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鬼屋魅影 “阴阳师——秦路” 名片上只有这么简单的几个字。韩经理又把名片翻过来看了看,确定背面什么也没有。 “那么你是做什么的?”韩经理放弃了从名片上寻找答案的努力。 “阴阳师。”秦路回答道。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具体做什么?看风水?算卦?捉鬼?还是什么别的?阴阳师是干什么的?”韩经理好奇地看着对面的小伙子。 秦路煞有介事的耸耸肩:“差不多。您说的这些都差不多。”其实他心里也不知道阴阳师是干什么的。就他自己的能力来说,这些事他一样都干不了,“阴阳师嘛,就是阴呀阳呀的事情都管。阴阳您懂吗?” “嗯,”韩经理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好吧,我差不多明白了。我们言归正传吧。恩……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叫你大师吗?” “哦,不用吧,不用。按理说应该叫大师,”秦路说,“不过您年纪比我大,还是经理。就叫我秦路吧。” “我叫你秦先生吧。”韩经理说,“我是从我们的售楼小姐那里听说您的。” “是娜娜小姐。我们在酒吧里碰见的。”秦路想起这个就觉得好笑。阴阳师本来就是他开的玩笑,好在酒吧里骗骗那些小女孩。没想到现在居然坐在经理办公室里,正儿八经的谈起自己作为“阴阳师”的第一笔生意。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应该正经点,忙挺直了身子。 韩经理继续说:“秦先生,不妨直说吧。我们现在是病急乱投医了。我想娜娜小姐跟你说过那件事吧。” “是房子闹鬼的事吗?” “是的。是我们开发的小区里有一栋别墅。从上个月开始闹鬼,消息传出去直接影响了我们的销售业绩。我们很想弄清楚这个问题。”韩经理一边说一边递给秦路一张房子的照片。 秦路扫了一眼,是一栋普通的二层别墅。 “是吗”他含含糊糊的说道,不知道该继续问点什么。 “我想你大概还不知道该怎样开始你的阴阳师职业吧。”韩经理打趣地说。 “是的,呵呵,”秦路不好意思的回答,“那您说说闹鬼是怎样的吧?呃……我是说是怎么闹鬼的?……你知道,我的意思是都有些什么表现?” “一开始是屋里的灯时亮时灭,还有噼里啪啦的怪声音。后来的几天屋里出现一个怪影,是一个白色的人影,披着头发,在屋里飘来飘去的。再后来……” “那是座空房子吗?”秦路打断道。 “原来有人住,现在是空置的” “和书上写的一样嘛!没什么新鲜的。”秦路脑子里回忆起小说里的情节,说道:“这些都是有人搞的鬼。一些简单的装置就能做到,有许多方法。比如做个人的模型,戴上假发,用绳子在屋里荡……” “是的。”韩经理打断他说道:“说实话,我是个不相信鬼神的人。我也觉得那肯定是有人在捣鬼。为了弄个明白,一天夜里我偷偷地爬在那栋别墅的窗外边想看看屋里到底有什么……” 韩经理不经意间压低了声音,一种恐怖的口吻,引得秦路不仅微微探过身子。 韩经理的声音有些诡秘:“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秦路问:“什么?” “我紧紧地贴紧窗户看着。起先确实看见里边有个人体模型,像你说的那样,被绳子吊着,披着白布,戴着长长的假发在客厅里晃来晃去、晃来晃去的……我正看着,突然,日光灯呲呲地闪了两下,灭了。屋里漆黑一片。我爬在那里正在犹豫着是不是要继续看下去,忽然灯又亮了。没等我缓过神来,一张鬼脸呼地扑了过来,啪的一下子贴到窗户上。” 韩强说道这里忽然打住了,深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张脸死死地贴在窗户上,好像拼命要出来一样。披散着头发,瞪着血红的双眼,口角不住地动,好像要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只有一种咝咝的响声。我吓死了,爬起来拔脚就跑了。” 韩强说完,额头微微渗出了紧张的汗水。哪怕是稍微回忆一下当时的情景也足以让他心惊胆战了。 虽然韩经理的语气里充满了恐怖气氛,秦路却没有感到害怕。 他只是眨了几下眼睛。当意识到韩经理已经说完的时候,他又挺直了身子。 “很好。您说的很好。确实很恐怖。真的,我觉得它比我看过的任何一本恐怖小说还要恐怖。可是这又说明什么呢?这不正说明屋里有一个人在装神弄鬼吗?”秦路一本正经地分析道。 韩经理对他的反应感到有些意外。 “是的。第二天我也想到可能是有人装神弄鬼,于是我请公安人员来调查了。” “哦?结果怎么样?”秦路问。 “结果什么都没有。没有人,没有披着长发的人体模型,甚至没有人进去过的痕迹!” “真的?他们不会漏掉了什么吧?” “没有。秦先生,他们是警察,他们认认真真地搜查了整个屋子。结论是没有人来过!” “啊。这个很奇怪啊……如果有人弄鬼,肯定会痕迹留下的……除非……” 韩经理忽然有点喜欢眼前这个小伙子了——他肯定不懂什么阴阳,可他却有一种冷静思考和分析的本事,他的胆子似乎也足够大。这和自己倒有几分相像。 “秦先生,午饭时间到了。不如我们边吃边谈,我再把这个房子的详细情况跟你说说。” “啊,好。”秦路从思考中回过神来,韩经理已经打开房门在等他了…… “您确定那是张人脸?我是说是活的人脸。”秦路边吃边问韩强经理。 “是的。虽然我当时非常害怕,可我确定那是张人脸。”韩强回答。 “那里边肯定就有一个人。至于为什么没有痕迹。要么是这个人事后处理的很干净,要么是警察没有好好检查。” “警察可不是开玩笑的,”韩强说,“我认为他们搜查的很干净。” “那这个人事后处理的很干净,没有留下痕迹……” “你想不想听听关于这个房子的事情?”韩强再次打断他,他发现秦路好像特别容易陷入到以自我为中心的思考中去。 “好吧。” “你想不想知不知道这栋房子是谁的?” “您不是说他是空房子吗?” “现在是空房子,以前不是。这栋房子原来是刘庆和的。” “刘庆和是谁?” 韩强对于秦路的这个问题感到好笑,他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在想些什么:“刘庆和你也不知道?你以前工作过吗?我的阴阳师先生。以前你做过什么?” 秦路想他不会对自己的过去感兴趣。他的高中时代是在漫画、小说、电影和胡思乱想中度过的。毕业后干过几年的上下水(投下水道),再就是跟着装修队打打零工:瓦工、电工、木工哪里缺人哪里顶。混到现在小三十了,要不是家里每天嫌他没有个正经工作,他也不会自己给自己弄个阴阳师的名堂出来。 想到这里秦路脸红了一下含糊地支吾过去:“以前嘛,混日子。养家糊口呗。” 这个小伙子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不会撒谎,韩强想。 “好吧。我告诉你刘庆和是谁?”能指望这个大孩子知道什么呢?“刘庆和是本市的前任副市长。” 看着秦路没有什么反应,他只好继续说:“刘庆和因为贪污被判了死刑,枪毙了。这栋房子以前就是他的。不过不是刘庆和自己住的,只是在他的名下。是他为他的情妇买的。” “哦”秦路似乎对这个更感兴趣。 “他的情妇,叫罗小曼。原来是艺校的学生,学画画的。人长的漂亮,后来就被刘庆和保养了。刘庆和给她买了这栋别墅,金屋藏娇。” “哦?你好像很清楚啊。” “我们做房地产的,这些事情多少都知道一点,不过睁一眼闭一眼罢了。只要有人买房子就行。”看到秦路好奇的眼中似乎有点不信任自己,韩强不得不补充一句。然后继续说道:“后来听说罗小曼跟另外一个男人好上了。两个人爱的死去活来的。不知道怎么被刘庆和知道了。没过多久,那个男的就没了踪影,罗小曼也突然上吊自杀了。就是在这栋房子里上吊自杀了。” “是自杀吗?别是刘庆和把她杀了吧。”秦路大胆假设。 “这谁说的清楚。反正罗小曼死了。”韩强说。 “从那以后这房子就闹鬼了?”秦路问。 “那倒没有。后来这房子就一直空着,可是没有闹过鬼。前两个月刘庆和被捕,然后被枪毙了。这房子就开始闹鬼了。”说到鬼,韩强还是心有余悸。 “哦。那飘来飘去的长发人影就是罗小曼的鬼魂吧”秦路说。 “你不是说那不是鬼,是人搞的吗?”韩强说。 “我说过吗?那也不一定啊。说不定就是罗小曼的鬼,而你看到的那个人脸就是刘庆和的鬼。两个人死了以后又一起回来风流来了。”秦路伴个鬼脸说道。 韩强心里打了个哆嗦,“快别说了。我想想都害怕。” 过了一会,韩强说道:“不过我觉得里边可能还是另有蹊跷。毕竟这世界上没有鬼吧。” “当然有鬼了!要不然我们阴阳师是干什么的?”秦路大声宣布道。 “这么说阴阳师是负责捉鬼的了?” “阴阳师,遇鬼捉鬼,遇人捉人。不管这里边是人捣鬼还是鬼捣鬼,都归我管了。”秦路说完呵呵的笑了起来。 韩强的心情也随着他的笑声轻松了许多,这些天让闹鬼的事情害的他老是紧张兮兮的。 “走吧,我的阴阳师先生,我带你去看看那个房子。”…… 玫瑰山庄在凤凰山脚下。是一片高档住宅的小区,以别墅为主。 韩强说的鬼屋,就在小区的西北角上,相比其他的别墅,这栋房子并不显眼,位置也比较偏。一幢二层小楼,没有院墙,只有房前屋后的草坪。不远处有一个人工挖的湖,面积不大。湖周围还有几栋样式差不多的小楼。 然而,最先吸引秦路的不是周围的风景。而是这栋鬼屋门窗上贴着的封条。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公安局贴上的。刘庆和贪污案后查封的。” “是在闹鬼前就封了?”秦路边说边走近些,看看封条上的日期。 “是的。作为赃物查封的。算是刘庆和贪污的证据吧。” “哦。每扇窗上都有封条啊。”秦路围着房子转着,每扇窗户和门上都有两张交叉粘上的封条,上面写着“某某市公安局某年某月某日封。”的字样。每张封条都很完整。 秦路转完一圈,又抬头看看二楼,二楼的每扇窗上也都有封条。 “这房子好像和照片上的不一样啊。”秦路好像忽然发现了什么。 “是不一样。”韩强回答道,“照片上是房子刚完工时的样子,这栋房子又被装修过。有的地方墙被重新涂了,最大的改变是房顶。”韩强边说边指给他看, “房顶朝阳的一面换成了有机玻璃的,阁楼被改造成了一个温室,一个花房。” 秦路后退几步,看看房顶,点点头:“还可以看见里边的花呢。” “罗小曼是画画的出身,喜欢自己设计自己的房子。这些改变都是她的意思。屋子里边的改变更大。不仅房子的结构做了很大改变,而且她喜欢在墙上画画,家里的墙上到处是她画的画。都画满了。可惜现在进不去了,要不然可以领你参观一下,有些画画得蛮不错的。” “对啊,可惜进不去。”秦路怅然若失地盯着门上的封条:“可是那里应该能进得去,不是吗?” “我知道你的意思。”韩强点点头,“如果是有人捣鬼,他肯定有办法进去。” 一阵风吹过,秦路微微皱了皱眉头:“你闻到了吗?” “一股腥臭味,很长时间了。”韩强回答道,“可能是湖里死鱼的味道。自从房子闹鬼以来,清洁工拒绝到那里去打扫。湖里都长满了青苔。可能是那里的味道。” “哦”秦路答应道。 “韩经理,你到底觉得这世界上有没有鬼?”秦路问。 “这个嘛……。大概没有吧。” “如果没有鬼,那么屋里的‘鬼’就是人。可是,这个人是怎么进去的呢?”秦路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是个问题。门窗都锁着,而且贴着封条。”韩强说。 “还有其他的通道可以进去吗?”秦路问。 “我想不出。”韩强回答道。 秦路忽然想到什么:“您有这房子的图纸吗?” “有。在办公室。” “他很可能从下水道进去。”秦路看着摊开的图纸说。他非常庆幸自己投过下水道,才能想到这个绝妙的主意。 “他可不是一支耗子。”韩强提醒他:“屋子里的下水道都用管子接到屋外的。除非是只水耗子,人可钻不进去。”他一边说一边指着图纸给秦路看。 “啊。是啊。”秦路忽然意识到自己以前钻过的下水道都是室外的井盖,没听说谁家里有井盖的,“地下室怎么样?” 韩强看着他手指的地方:“水闸、电闸、煤气总开关都在地下室。他总不是顺着煤气管道进去的吧。” “不是这个意思。有没有门可以进到地下室,再从地下室进到屋子里。” “地下室只有一个门,开在屋里,有锁锁着。没有通到外面的门。不过有透气窗通到外面,可窗子外面装了安全栅栏。人进不去。” “你确定?” “确定。” “既然地下进不去,那么天上怎么样?阁楼?” 韩强忽然恍然大悟:“你这么一说我记起来了。阁楼上有个窗户。那里没有贴封条,也可能没锁!” 二人飞快地爬上一栋临近的房子,居高临下观察那座鬼屋。 “哪里有窗户?”秦路问道。 确实没有窗户。韩强心里纳闷,应该有啊。“噢。对了,是罗小曼改造房子的时候把带窗户的房顶拆掉了。原来就在那里的。” “是这样啊。”秦路看着那块有机玻璃的房顶,“没有什么被扒开的痕迹。周围的房顶也没有。” 二人又悻悻地下了楼。天色渐渐擦黑了。 “今天就到这里吧。阴阳师先生,你该下班了。”韩强说。 “怎么?我刚刚上班呢。别忘了我可是阴阳师,现在才是上班时间。”秦路说,“今晚,我要见见那个鬼……” 第二章 初探鬼屋 “今晚,我要见见那个鬼。” 韩强被秦路的这句话吓了一跳。自从闹鬼以来,韩强请了许多法师来捉鬼,那些法师在听了韩强的叙述后还没有一个敢说在晚上见见那个鬼的。看来这个阴阳师确实与众不同。韩强佩服他的胆量。 “我也留下来陪你。”韩强说。秦路毕竟是个年轻人,而且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恐怕他说大话容易,真要看见了鬼,吓出个毛病来,自己也不好跟他的父母交待。 “太好了!”秦路答应道。 其实听了韩强的讲述后秦路也很害怕,只不过自己的好奇心太重:还从来没有见过鬼什么样呢。韩强能留下来陪自己,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韩强找来一把望远镜。“我可不想再趴在窗户边上看了。”经过那一次后,韩强再也不敢接近那窗户了。 秦路没见过那鬼,不象韩强那么害怕,他想靠近一些看。再说两个人也只有一把望远镜。 韩强拗不过他。 秦路躲在草坪的一丛灌木后面,监视着鬼屋。 韩强远远的用望远镜看着秦路和鬼屋,一旦有什么意外,好及时救援。 夜渐渐深了,周围只有虫子细细簌簌的声音。秦路趴在灌木丛里,眼睛盯着黑幢幢的鬼屋。 十分钟、二十分钟、半小时、一个小时过去了,鬼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怎么回事?”秦路想,“怎么没有动静?是不是鬼不来了?自己是继续观察还是先回去?” 秦路正在犹豫,忽然听到鬼屋里有呼呼的风声传来。风声渐渐而起,越来越大。秦路感觉到一阵阴冷的凉气从鬼屋方向吹来,吹得他不寒而栗。 在这股凉气里还隐隐地夹杂着一股腐臭的血腥味。是他白天闻道的那种腐臭的味道。 “鬼要来了?这是鬼身上的血腥味吗?” 秦路心里想着,一个浑身流着腐血的恶鬼形象马上浮现在他的眼前,这个恶鬼似乎正从房子那里隐隐绰绰地飘过来,慢慢接近他藏身的地方。 虽然秦路知道这只是自己的想象,可是他还是不由得心跳加快、头皮发紧。他把头缩的更低了,趴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忽然,黑夜里,一只大手按上了秦路的肩膀, “啊”秦路被吓的大叫一声 凄厉的叫声在沉寂的黑夜里回响。 这叫声把黑影也吓了一跳。 “哎哟”一声低沉的惊呼从背后传来。秦路赶紧回头去看。 那黑影原来是韩强。 “韩经理,怎么是你?你过来干什么?” 韩强惊魂未定:“人吓人吓死人。你这一叫差点把我吓死。我是过来告诉你,今晚鬼可能不来了。它不是每晚都来的。” “嗐!你不早说!”秦路埋怨他,“不过也不一定,我听见有呼呼的风声,还有一股冷气吹来呢。” “那都是你的幻觉。鬼不会来了。” “我们再等等。” 两个人又趴在灌木丛后面等了大半个钟头。房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二人悻悻的回到办公室。 “它不一定每晚都出来。”韩强继续补充道,“有时候天天出来,有时候好几天也不出来。” “有什么规律吗?”秦路问。 韩强想了想说:“没有。” 秦路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倒头便睡。 梦里全是满身流血的长发女鬼。呼呼的冷风和一股股腐臭的味道不时地扑来。 第二天醒来。秦路在屋子里一通乱翻。找出来一把望远镜,一根手电筒,匕首,绳子,扳手,撬棍……一切可能有用的东西都找了出来,装了满满的一大包。临走还没忘了把大门上的照妖镜摘下来带上,又用红布包了一包朱砂和一截桃木——听说这些都是驱鬼的。只是没有找到小时候带的长命锁,好在有一个耶稣十字架的项链。 韩强看看他这一套装备差点没笑出声,问道:“你想要干什么?” “韩经理,你给我准备套房子,可以观察到那个鬼屋的房子。我要24小时监视鬼屋,看看里边到底有什么玄机。” 韩强说道:“这个好办,反正鬼屋周围的房子也卖不出去,就挑一间给你做观察哨。” 说来也怪了,自从秦路住下来以后,半个月过去了,鬼屋里再也没有闹过鬼。 “你小子还能驱邪。”韩强半开玩笑的说,“干脆你住这得了,可以镇鬼。” 没有“鬼”的打扰,房屋的销售也慢慢的有所好转。 一天,韩强正领着几个客户看房子,秦路气喘吁吁地赶了进来,把他韩强拉到一边。 “怎么?有什么发现?”韩强问。 “没有。” “那你叫我干什么。这么多天了,好不容易有来看房子的,我得亲自领着他们转转。你别在这里碍事。” “不捉住鬼,卖出去的房子还不一样退回来。”秦路说,“我越想越蹊跷,我想进那房子里边看看。” “怎么进去?门窗都封着呢。进不去。”韩强有点不耐烦。 “我今天观察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个进去的办法。从地下室的窗户进去。” “那里有防护栏。进不去的。” “我有这个,”秦路从身后拿出一把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老虎钳,“把防护栏铰断,打开窗子就能进去了。” “那怎么行。警察贴了封条就是禁止入内的意思。这么干是违法的。” “那扇窗上没贴封条。我们进去看看,再把栏杆焊上,恢复原样。我们不说谁能知道。” “不行。” “真不行?” “这是非法闯入。”韩强说,“肯定不行。” “哦?”秦路边说边冲那几个看房的人走过去,“哎,你们知道吗,这个地方闹鬼啊……” 韩强好不容易才拦住他,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他不得不同意秦路出格的想法。但他对于“我们”这两个字坚决不妥协。 “我可不想进那房子里边去。”韩强说,“我这么大岁数了,受不了这个刺激。” “我可不想一个人进去。”秦路回忆起那晚的情景,“我坚决不自己一个人进去。要有个人和我做伴。你得给我找个人。” “我去哪里给你找人?”韩强说。 “你们公司不是有很多人吗?”秦路说。 “他们不会跟你去的,他们也害怕。”韩强说。 “你们不是有很多保安吗?多给他们钱,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谁给他们出钱?这个钱怎么出?”韩强不同意。 秦路又冲看房客喊起来:“那个鬼啊就住这边……” 没有办法,韩强只好按照秦路的办法在公司范围里悬赏一个“勇夫”。 李长有,公司的一个保安,报名应征了。 上午,秦路、韩强、李长有来到了那扇地下室窗户前。秦路打算在白天进去,看看屋里有没有什么痕迹。 “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妥。不如我们请警察来吧。”韩强说。 “凭什么请警察啊。上次警察不是来过了吗,结果什么也没发现,这次人家凭什么再来,这次连个鬼影都没看见。”秦路说。 秦路说的有道理。警察办案讲究真凭实据,不会干那些捕风捉影的事。 秦路示意李长有动手剪断窗户上的铁护栏。 李长有蹲下去,刚要动手,忽然整个人僵住了:“韩经理,韩经理,”他急促地说道:“栏杆已经断了!” “什么?!”韩强和秦路忙蹲下来查看。真的,栏杆已经被剪断了!只是被小心的按原样放在那里,从远处一看还好像是完整的。 韩强只觉得一股凉气沿着脊梁杆子往上冒,忙抬头看秦路。秦路的感觉此时也和他一样。 莫非那“鬼”就是从这里进到屋去的? 地下室的窗子离草坪只有十几公分高。窗户是侧拉式的,窗口不大,勉勉强强可以钻进一个人去。 秦路把铁护栏取下来,用手拉了拉窗户。窗户悄无声息的打开了。一股强烈的腐臭味道马上迎面扑来。 三个人用手捂着口鼻,往后退了几步,看着那扇窗。 地下室里很黑。那扇窗户就像是一只死气沉沉的黑眼睛。 “什么东西这么臭?”韩强说。 秦路用手电筒往里照了照。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 “我进去看看。”秦路说。 “还是不要进去吧。”韩强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秦路没有立刻反驳他,他也有这种预感,不敢贸然进去。他伏下身子,借着手电的亮光又往里看了看。光线很模糊,看不清。 “你们两个拉着我的腿,我探进身子去看看。这样能看清楚。”秦路对韩强和李长有说。 韩强和李长有一人按住秦路的一条腿,李长有的一只手还抓着秦路的腰带,拉着他。秦路从窄窗户里探进去大半个身子。 韩强特别讨厌这种腐臭的味道,他一边把头使劲往外扭着一边问秦路:“看见什么了?” “没什么东西。有些箱子,一把梯子。——咦,这是什么……啊!”秦路突然高声尖叫起来,“啊,啊……啊”,并且剧烈地扭动着身子。 韩强、李长有被他的叫声吓了一跳,赶快使劲把他拖了出来。 “啊,啊,……我的妈啊……里边有个人……快叫警察。”秦路脸色煞白,惊恐万状,思维似乎都有些混乱,“快叫警察,警察。” “里边有什么人?”韩强大声问。 “啊,里边有个……死人……” 第三章 进入鬼屋 “就算里边有个死人也不至于把你吓成那样吧。”韩强跟秦路说 “你是没看见。我刚探进身子去,只注意往前看了。环视了一周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忽然看到窗户正下方有个黑黢黢的影子。拿手电筒往下一照,一看。妈呀!是个人。那个躺在墙边,脸正对着窗户。整个脸都扭曲变形了。一双眼瞪的特别恐怖,眼珠子好像都要蹦出来似的,直勾勾的盯着我。吓死我了,我这辈子恐怕都要为这个做噩梦。” 他们刚录完口供,坐在刑警大队长成功的办公室里。 “韩经理,你们那房子还真邪门。”成功说。 “是。成队长。上次还是您亲自领人去检查的,地下室也查了,没有人啊。” “你什么意思?是说我们查的不彻底吗?我告诉你这个人是在我们检查以后进去的。大概死了半个月了。我们是两个月前去检查的。”成功说,“这个先不说。韩经理你搞这些事情很不对啊。什么鬼啊怪啊,什么阴阳师啊,这不是封建迷信吗?” “我们也没有办法。又没有证据,也不能老麻烦你们。” “那你们就自己探险了?现在好了,死尸都弄出来了。” “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都跟您报告过了。——不知道死的是什么人。”韩强陪着小心问道。 “死者是一个小偷,是个惯犯。估计他是想进去偷东西的。”成功边说边看看旁边的秦路,“他没事吧。脸怎么那么白。” “没事。他是吓的。”韩路说。 “你们以后不要这么干了,搞不好要吓死人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猜猜这个小偷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韩强好奇地问。 成功好像故意卖关子似的压低了声音说:“他是被吓死的。” “啊?!被吓死的?” “虽然尸体还没有解剖,但十有**是被吓死的。这个小偷心脏有点问题,很可能是惊吓过度造成的心脏病突发。” “也可能是心脏病发作,不一定是受到了惊吓。”韩强将信将疑。 成功摇摇头说:“从现场的痕迹看,这个小偷的活动是这样的,”他拿过一张纸,边画边说,“他先剪断护栏,打开窗子。爬进去。然后搬过来一个木箱子,踩着箱子,又把护栏恢复成原样,把窗子关上。这样从外边看不出有人进去过,而且有木箱子垫脚往外逃跑也方便。他是惯犯,一切都进行的有条不紊。然后他又在地下室里转了转,确定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然后走向地下室通往里屋的门。” “那个门是通向客厅的,应该是锁着的。”韩强插嘴道。 “是的,是锁着的。他准备打开这把锁。他身上带着开锁的工具。” “这个锁在通往客厅的一面有一个插销,如果这个插销别死了,他是开不开的。”韩强说,他对自己房子的防盗能力很有把握。 “是的。那个插销也是别上的。”成功说,“可是这个贼不知道。他要尝试开锁。可是还没有来得及下手,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什么事?”韩强问。 “那扇门开了。” “什么?那扇门开了?!” “对。那扇门从另一面打开了。贼可能被吓了一跳,愣了一下,然后他马上躲到一个箱子的后面。藏了起来。”成功用一个箭头在纸上画着,“他剪断护栏时用的老虎钳子就落在这个箱子的后面。他可能是想用这把老虎钳防身。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又从箱子后面跑了出来,往窗口方向逃去,他可能是想踩着箱子从进来的窗口逃出去,可是一不小心踩空了,仰面跌倒了。然后就死了。”成功在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作为完结。 “你确定那扇门打开过?”韩强还是不敢相信。 “从门边的痕迹可以清楚的看出门被打开过。而且锁眼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小偷的开锁工具还在口袋里没有拿出来——门是从另一边打开的。” “是什么人开的门?”韩强好像是在自问。 “不知道。没有发现其他的痕迹。”成功回答。 “没有其他的痕迹?” “是的。地下室里只有小偷一个人的脚印,没有其他人进去的痕迹。” “那是什么人打开的门?是什么东西把这个贼吓死的?” “不知道。不过那肯定是个非常恐怖的东西。这个贼偷了大半辈子了,我们很了解他。他是个胆子很大的人。能把他吓死的东西,肯定非常恐怖。”成功说。 “啊”韩强含糊的答应着,是什么能把一个胆大的贼给活活吓死呢? ……难道真的是鬼吗? “肯定不是鬼。”刑警大队长成功听了韩路的假设后说道,“我干刑警十多年了,什么样的古怪事情没碰上过?就是没碰见过鬼。眼前这件事有些蹊跷,不过肯定有个合理的解释。你们先回去吧,明天还需要你们到现场指证,先回去好好休息,特别是这个什么阴阳师——你看把这小孩吓的。” 韩强开车送秦路和李长有回家。秦路还是惊魂未定,韩强把他安排到后座躺下。李长有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韩经理,今天的事情真邪门了。听了那个大队长的分析,更觉得吓人了。”李长有说。 “是啊。是什么人开的门?难道屋里有人?又是什么把那个贼吓死了?这一切太难解释了”韩强说。 “是鬼,只有用鬼才能解释这一切。”李长有说,“不留痕迹的打开门,把人吓死,这些事都是鬼干的。” “是吗?可这世界上应该没有鬼吧。” “怎么没有鬼?我们老家里就有鬼。我在老家的时候听说过……” 韩强没有用心听李长有的话,那都是没有文化的庄家汉对于一些自己无法解释的现象编出来的鬼话来骗人骗己,真正一个有理性的人怎么能用鬼神这种东西敷衍塞责呢?还是成功说的对,“肯定不是鬼” “话说回来了,”李长有讲完了他的鬼故事后说道,“成队长也说的很好,‘肯定没有鬼’,说的多坚决。不像我们疑神疑鬼的。——成功,这个名也起的好。这个姓好。”李长有说话经常跑题。 “不光名字好,成功的后台背景也很硬,他叔叔成自立是咱们市的政法委书记。” “哦……”李长有恍然大悟,“成自立,想起来了,电视上看见过。也是个硬派人物。不过就算是没有他叔叔,成功也一定能成功的。” “这倒是,他很有才干,”韩强的思路又回到今天的事情上来,“他对那个贼的活动分析得很透彻,有理有据。——可是这个贼是怎么被吓死的?” “可能是他自己的幻觉,自己吓唬自己。”李长有猜测。 “肯定不是幻觉。”一直躺在车后座的秦路突然说话了,坐在前排的韩强和李长有都被吓了一跳。 秦路忽得一下坐起来:“肯定不是幻觉。” “你醒了。什么不是幻觉?”韩强问。 “我看到的不是幻觉。”秦路回答。 “你被吓傻了吧。你看到的当然不是幻觉,真死人了。我的阴阳师先生。”韩强说。 “不是,我不是说今天。也不是说我看到的,准确的说是我闻到的。”秦路说。 “闻到的?什么意思?” “韩经理,你还记不记得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在房子附近闻到的腐臭味?当时你说那可能是湖里死鱼的味道。” “记得。” “后来,我晚上观察鬼屋的时候——就是被你吓了一跳的那个晚上——也闻到了这个味道。当时你说可能是我的幻觉。现在看来,那不是幻觉,那是具尸体散发出来的腐臭味。” “对。”韩强还记得刚打开地下室窗户时的味道,“这个解释了你开始时闻到的味道。可这个有什么意义呢?” “有很大的意义。说明那晚我是清醒的。臭味是真实存在的。我当时还听到呼呼的风声,同理肯定也是真实的;还有一阵一阵的冷意,也是真实的。” 韩强点点头:“有可能。” “呼呼的风声和冷气,这是什么?”秦路问。 “是空调!”李长有恍然大悟。 “对,是空调。是有人开了空调。开得很大,制造了鬼将要出现的恐怖气氛。”秦路赞同道。 “可是那晚鬼并没有出现啊?”韩强说道。 “对啊?那个人费这么大的气力营造气氛,鬼为什么没有出来?”李长有问道。 “喊声,是因为喊声。因为我被韩经理吓了一跳,然后大叫了一声。屋里的人肯定听到了叫喊声,警惕了,放弃了继续制造鬼的计划。”秦路解释道。 “有些道理。”韩强表示同意。 “你看这一切都被解释了。而且都说明屋子里有个人在搞鬼,那么那个贼很可能看到了这个人,所以他肯定也不是被幻觉吓死的。” “恩,”韩强看见旁边的李长有也在点头,“我们可以肯定这里边没有鬼了,肯定是个人。” “对。那个贼刚要开门,屋里的人从另一面打开了门。可能是他听到了小偷进来的声音,过来查看。” “然后小偷吓的藏了起来。”李长有说道。 “对。然后那个人站在门口装鬼,吓死了贼。”秦路说。 “等等。这里有点说不通。那个贼藏在箱子后面,鬼站在门口是看不到的。就算有个人站在门口装鬼,可是如果不进到地下室里,贼又为什么要跑出来呢?而且一个离着那么远装鬼又不往前走一步,再怎么样也不是很可怕吧。能把一个经验老道的贼吓死吗?”韩强提出他的怀疑。 “似乎是很难说得过去。”李长有也同意韩强的怀疑。 “可这至少是一个合情理的解释。可能那个‘鬼’在门口待了很长时间,贼等得不耐烦了,想走了算了,结果没踩稳跌死了;也可能那个人用什么特别的方法装出了非常恐怖的样子。”秦路解释道。 “恩。这样解释有点勉强,可还算过的去。”韩强接着说,“如果确定那个‘鬼’是人装的,那么我们似乎又回到了一开始的地方:这个人是谁?他是怎么进到屋里去的?” “对啊,贼剪断护栏以前那个人就在里边了?而那段时间我一直在监视房子,没有发现人进去。”秦路纳闷道。 “也可能是你吃饭或者上厕所的时候进去的。”李长有说。 “也有可能,”韩强说:“我和你一起监视过一段时间,说实话你很容易走神,有一次还睡着了。” “毕竟时间很短嘛”秦路狡辩道。 韩强责怪的瞪了他一眼。 “好吧,就算我走神了,他进去了。可是一点痕迹也没有啊。那个贼进去了,铁护栏被剪断了,有进去的证据。可那个‘鬼’进去,一点痕迹都没有。” “这倒是。”韩强说。“他怎么进去的?” 三个人都默默地沉思着。 “可能没有人没进去。可能真是鬼”良久,李长有说道。 “老李,你的立场就不能坚定点?”韩强责怪他。 “对啊!”秦路突然恍然大悟道,“这个人没进去。” “什么意思?” “准确的说,这个人没出去,所以就不用进去。这个人就住在屋里边!”秦路说。 “什么住在屋里?!这听起来有点荒唐啊?是真的吗?” 有人住在那个闹鬼的宅子里? 秦路提出的这个说法离奇得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房子闹鬼已经有两个月的时间了,如果里边真住着什么人,吃喝拉撒总会留下痕迹吧。可是房子里并没有人居住过的痕迹。什么人能连续两个月不吃不喝呢?除非是鬼。 第二天,韩强、秦路、李长有三人来到现场,在草坪上边指边说地讲述了昨天事情的经过。临近结束的时候,秦路看到警察已经揭去别墅大门上的封条,正在房屋里边勘查,便提出要到房子里边看看。 成功大队长考虑了一下说:“可以。就带你们从屋里边看看那个地下室吧。” 秦路、韩强、李长有在刑警队长的带领下踏上了别墅的楼梯。 秦路忽然意识到这是自己第一次真正进到这个鬼屋里,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个鬼屋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机呢?…… 第四章 再探鬼屋 “谁有这个房子的钥匙?”秦路在进屋的一刻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我有啊”韩强说道,“门就是我打开的。” “哦”,秦路若有所思得答应着,跟着他们走进房间。 整个房间就像是一个大大的画廊,玄关迎面的墙上被绘画成一片夜空的景象。让人一进门就有一种安详和宁静。再进去客厅、饭堂的墙上都画满了各式各样的画。有静物的,有风景的。特别引人瞩目的是一幅半身画像,画在走廊的墙上,这是一个身着白纱裙的少女,以天空、草地为背景。婀娜曼妙的身材,飘逸的裙摆和忧郁的眼神描绘的栩栩如生,无不让人怦然心动。 “这就是罗小曼。”韩强在秦路的耳边小声说道,“这是她的自画像。” 秦路盯着画像看:“是嘛。好美啊!可是眼神好忧郁。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悲伤。” 韩强赞同道:“这么年轻,就被圈在这里。叫谁谁能不悲伤呢?” 秦路扭过头来问道:“怎么会被圈在这里呢?” “刘庆和买了这栋别墅,包养了她。不许她随便出门,也不让别人来看她。她每天只能一个人呆在屋子里,生活非常苦闷。大概只能靠画画来缓解心中的苦闷吧。”韩强说道,“楼上被改造成了一间花房,里边种了很多花草。都是给她画画用的。” “别说,她画的还挺好的。”秦路边说边抬头看看。 天花板也被主人利用了,整个被画满了,但并不是一整幅的画,而是乱七八糟的片段。有星辰、天空,河流和海洋,也有人物的头像,风景,还有一些汉字和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东西。 “看来这画是随兴而做的。”秦路指着天花板说道。 “是的,”韩强指着角落里的一架梯子,“这是她用来爬上去画画的活动梯子。” 秦路走过去查看了一番,思忖着说道:“这个梯子不正好可以用来装神弄鬼吗?” 韩强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道:“是提供了方便,可是房子里没有痕迹,也没有发现装鬼的道具。” “怎么没有痕迹?”秦路反驳道,“你看这地毯上,到处都是脚印!” “小孩,”成功队长听见他的话走了过来,严肃地说道:“这些脚印都是我们刑警队员留下的。我们来这里查过几次,自然会留下痕迹。可是这些脚印我们都能辨认出来。除了我们的,这里没有别人的——当然,这次除外,这次还会留下你们三个人的脚印。” 韩强看了秦路一眼,怪他不明情理就乱讲话,秦路尴尬地耸了耸肩。 成功队长领着三人来到地下室,指证发现尸体的经过。 韩强顺便查看了地下室通往房间的插销,插销是完整的,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这也说明门确实是从房间一侧打开的。 地下室里有秦路上次进来的痕迹,秦路做了指证。 尸体倒在地下室窗户的正下方,现在那里是一幅用白色粉笔勾勒出的人形图。 看到这幅图画,秦路好像仍然心有余悸,默默地不做声,跟着众人走出了地下室。 “我们能到楼上看看吗?”临出门的时候秦路突然又缓过神来,提出了这个有点非分的要求。 成功看着他,思量了一会,不无调侃的说道:“好吧。忘了你还是个阴阳师,也说不定你能捉到鬼呢。” 二楼有卧室、书房和一个改建出来的大大的温室。因为是已经查抄过的房子,每间屋里都是空荡荡的。只有温室里还有些植物。这些植物由于长期无人照看,大都枯萎死去了。 “这里不能通风吗?”秦路说着,挪到透明的玻璃顶棚边上,往外张望。从这里可以看到不远处的人工湖,风景还不错。 “玻璃顶棚都打不开,我猜这里是通过空调系统通风的吧。”成功队长说道。 “空调系统!”秦路心里咯噔一下,“这个房间的空调还可以用吧,空调最近是不是打开过?” 韩强也忽然明白过来:“房子的供电供水都没有停,空调应该是可以用的。” 成功队长一头雾水:“怎么了?这有什么关系吗?” 秦路说道:“有一天夜里我们来查看过这个房子,能听到呼呼的风声,还有凉气,我怀疑是空调的作用。空调被打开过。” 韩强也补充道:“不错。不如我们查看一下空调出风口。如果那里没有灰尘就说明有人打开过空调……” 秦路抢着说:“那就说明是有人捣鬼!” 成功摇摇头说道:“你们啊,真是能胡思乱想。好吧。我亲自去查看一下。”说罢他拉过旁边的那架活动梯子,支在空调口的下方,爬了上去。 秦路他们在底下翘首以盼。 成功队长仔细检查了空调的出风口,并打开空调口外罩进行了查看。 良久,他从梯子上爬下来,掸掸身上的灰尘说道:“空调外口确实没有太多的灰尘,内部却有不少尘灰。不能判断出最近是不是开过空调。你们的判断也可能是对的。” 秦路和韩强都为这个结果兴奋不已,这说明房间里很可能是有人捣鬼。 可是这个人为什么要开空调呢?是利用空调的出风来吹动假人飘来荡去吗? “房间里没有发现假人吗?”秦路紧跟着这个思路问道。 成功队长瞅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韩强在一旁暗地里扯扯秦路的衣角。 成功队长宣布收队。 一行人退出房间。 秦路看着韩经理锁上房门,刑警队的人重新贴上封条。 韩强送走成队长他们,跟秦路说道:“你怎么老是乱说话?对警察要客客气气的。” 秦路看着远去的警车,良久,低声说道:“今天晚上我还要再探鬼屋。” “再探?怎么探?门都锁了,又贴了封条。”韩强问道。 秦路回答道:“还从地下室的窗口进去。” 韩强说道:“地下室的窗户能进去,可是插销锁上了,进得了地下室也进不到房内。” 秦路回头狡黠地看着韩强说道:“出来的时候我故意落在后边,我把地下室通往房间的插销打开了,所以……” 韩强无比惊讶于秦路的胆量。这个小孩不久前才被吓了个半死,竟然还敢再去。 “你不害怕吗?”韩强问道。 秦路思量了半天说道:“不害怕。警察肯定有漏掉的地方,我想搞清楚那里边有什么玄机?” 韩强又看了看李长有:“你还敢再去吗?” 李长有却是心有余悸:“俺不敢去了,除非,除非能再加点钱。” “行啊!”韩强也狠下心来,“再给你加一千块钱。今天晚上你陪着秦师傅去!” “中!”李长有爽快的答应了。 三人在韩强的办公室里准备了大半个晚上。不仅找来了强光手电和一把半长的匕首,还买了几瓶酒。因为李长有要喝酒壮胆。 吃饱喝足了,晚上十点左右,秦路和李长有两个人又来到鬼屋。韩强则远远地躲在远处看着他们两个,以作接应。 两个人从通往地下室的窗户爬了进屋去。 由于怕惊动可能在屋里的人,他们不敢开手电。落地后先是悄无声息地蹲下身来倾听周围的动静。 整个房屋笼罩在死一般的寂静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路打开手中的强光手电。照看着四周。 周围和白天进来时并未半点差异,这让两个人放心不少。 两人慢慢地站起身来,相互依偎着摸索到地下室的门旁。 秦路伸手拉动一下房门,房门便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两个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愣在那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东西的到来。 然而,并没有什么东西出现。 秦路长出了一口气。看看李长有,李长有也如释重负。 两个人大着胆迈进房间。 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屋子里的一切都显得异常怪异。特别是墙壁上的画,忽忽闪闪地,就像会动一样。 秦路一路照看过去,小心翼翼地生怕弄出一点动静。 忽然,李长有叫了起来:“哎呀,俺的娘啊!” “怎么了?”秦路顺着声音看过去。 只见李长有正对着墙壁上那幅罗小曼的自画像。 “哎呀,吓死俺了。我以为是个人来,原来是那幅画啊。”李长有半天才缓过神来。 “真是的,别一惊一乍的。”秦路埋怨道。 就这样,两个人楼上楼下的踅摸了半天。 整个屋子里边空荡荡的,不用花费太多的功夫就检查完了。 一无所获。 秦路如同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又回到了客厅里。 “什么也没有。咱们回去吧。”李长有试探着说道。 “不着急。我再想想。”秦路思考着,望四周观望。 忽然他看到旁边的那架活动梯子。 “如果我的推理正确的话,空调口是用来吹动假人的。那么假人应该是吊在离空调口不远的地方。”秦路如同自言自语,“那么在空调口的旁边应该有悬吊假人留下的痕迹,比如钉子什么的。” 秦路边说边拉动梯子,到空调口的下方。 李长有也过来帮忙扶正梯子,并用强光手电给他打亮。 秦路借着亮光爬了上去。 空调口附近的天花板被涂画成了海洋的蓝色。还画上了一些水母和奇形怪状的鱼儿。 秦路点亮手中的强光手电,仔细地寻找天花板上应该有的痕迹。 忽然,他在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凹进去的把手。这个把手很浅,而且正好位于一条“鱼”的口中,被巧妙的绘画手法所遮盖。不是仔细观察的话,很难被发现。 “嗨!这里有个把手!”秦路朝地下的李长有喊道。 “是吗?”李长有仰着脖子看着,“那里是不是有个吊铺什么的,你打开看看?” “恩。这确实像是个暗门的把手。”秦路说着,伸手用力拉动把手…… 第五章 鬼屋惊魂 秦路用力拉开暗门的把手。 一股强烈的腐臭立刻冲了出来。 秦路皱眉的同时,一颗圆圆的东西滚动出来。掉下去,正好砸在李长有仰望着的脸上。 “哎呦!什么东西!”李长有叫喊了一声。 秦路随眼看去,只见那个东西落在地上,滚动一段距离,停住了。 长长的头发,隐约露出半个耳朵。 那是颗人头! 李长有紧接而来的尖叫声也证实了秦路的判断:“妈呀!是个人头!” “别害怕!”秦路边说边爬下梯子,“这应该是个假人头。是用来扮鬼的假人头!” 李长有听了他的话,壮着胆走向那颗趴在地上的人头。用脚把它踢翻过来。 那是一张女人的脸。 毫无血色的惨白,无神的双眼大大地张开着。脸角部分还有一些腐烂,泛出一种腐肉特有的腻白色。 “啊!”李长有和秦路几乎同时发出恐怖的尖叫。 毋庸置疑,这是一颗真的人头!而且已经开始腐烂。 恶灵仿佛立刻从这颗人头中散发出来。恐怖的气氛充满整个房间。 强光手电已经被吓得掉到地上,滚动着。惨白的光晕晃动着照出墙上诡异的画像。那些画像好像一下子活了过来,摇摆着,狰狞地往这边扑来。 李长有吓得抱头鼠窜,往大门口方向逃去。他下意识的想打开房门,冲出去。 秦路还没有完全被吓掉魂。他抢上一步拦住了李长有。 “有鬼啊!快跑啊!”李长有歇斯底里的叫着。 “你冷静点,别往门口跑。门口贴了封条,开门就把封条扯破了。警察就会知道有人闯入了,这是违法的!”秦路说。 “啊!还管那么多,救命啊!”李长有完全不理秦路的说法。 就在两人争执的时候,大门方向忽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两个人瞬间都愣住了。 是谁?! “是韩经理吗?”秦路装着胆子问道。 门外没有回应。 伴随着嘎吱吱的声音,门把手轻轻地转动起来。终于,“嘎巴”一声门锁被打开了。 秦路马上拉起李长有往地下室跑去。 两个人刚跑进地下室,大门“呼”的一声被推开了。一股强劲的冷风吹了进来。 秦路拉着李长有藏到地下室木箱的背后,边用力捂住他的嘴边说:“别出声!这可能是那个装鬼的人进来了。我们听听他要干吗。” 李长有费力地点了点头。 四周重新归于寂静。 秦路竖起耳朵来使劲听,房间里没有一点动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路好奇的从木箱后边伸出头来,往门的方向张望。 那门虚掩着,有一束亮光从细小的门缝里透射过来。 那可能是他们掉落的手电筒。 秦路收回头,重新依靠着木箱蹲下,对李长有说道:“没有动静!再等等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突然,秦路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按照成功刑警队长的说法,那个闯入的贼不是也曾经躲在这个木箱的后面吗?和他与李长有现在的处境一样! 他的心里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一种莫名的恐惧笼罩在他的心头。 忽然,他觉得身后不远处的那扇门似乎被打开了。 虽然没有一丝声响,但那束亮光越来越大。 李长有紧张地往这边看了一眼。他也感觉到了。 惨白的亮光长长地投映在地上。 两个人死死地盯住那光。仿佛知道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渐渐地亮光里慢慢出现了一个黑影。黑影越来越大,越来越长。好像要遮住整片光亮。 “有人过来了。”秦路心里想。 他偷偷地探出头来,想看看究竟是谁。 就在秦路探出头来的一刻,那颗原本趴在房间地上的女人头,忽的飞到了他的眼前! “啊!!”秦路猝不及防,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第六章 鬼屋揭秘 秦路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张病床上。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 韩强站在床头旁,正乐呵呵地看着自己:“真还没见过被鬼吓死过去的阴阳师呢。” 秦路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是剧烈的头痛让他放弃了这一举动。 韩强继续说道:“你还是躺着吧。躺着听我说说事情的来龙去脉。” “来龙去脉?”秦路听出他话里有话,“事情都解决了?” 韩强点点头,拖来一张椅子坐下。 “啊?怎么解决的?怎么回事?谁是那个鬼?”秦路急迫地坐起身来,完全忘记了头痛。 韩强回答道:“你别着急。听我慢慢告诉你。先从昨天晚上的事情说起……” “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怎么了?”秦路依靠在病床头。 “昨天晚上你被罗小曼的头给吓昏了。”韩强说道。 秦路回忆着:“哦,对了。我刚探出头去,就看到一张鬼脸,不是,是一张死人脸,嗖的一下飞到眼前。吓死我了——等会,你说那是罗小曼的头。” 韩强说道:“是的。那是罗小曼的头颅。刘庆和的情妇罗小曼曾经和一个男人相爱,但这瞒不过刘庆和。可能是刘庆和一怒之下杀死了罗小曼,并把她的尸体藏在了天花板的暗舱里。” “他杀了人,怎么没人发现呢?”秦路觉得这不可思议。 韩强解释道:“在那不久之后,刘庆和就因为贪污问题被查处了。人们都以为这个罗小曼逃走了。所以没有人注意到她失踪这一点。” “那这和房间闹鬼有什么关系?” 韩强微笑着看着他:“先不要把话题扯得那么远。我们还是先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说完。昨天晚上,我看着你和李长有进到房间里,就一直在附近监视那栋别墅。我听到你们在里边的喊叫声,正准备去解救你们。忽然看到一个人来到了房子的大门口。这个人果断地扯下了门上的封条,拿出钥匙打开房门进去了。” 秦路着急地问道:“这个人是谁?” 韩强说道:“我想你绝对猜不到这个人是谁。借着微弱的月光我看见,这个人就是——成功,刑警大队长成功。” “成功!怎么会是他?”秦路大感意外。 韩强继续说道:“怎么不是他?我当时也被搞糊涂了。我以为他也是听到你们的喊叫声而去解救你们的。于是我就没有马上出现,而是悄悄地跟在他的后边,想看看他要做什么。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他不是去救你们,而是去害你们的。他就是那个“鬼”!我跟在他后边,看他先是爬上那架梯子,然后打开空调的外罩。从里边摸出件什么东西揣在怀里。接着,他迅速地查看整个房间,马上就发现地下室的门是开着的——我猜你们那时可能正躲在地下室里。” “是的。我和长有正藏在地下室的那个木箱后边。就和那个倒霉的贼一样。”秦路心有余悸地说道。 韩强点点头,继续他的故事:“出乎意料的是,成功并没有立即去开地下室的门,而是返身去了二楼。等他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根长长的竹竿。” “竹竿?那是二楼温室里枯死的竹子吧。我看到过,挺高的,几乎能碰到天棚。” “是的。接下来的事情更加恐怖。成功捡起地上的头颅,把它插到竹竿的顶端。然后走向了地下室的门口……” 听到这里,秦路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原来他是把头颅插到竹竿上,这样只要站在门口就可以快速地、悄无声息地把人头伸到木箱那儿,而我以为那人头是飞过来的。” 韩强说道:“是这样的。估计那个贼也看到了和你相同的一幕,而被吓死了。” “真是可怕啊!” 韩强继续说道:“接着我就听见你的惨叫声。于是我就冲了出来,扑倒了他,按住他,把他……” “就你?”秦路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他可是刑警队长。能被你这么容易制服?” 韩强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当然还有李长有帮忙了。他手里有把长匕首,飞快地冲了出来,狠狠地给了成功一刀。” “呵呵,我说呢。别说李长有还真可以,他竟然没有被吓死。”秦路说道。 “我们制服了成功,并从他的身上搜出了证据……” “证据?什么证据?” “是一份行贿受贿的账本。刘庆和在里边详细地记录了这些年来做过的坏事。而且这本账本里还牵扯到另一个人。” “谁?是成功吗?” “不是。是成功的叔叔,市纪委的成自立。” “啊?怎么回事?” “原来成自立知道刘庆和手里有自己把柄,所以在刘庆和出事的时候,成自立运用关系很快就判处了刘庆和死刑,以杀人灭口。同时派自己的侄子成功来抄家,寻找账本。但是抄家的时候,成功并没有找到账本。而按照惯例,清查了资产以后这栋别墅不久就可能被卖掉。于是,成功就想出了这个闹鬼的办法,阻止别墅的出售……” 听到这里,秦路打断了韩强,问道:“那他是怎么进出房子的呢?” 韩强回答道:“成功是刑警队长,进出房间的足迹当然不会被人怀疑。至于他是怎么进出的。你绝对想不到,他是堂而皇之从大门进去的。” “可是大门锁着啊?而且贴了封条。” “成大队长从我这里偷偷印了钥匙的模子,然后复制出一把钥匙——这对于他不是什么难事。而封条,更不是难事。他每次来都带着一个新的封条。进去时把旧的撕去,出来时再贴上新的就是了。” “哦,是这样啊!”秦路恍然大悟。 韩强继续说道:“估计成功很早就发现了天花板上的暗门,并在里边发现了尸体。但他还是没有发现账本。于是他就利用尸体做起装鬼的把戏。顺便说一句,他是把尸体系在梯子上,推来推去装鬼的。而开空调只是为了去除每次打开暗门时散发出来的腐臭味道。” 秦路表示同意:“估计他也觉得那个味道太难闻,受不了了。” 韩强继续说道:“终于有一天,他发现了账本。” 秦路问道:“他在哪天发现了账本?” 韩强答道:“就在昨天!你记不记得我们要求检查空调口。他主动上去,而不是让别的警察上去,是因为他怕别人发现天花板上的暗门。可就在他打开空调口外罩检查的时候,他发现了藏在里边的账本!” 秦路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那时他在我们眼皮底下,无法把账本拿出来。于是他装着若无其事地样子把空调罩复原,等到晚上再来取!” 韩强点点头说道:“是的。可是他没料到晚上又碰到你们进去。所以才发生了昨晚的惊魂一幕。” 听完整个故事,秦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的。那现在呢?” “现在?现在李长有正躺在你隔壁的房间里——他也被吓坏了。成功被送到医院救治了,而他和他叔叔也必将受到法律的严惩。” “啊,整个事情圆满地解决了!”秦路高兴地说道,“你该怎么感谢我呢?” “感谢你?我的阴阳师大人。别忘了,是我救了你呀。不过,你的勇气确实让我非常敬佩,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为了弥补你的精神创伤,我决定带你去郊外的青光寺去放松放松。听说那里的和尚驱鬼可灵验,顺便给你去去邪气。” 秦路一听,高兴地答应了:“呵呵,我正好也可以去那里学习学习。学个一招半式的,以后再捉鬼就派上用场了。” 韩强说道:“你还要把你的阴阳师职业继续下去啊” 说罢,两个人都开心地笑起来,在明媚的阳光里,笑得那么灿烂…… 然而,秦路不知道在青光寺又有怎样的故事在等待着他。 第一章 旅程开始 “青光寺修行之旅?”秦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的旅行项目。 韩强回答道:“是的。这可是一个奢侈的旅行项目。每一位参加者在游览青山寺和百妙谷风景区的同时,还可以住在青光寺内,听玄通住持讲经说法……” “谁会花钱去听老和尚讲经说法?”秦路打断韩强的话头。 “不光是讲经说法。玄通师父还会为每一个参加者指点迷津……”韩强继续说道。 “就是算卦呗!”秦路不以为然。 韩强怪他老是打断自己的话,白了秦路一眼说道:“还会为你驱灾祈福。而且玄通师父还精通驱鬼捉妖的各种本领……” “啊,我正好可以跟他学习学习驱鬼的本领,也好继续我的阴阳师生涯。”秦路又一次打断他,“再说,这两天我也休息不好,去寺庙这种幽静的地方,正好可以安安静静地睡觉!”。 韩强觉得眼前这个半大孩子的脾气越来越急了:“这也是我给你安排这次旅行的原因。上次的事情多亏了你。算是对你的答谢吧。” 说着韩强又递给他一个信封,“除了这次青光寺旅行,这里还有三万块钱。算是你的酬劳。” “三万!这么多!”秦路高兴得简直要从病床上蹦起来,“太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去青光寺旅行?” “不是我们,是你。你自己去。” “我自己去。你干吗不报名呢?一起去玩玩。” “一起去玩玩?你知道报名费是多少吗?” “多少?” “五万!” “五万呐!”秦路坐在车里一直在暗暗咬牙,“干嘛不把这五万块钱直接给我,来这什么劳什子的旅行?” 再看看旅游大巴上的同行者,也只有两个中年男人。 也是,这年头谁会参加什么修行之旅呢? 秦路正想着,只见一个身着制服的男人走上车来:“大家好!欢迎大家参加这次由大光明旅行社举办的青光寺修行之旅!”男人说话的同时迅速地扫视了一眼车厢,脸上闪过一丝难掩的沮丧。他忙扶扶鼻子上的眼镜以做掩饰:“这次旅行将由我担任大家的导游。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孙朗。是大光明旅行社的经理兼资深导游。这次修行之旅大约为期一个月。主要包括青光寺、百妙谷及其周边风景区的游览以及在青光寺内的修行……” “天哪,要在枯燥的寺庙里待一个月的时间。”秦路想着,抬头看看另两位游客。 那两个人好像都没有听导游的讲话。一个看着窗外,一个低头沉思着什么。 “……在寺内的修行主要由玄通师父给大家讲解佛法。玄通师父是青光寺的住持方丈,他精通佛法,修行深厚。除了讲授佛法以外,他还将给大家指点迷津,传授驱灾就福之法,保佑大家走运发财……”孙朗说道这里看看车内的乘客,觉得这套说辞过于陈旧,并不适合当下的人,于是马上调转方向:“当然,青光寺也是一个修身养性之所。那里环境幽静,鸟语花香,是亲近大自然、休息度假的绝佳去处……” 眼见两个中年人的注意力已经被他的介绍吸引过来,孙朗暗自高兴。 忽然车外传来“砰砰砰”敲打车门的声音。 大家的眼光都被吸引过去。 车门打开,上来两个人。 前面的是一位装扮妖治的女人,高挑个子,大波浪的披肩发。脸上还罩着一个大大的墨镜。紧跟在后边的是一位形容有点猥琐的男子,手里拎着大大小小的行李。 “嗨!我们没来晚吧!”女人摘下墨镜懒散地挥动着,不知是在跟谁说话。 “没有晚,没有晚。”经理兼导游孙朗答应着,“您是李菲菲小姐吧?” 秦路听见了心里一愣,眼光投向那女人:“李菲菲?莫非是那个电影明星?” 李菲菲并没有在乎别人关注她的眼神,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是的。这是我的私人助理安迪。” 那个有点猥琐的男人一边摆放行李一边笑着跟大家点头。 李菲菲看看车内继续说道:“怎么就这么几个人呀?本来还指望能认识个帅哥什么的,怎么都是老男人——还有小孩?” 秦路虽然只有二十出头,可是最烦别人叫他小孩。立刻厌恶地把头扭向窗外。 只听孙朗说道:“李小姐,您不知道,我们这是精英之旅。哪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来的?我来介绍。这位是国立物理研究所的韩泉韩教授。”孙朗指着前排的一位身着西装的男子介绍说,“他可是著名的学者啊”。 韩泉向女电影明星微微点点头。 孙朗往又后排指去:“那位是著名作家王羽梁,他……” 李菲菲忽然打断了孙朗,叫了起来:“啊,大作家。你躲这儿来了!我说到处找你都找不到。你给我写的剧本呢?” 一身便装的王羽梁微微欠起身:“李小姐,不好意思。我现在是黔驴技穷了。手头上一个剧本怎么也写不下去。刚想去青光寺休息几天。” 李菲菲大咧咧地坐在作家的旁边:“休息几天,谁信呢?你是去闭关写作吧。又憋什么大宝呢?” 王羽梁不好意思地笑笑,往旁边挪挪身子。 孙朗腆着脸继续介绍:“这位是秦路,是……” 李菲菲扬扬手,阻止了孙朗的介绍,自顾自地跟王作家攀谈起来。 孙朗不好意思地看着秦路,不无尴尬地笑笑。 秦路感觉到无缘无故地被别人耍了一遭,心里非常别扭,正要发作。 忽然看见前排的韩教授在跟自己打招呼:“小伙子!过来坐……” 第二章 十度空间 秦路挨着韩泉教授坐下。 韩教授四十多岁的样子。国字脸,戴一副朴实的黑框眼镜。眼角仿佛总有一丝的笑意。秦路看他有见到父亲的感觉。 “小伙子,你叫什么?”韩教授和蔼地问道。 “秦路。”秦路回答。 韩教授继续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怎么会参加这种旅行?” 秦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他不知道阴阳师算不算是一种工作。而且跟一个教授说自己是捉鬼的,好像也不搭边。犹豫了好一会,决定换个思路应答:“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你又为什么参加这个旅行呢?” 韩泉被他问了一愣,“呵呵”的笑了两声说道:“我是物理老师……” “老师?不是教授吗?”秦路爱抢人话的毛病还没有改。 “教授就是老师。我是研究原子物理的……”韩泉好像并不介意秦路的打断。 “原子物理?那是什么?”秦路问。 “这个可复杂了……”韩泉教授看看车窗外缓缓后退的景致——汽车已经行驶上路了,“具体的说,我的研究方向是粒子纠缠和超弦理论。” 秦路听得一头雾水:“粒子纠缠和超弦理论?那是什么?” 和大多数学者一样,只要一涉及到自己的专业领域韩教授总有说不完的话题:“超弦理论和粒子纠缠是当今物理界的前沿课题。超弦理论也简称弦理论,是颠覆传统物理学的一个观点。传统观点认为世界由一个个的粒子组成,比如分子、原子、中子、电子。这些粒子都具有可分割的性质:原子由中子和电子组成。而后者可以分成更微小的粒子包括中微子、夸克等等。” 秦路点点头,中学物理老师好像是这么讲的。 韩泉教继续说道:“可是传统原子物理学到这里就遇到了一个问题:到底有没有一种粒子是不能分割的?这种不能再分割的基本粒子是不是存在?现代技术能够测量的最小尺度是10-33厘米。比这个尺度更小的物体我们无法观测。换句话说,传统物理认为直径10-33厘米的粒子是最最基本的粒子。但是从哲学角度来看这显然是不正确……” “哈哈哈”,车厢后部忽然传来的阵阵大笑,打断了韩教授的讲述。 韩泉往后面看了一眼正在眉飞色舞的李菲菲。 “不用管她,没文化。您继续说。”秦路说道,好像自己是个文化人。 韩泉看看秦路,笑了:“好吧。既然你不觉得枯燥,我就继续说说。新的弦理论认为,世界并不是由实体的粒子组成,而是由某种弦组成……” “由弦组成!?”秦路听了不禁吓了一跳。科学家的脑壳究竟在想些什么?这比见到鬼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韩泉教授继续说:“是的。我认为弦是一种无法定义的场力,是一种能量。它可以是开放的,也可以是闭合弦。无数的弦相互作用组成了可见的粒子,进而组成整个世界。就好像小提琴,许多根琴弦的和谐共振,才能演奏成悦耳的音乐。” 秦路越听越糊涂:“那么弦是什么样的?我们能看到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韩泉教授越讲越兴奋,“弦理论虽然在数学推算中得到证实。但是‘弦’在物理上是看不见的。所以我采用了另一个理论——粒子纠缠来研究弦作用。” “粒子纠缠?” “简单的说。把来自同质的两个粒子隔得很远放置。当你用一种力来扰动其中的一颗粒子时,虽然相隔得很远,可是你却能观察到同质的另一个粒子产生同样的运动。”韩泉看秦路仍是一头雾水:“举个例子。你知道瑞蚨祥吧。” “知道。北京老字号。绸缎庄。”秦路点点头。 “瑞蚨祥中的蚨是指一种小动物。《搜神记》中记载‘蚨,杀其母涂钱,以子涂贯,用钱去则自还。’就是说把蚨母虫的血涂在铜钱上,把幼虫的血涂在串铜钱的绳子上。花出去的钱会自己回到串钱的绳子上去。这可能是对粒子纠缠的一种奇特描述。” “啊!还有这事?”秦路觉得不可思议。 韩泉继续解释:“再说的具体一点。我们常常听说的心灵感应也可能是一种粒子纠缠状态。” 秦路回想起小时候经常与母亲有一种默契:自己正在屋里玩耍,忽然就觉得妈妈要回来了,然后跑出房门去接妈妈。而这时候妈妈竟真的回来了。不是听到或者看到,而是感觉到妈妈。 “说起来好像母亲和孩子特别容易有心理感应”秦路边回想边说道。 “是的。这是因为孩子是母亲生出来的。他们具有某种同质性。”韩泉教授继续他的思路,“我构建了光子粒子纠缠的模型。成功的观察到这种‘遥远地点间幽灵般的相互作用’” “幽灵般的相互作用?” “是的。这是爱因斯坦对于粒子纠缠现象的解释。” “啊?这世界真的存在幽灵吗?” “这只是一个比喻。那是一种隐形的力量。我们现在还无法解释。但它肯定是存在的。我认为这是弦的一种表现:在同质粒子间存在共有的弦。或者说共有的弦构成了同质粒子。弦把它们连接起来” “嗯。”秦路含混的答应着,心思还在考虑幽灵和鬼的问题。——这才是他的专业领域。 韩泉则继续沉浸在自己的领域内,他把头转向车窗外,边看风景边自言自语地说道:“如果弦理论是正确的。那么我们的世界将因此而完全改变。怎么改变?因为弦理论认为世界是由十维空间组成的,而不是我传统认识的四维空间。” “十维空间?”秦路不知道今天还要听到多少个前所未闻、莫名其妙的词汇。 “是的。”韩教授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我们无法想象十度空间的模样,就像二维平面上的卡通无法理解三维世界的真人一样。可是我最近却发现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人描述过十度空间,并对它做过系列的阐述。” “很久以前,谁?”秦路好奇地问道。 韩教授转过头来,目光有些深幽地说道:“这就是我参加这次旅行的原因……” 第三章 初登山门 难道寺庙里会有解释“十度空间“这样深奥物理问题的答案? “这个答案是什么?”秦路试探着问道。 “《吠陀经》”韩泉回答道,“据说青光寺的地宫里有一本世间罕见的全本《吠陀经》……” 秦路放弃了继续询问《吠陀经》是什么的**。这一定又是自己听不明白的东西。他现在只觉得有些头疼。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坐在后排的作家说话。这是对女明星说的。 “……《吠陀经》是佛教的一本原始经书,它被认为是至尊佛发出的永恒存在。是一种人类直接听闻上天启示的经验,而不是由任何凡人的思想所完成。《吠陀经》原本是部极长的经书,后来被分成了《梨俱吠陀》、《裟摩吠陀》、《耶柔吠陀》、《阿闼婆吠陀》等四部经书。后世对于它的思想又进一步分化,形成了佛教的三类经典:《梵书》、《森林书》和《奥义书》。而《吠陀经》全本庞大浩杂,包括许多补充性的书籍,其包括了语音、语法、词源、韵律、天文、医学、音乐舞蹈、军事、建筑等等论著。应该共有108部以上的奥义书,以及等十八部著名的往世书。世间未见……” “大作家,你知识好渊博啊,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李菲菲带着崇拜的表情说道。 王羽梁说道:“我最近在创作一本关于佛教的小说,所以才查的这么详细。” “那这本经书岂不是很值钱?”李小姐问。 “当然。可以说是无价之宝。《吠陀经》是古代奥义的组成部分之一。是人类智慧的源泉。无法衡量其价值。” “古代奥义?那是什么?” “古代奥义是一种神秘的智慧。许多人类精英,比如牛顿、爱因斯坦、富兰克林等等人,都相信这种神秘智慧的存在。普遍的观点认为这种神秘智慧隐藏于那些拗口难懂的书籍、符号之后。以我个人的观点,古代奥义可能以多种形式存在着。在印度是《吠陀经》、在西方是《圣经》、在阿拉伯世界是《古兰经》、在中国,我想应该是《易经》。这些是文明的起源。” “好深奥啊。好崇拜你!懂得这么多!——我的剧本什么时间能写完……”李小姐当然不会真地关心什么奥义,她关心的是她的剧本。 可是有人却关心。 秦路聆听他们对话的同时,发现旁边李小姐的助理也在很注意的听他们的对话,眼中闪着某种贪婪的光芒。 韩泉教授显然也注意到了助理的眼神,对秦路小声说道:“你看到了,这就是凡人对古代奥义书的**。那是无价之宝,更蕴藏着巨大的能量。它如果落到坏人手中,将是世间最大的灾难……” 话音未落,大巴已经停车。 车门打开,一个神话般的世界呈现在人们眼前。 远处山上,青翠的松柏、金黄的落叶植物以及嵌入其间的簇簇红叶构成一幅色彩斑斓的山水。近旁,寒松翠柏幽幽罩着一条蜿蜒的山路。 初冬季节,已少有飞鸟和蛩虫的啼鸣,深深的寂静让久居闹市的人们一下子竟无法适应。人也因环境的寂静而轻声轻语起来,仿佛怕碰碎这如镜般的安详。 众人沿着铺满落叶的小径走去,两旁是夹道的松柏和待放的腊梅、迎春。 走了一会儿,渐渐地,有敬佛的檀香飘来。 这说明离寺院已经不远了。 果然,转过一道山弯后,一座偌大的寺庙豁然映入眼中。 寺庙在山的半腰。黄墙红瓦,飞檐重阁。依稀掩映在青松绿柏之中。既古朴庄重,又透出一丝神秘。寺院后方不远的高处还可以看到一座七层的佛塔。白壁青瓦,如一把青铜锥直插天心。 大家正仰头看着,只见山路上走下两位布鞋素袍打扮的僧人。 二人来到面前,对孙朗做礼说道:“阿弥陀佛。孙施主,方丈派我们两个来迎接众位施主上山。” 孙朗忙迎上去:“有劳两位师父了。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师父叫无色,这位瘦瘦的师父叫做无行。”原来孙经理经常带旅行团来这里,已经跟他们熟稔了。 众人都上前打了招呼。 两位和尚挑些大件行李拎着,在前面带路。迤逦往山门而来。 宽阔的山门上方横书一块大匾——“青光寺”。两旁挂着两幅木质的楹联。 “青天在地下,光从黑暗来。”作家王羽梁高声朗读道,“好对子。可是什么意思呢?” 无行和尚回过头解释道:“阿弥陀佛,本寺是大愿地藏菩萨的道场。地藏菩萨发愿说‘地狱不空,我不成佛’,他为普渡众生宁可到下地狱。这楹联是对菩萨功德的赞扬。” “噢,‘青天在地下,光从黑暗来’,取句首的两个字,所以你们叫做青光寺呀!”李菲菲从旁插嘴。 “善哉,善哉” 众人循声看去,一位老和尚正立在门内,笑容可掬的看着他们 说话的正是青光寺住持玄通法师。 玄通法师六十左右的年纪。长方脸型,细眉大眼,鼻梁挺直。只是没有想象中老和尚常有的胡须。 “欢迎大家到青光寺来。“玄通法师继续说道,“请诸位施主旅途劳苦,请先到方丈内喝茶,徒弟们会把诸位的行李安排到客房去。” 说罢,玄通法师引领大家往寺院深处走去。 秦路边走边打量着寺院。 与想象中的寺院并没有多大差别。 三进的院落。第一进是大殿所在,铜鼎擎香,青砖铺地。 绕过第一进院落,是一座低一点的殿房,秦路不知道它是做什么用的。两边各有一排耳房。在这二进院落的东西各有一道月门,通向两套别院。 玄通法师引着大家左转进入西边的院子。 这是住持方丈的住处。 秦路看着无色、无行他们把行李搬到对面的院子里去。想必那是给客人住的客房。 西边的这个院子不大,一间面南的正房,做方丈。四周的几间平房是方丈法师起居的地方。 玄通法师带领大家进屋落座。旁边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过来倒茶。 大家依次落座,只有孙朗经理还是站着,他对玄通法师讲道:“这次来的人不多。我来介绍介绍:这位是物理研究所的韩泉教授。” 韩泉毕恭毕敬地起身。 玄通法师忙也起身说道:“韩教授,快请坐。不必拘礼。” “这位是作家王羽梁……” 有了韩泉教授做榜样,被介绍到的人便都依次起身。 当秦路站起的时候,孙朗介绍道:“这是秦路,是位阴阳师。” “阴阳师?”大家都一愣。 玄通法师也是一愣,然后半开玩笑地说道:“看不出秦施主小小年轻却能判别阴阳,降妖伏魔。让人刮目相看啊。” 听他这么一说,秦路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只好尴尬地笑笑。脸上早已绯红。 玄通法师并不介意。爽朗地大笑几声道:“不瞒众位,我们与孙经理多年合作,共同开发青光寺的旅游项目。这么多年,每次都能见到如诸位一般的精英,老衲也跟着长了不少见识。诸位住在这里有什么要求尽可以跟老衲提。我一定会满足大家的要求。” 孙朗经理在旁边解释道:“方丈的意思是,可以免费为诸位看看相算算命,指点迷津,消灾祈福……”忽然间,孙朗发现这套说辞不合时宜。 这是今天第二次感觉到这个问题。 他知道问题在哪儿了。 以往来旅游的大都是达官贵人,再有就是有钱的企业家、老板。总而言之是非富即贵。他们来此无非是求升官发财的,总想请法师给指点指点。 但是今天来的这几位,教授、作家、电影明星。都是文化人,他们来求些什么呢?还有一个阴阳师,这个小毛孩来这里做什么? 这样的团员组成也太奇怪了,孙朗从来没有遇到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还好玄通法师接过了话头:“大家都是学问人,想必不信这些东西。这样吧,今天天色已晚,一会儿大家先到后边吃晚饭。然后去客房休息。明天让无净他们带大家在寺里转转。如果谁有什么问题,可以到这里来找我。我们一起探讨佛法,讲经求解,也不失一种乐趣。” “对对对,”孙朗一看住持帮自己圆了场,忙接过来话来,“后天我们还会来车带大家去附近的百妙谷游览。然后回来听玄通法师讲经布道……” 玄通用手势打住了孙朗的话语:“孙经理,这次恐怕不能讲经了。过两天我要闭关静思。就不能陪大家了。” 闭关静思是僧人修道的一种方法。佛家讲菩提六度,即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般若,这些都是僧人修炼成佛的方法。闭关静思是“禅定”的一种。就是修行者独自在一个封闭的环境内打坐参禅。因为最早释迦牟尼就是在菩提树下坐禅静思,才悟出普渡众生的大道理。所以佛家最讲究禅定,每隔一段时间,有德高僧都会用这种方法来提高自己的境界。 值得一提的是,这种方法对于修身养性也确实非常有帮助。清代儒家集大成者曾国藩也非常崇拜这种方法。不管每天事情有多忙,他都要拿出一个时辰来静坐深思。所谓“正位凝命,如鼎之镇”。可见道理都是相通的。 听说玄通法师要闭关修炼,孙朗显得有些急了:“你怎么不早说?那接下来的几天要干什么呢?” 显然玄通法师事先并没有跟孙经理说他要闭关。 韩泉教授插话道:“既然玄通法师要闭关静思,我们怎么好打扰他。我们自便就好了。” 作家王羽梁本来就是来这里躲清静的,巴不得可以一个人坐下来好好想想自己的小说,也赞同道:“是啊,我们自便就好。” “我也没有意见。”女明星李菲菲也说道。秦路想,不知道她来这里做什么。 她的助理跟着她自然也没有话说。 大家的目光都投向秦路这边,秦路忙说道:“我也没问题。我来是想学点捉鬼本领的……” “噗嗤!”一听这话,大家都笑出声来。 玄通法师依然笑容可掬的说道:“小施主的愿望一定能实现。我们这里捉鬼最历害的就是无净了,他是我的大弟子。就让他来教你吧。”…… 第四章 晨钟暮鼓 晚饭是在东边客房别院吃的。与寺中僧人不同,有荤有素。 “咦,庙里也有肉吃的?”李菲菲的问题也正是秦路想问的。 “这是单独给我们开的伙,”孙朗解释道,“这里帮忙做饭的厨师并不是和尚。” 作家王羽梁不无感慨地说:“现在的寺庙就像一个企业一样,每个和尚都有股份,住持就相当于CEO。寺院靠着观光门票、募捐以及开光、超度等法事赚钱,要么就是出去给人表演赚钱。寺里的一切日常维护、杂务都是雇人来做的。现在这个世道,和尚都去赚钱。” 很少说话的安迪助理也说道:“听说赚的还不少呢。都是开着宝马上下班的。” 作家说道:“是的。因为创作的关系,我以前去过几个寺庙。有些寺庙白天有人,晚上就锁门。和尚们都下班回家了。确实是开车回家。回家之后山珍海味照吃,搞不好还有老婆孩子。” “啊,这个样子呀。真想不到。那样做个和尚也是蛮好的。”李菲菲边吃边说。 作家却显得没有食欲:“你以为是个人就能做和尚的?做和尚要有度牒,相当于国家颁发的执业许可。现在要当和尚至少得是佛学院毕业的。搞不好还要求硕士学位呢。” 韩教授听作家的牢骚越发越大,便说道:“也不尽然。这里就不是这样的嘛。僧人都住在寺中。你听,还有鼓声。” 所谓晨钟暮鼓。 清晨,值日僧会早早地敲起晨钟,听到钟声,僧人们陆续起床,扫洒庭除,大开山门。然后聚集在大殿中诵经膜拜,做早课。 傍晚,在凝重的鼓声里,山门徐徐关闭。这也是僧人吃晚饭的时间。晚饭后,他们还会再次集中在大殿中诵经,做晚课。 秦路起身,从院门看出去。果然僧人们陆陆续续往后面的第三进院子走去。 “他们往后边去了。”秦路回来“禀报”。 “后边是和尚起居的院子。”孙朗说道,“大家快吃吧。吃完饭我们可以去看他们诵经。这可是能带来福气的!” 大殿里燃着几根巨大的蜡烛。昏暗的光线下,高高在上的地藏菩萨像显得有点恐怖。 僧人们按次序跪在佛像左侧的地上。秦路他们则被领到僧人的后边,跪在事先设好的蒲团上。 无净大师兄轻轻地敲响了铜罄。 在玄通法师的带领下,众僧众用一种类似吟唱的方式诵起《地藏十轮经》 幽暗的光线、缕缕檀香再加上催眠曲般的诵经声,不一会秦路便昏昏欲睡起来。再看看旁边,李菲菲、安迪和孙经理也差不多要睡着,王作家则干脆闭着双目,如同沐浴阳光般的享受着。只有韩教授好像在认真努力的听。可惜和尚们的怪腔调,很难分辨出他们唱的是什么。 韩泉终于忍不住,捅捅前排的某个和尚,问道:“这是什么经啊?” “地藏十轮经” “十轮经?讲什么的?”韩教授轻声问道。 和尚摇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可能是讲十道轮回吧。”和尚说罢就继续诵他的经。 “十道轮回?……十度空间……”韩教授仿佛陷于深深地沉思中。 早上是在阵阵钟声中苏醒的。 “睡得好香啊。”秦路伸个懒腰,对同住一屋的助理安迪说道。 “是呀。好久没这么早睡觉了。”安迪也睡的很好。 秦路推开房门,看见另一个屋王作家和韩教授也正好出来。李菲菲则单独从她的房间出来。 “大家都起来了。”孙朗招呼大家,“洗洗脸吃早饭吧。吃完饭我们还可以去听他们做早课……” “还听呀。”李菲菲扭动着肩膀,“昨天听了一个晚上,听得我差点就睡着。你们去吧,我不去听了。——唉,这的床可真硬,硌死人。” 大家都表示没有再听经的兴趣。 “那也好。等做完早课,无净师父会带我们参观一下寺院。”孙朗说道。 无净和尚是这里的大师兄,白净皮肤,长圆脸型。高挑的鼻梁,双眼大而有神。身材俊朗,走起路来给人一种飘逸的感觉。按照李菲菲的说法,“这么漂亮的人做和尚太可惜了。当个模特肯定能红。” 无净师兄先带大家参观了大殿。 大殿正中,地藏王菩萨金身塑像高高在上。造像头顶毗卢冠,身被璎珞袈裟。一手持锡杖,一手持宝珠端坐于莲花宝座之上。旁边还塑有两座站立的使者造像。 无净介绍道:“这是大愿地藏王菩萨。左边的是道明,右边的是闵公。” “这是金乔觉的故事。”作家插话。 “是的。”无净继续说,“金乔觉是地藏菩萨的肉身,他在唐朝的时候来到中国。以安徽九华山为道场,普渡众生。当时闵公是九华山的主人,他感地藏菩萨大愿,施舍九华山给金乔觉作为道场,并和自己的儿子道明一起跟随金乔觉出家修行。” 大殿后边,第二进院落的小殿宇是一座禅房。类似于学校的教室,平时僧人们就在这里做功课,学习佛经。 第三进院落是僧人们起居的地方,但看起来更像个小型的花园。里边有假山、花坛。 “你们住的环境这么好的。”李菲菲一边感叹道,一边探进屋里,“无净师父住在哪一间呀?我参观参观。” 一句话把无净和尚羞得满脸通红。 出得后院门,有一条蜿蜒上山的小路。大家拾阶而上。 “这是往青光塔的路,”无净在前面带路,指指山上的佛塔。 “为什么叫青光塔呢?”李菲菲问道。 王作家搭腔:“青光寺的塔,当然叫青光塔了。” 无净羞涩地笑了一下:“其实不是的。青光寺是因为青光塔而得名的。青光塔的由来要更早一些。” “噢?青光寺不是因为门口的对联得名吗?‘青天在地下,光从黑暗来’。”作家说。 “那个对联是因为寺庙叫做青光寺才做的。”无净说道,“青光塔是因为塔顶会发出幽幽的青色光芒而得名。” 李菲菲一听说,马上手搭凉棚往上瞧去:“哪里有呀?我怎么没看见青光?” 无净说道:“要等到晚上。而且并不是每天都有的,还要看大家的佛缘。” 孙朗说道:“是。我上几次来都有看到塔顶的青光。” 秦路问道:“是吗。是什么样子的?” 孙朗说道:“就是在塔的最顶一层。有青色的光芒射出来。” 韩泉教授思忖着说道:“是不是什么人上去点的灯?” 孙朗说道:“不可能。青光塔根本就没有楼梯能通到顶层。不信你一会儿去看看就知道了。”说罢,孙经理的眼里仿佛闪出一丝狡黠。 正说着话,道旁忽然出现一座独立的房子。 房子依着一块山岩建成,整个的被刷成青色。 “这是做什么用的房子?”李菲菲好奇的问道。 “这是静思用的房间。”无净说道,“过两天师父就要到这里来闭关静思了。” 大家靠近房子。房门是锁着的。只有一个很小的窗口。 “这个窗户也太小了吧!”秦路说道。 无净说道:“这不是窗户。这是给闭关的人递饭用的。整个房间完全是密闭的。闭关的时候,师父进去从里边反锁上门。我们每日一次从这个窗口递饭进去。” “每日一次?”韩教授问道。 无净回答:“是的。闭关的时候每天只能吃一餐。” “这么辛苦。和我减肥时一样。”李菲菲说。 大家听了都呵呵的笑了。 秦路好奇地趴到小窗口上往里瞧去。里边什么也没有,只是空空的一间房子。“里边什么都没有呀?” 无净说道:“是的。只是一间空屋。师父进去的时候会带着被褥和生活用具。” 作家也趴在窗户上边看边问:“没有家具?连床都没有?晚上睡哪里?” 无净说道:“我想可能是睡在地上吧。按理说,静思时是只能打坐的,就像达摩法师那样面壁十年。可是按常理推测,这也不可能吧。我猜师父是睡在地上的。“ 作家意犹未尽的趴在窗上:“里边好像也是青色的。有钥匙吗?打开门我们进去看看?” 无净不知道这批人为什么对这样一间空屋子这么感兴趣:“这里的钥匙我没有带。这里只有师父才能进去。连我们也从来没有进去过。” “噢”,作家听说,只好作罢。 继续往上不远,就是那座青光塔了。 这是一座六角形的七层宝塔,青瓦白壁,塔基高大。和常见的宝塔类似,檐角悬挂着惊鸟用的铃铛,在微风中传出轻微的响动。 大家围着佛塔转了几圈。韩泉教授提出要进去看看。 无净说道:“早料到你们会想进去。这里的钥匙我带了。我领大家进去,不过大家一定要小心点,不要乱跑。里边很危险的……” 第五章 彭罗斯楼梯 伴随着刺耳的吱呀声,佛塔大门在无净师父的推动下缓缓打开。 一股尘埃味道夹杂着发霉的气息迎面扑来。 虽然是白天,佛塔里边还是漆黑一片——四面墙的窗户都是闭上的。 无净师父显然早有准备,他拿出一支小手电,打开,走了进去。 “妈呀!这里边可真黑。”李菲菲站在门口叫道。 “为了防止人或者动物进到塔里来,所以一楼的窗户都是关上的。” 无净师父边解释,边陆续打开几扇窗户,阳光透过这些窗户照进来。 佛塔里边有了一些昏暗的光线。 众人这才敢走进佛塔。 塔内以青砖铺地,四面墙上画满了佛教的图画。 “画的都是关于地藏菩萨的故事。”无净师父解释道。 昏暗的光线下墙上的画像影影绰绰,似隐似现。 “怪吓人的,”李菲菲说:“咱们出去吧。” 秦路也感觉到佛塔内有一丝阴冷。 “这座塔好奇怪。”作家王羽梁指着室内中间的大柱子说道:“这根大柱子是做什么的?” “这是支持整个佛塔的石柱。”无净说道。 “这很奇怪呀。我见过其他的一些佛塔,里边都没有这样的大柱子。这根柱子直达塔顶吗?” “是的。“无净说道,“每个佛塔的建筑方法不同,有些塔内是有这种通天柱子的。” 王羽梁走过去,比量着:“嚯,足有四五抱粗。” “我们往上走走看看。”韩泉教授指着位于一角的楼梯,“可以吗?” “好的,”无净答应着率先往楼上走去。 众人紧跟着上去。 或许是因为光线太暗的缘故,大家走了好久才来到上一层。 这层有几扇窗子是打开的,光线也好一些。 “佛塔建造的时间很久远了,许多窗户都坏掉了。”无净说道。 王作家走到墙边欣赏起墙上的壁画。 韩泉教授感觉走的有点发热,独自踱步到一个没有窗户的窗口前透气,顺便伸出头去看看风景。 忽然,他好像发现了什么:“咦!底下怎么有两层?我们不是在第二层,而是在第三层。” 站在房间中央的无净和孙朗经理都笑了:“是的。你也发现了,这里不是第二层而是第三层。” “这是怎么回事?”韩泉问道。 无净解释道:“这座塔的楼梯是从第一层直达第三层的。” “那怎么去第二层呢?” 孙朗指指位于一角的一个出口。 这个出口和上来的入口沿着墙壁构成一条直线。 韩泉走过去,那是一个往下的楼梯。 韩泉沿着楼梯走下去。无净连忙跟上。 下到二楼。韩泉发现景致和上边的一层没有太大的不同。 作家王羽梁也跟下来,只是注意力仍然在那些壁画上。忽然他好像有什么发现:“这里的壁画和楼上是一样的!” 无净说道:“是的。差不多是一样。这里的壁画不仅和第三层的一样。和第一层的壁画也是一样的。只是……” “只是,因为塔越往上面积越小。所以理论上这些壁画大小不应该完全一样。”韩泉教授说道。 “是的。你很聪明,教授。”无净说道。 韩泉教授用一个坚定的手势阻止了他:“先别说这个。”说罢,他匆匆的往另外一个楼梯口走去。 这个楼梯口是一段往上的楼梯。 “这个通向哪里?”韩泉教授指着问无净。 “三楼”无净答道。 韩泉教授“噔噔”的跑上楼去。 果然,是他们刚才来过的三楼。只是这个出口在一楼上来入口的另一边。也是沿着墙边与一楼口成一条直线。 韩泉转了个圈,问道:“没有再往上的楼梯了?” 无净点点头。 “啊,上不到四楼。”韩泉教授来回踱着步,好像在思考什么。 李菲菲最后一个气喘吁吁地爬上楼来:“韩教授……你跑什么?我都跟不上了。” 旁边助理安迪扶住她:“就是。不就是一个弯弯绕的楼梯吗?” “这个塔是什么时候建造的?”韩泉抬头问无净。 “应该是在元朝,元末明初的时候。”无净说道,“这有什么关系吗?您发现什么了。” 秦路也一脸迷惑的看着韩教授。 “不知道你们注意到了吗?一楼上来的楼梯是一个密闭的甬道,直通三楼,而且勾起了六边形的两个斜对角。”韩泉边说边在地上的尘土上画着,“而三楼下到二楼的入口,我们称之为B的话,就在A的一侧邻边上,A是一楼上来的入口。” 大家都凑过来,看到韩教授在地上画了一个正六边体,代表佛塔。 “B下到二层的口,C,与B是在同一个面上。而D与C又在同一个面上。” D显然是代表二楼通向三楼的楼梯口。 “D的出口E,又在A的另一个邻角上,与A在同一个面。” 安迪看不懂他画的,问道:“这是什么?您要说什么?” 韩泉站起身来说道:“彭罗斯楼梯。建造这座佛塔的人巧妙的利用六边形的佛塔建造了一个彭罗斯楼梯。” 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 只有作家王羽梁思考一会儿说道:“这不是彭罗斯楼梯。彭罗斯楼梯是只有上升台阶构成的密闭环,是不可能存在的。” 韩泉点点头,说道:“你说的对,这不是一个完全的彭罗斯楼梯。但是它要表达的意思就是彭罗斯楼梯的寓意。元代的人能有这样的智慧已经很了不起了。另外,关于彭罗斯楼梯不存在的说法,只是我们在三维空间中的认识。如果是在多维空间中呢?” “多维空间?那是什么?”王羽梁不解。 “十度空间?”秦路在一旁听出了什么,试着问道。 “十度空间?那是什么?”无净说道,“我只听过十道轮回。” 韩泉教授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这可能就是科学与宗教的关系,殊途同归。在多维空间中,彭罗斯楼梯是可能存在的,换句话说十道轮回也可能是存在的。” 旁边李菲菲早听的不耐烦了:“你们在那边说什么?这有什么意义吗?我们还是出去吧。这里边阴冷阴冷的。” 韩泉不理睬她的抱怨,只对无净说道:“这段楼梯要告诉我们的道理正是轮回。从三楼出发,不考虑A口,我们不管怎么走总会回到同一层。” 无净似乎也有所悟:“这是六道轮回。代表生死。天道、人道、阿修罗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不管你从哪里出发,最后总会回到你出发的地方,生生不息。” 韩泉点点头。 无净继续说道:“其他四道——佛道、菩萨道、缘觉道、声闻道——都是跳出生死轮回的四道。” 作家王羽梁也有所领悟,指指头上的一层说道:“上边不是还有四层吗?我们上不去。是不是就代表跳出轮回的那四道?凡人无法到达的境界。” 至此,所有人都悟出了这佛塔的道理,心里不禁充满崇敬之情。 第六章 不速之客 “你们这里的观光客也不是很多嘛”下山的路上李菲菲俯瞰着冷清的寺院。 “这里本来就比较偏僻。”无净师父解释道,“现在又是冬季,所以人不是很多。” “什么人不是很多?”孙朗经理心里想着,“原来这里根本就没有人来。还不是因为我开发了这个项目,才给寺院带来了效益,你们才能活的这么滋润。现在可好,每次只有这么几个客人。玄通法师还要什么闭关静思……” “菲菲!菲菲!” 远处忽然传来的大喊声,打断了孙朗的沉思。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西装革履的小伙子正沿着山路跑上来,边跑嘴里边叫道:“菲菲!菲菲!” 李菲菲听到这个喊声,紧张地“呀!”了一声,忙躲到无净的背后。 无净和尚不防被女人缠到身后,一下子羞得满脸通红。 众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眼见那人已经跑到近前,对着无净身后的李菲菲说道:“菲菲,是我呀。吴柳晨呀。你怎么躲到这儿来了,害得我好找。你出来呀——小和尚你捣什么乱” 李菲菲只是躲在无净的身后。自称是吴柳晨的男人着急地上去拉扯无净。 “唉,你怎么动手啊。”秦路和安迪都上来拉开吴柳晨。 旁边韩教授、王作家也过来帮忙。 吴柳晨被大家拉开来,大声的喝道:“你们干什么!我是她的男朋友。你们拉我干什么!” “你是谁的男朋友!”李菲菲看到大家拉住了吴柳晨,才从无净身后走出来。 “咱不说好了吗?我投资你的新戏,你就答应做我的女朋友。” “哎,你这个人说话能不能负点责任。我是说做朋友,可不是女朋友……”李菲菲嚷嚷起来。 看到这里大家心里都明白了。为什么李菲菲这样一个电影明星会跑到这个偏僻的寺庙来。原来是躲情债的。 在李菲菲与吴柳晨的争吵声中,一行人回到寺院。 孙朗看吴柳晨仍是一付不甘心的样子,凑上去说道:“小伙子,你是怎么来?” “我开车来的。”吴柳晨满脸不信任地打量着孙朗。 孙朗热情的递上一张名片:“我是旅行社的经理。这里的一切都是我安排的。你看要不要给你安排个住处……” “孙经理,你怎么能让他住在这里!”旁边的李菲菲不干了。 “住处?好啊。”吴柳晨说道,“这儿一晚上多少钱?” “你准备住多久?”孙朗问道。 吴柳晨一指李菲菲说道:“她在这儿住多久,我就住多久。” 李菲菲气冲冲地说道:“他要是住下,我就走。” 孙朗尽管心里说:“你爱走就走,反正钱我已经收了。”但嘴上仍然说道:“李小姐别走,我看你们之间肯定是有误会,住下来慢慢解决,慢慢解决嘛……” 于是,吴柳晨被安排到孙朗的房间里。 下午,吴柳晨继续去找李菲菲。 其他人并不关心他们的事情。各自忙各自的: 王作家躲在房间里想他的文章。韩教授去了玄通法师那里。 秦路则去找无净师父——学习服鬼降魔的法术。 无净听了秦路的来历“哈哈”的大笑起来:“哪里有什么降魔的法术?” 秦路说道:“怎么没有呢?玄通法师说你最精通这些法术的。” “噢?师父也这么说?”无净说道,“他这是怎么了?这些年为了挣钱骗了多少人了。” “怎么?是骗人的?”秦路说道。 “不是。也不完全是骗人。”无净说道:“确实有用佛经、咒语驱魔辟邪的说法,但是那种说法只是一种托词。” “一种托词?”秦路不解。 无净解释道:“所谓邪魔皆由心生。佛经、咒语可以使人心静,心静神宁自然百邪不生。” “恩”秦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像上次鬼屋的经历,哪里有什么鬼,都是自己心里害怕的原因。可是既然来了,不学点什么也不甘心:“你就教我点佛经、咒语什么的吧?不管有没有用,能唬人就行。” 无净“呵呵”地笑了:“你倒也实在,也好。我们这里是地藏菩萨的道场,我就教你地藏咒吧。” “地藏咒?” “是的。也就是地藏菩萨灭定业真言。多多吟诵可以除去身上的业障。你听仔细了。”只见无净和尚双手合十,双目微闭,口中缓缓念道:“唵,钵啰末邻陀宁,娑婆诃。” 虽然拗口,秦路听来却觉得有种异样的感觉,于是也学无净的方法,念道:“唵,钵啰末邻陀宁,娑婆诃” 无净听罢,说道:“你念的虽然对,却是无心。只是声似。” “怎么呢?”秦路问道。 无净解释道:“天下之大,唯地最大。地藏者,能生一切义,能藏一切义,坚牢不动。也就是说天下所有的都是大地生长出来的,天下所有的也必将藏于地下。地藏菩萨就像大地一样坚牢不动。所以念这句法咒的时候要有大地一样博大和坚韧。” 秦路点点头,似乎明白,但又不是很清楚:“能藏一切。是不是意味着有什么珍宝会藏在地藏菩萨庙里呢?……” 秦路的问题也正是韩泉教授问玄通法师的问题:“青光寺地宫里是不是藏着《吠陀经》?” 玄通法师说道:“青光寺地宫?我在这里这么多年从没有见过什么地宫。更不知道《吠陀经》的事情。” “可是外边都说……” “那只是外面的传言。”玄通和尚说道。 “没来之前,我可能会相信那是外边的传言。可是我发现青光塔里的彭罗斯楼梯之后,就不相信那只是传言了。那绝不是一般人能想象出的设计。” “你是说塔里的奇怪楼梯吗?那是古人的智慧。我们不能低估古人的智慧。”玄通若有似无地说道。 韩泉教授感觉他似乎在回避着什么:“我只是想从科学的角度来研究一下《吠陀经》,绝不会有非分之想。如果方丈你能把《吠陀经》贡献出来,对于科学的发展将是无上的功德。” 玄通仍然摇摇头:“韩教授,我懂你的意思,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佛经在哪儿,也不知道地宫在哪儿。如果你真要问,我只有两句话告诉你——‘如其在上,如其在下’” “‘如其在上,如其在下’?什么意思?”韩教授问道。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这是一代代住持方丈传下来的两句话”玄通法师说道。 韩泉教授思量半天,不得头绪。半晌,问道:“方丈何时闭关?” 玄通回答:“后天。” 韩泉说道:“我还有一个请求,希望方丈能够答应。” “什么请求?” “我能不能和方丈一起进入您闭关的房间看一看?” 玄通法师一听,笑了:“施主还是不死心呀。那件房子里什么都没有。施主不信,后天陪我进去一看就知。” 第二天,孙朗组织大家去百妙谷游玩。一行人开开心心。秦路发现吴柳晨也在队伍之中,看来孙经理又拉进了一个客户。而李菲菲也并没有再跟吴柳晨争吵。 这样平静地渡过了一天。 第三天就是方丈玄通法师闭关静思的时间了。 像事先约好的,韩泉教授跟随玄通进到了那间青房子中。众人则好奇地围在房子外边。 半晌,韩泉教授退了出来。“咔哒”一声,房门被从里边反锁上。 韩泉教授眼中放着异样的光芒,兴奋地对秦路说道:“你知道我看见什么了吗?我看到了风筝与飞镖。” “风筝与飞镖?那是什么?”秦路问道。韩教授娓娓道来: 风筝与飞镖是对彭罗斯瓷砖的通俗描述。 罗杰·彭罗斯是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英国著名的物理学家和设计师。他曾经和父亲一起设计出许多不可思议的几何图形。前面提到的彭罗斯楼梯就是他们的杰作。可是,彭罗斯楼梯只是存在于虚拟想象的一种图形,而他们的另外一个设计却实实在在用到了生活中。 那就是风筝与飞镖。 风筝和飞镖必须角与角连接在一起,它们能以毫无规律性可言的方式在平面上反复拼接,各个片区的图案也许毫不相同,却可以产生出不可思议的变幻,这是让人最为惊异的一点。 “彭罗斯瓷砖”最初的价值更多体现于实用美学,但后来人们发现,这种镶嵌的三维形式正是物质的新形态基元,现代晶体学所热衷于探讨的“准晶体”便需要借助于“彭罗斯点阵”的思想方法来构造。 韩教授发现在这座元末明初建造的青色小屋中,墙壁装饰的正是这种彭罗斯瓷砖样的图案。 