第一章 故人归 故人归 故人戏一场,五味悲欢尽。 盛夏,汝市旧城区,唐氏祖宅。 汝市旧城区里许多古宅保存完整,这里相较于喧闹繁华的市区,多了一分悠闲与古人的风骨。穿过一条曲径通幽的小巷,眼前是一座仿唐宋时期风格的古宅,藏在巷子最深处,平时除了外卖快递小哥,鲜少有人靠近。 盛夏的热浪把整个汝市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蒸笼,热气腾腾熏烤地人睁不开眼。 湛蓝的天空上,大朵大朵如奶油般的云层,以肉眼察觉不到的速度缓慢移动着。午后,大多数人都藏在室内,或辛勤工作,或昏昏欲睡。 这座古宅从外观上来看略显陈旧,却也不失古朴典雅。进入古宅后花香馥郁,香气扑鼻,可是眼前的情景却让人咂舌。 这,简直跟座破庙没什么两样嘛? 青石路面间隙杂草从生,一面围墙上粉白相间的夹竹桃横冲直撞地肆意生长着,许多枝蔓已经漫过围墙朝外发展。回廊两侧垂满了如瀑布般的紫藤,许多藤蔓顺着柱子蜿蜒盘绕而下,东一条西一条铺在路面,有些紫藤一路顺至围墙,与夹竹桃相爱相杀。 庭院里龙胆花、蜀葵、旱金莲、酸浆草等等知名的,不知名的各种杂草,此一丛彼一簇,枝繁叶茂、深深浅浅,此起彼伏。 盛夏的热浪似乎没有侵袭到古宅里面,许是绿植过分繁茂,荒凉的古宅里凉(yin)风(feng)习(zhen)习(zhen),并不十分炎热。 再往里走,大片的紫阳花在杂草中开得正热闹,与一小片竹林相邻而立,真是一座热闹的庭院。这座宅子荒芜了估计不止一两年,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各种植物的天堂。 虽然从庭院到宅子一路上都杂乱陈旧不堪,但无论从格局还是规格,依稀能看出大户人家的底蕴。 主宅外廊下,一个身着白色木耳边睡裙的少女,抱着半个西瓜,咬着勺子昏昏欲睡,随意摊在地上的右手掌心内,被一条鲜红的血线贯穿,辨不清是胎记还是伤痕。 原来这座宅子是有人住的。 少女有着近乎病态的雪白的肌肤,齐耳短发精致的像人偶,若不是双唇一点朱红还有些血色,只怕大白天会被认成女鬼。 远处回廊里传来一阵平稳的脚步声,少女微微睁开眼睛,漫不经心地撇了一眼又闭上。这座宅子除了舅舅会一年半载来确认一下唐婉的生死,平日里无人会来,她并不在意,继续闭目养神。 “呦,小唐婉?” 一声陌生的声音传进唐婉的耳朵,她只能睁开眼确认来人。 来人一身月白色深衣,深衣外不怕热似的罩着件浅蓝色鹤氅,银发松松垮垮地用丝带系着。折扇遮面,银发飘飘,仙风道骨,像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好不风流。 “你有什么事?”唐婉淡淡道。 “小丫头,是我先问你话,你还没回答我呢!” “我不答应陌生人叫我的名字。”因为太久没有开口说过话,唐婉的嗓音有一丝沙哑。 “哦?还挺有戒备心,小丫头你不认识我了?”他俯身靠近唐婉,浅色的眸子露出妖冶之色,问她。 “不认识。”唐婉面无表情道。 “真是无情呀,亏你小时候我还经常陪你玩儿呢!”他可惜地浅笑着,一双桃花眼眯起来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你小时候可比现在可爱多了,整天笑眯眯的喜欢粘人。”说着伸手捏起唐婉脸颊的肉,啧啧道:“现在一点都不可爱,来给我笑一个看看。” 唐婉一巴掌挥开他的手,伸手指着大门方向。 “出去。” “这是在赶我走吗?这可不行,我今天是来看谦修的。”他毫不在意道。 “小唐婉,你不会忘了吧,今天是谦修的忌日。十几年对我们妖类不过是品一盏茶的时间,你都长这么大了,人类可真脆弱,像谦修一样。” 唐婉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莫名眼熟,她微皱眉头,唐婉自小接触的人不多,爷爷,保姆奶奶,一年半载见一次的舅舅,家教老师,数来数去能记得的人十个手指头都数的清楚。 他笑道:“你果然把我忘了,我是荀呀!” 荀?唐婉尘封已久的记忆之门被推开了一道缝隙,往昔模糊的回忆泛着浮尘被唤醒。 荀,一只九尾狐妖,曾经在爷爷身边的大妖怪。 唐婉四五岁时唐家出事后,爷爷遣散了身边的所有人跟“非人”,唐婉对他的印象并不深,记忆非常模糊。 唐家曾因巫术闻名于世,历经几百年风雨。 唐家出事后,唐谦修担心自己孙女的安危,不允许唐婉接触任何巫术。唐谦修去世后,唐家失去主心骨彻底走向没落,唐家后人走的走,散的散。这些年也有人想重振唐家家业,但终不成气候。 现在只剩唐婉一人,守着唐家祖宅。 荀恨铁不成钢地打断了唐婉的回忆:“小婉啊小婉,你瞅瞅庭院里荒芜的跟原野似的,你难道都不知道稍微整理一下吗?” 见唐婉爱答不理的样子,荀摇着头朝祠堂走去,好在祠堂里还算干净整洁,看得出平日里有人整理。上完香,荀有些口渴,准备去厨房拿些冰水。 一进大厅,只听一声凄厉地尖叫回荡在古宅上空。 大厅,也就是现在的客厅里堆满了各种外卖餐盒,食物包装,满满当当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放眼室内各种瓶瓶罐罐,高低矮架上的积灰,在气候湿润的汝市,这种厚度的灰尘,怎么也得积攒个一两年才能这么厚。 厨房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水池里堆积成山的碗筷,时刻提示着主人没有刷碗的习惯。空空如也的冰箱,布满灰尘的餐桌,遍地的垃圾。这房子就是妖怪也住不下去,更何况这里还有只有洁癖的妖怪。 荀像一阵风一样刮回外廊下,掐着腰对唐婉咆哮:“小婉!你……你看看你把宅子作成什么样了!!这还是人住的房子吗?这简直是一座垃圾场!你看看屋里的垃圾,还有那些碗,都长毛了!你都闻不见味儿吗你!!!” 面对荀炮弹一样的一串责问,唐婉眼皮都没抬,面无表情、淡淡回道:“你又不是人,怎么知道人不能住。” “你……你……”荀被噎得反驳不了。 唐婉把西瓜推到一边,直接躺在木质地板上,闭着眼不搭理荀。 荀一拳头打到棉花上自讨了个没趣,只能回到室内翻出口罩、手套、围裙、认命地开始打扫起卫生。 刷碗的时候,荀恨不能把这些霉菌塞到唐婉鼻子底下,让她闻闻到底是什么味儿。 第二章 故人归(2) 忙碌了一下午的荀被熏得头昏脑涨,饶是这样他也只是把厨房、餐厅收拾干净,其他房间他怕自己心脏受不了,压根儿没敢推门看。 日照西移,晚霞烂漫。 荀来到庭院里透气,天际云兴霞蔚,配着一院子疯长的花花草草,倒也生出些许诗性来。 “晚上想吃什么?”荀对躺在地板上的唐婉问道。 唐婉懒地开口,指了指地上还剩一半的西瓜。见唐婉这副德行,荀气得眼皮直抽筋,想到刚才收拾的垃圾里一大部分是炸鸡汉堡的包装盒,他算是明白了唐婉白的像鬼一样没有血色的脸是怎么养成的了。 荀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回到窗明几净的厨房,勉强翻出一小袋居然还没有过期的面粉,挑挑拣拣了些能用的调味料开始忙碌起来。 他挽起袖子在面粉里加了一点盐,放比面粉量一半多一点的水揉成面团,醒一会。继续把面团揉至光滑,按分量切好,把面团每一面都抹上油,继续醒面,醒好的面团扯成宽面,滚水两分钟捞出,放入消好毒的大碗里。又去庭院里摘了些旱金莲的嫩叶洗净码在面上,撒上香醋、生抽、蒜泥、辣椒面、花椒面、盐,铁勺放油烧至冒白烟,“滋啦”一声泼到面上的辣椒面上,一碗油泼扯面就做好了。 荀把面端到外廊下,唐婉立刻被香气吸引,拌好的扯面上裹着烫熟的辣椒面,满碗红光,鲜香酸辣扑鼻,唐婉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唐婉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刚出锅的食物了,两眼放光,顾不得其他,端过碗来大快朵颐,风卷残云吃完了一大碗油泼扯面,连渣都没剩一点。 “好吃吗?”荀问。 “嗯。” 吃完面后唐婉满足地打了个饱嗝,随后抱着肚子窝在沙发上看综艺节目。 “哎!”荀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收好碗筷,继续投入到清洁大业中去了。 也许是荀做得油泼扯面太好吃,也许是因为其他原因,唐婉没有再赶荀出去,荀就这样留了下来,继续着他的清洁事业。 第二天一早,唐婉躺在沙发上,被小米粥清香的香味唤醒。身上盖着不知道哪里来的薄毯,唐婉不在意地掀开毯子,寻着气味朝厨房走去。 荀端着托盘迎面走了出来,托盘上放着两碗鲜黄软糯的小米粥,还有一盘芝麻菜沙拉。 “想不到庭院里香草数量真不少,做饭还挺方便。”荀放下托盘道。 唐婉根本没在意荀说了什么,端起小米粥喝了起来。 “小婉你吃完饭去市场买些你喜欢的菜,回来我给你做。” “我不出门的。”唐婉放下手里的勺子,抬眼望着荀。 荀食指在唐婉眉心轻点,捏了个口诀。 “这下你可以出门了。” 唐婉微微皱眉:“爷爷不许我出……”还没等说完就被荀塞了一个菜篮子,推出了门,厚重泛旧的朱漆大门擦着唐婉的鼻尖,“咚”一声关上了。 唐婉挎着个菜篮子,深感无奈,只能朝市场走去。 接下来几天唐婉都被荀推出去买菜,而荀把宅子打扫干净后,又把精力放到了荒芜多年的庭院里。 亲力亲为地割草,施肥,给花花草草整形,清理乱石破瓦,修缮围墙,一刻也不停歇。 唐婉看他每天忙忙碌碌,东跑西颠,一点也不知道累的样子。 这天唐婉东躲西藏,不愿意出门,一直躲到下午还是被荀找到,丢了出去。 今天气压非常低,闷闷的,天空中层层叠叠压着大片厚重的灰色乌云。买完东西天色已经开始变暗,黑压压的天空好像随时要下雨,唐婉提着东西匆匆往家里走。 离家还有一条街的距离时,唐婉在路边发现了一只趴在地上的花狸猫。一身毛乱糟糟支棱着,唐婉去摸它,它也没有多大反应,只是有气无力哼哼了两声,好像生病了。 唐婉起身走了两步,天际“轰隆隆”两声雷响,她犹豫了一下,回去抱起了花狸猫朝家里走去。 “你怀里抱着什么?”荀坐在外廊下,端着茶杯,满意地欣赏着自己整理后的庭院。 “猫。” “丢出去!丢出去!”荀跳了起来,“你怎么什么都往回捡,脏不脏啊!赶紧丢出去!” 唐婉给它顺着毛:“它好像生病了,一会要下雨了……” 正说着唐婉怀里的花狸猫“嘭”一声,幻化成了一个圆脸猫耳少女,一个就地打滚顺走了荀的茶点,一小盘核桃酥。 唐婉对满嘴核桃酥的少女道:“你不要到处乱跑,这里借你避雨,你可以待到明天再离开。” 少女三两口解决完核桃酥:“饿死我了,饿死我了!还有没有其他的,现在做妖精被饿死的风险太高,吃个饱饭太不容易了。” 说完就往室内跑。 看到厨房里的各种茶点,开心地直跳脚:“哇,这里居然有这么多点心,我不要走了,我要住在这里!” “谁准你住这里了,你这只脏猫!拿开你的脏脚,放下我的核桃酥,立刻给我滚出去!”荀气得大吼。 “你谁啊?你让我走我就走。”少女毫不在意,咬着核桃酥,碎渣掉得到处都是。 少女含着核桃酥跳到苏简跟前,一把抱住她。 “小姑娘你人太好了,家里又有这么多好吃的点心,我要附在你身上,天天跟你在一起。” 唐婉被她勒得喘不过气,荀冲过来拎起少女的脖子扔到一边。 “想附身?做你的美梦去吧,现在立刻、马上给我离开!”荀不客气道。 “就不!” 少女又“嘭”一声,幻化成一只花狸猫,跳到唐婉怀里,亲昵地蹭着唐婉。 荀咬着牙:“小婉你看看你干得好事!” 唐万一脸无辜:“我只是想抱她回来躲雨,没想到她会变成人形。” 唐婉帮花狸猫顺了下猫毛,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皎皎。”花狸猫说完在唐婉怀里伸展了几下身体,三下五除二跳到餐厅去吃核桃酥。 “你这只脏猫离我的核桃酥远一点!”荀气愤地追了上去。 “不要!现在外面都找不到像样的食物,我要留在这里,我不要再饿肚子!”白皎皎大喊道。 就这样一个三无少女,一只九尾狐妖,一只花狸猫妖的同居生活拉开了序幕。 第三章 百鬼 夜半子时。 一轮新月高悬于空,大片的浮云在夜空缓缓流动,被遮住的月亮露只剩几缕青幽幽的微光。 氤氤氲氲,夜色朦胧。 大片大片的黑暗笼罩住大地,寄生于黑暗的魑魅魍魉们贪婪地享受着逢魔之时。 睡梦中的中年男子眉头紧锁,额头上冷汗涔涔。 昏暗的房间里好似有雾,在男子身边缭绕不散。黑暗里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扼住男子的脖子,他努力想睁开眼,眼皮像粘了胶,怎么也睁不开。 清晨,女孩买了早餐回来。 家里很安静,父亲卧室的房门紧闭,显然还没有起床。女孩有些奇怪,父亲一贯早起,但最近却一直很反常,早上总是起不来,是工作太累了吗?女孩边想边去敲父亲的门。 ------------- 荀一早从菜市场买菜回来后就一直不停碎碎念个不停。 “今天土豆比昨天涨了两毛!排骨贵了一块!” “不行,不行,这样下去不行!” “多了一个人吃饭,开销也变大了。” “这样下去不行,得想想办法。” 唐婉抱着支棱着杂毛的白皎皎没有应声。 “菜价这样涨下去那还了得。” 荀边叨念边把土豆切成滚到块儿,排骨焯水,姜蒜爆香,下排骨炒至表面金黄,加入料酒、老抽、生抽、糖、胡椒、盐、热水,大火煮沸,转小火20分钟,加入土豆,继续炖15分钟,收汁出锅,撒上葱花,一盘香气四溢的土豆炖排骨出锅。 炝炒豌豆苗、凉拌酸辣豆芽菜、鲜美的海鲜汤也一一上桌。 吃晚饭的时候荀还在不停地唠叨菜价。 土豆绵软入味,排骨酥烂脱骨,海鲜汤浓郁鲜美,唐婉跟白皎皎对着一桌子菜吃得津津有味,对荀地唠叨恍若未闻,自动屏蔽。 “我决定了!!” 荀把筷子“啪”往桌子上一拍,郑重其事道: “从明天开始,我们开始重新开门迎客!” 唐婉从饭碗里抬起头,努力消化着荀话里的意思。 “怎么,你要净身接客啊?” 皎皎吐出虾尾,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一下嘴角的油光,打趣道。 荀瞪了皎皎一眼。 “要卖也是先把你卖了!” 皎皎满不在乎,妩媚地扭着身子,道:“想卖我也得看看有没有人能消受得起,你说是不是?” 唐婉咽下嘴里的食物,沉默了一会才开口:“爷爷不允许我接触妖鬼之事。” 荀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想当初唐家的巫术被多少人垂涎,连我这种级别的妖都得忌惮你们三分,唐家几百年的家业就这么断了多可惜。” “……” 冠冕堂皇。 “简单地除个妖什么的也废不了多大事儿,主要的是可以赚钱。” “除……除妖?”皎皎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荀总算逮到机会,讽刺道:“怎么,你这只脏猫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天,还没弄清楚这里是哪儿吗?” 皎皎惊讶地瞪着滚圆的眼珠子,颤手指着唐婉:“巫……巫术……唐,唐家,除妖……难不成是那个以解决怪力乱神之事而闻名的唐家?” 荀恶趣味地笑着:“没错,解决你这种小妖怪比动动小手指还容易。” 唐婉摇头。 “不对啊,她身上没有任何灵力,怎么可能是唐家后人?” 皎皎稍稍放下心来,不过想到自己居然兴冲冲地撞到唐家的宅子里作威作福,忍不住想给自己俩儿耳光。 荀保证:“这不是有我吗!不会发生谦修担心的事情。” 唐婉不为所动:“不行。” 荀一脸痛心疾首:“哪有那么多不行!就这么定了!菜价一个劲儿的涨,整天只出不进怎么行!” “不行。” “驳回!” “……” 第二天,荀兴冲冲抱回一大摞印好的传单,唐婉跟皎皎集体被荀赶到大街上派发传单。 烈日当头,马路在酷热的高温里冒着腾腾热气,树上的蝉聒噪地唱着歌。 唐婉跟抱着一只花狸猫在树荫下偷懒,狸猫吐着舌头,一副被烤晕的样子。荀还穿梭在人群里发传单,好在这些年古风盛行,他一身汉服在人们眼里也不算太异类,估计是被当成宣传活动之类的了。 今天的室外气温接近40°,荀在大太阳底下站了一个多小时,愣是连滴汗都没流,唐婉跟白皎皎佩服的五体投地。 传单这个东西大部分会被当成废纸扔掉,更不用说这种莫名其妙的传单了。 有素质等你看不见的时候再扔,没素质的接过就会直接扔地上。 这不,一个挺着啤酒肚的油腻中年大叔接过荀的传单后直接扔到了地上。 来,让我们默默鄙视这个不尊重环卫工人劳动成果的人三分钟。 荀刚要捡起来,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阵风,轻飘飘把传单吹到空中,飘远了。 一直到中午12点唐婉、白皎皎才被放回家,午饭简单吃了点凉面,唐婉抱着皎皎趴在外廊下,打死都不往外踏一步。 正午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荀站在廊下思量一番,放弃了继续发传单的想法。 唐婉开心地抱着半个西瓜,惬意地躺在外廊下乘凉,花狸猫慵懒地伸展着身体,时不时拿尾巴蹭一下唐婉。荀摇着折扇,身边放着一杯清茶,端坐在一旁,望着远处的紫阳花不知在想什么。 时间如沙漏般细碎流逝,一恍惚间黄昏已至。 日照西斜,映得天际金灿灿的。云层像小烟斗一样,一个一个散落在天际,染上了夕阳的余晖。 荀突然收起折扇抵在唇边,一双桃花眼半眯着,笑得如沐春风:“哦呀?有客人上门了。” 远处的回廊传来声响:“请问,有人在吗?” 一声怯生生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到唐婉耳里,这种恶搞的传单还真有人信? 荀低声施咒,厚重的朱漆大门“吱呀”一声,应声而开。 须臾,一个身着藏蓝色连衣裙的短发少女,穿过曲折迂回的回廊走了进来。 唐婉眯着眼睛打量着少女,而少女也略显惊讶地打量着唐婉。 荀从厨房端来茶点,刚放下白皎皎就伸着猫爪子准备偷吃,被荀一巴掌拍了回去。 “你是……唐婉?”少女怯生生问道。 “……” 唐婉明显没有想起少女是谁,一脸茫然。 “我是林倩,我们小学的时候一直一个班。” “……” 唐婉没有反应,显然没有记起这位小学同学,林倩略微尴尬地笑了一下:“我记得上学那会你就不爱说话,也不喜欢跟班里的同学来往。” “嗯。” 唐婉嗯了一声算是反应。 “姑娘可是遇到什么麻烦?” 荀把清茶端给林倩,出声问道。 林倩绞着手指,不安地回道:“我在路边捡到了你们的传单,上面说你们可以通灵驱魔,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荀折扇遮面,极浅的眸子闪耀着妖冶的光彩:“姑娘可要试一下我们的本事?” 林倩窘迫,脸上红了一片:“不……不用了……”她犹豫了一下才又开口,“是我爸爸生病了,我妈妈去世后,我一直跟爸爸相依为命,上个月,我爸爸突然跟我说梦到妈妈了,妈妈跟他说她又冷又饿,要爸爸去找她。一连好几天爸爸都在做同样的梦,一开始我并没有在意,可事后来爸爸的精神越来越糟糕,上个星期我爸爸突然昏倒,送到医院却什么问题都查不出来,医生说爸爸的各项生命体征都正常。可是爸爸都昏睡六天了一直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朋友提醒我找个通灵的人给爸爸看看,我……” 林倩忍不住掩面低声哭了起来。 荀问她:“姑娘有没有你父亲经常贴身常用的物件。” 林倩在随身包里翻找了一下,递给荀一只男士手表,道:“这是妈妈送给我爸爸的,他戴了二十多年。我帮爸爸整理衣物时,一直把这块手表带在身边,想等爸爸醒过来再还给他,可是爸爸一直都没醒过来……” 荀接过手表,道:“那就烦请姑娘耐心等两天。” 林倩小声问:“那……酬劳该怎么算。” 荀摇着折扇,笑眯眯道:“到时候就看姑娘想给多少了。” 林倩走后,荀一直背着手走来走去,晚饭也没心情做,就着中午剩下的酱料,下了点手擀面,对付了一餐。 第四章 百鬼(2) 夜半时分,月光穿过门窗照在大厅的地面上,白灿灿一片。 唐婉拥着薄被,靠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白皎皎翻着肚皮,躺在她的脚边睡得正香。 “睡不着吗?” “……” 唐婉抬头,见荀披着件灰色的袍子从里屋走了出来。 “要不要陪我走一趟?” 唐婉想了想,抱起白皎皎跟了上去。 夜深人静,这座古朴的老城已静静沉睡。 唐婉跟着荀穿过了几条巷子,在一面古朴陈旧的古墙前停下。荀两指轻点唐婉眉间,一个淡蓝色符文慢慢渗入唐婉的额头。 夜风阴恻恻的,荀把袍子披在唐婉身上,牵起她的手穿墙而入。 眼前的情景是唐婉从来没有见过的,一条热闹非凡、古色古香的长巷。 巷子两旁店铺林立,灯笼高挂,灯火婆娑。 不少各式各样的“人”在巷子里流连,也有不少店铺门前站着“人”揽客。 一个扛着糖葫芦的小贩从他们身边经过,细看下竟是人形兽面。 再看四周,有驮着背长着猫耳的老妪,有拖着尾巴的孩童,也有貌似常人但赤瞳的妖娆女人。 “乖乖待在我身边,不要乱跑。” 荀凑到唐婉耳边耳语,说罢牵着唐婉的手朝一家店铺走去。 “哟!大人好久都没来了,想死奴家了!额……大人,这位是?” 一个头系方巾,身着枣红色改良袄裙的女子热情迎了上来。 “老板娘来壶好酒,我们歇歇脚。”荀牵着唐婉上了二楼,在临窗的一张桌子前坐下。 “好嘞,大人稍等!”老板娘临走前还用余光打量着唐婉。 “不好奇这是哪里?”荀问。 “……” “现在不比以前了,城市里大都亮如白昼,逼得“他们”只能退居到城里的角落才能好过点,现在的妖鬼们过得也不容易呀!” “……” “小婉,你能不能对我的感慨有点反应。”荀无奈道。 “……” “哎,一点不如小时候可爱。”荀一声轻叹。 “……” “好酒来咯——给您开了坛陈年桂花酿,您快尝尝!”老板娘端着托盘,麻利把酒菜摆桌。 老板娘笑着打探:“大人今晚好兴致,来看游¥行?” 荀端着酒杯笑吟吟的没有应声,老板娘识趣。 “大人您慢慢喝,有事儿招呼奴家。”说罢扭着柳腰,施施走远了。 荀端起酒盏抿了一口,满足轻叹:“好酒!” 唐婉不知他意在何,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凉拌猪肝,暗红的猪肝拌着雪白的葱白,淋着香醋,看得人食指大动。 筷子还没离开盘子,荀拿酒盏按住了唐婉的筷子。 “小婉,这里的饭菜可不是你能吃的。” 唐婉不解,不待荀再解释,白皎皎在唐婉怀里伸了个懒腰,跳上桌子,满不在乎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人肝嘛,我尝尝味道怎么样。” 说着便叼起一片吃了起来。 唐婉拿筷子的手一僵,望着桌上的三碟小菜,一阵作呕。 “呸呸呸!这肝放多久了,一点都不新鲜!”皎皎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大声喊道。 “哟哟哟!这位客官,出什么事儿了这是?”老板娘闻声赶来。 “我说你这人肝不新鲜,没法入口。”皎皎舔了两口桂花酒漱口。 “客官这话可就为难奴家了,现今这世道哪里还能讨得来新鲜的人肝,这可是奴家最后的存货了,要不是今儿大人光临,奴家打死都不会端出来,您要去别家还不一定吃得到呢!”老板娘娇媚解释道。 “老板娘不用听这只脏猫胡说八道,快忙去吧。”荀制止了白皎皎的话头。 老板娘扭着腰走了。 “大半夜的来鬼街干嘛?什么时候回去啊?”白皎皎不满道。 “来赚你的饭钱,再吵就把你的猫肝挖出来凉拌!”荀威胁道。 白皎皎不忿道:“哼,骗鬼呢!” 荀不甘示弱:“专骗你这只贪吃鬼!”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一声清脆的铜铃声响起,路上来往的妖鬼纷纷退让至两侧。有些胆小者匐跪在一侧,一脸恭敬,各个店铺里忙碌的妖鬼也都停下了手里的活,恭敬立在一旁。 白皎皎一个激灵,毛炸了一圈,一头扎进唐婉怀里不露面了。 一只巨大威猛的青鬼拉着一辆车撵打头,身后跟着一队形形色¥色的魑魅魍魉,缓缓而来。 黑漆漆的车身上挂着纱幔,系着铜铃,一个青衣青年靠卧在车撵的软榻上,黑发束着玉冠,漫不经心地半垂着眼,打着哈欠。角落里一个一身红衣,身形丰满的女人,眉目含光,跪在一旁,手里恭敬地托着碧玉酒壶跟酒盏。 长长的队伍走得很慢,队伍里一个瞪着牛眼的妖鬼,张开满是獠牙的大口喷出一串青色火焰,火苗燎到跪在一旁的白面小鬼,小鬼不敢呻吟,痛苦的在地上打滚,火焰却无法熄灭。 荀拿起搁在一旁的折扇,半遮住面,轻捻了一个咒弹向小鬼。 蓝色光晕笼罩起小鬼,青色火焰慢慢熄灭,小鬼感激地朝荀的方向直叩首。 拖着蛇尾裸着上半身的蛇女,吐着血红的信子勾住一个眉目清秀的青年的脖子,缠绕到他的脸上舔舐,青年吓的脸色青白,一动不敢动。 “喂,蛇女不要随便离队。” 一个脸上刻满符文的男子朝她喊,蛇女有些不甘心,对青年吐着气:“好可惜,真不舍得放过你。”