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年匆匆 上午十点半,黑石公司正在开会,会议已经持续半个多小时了。 如往常一样,美术和策划各持己见。 主策划的两片嘴皮子轻轻一碰,就推翻了美术所有人的努力。 “图太难看了,根本拿不出去,玩家看了肯定会喷!” 美术这边也不是省油的灯,把球踢回去,“你们给的时间那么短,还想要什么样子的?” 固定模式开启,还是那套听腻了的说辞,两边争的脸红脖子粗,满口唾沫星子。 其他人在那摸鱼,习惯了。 别的部门不晓得,反正他们就是这种情况,沟通基本靠吼。 隔行如隔山,嗓门大占优势。 左侧有个女人支着头,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往下搭着,长卷的眼睫低垂,看似是要睡着了。 女人是公司新来的主美,她留着丸子头,有一张乖巧的娃娃脸,白皙,干净,岁月留下的痕迹很浅很淡,那种娇小柔和的长相颇具备上天厚爱的特征。 然而事情都有利弊,她很容易被误认为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无说服力,其实她已经毕业很久了。 能坐上这个位子,凭借的不止实力,还有工作经历。 胳膊被推了一下,女人的头抬起,眼底蓦然清明,“嗯?” 推她的是原画主管程方,老油条了。 刚才吼最大的就是他,三十出头,正是家庭事业齐步向前的年纪,老婆又快生了,他的压力大,火气大,眼睛充血,胡子拉碴的,一副熬夜过后的迹象。 程方朝一边努努嘴。 女人秒懂,朝坐在中间的男人看过去,她挠挠后颈,男人是给她面试的艺术总监,沈奕。 “张小晖。”沈奕的手指敲敲桌面,“说说你的看法。” 看法?张小晖习惯的推推眼镜,她昨晚忙着收拾公寓,睡的晚,刚才眯了会,只听了个开头。 张小晖又推推眼镜,“我刚过来,具体情况还不了解,要看看美术这边的进展。” 九点卡点到公司,她的屁股还没坐热就被沈奕通知,叫了组里的主管和组长去开会,看他们互喷口水。 她虽然是美术这边的头,但她毕竟才来,没参与现在的项目,程方比她更有资格和策划争论。 上一个主美把这么一个烂摊子交到她手上,张小晖头疼的毛病犯了。 老板要质量,策划要数量,美术就要死了。 先死的是她,张小晖默默的吐口血。 沈奕盯着张小晖,面试的时候只觉得名字像男生,当时他有急事,没多谈,这会近距离看,突然觉得她有点眼熟。 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记得有问一句,怎么想到回国发展。 张小晖笑了一下,说她想回来了。 那个笑容干净温暖,没有半点杂质和伪装。 沈奕想不明白,索性站起来。 他离开桌子,忽然说,“张小晖,你跟我去办公室。” 张小晖走到门口时,背后又掀起了新一轮口水战。 进了沈奕的办公室,张小晖想着烂摊子的事,直到她察觉投过来的视线,明晃晃的,“总监?” 盯着她的样子古怪,好像她的脸上开出了一朵花。 沈奕咳一声,随口说,“美术这边还要和策划多交流,项目预计是在明年四月份上市,按这个进度是不行的。” 张小晖拧眉,“好,我知道了。” 沈奕又提了几处要注意的,张小晖都认真听了。 “总监,那没事的话,我就……” 沈奕摆手,“去忙吧。” 看着张小晖的背影,沈奕陷入深思,“……怎么就想不起来了” 张小晖回到办公室,程方在等她。 “刚才没吓着吧?” 张小晖摇头,“程哥,你们平时都那样?”这跟她在国外待过的公司环境不同。 “是啊。”程方哈哈大笑道,“慢慢你就习惯了。” 张小晖的面部细微一抽,“那你们后来是怎么谈的?” 程方黑着脸,“陆海那个大傻逼,他竟然要我们把整体风格都改了!” 爆完粗口,程方难得的感到一丝尴尬。 尤其是被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 他平时跟陆海他们都这么沟通,习惯了以脏话开头,以脏话结尾。 随时都一副要撕破脸的样子。 当天下班,却会甩一句“先回去了,明天见” 第二天继续吵。 张小晖收回视线,“你接着说。” 程方露出一口带着烟渍的牙齿,不屑道,“我把工作量跟他一说,他连屁都不放了。” 张小晖喝了口凉开水,策划觉得改一改就好了,很容易的事,却不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 如果改了风格,美术这边所有的东西都要动,别说明年四月,连后年四月都不一定上市。 这种大范围修改策划做不了主,除非老板点头,愿意那么耗着,养一个项目组。 “程哥,你跟其他项目那的关系怎么样?” 张小晖思索着说,“看能不能借两个人过来帮个忙,以后有需要,我们也会出手。” 3d她不担心,就是原画这边的工作量太大了,况且那些原画的水平差距大,如果安排不好就事倍功半。 程方的眼睛一亮,“我试试。” 他摸了摸后脑勺,新来的主美是个少见的妹子,人长的可爱,能力强,还好说话,懂人情世故,想想都觉得以后的工作能轻松不少。 张小晖坐下来,“程哥,还有事吗?” 神游四方的程方立刻回神,“没了没了。” 他回座位上,有同事看不过去,见了当事人,就替他打抱不平。 “程哥,那个张小晖看着好小啊,才毕业吧,她怎么面试通过的?是不是走后门的?” 其他人纷纷插话进来。 大家都心照不宣,觉得以程方的资历,肯定会被提上去,谁想到公司新招了一个,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女人。 “后门?不会吧,要测试的啊,沈奕把关呢!” 刚才那个说话的女生噎住。 “告诉你们,”程方轻飘飘说出一句话,“张小晖之前和斯比兰在同一个公司。” “《地狱之主》”程方又语出惊人,“她是角色组长。” 他是从王双那里知道的,一份令人震惊的简历。 张小晖是公司想挖都挖不来的,公司为了表示诚意,给她的待遇肯定很高。 “公司已经核实过,没有掺假。” 在场的都同时吸一口气。 那款单机游戏火爆经典的程度是他们众所周知的。 而且,斯比兰的全部教程他们都有,偶像一般的存在。 大家不约而同,扭着脖子去看那边似乎是在发呆的女人,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他们的眼中顿时多了崇拜和神秘感。 “那她为什么辞职回国啊?”有人提出疑问。 他们的公司在国内的游戏行业算好的,但仅限国内。 程方翻白眼,“你问我,我问谁去?” 他们的说笑声并没有飘到张小晖那里。 张小晖把眼镜拿下来,找布擦拭,她离开了a市十年,大街小巷都和记忆里的有着天壤之别,对不上号了。 当年走的匆忙,来不及说再见,回来也是一念之间的决定。 也不知道那些老同学如今都在哪儿,过的怎么样。 重新把眼镜戴上,张小晖的视野恢复,思绪也跟着回来。 一整天下来,原画这边一个个有意无意的去瞅,想一睹牛逼主美的作画水平,但是张小晖没动笔。 她调出程方和原画们之前的图,研究了一下他们的擅长和短处。 比自己预想的要好。 张小晖松口气,从玻璃瓶里倒出几个碧根果。 吃完了,张小晖打开ps,开始起稿。 稿子起了一半,办公室传出挪动椅子的摩擦声,此起彼伏。 下班了。 没有意外,美术和程序这对难兄难弟留下来加班。 怨声早就被磨光了。 程方找张小晖请假,“我老婆的预产期就这几天,能不能先回去,万一有个事,我也能及时搭把手。” 张小晖理解,“可以的。” 程方瞟一眼电脑,他又瞟了一眼,“明天见。” 张小晖把ps窗口缩小,点开网页。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方式让自己放松,调整状态。 张小晖在画画的时候不听歌,犯困。 她听恐怖灵异类有声小说。 九点左右,沈奕经过玻璃门,他侧头往里面看。 最里面的女人戴着纯白色耳机,她低着头画画,按着键盘的五指飞舞。 脑子里窜出一个画面,沈奕猛地一停,他想起来了! 那个张小晖的样子他在一个画展上看过,画里的女孩扎着马尾,穿着蓝白校服,背着书包,站在路边。 女孩低着头,侧脸笼着余晖,她的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耳朵上的黑色耳机线拖下来,随意,闲适。 之所以能记住,是因为那副画的名字《遇见光》。 当时他听旁边的几个女生议论,说有家奶茶店里的抹茶味奶茶就叫遇见光。 也许所有看过那副画的人都跟他一样想,画中的女孩喜欢喝抹茶味奶茶。 应该只是和张小晖长的像而已,不然哪可能那么巧,沈奕摇摇头,抬脚离开,想通了就不再纠结。 这时,张小晖掀了掀眼皮,朝玻璃门方向扫了一下,暗笑自己太敏感了。 周末休息,张小晖去家具市场买沙发。 十字路口,绿灯亮起,各色各款车停在斑马线内,等行人穿过马路。 黑色悍马里,弥漫着香烟的味道。 “季先生,新弘路段发生一起车祸,堵住了。” 前面的青年取下耳塞,沉声说,“我们只能绕路走,会多花十五分钟左右。” “知道了。” 男人的嗓音偏低,富有磁性。 节奏感极强的电子音突然响起,一只手拿起皮椅上的黑色手机,那只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 沿着那只手往上,白色衬衫里是漂亮的肌/肉轮廓。 电话那头传来女人柔美的声音,“季时,你什么时候到啊?” 后座的季时靠在椅背上,缭绕的烟雾盖住他棱角分明的脸孔,“堵车。” 他无意间一瞥车窗,目光从停在旁边那辆黄色甲壳虫上掠过,又掠回去,霎时一窒。 车里的女人推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撕开一片口香糖放进口中,本就圆润的腮帮子看起来一鼓一鼓的,她皱皱鼻子,似乎想起了什么烦恼的事。 攸地,季时嘴边的烟一抖,掉了一撮烟灰,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一个名字,小晖。 第2章 好久不见 红灯一亮,甲壳虫在季时的视线范围里驶出。 季时的脊背离开皮椅,他掐掉香烟,面部蹦紧,“跟上那辆甲壳虫!” 驾驶座上的青年满脸惊讶,一走神,顶上去了,甲壳虫因为惯性,向前一震。 急刹车声响起。 青年的额头渗出冷汗,“季先生,抱歉,我下去处理……” 后座的季时已经先一步出去。 青年面露错愕。 车里的张小晖把口香糖吐到纸巾上,蹙眉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 她正要去检查车,就察觉一道目光直刺过来,如火般炙热,一下子燃烧了她周围的空气。 那道目光的主人是一个陌生男人。 男人蓄着一头短卷发,凌|乱感十足,他穿着棉质衬衫长裤,休闲皮鞋,打扮简单随性,处处细节无一不透着讲究。 细碎的阳光尽数流进男人那双细长幽深的眼睛里,被他注视,仿佛是他一生的挚爱。 性|感,漂亮,这是男人的出众外形直面传递给张小晖的。 张小晖觉得用漂亮来形容一个男人不太恰当,但是眼前的陌生男人拥有精致如刀刻的五官,无可挑剔。 出于对美好事物的吸引,张小晖无意识的多看了两眼,她默默把视线往后一挪,见随后过来的瘦高青年打量自己,用一种古怪的眼神。 对比他们的穿着,她知道谁是车主,谁是司机。 理清思绪,张小晖决定先发制人,耳边忽然有一道沙哑的笑声,“你还是那么圆润,张小晖。” 面前的光线被一片阴影侵入,伴随男人身上的气息。 张小晖猛仰头,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我们认识?” “……” 季时咬牙,“你竟然连我都忘了!” 他伸手把张小晖脸上的眼镜摘走,低头逼近。 张小晖看着陌生的面孔在她的瞳孔里放大,她眨眨眼,还是困惑。 季时的额角一抽,他从后槽牙里挤出几个字,一字一顿,“我是季时。” 张小晖愣住了。 她很难把记忆里又瘦又黑,满嘴跑火车,惹是生非的不良少年跟面前这个高大健硕,犹如经过上帝之手打造,荷尔蒙气息浓烈的男人重叠起来。 季时看着只到他胸口位置的女人,向从前一样,捏了捏她的脸,“笨蛋。” 多年不见,他可以一眼就认出来,这女人竟然把他给忘了。 季时手上的力道加重,怀恋的手感。 不是男人宠溺女人的轻捏,是真的纯用力,不带丝毫调|情和温馨,就是坏学生欺负女生的那种。 张小晖吃痛,本能去拍捏她脸的那只手。 在男人坏坏的笑里,她想起来了。 把她的脸当包子捏来捏去的,只有一个人,是个讨厌鬼。 再去看眼前的男人,张小晖的脑海里就浮出了许多回忆,有关儿时,有关青春。 上学的时候,每次张小晖在课堂上打瞌睡,季时都会装成老师,敲她的课桌。 她回回上当。 先是一惊,然后条件反射的从座位上站起来,除了出糗没别的。 季时虽然机灵,但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 张小晖一逮到机会,就偷偷的把季时的鞋带系在桌子腿上,看他气的咬牙切齿。 屡试不爽。 那是初中发生的事,类似的多不胜数。 似乎不幼稚一场,青春就没来过。 小学的时候季时就是一个熊孩子,张小晖被惹毛了,也是。 有一次季时揪张小晖的小辫子玩,揪疼了,张小晖跟他闹起来了,又抓又挠。 季时一怒之下就把张小晖的红领巾扔河里去了,她拿石头子丢季时,石头子尖锐的地方把季时的眼角刺破了。 后来季时的右边眼角就有个小坑,看不太出来,摸下去的时候很明显。 高一他们又是一个班,又是同桌。 班里传张小晖跟季时是一对,好上了,把他俩恶心的,直接去找班主任换座位,之后很多天都没说一句话。 所有记忆都停留在高二上学期。 张小晖抿唇,她的青春里占据最多篇幅的竟然是季时。 重新看回国碰见的第一个老同学,她从男人的眉眼之间依稀捕捉到她熟悉的桀骜不驯。 季时也在看张小晖,马尾辫揪成一个团,还是肉肉的,一副很好捏的样子。 他观察到她一会皱眉,一会憋着笑,傻兮兮的。 昔日相看两厌,看彼此都不爽的两个人阔别十年,都不再是当年的青涩模样。 他们长大了。 那些嬉笑怒骂,无忧无虑,或轻狂或单纯的年少光阴,都一一淹没在了时间的长河里。 张小晖眯着眼睛,“把我的眼镜还我。” 季时举高手臂。 张小晖,“……” 她踮起脚尖去够,拽着季时的胳膊,气愤道,“季时,你多大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季时削薄的唇噙着笑,尽是愉悦。 他的眉头舒展,枯燥无味的生活终于有好玩的了。 后面的青年惊呆了。 卧槽! 那是他接触的老板吗? 真幼稚。 青年把张大的嘴巴闭上。 他暗自琢磨,虽然不知道那个突然冒出来,长的清秀,敢对老板拳打脚踢的女人是谁,不过,照情形看,和在老板身边出现的那些女人不同。 几分钟后 张小晖坐在副驾驶座上,她的车送去维修了,希望问题不大。 “放心,小问题。”季时转着方向盘,“你当初怎么突然就退学了?” 张小晖垂下眼皮,“家事出了点事。” 季时没多问,他知道事情绝不会像张小晖的语气一样,那么轻描淡写。 困扰了他整个高中时期的疑惑终于在多年后得到一个答案,还是从当事人口中听的。 “小晖,你现在在哪儿上班?” 张小晖说,“黑石公司。” “黑石?”季时边看路况边说,“没听过。” “一个游戏公司。”张小晖挠脸,简单概括,“画画的。” 季时侧头,语调透着怪异,“画画?” 张小晖斜眼,“你干嘛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季时的唇角抽|动,吓的,以前这人成天捧着书看,除了学习就是学习,书呆子的绰号还是他取的。 他记得这人的理科成绩全年级第一,尤其是数学,进高中就火了一把,梦想是当数学老师,怎么选择画画了? 看来在那十年发生了很多。 季时摸到烟盒,甩出一根香烟,平常的动作带着不羁,“小晖,不介意我抽根烟吧?” 张小晖愣了愣,礼貌和生疏往往很难区分,“你随意。” 她剥了一片口香糖,“你要吗?” 问出去才想起来,季时正在抽烟。 季时好笑的嗤一声,“你怎么还是那么笨。” 张小晖选择无视。 不管怎么说,今天出门是对的,遇到了老同学。 a市很大,如果不是这次巧遇,重逢就不清楚是什么时候了。 车里的气氛有点闷。 张小晖开口,满嘴清凉的薄荷味,“你呢?现在在做什么?” 这仿佛是老同学见面的固定模式,问工作,问收入,问另一半的情况。 季时划掉了最后两个问题,她也同步。 “我?”季时的口鼻喷烟,慵懒的笑道,“每天只需要随便看看,签签名字。” 张小晖愣了半响,她抽了抽嘴角。 转而一想,又觉得并不是一件不敢置信的事。 今非昔比,身旁的男人开着悍马,谈吐优雅,一身成功人士的气息,早就不是那时的小混混。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想起了一些往事,张小晖沉默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出国,结果却在那里生活了很久,久的她努力要回来,想回来。 车里的气氛更闷了。 季时吸一口烟,语调轻快,“你不是说今天要去买沙发吗?吃完饭我带你去。” 张小晖把头发别到耳后,有点适应不来。 她还停留在跟季时互相使绊子,出各种损招,吵吵闹闹的时候。 现在和平相处,他们中间围绕着久别重逢的老朋友才有的氛围。 也是,十年都过去了。 张小晖看看车里来回晃动的紫色小挂件,“你这个在哪儿买的?挺好看的。” 季时说,“朋友挂的。” 张小晖自动默认是他的女朋友,便不再提。 她看了一会窗外极速后退的高楼大厦,各色饭店商场,想说随便哪儿吃饭都可以,又看出季时不是随意瞎转,是有目的地的,似乎很挑剔,于是她就低头玩起了手机。 季时摁灭烟蒂,将车窗开了一条缝隙,让烟味散去,“你住在哪个区?” 张小晖刷着网页,“嘉元陈桥附近。” 陈桥?季时挑眉,有点印象,那地方连着老街,闹中取静。 “前两天,”季时将额前的发丝捋到脑后,露出清晰好看的眉眼,“我看见宋明修了,他也在a市。” “找个时间大家一起喝一杯,小晖,具体哪天你定。” 那个名字仿佛打开了什么禁|忌的开关,许多情绪席卷而来,张小晖的神经一疼,她捏了捏耳朵。 季时撇嘴,紧张就捏耳朵,这点没变。 第3章 再见初恋 年少的季时轻狂,张扬,嚣张跋扈,他身上具备坏学生的所有特征。 而宋明修与他截然不同,聪明,内向,是一个品德兼优的三好学生。 当班里开始按照学习成绩排位以后,张小晖和季时的座位被拉的很远,几乎一前一后,她和宋明修的座位就离的很近了。 他们都是班干部,交流的时候多,因为试题,因为奇闻趣事。 由于宋明修腼腆,话少,多半都是张小晖说,他认真听,偶尔露出赞同,害羞,开心的表情。 青春总能与懵懵懂懂,青涩,单纯,美好,初恋,这些字眼挂钩。 张小晖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时间隔的太长太久了。 一切都很模糊。 包括不经意间,指尖触碰的温度,心底的悸动,近似拥有全世界的幸福,难过的泪水。 宋明修的名字一出现,就在张小晖和季时阔别十年的第一顿饭上占足了存在感。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餐厅另一个角落里,一双眼睛直瞪过来。 仿佛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陆军是陪女朋友来过生日的,他无意间看到季时走进来,打招呼的手霎时停在半空,话堵在了嗓子眼里,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全都是因为跟着季时进来的那个女人。 陆军把快要掉出来的眼珠子按回去,火急火燎的离开餐桌,跑去卫生间给宋明修打电话,“明修,我刚才看到季时了,他身边还带着一个人。” 因为激动,脸上的肌|肉都在抖。 陆军压低喉咙,“你猜那人是谁?” 电话里是宋明修漫不经心的声音,“谁?” 陆军舔唇,觉得口燥,“张小晖。” 那边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低不可闻。 陆军拿开手机,看电话还通着,也没断,他不由拔高嗓子,“喂?明修?” 一串嘟嘟声传进耳中,陆军,“……” 他狠狠抓了抓寸头,来回走动,完了又搓搓牙,朝季时和张小晖那桌走去。 季时先看见了陆军,他拿纸巾擦嘴,身子后仰,玩味之意一掠而过。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陆军。 高中那时候他经常跟陆军干架,陆军不服他。 后来陆军不知道怎么就和宋明修站在一起了,还到处说是他兄弟,关系很铁。 这些年季时没少在生意的饭局上遇到宋明修,后面几乎都有陆军的身影,俨然一只护主子的忠犬。 季时支着头,既然陆军出现了,那宋明修肯定已经知道小晖回来了。 “这么巧啊,季时,不介绍一下?”陆军摆出吃惊的样子,“你,你是张小晖吧?” 头顶的声音浑厚,张小晖咽下嘴里的食物,抬头去看,面前的男人虎背熊腰,块头很大,一双小眼睛嵌在黝黑的国字脸上,因为笑容满面,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多了几分喜感。 “……陆军?” 张小晖迟疑,今天竟然碰到了两个老同学,她显得有些局促,站起来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 “真的是你啊,”陆军露出一口白牙,“小晖,我还以为认错了。” 接下来是常见的问答环节,交换联系方式。 张小晖放松下来,和陆军聊天,脸上始终挂着微笑。 对面交叠着大长腿的季时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水晶灯下,他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熟悉的人知道季时已经不耐烦了。 陆军心里一突。 无知无畏,那是当年。 现在经历的场面多了,懂的多了,拥有的也多了,年纪一大,反而顾虑重重,畏首畏尾。 这个季时跟以前不同了,漂亮的让人联想到傲慢无礼,看着玩世不恭,实则城府很深,手段高明,能不成为敌手最好。 陆军偏身,往一处努努嘴,“我过去了啊,不然我媳妇得埋怨我了。” 说完就走。 陆军转身的时候不禁感慨,张小晖变化不大,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走了几步,陆军后知后觉的爆粗口,不该把张小晖的事告诉明修。 他皱眉,希望别出乱子。 办公室里,西装革履的宋明修继续处理文件,他突然把手中的昂贵钢笔一扔。 下一刻,办公桌上的所有东西都被大力推出去。 文件散落一地。 宋明修把领带扯开,胸膛剧烈起伏。 良久,他闭了闭眼睛。 一贯严谨自持的宋明修失去了理智,仿佛听到张小晖那三个字,时光就倒回到了最初。 这么多年了,为什么在得知那个人回来的消息后,还是做不到事不关己的平静。 宋明修抬手按压太阳穴,眼底的情绪翻涌。 他清楚的记得那天是周末,大晴天,他和张小晖说好一起去爬藻青山。 可是他在约定的路口等了一整天,从早到晚,都没有等来张小晖。 宋明修去学校也看不见人,愤怒转变成担忧,他失魂落魄,想尽办法打听张小晖的事,没料到在季时那里也一无所获。 直到宋明修从老师口中听说张小晖退学了。 毫无预兆,除此以外的消息全无,宋明修觉得那一瞬间,天塌下来了。 他没有能力去满世界寻找张小晖,要一个理由。 那段时间宋明修学会了抽烟喝酒泡吧,结交了一群狐朋狗友,他终于适应了没有张小晖的生活。 如书上所说,少了谁都一样,该继续的还得继续下去。 宋明修的成绩严重下滑,家里威逼利诱,他留级一年,调整自己,为梦想,然后,有了今天的事业有成。 一次出差,宋明修在英国的街头看到张小晖。 那是在三年前,他用青春爱过的可爱女孩已经出落的明媚动人。 她搂着一个陌生男人,小鸟依人般和对方说笑,脸上洋溢着笑容。 他就在人群里远远的看着,拼命渴望能搜寻到熟悉的一颦一笑,从激动到冷静,再到漠然。 然后向左向右,渐行渐远。 宋明修已经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他可以轻而易举的调查张小晖那些年的经历和现状,再订张机票漂洋过海追过去问个明白。 但他的骄傲阻止了他。 思绪被强行拉扯回来,宋明修用手撑住额头。 放下了。 他早就放下了不是吗? 现在的生活没什么不好。 手机响起,是宋明修的女朋友贺欣从c市打过来的,说要上飞机了。 “明修,还有一个半小时,你就能见到我啦。” 宋明修又做回了平时的自己,沉着,内敛,“我去机场接你。” “好啊。”贺欣笑着说,“今天有没有系我给你买的那条领带?” 宋明修转过椅子,目光停在落地窗那里,眯眼俯视城市的繁华,“嗯,系了。” “真的啊!”贺欣羞涩的问,“那你有没有想我?” 宋明修说,“有。” 得到满意的答案,贺欣很高兴,她依依不舍,“晚点见。” 把手机放到一边,宋明修将有点凌乱的领带抚平。 他讨厌一切条纹的东西。 但是这条灰色条纹领带他用了,宋明修想,可见他有多喜欢贺欣。 像是在陈述,又似是在告诉自己,强调什么。 在喝完几杯浓茶后,宋明修去机场。 他顺路买了玫瑰花,在捕捉到人群里向他走来的年轻女人时,嘴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多一分虚假,少一分冷淡。 贺欣穿的一件长裙,桃红色,外搭牛仔外套,衬的整个人都很甜美。 “明修,我好想你。” 贺欣看宋明修的眼神满是崇拜和爱意,她紧挨着宋明修的胳膊撒娇。 宋明修接走贺欣的行李箱子,看向贺欣旁边的中年人,“董事长。” 贺仲对宋明修点头,他看中宋明修的才,有谋略,沉得住气。 一开始纯粹是赏识,后来发现女儿在第一次见宋明修后就不对劲了,喜欢到痴迷的地步,贺仲没办法,现在把宋明修当做未来女婿培养,监督。 “明修,你先送欣儿回去。” 宋明修嗯了声,带着贺欣离开。 一坐进车里,贺欣就开始埋怨,“一个人旅行真的好无聊好累啊,以后你陪我出去吧,明修,你看我都晒黑了……” 贺欣凑过去搂宋明修,笑嘻嘻的说,“我这身裙子是里维亲手设计的,独一无二。” 宋明修侧头,“挺好看的。” 贺欣板着宋明修的脸,“明修,你不开心。” 宋明修温声说,“没有。” 贺欣却是不信,“是不是工作上的事不顺心?还是你不喜欢我了?” 她说到后半句的时候,不安的快哭了。 宋明修握住贺欣的手,放到唇边,轻碰了一下,“不要胡思乱想。” 贺欣的脸一红,“嗯。” 车子开进南释街,宋明修忽然去看后视镜,站在路边的那个瘦小身影越来越模糊,很快就看不见了。 如果不是那张脸在一瞬间融进了视野里,他还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贺欣惊慌大叫,“明修——” 车子与迎面的一辆货车险险擦过,宋明修趴在方向盘上粗声喘气,冷汗打湿后背。 他的胸口充斥着扭曲的愤怒,张小晖,你回来干什么? 路边的张小晖在等出租车,饭吃到一半,季时被一个电话叫走了,沙发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搞定的事,她先打车回去再说。 送去维修的甲壳虫拿到手是在一个星期以后,张小晖的沙发还是没买成,沈奕说投资方要来看项目的进度,质量,今后的布局,她没时间练笔,全忙着检查手底下的人交上来的东西了。 投资方来的那天,张小晖在会议室看到坐在中间位置,轮廓清俊雅致的男人,她浑身僵硬。 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张小晖想逃。 程方发现了张小晖的异常,没想太多,只当成是张小晖被宋明修的英俊外表迷到了。 他有意在张小晖耳边咳了一声,张小晖立刻回神。 整个会议过程中,张小晖都在竭力保持平静,她是项目主美,绝不能出错。 沈奕告诉她说投资方是峰宇,她不知道宋明修是那家公司的总经理。 听着沈奕和宋明修交谈,张小晖的思绪很乱,一般这种审查只需要各部门负责人参与,总经理不会亲自来。 她不会自以为是,以为宋明修是为了她来的。 会议结束,宋明修没有看张小晖一眼,仿佛是陌生人。 今天天气不好,大雨滂沱。 张小晖在公司待到很晚,她出去时,宋明修在门口,面朝着她。 两人面对面,四目相视。 张小晖先错开了,没注意宋明修的嘲讽。 雨声持续不断,盖过了彼此的呼吸声。 宋明修盯着面前的女人,用一种深刻入骨的目光。 她瘦了。 头发留的很长,个头没长多少,脸还是那么小,一只手掌就能遮住。 以前宋明修就经常把手掌放在张小晖脸上,捏她的脸,喜欢看她气恼的模样。 宋明修看到张小晖捏捏耳朵,放下去的手攥紧,似乎是在下什么决定。 他听见了很轻的声音,是那么熟悉,穿透雨声,每个字都听清了。 “明修,那天我给你……” “张小姐。”宋明修淡声打断,透着生疏,“如果没别的事,请让一下。” 那声称呼让周遭的空气凝固住了。 张小晖呆愣了一秒,她尴尬无措的贴墙站着,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越过张小晖,宋明修的步伐沉稳,背影高大,冷漠。 张小晖站着,一动不动,她的眼睛酸涩,宋明修已经走的很远了,只有她还停留在原地。 迟迟不肯放下的也只有她自己。 有关她的一切早就从宋明修的世界里抹去了。 张小晖把眼镜摘下来,用手背擦眼睛。 她深呼吸,再怎么解释,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 口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张小晖往停车场走,那头是季时的声音,“你现在有没有空?” “嗯?”张小晖的脚步不停,“怎么了?” “帮我一个忙。”季时的语气听着快要到极限了,“来一下我家。” 第4章 神经质 季时的小侄子八个月了,刚学会爬,一刻也闲不住,活脱脱一只小猴子。 “乖,把遥控器给舅舅。” “回来!你又想爬哪儿去?” 把正在往桌底下爬的小胖子拎回沙发上,季时的额头青筋直蹦,崩溃了。 “小晖,你换好鞋子了吗?” 玄关的张小晖慢慢吞吞的解开鞋带,又慢慢吞吞的脱鞋,她实在不知道怎么跟客厅的小宝宝相处。 这么大一栋房子,为什么连一个佣人都没有? 张小晖一脸痛苦的趿拉着一次性拖鞋过去,要是知道所谓的帮忙是照看小朋友,她肯定不来。 对张小晖来说,小朋友绝对是世上最难琢磨的一种可怕存在。 “那个……” “小晖,”季时头没抬,“把那边的湿纸巾拿给我。” 张小晖扭头看看,拿起拆开的湿纸巾,抽出一张给季时。 季时抓住小胖子的两只爪子,胡乱擦擦,小胖子坐在毛毯上,胳膊腿动个不停,很会闹腾。 张小晖又一次开口,“那个……” 她的话又一次被季时掐掉了。 季时把湿纸巾扔进垃圾袋里,揪住小胖子的背带,“你看着这小东西。” 他去洗手,步伐很快。 张小晖呆呆的接住硬塞给她怀里的小宝宝,紧张的都不敢动。 大概是有些怕生,小宝宝在张小晖怀里待着,使劲往后仰着脑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抱他的人,很老实。 一大一小都没发出声音,画面和谐。 洗手间里的季时把十指一根根清洗了两遍,他深锁的眉间刻着暴躁。 把小胖子丢给他带的主意一定是姐夫出的,对方是主播,嘴上功夫一流,获得大家一致同意不是难事。 季时低头擦手,说是让他提前适应适应小孩子,感受感受那种氛围,他清楚,这么做多半是想改变他过于苛刻的生活习惯。 客厅传来张小晖的喊声,季时大步出去。 张小晖瞅着季时,这忙我真帮不了,我还是回去吧。 季时挑眉,饿了? 他看看腕表,确实到饭点了。 季时去打电话,不一会儿,张小晖看到一个陌生女人出现在门口,手里提着打包的饭菜。 那陌生女人成熟美艳,身材高挑,凹凸有致,外形极佳,和季时站在一起,非常般配。 门口的万清好半天才从匪夷所思的状态出来。 她跟在老板后面做事将近五年,来老板住处的次数两只手数的过来,能得到准许,穿着一次性衣服进去的次数一只手数的过来。 老板有洁癖,还有强迫症,身边的女伴虽不少,但都限制在一个界限外,能近身接触的少之又少。 客厅抱着小孩的女人竟然连一次性衣服都没穿,就可以随意在老板家里走动,她第一次见,受惊很大,万清的眼中闪过充满深意的光芒,快速带着探究的目的上下打量。 两个女人的目光短暂交汇,同样的好奇。 张小晖下意识以为那是季时的女朋友,正思虑该怎么面对接下来的局面,谁知季时只是接走袋子,昂了昂首,连门都没让对方进。 张小晖想起来,鞋柜那里就摆放着一双一次性拖鞋,在她脚上。 仿佛能透过张小晖的视线看透她的心思,季时关上门,“我一个人住。” 张小晖面色古怪,“那你女朋友……” 季时斜眼,“谁告诉你,我现在有女朋友的?” 张小晖哑口无言。 难道季时车里的小挂件不是女朋友挂的?张小晖很快就不能胡思乱想,她的眼镜被一只小胖手抠走了。 “宝宝,眼镜不能玩。” 小胖子丝毫不搭理,两手抓着眼镜研究,满满的新鲜感。 张小晖把眼镜从他手里拿走,他立刻哇哇大哭。 “……” “季时,他哭了。” “我有眼睛。” 然后,他们彼此一脸茫然。 张小晖不知所措的哄起来,“不哭不哭,宝宝不哭。” 见她反复就那么一句,生硬别扭,季时不厚道的噗哧笑出声。 张小晖瞪季时,“你还笑,赶紧想办法哄他啊!” 她快被耳边的哭声弄的神经错乱了。 季时耸动肩膀,人没过去,“你试试拿一个其他的东西给他玩。” 张小晖用小毛巾擦掉小宝宝脸上的泪水,在四周看看,又去翻自己的包,觉得哪个都不合适。 她见小宝宝好像对她的拉链有兴趣,就把外套脱了。 耳边安静了。 季时也舒心多了,“小晖,你不是饿了吗?过来吃饭。” 我什么时候说饿了?张小晖心里嘀咕,自己已经去了季时那边,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有你喜欢吃的醋溜白菜。”季时翻开透明盖子,“还有红烧排骨。” 他记得以前张小晖带的饭盒里经常有这两样菜,有几次他还偷吃了排骨,被张小晖追的满教室跑。 那红烧排骨的味道季时至今还记得,又辣又甜,张小晖的妈妈很会烧菜。 这么好?张小晖咬着筷子,铁定是打的收买她的主意。 季时的手指活动,解了衣领上面两粒扣子,“你吃不吃?” 张小晖夹排骨,“吃。” 季时没胃口,只喝了半杯酒,桌上都是张小晖咀嚼饭菜的声音,她本来不饿,闻到诱|人的菜香,再吃了一口自己爱吃的排骨,食欲成倍增加。 没过一会,季时说,“你就不能把骨头吐到一起?” 他的眼睛直盯在骨头上面,随时都会爆发。 张小晖吐掉嘴里的一块小骨头,她低头看看,纳闷,“这不是都在一起吗?” 季时扶住额头,看起来很痛苦。 张小晖不明所以,她随意把筷子往旁边一放,拿纸巾推推碎骨头,把它们堆到一起,也许是这样更容易收拾。 做完了,张小晖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季时已经被张小晖的举动给刺激的声调都变了,“张小晖,把你手里的筷子换掉!” “换掉?”张小晖觉得季时大惊小怪,“筷子是干净的,没脏。” 季时咬牙,“你换不换?” 张小晖摇头,“不用换。” 季时忽然说,“有蜈蚣。” 张小晖条件反射的把筷子一扔,人嗖的一下离开了桌子,跑到墙边。 季时的胸膛震动,他毫不遮掩的露出得逞的笑声。 像顽皮的小孩子捉弄到小伙伴,开心又嘚瑟。 季时最差劲,最恶劣的那段时期都被张小晖看的一清二楚,他不需要伪装,算计,很放松。 张小晖知道自己上当,她气的跑过去在季时背上捶了一下。 这是张小晖惯用的动作。 以前季时会吃痛的蹦开,“张小晖,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凶?小心以后没人要!” 他还故意一个劲往宋明修的座位瞟。 张小晖又羞又恼,“季时,你站住!” “你叫我站住我就站住啊?”季时的手插在校服口袋里,笑的肆意飞扬,“我又不傻。” 张小晖往往都会气的牙痒痒。 越长大,快乐越少,有许多东西可以拿出来怀恋。 饭后,季时卷起袖口,仔细擦桌子。 他开始质疑把张小晖叫来的决定,本来他只需要应付一个小宝宝,现在多了一个大宝宝,都不听话。 张小晖看她的外套还被小胖孩抱着,就无聊的去看季时收拾。 “你不累吗?”擦了一遍又一遍。 张小晖如果知道上次吃饭,季时用的是他的专用餐具,估计这会就见怪不怪了。 季时嗤一声,“你那样的懒货是不会明白的。” 张小晖,“……” 长的好看了,性格还是一样差。 哭声如同魔音,打断了季时和张小晖片刻的安宁。 张小晖对着小宝宝扮鬼脸,“季时,你家人什么时候来接他?” 季时看表,“快了。” 他弯下腰时,目光一顿,又偏开,猛地站直身子,“张小晖,把外套给我穿上!” 小宝宝吓哭了,张小晖也吓一跳。 她的身上一沉,自己的灰色外套被扔了上来。 “季时,你发什么神经?” 眼皮低垂,明白是怎么回事,张小晖脸一红,她尴尬的把外套穿上,拉链拉严实。 “别紧张,我对d以下的没兴趣,”季时一脸嫌弃,“更别说连b都没有的。” “省点心,你这种条件诱|惑不了我。” “诱|惑你?”张小晖露出与他一致的嫌弃表情,“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季时唇角抽搐。 恐怕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女人敢这么跟他闹。 “不行,我真的要回去了。” “奶茶在袋子里,看见了吗?” “哪儿?” 张小晖喝着奶茶,抹茶味的,丝丝缕缕融进唾液里,占据味蕾,充斥整个口腔。 她揪着眉毛,以后真不能多跟季时在一块待,每次都可以被他捏住尾巴转圈玩。 半杯奶茶下肚,张小晖去给小宝宝冲奶粉。 “季时,奶粉要冲多少?” 季时坐在椅子上,交叠着两条腿,“随便。” 张小晖拿起奶粉罐子,认真去看后面的说明。 客厅又响起了哼哼哭声,季时扫了眼坐在小车里的小侄子,对方嘴巴一扁,几辆小汽车被丢到地上,摔的东倒西歪。 季时发现小侄子哭的比刚才更得劲了,满脸写着“我心情不好我不高兴。” “小晖。” 在季时叫魂似的叫第三遍时,张小晖终于抓狂,“别烦我!” 她还在冲奶粉。 季时,“……” 最后季时小侄子打喷嚏带出来的鼻涕还是张小晖擦的。 来之前,张小晖满脑子都是宋明修的影子,她伤心,难过,现在因为逗小宝宝,那种失落的情绪冲淡了一些。 除了逗小宝宝,张小晖就剩跟季时拌嘴了。 “你什么时候变成……”张小晖把奶瓶给小宝宝自己抱着喝,她轻声问季时,“现在这个样子的?” 她本来想用一下洗手间,却在看清里面的摆设后退了出去。 那洗手间很空旷,干净的吓人,没有一点生活气息。 在张小晖看来,洗手间里就是放毛巾,牙刷,香皂之类的生活用品,摆在方便使用的地方。 季时的洗手间就是一个艺术品。 回想吃饭时的行为,张小晖不知道说什么好,安慰又觉得不痛不痒,而且,面前这人似乎并不认为那是一种困扰。 并不意外张小晖那么问,季时难得的直接面对,“忘了。” 他已经习惯随身携带消毒喷雾,习惯跟清洁剂,消毒水打交道,也习惯一天冲洗多次。 张小晖斟酌着说,“你家人没有感到奇怪吗?” 季时耸肩,“他们看久了。” 张小晖说,“你没交往过朋友?” “我是一个成年男人。”季时流畅的下颚线条与突起的喉结勾出性感的弧度,“身心健康。” 张小晖承认,季时拥有优质的外表,可以轻易获得异性的好感,她推了一下眼镜,“那你就没想去改变吗?” 她觉得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能毁了一个人,成就一个人,也能改变一个人。 季时仿佛听到了多大的笑话,“不可能。” 没有人能让他改变自我。 季时的房子每个角落都有专业人员在规定时间进行消毒清洗,绝不能有任何异味。 他要求一切整洁有序,不允许出现丝毫和规整无关的东西。 更别说脏乱了。 张小晖自由散漫,她最受不了的就是条条框框,那种束缚会让她喘不过来气。 一起长大,又在多年后重逢,他们几乎是两个极端,应该连做朋友的可能都没有。 但他们却可以彼此毫不保留,以真性情相交。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东拉西扯了会,空气里弥漫出一股怪味。 罪魁祸首还在抱着奶瓶咕噜咕噜喝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季……季时……”张小晖指着小车里的小宝宝,“……他拉了。” 季时的脸色铁青,“我鼻子能闻的到。” 张小晖的脸色也不好,“那怎么办?” 季时继续坐着,“不知道。” 张小晖也继续坐着,“要擦洗吧。” 她一扭头,椅子上的男人已经跑了,跑太急,差点撞到桌角。 张小晖,“……” 第5章 无路可走 从季时家离开,张小晖开车去了一趟超市。 晚上八点多,超市的每层都充斥着嘈杂声。 张小晖推车去电梯,直奔二楼,她突然想吃泡面了。 如愿买了大包家庭装的□□香辣牛肉面,张小晖又去找老干妈。 她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也没能改掉喜欢吃辣的口味。 有些东西一旦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再想切割掉,就变的很难了。 张小晖推着小车,穿行在一排排架子中间,零食的品种添多了,眼花缭乱,她一路看,一路拿。 从前能吃上水果硬糖就是幸福。 一毛钱两个,张小晖记得清清楚楚,小超市里最常见的糖果就是各种口味的水果硬糖,甜丝丝的。 张小晖经常在校服口袋里揣着水果硬糖,随时想吃都可以。 那种硬糖咬起来发出清脆声响,能上瘾。 和宋明修在一起之后,张小晖自己就没买过。 因为宋明修每天早上都会把两颗水果硬糖塞在张小晖的课桌里,还会放一个小纸条,叮嘱她不许多吃,对牙齿不好。 一天一天坚持,从没忘过。 张小晖的脚步一转,去称了半斤水果硬糖。 她低着头,站在角落里,鼻头酸酸的。 口袋的手机嗡嗡震动,张小晖吸吸鼻子,她摸出手机一看,不是谁的电话,是移动公司的业务提醒。 手机余额不足,已停机,张小晖懵圈了,她不得不提醒自己,回去还要交话费。 张小晖经过男士服装区,她顿了顿,过去无数次幻想过,暗暗下决定,将来工作了,就给宋明修买一身新衣服,新鞋子。 那时候宋明修家境不好,用剩下的铅笔头,起毛边的袖口,洗褪色的衣服,不合身的裤子是他的全部。 他勤奋刻苦,心思都在学习上面,课桌周围堆满了许多书本试卷。 每天第一个去教室的是他,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也是他。 张小晖和宋明修不同,她属于不用每天做大量试题,努力背单词就可以名列前茅的那种类型。 她最喜欢捧着故事会,读者,知音看,然后把自己的感悟写在笔记本上,享受那个过程。 那时候张小晖刚被班主任安排坐在宋明修前面没多久,有一天中午,张小晖无聊的趴在桌上看鬼故事,椅子被轻推了一下,伴随一道腼腆的声音,“课代表。” 张小晖正看的入神,她被宋明修的声音吓的大叫,白着脸转过去瞪他,“干什么?” 宋明修的耳根慢慢红了,“课代表,你能不能帮我解一道题?” “可以啊。”张小晖很爽快,“哪道题?” 宋明修把书和纸笔拿到张小晖面前。 那是第一次,张小晖知道宋明修的字很好看,跟季时如同鸡爪子抓的,完全是一天一地。 张小晖看看用笔划了线的题目,刷刷刷写公式,将每一步都写的特别详细,认真讲给宋明修听,像个严肃的小数学老师。 宋明修露出清朗的笑容,“谢谢课代表。” 张小晖说,“宋明修。” 宋明修抬头,碎发扫过眉眼,“嗯。” 张小晖咧嘴笑,笑容灿烂,“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宋明修一双眼睛漆黑,“好。” 他抿了抿唇,“你刚才在看什么?” 张小晖眨眼睛,“鬼故事。” 她立马把桌上的书拿给宋明修,“就这个,你看过没有?” 书面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穿着红衣,舌头伸的老长。 宋明修摇头,“没看过。” 张小晖满脸期待,“那你想不想听我说一个?” 宋明修配合的点头,“想。” 渐渐的,宋明修找张小晖讲题的次数多了,那是他们关系拉近的开始。 很久以后,张小晖才知道,宋明修问的那些题他都会,他是找借口跟她说话。 张小晖记得宋明修告诉她,说第一次讲题,他一个字都没听进耳朵里,就顾着看张小晖握笔的手了。 十指纤细,指甲修剪的平整,指尖圆润,透着粉色。 宋明修很喜欢她的手,说牵着就想那样过一辈子,不想松开。 从那以后,张小晖对自己的双手多了一点在意,修剪指甲也勤快多了。 十年过去,一直到现在,张小晖还是会很重视自己的双手,只是当初说牵她的手走一辈子的人已经松开了。 过去的,现在的,所有的都一同疯狂的席卷而来,张小晖头疼的走不了路,心跳的厉害,呼吸一声一声急促,她急忙扶住推车,手指关节突起,泛白。 天旋地转,张小晖的眼前一黑,她突然跪了下去,对面正提着篮子过来的男人立刻后退,生怕张小晖讹诈他,赖上他。 “哎你,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头顶有一道陌生的女声,张小晖的呼吸黏湿的不成样子,她的嘴唇抿直,痛苦,难受。 穿着超市工作服的大妈热心肠的说,“我扶你起来吧。” 张小晖一手攥着推车扶手,另一只手被大妈拉着,她吃力的说,“谢谢。” 大妈忙摆手,“不客气。” “小姑娘,你是不是饿的啊?”大妈看的直摇头,“饿过了吧?” “不是。”张小晖露出虚弱的笑容,“我这只是头疼的老毛病,一会就好。” 她的脸上没有血色,又感激的重复一声,“阿姨,刚才谢谢你。” 大妈怪不好意思的,“没事没事。” 年纪轻轻的,怎么会有头疼的毛病,都站不住了,刚才真把她吓了。 张小晖慢慢的挪到一边,她摘掉眼镜,不顾形象的蹲在地上喘气,渗出的冷汗浸湿了些许发丝,贴着额头,更显瘦弱。 她用胳膊横在眼睛上,肩膀颤动,那么单薄,无助。 头不再疼是在十几分钟后,张小晖不想继续待在超市里头了,就匆匆去收银台,出去时她呼吸着微凉的夜风,舒服很多。 a市灯火通明,无论白天黑夜,都喧嚣无比。 晚上容易堵车,张小晖的车子开的不快,开一段停一段,像蹦来蹦去的大虫子。 她等的无聊,就去看城市的夜景。 这个点是晚上最热闹的时段,不时有成双成对的压马路,有说有笑。 前面的车子移动,张小晖收回视线,开车跟上去。 半个小时过后,张小晖堵在路上,救护车声,警笛声连成一片,淹没了一些人的惊恐叫声。 同时也混合了很多人侥幸逃过的声音。 张小晖是那些人里面的其中一个。 她原本是想去营业厅交话费,但又担心要排队,就打算回去上网交。 结果在半路碰到连环车祸。 要是选择去营业厅,就正好有时间错开了,也就不会困在路上。 不过,她今晚还是走运的。 就在车祸发生前两分钟左右,季时打电话过来,问她到家没有,她的车速降下来,开的很慢,所以才能在最后那一刻将车子打偏,刹车,避免撞上去。 不然她就算不把命丢了,也会重伤。 张小晖打开车门出去,扑面的空气里弥漫着腥味,她还没看四周的情形,季时又打过来了,开口就问她在不在车祸现场。 “我在。”张小晖说,“嗯,是啊,我没事,不然我哪有功夫接你的电话。” 季时在那头问,“那你现在怎么样?” “等通知。”张小晖镜片后的眼睛半眯,望着远处,似乎是有人卡在汽车驾驶座了,救护人员在想办法处理,隔这么远,她仿佛都能听见骨肉被撕扯变形的声音。 季时捕捉到张小晖的气息变的不对劲,他将交叠的腿放下来,“小晖,你怎么了?” “坦白说,”张小晖的声音压的很轻很小,“我有点害怕。” 她吸一口气,“差点就出事了。” 季时能感觉的出来,张小晖吓到了,“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离开。” 张小晖点头,“嗯,这边已经在疏通了。”她想回家洗个热水澡,躺床上好好睡一觉。 季时说,“那你自己注意点。” 有医护人员搀扶着伤患经过,张小晖让开一点,“行,不说了,你忙吧,我挂了。” 把手机揣回外套口袋,张小晖拨下手腕的黑色发圈,把头发全扎起来,她放下来的手被人从后面大力拽住,整个人被迫转了过去。 面前的男人呼吸粗重,狼狈,慌张,像是一路跑过来的。 张小晖呆愣,随后是难掩的激动,“明修,你怎么会在这?” 宋明修的面部线条冷峻,一言不发,紧紧的盯着张小晖,将她从头到脚都控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他的目光骤然一僵,铺天盖地的惊慌在眼中聚集,蔓延至脸上。 禁锢手臂的那只手像铁钳子,张小晖挣脱不了,她煞白着脸抽气,“明修,你弄疼我了。” 宋明修依旧抓着张小晖不放,他整个人的情绪都很失控。 察觉到问题所在,张小晖跟着宋明修的视线,发现自己右边胳膊里侧有不少血,看起来触目惊心,她惊讶出声,奇怪,什么时候弄到的? “我没受伤,这不是我流的血。” 张小晖猛然一震,明修是关心她吗…… 快速确定,宋明修的眼睛一瞪,立刻把张小晖推开。 猝不及防,张小晖撞到车门,疼的她蹙紧了眉头。 为了强行克制把这个女人拥到怀里的冲动,宋明修的手用力攥成拳头。 下一刻,宋明修将张小晖控制在车门与他的胸膛之间。 疯了。 宋明修,你一定是疯了。 他收紧双臂,狠狠的勒着怀里的女人,愤怒,委屈,害怕。 贴在耳边的心跳和温度真实清晰,张小晖呆在那里没动。 直到宋明修的脸埋在她的脖颈里,重重的咬住一块。 很疼,疼的张小晖出现了错觉。 “明修,你刚才是一直跟着我吗?” 身体周围的温暖一瞬间全都没了。 宋明修的双手抄进西裤口袋,十指收拢,努力将属于这个女人的气息留住。 他低头,眼角一片冰冷,“你自我感觉会不会太好了?” 张小晖不说话。 宋明修所有的绝情和冷漠都在濒临崩塌,他不能再待下去了,在自己会做出其他举动之前。 手臂被拉住,宋明修的身形蓦然一滞。 “明修,我们能不能坐下来聊聊?” “聊什么?”宋明修转身,目中尽是讽刺,“张小晖,我和你无话可说。” 张小晖紧抿唇,涩涩的想,她记忆里的这个人不会说话,一句情话都能吞吞吐吐的,憋半天。 此刻字字尖锐,往她心口上戳,疼的她无法呼吸。 她闭了闭眼睛,面色苍白如纸,似乎是在强迫自己去想不愿去触碰的悲痛回忆,“那天我是逼不得已,我没有办法去见你……” 她的身子颤抖,牙齿紧咬唇,“我给你写了信,我以为你会理解……” 信?哪来的信?宋明修低吼,“够了!”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张小晖,你还想耍我到什么时候?” 张小晖所有的勇气都在宋明修突然接到的一通电话时消失全无。 听着宋明修和另一个女人打电话,那样的口吻足以说明两个人的关系,张小晖觉得她和宋明修真的无路可走了。 横亘在他们中间的时间终究还是太长了。 张小晖松开放在宋明修手臂那里的手,无力的靠着车门,整个人就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如果不是脖子上的痛,她会以为刚才的那个拥抱就是她的梦。 宋明修没看张小晖,他对贺欣说,语气简洁,“我没事。” 贺欣听说了事故,担心宋明修,“真的吗?明修,我都快吓死了。” “真的。”宋明修温声说,“你早点睡,晚安。” 他挂了电话,背对着张小晖,站的笔直。 砰一声响,张小晖坐进车里。 宋明修看不到张小晖的脸,但他就是知道,她一定在哭。 那种感应充满笃定,他厌恶自己那么了解这个女人,更加厌恶一遇到她,就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 没有离开,宋明修点了一根烟,隔着车玻璃,去贪婪的想坐在车里的人。 你哭什么?张小晖,当初是你自己抛弃了我们的爱情,一声不响的离开,为什么要在我面前露出那种痛苦难过的表情? 复杂的情绪在心口徘徊,直往脑海深处流窜,宋明修狠抽一口烟,呛的弯下脊背咳嗽,眼角通红。 张小晖,你别逼我。 第6章 要死要活 第二天,季时的办公室来了不速之客。 宋明修开门见山,“当年小晖有没有交给你一封信?” 他昨晚回去,辗转反侧,后来去阳台吹凉风,脑子里浮现张小晖说过的话,详细到每个字,一遍一遍重复,不知疲倦。 宋明修记得那天他回到学校,根本没有看到什么信。 他控制不住的去相信张小晖所说的话。 更加控制不住去猜测那封信里会有什么内容? 或许是把不能亲自来学校见他,以及退学,出国的原因都写在上面。 又或许是叫他等她回来。 那些念头一旦在脑海里萌生,就如同潮涌般发疯的盘旋,紧紧的占据着每一根神经末梢。 宋明修一夜没睡,他被自己臆想的兴奋折磨的快疯了。 假如不是张小晖亲手把信交给他,那就是托人转交的。 能成为张小晖选择的那个人,宋明修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季时。 那时候刚开学,全班集合,他坐在教室最后面一排,低着头无聊的听每个人按照顺序做自我介绍,鼓掌。 教室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周围有好奇的窃窃私语,宋明修只是撑着头随意一瞥。 那一煞那,他的目光便停住了。 有一个女孩出现在那里,她穿着白色连帽t恤,米色裤子,干净的白球鞋,一张脸晒的红扑扑的,中国红的帽子下面,那双眼睛灵动明亮。 对班主任喊完报告,女孩调皮的吐舌头。 那是宋明修第一次看到张小晖,宛如误入凡间的精灵,一下子吸引了他的所有注意力。 宋明修不懂是不是一见钟情,他就想,那个女孩适合阳光,快乐,一切美好的东西,应该值得用一辈子珍惜,守护。 之后宋明修的眼睛微睁,因为女孩旁边多了一个黑瘦的男孩,龇牙咧嘴。 他们认识,并且很熟悉,没来由的,宋明修产生不快。 那种不快持续了很久。 久到变成嫉妒。 就算是张小晖和季时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争吵,打闹,放狠话,最严重的时候他们说要绝交。 班里所有人都知道张小晖有多讨厌季时,季时看张小晖有多不顺眼,他们几乎是说三句就开始比嗓门。 可宋明修还是嫉妒。 因为张小晖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他,更没有和他说过话。 后来张小晖做了他的女朋友,成了恋人关系,宋明修总是听张小晖在他耳边提季时的名字,说季时如何如何讨厌。 那时候季时打架斗殴,成绩拖全班后腿,身上贴着坏学生,小混混,垃圾,人渣的标签。 宋明修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将来会和自己瞧不起的垃圾在生意上有合作。 尽管是利益朋友,但还是挂了朋友二字。 所有思绪都在飘散到鼻尖的烟味中回到原位。 季时夹着雪茄,“当年是指哪一年?” 宋明修说,“小晖退学的那年。” 季时把玩着打火机,“忘了。” 宋明修的下颚收紧,“季时,我没时间跟你耗。” 季时皮笑肉不笑,“我也没那个闲功夫。” 莫名其妙,十年前的事了,他怎么可能把一件件都记得? 气氛剑拔弩张。 宋明修站起身,手撑着桌面,“季时,这件事对我很重要,你能不能回忆一下?” 有求于人,他的姿态放低。 “是吗?”季时抽一口雪茄,“我想想。” 宋明修坐回去,双手交握。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办公室的安静带着压抑的意味。 一支雪茄燃到尽头,季时开口,“没有。” 宋明修猛抬头,“没有?” 季时重复,“没有。” 宋明修一口咬定,“不可能!” 季时挑高了眉毛,“难不成你以为我撒谎?” 宋明修沉默不语,神情清冷。 季时也沉默,他慢条斯理的喝着咖啡,看来张小晖昨晚和宋明修发生了什么,连那年的事情都翻出来了。 虽然他快成大叔了,但他目前的记性不错,花点时间整理整理,能记住大半细节。 季时确定,那天他有个亲戚结婚,他被爸妈强拽着去喝喜酒,到很晚才回家。 他压根就没见到张小晖,更别提把什么信给他了。 张小晖退学的事他也是听老师说的,当时和其他人一样,震惊,不解。 季时记得在知道张小晖退学的当天下午,他就逃课了。 特地跑去张小晖的家,门窗紧闭,他站在楼底下喊了很多声都没动静,过了半个多月,不知道谁传的消息,说张小晖出国了。 季时随手拿起一份文件,摆明了不欢迎宋明修继续待着。 椅子擦过地面,宋明修起身,淡淡道,“告辞。” 他曾经做过调查,对季时详细分析过,季时刚才说的是实话。 那个事实宋明修不想面对。 张小晖,你又骗我! 电脑前的张小晖打了个喷嚏,她喝了两口温水,嗓子疼,鼻子不通气,她感冒了。 程方在发喜蛋,老婆为他生了一个很可爱的女儿,他早上就提着一大袋子喜蛋来公司,一人两个,他发到张小晖那里,叫了两声才有回应。 张小晖的声音有点哑,“谢谢程哥。” 程方看看还是昨天那个进度的场景画,又看看状态不好的张小晖,他从嘴里蹦出了一句,“这几天还要降温,衣服多穿点,不注意就会感冒。” 说了,程方才发现他的话多余。 公司的女的有许多依然穿着小裙子,打扮清凉,走哪儿都能得到关注。 张小晖好像很怕冷,防风服都套上去了,低调又随意。 阿嚏,张小晖拿纸巾揉鼻子,“程哥,你说什么?” 程方抽搐嘴,这心不在焉的程度…… 不是失恋就是丢钱包了。 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程方说,“我那儿有感冒药。” 以张小晖的人品和处事风格,值得深交,工作上又有高水平高质量。 不止程方,其他人对张小晖也很照顾,尊重。 “不用了程哥。”张小晖咳了几下,“我吃过药了。” 程方还想跟张小晖说两句,就见沈奕经过,左边脸上有好几道红痕,一看就是被指甲挠的,惨不忍睹,他本人的姿态淡定。 “啧啧,谁那么狠,把总监的脸挠成那样?都成花猫了。” “我怀疑是家|暴。” “肯定是!我听说总监的老婆特别凶,经常对总监又打又骂。” “不会吧?真的假的?” 大家都在八卦,除了走神的张小晖。 挨到中午,张小晖去了季时的公司。 前台打了电话,看张小晖的眼神瞬间有了三百六十度变化。 她们在张小晖走进电梯后就按耐不住的小声议论。 “老板的品味怎么突然差这么多了?” “不会啊,我觉得比上一个好。” “人家可是女神。” “素颜比不上刚才那个。” “上一个的身材把这个甩几条街了。” 那个前台的话获得其他人的一致赞同,老板喜欢身材起伏大的,刚才那个就…… “上次那个在老板的办公室待了七分钟,你们猜这个能待多长时间?” “不会超过五分钟。” 刚走进办公室的张小晖不知道她成为讨论的对象,她认识领她进来的女人,就是在季时家门口见过的那个。 原来是季时的秘书,张小晖没有多看。 这次方清镇定了,默默的退后带上门。 季时正在吃饭,掀了掀眼皮,“你跑我这儿来干什么?” 张小晖的呼吸略浑浊。 季时抬头,目光一扫张小晖,“你感冒了?” 张小晖揉鼻子,“嗯。” 季时的口气冷淡,“感冒了应该去看医生,找我没用。” 张小晖觉得季时心情不爽,好像还跟她有关,她心里装着事,就没有再深思。 “季时,我走的那天,把一封信给你了,要你交给明修,你是不是……” “张小晖,”季时讥笑,“你在怀疑我什么?” “你是不是在想,季时那个人贪玩,有可能把信丢了,也有可能故意扔掉了?” 张小晖尴尬的抿唇。 她想不出还有别的可能了。 宋明修的反应不是看到她留下的信该有的。 紧锁眉头,季时胃疼,他迟早要被张小晖气的住进医院。 张小晖跟宋明修是不是约定好的?一个上午一个中午,还他妈有完没完了。 季时沉下脸,“出去。” 张小晖没动。 季时起身拉她,“麻烦你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张小晖突然打了两个喷嚏。 季时,“……” 他直奔去休息室洗澡,咬牙切齿,“张小晖,你给我等着!” 张小晖等着。 出来时,季时骂骂咧咧,情这东西费心费力,他从来不碰。 只有傻子才把自己搞那么狼狈。 瞥了一眼杵在原地的大傻子,季时边擦头发边说,“张小晖,我就说一遍,我不知道什么信。” 张小晖脱口而出,“不可能!” 季时轻嗤,反应都一模一样,“你们两个是不是都傻?” “有时间去扯一些没用的,早过去的事,怎么不好好坐下来谈谈,还想继续在一起,那在一起就是了。” “宋明修也有毛病,你不回来的时候他要死要活,你回来了,他还是要死要活。” 季时是没办法理解,还有什么比人回来更重要的。 他恨我,张小晖的眼眶渐渐湿润,发红。 季时黑着脸,“张小晖,你敢哭鼻子试试!” 他一说,张小晖就哭鼻子了。 季时飞快的抽了一大堆纸巾,又干脆把盒子都低头给张小晖,“脏死了。” 张小晖擤鼻涕,声音模糊,“你不是也哭过。” 季时的面部一抽。 “要不要我出面,让你跟宋明修谈谈?” 张小晖点头,又摇头。 不管那封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终究是天意弄人。 宋明修有自己的生活了。 没有人比宋明修更想知道那封信是不是真的存在,信里又是哪些内容。 他以为可以轻易查到自己想要的,没想到他动用手中的全部资源,只能查到那天张小晖的父母全都出事了,至于是什么原因,张小晖是怎么出国,为什么要匆忙离开,跟谁一起,在国外过着怎么样的生活,那些都一无所知。 仿佛有只大手将一切都遮住了,能做到的势力太过可怕。 宋明修吞云吐雾,他突然抓起车钥匙跑了出去。 第7章 遇到麻烦 老街靠着陈桥,做工精致的小玩意儿比比皆是,站在老街入口,往里头看,琳琅满目。 白天却只能看到拥挤的人群。 车辆是开不进去的。 宋明修在附近兜圈,找到停车的地方,他此刻想见到张小晖,无比迫切。 一处门脸前,张小晖半蹲着买金鱼。 “黑尾巴的那条,”她伸手指指,“还有身子胖胖的,头上有几个黄点点的那条。” 中年人准确捞到目标,“还要别的吗?” 张小晖摇头。 付了钱,张小晖拎着金鱼离开。 走了一会,张小晖买了一杯奶茶,一个人逛街,连影子都孤单。 今天不上班,休息,她不想在家里待着,那样会更无聊,寂寞。 倒不如来老街走走。 张小晖漫无目的的行走,偶尔在摆放新奇物品的摊位前驻足。 她腾出手,去推掉下来的眼镜,视野又恢复正常。 仿佛是有所察觉,又或是莫名的感应,张小晖忽然停下脚步,扭头看对面。 塑料吸管擦过嘴唇,张小晖愣愣的站着,不知道是不是隔了距离,她竟然觉得宋明修是在笑。 人来人往,他们凝望着彼此。 时间静止在这一刻,周围的嘈杂,混乱,喧哗都消失无影。 张小晖捏着杯筒,指尖微微发白,她就像个傻子一样,无措,紧张,还有无法忽略的等待。 宋明修唇边的弧度渐渐清晰,有温柔在眼底蕴开。 正当宋明修准备穿过马路时,右侧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明修!” 他侧头,看到贺欣和几个好友一起,均都提着购物袋,逛了许久的样子。 “欣欣,还傻站着干什么,快去啊!” 几个女人都在对贺欣暧|昧的笑,本能的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 优秀的男人即便有主,也丝毫不减少他的个人魅力。 贺欣在好友们羡慕的注视下,小跑到宋明修面前,羞涩又喜悦,“明修,你是特地来接我的吗?” 她一脸期待,单纯天真,让人见了,不忍拒绝。 宋明修一言不发,再去看马路对面,那里已经没有张小晖的身影。 他的气息骤然一变,粗乱,慌张,不安。 贺欣也跟着宋明修的视线望去,奇怪的问,“明修,你在看什么?” 她啊了一声,“是想买油纸伞吗?” 宋明修低声说,“你先回去。” “不要。”贺欣噘嘴,“明修,我想你陪我。” 她经常在朋友面前提自己的男朋友有多好,这次机会难得,可以好好介绍一番。 贺欣不想错过。 宋明修的语气已经冷了下去,“贺欣。” 听他连名带姓,贺欣的脸一白,她的眼泪在眼中打转,“明修……” 宋明修按住贺欣的肩膀,“回去。” 贺欣拔高声音,“不要!” 她倔强的咬着嘴唇,楚楚可怜。 宋明修拧着眉心,神情清冽。 他们的动静引来了行人的侧目,那几个旁观的女人都一脸错愕。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就吵起来了? 贺欣感到委屈,她不知道自己哪儿惹这个男人不高兴了。 对方竟然不顾她的感受,当着她朋友的面凶她。 贺欣看到宋明修没有哄她的意思,只是低头点烟,她觉得朋友都在看她笑话,一句话不加思索的喊了出来。 “宋明修,我们分手吧。” 喊完了,贺欣的身子颤抖,她在等,等宋明修过来哄她,说一些甜言蜜语。 她就可以顺着台阶将那句话收回。 还能继续带着她出色的男朋友跟她的朋友去喝咖啡。 却不料,宋明修抬眼,“好。” 贺欣的脸色煞白,她把手里的购物袋往宋明修身上大力一扔,哭着跑了。 宋明修立在原地抽烟,缭绕而上的烟雾成功将他的面部表情遮掩的模糊。 一根烟过后,宋明修又点了一根。 拐角,瘦小的身影转身离去。 贺家就一个宝贝千金,贺欣回去就开始发脾气,她把房间的东西砸的到处都是。 第二天,贺仲找宋明修谈话。 “年轻人小吵小闹是常有的。”贺仲说,“欣儿还是个孩子,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哄哄就好了。” 宋明修眉眼低垂,慢条斯理的泡茶。 贺仲把话说的更透了一些,“晚上来家里吃个饭。” 宋明修倒茶的动作一顿。 贺仲是宋明修的上司,恩人,老师,他们平时除公事外,能提的是贺欣,这次似乎提不起来。 晚上,贺欣知道宋明修要来,就没去学校,她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宋明修来是来了,全程没有给贺欣一个拥抱,一个笑脸。 贺欣害怕,她不想跟宋明修分手,一点都不想。 晚饭后,贺欣找借口说,“我昨天买的那些东西呢?” 她对那些东西无所谓,就是想跟宋明修说话,吸引他的注意。 宋明修说,“在后备箱里。” 贺欣的脸上一喜,你还是在乎我的。 宋明修说,“既然不喜欢,就别买。” 贺欣的脸色一僵,她这才想起来,宋明修生活节俭。 “我不是不喜欢,我只是生气……” 宋明修忽然问,“贺欣,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贺欣直直的看着宋明修,“工作认真,严谨,真诚,善良,孝顺……” 她说,目光虔诚,“明修,你什么都好。” hy酒吧。 陆军接到消息赶过去,他在角落里找到宋明修。 桌上的空酒瓶子摆了一堆,陆军砸嘴,“怎么喝这么多了。” 他提高嗓门,在低音炮里吼,“明修,你跟贺欣吵架了,董事长没把你怎么样吧?” 宋明修靠在沙发上,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神情阴暗不明。 陆军讪笑,“我没别的意思。” “董事长器重你,”陆军在旁边坐下来,动作熟练的开了一瓶酒,“明修,千万不要一时冲动,断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他还想说,为了一个张小晖,不值得。 但这话说出去,可能会伤到兄弟间的感情。 宋明修一声不吭的把手里的酒喝完,他扯开衬衫领口,“陆军,你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吗?” “清楚吧。”陆军眯眼看舞池扭动的男女,看他们勾成的花花世界,“跟小韦结婚,将来不愁没钱花了,我陪她去环游世界。” “你呢?” 宋明修沉默,辛辣充斥整个肺腑。 陆军很多年没见宋明修醉过了,上次是张小晖离开,这次是张小晖回来。 “我说真的,你跟张小晖,你们根本就不合适。” 趁着宋明修不省人事,陆军把憋在心里的话往外提,跟倒豆子似的,全倒出来了。 “张小晖活泼好动,你呢,坐一天都可以。” “她吃辣的,辣椒可以当零食吃,你吃一点就不行……” 陆军一口气列举了几十条,都不带重样的。 说的嘴皮子都干了,陆军准备叫代驾,把宋明修扶回去,他的眼珠子一转,摸到宋明修的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贺小姐,我是陆军,明修喝醉了。” 不到半小时,贺欣的身影出现在酒吧门口,她上前说,“我来吧。” 陆军松手,“那我就先回了。” 贺欣吃力的扶着宋明修,身子摇摇晃晃的。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宋明修,疲惫,颓废。 这些天一定是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 宋明修的头昏昏沉沉,好像是张小晖在一遍遍的叫他的名字,“明修,我的头发散了,你帮我随便扎一下”“明修,今天食堂的肉包子特别好吃,我给你买了几个,你快尝尝” “明修,会不会有人看到,我有些害怕。” 女孩闭上了眼睛,紧张的抓着男孩的衣服。 男孩也紧张,他轻轻的碰了一下女孩的额头。 那一刻,爱情的花朵在心里悄悄的盛开,绽放。 宋明修豁然清醒。 床上的女人棕色发丝凌|乱,裙摆上撩,露出白皙长腿,脖子里都是绯色痕迷。 不是他的张小晖。 宋明修快步去洗手间,直到全身被凉水打湿,冷意侵入四肢百骸,他才好受一些。 陆军以为经过一晚的缠|绵,宋明修跟贺欣的关系能更近一步,没想到他一去公司就被宋明修叫去办公室,感受了低气压。 “昨晚你们……” 宋明修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陆军,我输了。” 陆军却听懂了。 他张张嘴,一个字都没蹦出来。 过了风平浪静的两天,陆军下班回家。 王韦欲言又止,“那个贺欣来过店里了。” 她来做什么?陆军眼皮一跳,“你跟她说什么了? 王韦心虚,“我一时嘴快,就把明修前女友的事给说了。” “什么?”陆军拍桌子,“我这回真要被你害死了!” “谁叫你告诉我的?”王韦把声音往上一提,盖过陆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嘴上没把门!” 陆军扶住额头,“行行,都是我的错。” 王韦嘴硬,“就是你的错!” 事已至此,陆军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小韦,你记住,千万别把这件事说出去一个字,对谁都不行。” “好了好了”王韦嘟囔,“我知道。” 陆军翻白眼,你知道个屁! 应该不会有事吧。 以贺欣的性格,顶多就是做出大小姐的样子,在张小晖面前故意说她和明修的感情多么好。 再不就是哭哭啼啼的,希望张小晖成全她和明修。 当天晚上九点四十多,加完班,张小晖从公司出来,她被一个成年男人逼在原地。 那个男人手里拿着把匕首。 这里偏僻无人,张小晖攥紧手里的包,电光火石之间,她在那个男人的匕首甩过来时,一脚朝那人裤裆踢过去,十成力道,正中要害。 那男人痛的夹腿。 张小晖原本可以跑掉,她没想到后面还有。 其他人是道|上的,反应都快,张小晖会些拳脚,但对方人太多,她还是被按在地上,包被抢走,她没跑出死角,附近连只猫都没有。 那个男人痛苦的挪近,打了张小晖两个耳光,“臭婊|子!你找死!” 视野模糊,张小晖的眼镜被打掉了,她的心沉到谷底,不是普通的麻烦,这些人是特地来找她的。 她的思绪飞快运转,才回国没多久,会得罪谁? 感谢曾经的经历,张小晖现在可以冷静分析,她的嘴角破了,泛着腥味。 是贺家? 如果是,事情就能猜出大概了。 见那人还要出手,有个青年拉住他,“方哥,这女人是水做的,不禁打,别弄死了,不然我们不好……” 男人的脸色变了变,他一把揪住张小晖的头发,“等事情办完,老子有的是办法让你爽。” 张小晖的后颈一痛,她的身子倒了下去。 第8章 难看死了 c大研究生宿舍,贺欣在看电影,她的心情不好。 那天晚上,宋明修亲她的时候特别激动,温柔,就像是在呵护着多么珍贵的东西,她虽然害怕,但她是愿意的。 可是不知道是怎么了,宋明修突然离开,再回来时就变了样子,之前的动情全都不见了。 贺欣抠着新做的指甲,不是有句话说真正喝醉的男人是来不了事的吗?但宋明修的反应很强烈,她的身体发软。 她不确定宋明修抱她的时候醉了还是没醉,只是,宋明修从洗手间出来,是彻底清醒的,情|欲仿佛根本就不存在。 贺欣以为宋明修会留她一夜,对方却只说了声抱歉,态度拒人千里。 嘶,贺欣疼的吸气,她把手指头周围的一根倒刺拽掉了,疼是疼了点,一狠心,没了碍眼的,就顺眼多了。 从那之后,宋明修就没有来找过她,也没有给她发短信,更别说打一个电话。 她要是再察觉不到点什么,那她就是傻了。 昨天去陆军女朋友开的店里,套出一个陌生的名字,张小晖。 宋明修有个前女友的事,贺欣是不知道的。 一旦听了他们的过去,宋明修对那段感情的重视,贺欣就不能不多想了。 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贺欣没办法冷静下来,就经过朋友找人去那个张小晖工作的地方,想吓吓张小晖,给她一点教训。 贺欣找纸巾按住流血的地方,朋友昨晚联系她说张小晖不见了,还差点搞出人命。 她调查过张小晖,知道对方刚回国,联系最多的就是华由的季时,也只有他有能力出手,但季时在外地出差,这件事跟他没关系。 如果不是朋友,会不会是张小晖又得罪了什么人?把她当枪使?贺欣暗暗的想,总不至于是张小晖自己逃出去的吧? 正胡思乱想,桌上的手机响了,贺欣看到闪烁的名字,立刻去接电话,“明修。” 宋明修说,“下来。” 他的语气异常,在克制着什么,贺欣没发现,光顾着趴阳台找人了。 挂了电话,贺欣打开衣橱拿衣服换,一件件翻过去,她把所有衣服都抱到床上,室友见状,主动过来帮忙。 “你男朋友喜欢哪种风格?淑女点的,还是成熟点的?” 贺欣一顿,她不知道。 好像她每次问宋明修有关衣服的问题,宋明修的答案都大同小异,那时候不觉得,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很敷衍。 “他对那方面无所谓。” 贺欣随便说了句,就去化妆。 她穿着漂亮的裙子,带着精致的妆容跑下楼,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展开到最完美,就被宋明修可怕的目光硬生生冻住了。 “怎么了?” 贺欣的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宋明修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语调也是,“欣儿,你知道我当初看中你的是哪一点吗?” “是善良。” 贺欣垂放的手指一颤,她挤出笑容,“我现在也是,没变过。” 宋明修说,“是吗?” 贺欣感觉宋明修的眼神像利刃,刺进她的身体里,翻搅着,挖出一个血洞,冷风灌入,她浑身冰冷。 “小晖的事和你有没有关系?”宋明修说,还是刚才那种看不透的表情,“想好了再回答。” 贺欣的嘴唇蠕动,半响,她说,“小晖是谁?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一瞬间,犹如巨石砸进湖面,宋明修脸上的表情剧烈变化,愤怒,失望。 贺欣不敢看宋明修的眼睛。 宋明修的呼吸不能继续压制到平稳,早已伪装不了,他在开会,接到季时的电话说小晖失踪了,叫他最好问问贺欣,那一刻,他就做不到冷静。 “我再问你一次。” 贺欣说,“我不知道。” 她快要受不了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宋明修低头,在贺欣耳边,他的声音低低的,透着恳求,威胁,奔溃,“你把她藏哪儿去了?” 贺欣终于受不了的吼,“她不见了!” “张小晖不见了!” 贺欣哆哆嗦嗦的把事情说了,她也害怕,事情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张小晖就那么重要吗? “明修,你们已经成为过去了,我才是你现在的女朋友,你为什么还不肯忘了她?” 深吸一口气,宋明修的脸色可怕,又冰冷极致,“贺欣,我们结束了。” 贺欣猛抬头,“我不同意!” 宋明修转身离开。 “我告诉你,”贺欣在宋明修身后喊,“我是不会同意的!” 她脸上的妆全花了,面目全非。 在宋明修发疯的寻找张小晖时,张小晖在一处小院里,坐在藤椅上发呆。 背后传来脚步声,慢慢悠悠的,张小晖眯着眼睛回头看,是这次救她的女人,确切的说,应该是还不肯定是敌是友。 因为自从她在这里醒来,就没出去过,被监视,看管。 张小晖喝过一杯水,吃了一碗饭,送过来的人好像是个又聋又哑的少年,沟通困难,她没获取碰到有用的信息。 更麻烦的是,张小晖的眼镜丢了,看什么都灰蒙蒙的,整个世界犹如披了一层布。 面前的女人叫什么,张小晖还没问出来,只听这里的人都称那个女人一声曼姐,恭恭敬敬的。 “曼姐。”张小晖也跟大家一起叫。 维曼呵呵冷笑了两声,尽显刻薄,“你倒是会套近乎。” 张小晖吞口水,琢磨不透,喜怒无常,这八个字用在曼姐身上,贴切。 维曼一身牡丹花开的旗袍衬的整个人都揉进了满院的花儿里,她又笑了,这次是明艳照人,“你就不好奇我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张小晖说,“我问了,曼接会告诉我吗?” 维曼微笑,善意满满,“不会。” 张小晖表情不变,内心无语。 维曼盯着张小晖的脸,“饿了吧,想吃什么?我让小四准备。” 张小晖虽然近视,但这么近的距离,她还是能看的一清二楚,她有些不自在,“不用了,这些曼姐,我不饿。” “饺子吧。”维曼说,“小四包的饺子味道不错。” 张小晖,“……” 和张小晖猜测的一样,聋哑少年就是小四。 少年还是放下碗筷就走,他走了一步,身子不能向前。 怔了几秒,少年低头,视线往后,看见一只手抓住他的衣服。 “小弟弟,”张小晖没放手,继续抓着,她露出亲切的笑容,吐字缓慢,“你能不能告诉我,这里是哪里?” 少年开口,嗓音沙哑,正处变声期,“不行。” 张小晖呆若木鸡,好半天才喃喃,“不是又聋又哑吗……” 少年看傻子一样看张小晖。 张小晖嘴角抽搐,被耍了。 她慢慢把手收回去,看了眼碗里的几个饺子,包的褶漂亮,上面撒了小葱花,味道也香,看着有种她是来度假的错觉,除了自由。 张小晖再见到维曼是在下午,她下意识去推眼镜,那里空荡荡的,“曼姐,这次谢谢你救了我,时候也不早了,我能不能先回去,下次有机会我一定……” 维曼换了身旗袍,翡翠绿的,那身打扮就像是随时要舞一曲,她抽着烟,姿态优雅,“不急。” 闻着二手烟,张小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关在笼子里的鸟雀,不知道下一刻是被放出去,还是被拔毛,切脖子放血。 耍她的少年也在,低着头修剪一盆植物,咔嚓咔嚓的声音响在房中,飘飘荡荡。 房里还放着歌,优雅婉转的轻音乐,张小晖听着那歌,没来由的,就想睡觉,她撑着眼皮,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她出事,担心她,找她。 维曼的指尖点着太阳穴,“吵。” 少年关掉音乐,拿着剪刀出去,经过张小晖身旁时,一股怪味扑鼻,张小晖立刻就清醒了。 维曼忽然说,“看不出来,你的吸引力不小。” 张小晖没明白,她的注意力被维曼的下一句话卷过去。 “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以通知你的一个朋友来接你,赎|金,一千万。” 一千万?张小晖瞪大眼睛,你怎么不去抢? 她的脑子里第一个出现的是宋明修,但是她的眼神又暗淡了下去。 维曼说,“想好了吗?” 张小晖苦着脸,“曼姐,我的朋友都很穷,一千万是不可能的。” 这里的摆设虽不奢华,却很有品味,透着精致,一点也不像是缺钱的样子。 张小晖猜不出这人是打的什么主意。 维曼说,“那你晚上早点睡,明天见。” 她站起身,要走。 张小晖两眼一闭,“等等!” 过了将近一小时,维曼进来说,“你的朋友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小晖感觉维曼的心情变差了,刚才那一瞬间,她察觉到了一股敌意。 维曼背对着张小晖,“你的朋友对你很舍得,一千万就是一句话的事,连犹豫都没有,就一个要求,保证你毫发无损。” 张小晖抿唇,那一千万以后想办法还给季时。 “男女之间,朋友的含义有多种。”维曼吐着烟圈,“小姑娘,你的朋友耐心怎么样?” 张小晖一言不发,耐心?季时的字典里压根就没有耐心两个字。 她有种糟糕的感觉。 在维曼说“你可以走了”时,张小晖莫名觉得她们还会再见面。 张小晖看到季时时的时候,她有些懵,一千万真给了?以季时的性子,不可能这么配合。 “季时,你……” “有什么话等会再说。” 季时拽着张小晖,脚步飞快。 风在耳边呼啸,张小晖感觉自己快飞起来了。 “季时,你走这么快干什么?” 季时咬牙切齿,“张小晖,你给我闭嘴!” 对方给了个地点要他等,他一直在原地等,一小时过去,又是一小时,那人分明就是故意整他。 如果让他知道是谁,季时的眼底阴云密布。 厕所外,张小晖等了好一会,季时才出来,浑身舒爽,实在是憋坏了。 张小晖一脸对不住的表情,“晚上给你煲汤。” 汤?季时觉得自己又想如厕所了。 他扫到张小晖淤青的嘴角,直接用手去按,嫌弃道,“你本来就丑,现在难看死了。” 张小晖撇嘴,“那就别看。” 第9章 做事不讲规则 配好眼镜,张小晖的世界又清晰了,她把眼镜盒收袋子里,包找不到了,还好那天没放身份证之类的证件,就一点现金。 “季时,你怎么了?” 张小晖发现杵在台阶上的季时脸色非常难看,浑身散发着阴郁的气息。 季时的唇角拉成直线,“我先回去一下。” 回去?张小晖探究的目光掠过,她想起来,配眼镜的时候,店里的几个女人看到季时,眼睛发直,就如同看见了人|民|币。 其中一个女人有意无意的,往季时身上撞了一下,季时估计是要回去洗澡。 张小晖收回目光,“那好吧。” 看看张小晖,季时皱着眉头,“我送你。” “不顺路。”张小晖说,“我打车回去,就是起步价,很近。” 她露出两个很浅的酒窝,“你再给我十块钱。” 季时拿出皮夹,“拿着。” 张小晖,“……” 她捏着皮夹,目送皮夹的主人离开。 嘴角还有点疼,张小晖叹了口气,她边走边想,当时她醒来发现自己被带到一个仓库,那个叫方哥的男人正在她面前解皮带,嘴里说着粗骨的话语,满口酒精气味。 张小晖的手脚都被绑了,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压上来,她不停干呕。 就在张小晖恐慌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传来,还是之前的青年,又一次劝住那个男人。 张小晖有些恶心,更多的是心悸,她也要好好洗个澡。 晚上七点多,季时过来了。 张小晖在厨房看火,她穿着围裙,头发揪到一起,显的精神许多。 季时闻着香味,眼睛一扫客厅,他停在玄关那里。 客厅就一个字,乱。 茶几上堆放着几本杂志,纸巾,水杯,喷水壶,钢笔,果盘,沙发上的东西更多了,季时一眼过去,他抬手揉额角。 “我走了。” 张小晖的声音从厨房飘出,“走了?我还没煲好汤呢,你先坐会,马上就好!” 坐?我坐哪儿?季时想不通,一个女孩子,怎么就能把自己的房子弄的这么乱,脏。 张小晖如果知道季时心中所想,她会吐血。 这都是她特地为了季时整理过的,平时还不是这样,她的生活标准是乱中有序。 厨房弥漫着湿气,张小晖出去找眼镜布,她眯眼看客厅的身影,一下子愣住了。 季时正在卷着袖子拖地。 张小晖看看地板,再看看自己的鞋子,不好下脚。 季时把拖把一丢,“踩上去。” 张小晖乖乖的把鞋底蹭蹭拖把。 季时忽然开口,手也把张小晖的胳膊一拉,把她拉到自己眼皮底下,“你脖子上的青紫是哪来的?” 张小晖的脸色微变,“掐的吧。” 她反抗,那男人掐她脖子了。 季时爆粗口,昨天他还在外地出差,接到一个意外的电话,是以前跟他一起混的小勇子打过来的,对方把事情简单说了。 一听描述,季时就知道小勇子说的人没错,就是小晖。 小勇子先是给自己撇清,说他一开始没有认出小晖,只是怀疑,后来说方哥想碰小晖,他阻止了,不知道怎么办。 季时叫他报|警,小勇子又打过来说人失踪了。 听到人失踪,季时还在路上,他找宋明修,宋明修的手机无人接听,倒是他接了一通电话,要赎|金的。 “宋明修有个交往对象,贺欣。”季时挑眉,“贺家在a市是名门。” 张小晖捏耳朵,“我知道。” “说说。”季时把拖把一放,“你还知道什么?” 张小晖转过头,“先吃饭。” 季时抽抽嘴。 你就知道在我面前嘚瑟,一提到宋明修,立马就蔫了。 张小晖的厨艺很好,她最擅长煲汤。 胃得到照顾,季时欣慰,“张小晖,你终于有优点了。” 张小晖看看桌上的空盘子,“锅里还有饭团。” 她的话刚落,季时起身去厨房。 张小晖摇头,真能吃。 她想起来一件事,“季时,你认不认识曼姐?” 季时端着饭团出来,“不认识。” 张小晖继续问,“名字里面带曼字的呢?” 季时夹饭团吃,“没有。” 张小晖觉得奇怪,却又说不上来,“是曼姐把我从那些人手里带走的,我醒来就是在一个很僻静的地方,不知道是哪儿,不过我听到有水声,一直有。” 季时的声音含糊,“继续。” “有个少年,那曼姐叫他小四,我一开始以为他是下人,现在想想,他应该不是下人。”像是主人。 张小晖凑到季时面前,“对了,曼姐好像很喜欢穿旗袍,还有……” “她的左手一直带着手套。” 季时皱眉,“年纪?” 张小晖沉吟,“三十几岁吧。” “根据你给的信息,我没见过那个曼姐。”季时说,“我喜欢嫩的。” 张小晖,“……” “你再想想,我怎么越来越觉得曼姐认识你。” 季时盖住张小晖的脸,把她推开,“不可能。” 张小晖换了一个话题,她边收拾桌子边说,“那一千万我只能慢慢还给你了。” 那么大一个数目,张小晖头疼的毛病快犯了,平白无故就多了一笔巨债。 季时轻描淡写,“随你。” “不是,季时,”张小晖又凑过去,“他们叫你给一千万,你还真给啊?” 她认识的季时就是一匹野马,做事不讲规则,不按常规出牌,属于别人叫他往东,他偏往西的那种类型,所以她就没想过季时会配合,交赎|金。 季时擦嘴,“不给,你就缺胳膊少腿,我可不想以后看你半死不活的来找我。” “而且我也不缺钱。” 张小晖脸上的表情一抽,后半句才是重点。 回去的时候,张小晖把季时送到楼底下,刚下过雨,地上滑,她没留神,往前一跌。 旁边的季时伸手扶住。 “我说什么来着?这鞋底滑,叫你别穿,你偏要穿!” “忘了。” “你就没长过记性。” “怎么没有?初二那会,你趁我午睡,在我脸上画了只王八,别以为我不记得了!” “你不说这个我还忘了,你在愚人节那天,往我椅子上涂什么了?嗯?” 两人相互顶嘴,翻旧账,又突然都不说话了,同时去看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人。 第10章 能让人幸福 季时的手捞着张小晖的腰,张小晖的手放在他胸膛上,两个当事人打打闹闹惯了,没觉出什么,旁观者会嗅出暧|昧的味道。 尤其是突然出现的这位。 反应过来,张小晖后退两步,和季时拉开距离,她低头承受着那道刺骨目光的注视。 季时扯扯嘴皮子,见鬼了,怎么有种被捉|奸的错觉? 昏黄的路灯下,曾经的三个同学垂手站着,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 张小晖看着脚尖,宋明修看着张小晖,谁也没有要打破沉默的意思。 叮一声,金属响声透过季时的指缝窜出,他吸一口烟,“你们聊,我先走了。” 车钥匙在指尖上转了一个圈,季时停在车门边,他回头望了一眼,人是会变的,张小晖,你看上的宋明修是十年前的宋明修,现在的宋明修早就不是了。 进出社会,摸爬滚打,不是看破红尘,是深陷其中。 五分钟后,路边的一辆黑色卡宴里面,俊美不凡的男人戳着手机发短信,他夹走嘴边的烟,自言自语“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客厅里,张小晖在倒水,宋明修没坐,立在那里,身影修长。 短信提示音突然响起,张小晖左右看看,没找到手机。 宋明修说,“沙发里。” 张小晖放下水杯,她去拿到手机,看完短信,就把手机收进口袋里,期间的表情不见变化。 “喝水吧。” 把水往桌边一拿,张小晖攥着手指。 她的下巴被两根手指轻捏住,抬起,撞上一双黑如星空的眼睛。 那双眼睛曾经让张小晖着迷。 宋明修的声音沉沉的,“还有哪里伤了?” 张小晖摇头,“没了。” 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淤青的嘴角湿湿热热的,柔|软的触|感掠过,张小晖一动不动,屏住了呼吸。 她无意间瞥到一处,脸色变了变,“明修,你的额头怎么弄的?”像是不久前才撞的,血污黏着发丝,伤口没经过清洗处理,在楼下的时候光线暗,看不清楚。 宋明修说,“不要紧。” 他在张小晖伸手去碰的时候,将背脊弯下来一些,好让她轻松碰到。 张小晖蹙眉,带着命令,“你别站着了,去椅子上坐着。” 下意识的,宋明修的腿曲成九十度,乖乖坐着。 望着张小晖手忙脚乱的翻抽屉,举止间有着担忧和焦急,这么多年过去,他心口空荡荡的地方填满了。 求的不过就是这些。 从前的张小晖笨手笨脚的,现在处理伤口时,神情冷静,动作沉稳,熟练,令宋明修陷入深思。 “你从哪儿学来的?” 张小晖脱口而出,“我经常……” 她的声音霎时停止。 宋明修低着嗓子,“你经常什么?” 张小晖抿唇,不出声。 他们之间有了秘密,很多。 如果事事追根问底,强行将彼此撕的鲜血淋漓,那种陌生的场面不是他们想得到的。 宋明修深吸一口气,“那天你在信上写了什么?” 他见张小晖要开口,就抢先一步打断,带着慌意,“算了,别说了。” 就让他当做是这个女人叫他等她回来吧。 过去的都过去了,宋明修放任自己,将深埋在心底的情感尽数释放出来,他有太多的话想说,想问,却不知道从何谈起。 张小晖把棉球扔进垃圾袋里,她的手被拉住,握进温暖的手心。 “对不起。” 宋明修垂着眼皮,“小晖,对不起。” 张小晖一言不发,她能说什么? 说没事?那不可能。 如果不是曼姐,她很有可能会被那个男人糟蹋,就算侥幸从那个男人手里逃过去,然后呢?等待她的是什么? 张小晖不敢想。 这一切的源头无非就是情,能让人幸福,也能把人逼疯。 一阵窒息的寂静过后,宋明修摸着张小晖的嘴角,“小晖,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张小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她抬头,看清宋明修眼中的祈求,期待,“那她呢?” 他们中间还有一个贺欣。 宋明修说,“我和她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吗?张小晖被宋明修抱着,听他说“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了。” 