他的震惊可想而知。 可是这意味着什么呢? 第七章 佛光显现 秦路这两天每天都跟无净学习法咒,过的非常充实。 王作家的文章已经开始动笔。韩教授仍然在沉思他的物理问题。李菲菲似乎和那个不速之客吴柳晨交往起来。 这是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天不太凉,古寺沐浴在柔和的月光下,像一位沉寂的老人思量着尘封的故事。 秦路和无净师父正漫步在院中。他越来越喜欢无净讲佛教的故事了。王作家和韩教授在一旁的石凳上坐着交谈什么。树下吴柳晨在跟李菲菲说话。安迪助理则在一旁怔怔地看着,或许他实在搞不懂大明星在想些什么。不是出来躲情债的吗?怎么又交往起来。或许这就是女人心吧。 忽然,站在高处的孙朗经理大喊起来:“快看啊。大家快看,佛塔那边有亮光。”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孙经理吸引过去。 顺着孙朗手指的方向。大家看到,月光下,远处的青光塔顶层似乎真的有微弱的亮光。 起初,那只是一丁点的亮。 “会不会是什么东西反射的月光?”韩泉教授猜测。 过了一会儿,光突然的大了起来。青色的,柔和的,一团朦朦胧胧。像是一颗边缘不太清楚的青苹果。 “呀!好漂亮!”李菲菲轻声感叹道。 大家都屏气凝神,眼睛盯着这一团神秘的光芒。如同看见希望一样,不忍离开。 然而,那光并不稳定,忽大忽小。有时真担心它会突然熄灭,可是一会儿又顽强地亮起来。每当这时就会在天空拉出一条青色的光带,像北极光一般飘逸。神秘、幻彩。 “这就是佛光显现啊!”孙朗说道。 寺院里的僧人也都渐渐聚拢到院子里,眺望那难得一见的佛光。有的僧人还双手合十,口中默默地念着什么。 秦路毕竟也学了几句咒语,便学着他们的样子,也闭目合十诵咒。似乎这佛光真能给他一些神秘的力量。他觉得自己的衣袖动了起来。 “阴阳师,你在干什么呢?”是韩泉教授的声音。秦路睁开眼,原来是韩教授在拉自己的衣袖。 “祈祷啊!”秦路说。 “你也信这个?”韩泉教授说。 “这话说的。我是阴阳师,当然信这个了?”秦路说。 “我听说过你的故事。你是个不信鬼的人吧。”韩泉教授边说边盯着远处的幽幽青光,仿佛怕它会突然消失:“那个肯定什么人捣鬼。你敢不敢和我去看看?” “去看看?去塔那里看看?”秦路看看周边人虔诚的目光,觉得破坏这样一个神圣的时刻不是一件好事。 “恩。我觉得可能是某种物理现象,比如反光镜之类的东西……”韩教授正说着,忽然一声凄厉的喊叫声打断了他。 “啊……”尖锐的叫声划破夜空。 几只夜枭从林中惊醒飞去。 就连那神圣的佛光也似乎抖动了一下。 一秒钟的时间,整个黑夜又重归寂静。 大家都愣了,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相信自己的耳朵。 “刚才是不是有一声惨叫?”安迪小声问道。 秦路点点头。他听到了,又看看韩教授。韩教授一脸迷茫。 孙朗经理则脸色煞白的问道:“这是从哪儿传来的声音?” 大家都不知道。 这叫声仿佛是从深邃的夜空里传出的,极其尖利。而且非常短暂。马上就消失了。让人无法捕捉它的来源。 大家心里都掠过一丝的不安。 可是远处的佛光重归稳定。明朗的月光下一切又如同前一刻那样安详。 “可能是远处村庄里的喊叫声。”无净说道。 几个师兄弟点头表示赞同。 大家又立了一会儿。没有什么别的异常出现。便逐渐散去。 只有孙经理一直惴惴不安。 “毕竟是旅行社的经理。可能担心出什么意外吧。”秦路心里想。 韩教授也放弃了去佛塔查看的想法。或许那一声尖叫蕴含着某种危险,在这种夜里出行不是一件好事。 第二天,一行游人照例吃了早饭。 韩教授又邀请秦路去查看佛塔。秦路答应了。 正准备出发。忽然见无净师父匆匆跑来。 “不好了。”无净神色紧张地说道,“无行师弟不见了!” “什么?”秦路问道。 “就是那天去接你们的那个高高瘦瘦的师弟——无行师弟,不见了。失踪了。”无净说。 秦路问道:“什么时候失踪的?” “今天早上吃饭的时候找不到他,经过查找,昨天晚上好像就没有看见他。昨晚上的那一声惨叫,是不是无行师弟出什么意外了?” 大家都聚拢了过来,王羽梁问道:“晚上大家不都是在庙里的吗?他怎么会在外边呢?” 无净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这个师弟以前也在夜晚出去过。但每次都是晚上就回来了,问他,他只说是出去修行了。也不知道去做什么。这一次会不会出意外?孙经理,你说呢?” 这时大家才注意到旅行社的孙朗经理默默地一个人站在角落里。 他抬起头看了看无净询问的眼神。脸色煞白,头上隐隐渗出汗水:“我不知道。我要找方丈,我要跟玄通法师谈谈……” 第八章 密室血案 对,玄通法师才是这座寺庙里的住持。应该听听他的意见。 大家都对孙朗的说法表示赞同。 一行人簇拥着来到玄通法师闭关静思的青色小屋前。 无净上前打门:“师父,师父。你在吗?” 里边没有任何回答。 “是不是在睡觉?” 无净又加大了敲门的力度:“师父师父?你起来。无行师弟失踪了。”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整个房子如同一块大青石一样默不作声。 “怎么了?会不会发生意外?”韩泉教授问道。 无净走到递饭的小窗户前,往里探视。 里边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无功师弟,无功师弟。”无净忽然叫起来。 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答应一声,从人群里走出来。 秦路认出就是那天在方丈房内给他们倒茶水的小和尚。原来一直都是他服侍方丈起居。方丈静修期间也是他来送饭送水的。 无净问道:“师弟,昨天给师父送过饭吗?” “送过的。”小和尚答道。 “师父吃了吗?” “今早上我来收走了碗筷。碗是空的。” 无净点点头:“昨天师父还吃了饭。师父应该在里边。师父,师父。” 可是青房子还是不给一点回答。 秦路着急了:“是不是玄通师父出了什么意外。我们打开门进去看看吧。” “房门是从里边反锁上的。打不开。”无净说道,接过旁边人递来的手电筒,通过小窗户照进去。 “里边没有人呀。”无净边看边说,“被褥还在。怎么没有人呢?咦!那是什么?” 等在旁边的秦路着急了,一把推开无净,接过他手里的手电:“让我看看。啊!那是什么?那是血!是血迹!” 借着手电的光芒,秦路看见屋子里有一道暗红色的印迹! “是血!”秦路说道:“快打开门,方丈法师肯定出意外了!” “啊?!”众人听了都是一惊。 无净使劲摇晃房门。然而就像他说的,房门是从里边锁上的。根本打不开。 “用力踹开!”韩教授说。 无净退后几步,用力踹了两脚。门还是没有开。 秦路叫上安迪,两个人用肩膀往门上撞去。 “咣当”! 房门被撞开了。两个人也顺势跌进屋内。 紧跟着无净打着手电冲进了房间:“师父!师父!” 手电光在屋内迅速的扫射了一圈。还是没有人。 秦路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手心有些湿湿的。低头一看,一手的鲜红。 “啊!血!”他叫了起来。 手电紧跟着往地上照去。只见一条宽宽的血印,从里边山墙一直延续到门口。 无净急匆匆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师父出事了?” 吴柳晨掏出一个打火机,点亮了几支蜡烛。室内忽然亮了起来。 “这蜡烛是哪里的?”作家王羽梁问道。 “这是师父进来的时候带进来的。”小和尚无功说道,“还有被褥也是。“ 秦路走到摊开的被褥旁边,伸手摸了摸:“被褥好像还有点温。” 无净试了试,确实还有一丝体温。“师父还没走远?他去了哪儿?!” 玄通法师就这样从密室里神秘的消失了。只留下一道血迹。 这血迹从墙根通到门口,戛然而止。似乎那个流血的人走出了房门。 可这是不可能的。房门是锁上的。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王羽梁说道,“房门是从里边反锁的。可能玄通师父受了伤,然后从里边打开了门,跑了出来。” “可是我们撞进来的时候,房门是反锁上的。”秦路说。 “可能是留在里边的人锁上的。”王羽梁说。 “可里边没有人呀?”秦路说。 “也可能是什么动物。”王作家不依不饶,“比如小猴子什么的,能从这个小窗口钻出去的。” “动物能这么聪明把门锁上吗?”秦路还是不太相信这种说法。 韩泉教授仔细查看着血迹:“看这么多的血,如果是受伤的话也应该是伤到大血管了。生命会有危险的。” “可是这血迹为什么是从墙那边出来的?”秦路问道。 大家走过去查看。墙上也有一片片的红色。 “玄通法师撞到墙了?”韩泉猜测道。 “看这里还有一个血手印!”王羽梁忽然发现了什么。 无净师父凑过去:“这个手印很像师父的。” 秦路推论道:“看来是这样的,玄通师父在墙这里被什么东西袭击了,受伤了。然后跑了出去。” 秦路沿着血迹走到房门口,“袭击他的那个怪物又从里边锁上了门,然后从小窗户逃走了。” 韩泉教授说道:“可是还不对。我们来的时候,屋外的地上并没有血迹。而且从被褥的温度和血迹新鲜程度来看,玄通法师应该是刚刚被袭击不久。可是我们来的路上并没有听到声响啊。” 也对,秦路没有了头绪,站在一旁。 这时他才注意到房子内的装饰。 像韩教授讲过的。这是一个奇妙装潢的房间。风筝和飞镖,或者说彭罗斯瓷砖,组成的奇妙图案,给人以梦幻的感觉。 青黄相间,如盛开的莲花,又像满天的星星。仔细看去,每块瓷砖都有不同,却又组成有规律的图案。 看着看着,秦路忽然觉得这些图案活动起来。 秦路自言自语道:“真是神奇。在这种房间里,好像很容易迷失。” “是的。”韩泉听到了他的话:“这就是彭罗斯瓷砖的魅力。无穷的想象和演绎。说实在话,能在这里打坐确实需要很大的定力。注意力会被吸引的。” 秦路说道:“可是玄通师父在这里是什么也看不见的,不是吗?房间没有窗户。没有光线。” “可他有蜡烛。”韩泉指指地上燃着的蜡烛。 无净在一旁补充道:“他不仅有蜡烛,还有一盏备用手电。咦?手电呢?” 大家都往地上找去,可哪里有什么手电呢?…… 第九章 古寺魅影 一番毫无头绪的查找之后,包括孙经理在内的大部分人都回去了寺庙,只有秦路、王羽梁、韩泉和无净师父留了下来。 四人在房间内又仔细地寻找了一遍,没有发现手电筒的半点踪迹。 一只消失的手电筒,这能说明什么?四人毫无头绪。只好悻悻地走出青色小屋。 “我们还是去塔那边看看吧!”韩教授看着远处高大的青光塔说道。 “他好像一直对那座佛塔耿耿于怀。”秦路心里想着。 王羽梁也说道:“塔那边会有什么吗?” “昨晚上的神秘佛光说不定和整件事情有关系。”韩泉说道。 这句话似乎说到了大家的心里,但谁也说不清这里边的关系。 神圣的佛光会和玄通法师、无行和尚的失踪有关系?难道是佛光把他们收了去? 这种荒诞的想法谁也不愿说出口,四个人默不作声地往佛塔方向走去。 佛塔的大门紧锁着。 “我没有带钥匙。”看到紧锁的大门无净忽然想起来。 韩教授上前查看了门锁,确实是锁死的:“谁有这里的钥匙?” 无净不解地说道:“师父有一把。寺院公用的一把。” 韩教授又围着佛塔转了一圈,查看着每扇窗户。 秦路帮他查看窗户。完毕后对韩教授汇报道:“一层的窗户都是锁死的。” 韩教授点点头:“这说明没有人能进到佛塔内,起码从第一层没法进去。” 韩泉又仰头看看二层:“以这个高度,二层是很难爬上去的。” “没有上去过的痕迹。”作家王羽梁也加入到勘察的队伍中来。 无净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几个,问道:“你们在干吗?” 秦路解释道:“韩教授一直怀疑昨晚的佛光是什么人在塔内搞鬼。” 无净说道:“那佛光不可能是人为的。佛塔里根本就没有能上到顶层的楼梯,那天我们不是进去过吗?” “也是。”韩教授仰望着佛塔说道,“塔内没有上去的通道。而如果从外边爬到顶层要冒很大的风险,不借助梯子之类的工具似乎也不太可能。也没有攀爬过的痕迹。是不是佛塔的顶层有一个类似镜子的反射装置,当月光成一定角度照射的时候就会产生我们见到的佛光。——真希望能上到顶层看看啊。” 秦路点点头表示赞同教授说法。 突然,他感觉身后的树丛似乎微微摇动了一下。 有人?! 他猛地回转身子喝道:“谁!谁在哪儿?” 韩泉、王羽梁和无净都被秦路的声音惊动,跟着他看过去。 身后的树丛好像真的摇动过似的,还残留有轻微的晃动。 四个人愣在那里,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忽然,远处下山的路上闪过一道白影。 “有人!”秦路指着那人影喊道。 “追!”王羽梁喊一声,提醒了大家。 众人忙往山下追去。 秦路跑在最前边。 眼看要到青房子的拐角前。 “嘭!”秦路结结实实地撞到一个人身上。 来人和他都跌倒在地。 韩泉教授他们赶到跟前,定睛看时,来的人是孙朗。 “你怎么跑的这么急?撞死我了。”孙朗经理边爬起身来边埋怨道。 “你有没有看见什么人跑下山?”韩泉教授一边扶起秦路一边着急地问孙朗。 “谁跑下山?没有人啊。我刚上来,没有撞见人。”孙朗回答道。 无净说道:“难道是我们看花了眼?” 王羽梁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青房子。 那扇被撞开的门还是大开着。 对了! 那个人影也可能藏到房子里去了。 众人急急忙忙跑到房子里。 然而,房子里的情形和他们离开时别无二致。 仍然是空荡荡的。 地上、墙上的血迹、摊开的被褥、蜡烛…… “等等,蜡烛?”王作家好像发现了什么,“蜡烛少了一根!” “是吗?”韩泉教授说道。“你确定少了一根蜡烛?” “肯定是少了一根!刚才是我特别注意到了蜡烛。原来有六根,现在只有五根了。”王羽梁说道。 秦路说道:“那就说明有人来过!他进来拿了一根蜡烛,又跑了出去。” 孙朗说道:“可为什么要拿一根蜡烛?大白天的。而且我刚才上来也没有碰到什么人下去呀?” “他也可能是在你上来之前进到屋里来的,躲过了你的视线。然后等你走过去,又跑了出去。话说回来了,孙经理,你上山来干什么?”韩教授问道。 “我上来是想找无净师父商量一下,现在的情况该怎么办。玄通法师和无行和尚都失踪了,我们要不要报警?”孙朗说道。 报警。大家从早上一直忙乱到现在,都忘记了这件事情。 无净师父显得有点犹豫:“报警?要不要?……我觉得不要吧。现在只是人不见了,而且说不定他们就在附近的什么地方。惊动警察好像不太好。” 孙朗显然也不主张报警,那样对他的这个旅游项目影响太大。 王羽梁说道:“按照规定,好像失踪48小时以上警方才会受理。” “就算从昨天晚上算起也没有48小时”无净说道。 秦路却有不同的主意:“可是我们有血迹。而且玄通法师是在这个密闭的房子里消失的,这也太离奇了吧。我觉得应该报警!” 几个人商量着,走下山来。 寺庙里,一群人正聚在一块儿焦急地等着他们的消息。 无净师父大概讲述了他们的发现。 消失的蜡烛、神秘的人影。 人们毫无头绪。 而对于报警这件事,大家基本上都持反对态度。 寺里的僧人们都不主张报警,他们从来没有跟警察打过交道,觉得那一定是一件难以应付的事情。 李菲菲和吴柳晨更是坚决地反对。电影明星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地下恋情公之于众。 于是,报警的事情只好作罢。 在惴惴不安的情况下,人们又迎来一个夜晚…… 第十章 消失的不速之客 夜,又一次降临。 黑黢黢的树林里偶尔传来几声寒鸮的啼叫。 塔上的青光没有再亮起。 只是月光依然明亮。 忽然,月光下,一个人影闪出后院。 他避开山路,悄悄地穿过树林,往山上跑去。 一只警惕的猫头鹰,睁着一只眼,斜眄着这位过客匆匆地过去。——它不介意偶尔的骚扰。 可是紧接着又一阵响动引起了它的注意。这次它把两只眼都睁大了,瞪着另外一位不速之客,直到他消失在自己的领地里。 猫头鹰喉咙里咕隆隆的低叫几声,仿佛是诉说着自己的不满。 “啪啪啪……”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秦路惊醒。 秦路睁开睡眼看看,时间还早,天边也只泛起一丝鱼肚白。 “谁呀!”秦路一边穿衣服一边回应着一阵紧过一阵的打门声。 “我,孙朗。”门打开来,衣冠不整的孙经理喘着粗气站在门外,“不好了,吴柳晨失踪了!” “谁?吴柳晨?”秦路的脑子还没有完全醒过来。 “对,我早上起来发现,吴柳晨不见了。”孙朗急促地说道。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同屋的安迪也被惊醒了,“可能是去上厕所了。” 孙朗说道:“我找过了,厕所里没人。而且已经一个多小时了,也没见他回来。” 秦路答应着:“我们去看看。” 吴柳晨的被窝是冰冷的。 秦路问道:“他昨晚上睡下了吗?” “昨晚上和我一起睡的。”孙朗说。 “他可能很早就起来了。被窝是凉的。”秦路说。 “我们去附近找找看吧。”安迪说着,转头出了房门。 三个人把寺院大体转了一边。没有发现人。 正在纳罕的时候,只听“当当当……”,晨钟声响起。整个寺院苏醒过来。 孙朗把吴柳晨失踪的事情对众人说了。 “我们还是再一起仔细找找吧。”韩泉教授提议。 寺里的僧人放弃了早课,也参与进来,扩大了搜索的范围。山上的小屋、青光塔也都搜索到了。 吴柳晨的车还在,只是人没了踪迹。 近中午时分,大家才悻悻地回到寺里。 “我们得报警了。”秦路提醒道。 大家都不做声。毕竟有三个人莫名奇妙地不见了: 玄通法师、无行和尚、吴柳晨。 这三个人有什么联系吗?为什么会接连二三地消失? “看来也只有报警了。”韩泉教授表示支持。 王羽梁也点点头。 李菲菲显得有点怔怔的。或许吴柳晨对于她来说更像是一场梦,来的突然,去的更是突然。李菲菲还没有回过味来。 无净师兄跟众僧人商量过后,也同意报警。 于是,孙朗极不情愿地拿出手机,拨打了110。 由于是在远郊,警察花了两个多小时才赶到。 来的两个警察,一胖一瘦,一高一矮。秦路觉得这对搭档更适合说相声,而不是破案。 众人七嘴八舌的描述着:从神秘的青色佛光,凄厉的叫声,到青色闭关室里的血迹,再到吴柳晨的失踪。 两个警察似懂非懂地做了记录。 然后去青色小屋。 现场血迹已经干透。可他们还是认真地检查了房子。 和秦路他们发现的差不多,仍然是一无所获。 天色暗了下来。两位民警同志显然没有打算住下来。 矮胖的那个民警发话:“你们一位也不要走,都留在这里。我们明天再来继续调查。” 晚饭时,大家默默地吃着自己眼前的饭菜,谁也不说话。餐厅陷入一种让人窒息的沉默。 三个人失踪了。下一个会是谁? 如果说起初失踪的只是寺里的僧人——玄通法师和无行和尚,而现在吴柳晨也失踪了。事件开始蔓延向游客。这让他们惴惴不安。 终于李菲菲小姐忍不住了:“都是那个佛光!还说是什么灵光显现。现在呢,人都失踪了。肯定是佛光造成的。那是妖光!把人给吸走了。” 孙朗经理说道:“那怎么可能。那都是迷信……” 李菲菲冲着孙朗发作起来:“迷信?你不就是靠这些来吸引游客的吗?现在你说是迷信了!我不管,我要走。这个鬼地方我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安迪,收拾东西。我们今晚就走!” 孙朗拦住她,说道:“刚才警察不是说了吗,谁都不让走。明天还得接着调查。等调查完了,我一定安排大家早日离开。” 李菲菲重又气愤愤地坐下:“离开就行了?你还得把钱退给我。花钱来担惊受怕!” 孙朗陪着不是道:“好,好。都听你的。” 说罢他又转身冲大家说道:“这次都是我们不好。虽然事情的起因还没有搞清楚。但毕竟是我们组织的这次旅行给大家带来了不好的影响。我保证退回大家的全部旅行费用。尽早安排大家回去。” 秦路觉得孙经理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前两天他还唯利是图,还拉吴柳晨入伙,现在竟主动答应退还大家的钱。看来这次事件对于旅行社的影响会非常大,他在息事宁人。 “这还差不多!”李大明星悻悻地重新拿起筷子,继续吃晚饭。 第十一章 招魂 晚饭后,大家都聚在餐厅里不想离去。 “如果单独呆着可能更危险。”李菲菲说道。 大家用沉默来表示赞同。 看得出,韩教授、王作家、孙经理每个人都在思考。 “他们在想什么?从他们的专业角度出发,可能每个人对这件事情都有不同的看法,”秦路边观察每个人的表情边想。 忽然,秦路心里产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用自己的“专业”试试。 他低声说出了他的想法:“我想用‘招魂术’试试。” 虽然他的声音非常轻微,可是显然还是产生巨大的震动效果。 “招魂术?!”孙经理和李菲菲几乎同时叫了起来。 招魂术是一种常见的活人和鬼魂进行沟通的方法。招魂者在特定的环境下可以和死去的人建立某种联系,成为鬼魂的代言人——“灵媒”。在影视作品中,经常会看到这种表演。一般场景都极为诡异,特别是当“灵媒”被鬼魂附身的那一刻,更是让人毛骨悚然。 作为一个阴阳师,秦路其实并不会什么招魂术。可是大家并不知道这一点。 韩教授提出异议:“玄通法师他们或许只是失踪,未必死亡。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即便真有招魂术这个东西——我们也无法和他们建立联系。” 秦路说道:“但他们也有可能已经死了。我们就来推测一个最有可能死亡的:玄通法师,他流了那么多的血,很有可能已经死亡了。” 韩泉点点头,这倒是有可能。 “那我们就招玄通法师的魂?”作家王羽梁问道。 大家去问无净师父的意见。 “招魂?那都是骗人的把戏。佛门圣地怎么能弄这些东西!”无净听到这些游客的提议,坚决地反对。 秦路说道:“只是试试,就算没有用,也不会有害处。” 无净看看韩教授,意思是:你这个教授也信这一套。 韩教授显然明白他的意思,说道:“我不信,也不参与。我觉得最大的问题还是在青光塔。那夜的青光是整个事情的起因。我要去青光塔查个究竟。招魂的把戏让那个阴阳师去做。” 孙朗说:“对。我也不参与招魂。我跟你去青光塔。” 秦路说道:“我不需要你们的参与。我只要到玄通法师生前最后待过的地方去就行,一切都由我自己操作。只要让我进去那个青色的房子就行。” 李菲菲在一旁默不作声,听到“招魂”这个词的时候她就已经给吓的头皮发麻、汗毛直竖了。 只有安迪和作家王羽梁似乎对于招魂这件事非常感兴趣。 “好吧。死马当活马医。”无净见没有人明确反对“招魂”,只好无奈地说道:“我去给你开门。”——青色房子的门在警察检查过后就已经从外面锁上了。 “不过里边的房锁已经撞坏了,没法上锁。这会不会有什么影响?”无净问道。 “最好不要让别人进去吧。”秦路假装若有所思地说道,他不想别人看到他其实根本就不会招魂。 “我给你在门口把守着。”安迪说道。 “我也算一个”王羽梁也说:“我还没见过招魂的呢。今晚要开开眼界。” “开什么眼界。你们只许在门外把守,不能进到屋里。如果一进来,就不灵了。”秦路说道。 房门关闭以后,屋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秦路尽量模仿想象中玄通法师的样子,盘腿打坐在屋子的中央。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有“招魂术”的想法。是阴阳师的身份使然还是自己内心有某种想法? 他只觉得冥冥中似乎有一种力量,牵引着他来这里坐坐。 虽然在完全的黑暗中,秦路却没有丝毫的恐惧。 反而他觉得自己非常的沉静。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秦路心中忽然想起《心经》中的一句,这是无净师父教给他的。 什么是五蕴皆空?那时他不懂,现在却有了亲身的体会。 眼前的黑暗,耳边的寂静。仿佛自己的五感完全被剥夺了一样。 而当视觉、听觉、触觉、味觉和嗅觉完全丧失的时候,人的第六感便被激发出来。 这是心灵的感应,是直觉。 凭着直觉,秦路感到似乎有一个生命在接近自己。 “粒子纠缠”秦路头脑里回想起韩教授说过的物理理论。同质粒子,哪怕相隔千里万里,也会有心灵感应。这是被科学所证实的。 那如果是隔着生死两界呢? 是不是自己尽量模仿玄通法师,就会和身在冥界的他建立起某种沟通? 秦路想着想着,感觉到那生命正在慢慢地接近自己…… 第十二章 通天柱 在秦路打坐入定的时候,韩泉教授、孙朗经理和无净师父正来到青光塔前。 夜色下的青光塔显得庄严、肃静。 随着大门又一次的缓缓打开,历史的尘封气味再一次铺面而来。 韩泉教授重新走了一次那个被他称为“彭罗斯楼梯”的通道。没有岔道或者机关,确实不能通往上层。 孙朗紧张地靠在塔正中的大石柱上,用手电筒四处照着。 无净师父则立在佛像前,默默地念着什么。 “无净师父,你在干什么呢?”重新回到一层的韩泉教授问道。 “我在礼佛。”无净答道,“这些画像也是佛的一部分。” 韩泉走近来,借着手电筒的光芒,看见无净对着的是一幅地藏王菩萨的画像。画像位于整个墙面的中央部分。显然是整幅壁画的主角。 就像王羽梁前几天发现的一样,这里每层的壁画内容都是一样的。只是上层的比下层的人物要小一些…… “等等”,韩泉教授好像忽然发现了什么。 “这幅画和楼上的不一样!”他喊道。 “有什么不一样?”无净师父问道。 “手型不一样。”韩泉说道,“上面第二层地藏菩萨的手型是这样的。” 说着,韩泉模仿画像做了一个动作。 无净看去,那手型是菩萨说法印:拇指与中指相捻,其余各指自然舒散。再回头看看这面墙上的菩萨画像。 这是一种什么手印?无净从来就没有见过。 画像上的菩萨右手食指伸出,仿佛在指向某个方向。 顺着菩萨手指的方向看去,正是孙朗站立的地方! 无净的眼光把孙朗吓了一跳。 韩泉教授走过去,拉开孙朗。 只见孙朗背后的石柱上刻着几行字。仔细看时,是:“南无三满多,母驮喃,唵,度噜度噜,地尾,娑婆诃。” “这是什么?”韩教授问。 “这是《安土地真言》”无净说道。 “什么意思?”韩教授问。 “安土地真言,是地藏菩萨咒之一,可以镇地下一切神魔。”无净说。 “在这里写这个是什么意思?是说这里地下有妖怪?”韩教授还是不解。 “阿弥陀佛!”无净双手合十道:“或者这里地下有珍宝。佛教三宝:佛、法、僧,皆有灵性。如藏于地下,则土地不安。所以要用安土地真言镇之。” “珍宝!什么样的珍宝?会是《吠陀经》吗?就藏着这根大石柱底下?下面是传说中的青光寺地宫吗?”韩教授脑中闪过一连串的问题。 他用力拍打着石柱。石柱传出“嘭嘭”的空洞回声。 “这里边是中空的!”韩教授叫了起来。 无净走到跟前。用手电照看着石柱。 忽然,他发现在《安土地真言》的下方还有一个突起的“卍”字。 “这是什么?”韩泉问道。 “这是万字符。是古时代的一种符咒,在古代印度、波斯、希腊、埃及及特洛伊等国的历史上均有出现。曾被看作是太阳或火的象征,也被作为吉祥的标志。后来随着佛教传入中国。这个字梵文读"室利踞蹉洛刹那",意思是"吉祥海云相",也就是呈现在大海云天之间的吉祥象征。” “噢”,韩泉边答应着边伸手去摸那个"卍"字,“咦?这个可以活动的。” 说话间,韩教授已把"卍"字沿顺时针的方向拧动了一圈,就像拧动一个水管开关的把手。 “咔嗒!”一声响 石柱竟然应声出现了一道暗门! 韩泉抠住门缝,用力地往外拉开。 整个石门完全打开来。 无净的手电光跟着照进去。 只见整个石柱内部从上到下都是中空的!粗细大约可以容纳一个人的样子。 往上看,整个石柱如同一根大烟囱。 而往下看去,石柱中的地面竟然是一个大洞,如同一眼深井。更像是上边“烟囱”的倒影。 “如其在上,如其在下。” 仔细查看发现,“烟囱”和“井”的壁上都有凿出的浅浅凹陷,构成一架上下的石梯。 “看!”无净用灯光指示着石柱的底部说道,“那是什么?” 韩教授打着手电把头伸进去,仔细查看:“是血!” 话音未落,韩泉忽然觉得身后有人推了自己一把,整个人失去重心,一头栽进深井中去…… 第十三章 青天在地下 韩教授一头栽了下去。 整个人在井壁上撞了几个来回,才重重地跌落到地上。 “韩教授、韩教授……”无净的呼喊声渐渐从耳边消失。 不知道过了多久,韩泉努力地睁开眼睛。 可眼前是一片黑暗。 这是哪儿?我怎么了?韩泉用力回想了一会儿,才记起自己刚才从洞口跌落的情景。 “无净师父,孙经理……”韩泉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 没有人回答。 只有自己的回声在飘荡:“无净师父,孙经理……” 而回声过后更是一片死寂。 一种恐惧在心中渐渐升起。 “难道这里是地狱?难道我已经死了?”韩泉这样想着。用双手摸摸自己的身体,并在手背上狠狠地拧了一把。 疼痛传来,这让他的头脑清醒不少。 他拿出手机试图照明。可是手机已经摔坏,不亮。 忽然,他记起自己跌落的瞬间手里还拿着手电的,可是现在手电不在。 “一定是掉在附近了”,他伸手在周围摸索着。 他摸到自己的身下是一个软绵绵的物体,有些弹性。 一定是这个物体起到了缓冲的作用,所以自己才没有跌死。 可这是个什么呢?软软的一块。 他继续摸着、摸着……忽然他摸到一只手!一只人手! 自己的身下竟然是一个人! 韩泉吓了一大跳,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可是撞伤的下肢不听使唤。 他一下从那个人身上翻下来。 半晌,韩教授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没了声响,周围便又寂静下来。 “那个人怎么不发出响动?”忽然韩泉回过神来:“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尸体!” 接下来该怎么办?他身子趴在那儿,大脑高速地运转着: 跑,周围一片漆黑,往哪里跑? 叫喊,可是叫喊声过后,周围仍然是寂静。无人应答。 终于理智战胜了恐惧:“还是要找到手电!”韩泉决定。 于是重新壮着胆子摸索起来。 可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摸到。 稍微往前一点,又触到刚才那具尸体。 因为有刚才的经历,这次没有那么害怕 尸体的衣服很顺滑,是很好的毛料。 “这会是谁呢?”韩泉边摸索着边想。 再往上一点,可以摸到类似大衣的口袋。 口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壮着胆子把手伸进去:竟然是一个打火机! 韩泉如获至宝。 赶忙掏出打火机,点燃。 Zippo打火机摇曳的火焰照亮了眼前的一切。 尸体脸朝下,趴在地上。 但是光凭衣服,韩泉就可以认出,这不是别人,正是吴柳晨! 吴柳晨的背后有很大的一滩血迹。可能是被人从后边捅了一刀。 “吴柳晨!”韩教授下意识的叫了一声。 尸体当然不会回答。 韩教授重新又翻了翻吴柳晨周身的口袋。一个钱包、一个高档的手机——可以亮,但是没有信号。没有其他可以利用的东西。 检查完尸体,韩教授瘫坐在地上。这时才觉得自己周身酸痛,额头也有些许出血——是刚才跌落时撞到井壁造成的。 他把燃烧着的打火机立在地上,双手按摩着酸痛的部位。同时环顾着周围的环境。 这才发现: 原来自己正处在一个石室的中央。 这个石室不大,只有十平米的样子。 可让他瞠目结舌的是整个石室竟摆满了珍宝! 沿着四周的墙壁是各式各样的黄金造像:药师古佛、如来、弥勒、观音、普贤、文殊、地藏菩萨以及十八罗汉、韦陀天……应有尽有,金光闪烁。 而佛像的面前是一堆堆凌乱摆放着的珍珠玛瑙、翡翠玉石。 韩教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就是传说中的青光寺地宫! 韩教授听说过地藏菩萨的道场都会有这样一个埋藏珍宝的地宫。眼前的一切证实了这个传闻。 这些黄金和珠宝何止价值连城! 可是韩泉最关心的却不是黄金和珠宝。 他想知道这地宫里会不会真有全本《吠陀经》。 他举高手中的火机,环照过去。 发现与这满屋珠光宝气最不协调的,是自己身旁的一堆青砖。 这堆砖块有的完整,有的不完整,碎成几块。而自己的手电筒就摔碎在砖堆的旁边。再仔细看时,还能发现有些砖块上沾着斑斑的血迹。 而且血迹从砖堆延伸出去,形成一条时断时续的血带。一直通到对面的一个门洞。 而在砖堆的另一侧是一尊高大的地藏菩萨黄金造像。它的头部几乎够得到上边的洞口。 “如果踩着这尊佛像就可以从这个深井里爬出去!”韩泉心想。 可是井壁上凿出的石阶非常浅,他没有把握自己是不是能够爬上去。特别是在重重摔了一跤之后。 于是,韩泉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血带通向的门洞。 “那里是出口也说不定。” 他挣扎着站立起来,艰难的往门洞挪去。 手中的火焰飘忽不定,好像马上要熄灭一样。 门洞略有些矮。 韩泉低下身子钻了进去。 目光抬起的一刻,他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眼前赫然又是一具尸体! 无行和尚! 他依靠在一个大大的石棺上。浑身是伤。特别是头部,几乎全被干的血迹所覆盖。他应该死去很久了。 除了尸体,更让韩泉惊讶的是眼前这个房屋的装饰。 这是一个比前一间石屋更小的石室。 天蓝色的琉璃整个地铺满了这间石室。 从地板到墙壁到屋顶,是纯一的青天颜色! 而且这种琉璃烧制、打磨的非常平整、明亮。如同镜子一般。 打火机的一丁点光足以将整个房间照亮。而且呈现出奇妙的效果。火焰的每一次跳动,竟像波纹的涟漪,在墙上、地上、屋顶上荡漾开去。 “青天在地下”! 韩泉走到石棺的旁。这是一架非常普通的青石棺椁,通体都雕有莲花和万字。馆盖非常沉重,一个人根本挪不动。 “不知道棺材里装的是什么?会不会是全本《吠陀经》?”韩泉心想。 忽然,他注意到在棺材的一角有一堆蜡烛油。 “蜡烛!那支消失的蜡烛!那个神秘人来过这里!”韩泉心里一紧。 眼睛不由自主的望向对面的一扇小门。 神秘人会藏着门后吗? 韩泉怀着忐忑的心情推开了那扇门。 门后是一条黑暗的通道。 手中的火焰也只能够照亮眼前的一小块区域。 韩泉注意到,脚下,那条血带还在延续着。延续进黑暗中去。 他大着胆子往里走去。 通道很窄,只能容一个人通过。蜿蜒曲折,崎岖不平。 而那条血带一直在脚下。 “这血迹会是神秘人留下的吗?”韩泉心里猜测。 走着走着,忽然,前面出现一团黑影,匍匐在地上。 “这是什么?”韩泉把火焰凑过去,“是一个人!” 是玄通法师! 然而,又是一具尸体! 和吴柳晨一样玄通的背上也有一个大大的伤口。 “怎么会这样!三个人都被杀死了!难道会是那个神秘人干的吗?”韩泉心中燃起正义的怒火,“这个神秘人就在前面吧!我要抓到他,给三人报仇!” 韩泉迈过玄通的尸体,加紧脚步往前赶去。 然而,他愣住了。 前面不远处是一堵墙。无路可走。 第十四章 光从黑暗来 青色屋子里,秦路感到那生命正从背后一步步地向自己靠近。 “是玄通法师的灵魂在接近我吗?”秦路想着。注意力集中到身后。 他听见起伏不定的呼吸声。 不是灵魂,鬼魂是没有呼吸的。 秦路猛然意识到:那是一个人在接近自己! 那人越来越近,就在离自己一步之遥的时候,秦路忽的站起身来,转身扑向身后的人。 “哎呦!”那人应声倒地。 “你是谁!”秦路压制住他问道。 “是我,王羽梁。”一个声音回答道。 “王作家?” 这时房门猛地被打开,一道手电的光芒照射进来。 “怎么了?”是安迪助理的声音。 秦路被猛然的亮光照得睁不开眼睛。良久才看清身子底下确实是王羽梁。 “你怎么进来了?”秦路放开王作家问道。 “我想看看你是怎么招魂的。”王作家坐起来说道,“我还没见过招魂的呢。” 安迪走进屋里笑着说道:“王作家的好奇心太强了。非得偷偷地进来看看。我拗不过他,就让他进来了。” 王羽梁说道:“进来也没有看见什么。太黑,正摸索着往前走呢,忽然就被你扑倒了,吓死我了。你招到魂了吗?” 秦路虽然也被吓得心脏嘭嘭直跳,但故作镇定道:“正在招,忽然被你打断了……” 安迪打断了他的话头:“哎,大阴阳师,你见过鬼吗?” 秦路摇摇头。 安迪坐下来,继续问道:“你说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秦路说道:“我想应该是没有鬼的。” 王羽梁听了这话,笑着说道:“你这个阴阳师父说话倒有趣。没有鬼你靠什么生活?要我说,鬼魂这个问题要一分为二的看。连孔夫子都说‘敬鬼神而远之’,可见世上未必没有鬼。” 安迪说道:“有鬼?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呢?” 王羽梁半开玩笑地说道:“你不信?不信你就把手电关了,鬼就出现了。” 安迪真的捏死了手电。 房间又陷入深深的黑暗。 “哎,你真关啊。”秦路说道。 “呵呵,呵……”王作家笑着。 忽然传来一阵敲打声,打断了王羽梁的笑声。 “嘭嘭,嘭……” “什么声音?”安迪问道。 “不是你弄的?”王羽梁问道。 “不是。”黑暗中,秦路和安迪同时回答道。 “嘭嘭,嘭嘭……”一阵强过一阵的敲打声不断传来,在黑暗的房间里回荡着。 声音经过回音竟辨不清方向。仿佛是地下的鬼魂在敲打着地面。 三个人紧张地毛发都竖立起来。安迪忘记了拧亮手中的手电。 “嘭嘭,嘭” 三人像被施了魔法,在黑暗中等待着鬼魂的出现。 忽然,敲打声停下了。 一段安静之后,传来“吱哟”的一声。 对面的山墙上竟裂开一道缝隙! 一束光芒透射出来。 “光从黑暗来” 三人惊讶地看着那缝隙越开越大,直至完全开放成一扇门。 一个人影立在门内。手中还举着一个燃烧的打火机。 第十五章 彭罗斯楼梯 不错,门影里的人正是韩泉。 秦路、王羽梁和安迪惊奇地看着韩泉教授从墙壁中一步步走出来。 是梦幻还是奇迹? “韩教授!”秦路大着胆子叫了一声。 “秦路!”韩泉回应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哪儿?” “这是玄通法师闭关的小屋。”秦路回答道。 旁边安迪助理也打开了手中的手电。 韩泉教授走到他们的身边:“你们都在这里。原来这个通道是通到这里的。” “什么通道?”秦路问道。 韩泉指指墙上的暗门。 秦路等三个人凑过去。“啊,是玄通法师!他怎么了?” “他死了。再往里还有无行师父和吴柳晨,也都死了。”韩泉说道。 “死了?怎么死的?”秦路着急地问道。 “不知道。玄通和吴柳晨背后都有刀伤,可能是被人捅死的。”韩泉说。 “被谁捅死的?” “我以为是那个神秘人。” “哪个神秘人?” “就是那天我们看见的那个人影,拿走了蜡烛的神秘人。”韩泉说道,“我发现玄通法师的尸体以后,以为神秘人就在前面。结果发现通道竟到了尽头。我想可能墙上会有暗门,否则那个神秘人会去哪儿?我就用力敲打墙壁,想找个出口。” “原来是你敲打墙壁的声音啊。”安迪说道。 韩泉继续说道:“敲了一阵子,我突然发现在墙上也有一个万字符。我一拧动,墙就开了。” 三个人按韩泉说的,看那个门后果然有个"卍"字。再看看门的前面 “你们快看!”秦路用手指着一块彭罗斯瓷砖。这正是血手印所在的部位。一整块瓷砖都凹陷了下去。 秦路试着闭上暗门。瓷砖便重新弹了起来。再把瓷砖按下去,暗门又打开来。 “这原来是一个暗门开关!”秦路恍然大悟。 “等等。”韩泉喊道。 “怎么了?”秦路问。 “你们看地上的血迹。”韩泉指着那一道暗红。 大家看到:青色房子内的血迹竟然和暗门中的血迹连成一道! 那血迹是从墙内一直延续出来的。 秦路不解地问道:“玄通法师是死在暗道中的。这外边的血迹会是谁的?” “难道是神秘人留下的?”王羽梁猜测。 其他人也说不清楚,只是感到这里边深有玄机。 忽然,韩泉想起了什么:“我们还是去找无净和孙朗吧。他们还在青光塔里。” “在青光塔里?”秦路一时不解。 “我就是从那里掉进地宫的,又从地宫来到了这儿。”韩泉解释道。 “地宫?你发现青光寺地宫了?”王羽梁问道。 “详细情况一会儿再告诉你们。我们先去找无净和孙经理。” 可是谁又知道,无净和孙经理这会儿正在上演着生死追逐! “韩教授,韩教授……”无净和尚看着韩泉跌进深不见底的石柱深井。 谁能想到,竟然是孙朗把他推下去的! “孙经理你这是做什么!”无净怒斥孙朗。 孙朗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配合这笑容的还有手中一柄寒光森森的匕首。 孙朗也不说话,猛地向无净刺来。 无净急忙躲开:“你疯了吗?你要干什么!” 孙朗手腕一抖,匕首又横着扫过来。无净赶忙后退,但衣服已经被剌开一道口子。 他不是开玩笑!他是要杀了自己!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无净还是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于是他急忙开始逃命。 情急之中,无净跑上了通往三楼的楼梯。 孙朗则在身后不停地追赶。 无净到达三楼后,又冲到通往二楼的出口。 那里是彭罗斯楼梯的开始。 于是两人在彭罗斯的循环楼梯上开始了生死竞速。 三圈以后,孙朗渐渐体力不支,速度慢了下来。 而无净为了逃命仍然在疯跑。 跑着跑着,无净忽然看到楼梯前面一个人影。 是孙朗! “他不是在后边追赶自己吗?怎么跑到前面去了?”无净心里纳闷,忽然他想到这是因为彭罗斯楼梯的缘故。 而孙朗这会儿正靠在墙上喘气,丝毫都没有觉察到猎物已经绕到了自己的身后。 这是个好机会。无净定定神,悄悄地摸到孙朗的身后,抡起一拳往他脑后砸去…… 第十六章 神秘人的真相 “这就是你抓到孙朗的方法?”秦路问无净。 “是的。”无净师父肯定地回答。 秦路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终于,一切都结束。 “在等待警察到来的这段时间里,我们不妨听听孙经理的讲述。”王作家提议。 韩泉坐在椅子上,李菲菲正在往他的小腿和脚踝上裹纱布。 “你确定这种的包法是正确吗?”韩教授呲牙咧嘴的问道。 “你应该相信无净师父的草药。”李菲菲回答,“而不是我的包扎。” “好吧。”韩教授选择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坐好,“孙经理,你说吧。” 孙朗已经放弃了反抗,问道:“从哪里说起?” “当然是从头说起了。”助理安迪说道。 “神秘人是谁?”秦路给他一个提示。 孙朗说道:“没有神秘人。” “那天我们都看见了,怎么会没有?那个跑下山去的人是谁?”秦路问道。 “那个人是玄通法师。”孙朗回答。 “玄通法师!”这个答案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是的。那天我上山去找你们,在路上碰到玄通法师匆匆跑下来。”孙朗继续说。 “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们?”秦路问道。 “因为我们事先有约定。”孙朗说。 “约定?”秦路问。 “我从头说吧。”孙朗说,“当初开发这个旅游项目的时候,我就听说过青光寺地宫以及青光塔的传说。我跟玄通法师商量开放地宫供游人参观,但是他说他不知道地宫在哪儿?——他确实不知道地宫在哪儿。于是我们想起了青光塔发光的传说。我们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发现青光塔发光的奥秘……” “是从通天石柱爬上去的?”韩泉教授问道。 孙朗点点头:“是的。我们发现了石柱的暗门。石柱内壁有浅浅的石阶,从那里可以爬到顶层……” “那个时候你们怎么没有发现石柱往下的通道?”无净好奇的问道。 孙朗解释道:“那个时候石柱内地面是封闭的。和屋里的地板一样,铺着青砖。我们并不知道那下面就是地宫。——我和玄通法师发现了石柱的秘密,但是我们两个都无法爬上高高的塔顶。于是玄通法师找到了他的弟子,无行。” “为什么是无行?”无净又问道。 孙朗苦笑道:“因为他最瘦。石柱内部的空间有限,我们想瘦一点的人活动空间会更大。无行爬上塔顶,发现塔顶有一盏古老的青色琉璃灯罩。把点燃的蜡烛放进去,就会产生你们见到的青色佛光。” “可那佛光那么神奇,飘渺、虚幻,根本就不像是一盏灯。”王羽梁提出异议。 “那就是古老灯罩的功能了。”孙朗说道,“我也觉得那灯光真的很神奇。可是佛光确实就是这样制造出来的。” 孙朗继续说道:“从此以后我每次带旅游团来,都会由无行去点燃佛光,这已经成了一个固定节目了。直到这一次。” “这一次怎么了?”秦路问。 孙朗说道:“你们还记不记的?这次佛光点亮的时候,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我当时就猜想可能是无行出了意外。但是又不能说。只好等第二天去找玄通法师商量。可没想到第二天玄通法师也失踪了。 直到上山找你们的时候,我才碰到玄通法师。我当时就问他‘怎么回事?’他只匆忙地回答我说‘帮我挡住后边的人。晚上到青光塔来找我。’然后就跑进青色房子去了。” “于是你就假装和我相撞,挡住了我们的追踪?”秦路问道。 “是的。”孙朗回答。 “那你按照玄通说的做了吗?”秦路继续问。 “我按照他说的做了。晚上我偷了公用的钥匙,打开青光塔的大门。却发现玄通法师正在塔里等着我。我问他是怎么进来的。他打开石柱的暗门,我就看见地上出现了一个大洞。玄通法师告诉我:那天无行和尚点完佛灯下来的时候,失足滑了下来。重重的摔在地上,没想到却把地上砸了个洞,直接跌进了地宫里。 然而,无行并没有当场摔死,只是受了重伤。醒来后,无行摸索着,顺着通道爬到了青色小屋那里。——你们也发现地宫通向青色小屋的通道了——那时玄通法师正在小屋里打坐静思。忽然,墙壁打开了……” “就像我们看到那样!”安迪助理冲着秦路说道。 孙朗继续他的讲述:“玄通法师当时非常吃惊。他看到无行受了伤,立刻上去扶住他,并想把他带出房间救治。” “啊,我知道了,原来地上的血迹是无行师父的!”秦路恍然大悟,“那是玄通师父拖着受伤的无行往房门口走去的痕迹。可是为什么没有出去?” 孙朗说:“听玄通法师说,当他拖着无行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已经晚了,无行死了。” “阿弥托福!”无净师父不无悲怆地说道。 “而这时玄通法师也发现了地宫的秘密。为了保证地宫的秘密不泄露出去,玄通决定先把无行的尸体藏起来。”孙朗说道。 “这个说法太牵强了!”王羽梁作家听出了破绽,“地上那么多血,墙上也是血迹。怎么藏得住?再说玄通身上沾了血怎么办?” 孙朗赞同道:“我当时也是这样责问玄通法师的。在我的诘问下,玄通法师承认,他是看到地宫如此众多的财宝之后起了私心,想把这些宝贝偷出去,据为己有!” “阿弥陀佛!师父他……唉!”无净听到这里,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是太大的一笔财富,我想一般人都无法抵挡它的诱惑。”韩泉教授说道。 孙朗说:“是的。我也是因为无法抵抗它的诱惑才犯下大错的。” “后来又怎样了?”秦路继续追问。 孙朗说道:“玄通法师告诉我:他把无行拖进地宫后,忽然记起昨晚无行进入青光塔点灯,塔门现在应该是敞开的。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他决定出去把塔门锁上。于是……” “于是,他挪动了一尊佛像做梯子,从地下爬了出去。”韩泉补充。 “是的,玄通法师猜测石柱那里原来应该是地宫的一个出气口,后来才被封上的。所以并没有直接上去的梯子,要借助佛像垫脚。”孙朗说,“玄通法师说他刚锁好塔门,就看见你们来了。情急之中,他藏进林中。却又被秦路发现。只好往山下跑去。然后就在路上碰到了我。我替他解了围。他有时间跑进青色房子,并从里边拿了一根蜡烛——在地宫里边照明用。” “这就是神秘人的真相啊!”秦路说道。 第十七章 结局 “后来又怎样了?这里怎么会有吴柳晨?”秦路问道。 孙朗说:“那晚,正当我和玄通法师说话的时候,吴柳晨忽然出现了。” “吴柳晨?他为什么会在哪里?”李菲菲迫不及待地问道。 孙朗回答:“我想可能是我出门的时候被他发现了,他是悄悄跟我去的。” “然后呢?”秦路问。 “吴柳晨一进来就指责我们杀死了无行。”孙朗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说的没错。”韩泉教授评论道,“是你们合作的项目导致了无行的死亡。” 孙朗点点头:“现在我承认。可是当时我跟吴柳晨吵了起来。他还指责我们欺骗消费者,最后又要挟我们,要多少多少钱。我一气之下就用刀子杀死了他。” 李菲菲听到这里,冲上去就是一记耳光,打得孙朗眼冒金星。 安迪赶忙上去拉住李菲菲。稳定她的情绪。 秦路被李菲菲这种大义凌然的气势所震惊。不是每个女人都敢扇杀人犯一记耳光的,哪怕是为了她的爱人。 半天孙朗才缓过神来,对李菲菲说道:“你打得对。当时,玄通法师也责怪我杀了人。可是也没有办法,我说服他把吴柳晨的尸体藏到地宫去。其实我从后边捅他的时候就在洞口边,吴柳晨顺势就跌进了地宫。于是我和玄通下去查看尸体。 一下到地宫,我就被满眼的黄金和珍宝迷住了眼睛。而玄通法师在看到吴柳晨的尸体后却改变了主意,要出去投案自首。任凭我怎么说,他也不听。没有办法,我只好把他也杀了。——既然已经杀过一个人了,我也不是很在乎再杀一个。” 无净用恨恨的眼光盯着孙朗。 “然后你又重新潜回寺院,谎称吴柳晨失踪了。”秦路说。 “是的”孙朗说完,低下了沉重的头颅。 安葬完玄通法师之后,众人又在大殿里为死者诵经超度。 庄重肃穆的地藏菩萨像此时也显得有些哀伤。 无净被选为新的住持。 他决定将地宫所藏全部捐献给国家。 但那座石棺除外。因为石棺中是青光寺第一代住持的真身。 韩教授没有找到他要的《吠陀经》。 王作家则准备把这次的经历写成新的小说,“名字就叫《十度空间》吧”他跟韩教授商量。 李菲菲在安迪的陪伴下神色戚戚地步出山门。 “阿弥陀佛!”无净师父劝解她道:“想躲时躲不开,想要时偏又失去。女施主,一切随缘吧。” 秦路最后与无净师父分别。 无净递给他一件东西:“这件降魔杵,是师父生前的珍藏。降妖除魔肯定灵验,以后你可能会用到。可惜师父一生修行,最后也没有逃脱贪欲的折磨。” 秦路劝无净道:“不要怨玄通法师。他用最后的力气爬过通道,他想打开通往青色小屋的暗门,告诉我们真相,只是在最后的一刻圆寂了。可见他最终还是悔悟了。” “阿弥陀佛!”无净长诵一声,眼中含着泪水。 第一章 春风千里 “不从恶人的计谋 不站罪人的道路 不坐亵慢人的座位” ————《圣经·诗篇卷一》 1940年,夏夜,月华如洗,圣弥厄尔教堂的双塔高耸入空。 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神秘人来到安德森神父的面前。 “你以为躲到中国就可以逃避追杀吗?”神秘人幽幽地问道。 安德森神父恐惧地后退几步,没有回答。 白色大理石凿成的祭坛紧紧抵住他的后腰。 神秘人望着安德森身后高高的十字架说道:“这么多年来,真不知道你如何克服对天主与生俱来的恐惧。安德森,卡玛利拉(Ca)最后一位长老。今夜将是你的终结,也是一个时代的终结!千年圣战的终结!” 神秘人的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他用力拉下斗篷帽子,苍白的面孔、血一样的红唇。蓝色眼瞳中闪着激动的光芒。 他狞笑着,露出两颗尖利的犬牙,闪着森森白光。 突然,快如闪电一般,神秘人向神父扑去。双手伸出,如同利爪,直取安德森的胸膛。 安德森动作也不慢,一个闪身,躲到祭坛之后。 “哗啦!”神秘人的双手把大理石的祭坛扒下一大块。 说时迟,那时快。安德森神父顺势甩下身上的祭服,往神秘人脸上掷去。 一霎那,神秘人被祭服遮住了眼睛,然而等他扯开祭服的时候,安德森的面孔已在眼前:同样苍白的面孔、血一般的红唇和森森犬牙。 不等神秘人做出反应,安德森张开口便往他的脖颈咬去。 “啊……”惨叫声刺破教堂的宁静。 神秘人想推开安德森,但是双手被安德森死死地按住。 神父在他的脖颈上吮吸着,殷红的鲜血顺着伤口涌出。 滴下来,染红了白色的祭坛。 随着血液的流失,神秘人眼中的光芒渐渐消失,身体也萎缩下去。 然而安德森没有丝毫要罢手的意思。 他佝偻着身子,用尽全身气力吮吸着,似乎在痛饮某种甘醴。 跳动的烛光中,安德森的身影在教堂中舞动着、扭曲着。 “啊!”,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声,打断了这恐怖的一幕。 安德森停下动作,抬头看见修女杨舒洁满脸恐怖地站在门口。 “神父!”杨修女看清了烛火下的人形,“你在做什么!” 安德森没有回答。 他摸了一下嘴角的血迹,猛地向修女扑去。 张开双臂如同蝙蝠的黑翼向圣洁的修女罩去…… 这是一柄银质的金刚降魔杵。长约十指,一端三棱带尖,一端浑圆如锤,中间则收细似腰。上面并没有特别的雕饰,质朴是这柄降魔杵的特点。 尽管没有什么纹饰雕琢,秦路还是非常喜欢这件法器。 干净的纯白,细腻的手感,充实的重量。秦路把它在手中潇洒地转了一圈,收进自己的旅行箱中。 这次旅行的来由有些意外。 几天前,秦路忽然接到电影明星李菲菲的电话:“我要到青岛拍戏,你来玩吧。” 秦路感到非常意外。“为什么是我?我不去。”秦路直接说道。 电话那头的李大明星显然对于这个回答大感意外,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倒是少有几个能拒绝我的人。我跟你说实话吧,我是替制片人邀请你来的。你是我认识的唯一一个阴阳师。我的制片人遇到了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他碰到鬼了?”秦路问道。 “我也不知道。”李菲菲说,“你快点来吧。” 秦路非常讨厌李菲菲的颐指气使,故意问道:“报酬怎么算?” “少不了你的。来了给我个信,有人去接你。——别跟媒体、记者说啊。”李菲菲交待完几句话就匆匆忙忙地挂断了电话。 秦路打心眼儿里十二分的不情愿。可是青岛这样的旅游城市还是极具诱惑的,而且难得有机会进剧组看明星拍戏。 于是。 碧海蓝天、绿树红瓦,一一展现在他的眼前。 异国风味的街道、欧陆风情的住宅、清爽又略带咸味的海风。一切都让初来青岛的秦路精神为之一振。 “秦路!”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安迪助理! 秦路惊奇地看到安迪正站在一辆汽车旁向自己招手。 “你是来接我的?”秦路倍感亲切地走过去。 安迪结果他的行李,边把旅行箱安放进后备箱边说道:“也不只为接你,还接一位演员。是这部戏的女配角。” “哦?谁啊?”秦路问道。 “麦青青。”安迪眺望着远方回答道,“她来了!” 一位中等身材的女子从远处走来。 远远看去,半长的秀发在脑后扎成一束马尾,棕色夹克外套、蓝色的牛仔裤、白色旅游鞋。斜肩背着一个黑色背包。 “女演员的装束也一般嘛!”秦路在心里说。 “麦青青!麦青青!在这儿呢!”安迪助理喊道。 女子怔了怔,走了过来。 “你们早来了?久等了吧?”甜美的声音,伴着一丝歉意的微笑。 “没有,我们也是刚到!”安迪接过她的行李,“我来介绍,这位是秦路。” 秦路走上前来。 “你好!”麦青青大方地伸出右手。 长圆脸型,乌黑明亮的眼睛。修直的鼻梁,小巧的嘴。微笑在双颊添上两朵不易察觉的酒窝,一缕黑发飘在饱满圆润的额前。 她自然地用左手捋捋被风吹乱的头发:“我叫麦青青。” 一霎那,秦路觉得心中一阵悸动,神情也仿佛有些恍惚。 脑中忽然想起不知何处听来的一句: “过春风千里,尽荞麦青青”…… 第二章 耶稣的城堡 汽车行驶在繁华的中山路上。 鳞次栉比的商铺、熙熙攘攘的人群,车速不由得慢了下来。 麦青青注意到自从刚才一上车秦路就一直低头不语。 偷眼看去,小伙子留着偏分的软发,尖下巴颏,薄嘴唇,双眼皮。细细的眉角弯出一对明显的眉峰,透出别样的坚毅与刚强。 坐在麦青青的旁边,秦路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心脏也跳得更快。好像旁边坐着的不是人,而是太阳,照得自己浑身舒畅而又莫名的躁动。 终于,前排副驾驶座位上的安迪助理打破了车内尴尬的沉默:“我们要去天主教堂。一会儿就到了。导演和制片人会在那里等着我们。” “是张导演吗?”麦青青着急问道。 “是的。”安迪说。 “终于能拍张导的戏了!真高兴!”麦青青满脸的兴奋。 趁着刚开始的话题,她转向旁边的秦路问道“你演什么角色?” “我?”秦路被问得一愣,“不是。我不演,我不是演员。” 安迪说道:“秦路不是演员。他是菲菲姐的朋友。” “噢。是菲菲姐的朋友,这次是来探班的?我是麦青青。”麦青青第二次把手伸向秦路。 秦路不好意思地笑笑,握住伸来的手。 在爬上一个上坡之后,汽车稳稳地停在一座教堂的门口。 青岛天主教堂。 临街便是两座哥特式的塔楼,高高的红色尖顶托起两个巨大的十字架。塔楼的中间紧连着教堂的正门。正门上方,镶嵌彩色玻璃的巨大玫瑰窗如同一只巨眼。黄色花岗岩砌成的墙壁,深红色的大门,森严壁垒一般的庄重,把神迹与凡间隔开 “耶稣的城堡,天主的领地”秦路想到。 “你们终于到了”一个中年男子站在大门前热情地招呼他们。 安迪急忙上前介绍:“这是这部戏的制片人顾天来。” “顾主任好!”麦青青很有礼貌的说道。 “我只是制片人,可不是制片主任。你是麦青青吧。”顾天来笑着说道,“叫我老顾吧。” “顾老师好。”麦青青笑着回应。 安迪助理又介绍站在一旁的秦路:“这位是秦路师父。是菲菲姐的朋友。” 顾天来看着秦路,愣了一瞬,马上热情地伸过手来:“是秦大师!早就听李小姐说起过,没想到秦大师这么年轻。” 秦路客气地跟他握手:“顾老师,你好!” “你好,你好!我们俩一会儿单独聊聊。”顾天来招呼大家进门,“先带你们去见见导演。张导着急回北京,想先跟大家说几句话。” 一进门是一段门廊。雪白的墙壁,均匀镶嵌着哥特式的落地窗。圆拱形的白色屋顶上雕刻着卷曲的毛莨叶花纹。脚下漆成红色的松木地板带有一种独特的弹性。 顾天来领着他们穿过门廊右侧的一扇门,来到一个小花园。 花园里几个孩子正在追逐、嬉闹。旁边一位修女穿戴的人在照看他们。 顾天来向那位修女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修女也朝他们点点头。 秦路注意到接他们来的汽车停在花园的一角。——旁边还有一扇角门从外边直通花园。 众人跟着顾天来默默地穿过小花园,进入对面的一座建筑。 这是一座二层的连排小楼,紧贴着花园的西墙。 “这是神父和修女们的住处,也是我们临时的住处。”顾天来边介绍边领着他们拐进右手边的一个房间。 “他们到了!”顾天来推开房门大声宣布道…… 第三章 安娜与恶魔 屋子里站起几个人。 一个身材瘦长的男人先迎了过来。 “这是张导演。”顾天来一一介绍。 作为著名导演,不用介绍秦路也认识。 旁边的女主角李菲菲,秦路就更加熟悉。 “本戏的编剧骆华生。”一个身材高大壮实的男人。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五大三粗的人竟然靠舞文弄墨为生。 “制景兼道具师父宋波。”略有些佝偻和谢顶的中年男人。 “男主角阮经贤。”一个优质偶像,冉冉升起的新星。 “这位是教堂的牧师单国修神父”张导说道,“我们正在谈论这座教堂的历史呢。既然你们来了,我们就先说说正事。我晚上七点的飞机。” 安迪给秦路和麦青青搬来凳子。 “我们的这部戏叫作《安娜与恶魔》,是关于修女与吸血鬼的爱情故事。故事的环境就是教堂。初步设想是这样的:受伤的吸血鬼躲到教堂里,受到修女安娜的悉心照料,朝夕相处之下两人产生了爱情。然而人鬼殊途。在发生一系列故事之后,安娜最终为吸血鬼恶魔奉献出自己的生命。当然这只是我初步的设想,具体剧本还是由骆华生先生来写。这部戏大概一两个月后就要开拍。这次把相关的演员召集过来,就是请大家先熟悉熟悉环境,体验一下生活。” 张导演喝口水继续说道:“阮经贤演男主角,吸血鬼。安娜修女由菲菲饰演。麦青青饰演另一个修女。”张导用询问的眼光看看麦青青。 “没有问题。”麦青青说道。 张导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道:“故事的背景就是这座教堂。所以宋波师父也得在这里住一阵子,仔细观察和临摹一些关键的场景,后边拍摄的时候我们还要在摄影棚里还原一些场景。” 宋波点点头。 “骆华生先生由于要感受现场的气氛,以利于剧本的创作。所以他也住在这里。” 骆编剧微笑着,冲大家点点头。 “顾天来老师也要跟着住一阵子。大家在这里的一切生活开销由他来负责。”张导最后说道。 顾天来接过话头,继续说道:“因为我们现在还没有建组,所以还没有请剧务人员。临时我想请李菲菲的私人助理安迪兼任剧务,帮助安排我们的生活……” 顾天来话音未落,李菲菲叫道:“那不行,他是我的助理。怎么能给剧组打工?” “我们可以支付他报酬。”顾天来解释道。 “那也不行,”李菲菲坚持,并冲着安迪助理问道“安迪,你愿意吗?” 安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算你愿意也不行。我不同意。”李菲菲扭回头来说道。 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 单国修神父打破了这种尴尬:“我们这里倒是有一位打杂的师父,他可以照顾你们的起居。” “那样太给你们添麻烦了。这么多人本来就已经够麻烦你们的。”张导发话表示不同意这个安排。 忽然,一个声音传来:“我可以做剧务。” 大家循声看去,是坐在一旁的秦路。 “那怎么合适?”顾天来说道。 “这位是?”张导这才注意到这位其貌不扬的年轻人。 “这是秦路师父。是一位很有名气的阴阳师。也是菲菲姐的朋友。这次来是我有求于他。”顾天来介绍道。 “秦师父,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张导客气地说道。 秦路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名气。这次是菲菲姐和顾老师让我来的。我也正好度个假。能做剧务也算是找个兼职,挣点零花钱。” 秦路边说边看看旁边的麦青青。 她正含笑看着自己。一双美丽的眼睛似深潭秋波。 秦路心里又不由自主地荡漾起来:“正好有时间可以多接触接触她。” “那好吧。”张导思忖片刻,终于发话,“就辛苦秦师傅一阵子。等我们找到合适的剧务就替换你。” 说罢,他站起身来:“顾老师先带大家熟悉熟悉环境吧。我还要去市里一趟,然后从那边直接去北京。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及时联系。” 第四章 仁爱冠冕 单神父喊来教堂打杂的龚师傅,帮忙安排住宿。 剧组人员都住在二层小楼的南半边。顾天来拉着秦路与自己同住一楼。李菲菲单独住二楼的一间。由于房间紧张,骆华生和男主角阮经贤同住一间。宋波与安迪助理同住一间。只有麦青青住在北边修女杨思洁的房间。“这样可以更好的体验生活。”麦青青解释说。 安顿好后,顾天来招呼大家出去吃晚饭。 路边的烧烤摊上,一盘花生、一盘毛豆、一盘辣炒花蛤,烧烤些鱼、虾、鱿鱼。几杯青啤下肚,大家便熟络起来。 “阴阳师给讲讲鬼故事呗!”道具师傅宋波起哄。 “哪里有什么鬼?”秦路看麦青青抿一口啤酒,微笑着看着自己,“不过有几个精彩的故事。” “别说庙里的事儿啊”李菲菲先打“预防针”。 “好,那我就讲讲鬼屋的故事……” 大家吃喝完毕,回到教堂已经接近十点。 大门已经关上。 众人只好绕到花园的边门。 一阵敲门之后,龚师傅才出来。见他们都喝了酒,便严厉地数落道:“真是的,这怎么是好!你们以后别这么晚回来,还喝酒。这里是教堂,不是旅馆,不允许酗酒和晚归。让神父知道了怎么是好!” 顾天来忙代大家赔礼:“今天是第一天,我们不知道规矩。后边不会了,一定不会了。” 如此这般的说了半天,大家才得以进门。 “什么呀,弄得跟真事一样。”宋波低声发着牢骚。 大家都回到各自房间。 只有麦青青犯了难。 秦路看她踌躇在北边房间的门口,便走过去问道:“怎么了?怎么不进去?” “我喝酒了,恐怕杨修女会介意!”麦青青说道。 秦路说道:“没事吧。我看你喝的也不多。她不会看出来的。” 麦青青还是担心:“万一她要看出来了呢?多不好。” 秦路说:“那她还能把你轰出来?要不要我进去帮你说说话?” 麦青青犹豫道:“这么晚了,她可能都睡了。你进去不方便。” “没睡吧,我看灯还亮着……”秦路正说着,忽然房门打开了。 杨思洁修女穿戴整齐地走了出来。 “杨……修女?”麦青青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叫姐妹吧。”杨思洁说道,“在这里女的互称姐妹,男的叫兄弟。” “杨姐妹,还没有睡吗?”麦青青第一次这样称呼别人,脸上微微有些泛红。 “一直在等你回来。刚才听到门口有说话的声音,所以出来看看。”杨修女以一种平淡的口吻说道。 “我喝了些酒,正犹豫该不该进去呢?”麦青青说。 “稍喝点酒没事。”杨思洁审视着他们两个,“我看你还好,这位秦兄弟就有点过了。” 秦路不好意思的笑了。 杨修女脸上也泛起和善的笑容。 这笑容恬淡而充满包容。 如同满月的光明,能让一切喧嚣归于平静。 秦路和麦青青悬着的心都放下来。 麦青青正要迈步进入房间,忽然, “哇哇……”的啼哭声音从北边传来,紧接着是一阵打骂,打破了沉睡的平静。 “糟糕,又打起来了。”杨思洁说了一声,急忙往北头走去。 秦路和麦青青也跟着过去。 北头的一间,两个七八岁的男孩正打得不可开交。 “孙阳!左小明!住手!”杨思洁边呵斥着边冲上去拉开两个孩子,“为什么打架?” “他欺负人!”叫左小明的那个男孩指着另一个男孩说道,“他趁我睡着的时候过来打我。” “真的吗?”杨修女对孙阳问道。 “谁让他欺负杨婷婷的?”孙阳理直气壮地说。 “什么?”杨思洁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门口的秦路和麦青青也愣住了。看来这里边还有“三角恋情”? “好了,好了,不管怎么样,别打了。先睡觉,好不好?要不然明天不带你们两出去玩了。”杨思洁连哄带吓地费了半天劲才把他们两个安顿下。 “现在的这些小孩,都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杨思洁轻轻地关上门,跟秦路和麦青青往回走。 “这里怎么会有小孩呢?这些孩子是做什么的?”秦路问道。 “都是孤儿或者流浪儿童。教堂收留了他们。”杨修女说道。 “他们都是教堂带大的?他们会一直呆在教堂吗?”麦青青问道 “有几个是从小就在教堂的。还有一些是教会收留的。教会也不是一直收留他们。等到了上学的年龄,就会送他们去学校。只是需要有人来资助,或者收留这些孩子。唉,现在这样的好心人越来越少了。所以虽然到了上学的年龄也只好先住在这里。”杨思洁说着,脸上浮现出忧愁。 “教堂真是做了不少的好事啊。”麦青青颇有感慨。 “‘他救赎你的命脱离死亡,以仁爱和慈悲为你的冠冕。’仁爱是我们的根本教义。”杨思洁回答到。 “怎么了?”顾天来听到声音从南边房间里走出来。 “没事,小孩打架。”秦路回答道。 第五章 孤魂惊梦 一回到房间,顾天来就急切切地拉秦路坐下。 “我有事要跟你说。”顾天来说。 “什么事儿?明儿再说吧。今天这么晚了。”秦路说。 “不行,不行。这事不说,我没法睡觉。”顾天来拉住要睡的秦路不放。 “好吧。”秦路依在床头上。 顾天来思量了一会儿,似乎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半天才说道:“这两天我老是做噩梦,而且老是梦到同一个情景。” “什么情景?”秦路问。 “梦里总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向我扑来。舌头伸得足有半尺多长,眼睛冒光。好多次我都被吓醒过来。无法入睡。”顾天来断断续续地说道。 秦路被他的叙述所吸引:“什么样的女鬼?” 顾天来似乎有所顾忌,吞吞吐吐:“说实话,这女鬼我认识。” “你认识?”秦路问。 “是我以前合作过的一位女演员。叫佟芳。后来这个人自杀了。”顾天来回答。 “自杀了?” “是上吊自杀的。好多年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老是梦到她。”顾天来用一种询问的口气说道。 秦路坐起身来说道,“或许是因为你与她有什么瓜葛。” 这话说得顾天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说起来也没有什么瓜葛。” “噢?”秦路看他似有难言之隐,“如果你不如实地告诉我,我是没有办法帮你的。” 顾天来沉默不语,过了半天,似乎费了好大的气力才下决心;“好吧。”终于他说道,“我就都告诉你。那个时候佟芳也算是小有名气。一次拍一部戏,剧情要求有**的镜头。导演希望她能**出演。可是佟芳不同意。于是导演就派我去跟佟芳交流。——我那个时候做副导演”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看秦路。后者正在专心致志地听她叙述。 顾天来咽口唾沫继续说道:“我只好听导演的去跟她谈。可是她这个人执拗的很。我跟她讲了好几个晚上,她就是不答应。最后导演也非常恼火,决定把她给拿下……” “拿下?什么意思?”秦路问道。 “就是换别的演员来演。”顾天来说道,“然而就在决定换人的第二天,佟芳就在棚里上吊自杀了。那种恐怖的场景,我现在想想都觉得害怕。” 顾天来心有余悸地结束了他的叙述。 秦路听了说道,“虽然你参与了这件事,可是你毕竟是奉命行事嘛。她没有理由纠缠你不放啊。” “就是说呀。她是自杀的,为什么夜里会来纠缠我呢?”顾天来说道。 “恐怕你还有事情没有告诉我吧。”秦路说道,“莫非你心中有愧?你当初是怎么劝她的?” 顾天来一听急眼了:“你说什么呢?我心里有什么愧?当初也没有怎么劝。说的严重些也无非是威逼利诱。可她就是不愿意我也没有办法,最后不还是没演成。——不管原因怎么样吧,你能不能帮我把她从梦里赶走,让我踏踏实实地睡个好觉?” “好吧。我试试看。”秦路站起身来,走到旅行箱旁,拿出自己心爱的宝贝,“这是金刚降魔杵。是我驱魔的法宝。你躺下,我在旁边做法,保你睡个安稳觉。” 顾天来狐疑地躺下去。 秦路拿张凳子在他床边坐下。用金刚杵在他身上顺时针旋转,口中反复念着:“唵,钵啰末邻陀宁,娑婆诃。唵,钵啰末邻陀宁,娑婆诃……” 在催眠曲般的诵念声里,顾天来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 恍恍惚惚地,他进入梦中。 梦中一片柔和的白光,暖暖的似春风夏阳。顾天来无比舒畅地沐浴在白光中。 忽然,一个熟悉而恐怖的身影又出现在眼前。披头散发,血红的舌头,幽怨眼神:佟芳的冤魂。 “呀!”顾天来一声轻呼,从睡梦中醒来…… 第六章 圣米厄尔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厚厚的玻璃窗照射进来。 初生太阳的柔和白光如同白露般敷在秦路蜷缩的身体上。他趴在顾天来的床边睡着了。 刚从睡梦中惊醒的顾天来,懵懂地看着床边的秦路。半晌,才记起昨晚他为自己驱鬼的故事。 顾天来伸手推推睡梦中的阴阳师。 “嗯。”秦路一个愣怔,醒了过来:“怎么了?天亮了。” 顾天来起身:“你怎么睡着了?” 秦路揉揉惺忪的睡眼:“昨晚上我给你做法驱鬼,不一会儿你就睡着了。后来我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你觉得效果怎么样?昨晚睡得好吗?” 顾天来点点头:“刚开始的效果不错。只觉得一道暖洋洋的白光照着我,不一会儿我就睡着了。可是后来,女鬼又出现了。我就被吓醒了。” 秦路思忖着:“可能是我后边睡着了,没有再做法。法力消失。女鬼就又出现。” 顾天来觉得有些道理:“可能是。不过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睡过这么长的时间了。还得谢谢你。看来你的办法还是管用的。可是每晚都要你做法,你怎么休息呢?” 秦路说道:“不用每天,只要连续做满七七四十九天,女鬼就可以被完全赶走。” 顾天来说:“是这样啊。可是也够辛苦的,有没有省事点的办法,……” 二人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大家排好队!不要打闹。”是杨思洁修女的声音。 “干什么呢?”秦路打开门看看。 杨思洁修女正带领着北边房间的孩子们经过大厅出早操。 “我们也该起来为大家准备早餐了。”顾天来对秦路说道。 吃过早饭。 顾天来把大家召集到一起。“请单国修神父带领我们参观教堂。” 单神父中等个头,一张端端正正的国字脸。单眼皮,高鼻梁。整齐的头发向后梳去:“大家好!我是圣弥厄尔教堂的主教单国修。感谢天主今天把我们聚集到这里。让我带领你们参观圣弥厄尔大教堂,请大家随我来。” 步出二层小楼便是小花园。 单神父先从身旁的小楼介绍起:“我们住的这栋小楼原来是圣修所。也就是教徒学习《圣经》,修行的地方。现在是我们的住处和客房。一楼还有孩子们的宿舍。” 秦路注意到小楼入口上方规规矩矩地写着四个正楷:“以马内利” “这是什么意思?”秦路问道。 “以马内利是天主与你同在的意思。”单国修解释道。 “你说的天主就是指上帝耶稣吗?”李菲菲忽然问道。 这问题多少显得有些唐突。 单国修说道:“是的。耶稣是基督教对于上帝的称呼。天主教则称耶稣为天主。” “基督教和天主教还有很多不同吧?”骆华生接着问道。 “是有很多不同。虽然都是信仰上帝耶稣,但是天主教才是正统的耶稣信仰,天主教认为人的成义是由于行为而不仅仅是由于信德。它更加重视和尊重原始的教义、教规,严格按照《圣经》记述的行为做事。而基督教是马丁·路德宗教改革的产物。那是改良了的耶稣信仰。只要求人内心的信德,而不重视教义和教规的学习。” 麦青青说道:“听杨修女说只有天主教才有修女?” “恩。”单国修边说着边往花园中的圣母像走去,“天主教强调仪式和教条的同时,更加确定成义必须有专门的神职人员引领,牧师、修女就是引导人们的神职人员。除此之外,天主教和基督教还有一个最大的不同……” 说着,他停在院子中央圣母像的旁边。 “我们信仰圣母玛利亚,如同信仰天主耶稣。她是耶稣的母亲,与天主耶稣拥有同等的力量。”说着单国修指着旁边的圣母像:“你们看神像双手摊开,双目低垂。这是圣母为救赎大众进行祷告的塑像。我们慈祥而又神圣的圣母,是一切慈爱与救赎的化身。” 秦路顺着神父的手指望去,圣像肃穆而平淡的面孔,安静又忧郁的眼神。那种表情与仪态似曾相识。 “真像杨修女!”麦青青在旁边轻声惊叹。 “修女就是侍奉圣母玛利亚的神职。”单国修神父说道。 小花园的对面是一扇通往教堂的偏门。 青岛天主教堂的正门直接面向广场。但是这扇被漆成深红色、上面有铸铁无莨叶装饰的正门一般并不开放。黑色铸铁栏杆把整个教堂与广场分隔开。参加弥散的信徒都由小花园的偏门进入,再从偏门进入教堂。 教堂前的广场也很有特色。两个篮球场那么大地面由特殊的石块铺成。这种边角圆润的长方形石块排布错落有致,车轮走上去会产生规律的颠簸和‘咔哒’声。 青岛许多古老的街道,特别是上下坡的街道,都由这种石块铺成。 单国修神父推开教堂的偏门。 首先进入的是一个小小的厅堂。圆弧形的穹顶,墙壁雪白。间隔排布的奥力克立式柱,有海浪纹装饰着柱础。 神父清清嗓子,站在厅堂中央介绍道:“青岛天主教堂,也就是圣弥厄尔大教堂,始建于1936年,由德国出资修建。1940年,中国正式施行教统制后,全国被划分成136个教区。圣弥厄尔大教堂也成为青岛教区的主祭教堂。从空中俯瞰整个教堂,主体建筑呈十字架形状。南边两座高高的塔楼,如同十字架的底座。而我们所在的小厅正位于‘十字架’的东端。大家请往这边走。” 说罢,单国修神父引领着大家沿着走廊往西走去。走廊的两旁摆放着木质条凳和绿色盆栽植物。脚下则是漆成红色的松木地板。 单国修边走边解释道:“因为青岛的气候比较湿润,地面非常容易返潮。所以老建筑的地面常常用木质龙骨架起,再在上面铺上松木地板隔潮。” 秦路看看脚下的地板,明亮如新,光泽照人,踩上去有一种特有的弹性。 沿着走廊经过几十米的距离,便来到中央大厅。 这是整个‘十字架’的中心。 中央大厅的圆弧穹顶要比前面小厅的更高更阔。穹顶上绘画着发光圣母像。画中,怀抱着婴儿耶稣的圣母玛利亚双目低垂,神态安详地望着怀中的婴孩。背后则是一片祥和的彩色光芒。四周则围绕着天使和众神的画像。 编剧骆华生仰望着天棚,观看良久:“那边角上画的是谁?不像天使。” “那是恶魔。”单国修说道。 “恶魔?!怎么会有恶魔呢?”骆华生不解。 “为什么不能有恶魔?”单神父说道,“有上帝就会有恶魔。信仰天主的同时,也必然相信恶魔的存在。人类正是要通过不断的进修才能接近天主远离恶魔,这也是我们信仰的目的。” 中央大厅右转便是教堂的主祭大厅。大厅里整齐地摆放着十几排的木质祷告椅。墙壁上立体雕塑着白色的浮雕花。 是耶稣受难十字架。十字架背后是彩色玻璃镶嵌的大窗户。 架前,三层台阶的祭坛上摆放着一具白色大理石的祭台。 秦路注意到祭台的一角有残缺:“祭台怎么缺了一个角?” “这是正义与邪恶斗争的见证。”单国修说道。 一句话引起了骆华生的兴趣:“怎么说?” 单国修说道:“据说圣米厄尔的第一任主教安德森是卡玛利拉的长老。他曾在这里与魔宴教父展开殊死的搏斗。而这缺失的一角就是那场恶斗的见证。” “卡玛利亚?那不是吸血鬼的贵族吗!”骆华生惊叹道。 “是。”单国修神父答应着,却没有继续故事。而是神色凝重地来到天主受难十字架前,自顾自低头拱手祷告起来。 “难道第一任主教是吸血鬼?世界上真的有吸血鬼吗?!”骆华生疑窦丛生,但也不好上前打扰单神父的祷告。 “愿天主感念我们的至诚,免我们的债,就像我免除别人的债。接纳我们,如同接纳新生的婴孩。阿门!”在喃喃地低语一阵之后,单国修结束了他的祷告,“到展览室的时候我再详细地告诉你整个的故事。” 单神父边说边带领大家步出大厅。 从大厅往右拐,是“十字架”的西段。 这里被分隔成许多小的房间。 “最里边的一间是小的祷告室。”单神父介绍道,“然后依次是餐厅、厕所和告解室,都在这边。” “告解室是做什么的?”阮经贤问道。 “告解室又称忏悔室,是神父单独接见信徒的地方。在这里信徒可以向牧师忏悔自己的罪过,求得上帝的原谅。” 阮经贤伸进头去看看。这是一间不大的小屋。只有一个座位,面对着一个雕饰有花纹的木墙。木墙上有个像售票窗口一样的小缺口。 “这边是忏悔者的座位。对面是牧师的座位。”单国修解释道。 “在这里边都干什么呢?”顾天来问道。 “忏悔者坐在这里向对面的牧师忏悔”单国修说。 “忏悔什么?”顾天来问。 “什么都可以。一切犯过的罪恶,一切不能说的秘密都可以在这里说。”单神父说道,“只有对面的牧师能听到忏悔者的话。而牧师绝不会把忏悔告诉任何人。牧师只代表上帝天主接受忏悔。天主接受忏悔后,一切罪恶都会得到原谅。如同受洗,忏悔者便能得到重生。” “真的有作用吗?”顾天来问道。 单国修点点头:“当然有作用。这是天主给人救赎的一种方法。” 回到中央大厅的时候,单神父望着南边的一段走廊解释道:“十字架”南边的一段通向双塔。钟楼双塔是青岛天主教堂的标志。两座塔楼高近百米,顶端各有一个4.5米的十字架。而塔楼的原本设计高度为360米,由于时值二次大战,德国政府严格控制建筑材料的对外出口,所以只好匆匆收尾。不过尽管如此,钟楼双塔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还是青岛最高的建筑物。从塔顶看去,整个海岸线尽收眼底。风光很好。” 神父说的热闹,但没有要走过去的意思。 “我们能上去看看吗?”道具师父宋波问道。 “恐怕不行。通向塔楼的门都上了锁。很久没开过了。”神父说。 “我恐怕要上去看看,”宋波坚持,“因为从哪里可以俯瞰整个教堂区域,我好制景。” 单国修沉思一下:“恩,也好。我想钥匙应该在龚师傅那里。我一会儿喊他拿钥匙带你上去。” “好的。谢谢!”宋波答应道。 “不用客气。我们会尽量满足你们的要求,配合电影的拍摄。”单神父说,“毕竟也是对我们的一次宣传。” 说罢,单神父带领大家往回走去:“最后我想代理大家参观一下教堂的展览室。那里有教堂的详细历史,相信大家会感兴趣的。” 秦路一边往回走着一边流连地回头看看。 阳光透过正门上方的玫瑰彩窗照射进来,在幽暗的走廊上投下五彩的图案。 第七章 卡玛利亚 紧邻花园的北院墙是一排平房。 高高耸起的是一间厅房。厅房大门上方挂着一块木匾:“安德森纪念堂”。 单神父介绍过,安德森神父是青岛天主教堂的第一任主教神父,纪念堂看来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 进了厅堂左拐,是教堂的展览室。 详实地展现了青岛天主教堂建设、发展的历史。而里边的展品更是五花八门,有图片、书籍也有各种旗帜、募捐箱和十字架,还有许多叫不上名称的物品。临门的一面墙上贴有历代教堂主教的照片和简介。 而最令人感到奇怪的一个展台上,陈列着一段一端尖利的圆木桩。圆木桩的旁边是几支银质的短箭和两颗尖利的牙齿。 “这些是什么东西?”骆编剧问道。 “这是桃木桩和银质短箭。传说用这两样东西刺中吸血鬼的心脏就能杀死吸血鬼。而这两颗牙齿则是吸血鬼的犬牙”单国修说道。 ”吸血鬼的牙齿?!”听到单国修的介绍,大家都感到无比的震惊。 “教堂里怎么会有吸血鬼的牙齿?难道世上存在吸血鬼吗?!”骆华生编剧提出了大家都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神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那么,世上真存在上帝吗?” 有前面在中央大厅的对话做引子,这会儿大家也都明白神父话的意思。如他说过的,如果我们相信上帝的存在,我们就应该相信恶魔的存在。这本就是一件事物的两个方面。 天使就是恶魔,恶魔就是天使。因为堕落的天使便是恶魔。 吸血鬼也一样。 人类祖先亚当育有两个儿子——该隐和亚伯。哥哥该隐因为嫉妒杀死了弟弟亚伯,上帝惩罚该隐永世不见阳光。于是该隐就成为历史上第一位吸血鬼。 吸血鬼,这些从死人堆中爬起来的魔族。没有心跳和脉搏,也没有呼吸,没有体温,却能永生不老,青春永驻。并拥有各种各样的异能和超能力。 他们靠吸食人类的血液为生,行动迅速,力量强大无比。只是不能暴露于阳光之下。这群该隐的后裔,一旦暴露于阳光下马上就会灰飞烟灭。除此之外,他们还对十字架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 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从祖源上来说,吸血鬼竟是人类的兄弟! 和人类社会一样,吸血鬼的社会又分化成许多信念不同的团体和组织。卡玛利亚和魔宴便是其中最著名的两个。卡玛利亚是吸血鬼贵族结盟而成的组织,他们维护着整个吸血鬼社会的秩序和原则。这个原则包括避世、领权、责任和客尊,而其中最主要的是:除非维持生命的需要,否则绝不能伤害人类,不能干涉人类的世界。 而魔宴却是叛逆者的组织。他们一直企图打破贵族们的统治,征服和控制人类世界。千年以来,这两个团体不断地冲突和争斗着。 单国修神父介绍道:“青岛天主教堂建成不久,德国人安德森出任第一任主教。”——墙上的照片显示,安德森是一个面容英俊的青年人。 “安德森主教在传播仁爱教义的同时,做了大量的慈善活动。得到当地老百姓的爱戴和拥护。后来,本地富户的女儿杨舒洁自愿做修女,帮助安德森主教从事慈善活动。 然而,大家不知道安德森主教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据说,一个夏夜,杨舒洁修女看见一位身披斗篷的神秘人来找安德森主教。两人在主祭大厅里发生了争执,最后打斗起来。 打斗中,安德森主教扼住了神秘人的咽喉,用力地咬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杨舒洁修女吓得尖叫起来。 安德森主教听到叫声,放弃神秘人,向她扑来。” 单国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是杨舒洁修女日记中的大概记载。而在随后的另一篇日记中,杨舒洁写道 ‘那一夜你拥有了我,卡玛利亚神圣的血脉从此在我体内延续。 至圣将我们号集一处,仁爱沟通我们的心灵。 我们不丧胆,因为外体虽然毁坏,内心却一天新似一天。 我们这至暂至轻的苦楚。要为我们成就极重无比永远的荣耀。’” 第八章 临兵斗者 众人正凝神倾听单国修神父的讲述,修女杨思洁带着两个孩子快步走了进来:“神父!你看看,他们两个又打架了。难道就没有人家愿意收留他们,能把他们分开。” 秦路看去,还是孙阳和左小明。 单国修神父说道:“杨姐妹,稍安勿躁。我已经联系好了一家人,他们愿意收留孙阳,过两天就来接他。” “我不走!”孙阳大声抗议道,“我走了左小明更要欺负杨婷婷了!”说着,他又要上去打左小明。 杨思洁忙把他们拉开。 孙阳却用力甩开杨思洁修女的手,仍然挥手去打。 不小心将旁边展台上的那截桃木桩碰倒,圆形木桩在展桌上咕噜噜地滚动着。 在一旁的秦路一把拉住小男孩孙阳。而麦青青则着急扶住圆木桩。 “哎!你小心”旁边神父忽然喊道,“别碰那尖牙!” 麦青青被神父的声音吓了一跳。 单国修神父说道:“那牙齿尖上有毒。小心别被它刺伤!” 麦青青小心地避开牙齿,把尖圆木桩重新摆放好。 单国修这才长舒一口气,仍对杨思洁说道:“杨姐妹,你先把他们两个带去上课吧。我一会儿给那家人打个电话,看他们能不能早点来接孩子。” 看着杨思洁和两个孩子出去以后,编剧骆华生请教神父:“难道这两颗牙齿真的是吸血鬼的牙齿?真的有毒吗?” 神父神色异样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这两颗牙齿是不是真的吸血鬼牙齿。而从杨舒洁日记的记载来看,只能知道安德森神父和杨舒洁修女发生了不应该有的关系。至于,安德森神父是不是吸血鬼却没有明确的记录。尽管杨舒洁日记中提到了卡玛利亚,但是也不能说明安德森就是吸血鬼。” 李菲菲问道:“后来安德森神父和杨修女怎样了?” 神父回答道:“后来安德森神父娶了杨舒洁。当然是在杨舒洁不做修女以后。虽然严格说来这也是不符合教义的。但好在是在中国,大家也并不觉得怎样。但是后来教会听说了这件事情,安德森便被召回国,杳无音信。” “杨舒洁修女呢?”李菲菲继续问道。 “据说杨修女生下了一个孩子。但母子也都下落不明了。”神父回答。 大家听后一番唏嘘。 “到底杨舒洁修女和安德森神父之间发生了什么故事?”麦青青问秦路。 这时,他俩正坐在广场前面的石凳上。 眼前是灯火辉煌的喧嚣闹市,而身后,处在高地上的教堂却是异常的安静。 “从神父的讲述来看,应该是安德森神父强迫了杨修女。而后者却心甘情愿的爱上了他,还为他生了孩子。”秦路回答道。 “安德森神父会是吸血鬼吗?难道杨舒洁和吸血鬼生了一个孩子!”麦青青说道。 “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吸血鬼。”秦路回答的斩钉截铁。 “为什么?我以为你会相信。因为你是阴阳师,不是吗?”麦青青对于秦路的这个回答感到出乎意料。 “我是一个不信邪的阴阳师。”秦路半开玩笑地说道。 “我却相信。”麦青青表情严肃的回答。 “为什么?”秦路略感惊讶。 “因为我的家庭。”麦青青说。 “你的家庭?怎么说?”秦路问道。 “我来自三僚村。”麦青青说。 “三僚村?”秦路一头雾水。 “亏你还是阴阳师,连三僚村都没有听说过!”麦青青说道,“江西兴国三僚村,中国风水第一村嗳!” “是吗?”秦路不以为然,“你是风水大师的后代?” 麦青青点点头:“我们那里家家户户都靠给人看风水为生。受家庭的影响,我从小就听说过很多诡异的事情。听多了,不由得你不信。” 秦路忽然想起了什么:“麦青青是你的艺名吧。” 麦青青点点头:“是的,麦青青只是我的艺名。我本姓廖。” “廖青青?” “廖清风” “噗嗤!”秦路忍不住笑出声来,“听名字像个江湖大侠!” “呵呵,我也不喜欢这个名字。”麦青青说,“好在我们那里的规矩,风水传男不传女。所以我才不用干这一行。但从小受到的影响一直都在。” “这么说你是前辈呀!后生这里多多有礼呀……”秦路模仿着京戏的唱腔。 “去你的!”麦青青笑着在他肩头轻轻打了一下,“说正经的。我真是觉得吸血鬼有可能存在呢。” “为什么呢?”秦路问道。 “按照单神父的描述,杨舒洁修女笔记中记载着亲眼看到安德森咬那个神秘人。” “嗯。可这只是杨修女的记载,不一定是事实。再说,就算是事实。安德森也只是咬了那个人,也不一定是吸血。也不知道那个神秘人最后的下场怎样?” “你猜那两颗牙齿会不会是神秘人留下的?” “不知道。” “今天我差一点碰到那牙齿。你注意到没有,单神父的反应?” “他的反应很强烈。突然叫了起来。看来那两颗牙齿八成真的有毒。” “什么牙齿会有毒?难道真的会是吸血鬼的牙齿吗?” “不知道。哎呀,差点忘了给顾天来治疗了!”秦路忽然叫道。 “给顾老师治疗?怎么回事?”麦青青不解。 “顾天来最近每天晚上都梦到鬼,睡不好。我给他驱鬼呢。”秦路站起身来。 “你还说你不信邪,怎么自己又装神弄鬼的?”麦青青笑着说道,“你真的会驱鬼?” “我是真的不会。不过胡乱弄一下。”秦路说道,“但是起作用。我想可能是心理暗示的结果。话说回来,你可会呀?” “看在你是小辈的份上,我就教你一句吧。”麦青青站起来,双手不断地挽着手花,口中念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诛邪!” “去了,这不是漫画吗?”秦路笑着走了。 第九章 谁如天主 不管信与不信,秦路还是念了麦青青教给他的口诀:“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诛邪。” 而这一夜,顾天来也睡得格外安稳。 受前一天安德森神父故事的启发,骆华生的剧本有了很大的进展: “安德森神父的故事就是一个很好的蓝本。” 骆华生兴冲冲地对刚起床的顾制片说道,“吸血鬼伪装成牧师,躲藏在教堂中。并与修女产生了恋情。” “我看可以。”顾天来表示同意,“但是要打电话问问张导的意见。” 很快张导也同意了这个构思。 于是骆华生开始丰富剧本,第一步就是找单国修神父打听故事的细节。 神父正忙着做弥撒。 主祭大厅里。 单国修站在左侧高高的木质讲台上,宣讲着《马太福音》 “《马太福音》里记载着耶稣复活的情景:‘耶酥大声喊叫,气就断了。忽然,殿里的幔子从上到下裂为两半,地也震动,磐石也崩裂,坟墓也开了,已睡圣徒的身体,多有起来的。到耶稣复活以后,他们从坟墓里出来,进了圣城,向许多人显现……” 秦路没有心思听单神父的宣讲,只注意到麦青青和李菲菲都穿上了修女的服装,和杨思洁一切坐在前排。 青青身上的一袭纯黑长袍极好地勾勒出腰身。白色圆领前垂着金黄色的十字架。 秦路眼中的麦青青如神圣般美丽。 “恐怕你要体验牧师的生活了。”骆华生悄悄溜到坐在秦路边上的阮经贤身旁。——剧组的每个人都参加了今天的弥撒。 “为什么?”阮经贤小声问道:“不是演吸血鬼吗?” “剧中吸血鬼假扮成牧师,躲在教堂中,并与李菲菲演的安娜产生了感情。这是张导最新的意思。” “是不是根据安德森的故事改的?”阮经贤也察觉出其中的相思处。 “恩。现实往往是最好的剧本。”骆华生说道。 “现实版的《安娜与恶魔》,”阮经贤望着讲台上的单国修,若有所思,“你说安德森是不是真的吸血鬼?” 骆华生说道:“这个问题,我还要好好地请教单神父” 单国修神父最近忙的不亦乐乎。 刚刚做完弥撒,就接到电话。是答应收留孙阳的那家打来的,说:由于临时的状况,要晚几天去接孙阳。 挂了电话,骆华生就找来了。 单国修听完骆华生的来意,说道:“安德森神父是不是吸血鬼我不得而知。但那两颗牙齿确实有毒。而且是剧毒。如果被尖牙刺中,伤口很快就会腐烂,流血不止。我们以前有位管理员差点就因此丧命。” “那牙齿真的是吸血鬼的牙齿吗?”骆华生问道。 单国修摇摇头:“不知道。我觉得不一定是吸血鬼的牙齿,也可能是某种毒蛇的牙齿。” “明白了。”骆华生边问边做记录,“可是教堂为什么要把牙齿、银箭和圆木桩陈列出来?” 单国修神父笑了笑说道:“这是教堂的传统。这些展品从教堂建立之初就放在那里了。 我想这可能和教堂的名字有关系。“ 骆华生不理解:“教堂的名字?” 单国修解释道:“圣弥厄尔的意思是‘谁如天主’,在圣经中,圣弥厄尔是保护以色列子民的总领天使。曾战胜过代表魔鬼的大龙,也就是远古的巨蛇和他的使者。我们尊圣弥厄尔为新约子民的护守天使。因为他是屠蛇的英雄,所以我认为那两颗牙齿也可能是毒蛇的牙齿,代表了圣弥厄尔的功绩。” “银箭和圆木桩呢?” “这确实和吸血鬼的传说相关了。因为有传说认为那巨蛇的使者就是吸血鬼。” “这样解释也说得过去。可是杨舒洁日记中记载的情景又怎么解释?”骆华生问道。 单国修神父起身走到旁边插满书籍的架子上,取出一个旧本子递给骆华生:“这是杨舒洁修女的日记,你可以拿去看看,也许会发现答案,而且说不定对你的创作会有帮助。只是不要损坏了。” 通往塔楼顶层的楼梯陈旧而狭窄,并且不时在脚下发出吱吱的响声。 宋波心惊胆战地迈出每一步。 终于在上到一个平后,他直起腰身:“龚师傅,你在这里工作多少年了?” 走在前面的龚如意直直有些佝偻的腰身:“我来这里有四五年了。” 宋波无话找话说:“这塔楼上去过吗?” 龚如意说道:“上去过几次。顶层有四口大铜钟,没有别的东西。而且顶层的窗户是锁死的,打不开。你要拍教堂的照片,要我说也没有必要爬到顶上,”说着龚如意推开墙上的窗户:“从这里就行。” 宋波凑过去,这是在第四层,离地面约有50米左右的高度。从这里看去,可以看见做完弥撒的人陆续从小花园离去。 “这里就可以了,”宋波也不想继续往上爬了,“我拍几张照片。”说着他拿出随身带着的相机,拍了几张俯瞰教堂的照片。 龚如意又推开另外几扇窗户,“可以从不同的角度拍摄。” 宋波答应着。 面向西面的窗户正对着对面的塔楼,而在塔楼中间是高三十米的正门平台。 宋波边拍摄边跟龚如意聊天:“龚师傅,你听没听说过吸血鬼的故事?” 龚如意答非所问:“要我说,你们不要拍这些鬼呀神呀的东西,容易惹鬼上身。”” “你说的有道理,”宋波边忙活这边表示赞同,“可是现在的观众就是爱看这类作品,像《暮光之城》,多火。我们也只好跟风走。” 龚如意摇摇头:“我听神父讲过吸血鬼的故事。但我觉得那是单神父为了吸引参观着杜撰出来的。至于说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鬼,我觉得有。” “为什么?”宋波停下拍摄,回过头来问他。 “如果没有鬼,我们拜神干什么?”龚如意说道。 第十章 吸血鬼现身 阮经贤穿上神父的衣服,也煞有介事。 星期天早上的弥撒,阮经贤就站在单国修的旁边。堂咏、唱曲、读经,如同实习牧师。 麦青青还是修女装束,陪在杨思洁的身旁。 只是李菲菲没有出现。——安迪陪她上街闲逛去了。 顾天来兴致冲冲地坐在秦路的身旁:“昨晚上我睡得很好!” 秦路偷眼看着麦青青,没搭理顾天来。 顾天来依旧喋喋不休地说着:“你的方法很有效,但是太辛苦你了。我想到一个方法,我想去忏悔。说不定可以一劳永逸。” “忏悔?”秦路感到奇怪。 “就是去忏悔室对牧师忏悔。我想如果上帝原谅了我,女鬼就不会再来骚扰我。