说完扭着蛇腰回到队伍。 面色惨白吐着长舌的吊死鬼靠近蛇女套近乎,被赏了一个白眼。 各色妖鬼们在长队里卖力展示着自己的十八班武艺。 伴着清脆的铜铃声,长长的队伍终于驶过古街,只留下个小尾巴。荀从宽袖里取出几个荧光的珠子弹向队末,两个面若双生,头戴翎羽的少年眼疾手快抢到珠子,生怕别人抢似的赶忙揣进怀里,而后悄悄离开队伍,朝他们而来。 两个少年朝荀恭敬行礼:“大人有何吩咐?” 荀把手表递给他们:“替我找个男人。” “是。”少年接到指示一闪而逝。 街道又恢复了热闹,叫卖声此起彼伏。 白皎皎在唐婉怀里舒展了下,跳上桌子,舔着酒盏里的桂花酒,抱怨道:“这得等到什么时候。” 唐婉撑着下巴,无聊地望着窗外,等了一会打起了瞌睡。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少年带回来一个西装革履,带着金丝眼镜,一脸茫然的中年男人。 男人边走边喊:“你们要带我去哪儿?快放开我!” 少年带着男人来到他们桌前,:“大人,这是您要找的人。”而后递上手表。 荀接过:“辛苦你们。”对男人说,“你女儿在等你回家。” 男人茫然的脸上出现裂缝:“女儿?对,我有女儿,我还得回去给女儿做饭,我得回去。回去……我……我不知道回去的路。”男子有些语无伦次,“回不去,哪里都走不通……” 荀捻了个咒,男子变成一道光晕,被手表缓缓吸入。待光晕全部消失,荀把手表装入一个绣着符文的锦囊里。 白皎皎舔着桂花酒“啧啧”道:“这男人看来是被邪魅摄了生魂,误入鬼街。普通生魂进鬼街容易,想出去可就没那么简单了,难为他这么多天都没被吃掉。” 荀端起酒盏里的酒,一饮而尽:“好了,我们回去。” 说罢牵起瞌睡的唐婉往回走,白皎皎跟在后面不满大喊: “喂!你们等等我啊!!我要小婉抱!!!” 第二天,从早上就开始淅淅沥沥下起小雨。雨势不大,却没有停的意思。 午后,唐家祖宅。 一家子在外廊下听雨赏花,花狸猫翻着肚皮在唐婉怀里睡得正香。唐婉给它顺着蓬松、乱支棱的猫毛。荀端着清茶,端坐在一旁。 “请问,有人在吗?”远处回廊传来声响。 荀呷了一口清茶,嘴角挂着浅笑。 须臾,短发少女走了进来。 “是你们叫我来的吗?”林倩从包里拿出一个纸片小人,纸片腾空飞入荀袖间。 荀顺便从袖间拿出一个秀满符文的锦囊,递给少女。 “这个锦囊你拿回去,在你父亲面前打开,你父亲自然就会痊愈。” 少女一脸惊讶,接过锦囊。 “一定要拿到你父亲面前,中途不可打开,切记。” 少女连声感谢后离开。 细雨一直没有停,庭院里的花草树木喝足了水分,显得生机勃勃。 次日,少女同父亲一起登门道谢,临走前留下一个精致的红包。 荀财迷地打开红包数了两边。 “小婉,你这同学挺有诚意,下次给她打八折,今晚上我们进吃些什么好呢?” 荀一边笑眯眯朝厨房走,一边思考晚上做什么可口的饭菜。 唐婉坐在外廊下抱着白皎皎,望着林倩父女离开的方向久久失神。 天际晚霞烂漫,看来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第五章 朝霞 远处的天际泛着鱼肚白,光线似明非暗。 一栋隐藏在黑暗里的四层旧楼,锈迹斑斑的铁质楼梯盘旋在楼层外侧。 楼梯隐在阴影处,与黑暗融为一体。 楼梯上有水滴落下的声音。 一滴、一滴、有节奏的、缓慢地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朝霞缓缓升起,天际变得一片血红,水滴从高空落下的瞬间,沾上了朝霞的颜色,浓墨重彩地染成红色。一滴、一滴打在铁质楼梯上,溅成珠花,落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溅出烟花炸裂的图腾。 不一会儿,图腾在地面上汇成一条条血色的溪流,缓缓流远。 三楼的一户人家的房门从里面打开,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妇,匆匆拉着一个扎着马尾辫,背着双肩书包的小女孩走了出来。少妇脸上挂着焦急,催促小女孩动作快一点。女孩一脸不情愿的样子,磨磨蹭蹭不愿出门。 快走到楼梯的时候,小女孩躲到少妇身后不愿意走。 “暖暖,你怎么回事?再不快点就赶不上去市里的公交车了。” “妈妈抱!” 小女孩拉着少妇的胳膊,想要讨抱抱。 少妇无奈伸出手,吃力地抱起女孩。 “暖暖你已经七岁了,是小学生了,不可以再跟幼儿园里的小朋友一样撒娇了,今天妈妈最后一次抱你哦!” 小女孩儿把脸埋进少妇肩膀。 楼梯上方有红色的液体滴下来,小女孩死死抓着少妇的衣服,少妇却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抱着小女孩儿往下走。 她们头顶的楼梯缝隙里,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们,直至母女二人消失。 荀从早市回来,一进门就嚷嚷着:“今天的花蛤太新鲜了!我买了好多,中午我们吃锡纸花蛤。” 白皎皎凑上去,扒拉菜篮子:“有没有买鱼啊?” 荀拎起白皎皎脖子后面的皮毛,把它丢在一边:“买了花蛤了,还吃什么鱼,一边待着去。” 白皎皎不忿:“我昨天就说要吃鱼了,你这只死狐狸故意的!” “你这只天天只知道吃得脏猫没资格提要求。” 白皎皎呲着一身杂毛,围着荀团团转:“这不公平!我抗议!” “爱吃不吃,想吃鱼自己做去。” 荀潇洒地提着菜篮子朝厨房走去,准备起午饭。 冷水加盐,倒入花蛤,滴几滴香油泡一个小时左右后反复洗净。粉丝泡软、洋葱切丝、丝瓜去皮切长条,金针菇掰开、生姜切丝备用,大蒜压成蒜蓉。倒入麻辣火锅底料、生抽、老抽、白胡椒、香油、姜丝、调成酱料。撕一大张锡纸对折,一端放到铁锅里,按照锅底的边缘折成一个碗的形状,在锡纸碗里依次铺入洋葱丝、丝瓜、金针菇、粉丝、洗净的花蛤,调好的酱料均匀撒到花蛤上,再浅浅倒一层水进去,最后把另一端锡纸对折过来当成盖子盖好花蛤,边缘封好。盖上锅盖中火加热7、8分钟,关火再闷1、2分钟即可。 小炒肉、五彩冬瓜汤、凉拌海带丝,一顿色香味俱全的午餐一一上桌。 白皎皎虽然抱怨没有鱼,但是嘴上一刻也没闲着,小嘴嗦花蛤比嗑瓜子还麻利,不一会儿已经吃得满嘴是油,碗前的蛤蜊壳堆成座小山。 唐婉挑着吸满汤汁的金针菇,吃得津津有味。 荀派头十足地看着大家大快朵颐,非常满意。 人只要摄入足够的碳水化合物就会犯困,午饭过后,唐婉白皎皎照例进入休眠状态,荀手收拾完残羹剩饭后,端着茶点来凑热闹。 此时,城市另一端的小学里,一个小女孩手里攥着一张海报匆匆跑进厕所,关上小隔间的门,坐在马桶上紧张地看着传单上的内容。许是在里面待得久了,有人敲了隔间的门,小女孩慌忙把传单塞进口袋。 第六章 朝霞(2) 午饭过后,荀忙忙碌碌开始拆洗被床单被罩、窗帘。 洗好后在庭院里拉起晾衣绳,来来回回把洗好的床单被罩、窗帘晾在院子里。 微风吹过,这些布料随风飘荡,满园绿树沙沙作响。 午后的时光悠闲又慵懒。 皎皎趴在地板上,抱着ipad不知道在看什么,笑得乐不可支。唐婉静静地看着他们。 下午五点左右,回廊深处传来声响,一个脆生生的童音传了进来。 “请问,有人在吗?” 荀正在晾刚洗好的夏凉被,便对闲着的白皎皎下指令:“脏猫,你去接一下客人。” “凭什么我去?”皎皎抱着ipad正看得起劲。 荀懒得跟她废话,轻捻了个咒,白皎皎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身不由己,机械般去迎接客人。 不一会,白皎皎领着一个穿着小学制服的小女孩走了进来。 “这位大小姐,有什么能帮您的?” 围裙一脱,袖子一放,单手执扇。荀又变成了风度翩翩的贵公子模样。 “我听说这里能驱除妖怪?”小女孩有些紧张。 荀笑着“您想要驱除什么样的妖怪?” 小女孩像记起可怕的回忆,满脸惊恐:“一个浑身是血的妖怪。” “血?” 她小手抓着粉色的格子制服裙:“我家楼上的楼梯上面,每天都会站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妖怪,很多很多血,顺着台阶一直流到地上。” 荀问道:“你父母知道这件事吗?” “我妈妈看不到,我爸爸……”小女孩顿了一下,“我爸爸不见了。” 荀好脾气道:“小姐能不能说得再详细一点?” 小女孩眼圈红红的:“我爸爸半年前失踪了,我跟妈妈搬到郊区的一栋公寓里去住,我们每天早上都要早起赶去市里的公交车。前些日子,我突然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东西”在台阶上看着我们,每天都在。可是妈妈什么都看不到。” 讲到这里小女孩的身体微微发抖:“我希望你们能赶走那个妖怪。” 她打开书包,拿出一个零钱包,从里面倒出一大堆钞票,有二十的、十元的、五元的、一元的、还有不少硬币。看来是小女孩儿平日里积攒的零用钱。 荀从钞票堆里捏起一个一元的硬币:“好了,我们接下你的申请。” “只要一元吗?”小女孩儿愣愣地问道。 “只要一元。”荀微笑颌首,“白皎皎,送这位小姐出去。” 白皎皎刚要反驳,已经机械似的站起来,朝大门走去。 送完小女孩回来白皎皎就炸了:“你这只死狐狸,谁让你给我下咒的!你欺负弱小,欺人太甚!” 荀无所谓道:“有本事你也给我下啊!” “你……”皎皎气得直跺脚。 “我什么我?一边儿玩儿去,我忙着呢。” 荀拿起围裙朝厨房走去,皎皎不甘心地跟着荀,继续怼他。 暮色四合,古宅里灯火通明,白皎皎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厨房的油烟机“轰隆隆”作响。唐婉靠在门框上望着深蓝色的天空,死寂了多年的古宅又热闹了起来。 凌晨,天将亮未亮的时候,千妖百鬼、魑魅魍魉喜欢的时间。而此时,大多数人类此时还在酣睡中。 荀披着件浅色袍子准备出门,唐婉睡眼朦胧从沙发上爬起来,匆匆跟上去,拽住他的袖口。 “想去?” 唐婉点头。 荀把外袍披到唐婉身上,牵起唐婉的手带她出门。唐婉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跟着荀。 昏黄的路灯还没有熄灭,郊区里非常沉静,除了昆虫地鸣叫再无他响声。 荀牵着唐婉站在一座斑驳的旧楼前,这种旧楼房都是几十年前建得,楼层都不高,只有四层,四周非常空旷。铁质楼梯外架在楼层两侧,此时天还没有亮,这附近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孤零零立在远处。 一侧楼梯的四楼上站着一团模糊的黑影,走近能听到水滴落的声音。 荀搂住唐婉的腰,足下轻点,衣袂飘飘,落在四楼楼梯转角处。 昏暗的光线下,一团“人”影站在台阶上。 该怎么形容呢?这个“人”影的脸、手、脚,都被划得面目全非、支离破碎。“人”影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鲜血直流,好像在等什么。 唐婉从荀怀里探头去看,荀摁着唐婉的后脑勺把她摁回怀里,对着那团“人”影问道:“你在这里等什么?” “人”影挥着流血的双手“嗯嗯啊啊”半天,却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你的舌头……” 荀还没有说完“人”影已经着急地点头,又忙用沾血的手指在地上划着,他食指的皮肤已经被划烂,很轻易在地上写出血字。 只见他凌乱地拼写出几个词,“女儿”、“妻子”、“家”。 唐婉在荀怀里挣扎,荀沉思的空当唐婉挣脱开来,转身看到这团“人”影,倒吸了一口凉气。荀从唐婉背后伸过手捂住她的眼睛。 荀广袖一挥,“人”影身上闪过浅浅的蓝光,“支吾”几声居然说出话来,他声音非常嘶哑:“我不是坏人,我在等我的女儿跟妻子,我是一名律师,半年前卷入一桩敏感的经济纠纷案,被杀了。我的妻子带着女儿被迫搬了家,我找了好久才找到她们。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看看她们。” 荀看着他,道:“事已至此,你若在此一直留恋下去,终会变成孤魂野鬼,不得转世。况且,你已经吓到你女儿了。” 他面目全非的脸上划过两道血泪:“吓到暖暖?她……她能看到我?” “对。” 他惊喜交加:“暖暖能看得到我,我……我应该开心的,可是我现在的样子……” 荀对他道:“如果暖暖知道站在这里的是她的父亲,她会怎么想?” 他捂住脸不断摇头:“不……” 荀道:“这里不是你该长留得地方。” 昏暗的楼道里,三楼的一户人家亮起了灯。老房子的隔音不太好,隐隐约约能听到小女孩儿稚嫩的声音。 “妈妈我帮你做早餐好不好?” 一个温柔的女音回到:“好啊,我们今天吃些什么好呢?” …… 回去的路上唐婉走了几步就不愿意走了,荀只好躬身背起她。天一直没有放亮,走了一会儿居然落了几个雨点。唐婉把脸埋在荀颈间,几滴凉凉的水滴滑进荀的脖子里,冰冰凉凉的。 荀颠了颠背上的唐婉,托着她的手紧了紧,开口问道:“我们今天早上吃什么好呢?” …… 四周是空旷的原野,静静的。 一周后。 勤劳的荀大厨在厨房忙碌晚饭,白皎皎抱着一个五寸芝士蛋糕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下午六点多,各大卫视都在播报本地新闻,白皎皎转了一大圈没找到好看的节目,索性扔下遥控器专心吃蛋糕。 电视机里传来女主播标准的播音腔:“近日北城区破获一起恶性杀人抛尸案,市民刘某登山时发现一具无名男尸,经北城区刑警大队的刑警们连日走访勘察,发现这是……” 荀把晚饭端出来时,正巧逮到白皎皎偷吃饭后甜品,火冒三丈,拎起擀面杖就要揍她。 白皎皎手脚麻利地逃离案发现场:“小婉救我!!” 新闻依旧在播放:“据查受害人秦某为正信律师事务所的律师……” 这几天雨水很足,庭院里的草吸足了水分,长高不少。 唐婉蹲在一片紫阳花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七章 循环 汝市有名的寄宿中学,女洗手间。 “哈哈哈哈,把她的内衣服扔到马桶里。” 几个女生围站在不算太宽敞的女厕所里,一个女生趴在地上,左脸颧骨一片殷红,上身只穿着内衣,几个女生掀开她的裙子,女孩想挣扎,被狠踹了一脚腹部,呜咽一声,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哗啦啦”冲完水,刚才说话的女生,踩着地上的校服上衣,嫌弃地踢了踢趴在地上的女生,一脸不屑:“以后给我老实点,再让我发现你跟老师胡说八道,后果你自己知道,我们走。” 几个女生得意地离开,女生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坐起来,捡起地上的校服穿好,慢慢扶墙站起来。 黄昏,夕阳似血。 她慢吞吞往外走,推开厕所门时,一个圆脸女生也正巧要进厕所,看到女生样子被惊愕到:“沈潇?她们又对你……”圆脸女生咬住嘴唇,不忍说下去,“走,我们去找你们班主任。” 沈潇面无表情地推开圆脸女生要伸过来的手,绕过她离开。 走廊里还没有亮灯,光线昏暗,大片的阴影衬的长长的走廊有些阴森可怖,沈潇独自朝深处走着,圆脸女生想开口叫住她,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没有叫出口。 突然她看到靠近沈潇的墙壁上出现了一张诡异的脸,露出扭曲的微笑,她吓得连连后退,撞到厕所门,一晃眼,墙面又恢复正常,好像她看错了一样。 清晨。 几日阴雨,院子里的草地疯长。 吃过早饭,荀从专门放工具的小仓库里拖出一个惨不忍睹的除草机,锈红色的外壳上锈迹斑斑,蛛丝尘网满布。 接通电源启动,只听它发出一阵濒死地嘶鸣,“突突”两声,荀凑上前去查看,被喷了一脸青烟,还来不及咳嗽除草机已经罢工了。白皎皎兴奋地围着除草机打转,毛茸茸的小尾巴扫了机身两下,赞许道:“老兄,好样的。”被荀揪起颈后,扔到紫阳花丛里。 白皎皎不停打着喷嚏,喊道:“你这只死狐狸,我跟你没完。” 荀压根不搭理白皎皎,去小仓库拿了工具箱,研究起除草机来。 大半个小时后,荀把拆得七零八落的除草机重新组装起来,接通电源启动后“突突突”工作起来。除草时白皎皎时不时凑上去捣捣乱,两个人边除草边斗嘴,兴头上顺便动两下手,唐婉坐在外廊下看他们打闹。 此时,天清气朗,割过的草地发出青草清冽的香气,钻入鼻间,让人心旷神怡。 割完草后整个庭院都是清新的味道,荀把善后工作交给白皎皎,拍拍手去厨房做午饭,花狸猫支棱着毛心不甘情不愿,却又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边干边嘟嘟囔囔地抱怨:“死狐狸,就知道指使我干活,这般恶劣活该你孤独一生!”抱怨了一会儿又想了到什么,转头朝屋里大喊:“我要吃鱼!吃鱼!!!”唐婉看白皎皎干得辛苦,戴上草帽加入到清理草地的行列。 吃过午饭,荀把洗好在晾干的杨梅收了起来,拿了泡酒的玻璃罐子,一层杨梅一层冰糖往罐子里铺,装到瓶口再倒入清酒,倒满后仔细密封好。 唐婉趴在厨房料理台上看荀泡杨梅酒,杨梅颗颗圆润饱满,泡在酒里没一会儿就渗出莓果色的汁液,像丝线一样在澄澈的清酒妖娆起舞,非常漂亮。白皎皎趁荀不注意偷喝清酒,被荀赏了两个巴掌,转而又把主意打到剩下的杨梅上。奈何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小爪子刚伸出去就被荀半道截胡。 荀成功解救下差点葬身猫腹的杨梅,放到汤锅里加冰糖加水,小火煮十五分钟,放入冰箱冷藏。 之后从冰箱里拿出昨天就已经煮好的杨梅,捞出放进玻璃杯里,加入冰块,冷泡茉莉花茶冲好,又拿出漂亮的小碟子盛了几块儿桃花酥,转身去拿托盘。 白皎皎趁此机会叼了一块粉¥嫩的桃花酥,咬了一口,外皮酥脆可口,裹着香甜软糯的豆沙馅口感丰富,配上酸甜口的杨梅冰茶正合适,忍不住赞叹:“你这只狐狸做起饭来怎么比人类还好吃?” 荀难得没有动手揍白皎皎,把茶点装进托盘,淡淡道:“有人喜欢吃,我自然会做。” 白皎皎瞪着两个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脸“我听到了什么?”的八卦表情呆在那里。荀不给它继续追问的时间,端着茶点转身离开。 高中部,教室,晚自习时间。 “哎,你们听说了吗?三班的高文强见到鬼了!”一个女生对同桌低声说。 “真的假的?” “怎么可能?”前面的男同学也转过头,加入窃窃私语。 “真的真的,我发小在三班,吃饭的时候亲口跟我说的。”女孩生怕他们不信,连忙解释。 “什么情况,你快说。”同桌一脸好奇,督促女孩。 “他今天早上睡醒,在床上翻了个身,就看到墙上有一张鬼脸,然后他就一直不舒服,浑身没有力气,还一直吐,医务室查不出毛病来,就通知家长了。” “哇,好可怕,我们宿舍紧挨着男生宿舍,今晚上怎么睡!” “他看错了吧。”前面的男同学脸色有点难看,还是逞强道。 “那他看到后身体不舒服怎么解释?他又不发烧不感冒,前天还好好的,怎么会睡一觉就生病了。”女孩反驳,神秘兮兮地说,“而且,据说咱们学校十多年前有两个学生跳过楼,一死一伤,老惨了!” 女孩的同桌惊恐不已,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别说了,大晚上的吓死人了。” 女孩凑到同桌耳边,吹了一口气,阴森森地说:“说不定他看到的那张脸就是那个跳楼自杀的人的脸。” “啊!”同桌吓得尖叫一声,坐在讲台上昏昏欲睡的中年谢顶男老师被惊醒,沉着脸问:“谁叫得?谁?给我站起来。” 一时间三个人脸色非常难看,李晓默听着他们议论,越听心越凉,想到昨晚在走廊墙上看到的那张脸,不寒而栗。 下了晚自习,李晓默去了高三七班,沈潇一般都是留到最后才走,她靠在墙上等她出来。 等了十几分钟,七班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也没见沈潇出来。 难道已经回宿舍了?李晓默朝后门走去,想看看沈潇在不在。 一声刺耳的桌椅推倒声传到走廊上,李晓默从后门的玻璃窗上看到沈潇被两个女生按在地上,一个长发女生站在地上用脚踩着她的头发:“最近长能耐了啊?还敢反抗了?” “她就是欠收拾,不打不老实。” “以前挺老实的,最近中邪了?还敢跟我动手,沈潇,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李晓默心跳如雷,脚步慢慢后退。 “谁在外面?”其中一个女生听到声响,突然朝外喊。 李晓默心里一惊,拔腿朝楼梯跑去。 她在校园里转了一会,想回去找沈潇,心里犹豫。晃晃悠悠晃到宿舍,看到沈潇在捡被扔出宿舍的被褥。 “沈潇。”李晓默上前想帮她捡。“滚开!”沈潇粗暴地推开她,她吃不住力,跌坐在地上,恍惚看到沈潇暴怒的脸上有什么扭曲着一闪而过,她心下骇然,下意识地往后挪了几下。 沈潇抱着被褥走了,李晓默跌坐在地上半天没有回神。 第八章 循环(2) 周六,午后。 这几日的太阳可能有点上火,大家尽可能的在中午避开它,以免被它的“火气”误伤。 唐婉、荀、白皎皎坐在外廊下,吃着冰镇杨梅,喝着杨梅冰茶,在炎炎夏日里好不自在。 午后的唐宅绿树成荫,温度也比外面低几度。 几个人正吃得热闹,大门方向,穿过曲折的回廊传来询问声。 “请问,有人在吗?” 荀喜笑颜开:“哦呀,有客人上门了。” 轻施了个咒,厚重的朱红大门应声而开。李晓默惊得后退两步才稳住心神,她从同学那里打听到这里可以通灵驱魔,早上就出门,找了一上午才找到这里。可这座深宅大院,跟看着没有任何机关却自动开启的陈旧大门,让她有点望而却步。她看着眼前蜿蜒曲折的回廊,咬了咬牙,迈了进去。 一只水蓝色黑边的蝴蝶在她面前,振了振翅膀,朝前飞了几步,在原地转了一圈,好像在给她带路,李晓默跟了上去。 七拐八拐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在一片外廊下看到了人影。 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看不出年纪的短发少女,跟一个发色似雪的古装男青年坐在外廊下,身边趴着一直花狸猫。 女孩给她递了一个蒲团,李晓默接过,发现女孩手心有一颗朱砂痣。 她刚坐下,那只原本懒洋洋趴在一边的花狸猫,就起身围着她转了两圈,审视对着她嗅了又嗅。 荀手执折扇,微笑开口:“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麻烦事吗?” 李晓默有些畏怯,不敢看荀的眼睛:“你们能驱鬼吗?” 荀敲了一下手里的折扇:“可以。你遇见什么鬼了,说来听听。” 李晓默摇着头:“不,不是我。”她顿了一下,“是我的朋友,她好像被鬼缠住了,前些日子她身边好像一直有张脸跟着她,前几天晚上那张脸突然出现在她的脸上了,她是不是被附身了?会不会有危险?” “能详细说一下吗?”荀用扇子拨了白皎皎一下,花狸猫不情愿不愿地起身走进屋里。 李晓默回忆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又把学校闹鬼的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白皎皎看她如惊弓之鸟的样子,觉得冷饮好像不适合她,应该给她端一杯热茶,想了想觉得麻烦,本着爱喝不喝的心态,给李晓默上了一杯杨梅冰茶。 “喏,冰茶来了。”白皎皎摇着尾巴。 李晓默正说得口干舌燥,抬头看到那只花狸猫顶着小托盘,里面放了一杯红似血浆的液体朝她走来,还开口说话了,瞪着眼睛抽了两下,就昏了过去。 白皎皎惊了,放下杨梅冰茶,嫌弃道:“亏我好心给她加了好多杨梅汁,她至于吓成这样吗?我长得跟鬼一样?有我长得这么可爱的鬼吗?” 嗯,你长得不像鬼,你长得像妖。 唐婉把李晓默放平,拿了个抱枕给她垫脖子后。 白皎皎凑过去:“吓晕了?” 荀摸了摸她的额头跟颈后:“中暑了,天这么热,她找到这里估计没少费工夫,歇一会就好了。” 唐婉搬来一台小风扇给她吹着,又喂她喝了半杯酸甜冰凉的杨梅冰茶,缓了小半个小时李晓默悠悠转醒。 睁开眼就跟凑过来的白皎皎看了个对眼,惊叫一声,眼白一翻,作势又要晕过去。 荀揪着白皎皎脖子后面的皮毛,把它扔了出去。 李晓默又缓了一会才有了些精神,晃晃悠悠坐起来,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眼前一黑就……” 荀眯着眼睛笑道:“没事,你只是中暑了。”在狐狸的心中只要给钱,一切好商量。 李晓默坐起来,咬着嘴唇问:“你们什么时候能把“它”驱走。” 荀道:“今晚我会去你们学校了解一下情况。” “那价钱……”李晓默有些犹豫,太贵的话,她可能有些困难。 