太美好了,美好的不真实。 一星期后,宋明修离开峰宇,离开时只带出一个纸箱子,舍下的是他这些年拼搏的成就。 贺仲站在窗前,公司失去了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宋明修递交辞呈不在他的意料中,他认识的宋明修看中利益,重视机会,有明确的规划,绝不是会被儿女之情所左右的人。 贺仲嘲讽,“还是年轻人啊……” 想到自己要死要活的女儿,贺仲皱眉,他往楼下看,拨了号码。 接通电话,宋明修回头,目光朝上。 “小宋,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做我贺家的女婿,将来就是峰宇最大的股东,意味着什么你应该知道。” “不用了,我已经想的很明白了。” 宋明修挂了电话。 背后是陆军的声音,“明修。” 陆军夹着烟过来,宋明修说自己输了的时候,他就知道对方做出了什么选择。 很愚蠢。 如果贺仲赶尽杀绝,以他的地位,宋明修在这个行业就很难翻身了。 陆军递去一根烟,“你找好下家了吗?” “没找。” 烟雾徐徐飘起,宋明修眯着眼睛,他手里的资源很多,人脉广,老客户都是他的朋友,跟几家银|行的来往很融洽,资金也不是问题。 没有峰宇总经理的头衔,宋明修一样可以在a市打下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没找?”陆军瞪大眼睛,“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做食品。”宋明修弹掉烟灰,目中染着自信的光芒,“做药材。” 陆军是没有生意头脑的,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没多问,“有需要我的地方就说一声。” “对了,下个月是同学聚会,大家都来,你到时候叫上张小晖,我们几个一起去。” 宋明修没立刻给陆军答复,“我回去问问她的意见。” 陆军撇嘴,兜来兜去,又兜回去了。 他总觉得张小晖跟他兄弟不是一路人。 张小晖倒是跟那个季时挺般配的。 陆军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天才,他俩要是在一起,就不会祸害别人了。 第11章 再见了 宋明修忙着公司,一切重新起步,琐碎的事太多了。 男人如果没有强大的能力和信心,爱情和梦想都是泡影。 张小晖不是黏人的性格,她也有自己的工作,只是闲下来的时候会想,宋明修在干什么?有没有想她。 刚泡好咖啡,宋明修打来电话,张小晖立刻拿着手机出去。 “小晖,今天周三,”宋明修温润的声音里含着笑意,“晚上不加班吧?” 张小晖“嗯”了一声,她一二四晚上都加班,三五可以六点下班。 宋明修说,“一起吃晚饭吧。” 张小晖露出笑容,“好啊。” 她的语气雀跃,听的人也会跟着开心。 宋明修那头有其他声音,张小晖知道他要去忙了,就嘱咐了几句别太累了。 依依不舍的挂了电话,张小晖靠着墙壁,还是上学时候好,一个眼神的交汇可以偷偷乐上一天。 现在他们都是成年人,思想不再简单,考虑的也多。 一看到张小晖回座位,程方就凑过来,他遇到瓶颈期了,自己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烦躁的长了一脸痘,几天时间就把自己整的不忍直视。 张小晖看他,“怎么了?” 程方说,“那张宣传画的初稿我发给你了。” “哦。”张小晖点鼠标,“我看看。” 她将初稿放大,程方的造型不错,“可以,继续画吧。” 程方指着一处,“这里加一个废弃的纸灯笼,看着会不会更好一点?” “那都是小问题。”张小晖说,“大型的比例准确,色彩搭配出挑就好。” 色彩搭配是程方的硬伤,“你有什么建议吗?” 张小晖看看程方初稿铺的色,她轻蹙眉心,“用红色为主色试试。” 程方若有所思,“哪种红?” 张小晖直接给他用笔在旁边画了一个色块,“这种吧。” 程方的眼睛一亮,“我试试。” 他去改了一下,换成张小晖给的色调,红中带着一点紫色,程方终于抓到一点感觉了。 这张画的草稿他几乎是一次搞定,色彩上面停滞不前,跟两个组长沟通过,各有各的说法,更让他迷糊,张小晖解决了他的难题。 程方再去找张小晖,她在画t的装备。 看张小晖画图,会忘了时间,程方站后面,嘴里嚼着槟榔。 张小晖一手放在键盘上,指尖在不同的快捷键之间飞舞,另一只手拿着笔,在板子上勾画。 看似随意,其实不然,她的每一笔都有技巧,下笔确定,从不犹豫。 程方又一次感慨,这人究竟对画画有多热爱,花了多少功夫,才能做到这个地步。 “小晖,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画画的?” 笔一顿,张小晖说出一个意外的答案,“我不喜欢画画。” 程方好半天都没回神。 不可能吧?逗他呢! 他看出张小晖心情不好,就没追问。 晚上,张小晖和宋明修去餐厅吃饭,是之前季时带张小晖来的那家。 宋明修并不清楚,“这家餐厅的牛排不错。” 张小晖说,“是不错。” 来过了?和季时?宋明修的眼睛一眯,在格调浪漫的灯光里打量面前的女人。 她今天把一头乌黑长发放下来了,搭着一身白裙,静静的坐在那里,眼波流转,清丽脱俗。 “你跟季时经常联系?” 张小晖摇头,“不经常。” 宋明修没有再说什么。 气氛安静。 张小晖不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她做不到从前那样叽叽喳喳,宋明修本就沉默寡言,有些在那时候可以拿来说笑的话题已经不合适了。 一顿饭结束,张小晖心里闷闷的,这种感觉持续很久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挽着宋明修的手臂,思绪乱飞。 “看着路。” 耳边有男人无奈的声音,裹着宠溺,张小晖这才发现一只手挡在她的额头和玻璃门之间。 她庆幸的松口气,脸上洋溢着俏皮的笑容,“还好没撞到。” 宋明修看呆了,不自禁的揽她入怀。 同学聚会那天,张小晖的车子抛锚,宋明修去接她,在路上耽搁了。 陆军和宋明修通了电话,就先去了。 他一进包间,看见和大家说笑的女人,就呼吸急促,心跳加速,要升天的状态。 贺欣?陆军一脸惊悚,她怎么来了? 可千万别再跟他家里的姑奶奶有关。 钱梦挥手,“陆军,这里!” 陆军硬着头皮走近,干巴巴的笑,“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 钱梦翻白眼,“你傻啊!我们不是早上才见过吗?” 陆军嘴角抽搐,他这同学是他大嫂,他为什么会忘了,都是吓的。 “你可真能瞒,”钱梦哼哼,在陆军耳边说,“怎么不说明修要带女朋友过来?把我们差点懵到了。” 陆军想晕过去。 一旁的贺欣在和其他人说话,“我跟明修才交往不到半年。” 你们已经分手了,陆军咽口血。 这贺欣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失恋而已,多大的事,谁一辈子不会失个把恋。 有人问宋明修怎么还没来,贺欣笑笑,“应该快了吧,他临时有点事,让我自己先来了。” 陆军偷偷给宋明修打电话,“贺欣在这里,你别带张小晖过来了。” 宋明修瞬时皱眉,“她为什么会去?” 陆军说,“不知道,她看着有点不正常,总之你别让张小晖和她见面。” 为了饭碗考虑,他不好直接戳破贺欣的谎言,只能阻止三人碰头,那场面不敢脑补。 没想到,贺欣跟宋明修他们还是遇上了。 张小晖不是第一次见贺欣,漂漂亮亮的小女孩,出身富贵,浑身散发着优越感。 余光扫向宋明修,对方倒是冷静从容,这种局面对她而言,陌生,无措。 贺欣一看到宋明修,就哭了。 她在宋明修的同学面前假装微笑,告诉他们,她是宋明修的正牌女朋友,想给张小晖难堪,要张小晖知难而退,谁知张小晖没出现,宋明修也没来,她唱了一晚上的独角戏。 “张小晖!”贺欣痛哭,歇斯底里,“你为什么要跟我抢明修?” 她家世好,相貌好,年轻,有哪点比张小晖差了? 不过就是张小晖比她早一点碰到明修而已。 爱情难道也要讲究先来后到吗? 她第一次见宋明修就喜欢了,用了三年时间才在宋明修身边得到容身之地。 贺欣见宋明修无视了自己,她把那份委屈和愤怒全扯到张小晖身上。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明修连工作都失去了!” 早知道就应该直接让那些人把这个张小晖…… 贺欣的脸一白,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了,她没想过,自己也可以这么恶毒。 不敢置信的扭头看宋明修,张小晖头疼的厉害,直到做了两次深呼吸,才稍缓一些。 贺欣所说的,她一无所知。 为什么要瞒着她?张小晖垂着眼睑。 宋明修冷眼看着贺欣,“你还想闹到什么时候?” “明修,我想跟你单独说会话。”贺欣急切的说,“你忘了吗?我们也能过的很开心。” 宋明修的面色阴郁,“够了!” 他带张小晖离开。 站在那里的贺欣身子颤抖,宋明修,你一定会后悔的! 穿过马路,宋明修带张小晖去他们以前常去的广场散步,一路无话。 那里有了很大的改变,聚集着各种时尚潮流的因素,不再是记忆里的脏乱。 宋明修给张小晖买了一杯奶茶。 拿着奶茶,张小晖不说话,情绪很低。 宋明修轻声说,“小晖,你别多想。” 张小晖掐着手心,或许是因为宋明修是她的初恋,也是至今喜欢过的唯一一个人,她这些年并没有把自己心里的位置腾出来给其他人。 所以她的爱情观还是和那时候一样,不曾变过。 事实告诉她,不可能了。 宋明修看张小晖这样,莫名感到不安,他脱下西装,披在张小晖身上,连人带衣,伸手搂住。 暖意拢上来,张小晖往宋明修怀里靠了靠。 她出自本能的动作让宋明修提着的心放下来,“我们去那边的超市逛逛。” 还没走到超市,宋明修收到一条短信。 贺欣发的:明修,再见了。 宋明修的瞳孔一缩,他将手机放回身上,握住张小晖的手,继续往前走。 走了十几步,宋明修说,“小晖,你在这里等我。” 张小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来得及看见宋明修的背影,从她眼前一晃而过,是那么匆忙。 深秋的夜晚,冷风往骨子里钻。 路边的人冰凉。 手里的奶茶早就没了热度,张小晖拉了拉肩头的西装,宋明修的气息被风吹淡了。 她叹口气,迷茫的望着脚边的枯叶。 经过时代广场时,季时突然将车停在路边,“下车。” 旁边的女人一愣,她笑的妩媚动人,身材更是骄傲,“季总,不是说好送我一程吗?” 一个男人不但有钱,还高大俊朗,有一双和脸一样好看的手,看一眼,就控制不住的想象,被他抚|摸是什么感觉。 那样的吸引力不可抵挡。 女人身子前倾,风光无限,她还等着让这男人去她家坐坐,发生点什么。 季时的口吻不耐,“别让我再说一遍。” 女人的脸色一僵,这个男人果真和传言的一样难搞,喜怒无常,明明在酒宴上是一副风流多情的面孔,现在竟然变的这么冷漠无情。 她不甘心的下车,语气娇柔,“季总,这里真的不好打车……” 车子扬长而去。 季时开回一处,把车门打开,大步过去。 他用脚碰碰张小晖的细跟短靴,没用什么力气,纯属逗猫,“回家了。” 张小晖固执的抿唇,“我等明修。” 季时说,“贺欣割腕了。” 第12章 为了爱情 为了爱情,把生命拿出来做赌注,张小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会不会去做,但是贺欣先一步向所有人,向宋明修证明,她爱的有多疯狂。 贺欣在告诉宋明修,如果不能得到他的感情,她会去死。 车子离开市区,张小晖闭着眼睛,是不是她老了?无法理解贺欣的那种行为。 季时忽然说,“你喷香水了?” 张小晖一声不吭。 季时立刻停车,“你打车回去吧。” 他最不能忍受女人身上有香水味,这是他的禁|区,之前张小晖从不用香水,顶多就是洗发露的味道,清爽干净,今天混合了很甜的香味,想必是为了宋明修。 车窗一关,那股味道瞬间扩散至车里每个角落,直往季时的鼻子里钻。 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 什么也没说,张小晖侧身,打开车门。 “回来!”瞥了眼她的后脑勺,季时咬牙,“你就坐这儿!” 他不想明天在电视上看到什么新闻,一女子夜里独自乘坐出租车之类的标题。 坐回去,张小晖还是一声不吭。 换做平时,她早就跟季时吵嘴了,今天感到无力,疲倦。 季时将四面车窗摇下来,冽风来回穿梭。 张小晖被吹的脸颊冰凉。 看她那样,有些于心不忍,季时从齿缝里挤出一句,“张小晖,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车窗又关上去,将寒冷挡在外面。 香味淡了许多,季时的嗅觉敏感,还是能闻的出来。 他摸出烟盒,很快就有烟草味弥漫。 车子减速,停在路口,季时掠过右侧的动作一滞,张小晖不知何时拿下了脸上的黑框眼镜,长长的睫毛卷而上翘,一双漆黑分明的眼睛露在外面,形状漂亮。 那双眼睛里,从前总是闪烁着狡黠,灵动的光芒,此刻如一潭死水,不起波澜。 “你什么时候开始戴眼镜的?” “几年前。” 一问一答过后,车里又安静下来。 季时吸一口烟,“张小晖。” 张小晖揉揉眼睛,“干什么?”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季时皱眉,“不就一个男人,宋明修那样的,你要是想,我能立马给你找几个。” 张小晖说,“你不懂。” 季时嗤笑,“行,我不懂。” “淤青的地方还疼吗?” 张小晖的嘴角一按。 “贺家你惹不起。”季时将残酷的事实告诉张小晖,“上次你走运,下次就不一定了。” 以他对贺仲的了解,贺仲是出了名的疼爱贺欣,这次贺欣伤害自己的身体,已经激怒了他。 贺仲会不惜一切让贺欣得到幸福。 宋明修是一定会妥协的。 无论是贺仲拿张小晖的生命做威胁,逼宋明修娶贺欣,还是贺仲抛出更大的诱|惑,大到宋明修动摇。 又或者是宋明修看贺欣虚弱不堪,内疚了? 女人真可怕,贺欣在自己手腕上割一刀,就把局面全部改变了。 季时吐着烟圈,这些名堂他能猜透,张小晖也可以。 他可一点也不认为一个理科学霸脑子笨。 张小晖闭上眼睛,投盖的阴影把她脸上的表情遮掩的模糊。 她很不安。 宋明修走后就没联系过她,手机也一直关机,不知道事情怎么样了。 季时开着玩笑,“你不会想不开吧?” 张小晖摇头,“不会。” 她从来都不会把自己逼进死胡同,始终留有一丝冷静,这也是她在知道贺欣自杀时,震惊不解的原因。 季时看着路况,“我带你去吃大餐。” “现在?”张小晖说,“改天吧。” 季时斜眼,“我不等人。” 张小晖说,“那算了。” 季时,“……” 换成别的女人,早迫不及待了。 车里响起轻柔舒慢的音乐,听着让人放松。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下来。 季时解开安全带,“到了。” 张小晖坐在椅子上,头歪到一边,没有反应。 季时凑近,他借着朦胧的光亮,看熟睡的女人,睡着了可爱多了。 张小晖突然睁开眼睛。 四目相视,距离很近,近到可以轻易捕彼此的呼吸,湿热,略快。 “你做什么?” “叫你下车。” 季时把身子从张小晖那里退开,若无其事的先出去。 他呼出一口气,刚才怎么了?为什么想凑的更近一些,真他妈邪门。 “我上楼了。” 张小晖的声音把季时吓的后背一绷,纯属做贼心虚。 他没回头,“那我走了。” 直到脚步声离远,消失,季时才转过身,他靠着车门抽了一根烟,把自己莫名其妙的那点念头掐掉了。 张小晖回到家,洗了澡就躺着了,她拿遥控器漫无目的的换台。 “有部分人,在处理感情问题上面容易走上极端,如果不好好开导,往往就会引起悲剧的发生……” 电视里正在报道一篇新闻,说的是情杀,女方和男方提出分手,男方不肯,女方态度坚决,和另一个男的结婚了,男方心怀妒恨,把她和她的丈夫都捅死了,然后自己自杀。 张小晖按掉遥控器开关。 她吃了两片药缓解头痛,趟在床上,睡不着。 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个样子了? 她和宋明修之间多了贺欣,又染了血。 心里难受,张小晖想找个人说说话,她拿了床头柜的手机,却不知道可以找谁。 手机突然发出震动,张小晖眼睛里的光亮在看到来电显示时暗下去。 “是我。” “嗯。” “季时,你知道贺欣的情况吗?” “还在抢救。” 张小晖看着窗外,夜已深了,“哦。” “张小晖?” 季时喊了几声,他又打了两个电话,都是打不通,打第三个绝不是他的风格。 不到一分钟,季时拿起手机。 第13章 你走开 门铃响起时,张小晖在煮泡面,她需要吃点东西让自己静静。 把火腿肠丢进锅里,熄火,张小晖快步出去,透过监控器一看,嘴边翘起的弧度收了收。 敛去失望,她打开门,刚要说话,就挨了来人劈头盖脸的质问。 “怎么回事?打你电话也打不通。” “你手机呢?” “掉马桶里了。” “……” 季时瞪着张小晖,呼吸粗重。 他不知道是在气张小晖笨手笨脚,还是气自己,竟然在半小时内给一个女人打了六个电话。 这个数字在季时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开始怀疑人生。 香味漫过厨房,又穿过客厅,抵达张小晖的鼻端,吸走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她转身进去,季时跟着她进去。 “我不喝白开水。”非常不客气的提醒。 张小晖给他拿了一瓶娃哈哈。 还是公司同事给的,她拿回来就没喝。 季时十分不情愿的瞥了一眼娃哈哈,他撑住额头,不想说话。 张小晖端着汤碗去桌前,“你打我电话是有什么急事吗?”还特地跑过来。 面色一变,季时岔开话题,“娃哈哈味道不错。” “是吗?”张小晖慢悠悠的说,“你的管子没扎进去。” “……”季时脸不红心不跳,“我之前喝过。” 他又一次把话题拐跑,“小晖,你煮了泡面?” 张小晖说,“就煮了一包。” 言下之意是想吃没有。 季时很久没吃过泡面了,闻着香辣味道,听一声一声的吸溜声,再看吃面的女人,一副很好吃的表情。 喉结滑动,他想尝尝。 张小晖看季时去厨房,拿了筷子,伸进她的碗里,夹走一筷子面,她愣了一会儿。 “你不是有……” 洁癖两个字被一股刺激的辛辣味卷走。 张小晖快速喝了一大口水,咳的眼睛都红了。 季时没同情心的调侃,“我就吃了你一口面,你至于急成这样?” 眼睛一瞟,张小晖拔高声音,“蛋黄怎么没了?” 煎的荷包蛋,她还没下筷子,中间的蛋黄空了,就剩下蛋白在碗里。 季时一脸无辜,“不清楚。” 张小晖的嘴角抽了抽,两只眼睛盯着罪魁祸首。 季时一派从容不迫。 记得这个女人有个习惯,把最喜欢吃的都留到最后,他把蛋黄吃了,对方现在心里一定跟猫抓了一样。 注意力被转移,时间会过的很快,也就不那么难受了。 吃完面,张小晖坐在椅子上,不想动。 她回来是不是错了?” 如果她不回来,至少能保留那份纯真且简单的美好。 但是现在不行了。 宋明修和她都不再是彼此心目中的样子。 她记忆里的宋明修除了学习就是她,所有的心思全看的清清楚楚。 扣上成功人士标签的宋明修精明,内敛,待人接物面面俱到,精通人情世故,她看不透。 那些可以用时间来慢慢了解,贺欣呢? 只要一想到贺欣,甚至听到她的名字,张小晖就控制不住去想,她和宋明修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宋明修是不是也会抱着贺欣,和她耳鬓厮磨。 他是不是也在大雪纷飞的时候,牵着贺欣的手在雪地里走,从这头到那头,走到白头。 张小晖无意识的去啃下嘴唇,十年光阴跳过去,他们中间缺了那么大一个口子,填不上。 可是,好不容易,她才能回来。 张小晖的心里堵的慌。 思绪被指尖的痛扯回,张小晖发现食指的指甲盖翻了,那股痛正朝心口聚拢,她痛的吸一口气。 阳台的话声停止,季时拿着手机进来,“贺欣度过危险期了。” 张小晖扭头。 季时说,“那家医院的院长是我一个朋友。” 张小晖继续剪食指指甲,她用左手拿着指甲刀,不太顺利,一个不留神就扯到肉,疼的她不停吸气。 “怎么搞的?”季时大步过去,近点看更觉得头皮发麻。 “不知道。”张小晖淡定的说没事,“过段时间就会重新长出来的。” 她的面前伸过来一只手,“指甲刀。” 张小晖很坚决的摇头,“不用了,还是我来吧。”她怕自己半个手指头都没了。 “叫你给我就给我,哪来那么多话。”季时弯下腰,握住张小晖的右手食指,指甲刀一点点靠近。 “看着点剪,不要剪到旁边的肉。” “我不智障。” “疼死了,你走开,我自己来!” “别吵!” 片刻后,张小晖起身去房间涂药水。 季时揉胳膊,这女人手劲怎么那么大。 直到回去的路上,季时才想起来,他吃了张小晖的口水。 车子停在路边,季时阖着眼皮抽烟,脑子进水了? 今晚失眠的不止季时和张小晖,还有医院里的那些人。 没有一个做父亲的看到女儿那副样子,会不痛心的。 贺仲站在病房,望着床上面色苍白的女儿,他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在欣儿的妈妈去世后,贺仲就没有再娶过别的女人,就是怕欣儿不开心。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 平时宝贝都来不及,竟然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伤成这样。 贺仲的眼里出现愤怒,就在五分钟前,他和宋明修谈判过。 那个张小晖在黑石工作,而公司恰好跟黑石有项目合作,贺仲提了这桩子事,威胁之意明显,宋明修的反应不变。 “我跟贺欣已经结束了。” 宋明修的姿态不卑不亢,却是坚定,冷淡,“伯父,您是过来人,应该明白,感情是勉强不来的。” “那就慢慢处。”贺仲说,“日子一久,感情也就有了。” 宋明修皱眉,语气清冷,“抱歉。” “欣儿为了你,把命都差点丢了!”贺仲指着宋明修,“你该庆幸,如果欣儿有事,我不会放过你和那个张小晖!” 宋明修的表情冰冷,“贺先生,那是您女儿自己的选择。” 令人害怕的死寂过后,贺仲甩出最后一张底牌,他认为的王牌,说只要宋明修答应娶欣儿,他就退位。 没想到宋明修软硬不吃,表明态度就走了。 望着从鬼门关走了一回的女儿,贺仲的眼里闪现算计的光芒,他吩咐秘书,“去把陆军找来见我。” 第14章 被害 陆军神经大条,但他不蠢。 他就是一个销售部的小员工,没什么大能耐。 贺仲找他,铁定是和明修有关,陆军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出电梯,低头跟着陈秘书。 “陈秘书,你知道董事长叫我来是什么事吗?” “急什么?”陈秘书端着架子,不咸不淡,“待会不就知道了。” 陆军心里诽谤,装个屁! 见不远处站着的贺仲,陆军心里七上八下,跟要上刑|场一样。 “董事长。” 走廊寂静无声,陆军弯着腰,大气不敢出。 年纪越大,人就越怂,说的是他,这要换上学时候,早拿鼻孔对着了。 哪像现在,低头哈腰,孙子一个。 贺仲打开天窗说亮话,“听说你跟明修是同学?” 陆军点头,“是。” “那你跟张小晖,”贺仲转过身,面朝陆军,“也是?” 陆军手心起汗,“嗯,我们高中一个班。” “高中……”贺仲眯眼,“那不是应该差不多十年了?” 陆军连忙说,“是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听说你不但有个大哥陆海,还有个妹妹,叫陆云。”贺仲的话突兀,听不出是什么意思,“小姑娘模样不错,已经签了经纪公司了是吧,爱做明星梦没什么关系,怕就怕她年纪小,不小心上当受骗,着了道。” 陆军的后背一凉。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皮子,“董事长,您说的是,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育小妹!” 贺仲拍拍陆军的肩膀,“你大哥做什么工作的?” “在一家公司做策划。”陆军不傻,他只能照实说,“就是黑石。” “黑石?”贺中露出困惑的表情,“我怎么听着有些熟悉?” 老狐狸!陆军面上摆出老实的姿态,知无不言,“最近好像跟公司有合作。” 他咬牙,“张小晖也在我大哥的项目组。” 贺仲说,“原来如此。” “季时跟你们关系如何?” “他跟张小晖走的最近。” 陆军把心提着,不停的想贺仲这老狐狸找他是要干什么?可千万别叫他去背着明修做什么事。 虽然陆军压根就不看好,也不希望明修跟张小晖继续在一起,但如果他真做了拆散他们的事,他一定会失去这个兄弟。 上次小韦把张小晖这个人告诉贺欣,张小晖差点出事,到现在,陆军都没敢跟宋明修坦白。 这次陆军感觉是自己吓自己,贺仲没有叫他做什么,只是随便问了问以前的事情,就放他离开了。 走出医院,冷风一吹,陆军一个激灵,知道今晚被贺仲叫来是什么目的了。 大哥陆海是张小晖的同事,宋明修是他兄弟,他是张小晖的老同学,如果想了解张小晖,他是知道的最多面的。 陆军大力抓头皮,贺仲不可能只是随便跟他聊天。 他想到了几个字“对症下药”,别的就想不到了。 后来陆军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满脑子都是贺仲的话“宋明修将来会有更大的成就,如果你是他兄弟,就应该在他犯糊涂时提醒他。” 谁都知道,这件事的最大突破口就在张小晖身上。 只有张小晖主动离开。 可是要她主动离开并不容易,贺仲会采取什么措施? 第二天,醒来的贺欣精神依然很差。 贺仲守了一晚上,他的脸上带着疲倦和优色,苍老了许多,“欣儿,你怎么那么傻!” 太重的话贺仲没有说,他怕刺激到女儿。 贺欣流着泪,“爸对不起……” 贺仲叹气,“你就那么喜欢那小子?” “我爱他。”贺欣的眼泪止不住,“我不能没有明修。” 她语无伦次,“爸你帮帮我……你帮我……让明修还跟我好好的……叫他忘了那个女人……” “好了,不哭了。”贺仲拿毛巾擦拭女儿脸上的眼泪,心疼道,“爸自有打算。” 贺欣的抽泣声一停,“爸你想做什么?” “这事你就别管了。”贺仲摸摸她的头发,“欣儿,你好好休息。” 病房的门关上,贺欣的眼睛睁开,她看着天花板发呆。 她都可以忘了初恋,明修也一样可以。 这座城市没有张小晖就好了。 一连大半个多月,风平浪静。 温度大幅度降低,张小晖最不喜欢的冬天到了。 车里有空调,家里有,公司也有,她还是感到不舒服,觉得有股冷意从四面八方过来。 宋明修最近好像特别忙,总是出差,张小晖坐在电脑前喝水,一声叹息从唇间溢出。 她也是这段时间才知道宋明修的事业心那么重。 重到她想见一面,听他的声音,只能靠视频和电话。 旁边的同事们发出欢呼,沈奕请客,项目组所有人去聚餐,唱k,张小晖放下杯子,看了看雀跃的众人,她受这种氛围影响,也跟着笑了一下。 下班时,沈奕和程方他们过来,张小晖说,“我不去了。” 程方当着沈奕的面说笑,“总监掏腰包是稀罕事儿,你错过,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侯了。” 沈奕一脸无语。 陆海看看手机,附和着说了句,“去吧,难得大家都有空。” 项目组其他人都在期待,还从来没跟主美一起聚餐过,不知道私下里的主美是什么样子的人。 张小晖想想,她回去也是一个人,“好吧。” 公司有些人很会吃喝玩乐,花样一套一套的,沈奕结账,别的事不管。 吃完饭,大家一起去定好的包间。 张小晖属于慢热型,她只在一旁吃东西,偶尔回应身边的同事。 手机突然震动,张小晖以为是宋明修的电话,她立刻站起来,往门口走的脚步在看清手机屏幕的东西后,僵在了原地。 都是宋明修和贺欣的照片。 有车里的,街头,超市,家里,床上…… 最后一张是在医院里的,贺欣穿着病服,靠在宋明修怀里。 发照片的号码是宋明修。 他什么意思? 几乎不做他想,张小晖打过去,她要一个说法,谁知那边是暂时无法接通。 连续打了好几个,都是一样的结果。 张小晖头疼的厉害,她攥紧手机壳,克制住想把手机砸出去的冲动。 包间灯光昏暗,喧闹,没有人注意张小晖的异常。 她僵硬的拿了包,“我先走了。” “走了?”程方说,“今天小林生日,我们后面还有节目,你不参与吗?” 这时刚好有服务员进来,带着十几瓶酒。 服务员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她倒酒的姿势娴熟,不过在场的男士都去看她过于火爆的身材了。 女士也看,一边嫉妒,一边羡慕。 谁也不关心她是怎么倒酒的。 服务员把张小晖面前的酒杯添满酒,就退到一边,转身出去。 程方意犹未尽的收回视线,“来,大家一起喝一杯!” 张小晖端起酒杯,对那个女同事说,“生日快乐。” 一杯酒下肚,她说,“抱歉,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你们继续。” 放下酒杯,张小晖的眉心一蹙。 她的酒量一直很不错,怎么会感到晕眩? 沈奕喝的少,脑子始终保持着清醒,他最先察觉张小晖的表情有些不对劲,“没事吧?” “没事。” 张小晖说完就站不住了,她的身子晃动,倒回沙发上。 “……” “传说中的……”沈奕错愕,“一杯倒?” 陆海也懵,“不是吧?” 平时帮着程方跟他发生争执的时候,这女人强的很,他被说的无言以对时都怀疑对方的性别,这会看是一副醉的不省人事样,他还有点接受不了。 “小晖?” 程方叫了两声,没有回应。 大家面面相觑,然后哈哈大笑。 张小晖想说话,但是她感到无力,连根手指头都动弹不了,嗓子像是被一团火包裹,直入五脏六腑,穿过四肢百骸,又搅|动浑身血液,空虚感和燥|热争先恐后的霸占每一寸皮|肤,每一个细胞。 发疯的难受。 有人叫她,她想说话,却一个音都说不出来。 程方砸嘴,“谁把小晖送回去?” 麻烦的是,没有人知道张小晖的住址。 大家都一致看向程方,他和主美最熟。 程方抽抽嘴,拿手机看张小晖的通话记录,第一个是刚才打的,抹茶味奶茶。 奶茶店?应该不是,程方打过去,那边无人接听。 他往后看,排在后面的是红烧排骨。 程方又抽抽嘴。 真够特别的。 他按了号码,这次响了两下就打通了,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小晖?” 程方说,“我是张小晖的同事,她喝醉了……对……我们在……” 身体的反应陌生,张小晖的理智在疯狂消失,她全身滚烫,快忍不住了。 明修,救救我…… 明修…… 有只手停在张小晖额头,那手指微凉,她浑身颤栗,本能的缠上去,缠紧。 第15章 滚 张小晖喜欢看书,从文字里去观察,品味别人的生活和爱情。 她走过青春那条路,进入社会这个大染缸,渐渐的,她将理想埋葬。 现实是一本不得不看的书,张小晖学会坚强,虚伪,强颜欢笑,自私…… 她变的不再天真,单纯。 唯独在爱情方面,张小晖始终保持着最初的心,透澈,干净,以为爱情就是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 简简单单的。 她不知道,原来爱情也要不择手段,费尽心机,甚至要用肮脏低劣的手段去毁掉一个人。 而她懂得这个道理,付出了可怕的代价。 张小晖苏醒是在清晨,天还未亮透。 她感觉自己长时间经受了炎炎烈日的晒烤,从头到脚都异常难受,仿佛每根骨头都散架了。 干涸的嘴唇轻动,张小晖慢慢撑开眼皮。 模糊的视野一点点清晰,又一点点变的模糊。 张小晖伸出的手碰到自己,她的手指一颤,整个人都在霎时间僵住了。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被,她穿着一件宽大的衬衫,有着不属于她的气息。 一瞬间,密密麻麻的恐惧袭上心头。 张小晖浑身的血液犹如被抽空了,她慌乱抓被子去裹住自己,指尖紧紧抠着,身子不停的发抖。 短暂的时间内,感受到的一切症状都在残忍的提醒她,昨晚经历过什么。 “啊——” 张小晖咬紧嘴唇,牙关渗出血来。 羞|辱,愤怒,痛苦……诸多情绪交织而来。 她就像个疯子,把手边能勾到的所有东西全都大力扔出去,然后垂头,精神崩溃,嚎啕大哭。 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张小晖猛地睁大眼睛。 是季时! 她竟然和季时度过了荒|唐一夜。 为什么会这样? 张小晖捂住头,沈奕请客,吃饭,照片,同事生日,酒…… 她的眼睛赤红,单薄的身子发抖,牙齿不住打颤。 可就算她不能自已,那季时呢? 季时难道也失去正常思维了吗? 怎么能那么对她…… 接连不断的画面一个个出现,如同一部正在播放的影片。 影片的女主人公不是别人,是张小晖,神情迷|离,沉醉,极度陌生。 她呆呆的坐在床上,指甲刺|进血肉里,手心猩|红一片。 疯了,全疯了。 薄雾渐渐散去,天亮了。 季时停在房门口,几缕发丝搭在额前,胡子拉碴的,眼睛带着红血丝,焦躁不安。 他向来克制,从不放纵自己。 昨晚的疯狂前所未有。 不可否认,在张小晖的气息闯|进他的领域,再到他拿回主动权,期间他是清醒的。 如果他一开始推开张小晖,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每次见面,他都想离张小晖更近一些,莫名其妙。 他这些天有意不跟张小晖见面,好好想想是怎么了,结果却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 张小晖会杀了他吧。 他已经联系方清,取消了一天的工作行程。 是打是骂,是死是活,决定权都在张小晖手里。 季时伸手,五指抄进头发里,从前往后捋,漂亮的轮廓笼着挥之不去的复杂之色。 以前留下过阴影,他对那方面的事有着苛刻到极致的要求,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可以令他破例,不考虑其他因素,去肆意横行的女人出现。 他没有经验可谈,占有张小晖全是本能。 让他震惊的是,张小晖竟然和他一样,他以为张小晖和宋明修早就发生关系了。 那时候各种杂志在宿舍流行,相关的话题是最热腾的。 当时宿舍里有女朋友的只有宋明修,大家会好奇的问他和张小晖亲|嘴是什么感觉?做没做? 因为他经常在晚上熄灯后很久才回宿舍,回来时身上有张小晖身上的花露水味道,他的心情好的能飞起来。 一男一女,单独去偏僻的操场后面,一待就很久,能做什么? 大家心照不宣。 谁知道他们就是看星星看月亮。 季时绷着脸,他宁愿昨晚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女人,这样只有恶心,就不会尴尬,担忧,后悔。 心也不会乱成这样。 他好像没有采取安全措施,忽然想起这事,季时的面部肌|肉抽|动。 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药|性可以通过唾|液传染,那种药|国内没有。 有人摆明要毁掉张小晖。 以张小晖的性子,发生了那种事,她肯定会离开,离开宋明修,离开这座城市。 季时的眼底扫进一片阴霾,他一定会把这件事查清楚。 如果是和贺家有关,他不会善罢甘休。 顿了顿,季时轻轻拧开门,房里一片狼藉,床上放着他的衬衫,本来躺在那里的人不见了。 目光一沉,他转身跑出去。 张小晖,你千万不要有事。 太阳慢慢越过地平线,街上的车辆越来越多了。 季时边跑边找,这里比较偏,不好打车,他只是抽了一根烟的功夫,张小晖应该走不远。 冷风扑面,季时的冷静在发现张小晖不见后就丢了。 “妈|的!”他暗自咒骂,醒来后应该守在床边,不应该大意。 胡思乱想的时候,季时的脚步停了下来。 路边站着一个瘦小的女人,她穿着黑色外套,披头散发,一张脸苍白,整个人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季时的眉头紧锁,那样的张小晖是他没见过的,让他无措。 他紧张了。 甚至不自觉的将汗湿的掌心擦过裤子。 这是从未有过的陌生体会。 半响,季时抬脚,一步步走近。 离的越来越近,近到能看见面前的女人肩头轻颤,感受到她的伤心难过。 风吹起女人颈边的一缕长发,露出几处暧|昧痕|迹。 季时的背脊微弯,低低的开口,“小晖。” 身子一震,张小晖缓缓转过头,红|肿的眼睛暴露在季时的视野里。 昨晚不是季时,也会有其他人。 她知道。 恨意在心口翻涌。 季时的唇角拉紧,“小晖,你听我……” “滚……”张小晖的齿间缓缓吐出一个字,下一刻,她挥手朝季时的脸扇过去,声音嘶哑,“滚!” 季时的喉头发紧,“好,我滚。” 他走了,又回去,跟在张小晖后面,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季时低头抽烟,自嘲的掀掀嘴皮子,以后他恐怕和张小晖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第16章 吵架 宋明修隐隐有些不安,他熬夜处理完工作,提前回去。 在打了两个电话,依旧无法接通后,宋明修叫助理回公司,他独自一人开车去了张小晖的公寓。 天空飘着毛毛细雨,空气都湿答答的。 宋明修将车子开进去,查看停车位,无意间瞥到一辆黑色卡宴,他的眉心瞬间就拧了起来。 是季时的车,宋明修神色不悦。 楼道的季时看到宋明修时,淡定的微抬下巴,打招呼。 宋明修的眉心拧的更紧,“你在这里做什么?” “抽烟啊。”季时叼着烟,笑道,“怎么?看不出来?” 他的嗓音沙哑,嘴唇干裂,是长时间抽烟导致的。 宋明修审视的目光快速划过,将惊讶掩进眼底。 季时不正常。 “你跑小晖门口抽烟?” “风水好。” 一个狡猾,一个虚伪,半斤八两。 季时扫了一眼宋明修,视线停在他拿着的玫瑰花上面,挺大一束,“花不错。” 他怎么就没想到买花?季时郁闷。 宋明修淡淡道,“你什么意思?” 季时的唇角一拉,“字面意思。” 不想费时间耗,宋明修过去按门铃,季时眯眼,盯着门。 门里没有动静。 宋明修继续按门铃,季时继续盯着门。 还是没见任何动静。 宋明修扭头,“小晖不在家?” 季时闻言,扯了扯嘴角,“她是你女朋友,你问我干什么?” 我他|妈有病,问完宋明修就想抽自己,他的下颚线条紧了几分。 今天周六,难道小晖是在公司加班?他正思虑着,门开了。 门里的张小晖垂着眼皮,气色很差。 季时立刻夹走嘴边的烟,眼巴巴的瞅着张小晖。 张小晖没看他。 砰,门搭上了。 宋明修进去了,季时被关在门外。 他用两只眼睛瞪着门,像是要瞪出两个窟窿出来。 小别胜新婚,里面两人指不定多腻|歪,季时掐灭烟头,操!我为什么要想这些? 在门口像个傻逼一样待了一会儿,季时揣着一肚子疑虑走了。 这个点餐厅里的人不多,服务员有点懒散,他们见到进来的男人,都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因为那个男人竟然直接用手推开门,既没有拿纸巾擦,也没消毒。 服务员们纷纷捡起掉下来的下巴,明天的太阳可能要从西边出来。 季时完全没意识到。 “先生,您的酒。” 思绪被打扰,季时看着摆到面前的酒,意味不明。 他是打算点,但他还没开口。 餐厅经理适时说,“这是我的老板请先生喝的。” 季时挑眉,“你的老板?” 经理点头,转身离开,不多说一句。 季时眯了眯眼,他无意间知道这家餐厅的口味和他异常相近,来这里的次数就从偶尔变成经常。 至于餐厅老板,听说是个女人,其他的,他倒是没留意。 对面的椅子拉开,随后是一个响指,一道活跃上扬的声音,“美女,加一个酒杯!” 季时仰头喝下一杯酒,有一把无名之火在胸口燃烧。 “我说,”对面的男人托着下巴,笑的充满深意,“你怎么一副为情所困的样子?” 酒杯一晃,酒水撒的到处都是,季时的语气冷的掉渣,“王昊,你说什么?” “那么大火气干什么?”王昊戏谑道,“难不成是被我说中了?” 季时一击眼刀,王昊闭上嘴巴。 安静了一小会儿,王昊捏着酒杯,吊儿郎当样,“季时,我听我爸说宋明修要跟我家的银行合作。” 季时甩出一个关我屁事的表情。 王昊挠挠鼻子,今天的季时身上有种迷之忧郁。 “你不会是喜欢上哪个女人了吧?” 好像跟他一年发生两三次的那种状态差不多,王昊心里又流苦水了,他长的这么帅,又超级有钱,怎么就没有一个女人跟他好过半年? 回回一败涂地,又回回重整旗鼓,继续喜欢,继续被甩。 “我收回刚才那话。”王昊说,“就你那全世界我最干净的毛病,你受不了别人,也没人能受的了你,你注定孤独终老。” 季时的思维还停留在王昊的上一句。 喜欢谁?张小晖?不可能吧。 他喜欢上张小晖了? 下一刻,季时又心烦意乱起来。 他一天都没吃东西,胃里空荡荡的,张小晖肯定给宋明修烧了很多好吃的菜,搞不好现在已经吃上了。 不知道张小晖会不会把昨晚的事告诉宋明修。 厨房的张小晖站在水池边摘青菜,宋明修叫了两声,她才听见。 宋明修握住张小晖的手,“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他心里是开心的,因为季时和小晖闹不愉快,似乎还很严重。 最好不再往来。 “没事,我只是没休息好。” 张小晖垂下眼睛,手指紧按着,睫毛不安的颤动,她不敢直视宋明修的眼睛,怕努力伪装的平静顷刻间崩塌,怕宋明修看出她的异常,发现她身上的痕迹。 她很害怕。 世界还是昨天,前天的样子,可对张小晖而言,天翻地覆。 宋明修弄开张小晖脸颊那里的发丝,“你出去待会儿,我来炒菜。” 张小晖低头出去。 后面的宋明修若有所思。 吃饭的时候,张小晖用随意的口吻说,“也不知道贺欣恢复的怎么样了?” 静默一瞬,宋明修放下筷子,“出差那天,我去过医院。” 他之所以没有说,是担心张小晖误会。 咽下口中的食物,张小晖不动声色,握住筷子的手指收紧,泛白。 原来不全是假的,也有真的。 见张小晖不说话,宋明修立刻解释,言语带着焦急,“那天贺仲找我,他说贺欣闹着要自杀……” “她不想活,找你去干什么?”张小晖情绪失控,脸上全是悲愤,几乎是吼出来的,“宋明修,你是救世主还是大罗神仙?” 宋明修愣住了。 他知道,以张小晖的善良性子,如果贺欣真出事,她一定会内疚一辈子。 不是这个原因,他是不会去的。 张小晖的声音颤抖,身子也在颤抖,“对不起,我刚才不该冲你发火。” 她变的不像自己了。 手机找不回来,照片的事她试探过,宋明修不知情,他的手机里也没有记录,现在连可以质问的理由都不见了。 她应该冷静,可是她做不到。 “这事是我的错。”宋明修自责,他蹙着眉心,语气轻柔,“小晖,你不要生气。” 张小晖用手臂挡住眼睛,眼泪涌出来,又浸入衣袖里。 第17章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爱不是靠努力就可以的。 贺欣不懂,她只知道,她不能失去宋明修。 那个执念经随时间推移,越发深重,毁灭了她的所有理智,道德,善良。 出院后,贺欣的情绪时好时坏,贺仲请人看护,还是不放心。 “欣儿,你不是喜欢买包吗?”他将几本杂志拿过去,“这里都是最新款的,你看看有没有想买的?” 贺欣随意翻了翻,手指指,“这个,还有这个。” “爸,除了刚才我指的那两款以外,”贺欣说,“剩下的我都要。” 贺仲满脸慈爱,“好。” 贺欣刷着手机,“爸,你不是说你有打算吗?这都过去多久了,那个女人为什么还没有离开明修?” 贺仲说,“不要着急,要有耐心。” “我怎么可能不着急?”贺欣把手机扔桌上,“要是大家知道我输给了那个张小晖,那我的脸就丢尽了!” “爸,你说我要不要去整容?如果我按照张小晖的脸整……” 贺仲大声呵斥,“胡闹!” “我不管!”贺欣的脸白了白,她的眼中是满满的不甘,“我一定要让张小晖从明修身边滚蛋!” “欣儿,听爸的,”贺仲沉声叮嘱,“你暂时不要碰张小晖。” 贺欣拔高声音,“为什么?” 贺仲喝了口浓茶,手指敲击杯身。 季时盯上他了。 他的脸上浮出一抹狠毒之色,明明走的是一步好棋,结果竟然差强人意。 从陆军那里了解,季时和张小晖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一般,所以他才对张小晖用了那一招,要她没脸再留下来。 但是,他没想到,季时淌了这趟浑水,已经开始暗中调查这件事情。 虽然所有痕|迹都抹掉了,不可能查的到什么,贺仲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早年他和季时打过交道,那年轻人和宋明修完全不同。 就是一条野狗。 即便把皮囊修的再华丽高贵,也掩盖不了骨子里的野性,恶劣,难驯。 啃一口,都能磕掉牙齿,落得满嘴血。 贺仲可以肯定,如果真给季时查出什么,事情会很麻烦。 未免再节外生枝,他这段时间必须按兵不动。 还有欣儿,贺仲的语气放的更加严肃,“爸的话你听见没有?” 贺欣敷衍,“知道了。” 她忽然眼睛一亮,往大门口跑,边跑边说,“我找我晨晨逛街去!” 贺仲摇头叹息,按理说,男女之情是你情我愿,和和气气的好,没必要用生意上的手段,他那么对张小晖,把人往绝路上逼,是有点过了。 但欣儿是他的独生女,看上的宋明修又不配合。 为了自己女儿的将来,他只好对不住了。 贺仲又叹了口气,都是命。 以他们家的条件,想上门做女婿的不知道有多少,可偏偏欣儿就认定了宋明修。 事情已经做了,大不了在张小晖离开后找机会给她一点补偿。 贺仲眯着眼睛,就算他判断出现误差,张小晖不离开这里,她和宋明修也回不到之前的样子了。 在处理感情问题上面,女人和男人不同。 一家眼镜店里,贺欣站在镜子前试眼镜,她试了这个试那个,不满意的把柜子里的眼镜翻的乱七八糟。 张小晖近视,她又没有,鼻梁上架副眼镜,难受死了。 一旁的孙晨晨奇怪的问,“欣欣,你怎么突然想买眼镜了?” 她以前近视,贺欣没少嘲笑戴眼镜土,后来她有钱了,第一件事就是做手术。 今天贺欣是抽的什么风,要买眼镜。 贺欣笑的不太自然,“戴着玩儿。” 她抬起白皙的下巴,“把这些都给我包起来。” 店员笑成花,“好的。” 孙晨晨心里不是滋味,贺欣又换了新包,她一个月的生活费都不够买一个口袋。 贺欣可以随意挥霍,还有那么好的男朋友,不就因为有个有钱的爹吗? 记得贺欣说过,贺仲一直没给她找后妈,四十多岁,不老,长的也还可以,孙晨晨的眼珠子转了转,“欣欣,你爸一会来接你吗?” 贺欣四处乱看,“应该吧。” 她的眼睛蓦然一睁,慌乱的拽着孙晨晨走,“陪我去洗手间!” “慢点,我这靴子跟高,万一鞋跟……” “行啦!把我那双棕色的给你!” “这可是你说的,别忘了。” 直到跑进洗手间,贺欣才松口气。 玻璃窗外的张小晖停在原地,她看见贺欣了,店里的服务员都在周围伺候着,那么高调,一眼就发现了。 宋明修微低头,“怎么了?” 张小晖抿唇,“我不想去那边吃面了。” 闻言,宋明修没有勉强,“那我们换一家。” 张小晖镜片后的眼睛垂了垂,她想说,她什么也吃不下。 路过一家川菜馆,宋明修带张小晖进去。 他直接点菜,熟悉张小晖的饮食习惯。 张小晖出声说,“不要再点了,两个菜就可以。” 宋明修将菜单还给服务员。 他吃不了辣,但他喜欢陪张小晖吃饭,吃什么都没关系。 为了让看的人不起疑心,张小晖一次次往嘴里塞菜,食不知味。 水煮肉片又麻又辣,她呛到了。 宋明修轻拍张小晖的背,心疼的叹气,“吃那么急干什么?” 张小晖后背一僵,她咳的脸快碰到桌面,身子发颤,抬头时扬着唇角,“好吃。” 宋明修默默记下这家餐馆的位置,温煦的笑道,“那以后我们常来。” 张小晖嗯了声。 吃了饭,宋明修去买奶茶,自然的犹如本能。 张小晖找到宋明修,他站在奶茶店门口打电话,眉心蹙着,是不同于和张小晖在一起时的清冽,严苛。 “你去忙吧。” 背后传来声音,宋明修结束和下属的通话,转身说,“没事。” 他伸手,轻抚张小晖的脸,拇指在一处停留,“我答应带你去海洋馆。” “下次也一样。”张小晖说,“我正好有点事要去公司。” 她见那只手还在她的脸上,“脏了?” 宋明修轻笑,“不脏。” 只是这个女人嘴角抿起来的时候,那里会有一个小小的酒窝。 喧嚣的街头,清俊修长的男人微微低头,凝视着面前秀气干净的女人,目光宠溺,温暖,专注,容不下一颗尘埃,让路人不禁多看了几眼。 和宋明修分开,张小晖去公司找沈奕,她需要时间处理私事,不然根本没心思工作。 沈奕从椅子上起来,“请假?” “小晖,你知道,从现在到年底是忙的时候,项目一直在赶,美术那边都要你把关。” 张小晖说,“总监,抱歉,我已经决定好了。” 沈奕不吭声,他看着张小晖,好像是有点不对劲。 片刻后,沈奕做出让步,“好吧,你跟程方沟通一下,大方向是你定的,该告诉的都告诉他。” 张小晖出去,把手里的工作交给程方。 程方一边听一边瞅,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跟男朋友吵架了?” 张小晖一顿。 宋明修来过公司,但她没有向其他人透露他们的关系,那程方口中的人…… 她的眼皮一跳。 “这两天你是没看到。”程方开着玩笑,“那几个女的都在议论,说你那个男朋友跟明星一样。”是个有钱人,穿着低调,价格不低,一条领带的价格比他们那些人的工资加在一起,再成倍数,还要多很多。 张小晖落荒而逃。 出了公司,张小晖在路边等车,她的下巴藏在围巾里,更显的脸小。 无论如何,她和季时度过的那一晚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张小晖吸一口凉气。 没有哪个男人会不介意,等纸包不住火的那天,不管嘴上怎么说,宋明修的心里一定扎进去一根刺。 那根刺的另一头连着张小晖,他碰一下,她也会疼的要命。 左侧有脚步声靠近,张小晖的余光停滞了瞬息。 季时双手插在口袋里,目光沿着张小晖的方向,看车来车往的马路,“还以为你又要躲我。” 张小晖一言不发。 她面对季时,就会想起身上的那些痕|迹,不堪,难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她不搭理自己,季时的心里不快,话就不加思索的从嘴里出来了,“那种药会经过唾|液传染,那天你亲我,之后我也不清醒。” 他想说的不是这个,季时烦躁的扒拉头发。 怎么一见张小晖,嘴巴跟大脑就脱节了? 张小晖的身子一震,季时是有严重洁癖的,她知道。 回想起来那晚的事,他应该觉得很糟糕吧。 张小晖抿嘴,“难为你了。” 那句话将季时死死盯在原地。 “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张小晖说,“季时,我们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 彼此都尴尬,那种场面不碰到更好。 “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没来由的愤怒,季时讥笑,咬牙切齿,“你倒是想的开!” 一辆出租车停过来,张小晖打开车门坐进去,季时快速跟着坐进去。 第18章 亲了一下 逼仄的空间,气氛压抑。 季时的胳膊挨到张小晖,仿佛被什么蛰了一下,张小晖立刻将半边身子挪开一点。 怒火又窜上来了,摧枯拉朽的绕着理智烧,季时的胸膛剧烈起伏,他摸出大衣口袋的打火机和烟,点燃一根,口吐一团烟雾。 连着抽了两口烟,季时半阖眼皮,嗓音低沉,“我的话还没说完,你跑什么?” 张小晖装聋作哑。 季时轻弹烟身,垂下的眼角掠过张小晖的小腿,“裤子勾出一条线了。” 不自觉的,他伸出手,张小晖低着声音,“不用你管!” 季时的手僵在半空,他紧盯着张小晖的后脑勺,呼吸粗重,犹如一头暴走的猛兽。 仿佛下一刻就会扑上去,拿爪子把面前的女人揪住,扔出去。 火气转移,季时冷眼一扫,“看什么?” 前面司机是个中年女人,她被那道凌厉的目光盯着,连忙缩缩脖子,干笑,“没看,没看什么。” 她边开车边寻思,小情侣闹矛盾了,这事她见的多了,人不同,情况不同,理还不都是一个理。 不过那男的真好看。 中年女人忍不住又偷偷瞧了一眼,对上一双锋利冰冷的眼睛,就跟冰凌子一样,她吓一跳,不敢再看了。 电台的主持人终于苦口婆心的安抚完因老婆太漂亮,又经常出差,怀疑背着他在外面有人,不知道怎么办的男听众,之后是一首情歌《如果你也听说》。 突然发现站了好久 不知道该往哪走 …… 张小晖面无表情,季时继续抽烟,表情难以琢磨。 情歌动听,煽情,在车里飘荡,却让气氛变的更加压抑。 中年女人突然冒了一句,“你们挺有夫妻相的。” 平时这话就是一盒502,一用就把吵架的情侣黏一块儿,今天不好使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几乎是一瞬间,吸进混着烟草味的气息,张小晖的毛孔都炸开了,“前面路口停车。” 她出去,季时摁断烟,跟着出去。 中年女人冲窗外喊,“等等,小伙子,你先把车钱给我,再去追你女朋友啊!” 女朋友?季时的身形一停,他转身付钱,俯视过去,“我跟她真有夫妻相?” “是的呀。”中年女人麻利的找零,笑的那些细纹爬上眼角,“这相处的时间越长就越像,我看你俩,在一起也有七|八年了吧。” 季时想笑。 他跟张小晖有夫妻相?除了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还有哪儿像的? 把一把零钱递去,中年女人笑着提醒,“小伙子,再不去追,你女朋友就跑没影了。” 季时腿长,追张小晖不费吹灰之力。 他抓住张小晖的手臂,“那边有个公园。” 张小晖说,“我还有事。” 看她一副刻意疏远的样子,季时的情绪濒临失控,“难道就你有事,我就没有吗?” 他低吼,带着威胁,“去不去?” 张小晖不动。 季时走近一步,裹着强大的压迫感,夹带一股独有的气息,张小晖感觉周遭的空气凝固,又瞬间沸腾,她看着他突显的喉结,不想抬头。 “去,自己走,不去,我抱着。” 头顶的声音不带丝毫戏谑,张小晖知道季时是认真的,她蹙紧眉心。 来之前,季时焦急,现在他不急了。 张小晖就在他眼皮底下,跑不掉。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今天是个阴天,又冷又湿。 心里烦闷,张小晖动了。 季时不快不慢的跟着,维持在张小晖想溜,他能立刻拽住的距离。 公园静悄悄的,只有两串脚步声。 张小晖停下来,手放在羽绒服的口袋里,面色苍白平静。 季时的眼睛一眯,沉默的看着她,似乎是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困扰。 “对不起。”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也是受|害者。” “你能不能别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那你想要我用那种口气?” 季时深呼吸,“我不跟你吵。”他还有正事,不能把这女人气跑了。 张小晖的手在口袋里握成拳头,“季时,我没办法再用之前那样的方式和你相处,所以我们还是别……” 季时脱口而出,“那就换一种。” 他的额角一抽,那种嘴巴和脑子脱节的感觉又出现了。 换一种?张小晖不明白,还能换成什么? 季时说,“我在查贺仲的老底。” 张小晖一愣,“查到什么了?” “很多。”季时低声说,“我会给你报仇。” 张小晖抬眼,又垂下去。 季时弯着腰,叫她的名字,“张小晖。” 张小晖漫不经心,“什么?” 季时的眼中浮现暗光,“我手上有个牙印,你咬的,出血了,现在还留着印,你自己看看。” 张小晖下意识低头,视线划至季时手腕。 那一瞬间,季时的唇碰了她。 计划得逞,然后,季时又挨打了。 他立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震惊,迷惑,否定,不敢置信…… 等季时回神,张小晖早气跑了。 他找张小晖是想确定一件事,结果出来了,这些天的疑惑是消失了,但又多了别的情绪。 季时去公司开会,会议进行到一半,椅子一转,人出去了。 高管们面面相觑。 “方秘,老板怎么了?” 方清投了一个“不知道”的眼神。 她敲门进去,递上一物,“老板,这是陆小姐刚才送来的邀请函。” 季时坐在一堆文件后面,心思乱飞,“哪个陆小姐?” 方清说,“华星影视的陆稔。” 她看老板的表情就知道是把人忘了。 “陆小姐还在走廊。”亲自过来送邀请函,对方的用心昭然若揭。 季时说,“不见。” 下一刻,他改变主意,“叫她进来。” 方清出去。 办公室的高跟鞋声敲出的节奏从干练变的优柔。 进来的女人摘下墨镜,锥子脸,大眼睛,铺着精致妆容,脉脉含情,一颦一笑间,美的像妖精。 季时看到人,有那么一点印象了。 他看女人,先看锁骨以下,这陆稔锁骨以下是波澜壮阔的山峰。 不过…… 小土丘其实也不错,脑子里闪过某个画面,季时扶住额头,喉结滚动了一下。 陆稔优雅的笑,“季总,见您一面真是不容易。” 她上次被丢在路边,之后就没下文。 圈内姐妹都嫁进豪门了,陆稔望着椅子上的男人,心跳加快。 季时虽然不是出身豪门,是白手起家,但他年轻,帅气,多金,身上有股野性,不羁的味道,想被他占为己有。 最重要一点,季时父母双亡,不需要处理婆媳关系。 无论从哪点看,季时都是理想的另一半。 就是洁癖比较麻烦。 抛开想做季太太的心思,陆稔想,公司开幕式上,季时如果出席,那对她来说,是最好的宣传。 季时看邀请函,一声不吭。 陆稔笑的嘴都快抽筋了,“季总,希望那天您能赏脸出席。” 季时突然起身。 陆稔看季时走到自己面前,俯身,她压下激动,眼睛闭上,轻车熟路的将状态切换,羞涩,紧张,期待。 “陆小姐,九号我没时间。” 逼近的气息又走了,陆稔睁开眼睛,话还没说,就被请出去了。 季时的眉头打结,试探过了。 不是她就不行。 第19章 追女人我在行 “有没有一种可能,以前很厌烦一个人,看到就不爽,后来发现那个人很特别。”特别到无可替代。 “有可能啊。” “那感觉我懂。”王昊把腿搭在桌上,“以前没试过,一试,卧槽!简直就是……那什么……” 季时将酒杯在手中转了半圈,“量身定做?” 王昊咧嘴,“差不多那意思。” 季时的眼底盖着一层五光十色的迷影,被席卷的回忆之色四分五裂。 他和张小晖从幼儿园就是一个班的,小学,初中,高中,他们都互看不顺眼,没少往彼此身上使绊子。 季时的手指轻点酒杯,好像从一开始,张小晖就在他的世界横着走。 过去是,现在也是。 横惯了。 所以再遇张小晖,相处的这段时间以来,他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同,等到他反应过来,张小晖已经在他的世界生根,赶不出去了。 这么一想,能够打他骂他,随便发脾气,除了张小晖,没别人。 季时眯着眼睛,不知不觉,他一直在纵容张小晖。 只是,他和张小晖的生活习性差异太大了。 大的他无法想象,真在一起了,一定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看好友那副疑似走火入魔的表情,王昊受不了的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谁啊?我认识吗?” 季时撩起眼皮,“什么?” “行了别装了。”王昊翻白眼,“你想知道你脸上写了什么字吗?” 季时出声,阻止王昊说出恶心他的话,“不想。” 话都到嘴边了,王昊差点呛到,“她跟你是一路人?” 季时知道他的意思,“不是。”张小晖和洁癖两个字搭不到边。 王昊惊讶的张大嘴巴。 他觉得季时要么就抱着消毒液孤独终老,要么就找个同样以为全世界都脏的女人一起生活。 “她听你的话?”想不出别的可能了,不是一路人,那就是季时说什么她都听,叫她做什么都照做,顺着。 季时吐出两个字,“不听。” “不可能吧?”王昊瞪大眼睛,“那你也受得了?” 季时说,“受不了。”受不了也要试试。 噗,王昊口中的酒水喷出去。 袖口溅到几滴,季时的脸色漆黑。 闻着消毒液的气味,王昊摇头砸嘴,“我同情被你看上的那个女人。” “以后跟你上个床,她还要把自己从头到脚刷一遍。”王昊,“我说错了,不是刷一遍,是刷几遍。” 季时挑了挑眉毛,如果是张小晖,他应该可以忍受。 他记得有一次,张小晖没洗头,发尾扫到他的手臂,当时他没用消毒液。 诸如此类的情况很多。 季时从来都没当一回事,现在回头去想,他自己都有些惊诧。 要不是那晚发生的事,迫使他发现张小晖的特殊,他恐怕不会这么快把张小晖放在另一个位置考虑,打量。 也许要等张小晖跟别人结婚,做了母亲,他才能发现张小晖和他身边所有人的不同之处。 然后悔不当初。 又或许一辈子都发现不了。 季时不免庆幸,还好。 王昊得意道,“这追女人我在行,你听我说……” 季时斜眼,“我记得你一直被甩。” 王昊,“……” 季时的目光上下一扫,“最近是不是又被甩了?” 王昊,“……” 他随意移动的眼睛一亮,色|眯|眯的观察,“那边的波浪好大,啧啧,看着就想把脸埋进去,游个泳。” “大波浪看过来了。” 发现那女人直盯着季时,王昊见怪不怪,“我打心眼里不喜欢跟你一起喝酒。” 他整整头发,用手往后一捋,去之前确认一下,“有e吧。” 季时淡淡一瞥,“c。” “c?”王昊兴致全无,“那算了。” 大学的时候,王昊和别人一样,会把季时当成情|场高手,后来发现他有洁癖强迫症,接受不了任何身体触碰,绝对只是纸上谈兵,没有实战经验。 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享受不了,白浪费了那张脸。 王昊笑的暧娃的,要不要我给你弄一个,先拿着练习练习?” 季时嫌弃道,“原来你就用那玩意儿练习?” 王昊的脸一绿。 一直盯着季时看的c小姐终于按耐不住,主动过来了,季时放下交叠的腿,“先走了。” c小姐见猎物离开了,她瞧一眼剩下的王昊,脸上的娇艳消失全无。 “操|蛋的!”大受打击的王昊骂骂咧咧,“我这暴脾气,老子哪儿差了,至于用倒胃口的眼神吗?” “人比人气死人!”王昊愤愤的去下一个场所,季时不在,他帅多了。 季时回去就进浴室冲洗,换了一身衣服,他才舒服一些。 整栋房子静谧一片,季时躺在床上,手枕着胳膊。 他看看旁边空出来的地方,试着幻想张小晖躺在那里,翘着腿看书,零食,发绳之类的随便一丢。 季时的唇角抽搐,还是别幻想了。 手在另一只枕头上拍拍,下一刻,季时就慢慢挪过去,躺在张小晖躺过的位置。 “幼稚。”季时给自己的举动下评论。 他白天把张小晖气跑了,张小晖暂时都不可能搭理他了。 季时从床上跳起来,穿衣出门。 过了四十多分钟,车子停在楼底下。 季时坐在车里,一根烟燃尽大半,他欲要上楼,宋明修的身影从门口出来,旁边是张小晖。 看着宋明修的手碰到张小晖,从肩头到脸颊,又抱了抱她,低头凑近说了什么,张小晖点点头。 季时闷声抽烟,大晚上的开车过来,找不痛快。 他把烟蒂咬出一圈印子,幼儿园的时候就应该在张小晖的额头戳个章:这是季时的。 不过那时候,张小晖是个讨厌鬼。 不远处,目送宋明修的车子开出小区,张小晖转身进去,她忽然看一个方向。 季时条件反射的把头一低。 他又直起腰背,“我躲个屁啊!” 车牌号挂在外面,张小晖一看就认出来了。 她的脸色微变,愤怒。 车里的季时在等张小晖来找他算账,但是迟迟没动静,他扭头看,站在那里的人没了。 季时觉得不对劲,自己捉|弄张小晖,还偷亲了她,以张小晖的脾气,不可能就那么算了。 正纳闷,车子突然发出一声响动,好像是车屁|股被踢了一下,季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瘦小身影迅速跑进楼里,马尾在肩后一扫一扫的。 “……” 第20章 分了 每段感情都不是无缘无故。 譬如开始。 又譬如结束。 把家里收拾了一遍,张小晖临时起意,去了宋明修的公司。 第一次来,犹豫了一下,张小晖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对面的咖啡厅挑了靠窗的位置,这里可以将公司门口的状况收进眼底。 宋明修出来,她能轻易发现。 一杯咖啡见底,张小晖又点了一杯,掠动的余光突然一顿,她站起身离开,脚步抵达门口,就僵住了。 因为并肩走出大楼的两个人。 贺欣今天的穿着和往日截然不同,不再是鲜艳多彩的时尚大牌,而是简朴的普通打扮,长款的纯黑色外套,修身的蓝色牛仔裤,脚上是一双低帮米色雪地靴。 她的头发拉直了,也染黑了,用一根发绳扎在脑后,脸上没有化妆,白白净净的,眉眼间蕴着青涩,稚气,还有几分这个年纪应有的朝气。 这样的贺欣少了平时用奢饰品堆砌的娇艳,看起来就是一个在校大学生,并未涉足社会,单纯,灿烂。 张小晖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什么。 她一直不想,也不敢承认一个事实。 过去的那些年,所有发生在宋明修身上的点点滴滴,都没有她。 却有贺欣。 贺欣在宋明修身边的时间,不比她少。 也许比她还多。 在来来往往的路上,那两个人醒目出挑。 宋明修并没有发觉张小晖的存在,今天贺欣突然过来,以为的无理取闹,歇斯底里都没出现,她从头到尾都平平静静的。 令他刮目相看。 经历过一次生死,心境有改变也是正常。 宋明修单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目光清淡。 那时候围着他打转的贺欣简单,不复杂,他答应交往过后,贺欣开始多疑,猜忌,蛮横无理……变的不可理喻。 现在走出来了,不再执迷不悟,似乎又是以前的样子。 “明修,谢谢你听我说那么多话。”贺欣低着头看脚尖,她轻声说,“我想明白了,之前是我太任性了。” “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我更不应该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让我的家人朋友难过,担心。” 落在他人眼里,贺欣的态度真诚,字字句句发自肺腑。 看她大彻大悟,能这么懂事,宋明修拧起来的眉心稍稍舒展,“没什么事,以后就别来找我了。” 贺欣的眼眶湿润,“我们做朋友不可以吗?” “明修,我是真的放下来了。”她说,“自从我出院后,我就想了很多,我们有缘无分,我爸如果有对你说什么让你困扰的话,我向你道歉。” 宋明修无动于衷,“贺欣,我不想小晖误会。” “我已经被黑石录用了,很快就会去上班。”贺欣露出一个笑容,“到时候我和小晖姐就是同事了,不如大家一起吃个饭吧,把话说清楚,这样小晖姐就不会有什么误会了。” 宋明修敛眉,“再说吧。” “对了,我看你开的公司挺好的,”贺欣忽然说,“恭喜你。” 宋明修回应,言语疏离,“谢谢。” 面前的贺欣有了很大的变化。 贺欣没有再多说,“祝你幸福。” 她像是真的放弃了,嘴边维持的弧度在看到路对面的一个身影时,顿时扭曲了一下,又扭回去。 “明修,你能不能抱我一下?” 宋明修蹙眉,“抱歉。” “我知道我提的要求过分。”贺欣轻轻的说,“当是朋友的一个拥抱,就一次,好不好?” 张小晖微微眯起眼睛,看到背对着她的宋明修朝贺欣倾身,那是一个拥抱的姿势。 贺欣面对着张小晖这边,脸贴着宋明修的肩膀,划开一个刺眼的笑容。 得意,嚣张。 那几秒,张小晖的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 再年轻五六岁,她会立刻跑过去,不管不问的一通发疯,引来路人的围观,得到一些意味不明的同情,唏嘘。 然后呢?贺欣会哭哭啼啼的,说没关系,都是她的错。 戏就可以谢幕了。 张小晖想起前几天看的一部电影,宋明修也在。 女主人公遭遇的经历和她有八|九分相似,张小晖记得当时她用随意的语气讲了自己的看法。 宋明修和她谈论,嘴里说的答案和面部一闪而过的神情相反。 那件事难以启齿,是张小晖最不想回忆的一夜,说不说都改变不了什么。 因为张小晖早已做了决定。 她这段时间都在逃避,不想面对那段感情变质的现实,比如她和宋明修面对着面,无话可说的时候。 镜片不知何时变的模糊,张小晖下意识去擦眼睛。 触手所碰,才发现她没有哭,只是下雨了。 张小晖再去看,宋明修还和贺欣站在一起,背影挺拔。 她从包里找出手机,按了号码。 下一刻,她望见宋明修把手机拿到耳边。 张小晖叹气,“明修,我们分了吧。” 雨点渐渐粗密,冬雨冰凉,刺骨的冷。 晚上,雨停了,散布城市每个角落的寒意让人万念俱灰。 商业圈都是熟人,季时得知宋明修在饭局上把自己灌醉,听完朋友的口述,宋明修和张小晖吹了的可能性很大。 季时的唇角控制不住的勾起。 天都站在他这边了。 这么好的机会,他如果还不抓紧,那就是白痴。 季时拿了车钥匙,准备去张小晖住处时,想到了什么,脚步又停住了。 他转头查了今天本市所有车站和机场的出入情况。 查出的结果是,张小晖搭六点多的火车去了y市,现在人已经到目的地了。 果然是她的性格。 季时叫来方清,“马上给我订一张明天最早一班去y市的车票。” 他又摆手,“算了。” 连夜开车去,能提前两个多小时看到张小晖。 第21章 正式追求 y市,酒店里。 张小晖洗了一个热水澡,浑身弥漫的热气覆盖了从外面沾上的湿寒之气。 她把湿毛巾丟在浴室,出去拿吹风机吹头发。 常在书里和电视里看到,女主角结束一段感情,就会随意找一家理发店进去,把长发剪短,大概是预示自己告别过去,一切重新出发。 张小晖握住一缕头发,指尖穿梭进去,从上往下梳理。 她想了想,还是算了。 头发不剪,依然会重新开始。 窗外的黑幕重重叠叠,压的夜深沉,似乎又有几滴雨点砸到玻璃上,张小晖伸手把窗帘拉上,整个拉严实,将暖和的房间和寒冷的外面完全阻隔。 直到看不见一点边边角角。 做完这个动作,张小晖找到遥控器打开电视,停在一档综艺节目上面,她去桌前吃东西。 两大袋子零食,品种繁多。 吃了一会儿,嘴里塞满了,胃里也是,张小晖的速度慢下来,茫然的看着电视。 当初,她的好友劝她别回国,“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就算没有结婚生子,身边肯定也有了别人,你还回去干什么?” 她固执,不听劝,满脑子都是思念的痛苦,一心只想回来。 然后,张小晖费尽心机,终究是回来了。 重逢,化解误会,十指相扣。 如果沿着这样的美好发展下去,他们会走的很远很远。 可是,外界干预的因素太多,厌恶,恶心,悲愤,无力,最终消磨了她在那份感情里的坚持。 她和宋明修的结局被好友猜对了。 熟悉的陌生人。 “你一定会后悔回去!” 这是好友在机场与她告别时说的话,张小晖呆呆的坐着,后悔吗? 她不后悔。 盼了十年,得偿所愿,即便故事的结局不是她想要的。 乱七八糟的塞了许多东西,胃里装不下了,张小晖去马桶前,难受的呕吐。 眼睛发红,泪水模糊视野,她蹲在那里,哭的满脸泪。 发泄了情绪,张小晖躺在床上,眼睛红肿,没有一丝睡意。 旁边的手机发出震动,张小晖的神经末梢跳动了一下,她拿过来一看,是陌生号码,推销电话。 嘴角扯了扯,张小晖又收到一条短信。 是移动发来的流量套餐使用情况。 她在火车上看了三部电影,情节跌宕起伏,引人入胜,很精彩,让她没有时间去想别的。 代价是流量砍了一半。 不知过了多久,电视里主持人滔滔不绝,张小晖的意识昏昏沉沉。 这一觉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一个电话把张小晖惊醒。 陆军说,“明修胃出血,现在在医院里。” 张小晖的眼皮一跳,“他怎么样?” 陆军嘲讽,“死不了。” 他像是有意强调,“贺欣来了,在陪着明修。” 张小晖垂着眼帘,投下一片阴影,她淡淡道,“陆军,你有话就直说,没必要冷嘲热讽。” “行,那我就直说了,张小晖,你行行好,别再和明秀纠缠不清了,你把他害的还不够惨吗?是不是要他把这条命给你,才算了事?”陆军恶声恶语道,“我告诉你,在你没回来之前,他过的很好。” “之前明修和贺欣在一起,不可能只为了图她的家世,张小晖,你明白我的意思。” 言下之意,不是没有一点喜欢。 这通说辞尖锐,充满了指责和讥讽,张小晖无意义的笑笑,又有谁来为她打抱不平。 “还有事?” 那边吸一口气,陆军的声音再次想起,“张小晖,你真绝情!” 就在张小晖以为陆军会怒而挂掉时,他又说,“既然你已经和明修断了,就离他远远的。” “贺家有的是手段,这点我想你应该清楚,所以明修以后要娶的妻子一定会是贺欣,你好自为之吧。” 张小晖面无表情的按断通话。 头皮底下,仿佛有一根钢筋在来回搅动,四分五裂,她疼的抓紧被子,冷汗渗出,一点点浸|湿了后背。 去冲洗了一次,张小晖躺回床上,后半夜,几乎无眠。 冬天的夜漫长,早上六点钟,天还是蒙蒙亮。 张小晖从酒店出来,背着包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孤单单的。 y市的冷和市不同,湿答答的,像是有一块浸了水的棉布披上来,缠住了四肢。 走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来买早餐吃。 随意进去路边的一个小门面,张小晖的屁|股还没挨到椅子,瘦瘦高高的年轻女人就热情的上前,问她吃点什么? 张小晖要了一碗稀饭,咸菜,还有一个茶叶蛋,她又叫住年轻女人,加了一个豆沙包。 年轻女人哎了声,用夹杂着浓重当地方言的普通话冲里头喊。 很快,一个中年男人把张小晖的早餐端出来了。 张小晖从他们的对话里可以判断,他们是老夫少妻。 这家店不大,放着六七张桌子,除了张小晖这桌,其他桌都是空的,她是第一个客人。 “今天报的有小雪,冷死了。” 年轻女人小声抱怨,“我想买一个小太阳。” 中年男人说,“还买啊?小太阳不是有俩个吗?” 年轻女人撇撇嘴,“不好使了。” 中年男人无奈,“行吧你想买就买。” 两人刻意压低的说话声传入唯一的观众,张小晖的耳中。 年轻女人有点小任性,无伤大雅,中年男人有个好脾气,他们说的都是一些琐碎的小事,却让张小晖羡慕,动容。 天渐渐亮透,弥漫的薄雾散去。 店里的桌子都满了,那对夫妻忙的脚打后脑勺。 张小晖突然听见里头传出一道难听的咒骂声,“你|他|妈少放一点水会死啊?” 突如其来,她吓一跳。 其他客人也纷纷伸着脖子,捧着好奇心看热闹。 “不就把饭煮烂了一点吗?你至于冲我发火吗?” “连续两次,第一次把水放多就算了,你|他|妈第二次还把饭煮成粥!不是告诉你怎么放水了吗?” “我忘了啊,谁记得住那些东西,你厉害,那以后你自己煮啊!这么一点事就骂脏话干什么?” “我|他|妈就骂脏话怎么了?” 安静了一秒。 有什么东西砸到地上,清脆响亮,像碗碟。 然后又有哭叫声,骂声,交织一片。 大家都低头处理付了钱的早餐,能带走的带走,不能带走的,快速吃完走人。 张小晖也没了食欲。 刚才那两个人还好好的,就为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吵的那么厉害。 离开桌子,张小晖看到年轻女人捂着脸跑出来,跌跌撞撞的,指缝里都是血。 她一愣,心中感慨颇深。 世事无常。 不止发生在她身上。 “救命啊!杀人了!”年轻女人边跑边喊。 中年男人在里头砸东西,骂声不断。 张小晖和其他客人都懵了。 怕惹上什么事,大家不做过多停留,店里一下子就空了。 这一出闹的,让人唏嘘,把早晨的那点困意全卷的一干二净。 张小晖继续游荡。 她没来过y市,这是第一次来,在火车上看了地图,有意在这条街附近挑的酒店,出门走上一小段路,就是小桥流水,韵味独特。 可惜天寒地冻,没有大片大片的荷花盛开,不然会更美。 就算不是最佳时节,今天来这里旅行的人依然很多。 逛了半小时,张小晖感到发热,她把头上的毛线帽拿下来,抓抓头发,随意扎成一个揪。 一个人旅行,想走就走,想停就停。 挺好的。 就是缺个可以说话的人。 路过一处叫卖豆腐花的摊位,张小晖摸出三个硬币,买了一碗。 在旅游景点,这个价格算实在了。 豆腐花白白的,上面有一点葱花和虾皮,香味诱人。 张小晖握住塑料勺子,还没挖到豆腐花,一只大手忽然从她背后伸过来,将她手里的小碗拿走。 这一幕发生在眨眼间。 张小晖措手不及,她错愕的转身。 不该出现的男人大口喝豆腐花,如风卷残云,他含糊不清道,“我快饿死了。” 张小晖蹙起眉头,“季时,你怎么会在这里?” 喉咙里窜出的话在舌尖上打了个转,又吞回去,季时把小碗扔垃圾桶里,“出差。” 出差?张小晖面露狐疑,季时的下巴周围冒了一圈浅浅的青色,眼睛里有血丝,微卷的几缕短发懒懒的搭在额前,带着一夜没睡的迹象。 但是,季时的目光黑亮,炙热,像两团火。 怪异的让张小晖浑身不自在。 季时任由张小晖打量,他一路开车过来,只在休息站简单洗漱了一下,澡没洗,胡子没刮,衣服没换,现在浑身难受。 每一次他踩在崩溃的边缘,下一刻又撤回去。 连他本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可以忍到这个程度。 他敢肯定,他去酒店收拾,张小晖绝对会跑,再找到人又要费一番功夫。 “看够了?” 张小晖的脖子收回原位,她转身离开。 季时跟着她,走下石桥,绕过一个卖雕刻品的铺子,停在路中间。 张小晖扭头,“别跟着我。” 季时甩出一个“你在逗我吗”的表情,“张小晖,你讲不讲理,这路又不是你家的,你可以走,就不准我走了吗?” 张小晖,“……” 她的呼吸有些轻喘,季时的出现不是巧合。 “你知道了。” 季时眨眼,“知道什么?” 张小晖瞪过去,那副“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样子她了解,就是验证了她的话。 竟然连季时都知道了。 她不过才和明修分了,传开的速度就跟装了喇叭一样。 “你走前面。” 季时的嘴角清晰的一抽。 走进左边的巷子里,他回头,人果然没醒了。 过了几分钟,季时发现目标。 张小晖正在为摆脱季时松口气,她四周看看,脚步又变的轻快起来。 像从前那样,在季时面前肆意表露情绪是不可能了。 在迂回曲折的巷子里游走,张小晖行至尽头,面前是碧清的湖水,映着成排的房屋,光秃的树木,泛青的天空。 湖边有一些学生在写生,摆着小马扎,水桶,五彩斑斓的调色板,他们在画纸上涂画,有说有笑,每个人都是兴致勃勃。 围观的也有不少,指指点点的。 却并不影响美如画的湖水。 被眼前的景色吸引,张小晖抛开那些烦心事,拿相机拍照。 她不知道,身后不远处,有个镜头对着她。 季时按确认,他看看照片,不满意。 没过多大会,手机里全是张小晖。 在张小晖靠着墙停脚休息的时候,季时翻翻照片,百分之九十都是张小晖的背面。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技术真的很渣。 季时再抬头,那里的人又没影子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背后冷不丁冒出一个声音,季时的手指一抖,差点把手机扔池塘里。 “吓我一跳。” 张小晖一言不发,季时在跟踪她。 “不说实话是吗?” 季时问的意味深长,“你真想听实话?” 听他这么一说,张小晖心里就不那么淡定了,“说吧。” 季时弯着腰背,凑近凝视,吐出的声音微哑,“小晖,和我交往怎么样?” 张小晖的脸色一变。 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个答案。 “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我看着像是在说笑话?” 季时的唇骤然抿直,锋利的弧度,透着不悦和暴躁。 张小晖也不说话,指甲划着手心。 “你明知道我跟明修……” 季时打断,“你和他什么?” 张小晖猛地偏开头,将视线转移,她想起来,她已经和明修结束了。 “你单身,我未娶。”季时给张小晖分析,“多合适。” 张小晖说,“我对你没那个意思。” 季时皱着眉头,“那就慢慢处,处到你对我有意思。” 张小晖又把视线移回去,沉默的看季时。 他们认识有多少年了?她都记不清,还要一年年去算。 突然跑来问她愿不愿意和他交往,这比一个路人向她表白要惊悚太多了。 难道是因为上次那件事?愧疚?可怜她? 张小晖的心思浮现在眼中。 “别拿那种眼神看我。”季时嗤笑,“我没那么有爱心。” 张小晖把手放进口袋里,她认真的说,“季时,我一直把你当朋友。” “朋友?”季时低头靠近,在张小晖耳边说,“我们上过床。” 分享过,感受过彼此最隐|秘的部位,所以他们做不成朋友了。 张小晖的手一扬。 舌尖扫过口腔内|壁,季时厉声道,“张小晖,你能不能别总是打一边?” 张小晖的身子颤抖,脸发白。 看她这么不好受,季时心里自责,他马上道歉,“我错了。” 张小晖的膝盖一弯,人往地上跪去。 季时及时搂住她的腰,“小晖你怎么了?” 周围的游客在看热闹,吵架的情侣经常见,那么帅的男的没见过。 那些人看见女的好像晕倒了,都七嘴八舌的议论。 “是不是有什么病啊?” “有可能,你看那女的,脸白的跟纸一样,一点血色都没有。” “我就说嘛,那男的怎么可能跟她在一起,估计是因为同情她。” “同情?偶像剧看多了吧,你看那男的,明显就是有钱人,那种人都是玩玩的,怎么可能有同情心。” 季时冷眼一扫,眼神如削尖的冰刀。 大家感觉头皮一麻,凉飕飕,他们都尴尬的散开。 耳边没了厌烦的噪音,季时面上冷静沉着,心里焦躁不安,“张小晖?” 他拍拍怀中人的脸,触及的是一片湿凉。 张小晖醒来是在医院。 窗边立着一道身影,高高的,她抬手去摸眼镜。 带出的动静让窗边的人转身。 “说你是低血糖。” 张小晖的嘴角轻轻一带,不知道是什么意味。 “不过,我已经给你联系过了。”季时的眉头深锁,“回a市再检查一遍。” “用不着。”张小晖说,“你别在我面前晃,我就没事。” 季时迈着长腿过来,“那不行。” 显然聊不下去,张小晖坐起来,抓到外套穿上,她低头扣扣子。 忽然察觉有道视线直刺过来,禁锢那片空间,火辣辣的。 张小晖紧张道,“你看什么?” 季时慢悠悠的说,“你以为我在看什么?” 张小晖戒备的盯着季时,好像他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虎豹。 季时伸手一指,“第二颗扣子上有线头。” 张小晖低头,果然有一小截线头飘在外面,不细看容易忽略,她感到无语。 往前坐了一点,季时说,“你多大了?” 张小晖不明所以。 季时重复问,“张小晖,你多大了?” 张小晖说,“二十六。” 季时挑眉,“我呢?” 张小晖看白痴一样看他,“你不知道自己多大?” 季时的面部肌动,他就不该指望这女人能对他有一点关注。 其实张小晖知道季时多大,跟她同年,生日差一天,上学时候没少为这事闹,所以她有印象。 “我们都是成年人。”季时循循善诱,“应该去面对已经发生的事,而不是选择逃避。” 张小晖没有逃避。 她就是难受,觉得那种算计很恶心。 因此在季时提起的时候,她才会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 “说完了?” “完了。” 张小晖整理好衣服,“让开点,我要下床。” 季时没动,“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 “有啊。”张小晖扭头,“我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 季时气出内伤。 他一路跟着,看张小晖在走廊健步如飞。 腿不长,走的挺快,就跟没事人一样。 张小晖打车到酒店,她在自己的房间门口看到疑似等候多时的男人,脸上的表情如同见了鬼。 季时拉开袖口看腕表,“你被司机坑了。” “从医院到酒店,打的二十分钟上下,你多用了将近一倍的时间。” 张小晖从震惊状态出来,她深呼吸,控制想拍上去的冲动。 季时咬定了张小晖不松口,就算几个小时前他做了生平第一次主动表白,被忽略,他还得咬住,咬紧了。 “小晖,你就没有一点喜欢我?” 张小晖说,“没有。” 这个女人撒谎会捏耳朵,刚才说那句话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做,季时的脸色瞬间阴沉,觉得还不如不了解好。 他抬脚走进对面的房间,背影干脆,步伐利落,啪的甩手关上门。 生气了。 张小晖堆堆眼镜,她刚才直接拒绝,讲的明白,季时那么要面子,自尊心也强,应该打击不小。 她从来就没想过,会在有一天和季时面临男女之情的事情,很别扭。 话说开了就好。 进了房间,张小晖烧水吃药,她再待一天就回去。 像季时说的,要面对。 工作上有一堆事等着她,程方已经着急的开始问她几号去公司了。 生活还是会继续往前走。 随便填饱肚子,张小晖睡了午觉。 兴许是上午走了很多路,累了,她这次睡的很好。 收拾了一下,张小晖打开房门,迎面有一条腿跨进来,她被迫后退。 扑面而来的空气里夹着浓烈的烟草味,来人身上不知道抽了多少烟。 张小晖退无可退,这个空间太过逼仄,她极度没有安全感。 低着头,季时嘶哑道,“张小晖,从现在开始,我正式追求你。” 第22章 太熟悉了 从出酒店开始,张小晖后面就拖着一条大尾巴,甩不掉,扯不断。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事隔多年,她又一次从季时身上看到了小时候的玩劣,赖皮。 “肚子不饿吗?”季时撩着眼皮,懒懒的,“去吃饭。” 张小晖硬邦邦的说,“我吃过了,你自己去吧。” 大步上前,将人逼在墙角,季时吊着眼角,狭长的眼尾上挑,墨玉的眼眸里渗着迸发的火焰。 张小晖被季时盯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小时候她经常跟季时打架,偶尔占上风,她就想快点长大,把季时浑身的刺毛都拔了。 后来,悲剧的是,她发现自己一天天长大,季时也在长大。 男孩子好动,骨骼一旦长开,手劲会变的很大。 她连一点优势都没有了。 有段时间,张小晖都不想去上学。 就像现在,她在季时眼里,根本不够看。 身高差距大,张小晖被迫仰着头,这个姿势非常受困,脖子还酸。 有一个大妈路过,扫垃圾的,她清扫到张小晖和季时那里,看看地上的好几个不明卫生纸团,还有一个塑料袋子,拆开的。 大妈再看看前面的一男一女,表情就很微妙了。 从大妈的角度,只能看见季时的侧脸,逆着光,轮廓深刻分明,她使劲瞟,也看不见被遮在里面的女人,就一个黑色脑袋露在外头。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胆子也太大了……” 自言自语了一句,大妈失望的收回目光,走到巷子口还回头看了看。 季时的胳膊拿开,本能的,张小晖用手挡住脸。 想想又觉得自己脑抽。 季时挑眉,“人已经走了。” 张小晖默默把手放下来。 “那大妈眼力不行。”季时慢条斯理道,“不过大妈那句话我挺赞同,现在的年轻人会玩,随便一个小巷子里都能玩的起来。” 张小晖的脚步加快,越来越快,和季时拉开距离,一副“我不认识”的姿态。 季时眯眼,望着张小晖的背影,势在必得的光芒一掠而过,又掠回来,逐渐清晰,又在顷刻之间扩散,嵌进眼底。 几分钟后,张小晖和季时出现在一家饭店。 “把我的身份证给我。” 季时正色道,“这镇上乱,身份证放我这,我替你保管。” 张小晖气的说不出话来。 她的眼珠子一转,往旁边的桌前一坐。 这家饭店是镇上规模最大的一家,环境却比不上a市。 对于在外面吃喝玩乐异常挑剔,只选特定地点的季时来说,在这里多待一秒都是折磨。 “你看,我觉得这家饭店不错,你就很痛苦。”张小晖说,“季时,我们真的不合适。” 季时的神情冷峻,“你去里面坐。” 张小晖把屁|股挪到靠墙的椅子上。 季时浑身僵硬,每块肌肉都绷紧,他走过去,在张小晖坐过的椅子上坐下来,试图抱紧她散在四周的气息。 饭店嘈杂,有人打喷嚏,有人吐痰,咳嗽,唾沫星子乱飞。 桌上的塑料布很薄,轻微飘动,季时呼吸粗重,他霍然起身,丢下一句,“我去外面等你。” 张小晖摇头。 她看看菜单,油腻腻的,换季时,看都不想看一眼,更别说用手去拿了。 外面的季时找了一个既能看见饭店门口,又不被打扰的角落,拿手机搜索:我看上的女人和她男友分手了。 他一搜,网上类似情况的还不少。 众说纷纭。 有的说,太熟悉了,不会有恋爱的感觉。 也有的说,亲身体会!千万别找刚失恋的女人,她选你是为了刺激前男友,等前男友招招手,她就飞奔过去了。 还有的说,要趁热,机不可失。 看到那句,季时冷冰冰的脸上总算有见回缓和的痕迹。 他随意点开几个帖子扫扫,把温柔两个字拆解了,放舌尖上反复咀嚼,还是不懂。 温柔……季时低骂了一声,操,自己没有的东西,要怎么去掌握。 下午,张小晖感觉季时很不对劲。 她每次回头,季时都冲她笑。 那张脸的确是长的挑不出缺点,笑起来能蛊惑人心。 但是张小晖对季时的魅力免疫。 完全没有头脑发热,犯花痴,想以身相许的时候。 就因为她冷静,所以才觉得渗人。 好比现在,季时竟然抢着要剥橘子给她吃,还用那种无法形容的眼神看她。 “你是不是中邪了?” 话落,张小晖不易察觉的留意季时,看他脸上的每一处变化。 季时没发火,周身弥漫的气息依旧柔和,“没有。” “没有?”张小晖觉得自己眼睛的度数一定又高了,“那你给我剥橘子干什么?” 季时的嘴角一抽,几不可察。 他把一片橘肉递过去,“吃吧。” 张小晖浑身发毛,拒绝道,“我不吃。” 季时的唇角一扯,笑意缱绻,“橘子很甜。” 发毛的感觉又出现了,张小晖受不了,她打了个抖,直接丢了借口跑了。 “……” 把橘肉塞进嘴里,季时呼哧呼哧喘气,泄愤。 不是说女人都吃这一套吗?放|屁! 他找湿巾仔细擦手,沿着指缝擦,忽然想起来今天洗手的次数比平时要少,包括洗澡,季时的表情变了变,这算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季时手里有那么大一间公司,要他决断的事很多。 他来找张小晖是匆忙决定的,连个会议都没时间召开。 没闲多久,季时拿着手机不停的打电话,有时候是中文,有时候是英文。 张小晖松口气,看那架势,季时工作很忙,应该马上就会离开。 她神游的时候,季时已经挂断电话。 似乎是看出张小晖所想,季时说,“钱是赚不完的。” “不差这两天。” 他的嗓音低缓动听,“没有陪你重要。” 张小晖正在吃糖,闻言,她抬头,嘴巴微张,能看见一小截舌头,还有那块亮晶晶的白色水果硬糖。 让人见了,想捏住她的下巴压上去,将舌头伸进她的嘴里,肆意翻搅,舔|过每一寸地方,然后勾住那截小舌头发狠的吸|吮。 季时抬手,修长的手指快速,将领口扯开,冷风一股脑的灌入,嚣张的占据衣领以下。 他的喉结动了动,忍住了那股来势凶猛的躁意。 第23章 我保护你 提到y市,就会想到天湘园。 那是y市的标志性景点。 张小晖想去,但那里是人流密集地,她去,身后肯定拖着大尾巴。 大尾巴顶着一副好皮|囊,荷尔蒙气息浓郁,一定会引来其他人频频侧目,多为异性。 免不了会对她这个所谓的“女朋友”进行一番评头论足,或褒或贬。 就为了那个理由,不去天湘园,她又觉得可惜。 毕竟下次再来,就不清楚是什么时候了。 经过一轮天人交战,期待最终踢掉了顾虑,稳稳坐落张小晖的思维里,牢牢缠住她的每一根神经。 到达天湘园时,天空飘起了小雪花。 