你说有没有用?”顾天来问道。 “恩。可能会有用,你可以试试。”秦路说。 “你真是个宽洪大量的阴阳师。”顾天来说道。 “宽洪大量?怎么说?”秦路不解 “一般的神家不是都很介意找别人的吗?”顾天来说道。 秦路微微笑了一下:“如果能够有效,我无所谓。” “好,一会儿弥撒结束了,我就去找牧师。”顾天来说。 秦路点点头,眼睛只看着麦青青。 弥撒结束了,他要请青青出去玩。 从天主教堂往南,不远就是栈桥。 这是青岛著名的风景区。 沙滩、海水、翔鸥、静松。 一段长长的石质栈桥伸进海面,尽头防波堤围出的三角地上,是三层高的回澜阁。 站在栈桥上,凭栏远望,海风徐来,心旷神怡。 两人玩的很尽兴。回到教堂已经接近中午一点了。 孩子们都午休了,教堂里静悄悄的。 “我也想睡一下。”麦青青说。 “恩。下午我们再去八大关逛逛?”秦路边送青青回到住处边问道。 “好吧。”麦青青拿出钥匙刚要开门。 忽然,斜刺里跑出一个小男孩把她撞了个趔趄。 “嗨!”麦青青稳住神,才看清楚原来是孙阳:“你看着点!跑什么!” 孙阳回过头来,看了麦青青一眼,又匆忙转头跑掉了。 就在这一瞬间,麦青青看到孙阳的眼睛了充满的恐惧和愤怒。 “怎么了?“麦青青用询问的眼光望着秦路。 秦路也感到了小男孩的异样。 “他是从房间里跑出来的。”秦路看看北头上开着的房门,说道。 麦青青疑惑地往北头的房间走去。秦路紧随其后。 房间里,正午的阳光从西面窗户斜照进一缕,正洒在左小明的床旁。 一个修女装扮的人跪在左小明的床前。背影不时抽动着,仿佛在哭泣。 “杨思洁?”麦青青边走进房间边小心地试探着询问。 修女装扮的人闻声扭过头来。是杨思洁修女。 平静的面容,忧郁的眼神。 可是嘴角却挂着鲜血! 一滴滴的大红顺着嘴角滴到白色圆领上。 “你在干什么!”麦青青惊讶的小声叫道。 再看床上躺着的左小明,双目紧闭,一动不动,表情痛苦。脖颈上一片惊人的血红。 “啊!”麦青青恐惧的大叫起来。 “你听我解释!”杨思洁站起身往麦青青走来。 麦青青害怕地躲到秦路的身后。 “你要干什么?!”秦路挡在麦青青的身前。 杨思洁被秦路喝住,立在那里,下意识地摸了一把嘴角。 鲜血立刻染红了手指。 她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手指,仿佛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这个当口,顾天来、骆华生、单国修、阮经贤、宋波……都陆续跑到房间来。 “怎么回事?刚才谁在喊叫?”顾天来边跑进来边询问着。 “啊!”看到现场的场景,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床上躺着的小男孩奄奄一息,脖子上两个小园伤口不断地有鲜血渗出。 杨思洁修女嘴边、手上沾着血迹,胸前斑斑血点。 她在吸小男孩的血! 她是吸血鬼? 大家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半晌,无人动作。 最后还是单国修神父反应过来,跑到左小明的床前。用一块干净的手帕按住伤口:“快!快打120”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有的打电话,有的帮单国修按住伤口,几个人围着小男孩。 杨思洁修女被忙乱的人群挤到房间的一角,神情恍惚,默默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秦路!你看着她!”忙乱中的单国修没忘记叮嘱秦路道。 说罢,他和大家合力抱起小男孩往屋外跑去。 “好的。”秦路答应着,抽身出来,扭身望着杨思洁。 此时的杨思洁嘴唇发紫,浑身战栗,白色牙齿上染着不均匀的血红。 “我……”,她想说什么,可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眼角一滴泪水滚落。 抢救及时,左小明没有生命危险。 麦青青主动承担起看护小明的责任。 单国修神父这才放心和大家一同回到教堂。 秦路把杨思洁带到上课用的教室里。——教室就在展览室的对面。 “怎么回事?”单国修等杨思洁坐稳后问道。 杨修女眼角默默地流泪,却没有回答。仿佛没有听到一样。 “左小明是怎么回事?”单国修神父提高了声量,语气也更加严肃。 杨思洁抬头看了看神父,又环视了周围坐着的人们。还是没有回答。 “你说话呀!”李菲菲焦急地问道,因为外出游玩,她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到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听说你在吸小孩的血?是真的吗?” 杨思洁神情麻木地点了点头。 “啊,是真的!?”李菲菲惊讶地说道,“为什么?” “因为,因为……”杨思洁抬头看了看神父,又低下头:“我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李菲菲问道。 杨思洁用力摇摇头:“就是不能说。” “难道你真的是吸血鬼吗!?”李菲菲更加焦急地问道。 “不是,我不是!”杨思洁抬起头,眼中含着泪水,“我……就是不能说!” 李菲菲没了办法,看看周围的人。 “思洁,你有什么难言之隐?都可以跟我们说,跟我说。”神父换了一种和善的口吻说道。 “神父,请你相信我,我不是吸血鬼。可是我现在确实不能说。”杨修女急迫的回答神父。 “我相信你不是吸血鬼!”神父回答道,“可是你得告诉我事情的经过!” 杨思洁默默地摇摇头,最后仿佛下定了一个决心:“我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说。……三天之后,三天之后我再把一切都告诉你们。” “为什么是三天以后?三天以后是个什么特殊的日子吗?”神父问道。 杨思洁摇摇头:“请你相信我,以天主的名义!” “我们要把她送去警察局吗?”留下秦路和龚师傅看着杨思洁。其他人走出教室商量。 “以什么名义送去警察局?事情还没有搞清楚。”神父回答道。 “要不然我们就等三天,三天后她就会告诉我们事情的经过,不是吗?”编剧骆华生说道。 神父点点头。 “可是这三天之中会不会发生其他的事情?”顾天来心有余悸,“如果她真是吸血鬼,会不会再伤害别人?” “我看要找个地方把她临时隔离开。”阮经贤提议。 神父点点头:“尤其要跟孩子们隔离开,就把她带到地下室吧。” 第十一章 人人都是吸血鬼 “他们吃的时候,耶稣拿起饼来,祝福,就擘开,递给门徒,说:‘你们拿着吃,这是我的身体。’又拿起杯来,祝谢了,递给他们,说:‘你们都喝这个,因为这是我立约的血,为多人流出来,使罪得赦。’”神父单国修面对着地下室一面墙的红酒,“这就是为什么天主教堂里一般都会存有大量的红酒。因为红酒就是耶稣的血。而我们正要饮这‘血’才能得赦!” 大家都不理解神父的话。 单国修继续说道:“每个人都是‘吸血鬼’!因为他必饮耶稣的血才能得到救赎,才能从‘坟墓’中起来,跟随主。吸主的血,正是人的原罪。” 说罢,神父伸手取下一瓶红酒。 陈年的酒瓶中,浓稠的红色液体里隐约泛着渣滓。 单国修拂去尘土,揭开锡封,旋开木塞。 把打开的酒瓶递给杨思洁。 “喝吧!”他说。 修女接过酒瓶,嘴对瓶口饮了一大口。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 愿你的国降临。 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 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 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 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阿们!” 神父伸出右手触摸着杨思洁的头顶,嘴中祈祷着。 杨思洁深深地低下头去:“阿门!” 众人关了地下室的门出来。——出口就在住宿小楼的门厅一角。 正碰到小男孩孙阳远远怯懦地瞧着。 神父伸手招呼他过来,揽到怀里:“吓坏了吧,孩子!记住:‘主是帮助你的,你不必害怕!’” “杨姐姐怎么样了?”小男孩抬起头来,天真的眼神望着神父。 “主已经饶恕”神父说。 男孩听了高兴地笑着,跑开了。 月光如华。 今夜,月光下的圣母像好像多了几份凄楚。 秦路、麦青青漫步在花园中。 “每个人都是吸血鬼?!”麦青青说,“神父今天说的话太吓人了。” 秦路点点头:“虽然听起来惊人,但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因为每个人无不是利用他人而存活。比如刚出生时,我们要依靠父母,吸食奶水如同吸母亲的血。等长大了更要依靠他人,从他人身上获利。所以每个人就像吸血鬼,从他人身上汲取着‘血液’,同时又给他人提供着‘血液’……” “你说的太可怕!我不要听。”麦青青打断了他的话。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秦路又说道:“你知道吗?传说被开除基督教教籍的人,自杀者,暴死者,巫师,早夭的孩子,以及所有死后没有进行基督教葬礼的人,都可能成为传说中的吸血鬼……” 麦青青显然没有在听的话,忽然回过头来说道:“如果你是吸血鬼,你会吸我的血么?” “你说什么?”秦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假如,你是一个濒临死亡的吸血鬼,你会吸我的血来求活吗?”麦青青问道。 “我怎么舍得吸你的血?”秦路明白了她的意思,“宁可饿死,我也不会伤害你,哪怕一丝一毫。” 麦青青笑了,说道:“我就会。” “什么?” “如果我就要死了,我就会吸你的血。”麦青青边说边“呵呵”地轻笑出声。 “你吸呀。”秦路开玩笑着撸撸衣袖,伸出胳膊给她。 不料麦青青真的抓过胳膊来,在小臂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呀!你真咬啊。疼死我了!”秦路疼的眼泪都流出来,抽回手来就要打她。 麦青青“咯咯”的笑着跑开了。 第十二章 真实如梦 “今晚不用帮顾老师驱鬼了?”麦青青坐在石条凳子上,依偎着秦路的肩膀。 “不用了。”秦路回答道,“他不知道找到了什么方法,现在不用驱鬼也能睡得很香。” 月头渐渐西偏,两人长长的身影拖在地上…… 秦路恋恋不舍地回到房间,发现顾天来竟然不在。 “这么晚了他会去哪儿?”秦路看见他的手机还在桌上。 等了一会儿,仍不见人来。 秦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睡下。 圆月正位于两座塔楼的中央。 一个人站在教堂正门顶的平台上。 月光勾勒出他黑色的轮廓:消瘦但挺拔的身材,披风在夜风中摇曳。 月光下,他的脸色更显苍白,眼神也格外忧郁。 忧郁的眼睛垂下,望向花园中的圣母像。 良久,圣母像竟然活了过来! 像杨思洁修女一般的模样,圣母昂起头看着高处的黑影。 “你是谁?”圣母问道。 黑影没有回答。 “你是血族吗?”圣母又问道。 “你不是血族吗?”黑影反问道。 圣母没有言语。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婴孩。——那还是婴孩的耶稣。 “我是这孩子的母亲。”圣母说,怜悯地抚摸着怀中的婴孩。 那孩子光着身子,蹬着肉肉地小腿,仿佛在拼命挣扎。 忽然,猝不及防之下,圣母低头咬向怀中的婴儿。 鲜血立刻从她嗜咬的嘴角迸出! 说时迟,那时快。 平台上那人忽的跳下。黑色的披风迎风展开着,直扑圣母而去。 圣母一晃身,躲过这一扑。 那人落地,一屈身又接着就势弹起,再次扑向圣母! 嘴里发出“嗞嗞”的叫声,眼中迸出绿色的光芒。 借着月光,圣母看清那人的面容。 竟然是阮经贤! 恍惚间,阮经贤已经抓住圣母的肩头,张开口咬向她的脖颈。 受到这突然的袭击,圣母双手一松,婴孩“啪”的一声摔倒地上…… 秦路一个愣怔,被“啪”的声音惊醒。 原来是个恶梦! 可那“啪”的一下响声却是清晰真实。 “怎么回事?是顾天来回来了?”秦路扭亮了台灯。 顾天来的睡床上仍旧空空如也。 秦路眨巴两下睡眼,头脑渐渐清醒一点。 他隐约听到悉悉索索的声响。 那声音来自门外。 “是谁在小心翼翼地行走?”秦路感觉到。 他爬起床来,偷偷地打开一丝房门。 一个人影上了二楼。 是谁? 没有看到脸。 但是借着窗户透过的微弱月光,秦路看清楚他身上的祭服。 是神父! “这么晚神父出来做什么?” 秦路又看见一层角落透出的一丝光亮。那是地下室射出的灯光。 神父下楼打开了地下室的门! 那“啪”的响声怕就是开门产生的。 “他打开地下室的门做什么?莫非是要放走杨思洁修女?”秦路思忖着。 正在这时,地下室门口的光亮越来越大,一个人影在那光影里晃动。 果然,修女杨思洁走出了地下室。 只见她站在光亮的门口处徘徊了一阵。 最后朝大门方向走来。 “她真的要逃跑吗?”秦路看她慢慢接近自己这边,赶忙缩回房间里。只留一道门缝窥探着外边的情形。 修女走出了大门。 秦路好奇地悄悄跟出去。 然而,修女并没有走向通往外面的花园小门。 而是走向了教堂…… 第十三章 修女日记 灯光下,骆华生翻开杨舒洁的日记。 经过这么多年,线装的日记本已经有些松散。 打开来。 扉页,泛黄的纸张上,隽秀的笔迹映入眼帘: “你的话是我脚前的灯,是我路上的光。诗119:105” 编剧小心地继续翻看下去, 半个多世纪前的故事在他眼前展开。 日记是从杨舒洁入教堂开始。 确切的说,是1938年的6月10日 第一篇这样的记载: “这是新生的一日。 圣的光辉冲破阴霾。 我伏在你的脚下, 心中念天主的律: ‘你公义的典章,我曾起誓遵守,我必按誓而行。 我甚是受苦。 耶和华啊,求你照你的话将我救活。’ 天主, 这诗篇不正是我心底的话?” 再往后看,后面的几篇日记也与这篇相仿,都是关于《圣经》诗篇的内容和读后的感想。 笔下没有对于日常生活的丝毫记录和描写。 杨修女似乎过起了与世隔绝的生活。 “这根本就是《圣经》的学习心得。”骆华生放下日记本,揉揉发酸的脖颈,心中想道。 看看旁边空着的床铺。 阮经贤还没有回来。 傍晚的时候,阮经贤说要去单国修神父那里请教几个问题。 “看来为了演好神父的角色,他确实下了不少功夫。”骆华生心想。 墙上的挂钟已经将近十点。 骆华生觉得睡意袭来,难以抵挡。 他斜倚着躺在床上。 借着床头的灯光,继续翻看着日记。 说是日记,但不是每天都记录的。 从日期上看,有时中间会间隔一个礼拜、甚至几个礼拜才有记载。 忽然,有一篇日记引起了他的注意: “主,牧人,愿你教导我。 我愿奉上一切侍奉你。 请你救赎我的罪,救赎我父亲的罪,救我的妹妹平安。 使我们平安。” 这是为数不多的涉及到日常生活的记录。 “杨舒洁还有一个妹妹?”骆华生寻思着。 再往下翻。 又是几篇抄写《圣经》的内容。 几页后。 终于有一篇,其中有这样的话。 “安德森神父答应了我的请求。去与日本人交涉。 愿主保佑他,保佑我的妹妹。” 日记记录的日期是1939年7月24日。 而这之后的第二篇已经是9月份。 开始的第一个字就让骆华生心惊胆战: “思洁,你为何这样任性。拒绝安德森的帮助,拒绝主的救赎……” “思洁!难道杨舒洁修女的妹妹叫作思洁?杨思洁?”骆华生一下睡意全无。 现在教堂里的修女不正叫杨思洁吗?那个被看到吸孩子血的,被怀疑是吸血鬼的不正是杨思洁吗? 骆华生一咕噜从床上坐起来。 如果这个杨思洁真是杨舒洁的妹妹,现在至少也该70多岁了。 可是杨思洁看上去还是那样年轻,至多二十五六的样子。 难道她真的能长生不老、青春永驻?难道她真的是吸血鬼? 想着想着,骆华生有些坐立不安。 他想找个人说说,可偏这个时候阮经贤又不在。 他坐下来,点上一支烟,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忽然,房门一下被打开了…… 第十四章 献祭 秦路悄悄地跟着杨思洁来到教堂的主祭大厅。 大厅里几盏夜灯亮着。 昏黄的灯光下, 杨思洁整理整理衣衫,迈步来到耶稣受难十字架前。 双手握紧,举到胸前。低下头,默默地祈祷。 许久,她在胸前划出十字,抬起头,仰望着前方。 高高的前方,耶稣基督双臂展开着钉在十字架上,头向左侧无力地垂下。 一瞬间,杨思洁感到怀疑: 这惨死在十字架上的人,真有拯救世界的大能? 是什么让世人崇拜?是什么让我相信? 她为这一瞬间叛逆的想法感到惶恐,又低下头祈祷。 就在低头的一刻,她瞥见。 十字架前,洁白的祭台上,仿佛躺着一个人形。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上前几步,仔细查看。 不错,确实是一个人。 “亚伯拉罕在那里建造祭坛,把柴摆好,就捆绑他的儿子以撒,把他放在坛上” 难道真的会有人用真人献祭? 杨思洁迈步走上祭坛,越来越接近祭台上躺着的人体。 她觉得一种神圣油然而生。 如同古希腊圣洁的女祭司走上祭坛。 而祭坛上供着给天主的牺牲——亚伯拉罕的头生子。 秦路远远地望见杨思洁做了一阵祈祷后缓缓地步上圣坛。 夜灯黄色的灯光投在她的身上,仿佛有金光从她身上发出。 修女接近了白色大理石的祭台,俯下身去。仿佛在查看祭台上的牺牲。 等会!那祭台上的牺牲是什么? 远远地看,像是个人躺在台子上。 “不会是真的吧!”秦路心说。 “啊……” 杨思洁修女在低下头的同时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这声音划破教堂的空气,连灯光都为之摇曳。 骆华生点上一支烟,在床边坐下。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忽然,房门开了。 阮经贤从外边回来:“骆老师还没睡呢。”说着他把手里的一件黑色衣服放进衣橱。 “你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骆华生不无抱怨。 “去神父房间了。说会话,了解神父的生活啊。怎么了?”阮经贤回答。 “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骆华生迫不及待地叫过阮经贤,将刚才自己从日记中发现的故事告诉他。 “你说杨修女是杨舒洁的妹妹?”阮经贤听完觉得不可思议,“那杨修女得多老了?我看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如果杨思洁真的是吸血鬼呢?吸血鬼不是可以青春不老吗?” “啊!?这么说的话,我们都看见她吸那小男孩的血。难道她真的是吸血鬼?”阮经贤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这个杨思洁修女真的是杨舒洁的妹妹吗?她真的是吸血鬼吗?” “她不是说三天后把真相告诉我们吗?”阮经贤忽然记起来 三天,意味着什么! 骆华生心里想到:耶稣基督就是死后三天复活的。 三天意味着翻天地覆。 三天后会是什么日子? “或许我们该去问问单国修神父。”阮经贤说道。 “问什么?” “问问杨思洁是不是50多年前杨舒洁的妹妹?” “恩。”骆华生赞同道,“看来只有这个办法……” 话音未落,一声女人凄厉的叫声从教堂方向传来。 “啊……” 第十五章 牺牲 骆华生、阮经贤听到这叫声,先是一愣。 互相看看,好像在询问对方刚才听到的叫声是不是出于自己的幻觉。 然而,彼此的眼神已经说明一切,那不是幻觉。 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人几乎同时夺门而出。 屋外许多人已经跑了出来,单国修神父、安迪助理、宋波、李菲菲……大家心照不宣,往教堂方向跑去…… 教堂里,杨思洁尖叫着,往后趔趄,眼看就要跌倒。 秦路急忙跑过去,一把扶住她。 杨思洁倒在他的怀里,脸色煞白,嘴唇不断地翕动着,却说不出话来。颤颤巍巍的右手指向不远处的祭台。 秦路安顿她在前排的祷告椅上坐下。 自己转身去查看祭台。 祭台上确实的躺着一个人,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制片人顾天来! 顾天来穿戴整齐的躺在祭台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眼睛紧闭,表情痛苦。 然而最先引起秦路注意的却不是这些,而是顾天来脖颈上的一片鲜红。 那里赫然有两个小孔,鲜血还在顺着孔洞汩汩的流出。流出来的血,在白色祭台上形成一个红色的水洼。 秦路下意识地伸手去按那伤口,想止住流血。 可是血还在不断地顺着他的指缝流出。 正在他焦急的时候。 人群已经冲进教堂。 “没用了,人已经死了。”单国修神父走到秦路的身旁,伸手探探顾天来的鼻息。 秦路看看顾天来有些青紫的面色,看来确实已经不行了。 龚师傅打开教堂的灯。 立刻,整个主祭大厅明亮起来。 雪白的墙壁、雪白的穹顶。 一切明亮的刺眼。 与刚才那昏黄的灯光相比,仿佛是一场演出刚刚谢幕。 秦路愣怔地直起身来,站在祭坛上。 一切如同梦境。 秦路觉得顾天来还会一咕噜爬起身来,拍拍自己的肩膀,告诉他这只是一场戏。 然而,这并没有发生。 秦路垂着染满鲜血的双手从祭坛上愣愣地走下。 “秦路!你怎么了!”麦青青看见他,轻声地叫唤着。匆匆跑过来,抱住他。 秦路瞬间觉得自己的眼角有一股暖流流出。 “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别怕,有我呢,有我呢……”麦青青紧紧抱着他,在他的耳畔轻声而果断地说着。 许久,秦路才缓过气来,抽泣着,像是对麦青青说,又像对自己说:“顾天来死了,顾天来死了……” 顾天来死了。死因正是脖颈上的两个小洞。小洞间的距离让人联想起是什么东西啃咬的结果。 是吸血鬼!每个人心中都掠过同一丝阴影。 大家都往前排椅子上的杨思洁看去。 杨修女仍旧脸色苍白,身子不断战栗着。她似乎觉察出了大家的眼神,连忙不停地说道:“不是我,我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血已经在流了。” 她语无伦次。 秦路从悲痛中缓解出来,走出麦青青的怀抱,说道:“确实不是她。” 接着他把怎样看见神父打开地下室的门,怎样跟着杨思洁来的教堂以及在教堂中见到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你怎么会说是我开的门?”单国修神父对于他的讲述感到非常惊讶,“我一直在房间里。根本就没有出门。” “可是我看见一个穿祭服的身影上楼去了。你说你一直在房间里有谁证明?”秦路问道。 “阮经贤可以证明。他一直在房间里和我聊天。”单国修指着阮经贤说道。 秦路询问地看着阮经贤。 “是的。我们一直聊到将近十点。”阮经贤说道,“我回到房间的时候,罗编剧还没睡。他可以证明。” 骆华生点点头:“那个时候我刚好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十点刚过一点儿。他回来不久,我们就听见喊叫声跑过来了。” 麦青青看看手机,22:23。她把手机举给秦路看看。 秦路点点头:“不是神父,那会是谁?” “先不要管是谁了,”教堂龚师傅说话了,“现在出了人命了。我们还是报警吧。让警察来查是谁!” “对。龚师傅说的对。应该报警。”骆华生赞同道。 大家都点头表示同意。 “不,不能报警!”坐在一旁的杨思洁忽然说道,“求你们别报警,三天,给我三天的时间……” 第十六章 罪恶之齿 杨思洁修女深情地恳求。 秦路等人都不免心动,发出一阵的唏嘘、慨叹。 只有旁边的神父不发一声。 大家都在等待他的决定。 “‘莫想我来废掉法律。我来不是要废掉,乃是要成全。我实在告诉你们,就是到天地都废去了,律法的一点一画也不能废去,都要成全。’”单国修神父思考良久,说道,“既然天主是这样教谕我们的,我们自当遵守。报警!” 几分钟后,警车便停在院中。 孩子们都被吵醒了,争先恐后地跑出房间来看。 单国修神父不得不请麦青青暂时照看他们。 先来的两个民警用黄色的警戒线把现场廓清。又把众人聚集到西边的小祈祷室。 不一会儿,又有两辆警车赶到。 这次是刑警。 赵队长查看完现场,来到小祈祷室和大家见面。 “是谁报的警?”赵队长问。 “是我。”单国修神父回答道,“我是这里的主教神父,单国修。” 赵队长冲神父敬个礼:“你好!我是市刑警支队的赵天明。”完了,又跟单国修握握手。——看的出他对于神父的尊敬。 “介绍一下情况好吗?尸体是谁?”赵天明问道。 于是,单国修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做了详细的讲述。 “这么说死者是摄制组的制片人?是杨思洁修女首先发现的尸体?”赵天明听完后问道,“哪位是杨修女呢?” 杨思洁从坐着的人群中慢慢地站起身来。 “你好,我想跟你单独谈谈……”赵天明话音未落,就被匆匆赶来的一位警察打断了。 来人报告道:“队长!现场信息采集完了。法医初步判断死者是中毒死亡的。” “中毒?不是颈动脉创口出血造成的?”赵天明问道。 “法医说死者的伤口并没有伤及颈动脉。伤口周围呈紫黑色,有明显的水肿和溃烂。另外从死者的面容来看,像是中毒的表现。像是某种蛇毒。”报告者边说边翻看着手中的记录本。 “蛇毒!”单国修神父听到警察的介绍,突然说道。 “怎么?有什么线索吗?”赵天明问道。 “我想到我们的展览室就有两颗毒蛇的牙齿!会不会是……?”单国修神父说道。 “噢,快带我去看看。”赵天明队长立刻说道。 单国修神父领着队长来到安德森纪念堂的展览室。 那个展台上,桃木桩、银箭都还在。 只是那两颗尖牙,不见了踪迹。 “原来它们就在这里的。”单国修神父紧张地望着刑警队长。 “好好找找,是不是掉到地上了?”队长边说边往地上瞧去。 神父俯身往地上找去。 可是,不大的房间里并没有那两颗尖牙的一丝踪迹。 半晌,神父站起身来,脸色煞白:“没有!难道是那两颗牙齿复活了?飞出去,咬死了顾天来?……” “当然不是。”赵天明阻断了神父这荒诞离奇的想法,“我猜是有人拿走了那两颗牙。可是它们真是杀害死者的凶器吗?你能肯定它们是毒蛇的牙齿吗?确实有毒?” 神父此时的回答显得有些犹豫:“警察同志。怎么说呢?根据我们一直来的介绍,那应该是吸血鬼的牙齿!” “吸血鬼的牙齿?”赵天明不懂。 于是神父把安德森神父的传说跟他简略地讲了一遍。 听完神父的讲述,赵天明脑中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难不成我要请法医来核对那伤口是不是由吸血鬼造成的?估计他也不知道吸血鬼咬人后的伤口是怎样的吧。” 这个奇怪的想法让赵队长笑出声来。 “怎么?你觉得这个传说很好笑吗?”单国修神父听到他的笑声,说道。 “不是,不是”赵天明摇着手说。 “可是我们有以前修女的日记,那上边清楚地记录了她看见安德森咬人的一幕。” “噢?日记?这我倒想看看。”赵队长说。 “日记在骆华生编剧那里。”单国修一边锁门一边说道。 两人走出了纪念堂。 “神父,我想借用一间房子做临时的询问处,好对每个人分别进行询问。”在回祈祷室的路上,赵队长说道。 “这没有问题。小祈祷室就可以用。”神父说道,“让大家先回去休息。你想询问谁的时候就把谁叫道小教堂。你看这样好不好?” 队长看看手表,已经快到深夜1点钟了:“也好” “那你想先见谁?” “杨思洁修女。” 第十七章 遗书 “队长,我们发现了这个!”赵天明和单国修刚刚迈进小祈祷室的门口,助手就迎了过来,递过一张纸“刚要给你送去。” “这是什么?”赵天明问道。 “这是从顾天来的口袋里发现的。怀疑是他留下的遗言。”助手说道。 “遗言?”赵天明感到意外。 直接纸上写道:主啊,我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做你的燔祭。只求你能救赎我的罪,免我的债。让我获得新的重生。别再让佟芳的鬼魂再来纠缠我。让我在夜里能安静的睡去。阿门! “佟芳是谁?”赵天明看完遗书后问道。 秦路觉得“佟芳”这个人名非常熟悉:“佟芳不是顾天来说过的那个在梦中见到的女鬼吗?以前的女明星。” “佟芳是原来的电影明星。已经去世了。”李菲菲说道。 “去世了?”赵天明问。 “是的。听说是自杀死的。我们都认识她,是吧”李菲菲说着看看道具师父宋波。 宋波点点头,回忆道:“是的。几年前我们都在一个组里。我、菲菲姐、顾天来。在一个摄制组工作,我在道具组,顾天来是副导演。那时佟芳很有名气的。菲菲姐还没有什么名气。话说回来,菲菲姐正是因为那个电影一脱成名的……” 李菲菲生怕他把自己的老底翻出来,赶快打断他:“是的。那时我还是个小演员。不过佟芳已经小有名气了。赵队长,我能看看遗书吗?”她向赵天明提出要求。 赵天明把手中的纸递给李菲菲,继续问道:“佟芳为什么自杀了?” 宋波摇摇头:“我不知道。” “我知道。”秦路说道。 “你?”赵天明问道。 “是的。顾老师最近每天都会梦到佟芳的鬼魂,搞的睡不着觉。所以他才请我来帮他驱鬼……” “你帮他驱鬼?你不是剧组人员吗?” “我只是临时的剧务,我是阴阳师。” “阴阳师?”赵天明觉得吃惊,心中暗想:“这都是一群什么人呀!” “这不重要,”秦路果断地打断赵队长的思绪,“重要的是,顾老师告诉我佟芳纠缠他的理由。多年前的那部电影里需要有一个**的镜头。佟芳不愿意出演。顾老师作为副导演曾经多次劝说过她。他觉得佟芳可能就是因为这件事自杀的。” “是吗?”赵天明对他的说法半信半疑,“电影里有一两个**镜头不算什么吧,犯得着为这件事情去死吗?“ “哦,我想起来了。”宋波接过话茬,“是有那么件事。那个时候人们的观念还没有现在开放,电影中出现那种镜头是很危险的事情。我记得佟芳死后,还是菲菲姐接了她的活,拍了那个镜头。菲菲姐也是因为这才一夜成名的,是不是菲菲姐?” 李菲菲没有回答。 她正表情严肃地看着手中的遗嘱。眉头紧锁,咬着嘴唇。 “菲菲姐?”宋波又叫了她一声。 “啊,什么?”李菲菲晃过神来。 赵队长疑惑地看着她,拿过那张遗嘱,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李菲菲用手捋捋头发。 “是顾天来的笔记吗?”赵队长又问道。 秦路、宋波等人也凑过来看。确实是顾天来的笔记。 “怎么会留下遗书?”赵天明自言自语地问着,又看了一遍遗言的内容。“神父你怎么看这遗书的内容?” 单国修神父看了看说道:“我想这是他在向天主忏悔自己的罪行,以祈求神的原谅。” “忏悔?那这上边说的燔祭是什么意思?”赵天明问道。 “是一种献祭的仪式。就是把献给主的牺牲放到火上烧。”神父回答道。 “就像烧纸钱一样?” “是的。” “可是这里并没有火呀?”赵天明问。 “我想可能是忏悔者对于‘燔祭’这个名词也不了解的原因。他显然用错了词。”神父解释道。 “那他说的献上自己生命是什么意思?”赵天明继续问道。 神父皱皱眉头:“《圣经》上记载亚伯拉罕曾经把自己的长子以撒献祭给天主。但那只是天主对于亚伯拉罕的一个考验。并没有人真的拿生命献祭给主。” “如果顾天来自愿献出生命,他是不是有可能是自杀?”赵天明问道。 “即便是他自己愿意献出生命,他也不可能是自杀。因为没有牺牲自己献祭的道理。这都需要一位牧师来完成祭司的典礼。”神父回答道。 “也就是说即使是他自愿的,也是一个人,他杀死了他。”赵天明小心地选择着措辞。 单国修知道他是说一个牧师杀了他。而且他也意识到现在这里只有一位牧师,那就是他自己:“按仪式来说,是这样的。可是我觉得顾天来的说法更像是一种隐喻。” “隐喻?怎么说?”赵天明迷惑不解。 “献祭只是一种仪式。即便是亚伯拉罕献祭自己的长子,也没有真正的杀死儿子。反而通过这个仪式让他的长子以撒得到了天主的青睐。所以这种祭司更像是一种模仿。被献祭的人躺在祭台上。献祭者,或者是牧师,或者不是,做出献祭的样子。一番仪式后被献祭的便如同死去复活一般,获得新生。”牧师解释道。 赵天明说道:“即便真的有这种祭司仪式,杀死他的人一样是犯法的。无论他是不是牧师。” 单国修神父表示赞同:“我想也是的。宗教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否则我们岂不是又回到黑暗的中世纪了吗?” 赵天明点点头,把遗书交还给助手。 “尸体怎么办?”助手询问道。 “抬走吧。尽快做尸检。”赵队长说道。 接着赵天明又回过头来对着大家说道:“关于这桩谋杀案,我想逐一地询问大家一些情况。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请大家都配合一下。” 众人都点头同意。 赵队长接着说道:“我会在这里依次与每个人见面。没有轮到的人请先回各自的房间休息,不要随便行动。轮到你的时候我会排我的同事去叫大家。第一个请杨思洁修女先留一下”…… 第十八章 往事 杨思洁修女局促地坐在祈祷椅上。 赵队长和助手搬来旁边的椅子,坐在她的面前。 “杨修女,你好!”赵队长尽量缓解她的紧张情绪。 杨思洁点点头。 赵队长问道:“说说发现尸体的情况好吗?” 杨思洁怯怯地回答:“好吧。我想到主祭大厅做祈祷……” “今天晚上吗?什么时间?”旁边的助手问道。 “是今天晚上。十点多了吧。我没注意到时间。” “晚上十点多了还来祷告?” “因为,因为我被关在地下室了,下午没有做祷告……” “关在地下室?这是怎么回事?”赵队长问道。 于是,杨思洁修女从头讲起。 单国修神父刚刚回到房间坐下。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是骆华生编剧。 “你不在房间呆着,到我这里做什么?如果警察找你怎么办?”神父问道。 骆华生神秘兮兮地转进房间:“阮经贤在屋里,他知道我上这儿来。警察找的话,他会告诉我的。神父,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神父问道:“什么问题?” 骆华生说道:“我有一些怀疑。虽然这听上去可能有些荒谬,可是我想问杨思洁修女是不是五十年前杨舒洁修女的妹妹?” “你看了杨舒洁的日记了?”神父显然知道这问题来自哪里。 “恩。看了。我看到杨舒洁说她的妹妹不接受安德森神父的帮助。她喊她的妹妹叫思洁,杨思洁!”骆华生急切地说道。 神父的神态平静:“我知道。可那个杨思洁不是现在这个杨思洁。她们不过重名罢了。” “真的!”骆华生还是不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是真的。”神父说道。 骆华生又问道:“那五十年前的杨思洁发生了什么事情?姐姐杨舒洁为什么会请安德森神父出面帮助?” 神父娓娓道来:“说来话长。1938年,日本人占领青岛,当时成立了一个傀儡政权——青岛治安委员会。这个委员会共有9人组成。其中有一个人名叫杨玉亭,是当时青岛当地有名的富商,也是杨舒洁的父亲。杨玉亭同意做治安会委员,其实就是当汉奸。当面没人敢说什么,可是背后有多少人指着脊梁骂。杨舒洁受不了这种暗地里的谴责,就选择做了修女。而妹妹杨思洁也离家出走了。后来,杨思洁秘密地加入了军统。1940年,汪精卫在青岛召集汉奸大会,杨思洁奉命潜回青岛从事暗杀、破坏活动。由于叛徒的告密,不幸暴露,落入日伪手中。杨家动用了一切力量营救杨思洁。而杨舒洁也请求安德森神父以教会的名义出面拯救妹妹。安德森答应了她的请求,并动用德国的关系说服了日本人。可是最后关头,妹妹杨思洁却拒绝跟安德森走,最后以死报国。整件事情以失败告终。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件事却让安德森神父以及教会卷入一个更大的阴谋……” “啊!……”骆华生正在聚精会神地倾听单国修神父的讲述,忽然,破空传来女人的尖叫…… 第十九章 再见吸血鬼 今夜,第二次,女人凄厉的叫声响起,如崩断的钢丝,尖哨着划破夜空。 只是这次的叫声不是来自教堂,而来自这座小楼! 是李菲菲的叫声! 骆华生急忙冲出房门。 二楼的安迪、宋波、阮经贤也从各自的房间冲出来。 李菲菲的房间门打开着,她倒在房内门口旁。痛苦地闭着双眼。 脖颈上一片血红。 又是吸血鬼! “啊!”秦路、麦青青刚从一楼跑上来。麦青青看到这一幕不禁轻叫了一声。 单国修牧师也跑了过来:“是毒牙!她中毒了。” 赵队长和几个警察一起跑了上来:“怎么了?” “李菲菲,也被那刺中了!”单国修急忙忙的说道,“快!她肯定是被那尖牙刺中了,她中毒了。快送医院!”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人拨开人群,抢在李菲菲的身前。蹲下身去,把嘴凑向她脖颈的伤口处。 是安迪! “你要做什么?”秦路问道。 “得把毒液吸出来!”安迪头也不回的说道。说罢,用力地吮吸李菲菲的伤口。 安迪的背影用力地耸起,鲜血从李菲菲脖颈的伤口处不断流出。 “啊!”秦路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一幕似曾相识。“对了!”他明白过来,回头看看赵队长。 赵队长微笑着,点点头。 “啊~”良久,李菲菲缓缓地吐出一口长气。渐渐地醒来。 安迪吐出最后的一口血,瘫坐在地上。 虽然醒了过来,但为了保险起见,李菲菲还是被警车送去了医院。 临上警车的一刻,赵队长急忙凑上前去问道:“是谁?” 李菲菲疲惫地摇摇头。 赵队长失望的走下车来,看着警灯闪烁着离开。 大家重新聚集到小祈祷室。 “就像大家看到的。”赵队长看看神父说道,“我们有充足的理由怀疑这一系列的事件都是由陈列在安德森纪念堂里的尖牙造成的。有人偷走了那两颗有剧毒的尖牙,并用它制造了刺伤了左小明,杀死了顾天来,又企图杀死李菲菲。” “啊,是那两颗牙齿?”麦青青又回想起在展览室看见犬齿的情形。 “可是是谁偷走了尖牙?”骆华生问道。 神父也不解:“是的。展览室的门是锁上的,只有我有钥匙。” “窗户。”赵天明说道。 “窗户也是锁上的吧。就是是窗户没有锁好。可是窗户上有铁栏杆挡着……” 赵天明打断了他:“先不说这个。大家有没有觉得今天晚上安迪救李菲菲的一幕非常熟悉?” 秦路迫不及待地说:“是的。安迪蹲下来帮菲菲姐吸毒的一刻,非常像昨天杨思洁修女吸男孩血的样子。” 众人经他这么一提醒,也觉得有些类似。 赵天明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昨天大家看到的那一幕其实和今天的一样。杨思洁不是在吸左小明的血,而是在帮左小明把毒液吸出来!” “吸出毒液?”大家都感到诧异。 赵天明说道:“我也是刚刚得知。还是让杨思洁修女亲口告诉大家吧。” 杨思洁在胸口画个十字说道:“我昨天中午到孩子住的房间查看。这是我每天的工作。当我走进左小明房间的时候,看见他和今天李菲菲小姐的情况一样。他中毒了。于是,我立刻过去帮他吸毒。就在这时,麦青青和秦路走进来,看到了。” “于是,我们误以为她是在吸小男孩的血”麦青青恍然大悟。 秦路问道:“可是你当时为什么不把实情告诉我们呢?” “我,我觉得在教堂里发生这种事情不好,所以……”杨思洁修女的眼神明显有些躲避。 “到现在你还不愿讲出实情?”赵天明说道。 杨思洁修女低下头。 赵天明继续说道:“好吧。你不愿意说,我来说。虽然你没有告诉我,但是就在刚才,我忽然想到了答案。昨天,你看到躺在床上的左小明脖颈处正在流血,可是你怎么会知道左小明是中毒了?除非你知道他是被毒牙刺中的。可是,你怎么可能知道他被毒牙刺中?除非你看到了刺中他的毒牙,还有你看到了行凶的人!而你不愿说出实情,就是为了包庇行凶的人!” 赵天明用犀利的眼光看着杨思洁。 “思洁,你快说呀,那个凶手是谁?”单国修神父在旁边焦急地催促她,“事到如今,你还要包庇凶手吗?你真是的……” 赵天明扬扬手,阻止单国修继续说下去:“神父,你不要埋怨修女,我知道这个凶手是谁。他来了。” 话音未落,大门打开了。 第二十章 真凶 门打开来,一位警察带着一个小男孩走了进来。 “孙阳?”单国修神父看见男孩,愣住了。 赵天明却脸冲杨思洁修女说道:“不错,正是孙阳。是不是?” 杨思洁点点头。 “是孙阳!”这次不单单是单国修神父,大家都迷惑不解了,“难道凶手就是这个小男孩?他刺伤了左小明,杀死了顾天来。又企图谋杀李菲菲?” 赵天明把孙阳领到房间的中央:“小朋友,你告诉大家昨天都发生了什么?不要害怕。” 孙阳恐惧地看着周围的人。最后眼光落到杨思洁修女的身上。 杨思洁伸手把他揽在怀中,抚摸着他的头:“说吧,孩子。没有人会责怪你。” “我恨死左小明了。他欺负杨婷婷。还老和我打架。我就想杀了他。”孙阳在杨思洁的怀里喊叫似的说道,“后来在展览室里的时候,听神父说那两颗牙齿有毒,能毒死人。我就记下了。趁没人的时候,我从窗户钻了进去……” 那铁窗棱子挡得住成人,却挡不住小孩。 瘦小的孙阳正好能从棱子间隔的空隙中穿过。 “……偷偷拿走了那两颗牙。趁午睡的时候,在左小明的脖子上扎了一下。正好被杨姐姐看见了。我就很害怕,就跑了。” 原来是这样。 杨思洁看到左小明被毒牙刺伤,于是急忙帮他吸出毒液。 而一直不肯说出原因,是为了保护小孙阳。 “我明白了。”单国修神父忽然恍然大悟道,“思洁为什么坚持要在三天后告诉我们真相。因为三天后,孙阳就会被领养走了。而你不想他因为这件事情而被拒绝领养。对不对,思洁?” 杨思洁修女点点头。 单国修神父扭过头对大家解释道:“以前确实出现过这种情况。领养人听说孩子的顽劣个性后会临时拒绝领养他们。杨思洁原来是一片好心啊。我们都错怪她了。” 赵天明抓住重点继续询问:“小朋友,你从房间跑出来以后,把那两颗牙齿怎样了?” “我跑出楼,把它们扔到院子里了。”孙阳说道。 很显然,扔到院子里的毒牙被什么人捡走了。 明白了,孙阳只是刺伤了左小明。 而那个捡走毒牙的人才是凶手! 谁捡走了毒牙?在这几天里没有外人出入教堂。 只能是这里的人! 凶手就在教堂内,就在这些人中间! 可他是谁? 赵天明抬头向众人看去:秦路、单国修神父、麦青青、宋波、安迪、阮经贤、龚师傅、骆华生、杨思洁。 凶手会是哪个? 第二十一章 推理(上) 不用说明,每个人都明白眼下的情形。 封闭的环境里,每个人都有犯罪的嫌疑 故事显得老套,但一切又不得不进行下去。 于是推理开始。 赵天明问道:“请问顾天来遇害的时候,也就是晚上10点钟左右,大家都在做什么?” 单国修牧师回忆道:“10点钟以前,我在房间里和阮经贤谈话。10点刚过一点儿,他就起身告辞离开了。从那儿以后我一直呆在房间里。” 赵天明追问道:“真的吗?可是有谁能证明?秦路不是说看到你的背影从楼梯上闪过吗?” “我以天主的名义起誓,我没有出过房间。他看到的背影也可能是别人呀。” “可是谁又会穿牧师的衣服呢?”秦路确定他看到的是牧师的祭服。 “我怎么知道?可能是谁偷了我的衣服?啊,对了。阮经贤为了体验角色从我这儿拿走过一套祭服。前两天大家也看到他穿祭服参加弥撒了不是?” 是的。阮经贤穿过那衣服。 他可能扮成牧师,去教堂里杀死顾天来。又打开地下室的门,放出杨思洁。 “我的确有祭服。”阮经贤说道:“可是刚才我从神父的房间出来以后就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了。骆华生编剧可以证明” 骆华生说道:“对。阮经贤回来的时候,时间刚过十点一点儿。那时候我点了一支烟,在床边坐下。刚好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是十点五分不到。” “短短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阮经贤没有时间去教堂杀害顾天来。”赵天明思忖着,说道:“骆华生编剧,请问在阮经贤回来之前你在做什么?” “我?我在房间里看杨舒洁的日记啊?”骆华生被他突如其来的询问搞懵了。 “有证人吗?”赵天明继续问道。 “我一个在房间里,有什么证人?怎么你怀疑是我?”骆华生说道。、 赵天明说道:“你和阮经贤住同一房间,很有可能偷穿了神父给阮经贤的祭服,然后跑到教堂那边杀死顾天来。在回来的路上释放杨思洁。好让人误以为顾天来的死也是吸血鬼所为,把一切都嫁祸给杨思洁。” “啊!”骆华生被他的一番话吓呆了,一时没了主意。 “我觉得不可能。”神父单国修在旁边插话道:“因为刚才他与我讨论了杨舒洁修女日记的内容。那部分内容很靠后,而且非常隐蔽。如果不是仔细阅读的话是不容易看到的。而日记是我今天傍晚才给他的。我想他应该是一直在读日记。” “对啊,对啊。”骆华生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赵天明点点头:“好吧。勉强也可以说得过去。宋波师父,案发时你在哪儿?” 宋波回答道:“我在房间里。” “在房间里做什么?”赵天明继续问道。 “没做什么。一开始在和安迪助理聊天。后来安迪被李菲菲喊了过去。时间?时间大概九点多吧。好像是帮忙找什么东西?” “菲菲姐的耳环不见了。”安迪补充道。 赵天明问安迪:“你回到房间的时候是几点?” “记不清了。大概是十点多吧。”安迪说道。 宋波也说:“我也记不清了。他回来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上床睡觉了。模模糊糊听到他回来的声音。” “模模糊糊?也就是说你也不清楚他回来的时间。”赵天明队长抓住每个细节不放,“很可能,安迪就是利用这段时间去教堂杀死了顾天来!再回到房间。而此时宋波已经上床睡觉了。” “不可能!”安迪一听就着急了,“我怎么会去杀顾天来?我跟他又没有仇。再说,我也没有祭服,怎么能去杀他?” “这个推论中祭服看起来是一个缺陷。但是,你也可能是穿着类似祭服的服装。在夜晚那样昏暗的灯光下,秦路也有可能看错!”赵队长不依不饶地说。 秦路果断地说道:“队长,我确信我没有看错。” 被他这一打断,赵天明队长好像有些恼火:“你相信你没看错?你也太武断了,小伙子。那你再说说刚才你看到的一切吧!” 秦路也针锋相对:“我和麦青青分手回到房间的时候就已经九点多了。回到房间,顾老师不在。我就想等他一会儿。可是等着等着我就睡着了。就在睡梦中,我被啪嗒的响声惊醒。然后听到人经过一楼大厅的脚步声。我推开房门一看,看见一个人影上去了二楼。我看的很清楚那是一个身着祭服的人影。我又看见地下室的门打开了,杨思洁修女走了出来。于是我跟着她去了教堂。后边的事情大家都清楚了。” 赵天明听他讲完,说道:“是的。后边的事情大家都清楚了。可是前面的我们不清楚。” “前面的不清楚,你什么意思?”秦路不解。 赵天明队长说道:“如果根本就没有上楼的人影,没有吧嗒的响声,没有做梦呢?” “你到底什么意思?”秦路问道。 “你跟麦青青分手后,也可能根本就没回房间。你直接去了教堂,杀害了在那里的顾天来。然后回来释放了杨思洁。再偷偷地跟她去教堂。目击了一切。完美无缺!你说的一切根本就是说谎!” “你!”秦路感到义愤填膺,只想冲过去揍赵天明。 麦青青上前阻止了他:“秦路,你冷静一点。” 赵天明没有理会秦路的怒火。他只是想用这样的方法刺激每个人,看大家的反应。 看来这个小伙子说的是实话。 赵天明说道:“你看,除了阮经贤大家不在现场的证据都不充分。宋波在安迪回到房间之前也完全有可能去杀死顾天来。而龚师傅更是一直一个人住在门房那里,要杀人简直易如反掌。麦青青,住在一楼,看起来好像没有嫌疑。可是鉴于目击者秦路与她的关系,我很怀疑。” 秦路怒狠狠地看着赵队长。照他的推理,什么结果都不会有。 赵天明继续说道:“杨思洁修女在顾天来死的时候还被反锁在地下室里,没有可能去杀死他。但是,也有可能,她后来去教堂的时候,在秦路的眼皮底下杀死顾天来。而李菲菲在安迪走后也有可能溜出去,杀死顾天来。” “什么!”这次换了安迪助理生气的喊道:“你有没有搞错!菲菲姐也是受害者啊!” 赵天明用手势打断他:“是的。我知道。那么,现在就让我们从另一个角度来推断。李菲菲遇刺的时候,大家都在哪儿?……” 第二十二章 推理(下) “呃,又来了……”秦路感到自己的头都要炸了,“我在自己的房间。这不是你要求的吗?每个人都呆在自己的屋里?” 赵天明微笑着点点头:“是的,你做的很好。那么你一直呆在自己的房间,一个人,没有证人?” 骆华生也觉得这种推理毫无意义:“赵队长,请原谅我打扰。你这样的询问最终还是一无所获。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李菲菲是谁刺伤了她?她又没死?” 赵天明回答道:“我刚才问过她了,可是她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我……” 正说着,赵天明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电话:“李菲菲脱离危险了?好的,我马上去见她。什么?她还要安迪助理一起去?” 赵天明抬头看看安迪。后者点点头。 “好的。没有问题。”赵天明挂断电话。 对安迪说道:“走吧。我们现在就走,去问问李菲菲是谁刺伤了她。” 接着,赵队长又转身对大家说道:“诸位,我离开的时候,我的同事们会搜查大家的房间和身上,我们要找到毒牙。请大家都配合一下,好吧?” 说完,赵队长冲着助手点点头。 “你能顺便去看看左小明吗?”单国修神父问道。 “好的。我也正要询问他。”赵队长答应道,带着安迪急匆匆地离去。 助手们仔细地检查了教堂的每个角落。每个人的房间,还有每个人的身体。但是没有找到那两颗有毒的犬齿。 它们神秘地消失了。 赵队长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明了。安迪留在那里照料李菲菲。 大家都很关心会有什么结果。 “没有结果。”赵天明沮丧地说道,“李菲菲没有看清刺伤她的人长得什么摸样。她听见有人敲门,误以为是警察来喊她,就开了门。一开门,她只看见一个黑影在眼前晃过,接着她被那个黑人一拳打在脖颈上,跌倒在地。便大叫了起来。我估计凶手是把两颗犬齿夹在拳头中间。这样打过去的。” 赵天明停顿一下接着说道:“不过,我想我们还是有进展的。起码我们排除了安迪的嫌疑。” 是啊。如果是安迪做的,他又怎么会救李菲菲呢。 “凶器找到了吗?”赵天明走过去,问他的助手。 助手摇摇头。 “没有?”赵天明皱着眉头,颇感意外。 这是怎么回事?凶手明明就在这里。 从案发到现在,赵天明一直在马不停蹄地调查,目的就是要打个措手不及,尽快找出凶手。 可是,事与愿违。 不仅在调查的途中出现了新的案情,而且现在连凶器都找不见。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按理说,刺伤李菲菲的时候,凶器应该还在凶手的身上。而从那时起,每个人都没有离开过其他人的视线,凶手怎么会有时间处理掉那两颗毒牙? 赵队长他们走后,秦路思考整个案情。 麦青青陪他坐着。 秦路说道:“凶手就在我们中间,我们用排除法。首先你、我不是凶手。安迪不是。李菲菲也不是。对吧。” 麦青青点点头。 秦路继续小心翼翼地分析:“龚师傅也不应该是。他和顾天来原来根本就不认识为什么要杀他?这没有道理。” “等会!”麦青青好像注意到了什么。 “什么?”秦路问道。 麦青青急切地说道:“动机!我们忽略了动机。你看。左小明是被孙阳刺伤的。这个不算。可是凶手为什么要杀顾天来和李菲菲,他的动机是什么?” 秦路对于她的话似乎有所理解:“他必须要杀他们,说明他们身上有某种共同点。” “或者是有什么共同的经历?”麦青青似有所指。 “对了。几年前,佟芳死的时候,他们都在一个剧组!”秦路恍然大悟。 “对。凶手会不会是在为死去的佟芳报仇!”麦青青突然说道。 秦路忽然想到:“宋波!那个时候宋波也在那个剧组。难道会是他?……” 第二十三章 结论(上) 宋波正躺在床上睡大觉。 看那踏实的样子,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你怎么还能睡的着?”秦路把他从床上叫醒。 “为什么睡不着?”宋波睁开睡眼。 “发生了这么大的案子,你怎么还能睡的着”秦路说。 “那管我什么事?”宋波还是不明白。 “我问你。”秦路说,“为什么凶手要刺杀顾天来和李菲菲?” “我哪儿知道?我又不是凶手。” 秦路用力推推他,像是要帮他彻底地苏醒过来:“凶手刺杀顾天来和李菲菲说明他们有什么共同之处,你想顾天来和李菲菲有什么共同之处?唯一的共同之处就是几年前他们都和佟芳在一个剧组呆过。” “那怎么了?我也和他们在一个剧组呆过。”宋波说。 秦路看着他。 看着秦路奇怪的眼神,宋波好像有点明白:“你是说他们的遇刺和佟芳的死有关?哎,你不是在怀疑我吧!” 秦路说道:“我怀疑凶手是在为死去的佟芳报仇。你还记得李菲菲在看到顾天来遗书时的表情吗?紧张、焦虑。为什么,因为她看到了顾天来被害的原因。而这也与她有关。” 宋波完全清醒过来:“那可不是我啊。我跟佟芳没有任何关系。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小打杂的。连跟佟芳说话的份都没有。” 秦路说道:“好吧,就算不是你。你总了解那时的情景吧。依你的观察,除了顾天来和李菲菲,这里有没有当年剧组的人,或者是和佟芳有关的人?” 理智的想想,宋波觉得秦路的怀疑还是有道理的。 “可是除了他们两个,这里确实没有当年剧组里的人了。”宋波想想,“不过,我听说佟芳当年有个男朋友。” “男朋友?是谁?”秦路问道。 “这我哪儿知道?”宋波回答道:“娱乐圈里男女朋友的事是极保密的。我不知道是谁,不过好像佟芳的那个男朋友比她小很多。” “小很多?阮经贤!”,秦路嘴里忽然冒出一个人名。 “说起来是和他的年纪差不多。”宋波说道。 可是他有不在现场的证明啊。 阮经贤从牧师那里出来,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其间只有几分钟,根本没有时间行凶? 是的。这段时间很短,只有几分钟。根本不够来回教堂。 除非有什么方法。 缩短距离,或者延长时间。 钟表!墙上的钟表! 秦路忽然想到:“如果阮经贤事先将自己房间的挂钟调慢十来分钟。他十点钟从牧师的房间出来,去教堂杀死顾天来,也就用十来分钟的时间。再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时,罗编剧看到墙上的挂钟刚刚过十点。而实际的时间是十点十几分。这样他就有时间行凶了!” “对啊!”宋波说道,“肯定是这样的!兔崽子!我们赶快去抓阮经贤吧!” “不行。这只是我的推理。没有证据。”秦路说道。 宋波显得有些着急:“那,那怎么办?那我们告诉赵队长吧。他肯定能找到证据!” “嗯。”秦路点头赞同道。 说罢拿起手机拨通赵天明的电话…… 第二十四章 结论(下) 赵天明在电话里听完秦路的讲述,然后说道:“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可是有一个关键的问题” “什么问题?”秦路问道。 “凶器在哪儿?” 秦路说道:“我怎么知道在哪儿?他可能顺手就把那两颗牙齿扔进下水道了,这很简单。不用花费太多的时间。” 赵天明说道:“恰恰相反。这很不简单。如果只有顾天来的死亡事件,凶手是有充足的时间来处理那两颗毒牙。可是紧接着又发生了李菲菲的事件。李菲菲遇刺后大叫。二楼的人们紧接着就都出来。而且李菲菲房间的门是打开的,房内的情况一目了然。凶手既没有可能下楼,也无法躲进房间里。而且二楼的那一段走廊也没有窗户。可是却没有人看到凶手。所以凶手只能躲进二楼的某个房间。” “那又怎样?”秦路不解。 赵天明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可是凶手必须马上出来。因为如果稍有耽搁就会被别人察觉。而事实也正是如此,二楼的所有人都在尖叫的第一时间出现在了现场。神父、骆华生、安迪、宋波、阮经贤。进门出门,这么短的时间里,不管是谁,都不会有时间处理掉毒牙。” 秦路答应道:“我明白了。可是毒牙就是消失了。” 赵天明说道:“是的,消失了,不见了。如果找不到凶器,就没有抓捕凶手的有力证据。” “恩”秦路答应道,挂断了电话。 “赵队长说什么?”宋波问秦路道。 秦路说道:“赵队长怀疑凶手就在住二楼的几个人中间。” 宋波着急地问道:“为什么?” 秦路援引赵天明的话:“因为菲菲姐遇刺的时候,凶手只能躲进二楼的某个房间里。” 宋波急于撇清自己的嫌疑,分析道:“菲菲姐遇刺的时候,我和安迪呆在房间里都没有出去。我们可以相互做证。你看,我们的嫌疑都排除了。” 秦路点点头。那么,其他人呢。 秦路打算一一询问清楚。 “我有一个问题。”宋波忽然说道,“你说顾天来为什么要到教堂去?而且还写了遗书?那遗书是他自愿写的,还是被人强迫的?还有,他是死后被放到祭台上的,还是自己爬到祭台上又被人杀死的?” 其实秦路心中也充满同样疑惑:“对呀。顾天来为什么要去教堂。还写下莫名其妙的遗书?这样做有什么寓意?” 他决定带着这些问题去找单国修神父。 敲开房门,单神父正在房间里接待客人。 是答应收养孙阳的那个家庭。 他们听到消息赶来了。 秦路又退了出来。心里想到:“他们还会收养孙阳吗?这个小男孩将来的命运会怎样?” 一个人的命运就这样被决定了。秦路忽然觉得一阵辛酸。 “愿天上的主赐福给他。”杨思洁修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秦路转过身来。向修女点头致意。 为了他人做出这样大的牺牲。在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之后,秦路对杨思洁产生一种由衷的钦佩。 “即便他不能被收养,有你这样好的人来照看他,也是有福了。”秦路说道。 杨思洁步到窗前,看着窗外小花园里嬉闹的孩子们,眼中充满宽恕和怜悯:“他们还只是孩子。无论犯了什么错,都应该被原谅。” 可是凶手就不应该被原谅了。秦路想着。 花园里,修女打扮的麦青青正在跟孩子们玩耍。 阮经贤坐在一旁的木条排椅上。 阮经贤,他有祭服,有时间——这只要通过一个小伎俩就行。只是没有凶器! 得找他单独谈谈…… 第二十五章 讲述 骆华生回到房间,再次翻开那发黄的日记本。 有了单国修神父提供的信息,日记中的内容读起来就更好理解了。 于是,1940年的故事,陆续在眼前展开。 终于,杨思洁,杨舒洁的妹妹,被押赴刑场。 杨舒洁修女,安德森神父,还有死者的父亲——大汉奸杨玉亭。都到了行刑的现场。 日记里这样记载着:“她被五花大绑在一根立着的木柱上。破烂浅薄的衣衫下,一条条鲜红而醒目的鞭痕,叫人看了不寒而栗。 行刑的刽子手在不远处站着,枪口已经高高地举起。翻译官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她说:‘愿我的死能换来人们的觉醒,要让他们知道,不是每个人都甘心做亡国奴的。’边说,她的眼睛边瞟着父亲。父亲的腮边,两行眼泪流下来。 末了,她不住声的喊叫着:“打倒日本人”、“宁死不当汉奸、亡国奴”。 清脆的枪声响起,她的头应声一震。血花立刻从她苍白而美丽的脸上迸然绽放。 安德森神父低下头默默地为她祷告。我痛苦地闭上双眼,热泪止不住地流。我们本可以救她。可是,思洁,你自己选择了这样的结局。酷刑、折磨和死亡。就像耶稣基督用自己的苦难救赎世人。你用你的磨难和死亡洗脱了整个家族的罪……” 看到这里,骆华生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股莫名的冲动攫取全身。他合上日记本,点上一颗香烟,走到窗前。 窗外,单国修牧师送走了那一家人——看起来很有修养的一对夫妇。 杨思洁急切走上前询问牧师结果如何。 单国修牧师摇摇头。他们拒绝了孙阳。 小男孩为他的鲁莽付出了代价。 “他没有被收养,也许是件好事。”牧师这样安慰修女。 “都怪我,没有看好他们。”杨思洁说道。 秦路挨着阮经贤坐下。 阮经贤的目光显得有些呆滞。 “昨晚大家都没睡好啊。”秦路无话找话说,“你干吗不回去补个觉?” “发生了这些事情,谁还能睡得着呢?”阮经贤说。 “是啊。”秦路答应,心里琢磨着怎么开始两个人的谈话。 沉默了一会儿。他决定单刀直入:“听说,佟芳有个男朋友?” 秦路被原本以为阮经贤会对这个话题感到意外。却没想到他表现的异常平静。 “是的。”阮经贤说,“那个男的就是我。” 秦路没料到他会如此直白地承认,当下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阮经贤抬起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帅气的脸庞上显出忧郁:“五年前。她如日中天,我籍籍无名。她比我大六岁。可我们还是相爱了。那时的日子真美好啊。沿着河边走去,她依偎在我的怀里。坐在像这样的长椅上。我枕着她的膝。……” 秦路静静地坐着,听他倾诉过往。 阮经贤继续说道:“可是后来出了事。她被要求拍那样的镜头。她问我的意见,我坚决不同意。都怪我,如果我当时同意,她就不会死了。可是我没有。我怎么能容忍爱人在镜头前,众目睽睽之下…… 那时的我太保守,太自私。是我害了她。” “佟芳就是因为这个自杀了吗?”秦路小心地问道。 阮经贤苦笑一下:“当时我听到她自杀的消息,如五雷轰顶,我怎么也不相信,她因为这点小事去死。可是她就是那么去了。五年来,我一直不能释怀,她当时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不能原谅她。直到现在,直到前天。” “前天?”秦路问道。 “是的。前天,我终于知道了她去世的真相!” “真相是什么?” “真相就是,她不是自杀的。是顾天来杀了她!” “什么?顾天来杀了佟芳!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顾天来亲口告诉我的!” “什么!?”秦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凶手会承认自己杀人?而且是向死者的爱人承认?这不可能! 阮经贤看到秦路诧异的表情:“我知道这件事不应该向任何人谈起。会被人怀疑是我杀了顾天来。可是我很矛盾。不说出来心里总是别扭。或许这有助于找到凶手。” “顾天来为什么要告诉你是自己杀了佟芳?”秦路问道。 “确切地说,他不是要告诉我的。是他忏悔的时候说的。” “忏悔?”秦路想到,“就是在那个忏悔室里。那里不是只有牧师吗?” 阮经贤说道:“事情说来凑巧。那天我正好扮作牧师体验生活。由于好奇,我偷偷地跑进了忏悔室。刚坐下,就听见隔壁有人进来了。来的人不是别人,就是顾天来。 他误认为我是牧师。 一开始我觉得好玩,正好拿这件事开他的玩笑。就装模作样地敷衍他。没想到他更加当真了。向我忏悔起来。 他说最近经常受到佟芳鬼魂的骚扰。” 秦路忽然想到了什么:“啊,我说他怎么不用我为他驱鬼了。” “驱鬼?”阮经贤不解。 秦路说道:“顾天来因为晚上老是被女鬼纠缠,睡不好觉。所以才请我这个阴阳师来给他驱鬼,报平安的。前两天他忽然说他找到了好方法,不用我再为他驱鬼了。我还以为是什么方法,原来是想上帝忏悔。” “睡不着觉?这就是恶有恶报!”阮经贤恨恨地说道,“我一听他提到佟芳的名字,精神立刻集中起来。问他怎么回事,佟芳为什么要来找他。是不是他心里做了什么亏心事。” “他怎么说?”秦路问道。 “起初他不肯说。后来我说如果你不把真心话说出来,上帝是不会原谅你的。于是他就说了。 五年前,顾天来是剧组的副导演,负责说服佟芳。在软磨硬泡了好多天之后,佟芳依然没有答应。有一天晚上,他又去佟芳的房间做工作。谈话谈到大半夜,这个该死的顾天来忽然兽性大发,用暴力,侮辱了她。……” 说道这里,阮经贤的声音已经哽咽了。 “啊!”秦路也感到震惊,不知道如何安慰眼前这个伤心的人。 半晌,阮经贤控制住情绪:“我当时就坐在顾天来看不到的对面,听这个禽兽诉说他的暴行。我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掐死他,给佟芳报仇。然而,理智让我控制住情绪,继续听他下面的叙说。 在侮辱了佟芳以后,这个恶魔害怕事情暴露就狠心掐死了她。然后又将现场伪装成自杀的样子,逃走了。这就是佟芳自杀的真相。 顾天来说,五年来,他从来没有被人怀疑过。直到前不久,晚上走夜路的时候,忽然撞见了佟芳的鬼魂……” “撞见了佟芳的鬼魂?这是怎么回事?”秦路问道。 “我也不知道。顾天来没有讲得很清楚。只是说在回家的路上碰到披着长头发的女鬼。那个女鬼差点就杀了他,多亏巡夜的警察路过。女鬼被吓跑了。从那儿以后,他就经常梦见这个女鬼。”阮经贤回答,继续说道“最后,顾天来,这个混账还恬不知耻地问我,自己能否得到上帝的饶恕,别再让女鬼纠缠自己。 听完他的忏悔,我的头脑里充满了愤怒和仇恨。 吸血鬼!谁是吸血鬼?这些人渣才是吸血鬼。他们从演员身上挣钱。压迫她们,欺诈她们,恐吓她们,逼迫她们做那些下流的事情。最后还要占有她们,谋杀她们。他们才是吸血鬼!恶魔!” 阮经贤愤怒的情绪如火山般爆发起来。 待他稍微冷静一下,秦路才又问道:“听了顾天来的忏悔,你又干什么了?” 阮经贤说道:“就在那一瞬间,我忽然有了一个计划。我对他说,‘你的罪恶深重,单靠忏悔无法得到上帝的宽恕。只有进行献祭才行。接着,我告诉他献祭的仪式和方法。那都是从单牧师那里听说来的。我又告诉他怎样写祭文,就是那篇遗书。然后跟他约好时间,我准备下手。” “果然是你杀了顾天来?”秦路惊问道。 “不是我。我希望能亲手杀了这个禽兽。但是确实不是我做的。”阮经贤说道,“我做了周密的计划。” “把房间的钟表调慢?” 阮经贤惊奇地看着秦路:“你怎么知道的。你真是个聪明人!是的,我把钟表调慢了十来分钟,这样我就有充足的时间去杀了他。然后,我穿上神父的祭服。拿好刀子,去了教堂。 可是我到的时候,发现顾天来已经躺着祭台上,死了。” “已经死了?”秦路大感意外。 阮经贤点点头道:“我也觉得意外,不知道是谁在我前面先下了手。但不管怎样,他死了。虽然不是死在我的刀下。但是是我把他骗来的,我也算是间接地报仇了。于是我又回了房间。” 秦路有点明白了:“我看到的是你回去时的背影吧。” 阮经贤点点头:“我想是的。” 秦路还有一点不懂:“可是你为什么要打开地下室的门,放杨思洁出来?想要嫁祸于她?” “我没有打开地下室的门。”阮经贤的回答出乎秦路的预料。 第二十六章 结局(上) “不是你打开的门?”秦路不相信。 “确实不是我。可能是凶手在我之前打开的。而我经过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地下室的门是开着的。”阮经贤说。 确实有这种可能。 可是如果凶手早已经打开了门,为什么阮经贤没有碰见杨思洁修女出来? “杨思洁修女可能不知道门已经开了,所以没有在门开的第一时间出来。”阮经贤推测。 是这样的吗?秦路心中还是有所猜疑。 还有一个问题:“李菲菲遇刺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在房间里,”阮经贤说,“一个人。” “一个人?” “对。骆华生编剧去了神父的房间。所以我只是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的。没有证人。”阮经贤苦笑了一下,“你看,所有的证据都对我不利,是不是?” “恐怕是这样。”秦路回答,“可是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为什么?连我自己都有些怀疑自己。”阮经贤说完,站起身走了。意味深长。 秦路一个人坐在那里,沉思着。 麦青青过来挨着他坐下:“阮经贤跟你说什么了?” 秦路把刚才的谈话简要地复述了一遍。 “阮经贤可能是说谎,贼喊捉贼。”麦青青听罢,深思后说道。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秦路问。 “因为你已经开始怀疑他。所以他索性贼喊捉贼。反正你没有证据。”麦青青说。 对,没有凶器,没有证据。没有证据就无法给凶手定罪。秦路回想起赵天明说过的话。 可是那作为凶器的那两颗有毒牙齿在哪儿?秦路又陷入深思中。 麦青青也在思考:“……反过来说,如果阮经贤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每个人都有杀死顾天来的可能。不管是住在一楼还是二楼的人。甚至杨思洁修女都有可能。她可以先杀了顾天来,再回到地下室。然后假装去祷告,发现尸体。” 麦青青说的有道理。所以只能从李菲菲遇刺的事情上查找真凶。秦路想。 麦青青继续说:“可是阮经贤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告诉警察?我想他肯定是心里有鬼,所以才不敢说。” 他是担心受到怀疑,这一点不难理解。他现在也没有告诉警察,而是告诉了我。秦路继续着自己的思考。 “我们应该把这个情况告诉赵队长!”麦青青忽然想到。 当然不能。秦路想着自己的问题,没有搭理麦青青。 是的,只能从李菲菲遇刺的事件上进行推理。 如果阮经贤说的是真的。 那么事件发生的时候。安迪和宋波在一起,骆华生和单国修在一起。他们都没有作案的可能。阮经贤自己在房间里没有出去。 还有谁? 是一楼的人到二楼作案?这不可能。 还会是谁? 难道?难道…… 电光火石之间。 秦路脑中闪过一种可能。 “可是这不合理啊?”他不由得说出声音来。 “什么不合理?”旁边麦青青问道。 可是,在所有合理的解释都行不通的时候,唯一看似不合理的解释却往往是最有可能的。 “我要去医院!”秦路霍的站起身来。 医院里。 李菲菲平静地躺在病床上,安迪助理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陪伴着她。 “安迪,给我倒杯水!”李菲菲用近乎命令的语气对他说。 “好的。”安迪二话不说,转身去倒水。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背后,李菲菲忽然说话。 “什么?”安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为什么要容忍我的颐指气使?听我的话去干这干那?”李菲菲说道。 “因为我是你的助理啊?我拿钱不就是做这些的吗?”安迪一副不知所以的样子。 “真的?只因为你是我的助理?”李菲菲的声音低了下来,“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是你的助理。我不救你谁救你?别想那么多了。喝水吧。”安迪坐下来,递过水来。 “我不喝。”李菲菲眼中含着一种感情,“这么多年,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喜欢我是不是?” 安迪默默不语。 耳边,李菲菲的声音轻柔地响起:“这么多年,任我怎样发脾气,使性子。你都陪在我的身边。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我有什么是值得你喜欢的?” “喜欢一个人有时候是没有什么理由的。”安迪看着手中的杯子说道。 李菲菲伸过苍白的手,握着安迪的手:“谢谢你!安迪!谢谢你救了我,可是你不该救我。你知不知道你冒了多大的风险,傻孩子!” “你能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我冒多大的风险都值得。”安迪用自己的手覆着她的手。 李菲菲摇摇头,把手收回来,伸进衣服里:“傻安迪,你不知道。” 她的手又伸出来,握成拳头样。 她把手放在胸前,慢慢地展开:“你看” 安迪看向她的手。 张开的手心赫然有两颗牙齿! 第二十七章 结局(中) “你眼不可顾惜,要以命偿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手还手,以脚还脚。” 单国修神父站在高高的讲台上,开始了今天的布道。 “这句话出自《旧约?申命记》。可是我们知道在新约时代,天主基督却告诫我们‘要爱你的仇敌’,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这是不是前后矛盾呢?” 他停下来,环视着下面的受众。 没有人回答。 神父继续说道:“我想应该从两个不同的角度来理解这个问题。首先,新约是要告诉我们宽恕别人的罪。而旧约则是警告我们不要犯罪,否则肯定会被别人‘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再者,对于那些犯罪者我们也不能无节制地怜悯,他们应该接受惩罚,付出代价。基督有爱,但不是给罪人的,这是天主与世人定下的约……” 骆华生坐在教堂的一角,静静地听着单国修的布道。 心里回想着刚才日记中的情节: 杨舒洁在日记中记载着自己确确实实看到了安德森在吸那神秘人的血。 而当安德森转向她时,嘴角还在滴血。 紧接着后面的第二篇日记,时间是在一周之后。出乎预料的是,它没有记载吸血事件的后续,反而记载着杨舒洁爱上安德森的情诗。 再后面的几篇,日期也不连贯。是关于杨舒洁如何选择放弃修女身份,还俗。 而还俗之后,日记戛然而止。 “骆编剧,你在想什么呢?” 单国修的声音把骆华生从回忆中唤醒。他已经结束了今天的布道。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骆华生站起身来。 “到我的房间来谈吧。”单国修说道。 单国修递过一杯红酒:“每次布道后,我都喜欢喝一杯。它可以镇定演讲后的激动情绪。你知道吗,传道是一件需要激情的工作。” 骆华生接过酒杯,把它远远地放在桌上。 自从听说红酒是基督的“血”之后,他对这深红色的液体感到厌恶。 单国修也不勉强他,自己嘬了两口手中的红酒,问道:“你又有什么问题?骆编剧。” “我看完了杨舒洁的日记。”骆华生清清喉咙说道,“我不明白,安德森神父真的吸了那个神秘人的血?” 单国修放下酒杯:“起码日记中记载的是这样。” 骆华生说:“那就是真的了?可是为什么?那安德森不真成了吸血鬼了?” “就像我说过的,”单国修说道,“每个人都是吸血鬼。我们因为饮耶稣基督的血而得救赎。我们都是神的儿子,都是吸血鬼。” “这只是宗教的说辞。”骆华生厌烦了神父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一个人不可能真吸另一个人的血。安德森不可能是吸血鬼。这里肯定有合理的解释。” 单国修神父说:“你是个聪明人。” “告诉我真正的原因!”骆华生单刀直入。 单国修思忖着,他似乎不愿意说出隐情。 “从某种角度来说,安德森神父确实是吸血鬼。”半晌,单国修神父开腔了,“因为每个背叛基督教义的神职人员都会被称作吸血鬼。安德森神父背叛了教义。他爱上了自己的修女,并娶她为妻。” 骆华生没有插嘴,他用静默鼓励着神父继续讲下去。 “他们称这样的人为‘卡玛利亚’, ca,直译就是‘奸党’的意思。其实这个词还有另一个意思。” “什么意思?” “卡玛利亚,圣母玛利亚(Mary)的守护者。” “圣母玛利亚的守护者?是吸血鬼?”骆华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单国修说道:“是的,一直以来圣母玛利亚都由异教徒守护着,而这些异教徒又必须接受圣经的教义。所以曾经的神职人员在退出后,就会成为玛利亚守护者的最佳人选,卡玛利亚。” “可是他们守护的是什么?”骆华生还是不理解,“圣母玛利亚只是古老的传说。” “古老的传说?不,圣母从未离开过我们。‘永恒的女性,引我们飞升’,”单国修说道,“卡玛利亚守护的是那些纯洁而善良的女性,圣母玛利亚的化身。” “吸血鬼是女性的守护神,这也太扯了”骆华生心里想,嘴上却没有说出来:“好吧,就算是这样。可安德森毕竟吸了人的血啊?这怎么可能?” 单国修想了想说道:“好吧,我都告诉你。事实上,虽然安德森神父自己也承认自己是卡玛利亚。可是他并没有吸过谁的血。”。 “没有?那杨舒洁日记上的记载?”骆华生问。 “那只是一场戏。安德森牧师演的一场戏。” “演的一场戏?为谁演的戏?为了杨舒洁?” “当然不是为了杨舒洁。是为了日本人,为日本人演的一场戏。” “日本人?”骆华生还是不解。 单国修决定把一切合盘托出:“其实安德森来到中国不仅仅是作为牧师,他还是德国政府的一名情报人员。” “情报人员?” “是的。他奉命来中国搜集一切相关的情报,以便考察德日结盟的可能和利弊。然而安德森来到中国后,亲眼目睹了许多惨无人道地暴行。尤其是那些对手无寸铁平民百姓的奸淫掳掠、烧杀抢夺。让安德森对日本人深恶痛绝。他绝不主张德国与这样一个行径卑劣的国家结盟。而一直以来,安德森也只安心做好牧师的工作,从不插手战争。 然而,杨思洁事件把他搅了进来。为了搭救杨思洁,安德森动用了他的间谍网络,这让日本人有所察觉。最终,他们发现了安德森的间谍身份,而且鉴于他的反日情绪,日本人判断他会对于日德结盟不利。 于是,日本人想暗杀他。 监视他的人每天都在教堂的周围游荡。 安德森神父再想回德国也不能够了。死亡的威胁正在一步步地逼近。 情急之中,他想出了这个下下之策。 装吸血鬼。” “装吸血鬼?”骆华生吃惊不小。他怎么会想到这个主意。 “这确实是个荒诞的主意。”单国修明白骆华生的心理,“可是它确实产生了作用。日本人被这一时的举动给唬住了,不知该如何处理。而在那之后不久,1940年的9月27日,德日意三国正式签署三国同盟条约,轴心国集团成立。日本人也不好再暗杀一个德国人了。” “是这样啊。”骆华生听到这里才明白,“那以后呢?” “以后的事情如你在日记中看到的,杨舒洁爱上了安德森神父。而因为这爱情,安德森也真正成了背弃教义吸血鬼。”单国修说道。 骆华生点点头,心中充满无限的感叹。 单国修默不作声地站在一侧,他在等待一个问题。 终于,骆华生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第二十八章 结局(下) 骆华生的问题并不出乎意料。 在刚开始讲述的时候,单国修就已经做好了回答这样一个问题的准备。 单国修用平静的语气回答道:“因为安德森和杨舒洁生了一个女儿,而这个女儿就是我的母亲。” “那么说杨舒洁是你的外婆!”骆华生大感意外。 “是的。”单国修说道,“要不然我怎么会有她的日记?” “是啊。可是,可是……”骆华生还是觉得有什么问题。然而这问题到底是什么? “那些毒牙,桃木桩和银箭是怎么回事?”骆华生终于想到一个问题。 单国修说道:“真实的原因我也不知道。具我猜想,那些东西可能是安德森收集的关于吸血鬼的道具,为了配合他的表演。而他去世之后,这个神奇的故事也成为一段传奇。人们为了纪念它,把这些道具留到今天。” “那两颗毒牙也是?安德森从哪里得到它们的?”骆华生问。 单国修摇摇头,他不得而知。 “现在这两颗毒牙又去了哪里?”骆华生继续追问。 单国修仍旧摇摇头。他不知道。 毒牙,现在正躺在李菲菲的手掌心里! “怎么回事?”安迪助理惊讶地问道,“它们怎么会在你这里?” “安迪。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没有人刺伤我,是我自己刺伤了自己。”李菲菲说道。 “你自己?你疯了吗?你难道要自杀?”安迪不敢相信。 “是的。我是要自杀。所以你为什么要救我?”李菲菲眼里含着泪水。 “你为什么要自杀?”安迪问道。 李菲菲看着安迪没有回答。为什么?这还用说吗。 “是你杀了顾天来?”一晃间,安迪明白过来,“是你杀了顾天来对不对,你是畏罪自杀?” 李菲菲的泪水夺眶而出。 “可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死顾天来?这是为什么?”任凭安迪怎样的追问,李菲菲只是不语。 正当安迪焦急地时候。 秦路和麦青青推门进来了。 “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吧。”秦路说道。 “你?你们怎么来了?”安迪感到惊奇。 “我们已经来了一会儿了,在门外,也听到了你们的谈话。”麦青青说着,走过去,坐在李菲菲的床头,帮她拭揩眼角的泪水。 安迪颇有戒心地盯着秦路。 “我刚才询问了阮经贤一些问题。”秦路坐在一张椅子上开始讲述自己的发现,“他承认了自己想杀死顾天来。因为顾天来是五年前杀死佟芳的凶手。” 秦路伸手阻止了安迪嘴边的话,继续着自己的思路:“是阮经贤把顾天来骗到了教堂大厅里。可是等他来到的时候,顾天来已经死了。不是阮经贤杀的人,凶手另有他人。这个人是谁?我不得而知。因为这样一来每个人都有杀死顾天来的可能。 可是李菲菲遇刺的情况就不同了。当李菲菲遇刺的时候,安迪跟宋波在房间里。骆华生和单国修在一起。而阮经贤独自在房间里。这样看起来阮经贤的嫌疑最大。但是他却说自己一直没有出过房间。他可能说谎,但我偏向于他说的是真的。 于是,我考虑了另一个可能。 二楼那一段走廊没有窗户可以通到外边,所以不可是外来人作案。也不可能是一楼的人上楼作案。而且房间门打开着,凶手不可能藏在房间里面。可是凶手偏偏就消失了,无影无踪。这只能有一个解释,凶手就是被害者本人! 这看上去匪夷所思。但只要想想前后的逻辑,就会发现这并非不可能。首先,李菲菲没有讲出凶手的特征。即便刺杀只发生在一瞬间,她也应该能看出凶手的大概轮廓。高矮胖瘦,是男是女,往哪里逃。可是她没有说。因为根本就没有凶手。 第二个疑点是凶器。那两颗毒牙。搜遍了每个角落和每个相关的人员。都没有发现凶器。为什么?因为凶器就握在受害者的手中。而在抢救的时候,凶器和受害者一起被搬离了现场。不错,一切只能这样解释。 还有,阮经贤曾经提到顾天来差一点被一个女鬼害死。这让我想到,这一切也许都不是巧合。恰恰相反,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精心安排的布局。李菲菲早就预谋着要杀死顾天来。即便是没有毒牙和吸血鬼的故事,她一样会用其他的方法杀人。而杨思洁吸血鬼事件只是给她提供了一个便利。” 秦路停下来,看看李菲菲的反应。后者看着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反对。 或许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只是还有一点我没搞明白。你为什么要杀顾天来?”秦路凝视着李菲菲问道。 李菲菲大胆地回应着他的目光:“因为他是恶魔!是吸血鬼!大家都知道我是因为接演了佟芳不愿意演的那个角色才出名的。可是你们不知道,其实佟芳和我是很要好的朋友,情同姐妹。五年前,她忽然自杀身亡。听到这个消息后我非常的震惊。我怀疑她的死因,这里边肯定有什么问题。于是我应聘到佟芳生前的剧组,参加影片的拍摄。目的就是调查佟芳的死因。 五年来,调查一直都没有结果。直到几个月前我再次翻看到了佟芳的日记本。她最后几天的日记中反复记载了顾天来与她的谈话。顾天来用各种手段逼迫她出演那个镜头。而且在几次谈话中,顾天来表现出非分之想。佟芳感觉出来他的歹意,但是又无法回避。从日记中我读出了作为一个演员的无奈。但同时我也猜想:佟芳的死与顾天来肯定有莫大的关系。于是,我决定装鬼,诈顾天来。 那天晚上,我化好妆,扮作佟芳的冤魂,在他经过的小路上等他。果然,顾天来一看见我就吓得屁滚尿流,把一切都招了。我听着他的讲述,义愤填膺,当时就想杀了他。可是巡夜的警察突然出现,我只好作罢。 这次,上天给了我绝佳的机会。我谋划着。他跟我说起自己经常失眠,于是我向他推荐了秦路。因为我知道秦路只是个假的阴阳师,不会驱走鬼魂、治好他的失眠。——秦师傅,不好意思。” 说道这里,李菲菲抬头看了看秦路。 秦路做了个谅解的手势。李菲菲继续下去:“那天我从外边回来,正好看见大家在抢救那个小男孩,左小明。忙乱中,没有人注意到扔在院子里的两颗毒牙。我下意识地偷偷把它捡起,收好。在听说杨思洁修女吸血的事情后。我当时就明白了,杨思洁修女可能是在帮小男孩吸毒。于是,一个想法在我脑海中产生了。我可以利用吸血鬼的错觉,杀死顾天来。 于是,我暗地里观察顾天来,好找机会下手。那天晚上,我找不见了耳环。于是,我喊安迪助理一起帮我找。就在我们翻箱倒柜的时候,无意中,我从窗户里瞥见顾天来去了教堂。我意识到,我的机会来了。 支走安迪以后,我带好毒牙,飞奔到教堂。我不知顾天来是中了什么邪。正自己躺在祭台上,眼睛闭着。 天赐良机。我抑制住自己紧张地心情。悄悄地走了过去……” 秦路问道:“于是你杀了顾天来。可是你为什么又要自杀呢?” 李菲菲整理一下凌乱的头发:“我没有想到顾天来还写了遗书。而遗书提到了佟芳的事情。我觉得警方一定会按照这个线索追查下去。那样我不久就会暴露。我必须找个方法摆脱嫌疑。于是……” “于是你就上演了一出苦肉计!”赵天明队长从门外走了进来。 李菲菲对于赵天明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是秦路叫你来的吧。” 赵天明承认:“是的。我和秦路一起到的,只不过一直躲在门外。你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 李菲菲点点头:“我知道。” 安迪还是有一点不明白:“可是菲菲,如果没有人搭救,你不就真的死了吗?” “所以她才大声的叫喊。”赵天明把手铐戴在李菲菲的双手上。 骆华生打电话把这边的情况汇报给了张导。 按照张导的指示,这个剧组临时解散了。 大家收拾行李准备离开。 单国修和杨思洁将众人送到门口,给他们最后的祝福:“ 虚心的人有福了!因为天国是他们的。 哀恸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安慰。 温柔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承受地土。 饥渴慕义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饱足。 怜恤人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蒙怜恤。 清心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见神。 使人和睦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称为神的儿子。 为义受逼迫的人有福了!因为天国是他们的。” “终于都结束了,这一段压抑的生活都快让我喘不上气来了。”麦青青迎着海风愉快地对秦路说道,“下一步你要去哪儿?” 秦路的表情有些惆怅:“我能去哪儿?连李菲菲都知道我是个假的阴阳师!看来我在这一行里是混不下去了。” 麦青青靠着栈桥的栏杆上微笑着说:“也不一定啊。可以学嘛,假的也可以学成真的。” “真的吗?可是我去哪里学呢?”秦路说道。 “你忘了我是哪里出来的了?”麦青青说。 江西兴国三僚村,“中国风水第一村”。 “正好这段时间不用拍戏。我也好长时间没回老家了。不如我们一起回趟江西老家。那里可是有真正的阴阳师呢。”麦青青说道。 “好啊。不过得说好了,是去学阴阳风水,还是见未来的岳父岳母?” “美的你!”麦青青使劲捶打一下秦路。 “哎呦!你敢打我!让你好看……”秦路正要打还回去,麦青青却俏皮地跑开了。 她沿着栈桥向大海跑去,海风迎面撩起迷人的秀发。 阳光下,这对幸福的人儿追打嬉闹着,全然不知接下来迎接他们的将是怎样的未来…… 第一章 归妹 “归妹,征凶,无攸利。” 火车在飞驰。 人生就像这列火车。 在预先铺好的轨上驶过。 你无力改变它的方向,亦无法控制速度。 起初,这种无法掌控的情况让人感到恐惧、愤怒、迷茫和不公。 慢慢地,习惯了,就可以找个座位,坐下来。欣赏窗外驰过的风景。 多数是无聊的重复。片片田地、片片林、座座荒山、座座楼宇…… 偶有那些不常见的,让人惊叹不已。 你感叹着,惊呼着,想指给旁边的人看或者向对面的人讲。 可突然,你会发现,周围并没有人在。 你其实是孤独地旅行,一个人奔向终点…… 相对于这种情况,秦路此时是幸运的。 因为他的旁边坐着麦青青,一个可以倾诉的伴侣。 “你在想什么呢?”麦青青问眼睛盯着窗外的秦路。 “没想什么,”秦路收回目光,“我还没来过南方。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是吧。”麦青青说道,也凑过头来张望。 一些水田,田埂上立着白壁灰瓦的房。 “这是江西的民居。我的老家漂亮吧。”麦青青不无自豪。 “我还以为只有邮票上才有江西民居呢。”秦路开玩笑地说。 麦青青轻轻地捶他,这是她表达爱意的方式。 秦路顺势把她揽在怀里,低下头吻她的发际:“说真格的,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爸妈,还有两个哥哥。我是小妹。”麦青青偎在爱人的怀中,“两个哥哥都在外边打工,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见到。爸妈都在老家。” “中国风水第一村,是不是那里的每个人都会看风水?你爸妈也会看风水吗?” 麦青青摇摇头:“我爸妈不会。不过我有个叔叔是风水师。” 秦路又想到一个问题:“三僚村,为什么会取这么古怪的名字?” “因为最早的时候,风水大师杨筠松带着徒弟曾文辿、廖瑀来这里定局。三人搭建了三座茅草屋居住。茅草屋也称作寮,所以那里就叫做三僚村了。” “原来是这样啊。这个杨筠松很有名气吧。” “他是风水学的祖师爷。听说当过唐朝的国师。黄巢之乱的时候避祸江西,才把风水这门学问从皇宫带到了民间。具体的我也不懂了。等你回去问问小叔吧。”麦青青说完,偎在秦路的怀里,“我先睡会儿。” 廖文轩的窗外刮过一阵罡风。猛地把窗户吹开。 他乜斜着眼,摊开左手来,拇指在食指、中指和无名指的几个指节上点去走去。嘴里默默地数着一二三四五…… 半晌,霍的,他忽然明了。在面前的纸上画出一个符号。 “归妹?”廖文轩心中不解。这可不是什么好卦。因为“卦辞曰:归妹,征凶,无攸利。” 看来事情注定不会顺利了。 可是他已经谋划了很久。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得赶紧想个破解之法。 这风是从东方来的。他抬头看看东面。 那是哥哥的家。 莫非不利的事情会从哥哥家来? 这不可能。 哥嫂二人都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最怕事儿。 可是,“归妹”? 这一卦成了他心头的障碍。 正愁眉不展。自己老婆推门进来:“听嫂子说她家的小妹要回来了!” “小妹?谁呀?”廖文轩不解。 “还有谁呀。你的侄女,他家的小女儿呀。清风嘛!”老婆解释道。 “清风要回来?她可是好久没回来家了。”廖文轩对她的样子有些模糊。 “听说是和一个小伙子一起回来的!”每每传这种事情,老婆总是习惯性的压低声音。 “是找了对象,带回来看看?”廖文轩猜测。 忽然间他想到了什么。“难怪我刚才卜了一卦归妹。原来是他家的小妹要嫁人。” “怎么,你又算卦?别搞那些个骗人的玩意了,弄不来钱的。”老婆又唠叨起来。 这两年廖文轩学了不少的阴阳八卦、风水地理。可确实没有弄来钱。 这是事实,怨不得老婆唠叨。 可这一次不同了,这次他要发达了。 决不能让这一卦“归妹”坏了事。 或许“归妹”真应在侄女结婚的事情上。那就与自己不相干了。 “不行,我得去调查调查。” 廖文轩决定去哥哥家一探究竟…… 第二章 天火同人 “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利君子贞。” 吹面不寒的春风,送来缕缕花香。 早开的油菜花,点点的金黄。间或杂在油油绿色的中间。 “过不了多久,油菜花就会全开了。”麦青青和秦路轻快地走在田野上,“到那时,你看吧。一大片一大片的金黄。很壮观的。” 麦青青边说着,边伸开手臂,指给秦路看。 这是赣南的村庄。一条弯曲的土埂路通向葱郁的远方。 路边的溪水或隐或现,像一位美丽的姑娘,羞涩地伴在身旁。 绿波柔柔的池塘里,倒影着白色墙壁的民房。 偶而有水禽飞过,羽尖掠起涟漪。水中的影像荡漾开来,梦幻,如水墨写意一样。 蓝天白云,绿波鹭翔。 这就是江南。诗画的具象。 秦路正看得如痴如醉,远远的,另一条岔路上走来一群人。 为首的是个导游装扮的人。黄色遮阳帽,红色的小旗。不停地喊着:“大家跟上!” 这是一个旅行团。 秦路和麦青青停下来,让他们先过去。 秦路忽然在人群中发现一张熟悉的脸庞:“韩教授!” 一个人听到喊声,回过头来。稍显迟疑,但马上高兴地叫道:“秦路!” 韩泉高兴地答应着,走过来。 两个人的手握到一起。 “秦路,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韩泉教授问道。 “韩教授。我是陪我朋友来的,麦青青。”秦路把旁边的女友介绍给韩泉。 韩泉与麦青青握手,上下打量着:“朋友?是女朋友吧。看来你这个阴阳师混的不赖嘛!” 秦路不好意思地红着脸:“韩教授,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是来旅游的。”韩泉回答。 “旅游?”秦路又想起青山寺的事情。 “哈哈,我就知道瞒不过你。”韩泉教授爽朗地笑了,“好了,明人不说暗话。我这次来还是为了古代奥义的。” “古代奥义?那是什么?”旁边的麦青青不解。 秦路刚要回答。 旁边一个不太流利的声音传过来:“古代奥义是人类最高的智慧。” 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西装革履的小伙子。二十岁出头,个子不高,但精神非常饱满。西装里套着一个灰色的马甲,头发非常整齐的梳向后面。脸上露出花团锦簇的笑容。 “这位是我的学生。”韩泉教授介绍道,“从日本来的,是日本的留学生。小仓健一郎。” “你好!你好!”秦路答应着,一下不知道该怎样应付。 “你好!请叫我小仓就好!”小仓主动伸过手来。 与秦路握完手。小仓健一郎又面向麦青青深深地鞠个躬:“小姐,你好!请多关照!” 麦青青尴尬地鞠躬作为回应:“你好!” “日本人就是礼数多。”韩泉教授虽这样说,脸上却不无满意,“不过,我的这个学生确实非常聪明,成绩很好。更难得的是,他非常着迷中国的文化。这次听说我要到这里来旅游,主动报名和我一起来了。” “是的。”小仓操着那口不伦不类的中文,“中国文化博大精深。和老师一样,我也坚信古代奥义就蕴藏在中国文化之中。” “经过上次青山寺的事情,韩教授,你还不肯放弃?”秦路问道。 “不会放弃!”韩泉扶扶眼镜,正襟危言,“就像我说过的,古代奥义在印度存在于《吠陀经》、在西方是《圣经》、在中国应该是《易经》。” “《易经》?可是《易经》到处都可以看的到啊。又何必千里迢迢跑到这儿来?”秦路问道。 “不错。《易经》的文本确实到处都可以见到。可是没人能够真正读懂它。”韩泉说,“两千年来,我们守着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却不能理解。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 “那您来三僚村?”麦青青试探着询问。 “因为三僚村有答案,两千年来人所不知的答案……”韩泉说着,忽然打住了。 他忽然感觉到有人在窥视自己。 那眼神,如芒刺在背,令人极不舒服。