荀笑着回她:“事成之后,你看着给就好。” “多少都可以吗?”李晓默有些惊讶。 荀点头道:“多少都可以。” 李晓默被来时给她引路的蝴蝶带了出去,白皎皎不忿地从草丛里跳了出来,抖了抖毛,本想炸毛,被荀瞪了一眼,老老实实窝到唐婉怀里,任她给自己顺毛。 月上中天,树影婆娑。 荀从房间里出来,唐婉已经抱着白皎皎在院子里等候。 荀笑着去牵她:“想去?” 唐婉点头。 “总是这样熬夜对皮肤可不好?变成老丫头可就不漂亮了。” 唐婉拉着他的手往外走,荀宠溺地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到了学校,几个守门的保安早已睡去。周六,大部分学生已经返家,整个校园万籁俱静,像一个巨大的囚笼,在阴测测的月光下忽隐忽现。 白皎皎从唐婉怀里跳下来,四处闻闻嗅嗅,吐着舌头道:“是这个味道没错,难闻到让人想吐。” 荀环视四周:“不在这里,应该已经完全附身了。” “白皎皎你闻着味道试着追一追。”荀吩咐道。 白皎皎傲娇道:“你想得美,论嗅觉你们狐狸比猫灵敏多了,你怎么不去追?” 荀托着下巴沉吟:“明天吃香煎秋刀鱼好了,麻辣小章鱼也不错,哎呀,算了,天这么热吃凉面好了。” 白皎皎两眼放光,“喵”了一声:“算你狠!”撒起四只小蹄子寻味而去。 荀满意地牵着唐婉跟了上去,一直追到一个老旧的小区,白皎皎停在一栋四层旧楼前。 它踮着小爪子跳过满地污水,绕过满是异味的垃圾箱,穿过斑驳的围墙,在一楼一扇亮着灯的窗户前止住了脚步。窗户里传来叫骂跟摔打声,白皎皎跳上窗户,看到一个挺着啤酒肚,肥头大耳的男人正在打一个女人。女人凄厉地哭喊声混着男人地咒骂,在静谧的夜里格外刺耳。 没一会,二楼一户人家拉开窗户,探出头来喊:“一天天的有完没完!大晚上让不让人睡觉!我报警了啊!一个大男人天天打老婆丢不丢人!” 男人朝外喊:“关你屁事!有本事你下来试试!” 楼上偃旗息鼓,男人打累了,坐在沙发上休息。女人躺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呻吟。 白皎皎嗅了嗅鼻子,朝另一个窗台跳去,房间里熄着灯,透着月光能看到一个十五六的女孩蜷缩在墙角,手里拿着一把圆规,不停戳着墙皮,嘴里念念有词。 仔细听,能听到:“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昏暗的光线里,隐约能看到女孩脑后映着一张扭曲的脸孔。 荀搂着唐婉的腰,立在不远处,显然已经看到一切。 “回去了。”说完转身要走,白皎皎不解地跳过来问,“不管吗?”唐婉也拉住荀的手。 荀望着窗户深处:“现在管了反而对她不利。” 白皎皎回味了一下,觉得也对,这种老式楼房隔音极差,女孩家这么一闹估计半栋楼都醒着,贸然出手驱妖,除了给这家家暴之上再添一项闹鬼,再无其他好处。况且家暴这种事阻止得了一次,阻止不了第二次,总之今晚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第九章 循环(3) 是夜,教学楼,楼梯转角。 “谁允许你回宿舍睡了?最近不是闹鬼吗,你在教学楼里替我们找一找,看看鬼长什么样。。” “就是,说不定鬼就喜欢你这个衰样。” “哈哈哈,听着这主意不错。” 几个女孩推搡着沈潇,光线昏暗,沈潇肿着半边脸被她们推推搡搡推到楼梯上,一时不察,脚下一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呻吟了几声就悄无声息了。 几个女生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她怎么滚下去了?” 一个女生壮着胆子往前迈了一步,试探地喊了一声:“喂,你没事吧?” 沈潇没有应,像死了一样,趴在地上毫无反应。 “不……不会,摔死了吧?”女生颤声问同伴。 几个人慌了,“不……不知道,我没来过这里,我没有。”一个女生后退几步,朝走廊另一侧楼梯跑去。 另外两个女生见情况不对,也跟着往后退:“我也没有来过,我也没有。” 沈潇在地上趴着,头顶缓缓升起一阵黑气,一张模糊不清地扭曲面孔在黑暗中映衬出来,一个声音在沈潇耳边不断回荡:“杀了她们,杀了她们你就解脱了,动手啊,杀了她们,杀了她们……” 沈潇眼前阵阵发黑,头顶像是压了千斤重物,好像随时能爆掉,右腿钻心的地痛。不知凭着什么力气,她竟然站了起来,迈开了已经扭断的右腿。 只有一个信念支持着她:杀了她们! 她从口袋里摸出圆规,紧握在手心里,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准备发动攻击。只见她一个跃起,扑到落后的女生身上。 女生回头只能看到一团黑雾,尖叫一声昏死过去。沈潇抬起握圆规的手朝女生脖子扎去,眼看要得逞,被一股力量往后一推,圆规扎在了女生的身边的地板上。 “你不能这么做。” 一个轻柔甜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随后她握着圆规的手被一个微凉的手掌握住。 沈潇眼前重影阵阵,推不开她,便挣开握住她的那只手往那人脖颈上扎去。还未得手就被一股更大的力量掀翻,手里的圆规瞬间碎成粉末。 她扶着墙重重地喘着粗气:“滚开!” 唐婉望着她:“你这么做是不对的。” “不对?”沈潇只觉得一股气直冲她的天灵盖,竟要将她生生顶穿,大笑一声,说不出的凄厉,“你说我不对?哈哈哈哈哈哈哈,她们把我折磨成现在这个样子,你竟然说我不对?从高一到现在她们折磨了我快三年!我不对?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凭什么,你们凭什么!”沈潇挥舞着手,怒瞪唐婉。 “我不知道,”唐婉在她面前摇着头,“只是,你杀了她们一定会后悔。” 沈潇周身黑气缭绕,已经完全没了理智:“我要让她们付出代价,她们必须付出代价。” “你在做跟她们同样的事情。” “你没资格说我,滚开!!”沈潇的脸开始扭曲,一层透明的薄膜慢慢由内而外覆到她的脸上,她痛苦尖叫着,大股黑气从她身上漫出,她的脸逐渐模糊,变成另外一张脸的样子。惨白,眼底的肌肤已经腐烂,扭曲的五官透露着戾气。突然,她尖叫一声,朝唐婉吐出一口黑气。 荀打开折扇替她挡了过去,把她拉到身后护着:“来了。” 一股巨大的黑气从沈潇身体里冲了出来,沈潇已经完全变成了傀儡。她挥舞着黑气朝他们袭来。 白皎皎大喝一声:“是怨气,小婉快躲!” 荀已经拉着唐婉连退数步,躲了过去。白皎皎跳到一边,回头一看,这只死狐狸护唐婉跟护宝贝一样,看来用不着它在这瞎操心。 荀掷出三张符咒,没一会儿就被怨气腐蚀。荀只能小心地拉着唐婉闪躲着道道怨气。 白皎皎急忙跳过来说:“怎么办?这怨灵的怨气太深,一般符咒恐怕没用。” 荀把唐婉推到白皎皎身后,“带小婉离开这儿。” 白皎皎领命,一口叼住唐婉的衣领,腾空而起。 荀没了束缚,只身前往怨气中心,只见他手舞折扇,被怨气迅速吞没。一声凄厉的叫声从怨气里传出,唐婉挣扎,白皎皎叼着唐婉的衣服不好张口,含糊不清地安慰唐婉:“不……不要紧,这只千年狐狸额……不会打不过这小小怨灵的。” 看她还不放心,只能叼着她虚虚往前靠,怕怨气伤到她,只敢停在怨气外围。 突然,一股淡蓝色的光从怨气里炸开。 荀挥着扇子朝怨气中心的沈潇挥去,那股黑气像受伤一般从沈潇身上脱离开,荀一个旋身,手中的折扇劈出一道蓝光,把那团浓重的怨气劈得四分五裂。 “嘭”一声巨响,整层楼的玻璃应声而碎。 白皎皎叼着唐婉快速往外退,不少玻璃碎炸开在他们身边,巨大的蓝光折射在玻璃片上,映照出一张张脸孔,幻化出不同的图像。 有女孩被泼水的,有女孩被抽耳光的,有女孩被扒衣服的,有女孩被男生……,有女孩站在天台的……有女孩纵身一跃的,各种不同的画面交织在一起,一幕幕在他们眼前重现。 那些被人们遗忘的记忆,永不磨灭的映照在这里。 因校园暴力轻生的女孩冤魂不散,终日围绕在这片故土,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跟她同病相怜的沈潇。 一切因暴力而起,不生不灭,循环不息。 远处的楼房亮起了灯,有细细索索的杂声响起。 荀站在沈潇面前,她静静沉睡着,周身已经没有任何怨气,只有一团浅蓝色的光晕在她头顶漂浮着。 嘈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荀把那团光晕收入袖中,快速离开。 白皎皎跟唐婉等在楼顶,见荀回来,唐婉微皱着眉。 “我不懂。” “世界上让人不懂的事情很多,比如现在,我们以为在帮她,但她并不一定这么认为,对她而言一刀解决了那些人更痛快些。” “这样不对。” “是,沈潇伤害她们不对,她们伤害沈潇也不对。” 唐婉望着那团光晕:“为什么……会这样。” “人的一生像个循环,生死善恶,起起落落,因果轮回。” 唐婉低着头,荀忍不住把手放在她的头顶:“不懂?” “嗯。” 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以后会懂的。” 第二天,学校办公室。 三个女生垂着头站在办公桌前,女教师掐着腰,恨铁不成钢地训着她们。 “你说你们,平时小打小闹我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这次怎么能捅出这么大篓子呢!沈潇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里躺着呢,你们让我怎么保你们!” 女生哭丧着脸:“老师我们知道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您别告诉警察是我们推得沈潇,求求您了!” 女教师急得走来走去:“你求我有什么用!监控录像已经被警方调走了,我能怎么办?” 女生小声说:“我们不承认行不行。” 女教师略一沉吟:“铁证如山,由不得你们不承认,不过……” 医院,ICU。 沈潇的母亲靠着墙壁泣不成声,她的父亲坐在休息椅上垂着头,头发一夜之间白了一半。 李晓默走到沈潇母亲面前,重重地跪了下来。 “阿姨,对不起,我一直知道她们欺负沈潇,可我不敢说,对不起。” 沈潇母亲瘫软在地上,李晓默扶都扶不住。 沈潇父亲抬起拳头,咬着牙,又缓缓垂下。 暴力,都是因为暴力。 警察局。 一个年轻的小警察端坐在电脑前,筛查昨天发生的校园暴力案的监控录像。已经坐在电脑前看了五个小时的他,头晕眼花,眼冒金星。小警察揉着酸涩的眼睛,突然屏幕上一道白影一闪而过,他使劲儿揉了揉眼,确定自己没眼花,倒回去重看一遍,回头大喊:“头儿!头儿!这天上有个女孩!!!” 正忙得不可开交的大队长,回头吼了小警察一嗓子:“我看天上不只有个女孩儿,马上还会有你的头儿。” 办公室里正在办公室里警察们都忍俊不禁,小警察红着脸,讪讪解释:“头儿,我不是那意思,监控录像里发现了可疑人员。” 大队长放下手里的活儿,看了两遍,赏了小警察俩儿暴栗子:“你小子眼神儿不错啊,能把鸟看成人。” 小警察不死心,定格住画面,一个模糊的白影停在黑漆漆,布满噪点的画面上:“你看,这样特别像女孩儿。” 大队长恨铁不成钢:“行啊,你视力不错啊,那你告诉我她一个大活人怎么飞到天上去的?直升飞机吊上去的?还是蜘蛛侠附身?要不你给我飞一个看看?” 小警察脸红成了猴屁股:“头儿,我……我没想那么多。” 午后,艳阳。 荀开了前些日子泡好的杨梅酒,把深梅子色的酒液倒入漂亮的水晶酒瓶里,酒香四溢,白皎皎被酒香勾得口水连连。 荀备了两个小菜,在外廊下摆了酒桌,一个淡蓝色光晕像萤火虫一样,在半空中飘飘浮浮。 唐婉坐在蒲团上,伸手碰了一下,光晕快速弹开。 “它会一直这样吗?” 荀端着酒盏,押了一口:“它在人世留恋太久,已经不能再入轮回,这样在人间吸收日月精华,百年后说不定能化成人形。不过,终究不能继续为人了。” 白皎皎舔着酒盏里的杨梅酒:“对它而言也不一定是坏事,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为人。这样无悲无喜的也挺好。” 正说着,李晓默带着红包走了进来。 “谢谢你们,沈潇已经转进普通病房了,医生说她恢复的很好,她让我替她谢谢你们。”李晓默恭敬地他们道谢,她朝唐婉微微俯身,“谢谢阻止了她。” “等沈潇身体康复,我会再跟她登门道谢。”李晓默眼睛里闪着泪光,“谢谢。” “她们已经在看守所了,已经起诉了,我们会努力争取,我也会出庭作证,坏人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李晓默走后,他们坐在外廊下默默地喝着酒,许久都没有出声。 荀为了调节气氛,问唐婉:“小婉,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都在读大学,你怎么天天在家发呆?高考失利了?” 唐婉捧着一杯杨梅冰茶,喝了一口,淡淡道:“我妈给学校捐了个图书馆,跟教学楼,我不用去学校上课。” 白皎皎正在张口咬杨梅,一个惊讶,一口吞了进去,卡在嗓子里痛苦地打着滚。 荀嘴角抽搐着:“章女士还是真……有钱,任性啊,哈……哈……哈……哈……” 半年后,汝市首起校园暴力案件开庭,因为涉及未成年人,在全国造成不少影响。 被告人陈某、刘某、刑某,因故意伤害,寻衅滋事被判了刑。 教师桑某,也因包庇被学校开除,永不录用。 犯管所。 又是一年盛夏,阴暗潮湿的牢舍里,一个女生被几个人高马大的人围着,当头的一个女生说:“新来的,懂不懂规矩。” “听说是在学校打人被关进来的。” “哦?是吗,那应该很能打啊,要不咱比划比划?”说着揪起地上女生的头发问,“叫什么名字?” 女孩小声回答:“陈颖。” 人随时随地在变,唯一不变的是,害人终害己。 第十章 从众 一个年轻的女孩儿坐在商场楼房的腰线上,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她伸着手,感受风从指间划过的触感。 炽热、自由、不羁、轻松。 “姑娘,不要做傻事,以后的路还很长,走慢一点不要紧,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年轻的消防员趴在狭窄的腰线边缘轻声劝解着年轻的女孩。 女孩眼里满是泪水,摇着头:“过不去了。” 小伙子黝黑俊朗的脸颊上挂满了笑意:“怎么会,哥不会骗你。” 小伙子试图用安全绳拦住女孩,中午的阳光炙烤着大地,楼下围着不少看热闹的路人,烈日炎炎,不少人等得心烦气躁。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跳不跳啊?等着看呢!” 有人附和:“要跳就跳,别怂!别给警察找麻烦,浪费社会资源!” “不敢跳,你站楼上装什么B!害我白等半天。” “天这么热,早点下来早凉快。” 人群中不时有人起哄,带头鼓掌,鼓励女孩快点跳。 女孩眼中的泪水成串落下来,她轻轻朝消防员摇头,身体微微前倾,炙热的风把她白色的裙摆鼓动得像蝴蝶的翅膀。 消防员脸色大变,一把抓住女生,人群中爆发出一阵起哄,有人喊了一句:“跳了!” “别松手,我拉你上了,我们有话好好说。”汗水顺着消防员的额角滑了下来,手心紧张到潮湿,他紧紧拉着女孩,奋力把她侧悬在空中的身体往上拉。 女孩轻轻摇了摇头,对年轻消防员说了句“哥,谢谢”,拉开了他紧抓着她的手。 她像只振翅飞翔的白色蝴蝶,在空中逆风而下。 血把她白色的裙摆染成红色,像一朵美艳的大丽花,让蝴蝶迷了眼睛,以为那就是自由,执意追随它而去。 年轻的消防员趴在狭窄的楼层腰线边缘,女孩跌下去的一瞬间他发出了悲伤地嘶吼,手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因为用力,他额角的青筋“突突”跳着,他艰难地从发紧的嗓子里挤出一句话,“我明明抓住她了……” 可是手里只剩两根漆黑的长发,随风飘动。 连日的高温榨干了空气里最后一丝凉意,午后的马路像被烤化了一般升起阵阵热气。站在炙热的阳光下简直能烤化一层皮。 好热……好热…… 连终日凉(yin)风(feng)习(zhen)习(zhen)唐宅都像蒸笼一般。 白皎皎受不了一身厚厚的皮毛,化身成了圆脸少女模样,穿着清凉的白色小吊带,粉色短A字裙,在地上滚来滚去。 白色的小风扇在外廊下吹出阵阵热风,连荀精心煮得酸梅汤都缓解不了燥热的天气。 “啊……好热……好热……好热……受不了了……” 虽然化身成了人类的样子,穿上了清凉的衣服,但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该热还是热。 在白皎皎第N*1次露出白色小内内时,荀毫不留情地一脚把她踹飞到了院子里。 而后他整了整深衣,端坐在了蒲团上。 “喂!你只死狐狸,踹我干嘛!” 白皎皎从草丛里窜了出来,杂乱的毛发上沾满了草屑,怒气冲冲地质问他。抬起锋利的小爪子,露出粉粉¥嫩¥嫩的小肉垫,朝荀脑门儿上拍去。半路上被荀飞来一个眼刀生生逼停。 “算你狠!”白皎皎恨恨地咬咬牙,继续到地板上翻滚去了。 “热死了……好热……好热……” 荀微笑着问唐婉:“小婉晚上想吃什么?” 苦夏难熬,中午大家勉强吃了几口饭,就不再有胃口,这种天气真的不太有食欲。 唐婉也热得不太有精神,垂着脑袋想了想,又摇摇头, 荀端着酸梅汤喝了一口,突然想起了什么。站起来朝厨房走去。 只见他不怕热似的煮了一锅水,把小番茄挨个切了十字口,扔到沸水里,烫了一会儿捞出过冰水,去皮。又拿了一个漂亮的玻璃罐子,倒了些煮好的酸梅汤,在酸梅汤里加了几勺桂花糖,把小番茄倒进罐子里腌制。 荀用勺子舀了个小番茄递给趴在料理台上的唐婉,清爽的小番茄沾着桂花蜜的香甜跟酸梅汤的酸味,一口咬下汁水四溢,酸甜开胃,好吃到让人想要转圈圈。 “好吃吗?”荀笑着问她。 唐婉愉快地点着头。 “再腌一会儿,等晚上更好吃。”见她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一脸愉悦,他心下柔软,揉了揉她的短发。 “有客人来了。”荀转身把腌好的小番茄放入冰箱,朝外走去。 一个穿着入时,妆容精致的短发女生走了进来。刚一落座,女生就单刀直入,直奔主题:“听说你们这里可以驱鬼?” 荀看着女生问:“对,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麻烦事吗?” 女生眼眶泛红:“我男朋友最近很不对劲,总是对着空气说话。” “哦?他看见了什么?”荀问。 女生说:“半个月前有个女孩轻生跳楼的事情,你们知道吗?” 荀点头:“有所耳闻。” 白皎皎窝在蒲团上,微微睁开眼,对着女生“喵喵”了两声。 女生娓娓道来:“我男朋友是那天实施救援的消防员,他本来都抓住那个女孩了,可是那个女孩最后挣开我男朋友的手摔了下去,从那天起我男朋友就非常不对劲。他总觉得是自己的错,没有把女孩拉上来。他的情绪一直很低落,我本来以为通过心理疏导他会慢慢走出来,可是没想到他最近越来越严重了。他总说自己能看到那个女孩,还经常跟她聊天。我真的……没办法,我们本来十月份要结婚,可是他的状况一直不对劲。我在想那个女孩会不会真的存在,所以想请你们帮帮我男朋友。” “可以。” 女生稍一犹豫:“能不能麻烦你们尽量不要打扰到我男朋友,我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情。” 荀答应了她,又问道:“他平时都在哪里活动。” “他最近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不过明天上午十点他会坐公交车去做心理辅导。” 荀颌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就麻烦你们了。”女生道完谢后离开了。 傍晚,晚霞似火,整个天空都着了起来。 荀在厨房里忙活了起来,灶上烧着一大锅水,里面煮着黑漆漆的蕨根粉。见煮得差不多了,荀拿了漏勺捞了出来过了凉水。把酱油、醋、白糖、盐倒碗里搅拌均匀,浇到已经凉透的蕨根粉上拌匀,撒上蒜末、青红椒、炸花生米,最后淋上红油。 又做了个番茄虾球,清炒了个西蓝花,切了两小碟酸爽清脆的泡菜。从冰箱里拿出腌好的桂花酸梅小番茄捞出来,盛在漂亮的异形金边玻璃碗中。 一桌酸甜口的开胃晚饭就做好了。 因为热,直接支了小桌在外廊下,天还没有完全黑,正好带密度吃饭。 白皎皎吸溜着一根蕨根粉,嘟嘟囔囔地问:“那个小姑娘为什么要轻生呀?” 荀夹了一个虾球放到唐婉碗里。 “肯定有什么想不开得事。” 白皎皎舔了舔嘴角上的红油:“人类可真脆弱,明明只有几十年的寿命,却会生病,会受伤,会想不开。 荀手筷子的手顿了下,看着吃得正开心的唐婉,淡淡地应了声:“嗯。” 第十一章 从众(2) 第二天,周五,一早唐婉、荀、白皎皎就收拾妥当,准备搭乘从未坐过得交通工具,公交车。 按照网上的攻略,带好了零钱,上路了。在荀地指示下,为了节约一块钱,白皎皎正窝在唐婉怀里,准备蹭公交。 在公交站牌等了一会儿,公交车到了,他们从前门上了车,投了币,公交车司机指着唐婉怀里的白皎皎提醒他们:“宠物不允许带上车。” 得,便宜不好占。 唐婉只能把白皎皎放到台阶上,让它下车,白皎皎不满的“喵喵”两声,跳下了车。 当司机正要开车时,她化身成了圆脸少女,在司机关车门前蹿上了车。 公交车走得是环城线,在城市里弯弯绕绕走了很久,不记得停了几站,一个皮肤晒得有些黑的年轻小伙子上了车。他们等得人来了。 车上人并不多,小伙子坐在离他们两排的座椅上。 公交车又走了两站,小伙子轻声跟身边的空座位低声说了几句话,好像他身边坐着人一样。 他们坐得并不近,加上汽车的噪音,报站声,只能听到模糊的几句。 “不用担心,我会帮你。” “我会,把他……去的” 荀跟唐婉对看一眼,小伙子身边没有人,也没有“非人”。 公交车到站,他们都站起来朝后门走去。唐婉经过小伙子的时候他刚好也起身,她的手腕从他的肩膀擦了过去,一根长发突然缠到她袖口的流苏上。唐婉皱着眉端详了一下,有种很不好地感觉,把那根头发扔进了垃圾桶。 他们不远不近地跟在小伙子身后,看着他走进写字楼。荀带着她们进了楼下的咖啡店,点了一杯奶盖,一杯中式茶,一杯冰巧克力,两份冰激凌,坐在靠近窗户的位置,等小伙子出来。 白皎皎喝了一口冰巧克力,舔着嘴角:“我看他身边没有什么缠着他。” 荀喝了一口茶,望着窗外:“确实。” 白皎皎道:“说不定他女朋友想多了。” 唐婉吃着冰激凌,心里有一丝异样。 “我觉得……” 荀跟白皎皎同时望向唐婉,异口同声:“什么?” 唐婉握着勺子看了看荀,又看了看白皎皎,“冰激凌很好吃……” 荀摸了摸她的头:“好吃也不能贪多。”白皎皎也凑了过来,“我也尝尝。” 等了一个小时,白皎皎无聊地趴在桌子上打着哈欠,唐婉摆弄着精致的金色小勺子。小伙子从写字楼出来,走进了绿化带,坐在休息椅上,兴奋地朝身边比划着什么,嘴巴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白皎皎趴在桌子上侧着脸,含糊不清道:“你看,我就说吧。” 荀捏着下巴,沉思道:“或许他只是心理压力过大,出现幻觉了。” 唐婉望着绿化带,皱着眉,她觉得很不对劲,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总之非常不舒服。 小伙子在休息椅上坐了一会,起身离开。 荀也站起来,整了整衣襟,道:“我们也帮不了他,回家吧。” 白皎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小婉?”唐婉还在望着绿化带出神,荀提醒她。 唐婉这才回神,起身跟上他们。 傍晚,荀在厨房做晚饭,他翻炒着锅里的鸡肉,拿起酱油瓶,发现里面只剩一点点了,盐跟糖也所剩无几,正巧食用油也快用完。荀一一记下,决定明天去超市采购。 唐婉坐在沙发上吹着风扇,手里拿着ipad在搜索什么。 吃完晚饭,他们在外廊下乘凉,小伙子的女朋友又来造访。 她道:“实在很抱歉,这么晚了还来打扰,可是我实在想知道结果。” 荀带着歉意地看着她:“抱歉,他身边并没有缠着他的鬼怪。” 女生满脸失望,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不可能。”她求救般望着荀,“你们会不会是看错了,能不能请你们再去看一次,拜托了!” 荀:“很抱歉,帮不了你。” 女生眼泛泪光,轻轻摇着头:“拜托了,请你们再确认一下,他好好一个人变成现在这样,拜托你们……” 唐婉突然出声问她:“你男朋友这半个月除了在家跟去心理疏导,还会去什么地方?” 女生想了想:“没有了,他除了做心理疏导几乎不出家门。” 