却丝毫不影响游客的兴致。 这点从比肩接踵的场面可以看出来。 张小晖向来怕冷,她穿的很严实,帽子,耳罩,口罩,围巾,到脚踝的修身长羽绒服,厚绒打底裤,加厚雪地靴。 即便这么严实,她的手还是冷冰冰的,而季时就穿着一件大衣,手非常暖和。 刚才人流急,季时突然拉她,不小心碰到了一下手指,张小晖才发现他的温度,尴尬之后,就是羡慕。 那一瞬间,季时被冻到了,感觉自己碰的是刚挖出来的冰块,他皱眉,“把手给我。” 张小晖的脸一僵,指甲死扣着口袋,冷声说,“不用了。” 季时侧头,眼角往下一瞥。 女人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笼着警惕,两片唇紧紧抿着,尽是拒人千里的态度。 神经质的动动手指,季时摸出烟盒,他必须做点什么,不然他控制不住想把这个女人锢在怀里的冲动。 一缕烟雾腾起,季时淡淡道,“我就不往里面走了,你自己去吧。” 张小晖舒口气,她的唇角弯了起来,连语气都轻松许多,“好,那我走了。” 季时狠抽一口烟,张小晖,你就这么想把我甩掉,离我远远的? 橘黄色火光忽明忽暗,犹如季时的面部神情。 这园子都是人,密密麻麻的,在他眼里,什么都需要消毒,隔离,如果不是为了陪张小晖,他是绝不可能踏足的。 季时一口一口抽烟,周遭气息狂躁,郁闷。 他一点也不想体会这种脱离掌控的心情,可是他时刻都在体会,挥之不去。 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真他妈难受。 “请问你知道去大宛楼怎么走吗?” 右边传来柔柔的声音,季时冷眼过去,那女生不停吞口水,颤颤巍巍的坚持,不想放弃。 “百度地图。” 女生的嘴巴能塞下一箩筐鸡蛋。 估计是她对自己很有自信,没想到会是这个回应。 季时在原地驻足片刻,沿着张小晖走过的路走,专挑不好走的角落,和别人保持距离。 人太多了,又是晚上,他不在,那女人万一被欺负了,就只有哭的份。 “请问你能把手机借给我打一个电话吗?” “不能。” “你好,请问……” 一路走来,搭讪的花样层出不穷,季时身上被碰了几次,连口都不想开了。 他将烟头掐灭,要是张小晖也跟这些女人一样,从眼神到言语,都在向他发出信号,那多好。 前面有不小的骚动,季时厌恶的表情在抓到一个小身影时,立刻变了变。 张小晖在跟一对情侣发生争执。 主要攻势是来自那个女的,男的是肌|肉男,只是充当武|力。 她走的好好的,胳膊就被那女的拽住,说手机被她撞的掉地上,屏幕摔裂开了。 要她赔两千。 明摆着是想坑她。 这笔钱她不会出。 “我告诉你!”女人嘴脸刻薄,“不拿钱就别想走!” 张小晖蹙眉,“你说手机是我撞掉的,那就是我撞掉的?凭你一句话?” 围观的纷纷把矛头指向那女的,“就是啊证据呢”嘴巴一张,就要别人出钱,那不是欺诈是什么? 钱真这么好赚,他们也不介意学点。 女人被大家议论,她的底气明显不足,“不是你是谁?” 张小晖盯着她,“你心里清楚。” 女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手机是家里买的,她自己不小心掉地上,铺的都是青石板,屏幕一碰,碎了好多,换屏的钱不少,她舍不得出,才跟男朋友想的这个主意。 他们挑选了许多目标,看见这个女人的时候,发现她心不在焉,和其他闲逛的不同,又是一个人,看长相小,以为是学生,不懂世事,好骗。 哪知道这么难搞定。 “大家都看看,我手机都成这样了,难道我会故意……” 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眼睛一亮。 边上的肌|肉男感到强烈的危机。 季时将张小晖拉到身后,“怎么回事?” 女人抢着说,态度和刚才完全不一样,可怜又委屈,“她把我手机……” 季时打断那个女人,眼睛不移,凝看张小晖,“我没问你。” 女人犹如被泼了一盆凉水,满腔的热情都熄灭了。 肌肉男看自己媳妇那样,眼睛一瞪,步子往她身边挪去。 张小晖把事情经过简单描述,她用仅有季时能听见的音量说,“不是我弄的。” 季时在那个女人身上一扫,“两千?” “对,对啊!”女人理理额前的刘海,口气友善的很,“我这手机是新的,才买没两天,去换屏最低要那个价,而且还不知道手机有没有其他问题……” 季时快被周围的人群烦死。 太阳穴突突的跳,在他看来,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事,张小晖不同,死脑筋,重原则,她没做就不肯妥协。 转而一想,他又觉得没什么不好,保留一点棱角,才能立足,如果太圆滑,只能滚了。 肌|肉男充满敌意,生怕自己媳妇受季时的蛊惑,跟他跑了。 季时捕捉到肌|肉男的举动,他的目光一闪,偏薄的唇角往上一勾,几分不羁,性|感的味道。 “出门身上没带够现金,不如我把联系方式给你,到时候你再通知我。” 剑眉下,他的眼眸漆黑如夜,嵌入路旁的灯光,将那层暴戾和冷峻模糊,瞥一眼,饱含深情。 不论是不是错觉,都胜过风花雪月。 女人晕晕乎乎的,看呆了,“……好啊。” 肌|肉男立刻傻眼,他吼道,“算了!” 说完,就硬拉自己媳妇走。 那个女人还没反应过来,“干嘛?你发什么神经?哎!联系方式——” 她挣扎着往后看,想回去,肌|肉男骂脏话,拽着媳妇跑了。 季时半拎着张小晖,无视他人打量,快步将她带离。 直到停在偏僻的一角,他才可以顺畅呼吸。 张小晖把口罩摘下来,对刚才一事做出评价,“你的美男计用的得心应手。” 她又说,语气认真,“不是你帮我,还不知道要耗多长时间。” 季时转头,冷声质问,“那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如果他不过去,继续在原地等,或者走的是另一条路,事情会更麻烦。 张小晖伸手揉揉脸,“他们是以为我年纪小,吓唬吓唬……” “这又是怎么回事?” 下巴被捏住,张小晖被迫抬头,她生气的喊道,“松手!” 季时一愣,下意识把手收回去。 气氛僵硬。 他什么时候怕张小晖了?季时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看的更加清楚,张小晖左边的颧骨那里红了一块,面积很大,要不是有眼镜遮挡,很有可能碰到眼睛。 “什么时候弄的?” 张小晖避开他的查看,“被刚才那个肌|肉男的胳膊肘撞了一下。” 当时她要走,那女的不放,拉拉扯扯,肌|肉男加进来了。 季时的脸色铁青,“张小晖,你才回来才多久,怎么总是把自己搞成这样?” 张小晖被问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谁想遭那些事,她又不是失去了痛觉。 “你跟着我。”季时,低低的说,“我保护你。” 张小晖平静的开口,“谁也保护不了谁。” 季时眉眼狂傲,“不试试怎么知道?” 弄开吹到眼前的一缕头发,张小晖离开季时,往进来的方向走,有些东西是不能轻易试的。 忽然想起了什么,张小晖自言自语,“早知道当初就不逃课了。” 不然她是可以躲开肌|肉男那一下的。 季时没听清,他接了一个电话,不快不慢的走在张小晖后面,有车子经过时,他会拽拽张小晖的衣服。 回到酒店,两人进了各自的房间。 张小晖准备关门,季时突然按住门框,“他碰了你几下?” 明白所指的是什么,张小晖说,“一下。” 她蹙起双眉,“季时,你问这个干什么?” 季时睨了一眼,“随便问问。” “难不成你以为我会去找那男的?”他哼一声,不知道在跟谁生气,“放心,我没那么幼稚。” 张小晖觉得也是,季时不可能那么做。 过了十几分钟,季时出去了一趟。 又在半个多小时后,他回来了。 从前,张小晖身边有宋明修,他旁观。 现在不一样,他想加入,也正在努力加入,且一定要加入,能欺负张小晖的,除了他,谁都不行。 季时边往浴室走,边扯裤子皮带,难得离这么近,回a市就不行了。 晚上不想就这么过了,要想办法进张小晖的房间。 当然,他过去也行。 要好好想想。 浴室里的水声响了没多久,夹杂起男人的喘息,沉重,粗急。 持续了许久,传出一击闷哼声。 季时半阖着眼皮清洗污浊。 他匆匆擦干身上的水,甩了毛巾出去。 “刚结束一段感情的女人脆弱,不能受刺激,防线低……” 季时盯着手机,他的脊背离开床单,念出声,“迷茫?情绪低潮?消极?” 越往后,音调越高,尾音直线上扬,尽是怀疑。 他回忆今天一天所发生的,那个女人似乎在大多时候都很正常,偶尔躲避他的存在。 懂得隐藏自己了。 季时重新躺回去,把手机丢到一边,又把手机拿起来。 对门房间,张小晖在剪手指甲,常年的习惯使然,她剪的认真,耐心的磨圆了,手机的响动惊扰她的思绪。 【在干什么?】 张小晖继续剪指甲,过了会,电话就打过来了。 “我的头有点疼,你能不能来我房间看看我?” 张小晖把指甲刀放柜子上,说了句通用的话,“多喝水。” 那头的季时,“……” 他从床上站起来,“张小晖,你就算不喜欢我,我也是你同学,你同胞,连一点爱心都不能给吗?” 同胞都扯出来了,张小晖的嘴一抽,“那你的头是怎么个疼法?” 静了几秒,季时的声音想起,“一阵一阵的,像锤子锤。” “初中那会儿,几年级来着?”张小晖忽然提起过去的事,“有一天我的自行车丢了……” 季时的语气确定,毫不遮掩的嘲笑,“初二,你那破自行车都有人偷。” 两人聊了一些事,聊着聊着,时间就过的很快。 张小晖问,“头还疼吗?” 季时嗯了声,一副痛苦不堪,就快死了的口吻,“疼,更疼了,你来吧。” 张小晖问,“什么感觉?” 对门的季时一脸懵逼,“……” 操,他那会儿是随便想的,现在想不起来了。 “像针扎的疼,一直疼。” 张小晖把手机从耳边拿开,“我看你是需要拿针扎一下。” 她差点就信了。 听着嘟嘟声,季时的额角抽了抽。 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打击。 张小晖还会跟他用计,他低估了。 计划失败,季时在房里来回踱步,越闲越想,越想就越渴,干脆趴地上坐起了俯卧撑。 后半夜,熟睡的张小晖被手机铃声吵醒。 她迷迷糊糊的去摸手机,一看时间,凌晨三点多,来电显示还在闪动。 费力把眼皮撑开,张小晖半坐着接电话,“季时,你……” 电话另一头,男人出声打断,“我胃疼,你能不能过来?” 张小晖抓头发的动作一顿,她的口气不好,“这回又换成胃疼了?下回是不是要说肚子疼?” “你多大了季时,还玩这种事有意思吗?” “小晖,我是真的胃疼。” 季时也是作,演了一把狼来了的故事,第一次是骗张小晖,后来没过多久,胃真的疼了。 他不想去医院,来时匆忙,药也没带,本来想撑过去,但可能是白天没吃什么东西,胃痛的痉挛。 人一生病,就虚弱,多愁伤感。 男人也一样。 季时现在特别想张小晖在他身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能嗅到她的气息。 那边有类似杯子打翻在地的声响,张小晖坐直身体,“季时?” 传来的喘气声粗重,一声一声。 察觉到有些不对,张小晖蹙了蹙眉心,犹豫了一瞬,她起身找外套。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更不会有顾虑,季时在她眼里,还是当年目中无人的坏小孩。 自从今天季时说了那些话,她就不得不把季时当做一个成年男性看。 大半夜的,孤男寡女,不合适。 走到门口时,张小晖低头看看自己,她又退回去,穿戴整齐才出门。 站在对面,张小晖抬手敲门,心里想着,如果季时骗她,她肯定揍他,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出来的男人半死不活。 张小晖一怔,还真病了,“是胃疼?” 季时鼻子里发出一个音,沉沉的,难受。 “那怎么不去医院?”张小晖看看他,一脸病|态,挺惨的。 季时的眉心刻着深痕,“不去。” 他伸手一拉,把门外的张小晖拉进来,力气很大,张小晖猝不及防,一下子都没站稳,撞到了季时。 “张小晖,你的头是石头做的吗?” “……” 张小晖揉着额头,她白了一眼,你的胸口才是石头做的吧。 目光移向房间,张小晖的脸一抽一抽的。 明明是一样的标准间,怎么她感觉季时这间跟她住的完全不同? 呼吸里有淡淡的气味,消毒液里混着烟味。 再仔细看,张小晖的眼睛瞪大,这房间除了布局,所有家具都换了,比起她那边的粗糙,这边精致高档。 张小晖目瞪口呆。 她是昨晚才住进来的,季时肯定在她后面。 这么短的时间,从安排到完成,效率也太高了吧。 张小晖感觉呼吸的都是钱的味道。 门砰的合上,她的神经一绷,自我保护意识猛地窜起。 看出她的紧张,季时嘴上说,“我又不是没见过女人,不会对你怎么着的。”他默默补充,只是今晚不会。 张小晖镜片后的眼睛一眯,平时她不敢保证,以季时现在的状态,倘若真头脑发热,想耍无赖,她可以全身而退。 “行了,别脑补了。”季时指指桌前的椅子,“你坐那儿,无聊就玩电脑。” 张小晖看季时的眼神像看神经病。 “我带了电脑。” “我这边网速好,电脑配置也高。”季时轻抿唇,他的电脑除了自己,还没其他人碰过,一旦决定将张小晖拉进他的领域,好像例外一个接一个。 发现季时脸上头上都是汗,一直弓着背,腰都直不起来,张小晖拿出手机,她觉得搞不好待会儿要叫救护车。 然而她小瞧了这个男人的顽强程度。 不但没倒,还能折腾。 沙发上的季时看着张小晖的背,“张小晖。” 张小晖转过去,“什么?” 看够了,季时抬抬下巴,像只大猫,“继续玩斗地主吧。” 张小晖,“……” 玩了几局,她就退出游戏,无聊的随便看了看桌面和几个硬盘。 张小晖满脸惊讶,电脑里都是资料,季时就这么放心给她看? “你不怕我把电脑里的东西偷出去卖给你的同行?” “你没那智商。” “……” “张小晖,问你个事,”季时蜷着腿,“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叫张小晖?” “不好听,难听死了。” 男人嫌弃,嘴里却翻来覆去的就是那么几句。 张小晖捏着鼠标,她不是爸妈的亲生女儿,是他们收养的,这个名字是他们给未出世的儿子取的。 从孤儿院领她回家的那一天起,张小晖这个名字就按在她头上了。 这些事她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思绪回笼,张小晖找了几首英文歌。 听着歌,季时的眼睛眯成一条细长的缝隙,不能提白天表白的话题,他敢肯定,只要他提一句,张小晖会跑。 什么同学之间的情谊,什么同胞友爱,到时候屁都不是。 “小晖。” 张小晖条件反射的回头。 “跟我说说你在国外的生活。” “没什么好说的。” “说说啊。”季时瞎扯,“我没出过国,不知道国外什么样子。” 张小晖也瞎扯,“到处都是人,高楼,大树。” 季时抽着嘴换了个姿势。 胃不那么疼了,他呼出一口气,又深呼吸,多了张小晖的气息。 “这几首歌都挺好听的,小晖,你再给我多下载一点,回头我休息的时候听听……” 不知过了多久,季时的声音低下去,呼吸均匀。 张小晖打了个哈欠,起身离开。 门搭上,那点轻响滑进季时的耳朵里,他醒过来,一个美梦就这样结束了。 季时睁开眼睛,坐到椅子上,伸手握住鼠标,还有一点热度,不排斥。 他又把另一只手放在键盘上,随意敲点,也不排斥。 之后,季时把张小晖碰过的所有东西都摸了一遍。 第24章 你卑鄙 “这小姑娘真可怜,爸妈都死了,以后就剩她一个人了。” “听说是为了出去给她买生日蛋糕才被大卡车撞的。” “是吗?那不是灾星吗?我们还是离她远一点比较好。” “就是!我要是她,还不得内疚死。” 副驾驶座上的女人胸口剧烈起伏,垂搭的睫毛不安的颤动,她猛地睁开眼睛,泛着水光,茫然无措。 “小晖?”季时瞥后视镜,“张小晖,你睡一觉就睡傻了?” 张小晖的呼吸慢慢从急促压回去,她拿走眼镜,把脸埋在手心里,湿湿的,不知道是手心的汗,还是眼睛里的泪。 “还有多久?” 季时又瞥她,“差不多四百公里。” 张小晖搓搓脸,还早的很。 她的原计划是明天回a市,可是天气不好,心情也差,什么都灰蒙蒙的,索性就不待了。 看看开车的人,张小晖把眼镜戴上去,昨晚这人还胃疼的直不起腰,早上就生龙活虎。 来之前她是订了车票的,卧铺,睡一觉就到了,但季时霸着她的身份证,她被拽上了车。 也不知道季时哪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把后备箱和后座都堆满了,她不得不坐在前头。 季时看着路况,“前面有个休息站,我们停一下。” “好。”张小晖把腿上的包拉链拉开,抽纸巾擦汗,她翻出化妆镜,发现自己鼻尖上有个小红印子。 凑近看看,张小晖用手摸了摸,什么时候出现的,怎么记不清了。 季时煞有其事,“蚊子咬的吧。” 张小晖说,“车里有蚊子?” 舌尖扫过唇,季时继续煞有其事,“有。” 张小晖没当回事,把包拉好,找杯子喝水。 高速不堵车,飘着雪花,过桥时看见了好几起事故,她不敢睡,怕自己一睡,季时也犯困,不安全。 可又架不住疲意,眯着了。 还梦到了以前的事,心里闷闷的。 耳边是季时的声音,“我也要喝水。” 张小晖把季时的杯子拿过去。 季时得寸进尺,“我在开车,挪不开手。” “那你再忍会。”张小晖不买账,“马上就到休息站了。” 季时,“……” 休息站停的车子不少,周围都是人,拖家带口的,在雪中狼吞虎咽,吞云吐雾。 找停车位找了一会儿,季时跟张小晖下车。 张小晖说,“进去吃点饭吧,肚子饿了。” 她往前走,季时跟在后面,身板高大挺拔,冷酷,特别醒目。 没有进去里头,张小晖挑了一家饭店。 季时长这么大,第一次吃自助餐,还是在休息站,他的面部僵硬。 去交钱拿票,张小晖把票给服务员,拿走盘子。 服务员转脸看季时,面带微笑。 季时没有看递过来的盘子,他把手从裤子口袋拿出来,低着头,慢条斯理的戴手套。 服务员,“……” 张小晖淡定的说,“那边装饭。” 接走盘子,季时朝服务员勾唇,“谢谢。” 服务员满脸通红,“不,不客气。” 等面前的男人离开,她呼一口气,心砰砰的跳,这年头好男人都是别人的男朋友,话真不假。 这家饭店的环境不错,菜色还行,种类不少,有荤有素,用锅装着摆在长桌上,热乎乎的。 张小晖装了麻婆豆腐,酸辣土豆丝,辣椒炒大白菜,又拿了一个毛芋头,其他的都不想吃。 她把盘子放桌上,回去装汤。 汤是紫菜汤,里面放了西红柿丁和一点点腌萝卜丁,看着还不错。 脖子那里痒痒的,张小晖扭头,季时在她身后,眉眼低垂,目光从上往下,离的近,呼吸喷洒过来了。 她的身子一僵,不自在的挪到一边,转身离开。 “走那么快干什么?”季时端起小碗,“汤不要了?” 步子更快,张小晖不吱声。 季时过去把小碗放到她面前的桌上,坐在对面拿筷子翻大米饭,也没说话。 一头热就是他的状态,目测还要维持很久。 就算张小晖是块石头,他也要捂热了,塞怀里揣着。 季时吃了一口饭,眉头一抬,米饭没有他想象的难吃,他的余光从自己盘子移向张小晖的盘子,又移回来,发现张小晖盘子里有一样东西,他没有。 “那是什么?” “毛芋头。” 张小晖看季时起身离开,又很快回来,盘子里多了一个毛芋头。 她慢慢咽下嘴里的食物,“季时,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做。” 额角鼓动,季时懒懒的,“我乐意。” 融入她的生活,她的世界,无所不用其极。 张小晖垂着眼皮,所有事情都无法控制的往她自己画出来的轨迹外偏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她轻叹,除了工作。 休息过后,驾驶座上的人换成张小晖。 长久开车太疲劳,又是雪天,小心一些比较稳妥。 雨刷来回摆动,车里安静无声。 张小晖的神情沉静,如果不是眼睛在眨,到减速路段及时减速,季时会以为她神游太虚去了。 离开y市到现在,季时一根烟都没抽,这会儿烟瘾犯了,实在忍不住,他往嘴里叼了一根,余光掠过身旁的女人。 打火机在他手里转了几圈,火光始终没窜。 他找张小晖要了一把糖,嘎嘣嘎嘣的咬了起来。 甜味绕着舌尖,弥漫整个味蕾,蜂拥至五脏六腑,季时又剥了一颗糖,他打开笔记本,开始处理工作。 冬天的日照时节短,到达a市时是下午四点左右,天色昏暗,一辆辆车子从两侧驶过,不时闪过光亮,照的张小晖的脸朦胧。 合上笔记本,季时伸了个懒腰,“到了?” 张小晖点头,“嗯。” 两人都沉默了。 车子下高速,加入水泄不通的大军。 张小晖尾骨疼,坐的时间长了,她挪挪屁|股,全靠回去看那两条小鱼的意念支撑着,不然早就被开一下停一下的节奏给弄的心烦意乱了。 季时腿长,曲着也不舒服,他侧头看张小晖,“等会吃个饭再回去吧。” 张小晖摇头,“不了。”她想喝粥,别的都没胃口。 季时默不作声,眼底蒙着阴霾。 车里的气氛压抑。 将近一小时后,车子停在路边,张小晖解开安全带下车,呼吸到冷气,她才感到轻松,以后要避免跟季时独处。 季时喜怒无常,又向来不可一世,不喜欢有人逆他的意思。 她看的出来,季时在忍耐,但是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的感觉很不好。 张小晖怕自己跟季时吵,就随便在一个地方下车,想打车回去。 拿走箱子,张小晖抬头,季时还靠着车门,手里抓着她的包。 “我先走了。” 她把帽子拉上去,伸手去拿自己的包,没拽动。 “季时,把包给我。” 五指扣的用力,季时的眼睑半垂,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张小晖,你最好给我记住!我们早就不是什么朋友了!” 拿住包,张小晖看车子从她面前开走,她吸一口气,边走边等车。 后视镜里的身影渐渐缩小,消失,季时一拳头砸在方向盘上面,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笨蛋。”季时低骂。 他掉头回去,看着张小晖在路边搓手哈气,过了一会儿,她坐进一辆出租车里。 腾出手点烟,季时一路跟着那辆出租车,目睹张小晖拉着箱子进楼道里,九楼有亮光,他才开车离开。 车子开出一段,季时突然停车,去打开后座和后备箱,把堆满的大小纸箱子都扔出来,踩扁了丟到垃圾桶里。 他要是不准备这些纸箱子,张小晖是一定会跑后座去的。 到家的张小晖打了一个喷嚏,她把箱子拖到一边,快步去厨房烧水,只不过两天没回来,就感觉家里更冷了。 喝了热水,睡了一觉,张小晖醒来已经是八点多了,她不想烧饭,就打电话叫了外卖。 没过多久,外卖小哥电话确认地址,说马上就到,张小晖趿拉着棉拖出去。 门口的外卖小哥嘴巴冒白气,“一共三十六。” 张小晖提走吃的,拿了零钱出来。 外卖小哥麻利的数数,咧嘴道,“刚好。” 他没往电梯口走,而是转身去对门敲门。 张小晖关门的时候,对门的门打开,她透过缝隙,抓捕到一个少年出现在视野里。 黑发,脸白,身子瘦高,气息阴阴的。 几乎是一眼,张小晖就认出来了,她脱口而出,“是你!” 少年淡淡的撩了一下眼皮,尽是对陌生人的漠然。 “多少钱?”他开口,嗓音是处在变声期的沙哑。 被古怪氛围整懵的外卖小哥回神,“和你邻居一样,你也是三十六块钱。” 少年给了钱,比张小晖的还零散,全是硬币,一共三十六个。 外卖小哥,“……” 他一个一个数,清脆响。 张小晖觉得自己有病,竟然看着外卖小哥数硬币,还从头看到尾。 “那个,你……” 砰,对面的门关上了。 张小晖揣着混乱的思绪进客厅,去y市那天她还碰到那家的奶奶带着小朋友晒太阳,怎么从y市回来,那家人就搬走了? 新搬的还是跟在那个曼姐身边的少年。 应该不可能是跟踪吧,无怨无仇的,赎金也给了,事情过去那么久了,那是巧合?可也太巧了吧? 张小晖被自己脑补的东西刺激的没办法冷静思考。 匆匆填饱肚子,她盘腿坐在沙发上,留意门口得动静。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门外有响动,是开门声。 张小晖飞快地跑到监控器那里,屏幕里是楼道的情况,包括对门。 她盯着屏幕,看少年站在门口,垂着双手,身影挺直,不知道想干什么。 下一刻,少年的头微微侧过来,黑黑沉沉的双眸波澜不起,如同一潭死水。 张小晖倒抽一口气,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感觉少年的目光穿透大门,看到她的窥视,不安,害怕。 屏幕里,少年出去了一会儿,又回来,两手空空。 张小晖的神经绷了一夜,什么都没发生。 她顶着黑眼圈去上班,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刻,忽然打开,视野一暗。 逼仄的空间,寂静过了头。 电梯往下一层。 “喂。” 耳边冷不丁有个声音,张小晖吓一跳,“干什么?” 少年面无表情,“你踩到我的脚了。” “……”张小晖,“噢。” 她默默把脚拿开,内心忐忑,真倒霉,大清早就受到惊吓,一天的心情都被影响了。 电梯门打开,进来了几个人,空间一下子就变的拥挤起来。 张小晖站在最里面,少年在她旁边,气息阴冷。 他们前面的几人有说有笑,气氛活跃,与他们隔了一道无形的墙。 到一楼的时候,张小晖立刻出去,头也不回。 站在台阶上,望着黄色甲壳虫开过去,少年眯了眯眼睛,眼底划过一丝波动,转瞬即逝。 张小晖到公司就被沈奕叫去了。 “峰宇懂事长贺仲的女儿……”沈奕翻翻简历,“贺欣她下个月来公司上班,做ui,我跟你说一声,尽量避开点,她是千金大小姐,也就是玩个样子,不要分配给她什么任务。” 张小晖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谁?” 沈奕说,“贺欣。” 张小晖的表情就跟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 “知道了。” 沈奕皱眉,“你和她……认识?” 张小晖说,“不认识。”她的情绪起伏略大,“没别的事,我就出去了。” 沈奕昂首,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个贺欣怎么突然跑公司来了,还是选的他这边,招待不好就是个麻烦。 坐到座位上,张小晖把手机一扔。 贺欣想干什么? 张小晖趴到桌子上,把脸上的愤怒,厌恶全遮住了。 “小晖姐,你没事吧?” “没事。”张小晖抬起头,她笑笑,“我只是有点困。” 年轻的小姑娘小声说,很是羡慕,“小晖姐,你男朋友真帅。” “不是。”张小晖边开电脑边说,“他是我……” 她顿了顿,“同学。” 小姑娘惊讶的张大嘴巴,“原来是同学啊。” 不像啊,都亲密的抱着了。 小姑娘没再多问。 不到中午,项目组全传开了,女同事想着法子找张小晖向打听季时的联系方式。 张小晖烦的喝了好几杯茶下火。 程方溜过来,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抱歉啊,我不知道那男的是你同学,前两天我那话你别介意。” 揪着眉毛,张小晖说,“程哥,我现在不想听到有关他的话题。” 程方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笑着说,“公司就我们项目组的单身女青年多,突然有个没主的黄金,她们不激动才不正常,要换我……” 他呸一口,这事换不了他。 张小晖刚想说话,手机就响了,她一接就是男人咬牙切齿的质问声。 “张小晖,你把我的手机号随便给别人干什么?” “你仗着我喜欢你,想跟你好,就气我是吧!”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愧疚了?我告诉你,我不会轻易原谅你。” “喂?张小晖?” “小晖?哑巴了?聋了?” “喂?” “行了我也不是怪你,我就是火气大,不是想冲你发火,刚才我语气不好,下次不会这样了。” “张小晖,我都跟你道歉了,你怎么还不吭声?” 张小晖被突如其来的状况给弄晕了,的确有几个同事问季时的情况,她都是随口敷衍,搪塞过去了,并没有给季时的联系方式。 毕竟没经过季时同意就把他的联系方式告诉其他人,很不礼貌。 她走出办公室,停在楼梯口,脸色不太好看,是有人趁她不在,偷偷翻了她放在桌上的手机。 “以后我会注意。” 季时误解了张小晖的意思,以为她是承认错误,说不会再随便做这种事。 “我不缺女人,缺你。” 张小晖说,“我去上班了。” 她挂了电话,手机又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这是我的新号码。”季时在那头说,命令的口吻,“不准再给别人。” 张小晖蹙眉,看来手机还是随时揣身上比较好。 她不想调查了,都是同事,天天打交道,真撕破脸了闹心。 下班后,张小晖去加油站加油。 几个工作人员在扎堆那聊天,看见张小晖的车,其中一个女的过去,“加多少?” 张小晖摇下车窗,“两百。” 汽油味渐渐渗入空气里。 加满汽油,张小晖给钱的时候察觉一道视线在她身上,她寻着视线望去,一愣过后,立刻开车。 左侧有人影奔跑过去,挡在车前。 刺耳的急刹车响在加油站旁,张小晖大口大口呼吸,心跳到嗓子眼,她抖着手打开车门跑出去,苍白着脸吼,“宋明修,你是不是疯了?” 宋明修的裤腿挨到车身,刚才命悬一线,他看着张小晖,“我是疯了。” 张小晖抿紧唇。 “理由。”宋明修死死的盯着张小晖,“我要一个分手的理由。” 张小晖沉默不语。 她给过理由了,只不过不是当面,是在电话里说的。 宋明修不想面对,他本能的忽略,遗忘,抱着的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希望。 “说啊!”宋明修的气息混乱的不成样子,“你的心里是不是有别人了?” 他抓着张小晖的胳膊,身子颤抖,手指关节发白。 张小晖疼的脸一白,口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她趁机说,“我还有事。” 宋明修不肯放手。 他们的动静吸引了几个工作人员的注目,在那窃窃私语。 被指指点点,张小晖用力挣脱,“明修,你不要这样。” 宋明修的呼吸粗重,仅两天时间,他就颓废许多,“我还爱着你。” “张小晖,我还爱着你,你休想摆脱我!” 胳膊上的力道消失,张小晖身子一软,她坐进车里,阻挡了那些人看热闹的视线。 宋明修的呼吸粗重,仅两天时间,他就颓废许多,“我还爱着你。” “张小晖,我还爱着你,你休想摆脱我!” 胳膊上的力道消失,张小晖身子一软,她坐进车里,阻挡了那些人看热闹的视线。 没过几天,宋明修去找季时,上去就是一拳,“你卑鄙!” 季时舔过宋明修的呼吸粗重,仅两天时间,他就颓废许多,“我还爱着你。” “张小晖,我还爱着你,你休想摆脱我!” 胳膊上的宋明修的呼吸粗重,仅两天时间,他就颓废许多,“我还爱着你。” “张小晖,我还爱着你,你休想摆脱我!” 胳膊上的力道消失,张小晖身子一软,她坐进车里,阻挡了那些人看热闹的视线。 没过几天,宋明修去找季时,上去就是一拳,“你卑鄙!” 季时舔过唇角,他呵笑,“是你没本事。”” 第25章 恐慌 公司很多人都看到峰宇前总经理怒气冲冲的去找他们老板,鼻青脸肿的离开。 八卦话题:情敌见面,你死我活。 于是所有人都好奇那个女人是什么开头。 方清笑而不语。 她算对了其一,没想到还有其二。 那个张小晖竟然和宋明修还有关系,看他的架势是要对老板报夺妻之仇。 方清站在镜子前整理仪容,她跟了老板那么久,见过的那些女人里头,成熟的,可爱的,清纯的,妩媚的……什么样的都有。 老板一律拒绝身体触碰,可调|情,不谈情。 男人真是摸不透的东西。 几分钟后,方清进办公室,她的高跟鞋一歪,昂贵的钢笔躺在她鞋底下,差一点就踩上去了。 蹲下来捡起钢笔,方清被周遭的低气压搞的后背发凉。 她飞快的去看椅子上的男人,对方的半阖着眼皮抽烟,一身戾气。 方清吞了口口水,“老板,我去联系王医生。” 没有指示,那就是默许。 她立刻出去打电话,又回来继续整理办公室,将地上的文件一一收起来,擦干净。 压的人喘不过来气的办公室里,徒然有一声响,方清手一抖。 季时踢开办公桌,走到落地窗前。 方清的额角渗出冷汗。 就在她胆战心惊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口传来一串脚步声,王昊进来了。 这会儿方清看王昊,脸上全是感激,甚至觉得他嘴巴边的那颗小痣都好看多了。 王昊露出一口白牙,“方秘书,你再这么看我,我会误会成是想要我泡你。” 方清的脸皮一热,跟季时打了招呼出去。 美人走了,王昊唉声叹气,一边羡慕一边调侃,“你这秘书身材真不赖,脸蛋也好,她天天在你面前转,穿的裙子短到大腿根,你竟然都能把持得住,我说,你那玩意儿没什么问题吧?” 季时转过身,面色可怕。 看惯了,王昊镇定自若,只对自己好友脸上的几处伤感兴趣,他啧啧两声,“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德性了?被谁揍的?为个女人?” 季时暴躁的目光扫向王昊,“哪来那么多废话?” 看来是猜对了,王昊试探,“是上次那个女人吧。” 他忽然惊讶出声,“那女人有相好的?” 季时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分了。” 王昊哦一声,“分了好。” 他给季时处理伤时,嘴上没停,“你知道有哪种女人最难搞的到吗?” 季时把玩着打火机。 王昊说,“前男友不肯滚蛋,还纠缠不清的。” 季时不置可否。 王昊把药棉扔进垃圾篓,“你没戏。” 季时抬眼,“放屁!” 王昊抽抽嘴,气成这样,为个女人,至于吗,“我带你去泄泄火怎么样?” 打火机脱离指间,在桌面上一滑,悬在边缘。 季时站起身,眉眼犀利。 王昊刻一声,笑道,“我的意思是指打球。” 他把东西一收,够义气的说,“走吧,今天我刚好休息。” 两人从体育馆出来,外面已经盖了一层白了。 身上的汗干了,裹着雪花的寒风一吹,透心凉,王昊埋怨,“鬼天气,没事下这么大雪干什么?” 季时嘴里叼着烟,火星子时明时暗。 他记得张小晖讨厌冬天,怕冷,手上还生严重的冻疮,每年都把自己弄的惨兮兮的。 “给我拿一些冻疮药。” 冻疮药?王昊差点磕雪地里,“明天给你。” 他边走边说,“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在知道找季时的是宋明修后,王昊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贺欣,又很快否定,上次贺欣的手术还是他做的,季时连个人影都没见着,说明不熟。 那也就是说,他们中间还有另一个女人。 真够乱的。 季时吐出一团白雾,他用两根手指夹着烟,几粒雪花飘来,争抢着落向烟身,又迅速融化。 “亲到没有?”王昊又问,比女人还八卦。 季时沉默。 他不想跟其他人分享。 “不说算了。”意料之中的失望,王昊出主意,“女人都喜欢逛街,你带她去买买衣服买买包,她肯定会很高兴。” 逛街?季时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低哼,张小晖那么懒。 换成宋明修,她会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 如果是他提,那只能强拖。 “送送花,说说情话啊。”王昊颇有心得,“没有搞不到的女人,只有不想搞的女人。” 搞到了还要搞长,让她死心塌地,那就不容易了,他目前没成功的案例,所以没经验可谈。 季时停下脚步,肩头落了一层白,“雪下大了。” 王昊抹了把脸上的雪粒子,“还真是。” 他看手表,“去喝酒?” 季时抬脚往前,踩着积雪,“下次吧。” 王昊三两步跑上去,“你是不是要去找那女的,带上我啊,介绍了认识认识。” 季时的声音夹在风里,“免谈。” 摆脱王昊,季时把车开去黑石,在找到那辆黄色甲壳虫时,眉头动了动,果然还在加班。 办公室里开着空调,体会不到窗外银白的冷。 美术和程序两个部门都在加班,以各种姿势待在电脑桌前,心全飞了。 大雪天的,就应该在被窝躺着,看看电视玩玩手机。 竟然还加班,没人性。 张小晖撮一口马克杯里面的泡沫,留意几个同事在那说笑,她端着咖啡过去,就听一个男同事在那吐苦水。 男同事的情况张小晖知晓一些。 他有一个女朋友,刚谈没多久,两家父母早就认识,熟悉各自家底,都有成亲家的意愿,男同事感觉一般,家里催,觉得凑合就算了。 最近那女的一声招呼不打就辞了家那边的工作,跑a市找他,两人住在一起,矛盾全浮出来了。 张小晖靠近时,男同事正愤愤不平,“你们知道她有多懒吗?” 同事们纷纷甩出兴趣,张小晖也好奇,比她还懒? 男同事喝口水,“她不找工作,天天在房间里看电视玩游戏,自己吃了饭,锅碗都不洗,我下班回去,家里乱七八糟的,还要我洗碗刷锅,打扫卫生!” 张小晖的脚步一顿,她感觉脸上有点热。 有几个女同事也怪异的沉默了一下。 “她不做,你也别做啊。”程方一脸“男人还要做家务?”的排斥表情,“反正你也不在家吃饭,第二天她肚子饿了,你看她做不做。” 男同事翻了个白眼,“我看着乱七八糟的,就烦。” 程方咂嘴,“那就没办法了。” 过日子,两个人在一起,就有一个迁就着点。 另一个男同事插话进来,“你女朋友跟我老婆是失散多年的姐妹吧,我老婆懒成蛆,家里的卫生不搞,蟑螂在我家传宗接代,构建王国。” “我老婆还有个习惯,把衣服什么的都扔地上。”他指指自己身上穿的裤子,“早上上班的时候还有鞋印。” 又有俩个女同事怪异的沉默了。 “所以说,生活习惯相同有多么重要。”程方瞥到张小晖,找她搭话,“你说是吧小晖。” 张小晖点头,“嗯。” 有个沉默女同事的反驳,“呵呵,家务活男的就不能做了?非得女的做?难道男的缺胳膊少腿了?” 气氛有点僵。 张小晖笑了笑,打破尴尬,“我觉得还是两个人都做吧,相互督促,有动力。” 观点顿时获得认可,“就是啊!现在男女平等,我们不也赚钱养家。” 程方完全不赞同,他家,亲戚家,就没有见过听过男人伸手做家务的。 话题转开了,过了一会儿,又转回去。 那个男同事对女朋友已经忍到极限,说她再不走,就打电话联系她父母。 这话大家听了,也是一阵唏嘘。 三观不同,真的不能在一起。 大家正聊着,沈奕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门口,所有人都闭上嘴巴,快速低头走开。 有个新来的原画在群里冒泡:(⊙o⊙)!总监脸上好像破了。 群里静悄悄的。 张小晖扫了一眼,随手发了一个表情。 她的用意明显,其他人立刻跟着刷屏,一瞬间,各种表情都一窝蜂的上线,将那句话刷掉了。 那原画估计是以为张小晖他们孤立她,就复制了刚才那句话:(⊙o⊙)!总监脸上好像破了。 群里又静悄悄的。 sy:王怡,来我办公室。 sy:以后有疑问,直接来找我。 坐在电脑前的其他同事,“……” 人蠢,救不了。 九点的时候,大家都逐一离开,张小晖没收拾,她还在画画,开着三台电脑,一个全是资料图,一个是ps窗口,仅有的能联网的是首页状态,左下角有个小窗口,正在播放着电影,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里,白衣女鬼飘来飘去。 “小晖姐,我们先走了啊。” 同事挨个打招呼,张小晖应声,“好。” 渐渐的,挪动桌椅的嘈杂声,说笑声消失不见,办公室安静下来。 张小晖把左下角的小窗口放到最大,拿掉耳机,把声音外放,在紧张恐惧的电影氛围里继续画画。 过了片刻,她听见脚步声,以为是哪个同事落了什么东西回来拿,就没在意。 直到她的鼻翼动了动,一股淡淡的气味混入了漂浮的空气,消毒液,烟草,还有来人身上的特有气息。 手中的笔在板子上一偏,张小晖回头,她蹙眉,“你的脸怎么弄的?” 季时的面上饱含恶作剧之意的坏笑滞住了。 “宋明修来找过我。” 围绕在他们之间的气氛一闷。 张小晖握住笔的手指一收,攥紧,“为什么动手?” “为什么?”季时反问,“你不知道?” 张小晖的眼帘垂了下去。 季时盯着她的乌黑发顶,想揉成鸡窝,看她生气,“怎么,担心宋明修了?” 张小晖不答,“你来干什么?” 季时噎住,还能是什么原因。 他想这个女人了,一天没见就想,越来越想。 要是能乖点就好了。 张小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进办公室是要经过指纹确认的,她知道季时一定有法子进来。 冷不丁有尖叫声,季时的神经末梢一绷,瞄到电脑上血肉模糊的特写,他的面部抽搐,“没想到你口味这么重。” 张小晖,“……” 季时凑近点,径自将一张椅子拉到张小晖旁边,他看了会电影,“你不怕吗?” 张小晖画着画,“怕什么?都是道具和后期。” 季时,“……” 张小晖随口问,“你害怕?” 怕不至于,就是恶心,血淋淋的,季时的视线从电脑挪到张小晖脸上,“女孩子不是应该喜欢看一些爱情电影吗?” 张小晖说,“犯困。” 季时,“……”确实。 他环顾四周,贺欣要来的事他知道,张小晖只要提一句,他就会管。 看样子,张小晖是不打算提一个字了。 和他见外,不把他当朋友。 季时不易察觉的抬起一条手臂,慢慢横过去,搁到张小晖的椅背,这个姿势像是她在他臂弯里。 “你画的好像还挺好看的。”语气里都是难以置信。 记忆里,张小晖没有画画天赋,也不喜欢,季时没想过她会以画画为自己的工作。 只要不是为了宋明修,怎么都好。 他承认,嫉妒宋明修可以得到张小晖的心。 张小晖漫不经心,“是吗?” “胸大腰细。”季时若有所思,“你们做美术的是不是都会下意识把自己没有的按在角色身上?” 张小晖的嘴角一抽,商业需求而已。 她对过分暴露的角色着装和身材有着抵触,除了项目必要,平时练习时她是不会碰的。 季时瞥了一眼张小晖,中央空调关了,她裹了很多,腿上还放了一块厚厚的毛毯子,像一个老奶奶。 手没冻红,手指细细长长的,好看。 气氛别扭。 季时化身好奇宝宝,指指铺在桌上的黑色板子,“这什么?” 张小晖说,“手绘板。” 季时又指向桌子角落一排木头小柜子,“这个呢?” 张小晖在细画角色的腰部装备,“柜子。” 她现在无比讨厌自己的感觉来了就要画完的习惯,身边的无赖让她烦心。 季时变魔术似的拿出一包棒棒糖丟过去,稳稳落在张小晖的板子上。 “我朋友的厂里制作的,听说这棒棒糖销量最好。” 说的煞有其事。 张小晖看了看,她站起身,强行放弃源源不断的灵感,收拾东西走人。 手被拉住,季时的声音响在耳边,“你吃了棒棒糖,我就走,不缠着你了。” 张小晖一怔,侧头盯季时句话的真假。 她真的没办法应付比牛皮糖还要可怕的季时。 几瞬,张小晖剥开棒棒糖的糖纸,吃了几口,她把棒棒糖放杯子里,“你可以走了。” 倒是绝情,季时的额角青筋鼓起,真想把这女人按在桌上打屁|股。 他深呼吸,忽然低头拿出一支棒棒糖,在嘴里滚了一圈,“我走了。” 脚抬了一步,季时的目光停在张小晖后面,面露奇怪之色。 张小晖见他又不走了,不由的也看过去。 什么都没有。 “拜。”季时越过张小晖,背对着她,将手里的棒棒糖放进口中,用力吸了一次,舌头绕着棒棒糖,一下一下的舔了起来。 他的唇角勾了一边,弧度是得逞的愉悦,眼底有深沉的色彩在翻涌。 没人打扰,张小晖坐下来将最后一部分完成。 想喝水的动作一顿,她把那支棒棒糖拿出来,含在嘴里。 离开公司时已经十点多了,张小晖打着哈欠去停车场,背后毫无预兆的冒出一个声音,“怎么这么久才下来?” 张小晖吓一跳,手里的眼镜差点掉地上。 她怒瞪出尔反尔的男人。 季时弯着腰,眼中带笑,“你不戴眼镜顺眼多了。” 张小晖把眼镜戴上去,唇抿的紧紧的,她一定是脑子被门夹了,才会相信这人转性。 “你有没有什么要跟我提的?”季时舔唇,刮走甜味。 张小晖咽口水,不说话。 “快点。”季时看腕表,“已经很晚了,女人要早睡,不然很容易老。” “我对门换了新的邻居。” 张小晖说,“搬来的是上次我跟你提过的那个少年。” 啃着下嘴角,她觉得自己自私,一边说跟季时保持距离,一边又想得到他的帮助。 可这件事不止和她有关,也应该让季时知道实情,毕竟是季时用一千万把她换回来的。 季时等的是张小晖提贺欣,没想到是另一个人,他皱眉,“你确定?” 张小晖点点头,“嗯,不会错的,他的眉骨有块疤。” 季时眯了眯眼,“走吧,我送你回去。” 大雪纷飞,夜色寂冷。 大门口,一辆黄色甲壳虫从里面开出来,后面跟着一辆卡宴,压着留下的车轮印。 这个点,路上的车辆不算多,张小晖只用了十几分钟就到家。 季时跟她进电梯,“来多久了?” 想阻止季时上去的张小晖听到那句,她的注意力转移,“昨天我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应该就这两天。” 电梯门打开,季时与张小晖并肩出去。 对门的大门开着,能看到客厅的部分摆设,清雅贵气。 张小晖拿钥匙开门,季时的目光停在对面不放过一丝痕迹。 门刚打开眼前闪过一个白影,太快了,张小晖都没反应过来,季时看到了,是只白猫,跑的非常快,从他脚边窜过,抓不住。 “喂。” 很轻的脚步声忽然停住,少年似乎没想到张小晖带个男人回来。 季时的眉毛一挑,锐利的眼神上下游走,是个小鬼,毛都没长齐,就想泡妞了,还打他家小晖的主意。 刚才那白猫分明就是小鬼赶过去的,目的就是有正当理由进小晖的房间,如果他不在,还得了! 少年对张小晖淡声道,“我的猫跑进你那边了。” 季时拉张小晖进去,反手关上门。 少年没有表情的脸上一点点涌出情绪波动,好奇,嘲讽,阴郁,又被暗下去的感应灯遮盖了。 屋里,张小晖问季时,“要不我报|警吧?” 虽然那少年没把她怎么着,但她不知道少年存什么心思。 “无凭无据,而是时间过去很久了。”季时思虑,他沉声道,“我明天派几个人过来,那小鬼的底细我会尽快查清。” 张小晖嗯了一声,季时考虑的比她周到。 客厅传来动静,白猫到处乱窜。 季时退后,他怕猫。 张小晖,“……” 张小晖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把白猫抓到,“快开门!”她没养过猫,怕这猫挠她。 季时把门打开。 张小晖就把白猫放地上,白猫乖乖的跑到少年脚边,喵喵了两声,特别温顺。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张小晖竟然有种白猫在向主人索要奖励的错觉。 身高的绝对压迫之下,季时俯视过去,用只有少年听见的音量警告,“我女朋友不喜欢小猫小狗,小鬼,管好你的猫。” 少年蹲下来抱起白猫,转身走进对门,在门合上的前一刻,他的视线与季时对撞,意味不明。 季时回头朝张小晖抬下巴,“我走了,记住,除了我,谁敲门都别开。” 张小晖一脸无语。 走了一步又退回去,季时严肃着脸道,“不如你搬来跟我住吧,我那边都是空房子,你过来,房租也省了。” 门砰的搭上。 去浴室调水,张小晖进去洗澡,她在淋喷头下,忽然想起一件事,脸骤然一白。 越想越害怕,张小晖狠狠的打了个寒颤,热水盖不住不停渗透骨髓的冰凉。 她的经期一直没来。 第26章 不会放过 鹅毛大雪下了一整夜,悄无声息。 这是a市难得一见的景象,朋友圈都被各种雪景刷屏,庆祝这样美丽的冬天。 整座城市都白茫茫一片,静谧纯洁,忽有寒风一吹,枝头的雪花颤颤巍巍,尽数飘飞而下。 树底下的行人不免遭殃,雪落满头。 “请问你知道住院部怎么走吗?” “不太清楚,你可以去一楼服务台问问。” “谢谢。” “不客气。” 张小晖继续拍掉头发上的雪,不知道是下过雪的缘故,还是她出门穿少了,又或者是医院比其他地方更冷,她就觉得寒意流窜全身,手脚都僵了。 拿出口袋的手机,张小晖把手放在嘴边哈气,她给沈奕发短信:总监,我有点不舒服,现在在医院,会晚点去公司。 手冻的通红,怕是要生冻疮,张小晖吸一口气,肺腑冰凉凉的,胃里一阵不适,想吐。 张小晖呆了一会儿,去排队挂号。 母子医院无论哪天都有很多人,这么大的雪,大家依然会起大早来排队,就为了拿到号,不白来。 张小晖随意站在一队,耳边的声音混乱嘈杂,没完没了,吵的她静不下心。 在她前面站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手托着大肚子,身材臃肿。 陪女人来看医生的中年女人是她婆婆,农村妇人的打扮。 “你去椅子上坐着吧,我在这排队,到你了就叫你。” “那好吧,妈,我过去坐着了。” “去吧去吧,走路慢点哎!” 张小晖注意到中年女人一直伸着脖子看自己儿媳,确定没有被人撞到碰到,平安的坐在椅子上,才收回视线。 她想,有个婆婆,其实也挺好的,不管出发点是不是单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至少关心是真的。 轮到张小晖,护士问她挂什么科,她愣了一下,“妇科。” 护士看她,“有病历本吗?” 张小晖摇头,“没有。” 护士扔过去一个病历本,张小晖拿笔写上名字,交钱拿着病历本走进妇科护士站,坐在外面等叫号,她的心乱了起来。 不安几乎往脸上涌,克制不了。 时间过的尤其漫长,长的张小晖有好几次都想把病历本丟垃圾篓里跑掉。 就当她没来过,一切都没有发生。 可是,发生过的已经刻在她的生命里,留下一道口子,深见白骨,抹不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张小晖听到喇叭喊她的名字,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双腿发麻,费力挪开步子。 诊室里有人出来,门打开,又掩上。 医生翻开病历本。 “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张小晖的后背抵着椅背,“我的经期一直没来。” 医生边写边问,“这段时间有过同房吗?” 张小晖的眼睫颤动,放在腿上的手指抠了抠裤子,半响,她轻闭眼睛,“有。” 医生继续问,“上次来月经是什么时候?” 张小晖说了一个大概,“具体时间记不清了。” “这样。”医生说,“你先去交费,上三楼做个b超,拿了报告单再来给我看。” 张小晖接过申请单和自己的病历本,“谢谢医生。” 走出诊室,她反而不紧张了。 也许只是经期推迟。 是她自己吓自己。 那晚她是和季时发生了关系,可也就一晚,不可能的。 张小晖心里不停重复“不可能的” 好像只要她一直说,结果就能成真。 “哎看着点路啊!” 肩膀被撞,张小晖的身子因那股力道歪到一边,她及时抓住电梯扶手,差点摔倒。 撞她的男人骂骂咧咧,她蹙眉,抬头的时候就听对面有声惊呼,“张小晖?是你啊!” 几乎是听到声音,张小晖就想走,但没走成。 陆海是陆军的大哥,她跟陆军关系差,跟陆海平时在公司交流都是意见分歧,愉快的时候不多。 “刚才没看是你。”陆海提着一袋子药,“你一个人?” 张小晖捏着申请单,平静道,“是啊。” 陆海说,“那个……陆军在车里,要不等你出来,我们三一起吃个饭。” 他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张小晖跟他弟,他媳妇是高中同学,还是宋明修的前女友,有这层关系,他每次跟张小晖争吵的时候都想着尽量压着点。 不过,从来就没压的住,张小晖比程方要难说服,往往都是陆海妥协。 她只走自己认定的方向,谁都动摇不了。 “下次吧。”张小晖推脱,“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弄完。” 陆海也不勉强,“那行,就这么说定了。” 他下电梯,扭头看了一眼张小晖去的地方,上车后就跟陆军提了。 “张小晖?”陆军掐灭烟头,“不是吧,她在医院?” 陆海关上车门,“骗你不成?” 他边开车边说,“好像是上三楼超声科去了。” “昨儿在公司还挺好,刚才碰见的时候,她的气色不咋地。” 陆军坐直身子,“哥,你把车停那边,我去看看。” “看什么?”陆海没停车,“你和她很要好?再说了,你一个大老爷们能管什么,还不得让她尴尬,依我说,钱梦在的话,倒是可以去看看,都是女人,能聊。” “行了赶紧把窗户摇上去,空调都白开了!” 摇上窗户,陆军的用手揪住左边眼睛的眼皮,跳的厉害,感觉要出什么大事了。 超声科外头的人更多,张小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抬着头看正前面的墙壁,上面挂的屏幕里显示着号码和名字。 她一个个找,在最底下的十诊室那排后面看到了自己。 又是漫长的等待。 这边有不少孕妇,张小晖不敢看,怕胡思乱想,她拿出手机,心不在焉的看新闻。 听到旁边俩个女生在说话,张小晖捕捉到一个信息,她去饮水机那接水喝。 接了五六杯水,张小晖在喇叭声里听见自己的名字。 “请张小晖去十诊室。”已经重复第二遍了。 张小晖立刻过去,她推开门,帘子外面站着一个年轻女人。 年轻女人在来回走路,见了张小晖,对她笑笑,“你先吧,我等等。” 张小晖掀开帘子进去,紧张感再一次席卷而来,爬上她的神经,她紧张的同手同脚。 医生看申请单,“憋尿了吗?” 张小晖抿唇,“憋了。” 医生说,“把鞋子脱了,躺上去。” 张小晖照做。 医生说,“把上衣撩起来,露出肚子。” 张小晖依旧照做。 她感觉肚子上被抹了什么东西,冰冰凉凉的,周围起了许许多多的小颗粒。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人生都摆到了医生拿的仪器上。 医生说,“放轻松,不要紧张。” 张小晖做不到。 医生拿开仪器,丢了几张纸给张小晖,“不行,你接着去喝水吧,快憋不住了再过来。” 张小晖起身穿鞋,整理了衣服出去,帘子外面的年轻女人还在走动。 “你也没成吗?” 张小晖礼貌的挤出一个笑容,“医生叫我继续喝水。” “跟我一样!”年轻女人啊了一声,“喝了水走动走动,我老公说那样快。” 她自来熟的说,“你一个人吗?老公没陪你来?” “嗯。”含糊的回应,张小晖指指门,“我去喝水了。” 停在走廊,张小晖靠着墙壁,觉得手背开始发痒,她低头使劲抓了几下,把手背抓出一道道红痕,好像抓的不是她的手,浑然不觉得痛。 也许是焦虑导致的,张小晖越想有憋不住了的感觉,就越没有。 她喝了很多水,肚子撑的厉害,不能再往下喝了。 年轻女人做了检查出来,看到站在走廊的张小晖,她开朗的打招呼,随即无骨般贴到一个男人怀里,搂着他的脖子说“我们有宝宝了” 俩个年轻人在走廊开心的欢呼,那种喜悦感染了其他人。 他们抱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给亲朋好友打电话,分享这个喜讯。 离的远了,张小晖依稀听到了年轻女人的撒娇声,说中午想吃这个,不要吃那个。 再好,也是别人的幸福。 独自感慨片刻,张小晖下楼,在医院周围走动。 积雪很厚,靴子一踩就陷进去了,她这次避过了树底下,一直走。 膀胱憋涨了,张小晖才进去做检查。 这次很顺利。 医生说,“是好的啊,都正常。” 都正常是什么意思?接走医生给的报告单,看到上面的两个字,张小晖的身子一晃。 报告单从手里滑到地上。 同一个结果,发生在不同的人身上,未必就是幸福。 下午,太阳窜出云层,笼罩着皑皑白雪,如同一颗颗漂亮晶莹的珍珠。 办公室里,季时倚着桌子抽烟,目光扫过桌上的纸袋子。 他查出小晖的新邻居叫楚司,十七岁,a市榕城人,目前就读大二,建筑系,个人资料普通。 季时的手指敲击桌面,小四,小司,念起来区别不了,所以小晖才会搞混淆。 “榕城……” 季时的舌尖上跳跃出这两个字,清晰严谨的思绪被勾起的回忆覆盖。 他在榕城待过几年。 之所以记的深,是因为他的第一桶金,这辈子干过的唯一一次好事都在榕城。 那时候租住的是四合院,他每天清早出去,深夜回来,拼命赚钱,跟院子里的其他人并不熟悉,没时间打什么交道,只知道他旁边那家住着好几口人,还有一条狗。 他睡的时间少,睡眠又浅,一有风吹草动就醒,有一晚,院子起大火,赶上大风,火势冲天。 当时旁边那家大门紧闭,狗叫声凄惨。 回忆到这里,季时抿了一口咖啡,大概是英雄主义作祟,又或者是正义的使者突然附身,他没有和别人一样自保,而是回头,想办法冲了进去,从里面将一对中年夫妻和他们的女儿背出来,那个女的已经面目全非,估计活不成。 现在想想,还是感到心悸。 季时条件反射的去摸左边肩膀,留下的烧伤疤痕还在,差一点,他就死在屋梁下面了。 思绪回来,抛开无关紧要的东西,季时拿起桌上的纸袋子,楚司和上次带走小晖的那伙人是什么关系?他明目张胆的出现,搬到小晖对面,目的是什么? 季时咬着烟蒂,虽然那伙人没有让小晖落入贺欣的算计中,但那伙人也不是两手空空,他拿了一千万,很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数目。 一千万…… 季时的瞳孔突然一缩,会不会,那伙人的目的不是为了钱,而是别的? 他记得给他打电话的是个女人,一听到他毫不犹豫答应给赎|金,语气反而冷了。 当时只顾着救小晖,后来小晖平安,他就没放心上,现在仔细回想,发现矛盾点很多。 将纸袋子放进抽屉里,季时打电话给小勇子。 那头传来悉悉索索声,还有女人的笑声,之后静了下来,小勇子的声音才响起,“季哥。” 季时说,“你带你信的过的几个兄弟去黑石,有事通知我。” 小勇子没有多问别的,“现在吗?” 季时说,“就现在。” 确定没有其他吩咐,小勇子把手机塞牛仔裤后面口袋里,回去捡散落在地上的毛衣套身上。 凌|乱的床上,女人露着光洁的手臂,在那吞云吐雾,“你要出去?不干了?” 小勇子笑骂,“干个屁!” 女人以为小勇子调|情,直到他开始穿鞋子,“真不干了?” 小勇子靠着墙把鞋拽上,“有事儿。” 女人撑着床,风光无限,“什么事儿啊?” 小勇子撩一眼,不冷不热,“你一个娘们,问这么多干什么?” 女人朝他喷烟雾,“还不是关心你。” “少来吧。”小勇子哼道,“我看你是关心我的钱包。” 他上前抓了一把,惹的女人花枝乱颤。 “走了,等我晚上回来。” 说完就跑了,季时找他,没什么比这事更大的了,他上次打了两个电话,就得到了一家摩托车店,实现了自己的理想。 这回无论如何,也要把事办漂亮了。 小勇子不敢耽搁,立刻带着几个兄弟到黑石,都是生死之交,拜过把子的,他信的过。 “勇子,我们来看雪景吗?” “就是啊你也不说清楚,快冻死我了!” 小勇子左右打量,“来保护一人。” “啥?保护一人?你马子?” 其他几个顿时暧|昧的挤眼睛。 “比我马子重要多了。” 小勇子把手里的烟丟地上,用鞋子踩灭,“来了。” 张小晖低头往前走,忽然有几个男的迎面过来,她的眉头一跳,脸色微沉。 正当她想法子脱身时,中间的青年朝她打招呼,“嫂子。” “……” 另外几个男的嘴巴里的烟掉地上去了。 敢情是嫂子,那是重要。 就是不知道大哥是谁,他们惊呆了。 张小晖更震惊,她觉得青年有点眼熟,盯着看了会,想起来是那次跟在方哥后面的人,她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小勇子突然羞涩起来,他摸摸后脑勺,慢慢走过去,在张小晖耳边说,“是季哥叫我来的。” 以前他低一年级,崇拜季时,一心想做季时的跟班,他经常看到季时旁边有个女生,打打闹闹的,一打听就全知道了。 从那时起,小勇子就觉得张小晖不是一般人,因为学校就她可以把季时打的到处跑。 张小晖蹙眉,一声不吭的继续走。 小勇子追上去,“嫂子,我们不会干扰你,有什么吩咐你……” 他的话被张小晖瞪过来的眼神给吞下去了。 张小晖知道季时是为她考虑,但是她今天的心情太糟糕了,整个世界在她面前都变的千疮百孔。 “上次谢谢你。” 甩掉几道视线,张小晖进了电梯。 小勇子抓抓头发,又摸出一根烟,没点着,季时跟这个张小晖在一起,他一点都不奇怪,只是,看情形,季时还没得到人。 其他几个男的凑过来问,你一言我一语,“刚才那女的是谁啊?”“你干嘛叫她嫂子?” “别多问。”小勇子警告他们,“喊她嫂子是我得便宜,她不高兴,我就还是孙子。” “那我们是要做什么?”其他人看他那样,也知道事情严重性。 小勇子说,“也许什么都不需要做,先看看吧。” 他抬头看大楼,后悔当年逃课,打架,休学,不然他也能在胸口挂个证件,进去坐上一坐。 不过,季时比他还混,成一霸了,现在竟然是年轻企业家。 小勇子唉声叹气,没有富贵命,抢都抢不来。 在低层爬久了,心也小了,井底之蛙一个,他挺满足现状。 楼上,张小晖一走进办公室,她就察觉气氛不对。 程方小声说,“那个贺欣来了。” 张小晖的脚步猛地顿在原地,又接上去,“她不是下个月才来吗?” “我也记得是下个月。”程方说,“估计是觉得今天的雪景挺美,她一高兴,就提前来了。” “还好她是进的ui,跟我们关系不大。” 程方被同事叫走,张小晖把包丟桌上,她看到椅子上有块深色的痕迹。 新来的原画王怡偷偷过来,“小晖姐,你不在的时候,贺欣站在你电脑桌前面,她端着咖啡,全洒椅子上去了。” 她昨晚被总监训斥,想明白主美是帮她,就下定决心,以后在公司跟主美好好相处。 只是王怡不知道,这话说了,有煽风点火的迹象,她不懂其中道理。 张小晖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她人呢?” 王怡用手指指,“在总监那儿。” 胃里难受,直泛恶心,张小晖拿了纸巾去洗手间,她趴在洗手台那里干呕了几次,手指紧抠着,心中生疼。 该怎么办? 镜子里多了一张脸,年轻漂亮,张小晖快速将脸上的水擦干净。 她刚要转身,背后的一股力道将她撞到洗手台。 “你没事吧?” 张小晖一口一口吸气。 “撞到你了?”贺欣眨眼,“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啊。” “哎我今天才来上班,你……” 啪,张小晖一巴掌扇过去。 贺欣捂住脸,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你敢打我!张小晖,我爸都没有打过我!” 张小晖抖着嘴唇,用一种憎恶的目光看着她,“贺欣……你欺人太甚!” 她的身子慢慢下滑,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的吓人。 贺欣心里害怕,“喂你装什么啊!” 她不过就是推了一下而已。 爸爸叫她暂时别惹张小晖,叫她等,她心里焦急,只想赶走张小晖,所以就特地趁爸爸出差,跑来黑石。 贺欣看张小晖还坐在地上,她用脚踢踢,“喂?” 地上的张小晖抬头,目光渗着血。 楼下,有几个人出来喝下午茶,小勇子从他们的谈话中听到一个名字“贺欣”,他继续跟兄弟说笑,忽然想起来什么,连忙打给季时。 正好已经到附近的季时闻讯,二话不说就冲进办公室,直奔洗手间,抱起地上的张小晖,快步出去。 前脚刚离开的贺欣看着他们的背影,眼睛闪了闪,拿手机拍照。 办公室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是发生了什么,就看主美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脸贴着他的胸口,他们都看不太清楚。 当初见过季时的那些人嘴角抽搐,不是同学吗?紧张成那样,鬼才信。 电梯往下降,季时的面色沉的骇人。 他不会放过贺欣,贺仲,贺家。 季时低着头,贴在张小晖耳朵边,“说话,小晖,她把你怎么着了?打你哪儿了?” 呼吸急促,张小晖一直把手放在前面,指甲紧抠着,像是怕口袋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掉出来。 季时看她这样,就腾出手去摸,想让她宽心,谁知摸到的只有一盒拆开的纸巾。 他的眼睛一眯,张小晖一直碰的不是口袋,是肚子。 “肚子疼?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孩子……” 季时没听清,他把脸凑过去,“你说什么?” 张小晖断断续续的说,“孩……孩子……” 季时的身形霎时一滞。 第27章 当爹啦 坐在椅子上,两只眼睛对着电脑屏幕发呆,贺欣怎么也想不明白,她就是轻轻一推,那个张小晖怎么就半死不活。 纸糊的吗? “呵呵。” 贺欣冷笑,原来她还跟别的男人乱搞关系,这要是让明修知道,肯定会很生气。 翻出拍下来的照片,贺欣在点确认发送的那一刻又迟疑了。 明修会不会对她误会什么? 上次她用成全那招,让明修对她刮目相看,还有意当着张小晖的面和明修拥抱,以为张小晖会冲上来谩骂。 这样明修说不定就会觉得张小晖无理取闹。 没想到张小晖只是在原地,没过来。 当天晚上,明修胃出血住院,她慌慌张张都跑去医院,看到床上的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是几个小时不见,就颓废不堪。 贺欣的第一反映就是他们吵架了,她心里高兴,巴不得赶紧分了。 又很嫉妒,嫉妒张小晖可以轻易剥走明修的所有骄傲。 那一晚,贺欣一直守在病房里。 而张小晖呢?竟然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可就算她那么无情,明修还叫着张小晖的名字。 醒来发现陪在床边的是她贺欣,而不是张小晖,明修眼中的失望和难过让她看了都想哭。 张小晖,你凭什么可以那么对明修? 贺欣咬着嘴唇,精致的妆容下,表情扭曲,凭什么? 想起刚才发生在洗手间的事,贺欣觉得自己冤枉,这事跟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明明就是张小晖自己身体不好。 眼珠子一转,贺欣决定找其他人把张小晖的真实嘴脸告诉明修。 “贺欣,你知道小晖怎么了吗?” 背后的声音吓贺欣一跳,她骂道,“我怎么知道?!” 程方,“……” 不知道就不知道呗,瞎叫什么? 他狐疑的盯着贺欣,好像有同事看到她在小晖后面进了洗手间,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贺欣提着自己的名牌小包,“程哥,让一下。” 程方让路,美女也不全讨人喜欢,比如这个贺欣,从头到脚都让他讨厌。 公司里的富二代有不少,虽然都比不上贺欣她爸,但那些富二代本身比贺欣强多了。 也不知道来他们公司凑什么热闹。 见贺欣出去,程方吐一口气。 办公室里的同事都在议论纷纷,话题有二,一是主美怎么了,二是主美的男人。 陆海过来对程方说,“我上午去医院看喉咙,碰到张小晖了,她的精神不怎么样,身体好像挺不舒服。” 程方皱眉,“不舒服怎么不请假?” “谁知道。”陆海说,“不过也可以想通,她才请过两天假,今天又请了半天,已经这么频繁了,要是再请,很难请到假的其他人会有怨气不说,沈奕那边呢?你们美术可是最忙的,她一个主美,经常不在,算什么事儿。” 程方叹口气,换他,身体不舒服,恐怕也得来上班,没办法。 陆海咳一声,“你说那男的……” 程方立马转身,走人。 陆海,“……” 医院里 长长的走廊上,小勇子靠着墙壁,背弓着,他那个电话打的还是晚了一点,如果再早一些,或许就不会出这种事。 张小晖上楼前只是脸白了一些,被季哥抱下来的时候,脸上都没有血色了。 这下季哥不会怪他吧? 小勇子把手插到牛仔裤口袋里,摸出一个钢蹦,用力往上一弹,心里不停默念“人头”。 钢蹦从上空掉下来,小勇子用手接住,摊开一看,是人头。 他顿时咧嘴笑起来,把钢蹦拿到嘴边亲了亲。 没事,老天说没事。 在原地转了一会儿,小勇子搓搓牙,要不要过去看看?但他又不是医生,屁忙帮不上。 斜对面的电梯门打开,几个小护士有说有笑的出来。 小勇子随意瞟过去的眼睛挣大了几分,绕着其中一个身材有点胖,长相可爱的小护士。 那个小护士也看见了小勇子,大高个子,痞里痞气的,她心花怒放。 “佳佳,那男的谁啊?认识?”其他的护士都在打量。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刘佳的口吻模糊,“就一朋友。” 她那么一说,引人多想。 其他几个护士都识趣的和她分开。 刘佳把头发别到耳后,整理了一下才走上去,面带几分羞涩,“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看错了。” 小勇子摸后脑勺,“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前段时间。”刘佳说,“我爸妈找我舅舅帮忙把我弄进了这家医院。” 小勇子哦了一声。 一阵沉默。 去年夏天,小勇子跟几个哥们出去喝酒,发现失足落水的刘佳,他跳进湖里把刘佳救上岸。 之后他们就认识了。 小勇子知道刘佳对他有意思,他也不排斥。 两人没好上是因为有一次刘佳的爸爸看见了她和小勇子,极力反对。 刘佳的家人觉得小勇子高中文凭,又没个正经工作,还有一群狐朋狗友,而刘佳是本科,三甲医院护士,家世清白,他配不上。 那些人就背着刘佳,三番两次羞辱小勇子,小勇子一怒之下动手,和刘佳分手。 渐渐的,他们就没再联系。 舔了舔唇,小勇子问起正事,“刘佳,知道刚才住进a8病房的女的是怎么了吗?” 刘佳一愣。 这事大家都在偷偷讨论,因为陪同的男人太过出色。 “听说是怀孕不到八周,有先兆流产迹象,不过我想……” 小勇子惊讶出声,“怀孕?” 刘佳点头,“是啊,我听护士长说的。” 小勇子的面色变了变,那张小晖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季时的了。 难怪,在公司楼下季时的表情是震惊的,估计是才知道孩子的事。 “那没事儿吧?” 刘佳说,“应该没事,尤主任和张主任都去了。” 医院实力最强的两位医生全被叫了,如果那还有事,就是孩子和妈妈的缘分不够。 小勇子没再问,“我先走了。” 这就走了?刘佳有些不舍,“你不去看看吗?她是你朋友?” “不算朋友。”小勇子说,“高中是一个学校的,我在她男朋友手底下做事。” 现在季时和张小晖不得多腻歪,他进去不合适。 长廊靠右,病房里,季时立在床前,笔直挺拔,一步不离。 他没有一刻会像今天这么希望张小晖好好的。 来医院的路上,那短短十来分钟的时间,季时愤怒,恐慌,害怕,无措,难过,把张小晖从车里抱出来,跑进医院,期间他的手一直在抖。 他知道自己完了。 这辈子,张小晖嵌进了他的骨血里,生死和他一起。 “为什么不跟我说孩子的事?”季时俯身,伸出手碰张小晖的脸,把粘在上面的几根发丝拨开。 昨晚他们在一块,张小晖的言行举止都跟平时一样。 那就是她今天上午去医院查的结果。 现在下午四点半,季时的唇角拉直,线条锋利,冷冽,暴躁。 这个女人想和他说,有的是时间。 但她没有。 也许是她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考虑,季时下意识去说服自己。 “小辉,我知道你在听。” 张小晖闭着眼睛,弯弯的睫毛颤个不停,暴露了她试图用装睡来逃避的心思。 盯着那两片苍白的唇,季时的眼眸眯了眯,深暗黑沉。 下一刻,他发狠的压上去,强硬,不留余地。 唇上一痛,粗重的气息笼罩,陌生,火热,张小晖蓦然睁开眼睛,嘴里发出抗拒的唔唔声。 手指稳实的按着张小晖的肩头,臂膀肌|肉张弛,季时抵开她的牙关,汲取,占有。 唇舌痛麻,张小晖被困在床上,缺氧带来的晕眩逐渐强烈,她瞪着季时,眼睛发红。 退开几分,季时挤在张小晖中间,鼻尖抵着她,呼吸重喘,压制着什么。 “肯醒过来了?嗯?” 张小晖的胸口剧烈起伏,季时就感觉张小晖的心脏贴着她,一下有,一下没有,一下又有,如此反复,能要了他的命。 见张小晖蹙起眉心,很不舒服,季时的神色一紧,他撑起身子,欲|望退到理智的界限,担忧浮上眼角眉梢。 “怎么了?是不是压到你了?” 张小晖羞怒,伸手打他。 怕她动了胎气,季时凑近点,任由她一下一下拍打。 打累了,张小晖的鼻子通红,眼睛也是。 还是走到了这种局面,无力改变。 季时把张小晖身上弄乱的被子压压,他低着头,凝视着张小晖,“孩子是不是我的?” 张小晖垂着眼皮,手捏了一下耳朵,“不是。” “是。”季时低低的笑,“孩子是我的。” 他站起身,来回踱步,又坐回床前,“小晖,这么大的事,你应该告诉我。” 张小晖不说话。 怎么告诉?当时她做不到去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结果。 季时的呼吸徒沉,他克制着脾气,“难道你就没有想过给孩子一个爸爸?” 张小晖抿了抿唇,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微颤抖,“我没打算要这个孩子。” 目光一变,季时厉声低问,“你说什么?” 攥着手指,张小晖大声吼,声嘶力竭,“我根本就没打算要这个孩子!” 季时也吼,“你撒谎!” 如果真讨厌,就不会在路上那么紧张。 张小晖别过头,泪水顺着眼角,不断地往鬓发里埋没。 她向来应付不了小孩子,也没准备好要做一个妈妈。 因此在看到报告单上面的诊断内容,她只有迷茫,并没有一丝一毫做妈妈的喜悦。 可是当她被贺欣推,肚子撞到洗手台的那一刻,她害怕的崩溃大哭。 在医生告诉她,她很幸运时,她感到庆幸,那种感受无比清晰,直到现在都挥之不去。 张小晖用手背擦眼睛,她输给了现实。 这个孩子会每时每刻提醒她,季时和她将会有割不断的关系,在余下的后半辈子。 季时拿纸巾给张小晖,张小晖把他推开。 “医生说不能激动,我的卵|子质量再好,也经不起折腾。”季时抽了两张纸巾放在张小晖的鼻子上,捏住,“擤鼻涕。” 张小晖呆了呆,忘了抽泣。 季时催促,“快点。”他能做这种事,连他自己都没法相信。 但现在他做了,没有刀子架他脖子上。 张小晖拿走鼻子上的纸巾,趴到一边,擤了两下。 随着浮动的气流滚进耳膜里的声音尤其刺耳,神经质的放大数倍不止,季时的轮廓紧绷,视线停在张小晖有点乱的后脑勺,移到她小巧的耳垂,白皙的后颈,轻动的肩头。 视线四处乱走,季时在分散注意力,控制不立刻远离的冲动。 他伸出一条腿,踢中垃圾桶。 听到动静,张小晖转身,把纸巾丢进去。 两人都不说话。 良久,张小晖说,“你出去吧。” 季时纹丝不动,“出去?我是孩子的父亲,张小晖,你是不是准备和我撇清……” 张小晖打断他,“别张口闭口孩子,季时,你有多厌恶小孩你会不知道?” “是。你说的对。”季时弯着腰,逼近张小晖,呼吸喷在她的脸上,“我是不喜欢小孩。” 他甚至只要想到家里多个和侄子那样的小奶娃娃,一切变的乱糟糟的,就恨不得把整栋房子都拆了。 但是,他跟张小晖生的孩子,和别人家的小孩一定是不一样的。 这么好的基因,遗传下来,孩子应该不会太讨厌。 季时的目光炙热,他承认,在得知张小晖肚子里揣了他的种时,他心里的第一感觉是独占欲得到满足。 从此,他和张小晖之间多了一种关系,宋明修踏足不了。 而且,那种关系足以成为筹码,绑住张小晖。 就算将来孩子长大了,知道事情经过,也会理解他这个父亲的卑鄙。 因为那是他的种。 “小晖,我没想过我会有孩子。”季时更近的看着张小晖,与她呼吸相融,几乎唇|齿相依,“那是以前。” “现在我想试着改变,你如果不信,那就来监督我好不好?” 张小晖的后脑勺抵着床,咯的生疼,那股痛提醒她,有些事逃避不了。 季时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喘息,“你就这么对我没信心吗?” 假如现在的另一个当事人不是他,而是宋明修站在这里,孩子是他们的,这个女人肯定笑的满脸幸福。 没有假如,宋明修出局了。 他既已出局,就绝不可能再想入局,季时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我没有信心。”张小晖的声音很轻很小,“是我对自己没有信心。” 她还没有忘掉心里的那个人,更不知道能不能忘得掉。 原本以为可以利用工作来充实自己,慢慢接受现状,却没想到会有一个小生命跑进她的世界。 “那就让我来给你信心。”季时的手碰到张小晖的脸,抹掉滑下来的眼泪,“小晖,我们在一起吧。” “你想过没有,我们了解彼此,熟悉所有习惯,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能取代。” 正如他,每次为张小晖破例,都想着不会再有下一次,可是后来发生了很多个下一次。 半响,张小晖闭上了眼睛,“我累了。” 季时的喉结滚动,“那你睡会。” 没有直接拒绝,那就意味着张小晖在考虑,他压制勾起的唇角,带上门出去。 病房安静下来。 张小晖的眼睛睁开,模糊的听见外面的季时在打电话,语气阴沉,充满暴怒,隐约提到贺仲,峰宇…… 她的身子往下移,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 c市 贺仲匆匆离开会议室,打给贺欣,“爸走时是怎么跟你说的?叫你不要去碰张小晖,你都干些什么了?” 贺欣正在和孙晨晨买包,她被训斥的脸涨红,委屈的顶嘴,“谁给你通风报信的?是不是陈叔叔?” “你还敢理直气壮的顶嘴?”贺仲气的心脏病都要犯了,他喘着气,“你知不知道爸为什么来c市?来干什么?” “你知不知道峰宇现在已经陷入困境,有部分客户突然回绝再续约合作,资金周转不过来,有好几个项目被迫停了?” 贺欣听的脸煞白,她什么都不知道,“爸那现在怎么办?” 旁边的孙晨晨揣测,贺家出事了。 不会是要破产吧?孙晨晨心里摇头,不可能,峰宇那么大一家企业,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地方,想进都进不去。 贺欣跑出去,她不想让孙晨晨知道她家的事,“我什么都没有做,爸你要相信我,我这次真的什么都……” 贺仲大声质问,“那你去黑石上班是怎么回事?你刚去,张小晖就出事,哪有那么巧的事!” 爸连这事都知道了,贺欣抖着嘴唇,“我只是碰了她一下,她自己有病,跟我没关系!” “有没有关系都等我回来处理!”贺仲严厉道,“你哪儿都别去,给我在家好好反省。” “记住,在我回来之前,别往街上跑!” 气愤的挂断电话,贺仲又不放心的联系局|长照顾欣儿。 他怕季时找人教训欣儿,那种事季时干的出来。 陈秘书递上药和水,“董事长,我跟时光的市场部经理有点老交情,不如我去找他帮个忙,看能不能打听季时的口风,我们再做……” 贺仲摆手,“我亲自去会季时。” 好在那个张小晖无大碍。 公司出的那些状况十有□□和季时脱不了干系。 他叹口气,人算不如天算,事到如今,只希望那个张小晖赶紧跟了季时,宋明修和欣儿都能消停。 “去给我订明天的机票吧。” 陈秘书应声,“是。” 另一头,宋明修收到一张陌生号码发的照片,他当场就砸了办公室。 并没有费多少周折就查出张小晖住进的医院,宋明修停在病房门口,疯狂叫嚣的念头忽然缓了下来。 他和小晖已经分了,要以什么立场向她质问? 宋明修垂在两侧的手紧成拳头,终究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 病房里静悄悄的,床上鼓着一个包,仅能看见一点黑色头发在外面。 宋明修轻着脚步过去,伸手将被子拉下来,露出张小晖的脸。 她睡着了,哭过。 宋明修一点点靠近,静静的用目光描摹面前的这张脸,一寸寸刻在脑子里。 光线扫过眼皮,张小晖睁开眼睛。 四目相视。 这时,门外有护士的声音,“张小姐,我们一会要给你听一次胎心了。” 胎心?宋明修愣怔住了。 下一刻,宋明修瞪着张小晖的肚子,用一种可笑的眼神,“你怀孕了?” 张小晖把被子拉上去,手指紧攥着,避开宋明修的视线,“是。” 宋明修深呼吸,“谁的?” 张小晖闭口不答。 宋明修的嘴里已经蹦出一个名字,“是不是季时?” 张小晖沉默,不否认。 “那是一次意外。” “意外?”宋明修觉得自己快疯了,他克制不住的红了眼睛,拳头捏的作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听出他不相信自己所说的意外, 张小晖扯了扯嘴角,“我怎么说?我说我跟季时上了床,然后看你用恶心的目光打量我吗?” 宋明修的身子一震,脑子里闪过那部电影。 “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离开我的吗?” 不等张小晖回答,宋明修单膝跪在床前,声音发哽,“小晖,如果只是因为你怕我不接受这个孩子才要和我分开,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当自己的亲生孩子照顾,你相信我……” 门口传来森冷的声音,“孩子有父亲,不劳你挂心。” 第28章 算了 将门合上,季时面无表情的放下提在手里的小米粥,拍掉大衣上的雪,径自去洗手。 张小晖在他进来时,就绷紧了神经。 门开了两次,进来了两道不同的气息,病房的温度大幅度下降,空气凝结,张小晖一时不知道怎么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她惶恐,不安。 季时的脚步停在洗手间门口,宋明修揪住他的衣领,“你他妈为什么要那么对小晖?” 一贯冷静自持的男人额角青筋突起,不可抑制的爆粗口。 季时吊着眼角,厌恶道,“给我把手松开。” 张小晖看他们僵持,脸色变了变,“你们都别……” 她后面的话尚未出口,季时和宋明修打起来了。 宋明修脸上还有上次留下的乌青,新仇旧恨一起算上了,他一脚踢向季时的腹部。 脊背弓了几分,季时撩眼,杀气腾腾,凶猛地回了他一脚。 衣物摩擦,身体碰撞,吃痛,闷哼……这些声音交错,充斥整个病房。 张小晖痛苦的喊,“你们别打了!” 撕打的俩个男人充耳不闻,他们心知肚明,谁先停,谁就是被打的那个。 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没有人想做弱者。 张小晖掀开被子下床,她心慌意乱,连鞋子都没顾上穿,季时看见了,停了一下,宋明修没停,拳头抡在他的下颚,那股力道直接让他的嘴角挂出一缕血丝。 季时舔唇,全是恶心的铁锈味,“操!” 他没有去还击宋明修,而是去把张小晖抱上床,口气暴躁,“你是蠢货啊!过来干什么?碰到胳膊腿了怎么办?” 张小晖抿着嘴巴,指责,“这是医院,不要打架。” 季时怒火中烧,“他先打的我,你眼睛瞎啦?”他要被气死了,这个女人心里就没有他,一丁点都没有! 越想越委屈,嘴里的血腥味直往脑子里窜,季时粗声喘气,他警告自己不要发火,张小晖好不容易重新考虑他们的关系。 宋明修推开季时,“你凶她干什么?” 不是没想过,会有别人在张小晖身边,抱着她,碰她。 真正的发生了,亲眼所见,他痛的无法呼吸。 张小晖抬头看宋明修,宋明修也在看她,眼睛赤红。 那一眼过后,张小晖收回视线,“都出去。” 俩个男人都没走。 张小晖自嘲,“那我出去。” 她的手刚从被子里拿出来,就被季时按回去,“躺好!” 季时抬脚往门外走,宋明修看了几眼张小晖,跟了过去。 门里,张小晖躺在床上,看着苍白的天花板。 门外,季时和宋明修冷眼相待。 “那次她失踪,”季时的目光放在窗外,“你知道是贺欣做的。” 宋明修绷着脸,他是查到了。 也因为那件事,他和贺欣结束。 季时冷冷的说,“你知不知道那次她被打,差点遭到强|暴?” 如果不是小勇子凑巧在,成功搞到他的联系方式,阻止那个叫方哥的男人,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季时感谢后来掳走张小晖的那拨人,即便他们索要了一笔钱。 在他看来,再多的钱和张小晖都远远不能相提并论。 宋明修的瞳孔一缩,呼吸乱的不成样子。 他的额头被撞的地方条件反射的痛了起来,好像有血往下涌,眼前一片血红。 那天他得知张小晖失踪,就质问贺欣。 贺欣坦白,说是她叫人抓了张小晖,她还说张小晖又不见了。 从黑夜到天明,宋明修找不到张小晖,不知道她的任何踪迹,他在极度的不安之下,半路撞车,差点死在路上。 晚上张小晖平安回来,他们沟通,拥抱,跨过十年,重新开始。 他太高兴了,满脑子都是他和张小晖的以后,一心准备离开峰宇,和手上的客户交涉,并没有再去查那件事。 宋明修用手盖住脸,深深的呼吸。 季时的眼底有黑色翻滚,“你不是想知道我跟小晖是怎么上床的吗?” 他的口中提到几个字眼。 比起巧合,他更乐意是命中注定。 注定宋明修和张小晖停在半路,后半程由他陪同张小晖。 走廊死寂一片。 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静。 宋明修立在那里,面色清淡,一如既往,谁也不知道他的内心是怎样一幅景象。 怒意,恨意,愧疚,自责,悲痛,所有的负面情绪蜂拥而来,将他打垮。 那段时间他很忙,几乎无暇顾及张小晖的事。 他竟然没有想过是贺仲插了一脚,有意将他支出a市。 宋明修嘲弄的笑了笑,当初他要张小晖相信他,说不会再让她受到伤害。 可是到头来,他什么都没做到。 他还有什么资格面对张小晖? “你在峰宇待了那么久,还摸不透贺仲的作风?”季时讥笑,“贺欣自杀那次,你就应该清楚,贺仲不会善罢甘休。” 那时候张小晖有男朋友,他仅把她当朋友,没有其他想法,她的身边有人保护。 事实就是,保护不了。 宋明修的心口疼的厉害,如一把利刃穿透,搅的五脏六腑撕裂不堪。 他总是在想,要给张小晖最好的生活。 所以他拼命工作,应付客户,完善项目,将精力都放进去了。 潜意识里忽略除去张小晖以外的感情,因此他也忽略了贺欣的执念,贺仲对贺欣的疼爱。 贺仲一定会将矛头指向张小晖,对方会不择手段逼迫张小晖离开他,离开a市,他为什么可以放心投入工作? 他太自信了。 宋明修垂着眼皮,这一刻他无比痛恨自己。 “如果那晚我有事,手机不在身边,没有接到那通电话,你有没有想过,张小晖会遭遇其他人,或者是几个,一群?” 不止宋明修,连说那话的季时都感到惊恐。 “她受伤害都是因为你。”季时嘲讽道,“宋明修,如果你真想她好,就离她远一点。” 说到这里,季时冷笑了一下,“我忘了,你们已经结束了。” 宋明修的眉眼始终低垂,那股挫败感在他周身围绕,侵入四肢百骸。 他平静,波动不起,在那副表皮之下,已经失去理智。 把门关上,反锁,季时走到床前。 张小晖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双手放在前面,两条腿伸直,一动不动。 季时伸手一摸,将她的脸捏住,揪起一块肉。 痛觉袭来,张小晖的眼珠子转了一下,视线离开天花板,移到季时身上。 季时揪着包子脸,捻了捻才不舍的松开。 “外面又开始下雪了。” 张小晖靠着床,“是吗?” 季时瞅着张小晖脸上的红印子,想亲一口,“所以我晚上不回去了。” 不回去?张小晖蹙眉,什么意思? “现在我也是当爹的人了,为了节省开支,我晚上不住酒店。”季时用一种懒散的语气说,“我看这床不小,不如你分一半给我。” 张小晖的脸一白,“不行!” 点到为止,季时打开袋子,端着碗勺过去,“喝粥。” 张小晖扭头。 季时挑眉,“要我喂你?” 张小晖硬邦邦的说,“我不喝。” 季时拿勺子搅着小米粥,“宋明修都知道了。” 张小晖不吭声。 季时继续慢慢悠悠,“你说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太失败了,想不开,一怒之下跑去找贺仲?” “或者去找贺欣,拿她威胁贺仲,这事虽然不太符合宋明修光明磊落的……” 张小晖的眼帘一颤,她冷声打断,“季时,你说够了没有?” 季时讽刺,“跟我说话,你半死不活,一提到宋明修,你就来劲了。” 张小晖闭上眼睛,“出去。” 又让她不高兴了,季时扶了一下额头。 看看碗里冒着热气的小米粥,又看看张小晖抿着的唇,季时吃了一口,忽然捏住张小晖的下巴,舌头一伸,快速将那勺小米粥渡入她的口中。 他一退,张小晖就跑。 他必须步步紧逼,张小晖无处可逃。 张小晖被迫咽下去那口粥,她感觉从口腔到整个胃里都是季时的味道。 那味道无孔不入,越想忽略,就越清晰。 正要发火,就听耳边的声音说,“你看,就算哪天你生活不能自理,我一样能喂饱你。” 张小晖一愣,到嘴的那些话错过了说出来的最佳时机。 她抿起嘴角,什么都不想说了。 夜深人静,季时冲洗过后,钻进被窝里。 张小晖被他锢住,动弹不得。 静谧的病房里,消毒液的气味充斥四周,夹杂着别的气息,分不清是张小晖的,还是季时的。 “小晖,我们和别人不同,可以省去相互了解,试探底细的过程,是不是?” “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努力。” “我想在花园给孩子建一个旋转木马,滑梯,还有秋千,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带孩子去那里玩,我们要不要种一棵树,看着它和孩子一起成长,等孩子长大了……” 那些话仿佛施了魔法。 慢慢的,张小晖僵硬的身体放松,呼吸均匀,她在耳边的低喃声里中睡了过去。 季时移过去一点,又移过去一点,低着头,偷偷在张小晖的后颈吮了吮。 他把手伸到张小晖的衣服里,摸摸她,指腹轻轻摩|挲。 好一会儿,他把手拿出来,拉拉张小晖的衣角,从后面拥着。 卑鄙也好,无耻也罢,他都要把这个人占为己有。 刚过零点,张小晖饿醒了。 她迷茫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身处医院,因为孩子,而和她同床共枕的男人是她的同学,朋友,现在是孩子的父亲。 混乱且成事实的关系。 不知道是不是孩子的原因,引起了身体的变化,现在她和季时相处起来,似乎少去了尴尬,又回到了以前的肆无忌惮。 “深更半夜的,你把眼睛睁这么大干什么?” 季时往张小晖耳朵里吹了口气,张小晖吓的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她挪到床边,找拖鞋下床。 “你不睡觉了?” 季时拽张小晖的衣服,张小晖掰开他的手,“我饿了。” 季时,“……” 他又去拽张小晖,“饿了?” 语气里全是难以置信,晚上吃的比他还多。 张小晖不管他,在桌上翻找出奶粉,饼干,还有好几种口味的小面包。 季时撑着头看她泡奶粉,坐在椅子上边吃边喝,嘴巴一鼓一鼓的,像小仓鼠。 “我也要吃。” 张小晖差点噎住,她随手朝季时扔了一个小面包。 季时伸手接住,没拆开吃,丢到一边,“我要吃你手里的那个。” 张小晖骂道,“有病。” 季时勾勾唇,目中带笑,他就爱吃张小晖吃过的。 两人吃了零食,瞌睡虫一时半儿是回不来了。 “搬来跟我住吧。”季时得寸进尺,“你要是不待见我,就住三楼。” 他半侧着身子,呼吸喷在张小晖颈后,“整个三楼都是你的,我在二楼,没有你同意,我不上去,行不?” 话乍一听是在商量,退让。 经不住琢磨。 一琢磨就暴露了季先生的坏心思。 张小晖不为所动,她不同意就不上去,当她是傻子吗? “不行?”季时沉吟道,“左边有一栋小房子,你住那儿,这样行不?” 他就想把张小晖安置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下班回来能看见,第二天上班也能看见。 至于住哪儿,先搬过去,后面就好办了。 “我为什么要搬去你那儿?”张小晖蹙着眉心,“季时,你是不是想用孩子栓住我?” 话一出去,张小晖的表情有些不自在。 这话她偶尔在某些爱恨情仇的电视剧里看到,一般是男人对哭哭啼啼,没自信,又没安全感的女人说的。 绕是厚颜无耻,死皮赖脸的季时都耳根子发红,好在没开灯,不会被发现。 “我是想方便照顾你。” “你照顾我?” “怎么?” “算了吧。” “张小晖,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算了吧?” 季时摁着张小晖,掌心下,她的身子因为局促不安而起伏。 张小晖把脸偏到一边,又被季时扳过去。 黑暗中,他们呼吸碰撞,试探,被流动的气流推搡着,猛地相融。 季时退开,低声说,“小晖,你的心里没有我的位置了,你要把宋明修从你的心里挖走,不然我住不进去。” 疼,心里那么想,张小晖嘴上说了出来。 要怎么挖?连着骨头,忘了宋明修,她无法想象那会怎么样。 “打个比方,你在盆里埋了一颗种子,可是种子烂了,不会生根发芽了,那是不是要把烂种子先挖出来,这样才有地方埋一颗新种子?”季时循循善诱,“挖的时候肯定会有点麻烦,挖掉就好了。” 张小晖问了一句别的,“你喜欢我什么?” 她和季时认识那么多年,从年幼无知,到懵懂青春,他们都吵嘴,打闹,把彼此贬的一文不值,向来不合。 直到再重逢,才有所缓和。 即便缓和了,他们也同样争吵,张小晖不明白,季时怎么就喜欢上她了?要追求她,跟她交往。 是不是搞错了? 季时反问,“你就没有发现我对你和对其他人的不同?” 张小晖不语。 她早就发现了,季时不排斥她。 “那只是我们太熟了。” 季时赌气,“我分的清!” “我喜欢碰你碰过的一切东西,喜欢吃你吃过的所有食物,喜欢看你看过的每个地方,小晖,那都是因为我喜欢你……” 男人诚恳激动的表达自己的爱情,唯一的听众进入了梦乡。 “怀孕的人这么容易睡着?”季时抽抽嘴,他忽然想起一般,低低的唤。 “小晖。” “小晖。” “张小晖。” 睡着的人意识模糊,“嗯……” “搬来跟我一起住吧。” “嗯……” 季时按下录音,确定。 他把手机拿走,张小晖,你赖不掉了。 冬夜大雪,被窝里热火朝天,街头冰冻三尺。 宋明修把胃吐空,整个人没有一丝神采,找不出平日的半点睿智清俊。 陆军看自己兄弟三魂六魄都丢了,他都有些看不下去。 “明修,张小晖已经跟季时在一起了,还有了他的孩子,你就把她忘了吧,算了,没必要再折磨自己。” 算了?宋明修呵呵的笑,怎么能算了…… 他和小晖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贺仲一手策划,还有贺欣,季时,不能算了。 “给贺欣打电话了?” 陆军心里咯噔,面色如常,“啊?打给她做什么?” 宋明修还在笑,渗人,“那次不就是你拿我的手机打给她的吗?” 被发现了,陆军尴尬的挤出一个笑容,“明修,兄弟我这不都是为你好吗?” 为我好?宋明修的目光徒然凌厉,“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瞒着我?” 陆军嗓子干,他两眼一闭。 “前段时间,就是贺欣割腕自杀那次,贺仲找我,聊了我们几个高中时候的事,他……”陆军硬着头皮说,“他是想了解张小晖。” 他说对了,贺仲那个老狐狸果然是对症下药,够狠毒。 宋明修揪住陆军的衣领,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陆军踉跄着坐在积雪上,“明修,你听我说,一辈子长着呢,你现在只是一时难受,时间一长,你也就……” “够了!”宋明修的语气平静下来,却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陆军,从今往后,我们不是兄弟。” 陆军瞪大眼睛,咆哮道,“就为了那个张小晖?” “是!”宋明修面目狰狞,“就为了她!” “别人不知道就算了,你不知道她对我有多重要吗?” 陆军将埋藏在心里的那些话说了出来,“就算没有贺仲的破坏,你和张小晖也迟早要分,人是会变的,你不是高中时候的你,张小晖了也不是高中时候的张小晖,十年啊,你们没了十年,你只是……” 宋明修一拳头挥过去。 陆军没还手,给他揍。 打够了,宋明修躺在雪地里,身子颤动,他哽咽着,痛哭流涕。 陆军吓到了,都不知道怎么安慰。 好一会儿,他长叹,割肉都能长起来,时间问题,会好的。 宋明修回到公寓,早就在车里等的贺欣立刻下车,“明修,你怎么喝成这样?医生不是说你不能再……” 宋明修开口,带着浓烈的酒气,“你是在担心我吗?” 贺欣以为宋明修生气了,她忙说,“我,我是作为朋友……” 打断贺欣,宋明修按着她的肩膀,“跟我上楼。” 贺欣晕乎乎的,直到背后的门砰的关上,她才知道这不是做梦。 “你喜欢我是吗?”宋明修捏着贺欣的脸,“说实话,给你一次机会。” 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贺欣痴迷的说,“明修,我爱你。” “是吗?”宋明修收回手,“把衣服脱了。” 贺欣的眼睛睁大,漂亮的脸上通红,“现,现在?” 宋明修扯开领带,“现在。” 贺欣羞涩不堪,她咬唇,攥着裙子的手缓缓松开。 寒冷爬进每个毛孔,她觉得宋明修的目光是在打量一件物品,可等她再去看,只有白亮的灯光。 宋明修将大衣脱掉,伸手摸摸贺欣,“去洗澡。” 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贺欣心里害怕,紧张,期待。 她已经得知张小晖跟季时搞到一起去了,还搞大了肚子,明修肯定很伤心。 所以她才过来。 片刻后,带着一身水汽的贺欣出来,白里透红,她柔柔软软的说,“明修……我……我害怕……” 宋明修摸着她的脸,“你不是一直想要我这么对你吗?” 贺欣害羞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宋明修撑起身子,欲要离开。 贺欣拉住他,主动凑上去…… 事后,宋明修靠在床头抽烟,吞云吐雾。 贺欣趴在宋明修胸口,“明修,你和小晖姐,你们……” 宋明修弹了一下烟身,腾起的烟雾遮住了他的表情,“分了。” 分了?贺欣高兴的想笑出来,终于分了。 第29章 找了一个老男人 第二天,贺欣回去,脸发烫,身子一阵一阵的臊热,她的心情非常好,走路都在笑。 家里的佣人一看就能猜的到,一定是宋先生又和小姐在一起了。 贺欣吩咐佣人给她备洗澡水,她要好好泡个澡。 李妈过去问,“小姐,午饭想吃什么?” 贺欣笑嘻嘻的,“随便,李妈,你看着弄吧。” 李妈感叹,爱情的力量是惊人的。 想起了她女儿,为个男人寻死觅活,现在更是电话不打,连家都不回了。 养儿育女一辈子,图的就是操心。 贺欣上楼泡澡,她靠着浴缸,眼睛轻闭着,热气连同水流在肌|肤周围游走,侵入毛孔,赶走熬夜留下的疲意,舒服的她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她从来不知道宋明修在那件事上丝毫不温柔,没有前奏,异常粗鲁,力道凶狠,疼的她不停吸气,双腿发颤。 贺欣羞涩的用手捂住脸,后来宋明修叫她用嘴,她很不适应,干呕了几次,好在慢慢熟练,没自己想象的那么不能忍受,甚至在宋明修按住她的头发泄时,她将嘴里的一大口东西全咽下去了。 嘴巴里火辣辣的,贺欣连忙捧着热水往身上淋,不敢再去回忆那些让她不能自已的画面。 在浴室待了将近一小时,贺欣下楼看到客厅沙发上的人,她惊讶出声,“爸,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说还有两天……” 贺仲满脸肃容,“我要是再不回来,你还不知道要捅多少娄子!” 贺欣撇嘴,替自己打抱不平,“哪有……” “哪有?”贺仲挥走客厅的佣人,“张小晖住院和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我哪知道。”贺欣翻白眼,“我不就是轻轻推了一下嘛!” 她撒娇道,“爸,以后不会了,我跟明修……我们昨晚又好了。” 贺仲送到嘴边的茶杯一顿,“什么?” “爸你干嘛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埋怨完,贺欣说,“张小晖怀孕了,怀的是别人的孩子,明修知道了,你说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能接受这种事吗?” 难怪她当时一推,张小晖就半死不活,运气也太好了吧,那样竟然都没流产。 不过现在想想,张小晖没流产,事情就不会再发展下去了。 “明修对张小晖心灰意冷,恨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继续跟她在一起?”贺欣坐到沙发上,笑着说,“爸你不知道,昨晚明修喝了很多酒,他说他已经跟张小晖分了。” 幸亏她去黑石,推了张小晖一把,事情浮出水面,不然肯定还要拖。 贺仲观察女儿神态,他严厉的问道,“你昨晚在他那儿过的夜?” 贺欣的脸一红,“嗯。” 贺仲的呼吸猛地加快,他捂住胸口,面色刷白。 看到这一幕,贺欣吓的一哆嗦,慌忙问,“爸药呢……你的药……” 贺仲断断续续的说,“药……药在……在……” 他用另一只手颤抖着指公文包。 贺欣手忙脚乱的倒出药,又去端水。 贺仲服下药,闭着眼睛喘息。 贺欣轻扶他的胸口,“爸你别动气,不是明修逼我的,我,我是自愿的。” 身子发抖,贺仲大声责骂,“胡闹!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婚还没结就随便跟别人过夜,你怎么就那么不自爱?” 贺欣丝毫不以为意,“爸现在都什么社会了,谁还那么保守啊?” 她又说,“明修不是别人,我也不随便,我们早晚是要结婚的,爸,你放心。” 放心?贺仲气的拿他的女儿没办法。 他皱着眉头,只要季时不查出那件事,单单是欣儿不小心碰了一下那个张小晖,倒好解决。 洗手间地上湿答答的,没站稳是难免的事。 贺仲揉着太阳穴,他从陆军那里打听过宋明修对张小晖的在乎程度,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设法让张小晖主动放手,而不是试图逼宋明修离开,他知道后者行不通。 现在宋明修就这么轻易放弃张小晖了?他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贺仲唉声叹气,就怕宋明修是把欣儿当发泄的工具。 “欣儿,你不觉得奇怪?” “奇怪什么?”明白其中意思,贺欣气恼,“爸,你怎么可以那么想明修?” “明修对我是不是真心的,我能分辨的出来!” 昨晚她和明修是你情我愿,贺欣自己喜欢。 贺仲喝了口水,语重心长道,“如果不是那样,那最好,欣儿,人心隔肚皮,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不要太……” “怎么又提这个!”贺欣不耐烦,“行啦我知道,我会注意的。” 贺仲摇头,也不知道宋明修那小子给欣儿灌了什么*汤,这么犟。 贺欣的眼睛一亮,“爸,叫明修来家里吃饭好不好?” 想看看宋明修的态度,贺仲就同意了。 上午十点左右,宋明修的车子出现在门口,贺欣踩着双细跟的黑色长靴,嗒嗒嗒的明快节奏显示她的心情,雀跃,开心。 宋明修不再是昨晚那副挫败绝望的模样,是一贯的清俊雅致,他开口朝贺仲打招呼,“伯父。” 贺仲坐在红木椅子上喝茶,“坐吧。” 宋明修依言,拉开一边的椅子坐下来。 上一次见面是在公司,宋明修辞职,贺仲挽留,谈崩。 世事多变,现在他们又坐在一张桌子上,宋明修称贺仲一声伯父,礼貌谦虚。 好像那些不愉快都没发生。 贺仲存着探究的心思,奈何贺欣一直在旁边,不肯走。 “你跟张小晖真的断了?” 贺欣听她爸问的这么直接,她有些紧张,不由的扭头去看宋明修。 宋明修没有任何抵触的姿态,他点头,从容淡定,“是。” 贺欣松口气,喜上眉梢。 “哦?”贺仲随口问,“怎么断的?” 贺欣面露疑惑,爸明明知道是什么原因,为什么要试探明修? 宋明修的手指摩挲杯口,望着漂浮的几片细尖茶叶,“我跟她不合适。” 贺仲将茶杯放到桌上,“欣儿,你上楼去,爸跟明修单独聊聊。” 贺欣不情愿,“爸,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 宋明修看了她一眼,贺欣乖乖的上楼。 贺仲瞧见了,感到力不从心,他的女儿被宋明修吃的死死的。 之前是这样,现在还是。 “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我不是很懂。”思虑过后,贺仲严肃道,“我就欣儿这么一个女儿,她那次因为你自杀,差点丢了性命。” “你也知道欣儿有多喜欢你,宋明修,既然你们已经做了决定,我不会干预,只希望你好好待她,不要再辜负她了。” 宋明修抿下口中的茶,涩的厉害,整个肺腑都难受,他说,“我会的。” 贺仲的眉头皱的更深,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具体是哪里,又说不上来。 饭后,宋明修告辞,贺欣送他。 雪厚厚一层,一路踩,一路都伴着吱吱声。 贺欣挽着宋明修的胳膊,“我爸跟你都说了什么?” 宋明修停下脚步,“他要我好好照顾你。” 贺欣紧张的看着他,“那你是怎么对我爸说的?” 没有回答,宋明修摸了一下贺欣的脸,她娇羞的把脸埋在他的胸口。 “明修,过去的就不要再提了,我们好好的。” 宋明修看着满树的银白,“快毕业了吧。” “嗯,明年七月毕业。”贺欣搂着宋明修的腰,贴的更近,闻着他身上的气息,“昨天我去黑石上班,碰到了小晖姐,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捂着肚子,听说她在医院……” 宋明修将怀里的女人拉开,“贺欣,以后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不想听到其他人的名字。” 贺欣的脸一白,后悔的咬唇,“我再也不说了。” 她偷偷看身旁的男人,果然是恨。 心里畅快,贺欣无声的笑笑,就算明修现在忘不了张小晖,等过段时间,也就忘了。 “你还记得那个孙晨晨吗?就是我宿舍的一个女生,你见过的。” 贺欣笑的前俯后仰,“她最近好像傍了个大款,四处显摆身上的名牌,一点都不知羞耻,你说她是不是脑子有病?” “我怀疑孙晨晨是找了一个老男人,当小三了……”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姿态不好,贺欣赶紧换了话题,“圣诞节要到了,那天你有时间吗?我们出去玩吧。”她的言语里满是期待。 耳边的声音持续不止,宋明修边走边说,眉目清淡,“到时候看看。” 贺欣跟上去,拉着宋明修的手。 她迷恋这个男人,只要一想到以后每天睡下,醒来都能看到这个男人,她就感觉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那个人。 依依不舍的望着宋明修的车子开走,贺欣回去。 “爸,你不是说公司有几个项目出现问题了吗?我跟明修说了,让他回去帮你,有他在,一定没问题的,可是他拒绝了。” “所以你就不要拿董事长的架子压他了,也不要怀疑他!” 贺仲放下报纸,“他真的拒绝了?” “是啊!”贺欣脱掉外套,“明修说手头上有很多事,不可能丢下。” 贺仲若有所思,但愿是他多想了。 在家里待到下午,对着手机又是短信又是电话,贺欣按耐不住的去学校收拾东西,她想搬去跟明修住,如果她提了,明修会同意的。 宿舍的孙晨晨正躺在床上刷网页,她见到贺欣,上下盯了几秒,脸上荡起笑容,“欣欣,你怎么来了?” 贺欣把包丟椅子上,“我打算回去住。” 回去?孙晨晨放下手机,边说边查看贺欣的表情,“回去也好,快放寒假了,你爸肯定很……” “不是。”贺欣打断她,眨眨眼睛,“我去我男朋友那儿。” 孙晨晨愣了一下,笑的更明显,透着暧|昧,还有点别的,近似松口气,“同居了啊。” 贺欣脸上的幸福小女人姿态藏都藏不住,她移动的目光忽然停在孙晨晨床头的一个包上。 注意到她的视线,孙晨晨提起那个包,“怎么样?比杂志上的还要精致。” 贺欣的脸色微微一变,那包她跟孙晨晨讨论过,想买,可是爸出差,怕她乱跑,收了她的卡,这回竟然被孙晨晨踩了脸。 “是挺精致,晨晨,你现在成富婆了啊。”她开玩笑。 “什么富婆?”孙晨晨掐贺欣的腰,打趣道,“再富也比不上你这个大小姐。” 贺欣被她掐到痒痒肉,哈哈大笑着往后躲。 两人闹了片刻,孙晨晨说,“欣欣,你爸是不是出差回来了?” 贺欣整理柜子上的化妆品,“晨晨,我发现你好像挺关心我爸的。” 孙晨晨的脸色僵了僵,很快恢复,她找梳子梳头发,“我这不看你高兴嘛,嘴巴都笑歪了。” “是吗?”贺欣也没在意,“不过还真给你问对了,我爸上午回来了。” 孙晨晨哦了一声,把手伸到衣服里挠痒,碰到一处,她疼的有些扭曲,烟头烫过的伤好的真慢。 一时无话,孙晨晨坐在椅子上吃苹果,“欣欣,你说这雪什么时候停啊?” 贺欣对着镜子涂口红,“快了吧。”她还想等雪停了,跟明修逛老街。 “雪停了就能出去玩了。”孙晨晨啃着苹果,环顾四周,挺感慨的,“下礼拜宿舍里就空了。” “空了?”贺欣奇怪的回头,“你也搬出去?” 孙晨晨从椅子上站起来,胸大腰细,腿长又直,身材凹凸有致,“我去我朋友那住。” 她忽然走到贺欣那里,咂咂嘴,“你手上的镯子好漂亮,男朋友送的吧,欣欣,真羡慕你。” 贺欣摸摸镯子,走的时候明修套她手腕上的,虽然不是她最想要的戒指,但也能让她开心的合不拢嘴。 这是明第一次送她礼物,自然珍贵无比。 冬天的夜幕降临的很早,贺欣离开学校时天漆黑一片,她拉着一个小皮箱子往大门口走。 天冷,湖边没有小情侣散步,静悄悄的。 树影轻扫,像是有个人藏在树底下,不知怎的,贺欣有点发毛,她加快脚步,准备离开,背后有股力道突如其来,她跌进水里。 寒冬腊月,零下十几度,湖水冰凉刺骨。 “救命——救——” 贺欣挣扎着,一张口,嘴巴就被冰水灌满。 她不停挥动手臂,幅度越来越小,身子也往下沉…… 贺欣醒来是在医院。 这么冷的天,泡在水里,一个健壮的男子都吃不消,更别说一个瘦弱的女人。 贺仲心疼的安抚,“欣儿,没事了。” 贺欣苍白着脸问,“爸……明修呢?他知道我出事了吗?怎么没来?” 贺仲摇头,“爸没通知他。” “为什么?”贺欣的情绪激动,语无伦次道,“爸,我想见他,你快去给他打电话,我要见他,不行,我自己去打……” 她差点就淹死在湖里了,那种冷让她直打哆嗦,她需要那个男人在她身边。 贺仲按住她的胳膊,“你躺着别动,爸这就去打电话。” 贺欣颤抖着点头。 关上门,贺仲面色难看。 欣儿记不清了,一会儿说是自己不小心滑倒了,一会儿又说是有人故意推她。 陈秘书恭声说,“董事长,季时一直在公司。” 贺仲冷哼,“他想做什么,不需要自己动手就能办到。” 陈秘书低着头,“董事长,那您的意思是说小姐这事和……” 贺仲抬手阻止陈秘书说下去,“暂且不论幕后主使是不是季时,这事都是一个警告,不是真想要欣儿的命。”不然也不会是被发现的时候是在岸上。 摆明了就是教训教训欣儿,又是给他一个提醒。 “约季时明天见面。” 陈秘书应声,“好,我这就去跟方清交涉。” 时光顶层,方清挂断电话,前去斜对面的办公室,“老板,刚才来电话,峰宇董事长想约您明天上午八点在陈纪喝茶。” 季时的眉毛挑了挑,他将手中的文件扔到一边,继续看另一个文件,“八点不行。” 八点他要送小晖上班,谁有那功夫喝茶。 方清说,“那就八点十分?” 季时从嘴里蹦出一句,“九点。” 心里奇怪不像老板平时的作风,方清面上说,“好。” 季时看一眼窗外,怎么还在下雪? 他皱皱眉头,“方清,刚怀孕的人吃什么能舒服点,不会吐?” 方清冷静提醒,“老板,我目前还是单身。” 季时看向自己的秘书,外界都说是花容月貌,姿色一等,没少有客户和合作商点名要人作陪,这方清只是他的秘书,他也不是老|鸨,对方的私生活从不干涉。 “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有三十多岁了。” 方清,“……”歧视大龄单身狗。 季时用钢笔点点桌面,他拿走大衣,边穿边说,“提前半小时下班。” 方清脱口而出,“是每天吗?” 季时回了个“你在做梦”的眼神。 看着人影消失在门口,急的很,方清抽抽嘴,她来公司这么多年,从老板口中听到批准提前下班是头一次。 有了老婆孩子,仁慈多了。 季时开车到医院,张小晖已经跟护士问完该注意的内容,准备走了。 “我送你回去,要带的东西都告诉我,我来收拾。” 张小晖停在电梯口,这些字单独听,她都认识,组一块儿就不行了,她怎么听不明白季时在说什么。 “季时,你什么意思?” “昨晚不是说好的吗?”季时拉张小晖进电梯,按楼层,掷地有声道,“你答应去我那儿住。” 张小晖猛抬头,“你胡说!”她不可能答应这种事。 季时哼笑,“我就知道你想赖账。” 他从裤兜里拿出手机,翻到录音。 “搬过来跟我住吧。” “嗯……” 逼仄的空间,男人低哑着声音说,女人睡意浓浓的回应。 气氛变了又变。 这时,电梯门停在六层,进来四个人,其中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小女孩,他们看似是一家子。 空间拥挤许多,季时将手臂横过去,没有碰张小晖,只是放在她的手臂一寸距离,虚虚的抱着,以显示拥有权。 小孩东张西望,趴在女人肩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瞅着张小晖和季时,充满好奇。 可能是自己要做妈妈了,张小晖突然觉得小孩子没那么恐怖,她不由自主的带起微笑,柔和温暖。 季时侧头,唇碰了碰张小晖的发丝,用只有她能听见的音量说,“我们如果有女儿,肯定更可爱。” 张小晖愣了愣。 见她发呆,季时趁机说,“我那边都收拾好了。” 张小晖立刻清醒,“不行。” 季时的声音压在喉咙里,“你自己亲口答应的,还想反悔?” 电梯里的那家人站在前面,他们一个个不约而同的竖起了耳朵,听后续。 张小晖抿唇,轻声说,“那不算数。” 要她跟季时住在一起,想象都想象不出来。 大概不出一周,不是季时看不惯她的懒散,就是她受不了季时的约束。 季时的眉头打结,委屈道,“张小晖,你想耍赖是不是?” 张小晖瞪他,气的不轻,“到底是谁想耍赖?” 静了一秒。 张小晖的袖子被拽了一下,她用手拍开,又被拽住,连她的那只手都被握住了。 握住她的手宽大,有力,修长的手指覆在她的手背上,将她的手严严实实的包住。 她挣扎,那只手握的更紧,骨头相撞。 张小晖不动了。 紧握她的手,喜欢的拿拇指蹭蹭,季时认错,“是我想耍赖。” “噗……”有人没忍住,笑出声。 第30章 执迷 电梯门一开,前面那家人先走出去,张小晖沉默着往外面走,季时跟着。 一离开医院,寒风裹着雪花拍打而来。 雪很大,张小晖走一段,后面的大尾巴就摇一段,两人都白了头。 手又一次被握住,伴随男人不耐烦,又无奈的声音,“走那么快干什么?想甩掉我?张小晖,就算你跑,我也能追到你。” 张小晖迷茫的被拉着,她已经搞不懂了,究竟跟季时到底是什么阶段? 一会儿像从前一样,相看两厌,一会儿像刚处的男女朋友,磨合,争吵,再磨合,一会儿像进入七年之痒,所有缺点暴露在外,耐心岌岌可危,痒的厉害,随时分道扬镳,一会儿又像老夫老妻,熟悉,平淡,安宁。 季时把张小晖轻推进车里,绕过去坐进旁边,不容拒绝道,“先去吃饭。” 张小晖拿纸巾擦脸,沉默不语。 季时停下系安全带的动作,“你怎么不吱声?” 张小晖擦掉睫毛上的雪,“吱什么?” 季时,“……” 他拿了条新毛巾,侧身过去擦张小晖的头发,弄掉那些白雪。 张小晖垂着脑袋,下巴蹭着毛衣领子,周围都是纯棉的毛巾摩擦发丝的声响。 片刻,她听见响在耳边的声音,“小晖,我已经在改了。” 张小晖一怔。 没敢抬头。 锁住她的视线太过炙热,能将寒冷和雪花融化,沸腾。 她僵硬着,想挪到车边。 却不想,自己的心思被捕捉到,头上的毛巾换成手掌,她被摁进一个臂弯里。 季时的大掌掐着张小晖的腰,不让她乱动。 那些无赖,幼稚,冲动,无理取闹,嫉妒,小心眼……所有不受控制,大脑与行动脱节的场面只在面对这个女人时才会出现。 “我想过了,你懒就懒点,大不了我多花一点时间收拾。” 每个夜晚,季时都躺在张小晖躺过的那块地方,他发现自己不但接受,并且执迷张小晖的味道。 只要张小晖在,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张小晖推不开季时,烦心的望着窗外,“你真的想过了?” 季时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音,“嗯。” 张小晖说,“我最多一天洗一次澡。” 犹豫一秒,季时说,“可以。” 张小晖说,“穿在外面的衣服不会天天换,尤其是冬天。” 犹豫两秒,季时说,“可以。” 张小晖说,“我不会隔一下就洗手,也不可能……” 季时堵住了张小晖的嘴巴。 他舔着被咬破的嘴唇,哑声说,目光燃烧如火,“张小晖,你就仗着我喜欢你,尾巴都翘上天了。” 张小晖偏过头,用手背擦嘴巴,还是有许许多多的气息赶不走。 季时皱眉,“别擦了,再擦就要破了。” 张小晖冷着脸,“不用你管!” 眼中涌出一丝阴霾,季时低吼,“你就这么讨厌我?” 他用一种想把张小晖生吞活剥了的眼神盯着。 下一秒,季时抓住张小晖的手,往自己脸上打去,“亲你是我不对。” 张小晖要把手从季时掌心抽走,季时不放。 两人僵持着。 张小晖垂下眼帘,睫毛轻扇。 季时的目光一凝,“不许哭。” 张小晖把眼镜拿掉,不管不顾的哭了起来。 季时的言词霸道,“张小晖,你不许哭!” 张小晖用通红的眼睛瞪他,“我哭我自己的,关你什么事?” 季时的唇角紧抿,嗓音低哑,“看见你哭,我难受。” 车里的气氛一滞。 不知道怎么了,张小晖突然不想再压抑自己,她将这段时间埋在心里的所有情绪都翻出来。 痛恨,厌恶,无措,不安,迷惘。 她哭的狼狈不堪,五官都拧在一起了,悲伤,难过。 季时低骂了一声,把张小晖锢在怀里,手臂绕过她的肩头,抚上她的后背,从上往下,一遍一遍,笨拙的安抚。 “不哭了。” 张小晖的身子一震。 粒粒雪花毫无章法的飘来,砸到车玻璃上,融化了一层,又被覆盖上,将车里交错的俩个身影模糊。 老天站在季时那边,残忍的逼着张小晖,不给她考虑,犹豫,退缩的时间。 路还很长,她必须从现在开始,试着一点点挖掉在心底生根已久的东西,往前走。 一通发泄过后,张小晖舒服多了,她问左侧的季时,“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 季时的脸黑漆漆的,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张小晖,我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糊了鼻涕眼泪。” 张小晖低头系安全带,“刚才是你硬要抱着我不放的。” 闻言,季时的唇角抽动,行,又是他的错。 张小晖看窗外,“去吃饭吧。” 季时挑眉,“想通了?” 张小晖说,“想不通也要吃饭。” 季时的唇角又抽动了一下,这个女人能轻易控制他的情绪波动。 因为旁边坐着张小晖,季时开的很慢,车子在下一个路口拐弯,穿过桥底下,朝着繁华喧嚣的商业街驶去。 圣诞节快到了,街上喜气洋洋,随处都能看见圣诞老人和装饰璀璨的圣诞树。 停好车,季时跟张小晖往餐厅方向走去。 正值晚上七点钟左右,整个商业街灯火通明,光怪陆离,飘飞的雪花被照的五彩缤纷。 人来人往,张小晖边走边看,季时在她身旁,不时留意四周,及时阻挡可能碰到她的行人。 前面的人群里,陆军和女朋友王韦刚从商场出来,提着大包小包。 王韦嚼着口香糖,大步流星。 陆军边跟边喊,“姑奶奶,咱走慢点成吗?” 王韦白一眼,“我说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磨磨唧唧的?” 她用看废物的眼神看陆军,中气十足道,“行了行了,再给我一个袋子!白长这么一身肉了。” 陆军抽嘴。 “谁能跟你……” 话声戛然而止,陆军发现张小晖和季时两个人时,他的心思拐了十几个弯。 隔着两个人,陆军突然拿出手机,脚步不停,却是放慢,嗓门放大。 “明修,吃过了吗?还没有?啊?你在陪贺欣?哦,你们又在一起了啊,好好,那你们好好玩,回头找个时间大家聚聚。” 张小晖的步伐停了一拍,她站在原地,霓虹灯的微光有些许打到脸上,表情看不清。 胳膊被拽着,张小晖跟着那股力道向前走。 季时的手往下移,摸到一只柔软的手,抓住,握紧,“不是要吃饭吗,在街上傻站着干什么?” 张小晖甩不开,骨节摩擦,手指发疼,“你知道了?” 季时嗤笑,“张小晖,你是不是觉得我每天都没事干,只管别人闲事?” 张小晖抿嘴,季时知道了。 她的眉心拧了起来,越拧越紧,仿佛下一刻就会留下一道深刻的印记,却又缓缓松开,舒展。 季时的余光观察张小晖,怕她要哭,但没有。 他的唇边上扬,噙着笑。 另一边,王韦吐掉口香糖,阴阳怪气道,“陆军,认识你这么久,我还真不知道你有那本事,刚才一看,哎哟,开眼了。” 陆军在想事,“什么?” 王韦继续阴阳怪气,手去掐陆军的胳膊,使劲拧住一块肉,转圈,“手机拿倒了,没开机,你也能打电话?厉害啊!” 巨疼从胳膊传来,陆军疼的在原地一蹦,他大声嚎叫,“你想掐死啊!” “哪能啊。”王韦呵呵笑,“你这种就算手机不开机,也能打电话的神通,谁敢掐死。” 陆军咳了两声,尴尬的摸了把后脑勺。 他刚才是灵光一闪,故意说那些话给张小晖听,让她知道明修和贺欣的事。 说起来,他在刚开始知道明修跟贺欣在一起了的事后,也很惊讶,感觉明修像是突然换了个人。 前一晚还为张小晖哭的撕心裂肺,第二天就搂着贺欣亲亲我我,大彻大悟能有那么快? 后来他偷偷看了一会,发现明修气色不错,跟贺欣说话的时候都很正常。 那时候陆军替自己兄弟高兴。 “问你话呢!”王韦问,“刚才是怎么回事儿?走火入魔了?” 陆军没回答,问了别的,“小韦,我对着手机说话那会儿,你看见一个穿深灰色大衣的男人了吗?” “看见了。”王韦一个劲点头,满脸赞赏,“那男的太帅了。” “行了,你男人还在呢!”陆军找了个地儿停着,“走在他旁边的女人,你注意到没有?” “有啊。”王韦不在意道,“你说的是不是戴黑框眼镜,个子小,瘦瘦的,穿件砖红色外套,长了张娃娃脸的那个?” “嗯。”陆军喘口气,“她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个张小晖。” 王韦立刻瞪大眼睛,对这个信息有点难以置信。 那女的五官清秀,竟然是传说中的张小晖? 她老是听陆军提,张小晖怎么怎么害宋明修,因此她脑补的张小晖是一个浓妆艳抹,肤白貌美的狐狸精。 “不像没心没肺的那种人啊。” 陆军反驳,“你懂什么?” “往往长的善良的,心最狠。” 王韦狐疑,“是吗?” 她还是觉得不像,眼睛连着心,那个女人 “那你说我是哪种女人?” “你哪种都不是。”陆军说,“你是投错了胎。” 王韦笑骂,“滚!” 此时,餐厅靠里面一桌,气氛沉闷。 至于闷的原因,张小晖不想面对,季时也不给自己找不痛快。 “我吃饱了。”放下刀叉,张小晖拿纸巾擦嘴。 季时皱眉,“你是麻雀吗?才吃那么一点。” 张小晖说,“要少吃多餐。” 季时喝了一口红酒,“那回去的路上给你买点吃的。” 张小晖放下纸巾,“我去下洗手间。” 她拉开椅子起来,顶着季时注视的目光拐弯,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有俩个女人在补妆,其中一个就是陆稔,早在季时带着一个女人进餐厅时,她就注意到了,嫉妒在眼中泛起,压了好几次才压下去,没有失态。 合上化妆包,陆稔对着镜子按了按假睫毛,扫过出来洗手的女人。 “现在怎么什么人都有,有些女的真是痴心妄想,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 一旁的闺密正在涂口红,她一头雾水,但还是娇滴滴的搭话,“可不是。” 张小晖起先没当回事,只以为是那两个女人在谈什么事,她听着听着,听出了名堂。 她暗自看了一眼,虽然是个百里挑一的大美人,可她翻遍记忆库,也没翻到对上号的。 那就是和季时有关了。 陆稔说了半天,见张小晖无动于衷,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她气愤的跺脚。 从没看过季时对哪个女人那么体贴周到,陆稔又去打量张小晖。 张小晖恰好抬头,对她礼貌的笑笑。 陆稔尴尬的回了一个笑容,她没有再说,推着闺密出去。 刚走出洗手间,陆稔脸上的表情就僵住了,她做出吃惊的姿态,“季时,这么巧啊。” 闺蜜先是一懵,然后对陆稔挤眼睛。 听到声音,张小晖走过去。 季时伸手拉她,看陆稔的眼神阴鸷,“向我太太道歉。” 太太?陆稔呆住了。 张小晖也呆住了。 季时冷冷的说,“陆小姐,你耳朵不好?需要我再说一遍?” 心里不寒而栗,陆稔的态度一百八十度翻转,她低着头,对张小晖赔笑,“对……对不起。” 谁来告诉她,季时什么时候结婚了?还跟…… 陆稔飞速去看,对上一双沉澈分明的眼睛,更显她之前说那番话的丑陋心理。 这道歉来的突然,除了陆稔的闺蜜,张小晖他们都明白其中缘由。 张小晖快步离开。 季时跟上去,他不后悔,正愁没有机会说出那个称呼,这次逮着了。 外面依旧热闹,川流不息。 张小晖不说话,季时也不开口,两人越过一个个行人,走的很快,所有路过的人都以为他们吵架了。 事实上,他们没吵,只是没有沟通。 张小晖停在十字路口,呼吸微喘,额头已经渗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季时拿着她的包,引来其他等路灯的男女侧目。 红灯闪着,车辆很多,视线都受阻碍。 有对情侣在说笑,他们看着应该是中学生,都背着书包,女生长的很有灵气,时不时拍拍那个男生。 绿灯亮了,人群接二连三的穿行。 张小晖没动,季时也没有。 旁边的那两个学生忽然发生争执,女生往对面跑,男生追上去,两人拉拉扯扯。 男生把女生抱住,女生挣扎,拳打脚踢,又哭着埋怨。 张小晖目睹他们发生争执,不愉快,又和好了。 她心里羡慕,年轻真好。 那两个学生手牵着手过马路,张小晖和季时在他们后面,慢了一段距离。 瞬间,车轮极速摩擦地面,声响巨大。 张小晖的视野一片漆黑,她的耳朵被一双大手捂住,看不见满地的血红,也听不见人群的尖叫,嘶喊。 时间流逝的尤其缓慢,似乎连天空飘扬的雪都慢下来了。 即便不看不听,也能从弥漫过来的浓烈血腥味里了解到发生了什么。 差一点,差一点她和季时也…… 张小晖的心跳的太快了,像是下一刻就要跳出来,她的双腿发软,腿肚子发抖,身子站不稳。 季时抱着张小晖,唇贴在她耳边,低柔着嗓音,“别怕。” 胃里翻滚,张小晖侧过身子干呕。 她的视野恢复,看见了躺在马路中间的俩个身体。 前一刻还有说有笑,青春活泼,怎么好好的就…… 世事无常,太可怕了。 张小晖苍白着脸,她不停干呕,季时半蹲着顺她的后背。 呕了好一会儿,张小晖还是难受,她不想闻到那股血腥味,“季时,我不要在这里站着,我们快走。” 季时带她上车,沉声说,“小晖,你要知道,意外每天都有。” 张小晖用手盖住脸,声音还在颤抖,“我知道。” 只是亲眼所见,就发生在身边,那种触动大的惊人。 她做不到季时的冷静,从容。 季时开着车,光影掠过,掩藏在他眼底的恐惧慢慢涌了出来。 目睹一辆货车撞飞那两个学生时,他的第一反应是不让张小晖看到血腥的一幕,之后是莫大的庆幸,感恩。 不易察觉的捏着方向盘,季时无法想象张小晖出个什么事,他会怎么样。 车里压抑,音乐起不到任何缓解的作用。 张小晖忽然说,“我带一点衣服就可以了吧?” 季时一愣,而后勾唇,“可以,其他的都给你买全了。” 张小晖不再开口,闭上了眼睛。 做这个决定,耗尽了她的所有精力。 生命脆弱,不堪一击,也许她应该试试。 回到公寓,张小晖的气色还是不好,她边换鞋边说,“衣服我自己整理,你坐着吧。” 季时没有四处打量,他怕自己神经质的要去清扫,每次来都觉得乱。 在客厅待了几分钟,季时去卧室,张小晖正站在床边,要去够最上面的柜子。 “你给我下来!” 背后的声音把张小晖吓一跳,她被季时从床上拉到地上,接着就是训斥。 张小晖闷声说,“我忘了。” 她会偶尔忘了自己已经是一个妈妈,那些该注意的也会疏忽,张小晖自责的接受批评。 季时绷着脸问,“你想找什么?” 张小晖说,“箱子。” 季时命令,“你站远点,我来拿。” 张小晖默默的移到一边,见季时还盯着自己,干脆移出卧室。 花了半个多小时收拾了衣物和日用品,张小晖拿着包,整个人有些迷茫,真要搬去季时那儿了? 季时看张小晖那样,就能猜到在想什么,他不动声色的加快脚步,“走吧。” 张小晖说,“等等。” 她走到阳台,有个鱼缸放在小桌上,里面有两条小鱼游来游去。 季时见状,过去拿走鱼缸,“还有什么要带的?” 张小晖摇头,“没有了。” 季时绷着的背部一松,他真怕张小晖又反悔。 门关上,张小晖和季时走进电梯,对面的门打开,楚司立在门口,神情阴郁。 客厅传来一道女声,“人已经搬走了,你跟我回去吧。” 楚司转身,“蔓姐,你说什么?我来这里不是……” 维蔓戳破他的谎言,“你跑来这里,为的不就是那个张小晖吗?” 楚司的下颚线条阴柔,他就是好奇。 好奇那个女人有什么不同,可以让他记住,还记的挺清晰。 那种感觉就像是小孩子找到了一个没见过的玩具,新鲜,好奇。 谁知道张小晖突然怀孕,现在还去和季时住,楚司的眉眼阴冷,那他住在这儿还有什么意思? 维蔓摸着左手的手套,“张小晖怀了季时的孩子是真的,小司,听姐一声劝,你把不必要的心思收收。” 楚司漫不经心,“蔓姐,听说女人在怀孕早期很不稳定,孩子很容易就没了。” 维蔓蹙起柳眉,“小司,你别乱来!” 楚司撇嘴,“我只是随便一说。” 他的双手抄在口袋里,“蔓姐,你等了那么多年,真的甘心?” “不甘心……”维蔓自言自语,“又能怎么样?” 试过了,那个人不记得她了。 她摘掉手套,整只左手都是烧伤的痕迹,丑陋狰狞。 看一眼,都能想起那场冲天大火,想起只身闯入火中奖她救出的那个人。 那场大火是她的噩梦,也是她的美梦。 第31章 同居 想象的再多,和真实发生的也存在很大出入,往往措手不及。 张小晖在路上想的是她住北边的小房子,到那儿,大铁门一关,季时告诉她,小房子漏水。 一脸“你在逗我吗”的表情,张小晖雪中凌乱。 季时一派胡言,“确实漏水。” 张小晖往北边看,欧式风格的小房子顶部堆积着皑皑白雪,从她这里看,像戴了一顶大白帽子。 “来之前怎么不说?” “没想起来。” 两人在雪中对视,大灰狼和小白兔。 季时低着头,直视张小晖,“你打算把自己变成雪人?” 张小晖开口,呼出的白气穿过雪花,“季时,你又耍赖!” “谁耍赖。”季时继续一派胡言,“小房子真的漏水。” 张小晖气的牙痒痒。 漏水?鬼才信。 季时慢条斯理道,“要不我们打个赌,我现在带你去小房子看,如果漏水,你答应我一件事,相反,我也答应你一件事。” 张小晖毫不犹豫,“不赌。”她又不是傻,这人敢那么说,肯定把坑挖好了。 季时的面部一抽。 进了客厅,张小晖看到玄关的深棕色拖鞋旁边多了一双粉色拖鞋,情侣款。 季时穿上棕色拖鞋,用脚踢踢那双粉色的,“换上。” 张小晖拉靴子拉链,季时看她半蹲着,眉头皱了皱,直接蹲下来给她把靴子两侧的拉链拉到底。 愣了几秒,张小晖看看已经快走到洗手间门口的男人,她抿抿嘴,脱了靴子,把那双粉色拖鞋穿上,厚厚的,很软和。 季时洗了手出来,“你上下楼不方便,我在一楼给你准备的房间。” 张小晖跟着去房间。 房间装饰简洁,整齐,宽敞,一如整栋房子的风格。 季时倚着门,云淡风轻道,“从今晚开始,我住你隔壁。” 张小晖,“……” 季时抬手看腕表,“我去书房,有事叫我。” 他说完,人没走。 张小晖随意把包往床上一丟,“知道了。” 看她床上的包,季时的额角抽动,立刻转身,估计再留一秒,他就要冲进去。 张小晖把门关上,从皮箱子里找了睡衣睡裤去洗澡。 浴室的空间比她租的公寓里的浴室大了一倍不止,太大了,反而觉得不够暖和,热气聚的不够。 张小晖在淋喷头下冲了很久,皮|肤发烫,透着粉色,她抓抓湿漉漉的头发,气馁的叹口气,关掉淋喷头出去。 迎面的是一股冷意,杂七杂八的思绪和无病呻|吟的感慨骤然消失无影,张小晖立刻跑去开空调,她钻进被窝里,把自己陷进柔软的棉絮中。 手在肚子上摸摸,还是平的。 胡思乱想了一些事,张小晖没一会儿就睡了。 书房的季时靠着椅背,嘴里吐了一口烟雾,人不在,他想,弄过来了,就在一楼,他更想了。 张小晖在干什么? 抱着一堆零食边吃边看电视? 躺在床上翘着腿看书? 蜷缩在被窝里睡觉? 季时口干舌燥,他摁灭烟头,喉结滚动了一下,在地上做了一百个俯卧撑才冷静下来,开始处理工作。 十点多,张小晖就醒了,饿的。 她的饥饿感来的很快,间隔时间尤其短,有那么一两秒,觉得自己能吃下一头牛,过了那一两秒,又挑剔起来,这个不想吃,那个不想吃。 在包里翻了翻,把一些零食全翻出来,张小晖坐在床上,一脸迷茫,不知道想吃什么。 她穿上外套,趿拉着拖鞋出去。 书房的季时听到楼下的动静,他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步离开。 张小晖站在冰箱那里,正对着一冰箱摆的整整齐齐,归纳有序的吃的犯傻。 季时过去,瞅瞅她,“饿了?” 张小晖把手从冰箱门上放下来,“嗯。” 季时瞥瞥她脸颊上压出来的红印子,“桌上有吃的。” 张小晖摇头,“不想吃,太油了。” 季时看看冰箱,这玩意儿一直是摆设,为了张小晖才物尽其用,买了这些吃的。 “芝麻糊吃吗?” “不吃。” 季时丟掉芝麻糊,“燕麦片?” 张小晖伸着脖子,犹豫了一下,“……吃吧。” 季时睨她,“把吧字去掉。” 张小晖抿嘴,“吃。” 燕麦片离开一群小伙伴,出了冰箱。 季时又问,“梳打饼干吃吗?” 张小晖点头。 桌上多了一盒饼干。 季时坐在对面,张小晖边吃边喝。 灯光明亮,两人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变化都照的清清楚楚。 “张小晖。” “嗯?” “没事。” “……” 季时全程陪同,等张小晖吃完就去收拾桌子。 张小晖坐在椅子上,有种被圈养的错觉。 再三清理过后,季时的末梢神经才舒缓,“刚吃了东西,别马上睡,容易积食。” 张小晖揉眼睛,“嗯。” 季时突然伸手,张小晖躲了一下,又被拎回去。 “我的工作忙完了。” 张小晖打哈欠,“早点睡。” 季时不松手,张小晖被他半拎到怀里。 张小晖推他,“松开。” 季时的背脊弯着,呼吸喷在张小晖的脖颈里,“就抱一分钟。” 一分钟过去,又是一分钟。 张小晖已经不想知道究竟过了几个一分钟了,她的表情恐惧,紧张,浑身僵硬,一动不动。 季时也没动,抵着她。 那晚的一个个画面同时在两个人的脑海里浮现,淫|靡,缠|绵,之后是这段时间发生的点点滴滴。 他们一个清醒着迷惘,一个清醒着沉沦。 一夜过后,雪停了。 张小晖醒来已经快八点了,她赶紧去刷牙洗脸,忙到一半,房间的门被敲响。 门外的季时穿着毛衣长裤,头发整的一丝不苟,整个人神清气爽,对比一下,头发蓬乱,满嘴牙膏沫子,还套着珊瑚绒睡衣的张小晖非常邋遢。 张小晖含糊不清,“马上就好。” 她掉头回洗手间。 季时扫了一眼房间,修长的手指神经质的动了动。 皮箱子半开半合着放在地上,里面的衣服裤子翻的凌乱,床被叠的歪歪斜斜,枕头东一只西一只,床上放着包和外套,还有两只袜子,一把木梳子,梳子上隐约有根头发丝。 整个房间就两个字:随意。 季时狠狠的按了几下眉心,冷静。 他跟张小晖约法三章,不可以私自动这个房间里的东西。 哗啦冲水声持续了会,张小晖从洗手间出来,往脸上拍乳液,她从空隙里发觉季时看着房间,以一种极度嫌弃的目光。 “张小晖,你不铺床吗?” “铺了啊。” “……” 季时撑住额头,他的世界跟张小晖的世界显然天差地别,想重叠,比登天还难。 登天就不尝试了,还是尝试让张小晖变成季太太更重要。 张小晖拿梳子去梳头发,她低着头,手指熟练活动,快速把长头发扎成丸子头。 季时盯着那截白皙的后颈,偏过头去吸口气。 早饭是粥和几个爽口小菜,季时不烧饭,在家休息的时候,一律有固定的工作人员送上门,平时他一个人,早饭偶尔会烤点面包配牛奶应付,偶尔是去陈记,中饭在公司,晚饭去十思餐厅吃。 现在家里多了一大一小,他的三餐和饮食习惯都需要调整,包括餐具。 张小晖把自己收拾了,坐在桌前,沉默着喝粥。 她的碗筷,杯子,所有东西都和季时一样,预示着他们是一个国,一个家的。 款式一样也就算了,为什么都是粉色? 张小晖在心里吐槽。 “脸都快蹭到碗了,张小晖,喝粥也走神?” 耳边的声音猝不及防,张小晖咽下嘴里的食物,正色道,“我没走神,我在想事情。” “是吗?”季时的尾音上挑,意味不明,“想什么?” 张小晖认真的说,“什么都想。” 季时瞥一眼,“看不出来。” “……”张小晖拿手边的杯子,仰头喝豆浆。 昨晚十点多的那个小插曲似乎被他们默契的遗忘了。 客厅非常大,全是两个人咀嚼食物的声音,不时夹杂着筷子触碰碗口声。 季时把碗里的水煮蛋夹给张小晖。 张小晖看看白嫩嫩的鸡蛋,“我的已经吃了。” “嗯。”季时放下筷子,“这是我的。” 张小晖抬头,“那你吃就是了,干嘛夹给我?” 季时说,“我不喜欢吃。” 见张小晖还发愣,季时凑近一点,“快吃,要迟到了。” 张小晖吃着季时的蛋,心里乱的很。 好像她背后有一双手,一旦她犹豫不前,就会被那双手推向前。 把最后一口豆浆喝完,张小晖起来和季时一起收拾,再像昨晚那样当废人,她挺不好意思。 季时看张小晖擦桌子,三下五除二,搞定。 他忧郁的捏了捏鼻梁,在心里默念“这是季太太,怎么都行” 张小晖自我感觉良好,这是她擦的最仔细的一次,上下左右都擦了,她如果知道季时此刻的心里所想,估计会扔掉手里的布。 出门的时候,季时系着领带,他的眼眸忽然一闪,将领带抽下来,放回房间。 “小晖,帮我拿一下领带。” 张小晖边戴围巾边说,“你自己去拿。” 季时已经走到玄关,并且飞快的穿好皮鞋,“我换鞋了,不方便。” 他就是想感受一下家里有个女人是什么感觉。 张小晖抬眼,与季时对视。 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季时有种被抓包的错觉。 两眼过后,张小晖转身去他房间拿领带。 季时的唇角勾了勾,笑意抵达眼底。 天放晴,景色优美。 坐在车里,张小晖撑着头,她的车还停在公寓,得找个时间回去,跟房东交涉一下。 季时开着车,“中午我叫小黄去给你送饭。” 张小晖迟钝了一下才想起来,季时口中的小黄是她第一次碰见季时那时候看到的青年,季时的司机,听说身手很厉害。 “不用了,公司食堂吃就可以。” 季时从齿间蹦出三个字,“不卫生。” 张小晖想说什么,她的脸色微变,咽了咽口水,“季时,快点在路边停一下。” 季时侧头看她,发现不对劲,方向盘一转,快速停车。 张小晖跑出去,站在路边干呕。 几乎是张小晖下车,季时就跟着了,他听到张小晖难受的呕声,眉头皱成川字。 这才一个多月就难受成这样,那后面好几个月张小晖要怎么扛? 季时想抽根烟,他在裤子口袋摸了个空,想起来身上没放。 张小晖难受的走过来,眼角湿湿的,还有点儿泛红。 季时看着,想用舌头舔一下。 他真那么做了。 张小晖就觉得眼前一暗,眼角湿热,她都没反应过来。 上车没一会儿,季总挨打了。 张小晖气愤的说,“你答应我不动手动脚,季时,你要是再这么……” 季时纠正,“我刚才动的舌头。” 张小晖,“……” “张小晖,我们正在交往。”季时一本正经,言词甚至严肃,“我有权利舔你一下。” 交往两个字不受控制的在脑沸腾,张小晖垂眼,“有吗?” 季时的声音透着危险,“没有吗?” “没有。” “有。” “没有。” “有。” …… 一段无营养,且极为幼稚的交流结束,张小晖到公司了。 季时撑着车窗,“小晖,你是不是应该对正在交往的男朋友,准老公,未出世的孩子爸说点什么?” 张小晖认真叮嘱,“别忘了吃药。” 季时的面部抽了抽,唇角却是弯起。 能刺他,说明不那么闷了。 张小晖心里有太多事,堆积着,她把自己躲在后面,怕受伤。 叹口气,季时开车离开,去了陈记。 贺仲身边带着陈秘书,季时只身一人。 陈记立在江边,古色古香,这个点早茶的香味弥漫,人声鼎沸。 破天荒的,贺仲亲自给季时斟茶,“季总,这茶味道不错。” 一旁垂手的陈秘书面上不动声色,内心震惊不小,他转而又叹息,董事长这么放低身段,也是为了唐里那几个项目。 这个年轻人不放,麻烦就没办法解决。 季时抿了口茶,不咸不淡的开口,“贺董,你不是特地找我喝茶吧。” 贺仲笑道,“季总快人快语,那我就直说了。” 他吹吹杯子里的茶水,“唐里那块地,还请季总放一手。” 如果贺仲知道季时已经将事情全查清了,完全是逗他玩,他是不会在季时面前扮小丑的。 季时交叠着双腿,“贺董,那块地是丰起集团插手,跟我没关系。” 贺仲的表情略僵,“是吗?” 他的脸上掠过怒意,谁不知道丰起看你脸色行事。 贺仲皮笑肉不笑,很是惊讶道,“这样啊,那看来是我手底下的人没调查清楚。” 季时的眼底划过玩味之色。 接下来,贺仲没再提另外俩个项目,季时不出面,他只能另谋他算。 待了片刻,季时起身离开。 雅间发出砰一声响,上等茶具全砸裂了。 贺仲吞下药片,缓了过来。 他几次想提欣儿在黑石的事,想探探季时的口风,都没得逞。 一直旁观,没说话的陈秘书替自己老板抱不平,“董事长,季时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贺仲倒没那么愤愤不平,冷笑道,“他谁都不放在眼里。” 一抹狠色浮现在面部,陈秘书眯起布满细纹的眼睛,“董事长,我们要不要再利用那个张小晖,到时候季时肯定不会再……” 贺仲立刻打断,“不行!” “季时把张小晖保护起来了,现在他还没查出那件事跟我有关,如果现在张小晖有什么好歹,那不是明摆着把事情告诉他吗?” “张小晖不能再动,最好离的越远越好,别让季时起疑心。” 陈秘书说,“可是董事长,唐里那几个项目……” 贺仲沉吟,“晚上约王石达吃个饭。” 陈秘书说,“董事长,王石达的儿子王昊跟季时交情很不一般。” 贺仲的火气又上来了,“王石达会看我几分薄面。” “大不了就弃掉!公司损失的那部分再从其他地方想办法填补。” 陈秘书说,“董事长,三贝那边已经有工人闹事,到处说我们拖欠工资。” 贺仲不在意,“叫老何去处理。” 陈秘书应声,“是。” 贺仲揉额头,公司是有点麻烦,不过有一件事终于不用操心了。 昨晚宋明修在医院陪欣儿,说是夜里没走。 看样子他们发展的很顺利。 贺仲思虑,宋明修是个人才,让他接下峰宇的确有利,怕就怕另有所图。 他会再观察观察。 出了陈记,季时就给张小晖打电话,他想她了。 张小晖在洗手间,她腾出手拿手机。 “怎么了?” “有点想你。” “我才进公司不到一小时。” “是吗?我怎么觉得都快两小时了。” 张小晖避开进出的同事,站在一边听季时唠叨。 听出她的声音没什么力气,季时问,“张小晖,你又吐了?” “嗯。”张小晖说,“我包里的面包你什么时候放的?” 季时说,“出门之前。” 张小晖想起一件事,“季时,中午不要给我送饭,回去再谈。” 季时没出声。 张小晖蹙眉,“听见没有?” 好半响,那头传来男人的声音,“听见了。” 聊了一会,挂了电话,张小晖接着吐。 在洗手间待了几分钟,张小晖吐完出来。 从她进公司,包括程方在内,办公室的所有人都认为是她隐瞒恋情,嘴巴没说,眼睛表露出来了。 张小晖也不解释,再解释就矫情了。 况且连她自己都那么觉得。 如果不是男女朋友,会同居?会亲嘴?会拥抱? 谁信? 坐到椅子上,张小晖轻轻的扶着额头,冬天过后,她的肚子就越来越明显了,到时候大家问起她的婚姻情况,她要怎么说? 瞒不住。 孕吐太明显了。 张小晖心不在焉的画画,总不能因为顾虑这些东西就不上班吧,她抓了颗硬糖塞嘴里,船到桥头自然直。 能有办法的。 一定会有办法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王怡端着盘子坐在张小晖旁边,她小声问,“小晖姐,你那天怎么了?” 张小晖扒拉饭菜,“低血糖。” “低血糖?”王怡的反应慢半拍,“我也是!” 她开始谈自己的经历,“小晖姐,我跟你说,我有一次去上班,在早点铺子那倒地上了,太吓人了,后来我都……” 张小晖不插嘴,偶尔回应。 后面那桌,沈奕在打电话,张小晖捕捉到一个名字,她愣了愣。 蔓蔓? 正想再去听,沈奕起身,出去打电话了。 张小晖拧着眉毛,应该是她神经太敏感了吧。 下午张小晖忍了忍,还是找机会问了程方,“程哥,总监结婚了吗?” “早结了吧。”程方吃着槟榔,“我听说他老婆身材特别好,还喜欢穿旗袍。” 旗袍?张小晖不动声色的问,“你有照片吗?” 程方摇头,“我哪可能有,沈奕对他老婆宝贝着呢。” 张小晖哦了一声,有些失望。 “那你知道总监的老婆叫什么吗?” “没听过。”程方奇怪的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张小晖笑笑,“总监脸上经常有伤。” 程方一脸我懂你的表情,“我怀疑他家里那位练的是九阴白骨爪。” 张小晖被程方的形容逗乐。 她心里还抓着蔓蔓那声称呼,一边觉得自己想多了,一边又想再查查,就这么纠结到平安夜。 季时要去看电影,张小晖不想去。 两人争完,季时赢了。 谁知他们去电影院的时候,刚巧碰到也要进去看电影的宋明修和贺欣。 在人群里,四个人打了个照面。 第32章 狭路相逢 爆米花的甜香在空气里弥漫,隐隐夹着苹果香。 贺欣挽着宋明修的胳膊,亲昵的倚着,在发现张小晖时,更是软绵绵的紧挨着,好像一下子被抽了骨头。 反观张小晖这边,她跟季时只是并肩,既没来个十指相扣,也没像连体婴儿一样黏在一起,跟贺欣和宋明修一比较,倒显的生疏起来。 张小晖的嘴角一直抿着,眉心也蹙着,无法掩盖的糟糕心情。 工学人员开始核对影票,等候的人群开始鱼贯而入,隔绝的视线逐渐清明。 他们四人没动,像被按了暂停键。 看的清楚,那种怪异且压抑的氛围越发明显。 贺欣柔声说,“明修,我们该进去了。” 宋明修迈开脚步,他的面色清俊,至始至终没看张小晖一眼,更找不到过去的那些温柔,深情。 仿佛已是陌路。 贺欣心中喜悦,走了几步,她故意回头,朝张小晖露出一个胜利者的笑容。 年轻女人一身限量款,妆容漂亮,神情让人顿生厌恶。 季时双手插兜,“走了。” 张小晖站在原地,“你是不是知道他们会来?” 季时的目光霎时一沉,怒气聚集,“张小晖,我在你心里就这么恶劣?” 张小晖抿嘴,“对不起。” “我看到明修跟贺欣,有些意外。” 她只用了意外两个字,并没有用伤心难过一类的词。 季时的眉梢动了动,把手从裤兜里拿出来,搂着张小晖的肩膀,往怀里带去。 张小晖的脸蹭着他的胸膛。 两人都没说话。 直到工作人员提醒。 选择在平安夜这天上映的电影不少,国内国外,巨资小制作的都有,张小晖跟季时看的是一部爱情片。 开场就是一段男女主人公半遮半掩的激|情戏,黄昏,沙滩,红色丝巾,机车,汗水,年轻男女,景动人心魄。 厅内一阵暗搓搓的吸气声。 张小晖捧着爆米花,耳边全是窃窃私语声,议论电影的尺度,笑谈各自的大小事。 季时抓了爆米花,“张嘴。” 张小晖的嘴巴微张,爆米花进了她的口中,包括季时的指尖。 她无意识的舔了一下。 季时的呼吸停了半拍,又疯狂粗重起来,他没将手指拿走,而是往里伸。 然后,就被咬了。 张小晖瞪他,眼神询问“你干什么?” 季时用火热幽暗的目光回她。 浑身一僵,张小晖立刻把视线从季时身上挪到屏幕上。 看看手指上的一圈牙印,季时狭长的眼眸眯成一条缝,像阴险的大灰狼。 张小晖不经意间一瞥,刚好发现季时把那根手指拿到唇边,神态非常享受,她用一种看变|态的眼神看季时。 季时也不遮掩,在张小晖的注视下,舔了舔那圈牙印,还朝张小晖勾唇,放肆,蛊惑,还有几分燃情。 披着一张完美的皮囊,做下流的举动。 上天对某些人特殊关照,那种举动由季时来做,性|感的要命。 张小晖推推鼻梁上的眼镜,以此来让自己冷静一下,克制想起身走开的冲动。 靠后一排,贺欣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表情有些不明。 身旁的男人明明没有看张小晖一眼,可她竟然觉得这个男人的注意力只在张小晖那里,从遇见开始。 那种念头无端生起,如一张大网,困住贺欣,她控制不住的害怕,不安。 贺欣搂着宋明修的胳膊,胸部压上去,撒娇道,“明修,这电影不好看,我不想看了。” 最近宋明修对她很好,纵容她。 尤其是她掉湖里那天,明修一直在病房陪她。 但这回并没有。 宋明修看着屏幕,淡淡道,“你不是说预告片很精彩,一定要看吗?” 贺欣撅嘴,“我现在又觉得一点都不好看了!” 她原本是想对张小晖炫耀,挑衅。 此时只想走,让明修看不到张小晖的半个影子。 宋明修沉默,墨眉轻蹙,已然不悦。 贺欣咬唇,没有再提,下次再跟明修出来看电影,一定想办法避开张小晖。 过了一会儿,贺欣惊讶道,“明修,那个季时好像在给张小晖弄头发,不是说季时洁癖很严重吗,我看他对张小晖……” 宋明修突然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间。” 说完就走。 贺欣愣了愣,之后她掐着手心,指尖刺在肉里,还是没有忘掉。 会忘掉的,贺欣自我安慰,她已经跟明修住在一起了。 如果有了孩子就好了。 贺欣又感到慌乱,明修每次都采取措施,还监督她吃药,她什么招数都试过,没有用,明修依旧冷静,理智从来都是凌驾在欲|望和感情之上。 他们怎么可能有孩子。 贺欣又去看前排左边的张小晖,死盯着,她不懂。 之前是明修,现在是季时,他们一个个都是天之骄子,为什么会选择张小晖? 是受了张小晖的蛊惑吗? 洗手间里,宋明修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扑上面部,扎的眼睛通红。 他靠着墙壁抽烟,肺腑生疼。 为什么那个女人会从公寓搬走,去和季时同居? 甚至相处的不错。 只要一想到他们每□□夕相处,宋明修的理智就会荡然无存。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那个女人做了决定去妥协? 宋明修一口一口抽烟,神情近似癫狂,是因为孩子吗? 他呛的咳嗽,发丝扫过眉眼,一抹阴暗的光芒掠过。 下一刻又凝住。 如果没了那孩子,她会哭吧。 宋明修用手狠狠地抹了把脸,他最不想她哭。 再等等。 在洗手间恢复如常,宋明修回到座位上。 贺欣嗔怪道,“明修,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电影都快结束了。” 宋明修说,“抽了一根烟。” 贺欣凑近闻了闻,有很浓的烟味,确定过后,她松口气。 真怕自己猜想的得到证实。 宋明修的目光移到一处,又极快的移开,若有似无。 屏幕里,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发出争吵,拉扯,又哭着深情亲吻。 渲染的那股爱恨情仇似乎从屏幕飞溢而出。 有的人陷入自己的故事里,不能自拔,有的人保持冷静,客观的理解只是一个剧本而已。 还有个别跟他们的另一半柔情蜜意,根本就没时间留意其他人。 百般无聊的季时没看电影,他握住张小晖的手,摩|挲她的手指头,骨节,指甲,仿佛摸着一件宝贝,爱不释手。 张小晖被他摸的很别扭,又抽不掉,“可以了吧?” 季时充耳不闻,继续沿着弧线抚|摸。 张小晖压低声音,“你非要来看电影,结果你看哪个了?” 季时缠着张小晖的手指,强行与她十指相扣,示意她看,“我在看这个。” 张小晖把爆米花丟季时腿上。 忽然察觉背后有道视线,她条件反射的回头,看见了那边的宋明修跟贺欣。 一下子就看见了,因为贺欣靠在宋明修怀里,手抚着他的衣领,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太醒目。 张小晖望着宋明修,一时忘记收回视线。 宋明修目不斜视,却知道张小晖在看他,他的下颚线条收紧,不敢看她的眼睛。 说好保护她,半点都没做到。 他是一个大骗子。 事到如今,已经不能回头再来一遍。 脑袋被一只大手扳回去,张小晖继续看电影。 季时剥了颗硬糖给张小晖。 张小晖摇头,“我不吃。” 她想了想,又把糖拿过去放进嘴里。 甜味弥漫开来,霸占整个味蕾,只剩下甜。 片尾曲响起,电影结束,厅内的骚动从四面八方而来,观众们互相分享感慨,结伴离开座位。 整个大厅渐渐变的空旷。 张小晖站起来整理衣服,她有点想吐,可能是周遭的空气太过混浊了,环境也嘈杂,也不知道季时那么挑剔的人是怎么说服自己待下来的。 季时抓抓头发,“电影怎么样?” “还可以。”张小晖往外面走,“结局不喜欢。” 季时侧头,“为什么?” 张小晖说,“太悲了。” “悲?”季时挑眉,“他们不是在一起了吗?” 虽然他全程没看,但是周围的那些声音都听了个大概。 张小晖没说话。 不爱了,又不能容忍对方爱上别人,只能用命守着,只到死。 其实每段爱情都一样,无论开头和过程多么惊天动地,死去活来,结局都归于平凡。 出去后,张小晖去了趟洗手间,她在回来的半路遇到贺欣,有意等她。 贺欣抱着胳膊,“张小晖,我会很快就跟明修订婚,我们也已经在准备要孩子,希望你祝福我们。” 张小晖觉得面前小她几岁的女人大脑结构跟常人有异,她讽刺道,“贺欣,你想要我祝福你们,不觉得很搞笑吗?” 贺欣拽去张小晖的胳膊,“我的话还没说话,你就能走了?” 张小晖的脸冷下去,“把手放开。” “神气什么?”贺欣的冷嘲热讽脱口而出,“你以为你凭什么能站在季时身边,还不是因为你的肚子,也不知道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 啪一声,在空气里炸开。 路过的都纷纷侧目,看看垂下手,不停颤抖的女人,再看看穿着时髦,被打的瞪大眼睛的女人。 张小晖快步离开。 手再次被拽住,贺欣的巴掌扇过去。 她的手停在半空,钳制他的手掌用力凶狠,像是要把她的手腕勒断。 “你……” 贺欣嘴里的话在看清是谁时,戛然而止,连同她脸上的怒意。 季时将贺欣推开,周身气息锋锐,恐怖。 贺欣踉跄了几步,差点跌倒,她大气不敢出。 季时拿湿纸巾擦手,厌恶的顺着指缝一寸寸擦,擦干净了,他牵着张小晖走了。 他不打女人,但是再多留一秒,会破例。 贺欣用力瞪着他们的背影,好半天才缓过来。 她本来只是打算看看张小晖的态度,可是在发现张小晖摆出那副嘲讽的表情时,就分寸大乱。 贺欣摸摸脸,深深的咬唇。 承认贺欣,你就是妒忌张小晖,妒忌到完全不像自己,像个疯子。 拐角处,一个烟头掉在地上,有道身影离开。 张小晖跟季时站在三楼,各种小吃的香味扑鼻,浓的有点呛人。 “气到没有?” “有。” 季时拉张小晖,“那去吃东西。” 张小晖反拽他,打着商量,“季时,晚上我想自己做饭。” 静了一秒,季时从嘴里蹦出两个字,“确定?” 张小晖点头,“可以吗?” 她知道季时有洁癖,不能忍受油烟味,厨房就是摆设。 “要不我去公寓煮饭,反正那边还租着。” 季时皱眉,“不行。” 片刻后,两人出现在超市。 “你想吃什么就买。”季时推着小推车,步伐不快不慢,已经接受厨房要堆满各种食材的事实。 张小晖把西红柿放进推车里,“买大葱吗?有活动。” 季时不懂,“听你的。” 过去翻翻大葱,张小晖蹙蹙眉心,“买几根?” 她不确定,买多了吃不完,买少了,万一不够呢。 季时看张小晖的侧脸,从有点儿圆翘的鼻尖到饱满的唇,再到纤细的脖颈,看的入神,“嗯?” 张小晖重复一遍,“我问你买多少葱?” 季时弯唇,“听你的。” “……”又是这句,张小晖说,“你不能提点意见吗?” 季时的眉毛一挑,“你要我的意见?” 张小晖嗯了一声,“说吧。” 季时认真思索,“我的意见是家里的事情你说了算。” 张小晖默不作声,低头选葱。 看她好像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季时抽抽嘴,“张小晖,你不感动吗?” 张小晖面无表情,“感动死了。” 季时,“……” 有个念头在脑子里闪过,他终于明白这种心情是什么,是过日子的感觉。 他突然大步上前。 张小晖吓一跳,“怎么了?” 季时弹一下张小晖的脑门,没用什么力道,“多烧几个菜,还有汤,我想喝你煲的汤。” 张小晖一脸发懵,刚才还不乐意,怎么突然急切起来了。 “你去帮我拿一瓶老抽。” 季时走两步又转身,“老抽是什么?” 张小晖呆滞一瞬,“酱油。” 季时露出了解的表情,“在那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他一排一排架子找酱油,最后还是无果,不得不问工作人员。 大妈热情的把季时带到目的地,“小伙子自己烧饭啊?需不需要买花生油啊?家庭装的今天有优惠的哎!” 季时摸摸鼻子,“我等会问问我太太。” 大妈忙笑,“小伙子已经结婚了啊,枕看不出来。” 季时拿走酱油,他是想娶张小晖,很想。 不过如果他现在把戒指拿出来,张小晖一定会有一千个理由拒绝,然后把戒指丟给他。 因此暂时只能过过嘴瘾了。 张小晖等了等,没等到季时,她拿手机打过去,“你在哪儿?” 季时说,“卖鱼的地方。” 张小晖一脸无语的推着小车去找他,“要买什么鱼?” 季时说,“我想喝上次在你家喝的鱼汤。” 张小晖拿网子去捞黑鱼,捞好了递给师傅。 师傅往称上一丟,“十七块八。” 他杀鱼的时候就看到男的拿纸巾给女的擦手,擦的比他杀鱼要认真仔细多了。 两人买了许多菜回去,把饭煮上,已经快八点了。 季时一到家就去洗澡,里外都换掉,等他出来,张小晖正在准备烧鱼汤。 “张小晖,鱼还在蹦!” “已经死了。” 季时指着锅里的黑鱼,眉头打结,严肃道,“它真的在蹦。” 张小晖的嘴角一抽,“你的眼睛是不是瞎了?它早就死透了好吗?” 说着还用锅铲把鱼翻了个底朝天。 锅里的油乱蹦,季时敏捷的退后。 “张小晖,你真残忍。” “是,我残忍。” 张小晖快速把门关上,隔着玻璃门冲季时做鬼脸。 门外的季时看到这一幕,唇角不可抑制的上扬,他不喜欢家里有个女人,但他喜欢家里多个张小晖。 端菜的时候,季时发现张小晖的左手中指有道小口子,他皱眉,“这怎么弄的?” 张小晖无所谓道,“切土豆丝切的。” 季时找创口贴包上去,暴躁的语气里裹着心疼,“土豆丝很难切吗?” “不难。”张小晖尴尬的把手抽走,“我只是没注意。” 是没注意还是在想别人?季时的脸一绷,“我去盛饭。” 张小晖一头雾水。 饭桌上摆着一桌子菜,可口美味,吃饭的两个人都沉默不语。 张小晖把饭菜一烧,胃口就没了,她随便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季时拧眉,“不吃了?” 张小晖摇头,“饱了。” 她的食欲变化多端,没规律。 季时起身,坐到张小晖旁边,如刀刻的面部轮廓笼着戾气。 他不笑的时候,唇角下按,眼角眉梢冷硬,充满危险性。 “老师说过,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要说出来。” “我怎么不记得老师有说过那句话?” “那是因为你上课不认真听课。” 一个逃课王批评优秀学生。 张小晖抬头瞄季时一眼,又瞄一眼。 季时的表情终于崩裂,快速扒饭,耳根泛红。 张小晖扭头看他,叹了口气,像是无可奈何。 吃饱喝足,季时叫住张小晖,“晚上不做点什么吗?” 张小晖戒备的看他,“做什么?” “当然是看电视啊。”季时不可思议,“张小晖,真看不出来,你思想这么不纯洁。” 张小晖不想理睬。 这个男人被报道的成熟,睿智,才华横溢,有魅力,怎么一到她面前,就幼稚的像个大孩子。 后半夜,张小晖是被热醒的,她感觉有一只很大的八爪鱼正在缠着她的手脚,从后面将她完完全全的控制住了,死咬着她不放。 实在太痛苦了。 她维持着难受的姿势呆了一会儿,费力撑开眼皮,垂下的眼帘在看到一条小麦色的手臂横在自己腰上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做了两次深呼吸,张小晖扭头,冲背后的男人大声吼,“季时,你为什么会在我的床上?” 被吵醒的男人嗓音沙哑磁性,带着睡意,“嘘,冷静,不吵。” 他还用抚|摸小猫的力道摸了摸怀里的人。 张小快疯了,怎么可能冷静。 她就像是被咬了一样,手脚乱动,不管不顾的挣扎。 某处被碰到,季时咬牙切齿,他夹住张小晖的腿,不让她发疯,低着头在她耳边呵气。 “你没锁门,难道不是同意我上床睡觉?” 没锁门吗?她明明记得自己锁了啊,难道真的忘了? 张小晖气的整个人都反应迟钝了,半响才想起来去伸手去抽脑后的枕头,没抽|动,枕头另一半被季时枕着。 “给我起来!” 季时配合的抬起头,手臂坚持不从张小晖腰部撤走。 张小晖愤怒的抽走枕头打他。 “混蛋!” “是,我混蛋。” “起来啊!” “我的手脚黏在你身上了,起不来。”某人耍无赖。 第33章 意犹未尽 日子没法过了。 说好的约法三章都拿去喂狗了。 张小晖越挣扎,禁锢她的力道就越大,她的全身骨头都疼。 挣扎了一会儿,张小晖累的喘气,心烦意乱,旁边的男人似乎又睡着了。 男人那双放电的深邃眼眸闭合,浓密的睫毛遮住眼睑,暖黄的光打在他深刻漂亮的轮廓上面,很难让人想到无赖恶劣这几个词。 但张小晖无时无刻不在体会,比如现在。 她看着天花板的吊灯,感到头晕目眩。 “季时。” 男人摩|挲她的腰部,指尖磨|蹭,隔着棉质衣物,阵阵发痒。 张小晖头皮发麻,“季时,我有点不舒服。” 季时立刻把脚从张小晖腿上拿开,手臂移走,撑在她的上方,皱眉问,“怎么了?” “胃难受。”张小晖抿着唇,“你能不能去给我倒杯水?” 不作他想,季时起身出去,门在他背后砰的关上。 听着反锁的声音,季时一张脸黑漆漆的,好你个张小晖,学会用计了。 还敢用到他头上。 季时使劲扒扒头发,回了隔壁房间,床都是冷的,被窝也是。 他盖被子的动作一顿,从肩头拿下来一根头发,细细长长,是张小晖的。 盯着看了片刻,季时将那根长头发丟到枕边,被子一拉,手臂伸过去,做了个环抱的姿势。 不知道张小晖赖在他怀里,不愿意起床的那一天什么时候出现。 房间里,张小晖坐在床上生闷气。 她气的是自己总是被季时牵着鼻子走,想挣脱又挣脱不了。 就怕久而久之,成了习惯,连挣脱都忘了。 张小晖重新躺回去,旁边的地方还是热乎乎的,有着不属于她的味道。 她侧过身子,慢慢睡了过去。 早上张小晖一句话都没跟季时说,自己开车去公司了。 季时心情不爽,满脸阴云密布。 去会议室时,方清顶着低气压跟随,一路小心谨慎。 走廊一头,几个部门高管边等候边聊天,其中的财务总监不停打哈欠,一脸纵度。 其他人看他那样,不免好奇,“你昨晚没睡?” “基本没睡。”财务总监一脸苦恼,“我老婆最近越来越黏人了。” “……” “黏人还不好?” 财务总监摇头叹息,颇为暧|昧道,“黏的发腻。” 大家哈哈大笑,就差羡慕嫉妒恨了。 方清发觉前面的男人周身气息更加低冷,她扶扶无框眼镜,张小晖刚怀孕,老板性|生活不和谐也是正常。 开会的时候,财务主管汇报财务报表,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他完全搞不懂,这个季度的业绩提高,比上个季度上升几个百分点,老板怎么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盯着他,毛毛的。 会议结束,财务主管还是一脸懵逼。 “你们有没有觉得老板今天看我特别不爽?” 其他人面面相觑。 财务主管拿纸巾擦擦额头,平时顶层那位虽然都喜怒无常,但也没像刚才那么渗人,真是奇了怪了。 市场部经理低声开口,“你们听说唐里那个项目了吗?” 其他人都摇头,不清楚。 市场部经理说,“那项目本来是峰宇得标,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丰起……” 他在察觉到气氛不对后,立刻噤声。 方清过来请他去办公室,投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门轻轻带上,市场部经理低着头,本就高的发际线更加明显,他紧张道,“老,老板。” 媒体报道办公桌后面的人那张脸上的五官符合黄金比例,堪称完美,在他面前,无疑就是凶恶的青面獠牙。 季时的长腿搭在一起,身子后仰,语气漫不经心,“你对唐里那个项目挺关注的。” 市场部经理不寒而栗,“没,没有。” 季时打开烟盒,修长的手指夹住一根烟,金属打火机的声响擦过空气。 一缕烟雾吸进肺里,裹着冰渣子,市场部经理打了个抖,全盘交代,“前几天峰宇的陈秘书找过我,想要我帮个忙,老板,我只是在敷衍他,资料库的东西我没动。” 季时口吐一口烟雾,半阖的眼皮下,暗光流动,“给他。” 市场部经理一下子没转过来弯,他愣了愣才明白过来,不由的倒抽一口气,“老板你是要我给一份……” 后面两个字在一击阴鸷的目光里粉碎彻底。 走到门口时,市场部经理听见背后的声音,云淡风轻,又仿佛字字带刀,“你女儿的芭蕾舞跳的不错。” 他的背脊发凉,转身说,“谢谢老板关心。” 办公室里的烟雾持续不久,烟灰缸里多了一个烟头。 季时转过椅子,拿手机翻到第一个号码,唇角勾了勾,他换了个姿势,开始编辑短信。 在干什么?删掉。 忙吗?删掉。 还难受吗?删掉。 花喜欢吗?删掉。 …… 一连删掉七八条,季时的手指敲击桌面,一下一下,节奏平缓,又渐渐混乱。 他蓦然起身,立在落地窗前,拨通号码。 自从那次发现有同事翻她的手机,之后张小晖的手机就不离身,震动声贴着口袋,直往上蹿。 把水杯放下来,张小晖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后,她迟疑了一下,离开座位。 圣诞节对情侣们来说,和情人节并列。 办公室里散发着一股股花香,是恋爱的味道,晕染着甜蜜和幸福。 张小晖绕过办公桌,将桌上那一大捧粉色马蹄莲往里面移了移,边往门口走边听电话那头的男人说话。 “中午我让小黄去接你,过来吃饭。” 张小晖没推脱,“好吧。” 她停顿了一下,“谢谢你送的花。” 季时的语调压低,华丽磁性,“你喜欢吗?” 张小晖低头看脚尖,“嗯。” 那么大一捧马蹄莲,还是粉色的,她收到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懵。 这时,办公室门口来了一个送货员,敲门问,“请问哪位是张小晖小姐?” 又是给主美送花的,办公室里响起惊叹声。 女同事们非常热情,一个个伸手指,“那边那边。” 王怡激动的冲外面大喊,“小晖姐!” 听到声音,张小晖糊里糊涂的过去。 “这是您的花。”送货员将香槟玫瑰花递给张小晖,又拿了张收据,“请在这里签收一下。” 张小晖一愣,季时送了两捧?她在送货员的提醒下签字。 大家纷纷发出羡慕的声音。 “香槟色的玫瑰花哎,我最喜欢那个颜色了。” “我什么花都喜欢,就是没男人。” “别说了,我有男人,连一支玫瑰花都不送给我。” 王怡快速用手机搜索,然后念出声,“粉色马蹄莲的花语是爱你一生一世,香槟玫瑰花的花语是只钟情你一个。” “小晖姐,你男朋友真浪漫!” “是啊竟然送了两捧。” 面对一道道目光的注视,张小晖的脸色并不怎么样,甚至离喜悦差太远。 张小晖看看那捧玫瑰花,伸手翻了翻,卡片之类的什么也没有,她不禁蹙了蹙眉心。 这才发现手机一直在通话中,张小晖扶了一下额头,糟了。 那头静默,张小晖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程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小晖,开会了。” 张小晖握住手机的手紧了紧,她走到一边说,“季时,我去开会了。” 另一头,季时扯开领带,指尖穿梭在刘海中,他撩起眼皮,暴露眼底的凶光。 办公室外,王昊踏足进来时,他就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这么大的醋味,能淹死人了。” 季时面瘫着脸,“你来我这儿做什么?医院倒闭了?” “啧啧,你今天吃了火药?火气怎么这么大。”王昊往沙发上一坐,幸灾乐祸的问,“季时,你是不是压根就没追到人?还是那女人跟前男友旧情复燃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一股无名之火从季时周围燃烧,瞬间蔓延整个办公室。 王昊眨眨眼睛,猜对了? “女人而已,放宽心,只要世界末日不来,还怕没有女人?” 他一边安慰季时,一边安慰刚遭遇今年第五次恋爱,又被甩的自己。 越想越糟心,王昊低头点烟,“这段时间你都在忙什么?找你出来喝个酒都不行。” 失恋虽然不是天崩地裂,但也够郁闷的,他的那些朋友里面,只有季时一个人是单身,其他人幸福的很,完全找不到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只会被虐。 “她有身孕。”季时身上暴戾的气息收敛,透着柔和,“离不开我。” 嘴边的烟一抖,王昊结结巴巴,他瞪大眼睛,“谁怀……怀……怀孕了?” “是上次你提的那个?” 季时扯了扯嘴皮子,“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见一个上一个?” 王昊,“……” “卧槽,你也太不够义气了吧!”他快步走到办公桌前,不敢置信的咂嘴,“这就不声不响的当爹了?” 季时拉开椅子起来,避免被喷口水,“难道还要敲锣打鼓?” “是不用敲锣打鼓,但你也太低调了吧。”太震惊了,王昊没法保持冷静,“什么时候让我见见啊,你可以带她到我那里去做检查。” 季时挑眉,“改天吧。” 不知道张小晖愿不愿意,他需要找个恰当的机会,带她融入他的朋友圈。 王昊一脸八卦,“给我说说,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他现在更加好奇那个女人有什么能耐,能和季时睡,还睡出孩子,更惊悚的是,季时似乎很乐意当孩子爹。 这跟王昊了解的季时截然不同,像两个人。 办公桌上的手机忽然一闪,过来一条短音。 季时翻开,张小晖发的:我中午可能要晚一点下班。 他的唇角一抿,回过去:到时候给我打电话。 看到这一幕,王昊吸口气,他这个好友算是完了。 “你怎么打算的?要结婚?” 季时放下手机,“为什么不结?” 王昊的面部肌|肉抽搐,用一种活见鬼的眼神看自己认识了多年的好友。 “不是你说这辈子不结婚的吗?” 季时轻飘飘的吐出几个字,“此一时彼一时。” 王昊今天过来,受到的冲击太大了,还是一次次叠加的,他整理了一下头绪,“你未来老婆现在几个月了?” 季时说,“不到九周。” “想好在哪家医院建卡了吗?”王昊提意见,“考不考虑去我那边?如果去,我会亲自过问。” 季时没立刻给出答案,“看她的想法。” 王昊目瞪口呆,受到惊吓,“你连这个都做不了主?” 季时斜眼,“王昊,你知道你为什么总是被甩吗?” 王昊脱口而出,“为什么?” 说完他就想抽自己,这种事还需要问别人,是有多蠢。 季时怜悯的看看他,仿佛在说“你自己竟然不知道?” 王昊默默抽嘴。 他咳嗽一声,转移话题,“我这次来还有件事。” “我爸叫我跟你打个招呼,贺仲前几天在银行拿走一笔资金去周转,数目不小。”王昊摊手,“依我爸的意思,欠过一个人情,不能不还。” 季时把玩着手机,意料之中,峰宇没那么容易吃掉,得一块块去啃。 他把打火机往文件上一丟,不知道张小晖的会开完了没有。 黑石四楼的会议室里,各种气味混杂。 这次是讨论和代言相关的事。 张小晖撑着头,在座的都是市场部和策划部的人,美术部这边就是听个大概,她几乎是左耳进右耳出。 沈奕看看两侧,“大家有什么看法都说说。” 陆海转着笔,“请名气大一点的明星不就行了。” 财务部的说,“经费有限,名气大的,会超出预算。” 陆海翻白眼,“那还请什么?干脆就挂个公告算了。” 市场部的插话进来,“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做宣传?别搞笑了,现在哪家公测前不是请明星拍宣传照,做广告?” 气氛一度白热化,隐隐有吵起来的趋势。 沈奕敲敲桌子,大家都安静下来,他看向一个身影,“小晖。” 张小晖抬头,“总监,我对这方面不太了解。” 她不关注艺人,也不追星,所以对这件事提不出可以参考的东西。 程方说,“我觉得请一个网红也可以。” 网红?大家眼睛一亮,立刻开始挑选合适的人选。 张小晖一脸不在状态,她都不知道什么是网红,感觉自己活在古代。 “胸大,颜正,有一定支持率,具备这三种条件的有很多。”陆海刷着手机,“现在的网红真多,眼睛都花了,你们找找。” 他揉揉眼睛,有意无意去看张小晖,无意间听陆军跟王韦说话,知道了不少关于对方的事,比电视剧里演的还精彩。 张小晖有所察觉,平静的冲他眼神询问。 陆海反而有点尴尬。 “这个怎么样?”程方拿着手机,“陆稔,拥有美胸之称,名气么,在娱乐圈属于不温不火,没什么大红大紫的作品,但她是宅男心目中的女神。” 屏幕上是陆稔的照片,生活照艺术照都有。 她的身材的确非常好,穿一件简单的t恤都很想让人犯||罪,无论是已婚的,还是单身,那些男同事们都没挪开眼睛。 张小晖的表情有些古怪,原来上次在餐厅碰见的那个女人就是陆稔。 她推推眼镜,不易察觉的收起那份情绪。 “不错,”沈奕沉吟,“你们尽快再挑几个,比较一下,统一过后来找我。” “小晖,你跟我过来。” 张小晖站起身跟他去办公室。 “坐吧。”沈奕开门见山,“程方画的那张宣传画你看了吗?” 张小晖点头,“看了。” 沈奕双手交握,“上面不满意。” 张小晖蹙眉,“是峰宇?” “有他们的意见。”沈奕说,“这样,小晖,你手里的活多吗?” 手机响起,沈奕的脸色微变,“你在这等我一下。” 他大步出去。 张小晖看看四周,目光锁住电脑桌一边,停在一个倒扣在桌面的相框上,她抿抿唇,轻着手脚过去。 背后冷不丁有个声音,“你在干什么?” 张小晖心跳如雷,面上看不出异样,她指着一个白色陶瓷盆,“总监,我看这植物长的很漂亮,不知道是什么?” 沈奕没想太多,“那是豆瓣绿。” “哦。”张小晖笑笑,“第一次听。” 她的手心潮湿,心虚的很。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一直对沈奕提过的蔓蔓揪着不放,又同样喜欢穿旗袍,总感觉没那么巧。 只是无从考察。 沈奕坐回椅子上,“继续刚才的事,那张宣传画你来画吧,时间紧迫,其他人又达不到要求。” 他昂首,“至于程方那边,我跟他说,不会有什么问题。” 张小晖拧了拧眉毛,“好。” 她孕吐越来越厉害,效率没之前那么高,恐怕要带回去画了。 沈奕,“下个月给我行吗?” 张小晖说,“我尽量。” 中午一下班,张小晖就去了季时的公司。 黄小明在前面开车,时不时看后视镜,他第一次看季先生跟这个女人相处时,就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 没想到这么快就往季太太的头衔上靠拢了。 张小晖忽然说,“我记得那里原来有一个小挂件,怎么没有了?” 黄小明为难,不知道怎么说才不会给季先生添麻烦,“张小姐,我不太清楚。” 张小晖没再继续问下去。 她跟着方清上楼,季时坐在沙发上,面前的饭菜没动。 张小晖坐他旁边。 季时看她一眼,“去洗手。” 张小晖默默起身,脚步没迈开,手就被拉住了,她被那股力道带到季时腿上。 这个姿势太亲密,张小晖如同一只掉进沸水里的鱼,先是一懵,而后奋力挣扎 下一秒,她僵成木头。 季时的呼吸粗了些许,压制着,他的眼底有火焰翻滚,“张小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玩火?” “放开。”张小晖一动不动,尤其是屁|股,恨不得失去知觉,“我去洗手。” “我还没说完,就想走?”季时的大掌按住她的腰,把她按在腿上,“你喜欢马蹄莲还是玫瑰花?” “马蹄莲。” 张小晖丝毫不怀疑,如果她不说马蹄莲,季时会对她采取一系列下流的行为。 听到满意的答案,季时拍拍张小晖的屁|股,“去洗手吧。” 张小晖,“……”为什么知觉还没有失去? 吃饭的时候,季时一块块的夹胡萝卜给张小晖,“多吃胡萝卜。” 张小晖咽下嘴里的肉,“够了,我吃不完。” 季时又给她夹瘦肉,“吃不完我吃。” 张小晖不懂,季时对她碗里的东西似乎都特别感兴趣。 不嫌脏吗? 张小晖低头吃胡萝卜,如果换其他人,还可以理解,放到季时身上,就很异常。 她喝了口汤,偷偷瞥了眼身旁的人。 “怎么?”季时挑唇,“爱上我了?” 张小晖淡定摇头,“没有。” 季时的额角一抽,把一大块肉丢到张小晖碗里。 吃完饭,张小晖进去季时办公室旁边的房间里,躺在床上,大概是累了,她没胡思乱想就睡着了。 门锁轻轻转动,季时轻着脚步走到床边,他弯着腰,手撑在两侧,用舌头描绘张小晖的唇形,富有技巧的探入。 张小晖哼了一声,有醒来的迹象,下一刻又翻过去睡了。 季时意犹未尽,低笑,“胡萝卜的味道。” 离开的时候张小晖发现季时一直盯着她的嘴唇,她有些发毛,不自觉的抿了好几下。 年前一直平平静静,直到张小晖在季时的书房看到一张镀金的请帖。 上面赫然写着:宋明修跟贺欣订婚。 日期是一月二十六,就是明天。 第34章 没有躲开 订婚虽没有结婚那么神圣,却也隆重。 尤其是豪门千金的订婚宴。 化妆室里,贺欣坐在椅子上,几个化妆师在忙着给她化妆,捯饬,她的同学和朋友都在里面,一个个打扮的美美的。 谁都知道今天出席宴会的都是上流社会人士,平时没机会碰见,这次怎么也得争取一下。 万一月老就牵了红线呢? 贺欣看着精美的指甲,“晨晨人呢?去哪儿了? 似乎这才发现少了个人,大家都不清楚,各怀心思的议论。 “晨晨刚才还在的,这会估计跑什么地方去了吧。” “我跟她一起过来的,她说肚子不舒服,要去一下洗手间,怎么还没回来?这也太久了。” “不会迷路了吧?” “怎么可能,这儿又不是荒山野岭,随便问个人就知道了。” “哎你们说她会不会勾搭上谁了啊?” 贺欣故作惊讶道,“不会吧,晨晨不是有金主了吗?” “指不定是嫌活不够好,想勾搭别的呢!” 她们相视一眼,均都毫不顾忌的哈哈大笑。 化妆室们尴尬的保持沉默。 酒店五楼的一个房间里,丝袜高跟鞋凌|乱丟放,混浊的气味浓郁,预示着发生过什么。 孙晨晨弯着腰去拉拽褶|皱的裙子,低v的领口稍敞,事业线深不见底。 她把地上的黑色丝袜捡起来,翻了遍往腿上套,一侧大腿根部的掐痕深红,在一片雪白中,分外的触目惊心。 活了二十年,她从出生就和贫穷,肮脏紧密不分,也受够了那种卑微不堪,低声下气的日子。 孙晨晨平静的将一头长发拢到脖颈一边,手绕到背后拉裙子拉链。 小时候觉得衣服不破就是最好的,长大了,她穿着廉价,也只会觉得合适最重要。 可当她有一天穿过几千几万,甚至几十万的衣服,体会了那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再回去穿十几二十几的衣服,她受不了了。 孙晨晨自嘲,她真的穷怕了。 如今拼了命也要往上爬。 有钱人可以说钱庸俗,她没资格。 浴室的门开,一大股热气倒腾着散开,脸上湿湿的,鼻子也是,孙晨晨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中年男人裹着浴巾出来,白花花的身材,有些发福,“晨晨,这个天就不要穿那么清凉了,回头冻到了有你难受的。” 孙晨晨笑的妩媚动人,“谢谢贺叔叔关心。” 望着面前和他女儿年纪相仿的年轻女孩,一身紧韧高的身体,贺仲眯了眯眼睛,余火有再次撩起的趋势。 倘若他再年轻十几二十岁,倒是会觉得可以除去一见面就睡,还能谈点别的。 但人不能不服老,贺仲喝了口水,他清楚这女孩图的什么。 他有对方想要的,自己也能在对方身上找到尽情驰骋的那股子劲儿,各取所需。 贺仲放下水杯,拿椅背上的浴袍套上,这女孩三番两次借着欣儿在他身上投眼光,明里暗里挑诱。 那种场面他见多了,全是清一色水|嫩的小姑娘,但他都没有放松自己。 直到有一次,他去接欣儿,顺便带上孙晨晨。 欣儿半路说要去找宋明修,就下车了。 当时车里只有他和孙晨晨。 也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公司的一堆事烦的,他就想缓解缓解。 孙晨晨小嘴甜,小手灵活,学舞蹈的,韧带拉的开,几下一弄,倒让他感受到了年轻时候的热血。 一次两次,往后,次数就多了。 年轻,漂亮,花样多,懂风趣,又会来事,是个男人都架不住。 这事不能让欣儿知道,不然准要闹。 贺仲太阳穴疼,他坐到椅子上,招手道,“晨晨,过来给我按按头。” 孙晨晨笑着过去,手指按在贺仲的太阳穴两侧,指腹用力,时轻时重,“贺叔叔,这样好些了吗?” 贺仲闭着眼睛,“嗯。” 他忽然问,“晨晨,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脸上的笑意一僵,孙晨晨说,难掩不自然,“贺叔叔,他们都在乡下种地。” “哦。”贺仲的语气里没有什么看不起的意思,“那不错,自己种的绿色食品安全,乡下环境也比城里好。” 孙晨晨垂眼笑道,“是啊。” 将一张支票递过去,贺仲说,“快过年了,去买一些补品带回去给你父母,你自己有什么喜欢的就买,马上就要工作了,也需要置办一些东西。” 孙晨晨坐到贺仲腿上,拿手指在贺仲的喉结那里画着圈,不轻不重的,又把脸埋在贺仲的胸口。 “贺叔叔,你对晨晨真好。” 贺仲抓住她的手,拿下来,“好了,出去吧。” 今天是欣儿和宋明修的订婚宴,宾客应该马上就要到了,他邀请的不止是生意上的伙伴,名流显贵,还有平时不来往,又忌成为竞争对手的,比如季时。 孙晨晨做出依依不舍的样子,在贺仲脸上亲了一下,这才拿着支票和包走了。 她去化妆室时,听见里面传来的阵阵笑声和谈话内容,脸上的表情并未变化,似是习惯了。 敲门声响了两声,孙晨晨说,“是我。” 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门打开,孙晨晨走进去,几个化妆室都偷偷看了她一眼,有好奇,也有同情。 她仿佛看不见那几道目光,对着贺欣打量,“欣欣,你今天可真美。” 赞美在大多时候都会获得好感,还是这样的日子。 贺欣笑颜如花,“晨晨,你怎么现在才过来?” 孙晨晨把包放沙发上,坐在那几个女人中间,笑着说,“这家酒店的花园好漂亮,我就在周围走了一圈。” 气氛闷了一秒,又继续热闹,围绕奢饰品,男人。 “我一个姐妹,跟你们提过的,她老公好的时候又是情又是爱,别提有多好了,发脾气的时候就对我那个姐妹打骂,她呢,被打掉两颗牙了,还死也不肯离开那男的,说对方能改。” “改?没搞错吧?你那姐妹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就是啊,那种渣男,还留着过年吗?” “还有那样的?”贺欣笑的满脸幸福,“我们从来不吵架,他让着我。” 又秀恩爱,大家都翻白眼。 其中一个女人说,“欣欣,你老是说你男人多好多好,听的我都想对他伸手了。” 贺欣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是吗?” 那个女人讪笑,“开玩笑的啦,我喜欢胖子。” 一直没说话的孙晨晨开口,好像是才想起来的。 “欣欣,你男朋友……不对,应该是未婚夫了,我刚才看到他了,好像要往这边来。” 