他回过头去寻找。 可是旁边游览的人群,有二三十人。 如何能找的到? “他们是和你报的一个旅行社吗?”秦路见他在审视人群。 “不是。我们都是散客。”韩泉放弃了继续寻找的努力,“我们各自来的,到当地的旅游中心。再改换当地的旅游大巴,由专职导游带队过来。” 一路上,韩泉没有再继续古代奥义的话题。 秦路聊起了自己刚刚经历的故事。 说着说着,一行人已经接近三僚村的村口。 “这里就是中国风水第一村——三僚村的村口了。那么,在村口我们可以看见三僚村的第一个景点。鱼形坟”。导游的喇叭开始喊了。 韩泉下意识地整理一下衣服。 对他来说,走进这个村庄,是一个庄重的仪式。 一扇神秘的大门将向他敞开…… 第三章 火泽睽 象曰:“睽,君子以同而异” “鱼形墓是三僚村开基祖师曾文辿的墓葬。”导游小姐介绍道,“曾文辿是杨筠松的首座弟子,与杨筠松一起云游天下。曾文辿一直都想寻找一块吉壤,做世代定居之地。后来他发现三僚的风水不错,于是就告诉师父杨筠松,说找到了一个‘前有金盘玉印,后有凉伞遮荫’的好地方。杨筠松来到三僚一看,发现这是一块肥沃的盆地。盆地中间有一座长条形的石峰,而在盆地边缘有高大的松树,树底下卧着一块圆形的巨石。 与曾文辿的观点不同,在杨筠松这位风水大师的眼里,这里不是升官发财的好地方,却是一块适宜风水先生世代居住的地方。因为整个盆地就像一个硕大的罗盘,盆地中间的长条形石峰酷似罗盘的指针,而松树和巨石则是风水先生随身携带的雨伞和包裹。住在这里,世世代代都会手持罗盘,背着包裹出门,为人看风水。为了使自己的风水学后继有人,杨筠松和他的两个弟子一起,在盆地中间搭起茅草棚住了下来,一人一座茅棚。而茅棚在古时候也称为“寮“,所以这里就叫做三僚村了。 而曾文辿死后,按照他自己生前的设计,墓穴被建造成鲤鱼的形状,安葬在村口的位置。因为墓穴形似一条锦鲤,所以又叫做鱼形墓” “从哪里看出来像条鲤鱼啊?”一个游客发问。 “确实,从这里不容易看出来。”导游说道,“我们如果站在高处就可以看出来。这里的墓碑就像是鲤鱼的口唇。而坟脊往后延续,隐约与白龙山的龙脉一脉相承。墓前的这两株大树,就像是鲤鱼的鱼须。总之,这里就是鱼形墓了。” 众游客纷纷取出相机,拍照留念。 韩泉教授在一旁摇头:“可惜老祖宗的智慧都用在这上面了。” 旁边,小仓健一郎从怀里摸出一块指北针,估摸着方向。 罗盘上的磁针不停地摆动。 “在这里罗盘是不好用的!”旁边有声音说。 小仓还以为在说自己,刚要答话。旁边另一个声音响起:“是啊。我这罗盘针不稳啊。” “你记得吗?奇针八法,摆针?”起初说话的长者又说道。 另一个人则是一身运动装打扮的小伙子,他似乎在背书:“摆针,罗盘指针摇摆不定。主此地有怪石深潭,九尺之下必藏古器,而居之有祸。久居,出酒色女子、巫师。孤寡贫困!” “不错。居之出巫师。难怪杨救贫要选这里做居住之地。这里虽然不利于普通人家居住,却很有利于专靠卜筮为生的人。只可惜,孤寡贫困,杨筠松一生孤独,没有后嗣……” 小仓健一郎听到这里,觉得二人大有来头。于是凑上前去:“不好意思,我刚才听到两位的谈话。不知两位是?” 年轻一点的小伙子说道:“我们只是普通的游客。这是我的叔叔,张庆渊。我叫张象。” “普通游客?普通游客怎么会带着罗盘?”小仓健一郎不依不饶。 张庆渊接过话头:“我们只是风水爱好者。既然来到这风水第一村了,怎么也得带些应景的东西。小兄弟不是也带着指南针吗?” 小仓被他的话噎住了,只好好:“是的,是的。请多多海涵。” 张庆渊捻着颏下胡须道:“小兄弟太客气了。“ “看来你遇到同行了。”韩泉听见他们的对话,跟秦路说道。 秦路不理解他的意思:“同行?怎么说?” “你不是阴阳师吗?我猜他们两个也跟你是一路的。”韩泉一语点透。 秦路好奇的打量起两个人来。 年长者,约莫五六十岁的样子。身材消瘦,体格飘逸。双目如电,气定神闲。特别是下巴颏的一撮山羊胡子。微微飘动起来,一派仙风道骨。 年轻的那一位,个子略矮,但身材结实。背上背着一个大大的旅行包。看来两人的行李都负担在他身上。 年轻人看见秦路在打量自己,微笑着和秦路打个招呼。 旁边韩泉教授仿佛没有看见,仍自顾自地跟秦路说道:“中国的易学博大精深。只是没有用的正经事上。总是搞这些没有用的风水、堪舆!”韩泉说道。 旁边张象听了韩泉教授的言论,面露愠色。 张庆渊暗地里拉他的衣襟,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看过鱼形墓,天色已经偏晚。 导游决定带着大家先奔住处。——当地一家不大的乡村酒店。 导游小姐在前面高高地打起三角形的红旗:“我们先去酒店入住。晚餐有著名的三僚豆腐宴。明天,我们继续游览三僚八景、蛇形祠、狗形祠、阴阳泉、白龙山等景点。大家跟上啊” 秦路和麦青青不得不与韩泉一行作别。 “明天游览完我们不会马上走的。”临别韩教授说道,“过两天我去找你们。” 秦路答应着,与麦青青踏上东边的小路。 韩泉一行人则跟着导游来到一家酒店。 说是酒店,其实只是几栋民宅而已。 房间数量有限,要三四个人同居一屋才行。 这样的安排,游客中难免有意见。 “不行。我得跟我老公住一间屋。”一个身材略显臃肿的女人说道。旁边的男人不好意思地笑着。 导游小姐此时显现出决断的能力:“不可能。这里只有这一家酒店。每间房四个人!” 胖女人立刻与她吵了起来。 这种争吵也是导游工作的一部分。导游小姐张莉对此习以为常。只见她进退有道,应付自如。才几个回合,胖女人就败下阵来。 也没有谁再上前挑战。 于是一切都听张莉导游的安排:“大家自由组合一下吧!我们的条件有限,委屈大家了。谢谢大家配合!”在一阵面红耳赤之后,还能有理有据。也实属难得。 小仓健一郎想拉着韩泉教授与张庆渊叔侄二人同住。可惜韩泉对这样的组合并不感兴趣。张庆渊显然也没有要来合伙的意思。 正在犹豫间,一个中年男人主动走过来商量韩教授:“咱们住一间房吧!” 韩泉打量来人。此人一身经商的打扮,西装领带,脚蹬皮鞋。特别是手里拎着的一个公文包。怎么看也不像是来旅游的,到像是谈判来的。 就算他一个,也还差一个人。 韩泉心里盘算着,忽然看到近处的一个年轻人。他正在和女友“话别”。 他的女人“不幸”与胖女人合住一屋。她显然有些担心。 “两个人肯定正在热恋中。”韩泉看着他们恋恋不舍的模样,想。 等他们分开。韩泉才走上前去:“你好!我叫韩泉。我们已经有三个人了,跟我们一起住怎么样?” 年轻人热情地伸出手来:“你好!我叫颜玉筝。能跟你们一起住当然好了!” “俺叫郭中奇。”商人打扮的人想起自己还没有自我介绍,主动凑了过来。 第四章 风火家人 《序卦》:“伤于外者必返于家。” 秦路正绘声绘色地跟麦青青讲述韩泉教授在青山寺里的故事。忽然从旁边田地里蹿出一个人来。 “清风!”那人一声叫喊。 秦路、麦青青两个人都冷不防被吓了一跳。 只见眼前站着的人,塌鼻梁,斜吊眼。嘴巴半开不闭的,涎水滋流。目光无神,面容痴呆。俨然是个傻子! “阿福!”麦青青认出了他。 “尿(廖)~清风~,尿清风~”阿福口吃不清。 “阿福,你怎么在这儿啊?”麦青青边问,边对秦路解释,“这是个痴呆孩子,叫曾福。我们都管他叫阿福。你别看他这样,人很好的。” 麦青青说着,弯下腰,用手抚摸着阿福的头。阿福傻傻地笑了。“清风~” “你哥哥呢?”麦青青问他。 话音未落,只听见远处传来男子的喊声:“阿福~,阿福~” 伴着声音,一个年轻人跑来。 他叫曾建兴,是阿福的哥哥。 “清风!”曾建兴看见麦青青也是同样的惊喜,“你回来了!” 麦青青站起身来:“是啊。建兴。我给你介绍,这是曾建兴。我从小玩大的朋友。这是秦路。“ “你好,你好!“曾建兴在衣服上蹭蹭双手,伸过来。“刚才在干农活,别介意。” 秦路握住一双强大有力的手。 双目交错的一瞬,秦路察觉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的异样。这是种什么感觉,他说不上来。 “阿福,别乱跑。我们回家了。”曾建兴放开秦路的手,对旁边的傻子喊道。 说罢,他拉起阿福的手走开了。 “他真是个奇怪的人。”秦路望着曾建兴远去的背影。 麦青青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只是淡淡地回答:“走吧。”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或许每个远离故土的人在回家的路上,都难免心中忐忑。 故乡会成为什么样子?那段路、那架桥可还在?那座山、那条水可有改变?而自己又该怎样面对和评价这些改变? 认识你的乡亲会热情地过来打招呼,而你可能根本就记不得他。儿时的玩伴儿相聚,会忽然提及一个共同的朋友,你也只好尴尬地应付。谈起张家长李家短,任凭你搜肠刮肚也记不起他们的模样。 故乡,有的人逝去,有的人新生。有的人远走,有的人归来。 在别人眼中,家乡的每一个改变你都应该记得清,而你却偏偏忘却。 在离家人的心中,总有一种愧疚。 对于远离家乡的人来说,家乡只是心里温暖的符号。而当真正需要面对的时候却存在很多具体的困难。 两人沉默地在乡间小路上走着,除了偶有打招呼的乡亲,没有谁再开口。 近晚的乡野,寂静陪在身边。 然而,弯过一个小弯后。 麦青青的脸上马上露出了笑容,人也精神起来:“到家了!” 院墙围起的小院,一座二层民房。 听到声音,第一个跑出来迎接你的永远是家中的小狗。 无论你离开多久,它都会摇着尾巴,围着你转。 接着,妈妈热烈地迎出来。问寒问暖,接过手中的行囊。 爸爸只会踱到门口,淡淡地说:“清风,回来了。”可你能感觉到他内心的喜悦。 这个农家小院因为离人的归来而生机盎然。 “叔叔也在啊?”进到屋里,麦青青发现廖文轩坐在茶几旁。 “恩。清风回来了。”廖文轩站起身来,“这位是?” “噢,这是秦路。我的朋友!”麦青青介绍道。 “你好,你好。”廖文轩伸过手来。 秦路觉得一种上下打量的眼神,把自己盯到不舒服。 “清风回来了,你们忙吧。我先走了。”打量完秦路,廖文轩说道,“嫂子,我走了。” 父亲把叔叔送到大门外。 母亲打来热水,为归人洗去征尘。 吃过晚饭,麦青青和秦路坐在二楼的阳台上。 乡村的夜晚,没有红尘的喧嚣。 “这里的夜晚真安静啊。”秦路感慨道。 “是啊。每次回来我都有些不适应这种安静,耳朵无处可放。”麦青青笑着说道,“你看天上的星星。” 秦路抬起头,发现城市久违的星光。 整个天空像刚刚从灶上端下来的锅底。黑黑的锅灰上,沾着一亮一亮,未燃尽的柴草。 “好美的夜空!”秦路不禁感慨,“你知道吗,我一直都想买个望远镜。有时间的时候可以看星星。” “真的吗?我也一直有这个愿望。”麦青青间隔一阵,“我爸妈对你挺满意的。” 秦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傻傻地笑了。 “看你那个傻样!”麦青青俏皮地捶打他。 秦路顺势把她揽在怀里。 麦青青在温暖的怀抱里,分享着寂静。 忽然,激烈地打门声,破坏了气氛。 夹杂着小狗“汪汪”的叫声。一个男子的喊声传来:“爸妈,开门啊。是我。清忠。” “是二哥回来了。”麦青青听见,说道。 楼下传来母亲开门的声音。 大家把廖清忠迎进屋里。却都被他的模样吓坏了。 他满身的泥水。裤子破了几个洞。胳膊上还有划痕。 “你不好好在赣州打工,跑回来做什么!”父亲看到他这副摸样,不仅不可怜,反而训斥。 “老二都这样了,你还说他做什么?”母亲喝叱父亲,又关心地查看廖清忠的伤势。 “小妹也回来了?”廖清忠看见旁边的麦青青,她的身旁还站着一个帅气的小伙,“这个是谁?” “他叫秦路,我男朋友。”麦青青第一次这样称呼秦路。 “二哥,你好!”秦路说道。 “呵呵,你好!你好!”廖清忠不无尴尬地干笑两声,又转回头对母亲说道,“妈,你轻点。” 母亲正在帮清忠擦拭。麦青青也蹲下身帮忙。 “你小子是不是又赌钱了?”父亲在一旁仍旧没有好气,“又欠人家钱了?又被人打了吧!” “这次不多,几百块。他们人太狠,就打我。不就几百块吗。”廖清忠一脸的不在乎,“小妹比原来又漂亮了。” “行了吧,哥。你有点正形好不好!” 父亲继续在一旁数落:“你就仗着是这个村的人,好像就会算了一样。靠着这个去赌钱?” “咱们不是有老祖宗保佑吗?再说咱们又不是不会这套。怎么不能靠这个挣钱?”廖清忠不服气。 “呸!你那是挣钱啊?我就不信这一套。我老老实实做人,老老实实种地。也不会欠人钱,挨人揍。再说了,赌桌上有讲道理的?风水八卦在那里不管用,他们是做好套骗人的!” 父亲数落一阵,也就算了。 灯火熄灭。 小院恢复了宁静,村庄也归于宁静。 只是在远远的一角,乡村酒店里,有游客们嬉笑的声音隐约传来…… 第五章 风地观 《序卦》:“物大然后可观” “山水不易观,四畔好山峦;罗经山顶起,西北岭弓眠;天马水流东,仙客拜朝中;蜈蚣艮寅向,十代中官旺;初兴钱不大,中年富贵发;丑戌刑相害,甲木水栽培; 兔马多富贵,犬子居翰位;钳记付文辿,三十八代显。” 张莉的小旗在前面招摇,引领着大家,“这是当年杨筠松写给曾文辿的钳文。据说文中透露了三僚村风水的秘密。那么,三僚村是一个东西夹山,南北临水的盆地。东面有东华山,山上有蜈蚣岭。西面有白龙山,山的西北是眠弓岭。北面则是白云浦,南面是天马溪。” 张莉停顿一下,确认后边的队伍能够跟上:“我们今天要先去中部的罗经山。罗经山位于整个盆地的中央。如果把整个盆地形容成为一个大的罗盘的话,那么罗经山上长条形的石峰就酷似这个大罗盘的指针……” 罗经山并不高,也没有什么吸引人的风景。倒是山脚下新修建的杨公祠气势宏伟,雕刻精美,颇能吸引眼球。 “杨公祠实际是曾家的祠堂。”张莉介绍道:“有人说由于杨筠松当年一语泄露天机,遭了天谴,所以他并没有后代子嗣。他的弟子曾文辿为了让自己的恩师能够宗祠得续,所以把自家的祠堂改称为杨公祠,以继承恩师香火。” 杨公祠前,有两股溪水合二为一。 “这条溪水就非常有名了。叫做阴阳溪。”张莉继续介绍,“大家可以摸一下,溪流水温左右两岸相差5、6度。这是因为合二为一的那两条溪流水温不同,村里人把左边那条水温冷的叫阴溪,右边那条水温热的叫阳溪。阴阳两溪蜿蜒曲折,把整个盆地分为两部分。恰如太极阴阳图。更妙的是,曾家和廖家两姓分居两边,世代繁衍形成的曾屋村和廖屋村也就如同太极图中的两仪。……” 与此同时,麦青青领着秦路爬上了东边的蜈蚣岭:“村里有北斗、南极、东华、西竹四座寺庙。都是后来兴建的,为的是迎合‘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演八卦’的原理。” 秦路问道:“怎么说?” 麦青青站在高高的岭上指给秦路:“你看阴阳溪把村庄一分为二。东边的廖家村和西边的曾家村就像是阴阳两仪。东西南北四座寺庙就是四象。” 秦路点点头。从这里看下去,整个三僚村像一个浑圆的罗盘,而罗经山自东北走向西南,如同一个巨大的指针。 “两仪、四象都有了,八卦呢?”秦路问道。 “八卦是指原来的三僚八景:汾水龙潭、留记珠石、西山晚照、东郭朝云、北浦渔歌和南林晴翠。可惜有些景致现在都见不到了。”麦青青站在秦路的旁边,俯瞰着自己的家乡。 许多人正聚集在罗经山的周围。那是旅行团的人。 “那边是你家。”秦路兴奋的地指给麦青青。 麦青青抬眼望去,只见一个人正从家里出来,匆匆往西边的人家去了。 “那是二哥吧?他去了哪儿?”秦路问道 “西边的是我小叔家。他肯定又去跟小叔学算卦去了。”麦青青说道。 远远的一辆轿车驶来。扬起一路尘土,也往那家去了。 “那辆车也去了你叔家。”秦路说。 “恩。可能是接小叔出去看风水的。”麦青青说,“自从小叔学了风水的那一套,经常有人来请他出去看风水。” “那一定很挣钱吧。”秦路猜想。 麦青青摇摇头:“村里看风水的人太多了,几乎家家户户都在搞这个。这样平均下来,每家并没有摊到多少生意。再加上相互的竞争、打压。根本挣不到多少钱。恰恰相反,因为这里每家人都讲究风水。许多必要的建设和改造都被认为破坏了风水。所以村庄这些年都没有多大的发展。” “村里一定有很多有名的风水大师吧,我是不是能跟他们学一两招?”秦路没有忘记此行的另一目的。 “其实真正有名的都不在村里。”麦青青边说边往岭下走去,“倒是那些身背行囊、手拿罗盘,经年累月在外闯荡的,把三僚村的名头给打响了。历史上有名的七廖下潮汕就是这个现象的真实写照。” “那我不是白来了?你还说我能这里学习学习呢?”秦路心情有些失望。 麦青青回过头来认真地看着他:“说真的,你真的指望风水这个东西谋生吗?” “那你希望我以此为生吗?”秦路反问道。 “我不希望。我父母非常讨厌风水那一套。我也是。”麦青青说得斩钉截铁。 秦路点点头说:“说实话,我也不想。可我已经是阴阳师了,有什么办法?” “那不要紧的。你可以是新阴阳师。”麦青青回过头继续走路。 “新阴阳师?那有什么不同吗?”秦路不解。 “当然不同。旧阴阳师,通阴阳、晓八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擒鬼捉妖,收魂取魄,无所不能。日本的《阴阳师》系列小说,安倍晴明,你看过吗?”麦青青头也不回的说道。 “没看过。” “而你这个新阴阳师既不懂阴阳也不晓八卦。更不会捉鬼降妖。”麦青青停下脚步,“所以你们不同。” 秦路被她说迷糊了:“那你觉得我这个新阴阳师应该会些什么?” 麦青青不回答,用手指指旁边的一座建筑。 “东华观!”秦路念那大门上的匾额。 麦青青拉起秦路的手,“跟我进去看看吧。看看你这个新阴阳师应该会些什么?” 第六章 山水蒙 “蒙,亨。非我求童蒙,童蒙求我。” 进了门是个不大的院子。——东华观局促地贴在蜈蚣岭的旁边。 这是个二进的院子。头前的大殿里供奉着“三清”天尊。 还没来得及细细地参观,麦青青拉着秦路的手只管朝里走:“后面住着一位曲真人。那可是个真正的得道高人。我从小就在这儿玩,最喜欢和他一起玩儿。” 秦路听她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不知道说些什么。索性甩开她的手:“什么真人假人的?是谁啊?你这么着急见他?” 麦青青被他说的一愣。回头看他怒气冲冲的样子,乐了:“你怎么了?吃醋了?曲真人都快七十了。你还吃他的醋?” “我吃什么醋了?就是看你这么急匆匆地,不知道搞什么?”秦路埋怨道。 麦青青放慢脚步,挽起爱人的胳膊:“别生气了。我就是好久没见到曲真人了。我小时候常来这里玩。” “你小时候?这里不是最近才修建的吗?”秦路问。 麦青青回答:“这座道观是新建的。可这里原来就有个老的道观,也不叫东华观。那个时候曲真人就在这儿了。因为我家就在附近,所以我爸爸经常来看望他,一来二去,就和曲真人熟识了。我的名字还是曲真人给起的呢!” “廖清风?”秦路问。 “是啊。虽然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但我很喜欢曲真人这个人。他会变戏法,经常变戏法给我们看。他还教了我很多东西。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咒语?” “临兵斗者皆陈列在前?” “是的。那就是曲真人教给我的。他会得还有很多,我想你可以跟他学点东西。”话说间,二人已经来到后院正房的门口。 “曲真人!”麦青青拍着大门,叫道。 “谁啊?”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东侧偏房传来。 循声看去,一个干瘦的老人步履蹒跚地从门里出来。 “曲真人,是我啊。廖清风!你在干什么呢?”麦青青上去搀扶他。 “清风!”虽然老眼昏花,曲真人显然还是认出了青青,“你怎么回来了?你不该回来啊。我不是都告诉过你吗?……” 麦青青打断了曲真人这段奇怪的话语:“这是我的男朋友,秦路。我是和他一起回来的。” “噢,是带对象回家啊。”老人直了直背,看看秦路,“不错,是个好年轻人。” 麦青青悄悄地咬老人的耳朵:“曲真人,你看他命格怎么样?是不是……” “合适。”老人笑着说道,“呵呵,来屋里坐吧。” 曲真人把二人让到正房,又忙活着泡茶。 真人一直是一个人在观里居住,所有衣食住行都是自己料理。 秦路暗暗地打量这位真人。也只是个普通的老人。佝偻、消瘦,一撮山羊胡,行动迟缓。除了身上的一领旧道袍,看不出丝毫的仙风道骨。他甚至都没有道士常有的发簪和道冠。 “刚才我在厨房烧水呢。”曲真人边忙活边说道,“只有我一个人在,也不必拘泥于那些装扮。” 不经意间,他竟在回答秦路心中的疑问。 说罢,他理理略显凌乱的头发。在秦路对面的太师椅上坐下。 “快尝尝我的茶叶。”曲真人急切地对麦青青说道。 麦青青品了一口:“这味道好奇怪。” 秦路也尝了一口。非常苦,而且涩。 曲真人捻着山羊胡,眯缝起眼,开心地笑了:“是我自己种的茶叶。初入口奇苦无比,可是咽下去,会唇齿留香,经久不息。” 秦路再喝一口,细细品味,虽然仍是苦,口中却有丝毫真有一股子清香。 “生津止渴,润肺去燥,去口臭。呵呵”曲真人盯着秦路,“南方之嘉木。你好像喝不惯。年轻人,家是北方人吧。” “山东的。”秦路放下茶碗,毕恭毕敬的回答。 老人微笑着颔首:“济南府?” “恩” “海右此亭古,济南名士多。”曲真人吟诵道。 “真人过奖了。”秦路客气地说道。 曲真人啜口茶说道:“小伙子,我看你骨骼异象,似与此地颇有缘分。” “怎么说?”秦路问道。 曲真人拜拜手,岔开话题:“不说也罢。——只是,清风啊,你不应该回来的。” 麦青青问道:“为什么?” “你忘记你名字的含义了?清风。”曲真人说。 “清风,你给我起的怪名字。难道我注定一生如风一样地飘来飘去吗?”麦青青不高兴。 “倒不是漂泊。只是清风出自于此穴,便不可再回此穴。再归之时,便是风止之日。”曲真人一脸正色说道。 “曲爷爷,我就不喜欢你说这些。”麦青青索性说道,“你知道我不信这些,我们一家都不信这些。” 曲真人重新露出了笑容:“好吧。信则有,不信则无。我知道你们一家都不信这些,所以我才和你爸爸成了忘年之交。” “也和我成了忘年之交。”麦青青调皮地说道。 “好。说吧,这次来找我有什么事?”曲真人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找你?”麦青青虽然知道他有看透人心的本事,却还是忍不住好奇。 “你又不信我的一套,还来找我。肯定是有什么事情了。”曲真人半开玩笑地说道。 “是他的事。”麦青青不好意思地指指秦路。 “哦?”曲真人询问地看向秦路。 “是这样的,”秦路觉得有些拘束,“我想拜您学艺。” “学艺?学什么?”曲真人问。 “学阴阳八卦,奇门遁甲,捉鬼降妖什么的……”秦路不知道该怎样描述自己的“专业”。 曲真人笑着打断他,“呵呵,呵。小伙子,你信这些吗?” 秦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的问题。他看看麦青青。后者以鼓励地眼神看着自己,说真话。 于是,秦路说道:“说实话。我不信。” 下一个问题显而易见:“既然不信又为什么要学?” “说不好。学一门技艺为了吃饭?好像又不是”秦路边回答边思考着,忽然间,他想到了韩泉教授:“古代奥义!对了,是为古代奥义。” 听到这句话,曲真人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哈哈。我果然没看错,你确实有些悟性。如果你说只求一口饭吃,我就随便教你些玩意儿也就罢了。不过你既然说的出‘奥义’二字,足见你有缘。” 麦青青在旁边看出些端倪,想再帮着使把劲:“他是新阴阳师。只求不信之信。” “呵呵,清风,连你也有些道骨了。‘至为为不为,至言为无言,至射为不射’至信为不信。能参透这层道理也是难得。小伙子,你我算是有缘,今日我就给你启个蒙吧。”曲真人说道。 “曲爷爷答应收他做徒弟了?”麦青青边说边向秦路使眼色。 秦路顺势跪倒在地:“谢师父。” “哎,这是做什么?”曲真人扶起他来,“清风不是都说了吗,我们都是忘年之交。我怎么好收你做徒弟?” 秦路迷茫地站起来。 曲真人解释道:“天道轮回,有几人能参透半分。师法自然,世间谁又敢称师尊?我是不收徒弟的。既然你我有缘,我不过把我知道的告诉你就是了。” “多谢真人!”秦路拱手相谢。 “好!得见有缘之人也是人世一件快事。来,小伙子,我们进里屋说话。”曲真人往里间让秦路。 秦路看看麦青青,她微微地颔首,示意他进去。 “清风,你就自便吧。顺便帮我看着烧壶开水怎么样?哈哈。痛快!”曲真人大笑着,迈步进去。 看着秦路随曲真人去了里间“密修”。 麦青青出了房门,去偏房灶上添几根柴火,独自踱出院门。 “没想到秦路能这么顺利地被曲真人接纳。这个怪老头可是一生不肯把真本事传授他人。”麦青青想着。 忽然,她又想起了曲真人对自己说过的话。 “难道自己真的不应该回来?” 麦青青记起那段难忘的痛苦往事。 “该不该把这件事情告诉秦路?”她琢磨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鬼祟的人影…… 第七章 天火大有 “大有,元亨。” 秦路随曲真人进了里屋。 屋里一片漆黑。 真人轻轻地拍了两下手。墙壁上一排蜡烛应声燃起。房间瞬间明亮起来。 “这是什么法术?”秦路暗自琢磨。 两人在屋子中间的蒲团上坐下。 “小伙子,你叫什么?”曲真人仍旧是笑容可掬地问道。 “我叫秦路。”秦路回答。 “秦路?好名字。”曲真人捋捋颏下胡须,“你是不是觉得很神奇?” 他是在说秦路心中关于蜡烛的疑问。 “是啊。你是怎么做到的?这是什么法术吧。”秦路猜测。 曲真人呵呵一笑:“法术?这不过是些遮人耳目的小伎俩。秦路,你可知道感应灯?那些路灯,人拍拍手或者咳嗽一声就亮了,你怎么不觉得惊奇?这蜡烛也是同样的道理。没有什么神奇的。” 秦路环顾四周墙上跳动着的火苗:“可这些是蜡烛,不是电灯。它们是怎么被点着的?” 曲真人微笑着回答:“蜡烛,电灯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是不同的方法而已。世人多被表面现象的不同所迷惑,却不知道这些现象的背后,道理本身却是相通的。” 秦路听的一知半解,又不知从何问起。 “你有疑问?”曲真人又一次说出他的心声。 “你怎么能说出别人心里的想法?”秦路对这一点也感到惊奇。 “该怎么说呢?”曲真人想了一会儿说道,“这就像是共振。每个物体都有自己的固有频率,当外界频率与自身固有频率相同的时候,物体就会发生共振。比如声音的共鸣。而每个人,和物体一样,也有自己的固有频率。我只要把自己的频率调成你的固有频率,就能接受到你的信号,猜出你心中的想法。这就像是收音机接受信号一样,只要波段正确,我就能收到你的信号。” 这是科学还是迷信? 秦路隐约觉得这种说法并非全无道理。 如同两个一见钟情相爱的恋人,是不是因为他们具有相同的固有频率而容易产生共振? 想到这里,秦路不由的想起麦青青:“她现在在做什么?” 曲真人微笑着望着秦路。 “你又猜出了我心中的想法?”秦路不信,“那样不是可以看透每个人的心思?还有什么**好言?” 曲真人摆摆手:“我也只是个窄波段调频收音机,不能接受每个人的信号。再说,每一个人也不止只有一种固有频率。比如我现在就不知道你想要学些什么?” “古代奥义。”秦路继续着外屋的话题。 “古代奥义?”曲真人皱起眉头,“我并不知道。不过我却有些研究。” 说罢,曲真人扬扬手。手中凭空多出本书。 “咦?这是怎么搞的?”秦路不觉问出声来。 “这有什么好稀奇?”曲真人不以为然。 书就藏在道袍宽阔的衣袖里。这身道袍就像是魔术师身上的道具服装,看上去平淡无奇,却把千奇百怪藏在其中。 曲真人把书递到秦路手中。 严格来说这不能称之为书。它只是一个破破烂烂的本子。黄且旧的一卷纸,纸边还卷起了花。没有封面也没有名字。 “这是什么?”秦路接过来,随便翻开几页。 上面没有文字,只是鬼画符般画着些图案。 “是八卦?!”秦路多多少少看出些端倪。 “不错,是八卦。乾、离、坎、兑、震、巽、坤、艮。这八个符号就是一切。”曲真人说道。 “怎么说?”秦路问。 “我相信,你说的古代奥义就是由这八卦组成的。”曲真人回答。 “八卦?那不就是《周易》吗?”秦路问道。 “是,又不是。”曲真人答…… “《周易》中的‘易’字是什么意思?”小仓健一郎问道。 “易者,易也”韩泉教授对小仓健一郎说。参观的路上,他们谈起《周易》 “什么意思?”小仓问。 “易,就是变化。”韩泉继续解释,“我认为《周易》就是解说事物发展、变化规律的科学。你看相同的阴阳二爻,处在不同的位置上就可以表示不同的意思。这说明事物会因为位置的不同而产生意义上的变化。就像数学里的加权概念。同样的数字在个位、十位、百位上则代表不同的大小?……” 小仓听了大不以为然:“您说的对。可我问的是‘易’这个字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把变化说成‘易’?” 韩泉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小仓侃侃而谈起来:“我们日本的研究者发现,‘易’字最早是指蜥蜴。因为蜥蜴能够根据环境的变化而改变体色,所以用‘易’来指代变化。” 韩泉点点头,觉得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小子之见。”旁边同行的张庆渊听见小仓的话,却嗤之以鼻。 小仓投过询问的眼神。 张庆渊白了他一眼:“这些小日本只会搞些变态的玩意。什么蜥蜴、壁虎的。我告诉你,记住了。易代表日月。日字在上,月字在下。日月者,阴阳也。‘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这里边的学问大了。” 小仓倒是一副谦恭请教地态度:“老师傅说的也很有道理。可不知道这里边的大学问是指什么?” 张庆渊又白了他一眼:“这岂是随便对外人说的?” 韩教授听了他俩的对话,不觉莞尔。 中国人就是这样。都知道这里边有大道理、大学问。可谁也不肯把这学问说破,讲明。 或许是自己也不明白,揣着糊涂装明白。或者是自己清楚,却不肯对别人讲,揣着明白装糊涂。 就在这明白与糊涂之间,体现了中国人的智慧,却也阻断了中国人的智慧。——后世的人要用多大的精力才能参透前世人的智慧。 玄学也就在这明白和糊涂之间诞生了。 对于玄学,韩泉教授更倾向于它是一门逻辑的科学。就像数学一样,有它自己的运算法则和规律。只是这个法则和规律不为人所知。 韩泉相信这个法则的揭示也就是古代奥义重现人间的时刻。而这毫无疑问将大大推动人类文明的进步。 这也是他来中国风水第一村的原因。 他要揭开神秘的面纱。 边想边走,不觉来到西边的白龙山下…… “是,又不是?什么意思?”秦路不理解曲真人的话。 “《周易》只是《易》的一种。连山、归藏、周易。《周易》只是周文王对于《易》的注解,它其实已经偏离了《易》本来的意思。” “《易》本来的意思?那是什么?”秦路问。 “就像你看到的一样。只有符号。《易》本来根本就没有文字,只言片语也没有。通篇就是这些符号。它是上古文明的产物,远在我们的文字诞生之前,上古的祖先们就采用这样的符号记录一切。而且它的背后有某种严密地运算逻辑。遵循着这种逻辑,宇宙的一切都能计算出来。” “一切都能计算出来?“秦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未来也可以计算出来?” “是的。未卜先知,这不成问题。”曲真人认真地说道 秦路不无崇敬地看着手里旧黄的手卷:“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古代奥义!” 曲真人摇摇头:“你手里拿着的不是。那是我自己画的。算是我研究的一点心得。” “自己画的?”秦路抬起头看着曲真人,“你能用这种符号?难道你明白了古代奥义的运算法则吗?可这些是什么意思呢?” “意思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曲真人说。 “什么意思?”秦路不懂。 “就像论证一加一等于二一样,这本小册子实际证明了万物的诞生。”说到自己的研究成果,曲真人显得有些激动,不由得站起身来。 秦路懵懂地摇摇头。 曲真人兀自说着:“我的这本书用八卦运算的逻辑,论证了万物的诞生。你看这一页,这是后天八卦图。它其实说明了万物的构成。再看这个八卦方圆图,它说明了空间和时间的关系。它们其实可以运算。你看后边这一页,这是我根据这个方圆图进行的运算。空间和时间的转换……” “等会、等会,” 显然秦路距离理解这些内容还有很远的距离。或许韩教授对他讲的会更感兴趣。可秦路更关心的是,“古代奥义在哪儿?” 曲真人把书翻到最后一页,那里画着十二个六爻卦。曲真人依次读道:“大过、家人、大有、睽、姤、需、同人、履、大畜、大有、小畜、乾。这十二个卦。古代奥义就在里边”…… 第八章 火雷噬嗑 上九:“何校灭耳,凶。” 与蜈蚣岭东华观相对应,在西边,白龙山眠弓岭下也有一座庙宇。西竹寺。 不同的是,西竹寺里并没有修行的僧人。 一行游人在导游张莉的带领下匆匆浏览了寺中的雕像和壁画。 下山的路上张庆渊和张象走在队伍的前面,他们显然知道要去的地方。往右边的小路拐去不远。一个不太明显的洞口赫然眼前。 “白龙洞。”张莉的介绍简洁明了,“一个天然的溶洞。” 洞口很小,只能容一人通过。 进到山洞内却豁然开朗。 一个足有半个足球场大小的地下大厅! 四壁装点着五彩的灯。 灯光投射在头顶琳琅的钟乳石上。光滑的石挂如琉璃一般流动起色彩。 顺着石挂,隐约淌过薄薄的水层,更让那光影像北极光一样地飘动。 身边则是乳白色,混润如玉的石柱和石笋。 不时有水滴掉下的“叮咚”声。 再加上空气中弥漫着的碳酸盐特殊的气味。 梦幻般的奇迹。 如临仙境。 游客们四周走动着,纷纷拿出相机拍照。 “大家注意脚下!不要走远!”张莉大声地招呼着。 张庆渊和张象叔侄二人没有理会张莉的叫喊。 他们没有留恋身边的美景,而是径直地往山洞里边走去。 越往里去,光线越暗。 好在张象早有准备。他打开手中的应激灯。借着灯光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前行。 背后,游人的嘈杂声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见。四周寂静下来。只有两人“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回响在洞中。 通过回声,张庆渊能够感觉出山洞在逐渐地收窄。 四周的洞壁渐渐地收缩成一个幽暗的甬道。 在这黑暗的“甬道”中艰难地前行了一段距离之后。 终于,他们站在一座石拱门样的洞口前。 拱门上,一排排紧密的钟乳石挂。拱门脚下则是参差不齐的石笋。 上下的钟乳石呼应着,如同两排牙齿。而整个洞口,则像一张张开的嘴巴,似乎要噬咬什么。 应激灯惨白的灯光照出森森的“巨齿”,却照不进幽深的洞口。 黑乎乎的洞口,让人心生恐惧。 忽然,一股冷风从齿间那张黑洞洞的“嘴”里吹出。 “呜呜~”的声响,好像风声又像是游丝般的呻吟。 张象感到一阵的战栗。他看看站在身旁的叔叔。 张庆渊面无表情,如同雕塑。他在想:“要不要进去?” “你们不要进去啊。”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在曲真人的指点下,秦路看着手中的纸卷。 十二卦依次排在纸面上。 大过、家人、大有、睽、姤、需、同人、履、大畜、大有、小畜、乾。 “古代奥义就在其中?”这种想法让秦路双手不自觉地轻轻颤动。 他感觉到这份卷纸的重量。 “这是什么?该怎么解释它?古代奥义又到底是什么?”一连串的问题在心中升起,但他不知道该先问哪个。 一时间,整个房间里充满神圣的静谧。 秦路正要开口说话。 怀中的手机忽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他放下书卷,掏出手机。 是麦青青来的电话。有什么事? 他忙接起。 “喂,青青?”秦路问道。 没有回答。 “喂,喂,”秦路又说两声,仍然没有回答。他把手机拿到面前。边查看手机的信号边站起身,走出房间。 信号满了。 他又把听筒凑近耳边。 “喂?喂?” 听筒里隐约传来“呼呼”的风声。 是谁在喘气?怎么不说话呢? “喂喂,青青,说话呀。”秦路一边焦急地说话,一边在院子的偏房中找寻。 他和曲真人进去里屋的时候,麦青青就等在外边的。怎么现在不见了人影。 秦路看见院门打开着。 或许她出了院子。 秦路走出院门。 四下里还是没有人。而听筒里只有“呼呼”的风声。 秦路的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麦青青,你在哪儿?”他站在东华观的门前,冲着话筒,也是冲着周围大喊。 从这里看出去。山下的情景一目了然。 山下、四周都没有她的人影。秦路又回头往蜈蚣岭上看去,还是没有。他焦急地转动着头。 背后,曲真人不安地跟了出来:“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麦青青打来电话,可是又不说话。”秦路说道。 “麦青青?”曲真人不解。 “噢,就是清风。她的艺名叫麦青青。”秦路解释道。 曲真人明白了:“原来是清风不见了,难怪你着急。她是不是回家了?” “也可能是……”秦路话音未落,只听手机里突然传出麦青青撕心裂肺的喊叫:“救命!”…… 第九章 坤 初六:履霜,坚冰至。 “救命”! 又一声撕心裂肺之后,通话戛然而止。 听筒里只剩下“嘟嘟”的响声。 这声音回响在秦路的耳旁,更回响在他空白的大脑里。 “出什么事了?”曲真人在旁边问道。 半晌秦路才缓过神来,看看真人,摇摇头。“不知道。” “快去她家看看吧。”曲真人提醒道。 秦路猛然醒悟过来,抬脚向山下走去。 忽然,迎面急匆匆地走上一个人来。 来人边走口中还边喊:“阿福,阿福!” 是曾建兴。 曾建兴望见秦路和曲真人,冲他们走过来:“你们看见阿福了吗?我见他往这山上来了,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你看到麦青青了吗?”秦路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曾建兴道。 后者愣了:“麦青青?” 曲真人在旁解释:“就是廖清风。麦青青是她的艺名。” 曾建兴明白过来:“清风?没看到啊。她怎么了?” 秦路没有回答曾建兴的问题,拨开他,急匆匆地往山下青青的家里走去。 “清风怎么了?”曾建兴拉住跟在秦路后面的曲真人。 “清风不见了。” “不见了?”麦青青的父母惊讶地听秦路讲完整个故事。 她是不是独自去谁家串门了?可电话里的救命声又意味着什么? 大家正理不出个头绪,廖清忠匆匆地踏进家门。 “你把我妹妹弄哪儿去了?”听说小妹失踪的消息,廖清忠一把薅住秦路的脖领。 “不管秦路的事,”曲真人一边劝说愤怒的廖清忠,一边又把观里的事情向他描述一遍:他和秦路在房间里谈话,而等在外边的廖清风便神秘地消失了。 大家商量一会儿,觉得她可能是去了村子里的什么地方。于是麦青青的父母、哥哥和曲真人决定分头去村里找找看。 只留下不熟悉环境的秦路看家,以备麦青青随时回来。 众人陆续出门后,整个房间变得安静下来。 独自的秦路徘徊在屋里,坐立不安。 回想起几个月来,麦青青与自己形影不离,如影相伴。 不知不觉间,秦路早已习惯了身旁有个人。习惯了不经意回头间瞥见她的笑容;也习惯了顺风飘来的那阵阵体香…… 可是现在,麦青青忽然地消失了。 没有她,仿佛整个世界只剩自己,寒冷和恐惧慢慢袭上心头。 秦路不由地打个冷战。 手中的手机铃声忽然在这时响起。 他赶忙接起电话:“喂,青青!” 不是青青。是韩泉教授。 “韩教授,有什么事吗?”失望让秦路的情绪低落。 “怎么了?秦路?”电话那头的韩泉似乎察觉到他的异样。 “麦青青不见了。”秦路告诉他。 “什么?你的女朋友不见了?”韩泉教授吃惊地问道,“怎么不见了?昨天我们不是还见面了吗?” “就是刚才不见的。我,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现在在哪儿呢?我们马上过去找你。你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按照秦路的指示,韩泉和小仓健一郎离了游览的人群,来到麦青青的家。 韩泉一进门就着急问道:“她怎么就失踪了?” 秦路把事情的原委介绍一遍。 “十有**是东华观里有蹊跷!”韩泉听完秦路的讲述,马上联想去过去的事情,“你还记得青山寺吗?” 一句话提醒了秦路。如果东华观和青山寺一样也有一个密室的话,麦青青很可能是进入了某个密室之中,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可是东华观有这样的密室吗?怎么没有听曲真人提起呢? 小仓健一郎提议:“有没有密室,我们应该去实地考察一番。” 秦路越想越觉得这密室是真的。恨不得马上动身去寻找。 “你先留在家里等消息,我们去找找看。”韩泉劝住他,“或许她一会儿就回来了。” “不如我们一起等曲真人回来,让他带我们去。”秦路忽然想到,“他是东华观的主人。熟悉情况。” “噢?曲真人?”韩泉教授似乎对这个曲真人很感兴趣。 秦路便把他在东华观里与曲真人的谈话讲给韩泉听。 当然也有关于古代奥义的部分。 “古代奥义真的在他手中?”韩泉问道。 “他有一本自己演算的手稿,那上边有关于古代奥义的最终结果。”秦路回忆道。 “那是什么?”韩泉问。 “不记得了,是几个卦象,好像有大有,大过什么的。”秦路努力地回忆,可还是记不得,“等曲真人回来你直接问他吧。” 于是韩泉和自己的日本学生小仓健一郎一起坐下来等候。 可是曲真人并没有回来。 “他直接回观里了。”先回来的廖清忠,麦青青的哥哥,说道。 不久麦青青的父母也回到家中,还有另外几位同村的亲朋,他们都被发动起来寻找麦青青,可是没有人找到她。 再拨打她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这时的天色渐晚。 看着焦急万分的一家人。 韩泉教授把自己关于密室的想法说了出来。 “东华观里有密室?”廖清忠觉得不可思议,“那曲真人会不知道?” “明天我们要去观里拜访曲真人,顺便问问他有没有密室。“韩泉用询问的眼神看着秦路。 “明天我也去。”秦路用语言回答他。 掌灯时分。外人都已经离去。 昨天还生机勃勃的一家人,现在悄无声息地冷清。大家心头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秦路,你再好好回忆回忆今天的情形。我妹就没说起过要去什么地方?”廖清忠对秦路说道。 秦路摇摇头,他再一次把痛苦的故事讲述了一遍。 末了,他记起遇到曾建兴的事:“他在找他的弟弟阿福……” 谁料廖清忠一听到曾建兴的名字,一股无名之火勃然而起:“曾建兴,又是这个家伙!我怎么就忘了他了!你们等着,我去找他,这肯定是他干的好事……” 边说着,廖清忠边怒气冲冲地冲出门去。 院子里响起一阵犬吠。 “怎么回事?”秦路莫名其妙。 麦青青的父母却不约而同地轻叹口气。 往事重又提起…… 第十章 天地否 六三:“包羞” 麦青青,也就是廖清风,和曾建兴是从小的朋友。 或许可以说青梅竹马。 然而一件事情却改变了这种关系。 那时他们高中刚毕业。麦青青考取了省里的大学。而曾建兴却名落孙山。 这是个夏季的夜晚。 天气一如既往的闷热。 两人帮各自家里做完农活。习惯性地并排着躺在场院边高高的禾杆垛上。 连日来,曾建兴的心中一直徘徊。他知道,再过几天,身边这个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女孩即将离开,离开这里,去到外边更加广阔的世界。到那时候,她还会记得自己吗?记得这个小山村里一个拼命劳作的农民?曾建兴不敢确定。 更何况,他还想往更深远的方向发展二人的关系。 曾建兴曾多次试着向麦青青表白。但都被她巧妙地拒绝。她只是把自己当做好朋友,当成哥哥。多少年来,曾建兴压抑起自己对麦青青的爱恋,努力装出好友和哥哥的样子,照护着青青。每个无眠的夜晚,这都是曾建兴的烦恼。 今天,他想利用这最后难得的机会,向她表白。要她接受自己,或者最起码在她的心底里留下超出朋友和哥哥的印象? 踌躇半天,他想到些什么,转过头来,想对她说…… 可是,他却看见麦青青美丽的面庞、洁白的颈脖、轻喘起伏的胸膛和汗水湿透的薄衫…… 那件薄衫合适地贴附在麦青青玲珑的身子上。明亮的月光下,若隐若现地显现着什么。勾勒成一道世间最美丽的曲线。 一团火渐渐地从丹田升起,炽烤着曾建兴的大脑。他的眼神从爱恋变成渴望。 麦青青正凝视着明月,全神贯注地构想着自己的未来。 忽然,一道黑影遮住麦青青头上的月亮。 终于,曾建兴翻身压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扭动身躯,躲避着。 或许是麦青青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或许是潜意识里她还维护着曾建兴,她并没有大声的吆喊或者呼救。只是嘴里不断地轻叱着:“你下去,你下去!” 这样轻声的喝叱不仅没有起到制止的效果,反而更具有挑逗的力量。 《红楼梦》词:“豆蔻花开三月三,一个虫儿往里钻,钻了半日钻不进去,爬到花儿上打秋千。肉儿小心肝,我不开了,你怎么钻?” 用来形容二人这时候的情形确是再恰当不过。 就在两个人暗自较劲,难见输赢的时候。一个含混的声音忽然闯了进来:“你们干……干神马?” 一听这动静,曾建兴一咕噜坐了起来。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是他的傻子弟弟,阿福。 回头一看,阿福正趴在禾垛堆上,探出自己先天愚的尖脑袋,口角流涎地斜楞眼看着。 那晚以后,曾建兴一直觉得是阿福破坏了自己的好事,而在麦青青看来,是这个傻孩子救自己逃过一劫。 在去往曾建兴家的路上,廖清忠一直耿耿于怀这件旧事。 在廖清忠看来,正是由于曾建兴的原因。这么多年来自己的妹妹很少回家。而今天,刚刚回家的她却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而曾建兴又出现在现场。 他肯定难逃干系。 想着想着,廖清忠已经来到曾建兴的院门口:“姓曾的,你给我出来!” 第十一章 山洞 “你们不要进去!”张莉打断了张庆渊、张象叔侄二人想要进入溶洞深处的念头。 “为什么?” “山洞里边是一个迷宫。”张莉引领两人出来,“以前有游人进去过,差点就出不来了。据说还要很多独自的探险者深入到山洞里边,却再也没有出来。“ 张庆渊其实也没有做好进入山洞的准备。所以他和张象顺从地跟随张莉退了出来。 在山洞口,张莉重新点数了人数。一个也不少。她准备带队往北边的湖泊游览。这时韩泉教授和那个日本人——小仓健一郎提出要去朋友家去。 正像上文讲述的。韩泉和小仓听说秦路女友失踪的消息,急匆匆去了她家。 一整天,廖家一家人都在寻找失踪的麦青青。只有麦青青的小叔,廖文轩没有参加寻找的队伍。据说他被上午来的小轿车接出去给人看风水了。 天黑时,廖文轩回到家中。听说侄女失踪的消息,便急忙赶来哥哥家中。 一听说廖清忠怒气冲冲地去了曾建兴家,廖文轩便知道大事不好。急忙赶去。 果然,当他赶到的时候。廖、曾二人正纠缠在一起,不可开交。 廖文轩和曾家人一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二人分开。 被分开的廖清忠、曾建兴怒目相向。 阿福在旁边傻呵呵地笑看着。 “我是去找阿福的,没有见到清风!”曾建兴大声说道。 “去找阿福?鬼才相信!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放过我妹!”廖清忠同样的大声回应。 曾建兴理直气壮:“你爱信不信。我再说一次,我不知道清风在哪儿!” 廖清忠质问道:“你说你去找阿福。你可在东华山上找到阿福了?” “这倒没有,我是在田里找到他的。”说实话,这一点曾建兴也感到奇怪。他明明看见阿福往东华山去了,可一转眼就不见了。 “阿福根本就不在东华山上,你去找什么!根本就是你的借口!你是碰见我妹夫后,临时编造的借口。”在廖清忠的心里秦路就是自己的妹夫。 “我没有!我确实看见阿福上山了。阿福你说,你是不是去了东华山!”曾建兴转向阿福求助。可这个求助方案显然行不通。 阿福只是咧着嘴傻呵呵地看着他们俩乐。 曾建兴失望地叹口气:“在哪儿找到阿福不能说明什么。他是个活人,又不会老实老实地待在哪儿让你去找……” 小叔廖文轩见这样扯来扯去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连劝带拉的把廖清忠拖回家去。 秦路独自待在阳台上。昨晚他还和麦青青在这里并肩看星星。而现在,麦青青不知所踪。 他听青青父母讲述了她和曾建兴的事情。 联想起那天他们进村时碰到曾建兴和阿福的情形。难怪青青见到阿福这个痴呆儿的时候,有一种无比的热情和喜爱,而见到曾建兴时却略显尴尬。 可见一个人的好坏确和残疾与否无关。和正常人比起来,倒是这个智障儿还有些良心。 可是眼下,麦青青在哪儿? 秦路眺望不远山上东华观的灯光。那里会有什么秘密?他甚至等不及明天去东华观一探究竟。 好歹挨到天亮。 韩泉、小仓早早约了秦路往东华观去。 曲真人接待了他们。 对于他们的疑问,曲真人给出了明确的答案:“东华观里没有密室。” “麦青青会去了哪里?”秦路追问。 曲真人摇摇头:“我不知道。现在我们要不要报警?” “失踪。确实可以报警。”韩泉同意。 “可是她就在自己家门口失踪了,这也太奇怪了。”小仓表示质疑,“警察会怎么调查呢?” 也是,在自己门口的失踪案。太过离奇。何况她不见了还没有超过48小时,警察未必会受理。 “不如我们自己来调查一下。”小仓健一郎说道。 曲真人不解:“我们怎么调查?” 小仓走到秦路的身边,对他说道:“我听韩教授说过你的故事。你不是也经历了许多这样离奇的事情?我想,只是因为失踪的是你的女朋友,所以你才乱了方寸。请你冷静下来,我们一起想办法调查一下。” 小仓蹩脚的中文,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增加了秦路的信心。 秦路点点头。 “请先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形。当你接到她的电话时。”小仓说。 秦路又记起他接起那通电话的情景。 “那时我走出房门,“秦路模拟着当时的情形,“在院子里没有找到青青。我看到院门打开了。而我们进来的时候,是合上院门的。所以我当时想青青肯定是出去了。于是我追出院门。” 大家跟着秦路出了院门。 院门外是一小片开阔地。从这里看下去,山下的情形一目了然。 “你们看那儿!”小仓一眼望见异常。 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是一片倒伏的灌木。 “曾有人从这里下去过!”小仓断言。 秦路一马当先顺着山坡爬下去。 一路上都有倒伏下的灌木。 “似乎有人从这里滚了下去。”韩泉教授推断。 “难道是青青失足滚下了山崖?”秦路心中猜想。他更加急促地追踪过去。 到山脚时,衣服已经被枝桠刮破了几处。他全然不顾。 “是血迹!”小仓看见山脚一块石头上的红色。 后边气喘吁吁地曲真人也跟了上来,手里捏着一缕东西:“你们看这个?” 是一缕衣服。是麦青青身上衣服的颜色。 “是青青的。她肯定是从山上滚了下来,可她在哪儿?” “快看,这有拖动的痕迹。”韩泉发现。 “还有血迹。”秦路说,“谁把她拖走了。拖去了哪儿?” 大家顺着痕迹找去。 这痕迹很明显,但它的方向却让人迷惑。 它显然地通向离山脚不远处的麦青青的家。 痕迹拖曳到麦青青家的后墙根下戛然而止。而这里正对着阳台。 有人把她拖到了这里。 可现在她在哪儿? 墙外的这处地方,四周面积不大,却草木葱郁。 或许她被藏在了哪里。 大家分散开,四周寻找。 终于,在一个草木深处,他们找到一丛被压倒的青草。还有折断的灌木。 然而却没有人。 线索到这里便终止了…… 第十二章 十二卦 折断的灌木,乱七八糟倒伏着的青草。在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更难想象的是,这个凌乱的所在就在她家阳台的对面。 昨夜,秦路还在那个阳台上仰望星空,思念自己迷失的恋人。而那时,青青甚至就可能躺在他对面的这片草地上,经历着折磨和痛苦…… 秦路不敢想象下去。他无比地悔恨,悔恨自己怎么没有注意到这一角落的异样,悔恨自己怎么会把青青弄丢,悔恨自己还有太多的爱意没有对她说…… “小伙子,别太埋怨自己。一切可能还不晚。”曲真人拍拍秦路的肩头。 安慰的话显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 秦路情绪低落地回到家里。 韩泉教授和他的日本学生,小仓健一郎,跟着曲真人回去了道观。他们要请教曲真人关于古代奥义的事情。 曲真人又一次得意地冲泡起自己种植的茶叶。 一种意味深长的醇香弥散开来。 “古代奥义到底是什么?”小仓开门见山。 曲真人品一口茗。没有作答。 现代科学的方法往往是对现象的质疑和对本质穷追不舍的询问,而这种方法显然不适合曲真人那一套传统的坐而论道。 玄学并不是不能解释的科学。只是你需要耐心和方法。 想到这里,韩泉也学着品一口茶,对曲真人道:“比起古代奥义,我倒是对你本人更感兴趣。” 曲真人抬起头来:“噢?我这个老朽的道人,有什么引起你兴趣的?” “说起来,这兴趣也不是对于你一个人的,”韩泉放下手中的茶杯,继续说道:“而是对于隐士这个特殊群体的。我听说在终南山上至今还隐居有五百多像你这样的隐士。而他们并不全是道士、僧人这样为信仰而隐身世外的人。还有许多的普通人。而这些普通人的中间不乏优秀的人才和智者。我不能理解你们选择隐居的目的是什么?” 曲真人听罢,笑了起来:“呵呵,隐居终南山?我看是为了终南捷径吧。就像在这里。很多人选择来这里,只是因为这儿是中国风水第一村。他们在这里居住,甚至只是来这里转一圈,仿佛就能沾上仙气,能掐会算了。然后‘得道出山’,去给人指点‘迷津’,骗人骗财。奇怪的是现在还有真有不少人,甚至是所谓的‘达官贵人’,偏偏就信他们的那一套。说起来,这个世界真的是很奇怪啊。” “刨去那些骗人财物的骗子不说,那真正隐士的目的又何在呢?”韩泉问道。 曲真人摇摇头:“我怎么能知道?我也并不是真的隐士。所谓‘小隐于野,中隐于市,大隐于朝。’在这乡野山村,我充其量算得小隐。怎么能考量真正隐者的心思?” 曲真人口头虽然在拒绝,但韩泉欣喜地看出他委婉地继续着话题——他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于是他顺着曲真人的意思:“以小见大。你也能说出一二吧。” 曲真人果然说道:“夫有志于隐者,但衡于心。不惑于情,不迷于心。观易变而自知,安尘世而增智。豁达心胸,放浪骸形。不求贤达、富充,但觅治世之综……” “这是什么意思?”旁边小仓不解,小声地询问韩泉。韩泉教授摇摇头,他也不理解这话的意思,感觉像是背诵某篇诗文。 “……怀良计而不语,忍万辱而含讽。敬神鬼而不从。孑然孤傲,谦卑从容。锥身立命,人未必懂。飘忽无常,天不能定。” 曲真人仿佛陷入到一种痴醉的境界。背完这诗,良久,仍旧沉寂。 终于,他说道:“这是前世高人的《隐者志篇》。我理解隐者所求,但‘心静’二字。” “心静?”小仓健一郎搞不懂,“心静不是很容易吗?” 曲真人白他一眼:“小伙子,真正内心的平静是很难获得的。‘五色使人目盲,驰骋田猎使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使人之行妨,五味使人之口爽,五音使人之耳聋。’人只有内心真正地平静了,才能安下心来学习和思考。” “学习和思考什么?”韩泉问。 曲真人答:“学习和思考我们应该学习和思考的。佛祖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静思七天七夜,才想出救人济世的方法,不是吗?没有什么是比内心更强大的武器。” 看着曲真人兴奋的脸色,韩泉觉得自己越来越接近自己想要的了:“那么,这么多年来你学习和思考的结果是什么?”是古代奥义吗?韩泉希望得到答案。 不料,曲真人又摇起头来:“我没有找到答案。我只是找到了方法。”说着,他递过曾经给秦路看过的那个册子。翻到最后一页。 仍旧是十二个卦象。 如果你认识那些卦象,你就会知道它们是: 大过、家人、大有、睽、姤、需、同人、履、大畜、大有、小畜、乾。 韩泉和小仓面面相觑。 小仓操着不流利的汉语,磕磕绊绊地问道:“既然已经知道了方法,怎么会没有答案?” “有时,面对结果需要很大的勇气。”曲真人的回答天马行空。 韩泉意识到曲真人可能是在故弄玄虚,他其实也并不知道这十二卦的真正用意。于是他换了个方式问道:“那这十二个卦象是怎么来的?我听秦路说你可以用八卦进行演算,这是你算出来的吗?” “八卦是一种符号,当然可以演算。可是,这十二个卦象并不是我演算的结果。”曲真人承认,“它是画在这里的。” 说罢,他起身,带领着韩泉、小仓二人往前面正殿走去。 正殿当中供奉着天、地、人三清老祖。而塑像前面的地上是三个参拜叩首用的蒲团。曲真人移开其中的一个。 蒲团下面,青石板上,隐约刻着一圈的条纹。需要仔细看才能分辩出来:正是那十二卦的卦象。 “原来是刻在这儿的!”韩泉恍然大悟。可曲真人怎么能知道这就是寻找古代奥义的方法呢? “因为这座道观建于唐末景福年间。”曲真人边往回走边说道,“它是风水开山祖师杨筠松亲自主持修建的。杨筠松是大唐僖宗一朝的国师。他十七岁登科及第,官拜金紫光禄大夫,掌管琼林御库。传说他曾于梦中遇九天玄女教授天文地理之术。所以对于阴阳八卦、奇门遁甲无一不精的。后来黄巢起义,杨筠松避乱出宫。世间传说他出宫时偷偷带走了深藏唐宫多年的镇国之宝。后来他流落到此,见这里风水甚好,便定居下来。修建了这许多的道观、庙宇,授徒、著书。杨筠松一生未曾婚娶,也没有子嗣。据说他百年之后,他的毕生所著和那镇国之宝一起都被埋在了三僚村的地下……” “镇国之宝?那是什么?”小仓问道。 “我不知道。”曲真人重新回到待客的居室中,“但我相信他的书里一定有许多惊世骇俗的东西。你们称之为古代奥义也未尝不可。” “而刻在石板上的这十二卦象,很可能就是寻找宝藏埋藏地点的暗示?”韩泉试探着问道。 曲真人品着手中的茶:“我不知道。但我想它们被刻在那里总该有原因吧。” “十二卦是什么意思呢?”小仓思忖着。 曲真人看那日本人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微笑着递过一本书来。 小仓接过来。只是一本普通的《周易》。 真人说道:“观易变而自知,安尘世而增智。你不妨也做一个隐者,参悟一番。一切尽在这本书中。” 第十三章 迷局 “十二卦代表着什么?” 回去的路上,小仓健一郎不住地翻看着手中的《易经》。 “12是一个很奇妙的数字。”韩泉说道,像是自言自语,“一年有十二个月,每天又有十二个时辰。黄道有十二宫。西方有十二星座,而我们中国有十二属相。就连阿伏伽德罗常数都定义为12克碳12中包含的原子数。好像12这个数字在冥冥中就有莫大的意义。而现在我们又有十二卦。难道这十二个卦象真的是打开古代奥义的钥匙?” 两人猜度着走回住处。 有又不少游客选择离开。毕竟这样一个小山村,并没有太多值得游览的地方。 现在只剩下张庆渊、张象叔侄,颜玉筝和于红竺夫妇,还有那个商人模样,总是夹着一个皮包的郭中奇。这个人总让人感觉鬼鬼祟祟的,韩泉对他没有好感。 住的地方相对也没有那么紧张。张氏叔侄一间屋,颜玉筝夫妇二人一间。韩泉和小仓一间,郭中奇独自一间。导游张莉小姐独自一间——只要有一个游客在,她总不能离开。 临近晚饭时分。一辆小轿车开进酒店院子。 廖文轩——麦青青的小叔,和廖清忠——麦青青的哥哥,二人从轿车里下来。领着同样从车里下来的两个人走向旅店登记的前台。 廖清忠看见一旁的韩泉和小仓,打招呼:“你们也住在这里啊。那俩位是我叔叔的客人,过来住店。” 两个客人都是有钱的打扮。西装墨镜,随身还带着两个大大的皮箱。 “香港人”,廖清忠在韩泉耳边小声说道,颇有一番炫耀的神气。说罢,一溜小跑地跟了上去。 两个香港富商住进了一间客房。 另一间客房里,张象问张庆渊:“就是我们见到的那个山洞吗?” 然而后者并不回答,只是盘腿趺坐床上,双目微闭,鼻翼翕动。——正是道家吐纳的功夫。 张象自言自语:“我看那山洞也没有什么惊人之处。只是导游说的吓人。里边未必有那么恐怖。” 张庆渊收了功,幽幽地长吐了口气:“没有那么恐怖?你忘记你师父了?” 张象的师父,也就是张庆渊的师兄。 “师父真的被困死在这个山洞里?我不信。”张象说。 “可是,他是说这里寻宝的。”张庆渊端坐起来,“我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说的。说有宝物藏在那个洞里。他临走时怎么对你说的?” “他是说。如果三个月内他不回来,就让我找你。让你带我来这里寻他。” “所以他一定是进到那个洞里去了。”张庆渊说道。 “师叔,你们老说宝藏、宝物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师父这么痴迷。” “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只知道是当年杨筠松从唐宫里带出来的宝物。据说是我们道教的一部天书。” “什么天书?”张象好奇地问道。 张庆渊正要回答,却听的屋外一阵吵闹。 张庆渊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是颜玉筝在和旅馆老板争吵,大概他住的房间马桶堵了。这在乡下的旅店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听着声音渐渐过去,张庆渊才放下心来。 “我们干吗要这么小心?像做贼似的。”张象问道。 “本来就是做贼。”张庆渊没有好气色,“你师父,也就是我师兄,就是来偷人家宝贝的。一开始我就反对他来,他非得来。结果怎样?这次要不是为了找他,我才不会和你到这里来。……” 且不说这边张庆渊正发着牢骚。屋外颜玉筝、于红竺夫妇两个也牢骚满腹地抱怨着。——他们房间的马桶堵了。两个人正忙着把自己的东西往新客房里搬。 “这是什么破旅店,马桶都冲不下去,满屋子一股臭味。”于红竺抱怨着。 “行了,行了。你就少说两句吧。他们答应给换房子就不错了。”颜玉筝倒是好脾气地安慰老婆。 两人的“新居”就在廖文轩香港朋友的隔壁。 而此时,两个香港朋友正和廖氏叔侄围坐在一起。 其中一个香港人用不怎么流利的普通话说道:“你送去的东西我们鉴定了,确实是唐朝的。” 廖文轩、廖清忠叔侄二人听他这么一说,眼睛里都发出异样的光芒:“是吗?那能值多少钱?” 另一个香港人说道:“只不过是件常见的青铜器,不值多少钱。”边说,他边从身边的皮箱了取出一件东西,交还给廖文轩。 这是一件青铜的罗盘。 廖文轩接过来,在手里反复地看着:“你们不是做占卜这行的,当然不知道它的价值。” 终于,他看见自己偷偷做过的标记,这说明他们没有用赝品做替换:“你们还算讲信用,没有调包。” 香港人相互看了看,“我们做这行的,向来讲信用。” “我也讲信用。这个东西就说明我没有骗你们。”廖文轩晃晃手里的东西,然后把它交给自己的侄子——廖清忠。“这里确实埋着宝贝,只是我不知道进去的方法。” 年轻的香港人点了支烟:“这个你放心。我们有应对的方法。”他拍拍身旁的皮箱,“只是你怎么知道宝贝是藏在白龙洞里的?” “这是一个很早就有的传说。况且以前也有人进白龙洞里探索过,只是没有人能再走出来。” 年长的香港人对这个很感兴趣:“这么说里面是一个迷宫?” “你知道三国演义里边,诸葛亮的八卦阵?据说白龙洞里边就是一个地下的八卦阵。” “就是那个鱼腹浦困住陆逊的八卦阵?”年长的香港人问道。 “不错。八卦阵,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廖文轩说道。 年轻的香港人一听“呵呵”的乐出声来:“这是老掉牙的把戏了。怎么说也是两千年前的迷局,早已破解开了。” 廖文轩非常厌恶他不屑的态度:“早已破解开?江西龙虎山张真人你可听说过?” “听说过,怎样?”年轻的香港人问道。 “他就是被困死在这个八卦阵里了。” “什么?……”两个香港人惊讶地相对无语。 第十四章 密谋 江西龙虎山,道教正一派的发祥地。 自东汉张陵张天师开山以来,张氏后裔便世居此地。至今承袭六十三代,前后历经一千九百多年。而张氏的后人都被尊称为张真人。 历朝历代,每每提起江西龙虎山的张真人,江湖人无不敬佩。 张氏天师对奇门遁甲、阴阳八卦自然是了如指掌。像八卦阵这样的小伎俩应该难不住他们。 可第六十三代的龙虎山张真人竟然会被困死在三僚村的山洞里。 不是亲耳所闻,谁人会信? “他真的是被困死在里边吗?”两个香港人中的一个问道。 “反正我看他进去,就再没出来。”廖文轩说。 “这不大可能吧。他进山洞去做什么?”香港人问。 “当然是寻宝贝了。”廖文轩答。 “他是道教的一代大师,什么宝贝没见过?怎么会来这里寻宝贝?”香港人问。 “所以这也足见洞中宝贝的价值了。”廖文轩答。 两个香港人啧啧称奇。年轻一点儿的说道:“能把道教的宗师都困死在里边,足见这个八卦迷局的厉害。不过好在我们带了工具。” 年长的香港人点点头:“我们对于破解迷阵有足够的把握。只是我们这样贸然进入山洞不知道能不能行?” “当然要躲避村里人的目光。”廖文轩说道,“再怎么说这地下藏着的也是文物。不能随便动。” “这个我们懂。我们应该怎么进去呢?”香港人问。 “旅行团。”廖清忠在旁边说道,“最近正好有个旅行团在这儿。以旅游的名义进去,挺合适。” “不行。旅行团都有导游跟着。为了游客的安全,他们会严防游客进入洞中。”廖文轩否定了这个方法,“我看只有趁夜晚的时候偷偷的进去。——张真人就是晚上偷偷进去的。我会领你们去。” 香港人点点头表示同意:“今晚就去吗?” “今晚不行。你们晚上从这里出去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明天下午你们来我家,我们从那里出发。今晚你们先好好休息。”廖文轩把自己的计划合盘托出。 香港人同意:“也好。我们也还需要准备一些东西,还有些东西要买。另外要准备足够的食物。在这个地方,我们出面买东西目标太大,不如你帮我们买?”说着,他们拿出一叠钞票。 “这个我来办,”廖清忠主动接过钱来,“这是多少钱啊?——你们需要买什么东西?” 香港人看看廖文轩。后者微笑着默许。——也该廖清忠出点力了。 “那好吧,这是购物的清单。” 四个人又密谋半天,自以为得计。 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在别人监控之下…… 今晚对于秦路来说又是难眠的一夜。 “麦青青会发生什么样的意外?”他辗转在床上。 试着拨打麦青青的手机,还是没有回音。 秦路睡不着,脑子飞速的转动着,思考着种种可能:山上滚落下来的痕迹,山脚的衣服碎片和血迹,以及那一道明显的拖痕。无疑麦青青从山上失足滚落了下来,然后磕破了身体的某个部位。后来她努力地往家的方向爬去? 可是不对。 她有手机。如果她从山上滚落下来,并受了伤。这个时候她应该会打电话求助,而不是自己往家爬。而且如果伤到只能爬行,那一定是严重的伤。但现场的血迹并不多,也不支持这一点。 而且她打来电话求救的时候,为什么又忽然挂断? 秦路的脑子乱成一锅粥。 忽然,他想到另外一种情景: 麦青青滚落山崖,头磕到石块上——就是那块沾血的石块。昏了过去。然后,她被什么人拖着往家的方向去…… 这个推理可以解释为什么麦青青没有在第一时间打电话求助。 可是这个推理有一个明显的缺陷。那就是,这个人是谁? 他或者她,看到麦青青滚落山崖而且伸手相助——把她往家的方向拖去。可为什么又不直接把青青送回家? 而那道拖痕又通往院后的乱草丛中。 难道是他半路改变了主意,起了歹心,把青青拖到草丛中…… 想到这里,秦路不安起来。他忽然记起曾建忠曾对青青做过的事情。 “难道真的是他?他曾经对青青有所企图,这次难保不会乘火打劫。” 一想到这里,秦路躺不住了。他觉得自己应该立刻和曾建忠谈谈。他坐起来,看看手机。已经是半夜了。 他隐约听见院子里大门开关的声音。 是廖清忠回来了。“他是去找青青了?青青有消息了?”秦路想着,披上衣服迎了出去。 秦路的出现,把蹑手蹑脚的廖清忠吓了一大跳。 “二哥,找到青青了吗?”秦路问道。 “青青?”廖清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哦对了,你说的是清风。我没找到她。她还没回来?” 秦路失落的回到房间。 廖清忠看着秦路失魂落魄的背影,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个人住在这里会不会影响我们明晚的计划?” 屋外沙沙的风声和偶尔传来的夜枭的啼鸣。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第十五章 死去 第二天,也就是三僚村三日游的最后一天。 今天,一行人的目的地是村子北面的白云浦。 白云浦也称北浦,是一个面积不大的湖泊。 湖的四周芦苇杂生。这个季节苇子还是无精打采的枯黄,看上去是一片的凄凉。 可是北浦还有值得看的地方。 坐上小小的游船,往湖的中央划去。 约莫几分钟。就可以看见神奇的北浦漩涡了。 在湖心有个漩涡。 这个漩涡不算太大,也没有太大的吸力,却是常年存在。 缓缓地,水面一丝丝美妙的曲线弯转成螺旋形的下陷,细细地一条线传进水中。似乎水面下有一个永远也填不满的洞。 “很多河流中都会见到这样的漩涡”,导游张莉小姐介绍道,“但是持续的漩涡一般都是发生在流动的水中,这种平静水面上持续存在的漩涡就比较少见了。“ 作为物理教授,韩泉非常同意她的说法。 平静水面上的持续涡旋至少有两种产生原因。一是水底持续的扰动,二是水底有一个填不满的洞。 他仔细观察了水漩涡的方向。是逆时针方向的漩涡。这不能排除任何一种可能。 张莉导游继续她的介绍:“曾经有人潜水下去看过。水底有一个洞,水不停的流下去,所以才产生了这样的现象……” “那这样流下去,洞不会被水充满吗?”有人打断她的话。 “湖里的水不会流光吗?”又有人打断她的话。 “这就是这个漩涡的神奇之处了。”张莉回答道,“水不断的流下去,湖面却没有一点降低。” “没有河流、小溪什么的水流补充进来?”有人问道。 “这是个封闭的湖泊,至今没有人发现有外边的水源流入。”张莉回答。 “这肯定不对,”韩泉心里想,“一定有补充的水源进来,或许是泉水。只是没有被发现。” 游船在湖里胡乱划了一圈,最终靠泊湖岸。 大家登上岸的一刻,张莉的心一下子轻松不少。 每次带团来这里,她的心总是悬着。这是个神秘的地方。 好在今天是最后一天,最后一个项目。她的所有游客都安全的结束了游览,她的任务就要结束了。 她盘算着回家去看看自己的宠物狗——哈吉。 可是,她的希望很快就落空了。 船一靠岸,就有几个警察围了上来。 “怎么回事?”张莉问道。 “这里发现了一具尸体……”警察面无表情地说道。 “尸体?谁的尸体?”张莉下意识地看看自己的团员们——她害怕那具尸体会是他们当中的一个。 “请你们先到那边集中,没有我们的允许不要离开。”警察仍然面无表情。 游客们被聚集的一处,远远地眺望着黄色警戒线圈起的那块地方。 韩泉忽然发现秦路就站在离黄线不远的地方。 廖清忠和他的家人也在。 韩泉心中闪过一丝不祥。 不错。 湖边,芦苇丛里飘荡的尸体正是麦青青! 此时距离她失踪三天。 廖氏父母在低声的抽泣。廖清忠怒气冲冲地大骂着什么。 秦路木讷地站在一旁。整个世界已经与他无关。 泪水无声地流出,模糊了视线。 警务人员把麦青青全裸的身体装进黑色的橡胶袋,抬上汽车,拉走。 秦路扭过头去,眼睁睁的看着那辆车把自己一切的快乐和生机带走。 他看见韩泉教授站在人群中,便木木地走到韩泉的身边,委屈地像个孩子:“韩教授……” 韩泉看着他被泪水覆盖的脸庞,伸出手去拍着他的肩头,安慰道:“好孩子,别哭。” 秦路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嗫嚅着:“韩教授,青青走了,她走了……”接着,忽然,他“哇”地一声痛哭起来,这哭声越来越大,仿佛从此再也收不住。 一个自幼无父无母的孤儿。 像每个在孤儿院长大的男孩一样,内向、拘谨、怀疑、躲躲闪闪。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混迹着长大了的。一无所有,无人关爱的长大。 谁能想到,有一天他会遇上她,这样一个好的姑娘。 他曾经问她:“我一无所有,你喜欢我什么?” 她说:“我喜欢你的善良,当你看到别人死去的时候,你会哭。” 他说:“傻丫头,看到别人死去,谁都会哭啊?” 她说:“不是的。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为别人的逝去而哭泣。”…… 那些话语还在耳边。而今天, 他却在为她的逝去而痛哭。 那是钻心的疼痛。 “……你曾承受无法承受的痛苦,你已失去你不能失去的珍稀……如果这是彻骨的疼痛,请接受吧。因为那是通往成功的一步。” 第十六章 拘背 从来都是一片祥和的村子里竟然发生了命案,这在历史上都是从未听说过的。 整个山村炸开了锅。 不等麦青青的尸体运出村子,风言风语早已传遍每个角落。 “听说是赤身**被捞上来的”,“肯定是被人给糟蹋了,造孽啊。”…… 真实的结果还要等尸检报告出来以后才能确认。 警察要求每个人都暂时不要离开村子,等待接受调查。 旅行团的人也不能例外。这让张莉早日回家的愿望落空,她非常沮丧。 警察的到来,也让廖文轩感觉到一丝的不安。 他的计划还没有开始,村子里却来了一帮警察。他心神不宁地在哥哥家里安抚着家人。 下午时候,他抽个空,示意廖清忠到屋外交谈。 “让你买的东西,你都买了齐了吗?”廖文轩问。 “有的买了,有的还没买。”廖清忠回答。 “恩,”廖文轩沉思一下。 “我们的事儿是不是先拖一拖?”廖清忠问道,“我妹刚刚没了……” “拖一拖?怎么拖?”廖文轩口气里带着一丝焦虑。 “让那两个香港人再多住两天?”廖清忠试探着问。 “不行。现在村里来了这么多警察,再住下去会暴露的。而且,……”廖文轩显得有些犹豫。 “而且什么?”廖清忠问道。 “清风的尸体现在送去尸检,可能过两天才会结束。到那时候咱们家就该忙着下葬了,怕没有时间做别的。”廖文轩说道。 廖清忠想想,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叔,那你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择日不如撞日。我们还是今晚行动。把你买好的东西给我,我先去找香港人商量商量。” 廖文轩来到乡村旅店。 旅店里没有了往日的喧嚣和热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一般的沉寂。 看来,凶杀案影响了大家的情绪 廖文轩尽量避开别人的视线,偷偷溜进香港人住的房间。 香港的寻宝人有一个特别的称号:拘背。 这称谓大概是来自拘留宝贝的意思。他们一般都受雇于大的拍卖行。主要任务是通过各种手段寻找藏在民间的宝物,以供拍卖之用。这个职业介于合法与违法之间。很多时候他们是通过高价收买的方式,从民间寻找宝贝。必要的时候,他们也会参与盗挖墓穴。更有甚者,他们会接受买家的委托,去偷盗他们想要的宝贝。总之他们就是不择手段,获得宝贝的职业寻宝人。 拘背出马一般是两人搭档。一方面互相之间有个照应,另一方面也是拍行对他们的一种控制,两个人相互有所牵制,不至于独吞找到的宝贝。而每次出发寻宝的两个人也多是临时的组合。 这次老丁抽到了鬼仔。鬼仔干这行不久,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老丁则谨小慎微。他听到东西没有买齐,便不愿意今晚行动。 “我们真的没有时间了。警察现在已经在对村民展开调查了。明天,最多后天,他们就要来盘问旅馆里的客人。到时候你们一旦暴露身份……”廖文轩说道。 “暴露什么身份?我们只是普通的游客。他们不能把我们怎么样。”老丁说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死的是我的侄女。”廖文轩说道,“过两天我哥家肯定要发丧,我也要参加,恐怕没法抽身出来。” 鬼仔看着手里的清单,也从旁劝说老丁:“东西也没有差很多。老丁,我看我们可以做。拍行那边也催得紧。” 老丁坚决地说道:“不行。别说东西没买齐。就是买齐了,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我们也不能行动。一旦有什么动作,警察会怀疑到我们头上的。” 廖文轩看他坚决的样子只好作罢:“那你们只有等我处理完清风的事情,再动手了。” 老丁点点头,“你大约需要多少天?” “这不好说,要看警察尸检的情况。”廖文轩说。 “那我们等着。”老丁最终决定。 然而尸检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麦青青死于窒息,是被人掐死的。而死亡之前曾被性侵犯过。 一听到这个消息,怒不可遏的廖清忠向警察举报曾建忠曾经对麦青青有过性侵未遂的历史,而且又在她失踪的当天出现在东华观的附近。 于是曾建忠第一个被带到镇上的派出所接受询问。 曾建忠说:“我真的没有杀清风。我那天早上是去寻我弟弟阿福的。” 警察问:“当时有什么人和你在一起吗?” 曾建忠回答:“没有,当时是我一个人,没有别人。” “那谁能为你的活动做证?你很可能看见被害者从山崖上滚落,然后你趁机起意,强奸了她。又杀人灭口,把尸体运到白云浦,抛尸灭迹。” “你们怎么能这么说?你们这是冤枉好人。我真的没杀人。” 在经过这一番简单的盘问之后,镇上派出所的警察不论青红皂白把曾建忠拘留了起来。 “你们不能拘留我。我家里还有一个痴呆的弟弟需要照顾,我要是不回去,他会出事的……” 民警没有理会他的哭诉。哪怕只是为了安抚受害者家属的情绪,也有必要把曾建忠拘留一夜。 导游张莉打听到负责调查案件的警察住在村委会里。便打算去拜托警察先对游客们进行盘查。以便尽早结束调查,她好带队回家。吃过晚饭,她便动身往村里走去。 晚饭后,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心情。颜玉筝、于红竺夫妇肩并肩往阴阳溪的方向走去,看样子他们小夫妻要单独散散心。 郭中奇腋下仍旧夹着皮包,匆匆忙忙地出了院门。没有人知道他要做什么。 张氏叔侄回了房间。 韩泉和小仓则在院子里,借着夕阳的余辉,打开曲真人惠赠的那本《周易》 韩泉注意到书的扉页上,有一行题字:“一切知识在成为科学前只能是迷信。” “看来这个曲真人真的是不简单啊。”韩泉说道。 “一切知识在成为科学前只能是迷信”,小仓用他独特的汉语语调念道,“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很多人都把周易当做一本算卦的书。但我一直觉得周易是一种哲学。它包含了中国人阴阳调和、物极必反的道理。可是,看来我们认识的这位曲真人把周易当做一种科学进行研究了。”韩泉解释道。 小仓似乎有点理解:“我们日本也有研究周易的人,他们就觉得周易是一种预测学。而预测学和灵魂学一样都是一种边缘科学。” “预测学?灵魂学?”韩泉倒也听说过这些‘科学’,可是他不信,“不知道曲真人把周易当做一个什么科学研究。明天我们再去请教他。”韩泉边说边翻看下去。 按照曲真人给的那十二个卦。依次是大过、家人、大有、睽、姤、需、同人、履、大畜、大有、小畜、乾。韩泉先翻到大过这一卦。 “大过,栋桡。利有攸往,亨。”这是它的卦辞。韩教授看不出什么特殊的含义。 彖辞一样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倒是象辞里有一句:“君子以独立不惧,遁世无闷。” “这倒很像曲真人的风格。”韩泉说道。 “这一句是什么意思?”小仓问道。 “这句是说君子应该独立而无所畏惧,隐身遁世也不苦闷。”韩泉勉为其难地解释一下。 “隐身遁世,不苦闷。是很像曲真人的生活。”小仓略有理解。 “再看看家人这一卦”韩泉说罢。一卦一卦看下去。 结果还是一头雾水。 天已经擦黑。两人回到房间里。 “我看,按照字面来研究,我们不会有什么收获。不如还是看看卦象吧。”韩泉说。 他的这种说法倒也暗合周易的理、数、象的研究传统。只是,“我看我们这样是浪费时间。”小仓说道。 “为什么?”韩泉教授不解。 “教授,你觉得我们对周易的研究会比曲真人还要深入吗?”小仓问。 “当然不如曲真人。”韩泉答。 “曲真人用一生的精力来研究它,都没有解开答案。我想我们也不会。”小仓说。 韩泉觉得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小仓继续:“所以我们应该用不同的方法来研究它。” “什么方法?” 小仓解释道:“大家都从周易这本书上研究卦象。我们不如干脆放弃周易,单看这一长横一短横的组合。” “放弃周易研究卦象?怎么研究?”韩泉觉得匪夷所思。 “教授应该知道摩斯电码。就是那种电台用嘀嗒嘀嗒声音的长短波来传递信息的方法。我觉得卦象中的这种长短组合就像是摩斯电码……”小仓边说,韩泉边重新审视着手里的十二个卦象,他的眼中似乎闪出异样的光芒…… 第十七章 易算 张莉走在回旅馆的路上。 警察已经答应了她的请求。明天一早就会来旅馆进行调查。这样最快,中午的时候旅行团就可以踏上回家的路了。到晚上她就可以如愿地坐在家里松软的布衣沙发上,逗弄她的狗狗。 一想到自己驯养了一年多的宠物狗,张莉的心情马上变得高兴。它已经学会了坐和握手,这次回去要训练它转圈。还要给它洗澡…… 然而,沉浸在快乐中的张莉完全没有注意到路边油菜地里出现的一阵晃动。 隐约有个黑影闪过。 今晚的月色真好,微微的春风拂面,还有油菜花馥郁的香气。恬静、安详。 只是,忽然,一片乌云飘来,遮住了月光…… 而当乌云散开的时候,月光下,油菜花间,只剩下一条寂寞的小路通向远方。 “摩斯电码?”韩泉表示怀疑,“那是19世纪的产物。几千年前的易经怎么会藏有摩斯电码?” “我只是说这个意思,”小仓说道,“易经可能是类似摩斯电码的一种密码,只不过我们都不知道怎么破译它。” 韩泉没有回应他。既然不知道怎么破译它,那这话等于没说。 小仓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有一个想法。如果把阳爻看成1,阴爻看成0。那么,每个卦都是用1和0组成的六位数。大过卦就是011110。家人就是101011,大有是111101……”小仓对应着周易,把十二卦的数字编码都写了出来。它们依次是: 大过 011110 家人 101011 大有 111101 睽 110101 姤 011111 需 111010 同人 101111 履 110111 大畜 111001 大有 111101 小畜 111011 乾 111111 而把它们首尾连接起来就是 011110101011111101110101011111111010101111110111111001111101111011111111 “像是计算机的二进制字符串。”韩泉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看后还是有一种感觉。 “ASCII表!”小仓经他提示,豁然开朗,“ASCII是每八位代表一个字符。我们把它们每八个一组隔开就是: 01111010 10111111 01110101 01111111 10101011 11110111 11100111 11011110 11111111 正好分割完。或许他的方法是正确的。 然后,小仓在电脑上查到ASCII转化表。 “这怎么可能?”韩泉想,“ASCII,是美国信息互换标准代码。一种基于拉丁文字母的二进制转化表,主要用于显示现代英语和其他西欧语言。中国古代的易经怎么会是用ASCII编码的?” 果然。 “01111010 代表英文字母的 z”小仓查阅后失望地说道,“这个字母在英文中都很少出现。古代中国当然不会有这个字母。” 小仓不无尴尬地笑了。 事实上,小仓的方法完全正确。只不过他用来破译密码的“密码本”不对。 易经本身包括“数”的概念。或者说,易经其实就是一部数学书。而《周易》则是对这本数学书的通俗版文字解释。 当然,《周易》还有一个贡献。就是把易经中的数学原理推而广之,运用于社会、人文生活之中。如同牛顿《自然哲学中的数学原理》,《周易》的思想可以用一句话概括为“社会哲学中的数学原理。” 一切皆有定数。自然规律如此,人文规律也是如此。所谓“万物皆数”。这一古希腊毕达哥拉斯学派的观点,却与中国易经的理论不谋而合。这难道仅仅是一种巧合? 按照先天八卦的说法,“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这八卦便对应着1~8,八个数字。如果按照小仓的二进制表来转化则,乾为111,代表1;兑,110,代表2;离,101,代表3;震,100,代表4;巽,011,代表5;坎,010,代表6;艮,001,代表7;坤,000,代表8。 然而,为什么只有1~8,这八个数? 以至于后世的人,觉得1~8未免不够完备。便又凑成十个数的河图,和九个数的洛书。 而九个数的洛书又被排列成世界上最早的3阶幻方。彰显中国人古老的智慧。 河图洛书对于中国后来的文化有莫大的影响。但是很显然,它们并不是易经最早的“数”。或许可以说它们来源自易经。然而,毋庸置疑,最早的易经,只有这么八个卦,代表着八个数。 这是为什么? 这是因为,上古的中国运用的是八进制。 现代的八进制,包括0~7这样八个数字。而0这个数字最早来自印度。那时中国的计算体系中当然不可能有0这个数字。 所以,上古中国的八进制不同于现代的八进制。而1~8八进制的具体算法,我们便不得而知。但是它显然也可以构成一个严密的计算系统。甚至可以用来描述自然自然,乃至人文的现象。 曲真人那套八卦演算的草稿本子,说明他显然能够窥豹一斑。初步掌握这个八进制的运算系统。 那他是不是真地计算出了古代奥义的本质?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也许曲真人掌握了这种密码的破译方法。”韩泉说道,“明天我们再去问问他吧。” 第十八章 失踪继续 第二天,韩泉、小仓二人还没来得及出门。警察就已经找上门来。 警察是应张莉之邀来对旅行团进行调查的。 然而,警察却没有找到张莉。 打开张莉的房门,床单整洁如新,床铺上的被子也没有展开。整个房间,根本就没有睡过人的痕迹。 “张莉昨晚上就没有回来过。”旅馆门房反映。 不可能。 “昨天她离开我们应该就直接回旅馆了。”警察说。 紧接着,警察询问了旅馆里的每一个人。 不少人看到张莉走出旅馆。但是没有人看见她回来。 于是,导游张莉小姐神秘地失踪。 而此时,麦青青的尸体正躺在一具有冷冻功能的棺材里。 棺材停放在院子的中央。临时搭起一个的凉棚,用作祭奠的灵堂。 秦路穿了一身的白衣,默默无声地和麦青青的家人一起侍立在旁。 看到爱人躺在冰冷的棺椁里,秦路的心仿佛也变得冰冷。 忽然一个警察悄悄地走了进来,在秦路耳边低声几句。 秦路脸上露出惊讶的面容。他去麦青青父母跟前交待两句,然后随警察走出灵堂。 “导游小姐也失踪了?”秦路惊讶地问来的警察。 警察回答道:“是。我们找遍了整个村庄,没有找到人。所以队长让我来找你。” “找我?找我做什么?”秦路问道。 “需要询问你几个问题。” 秦路跟着警察来到了乡村旅馆——警察临时的调查处设在了这里。 “现在张莉导游失踪了。我们推测,张莉的失踪很可能和麦青青的失踪、遇害有关。所以我们希望你能帮助调查。” “需要怎样帮助调查?我愿意尽全力配合。”秦路说道。 “我们想请你回忆麦青青失踪前后的情况。”刑警队长这样对秦路说。 “可是青青失踪的情况我已经跟你们说过了。”秦路回答。 “是说过。但现在整个事情的重点发生了改变,我们需要找出麦青青事件中与张莉有交集的共同细节。所以需要你重新回顾整个过程,这很重要。” “好吧”。秦路试着重新回忆了麦青青失踪前后的细节。从他们进入村庄开始,直到她在东华观离奇的失踪。然而整个过程似乎和张莉导游没有任何瓜葛。 难道张莉的失踪和麦青青被害之间没有任何的关联?难道这只是一种巧合?而凶手也不是同一个人? 可是凶手为什么会选择在警察展开调查的时候对张莉下手?这显然不是作案的好时机。 除非凶手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张莉是不是知道与麦青青遇害有关的隐情?或者她根本就知道凶手是谁? 所以凶手才不得不铤而走险。选择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动手。杀人灭口…… 这么短的时间内,在小山村这样狭小的空间里,接连发生类似的失踪事件。无论怎样,两者肯定会有联系。 刑警队长静心思考下来,觉得两者绝不会毫不相干。只是还没有发现它们之间的联系。 刑警队长决定兵分两路。一路人跟随秦路去东华观重新勘察现场。另一路人跟随自己对旅行团的人展开突击调查。 在队长看来,旅行团里的每个人都形迹可疑。张庆渊、张象叔侄俩鬼鬼祟祟不说,身上还有一种不屑俗世的高傲气息;韩泉,一个物理教授,和他的日本留学生——小仓健一郎,这是个奇怪的组合,据说是为了古代奥义而来,可谁知道古代奥义是个什么东西?那个郭中奇与其说是个游客,更不如说是个经理,总夹着一个公文包,让人捉摸不透;颜玉筝、于红竺夫妇看起来倒还正常,可是昨晚他们两个在张莉出门之后紧跟着也出去,他们做什么去了?最可疑的是新住进来的两个香港人。虽然这两个人入住一来一直都没有出过门,可是鬼鬼祟祟的模样,背后肯定隐藏着什么阴谋…… 队长正盘算着,旁边一个队员走了过来:“我们是不是把曾建兴先放了?” 曾建兴显然不可能是张莉失踪案的凶手。因为从昨晚到现在,他一直被关在镇上的派出所里。 “把他放了吧。”队长交待。 释放后的曾建兴心急火燎地赶回家。 他担心自己的傻子弟弟——阿福。 自从父母过世以后,曾建兴一直与残疾的弟弟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他一边照顾弟弟,一边忙地里的活计。媳妇都没顾得讨上一个。 话说回来,按照他这样的家庭条件,谁又会嫁给他呢? 果然,等到曾建兴赶回家的时候。阿福正灰头土脸地躺在地上。——没有曾建兴,阿福都不知道要到床上去睡觉。 曾建兴心疼地把阿福抱在怀里…… 队长决定先从郭中奇展开调查。因为昨晚他也出去了。而且他的装束,尤其是那个从不离手的公文包,让他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出来游玩的游客。 于是,郭中奇被带到审问用的临时房间。 殊不知,刚刚落座的郭中奇却提出一个非分的要求。 他要和队长单独谈谈…… 第十九章 夜探白龙 神秘的旅行人郭中奇要求和刑警队长单独谈谈。 其他警员退出房间。 没有人知道郭中奇跟队长说了些什么。 大约半个小时以后。郭中奇走了出来。显然谈话是有效的,他的嫌疑被解除了。 接下来的颜玉筝和于红竺夫妇。两人分别被叫进房间。 据他们的交待,他们昨晚只是去了河边散步,并没有看见张莉。 出人意料,队长只是草草询问几句,便放过他们。 后边的询问也进行的非常草率。队长似乎并没有用心在这件失踪案上。赶在午饭前,匆匆结束了调查。 另一边的调查也非常简单。警察已经勘察过东华山的现场: 滚下山去的压痕、山脚石块的血迹、路上的拖痕和院子后墙外倒伏的灌木丛。 血迹经过法医鉴定,证实是麦青青的。 很可能麦青青从山上滚落下来,头部磕到山脚的石块上——尸体的后脑部位可以看出伤痕。 然后,她被什么人拖着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路上没有留下什么脚印,可能是被拖痕完全地覆盖住。无法推断是什么人在拖着麦青青。 或许这个人是想送受伤的麦青青回家。可是,当他(或者她)拖着受伤的麦青青走到麦青青家院子后面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个人改变了主意。他没有把麦青青送回家,而是把她拖到了院子后面的小树丛里。 或许就是在这里,麦青青遭到了性侵。 以上就是警方对整件事情的推测。 可是,麦青青打来的那通求助电话又怎么解释呢?如果她在这里被别人侵犯,她可以大声的呼喊。毕竟案发地点就在自己家的屋后。而且,这里也没有秦路在电话里听到的呼呼的风声。 所以秦路并不能完全接受警方的说法。只是眼下他还没有时间思考。 他要赶回去,送爱人最后一程。 警方的调查草草收场,暂告段落。 队长带领警员们返回了镇里。临走前,他只留下了一条命令:案件调查清楚之前,所有人都不能擅自离开这个村庄。 傍晚时分,麦青青的葬礼才告结束。 廖文轩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他脱去丧衣,急匆匆地赶去了乡村旅店。 在那里,两个拘背——老丁和鬼仔正焦虑地等待着他。 “警察对我们有特别的注意。”老丁说。 廖文轩说:“这不奇怪。你们的身份太惹人注目。好在我那边的事情忙完了。按照计划,我们明晚就可以行动。明天让清忠把还没有准备好的东西买齐。” 老丁点点头,表示同意:“我们是要早下手了。尽快结束这一单,尽快离开。” “只怕我们还是下手晚了。”一直站在窗口的鬼仔幽幽地说道。 他正撩开窗帘的一角,看着窗外。 廖文轩和老丁凑过来看。 只见窗外,昏暗的月光下,隐约两个人影,在快速地奔跑。 这两个人奔跑的速度之快,如同贴着地面飞行一样。一晃身的功夫就从视线中消失了。 “那是谁?”廖文轩看着人影们去往西边白龙山的方向。 老丁说道:“这是道家的略地术。那两个恐怕是张氏道人。” 略地术,又被称为缩地术或者神行法。是道教法从不二传的秘术。传说精通此术者可以行走如飞,来去无踪,身轻如燕,疾似闪电。所谓“日行千里夜八百”。 《三国演义》中,诸葛武侯便通晓此术。《水浒传》里的戴宗也是用的这种方法,博得神行太保的美誉。 小说中描写难免有所夸张。 实际上,真正的略地术只是一种道教人士修炼的轻功。它需要经过长年的奔跑练习,再加上道家的吐纳功夫。奔跑时,先提起一股真气,在体内运行三十六小周天。然后纵身而去,一骑绝尘。虽不及快箭离弦,但也比平常人快上很多。 月光下,张庆渊、张象二人便施展这功夫,提起真气,在田野间飞奔而去。 不一会儿功夫,二人就来到白龙洞的洞口。 洞内的应急灯已经熄灭。不时有阵阵冷风从黑魆魆的洞里吹出。 站在洞口前,如果站在某种巨大怪物的嘴边。 张象感觉自己就像要被怪物吞噬掉的牺牲。他怯懦地小声问道: “我们真要进去吗?” 张庆渊没有回答。警察的调查,让张庆渊的心中有些焦虑。他拿不准自己师兄的行为是不是触犯了法律。所以他不敢把师兄的事和他们此行的真实目的告诉警察。另一方面,他又不能放自己的师兄与不顾,马上离开。这样做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思前想后,他决定趁早去洞里一探究竟。好歹转一圈出来,哪怕找不到师兄,也不会背上弃同门师兄与不顾的骂名。想到这里他坚决地打亮了手中的火折子。 “可是就靠手中的火折子?”师侄张象半信半疑。 张庆渊对手中的火折子很有信心。它是自家制作的法宝。别看它只有尺把长,可燃上个三五日却是没有问题。 