唐婉又问:“你们住在一起吗?” “对。” “你们家里除了你们还有谁会出入?” 女生疑惑地看着唐婉,不懂她为何这么问,“没有了,我们的父母都不是本地,只有我们两个。” “他今天早上几点出的门?” 女生回忆着:“他十点做心理疏导,九点钟出门也不晚,不过他总是八点钟就出门。” 唐婉思考着什么,问:“这一个小时他在哪?” “诶?”女生被问住,“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八点钟就得上班,他平时总是闷在家里,估计是在附近散散心。” 唐婉问:“他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 “就,半个月前,出了那件事以后。” “他接受心理疏导多久了,都是什么时候接受心理疏导?。” “半个月……每周二、周五。” “他什么时候会对着空气说话?” 女生努力翻着记忆,失神喃喃道:“周二、周五……最严重,其他时间还好。” 荀微微笑着,望着唐婉。白皎皎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惊讶地看着唐婉。 送走了女生,白皎皎咋咋呼呼地喊:“小婉,你刚才说了好多话!!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这么多话!” 荀问唐婉:“为什么这么问她?” 刚才唐婉答应会再帮女生查一下。 唐婉说:“我在他男朋友身上发现了一根头发。” “头发?”白皎皎歪着头,不解。 唐婉解释:“一根长头发,他在做心理疏导前去过其他地方。” 白皎皎还是疑惑:“那又怎么样?说不定是路人小心落上的。” “那个轻生的女生是长头发。”唐婉把ipad拿给他们看,屏幕上是当时的新闻报道,还有女孩子打着马赛克的照片,一个长发飘飘的年轻女孩子。 “可是长头发的女孩子有很多啊,不一定就是她的,再说了……诶?”白皎皎划着ipad的手停住,指着ipad问,“这是真的吗?” 唐婉摇头:“不知道。” “如果是这样,说不定还真是……” 荀赞许地看着唐婉:“看来还有许多东西需要查清楚。” “嗯。”唐婉点头。 第二天,荀要去超市采购,唐婉破天荒要跟着,白皎皎见唐婉要去,也吵着要去,荀无奈地看着她们,感叹她们要是平时也这么勤快就好了。 出了门,唐婉执意要去离家比较远的超市,荀听了地址后没有反对。 顶着烈日,穿过了半座城,来到了市区最繁华的商场之一。 10层的商场,8楼的位置全装饰的腰线,刚好能坐下一个人,8楼,在这个城市里不算很高,但足矣要了一个人的命。 空气里的风,带着盛夏的炙热,一遍遍在这里盘旋。 8楼腰线上坐着一个白衣少女,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她依旧坐在那个显眼的位置,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再也没有人能看到她。 第十二章 从众(3) 荀带着唐婉、白皎皎上了8楼。 女孩察觉到身边有人,疑惑地转头去看,看到真的有人,轻轻地站了起来,她白色的裙摆在风中飘扬,像一只美丽的蝴蝶,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悲伤。 她问:“你们能看到我?” 唐婉想提醒她危险,转念又觉得多余,女孩已经不需要这种提醒了。 荀说:“我们很遗憾,你遇到这种事情,我们帮不了你。” 女孩撩了下被风吹乱的长发,苦笑道:“帮我?没错,谁都帮不了我。不过,还是谢谢你们,虽然我并不认识你们,但是你们是好人。” 白皎皎看着女孩劝解道:“你肉体已毁,继续逗留在人间也不是办法,不妨入了轮回,一杯忘川水,忘了这一切。” 女孩摇头:“我不甘心。” 荀道:“长时间留着人间,你会更痛苦。” 女孩出神地望着空中,没有作声。 唐婉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小伙子的女朋友,昨晚为了方便联系,她把万年不用的手机号给了她。 女生语速很快,非常焦急:“他不见了,我只不过是去了趟菜市场,回来他就不见了,手机也没带,我在家附近找他,能不能拜托你们帮我找找他的下落,我怕他出事。” 唐婉安慰她:“他有可能会到出事的商场,我们正好在,会帮你留意一下。” 女生带着哭腔:“谢谢。” 唐婉挂了电话,对荀跟白皎皎说:“他女朋友找不到他了。” 荀说:“说不定会在这里。” 女孩犹豫地问道:“你们在说的是那个消防员吗?” 白皎皎说:“对。” 女孩说:“他经常会来这里来。” 唐婉、荀、白皎皎要下楼。女孩跟了上来:“我跟你们一起去。” 楼下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女孩的事已经如过眼云烟,被大家淡忘,这里并没有受到很大影响。 女孩多少有点畏惧人群,畏畏缩缩地跟在他们身后。 一个人高马大,嗓音洪亮的男人喊了一声正在乱跳的儿子,“乱跳什么!回来!” 女孩被吓得浑身一抖,没有血色的脸上满是惊恐,让人看了非常心疼。 他们在商场里外转了好几圈,也没看到小伙子的身影,最后决定先去超市把需要采购的东西买了。 女孩跟着荀,推着车子在调味品区选购,唐婉跟白皎皎准备穿过厨具餐具区,去采购零食。 白皎皎突然拉唐婉的衣袖:“快看,是他!” 唐婉转头去看,果真没错,是那个小伙子,他正在刀具区挑挑选选。 白皎皎附到唐婉耳边,小声问:“他要干什么?” 唐婉摇头,表示不知,白皎皎又对唐婉耳语道:“你看着他,我去喊狐狸。”说完,一溜烟儿跑了。 唐婉见小伙子选了一把锋利的水果刀,朝收银台走去,连忙跟了过去。 女孩就站在刀具区货架的尽头,小伙子视若无睹地从女孩身边走了过去。 白皎皎惊讶地问:“他看不见你?” 女孩点头:“嗯。” “那……那他……魔怔了?”白皎皎结结巴巴,一脸不可思议。 “不对,他买刀干嘛?”白皎皎警惕道,女孩也一愣。 等他们追过去,小伙子已经结完账朝外走去,荀推着一购物车东西就往外冲,被保安拦下。 两个保安跟看弱智一样看着他们:“你们还没结账呢,收款台在那边。” 只能把东西留下,“我们有急事,一会儿再过来结。” 一口气跑到商场门开,只看到小伙子上了一辆出租车。 白皎皎对着荀抱怨:“都怪你,非得推着个破车子,人看丢了吧。” 荀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白皎皎,说:“今晚上只吃白米饭。” 白皎皎立马转移话风,对女孩问:“你知道他会去哪儿吗?” 女孩也很茫然,荀若有所思地问:“他会不会去了你们老师家?” 女孩浑身颤抖起来,两只手紧握成拳。荀说:“他会不会是想给你报仇?”女孩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怎么会……他……” “他一直觉得那天没有把你拉上来,是他的错。” “不是……” “你不好奇我们怎么会知道他?” “……” “他从那天起就经常能看见你,他的女朋友以为是你的鬼魂缠着他。” “不……” “你是他的心结。” “……” 唐婉给小伙子的女朋友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兵分两路。小伙子的女朋友跟小伙子的同事们继续在他们家附近搜寻,唐婉、荀、白皎皎还有女孩去往城市的另一个地方。 半新不旧的楼道里光线不是特别好,五楼,西户,大门紧闭。有些泛黄的墙面上,被红漆喷满了恶毒地诅咒。 他们一行人站在楼道里,偶尔有邻居经过,警惕地打量着他们。 小伙子不在,给他女朋友打了电话,也没有回去。 “他到底去哪儿了?”白皎皎站在住宅楼转角的绿化带阴影里,噘着嘴,不满地问。 东跑西颠的大半天,连口水都没喝,眼瞅着天色都暗了,肚子早就“咕噜噜”叫了半天。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小区里的路灯也一起亮了起来。 他们在隐蔽的阴影了等了许久,除了偶尔几个住户经过,再无他人。 “不等了,我们回去。” 等不到人,荀打算先回家。正说着一个遮遮掩掩的人影从楼里走了出来,大晚上的裹得严严实实。还没等看清是谁,又一个黑影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手上寒光一闪,就要跟里面出来的人拼命。 小伙子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单手就把从楼道里走出来的中年男子推到在地上。 中年男子头上的帽子被掀掉,露出一张憔悴惊恐的面孔,女孩看到后尖叫一声,痛苦的浑身颤抖。 “好恶心,太脏了,他太脏了,滚开……滚……” 唐婉站在女孩身前,把她搂进怀里,挡住她的视线。 中年男子脸朝地面,身似筛糠,颤声问:“是谁?放……放开我……” “她比你的孩子还要小,你怎么下得去手?你还是人吗?啊?” 中年男子痛苦地呻吟:“没有,我只是……只是稍微……” 小伙子大吼一声:“畜生!!!” 荀指着小伙子,对唐婉怀里的女生说:“你觉得他要做什么。” 女生茫然地抬起头,看到小伙子手里的水果刀,喃喃道:“不,不……不可以。” “你跟他心里都有心魔,如果不解开,他就会走你的老路。你怎么想?” 女孩抱着头,紧紧抓着唐婉的手,痛苦不已:“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唐婉回握着女孩的手,轻声安慰:“忘记这一切,放过你自己。”耳际像是闪过什么,唐婉恍然失神,心跳突然失去控制,手心隐隐作痛。 荀见状一把拉起唐婉,握住她微微灼烧的右手。她只觉得一股如水流般的清凉滑进手心,慢慢抚平她的躁动。 女孩捂着满是泪水的脸颊,看着小伙子抬起拿刀的手。 “不!” 中年男子余光瞄到小伙子手中的寒光,生生吓晕了过去。 荀走上前去,曲指弹开他手里的刀刃,小伙子被一股巨力掀翻在地,惊讶地爬起来问他:“你是什么人?” 荀掏出丝帕擦了擦手:“路人。”宽袖朝女孩的方向一挥,女孩的身影出现在小伙子面前。 “你……” 女孩眼角带着泪光,微笑着对他说:“哥,谢谢你,我想把这一切都忘掉了,别做傻事,你救了我两次,谢谢你。”她的身体慢慢透明,转眼变成细碎的星光消失在夜幕里。 小伙子泪流满面:“真的能忘了吗?” 荀对他说:“对现在的她来说,忘记是最好的选择。” 一个黑影扑了过来,一把抱住小伙子。 “你吓死我了!!”原来是小伙子的女朋友,她等不到消息实在放心不下,直接自己找了过来。 唐婉蹲了下来,对小伙子说:“你必须走出来了,你还有重要的人在等你,”她望向女孩消失的地方,“不要跟她做一样的傻事,想想你现在的自己。” 小伙子抱着怀里的人,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最后重重地点了下头。 白皎皎提起倒在一旁的中年男人,望着小伙子跟女生离开的背影吐槽道:“这么弱的怨气都能被缠上,人类真是脆弱又麻烦。” 荀站在一边,把几根从小伙子身上收来的黑色长发拢在掌心,几根黑发像有生命一样蜿蜒几下化成一缕黑烟,被他收入袖中。 小伙子重新回消防大队上了班。 同时,一封自白书在网上热传了起来,一个曾在朋友圈直播女孩轻生的青年,把自己近期的经历跟忏悔写了出来,洋洋洒洒近万字。各个主流媒体自媒体都纷纷转载,并表达了各自不同的意见。 网络暴力,语言暴力又再一次被提起。 希望这一次,能让一部分人自律起来。 天空传来几声闷雷,想必这场雨会给炙热的天气带来凉意。 小伙子跟女朋友送来了红包,荀只从里面抽了两张去超市买材料的钱。 超市里逛了一圈,荀跟唐婉、白皎皎提着东西往外走。繁华的商场外,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男青年在地上放了一束白花,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轻声忏悔。商场里传出背景音乐声。 “倘若那天 把该说的话好好说 该体谅的不执著 如果那天我 不受情绪挑拨 你会怎么做 那么多如果可能如果我 可惜没如果 只剩下结果。” 第十三章 麻婆 荀提着从超市买得东西,唐婉抱着白皎皎回到唐宅,在门口被一个一头浅亚麻色,个头不高,穿着……嗯……时尚?的男孩拦住。 “哎,你们是住在里面的人吗?这里真的是传说中那个精通巫术的唐家吗?我可以进去看看吗?你们招不招学徒?oh,mygod!我居然见到了唐氏后人?” 男孩的包子脸跟白皎皎有的一拼,腰间挂着一条腰链,随着他兴奋的肢体动作“丁零当啷”响个不停。 荀停了一秒,绕开他回了句:“不是。” 男孩一脸不相信:“怎么会,我找了你们好多年,没想到我们是邻居!” 荀多看了他一眼:“你认错人了。” 荀推开门,男孩好奇地凑上:“诶?这大门没有锁吗?刚才我推半天都推不开?你怎么轻轻一推就开了?有密码锁吗?刷卡?我看看,我看看。” 回应他的是两扇擦着他鼻间紧闭的朱门。 不过男孩的战斗力不容小看,他狂拍着大门,朝里面大喊:“我是住你们隔壁的李奕鸣,开门呀!自古李唐是一家,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我们联络联络感情呀!我是来拜访你们的!开!门!呀!!!” 白皎皎望着被拍得“咚咚”作响的大门,额角划过三条黑线:“这怕不是个傻子吧,隔壁不是座废宅吗?什么时候住人了?” 荀不知用了什么咒术,只听门外的李奕鸣“哎呦”一声没了动静。 唐婉跟荀回屋,白皎皎跳上围墙去隔壁探听情况去了。 而门外的李奕鸣仰躺在唐宅门外三丈远的石板路上,他刚刚手拍到朱门上的时候,被一股怪力弹飞了出去,他望着天空傻笑着喃喃自语:“没错了,就是那个唐氏,哈哈哈哈哈!终于找到了!这么多年我居然一直没发现!” 荀提着材料去厨房准备午饭,唐婉拿着水枪在院子里给花草浇水。 阳光明媚,水雾弥漫,一道小小的彩虹跃然出现在半空中。 白皎皎跳到唐婉肩膀上,汇报刚刚打探到的情况:“隔壁有好多工人在搬东西。” 唐婉努力翻找自己十九年的记忆,也没想起隔壁是什么人,记忆里隔壁一直是空置的。爷爷跟她讲以前的事情时曾略提起过,隔壁的房子是民国才建成,后来好像举家去了国外,唐婉的记忆太模糊,实在记不得详细的事情。 中午吃过午饭,唐婉、荀、白皎皎在外廊下喝茶、乘凉、消食。 庭院围墙上一阵响动,没一会儿一个贼头贼脑的金脑袋冒了出来,朝他们这儿东张西望。 白皎皎伸着懒腰吐槽道:“他还真不死心。” 荀撑着下巴,嘴角挂着一抹玩味地笑意。 李奕鸣连人带梯摔了下去,院子另一边乱糟糟的,有人大喊着:“少爷!”“叫救护车!”“别乱抬他!” 第二天一早,荀打发唐婉跟白皎皎出门买菜,李奕鸣拄着根拐杖在门外转悠。见到唐婉抱着白皎皎兴奋地向前跳了两步,又停住,有些犹豫地站在离她一米左右的位置。 他讪讪地揉了揉脑袋,正巧揉到伤处,疼得龇牙咧嘴,唐婉转身想走,李奕鸣在她身后喊道:“哎呦呦——你是唐婉?” 唐婉疑惑转头看着他,李奕鸣指着自己的鼻子。 “我呀,李奕鸣,你不记得了吗?” “……” “五岁的时候我在这里住过一个月,我们一起玩儿过,你忘了?” “……” 唐婉确实不记得。 见她想走,李奕鸣追了两步,又胆怯停住。 下午,李家院子里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李奕鸣嘶哑拐调到外太空的歌声不绝于耳。 “死了都要爱——” “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感情若深,只有这样,才足够表白——” “……” “到绝路都要……” 话筒“铮”一声,李宅所有电路集体短路,经抢修无效,晚上李家小少爷只能屈尊住酒店。 第十四章 麻婆(2) 多日后,李奕鸣拄着拐杖在小吃街溜达,手里拿着个烧饼,咬了一口,明显对味道不太满意,把剩下的放在流浪汉面前,拍拍手继续往前走。 小吃街还是十几年前的样子,只不过许多店铺换了。 据说为了创建文明城市,这里不久后要拆迁,眼下开门的店铺不太多。 饶是这样,不太宽阔的路面上也散落着不少不文明人士随手乱扔得垃圾,辛勤的环卫工在清理路面。 李奕鸣凭着记忆走走停停,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记忆中的店铺。 一家只能放下六张桌子的小川菜馆子,招牌菜是麻婆豆腐。 小店的卷帘门半放着,能看到里面隐约的灯光。李奕鸣钻了进去,一个老婆婆正拿着抹布在擦桌子。见到有人进来,停下手里的活招呼道:“想吃点什么?” 李奕鸣笑着说:“麻婆豆腐。” 婆婆拉开卷帘门应道:“好,先坐,一会儿就好。” 李奕鸣挑了张靠里的桌子坐了下来,原木的桌子有些旧,但擦得很干净,能看出岁月的痕迹,没一会一股炒牛肉的香味从狭小的后厨里漫了出来。 麻婆豆腐他吃过很多家,明明都是差不多的材料,做出来的味道却千差万别。他在英国出生,那里好吃的东西少之又少。好在奶奶的一手好厨艺,才不至于饿死在妈妈的炸鱼土豆之手。 奶奶是四川人,麻婆豆腐做得尤其好吃,李奕鸣三五天不吃一回就总觉得缺点什么。 不过奶奶去世后,他就再也没有吃到过记忆里的麻婆豆腐。他这些年寻了不少馆子,味道总是差点,唯一能勾起他的地方就是这家不起眼的小店。他五岁那年曾随亲人回汝市祭祖,有一次他趁家人忙碌偷跑出去,迷失在这片古朴的老城里。 天气炎热,他饿着肚子走了一中午,最后停着这家小馆子门前再也走不动了。 下午两点多,婆婆正在收拾店里卫生,见他一个人满头大汗,饿得肚子咕咕乱叫,就请他吃了一碗麻婆豆腐盖浇饭。他饿极了,狼吞虎咽地吃完,吧唧着小嘴,回味这碗麻婆豆腐,竟然跟奶奶做得味道相差无几,婆婆收拾完拿着把蒲扇坐在一边给他扇风,等他吃完又送他回了家。 婆婆端着一盘麻婆豆腐放在桌上,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李奕鸣:“娃娃,婆婆看你眼熟的很。” 李奕鸣呲着他的小虎牙,笑着说:“婆婆,我是李奕鸣啊!” 婆婆拿着把蒲扇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细细想着,李奕鸣舀了一勺豆腐,麻辣鲜香,口感顺滑,是记忆里让人神往的味道。 “婆婆真好吃,跟我奶奶做得一个味儿!”李奕鸣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心满意足地说道。 婆婆给李奕鸣摇扇子的手突然停住,恍然大悟:“你是那年迷路的娃娃。” 李奕鸣笑着说:“您想起来了啊,我可是吃了您一夏天的麻婆豆腐。” 婆婆说:“那可不,我记得那会儿你三天两头的跑我店里玩。” 婆婆把李奕鸣吃完的碗筷收拾起来,端到后厨,叮嘱他冰柜里有冷饮,让他自己拿。 他拿了一瓶雪碧,开盖边喝边打量起这个不大的小店,来这里吃麻婆豆腐是一回事,还有一件……李奕鸣看了一圈也没见有什么异常。难道因为时间太久,已经不在这儿了? 李奕鸣不死心地弯下腰,试图在桌下的边边角角找到些蛛丝马迹。 “娃你干啥子呢?”婆婆从后厨出来,看到李奕鸣弯腰撅着屁股,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赶忙捞了块儿桌上的抹布,作势擦起了桌子腿:“哈哈,哈哈,没,这儿脏了,我擦擦,哈哈,哈。” “你哪儿会干这活,放着我来。”说着婆去接李奕鸣手里的抹布。 李奕鸣连忙说:“已经擦完了。” 这时候有客人上门,一个老爷爷进门说:“麻婆,来碗小面。” 婆婆招呼了一声就去后厨准备了,李奕鸣坐了一会,在柜台里留了两百块,跟婆婆打了一声招呼离开了。 阴影里,不知道是不是眼花,天花板上挂着的灯笼,非常柔软地抖了一下。 午后,李宅。 李奕鸣嘴里叼着根草,躺在自家后院,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这次回国后,感觉哪儿哪儿都不顺利。 唐宅至今连脚都没踏进去一步,婆婆那里也没找到他想要的。 难道幼时所见真的只是幻影? 想来这些年他也只在婆婆那里见到过一次,应该是妖怪吧,李奕鸣想。 那天他早早去了婆婆店里,婆婆正忙着准备中午的食材,匆匆忙忙给他做了盘麻婆豆腐,李奕鸣自告奋勇端到外面。刚出锅的豆腐,即使垫了布端着也感觉很烫,他急忙把盘子搁到了桌子上。 就在这时,放盘子的桌子突然抖了一下。 不是一般地抖动,是从四个桌子腿往上,像被烫到似的,很柔软地抖了一下。 他吓了一跳,揉了揉眼睛,不知道自己刚才是否眼花了。 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碰了一下桌角,却只摸到了扎实的木料。 回到家,李奕鸣把事情告诉家人,被妈妈一顿痛骂,并严禁他四处乱跑。 直到回英国,他再也没有去过婆婆的小店。 李奕鸣从小就对鬼神文化非常感兴趣,奶奶经常给他讲一些古老的神话故事,从天命玄鸟到八仙过海,各式各样、不一而足。这些神奇的的古老传说,在李奕鸣幼时天马行空的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影子,至今挥之不散。 他相信,这个世界上,在人类看不见的地方,一定存在着某些未知。 “好像见一见真正的妖怪啊!”李奕鸣叹了口气,伸展了下腰身。 白皎皎站在不远处的围墙上,看着一道白影从李奕鸣头上飘了过去,投给他一个白眼。 白皎皎迈着优雅的猫步跳下围墙,窝在唐婉怀里,吐槽道:“隔壁住了个对妖怪感兴趣的白痴。” 李奕鸣在自家后院思考了大半个下午,决定对唐宅再次出击。 为了这次成功,在管家的建议下,带了拜访礼物,一个银色手提箱。 第十五章 麻婆(3) 唐宅。 “那个白痴又来了。”白皎皎夹着荀做得猫耳朵,吃个不停,“这个真好吃!” 喂,喂!白皎皎,这样真的好吗? 荀喝了一口清茶,吩咐道:“你去他打发走。” 唐婉有些疑惑,不明白李奕鸣为何如此锲而不舍。 “诶?又是我?凭什么!”白皎皎停住拿猫耳朵的手,一分钟以后,白皎皎捂着屁股,走在回廊里抱怨,“死狐狸就知道奴役我,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老娘要一次性报复回来。” 白皎皎打开大门,瞪着李奕鸣:“你烦不烦啊?” 李奕鸣一直以为唐宅只住着唐婉、荀还有一只猫,突然冒出来个圆脸少女问他烦不烦,下意识反问:“你是哪位?” 白皎皎对他反客为主地反问翻了个大白眼,没好气道:“在下白氏,有何贵干?” 李奕鸣这才察觉自己逾越,赶忙讨好地说明来意。 白皎皎把李奕鸣带进来时,荀几不可闻地皱了一下眉头,李奕鸣说明来意后,荀正要开口拒绝,可当李奕鸣打开带来得银色箱子时,荀立马扬起了标准微笑,热络道:“那是当然了,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邻里之间理应互相照应。那家店在什么位置,需要现在动身吗?” 荀对他态度地的突然大转变,他刚才在大门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他拜托得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让他们去婆婆的店里确认一下他以前见到的妖怪还在不在。 李奕鸣:“那边要拆迁,晚上都不开门,明天上午十点吧。” 荀拉过装满红彤彤毛爷爷的箱子,道:“李公子说得有道理,那就明天上午十点。” 白皎皎凑在唐婉耳边小声耳语:“狐狸真贪财,有奶便是娘,啧啧啧!” 荀一个眼刀飞过来,她立马认怂,躲到唐婉身后,还不忘小声嘀咕,完全忘了自己刚才在大门那副谄媚的嘴脸。 第二天。 “快点,不要磨磨蹭蹭,让李公子等就不好了。”荀出门前不停督促唐婉跟白皎皎。 白皎皎叼着片猫耳朵,不满地挎着唐婉的胳膊在肚子里吐槽:“势利眼。” 李奕鸣派了车,等在门前。 到了婆婆的店面,婆婆正拿着抹布细心地擦拭着里外,见到他们立马热情招呼。 “你们仔细看看有没有妖怪的痕迹。”李奕鸣低声嘱托他们,起身接过婆婆手里的餐具,“婆婆,今天有什么菜?” “有娃娃爱吃的豆腐,有鲫鱼,有鸡,娃娃想吃啥?”婆婆问。 李奕鸣想了想:“有粉蒸排骨不?”“有的,还想吃点啥?” “我跟你去后厨看看吧。” 李奕鸣跟着婆婆去了后厨,打量了一圈不大的小店,白皎皎直打喷嚏:“这个真是正宗川菜馆子,麻辣鲜香,阿嚏——” 白皎皎揉着鼻子,望着挂在天花板上的木质灯笼:“要跟他说实话吗?” 荀满意地看着店里的卫生,回道:“你说呢?” 白皎皎摸摸头:“收了那么多钱,怎么着也得跟他说点实话吧。” 荀意味不明地看着白皎皎:“那以后你负责接待他。” “又不是我开门迎客!”白皎皎一拍桌子,咬牙不满。 荀轻飘飘回:“你只负责吃。” 