贺欣啊了一声,全然没有刚才的骄傲,有些紧张。 她正张再问,宋明修的身影出现,还跟着一个男人,大概五十来岁,憨厚老实,面部粗糙,带着常年风吹日晒的痕|迹。 宋明修一身裁剪得体的白色西装,清俊淡雅,身姿修长如青竹,他抿着嘴角,气息清冽。 “欣欣,我们先出去了。”孙晨晨她们使了眼色,立马溜了,连同化妆师。 贺欣笑着对宋明修身旁的男人喊,“爸。” 她这一声爸喊的动机明显,也聪明。 宋父哎了声,手在腿上擦擦,面对未来儿媳和奢华的一切,很拘谨。 化妆室的氛围有点僵。 贺欣伸手去挽宋明修的胳膊,“明修,你别生气,我派人把爸接过来,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宋明修的声音冷静,却让人听出他的怒意,“你应该征求我的意见。” 为什么还要征求意见?贺欣想到了一种可能,她咬唇,“明修,今天我们订婚,你难道就没想过把爸接来吗?” 她的心情一落千丈,原以为这个人没在她面前提过自己的父亲,是有什么隔阂,她才自作主张,将人接过来,还算着做一个好儿媳,一家和和睦睦的。 看情形,她想错了。 宋明修的眼底暗冷,他的确没想过。 这个订婚根本不需要得到祝福。 宋父看这情况,焦急的,“欣,欣儿,明修是怕我来这边吃住不习惯。” 他偷偷用手肘推了一下自己儿子。 贺欣望着宋明修,目光深情,期待,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嫁给这个男人,做他的妻子。 半响,宋明修启唇,“我爸没出过村。” 脸上的失落不见,贺欣连忙自责道,“是我考虑不周到,爸,你有什么需要就跟我们说。” 宋父满脸笑意,“好,好。” 来之前还担忧,毕竟门不当户不对,差了不少,现在仔细看看,发现儿媳是个懂事又乖巧的姑娘,一点也没有娇蛮无理,挺好的。 父子俩单独在一起时,气氛有些古怪。 宋父背着手来回踱步,“明修,你是不是不喜欢贺欣那孩子?” 宋明修低头抽烟,“爸,你多想了。” “想多了?这么大的事,你一个电话都不打!”训斥完,宋父盯着自己儿子,“今天是你订婚,多么重要的日子,你看起来怎么不高兴?” 宋明修的神情被烟雾模糊,“我高兴。” 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思维有差,宋父竟然觉得自己儿子不但不高兴,还很难过。 “明修,这可是一辈子的事,你想清楚,别犯糊涂。” 宋明修弹了一下烟身,他轻笑,安抚他的老父亲,“爸,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订婚宴如常举行。 祝福与酒杯相碰声此起彼伏,贺欣穿着做工精良的白色蕾丝长裙,美丽的像一个公主,宋明修去哪,她就跟去哪儿,始终面带微笑,即便唇边肌|肉发酸。 贺仲拍拍宋明修的肩膀,“明修,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好好对欣儿。” 他扭头看宋父,客气道,“亲家,我这里忙着应付一些生意上的朋友,如果我有什么怠慢的务必要提。” 宋父比贺仲更客气,“没有没有,都很好。” 贺仲跟宋父谈了几句,他看到不远处的孙晨晨,孙晨晨也正好在看他,两人眼神碰了一下,他的面色生出一丝变化,很快消失。 捕捉到这一幕,宋明修仰头,一口灌入满杯红酒。 贺欣拽拽贺仲的衣袖,小声说,“爸,你不是有话要跟明修说吗?” “看这记性,爸老了。”贺仲说,“明修,董事会那边已经商量过了,都希望你继续留在峰宇,一些项目是你亲力亲为的,别人也接不上手。” 宋明修沉默不语,看似有所为难。 一旁的宋父皱眉,虽然他没读过什么书,但道理懂,他是看不透自己的这个儿子了。 多好的机会,贺家就一个女儿,以后有什么不都是明摆着的吗? 据他观察,贺仲赏识明修,也器重,没有表露出是他们高攀的态度,他感到自豪。 贺欣柔声细语道,“明修,爸都这么说了,你就把工作室的事放下来,回峰宇吧,在爸身边帮着爸。” 握住酒杯的手指不易察觉的动了动,宋明修的眼底扫过一片暗芒,他抬眼,神色如常,“好。” 这边欢声笑语,贺词堆满,悠扬动听的大提琴声晕染着一对新人的幸福美好。 另一边,张小晖在医院空腹做检查,季时时刻陪同。 “怎么抽这么多血?”季时看着一个个小管子,满脑子都是怎么把张小晖丢的血补回来。 听到冷冰冰的声音,护士背后一凉,她立刻撇清自己,“这都是按照医生开的检查项目来的。” 张小晖起身,离开椅子,压着那条手臂去后面。 跟过来的季时按住棉球,心疼死了,“让我看看。” 男人本就格外出众,还肆意不羁,一举一动都引来他人侧目。 顶着被周围的人打量的目光,张小晖很想用手挡脸,“我只是抽个血,不是放血。” “一次抽那么多!”拿开棉球看看,看到鲜红的血珠子往外冒,季时一脸暴躁,“怎么还流血?” 张小晖深深的觉得自己身边带了一个小朋友。 “快给我把袖子放下来。”确定血不流了,季时皱着眉头,嫌弃道,“胳膊这么粗,露在外面干什么?” 放下毛衣,把衣服扣上,张小晖突然愣了愣,“夏天我还露腿,一大截。” 季时咬牙,“张小晖,你存心气我是不是?” 他快速把张小晖的大衣最上面一粒扣子扣上。 张小晖收回刚才那句话,她觉得自己身边是带了一个神经病。 一套检查做完,两人吵了好几次。 全是一些回想起来非常幼稚的话题。 很多时候张小晖都不太懂,自己哪来那么多话跟季时争。 站在男士禁止入内的那几个字外面,季时无视其他目光,锁住张小晖进去的那个诊室,他紧绷着脸,直到看见张小晖出来,拉直的唇角才弯了些许。 “医生怎么说?” 张小晖边走边说,“都没问题。” 季时把她头顶的一撮毛压了压,“来之前就告诉你不要紧张,你偏不听,连东西都不吃。” 张小晖拉下他放在自己头顶的手,“饿过了。” “今天宋明修跟贺欣订婚。”季时的手插着裤兜,“你不想知道进展?” 张小晖的脚步一顿,她大力把包丟季时身上,一个人加快脚步走到前面去了。 季时及时接住包,烦躁的吐出一个字,“妈的。” 又嘴贱了。 他知道张小晖动过书房的请帖,既然张小晖不问,说明已经做了决定,他就不应该提半个字。 季时愤怒的踹了一下垃圾桶,抬脚追上张小晖,拽她的衣服。 张小晖被拽的不得不停下来,“松手。” 季时挑眉,真生气了。 他没松,顺着衣服抓住张小晖的手。 大厅都是人,挂号的拿药的,他们纷纷把目光挪过去。 张小晖又羞又恼,她第一次庆幸自己是近视,眼镜能挡一小部分。 迎面走来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英俊潇洒,张小晖打算让开一点,没想到那个男人堵在她面前。 王昊用一种发现新奇物种的眼神看眼前的女人,他刚做完一个手术,听说医院来了一个顶级帅哥,看同事微信转发的照片,知道是季时,旁边还带着一个清纯可爱的女人。 “我朋友,王昊。”季时给张小晖介绍,“这家医院的院长。” 院长?张小晖有些诧异,对方看起来很年轻。 王昊对张小晖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 非常传统的开场白。 目前为止,张小晖对王昊的印象是成熟斯文,且谦和有礼。 “我是张小晖。”礼貌回应,张小晖握住王昊的手,刚碰到就被季时拉开了,他冷声道,“行了,还要握多久? “……” 王昊一脸“这个世界都他妈疯了吧”的表情。 “检查都做完了吗?” 季时嗯了声,“打算回去。” 王昊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深入了解张小晖的机会,“我也下班了,一起走吧。” 季时不给面子,“不同路。” 王昊,“……” 他看向张小晖,能做主的应该是这个。 张小晖挠鼻子,“我正好有点问题想问一下。” 季时,“……” 王昊成功跟张小晖和季时离开。 半路上,张小晖想回去吃,昨晚的菜还有很多。 她没说出来,只是在讨论去哪儿吃时,眉心蹙着,季时已经摸透了她的心思。 王昊非要去他们家吃饭,还屁颠屁颠的跟他们去买虾,上赶着当电灯泡。 发现王昊脱掉白大褂,就像是变了个人,话唠迹象很严重,张小晖对他的第一印象全没了。 买虾的时候,季时一直跟着,不爽张小晖看虾的眼神比看他专注多了。 难道他还不如一只虾? 季时凑过去,“这虾是死的。” “那个也是死的。” “还有……” 张小晖把网捞一扔,“你来。” 季时两只手都在裤子口袋里,一脸无赖样。 张小晖踢他,“走开一点。” 季时纹丝不动。 全程充当空气,完全找不到插话点的王昊长长的叹一口气。 亲眼所见,震撼太大了,季时在张小晖面前的样子让他的心灵受到了更严重的惊吓。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吗? 王昊硬是留下来吃了饭,满足的品尝了张小晖的手艺。 他有点羡慕季时。 “小晖,你有没有单身的同事,朋友,或者同学,可以介绍给我?” 张小晖正在吃菜,她差点噎到,“没有。” 王昊失望的哦了一声,“真没有?你再好好想想。” 物以类聚,张小晖的朋友应该跟她差不多。 他发现张小晖是那种耐看型的,不惊艳,却很舒服,越看越想塞家里。 “有一个,她在国外。”张小晖说,“不过她离过婚。” 王昊刚想说那算了,在看到张小晖手机里的照片时,眼睛一亮,“就她,小晖,你把她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张小晖放下手机,笑着说,“回头我问问。” 被忽略的季先生又不开心了,他把碗筷一放,声音挺响。 张小晖跟王昊继续说话。 季先生更加不开心了,一张脸比锅底还黑,周身散发着怨妇的气息。 张小晖起身,端了碗汤出来,放到季时面前。 季时一怔,唇角翘了翘。 王昊抚额,真想录下来给时光集团的员工们看看,他们老板还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吃完饭,王昊欣赏了一会儿季时对张小晖无理的霸道,才捧着崩塌的世界观离开。 电灯泡一走,季时觉得空气都清新纯粹了,都是张小晖的味道。 他一手撑在沙发边缘,低头凑近,张小晖没有躲。 目光一顿,霎时狂热,季时凑的更近一点,再近一点,抵着张小晖的鼻尖,碰到她的唇。 第35章 想她 惊天动地往往都发生在童话里,平淡一点,反而更能在心底引起触动。 真正让张小晖对季时的态度改变的,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天张小晖跟季时从餐厅回去,她的鞋跟卡在下水道板的缝隙里,试图抬了几次脚,还是没用。 张小晖窘迫的脸颊发红。 季时嘴里骂她,“笨死了。” 人却是蹲下来,握住张小晖的鞋跟。 当时是在街头,人来人往,张小晖看着季时一身平整的衣裤打褶,修长好看的手与沾满灰土的鞋跟接触。 她又去看季时的黑色脑袋,看他的俩个发旋。 也许是过了一两分钟,又或是十几分钟。 张小晖抿唇,“季时。” 季时没抬头,“马上就好。” 张小晖又叫了一声,“季时。” 蹲在地上的季时听出异样,他抬头,一滴温热的液体划过虚空,砸到他的脸上。 “我们试试。”张小晖说。 季时猛地站起身,抓紧张小晖的胳膊,“你再说一遍。” 这是他第一次从张小晖口中听到回应。 上周的吻虽然只有短暂的几秒,可是他到现在依然深刻,只要一想,全身流动的血液都因此沸腾。 快速将张小晖的鞋跟从缝隙里掰出来,季时抱起她,步伐迈的很大,神色急切又野蛮。 车门打开,张小晖的后背挨到皮椅,季时俯身逼近,车门在他身后关上。 空气里除了皮椅散发的气味,还多了湿|腻的味道。 张小晖挣脱了一下,反而得到更大的钳制。 狭窄的空间,呼吸和心跳都被放大,连同彼此身上的气息。 “小晖,你记不记得我们几岁认识?”季时用一种滚热的目光凝视张小晖,薄唇一勾,“五岁。” 五岁吗?张小晖一愣,那么早…… “我现在很开心。” 季时把张小晖的鬓发弄到耳后,捧着她的脸,在她的两片唇上轻吮了一下,又发狠的亲上去,带着难以控制的粗鲁。 那个吻饱含了太多东西,从一开始就注定不能温柔,清浅。 张小晖的嘴巴破了,被季时啃的。 季时的舌头破了,被张小晖咬的。 两人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大眼看小眼。 “我晚上去你房间睡。” “不行。” 季时的视线往下,瞥瞥张小晖的肚子,“放心,我不碰你。” 放心?怎么可能,张小晖的态度坚决,“也不行。” “那算了。”季时认真思考,“你来我的房间。” 这有什么区别? 张小晖选择无视。 她下意识舔了一下嘴巴有点破的地方,就听到身旁的人呼吸变的粗重。 “张小晖,你是不是在勾|引我?” “……” “你成功了。” “……” 晚上,季时就进张小晖的房间,霸占了她的床。 九点,张小晖在电脑前趴着。 十点,张小晖还在电脑前趴着。 床上早就等的不耐烦的男人命令道,“别趴了,过来睡觉。” “张小晖,你黏电脑上了吗?这都几点了,是谁说的要早睡早起?” 这次连名带姓。 张小晖慢慢吞吞的放开被她抓的又湿又热的鼠标,心烦意乱的揉揉头发,又慢慢吞吞的把屁股从椅子上移开。 被子一角在她面前掀开。 枕头的另一半陷下去。 被窝里暖如炎夏。 他们之间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又觉得一切全都不一样了。 年会那天,张小晖抽到一个三等奖,九阳多功能豆浆机。 这是她工作以来,第一次在年会抽到东西。 豆浆机的分量可比黄金。 不知道是不是幸运大神罩着,张小晖那桌八个人,都是三等奖,除了程方。 他整个人都有点方。 “卧槽,你们的手气也太吊了吧。”程方一脸无语,“为什么就我没抽到?” “程哥,人品问题。” “是这个理。” “我同意。” “滚。” 大家相互开玩笑,气氛很热闹。 很少露面的公司老板在上面拿着话筒讲话,吐沫星子乱飞。 张小晖托着下巴,时光集团的年会应该要盛大的多吧,不知道季时会不会也跟台上那位一样,对着他的员工们激情澎湃。 她一愣。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不自觉的想那个男人在做什么。 张小晖用手撑住额头,掩盖自己失常的情绪。 “小晖姐,我抽的是男士剃须刀。”王怡苦着脸,“可我没有男朋友,你能不能把豆浆机跟我换一下?” 她已经打电话问过她爸了,说剃须刀有,家里缺一个豆浆机。 所以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了。 三等奖的价格都差不多,她百度过,手里的剃须刀也要好几百,不比豆浆机便宜。 张小晖看她用一种期待又恳求的目光瞅着自己,“……行吧。” 王怡开心的欢呼一声,“谢谢小晖姐!” 她把剃须刀递过去,换来豆浆机。 “小晖姐,你可以送给你男朋友,这剃须刀是一个大牌子,网上的评价很不错。” 张小晖拿着剃须刀,神情微妙。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也试着相互换奖品,拿自己最需要的。 “这都换上了?”程方抽抽嘴,羡慕的不行,他还是奔一等奖去的呢。 沈奕过来说,“小晖,待会有个节目,你上去一下。” 张小晖紧张的问,“什么节目?” “不是上天入地。”沈奕说笑,“只是成语接龙。” 张小晖松口气,“好。” “那节目年年有,选每个项目组的主美参加,在限制时间接成语,要快,慢一点就淘汰。”程方笑,“第一名有一个大红包,那个主美的项目组所有人也有红包。” 桌上几人都去看张小晖。 他们都知道主美是从国外回来的,成语方面会不会…… 张小晖笑笑,“应该没问题。” 上台子时,背后突然传来程方带头的呐喊声“主美加油!” 张小晖差点踩滑。 整个公司的所有项目主美都站在一起,平时不怎么打交道,碰见也就随意打个招呼,没有硝烟的战场一触即发。 主持人是人事部门的一个漂亮妹子,高高瘦瘦的,人缘好,属于八面玲珑的性格。 “开始啦!”漂亮妹子兴奋的喊。 一轮过后,人数折半。 张小晖在台上。 底下的程方他们都很意外。 “小晖姐好厉害。” “有个成语我都没听过。” “没准这次我们真有红包拿。” “来打个赌怎么样?赌我们组拿第一。” “输的人请客吃饭。” 张小晖在台上,不知道她的组里已经开赌了。 第二轮结束,就剩下两个人,赛点来了。 张小晖还在台上。 “站在我身边的两位都是帅哥美女啊。”漂亮妹子笑眯眯的拿着话筒,“有什么话要跟对方说的?” 寸板头男人露出势在必得的表情,“我就不客气了。” 张小晖笑了一下,“我也不会客气。” 底下各部门嗷嗷的大叫,要不是公司都知道张小晖有男朋友,他们会应景的开玩笑,来一句在一起。 这次还是主持人报一个成语开始。 “挂一漏万。” 寸板头男人接,“万事如意。” 张小晖说,“意气飞扬。” 寸板头男人说,“扬名四海。” …… 一来一去,时间分秒流逝,两人不相上下,台上台下的气氛都很激烈。 寸板头男人说,“人定胜天。” 张小晖说,“天保九如。” 寸板头男人顿了顿,一下子没接上来。 大家倒数,“十,九,八……” 寸板头男人皱眉,他突然喊,“如日中天!” 张小晖推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一闪,“天年不测。” “天年不测,测……测……”寸板头男人急的脸涨红,时间到,他输了。 整个项目组,以程方带头,一伙人高高兴兴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给他们的主美鼓掌,欢呼。 陆海也在里面,大家都参与了,他搞例外也不像样子。 再说了,他跟张小晖没什么大仇,顶多就是意见分歧,荣誉还是共存的,项目做好了,他也能拿到分红。 比如这次,他不是也有份。 张小晖得到一个红包,从手指摸上去的厚度推测,大概有五六千。 她的项目组每个人拿到两百,大家都很高兴。 年会进行到一半,张小晖不舒服,跟大家打了招呼就先走了。 深冬,除了冷,没别的。 张小晖往停车的地方走,冷不丁有一个黑影出现,她的尖叫压在嗓子里,嘴巴被捂住了。 “别乱叫,我还是未成年。” 阴柔的声音贴在耳边,后半句的含义颇多,嘲讽,警告。 未成年是一道很好的屏障,即便真做了什么。 嘴上的手离开,张小晖的呼吸混乱,她瞪着少年。 楚司的背脊靠着墙,“你在查我。” 不是问句,是笃定。 张小晖的眼皮跳了跳,她是叫季时调查这个少年。 思绪乱糟糟的,如一团毛线,忽然有道声音横刺进来,“我告诉你。” 张小晖怀疑自己在强烈的压抑中产生幻觉,直到她又听了一遍,才确认目前的怪异话题是真的。 楚司的脚尖踢着石头子,“那天我们路过,看到你被一群人带走,我们就跟了过去,顺手把你救了。” 那个救字像是有意提出来,强调,提醒。 张小晖沉默,她承认,少年和蔓姐是出手带她离开那个男人的,如果他们没出手,她就惨了。 “至于那一千万……”楚司的脚用力,石头子飞出去,砸到石柱子,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他的声音藏在里头,有些模糊,“全国有很多地方的人连一碗干净的米饭都吃不上。” 所以是顺手救了她,又顺手敲诈,拿走季时的一千万去做慈善事业了? 张小晖不动声色,“你来找我就是想说这些?” 楚司低低的说,语气阴沉,“张小晖,别再查我。” 他盯着张小晖的肚子。 张小晖毛骨悚然。 有轻微声响传入耳中,楚司的眉眼更加阴冷,“不要再让我发现你还在查我。” 他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小勇子跑了过来。 张小晖站在原地,眼睛寻找刚才听到的轻微声响的方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还有一个人在这里。 也许少年离开,不是因为小勇子。 小勇子关心的问,“没事吧?” 张小晖摇头,“没事。” 他们没走几步,黄小明也过来了,恭恭敬敬的跟张小晖打招呼。 三人渐渐走远,一处角落里,有皮鞋踩过烟头的声音。 张小晖去季时公司,把见到少年的事跟他说了。 “他叫楚司。”季时刚离开年会现场,边说边脱西装,“上次忘了跟你说了,那小鬼还在读书。” 张小晖一怔。 学生怎么那么阴?她每次见,都觉得那少年有很多故事。 季时翻着文件,“你等会儿,我忙点事。” 张小晖坐在沙发上,“嗯。” 她没出声打扰,无聊的时候只是闭着眼睛休息。 过了半小时左右,季时抬手看腕表,他皱皱眉头,三下五除二的将所有文件整理完毕,过去拉沙发上的张小晖,“回家。” 张小晖揉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的,“冬天快过完了吧?” 季时把围巾套张小晖的脖子上,随意围了一圈,“快了。” 他弹了一下张小晖的脑门,力道很轻,“你们公司的年会上有什么好玩的?” 张小晖想起包里的剃须刀,“抽奖,搞活动,每个部门都排了节目,挺热闹的。” 季时挑眉,“你抽到什么了?” 张小晖的脚步慢他一拍,捏了捏耳朵,“什么都没抽到。” 前面的季时停在办公室门口,“怎么不走了?在地上种蘑菇?” 张小晖跟上去,“我的腿没你的腿长。” “不错。”季时颇为欣慰,“你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一个缺点了。” 张小晖,“……” 记不清是从哪一天开始,他们下班会回去买菜做饭。 两个人吃,简单的三菜一汤,不复杂。 到家的时候,季时突然说,“晚上我做饭。” 张小晖充满质疑,“你做?” “说吧。”季时已经穿上一次性衣服,戴上手套,自信满满,“想吃什么?” 张小晖看了一眼厨房,怕过会儿就不是这个样子了,“随便吧,你看着做,我吃什么都行。” 季时翻翻冰箱,“有洋葱,肉,西红柿,葱,还有……” 听他报了一遍,张小晖会意的点菜,“洋葱炒肉,西红柿炒鸡蛋,紫菜汤。” 季时默念,“就这些?” 张小晖嗯了一声,“就那些。” 能做出来就不错了。 她放下包,“要我帮你打下手吗?” 季时说,“不用。” 张小晖杵了会儿,去房间收拾东西去了,她明天走,要过一星期才回来。 等她再去厨房,就看到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季时在水池边捣鼓,嘴里不断发出咒骂声,好像锅碗瓢盆都跟他有仇。 听到动静,季时拿手背擦眼睛,又是一串骂声。 凑近一看,张小晖愣住了,“季时,你怎么哭了?” 季时一脸委屈,“哭个屁,切洋葱切的。” 张小晖,“……” 这是季时长这么大,第一次做饭。 过程惨不忍睹,结果不忍直视。 最后他俩还是吃的意大利面填饱肚子。 趁季时上楼,张小晖偷偷溜进季时的房间,把剃须刀放到浴室的架子上,又觉得这个位置不妥,正想拿下来,就听见背后传来一道笑声,“给我的?” 张小晖吓一跳,她尴尬的转过身。 “剃须刀?”季时调笑,“给我就给我,干嘛偷偷摸摸的?” 张小晖咳一声,不知道说什么好。 盯着她看,季时忽然挑高了眉毛,“张小晖,这剃须刀该不会是你在年会上抽奖抽的吧?” 张小晖的脸一热,“不要就算了。” “谁说我不要的?”季时把原来的剃须刀扔垃圾篓,将张小晖的摆上去。 这一系列动作很快,张小晖都没反应过来。 她把手伸到口袋里,拿出一个白色小猫挂坠,做工可爱,“这个也是给你的。” “不是抽奖抽的。”她无意间看见,就喜欢上了,买了俩个。 季时摸出手机,将那个小猫挂坠穿上去,他把手机举起来,挂坠左右晃动,“真幼稚。” 话是那么说,他的唇角却扬了起来,眼中带笑。 睡觉的时候,季时问张小晖,面色有些不悦,“明天几点的飞机?” 张小晖在清理电脑,“九点多。” 季时皱眉,“几号回来?” 张小晖说,“七号。” 季时的眉头皱的更紧,“你难道不应该在上班前两天回来,调整一下状态?” 张小晖说,“没什么好调整的。” 季时的面部抽|动。 他往床上一躺,周身气息浮躁,锋利。 察觉房间的气氛不对,张小晖把电脑关了,去浴室洗澡。 季时的耳朵动动,继续绷着脸。 片刻后,张小晖带着一身水汽上|床,躺在旁边,与季时隔着四|五个拳头距离。 “那边有我的朋友,这么长时间没见,总要跟他们聚聚。” 张小晖拍拍季时的手背,“你不是也和家人一起过年吗?几天时间过的很快的。” 季时强调,“一星期。” 张小晖用安抚小朋友的语气说,“过了周三,一星期就很快没了。” 距离拉近,贴上去,季时恶狠狠的说,“张小晖,如果你敢待在国外不回来……” 他一口咬住张小晖。 张小晖疼的掐他的胳膊,肌||肉喷张,掐的费力。 “回来,我保证回来!” 季时还是没松口,他的声音从齿间发出,“张小晖,你喜不喜欢我?” 静了一秒。 季时不得不承认,他紧张。 所有的骄傲,自信,都在这个女人面前失效。 张小晖伸出手,搂住季时的脖子,将他拉的更近一些。 喜欢的,如果一点都不喜欢,怎么会纵容? 夜里,张小晖被憋醒了,大概是怀孕的原因,她跑厕所的次数逐渐增多,尤其是睡下之后。 她从卫生间回来,轻手轻脚的掀开被子。 躺下去的时候,张小晖望着身旁的人,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上心头。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种局面的? 一个被窝,一个枕头,一张床。 亲密如爱人。 乱七八糟的感慨了许久,张小晖把季时身上的被子拉拉,合着眼皮,在耳边的呼吸声里,慢慢的睡了。 季时揉了揉眉心,他浅眠,张小晖一醒,他就会知道。 把离自己有点距离的人搂到怀里,季时闻着她的头发,忍不住在她鼻尖上亲了亲。 “小晖,张小晖,我们结婚吧。” “你做我的季太太,我把我的所有都给你。” 黑暗中,男人温热的唇贴在女人耳畔,轻而动情的磨|蹭着,吐出沙哑磁性的声音。 可惜,熟睡的人给不出任何回应。 张小晖离开的第一天,季时在公司开会,处理工作,跟客户应酬,在高尔夫球场发起了呆,想她。 张小晖离开的第二天,季时把鱼缸里的两条小鱼喂了,床被都丟洗衣机洗了,坐在花园里晒太阳,想她。 张小晖离开的第二天,季时百般无聊的躺在她的床上,嗅着她的气息,想她。 张小晖离开的第四天,季时订了机票,漂洋过海去找她。 第36章 想我没 曼哈顿 一处林荫大道旁,独辟幽静,古典风格浓郁的别墅里,一身职业套装的女人风风火火的上楼,冲楼上喊,“张小晖,你舍得回来啦!” 管家先生皱眉,语气绅士,“戚律师,小姐她……” “戚夏。”楼梯口,张小晖的身影出现,她似乎正在睡觉,头发有点乱,“你怎么过来了?” 戚夏三两步踩上去,抓着扶手喘气,“等会儿,我喘喘。” 张小晖倒了杯水给她,“想我没?” 戚夏一口喝完,顺了气,“想个屁。” 她用手指轻戳了一下张小晖的额头,“不听劝,非要回国,还搞出那么大的事,你说你怎么就那么固执!” 张小晖不吭声,心里叹口气,在国外的这些年,她只有一个愿望,回去。 最终愿望实现,她回去了。 但是她跟宋明修却因为种种原因失去最初的感觉,他们停在半路,没有继续走。 季时跑到她的身边,强势的占领。 造化弄人。 把水杯放桌上,戚夏眯了眯眼睛,“小晖,你跟你那个初恋怎么样了?” 张小晖抿嘴,“分了。” 丝毫不感到意外,戚夏甩出一个“看吧果然分了”的眼神,“长痛不如短痛,回来就好,姐会给你介绍一堆好男人,让你慢慢挑。” 这时,管家端着橙汁过来,放到张小晖面前。 张小晖的思绪受了影响,她摸着玻璃杯,“我现在不是单身。” 管家的背影一顿,考虑要不要告诉先生,想想还是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戚夏一脸震惊,“什么?” 张小晖笑了笑,“我有一个正在交往的对象。” 戚夏难掩诧异,她是看着张小晖怎么费尽心思回国的,能在这段时间结束过去,还能投入一段新感情。 由此可见,那个男人有一定的本事。 “小晖,你哥知道吗?” 气氛瞬间就变了。 包括张小晖的脸色。 戚夏看她那样,就知道这对兄妹铁定还没见面,“你知不知道他跟西塞尔的婚礼取消了?” 一愣,张小晖头疼的毛病又发作了,“怎么回事?” 戚夏摇头,“不清楚。” 她望着楼下的喷泉,或许是秦正对自己把小晖弄丟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心里愧疚,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哥哥。 这么多年一直在寻找,久而久之,秦正不肯放过自己。 所以在秦正找到小晖以后就想尽一切法子对她好,甚至未来的路都给她铺好了,平平坦坦的,没有一粒石头子。 也没有风雨,只有阳光。 可人不是机器,操控不了,人会感应,冲动,坚持……有诸多情绪。 戚夏把碎发别到耳后,有些心悸。 秦正是全球财经报道上的杰出华人,银行家,担任多家银行的懂事,身价千亿,权势惊人,且英俊儒雅,稳重,所有优秀的词语都可以在他身上找得到。 但秦正在她眼里,就是个疯子。 秦正太约制小晖了,当精贵的小鸟养在华丽的笼子里。 他把小晖从国内接过来,找最好的医疗团队给她治疗,让她适应失去养父母的悲痛,忘记国内的人和事,接受他的存在。 那是变相的催眠。 这是戚夏很久以后才知道的。 大概是过去留下的阴影太大了,小晖的一举一动被秦正管束,秦正甚至不允小晖单独上街,不许她像一个正常学生去学校上课,就连交朋友,工作,包括公司所有同事都一再审查。 小晖不管去哪,都有人跟着,怕她再次遇到危险,丢失。 那种窒息的亲情连她一个外人看了都从骨子里感到害怕,惶恐。 因此作为小晖的朋友,戚夏始终对她好奇,好奇她是怎么做到和秦正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的。 最近几年,戚夏每次过来都能听到秦正跟小晖发生争执。 直到一次,小晖吵着要回国,秦正不准,小晖不小心从楼梯口摔下去,撞到头,伤的很严重,还落下了后遗症。 秦正后悔,自责,他终于妥协,答应不再管她。 “你哥还是关心你的。” “小晖,他只是放不下小时候的自己,等他想通了,慢慢就会好的。” 想通?张小晖揉额角,“算了,不说这个了。” 她不想继续沉重的话题,“你跟王昊,你们聊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戚夏说,“我不喜欢脸上有痣的男人。” 张小晖,“……” 她替王昊默哀,三秒。 本以为有戏的,王昊的条件和长相都很适合戚夏,谁知道会因为一颗痣结束了。 戚夏说,“小晖,明天我们去时代广场迎新吧。” 张小晖蹙眉,“去那儿干什么?” 戚夏笑起来,“几个事务所举办新年party,到时候会有很多……” 她的话声停止,因为张小晖突然的干呕。 看张小晖跑进卫生间,戚夏有种不好的预感。 等她出来,戚夏的表情已经惊悚,“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犹豫了一会儿,张小晖轻点头。 戚夏倒抽一口凉气,“那个叫宋明修的男人的?” 张小晖摇头,“不是。” 那还好一点,戚夏忧心忡忡,“小晖,你哥如果知道你未婚先孕,整个曼哈顿都会不得安宁。” 张小晖不安道,“戚夏,你别告诉他。” “我是不会说,但是……”戚夏顿了一下,“那你打算隐瞒到什么时候?回国内把孩子生下来,偷偷和那个男人领证结婚,一年两年,还是隔三年五年再跟你哥说?” “小晖,我建议你好好跟你哥谈谈,他现在还没毁约,但他随时都有可能派人查你在国内的事,监督你,到时候局面会很糟糕,一定不是你想看到的。” 换别人家,遇到这种事,亲人顶多也就说上几句气话,希望他们尽快结婚,毕竟孩子什么时候出生是他自己决定的,等不了。 秦正不同,他会把那个男人活活打死。 张小晖把眼镜摘下来,用手背揉眼睛,“我七号回国。” “七号?”戚夏张张嘴,“那不是还有三天就走?” 张小晖说,“八号上班。” “请两天假试试。”戚夏说,“大不了回来就是了,就算你不工作,姐养你也行。” “你养了那么多只小猫小狗,哪有功夫养我。” 开着玩笑,张小晖抿唇,她答应了季时,七号回去。 “我晚上去找他。” 在这个世上,她只有一个亲人了,如果可以,她希望对方能祝福她跟季时。 倘若还是不行…… 戚夏叹口气,“祝你成功。” “本来还想明天带你去参加party,看来是不行了。”她看看张小晖的肚子,平的,显不出来,“月份还小吧?” 张小晖笑,“三个多月了。” 戚夏奇怪的问,“你不是不喜欢小孩子吗,怎么改变主意了?” 想到与她血脉相连的小生命,张小晖的目光柔和了许多,“自己的不一样。” 戚夏暗自摇头,所以她无比庆幸,在上一段婚姻里做好安全措施,没有受羁绊牵制,不然她的决定势必会有影响。 “小晖,你和那个男人,孩子爹是怎么认识的?” 张小晖缓缓道,“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她乐意与戚夏分享。 听完一个故事,戚夏心中感慨,嘴上却说,“我今天有四十分钟休息时间,全给你了,你要怎么补偿我?” 她又立刻说,没给张小晖开口的机会,“我要做孩子的干妈。” 张小晖笑弯了眼睛,“好啊。” 戚夏走后没多久,管家就去敲门,“小姐,西塞尔女士想见您。” 房间里的张小晖在跟季时发短信,她闻言,眉头蹙了蹙。 管家恭敬道,“小姐,是否要去请她离开?” 张小晖快速整理衣服,“你跟她说,我马上下楼。” 管家应声,“好的。” 张小晖下楼,管家和佣人弯着腰背立在旁边,一个身材火爆的美国女人在沙发上坐着,神情恍惚。 西塞尔有一双很美的蓝色眼睛,像大海,谁看了都会惊叹,现在因为哭过,又没休息好,布满了红血丝。 她一见到张小晖,就欣喜若狂,“晖,我真的很高兴能看到你。” 张小晖走过去,“西塞尔,你找我是什么事?” 看救星一样看着她,西塞尔有些苦涩,“晖,我和你哥的婚礼取消了。” 张小晖的表情不变,“我听说了。” “晖,这对我来说简直无法相信!”西塞尔抓头发,显得异常激动,“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他这样对我?” 张小晖无能为力,她也不了解她哥,这十年的相处,更多的是畏惧和抵触。 “晖,我很爱他,我真的很爱你哥,天知道我有多想成为他的妻子。” 美国女人情绪失控,自顾自的发泄内心的难受。 张小晖瞥管家,管家的视线从地板上移,落在她脸上,对她露出一个长辈对孩子的慈爱眼神。 一通语无伦次之后,西塞尔握住张小晖的手,颤抖着嘴唇,诚恳道,“晖,请你帮助我。” 张小晖叹气,为难道,“西塞尔,我很抱歉。” 她还不一定能见到哥,即便见到了,那种完全可以想象的恶劣气氛下,聊什么都很困难。 更别说是哥已经决定的事。 西塞尔瞬间奔溃,哭起来歇斯底里,毫不顾忌场合,眼线花掉,黑色泪痕拖在脸上,一下子就从美丽的公主变成弃妇。 管家沉声说,“西塞尔女士,请您……” 他的话被很不礼貌的打断,西塞尔抓着张小晖,不管不顾的撒泼,“!我要见——” 张小晖被西塞尔的手掐的生疼,体格有差,很难挣脱。 管家见状,立刻上前,将西塞尔的手大力弄开,他招手,西塞尔被保镖架出去。 大厅清净下来,张小晖反而忐忑。 她记得她回国那天,西塞尔已经跟哥订好婚礼的所有事宜,门当户对,天赐良缘,他们的登对有目共睹,一切都很顺利,后来怎么会取消了? 张小晖想不明白,头疼,她摸出手机,继续给季时编辑短信。 这次回来,她并不轻松,还有三天就要走,能不能达到目的,就看这三天了。 “小姐,先生已经知道您回来了。”管家斟酌片刻,道,“您回国之后,先生很担心。” 指尖划过手机屏幕,张小晖把手机揣口袋里,“送我去sym。” 管家微笑,“是。” 路上,张小晖心不在焉的望着窗外的繁华街市,快到中午了,不知道季时吃饭了没有?吃的什么? 她的嘴角不自觉的弯了起来。 前面的管家瞧见了,不由的心想,小姐回国一趟,变了。 国内真的就那么好?比先生砌成的城堡还要好? 其实张小晖过的不好,三番几次遇到麻烦,如果不是季时,她会更糟糕。 思绪飞到国内,张小晖听见管家的提醒,“小姐,到了。” 张小晖开门出去,她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 一楼大厅,立着一道出挑的身影。 张小晖的眼睛一亮,她加快脚步,声音里裹着愉悦,“依依姐。” 唐依依抬起苍白的脸,一抹笑意在唇边徐徐扬起,“小晖。” 看见她的脸接近透明,仿佛已经濒临死亡,张小晖霎时屏住呼吸,到嘴的那些话又咽了回去。 很早以前,张小晖从陌生的房间醒来,听秦正说他是她哥时,唐依依就已经在秦正身边了。 一开始,张小晖以为唐依依是秦正的得力秘书,后来她觉得唐依依是秦正众多情人当中的一个,床|伴关系。 再后来,她觉得自己错了。 秦正身边的情人来一波走一波,唯有唐依依一直在,她认为他们是爱着对方的。 直到发生了一件事,张小晖知道自己又错了。 他们只是熟悉彼此身体的陌生人。 耳边的声音猝然,张小晖的思绪强行拉回现实,她跟着唐依依进电梯,不经意间捕捉到唐依依脖颈一处的吻|痕,她尴尬的偏过头。 唐依依目不斜视,她有时候觉得张小晖很矫情,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个男人冰冷无情,对待所有人和事都很漠然,把仅有的一点温度全给了这个妹妹,为什么还不知足? 后来她才懂,她和张小晖想要的不同,她想要那个男人胸口的一点温度,而张小晖想要的是自由,可以支配自己的权利。 如今,张小晖想要的她也想要。 “小晖,回来还走吗?” “嗯。” 唐依依有些讶异,随即又觉得自己多事。 在张小晖踏入办公室时,唐依依还是多事了一回,“公司出了内|奸,他刚发过火。” 内|奸?张小晖感激道,“我知道了,谢谢依依姐。” 唐依依敲门,带张小晖进去,她退出门外。 张小晖一眼就望到了深坐在皮椅里看文件的男人,儒雅俊朗的脸上挂着冷漠的表情,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精明睿智,眼角满是岁月沉淀的成熟魅力,丝毫看不出年近四十。 他收去一身锋锐,像一个正经斯文的生意人,却又像一头打盹的雄狮,随时露出尖锐可怕的爪牙,撕毁一切。 门在身后合上,张小晖感到喘不过气的压抑,她有些后悔自己跑回来了。 秦正的眼皮没抬,面无表情。 张小晖也没说话,她站在书架前,仰着头往上看,很多书都是她的,位置也和以前一样,没动过。 敲门声又响,唐依依端着两杯咖啡进来。 一杯放到巨大的办公桌上,一杯放在沙发前的小圆桌上。 做完这个动作,她低眉垂眼,等待下一个指令。 习惯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 秦正端起咖啡,轻抿一口,口感刚好,也只有跟他最长时间的唐依依,能做到这种不多不少的程度,“有事?” 口气疏离。 张小晖正准备去拿书,她闻言,把举在半空的手拿下来,改为抓抓后颈。 把咖啡放下来,秦正的手指曲起,敲敲桌面,他淡淡道,“唐依依,如果再带不相干的人进来,扣奖金。” “……”唐依依心里诽谤,不是你叫我去接她的吗?还一副如果接不到拿你是问的口气。 她早就习惯这对兄妹的奇葩交流方式,以不变应万变。 秦正的双眸微眯,“唐依依,你还愣着干什么?” 唐依依,“……” 她如果真赶张小晖走,明天会下不了床。 张小晖小声喊,“哥。” 那声“哥”把整个办公室冻结的气流都融化了。 秦正脸上的冷漠出现一丝变化,刻薄道,“我记得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别乱叫。” 张小晖哭笑不得。 她走到办公桌边,“明天除夕了。” 秦正仿佛这才打量她,下一秒就皱了眉头,“你在国内没饭吃吗?怎么瘦成这副德行?” 这副德行是什么德行?张小晖下意识摸摸脸,不应该啊,她明明胖了。 秦正徒然起身,高大健壮的身形被裁剪贴身的深蓝色西装包裹,充满力量与爆发力。 他的目光扫过唐依依,似乎才发现她的苍白,“你今天不用来上班了。” 唐依依白的可见青色血管的脖子转了一点,还是没与那道目光正面碰撞,她抬脚出去。 秦正抬起手,招了招,“过来。” 张小晖硬着头皮,绕过桌角,面前多了一双黑色皮鞋。 “丫头,把头抬起来。” 张小晖慢吞吞抬起头,所有表情都暴露出来,不能再遮掩。 她怕这个人,从醒来的第一眼就害怕,无论这个人对她多好,别人在她面前说她多么幸运,她还是怕。 因为这个人的眼睛太过犀利,阴鸷,让人无处遁形。 秦正揉揉张小晖的头发,“去也去过了,以后是不是该好好听话了?” 张小晖说,“我打算留在国内。” 她垂着眼皮,不敢直视居高临下的视线。 “哥,有一个人对我更好,我也有点喜欢他。” 她抿紧嘴唇,松开,又抿上,重复了一遍,“我怀孕了。” 死一般的寂静。 秦正还是那副波澜不起的表情,“丫头,你说你……怀孕了?” 明明是轻描淡写的语气,却字字如打磨锋利的刀刃,刺的人骨肉碎裂,鲜血淋漓。 张小晖吞口水,“嗯。” 冷汗浸湿鬓发,她呼吸困难,可能是紧张过了头,肚子里的宝宝也感觉到了。 张小晖把眼镜拿掉,抹抹脸,转身去沙发上躺着去了。 话已经说出去了,她不会逃避。 一通电话突如其来,将办公室的气氛搅乱。 秦正背对着张小晖接电话,看不见表情。 唯一能查证的是,办公室的气压低到谷底,弥漫着暴风雨来临前的闷气,令人心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小晖隐约觉得这个电话和她有关。 很快,她的猜想得到验证。 办公室的门从外面推开,唐依依来不及对张小晖使眼色,一串沉稳中夹着急切的脚步声靠近。 看到门口的挺拔身影,张小晖呆住了。 这个男人不是在国内吗,前不久还跟她发短信说家里的鱼胖了一圈,要生小鱼宝了。 敢情都是逗她呢。 季时风尘仆仆,面容冷峻,眉眼刻着深色阴影,暴躁,愤怒。 他一现身曼哈顿,就被“请”来了。 几乎是用跑的,张小晖拉住季时的手,捏了捏,赶在他冲动前说,“这是我哥。” 表情破裂,季时愕然,“哥?” 秦正看了眼他们握在一起的手,“我只有一个妹妹。” “……” 第37章 没意思 气氛僵的令人毛骨悚然。 秦正的一边眉梢往上抬了抬,并不明显,却叫在场的张小晖和唐依依吸了口气。 这个动作是动怒的预兆。 张小晖感觉有一张纸巾搭在她的鼻子前端,又经水淋,湿透,堵住她的气息,她感到喘不过来气。 这里不是国内,不是a市,是曼哈顿,秦正能呼风唤雨的城市,对只身在此的季时很不利。 在混乱的思绪里,张小晖急中生智,手突然按着头,面露痛苦之色。 季时和秦正几乎是同时的去看张小晖。 “怎么了?”季时低头问。 张小晖另一只手还被季时牵着,她偷偷去挠他的掌心,挠了两下。 季时眼中的紧张一窒,多出几分古怪。 后面的唐依依顺势说,带着关切,“小晖,是不是头又疼了?” 张小晖“嗯”了一声,似乎更加难受,“头好疼……” 下一秒,她的身体腾空,季时已经将她打横抱起来,转身离开。 准备去抱张小晖的秦正被人抢先一步,他淡淡道,“站住。” 季时是什么脾气,怎可能配合,他的面部轮廓坚决,冷酷,不屑,长腿迈开,脚步不停,很快就进电梯。 张小晖搂着季时的脖子,做起了鸵鸟状,把脸埋在他的胸口,胆战心惊。 秦正说,“通知保安。” 他的语气清淡,已是暴怒。 唐依依蹙着眉尖,“小晖不舒服,有什么事能不能就先放……” 秦正笑问,森冷异常,“你以为你是谁?” 唐依依的脸色越发苍白,她的嘴唇轻微蠕动,垂下的眼睫纤长,在鼻翼两侧盖出片片阴影,越发衬出面临极限的生机。 “是我不知分寸。” “你会知道自己不知分寸?”秦正掐着唐依依的脖子,带着薄茧的手指摩|挲她跳动的脉搏,仿佛随时都会用力,将那根经脉挑了,“我叫你查小晖在国内的情况,你倒是敢跟我玩花样。” 他说的漫不经心,却犹如寒夜的冰块。 唐依依心里一凉,寒意从大动脉的位置散开,瞬间笼罩全身。 她跟张小晖的交情很浅,之所以瞒了一些,是那个叫季时的男人,看张小晖的眼神义无反顾。 那种眼神她也有过。 只不过她是飞蛾扑火,想逃,已经被烧的残缺破烂。 没力气逃了,只能等着被丢弃。 手指离开大动脉,秦正拍拍唐依依的脸,用两根手指捏住,抬起,“想什么呢?想刚才那小子?我看你对他挺有兴趣。” 唐依依被迫抬头,与他对视,声音因钳制变的模糊,“我……我没有……” 就那样捏住唐依依的脸,秦正拿起电话,吐出一个名字,“陈宇。” 唐依依的手指一颤,陈宇是保安经理,现在张小晖他们还没出去,如果被拦,后果不堪设想。 她踮起脚尖,唇擦过秦正的耳廓。 这是秦正身上唯一的敏|感点,可以证明他是一个普通男人的地方。 跟过他的所有情人都不知道这个小秘密,除了唐依依。 以前唐依依会觉得自己跟秦正身边的其他人不同,甚至沾沾自喜,抱着一丝希望,后来她发现那个念头很没意思。 几乎是霎那之间,话声停止,秦正的欲|望膨胀至顶端,他侧头,视线落在唐依依的脸上,有些晦暗不明。 唐依依的胸口起伏,有时候立刻做的决定,和隔几分钟,一小时,两小时,是截然不同的。 她是烂透了,也不是善良之辈。 大概是做久了行尸走肉,今天突然有点乏味了。 “秦大哥。” 听到这声称呼,秦正的双眸眯了一下,几不可查。 唐依依仰着头,平静道,“小晖有孕在身,不能受惊吓,她是你的亲妹妹,你也不想她难过,不希望她受到伤害是不是?” 就像那次,张小晖摔到头,秦正后悔,一怒之下砸折了自己的腿骨。 事情一旦不能挽回,只能去后悔。 “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秦正看着她,漠然道,“唐依依,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 这话耳熟,听多了,就没那么痛,唐依依短暂的一笑,煞是好看,“我没忘。” 女人的面颊如白玉雕琢般,白,透,还夹杂着被磨出的红。 那些个颜色混合,尽有几分妖冶。 “想做一回好人?唐依依,我就让你如愿。” 秦正扯下领带,将唐依依的手绑在后面,他的大掌掐着唐依依纤瘦的一截脖颈,按下去。 唐依依被按在办公桌上,她的脸,鼻子,额头都贴着桌面,冰凉入骨。 这样的姿势屈辱,难堪,卑微。 她的身体滚烫,不知道是高烧带来的温度,还是被强行浇了一盆沸水,烫的她浑身上下皮绽,五脏六腑都阵阵刺痛。 恍惚间,唐依依觉得立在她背后的不是她认识的那个秦正,而是一头野兽,魔鬼,吸着她的血,啃着她的骨髓。 渐渐的,她发现这就是她认识的秦正,冷血,残酷。 楼底下,张小晖被季时抱着,穿过马路,上车,停车,下车,进酒店,直到房间的门在他们背后关上,她的三魂六魄才回到原位。 “这是什么地方?” 季时把张小晖放到床上,“我来曼哈顿出差的固定住处。” 张小晖坐直身体,“你怎么不事先告诉我?” 季时问,“你什么时候冒出一个哥的?” 两人异口同声。 又同时沉默。 季时把张小晖抱在怀里,“想我吗?” 张小晖的下巴抵在季时宽厚的肩头,“嗯。” 她一点一点把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从高二那年开始。 季时没有打断,听的认真,情绪随着张小晖的喜怒哀乐起伏。 她难过,他也不好受,她痛苦,他心疼。 听完之后,季时拿手指指头,“小晖,你哥是不是这里有毛病?” “要不就是性格有缺陷。” 怎么也不像是一个正常人。 他对这个秦正只是早有耳闻,素未蒙面,没想到对方会是小晖的大哥。 这么一说,那不就是他的大舅子?季时的面部抽|动。 张小晖在季时怀里换了个姿势,把他乱摸的手拿开,“小时候,我一岁多那会儿,他带我去买糖,把我弄丢了。” “他说他一直在找我。” 季时紧皱眉头,“会不会搞错了?你跟他长的一点都不像。” 张小晖叹气,“是亲哥。” 别人会羡慕她有一个了不起的大哥,物质生活富裕,在漂亮的城堡里过着公主一样的日子。 真摊在自己头上,就知道是好还是不好了。 季时的口气恶劣,“有哪个亲哥这么把自己妹妹不当人的?当你是小鸡小鸭,还是小鸟?” “张小晖,早知道你过来是这么个鬼样子,我绝不会让你走。” “我只有他一个亲人了。”张小晖说,神情难掩悲伤。 摸摸她,季时的喉头滚动,“那你是想怎么着?” 张小晖偏过头,视线落在虚空,耳根有点红,“我想在我们结婚的时候,他能出现。” 季时舌头打结,语调都变了,“结,结婚?” “……”张小晖把头偏回去,“你没想过?” 季时直盯着眼前的女人,想过,他当然想过,发疯的想。 “什么时候?” 张小晖没反应过来,“什么?” 季时挑眉,“结婚啊。” “张小晖,你不会不认帐吧。” 张小晖往后躲他的手,“再说吧。” 将人摁在怀里,季时沉声刨根问底,“张小晖,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再说吧?” 张小晖说,“等事情解决了。” 季时克制住沸腾的情绪,目光灼热,“当真?” 张小晖,“……嗯。”她觉得季时现在的表情有点熟悉。 季时拿出手机,“我录下来了。” 张小晖,“……”她终于知道那种熟悉是什么了,猎人压制着,等待,猎物钻进圈套。 “好了。”季时握住张小晖的手,少有的温柔,“我们进行下一个步骤。” 大脑当机,张小晖眼睁睁的看着季时把手伸进领口,拽下一个链子,挂在上面的戒指晃荡着被取走,套上她的无名指。 冰凉坚|硬的质感缠住手指,张小晖猛然惊醒。 她瞪着手上的戒指。 没有玫瑰花,没有蜡烛,也没有传说中的什么私人飞机,热气球,浪漫又高调的满世界直播,简简单单的,张小晖措手不及,以至于没有犹豫的时间。 过了一会儿,震惊,呆愣,失了频率的心跳……那些复杂的情绪才一个接一个的席卷而来。 季时舔唇,紧张从他疯狂跳动的心脏传开,蔓延至眼底,眉梢。 那枚戒指他很早就买了,一直没有机会拿出来,这次过来时突然决定戴在身边,他从来没有做过像今天这么正确的决定。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穿过安静,抵进两人心间。 张小晖忽然去摸戒指。 呼吸猝然停止,季时紧盯着她那只手,生怕她把戒指从手指上拿下来。 然而张小晖只是摸了摸,她抿抿唇,“尺寸刚好。”设计风格也是她喜欢的,不华丽,繁琐。 季时的唇角一勾,也不看看他夜里偷摸过多少次。 他退后一点,单膝下跪,虔诚而动情,“小晖,做我的季太太,我们结婚吧。” 张小晖看着他,眼神沉净,不说话。 季时脸上的自信,桀骜顿时瓦解,他从牙缝里一个个往外蹦出字,“张小晖,你只能说好,或者我愿意。” 笑意在眼底染起,张小晖故意叹口气,“我再想想。” “没有这个答案。”季时一把搂住张小晖,要不是因为目前的情况,他刚才就扑了。 两人并肩躺在一起,静静的享受这份心情,对张小晖是,对季时也是。 “你嫂子呢?” “我哥还没结婚。” 张小晖补充了一句,“本来是要结婚的,现在婚礼突然取消了。” 季时随口说,“因为那个唐秘书?” 张小晖一愣,她怎么没想到这点?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除了这个,张小晖想不出别的了,无论从自身还是家世考虑,西塞尔都是一个很不错的对象。 张小晖蹙眉,她忍不住揣测,唐依依在哥心里的分量会有那么多,那么重吗? 摸着张小晖的头发,抓住一缕放到鼻前闻闻,季时说,“你那个大哥可能还有施|虐倾向。”那个女人走路姿势不对,明显是双腿被摆的太开导致的,而且被迫维持了很长时间。 张小晖幽幽的说,“季时,你懂的还真多。” “我不懂。”季时一本正经,“都是王昊跟我说的。” 张小晖,“……” 很久以前的一个晚上,她无意间听到哥的房间里传出夹着痛苦和求饶的声音,她不敢多听,慌乱的跑回自己房间。 第二天,一个出众的女人出现在走廊,手腕和脖子上有什么东西戴过勒过的淤青。 她就知道哥有那种喜好,不止她,这不是秘密,外界早就传的沸沸扬扬,可是依然会有许多女人愿意攀附,将哥做为梦中情人,去臆想。 “季时,我哥那边……” 季时亲张小晖的鼻尖,亲她的唇。 张小晖嘴里的话都被他的舌头压了回去。 没有放纵,季时拼命压制硬疼的欲|望,对张小晖命令道,“把眼睛闭上,睡会儿。” 张小晖的脑袋在他的臂弯里,左右摆摆,“我睡不着。” 季时伸手遮住她的眼睛,“闭上就睡着了。” 脑子里闪过什么,张小晖抓他的手,紧张的问,“你想干什么?季时,别跟我哥对着来。” 季时把一条腿架她身上,大熊一样抱着,“我什么也不干,陪你睡觉。” 张小晖将信将疑,她很快就被裤腿边的感受给弄的气息紊乱,“你离我远一点。” 季时鼻子里发出低哼,“就蹭几下,你的腿不会少块肉。” 耳畔的呼吸粗重,是男人抑制的声音,空气燥热难耐,张小晖僵硬的躺着,被蹭的往旁边移。 第一次,这么近。 羞耻,害怕,窘迫,局促……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小晖感觉身旁的人绷紧了,在颤动,速度很快,又缓下来,不动了。 季时撑起身子,若无其事的捋头发,“我去换裤子。” 他大摇大摆进浴室,背对着张小晖,全是欲满的暗色。 呼吸轻喘,张小晖闻着那股味道,她用手臂横在脸上,又去看自己的裤子,完全无法想象发生了什么。 从浴室出来,季时把张小晖哄睡了,他独自出门。 一觉睡的沉,张小晖醒来是在傍晚,房间黑漆漆的,她摸到灯打开,周围只有自己。 下一刻,一股不安涌上心头。 张小晖手足无措的爬起来,找到手机打电话,那头无人接听。 一口气拨打了几遍,张小晖的手指开始颤抖。 快速穿上外套,她做了两次深呼吸,不能慌,季时那么厉害,有他在,她有种天塌下来都不会害怕的安全感,不会有事的。 二十多分钟后,张小晖找到唐依依。 “依依姐,我哥在哪儿?” 唐依依换了一条裙子,头发披在肩头,面色比张小晖之前见到的时候更差,好像下一刻就会油尽灯枯,灰飞烟灭。 张小晖看的心惊肉跳,依依姐都病成这样了,难道哥看不见吗? “依依姐,你,你要不要去医院?” 唐依依轻笑,“死不了。” 张小晖胡乱从包里拿出一块巧克力递过去,吃甜的东西,不会那么绝望。 她知道这事一定跟哥有关。 唐依依接住巧克力,这回的语气似乎有点变化,“谢谢。” “小晖,你别记恨你哥,他是爱你的。” 还在替他说话,张小晖叹息,又紧张起来,“依依姐,你知不知道我哥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在hual。”唐依依看看巧克力,随后将巧克力滑进包里,“我带你去。” 张小晖跟着唐依依上车,根本静不下来。 一遇到她的事,季时就会冲动,鲁莽,他本身又极其狂妄,暴躁,不可一世。 哥也是那种人,但是哥比季时多过了十多年,优势明显。 他们接触,不会有什么好的局面。 唐依依开着车,“小晖,你有身孕,情绪太激动,对宝宝不好。” 张小晖垂着眼皮,“我知道的。” “小晖,”唐依依又说,“他千辛万苦才找到你,用全世界最好的一切来养了你十年,有多宝贝你,你是知道的。” 秦正的那口气没那么容易咽的下去。 就像是做父母的,女儿要嫁人,他们也会在一旁仔细的观察,深虑。 如果女儿不声不响的谈了朋友,怀孕了,这件事到底还是不可能一下子就接受。 张小晖望着窗外,没有说话。 到了位处顶层的露天餐厅,张小晖无心留意满天星辰,她走到坐在椅子上品位红酒的男人面前。 “哥,你把季时怎么样了?” 秦正放下酒杯,“饿了吧,坐下吃饭,有你喜欢吃的咖喱虾。” 张小晖立在原地。 秦正又开口,语气还是不温不火,“不吃饭?你肚子里的那小东西总要吃点吧。” 张小晖的嘴唇发抖,胡乱把饭菜往嘴里塞。 这是她吃过的最难吃的一顿饭。 她努力把盘子清空,焦虑的问,“哥,季时人呢?我要见他。” 视线扫过那枚戒指,秦正拿手帕擦她的嘴巴,将那些汤汁擦掉,“多大了,我教你的那些东西都忘了?怎么还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 这话有好几层意思。 张小晖知道这个人已经清楚她在国内的经历。 她的喉咙像是塞了什么东西,张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秦正将帕子拿开,“他保护不了你。” “不是。”张小晖立刻反驳,“和季时没有关系。” “哦,是吗?”秦正耐心十足的望着自己的妹妹,“那和谁有关系?” 不就是想要她面对自己当初的坚持是一个笑话吗,可悲还是粉刺?张小晖欲要起身离开。 秦正说,“坐下。” 他的额角青筋暴起,“张小晖,在你心里,我是大哥,还是陌生人?” 张小晖僵在那里。 不远处的唐依依也吓的不寒而栗,那个男人发怒了,却还在控制着,这个例外只在张小晖身上。 秦正抬手,指腹按压眉心,淡淡道,“我不过是想看看那小子能不能保护的了你。” 身子一震,那些杂乱的画面全部往脑子里跑,没有一个不是血淋淋的,张小晖头疼欲裂,她抓住桌角,几乎站不起来,“哥,如果他有事,我也不会……” 身子晃了一下,张小晖倒了下去。 秦正一把扶住她,目光透着怜爱,担忧,“去医院。” 见状靠近的唐依依应声,“是。” 她转身,听到背后的声音,“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唐依依心下了然,秦正后悔放张小晖回国,不管她,否则张小晖就不会受到伤害。 可她会继续坚持陷在过去,也就不会走出来,更不会拥有一份美好的感情。 “错与不错,都已经发生了。”唐依依没回头。 张小晖做了很多梦,她梦到父母躺在冰冷的台子上,身体也是冰冷的,他们都死了,很多人对她指指点点,说她是克星,谁在她身边,都没好下场。 她又梦到宋明修,带她放风筝,给她折千纸鹤,说不会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然后,他们分道扬镳,陌生相待。 最后一个梦里出现的是季时,张小晖跟他打架,吵闹,从小屁孩,到懵懵懂懂,梦里的时间过的太快了,他们一下子长大,又一下子老去,牙齿掉光了,相互嫌弃。 正当张小晖在梦里和季时拌嘴时,季时突然消失了,她尖叫,惊醒,睁大眼睛。 “小晖?张小晖?回魂了。” 冷汗涔涔,张小晖分散的瞳孔渐渐焦距,她看到贴近的脸,男人的胳膊腿都在,好的,活着。 张小晖痛哭流涕。 季时把她汗湿的头发弄到耳后,抱住她的头,轻抵着。 “哭什么,你又没成寡妇。” “鼻涕弄我衣服上了,张小晖,脏死了!” “好了,不哭了。” “乖,我没事,不哭了。” “嘶——” 张小晖止住哭声,她拽着季时的衣袖往上撸,看到他胳膊上的伤,很大一块,像是被重力击中,“怎么弄的?”声音发抖。 “被人揍的,揍我的那个起不来了。”季时低笑,“事情解决了。” 他早年就是一个混混,什么都混过,□□道,洗白后是人模狗样了,但骨子里还是黑的。 秦正也是黑|道出身,他们是同一种人。 所以在跟秦正正面谈过后,他同意了,去擂台上打一局,几分钟,足以看见一个男人的全部。 他赢了那一局。 季时给张小晖擦眼泪,“明天带你去看迎新,后天回国。” “大舅子也去。” 第38章 不是爱不爱 张小晖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哥也要回国? 她从半坐变成直起腰背,显然被这个太过意外的消息打乱了思维。 “季时,你们怎么谈的?” “随便聊了几句。”季时轻描淡写。 张小晖摸他的下颚,有一块透着血丝,“你为什么要跟人打架?” 季时也不隐瞒,“我跟你哥打了个赌。” 他三言两语把来龙去脉说了。 张小晖听的心惊肉跳,她煞白着脸喃喃,“疯子。” 不知道是说她哥,还是季时。 季时往她旁边一躺,手放在脑后,“你说的,事情解决了就嫁给我,要算数。” 张小晖后怕,“以后不要这么做了。 她无法想象,假如倒下去的不是别人,是季时,那会怎么样。 季时看张小晖通红的眼睛,鼻尖也是红的,轻轻煽动,像小兔子。 “张小晖,你是不是爱惨了我?” 张小晖拿纸巾擦鼻子,“让开一点,我去卫生间。” “回来。”季时拽她的衣服,霸道的说,“回答了再走。” 张小晖背对着他,“是,爱惨了。” 精致的眉眼上挑,风流褪去,尽是情意,季时依旧拽着不撒手,低沉着嗓音,从胸膛震荡而出,“少说了一个字。” “……”张小晖无奈道,“爱惨了你。” “你在对空气说吗?”季时克制着疯狂的愉悦,“转过来,看着我说。” 张小晖拍男人的手背,恼羞成怒,“有完没完了?不说了!” 她飞快的进了卫生间。 一门之隔,里头的人害羞的洗脸,试图将那层莫名而来的热意赶走,床上的人交叠着腿,放肆的品位那几个字。 此时,正是晚上八点多,夜色刚浓,迷离的虚影尚未浮出水面。 别墅门口,唐依依的身影穿梭树丛,花圃,她接到管家的电话就过来了,这里的一草一木她都熟悉,脚下鹅卵石铺的小路也走了无数回。 如果她这一生能活到六十岁,那她已经将生命的三分之一都给了这个地方,给了这栋别墅的主人。 迎着光,唐依依轻车熟路的走进大厅。 管家立在一旁,沙发上的西塞尔搂着秦正的脖子,与他热|吻。 身形停在门口,唐依依看了眼管家,管家也对她露出一个眼神,示意她等等,不要打搅了那两人的雅兴。 唐依依咀嚼着“等”这个字,她发现自己早就咀嚼过了,一点味道都没有,如同嚼蜡。 暧|昧的声音来自西塞尔,告知旁观者,她激|情,燃烧,不能自已。 反观另一个参与者,唐依依立在这里的角度,看到男人没戴眼镜,桃花眼半眯,一条手臂随意搭在沙发边缘,另外一条手臂夹着一支雪茄,明明灭灭。 姿态慵懒随意,神情琢磨不透,看不出是享受,迎合,还是撩着主动权,又或者无动于衷。 唐依依无聊的扯扯嘴角,退到拐角里,靠着墙壁刷手机。 她的脸笼在泛蓝的光晕里,有点儿阴森。 半刻钟结束,西塞尔哭泣的声音堪比乌鸦鸣叫,惊动了竹林,花丛里的虫蚁。 唐依依平静的关掉网页,她这才发现自己打开了很多,购物,租房,找工作,西北山区景点…… 乱七八糟的,一个个关起来费劲,索性推出游览器。 将手机滑进大衣口袋,唐依依面色如常的走进大厅,沙发上的男人还是那副姿态,“过来。” 唐依依没走两步,就被西塞尔拦住了。 “是不是因为她?”西塞尔指着唐依依,憎恶的瞪着。 的确有很多人跟过,但那些人连床|伴都算不上,只有这个唐依依不同,一直在身边。 因为这个,她多次找机会,对唐依依打骂,指使一定是发现了。 她早该想到的,西塞尔大喊,“,你喜欢她,是不是?” 秦正似笑非笑,唐依依面无表情。 那个词用在他们身上,既可笑又生硬。 倘若是喜欢,那才是最悲哀的。 西塞尔受够了,她不顾家里和朋友反对,执意要跟这个男人结婚,什么自尊,形象全不要了,可这个男人太无情了。 不对,是没有心,这个男人没有心。 “*!” 美国女人突然爆粗口,脱掉脚上的高跟鞋,大力往秦正身上扔去。 秦正敏捷的避开,他站起来,一步步走向西塞尔,高挺的鼻梁下,棱角分明的唇轻抿,面沉如水。 西塞尔刚才的气势退的一干二净,她更是出自本能的把旁边的唐依依一拉,拉到在自己前面做挡箭牌。 唐依依的眼角轻微抽了抽。 身高的差距,秦正居高临下,他伸出大掌,不见动用多少力道,便轻而易举的将美国女人从唐依依身后拎出来,揪住她的金色头发,扯到后面。 西塞尔吃痛的扭曲起来,她被迫仰起头,满脸惊恐。 看到这一幕,唐依依的头皮条件反射的痛起来,她朝西塞尔投过去一个同情的目光,仅此而已。 那种滋味她体会过,犹如一根根头发被钳子夹住,拔起。 管家和佣人视若无睹,之前是,现在也是。 西塞尔尖叫,“放手!你放开——” 她痛的整个人都在颤抖,看秦正的眼神如同见了恶魔。 美国女人无法接受,曾经和她缠|绵,本该举行婚礼的男人会这么残忍的对她。 秦正将她拖到门口,“女人的泼辣应该用在床上,西塞尔,你说呢?” 西塞尔哭着求饶,她语无伦次,英语混杂着生涩的中文。 秦正的厌恶和失望夹在语声里,“西塞尔,婚礼取消的事你应该去问问你的姐夫。” 一旁的唐依依垂放的手指动了动,西塞尔和她的姐夫早就有关系,并且一直持续,秦正知道,现在才翻出来,不过是没有价值了,顺便给自己扣上“我才是受害者”的标签。 这样一来,既能甩掉西塞尔,又能和她的家族保持原有关系。 西塞尔的瞳孔紧缩,她一阵发抖,又紧抓着秦正的手臂,就像是一个囚|犯终于知道自己被判|刑的原因,渴望得到一次改正的机会。 秦正挥手,几个人将西塞尔拖走。 问候上帝,西塞尔声嘶力竭,“永远没有人会拿真心对你,没有人!” 女人的咒骂被挡在门外,又被夜色吞没。 这件事彻底了了。 唐依依去煮茶,泡茶,倒茶。 秦正端起茶杯,唇抿了一口,喝惯了唐依依泡的茶,换了其他人,总觉得缺了什么。 “后天你跟我去一趟国内。” 唐依依低头擦拭金丝边眼镜,“好。” 秦正随口问,“你多少年没回去了?” 唐依依说,“记不清了。” 她把眼镜递给秦正,秦正没接。 唐依依凑过去,把眼镜架在秦正的鼻梁上,替他将鬓角的碎发理了理。 摩|挲着她纤细的腰身,秦正的目色深沉,“晚上就不要走了。” 一股虚脱感从脚底往上蹿,唐依依的脸色白了几分,“我身子不便。” 秦正不悦,对管家颔首,“去叫索菲过来。” 他又摆手,“算了。” “晚上你睡这儿。” 唐依依怔了怔,她已经讲明自己不方便,秦正为什么还留她? 不做|爱,那做什么?聊天?睡觉? 唐依依因为那句话陷入诡异的境地,她和秦正从来都是床上爱人,床下陌生人。 这个男人又想打什么主意? 秦正抬脚上楼,唐依依迟迟不动。 管家偷偷压低声音,关切的提醒,“唐小姐,不要逆了先生。” 逆了的结果大家心知肚明。 唐依依对管家笑了笑,跟上秦正。 卧室巨大,铺着精贵的灰色地毯,脚一踩,会陷进去,舒服的让人迷失方向,不愿离开。 秦正直接去浴室,唐依依打开衣橱给他拿衣服。 目前来看,他们的分工像夫妻,更像主|仆。 浴室里,雾气蒙蒙。 秦正脱掉上衣,等着一双细白的手来给他解皮带,没等到人,似乎才想起来,唐依依说的不便。 他的兴致顿时全无。 外面的唐依依把干净的睡袍和裤子放到床上,她立在床边,又换到门口。 下一刻,唐依依从门口移到窗前。 来回变动位置,暴露着她此刻的异常。 秦正从浴室出来,一缕烟味飘到鼻子里,他看了眼背对着他抽烟的女人,迈步过去,“烟烧到手指了,不烫吗?” 唐依依猝然一惊,烟已经燃到烟蒂,贴着手指,那处火辣辣的疼。 她快速将眼底掐灭在烟灰缸里,“对不起,我……” 话声被堵,秦正在她唇上舔了一下,“换牌子了?没有原来的好。” 唐依依绷着的神经一松,“那我明天就换回来。” 当着唐依依的面,秦正拿掉浴袍,精壮高大的身子显露,他慢条斯理的穿裤子。 纯黑色的裤子套上去,紧绷的厉害,形状呈现完全。 “进去洗一下。” 唐依依看了就直打哆嗦,这么多年了,她的身子适应且习惯了了秦正,但她没办法不去怕。 “我来之前洗过了。” 突如其来的铃声打破卧室的气氛,秦正拿着手机去阳台。 唐依依知道,这通电话是张小晖打的。 挂断电话,秦正走到唐依依面前,“小晖说你病了。” 唐依依说,“只是感冒。” 意料之中,任何事,从张小晖口中说出来,秦正都会当回事。 秦正捏住唐依依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拉到眼皮底下,“病了就去医院。” 唐依依说,“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秦正低头逼近,抵着她的喉咙,重压,深碾,肆掠。 窒息感如潮涌,一波接一波,唐依依头晕目眩,几近绝望。 几分钟后,秦正退开,拇指擦掉唐依依嘴角溢出来的水泽,“舌头有点烫,你在发烧。” 忍住干呕的冲动,唐依依咽下快吐出来的唾液,“只是低烧,明天就能好。” 秦正不再多言,“关灯。” 唐依依干巴巴的杵了几秒,僵硬的去解大衣的扣子…… 夜还很长。 秦正的手臂随意搁在唐依依的腰上,沿着丝绸的边沿,微凉的手指漫不经心的划动,没过多久,他的呼吸均匀。 唐依依却是睡不着。 她听着耳边温热的呼吸,感觉是一种怪异的体验。 以往她都会在秦正的操控下支撑不住的晕过去,睁开眼睛就是天亮。 这是第一次,秦正先睡,她是醒着的。 唐依依想抽烟了,她抿了抿嘴巴,舌头还有点痛,喉咙也是,秦正像是要把她活活吞噬干净。 那不是吻,那就是一种兽类的本能,啃噬猎物。 后来唐依依的眼皮沉重,越来越沉。 她揉揉眼睛,反抗了几次,还是被睡意席卷。 每年的迎新都大同小异,亲朋好友团聚,吃吃喝喝,看看晚会,烟花,在零点的倒计时里,迎接新的一年。 今年也是一样。 张小晖很早就醒了,脚被季时夹着,困在被窝里。 “胳膊还疼吗?” “疼。” “我看看。” “我有一个地方更疼,你要不要看看?” “哪儿?我看看。” 张小晖紧张的去摸季时的手,肩膀,摸到的触感结实,有力,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条理分明的肌|肉线条,她的所有思绪都被尴尬覆盖,密密麻麻的,让她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不在那里。”季时阖着眼皮,唇蹭着张小晖发烫的耳垂,“往下一点。” 张小晖无意识的往下。 “嗯,”季时哑声说,“再往下。”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催眠的作用,牵扯着张小晖。 腹部受伤了?张小晖的手下移,全是硬邦邦的腹肌,她忽然一停,立刻把手收回去。 速度快的季时都没抓住。 “张小晖,做事怎么能半途而废?” 面颊热乎乎的,张小晖装死。 季时深呼吸,咬牙道,“快给我把事情做完。” 张小晖继续装死。 精实的手臂一伸,手掌一按,季时把张小晖圈入怀中,从背后压着,姿势强势,力道野蛮,不容拒绝。 那一瞬间,张小晖的尾骨那里蹿出一阵麻意,她连呼吸都忘了。 “季,季时,我不行。” 背后的男人一声一声低低的喘息,脸埋在张小晖的脖颈里,亲着她的发丝,闻她的味道,像是一头狼,在确定自己的私有物。 下一刻,被子掀开,季时大步去洗手间,他在里头忙活了一会儿,手背青筋都蹦起来了,不行。 眼前摆着一盘美食,还是自己最爱的,不能吃。 他可以做到眼睛不看,手不去碰,但是他做不到心不去想。 洗手间的打开,季时又钻回被窝里,吐气粗重,沙哑,“小晖,帮我。” 张小晖的声音低不可闻,“我不会。” 季时按住她的肩膀,让她面对着自己,在她耳边诱|哄,“我教你,很简单的。” …… 片刻后,被窝里丟出来几个纸团。 又过了一会儿,张小晖跟季时才起床,两人并肩刷牙洗脸,很奇怪,明明是第一次,却像是很久以前就这样了。 季时捏张小晖的脸,“你要把牙膏沫子含多久?快吐了!” 思绪被打断,张小晖把牙膏沫子吐掉,“你洗完了吗?” 季时整理衣领,袖口,“完了。” 张小晖要洗脸了,“那你还待这儿做什么?” “胡子没刮。”季时摸了圈下巴,“我想你帮我刮胡子。” 张小晖,“……” “我刮不好,会弄伤你。” “一回生二回熟,多伤几次就会了。”无所谓的说,季时拿梳子给张小晖梳头发,“我给你编俩个辫子好不好?” “……”张小晖,“不好。” 季时已经把张小晖的头发分开,动作看似有几分样子,“三个还是俩个?” 张小晖想吐口血,“……俩个。” 季时边编边说,语调轻扬,“你记不记得,幼儿园那会儿,我也给你扎过辫子。” 冲天辫,张小晖记得,当时她趴桌上睡觉,季时偷偷拿皮筋扎的。 一会儿功夫,镜子里的女人扎着俩个辫子,配上巴掌脸,看起来更小了。 季时满意自己的杰作,抱住张小晖的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又弄弄辫子,“好看。” 张小晖要去拆,季时不让,两人瞪着彼此。 “真好看。” “才有鬼。” “张小晖,不许拆掉。” “很丢人。” 季时按着张小晖的头,和她一起看镜子,“丢人吗?我觉得很好。” 张小晖说不过他。 两人在洗手间待了很久,出来时,季时的下巴有一处小口子,张小晖第一次给他刮胡子留下的证明。 吃过早饭,张小晖跟季时去街上走了走,又出去逛,太阳从东往西,越移越偏。 直到秦正和戚夏的电话前后打来。 傍晚,除夕的味道更浓。 有人选择在家看节目,有人结伴去广场,山上,也有人做游轮去海上迎接新年。 张小晖他们出海了。 一整天,张小晖不管做什么,她总是下意识去盯着自己的双手,脑子里浮现季时的声音,滚热,坚硬,烫手。 张小晖扶了一下额头,走火入魔了。 她拢拢外套,抬头仰望星空,待会儿就会有绚丽缤纷的烟花盛开。 每年除夕,哥都会带她出来看烟花,说她特别喜欢,还说她每次看烟花都会笑的很开心,她不记得了,当时那么小,所有的事情都模糊的仿佛没发生过。 戚夏端着酸奶水果沙拉从舱里出来,“小晖,别站边上,不安全。” 张小晖回头,“没事。” 戚夏把水果沙拉放桌上,“小晖,你家季时在跟你哥玩牌,输的快见底了。” 张小晖的嘴角抽搐,“让他输吧,输光了就老实了。” 她哥年长十几岁,季时太年轻,不吃亏才怪。 戚夏,“……” 她坐到椅子上,“小晖,你明天就走啊,听说你哥也去?” “是啊。”张小晖弄开乱飞的发丝,“戚夏,你有没有考虑过,回国发展?” “在a市开一间事务所也不错啊。” “没考虑过。”戚夏支着头,说笑道,“等我在这里混不下去了,就找你去。” 张小晖吃了块菠萝,“你还放不下他?” 戚夏淡淡的说,“都离婚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她摸摸张小晖的肚子,叉开话题,“夏天我就当干妈了。” 张小晖跟戚夏没过多久,唐依依也出来了。 “依依姐。”张小晖笑着打招呼。 戚夏也抬手打招呼,借着夜色,她眯着眼睛,如果秦正在有生之年会娶妻生子,那唐依依也不会离开。 确切来说,不是不会,是不能。 她把秦正当特殊案例分析过,对秦正而言,世上有三种人,一种是不感兴趣的,一种是感兴趣的,还有一种,就是唐依依。 不是爱不爱的问题,也无关|性,是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当然,这种病症本人很难意识到,因此就注定悲剧。 唐依依想离开秦正,除非脱胎换骨。 戚夏收回视线,作为女人的同情点到为止。 从七点到十一点,天空脱离黑幕,五彩缤纷。 烟花一片片的炸开,来自四面八方,仰头望去,美轮美奂。 季时搂着张小晖,唐依依和秦正站在一起,戚夏一个人,离过婚,没那么多感慨。 砰,一簇簇烟花绽放,天空出现倒计时的大字母。 当出现一时,季时抵着张小晖的发顶,唇碰了碰,“新年快乐,张小晖。” 张小晖抱抱他,“新年快乐,季时。” 旁边的唐依依双手插兜,默默的对自己说,又过去一年了。 秦正抽着雪茄,“风大,季时,你带小晖去里面。” 张小晖按住季时,“哥,你真要跟我们一起回国?”她隐约知道是为什么,觉得又要掀起大风大浪。 秦正的声音裹在海风里,带着叹息,异常渗人,“我妹妹给人欺负了。” 他倒要亲自去看看,贺家,是什么东西。 第二天,张小晖他们一起回国了。 第39章 贱人 大年初一,贺仲带着贺欣和宋明修去烧香拜佛。 这个日子,寺庙里外都是人山人海,无一不是前来向佛祖祈福保平安的。 队伍里的贺欣有些不耐烦,“爸,干嘛每年都来啊?今年不来不行吗?”她本来打算在家跟明修过二人世界。 而且今天风又大,特别冷,跑山上来简直就是遭罪。 贺仲倒是面带诚心,一副颇具善德的姿态,“欣儿,注意分寸,在这里不要乱说话!” 贺欣撇嘴,她看看前后,都是排队进大殿烧香的,“明修,我们去那边走走吧,那边好像有卖小玩意儿的。” 宋明修刷着手机,清淡道,“就在这儿排队吧。” 贺欣失望的哦了一声。 她也拿出手机,玩起游戏。 日头渐升,贺仲望着前面的大殿,刚准备叫贺欣跟宋明修把手机收起来,进去烧香,他口袋的手机就响了。 电话是王昊的父亲王石达打的。 “老贺啊,新年好,那个,你中午有空吗?出来聚一聚啊。” 走到一旁,贺仲也向王石达拜年,“老王,我带两孩子在庙里烧香,中午恐怕不得空,要不晚上吧,我做东,再约上……” 电话那头的王石达把贺仲的话给打断了,“我就不瞒你了,这顿饭是有名堂的。” “美国那边,sym的秦正上午来a市了,我也是刚接到的消息,就立刻联络老陈和你,我们是不是要摆个宴给他洗尘。” 是他?贺仲的语气马上就变了,“老王,时间地点你订了通知我,我会提前到。” 王石达似乎是才想起来什么,“季时跟秦正一起出现在机场的,看样子交情不错。” 贺仲的脸色转的怪异,季时?他跟秦正认识? “老王,你知道具体情况吗?” “不太清楚。” 匆匆结束通话,贺仲联系陈秘书,“马上去给我查一下……” 他的异常来不及遮掩,周身气息严肃。 宋明修忽然撩了一下眼皮,不着痕迹,又继续刷手机。 站在旁边的贺欣忍不住问,“爸,怎么了?是不是公司有事?” 挂掉电话,贺仲敛去神色,“没事。” 贺欣就没多问,靠着宋明修,手也搭上他的手臂,小声说,“明修,等会儿我们拜完佛,去海洋馆吧,我想看海豚。” 海洋馆三个字将宋明修平稳到麻木的神经拉扯了一下,又阵阵发疼,他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望向前面的金色大殿。 真的就是心诚则灵?来这里的有多少人会去相信? 他自嘲的扯了扯嘴皮子,转瞬即逝。 “明修?”贺欣拉他的胳膊。 宋明修收起手机,“我约了朋友。” “朋友?”眼珠子一转,贺欣笑眯眯的,“谁啊,我认识吗?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宋明修说,“生意上的朋友,都是男人,带你不方便。” 两人的谈话并没有引起贺仲的注意,他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那通电话的内容,现在迫切想知道其中缘由。 心里冷不丁有一个大胆的可能,贺仲下意识不去追究。 陈秘书的办事效率向来很高,不一会儿就打过来。 查出的结果让贺仲瞳孔紧缩。 “确定?” 陈秘书凝重道,“是的董事长。” 贺仲的胸膛起伏加快,秦正怎么会是张小晖的哥哥? 那两个人为什么能扯上关系? 贺仲愣在原地,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董事长,现在怎么办?” “那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回国,董事长,会不会是他们查出了什么?” 贺仲问起当晚的事,“都处理干净了?” “处理过了,但是……”陈秘书那边停顿了一下,“当时进去倒酒的女人失踪了。” 贺仲情绪激动,“什么?” “之前怎么不说?” 陈秘书自责道,“一直在找,属下以为很快就能找到。” 贺仲的心脏剧烈跳动,他按紧手机,目光严峻,世界这么大,即便跑了一个,也不会那么巧,就给季时他们抓到。 可万一真有那么巧呢? 那秦正就是来找他兴师问罪的。 无论如何,这事都跟欣儿没有关系,贺仲喘口气,欣儿对那晚的事不知情。 “爸,进去了。” 贺欣见没喊动,就拔高了声音,“爸?” 贺仲转身,面部表情紧绷,“你先进去,我跟明修说点事。” 察觉出了问题,贺欣担忧的看宋明修,她本能的觉得只要有这个人在,就不会有事。 宋明修将贺欣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拿下来,“我去爸那边。” 他跟着贺仲,停在稍微偏僻一些的地方。 贺仲盯着宋明修,“你听说过秦正这个人吗?” 宋明修说,“略有耳闻。” 贺仲沉声说,“他是张小晖的哥哥。” 宋明修一愣。 难怪他查不出张小晖在国外的生活经历,如果幕后之人是秦正,的确可以将其抹掉。 贺仲一直盯着宋明修,从表面观察出的痕|迹可以得知,宋明修真不知道。 “他来a市了。” 宋明修的眉梢极其不明显的挑高一分,暗藏嘲讽,“爸,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贺仲噎住。 难道要他跟宋明修说“是我指使人去给张小晖下药,想尽办法去拆散你们,现在担心东窗事发,秦正来找麻烦的吗?” 如果说了,就算秦正不出面,公司也会被宋明修搞垮。 因此,这些话只能烂在肚子里,死了也不能暴露,贺仲说,“随便问问。” 宋明修说,“那没什么事,我去大殿里了。” 贺仲摆手,“去吧。” “我先走了,你陪欣儿下山的时候,护着点,人多,别让她磕着碰着,还有,今天年初一,你也没什么要忙的,就多陪陪欣儿。” 宋明立在原地,目送贺仲的身影埋没在人群里,步伐仓促。 他摸出口袋里的烟盒,随意甩出一根烟,衔在嘴上,手挡在旁边,微低着头,避着寒风按打火机。 一簇蓝色火焰腾起,掠过烟头,宋明修眯着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烟。 身后一片人海,身前是陡峭山林,他的目光被烟雾蒙盖,细碎的发丝扫过,眼底的光芒乍现,比风还要冽。 与此同时,张小晖跟季时刚到家。 家里还是走之前的样子,干净,整洁到了极致,空气里的灰尘似乎都比其他地方要少。 “季时,我去床上躺会儿。” 张小晖边脱外套边走,她的腰有点酸,胃也不舒服,可能是昨晚吹海风吹的。 季时亦步亦趋,“难受?” 张小晖点头,“躺躺就好了。” 加快脚步,季时先去房间,把窗户打开,让外面的阳光和风走了一个来回。 张小晖进去时,床被已经给她铺好了,房间里的湿气也褪去许多。 她的唇角翘了翘,“季时,你是在把我当女儿养吗?” 正在牵被角的季时脸一黑,“……” “你就不能换个词?” 张小晖拍拍他的肩膀,又揉揉他的头发,以作奖励,“我知道你对我好。” 这几个字比什么都有用,季时的心一下子就柔软了。 一时没收住,柔软过了头,他搂着张小晖不撒手,在床上腻了许久。 “季时,你到底让不让我睡觉?” “你睡你的就是了,我又没吵你。” “睡个屁啊!你摸来摸去,没完了是吧!” “张小晖,这不怪我,是你平时不给我碰,我好奇。” “我以前不喜欢吃包子,现在吃起来……张小晖,你松手,耳朵疼,张小晖……”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又同时沉默,在阳光里蜷缩着腿脚,相拥而眠。 酒店里,秦正拿着电脑,忙公务。 唐依依在阳台接打电话,片刻后,她关掉手机,去给秦正整理衣服,将每一处褶皱都一一抚平。 俯视面前的女人,秦正说,“领带不打了。” 唐依依踮着脚尖,帮他弄了一下衣领,“好。” 手在唐依依的衣服里,秦正闻着淡淡的柠檬香味,“瘦了。” 一根根肋骨在指腹下清晰分明,他皱着眉宇,怎么会瘦成这样? 唐依依笑笑,“没有吧,我最近吃的挺多的。” “你还是改不了撒谎的毛病。”秦正的怒意来的蹊跷,他径自抬脚出去。 唐依依缓缓把僵在半空的手放下来,拨了拨耳边的头发,面无表情的快步跟着。 他们下楼,王石达,贺仲,还有a市另外几个有头有脸的都在等着。 相比较贺仲几人西装革履,秦正倒是随意多了,他微昂首。 大家寒暄一番,也都笑着就坐。 一双双眼睛往唐依依身上瞟,又快速瞟走,留下惊艳。 几分钟后,贺仲发现秦正挺平易近人,也随和,并不像传闻中的那么凶狠残|暴,而且对方压根就没有正眼看他,更别说提什么,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酒菜上的快,大家都有收敛,只谈a市的风貌。 贺仲端着酒杯,“秦先生,贺某敬你一杯。” 他的举动不是第一个,带头的是王石达,所有人围着桌子坐,围着桌子敬酒,客气的就差供起来了。 秦正撩眼,比常人要深的瞳仁盯过去,贺仲捏着玻璃杯的手指紧了紧,一张老脸摆着自然的笑意,谁也看不出端倪。 “贺董看起来很年轻。” 贺仲忙说,“秦先生说笑了,贺某奔五十了。” 秦正摩|挲着酒杯,“看不出来。” 一杯酒顺着喉道下肚,贺仲才惊觉自己后背都湿了,这种压力有许多年没体会过了。 他暗自去看,上方的男人漫不经心的吃着菜,温和的很,再配上那副金丝边眼镜,像某个大学里的教授。 仿佛那种过于强迫的压力与他本人无关。 期间贺仲接了几个电话,脸上的血色成倍褪去,他抖着手去擦额头的汗,努力没让自己在大家面前失态。 旁边的王石达留意到了他在不停擦汗,“老贺,你是不是喝多了?” 贺仲一顿,“有点多,我离开一下。” 他从椅子上起来,表达完歉意就走,整个过程中,似乎都在刻意避开上方的人。 秦正拿帕子擦嘴。 其他人一看,均都松口气,心思收了七|八。 这顿饭吃的他们胃疼,面上看似随意,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实则提心吊胆,唯恐一句话说错,玩笑开出去了。 唐依依过来,在秦正耳边低语。 秦正站起身,“各位,秦某有点私事要去处理,失陪了。” 离开酒桌,秦正的神色翻腾,“都做了?” 唐依依在他身后,“嗯。” “峰宇的几个工程款在拖欠着,这是去年的事了,前段时间看上的项目被季时竞标走,现在峰宇大不如前,还有……”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奇怪,“峰宇内部好像也有问题。” 秦正撩起唐依依的一缕头发,拿到唇边亲了一下,丝毫不感到意外。 一怔,唐依依想到了一个人。 “贺仲非常疼爱他的女儿,从资料上看,他为了贺欣,做足了所有,就连在外面养一个小情人都偷偷的,不敢让贺欣发现。” 秦正淡淡的问,“谁?” 唐依依过目不忘,眼睛扫过的都通通融进脑子里,她将查来的信息全说了出来,连同自己的分析。 “那个女人叫孙晨晨,就是贺欣的大学同学,跟了贺仲有一阵子了,贺仲倒也疼她,给她买了一套房子,记在她的名下。” “买房子就是疼?”秦正从那段话里挑出几个字,“那我岂不是也很疼你?” 唐依依投出感激的意味,“是啊,秦大哥是很疼我。” 秦正从唐依依的话里听出一丝凉薄,不是错觉,他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的逼视。 唐依依面色不变,等他的反应。 秦正抬手,唐依依条件反射的偏过头,像是怕他打她。 僵硬的气氛生出,弥漫,萦绕,又因为秦正的离开散去。 多年的跟随,唐依依知道此刻追过去,说不说话都只会火上浇油,让气氛更僵,自己还会被那个男人弄的剩下一口气。 她又不是上赶着找事。 独自找了个地方,唐依依夹着烟,享受一根烟的宁静。 这种生活如同与虎谋皮。 可是,她一开始的动机就不是为了谋皮。 那她的动机是什么? 唐依依陷入沉思,又觉得可笑。 她没有动机。 一根烟燃尽,唐依依将不该有的情绪和烟头一起丢进垃圾桶,整整耳际的碎发,姿态从容的走进酒店。 过了两天,贺仲出现在秦正面前,面容疲倦,憔悴,苍老了很多。 秦正在看书,眼皮没抬,“坐。” 坐在手边的椅子上,贺仲的话声是从喉咙里碾出来的,格外沉重,“秦先生,贺某这次来是为了……” 纸张翻动的声响从指尖发出,秦正开口打断,“贺董事长有兄弟姐妹吗?” 瞬间,贺仲的屁|股离开椅子,人站了起来。 “贺某的兄弟姐妹有不少,都有各自的生活,平时,平时往来不多,节日和盛事会团聚。” “听起来不错,真羡慕贺董事长。”秦正还在看书,“不像我,我就只有一个妹妹。” 头顶如遭千斤锤重击,贺仲依旧硬朗的背脊往下弯,他的头低下去。 唐依依提着茶壶给秦正添茶,退在一旁。 秦正轻抿一口茶,继续看书。 笼罩下来的压力虽处于无形,却让人胆寒,仿佛掉进深渊,绝望,恐惧。 中年男人攥紧拳头,似是下了决定,他的膝盖一弯,笔直的碰到地板,发出咚一声响。 秦正终于抬了抬眼皮,“贺董,你这是在做什么?” 贺仲说,“贺某糊涂,希望秦先生能高抬贵手。” 两天前的那顿饭他到现在还难以消化,存着侥幸的心理,被当猴耍。 他活了半辈子,这种场面也不是第一次见,只不过平时是他坐着,别人低声下气。 商场就是这样,瞬息万变,不是你踩别人,就是别人踩你。 现在到他了。 事情坏在那个倒酒的女人身上,贺仲愤恨,当初应该杀人灭口,毁掉所有蛛丝马迹,以绝后患,而不是威逼利诱。 如果秦正查到东西,那么,季时也一定知道了。 贺仲突然心惊肉跳,那宋明修…… 他也知情? 不可能,宋明修要是知情,就不会跟欣儿订婚,也不会帮他补漏洞,减少损失。 贺仲深呼吸,秦正弄这么一出,明摆着是要给张小晖讨个公道。 好在张小晖没受到什么伤害,她跟季时都在一起了,真算的话,还是他推了他们一把。 不得不说,张小晖的运气太好了,那晚没落到其他人手上,现在贺仲又庆幸,不然真的要拿命出去了。 贺仲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往好的当面想,使劲给自己减压。 秦正这人,冷血,不讲人性,更不讲什么以牙还牙,他是加倍奉还。 “起来吧,贺董,你比我年长,跪我做什么?” 贺仲讪笑,心想,应该还有余地。 十几分钟后,他迈步出去,比来时轻松不少。 这事摊在欣儿身上,他也会找到人,割块肉,卸掉胳膊腿。 只要有解决的方法,能了了就好。 房间里,秦正将手里的一堆东西扔桌上,“拿去给想要这份东西的人。” 唐依依的双眼一睁,“你是说……” 秦正取下眼镜,将发丝捋到脑后,露出分明利落的五官,那双桃花眼里笼着戾气。 唐依依拧眉,“可是贺仲并不信任他。”似乎还起了疑心。 秦正笑了一下,“人在没有别的选择的情况下,会孤注一掷。” 唐依依说,“我马上去。” 农夫与蛇的故事。 秦正的声音在背后传来,“依依,你说贺仲的小情人叫什么?” 唐依依握住门把手的动作一滞,“孙晨晨。” 她说,“我知道怎么做了。” 一家手表店里。 贺欣跟孙晨晨在说话,她想给明修买一只手表,所以拉着孙晨晨来陪她。 “那只好看。” “太老气了吧,好像是四五十岁的男的佩戴得。” 贺欣笑,“送你男朋友合适。” 孙晨晨也笑,“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动了心思。” 贺欣的表情一变,那手表十几万了,她买还要好好选一下。 可是听孙晨晨的口气,像是一两块钱一样。 也不知道傍的哪个老男人。 贺欣最后还是买了第一眼看中的手表,孙晨晨没买,她是觉得买了也是闲置,自己没那个钱来浪费。 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贺欣以为是明修,就赶紧去找,在她看到手机里的内容时,情绪失控的大声尖叫。 “啊——” 店员和其他客人都吓一跳,纷纷投去好奇的目光。 孙晨晨也吓的不轻,“欣欣,你……” 她的余光扫到贺欣的手机,神情变了又变,最后是释然。 早晚都会被发现。 “欣欣,你听我说,我们有什么事出去说……” “说什么?啊?做了还怕别人知道?”贺欣不停的撕扯孙晨晨的头发衣服,歇斯底里,“他是我爸啊!孙晨晨,你怎么能这么贱?” “贱|人!你这个贱|人!” 孙晨晨往后躲,她没杀人放火,没偷没抢,怎么就十恶不赦了? 店里的保安上前,才将这个风波平息。 贺欣哭着回去,自己的同学跟自己的父亲搞到一块儿去了,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她身上。 客厅里,贺仲正在跟宋明修谈事,就见贺欣推开佣人向他这边跑过来,整个人都不对劲。 “欣儿,怎么回事?” 贺欣用一种恶心的语气嘶吼,“爸,为什么是孙晨晨?” 贺仲一下子就变了脸。 放下文件,宋明修微微侧头,漠然的看着一对父女。 第40章 你脸红了 贺欣一直对孙晨晨背后的金主很好奇,没少打听,都无果。 现在摆在面前的事实竟然告诉她,那个金主就是她爸,这对贺欣来说,等同于晴天霹雳。 只要一想到他们两个在一起的画面,贺欣就恶心的想吐。 “为什么?你说啊!” 面对女儿的质问,贺仲皱眉,“欣儿,你冷静点。” “冷静?”贺欣哭着尖叫,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我要怎么冷静?” “你跟孙晨晨乱搞的时候,就没有替我想过吗?