但他对洞里的情况着实没底。洞中情况如何?被困住的师兄是死是活?洞里又会有怎样的危险? 一切一无所知。 好像是在安慰害怕的师侄,更像是为自己打气张庆渊轻描淡写地对自己的叔侄交待一句,“你放心吧。不会有问题。”便迈步进了洞口…… 第二十章 符咒论 曲真人为麦青青的葬礼做了一天的法事。 临走时他约了秦路晚上去观里说话。 秦路不知道曲真人要跟自己说什么。只是觉得他的口气非比寻常。 于是吃过晚饭,秦路便急急忙忙赶去东华观赴约。 上山的路,经过屋后的那片树林。 那是麦青青遇害的地方,秦路不由得朝那里多望两眼。昏暗的月光下,树影婆娑。黑魆魆的枝桠杂乱地伸展开,好像是一张张恶魔的手,在漫无目的地攫取着什么。 一阵寒风吹过,秦路打了个冷战。收回目光,专心往东华观走去。 观内,曲真人已经泡好了一壶自己得意的绿茶在等待着自己。 客套的安慰之后,很快转入正式话题。 “清风带你到我这里来是想要我传授你一些东西,是不是?关于阴阳方面的?”曲真人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秦路不无凄惨地笑了笑:“我做阴阳师,其实只是个玩笑。没想到青青却因为这个玩笑而……” “我觉得清风并不认为这是个玩笑。”曲真人认真地说道,“或许我真的可以教你一些东西。” “哦?”秦路听他这么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也算是了却清风的一桩心愿。我一直都很喜欢这个孩子,她有些天赋。只是她的父母坚决不准她学这个。” “为了青青,我愿意学。”秦路说道。 曲真人赞许地点点头:“我一直以来也想找个人继承我衣钵。虽然你只是假称的阴阳师,但我看你在这些事上却是有些天赋。” “我有天赋?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看出来的?”秦路暗想。 “在我教你之前,需要一些程序。”曲真人兀自说着。 “什么程序?需要拜师吗?”秦路猜测。 “阴阳家,起自春秋鬼谷。鬼谷先生只招两名弟子,一阴一阳。兵家如孙膑、庞涓。纵横家如苏秦、张仪。他们相互牵制,平衡天下。而在阴阳家也有两人,只是世人不能知晓其姓名。这篇《阴阳师志》相传也是从鬼谷时传下来的。鬼谷师训:入我道者,必先从此志。” 说罢,曲真人正色念道:“夫阴阳者,天地之大,日月有别。融则万物生,隔而生死明。夫通阴阳者,能辨世之毫擘,可断冥之奸忠。一语定生死,几句转乾坤。故曰不可牵情。必先亡其不能亡,失其不能失。方了无挂牵。万苦千痛,自在从容。此一也。故曰不可妄言。纵怀良谋,不可与人语。忍万辱于胸,含千讥在耳。此二也……” 秦路听得如坠五里雾中,不知所云。 半晌,只听曲真人问道:“你能不能接受?” 秦路眨巴眨巴眼,说道。“好的。我接受。” 在这一番颇为正式的问答之后 曲真人递给秦路几本书。 秦路一一看去,四本书名:《太乙符咒》、《六壬兵符》、《撼龙经正》和《太古算法》 曲真人:“《撼龙经》是大唐杨救贫写的风水的名著,自不必多讲。只是许多年来有不少的误读。这本《撼龙经正》是我多年考究的结果,纠正了不少的错误。里边的文字也都做了注解,想来你自己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学成之后,风水、堪舆,龙、砂、风、穴皆不在话下。” 秦路茫然地点点头。 曲真人又指点起下一本:“《六壬兵符》讲了各种阴阳阵法。用来行兵布阵神鬼莫测,百战百胜。只是你一时半刻用不上,且收着。日后看吧。” 又拿起一本:“《太乙符咒》,是我自各种经书上摘录的符箓和咒语。学会之后,可驱六丁六甲、四值功曹。降妖除魔,都是灵验的……” “可是我不会画什么符箓。”秦路突然打断他。 “符箓者,以朱砂调墨,写于黄表纸上。飞火化之,则拘六丁六甲。” 秦路只是一个劲摇头。他倒是常看电影电视里有这种做法。却不明就里。 他好奇的问道:“这个有用吗?六丁六甲又是什么样子的?” “六丁六甲乃天兵神将,无形无影。常人看不到他,但可以驱鬼降魔,也可以移山改河。我示范给你看。”说着曲真人,取了一道黄纸,用朱砂笔画了符。依他说的模样焚了。 完毕,右手剑指一晃,指向旁边的一张桌子。口中念念有词。 不一会儿,只见那桌子飘飘悠悠地浮动起来。随着他手指的移动,桌子也在房间内左右不停地飘动。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支配着它。 只看得秦路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其实,符箓又称丹书,是道家常用的法术。它经常书写于黄色的纸或者帛上,似字非字、似图非图。道家认为符箓是天神的文字,是传达天神意旨的符信,用它可以召神劾鬼,降妖镇魔,治病除灾。 历史上关于符箓的记载最早见于《后汉书?方术传》,其中记载道:“河南有麹圣卿,善为丹书符,劾魇杀鬼,神而使命之。”又记载费长房曾向壶公学道,后者“为其作一符,曰:‘以此主地上一切鬼神。’……费长房遂能医疗众病,鞭笞百鬼,及驱使社公(土地神)” 符箓是不是真的具有神奇的力量?其实未必。它更可能是人类对于文字语言的一种崇拜。就像某句诗或者某句座右铭可以影响你的一生。这些符号和文字在特殊的环境里确实具有强大的心里暗示作用。 而这种暗示的作用可以被用来激发人体内在的能量。 人体,和一切生命体一样,是生物电的复合。而有电流就势必会产生磁场。所以人体就像一个小型的电磁发射站,不停地向外部发射着电磁波。而电磁波就是一种能量。虽然,这种电磁波的能量很小。但是经过训练的人,可以把这种电磁能量放大,从而影响其他物体或者人。 “生命的意识就是一种力量。它可以把某种可能转变为真实。”(丹?布朗《失落的秘符》) 曲真人移动桌子的方法也被称做隔空取物。一般都把它归为一种魔术手段。但它更可能是通过上述原理而产生的真实现象。 不管怎样,曲真人凭意念放下八仙桌。 “我再给你示范一下咒语。”曲真人说道。 “咒语我知道一些的,”秦路不甘心只做一个观众,“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我只会念,却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曲真人听了笑道:“你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咒语。在我看来世人对于咒语有颇多误解。特别是道家的神咒,多如诗文,皆有确实的含义。其实这是一种误解和误传。咒语本身其实没有任何意思。” 秦路听罢觉得惊异:“没有意思?怎么说?” “咒语的作用并不在于它的含义,而在于音声本身。”曲真人娓娓道来,“除了道家,佛教密宗也大量应用咒语。 咒语在密宗中又被称为“声密”、“真言”。是僧侣修习必不可少的一种方法。从科学的角度来看,声音存在着许多神秘之处。比如高频的声波可以震碎玻璃,而整齐的步伐甚至可以震塌桥梁。现代物理学称之为共振。 我认为咒语就是通过共振产生作用的。 密宗中有三字根本咒一说,即唵、啊、吽三音。唵字音被认为是宇宙原始生命能量的根本声音。它与掩起耳朵时,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相近。据说它可以引起人体头腔的共鸣,连续吟诵能使人头脑清醒、精神焕发。 啊字音,如婴儿坠地的哭声,是一切生命开始的声音,是万物生发之根本。佛教净土宗常念的“阿弥托福”就属于啊字音咒。它可以引起人体胸腔的共鸣,祛痰化湿,疏通郁结。长久吟诵可以清理脏腑宿疾。 吽字音,是生命潜藏之音。就人体而言,吽字是丹田的音声,可以引起腹腔的共鸣。所以可壮丹田,转水湿。护肾生精,生生不息。 广为人知的观世音菩萨六字大明咒,:“唵、嘛、呢、叭、咪、吽”。便概括了唵字与吽字音,而其中的“嘛、呢、叭、咪”则是由啊字音部变化衍生而来。 三字根本咒来自印度上古梵文。而道教发轫于神州中华,自然应该有我们自己的音声。只是这些音声经过世代的流传,牵强附会上许多字面上的意思。反而失去了本身只标注音声的意思。所以真正的太乙咒不是一段文字,而应该是类似这样的声音。”曲真人说完。双目微翕。气沉丹田。念道…… 第二十一章 太古算法 手机忽然铃声大作,将睡梦中的廖清忠惊醒。 是廖文轩打来的。 廖文轩在电话里通知他:那个行动今夜就要开始! 事起突然,但是也来不及多想。廖清忠懵懵懂懂地穿好衣服,赶去旅馆与廖文轩他们会合。 老丁和鬼仔看到张庆渊、张象叔侄赶去了白龙山,便担心他们会捷足先登。 虽然廖文轩一直安慰二人说,他们不可能走通迷宫。 “为什么他们不能?他们可是通阴阳晓八卦的高手。”老丁问道,“再说,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们怎么敢在半夜去闯白龙洞?” “这个地下溶洞,我还从来没有看见人走通过。”廖文轩执拗地说道。 老丁却不同意:“从来没有人走通?那你手中的唐朝青铜罗盘是从哪里来的?” 廖文轩说道:“那个是我白龙洞口捡到的。” “捡的?如果不是有人进去拿出来,难道它会自己从洞里跑出来吗?”老丁越说火气越大。 这么说也对。廖文轩不得不思量一番。 青铜罗盘自然不会自己从洞里跑出来。肯定是有人进去洞中带出来的。可这个人是谁?难道是进过山洞的龙虎山张真人? 那么说张真人真地找到了宝物。但是宝物的数量太多,所以需要人手帮助搬运,所以张氏叔侄是来帮助搬运宝物的? 想到这里,廖文轩心里更加拿不准了。 然而旁边的老丁又说道:“而且如果他们两个真的能走通迷宫,我们悄悄地跟在他们后面,岂不是事半功倍?” 这样说来也对。廖文轩终于拿定主意。马上拨通了廖清忠的电话。 两个香港人利落地收拾好行李。不一会廖清忠赶到,四个人便登上停在院子里的汽车。 他们自觉行动谨慎。却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中。 汽车开出院子没多久, 一个人影猫着腰溜进院内的车棚——那里停着旅店老板的摩托。 “所谓日月盈昃,晨宿列张。闰馀成岁,律吕调阳。”曲真人不急不缓地给秦路讲解,“中国的音声便从‘律吕调阳’四字中来。黄帝时代,人们把十二根竹管按照长短次序埋于地下,长者九寸,最短者四寸六分。竹管上口平齐,管内灌满苇子膜烧成的灰——暇莩。这些管子被埋在昆仑山阴凹之处。四周拿布幔围住,外面再筑一小室,让它吹不到一点风。到了冬至那天,地下阳气生发,便可吹动管内的暇莩。最长竹管里的灰最先喷出,同时发出‘嗡’的一声响。这个声音便是黄钟。十二根竹管被分成六阴六阳。阳者称为律,阴者称为吕。六律第一个音就是黄钟,六吕第一个叫作大吕。随着地气的阴阳消长,十二管依次喷薄而出。所谓‘葭动灰飞管’指的就是这个意思……” 秦路不知道曲真人为什么要跟自己讲这个,他听不懂。但他又一次听说“十二”这个数字。又是十二。和那莫名其妙的十二卦有什么关系? 秦路想问。但曲真人沉浸在自己冗长的叙述中。不好打断。 曲真人继续着:“……道法自然。所以我认为真正的神咒也应该从这黄钟、大吕中来。所以我自创了一套音咒。” 说罢,他气运丹田,声若洪钟:“嗡咿兮,嗳噫吁”。 曲真人反复不停的吟诵着这同一句咒语。声音在房间四壁之间激荡着、回响着。隐约还有“嗡嗡”的回响从脚下传来,桌上的烛光也跟着晃动。仿佛整个大地都被震动了。 咒语真的引起了震动! 秦路感觉胸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反复地冲击着、锤打着。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边咳着边摇手,示意曲真人住口。 可曲真人仍旧念动咒语,没有丝毫要收手的意思。 秦路痛苦地佝偻起身子,拼命般用力的咳嗽。一团东西从胸口慢慢地上行,好像要把肺脏咳出来。 突然,一大口浓痰从口中喷出。 曲真人戛然而止,收了咒语:“你连日来的忧伤,郁结成浓痰,现在被我的咒语催了出来。” 秦路疲惫地坐回到椅子上。端起眼前的茶水,用力喝了几口。 胸口确实觉得清爽了许多。看来这咒语确实有用。秦路不由地看看那书——《太乙符咒》。 曲真人继续他的推介:“最重要的是这一本。《太古算法》。这是我几十年来研究的心血。我希望有人能继承下去。” 秦路茫然地点点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曲真人继续:“《太古算法》是基于易经的运算法则。《易》经是一种哲学,更是一种科学。据说计算机里的二进制、近现代的微积分,灵感均来自《易》经。然而这还不完全,通过我的研究,发现里边还有另外一套运算体系。这套体系揭示了天地万物乃至人伦文化的运行规律。 这是一种基于量子力学的粒子运算。” “粒子运算?那是什么?”秦路问道。 对于秦路的问题,曲真人丝毫不感意外:“《易》经中每一卦都六划组成,即初、二、三、四、五、上。阴阳二爻随机分布于六划之上。 为什么每一卦是六爻?一般人的解释是因为八卦都是有三划组成的三爻卦,两两相乘,便组成了上下各三爻的六爻卦。下边的三爻被称为内卦,而上边的三爻是外卦。 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八八六十四卦。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我发现其中另有玄机。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了解到在原子结构中,围绕原子核的电子运行轨道不多不少也有六条,它们又称为电子的六个能级。电子便是在这六条预设轨道上运行。然而根据海森堡的测不准原理,电子又不是固定在其中的某条轨道上……” 听到这里,秦路已经完全不懂,内心纠结地呐喊起来:“天哪,杀了我吧。或许韩教授可以听懂你在说什么,我可不行” 曲真人这次显然没有顾及秦路的内心。 迷茫的秦路只能零零碎碎地听清曲真人说的话:“根据海森堡测不准原理。……傅里叶变换函数认为,任何一对共轭量的标准差乘积必然大于某个常数……而中国传统思想中的阴阳,可以对立转化,正好是一对共轭量……而从后天八卦中我们知道这个常数是15,也就是说,阴阳中和必等于十五……若以阳为数,则阴为量。以阴为数,则阳为量……” 不久,秦路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在梦中。 好在曲真人终于结束了长篇大论:“总之,粒子算法的原理即可以计算出最无法预料的电子位置。更可以运算难以预料的世间风云。只是这只是初步的原理,整个理论还不完备。” 说着,他把《太古算法》递到秦路的手中。 揭开封面,里边是一大堆各种奇形怪状的符号:“也许韩泉教授能看懂你的书。我恐怕是不行。你为什么不等明天跟韩教授好好谈谈?他一定对这些感兴趣的。” 曲真人看看墙上的挂钟,幽幽地说道:“你说的对,或许还有时间。明天你带韩教授来这里吧。” 第二十二章 跟踪 穿过溶洞大厅,再经过幽长的甬道。张庆渊和张象来到拥有钟乳石牙齿的洞口前。 没有多想。张庆渊一弯腰率先进了山洞。 进去还是一段并不宽敞的甬道。 火折子只能照出很小的一片亮光。 两个人像两只萤火虫,漂浮在漆黑的夜空中。 张象感觉一直在走下坡路,走了好久。“这里真深啊。” 张庆渊同意:“不错。我们一直在往地底下走。而且还有一个不易察觉的大转弯。不知道这个通道通向哪里?” 话音未落,在一个急转弯之后。他们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堵墙。 “到头了!”张象下意识地说道。 “当然没有。”张庆渊纠正他,“你往两边看。” 左右又各分出一条通道。 “原来分成了左右两条。我们应该走哪一边?”张象边说边把火折子往左右照照,两边是同样深邃的巷道,一眼望不到头。 张庆渊却没有像他那样着急地探看,相反,他向前一步,更加靠近对面的墙壁:“张象,你看看,发现没有,这堵墙有什么不一样?” “墙?”听师叔这么一说,张象也举起火折子,贴近墙壁。 那墙其实就是石壁。从地到顶,严丝合缝。用手敲敲,也没有异常。 “只是石头。很硬,没有什么。”张象说。 张庆渊用手抚摸着这堵石壁。虽然只是石头。可是…… “外边山洞里的石头都是白色的钟乳石,而这里的石壁却是黑色的花岗岩。”张庆渊说道。 经他这么一提醒,张象也注意到两者的不同:“是啊。为什么外边的是白色的石头,而这里却是黑色的?” 张庆渊抬头看看洞顶。上面垂下来长短不一的钟乳石石挂。 “但愿这没什么。”张庆渊说道,话语中透出一丝忧虑。 张象不知道师叔在担心什么,但他觉得眼下最主要的问题是:“我们应该往哪边走?” 张庆渊扭过头,分别看看两边:“如果你师父真的来过这里,他会告诉我们应该走哪边。” 说罢,他又扭回头。面对着花岗岩的石墙,举起手里的火折子仔细地观看起来。 张象也学着把火折子贴近石壁:“师叔,你在看什么?” 张庆渊不做声,看了一阵子,终于,火折子停在一处不明显的突起旁。 一个隐约地红色箭头! 往右。 张庆渊说:“看来你师父真的来过这里。我们走吧。” “我们很难不被他们发现。”一路上廖清忠都在喋喋不休——有些人需要不停的说话以驱赶心中的恐惧和紧张,“他们都是练家子。眼观八面,耳听四方。” 虽然非常讨厌廖清忠的喋喋不休,但其余三人基本上也同意他的说法。 尽管鬼仔不辞辛劳地拎着,而不是拖着,大皮箱;尽管大家都放轻脚步,并尽量离得张氏叔侄远一些;尽管他们用的是夜视镜而不是照明灯。 但是,被跟踪者早晚还是会发现他们。 因为山洞里实在是太安静了。 而廖清忠又在不停地聒噪:“洞里不是应该有蝙蝠吗?怎么这么安静?怎么什么都没有……” 廖文轩忍无可忍,扭头伸手捂住他的嘴。 就在这时,廖文轩忽然看到身后不远处闪过一团光亮。 他把亮光指给鬼仔和老丁看。 “那是荧光棒,”老丁说道,“看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是谁?”廖文轩小声问。 “不知道。”老丁回答。 “要不要做了他。”鬼仔的话把廖氏叔侄吓了一跳。 “可不要杀人啊。”廖清忠喊道。 老丁怒气冲冲地扭过头来,训斥道:“你小子少说话了。先不要动他,让他跟着。” 鬼仔咧咧嘴,无声地笑着:“也好。路上有个做伴的,省得寂寞。“ 郭中奇忽然意识到自己贸然跟来是个错误。 前面憧憧的人影,借着手中微弱的手电很难看清。 而且脚下的皮鞋也不适合洞中的湿滑。 好在山洞是一个没有岔路的巷道,他不用担心前面的人会跟丢。 而且他毕竟也跟了这么久。总要有一个结果。 “尽量跟进去吧。”他想着。掏出包里的手机看看。依稀还有几格信号。这让他放心不少。 在往右走了许久以后,两旁还只是夹山的石壁。一切仿佛没有尽头。 “我们不会就一直这样走下去吧。”张象心里打鼓,偷瞄走在前面的师叔。后者仿佛信心满满。 “哪怕这条路无法通往宝藏,可它是师兄走过的方向。顺着走就一定能找到师兄。”张庆渊的目的只是寻找师兄,明确他的死活。 其实张庆渊心里也有些担心,因为他觉察出巷道一直在缓缓地向左侧弯曲。他一度担心这是一个圆形的巷道,而他们这样一直走下去有可能会绕回到出发的地方。 正在两人满心狐疑的时候。 左侧的墙壁上突然显现出一个缺口。 这个缺口像一道拱门样打开着。 “我们要进去吗?”张象问道。 张庆渊再一次把火折子靠近门旁的石壁。 这次张象明白了他的目的。他在找师父留下的标记。 “这个标记应该在和眼睛等高的某个位置。应该不会太难找。”张庆渊边找边说。 果然,这次他们找到一个红色的圆圈。 “进去!”张庆渊果断地说道。 张象迈步刚要进入,忽然听到,“呯”地一声脆响。冷不防被吓了一颤。 “是后面的人。”张庆渊淡淡地说道。 “后面的人?”张象惊讶地问道,“后面还有人?” “那些人一早就跟着我们了。不用管他们。”张庆渊说罢,迈步进了石拱门。 廖清忠捡起掉在地上的青铜罗盘。 “你怎么还带着它?真碍事……”廖文轩责怪道。 “怎么不带着,毕竟是宝贝吗。”廖清忠嗫喏地反驳。 “快看!前面的亮光消失了。他们进到墙里边了,我们快跟上!”鬼仔急促地话语打断了他们…… 第二十三章 矩阵 一道惨白的光芒从对面照来,照在平静的水面上。 水面反射起的一束,晃动着波光的涟漪,耀得人睁不开眼睛。 周围有呼呼的风声。可是芦苇丛却依旧奇怪地站立着,一动不动。 在一切仿佛静止的画面里,只有水面上有一团更加亮白、更加刺眼的东西在飘荡。 那是什么? 它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忽忽悠悠地飘到秦路的脚下。 终于看清了:那是一个人! 不! 更确切的说,那是一具尸体! 一具脸向下趴在水中的女尸! 长长的头发,一缕缕散开,想鬼魂的游丝一样飘在水面上。曾经纤细的躯体已经浸泡得浮肿,臃肿而疲塌,像一个半瘪的鱼鳔。 秦路木然地站在岸边,看着脚下的尸体随波起伏。出乎意料的淡定。 忽然,秦路觉得好奇。她是谁?长的什么样?他蹲下身,想把她翻过来,看个究竟。 突然,尸体一跃而起。 向秦路扑了过来。 黢黑的长发,苍白的脸,绿色的眼球,赤盆大口龇着獠牙。 秦路还没有反应过来,长指甲的双手已经掐住他的脖子,奋力地把他往水里拽拉。 秦路想大声地呼喊,却发不出声音。 身体也使不出半分力气。眼睁睁,毫无办法地被她拖进水里。 死亡之水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掩盖了他的身体,充填他的肺。 身体在无法挽救地下沉。水面上的那一团白光变得模糊。耳边仍旧是呼呼地响声。窒息感越来越强烈。 死亡正浸入他的髓腔…… “啊……”秦路挣扎着叫喊,身体如同弹簧般坐起。 还好,只是一个梦。 他眨眨眼睛,用双手结实地摸摸自己的身体。真实的肌肉,只是已被汗水浸透。 真的只是一个梦! 早晨的阳光照射进来,分外刺眼。 “可能就是因为这刺眼的阳光吧,才会做这样的恶梦。”秦路想。 他沮丧地晃晃脑袋。麦青青的死对自己的影响太大。他又梦到了尸体现场。 无意中,秦路瞥见床头桌上的一摞书。 这才记起昨晚在东华观和曲真人的谈话。在他的脑海里,那场谈话和梦境差不多,不真实。 秦路拿起一本书,迟疑地打开来。里面是魔鬼一样的符号。秦路觉得一阵头疼。 他想起要去跟韩教授谈谈。 秦路来的乡村旅店的时候,这里已经被警察围得水泄不通。 几乎所有的客人在一夜间全部失踪。 香港人不见了、张氏叔侄不见了、郭中奇不见了、颜玉筝夫妇也不见了。 只有韩泉和他的日本学生还在。他们自然成为调查的重点。可惜他们并不知道其他人的去向。 旅店老板只知道自己的一辆摩托车和一辆电瓶自行车不见了。至于他的客人在哪儿则一无所知。 刑警队长气地直跺脚,嘴里还在不住地嘟囔着什么。 忽然,他瞥见刚进院门的秦路:“你是干什么的?” 在确定秦路是韩教授的朋友之后,队长放他进了屋。 秦路把那几本书交给韩泉,并简略地叙述了昨晚跟曲真人的谈话。 最后他又想起:“曲真人想让我今天早上带你们两个去观里。” 韩泉教授认真地翻看那些书。尤其是《太古算法》,好像引起他特别的兴趣。 韩泉激动地把它递给身旁的小仓。 “矩阵力学!”后者翻看了几页,说出四个字。他的声音很小,但秦路明显能听出他的惊讶。 “我们马上去找曲真人!”韩泉激动地搓着双手,坚决地说道。 矩阵这个汉译名称其实很不确切,它容易让人联想起呈现矩形的数字排列。而其实它可以是任意的形状的排列。 或许还是他的英文名词更能说明它的本质。 matrix。 直译则是模型、基质、母体或者子宫。 不错。一切都来自母体,一切也都符合某个模型。 易经矩阵无疑就是这个模型。 就像经纬线,可以完美地覆盖整个地球。 易经矩阵完美地覆盖了一切现象和它们背后的逻辑。 经纬线只要两个数字,经度和纬度,就可以毫无疑义地精确地标示出地球上的任意一点。 易经也是一样。只要确定两个量,就能精确地计算出一切现象。 换句话说,未卜先知。 而这两个量就是阴、阳。 韩泉意识到自己离古代奥义只有一步之遥。开放整个宇宙的钥匙就在前方。 他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然而,等他们赶到东华观还是晚了一步。 曲真人不见了。 东华观山门虚掩,它的主人却不在。 “好像一夜之间,所有人都不见了。”小仓健一郎感慨道。 “他带走了他的手稿。”韩泉迅速地查看了整个房间,他寻找的目的非常明确。 “你要他的手稿做什么?”秦路问道。 “图,最后那页上的那张图!”韩泉教授的声音激动得有些颤抖。 那张图里蕴含着至高的秘密。一个十二卦像排列成的圆形矩阵。就像一本数学列表,清楚地表明了每一个函数值。 在韩泉的催促下,秦路和小仓也帮忙寻找起来。 一无所踪。看来曲真人真的带走了它。 忽然,秦路想起:“我知道哪里有那张图了。” 他急急忙忙地赶往大殿。 韩泉、小仓也忽然明白过来。 曲真人的图是临摹正殿蒲团下的唐朝古图。虽然他带走了他的那一份,可是原始的图还刻在那儿。 秦路来到大殿,揭开那个旧蒲团。 千年石砖镌刻的秘密再次展现在人们眼前…… 第二十四章 鬼打墙 然而蒲团下却是一张白纸。 纸上写着三个字:“白龙洞” 白龙洞? 不管这些,韩泉急急忙忙地掀开白纸。 还好,地砖上的图还在。 十二个卦,排成一个圆圈。 韩泉示意旁边的小仓临摹下这十二个卦象。 “白龙洞是什么意思?”秦路不解地问道。 “白龙洞是村子西边白龙山脚的一个山洞。据说洞里有宝贝。”韩泉回忆起张莉导游的介绍。“曲真人留下这个纸条,可能是想告诉我们他去了白龙洞。” 小仓记完十二卦的图案。站起身来:“曲真人去白龙洞做什么?我们要不要去找他?” “当然要去。”韩泉教授说,“从他知道的东西来看,他肯定不是一个普通的隐居者。我们一定要找到他问个明白。” 出了东华观的大门。迎面远远地眺望见西面的白龙山。 白龙山脚下,隐约能看见许多红色绿色的光在那里闪来闪去。 “是警车!”秦路惊呼道。 “那里就是白龙洞的位置”小仓说道。 警察怎么会去白龙洞?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三个人匆匆地往西边赶去…… 虽然天已经大亮。可是洞里面仍旧漆黑一片。 张庆渊借着手中的火折子,审视着自己所处的新的这条巷道。 从那个石拱门进来,又是一条左右无限延伸的巷道。 然而,它与前面的巷道显然不同。 前一条巷道只有一道石门通到这里。而这条巷道的墙上,却有无数个类似的拱门。 火折子微弱的光亮范围内,便可见三个这样的门洞。再往旁边走去,墙上不断有新的拱门出现。 除了数不胜数的拱门。 张庆渊还注意到,这条新巷道墙壁的材质。 光滑、紧致、微微泛着青色的光芒。 是铁!张庆渊认出这材质。 他们面对着的是一道有无数个拱门的铁壁! “我们应该怎么办?”张象在一旁茫然地问道。 “我们要找出你师父进了哪一道门。”张庆渊冷漠地说道。 “这么多门?怎么找?”张象有些泄气。 “你师父会做出标记。”张庆渊相信这一点。 果然,在对面的墙上有红色的标记。 可是这个标记却让张庆渊更加迷惑。 一个往右的红色箭头上被画上了大大的叉号。 显然,往右去不对。 然而,下面一个向左的箭头,同样也打了叉号。 “这是什么意思?”张象看着一左一右两个画了死叉的箭头。 张庆渊揣度着说:“他可能先往右去,发现不对。又折回来,往左。可是同样不对。” “往左往右都不对,那就是要进入对面的这个门了?”张象猜测。 张庆渊却不同意:“可是这个门前没有进入的符号——一个红圈,他应该没有进去。” “那他去了哪儿?” “我们先往左走走看。”张庆渊建议。 看着张氏叔侄走远。廖文轩他们才从石拱门进入第二条巷道。 他们同样惊诧于这一排门洞。 “这是一堵铁墙。”鬼仔发现。 “这么多的门,是什么意思?”廖清忠问道。 老丁用略带忧虑的口吻说道:“一般的奇门八卦阵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个门,只有选对门进入,才有可能走出八卦阵。这里这么多门,大概也是模仿八卦阵的意味。只是这么多门,不知道应该要进哪一个?” 鬼仔却仍然轻松:“我们不要想那么多。跟着前面两位师傅走就好了。” 可他们不知道,前面的两位师傅也是如坠雾中。 已经走了很久。 两边的铁壁一面镶满门洞,一面毫无缝隙。 “师叔,不如我们随便进一个门试试?”张象建议道。 “随便进一个?你说的轻巧!”张庆渊有些恼怒地斥责他,“休、生、伤、杜、景、死、惊、开,选错一步都会让你小命不保。” 张象诧异地问道:“你是说这是八卦阵?” “如果是八卦阵到好了。”张庆渊回答道,“这恐怕是比八卦阵更难的迷阵。” 张象思量着:“那么我们就是在八卦阵的外边了。可八卦阵不是圆形的吗?如果我们是在八卦阵的外边,而不进入门里的话,我们会不会一直绕圈?” 一句话提醒了张庆渊。他从一开始就有这种感觉。他们好像一直在沿着圆形通道前进。 “不如我们先掠掠阵?”张庆渊说道。 “什么意思?”张象不解。 “我们用略地法,快速走一趟,看看它是不是个圆。”张庆渊解释道。 “可这里边太黑了。看不清楚。”张象怕跌倒。 “你还没有发现吗?脚下是多么平坦。你对面的墙是铁筑的,脚下的路也是铁板铺成的。” 张象这才注意到:“所以这里边连一块绊脚石也没有。那我们走吧。” 廖清忠正死盯着前面微弱的灯光。忽然,那光像鬼火一样飞快地离去。倏忽一下,就不见了。 “啊……有鬼啊。”廖清忠吓得大叫起来。 “叫什么!”老丁喝叱道。 “前面的光,一闪就没了。”廖清忠慌里慌张地说。 老丁说道:“那是他们跑了。” “跑的这么快?”廖清忠不相信。 “恐怕又是略地术。”鬼仔边说边从行李箱里摸出强光手电,拧亮。——没有前面的光源他们的夜视镜什么也看不见,“这个鬼地方连一点微光也没有。” 强光的忽然出现,让所有人的眼睛都不适应。 等他们晃过神来,更被眼前的奇观所震撼。 一面呈弧形的铁墙,均匀地嵌满了门洞。如同罗马斗兽场的外墙。 “这里原来是圆形的。”廖文轩恍然大悟。 “不知道两端是不是连通着”老丁往两边都照射着,“如果是通的。那两个师傅应该很快会从另一边回来。” 鬼仔幽幽地说道:“看这个弧度,这个圆圈应该非常之大。即使他们能跑回来,也需要一段时间。” “他们为什么要跑啊?”廖清忠还是不明白。 “他们是在掠阵。”老丁说,“就是查看整个迷阵的情况。” 廖文轩略有所思:“看来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走。” “有可能。”老丁同意。 廖清忠又问道:“那我们怎么办?我们总不能也跟着跑吧。我可跑不了那么快!” 老丁说道:“我们不要跑。我们在这里等他们。我估计他们会从另一边回来的。” “与其在这里干等,不如我们先进到门里看看。”鬼仔建议道。 “只怕这些门不能随便进入吧。”廖文轩担心。 “怕什么。”鬼仔不以为然,“我这里有做标记用的线。”说着他取出一盘像钓丝一样纤细的线。 “这线很结实,而且涂了荧光。我把它绑在腰上。”鬼仔边说边做,“它很长,这样不论走什么样的迷宫,哪怕走不通都可以沿着这条线原路返回。” 鬼仔对于自己的装备信心十足。 “门后可能不只是迷宫这么简单。里边可能会有机关暗器。”老丁不屑一顾地说。 “我当然会小心的。”鬼仔笑笑,抓起一支强光手电,“有谁愿意跟我进去吗?” 往门里走不远就会发现,里边还是石头。 “只是在外边包了一层薄薄的铁皮,里面还是石头。”鬼仔在门里大声吆喝着,报告他的发现。然后又往门里走去。 “为什么要在外边包上一层铁?这有什么用处吗?”这是老丁想不通的。 大家坐下来休息,一边等待鬼仔探索的消息,一边期待着张氏叔侄从另一边出现。 “妈的,这里边一点信号也没有。”廖清忠掏出手机看看。 “这铁层可以屏蔽信号”,经他一提醒,老丁忽然想到,“不仅是手机信号。在这个铁做的通道里,任何电磁波都不会透射出去。或许这就是铁皮包裹的作用。” 张庆渊、张象奔跑的速度很快。如飞一般,可即便是以这种速度,在飞奔了半个小时之后,前面的路途依旧毫无尽头。 “我们是不是已经绕了很多圈?我们要停下来吗?”张象心里盘桓着。 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丝光亮。 “有亮光!难道到出口了?我们要出去了吗?”张象想着,扭过头看看旁边的师叔。 张庆渊也发现了前面有亮光。那是什么?他不由的加紧了脚步…… 第二十五章 出手相救 汽车和旅店老板的摩托、电动车都聚集在白龙山脚下。——失踪的游客们很有可能进到山洞。 警察正在组织一支救援小分队,准备深入山洞内部搜寻失踪人员。 白龙山洞口围起桔黄色的警戒线。警戒线外边则挤满看热闹的村民。秦路注意到曾建忠和他的傻子弟弟阿福也在其中。 刑警队长手里紧紧地握着一部手机,神色严峻。 韩泉教授走过去和负责外围警戒的民警交涉几句。民警便把他们带进警戒圈内 “队长同志,”韩泉教授开门见山地说道,“曲真人可能也在山洞内。” “曲真人是谁?”刑警队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秦路简单地介绍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们要求进山洞内寻找曲真人。”韩泉教授最后说道。 “你们反映的情况很重要,”刑警队长听完他们的话,面容更加严肃,“救援小分队会帮助一起寻找曲真人,但请你们不要进入山洞。山洞内的情况很复杂、很危险……”正说着,他手中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刑警队长立刻接起手机。 “喂,是我……什么?好的。你的情况怎么样?……明白,明白……” 随着断断续续的通话,秦路观察到刑警队长的脸色似乎有所松弛。 刚刚结束通话,旁边一个刑警队员跑步过来汇报:“队长,救援小分队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实施救援。” “暂缓救援。原地休息待命!”队长命令道。 他的命令显然出乎队员的预料:“队长,你说什么?” “我说原地休息待命。”队长冲他吼了一句。后者打了个机灵:“是!” 韩泉教授和秦路也被请出警戒圈。 半晌,警察没有任何的举动。 围观的人们开始纷纷猜测。 “警察怎么不行动啊?”“他们也害怕山洞里的迷宫吧,听说进去的人从来都没有活着出来过。”“警察也怕死啊。” 随着时间的推移,围观的人陆续离去。曾建忠大概去地里忙自家的活计。傻子阿福痴痴呆呆地笑着跟在后面。 “既然都准备好了,警察们为什么不进山洞去?”小仓健一郎觉得奇怪。 “他们好像接到了更高一级的指示。”秦路根据队长接到的电话推测。 “我们应该怎么办?”小仓问道。 韩泉没有听到小仓的问题,他在一旁的石头上专心致志地研究那张图。 “老师,”小仓走进了问道,“我们应该怎么办?” 韩泉这才把注意力从图上收回来。看看手表。时间傍近中午。 “时间还早。我估计警察迟早要进到山洞里。我们那个时候再要求一起进入。”韩泉说。 “为什么一定要进入山洞里?就因为曲真人在山洞里面?”小仓不解。 “不是因为曲真人去了那里,而是因为曲真人去那里的目的。”韩泉回答。 “目的?他的目的是什么?”小仓继续问道。 韩泉教授分析道:“根据曲真人和秦路的谈话。我觉得曲真人肯定发现了这张图的秘密,而这张图和白龙洞很显然有明显的联系。所以曲真人才迫不及待地来了这里。” “为什么迫不及待?”小仓还是不明白。 “对,你问的好。他为什么这么着急?连一个晚上也等不了?”韩泉教授问小仓,更是问自己,“我想这一定和古代奥义有莫大的关系。” “古代奥义?”秦路和小仓异口同声。 “不错。我推测曲真人可能发现了古代奥义的所在,所以才迫不及待地的出发来到这里——白龙洞。十之**,古代奥义就藏着白龙洞里。而我们手中的这张图很可能就是寻找到古代奥义的线索。”韩泉教授晃晃手里的图纸,越说越激动,“所以,我们一定要进入山洞。找到古代奥义。”…… 光明就在前方。 张庆渊、张象的心中燃起希望,脚下也加快了速度。 此时,老丁和廖氏叔侄正坐在地上,看着地上的细线一点点滑进入石门里。 忽然,如风一般。两个人影突然扑到眼前。三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而张庆渊、张象刹住脚,也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三个人。 不一会儿,两方都反应过来。 无疑,这是个圆形的隧道,而且可以贯通。 可是,“你们是谁?”张庆渊首先发问。 “我们是来探险的游客。”廖文轩显然准备过应对方案,回答的既快又从容不迫,“你们呢?” “我们也是游客。”张庆渊学样般地回答,不过这也是实情。 双方心照不宣,但都不愿意捅破这层窗户纸。陷入一种尴尬的寂静。只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窸窣声。 廖清忠受不了这样的静态,他张口刚要说点什么。 突然,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从石门深处传来。 随着叫声,地下的细线也加速向洞中冲去。 大家正被门洞里传来的惨叫声吓得愣神。 忽然听老丁又喊道:“绳子,快抓住地上的那根线!” 细的如同钓丝的线像一跳受到惊吓的蛇,急速地往石洞门里逃去。“嗖嗖”地声响清晰可闻。 站在绳子旁边的廖清忠反应机敏,立刻伸手去抓。 可是,他刚碰到绳子,便“哎呦!”一声,如同被电到一样叫起来。手颤抖着,收了回来。 绳子太细,速度又快。如同一把利刃,将廖清忠的右手划出一道血痕。 眼看着绳子继续快速逃去。 说时迟,那时快。 张庆渊一个箭步冲过去。一只手猛地抓起盘在地上的另一头的绳圈。 绳圈便立刻缩紧,死死地缠在他的手上。好像要绞到他的肉里。 张庆渊轻叱一声,将真气运于手上,金刚护体。拉着即将逃离的细绳。 “嘣”的一声脆响,整根细线从地面弹起。 “啊”……线的另一头,从石洞的深处又传出鬼仔的一声尖叫。 “张大师,你没有问题吧。”老丁惊魂未定地问张庆渊。后者面红耳赤,正在屏气凝神,无法回答。只是用力地点点头。 “好。张大师你坚持住。我们进去看看鬼仔发生什么事情。”老丁边说,边示意廖文轩和他一起走进洞门…… 第二十六章 盗墓人 七拐八拐的山洞,让强光手电也失去了作用。 脚下,涂有荧光的绳子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寒光,似无止境地延伸进黑影里。绳子不时地一阵阵不祥地抖动,绳子那头的鬼仔怎么样了?那头上会有怎样的惊悚。 老丁和廖文轩小心翼翼地前进着,慢慢地接近答案。 另一头,张庆渊双手用力拉住绳子。 “师叔,要不要帮忙?”张象问道。 “不用。你去看看他。”张庆渊努努嘴,指向廖清忠。 后者正捧着受伤的右手。颤抖着蹲在一旁。 张象从褡裢里摸出创伤药,敷在他的伤口上。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张庆渊问廖清忠道。 “没什么。”在药物的刺激下,廖清忠觉得伤口更疼了,“哎呦,你轻点。” 张象狠狠地瞅他一眼:“这可是最好的创伤药了,我还不舍得给你用呢。你没听见师叔问你?快点说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廖清忠抬眼看看两个人,犹豫一下,终于说道:“我们是来寻宝的。” 在转过一个弯之后,廖文轩看见对面出现一个石壁——难道又到了一条新的巷道? 廖文轩边想边抬脚就往前走。忽然他猛地被旁边的老丁拉住。 “停下!”老丁喊道。 “怎么?”廖文轩问道。 老丁指指他的脚下。 廖文轩低头一看,惊出一声冷汗。他的脚下竟是万丈深渊! 眼前的石壁就在不远的前方。廖文轩理所当然地认为到了一条新的巷道,所以没有注意到眼前的悬崖。 而老丁一直注意着脚下荧光细绳的走向,所以才能及时发现危险。 从悬崖边上探头看下去。一个人形正悬吊在空中。 “鬼仔!鬼仔!”老丁俯下身,用力地喊他,“鬼仔,你怎样?” “丁叔!”悬空地人形晃动着回应,“我掉下来了!还好啦!快点拉我上去!” 张庆渊忽然感觉手上的绳子一松:“他们可能已经没事了。”他边说着,边把手里的绳团扔到地上。 “你怎么知道?”廖清忠不安地问道。 张庆渊没有接话,而是问道:“所以这个地下真的有宝贝?那是什么宝贝呢?” 廖清忠点点头:“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宝贝?不过我叔捡到过这个。”他把怀里的青铜罗盘递给张庆渊。 张庆渊拿过来看:这只是用青铜铸成的罗盘样子,并不如真的罗盘那样活动。不过在罗盘最外圈还是铸有八卦图。 “唐朝的东西?不是假的吧?”张庆渊边琢磨着手里的古物,边问道。 “那两个香港人鉴定过。是真的。”廖清忠回答。 张庆渊还想要问些什么,只见老丁和廖文轩已经扶着一个人从石洞门里走了出来。 “……所以这个门是走不通的。”鬼仔休息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心有余悸地叙述完他的经历。 “而且这些个门都走不通。”老丁补充道,“刚才救鬼仔出来的时候,我在悬崖边上往两边看了一下,目光所及的地方并没有通往石壁那边的连接通道。” “所以到这里就结束了?”张象问道。 “不会。”张庆渊断定。一定有一扇门是可以通向新的石壁的。只是它不在圆形隧道的这边。 “也许再往前走一些,绕过这个弯弧会有连通的道路。”老丁说。 众人都表示同意。 “好吧。那我们继续向前走吧。”廖清忠说,“可是应该往哪个方向?” 老丁刚想回答。张庆渊忽然用手势打断了他:“你听,有脚步声。有人来了。” 与具有专业装备的拘背人相比,盗墓人更像个业余的小偷。 他们大多利用祖上流传下来的简陋装备去开掘一个个神秘的墓穴。 三僚村有名的墓穴很多。但这些墓穴大多以形势取胜,而没有随葬宝贝。 这些墓穴的风水很好,但很少陪葬什么宝贝。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颜玉筝起初并不愿意来这里。 没料到。来了才发现三僚村真的有宝贝,只不过不是埋在墓中而已。 传统的盗墓人大都鬼鬼祟祟,他们昼伏夜出,如土拨鼠一样挖地钻洞。 很难想象,像颜玉筝、于红竺这样穿着时尚的看上去一派阳光的年轻人也会是盗墓贼。 然而,这是错不了的。 他们是恋人,也是盗墓门的同门师兄妹。颜玉筝小时候习过武。而于红竺在拜在盗墓门之前是一名职业小偷,身手也很不错。 最近,两人的师父带领两人刚刚完成一件大活。赚了不少钱。于是,师父决定给他们放个假。 于红竺便拉着颜玉筝来了这儿——三僚村。一半是为了休假,另一半,于红竺也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不能老跟着师父做。将来也要自立门户。” 不料误打误撞,却发现三僚村的秘密。 那一日,于红竺看见两个香港人神神秘秘的来到店里。就知道这其中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于是,她想出了堵马桶的一招。迫使旅店老板给他们更换房间。换到香港人的隔壁。 在香港人居住房间的隔壁,颜玉筝、于红竺监听了他们和廖氏叔侄的每一次谈话。 今夜,当拘背老丁、鬼仔他们决定行动的时候。两个盗墓人也立刻跟上。 于是,在幽深的地下洞穴里,在老丁手中强光手电的灯光里出现了两个年轻人——颜玉筝和于红竺。 从外形看,他们显然比老丁一行人以及张庆渊叔侄俩都要狼狈。 虽然盗墓生涯让他们习惯了在黑暗里摸索前进。可是身上总难免被磕碰到,青一块紫一块。 但是他们的脸上却带着一种诡异而神秘的笑容。 “你们俩怎么在这儿?”张庆渊认出他们是旅行团里的人。 “你们遇到问题了?”颜玉筝避开无用的问题,直接开门见山。 老丁一行人一下不知道该怎样作答。 不料旁边的于红竺替他们做了回答:“你们不知道该走哪个门?” “我们知道啊。”颜玉筝像是回答于红竺的话。 于红竺又马上接上:“可是我们要先谈好价钱,再告诉你们。” 第二十七章 剑拔弩张 颜玉筝、于红竺夫妇诡异的一问一答,让洞中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不安。 “你们是谁?”廖文轩问道。 “我们是谁并不重要。”于红竺这样回答。 “我们也是游客啊,和你们一样。”颜玉筝这样回答。 “你们说的价钱是什么意思?”老丁问道。 “这个嘛。”颜玉筝从容不迫地说着,“我们大概也能猜到你们要找什么?你们现在遇到了困难……” “你们不知道该走哪个门。”于红竺料定一般。 “你们知道该走哪个门?”听她的话外之音,廖清忠颇感惊讶。 “不错。我们知道该怎么走。但有个要求。”颜玉筝继续说道。 “什么要求?”鬼仔问。 “那就是价钱。”于红竺回答,“最后找到东西,我们要分一半。” “最后找到什么东西?”老丁明知故问,试探二人。 不料,颜玉筝却有问必答:“也是。照理说,你们应该也不知道会找到什么。可那一定是宝物,对吧?我们要分一半。” 老丁听完呵呵一笑:“分你们一半,就算我愿意,也未必可行。你也看到了,我们现在有三拨人,要分,你们也只多分到三分之一。” “不用算我们。”张庆渊插进话来,“我们不是来找什么宝物的。我们是来找人的。所以不用算我们那一份。” 老丁嗔怒地看张庆渊一眼——他偏在这个时候拆他的台。 颜玉筝却开心的笑了:“哦?那样最好。我们一家一半。” “笑话。”鬼仔咧咧嘴,走上前,“没有你们,我们一样可以找到宝藏。为什么要分你们一半?” 颜玉筝针锋相对地迈前一步: “就算你们自己能找到宝物,有我们跟在后面,你想你们能带走多少?所以大家不如先谈好价钱再说。” “嘿嘿!嘿嘿!”鬼仔听完冷笑两声,冷不防“嚯”地一拳挥来。 不料颜玉筝早有准备。只见他左手轻轻一抬,轻轻松松地便隔开了挥来的拳头。右手紧接着迅速攻出。 右勾拳正中鬼仔的左颊。后者踉跄几步,跌倒在地。 张象见势想要冲上去帮手。却被身旁的张庆渊一把拉住。 “小老弟好功夫!”身后的老丁说道,“只是你的功夫再好,怕也抵不过它。” 颜玉筝扭头看去。一支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 “手枪!”廖清忠惊讶地喊出声来。好在廖文轩暗地里拉拉侄子的衣角。廖清忠这才明白过来:这拿枪的跟自己是一伙的。 颜玉筝对着老丁微笑着举起手,“老先生,不是动真格的吧。杀人可是要判死刑的。” “对啊。还有这么多人看着。”旁边的于红竺接过话头,“他们都是证人。难道你要把他们都打死?” 好在老丁是个老江湖,否则还真有可能被他俩这一来一往的话头给唬住:“我当然不会拿枪打你。恰恰相反,我对你说的价钱很感兴趣。”…… 洞外,刑警队长正焦急地在草地上来回踱步。 等在旁边的秦路和小仓也已经失去耐心,焦急地走来走去。只有韩泉教授依然不动不惊地参详着手中的八卦图。 忽然,队长的手机响了。 他急忙接起来:“喂,喂!……情况怎样?我们要不要下去……”刑警队长大声焦急的喊着,“什么?迷宫是圆形的。情况很复杂?……你要进去,可进去就没有信号了。老郭,你确定要进去吗?……需要支援。是,是。” 刑警队长挂断电话,果断地下达命令。“救援小分队,马上出发!” 秦路看见警察们开始站队,忙向旁边的韩泉喊道:“韩老师,韩老师。警察要行动了。” 韩泉收了图,站起身来,从容不迫地拍拍屁股上的泥土:“他们要下到洞里去,我们也下去!” “什么?”秦路还没弄明白。韩泉已经掀开黄色警戒线,冲了进去。 “你要干什么?”刑警队长拦住他问道。 “我们必须下去!”韩泉果断地说。 “为什么?”队长问道。 “因为我们手上有地下迷宫的地图!”韩泉摇摇手中的八卦图…… 曾建忠一直都在地里忙活着。 汗水不住地流出来,浸透他结实的背脊。挥动着锄把的双臂,一条条肌肉紧张的绷起。 作为一个庄户人,他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辛劳。 而与辛苦的劳动相比,更难熬的,恰恰是每日的闲暇。 每当闲下来的时候,体内原始的冲动便会袭上心头,一阵阵的,让他坐立不安,辗转难眠,刺痒难耐。 想到这里,曾建忠急迫地挥舞了几下锄头。——疲劳可以缓解这种感觉。 又过了好一会儿,曾建忠直起腰,抬头看看在不远处玩耍的阿福。 这就是他的休息。 阿福可能是他一生的累赘。可也是他唯一幸福的来源。 曾建忠不想他有事。 看看弟弟阿福痴呆的背影,他又弯下腰锄地。 而当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阿福却没了踪迹…… 第二十八章 凶手? “你们怎么知道该走哪道门?”老丁不相信颜玉筝的话。 “因为我们找到了这个。”颜玉筝从怀里摸出一本笔记本,“这是导游张莉小姐的日记本。” “导游小姐?张莉?”张象问道,“她不是失踪了?” “不错,就是她。这是她的日记”颜玉筝平静地回答。 “你怎么会有她的日记,难道是你绑架了她?杀了她?”张象问道。 “杀了她?你怎么这样说?”颜玉筝反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死了?她只不过是失踪了。而我们是在她的房间里找到了这个本子。” “你们为什么去她房间?”老丁问。 其实这是于红竺做小偷时养成的习惯。遇到空房间,总要进去踅摸一下。 张莉失踪后,她耐不住手痒,偷偷溜进了她的房间。除了一些现金和首饰之外,她还在枕头底下发现了这本日记。 日记是藏着枕头底下的,这让于红竺觉得可能很有价值。于是就和现金、首饰一并带了回来给。 日记是很久以前的。里边记载了张莉第一次来三僚村的情形。 那个时候,她还是实习导游。 而带队的老师,也是她的男友,是一名业余的探险爱好者。 他曾经多次到三僚村来探险。他告诉张莉自己发现了一条走通三僚村地下迷宫的方法。并给她绘了一张草图。 张莉听说三僚的地下宝藏之后,便怂恿男友找到宝藏据为己有。 在她的怂恿下,男友终于决定独闯迷宫,去寻找宝藏。 然而,他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可是,他说的那种方法和手绘的草图,却被张莉保存在日记里。 听完颜玉筝讲述的日记中的故事,大家都不说话。 联想到张莉的失踪,这件事太过蹊跷。 为什么张莉会失踪? 难道就是因为她掌握了进入迷宫的方法?而眼前的这两个人——颜玉筝和于红竺——是不是绑架甚至杀死张莉的凶手呢? “我不信你说的。把日记拿过来我看。”老丁说道。 “日记当然不能给你!”旁边于红竺说,“给你了,你自己就知道该往那边走了,还要我们做什么呢?” “那你们想怎么样?”老丁问道。 “还是刚才的要求。找到宝藏一人一半。”颜玉筝回答道。 老丁看看廖文轩。后者向他默默地点头。 老丁又回过头看看张庆渊。 “这和我们没有关系!”张庆渊坚决地回答道,“我们是来找师兄的。宝藏的事和我们没有半点关系。” “师叔……”张象觉得自己毕竟也出手帮了他们,如果真有宝藏当然要有自己的一份。 “你住口!”不料张庆渊回过头,厉声地呵斥他。 张象怪乖乖地不敢说话。 “好!”老丁一咬牙最后决定,“就依你们。你告诉我该怎么走!” 颜玉筝仔细端详端详手中的地图。忽然,转过头对张庆渊问道:“你们刚才是不是围着整个迷宫转了一圈?” “是。”张庆渊回答。 颜玉筝继续问道:“走完整个迷宫的外围大约需要多长时间?” “我们跑下来大约要半个小时。”张庆渊如实回答。 “你们的速度呢?大约有多快?”颜玉筝又问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张庆渊实在想不出他是什么意思。 “你如果不告诉我实情,我就无法找出正确的通道。”颜玉筝态度傲慢,他意识到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老丁、廖文轩他们也在期待张庆渊的回答。 “好吧。”张庆渊只好说,“略地术的速度大约和跑百米差不多。只不过我们可以保持这种速度很长时间。” “好。就按照百米速度,大约十米每秒来算。半小时也就是18000米。差不多两万米。四十里!也就是说,整个迷宫外周有四十里长!” 颜玉筝的计算结果震惊了每个人。 一个周长四十里的圆形迷宫!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整个村子的范围。 看来三僚村只是它的入口。 “如果按照四十里来计算。”颜玉筝继续说道,“把整个圆周划分为十二段。一段大约有多长?” “3里多一点。”老丁回答。 “很好。”颜玉筝看看手中的图,“从我们进来的入口,往左走大约一个十二分之一的距离。也就是三里,那个口就是通往下一层的入口。” “你说的到轻巧。可我们怎么能相信你?”鬼仔问道,“除非你把日记本给我们看。” “对不起。我想你们只能相信我,没有别的选择。”颜玉筝合起本子,重新揣进怀里。 于是,大家折返回来,往回走,找到进来时的入口。 就像颜玉筝说的。从这里往左侧走。 三里。 好在鬼仔他们有精确丈量距离的仪器。 三里处的门洞,看上去和其他石门洞一样黑黢黢的。 “你确定是这个吗?”鬼仔问道。 “我不能确定是这个,”颜玉筝如实回答,显示出一种无赖的气息,“但日记上是这么写的。” “不管是不是,”老丁插话,“我们都要试试,不能只在这里面瞎逛。” “还看是先派一个人进去看看?”廖文轩试探着问道。 “我可不想进去了。”鬼仔的回答斩钉截铁,想起自己的经历,他还心有余悸。 廖文轩环顾其他人。 却奇怪的发现,张庆渊正在查看石洞门边的墙壁。 张象也在看,而且他似乎还有所发现:“师叔,快看!在这里!” 张庆渊走过去查看。 紧贴在石门边的墙壁上,不是上次见到的那种红色圆圈,而是一道红线。 这道红线沿着门边延伸进黝黑的门洞里。 “这是什么意思?”张象转回脸问张庆渊。却发现自己师叔的脸色异常难看。 张庆渊脸色铁青,牙齿紧咬着下唇。一句话像是从唇缝里挤出来的一样:“我进去看看。”…… 郭中奇挂上手机。迈步正准备进入下一层巷道。却突然看到一伙人折返回来。他立刻重新躲了回去。 从石门里悄悄地观察,他竟发现颜玉筝、于红竺和他们在一起。 “看来他们已经同流合污”,郭中奇心想,这对自己是很不利的消息。他摸摸皮包里东西,那东西还在,他安心不少。 等他们走过,郭中奇悄悄地跟了上去。…… 鬼仔在张庆渊的腰上拴好细绳——这可以标明走过的路程。 “没有多深。”临了,鬼仔还不忘传授自己的经验。“里边大概有四五百米的模样,不过挺曲折。” 张庆渊仿佛完全没有听见他说的话。 他拒绝了老丁递过来的强光手电,仍借助自己手里的火折。表情严峻地走了进去。 众人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黑的门洞里。 第二十九章 恐怖之声 张庆渊神情凝重地走进石洞门。 众人都没有察觉,而只有他自己心中最清楚,那道红线意味着什么。 进到门里,借着手中的火光。他看到墙上的红线更加凄厉,有的地方红色甚至陷进石壁中。可以想象出绘制它的人,用了何等大的气力。而在红线的旁边,隐隐约约还可以看到另外两道无色的凹痕。 这是大力鹰爪功的指法。错不了。 大力鹰爪功是道教内家拳法之一。它将全身劲气运行于手指之上。初练之时,用两个小口坛子,以五爪捏住提起,至双肩高,再往左右两边分开成直线。如此往复半小时之久,同时凝神敛气,兼练呼吸和马步。 等到行功日久而不觉费力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再加入一斤铁屑,直至连坛带屑的重量达到50斤为止。一直练到轻若拈羽,历久而不觉其苦。 整个过程大约要二到三年。 然而即便如此,这也只是鹰爪功的第一阶段而已。 张庆渊师兄的大力鹰爪功已练到极致。——石壁上深深的抓槽就说明了这一点。 但这更让张庆渊担心。 因为即便有这么深厚的功力,师兄还是被什么东西拉进了石洞! 张庆渊甚至可以想象出当时的情景: 师兄从褡裢里蘸一点朱红,正准备在门边的石壁上做标记。 突然,一股神秘的力量把他攫住,猛地往洞里拖去。仓促间,师兄还难以做出反应,只有食指在石门边上留下了红色的拖痕。 但是,师兄毕竟是练家子。 手型一变,立刻化出威力无比的大力鹰爪,抠住墙壁。 可是拽拉的力道却更加强大。鹰爪功只能在墙上划出无用的拽痕,丝毫没有阻止被拖进洞中的命运。 张庆渊还可以想象出在右手使出鹰爪功的同时,师兄的左手必定也做出反抗的努力。甚至他的脚也可能使出倒踢紫金冠的绝技。 但是这一切都显然没有起到作用。 指痕在延续了不远的一段距离之后,苍白无力的中断。 看来师兄的气力最终耗尽,他放弃抵抗,被拖进面前的黑暗之中。 张庆渊停下脚步。凝视着前方的黑暗。那里隐藏着什么? 怎样强大而邪恶的力量?让习武多年的龙虎山张真人也不得不折服。这股力量来自于人还是野兽?抑或两者都不是。 师兄的下场凶多吉少。而危险就来自自己即将前往的地方。或许那里是某个妖魔鬼怪的巢穴,而它正蹲坐在自己家门口,张大嘴,等着张庆渊送上门来。 越想张庆渊的心里越害怕。于是,他决定先试探一下。 他从褡裢里摸出一个小圆球,在手指间搓摩几下。 火折子的光芒下,小球呈现出一种诱人的金黄。 突然,张庆渊把小球隔着火苗往前方掷去。 在穿过火苗的一刻,小球立刻“腾”地燃烧起来。变成一个明亮的火球。借助手指的弹出的力道往前面窜去。 火球经过的地方立刻被照得明亮。而在落地后,小球更是变成一个很小的火堆,继续燃烧着。 这样张庆渊能看清前面大约一丈的距离。他安心地走到这个火堆前,重新又拿出一个小球,如法炮制。…… 又一个小球被抛出,平静的光明划出一道明亮的线。 伴着“嗒”的一声轻响,小球顺利落地。 张庆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迈步向小球化作的火堆走去。 忽然,耳边传来突如其来的轰隆声。 紧接着,四周墙壁不安地抖动起来。 张庆渊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站稳马步,做出防御的措施。 声音越来越大,抖动也变的越来越剧烈。就连前方小火堆的苗火也跟着战栗起来。 慢慢地,战栗着的火苗仿佛有了生命一样移动起来。 张庆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见了鬼一般盯着地上的火苗往旁边渐渐地移动…… 秦路和韩泉教授接过队长给的手电。 他们被获准进入地下迷宫,而小仓健一郎,作为一个外国人,被坚决地回绝了。 能够进入地下迷宫,让秦路感到异常兴奋。 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进入类似的迷宫。(上一次是在青山寺)。但每次深入这种幽深而神秘的环境,秦路都会觉得兴奋。 或许神秘的未知和莫名的恐惧能够产生强烈的刺激,就像雄性荷尔蒙一样让人兴奋、激情澎湃乃至**勃发。 随着一步步的深入,秦路觉得身体中的每个细胞都在紧张。不管前方是什么,他期待着。 唯一让他不安的,却是韩泉手中的图。 韩教授声称那是破解迷宫的地图。可秦路觉得这种说法只是韩教授争取到进入地宫的手段。 秦路看过那张图,只不过是十二个卦象。他看不出如何做地图用。 秦路侧过头看看旁边的韩教授。后者正借着手电的光芒,继续研读手中的卦象。 秦路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韩教授在走一步看一步。…… 这时,老丁他们正坐在石洞口,看着地上的细线再一次像一条银蛇一样蜿蜒进洞中。 这场景何等相似。也正是因为有上次鬼仔的经历,每个人都不敢放松盯紧的眼神。生怕那绳子又如上次一样,忽的飞去。 许久,那细绳只是缓慢地运行着。 “我有点饿了。”伴着肠道饥饿的蠕动声,廖清忠有些羞愧地说。尽管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可是在空寂的巷道里,每个人都十分清楚地听清了他和他小肠的诉求。 廖文轩抬头看看不争气的侄儿。 “我们也该吃点东西了。”老丁却说道。他将绳子放在众人中间,指挥着鬼仔从行李箱里取出食物。 张象在褡裢里准备了自己的食物。 于红竺、颜玉筝则分食老丁他们的干粮。 这让鬼仔很不高兴。这个迷宫外围有四十里长,谁也不知道还要在这里边转悠多久。粮食自己吃都可能不够,更何况又多次他们两个。鬼仔斜着眼瞅瞅颜玉筝。 但这样的不高兴显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于红竺和颜玉筝开心地分享着不属于自己的食物,丝毫没有一丁点儿担心。 老丁仰头喝了口水,就在这当儿,轰隆轰隆的声音就突然传来。 围坐在一起的人们不知所以地互相看着。有的人站起来,四顾着寻找声音的来源。 “你们看,绳子不动了。”张象忽然注意到。 “他可能停下了。”老丁站起身来说,“这是什么声音?” 紧接着传来些微的震动,加剧了大家的恐慌。“是地震吗?”于红竺惊恐地问道。 鬼仔觉察到有一股强烈的气流从洞口冲出来,激荡出呜呜的怪声。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刑警队员们停住脚步。 大家立刻背靠背围成一圈,紧张地张望着四周。 震动并没有传播到这里。只有一种低沉的隆隆和呼呼的风声。 秦路觉得这风声非常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但一时又想不起。 声响只持续了几分钟的光景。 地下重归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而此时,恐怖的一幕缓缓地展现在张庆渊的眼前…… 第三十章 黑豹 黑豹, 穿行在暗夜里的精灵。 与黑夜融为一体的黑色 就是它的灵魂。 光滑的毛皮能让时间悄无声息地划过, 悄无声息,如同它的脚步。 优雅从容的徘徊。 赤黄色的睛眸凝视着, 在盯住你的那一刻,你就会相信, 那就是死亡本身。 曲真人像黑豹一样在暗夜里逡巡。 支楞起的耳朵,不会错过任何声响。 光明与黑暗是这个世界的两半。 有些人属于光明,而另一些人则属于黑暗。 虽然曲真人看上不怎么光明——他的身份隐秘,经历也不为人知,可是他不认为自己是属于黑暗的那一拨。 不是因为外在而划分光明与黑暗。内心才是区别这两种人的根本。 曲真人的内心一派光明。 他坚信自己做的事情是正义而正确的。哪怕为此伤害了生命——那是万不得已的事情。 自从古代奥义诞生的那一刻起,他和他先辈们的使命便同时诞生。 如同黑豹守护着黑夜的秘密。他们的职责就是守护古代奥义——真理的秘密。 他们就是真理秘密的守护者。 在西方文明里,他们被称作共济会。而在东方,他们则被称作智慧星,或者东方之星。 真理只被少数人洞悉。 我们居住的这个广袤的世界曾经孕育过许多不同的文明,在历史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种种文明远隔万里,互不知晓。然而这些文明却拥有着同样的特质:只有少部分的精英掌握真理。这些精英们决定了文明的性格,指引着文明的方向。而最广大的民众只能盲目跟从。 当然,这不公平。 可是,现实是,不同的文明世界却选择了这种同样不公平的方式。 最广大的民众不能通晓真理秘密的本身。 这是为什么? 因为真理必须只能为少数人所知,这是驱动人类游戏顺利进行的法则。 虽然大多数人相信,真理被发现的那一刻,必然是人类美好生活的开始。 但是在曲真人以及他的先辈们看来,这种观念显然是错误的。 真理秘密的昭然若揭,带来的不是幸福而是浩劫,人类的浩劫。 因为人类,这个异质性最大的动物群体,拥有朝向不同方向扭曲着的心理,他们会用超乎想象的方式滥用真理,最终使真理变成致命的武器,导致文明乃至整个世界的灭亡。 恰如爱因斯坦质能转化方程的发现。这一真理的揭示,却最终导致原子弹的产生。——人类拥有了消灭地球的第一个武器。 所以,“道可道,非常道。” 真理不能为人所共知。 为了保证这个原则。真理的秘密必须有专门人员来看守。 曲真人就是这样的秘密守护者。 然而他既不是共济会成员,也不是东方之星的一员。他所隶属的组织比这些组织古老的 。 这个组织的成员被称为阴阳师。 阴、阳,光明与黑暗,这是构成世界的两半。 真理如佛光普照,可是真理却深深蕴藏在黑暗中。 曲真人边在黑暗里行走,边思索着这一沉重的命题。 他坚信,在人类的灵魂被彻底纯净之前,真理之光不可冲破黑暗。 为了这个目的,他将和他的先辈们一样恪尽职守。阻止着真理被发现的进程。 从这个角度上来讲,曲真人以及他的先辈们确实代表了阻遏人类进步的黑暗力量。 黑暗和光明就是这样转化和共存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曲真人正想着,“轰隆,轰隆”的声音就传来。 “就是这个时间”曲真人加快了脚步。 张庆渊瞪大眼睛,看着小火球如同鬼火一般移走、消失。 远方重新陷入黑暗之中。 他又迅速地捻出了一个小球。透过火折子一掷。 如同以前一样,火球在划过黄亮色的火线后,落地弹跳几下,停下来。 然而,这次不同的是,它竟然停在了某个人形的前面! 不错,在幽黑的巷道里,借着火球的亮光,张庆渊的前方显现出一个人形。 那人跪在那里。双手撑地。 头部无力地耷拉着,长长的头发披散着,几乎能够垂到地面。 一个绝望而沮丧的祈求者,毫无气力、毫无生机。 只散发出死亡的气息! 这人是从哪里来的? 张庆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屏气凝神地站在那里有好几分钟的时间。 轰隆声和震动都已经过去。 一切活着的气息都被那人吸走了,巷道里恢复死一般的宁寂。 张庆渊似乎能听到他的微弱的喘息声。 可是那人一动也不动。 “你是谁?”张庆渊壮着胆子问一声。 对面的人没有回答。 小火球微弱的光明闪动着,并不能照得十分清楚,张庆渊小心地往前挪动几步,想看得更清楚些。 隐隐约约能看清那人身上穿着长袍。跑上绘着奇怪的纹饰。如同八卦图…… 张庆渊正端详着。 忽然,那人抬起脸来。 “啊!”张庆渊被吓的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一张怎样恐怖的脸! 脸上没有丝毫的肌肉。只有一张皱巴巴的皮敷在骷髅般的骨骼上。 双腮干瘪,像是用力地吸缩进去。 眼睛却是睁开的,眼球突出得夸张,好像随时都会掉出来。 嘴巴被皮肤的皱缩古怪地拉开着,似乎在被动地吐出某种怨气。 张庆渊惊恐地后退几步。 更加让他感到吃惊的是,他认出了这张已经脱了形的脸。 那是他的师兄…… 第三十一至三十二章 困兽之斗 张庆渊压抑不住内心的情感,伸手试图扶起坐在地上的师兄。 形如枯槁的师兄。 就在张庆渊的手即将触摸到他的时候,忽然,师兄骨瘦如柴的的手猛地攀上张庆渊的右臂。 如同被干枯的木枝挂住,张庆渊感觉到一种刺痛。他下意识地甩开手背,那只枯手“嗤啦”的一声将道袍扯开一个口子。 惊魂未定。另一只同样令人毛骨悚然的干枯的手夹杂着凛冽的劲风向他的面门拍来。 张庆渊猛地往后面一跳,这才躲开这一记忽然的进攻。 站定身形,张庆渊不无惊讶地审视自己面前端坐的干枯身体。它如同一具千年的木乃伊,怎么看也不像是拥有生命的**。如何会发出如此迅猛地动作? 然而不待细想,木乃伊竟然“呼的”一声腾地而起,越过地上的火苗,向张庆渊扑过来。 不长的身体被火光拉出异常的影子。 原本披散的花白长发,猛然间炸裂开来,像无数只充满怨恨的手,拼命地向张庆渊攫取着什么。 而两只真正的手,却诡异地从两侧双风贯耳地袭来。 张庆渊差一点被那双枯手抓住。说时迟那时快,他缩低身形。一蹲身,躲了过去。 然而,诡异的是,木乃伊的身后忽然又伸出一双大手。猛地钳住他的脖颈,将他想深处拖去。 张庆渊只觉得那双手把自己的脖子使劲扭过去。——那是想拧断他的脖颈。 好在张庆渊反应极快。他双脚点地,弹跳起来,顺势转动身躯,借着拧动脖子的力量,使整个身子旋转起来。 这样的旋转避免了脖子被拧断的厄运。却无法不被那双手拖过去。 张庆渊只觉得自己飞了起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不等他站起来,干尸木乃伊又“呼的”扑了过来。 他机敏地滚动身体,躲开这致命的一击。 却不小心压灭了旁边的火苗。洞里唯一的光源,熄灭了。 四周立刻一片黢黑。 张庆渊紧张地躺在地上,精疲力竭却紧张的集中着注意力。 旁边地上的木乃伊好像也没有起身。 或许黑暗让它失去了攻击的目标。 没有了两个人的动作,黑暗的山洞里死一般的寂静。 “嚯”的一声。张庆渊又划开一枚火折子。 希望之光,跳跃起来。 借着光,张庆渊小心地转过头去。 无比恐怖的一张脸映入他的眼帘。 那是干尸丑陋而干瘪的面颊。像死鱼眼睛一样突出的眼白。怪异张开的口中露出七扭八斜的黄板牙齿。 突然,这张嘴向自己咬了过来。 张庆渊觉得一股恶心。他一激灵跃然而起。躲过突然的攻击。 下意识里,他熄灭了手中的火折子。 恐怖的黑暗重新降临。 黑暗中,张庆渊感觉到干尸就在自己的对面,喘着粗气,慢慢地接近自己。 张庆渊屏住呼吸,紧贴在墙上。 那尸体越来越近,贴近了他的脸面。呼出的气,夹杂一种奇特的腐臭,喷在自己的脸上。 张庆渊攥紧的双拳再也无法忍受,猛然往前方打去。 “嘭”的一声巨响。 他感觉双拳像是击中了一具空洞的皮囊。 打上去软绵绵的,却发出巨大的声音。 被打中的物体,像纸一样飞了出去。 一切又重归安静。 “就这样结束了?”张庆渊想到。心情也渐渐放松下来。 半晌,张庆渊听不到也感觉不到一丝声响。 那个东西或许已经离自己很远了。 张庆渊头抵在石壁上,长舒了一口气。 却不知,黑暗中,死亡正在悄然降临。 悄无声息,毫无预示。 第三十三章:第二层 张象面如死灰,目光呆滞地盯着地上的绳头。——那是绳子的另一头,从洞口拖出来的一头。 这头本应该连在师叔的腰间。可现在却空空如也。 那一头的张庆渊到底怎样了?张象比任何人都更加担心。 “我们不能在这边干等了。”老丁率先站起身来。“我们进洞去。” 没有人反对。 鬼仔默默地收拾起食物。 颜玉筝是其中最乐观的人:“好吧。既然是为了宝藏,我们早晚都要进去。” 于红竺拉着他的手,开心的笑着。 老丁打头。在强光手电的指引下,一行人往洞里走去。 这条道路和鬼仔先前走过的不同。 只用不一会儿功夫。众人就到了张庆渊所在的地方。 确切地说,是张庆渊死去的地方。 不错! 张庆渊笔挺地躺在那里。脖子被夸张地拧成一股麻花。 “师叔!”张象大叫一声,扑了上去。 众人也围了上去。 “他是被人杀死的。”老丁说。 “废话。这谁都看的出来。”颜玉筝仍是玩世不恭的口吻。 老丁白了他一眼,没有搭腔。 鬼仔则警惕地用强光灯在四周巡查一圈。 铁一样的岩石上没有丝毫的痕迹。 鬼仔向老丁报告:“这里没有人” “人可能逃到那个门里了。”老丁指指前面不远处的门洞。像他们先前经过的门洞一样幽黑。 “死人了”,廖清忠惊恐地躲在小叔的背后,嗫喏着,“死人了,真的死人了。”这种轻而战栗的声音,再加上张象的抽泣,烘托出一种瘆人的恐怖。 “不就是死了个人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队伍里唯一的女性于红竺却是唯一一个没有感到恐惧的人,“麻利儿的,我们还得往前走呢。” “我们要不要把他先运出去?”廖文轩在征求老丁的意见。 “恐怕没有时间了,”老丁说,“而且我们运个尸体出去怎么解释?” 廖文轩也感觉这个问题非常棘手。 可这毕竟是一条人命。应该怎么办? 正在思考时。 “你们快看!”鬼仔忽然喊了起来。 众人随他的声音看去。他手中强光灯的指引下。 前方的门洞里。赫然立着一具僵尸!! 那东西藏着门洞的黑影中,仿佛在偷窥他们。 此时,每个人都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立起的汗毛。 一具干瘪的,毫无水分的尸体。苍白的头发垂下,遮住了他的脸。只露出一只惨白的眼睛。两旁宽大的袍袖里露出竹节般枯瘦的手。 忽然, 那尸体竟慢慢地移动起来。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缓慢地走出了门洞。 “啊!”廖清忠率先惊恐地大叫起来。 他的叫声吓了同行的众人一跳。同时,似乎也吓到了那具无生命的尸体。 因为随着叫声,僵尸忽然缩回到黑黑的门洞里…… “啊”……一声凄厉的叫声从隧道深处传来。刑警队长分辩不出发出这声音的是男是女。——这是一种极端恐惧下发出的变异尖叫。 同行的人无疑都听到了这声喊叫。 大家都停下来,茫然地望着四周冰冷的岩壁。 叫声来回撞击着岩壁,惊心动魄。 秦路看看旁边的韩泉教授。后者的惊恐表情并不比自己差多少。 “发生了什么事!”韩泉说。 秦路看看队长。 “一定有人发生意外了。”队长果断地说道,“加快行进速度。” 队伍立刻紧张地前行起来。 不一会儿众人便来到第一个门洞前。 队长做个手势,止住了队伍。“注意警戒!”他一边下达命令,一边左右瞭望一下。——两边是冗长的甬道。 “韩教授”,队长转身询问后边的韩泉,“我们应该进去?还是往两边走?” 韩泉号称自己掌握着地图:“这个吗……” 他正犹豫着,门洞里忽然探出一个人来。 “谁?不许动!”一个警察警惕地举起手中的枪。 “是我。郭中奇!”那个人简短地说道。 “郭队长!”刑警队长这样称呼郭中奇。这让韩泉和秦路吃惊不少。原来这个行迹奇怪的游客也是个警察。 郭中奇简单地跟刑警队长打个招呼。又打量着秦路和韩泉。“他们怎么来了?” “他们说有这里的地图。”队长解释道。 “地图?什么地图?”郭中奇疑惑地问,“我看看” “不能给你看。”韩泉说,“我们要跟着走。” “跟着走?”郭中奇还是不解。 “他们说要找曲真人,所以坚持跟着来。”队长说。 “曲真人?那是谁。一个道士?这里没有曲真人。”郭中奇疲惫地把身子靠在墙边,拿过一个队员的水壶喝了一口。 “张庆渊、张象、颜玉筝、于红竺、两个香港人还有廖氏叔侄都在里边,可是没有什么曲真人。他是谁?”郭中奇喝完水,又吃了几块压缩饼干。“饿死我了。——他们人多,我不能贸然进入。只好在这里等你们。” 补充了能量和水的郭队长精神明显好了很多。他跟带队的队长打声招呼,“走吧。你们跟我走。”…… 大家惊愕地看着那个门洞。不敢相信见到过的一切。 那是真的吗。刚才的僵尸? “我们该怎么办?”廖文轩一边安抚惊魂未定的侄子,一边询问老丁。 “我们进去看看,怕什么。走了这么多地方,第一次碰见这么邪的。”鬼仔说道。 老丁点点头,表示同意:“一定是有人弄鬼。我们进去看看。” 话音未落。刚才还蹲在那里哭泣的张象忽然跃起身来:“鬼东西,一定是它杀死师叔的。我要替师叔报仇。” 说罢,张象疯了般猛地冲进门洞去。 老丁伸手拉他,却没有拉住:“快,我们赶快跟上!”他招呼一声,紧跟着也冲了进去。 鬼仔,颜氏夫妇和廖文忠也跟了进去。 只剩下廖清忠一个人,周围的黑暗和地上张庆渊的尸体让他不寒而栗。“哎!你们等等我啊。” 他们应该料到门后面是什么。 可是,当他们又一次站在一条甬道中时。当他们又一次面对一排错落有致的门洞时。他们忍不住还是错愕。 “这是什么?是重复吗?”最后一个冲进来的廖清忠最先发问。 没有人回答。因为没有人知道。 然而有一点却毋庸置疑。不管是不是重复,他们又要在这一排别无二致的门洞里选择一个。 迷宫最难的部分就在于选择。 就像是人生。 鬼仔受够了:“靠!又来。有没有点新鲜的!” “有一点不同。”老丁忽然说道,“你们看脚下。” 大家低头看时,发现与上条甬道不同,此时脚下踩的是木质的地板。 廖文轩说道:“这能有什么意义?——颜玉筝,你不是有地图吗?这次该选那道门。” 颜玉筝低头仔细查看手里的日记:“在提到门洞之前,这上面说,注意脚下的地板,它们……” 颜玉筝话音未落。又一阵低沉的轰隆声传来。伴随着那声音,脚下的地板转动起来…… 第三十四章:水祸 伴随又一阵的轰隆声,脚下的地板突然裂开来。 “啊”于红竺叫了一声,灵巧地跳着躲开裂缝。 那裂缝越来越大,越来越宽。 而在裂缝的下面,露出暗黑色的水面。 “底下是水!”廖文轩惊奇地说道。 老丁感到惊奇地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在他们身后,刚才进入的那道门竟然也在缓缓地移动。 “那墙在动!”老丁低沉而严肃地说道。 “啊。”廖清忠也看到了,“那门要关上了!我们要不要赶快出去。”说着他便要向外冲。 这次老丁及时拉住了他。“别动!” 果然,他们背后的木地板已经裂开!地下涌动的暗流,隔断了他们的来路。 不一会儿,轰隆轰隆的声音停止。背后的门也消失了。 “我们被困在这儿了”廖清忠焦急地躲着脚。 老丁没说话,他看着颜玉筝和他手中的日记。 颜玉筝继续读道:“这里的木板会裂开,每隔15分钟。木地板会开阖一次。底下是水。很深的水。不要往下面看……” 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 越是不让你做的事情,你就越发觉得好奇,越是去做。 这种与生俱来的好奇感成为推动人类探索和进步的动力。但那同时也是一种危机。 于红竺忍不住往水面看去。 立刻,“啊!”她尖叫了起来。 众人看去时,只见水面上漂过一具尸体。紧接着是另一具尸体。 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尸体。 这些尸体有的已经腐烂,有的甚至成为白骨沉在水底。有的却还相对新鲜,泛出臃肿的苍白。 惊恐的一群人,站在巴掌大的地方,看着死尸在身周漂动着。如坠地狱。 颜玉筝咽口唾沫,继续读着:“……下面的水里是历朝历代探寻者的遗体。要利用15分钟的间隙,走近左侧第五道门……” 第五道门?在遥不可及的地方。看来只能等待木地板再次合拢,否则无法到达。 可是还要在这流尸丛中待上十几分钟。实在让人受不了。 胆小的廖清忠依靠小叔的扶持才勉强站住。而颜玉筝也觉得自己像是被水里的尸体吸引着,慢慢滑向黑水之中。 为了避免被这无妄的恐惧攫取。颜玉筝努力把精力集中到手中的日记里。 那缓慢的朗读声也很好地提醒着众人,这里不是地狱。 颜玉筝读着,书中写道:“这里是第二层。按照五行相生相克的理论。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第一层的地板是铁的,暗含金。而第二层的地下则是水……” “那么第三层应该是木了。”张象喃喃地说道。 鬼仔却说道:“该死!一共有五层呢。” 颜玉筝跳过一段文字继续着:“……五层之后便是中土。传说宝藏就供奉在那里。” “中土?那是什么?”老丁不解。 “书中没有解释。”颜玉筝说罢继续读着,“值得注意的是这五层均各有一个出口通向外面。出口按照方位对应。西方属金。所以西边的白龙洞是连接第一层的入口……” 这段话引起了众人的兴趣,大家都支楞起耳朵听着。 “……这是人所周知的入口。后边的几个却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了。北方属水。所以第二层的出口就在北浦。” “北浦?”几个人不约而同地说道,“难道是北浦漩涡?” “……第三层木,在东方。东华观。南火,在天马溪。第五层的土,出口是位于盆地中部的罗经山。” 众人恍然大悟。 这样推算起来。地下的这个圆形迷宫正好位于整个三僚村的地下。东西南北中各有一个直接进入的入口。而每个入口又通往迷宫中的一层。 “早知如此,我们何必要从第一层入口走起呢?”鬼仔说道。 颜玉筝无奈地说道:“日记中只记载了这些,却没有说明每个入口的具体位置。想来日记作者也不知道它们在哪儿。说实话,我和红竺暗地里寻找过很多次,都没有发现入口。” “北浦漩涡不是一个吗?”廖文轩说道。 “那里估计不是入口,而是这水流的来源。”老丁看着脚下缓缓流动的黑水说道 于红竺接着说:“可能是水流驱动着机关,让地板开阖的。” 老丁点点头。 “不是北浦漩涡。”一直惊魂未定的廖清忠忽然说话了,“入口不是北浦漩涡。清风的尸体就是在白云浦被发现的,还记得吗?而她是在东华观失踪的!” 小叔廖文轩接过话头:“你是说她从这里被运到了白云浦边?不可能。” 颜玉筝打断他:“也不是不可能。水一直在流动,而且这么多年以来都没有漫上来,说明一定有出口。而北浦漩涡一直漏水,白云浦的水位却没有下降。说明出口很可能就在白云浦。” 廖文轩觉得还是难以相信:“既然是那样,为什么单单清风的尸体流出却了?这里还有那么多的浮尸?” 边说他边下意识地往水中看去。 他忘记了,日记里写的。“不要往下看……” 第三十五章 第五道门 “不要往下面看……” 廖文轩忘记了这句忠告。 他刚探头往水里看去。 忽然,水中的一具尸体竟然抬起手来! 那只手猛地向廖文轩伸来,仿佛要拉他下水。 “啊!”廖文轩赶忙收头。却一屁股坐到地上。 “哗啦”一声,尸体的手重新回到水中。 廖文轩惊出一身冷汗。 旁边的于红竺却忍不住咯咯地笑了。“那是一条鱼”,她说。 “水里头有鱼?”鬼仔确实没注意到。 “很多呢,你看”于红竺指给他看。 “小心!”颜玉筝立刻拉回于红竺的手,“那些鱼是吃尸体长大的。会咬人!” “食人鱼?”廖清忠说。 恐怖的人们尽量集中到“孤岛”中央的位置。远离开水面。 十五分钟,还有多久? 此时,郭中奇他们已经来到张庆渊的尸体旁。 刑警队长检查了尸体。转过头来询问郭中奇:“这会是谁干的?” 郭中奇摇摇头。张庆渊是练家子,他想不出那群人中谁会比他的武功还要高。 然而,张庆渊显然死于徒手格斗。身上并没有器物造成的伤害。 郭中奇不解地望向尸体前方的甬道。甬道的尽头是一堵墙。 “他们去了哪儿?”郭中奇自言自语地问着。 刑警队长转过头,问韩泉:“你不是有地图吗?” “这条路没有错。”韩泉说的很坚决,因为是郭中奇,而不是他,领他们进来的。 “这条路没错,”郭中奇踱到甬道尽头的墙边,专心致志地查看墙壁,头也不回地说道,“我看见他们进来这里。可是现在却不见了。没道理。” “这里会有暗门吗?”刑警队长问道。 “似乎是有一个暗门”郭中奇指给队长看。“你看,这里有一道浅浅的缝隙,应该……” 正说着。 熟悉的“轰轰……”声又一次传来。 大地也跟着轻轻地战抖起来。 郭中奇惊愕地往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站着。 在他的身前。墙壁缓慢诡异地移动起来。 一道门渐渐显露出来。 地板的战栗惊动了“孤岛”上的每一个人。 两边的地板缓缓地合拢过来。 “右侧的第五道门!”颜玉筝低声提醒大家。 鬼仔提起沉甸甸的装备箱。张象捂捂腰间的褡裢。 伴随着轻轻的“咔嗒”声,两边的地板严丝合缝地卡上。 “走。现在!”老丁下达命令。 众人如同听到号令的运动员,立刻往第五道门冲去。 队长和他队员们成半圆形散开,枪口正对着神秘出现的门洞。 那里闪过亮光。 几束杂乱的亮光,晃动着向右侧飘去,伴随纷沓的脚步声。 亮光闪过,门里重归黑暗。 “他们跑过去了”郭中奇心想。 突然,“啊!”的一声喊叫,撼人心魄地从门洞里传来。 在东边的山脚下,曾建忠无意间碰到了曲真人。 “我在捡柴火呢,”略显邋遢的曲真人笑着,拢拢怀里的薪禾。 “哦。”曾建忠答应道,“真人,你看见阿福了吗?” “阿福又跑丢了?”曲真人反问道。 “是啊。我到处找遍了,不见个人影。”曾建忠焦急地说。 “我刚才一直在这边捡柴火,并没有看到人过来。”曲真人确定地说,“阿福没来过。” “哦。那我再到别处找找。”曾建忠答应着,急匆匆地转身离开。 曲真人眯着眼睛,望着他向西边走去。 小仓健一郎在洞口等了半晌。任他磨破了嘴皮,两个把门的警察无论如何也不肯放他进去。 失落的小仓试着拨打教授的电话。可是电话接不通。 小仓咕哝了几句日文。只好悻悻地回去。回旅店的路上,却正碰见寻找阿福的曾建忠。 “阿福,就是那个痴呆的孩子?我没看见过他。”小仓健一郎回答曾建忠的询问。 “真不知道他又跑到哪里去了。”曾建忠越来越感到焦急。 “我可以帮助你找他。”小仓健一郎用蹩脚地中文回答他,“反正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 “不用,不用。”曾建忠连忙说道,“算了,不管他了。到晚上他总会回来的。以前也经常会这样。——你在这儿干嘛呢?” 小仓告诉曾建忠,韩泉和秦路以及旅馆里的人,还有警察都进到了洞里。而自己却进不去。 “他们进了白龙洞?”曾建忠略显紧张。 “是啊。可是他们不让我进入,就因为我是一个外国人,这不公平……”小仓仍在为自己抱不平。 “他们去洞里干什么?”曾建忠继续问道。 “当然是为了洞里的宝藏。”小仓回答,“你是村里的人,你说洞里真的会有宝藏吗?” 曾建忠摇摇头,回答道:“当然没有。没有,肯定没有。我不知道……他们进去多久了?” 小仓感到奇怪,曾建忠为什么对于白龙洞的事情这么关心?不过他还是如实回答:“韩教授和秦路跟着警察在临近中午的时候才进去的。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 “是这样啊!”曾建忠似乎若有所思。 “真的不用我帮忙吗?我是说,寻找阿福?”小仓问道。 “不用,不用。”曾建忠说道,“我走了。”说完,他急匆匆地折回头去。 “真是奇怪的人啊”小仓望着他的背影说道…… 第三十六章 迷宫中的迷宫 廖清忠跑在众人的前头。第一个冲进右侧的第五个门洞。 可惜他没有手电。 他只感觉到脚下一空。“啊!” 廖清忠凄厉的叫喊声迅速向地下坠去。 第二个冲进门的是老丁。 但他手中的强光手电也只能捕捉到廖清忠一瞬间恐怖的脸庞。 那张扭曲的脸伴着绝望的叫喊声一起迅速地消失。 紧接着传来“噗通”的坠落声。 廖清忠掉了下去。 后面陆续进来的人,簇拥在老丁的身后。 探着头向万丈深渊张望。 “清忠,清忠!”廖文轩向着深渊大声的呼喊。 可是回答他的只有自己的回音。 老丁此时把灯光照向四周。 这才发现,在这一层中,地面不是完整的。 整个地面像是悬在高空的立交桥一样,错综复杂。 而在桥底下,是看不见底的深渊。 老丁又把灯光往对面照去。 “靠!”他在心里暗骂一声。 在远远的前方,又是一圈门洞! “妈的!”廖文轩突然大叫了一声,猛地抓过旁边的颜玉筝。 后者猝不及防,被他一把薅住衣领。 “你他妈的!你是不是知道这里是悬崖。你的日记里是不是记着呢!”廖文轩大吼着。 老丁、老鬼他们忽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 颜玉筝手里有日记。按照前面的情况来看,日记里应该记录了整个迷宫的情况。颜玉筝一定知道这一层的情况。可他没跟任何人说起,尤其是在众人冲进来之前。 众人责怪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颜玉筝。 颜玉筝愣了愣。却忽然笑了:“是又怎么样?这样不是少一个人分宝藏了吗?” 廖文轩气愤难当:“你个混账。我把你推下去。我杀了你!再少一份!” 说罢他用力把颜玉筝往悬崖边上扯。 说时迟,那时快。 旁边的于红竺忽然出手,只见她在廖文轩的手腕上狠狠地劈下一掌。 “哎呦!”廖文轩一声痛叫,松开了手。 于红竺顺势一脚踹到廖文轩的身上。后者噔噔噔后退几步,眼看要跌下悬崖。 好在旁边的张象及时伸手拉住了他。 “你们要干嘛?要杀人吗!”张象怒斥颜玉筝夫妇。 于红竺整理着丈夫的衣领:“杀人又怎么样?那个人是自己掉下去的,管我们什么事?” “你们最好把日记交出来。”这时,旁边的老丁和鬼仔也施加了压力,“这对大家都好。” 相比廖文轩和张象,颜玉筝更加忌惮这两个香港人。 “好吧,”颜玉筝只好说道,“日记就在这里。不过它的记录也只到这一层。” 老丁接过日记翻了翻。果然,虽然日记说明了这一层的样子,但是它的作者显然也没有能够继续向前。 日记最后写道:“这一层是错综复杂的栈道。像一个迷宫。我们没有走通。只好折回。” 老丁把日记交给剩下的人看。 “怎么办?”廖文轩一脸的沮丧。 鬼仔却若无其事:“这个到不是难事,只是不知道我们应该进到对面的哪个门中?” 老丁也是胸有成竹:“不错。我们有设备应付这种情况,只是我们应该选哪个门呢?” 话语未落,外面忽然传来喊话声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警察。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刻出来。双手举过头顶出来。重复一遍,双手举过头顶出来。” “警察?他们怎么会来?”鬼仔说道,“怎么办?” 老丁注意到颜玉筝和于红竺脸上闪过一丝异样:“警察是不是为你们来的?” 于红竺立刻反驳:“你凭什么这么说?” 颜玉筝也跟着说:“他们肯定是来捉盗墓的,怎么说是冲着我们来的?” 老丁不搭理他们,扭过头看看廖文轩。 廖文轩也没有主意。 门外的喊话声又响起:“赶快出来!我们是警察……” 恰在这时。大地突然又颤抖起来。 “轰轰隆隆”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只听门外的警察一阵慌乱。 “小心,地面裂开了。” “往后退,往后退” “机关又开启了。”鬼仔高兴地说道,“我们有十五分钟!” “必须赶快决定下一道门!”老丁果断的说…… 第三十七章 神度 秦路和韩泉随着众警察一起往后退去。 忽然,身后传来有人落水的声音。 “后面的地板也裂开了,不要往后退了”有人喊道。 “有人落水了,赶快救人。”又一个声音响起。 秦路随着落水的声音看去。 地板下面是暗流涌动的黑水。 黑水里浮满了尸体! 落水的警察已经被吓得失魂落魄。 “救命!救命”他用力地叫喊,拼命地扑打,让自己不至于沉底。但每次扑打,他都无法避开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尸体。 有人伸出手去试图搭救,可是离得太远。 “真该死!”队长咒骂着,单手持一把冲锋枪,尽力地伸远——就差一点。 “拉着我的手!”队长命令后面的人。 众人拉住队长,后者踩着地板边缘,尽量地伸长身体。 眼看要够到了。 忽然,落水者往底下一沉。 “有东西!”落水者喊了起来,“它咬了我!把我往下拖!” 难道是水中的尸体?溺亡的幽灵? 话音未落,一条黑影“霍的”从水中跃起,直扑刑警队长的面门。 队长一惊,脚下一滑,失足坠了下去。 好在众人抓得紧牢,拼死命把队长拖了回来。 队长回到岸上,回头再找落水者,却已不见踪迹。 黑水里隐约泛出一片暗红。 不一会,落水者的尸体浮了上来。 恐怖的是,在尸体的周围隐约蜿蜒着尺八长的幽影。 那幽影用力的扑腾。落水者的脸上被扯下一块肉来。 “呃喔……”有人忍不住干呕。 “水里有东西!”刑警队长惊讶地喊道。 郭中奇拔枪就往水中射去。 伴随着枪响,幽影翻腾地散去。激起纷乱的水花。 “是鱼!”郭中奇说。 “食人鱼?”韩泉教授说道。 “啪,啪。”两声清脆的枪响。又有人向水中射击。围拢过来的多条幽影惊乱地散去。 食人鱼危机暂告缓解。 可是,“我们被困在这里了!”秦路说,“怎么办?” 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办? 他们被困在巴掌大的地方,四周是漂浮着尸体的黑水。彼岸在遥不可及的远方。…… “怎么办!”老丁也在问自己。 “我们先躲开警察再说。”鬼仔边说,边从箱子里取出一件东西。 它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 老丁协助鬼仔把它的一边固定在地面上,然后按下一个电钮。 “嗡嗡”伴随着轻柔的电机声,盒子从中间裂开。像一把缓缓打开的卷尺。盒子没有固定的一半向前面伸出去。 不一会儿,它便到达了几丈远的另一边。一条三尺宽的钢道形成了! “我们走过去。”老丁说。 “这能行吗?”廖文轩心存疑虑,“对面没有固定住啊,会不会掉下去?” “放心吧。这是硬钢,很结实的。”鬼仔解释道,“老丁和你们先过去,然后把对面固定好。我再松开这边,过去。” 话未说完,老丁已经率先走上了钢道。 颜玉筝、于红竺依次也走上去。 “它能承担几个人的分量?”廖文轩还是不大胆…… 几个人刚刚度过钢道。那熟悉的“轰隆”声又一次传来。 “他们要过来了。”鬼仔说。 郭中奇死死盯着缓缓移动的地板。像一头羁押已久的老虎注视着缓缓打开的笼门。 终于,地板合龙。 郭中奇刚要向前。 忽然身后传来“啊,啊”的叫声。 队伍后面,两名警察应声倒地。背上赫然插着两把尖刀! 有人袭击警察! 郭中奇扭头看时,只见一个伸手矫健的黑影,转瞬即逝。 “追!”刑警队长命令道。 众人应声而上。 那黑影跑的极快。无人可及。 “啪,啪……”有人开了枪。 黑影闻声,倒地一滚,躲开子弹。 回头甩手,一道寒光。 又一名警察应声倒地。 “注意躲避!”郭中奇大声喊道,“冲锋枪!开枪!” “哒哒哒,哒哒哒” 一梭子弹打在地板和墙壁上,黑暗的甬道瞬间电光火石,爆出串串火花。 然而令人惊奇的是,在密集的子弹丛中,黑影巧妙地躲避着,毫发无损。 子弹没有打中他,但减慢了他的速度。 两个跑在前面的警察眼看即将追上。 忽然,只见那黑影一蹲一起,轻身跃起。 单足往旁边的墙上一点,借力又是一跃,凭空消失了。 跑在后面的秦路直看得目瞪口呆。 然而等他跑到跟前,却明白了。 墙壁的上方的岩顶上赫然有一个洞! 烟囱一样的洞口不时传出呼呼的风声。 “就是这个声音!”秦路忽然记起,自己在手机里听到的也是这种声音! 青青来过这里?! 接着灯光,郭中奇看见上方的洞壁上有浅浅的凿痕。 “这是一个向上的梯子!”郭中奇说。 “可惜太高,够不着。”刑警队长说。 “打人梯上去!”郭中奇果断地说。 郭中奇踩着别人的肩膀爬进上面的洞里。 洞很窄,只能容一个人出入。 即使没有洞壁的凿痕,只要用力拱起身子,靠着摩擦力人也不会掉下去。 洞好爬,但是洞非常长。 郭中奇拼命爬了十几分钟,才微微看见光亮。 终于,用力的一撑,郭中奇从洞中爬了出来…… 第三十八章 困 鬼仔重新收拾好行囊。 “警察并没有追来!”颜玉筝说。 “我听到了枪声。外边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老丁说。 “我们应该怎么办?”廖文轩看看周围的环境。 他们正站在一段木质的栈道弯角上。栈道从这里拐向左方,在不远的地方分成前后的两条路。再往前,像树一样分出无数的枝桠,错综复杂,前途难辨。 老丁数了数,他们从刚才的地方走过了大约三个门洞:“我们走过来了三个门洞。这得记好了,否则会失去方向。” 说起方向,张象忽然记起褡裢里的罗盘。——它如同指南针,可以显示方向。 张象掏出罗盘,可是罗盘里的浮针不断地晃动着,根本无法使用。 “怎么会这样?”张象纳罕道。 “这里的石壁有磁。”老丁边说边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指南针。尖针同样晃动的让人眼晕。 “而且暗无天日。”于红竺看着四周的黑暗,不无惆怅,“既分不清方向,也分不清白天黑夜。” 他们仿佛迷失在另一个世界,另一个空间。 “我们往前走走看吧!”廖文轩建议,“说不定能走通这个谜路。” “我想我们不应该乱转。”鬼仔却不同意,“这么复杂的道路,我们很有可能迷路。必须先搞清楚选择哪个门。” 老丁同意他的说法。可是到底应该选择哪个门呢? 小仓看着曾建忠匆忙的样子,心里不禁好奇。 大概是因为自己也闲得无聊,或者是因为内心深处的好奇心作祟,亦或者是因为天意。小仓悄悄地跟了上去。 一路往东,曾建忠折回到东华山下。 这片树林正是位于麦青青家的后面那个。 “他来这儿干什么?” 只见曾建忠匆匆地钻过杂乱的树林,来到小仓他们上次来过的空地。 曾建忠站定脚步,四下张望。 小仓慌忙躲到一棵树后,避开他的目光。 在确认四下无人之后,曾建忠迅速脱下了自己的外衣。露出一身黢黑的夜行衣。 “他要做什么?”小仓纳闷。 只见,曾建忠疾步来在那棵大树底下。深吸口气,轻叱一声,纵身一跃。窜到树上。 若不是亲眼所见,小仓绝不相信有人可以跳得那么高。 小仓正在惊讶之中,只见曾建忠又是一跃,完全深入到高大的树冠中,不见了身影。 “他到树上去干什么?”小仓来到树底下仰头望着,“而且还要穿上夜行衣。” “不论怎样,他一定会下来。”