唐婉皱眉:“会有危险吗?” 荀笑道:“没关系,这种小妖怪只会寄宿在人类的房子里,不会造成什么威胁,最多就是偷吃些食物,看它懒洋洋的样子估计也是个吃货,舍不得这里的美味。” 天花板上的木质灯笼,打了个寒颤。 厨房里婆婆熟练的把豆腐切块儿,汆水。豆豉豆瓣剁碎,青蒜苗切段。炒锅烧热,倒油下牛肉炒散,牛肉炒至金黄下豆瓣酱炒出红油,放辣椒面、姜末、豆豉炒香,倒入高汤下豆腐,加入酱油、盐,小火烧至入味。最后放入青蒜苗,勾芡、收汁,盛盘后撒上花椒粉。 李奕鸣把麻婆豆腐端了出来:“其他菜还得等一会儿,怎么样?有什么发现没?” 荀扬起标准微笑:“没有,这里什么都没有。” 放下盘子,李奕鸣一脸失望:“诶?” 荀:“李少爷估计看错了,要不就是时间太久,妖怪已经离开了。” 李奕鸣不发一语地吃着豆腐,过了一会,婆婆陆续把粉蒸排骨、板栗鸡,鱼香肉丝端了上来。 “娃娃,今天不高兴?”婆婆看李奕鸣兴致不高,担心问道。 李奕鸣勉强扯出个笑脸:“没,就是今天有点热。” 婆婆又搬了台风扇搁在他们隔壁吹着。 吃完饭,李奕鸣失望而归。 白皎皎看他垂头丧气的模样心生不忍:“要不还是跟他说实话吧,反正他也看不见。” 荀斜了她一眼,摇着扇子回了唐宅。 “那以后劳烦你伺候李少爷了。” 白皎皎“……” 黄昏,婆婆收拾完卫生,锁上卷帘门离开。 店内,柜台边缘搁着的电风扇没搁稳,重心偏移就要摔到地上。突然电风扇像是被什么托住,被往里推了推,稳稳立在了柜台上。 李奕鸣在家里窝了三天,这天临近吃午饭又去敲唐宅的大门。 白皎皎抱怨:“这货又想干嘛?” 李奕鸣想请他们吃饭,不用想肯定又是那家川菜馆子,婆婆的手艺那是没话说,就是这天儿不适合吃川菜。 看李奕鸣一脸期待,荀委婉表示家务事太多脱不开身,打发唐婉跟白皎皎陪李公子走一趟。 到了小吃街才发现,拆迁已经进行了大半,现在刚好拆到婆婆的川菜馆子附近。前面围着一团人,隐约能看到婆婆坐在地上,车还没停稳,李奕鸣已经推门跑了下去,唐婉跟白皎皎也跟了上去。 几个人正围着婆婆劝解:“我们这是按规章办事,拆迁日期早就通知您了,眼下进程已经耽误了不少,现在拆成这样更不能让您进去了,您看那墙随时要倒,进去那还了得。” “对呀对呀,太危险了。” 婆婆只是不舍地喃喃道:“莫要糟蹋了那些吃得,用的,那都是用了几十年老东西,有灵气的。” “实在不行,您开个单子,看看损失了啥,我们上报看能不能赔偿给您,刚才跟您一起的那几个人太不讲理,阻碍拆迁,我们以为您跟他们是一起的,早知道就不拦您了。” “婆婆您先起来吧,到饭点儿了我们扶您去吃点东西。” 李奕鸣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扶着婆婆问:“怎么回事?你们干什么?” 工作人员见他气势汹汹,解释道:“您是家属?” “是。”李奕鸣点头。 经工作人员解释,他们才了解经过。 原来几个老食客昨晚在婆婆馆子里最后一聚,吃到很晚,婆婆店里许多东西都没有收拾完,想着今天一早来收拾走。正巧碰到几个阻碍拆迁的钉子户,工作人员以为婆婆跟他们是一起的,就拦了下来,最后才闹清楚,婆婆只是来收拾东西的。房子已经拆成了危房,再进去已经不可能了,婆婆舍不得用了几十年的老厨具,天气又热,体力不支就坐在阴凉处休息。 “这事儿也怨我们没有沟通好,你也帮我们劝劝婆婆。” 工作人员们都散了,唐婉去扶婆婆:“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外面天太热了。” 婆婆不舍地看着几十年的招牌,叹了口气:“哎——可惜了那些厨具。” 李奕鸣看着已经没人的挖掘机驾驶室,问婆婆:“都还有什么没拿出来?” 婆婆靠着唐婉,说:“一套刀具,还有那些常用的那些锅子都没带出来。” 唐婉一把拉住朝废墟走去的李奕鸣:“你想干什么?” 李奕鸣满不在乎道:“你别管。” 唐婉看出他的意图,阻止道:“不行,会有危险。” 白皎皎满不在乎地打着哈欠,半眯着眼睛看着他们不语。 李奕鸣挥挥手,挣开唐婉的手:“不会有事的,我马上就出来。” 李奕鸣小跑进后厨,找了个筐子把那厨具装在一起,阵阵蝉鸣掩盖住了房梁细微的异响,当他快走出去时,早已岌岌可危的房梁终于承受不住,倒了下来。 白皎皎拧开一瓶矿泉水,浇到李奕鸣脸上,唐婉有工作人员递来的毛巾给他擦拭脸上的泥沙。李奕鸣缓缓睁开眼,呛咳了两下,吐了几口泥沙,守在一旁的司机喜极而泣:“少爷你醒了,太好了!胳膊腿儿的能不能动?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几个人七手八脚把李奕鸣抬上车,司机顾不上其他,甩上车门,一脚油门,一溜烟儿跑没了影。 唐婉看着汽车消失的方向有些担心,白皎皎拍了拍她,安慰道:“那小子命大,有替他挡灾的,别担心。”说着示意唐婉去看,废墟里一盏木质灯笼七零八落,散在沙土瓦砾间。 “回去了,饿死我了,饭也没吃成,我们赶紧回去,看看狐狸有没有剩饭。。” 傍晚,李奕鸣靠在病床上欣赏窗外的晚霞。 李大少爷从头发丝到脚趾甲检查了一遍,没检查出任何问题,管家实在不放心,决定再留院观察一晚。 房梁压下来的时候,李奕鸣确实被砸中了,现在却毫发无伤,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命大,不过,一丝念头在他心里一闪而过,却没有任何证据。 此时暮色四合,夜幕降临。 黑暗开始从角落里慢慢滋生。 第十六章 太阳雨 午后,下了一场太阳雨。唐宅里的人跟猫端着茶的,抱着瓜的,坐在外廊下消磨时间。 “小婉,晚上想吃什么?” “炸鸡。” “驳回,除了炸鸡以外还想吃什么?” “炸鸡翅。” 荀无奈:“我来之前你几乎天天都在吃炸鸡?不腻吗?” “不腻。” “……” “你就没有其他想吃的?” “炸鸡腿。” 荀直接无视唐婉,道:“今晚上做什么好呢?” “荀大人?荀大人你在里面吗?荀大人?”一只红毛小狐狸在宅子上空来回徘徊,却怎么也进不来,只能大声询问。 “喂!里面有人吗?荀大人你在吗?”小狐狸看不到坐在外廊下的他们。 荀不知道施了什么咒术,小狐狸突然从天空中掉了下来,在庭院草地上砸了个坑。小狐狸摸着屁股:“哎呦喂~摔死我了。” 小狐狸看到荀,立马恭敬地伏在地上问安:“荀大人。大人您让九郎好找,九郎找了您快半个月了,本来只是想来这里碰碰运气,没想到真得找到您了!” 九郎摸着脑袋:“这个结界好厉害!九郎在外面一点都感觉不到大人的气息。” 荀问:“九郎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九郎道:“九郎的姐姐今日成亲,家父想请大人去赴喜宴。” “小六今天成亲?哎呀呀~我居然给忘了。也好,去吃喜宴省得做晚饭了!” 荀问唐婉:“小婉,想不想看狐嫁女?” 唐婉啃完手里的西瓜,点头:“嗯。” “有喜酒喝?我也要去!”白皎皎扑到唐婉怀里。 “请各位跟我来。”小狐狸“嘭”一声,变成大数倍,跪伏在地上。 白皎皎迫不及待地拉着唐婉坐上小狐狸:“快走!快走,我要喝喜酒!” 小狐狸驮着他们飞了许久,夕阳西垂,小狐狸落在一座翠绿的山头上。这座不知名的山林深处居然藏着一座古朴的宅院,宅子里外种着排排翠竹,葱葱郁郁。宅院不算很大,此时张灯结彩、贴满喜字,非常热闹。 “父亲,荀大人跟他的朋友们到了。”小狐狸一落地,就匆匆朝院子里通报。 热闹鼎沸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大家窃窃私语。 “荀大人?” “是荀大人!” “荀大人还是那么英俊潇洒!” “我的天哪!我有两百年没有见过荀大人了!” “我也是,我也是,自从荀大人离开唐家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喂!别胡说!” “哦哦~是我冒失了。” “荀大人身边的那个女人是谁?” “那只猫妖吗?” “不是,是另外一个,她是,人类?” “不知道啊,感觉不到她的气息,被下咒了?” “谁知道,我也好想站到荀大人身边!” “你想得美!” “我就想想也挺美的。” 宾客们悉悉索索,低声细语着。主屋里匆匆出来一个身着礼服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几个小辈。 中年男子作揖道:“荀大人,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荀道:“元君严重了,小六成亲我当然要来讨杯喜酒喝。” “大人里面请。” “荀哥哥!”这边正礼让着,一个一身喜服,发髻半绾的女孩跑了出来,“我就知道荀哥哥一定会来看小六成亲,爹爹你看,我没说错吧!”女孩子模样清秀,眉间一颗红痣非常惹眼。 元君惊怒道:“胡闹,还没梳妆完就跑出来,成何体统!!” “我不管,我都好久没见荀哥哥了。”六妹拉着荀的衣袖,“荀哥哥我想死你了。” “哎呦,新娘子花轿都快到了,莫要耽误了时辰。”娘家的喜娘上前去拦。 一个中年妇女被搀扶着走了出来,道:“小六不要胡闹,这么多人,让人家看笑话!迎亲的马上就到了,赶紧回屋去。” “不要,我要跟荀哥哥在一起!” 元君九个孩子里只有六妹一个女娃娃,从小娇惯的不行,她为所欲为惯了,小性子一上来,谁也拦不住。 荀走上前去,笑道:“小六你把手伸出来,看看荀哥哥给你带了什么贺礼。” 六妹这才乖乖停了下来,伸出手来。 荀在她掌心里放了一块翠绿色的小狐狸玉坠,核桃大的小狐狸雕得惟妙惟肖,晶莹透亮、油润亮泽,一看就知道水头极好,更可贵的是在小狐狸眉间竟有一点朱红,像极了六妹眉间的红痣,是玉中难得的珍品。 六妹一看,开心的不得了。 “小六,荀哥哥等着喝你的喜酒呢,还不快去梳妆。” 六妹这才听话,任由喜娘把她搀扶进屋。 “让大人破费了,里面请。”元君道。 “应该的。”荀牵起唐婉的手,朝屋里走去。 环顾一圈,荀问九郎:“趋庭没有到?” 九郎无奈道:“九郎寻遍了趋庭大人常去的地方也没有寻到,不知道趋庭大人去哪里游历去了。” 荀不客气道:“我看他是又隐了踪迹花天酒地去了。” 虽然荀说得是实话,但对刚成年的九郎来说,他们都是自己得罪不起的大人物,谁的坏话都不敢讲,只能尴尬又不失礼貌地赔笑。 天完全黑了下来,他们在屋里坐了一会,就听到外面传来吹吹打打的喜乐声。 没一会夫家的喜娘就持着名帖到了宅院门前,身后跟着花轿跟一众迎亲队伍,举着旗锣伞扇,好不热闹。 九郎领着几个年纪相仿的孩子关上大门,点燃早已挂好的鞭炮,噼里啪啦一阵好响。喜娘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说了好些吉利话,往门里塞红包,等他们收满意了,打开大门,两个小女孩拿着红烛跟镜子往轿子里照,搜完轿才能进门。 一只小狐狸蹲在六妹门前,开心地数着红包,六妹的母亲领着一众亲友端着饭菜,进了屋。 小六已经开完面,凤冠霞帔焕然一新,母亲让六妹坐到她腿上,吃上轿饭。 吉时已到,喜娘给六妹盖上红盖头,背起她往外走,母亲跟亲友们掩面哭泣,拉着六妹的手叮嘱。 六妹上了轿,九郎又点起鞭炮,亲友们抓起茶叶、米粒朝轿顶撒去。 鞭炮声震耳欲聋,唐婉好奇地看着一群他们,荀凑过来:“好玩吗?”唐婉点头。 唐婉提着一盏红灯笼,跟着迎亲队伍往男方家走,白皎皎不时探起身子去抓灯笼。 两个盛装的小丫头迎六妹出轿,轻轻拉了三下她的衣袖,而后迈过火盆,跨过马鞍,由喜娘搀扶进入喜堂。捧着花烛小丫头引着新郎进来,跟新娘一起,三跪,九叩首,六升拜。 礼成后,六妹被喜娘掺入洞房,众人开席。 白皎皎早就迫不及待地坐在酒席前。 厅堂里,院子里灯火通明,流水席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八样冷碟、八样热碟、四样果点在桌子上摆的满满当当。唐婉用眼神询问能不能吃,荀笑着给她夹着一个鸡腿。 白皎皎风卷残云把鱼吃完,心满意足地端着果酒喝了起来。 夜色已深,宾客们依然没有散,大家热闹的狂欢着。唐婉半眯着眼睛有些犯困,白皎皎早已经醉倒在唐婉怀里。 宴席过了大半,许多人商议着一会怎么闹洞房,不少人显得跃跃欲试。 荀柔声问唐婉:“想去看闹洞房吗?” 唐婉眼神已经有些不聚焦,摇摇头,表示自己累了。 元君在一旁恭敬道:“山野酒席上不得台面,照顾不周,还望大人莫要介意。” “元君不用多客气,小六找了个好婆家,我就放心了。” “让大人挂心了。” “哪里话,夜深了,我们就先回去了。”荀牵着瞌睡的唐婉告辞。 “我让九郎送大人回去。” 小狐狸听到父亲唤自己,匆匆跑过来。 他们回到唐宅已经夜半时分,小狐狸留下两坛梅子酒,一个蓖麻叶包着的小包,恭敬告退:“山野人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好东西,这是两坛自家酿的果子酒,跟早上新采得松茸,望大人不要嫌弃。” “替我谢过元君。” 唐婉懒得听他们寒暄,简单洗漱了一下,头发都没吹就躺在沙发上昏睡过去。荀用毛巾给她把头发擦干,把压在唐婉胸口的白皎皎抱到一边,给她们盖上薄被才离开。 第二天,所有人都睡到日晒三竿才起。 虚度时光半天,傍晚时分荀搬出一个小碳烤炉放在院子里。 把腌好了牛肉、鸡翅、鲜虾、千页豆腐、青红椒、玉米,等等配菜放一旁。 昨天九郎留下的松茸用竹片刮净泥土,以湿布擦拭干净,切片,放到碳烤炉上刷酥油。高温使松茸在“滋滋”作响的油声中卷曲着身体,香气毕现。烤好后撒上少许椒盐,松茸特殊的浓郁香味,让人着迷。 最简单的做法,最能凸显松茸特有的味道。 烤好的牛肉沾满干碟,用生菜包起来,一口吞下,口腔里满满的满足感。一顿烧烤吃的人心满意足。 “哇~椒盐松茸简直不能再棒了,太香了!吃不下了!太饱了!”白皎皎抱着肚子满足地打着滚。 “嗯。”连唐婉都忍不住附和。 荀往酒盏里倒满梅子酒,浅酌一口,抬头望向夜幕。 院子里虫鸣阵阵,月明星稀,夜晚才刚刚开始。 第十七章 夜半鱼声 巷口空置许久的小店被盘了出去,这两天陆续有装修工人在里面忙碌。唐宅所在的这片是老城区,老城区大都改建成了景区,住户越来越少,唐宅所在的这条街位置稍偏些,未曾开发,早些时候这边住户多,街头巷尾还有不少开张年的老店,现下大部分店铺已经空置下来,鲜少有新店铺会开在这边。 突然有店铺装修,难免让人多看两眼。 这天白皎皎坐在电脑前玩儿游戏玩儿的正起劲儿,许是运气不错,连赢了多把,最后一把险中求胜,兴奋地摘下耳机摔在一旁,兴奋地大喊一声:“大吉大利!!” 显示屏上应景的“大吉大利”四个字,像是在为白皎皎喝彩。 唐婉正窝在沙发上看书,听到响声抬眼看了白皎皎一眼,见她满意地离开电脑前,冲厨房大喊一声:“狐狸!!我们晚上吃鸡!” 荀沾满水的手在围裙上擦了下,从厨房探出头来:“午饭还没消化完呢,就想着晚饭,饭桶一个!” 白皎皎心情好,没跟他计较:“我不管,反正晚上我要吃鸡。”说着去黏糊唐婉去了。 下午四点的光景,唐婉跟白皎皎被荀打发出门,去菜市场买鸡,唐婉本不愿出门,却耐不住白皎皎撒娇,只能勉为其难跑趟腿 走到巷口的时候,发现前几天装修的店已经收拾妥当,开门迎客了。 许是故意做旧的风格,虽是新装修却一点也不显新,反倒有些古朴的韵味,不知道的只怕会认成一家开门多年的老店。门前挂了块儿牌匾,“锦瑟”二字,苍劲有力,造诣颇深。门口左右各挂了两块未提字的竖匾,让人有些奇怪,单单看牌匾也看不出是卖什么的。 唐婉跟白皎皎从门口经过时,正巧老板娘端着个精致的小香炉走了出来,看到他们立马热情地迎了上来:“哟——你们是后面的住户吧?我这儿新店迎门还得靠你们多照拂啊!” 白皎皎支棱着毛,弓着身子挡在唐婉身前,嘴巴里发出“呼噜”声。 老板娘蹲下身子想摸一下白皎皎:“这小猫还挺认生。”一股奇异的香气在空气里飘散开来,唐婉微微皱眉。 白皎皎并不买帐,机警地往后退了半步。 唐婉抱起它离开,老板娘望着她的背影,表情被氤氲的香烟模糊。 一路上那股奇异的香味在唐婉鼻间一直挥之不散。 夜里起了风,树影被月光映照在窗户上来回摇曳。风吹得庭院里的花木哗哗作响,紫阳花小小的花瓣在风中翩翩起舞。 四周一片黑暗,唐婉走了很久,身边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鼻间突然闻到一股极淡的味道,她莫名熟悉,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身边的光线微微亮起来,大片大片的紫阳花出现在黑暗里,各色相间,在微风中浮动,闪着莹光。 不对,不是花。 是什么? 唐婉痛苦的捂住脸。 到底忘记了什么? 突然有一只手牵起她,带着她向前走。手的主人很高,光线太暗,她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黑影。黑影在跟她讲话,她努力垫脚去听,却怎么也听不清楚。唐婉着急,去拉那只手,想听得清楚些。突然一股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她推进黑暗里,隐约能听到模糊的声音:“婉婉,快走!” 是谁?谁在叫她? 她跌坐在地上,撑在地上的手心冰冰的,凉凉的,身边只有黑暗,什么都看不清,什么也听不清,那股味道在身边挥之不去。 眼眶酸涩,唐婉睁开眼,泪珠从眼角滑进发际。 她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白皎皎趴在她脚边睡得正熟。 窗外虫鸣阵阵,唐婉推开门站在外廊下。风停了,夜空明净如洗,树影婆娑,不远处的紫阳花在明亮的月光下闪着莹光。 “想什么呢?”兜头罩下一件袍子。 “不知道。”唐婉的手指抓着对襟,望着不远处的紫阳花. 荀站在她身边,望着夜空:“今晚的夜色真美。” 唐婉也抬头去看,心里空落落的,有种莫名的情绪在她心底蔓延。 “做什么梦了?” “花,还有……人。”唐婉努力回想那人的样子。 荀沉吟:“嗯,真是个奇怪的梦。” “既然睡不着,不妨趁此好好坐下赏一赏这大好月色,我去拿壶酒。” 唐婉在门边拿了个蒲团坐下,白皎皎听到声响,睡眼朦胧地坐起来:“瞄~你们大晚上不睡觉,干嘛呢?” 荀端着托盘走了出来,白皎皎鼻翼扇动,闻到酒香,立马来了精神。 “你们要饮酒赏月?我也要!” 三个人坐着蒲团,在月色下品着美酒,斗着嘴。一直到新月西移,天际泛白才散。 天刚放亮,荀就赶早去了市场采购。 唐婉跟白皎皎补了一会儿觉,醒来后到处找不到白皎皎。 唐婉在宅子里转了好久,最后停在存放杂物的仓库前,这个仓库在爷爷去世后就再也没有打开过,此时仓库的门被推开了一道小缝。 唐婉推开门进去,仓库里的空气太久没有流动,并不太好闻,空气中漂着些许浮尘。仓库里贴着各式各样的符咒,每隔几步就立着一个高架子,各种唐家祖上传下来的器具,分门别类的摆放在不同的架子上。 仓库里不乏一些从前留下的凶器,一不留神就会受伤,所以唐婉很少进来。 绕过几个摆满书籍的高架,唐婉找到了白皎皎。 白皎皎正在架子上围着一个锦缎盒子走来走去,时不时拿小爪子戳一下锦盒,满是尘土的架子上留下一串串小梅花脚印。 “你在干什么?” 唐婉突然出现,白皎皎吓了一跳,像跳蚤一下从架子上跳了起来。 锦盒应声而落。 “喵!小婉,你吓死我了!”白皎皎抱怨道。 锦盒的盖子被摔开,一幅古画从里面滚了出来,画轴没有系牢,落地就散开了,古画摊开在地板上。上面画得是一汪池塘,池塘里满是胖乎乎的胖头金鱼,有的在池塘边吃食,有的围着几株莲花嬉戏,胖头金鱼们色彩鲜艳,活灵活现。 白皎皎围着画卷转了几圈,不时还凑过去用鼻子闻一下,好像真围在池塘边,准备偷鱼一样。 “仓库里的东西不能乱动,我们出去吧。” 唐婉把画卷收回锦盒里,按原样放好,抱着白皎皎转身出去。 唐婉转身的瞬间,仓库的空气中突然腾空出现了一只胖头金鱼,摇着尾巴在空气中游动。她已经转身,并没有察觉。 白皎皎从唐婉怀里探出头一看,兴奋地从她怀里一跃而起,一口把金鱼吞进肚子里,唐婉疑惑地转身去捉它,白皎皎心满意足地“喵”了一声,被唐婉抱出了仓库。 仓库门关上的那一霎那,原本被她搁在架子上的锦盒应声而落,画轴在地上滚落,一副活灵活现的金鱼嬉戏图摊开在木质地板上。 荀买完菜回到唐宅,进门后敏锐地眯了下眼睛,问道:“家里来客人了?” “没有。”唐婉摇头。 “嗯,是吗?”荀不置可否,提着菜篮子回厨房。 以往荀买菜回来,白皎皎都会兴奋地东蹿西跳,上前凑热闹看荀买了什么好吃的,今天难得趴在一边,老老实实。 午饭的时候,白皎皎好像也没什么胃口,象征性地吃了两口就趴到外廊下不动了。 “生病了吗?”唐婉疑惑道。 荀撇了它一眼:“妖怪没那么容易生病,除非……” “嗯?” “没什么。” 吃完午饭,唐婉跟荀移到外廊乘凉。荀揪着白皎皎后颈的皮毛把它提了起来,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白皎皎居然只是恹恹地“喵”了两嗓子,而没有给荀两爪子。 唐婉问:“它这是怎么?” 荀坏笑着:“没事儿,死不了。” 一直到夜里,白皎皎依旧病恹恹的没有变精神,唐婉把它搂在怀里,躺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夜半子时。 唐宅里响起几声微不可闻的,好像什么在水中划过的声音。荀披衣而起,打开门一看,客厅的空中欢快地游着几尾胖头金鱼,几株莲花被胖头金鱼的鱼尾扫到,悠悠在空中移动着。 静谧的客厅里俨然成了一汪池塘。 荀寻着痕迹找到仓库,仓库架子上一个锦盒微微闪着金光,水流的源头就来自这副古画,荀看到不远处的锦盒,心中了然。 荀收起古画,抬头望了一眼黑漆漆的房梁。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唐婉睁开眼,发现空着游来游去的胖头金鱼,以为自己还在梦里,反复睁眼闭眼后,确认自己没有做梦,也没有眼花。 厨房里已经有响动,唐婉走到厨房,拉着荀的衣袖让他来客厅看。荀只是温柔地揉了揉唐婉的头发。 “一会再跟你解释,先去洗漱吃饭。” 唐婉回到客厅,有金鱼从她身边游过,她伸手去摸,手碰到金鱼,刚在还游来游去的金鱼瞬间化成一团墨迹,缓缓晕染开,从空中消失不见。 唐婉突然想到昨天在仓库打翻的画卷,心中明白的七七八八。 平常一顿饭能吞下一头牛的白皎皎,今天饭桌上显得精神不济,象征性地吃了两口香煎小鱼干,就病恹恹窝到沙发上不动弹了。 唐婉有点担心。 “它怎么了?” 荀一脸不在意:“这张馋嘴怕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严重吗?” “死不了,正好让它难受几天,长长记性。” “……” 唐婉抱着白皎皎微微皱眉,白皎皎已经病恹恹三天了仍不见好转,她拉住来来回回忙碌的荀,用眼神求救。 荀看了她半晌,问道:“担心?” 唐婉点头。 荀把白皎皎从唐婉怀里提起来,一拳顶到白皎皎腹部上,白皎皎“哇”一声吐出一团墨汁,“喵喵”挣扎两声就又昏睡过去。 荀道:“好了,睡醒了就没问题了。” 唐婉一脸黑线,就这么简单? 傍晚,一阵浓郁的米香味从厨房飘出来。荀正在水池里洗秋刀鱼。 他用厨房纸擦干净鱼身上的水,把白醋均匀地涂满鱼身,撒上盐,室温放30分钟。 烤盘上涂一层薄薄的油,烤箱预热230度,将腌好的秋刀鱼平铺在烤盘里,进烤箱烤7分钟翻面,继续烤7分钟,烤秋刀鱼就做好了。 秋刀鱼一上桌,原本躺在沙发上懒洋洋的白皎皎立马来了精神,一蹦三尺远地跳到厨房,配菜还没端出来就在桌上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荀端着菜出来眉毛都气歪了,白皎皎一脸无所谓,吃了个肚圆。 唐婉坐在桌前看他俩吵架,一不留神吃到秋刀鱼苦胆的部位,口腔里漫过一阵苦涩,带着秋刀鱼特殊的滋味。 第十八章 红丁香 两场大雨过后,气温降下来不少。 庭院里的花木湿漉漉的,青翠湿润的草地上零落着各色花瓣,空气里满是雨后的甜润。 荀坐在廊下,身边放了两个不锈钢盆跟一块儿砧板,手上处理着凤爪,唐婉正在翻看着前几天从书房翻出来的一本古籍,白皎皎坐在电脑前玩儿得正酣。 微风拂过,檐下垂挂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荀熟练地用剪刀把凤爪的指甲剪掉,在砧板下铺了毛巾,把凤爪剁成三段。拿回厨房冷水下锅,煮沸后捞出;另起一锅冷水一起放入凤爪、花椒、八角、香叶、桂皮、姜片、小香葱、料酒、盐,水开后煮10分钟;煮熟后捞出,放入冰水中浸泡;泡椒水里加入白醋、白酒,把凤爪从冰水里捞出,装进保鲜盒,倒入调好的泡椒水,装凤爪时分次码入泡椒、小米椒、姜片、冰糖,最后撒一点盐密封。 盐水洗净毛豆,剪去两边,盐、干辣椒、花椒、香叶、八角下锅炒香后加入清水烧开,水开后放入毛豆,煮6分钟,捞出放入冰水冷却;锅里的卤水放凉,把毛豆泡进放凉的卤水中,同凤爪一起放入冰箱冷藏。 