我现在还有什么脸去学校?” “谁不行,为什么偏偏是孙晨晨?她到底是用了什么贱招数,把你迷的神魂颠倒?” 贺欣嘴里的话越来越难听,就连管家和佣人都感到难为情。 始终沉默的宋明修终于从中嗅到了东西,他的眼底并没有露出一丝意外,订婚宴那天就有所察觉。 他事不关己的坐在那里,无动于衷。 贺仲气的拍桌子,“够了!” “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又没进贺家的大门,你在这闹什么?” 身子颤抖,贺欣瞪大眼睛,泪水模糊,仿佛不认识她爸一样,她抓着包跑了。 贺仲叹息,他揉着太阳穴,欣儿的反应比他想象的还要激烈。 老王他儿子还给他物色女人,希望他找个伴。 怎么到他这边,他才养了一个小情人,屋顶都快掀起来了。 “明修,你晚上安慰安慰欣儿。” 宋明修随口嗯了一声。 “刚才你提的那个事……”贺仲沉吟道,“就那么办吧。” 他忽然说,“明修,你联系一下你爸,找个时间一起聚聚,我们把婚期商量了。” “公司的那些股东我谁都信不过,你跟他们不同,我就欣儿一个孩子,将来整个贺家都会交到你手上,我希望你能帮公司挺过这个难关。” 贺仲抛出最大的一张底牌,想要宋明修真正的为自己所用,能不能稳定局面,翻盘就靠这个了。 宋明修说,“我尽力。” 贺仲拍拍他的手,“那我就放心了。” 宋明修随意的问,“爸,公司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没有的事。”贺仲喝了口茶,“生意场不就是吞与被吞吗,还能是因为什么。” 两人各怀鬼胎。 遭受巨大刺激,贺欣一天都不见人影。 夜色降临,灯红酒绿。 酒吧里,低音炮的轰鸣声富有节奏,强烈又疯狂,一声声的鼓动着所有人的耳膜,将埋藏在心底的那些欲|望全部发泄,淫|靡,混浊。 吧台前面,身材曼妙的年轻女人支着头喝酒,腰臀的曲线撩人。 “美女,怎么一个人喝这么多酒啊?” 唇红齿白的英俊男人靠近,饶有兴趣的打量。 贺欣喝的有点醉了,一张脸爬满红晕,她晃了晃,“滚。” 英俊男人不但没滚,还坐在旁边,给贺欣点了一杯百利甜酒。 贺欣瞥了一眼,冰块的凉气扑进鼻息,让浑身燥热的她有些舒服,她不禁咬住管子,喝了大半。 男人一手撑在吧台,一手搭在贺欣肩头,暧|昧的抚|摸,很是体贴的说,“遇到不顺心的事儿了?哥哥带你去兜风怎么样?” “滚开!”贺欣笑呵呵的,“你以为你请我喝一杯酒,我就会跟你上床?” 男人摸了摸下巴,“如果我说是呢?” 贺欣笑着要了一杯酒,端起来高高举起,从男人头顶倒下去。 她拿着包,转身就走。 男人抹了把脸,“*!” 随即追上去,一把将贺欣拽到角落,压在墙上,膝盖抵在她的腿|间,“这就想走了?” 身高和力量悬殊,贺欣挣扎不掉,她这才醒了大半,惊恐道,“你放开我!” 酒吧五光十色,多的是纠缠不清的男女,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放开你?”男人脸上都是酒水,顺着喉结下滑,他冷笑一声,掐着贺欣,胡乱在贺欣脸上亲。 贺欣已经全醒了,她又打又踢,发疯的叫。 男人闷哼的痛苦声响起。 贺欣趁机跑了出去。 她慌不择路,在喇叭声和车主的咒骂声里,飞快的横穿马路,直到远离酒吧。 嘴里的酒精味混合着异性的气味,贺欣受不了的呕吐,把胃里的东西全吐出来了。 停在路边,贺欣给宋明修打电话,连续打了俩个,都没打通。 也许是酒精作祟,又或者是夜晚的冷扒出了心里的寂寞,她重回酒吧,补了一个妆,在昏暗的一角找到那个男人,“不是说要带我兜风吗?” 男人腿上正坐着一个女生,比贺欣青涩,稚嫩,却少了贺欣身上的那股子傲气,他将女生拉开,笑着站起来,搂住了贺欣。 “兜风去。” 城市喧嚣,沸腾。 书房的宋明修靠在椅背上抽烟,周遭都是刺鼻的烟味。 宽大的书桌上散着许多文件,那些纸张里面,隐约有一点银白。 宋明修弹了一下烟身,发干的唇抿了抿,伸手从文件里翻找,将那点银白拿出来,攥在掌心里。 “小晖……” 喃喃声从唇间溢出,宋明修低头,吻了吻那枚戒指。 下一秒,他拿起大衣出门。 车子开到公寓楼底下,宋明修似乎是才想起来,张小晖搬走了。 那种激动和渴望一下子没了去向,他坐在车里,犹如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像一个傻子一样待坐了很久,宋明修的额头抵着方向盘,眼底掠过阴郁之色。 有种情绪在胸口环绕,渗透心脏,那种情绪叫孤独。 宋明修开着车,在a市大街小巷穿梭,霓虹斜照过来,他的脸时明时暗。 过了饭点,餐厅冷清不少。 宋明修找了一处角落,与川流不息的街道仅隔着一面玻璃。 好像只有这样,才会不那么孤零零的。 不知过了多久,服务员过来,礼貌的提醒,“先生,我们要下班了。” 宋明修抬眼,四周的座椅都是空的,收拾的整齐,唯独他这桌,摆着几个酒瓶,还有一只盛满酒的高脚杯。 他垂眼,仿佛透过高脚杯,看到自己的脸,落寞,孤单。 餐厅的服务员见客人是常客,每次都是一副社会精英的打扮,模样更是出众,她和同事小声议论了一番,领头的去找老板。 “蔓姐,有位客人不肯走。” 维蔓还是一身别致的水色旗袍,将她的身体每一个位置都显的韵味十足。 她从房间出来,下楼时看清坐在那里的身影,柳眉蹙了蹙,有些意外,又有些意料之中,并不明显。 “你们回去吧。” 大家伙也没多待,纷纷打了招呼离开。 整个餐厅就剩下一束光,一瓶酒,两只酒杯,俊男美女,却没有一丝一毫让人浮想联翩的氛围。 维蔓披着羊绒大衣,“宋先生,你来错地方了,我这儿是餐厅,不是酒吧。” 宋明修沉默的喝酒。 维蔓将烟盒放在桌上,往宋明修那边一推,“来一根?” 宋明修抽出一根,没点燃。 “你认识季时。” “你喜欢他。” 一前一后,两句突兀的话,搅乱了气氛,也让维蔓的表情生起了细微的变化。 “宋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与这个人是在去年年底结识的,那晚和今天一模一样。 结识是有意,她知道对方和张小晖的关系,也牵扯到季时,但是她却什么都没做,只是喝了几杯酒。 因为这个人城府太深,表面上和煦,有礼,也许他心里就在算计你,置你于死地,而你,恐怕还会去毫无保留的相信他。 吸一口烟,维蔓望着玻璃窗,她观察过,还是不知道这个人在想什么。 朋友做不成,合作更是如履薄冰。 宋明修那双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维蔓的心里打了个突,面上还继续端着刚才的样子。 “你这家餐厅不就是为他开的。” 维蔓指间的烟轻轻都抖了一下,她笑,风情万种,“宋先生,玩笑不能乱开,我是有夫之妇。” 宋明修起身,“告辞。” 维蔓坐在椅子上,听着耳边的脚步,推测那人已经走到门口,她将手里的烟在桌角磕了磕,终是开了口。 “宋先生,方便送我一程吗?” 有时候人就这样,总有一样东西,凌驾所有原则。 对宋明修而言,张小晖是那个存在。 而对维蔓来说,那年大火里的人在她心里住了太长时间了,长的钳在她的婚姻里。 想去碰碰。 维蔓到家时,沈奕在等她,和每一天一样,站在路口。 远远的看到维蔓从宋明修的车里下来,沈奕的面色就变了,他的情绪几乎是一瞬间失控。 “你为什么跟他在一起?”沈奕的口气很差,“蔓蔓,你知不知道,他是峰宇董事长千金的未婚夫。” 维蔓蹙眉,“沈奕,我不是叫你别等我吗?” 沈奕粗声喘气,“快十一点了,你不回来,我担心你。” 对外面的一幕不感兴趣,宋明修开车离去。 沈奕瞪着车屁|股,存着警惕和愤怒,“蔓蔓,你什么时候认识那个宋明修的?” 维蔓拢拢大衣,边走边说,语气简洁,“他是餐厅的常客。” “常客就能送你回来?”沈奕咄咄逼人,“你这样跟一个陌生男人……” 维蔓停下脚步,“沈奕,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沈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接下来一路,他们都没交流。 家是四室两厅,两个人两只猫,不拥挤。 沈奕进门就去书房了,他在电脑前,将张小晖传给他的宣传画进度看了看,把鼠标一扔,摔门出去。 浴室里传来水声,沈奕的喉结滑动,他在门口踱步,一股无名之火在体内上窜下跳,逼的他推门进去。 水声持续,隔间里的身影模糊,伴随一声命令,“出去。” 沈奕没动,“你告诉我,那宋明修是怎么回事?” 他直勾勾的盯着隔间,口燥。 “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水声停止,维蔓拿了大毛巾擦,“沈奕,我再说一遍,出去!” 沈奕像是扎根在地板砖里面了。 他突然拉开玻璃门,一把抱住维蔓。 维蔓反手就是一巴掌,她的手指甲一直很长,用力扇过去,在沈奕脸上留下几道血痕。 沈奕低吼,“我们结婚三年了,维蔓,三年了你都不给我碰!” 维蔓冷笑,“沈奕,我记得我们结婚时有达成协议。” “我答应成为你法律上的妻子,但我并不需要执行作为妻子的义务,所以除了那张纸,我们是合租关系。” “如果你再那么来,那我们就没必要继续下去了。” 沈奕紧抿唇,“对不起。” 他转身出去,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也是。 “我跟宋明修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只是朋友。”维蔓说,尽是自信和骄傲,“我还不至于看上别人的未婚夫。” 她跟宋明修不过是合作关系,各取所需。 沈奕松口气,“我知道了。” 他回到房间,在电脑前傻坐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张小晖还在等他的意见。 十指敲击键盘,沈奕打了一行字发过去。 【小晖,那张画我看过了,我觉得把人物的毛领颜色调一下,调成白色或者紫色会更好一些。】 【好,我试试,还有别的吗?】 【暂时没有了,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城市另一边,张小晖喝了口牛奶,关掉窗口,继续画画。 季时拿着笔记本在她旁边打游戏,“还画啊?你不打算睡觉了?” 张小晖拿着画笔,眼睛对着电脑屏幕,“再画十分钟。” 季时抽了抽唇角,他把笔记本一合,湊在张小晖脖颈那里,鼻尖蹭了蹭。 “还有一天才上班,你一个孕妇,要不要这么拼?” 张小晖叹口气,“不拼不行啊,我看了,宝宝的奶粉纸尿裤都不便宜,以后她还要读书,要学好多东西,都是钱。” 季时,“……” “你拿的那点工资,能养活什么?顶多也就家里的那两条鱼。” 张小晖认真的说,“苍蝇腿也是肉。” “去年经济不怎么景气,今年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万一你破产了,成无业游民了,我还有一份工作,有一门技术。” “……”季时,“你真是深谋远虑。” 张小晖点头,“是啊。” 她的背上一沉,季时趴着不走,鼻息喷在她的耳边。 张小晖痒的不行,画是画不下去了。 “你晚上跟我哥打电话了?” “嗯。”季时玩着张小晖的耳垂,“明天去墓地的时候叫上他。” 张小晖愣了愣,“好。” 她快要想不起来爸妈的样子了。 下一刻,张小晖猝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她的发顶撞到季时的下颚,疼的抽气。 “没事吧?” 季时揉着下颚,斜睨她,“你说呢?” 张小晖说,“那你揉揉。” 季时一脸“这就完了”的表情,“我下巴疼。” 张小晖伸手碰碰,“好了。” 季时,“……” 张小晖翻着抽屉,拿到包,看着夹在里面的小照片,爸妈的脸在她的脑子里一点点清晰起来。 瞥了眼,季时说,“你跟你爸妈长的有一点像。” “我也觉得像。”张小晖笑着说,所以她能做他们的女儿。 季时默摸摸她,手掌盖住她的发顶,无声的安抚。 张小晖把照片收起来,“季时,你说人死了,会去哪儿?有没有可能是回这个世界,进行另一个人生了?” “有可能。”季时认真思考,“这事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我们边洗边聊。” 他把张小晖拽去洗澡,张小晖用手扒着门框。 “我晚上不洗了。” 季时的眉头顿时皱紧,“不洗了?”他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瞅着张小晖,晚上竟然不洗澡? 张小晖确定,“不洗了。” 季时嫌弃道,“张小晖,你脏死了。” “你就让我脏去吧。”张小晖摆手,“不用管我。” 她要走,衣服还被拽着。 张小晖扭脸,眼神询问季时什么意思。 季时纹丝不动,“你就算不想洗澡,脸总要洗吧。” 张小晖刚准备说话,脸就被季时捏住了,“张小晖,你不会连脸都不要了吧?” “要啊。”张小晖仰头看他,抿嘴露出一个小酒窝,“我晚点洗,你洗你的。” 衣服依然被拽着。 两人在门框那里大眼瞪小眼。 “张小晖,你在害羞。” “我没有。” “那你脸红什么?” “我脸红吗?那是腮红。” “腮红?你连一支睫毛膏都没有,哪来的屁腮红。” “你连睫毛膏都知道?”张小晖慢悠悠的说,“该不会又是王昊告诉你的吧?” 季时咳一声,“还真是。” “张小晖,我可是把第一次都给你了,你不能怀疑我。” 张小晖无语,心想,我不也是第一次。 “走吧,赶紧洗了上床,你不是还要看书吗?” 见张小晖还扒着门框不放,季时揶揄的说,“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那晚我就给你洗过了,用舌头,从头到脚。”他坏笑,暧|昧的说,“细节要不要听?” 张小晖的脸腾地通红,“'不用了!” “你知道你的敏|感点是什么地方吗?是蝴蝶骨,我给你洗的时候,你舒服的往我身上……” 身后的人语调不快不慢,带着一点沙哑,张小晖不自觉的脑补画面,她恨不得把耳朵捂起来。 害人害己就是季时现在的状况,他想看张小晖脸红,也把自己给点着了。 火还不能泄。 睡觉前,张小晖靠在床头看书,季时在浴室摩擦摩擦,擦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预产期还有几个月?” “六个月左右。” “这么久?”季时拧眉,满脸饥渴的盯着张小晖,目光火热,“医生说四五个月的时候可以做,动作慢点就可以。” 张小晖打了个哆嗦,“你什么时候问的?” 季时已经去撩张小晖的睡衣,“上次你检查,我找王昊问的。” 张小晖拍开他的手。 “我要看看它们。”季时一脸严肃,“跟它们说晚安。” 张小晖的脖子都红了,她发现这个男人越来越无赖了。 “别打扰我看书。” 季时挑着眉毛,“书有我好看?” “……没有。”张小晖说,“你貌美如花。” 季时的面部抽搐。 过了会儿,季时说,“小晖,我们下个月就把婚礼办了吧。”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心里有些不安,那种不安来的没有源头,他想快点把张小晖娶了。 张小晖抬头,“下个月?太赶了吧。” 季时摸摸张小晖的肚子,“再等等,你的肚子就大了,到时候行动可能会有很多不便,我怕你累到。” 在季时的注视之下,张小晖沉默了片刻,“好吧。” “简单点,不要太隆重了。” “好。”季时的神情温柔,“我们明天就去登记好不好?” “明天?”张小晖无奈的笑,“民政局不上班。” 季时暴躁的扒拉头发,“那就初八去。” 他把张小晖手里的书拿走,“说好了啊,初八去登记拿本子。” 张小晖把眼镜摘下来,揉揉眼睛,“嗯,说好了。” 不知道哥打算在国内待几天,明天问问。 后半夜,张小晖睡的迷迷糊糊的,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她摸到手机,眼睛都没睁开,“喂。” 没有回应,她却忽然惊醒,僵在那里。 那种直觉太清晰。 一旁的季时哑声问,带着困意,“谁打来的?” 那头一片死寂,之后传出什么摔到地上的声音。 第41章 她不回去 “明修,怎么了?” 还在刷论坛的贺欣闻声跑进卧室,就看到地上的玻璃碎片和水,她的视线往上,停在床头的男人身上,与那双瞳孔漆黑的眼睛对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突然打了个寒战。 “明修?” 宋明修闭了闭眼,起身去清扫地板。 贺欣拿拖把在他旁边拖地,心里莫名的害怕,她有种错觉,这个男人随时都会打她。 将地板拖干净,贺欣洗了澡躺在床上,她拿着手机,心思不在这上面,“明修,你不问我为什么那么晚才回来吗?” 他们已经订婚了,也即将结婚,难道不应该关心一下另一半一天的去向,包括晚归的原因? 贺欣咬着嘴唇,以后不能喝那么多酒了,今晚差点就和一个陌生男人发生关系。 如果让她身旁的人知道这件事,会大发雷霆吗? 不会,贺欣自己的心里是有答案的,这个人时刻保持冷静,留有理智,即便是他们做|爱,对方也不会露出任何沉迷其中的神色。 他从来都不纵|欲,反倒是她,每次都想尽办法。 “你有早回来过吗?” 耳边的声音将贺欣的思绪带回,她几乎是本能的以为宋明修介意,不是无动于衷。 “那我以后都早回来。”贺欣笑了起来,又变的郁闷,“明修,我今天很难过,你说爸到底是怎么想的,那个孙晨晨也没有多美若天仙啊,爸现在都那么大岁数了,又不是没碰过女人的十几岁小伙子,怎么还能被迷惑?” 宋明修的嗓音清冽,“他是一个人。” 言下之意是即便他们在一起了,也正常。 贺欣的脸色顿时一僵,嘴唇蠕动了几下,没说话。 她清楚,自从妈去世后,爸这些年的感情生活就没有变过,她潜意识里不想家里多一个女人,更不想有别的女人取代妈的位置。 “你说我是不是有点自私?” 宋明修侧头,似乎是对贺欣破天荒的反省感到一丝意外,随即牵了一下唇角,裹着意味不明。 贺欣叹气,“我以前很排斥,现在好很多了,以后我们住一起,爸就是一个人,他找个伴不是不行。” 她的语气一变,尖锐道,“但就是不能是孙晨晨!” 那种穷乡僻壤里的,还不是看的她爸的钱。 “你不知道,明修,孙晨晨经常在我们面前显摆,用的都是很大的牌子,哦对了,她手上还有一套房子,搞不好爸都被她给骗了……” “贺欣,”宋明修打断耳边的噪音,“关灯。” 贺欣后知后觉宋明修不耐烦了,她伸手去按开关,回来时,不自禁的去亲宋明修。 她的嘴唇只擦过宋明修的脸。 因为宋明修偏过了头。 贺欣失望的退开。 宋明修不喜欢接|吻,她一直都知道,因此他们从来没有过一次唇齿相依。 今晚的话比平时多,贺欣没忍住,“明修,刚才如果是张小晖,你也会这样吗?” 宋明修的眼皮动了动,没睁开眼睛,“嗯。” 无从考证。 贺欣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下一刻,她又没管住那张嘴,“明修,你是不是还没有忘记她?” 宋明修的眼睛睁开,“我去书房睡。” 贺欣从背后抱他,柔软的身子紧贴着他的后背。 “明修,我们要一个孩子吧。” 背对着贺欣,宋明修的神情冰凉,“你自己就是一个孩子。” 贺欣尴尬的满脸通红,她保证道,“等我当了妈妈,我肯定会改变的。” 宋明修蹙眉,烦闷,“过两年再说。” 这句话明显有敷衍的成分,贺欣没再多问,刚才也是一时冲动说的会改变,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有了孩子,肯定丢给月嫂和保姆。 家里又不是没钱,请不起。 再说了,她还年轻,人生才刚开始。 第二天,贺欣去学校,孙晨晨不在,东西也都不见了。 “孙晨晨昨晚就收拾东西离开学校了。” “她不是有房子吗,搬到那里住了吧。” “话说她昨天回来,脸色就很奇怪,你们说她该不会是被那个老男人……” 砰—— 贺欣把手机大力丟到桌上,其他人面面相觑。 在宿舍待了一两分钟,贺欣去打电话,她先打的家里座机,得知她爸不在家,表情就变了变。 之后,贺欣又打给她爸,说是在t市出差。 她不动声色的挂断,转手就打给陈秘书,“陈叔叔,我爸在哪儿?” 那边的陈秘书说,“董事长在t市出差。” 贺欣追问,“真在t市?” 陈秘书是一贯的语气,公式化,“是的小姐。” 结束通话,贺欣发过去一个视频邀请。 下一刻,陈秘书的脸出现在屏幕里,包括身后的走廊,油画,会议室的大门。 贺欣盯着手机,“我爸人呢?” 陈秘书说,面色从容,“董事长在里面开会。” 没看出什么破绽,贺欣说,“就这样吧。” 那边,陈秘书松口气,还是董事长了解小姐,知道会来这么一出。 而贺仲现在根本不在t市,他在a市,跟孙晨晨在一起。 “贺叔叔,欣欣好像知道我们的事了。”孙晨晨满脸担忧,“现在该怎么办?” 贺仲喝着茶,他本来是打算来发火质问的,但是看孙晨晨这样,楚楚可怜的,那些话就从嘴里打了个转,又吞回肚子里了。 “迟早会知道的。” “可是……”孙晨晨伤心的说,“贺叔叔,我很担心,欣欣会不会生我的气。” 贺仲把茶杯放桌上,“欣儿从小就是那脾气,过段时间,她想通了就没事了。” 想通?孙晨晨心里冷笑,贺欣能想通才有鬼,她的眼眶一红,不舍的看着贺仲,“我们不能在一起了吗?” 贺仲觉得诧异,又有点好笑,“晨晨,你想跟叔叔在一起?” 孙晨晨羞涩的说,“嗯,我很喜欢贺叔叔。” 她发现自己对年纪大的男人更感兴趣,不止是因为对方的事业,还有生活阅历,那种小男生她丝毫不想接触,感觉既幼稚又浪费时间,像养一个儿子。 一开始她跟贺仲,的确是为了虚荣,这段时间的相处,她觉得没那么糟糕,甚至有时候她还很享受,即便贺仲偶尔兴奋了,在她身上留下一些疤。 所以她是不会因为贺欣,就狼狈退场的,她要进贺家的大门,不顾一切。 “这房子是你的。”贺仲说,“以后那种话就不要再说了。” 他的意思显而易见,就是一切还按照之前的继续,比如两人的关系。 孙晨晨脸上一喜,她握住贺仲的手,往她衣服里送。 “贺叔叔……” 贺仲的眼睛一沉,捏住了她。 在孙晨晨那里留了一个多小时,贺仲才离开,走时的姿态比来时好许多,可以看的出来,他被伺候的很满意。 “别多想,欣儿那边我会跟她说。” 孙晨晨乖顺的点头,“嗯。” 门一关,孙晨晨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她看看这栋房子,三室两厅,一百多平,将近三百万,有些人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 她坐在红色沙发上,舒服的靠着。 手机铃声来的突然,孙晨晨从房间拿到手机,是家里打来的。 “晨晨啊,吃过早饭了吗?” 孙晨晨没回那句,直接问,“妈,什么事?” 电话那边停了一下,“是这样,过年那会儿不是说了嘛,你哥谈的那个对象,她家里要十万礼金,晨晨,你看能不能搭一点儿给你哥。” 孙晨晨看着窗外,“妈,我还没毕业。” “你哥说你过年回来带的那包有好几万了。”那边说,语气不怎么好,“晨晨,妈知道你能干,上大学就没找家里要一分钱,这事是妈跟爸没本事,但是这回你哥是要结婚,那钱你有就出一把,将来你回来,找工作什么的,你哥也有门路……” 孙晨晨将手机一按。 她不回去,死也不回那个穷地方。 ****** 今天的天气不错,阳光明媚。 墓园里,那种笼罩的阴冷经过太阳一照,挥走了大半。 张小晖,季时,秦正三人立在墓碑前,都没开口说话,他们各怀心思。 对张小晖来说,地底下的是她的父母,她的思绪全在过去的时光里,回忆那时候的点点滴滴。 季时是来看岳父岳母的,激动,紧张,虽然不能面对面坐下来聊个天。 秦正史无前例的尊敬,感激。 如果不是他们,小晖不知道会在世界哪个角落。 片刻后,张小晖把眼镜拿下来,用手背擦擦眼睛,“爸妈,我们走了。” 墓碑上的照片泛黄,笼着许多风吹雨打的痕迹,模糊了。 季时握住张小晖的手,看了眼墓碑,下次再来,脚边就有个小不点了。 三人走出墓园,唐依依等在树底下。 “哥,对依依姐好一点吧。”张小晖忽然说,“她跟了你那么多年,很不容易。” 其实张小晖还想说,别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但是这话说出来,哥不见得会听。 也许还以为是唐依依在她这里说过什么,适得其反。 秦正笑笑,“操心我的事了?” 张小晖挠挠鼻子。 “依依姐的腿是不是扭到了?我看她走路好像有点吃力。” 话落,气氛有点怪。 季时的薄唇一抿,忍着什么。 秦正的脸色有些黑,昨晚做的次数多了点,唐依依从来不哭,那种倔强和忍耐总能轻易挑起他的情绪,从而失控。 张小晖不知道情况,还在那说,“要不要带依依去医院看看?” 噗—— 季时笑出声,他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 “……”张小晖抽抽嘴,“你没事吧?” 走的好好的,突然笑出来,有什么事那么高兴? 季时又咳了一声,“没事。” 一旁的秦正脸色已经比锅底还黑。 树底下的唐依依掐掉烟头,见三道目光在她身上,一个是关心,一个古怪,另外一个他最熟悉。 她的视线往下,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除了腿。 韧带拉伤了。 唐依依不着痕迹的露出一点感慨,换作十几年前,秦正无论怎么折腾,她都可以轻松自如,甚至花大半天时间去逛街。 现在岁数大了,骨头也硬了,连求都忘了怎么说。 秦正将唐依依头发上的一片树叶拿走,“你去酒店休息吧。” 唐依依第一反应是张小晖跟秦正说了什么关于她的事,不然秦正不会那么说,话里意思无一不透着关切,挺像那么回事。 “那我先回去了。” 唐依依不做过多停留,她确实累,如果不是大衣长,盖住了,谁都会发现她的腿肚子在发抖。 为什么每次出力的人反而跟没事人一样,而她仿佛遭受重刑,半死不活。 打了招呼,唐依依转身离开,没有发现秦正停在自己身子的目光,有些异常,类似懊悔。 张小晖吸一口气,她的脸上蓦然闪过一丝尴尬,明白了刚才的氛围是怎么回事。 “哥,你不回酒店吗?” “不回。”秦正双手插兜,“走,带我去你小时候住的地方逛逛。” 张小晖一愣,“好。” 她仰头看季时。 季时勾唇,“我也想去看看。”都快忘了。 车子远离墓园,季时转着方向盘,“我跟小晖在下个月结婚。” 后座的秦正将目光移开手机,他凝视张小晖,话是跟季时说的,“下个月?” “嗯。”季时的语气轻快,“十九号。” 秦正皱眉,那索性暂时留在a市,等小晖的婚礼结束了再走。 “怎么这么快就决定了?” 张小晖推推眼镜,“孕期往后,不太方便。” 秦正瞥一眼她的肚子,“现在感觉如何?” 脸上挂着笑意,张小晖的神情柔和,“会动了,踢我。” 秦正抬手,似乎要去摸他妹妹的肚子。 前面的季时眯眼。 车里的氛围猛然变的压抑,一触即发。 张小晖察觉到了,她有些哭笑不得,叉开了话题,“我们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好。” “可以。” 秦正跟季时一前一后,满足张小晖。 三人挑了一家面馆。 季时进去就负责消毒,秦正面不改色,肌|肉还是动了一下。 他问自己的妹妹,“你受的了?” 张小晖小声说,“很难。” 秦正把手机揣口袋里,“带他去看医生了吗?” 张小晖摇头,“没有。” “他这样,不治疗不行。”秦正闻着消毒液的气味,皱皱眉头。 张小晖默默的想,哥,你不也有问题需要治疗。 而且一点也不比季时轻多少。 将桌椅消毒彻底,季时全身绷紧,迎着两道同情的目光,他的青筋一蹦,“你们干嘛这么看我?” 张小晖拉开椅子,“夸你爱干净。” 季时,“……” 秦正坐他们对面,“雪菜肉丝。” 张小晖说,“我也要吃那个。” 唯一站着的季时的面部抽搐,转身去前台付钱。 这家面馆占据街上最好的地段,还没到饭点,就已经座无虚席。 张小晖这桌有两个相貌与气质都出色的男人,不出意料的成了面馆的聚光点。 “那个带金丝边眼镜的,看起来真儒雅,又有男人味,啧啧,如果是小白脸,我肯定打锅卖铁包|养他!” 秦正继续捞面条,眼角轻扫,那边说话的女生立刻低头,莫名其妙的头皮发麻。 季时跟张小晖都在吃面,没留意别的。 因为两人之间自动砌成了一道墙,他们自娱自乐,别人进不来。 “卤蛋你能吃?” “能。” “辣椒也能?” “……能。” 季时把张小晖的面碗端走,自己吃了一筷子,他顿时火冒三丈,辣的。 “张小晖,你到底搁了多少辣椒?” 张小晖有点心虚,“没多少。” 她很长时间都没吃辣椒了,刚才看到旁边摆着的辣椒油,实在太想吃了,不夸张的说,她差点连口水都流了出来。 季时把面前的汤碗一推,不容拒绝,“你吃我的。” 张小晖不情愿的撇嘴,“吃一点也不会怎么着吧。” “一点?”季时斜眼,暴躁的说,“你都快把整瓶抖倒进去了!” 张小晖扭头看她哥。 秦正抬眼,“辣椒放太多了,会上火。” 他忽然觉得,应该把唐依依带上,至少不会有孤家寡人的感觉。 非常新鲜的感受。 似乎秦正这才想起来,自己四十岁了,应该成家立业的年纪。 但他没那个打算。 填饱肚子,三人又喝了一壶茶,才继续动身。 张小晖松口气,季时跟哥相处的还可以,至少她看到的这一面是。 到底的目的地是一个镇上,房屋道路的改变并不大。 张小晖带他们去自己的家,院子门半掩着,里面一片荒凉。 “这水缸是养鱼的,我爸每次钓了鱼抖放里面。” “还有这个桔子树,是我种的,能结很多橘子,就是不甜。” …… 说累了,张小晖在大门周围走动,她蹲下来,在一块砖头底下摸出一把钥匙。 季时跟秦正的表情如出一辙,“……” 张小晖将钥匙送进锁里,吭吭哧哧的转动。 红漆斑驳的铁门推开,扑面而来的是长久不见阳光的阴暗,潮湿,空气里也飘着一层霉味。 张小晖的鼻子发酸,她吸吸鼻子,时间过的太快了。 快的她来不及回头,就已经长大。 “墙上的那些划痕是我的身高。”张小晖用手比了比,笑着说,她挨着头顶,横着划过去,留下一道痕迹。 季时的喉结滚动,早知道他就单独陪张小晖回来了,这样也就不会多一个碍眼的,他想把张小晖抱怀里疼疼都不行。 秦正无视季时的冷眼,陪张小晖走了一遍,少的可怜的耐心都在这儿了。 “把这院子重新装修一下吧。” 张小晖“嗯”了一声,这样以后想回来住几天都可以。 回去时换了一条路,经过宋明修的家,隔着田野,张小晖趴在窗户边,在风中微微眯起了眼睛。 人的记忆能力很可怕。 隔这么远,她都能认出宋明修家的田地,哪块田种过马蹄果,哪块是种甘蔗的。 田埂上有个中年人,手里拿着锄头,张小晖镜片后的眼睛一睁,她看清了,那是宋明修的父亲。 车窗突然摇了上去,视野被阻挡,张小晖抬头看驾驶座那里的男人,估计又吃醋了。 她摸出手机,发了一个亲嘴的表情给季时。 随后,车里的醋味消失了。 下午,在公司的贺仲被警局的人带走了,说他涉嫌贪污受贿,证据确凿。 贺欣是从陈秘书的电话里知道的,她慌慌张张的跑回去,“明修,你快想想办法,爸怎么可能那么做,一定是有人陷害的,明修,怎么办……” 宋明修在阳台喂鱼,两条小鱼围着鱼缸游来游去,一条胖嘟嘟的,一条的尾巴是黄色的,很漂亮。 阳光穿过窗户洒进来,一切都很平和。 男人的心情更好,确切来说,是她从未见过的,那种姿态,就像是…… 打了一场胜战。 贺欣的身子一阵颤抖,她感到寒意渗透毛孔,几乎让她站不住脚,她鬼使神差的喊出一句,“是你,是你做的对不对?” 喊完,她自己震惊了。 宋明修皱眉,“贺欣,你发什么神经?” 情绪激动的去拽宋明修的胳膊,贺欣尖叫,“宋明修,爸这件事究竟是不是和你有关?” 宋明修甩开贺欣,他淡淡道,“跟我无关。” 贺欣又哭又笑,“那你现在跟我去警局,我们去看爸,把事情问清楚…… 宋明修将鱼食放起来,看着那两条小鱼,笑了一下。 第42章 宣读誓言 警局里,贺仲的脸色难看,焦虑,放在桌上的手成拳头状。 像他们这类人,坐在那个位置,动辄千万,面对最大的诱惑,又有几个能干净,如果都抓,那剩下的就所剩无几了。 贺仲的牙齿咬紧,额角一下一下鼓动。 是谁? 谁在背后阴了他一把? 贺仲的脑子里浮现公司的股东,高管,想把他拉下来,又可以掌控核心资料,挖到足以让他有牢狱之灾的东西。 他将那些人一个个拿出来,怀疑,排除。 忽然,贺仲的瞳孔一缩,锁住了一个人,他用手盖住脸,用力搓了几下。 那种猜测在一瞬间变得强烈,又停滞不前。 不对,匿名揭发不是秦正的作风。 贺仲头痛欲裂,那还有谁是他遗漏的? 会不会是季时背地里干的?可是想拿到那些资料,所谓的证据,没那么容易。 贺仲的心里猝然冒出一个假设。 当初不止一次,怀疑宋明修知道那晚的事,但都被他自己忽略,否定了。 假设宋明修很早就知道实情,一定会把自己跟张小晖结束的所有原因都推在他和欣儿身上,会觉得是他们从中作梗,恨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和欣儿订婚。 除非是另有目的。 那一切就都说通了。 贺仲被自己没来由冒出的假设给弄的遍体生寒,更是活生生打了个寒颤。 他瘫在椅子上,如果是真的,那宋明修这个人就太可怕了。 希望是自己想错了方向,不然…… 贺仲揪住心口的衣服,呼吸急促,不然就是他害了欣儿,咎由自取了。 他从不相信什么因果报应,贺仲闭上眼睛,面如死灰。 外面,贺欣跟宋明修出现在大厅,身边跟着律师。 “现在怎么办?”贺欣感到无助,爸不可能那么糊涂的,为什么不将那些证据全部销毁? 她知道爸这次悬了,可是她没办法接受。 如果爸被判|刑,恐怕要十几年,那她就完了。 这世上还有谁会那么纵容她,爱她,宠着她的所作所为,贺欣的目光从手边的男人身上过去,尽是苦涩。 律师给他们分析,证据确凿,取保候审的可能性很小,贪污数额过大,情况很不乐观。 贺欣听一句,脸白一分,“我要见我爸。” 律师说,“我申请看看。” 他的余光看向宋明修,几不可察。 宋明修微昂首,示意了什么。 这个眨眼间的交流并没有落入心烦意乱的贺欣眼里。 “明修,爸不会有事吧?” “你能搞到关系,先把爸弄出来吗?” 宋明修低头抽烟,“很难。” 很难是什么意思?第一句的答案还是第二句,贺欣的身子发抖。 “你根本就不在乎对不对?从知道爸出事开始,你就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她不顾场合的发泄情绪。 宋明修的眉梢拧了拧,“贺欣,他触犯法|律,我无能为力。” 贺欣红着眼睛瞪他,“什么叫无能为力?你根本就不想管,你一直在袖手旁观!” 她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口不择言,歇斯底里。 周围的办案人员听出了名堂。 那女的好像是一个千金大小姐,既天真又蠢,大庭广众之下说出那番话,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爸贪污,还想着试图钻空子。 大家不约而同的同情那男的,有这么一个脑残的女朋友,除了一张脸,就没别的了。 宋明修将那些同情的目光收了,他夹着烟,“出去说。” 话落,他径自迈步。 贺欣攥着手,咬牙跟上去。 不到五点,日头还亮着,和昨天一样。 贺欣觉得天都塌下来了,明明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贺欣,你是不是还没有搞清楚情况?”宋明修吸了一口烟,“这是刑|事案件,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半响,贺欣说出一句话来,“否认不行吗?” 宋明修居高临下的瞥过去一眼,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肯定,贺仲把自己的女儿宠成一个大龄儿。 对面,陈秘书朝他们走来,形色慌忙,面容严峻。 贺欣深呼吸,“陈叔叔。” 陈秘书嗯了一声,他看着宋明修,目光闪烁,似愤怒,又似畏惧。 “小姐,我有话要跟你说。” 字里行间都是对宋明修的戒备,提防。 贺欣愣了愣,“好。” 立在台阶上,宋明修姿态从容,他将烟叼在嘴边,开车扬长而去。 桥上,陈秘书低着声音,“小姐,我怀疑是宋明修干的。” “不可能。”贺欣不假思索的反驳,“他没理由那么做。” 贺家好,明修是最大的受益者,将来爸老了,在峰宇的股权会落在他的手上。 叹口气,陈秘书将那件事说了出来。 他愧疚道,“是我疏忽了,才留下了隐患。” 贺欣震惊在了原地。 当初爸叫她不要担心,说自有办法,她没想到爸会那么做。 “陈叔叔,这些都是你的怀疑不是吗?没有证据指明就是明修。”贺欣的心情无法平静。 陈秘书沉声说,“小姐,你也看到了,董事长出事,宋明修是什么态度?他有没有露出一丁点担忧着急的样子?” 贺欣哑口无言,整个人一晃,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她不想承认,所以自我逃避。 在家的时候,鬼使神差说出的那句话还在耳边回响,再结合所闻所见,她不知道还能怎么去反驳。 “小姐,暂且不管对方是谁,”陈秘书面色凝重,“董事长这回会很麻烦。” “现在只能交给律师,给董事长争取最大的利益。” 贺欣听的懵懵懂懂,“律师来了。” 陈秘书皱眉,“是谁?” 贺欣想了想,“姓李,叫……叫邹鹏宇。” 注意到陈秘书的神色不对,贺欣一惊,“那个人有问题?” 陈秘书说,“他是宋明修的人。” 贺欣倒抽一口气,不能信了。 那她还能信谁? 贺家倒了,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陈叔叔,这件事真的跟明修有关吗?” “虽然没有铁证,但他有理由那么做。” 陈秘书说,“董事长早就怀疑宋明修动机不纯,只是对方平时做事面面俱到,没有什么不正常的举动。” “董事长如果不叫宋明修回公司,他就不能有机可乘。” 想必董事长现在肯定后悔莫及,后悔费尽心机去干涉宋明修跟张小晖,更后悔让小姐跟宋明修订婚,给他触及公司资料库的机会。 陈秘书沉重的叹息,那时候他应该劝劝董事长的,还不如不去碰张小晖,就让她跟宋明修在一起,至于小姐,应该值得更好的对象。 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事了,还得罪了秦正那尊大佛。 回头路是没有的,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贺欣站不住了,她抓着桥的铝合金扶手,感到一丝丝凉意从心里往外渗,凝固了浑身血液。 是张小晖。 所有的事都是她引起的。 她才是罪魁祸首! 峰宇董事长涉嫌贪污被逮一事在网上掀起了不小的风波,舆论大多是批评,轻蔑,痛快,幸灾乐祸。 孙晨晨看了报道,摔碎了新买不久的玉镯。 好半天,她抓抓头发,跌在沙发里,一动不动。 之后,她又呵呵笑了起来。 接触的那段时间,贺仲送过她很多贵重物品,首饰包包,几乎只要她提,贺仲就会满足她。 支票加这栋房子,全部算起来有一大比钱了,他待自己真的很大方。 呆呆的在沙发里坐了一会儿,孙晨晨起身去房间。 片刻后,她化了妆,穿戴整齐,拿着名牌包出门。 她不是去警局,而是去银行。 这时候除了钱,再没有别的能带给她安全感了。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关注那则报道。 张小晖就是其中之一。 她蹲马桶的时候带着手机进去,无聊的刷了刷,瞄到了贺仲的照片,标题更是突出。 愣了愣,张小晖滑动屏幕,继续看新闻。 从财经到娱乐,再到体育,一轮过后,她又翻回去,盯着贺仲的照片。 谁也不知道命运会怎么安排。 这不,突然就遭事了。 没有人能预料的了,她也一样。 张小晖的嘴角动了动,将手机放台子上,不再去看。 外头传来敲门声,伴随季时的声音,“张小晖,你掉马桶里了?” 张小晖冲门回了声,“没掉。” 门外的季时抱着胳膊,“半小时了,你是不是便秘了?我看医院给的那个小册子上说了,你这个阶段容易便秘。” 被说中痛处的张小晖,“……” 季时等了会儿,才见张小晖从里头出来,脸上的表情都是便秘样。 “吃不吃苹果?” 张小晖揉脑袋,“想吃橘子。” “行。”季时眼中带着几分宠溺,“你是姑奶奶。” 他去拿橘子,张小晖跟着。 “那个……季时……” “如果是贺仲的事,就闭嘴。” “不是。”张小晖亦步亦趋,“我是想说,明天去领证的事。” 季时突然停住,张小晖结结实实的撞到他的后背。 “你突然停下来干什么?” 捏着张小晖的脸,季时锁住眉宇,“仰头,我看流血了没有?” 张小晖仰着头,感觉季时的呼吸抚在她的鼻子上,随后是柔软的触感。 “嗯,你这鼻子是真的,没整。” 张小晖,“……” 她揉揉鼻子,“领证要带哪些东西啊?” “这个你不用操心。”季时挑眉,“该需要的证件我都拿起来放好了,明早直接去。” 他怕张小晖临阵脱逃,所以将所有退路都堵的死死。 张小晖哦了一声,“橘子放哪儿了?我吃橘子去。” 后面的季时大步上前,伸手拽她,把她拽到自己怀里,抱着。 张小晖的脸挨着他的胸膛,“怎么了?” 季时摸摸张小晖的背部,又去摸她的腰,感叹道,“张小晖同学,还有十四个小时,你就是季太太了,恭喜你。” “……”张小晖抿嘴笑,“谢谢啊。” “你老公非常棒。”季时贴在张小晖耳畔,暧|昧的吹了口气,“尤其是某个地方。” 说着,还蹭了一下。 听到他厚颜无耻的话,张小晖刚想顶嘴,耳垂被叼|住,能感受到牙齿轻咬的丝丝痛意,她的脖子那里都起了一层小颗粒。 季时埋在张小晖的脖颈里,沿着她温热的肌|肤,细细的亲了一会儿。 直到坐在椅子上吃橘子,张小晖的脸皮还有些发热,反观对面的男人,就跟什么都没干过一样。 “别盯着我看。”季时撩了一下眼皮,暗沉之色翻滚,“张小晖,我告诉你,我还硬着。” 张小晖差点噎到。 她连忙倒了杯水喝。 季时递过去一闪橘子,“张嘴。” 把橘子吃进嘴里,张小晖支着下巴,慢慢悠悠的吃着,她想起来y市那次,季时也是这么给她剥橘子。 思绪正要往那几天飞,手机的震动声将那点迹象拦腰砍断了。 电话是戚夏打来的,张小晖有点意外。 “戚夏,是我。” “小晖,你男人在你旁边吗?” 吃着橘子,张小晖的声音含糊,“在呢。” 戚夏苦不堪言,“你帮我跟他说,能不能劝劝王昊,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张小晖换了个姿势,“王昊怎么了?” “他来曼哈顿了。”戚夏爆粗口,“就住在我的公寓对面。” 张小晖无语,“你们聊过了?” 戚夏说,“聊啊,天天聊,他堵在门口,阴魂不散,我真的受不了了!” 张小晖抚额。 旁边的季时听到电话里的内容了,他也抚额。 王昊竟然追到曼哈顿了。 他还不知情,看来王昊是打算撞南墙了。 “戚夏,我会跟季时说的。”张小晖咳了一下,“不过他说恐怕没多大用处,王昊要是不肯走,谁说都不行。” “小晖,我现在后悔的想抽自己,”戚夏说,“当初就不该被他的长相迷惑,不给他联系方式就好了。” “你遇到过被狗追吗?就是那种感觉,想甩还甩不掉。” 张小晖的嘴角一抽,“他是院长,手头上肯定有很多事,在你那边待不了多久。” “我原本也是那么想的。”戚夏又一次爆粗口,“他妈的,王昊说他可以为了我留在曼哈顿不走了,还说要在这边开一间医院。” 张小晖与季时对视,王昊这回是认真的。 “戚夏,痣是可以去掉的。” 那头迷之沉默,随后是一声哼笑,“张小晖,我怎么不知道,你改行当媒婆了?!” 张小晖在季时的眼神示意之下说,“王昊各方面条件都不错。” “他是独生子,没什么不良作风,自己的事业也很好,长的……你也看见了,不用愁下一代的基因问题。” “我记得你说要找年纪比自己大两三岁,情感经验丰富的,王昊刚好符合,戚夏,不试一试,只是在原地猜想,犹豫,永远不知道合不合适……” 听着听着,季时膛目结舌,没准张小晖上辈子就是媒婆。 这头张小晖刚结束跟戚夏的通话,季时的手机就响了,另一个当事人,王昊打过来的。 第一句话就是,“我住院了。” 季时问,“哪个部位?” “腰部以下。”王昊生无可恋的语气,“戚夏是跆拳道黑带,这么恐怖的信息你怎么不告诉我?” 季时看张小晖,“我老婆没告诉我。” 张小晖低头吃橘子。 “你们两口子把我坑惨了!”王昊叹口气,“还好,我命里注定儿孙满堂。” 季时勾唇,他觉得两口子这个形容格外的顺耳。 “戚夏不喜欢脸上有痣的男人。” 王昊嗤笑,“不是一颗痣的问题。” “你看你跟张小晖,你有那么严重的洁癖,不还是可以接受她。” “张小晖也是,能忍受你的毛病。” 那头的声音顿了顿,“她是不喜欢我这个人。” 季时的面部抽动,怎么感觉他跟张小晖是多么不容易才在一块儿的。 “那就回国,赖那儿没意思。” “不行。”王昊坚决道,“我已经做了决定,今年不谈别的女人,只要她。” 季时,“那你还是先把痣去掉吧。” “俗话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而且我这颗痣是大富大贵的象征……” 季时掐掉电话。 张小晖把剩下的橘子给他,“也许有可能的,连我们都能走到一起,世上还有什么不会发生。” 季时,“……” 其实张小晖说的也是他心里想的,他从来就没想过,有一天要跟一个女人去民政局登记结婚,对方还是他最意想不到的。 世界末日没来,太阳没有从西边升起来,天和地也没撞到一起,还和每一天,每一年一样。 可他爱上张小晖了。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不到那一天,谁也不知道会迎来什么。 初八是民政局春节后的第一天上班,来领证办手续的人很多。 张小晖跟季时起的早,打算掐着开门的点去,就怕排队。 季时的眼底有一片青色,一晚上没睡,兴奋的每个细胞都在喧嚣。 他有家了。 等张小晖收拾完出来,季时就弯着腰,把脑袋凑过去。 张小晖伸手给他系领带。 门铃声来的毫无预兆。 张小晖莫名不安,她的第六感时准时不准,这回她希望不准。 季时去开门,在看见门口的几个警员时,眉间即刻拧起,“什么事?” 一个警员上下一扫,“你是季时?” 季时抬抬下巴,狭长的眼角吊着。 那个警员说,“你涉嫌一起故意杀人案,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季时的轮廓瞬间冷酷,“什么?” “方伟,你不会不认识吧?”那个警员说,“道上的人都叫他方哥。” 过来的张小晖恰好听到这个名字,她的脸条件反射的一疼。 季时的眼神冰冷,方伟死了?这她妈跟他有个屁关系。 “我现在要去民政局,有什么事之后说。” 几个警员面色一变,“请你配合我们接受调查!” 季时当着他们的面打了个电话,“刘局……” 那几个警员的面色又是一变,相互交换眼神。 离季时几步距离,张小晖浑身僵硬在原地,她望着季时的背影,那个男人死了? 不可能是季时干的,季时虽然脾气暴躁,但他不会杀人。 打了一个电话,季时带张小晖去了民政局,今天他要跟张小晖登记,除非他不能呼吸,不然什么都不能阻止。 “不是我。” 季时只说了三个字,张小晖悬着的心却放了下来。 “那个人是怎么死的?” “还不太清楚。”季时低声说,带着安抚,“我去警局了解一下情况。” 张小晖点头,她对那个方哥的印象就是对方打她,扑到她身上,要强|暴她,没有别的了。 突如其来的事破坏了今天的好心情。 他们领证,登记,宣读誓言,走完程序,拿着小红本离开。 季时把张小晖送回家,通知秦正,又吩咐方清去照顾,做完这一切,他开车去警局,接受调查。 上头交代下来了,审|问的时候,季时的待遇不错。 “季先生,一月十五号那天晚上,十点到凌晨一点,这段时间你在哪儿?” “xx医院。” “有谁可以证明?” “护士,监控录像。” “跟谁在一起?” “我女朋友怀孕,我在病房陪她,晚上没回去。” “行了吧,还有什么要问的?” “季先生,我们也是……” “依法办事,已经说过了。” 季时抽着烟,“方伟是怎么死的?” 桌子对面的中年人说,“脖子上有勒痕,是麻绳勒死的。” 尸体是在桥洞底下发现的,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过来的,腐烂的厉害,已经面无全非,案子本来没有进展,直到他们查到死者生前绑过一个女人,从参与者的口中得知,死者对她打骂过,还试图qj。 顺着那条线摸下去,他们又接到一段匿名视频,视频里有三个男人,一个是死者,一个是跟着死者混过的小勇子,还有一个是季时。 从视频里看,季时踢了方伟几脚,方伟跪在地上,像是在求饶。 而张小晖是季时的女朋友。 季时有动机。 因此,他们把嫌疑人锁定季时。 照目前来看,季时太淡定了,没有一点慌乱,像是来喝茶的。 而且对方有不在场的证据。 听完对方一段话,季时闷声抽烟,周身气息阴沉。 他是教训过那个方伟,就在小被他赎回来前一天,之后就再也没有碰面。 方伟死亡时间是他发现小晖怀孕那天,宋明修也来了,他将事情告诉了宋明修,包括小晖遭方伟欺负。 如果他有动机,宋明修同样也有。 思虑越发清晰,季时冷笑,想往他身上扣一条人命? 他倒要看看,最后戴上手铐蹲监|狱的是他,还是宋明修。 第43章 情深缘浅 从季时走后,张小晖就开始心神不宁。 确切来说,是从那几个警员上门开始。 今天是个晴天,却夹着大风,吹的花草树木东倒西歪。 张小晖在阳光站着,往下看,眼睛偶尔扫过大铁门位置,那里空荡荡的。 她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心情直下坠,坠到底端。 太糟糕了。 连跟季时领证的心情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难怪说人生就是扫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全盘皆输。 有时候以为快胜利了,下一刻就被打回原形。 方清来的快,几乎是接到电话就匆忙赶过来了。 她没功夫感慨终于可以不用穿一次性衣服进老板的家,心里琢磨,老板出什么事儿了?要她过来照顾自己老婆。 在楼下待了一会儿,方清上楼。 “鱼缸里的鱼死了。” 张小晖一愣,“哪一条?” 方清说,“两条都死了。” 张小晖说不出话来。 半响,她哦了一声。 难过。 那两条小鱼是她回国在老街买的,当时挑了好久,陪她度过了一个春节,从公寓到这里,眼看寒冬过去,暖春都来了。 张小晖下楼,站在鱼缸旁边,整个人的情绪异常低落,憋闷。 鱼缸里,两条小鱼浮在水面,胖嘟嘟的那条鱼挨着有黄尾巴的那条,肚子没有鼓,不知道怎么就死了。 方清说,“我拿去处理了吧。” 张小晖看着她,“怎么处理?” 被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方清想说丢掉,又意识到不行,试探着说,“要不就放河里?后山不是有条河吗?” “放河里就是回家了。” 天知道她每次都直接随便扔垃圾篓。 张小晖说,“好吧。” 再无别的去处了。 后山有许多四季常青的灌木,个别树木都长嫩芽了,桃花和樱花也蹿满枝头,看不出一点荒凉。 方清提着袋子,边走边留意身旁的女人。 等老板对外公开他们的关系,这个女人将会是大批女同胞羡慕的目标。 身材,娇小,长相,清秀干净,性格,大大咧咧,品位,普通,事业…… 一番分析,方清默了,她偷偷调查过,张小晖跟老板是青梅竹马,两人还都不是彼此的初恋。 没想到又转到一起去了。 张小晖别过耳边的碎发,“方清,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条件一般,配不上季时?” 靴子踩到地上的树枝上面,方清心下一惊,她的确那么想,不由的惊讶对方敏锐的直觉。 “不要紧张。”张小晖笑了笑,“我随口说说。” 方清尴尬的说,“抱歉。” 她的余光掠过女人的侧脸,老天特别关照,对方的五官柔和,是那种让人讨厌不起来的长相,现在被头顶的树影扫着,看不出任何情绪。 方清不敢再审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张小晖身上有一种和季时同样的锋利气息,像是长时间相处,融合起来的。 张小晖的脚步放慢,“我们到了。” 方清朝木桥上走去,她停在桥头,弯腰蹲下来,将塑料袋子里的小鱼倒进河里。 看到那两条小鱼被河水覆盖,张小晖的所有感官都轻松不少。 她们没在河边多留,转身回去。 路过一处竹园,张小晖忽然往里头看。 方清也去看,只有竹子,排列有序,她忍不住问,“怎么了?” 张小晖蹙眉,“那边的竹子歪了。” 方清怔住,她惊叹张小晖的敏锐观察力,“风吹的吧。” 是风吹的?张小晖沉默的抿唇,那里像是有人走过,想想也不可能。 她跟季时很少来后山,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没有进竹林。 “几点了?” “九点半。” 张小晖闷声离开。 方清跟上去,老板叫她来照顾张小晖,这任务比处理什么工作都难。 张小晖毕竟是大活人,还是孕妇。 刚进客厅,张小晖就摔了一下,如果不是手抚到门框,她的肚子直接撞到地板。 方清手忙脚乱,“没事吧?” 张小晖的脸色很不好,她被方清搀到沙发上。 确定她情况还好,方清说,“我去给你倒杯水。” 一杯水喝了两口,张小晖感觉胎动比平时要频繁,她坐不下去了,“送我去医院。” 方清的神情一变,立刻去取车。 到了医院,张小晖就被送去检查,秦正跟唐依依还堵在高架桥上。 前后两起交通事故,将路堵死了,只能等疏通。 唐依依挂掉电话,“查出来了,死者跟季时走过冲突,他的不在场证明有麻烦。” 秦正阖着眼皮,他不打算过问。 这件事理性由季时自己解决。 唐依依的电话又响,是张小晖,她接通,那头的声音却是另有其人。 “你好,我是时光的方清,我现在在医院……” 后座的秦正撩起眼皮。 唐依依透过后视镜与他眼神交递,片刻后,她按了通话,“是季时的秘书用小晖的手机打的,说是小晖刚才不小心摔了,不过已经做完检查,孩子没事。” 紧绷的背脊一松,秦正捏了捏鼻翼。 唐依依说,“我们上午恐怕过不去了。” 她也将这里的情况讲明。 “季时那边应该很快就能离开。” 所以张小晖不会有事,唐依依说完,她看了一眼后视镜,发现男人正盯着自己,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目光,绝非柔意。 秦正倚着皮椅,淡淡道,“依依,坐到后面来。” 唐依依吞了口口水,打开车门下去,站在后座的车门外,闻了几口充满汽油味都空气,开门坐进去…… 警局里 季时从审讯室出来,碰到了同样被带来问话的小勇子。 一出警局,小勇子就说,“季哥,我没把你供出来,我说我跟你不熟。” 他一愣,随即满脸涨红,这话本身就不是个东西。 季时没管,他摸出烟盒,甩给小勇子一根烟。 小勇子灵活的用手接住,抬头,嘴里的话又吞了回去,还是先打打草稿再说出来。 季时咬住一根,手指半曲着,围在嘴边,挡着风。 火星子蹿起,忽明忽灭。 “那晚去找方伟,有人拿到了录像,做成视频送警局了。” 小勇子的嘴巴张成鹅蛋。 卧槽,那他刚才还一本正经的跟警察说跟季时不熟,这不是明摆着心里有鬼吗? 他捏着烟,蛋疼的说,“对不起啊季哥,我不知道。”他们竟然在诈他。 那晚他们去找方伟,逼问张小晖的下落。 他怕给季时惹麻烦,就寻思不把事情说出来,谁知道里头还有那名堂。 季时吐出一个烟圈,“跟我说说方伟。” 小勇子吸着冷风,“姓方的以前是跟在宏哥身边做事的,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他卖过冰|毒,自己也碰,没少被抓进去。” “我不是跟他的,我是哪儿有活就去,就我见过听过的,抢|劫最多,他还搞过很多女人,大多都是强上,那些女人都怕影响名声,也没报|警。” “他嚣张跋扈,得罪的人多了去了。” “对了,他好像有老婆孩子,都在老家,我没见过长什么样子,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季哥,我知道,这事跟你没关系。” 说完,小勇子把烟夹在耳边,没抽,这一根烟顶他几天饭钱了,摆着撑面子。 季时口鼻喷出烟雾,“再联系。” 小勇子哎了一声,他自言自语,“姓方的竟然被人弄死了……” “死就死了,还扯上他们,这她妈算什么事儿。” 小勇子扒拉扒拉油腻腻的头发,他正准备洗头,就被带过来了,操。 “也不知道弄死他的那个人是谁……” 他往前走,蹦下台阶,屁股后面挂的一串钥匙随着动作,哐啷响。 后面,一个平头男人双手插兜,他叼着烟,若有所思。 “吴队,看什么呢?人多走了。” 旁边的小白脸青年伸着脖子看,满脸好奇。 吴廖嘴里的烟抖动了一下,烟灰落到胸前,他低骂一声,拿手拍了拍。 “人吓人能吓死人的小刘。” 小刘翻白眼,“吴队,我这鞋走路老响了,是你走神了。” 吴廖在他脑后拍了一下,“你办事的能力有你嘴上那功夫的一半,案子早有眉目了。” 小刘抽嘴,怪我咯? 吴廖叹口气,不跟他贫了,“怎么看?” 小刘也正经起来,“小勇子跟季时一个高中,崇拜他,虽然小勇子话里都在保护季时,撒了谎,但都不是多大事。” “至于季时,他看起来坦荡从容,不像是东窗事发的样子,而且他那种人,就算想做什么事,也不会自己动手吧。” 吴廖说,“罪|犯|脸上不会写着我是罪|犯几个字。” 他挑了挑眉毛,“不过你后半句有点意思,季时确实可以雇人行凶。” “另一边的进展怎么样?” 小刘说,“那晚宋明修是跟陆军在酒吧喝酒,酒吧的监控都在,他们一直待到十点多,才一起离开的。” 吴廖问,“之后的动向呢?” 小刘说,“陆军跟宋明修的说词一致,他们说是在路边坐了一会儿,就各自回家了,所以陆军可以证明,宋明修没有说谎。” 吴廖意味不明,“我记得他们是同学,关系要好。” 小刘咂嘴,也是。 吴廖皱眉,“宋明修回家是几点?” “宋明修说他是快一点的时候回家的,他的未婚妻,小区保安都能作证。” “中间那段时间他在哪儿?” “说是在开车。” “那就是有时间了。” 小刘吸了一肚子二手烟,他摸着下巴,“那这么说,季时也有作案时间啊。” “从调出的录像来看,他在十一点到一点的那段时间离开过医院,将近一小时左右。” “医院离桥洞很远,在完全不堵车的情况下,驾车要一个半小时来回,季时的时间不够。”吴廖自顾自的说,“但是死者在那发现又不一定就是在那死的,也许是凶手作案后,怕尸体被发现,开车拖走,找安全的地方扔掉。” 他陷入沉思,烟烫手了才掐掉。 小刘搓搓牙,“吴队,会不会还有别的可能?” 那宋明修跟季时都是成功人士,会为了一个女人,毁掉自己? 吴廖突然问,“张小晖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你问我啊。”小刘摸脑袋,“对我来说,张小晖是个看了就想要她做自己老婆的女人。” 他嘿嘿笑,“不怕吴队笑话,我对她那种巴掌脸长相的女人没有抵抗力。” 吴廖好奇的说,“是吗?改天我去见见。” “带上我啊!”小刘搓手,也不知怎么了,就把心里的话照实说了出来。 “要我说,方伟有那么多前科,犯的事多不胜数,既缺德又丧心病狂,真要依法处理,他把牢底坐穿了都不够,他那种人死了,也是老天爷……” 吴廖厉声打断,“一码归一码。” “他就算是个人渣,也是一条人命,应该接受法律制裁,而不是莫名其妙被杀害。” 小刘默默检讨完毕,“我再去查查桥洞附近,看有没有别的线索。” “那个,吴队,作案工具还没找到。” 吴廖摆手,“你跟小齐他们一起去,有发现联系局里。” 他把烟屁股扔垃圾桶,“我去检验科转转。” 在检验科待了许久,吴廖一无所获,就等c市足迹鉴定科那边过来的人能帮到忙了。 做这行,直觉有时候很玄乎,他总觉得方向错了。 吴廖大张着腿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乱七八糟。 贺欣,方伟,季时,宋明修,张小晖,会不会漏掉了什么…… 上午十点左右,风小了一些,飘起了小雨,连带着温度降下去许多。 医院停车场,张小晖往车子方向走,边留意四周,方清的妈妈突然晕倒了,不得不赶回去,她安抚了几句,希望也和她一样,只是虚惊一场。 张小晖低头看手机,她给季时打过电话,问了情况,前面突然照下来一片阴影,她以为是有人要从她这里过去,就往旁边让了让,腾出最大空间里,以免碰到。 可当她移开,那片阴影也移了,依旧和她重叠。 张小晖的视线离开手机,从下往上看,棕色休闲皮鞋,西装裤子,黑色风衣,她的目光猝然一凝,认出这件风衣,是她买的,挑了半天时间,一家店一家店看,记的深,错不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张小晖后退一步,面前的男人向她伸出手,错过了。 “小晖,我终于可以来见你了。” 头顶的声音带着笑意,张小晖抬头,与宋明修对视。 宋明修还是那副清俊雅致的模样,他凝视张小晖,目光温柔,能让人溺毙进去。 “那边有椅子,我们去坐会儿吧。” 张小晖说,“我赶着回去。” 宋明修脸上的笑意僵了几分,又恢复正常,“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吗?”你知不知道,我多想这样站在你面前?又为此等了多久,筹备了什么? 可这些都不能让张小晖知道。 上学的时候看过一本书,书上有一句话,说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块腐烂的角落,他也有,全是黑暗的东西。 张小晖抬脚走,胳膊被宋明修拉住。 她挣扎,他抓的更紧,指节突起,泛白,如同他紧抿成一条线的唇,透着决然。 “我跟季时结婚了。” 张小晖的话说出去,她感觉抓住她的那只手松了一点,又骤然加剧,她疼的面色苍白。 宋明修的双眼赤红,神情极度恐怖。 “结婚?小晖,你骗我。” “我没骗你。”张小晖正视宋明修,看着他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没有那种揪心的痛楚,她不禁生出一丝感慨,真的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也许在当时觉得这辈子都做不到,等过去了,再回头,才发现根本就不是多难的事。 宋明修的手指发抖,眼睛通红,他哽咽着,“你不爱我了,是吗?” 张小晖点头。 下一刻,她的胳膊剧痛,耳边全是宋明修的吼声,带着浓重的鼻音。 “张小晖,是你说会跟我过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说好的,要永远在一起,你怎么能……” 他哭了,委屈的望着张小晖,指控她,“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张小晖就那么平静的看着他,觉得有些好笑,为什么要用一种遭受背叛的眼神看她? “明修,我们都变了。” “我有了季时的孩子,也和他在一起了,你也早就跟贺欣订婚了,我们已经开始了不同的生活。” 宋明修的喉头震动,“我跟贺欣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是为了……” 他对上张小晖清澈的眼睛,说不下去。 怕张小晖看到他的丑陋一面。 “小晖,我一直爱着你,我还爱你,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宋明修的语气真诚,近似卑微,“我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城市,重新开始好不好?” “只要你答应离开季时,跟我走,我会接受这个孩子,我用我的此生发誓。” “宋明修,把你的手拿开!” 赶来的季时强行把张小晖拉到自己身边,怒火中烧,“方清人呢?” 张小晖说,“她家里有急事。” 有急事?这么巧?季时第一反应就是和对面的宋明修有关,他牵着张小晖,“宋明修,你干的吧。” 宋明修已经不是刚才崩溃的姿态,除了眼睛还是红的,他盯着季时跟张小晖相扣的手。 季时,“不是他是谁?” 张小晖,“不可能。” 她下意识觉得,连一只小兔子死了,都会哭的少年不会是杀人凶手。 张小晖扭头看宋明修。 宋明修也在看她,轻轻摇了摇头。 有一种叫做,摧毁,粉碎彻底,季时踢了一下,“张小晖,你就那么相信他?” 不堪一击。 张小晖用手臂去挡,她感到一股刺痛,鲜血直流。 季时,“你的心里始终都偏向宋明修!” 张小晖愣愣的, 季时的内心被巨大的愧疚和心疼覆盖,他, 宋明修,“,” 季时与他打起来。 张小晖用手擦脸,血越来越多,她缓缓蹲下来,感到一阵无力。 第44章 我会孤单 围观的越来越多,指指点点。 “怎么回事啊?” “你还看不明白?三角恋呗,电视里就这么演的。” “哎哟那小姑娘的脸划口子了。” “看她那肚子,起码有五个月身孕了吧。” “你们看,那女的手上戴着戒指呢,不知道是那两个男的当中哪一个的。” “我猜是个子更高一点,鼻子特别挺的那个。” “我跟你相反,我觉得是长相偏清俊的那个。” “男人都冲动,这时候不是该去照看那女的吗?斗个屁啊,真不是个东西,还好我已经决定一个人过。” “喂美女,你不能一棍子打死一船人吧,男人也有是个东西的好嘛!” 那些声音被风卷着,裹入张小晖的耳膜里,她抬头,看着季时揪住宋明修的衣服,对他抡拳头,宋明修用胳膊挡,腿往季时腹部踹。 两个男人幼稚的像小孩子,拼命的在争抢一块糖。 张小晖有些头晕眼花,她伸手去摸口袋,摸出一包纸巾。 她已经是季时法律上的妻子,难道这一点还不够让季时确定吗? 那个小本子虽然不大,也不沉,却代表一个女人的一生,最重要的事,季时不会知道,她下了多大的决心。 不去想了,张小晖用纸巾按着那道血口子,慢慢的转身。 等季时和宋明修打够了,鼻青脸肿的去找,四周已经没有张小晖的身影。 车子还停在原来的位置,人走了。 季时阴森森的说,“宋明修,你记住,以后离我妻子远一点,不然我看一次,揍一次。” 宋明修喘口气,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谁也看不清他的情绪起伏。 周围的人群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看宋明修的目光起了剧烈变化。 条件那么好,怎么还纠缠有夫之妇。 跑到医院门口,季时心头一慌,立刻去拿手机,因为急,他差点没拿稳。 电话提示关机。 季时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心跳如雷,根本没办法维持冷静和理智,他暗骂几声,沿着大街寻找。 后面的宋明修擦掉嘴角的血,走向还在围观的人群,“请问你们看到刚才这里站着的女人了吗?” “看到了。” “往大门口走了。” “有五六分钟了。” “如果不打车,能追的上,她要是打了车,那就追不上了。” “谢谢。” 宋明修礼貌的道谢,转过身,脸上瞬间被潮涌般的焦虑取代。 他捏着手机,去问保安,最后一丝冷静猝然崩塌,碎裂的不成样子。 a市这么大,街道那么多,小晖打车走了,他追不上了。 宋明修恍恍惚惚的走在街上,忽略路人投来的打量,满脑子都是小晖会去哪儿,为什么不爱他了。 可每当他绝望时,又会本能的想起小晖对他的信任。 不管如何,有一样他还拥有,没有失去。 而那样东西,季时不如他。 宋明修开车一条街一条街的找,那些记忆画面在脑海里翻来覆去的浮现,他忽然想到一个可能,立刻将车子掉头。 在极短的时间里,季时把家里,公寓都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人,他在极度的暴躁之下,跑去黑石。 马上就要下班了,办公室的气氛松散。 季时的身影一出现,办公室就炸开锅了。 他逮着一人问,“张小晖来过吗?” 那人懵懵的说,“没有。” 季时掉头就走。 留下办公室的众人面面相觑。 “看样子是吵架了。” “主美上午都没来,不会是离家出走了吧?” “你们有没有发现,年前主美好像不太对劲,她是不是怀孕了?” “哎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有一次我去洗手间,听到她……” 杯子重砸桌面的声音打断那个女同事,程方站起来,扫视一圈,“吃饱了撑的?” 议论声停止。 “程哥,我们还没吃饭呢。” 程方说,“那哪来那么多话?” 大家讪笑,没再多说。 王怡凑过来说,“程哥,我刚才给小晖姐打电话了,她关机了,不会有什么事吧?” 程方刷着手机,准备打电话,他闻言一顿,退出电话簿。 “应该不会吧,她不是那种冲动的性子。” 王怡压低声音,“不好说,女人遇到感情问题,都容易钻牛角尖。” “我一个表姐,公司老板,妥妥的女强人,她每次跟她老公吵架,都闹的特别厉害,就是那种一哭二闹三上吊。” 程方抽抽嘴,他试着脑补了一下张小晖那么来,觉得不太可能。 “行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管好自己的事。” 王怡挠挠脸,望了望那边空着的电脑桌,叹了口气。 细雨下个不停。 季时坐在车里,一拳头砸在方向盘上,他胡乱的捋着潮湿的发丝,露出充满戾气的眉眼。 “操!” 他不应该在什么都不问的情况下,冲那个女人发火。 可是,当时那个情形,宋明修抓着张小晖的胳膊,两人情绪都很激动,尤其是宋明修,还在哭,任谁看了都会误会。 由不得他冷静。 季时想起张小晖的脸,怎么伤到的? 脑子里猝然闪过什么,他的眼眸赤红,牙关咬紧,额角青筋暴起。 裤袋的手机震动,季时在看见是唐依依时,眼皮一跳,他克制好情绪去按下接听键。 “季先生,你跟小晖到家了吗?” 薄唇骤然一抿,季时心里一阵发凉,张小晖不在秦正那边。 他说了两句就按掉电话,焦急的继续找张小晖。 跑哪儿去了,学会玩儿失踪,还敢把手机关机。 张小晖,等我找到你,非要打你屁股。 在宋明修跟季时发疯的找张小晖时,张小晖坐在公园的亭子里,望着那些鱼成群的游来游去。 她打开包,伸手进去翻了翻,不由得一愣。 里面的零食仔细分类,种类也是经过了筛选,全都是季时给她准备的,因为她很容易就饿了。 张小晖拆开一包全麦饼干,心不在焉的啃了起来。 亭子的风格是延续的徽州风格,如果不是今天,她坐在这里,心情应该是惬意而闲适。 旁边的木桥另一头,摄影课的老师带着学生往这边来,他们打着伞,手里拿着手机,相机,兴致并不受这场绵绵细雨影响。 没打伞的也有,多是男生。 楚司双手插兜,他戴着深蓝色鸭舌帽,帽檐压的很低,只露出高挺的鼻子和浅色的唇,看不见眼睛。 即便那样,他的轮廓依然清晰,阴柔。 “楚司,你帮我们拍个照吧。” 有个女生被怂恿着走到楚司面前,仰着头看他,脸上含着羞涩的笑容。 楚司的手还在裤兜里,他开口,声音冷漠,“找别人去。” 那女生的笑容瞬间就挂不住了,她尴尬的回到小伙伴的队伍里。 大家恼羞成怒。 “切,拽什么,不拍就不拍,谁稀罕!” “我……我稀罕,你不稀罕吗?” “没出息!” “楚司平时都阴阴的,话又少,我一看到他,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真的不夸张,他让我想到电影里的杀人狂魔。” “哪有那么帅的杀人狂魔。” 几个女生哈哈大笑。 其中一个女生忽然惊叫,“你们快看,楚司朝小亭子那里跑过去了。” 不止她们,班里的其他人也看见了。 一个个都伸着脖子,好奇的想看个究竟。 他们目睹孤僻的少年快速跑进亭子,似乎是在笑。 肯定是雨下的,他们出现了错觉。 张小晖还在看鱼,不知道有人在看她。 直到有脚步声向她贴近,她的思绪才回到原位。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看到来人,张小晖几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手里的饼干渣子散了一地。 楚司的嘴角翘了翘,他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张小晖。 下一秒,他的嘴角又压下去,“你的脸怎么弄的?” 张小晖挥开少年的手,蹙眉看着他。 他们的关系陌生,什么时候近到这个地步了? 楚司阴恻恻的盯着面前的女人。 竟然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真蠢。 桥上的那些学生看的兴致勃勃,恨不得把眼珠子按到张小晖身上。 “那女的是谁啊?你们见过吗?” “没见过。” “她不像是学生。” “不像吗?我看她长的比你显小。” “娃娃脸而已,我一个亲戚也那样,四十岁跟二十岁没什么区别。” “也是哦,那不会是楚司他姐吧?” “好像不是,我看楚司那眼神,就跟狼狗看到肉骨头一样。” “原来他喜欢那种类型的啊,大潘,你有机会。” 女生们把张小晖从头到脚议论了一遍,好奇,轻蔑,鄙夷,羡慕,什么样的都有。 张小晖没在意其他视线,她突然感到恶心,忍不住干呕起来。 她伸手去拿包,没拿到。 包被楚司抢先一步拿走了。 张小晖的口气不好,“把包给我。” 楚司说,“你请我吃饭,我就还你。” 张小晖气的瞪着楚司,她忽然去看桥上,“那边是你的老师和同学吧。” 楚司丝毫不为所动。 张小晖也不想跟楚司耗,她往桥上走,打算直接把事挑了,到时候看楚司是不是还能这么无耻。 “喂,”楚司慢悠悠的说,“如果你再走一步,我就把包扔湖里。” 他将手臂伸出栏杆,随时都会松手。 张小晖停住身形,啃了啃下嘴角,烦躁的回头,“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想吃酸辣粉,还有,”楚司说,“小笼包,煎饼……” 他一口气念了好几个吃的,还都是张小晖最近喜欢的。 张小晖咽了口口水。 十几分钟后,两人坐在一家八哥酸辣粉小门脸里,面前摆着两碗酸辣粉。 楚司拿筷子漫不经心的划着酸辣粉,一脸嫌弃。 张小晖没看见,她正在犹豫,要不要吃,这么辣,吃了会不会胃不舒服。 但她又特别想吃。 她正在胡思乱想,就听对面的少年说,“小白也有小宝宝了。” 小白?张小晖一愣,是那只白猫吗? 楚司像是下了一个决心,咬住一口酸辣粉,他的脸顿时就红了,辣的咳嗽。 “这什么东西,难吃死了。” “是难吃。”张小晖没动筷子,她把包子三两口啃完,“那我先走了。” 楚司喝了一大口水,嘴唇被辣的红红的,越发显的脸白,“他对你好不好?” 张小晖觉得莫名其妙,“小朋友,这跟你没关系。” 楚司的脸色漆黑,他露出一个毛骨悚然的笑容,“小、朋、友?” 张小晖蹙起眉心,她从少年身上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难道不是?我看你还在读书,我毕业快六年了。” “那又怎么样?”楚司说,隐隐带着较真,“你不过就是走的比我快一点而已。” 张小晖无语,确实不怎么样。 楚司靠着椅背,轮廓的痕迹在少年与青年之间,有青涩,也有成熟。 他瞥到张小晖手指上的戒指,轻嗤一声。 “庸俗。” 张小晖绷着脸,“我庸俗也是我的事。” 楚司眯了眯眼睛。 张小晖又想吐了。 门口有几个小孩子在扎堆玩绳子,不知道怎么回事,玩着玩着,就闹了起来。 楚司的眉梢轻挑,他起身过去,捡起地上的绳子。 那根绳子在他的指间穿梭,像是活了起来。 几个小孩全都看呆了,张大嘴巴,不停的发出“哇”的声音。 “大哥哥好厉害!” 楚司的手指活动的太快了,一个个结成型又解开,一切都在眨眼间变换,无迹可寻,让人眼花缭乱,也惊叹不已。 张小晖见他回到座位,盯着看了几秒,“你会魔术?” 楚司说,“我只是对绳子的玩法感兴趣。” “想学吗?” 张小晖摇头,“不想。” 她伸出手,“把包给我,我要回去了。” 楚司把包递过去。 张小晖转身就走,楚司跟着她。 她想到了几个字,阴魂不散。 雨不知何时停了,空气里湿答答的。 张小晖深吸一口气,脚步加快。 楚司走到张小晖前面,他拦住她,“我很快就会去英国。” 张小晖,“哦。” 她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一路顺风。” 楚司忽然抱住张小晖,又在张小晖反应过来前退后,他将手放进口袋里,“再见。” 张小晖望着少年穿过马路,很快消失在街角。 神出鬼没。 漫无目的的走着,张小晖看到一个公交站台,她过去看了看现在的位置,眼睛一亮,就从包里摸出俩个钢蹦。 很久没坐公交车了,她上去时是跟着别人投硬币的,那种心情,就像是回到了高中时期。 大概是路线的原因,车里的人不多,还有空位。 张小晖坐在靠后位置,倚着窗户,留意沿途的风景,渐渐的,那些街道都变得越来越来熟悉。 青春年少时的画面也控制不住的席卷而来。 “张小晖,数学作业本借我一下怎么了?我又不是拿去吃,你也太小气了吧?” 季时气的在原地蹦跳。 张小晖抬着下巴笑,“怎么着,我就不借。” 季时咬牙切齿,“你等着,张小晖,下次你有事,老子要是再管你,老子就是傻|逼!” 他刚说完,一辆摩托车过去,张小晖的书包就被抢了。 摩托车上的人高举书包,使劲摇晃。 口哨声让张小晖回神,她焦急的去抓季时的手臂,“季时,你快去帮我追书包啊!” 季时吊着眼角,“不去。” 张小晖恳求,威胁,“你去不去?” 季时甩开她,一字一顿,“不、去。” “刚才我那话你没听见啊,我要是再管你,我就是一傻|逼。” 张小晖眼睁睁的看着摩托车上的人拿走她的书包,很快就要看不见了,她急的大哭。 “书包……书包里有我……有我一个月的生活费……” “我……我完了……季时……我完了……” 季时把脚边的石头子踢飞,他将书包丢给张小晖,奋力紧追摩托车。 少年的校服外套翻飞,像一阵风,像是要飞起来。 “风台路到了,有下车的吗?” 司机的提醒声连续喊了两遍,终于拽回了张小晖的思绪,她从座位站起来,“有。” 后面的车门打开,张小晖下车。 她跟着记忆里的一幕幕,去了高中。 正值午休时间,学校里晃荡的身影不多,大部分都在宿舍待着。 张小晖的心里涌出一份感慨,她一路走一路看,发现两旁多了许多不知名的树木,而以前的那些都长成了参天大树,守护着那些小树。 她站在教学楼底下,仰头往上看,仿佛看到了曾经大家趁着下课,挨着肩趴在走廊,对着经过的别班学生起哄的情景。 “我等了你很久。” 楼梯口传来脚步声,宋明修的身影出现,他看到张小晖脸上结痂的口子,怒意在眼底沸腾。 “小晖,季时不适合你,他根本就不懂怎么……” “够了。”张小晖拧眉,“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片刻后,他们坐在操场的台阶上。 谁都没有说话。 张小晖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宋明修,她只是想来走走,可是她才走了一小半路程,后面的一大半都走不下去了。 宋明修望着远处。 “小晖,我比季时更了解你。” 张小晖一声不吭。 宋明修说,“我知道你一定会来学校,他不知道,凭这一点,就说明……” “说明什么?” 张小晖打断宋明修,她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往前走,明修,我们都要往前走,别把自己置身狼狈的境地。” 宋明修的手指动了动,交握在一起,抵住额头,“小晖,我做不到。” “时间一长,就会好的。”张小晖平静的说,“不论是贺欣,还是其他人,你以后都不会孤单。” “不,我会。”宋明修哽咽道,“我会孤单的,小晖,我爱不了别人了。” 他卸下伪装,脆弱又颓废,“为什么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有过很多美好的回忆不是吗?” “小晖,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不应该只顾着工作,忽略你的感受,我不应该自以为是,让你受到伤害,是我没保护好你。” “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好不好?”宋明修的下颚线条紧绷,“小晖……” 张小晖低着头,“对不起。” 她听到男人压抑的哭声,一声一声传过来,显的那么悲伤。 “你不是喜欢季时,你只是因为孩子,你想给孩子一个父亲,才跟他在一起的,小晖,你会后悔你的选择。” “我不后悔,不管是什么决定。”张小晖说,“他虽然鲁莽,冲动,又暴躁,脾气也坏,但他在我面前,我能看的透。” “明修,我看不透你,是我错了,我一直以为你还是我记忆里的样子,我忘了,我自己也不是从前的我,十年都过去了。” 宋明修身子一震。 他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颤抖。 如果可以再来一次,当年在国外看到张小晖,他不是输给骄傲,而是鼓起勇气跑过去,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操场入口处,季时停下脚步,来时的路上,他拼命的想见到张小晖,现在见到了,却不敢靠近了。 他在幼儿园就认识了张小晖,可宋明修是在高中才认识张小晖的。 他比宋明修早了很多年,竟然还慢了一步。 张小晖的余光捕捉到入口的身影,她顿了顿,离开宋明修,朝季时走去。 季时的心跳的很快,目光深深的锁住张小晖。 张小晖说,“回家。” 季时抿紧的唇角松动,他牵起张小晖的手。 后面,宋明修立在原地,看着张小晖越走越远,心里空荡荡的,他知道自己彻底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回到家,门一关,张小晖坐在沙发上,季时站着,一副做错了事,等待挨批的样子。 第45章 吵架 大厅气氛沉闷。 张小晖不说话,季时也不吭声。 两人一站一座,像极了公司领导和小职员。 季时咬牙,他走过去,蹲在张小晖面前,把手放在她的膝盖上,讨好之意明显。 张小晖垂着眼皮,不搭理他。 “脸上还疼吗?” 季时伸手去碰张小晖的脸,被她挥开了。 手指蜷缩成拳头,砸在沙发上,季时阴沉着脸,胸膛剧烈起伏,他的五官布满阴霾,衬的眼角的青紫越发渗人。 张小晖捏着指尖,唇轻抿着,面上不见情绪波动。 男人把脸埋在她的腿间,嗓音低低的,带着难掩的沙哑。 “小晖,我很小心眼。” “我嫉妒你和宋明修的那段时光。” “我厌恶你到今天还那么信任他。” “小晖,我后悔没有早点爱上你。” 张小晖的眼底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她看着面前的脑袋,忍着没伸手去摸。 “季时,你要清楚,什么是过去,哪个是现在。” “清楚是一回事。”季时没抬头,鼻子蹭着张小晖的腿,嘲弄道,“过不过的去是另一回事。” 气氛随之更加僵硬。 深呼吸,张小晖让自己冷静,她淡淡的说,“季时,你根本就不信我。” “你也和其他人一样,以为我妥协,选择跟你在一起,跟你结婚,都是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吗?” 季时沉默了。 他说服不了自己,张小晖第一个爱上的是宋明修,爱的只要提到宋明修,眼睛都会变的闪耀。 那时候他亲眼目睹他们多么相爱。 人就是一种奇怪又矛盾的生物。 越想忽略,就越深陷其中。 他向来不可一世,唯独在这件事上,没那么自信,甚至有几分懦弱。 所以在他每次看到张小晖跟宋明修待在一起时,如其说是满腔怒火,不如说是不安。 他不敢确定,张小晖爱不爱他,爱多少,能不能盖过宋明修留下的痕迹,他也不想问,怕答案令自己失望。 只能默默的去感受。 张小晖推开季时,起身走进卧室,她打开抽屉,将结婚证用力扔到床上。 看着结婚证,季时的面色冷峻。 张小晖把眼镜摘下来,胡乱的擦了擦眼睛。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我把自己的后半辈子都给你了!” “季时,你究竟还想要我怎么证明?” “是不是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看看里面有没有宋明修,有没有你?再让你拿尺子仔细量一量,看看你们谁占的面积大?” 季时从来没见张小晖发这么大火,也没见她用这么尖锐的话。 他呆住了。 “我没有……” 张小晖冷声打断,“你怎么没有?” “你没什么要跟宋明修比?我嫁的是你,不是他!” “我每天醒来第一个看到的是你,晚上睡前看到的也是你,除了工作,我的所有时间都拿来跟你分享了,这些还不够?” 平时张小晖都压制着,这回将心底的那些情绪一股脑的全翻了出来,暴露在她和季时面前。 “为什么要打架?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用武力解决问题。”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你知不知道,我每次看你打架,都心惊胆战?” “季时,你已经是一个丈夫,孩子的父亲,能不能在遇到事情的时候,不那么鲁莽?” 季时耸拉着脑袋,委屈的说,“我错了。” 他想说,我也不是回回都这样,只有遇到你的事,我才冲动。 但他没说出来,怕又刺激到张小晖。 季时叹口气,脸上涌出些许挫败,他瞥一眼结婚证,眼皮跳了跳,过去拿走,准备放回抽屉的动作一顿,他站在衣柜前,打开最上面那排,将结婚证放进去。 张小晖,“……” 她瞪着明目张胆依仗身高优势的男人,至于把结婚证放那么高吗? 季时的掌心贴着张小晖的眼睛,抹去那些湿意。 “以后我一定改。” 张小晖把他的手拿下来,“那我就等着看。” 季时抚额,他后悔应该多读点书,不然也不会说不过张小晖。 “你这张嘴,怎么就那么厉害……”季时摩|挲张小晖的两片嘴唇,张小晖拍掉他的手,他又去摸。 “张小晖,我怀疑我以后会变成我最瞧不起的那种人。” 季时说完,没等来张小晖配合的甩出一句“哪种人”,他低头去咬张小晖。 张小晖不得不配合他。 季时说,摇头叹息,“妻管严。” 张小晖翻了个白眼。 妻管严?她脑补不出来那种匪夷所思的画面。 季时去拽张小晖,“好了,不气了。” “你中午吃东西了吗?我去给你煮面条。”他皱着剑眉,“我快饿死了。” 妈的,他生平第一次不喜欢a市,街道太多了,找个人那么难。 “算了吧。”张小晖撇嘴,“你连老抽都不知道是什么。” 季时的唇角一抽,他抱住张小晖的头,弯着腰抵着她,“我不知道,你就告诉我,我会学。”就像你那时候给宋明修讲解课题一样。 “好不好?” “……好。”半响,张小晖望着他眼角的青紫,“去把伤处理一下吧。” 老实了一会儿,季时赖皮的性子又原形毕露,“你帮我弄。” 张小晖幽幽的说,“有句话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有一个说法,跟这个同一个意思,你知道是怎么说……” 季时吻住了她。 一肚子闷气都在厮磨的深|吻里发泄完了。 煮面条的时候,张小晖打下手,季时掌厨,像模像样,味道还不确定,发号施令的架势是出来了。 季时说,“青菜。” 张小晖把盆里的青菜扔锅里。 季时说,“要放盐了。” 张小晖挖了盐丟锅里。 拿勺子在锅里搅动,季时说,“葱呢?” 张小晖把小碗里备好的葱放锅里。 她把碗一放,抱着胳膊问,“季时,到底是我煮面条还是你煮?” “有你在,我有动力。”季时捂的严实,拿筷子夹了几根面条,举起来看看熟没熟,他最终还是想到了靠谱的法子,自己吃了一口。 然后眉头打结,快速拿纸巾吐进去,揉成团,丢到垃圾篓里。 张小晖满脸黑线。 她看不下去,又克制着不插手。 都说一个男人以后是懒惰还是勤快,好与坏,全看他背后的女人。 季时说的对,两个人做事,有动力。 婚姻太复杂了,一个家的大小事更是多到恐怖。 有些事她应该教这个男人做,一次不会,两次不会,那就多几次,总会有学成的那天。 “小晖,面熟了。” 耳边的惊喜声让张小晖回过神,“熟了就好。” 她也不指望别的了。 季时拿了俩个弄好调料的汤碗,往里面装面条,他把两个蛋都给张小晖了。 张小晖在一旁说,“给我弄两片火腿肠。” 季时还真给她夹了两片,多一片都没有。 张小晖一脸无语,她端着自己的那碗出去。 季时脱掉身上的一次性衣服手套,在厨房洗了几遍手,去客厅找张小晖。 大厅里弥漫着面香。 吃什么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和谁吃。 季时捞着面条,他现在将那个念头体会的淋漓尽致。 张小晖边吃边问,“你去警局是怎么说的?” “方伟死的那晚,我在医院陪你。”季时声音模糊,他嘲讽,“这脏水泼不到我身上。” 张小晖顿了顿,“你为什么觉得是他做的?” 季时猝然撩起眼皮,看了张小晖一眼,“那你又为什么觉得不是他做的?” 隐隐又要吵起来。 没有继续争论无意义的东西,张小晖咽下嘴里的食物,草草收尾,“看警方那边的结果吧。” 季时低头哗啦吃面,那段视频是谁弄的? 分明是想对他栽赃陷害。 假如不是宋明修,会是谁? 季时的脑子里快速运转,没找出宋明修以外的怀疑对象。 “我中午碰到那个少年了。”张小晖去夹季时碗里的青菜吃,“就是那之前查过的,楚司。” 筷子一顿,季时抬头,“在哪儿碰到的?” “西离公园那边。”张小晖说,“他跟老师同学一起,好像是上什么课。” 季时皱眉,“找你了?” “没什么事,他说很快就要去英国。”张小晖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她没想起来。 季时厉声道,“下次他出现,你给我打电话。” 张小晖点头,应该不会有下次了,她感觉少年是在跟她告别。 “万一警方找你,你不要过于紧张。”季时认真叮嘱,“记住,只要他一联系你,你就立刻通知我。” 张小晖一愣,“为什么找我?” 季时摸她有点肉的下巴,“我是指万一。” “负责方伟那个案子的人叫吴廖,他的处事作风比名字还要无聊,喜欢枯燥反复的审查,难保不会在毫无头绪时,找你问话。” 张小晖蹙眉,“知道了。” 她喝了口面汤,瞅着季时的碗。 季时把碗朝她面前一推,支着头说,“张小晖,最近你的饭量大了很多。” 清除季时碗里的面条,张小晖说,“孩子长身体的时候到了。” 她的胃口比之前好了,不会吃一点就感到撑。 而且,她跟肚子里的小生命之间的感应也强了许多。 下午,张小晖去公司。 程方他们偷偷投过来几个眼神,谁都没直接上去问什么。 张小晖坐在电脑前放空了一会儿,开始细画没完成的那张图。 左边那台电脑右下角的小鸡头像跳个不停,她戳开,弹出的窗口上有两张限量级别的图片,还有一个动态图。 张小晖无意识的盯着动态图,看了两遍。 “……” 她第一反应是季时的号被盗了,想想又不可能,时光就是做软件起来的,不至于防火墙那么差。 有点慌张的把窗口关掉,再打开,张小晖敲了几个字。 【干什么?】 【你有空学习学习。】 【……】 【我的身材比那男的好,肌|肉也比他的漂亮,是不是?】 【……】 【你的输入键上只有省略号?】 【自动回复。】 张小晖瞪着屏幕,突然跳出来一个网址,图片显示是一个粉红色的椭圆形东西,还拖着一根线,线的顶端是个开关按钮。 【……】 【我买了一套,粉色系列,店家还客气的送了一盒tt,明天能到,明晚我们用。】 【……】 下一刻,季时那边又发过来一段视频,张小晖想关掉,手却管不住的点开了。 “小晖,你在看什么?” 冷不丁有个声音,张小晖吓的把鼠标扔了。 程方,“……” “你怎么吓成这样,过个年,我的声音就这么恐怖了?” 