小仓决定呆在树下守株待兔,看个究竟…… 老丁陷入了沉思。廖文轩来回踱着焦急的脚步。鬼仔则烦躁地点起一支烟来。只有颜玉筝和于红竺若无其事。大概像他们这样的盗墓贼早就见惯了这种黑暗和乱无方向的混乱。 “如果我们被困在这里,怎么办?”颜玉筝这样问于红竺。 “也无所谓啊。只要是和你在一起。”于红竺甚至显得有些开心。 “还记得上次我们在北宋古墓里吗?”颜玉筝说。 “对啊。这次和那次挺像呢。”于红竺四下看看,笑笑,“不过那次的古墓没有这个这么宽敞。” “那次我以为我们死定了,”颜玉筝说,“当石门关上的时候。” “嗯”于红竺说,“不过我们还是出来了。” 颜玉筝继续回忆:“那次还多亏了师父他们从外边救了咱。” 于红竺却不以为然:“切!他还不是为了那几件瓷器?”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老丁听到他们的谈话,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 郭中奇从洞口探出头来。 没想到旁边竟然是树叶! 自己竟然在一个高大的树冠上。 郭中奇努力爬了出来。拨开树叶,分辨着方向。 往下看去,距离地面有十几米的距离。 “喂!郭队长,你还好么?”郭中奇正在惊讶间,忽然听到洞里隐约传来队长的询问声。 “我很好!”大声地郭中奇往洞中回喊,“这里通到外边,在一棵树上……” “啊?你说什么?”里边的人显然听不清他的话。 郭中奇不再理他。仍往下探看着。 没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第三十九章 磁单极子 或许是因为连日的奔波,不知不觉间,小仓健一郎竟然依着树干昏沉沉地睡去。 直到“噗通”的一声闷响将他吵醒。 小仓睁开眼,还没来得及起身。 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已经架在他的脖颈之上了。 是一身黑衣的曾建忠。 “你?想干什么?”小仓问。 “别动!”曾建忠的声音虽小,却不容置疑,“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是跟你来的”小仓如实回答。 “你在跟踪我?”曾建忠说,“为什么?” 小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 小仓话未说完,曾建忠挥手猛地击向他的后脑。 小仓又一次“睡去”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曲真人盘膝坐在蒲团上,双目微翕。脑中又回想起师父曾经的教谕: “所以,但可见者,并非阴阳。”那时的师父鹤发童颜,精神矍铄,“单独的阴阳是不存在的。一切万物皆由阴阳和合而生。阴阳互依互长,一生俱生,一亡俱亡。所谓形不可脱魂而生,魂不可离有形而存……” 那时的曲准还是大学的物理学教授。他是那所大学里最年轻的物理学正教授。 研究领域是磁单极子。 如果把一根磁棒截成两段,你可以得到两根新的磁棒。 但它们同样有南、北两极。 事实上,不管你怎样切割,新得到的每一段小磁铁总有两个磁极。 因此,人们认为磁体的两极总是成对的出现,自然界中不会存在单个磁极——磁单极子。 然而,磁和电有很多相似之处。例如,同种电荷互相推斥,异种电荷互相吸引;同名磁极也互相推斥,异名磁极也互相吸引。用摩擦的方法能使物体带上电;如果用磁铁的一极在一根钢棒上沿同一方向摩擦几次,也能使钢棒磁化。 但是,为什么正、负电荷能够单独存在,而单个磁极却不能单独存在呢? 1932年,英国物理学家狄拉克,第一次从理论上预言了磁单极子的独立存在。 这一预见吸引了不少物理学家用各种方法去寻找磁单极子。 人们在矿物、火山灰、陨石和月球土壤中寻找过;也在加速器产生的粒子中寻找过。但是无论用怎样先进的方法和精密的仪器,都一无所获。 虽然在1975年,美国科学家在高空气球上探测宇宙射线时,意外发现过一条单轨迹。但这似乎并不能说明找到了真正的磁单极子。 1982年2月14日,美国斯坦福大学的物理学家布拉斯?卡布雷拉宣布,他利用超导线圈发现了一个磁单极子,不过后来的实验却没能重复出这一结果。 磁单极子,这个物理学中的幽灵似乎只能存在于想象之中。 按照曲准自己的话说,“你知道它就在那儿,但是你得不到它。” 真正的磁单极存在吗?这个问题让深入研究的曲准教授感到忧郁。 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他遇到了归谷师父。 “阴阳确实存在,但你无法获得纯阴或者纯阳的物质。我可以这样理解吗?”曲准问归谷。 归谷总有神秘的微笑。他摇摇头,却不说话。 “你们总是这样。这种表情,是还是不是呢?”那时的曲准还有年轻学者的冲动和执着。 在他的穷追不舍中,归谷终于说道:“有。我可以带你见你想见的东西,但是你必须为这个秘密保守一生。” “我想见的东西?磁单极子?”曲准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 “这是你们的叫法。纯粹,我们这样叫。”归谷师父说…… 曲真人用力地回忆着。 第一次见到归谷师父的时候,他的身边确实立着一位童子。可是后来自己却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人。记得有一次曲准好奇的问归谷那位童子去了哪里? 归谷说“你是阳他就是阴,你是阴他就是阳。” 曲真人努力回忆着,却仍然不能确认那个只见过一次面的童子是不是曾建忠。 这倒也不意外,曲真人曾经想到过:“真理的守卫者不会只是一个人。那必定是两个人。或者是两派人。” 这是阴阳理论崇尚的平衡。也是自然辩证法里矛盾论的理想。 但曲真人从未想到另一个守护者竟然会是曾建忠。 他们就住在同一个村子里,相互认识也有几十年的光景。 直至今天下午他亲眼目睹了曾建忠劫持小仓健一郎。 “如果他不是和我一样的守护者。那他一定就是凶手!”曲真人最终想到。 无论怎样,他都应该跟曾建忠谈谈。 但是,手头他有更加重要的任务…… 第四十章:反戈一击 郭中奇从竖洞中下来。 “这里通向外边。可能是个通风口。”郭中奇整理着衣服说,“可是我没有看见人。他可能已经跑掉了。” 刑警队长说道:“我们应该留下两个人看着这个出口。以防再有人进来。” 郭中奇却不同意:“现在问题变的严重了。刚才的人杀死了咱们的两个人。他为什么要杀警察,这说明杀死麦青青的真正凶手可能是在外面,而不是在这里。” 郭中奇的话提醒了刑警队长和所有的人。 “不错。即便那个人没有杀麦青青,可是也杀了两个警察。穷凶极恶。”队长恨恨地说道。 郭中奇继续着:“所以,我建议队长立刻带队返回,或者从这个洞口出去。到外边去安排布控、排查,追捕真凶。我留下来继续追踪前面的人。” “可是这里的环境这么凶险,你一个人怎么能行?”队长不无担忧。 郭中奇却显得很轻松:“如果杀人犯在外边,那外边比这里更加凶险,不是吗?至于说环境吗?是有些复杂,可我们的教授手里不是有地图吗?” 郭中奇转过身看看韩泉。教授扶扶镜框,尴尬地笑了。 队长想留下几个警察给郭中奇,却被他拒绝了。“在这里人再多也没有用。还是到外边快速布控。抓人要紧。” 于是,队长带着人从竖洞爬出去,继续追踪那神秘的黑影。 “我们必须依靠外面的人。”颜玉筝和于红竺的对话给了老丁灵感。 “依靠外面的人?你是说依靠警察?怎么依靠?难不成让我们去问警察我们该怎么走?你以为我们是迷路的小学生吗?”鬼仔不无讥讽。 “是的。”不料,老丁却答应道,“我们确实迷路了。而他们可能知道。既然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走,只能依靠他们。” “你凭什么说他们知道该怎么走?”鬼仔坚持己见。 “他们能走到这里并不是巧合。”老丁说。 旁边的颜玉筝“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当然不是巧合。他们是跟着我们进来的。记得吗?傻瓜!” “噢?是吗?”老丁反过来质问他,“那你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吗?” “我怎么知道?日记就记载了这么多。你们也看见了。”颜玉筝说。 “我们只有这一个方法可以试一下。”老丁说。 廖文轩仍然感到不解:“可是我们怎样依靠警察。按照他们说的,走出去?我们都会被逮捕的。” “为什么?”老丁说道,“警察什么要逮捕我们?我们没偷什么东西。我们只是普通的游客。” “可如果被村里人知道自己带着外人来偷宝贝,我肯定会被骂死的。”廖文轩心里想着。 “即使警察不会逮捕我们,可他们也不会告诉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鬼仔说,“他们只会把我们带出去,然后遣返原籍。” “我们依靠他们,当然不是投降。”老丁说道,“我们得让他们听我们的。” “他们怎么能听我们的?”廖文轩表示怀疑。 老丁没有回答,只是从行李箱里摸出一件东西。这打消了廖文轩的顾虑。 郭中奇、韩泉和秦路帮助队长和他的队员们爬出竖洞。自己则返身再来回到刚才的那个洞口。——第五道门。 门洞口没有刚才的亮光,黑黢黢的。 “他们可能已经走远了。”秦路说。 “嗯”郭中奇拧亮手中的电筒往里照照。 一束光芒被黑暗吸收得了无痕迹。 “我先进去看看,你们接应。”郭中奇说了一声,便缩身子进了门洞。 刚一进门,忽然,一道幽蓝色的电光,伴着“嗞嗞”地怪响击中了他。 郭中奇来不及反抗,甚至连喊都没喊一声,就噗然倒地。 秦路正感到奇怪。 黑暗的门里,忽的窜出一个黑影。 手里握着同样的蓝光,戳向自己。…… 剧烈的头痛传来。 痛得小仓健一郎甚至都不想醒来。 他睁开眼睛。但四周很黑,什么也看不见。 “我在哪儿?发生了什么事?”小仓努力地回想着。 他记起自己在大树下见到曾建忠,然后被他打昏过去。后面的事儿就不知道了。 小仓想用力地站起来,可是手脚都被捆着。口中的破布让他的喊叫也成为不可能。 只能用感觉。 小仓觉得这是一个空间很大的所在。 有些湿冷和发霉的味道。 隐约还有一种香气。 是檀香的香气。 “这是在哪儿?”…… 第四十一章 错误 鬼仔在确认捆绑结实以后才示意老丁将他们弄醒。 郭中奇用愤怒的眼光望着他们:“你们这是袭警!” “你原来是警察啊!”颜玉筝说道。 “知道了还不帮我解开!”郭中奇吼道。 “解开可以。但是你必须答应和我们合作。”老丁说。 “什么合作?我不答应。我不会和罪犯合作的。”郭中奇不屑地转过头去。 “真的吗?如果是那样我们只好把你们从这里扔下去。”颜玉筝用一种瘆人的口气说道,“这里可是万丈深渊。没有人会知道你们去了哪儿?” “卑鄙!”郭中奇冲着老丁他们说,“你们就这样任他无所欲为吗?” 老丁摊开双手表示无奈:“我们也没有办法。除非你答应和我们合作。” “怎么合作?”郭中奇问。 “很简单,告诉我们应该怎么走通这座迷宫。”老丁说道。 “我怎么知道?我是跟你们进来的。”郭中奇说道。 “噢?是吗”颜玉筝说道,“既然这样你也没有什么用了,干脆我把你扔下去算了。” 边说颜玉筝边真的过来拉扯郭中奇。 郭中奇用力扭动着身体反抗,无奈全身被捆得结结实实。 眼看颜玉筝将郭中奇拉向悬崖的边缘。 “等等!”秦路急中生智,“郭队长不知道,我们知道。” “什么?”颜玉筝停下动作,看向秦路。 “韩教授手里有地图。”秦路看看韩泉说道。 颜玉筝和老丁他们也扭头看向韩泉。 后者脸上一脸苦相。 “你得先把我们放了。”秦路继续说道,“我们再告诉你怎么走。” 秦路、韩泉被解除了束缚。郭中奇仍然被捆绑着双手,因为忌惮他的身份。 韩泉拿出了那张临摹的纸给一群人看。 “这是什么?”老丁问。 “这是十二卦。”韩泉如实回答,“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是大过、家人、大有、睽、姤、需、同人、履、大畜、大有、小畜和乾” “这有什么用?”老丁望着排成一个圆圈的十二个卦象。 “我也不知道。”韩泉如实回答。 “呵呵,呵呵”旁边郭中奇开心地笑了,“我就知道你一直在骗我。” “**!”鬼仔绝望地叫了一声。 大家又重新安静下来。 颜玉筝看了看怀里的手机,虽然它没有信号,却依然可以当做一块表用。 “如果没有弄错,现在是半夜十二点了。” 众人早就感觉疲惫,只是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下,生物钟早就不起作用。 鬼仔又打开行李箱,仔细分配了食物:“还不知道要走多久,省着点用。” 休息了一阵子之后,郭中奇首先打破了寂寞:“你们真的没有杀人?” “杀人?杀什么人?”廖文轩问道。 “我进来的时候看到了张庆渊的尸体”郭中奇说。 “他不是我们杀的。我们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老丁说。 “他们说的是真的。我要给师叔报仇!”张象说道,“所以才跟来的。” “你们看见凶手了吗?”郭中奇继续问。 “我们看见了一具僵尸!”张象回答,“”是它杀了师叔的!” “僵尸!这怎么可能!”郭中奇不信,“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倒是碰到了一个神秘的人。” 接着,郭中奇把刚才的经历告诉了众人。 “你们发现了一个出口?”老丁对于这个更感兴趣。 “是的。这个出口在一棵大树的顶上……”郭中奇说。 “等等。有人记过这个出口。”老丁说道,“我们这里有一本日记,你看看。我们就是跟着它来的这里的。” 郭中奇接过日记,翻看了。又递给秦路和韩泉。 “日记里有错误!”郭中奇抬起头思考着,小心说道,“如果真像日记里说的。第一层是金,第二层是水。第二层也就是刚才我们经过的那一层。如果那是水,那么它的开口应该在北面,在北浦。可是我看到的开口是在树上的。” “那棵树不是长在北浦边上的?”颜玉筝问。 “当然不是。”秦路心里也知道,那棵大树他见过。就在麦青青家的屋后,在东华山下! “那刚才的出口实际上应该对应于木。”张象认识道,“第二层是木而不是水?” “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于红竺说,“即使刚才的一层不是水。可是我们已经走过那一层了。眼前的问题是下一步要怎么走。” 老丁却说道:“不,不。这很有意义。” 鬼仔也说道:“是的。如果日记记录的有错误。那么我们很可能一开始就已经走错了……” 第四十二章 幸运之绳 “要想想,我们是从哪一步开始错的。”老丁说。“是从一开始的第一个门?还是日记中提到的第二个门?——右侧的第五道门。” “第一道门,我们是跟着张庆渊和张象他们进来的。”颜玉筝回忆道。 “我们是发现了我师父留下的记号。”张象补充道。 “你师父?怎么回事?”郭中奇不知道他们的经历。 张象把自己和师叔张庆渊来寻找师父张天师的事情说出来。 “看来张天师真的被困在这个迷宫里了。”鬼仔不无感慨。 “这样的迷宫,想不被困住也难。”廖文轩说道。 “既然是这样。”郭中奇分析道,“第一道门的选择也不一定正确。你们只是跟着张天师的脚步来到了这里。而张天师也未必是选对了的。” “话这样说也没错。”老丁说道,“可是,你们记得吗?鬼仔第一次探路的时候差点掉下去。那时候我们就发现,如果不是正确的门的话,我们根本到不了第二层!” 郭中奇点点头:“有些道理。姑且认为第一道门的选择是正确的。” 颜玉筝有些不解:“按照这个逻辑。第二次的选择也应该是正确的。——因为我们已经进入到第三层了。” “是啊。”廖文轩同意。 “不一定。”郭中奇却不同意,“或许第三层与第二层的情况根本就不一样。” “什么意思?”颜玉筝问。 郭中奇看着眼前由木栈道组成的地面迷宫:“选对门才能进入到第二层。可是,也许对第三层而言,任何一个门都可以进入。但只有选对正确的门才能走过栈道组成的迷宫!” 曲真人对于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 阻止外来者最好的地方就在这里。 这是唯一一条正确的通道。毁掉它,任何人都进不来。 可是他无法做到。 连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 自己为什么会给他们留下找到这里的线索? 或许在他的内心里,曲真人还是希望有人能找到它,发现它。 作为一个曾经的学者,他知道秘密意味着什么。 “虽然答应过归谷先生,自己要一辈子保守并保护这个秘密。可是……”曲真人在自己的内心里安慰自己,“可是如果我无法阻止,那就另当别论了。” 郭中奇带领众人退出这个门洞。 走进旁边的一个门洞。 果然,不出所料。旁边的门洞也可以进入第三层。 而且可以一直往前走出去很远,没有岔路。 “我们真傻!”走到路的尽头,鬼仔发现,“瞧。这里离对面很近了。” 对面仍是一排排的门洞。 鬼仔继续:“我们的钢索完全能够够的着!从这里搭个桥过去就是了。” 众人看着钢道又一次缓缓地伸出。像蜥蜴伸出的长舌头,悄无声息地的越过黑暗的悬崖。静静地停泊在对面的门口。 一座钢桥跃然而出。 “好了”鬼仔高兴地拍拍手,隆重推出自己的杰作,“哪位先请?” 无人应答。 “看来只有我自己来了。”鬼仔“咯咯”地笑出声,“你们可是别怨我首先发现宝藏,捷足先登啊。” “对面的情况前途未卜,还是不要贸然过去。”老丁提醒他。 “能有什么问题呢?”鬼仔说,“不过是过去看一眼,不行再回来。” 尽管隐隐有些担忧,但老丁也想不出具体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安全起见,你还是把这个系上吧。”老丁将安全绳递给他。上次正是靠它鬼仔才得救的。鬼仔相信它是自己的幸运绳。 大家盯着鬼仔小心翼翼地走上钢道。 走向未知之门。 第四十三章 恶之火 鬼仔走得很小心。 并不时地停下来用强光手电照照前途。 前方的门洞如同张开的大嘴,似乎在等待着吞噬掉他。 终于,一个漫长的旅程之后。鬼仔到达了彼岸。 他先停在门口,用手电往里探看。 似乎有些犹豫。 最终,鬼仔的身影还是消失在门洞里。 他进去了。只剩下一团模糊的光从门洞里透出来。 秦路和大家一样,抻长了脖子望着,那团柔和的光寄托着希望,轻轻地晃动着。 一切似乎很安详。 突然, “嘭”的一声巨响。 一团巨大的火焰从门洞里喷出。 像是从巨龙口中喷出的恶火。 紧接着“啊,啊……”的喊叫声传来。 一个满身火苗的人形嘶叫着从门里跑出来。 是鬼仔! 他跌跌撞撞,慌不择路。 他没有跑上钢道。直接跌下了悬崖! “啊……”一团火光永远地坠落下去。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 一时间,众人不敢相信。只有对面门洞里的火焰依然“呼呼”地燃烧着,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有火!”不知谁喊道。 “是鬼仔,他被烧死了!”颜玉筝的声音。 “该死的!怎么回事?”老丁愤怒地咒骂。 “不知道!”郭中奇说。 话音未落。 “嘭嘭,嘭嘭”的声音又陆续传来。 对面临近的几个门洞也发生了爆炸,邪恶之火喷射而出! 强大的气势,逼迫大家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躲避。 “这就是选错门的后果!”一切安定下来之后,老丁面无表情地说道。虽然他的同伴死了,可是作为职业拘背人。这种事情司空见惯。 对面燃烧的火焰照亮了一大片区域。在这片区域里,弯弯曲曲的栈道,如同在火焰中扭动的怪蛇,散发出诡异地神秘。 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人说话。 韩泉教授望着对面呈拱形弯曲的墙面和墙面上嵌着的无数个门洞,忽然他若有所悟:“墙面是弯曲的!难道整个迷宫是圆形的吗?” “是的。”张象回答到。他和师叔张庆渊曾经在第一层里围着整个迷宫跑过一圈。 无疑它是一个大大的圆。 韩泉低头看看手里的十二卦图。幽幽地说道:“我知道了!” 突然出现的亮光,让已经习惯了黑暗的曲真人一时间睁不开眼睛。 光亮是从弯角那边发出的。 有人触发了机关。 第四层是火。那也说明,他们已经在尝试突破第四层了。 可那是不可能的。 除非从这里,他把守着的这里。否则无法通过。 错误的门都是死胡同。而且里面充满了瓦斯气。 更加危险的是。门口设置了引燃机关。一旦触发将死无葬身之地。 正想着,曲真人忽然感觉有些异样,似乎有什么人走了过来。 他抬起头,晃动的光亮下,那狭窄的栈道显得恍惚。 令他惊讶的是,真的有一个人影,从对面走来。 小仓的眼睛渐渐习惯了黑暗。 窗户透过依稀的星光。 黑暗中依稀有一个巨大的人影,端坐着。一动不动。 “是一尊塑像!”小仓费了半天劲才认出。 自己正处在一座庙中。 可这是那座庙? 小仓用力扭动身体,企图摆脱束缚。但徒劳无功。 “看来只能等待天亮了。希望会有人来救我。”小仓绝望地想到。 突然,他似乎听到悉悉索索地动静。 “啪嗒”,一扇窗被猛的推开。 接着传来“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第四十四章 破易迷局 “我知道了!”韩泉教授终于大声宣布道。 “你知道什么了?”老丁问道。 “我知道这十二卦是什么了。这是张地图。没错,它肯定是张地图!给我一支笔”韩泉教授激动地说。 接过笔来,韩泉激动地边说边在纸上画着:“把十二卦的每一爻连接起来。你们看,形成了一个同心圆。” 其他人谈过头来看着。 是六个同心圆。 “这六道圆圈不正像六道墙壁吗?而每一卦的阴爻都在墙上形成了一道道豁口。”韩泉兴奋地解释道,“那些豁口代表着正确的通路!” “就像这个迷宫一样!”老丁也发现了。 秦路也看出来:“六道爻围成六层!” “按照日记上说的。最中心的是中土,其他五层依次是金水木火土!”颜玉筝接着说。 “而我们对面的显然是火层!”于红竺看着对面门洞里扑出的火苗说道。 “你看最外层的一道缺口。我们应该是从那里进来的!”韩泉指着图说。 “第一层是金。是我和师叔跑过的那层。”张象说道。 “不错。”韩泉同意,“按照图上指示的,我们应该是从这个缺口处进来。”他指着第二层上的一道阴爻。 “可是,这边也有一个缺口啊。”老丁发现第二层上并不只有一个阴爻。 “不错。这道门也可以通过。”韩泉看着这张并不复杂的地图。 “也许不能。”郭中奇却不同意,“张象和他师叔只是探查过第一层。第二层却不一定和第一层一样。我猜那里中间不一定是通的。” “对啊,”韩泉教授恍然大悟,“如果每层的中间都不是通着的,而是在合适的地方做一隔断的话。你看地图上正好各有一条通路可以走通迷宫!” “那是或许是一条出去的路?”张象说。 “我们先不管他。”韩泉教授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选择的门的位置吗?” “你是说从金层进入水层的门?”老丁说。 “那是我师父标记出的门。”张象说道。 “对。它大概在什么位置。”韩泉问。 张象看看地图。“这么说的话。……相对于入口的位置,确实和图上画的差不多。” “可是进入第三层的入口却不一样。”老丁说道,“你们看我们走错了方向。如果这张八卦图是正确的话” “你杀了人?”曲真人质问对面走过来的曾建忠。 “你不是也杀了人吗?”曾建忠淡淡地回问道。 在狭窄的木栈道上,两个人狭路相逢。 一侧跳动的火光扭曲着他们长长的身影。 “这不一样”曲真人说,“我是为了保护秘密。” “我也是为了保护秘密”曾建忠说。 “哦?真的吗。杀了廖清风也是为了保护秘密?”曲真人说道。 曾建忠不愿回忆起那个经历。 他确实是去找阿福的。他看到阿福去了东华山。 可等他跑到山脚下的时候,却发现阿福正拖着昏死过去的麦青青。 曾建忠大声斥责阿福怎么回事。阿福却害怕跑掉了。 曾建忠抱起昏迷中的麦青青——人生中第二次他接触到她的身体。 一种熟悉的柔软,一种熟悉的芬芳。 像充满魔力的巫药唤起他多年来未了的**…… “我不像你!”想到这里,曾建忠忽然大声地冲着曲真人叫喊,“你能守着秘密过一辈子,我可不能。我爱廖清风,我爱她。” “你爱她?所以你杀了她吗?”曲真人同样大声地喊回去。 “不是的!不是的!”曾建忠痛苦地摇着头。 ……他把她拖进了树林。 那里虽然隐蔽,却仍然无法让他安心。 曾建忠想起了一个绝妙的去处。 他扛起她攀上树去。 刚刚进到竖洞里,她就醒了。她打开手机求救。 或许是恐惧,或许是曾经的失败让他丧心病狂,或者只是原始的**操控着他。曾建忠失心疯一样把她按倒在黑暗的地板上。 曾建忠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只知道等自己恢复理性的时候,麦青青已经死去。 他匆匆逃离了现场。返回到地面上,仍然装作寻找阿福的模样。 “是你处理了清风的尸体?”曾建忠忽然想起,自己并没有把她抛到那里。 曲真人表情凄惨:“是的。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你就是凶手。不,我不知道是你,曾建忠。但我知道凶手是另一个和我一样的秘密守护者。”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另一个守护者的。”曾建忠问道。 “我看见你绑架了那个日本人”曲真人说。 “他很好。我没有杀他。”曾建忠毫无表情地说。 “可你杀了清风!”曲真人愤怒地说,“我要替她报仇!”…… 第四十五章:众妙之门 众人退出进来的门。 选择对应于地图上标明缺口的门。 “但愿这次正确!”老丁说。 门里的这条栈道似乎比原来的要窄些。 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对面的门越来越近。 那是死亡之门,还是希望之门? 秦路向脚下偷望一眼。 那是一片虚无的黑暗。 毫无寄托的黑暗。 整个人如同悬在宇宙的玄虚之中。 恍惚间,秦路似乎感觉到那黑暗里发出一丝叹息。一种绵长的声音,仿佛是黑夜恶魔嘲笑般地诉说:“人啊,你到底在追寻什么?” 看着看着,秦路忽然觉得眼下的黑暗旋转起来,向自己猛地扑来。 韩泉一把扶住有些踉跄的秦路:“你没事吧?” “没什么,韩教授。我只是觉得头晕。” “难怪你头晕”韩泉说,“这里有瓦斯。” “瓦斯?”秦路说道。 “你没闻见吗?”韩泉说,“一股类似苹果的香味。” 秦路仔细嗅嗅。似乎闻到了,又好像没有。 秦路茫然地摇摇头。 “这里确实有瓦斯。”老丁手里握着一个检测器,“浓度不是很高。但越来越高。该死!鬼仔可能就是死于瓦斯爆炸。” “大家不要使用明火,”韩泉高声提醒道,“放轻脚步,减少摩擦。我可不想看见火花。” 终于,虽然曲折,但这条栈道最终通到一座门前。 “还好。”老丁盯着手里的检测器,“瓦斯浓度只有5%。” “相信我,这足以炸飞我们。”韩泉教授却不乐观 “我们应该小心一点”颜玉筝说道,“考虑到鬼仔的经历。” “说的没错!”郭中奇同意,打拿过老丁的手电,仔细查看洞口,“我相信那个人,一定是触发了某种机关。” 有郭中奇在前面小心地探查,大家放心不少。 这个警探发挥了福尔摩斯的机敏。 “没有问题。”他说道,“可是这是个死胡同!”他把手电往前面的墙壁照照。 “靠!”老丁的口气有点像鬼仔。…… 小仓的神经绷得如同琴弦——相信任何微弱的拨动都会弹出high g的尖声。 一个笨拙的人影,伴随着诡异的“呼哧”声,从窗口翻进来。 小仓能听出他结结实实地摔到地上。 “他对这里也不熟悉。”小仓心中判断。 半晌,跌倒的闯入者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在干什么?”小仓想。 忽然,一道惨淡的亮光从那个方向爆发出来。像是地狱的幽光,从地面直射向房顶。 在这道诡异的白光里,是一张恐怖的扭曲的脸。 这是一张异常肥大的脸,宽大的额头,丰腻的腮颊。似乎连眼睑都有些肿胀。 而相对这张宽阔的脸庞,眼睛和鼻子却被非常不合理地挤到了一起。 两只小眼睛诡异地往中间凑着。小鼻子,几乎看不出鼻梁。一张更像是属于金鱼的嘴巴,挂着闪亮的涎水。一截鲜红而肥大的舌头,歪斜地露在口外。 亮光从这张脸的下巴处往上照着。 把本来就吊诡的脸拉得更长。 小仓惊恐地看着他。 “他怎么不抬头呢?只是一味地关注着眼底下的亮光。”小仓正想着,忽然,那张脸扬了起来,一双斗鸡眼往小仓这边看过来。 他的眼神散乱、迷茫。像是永远地看向远方。 接着那个人,如果那真的是个人的话,笨拙地爬了起来。像一头刚睡醒的熊,缓慢而蹒跚的行走。 手里的手电筒不停地乱晃,在阴暗的庙宇里划出一道道诡异的明亮。 借着晃来晃去的亮光,小仓看清了供台上供奉着一尊道士模样的坐像。 坐像前的供牌上写着:先师杨公筠松 这里是杨公祠! 廖文轩冲着对面的墙壁,失望地说道:“我看我们还是走错了!” 郭中奇一边查看四周的墙壁一边回答:“我看也不一定。至少我们还活着。” “什么意思?”颜玉筝问道. “从刚才那个香港人的遭遇来看,”郭中奇爱答不理地回答道,“如果我们真的走错了,现在应该已经变成烤肉了。” “如果没有走错,这又怎么解释?”颜玉筝不依不饶地问。 “一定有暗道,秘门,机关什么的。”郭中奇喃喃地念叨,“一定有!” 忽然,秦路的眼前一亮:“不错!是有暗道。”…… 第四十六章 死神 秦路分开众人。 像一位隆重出场的魔术师,稳步走近对面的墙堵。 他把手伸向对面的墙壁,碰到它。 “诸位!密道!”话音未落,他用力地抓住墙壁,猛地往下扯。 “哗啦”一声,整面“墙壁”随着他的扯动,整个的掉了下来。 变成一块布,或者它原本就只是一块幕布,萎缩在地。 “原来是障眼法!”老丁说道。 “干的好,秦路!你是怎么发现的?”韩泉拍拍秦路的肩膀。 “你不该把它扯下来。”郭中奇却不以为然,“如果它连着什么机关的话,我们现在已经死了。” 秦路不屑地转过身来回答道:“哦?是吗。你不是说过我们的选择是正确的吗。我想如果真的是正确的,无论怎样我们都不会死的。” 郭中奇转过身,盯着秦路,眼里闪着异样的光芒:“小伙子,话不要说的这么绝对。”边说,郭中奇边迅速从腰间拔出一把手枪,双手端起,冲着秦路,“特别是当死神就站在你身后的时候。——嗨!你,不要动!” 秦路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后有人,他猛地转过身去。 “死神”——按照郭中奇的说法——就站在他的背后! 一具干瘪地僵尸,正向秦路伸出枯干的手爪。 “不许动!”郭中奇继续吆喝道。 僵尸置若罔闻,继续晃动着往前来,抓向秦路。 秦路赶紧躲开。 郭中奇上前一步,挡在秦路的前面:“你再往前一步,我就开枪了。” “郭队长,不能开枪!”旁边韩泉教授大声提醒道,“小心引爆瓦斯!” “该死!”郭中奇咒骂一声,僵尸一步步地靠近过来,“只能看他过来把我们都杀掉吗?” “当然不是!”老丁喊道,他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一把剑,“我来了。” 老丁挥起宝剑望僵尸劈头斩去。 忽然,一只手抓住了老丁的胳膊。 “住手!”是一旁的张象,“他是我师父!” “师父?!”不止一个人感到惊讶。 “这具僵尸就是张天师?”廖文轩问。 “师父!”张象冲着僵尸喊道,“是我。张象。” 僵尸没有丝毫的反应。仍然以固定的节奏,迈着独特的步伐。步步紧逼过来。 “小伙子,小心!”郭中奇提醒道,“它只是一具死尸!” “不,我不信!”张象说道,“死尸怎么能走路?师父你怎么了?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僵尸已经离得很近。张象仍然没有逃掉的打算。 突然,僵尸伸出双手,抓住张象的脖颈。 “师父,师父……”张象被他卡住喉咙,发不出声来。 “呀……”旁边的老丁大喊一声,宝剑往僵尸的手臂上砍去。 僵尸的两只手臂被齐刷刷地斩断。 剩下的小臂仍然死死地挂在张象的脖子上。 张象用力掰开死尸的手指,枯枝一样的手臂掉了下来。 张象使劲干咳着。 这边老丁反手往僵尸的头颅横着砍去。 只听“嗖!”的一声,张天师的头颅飞了出去,远远地抛落,消失在虚无的黑暗之中。而它的身子仍然直挺挺地杵在那里。 “啊!”于红竺吓得大叫起来。 这叫声吓了老丁一跳。他稍有迟疑。 就在这迟疑的瞬间,面前张天师那件宽大的道袍里忽然伸出一双手,一把抓住老丁,猛地扯过来。 僵尸扯着老丁迅速地往后退去,转眼就消失在深邃的巷道里。 “啊!”只有老丁恐怖的叫声回响着。 郭中奇急忙把灯光照去。 “呼!”一个人影迎着灯光扑来。 郭中奇吓了一跳,急忙躲开。 人影落地。是老丁!是脖子被扭成麻花的老丁!他死了! 一切发生得那么快!像梦一样。 没人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几束灯光错乱的探照着,可是一无所获。 “大家站到一起,脸冲外围成一个圈!”郭中奇指挥着大家,“注意警惕,对方的功夫很高!不要让他有可乘之机!” “他的死法和师叔一样!”张象注视着脚下的老丁,“都是被扭断了脖子。” “难道是僵尸干的?”廖文轩说道。 “那是我师父!”张象说。 “他不是你师父!他已经死了,是具死尸!”郭中奇说道。 “难道师父变成了杀人僵尸!这不可能!”张象心中仍不愿相信。 颜玉筝怀抱抱着仍在低声抽泣的于红竺说:“不管他是什么,他总不是什么好人。” 张象仍然想不通:“如果师父死了,他怎么还会动,还能走,还是杀人。” “它被人控制着。它的背后一定还有一个人!”郭中奇边说边警惕地看着四周。 四周的墙壁格外黑。 “那是煤。”韩泉教授说道,“这里是煤层。所以才有那么高浓度的瓦斯。” “在这里不能开枪吗?”郭中奇问。 “任何火花都会导致致命的燃烧。”韩泉教授回答道。 郭中奇说道:“如果不开枪的话,我们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那怎么办?我们就在这里等死吗?”颜玉筝说,“等他来把我们一个个杀掉?” “韩教授,我们离下个正确的入口还有多远?”秦路问道,手里拉着老丁和鬼仔留下来的大行李箱。 韩泉展开地图:“不算远,按照距离计算,右边的第二个门口应该就是!” “大家保持队形,向门口方向移动。迅速通过,快!”郭中奇说。 尽管有强光手电的照明。四周亮如白昼,秋毫可辨。然而大家毕竟不是训练有素的警察。行动仍然迟缓。 “地下有一具尸体!”走在前面的郭中奇提醒后面的人 那是失去头颅的张天师。——一具僵尸 张象留恋的看了一眼,心里念着:“师父,我一定替你报仇!” 廖文轩面向黑色的墙面,侧向移动着脚步。尽量挨着走在旁边的郭中奇。 忽然,他似乎看见炭黑色的墙面上出现了一双眼睛! 白色的眼白忽的一闪。 廖文轩浑身一激灵。正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一只结结实实的手忽然从墙壁里伸出来,一把把他拉进了墙壁! “嗯!”廖文轩只发出了一声闷叫。 “哎!……”他身旁的颜玉筝看见他被拉进墙壁,惊讶地叫了一声。 可还没有等他明白是怎么回事,站在廖文轩对面的张象也惊叫一声:“啊!” 颜玉筝回过头来看时,张象也不见了。 于红竺面色惨白,战战兢兢对颜玉筝地说道:“他,他,他被拉进墙里了!” 第四十七章 奸 那张诡异的脸似乎没有看见小仓。 他自顾自地爬起来,像一头笨拙的黑熊,移动向不远处的供桌。 这样的面容、这样的身形、这样的步态。小仓忽然明白了:“是阿福!这个人是那个先天痴呆!” 他要做什么? 小仓瞪大了眼睛,瞧着。 突然的袭击打破了圆形防御阵型。 女人的尖叫声更加刺破男人的心。 “墙壁里有人!”秦路喊道。 话音未落,一边一个,张象和廖文轩被黑色的墙壁吐了回来。 脖颈已被拧断! “呀!”看到落到的死尸,于红竺更加凄厉地尖叫。 “快跑!”颜玉筝大叫一声,拉着身旁的女人,向着那道门拼命地跑去。 韩泉和秦路也紧跟上。 郭中奇转过身,端着手枪,漫无目的地瞄准。 忽然,又一次,旁边伸出一只手,抓向他持枪的手。 这次郭中奇看清楚了,那是从旁边的门洞里伸出来的手。 出于下意识的反应,郭中奇扣动了扳机。 “嘭!”整个巷道立刻爆发出巨大的声响。 瓦斯爆炸! 巨大的气浪裹挟着烈焰把郭中奇掀起来,抛出去。 “嘭!嘭!嘭……”不停的爆炸声此起彼伏。 整个巷道瞬间变成人间炼狱! 秦路刚刚跑过门口,剧烈地爆炸就从身后传来。 猛烈的气浪把他推出去,重重地摔到地上。 韩泉把他拉到一旁,躲过正在喷火的门口。 颜玉筝和于红竺也倒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隔壁的巷道里燃烧着的大火发出“呼呼”的响声。 眼前的一幕震惊着小仓健一郎。 小仓感觉到整个大地似乎都在震颤! 阿福像一个发了狂的野兽,疯狂地肆虐着最原始的本能。 女人惨白的尸体在阿福的身下夸张地扭曲着、战栗着。 小仓只觉的一阵阵的恶心。 如果不是那块破布塞住嘴巴,他一定会呕吐出来。 忽然,小仓感觉这个死去的女人有些面熟。 “在哪里见过?是的,在哪儿呢?……”一个念头划过小仓的脑海,“是张莉!” 不错。是张莉。他们的导游! 天呢! 谁能料到,失踪的张莉竟然会在这里? 更想不到,她已经死了,而且还被…… 第四十八章 寂寞月光 “这堵墙不会被烧透吧?”颜玉筝问。 “应该不会,”韩泉教授仔细查看一下,“这堵墙上包着一层铁皮。” 韩泉又看看脚下,是黄土。“我想我们进入到土层了。” 秦路躺在地上,惊魂未定。鬼仔遗留下来的大行李箱还在身旁:“郭队长死了吗?” 颜玉筝回答道:“我想是的!” 秦路痛苦地叫了一声:“我们怎么办?” “看来我们只能向前进了,”韩泉回答,“后面是熊熊烈火。” “那我们还是抓紧走吧,在这里快要被烤熟了!”颜玉筝边扶起于红竺边说。 韩泉打开手中的地图,往左走去。 秦路拖起行李箱——它显然是防火的——跟上。 他们刚刚离去。冒火的门洞里忽然伸出一只手,一只快被烧焦的炭黑色的手。 那手蠕动着,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爬出来…… 土层看上去一马平川。 但是韩泉仍然不敢掉以轻心。他警惕地看着脚下的黄土:“大家小心点,这里不会那么简单!” 于红竺好像扭伤了脚,在颜玉筝的搀扶下一瘸一瘸地艰难行走。 “她需要治疗。”跟在后边的秦路看见了说,“我们先停一下。” 说着秦路停了下来,打开鬼仔留下来的大行李箱:“我想这里边肯定有医药箱之类的东西。” 果然,秦路从里面翻出了一个急救箱。 颜玉筝扶于红竺坐下,接过急救箱来。 秦路又拿出一些水和食物递给韩泉教授。 韩泉不敢放松警惕,接过水边喝边四处查看。 他发现了一些不同。 “你看,”他对秦路说道,“从这边看,我们刚才通过的那一层并没有门!” 经他这么一提醒,秦路也发现了:“对啊!从另一侧看有很多个门。可是从这边看只是一堵墙!” 韩泉琢磨着:“看来大部分门实际上是假的。只是凹进墙面的洞而已。” “所以鬼仔进入的只是一个洞。因为不与这一层相通,所以当它爆炸的时候不会波及到这一层。设计的真是巧妙啊!”秦路接着说。 韩泉说:“不仅如此。真正的门还用幕布一类的东西遮挡起来,这样瓦斯气就不会扩散出去,影响其他的层。” “这么巧妙的设计不知道出自谁人之手?又是怎么做到的?”秦路想到另一个问题。 怎样在地下安置一个如此庞大而复杂的迷宫? “不知道。”韩泉教授承认道,“以我们的想象很难完成。” 长城、金字塔……世界上有很多事我们都难以理解,但是这不妨碍它们的存在。 “也许等我们发现古代奥义的时候,一切难题都会引刃而解了。”韩泉教授说道。 秦路继续翻查着大行李箱,又给颜玉筝他们找出一些吃的。 突然,他发现了一个黑色的文件包。 “那是郭队长的,”韩泉看见了说,“我看他经常夹着。可能是因为嫌动碍事才被放进行李箱的吧。” 秦路打开来查看。 里面有一张纸。秦路看了一眼,递给韩泉。 韩泉看完,心头一紧,警惕地抬起头望向颜玉筝和于红竺。 颜玉筝正在往于红竺的腿上喷药。 阿福发泄完毕,重新把女人的尸体塞回到供桌底下,晃动着身形站立起来。 惊心动魄的一目终告完结。 小仓健一郎那颗一直揪着的心略有放松。 然而。 阿福转过身。 手电光直射过来。 小仓的眼睛被突然的光亮刺得生疼。他相信阿福已经看见被困得像粽子一样的自己。 果然,阿福向这边走来。 “呼哧呼哧”的喘气声越来越近,近到小仓都能闻见那股口臭。 阿福怪异的脸逼过来,近在咫尺。 小而斗鸡的眼睛以一种奇怪而迷离的眼神紧盯着自己。 这种眼神让人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怖。 “他会杀了我吗?”小仓心想,自己被捆得结结实实,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 然而,阿福只是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没有动作。 “或许他会放了我?”小仓见他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 阿福伸出手,在小仓的脸上拍打了两下。“呵呵”的笑了。 多么诡异的笑容! 而在“呵呵“的笑过之后,阿福转过身,以他那特异的步伐,晃动着,走了。 不一会儿,黑暗中传来翻窗户和摔到的声音。 阿福真的走了。 屋里重新只剩下小仓健一郎一个人,还有从窗口照进来的,寂寞的月光。 “不对!还有一个。”小仓忽然想起。 那就是躺在供桌底下的**的死张莉。 想到这里,小仓健一郎不寒而栗! 第四十九章 宝盒 正在忙着救助女朋友的颜玉筝并没有察觉到韩泉教授看他的眼神。 韩泉把那张纸还给秦路,——那是一张通缉令——并顺势在他旁边坐下来。 “怎么办?”秦路小心的问他。 “提防着,随机应变!”韩泉教授也没有更好办法,他见识过颜玉筝和于红竺的功夫。秦路和自己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 韩泉想不通郭中奇为什么不早一些逮捕这两个杀人犯,而是跟踪他们来到这里。并最终丧命。 韩泉继续翻着郭中奇的包。 他翻出来一个奇怪的方板。 不知是由什么金属制成的,扁平的正方形方块,四边是不规则的凹凸。 秦路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着,方块的两面都雕饰着奇怪的纹饰。 “这是什么?”秦路把方块递给韩泉教授。 “像是一块铁板。”韩泉掂量着,“分量挺重。” “你看他是做什么用的?”秦路问韩泉。 “我不知道。它的边缘很有意思。像是一块拼图。”韩泉说。 “拼图上的一部分?”韩泉这么一说,秦路也觉得像,“可能是打开某个秘密通道的钥匙”他想起电影里常见的镜头。男主角把它卡到某个槽上,于是整个墙面转动起来,一个秘密的门出现了,而门后是整整一屋子的金银珠宝。 于红竺活动活动脚踝,她感觉好多了。 颜玉筝正要扶她站起来。 于红竺一歪头看见韩泉教授手里的方块。 “玉筝你快看!”于红竺小声地对颜玉筝说。 后者也注意到了那个充满金属光泽的正方形:“他们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是那个警察的!”于红竺注意到秦路手里包,“郭中奇。他一直跟踪我们。” “我们得夺过来。”于红竺说。 “它有那么重要吗?”颜玉筝却不以为然,“这个是做什么用的我们还不知道。” “不管怎么说它是其中的一部分。”于红竺说道。 她的话让颜玉筝回忆起不久前的事情。 不久之前,他们发现了一座宋墓。 据说是宋代风水大师吴景鸾的墓。而这个吴景鸾正是曾文辿的传人! 颜玉筝和于红竺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潜进墓室。 让他们失望的是,除了一具石棺和满墙的壁画、刻纹,墓室里空空如也。 他们一起打开了石棺。 里面是一具身着八卦道袍的森森白骨架。 骷髅的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正好按住一个不大的金属立方体。 立方体的表面雕刻着奇怪的纹路。 更加令人感到惊奇的是,这些纹路不时地发出神秘的光芒。 于红竺猜测盒子里装着传说的夜明珠。 于是两个人掰开骷髅的手指,取出立方体。 正当二人想要打开这个立方体形盒子的时候。 突然盒子顶部“嘭”的一声弹开了。一道明亮的白光“嗖”的一声钻进土里。 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紧接着剧烈地地震开始了。 在强烈的震动中,墓室的石门被重新关闭。两个人被困石墓之中。 那次二人被困了很久、很久。 墓室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颜玉筝觉得他们肯定要死在那里。 好在,最终外边接应的师父想方设法弄开了石墓门,二人才得救。 想到这里,颜玉筝记起自己把那个立方体的盒子交给了师父。但是不包括那个盖子。因为他们找不到盖子弹去了哪里。 后来,于红竺杀了师父,抢了那个盒子。 颜玉筝始终想不清楚于红竺为什么要杀死师父。 后来于红竺跟他解释说不是她杀死的师父。当她进去的时候师父已经中枪,奄奄一息。临终前,师父把立方体盒子交给了她,并只说了三个字:“三僚村” 尽管颜玉筝不相信她的解释。可他还是跟她一起来到了这里江西三僚村。 却不料今天,在这里,颜玉筝见到那个立方体盒子上蹦走的一块! 看见它的第一眼,他就能认出来那是那个盒子上的一部分。那样的光泽,那样的纹路,并不多见。 “那个盒子还在你那儿吗?”颜玉筝问。 “在。”于红竺摸摸怀里说。 “不管它是做什么用的。它们同时出现在这里肯定不是巧合。我想我们是应该把它夺过来!”颜玉筝说。 第五十章:活埋 从秦路和韩泉的手中抢东西实在太容易了。可是颜玉筝不想硬抢明夺。 他扶起于红竺向秦路他们走去,若无其事地对韩泉说:“她好了,可以走了。——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说着,颜玉筝伸过手,想拿取那块板子。 让他颇感意外的是,韩泉教授警惕地收回手,并把它交给了秦路:“没什么,只是一块铁板。” “他们对我们产生了戒心。”颜玉筝意识到,可这是为什么呢?他想不明白。 “哦,那好吧。”颜玉筝还不想把话挑明,毕竟在目前险恶的环境中,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谁知道前面还要面临什么呢? “既然她没事了,我们继续往前走吧。得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韩泉教授也岔开话题。 秦路把金属方板放回公文包,又将公文包放进行李箱,拉好拉链。 “韩教授,我们应该往哪边走?”秦路问。 “左边。”韩泉边丈量着地图边回答,“第四个门洞” 距离很近。 不过他们不敢放松。他们都见识过前面几层的厉害。 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尽管如此,意外还是发生了。 就在韩泉迈出一步之后。 突然,整个地面迅速地滑落下去。 眼前的平路倾斜成一个向下的斜坡,而且角度越来越大。 韩泉刹不住脚,往前冲去。 巷道的倾斜角度也随着他的前进更加严重。 后面的秦路和颜氏夫妇也是同样。 于是如同踩翻了的翻板,整个巷道很快便成90度角地竖了起来。 众人立刻掉落下去。 在竖直的巷道里,地面上的浮土也同样掉落下去。 秦路正想开口大叫,尘土铺面而来。铺天盖地,呛的他睁不开眼。 “我们一定会摔死的”韩泉教授想。他们一定会撞到巷道弯曲的铁壁上,头破血流、粉身碎骨。 然而,他错了。 前方的尘土早于他们坠落,已经巷道弯曲处铺了厚厚的一层。 就像是一个敦厚地海绵垫子一样。 韩泉教授“噗”的一声掉进尘土堆中。 那一刻,他纠正了自己的认识:“我们不会跌死,我们会被活埋!”…… 天色渐亮。 黎明曚昽的日光,带着一丝温暖照进杨公祠里。 冰冷的黑暗逐渐被驱散。 可小仓心头的恐惧依然存在。 黎明的阳光正照着那个供桌。 一截惨白色的小腿还露在外面。 这提示昨夜的一切都不是梦靥。 一具女尸真的躺在那里,张莉真的躺在那里! 小仓扭动身体,想尽快地摆脱这一切。可是毫无作用。 正在他绝望的时候,外边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嗯,嗯。”小仓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呼救。可他的声音很小,没有任何作用。 不一会儿,屋外重新归平静。 外边的人走了? 小仓又陷入到失望之中。 突然,安静之中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杨公祠沉重的木门被猛地打开。 一股风尘裹挟着光明闯了进来。 刺得小仓睁不开眼睛。…… 第五十一章 阻尼振荡 韩泉第一个掉进尘土堆中。 紧接着,“噗,噗”的声音接连传来。秦路他们也掉了下来。 韩泉憋住气,用力地往上爬。可是黄非常松软,借不上力。 另一方面,尘土又不像水那样可以轻易地分开。 在这些既松软又结实的黄土之中,窒息感不断袭来。 韩泉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在脱离。 一切变的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终于,自己飘了起来。 如同在外太空飞船里的宇航员,他自由自在、飘飘荡荡。 四周是同样漂浮着的的黄颗粒。 它们不再紧压着自己。 韩泉试着轻吸一口气。 久违的顺畅。 新鲜的空气里似乎有一种清香。 韩泉第一次感觉到自由呼吸是如此快乐的事情。 他想多体会一会儿。 可是,突然,整个世界一震。 剧烈的疼痛自后背传来。 “啊”韩泉禁不住沉闷地叫了一声,一口郁气和着黄土吐了出来。 韩泉睁开了眼。 自己正躺在地上。 周围是一片黑暗的烘暖。 自己已经死了吗? 这是哪儿?是天堂还是地狱? 正想着,一道光刺破了沉重的黑暗。 “韩教授,你还好么?”一声熟悉的声音。 “韩教授,韩教授”!是秦路的声音。 韩泉只感觉一阵头痛,又昏睡过去。 “韩教授,韩教授。”不断的呼喊和摇动,又一次让韩泉苏醒过来。 秦路焦急的脸庞映入眼帘。 韩泉呛咳了两声:“秦路。发生了什么?我们这是在哪儿?” “我们还在这儿。”秦路关心地询问,“在土层。韩教授,你受伤了没有?” “还好,就是脑袋有点疼。”韩泉说,“我们刚才不是掉下去了吗?我记得自己被黄土埋了。” “是的。”秦路扶起韩泉教授。颜玉筝和于红竺就坐在旁边,“可是掉下去不久,这一层就又转了回来。” 旁边颜玉筝接着说:“不只转了一次。它来回转了好多次。我们被荡来荡去。最后落到这里。” “像浑天仪里的四游环。”韩泉想象着一个圆环围绕一根极轴不停的转动,“可是它的动力来源于哪儿?” 颜玉筝站起来四下打量着:“动力来自哪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在哪儿?我们已经找不到原来的位置了。” 一面墙上是毫无差别的一排门洞。 “情况并没有那么糟。”韩泉揉揉后脑勺说道,“对面的墙上只有一个门洞——我们来的地方。” “而且那个门洞里还在着火,”秦路说,“应该很好找。” “所以重要的是我们要搞清楚它为什么会转动?”韩泉说,“否则我们还会重蹈覆辙。” “我们要找出它的动力来自哪儿!”秦路说。 “好吧,”颜玉筝说不过他俩,“你们觉得它的动力会来自哪儿?” “这是一个稳定临界结构。”韩泉教授分析道,“最初可能是我们的移动打破了临界值,导致运动。” “你是说我们就是动力。”颜玉筝说。 “从最初的情况来看,确实是这样的。”韩泉继续说,“可是如果只有我们作为动力。整个系统应该平衡在我们静止的时候。” “就是我们掉到底的时候呗。那时候我们被黄土埋了。”颜玉筝说,“但是它还是转了回来,这说明还有别的力量存在。” 这是显而易见的问题,并不需要物理学家的分析。 但是接下来的情况就不是这样了。 “系统反复几次振荡之后能够静止下来。显然,这是一种阻尼振荡,” 颜玉筝不懂什么是阻尼振荡,接不上话。 韩泉教授继续道:“而能够静止在水平状态。说明它平衡在水平位置。” 韩泉脑子里想象着一个圆盘被放在一个水平轴上。 你按下它的一边,这一边就降下去,然后又弹起。振荡几下,最后恢复最初的平衡状态。 这是在力量不大,并且及时撤去的情况下。 如果这个力量太大或者持续存在。平衡就会被打破。 在这个系统里,如果最初确实是他们几个人的重力改变触发了振荡,当他们掉下去的时候重力的作用持续的存在。按理说,平衡是不会回复的。 除非当他们到达底部的时候,他们和那些黄土的重力消失了,或者系统获得了一个恢复的动力——一个反弹力。 韩泉想象着,当圆盘荡下去的时候,触碰到一个强力的弹簧。后者把系统弹了回来。 “或者是一个吸引力。”韩泉脑子里忽然冒出另一个想法,“墙壁是铁制作的,如果有一个巨大的磁铁,就可以把它吸回来。” “可是这个吸引力如何在系统竖直的时候——也就是系统濒临崩溃的时候——触发呢?”韩泉自言自语地说出声来。 “什么?教授?”秦路问道。 “没什么?”韩泉知道秦路并不能帮助解决什么。——理论物理学几乎完全出于个人的想象,这是一门思想的科学。 “我们能不能快一些?这里越来越热了。”于红竺抱怨道。 “热?温度!”韩泉忽然明白过来。 温度可以影响物体的磁性。 当温度过高的时候,物体就会因为原子的无规则热运动而丧失磁性。 而当温度降低到临界温度以下的时候,物体又会恢复磁性。 换句话说,当这个系统水平的时候,它受到隔壁火焰的加热,而没有磁性。 当它平衡被破坏以后,系统向下坠落。 同时也就脱离了加热的环境,慢慢冷却,从而恢复磁性,被吸了回来。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意味着在这层的顶上有一个巨大的异性磁极。 这难以想象!但却是合理的解释。 然而,即便有了这个可以说得过去的解释,却仍然有一个问题。 如何解决它? 韩泉似乎没有想到。 这时,秦路好像想到了什么:“韩教授,我想到一个方法。如果它像一个平衡的跷跷板,那么我们只要这样做就可以了……” 第五十二章:力矩平衡 物理教授韩泉紧锁眉头。 他思考了整个系统的稳定性和运作的可能。但是,他恰恰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也许这也是理论物理学家经常犯的一个错误:他们太过关注于理论,以至于忘了解决眼前的问题。 好在秦路有了办法:“如果是因为我们向前的移动踩翻了天平,我有一个方法不知道可不可以?” 韩泉问道:“什么方法?” 秦路说道:“我们只要保持平衡就行。一个人向前走,同时另一个人往相反的方向走。只要这两个人的体重一样,行走的速度又一样的话,我想应该是可以保持平衡的。” “对啊!是个好办法。我怎么没想到呢?”韩泉拍着大腿叫好。 “这有什么。”颜玉筝却不以为然。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 “我们正好有四个人。可以两两配对。”韩泉说。 于红竺还是有点不明白:“可是往前走的人可以进入到正确的门洞,向反方向走的那个人怎么回来呢?” “对啊。”秦路似乎也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切!”颜玉筝说道,“这不是问题。我们刚才就是从那边过来的不是吗,它也没有翻过去啊。” “换句话说,只有向前走才能触发机关。”韩泉教授也想到了,“往回无论怎么走都不会触发机关,没有任何的危险!” “太好了!”秦路说,“那么说这个的办法是可行的了。” “只是我的体重太轻了,恐怕不能和任何配对。”于红竺又提出一个问题。 “你的体重有多少?”秦路问,“我想加上这个大行李箱应该差不多。” “对。你带着行李箱。”韩泉也同意。 “好了。问题解决了。”颜玉筝说道,“那么谁先走?” 几个人面面相觑。 没人知道前面的门里有怎样的危险在等着他们。 半晌,还是秦路自告奋勇:“还是我先去吧。” 总不能让老人和女人先走。 “然后是你。”秦路指着于红竺说,“再是韩教授。最后是颜玉筝。” “等会儿。”,颜玉筝说道,“为什么我是最后一个?话说回来,最后一个人怎么走过去呢?他没有别人帮助平衡!” 这又是一个难题。 “我有一个办法。”秦路想了一下说道,“不过有些危险。” “什么办法?” “先过去的人可以用绳子把你拉过去。”秦路说。 “这太危险了。”颜玉筝说道。 “而且当系统转动的时候,不知道前面的门是不是会关上?”韩泉也担心,“转动的墙壁很有可能会堵上前面的门,除非那道门就位于极轴顶端!” “那样也太危险。我不干!”颜玉筝说。 “那只好留一个人不过去,呆在这里”秦路无奈地说。 “我也不愿留下!”颜玉筝坚决地回应。 秦路看看韩泉。 没有人会愿意留下来! “我有一个办法。”韩泉不慌不忙地说,“像天平一样。我们只要力矩平衡就可以。” “什么意思?”不仅颜玉筝一个人不懂。 韩泉教授解释道:“只要重量与力矩的乘积相等,天平就能保持平衡。就像杆秤。秤砣很小,可是却能称比它自身重很多的东西。为什么?因为秤砣那边的秤杆长。” 联想到菜市场里小贩们常用的杆秤,颜玉筝明白了不少。 可是具体又怎么操作呢? “我们用这个大箱子。它大约也有四五十斤吧”韩泉掂量一下箱子,又对于红竺说道,“你的体重有多少?” “86斤。” “那么只要有两倍的力矩就可以”韩泉说,“也就是说你每移动一步,箱子同时向相反的方向移动两步。就能保持平衡了。” “你说的容易。”颜玉筝又提出异议,“除非有人拉着它,箱子怎么会自己移动呢?” “对啊。箱子是不会自己动的。”秦路也不解。 于红竺忽然想到一个方法:“我们有那个可以伸缩的钢道!只要用伸出去的钢道推动行李箱移动就可以了。” 这个方法听上去不错,但显然需要精确的控制。如果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我们不用那么复杂的方法。”韩泉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我们只需要找出平衡点在什么位置就可以。也就是说,我只有找出达到平衡的时候反方向的人需要站在什么位置。然后把行李箱放在两倍于这个距离的位置上。那样,于红竺就完全大大方方地走过去。” 韩泉又补充一句: “你们别忘记。在反方向上的失衡是不会触发系统反转的!” 于是,一切难题迎刃而解。 唯一的问题是,于红竺必须是最后通过的人。 颜玉筝要留下来陪她着。 于是通过的顺序是秦路、韩泉、颜玉筝和于红竺。 一切妥当。 秦路试探着迈出第一步…… 第五十三章 正方 韩泉建议颜玉筝和于红竺两个人一起往相反的方向走。 这样可以保证秦路的绝对安全。 而韩泉自己则留下来保持联络——如果两边的人离得太远的话,就不知道那个人是否平安度过去了。 “你先过去,呆着不要动,等我们都过去了再行动。切记不要单独行动!”临出发前,韩泉教授再三叮嘱秦路。 秦路答应着,小心翼翼地迈出第一步。 果然,这次巷道没有任何的反应。 韩泉看着秦路慢慢远去的背影,一切都很平稳。 另一边颜玉筝和于红竺的速度略微快一些。 颜玉筝边走边对于红竺说道:“一会儿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于红竺心有灵犀:“我知道,我会把它从箱子里拿出来的。” “嗯。”颜玉筝答应道,“还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搞不懂。师父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已经给你解释过了。”于红竺显得很不耐烦,“那天我听见师父屋子里有动静就赶过去查看。可是等我赶到的时候,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倒在血泊中了。” “他是被枪打中的?”颜玉筝问。 “是的。可是旁边没有人,我猜开枪的人已经跑掉了。”于红竺边回忆边说,“我跑过去,师父还有一口气。他把藏盒子的地方指给我。最后说了‘三僚村’三个字就去世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颜玉筝听完她的讲述,若有所思,“那么那个杀死师父的人很可能就是冲着盒子去的。” “我猜也是这样。”于红竺说。 颜玉筝继续分析道:“而盒子遗失的那部分又出现在这儿?在郭中奇的文件包里。郭中奇一定脱不了干系。” “你是说郭中奇就是凶手?”于红竺觉得难以置信,“可他是个警察啊!” “警察怎么了?警察就不能杀人吗?”颜玉筝反问道,“要不然他千里迢迢地跑到这里干什么?” “你不觉得郭中奇是来追捕我们的吗?”于红竺一直都有这种感觉。 “是追捕我们?还是我们手中的盒子?”颜玉筝说。 “也是。”经他这么一提醒,于红竺觉得也有道理,“如果他只是追捕我们的话,老早就可以逮捕我们两个了。” “是的。”颜玉筝回答。 于红竺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如果他是为了盒子的话,也该早逮捕我们。逮捕我们就能拿到盒子啊?” “可是他还是跟踪我们来到这里,来到这座地下的迷宫里,”颜玉筝照着这个思路分析下去,“无非有两种可能。也许他并不确定盒子是不是在我们身上,也许他知道盒子和这座地下迷宫的关系?” “这个盒子和这座迷宫的关系?那是什么?”于红竺更加不懂。 “我也不知道,也许……” “我到了!”背后传来的喊话声打断了颜玉筝。 是秦路的声音。 紧接着是韩泉教授的声音:“颜玉筝!你们能听到秦路的话吗?” “我们听到了。”颜玉筝高声回答。 “好!你们呆在那里不要动!我直接走过去!”韩泉喊道。 “好的!”颜玉筝回答。 声音在空旷的巷道里回荡着。 “你说这个盒子会和这座迷宫会有什么关系?”于红竺继续刚才的话题。 “这个问题或许应该问死去的郭中奇。”颜玉筝回答,“现在我们可以把行李箱里的那个东西拿出来了。” 于红竺蹲下身去,打开行李箱,取出那个金属的正方形方块。 “你的盒子呢?”颜玉筝问于红竺。后者从怀里摸出一个没有盖子的金属盒子。 颜玉筝把两个组件拿在一起,仔细查看。 正方形边缘的凹凸刚好可以与盒子开口处的豁口相匹配。 颜玉筝试着把它们组装在一起。 严丝合缝! 它们构成了一个像骰子一样的正方体。 而且正方形上的纹路也与盒子上的纹饰完美地连接在一起。 “真是个完美的组合啊!”颜玉筝看着手里的正方体。 规规矩矩的几何立体,闪亮着奇异的光泽。弯曲的纹路盘绕着它,像是一条滑动的蛇。 “是啊”于红竺用手电光照着它,同样也被深深地吸引着。 然而,他们想不到,就在不远处的黑暗里。一双眼睛正在偷偷地注视着他们…… 第五十四章 银光大道 于红竺从颜玉筝的手中接过立方体,反复的看着。 虽然已经历经千年,可它仍有一种温润的质感。光滑、敦厚,而又有些神秘 于红竺为它着迷。 却全然不知,一双邪恶的目光正紧盯着自己。 “我到了!”韩泉高声喊道。 “好的。我知道了!”巷道里传来颜玉筝的回应。 这边,刚进门的韩泉和秦路一样诧异于眼前的一切。 他们两侧是光滑的墙壁。 光滑的像镜子一样反射出他和秦路的影子。 然而和普通的镜子又有所不同,这面“镜子”波光鳞鳞地晃动着,好像是竖立着的水面。里边倒映的人影也随之微微地摆动、扭曲,呈现出一种虚幻的怪异。 “这是什么?”秦路问韩泉。 这显然不是水。 韩泉伸出手触碰一下“镜面”。 银白色的液体顺着手指流到掌中。 立刻像雨水滚落在荷叶上,液体凝聚成浑圆的一团。 “这是水银!”韩泉说道。 “水银?”秦路说道,“水银怎么能粘在墙上呢?” 韩泉甩落手中的水银珠。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掉落的水银滴,就像活的一样,向旁边的墙壁“爬”去。不一会儿,它溶进水银墙面里,成为一个整体。 韩泉诧异地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 墙面上映出他吃惊的面容。 秦路把灯光往前照去。在他们的前面是一条银光大道。 两侧的水银墙极好地反射着灯光,把前途照得明晃无比。 “想在梦里一样!”秦路感叹道。 “你说什么?”不知何时,颜玉筝从外面进来。 “你看!”韩泉教授说。 颜玉筝往旁边的墙上看去,被墙上自己的影像吓了一大跳:“这是什么?” “是水银。”秦路回答,“有生命的水银!” “有生命的水银?”颜玉筝不解。 秦路用手里的电筒往墙面扫去。 一大片水银飞溅出去,掉落地上。 但是,立刻,和刚才看到的一样。 这些水银珠子活动起来。向两边的墙滚动着,并最后融合进墙里。 墙面也恢复完整。 “难以置信!”颜玉筝说。 “是难以置信。于红竺还在外面吗?”韩泉教授问。 这提醒了颜玉筝。——他还没有给于红竺发信号。 “亲爱的,我到了!”颜玉筝朝着门口大声喊着。 外面的巷道里传来他的回声。 然而,却没有传来于红竺的回应。 “嗨!我进来了!”颜玉筝又提高了音量。 仍然,只有他自己的回音。 “怎么回事?怎么没有回答?”秦路问。 “我不知道。”颜玉筝回答道,“刚才我离开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哎,哎……”他又呼喊几声。 “难道于红竺发生了意外?”韩泉教授的声音不高,却让人不寒而栗。 “发生了什么意外?”颜玉筝问。 “不知道。”韩泉回答,“可她没有回应,一定是发生了意外!” “不行!我得回去找她!”颜玉筝说完,急匆匆地转身就想往外走。 “等一下!”韩泉伸手拉住他。 就在此时。 突然!门口闪进一个人影! 来人正好跟颜玉筝打个照面。 “啊!”颜玉筝惊叫一声。 秦路和韩泉顺着声音看去。 一副恐怖的面容让人不寒而栗! 焦黑的疤痕和水泡满布脸面,上面还有不断渗出的血丝和粘液。他的一只眼睛被粘连的眼皮糊住,连着额头的皮肤一起往下拉扯着。嘴唇的一角也因为皮肤的挛缩而上翻,露出鲜红色的牙龈。 “你是谁?”颜玉筝胆战心惊的问道。 来人也不答话,伸手便向颜玉筝的脖颈抓来。 仓促之间,颜玉筝躲闪不及,被他掐住脖子,用力推到墙上。 颜玉筝用尽全力想掰开那双手,可是无济于事。他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 水银从他的脸颊两侧不断地流落。他感觉到灵魂正在被抽离。 旁边,秦路大叫一声死命地扑了上去。 来人猝不及防,被扑到在地。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韩泉扶起精神恍惚的颜玉筝。 “韩教授,你们快跑!”秦路边跟来人搏斗边大声喊道。 “你怎么办?”韩泉问。 “别管我。你们快跑!”秦路喊道。 韩泉看看自己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 于是他扶起颜玉筝,一起往明亮的银光大道里跑去。 第五十五章:中土幻像 秦路被那人卡住脖子。形势越来越危险。 情急之中,他伸向那人的脸上抓去。 “啊!”一声痛苦的惨叫传来。 秦路抓了一手黏糊糊的东西。 那人痛苦地捂住脸。 趁着这个机会,秦路一骨碌爬起身,拼命地逃跑。 中土。 仍旧是个迷宫。 韩泉不久就发现自己迷失在无穷的镜面之中了。 四周是千篇一律的明晃,里面反复倒影着一个焦急而迷茫的人影——那是他自己。 重重叠叠,来自自己的眼神压迫着自己。恐怖、绝望。 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疲惫让韩泉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颜玉筝也顺势歪斜在身旁。 绝望的韩泉看看手中的八卦图——那张图似乎已经毫无作用…… 秦路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至自己跑不动为止。 他停下来,大口的喘着粗气。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迷失了方向。 这是在哪儿? 他抬头张望着。 四下只有自己的焦虑影子。 “嗨!”秦路大喊一声。 四周的水银墙壁似乎被他的喊声震动得摇晃。墙里的影子也有些晃动,好像随时会破墙而出一样。 “韩教授!”秦路又喊了一声。 无人应答。 秦路的心头掠过一丝莫名的恐惧。 突然,他感觉有个人影从身边闪过。 “谁?”他紧张地扭过头。 对面墙里也只有自己的影子。 那影子同样惊惧地看着自己。 秦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他疑惑地望着墙里的自己。 墙里面,自己的身后有一团模糊的影像,像一团雾气,向自己飘来。 由远及近,轮廓渐渐清晰。 是个人!镜面墙壁里的是个人影! 身后有人! 秦路猛地扭回头。 然而,没有人,对面墙里仍然只有自己的影像。 难道是自己的重影? 秦路又扭回头仔细查看。 不是重影! 墙面里的人影越来越近,越来越发清晰。 那是个女人的影像。长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整张脸。 秦路记起《午夜凶铃》,感觉头皮发麻。 他想逃跑。 可是好像被什么东西定住了身子。一点也动不了。 她越来越近了。 秦路紧张得屏住呼吸,全身僵硬,只有心脏剧烈地运动。 终于,她停住了。 就在秦路影子的身后。 她伸出手,搭在秦路的肩膀上。 墙面外,秦路似乎真得感觉到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上。 那女人抬起头。 秦路倒吸一口冷气…… 墙面一阵微微地波动。 像风儿吹过一样。 韩泉感觉心头一紧。 他机警地站起身。 面对着墙面里的自己。 难道真的只有自己吗? “不对!”韩泉的心里强烈地感觉到,“还有人!” 他猛回头。 果然,那张恐怖的烧焦了的脸庞就在面前。 “啊!”韩泉大叫一声,把手中的手电筒使劲掷过去。 手电在墙上摔了个粉碎! 水银墙面破裂开去。恐怖之脸也随之消失。 四周也瞬间变得黑暗。 “只是个人影?”黑暗中韩泉静静地站着,心里充满疑虑。他没有感觉到什么人的存在。 只是在前方,恍惚地看到一点光亮。 那一点,如远天的星光。 “那是什么?是通往外边的亮光吗?”韩泉在心中问自己。 韩泉试图往亮光的方向走去。 突然,他的腿被什么人紧紧地抓住…… 第五十六章 龙卷风 秦路倒吸一口冷气。 一动不动地看着墙里的女人。 那是麦青青!真的是麦青青! “青青不是已经死了吗?”秦路在心里提醒自己,“这一定是自己的幻觉!” 他使劲揉揉眼睛。 墙面里,自己的影像也同时揉着眼睛。 这是真实的!不是幻觉! 可是麦青青的影像仍在。 栩栩如生。 “青青?”秦路试探着向“她”说话。 墙面里的人微笑了一下。她能听见! “真的是你吗?青青?”秦路继续问下去,“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墙里的人只是微笑,没有回答。 她不能回答? “是鬼吗?”哪怕稍微地想一下,也觉得可怕。 墙面里,麦青青向他招招手,然后转身走去。 没走几步。她又停下来,回过头看着秦路。 “她想让我跟着走!”秦路明白爱人的意思——哪怕只剩下魂魄,爱人的心也是相通的。 “她要带我去哪儿?会不会有危险?” 秦路僵在那里不敢动弹。 忽然他看见麦青青的眼睛,那是一双熟悉的、充满爱意的眼睛。那双眼睛曾经给过自己无穷的慰藉和温暖。 一瞬间,秦路坚信:“青青不会害我!” 他不再害怕,迈开步子,跟随着墙里的爱人走去…… 一只手突然抓住了韩泉教授的脚踝。 还来不及尖叫。 一束强光从底下照上来。直刺眼眸。 原来是颜玉筝。他醒了过来。 “韩教授。我们这是在哪儿?”颜玉筝问。 “我也不知道在哪儿?”韩泉回答,“我想我们到达中土了。可是这里是一个迷宫。我不知道在哪儿?” 颜玉筝摸摸自己发胀的脑袋。他的记忆有些模糊。 “你感觉怎么样?”韩泉问道。 “头有些昏。刚才发生了什么?我不记得了。”颜玉筝回答。 韩泉讲述了他和恐怖人搏斗的过程。 “那个人是谁?”颜玉筝问。 “我不知道。从面容上来看,他肯定是被烧伤了。我想他是从火层里跟进来的人!”韩泉回答。 颜玉筝记起瓦斯爆炸后的大火:“难道是郭中奇吗?” “我看不像。我觉得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是谁?” “不知道!但很有可能,于红竺就是被他害的。”韩泉说。 “于红竺?她怎么了?” 韩泉感觉颜玉筝的记忆力似乎有些丧失:“你不记得了吗?她没有跟进来。” “噢!我记起来了。”颜玉筝边说,边下意识地摸摸怀里。那个东西还在。 “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颜玉筝问韩泉。 “我刚才似乎看到一束亮光,”韩泉说,“就在你醒来之前。你关上手电。” 颜玉筝关上手电。四周又恢复了黑暗。 “你看前面!”韩泉说,“仔细看。” 果然,颜玉筝好像也看见一点光亮。若有若无。 “我们往前走走看!”韩泉提议。 墙里的麦青青就在身旁。像以前一样,陪在自己的身旁。 秦路甚至能感觉到她的温度。可她却毕竟是一个幻象。 途中有一次,秦路忍不住伸出手去摸她。 但抓在手心的仍是一团水银。 忽然,她停住了。抬起手指指前方。 那是一道水银的月洞门。 “我要进去吗?”秦路问。 麦青青点点头。 明亮来自一道月洞门。 韩泉和颜玉筝弯腰进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无比惊奇: 这是一个不大的圆形空间。 空间的正中央,一个银白色的龙卷风一样的柱子缓缓地向上旋转着。 在顶端,柱子形成一个巨大的涡旋。像一朵开放的花,又像一朵奇特的云,笼罩着穹顶。 银白色的巨大涡旋不停地旋散开去。在遇到墙壁的地方,银白色便顺着墙壁流淌下来。像垂下的帘幕挂在墙上。水银的墙面就是这样形成的。 “这是水银的漩涡!”韩泉发现。 更加神奇的是,透过水银,韩泉隐约看见波光鳞鳞的水纹和鱼儿游动的影子。 “我们正在水底下!”韩泉意识到。 旋转上升的水银托住了整个水面。 水中的阳光透过缓缓移动的水银照射下来,在地面投下变化的银色。梦幻而神秘。 韩泉和颜玉筝走进这个神秘的空间。 敬仰地看着高高升起的水银龙旋。 “是什么力量让它旋转、升腾?” 韩泉好奇地走近了观察水银龙卷风的底部。 然而,一切一无所见。 毫无缘由的,水银凭空旋拧成一股细线,往上面伸展开来。 就在韩泉探寻水银龙卷风成因的同时,颜玉筝也四处走动着,巡视整个空间。 四周静静地排列着一个个的月洞门。 非常安静。好像没有什么危险。 然而,颜玉筝走过的身后,一个月洞门里,闪出一个人影…… 第五十七章 决战 韩泉弯下身子全神贯注地研究水银龙旋的成因。全然没有注意到一个人影正跟在颜玉筝的身后。 那人悄悄地伸出手,扼向颜玉筝的咽喉。 “颜玉筝!小心身后!”就在罪恶之手即将得逞之际,一声大喝传来。 颜玉筝猛回头。 又是那张焦痕疤瘌的脸。 喊声让颜玉筝成功地躲开袭击。同时也引起了韩泉教授的注意。 “秦路!”韩泉发现发出呼喊声的人正是自己的老朋友。 颜玉筝、韩泉和秦路聚集到一起,面对着共同的敌人。 “对方只有一个人,而我们有三个”这种想法让韩泉教授轻松不少。 而且恐怖人在一击不中之后,大口地喘着粗气。——他显然受了很严重的烧伤。 “你是谁?”韩泉问道。 恐怖人抬起一只眼看看韩泉,没有回答。 “你为什么要杀我们?”韩泉继续问。 还是没有回答。 “我们一起上,抓住他!”颜玉筝提议,“不要让他有恢复的时间。” “因为你们是闯入者!”恐怖人突然回答道。 “闯入者?什么意思?”韩泉问。 “这里是禁区,每个闯入者都得死!” “禁区?这里为什么是禁区?”韩泉穷追不舍。 “因为古代奥义!”终于,恐怖人说出了这四个字。 “古代奥义?在这里吗?”韩泉不解,他什么都没有看见。 “教授,不要问了。他是在拖延时间。”颜玉筝大声说道,“我们一起上,抓住他!” 恐怖人那凌厉的眼神瞪向颜玉筝,震慑住了对方:“你觉得我在拖延时间吗?你这个杀人犯!” “杀人犯?颜玉筝吗?”韩泉和秦路同时吃了一惊。 “不错!”恐怖人继续说道,“是颜玉筝,是他杀死了于红竺!” “住口!你胡说!”颜玉筝大声打断他。 “我没有胡说。我亲眼所见。就在刚才,你掐死了她!”恐怖人说,“为了那个盒子。” “你,你……”颜玉筝一下乱了阵脚。 恐怖人继续道:“表面上的恩爱都是你的伪装。你的目的就是那个盒子。为了那个盒子你杀死了你们的师父。却没想到盒子却被于红竺拿走,于是万般无奈之下你又跟她来到这里……” “你们不要听他胡说!他是在挑拨离间!”颜玉筝对韩泉和秦路说道。 恐怖人不屑一顾:“挑拨离间?那盒子不是在你的怀中吗?那就是证据!” “等等,什么盒子?它和这一切有什么关系?”韩泉不无疑惑。 恐怖人转动着一只眼睛:“那盒子来自宋代风水大师吴景鸾。而吴景鸾又是曾文辿的传人,曾文辿是杨筠松的高徒。所以那盒子其实来自这里!” “这里?你说那盒子是被偷出去的?”韩泉问道。 “是的。盒子是被吴景鸾偷出去的。”恐怖人肯定地回答,“不过,应该说他偷出去的不是盒子,而是盒子里的东西。盒子只是一个容器。” “盒子里的东西?”韩泉又糊涂了。 “盒子里的东西早就没有了!”颜玉筝回答到。 恐怖人又把眼珠转回来:“是的,是没有。可是盒子还在,所以还可以来这里重新装上那个东西。” “装什么东西?古代奥义吗?”韩泉问道。 “某种意义上说,是这样的。教授!”恐怖人回答韩教授的问题。 “可古代奥义是什么?……” 韩泉话音未落。 恐怖人出其不意地跳起来扑向颜玉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出一拳。 颜玉筝的胸口受到猛烈的一击。一股鲜血喷涌而出。他倒下去。死了。 然而,临死之际,颜玉筝也挥出一拳。这一拳同样正中胸口,重创敌人。 恐怖人被打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第五十八章 梅塔特隆立方体 整个过程只发生在一瞬间。 韩泉和秦路毫无反应。颜玉筝已经死去。 恐怖人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直到咳出一口鲜血——刚才的攻击可谓两败俱伤。 韩泉楞怔怔地看他挣扎着爬起。 秦路忽然意识到这是攻击他的好机会。他挥拳向前。 然而,恐怖人伸出一只手,做出阻止他的手势:“秦路!别动手。是我!” 秦路听出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曲真人! “曲真人?”韩泉也听了出来。 “韩教授,你好!”曲真人抬起恐怖的脸庞,回应韩泉。 “怎么回事?这一切是怎么回事!”秦路走过去扶住又即将跌倒的曲真人,“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是瓦斯爆炸时的烧伤。”曲真人躺在秦路的怀里,虚弱地说,“没想到郭中奇会突然开枪。虽然我们有防火装备,可是一切发生的太突然……” “等等,你说‘我们’是什么意思?你不是一个人?”韩泉打断他。 曲真人道:“是的。我们是两个人。从来都是两个人。秘密的守护者,从来都是两个人。” “什么秘密?”韩泉问。 “古代奥义。”曲真人停顿一下,似乎在考虑是否要告诉他真相。 “古代奥义?在这里吗,那是什么?我怎么没有看见!”韩泉不解。 曲真人哑然而笑:“韩教授,刚才你已经围着它看了大半天了。” “什么!” “古代奥义就是让这些水银磁化并旋转起来的秘密。” “水银磁化?”韩泉惊愕。作为一个物理学家,他知道水银是不会被磁化的。 “磁单极子,”曲真人用一个他能想到的最直接的方法解释给物理教授听,“在水银旋柱根部的就是磁单极子。” “啊!”韩泉想走过去在看看,却被曲真人继续的讲述阻止。 “你看不到它的。物理学家,”曲真人的口气不无嘲讽,“磁单极子可以让水银磁化。被磁化的水银吸附到含有磁性物质的墙壁上,才形成了你们看到的水银墙面。” “原来是这样,真的很神奇啊。”秦路感叹道。 “还有更神奇的。”曲真人说,“秦路,我想你也看见了。” “什么?”秦路问。 “廖清风!”曲真人回答。 廖清风是麦青青的本名! “被磁化的水银有一个特质。”曲真人舔舔干渴的嘴唇,内脏出血让他急速地失去着水分,“被磁化的水银可以吸取人的灵魂!” “什么!”作为一名科学家,韩泉教授无法相信这种说法,“一派胡言!这是胡说!” “胡说?”曲真人的声音虽然非常微弱,但语气毋庸置疑,“你以为秦始皇的陵墓里为什么会用水银?” “他只是用水银代表江河,因为水银是自然界唯一呈液态的金属……”韩泉试图解释。 “秦始皇用这种方法保存自己的灵魂”曲真人打断他的解释,他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水银可以吸取一个人的灵魂,就像摄像机可以拍下人的影像一样。即使是在人死后,只要灵魂还没有消散就可以被吸取、保存。我在巷道里发现了廖清风的尸体——是曾建忠杀了他。”曲真人看出秦路询问的眼神。“曾建忠是另一个守护秘密的人。是他兽欲大发,奸杀了廖清风。不过,天理报应,他被刚才的瓦斯大火烧死了。——那一天,我在巷道里发现了清风的尸体。——我早就警告过清风不要回来!” 曲真人说着,眼睛里流出泪水:“我很喜欢清风这个孩子。她……” “我知道,我知道”秦路打断他,他想曲真人把更多的精力用来叙述重要的事情。 “……我把她的尸体抬到这里。丢到水银柱中”曲真人回到原来的话题,“我知道她的灵魂会因此被保存下来。” “可她的尸体却出现在北浦边上,这是为什么?”韩泉教授插嘴问道。 曲真人抬眼看看旋转着的水银穹顶:“水银上面的是北浦。那里是北浦漩涡。” “北浦漩涡?”韩泉惊讶道,“北浦漩涡不是通往水层的出口吗?” 曲真人不接他的话。他不想为那些无妄的猜测而浪费精力:“清风在这里得到了永生!” 说话间,秦路看见墙面上,麦青青的影像又一次出现。她的眼里含着泪水。 韩泉却在一旁陷入思考:难道是整个北浦的水体都被磁化了,所以才能像一个巨大的磁铁一样吸引着土层,保持平衡! 忽然他又想到一个问题:“盒子呢?盒子和这一切有什么关系。” 曲真人示意秦路去颜玉筝身上找出那个方盒。 曲真人说道:“我猜测这些盗墓人发现了盒子。他们试图打开盒子,里边的东西跑了出来……” “里面的东西是什么?”韩泉问。 “是水银。”曲真人回答,“是充满灵魂的磁化水银。” 韩泉似乎有些明白:“吴景鸾用那个盒子从这里偷走了一些水银?” “是的。”曲真人说道,“那点水银就是他降妖伏魔的法器。他用它来吸附鬼魂的灵魄。” “可是盒子的一部分是从郭中奇那里发现的。”秦路想起什么。 “郭中奇怎么参与其中,我就不知道了。”曲真人说,“但我偷听到颜玉筝杀死于红竺时说的话。颜玉筝知道盒子的用处,他要用它来这里再次窃取水银。” 韩泉看看那个神秘的方盒。 “但这还不是盒子的全部秘密。”曲真人说道,“梅塔特隆立方体。那盒子是梅塔特隆立方体的一部分。” “什么立方体?”秦路不明白。 但是,显然,韩泉教授是明白的。 (注:梅塔特隆立方体是由四元素和以太所对应的立体图形组成的立方体,通过这些图形,它很好地诠释了整个宇宙。古希腊人相信世界有水火土气四种元素组成。而这四种元素分别对应于四种正多面方体。分别是:正四面体象征火,正六面体(正立方体)对应土,正八面体对应气,正十二面体代表水。而正二十面体则对应以太(也就是虚无)。自然界只存在这五种正多面体。而把这五种正多面体组合在一起,就是梅塔特隆立方体。) “真的有这个立方体吗?梅塔特隆立方体不是只存在于图上吗?”韩泉教授问。 曲真人没有正面回答,因为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曲真人继续着自己的讲述:“梅塔特隆立方体才是用来盛装古代奥义的容器。” “古代奥义?单磁极子吗?”韩泉问。 “单磁极子只是古代奥义的一部分。”曲真人说,“就像正立方体只是四种元素中的一个。” “剩下的在哪儿?”韩泉问。 这显然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曲真人也不知道其他部分在哪里。 “我们能用这个盒子装磁单极子吗?”秦路忽然想到。 曲真人摇摇头。 “可是这个磁单极子在哪儿呢?”韩泉还是不明白,刚刚他才仔细的观察过。没有任何东西在水银旋柱的底部。 “你能看见一个电子吗?”曲真人反问道。 韩泉明白了。 磁单极子是极小的微粒。它不停地旋转着,带动着上面的水银。 “那我应该怎么观察它呢?”韩泉问道。 曲真人示意他凑近一点。 韩泉俯下头来想听个究竟。 突然,曲真人用尽全身的力气掐住他的脖颈…… 第五十九章 新阴阳师 秦路抢上前去,想阻止曲真人。 但为时已晚。 曲真人拧断了韩泉的脖颈。 “你为什么要杀他!”秦路把曲真人从怀中摔倒地下,咆哮着质问他。 “就像我说过的。秦路,”曲真人躺在那里,很平静的回答道,“每个知道这里秘密的人都得死。” “为了这个秘密害死那么多的人,值得吗!”秦路怒气难平。 “你也看到了。水层里浮着的陈尸。千百年来,无数人死于此。”曲真人回答。 “那我也要死吗!我也知道这里的秘密!不是吗?我看你怎么杀死我!” “你不用死!”曲真人回答道。 这个答案多少出乎秦路的意料。 “为什么?”秦路问。 曲真人却答非所问:“秦路,还记得我告诉过你什么吗?” “什么?”秦路问。 “……你曾承受无法承受的痛苦,你已失去你不能失去的珍稀……如果这是彻骨的疼痛,请接受吧。因为那是通往成功的一步……” “这是什么意思?”秦路不理解。 “不要问为什么。我的时间不多了。请跟我念。”曲真人虚弱地祈求。 老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光。那是死前最后的回光。 秦路不忍心让他失望。 空荡荡的空间里,神秘的银色穹顶下。响起他们的声音。 “玄育阴阳,幻化八方。诸法色相,阴阳所藏。道之所存,义之所当。理之所在,不可不防。天降大任,不可推挡。痛其所伤,亡其所亡……”说到这里曲真人剧烈地咳嗽起来,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来。 “曲真人!你别说了。你的身体……”秦路帮他擦擦口角的血迹,泪水忍不住流淌下来。 曲真人用力推开秦路的手,继续着: “……历生历死,忽难忽祥。冷水淬火,锻铁成钢。浴火重生,化凤与凰。吾与天齐,世间无党。秘而不宣,默而不扬。此成永志,誓而不忘!” 曲真人断断续续地念完这一大段。又拉起秦路的衣袖,在他的胳膊上用力一点。 “啊”,秦路感觉道彻骨的疼痛。他的前臂上神奇地出现了一个小黑点。 “这是什么?”秦路看着自己的胳膊问。 “墨迹。”曲真人气若游丝,“你以为这个复杂的地宫是什么人建成的?是墨家。” “墨家?”秦路问。 “秦路。你刚才已经宣誓了。”曲真人说。 “宣什么誓?” “《阴阳师誓约》”(注:这里的是《阴阳师誓约》的文言版,显然它属于中国古代的流传。前文第十五章里引用的是它的现代版本。你可以想象这个组织仍然存在于当今!) 曲真人继续说道,“你已经是下一代的阴阳师了。——秘密的守护者。” “我?阴阳师?”秦路不敢相信,“秘密的守护者不是有两个人吗?” 曲真人点点头。 “另一个是谁?”秦路问。 曲真人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负责选择我的接班人。秦路,去吧!” 曲真人用最后的一点力气,把秦路退进了水银龙旋之中…… 第六十章 结束也是开始 “咣当”! 伴随着巨大的破门声。一队警察涌进杨公祠里。 他们解救出小仓健一郎。同时,也发现了藏在供桌底下的张莉的尸体。 小仓报告了队长昨夜的惊魂一幕。 按照小仓的举报,警察很快就控制了阿福。 可是他是个傻子。也没有人知道到底是不是他杀害了张莉。——他是杀人奸尸还是只是奸尸。 “即使真的是他杀了张莉,我们也无计可施。他是个无法负刑事责任的人。”刑警队长说道。 就在此时,有人报告。在北浦边上发现了秦路! 小仓和队长一行人羁押着阿福一起赶到现场。 溺水的秦路已经被抢救过来。但是他神志恍惚。 “秦路,秦路。”小仓扑过去大声呼喊他的名字。 秦路睁着眼睛,迷茫地看着小仓。好像从来就不认识他。 除了神智,小仓还注意到秦路的其他变化。 他苍老了不少,两鬓斑白,额头上的一小撮头发也成了纯白色。 “秦路,秦路!”眼下,小仓顾不得这些了,他最关心的是,“其他人呢?韩教授呢?” 呆滞的秦路没有任何的回应。 “他好像傻了。”旁边刑警队长说,“我们又多了一个傻子!” 躺在地上的秦路茫然地浏览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看到了阿福。这个先天痴呆的人胸前挂着一个木质的八卦牌,痴痴呆呆地笑着,嘴角挂着永远流不完的涎水。 秦路似乎被阿福吸引,久久地凝视着他。 阿福也傻呵呵地看着秦路。 不知不觉中, 阿福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他伸手擦了擦流涎,收起了痴呆的笑容…… 地下。 麦青青欢笑的倩影在水银墙面上随意地跳动着。 身后, 秦路的影像追逐着她…… 第一章 有病 如同婴儿浸泡在羊水之中。 秦路被一些液体紧紧地包围着。 这些液体仿佛有生命一样,沿着皮肤的纹路和毛发的根囊不断地渗入到体内,努力与自己融为一体。 是营养还是抽离?是痛苦还是慰藉?说不上来。 秦路紧紧地闭着眼睛、屏住气息,感受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时间在这一刻停滞。一切无限延伸着…… 直到, “啊!”秦路长吐一口气,醒转过来。 已经记不清多少次梦见同样的场景,多少次同样地窒息感将他唤醒。 每次醒来他都面对着同样的问题: “我是谁?这里是哪儿?”秦路问自己。 同样的黑暗、同样的月光以及窗口同样的栅栏影像都无法帮助秦路记起些什么。 直到隔壁凄厉的叫声传来。 “啊~~” 像一柄利刃划破长空,在空旷的黑夜里飘荡。 就连月光都为之颤动。 如果这声喊叫还不能唤起秦路的回忆。 另一侧的隔壁,是小女孩依稀的嘤嘤抽泣。时断时续,如粘似沾。 有了这两处的提醒,秦路总会记起自己到底身处何处。——他又完成一次“系统重启”。 然而,他仍然想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他躺在床上,空望着天花板。 这里不像儿时住的平房。 那间平房屋顶是用白纸糊成的顶棚。 秦路喜欢躺在床上看白纸顶棚上的道道痕折。 那些普通的痕迹让平淡无奇的白纸出现突出的立体感和光影的变幻。 在秦路的眼里这些东西能够组成各式各样的图案:动物、人物或者风景。 用这些图案,他能编出一个个精彩绝伦的故事。讲给自己听,可以充实那些孤单而空洞的童年。 时至今日,这种能力仍然存在。 即使没有纸糊的顶棚,他也能看出动物、人物或风景。继续着儿时的故事。 于是,他可以呆呆地看着房顶,直到天明。 “秦路的情况怎么样?”小仓健一郎问陆一明医生。 陆医生摇摇头:“他的情况没有任何的改善。他总是说看见和听见并不存在的东西。幻视幻听。” “那他的记忆力怎么样?他回忆起什么东西吗?”小仓继续问。他希望能从秦路的回忆里知道韩泉教授和其他人的下落。 陆医生照旧摇头:“我看不出他的记忆力有任何的恢复。” “我能不能见见他?”小仓说。 “可以”陆一明想了一下回答。 省精神病院的会见厅里。 小仓又一次见到秦路。 秦路眼中的血丝比上次见面时更加明显。 “又没有睡好吗?”小仓问。 “是的。”秦路回答。 秦路虽然经常记不清自己是谁但他认识小仓。 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来探望自己一次。他自称为小仓健一郎。 于是,秦路认识小仓。 “为什么?”小仓问。 “隔壁的人总是叫喊。”秦路回答,“另一边的隔壁,那个小女孩总是哭。吵得我睡不着。” 小仓听了他的回答心情非常失落。这说明秦路的病症根本没有的改善。 因为小仓知道,秦路居住的病房两侧都是空房间,那里根本没有住别的病人。 “看来这里的环境并不利于你的病。”小仓说。 “嗯”秦路随口答应着,他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 “我最近要回国一趟。等回来我会尽快找到更好的地方来治疗你的病。在此之前请你安心在这里养病,遵守医生们的要求!” 小仓边说边站起身来,向秦路微微地鞠躬。 和每次一样,这意味着会谈的结束。 “好的。”秦路也站起身来。同样地鞠躬。 第二章 朋友 省精神病院的病房是一栋四层的小楼。 从外面看,这里与一般医院病房楼唯一的不同是在每一扇窗户上都装了结实的铁栅栏。据说这可以防止精神病人跳窗自杀。 内部结构则差异更加明显。 楼内,每一层被都分成左右两排房间。 每排房间头上,装有结实的铁质栅栏门。 在栅栏门外,是医生和护士们的值班室。 从值班室再往外,经过另一道栅栏门,在两排房间的中间位置是一间面积比较大的大厅。 这里被用作精神病院的室内活动厅。 每天上下午各一次,一层楼的病人都会在这里集中活动。 虽然户外也有活动用的院子,但是那里很少被用到。因为尽管有严密的防范措施,可是户外的院子还是被认为不够安全。 通常,吃完午饭,秦路都会被领到室内的活动厅内。 在那里,秦路能够遇见除了小仓健一郎之外的更多“熟人”。 最常和他坐在一起的是张景明。 “嗨,老兄。我没有病!”无论是跟谁说话,张景明每次都是这样开场。 时间久了,很多人都烦他。 然而对于像秦路这样每天都要记忆“重启”的人来说,这种重复却是很好的方法。 于是他们成了好朋友。 “我知道。”秦路总是这样回答。 “我是说真的。”张景明说。 接下来的谈话内容,秦路不记得听过几遍了。但是每次的感觉还是很新鲜。所以他不介意再听一次。 张景明说:“我原来是区委书记的秘书……” 秦路点点头,他似乎还曾听到过市委书记秘书、省委书记秘书、乃至中央办公厅秘书的版本。 张景明继续着:“我们那个区委的书记是个大贪污犯,贪污**、欺上瞒下、吃喝嫖赌、玩儿女人,无恶不作,简直坏透了。别人都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我是他的秘书啊,什么事能瞒得过我呢?……” 听到这里,秦路总会莞尔一笑。 张景明并不在乎倾听者的反应:“他那一套我实在看不下去。我暗地里整理了很多材料,准备告他。可是不小心,被他发现。他就硬说我精神有问题,找了很多人,把我弄到这儿。……他这是整我。软禁我,拘禁我,想把我弄疯,不让我告状。可是我不怕。……我把那些材料到藏好了。找不到材料,谅他也不敢把我怎样!” 正说到这儿,大厅里两个妇女突然厮打起来。 一个女人一边拼命地撕扯另一个女人的裤子一边大喊:“她穿了我的裤子了!她穿了我的裤子了!还给我!” 被抢的那个女人也不甘示弱,一边奋起反抗,一边“啊~啊~”的大叫着 大厅里顿时乱成一锅粥。 有的人呜呜的哭,有的人呵呵的笑。 更多的人则是躲开,聚集到秦路他们所在的那个角落。——给那两个女人腾出厮打的战场。 秦路也站起身往墙角里退去。 就在这个时候,他碰到了女“明星”。 “明星”苏晓,身材窈窕,面容姣好。据说曾经是一位演员。 可能是因为出演部鬼片撞邪,也可能是因为她被哪个导演玩弄。总之,在一个凄雨萧风的夜晚她用小刀割了手腕。 被抢救过来之后,她就变得痴痴笑笑、疯疯癫癫。 此时,苏晓却显示出女人正常的一面。她害怕地缩成一团,依偎在秦路的身边。 “发生了什么事?”