做完这一切后,荀把厨房打扫干净,回到外面,三人各自干着各自的事情,时间转瞬即逝,眨眼就到了黄昏。 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荀清炒了两盘时蔬,把泡了一白天的泡椒凤爪跟盐水毛豆从冰箱里拿出来,装盘。又切了一碟酱牛肉,端出一坛果酒,在外廊下支了小桌,三人就着蒲团席地而坐。 月上柳梢头,微风拂过,凉爽宜人。 对着一院子葱郁五彩的花草树木,头顶一轮清月,对酒当歌额……当怼,好不自在。 一高兴喝到了后半夜,白皎皎已经醉成猫形,趴在地上拍着猫爪,含含糊糊道:“你算个嗝……什么东西,等老娘……嗝……老娘嗝……嗯……老娘什么都嗝……不怕,不怕!” 唐婉没忍住诱惑,多贪了两杯,醉到脸贴在小桌上,脸蛋红扑扑的,醉眼朦胧。 荀端着酒盏,望着夜空中温润的明月,不知在想什么。 一阵微风吹过,一片花瓣落入他手中的酒盏里,荀低头端详半晌,突然笑了起来。 清晨庭院里不知名的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唐婉顶着一张浮肿的脸从沙发上坐起来,白皎皎一身猫毛像炸过一样,歪歪斜斜地跳到地上,脚步虚浮。 荀煮了醒酒汤跟粥,吃过早饭,时候尚早,看唐婉跟白皎皎萎靡不振的样子,荀提议去早市逛逛醒醒酒。 白皎皎趴在沙发上挺尸:“不去,没力气,不要打搅老娘睡觉。” 唐婉有些犹豫,荀抓住机会教育她道:“年纪轻轻多晒点太阳才健康,小婉,你看看你的脸比白面鬼还白,不要总在家泡着,走,陪我去早市。 早上六点多的光景,老城区古色古香的巷子两侧绿树成荫,不少人家门前都种着各色花草,在这样的光景里走一走,无论是身体还是心情都轻松不少。 两人正走着,前面不远处,一户人家的木门从里推开,一个眉眼如画的女子从里面探出了身子。她先是警惕地四处张望了一番,低头看到门槛台阶前放着的一枝深粉色丁香花,皱着眉头激动地踩了一脚,踩完不解恨,又恶狠狠地捡起来朝不远处的垃圾桶里扔去,垃圾桶盖儿打了个旋,花枝没扔中被垃圾桶盖儿带了出来,掉在地上。女子大怒,跑上前去又踢又踩,嘴里念叨道:“不要再送了!变态!离我远点!!” 唐婉跟荀好奇地打量着女子,女子察觉有人在看,立刻退了回去,把大门关得严严实实。 他们路过垃圾桶的时候,唐婉忍不住捡起已经七零八落、不成样子的丁香花捧在手心,花香浓郁扑鼻,道:“我觉得送花的那一方一定没有恶意。” 荀笑道:“小婉能感受到?” 唐婉把手里的花放到垃圾桶上:“一点点,这枝丁香上面很温柔的感觉,还有一些悲伤,期盼。” 荀道:“每一件东西都会留下主人的印记。” 唐婉手上沾染了丁香的香气,只是一小枝丁香,这味道过分浓郁了些,颜色也较普通的深些。 他们去早市买完食材,原路返回。 走到那只丁香花的位置时,唐婉忍不住瞧了眼紧闭的大门。 荀道:“是不是有一些在意?” 唐婉点头道:“嗯。” 荀放下一袋食材,腾出一只手敲响了木门,道:“既然在意,不放问个清楚,说不定还能顺便把这几天的饭钱给挣了。” 过了一会儿,刚才那个女子打开门,看到唐婉跟荀,小心翼翼问道:“两位有什么事情?” 她的声音温温润润,完全不似刚才那副愤怒的模样。 荀扬起他的招牌溺人微笑,道:“姑娘可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烦心事?”这家伙只要一跟钱挂钩,立马能眯着那双桃花眼,把人魂儿给勾了,不愧是一只狐狸精。 女子诧异,不明白荀为何知晓,眼里闪过惊恐。 “你……怎么知道?” 荀从宽袖里拿出一张符咒,递到女子面前:“姑娘莫急,有些事情或许没有你想的那么糟。姑娘若有意,此符会为你带路去寒舍一道原委。” 说完就提起食材同唐婉离开。 女子急忙追出来一步:“请问你是……” 荀只是微微一笑,同唐婉走远了。 唐婉问道:“她会来吗?” 荀道:“会的。” 他们回到唐宅,白皎皎正蜷在外廊下的蒲团上睡大觉,荀打量了四周一眼,提着东西进了厨房。 过了一周后女子才来拜访。 女子端坐在蒲团上,把给她引路的符咒递还给荀,她刚一离手,符咒就化成一道青色火焰,转瞬即逝,连丝灰烬都没有剩下。 苏怡心惊讶地看着一切,这才把心底最后一丝疑虑打消,把事情原委娓娓道来。 原来苏怡心从过了十八岁生日至今,连续两年的时间每天早上都会在门前收到一枝粉色丁香花,无论寒冬酷暑,风里雨里,每天早上都会准时放到她家门前。一开始她只是以为是哪个追求者,还觉得浪漫。可这个送花的人一直没有出现过,慢慢的她跟家人开始觉得不对劲,他们问遍了身边所有认识的人,都不是他们送的。 苏怡心也曾蹲守过,让她毛骨悚然的是,无论她怎么守,那枝丁香一定会准时出现在她家门前,无论几个人守在门前都见不到送花的人。为此她报过警,搬过多次家,查过无数监控,那个送花的人依旧没有找到。整整两年苏怡心都饱受折磨,不知道那个送花人的目的,只是每天,每天不停地收着丁香花。 “那一定是个变态,是个跟踪狂,无论我搬多少次家他都能找到,他一定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监视我,等到他送腻了一定会杀了我!”苏怡心痛苦地捂着脸道。 第十九章 红丁香(2) 唐婉低眸看着她,轻轻道:“或许这是一个误会。” 苏怡心不解地看着唐婉。 荀开口道:“姑娘有没有想过,或许送你丁香花的或许不是人类?” 苏怡心僵硬地摇着头:“不……不可能,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 荀笑道:“那姑娘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呢?” 苏怡心茫然道:“我不知道……我……” 荀问道:“姑娘是否曾接触过非人?或能见到常人所不能见之物?” “不,我没有接触过,也看不见。”苏怡心把几缕乱发别到耳后,隐约能看到发际线边缘有一道疤,一直延伸到头发深处。 察觉到唐婉在看她的疤痕,苏心怡慌忙把头发放下,略显尴尬的微笑了一下,道:“小时候淘气,从楼梯上摔下来过。” 送走苏怡心后,白皎皎打着哈欠,抱怨:“好麻烦!” 荀一个眼刀飞过去:“吃饭也很麻烦。” 白皎皎立马跳起来,道:“麻烦的事情才有意思,小婉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唐婉摇头,回忆道:“那只丁香的味道,有些奇怪。” 白皎皎道:“你这么一说,那个女人身上的香味确实重了些,简直就像……”白皎皎眼珠子转了一圈。 荀打开折扇轻摇了两下,那种味道飘散开来,渐渐若有似无。 第二天一早,唐婉、荀、白皎皎来到苏怡心的住处。 此刻唐婉跟荀正坐在门前的一棵樱花树的枝杈上,白皎皎也在一旁无聊地打着哈欠,不时用爪子挠一下耳朵。 凌晨三点多的光景,四周雾蒙蒙的。 白皎皎抱怨道:“到底来不来,不来还可以回去睡个回笼觉。” 唐婉:“嘘。” “哼!”白皎皎不情不愿。 荀道:“来了。” 正说着,一个小小的阴影晃了出来,鬼鬼祟祟地停在门前,四处打量了一下,从袖口掏出一支新鲜的淡粉色丁香放在台阶上。 白皎皎拱起身子,从树上一跃而起,直接把背影扑倒在地。 那黑影叫嚷挣扎着:“哎呦!干嘛呀这是?放开我!谁啊你?” 白皎皎一猫掌拍到那黑影脑门儿上,恶声道:“再叫我就把你的脑袋咬下来!” 黑影缩了下脖子,道:“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我只是行人方便!不关我的事啊!” 荀揽着唐婉从树杈上跃下,走上前看清了这个黑影的样子。 一只灰毛短尾兔子,哦不,是兔妖! “吱呀”一声,苏怡心也推开门,惊讶地看着白皎皎:“猫……猫咪说话了?!” 唐婉蹲在白皎皎面前,指着灰兔妖问:“你能看到兔子吗?” 苏怡心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茫然到:“兔子?这是只猫啊?会说话的猫,我的天哪?我这是在做梦吗?” 荀对灰兔妖问道:“这丁香是你替谁送的?” 灰兔妖怯生生的看了荀一眼,黑溜溜的大眼珠转了又转,半晌才道:“我也不清楚,我只是路过那里。” 白皎皎不耐烦,对着灰兔妖的脑门儿就是一猫掌:“想清楚在说,不说实话小心我咬掉你的脑袋。”说着张嘴露出一嘴尖牙,威胁道。 灰兔妖连忙大喊:“我说的是实话,我没有见过‘他’,只是替‘他’送一支丁香花。” 苏怡心躲在唐婉身后,问:“你们在跟谁说话?” 唐婉道:“一只兔子。” 苏怡心:“兔……子?” 苏怡心看不见妖化的灰兔妖,只能看到猫咪化的白皎皎,一时有些混乱,理了下思绪,才恍然问道:“每天给我送花的真的是妖怪?” 荀道:“那个‘他’在哪里?” 灰兔妖边挣扎边喊:“哎呦!猫大人,您压死我了,喘不上气了,您让我喘口气,就喘一口!” 白皎皎猫爪稍一抬,灰兔妖边看准间隙,蹬着小短腿儿窜了出去。 荀像是早料到一样,灰兔妖的小短腿儿刚跑没两步,就被他提溜着丁点儿大的尾巴,提了起来。 灰兔妖见情况不对,立马求饶:“疼!疼!大人我知道错了,您放下我,我保证把知道的全说出来。” 荀不为所动:“你要是不说,现在就跟我回唐宅,严刑拷打,唐家的那些刑具可是有百年没有见血了?” 灰兔妖听罢浑身灰毛炸了一圈,哆哆嗦嗦地问:“唐……家?” 荀提着灰兔妖,跟它眼对眼,笑得如沐春风。 “您是荀大人?” 见荀没有否认,求饶喊道:“我全说,全说,荀大人您放过我!” “我昨天在桐市,路过一座旧宅子,就在里面歇了歇脚,那宅子里有一只花妖,拜托我把丁香花送到这里,我就知道这些,别的就不清楚了,我真的是路过替他行个方便,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您行行好,放过我吧!我不要去唐宅啊!!!” 荀沉思道:“桐市?” 灰兔妖忙不迭点头:“对,对,是桐市!” 唐婉对苏怡心问道:“你去过桐市?” 苏怡心道:“我小时候曾经跟妈妈借住在桐市的舅舅家,不过只住了一年就搬走了。” 唐婉:“你在那里有没有遇见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苏怡心垂眸,摇头道:“没有、我记不清了,已经过去十几年了。” 荀捏着下巴,道:“既然这样,白皎皎就麻烦你驮我跟小婉跑一趟了。” 白皎皎突然被点到名,惊讶道;“诶?!!!” 在一番美食与偷懒之间的剧烈交战,白皎皎最后败下阵来。 不过大家一早出来蹲守,现下还没有吃饭。清晨六点的光景,大家都已饥肠辘辘,所以决定先回唐宅吃个早饭,修整一番,再出发去桐市。 早饭荀快速做了个炸酱面。吃完早饭,荀在仓库里东翻西找,找出一件隐形衣给唐婉披上。 白皎皎化成本体,体型比九郎还要大一圈。 唐婉看着白皎皎一愣神,白皎皎眯着眼:“怎么?小婉,不认识我了?” 唐婉走到白娇娇身边,看着比她还要高半头的白皎皎,踮起脚摸了摸白皎皎的一头乱毛:“想不到皎皎你的本体这么大。” 白皎皎侧过脑袋去蹭唐婉:“其实我也是一只很厉害的猫妖。” 唐婉淡淡道:“嗯。” 荀在外廊下看着唐婉跟白皎皎,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皎皎朝他喊:“喂,还走不走了?” 荀这才走过来,白皎皎驮起他们,一跃而起。 第二十章 红丁香(3) “飞过那座山,就该到桐市了吧?”白皎皎在桐市上空绕了一大圈,才找到苏怡心在郊区住过的小院子。 院子里有一棵巨大的白色丁香花树,花枝伸展,花团锦簇,从半空中就能看得清楚。 “这个时节还能开得如此茂盛,绝非普通花树,是这里没错了。” 白皎皎驮着唐婉、荀慢慢落在已经荒芜的小院里。白皎皎从半空落下,带起一阵劲风,不少枝头的白丁香花被风带起,纷纷扬扬落了不少。 丁香树的树干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但这并不妨碍它满树花开。 白皎皎化成普通喵咪大小,围着丁香花树转了一圈,道:“味道倒是没错,可这花是白色的?会不会是那只灰兔子为了脱身,撒了谎吧?” 荀打量道:“那只灰兔子说话含糊其辞,并不能全信。” 白皎皎满脸不高兴:“那我们岂不是白跑一趟?” 白色丁香花树的枝丫像被风拂过,丁香花瓣纷纷落了下来。一个半透明的身影在花团簇拥的枝丫上现了身。 那身影非常虚弱,就连这半透明的身影都难以维持。 “你们是谁?” 白皎皎直接问道:“是不是你一直在给一个叫苏怡心的丫头送丁香花?” 他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白皎皎道:“哇靠!你不声不响送了人家两年花,都快把人家逼疯了!” 他几近透明的眸子里透露出悲伤:“你认识她?” 白皎皎四处看了眼已经荒芜人烟的庭院,抱怨道:“废话,不然能大老远从汝市跑来这破地方吗?” 唐婉解下披风,问道:“你为什么要送花给她?” 他望着唐婉,淡淡地笑了:“你是人类?小姑你身上的气息……真奇怪。” 他把唐婉、荀、白皎皎全打量了一边,才开口道:“她为什么没来?” 白皎皎道:“你把人家吓得半死,除了我们这种不怕惹麻烦的,谁敢来见你。” 他悲伤地眸子里似是要透出泪水来,失望道:“她不愿意见我?” 荀用折扇敲打着手心,唐婉走上前去,用手轻轻摸了下粗糙的树干,道:“苏姑娘看不到妖鬼,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能不能跟我们讲讲,这中间好像有什么误会。” 荀道:“苏姑娘不明白你为什么每天送她丁香花,并且因为你两年来从未现过身而感到非常害怕,所以她拜托我们来替她调查这件事。” 他轻抚着手边簇拥的丁香花,喃喃道:“原来她已经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了。” 他从丁香树上落了下来,对他们道:“我是棽,如你们所见,是只花妖。” 十五年前,五月初。 “怡心!怡心!你在看什么?快点跟上。”妈妈对只有五岁的苏怡心喊道。 苏怡心站在廊下,对着院子里的开满深粉色花朵的丁香花树出神,她伸手指着丁香树对妈妈道:“妈妈,那棵树上有个人。” 妈妈顺着她的手看过去,什么都没有:“你在胡说什么?” 苏怡心不死心道:“真的,妈妈,你看在那根树枝……”她还没等说完,就被妈妈一把捂住嘴巴。 妈妈蹲下身子,对苏怡心严肃地说道:“不要说这些奇怪的话,会让舅舅、舅妈讨厌的,怡心你以后说话要注意,我们只是借住在这里,这里不是我们的家,要有礼貌,不能做让人不舒服的事情,听明白了吗?” 苏怡心愣愣地点头,妈妈拉起她的手,继续朝前走。 她转过头,看着院子里的丁香花树,那上面坐着一个美丽的人,在朝她温柔地笑着。 晚上,妈妈已经睡熟,苏怡心悄悄地爬了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外面。 皓月当空,月光如水。 深粉色的丁香花簇拥在枝头,在盈盈月光中舒展着,整棵花树都好似渡了层莹光,在柔美的月色下闪闪发亮。 那个美丽的人如静止了一般,坐在树上。 苏怡心在树下忍不住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呀?” 他低下头,看着苏怡心笑了:“我叫棽,你呢?” 苏怡心回了棽一个大笑脸:“我叫苏怡心,很高兴见到你,你长得真漂亮。” 棽笑道:“你也很漂亮。” 苏怡心又问:“那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棽有些疑惑:“朋友?” 苏怡心点头:“对呀,朋友。” 棽还是不解:“什么是朋友?” 这下轮到苏怡心不解了,她歪着脑袋,努力想解释:“朋友就是朋友呀!” 棽没有交过朋友,也不知道朋友是一种什么关系。 苏怡心笑着说:“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朋友了。” 雨天,苏怡心撑着把小花伞在棽的树下捡落花。 “这么多漂亮的花都被雨水打落了,好可惜。” 棽坐在树上,看着苏怡心:“你要是喜欢,等天晴了,我再开更多花给你看。” 苏怡心攥着手心里的残花,抬头问棽:“你在雨里不怕淋湿吗?会感冒的,我去拿把雨伞给你。” “不用了。” 棽还没等说完,苏怡心已经迈着小短腿跑回屋里,没一会拿出一把粉色的伞来,在树下递给棽。 “呐,给你。” 棽用树上落下来,接过雨伞。 苏怡心问:“你为什么天天坐在树上?” 棽摆弄着雨伞,回道:“因为这棵树是我的家。” 苏怡心指着开关,教棽怎么打开:“摁这里。你的家好奇怪哦,居然在一棵树上。” 棽没有回话。 苏怡心有说:“不过真好,你有自己的家。” 棽问:“这里不是你的家吗?” 苏怡心摇头,道:“这里是我舅舅家,之前我跟妈妈借住在姥姥家,再之前是叔叔家。” “你为什么要住在别人家里?” 苏怡心转着小花伞:“我也不知道,不过妈妈说,以后我们会有自己的家。” 棽道:“以后你会离开这儿吗?” 苏怡心笑着说:“嗯,我跟妈妈会有自己的家。” “你离开后我们还是朋友吗?” “当然了,我们永远是朋友。” 转眼已经进入七月,丁香花期已过,这天苏怡心照常找棽聊天玩耍。分开前棽向她告别。 苏怡心不解:“这里不是你的家吗?你要去哪?” 棽尽量解释的她能听懂:“花期已过,我要进入休眠了。” 苏怡心歪着脑袋道:“休眠?像蛇、大熊一样吗?” 棽笑道:“算是吧。” 苏怡心连忙道:“那你春天会醒来吗?” 棽点头:“会的。” “那我们春天见了,约定了哦!” “好。” 八月,连续下了几场大雨,终于雨过天晴。 苏怡心穿着小雨靴,在棽的树下挖蚯蚓。挖了一会,用树枝戳戳树干:“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哦!”棽在树上笑得一脸无奈,只是苏怡心看不到。 九月,一个月几乎没有下雨。 这日黄昏,苏怡心拎着小水桶,一桶,一桶的往棽的树下运水。天气炎热,没一会苏怡心已经满头大汗,终于浇到满意后,她拍拍树干:“天气这么热你会不会热得睡不着呀?” 十二月,北风刮个不停。 苏怡心围着围巾,带着毛线帽,只露出两只眼睛,站在树下:“妈妈说要下雪了,你会不会冷啊?”说着解下自己的围巾系到树干上。 第二年,四月底。 “怡心,快点把你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妈妈拖着行李箱对正站在院子里的苏怡心喊。 “知道了。” 苏怡心拍了拍树干:“你什么时候醒呀?我们明天就要搬走了。” 夜里,丁香树上突然长出了花苞,一簇簇越长越多。 月上中天,繁星璀璨。 院子里的丁香花突然盛放。苏怡心在睡梦中闻到花香,从被窝里爬了出来,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就跑了出去。 “你终于醒了!” 棽笑着应:“嗯。” 苏怡心噘着嘴:“可是明天我们就要搬走了,舅舅要搬去汝市,我跟妈妈也要去,不过这次是去我跟妈妈自己的家。” 棽有些失望:“是吗。” 苏怡心小心翼翼问道:“你可以跟我一起走吗?” 棽摇头:“不可以,我不能离开这里。” 苏怡心很不高兴:“我们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棽道:“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苏怡心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棽:“当然了,我们永远是朋友。你等我长大了,等我十八岁成年了我就回来看你,好不好?” 棽笑着应:“好。” 苏怡心伸出小拇指:“说定了哦!来拉钩!” 唐婉问:“你为什么不去找苏姑娘?” 棽轻抚着树干上那道深深的伤痕道:“我的妖力太低,没有办法离开这里。两年前我受过雷击,这道伤痕已经没法复原,我伤得很重,甚至连花的颜色都无法维持,我自知时日不多,便托过路的妖怪们替我去汝市送花,希望能最后见一眼我的朋友。” 白皎皎道:“那些妖怪怎么会乖乖听你差遣?” 棽只是笑着不说话。 白皎皎围着他转了一圈,吸着鼻子,惊讶道:“你这个疯子,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吗?居然这样浪费自己的妖力……” 棽道:“求人办事,自然要有代价。” 荀看着棽,淡淡道:“你既已受伤,又何苦浪费妖力延长花期。” 棽折下一支白色丁香花:“她只能看见花期时实体化的我,我怕错过她,也想让她最后见一次我最美丽的样子。” 棽划开自己的手心,淡粉色的血液沁了出来,染红了白色的丁香花。 白皎皎道:“你这个疯子。” 棽感伤道:“真想最后见一次我的朋友,可是再也见不到了,我已经撑不下去了。既然她已经把我忘记了,那我也不必再等。忘记也好,不必告别就不必难过,亦如不曾相见。”棽把花枝递给唐婉,“最后能不能拜托你们,把这支丁香送给我的朋友,这是我送她最后的礼物。” 唐婉接了过去,棽微笑着道谢:“谢谢你。” 一道淡金色的光晕从丁香树内部漫了出来,满树的花朵似有风吹,像雪花一样慢慢飘落,在半空中渐渐透明,直至化为乌有。 光晕散去,棽的身体也随之消逝,只留下一声:“谢谢。” 原本枝繁叶茂,花团簇拥的丁香花树只剩下枯萎的树干,光秃秃的立在已经破旧不堪的院子里。 “疯子!真是个疯子,居然为了个人类连命都不要了。”白皎皎化成本体,对唐婉跟荀道,“我们赶紧回去了,太晦气了!” 回去的半空中,风吹乱了唐婉的头发,她低头看着手心里的丁香花,整个斗篷里都是溢满了香味,她轻声道:“我好像也忘记过什么事情。” 荀在唐婉身后,嘴角的浅笑渐渐消失,却什么也没说。白皎皎好奇的看了他们一眼,加快了脚程。 回到汝市已是黄昏,他们来到苏怡心的家。 唐婉把那支淡粉色的丁香递给苏怡心:“送你花的他并没有恶意,他是你曾经的朋友。” 苏怡心一见丁香花就有些抗拒,不过还是接了过去:“可是,我在桐市没有朋友。” 唐婉轻叹了口气:“桐市你舅舅家的院子里曾有一棵丁香树。” 苏怡心回想:“好像是。” 荀接过唐婉地话:“事情我们已经解决了,从明天开始,苏姑娘就不会再收到丁香花了。” 苏怡心长舒了一口气,捂着胸口道:“太好了,我心里的石头总算能落地了,太感谢你们了!不过那棵丁香树怎么了?” 唐婉:“它……” 荀打断了唐婉,朝她微微摇头:“那棵树已经枯萎了。” 苏怡心喃喃道:“这样子呀。” 苏怡心送他们出门,离开前,唐婉还是忍不住对她说:“你曾经有一位朋友,他的名字叫棽。” 苏怡心非常诧异,不解。 荀牵起唐婉的手,道:“我们先告辞了。” 苏怡心道:“哦哦,你们慢走。” 走出一段距离后,唐婉问荀:“为什么不告诉她棽的事情。” 荀道:“既是已经忘记的事,便无需再记起。” 唐婉有些生气:“为什么不能记起?” “已经选择遗忘,为什么还要记起。” “你怎么知道是她自己选择遗忘的。” 白皎皎迈着猫步已经甩开他们一小段距离,唐婉迈步追了上去。 晚霞似血,洇染了半边天。 苏怡心在卧室里翻看着小时候的照片,妈妈在楼下喊她吃饭。她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照片下了楼。 桌上放了一张她五岁时的照片,扎着两个小马尾,站在一棵粉色的丁香花树下笑得一脸灿烂。 那支丁香花静静地躺在桌子的书架上,淡粉的的花瓣轻轻地飘落到那张照片上。 第二十一章 识妖少女 这三日,雨一直下个不停。 立秋了,燥热的气温降下来不少,夜里竟然有些凉了。 雨还在下,漆黑的天幕上裹了厚厚的乌云,几道闪电划过,映亮天际。 唐婉拥着白皎皎睡在沙发上,眉头微皱,睡得并不安稳。荀站在一旁,微微俯身,伸手抚上她眉间,等唐婉平息后才转身离开。 清晨,唐婉跟白皎皎被一阵清香勾醒,只见九郎端着两碗配了肉松的什锦粥,跟两碟清口小菜从厨房走了出来。 白皎皎率先从唐婉怀里跳了出去,两只爪子扒着九郎手里的托盘,问道:“你怎么在这儿?那只白毛狐狸呢?” 九郎手忙脚乱地稳住手里的碗碟,才道:“荀大人跟趋庭大人今日有约,所以九郎来负责两位今日的饮食。” 白皎皎顺了一口小菜,道:“想不到他还挺有心。” 白皎皎整个身子吊在托盘上,九郎有些用力不稳:“白姑娘,九郎觉得你还是上桌用餐比较稳妥。” 白皎皎睨了一眼九郎,化成人形,曼斯条理地渡到餐桌前坐下。 吃过早饭,唐婉抱着膝,坐在外廊下,看着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得雨发呆。 消失了几天的李奕鸣拖着个大箱子,乒乒乓乓、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看到唐婉,打招呼道:“呦,小婉,好久不见!” 唐婉点点头以示回应,白皎皎见李奕鸣拖着个大箱子,立马抢过来打开,满满一箱子巧克力、糖果、cheese、薯片、饼干,居然还有两瓶Whisky。