张小晖干笑,“不是,我在想事。” 她不动声色的把窗口关了,还不放心,索性直接把号退出来。 见程方还盯着自己,张小晖打开瓶子,倒出一把杏仁,“程哥,吃这个吗?” 程方拿起几颗,往嘴里塞,“挺好吃的,网上买的?” “嗯。”张小晖笑着说,“要不要我把网址发你?” 程方摁了一声,“好啊,我回头给我媳妇买点,她爱吃这玩意儿。” “那图沈奕给我说了,你画的怎么样了?” “线稿过了,在画细节。”张小晖示意他看中间的那台电脑,“可能还要半个月左右才能完成。” 瞅一眼,程方惊讶道,“半个月就能完了?” 这图工作量大,怎么也得要一个月,遇到特殊情况,还不一定能搞得定。 张小晖推眼镜,“我只是初步估计。” 程方看看四周,他弯下来,“小晖,你听说了吗?峰宇出事了,我们这个项目本来要悬,大家都做好被裁的准备了,没想到又有一家公司来投资了。” “听沈奕说那家公司比峰宇大方多了,我们搞不好要涨工资。” 张小晖若有所思。 “哪家公司?” 程方说,“时光。” 张小晖,“……” 她撑住额头,遮去脸上的表情变化,这么大的事,季时怎么都没跟她说? 程方一走,张小晖就给季时发短信。 季时回的快:那个项目我看了,我投资不是因为我老婆是项目主美,我是觉得能有很大的利润。 张小晖靠着椅背,撇了撇嘴。 她捏着手机,不自觉的笑了笑,季时是在告诉她,如果项目亏了,就是家庭收入亏了。 变相的鼓励她,同时也给她施压。 三点多的时候,大家相邀去喝下午茶。 张小晖请客。 “谢谢主美!” 张小晖把胸前的工作证拿下来塞口袋里,“你们随便点。” 她坐在桌前喝牛奶,目光停在斜对面大腹便便的女同事身上,那女同事感觉到她的目光,冲她点头打招呼。 然后,那女同事端着吃的坐到张小晖旁边了。 “主美,我坐这儿可以吗?” “可以啊。”张小晖笑着说,“你快生了吧。” “嗯。”女同事挖着蛋糕吃,“二十七号的预产期。” 张小晖愣了愣,“那不就是大后天。” 女同事点头,“是啊。” 张小晖困惑,“你怎么还在公司?不是应该回家,准备待产了吗?” “我宁愿待在公司。”女同事三言两语道,她说,“家里烦,我婆婆事多,眼不见为净。” 张小晖挠挠额头,她没婆婆,体会不了。 “那你是打算顺产还是剖?” 女同事也没感到奇怪,“我想剖的,医生说得看情况,看什么指标,估计是没戏了。” “我这是第二胎了,生第一胎的时候我就是顺的,太痛苦了,生不如死,我到现在还有阴影。” 张小晖听的后脊梁发凉,“是,是吗?” “嗯,不过这个也是因人而异的,有的人顺的很轻松,没怎么受罪,我就比较倒霉。” 聊了一会儿,那女同事突然脸色一变,她抓着腹部的衣服。 “主,主美,我肚子疼,你能不能……” 张小晖紧张的拨打120。 周围其他同事见状,也都手忙脚乱。 下班之间,张小晖就知道那女同事生了,是个男宝宝,很健康。 “这么快……” 张小晖轻声喃喃,又开始羡慕。 她现在每天都逛宝宝树,顶顶帖子,看看别人的分享,那些从痛到生的经历过程都好惨,没想到还有那么顺利的。 不知道谁冲泡了一杯浓咖啡,那味道特别大。 张小晖闻着泛恶心,跑去卫生间吐了。 于是,她吐的难受的场面就给卫生间的几个女的看到了。 主美怀孕坐实。 陆海瞟了几眼,他早就听陆军说了。 这次的项目投资方是季时,成了给他发工资的,也是沾了张小晖的光。 虽然策划不用担心被裁,但没新的投资方接峰宇,工资肯定要拖。 陆海甩开中性笔,去找张小晖谈外包的事。 张小晖刚吐完,精神萎|靡,她随口敷衍,陆军步步紧逼。 “程哥。” 程方闻声过来,跟陆海护喷唾沫星子。 张小晖深坐在椅子里,听他们争论,最后只管结果。 下班后,季时来接张小晖,两人去酒店找秦正,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秦正吃着牛排,“听说你惹上命案子了?” 他不会伸手去管,如果季时连自己的事情都不能解决,那怎么保护小晖? 季时不以为意,“跟我没关系。” “那最好。”秦正抿了一口红酒,淡淡道,“别牵连小晖。” 他说的漫不经心,却裹着可怕的警告。 桌上氛围凝固,甚至剑拔弩张。 唐依依充耳不闻,埋头填饱肚子。 一旁的张小晖没办法像唐依依那样,什么都不过问,这两个男人是她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个是她的亲哥,另一个是她丈夫,哪边都不能忽略了。 “哥,牵连不到我,放心吧。” 秦正扫了一眼张小晖,“丫头,你偏心。” 张小晖硬是红了脸,“我哪有。” 心情愉悦,季时挑唇,“偏心才正常。” “是吧唐小姐。” 唐依依,“……” 看不出来我想置身事外吗? 张小晖在桌子底下踢季时,结果踢到她哥了。 秦正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心里叹息,妹妹是别人的了。 “明天我回曼哈顿。” 张小晖一怔,“明天就走?” “不走干什么?”秦正说,“你又没空搭理你哥。” 张小晖抽抽嘴,“我还打算这个周末我们一起去北庄玩呢。” 一直没说话的唐依依开口,“曼哈顿那边有事,你们举行婚礼前,我们会过来。” 说完,她的神色一僵,这话有点像女主人,逾越了。 秦正并没有要唐依依注意自己什么身份,他逆着光,唐依依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 刚才她一时冲动,因为她是真的吃不消了。 秦正在a市待的这些天,没有公务,闲的不得了,全在变着法子折腾她,她浑身上下,每根骨头都像是被车轮碾压过。 再不回曼哈顿,她真的会被秦正吸干精力。 张小晖没发觉异常,“这样也好,那我跟季时明天送送你们。” 秦正直接拒绝,“不用送,你别乱跑。” “季时,我把我妹妹交给你了。”他倚着椅背,面无表情道,“她有事,你也会完。” 得到大舅子明晃晃的威胁,季时只回了四个字,面带微笑,“一路顺风。”慢走不送。 秦正的眼部肌|肉轻微一抽。 张小晖左右瞄瞄,给他们二人的盘子里各夹了一块煎鹅肝,也给唐依依夹了一块,就怕吃着吃着,突然掀桌子,她也是操碎了心。 第46章 早产 贺仲受审那天,贺欣和孙晨晨都去了,她们站在法院门口,一个憔悴消瘦,一个光鲜亮丽。 “你来干什么?” 贺欣瞪着孙晨晨,“是想来看我们家的笑话吗?” 孙晨晨没搭理,她看看手表,抬脚上台阶,却被贺欣拉扯下来,她踉跄着,差点跌倒。 见孙晨晨捂着腹部,侧头干呕。 看到这一幕,想到某种可能,贺欣的眼睛猝然睁的极大,要夺眶而出,“你,你怀孕了?” 孙晨晨的脸色微变,她用力甩开贺欣。 浑身颤抖着,贺欣尖叫,“孙晨晨,你没有听见我在问你话吗?啊?” 孙晨晨嘲笑,“贺欣,你还以为自己是千金大小姐?” “说啊!”贺欣只揪住一个问题,“是不是我爸的?” “怀孕?”孙晨晨冷漠,“你觉得我会那么蠢?” 贺欣僵住。 开庭时,贺仲被带出来,身上套着一件蓝色囚服,他的气色看起来很差,整个人像迈入了七八十岁。 再也找不到从前的威严与硬朗。 坐在后排的贺欣哭了,她流着泪,心里很难过。 贺仲的目光搜寻到自己的女儿,又看到孙晨晨,他叹了口气。 律师请求允许贺仲脱下囚服,坐着回答问题。 法庭准许。 公诉人向贺仲提了很多细节问题,贺仲都一一回答,态度配合,认错。 他走投无路了。 受贿的证据确凿,整理的详细,白纸黑字摆在那儿,他无话可说。 要说后悔也只能是现在,再回到过去,机会和职权在他面前,他应该还是会那么做,他不是圣人。 听到受贿数目,贺欣眼前一黑。 完了,爸完了。 陈秘书也是神色凝重。 公司其他股东出面了,他们多是幸灾乐祸,落井下石,雪中送炭的少之又少。 角落里的孙晨晨目不斜视,望着前面,她没有露出丝毫伤心的表情,即便是在贺仲多次发哽的时候,也无动于衷,仿佛是来打发时间而已。 公诉人提问的过程中,贺欣有好几次都情绪失控,陈秘书阻挡不了,她最后被请出去。 站在太阳底下,贺欣哭的不能自已。 她昨晚去找宋明修,对方已经搬走了,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一切就是镜中花,水中月,没了。 贺欣失魂落魄的拎着包往前走,撞了一个个行人,那些人对她戳戳点点,“神经病!”“疯子!” 她浑然不觉。 法院里,一审结束,贺仲站起身,面色坦然许多,事已至此,他后半辈子逃不了被四面墙围的密不透风的牢|狱。 走了几步,贺仲回头,望了望后面,孙晨晨还在位置上,她有所察觉,抬头看去。 随后扯出一个贺仲最喜欢的表情,既妩媚,又带点儿清纯。 贺仲眯了眯眼睛,又去看陈秘书,朝他抬了抬下巴,让他照顾欣儿。 陈秘书郑重点头,等贺仲的身影不见,他老泪纵横。 “孙小姐,你……” 没去管陈秘书的声音,孙晨晨脚步不停,消失在门口。 半小时后,孙晨晨出现在医院。 她约了手术时间,坐在椅子上等,很快就是她了。 周围多是嘈杂声,几乎都在低头玩手机,来医院看病似乎没那么恐惧。 孙晨晨却恐惧的手指不停发抖。 上周,她发现自己生理期有异常情况,就在网上买了东西检查,结果让她面临崩溃。 以前每次跟贺仲做,她都小心翼翼,就算贺仲突然想玩个新鲜,不用安全措施,她也会偷偷吃药,确保不出任何意外。 谁知道还是给她碰上了。 孙晨晨的下嘴唇磕到牙,泛着铁腥味,她无比清楚,肚子里多出来的东西不能留着,那样会毁了她。 而且她一直有吃药。 按照涉嫌的数额,贺仲起码要在牢里待十几年,出来也是六七十岁,她绝不会把自己逼到一种难堪的地步。 机器声响起,“请孙晨晨到二号室。” 孙晨晨站起身,大概是空腹,滴水未进,起来的动作有点激烈,她产生头晕目眩的感觉。 在原地顿了顿,孙晨晨木讷的走进去,医生问什么,她说什么。 交钱,做检查,楼上楼下的走。 直到医生确定她符合手术条件,开始做术前准备,量体重,上麻药和术后药,孙晨晨配合的进观察室,换上手套胶套。 护士说,“家属来了吗?” 孙晨晨正低头拽脚套,闻言,她一愣,“我一个人。” 护士也见怪不怪,自己来做人流的情况虽然不多,但也不是稀少。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故事。 “那你的随身物品……” 孙晨晨说,“我的东西就放这儿可以吗?” 护士勉为其难,“好吧。” “那你躺上去吧。” 孙晨晨看看旁边的那张床,平躺上去,她听护士说输什么糖份液体,耳朵嗡嗡的。 到了这时候,羞耻心已经全搁在门外了。 手术室里不止孙晨晨,还有其他人,这让她的感受好了一些,尽管是隔着屏风,她与她们并不认识。 躺上手术台,孙晨晨脱了裤子…… 医院里每天都上演着生离死别,生命的消失在这里显得尤其普通,平常,也渺小。 当孙晨晨走出医院,已经是日上三竿。 她从包里翻找出一面化妆镜,将自己披头散发的模样收拾了一番。 或许是孙晨晨的脸过于苍白了一些,又年纪轻轻的,身材曼妙,还杵在医院门口补妆,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孙晨晨视若无睹,她最擅长的就是过滤别人的眼光。 她从贺仲那里得到虚荣,为此也折损了自己的身体,扯平了。 包突然被拉走,孙晨晨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贺欣把她的包倒过来,里面的东西掉的乱七八糟。 贺欣抓到孙晨晨的病历本,看过之后,她煞白着脸喃喃,“果然……” 下一秒,她又理所应当的质问,“孙晨晨,你还有没有心?你连你自己的孩子都能杀死!” 周围的人顿时就对孙晨晨露出扫描仪般的打量,恨不得从里到外都研究一遍。 换一个人,遇到此刻这种仿佛自己十恶不赦,蛇蝎心肠的不堪阵势,不哭也得慌了。 奈何孙晨晨习以为常了,她平静的蹲下来捡地上的东西,不快不慢的塞回包里。 贺欣不放过她,“孙晨晨,你真不要脸!” 充耳不闻,孙晨晨捡完东西,走到一个围观的年轻人面前,“麻烦你把脚抬一下,这是我的钱。” 年轻人低头一看,鞋子踩着一张百元钞|票。 他尴尬的站到旁边。 “谢谢。” 孙晨晨半蹲下来,伸手去捡钱。 年轻人对着孙晨晨的胸前领口直吞口水,他感到裆|部空间逐渐缩小,紧绷。 孙晨晨嘲讽的笑了一下。 没做停留,她往大门口方向走,贺欣跟在后面,两人停在路边,灰尘和汽车尾气扑满一脸。 “孙晨晨,你除了会勾|引男人,你还会什么?” 孙晨晨说,“总比你强。” 她笑起来,“你连个男人都勾|引不了。” 遭受羞辱,贺欣气的脸色涨红,一巴掌甩过去,被孙晨晨拦住了。 将她推开,孙晨晨深吸两口气,刚做完手术,这一下,身子已经有些难受,虚弱。 “贺欣,我不想再跟你扯了,我是怀了你爸的孩子,不对,”孙晨晨纠正,“是几分钟之前。” “孩子我打掉了,我一直在吃药,所以我可不想生下来一个畸形儿,毁了孩子,也会毁了我。” “而且我更不想等孩子长大了,别人对他指指点点,说他有个坐牢的父亲。” 听孙晨晨说的那些,贺欣的嘴唇蠕动了几下,苍白的辩解,“我爸是被人陷害的!” 孙晨晨不耐烦的说,“贺欣,别再自欺欺人了。” “即便是有人举报,但他如果没做,清白正明,又怎么可能落到这个下场?” “贺欣,你爸自己干的事,他就必须去承担后果。” “活在城堡里的小公主,你该醒醒了。” 一辆计程车过来,孙晨晨招手,上车离开。 贺欣嚎啕大哭。 她活了二十多年,从来不用顾虑自己不感兴趣的,现在她的生活翻天覆地,最大的改变是物质,可那个偏偏是她最执迷的。 如今没有了。 她失去的不光是那栋别墅。 这段时间累积的那些负面情绪让她抬不起头来。 贺欣胡乱的拿纸巾擦脸,她羡慕张小晖。 因为她周围的所有人里头,唯独张小晖可以每一次都得到上天眷顾。 比如那次,她雇人找张小晖麻烦,有件事她没有告诉宋明修,她在听完朋友的讲述后,就挑选了那个方伟,理由是对方有过qj的前科,喜欢对女人动手动脚。 她一开始就是恶意的。 希望张小晖能在方伟那里脱一层皮。 可谁知道张小晖竟然逃过去了。 那件事还被宋明修知道。 之后呢,一次次,张小晖看着都是陷入困境,但又什么事都没有。 不公平。 贺欣抬头看天,还是她认识的天空。 没有谁可以永远都那么幸运。 网络是一个恨可怕的存在,什么都能在上面原形毕露,再衍生。 张小晖每次拿掉耳机,有关贺仲的内容就往她耳朵里飘,嘴巴长在别人脸上,她也管不住。 总不能直接对大家下达命令吧。 张小晖叹口气,烦的不行。 她揉揉太阳穴,撑着额头发呆。 “哎你们说那个贺仲会判多少年啊?” “我问过我一个律师朋友了,他说要根据情况处理,可能十五六年左右。” “啧啧,真可惜,上次贺家大小姐来我们公司,那嘴脸太难看了,现在真想看看她什么德性。” “没了她爸,她甚么都不是了,搞不好还会失业。” “失业?她本来就没工作,什么也不会,失个屁业。” “话不能那么说,人家怎么也是重点大学出来的。” 大家哈哈大笑。 工作枯燥,就指望这点乐子放松放松了。 张小晖干脆趴到桌上,摸到旁边的耳机戴上去,还是听鬼故事舒心点。 肩膀被轻碰了一下,张小晖抬头,见程方嘴巴一张一合,“你说什么?” 程方指指她的耳机。 张小晖后知后觉的把耳机取下来,“程哥,怎么了?” 程放努嘴,“小晖,有人找。” 张小晖往后看,是一个陌生男人,她的心里生出不太好的预感。 那种预感在嗅到男人身上常年接触死亡的气息后,得到证实。 吴廖开门见山,“张小姐,我介绍一下,我叫吴廖。” 他拿起证件,张小晖看了一眼,心情糟糕。 两人一言不发的进电梯。 职业习惯,吴廖透过前面的门壁,审视旁边的女人。 乖顺是他的第一感觉,像他养的小狗。 但又不同。 怎么说呢,看着听话,其实很有想法,一不留神就能给你下套。 “吴队长,我脸上多长了什么东西吗?” 冷不丁蹿出的声音让吴廖面部一抽,“没有。” “哦。”张小晖说,“我看吴队长盯着我看,还以为我脸上多长了别人没有的新奇东西。” 吴廖尴尬的握拳咳嗽。 片刻后,他们坐在一家咖啡厅里。 张小晖喝了口水,“吴队长,现在是我的上班时间,我不能出来太久。” 吴廖双手交握,“那我们就长话短说。” “张小姐,能不能跟我聊聊你那次跟死者方伟接触的场景?” 张小晖看他,“不知道吴队长想了解哪部分?” 吴廖的眉心拧出一个川字,他踢到铁板了。 这个女人一点都不比季时好对付。 “随便说说,都可以。” 张小晖望着玻璃窗外,“我不太想回忆那段经历。” 吴廖可以理解,“抱歉。” 他的话锋一转,摆出一个刑|侦队长的威势,“张小姐,案子没破,我这边也是没办法,希望你能配合一下我的工作。” 张小晖抿了抿唇。 “那天我加班加到很晚,快到十一点了才从公司出来……” 她说的不快,字句清晰,不混乱。 吴廖边听边习惯的记录。 时间悄无声息过去十来分钟,张小晖又喝了口水,“该说的我都说了,吴队长,我回去上班了。” “等等。”吴廖合上小本子,“你跟你丈夫平时相处的怎么样?” 听到对方提起季时,张小晖的心中敲响警铃,她面上平静,“挺好的。” 她将脖颈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我先走了。” 坐在椅子上没动,吴廖转着笔,透过玻璃窗看那个女人穿过马路,拐弯,消失在视野里。 半响,吴廖掐掐鼻梁,他也是脑子进水,竟然去脑补张小晖跟季时相处的画面。 话说回来,季时估计在张小晖面前吃不到什么好果子。 他陷入深思,方伟的案子一筹莫展,又回到原点了,总觉得搞错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 张小晖靠墙站着,给季时打电话。 “季时,刚才那个吴……” 猛然间意识到不对劲,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平时电话一通,先说话得都是季时,不会这么安静。 张小晖握紧手机壳,冷静的问,“你是谁?” 就在她以为那头不会回应时,一声轻笑传入耳中,是个女人。 张小晖镜片后的眼睛眯了眯,“季时在哪儿?” 那边的声音响起,“他在洗澡。” 这几个字太过暧|昧,预示着显而易见的含义。 女人,男人,洗澡,组合在一起,意思不言而喻。 高档小区的公寓楼里,维蔓放下手机,扔到沙发上,她又拿起来,细细抚|摸。 刚才纯属是一时兴起,故意那么做的。 目的就是想让张小晖误会。 维蔓轻叹一声,她也有一天用这么幼稚低劣的套路。 中午她和朋友去一个饭局,碰到的季时,坐在一堆人里面,格外的赏心悦目。 太近了,就算空气里全是混杂的气味,她依然能闻到季时身上的味道。 克制不住的,她动了手脚,当时点的熏香有催|情的作用,桌上的人都放纵起来。 唯独季时没有。 那个男人在神志受到影响的情况下,竟然还拒绝她的气息。 只能是张小晖吗…… 维蔓摸了摸脖子,季时掐过,用的力道跟怜香惜玉是两个极端。 遗留的痛意在提醒她,那时的窒息感,维蔓有些心悸,她一度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个男人的手上。 体内的燥热又一次蔓延上来,维蔓躺倒在沙发里,伸手去摸自己。 那熏香是国外进的货,她也是第一次用,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敏|感。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有什么声音,维蔓感觉有只手碰到她的额头,脸颊,双唇,停在她的肩头,微微带着凉意。 她伸出双手,攀附过去。 “季时……” 另一边,张小晖站在时光顶层。 方清一脸错愕,怎么看这架势是来捉|奸的?错觉吧。 张小晖不动声色,“他人在哪?” 方清收收敛了表情,“老板在办公室。” 张小晖看了一眼方清,“把他今天的行程安排告诉我。” 方清如实回答。 张小晖说,“知道了,你去忙吧。” 方清应声,“好的。” 她转身,听到门推开的声响,想起来今天在饭局上的事。 老板洁身自好,这点她可以作证。 办公室里,季时正在翻看文件,察觉到异常,他撩起眼皮,目中的冷漠瞬时褪去,染上笑意。 “你怎么来了?” 没回答他,张小晖走过去,“手机呢?” 季时挑眉,四处找找,没找到,应该是落在什么地方了。 他的眼底一闪,想起来了什么。 张小晖盯着他,“我给你打电话,是个女人接的。” “女人?”季时饶有趣味的支着额角,“是不是说我在洗澡?” 张小晖,“……” 季时把张小晖拉到自己腿上,双臂抱着,“张小晖,我很欣慰,你终于吃醋了。” “谁吃醋。”张小晖换了个姿势,倚着他,“说正事。” 季时一边摸她,一边把事情说了。 “我可没偷吃,不信你自己检查,我现在还饿着。”他受不了其他女人的味儿,只想远离,别的不想干。 张小晖没跟季时开玩笑,“她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个蔓姐。” 那个女人说话的语调和别人不同,她听出来了。 季时面露诧异,“是吗?” “她是我们常去的那家餐厅的老板。” 张小晖说了句别的,“你不觉得餐厅的菜色很符合你的口味?” “她为你,用心良苦。” “没办法。”季时叹息,“你男人长的太帅了。” 他的心里思索,怪不得。 以前就觉得太巧了。 只是他对餐厅老板不感兴趣,就没把时间用在那上面。 张小晖抽抽嘴。 “她的左手戴手套了吗?” 季时想了想,“没注意。”在他眼里,女人已经划分归类了,除了张小晖,其他女人都不在他的范围里。 张小晖无语。 “我怀疑她很早就认识你了,你再想想,没准你们是老熟人。” 季时说,“晚点我查查。” “刚才吴廖去公司找我了。”张小晖说,“问了那天的事。” 季时皱眉,“你怎么说的?” 张小晖捏他的手指,“实话实说。” “我看那个吴廖也没你形容的那么无聊,他人还是挺好相处的。” 季时阴阳怪气,“是吗?” “行了,这醋没必要吃,你陪我去里面躺会儿。” 张小晖还想跟季时聊聊蔓姐,季时没给她机会。 之后的一段时间,吴廖都没再出现。 季时很忙,他忙着筹备婚礼,公司的事大半都甩出去了。 但他还是每天叮嘱张小晖,尤其是夜里上厕所和洗澡,他都陪同在左右。 张小晖觉得他太紧张,“我才六个月,离预产期还早,孩子很乖,不会有事。” 可谁知道,就在婚礼前两天,张小晖下床的时候,摔倒了。 季时立在走廊。 他的脑子里一会儿出现医生带着血淋淋的双手出来,问他保大保小,一会儿又是张小晖孤零零的躺在手术台上,疼的快死了。 季时觉得自己每呼吸一下,心口都疼的揪起来。 他也快死了。 孩子才六个月,怎么就流血了? 小晖一直好好的,没出什么问题啊。 里面出来一个医生,冲季时说,“情况不太好,她马上就要生了,孩子早产。” 她见面前的年轻人没动,还直挺挺的傻愣着,像是吓的,便郑重交代道,“你现在赶紧去办手续吧,不能耽误了。” 季时抹了把脸上的汗水,跑去办手续。 第47章 你在想什么 张小晖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她撑开眼皮,望着头顶惨白的天花板,一时忘了身处什么地方。 “醒啦。” 沙发上的季时大步走近,撑着床凑到张小晖面前,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想吃什么?” 耳边的声音把张小晖的神志拢回来,下一秒,她脸上的血色抽空。 整个人就像是被灌入一桶凉水,浑身阵阵发冷。 “怎么了?”季时摸摸张小晖的脸,神色紧张道,“不舒服?还是哪里疼?” 张小晖猝然抓住季时的手臂,“孩子呢?” 她的嘴唇颤抖,眼眶通红,“季时,我问你孩子呢?” “是不是孩子已经……” 季时安抚她,“在保温箱里。” 保温箱?张小晖攀着季时的胳膊,急切道,“带我去,季时,你快点带我去。” 季时皱眉,“你先躺着,保温箱又没有长脚,跑不了,等你……” 张小晖抖着声音打断,“我现在就要去!” “你声音大,你赢了。”季时无奈道,“行,带你去。” 他伸手把张小晖的上衣扣子扣上去,又去拿帽子给她戴上去,捂严实了。 “你现在身体很虚,看一下就回来,不能多待。”季时深深的凝望眼前面容苍白的女人,“同意我就带你去。” 半响,张小晖点点头。 到门口时,季时还是不放心,掉头找了件外套披在张小晖身上。 走廊幽静,有点冷。 一个女人从对面过来,她扶着贴墙的扶手,吃力痛苦的挪步,看起来很难受,而她旁边的男人边走边玩手机,事不关己。 她与张小晖打了个照面,盯着季时看了好几秒,又擦身而过,眼里有着强烈的羡慕。 张小晖什么心思都没有,只想看到孩子,亲眼看到了,她才能安心。 他们去的时候,保温室外面有几个人,像是一家老小,全都在看一个方向,他们面上都带着笑容。 张小晖顺着那个方向,看到一个小宝宝,还在挥动小手,精神不错,她听到那家人高兴的谈笑声,一路低到谷底的情绪稍缓。 她的孩子也会好好的。 季时带张小晖走到一处停下来,指着说,“那个就是我们的小屁孩。” 张小晖的脸凑的很近,鼻子几乎贴着冰冷的玻璃,她一眼不眨,望着一个很小的婴儿躺在那里,瘦瘦的,她的眼睛湿润。 垂在腿上的手被握住,温暖覆上来,张小晖反手攥着。 “男孩女孩?” “男孩。”季时低头看她,把她的衣领拢拢,“张小晖,你连这个都忘了?” 张小晖紧紧瞅着小婴儿,“忘了,我当时脑子是懵的……” 当时她完全是无助又害怕,后来就是痛,随着间距越来越短,她更加恐慌,因为孩子还没有足月,来的太早了,她怕听到医生说她们已经尽力之类的话。 “浅蓝色的衣服是我们买的那套吗?” “不是,医院的。” 季时沉声说,“回去吧。” “我想再看一会儿。”张小晖说,“我在这里,宝宝能知道,他就不会害怕了。” 季时的眉宇紧锁,这样的张小晖让他不安。 孩子一生下来就进保温室了,他连碰都不敢碰,小的感觉他碰一下就能死掉。 目前的情况都还可以,没有查出什么先天性疾病,但医院也对他坦白,这个月龄的早产儿要特别注意,未知的东西很多。 况且还不止孩子,张小晖现在的状态很糟糕。 他的轮廓绷紧,一旦出现一个万一,张小晖恐怕就很难从中走出来。 张小晖的眼睛突然睁大,脸紧贴上去,声音发颤,“季时,宝宝怎么一直不动?” 季时的嗓音低柔,“他只是睡着了。” 张小晖紧问,“真的?” 季时说,“真的。” 得到确定,张小晖轻声哽咽,悲伤的情绪难以控制,“他还那么小,还没有长大。” 捏着掌心里的手,季时抿直薄唇。 “小晖,我会给他安排最好的医师照顾,等过些日子,我们就可以接他出院回家。” “我季时的儿子一定会很坚强。” 张小晖的肩膀颤动,心里酸涩,“嗯……” 旁边那家人闻声看过来,想安慰两句,又觉得这种事不好开口,只好作罢。 隔着一面玻璃,张小晖仿佛都能看到婴儿身上的一根根骨头,指甲一定也没长出来。 她从来就没想过,会在这时候生下宝宝,时间不够,营养不够,准备不够。 一切都措手不及,她甚至还没看完育儿经,连宝宝的用品都没买全。 应该是在重阳节,怎么就突然…… 如果不是肚子平了,没有了那种奇妙又美好的感应,张小晖会以为是在做梦。 “季时,宝宝会没事的吧。” “嗯,会没事的。”季时说。 回到病房,张小晖任由季时把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她抓住季时,“我要喝汤。” 季时的唇角弧度柔和,揉揉她有点乱的发顶,“好。” 张小晖又不说话了。 季时把她的头发全弄到后面,托着她的脸抬起,“不准再给我胡思乱想,听见没有?” 张小晖垂着眼帘,睫毛还是湿湿的,一张脸没有血色。 眼睑上有湿热的触感,张小晖条件反射的转动眼珠子,没躲开季时的吻。 “只想喝汤?”季时吻着张小晖的眼睛,“还想不想吃点别的?” 张小晖摇头,“汤就好了。” 她望着季时离开,有些难过,季时的爸妈也不在了,四个老人都去了另一个世界,宝宝少了四份爱。 男人和女人在很多方面都截然不同。 同是父母,感悟却天差地别。 季时可以冷静,理智,和医院交谈,安抚张小晖,还要处理公务,一心多用。 而张小晖却在一点点陷入抑郁的状态里,控制不住。 每隔一段时间,张小晖就想去看孩子,季时拦不住,恨不得拿绳子把她绑在床上。 “我们来给他取名字。” 张小晖一愣,名字还没取好,她跟季时聊过,没定下来。 有个事做,张小晖的注意力分散了一些。 她翻着字典,“取什么字好呢?” 季时坐在沙发上,双手敲击电脑键盘,“你把觉得不错的字都圈起来,等会儿我看看。” 张小晖认真的一页页翻,不时拿笔去勾圈。 忙完手头的事,季时去凑一眼,“怎么样了?” 张小晖蹙眉,“我勾了一点。” 季时把字典拿走,“我看看。” 他将张小晖做了记号的全部翻完,面部肌|肉抽了抽,“这叫一点?张小晖,你干脆把整本字典都涂上算了。” 张小晖说,“我有选择困难症。”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季时斜眼,“什么时候有的?” 张小晖说,“刚才。” 季时,“……” 两人讨论了一天,还是无果。 季时觉得给孩子取名字,比他动辄几百万上千万美金要费神太多了。 毕竟那件事他能做主,取名字不行。 第二天,张小晖跟秦正视频,报平安,叫他不要飞过来看她。 那头的秦正在办公室里,“好好休息,不要乱跑。” 张小晖嗯了一声,“哥,我会的。” 一旁的季时闻言,偷偷翻白眼,你会个屁。 秦正又跟季时说了会话,吩咐他照顾张小晖,一贯的口吻。 切掉视频,秦正靠着真皮座椅,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外面办公桌上的唐依依接到电话,端着一杯茶进去,她瞥了一眼椅子上阖着眼皮的男人,心里打突。 张小晖早产这件事她也震惊,意外都是防不胜防。 谁也阻止不了,这个男人再强大,也不行。 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种诡异的情绪在唐依依的心里发酵,她对于看见这个男人露出极其罕见的低落神情,感到畅快。 这让她知道,这个男人不是无所不能。 “你在想什么?” 耳边突兀的声音将唐依依的思绪撞的四分五裂,她面不改色,“在想小晖的事。” 秦正的语气里听不出波动,“是吗?” 唐依依咽了口口水,“嗯。” 她把茶杯放到秦正面前,欲要离开,却被几声闷响惊住了。 秦正敲敲桌面,“坐上来。” 唐依依条件反射的腿软,她一直对秦正的物种感到怀疑,人有这么强的欲|望吗?不挑时间地点,只有泰|迪能做到吧。 “唐依依,你在等我说第二遍?” 秦正的双眸半眯,说的漫不经心,冷寒的光芒掠过眉间。 唐依依脱掉身上的黑色小西装和a字裙,这套是新买的,挺贵,她不想弄脏了。 秦正扯了扯领带,笑道,“你还是不穿衣服可爱一点。” 唐依依也笑,“谢谢总裁夸奖。” 她坐到办公桌上,姿态从容,不紧张,不拘谨,不激动,也没有任何引逗的举止。 像是在接一项工作。 秦正用眼神在唐依依身上肆|虐,一道菜吃了二十多年,该腻了,想在菜里看到新材料。 可偏偏看不到。 扔掉吧,又觉得桌上没有这道菜,就缺了一块。 秦正放下搭在一起的腿,缓缓站起身,摸上唐依依的脸,往下,一把按住…… 工作完成,唐依依衣着整洁,踩着高跟鞋离开。 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依依,你想要一个孩子吗?” 唐依依的后背僵了僵,她的脸色也是。 正在她调整情绪去转身,就听到秦正说,“出去吧。” 唐依依不做停留。 她跟张小晖不一样,没那么好的命。 如果那年的小生命没离开她,现在也快十三|四岁了,也许是出落的体体面面的小姑娘,也许是志气飞扬的小少年。 终究是没有如果。 她这辈子,都会羡慕张小晖。 六个月的早产儿,存活率很小,只能希望张小晖的孩子也像他的妈妈那样好运了。 夜里,季时在保温室外面把张小晖硬拽回去。 张小晖呆呆的坐在床上。 看她那副样子,季时烦躁的扒拉头发,把手指抄进去,狠狠的抓了抓。 忍了又忍,没有发脾气,季时出去,平复完才回来。 “喝水吗?” 没回应。 “要不要洗个脸?” 还是没回应。 季时按住张小晖的后脑勺,咬了她一口。 张小晖痛的蹙起眉心,她抽气,“你属狗的啊。” 舔舔唇上的淡腥味,季时居高临下的俯视张小晖,“你能不能听点话?” 他用的语气近似操碎心的家长,教导顽皮的小孩。 张小晖用双手撑着额头,半响,她说,“我就是想多看看宝宝,他在保温箱里,也不知道好不好,会不会孤单。” 季时挺直的脊背弯下来,把张小晖的头按在自己怀里,“他在里面比在外面好,没有细菌,营养也不缺,医生不是说了吗,现在他的情况很稳定。” 张小晖蹭蹭他的衣服,眼角潮湿。 心疼的叹息,季时嘴上说,“你又打算往我身上抹鼻涕眼泪了是吧,张小晖。” 他刚说完,张小晖就抽鼻子了。 “我没见过我的亲生父母,不知道我小时候是什么样子,有没有经常生病。” 季时配合的说,“我听我妈提过,说我生下来就很少生病,体质好,也不挑食。” 张小晖说,“那宝宝一定像你。” “嗯。”季时的目光温柔,“一定像我。” 片刻后,张小晖闷声说,“纸巾在哪儿?” 季时拿了一盒给张小晖,盯着她肿的跟核桃一样的眼睛,一时沉默不语。 他真担心张小晖会为此得那什么抑郁症。 长长的叹口气,季时出去抽烟,抽完两根烟,尼古丁的味道刺激了肺腑,他才能松懈少许。 不能在张小晖面前露出一点担忧不安的表情,不然张小晖就会越发焦虑。 季时回病房冲洗过后,钻被子里抱着张小晖,他以为张小晖安稳了。 没想到之后的一连几天,都发生了同一幕。 以至于护士站值班的护士到点了就往张小晖的病房瞅。 张小晖不能出去,季时把门关了,躺在她身边,牢牢的禁锢住她。 “几点了?” “两点了。” 季时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想把怀里的女人咬死。 他嗅着她身上的味道,“你再偷跑出去一次,我就立刻给你办出院手续,带你去月子中心。” 张小晖转身,面对着他,“季时,你威胁我。” “我只是去看看孩子,难道这也不行?” “看是可以看,但是,”季时咬牙,“你非要一天看那么多次吗?” “难道你多看一次,孩子就多长一斤肉?” “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张小晖板着脸,“你给我从床上下去!” 太突然了,季先生接受不来。 所以他纹丝不动。 “行,你不下去是吧。”张小晖说,“那我下去。” 季时立刻把她的腿夹住,“张小晖,你不讲理了是吧?” 他听医生说刚生完孩子,张小晖的情绪会不稳定,一直提防着,没想到事情一发生,他招架不住。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先睡觉好不好?” 张小晖要坐起来,“你自己睡吧。” 季时深吸一口气,扒掉张小晖的裤子。 张小晖警惕的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季时,你干什么?” “干什么?”季时低哼,“打你。” 说着,就高高举起手臂,拍了一下。 在挨到前他收了力道,很轻。 但也把张小晖也愣到了。 她臊着脸叫,“季时,你刚才打我哪儿呢?我都当妈妈了,你怎么还打我屁股?” 季时不咸不淡,“原来你知道自己当妈妈了啊。” 张小晖噎住。 季时却不放过她,厉声道,“上午医生说的你都忘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多休息,把身体养好。” 张小晖不吭声了。 现在的一日三餐她都没过问,只管张口,全是专业人员根据她的身体情况安排的食谱,她也没去在意,不喜欢吃的也都吃了。 因为她知道,季时会想方设法为她好。 “睡吧。” 季时搂着张小晖,慢慢摩|挲,“你乖一点。” 张小晖轻声说,“我就是担心。” 季时摸摸她,“我知道。” “我已经跟上帝谈过了,他说我们家大宝会平安长大,长的跟他爸一样,又高又帅……” 张小晖沉默着听,在季时低低的声音里睡了过去。 躺着养身体的时间很乏味,在取好宝宝的名字之后,张小晖闲下来,压制不了的开始疯狂的搜有关六个月早产儿的相关资料。 找别人分享的相同经历,看到不好的内容,她就心惊胆战,疑神疑鬼,看到好的内容,她会开心,能多吃几口饭。 以至于季时经常看张小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小晖,你别吓我。” 张小晖看手机,不搭理他。 “张小晖,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不想知道。” “……” “手机给我。” 季时把张小晖手里的手机硬生生扣走,收起来,“是谁昨天说眼睛疼,难受,又忘了?” 眼睛的不适被季时一提,更加明显,张小晖抿嘴,闭着眼睛休息。 季时交叠着大长腿,“你公司的同事一会来看你。” 张小晖猛地抬头,“怎么不早说?” “说了。”季时伸出三根手指,“我说了三遍,张小姐,是你左耳进右耳出。” 张小晖不跟他拌嘴,起床去收拾自己。 沙发上的季时摇头,他在的这些天,也没见张小晖收拾,完全不把他当回事,待遇差多了。 洗手间传来张小晖一声喊,“季时,我的梳子呢?” 季时说,“左手边的抽屉里。” 下一秒,张小晖又喊,“你帮我找一下扎头发的,包里找找,蓝色的那根。” 季时,“……”事真多。 医院楼底下,程方一伙人提着东西,边走边聊天。 “哎怎么这么早就生了,孩子还是在妈妈肚子里长的最好,保温箱是比不了的。 “如果可以,谁想把孩子放保温箱啊,花钱不说,还提心吊胆。” “早产儿体质多弱,跟足月的比起来,差多了。” “我表妹就是六个月出生的,身体从小就比我还壮,我生病的次数都比她多,人家可是国家队的。” “你那种例子占少数,我朋友的女儿,六七个月生下来的,当时也是在保温箱住着,花了很多钱,结果欠了债,孩子还是傻了。” “说来说去,就是拼人品的时候到了。” 前面的程方实在受不了那几个女的,“我说,差不多行了,你们还说上瘾了啊。” 众人尴尬的偏头,不跟程方对视。 方怡说,“程哥,待会儿千万不要在小晖姐面前提早产儿的事。” 程方的嘴角抽搐,“那还用你说。” 他瞪一眼其他人,“听见没有?” 大家纷纷表示,“听见了。” 陆海走在队伍后头。 沈奕还在他后面。 大家去病房时,张小晖在听有声小说,正听的入神,直到方怡的身影在她面前晃,她才回神。 “你们怎么都来了?” 方怡笑着说,“小晖姐,大家听到你生了小宝宝,都替你高兴。” 众人七嘴八舌,往床前凑,“是啊,恭喜主美。” 张小晖笑容满面,“谢谢。” 大家看她气色还可以,都松口气。 程方挥手,大家把自己提的东西都搁桌子上,水果,奶粉,补品,婴儿用品,什么都有。 他们看时光集团的报道了,知道主美的男朋友是时光老总,项目投资方的老板娘,两人本该在前天举行婚礼的,计划赶不上变化。 “小晖姐,你男朋友呢?” 张小晖说,“他害羞,出去了。” 众人哈哈大笑。 超市买东西的季时打了个喷嚏。 他推着推车,从婴儿区转到产妇区,来回转悠。 那两头的工作人员不禁多瞧,看穿着打扮就是有钱人。 那么年轻就当父亲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女人,有那么好的福气。 季时从超市出来,撩起袖口看腕表,他是考虑自己在场,张小晖的同事们会拘束,所以才离开,顺便趁机买点日用品。 应该差不多了吧? 病房里,张小晖在跟大家说话,她的余光落在沈奕身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从沈奕那里感受到了负面气息。 好像还跟她有关。 不然也不会站那么远,只是简单向她问候了一句,过程中都没有与她对视。 难道是因为她的产假? 不可能,张小晖又自我否定,如果是提前两个月,她倒是觉得有可能,现在最忙的美术这边都已经不赶了,项目大体进展顺利,她不在,问题不大。 那会是因为什么? 张小晖若有所思。 她几不可查的留意沈奕。 大家都不约而同的避开早产的话题, 过了一会儿,程方他们一个个走了,沈奕没走。 张小晖察觉出什么,她抬头问,“总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事。”沈奕说,“我先走了。” 他走到门口,又退回来,“是有事。” 第48章 让我留一点念想吧 张小晖坐直身子,示意沈奕继续。 她的思绪飞转,隐约猜测出了某些东西。 沈奕走到窗前,手插在裤兜里,握成拳头状,他俯视楼底下的树木花丛。 “有没有兴趣听一个故事?” 张小晖知道自己的猜测方向是对的,她不动声色,摆出一个听众的姿态,“好啊。” “我第一次遇到我妻子,是在四年前,我接到奶奶的电话,找去医院……” “奶奶说发现她倒在路边,就喊人送到医院来了,我交了医药费过去,她已经醒了,在跟奶奶道谢。” “她看到我,礼貌的打了招呼,说声谢谢,没有别的。” “之后,她租了我家的房子,住在奶奶隔壁,跟奶奶相处的更好,奶奶非常喜欢她,多次有意无意的,想撮合我们。” “我看她的第一眼就移不开眼睛了,所以我那时候想着法子接近她。” 沈奕的语速不快不慢,偶尔不能自己时有所停顿,他陷在故事里,近似沉迷。 “我们认识一年就结婚了,因为奶奶临终前的愿望,她答应了。”沈奕唇边掀起的弧度含着自嘲,“挂名夫妻,她说,她不会爱上我,我竟然同意了她,鬼迷心窍了。” 张小晖没有随意插话,静静的听着。 “大家私底下经常议论我脸上的抓痕,这事我清楚,那是她提醒我,我们只是挂名夫妻。” “我一直知道她的心里藏着一个人。” 张小晖放在肚子上的手指一动,她听到沈奕说,“前不久,我才在无意间知道那个人是谁。” 沈奕说这话的时候,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张小晖身上。 “小晖,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跟你男朋友认识的,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故事……” “没有。”张小晖脱口而出,“没有故事。” 她已经从季时的口中听过了一些事,有关那个叫蔓姐的女人左手戴手套的原因,以及多年前的那场大火,救人,恩情。 但她不认为那是一个故事。 “虽然我知道的不多,不过我觉得,一个女人是不会只因为承诺别人,就把自己的婚姻送出去,还选择继续维持,所以我想,她对你是有感情的。” 沈奕没说话,许久,他苦笑,“我们已经离婚了。” 他伸手,盖住脸,抹了一把。 就在那天,他干了那种混事过后。 那个女人走的干脆,没有留给他任何东西。 他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跟张小晖说这么多。 大概是神志不清了。 张小晖一愣。 她的脑子里浮现一身青花瓷旗袍的女人,半倚着窗棂抽烟,白雾缭绕,美的惊心动魄。 “总监,你来找我,是为什么?” 沈奕吐出一口气,“我想你说服你男朋友,去见她一面。” 张小晖闻言,眉心缓缓拧了起来。 她无法理解,沈奕是怎么说出那句话的,下了多大的决心。 似是知道张小晖所想,沈奕涩涩的开口,“我现在才明白,爱一个人,即便是不能跟她在一起,也想看她开心,想她好好的。” 张小晖想反驳,但她没有开口。 每个人的态度,观点不同。 “小晖,你能不能帮帮我?” 张小晖哑口无言。 这个忙要怎么帮?难道她要在明知一个女人对她丈夫图谋不轨的情况下,还想他们单独会面? 她没那么缺心眼。 尤其是那个女人拥有能令男人轻易丧失自控力的资本。 沈奕也知道自己的请求是强人所难,甚至有些过分,但他实在不忍心看维蔓病着,又不肯配合治疗,就那么自生自灭下去。 “蔓蔓她……”沈奕似乎是有难言之隐,半响,他把一只手从裤兜拿出来,手机攥着一张纸,皱巴巴的。 那张纸被他放到张小晖面前。 张小晖下意识想拒绝,但她还是低下头看了。 是一份检查报告,张小晖的视线从姓名那里扫过,又猝然一滞。 沈奕的嗓子发干,痛苦道,“医院建议她必须尽快做右半部切除手术。” 切除是第一步,运气好,也许就不会有第二步第三步。 可如果运气不好…… 张小晖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无非都是不痛不痒,维蔓摊上了一个女人最不想碰到的事。 她和维蔓只见过那一次,交情是没有的,但对于这种事,也有些同情。 “现在的医疗设备和水平都……” 门外传来脚步声,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 下一秒,门推开。 里面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张小晖跟沈奕一同望过去,前者咳一声,后者僵了僵,随后是清晰的妒意。 “嗓子不舒服?” 季时大步进来,把手里提的几个袋子放到桌上,去床前看张小晖,无视沈奕的存在。 张小晖仰头,“好着呢。” 季时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音节,“那你咳什么?” 张小晖朝他背后示意。 季时这才回头,意味不明的扫了一眼沈奕,却只字不提,去洗手间洗手去了。 张小晖尴尬的看沈奕,正思量说什么,就见沈奕往洗手间那边走近几步。 “季先生,沈某有一事请求。” 水声持续,夹着季时不近人情的嗓音,“抱歉。” 他出来时,沈奕已经离开了。 张小晖还是原来的那个姿势,“你都听到了吧。” 肯定的语气。 季时擦着一根根手指,慢慢悠悠道,“你说听了,那就听了。” 张小晖犹豫着,“那你说……” 季时没抬眼睑,神色危险,“嗯?” 张小晖话锋一转,“我想吃苹果。” 季时掀了掀眼皮,他微侧头,深邃的目光掠过,张小晖最喜欢他的那个角度,性感又有男人味,她撒娇的说,“过来给我削苹果。” 季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张小晖,好好说话!” 张小晖,“……” 她抓抓头发,低头给自己编辫子,忍不住嘟囔,“你们男人不都是喜欢会撒娇,会卖萌,会发嗲的女人吗?” 季时瞥她,上下的瞥,“前提是女人。” 张小晖的嘴角一抽。 她躺尸了。 季时拉着椅子过去,坐旁边削苹果,“再撒一个。” 张小晖一下子没听懂,“什么?” 季时的嗓音微哑,“就刚才那样。” 倏然一怔,张小晖的眼睛撑开一条缝,她透过缝隙看面前的男人。 “季时,你脸红了?” “你眼瞎了。” 季时的面颊铺着薄薄的红晕,霸道的说,“快撒一个。” 憋着笑,张小晖把脚从被子里伸出来,搁在季时腿上,脚后跟蹭了蹭。 她的棉袜子还是季时给她准备的,毫无意外的粉色,这种颜色的,家里有一抽屉。 看久了,也就不排斥了。 季时满脸享受,“继续。” 张小晖熟练的把脚伸到他的衬衣下摆,踩他的腹肌,“去看宝宝了吗?” 季时削着苹果,“看了。” 张小晖问,“他今天乖不乖?” 季时说,“乖。” 想了一会儿,张小晖抿抿嘴,“桌上的东西都是程方他们带的,你收拾一下。” 季时嗯了一声,他看看张小晖的胸|部,嗓音压的低沉,“会缩回去吗?” “不晓得。”张小晖迟疑着说,“大概……会……会吧?” 她也不知道,现在的cup大了俩个号,很不适应,感觉别扭。 季时认真思考,“那我要赶紧多抓抓。” 以前一手一个,现在两手一个。 张小晖,“……” 她张口吃掉季时递过来的一块苹果,叹了口气,“哎。” 季时挑眉看她。 “你如果要去,就跟我说一声,不要瞒着我。”张小晖说,她不喜欢被蒙在鼓里,不喜欢被欺骗。 季时抬眼,“把额前的头发撩起来。” 张小晖不明所以,愣愣的照做。 额头一痛,她瞪着季时,“你弹我脑门干什么?” 季时吐出两个字,“你傻。” 张小晖的脚趾用力,指甲刮的季时腰腹一抖,他差点把苹果扔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 “第七天了。” 张小晖说,“宝宝活了七天了。” 季时揉张小晖的脸,“等他能自己呼吸,就可以接出来了。” 张小晖叹息,“他的小胳膊只有我的手指头粗。” 她自责的垂着头,“如果我那天晚上下床的时候小心一点,多注意一点,穿鞋子的时候看仔细一些,就不会摔倒了。” 季时紧皱眉头,这才刚好两天,他放下苹果,抱住精神恍惚的女人,安抚的拍拍她的后背。 “小晖,我这里也有一个如果。” 张小晖突然拔高声音,“我不要听!” 季时收紧手臂,下巴蹭蹭她的脖颈,“行,那我不说了。” 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了解彼此。 季时所指的如果是当初他做了安全措施,张小晖也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提心吊胆,寝食难安。 也许他跟张小晖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但是,没有如果。 所有发生过的,快乐,悲伤,纠结,都是命里有的。 张小晖知道,她不想听。 “不要再自责了。”季时摸摸张小晖。 张小晖在季时肩膀用力咬住一块。 季时不躲,给她咬。 今天来的人挺多,下午一波,晚上还有一波。 王昊一下飞机就奔过来了,送了一份贵重的礼物给宝宝。 “戚夏托我跟你们说声恭喜,她七月左右会回国。” 张小晖笑了笑,“我听她在电话里说了。” 季时调侃,“你不是要赖在曼哈顿吗?” 王昊龇牙咧嘴,“我跟她约定好了,一年之后,如果我们还是单着,就在一起。” 张小晖,“……” 季时,“……” “你们也不要太紧张,尤其是你。”王昊对张小晖说,“这段时间还是多想些开心的事儿,别伤神。” 张小晖喝了口水,“我知道的。” 她看过书,知道月子里应该放松,总郁闷不是好事。 王昊瞥季时,季时的余光扫过,不易察觉。 “就拿我那个医院来说,这种早产儿的例子不少,主要还是细心照料,多观察。”王昊单手抄在口袋里,“孩子大一点,抵抗力就会好一些。” 他说了几点,都把握住了分寸,既能解开张小晖的困惑,又能让她少些没有意义的纠结。 张小晖觉得王昊来的很是时候,她也是第一次觉得王昊的个人魅力都在提及他的医学领域。 见张小晖跟王昊聊天,提到孩子,一颦一笑都那么生动,整个人都活了起来,季时支着额角,凝视着她,浑然不觉的失神。 王昊捕捉到了,他一脸惊悚的打了个哆嗦。 谁又能想到,季时也有被栓住的一天。 张小晖没察觉到什么,她抓着王昊,把王昊当百科全书,到最后,还是季时眼神赶走王昊的。 晚上九点多,又来了一人。 季时前脚出去,宋明修就过来了。 大家就像是约定好的,都凑在同一天了,也不管当事人是什么心情。 宋明修进来时,张小晖正在吃葡萄,她没抬头,就以为是季时回来了,“把桌上的纸巾拿给我。” 拆开的纸巾盒递到眼皮底下,张小晖伸手去抽了一张擦嘴巴,随意瞥到拿着纸巾盒的那只手,骨节均匀分明。 张小晖已经意识到这只手的主人不是季时了,她的视线移上去,看见了白色衣袖。 再往上移,对上宋明修,她倏然一愣。 “你好吗?” “好。” 一问一答,彼此简洁。 宋明修的目光贪恋的描摹张小晖的眼角眉梢,她撒谎,她并不好,气色根本就没恢复。 张小晖倚在床头,“贺仲判了,十四年。” 宋明修低声说,“你高兴吗?小晖。” 骤然抿唇,张小晖不答反问,“你呢?明修,你高兴吗?” 她抬起头,“你费尽心思,值得?” 宋明修的唇角带起,他微笑,“值得。” “那天我从季时那里听到了真相之后,我就开始谋划了,贺仲的处事作风都很谨慎,我不能急,我一遍遍告诉自己,要有耐心……” 张小晖听他讲述,那些她不知道的。 充斥着愤怒,仇恨。 说到后面,宋明修的语调带着诡异的愉悦,“伤过你,害过你的人都得到了该有的惩罚。” “我很高兴。” 他笑出声,却比哭还难看。 因为他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一切还是回不了头,不能倒带重来。 “小晖,我会一直等你。” “将来如果有一天,季时对你不好,你说一声,我就会去接你。” “不会有那一天。”张小晖说,“明修,我们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你不欠我。” 宋明修定定的看着张小晖,“你就那么信季时?” “婚姻代表什么你知道吗,小晖,一生太长了,你跟季时的最初目的根本不是恋爱,你们会争吵,会面目可憎,歇斯底里,因为你们没有……” 张小晖冷声打断他,“如果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那你走吧。” 宋明修握紧拳头手背,青筋暴起,他的语气平静,“我现在定居在s市。” 他将一个浅黄色的日记本放到柜子上,那种平稳的口吻,仿佛是拥有预知能力,确定有一天张小晖会跟季时不欢而散。 “这是里有我的私人手机号,二十四小时开通,永远不会变,还有我的所有房产住址,公司地址。” 张小晖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目光看宋明修,她突然觉得,自己真的不了解这个人。 “让我留一点念想吧,小晖,就当是可怜我。”宋明修的声音低不可闻,“我只是,不想忘了你。” 他在张小晖开口前离开。 站在电梯口,宋明修迈步进去的那一刻,他又退到原地,转身去了保温室。 他希望那孩子像张小晖,这样他会好受点,不至于厌恶。 两个半月后 张小晖跟季时把宝宝接回家。 家里不再是他们两个人。 “季时,宝宝的小床铺好了吗?” “季时,房间里的空调温度会不会有点低啊?” “季时……” 张小晖从跨进大门开始,就手忙脚乱,没抱着孩子,想念的很,抱在怀里了,又紧张兮兮的。 “宝宝是不是饿了?” “问问他。”季时弯着腰,手撑着小床,“儿子,你饿没饿?” 小宝宝哇哇大哭。 季时挑眉,“饿了。” 张小晖小心翼翼的抱起宝宝,就准备撩衣服,“出去吧。” 季时抽抽眼角,“我为什么出去?” 他赖皮的杵着不动,“我不出去。” 张小晖一脸无语,面对宝宝的时候,全是温柔。 在一旁看着,季时的语气里带着醋味,“儿子真能喝。” 张小晖维持着一个姿势,生疏的托着宝宝,“你给我挠个后背,有点痒。” 季时把手伸到她的t恤里面,挠了挠。 “舒服了?” “嗯,舒服了。”张小晖不放心的说,“贾医生的号码留下来了吗?” 季时嗯了声,“留了。” 他盯着自己的儿子,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里萦绕着,挥之不去。 将来他会看着这个小婴儿一点点长大,叫他爸爸,会崇拜他,怕他。 把他走过的路走一遍。 一个孩子不是小猫小狗,养起来太难了,意外层出不穷。 张小晖跟季时是初次为人父母,尽管他们一再保证,遇事冷静,好好商量,还是经常争吵。 但他们都没踩到底线,季时先认错,不论错在谁。 然后张小晖反省,又和好如初。 宝宝的情况一直正常,除了黑白颠倒的作息时间比较让人奔溃。 其他时候可爱的让张小晖跟季时都想亲几口。 八月下旬,天闷热,虫鸣声此起彼伏。 中午那会儿,张小晖去房间看宝宝,她突然冲外面叫喊。 “季时,你快去开车,宝宝发烧了!” 书房的季时立刻放下文件出去,他快步走进房间,沉声道,“你把他包好了,我去开车。” 张小晖慌乱的点头,“好。” 他们一到医院,几个主任就在那等着了,将宝宝带去检查。 走廊不知道哪个旁观的冒出一句,“早产儿抵抗力差一点,感冒发烧是难免的,还是要有心理准备啊。” 这句话就像是一根针,扎进张小晖的心里,她不管不顾的尖叫,“我不要有心理准备!” 季时抱住她,面部线条严峻。 张小晖紧抓季时的胳膊,语无伦次道,“季时,我不要有心理准备,你告诉他们,快告诉他们!” 季时担忧的耳语,“不要慌,有我在。” 他冷眼扫视,狠戾的警告。 整条走廊顿时无声。 张小晖瘫软在季时怀里,一张脸苍白的吓人。 不知过了多久,主任过来说宝宝的温度降下来了。 季时的神情有一丝缓和,他不停亲吻张小晖的额头,“没事了,没事了。” 维蔓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很不合时宜。 她提着做工精美的玫红色包,神态优雅,像是来见一个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张小晖惊魂未定,脸上还挂着泪,她疲惫的望了一眼身着旗袍的女人,又垂下去。 季时搂着张小晖,侧头看维蔓。 第49章 没骗你 路边,女人低头抽烟,她的五官美艳动人,身材高瘦,白色绣花长旗袍勒着腰身,胳膊腿细长匀称,且白皙,整个人往那儿一站,宛如一件精心打磨过的上等玉器。 正因为如此完美,才将她狰狞不堪的左手臂显的越发突兀。 就连为她的美而驻留的路人,车里探出头的男人,都为此感到巨大的可惜。 “那块疤是怎么搞的啊,好恶心。” “我倒不觉得恶心,就是吓人,不信你摸摸,我胳膊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啧啧,烧伤吧,那么严重,怎么不想办法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不可能恢复到以前吧,再治疗,多少还是有差。” “身材真好,长的也好,可以当模特了吧。” “也不戴个手套穿个长袖遮遮,就露出来吓人,真缺德。” 完美主义者看到了,会纠结痛苦死。 损的有,同情的有。 维蔓轻弹烟身,淡淡的扫了一眼四周,她吸一口混浊闷热的空气,垂眼看看自己的左手臂。 从前很怕别人异样的目光,容易被言论左右,现在想想,觉得挺可笑的。 手套摘了也好,见见阳光。 想到了什么,她叹口气,来的不是时候。 可她没有时间去好好挑选日子。 刚才她在急救室走廊,被那个男人冷漠的盯着,本以为自己可以从容应对,却在几秒后就败下阵来,落荒而逃。 难为情这三个字,维蔓太久没体会了。 以至于……当时面上发热,心里发虚,明明她就没做什么龌龊的事。 维蔓的目光坚定,她不能就这么回去了,特地赶在手术之前出来一趟,总要说点什么,做点什么。 “美女,借个火可以吗?” 随着突如其来的男声,一只手也搭上维蔓的肩膀,她回头,陌生男人 维蔓将烟头按在男人的手背上,用力碾了碾。 男人愣了一下,才疼的倒抽凉气,他大声咒骂道,“骚|婊|子,你他妈干什么呢?找死是不是?” 维蔓轻笑,“是啊。” 男人大变脸色,“你,你,你他妈说什么?” 维蔓一字一顿,“我、说、是、啊。” 男人大骂,“操,神经病吧!” 维蔓拢拢头发,有些乏味,她在原地站了会儿,又去了背后的儿童医院。 医院里,张小晖刚洗完脸,情绪还是乱的。 虽然宝宝已经退烧了,但听医生说可能还会反复,他们建议多待几天观察情况。 她同意了。 在这边,一有不对可以立刻应付,方便许多。 张小晖趴在床边,守着宝宝,她红着眼睛笑,不自禁的伸手去摸宝宝的小手,轻轻捏着。 “季时,你看看我的包里,有没有拨浪鼓?” 季时靠着窗户,“你连包都没带,哪来的拨浪鼓。” “那你回去拿一下。”张小晖说,“晚上我在这边陪宝宝。” 季时的眉毛上挑,“大的呢?” “大的你就不管了?” “……”张小晖扭头,“你不是说明天出差……” 季时捏鼻翼,“不去了。” 张小晖一愣,“那晚上你也过来吧。” 季时摆出沉吟的样子,“我考虑考虑。” 张小晖抽嘴。 “一会儿护士要来给宝宝检查,你早去早回。” 季时丢过去一张纸和笔,“你把要带的东西写上面。” 张小晖快速写了好几行。 季时从上往下瞟,眼角狠狠的抽|动,“张小晖,我们只是要在医院住几天,你想把家搬过来?” 张小晖逗宝宝,“多带就多带嘛,比少了什么好。” 季时无奈的按压眉心。 “我走了。” “等等。”张小晖叫住他,“记得把我的手机带上,还有充电器。” 季时头大,“确定没有别的了?” 张小晖摆手。 她的背上一沉,男人的重量全压上来。 “别闹了,宝宝在看着呢。” 季时抵着张小晖的发顶,视线移到小床上,婴儿蹬着两条小短腿,乌溜溜的眼珠子对着他的方向。 “你说儿子知不知道我是他老子?” 张小晖非常直白的打击他,“不知道。” 季时哼笑,“我也这么觉得。” 下一秒,他绷了绷脸,“那儿子为什么总是在我身上拉?” 简直就是中了咒,孩子被张小晖抱着的时候,特别乖,什么都好好的,一到他怀里,不用多久,隔着尿不湿,就能闻到一股酸臭味。 那气味…… 回回都能把季时熏的想把手剁了。 在对张小晖有别的心思之前,他即便是谈情,也是靠嘴谈,对身体接触严重挑剔。 更别说跟一个女人结婚,躺在同一个被窝里,吃她吃剩下的饭菜,喝她杯子里的水,和她生一个孩子,过一辈子。 捏着张小晖的耳垂,用拇指摩|挲了几下,季时觉得自己完全是主动跑进婚姻的围城里的,还迫不及待的把围城的门上锁,打死,不给张小晖留一丁点缝隙。 张小晖一本正经道,“等宝宝长大了,我替你问他。” 季时用几瞬息的时间幻想了一下那个画面,他失笑,“感觉还不错。” 两人耳语了片刻,才分开。 目送季时出去,张小晖把门关上,眼中的疲惫涌了出来,她使劲揉了揉脸,深深的叹了口气。 “宝宝,以后不要再吓妈妈了,好不好?” 才三个月的婴儿,是听不懂那些话的,他自己把拳头举到眼前,一个劲的盯着看,睫毛一扇一扇,嘴里好奇的发出咿咿呀呀声。 张小晖的心都融化了。 通过这个小生命,她才明白,做妈妈有多不容易,那种超出任何规则的羁绊又是多么奇妙,不受一切外在因素阻挡,干扰。 感恩。 像今天这样,每一次逢凶化吉,张小晖都会在心里默念那两个字。 如果可以,她愿意把自己这辈子剩下的所有好运都转到她的孩子身上。 张小晖无赖的笑,“你不反驳,妈妈就当你是答应了啊。” 她凑过去,托着下巴说,“宝宝,我们约定好不好?” 婴儿不看天花板了,他把脸对着张小晖,仿佛真的能看的到,认的出。 见婴儿是想尝试抓她的衣服,张小晖眼睛一亮,抬起袖子,跟他玩藏猫猫。 “宝宝,左边,妈妈在左边。” 婴儿往左边看。 张小晖笑弯了眼睛,“真聪明。” 她刚摇铃拿出来,叮叮当当清脆响,一只小手就把摇铃抓过去。 “宝宝,你的小袜子怎么又要掉啦?”张小晖握住婴儿的右脚,将那只蓝色棉袜子往上拉拉,“这是爸爸给宝宝买的,爸爸还给宝宝买了很多新衣服,好玩的玩具。” “等你长大了,就会像爸爸一样,成为一个男子汉,又高,又帅,会有很多人喜欢……” 说着说着,张小晖就哽咽了。 “所以宝宝要乖乖长大,知道吗?嗯?” 她轻轻勾了勾婴儿的小手指,柔声说,“跟妈妈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婴儿哼哼唧唧的,小脑袋左右晃了晃,歪在张小晖的手背上,一边脸颊陷下去一个小窝,他咯咯咯的笑。 张小晖呆了呆,喜极而泣。 楼下,季时跟维蔓打了个照面。 他往前走,维蔓跟着,一路跟着他到停车的地方。 “当年,谢谢你。” 维蔓将迟了许多年的几个字说了出来。 背后传来声音,季时嗤一声,“不用谢我,那时候我只是英雄主义。” 维蔓抬头,望着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裹着浓郁的迷恋,仰慕。 “不管怎么说,是你救了我们一家人。” 季时打开车门,维蔓向前迈了一步,“那家餐厅,你有兴趣收购吗?” 她笑笑,“你应该也知道我的事了,能活不能活都得看天,这天也不是谁能看清楚的。” “如果你觉得前景不错,希望你将它收到时光旗下,不然……” 维蔓没说下去,那家餐厅当初就是为这个男人开的,从装潢,设备,到店员,菜色…… 里面每一个细节都是她费尽周折打听到这个男人的喜好,用心准备的。 她可以偷偷的做到那个地步,只要这个男人一出现在餐厅,她就会在楼上窥视,却做不到跑到这个男人面前,跟他说,她喜欢他,很多年了。 上次的饭局是意外,这次是没的选择,她怕没机会了。 “不需要。” 男人冷冽的话声把维蔓的回忆撕的粉碎,她抬眼,看着背对着她的人转过身,一股低气压扑面而来。 “维小姐。”季时面无表情道,“我不知道你跟宋明修有什么名堂,打的什么主意,我警告你,别在我面前耍小聪明。” 维蔓脸上的笑容不变,灼灼其华,带着几分狡黠,“以前是真有,现在没有了。” 她说后半句的时候夹着对命运妥协的叹息。 谁又能想到,一次普通的体检,竟会彻底改变她的生活。 维蔓再回神,面前已经空无一人。 那个男人走了,仅跟她说了几句话,看了她一眼。 她摸了摸脸,这副倍受吸引的好皮|囊有时候也什么用处。 譬如在面对宋明修时。 又譬如刚才,和季时对立的时候。 说来也巧,那两个例外还都跟张小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维蔓慢慢悠悠的原路返回。 远远的,她看到沈奕朝她跑过来,满脸焦急,“蔓蔓,你跑去哪儿了?” 维蔓挣脱开,“你知道的。” 沈奕吸一口气,低吼,“维蔓!你疯了吧!” 维蔓无动于衷。 看她那样,沈奕的胸膛剧烈起伏,双眼赤红,“你为什么就不能多对自己好一点?” 维蔓问沈奕,“怎么好?” 她又自己回答,“好不了了。” 沈奕胸口闷痛,“能好的,医生不是说了吗,只要坚持配合治疗,以后一定能……” “以后?”维蔓打断他,自言自语,“如果不是我,那话我也能说,并且说的还要更漂亮。” 沈奕握紧拳头,他竭力让自己冷静一点,“进去吧,不要想太多了,我会一直在外面等你。” “不用等我,沈奕,我们已经离婚了。” 语毕,维蔓走进病房。 沈奕没走,看着维蔓被推进手术室,他控制不住的追上去,直到那扇门关上,红灯亮了起来。 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从一边过来,越来越快,停在沈奕身旁。 沈奕抬头看看少年,感到诧异,“楚司,你不是去英国了吗?” 楚司抹了把脸上的细汗,他坐在长椅上,拉着白色t恤领口,浑身都是汗,不答反问,“姐进去了?” “嗯。”沈奕轻点头,目光挪到手术室的门上。 楚司背靠着长椅,细长的手指垂放在浅蓝色牛仔裤上,一下一下的敲点。 两人都沉默不语。 本就不熟。 沈奕只知道他认识蔓蔓的时候,这个少年就在慢慢身边了,他们不是亲姐弟,感情却跟亲姐弟一样。 后来有一次,他不经意看到蔓蔓没有收起来的东西,才知道楚司是c市楚氏集团的小少爷。 至于为什么没有对外报道,又为什么过的一般,他就不清楚了。 过了好一会儿,沈奕的手机响了,他绷着的神经一抖,吓了一跳。 “喂,是我,嗯,我在医院,走不开,不方便……” 耳边压低的声音越来越模糊,楚司坐着不动,一滴汗顺着额角滑落,停在脸上,他烦躁的擦掉。 他什么都不知道,姐一直瞒着他,如果不是无意间从别人那里得知情况,他还一无所知。 楚司拿出手机,面色阴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结束跟同事的电话回来,沈奕把汗湿的手抄进头发里,捋了捋,站在一边等手术室的门从里面打开。 今年的夏天似乎比往年要漫长的多。 维蔓做完手术没多久,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维小姐,你好,我是吴廖。” 男人拿着证件,公事公办的口吻,丝毫不觉得自己的突然来访有什么不妥。 维蔓不动声色,“吴队长,你找我是什么事?” 吴廖说,“有几个问题想问维小姐。” 维蔓示意他问。 “02年的冬天,腊月二十五那天晚上,维小姐,”吴廖探究的盯着她,“你还记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维蔓还是那副看不出情绪的姿态,“吴队长,十几年前的事我不记得了。” “平常的事是不记得。”吴廖说的意味深长,“不平常的,甚至对自己来说,是一场噩梦,我想即使再过十几年,都能记得。” 维蔓露出一个笑容,尽管带着病态,却同样让人移不开视线,“吴队长在跟一个病人打哑迷吗?” “看来是我的不是。”吴廖神色肃然,“那我就说的再明白一些。” “那晚,维小姐和几个同学出去玩,后来你孤身一人回家,经过靠在你家北边的小巷子,在那里你……” 身子大幅度起伏,维蔓的脸色猝然差到极点,接近死亡的颜色。 吴廖的话声戛然而止,他快速去叫医生。 这场突如其来的问话临时终止,草草收尾。 但是吴廖没离开,好不容易找到一条线索,虽然看起来很离谱。 他再见到维蔓时,对方的状态似乎不怎么好。 “维小姐,你当年应该选择相信法律。” 就在吴廖以为又白费功夫时,他听到床上的女人的声音,平平静静的。 “晚了。” “实不相瞒。”吴廖说,“我们已经找到那个犯|人了。” 维蔓的嘴唇猛地颤抖起来,她没抬头,苍白的脸上的神情看不清。 “不过,遗憾的是你不能看到他接受法律制裁了。”吴廖一边说,一边紧盯着维蔓,“因为他死了。” “就在去年一月份,死于非命。” 维蔓的视线依然停在被子上,仿佛是置身事外的观众。 吴廖说,“他叫方伟。” 他挠挠头皮,这条线索是近期发现的。 方伟犯的事儿多了,维蔓就是其中一个,她可能是害怕遭报复,就没报|警,所以也没记录。 能摸到这条线索,也是机缘巧合。 维蔓竟然也跟宋明修,季时,张小晖他们有牵扯,吴廖不得不重视,亲自来过问。 会不会还有什么在埋着藏着,他没挖掘出来? 维蔓在听到方伟的名字时,整个人就变了,她背过身去。 吴廖来不及观察。 当天晚上,沈奕来看维蔓。 他发现维蔓精神恍惚,不太对劲,问了护士才知道白天的事。 “蔓蔓,有需要我的地方就说,我会尽力。” 维蔓忽然开口,“手机给我。” 沈奕一怔,将口袋的手机摸出来,递给她。 维蔓搜索方伟的名字,她的指尖有点发抖,将那些网页一页页看了。 “蔓蔓,你怎么哭了?” 沈奕慌了神,手忙脚乱的去拿纸巾,他第一次见这个女人哭,那么伤心。 扔掉手机,维蔓躺进被子里,“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沈奕皱眉,“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你现在需要放宽心,闷闷不乐对你的身体不好。” 没有回应。 沈奕无力的坐在椅子上。 过了许久,维蔓掀开被子,恢复如常,“把桌上那本书给我。” 沈奕立刻伸手拿给她。 维蔓低头看书,还握住一支笔,在勾画什么,“楚司明天回英国吗?” 沈奕说,“嗯。” 维蔓合上书,“把这本书还给他,就说我看完了。” 离开医院,沈奕随意翻了翻书,除了一些被勾画的部分做了诠释,就没再看。 过了半个多月 远在英国的楚司站在书架前找书,无意间将带回来的那本书掉到地上,他拿起来拍拍,随意翻翻,散漫的目光变了变。 夹在密密麻麻的英文里面,有一行小字,很不明显。 在英国好好待着,不要再回来了。 他垂着眼睑,额前碎发扫下来,遮住了眼底的东西。 外界所有的事都和张小晖无关。 她每天都在细心照顾孩子,跑医院的次数从一个月几次逐渐减少,那种成就感比做了什么项目都要强。 一天天过去,孩子长的越来越像季时了,一点都不像她。 哭急了,孩子的嘴里会发出“麻麻”的音,张小晖给孩子喂了奶,哄睡了,她小声在季时面前得瑟,“听见没有?宝宝刚才叫我呢,他叫妈妈了。” 季时单手托着张小晖,“行了,有那么高兴?” 张小晖搂着他的脖子,“有。” 季时一脸郁闷,“我不高兴。” 张小晖看他,“怎么了?” 季时抿唇,“我胃疼。” 张小晖的眼睛一睁,“胃疼?吃药了吗?没吃药就赶紧去吃药。” 还补了一句万能用语,“多喝点温开水。” 季时咬牙,“张小晖,我胃疼。” 床上的婴儿动了动,睡的不安稳,张小晖拍季时的肩膀,在他耳边说,“放我下来,我们出去。” 两人轻手轻脚的出去。 门一带上,张小晖就被季时压在墙上,吻了起来。 她喘息着说,“不是胃疼吗?你骗我。” “没骗你。”季时贴着她的耳廓,细细的亲着,“我快疼死了。” 耳廓痒痒的,张小晖被抵的呼吸全乱了,她抓着季时的衣服,“你怎么……” 季时委屈的说,“三天。” “张小晖,我们三天没做了。” 张小晖满脸通红,嘴里狡辩,“前天晚上,我的手都酸了。” 季时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脖颈里,“那不算。” 张小晖浑身发软,“有了宝宝以后,我是疏忽了你。” “很好,”季时满意的挑唇笑,上手了,“张小晖,你终于良心发现了。” 张小晖受不了的掐他,“我还没说完,我的意思是……” 她在看到季时把手拿出来,什么都不想说了。 第50章 难过 生宝宝的时候,张小晖的身上没有挨一刀,之后又坚持锻炼,她恢复的很好。 但还是经不住季时折腾。 两人黏糊糊的去泡温泉。 张小晖软绵绵的躺在池子里,“听没听到宝宝哭?” 手掌在她光滑的肩头摩|挲,季时闭目回味,“没有。” 张小晖松口气,她滑下去,温水蔓延至脖子,只露了脑袋在外头。 没享受片刻宁静,身旁的人又覆上来了。 池子里,水花四起,激烈碰撞。 事后,张小晖崩溃的坐在太阳底下,她拿大毛巾揉头发,拧干上面的湿水,嘴里不停埋怨。 “你又没有用tt!” 季时把喝的给她,“忘了。” 张小晖一脸生无可恋,“万一中了怎么办?” “不会吧。”季时挑挑眉毛,“我没弄到里面。” 他仰面朝天,身着黑色四角裤,轮廓分明,外面披着长袍,浑身上下,每块肌|肉都精壮结实,线条清晰流畅,阳光一照,犹如刀刻般漂亮。 张小晖瞥了一眼,又瞥了一眼。 季时的手放在脑后,“纸巾在你左边。” 张小晖不明所以。 “你拿纸巾擦擦嘴巴。”季时的眼眸带笑,分外迷人,“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张小晖偏过头,面颊有点红。 她咬着吸管喝饮料,“人找到了吗?” 季时眯了眯眼睛,懒懒的说,“这两天应该有消息。” 张小晖叹口气。 早在她知道季时有洁癖的时候,她就明白,家里添个陌生人的气息,对季时来说,是一项极为可怕的挑战。 但是他们两个人既要工作,又要顾家,照看孩子,太难了,也太累了。 因此他们商量了许久,才达成共识。 尽管一再严格挑选,结果却还是不尽人意。 这段时间以来,佣人就换了几波,有的心思不单纯,变着花样的想着趁张小晖不在,躺到季时身下,跟他发生点什么。 尝一场另一种人生。 有的老实本分,手脚麻利,干净,但是她们身上有季时不能接受的地方。 还有的,是忍受不了季时严苛到恐怖程度的要求,即便待遇丰厚,还是选择主动走人。 把脚搁到季时腿上搭着,张小晖望着远处。 生活就是改变与被改变。 季时在做改变,困难,暴躁,难受,她看在眼里。 她也在改变。 为了宝宝,张小晖不得不参与外包,尽量将工作地点挪到家里。 虽然她的收入在季时眼里微不足道,可如果不工作,只做一个全职妈妈,她会很没有安全感,也怕她的世界越来越狭隘,单调。 季时握住她的脚踝,“想什么呢?” 张小晖蹬腿,没挣脱开,她说,“我在想……为什么我们的爸妈都没有了……” 不然也能帮他们一把。 季时的眉心刻出深痕,沉默不语。 察觉气氛异常,张小晖抿嘴,起身过去,坐到季时腿上,垂头看他。 她的这个举动突然,又是史无前例。 季时愕然一瞬,斜斜的勾起一边的唇角,戏谑道,“干什么?” 张小晖的眉梢抬了一下,这个动作带着调|情,跟季时有几分相似,“反正不是干你。” 季时愣了愣,他一把掐住张小晖的腰,胸膛震动,闷声笑,“张小晖,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张小晖拨拨头发,冲他微微一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季时,“……” 他抱住张小晖,把脸埋在她起伏的胸口,蹭着纯棉的衣料,深吸她的味道,尚未消退干净的欲|望又蠢蠢蠕动。 张小晖像是被烫到,倏然就从季时腿上跳了下来。 没抓到人,季时咬牙,呼出的气息灼热,“张小晖,你就忍心看我这么挂着?” 张小晖离他远远的,“挂着吧,再拿根绳子系上面,打个蝴蝶结。” 听她那么说,季时的唇角狠狠抽了抽,顿时有种风中凌乱,眼前一黑,生无可恋的感觉。 他低头看看高挂的空挡,咬牙切齿。 张小晖吸了两口饮料,听到背后的气息粗重,她扭头,瞪大了眼睛。 男人深坐在椅子里,长腿随意张开,微卷的发丝凌|乱搭着。 他的双眸半阖,眼睫盖下来,投出两片阴影。 张小晖咽了口口水,视野里,男人的胸膛上下起伏,高挺的鼻梁下,薄唇轻抿,神情有几分漫不经心,几分暗沉。 说不出是愉悦,还是不爽。 看着看着,张小晖看呆了。 她第一次这么光明正大,毫无遮掩的目睹全过程。 还是在青天白日之下。 尤其是对方拥有一张精致好看的面孔。 耍流|氓都赏心悦目。 张小晖摇头叹息,老天爷就是这么不公平。 这要是换一副皮|囊,就只有恶心了。 “看够了?”季时甩手,厌恶道,“把纸巾给我。” 张小晖抽一把纸巾给他,不自觉的说,“你连自己都嫌弃,那你干嘛还要亲我……” 说完了,她臊的慌。 季时慢条斯理的擦手,双眸深不见底,似是随口问,“亲你哪儿?” 张小晖充耳不闻。 季时存心逗她,“张小晖,把话说清楚。” 张小晖面不改色,“你就当我刚才放了个屁。” 季时抬眼,扫过去一道眼神,“张小晖,你还是不是女人,怎么这么粗俗。” 张小晖不答反问,“我是不是女人,你还不清楚吗?” 季时扶住额头。 是他的错,活生生把张小晖教成这赖皮样。 午后阳光明媚,说不出的舒适。 他们享受了一会儿二人世界,牵手回卧室。 宝宝睡的正香,似乎是做了什么美梦,还露出微笑。 张小晖伸手,季时默契的把手机递过去,她录下视频,眼角眉梢都缱绻着幸福的意味。 “你拍张照片。” 张小晖凑在宝宝旁边,嘴巴做出亲吻的口型。 在宝宝又露出微笑的那一瞬间,季时也凑过去,按下确认键。 十一,戚夏来看张小晖,一进门就嚷嚷着要抱她的干儿子。 “干妈忘了洗手了,小言言等会啊。” 张小晖抱着宝宝,朝洗手间说,“你上次来带的那些玩具他还都没完,这次怎么又买了那么多?” 戚夏的声音夹在水声里,“不玩就放着吧,等他再大一点儿就会玩了,你家这么大,又不占地方。” 张小晖哭笑不得。 李阿姨过来笑着说,“夫人,把小少爷给我吧,我去给小少爷喂点温水。” 张小晖把宝宝抱给李阿姨。 宝宝已经开始有一点认人了,别人想抱他,嘴巴就会扁起来,拉的老长,会哭闹,甚至有时候只是看到陌生人,也会哭。 奇怪的是到李阿姨手上,一点都不怕生。 张小晖看着李阿姨逗宝宝,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李阿姨以前是电影院的主任,品行端正,谈吐也不错,前几年退休了,才接触这一行。 话不多,也不指手画脚,知晓分寸,明白自己的职责。 季时这次找的人她很满意。 “你们家的洗手间太像艺术品了,小晖,你平时用着,不觉得不自在吗?” 背后传来戚夏的声音,张小晖转身,“用着用着就习惯了。” 她咳一声,“一开始我天天便秘。” 戚夏表示同情,饱含理解,“小言言呢?” 张小晖说,“李阿姨抱去喂水了。” “去喂水了?”戚夏左右看看,失望道,“我还没抱呢。” 张小晖瞅戚夏,上下打量,还是延续她一贯的风格,高腰长裤收在白色衬衫里面,长发挽起来,简单干练。 就是脸上的妆,比以前浓了,也精细了,能看出是花了心思。 她记忆里的戚夏顶多涂个口红,平时极不注意这方面的事。 “我看你比上次来的时候要精神多了,是不是谈上了?” 戚夏正在捣鼓自己的腕表,她闻言,动作一顿,“跟谁谈?自己跟自己吗?” “装傻。”张小晖闻着空气里的淡淡香水味,甜腻的很,她笑容满面,“王昊啊。” 戚夏的眼皮一跳,面不改色道,“我跟他八竿子打不着。” 张小晖的眼睛忽然一亮,她凑过去,“戚夏,我看到你脖子上的项链了,挺好看的。” “……”戚夏翻了个白眼,“小晖,你不是近视吗,眼睛怎么还这么尖?” 张小晖推推鼻梁上的眼睛,“近视又不是眼瞎。” 那么大一颗钻石,晃眼。 戚夏又翻了个白眼,“不是他。” 张小晖惊讶的张着嘴巴,好半天才啊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已经跟王昊……” 她猝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是你的前夫?” 戚夏点头,“嗯。” 张小晖默不作声,她挠挠额头,“你们打算复婚了吗?” 戚夏摇头,“现在我们还没到那一步。” 张小晖问,“那你跟王昊……” “我听他说你们之间有个一年期限的约定。” “那事啊。”戚夏耸肩,“只能算了,我们差的太多了,不是一路人。” 她转移话题,不愿再继续下去,“小言言一周岁是哪一天?” 张小晖也不追问,“他才五个月大,还早呢。” 戚夏说,“我看他的脸白白嫩嫩的,不像之前那么红,脸上也没我上次来看到的那些红点点了。” “李阿姨照料的好,有她在,我跟季时轻松许多。”张小晖说,“宝宝也很喜欢她。” 戚夏喝了口杯子里的橙汁,观察到眼前的一切都非常整洁,不是第一次来,她还是感叹,“你跟季时还好吧?” 张小晖笑了一下,“挺好的。” “那就好。”戚夏的脸上露出放心的神情,她又说,“你在国内,离我们太远了,有什么事也不能及时知道。” “能有什么事?”张小晖语调轻松,“我跟季时吵归吵,但是我们从不动手,也不踩彼此的底线,不会有事的。” 戚夏把杯子握在手里,肚子里的话涌到脑子里,转了几圈,将那些不能说的全都抛到脑后了。 比如她想给张小晖提醒,如何在婚姻这条路上不走的一无所有。 但是,她自己就摔的头破血流,说出去的话自然就没有什么可信度。 “前几天我看到你哥了。” 张小晖抬头,“是吗?” “是在我一个客户的宴会上面,你哥没看到我。”戚夏说,“他身边带着一个女伴,不是唐依依。” “我出来时见到唐依依了,她一个人站在门口,我怀疑她不到九十斤。” 张小晖蹙眉,她记得唐依依快一米七了,以前差不多是一百斤,现在消瘦成那样了吗? “说真的,我一直很好奇,你哥又不喜欢唐依依,为什么还不放过她?”戚夏靠着桌角,“我估计他是把唐依依当他身份证后面的某个数字了,就觉得应该是他的,只能是他的,必须是他的。” 张小晖摇头,“我也不清楚。” 她问过哥,也问过管家,得到的信息少之又少,只是确定一点。 哥是不会让唐依依离开的,除非,唐依依不惜代价逃走。 那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两人东南西北的聊天,被宝宝呛到的声音终止了。 李阿姨抱着宝宝左右转动,见张小晖过来,她满脸自责的说,“刚才他喝的急了点。” 张小晖把宝宝接到手里,轻轻拍了拍宝宝的后背,“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李阿姨对戚夏笑笑,她跟张小晖说,“夫人,那我去看厨房的汤了啊。” “去吧。”张小晖检查了一下宝宝的尿不湿。 “哎大人呛到不觉得有什么。”戚夏把门掩上,“小孩子呛到,看的我真难受。” 张小晖笑着说,“我也是。” 她跟戚夏说起了琐碎的事,都是她跟季时两人照顾宝宝时犯的蠢,把戚夏乐的合不拢嘴。 “你们也是厉害,要换我,早精神错乱了。” 戚夏试着逗张小晖怀里的宝宝,“他现在还是夜里不睡觉吗?” 一提到这个,张小晖就想死,“好一点了,现在是晚上六点左右睡,十一二点醒,疯到凌晨两三点才睡。” 戚夏听的头皮发麻,还好她没要小孩,不然她准疯。 “那谁管?季时管吗?” 她有个朋友是离婚律师,经常在她面前唠叨案例,稀奇古怪,什么样的都有,其中有不少是有了孩子之后引发的家庭矛盾,夫妻不合。 “管。”张小晖说,“他不管,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尤其是某段时间,最困的时候,她坐着都能睡着,孩子就给季时抱着了。 男人夜里管孩子的情况不是常态,戚夏顺,“季时还是很心疼你的。” 这刚不咳了,宝宝又开始打嗝。 张小晖给宝宝喂了几口奶,宝宝满足的笑了,这才消停。 戚夏张开手臂,笑的一脸温柔,她的前夫都没这待遇,“小言言,给干妈抱好不好?” 宝宝趴在张小晖肩头,好奇的看着戚夏,没哭,也没笑。 他的头发软趴趴的,大大的眼珠子乌黑,小鼻子小嘴巴,脸肉乎乎的,下巴是圆的,身上穿的一套天蓝色连体衣,后面还挂着两只兔耳朵。 “小言言越长越好看了,像洋娃娃。”戚夏啧啧的说,“小晖,你儿子长大了一定是一个大帅哥。” 张小晖哈哈大笑,“我也那么觉得。” 戚夏半蹲着,试图去碰宝宝。 宝宝的小嘴巴立马就扁了起来,眼泪也跟着下来了,哇的一声大哭。 戚夏,“……” 她拿起床上的小鸭子,挤了两下,小鸭子呱呱叫了两声。 宝宝不哭了,前后左右找那个声音。 “这儿。”戚夏笑眯眯的,“小言言,看这是什么?” 她在宝宝愣神时,伸手抱到怀里。 宝宝的嘴巴又要扁,张小晖站在他面前,故意板着脸,“男子汉不能哭,季小言,听到没有?” 一个五个月大的小娃娃,不知道男子汉是什么东西。 他看着自己的妈妈,哇哇大哭。 张小晖立刻就严肃不下去了。 还没到饭点,她跟戚夏在家里陪宝宝玩。 海边,王昊拽着季时喝闷酒。 季时看手机,“我得回去了。” 王昊提着瓶啤酒,“别啊,这啤酒才喝了几口,你就要走了,季时,你还把不把我当兄弟?” “你把我从公司叫出来,就为了跑这里吹风?” 季时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迎着海风,额前碎发撩|动。 王昊闷头喝酒,易拉罐在手里捏的变形,又被他扔到后面,滚落在地。 他继续喝酒,一罐接一罐。 “我说,你真不喝?” 俯视望不到边际的大海,季时淡声说,“我答应小晖,这个月不碰酒。” 王昊已经不再感到难以置信了,“说实话,我挺羡慕你的,有个女人管着。” 他打了个酒嗝,“你说我怎么就那么悲剧?” 季时侧头,“悲剧?” “好不容易想弄个家了,妈的,人就是不待见。”王昊语无伦次,“她宁愿给前夫机会,都不给我,你说现在的女人是不是眼瞎心盲?” 季时听出了名堂,“有意思吗?” “有意思。”王昊龇牙咧嘴,“我只要看见她,就觉得有意思。” 季时听他说一些乱七八糟的,全是苦水。 “这话你跟戚夏说去,跑我面前说有个屁用。” “不是,你老婆有用,你回去跟她提提,她在戚夏那里替我说点好话,再说说戚夏那前夫,那就更有用了。” 季时挑眉,“说了,小为你说了很多。” “是吗,那改天我亲自去谢谢她。”开心完,王昊又哭丧着脸,“说了怎么也没用?我他妈就不明白了!” 易拉罐掉了一地,王昊喝大发了,他把玩着易拉罐的拉环,“我难受啊兄弟!” 季时嗤一声,“看出来了。” 他昂首,“走了。” 王昊摇摇晃晃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往外面蹦出一句,“你跟张小晖的婚礼什么时候办啊?我还等着当伴郎呢,到时候戚夏就是伴娘……不行,戚夏离婚了……” 季时的脚步不停,“她说等孩子大一点再办。” “大一点?多大?一两岁?”王昊踢着易拉罐,“不是我奇怪,世上还有女人不期待自己的婚礼吗?也不着急,挺无所谓的,不当回事啊。” 季时的脚步顿住,“谁跟你说她无所谓了?” 无所谓那三个字在他的耳膜里横行直撞,最终撞进脑壳里。 “那她有跟你主动提过吗?”王昊满嘴酒气,“我以前交往过的那些女人,上过几次床就开始有意无意的跟我提什么时候结婚,婚礼喜欢什么样的,蜜月去哪儿。” “你老婆呢?” 季时拧眉,小晖还真没提过有关婚礼的一个字,一次都没有,不管不问。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他一头热。 脑子被酒精麻痹,王昊冒出一句,“你也比我好不到哪儿去。” “我是看不出来张小晖在乎你。” 季时转身,脸色阴沉。 被季时锋利的目光紧盯着,王昊的酒醒了大半,他后悔的恨不得抽自己,“季时,我这儿说胡话呢,你别放心里啊。” 季时收回视线,语气很差,“下次别让我再听到你的胡话。” 王昊讪笑,“行。” 一会到家,季时就去找张小晖,“小晖,你从来没有说过你爱我。” 他的声音低低的,透着几分委屈。 张小晖愣住了。 “我不太喜欢那种……” “说一次。”季时打断她,灼热又急切的凝视着,还有难掩的期待,“我想听你说我爱你。” 张小晖抿唇,没有说话。 季时唇边的弧度一点点不见了,“不肯,还是不敢,又或者是不愿意?” 第51章 说你爱我 戚夏在花园找到张小晖,她坐在秋千上,两眼放空,正在发呆。 “你俩吵架了?” 思绪受惊,张小晖扭头,“没有。” 戚夏满脸质疑,“没有?那我怎么看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张小晖从秋千上下来,她望着西边翻滚堆叠的金色云朵,三言两语把事情跟戚夏说了。 “我说不出口。” 戚夏没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她的眼中浮现一抹回忆之色,“我也没跟他说过。” 张小晖把头绳取下来,用手顺顺长发,再次扎成丸子头。 “就为这事,他一声不吭的摔门出去了。” “说起来,我想起我听过的一个案例。”维蔓说,“丈夫因为妻子不跟他说我爱你,扬言妻子对他没有感情,上法庭告他妻子,闹离婚了。” 张小晖膛目结舌,“……不……不会吧?” “怎么不会。”戚夏抱着胳膊,“千真万确。” “不过最后没离成,他们还是有感情的,只是缺少沟通。” 张小晖听的满脸愣怔。 “一定要说吗?” 戚夏耸耸肩,“我个人不赞同。” 所以她跟她的前夫各走各路了,说她不懂浪漫,不在乎他……列了一条条罪状,也不知道准备了多久,就为了判她死|刑。 爱这玩意儿靠感知,对方不期待,抱着无所谓的态度,自然感觉不到。 那是她的前夫。 小晖的男人应该只是单纯的吃醋,缺乏安全感的一类表现。 上次她来,那个季时还用一种仿佛她自带毒气的眼神盯着,恨不得把她碰过的东西都扔了,这次好多了,应该是张小晖做过思想工作,季时改了。 这对于一个洁癖强迫症而言,难度太大了,不了解的人是不会知道的。 她前夫有一点洁癖,没季时严重,换那个人,她说破嘴皮子,对方都不会为她改变半分。 “你跟你那个前男友是不是还有联系?” 这个问题突如其来,张小晖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戚夏的手指点着胳膊,“你男人是怕你不要他。” 目光一闪,张小晖不语,会吗? 她印象里的季时一向狂妄,会没有自信到那个程度? “男人就是一个孩子,做对了,要夸奖,做的不对,就要惩罚,犹豫不决时,要鼓励……”戚夏又改口,笑着说,“其实我也不太懂男人,你随便听听就行。” 跟戚夏说了会儿话,张小晖上楼,停在书房门口。 她顿了顿,伸手敲门。 书房内传出季时的声音,“进来。” 张小晖拧开门锁进去,反手搭上门。 季时坐在书桌后面,垂着眼帘吞云吐雾,面部的神情模糊不清。 刺鼻的烟草味猛烈卷进气息里,又措手不及的侵占肺腑,张小晖几乎是呼吸的那一刻,就受不了的蹙起眉头,去把窗户打开。 “抽那么多烟干什么?还不开窗户,不呛吗?” 季时的嗓音嘶哑,“你管我?” “是。”张小晖迈步过去,立在书桌旁边,“我管你。” 指尖的烟动了动,不易察觉,季时低头吸一口烟,将那根还剩大半的烟摁在烟灰缸里。 “知道这里烟味大,就别进来了,为什么还要进来?” “行。”张小晖说,“那我出去。” 她的手被拉住,那股力道将她禁锢住了,动弹不了半分。 季时紧抱着张小晖,脸埋在她的胸前,哑声说,“我爱你,小晖,我爱你。” 半响,张小晖说,“季时,你松开一点,勒的我难受。” 男人像是无理取闹的大男孩,固执又倔强,“不要。” 张小晖无奈的放松呼吸,让自己被勒的骨头不那么疼,“你怎么了?是不是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依照这个男人回家的言行举止,一定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刺激。 季时不想提,他揪着一条线逼问,“我刚才说我爱你,你有感觉吗?” 