在秦路的另一边,瞎阿婆问。 瞎阿婆姓夏,患有白内障,眼睛真的看不见。 可是她却又经常能“看见”一些东西。 有一次她看见一个人坐在小汽车的引擎盖上冲着自己笑。 还有一次,她看见外孙女领了一个帅气的男朋友回家…… 时间久了, 她看到的这些东西让家里人疑神疑鬼、心魂不宁。 于是,瞎阿婆被送到这里。 “没什么,两个疯婆子在打架。”瞎阿婆的旁边,李德忠回答。 李德忠是负过伤的老军人。 因为弹片嵌在脑中无法取出,所以他经常产生幻觉。 按照他自己的说法:“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和正常人一样。发作的时候,四周都是一片亮光,分不清哪里是哪里。四周的楼房也都变成白色的亮块。等再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在离家几百里的外地。——兜里还揣着来时候的车票。” “是谁和谁打架啊?”瞎阿婆又问。 李德忠没有回答。他注意到躲在另一个角落的男孩儿。 那男孩而叫邓宇。自闭症患者。 眼下,邓宇呆的那个角落显然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两个厮打的女人离他越来越近,挥起的拳头随时有可能打到他。 邓宇恐惧的蜷缩着,身体不断地颤抖。 看到这一幕,李德忠感觉到有一种责任。 终于,在千钧一发的时刻,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用身体护住了邓宇。 “你们两个住手!”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打开铁门,冲了进来。 可是激战正酣的两个疯婆娘哪会听他们的? 不待多言, 两个医生走上前来,把手中的电棍往她们的身上一戳…… 第三章 医生 电晕过去的两个疯女人被抬到楼下,分别关进隔离房间。 一切安顿停当。陆一明擦擦额头的汗水。 旁边,刚来不久的李同医生不无担心地探看两个病人的情况。 “放心吧,死不了的。”感觉劳累的陆医生点起一支香烟,猛吸一口。 几个护工退出屋外。——医院的大部分工作其实都是由这些临时雇佣的护工完成的。真正的精神科医生并不多,算上新来的李同也不过五个人。 四十岁出头的陆一明已经算是老医生了。 也难怪,这个年头还有谁愿意做精神科大夫呢? “很累。体力上、精神上都很累。” 陆一明对李同说,“每天面对着这些疯子,自己都不正常。工作的风险也高。这些疯子们发起病来什么都敢做,骂人、打人更是家常便饭。搞不好你就得挨几下。真不知道当初你是怎么想的,怎么会选择进精神病院?” 李同回答:“上学的时候,我就对精神病挺感兴趣的。我觉得精神病人不能算是病人,而只是一群不同的人。他们对世界的认识和反应与一般人不同……” “切!”陆一明对李同的话没有兴趣。他掐灭烟头走出房间。 迎面正碰见闻讯赶来的王丛丛和罗院长。 王丛丛是院里唯一的女医生。三十岁出头,人长得也算漂亮。 在陆一明看来她绝对也是一个另类。 放着那么多医院不去,偏偏跑来精神病院当大夫。 王丛丛没有理睬站在门口的陆一明。 反倒是罗院长主动跟他说话:“怎么样?情况怎么样?” 作为精神病院的院长,罗万成最害怕发生意外。 上次一名精神病患者自杀。病人家属扯起横幅、堵着大门口闹了七天。害得他一个礼拜没敢上班。 “没事。罗院长,死不了人。”陆一明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罗万成说。 王丛丛对两名病人做了详细的体检。她们只是被电晕了过去,并无大碍。 然而王丛丛却发现两人身上深深的电灼焦痕:“你怎么能这么对她们?用电棍?” “那能怎样?”陆一明不屑一顾地回答,“你没看见她们打架时候的疯劲儿,我可不敢上去拉。” “没人性!”王丛丛骂他一声。 “你说谁呢!”陆一明挺胸高声回应。 “说你呢!”王丛丛也不敢示弱。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旁边的罗院长干涉进来,“大家压力都大。都别吵了。” 屋外,黄玲等几个女护士好奇地围在那里。 “你们看什么看?”陆一明扭头把火气发到她们几个人身上,怒气冲冲地夺门而去。 回到办公室里。老葛心平气和地坐在那里。 葛落成的性格从来沉稳,不紧不慢。虽然比自己小几岁,但是陆一明总称呼他为“老葛” “老葛,你看多气人!”陆一明对他说。 “谁又气着你了?”老葛放下手中的书本。 “王丛丛呗。这个‘三八’,多管闲事!”陆一明抽出一支烟递过去。 “你也是。跟个女人生什么气?俗话说,好男不跟女斗嘛。”老葛边说边接过陆一明递过来的将军烟。 吸了几口烟,陆一明的心情平复不少:“说实话,这个鬼地方真是一天也呆不下去。我得想办法走。” “你?走?”老葛幽幽地吐着烟炮,“你如果走的了还会干这么久?再说了,都工作十几年了,除了这个你还能做什么?” 陆一明心里知道,老葛说的都是实话,如果自己有本事走早走了。 “靠!”陆一明狠狠地骂了一句。 “还是人家李明拓有本事。考上研究生了。”老葛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考上了?”陆一明却是刚刚听说这个消息。 “恩。上午刚接到的通知。”别看老葛平时不动不惊,却是个消息灵通的人。 “这小子真行!”在陆一明的印象里李明拓总是刚来时候的样子,愣头愣脑的毛头小伙。 “你还叫人家小子,他也工作三年了。”老葛说,“不过还不知道老罗能不能放他走。你也知道我们这里大夫本来就少。” “嗯”陆一明答应一声,吐一口长烟。胸中的压抑与疲惫和着香烟散开着…… 第四章 叶落 虽然只是初秋,可是已经有不少的叶子落下。 那些还不算是衰败的树叶在风中打着转儿,像年轻时纠结着不肯放弃的理想,委实地落地,带着一种莫名的悲怆 西落的太阳呈现出一种焦黄,像落叶边缘的颜色。 萧瑟的秋光,给精神病院平添了一丝的肃杀和静穆。 打扮漂亮的苏晓,立在窗前。 斜阳为她那身素色的旗袍镀上一轮金边。 “苏晓!”王丛丛医生拿着病历夹走进室内活动厅,“你该接受治疗了。” 苏晓答应一声,跟她出去。 秦路看着“她款款地从身边经过,一时胭脂香气飘逸。 “她长得真漂亮!”坐在秦路对面的张景明感慨道。 另一边,患有自闭症的邓宇和李德忠正坐在一起。 也许是因为那天的出手相救的缘故,邓宇对李德忠产生了某种依赖。虽然还是不说话,但邓宇愿意跟在他的后面,像个小跟屁虫儿。 李德忠也愿意和他在一起。“他的年纪和我儿子差不多。”他说。 瞎阿婆正对阳光坐着。体会着秋阳的温暖。 又一次对秦路讲述完自己的经历,张景明略显无聊,走过去主动跟瞎阿婆搭讪,“阿婆,你好舒服啊。又暖和,又不用怕阳光伤到眼睛。” 瞎阿婆回答:“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在笑话我看不见,是不是?” “呵呵”张景明一边打哈哈,一边拉张椅子,坐下。 瞎阿婆继续说话:“你们都以为我看不见,其实我比你们谁都看得清楚。” “哦?是吗?那你说说又看见什么了?”张景明半开玩笑地说。 瞎阿婆却十分认真:“你比如说现在。我就看见有个女人站在窗外。她很美,长长的卷发,明亮的大眼睛,红嘴唇儿。阳光从她的侧面照过来,金灿灿的……” “呵呵,你是在说咱们的‘明星’吧。不过,她刚被叫出去了。”张景明笑着说。 瞎阿婆不理睬他,兀自继续着自己的描述:“她穿着白色的衣服,浮在半空中,像天使一样,正对我微笑呢……” “你的想象还真有趣。和天使一样?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张景明听完觉得更加好玩,“你说的那个人在哪儿呢?你指指我看看。” “喏,就在那里。”瞎阿婆伸出一只手往斜上方指指。 张景明抬头看向她指的方向。 当然什么也没有。 “呵呵,你这个瞎婆子……” 正说着。 突然, 窗外。 一个白色的人影“唰”的一下,从张景明的眼前掉落下去。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张景明确实看见一张清秀的脸、大大的眼睛、长长卷发、红嘴唇。 “啊!”张景明尖叫一声。 把旁边的瞎阿婆也瞎吓了一跳:“怎么了?” “真的有人!”张景明说。 “当然有人了,我就说么。”瞎阿婆仍旧不以为然。 “不是!真的有人过去了。我的妈呀。真的是个女的!白衣服!长发、红嘴唇……” 张景明语无伦次地说着。 这时窗外传来不知道是什么人的呼喊。 “有人跳楼了……” 第五章 自杀 如果一个人真的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那么这个人一定会被认为是精神病。或者说,那些能看见正常人看不见的东西的人往往会被认为是精神有问题。 瞎阿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送进精神病院的。 而事实上,她只是患上了邦纳症候群(charles bonnet syndrome)。 邦纳症候群由瑞士自然博物学家查尔斯?邦纳(charles bonnet)在1760首先发现。 1760年夏季的一个夜晚,邦纳坐在自家的庭院里,又一次耐心地倾听他87岁祖父的讲述。他的祖父因为长年患有白内障而双目失明,但是他却可以看到男人、女人、花鸟、车辆、等等种种影像。 起初,邦纳也像其他人一样并不相信祖父的话,认为他的神经出了问题。 然而,天长日久的接触,以及血缘天然的亲情和关怀让邦纳开始慢慢地相信祖父的讲述、理解他的精神世界。终于有一天,邦纳决定把祖父的症状真实、客观地描述出来。 于是,世界第一次有了“邦纳症候群”这个病症 后来的大量研究表明,这种症状并不是幻觉而是因为年老、眼球或视神经受伤而产生视力障碍。 这不是精神疾病,而是视力障碍。 换句话说,瞎阿婆的脑子并没有问题,而是眼睛出了问题。关于那些东西,她并没有说谎,她确实看见了。 只是这次,有些巧合。——她看见的场景,真的发生了! 然而,这种巧合,哪怕只有一次也足以震惊四座。 坠楼的人是黄玲。那名女护士。 等众人赶到的时候,她已经不行了。漠然地躺在那儿,任红色的血液从脑后淌出,瞪得大大的眼睛呆望着天空。 罗万成院长走上前去摸摸她的颈动脉,然后为她合上眼睛。——这宣布了她的死亡。 大家都被这怵目惊心的一幕震惊了。一群死者昔日的同事围在一起嘤嘤地哭泣着。 她为什么会坠楼?是自己跳下来的?还是被别人推下的? 葛落成满腹狐疑地抬头望向黄玲坠落的楼顶。他看见三楼活动厅的窗户上挤满了张望的人脸。 秦路他们正拼命地贴近窗户,向外张看着。然而什么都看不见——铁栏杆挡住了他们伸出去的脑袋。 “你们看见什么了?”瞎阿婆焦急地问。 “什么也看不见。”李德忠回答道。 “有人跳楼了!”张景明心有余悸地蜷缩在后面。 “发生了什么事儿?”“明星”苏晓和医生王丛丛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人群的背后。 警察们闻讯而来,封锁了现场。 现场的目击证人被带到旁边做笔录。 “她是从那个楼顶上掉下来的吗?”警察问。 “是的。”王丛丛医生回答道,“三楼活动厅的病人们看到她的坠落。” “病人?你是说那些精神病吗?他们的话不能作为证据。”警察冷冰冰地回答。 “你这是歧视。他们有很多人在不发病的时候是神智正常的……”王丛丛与警察争论起来。 警察却没空搭理她,转过身去对罗院长说到:“我们要上去楼顶看看。” 罗院长正要回答。 忽然,从远处传来阵阵的痛哭和喊叫:“玲儿,玲儿……” 众人循声看去。 一个年轻人跌跌撞撞地冲过来。 有人认得,那是黄玲的男朋友——佟飞。 佟飞看到黄色警戒线围圈起来的地上有一具笼罩着白布单的人形。 “玲儿,玲儿……”佟飞哭喊着,想上前去。 警察拦住她。 “我是她的男朋友。我要过去!”佟飞大声喊着。 一个队长模样的人点了点头。 一名警察拉起黄色警戒线。 扑到在地的佟飞用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拉开白布单的一角。 黄玲娇美的面容依旧栩栩如生。 回想昨日,他们还相偎在一起逛街,吃小吃,互相打闹嬉笑,一起发呆和憧憬……而现在,阴阳两隔,恍若隔世。 泪水止不住地涌出…… 突然,佟飞仰起头,撕心裂肺地冲着长天痛叫:“啊……”。 第六章 鬼影婆娑(上) 佟飞痛苦的喊叫声传来,震撼着秦路的内心。他若有所思地坐回座位上: “青青” 心里出现一个名字。 佟飞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女友自杀的说法。 “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会自杀!”佟飞要求和警察一起去楼顶查看。 大家跟随罗院长一起上了楼。 “通往楼顶的门一直都是打开的吗?”警察指着大开着的铁门问道。 “不。不是的。”罗院长回答,“这扇门一直都是锁上的。” 警察仔细查看了挂锁和门扣,没有任何撬破的痕迹:“没有撬锁。谁有这里的钥匙?” “钥匙在门卫那里有一把,内务科和护士站应该也各有一把。”罗院长回答。 “死者也很方便得到钥匙吧?”警察明显在按照自杀的思路判断问题。 “是的。”罗院长回答道。 楼顶的足迹是很重要的证据。 走出楼顶通道的铁门,布满灰尘的地上,一排清晰的脚印直通向楼顶的边缘。 “没有别人的脚印。”警察一边拍照记录一边说,“这里的足迹应该也是和死者符合的” 顺着脚印走过去。在楼顶边缘的平台上,还有两枚清晰的女性足迹。 一切都符合自杀的判断。 然而,佟飞仍然不接受这一结论。 “黄玲绝对不可能自杀!” “我们还有一个证据。”罗院长忽然想起,他指指位于楼顶通道上方的摄像头,“自从上次发生病人跳楼自杀的事情之后,我们就在那里安装了一个摄像头。便于监控楼顶的情况。” “我们在哪儿能看到监控镜头拍下的录像?”警察问。 “一楼的警卫室。” 录像的质量并不高。画面有些倾斜,而且每隔一阵子就会有出现“雪花”的干扰。 但是大致的情况仍然能够看得出。 16点24分。 一个女人的影像出现在镜头中。 她中等个头,穿着白色的隔离衣。 “是黄玲。”包括佟飞在内的所有人都认出了她。 画面中的女人没有停留。她一直往前走去。走到楼顶边缘,爬上平台。 16点26分。她跳了下去。 画面中只剩下干净的楼顶。 镜头真实而残酷。 看完它,每个人都感觉到一种压抑。一个生命就在自己的面前消失,你却无能为力。 录像继续播放着。 “你们为什么不救她!”佟飞厉声说道。 “对啊?什么人负责监控画面?”警察也问道,“怎么没有及时发现和阻止她?” 罗万成一脸无奈:“我们的人手太少,并没有专门负责监看画面的人。一般是门卫一块负责管理。” “那个时候门卫在干么?”警察继续追问。 “当时他在和我说话。”罗院长回答,“每天临近下班的时候,我都会到每个地方转一转,查看一下安全情况。当时我正在和门卫说话。忽然听到外边有人喊‘有人跳楼’,我们就一块出去了……” “这是你们的失职!”佟飞说道。 “我承认我们存在失职。可是黄玲是自杀的现实毋庸置疑。她要自杀,我们能有什么办法?”罗院长无奈地回答。 “你……”佟飞正要反驳院长的话,却突然打住了。他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面前的监视器。 大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画面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第七章 鬼影婆娑(下) 监视器画面中, 黄玲跳下去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人影! 一团鬼魅一般的白色,“嗖”的一晃就升了上去。 “那是什么?!”警察问道。 无人回答。 “把录像倒回去看看!”罗万成命令门卫保安。 保安把录像倒回几分钟。 录像里黄玲正纵身跃下。 间隔几分钟之后。 毫无征兆,一个白色的影子“飘”了上来。 “停!”警察说道。 模模糊糊的白影被定格在画面中。 大家凑上前来仔细观察。 这是一道长长的白影,隐约像一个人形,但是看不出脸庞。 “慢点播放!” 保安操纵着机器,图像一点点的步进。 画面中,白影缓缓地向上方升起。一会儿就飘出镜头。前后只有几秒钟的时间。 接着又是一阵“雪花”麻点。再往后的画面中只剩下空空如也的楼顶。 看完录像,罗万成直感觉脖颈一阵阵地发冷:“监控拍到的难道是黄玲的灵魂?在坠楼死亡之后,她的灵魂脱离了躯体,飞了上去?” “那一定是害死黄玲的凶手!”缓过神来的佟飞却指着监视器屏幕冲警察大声申诉着 “是不是凶手要等到调查清除之后才能下结论!”警察说道,“罗院长,既然案件出现了疑点。我想我们要调查一下,希望你们配合。” 罗万成擦擦额头不易觉察的汗水:“配合、配合。我们一定配合调查。可是怎么配合呢?” “首先我们要问一下事情发生的时候大家都在做什么。请你把医院的员工召集到一起,接受我们的询问。”…… 调查一直持续到深夜才宣布结束。 值夜班的陆一明最后一个接受完调查,回到办公室。 他疲惫地倚坐在办公椅上。口中吐起烟雾,若有所思。 办公室里惨白的荧光灯被渐起渐浓的香烟烟雾遮挡着,越发显得昏暗。 门忽然被推开来,罗万成院长走了进来。 陆一明站起身来,跟院长打招呼:“罗院长还没走呢。” “嗯。”罗万成示意陆一明坐下,自己也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顺手拿起陆一明扔在桌上的香烟点上一颗,“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老陆,你怎么看?” 陆一明一时不明白罗院长的意思,没有做声。 “黄玲怎么会自杀呢?”罗院长继续说。 “不是说还不一定是自杀吗?”陆一明说,“如果真是自杀的话警察还调查什么呢?” “你觉得不是自杀吗?”罗院长问。 陆一明思考一下,回答道:“我觉得如果是自杀应该会有遗书。但是没有遗书。” “可是不是自杀又是什么呢?”罗院长说道,“录像里又没有别的什么人。就是最后有个模糊的影子,可那能说明什么问题呢?要不是她男朋友一直要求,警察也是不会调查的。也不知道是谁告诉她男朋友的。这么快就来了。” 罗院长东一棒子西一榔头的说,搞得陆一明不得要领。 “今晚上就你一个人值夜班吗?”罗院长忽然转换了话题问道。 “不是。我和小李两个人。他去吃东西了。”陆一明回答道。 罗万成说:“小李?你是说李同吧!我看这个年轻人行。现在很少有人热爱我们这个行业了。” 陆一明没有回答。 罗万成独自继续着:“不像李明拓,才来了几天就要走。工作上不踏实。考上个研究生就得意忘形,忘乎所以。” “嗯。”陆一明一边答应心里一边琢磨:“这院长平时也不怎么跟我聊天,今天是怎么回事?” 正想着。 罗万成忽然说道:“黄玲平时是和你一个组的吗?” 陆一明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罗万成又重复一边:“黄玲是和你一个组吗?” 精神病院的医生分成两个业务组。陆一明和葛落成是一组,主要负责秦路所在的第三层的病人。王丛丛和李明拓一组,负责二楼的病人。 平时,各组的医生除了负责本组病人的诊断和治疗方案的制定、执行之外,每个医生又有自己专门负责的领域:比如王丛丛主要负责心理相关的治疗。葛落成负责药房。陆一明负责电击一类的物理治疗。而李明拓则负责实验室检验的工作。——没办法,由于医院的医生太少,每个人都要身兼数职。 而每个业务组又有各自相对固定的护士班底来协助工作。 死去的黄玲就是陆一明这一组的护士。 “是的。”陆一明回答。 “你有没有发现她最近有什么异常?”罗万成问道。 “没有啊?”陆一明回答。 “真的没有?你好好想想。”罗万成又问。 “确实没有什么异常表现。”陆一明想了想说。 “按理说应该会有些异常的表现吧。”罗万成说,“就一定征兆都没有吗?” 作为一名精神科医生,陆一明对于这一点表示同意:“嗯。绝大部分轻生者自杀前都会有言行异常的表现。不过我确实没有注意到黄玲有什么改变。也许是我们不很熟悉的原因。我看老葛和她比较熟络,你不如问问老葛?” “葛落成?他和黄玲关系很好吗?”罗万成感到有些意外。 “嗯,他们……”陆一明刚要说话。李同匆匆地从外边进来。 第八章: 疑心重重 第二天,刑警王铁被派来继续调查现场。 王铁四十来岁,是市刑警支队的副大队长,办案经验丰富。 他迅速地了解了整个医院的情况: 精神病院的主要建筑是一栋面南背北老久的病房大楼。在病房楼的西边是一栋两层的行政办公楼。东边是一溜平房,被用作病案室。病房楼的后面有一个简易的职工食堂。 出事儿的这栋病房楼一共有四层。 楼底的一层包括门诊室、药房和检验科。而四层则是物理治疗室和心理治疗室。只有二层、三层被用做病人的病房。 按照每个人的供述。黄玲坠楼的时候,也就是16:24左右,罗万成院长在门房和保安谈话。陆一明在门诊接诊,李同在一旁跟着实习。葛落成在药房。李明拓在家没有来医院。而王丛丛正在四楼的心理治疗室为苏晓进行治疗。 其他的护士和护工也都有不在现场的证据。 而根据当时和黄玲在一起的护士们反映,黄玲大概是下午四点左右离开众人视线的。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儿。 “这是一件脉络清晰的案件。”王铁梳理完整个案件的过程后对罗院长说道,“黄玲在四点钟的时候从护士站那里取了通往楼顶的钥匙,花差不多二十分钟爬到楼顶,这其间她肯定有过心理斗争,然后从那里跳下去。时间上也说的过去。录像也没有拍到其他人。唯一的疑点是录像中出现的神秘白影。” “说实话,那影子看上去像个人。我想它是不是黄玲死去的灵魂……”罗万成惴惴不安地说。 “别胡说!” 王铁队长果断地打断罗万成的话,“这世上没有鬼。如果真是鬼作案的话,还有我们警察做什么?干脆找神汉子破案算了。我们再去现场看一下,说不定能找出白影的来源。” 王铁趴在楼顶平台的边缘上,探出半个身子往外看。可以看到黄玲坠落的地方。 突然,他好像发现了什么。缩回身子来问罗院长:“楼下是什么房间?” “应该是心理治疗室!”罗万成估摸着推测。 “我们去那里看看。”…… 与此同时,陆一明接到张景明的报告。 “陆医生,我说的都是真的。”张景明说,“瞎阿婆真的看见那个护士掉下去了,而且是在她掉落的前几分钟。” “这怎么可能?”陆一明不信。 “我一开始也不相信,觉得她说的好玩。我就趴在窗户上看。谁知道,‘呼’的一下子,那个护士真的掉了下来,就在我眼前,吓死我了。” 陆一明仍然觉得张景明在说谎。 “大家都听见瞎阿婆说的。不信你问秦路,我发誓。”张景明坚持说。 “好吧。就算她看见了。又能怎么样?”陆一明说,“人已经掉下来,摔死了。” “这,这……”张景明也不知道这件事能说明什么。 “如果我们早点相信她说的话,也许那个护士还有救。”旁边秦路说道。 “切!”陆一明不屑地挥挥手,结束了谈话。 从医生办公室回病房的路上,张景明仍然心存疑惑:“你说瞎阿婆是不是能预见未来啊?我听说有很多算命先生都能看到未来发生的事情。” “我不知道。”秦路回答。 “我看你以前也很可能是个算命先生。”张景明跟着秦路进了他的房间,“你看你的这几本书——《太乙符咒》、《六壬兵符》、《撼龙经正》和《太古算法》,都是算命的书。” 床头桌上的这几本书都是小仓健一郎留给他的,说是秦路的物品。 除了这几本书,小仓留给自己的还有一个两头尖尖的金刚降魔杵和雕满花纹的正方形盒子。 秦路也记不得他们都是做什么用的。 张景明把玩着这几样东西说道:“可惜你记不得了。说不定你失忆前还是个降魔大师呢。这个盒子挺有意思的。” “我不记得了。”秦路说。 张景明又看到床头桌上放着的药片:“你没有按时吃药吗?” 秦路笑了:“我忘了。话说回来,我要是能记住按时吃药,病早就好了,也不用吃药了。” 边说秦路边走过来拿起药片要吃。 却被张景明挡住了:“你还是别吃了。我看这是好几天的剂量,你也不知道它们是什么,别吃错了。再说,这些药片也不见得有效。我觉得吃完药自己的病反而更加重。” 秦路听话地把药片放下。 张景明表情严肃地说:“跟你说件正经事儿,我觉得今天来的这个警察是来害我的……” 第九章 心理治疗室 秦路相信陆医生的诊断:张景明的这种症状是迫害幻想。 他总是想象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秘书”派来暗杀自己的,每个人都在想方设法地害自己。所以他总是活在紧张的惴惴不安之中。 秦路费了好大的气力来说服张景明。可是效果不好。张景明不可能轻易地放弃自己的想法。 最后只好秦路放弃:“好吧。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既然他是来害你的,你就躲着他好了。” 心理治疗室是一个窗明几净的房间。 迎面是一张大大的写字桌。写字桌的一边有一个躺椅沙发。 房间的墙边舒服地摆放着几张沙发。 角落里的绿色植物和墙上挂的画作也让人心情畅怡。 “这个房间和其他房间不大一样啊。”王铁队长说道。 “是的。”罗院长介绍道,“心理治疗室必须要达到一定的条件。至少要20平米以上的面积,环境整洁舒适、温湿度合适。还要有必要的抢救设备。” 王铁拉开房间一侧的蓝色挂帘。挂帘隔开的里面有一副担架和简易的吸氧设备。 一角还放着一个个大大的铁质文件柜。 罗院长上前介绍道:“这是文件柜。里边保存着每个病人的治疗方案和治疗情况。” 王铁队长随手拉开文件柜的抽屉,拿出一份资料,翻看着。忽然他发现了什么:“你们还进行催眠治疗吗?” “是的,但是只针对某些个别的病人。不是每一个病人都能接受催眠治疗。”罗万成解释道。 王铁忽然有了一个想法:“罗院长,你说黄玲有没有可能是被什么人给催眠了,然后被操纵着跳了楼?” “这不可能。”罗院长坚决地否定这个想法,“人类的潜意识里有自我保护的机制。即使是在深度催眠的情况下,人也不会做危及自身安全的事情。” “嗯。”王铁点点头。把资料重新放好。 又踱步到窗户的旁边。 他注意到窗户的不同:“这里的窗户怎么没装栏杆?” “这也是为了营造一个开放和舒适的环境。当人看到有栏杆的窗户时潜意识里总会产生约束感和紧张感”罗万成说,“整栋病房楼也只有这里的窗户没有栏杆。” 王铁打开窗户,伸出头去。 果然这里就位于黄玲跳下来的楼顶下方。 窗台离楼顶大约有3米左右。 王铁探出身子仔细观察,却没发现什么异样。 王铁收回身子,问了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那天王丛丛在给苏晓做什么样的治疗?” “应该是一般的心理疏导。”罗万成回答,“我们可以询问一下王医生,也可以查看病程记录。” “嗯。”王铁答应一声,似乎若有所思。 “如果那团白影真的是有人捣鬼的话,那么最可能的地方就是这里了。”王铁心想,“可那是怎么做到的呢?” 下楼的时候,王铁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情:“黄玲在医院有没有属于自己的储物柜或者办公桌,我想那里可能有她自杀的线索。” “每个护士都有自己的储物柜。在护士站那边。”罗万成边说边引领王队长向护士站那边走去。 一群护士正围在那里讲话。 一个声音说道:“听说上次跳楼的病人也是从那里跳下去的。” 另一个声音说道:“黄玲是不是被上次自杀的那个病人冤魂上身了?” 罗万成院长听见了,气不打一处来:“你们在胡说什么呢!” 一群护士立刻散开了。 罗万成找来护士长张翠霞,问清楚哪个柜子是黄玲的。 “柜子应该是锁着的。”张翠霞护士长带他们来到储物柜旁,“钥匙只有柜子主人才有。” 虽说是这样,王铁仍然随手拉了一下柜门。 出乎意料的是,柜子竟然打开了…… 第十章 魔戒 王队长轻轻地一拉,黄玲的储藏柜出人意料地打开了。 更加出乎意料的是,柜子里边空空如也。 除了一枚戒指。 只有一枚金戒指摆放在柜子的中央。 王铁拿起它:“这是什么?” “戒指。”罗万成回答。 “谁的戒指?黄玲的吗?”王铁队长继续问。 “不像。从大小来看,好像是一枚男士戒指。”张护士长也凑过来看看。 王铁反复地查看着这枚戒指。戒指的正面镶有一枚钻戒,烨烨生辉。 “我记起来了!”张翠霞突然转过身冲着罗院长说道,“罗院长,你记得吗?” “记得什么?”罗万成问。 “戒指啊。这枚戒指,你不记得了吗?”张翠霞着急地说,似乎在暗示罗院长什么。 “戒指怎么了?”罗万成还是不明白,“你把话说完整。” 张翠霞不无顾虑地瞟了一眼身旁的王队长。 罗万成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说道:“没事。王队长正在调查这个案件,一切事情都不用瞒着他。” “好吧。”张翠霞说,“罗院长你还记不记得前些日子跳楼自杀的那个病人?” “啊”经她这么一提醒罗万成才恍然大悟。 那个病人原来是一个股票经理。股市崩盘的时候他赔得倾家荡产,精神也因此崩溃。在数度自杀未果之后,他被送来了精神病院。 可是入院不久,他还是跳楼自杀了。 家属为此堵着医院大门闹了整整七天。罗万成也因此躲了七天不敢上班。 现在想起来,除了疏于防范的责任之外,病人家属当时还指责医院偷窃了病人的戒指。 罗万成一直都觉得这纯粹是无稽之谈。况且在警察调查之后也没有发现戒指的下落。 最后医院赔付一大笔钱,戒指的事儿也不了了之。 可是现在看来,戒指的事儿竟然是真的。 可是,“你怎么能确定就是这枚戒指呢?”罗万成问护士长。 “当时那个病人就住在我们这一病区。我见到过这枚戒指。”张翠霞说。 “就是这一枚吗?”罗万成问。 “应该就是。”张翠霞的回答非常肯定。 “你们在说什么?”王铁队长问道。 罗万成把事情的起末告诉刑警队长。 “那个病人叫什么名字?”王队长问。 “姜颂”罗万成记得很清楚。 “那么,这枚戒指应该就是他的。”王铁说道。 “为什么?”罗万成问。 王铁把戒指的内侧指给罗万成看。里边清楚地镌刻着一行字母:“jiang song” “那么说是黄玲偷了姜颂的戒指。”回到办公室后,罗万成猜测道。 “很有可能。”王铁队长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可是这枚戒指怎么会出现在黄玲的储藏柜里?”罗万成感到纳闷。 “这可能是一种暗示。”王铁说。 “暗示?暗示什么?”罗万成还是不明白。 “明天你就会知道暗示什么了。”王铁队长回答,他关心的似乎不是这个问题,“我更想知道为什么柜子里的其他东西都没有了。柜子里原来会有些什么东西?” “贮物柜一般用来放换下来的衣服、鞋子之类的个人物品。应该不会有什么贵重的东西。”罗万成回答。 “这正是奇怪的地方。这些个人物品为什么会不见了?被人拿走了?可为什么要拿走这些东西?难道只是为了突出戒指?或者还有别的原因?”王铁接连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可是罗万成更关心的还是那枚戒指。它暗示着什么? 罗万成思考着。 突然,桌上的电话铃声大作,打断了他的思考。 罗万成抓起听筒。 话筒里传来葛落成的声音“罗院长,你最好来一下。来了一位病人。” “来了病人你们看一下就行了,我正在陪王队长呢。”罗万成回答。 “不是,罗院长,这个病人可能要收住院。”葛落成回答。 “要收住院就收嘛。有的是空床。”罗万成不耐烦。 电话里传来陆一明的声音:“我说老葛,你怎么连个话都说不明白。我跟院长说。喂,罗院长嘛。这个病人比较特殊。他是佟飞,你记得吗?他是黄玲的男朋友”…… 第十一章 催眠术(上) 失去爱人的打击会有多大,也许永远也无法衡量。 你无论怎样描述这种悲伤都不会过分。 无论是“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还是“鱼沉雁杳天涯路,始信人间别离苦。”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 佟飞怎么也无法相信爱人已经死去,永远的,从生命里死去。 他把自己关在黄玲生前的房间里。 一遍遍抚摸着房间里的每一件东西。 爱人的音容就镌刻在那里。 在床头的台灯里,在房角的摆件里。 每件物品都是一种见证,每件物品都是一种铭记。 把脸颊贴上去,泪水就会涌出。 把手掌贴上去,身体就会战栗。 佟飞翻出黄玲的日记。 那里记载着他们相恋以来的点点滴滴。 他不停地看啊看啊,看啊看啊,终于他疯了…… “他有什么症状?”闻讯赶来的罗万成看着角落里默默蜷缩成一团的佟飞。 “抑郁加躁狂。”陆一明言简意赅。 罗万成走上前,想伸出手摸摸佟飞。冷不防后者一巴掌扇过来。 罗万成急忙缩回手。 刚才还沉默的佟飞“忽”的腾起身来,向罗院长猛扑过来。 多亏旁边的护工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 罗万成吓得倒退几步:“疯了,真的疯了。” “院长,你最好不要招惹他。”陆一明边说边指指旁边的葛落成,“以免变成那样。” 老葛的衣服被扯开着,头发蓬乱。 罗万成看一眼老葛,也无可奈何: “收住院吧。打一针安定先让他睡觉。” “他怀里抱着什么?”罗万成临走前又注意到什么。 “是一个本子。”陆一明回答,“不过他抱得很紧,不让人碰,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嗯。收住院再说吧。”罗万成说道。 一楼的会客厅里,李德忠刚刚见完家人。 “治疗很有效。再不用多久就我可以出院了。”李德忠高兴地告诉老婆。 “这是我让你带来的东西吧。”他指指老婆手里牵着的气球。 老婆把气球交给他,没好气:“你要个气球做什么?” “给小宇的。”李德忠说,“就是我上次说过的那个孩子。你还记得吗,和咱家小宝差不多大。小孩长得多漂亮,可惜是个孤独症。他就喜欢气球,原来的那个不见了。再给他买一个。” “那他自己爹娘怎么不给他买?”老婆问。 “谁知道他父母在哪儿?小宇平时又不讲话。不就是个气球嘛,又花不了咱多少钱。”李德忠接过气球,不忘数落老婆几句。 “你说的倒轻巧”老婆回嘴,“你一住院家里就剩我一人。咱爸咱妈再加上小宝,吃饭、上学都要花钱……” 李德忠听得不耐烦,挥挥手:“行了,我知道。过两天我就出院了,你先回吧。” 今天轮到秦路接受心理治疗。 王丛丛翻看着手里秦路的病历。 对于像秦路这样的失忆症患者,催眠术是一个很好的方法。 可是“为什么要让他记起?”王丛丛看着正站在自己对面傻笑着的秦路。 作为一名精神科医生,王丛丛知道失忆者丢失的记忆一般都是痛苦的。为了回避那些巨大的痛苦,他们才选择了失忆。换句话说失忆其实是大脑的一种保护机制,避免痛苦带来更大的生理和心理伤害。 “可是现在我却要让他回忆起这些痛苦。这是一种怎样的残忍。” 然而,没办法。这就是现实。丑陋而残酷。 王丛丛轻声叹口气,合上手中的病历:“秦路,抬起右手来、平举。” 秦路服从地举起右手。 “很好。保持住。”王丛丛说,“现在你的手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随着王丛丛的话语暗示,秦路的右手慢慢地下落。 “很好。”王丛丛继续,“放下右手。现在抬起左手,平举。很好。现在你的左手越来越轻,越来越轻,轻得飘起来了。” 这次秦路的左手随着医生的话缓缓地往上抬起。 “很好。手放下吧。”王丛丛非常满意。她又绕到秦路的身后,把手平放到秦路的后背上:“现在我在你的身后,用手拉你。你感觉到了。我开始慢慢地向后拉你,已经开始拉了!你开始向后倒!已经开始倒了……” 而事实上王丛丛并没有拉秦路,她只是把手离开秦路的后背,向后平移而已…… 可是,秦路的身体竟真地向后微微倾倒…… 第十二章 催眠术(下) 巴布尔测试和布尔评定的结果都说明秦路很容易接受心理暗示。这是保证催眠成功的第一步。 接下来,王丛丛要获得秦路的信任。 她让秦路坐在对面的安乐椅上。 作为心理治疗师,王丛丛知道这个过程得慢慢来:“晚上睡得好吗?”她问。 “不好。”秦路回答,“老是被隔壁房间的叫声吵醒。” “没关系。一会儿我会帮你睡个好觉。”王丛丛的声音坚定而充满磁性,“这里温暖、舒服,没有任何打扰的东西。非常适合睡觉。” “闭上眼睛。感受一下,四周无比的安静,除了我说话的声音,你什么也听不见。你越来越困,随着我开始数数,你越来越困,越来越困。” 王丛丛医生开始数数:“一,你的身体越来越重。你躺下去。一股舒服的暖流流遍你全身……二,你的头脑模糊不清,越来越模糊……三,一切都非常好,周围非常安全、安静……四,你什么也听不见,你睡着了。” 秦路的嘴角上翘,脸上露出婴孩般的笑容。 催眠成功。 王丛丛坐在对面观察了一会儿,秦路如同孩子般地恬淡。 一切正常。 她动作轻柔地站起身,舒展一下手脚,回到写字桌后面坐下来。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静静地等待。等待秦路醒来。 这只是第一次的适应性催眠。王丛丛不打算给病人任何的指令和引导。只要他能适应催眠的过程,能够安静地睡去。第一次治疗的目的就达到了。 王丛丛打开面前的电脑,开始玩扑克接龙。 整个睡眠一般要一个多小时,王丛丛有时间娱乐一下。 不一会儿,秦路扭动了一下身体。 王丛丛警惕地抬起头看看,睡眠中的动作也经常见到。 医生在治疗记录上写下几笔,正准备继续埋头接龙 突然,从秦路的嘴里传来一句女人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这声音如此熟悉! 王丛丛惊得目瞪口呆…… 第二天,罗万成终于知道了那枚戒指暗示着什么。 医院里已经谣言四起,甚喧尘上。 “听说了吗?黄玲因为偷了自杀病人的戒指。所以被鬼魂上身了。” “难怪她要跳楼自杀,原来是鬼上身。” “鬼魂就附在戒指上。” “听说戒指还在院里,那个鬼不会也还在吧?” “它还会再害别人吧。” “听说黄玲的男朋友也疯了。不会也是鬼上身吧。” “也难说,说不定他早晚也要跳楼自杀”…… 除了这些谣言,更让罗万成头疼的是。警察终止了整个事件的调查。 “局里还有其他的案子。”王铁队长临走的时候跟罗院长说,“黄玲的事儿,局里已经按照自杀结案。再说,事儿主也已经疯了。没有人再提起申诉。” 王铁把戒指留了下来。既然已经结案,戒指也就不是物证了。 现在这枚魔戒就摆在院长办公桌上。 罗万成紧锁眉头盯着它。 “该拿它怎么办?归还病人家属,那不等于承认医院有偷窃的行为吗?不行。”罗万成思考着,“如果放在这里,万一再出点什么事儿?谣言会更加厉害。医院早晚要因此关门。” “院长你找我?”罗万成正想着,陆一明敲门进来。 “老陆,你来了。”罗万成招呼他坐下。 陆一明一落座就看见办公桌上的戒指:“这就是那枚‘魔戒’?怎么还在这儿!” 罗万成哭笑不得:“现在成了烫手山芋了。不说它了。”罗万成起身为陆一明倒了一杯开水,“佟飞的情况怎么样?” “病情还算稳定。昨晚睡得不错,没闹腾。”陆一明接过水。 “看紧一点。我可不想再出事儿。害怕啊。”罗万成重新又坐下。 “是,是。”陆一明答应着。 “前天晚上,李同打断了我们的谈话。那天你说葛落成和黄玲关系很密切是吧”罗万成转换话头。 “嗯。平时倒看不出来”陆一明放下手中的水杯,往前拉拉椅子,声音也降低了些。好像一个心怀不轨的告密者,“可是我有好几次撞见他们鬼鬼祟祟地讲话。” “讲什么?”罗万成问。 “这不知道。”陆一明回答,“他们看见我就赶快散开。像没事儿人一样。” “嗯”罗万成不置可否地答应一声。 “你可以找老葛问问。别看老葛平时不言语,可他知道的事儿不少。”陆一明继续说。 “嗯。”罗万成还是那样答应着,忽然他又冒出一句,“张景明的情况怎么样了” 陆一明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张景明?哦,还那样。” “药还在吃吗?”罗万成问。 “还在吃。”陆一明的声音似乎更低了。 “也不知道宋书记是什么意思,这事儿拖这么久,夜长梦多啊。”罗万成声音里透出担忧。 “嗯。”陆一明答应着。 说道这里罗万成忽然想起什么:“原来是谁给张景明发药?” “是黄玲。我都是让黄玲做的。”陆一明忽然想起。 “黄玲知道那是什么药吗?”罗万成警惕地直起身子。 陆一明茫然地摇摇头,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难道黄玲是为这事儿自杀了……” 第十三章 天才 “这个世界啊,把好人都逼疯了。”瞎阿婆坐在属于自己的正对着窗户的那把椅子上。 张景明刚刚把佟飞的事儿告诉她。 “真是个可怜的人。”“明星”苏晓看看坐在角落里的佟飞。秦路正陪着他旁边。 李德忠则在一边独自郁闷。 他把气球给了邓宇。 但是却没能换来哪怕一个笑容。 室内活动厅的铁门被打开来。 医生李明拓进来宣布:“我点到名的人跟我出来。去一楼抽血化验。” “秦路、佟飞……苏晓、李德忠……”李明拓大约点了十几个人。 “又抽血。化验什么啊”李德忠边走边抱怨。 “新项目,hiv”李明拓头也不抬地回答。 没有人真正在乎他的回答。他们只是一个接一个地往外门外走去。 佟飞却仍然蜷缩在那儿不动。 “是你叫佟飞吧”站在门口清点人数的李明拓发现人少一个,于是走过来,“怎么不走?老刘!老童!” 李明拓扯着嗓子喊来两个护工:“你们把他给我架走。” 两个护工伸手过来搀扶佟飞。后者则用力地扭动身体,拼命抵抗。 “还敢反抗。你们用点劲儿,抓住他。”李明拓指挥着。 两个护工用力钳住佟飞的胳膊。 “吧嗒”一声,一个硬皮的笔记本子从佟飞的怀里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李明拓捡起来。 “我的!我的!”被架空的佟飞用力地含混不清地嘶喊着。 “我知道是你的。”李明拓把本子收起来,“等抽完血就还给你。带走!” 心理治疗室里,王丛丛把邓宇安顿坐好。接过他手里的气球:“小宇,我还把气球放那儿。你放心。” 被拿走气球的邓宇只好低下头瞅自己的双手。 “真不知道这样的心理疏导能有多大作用。”心里虽然这么想,王丛丛嘴里仍然说道,“小宇今天乖不乖?有没有按时吃药?” 邓宇不回答他,自顾自地把双手食指凑在一起,“逗逗飞”一样地戳来戳去。 “我们今天还玩积木好不好?”王丛丛边问边拿出一盒积木在他眼前晃晃。 邓宇不理睬她,好像“逗逗飞”玩得很起劲儿,。 “那我们玩魔方?阿姨这里有个新魔方。”王丛丛拿出一个五阶的魔方。 看见这个大大的新魔方,邓宇眼睛里放出异样的光芒,伸手就要抢了去。 王丛丛急忙缩手躲开了。 “喜欢吗?要说‘谢谢’阿姨才给你哟”王丛丛说。 邓宇眨巴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 “说‘谢~谢~’”王丛丛耐心地诱导着孩子,“谢~谢~” “谢~谢~”邓宇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王丛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听见邓宇开口说话, 不知道是因为高兴还是激动,泪水竟然夺眶而出。 她一把揽过邓宇,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好孩子,好孩子。” 邓宇却依然木然,似乎只关心手里的魔方。 魔方在他的手中,如同有生命的精灵,飞快地转动起来。 十分钟之后,五阶魔方被还原至六面同色。 “天哪!”王丛丛惊讶地在心里叫道。 在没有外人教授的情况下,能将五阶魔方还原至六面同色。他的智商至少也在200以上! 王丛丛重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小孩。 世上的每个人都是“傻子”,每个人也都是“天才”。这完全取决于你看他的角度。 就像眼前的这个孩子。 别看他平时不说话,痴痴呆呆的样子,然而, 他不是傻孩子,他是个天才! “天生我材必有用!” 王丛丛为自己的发现激动不已。 第十四章 恐怖之夜 没有哪里的夜晚会比精神病院的夜晚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你想象不出的、所有的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在这里的夜晚都能够听到。 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高声大叫,有人呐呐自语。 还有人在用力地敲打墙壁、门窗、地板以及一切可以敲出声的东西…… 值夜班的医生、护士一般都不会睡觉。一来不敢,害怕病人在夜里犯病发生意外,夜晚是精神科病人最容易犯病的时候。二来,各种声音也实在吵得人睡不着。 三年以来,李明拓已经数不清经历过多少个如此难捱的夜晚。最初的几个夜班,他总是感觉精神恍惚,时常分不清自己是站在铁栏门外还是站在铁栏门里。 现在好多了。一方面是习以为常。另一方面,自己考取了硕士,再有几天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 一想到自己可以体面地离开,李明拓的心里总忍不住地高兴。 他舒服地靠在椅子背上,双脚搭到面前的办公桌上。顺手拿起一个硬皮本子。 那是白天佟飞掉落的笔记本。 李明拓随意地打开来翻看着。 这是一本日记。 满纸都是一个女子清俊秀丽的笔迹。 “一个女人的日记?”李明拓来了兴致,俯下身子,仔细地读下去。 李明拓正看着。值班室的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是值夜班的护士:“李医生,你快来看看吧。” “怎么了?”李明拓把本子放回抽屉里,锁好。跟随护士来到三楼的病区。 隔着铁栏门,李明拓看见一个人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晃晃悠悠地走动着。 “他在梦游。”李明拓见过不少这样的病人,“那是谁?” “三号房间的李德忠。”护士回答。 “哦。”李明拓答应着,因为不是自己病区的病人,他并不是很了解李德忠的情况。 护士在旁边补充道:“他已经好久没有发病了。差不多都要出院了。可是今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又犯病了。” “哦,他的病历呢?他用的什么药。”李明拓问。 护士递过病历来,说道:“最近一直都在用奥氮平。” “噢?”李明拓听了眉头微微上翘,“今晚上吃药了吗。” 二人正说着话,铁栏门里的李德忠忽然转过身来。 走廊远处的灯光忽闪几下,“噗”的灭了。 “怎么了?”李明拓问道,“灯怎么灭了?” 话音未落。 “嘣”的一声巨响。 一张人脸猛地砸到铁栏门上。 “啊!”李明拓吓了一大跳。 那张脸迅速收回到黑暗中,然后“嘣”的一声又撞了过来。 这次李明拓看清了,那是李德忠,他把头一次次剧烈地撞向铁栏门。似乎是想要把门撞开。 然而,被撞开的不铁栏门,而是他的头。 几次撞击之后,鲜血已经涂红了一片铁栅。 “赶快开门!”李明拓命令道,再撞一会儿,李德忠非死了不可。 护士急忙按下电钮。 “叫护工!”李明拓边说边迎上前去,一把扑到疯撞过来的李德忠。 “呀!”伴着一声低叫, 两个人一起跌倒在门口的水泥地上。 鲜血立刻染红了李明拓的白大褂。 然而顾不上这些,李明拓死死地抱住他,大声吆喝:“嗨!嗨!嗨!” 李明拓试图通过喊叫唤醒处在幻觉中的病人。 然而这并没有产生效果。 李德忠仍旧像一头发怒的雄狮,瞪大了双眼,死命挣扎着想要站起,嘴里不停地大声喊叫:“冲啊!冲啊!” 李明拓像摔跤手一样死死嵌抱住他,抓准机会,腰腹发力,一骨碌把李德忠压倒在身子低下。 腾出双手,李明拓立刻狠狠地抽了李德忠两个嘴巴子。 李德忠哼了几声。似乎被他打醒过来,不再挣扎,而是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李明拓看到他的眼中慢慢恢复了往日的迷茫,心里放松下来:“呼,恢复正常了,应该是醒过来了。” 心情放松,身体也松懈下来。 刚刚塌下身子。 突然,什么东西忽然勒住了他的脖颈…… 第十五章 不安 “呃~”连声音都还来不及发出,李明拓的脖颈就被死死地勒住。 什么人抵住他的后背,双手用力地绞紧着那条绳索。 李明拓感觉自己的脖颈好像就要被勒断一样,恐怖的窒息感瞬间传遍全身。 他把双手拼命地向后方抓挠,想迫使背后的人放手。然而于事无补,他根本抓不到后面的那个人! 护士去楼下喊护工帮忙了。除了胯下神智恍惚的李德忠,四围别无他人。 毫无指望! 李明拓只能绝望地用双手把住绳索,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幻想着能把它拉开。 然而,它还是越来越紧。 李明拓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在抽离,意识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 迷迷糊糊之中,他听到耳边的响起的声音。 “让你拿我的日记!让你拿我的日记!” 秦路挥起手中的降魔杵,望佟飞头上狠狠地砸去。 后者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手中的衣服袖子——那条勒住李明拓脖子的“绳索”——随即松开。 李明拓立刻得到“解放”。 久违的空气重新进入体内。 李明拓本能地用力呼吸一口。 “咳、咳。”新鲜空气的刺激居然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李明拓缓醒过来,边挣扎着从李德忠的身上爬下来,边骂道,“妈的!疯子!” 这时,护士带领两名护工急匆匆地赶上楼来。 正好撞见黑暗中的秦路手持铁杵站在那里,粘稠的血液顺着降魔杵的尖端不住地往下滴。 而在秦路的旁边,李明拓大夫正挣扎着想要爬起。 “啊!”护士尖叫一声,指着秦路叫道,“快!快把他抓住!” 两名护工应声而上,一起把秦路扑到在地。 “不是,不是他!”旁边的李明拓翻身坐在地上,一边扯开自己的衣服脖领,一边用微弱的语气说道。 还好,被秦路击中的佟飞并没有生命危险。 罗万成放下心来。 “怎么能随便打开铁栏门呢?”第二天,在办公室里,罗万成院长询问李明拓。 “那个病人死命地撞铁栏杆,撞得头破血流。”李明拓回答,“我怕他撞死了。” “还好没出大事?”罗万成说道。 “还没出大事!我差点被那个疯子给勒死!”李明拓情绪激动。 “我知道,我知道。大家都不容易……”除了一连串的空头安慰,罗万成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不过。佟飞说的那个笔记本是怎么回事?”…… 送走李明拓,罗万成又约来葛落成。 “老葛,听说你和黄玲的关系不错。”罗万成开门见山。 老葛旁若无人地点上一支香烟,从容作答:“没有的事儿。是陆一明告诉你的?别听他的,没有的事儿。” “哦?”老葛的态度出乎罗万成的预料,老葛似乎早有准备,“如果你真的知道些什么,希望你能告诉我。虽然警方的调查已经结束,可是毕竟还有疑点。” “疑点?什么疑点?”老葛反问道,“既然人都死了。还提它做什么?” 是啊,人都死了。还纠结它做什么呢?可是罗院长仍然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事情还没有完,总有些不安。但是又说不出是什么。 王丛丛向李明拓要来几个病人的血液化验结果。 “他的血汞水平怎么这么高?”王丛丛看着秦路的结果说。 “他的血汞浓度是正常人的几十倍,肯定是汞中毒。”李明拓回答。 “汞中毒造成的神经错乱?”王丛丛自言自语,这可能才是真正的病因。而这将改变整个的治疗方案。 “苏晓的结果呢?”王丛丛又问道。 “在这儿呢?这个你更想不到!”李明拓递给她一张报告,“hiv阳性!” “hiv阳性!是艾滋病!”…… 第十六章 再见魔戒 李德忠的病情又发生反复。 这大大出乎主管医生陆一明的预料。他决定采取更加积极的治疗方案。——电休克治疗。 李德忠平躺在治疗床上。 陆一明用床边的绑带固定住他的四肢和身体。然后又在他的头上安装好若干个电极。 一切准备停当,陆一明打开电源。 瞬间,120v的直流电经过病人的身体。 李德忠立刻抽搐起来,身体绷直着用力地战抖,毛发似乎都直立起来。 整个治疗床也被带动着微微地跳动,发出“咯哒,咯哒”的震动声。 不一会儿,陆一明关上电源,探头观察一下李德忠的反应:嘴唇哆嗦,眼球上翻,面色有些苍白,却带有一种奇怪的僵笑。 这很正常。 陆一明重新坐下,又打开电源。 楼板上不时传来的震动让小邓宇惊恐不已。 他揣起魔方,恐惧地蜷缩在床头,小眼睛瞪着那一方战栗的天花板。 涉嫌伤人的佟飞被关进了单独的病房。可他依然嘟囔着黄玲和笔记本。 虽然大家都看到李明拓拿走了个本子,但李明拓本人却矢口否认。他坚称自己已经把本子还给了佟飞。 这里边一定有什么隐情,罗万成打算再找李明拓谈谈。 “事不宜迟,今晚就要跟他谈谈。”他想。 李明拓躺在自己租住的小屋里,心有余悸地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一切。 那惊魂的一幕,那令人恐惧的窒息感有如梦靥般缠绕着他。直到现在他都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逃脱了死亡的笼罩。 生命实在脆弱。 你可能转眼间就会逝去。更加让人沮丧的是,所谓的未来原来都是建立在这样脆弱的生命之上。 和生命相比,考上研究生算什么? 和生命相比,婚姻又算什么?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然而一想到婚姻和讨媳妇儿,李明拓就会想起王丛丛。 李明拓打心眼儿里喜欢王丛丛。虽然她比自己年长三岁,脾气也冷峻刻薄。可是他还是喜欢她。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总是跟在王丛丛的身后,问寒问暖,大献殷勤。 按道理说自己长得也不差,也考上研究生了,前途一片光明。大家又是同事。多么顺理成章、顺水行舟的事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王丛丛就是不答应自己的追求。 从相互交谈的话语里李明拓能够感觉到王丛丛其实并不讨厌自己,有很多话她也愿意跟自己讲。可是一谈到感情,王丛丛便绝口不提了。 这种朦胧让李明拓思前想后、欲罢不能。 “她为什么不答应呢?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还是……”躺在床上的李明拓正想着,突然门铃声大作。 虽是初秋,入夜后的天气却也寒冷不少。 罗万成紧紧手套,竖起衣领,疾步向前。 转过弯儿,就是李明拓居住的公寓楼。 奇怪的是,平常冷清的楼下这会儿却聚集起了一大群人。 一旁不停闪烁的警灯让罗万成产生不好的预感。 他急忙拨开人群,挤进去看。 果然,在黄色警戒线圈围起来的中央。 李明拓正躺在血泊之中。 “啊”罗万成不禁叫出声来,“他怎么了?” 旁边的警察回答道:“可能是跳楼自杀了。” “怎么可能!不可能。”罗万成叫嚷着几乎跳起来。 警察用诧异的眼光看着他:“你是谁啊?跟死者什么关系?” “我叫罗万成。这个人叫李明拓,是医生。我是他的院长。”罗万成说道。 “噢。那你过来一下吧。”警察把他带到负责这起事件的队长身旁,简单地介绍一下。 这队长不是别人,正是王铁。 “王队长。这是怎么回事?”罗万成来不及寒暄,直接问道。 “你们那里还真是多事之秋啊。”王铁回答道,“他是你们那儿的医生?” “不错。”罗万成回答。 “已经死了。坠楼身亡,”王铁说着,抬手指指,“从他租住的十一楼那儿掉下来的。我们正在调查现场,还没有发现什么。不过……” 王铁忽然打住。 “不过什么?”罗万成问。 王铁队长伸手指指死者的手。一枚戒指赫然戴在他的手指上…… 第十七章 同性 罗万成惊愕地看着李明拓手指上的戒指。他记得自己明明把它收在自己办公桌的抽屉里了。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有什么人去过你的办公室?偷走了戒指?”王铁队长问道。 罗万成木然地摇摇头。从他把戒指带到办公室起,只有陆一明、葛落成和李明拓三个人来过。 罗万成在办公室和他们三个人分别谈过话,除此之外再没有人进过办公室。 难道是他们中的一个趁罗万成不注意偷走了戒指。 “很可能是李明拓偷了戒指,并且把它带回了家。”王铁分析道。 罗万成听出王队长的言外之意:所以冤魂就随着戒指附上了李明拓,让他跳楼自杀!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事儿吗?罗万成不敢相信。 “罗院长,你到这里做什么?”王铁队长又问道。 罗万成这才记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我来这儿是想跟李明拓谈谈,是关于一本笔记本。” “一本笔记?”王铁不明白。 罗万成也没有心思跟他仔细解释,直接问道:“你们调查现场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一本笔记本。硬皮的,女人的字体?” “女人字体的硬皮笔记本?没有。”王铁茫然地摇摇头。 笔记本消失了。 李明拓跳楼自杀的消息迅速传遍整间医院。 即便是在病人中间也同样炸开了锅。 特别是那枚戒指的出现,更让恶鬼附身的传说甚喧尘上。 “为什么会是李明拓?……” “听说他已经考上研究生了,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跳楼自杀呢?……” “一定是那枚戒指!有鬼附在你上边……” “那枚戒指怎么跑到李明拓身上的?……” “听说那枚戒指还在,以后会不会还有人跳楼?……” 种种猜测、各色传言,让整间医院弥漫在令人恐惧的不安之中。 许多病人都被亲属接回了家,以避开这段时间的恶鬼传说。 这让病房楼里一下子冷清不少。 特别是在夜里。空旷的楼道里生出些许的寒意。 今晚是王丛丛的夜班。 与往日的吵闹与杂乱不同,今天,悄无声息地走廊里只是偶尔会回响起几声病人的低鸣。静静伫立的铁栏门更加突出了别样的恐惧。 一个人独坐在医生值班室里,王丛丛思绪万千。 “李明拓死了。”王丛丛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她并不讨厌李明拓这个人,甚至从某种角度上说,她很欣赏他。但是王丛丛知道自己不可能跟他在一起。这不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这是命中注定。因为…… 像所有的女人一样,王丛丛也希望有人爱她,疼她,关心她。那种被爱的感觉是一种奢侈的幸福。 然而现在,那个曾经给过她这种奢侈的人走了。 走的那么突然,走的那么意外。 想着想着,泪水竟悄悄地从她的脸颊滑落。 就在前几天他们还在一起讨论病人的化验结果,李明拓的音容笑貌如在眼前。而今天晚上他就已经逝去了。 “生命真是脆弱。”王丛丛感慨着。 想起化验的结果,她的心中又突然揪了起来。 “不行,我一定要确认一下”。 这样想着,王丛丛站起身来。 苏晓平静地躺在床上。 月光如水银一般倾泻下来,照着她白嫩的脸庞。 长长睫毛下的双眼,即便是闭合着,也呈现出一种妩媚。 王丛丛为这美人儿着迷,静静地站在床头看着睡梦中的苏晓。 她被这美丽打动,忍不住伸手抚摸那张脸颊。 假寐中的苏晓嘴角泛起一丝微笑,轻轻地用脸颊蹭触王丛丛伸来的手指。 “小美人,你没睡呢。”王丛丛轻声说道。 苏晓睁开双眼,望着她。 如同一泓秋水般的清澈。 王丛丛忍不住俯下身子亲吻她…… 第十八章 镜里花容并蒂芳 月光下的病房里充斥着一种**。 洁白的病床上,女医生和女病人忘情地缠绵在一起…… 很小的时候,王丛丛就发现自己与别的女孩不同。虽然她也可以与男生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但却总是无法对男人生出那种爱意与**。 曾经也有男生向她吐露过爱慕之情,都被她以种种借口拒绝了。 慢慢地,她被人视为孤傲,被称作冰美人, 然而真实的原因却只能被压抑在心底。同性恋,一个无法启齿,无法对人提起的秘密。 因为如果说了,她就会被认作是精神病,是性变态。 一切的谩骂、侮辱、鄙视和谑笑都会接踵而至。 由于害怕被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她变得越来越孤僻,终日落落寡欢。自卑、焦虑、恐惧和不安时时刻刻陪伴着孤独的自己。她厌恶这种生活,痛恨这种生活。也因而厌恶自己、痛恨自己,痛恨自己为什么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不能和正常人一样的去爱。 这种情结一直深深地困扰她。直到她考入医学院,接触到心理学和精神病专业的相关知识。 同性恋并非疾病。 它既不是性倒错,也不是心理变态,更不是精神疾病。 它是一种正常的生理现象。就像异性恋一样的正常。 科学研究表明性对象的取向是不依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换句话说,有的人天生喜欢异性,有的人天生喜欢同性。这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只不过大多数人是喜欢异性的,所以同性恋者就被认为是不正常的。 就像是对于左撇子的偏见一样,任何对于同性恋的歧视其实都毫无道理。 许多人并不真正了解同性恋者的世界,所以才会产生出那么多的误解和憎恨。 1973年,美国心理协会和美国精神医学会,正式将同性恋行为从精神疾病分类系统中去除。2001年,我国《精神障碍分类与诊断标准》第三版也正式把同性恋从精神疾病的名单中剔除。 虽然在科学的层面上同性恋早已正常化,但是在道德层面上,同性相恋的行为仍然为大多数人所排斥。 同性恋至今被包括基督教在内大多数宗教视为一种罪恶。 在许多国家同性恋仍然被认定为违法。 或许对于同性恋的包容作为人类文明进步的一种标志会被越来越多的人所接受。 但是在当今的社会里,像王丛丛这样的人大多还只能隐瞒起真正的内心,继续孤单的生活。 可是从那时起,王丛丛心里的锁打开了。也是从那时起,王丛丛立志要做一个精神科医师,去解救那些曾经像她这样被无知所困锁的人们。 直到遇见苏晓。 “明星”苏晓也是因为同性恋被“送进”精神病院的。 像许多明星一样,初出茅庐的苏晓也希望自己能够一夜蹿红,成为名利双收的名人。 但是刚起步没多久,她就遇到了“潜规则”。 从内心里说,苏晓并非不能接受这种“潜规则”,而是她根本就无法接受男人。 她极其厌恶那些导演、制片们伸过来的咸猪手,更加无法亲昵地坐在他们的腿上,任由捏来捏去。更不要说,脱衣服陪睡觉的事儿。 苏晓试图说服自己,可是无论找怎样的理由,她都做不到。她无法接受男性。 从朋友那里偶尔听说这是一种病,一种精神不正常的病。 于是苏晓给自己下了一剂猛药。自己把自己送到了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没想到,在这里她碰到了王丛丛。另一个同性恋者。 人们往往把两个同性恋者分开,一个人扮演男人的角色,另一个则是女人的角色。 然而真正的同性恋之间并不分男女。她们没有性别上的差异,同样也没有角色上的差异。 每个人即是丈夫又是妻子。 “宵同梦,晓同妆,镜里花容并蒂芳”,确是别样的举案齐眉,别样的悱恻缠绵。 两人正在深吻着,房门忽然打开来。 听见声响,王丛丛立刻警惕地从床上站起身来。 只见,一个人影正颤颤巍巍地摸索着走进屋来。 王丛丛刚要说话。却被苏晓捂住了嘴。 或许是因为房间里的光线太暗,那个人影一边走一边伸手不住地向四周摸索着,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眼看就要走到床边,摸到自己的身上。 “如果被他发现自己和苏晓的秘密,那会怎样?”王丛丛不敢想象,她想要起身躲开,无奈苏晓拉住了自己。 “苏晓为什么拉住我?她这是要干什么?”王丛丛一边恐惧地盯着靠近的人影,一边不安地猜想…… 第十九章 感染 阿忒弥斯的光芒如皮肤般洁白而柔腻,但却又那么朦胧和神秘。 模模糊糊,王丛丛看不清进来的是什么人。 同样,进来的人似乎也没有看清她们。 眼看她就要摸到床边,王丛丛躲又躲不开,叫也无法叫,只好被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同在床上的苏晓却“噗嗤”一声笑出声:“夏阿婆,你又走错房间了!” 听见这话,来人立刻打住了脚步:“是苏晓吗?” “是我。阿婆。”苏晓俏皮地伏在床头回答,“阿婆,你又走错房间了。” “呵呵,是啊。怪我,怪我。”瞎阿婆的回答中略带歉意,“我去上了个厕所,没想到回来又走错了房间。话说回来,你怎么不插门呢?” 苏晓扭回头看看坐在床边的王丛丛,回答:“阿婆,我忘了插门了。” “哦。那对不起了,打扰你休息了。哎,人老了就不中用了……” 边念叨,瞎阿婆边摸索着回头,走出房间。 看她出了房间,王丛丛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她住在隔壁,是个瞎子,看不见。所以经常会走出房间。”苏晓重新躺好,准备继续接受爱的洗礼。 可是王丛丛却没有继续的意思,她已经从**的梦境中惊醒。 “怎么你还不放心吗?”苏晓翻身看着她,“难不成你想把她也杀了,就像……” “你别胡说!”王丛丛厉声喝住她,“我问你一个严肃的问题:你知不知道自己有艾滋病?” “艾滋病?别开玩笑。”苏晓不以为然。 “没开玩笑。我看过你的化验报告。hiv阳性。你感染了艾滋病毒!”王丛丛回答。 苏晓坐起身:“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亲眼所见。”王丛丛回答。 “你胡说!拿化验单给我看!”苏晓情绪激动。 “我没带化验单。”王丛丛转过身扶住她的肩膀,“可是化验单上的结果真的是阳性。当然,有可能是假阳性,是检验错误造成的。这可以复查。可是,我想问你的是,你知不知道自己感染了艾滋?” “我不知道啊。”苏晓怔怔地望着王丛丛。 “你真的不知道?”王丛丛又问。 从她紧张的神态里,苏晓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我真的不知道。你怎么不相信我呢?”一面说,泪水一面不知不觉地流下来。 “那你有没有接触过艾滋病人?”王丛丛继续发问。 “没有。”梨花带水的苏晓茫然地摇摇头,眼神里充满对于安慰的乞求。 “有没有相关的病史?”王丛丛却无视她的眼神。 “什么是相关病史?” “就是你有没有吸过毒啊?献过血?或者输过血?”王丛丛越来越焦急。 “没有。” “你有没有……”问道这儿王丛丛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双手无力地从苏晓光滑的肩头垂落。仿佛就在一瞬间,全部的生气从她的身体当中抽离。 “有没有什么?”苏晓问她。 然而,巨大的绝望已经让王丛丛全无气力。作为苏晓的主治医师,她了解苏晓的历史:有过几个性对象,都是些什么人。 “为什么自己当时没有想到。”王丛丛在心底深深地责怪自己。 是爱?还是欲?是什么让自己耽迷,是什么让自己昏聩,是什么让自己沉沦。 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一切都完了。 泪水从曾经坚强的脸庞滑落…… 由于接受电击治疗,李德忠变得非常虚弱。独自躺在病床上,除了喘息他一动也不想动。 突然,房门悄无声息地被开来。 邓宇探进小小的脑袋,四下里踅摸。 看到他,李德忠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小邓宇跑到李德忠的床边,一把将大魔方放在他的胸前。 “这是什么?魔方?”李德忠拿起来看看。 邓宇点点头。 “给我做什么?你不会玩?要我教你吗?”李德忠问。 邓宇摇摇头。 “那是为什么?” “给~,给~你的。”邓宇支吾着。 “给我玩吗?”李德忠明白了他的意思,孩子是怕自己一个无聊。 邓宇用力地点点头。 “谢谢小宇。”李德忠伸手抚抚他的头。 邓宇一溜烟地跑出房间。 “他能说话了!”李德忠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想…… 第二十章 玄方 “秦路,有人探视!” “会是谁?”秦路边下楼梯边想,在他的记忆里已经记不起任何人。连小仓健一郎是谁,他这会儿也已经想不起。 来的人也不是小仓。 隔着桌子坐着一个陌生人。一身黑色的风衣,把他全身裹得严严实实。 “你是谁?”秦路打量半天,却没有看清他的容貌。 “我是曾福。”来人说出一个名字。 “曾福?”似乎秦路应该知道这个名字,但是他确实不知道:“曾福是谁?” “我是阿福。”来人又换了个名字。可惜秦路同样不清楚。 “也难怪你记不得,你得了失忆症嘛。”来人说道,“我带来一样东西。” 说着他从怀里变戏法一样地摸出一个铁盒子。 这个铁盒子和秦路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 “你也有一个?”秦路问他。 自称作曾福的人没有答话,他打开盒盖。 盒子里有一团明亮发光的东西,珠圆玉润、浑如天成。 “这是什么?”秦路凑过头来看。那团银白色的东西如同液滴,在盒子里不住地滚来滚去。 “是水银。磁化水银。”曾福低声说道。 “磁化水银是什么?”秦路问。 “是药。”曾福简单地回答他,“你摸摸看?” 秦路小心地伸出手指,颤抖着向前。 “没事,摸摸看?”曾福鼓励道。 秦路终于把手指触到那团液滴。 瞬间,一股记忆像火车一样迎面撞进秦路的头脑。 他的脑子像被快速写入数据的硬盘,飞速的旋转。眼珠子也不停地左右上下乱转。 身体剧烈地哆嗦一下。 整个过程不过一秒钟,而秦路仿佛再生了二十几年。 一切全都记起来了! 小仓健一郎、迷宫、韩泉教授、麦青青,还有眼前的阿福。 “你怎么来了?”秦路的眼中重拾坚定。 “我是来救你的。”曾福回答。 “阴阳师,一阴一阳不是不能见面的吗?”秦路问。 “不见面怎么救你?”曾福回答道,“刚才的水银是我从迷宫里带出来的,用了治你的病” “水银治病?……”秦路突然发现,盒子里的水银不见了。 曾福重新盖好盒盖:“水银已经被你吸收了,那里边有你遗留在迷宫里的记忆,所以你重新恢复了记忆。不仅如此,你后来经历过的事情也不会因此被忘记。” 秦路明白了:“恩。可是这个盒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我的祖上遗留下两个盒子,一个在宋朝被国师吴景鸾盗走了,这个是传下来的一个。”曾福回答,“不过现在我要把这个盒子也给你。” “给我?为什么?”秦路不解。 “这样的盒子一共有十二个。它们凑在一起就是玄方(作者注:即梅特塔隆立方体。见《破易迷局》卷)!”曾福回答。 “玄方是什么?”秦路仍是不解。 “玄方究竟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玄方是可以把古代奥义盛装起来的容器。”曾福说。 “古代奥义?是指单磁极子吗?”秦路问。 “单磁极子只是古代奥义的一部分。”曾福说道,“就像五行学说说过的,世界是有五种古代奥义组成的,单磁极子只是一种。” “其他的是什么?”秦路问。 “我不知道。”曾福摇摇头,“你的任务就是集齐十二个盒子,组成玄方。” “然后呢?” “然后用玄方把五种奥义盛装到一起。” “那会怎样?” “那会重生一个世界!”曾福回答。 “重生一个世界?” “当五种力量在玄方中运行的时候,在某一个交点上,大爆炸就会发生!” “可我们为什么要重生一个世界?如果重生一个世界,我们现在这个世界将会怎样?”秦路问道。 “世界末日就要到了,你不知道吗?(笔者注:还有一天,呵呵)我们这个世界即将毁灭。所以我们需要重生一个新世界!” 秦路抬头看看四周的环境,笑了。 这段对话发生的地方真是恰到好处。在精神病院里大谈世界末日。“小心你也被他们当作精神病抓进来。” 阿福也笑了,他的笑依稀还带有原来先天愚的特征。 “你的病是怎么好的?”秦路问道。 “我是因为你好的。”阿福回答。 “所以我的病也必须因为你而好。”这倒是蛮符合逻辑,秦路说道,“接下来你会去哪儿?” “我回三僚村,守着迷宫。”阿福回答。 “你回去,那我呢?”秦路又不懂了。 “你有你的任务。”阿福把盒子塞进秦路的手中,起身便要走。 “你等等,我要去哪儿找那些盒子和古代奥义?”秦路一句话又拉住了他。 “天意会带你去的。”阿福身上指指天空,“你抓紧出院,准备寻找吧。” “呵呵,好吧。”秦路微笑着站起身。 突然,他的脑海中闪出一个声音,一个女人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接着,他仿佛看见两个半裸女人纠缠在一起的画面。 秦路重又一屁股瘫坐下来。 “你怎么了?”曾福急忙过来扶住他问道。 “我,我好像被鬼上身了……” 第二十一章 恢复记忆 “你还要给我催眠吗?”秦路问。 安静的心理治疗室里悄无声息。 面对秦路的问题,王丛丛没有回答。 今天上午她刚刚拿到苏晓复诊的化验报告,还有她自己的化验报告。 确切的说,那不是化验报告,而是死亡判决书。 两个人的结果都是hiv阳性。 艾滋病。 “我看到你们两个的事了。”面对王丛丛的冷漠,秦路继续独自言说,“你和苏晓在这里发生的事。” 这件事王丛丛早就知道,上次她对秦路进行催眠治疗的时候,秦路已经在睡梦中演绎了那一天的情景:黄玲看到王丛丛和苏晓亲昵地走进心理治疗室,就好奇地跟了上去。她偷偷地推开治疗室的门,惊讶地发现王丛丛和苏晓正在热吻! 吃惊的黄玲大叫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看来你的记忆已经恢复了。”王丛丛轻描淡写地说道。 “不错。”秦路回答,“我从黄玲的视角看见你们两个在亲密。黄玲大喊,然后你上来抓她……” “我没有抓她,我只是想把她拉进屋里,不要让别人听见。”王丛丛更正道 “可是黄玲以为你要抓她,所以她激烈地反抗。”秦路继续说道,“旁边的苏晓也上来帮忙……” “当时的情况很乱。” 秦路同意,从黄玲的角度看,当时的情况也确实很混乱:“后来黄玲摔倒,她的眼前,也就是我的眼前变成一片漆黑。我想知道那时发生了什么?” 此时,口袋里装着那份死亡诊断书的王丛丛已经做出决定放弃一切的决定。 她仰头长长地吐出一口郁气:“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人一旦做出决定,泪水总会相伴着留下。 “我真心喜欢苏晓,所以我也不应该后悔。这么多年以来,我第一次真正地爱过一个人……” 秦路递给她一张纸巾,王丛丛伸手接过。 就在两人手指碰触的一瞬间,秦路似乎体会到她的灵魂。内心里绝望、快乐与痛苦混杂在一起。 被磁性水银浸透过的秦路,就如同一具活的吸魂石。 依赖体内那些磁性水银,秦路可以轻而易举地抽取别人的灵魂。 当然这也取决于别人对于灵魂掌控的能力。 人在健康而愉悦的时候他的灵魂便牢牢地控制在他自己的体内,不会轻易被吸取。当患病、抑郁或者情绪低落的时候灵魂便稍有游离。而当人濒死之际,灵魂便只能有一线可牵了。 死后,灵魂更是完全游荡在空气之中,慢慢地被环境中的不同东西吸收、消化而最终消失。 黄玲的一丝魂魄正是在秦路被催眠的时候进入到他体内的。 并且在催眠状态下,秦路自己的意识慢慢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于是黄玲的灵魂得以复活。 王丛丛用纸巾擦擦眼角的泪水,收拢了话题:“那天我们三个人纠缠在一起,后来不知怎么着,黄玲脚下一滑跌倒了。后脑勺正好磕在那个桌角……” 是催眠椅旁边的一张小桌。黄玲的头正好磕在那儿。而秦路被催眠的时候,他的手也正好放在那里。 “……没有出很多血,但是黄玲却死了。”王丛丛继续讲述,“一开始我和苏晓都很害怕,吓坏了。不仅仅是因为失手杀死了人,更害怕我们的秘密会被揭露出来。后来我想到了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秦路问。 “把她从窗口扔下去,伪装成跳楼自杀。”王丛丛回答。 “把她从窗口扔下去?就这么简单?”秦路不信。 王丛丛抬头看了一眼秦路:“当然不是这么简单。我知道前不久发生的病人自杀案,那件事的影响很大,很多人至今还在传。我也知道,在那之后,罗院长他们在楼顶安装了摄像头。于是我想到利用摄像头做一个假象……” “一个假象?怎么做?” “简单的说,我穿上黄玲的护士服,装扮成她的样子。走上楼顶,然后跳下去。” “啊?那你不也摔死了?” “当然没有那么傻。我和苏晓事先在这里布置好一个装置来接住我。” “什么装置?” “担架。”王丛丛说,“我们把写字桌移到窗口,将担架放到桌子上。担架的一头伸出窗外,另一头用屋角的那个铁质文件柜压住。这样伸出窗外的担架就成了一个可以接住我的装置。” 秦路打量着房间里的这几样东西:“这样真的行得通吗?” 王丛丛点点头:“当时苏晓还坐在窗口,一边压住担架,同时也帮忙抓住我。” “可是担架很窄啊。”秦路看看帘子后面的那副担架,“你跳下来的风险很大,万一接不准……” “风险是很大,可是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铤而走险。而事实也证明,这个方案其实是可行的。”王丛丛继续道,“回到房间里,我扒下黄玲的外套,给她换上护士服。” “等会儿,黄玲死的时候不是穿着护士服的吗?”秦路发现一个问题。 “不是。”王丛丛摇摇头,“黄玲闯进来的时候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薄外套,那是她自己的衣服。而她的护士服是我在楼下她的储藏柜里偷的。钥匙就放在她的口袋里。” “上班时间她为什么不穿护士服呢?”秦路不解。 “当时临近下午下班,她可能想要提前溜走。经常会有人这么干。”王丛丛解释道,“而且我猜想她男友可能就在院外等着她。她可能是溜出去跟男友见面的。” 秦路也回忆起来:“对了。事发的时候,她的男朋友那么快就出现了。这么说还真有这个可能。——所以是你拿走了黄玲放在储藏柜里的护士服。” “是。”王丛丛承认。 “难怪罗院长他们发现柜子里面是空的。衣服原来被你拿走了。”秦路明白过来。 “准确的说,衣服是被黄玲自己拿走的。”王丛丛修正了他的说法,“我只是偷走了她的护士服。” “不对。”秦路又想起什么,“听说柜子里还有一枚戒指。那个‘魔戒’是你放进去的?” “不是。”王丛丛摇摇头。 事到如今,秦路知道王丛丛没有必要再说假话,可是不是她又会是谁?还有,黄玲的衣服,那件白色薄外套又去了哪里呢?…… 第二十二章 药 “气球。”王丛丛指指高高飘在墙角的大气球。 那是李德忠送给邓宇的礼物,因为他原来的那个没有了。 “这是苏晓的主意,”王丛丛说道,“她把衣服套在气球上,从窗口放了出去。” 那就是监视器里的鬼影。 “这真是个奇妙的主意。”秦路推开窗。 “也是个浪漫的主意。不是吗?”王丛丛说,“仿佛灵魂飞去了天堂。” 王丛丛站在窗前,望着远方的晚霞:“我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了你,现在,你要怎么做?” 秦路摊开双手:“你的这个故事很精彩,可是我们没有证据来证明它。不过我会把它告诉警察,他们能不能相信我就不知道了。他们总是不相信疯子的话。” “疯子?你?”王丛丛冷笑了一下,“我觉得我自己才是疯子。” “也对,”秦路推开心理治疗室的门:“你毕竟做了那么疯狂的事。” “你要出院了吗?”张景明坐在一旁看秦路收拾自己的东西。 “是的。明天就走。”秦路回答,“我的病已经好了。” “你又多了一个盒子?”张景明发现床头有两个一模一样的铁盒。 “是朋友给的。”秦路说道。 “带好它。”张景明紧张兮兮地看看门口,用手使劲儿按按盒子。 “怎么?”秦路注意到他奇怪的举动。他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有一个u盘,便对张景明说道:“这是你放进去的?” “是的。上次我就把它放在你这里了。他们在我这里搜查过好多次,一直没能发现。”张景明确定无人后低声说道。 “他们?是谁?”秦路问。 “院长和陆医生。”张景明神秘兮兮地回答。 “他们在找什么?这个u盘?”秦路不信。 张景明把盒子重新盖好:“u盘里有书记的视频。还有他受贿的记录。” 秦路疑惑地看着他:“到底该不该相信这个‘疯子’?” 张景明却继续说道:“……秦路,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病。这是书记他们栽赃,硬把我说成是精神病,关了进来。罗院长和陆医生都是他的手下,他们的目的就是这个u盘。你把它藏好,出去以后,放到网上,公布出来……” “可是……”秦路想要问什么。 张景明急切地不容分辩:“……只有书记倒台,我才能有出头之日。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话音刚落。屋外传来陆一明的声音:“张景明你怎么在这儿?要查房了,赶快回自己的房间。” 晚查房非常重要。它可以概括了解病人一天的情况,对于晚上的事儿也可以有个大概的预判。特别是像李德忠这样曾在夜间发作过的病人更是查房的重点。 李同站在上级大夫陆一明的身后,不错过任何学习的机会。 “奥氮平一直在吃吗?”陆一明问李德忠。 “一直都吃。”李德忠回答,“每天护士发的药,我都按时吃。” “他的病情为什么会出现反复呢?”一走出病房,李同便请教陆一明。 陆一明自己也觉得纳闷:“既然一直吃药,按理说病情不应该反复。” “上次的物理疗法能有多大的作用?”李同针对上次的电休克疗法提出疑问。 陆一明摇摇头:“这个不好说,同样的治疗手段对每个人的效果也不完全一样,很难说。” “除了这几种方法,还有什么其他的好方法吗?”李同打破砂锅问到底。 陆一明又摇头:“精神科药物的选择本来就少。奥氮平是很有效的,不知道为什么啊……” “难道是药有问题?”李同心想。 第二十三章 世界 “你的失忆症虽然已经好了,可是血汞的水平仍然非常高。”查房查到秦路房间的时候,陆一明说道,“你确定要出院吗?” “汞中毒会有什么症状?”秦路问。 陆一明回答道:“主要是精神-神经方面的表现,比如头昏、失眠、多梦,情绪激动或抑郁、焦虑等等……” 秦路仔细想想,这些表现自己倒是都有。不过…… 陆一明继续解释道:“我们可以给你注射二巯基丙醇磺酸钠(dmps)解毒……” “不用了”秦路回答道。……如果真的把体内的磁化水银排出出去,他恐怕就会失去作为阴阳师的特异功能。 秦路不想那样。他撩撩那几缕白色的头发问道:“我的头发也是汞中毒引起的吗?” “应该不是。”陆一明回答。 秦路又撩起衣袖:“胳膊上的黑斑呢?” 陆一明低头仔细查看一番:“如果是溃疡的话倒有可能,不过这不像是溃疡。” “好的。我知道了。”秦路说道。 “那你真的决定出院?”陆一明又问道。 “是的。”秦路回答道。 “那好。李同,明天为他办理出院手续。记录清楚,是病人自己拒绝治疗的。”陆一明对跟在身后的李同交待完毕,转身就要离开。 “陆医生,等一下,我还有一件事情。”秦路说道。 “什么事情?” “我要跟警察谈谈。麻烦你给联系一下。” “警察?谈什么?” “黄玲的死。”秦路回答道…… 很少有医生会像李同这样仔细。 或许是因为刚入行不久,所以他还保持有那种热情与好奇心。 李同怀疑奥氮平有问题。 根据医院的派药程序。医生下好医嘱,都是由护士去药房取药,并按照剂量为每个病人配药、发药。 病人最终看到的只是一盒药片,根本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 李同来到护士站,查看李德忠的用药。 特别是奥氮平。 李同拿起包装盒仔细观察,药名、剂量,似乎都没有什么问题。 忽然,他发现一个问题。 生产日期和保质期,一核对。 “天啊,药品已经过期一年多了。” 过期一年的药品哪里还会有什么疗效! 难怪李德忠的病情会出现反复。 “可是,过期的药品怎么还会在使用呢?” 李同又急忙查看其它病人的用药。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有不少药品也同样存在着过期的现象。 “这还得了,得赶快报告罗院长。”李同心想。 一回头,却看见张翠霞护士长正站在自己身后。 “护士长,这些药品都过期了。”李同急忙说道。 “哦?是吗?”张翠霞也显得很意外,她拿起一盒药仔细看看,“真的呀。是不是药房出错了,不是葛落成医生管药房吗?你去找他问问吧。” 经她这么一提醒,李同也明白过来:“对,应该先找葛落成。” 他匆匆地走出护士站。 夜幕再一次降临。 黑暗也伴随着夜晚如约而至。 葛落成坐在药房的一个角落。如同隐藏在黑暗中的蝙蝠。 香烟不断地从他那个角落里飘起。 “你以为这件事大家都不知道吗?”半晌,葛落成才幽幽地说道,“这其实是一个圈……” 李同就坐在桌子的对面,却如同在另外一个世界。 声音从黑暗的角落里传出:“院长、护士长,他们都知道。你为病人着想当然很好,可是你也得为医院考虑。医院的经费本来就很少,单靠病人的住院费和治疗费根本就无法维持医院正常的运转……” 剧烈地咳嗽一阵之后,葛落成又继续说道:“更何况还要发工资、奖金,每个人又想多拿一点。当然我也有私心。谁不想多挣点钱呢?再说,药品过期也不会产生毒副作用,只不过疗效差了些。我们间隔着使用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小李,你还年轻,这里边的道道很多,以后你慢慢会明白的……” “咳咳,咳咳”又是一阵剧烈地咳嗽之后。 “……不过,现在你不要再跟别人提起这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你知我知,讲出来无非大家难堪。这样吧,从明天起,药品里边的钱我也给你留一份,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就这样,李同被懵懵懂懂地糊弄出药房办公室。 却不知道自己身后正杀机四伏…… 第二十四章 真相(上) 葛落成一直在抽烟。 浓重的烟雾把他笼罩其中,如仙似圣。 不!应该是如鬼似魅。 他像幽灵一样地闪着眼睛,脑子一刻不停地思考着、回忆着: 自从葛落成发现可以用过期药品替换真药以后,他找到了一条生财之道。 他把本应报废的过期药品重新出售。而赚取的金钱全部都装进自己的腰包。 直到有一天黄玲发现他的秘密。 护士们很少会注意到药品的保质期。她们一般只会核对药品的名称和用药剂量。 然而一个偶然的机会,黄玲注意到奥氮平的保质期已经超出使用年限。 她立刻把这个情况汇报给上级领导——护士长张翠霞。 张翠霞是个聪明人,一眼就看出其中的玄机。 她找到葛落成,威胁他要把这件事汇报给院长。 无奈之下,葛落成只好就范,答应张翠霞把自己挣得的脏钱分给她一份,张翠霞则帮助他隐瞒药品过期的事情。自此二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但是要完全隐瞒这件事情,还必须要拉拢黄玲。 虽然葛落成同意把钱分给黄玲一份,但是刚刚入院不久的黄玲太年轻,害怕事情暴露,不敢一起干。 然而,黄玲却有把柄落在张翠霞的手上。 就是那枚戒指。 股票经理姜颂刚入院的时候,黄玲就注意到了那枚戒指。她如此喜欢那枚戒指以至于朝思暮想、寝食难安。 姜颂的自杀给了她机会。 在装殓死者的时候,趁人不备,黄玲偷偷地把戒指从姜颂的手指上撸下来,据为己有。——“反正他手上戴着好几个戒指,少一个也不会被发现吧”,少女的想法总是有些幼稚。 谁知道,病人家属偏偏就找上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 迫于压力,黄玲把戒指交给了张翠霞,交待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可是,“院长刚刚保证过医院绝对没有偷病人的戒指”张翠霞护士长说,“在这个时候交出戒指,不是不打自招吗?院长的面子往哪里放?还是等风声过去再说吧” 就这样,张翠霞擅自把戒指的事压了下来。 利用戒指的事情,张翠霞对黄玲大加威逼利诱。 不得已,黄玲也只好就范。 就在葛落成以为整个事情已经平息的时候。 黄玲突然跳楼自杀了。 葛落成狠狠地嘬了一口烟。 时至今日,他仍然想不明白“黄玲为什么会自杀?难道会是因为过期药品的事?” 然而,不管怎样,黄玲的死必然引来相关的调查。很有可能调查最后会查到自己的头上。 葛落成在第一时间找到张翠霞,商量对策。 商量来商量去,两人都觉得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调查视线从药品方面吸引开去。 怎么办呢?张翠霞想到了戒指。 护士长张翠霞偷偷地把黄玲上交的那枚戒指重新放进黄玲的储物柜里。希望能够误导警方以为黄玲是因为偷戒指而畏罪自杀的。 虽然张翠霞也非常奇怪为什么黄玲的储物柜没有上锁,而且里面空无一物。但是,当时时间紧迫,她来不及多想。 这就是后来被王铁队长和罗万成院长发现的那枚“魔戒”。 故事到这里,除了黄玲的死因,其他事情葛落成都一清二楚。 然而,接下去的事情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葛落成吐出一口香烟继续回想。 李明拓坠楼身亡,而且在案发现场还发现了那枚戒指。 “李明拓会是自杀吗?”他刚刚考取研究生,怎么会自杀?葛落成想不通,“如果不是自杀,难道会是他杀?谁又可能是凶手?” 还有那本日记。 葛落成听说黄玲遗留下一本日记。他很担心日记里会有关于自己使用过期药品的记录。 后来又听说日记被李明拓拿走了。一度葛落成担心李明拓会来找自己的麻烦。 然而今天,来的却是李同! “李同是自己发现药品有问题的吗?”葛落成又点上一支香烟,“有没有可能是李明拓告诉他的?” 一条线索明晰起来。 “李明拓从黄玲的日记中发现了使用过期药品的事情,打算拿这件事要挟自己。却被李同发现了。李同为了独享利益,所以杀死了李明拓,夺走日记。来要挟自己。没错!事情一准是这样……” 第二十五章 真相(下) 葛落成拿不准李同会不会接受自己编造的那些说法。他真的不会跟别人谈起过期药品的事情? 葛落成还是不放心。 “一定要想办法堵住李同的嘴。” “杀了他!”一种邪恶的想法涌上心头。 葛落成狠狠地摁死烟头。 “魔戒”在流转一圈之后重又回到罗万成的桌头。 这让他焦虑不安。他甚至不敢正视这枚戒指。 索性站起身来焦虑地走来走去。 忽然手机铃声大作。 尽管罗万成一直在等待这通重要的电话,可还是被突如其来的铃声吓了一跳。 “书记你好!”虽然房间里并没有其他人,罗万成还是下意识地压低讲话的声音。像每一个阴谋家所做的一样。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同样低沉:“东西拿到了吗?” “没有,我还没有找到。”罗万成回答。 电话里有一种不满的安静。 “不过。书记你放心,早晚会找到的。”罗院长慌忙解释。 “你们尽快吧。”电话那头似乎着急要结束谈话。 “书记,等一下,还有一件事情,”罗万成赶忙说道,“是李明拓的事情。” “李明拓?” “就是跳楼的那个医生……” “哦,我知道了。”“声音”回答道,“我已经让王铁尽快结案了。你放心吧。” “那就好,那就好。”罗万成心中的一块石头放下来,“那也是为了您交待的事情,所以……” “行了,别说了。我知道。没事不要找我,你们尽快查!” 说毕,对方坚决地挂断电话。 直到手机里的“嘟嘟嘟……”的声响过好几下,罗万成才如释重负地放下手机。 “妈的。”罗万成在心里骂道,“还不是为你擦屁股,才弄成现在的样子。” 罗万成狠狠地拉开抽屉,把那枚该死的戒指扔进抽屉里。 抽屉里还静静地卧着那本日记——黄玲的日记! 葛落成一屁股坐在皮转椅里。 点上一支烟。开始回忆, “事情是怎样开始的?” 大约一个月前,市委秘书张景明突然被送入精神病院。 “他疯了。”送他来的警察说道,“书记交待,关他两天。” 这种事儿以前也发生过。 经常会有一些顽固不化的上访户、钉子户被押送到精神病院来。 这些人对抗政府,不服管教,却又没有到违法犯罪的地步,所以无法被关进监狱。 总得找个地方把他们关起来,“让他们老实几天,省得到处惹事。” 于是精神病院成了关押他们的一个好去处。 随便给他们冠上个疯子、精神病的名义,就可以关进精神病院。 当然,这也需要院方和医生的配合。 从医院方面来看,一方面他们不敢与“政府”作对,二来这样的事情也确实能为医院带来某种隐形的好处。 于是大家彼此心照不宣。 不过,关进来的人总要有某些精神症状,才不会引起别人的疑心。 致幻剂是他们常用的一种药品。(难以想象,精神病院会制造精神病人。) 原本一切都进行的非常顺利。像以往一样的顺利。 只不过后来书记让医院帮忙从张景明那里找一个u盘。 u盘一直没有找到,不过这也问题不大。 直到后来,黄玲突然死亡。 罗万成实在想不通黄玲为什么要跳楼自杀。戒指的出现一度让他以为黄玲是畏罪自杀。 然而,当陆一明告诉他,黄玲就是负责给张景明发药的那个护士的时候。他惊出一身冷汗。 致幻剂这种东西当然不能堂而皇之地写进医嘱里。 每次都是陆一明亲手交给黄玲,然后由黄玲在给张景明发药的时候偷偷放进去。 换句话说,黄玲知道整件事情。 “黄玲可能是因为受不了内心的谴责而跳楼自杀的。”陆一明这样推理。 这似乎有可能。但也可能不是。 不管怎样,为了防止夜长梦多,罗万成还是给书记打了电话。 书记指示王铁队长尽快结案。 所以尽管黄玲的死还有诸如白色鬼影和神秘戒指等多处疑点,最后还是以自杀草草了结。 本来这件事也算告一段落。 殊不知,黄玲的冤魂不散。——她还留下一本日记。 更要命的是,日记被李明拓拿走了。 葛落成不愿意回忆那晚的事情。 他去找李明拓要日记。李明拓却怎么也不给他。不仅不给,他还以日记要挟罗万成。索要一大笔封口费。 一怒之下,罗万成把他从楼上推了下去。 或许,愤怒只是罗万成的托词。 潜意识里,他未尝不曾做过杀人的计划。 要不然,他那天也不会带着这枚戒指。 李明拓这个小子从来就是目中无人。在考取研究生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多次无故旷工、当面顶撞,根本就没把他这个院长放在眼里。 借着这个档口,他要好好整治整治他。 李明拓坠楼之后,罗万成火速赶到楼下,把戒指戴到他的手上。 然后躲在一旁,静静地等待警察的到来。 和上次一样,今晚,罗万成同样通过书记了结了这桩案件。 现在,罗万成站起身来走到办公室的窗户前。他想的是日记里记载的另一件事情。 葛落成的过期药品…… 第二十六章 结束也是开始 窗外月光朗照。 一切笼罩在静谧的月华之中,那么安详。 “会不会是葛落成杀了黄玲?”罗万成望着窗外的明月想道,“既然黄玲知道葛落成干的好事。他当然有可能杀人灭口?” “日记不能销毁,这是举证葛落成的最好证据。”罗万成又想到。 但是, “自己又该怎样处置葛落成呢?” 一连串的问题需要思考。 忽然,罗万成注意到窗外月光下,院子中间的花园里有两个人影正扭打在一起。 “该死。”罗万成抓起一支手电,匆匆跑出去屋去…… “黄玲就是这样死的。这就是我知道的一切。”说完,秦路站起身来。 