白皎皎两眼放光,直接就地开吃。九郎细心地泡好茶,端了出来,白皎皎嫌弃道:“我要喝可乐,不,直接拿酒杯跟冰块,把酒开了。” 九郎道:“诶?这才刚吃过早饭,饮酒是否为时过早?” 白皎皎嚼着cheese道:“你们狐、额……就是事儿多,喝个酒都要叽叽歪歪。” “可是这……” 白皎皎不耐烦道:“可是什么可是,快去!” 九郎说不过白皎皎,只能去厨房操办。 李奕鸣看着九郎的背影门道:“这是谁呀?穿着打扮倒是跟荀先生挺像。” 白皎皎抓过一包海盐醋口味的薯片,撕开道:“是狐、荀的跟班。” 李奕鸣两眼放光:“跟班?你们还缺跟班吗?超有钱那种。” “……”白皎皎一脸看白痴的表情,望着李奕鸣一言难尽。 李奕鸣挠了挠头,想起今天来的正事,兴奋道:“对了,据说城西有座旧宅子最近在闹鬼,咱们一起去看一看呀!” 白皎皎尝着薯片味道不错,从一堆零食里又找出一包,撕开递给唐婉,撇嘴道:“就知道你无事献殷勤,铁定没好事。” 李奕鸣不以为然:“闹鬼啊?你们不好奇吗?” “不。” 白皎皎斩钉截铁回道,唐婉跟着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感兴趣。 李奕鸣不死心道:“小婉,你身为唐氏后人,怎么对鬼神之事这么不感兴趣呢?你这样是不对的,我们一起去看一看,一定超有意思,说不定真的能见到鬼呢!” 九郎端着托盘从厨房走出来,刚好听到李奕鸣地话,接道:“今日天气不好,不适宜出门,小姐还是不要出去了。” 李奕鸣道:“嗨,就这点雨算个毛线,这叫情趣!” 九郎道:“看这雨势,到中午定会变大,还是不要出门为好。” 李奕鸣咬咬牙,放大招道:“我听说城西有家新开的馆子,鱼做得极好,不如我们一道去尝尝鲜?” 白皎皎一听有鱼,圆溜溜的眼睛里直冒小桃心,连忙放下手里的薯片,拍拍手道:“真的吗?!真的吗?!既然这样,事不宜迟,走吧,我们去尝尝。” 李奕鸣得逞,笑眯眯地站起来。 九郎阻止道:“小姐,这种天气还是不要出门为好,淋了雨事小,万一感冒了就不好了。” 白皎皎此刻满心都是鱼,听九郎啰嗦个不停,心生不满,掐腰瞪眼道:“你怎么这么多事,撑把伞不就完了。” 九郎为难:“可这……” 唐婉抬头看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吵个不停,半晌,道:“我在家里陪九郎。” 九郎松了一口气。 李奕鸣一脸失望:“诶?小婉你不跟我们一起?” 唐婉看了看李奕鸣,又看了看九郎,想了想,点头道:“嗯。” 白皎皎哪管这些,已经蹿了出去,回头对他们喊:“走不走啊?!快点!磨磨蹭蹭都快中午了!” 李奕鸣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 临近中午,雨势果然变大,没一会就倾盆而下。 午间新闻在播报积水情况,连日大雨让市中心的的排水系统不堪重负,城西也受到牵连,反倒是老城区情况良好。 下午,雨势小了不少。 九郎拎着购物袋,对唐婉道:“我要去超市买晚饭的食材,小姐要不要一起?” 唐婉想了想,点头同意,拿了伞跟九郎一起出门。 他们买完食材,抄了条平时少走的近路回家。 汝市旧城区标志性的古巷,因为下雨,路上行人寥寥。 九郎吸了吸鼻子,道:“好香的味道。” 向前走了一段路,唐婉也闻到了,是面包店烘焙的香气。 九郎惊喜道:“想不到这种老巷子里居然会有面包店。” 远远地能看到转角处面包店墨绿色的招牌,一个撑着浅蓝色雨伞的女孩在橱窗前买面包。而她的身后站着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妖怪,趁女孩不注意,顺走了她的钱包,女孩还在无知觉地选择面包。唐婉跟九郎正巧看到这一幕。 等到要付账时,女孩才发觉钱包不见了,望着包包上两个湿哒哒的怪异指印,脸上表情复杂。她皱着眉咬了下嘴唇,跟橱窗里表示自己不要选好的面包了。 女孩转身要走,唐婉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女孩被偷走的钱包递了过去。 谁知女孩一脸惊恐,下意识伸手拍掉了唐婉手里的钱包。 面包店的老板娘好奇地探出头来看他们,女孩捡起钱包,脸色难看地离开了。 九郎赶忙上前,问道:“小姐,没事吧?” 唐婉摇摇头,望着女孩匆匆离开的背影出神。 “那我们回去吧。” 刚才,那小妖怪在女孩身后偷盗得逞,喜滋滋地拐进另一条巷子。刚跑了没两步,就被唐婉一把拎了起来,要回了钱包。 九郎看着唐婉被拍红的手腕道:“刚才那小姑娘真是不识好人心,小姐好心帮她要回了钱包,她不道谢就算了,居然还出手伤人,真是太过分了。” 第二十二章 识妖少女(2) 走到半路,九郎突然放开手里的购物袋,护在唐婉身前,警惕地问道:“什么人?” 一个虎背熊腰的大块头,身后藏着刚才那只偷钱包的小妖怪,站在屋檐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唐婉跟九郎。 那只小妖怪探出头来,指着唐婉尖声道:“大哥,就是她,坏了我的好事,害我白忙一场。” 大块头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唐婉,道:“哦?好一个奇特的小姑娘,连妖鬼的闲事都敢管。”说着从屋檐上一跃而下,冲着唐婉而来。 九郎化成原型,抬掌接下大块头的一招,道:“是它有错在先,你们不知悔改也就罢了,居然还出手伤人,实在欺人太甚!” 大块头蛮横道:“少在这跟我咬文嚼字地讲道理,老子不吃你这一套,老子说的就是理,老子做什么都是对的。” 九郎用尾巴护住唐婉,继续道:“现今世道难行,我们身为同类,应当互助生存,哪有互相残害的道理。” 大块头懒得听九郎废话,做出攻击姿态。 “你这么做,会被同类唾……”九郎还没有说完,大块头“呸”了一声。直接扑了上来。九郎用身体去挡,只见大块头一个旋身,探出五爪,朝唐婉面门抓去,就在它即将得手的时候,突然一愣,对唐婉喃喃道:“你……你是……” 这时一只巨型杂色花狸猫窜了出来,一口咬住大块头的脖子,把它恶狠狠地甩到了墙上。 白皎皎落地瞪着九郎,教训道:“你这只红毛狐狸怎么那么多废话,遇到这种事,你不直接上去咬断它的脖子,还在啰嗦什么,难道等它洗干净了主动把脖子伸给你啃吗!” 九郎解释道:“君子动口不动手,身为同类更不该互相残害。” 白皎皎化成猫咪的形态,对九郎翻了个大白眼,边走边嫌弃他碍眼:“去去去,一边儿去,就是只红毛狐狸,还君子呢,哼。小婉你没事儿吧?” 唐婉望着被咬断脖子,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的大块头,久久没有眨眼。 白皎皎凑上前去:“小婉?” 唐婉这才回神,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另一只小妖怪看着眼前的变故,惊得差点从屋檐上摔下来,白皎皎对它一个呲牙,它就慌不择路地夹着尾巴逃了。 唐婉对白娇娇道:“你不是跟李奕鸣在城西吗?李奕鸣呢?” 白皎皎一听,脸瞬间黑了几分:“别提跟我提他,一提我就来气。这个李奕鸣竟出些馊主意,都怪他,非得去那个什么破宅子,害得我鱼没吃成就算了,还差点被水淹死。你不知道,车都被水淹了那个白痴还不死心,在他面前又不能随便使用妖力,差点我就回不来了,气死我了!” “那李奕鸣呢?” 白皎皎傲娇道:“哼!谁管他。哎呀,我都快饿死了,我们快点回去。” 九郎一边捡起购物袋,一边对白皎皎苦口婆心地劝导:“再怎么说你也不应该把李公子一个人丢在城西,他早上带着那么多礼物,你这样做不合礼数。” 烦的白皎皎冲他直呲牙,九郎才作罢。 直到临近黄昏才又见到李奕鸣的身影,李大少爷浑身湿透趴在外廊下装死。 白皎皎用脚踢他:“你把地板都弄湿了,快滚回你自己家里去!” 李奕鸣抱着蒲团瓮声瓮气道:“白姑娘你太不讲义气了,居然就那么抛下我自己回来了,亏我给你带回来那么多零食。” 白皎皎冷眼看着他:“哼,你害我没吃到鱼,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李奕鸣半闭着眼睛,道:“我头好疼,你让我睡一会。” 九郎拿着毛巾递给李奕鸣,他有气无力地接过去,盖在在头上。 九郎关心道:“李少爷,你还是回去换身衣服吧,不然着凉了就不好了。” 李奕鸣摆摆手,继续装死。 见他这样,九郎也没辙,只能任由他装死。 深夜,雨停了。 一轮清月拨开云雾,高悬于空。 一间草庐隐匿在葱郁的竹林里,一豆烛光映在窗前。荀推开门,湿润清凉的空气扑面而来。趋庭手执酒盏,虚靠在凭几上,漫不经心道:“你一直这么拖着真的好吗?” 月光把荀的影子拖得长长的,他仰望漫天星河久久不语。 最后回应趋庭的是他渐渐消失在夜幕中的背影。 清晨,荀已经在厨房忙碌,他把肉皮处理好,拿去汆水,切成小条,跟姜片葱结一起小火煮至软烂,煮好后捞出猪皮跟葱姜,过滤留汤冷藏。面粉加酵母、糖搅匀,慢慢加水揉成表面光滑的面团,室温醒面半小时。葱姜切碎,同花椒一起泡入清水。五花肉剁成肉馅,加盐、糖、料酒、香油、淀粉搅拌均匀,刚才泡好的葱姜花椒水过滤,边搅拌肉馅边慢慢葱姜花椒水,直至肉馅起胶上劲。半发好的面团放进冰箱冷藏,取出冷藏好的猪皮冻切碎,加入肉馅搅拌均匀。面团揉好,切成剂子,擀皮,放肉馅,包成生煎包。平底锅放油,生煎包口朝下,依次码进锅里,中火煎2分钟,底面上色后加入半没过生煎的清水,煎10分钟左右,待锅里的水分蒸发后,开盖撒上熟的黑芝麻、葱花,再盖上盖子闷1分钟,出锅码盘。 唐婉被吵醒,睡意朦胧地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跑去厨房,看到正在准备做汤的荀。 “饿了?”荀见她傻愣愣地跑进来,停下手里的活问道。 唐婉的大脑开始运转:“嗯。” 荀揉了揉她跟鸡窝一样的头发,笑道:“马上好了,出去等。” 白皎皎也被生煎的香味勾了起来,九郎擦着汗从外面走了进来。 “巷子里的积水都清理干净了。” 连着几日雨下个不停,巷子里年久失修的低洼地带多少还是积了些水,雨刚一停,九郎就去清理积水了。 荀端着生煎跟鸡蛋汤从厨房走了出来对大家道:“吃饭了。” 白皎皎早就两眼放光地等在餐桌前,等待投喂。 刚出锅的生煎,皮薄松软,底层焦黄酥脆,一口咬下鲜美的肉汁在嘴里爆开,简直鲜掉眉毛。 一连吃掉两个,九郎才腾出功夫来,赞叹道:“想不到荀大人的厨艺如此了得,这肉馅鲜嫩多汁,实在美味!” 荀笑了笑,给唐婉盛了一碗鸡蛋汤,对唐婉问道:“好吃吗?” 唐婉连连点头:“好吃。” 白皎皎一连吃了十几个,心满意足的喝着鸡蛋汤。 吃过早饭,九郎就告辞了。荀把积攒了数日的脏衣服床单被罩全洗了个遍,在院子里拉了绳子,顺带连有些泛潮的薄被也晾了出来。 第二十三章 识妖少女(3) 阳光明媚,唐婉无所事事地靠着外廊的柱子,抱着本杂书昏昏欲睡,这时回廊深处传来声音。 荀连忙停下手里的活儿,道:“哦呀,有客人。” 一个身材丰腴的中年妇女,带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走了进来。中年妇女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对身后的女孩道:“你过来给人家看看,到底有什么毛病。” 女孩低着头走上前来,唐婉见她莫名眼熟,待女孩微抬起脸,发现这是昨天她跟九郎遇到的那个女孩。 中年妇女道:“她总说自己能看见鬼,你看看能有什么办法让她看不见吗?天天阴阳怪气地让人不舒服。” 荀端详道:“虽然能理解你的困扰,但这种事情没有办法。” 中年妇女直接拍了桌子:“什么?解决不了,你们不是号称可以通灵驱鬼吗?这么点小事都解决不了?” 荀也不恼怒,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中年妇女被盯得发毛,讪讪道:“她,她会不会是被什么俯身了?” “没有,她很正常。” 中年妇女皱着眉头还想说什么,被荀打断:“爱莫能助,白皎皎送客。” 中年妇女只能带女孩离开,女孩从头到尾低着头,什么话也没说。 荀见唐婉一直在出神,便问道:“怎么回……”唐婉恍若未闻,起身追了出去。 白皎皎送完客人,跟唐婉擦肩而过:“小婉,你干嘛去?” “……” 中年妇女跟女孩走出巷子,停在一辆日产车前:“别跟着我,晦气死了,自打你到了我们家,我们一家都跟着你倒霉,我看你跟那倒霉的妈一样,都是扫把星,天天阴阳怪气,人不人鬼不鬼的,离我远点!我可不想你妈一样出车祸。”她气势汹汹地发了一通脾气,摔上车门走了。 女孩一言不发地低着头,踢着脚下的青石板。她停了一会漫无目的地走了起来,走了一会,停在一个秋千架前。 “吱呀——吱呀——” 唐婉跟孙沁坐在秋千上,阳光透过葱郁的枝叶,在她们脚下投下时隐时现的光斑。 孙沁盯着脚下移动的光斑,道:“你是人类?” “嗯。” 孙沁道:“之前对不起,我以为你是……” 唐婉歪着头去看她:“妖鬼?” 孙沁眯起眼,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嗯。” 唐婉脚上用力,秋千“吱呀——吱呀”地轻轻晃起来:“你经常看到妖鬼吗?” “从小时候起就经常会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后来发现只有我自己看得到,你也能看得到吗?” 唐婉点头道:“可以。” 孙沁有些羞涩:“我是第一次见到跟我一样能看到的人。” 唐婉问:“你好像不太喜欢它们。” 孙沁惊讶地看着她:“你喜欢这些异类?它们可是异类,动动手指就能捏断我们的脖子。” 唐婉道:“嗯……它们不是全部都会做坏事,它们很多时候跟我们一样有感情……” “不一样!”孙沁激动地站了起来,打算了唐婉的话,眼里满是恨意道:“它们跟人类不一样,爸爸说妈妈是出车祸去世的,不是的,我看到了,是它们,是它们干得,是它们害死了我妈妈,妖鬼什么的,不存在就好了,如果可以把它们都杀光才好!”孙沁盯着唐婉,摇摇头,“你这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什么都不懂,你试过被它们夺取至亲的痛苦吗?你亲眼见过亲人被它们夺取生命的的场景吗?不,你没有,所以你才能轻飘飘地说出这种话,它们是恶魔,不该存在的恶魔!” 唐婉愣愣地看着孙沁跑远的背影,不知该说什么好。 “人有很多事情都无可奈何,谁也帮不了。” 看唐婉垂头丧气的模样,荀忍不住蹲下揉了揉她的脑袋:“人各有命,别想那么多,我们回去。” 随着天气转凉,白皎皎开始换毛,所到之处无不猫毛乱舞。 荀每天举着扫把,对着一地猫毛狠狠咬牙:“你丫激素吃多了吧,这才几月你就开始掉毛。” 白皎皎摇着尾巴不以为然:“你变成狐狸照样也会掉好吗?”说着一个甩尾,扫了荀一脸猫毛。 荀直接抓狂道:“既然掉毛就不要到处乱晃!!” “哼~”白皎皎白了荀一眼,踩着猫步到处乱晃去了。 忍无可忍的荀直接冲进屋里,拿出一把剃刀,准备把白皎皎的毛剃光。离荀六米远的白皎皎感受到强烈的杀意,一个激灵,浑身猫毛炸了一圈,回头看到荀手里的“凶器”后,直接“嗷”一声就往墙头上窜。荀显然不准备放过白皎皎,一个健步追了上去。 唐婉看着争执不休的一狐一猫,默默掏出手机,打开某知名购物APP,下单了扫地机器人。 扫地机器人非常效率的被当然派送到家,荀好奇地摆弄了好一会儿,看到机器人开始工作,才心满意足地做饭去了。白皎皎禁足令被解,对这个傻乎乎的扫地机器人心存好感,便一屁股坐到辛勤工作的机器人身上,跟它套近乎。 一场争执暂时化干戈为玉帛。 这天唐婉陪荀去菜市场买菜,今天菜市场里有某品牌在做周年活动,其他商户为了对抗也纷纷降价,一时间菜市场里热闹非凡,人头攒动。 不少大爷大妈们抵抗不住打折的诱惑,开启不要命血拼模式。 大爷大妈们仿佛天赐神力,肩扛手提,无所不用其极。更有甚者直接拖家带口,推着推车全家出动。 有个大妈一手拎着一袋大米,一手牵着四五岁的小孙子,在跟某品牌的工作人员争吵不休:“你们只是说一人限量一袋,又没规定年龄,我孙子怎么就不能算一个人?” 工作人员被一脸尴尬:“这,我们上面要求……” 大妈一脸天不怕地不怕,瞪着工作人员道:“什么要求不要求的,赶紧的,我还要去买别的呢,别在这浪费我时间!” 几番抗争,某品牌工作人员败下阵来,同意多给大妈一袋大米。其他带孩子的听到风声,蜂拥而至,把通道挤得水泄不通。 荀跟唐婉好不容易挤到水产部,看到新上得大闸蟹在做活动,荀立刻加入战线。唐婉则被推来推去,越挤越远,唐婉受不了菜市场里的人声鼎沸,挨山塞海,索性退了出去,在外面等荀。 唐婉买了只冰激凌坐在花坛上等荀出来,看到路对面,孙沁脸色不对劲儿的匆匆路过,没来得及多想就跟了上去。 第二十四章 识妖少女(4) “孙沁。”唐婉追上她,从背后拍了她一下,道。 孙沁转过头,扯出一个大大地笑容:“是你?” 唐婉道:“你怎么了?” 孙沁的眼珠僵硬地转动了一下,道:“我要去一个地方,可是一个人有点害怕,你能陪我去一趟吗?” 唐婉看着孙沁,沉默了一会儿,道:“好。” 孙沁嘴角挂着笑意,指着前面的路道:“我们走。” 唐婉没有说话,默默地跟了上去。孙沁带着她越走越绕,周围的人声渐渐散去,她们拐进一条没有人烟的旧巷子。 唐婉落后孙沁半步,打量了一下四周,突然出声道:“你把孙沁怎么了?” 走在前面的孙沁停下脚步,缓缓转过头,露出一个扭曲地笑容,声音又尖又细:“哦?区区一个人类居然如此敏锐,被你发现了。” 唐婉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道:“马上从孙沁身上离开。” “孙沁”歪了一下头,哈哈大笑起来,她转过身体,道:“就凭你也敢命令我?哼,这次你可没有帮手在身边。” 唐婉皱着眉,看着“孙沁”不太协调地动作,道:“是你犯错在先,况且这件事跟孙沁没有关系。” “孙沁”目眦尽裂地瞪着唐婉:“所以你们就要了我大哥的命?” 想到大块头,唐婉黯然:“我并不想要你大哥的命。” “哈?你们人类不是常说杀人偿命吗,我奈何不了那只猫妖,那就由你来替它给我大哥陪葬吧!” “孙沁”伸着手臂朝唐婉脖子抓去。 另一边,菜市场。 荀排除万难,终于挤进摊位前面,朝旁边伸手去拉:“小婉,我们今晚……”话还没有说完,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大妈……额,大姐满脸红晕地回握住荀的手,看着他娇羞地晃了晃。惊得荀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连忙松了手,四处去看唐婉的身影。大姐一看荀松了手,生怕他走似的,立刻靠到荀怀里,抓着他的衣襟:“小哥哥,不要这样,人家要牵手手。”那声音听得荀的头发都要炸了,想赶紧离开,奈何身边挤得都是人,一时半会脱不了身。大姐见此情景,乐开了花,忙不迭地像双面胶一样贴在荀身上。 大闸蟹也顾不得买了,荀像逆行的沙丁鱼一样,跌跌撞撞地往拥挤的人群外挤,大姐落在后面,不停的朝荀靠近,嘴里还喊着:“小哥哥,小哥哥不要丢下人家。” 好不容易挤了出去,突然,荀整个人像触电一般顿了一下,大姐抓住机会,一把拉住他的手不放。 四周没有唐婉的身影,他下在唐婉身上保护她的咒术被触发了,那个咒术只能保护她一次,他必须马上到她身边。大姐紧抓着他的手惹怒了他,他再也顾不得其它,使力甩开了大姐,大姐像个被扔出去的麻袋一样砸进人群。拥挤的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喊叫,而此时荀已经没了踪影。 旧巷子里,唐婉侧身躲过了“孙沁”伸过来的手,“孙沁”暴怒,大喊一声朝她而来。运动不是唐婉的强项,唐婉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没跑两步,左脚就崴了一下,脚腕一阵剧痛,“孙沁”趁此就要掐住唐婉的脖子。 一阵淡蓝色的光闪过,唐婉额头慢慢印出一个符文,“孙沁”被弹了出去。 “孙沁”冷笑一声,道:“好啊,挺有一手的,不过,这种小伎俩只能保你一次,你不会以为这种小咒术能一直护着你吧!”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唐婉,一把揪住唐婉的衣领把她提了起来:“去死吧!”唐婉口中默念,划破的食指跟中指在“孙沁”额头上画出符文,大喝一声:“退!” “孙沁”立马像被火烧一样,痛苦地挣扎了一番,小妖怪还是从孙沁身上分离出来,孙沁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唐婉幼时经常看爷爷用咒,虽然后来唐谦修禁止她接触巫术,但她还是耳濡目染地接触过一些,虽然不精,但对付这种小妖怪还是有些作用的。 小妖怪痛苦地捂着脸,喊道:“你竟敢!!”说罢便露出原形朝她扑了过来,唐婉根本来不及念咒,便被它扼住脖子,看着它张开獠牙,唐婉呼吸困难,难以集中精神。千钧一发之时,原本气势汹汹的小妖怪突然撤了手,唐婉跌进一个怀抱里。荀赶到,看到唐婉被掐着脖子的情景,怒气从脚底窜到头顶。他一手搂着唐婉,一手掐着小妖怪脖子,时常挂着笑容的脸上怒气冲天,唐婉都能听到小妖怪脖子的骨头在“咯咯”作响。她咳嗽着拉住荀的手,张口根本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只能对他摇头。 小妖怪已经翻了白眼,唐婉使劲儿拉他:“不要……咳咳咳,不……” 荀把它甩了出去,怒声道:“有多远滚多远,以后再让我看到,绝不容你苟活!” 小妖怪颤颤巍巍爬起来,没跑两步一个趔趄又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荀检查了唐婉的伤势,确认没有大碍后,厉色道:“发现不对劲为什么不先告知我,如果我没有赶过来怎么办?!” 唐婉自知理亏,非常识趣地认错:“对不起。” 荀怒气不消:“别以为说句对不起就完了,以后不许以身犯险,听到没有!” 唐婉连忙点头,哪知荀还不作罢:“为了防止你下次再犯,今晚上不许吃饭,好好面壁思过,长长记性。” 他们把孙沁带回了唐宅,孙沁一直昏睡着。 本以为不让她吃饭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晚饭的时候,他真的不让唐婉上桌吃饭。 白皎皎叼着小鱼干,惊讶道:“狐狸,你吃错药了?干嘛不让小婉吃饭。”荀飞来一个气场强大的阴鸷眼刀,生生把白皎皎嘴里的小鱼干吓掉进了汤碗里。平时他们闹归闹,但白皎皎从来没有见过荀发怒,不知道唐婉做了什么让他发这么大火。白皎皎作为一只明哲保身猫,给唐婉递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识趣地噤了声。 唐婉只能委屈巴巴地饿着肚子,看着荀跟白皎皎津津有味地吃晚饭。 第二天,荀做了桂花栗子鸡头米糖水,饿了一晚上的唐婉连喝了两碗。白皎皎边喝边吧唧嘴道:“味道真不错,要是再有条烤秋刀鱼就完美了。” 荀没好气道:“要吃自己做。” 孙沁醒了过来,大脑一片空白地看着陌生的房间,听到外面有说话声,就起身出去了。唐婉看到孙沁醒了,便问道:“饿了吗?这里有糖水,坐下来一起喝。” 孙沁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荀给她盛了一碗,示意她坐下喝。她本来有些犹豫,可是耐不住肚子一遍又一遍地抗议,只能红着脸坐下。 “我怎么会在这儿?”她的记忆只停留在了昨天去家附近的菜市场买早餐的路上。 荀跟唐婉对视一眼,道:“我们昨天在去菜市场的路上看到你昏倒在地上,就把你带了回来。” 孙沁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只能默不作声地喝完了一碗糖水,荀又给她添了一碗,原本还好好的,喝着喝着孙沁的眼泪就掉进了碗里。 白皎皎吐槽道:“你看看,准是你做得不合人家胃口,还硬給人家盛两碗,把人为难哭了吧!” 孙沁连忙擦干泪,解释道:“不是,不是,真的很好吃,我只是很久没有这样坐着跟别人一起吃饭了。” 唐婉道:“你要喜欢,以后可以经常来吃。” 白皎皎道:“这个可以有,反正狐……额,他做饭好吃。” 孙沁道:“你们不会觉得我能看见那些东西是个麻烦吗?” 白皎皎无所谓地耸耸肩,心道:我们就是你说得“那些东西”。 唐婉道:“我们都能看到,没人会觉得你是麻烦。” 正说着呢,李奕鸣像踩着风火轮儿似地刮了进来,看到他们在吃东西,凑过来问道:“你们在吃什么?很好吃的样子,诶?又有生面孔,你好我是住在隔壁的李奕鸣,你是?” 白皎皎指着李奕鸣道:“喂!你要不要脸,那是我的小鱼干。” 