张小晖说,“有啊。” 季时把手伸到她的衣摆下面,轻车熟路的游走,“什么感觉。” 张小晖认真的说,“开心,幸福,感动。” 手上动作一滞,又凶猛起来,季时压着张小晖,“那你呢?你爱我吗?” 张小晖的背部抵着桌子,胸口挨着季时,她感觉自己成了两面陡山峰之间的那条狭窄缝隙。 “你先放开我。” “不放。” 挣扎不开,张小晖的呼吸略喘,“季时!” “张小晖,你敢不敢说爱我?”季时磨蹭着张小晖的两片嘴唇,“嗯?” 张小晖的呼吸里都是季时的味道,浓的她心跳加快,控制不住。 摆明了不放过她,要得到答案,季时钳住张小晖的双手,撬开她的牙关,长驱直入。 张小晖被迫咽下属于他的气息。 “季……季……时……” 季时撩起眼皮,欲|望翻涌。 唇齿磕碰间,溢出张小晖的声音,“我爱你。” 季时猛地勒紧张小晖,“你说什么?” 张小晖疼的吸气,“我说我爱你。” 季时的呼吸粗重,眸光深沉,燃着两团火焰,“再说一遍。” 被他疯狂的期待着,张小晖心里叹息,带着妥协,“我爱你。” 季时的唇角牵了起来,凝视张小晖的目光变的温柔,他一手按着张小晖的后脑勺,一下一下,沿着她的唇形,深入的厮|磨。 两人吻够了,四目相视,又去拥抱着亲吻。 充斥在书房里的烟草味被风吹散,淡去,滋生出了湿|腻的气息。 “除了我,你还跟别人说过吗?” 张小晖明白他的争对性,“季时,你这样有意思吗?” “有意思。”季时的额头抵着张小晖,嗓音里裹着情意,以及意味不明的笑意,“你问我,我就可以告诉你,你是唯一。” “我不是吗?小晖。” 张小晖把他的脸推开,顺势挣脱,“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季时的长腿往桌子上一翘,挡住张小晖的去路。 他的眉眼锋利,尽是桀骜与霸道。 “有什么不能说的?张小晖,你心里有鬼。” 张小晖瞪着他,嘴里蹦出气话,“是,我心里有鬼,满意了?!” 季时也瞪她,气的肺都要炸了,刚才只是试探,谁知道就听见这么一句。 又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他叹口气,摆出难受的样子,“谁先爱上的,谁就输了,小晖,这话你怎么看?” 张小晖愣了许久,“你输了吗?” “我这还不叫输吗?”季时端起塞满烟头的烟灰缸,往桌上一扔,“我现在这样子,连我自己都震惊。” 他扯掉松散的领带,随手丟文件上面,这个女人完完全全的牵制住了他的情绪,掌控他的喜怒哀乐,他深陷其中。 “张小晖,上辈子我一定是欠你的,这辈子你把我害惨了。” 张小晖对这个比喻感到无语。 “我什么时候害过你了?” “你看我。”季时指指自己,“像不像一个怨妇?” 张小晖抽嘴,“像……” 她摸摸季时的头发,安抚害怕被主人丢弃的小狗,“看来是挺惨的。” “哎,”季时扶住额头,故作伤心,“谁让我爱上了一个笨蛋呢。” 张小晖拍他,“你说谁是笨蛋?” “是我。”季时夹住她的腿,闻着她的味道,“我是笨蛋。” 张小晖搂着他的脖子,“下去吃晚饭吧。” 季时揉额角,“戚夏会待几天?” “我还没问呢。”张小晖说,“我给她准备了房间,她说她已经订了酒店。” 季时捏张小晖的脸,“酒店比我们这儿好,起码凌晨不会吵闹。” “……”张小晖说,“宝宝下午没怎么睡,晚上没准就安稳了。” 季时叹气,“算了吧,我已经面对现实了。” 下楼梯时,张小晖走慢半步,她十几岁的时候喜欢把承诺挂在嘴边,恨不得一天说上几百遍,现在她做不到了。 “季时,我希望你以后想什么都告诉我,不要自己瞎猜。” 脚步停住,季时侧头,“不用以后,就现在吧。” “你回答刚才的那个问题,我想知道。” 张小晖抿嘴,一边脸颊有个浅浅的酒窝,“没有。” 季时的唇角不可抑制的翘起。 楼下的戚夏看他俩一起下来,就知道是和好了。 三人没待一会儿,来了一人。 王昊一进客厅,弥漫的气氛就变了。 戚夏用余光看张小晖,张小晖用余光看季时,季时在逗小车里的宝宝。 “小言,看叔叔给你买什么了。”王昊直奔季时那里,把袋子里的几辆汽车模型拿出来,“喜欢吗?” 宝宝好奇的伸手去抓,王昊不给他,他就急,模样很逗。 张小晖小声跟戚夏说,“没事吧?” 戚夏神态自然,“没事。” 她跟王昊不至于到接近极端的地步,现在还保持基本的姿态。 王昊一边逗宝宝,一边偷看戚夏,两不误。 “哎那会儿我说的你别放心上啊。” 季时的表情愉悦,“我还得谢谢你。” 王昊惊诧的看季时,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他笑道,“那咱们再喝两杯。” “今天不行。”季时是的确答应张小晖,一个月不碰酒的。 没想到吃饭的时候,张小晖主动叫李阿姨去酒柜拿酒,看架势,她自己还想喝一点。 季时的面部抽|动,由着张小晖倒酒。 王昊已经喝过一轮了,他酒量好,第二轮应付起来依然很轻松。 他举起酒杯,面上露出一个英俊的笑容,“来,季时,小晖,戚夏,大家碰个杯,就祝……” “祝我们一切都好。” 四只酒杯在精致的佳肴上方轻碰了一下,发出清脆声响。 戚夏放下酒杯,“小晖,你不能多喝吧。” “嗯。”张小晖吃着菜,将红酒的醇香压下去,怕自己还想尝,“我就尝两口。” 她的碗里多了半块狮子头,还有另外半块在季时碗里。 这一幕被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和一个渴望有个家的失恋狂魔看在眼里,都挺羡慕。 他们的眼神没有交汇,各吃各的。 张小晖边吃边说,“戚夏,你明天有安排吗?” 戚夏嗯了一声,眨眨眼睛,“怎么,你要约我啊?” 张小晖笑,“是啊,约你去逛街。” 她喝了口骨头汤,“有了宝宝以后,我很久没好好逛个街了,好不容易你来这边,怎么也要把老街逛一遍。” 戚夏听着也有兴趣,“那你家小宝贝……” 张小晖的笑意更浓,浮进眼底,覆盖着一层幸福,“孩子他爸在家看着。” 季时咽下嘴里的食物,“我看着。” 一旁的王昊瞪眼,俩个女人你一句我一句,叽里呱啦的,很快刘达成协议,愉快的决定了,他都没插话的空隙。 这下倒好,他本来还打算明天找机会跟戚夏单独在一起。 王昊一口饮尽杯中的酒,寻思别的主意。 他也不知道戚夏是哪儿把他迷的神志不清,但到目前为止,他的眼里除了戚夏,是容不下其他女人了。 李阿姨过来说宝宝睡了。 张小晖松口气,又叫佣人去给她多盛了一碗饭。 “小晖,这是什么米啊,口感真不错。”戚夏碗里的米饭见底,她很久没吃这么多了。 张小晖看季时,季时说,“是响水大米。” 脱口而出,王昊接茬,“这米是东北那边产的,挺有名。” 戚夏没矫情的冷场,“是吗,难怪好吃。” 王昊顺势往下接,滔滔不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是医生,是庄家汉。 张小晖跟季时夫妻俩没插话,吃饱了就躺一边看电视去了。 饭后,四人在一起打牌。 王昊站在戚夏那边,张小晖有季时严守着,战况比他们想象的激烈。 “三个二带一对。” 张小晖打出去,手里就剩两张牌了,她报数,“我就两张了。” 没炸弹,她就赢了。 季时支着额角,漫不经心的半垂眼皮,看着快要睡着了。 戚夏点桌面,她不要。 王昊捏着一把牌,就他没怎么出,他看一眼张小晖,额头脸上都是帖的白条,惨不忍目。 “想走了?” 张小晖笑而不语。 下一秒,王昊甩出去四个六,她嘴边的弧度抖了抖,王昊果然是炸弹专业户。 专业户还是输的最惨的,牌技烂的没法形容。 张小晖瞥季时,使眼色,有牌就快出啊,不要留着过年了。 季时身子后仰,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最后是一脸困意的季时赢了,张小晖的下巴上多了一个白纸条。 待到九点多,王昊跟戚夏一起离开。 晚上的风是凉的,刮进衣领里,能让人当场打个抖。 王昊走在戚夏旁边,“去喝一杯吗?” 戚夏说,“不去了,改天吧。” 改天?又是改天!王昊跨步上前,站在戚夏面前,“戚夏,你究竟是不喜欢我身上哪一点?你说出来,我考虑考虑,如果可以,我改。” 戚夏蹙了蹙眉,“你很好。” “打住。”王昊讥笑一声,“这话我听的都起茧子了。” “就不能换个说法?只要你说,戚夏,我一定认真考虑。” 戚夏绕过他,继续往前走,“王昊,我还没有走出那段婚姻。” 说法是换了,也直接堵住了王昊的路。 王昊追上去,沉着声音,他克制住情绪起伏,却还是没管自己的语气,“是走不出,还是不愿意走出来?” 戚夏冷下脸,“王昊,我看我们今晚不适合再聊下去。” 王昊也冷了脸色,他伸手去抓戚夏的手臂,“被我说中了是吗?” 戚夏挥开他,“王昊,我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看着戚夏的背影,王昊使劲扒拉头发,气愤的踢了一脚车门,“操!” 第二天张小晖跟戚夏出门逛街,季时在家陪宝宝。 “有事给我打电话。”张小晖踩着双漂亮的白色高跟鞋,神清气爽。 季时倚着门,“小晖,你身上那裙子短了,回去换一条。” 张小晖,“……” 都到膝盖了,还短?“要不我干脆换成裤子?” 季时勾唇,“裤子好。” 他拽着张小晖回卧室,张小晖顶着一张臭脸出来,两条腿遮的严严实实的。 旁观的戚夏,“……” 坐上甲壳虫,她看着沿途的风景,这个地段是a市的黄金地段,景色真美,住在这里,每天早上打开窗户,心情都能好起来。 “小晖,你们的婚礼什么时候办?” 张小晖转着方向盘,“看情况吧,大概会在年底。” 戚夏笑出声,“你还真不着急,不怕季时突然反悔啊,如果是我,早急了。” “我跟他从小就认识,他不会的。”张小晖说,语气肯定,“结婚这件事上面,我是全全相信他的。” “小晖,你变了不少。”戚夏感慨,“爱情的力量啊。” 张小晖忍俊不禁。 不都在变吗,所有人。 到了老街,张小晖找到之前的那家店,买了两条小鱼,幸运的是挑到跟那时候一个家族的。 戚夏看的咂嘴,“这鱼很难养的,小晖,你还不如买草龟,那个好养。” 付了钱,张小晖提着塑料袋子,“我养龟不行,不出一周就升天了。” 戚夏抽嘴,“那你也是有本事。” 张小晖,“……” 她挽着戚夏,“我们去那边,那边有很多小门面,都是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人真多。”戚夏拉张小晖,避开迎面的一伙人,“你慢一点,别磕了,不然季时那里交不了差。” 两人一条街一条街的逛,提了大包小包。 张小晖忽然停下来,戚夏奇怪的问她,“怎么了?丟什么东西了?” “没有。”张小晖收回视线,不再去看对面那家超市门口的贺欣,“我刚才忘了,我想买内衣。” “内衣?”戚夏左右环顾,“那边有,走吧。” “嗯。”张小晖迈步离开。 她俩逛到下午回去,把戚夏送到酒店,张小晖才到家。 宝宝睡了,季时坐在沙发上看书。 “逛爽了?” “爽了。”张小晖瘫在他身旁,小腿肌|肉酸痛,一步也不想走了。 季时动动鼻翼,闻到了火锅味,还有一些混杂的气味,都是街上沾染的,他嫌弃道,“张小晖,你身上的味道难闻死了,快去洗澡。” 张小晖有气无力的撒娇,“你抱我去。” 季时斜眼,张小晖冲他张开手臂。 手里的书合起来,放到桌上,季时拦腰抱起她,满脸挑剔,眼底却是宠溺,“又懒,又不听话,脾气大,还没一点女人味,真不知道我是怎么爱上你的。” 张小晖的手挂在他的脖子上,“头低下来一点。” 大步往浴室走,季时配合的低下头。 唇上一热,张小晖亲了他,又轻舔了一下。 一个澡就被拉长了一个多小时。 戚夏待了三天就飞曼哈顿了,王昊没再出现过。 七号那天,张小晖跟季时带宝宝去打疫苗。 宝宝没哭,只是哼了几下,很乖。 确定不流血了,张小晖扔掉棉球,把宝宝的衣服整理好了,给他扣扣子。 季时弯着腰,把宝宝接到手里。 护士瞄一眼季时,脸有点红,没有多看,“今天可能会有点低烧,多给他喂温水,晚上就不要给他洗澡了。” 收好绿色小本,张小晖记下来,“好的。” 季时托着宝宝,让他趴在自己臂弯里,“出去吧。” 排队的,打完针留下来等半小时看情况的,体检的,都在大厅待着。 几乎每个小孩身边都有一到俩个成年人陪同,多的是三到四个。 季时绷着脸,周身气息冰冷,生人勿近。 他托着宝宝出去,远离混浊的空气。 “回去了。” 张小晖把米色小帽子戴到宝宝头上,“宝宝回家了。” 宝宝趴在季时的肩头,好奇的东张西望。 路过一家店,张小晖看了眼橱窗,视线落在模特身上那条浅黄色的连衣裙上面,很快就移开了。 晚上,季时下班回来,手里拿着一个盒子。 “给你的。” 张小晖打开盒子,里面叠放的就是她上午看到的那条裙子。 第52章 完结章 张小晖跟季时的婚礼是在法国一个美丽的小镇上举行的。 那天阳光明媚,微风徐徐。 也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缘故,张小晖即便是没休息好,也面带微笑,就连蓝天白云都觉得比往日见过的每一次都要漂亮。 戚夏跟唐依依一左一右,像俩个女保镖。 “小晖,戴哪条项链?” 张小晖透过镜子去看,“左边那条蓝色的吧。” 戚夏挑出项链,她笑起来,“别说,小晖,这条还真配你。” “你说是吧,唐小姐。” 唐依依嗯了一声,“很漂亮。” 她是今天的伴娘之一。 妆容能蒙蔽人的眼睛,她早上起来,气色很差,现在化了妆,换身白色裹|胸连衣裙,倒是丝毫也看不出来。 “唐小姐?” 戚夏连续唤了两声,思绪放空的唐依依才回过神来。 她收敛了神色,“什么事?” 戚夏笑着说,“我们在聊小晖的婚纱,那上面的刺绣非常漂亮,就是款式有点保守,露背可能会更好。” 唐依依闻声,望了一眼,露出大部分后背,效果一定会更完美。 只是,新郎这么要求,无疑是吃醋。 “保守点也不错,端庄,典雅。” 张小晖笑着附和,眼睛里也是笑意满满。 婚纱的设计图出来时,她就看了,也提出跟戚夏同样的问题,季时的回答就是唐依依那样,几乎差不多。 她知道季时的那点小心思,就没再争,等婚纱完工,她试穿后,很满意。 就像是拍婚纱照的时候,季时总能说服她。 敲门声响,秦正进来了。 他穿着一身裁剪合身的绒面黑色西装,一丝不苟,胸口折出一块白色手帕,儒雅俊朗。 “丫头,你今天很美。” 被她哥那么说,张小晖有点不好意思。 戚夏撑着椅背,赞叹道,“每个女人做新娘子都美,不过我们的小晖是最美的。” 张小晖说笑,“行了,说的我都飘起来了。” 一旁的唐依依在秦正进来时,身子就僵了僵,是面对危机感的本能反应。 秦正朝她走过去,与她站在一起,“这身裙子不错。” 话听着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句评价。 落在唐依依耳朵里,就是“待会儿我们做的时候,你就穿这身裙子。” 她不了解秦正,却又无比了解他。 打了那么多年交道,可以说是就算蒙上她的眼睛,单是闻到味道,用手去碰,她都能确认出秦正的气息。 秦正镜片后的眼眸眯了眯,用目光把唐依依从头到脚,完整的占了一遍,不再多言。 戚夏发觉气氛耐人寻味,她找借口溜了。 张小晖,“……” 她试图打破这种怪异的氛围,“哥,见到小言言了吗?” 秦正昂首,“见了,在花丛那边找蝴蝶。” 孩子长的快,他每次回国,发现侄子都变了样子。 更神奇的是,侄子一开始跟季时一个模子,现在反而有些像小晖了,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小酒窝的位置都一样。 所以他看着顺眼多了,也觉得可爱多了。 找蝴蝶?张小晖无奈的笑了笑,“季时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秦正说,“都准备好了。” 婚礼在小镇的教堂举行,一切仪式都老派又庄重。 伴郎这边一共八个人,王昊在内。 他很早以前就嚷嚷着做季时的伴郎,这回是如愿以偿了,就是伴娘人选不合心意。 被安排成组的伴娘王怡莫名其妙承受了他的低气压。 “王先生,我有得罪过你吗?” 王昊被叫住,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年轻女人,“没有。” 这男人长的真是英俊潇洒,王怡整了整脸,笑吟吟的,“我们都姓王,也许五百年前是一家。” 王昊抬抬下巴,“小妹妹,你这招数哥哥早用烂了。” 王怡,“……” 她瞪着他的背影,今天这种大喜日子,装什么忧郁王子。 “王怡,别愣着了,赶紧去换衣服。” “来啦!” 浪漫奢华,且唯美的婚礼,是每一个女孩最美的幻想。 张小晖比她们幸运,季时让她梦想成真。 教堂里,来宾一一就座,蜡烛一根根点燃,烛光将教堂笼上温暖的光彩。 序乐声响起,唱诗班和主礼牧师走进教堂。 季时和伴郎团在牧师的陪同下出现,立在所有人前面,姿态沉稳。 他今天穿的一身黑色复古西装,衣襟的刺绣繁琐华丽,整个人犹如画卷里的王子,高贵,俊美。 当进行曲响了起来,季时的眸光瞬间挪向教堂入口,凝望过去,八位美艳的伴娘,可爱的花童,捧戒指的儿童走在前面,他的妻子落后一步,朝他缓缓走来。 张小晖身穿华丽的婚纱,大片的蕾丝和刺绣将她的韵味体现的淋漓尽致,她一出现,众人就想到了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公主。 秦正走在张小晖身旁,亲自把自己的妹妹带到她的终身伴侣那里。 当张小晖的目光与季时碰上,就黏到一起了。 常规的爱情模式是初次相识,怦然心动,试探,交往,热恋,激情淡去,争吵,磨合,继续争吵,步入婚姻殿堂,或者形同陌路…… 他们的爱情不同。 没有那些过程,似乎是才刚进入热恋中。 又觉得像是老夫老妻,因为他们太了解彼此了。 季时伸出手,从每一处表情,到姿态,都那么虔诚。 挑了挑眉,秦正把张小晖的手放到季时手中。 那一刻,他的心底生出这辈子的第一次感触,从今往后,在他的妹妹那里,他不再是最重要的。 季时握紧了张小晖的手,将她轻带到自己身边。 秦正退开,目光莫名其妙的扫向唐依依,转瞬即逝。 主礼牧师率先开口,是一套传统的宣布词。 “在这个特殊的时刻……” 开场都那么一成不变,他说着倒背如流的词,在场的认真听着,保持安静,送上一个来宾应该有的状态。 宣布词最后一段被主礼牧师说的激动澎湃,如每一次见证神圣的婚姻。 在他之后,轮到牧师了。 依然是古老的做派,“季时,你愿意娶张小晖为你的妻子,无论将来是贫穷,富贵,健康,疾病,你都愿意爱她,敬她,守护她,给予她忠诚,对她不离不弃吗?” 季时勾唇,嗓音低柔磁性,“我愿意。” 牧师又问张小晖,一模一样的问题。 张小晖的回答和季时相同,她的眉眼带笑,“我愿意。” 牧师开始向上帝祷告,请求上帝赐予他面前的一对新人祝福与爱护。 张小晖跟季时都很紧张,心跳的频率比平时快。 一生一次,就如同手边的人。 祷告完毕,主礼牧师诵读经文,一步步流程都显的庄重,庄严。 最后时是张小晖跟季时互相宣誓。 他们交换戒指,无名指被冰凉的触感缠绕,又在过高的体温下发热。 主礼牧师将手放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季时,张小晖,你们已经在上帝和亲友的见证下,承诺互敬互爱,一生相伴,因此,我宣布你们成为夫妻,愿父,子,圣灵的名,阿门。” 唱诗班献唱,主礼牧师送上祝福,殿乐响起,大家同时鼓掌,给予最真挚的祝福。 在场的女性朋友感动的落泪。 戚夏抱着季小言,在他耳边说,“小言言,干妈教过你的,两只手要拍到一起。” 季小言今天也穿的黑色小西装,跟他爸是一个款,像个小王子,他的眼珠子到处乱转,新鲜感十足。 戚夏又以糖果引|诱,季小言舔了舔嘴巴,有模有样的拍着小手。 “待会儿你去找你妈妈,说你想要一个小妹妹,知道吗?” “妹、妹,你跟着干妈念。” 季小言奶声奶气,“粑、粑,粑、粑。” “不是粑粑,是妹妹。” 戚夏继续引|诱,她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季时想要张小晖再生一个,张小晖总是糊弄过去,他就找戚夏,指望能吹吹耳旁风。 季小言听不懂戚夏的意思,只是开心的拍小手,一个人傻乐。 对面,王怡几个同事羡慕的说笑。 “真浪漫啊,我男朋友要是给我这样一个婚礼,我做梦都能笑醒。” “我这辈子是没戏了,下辈子争取投个好胎,别让我再碰到我老公那种不争气的男人了。” “你老公不错了,你看看我,相亲相的什么样的都有,还全是及格线以下的,我现在都对男人绝望了,已经做好孤家寡人的准备了。” “这种婚礼只有在偶像剧里才出现吧,今天我们也是开眼了。” “小晖姐真幸福……” 王怡擦眼睛,哭的稀里哗啦的。 她快二十五了,一次恋爱都没谈过,想找个合适的男人过日子,不作,不添乱,不糟心,简直比中彩票还要难。 随便就把自己嫁了吧,又怕以后的日子还不如一个人过的舒服,那不是自己找罪受。 面前伸过来一只手,拿着一包心相印,王怡抽泣道,“谢,谢谢啊。” 她擤了把鼻涕,把鼻子揉的发红,忽然想起什么,扭头去看,才知道手里的纸巾是旁边的男人给的。 王昊的眼角一扫,“看什么?” 王怡朝戚夏的方向指指,“你对她有意思啊。”一直盯着看。 王昊嗤笑,“关你屁事。” “哎你这人,懂不懂礼貌啊。”王怡翻白眼,“我不就是随口说说嘛,你至于这么冲吗?我招你惹你啦?!” 王昊懒的理睬,目光又移到戚夏身上。 好奇的跟着他的视线,王怡打量起了戚夏,自言自语道,“真是一个大美女,眼睛像混血儿。” “腿好长啊……” 王昊觉得张小晖这个同事叽叽喳喳的,跟一只小麻雀一样,话真多,烦死了。 他受不了的挪开距离。 王怡还在那说,反应过来时,左边已经没有王昊了,她抬头看四周,眼镜蓦然一睁。 男人立在靠后位置,背脊倚着柱子,他的目光仍然追寻对面的一道身影,侧面线条清晰,脸上的神情有些难过。 王怡看呆了。 她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对凝视戚夏的王昊入了迷。 直到胳膊被同事蹭了一下,王怡像是做贼心虚,立刻收回视线,心砰砰乱跳,她用手捂住脸颊,滚烫的厉害。 一定只是被小晖姐的婚礼气氛感染的。 另一处,唐依依跟秦正并肩而立,望着在季时身旁笑的幸福的张小晖。 两人都没有说话,各怀心思。 有人上前跟秦正寒暄,带头的有了,后面的人就如同浪打着浪,一个接一个,好像婚礼一下子变成秦正的接待会。 唐依依退到一边,无聊的看天空散落的花瓣,她不自觉的伸出手,摊开手掌,一片粉色花瓣颤颤巍巍的落下来。 眼看花瓣就要落到她的手心里,却在半空被一只大手接住。 思绪骤然回笼,再无半点不该有的念头。 秦正捏着花瓣,“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贪玩。” 唐依依仰头看飘飘洒洒的花瓣雨,“因为它们太漂亮了。” 秦正淡淡的说,“手拿出来。” 唐依依疑惑的照做。 秦正把花瓣放到她的手中,指腹划过她的纹路,丝丝痒意渗出。 “今天小晖结婚,你应该高兴一点。” 依言,唐依依抿着的唇角微微一弯,“知道了。” 秦正睨了一眼,心生浮躁,这个女人以前那么爱笑,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都是弯的,现在怎么就变了。 让她笑,她就笑,弧度完美的像是练习过的。 唐依依察觉周遭的气息有异常,她唇边的弧度维持不变,橱窗里的漂亮模特,唯独缺了真情实感。 好在秦正身上的冷气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因为张小晖的一个眼神提前结束了。 他去戚夏那边,小侄子不搭理他。 唐依依对秦正耳语,她给了秦正几颗五彩缤纷的糖果。 戚夏怀里的季小言一下子就盯住了。 秦正一手拿着糖果,一手去抱季小言,“到舅舅怀里来。” 季小言看看戚夏,看看秦正,又看看秦正手里的糖果,眼珠子转了转,思考着什么。 最后把手张开,果断选择了拥有糖果的舅舅。 国内,s市 宋明修在公司上班,他将工作堆到今天,忙的连一口饭,一口水都没喝,胃里阵阵痉挛。 陆军来找他,就看到他趴在办公桌上,疼的脸色发白,冷汗都出来了。 “你这又是何苦呢,就算你死了,她也照样跟季时过的幸福美满。” 宋明修挥开陆军,“出去。” 陆军黑着脸,“宋明修,你光顾着爱张小晖了,怎么就不想想你爸?他有六十岁了吧,儿媳没有,孙子没有,还眼巴巴在家里望着,难道你一点都不……” 宋明修冷声打断,“我不需要你来跟我说这些。” 陆军来回踱步,出去叫宋明修的助理倒水,他再回来时带着温水和吃的东西。 “先吃点垫垫肚子,你那胃经不起你折腾了,再这么下去,非得完命。” 上次他胃出血,医生就交代过,结果还这么来,如果还不重视,继续不当回事,出事是早晚的事。 宋明修无动于衷,他哪有什么胃口。 “行,我知道你还怨我,怪我破坏你跟张小晖的感情。”陆军吼完,又叹口气,“明修,你还是信命吧。” “你命里压根就没有张小晖,别再执迷不悟了。” 宋明修将水和吃的都扔地上,冷冷的看着陆军,“你再说一个字试试。” 陆军被他看的有些悚然。 “你说你怎么就……”无药可救了。 办公室静下来。 宋明修又趴回去,将脸上的痛苦遮掩。 报纸,电视,手机新闻主页都有关时光总裁大婚的报道,公司也有议论,他不可能不知道。 有意用忙碌将这天撑过去,没想到还是难受。 在他的观念里,婚礼不止是一个仪式,代表你情我愿。 张小晖是愿意的,她愿意嫁给季时,做他的妻子,交出后半生时间。 他一直不想承认,不想面对。 收握紧,攥成拳头,宋明修的额角鼓起。 他失去了张小晖。 不是失去一次恋爱,是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能力。 这辈子他注定孤独终老。 站在原地的陆军低头刷手机,他哥现在在参加张小晖的婚礼,给他发照片和视频了,可以看的出来,季时精心筹备的婚礼很壮观,新娘张小晖笑的很幸福。 还有一张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那么温馨美好。 再看看面前的兄弟,孤零零一个,病死了也没人过问,比较起来,显的越发凄惨。 陆军叹息,这都是命。 “明修,你不为自己,也该为你爸想想。” 半响,宋明修抹了把脸,眼睛赤红。 陆军的牙关蹦紧,看的直摇头,他这个兄弟什么都好,一表人才,事业有成,比他有出息多了,他都有妻有儿了,对方却还活在过去。 十来分钟左右,宋明修坐在休息室喝粥,神态自然,是一贯的清冷雅致,面部消瘦许多,添了几分严苛。 陆军干杵着。 他后来在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想过自己对不住明修的几个地方。 一是当初他把张小晖回来的消息告诉媳妇儿,包括张小晖跟明修的那段往事,贺欣找到店里,媳妇儿嘴快,给说了。 他因为有所顾虑,没及时通知明修,而是选择隐瞒,结果张小晖失踪,差点出事。 二是他有一次碰到张小晖,嘴贱的叫张小晖别再害明修了。 三是贺欣割腕那回,贺仲叫陈秘书找他,用他的妹妹做要挟,他全盘托出,事后没有告诉明修。 导致明修一无所知,给了贺仲机会加害张小晖。 那也是张小晖,季时,明修三个人的关系发生大改变的最终因素。 之后的事情就全乱了。 陆军抓抓头皮,算来算去,他的确不是东西。 “对不起啊兄弟。” 宋明修不为所动,拿纸巾擦嘴,他靠着椅背,神色疲倦,憔悴。 “是我窝囊,不配做你的兄弟。”陆军颓废的挎着肩膀,那么大的块头,此刻看不出一丁点儿凶神恶煞,只有自责和懊悔。 宋明修垂眼看手机,冷淡道,“过去的就算了。” 眼中浮现欣喜,陆军吞咽口水,在发现对方一脸的漠然时,像是被人勒住了脖子,满嘴的话都说不出口。 即便是算了,过去了,他们两个人的感情也大不如前。 陆军从上衣口袋拿出一张票,弯腰放到桌上,“明修,这是我妹妹的第一场话剧,如果你有时间,就去看看,散散心。” 他见宋明修摸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走到门口,陆军回头,沙发上的人还一动不动,仿佛是手机黏手指头上了。 酒店里,浑身疲惫的张小晖趴在床上翻手机,看到一条短信。 新婚快乐。 张小晖的脸色微滞,她将手机放到一边,平躺着不动。 “言言,到妈妈那儿去。” 季时把季小言抱到床上,拍拍他的小屁股。 季小言奋力爬到张小晖那里,揪她的头发,又好奇的去玩她的耳环。 “哎呀,快松开,季小言,你想把妈妈的耳朵拽下来是不是?” 张小晖抓住他的小手,“言言乖,让妈妈睡会儿。” 她左右看看,拿了机器猫儿子怀里,“玩这个。” 季小言咯咯咯的笑,开心了。 张小晖解脱了。 浴室里传来季时的声音,“小晖,给我拿条裤子。” 张小晖躺着没动,过了几分钟,她慢慢吞吞的去翻袋子,又慢慢吞吞的走进浴室。 刚一进去就被两条湿胳膊禁锢住了…… “快一点,言言在外面。” “张小晖,要是你再催我,我就不出来了。” …… 两人速战速决,都没尽兴。 出来时,季小言背对着他们,一个人推着机器猫,玩的特别好。 季时拉长声音,“季小言啊,你在这个家的地位比你爸高多了。” 张小晖的嘴角轻微抽了抽,指尖戳戳季时,“等他睡了。” 季时的眉梢上挑,低着头捏了张小晖一下,把张小晖疼的对他拳打脚踢。 打完了,张小晖又累了,“我去洗苹果,你要不要?” “不要。”季时边擦头发边说,“等会儿你给我吃两口。” 张小晖拿着苹果回来,父子俩已经把大床弄的乱七八糟。 不知道怎么回事,季小言揪着张小晖的睡衣,嘴巴里不停发出几个音,张小晖认真听了会儿,还是没听懂,像是麻麻,又像是贝贝,儿子现在进入说外星语的阶段了 季时凑过去提醒,“言言说他想要一个妹妹。” “……”张小晖啃了一大口苹果,“是吗,我怎么没听出来。” 季时摸摸儿子的小脑袋,“知子莫若父。” 张小晖无言以对。 她见儿子使劲瞅着自己手里的苹果,就挖了一块给他。 季时枕着张小晖的腿,嘴里吃着苹果,“你哥呢?” 张小晖声音含糊,“早休息了。” “戚夏呢?”季时说,“我记得她就住在旁边吧。” 张小晖听出点别的,“你想干什么?” 季时的面部轮廓一绷,“张小晖,今天是我们新婚之夜。” 咽下苹果,张小晖随口说,“不都腻了吗。”他们早就领证,更早就住在一起了。 季时的背脊霎时从她腿上离开,“腻了?” 他暴躁的低吼,“张小晖,你刚才说什么,你腻了?” 张小晖差点噎到,“我以为你腻了。” 下一秒,她咳一声,“没有吗?” 季时哭笑不得,“你从哪儿得到的这种错觉?” 这个女人又犯傻了,他每次都那么久,恨不得住里面不出来,怎么可能腻。 张小晖心虚的低头,“我猜的。” 季时盯着她,一言不发。 张小晖的头低的更低了,“书上看的。” 季时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他严厉道,“哪本书?回去就给我扔了。” 张小晖把剩下的苹果塞他嘴里。 “麻麻,肚肚饿。” 被忽略的季小言爬到张小晖跟季时中间,拍着自己的肚子,“肚肚饿。” 张小晖瞪眼,“季小言,刚才那苹果呢?” 季小言无辜的眨眼睛。 “别问了。”季时咬牙,“你把他抱起来,我去换床单。” 张小晖看见了被丢弃在床上的小块苹果,啃的坑坑洼洼的。 “季时,先去给言言泡奶粉。” 片刻后,两人盘腿坐在床上,四只眼睛看着抱奶瓶咕噜咕噜喝奶粉的小孩儿。 今天晚上特殊,不能让儿子搅了。 季时利用一篇唐老鸭的故事把季小言哄睡了,抱到秦正那边。 他本来想叫张小晖去找戚夏,但是又改变主意了,大舅子一大把岁数,该体验一下带小孩的感受。 房间里,秦正在兴头上,听到季时的声音,当场就黑了脸,侧身坐到椅子上。 唐依依的余光瞥一眼秦正,整理了衣服去开门。 站在门口的季时从唐依依投过来的眼神里捕捉到感激的意味,很淡,也很快就消失了。 不着痕迹的在唐依依脸上观察一遍,季时知道自己来的时候非常巧,赶上了。 他迈步进去,将熟睡的季小言和夜里有可能需要的用品放到床上,掀起被子盖到季小言胸口。 秦正停下点烟的动作,“拿走。” “他夜里基本不醒。”季时充耳不闻,脚步飞快,门一搭,跑了。 秦正,“……” 他把烟放回烟盒,走到床边看睡的很香的小男孩,无奈的揉额角,“你爸妈要玩,舅舅也要玩啊。” 唐依依的面部细微一抽。 她刚要开口,就听见耳边响起秦正的声音,“你留下来。” 唐依依抿唇,“好。” 秦正摘掉金丝边眼镜,修长的手指顺过几缕碎发。 “去沙发上等我。” 猛抬头,唐依依自嘲的扯了扯嘴皮子,她也真是天真,还以为有季小言在,这个男人就会收敛。 另一边,儿子不在,新婚夫妇非常愉快。 可是愉快了没一会儿,两人就发生了争执。 季时拨开贴在张小晖脸颊边和脖子上的汗湿发丝,“老婆,我们再生一个吧。” 眼底的迷离褪去,张小晖立马就清醒了,“不行。” 她推季时的肩膀,“你起开,不来了。” 季时人高马大,又精壮,他不走,张小晖推几次都不可能推的开。 “这次我们赌一把,如果中了,那就说明是老天爷的意思,怎么样?” “不怎么样。” 张小晖不松口,她还不想再要一个宝宝,没有那个准备。 季时是觉得儿子一个人挺孤单的,有个弟弟妹妹,能一起玩。 拉锯战持续了将近两小时,最后还是季时得逞了。 躺进浴缸里,张小晖不想动,任由季时给她抹沐浴露,擦洗,抱出去。 她懒起来的时候,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夜里,张小晖习惯的往枕边蹭,没蹭到温暖结实的胸膛,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发现本来睡她身边的男人坐在床头,两只眼睛紧瞅着她。 “季时,你不睡觉,坐这儿干什么?” 眼睛不离半分,季时抵低的说,“我梦见你老了。” 张小晖打了个哈欠,“然后呢?” 季时凑近,蹭蹭张小晖的鼻尖,“然后我吓醒了。” 书上说什么看一眼,恨不得就是老去,都是屁话。 他不想跟张小晖老去,死去,他们的生活才刚开始,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可以拥有许许多多的回忆。 所以他在梦到满头白发,躺在床上不能动张小晖时,直接吓醒了。 张小晖无语,“至于吗?那么可怕?” 她也梦到过老了的季时,没觉得难看,老了也是一个好看的老爷爷。 “嗯。”季时捧着她的脸,沙哑着声音,“张小晖,你知不知道,你老了的样子真的很丑。” “……”张小晖踢他,“睡了。” 季时抓住张小晖的脚,摩|挲了几下,直直的看着她。 被他看的浑身发软,张小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很晚了,快点关灯睡觉了。” 季时没动,撑在床沿亲张小晖。 这次不同于任何一次,没有掺杂爱绵。 是感恩。 张小晖愣愣的望着他,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还是她没睡醒,又或者是近视度数又增高了,她没来由的生出一种季时哭过了的错觉。 口腔的温度攀升,充斥着彼此的味道,他们都没有再往下继续,感受着那份单纯的触动。 “哎,我发现你还是很好看。” “那是当然,张小晖,你应该到自豪。” “是,我自豪,我的丈夫比大明星还帅,身材比模特的还要好” “不错,实话就是好听,你再说一遍。” “季时,你就不能谦虚点?” 灯关了,房间暗下来,床陷下去一块。 张小晖身旁的温度又暖和起来了。 季时在被子里摸到张小晖的手,和她十指紧扣。 彼此的手都湿|热一片,却没松开。 夜深了,窗户那里有浅浅淡淡的月光,可以推测出明天也会是一个好天气。 房间很安静,能清晰的听见彼此的呼吸,心跳,这种感觉真实又美好。 他们谁都没有打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张小晖发现季时不对劲,她出声问,“怎么了?” 季时的唇贴着张小晖的耳垂,温热的呼吸喷洒,“小晖,你答应我一件事。” 听他这么正式严肃,张小晖把眼睛睁开,在黑暗中寻着呼吸看他的脸,困惑的问他,“什么事?” 她脑子里飞速运转,难道是白天的婚礼出了什么问题? 还是公司的事? 不给她多猜的机会,季时低声在她耳边,嗓音温柔,“你可不可以慢一点变老?” 身子一震,张小晖笑了一下,和他一起幼稚,“好。” 季时拥紧张小晖,感谢所有人,把张小晖送到他的世界里,给了他一个家,和他的后半辈子密不可分。 他学会如何去爱一个人,如何渴望被爱。 “小晖。” “嗯。” “张小晖。” “嗯……” “我爱你。” 第53章 番外之季小言 季小言小朋友不想长大,因为妈妈总是告诉他,等他长大了就不能贪玩,要去上学,读书,他不想上学。 可他还是长大了,也上学了。 上学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季小言一直那么觉得,他每天都试图赖在床上不起来,但是每次都会被妈妈揪出暖和的被窝。 装病也做了,回回都被妈妈发现,打屁股,爸爸一点用都没有,胆子还很小,妈妈瞪一眼,爸爸就会害怕,不帮他。 直到他在班里有了一个很好的朋友,楚安安。 从那以后,季小言就喜欢上学了,早上乖乖起床,自己穿衣服,很能干。 和往常一样,季小言趿拉着自己的青蛙拖鞋去拍爸妈卧室的门。 卧室里面,大床上的被子动了动,气氛有点僵。 季先生和季太太吵架了,两人一晚上冷战,就没睡一头。 被窝里,张小晖蹭着床单起来,摸到闹钟一看,果然没到六点半,现在儿子可以取代闹钟了。 她抓抓蓬乱的头发,刚要掀开被子下去,脚踝被一只大手握住,她被那股力道带的跌回床上。 “季时,你干什么?” 床尾那头的被子大幅度鼓动,男人挪到床头,手臂圈住自己老婆,眼底有两块青色,昨晚没睡好。 张小晖挣脱不开,往往这时候,她都觉得健身不起作用。 “松开,不是说我不可理喻,更年期提前了吗?” “我有说那些话吗?”季时的嗓音沙哑,“我不记得了。” 张小晖低头掰他的手指。 季时的额角抽|动,他叹口气,态度特别真诚,“我错了,老婆。” 动作一顿,堵在胸口的闷气稍有松散,张小晖说,“把你的手拿开。” 下颚抵着她的肩膀,季时纹丝不动。 “好了。”张小晖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再不出去,言言就要挠门了。” 季时低声说,“不生气了?” 张小晖冲他微笑,“今天很忙,等我忙完了再接着气。” 季时,“……” 外头的季小言开始挠门了,发急了。 张小晖打开衣橱换衣服。 跟过来的季时非但不帮忙,还使坏。 两人磨蹭了一会儿出去。 张小晖把季小言抱回他的小房间,放到洗手间的凳子上,“站好。” 像模像样的拿着笑牙刷,季小言咧开嘴,认真的刷着自己的小牙齿,爸爸偷偷告诉他,不刷牙的孩子会被怪兽吃掉,那他就不能跟安安一起玩了。 张小晖兑好水,“言言,自己洗脸。” 季小言胡乱的拿毛巾在脸上抹了几下,他仰起头,“妈妈,我洗完了。” “言言真棒。”张小晖在儿子额头亲了一口,拧干毛巾把他脸上的水擦掉,“下楼去吃早饭。” 季小言扭扭捏捏的,“妈妈。” 张小晖一愣,“怎么啦?” 季小言吞吞吐吐,“我,我昨天晚上做梦了。” 张小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这次是什么?小河?水桶?还是大海?” 季小言的眼睛一亮,露出“妈妈你好聪明”的眼神,“是大海。” 他继而又垂下小脑袋,攥着手指头不说话。 张小晖已经知道了,儿子又尿床了。 吃早饭的时候,季小言一声不吭,把不喜欢吃的蛋白和胡萝卜都吃了,还喝了难喝的豆浆,他做了错事,要接受惩罚。 季时一看儿子那样,就知道是什么事。 “言言,家长会是星期几?” “星期五。”季小言把脸从碗里抬起来,“爸爸妈妈,你们都会去学校吗?” 张小晖拿帕子擦掉他嘴边的粥,“当然。” “言言一定要乖啊,爸爸跟妈妈可是会问老师的。” 季小言用力嗯了一声,“我很乖的!” 他放下小勺子,歪着头想了想,安安说家里都是爸爸做主,他抿抿嘴巴,似乎是在思考什么,而后凑过去跟他的爸爸说,“爸爸,我明天生日,我想要机器猫,可以吗?” 季时说,“爸爸没钱。” 季小言一脸茫然,好一会儿,他接受事实,“爸爸你好可怜。” 季时点头,“嗯。” 张小晖,“……” 把季小言送到学校,季时将车子开到张小晖的公司,停在偏僻的角落,压着张小晖亲了很久。 “别忘了给言言买机器猫。” 张小晖叮嘱一句,整理好裙子下车。 季时支着头凝望她,忽然喊了一声,“小晖。” 张小晖回头,“嗯?” 季时勾了勾唇,“你今天真美。” 张小晖的耳根发热,见有同事朝这边过来,她快步离开。 没过多久,季时的手机传来震动,张小晖给他发了一个亲嘴的表情。 盯着那个超市看了许久,他靠着椅背,低笑出声,这就是幸福。 是属于他的。 幼儿园,季小言趴在桌子上玩橡皮泥,周围的小朋友都在说自己的妈妈,怎么怎么厉害,他没说话。 楚安安离开小伙伴,走到季小言面前,撅着嘴巴说,“陈河说他妈妈会唱歌,比老师唱的还要好听。” “还有王一,你知道她妈妈是做什么的吗?” 季小言还趴着,明明很好奇,嘴上却摆出不感兴趣的样子,“做什么的?” “她妈妈可以在天上飞,给她带好多好玩的东西。”楚安安摇头晃脑,小辫子晃来晃去,“厉害吧!大家都想跟她做朋友。” 季小言把橡皮泥捏的乱七八糟,“那是空姐,我爸爸说的。” 楚安安瞪大眼睛,“你爸爸也好厉害哦。” 趴桌上的季小言顿时挺起小胸膛,特别自豪。 他的爸爸还很帅。 老师最喜欢爸爸,每次只要爸爸一来,老师都会一直看,他不喜欢老师那样看爸爸,因为爸爸是妈妈的。 楚安安忽然说,“季小言,你为什么不告诉圆圆他们,你妈妈会做很好吃的红烧排骨,煮很好喝的汤,会画很厉害的画,还会给你做小饼干,比王一的妈妈还要厉害?” 她去过季小言的家,吃饭了季小言的妈妈做的菜,特别好吃。 季小言说,“幼稚。” 安静了几秒,楚安安大声说,“我知道啦!” 大家都看过来,季小言紧张的挪屁股。 楚安安这次没喊,很小声的凑在季小言耳朵边上,“你是怕你妈妈被圆圆他们抢走!” 季小言的脸刷的一红,嘴硬的狡辩,“胡说八道!我才没有!” 楚安安小大人似的,“放心,我不会告诉圆圆他们的。” “我们是好朋友嘛。” 季小言更喜欢楚安安了,他决定以后都和她做好朋友。 “你家很穷,连阿姨都没有,季小言,等我长大了,我会给你很多钱。”楚安安拍胸脯。 “……好吧。” 下午张小晖的公司换办公室,程方他们那些男的出主力,女同事帮忙打下手,收拾好了,老板就发话说提前下班。 张小晖给季时打电话,叫他别让小黄去了,她自己去接儿子。 到学校时,正赶上放学。 张小晖站在旁边,眼睛往里看,寻找季小言的身影。 冷不丁瞥到一张脸,张小晖的好心情瞬间就没了大半。 贺欣一看到张小晖,表情就变了,她攥着皮包,端出贵妇姿态过去。 “是你啊,你儿子也在这所学校上学?” 张小晖淡淡的扫了一眼贺欣,穿的戴的都是名牌,过的不错,如果把脖子里不小心露出来的伤遮起来的话。 接收到张小晖的那个眼神,虽然只有短短一两秒,却已经让贺欣感到难堪,耻辱。 她朝张小晖一步步靠近,没注意侧面几个男人,结果她的身子被撞,墨镜掉到地上,露出了眼角的大片青紫,触目惊心。 张小晖蹙眉。 四周接孩子的家长投来异样的目光,贺欣浑身颤抖,慌张的捡起墨镜,她就知道,只要碰到张小晖,就没好事。 “怎么,想嘲笑我是吗?” 张小晖接住跑到她面前的季小言,冷漠的看了一眼贺欣,转身就走。 一个小女孩背着书包走到贺欣那里,“妈妈。” 贺欣正在气头上,“谁是你妈妈?你妈妈不知道是哪个贱人! 被训的小女孩不懂,眼睛里溢出泪花。 贺欣拽她,“哭什么?不许哭!你还嫌不够丢人是吗?” 小女孩努力忍着不哭,眼泪还是往下掉。 贺欣心里一阵酸楚,弯腰把她抱起来,快步追上张小晖。 “张小晖,在宋明修那里,没有人能比你更自私!” 张小晖的身形微滞。 “他等了你那么多年,为了你,没有家,什么都没有,你为什么还不放过他?啊?!” 贺欣咬紧嘴唇,脸上尽是凄凉,这么多年过去,她放下了,认命了,却唯独在宋明修的事上面例外。 就算是宋明修把她爸送进监|狱,她还是想他,希望他过的好。 她是不行了,这辈子就这样了,但她希望宋明修过的幸福。 可偏偏宋明修的幸福只是张小晖。 她再去看,张小晖已经坐进车里,扬长而去。 贺欣失笑,她自言自语。 “明修,你看看,这就是你苦等的女人,有什么好……” 一路上,季小言都老实的坐着,他不认识学校门口那个女人,也不认识背凯啼猫的小朋友,不过他知道,妈妈不喜欢她们。 回到家,张小晖沉默的换鞋,去房间翻出一袋子零食。 季小言把书包丟到沙发上,他甩着小短腿,跑进房间里。 一进去,两眼就发直了。 张小晖自己吃自己的,“季小言,爸爸说你不能吃零食,妈妈也没办法。” 季小言吞口水,眼巴巴瞅着,一块饼干都没得到。 “妈妈……” 张小晖拆开小蛋糕,几口就吃完了,她继续吃薯片,“嗯?” 季小言动动鼻子,闻香味,嘴馋的不行,“妈妈,你这样一点都不可爱。” “……”张小晖嘴巴不停,嘎嘣脆,“嗯,妈妈不可爱。” 季小言要去扒,又想起爸爸的话,不敢伸手。 “妈妈你给我吃,我不告诉爸爸。” “不行,妈妈说过的,小朋友不能撒谎。” “妈妈,你真的一点都不可爱!” 第54章 番外之宋明修 季时下班回来,客厅无人,他在房间找到一大一小,再加一堆拆开的,没拆开的零食袋子。 大的吃,小的望着。 画面非常逗。 “晚饭不吃了?”季时卷起袖口,弯着腰收拾,他瞥一眼盘腿磕瓜子的女人,觉得应该先把人弄出去。 下一秒,他挑高了眉毛,“怎么了?” 张小晖摇头,吐着瓜子皮,“没怎么,就是肚子饿了。” 嗓子干,嘴皮子也破了,可她就是想吃东西,一刻也不想停下来。 季时扭头看儿子,“言言,你知道妈妈怎么了吗?” 季小言攥着小手,摇摇头,“不知道。” 他对着零食堆里的一块巧克力大口的吞口水。 季时把那块巧克力剥开,给他吃。 甜丝丝的味道让季小言眉开眼笑,人生都圆满了,他蹭到比妈妈可爱的爸爸怀里,“今天有,有一个很凶的阿姨,她,她,她很凶……” 听着儿子大喘气的声音,季时皱眉,“还有呢?” 季小言的舌头卷着快速融化的巧克力,“爸爸,没有了喔。” 张小晖把瓜子皮全倒进垃圾篓里,“行了,别问孩子了,我碰见了贺欣。” 剩下的零食被收走,包括瓜子。 张小晖抬头,与季时对视。 季时盯着张小晖,话是问的儿子,“季小言,作业写了吗?” 季小言顿时揪住小眉毛,“没有。” 他小大人似的叹口气,“我去写作业了。” 从床上蹦下来,季小言回头,“妈妈,晚上我可不可以吃红烧排骨?” 张小晖揉揉他的脑袋,“可以。” 季小言欢呼的跑出去了。 房间里,气氛有些耐人寻味。 “你一难受,就想吃东西。”季时率先开口,手上动作没停,将床被整理干净,“我看你难受,不是因为贺欣,是宋明修吧。” 张小晖起身去洗手,“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个。” 背后传出声响,是垃圾篓撞到墙的声音,伴随季时的低吼,“你在心虚。” 张小晖转身瞪他。 季时捋了几下头发,给捋的凌乱,剑眉下,他的眸光深邃,呈现的是暴躁与冷静的混合体。 半响,季时迈步靠近,双臂放在张小晖的腰部,搂在怀里。 “小晖,你说我是不是病了?” “嗯。”张小晖拽住季时衬衣领口的领带,“我知道,你爱惨了我。” 她修剪平整的指甲划过季时性|感的喉结,踮起脚尖,唇轻擦过,“要相信我,别怀疑我对你的感情,季时,以前的事已经是回忆了,不管怎么想,都发生过,也都是过去了。” 季时低着头,抵着她的鼻尖,轻轻的吻她。 张小晖把手从他的领带上松开,搭到他的脖子上,勾着,微微侧头,和他唇齿摩|擦。 “瓜子以后少磕,你看你的嘴巴都干成什么样子了。” “知道了。” 晚上吃了饭,季时去书房处理公务,张小晖检查儿子的作业,今天布置的是大写的一到五,字一笔一划的,规规矩矩。 “言言,你写的字你认识吗?” “认识的呀。”季小言座坐姿端正,小身板挺的笔直,他脆生生的说,“这是一。” 张小晖弯着眉眼,“那一旁边的是什么字?” “二,再后面是三,四,五。”季小言认真的回答,像一只骄傲的小猫。 “都认识啊。”张小晖笑着夸奖,“言言好聪明。” 季小言摇头叹息,“妈妈,你真笨。” 张小晖把他的作业本和文具盒收到书包里,“嗯,妈妈没有言言聪明,所以言言要好好学习,以后教妈妈,好不好?” 季小言不说话,似乎是在思考一件大事。 好一会儿,他认真点头,“好!” 那他从明天开始,上课就不能玩橡皮泥了,他答应了妈妈。 不知道儿子的小心思,张小晖把被子铺好,“睡觉吧。” 季小言乖乖钻进被窝里,露出一双大眼睛,“妈妈晚安。” 坐在床头,张小晖亲亲他的小脸,“晚安宝贝。” 手被拉住,张小晖扭头,“怎么了?” 季小言害怕的说,“妈妈,晚上怪兽来了怎么办?” “有爸爸呢。”张小晖温柔的微笑,“爸爸很厉害,怪兽不敢来的。” “对哦,爸爸好厉害的!那,那……”季小言激动的说,“那妈妈你跟爸爸说,怪兽要是来了,不要打怪兽,他会流血,会很疼。” 儿子的善良让张小晖感到欣慰,“好。” 季小言闭上眼睛,又睁开,确定妈妈在,他又把眼睛闭上,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关了灯,把房门带上,张小晖去书房,她在书架上找到没看完的书,窝沙发里继续看了起来。 翻着文件,季时隔一会儿就看一眼沙发上的女人,目光柔和。 处在同一个空间,呼吸一样的空气,他们没有言语交流,却幸福美好。 十点多,季时离开书桌,把睡着的张小晖抱回房间。 第二天,季小言生日。 方清跟小黄去学校接他,没接到人,他俩都心惊肉跳,连忙去通知两头。 会议室的张小晖和办公室的季时前后离开公司。 就在大家四处寻找季小言时,他坐在一家肯德基里面,晃着两条小短腿,拿着鸡腿在那高兴的啃着,满嘴油。 对面的宋明修看着小男孩,又像是在通过他看张小晖,看他们的那段青葱岁月。 季小言突然想到了什么,把啃了大半的鸡腿放回去,慌张的说,“叔叔,我答应过妈妈,不能吃别人给的东西。” “叔叔不是别人。”宋明修的唇角轻勾,“叔叔是你妈妈的好朋友。” 季小言眨巴眼睛,“像我跟安安那样的好朋友吗?” 宋明修唇边的笑意流进眼底,“对。” 季小言放下心来,继续啃鸡腿。 “今天是言言生日吧。”宋明修把旁边的盒子拿到桌上,“这是给言言的生日礼物。” 季小言看到了机器猫,眼睛一亮,“谢谢叔叔!” 他更加肯定这个叔叔跟妈妈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了。 宋明修拿纸巾给他擦嘴,嗓音不是一贯的清冽,温和又富有耐心,“我们去海洋馆看海豚好不好?” “好哇好哇!”季小言开心的拍手,“我最喜欢海豚了,妈妈也喜欢!” 眼睑动了动,宋明修的眼中仿佛有什么荡开,一点点揉进心里,他笑的温柔,“是吗?” “嗯!”季小言用力点头,“妈妈每次都会看着海豚笑,好开心。” 宋明修站起身,过去把季小言从椅子上抱下来,“那我们去海洋馆吧。” 季小言蹦蹦跳跳的跟着他。 太阳下山,夜幕降临。 季时接到电话,在公司一楼大厅见到儿子。 他的面色绷的可怕,压制的情绪即将爆发,后面的张小晖制止他,把儿子带上车。 公司门口的方清跟小黄互看一眼,觉得小少爷今晚要哭成花猫了。 “你说那人是谁啊,能把小少爷带走。” 小黄按耐不住的开口,小少爷平时很机灵的,也聪明,他们试过多次,小少爷都不上当,警惕性高,怎么这回就…… 方清扒扒头发,“熟人吧。” 至于是哪一边的熟人,什么熟人,她没说。 一两句话也说不清。 车里的季小言感觉自己要大祸临头,他垂着脑袋,一声不出。 到家后,季时摔门,“站好!” 打了个哆嗦,季小言吓坏了,他瞪大眼睛,面朝墙壁站着。 季时扯掉领带,控制火气,“你放学去哪儿了?” 小脸煞白,季小言磕磕巴巴的,“去,去吃鸡腿,看,看,看海海豚去了。” 张小晖跟季时耳语,“季时,你别吼他。” 她把椅子拉开,坐下来,让儿子面朝自己,“季小言,妈妈教你背的那个小黄本上面的第二条是什么?” 季小言很小声的说,“不要跟陌生人走。” “你呢?”张小晖说,“季小言,你今天是怎么做的?” “那个叔叔不是陌生人。”季小言委屈的扁嘴巴,“他是妈妈的好朋友。” 张小晖蹙眉,“谁跟你说的?他说了你就信?季小言,你把妈妈的话都忘了是不是?” 季小言的眼睛里有泪水在打转,“有,有照片的,我看到妈妈跟那个叔叔在一起,你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叔叔对言言很好,他不是坏人!” 张小晖愣住了。 季时倚着门,面部笼着阴霾,一言不发。 几乎是同时的,他们的脑子里想到了一个人。 大厅气氛有点闷。 季时心里冷笑,宋明修,你在s市待着,跑来a市干什么?我的儿子跟你有个屁关系。 张小晖飞快的扫了一眼季时,又去叮嘱儿子,“言言,答应妈妈,以后除了爸爸妈妈,方阿姨和黄叔叔,无论是谁,你都不要相信。” 季小言抽泣着点头,“嗯。” 下一刻,季小言又问,“叔叔也不行吗?” 他真的很喜欢那个叔叔,怀抱像爸爸一样,叔叔的手也跟爸爸的手一样大。 季时如果知道儿子在把他跟宋明修比,估计会气的当场吐血。 “不行。” 门口的季时冷硬的开口,声音能把人冻僵。 季小言抿嘴,“好吧。” 虽然叔叔很好,但爸爸更好。 叫季时带儿子去洗脸,张小晖停在花园一角,拨了一个号码。 第55章 番外之三人同桌 时间就像是一个过滤桶,无论你愿不愿意,都不能掌控有些东西的流逝,到最后,只会剩下一点点。 然而,也就是那一点点,才是你最想要的。 过滤掉的那些都应该全部堆压在黑暗无光的角落里,随它慢慢发霉,渐渐腐烂,灰飞烟灭。 张小晖打电话给宋明修,当时宋明修就坐在时光集团对面的咖啡厅里,并没有离开。 “出来吃个饭吧。” 宋明修望着夜色下的街市,霓虹笼罩,迷离的有些不真实,如同电话那头的人,熟悉又想念的声音,“什么时候?” 张小晖说,“现在。” 宋明修收回视线,垂眼喝了一口冷咖啡,“好。” 他心里紧张,期待,又彷徨,那种心情就像是远在沙场的士兵终于可以见到自己思念许久的爱人,可他们即便重逢,也不会有一丝温情。 以至于那通电话结束,宋明修的脊背还倚着沙发,一时忘了该做什么。 花园里,张小晖把地址发过去,她将手机滑进裤子口袋里,随意的拨了拨耳边的发丝。 “言言好些了吗?” 不知何时立在后面的季时单手插兜,“嗯,在吃西瓜。” 他低声说,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言言的书包里有个新的机器猫。” 面色微微一变,张小晖转过身,“一点点来吧,小孩子没那么多顾虑,思想也简单,他不知道大人的世界,回头我会把道理讲给他听的。” “另外,”张小晖说,“是我喜欢机器猫,言言只是受了我的影响。” 所以宋明修才会知道。 她解释了,却低估了男人的醋味。 “我也买了。”季时往木椅上一坐,长腿交叠,“留哪套?” 张小晖边走边说,“当然是留你买的那套。” 停在季时面前,她撒娇的搂住他的脖子,趴到他背上,笑了笑,“约了宋明修吃饭,走吧。” 季时顺势背起张小晖。 “你希望我也去?” “是啊。”张小晖亲亲季时的脖子,耳朵,“是我们一家人请他吃饭。” “不管怎么说,都是老同学一场,应该尽点地主之谊。”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季时的心情霍然舒坦,一肚子火气被张小晖扫走,顺心如意了。 他勾了勾唇,“也是。” 半个多小时后,三个大人和一个小朋友坐在酒店,围着一张圆桌,和一盘盘丰盛且精致的菜肴。 季小言在看到宋明修时,就瞪大了眼睛。 他攥着口袋里的棒棒糖,想给那个叔叔吃,因为叔叔请他吃鸡腿,还给他买了机器猫,但他要是给了,爸爸就没有了。 季小言眼睛一亮,爸爸不爱吃糖。 下一刻,季小言就把口袋里的棒棒糖拿出来,使劲往宋明修那边递,半个身子都快趴到桌上了。 “叔叔,给你吃。” …… 季小言小朋友成功出演了一根导火线,把包间里漂浮的空气都给点炸了。 他自己是体会不到的,大人的世界太复杂了。 张小晖扶了扶额头。 她带上儿子,是盘算着有儿子在,季时会控制一点,不会太过冲动,跟宋明修剑拔弩张。 怀里的小家伙突然不安分起来,好像屁股上长了刺,在她腿上挪来挪去,张小晖佯装生气,“言言,别乱动。” 季小言够到张小晖的脖子,趴在她耳边,认真的嘀嘀咕咕了什么。 张小晖愣了愣,将他放下来。 绕过桌子,季小言蹬蹬蹬的跑到宋明修那里,仰着头看他。 “叔叔,对不起,棒棒糖不能给你吃了。” 没有在意,宋明修微微笑道,“没关系。” 季小言拿走棒棒糖,站在季时面前,按着他的腿一扭一扭的爬上去,稳稳的坐好了,把自己手里的棒棒糖揣到他的西装口袋。 高级铁灰色手工西装搭配机器猫头像的棒棒糖,突兀又温馨。 季时的面部抽搐。 季小言把自己的小手放到爸爸的大手上,拍了拍,带着他这个年纪能给的安抚。 他不想爸爸不开心。 季时抬手,揉揉儿子的发顶。 他夹了一个虾仁,张小晖把儿子的小碗拿过去,虾仁放到碗里。 季小言捧着小碗,埋头吃虾仁。 朝夕相处的默契。 他们是一家人。 这一幕落在宋明修的眼中,他面不改色,将一杯酒灌入口中,辛辣瞬间蔓延整个肺腑。 宋明修心口苦涩,所有的菜到他嘴里都泛着苦味。 他从未想过,张小晖会那么为季时着想。 正如他未曾想过,他和张小晖一起吃饭,对方带着她的丈夫和孩子。 物是人非。 我过的更好。 这是张小晖想告诉他的。 通过非常直白的方式,强行逼他认清现实,又残酷的要他绝望。 这个女人变了。 季时也是。 不再锋芒乍现,咄咄逼人,嚣张,易怒,俨然是一家之主,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 宋明修无意义的抿了抿唇角,胃里阵阵绞痛。 只有他,厌恶未来,越活越回去了。 从始至终,季时都没跟宋明修发生冲突,而是顾着一个丈夫和爸爸的身份。 他突然醒悟,宋明修早就已经出局了。 不再是一个对手。 他拥有了最想要的,且牢牢的抓在手里,根本就没必要再去和对方比较。 没过一会儿,季小言要上厕所,季时抱他出去了。 包间里只剩下张小晖跟宋明修。 张小晖吃着水饺,“这几年过的好吗?” 宋明修凝视着她,情感不再收敛,浓郁,强烈,“你觉得呢?” “我听说你已经开了几家分公司了,恭喜啊。”张小晖笑着说,“明修,你这些年还是一个人吗?该有个家了。” 宋明修也在笑,“小晖,你对我真残忍。” 没有避开他,张小晖接着说,“我希望下次再见面,你能给我介绍你的女朋友,或者妻子。” 她发自内心的祝福灼伤了他的眼睛,宋明修拽了拽领带,发泄着什么。 张小晖说,“你不该私自带走言言。” 宋明修说,“抱歉。” 张小晖陪他喝了半杯酒。 宋明修轻声问,“你幸福吗?” 张小晖抬眼,“嗯,我很幸福。” 宋明修开口,像是回答张小晖,又似是在跟自己说,“那就好。” 包间的门推开,季时带着季小言回来,面部线条柔和。 这顿饭持续了将近一小时。 离开了一下,季时推着定做的蛋糕到季小言面前,周围都是机器猫。 季小言高兴的围着蛋糕转。 宋明修和他们一起给季小言过生日,为他唱生日歌,一切都不一样了,尽管他并不愿意,却只能将那些尴尬,嫉妒,羡慕,悔恨吞进肚子里。 “言言,许愿吧。” 季小言闭上眼睛,他在心里说,“我希望爸爸妈妈每年都给我过生日。” 离开酒店,他们站在霓虹灯下。 季时昂首,淡声道,“再见。” 他占据主动位置,宋明修必须从容应对,“再见。” 目光停在张小晖身上,宋明修缓缓的笑了,像许多年前的晚自习上,他向她请教一个试题,笑容干净,明朗,宛如夜空中的星辰。 半响,张小晖也笑了笑,跟着季时回家。 宋明修的脚黏在原地,望着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被她的丈夫搂着,牵着她的孩子,他们有说有笑的穿过马路,一点点的,被夜色吞没。 夜风袭来,掺杂着一股巨大的孤寂感,充斥到每一次的呼吸里,渗透四肢百骸,宋明修立在喧嚣的街头,吐出的气息里带着难掩的落寞。 他没有开车离去,而是一个人沿着脚下的路,漫无目的的行走,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心口的钝痛和遗憾。 今晚的一顿饭让他明白,这一生都得不到她了。 唯有等下辈子。 这辈子还有很长的路,他一个人,只能在那些回忆里日复一日。 路上,张小晖接到一通电话,是管家打来的。 她听了那头的话,脸上的笑意凝固,“好,我知道了。” 开车的季时注意到张小晖的神色,他皱眉问,“怎么了?” 张小晖捏着手机,“唐依依不见了。” 季时淡定挑眉,“早晚的事。” “你哥那么变|态,谁受的了。” 张小晖,“……” 虽然的确是大实话。 “我明天要不要飞曼哈顿去看看?” “不用去。”季时边看路况边说,“你哥现在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他只想把人找到,再打条金链子。” 张小晖的嘴角抽了抽,“你说我哥对唐依依是什么感情?” 季时调笑,“我又不是你哥。” “那种变|态的人,都有异于常人的思想和情感,当事人可能都搞不明白。” 张小晖恼怒,“别张口变|态,闭口变|态,我哥也是你哥。” 季时顺着她,“好。” 张小晖靠着椅背,任由儿子玩她的手指,唐依依失踪她可以理解,只是没想到对方会捅哥一刀,反目成仇,这样以后再见面,还能怎么相处…… “你今晚怎么那么冷静?” 季时反问她,“不好吗?” 张小晖摇头,带着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意味,“很好。” 薄唇上扬,季时说,“那晚上我要奖励。” 张小晖叹口气,“没心情。”哥都快疯了。 “……”季时咬牙,“张小晖,是你说表现的好就有奖励的。” 张小晖把头一歪,“我什么时候说过那话?”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又想赖账了是吗?”季时言语确定,目中染笑,“去年十月十二号,周六,下午四点多,你在家里的沙发上一边吃着葡萄,一边跟我说的。” 他的记忆一分为二,一半是可以随着时间推移忘掉的,可有可无,一半是张小晖。 张小晖,“……好吧。” 第56章 番外之戚夏和她的前夫 “戚小姐有兄弟姐妹吗?” “有一个弟弟。” “还在读书?” “毕业了。” “哦,那开始工作了吧,我手里的资源不少,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提。”西装男相貌端正,衣冠楚楚,他极其优雅的端起咖啡,轻抿了一口,小手指上翘。 戚夏瞥了一眼对方那根格外活泼的小手指,又瞥了一眼。 她低头喝咖啡,克制住想给掰下来的冲动。 “我有过一段婚姻。” 随着戚夏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桌上的气氛清晰的变了变。 “这没什么关系。”嘴上说着,西装男顿了顿,“冒昧问一句,戚小姐有孩子吗?” 戚夏搅着咖啡,“没有。” 西装男明显的松口气,他双手交握,目光闪亮,“戚小姐好像对我的情况并不热衷。” 戚夏做出倾听的姿态。 西装男说,言语之间携带一股子高人一等的优越感,“我是独生子,家人在十几年前就移民过来了,现在我的父母跟我住在一起,他们的退休金丰厚,足够他们安享晚年,所以不会有经济上的负担。” 戚夏摩挲着杯口, 见面前的女人沉默,西装男眯了眯眼睛,心里敲打着小算盘,他对未来的另一半要求不多,只要漂亮,腿长,脸白,人瘦高,其他的什么学历,能力,家境方面无所谓。 当然,门当户对是最好不过。 至于物质这部分,他觉得女人可以虚荣攀比,偶尔来一出,还挺可爱,但别太过了。 照目前来看,戚夏符合他的标准。 律师,外形出色,身材也好,年纪比他小两岁,唯一的一点遗憾是结过婚。 西装男身子后仰,类似估价的目光打量。 “戚小姐今后是打算在曼哈顿定居,还是回国内发展?” 戚夏抬头笑,“看情况,目前是在曼哈顿,如果国内有好的机会,我不会错过。” 闻言,西装男放下杯子,眉头打结,似乎戚夏的回答不在他的几种答案中,显然是意料之外,一脸懵逼状。 戚夏不着急,慢悠悠的望着玻璃窗外的街道,行人,车辆,霓虹。 她差点又神志不清,陷入那个男人精心编织的大网里。 还好以前的婆婆出现,提醒她,别再死缠烂打,做白日梦了。 她猛然惊醒,狼狈不堪。 刚从那个坟墓里爬出来,头破血流,一无所有,她绝不能再进去了。 脖子上的项链取下来,换成一块玉,替代了那个位置,没什么区别。 一个人跑国内转了一段时间,她在家里苦口婆心的一番说词下,答应出来相亲。 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一杯咖啡不到的时间,她看到了西装男暴露出来的诸多缺点,普遍且平常,随意揪出一条,都能在别人身上找到雷同的。 譬如自负,譬如以貌取人。 她已经不相信什么眼缘,一见钟情,感觉了。 当年她感觉那个男人温柔体贴,爱她,会对她好一辈子,结婚之后才发现自己眼瞎了。 如今的她更加现实,合不合适想象不来。 西装男终于从自己的思维里走出来,抛开列出来的一条条方案,选择自以为最妥当的,“戚小姐,这个周六有时间吗?” 他投出邀请,表露自己的诚意,以及他对戚夏的满意,可以继续往下发展。 戚夏说,“周六我有点事。”手里刚接了一个案子,有点棘手。 西装男穷追不舍,“那周日呢?” 戚夏将一缕碎发弄到耳后,“应该可以。” 西装男顿时笑容满面,翘起小手指喝咖啡,“那就这么说定了。” 戚夏笑了笑,咬牙,她是手控,为了对方的那双手,决定下次再相处看看。 没再多聊,他们aa结账出去。 西装男绅士的说要送戚夏回家,戚夏婉拒,“我开车来了。” “不能亲自送戚小姐,那真是我的遗憾。” 西装男微微一笑。 下一刻,他在看到戚夏从皮包里拿出烟盒和打火机时,神色发生了一丝变化。 “戚小姐经常抽烟?” 戚夏姿态娴熟,“偶尔。” 西装男皱眉,“抽烟有害健康,以后还是少碰为好,尤其是你们女孩子,更要注意。” 这才见了一面,还没怎么着,架子就端出来了。 “谢谢。” 戚夏觉得自己可以跟家里交差了。 坐进车里,她就摸出手机打电话,给还在等消息的父母汇报结果。 “那么好的条件,你都没看上?”戚母在电话那头忧心忡忡,“小夏,你已经二十八岁了,过两年就三十了,妈给你算算啊,婚前最短也要交往两三年吧,这样才够了解,等你结婚,生孩子,那都什么时候了。” “二十八就没有选择的权利了?”戚夏把烟搁在窗口,风吹着那点火光忽明忽灭,“妈,我结过一次婚了,现在想找什么样的我很清楚,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头脑发热,以为爱情能当饭吃了,所以你跟爸也不要太着急,遇到合适的,我会去尝试。” “还有,妈,别老在我耳边用那种语气叨叨已经二十八了,显的我有多老似的。” 二十八还是大好年华,正年轻着,来得及,不晚。 戚夏是那么觉得。 听女儿那么说,戚母放下心来,“你看你这脾气,跟你爸一个样子,妈说一句,你顶三句。” “妈这不是盼着你好吗,希望你在国外能有个人陪着,你上一段婚姻,徐远那孩子人不坏,坏就坏在你那婆婆……哎,不说这事了,糟心。” 电话那头换成戚爸,没有提相亲的事,只叮嘱一个人在外,多照顾自己。 “我会的,爸,你跟妈也要多顾着身体。” 通话结束,戚夏还维持着那个姿势,直到烟燃尽,指尖烫到,她才回神。 又点了一支烟,戚夏翻到西装男的电话,指腹蹭了蹭,按下确认保存,编辑名称:男一号。 周日,西装男跟戚夏去看电影。 西装男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买了大捧的红玫瑰,嘴里的词句也跟上次不同,温柔又浪漫,好像几天不见,戚夏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成了他的女朋友。 戚夏接住玫瑰花,说了声谢谢。 有几个女孩边吃爆米花边往剧场走,西装男忽然冒出一句,“夏夏,你吃吗?那边有,我给你买一桶。” 戚夏被他那个称呼弄有点愣。 还真没想到,会从第二个男人口中听到那个称呼。 胳膊猝然被一只手从后面拽住,戚夏回头,看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以及,不远处好奇望过来的小姑娘。 买了爆米花的西装男一看这情形,立马就跑来,冲徐远呵斥,“你是谁,把手放开!” 他一米七出头,身形很瘦,在一米八五的徐远面前,显的更加弱小,那句话没什么威慑力。 徐远面瘫着脸,“我是她丈夫。” 戚夏纠正,语气疏离,“前夫。” 徐远的眉宇骤然拧了起来。 “哦,就是你啊。”西装男,“我听夏夏提过,如果没什么事,我们要进去看电影了。” 夏夏?徐远还是那副面瘫样,周身气息却冷了下去。 戚夏回头,正好撞见那个观望的小姑娘往徐远身边跑过去,面带羞涩,她把头转回去。 经过那件事,西装男来劲了,追戚夏追的特别认真。 大概是信了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信息,有人抢的就是好的。 过了差不多半个月,徐远突然出现在戚夏的事务所,二话不说就把她强拉到一家酒店。 戚夏到嘴的质问忽然卡住,隔着几张桌子,西装男还在跟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相亲,有说有笑,谈的不错。 “看清楚了吗,他根本就是在跟你玩。” 戚夏转身就走,“那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徐远大步跟上她,“你可以随便跟一个男人交往,怎么就不能答应跟我复婚?” “算了吧徐远。”戚夏笑了笑,“我想过过自己的清净日子,折腾不起了。” “这世道,谁没了谁,都一样活,我看你现在活的挺好,我这边也要换个活法了。” 喉头滑动,徐远抿唇,“我妈去找你了?” 眼睛微闪,戚夏默不作声。 徐远低着嗓音,带着温怒与叹息,“你为什么就不能跟我妈好好相处,一定要跟她对着来?” “是我跟她对着来吗?”戚夏的怒火总能被这个男人轻易点燃,她嘲讽的笑道,“是你妈看我不顺眼,处处针对我,你是眼睛瞎了还是心盲了?” “不对,你不是眼瞎心盲,你是偏心,在你心里,我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外人。” 徐远低声唤她,“夏夏……” 戚夏扯扯嘴角,“滚。” 第57章 番外之遇见光 张小晖接到戚夏的电话时,她在厨房炒菜,季时站旁边剥蒜,依然全副武装。 “你看着锅啊,别糊了。” 对季时吩咐了一声,张小晖拿着手机走出厨房。 那头的戚夏情绪很不好,“小晖,没打扰到你吧?” 张小晖脚步不停,越过坐在沙发上打游戏的儿子,抬手揉了揉儿子的发顶,她往一边坐下来,笑着说,“没有。” “小晖……”戚夏好像是在酒吧,背景吵闹混杂,“我打算回国了。” 张小晖知道戚夏喝酒了,还喝了不少,“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因为徐远?” “没什么事。”戚夏的声音裹在低音炮的轰鸣声里。 她又顿住,不说话了。 张小晖吃草莓的动作猝然一滞,戚夏哭了。 那就一定是和徐远有关。 只有那个人能让戚夏这么难受。 她沉默不语,等着戚夏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这通电话绝不是平白无故打的。 片刻后,戚夏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我这次真的决定回国了,把手里的案子结束就走。” 张小晖轻声说,“回国也好,我在这边,有个什么事,也能帮到你。” 那头的噪音渐渐消失,隐约掺杂了水声。 “前段时间,我相亲的那个男的。”戚夏说,“你还记得吗?” 张小晖嗯了声,“记得,你跟我提过,从事电子工程行业的,你说他喜欢翘小手指。” 戚夏嘲讽的笑道,“那男的跟我耍花样,广撒网。” 张小晖的嘴角抽了抽,真能算计。 “还是徐远带我去的。”戚夏说,“小晖,我当时差点冲过去了。” 张小晖叹气,她能理想象戚夏的心情,在自己最不愿意被看到的人面前丢脸,那种感觉会很崩溃。 “他妈找过我。”戚夏忽然冒出一句,“叫我有自知之明,别再缠着他。” “当初离婚那会儿,我就应该仔细算清共同财产,跟他算的清清白白的,以后连朋友都不是,还有他妈,嘴脸太难看了,好像全天下就她儿子是块香饽饽,别人都是高攀。” 张小晖听戚夏抱怨,发泄情绪,她的印象里,戚夏那个婆婆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年轻时候管理一家上市公司,是女强人,性格强势,习惯坐一家之主,容不得别人拒绝,说一不二。 戚夏性子也强,不是逆来顺受,把苦水往肚子里咽,会夜深人静偷偷抹泪的那种,她们住在一起 ,一山容不得二虎,长期下去,矛盾就多了。 偏偏徐远是单亲,从小跟他妈妈生活,潜意识里站在他妈妈那边,就算自己发觉了,后悔了,愧疚了,下次再遇到类似的婆媳争执,他还是类似的反应和态度。 其实戚夏那段婚姻的失败是出在徐远身上,他根本就没有准备好,也胜任不了自己的角色。 只有爱是不够的。 “戚夏,王昊还在等你。” 那头安静了一会儿,响起戚夏的声音,“再说吧。” 挂了电话,张小晖把眼镜拿下来,揉了揉眼睛,也许戚夏回国是个正确的选择。 她的眼皮一抬,给王昊打了个短信过去:戚夏打算回国了。 下一刻手机就响了,是王昊打来的。 声音充满惊喜,“小晖,你说的是真的?” “嗯。”张小晖笑着说,“我刚跟她通过电话。” 王昊的语调愉悦,“谢谢。” “这周末我们出来吃个饭吧,带上言言。” “好啊。”张小晖的腿一沉,季小言蹭上来了,手臂挂在她的脖子上。 她对王昊说,“我先挂了,回聊。” 把手机扔到沙发上,张小晖拍拍季小言的屁股,“坐好。” 季小言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妈妈,我要你抱我。” 张小晖古怪的看儿子,怎么突然这么黏人了。 “言言,你是不是在学校遇到什么事了?” “没有啊。”季小言扁扁嘴巴,小声说,“就,就是想妈妈抱我。” 张小晖越发觉得不对劲,但她没再问,而是抱起儿子去厨房找季时。 厨房里飘着一股红烧肉的香味,站在炒锅前的男人生硬的挥动锅铲,散发着暴躁的气息。 “别炒了,再炒下去,肉就碎了。”张小晖腾出手把火关掉,她给季时使眼色,季时被油烟熏的灵魂出窍,没领悟到张小晖的意思,他凑近点,低着头看,“眼睛怎么了?” 张小晖扭头,夹了一块红烧肉给季小言吃了,“爸爸陪你玩一会儿好不好,妈妈烧个汤,这样我们就可以吃晚饭了。” 季小言不太情愿,还有点嫌弃,“好吧。” 季时的额角一跳,把儿子从张小晖怀里抱走。 锅里的水刚烧开,紫菜还没放进去,季时就过来了,把从儿子那里问到的内容告诉张小晖,“他说班上的同学都可以亲自己的妈妈,他也想亲。” 张小晖一愣,就这事? 她把打好的鸡蛋倒进锅里,拿筷子搅搅,好像儿子懂事以后,就没再往她脸上涂过口水了。 大概是季时每次释放的低气压把儿子吓到了。 察觉她盯着自己,季时挑眉,“你不是想怪我吧?” 张小晖反问,“你说呢?” 她把刚才沾到葱的手往季时脖子里塞,季时浑身汗毛都炸开了,“张小晖,你再弄一下,晚上我让你哭着喊哥哥!” 张小晖的脸一红,瞪了季时一眼。 晚上,张小晖去儿子房里,给他铺被子睡觉。 季小言乖乖躺进被窝里,满脸期待,“妈妈,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当然可以。” 张小晖把脸凑到季小言嘴边,一个口水印子涂上去了。 季小言既高兴又担心,“妈妈,爸爸会难过吗?” 爸爸总是说妈妈是自己的,刚才他亲了妈妈,爸爸不知道会不会哭。 “不会。”张小晖摸摸季小言的头发,“爸爸是大人了,会懂事的。” 季小言的小脸上写着质疑,“会吗?” 张小晖咳一声,“……会吧。” 门外抱着胳膊的季时,“……” 张小晖一出去,就被季时抱回房间,抱上床了。 事后,两人胳膊腿挨在一起,享受浪潮激烈拍打过后的余温。 “季时,我跟你说个事。” “嗯?” “王怡好像喜欢上王昊了,她经常在我这边打听王昊的情况,”张小晖蹙眉,“王昊还在等戚夏,戚夏又要回国了,我怎么觉得事情挺复杂的。” “不复杂。”季时摩挲着她圆滑的肩头,“戚夏答应王昊,那王怡就会放弃。” 张小晖换了个姿势,感情的事一旦牵扯到第三人,就会很麻烦,哪有那么容易。 “张小晖,你拧就算了,还转着圈的掐,你当时螺丝帽吗?” 耳边响起男人吃痛的声音,张小晖才发现自己在做什么,她面红耳赤的把两根手指松开,“疼吗?” 季时不想理睬她。 张小晖心虚,“你平时用的劲比我大多了,你现在知道我有多疼了吧。” 季时撩起眼皮,目光深谙,“疼的哼哼?” 张小晖偏过头,脸红的快要滴出血来,都是老夫老妻了,什么没看过,没干过,可她还是每次都很害羞。 “睡了。” 她按掉灯开关,在黑暗中趴到季时胸膛上面,给他疗伤。 季时的呼吸渐渐粗重,把张小晖拎到他身上…… 周五下午,沈奕带张小晖他们去看画展。 大家都有些吃惊。 尤其是张小晖,知道沈奕跟维蔓的事,她还从王昊那里听到维蔓癌细胞扩散的情况,虽然手术很成功,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一次,还能不能化险为夷。 张小晖不动声色的打量沈奕,依然收拾的妥帖,就是瘦的太厉害了,眼窝陷进去,面颊刻着阴影,不见了以前的温润,现在像陡峭的山峰。 画展离公司不远,他们是步行去的。 里面规模很大,装修的格调是深重大气的黑白色。 墙上的画风格繁多,无论是笔法还是色彩运用,或者是整幅画给人的感觉。 张小晖正在观赏一幅画,倏然听到同事的议论声,然后是程方的喊声。 “小晖,你过来看看。” 张小晖闻声走过去,在她看到面前的那副画时,脸上的所有表情都定格了,就如同画中穿着蓝白校服的女孩,挂在脖子上的耳机线,满是落叶的街头。 程方摸下巴,“像不像你?” 其他人都在窃窃私语,太像了。 沈奕立在后面,他是有意带张小晖过来的,想解除心中的疑惑。 王怡不可思议的说,“小晖姐,跟你好像啊。” 大家都点头,“真的哎。” 陆海插话进来,慢悠悠的说,“应该是巧合吧,世上两个陌生人长的像的还真有。” 他说完,还有意无意的瞥一眼张小晖。 立刻就有人赞同,“是啊我就碰到过那种情况!” 话题从张小晖身上离开。 “你们看,这副画的名字叫遇见光,那不就是指画里的人吗?” “肯定有一个很美的故事!”王怡扭头,笑着问,“小晖姐,你说是不是?” 张小晖也笑了笑,“也许吧。” 她的目光沿着画中女孩,往下看,发现女孩的脚边下面有一行很小的字,不易察觉。 ——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幸福。 张小晖的唇角弯出一个弧度,她很幸福。 第58章 番外之戚夏和她的前夫 很多事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老天早早就安排好了,在某一年,某一天,某个时辰发生。 譬如戚夏前脚回国,徐远后脚就跟过来了。 两人从曼哈顿扯到a市。 徐远用的那招跟王昊当初用的如出一辙,搬在戚夏对面,做她的邻居。 早上戚夏去事务所,徐远就阴魂不散的开门,关门,站在她旁边,和她一起等电梯。 徐远是万年不变的面瘫脸,忽然从嘴里往外蹦出一句,“外面下雨了。” 戚夏的柳眉蹙了蹙,转身回去拿伞。 她再出来时,电梯外面的人还在那杵着,身姿健壮,西装革履。 电梯门向两侧打开,戚夏径自迈入,徐远跟随在后。 逼仄的空间,不是腰酸封闭,空气依然稀薄。 曾经宣誓互相扶持,携手到老,一年后分道扬镳,发生的一幕幕他们都共同经历了。 婚姻这条路太难走。 戚夏和徐远不是闪婚,他们在争吵,磨合,甜蜜,平淡中跨过爱情长跑,却还是被现实打败,停在半路,没到终点。 电梯停在十一层,进来一对情侣。 戚夏跟徐远站在后面。 那对情侣年纪不大,二十来岁,面庞尚有几分稚气,打扮年轻。 女生小声问身旁的男生,“饭盒带了吗?” 男生点头,“带了。” 女生认真的说,“别忘了,中午热饭的时候加一点点水,不然会很干。” 男生认真的回应,“知道了。” 女生不说话了,眼睛看着前面的门,从门里凝视自己的男朋友,男生与她眼神交汇,满满的爱意,还藏着他们自己分享的小秘密,别人不理解的,只有他们懂。 戚夏无意间抬头,捕捉到黏在一起的视线,不禁感叹。 她的思绪乱飞,想起来和徐远的过去了,他们也是这样,简简单单的。 一起上班,下班后去菜市场买菜,一起做饭,填饱肚子了,如果没什么事,就挨着看电视,看书,困了便相拥而眠。 日复一日,平平淡淡的。 直到徐远的妈妈出现。 就跟翻山越岭,西天取经一样,困难重重,最后还是离了。 戚夏的思绪瞬间回到原地,那些文艺又矫情的想法全部支离破碎。 一层到了,那对情侣牵着手出去,戚夏慢了半拍才抬脚。 雨下的很大,裹着风。 估计是老天爷今天心情不好,那雨还是斜飞过来的,角度刁钻,存心不让伞下的人好过。 戚夏穿的高跟鞋,走一路,水花就溅了一腿。 她后悔没在上周末把车买了,不然今天也不用面临伞外大雨,伞内小雨的糟糕状况。 刚才电梯里的那对情侣挤在一把雨伞下,有说有笑的从戚夏身边过去。 戚夏停下脚步。 不是伞的问题,也不是高跟鞋的问题,是她自己的问题。 一辆玛莎拉蒂从后面缓缓靠近,车窗摇下来,露出徐远的脸,“上车。” 戚夏的高跟鞋踩过雨水,节奏快又稳。 无奈的叹了口气,徐远打开车门,立在雨中,一双黑眸被雨水冲刷的犹如寒冰,他徒然阔步,闯进戚夏的伞下。 本就狭小的空间顿时变的拥挤。 戚夏扯起嘴角,讥笑两声,“徐远,这样有意思吗?” 徐远的下颚收紧,盯着面前到她肩头的女人,眼眸微微眯了眯。 戚夏的眉心一拧,每次只要这个男人做那个动作,就没有好事。 她试图绕开,却失败了,堵住她的是一面移动的石墙。 “别逼我发火。” 徐远说,“雨天不容易打车,我送你去上班。” “不需要。”戚夏的口气凉薄,“徐远,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也不想再扯上任何关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徐远摇头,“不明白。” 什么叫没有任何关系?他们以前相爱,现在还是相爱,未来也一定是,不可能没有关系。 戚夏,“……” “行,就当我自言自语。”她拔高声音,“让开!” 徐远雷打不动,大手钳制住戚夏的胳膊,还是那句话,固执的很,“夏夏,上车。” 戚夏瞪他。 路过的行人不免注目,又是一对痴男怨女。 偏偏徐远还无动于衷,面无表情。 在被打量了一会儿过后,戚夏的眼角抽了抽,收起雨伞,坐进车里。 一条毛巾落在她的头顶,伴随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你的脾气为什么这么犟。” 戚夏把毛巾拽下来,合起眼皮。 徐远低声唤,仿佛是在面对不听话的小孩子,打不得,骂不得,“夏夏……” 戚夏的眼睛没睁开,语气很不好,“别这么叫我。” 车子穿进雨里,将雨幕一分为二。 徐远开口,“一声不响就回国,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听出他的委屈,戚夏烦躁的说,“徐远,你是不是神志不清,我们已经离婚了。” 徐远似乎不愿意参与这个话题,他开着车,“上次电影院,那孩子是我的学生,她男朋友也在,还有其他同学,夏夏,我没有单独跟除了你以外的女性看过电影。” 戚夏沉默下来。 车子拐弯,绕过花坛,徐远的喉结滚动,“我想跟你复婚不是玩笑。” “我妈这边我会处理,她不会再去找你麻烦。”他的言语认真,“夏夏,以前是我把事情想的简单了,我们重新开始吧,这次我会好好……” 戚夏打断他,“晚了。” 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徐远不说话了。 今天所说的那些话是他这段时间一个人组织的,翻来覆去的默念,修改,在心里打了无数次草稿,才能一口气说出来。 他本就寡言少语,不是那种熟练甜言蜜语的性格。 车里的气氛寂静,谁也没有再开口。 到了公司,戚夏下车离开。 徐远坐在车里,隔着雨幕看着戚夏踏上石阶,走进转门。 他的额头抵着方向盘,沉沉的吐了口气。 难受。 他从不抽烟,不依赖尼古丁的味道,现在却突然想抽一口。 想尝尝戚夏经常抽烟是什么感觉,看看能不能从中抓到她的心思,看她是怎么想的。 在车里闷了许久,徐远开车离去。 雨滴滴答答的下了一整天,整座城市都潮湿无比。 戚夏下班后去酒吧喝酒,这似乎成了她消除疲惫和缓解压力的一种方式。 还有一种理由,她承认,她寂寞了。 离过婚的女人是她身上的标签,虽然不影响她的工作,却影响她的生活,同学,朋友,同事,家人,亲戚,他们都盯着那块标签,好像那是她身上的一块烙印。 在酒吧待了一个多小时,戚夏起身出去,期间搭讪的,调|情的不少,但她还没到需要在陌生男人那里讨要温情的地步。 她没走几步,手腕被一只手从后面勒住。 做出的攻击在闻到熟悉的味道时,猛然停顿,戚夏在几分醉意里望着来人。 身子站稳,她的目光一时清晰,又模糊。 印象里,这个男人作息规律,老派,夜生活就是看书,准备第二天的课程,绝不会跑来这里。 深吸一口他身上的独有味道,带着淡淡的薄荷香,错不了,戚夏才将心底的怀疑抹去。 徐远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看形形□□的男女进出,勾肩搭背,穿着暴|露,举止轻浮,他的脸色就一点点往下沉。 正当他决定进去时,人出来了。 上下打量她,确定没有吃亏,徐远拉住戚夏,绷着脸,沉声问,“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你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跑酒吧做什么?” 戚夏的双眼眯成一条缝隙,眸光有些迷离,水润,她拍拍徐远的脸,笑了笑,“管你屁事。” 徐远呆住了,他不然捏着戚夏的下巴,低着头靠近,吻她。 “唔……” 呼吸被吸取,戚夏挣扎着咒骂,“徐远……你他妈是什么东西?” 徐远皱皱眉头,又去吻她,细细密密的,“女孩子这么说脏话,不好。” 他伸手,拇指按着戚夏的眼角,拭去那点湿意,炙热干净的气息喷洒,舌尖上跳跃着两个字,“夏夏……” 如每一次,深情又温柔。 次日清晨,戚夏靠在床头抽烟,白雾缭绕,遮住了眼底的东西。 她醒来就头疼欲裂,没有喝醉,不能按个酒|后|乱|性的说法,所以昨晚那是什么? “别装睡了,马上给我出去。” 旁边的徐远抬起眼帘,他抬手揉着额角,昨晚可不是这样。 戚夏踹他,冷冷的说,“还愣着干什么?” 徐远的面部一抽。 他灰溜溜的穿上衣服裤子出去,门砰的一声在他背后砸上。(www.. ) 第59章 戚夏和她的前夫 徐远回了自己那边,看到手机显示俩个未接来电,他打过去。 电话另一头,徐母的质问就过来了,“阿远,昨晚妈给你打电话,你怎么没接?” 不答反问,徐远的背靠着沙发,“有什么事吗?” 徐母开门见山,“文文今天上午十点的飞机到a市,你去机场接她。” 徐远皱眉,“我上午有课。” 徐母那头的语气明显有差,“跟同事调整一样不行吗?” 徐远说,“不行。” “你执意回国就算了,还去做大学教授,现在竟然跟妈撒谎,是不是又跟那个戚夏有关?” 徐母叹口气,“阿远,妈知道你就是不想去。” 徐远,“嗯。” 似乎是没想到儿子连个借口都不找了,直接了当的承认,徐母气的把电话挂了。 徐远迈步去卧室,手枕着头看天花板。 不知道那个女人现在在干什么?是在试图销毁他在她身上留下的那些痕迹,还是和他一样,无所事事,不想动弹。 对门,戚夏在煮泡面,胃在叫嚣。 她没时间多愁伤感。 泡面经过沸水浸湿,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能轻易勾起食欲。 更别说是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戚夏三下五除二的把一盒泡面解决掉,筷子一丟,躺在椅子上回味。 昨晚真是糟透了。 都离婚了,还**,算什么事? 他们共同度过很多年,身体已经达到最完美的契合度,熟悉彼此每个部位,知道哪儿是一碰就失控的敏|感点,怎么做最能让各自舒服。 过去的是过去了,可发生的不能改变。 戚夏烦躁的抓抓头发,换衣出门,她宁愿早去事务所,也不想再跟徐远碰面,尤其是现在。 七点半,徐远开门,没等到戚夏,他的眉心拧出阴影。 躲他了。 这样的刻意错开持续了几天,两人都没见过面。 直到戚夏从委托人那边回来,约同事吃饭,在餐厅碰到徐远,对面还坐着一个女人。 那个位置以前是她的。 戚夏视若无睹,沿着过道,往向她招手的同事那边走过去。 偏偏有人不想放过她。 “戚夏?” 背后传来女人看似惊喜的声音,戚夏转头。 “真是你啊,我刚才还以为只是认错了。”女人笑的开心,一副亲切的样子,“戚夏,你怎么总是穿黑色的衣服,大晚上的,怪渗的慌。” 她扭头问低头吃菜的徐远,“你说是吗,徐大哥。” 徐远面瘫着脸,看不出情绪变化。 “乔文,还别说,我也以为看花眼了。”戚夏的红唇一弯,笑起来,“一次一个样,我还真记不住。” 乔文的笑意僵下去。 “同事叫我了。”戚夏拨头发,“你们慢慢吃。” 她说完就走,没看徐远一眼。 徐远咽下口中的食物,唇角轻微带了一下,极其不明显。 夏夏吃醋了。 乔文没占到伤风,一肚子气,戚夏已经跟徐大哥离婚了,为什么还可以那么趾高气扬,不屑一顾? 她偷偷看对面的男人,忍不住说,“徐大哥,你是为了她才回国的吧?” 徐远擦嘴,“这不是你该操心的。” 乔文噎住。 “我……我是怕阿姨知道,肯定会很难过,阿姨对戚夏有意见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一道冰冷的目光射来,乔文的声音戛然而止。 徐远的背脊后仰,目光越过障碍物,落在戚夏身上。 靠后那桌,戚夏的屁股还没坐稳,就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戚夏,是老熟人?” 戚夏耸耸肩,“连朋友都不算。” 大家不置可否。 “那男的挺帅的啊,看着稳重可靠,是我喜欢的款。” 有女同事往那边瞄。 “没看见吗,人家带女伴了。” “根据我的经验和直觉,那两人什么事都没有。” “我也那么觉得,戚夏你有内|幕消息吗?他们是不是男女朋友?” 戚夏放好包,她面不改色,“这个要问当事人。” 服务员过来的时候,端着一盘咖喱鸡肉饭,“这是那边的先生点给小姐你的,他交代的不放洋葱。” 大家暧|昧的哦了一声。 “戚夏,那男的对你这么了解啊,连你不吃洋葱都知道,你俩什么关系啊?” “快招快招!” 戚夏边吃边说,“他是我前夫。” 桌上安静下来,过后话题就扯开了。 一盘饭把肚子填饱,戚夏从餐厅离开,徐远独自一人在台阶下,不知站了多久。 男人背影结实宽厚,西裤整洁,一点褶皱都没有,如往常一样,戚夏静静的望着。 似是有所察觉,徐远转身,波澜不起的眼眸里有霓虹的色彩,渐渐的,全是戚夏的身影。 “很晚了,我送你。” 戚夏双手插兜,往前走,徐远亦步亦趋。 霓虹灯下,他们的影子拖长了,纠缠在一起。(ww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