孙沁看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吵个不停,一脸不知所措。唐婉早已习惯,一脸淡定地喝着糖水,荀直接离席。 唐宅里,热闹的一天开始了。 第二十五章 金桂 金风送爽,天朗气清。 怡人的气候让刚经历过酷夏洗礼的人们彻底松懈了下来,荀在树下给唐婉搭了个秋千架,做了吊椅,挂了纱幔,唐婉喜欢的不得了,没事儿就窝在上面。 午后,荀忙完家事,泡了杯清茶坐下来休息。白皎皎照常趴在扫地机器人身上,跟它的机器人好友联络感情。唐婉抱着iPad趴在秋千架上看得起劲儿,荀有些好奇,就泡了杯花茶,拿了一碟核桃酥端给她,顺便偷看她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兴致盎然。 只见iPad屏幕上,一个带着奔尼帽的黑胖小哥,背包上挂着一只鸡跟一口锅在山间穿行,最后停在一座瀑布前,杀鸡,拔毛,调味,和泥,烧鸡,戏水,敲壳,吃鸡,埋葬,立碑。一气呵成,看得荀目瞪口呆。唐婉吃着核桃酥,点了重播,2刷起来,荀摸着下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忍不住道:“天气这么好,不如明天我们也去登山,顺便野炊一下?” 唐婉回过头,期待的眼睛里全是小星星。 “做点什么好呢?”荀端着托盘往回走,唐婉跳下吊椅,追上他,把iPad递给荀,上面的视频正好暂停在小哥撕下一条鸡腿的画面。 荀笑道:“叫花鸡?” 唐婉直点头,荀宠溺地揉了揉她的短发,道:“再做个核桃饭?” 唐婉撒欢儿似的,一口气跑回屋里,翻箱倒柜一番,找出了双肩包、帽子、墨镜等许多出游的东西,摊在地板上。 荀跟上来,靠着门框笑看着她的一番动作,考虑着去哪里合适。 晚上,荀在厨房准备明天野炊的食材,唐婉兴奋地围在他身边转圈,看他把花椒跟盐炒香,擀碎,同料八角碎、料酒、酱油撒在鸡身上,再加入姜片葱段,均匀涂开,顺便给鸡做了一个全身马杀鸡,放入冰箱冷藏腌制。 准备完成后,荀揉了揉唐婉的脑袋,笑道:“快去睡,明天要早起,不许赖床。” 唐婉乖巧地点点头,她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对明天的期待,越想越睡不着。 凌晨四点,唐婉刚刚进入深度睡眠,荀已经起来准备早餐了。 他拿出核桃捣碎,淘好米,蒸米饭时加入核桃碎,一小勺酱油,少许米酒跟一点点糖一起煮。趁着煮饭的时候洗了樱桃小番茄、葡萄,切了哈密瓜、猕猴桃、梨子,装进保鲜盒。然后煎了蛋卷,小香肠,清炒了一份西蓝花。蒸好的核桃饭捏成饭团,同刚才做好的配菜一起装进饭盒。 最后把腌制了一晚上的叫花鸡用保鲜袋封好,放进便携冷藏箱装好。准备好一切后荀才把唐婉跟白皎皎叫了起来。 白皎皎伸了个懒腰,嗅到了空气里食物的香气,立马清醒,自个儿去寻食去了。 唐婉昏昏沉沉地坐起来,一头短发乱得像鸡窝,脚步虚浮地走去洗手间洗漱。 早饭就是刚做好的核桃饭团跟豆浆,唐婉勉强吃完一个饭团,喝了两口豆浆,强打起精神。白皎皎头一次心甘情愿且积极地做一次车夫,早早变成原形,等在院子里,荀把装满食材的大口袋挂到白皎皎脖子上时,它也破天荒地配合。 荀先跳到白皎皎的后背上,朝唐婉伸出手,唐婉抓住灵巧的翻了上去。 清晨的空气里透着凉意,唐婉裹了裹隐身的袍子,觉得有些冷,忍不住趴到白皎皎暖绒绒的脖子上,一个放松倦意袭来,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身处一片葱郁之中,日头高照,白皎皎懒洋洋地趴在草地上任唐婉在自己身上睡着。荀在不远处的溪边走走停停,寻找适合生火的地方。树林深处一阵窸窣声,白皎皎机警地转过头,死死盯着出声处。没一会儿一只小狐狸叼着一捆枯枝从草丛里窜了出来,白皎皎无聊地趴下头,继续打盹。 唐婉再也睡不着,伸了个懒腰,从白皎皎背上滑了下来。 “小婉,你终于醒了!”白皎皎见唐婉醒来,立刻化成猫形,撒起欢儿来。 九郎把枯枝放到荀身边,荀已经选好了地方,拿着把小铲子铲起土来。 唐婉好奇地跑过去,九郎朝她打招呼:“小姐。” 看到唐婉一脸疑惑,九郎主动解释道:“后面的那座青爻山是九郎的家,小姐上次还去参加了九郎姐姐的婚宴。九郎今日正好在山中采蘑菇,偶然相遇,见荀大人要生火,便拾了些柴火。” 唐婉见荀要生火便兴奋地揽活,奈何左点右点都不见明火,反而呛了自己一脸黑烟。荀无奈地笑笑,打发她自己去玩儿。 唐婉脱了鞋子,在溪水里洗了把脸,看到溪水里有许多小鱼游来游去,想抓几只,鱼儿灵活地躲避着唐婉抓捕。白皎皎听到动静,也跑了过来,看到游来游去的鱼儿立马来了精神,露出尖锐的小肉爪,加入捕鱼行列。 爱吃鱼的白皎皎,抓鱼的天资过人,没一会儿就抓了四五条,唐婉开心的不得了。 抓了一会儿抓累了,白皎皎叼着一串小鱼到荀面前道:“狐狸午饭加一道烤鱼。” 唐婉坐在溪边晒太阳,脚丫泡在潺潺溪水里,偶尔有鱼儿从她脚边绕过。视线所到之处一片葱郁,鼻间飘过木柴燃烧后特有的香气,耳边是荀跟白皎皎争执鱼是烤还是做汤的好,还有九郎偶尔劝和的声音。明媚的阳光洒在溪水上,映出一片波光粼粼,唐婉抬起头,秋日的天空很蓝很空旷,偶有云朵飘过也是薄薄一层。 一只麻雀不怕生地落在一块儿鹅卵石上,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唐婉。 唐婉深吸一口气,竟然生出一番岁月静好的感觉。 九郎在荀跟白皎皎之间实在插不上话,就挎起自己的小竹篮,走到唐婉身边对她道:“小姐要不要跟我去采蘑菇?这个时节林子里正好有许多成熟的野果子。” 唐婉笑着点点头,跟九郎朝林子里走去。 如九郎所言,林子里到处都是成熟的野果。酸的人口水直流的野葡萄,硕果累累的板栗个个笑开了口,剥开坚硬的外壳清脆香甜,满树的青苹果酸甜多汁,红彤彤的山楂果在翠绿的枝叶下煞是好看,黄橙橙的柿子高高挂在枝头,像一个个小灯笼,被压弯枝头的石榴树随风微微摆动。 唐婉忙碌地穿梭在其中,吃得不亦乐乎。 第二十六章 金桂(2) 在唐婉吃完一个大石榴后,九郎再也忍不住出声劝阻道:“小姐,水果虽然好吃,但不宜多食,当心多食伤身。” 唐婉把满嘴石榴籽儿“噗噗噗”吐到草丛里,拍拍手,打了个饱嗝表示同意。 前面小斜坡上长了满满一片鸡枞花,非常漂亮,九郎开心地跑过去采。唐婉觉得有趣,也四处寻找漂亮的菌子。 “小姐这种蘑菇有毒,不能吃。”见唐婉抱着一蓖麻叶颜色艳丽的小红菇往竹篮里倒,九郎连忙阻止。 唐婉指着篮子里的小红菇跟其他菌类道:“这个比这个好看。” 九郎苦笑着把小红菇从竹篮里往外捡:“这个吃进肚子会看见小人儿跳舞的。” 唐婉瞪大眼睛,一副想试的样子,九郎赶忙道:“是中毒!中毒!不可以吃!”她这才作罢。 九郎只能边采边教唐婉认可食用的菌类,然而唐婉的兴致显然不在认蘑菇上,只认了几种就自个儿跑去玩了,九郎只能叮嘱道:“小姐林子大容易迷路,你在我附近玩即可,万不可走远。” 唐婉点头道:“好。” 唐婉虽然满口答应,可等九郎采完蘑菇一回头,已经不见她的踪影,九郎像被雷劈了似的,一竹篮蘑菇也不要了,满林子寻找起唐婉来。林子里各种味道混杂,他们刚才又东跑西颠地逛了好多地方,九郎寻着唐婉的味道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有见着她的身影,九郎急得喃喃自语道:“小姐,你可千万不要出事!” 唐婉现在哪儿呢?她真的出事了吗? 真相是,唐婉含着根阿罗汉草溜达到断崖边,伸懒腰时一阵风拂过,一股浓郁的花香从崖下飘了上来。她探身去看是什么花这么香,花还没看清,就在峭壁上的半节枯木上看到了一株比白皎皎还肥美的灵芝。 唐婉趴在崖边,努力伸手去够。 差一点,还差一点。 她的指间越来越靠近灵芝,终于够到了,唐婉一把抓住灵芝,还没等窃喜,身体猛然往前一滑,整个身体摔了下去。 死定了!唐婉闭上眼,贪心果然没有好下场。 “好疼!”唐婉拨开脸上的枝叶,浓郁的桂花香气扑面而来。她没有像预期中那样掉下悬崖摔死,这棵巨大茂密的桂花树救了她。 “喂!你把我的花砸坏了,你怎么赔我?” 一声稚嫩的童音在树下响起,唐婉往下一看,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她用红绳绑着两个羊角辫,脸上脏兮兮的,穿着老式的对襟粗布褂子,不合身的粗布裤子别扭地吊在腰上,光着脚,趾高气昂地指着树上的唐婉。 唐婉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是峭壁上一块凸出来的平地,离她掉下来的崖边大约有二三十米的距离,这棵桂花树牢牢地扎根在这悬崖峭壁之上,除了这棵树,这块儿狭小的空间也就还有十几平米的样子,这个小女孩也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唐婉小心翼翼的从树上爬下来,把已经摔成两半的灵芝递给小女孩道:“赔给你。” 小女孩打开唐婉伸过来的手,道:“什么破玩意儿,我要你赔我的花!” 唐婉抬头看了眼这棵开得金灿灿的桂花树,问道:“这棵树是你的?” 小女孩扬着下巴道:“那当然。” 唐婉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女孩态度倨傲:“这句话不是该我问你吗?” 唐婉一时语塞:“额……” 小女孩见唐婉一直不说话,态度稍有缓和,道:“好吧,这次我就放你一马,要是再有下次我决不轻饶你。” “……” “哼!”小女孩背靠桂花树坐下,扬着下巴点了点上空,“你从上面下来容易,想上去可就难了。” 唐婉也走过去,跟小女孩并排坐下:“我是不小心摔下来的,你呢?” 小女孩看了眼唐婉手里的灵芝道:“为了摘这个?” “嗯。”唐婉尴尬地点了点头。 小女孩幸灾乐祸道:“活该!” 唐婉:“……” “我在等人。”小女孩望着远处的山谷道,“等我娘亲。” 看着盛气凌人的小丫头,眼神里突然满是悲伤,唐婉内心酸涩,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在这里等多久了?” 小女孩笑笑道:“不记得了。” 又是一阵沉默。 微风拂过,桂花树巨大的树冠随风摆动,金色的桂花纷纷落下,好似一场桂花雨,空气中满是桂花香甜的味道。 小女孩伸手去接,她拿起一朵金色的桂花填进嘴里,嚼了两下道:“闻起来这么香,嚼起来却是苦的。” 唐婉也拿起一朵放进嘴里,清香过后一阵苦涩在口腔里蔓延。 “你的父母去了哪里?” 女孩摇摇头道:“不知道,娘亲只跟我说让我乖乖在这里等她,她很快就回来接我去找弟弟跟父亲。可是我等了好久好久,娘亲一直没有来。” 唐婉道:“你母亲把你嗯……扔下来的?” 女孩瞪她,道:“你才被扔下来的呢!”她侧过身拍了拍桂花树的树干,像对待老朋友那样,“原先这棵树是长在上面的,后来一直下雨,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迷迷糊糊睡了一觉这棵树就到了现在这里了。最开始它的这些树杈全断掉了,只剩光秃秃的树干,我还以为它活不成了,没想到最后它不但没事儿,反而越长越茂盛了。我等娘亲的这些年,它一直陪着我,就跟我最好的朋友一样。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不知道它是什么树呢!“ 唐婉似是猜到了什么,心生不忍,微微扯起嘴角笑道:“这是一棵金桂,它的花可以泡茶,也可以做成桂花糖,还能做成桂花酱跟桂花糕。” 小女孩歪着头两眼放光地看着唐婉,咽着口水道:“真的吗?好吃吗?我从来没有吃过,桂花糖是不是很甜,很好吃?!” 唐婉点头道:“嗯,很甜,很好吃。” 小女孩双手握拳,拢在胸前,满脸期待:“好像尝一尝啊!” 唐婉摸了摸她的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歪着头,乌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唐婉道:“你笑起来真难看,还是不要笑了。” 唐婉果然收回了僵硬地笑容,小女孩一脸计谋得逞,满意笑道:“我叫丫头,你呢?” 唐婉看着小女孩的眼睛,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叫唐……” 第二十七章 金桂(3) “小姐!小姐你在哪儿?!” “小婉!小婉!!” 唐婉还没把自己的名字说完,九郎跟荀的声音就断断续续传了过来,唐婉连忙起身,从树冠的间隙看到白皎皎驮着荀在空中,唐婉用力朝上喊道:“这里!” 白皎皎在空中转了个弯,四处寻着出声处,荀指着峭壁上的桂花树道:“那里。” 白皎皎这才隐隐约约看到那里的人影,急急冲了下去。巨大的气流让桂花枝叶摇曳,纷纷扬扬落下一场桂花雨。 丫头气急败坏地站起来喊:“我的花!” 白皎皎将将蜷停在这块狭小的空地上,一身杂毛上落满金色的桂花,登时变得香喷喷,浓郁的桂花香让它连打了三个喷嚏。九郎顾不得其他扑了过来道:“小姐,可算找到你了,急死我们了,阿嚏!” 荀用袖口掩住口鼻,打量着这块小小的地方,眼神在丫头身上停留片刻,最终落在唐婉身上。 唐婉自知理亏,微不可查的往九郎身后挪了一咪咪,弱弱道:“我只是想采灵芝。”说着把地下摔成两节的灵芝捡起来给他们看。 可是荀的脸色好像又难看了几分。 丫头见没人搭理她,小脚往前一迈,两只小手往腰上一叉,气势十足道:“你们几个赔我花!” 唐婉、白皎皎跟九郎闻声齐刷刷看向丫头,荀也漫不经心转过头,四双眼睛一起盯着丫头,让她有心气短,但她还是扬着头装作理直气壮的样子。 九郎问道:“你是谁?” 丫头道:“你管我是谁,弄坏了我的花你们就得陪!” 白皎皎道:“哪里来的孤魂野鬼,敢在老娘面前放肆,小心老娘一口咬断你的脖子。” 丫头咽了咽口水,道:“你……你敢!” 白皎皎“哼”了一声,道:“我有什么不敢的!”说着是真伸着脖子作势去咬丫头。 唐婉拦在白皎皎前面,阻止了它。丫头一屁股坐在地上,扁了下嘴,豆大的眼泪滑了出来,委屈道:“你们仗着人多欺负人!” 九郎赶忙安慰她:“我们没有要欺负你,它跟你开玩笑呢。” 唐婉拍了拍白皎皎的脑袋,白皎皎讪讪道:“我就是吓唬吓唬她,谁想到她是个纸老虎。” 聒噪了这么一会儿,荀的耐性耗尽,道:“回去了。” 唐婉把丫头从地上扶起来,蹲在她面前道:“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丫头抹了把眼泪,摇摇头:“我还在等娘亲来接我。” 唐婉叹了口气,道:“可是你娘亲说不定已……” 丫头摇头道:“娘亲说过她一定会回来接我。” 唐婉咬着下嘴唇,荀把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对唐婉摇了下头。唐婉失望地起身,临走前对丫头道:“下次我给你带桂花糖。” 丫头眼里立马来了神采:“你还会再来?” 唐婉点点头,白皎皎起身驮着他们离开,只留下丫头小小的身影站在金桂树旁看着他们离去。 荀看出唐婉的情绪,安慰道:“她的心愿未了是不会跟我们走的。” 唐婉没有说话,九郎惋惜的直摇头:“也是个可怜的小姑娘,看她那身打扮应该是以前闹饥荒时被父母扔在山里的孩子,这山头上有不少这样的可怜孩子,尤其是小姑娘。” 回到溪边,抹了黄泥的叫花鸡已经烤好,盐烤的小黄鱼也已经烤得焦黄酥脆,白皎皎迫不及待叼起一条大嚼特嚼。 荀用一块光滑的鹅卵石,敲碎泥壳,揭开锡箔纸跟荷叶,一股浓郁的鲜香扑面而来。鸡身被烤得微微焦黄,一戳却又肉嫩多汁,让人看了胃口大开。荀撕下一根鸡腿递给唐婉,诱人的香味让唐婉内心的阴霾散去不少,一口咬下去酥烂脱骨,柔嫩不柴,让人相当满足。饱餐一顿,满满的饱腹感成功驱散了坏心情,唐婉满足地躺在餐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荀递过来的水果,望着蔚蓝的天空发呆,耳边是潺潺流水声,偶有风过,如柔荑拂面。唐婉就这样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醒来,身上搭着荀的袍子,唐婉揉着眼睛坐起来,发现东西都已经收起来了,荀正在溪边静坐。唐婉伸了个懒腰,日头已经西移,看了眼时间已经三点多了,这一觉居然睡了将近两个小时。 见唐婉醒了,九郎忙道:“风向转了,怕是要变天,小姐既然醒了,便早些回去为好。” 果然如九郎所言,傍晚的时候起了风,云层开始聚集。吃过晚饭,雨也下了下来。电视里在播报着超强水果台风即将登陆,各个沿海城市发布了暴雨黄色预警,全员贴米字中。 这几天受台风影响,雨一直下个不停。 下雨天也不能外出,只能在屋里闷着。唐婉坐在客厅跟外廊的隔断处发呆,白皎皎在旁边伸了个懒腰,抱怨道:“今年怎么这么多雨。” 唐婉想了想,好像是这样子没错。 荀在厨房“叮叮当当”忙个没完,唐婉跟白皎皎靠在一起打着瞌睡。一觉醒来,雨竟然停了。 唐婉去厨房找水喝,看到荀在做桂花糖。 荀抬头就看到唐婉端着个马克杯傻站在料理台对面,好笑道:“傻站着干嘛?” 唐婉摇摇头。 “想吃桂花糖?” 唐婉楞了一下,点点头。 “还想吃什么?” “桂花糕。”唐婉脱口而出。 荀笑着点头:“好。” 太阳出来了,唐婉坐在外廊下撸猫,细碎的阳光洒在木质地板上,星星点点。荀端着桂花糕跟花茶出来,原本在昏昏欲睡的白皎皎闻到香味,立马来了精神。唐婉也拿起一块,入口软糯细腻,香甜可口。 唐婉放下手里的桂花糕,轻声道:“我想再去一趟青爻。” 荀正在喝茶,从茶杯中抬起眼,道:“去看那个小丫头?” 唐婉点点头,白皎皎舔了下嘴角的糕点渣道:“小婉,你对那个小丫头很感兴趣。” 荀放下茶杯,道:“好,我去准备一下。” 打包了一小罐桂花糖,一盒桂花糕,又包了些家里有的现成点心。白皎皎还煞有介事往里装了两瓶肥宅快乐水,他们一起往青爻山出发。 一路上看到不少被超强台风侵袭后的惨景,他们离青爻山越来越近,唐婉心里隐隐不安,不知道丫头那里怎么样了。 青爻山上不少树木被连根拔起,有些树龄短些的直接拦腰折断。等他们到了丫头的那颗桂花树时,情景也不容乐观,那棵金桂一半的树根裸_露在地面上,枝干悬在峭壁上。拔起的树根上挂着一具小小的白骨,金桂的根系往地底扎根的同时,穿过了那具小小的身体,缠绕在她的骨骼缝隙之间,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彼此密不可分。 他们把金桂的根系重新掩埋好,唐婉把带来的糕点放在树下。 带着凉意的风吹过,金桂的枝叶哗哗作响,落叶蹁跹,似有低语。 第二十八章 没想好 深夜,唐婉抱着被子睡得迷迷糊糊,隐隐约约听到一阵歌声。 凄婉悲凉的女声,一声声回荡在静谧的夜里。好似能在黑暗里看到满是泪痕的女子,唐婉猛地打了个冷颤,睁开了双眼。夜间转凉,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起了一层密密的鸡皮疙瘩。 “新人美如玉……” 居然不是在做梦,女子悲怆的歌声起起伏伏在耳边萦绕不散。 唐婉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白皎皎翻了个身,微微睁开眼打了个哈欠,又毫不在乎地睡了过去。 荀的房间也亮了灯,没一会儿他睡眼朦胧地走了出来,看到唐婉坐在沙发上,问道:“被吵醒了?” 唐婉点头,荀推开门,出去了一会儿,又匆匆进来,打着哈欠对唐婉道:“外面真冷,睡吧,没什么大事。”说罢揉了揉唐婉乱糟糟的脑袋回了房间。 唐婉躺回沙发,白皎皎往她怀里挤了挤,唐婉把它抱在怀里。 “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歌声还在继续,是遇到多么悲伤的事情才能唱出这么凄凉地歌声呢?唐婉在心里默默地想。 突然一阵大力拍门声打断了唐婉的思考,李奕鸣李大少爷在门外大喊着:“小婉!快开门呀!这奇怪的歌声你听到没有?开门呀!!” 唐婉皱着眉头起身,推开门进到院子,一阵凉风从头灌到脚底,透进骨头里的寒意。穿过回廊来到大门,唐婉想直接打发他回去,没好气地开门。刚要开口就在李奕鸣身后不远处的巷子里看到了一抹深红的身影,女子空洞的大眼里噙满泪水,她丰满的身体裹着红色的纱衣,同黑色的长发在夜风中飘扬。 “……” 李奕鸣兴奋地手舞足蹈道:“小婉你听!” 唐婉短暂愣了几秒钟,抬手拽着李奕鸣的衣领把他拖了进来,“嘭”一声关了大门。 李奕鸣揉着被门槛磕疼得小腿,龇牙咧嘴道:“小婉你干嘛呀?跟见了鬼似的。” 唐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李奕鸣脑子一转,“不会真的有鬼吧?”说着就想转身去开门,唐婉冷冷道:“你要是把门开了,出了什么事我不管你。” 李奕鸣刹住去推门的手,转去扒门缝,奈何大门密封性极好,一丝缝隙都没有,什么也看不见,唐婉转身往里走,李奕鸣扒了一会无果,只好放弃去追唐婉:“小婉你等等我!” 长廊里没有灯,只靠天空中那轮满月清清冷冷的月光视物。 李奕鸣欲言又止,挠了挠头跟在唐婉身后。 庭院里已见萧瑟,这个秋天冷的格外早,好像不久前还海天云蒸,突然就料峭起来。李奕鸣搓了搓手迈进室内,唐婉开了灯,暖色的灯光扑了下来。 “卧槽!” 李奕鸣在门槛边一个踉跄,四仰八叉摔在外廊上。 一人一猫,一个抱着手站在沙发后面,一只前爪扒着沙发扶手,四只眼睛不友善地看着李奕鸣。 李奕鸣坐起来,摸了摸头:“你们,这是干嘛,吓我一跳。” 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去厨房泡茶。李奕鸣自知深夜打扰不是什么有礼貌的事情,但是他脸圆皮厚,几秒钟就给自己找到了开脱的理由。所谓远亲不如近邻,有危险的时候他有义务提醒他的邻居。 李奕鸣觉得这个理由很充分,说服完自己拍拍屁股站起来,讨好地去抱毛茸茸的白皎皎。 白皎皎嫌弃地睥了他一眼,一脸“萨比,别碰我”的表情让李奕鸣有些尴尬,白皎皎从鼻子里哼出一团气,傲娇抬起头,优雅爬上沙发背的另一端,离李奕鸣远远的,充分表达了自己对李少爷的嫌弃。李奕鸣只能挠挠头,干笑两声:“好久没有见白姑娘了,她睡了吗?” 唐婉看了眼懒洋洋躺着的白皎皎,道:“嗯。” 李奕鸣终于拾起礼仪:“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不过刚才那阵歌声你们不奇怪吗?我沿着巷子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 荀端着三杯桂花茶出来,桂花的香气悠悠散开。荀看着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李大少爷,感叹这货祖上积德。 李奕鸣端着一杯桂花茶坐了下来,荀递了一杯给唐婉。 李奕鸣刚在外面瞎跑一通,正觉得冷,端着热茶满足地喝着,大半杯下去后,他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荀的眼角抽了下,抬眼去看这位不速之客。李少爷的肚子叫完后,唐婉的肚子也应景叫了起来。荀叹了口气,起身去厨房给他们找吃的。 打开冰箱现成的吃食不多,下酒菜倒是不少。酱牛肉、花生、醉虾、卤鸭舌,特别适合温一壶酒,来一口。下酒菜虽好吃,但不饱肚子,荀在冰箱里挑挑拣拣,翻出一袋冷面皮,略一思考决定做个烤冷面。 荀牌私家秘制酱料盛碗备用,胡萝卜、圆生菜洗净切丝,金针菇洗净,小香葱切葱花,洋葱切碎备用。 起油锅,鸡柳撕碎,脆皮肠对半切煎熟,同时下锅煎一下胡萝卜丝跟洋葱碎。重新刷油下冷面皮,待其变软后磕一个鸡蛋,打撒均匀涂抹到冷面皮上,撒上黑芝麻、葱花、金针菇同蛋液煎至凝固后翻面。在面皮上喷一点水,刷上秘制酱料,撒一点醋、白砂糖、花生碎、黑芝麻,再放上洋葱碎、脆皮肠、鸡柳胡萝卜丝、生菜丝,卷起来,刷酱,切断盛盘。 想了下又切了盘桂花糯米藕在微波炉里转了一圈,荀做完这一切,只觉腹中空空,直接把酱牛肉切片跟卤鸭舌醉虾做了个拼盘,盛了一小碟花生,顺道给自己温了一壶酒,齐活。 外面的两人一猫早已按耐不住,频频借故在厨房门口打转。 荀把做好的食物端出去后,两人一猫齐齐发出满足的叹息声。 萧瑟冷清的秋夜里,暖黄的灯光下,美味的食物散发着迷人的幸福味道。料足味浓的烤冷面受到了李奕鸣跟唐婉的一致好评,白皎皎也趴在一旁椅子上吃得心满意足。饭饱之后只差酒足,向来自来熟的李奕鸣毫不见外,跟荀对饮起来。 唐婉小口小口地吃着桂花糯米藕,白皎皎心痒难耐,探出爪子在桌下挠唐婉的腿。唐婉趁李奕鸣喝得正起劲,偷偷倒了一杯温酒,放在白皎皎的椅子上。 “喵~~” 夜色正浓,适合夜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