佟飞依旧怔怔地坐在桌子对面。 从他迷茫的眼神中,秦路看不出他是不是听懂自己讲的话。 不过,无论如何,自己问心无愧。 昨天警察已经带走了王丛丛和苏晓。 一切都该结束了。 秦路拎起脚边的行李。 接他的汽车正等在院外。 院子的花圃旁围着一大帮人。 “又发生了什么事?”秦路纳罕着挤进去看。 花圃里躺着葛落成的尸体。脑后有一大滩干涸的血迹,手上赫然戴着那枚戒指! “快叫警察!”罗万成院长漫无目的地指使着谁。 秦路没有留恋。转过身,坚决地走向院门外的汽车。 “你相信世上有鬼吗?”秦路在副驾驶位置上坐好,问李蔚然——他受小仓健一郎的委托来接秦路出院。 “我不信。”李蔚然坚决地回答。 “我也不愿信……”秦路笑笑。 汽车缓缓地发动。 秦路扭过头最后看一样陈旧的病房大楼。——还有多少秘密隐藏在这栋楼里。 “现在你要去哪儿?”李蔚然手握方向盘问道。 “我要一台电脑,”秦路隐约看到病房楼铁栏杆后的窗口里露出张景明期盼的眼神,“一台能上网的电脑”. “这好办,去我那儿。”李蔚然回答。 一踩油门,汽车绝尘而去…… 接下来我们的阴阳师又将去哪里? 那段有关书记的视频会顺利播出吗? 如果播出又会引起怎样的后果? 新阴阳师秦路会找到传说中的宝盒吗? 古代奥义的汇聚真的能产生新的世界? 前途上,他又会遇到怎样的危险! 第一章 天网 “你的视频上传了吗?”李蔚然递给秦路一罐可乐。 秦路正无奈地盯着面前的电脑:“上传了,但是很快就会被屏蔽掉。” “是吗?我能看看那段视频吗?”李蔚然舒服地坐进秦路背后的沙发里。 “好吧。”秦路双击打开视频文件,站到一边。 “哇噢!”李蔚然刚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站起身惊叫出声来。 屏幕上出现两个**的人体。一男一女,男子在上,女子则在他的体下。 显然,傻子也能看出来他们两个人在造爱。 “你小子,这不是黄色录像吗?”李蔚然调侃地拍拍秦路。 “我也不知道会是这样的录像,”秦路坦然承认,“这是精神病院的一个病友交给我的。” “精神病人?他们也爱看这个?”李蔚然的眼睛死盯着屏幕说。 “他不是真的有精神病,他是被人陷害的。”秦路辩解道,“他只说这段视频是市委书记贪污**的证据。” “市委书记?这个人是市委书记?”李蔚然指着在画面中在不停“运动”着的男子,惊讶地说。 秦路点点头。 “不可能吧。”李蔚然坐到电脑旁,暂停视频播放,打开百度搜索的页面。 键入“洛宾市市委书记”。 立刻,搜索结果显示出来。 吴一德,男,汉族,53岁,…… 然而,李蔚然关心的不是简历,而是词条旁边的照片。他仔细瞅瞅照片,又点开视频认真地比对。来回反复几次。 “是有几分相似。”李蔚然自言自语道。 秦路也凑过头来仔细比较两张照片:“没错,应该是同一个人。” “雷政富第二啊!”李蔚然突然激动地说道。 “雷政富?雷政富是谁?”秦路茫然不解。 “雷政富你都不知道?就是因为不雅视频而被查的那个,重庆市北碚区的区委书记。”李蔚然显得很激动,“这段视频要是传到网上,点击率还不得瞬间上万!” “可是传不上去。上传之后很快就会被屏蔽掉。”秦路说道。 “也难怪。这种色情镜头肯定会被‘和谐’掉”李蔚然挠挠头,“要不你再换个别的网站试试。” “试过很多网站,都不行。”秦路无奈地说。 “这也不奇怪,”李蔚然说,“这就是‘天网’。” “天网?什么是天网?”秦路不解。 “天网是政府对互联网的监控系统。”李蔚然重新坐进沙发里,喝着可乐道,“在中国,每一条进入网络的信息都会首先经过这个系统,系统会自动对信息进行筛查。当然也可以人工屏蔽掉某些网站和信息。” “真的吗?”秦路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试试,你能登陆facebook或者twwiter吗?”李蔚然反问。 秦路在电脑上试一下。果然不行。 虽然可以百度到facebook的网站地址,但是无法链接登陆。 “天网是一种舆论监管的模式。”李蔚然解释道,“如同美国的电子邮件监控法案一样。你以为互联网是自由的空间吗?不是,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政府的眼皮底下……” “那么这段视频就无法上传了?”秦路打断他的话。 学者就是不一样,不管说什么都能上纲上线。秦路厌烦他的那一套强调。他不在乎什么监管不监管、自由不自由。他在乎的是怎样履行对朋友的允诺,“那个雷什么的视频怎么能传到网上?” “啊哈,这就是里面的玄机了。”李蔚然好像什么都懂,“有的视频可以上传,有的则会被屏蔽掉。这里面的事儿很多……” “行了,行了。别扯那么多。”秦路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有没有办法帮我把视频传到网上?” 虽然和秦路的年纪差不多,李蔚然却已经是物理所的副研究员。 不过李蔚然没有什么学者的架子,对秦路也是平易近人。只是,秦路感觉,他的怨气太重。 也不知道这些高级知识分子在抱怨什么。 相比自己,他们的条件已经够好的了。高工资、高福利、工作也清闲。虽说现在还没有买上房子,但三个人住三室一厅的公寓,还免房租、水电费,这待遇也算可以了。 可他们还在抱怨。抱怨什么?自由?不公?为民众还是为自己?秦路拿不准。 “我想刘特可以帮助我们”李蔚然的话打断了秦路的思考…… 第二章 超能物理研究会 刘特是李蔚然的室友,也是物理所计算机系的助教。秦路跟他见过两次面。他身材不高,略胖。圆圆的脸上架着一副大眼镜。说话一快就有些结巴。 “刘特肯定能帮我们。”李蔚然边说边急急忙忙地拿起外套,“我们去找他。” “去找他?”秦路很奇怪为什么李蔚然那么心急火燎的,“干吗要去找他,等他回来不一样吗?” “等他回来?等他回来一样解决不了问题。”李蔚然拍拍秦路的肩头,“我的阴阳师大人,我们还是走吧。顺便带你去长长见识。” “超能物理研究会!”在去找刘特的路上,秦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称。 “一般人并不知道这个机构的存在。”李蔚然边走边说道,“它是专门对超自然现象进行研究的科研机构……” “超自然现象是指什么?”秦路明知故问一句。 李蔚然回头瞅了秦路一眼:“不错。超自然现象就是一般人说的鬼神。” “你不是不相信有鬼神吗?”秦路又问。这两天他们经常争论这个话题。 “既然你不相信鬼神的存在,又怎么研究它们呢。”秦路心想。 李蔚然当然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不错。我不信有鬼神。但我承认超自然现象的存在。超自然现象只是目前科学知识还不能解释一些现象。和其他可以解释的现象一样,它也属于物理学研究的范畴。超能物理研究会就是对超自然现象进行研究的一个秘密机构。” “秘密机构?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秦路不解。 李蔚然神秘地一笑,没有回答秦路的这个问题。 他兀自边走边说道:“一般人并不知道这个机构的存在,是因为它没有任何实体的办公场所和地点。它更像是一个松散的社团。但又和一般社团不同,它是由政府出资支持的。” “政府出资?” “对。”李蔚然说,“每一个加入这个研究会的成员,每年都会收到来自政府的秘密补贴。补贴的数量由一个专门的委员会来决定。作为条件,成员获得的任何研究进展都必须及时汇报给这个委员会,并且不得擅自使用研究取得的成果。” “是这样啊。那么你是这个研究会的成员吗?”秦路问道。 “我?我还没有这个资格。”李蔚然回答道,“韩泉教授是其中的一员。我只是他的助手。韩泉教授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由我负责项目的工作。不过,如果你说的事情是真的,如果韩泉教授真的已经去世了,眼下我就是整个项目的正式负责人了。” 秦路说道:“韩泉教授确实已经去世。不过详细的细节我不能告诉你。”秦路依然坚守阴阳师的准则,地下迷宫的事儿半个字他也不能说。 李蔚然刚想询问,秦路忙岔开话题:“小仓呢?小仓健一郎也是超能物理研究会的一员吗?” 李蔚然回答道:“小仓不是。他只是韩泉教授的学生。” “刘特呢?”秦路又问道。 “他是宋天庚教授的助手。”李蔚然回答,“宋天庚教授是中科院物理研究所的副所长,也是计算机系的主任。” 既然话题重又回到刘特这里——秦路还是不了解:“我们去找刘特做什么?” “让他帮你把视频上传,”李蔚然回答,“另外也是让你们正式认识一下。” “我们?”秦路不懂,“我和刘特见过面的。” “不是和刘特。是和宋天庚教授”李蔚然回答。 “我为什么要见他?”秦路打破砂锅问到底。 “既然我已经是整个项目的负责人,当然有义务让你们见面。因为……”李蔚然突然停下脚步,抓过秦路的胳膊,拉起衣袖。 那个黑色的印迹显露出来。 “因为这个……”李蔚然说道。 第三章 项目 秦路的左侧前臂的内侧有一个指印大小的黑色图纹。 图案很简单,是一条从中间一点开始顺时针盘旋起来的黑色螺纹线。线条一圈一圈的逐渐向外发散,像蜗牛背壳上的纹路一样。 秦路记得这个图案是曲真人用手指印上去的。可是他不知道这个图案代表什么意思,既然今天李蔚然提起来了,秦路借机问道:“你知道这个图案是什么意思?” 李蔚然撸回秦路的衣袖,说道:“这是墨家的徽标。” “墨家?”秦路依稀记起在地下迷宫的时候曲真人也提到过这个词,可是,“墨家是什么?” 李蔚然没有回答。因为他们已经到达目的地。 一栋褚红色的四层小楼。格式局促,面目老旧。斑驳的墙面上蜿蜒着粗壮的爬墙虎的藤茎。 如果不是李蔚然的介绍,秦路根本不会注意到这栋不起眼的建筑。 更想不到,这栋建筑里还藏着一个国家级的实验室。 “中科院算法研究所”秦路念着挂在门口的一块脱了漆皮的竖匾,“怎么是算法研究所,不是计算机研究所吗?” “计算机只是算法中的一小部分。”李蔚然边说边拉开沉重的玻璃门。 室内和预料中的一样局促。狭窄的过道散发出霉潮的味道,越往远处延伸便越发显得昏暗。 “我们去哪儿?”安静的环境让秦路不由自主地降低声音。 李蔚然没有回答,带领秦路走上右手边大理石的台阶。 在二楼一间不大的办公室里,他们见到了宋天庚。 精瘦高挑的宋天庚教授看上去更像是一位艺术家。特别是他柔软而纤细的手指,给秦路留下深刻的印象。 握手之后,宋天庚热情地邀请秦路坐下。 “秦路是韩泉教授的朋友。”李蔚然介绍道,“据他说,韩泉教授已经去世了。” “啊,是真的吗?”宋天庚非常惊讶,“他是怎么死的?” 秦路回答道:“是真的。不过,具体的细节我不能告诉你们。” 宋天庚抬眼看看站在旁边是李蔚然。后者摊开手,无奈地说:“秦路不信任我们。” 面对质疑和误解,秦路没有解释。因为他知道作为阴阳师,他必须习惯接受各种怀疑和误解。毕竟有太多的秘密不能被提及。 “好吧。”宋天庚没有继续询问,反而对李蔚然说道,“如果韩泉教授真的已经故去。按照项目计划书里写的,你现在就是项目的总负责人了。” “我正想跟你谈这个问题。”李蔚然说道,“我觉得自己资历太轻,不适合担任项目的总负责人。我想提请更改项目计划书。” 宋天庚站起身,在他的那张古老的办公桌前踱着步:“这恐怕不行。更改项目计划书要委员会来批准。这涉及到很多人,难度很大,而且委员会恐怕也不会批准。”另外,我想…… 说道这里,宋天庚停下话语,看看秦路。 李蔚然明白他的意思,马上解释道:“秦路是自己人。虽然他不信任我们,但我们相信他。” “为什么?”宋天庚问。 “他有徽标。” 立刻,宋天庚教授用一种惊讶并且带有某种敬意的眼光看着秦路:“英雄出少年!” 秦路不明白什么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天庚的话头已经转向李蔚然:“蔚然,你也一样。英雄出少年。我想当初韩泉教授选你做项目接班人一定有他的道理。你应该勇敢地担负起这个任务!” “可是……”李蔚然还想推脱。 宋天庚用手势打断他的话:“你不要说了。我会知会参加项目的每个人,让他们都听从你的指挥。” 秦路很想问问这是一个什么项目。 可是他们之间的对话不容他插嘴。 “还有一件事。”李蔚然说,“秦路有一个视频需要上传,但是被天网阻断,传不上去。我想借助这里的电脑上传视频。” “什么视频?”宋天庚问。 “一段像雷政富那样不雅的视频。”李蔚然回答。 “啊?涉及政治吗。”宋天庚对这个问题非常在意,“最好不要涉及政治。” “宋教授,你太敏感了。”李蔚然回答,“反腐倡廉,我们也应该发挥舆论监督的作用。” “蔚然,你还年轻。”宋天庚说,“没有经历过文化大革命那个时候……” “宋教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李蔚然说道,“早就没有那种迫害了。” “我也参与过天网的设计,既然天网系统能把它过滤掉,就说明视频本身是有问题的。”宋天庚又说道,“我要先看看视频再说。” 在办公室旁边的机房里,宋天庚用一台电脑浏览过视频。 “太暴露。好像黄色录像。”看完后,宋天庚说,“天网肯定会把它拿掉。” “可这是真实的,”李蔚然在旁边说道,“传到网上,也让广大人民群众看看,这些政府官员都干了些什么!” 宋天庚没有年轻人的冲动。他一边思考一边慢条斯理地说:“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视频一旦上传,政府很快就能跟踪到上传的源地址,不消几天警察就会找上门来。” “那怕什么?这都是真实的。”李蔚然说。 宋天庚说道:“可你怎么证实影片是真实的?你从哪里获得的视频?”宋天庚问秦路。 “从我的病友那里。”秦路把视频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宋天庚教授。 “再说,如果警察注意到这里,”宋天庚又说道,“对于项目的进行也没有好处。” 李蔚然听了默不作声。 “这是个什么项目!”秦路忍不住问道。 “怎么你还没有告诉他?”宋天庚冲李蔚然说道…… 第四章 天河 “在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你关于项目的事情。”李蔚然一边带领秦路走出办公室一边对他说道,“现在我们去找刘特。” “还找刘特做什么?”既然宋天庚已经拒绝上传视频的要求。 李蔚然带着秦路走向过道的尽头:“其实我早就料到宋天庚不会答应。他做官做得久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明哲保身,才不会管这种闲事。刘特不一样。” 刘特还是年轻人,和李蔚然一样还有些血性。 走廊尽头是一堵厚实的墙壁。 两人在墙壁前面站定。“走到头了。”秦路心想。 却见李蔚然伸手往墙上一摸。 墙壁无声地裂开来。 “是一部电梯!”秦路惊奇地发现。 与一般电梯不同,这架电梯的内部只有一个按钮。 李蔚然按一下。 “墙壁”重新合拢。 电梯开始缓缓地下降。 “从现在起,你看到的一切都不要对外界提起。”趁着电梯下降的空儿,李蔚然交待道。 “是”秦路心中虽然迷惑,却仍然答应着。 “地下561米”李蔚然说道,“是主控机房。” 电梯门徐徐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明亮的玻璃隔断。隔断后面则是排列得整整齐齐的高大的灰色机柜。 在一侧的墙壁前,李蔚然输入一排密码,一扇门无声地打开来。 他们步入一间隔离净化室。在那里沐浴更衣,换上特制的隔离服之后。 李蔚然带秦路走进玻璃隔断后面的世界。 “你看到的是世界上运算速度最快的计算机,‘天河’”一进门,李蔚然就指着一排排的机柜对秦路宣布,声音中不无骄傲,“它由20万个十二核中央处理器连接而成,拥有每秒钟超过10亿亿次的浮点运算能力,是美国泰坦(titan)超级计算机运算速度的四倍……” 虽然不能完全听懂李蔚然在说些什么,但是那些机柜发出的“嗡嗡”低沉响声还是让秦路隐约感觉到某种敬畏。 “你好!刘特。”李蔚然大声地对正在弯身工作的一个人说道。 刘特很惊奇会是李蔚然:“老李,你怎么来了?” “这是秦路,”李蔚然介绍道。 “家里的那个嘛,我们见过。”刘特握握秦路的手,“你领他来这里做什么?” “秦路现在是项目组的成员,我带他来看看。”李蔚然的介绍出乎秦路的意料。自己怎么成了项目组的成员了?秦路都还不知道他们口中的项目是指什么? “他……他……,他怎么会加入项目组?”这显然也出乎刘特的意料,他激动地结巴起来。 “韩泉教授已经去世了,”李蔚然边说边看看秦路,后者点点头肯定了他的说法,“所以整个项目现在由我来负责。” “是吗?”刘特将信将疑。 “如果韩泉教授不在,项目由我负总责。这是事先写进计划书的。”李蔚然重申一遍,“而且宋教授也同意这个安排。” 李蔚然抬出宋天庚教授,他是刘特的直接上级。 “好吧。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刘特指着秦路问。 “如果我没有记错,根据项目书的要求,负责人有权决定吸纳任何人进入项目组。”李蔚然严肃地说道。 “可……可……可是,”刘特还要说什么。却被李蔚然打断了:“事情就这么决定了。其他人呢?” 李蔚然边说边抬头四处望望。 “在什么地方忙着吧。”刘特说罢,又低头忙活手中的活儿。 “还有一件事,”李蔚然又说道,“你帮秦路上传一段视频。” “上传视频?什么视频?”刘特问。 “你别管了。你只要帮他上传就行,绕开天网。”李蔚然命令一般说道。 “好吧。”刘特唯唯诺诺地答应了,嘴里还低声嘟囔着什么。 李蔚然嗔怪地看他一眼。 刘特不做声了,对秦路说道:“你跟我来吧……” 第五章 进化 利用刘特帮助秦路上传视频的空档,李蔚然四处走动。 在一排处理器机柜的旁边他找到了林晓芳。 林晓芳是宋天庚教授招收的博士研究生。年纪和李蔚然相仿。高挑的身材,乌亮的眼眸。自打看见她的第一眼,李蔚然就怦然心动。 不过,这地方李蔚然只来过两三回。“她未必能认识自己。”李蔚然想。 果然,林晓芳感觉到陌生人的存在,转过身,投来质询的目光。 “你好!我是李蔚然。”面对质疑,李蔚然大大方方地介绍自己。 林晓芳眨眨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继续着疑问。 “我是物理系的老师,上次和宋教授一起来过的。还见过你呢,你不记得了。”李蔚然进一步介绍自己。 “哦,李老师。你好!”虽然林晓芳客气地回答,可李蔚然还是觉察出她其实并没有记起自己。这让他心情郁闷。不过还好。“以后自己会经常来这里的。机会多的是。”李蔚然心想。 “蔚然!蔚然!”这时,不远处传来刘特的喊声。 “他们在叫我。那我要走了,以后再见。”李蔚然说道。 美女博士客气地笑笑,点点头,算是作别。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胜过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转身离去的瞬间,不知怎的,李蔚然的心头掠过这句徐志摩的诗词。 “事情都办妥了!”刘特对李蔚然说。 李蔚然问:“不会从网上追查到这里的网址吧?” “你放心。没有问题。”刘特胸有成竹。 “好吧。谢谢你。”李蔚然转身对秦路说道,“我们走。” 出来的路上,秦路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们说的项目是一个什么东西?我怎么就成了项目组成员了?” “进化。”李蔚然边走边说道,“项目的名称是进化。简单的说就是用超级计算机系统模拟人类进化的过程。” “啊”秦路不知所以地发出一声。 “指望他一下接受也是不可能的。”李蔚然瞟了一眼秦路想到。 “当然项目还包括很多内容。”李蔚然说道,“不单单是计算机科学。理论物理学、生物学、天体物理甚至还有《周易》研究都牵涉其中。” “为什么?”秦路漫无目的地随意问道。 这时他们已经走出墙壁里的电梯。走向通往三楼的楼梯。 李蔚然边走边继续解释道:“计算机模拟必须基于一系列的数学模型。在进化项目中,我们假设世间万物都满足函数y=f(x),那么一切就都是可以计算和预料的……” “天哪!”一听到这个开始,秦路的心中就已经开始纠结。 李蔚然却仍旧谈性勃勃:“面对任何一个给定的变量x,它的结果y其实都是一定的。这就好像宿命一样。然而,导致宿命的过程——函数——却千差万别。因为函数f(x)不会只是简单的一个公式。所以,项目的第一步就是要囊括世间所有正确的公式,或者说所有正确的逻辑,把它们整合到一起,……” “正确的逻辑?”秦路的问话打断了李蔚然的自叙。 “不错,是正确的逻辑,”李蔚然却没有因为被打断而显得有任何的不高兴,恰恰相反他很高兴秦路能提出这样的问题,“世界上有许多逻辑和公式,看上去有些道理,其实并不正确。同样还有一些逻辑或者公式,虽然看上去难以置信,但它们却是正确而有效的。比如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又比如这个。” 李蔚然停下脚步,指指三楼楼梯口悬挂着的匾额。 秦路喃喃念道:“中科院易算研究所”…… 第六章 易算 “中科院易算研究所?”秦路用一种询问的口气,“它们研究什么?” 李蔚然没有回答。 他带领秦路一边沿着走廊继续前行一边说道:“《易》经无疑是世界上最严密的逻辑。它用最简单的符号,阴爻和阳爻,来预测最复杂的人情世故。而且算无遗策。” “算无遗策?”秦路深表怀疑。 “是算无遗策!”李蔚然用坚定地口吻回答道,“有很多人用《易》经算卦,却经常不准。那是因为他们根本不理解、不掌握其中的逻辑,今天我带你认识一个人,一个算无遗策的人。” 说罢,李蔚然停在一间房屋的门口,整理整理身上的衣服,毕恭毕敬地敲敲门。 先知,任何一种文明中都不乏这样的先知。 汉朝桓谭《新论》中说:“天下神人五:一曰神仙,二曰隐沦,三曰鬼王,四曰先知,五曰铸凝。” 先知就是这样一种凌驾于凡人之上,却又不位列仙班的一类。 任何一种文明中都有他们的身影: 以利亚、默罕默德、金乔觉、彭祖…… 在儒家文明中,那些能掐会算的,往往被称作半仙的,他们就是先知。 在得到“请进”的答复之后,李蔚然推开房门。 房屋正中间的座位里坐着的,正是这样一位先知。 绝无仙风道骨,也没有鹤发童颜。 一个看起来平平常常的老人。略显苍老的面容和疲惫拱起的双肩。 “虞老,您好!”李蔚然毕恭毕敬地说道。 虞华淇老人年逾古稀,不过精神尚好。“是小李吗?” “我是李蔚然。”李蔚然很高兴对方能认出自己。 “你好,你好。快坐。”虞老站热情的招呼他,“这一位是谁?” “他是秦路。”李蔚然介绍道。 “哦。你好,你好。”虞老也让秦路落座,然后又冲李蔚然道,“我刚才接到宋天庚的电话,他已经通知我:你现在是负责人了。” “是,是,”李蔚然谦虚地欠身,“不过我觉得自己很不胜任这个职位。还有许多事要向您请教。” “自古英雄出少年。”虞华淇说道,“你不要谦虚。再说现代的玩意儿我们这些老骨头搞不懂了。呵呵”说道这里虞老自我解嘲地笑笑,笑声里充满快乐。 “那里,那里。虞老过谦了。”李蔚然回答道,“我想让秦路也加入到项目组来。” “噢,为什么?”虞华淇不无警惕地打量着秦路。 “因为他是一名阴阳师。”李蔚然介绍道,“而且身上有徽标。” 边说李蔚然边示意秦路撸起衣袖,给虞老查看。 那枚黑色的黄金螺旋线又一次赫然眼前。 虞华淇眯缝着眼仔细辨识秦路胳膊上的徽记,又用手摸了几下,末了他冲秦路微笑着说道:“小伙子,你知道这个标记的意味着什么吗?” 秦路懵懂地摇摇头:“不知道。” “这个标记说明,你一定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秘密。”虞华淇神秘地说道。 秦路一时语塞。 当然,他知道地下易宫,他知道单磁极子,他还知道十二圣匣与宇宙重生的秘密……可是,…… “呵呵。可是,佛曰:不可说,不可说。”虞华淇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又那样快乐的笑了。 李蔚然在一旁说道:“我想秦路还不信任我们。所以我要他加入到项目组来,让他了解我们有多么需要他,我们需要他知道的信息。” 虞华淇点点头:“小李,你很有想法。也许他知道的东西对于项目会有帮助。可是,他不是那个人。” “哪个人?”李蔚然和秦路几乎同时问道。 第七章 2047 “哪个人?”李蔚然几乎和秦路同时问道。 虞华淇没有回答,却反问道:“小李,你知道天河最新的运算结果吗?” 李蔚然点点头。 “是哪一天?”虞老问。 “是2047年夏季的某一天。”李蔚然回答,神情略显黯然。 “到那一天,会有一个人来重新启动系统,”虞老说道,“或者说重建整个系统——宇宙。” 李蔚然问道:“可是,项目的目的不就是要避免那一天的到来吗?” 虞华淇老人摇摇头:“那一天是不可避免的。最终的审判日是不可避免的。玛雅人早就预测了它的到来,只不过事实证明,他们的算法并不科学。而我们的项目就是在科学的前提下预测它的到来。不过我告诉你,孩子,审判日是不可避免的。” 李蔚然没有反驳他。在这个问题上,他们的分歧并非一日,两种观念无法调和、无法达成一致。 不过,既然现在整个项目由他做主,其他人的意见也只能是仅供参考。 “他们的思想太过腐朽,”辞别虞华淇老人后,李蔚然带秦路走出研究所,“命运应该掌握在人类自己的手中,而不是遵从神的意志。以前我们只能被动的接受,现在我们终于有一个机会,在计算机的帮助下,人类可以完全预测自己的未来,掌握自己的命运。我们才是自己的主人……” 一路上李蔚然慷慨陈词,仿佛正面对着亿万的观众进行演讲。 秦路的思想却没有跟随李蔚然的“演讲”,他在想:“2047年是什么意思?” “那是天河计算机运算出来的结果,”李蔚然用钥匙打开住处的门,“按照天河运算的结果,2047年将是世界末日。” “世界末日。”这个年头,这个词可是相当的热,“真的会有世界末日吗?”秦路不禁问道。 李蔚然坐进客厅的沙发里,回答:“你知道天河运算的结果是什么吗?世界末日会怎样来临?” “怎样来临?”秦路问。 “行星碰撞。按照天河的运算,2047年夏,金星将与地球发生碰撞。” “金星?怎么可能?”在秦路的记忆里只听说过流星和彗星撞地球的说法。“金星?它不是太阳系的一颗行星吗?” 秦路正在询问,大门那边又响起钥匙转动的声音。这间房子的另一个住户走了进来。 “正好,关于金星的问题,我想我们的天文学家可以给你很好的解答。”李蔚然站起身,指指进来的王思凯。自己去桌边打开电脑,“我先看看你的视频的怎样了?” 王思凯是天体物理系的助教。中等身材,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 “金星是离地球最近的一颗行星。它是一个逆向旋转的行星,”王思凯放下手中的包,“水、木、火星等行星都是自西向东自转,而金星是自东往西自转的。另外,金星表面的温度极高,可以达到华氏1000度,这个温度足可以把金属铅融化。这些都说明金星是一个不怎么‘老实’的行星。” “如果说金星可能撞击地球,”王思凯先洗手,再换下外衣,“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按照维里科夫斯基在《冲突世界》中的观点。大约在公元前1500年,木星发生了分裂,其中的一部分物质飞了出来,形成一颗彗星,以极近的距离掠过地球。后来,这颗彗星进入到规则的轨道中便成为了金星。换句话说,金星曾经是一颗彗星,并且曾经以很近的距离闯入过地球。” 这种说法倒是引起电脑前李蔚然的兴趣:“这么说有什么根据吗?” 王思凯喝口水回答道:“1997年,nasa的环地轨道卫星soho发现金星有一条类似彗星的4500万公里长的尾巴。这条尾巴的存在说明,金星的躯体还没有在热能和电能之间达到平衡。换句话说,它仍然不稳定,其状态介于行星与彗星之间。” “那尾巴一定是等离子体流吧。”李蔚然说道。 这样专业的讨论,秦路显然无法插嘴。他凑到李蔚然的电脑前,看上传的视频。 “点击率已经上万了。”李蔚然不无得意地说。 “你们看什么呢?”王思凯也凑上前,“嚯,黄色视频!李蔚然你也爱看这个?” “别胡说。”李蔚然打断他的话,指指视频中的男主角,“你知道吗?这个男的是市委书记。” “市委书记?雷政富嘛!”王思凯唿哨一声。 李蔚然让秦路坐下,自己则从电脑旁拉开王思凯,继续着刚才的话题:“你觉得金星会撞击地球吗?” “应该不会吧。”王思凯想想说,“人类对于金星的运行轨迹已经非常了解。而且一直以来它运行的都很规律,没有‘出格’的表现。” “我觉得也不会。这说明‘进化’项目还是有缺陷。”李蔚然自言自语道。 “进化项目?金星撞地球是天河运算的结果吗?”王思凯问道。 “这是最新的结果。是世界末日的第一种可能性。”李蔚然说。 “其他的可能呢?” “按照计算,导致世界末日的其他可能依次是:核战争、病毒入侵、温室效应和太阳强辐射。” “要我说,天河的计算根本就不靠谱。”对于这些可能,王思凯不屑一顾,“这还不知道是哪一辈子的事儿,我们何必在这里杞人忧天?” “计算显示的时间是2047年。”李蔚然淡然地说道。 “2047?!”王思凯惊呼…… 第八章 宿命 如果说宗教是一种迷信,科学也未必不是。 我们没有证据证明上帝的存在,同样也没有证据证明上帝不存在。 所以在一个真正的科学家面前,上帝是无法确定也无法否定的问题。 同样,一个真正的科学家也是一个深信宿命的人。 因为科学家笃信科学,而由无数条定理、公理和公式组成的科学严密地将一切规定的严丝合缝。 只要你给出一个变量x,它势必满足某个y=f(x)的函数,而最终的结果必然是那个y。 x永远对应y。无论你怎么做,结果是一定的。 换句话说,未来是事先“算”好的。 这其实和瞎子算命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只不过,算命先生爱用生辰八字,而科学家们则用微积分、概率、统计学或者其他什么数学模型。 事实上,很难说这两种方法之中哪一个会更加准确。 只是眼下,李蔚然和王思凯显然更相信数学模型。 “2047年这么近?”王思凯惊呼。 李蔚然点点头,但同时他自己也有所怀疑:“不可能是这么近的年份。如果世界末日近在眼前,现在起码应该有所启示。一定是系统存在问题。好像我们遗漏了些什么东西……” 李蔚然曾无数次走进过这间办公室。 可是这一次,心情大不相同。 因为韩泉去世以后,这间办公室就是他李蔚然自己的了。 说起来,这只是一间不大的屋子。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建筑所特有的那种漆黄色的木门,厚重、古朴而略显呆滞。 还有同样老旧的黄棱双扇窗户,那种向外推开的设计现在早已经被铝合金的横拉窗所普遍替代。 还有,水泥汀的地面。冰冷而僵硬。远没有大理石的光洁和辉煌。 然而李蔚然还是喜欢这间屋子。 虽然一切都那么老旧和过时,可李蔚然还是喜欢这间屋子。 因为在他的心目中,这间房屋意味着一种尊严、一种地位、一种权力。 或许这种感觉还来自门口的那块铜牌子:主任办公室。 李蔚然抚摸着房间里有些年头的那些家具。书橱、办公桌、高低柜……这一切以后都属于自己了。噢,还有高低柜上的留声机和红酒。 韩泉教授在空闲的时候喜欢坐在办公室里听留声机、品红酒。 李蔚然曾经对他的这种复古喜好不屑一顾。但现在看起来这样的生活还真是别有一番惬意。 把留声机的探针放好,悠扬的乐曲在房间里飘荡。 倒上一杯红酒,李蔚然坦然地坐在办公桌后面那张复古的椅子上,享受着一种成功。 突然,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将李蔚然从成功的想象中唤醒。 “请进!”李蔚然直起身子坐好。 推门进来的是韩泉教授带的两名博士研究生:邓国荣和丁默。 “听说韩泉教授去世了?”邓国荣一进门就直冲冲地问道。 李蔚然一直很讨厌邓国荣的直脾气,没好声气的回答道:“是的。” “那我们怎么办?”邓国荣又问道,“导师死了,我们怎么毕业啊?” “韩泉教授不在了,不是还有我吗?”李蔚然挺挺身子。 “你?你能做什么?”邓国荣不解。 “我们能换导师吗?”一向不爱言语的丁默也问道。 李蔚然站起身来:“其他博导的名额也都招满了。如果现在换导师,没有人能接收你们。不如还归在韩泉教授的名下。” “可我们下一步的课题怎么办?有问题谁来指导?”邓国荣问道。 “这样吧,你们把各自手中的课题情况给我看一下,我会想办法处理的。”李蔚然回答。 “你?能行吗?”邓国荣上下扫了李蔚然几眼。 “怎么?我还指导不了你们几个博士生吗?”李蔚然的火气上窜。 邓国荣还想反驳几句。丁默在旁边偷偷拉拉他的衣角。后者便没有再出声。 送走两个博士生,李蔚然突然发觉坐在这个位置上的艰辛。 “名不正则言不顺。”李蔚然心想,一定要想办法获得名分。 第九章 平行世界 秦路对于理论物理所的贡献就在于案头的这几本书。 《太乙符咒》、《六壬兵符》、《撼龙经正》和《太古算法》。 前面的三本倒还罢了,那都是些封建迷信的东西,只是对于《太古算法》李蔚然倒还颇有兴趣。 书中讲述了一种奇特的运算方法:量子运算。 说到算法,恐怕没人比宋天庚更在行。所以李蔚然亲自上门讨教。当然,他还藏了一个小心机。 宋天庚反复浏览了这本薄薄的册子:“我看不懂。”最后他不得不承认。 “物理学中存在着一个悖论,”李蔚然不愿放弃,他试图从本专业的领域来理解这本书,“这个悖论就是,在理论上宏观物理学和微观物理学根本无法衔接。” 适用于宏观物理的牛顿经典力学无法用来解释量子物理现象,而同样,量子物理的理论又与宏观世界里获得的经验格格不入。 “这里边一定存在着什么问题,”李蔚然说道,“很难想象由微观粒子组成的宏观物体却能以一种不同于微观粒子的规律运动。这两者应该有某种联系,肯定有一个理论可以把他们很好的连接在一起。你不觉得它们应该统一起来吗?” “不错,上帝不可能用两套密码来编码同一个世界。”宋天庚教授也同意李蔚然的观点,“但是这套密码是什么?” 李蔚然推推手边的书:“《太古算法》可能就是连接的方法。” “什么意思?”宋天庚还是不了解。 李蔚然试图解释:“量子物理学的一个基本观点就是不连续性。能量的释放只能从一个能级跃迁到另一个能级,当中没有任何连续的数值存在。微观粒子可以隧穿,从一个位置瞬间移动到另一个位置,并且同时存在于两个不同的地方……” 李蔚然的语调更像是自我催眠状态下的呓语,而不像是在对对方讲话:“宏观的物体却不具备这样的能力。为什么?我假设存在非常微小的‘虫洞’。这些微小的‘虫洞’直径非常小,小到无法觉察,只能容纳微观粒子出入。弯曲的‘虫洞’会把空间中的位置任意连接起来,这样微粒子就可以通过‘虫洞’在任意位置上出没……” “那么能量呢?”宋天庚对于他的这种假设非常感兴趣。 李蔚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屑宋天庚的询问:“……但是还有时间问题。微观粒子在通过‘虫洞’的时候不需要时间,所以它才能同时出现在不同的位置上。那么,这是一个没有时间的维度。对,没有时间。你说什么?能量问题,能级的问题,这不是问题。因为根据质能方程,e=mc^2,能量就是物质,物质也就是能量。只要能解释物质,微粒子,的不连续运动,就能够解释能量,能级,的不连续分布。……那么‘虫洞’应该具有光速的速度,不,应该是光速平方倍的速度,所以才会没有时间。没有时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教授!” 李蔚然幡然醒悟。 宋天庚却还如坠雾里。 “平行世界!”李蔚然兴奋地站起身来。 不管你信或不信,总有另外一个世界就在你的眼前。 它近在咫尺,可是你却看不到它、摸不到它。 它就是平行世界。 物理学上也称作平行宇宙。 平行世界和我们真实的世界拥有同样的基本物理常数,同样的运算法则,只不过它的存在是以“小概率事件为真”的前提。 我们的世界是基于大概率事件为真的基础之上的。 打个比方,你如果拿起钢刀刎颈自杀,按常理说,你必死无疑。 然而,实际上无论你的钢刀怎样锋利,切的部位怎样准确,在概率学上,你还是有活下来的可能。 只是这个可能性非常的小,也许只有亿万分之一的概率。但是这种可能是存在的。 在现实世界里,我们依照“大概率事件为真”的前提,你必然死去。 而实际上,你并没有死去。 因为在“以小概率事件为真”的平行世界里,你却活得好好的。 你可以想象,在充满选择的人生里,有无数个平行世界存在着。 但是这样的世界怎么会存在呢?换句话说,怎么会有空间来保存这么多种可能的平行世界? 答案很简单。平行世界里没有时间… 第十章 梦的解析 时间并不是从来就有的。 时间也不是一直总有的。 在我们的世界里,时间是一个无法绕开的必然物理量。它与空间一起构成了四维空间。 然而,在其他的维度空间里。时间却并不是必然物理量。 这听上去有些荒谬。 但是,确实存在一个没有时间的世界。 然而,没有时间并不意味静止。 在平行世界里,一切也是运动着的。只不过,它们的运动不以时间为尺度。 无数个平行世界在一个奇异的维度里叠加着、保存。 关于这个维度有一个通俗的说法叫做异次元空间。 但它还不足以说明平行世界的复杂。 或许,你要问平行世界的存在有什么意义呢?它会对我们的世界产生影响吗? 答案是肯定的。 虽然平行世界看不见也摸不着,但是,事实上,我们却会经常接触到平行世界。 这就是梦。 说梦境是一个平行世界其实不太恰当。 更准确的说,梦境应该算是连接我们的世界与平行世界的一个接口。 回想一下,在梦里,你可能忽然经历几十年的时光,你也可能突然出现在不同的地点,死去的人可能回活过来,你还可能见到许多从未见过的东西,你甚至能预见到未来…… 对于人类来说,梦境永远都是奇幻的所在,永远是一个永无止境的谜题。 梦中的一切都是假的吗? 当然不是,梦境中的一切实际是存在于平行世界里的“真实”。 当你在入睡的时候,你的意识就像微观粒子一样在平行世界里窜来窜去。 带“你”去到无数个平行世界里,编织出一个个华丽的梦。 毋庸置疑,梦境当然会对真实的世界产生影响。想想吧,有多少难题实际上是在梦里解决掉的。 于是平行世界通过梦境影响到我们的世界。 “平行世界?”宋天庚听说过这个名词,可是…… “怎么用数学模型构建一个平行世界。”李蔚然问道。 宋天庚毫无头绪。 “用这本书。”李蔚然又把《太古算法》推到他的面前,“试着在更高维度的空间里应用它。” 宋天庚一阵心动:“韩泉选李蔚然做接班人果然没有选错,这个小子的幻想能力空间绝后。” 利用宋天庚重新阅读《太古算法》的时候,“我去找刘特。”李蔚然走出了办公室。 在地下的主控机房里,李蔚然“自然而然”地遇见了林晓芳。 “李老师!”林晓芳博士客气地打招呼。 “别那么客气,我们差不多大。”李蔚然的脸上挂着迷人的笑容,“给我讲讲这些机器。” “机器?什么机器?”林晓芳不解 李蔚然指指身边嗡嗡作响的机柜和处理器:“这些计算机可不就是机器吗?” 林晓芳被他逗乐了:“呵呵,这可不是一般的机器,这是人工智能。” “人工智能?我就不懂了,给我说说看……” 一来二去,两人慢慢熟络起来。热情交谈的两个人全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嫉妒的眼神…… 第十一章 危险 “嘭!”巨大的关门声把秦路吓了一跳。 他扭过头瞥了一眼,是刘特。秦路又重新扭回头,继续关注网上的内容:“怎么了?这么大火气?” “没事!”刘特没好声气的回答。 沉浸在网络中的秦路没有特别注意到他的情绪:“你下班了?李蔚然怎么没回来?” “他?他现在忙着呢!”刘特语气依旧冲猛。 “他忙什么?”秦路有一搭无一搭地答话。 “他忙着泡妞呢。”刘特怒气冲冲,“这个李蔚然太不像话!竟然跑到我们所里泡妞!” 听到这话,秦路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关上手头的网页,转过身问道:“怎么了?” 刘特一屁股坐进对面的沙发里:“那个李蔚然有事没事就往我们机房跑,整天价围着林晓芳,又是长又是短,嘻嘻哈哈的,像什么话!” “那又怎么了?李蔚然又没有女朋友,兴许他是真心喜欢那个叫林什么呢?”秦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关键是林晓芳喜欢他吗?”刘特瞪着眼睛回答。 “怎么?林晓芳不喜欢他吗?”秦路问。 “这,这……这我哪儿知道!”刘特一着急就结巴起来。 “哦,我明白了。是你喜欢林晓芳吧!”秦路手指点点刘特,故意逗他。 “你……你……”没想到刘特听了这话,越发结巴得厉害。脸色憋得发紫。 正在这个节骨眼上,门锁一响,是王思凯回来了:“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刘特说不出话,气呼呼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怎么回事?”王思凯问秦路。 秦路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他。 “我看八成刘特也是喜欢林晓芳。”王思凯听完后说道,“这个李蔚然也是,哪里找不到女朋友,偏跑到别人的地盘上去找,还是自己朋友喜欢的人。太不地道。” 秦路却不这么看:“这兴许是个误会。李蔚然也许并不知道刘特喜欢林晓芳。跟李蔚然说说,让他注意点就是了。” “跟他说说?”王思凯倒一杯水,喝一口,“你说的简单。李蔚然现在可是不一样了。自从接管整个项目,他牛气的不得了。根本不拿正眼瞧我们这些小助教。” 王思凯这么一说,秦路也有同感。 李蔚然最近的改变确实非常快。别说是像王思凯、刘特这样的小人物,就算是宋天庚、虞华淇原来这些代之以礼的老前辈们他也不再瞧得上眼。 上次当着秦路的面,李蔚然就因为《太古算法》的事儿和宋天庚吵了起来。 李蔚然想把太古算法的模型加到天河系统中去。可是,宋天庚认为那不可能,“因为如果那样,整个系统就会超过负荷而崩溃!” 李蔚然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就像一个蛮横的暴君一样,不容许一丁点的质疑和异议。 这样下去他会变成怎样的一个人? “你的视频怎么样了?”王思凯的问话打断了秦路的思绪。 “影响非常大。”秦路高兴地说道,“你来看。” 秦路打开视频:“很多媒体都转发了。评论的人也越来越多。” “看起来吴一德市委书记的位置快要不保了。”王思凯边看边说道,“你得小心他狗急跳墙” “狗急跳墙?怎么说?”秦路问道。 “想想看,如果你是吴一德书记,面对汹涌而来的网络压力。你会怎么做?” “怎么做?” “如果换做是我,我会找到视频的来源,然后掐断它。”王思凯做了一个杀头的手势。 “不会吧。”秦路不信。 “按照法律程序,没有提供视频的人出来作证,这段视频就没有任何意义。”王思凯说,“检察院不会仅靠一段视频就抓人,还必须要有证人的口供。所以,站在吴一德的角度上,现在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让这个人消失……” 听到这里,秦路忽然想起什么。他急忙抓起电话,拨打精神病院的号码。 “张景明已经出院了,”电话那头的人回答,“……是被市委的人接走的……” 秦路挂断电话,心头莫名升起一阵寒意。 第十二章 质能方程 李蔚然非常喜欢眼前的这个主意。 他坐在原本属于韩泉的办公椅上,手边放着两份博士研究生的课题报告书。 一份来自邓国荣,一份来自丁默。 邓国荣的太阳磁暴研究也就罢了,平淡无奇。倒是丁默的《质疑》更加引起他的兴趣。 《质疑》是丁默对一系列物理理论的反思。其中《质疑——质能方程》一篇尤为 吸引李蔚然。 “质能方程是正确的吗?”在文章中丁默大胆的质问,“……没有任何实验曾经证明过这个理论……有人说原子弹的理论就来自于此,那完全是毫无理论依据的胡说。有谁真的称量过原子弹爆炸后的碎片?比较爆炸前后质量有没有减少?没有人能做的到……如果,质能方程成立,质量守恒定律怎么办?能量守恒定律怎么办?……如果质能方程成立,那么质量和能量又会在什么条件下相互转化呢?……如果e=mc^2成立,是不是m=e/c^2同样成立?……物质是不是因为能量而产生,或者说能量可以产生物质?” 在接下来的报告中,丁默采用一系列的数学运算来推理质能方程的另一个形式。 即能量产生物质。 既然物质消失,转化成能量。能量为什么就不会消失,再转化成有形的质量? 按照质能方程和丁默的天才运算,结果竟然是:巨大的能量将会产生看见的质量。 “那么鬼魅就会产生。”这就是文章最后的结论。 李蔚然非常喜欢这个主意。 “用纯能量制造出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鬼!学术界永远都喜欢标新立异。如果真能制造出一个鬼,一个幽灵。那会怎样?” 李蔚然想到这里无声地裂开嘴笑了。 不过,即便是只停留在现在的理论阶段,这个想法也已经足以惊世骇俗。 特别是其中数学运算的部分。虽然李蔚然还不能完全看懂,但他知道,那非常精彩。 “如果这是我想出来的就好了。”李蔚然恨恨地想,“单凭这个精妙绝伦的主意和其后的数学运算,我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在顶级杂志上发表文章,评上教授职称,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坐上现在这个位子……” 李蔚然就这样幻想着,幻想着,慢慢地一个邪恶的想法诞生了。 一段时间的风平浪静让秦路感觉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并没有什么杀手来暗杀自己。 相反,倒是吴一德书记的麻烦越来越多。 随着视频的曝光,双规、停职、接受调查……吴一德书记在一天天地走下坡路了。 几乎每天,秦路都关注着网上的消息。 除了吴一德这个贪官的消息,秦路更加希望能够看到有关张景明的报道。 但是,虽然网上在不停地呼吁视频提供者出面指证吴一德,却仍然没有张景明的一丝消息。 “张景明去了哪里?难道他真的像王思凯说的那样被人杀害了?”秦路坐卧不安。 如果没有人证,针对吴一德的调查将无法定案,最终很有可能会不了了之。 “自己要不要出面作证?”秦路举棋不定。 就在这个时候,他出乎意料地接到参加“进化”项目年终会议的邀请。 “我诚挚地邀请你,”李蔚然说,“不仅作为项目负责人,也作为理论物理研究所的所长。” “所长?这么快?”秦路没料到他这么快就会晋升。 “全拜它所赐。”李蔚然扔过来一本《科学》杂志。 封面上是m=e/c^2的公式。 第十三章 死亡密码 “进化”项目的年终总结会在理论物理研究所的会议室内召开。 李蔚然、宋天庚、虞华淇、刘特、王思凯、秦路等几个人把小小的会议室挤得满满当当。 虽然屋外还飘着雪花,但是屋内却有一种让人焦躁不安的烘暖。 这种烘暖一方面来自暖气的热度,另一方面则来自会议中的激烈争辩。 “本月整个系统已经死机两次了,”计算机系的主任宋天庚教授敲击着桌面加强自己的语气,“在增加了量子运算之后,天河系统已经死机两次了……” 秦路很难想象一部拥有20万个十二核顶级处理器的电脑也会死机。 “……我个人认为,在进化运算中贸然加入量子运算是不明智的决定。项目的负责人要对这种情况负责。”宋天庚这话显然是针对李蔚然的。 助教刘特也接过宋天庚的话头:“系统死机导致前期部分数据丢失,恢复起来还要有段时间。不过……”刘特瞟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李蔚然,“有一个奇特的现象。每次系统瘫痪之前,都会出现一段数字。” “数字?什么数字?”李蔚然的眉角轻轻一扬。 刘特的语气低沉而神秘:“φ。0.6180339887498948482045868343656.....” “黄金分割率。”听到这个答案李蔚然并不感到意外。 φ,希腊字母表中的第21个字母。如同π代表圆周率一样,φ被用来代表黄金分割的比例,即黄金分割率。 与圆周率π一样,φ也是一组无理数。它的准确描述是(√5-1)/2,而它的近似值即0.618。 φ是一个奇妙的数字。 神奇的斐波纳契数列(1、1、2、3、5、8、13、21……)从第3个数起,每一个数都是前两个数的和。而从第15个数字开始,相邻两个数的比值,前一个数比后一个数就会越来越接近φ。 把斐波纳契数列图形化,以任意的一个系数乘以斐波纳契数列作为一个正方形的边长,把这些正方形按照如图的方式排列。就会得到斐波纳契矩形。 也就是黄金矩形。 之所以被称作黄金矩形,因为每个矩形中的长边都被分割成0.618:1的比例。 而且,以每个正方形的边长为半径绘制一个1/4圆弧,将这些圆弧连接起来就是神奇的黄金螺旋线。 黄金螺旋线的内部无限接近一个点,但是永远无法达到。 这个点也被称作“上帝之眼”。 自然界中,φ和黄金螺旋线更是无处不在。 从螺旋线到五角星,从金字塔到帕台农神殿,从向日葵到鹦鹉螺,从dna双螺旋到银河系…… 上帝用这个数值构造了一切。 所有看上去和谐、美丽而有序的。 然而,谁会想到这一切中总包含着一个让毕达哥拉斯学派无法接受的无理数,φ。 规律之中蕴藏着无序,这几乎成为一个法则。正是这个无穷无尽的无理数,让天河崩溃。 难道上帝用来创造一切的工具也被用来毁灭一切吗? 这个数字背后蕴含着什么秘密?“这真是一个死亡密码。”李蔚然喃喃说道,“不知道这个数值和‘进化’会有什么关系?” “不管怎样。我认为把量子运算加入到系统中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项目负责人要承担责任。”宋天庚又把话题拉回到责任上来。 “你想我怎样承担责任?”李蔚然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承认错误,修改程序。”宋天庚的要求非常简单。 没料到这个简单要求却激怒了李蔚然:“我没有错误,为什么要承认?程序不能修改!” “你想让整个天河系统毫无意义地崩溃于一个对于无理数的计算中吗?”宋天庚质问道。 “φ只是其中的一步。”李蔚然针锋相对,“难道你没有看出来吗?这个数值只是其中的一步。” “这种计算毫无意义。我看不出它会得到什么结果。”宋天庚语气坚决,毫不让步。 “这都看不出来,你是猪吗?!” 李蔚然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众人始料不及。 宋天庚拍案而起:“你说什么?我是猪脑?只有你是天才,我们都是猪!别以为自己在《科学》上发表了篇文章就天下第一了,你这个疯子!” “你骂谁是疯子!”李蔚然“霍的”站起身,怒目相视。 眼看两个争吵得面红耳赤,年逾古稀的虞华淇不得不说话:“你们两个都不要争了。冷静一下。李蔚然你太不像话了。再怎么说宋天庚教授也是你的长辈……” 虞华淇话音未落,李蔚然摔门而去,扔下大家手足无措,面面相觑。 “这个李蔚然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王思凯说道。 “恃才傲物,目中无人。”被李蔚然抢走女朋友的刘特悻悻地说道。 “好了,好了。大家先休息一下,我去跟他谈谈。”最后还是宅心仁厚的虞华淇老人出来打个圆场。 李蔚然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出,却正碰见邓国荣和丁默两个博士生。——会议室的剧烈争吵声,引得二人驻足偷听。 “你们干什么!偷听?丢不丢人?”李蔚然没好气地训斥他们两个一句。 “我们偷听,你还偷别人的科研成果呢?……”邓国荣咕哝一句。 好在正在气头上的李蔚然走得匆忙,没有听见他这句话。否则肯定又是一顿大吵。 李蔚然头也不回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虞华淇紧跟着从会议室出来。他问邓国荣和丁默:“李蔚然去哪儿了?” “他回办公室了。”邓国荣回答道。 “你们两个去给会议室的老师到点开水。我去找他谈谈。”虞华淇交待两句,向李蔚然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约莫过了个把钟头,临近中午时分。虞华淇才重新返回会议室:“大家先吃午饭吧。”虞老面对会议室里嘈杂的人群宣布道,“下午一点钟再继续开会。” “李蔚然的态度怎么样?”王思凯问道。 “还好,还好。下午再说吧。”虞华淇似乎有些闪烁其辞。 “我觉得李蔚然已经不适合再担任项目负责人了。我提议撤了他。”刘特说道。 “下午再说,下午再说。”虞华淇不耐烦地挥挥手。 宋天庚没说话,拿起桌上的笔记本,讪讪地离去。 “下午。不知道下午还会发生什么事情?”秦路瞥一眼窗外的雪花想道。 第十四章 命案 一点钟左右,参加会议的人陆续回到理论物理研究所的小会议室里。 邓国荣和丁默两个人为每个人准备了提神用的茶水。 虞华淇老人最后一个回来,一进门就问道:“李蔚然来了吗?” “还没有!”宋天庚生气地说道,“他现在架子大得很,哪里还会把我们放在眼里!” “老宋你也不要发牢骚了,”虞华淇边坐下边安慰愤愤不平的宋天庚,“年轻人年轻气盛,好要面子。让他当面认错,他当然不乐意。平心而论,李蔚然还是很有想法的。当初你不是也支持他接任韩泉教授的位子吗?” “当初我真是瞎了眼!”宋天庚恨恨地骂道。 “对。”代表天体物理系参加会议的王思凯也说道,“谁也没想到当上负责人之后,李蔚然的变化会这么大。前后才几天的时间。” “属狗的,说翻脸就翻脸。”刘特也恶狠狠地咒骂。 只有秦路默默地坐着。——像这样的学术会议,他插不上话。真不知道李蔚然为什么要让自己参加。或许他早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形,所以才让秦路来达到一种平衡。 想到这里,秦路觉得自己似乎有责任帮李蔚然说几句好话。可是这种话又该怎么说? “李蔚然怎么还没有来?”终于秦路说道。 正在口诛笔伐的众人这才发现他们批判的对象并不在现场。 而此时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 “太不像话……”宋天庚说道。 “我去叫他”秦路打断他的话说道。要不然宋天庚又要无穷无止地数落下去。 李蔚然的办公室就在离会议室不远的地方。 秦路敲敲那扇黄色的木门。没有人应答。 “李蔚然,李蔚然!”秦路隔着门叫了两声,还是没有回答。 “他在气头上,赌气不回答吗?”秦路想,“或许应该换个叫法,满足一下他的虚荣心。” 秦路意识到,于是又叫门:“李教授,李教授。” “李所长,李所长。” 然而无论什么称呼屋里都没有回应。 虞华淇老人听见声音从会议室出来:“怎么?没有人回答?” “李蔚然大概不在屋里。”秦路推测。 “他不在屋里会在哪儿?”虞华淇推了推门把手,又一边用力敲门一边使劲儿喊,“李蔚然啊,我是虞华淇,你开门啊。” 这时原本在会议室等待着的众人闻声都赶了过来。 “给他打电话吧。”王思凯看半晌无人应门,说道,“说不定真的不在。” 一旁的刘特拨通了李蔚然的手机。 立刻,从房间里传来李蔚然的手机音乐铃声。 “手机在响,”王思凯说道,“他在屋里。” 秦路把耳朵趴到漆黄的门板上,隐约还能听到低沉的“嗡嗡”声:“还有手机震动声。” 他说。 “可是没有人接听。”刘特边听着电话边说。 话音未落,房间里忽然传来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哗啦!” “那是什么声音?”宋天庚问道。 大家面面相觑。 刘特挂断了电话。屋里恢复了平静,可是一种莫名的紧张感涌上大家的心头。难道屋里发生了什么意外? “李蔚然,李蔚然!”秦路用力拍打着门板,“你在里边吗?回答我!” 这时,邓国荣和丁默两人闻声赶来。 “怎么了?”邓国荣问道。 “你们老师在房间吗?”虞华淇反问道。 两个人都摇摇头:“不知道。” “你们有房间的钥匙吗?”虞华淇又问道。 “楼上有一把备用的钥匙。”邓国荣记起来。 “去拿来,快。”虞华淇说道。 不一会儿,邓国荣风急火燎地取来备用钥匙。 “开门!”虞华淇的话语简洁明了。 在众人的围观下,邓国荣显得略有些紧张。 他颤抖着右手试了好几次,才把黄铜色的钥匙插进锁眼里。 与这扇有些年头的木门相匹配,嵌在门上的是一把样式老旧的暗锁。 这种锁只有锁孔露在外边。可以用钥匙从外边锁上,也可以从屋内把锁销死。 但是如果从屋内销死的话,从外边用钥匙是打不开的。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 虽然邓国荣把钥匙插进了锁孔,却打不开门:“打不开。门从里边锁死了。” 虞华淇推开邓国荣,亲自转动钥匙。仍是不行。 “打不开!”虞老神色紧张地说道。 秦路接过来试了试。虽然钥匙可以转动,但是门却打不开。 门从里边锁住了。这说明李蔚然确实在屋内! 可是他却不回答。再加上刚才那声不祥的破碎声。秦路也同样感到紧张。 怎么办? “我们撞门吧!”王思凯提议。 看来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虞华淇让到一旁,表示默许。 丁默和邓国荣两个小伙子一起往门上撞去。 这扇木门虽然老旧却异常牢固。 两人连撞了好几次都纹丝不动。 又加了秦路和王思凯上去。四个人吆喝一声,一起撞向木门。 终于,“哐当”一声。木门被狠狠地撞开来。 随着木门的打开,一阵风也紧跟着冲进屋内,猛地吹开房间里的窗户。 由于用力过猛,秦路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然而,等他再抬起身来,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不止是秦路。冲进屋里的每一个人都惊呆了。 正对着门口,李蔚然了无生气地仰坐在椅子上。 一把尖刀赫然插在他的胸口! 鲜血喷满他面前的写字桌和水泥地面。 “李蔚然!”秦路下意识地冲了过去。 “别过去!”虞华淇喊道,“不要破坏现场!” 可是晚了一步,秦路已经跑到李蔚然的跟前。他伸手摸摸李蔚然的颈动脉。——那里已经没有搏动。 “他死了。”秦路对站在门口的众人说道。 秦路又冲到大敞开着的窗户前,俯身看下去。 一个人影正从雪地里跑过去。 “嗨!你别跑!”秦路大声喊道。 那个人闻声停住脚步,抬头向这个方向望了一眼。 “楼下有个人,”秦路回头冲屋里的众人说道,“下去抓住他!” 以目前的情形看,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凶手。 邓国荣和丁默应声赶了下去。 “我打电话报警!”刘特急忙用手机拨打110。 秦路又瞥见李蔚然胸前的尖刀,鲜血还在沿着伤口滴下。怵目惊心。 他忙扭回头关注窗外。邓国荣和丁默正跑向那个人影。 看见有人追来,人影跑了起来。 邓国荣和丁默在他身后拼命地追赶。 三个人在雪地里展开追逐。 终于,邓国荣一个猛扑,将那人扑到在地。 “抓住了……”秦路高兴地喊道。 第十五章 现场 不多时候,警车披风戴雪,呼啸而至。 最先到的警察们将大家请出办公室命案现场,拉起警戒线。等待刑警队的人来处理。 邓国荣和丁默也把抓到的人交给警察。 “我没杀人啊。我冤枉。”那人似乎这才知道有人被谋杀了。 “没杀人你跑什么?”一个警察问道。 “我没跑啊?他们追我我才跑的。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追我。”那人辩解道。 “谁说你没跑。”秦路说道,“我亲眼看见你在跑。” 那个回过头看看秦路:“你是谁啊?” “是我在楼上喊住你的。”秦路说。 “是你喊的啊。我跑那是为了赶公交车。”那人说道,“你喊的时候我是不是停下了?” “嗯。”秦路承认。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喊,所以停下看看。如果我要是杀人凶手怎么会被你喊住呢?我要是凶手,你一喊,我还不快跑?”那人反诘道。 他说的不无道理。 “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他们两个突然冲出楼想要来抓我。”那人指着邓国荣和丁默,“我以为他们要打我呢,我还能不跑?” 就在那人和秦路他们掰扯的时候。 刑警队的人到了。 带头的是一男一女。秦路看见男警官领着几个进了办公室的现场。女警官则径直向他们走来。 像天鹅一样。 秦路看着走近的女人,脑子里忽然闪现出“天鹅”这个词。 她高高地个头,挺胸拔背。或许是因为头发太短的缘故,白皙的脖颈特别明显。 就像一只天鹅,高贵而优雅。 “你好!”“天鹅”对秦路旁边的警察行个军礼,说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警察严肃地打个立正、行个敬礼。——看来她的级别要比他高:“他们抓到了一个嫌疑人。” “我不是嫌疑人。”被抓住的那人急忙申辩,“我没杀人,他们冤枉我。” “怎么回事?”女警官问。 警察把事情原委简述一边。 站在一旁的秦路有机会仔细地观察她。一张瓜子脸,两湾浅酒窝。鼻梁挺拔,眉眼微弯。严正中总带出一丝笑意。 “你是谁?”女警官注意到旁边的秦路。 “我叫秦路。”秦路回答。 “是他发现了逃跑的人。”警察说。 “你能说说看到他时的情景吗?”女警官问。 “我趴到窗户上往外看,看见他正在逃跑。所以我喊住了他……”秦路解释道。 “我没有逃跑,我是去赶就要开走的公交车!”“嫌疑犯”叫着打断他的话。 女警官边用手势阻止他的叫喊边继续问秦路:“也就是说你并没有看见他行凶?或者看见他从窗户跳出去?” “没有。”秦路承认。 “这样看来确实也没有证据证明他就是凶手。”女警官说道。 正说着,刚才进入现场的男警官从走廊远处的那间办公室探出头来冲她喊道:“麦队!你怎么不进来?” “好的。我马上就来。”被称为“麦队”的女警官答应一声。 “你先找个地方把他们留一下,登记一下姓名和联系方式,”麦队对那警察说道,“一会儿还要请他们协助调查。” “好!”警察答应一声,行个军礼,走开。 麦队转过身对秦路说道:“你跟我来。” “怎么了?”秦路不解。 “按照你刚才的说法,”麦队说,“案发的时候,你一定在现场,而且还进到屋里了。” “是啊。”秦路回答。 “还有谁进去了吗?”麦队问。 “没有。”秦路回想一下说道。 “所以你得跟我来一下,帮助说一说当时的情况。还有,指认一下,现场可能有些痕迹是你留下的。” 再次回到血腥的现场,秦路才注意到更多的细节。 比如地上打碎的红酒瓶。 办公桌上摆着两只高脚玻璃杯,而在办公桌的脚边有一个摔碎了的酒瓶。像血一样的红色液体溅满了旁边的一片水泥地面。 “你能说说案发时的情况吗?”叫麦队的女警官站在门口,看着屋内的情况——几个技术人员正在屋内提留痕迹,把不大的办公室挤得满满登登。 “我们正准备开会。”秦路回忆道,“本来说好一点钟开会的。可是一直等到一点半钟他都还没出现。于是,我们就来喊他。” 麦队问道:“你怎么会知道他在这儿?” “你问的是。这是他的办公室,所以我们都觉得他应该在这儿。”秦路继续说道,“可是敲了半天门、喊了半天都没有人回答。我们怀疑他可能不在屋内,所以刘特就拨打了他的手机……” “他的手机就在那儿。”麦队指指桌上。 秦路看见李蔚然的手机背面朝上放在桌上:“对。我们隔着门听到手机铃响还有震动声。” “震动?”麦队感到奇怪。问什么手机会被调成响铃加震动的模式?这又不是在室外。 “是手机震动的声音。”秦路确定,“我们还听见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可能是那瓶酒。”麦队说道。看起来,被害人当时可能在喝酒。而且很可能不是一个人。——桌上摆了两只酒杯! “听见声音,我们确定他一定在屋内,而且可能发生了什么意外。”秦路继续讲述,“于是我们找来备用的钥匙。但是门从里边销死了,打不开。” “他说的没错,门确实被销死了。”和麦队一起来的男警官走过来,指指门锁,“我已经提取了上边的指纹。” 麦队弯腰看了一下门锁上的开关。 她很了解这种锁,这种暗锁设计的非常安全。 锁舌头伸出的情况下,随手带门门锁就会卡上,这时候用钥匙可以从外边打开门锁。但是如果把里面的小开关推到下方的位置,门就被从里面销死,用钥匙也打不开。 而在锁舌头不伸出的情况下,推下开关就可以使得锁舌头无法伸出,能起到防止门房门被误锁的作用。 麦队注意到暗锁的开关确实处在下方,这说明当时门被从里面销死了。 “我、虞老,还有那个博士生都试过钥匙,确实打不开。”秦路继续讲述,“于是我们决定把门撞开。” “撞门花了很多时间吗?”麦队直起身问道。 秦路点点头:“花了些时间,但不算久。我们撞开门,发现李蔚然仰面躺在那儿,窗户打开着……” “窗户一直开着吗?”麦队问。在这样的冷天里,大开窗户确实不寻常。 “窗户是我们撞进来的时候猛地打开的。”秦路回忆,“可能是气流的原因。” 麦队点点头,没有做声。 秦路继续说:“我立刻跑过去查看。李蔚然的颈动脉已经不跳了。我又趴到窗户上,往外看……” 男警官插话道:“你不应该那样做,那破坏了现场。” “我进来的时候,他们好像也这样说。”秦路回答道,“可是我得确定李蔚然还有没有救。还有,门锁着,窗户开着。我当时想凶手很有可能就在窗外。” “确实有些道理。”麦队说道,“特别是在听到屋内有不寻常的响声的时候。” 李蔚然当时很有可能在跟什么人喝酒。众人的到来惊扰了这个人,于是他杀死李蔚然,然后跳窗逃跑。而在匆忙之中,又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酒瓶。 这种解释顺理成章,可事实是这样的吗?…… 第十六章 调查 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看着技侦人员拍摄完现场,留取了证据,陆续退出去。麦队这才走近办公桌旁。 “这上面的指纹留了吗?”麦队指指酒杯问道。 “留了。”技侦人员回答。 麦队点点头。 “也许真的有人从窗户跳了出去,”男警官说道,“但是窗台上的痕迹已经被他抹掉了。”他指指秦路。 就在刚才,秦路趴在窗台上,努力地探出头去往外看。 所以窗台上有一大片灰尘抹掉的痕迹。 麦队从那里探出头看了看:“但是楼下也没有跳下去的痕迹。”窗户正下方是一片干净的雪地。 “我没注意窗台上有没有什么痕迹。我只是看到窗外的那个人在跑。所以我就把他喊住了。”秦路说道。 “就像那个人说的,如果他真是凶手怎么会被你喊住呢?”麦队收回身子,微微一笑。 “她的笑容真美。”秦路心想。 麦队又俯身仔细查看李蔚然身上的伤口。 胸膛上有两处明显的伤口。在其中的一处上还插着那把尖刀。 “看情形凶手可能是从背后用胳膊钳住死者,然后右手持刀,往胸膛上猛扎了两刀。”男警官边比划着边说。 是的。从第一处刀口里喷射出来的鲜血涂满了整个桌面。 看来第一刀就已经要了他的命。 麦队顺着血迹看过去。桌面上,有一本被血涂湿了笔记本。 本子上写有很多数学公式和字母。 忽然,麦队注意到其中的一个字母被写的很大,而且用多重的圆圈圈了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麦队指着那个字母问秦路。 秦路凑过头去看,发现那个字母赫然就是“φ” “死亡密码”秦路脑子里忽然记起李蔚然说过的话。 “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秦路回答。 “你不是这里的研究人员?”麦队问道。 “我只是来开会。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被邀请来开这个会。”秦路笑笑。 女警官也莞尔一笑:“你叫什么来着?” “我叫秦路。” “秦路,你好。我叫麦子琪。市刑侦分队的队长。”女警官伸出手,正式介绍自己。 麦子琪?麦青青?一瞬间,秦路的脑子有些恍惚。握着她的手,麦青青那开朗的笑容仿佛重新回到眼前。 “你好!我叫吕尚勇。也是刑侦分队的。”男警官也友好地伸过手来。 “你好!你好!”秦路晃过神来,和吕尚勇握握手,“吕警官,你好!我不是什么科研人员。我只是……算是李蔚然的朋友。” “你们今天开的什么会?”麦子琪队长问道。 “这个,这个恐怕不能透露。”秦路有些为难。“进化”项目是高度的机密。 麦子琪没料到秦路会这样回答:“噢?是一个秘密会议?刚才的那些人都是来开会的吗?” “是有关学术的一种会议。内容需要保密。”秦路斟酌着措辞,既要配合调查,又不能透露秘密,“那些人都是各个研究所的老师。关于这个字母他们可能知道的更多。他们都有……” 秦路刚想介绍每一个人的情况,麦子琪做个手势打断了他。 “我过会儿会亲自了解他们的情况。”麦子琪说道,“现在我去楼顶看看。” “去楼顶?去楼顶干什么?”秦路问道。 “从现场的情况看,这扇窗户很可能是凶手进入案发现场的唯一通道。可是楼下却没有凶手逃走的痕迹。我想,既然楼下没有痕迹,那么他很可能不是跳下去了,而是跳上去了。”麦子琪狡黠地一笑。 想不到这个女警年纪轻轻的却很有想法。——这一点也很像麦青青。 “吕尚勇,你带几个人到各个楼层查看一下。要特别注意与这间屋子上下左右相邻的房间。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麦子琪布置道,“秦路,你跟我上楼顶看看。” 楼顶没有任何痕迹。 一整片干净的白雪。 “如果凶手从楼顶放条绳索,下到楼下的房间,”麦子琪推理,“就可以沿着绳索下去,杀死受害人,再沿着绳索爬上来。” “可是这里没有一点痕迹。”秦路四周张望。 雪已经停了。只有偶尔吹过的一缕流风卷起些如尘似埃的雪粉。 “是啊。这场雪成了最好的证人。”尽管没有任何痕迹,麦子琪警官还是尽忠职守地走到楼顶边缘,俯身向下查看。 “好了。”终于,麦子琪说道,“凶手显然不是从这里下的手。那么,现在,你可以跟我说了。” “我?说什么?”秦路一愣。 “说说那个神秘的会议!”麦子琪说道,“现在周围也没有别人。你不妨把会议的内容跟我说说。” “会议内容跟整个案件毫无关系。”秦路说道。 “有没有关系那得由我判断,你必须首先告诉我会议的内容。”麦警官坚持道。 “我发誓!肯定没有关系!”秦路一手指天,言之凿凿。 麦子琪有些恼火:“难道你没看到那个字母吗?那个大大的,被圈起来的φ。” “我不知道那有什么意义。”秦路说。 “我猜它是会议的内容,不是吗?”麦子琪说。 “是的”秦路承认。 “它被那么明显地标记出来,说不定就是整个案件的关键。你怎么能说会议内容和案件没有关系呢?”麦子琪说道。 面对事实,秦路只好妥协:“好吧。” 他把会议的内容大概讲述了一边。——其实上午的会议也没有多少实质性的内容,基本上都在争吵。 可麦子琪还是注意到一些细节。 “死亡密码?”麦子琪对于秦路提到的这个说法尤其注意,“这是死者亲口说的吗?” “不错。是李蔚然在听完刘特的报告后自言自语说的。我当时听了也感觉很奇怪。我觉得李蔚然之所以这么说大概是因为这个数字导致了计算机系统的瘫痪。它让电脑死机了。” “那为什么不叫死机密码呢?”麦子琪不置可否。 还有宋天庚在会议上与死者发生的争吵,也是一个疑点。 “两人会不会因为争吵反目成仇?导致凶杀。”在回去的路上麦子琪推理道。 “不会。”秦路否定了这个想法,“那只是学术上的争吵。再说,对李蔚然有看法的人又不止宋天庚一个。” “哦?说说看。”麦子琪说。 “李蔚然升职以后趾高气昂,又很傲慢。好像每个人都对他的做法有意见。”秦路说道,“王思凯,刘特都不喜欢他。特别是刘特,李蔚然还抢了他心爱的女人。” 说到这儿,秦路瞥一眼走在旁边的麦子琪。她轻咬着下嘴唇,默默无语地认真听着。 “要不是虞老出面,最后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后来,虞老跟李蔚然单独谈了话,这才决定下午继续开会的。” “虞老跟他单独谈话了?什么时候?”麦子琪警觉地问道。 “就在午饭前。他们在办公室单独谈了很久。”秦路回答。 “那么说,虞老是最后一个见到死者的人了?” …… 第十七章 嫌疑人 会议室里静悄悄的。 和上午吵吵闹闹的景象比起来,这种寂静更加让人不安。 宋天庚把脑袋埋在胳膊弯里,趴在会议桌的一角——如果早料到李蔚然下午的死亡,他绝对不会和他争吵。 王思凯则默默无语的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两眼直愣愣地瞪着天花板发愣。 刘特玩弄着手里的手机。好像李蔚然的死和他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 博士生邓国荣和丁默在一旁低声交谈着什么。 而被他们抓住的那个人其实只是研究所的一名临时清洁工。 警察登记完每个人的情况以后,却仍然不许他们离开。 这种漫无目的的等待让虞华淇有些难受。终于他首先开口问道:“同志,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还不行,再稍等一会儿吧,麦队可能还有问题要问大家。” “她不是已经和秦路谈话了吗?有什么问题问他就好。我们知道的情况都差不多。”虞老看看手表,时间已经接近四点钟了。 “请您再稍等一会儿。”看他是个老同志,警察说话算是客气。 虞老有些烦躁。坐立不安的他一会儿站起来往门外瞧瞧,一会儿坐下看着杯子里的茶叶梗打漂。 “我晚上还约了几个专家一起吃饭,”半晌,虞华淇又凑到警察的旁边,“能不能先走?” “稍安勿躁。”警察回答。 “你们怎么能这样呢?”虞华淇发起脾气来,“为什么把我们留下,怀疑我们是凶手吗?你们这是非法拘禁。” 话音未落,麦子琪和秦路他们推门进来。 “您是虞华淇虞老吗?”麦子琪从秦路口中已经了解到一些情况。 “是的。”虞华淇怒气不平地回答。 “您好!感谢您的配合。不过,还得麻烦您留一下。放心,不会耽误很久的。”年轻女警脸上的微笑和说话时客气的口吻,让虞华淇的怒气消了不少。 “好吧。快一些。”虞华淇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其他人可以先回去了。”麦子琪交待道。 听到这话,宋天庚如获大赦。 “早说啊,害的我在这儿呆了半天。”刘特一边走嘴里一边咕哝着。 “谢谢大家的配合。”女警官依旧笑容可掬,态度温和,“有什么问题我们会再联系各位。请大家最近不要离开本市,手机也不要关机。” “我也走吗?”秦路问道。 “你也可以回去了。”麦子琪说。 “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了?”秦路有些恋恋不舍。 “没有什么了。谢谢你的协助。”麦子琪说道。 既然麦子琪这么说了,秦路也只好悻悻地离开。 屋外的雪已经停了,可是寒冷依旧,不时有刺骨的冷风吹来。秦路竖起衣领,缩着脖颈。远处,灰蒙蒙的天空下,一轮斜阳将落未落的。 忽然,冷不防有人从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秦路吓了一跳。 回头一看原来是刘特。 “嗨!老兄,别垂头丧气的!”刘特笑着说道。 “李蔚然死了,你还挺高兴的?”秦路反唇相讥。 “也没有特别高兴。”刘特说道,“但也犯不上垂头丧气的。他死了,是他自找的。” “怎么说?”秦路问道。 “你没看见他这两天的得瑟劲儿?”刘特回答,“颐指气使的样子,和条疯狗似的,得谁咬谁。肯定得罪了不少人,早晚造报应。” “也许是这样的。”秦路同意他的说法。 “不过话说回来,”刘特说,“我没想到会有人杀他?你觉得会是谁干的?” 秦路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从看见现场的第一眼起,他的脑海里就闪过一个念头:“可能是杀手干的。” “杀手?”刘特不解,“怎么会有杀手来杀他呢?” “你还记不记得那段视频,就是我拜托你上传的那段视频。”秦路问道。 “记得啊。”刘特回答。 “那段视频是关于市委书记吴一德的。你说是不是他派人来杀人灭口的?”秦路说道。 “怎么可能?”刘特觉得不可思议。 “从网上的消息看,相关部门已经开始着手调查吴一德的事了。那天我听王思凯说起过,如果真的开始调查,就必须要有视频的提供者出庭作证,罪案才能落实。”秦路说道,“我联系过精神病院。你知道吗?当初给我这段视频的人已经下落不明了。所以我想李蔚然会不会是吴一德派人杀的……” “真有这会儿事?”刘特惊异地问道,“你是说吴一德在雇佣杀手杀人?可是他为什么要杀死李蔚然呢?李蔚然不是视频提供者啊?” “也许他并不是想杀李蔚然,他可能是想通过李蔚然找到我。”秦路推测,“你没看见现场的两只酒杯吗?” “看到了。”刘特回答道。 秦路继续说道:“显然李蔚然当时在和什么人喝酒聊天。什么人能让他用那么高级的红酒来招待呢?” “一定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刘特回答到。 “是市委书记派来的人。”秦路猜测道,“他试图从李蔚然嘴里打探我的消息。可是李蔚然不告诉他,所以他才恼羞成怒杀死了李蔚然。” “真是这样啊?……”刘特若有所思。 “当时看到打开着的窗户,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杀手从那里逃走了。所以我才马上趴到窗户上往外看。” “不过被抓住的那个人已经放走了。” 刘特说道,“真奇怪。警察却把虞老留下了。” “虞老可能是最后一个见过李蔚然的人。”秦路说道。 “虞老有可能杀人吗?” …… 第十八章 旧爱新欢 “虞老也可能杀人吗?”刘特问道。 “不会吧。”秦路说道。虞华淇和李蔚然没有什么仇恨,再说像他这把年纪的人还能杀得了李蔚然吗?退一万步说,就算是虞老杀的。他怎么逃走呢? 也许他可以利用上午谈话的时间杀了李蔚然,然后若无其事的出来。可是,他怎样才能从里边把门销死呢? 不可能。虞华淇不可能是凶手。 “也许他可以把门从里边销死,然后从窗户那里逃走。”刘特猜测。 “可是窗户那里没有任何逃走痕迹。”秦路说道。 “没有痕迹?也许只是没有发现罢了。除了窗户,哪里还有进出房间的第二个通道呢?别忘记,门是从里面销死的。”刘特说道。 “可是如果真像你说的,岂不是每个人都有杀死李蔚然的嫌疑?”秦路反驳道。 “怎么说?” “你看任何一个都可以像你说的那样,在午饭的那段时间里,从房门进去,杀了李蔚然,然后再从房间里面销死门,从窗户爬出来。我有这个可能,你也有这个可能。”秦路说道。 刘特一听急了:“你,你。你……说什么?你是,你是……在怀疑我是凶手吗?”一紧张,他的结巴又犯了。 “我没这么说。”秦路没好声气地回答道,李蔚然死了,他的心里很烦。 “你……”刘特还想说点什么,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喂?”刘特接起电话,表情从愤怒变成了微笑,“晓芳,你看到我发给你的短信了?……不错。李蔚然死了,被人杀了。……你想知道事情的原委?……一会儿一起吃晚饭。好的,不见不散。” 约好晚饭的时间和地点之后,刘特愉快地挂断了电话。 “你把李蔚然遇害的事告诉林晓芳了?”秦路问道。 “是啊。这有什么还不能说的吗?”刘特若无其事地回答。 秦路摇摇头,不言语。 “这又怎么了?早晚不都得让她知道。再说,这也不算什么坏事。”刘特说道。 “人都死了,还不算坏事?”秦路反诘道。 刘特振振有词:“这对人家林晓芳来说确实不能算坏事。毕竟他们两个人接触的时间不长,还没有什么深厚感情。如果两个人真的谈起恋爱来,李蔚然再死了。那林晓芳还不得伤心死?” “我看是对你不算坏事吧!”秦路反唇相讥。 “不管怎么说,我又有机会了。”刘特说道,“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一会儿和我一起跟林晓芳吃饭吧。” “我去干吗?我不去!”秦路回答。 “你以为我愿意让你去啊。我是怕一会儿林晓芳哭起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到时候你在也好一起帮着劝劝。”刘特说道。 “我不去。去当电灯泡啊?我不去。”秦路回答。 “电灯泡怎么了?你又不是没当过电灯泡。”刘特半开玩笑半是认真,“以前李蔚然和林晓芳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你又不是没去过。怎么到我这儿你就不去呢?你和李蔚然是朋友,和我就不是?你忘记是谁帮你上传视频的了?真要是哪天再有人像问李蔚然那样来问我是谁提供的视频,我可不给你扛着,再让他把我给杀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刘特说的正是秦路最担心的情况,他担心有人再因为自己出事,“我去还不行吗?” 席间,林晓芳并没有像刘特想象的那样哭起来。虽然看上去有些悲伤,但在秦路看来,这悲伤不像是为死去的李蔚然,更像是为她自己。 “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呢?”林晓芳说,“快三十了,刚刚谈上个恋爱,人就死了。真倒霉!” “这怎么是命苦呢?”刘特又拿出刚才的那套歪理,“多亏李蔚然是现在死了。要真等你嫁给他,他又死了。那时候才真是命苦呢。” 秦路实在听不下去了,从桌子底下偷偷给了刘特一脚。 “你踢我干吗!”刘特嚷道。 “刘老师,你说的也有道理。”不料,林晓芳还真听得进去这个劝,“人死不能复生。我还得想开些,往前看。谢谢你们两个怕我伤心,好心来陪我。我敬你们一杯!” “别……别,别那么客气,妹子。叫我刘哥,来,来……我敬你。”刘特高兴地端起酒杯。 事到如今,秦路也只好应承着举起酒杯。只是心中不免有些酸楚和感慨。 旧爱新欢,真是: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第十九章 梦魇 吃罢晚饭,刘特又要陪林晓芳小姐去逛街、散心。秦路却是再也没有什么心情,便独自一人返回公寓。 公寓里,王思凯一个人在家。秦路见他坐在沙发里,仰面朝天地望着天花板发呆。 “你在想什么呢?”秦路问道。 “真快啊。一个人说没就没了。”王思凯幽幽地回答,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秦路特别理解他此时的心情。自己第一次面对死亡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特别是这种突然发生的意外死亡。上一分钟人还活得好好的,下一分钟就已经阴阳两隔。在这一两分钟里,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不堪、毫无意义。 世事无常,生死难料,这样的经历对于每个人的心灵都是无比的震撼。 “记得上初中的那会儿,”王思凯仍在喃喃自语,“我们学校有一位地理的老师,四十来岁,个子不高,身材微胖,而且特别能说。每次上课他都东拉西扯地乱侃一通,经常能惹得满堂学生哈哈大笑。同学们因此也都很喜欢他。有一次,他在课堂上无意间说起自己的大学同学,说某某同学前不久得肝癌死了,某某同学又从在旅游的时候山上掉下来摔死了。末了,他自己感慨,才四十岁出头的人,同学们就已经开始陆续去世了……” 王思凯咽了一口唾沫:“后来,没过两天。他喝了酒,骑着摩托车带着老婆和孩子回家,被一辆大货车从背后狠狠地撞上。摩托车一下子冲了出去,撞到前面一辆卡车的车斗上。地理老师当场毙命。他老婆断了条腿。只有孩子,因为是坐在他们两个的中间,毫发无损,没有事儿……” 秦路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看着王思凯的眼角隐隐约约泛着泪光:“我们当时在上体育课。体育老师急匆匆地过来,说我们的地理老师出车祸死了。立刻,整个操场上鸦雀无声,紧接着是一片抽泣的哭声。” 王思凯的喉结上下蠕动几下。 秦路为他接了一杯水,递过去,什么也没说。 死亡这样的事情根本无从安慰。 生命成长的过程就是认识死亡。先是道听途说,然后耳闻目睹,最后亲身经历。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能无惧死亡,你也就能够从容不迫地掌控一切了。到那时,真正的自由将会降临。人生也上了一个层次。 秦路留下王思凯一个人在客厅里感悟死亡,自己则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卧室。 这间卧室本来属于李蔚然。可是现在,屋子的主人已经逝去。 秦路躺在床上,看着房间里如昨的陈设,仿佛还有李蔚然的影子在那里晃动。 朦朦胧胧之中,秦路昏沉沉的睡去。 “死亡密码,死亡密码……”秦路脑海中不断重复着一个声音。 眼前,一个大大的字母φ出现。秦路手中握着一支笔,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刻不停地用手中的笔围着φ画着圈。 “你必须要负责!你要承认错误!”耳畔响起宋天庚教授猛烈批评的声音。 秦路愤怒地站起身,扭过头循着声音看去。映入眼帘的却是虞华淇老人真挚的笑脸。 “你莫要生气,都是为了工作嘛。”虞华淇边说边拿起高低柜上的一瓶红酒。 秦路又看见邓国荣和丁默躲在门口的鬼鬼祟祟的身影。 秦路怒气冲冲地离他们而去。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 忽然间,眼前却是满天的雪花。一片白茫茫覆盖着大地,纤毫的杂尘也看不见。 “这是哪儿?”秦路在心里问自己。 可是,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秦路踏进雪地里,慢慢地走着。 地上的洁白,映衬着四周的环境也越来越白,白得发亮。 忽然,从四周白色的亮光里不断地走出形形色色的人来。拖着沉重而缓慢的步伐,每个人的身上也都穿着雪白的衣服,而且每个人的脸上也都充斥着怪异的笑容。 秦路认出来,那些人里边有自己认识的。有张景明、李德忠、瞎阿婆,还有,还有…… 秦路看见两个**的女人在床榻上纠缠着。口吻着口,一只手不停地抠弄着阴门。 秦路想喊,想大声的喊。可是他却喊不出声音。 他的脖颈被一只胳膊死死地勒住了。他喊不出声。 办公桌、高低柜、椅子……眼前办公室里的一切不停地晃动起来。 那是秦路在拼命地想挣脱那只胳膊。 可是一切都是徒劳。 突然,秦路感觉到胸口剧烈地疼痛,像被刀扎了一样的疼痛。 一下,紧接着又是一下。 暖烘烘、带着腥味的液体喷射出来。 秦路知道那是自己的血…… “啊!”的一声大叫,秦路猛地醒来。 原来只是一场梦! 他的心脏“砰砰”的乱跳,脑袋像要裂开来一样的疼痛,额头也渗出一层汗水。 “呃……”秦路躺在床上,痛苦的呻吟着。 梦魇里的场景一时间挥之不去。 喷出的鲜血、剧烈的疼痛、晃动着的办公室,白茫茫的世界,还有行走在雪白世界里的人…… 秦路摸索着爬起来,去客厅为自己倒了杯水。 喝了一口水,他感觉好多了。 “那是精神病院里的人。”秦路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忽然意识到自己梦到了精神病院的场景。 “不错,是精神病院。”秦路忽然记起自己做过的另一个梦,“对了,是在精神病院里,自己也做过一个类似的梦……” 第二十章 故地重游 秦路仿佛有一个多世纪没来过这个地方了。 熟悉的病房大楼看上去那么陌生。 站在院子里,抬起头看看楼上的那扇窗户,秦路不知道铁栏栅的背后是不是也有一双眼睛正在张望着自己。 秦路踏进行政办公楼,敲响院长办公室的门。 门“吱哟”一声打开来。 没料到,开门迎接他的竟然是陆一明。 “陆医生?”秦路很惊讶,“我找罗院长。” “没有罗院长了。”陆一明的语气仍旧不温不火。像深秋的一湾寒潭。 “他人呢?”秦路问道。 “他被抓走了。”陆一明回答。 “抓走了?为什么?” “是因为吴一德的事儿?”秦路心想 “他杀了人。”陆一明回答。 “杀人?杀了谁?”秦路问。 “葛落成” 秦路回想起自己出院时的一幕。葛落成躺在院子中央的花圃里,脑后是一滩血迹。可是, “他为什么要杀葛落成?”秦路又问。 陆一明不耐烦了:“你有完没完?这和你有关系吗?你来做什么?” 秦路也不愿与他多讲:“我来找你们院长。” “什么事儿?”陆一明问。 “我要给院长说话,这和你有关系吗?”秦路故意以牙还牙。 “我就是这里的院长。”陆一明说道。 “我想接受一次催眠治疗。”秦路坐在陆一明对面的会客椅上。 “为什么?”陆一明问。 “我想回忆起一些事情。”秦路回答。 “你可以去找心理治疗师。”陆一明说。 “我只知道这里有心理治疗师。”秦路说。 陆一明哑然一笑:“我们最好的心理治疗师已经被你送进监狱了。” 他指的是王丛丛。 “那不是我的错。”秦路说。 “我也可以进行催眠治疗。”陆一明说道,“不过对你不行。” “为什么?” “因为你不信任我。信任是催眠成功的首要条件。” “这我知道。” “所以我们帮不了你。”陆一明站起身准备送客。 “好吧。”秦路也不愿在这种地方多待,特别是面对陆一明,“还有一件事……”走到门口,秦路又想起了什么。 “什么?”陆一明问道。 秦路扭回头,看看陆一明的脸,想了一会儿:“没什么,算了,没什么。” 陆一明院长也懒得继续追问。 其实秦路是想打听张景明的下落。 可是当他看到陆一明那张脸的一瞬间,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既然陆一明能坐上院长的位置,显然是得到了罗万成的信任。 既然能得到罗万成的信任,也就是得到了吴一德书记的信任。 换句话说,陆一明和罗万成、吴一德可能是一伙的。 所以秦路打消了继续询问张景明下落的念头。 他不想让陆一明意识到自己与张景明的关系,否则陆一明就会怀疑到自己和网上的视频有关。 “从陆一明的举动来看,他们也许并不知道是自己把视频传到网上的。……”秦路边走边想,“……那也就不会有杀手找上门来。……可如果不是杀手干的,又会是谁杀死了李蔚然呢?” 此时此刻, 秦路坚信自己知道凶手是谁。 在噩梦里,他一定看见过那个凶手。 根据黄玲事件的经验,秦路知道自己能够从死者的角度目睹整个事情的原委。这次也是一样。 案发后,他摸过李蔚然的颈动脉。 在梦中,秦路从李蔚然的视角看见了虞华淇、看见了手中握着的笔和笔下的死亡密码、看见晃动着的办公室和那只死死扼住自己咽喉的胳膊。 不,那是扼住李蔚然咽喉的胳膊。 秦路相信自己应该还看到了更多,只是他没有梦到。 他需要一个好梦,一个深深的睡眠,一个像王丛丛给过他的一样的催眠。 他必须被催眠。 “只有找到王丛丛!”秦路想…… 第二十一章 密室杀人案件 “你要出国?”丁默听到邓国荣要出国的消息倍感意外。 “是啊。我们的导师死了。新的老师——李蔚然也死了。”邓国荣说道,“谁还能继续指导我们完成学业?只好出国了。” “出国又能怎样?”丁默问。 “我认识国外的一个同学,他们的实验室正好在开展相关的研究,我想去那里完成毕业论文。”邓国荣说,“怎么样?你跟我一起去吧!” “我?”丁默一脸的茫然。 “对啊。我们是好兄弟不是吗?”邓国荣拍拍他的肩膀。 “出国,我没想过。”丁默回答。 “你啊。就是个书呆子。”邓国荣说,“也不知道你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总想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可就是不为自己的未来想想。” 丁默看着他不说话。 邓国荣继续说道:“你很有搞研究的天赋。就拿那篇质能方程的论文来说,那就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可惜被李蔚然偷去了,你说你,你也不去揭发他,也不去找他算账。”一想到这里邓国荣就觉得来气。 “那个想法还很不成熟。还只是个假设……”丁默说道。 “你啊。就是个书呆子!”邓国荣气愤地说道,“管它成熟不成熟的,只要能发文章、能够毕业不就行了?” 丁默漠然地笑了。 看着丁默榆木疙瘩的样子,邓国荣更加来气。如果不是自己替他出头,还不知道这小子得多吃多少亏。 “如果换做是我,杀了他的心都有!”邓国荣狠狠地说。 “李老师不会真的是你杀的吧!”丁默满眼恐慌地抬起头看着他。 “真是个傻子!我恨不得是我是杀的呢。”邓国荣说道,“他偷你的文章,你还叫他老师。真是的。” “虽然房间的窗户是打开的,”麦子琪支队长在案件讨论会上发言,“可是室外并没有嫌疑人逃跑时留下的痕迹。四周相邻的房间里也没有任何的异样……”她看看在旁边坐着的吕尚勇。后者轻轻地点点头。 麦子琪继续下去:“所以尽管窗户是开着的,可是犯罪现场仍然是一个密室。一个不典型的密室。整个案件其实是一件密室杀人案件!” 吕尚勇紧接麦子琪的话说道:“从现场遗留下的证据看。凶器,也就是插在死者胸口的那把尖刀上没有留下任何指纹。这说明凶手是有备而来的。”他一边说一边翻看着眼前的资料。 “现场其他地方的指纹很多,主要是死者和两个学生的。邓国荣和丁默,他们经常去办公室帮助打扫卫生。所以有指纹也并不意外。”吕尚勇说道,“现场的两只酒杯上,一只酒杯上有李蔚然的指纹。另一只有李蔚然和虞华淇两个人的指纹。” “我跟虞华淇谈过,”麦子琪接着说道,“他是最后一个见过死者的人。中午午饭前,他到死者的办公室与他交谈过。李蔚然在上午的会议上跟与会者发生了争吵,虞华淇是去做说服工作的。根据虞华淇的描述,他们两个喝了一些红酒。谈了将近一个小时,谈论的问题主要是学术性的。特别是关于死亡密码:φ” “什么死亡密码,封建迷信。”特意来听取汇报的王铁队长说道,“我们的侦探工作不能被封建迷信所左右。” “是。”吕尚勇答应着。 “市里、省里对这件案子都很重视。”刑警大队队长王铁一脸严肃地说道,“这是涉及到高级知识分子的死亡事件,影响很大。这对于国家也是很大的损失。所以我们要尽快破案。” “是。”吕尚勇继续答应着。 “犯罪动机方面怎么样呢?”王铁问道。 “现场没有丢失财物。”麦子琪汇报道,“经过调查,李蔚然在死亡前曾经和数学系教授宋天庚发生过争吵。但是,按照虞华淇的说法,这种争吵纯粹是学术上的。另外,刘特和李蔚然都喜欢同一个女人……” “刘特是谁?”王铁打断麦子琪的话,问道。 “刘特和李蔚然是同事,那天的会他也在场。”麦子琪回答道。 王铁点点头,没有说话。 麦子琪继续说:“除此之外,没有了解到李蔚然还有其他的仇人。仇杀的可能性也不大。” 麦子琪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另外,从刘特那里了解到的情况表明:李蔚然和一段视频有关。” “视频,什么视频?”王铁注意到。 “就是最近网上疯传的吴书记的不雅视频。”吕尚勇代麦子琪回答。 “哦?是那段视频。死者和它有什么关系?”王铁似乎来了精神。 “其实是死者的另一个朋友和视频有关,”麦子琪回答,“那个朋友叫秦路,是他委托李蔚然和刘特上传视频的。” “秦路?他是谁?他怎么会有那样的视频呢?”王铁似乎将信将疑。 麦子琪解释道:“秦路曾经在精神病院住过院,据刘特说,视频是从精神病院的一位病人那里来的。” “哦。”王铁点点头。 麦子琪:“刘特讲秦路怀疑可能是吴书记派来的杀手杀人灭口的。” “可笑,太可笑。”王铁队长笑了,“这种想法太荒唐。秦路现在在哪儿?” “他和刘特都住在李蔚然住过的公寓里。”麦子琪说道。 “要派人密切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不要让他离开本市。”王铁命令道。 “是。”吕尚勇答应。 紧接着,王铁又把话题转回到案件分析上来:“麦队长,按照你刚才的说法。你认为这是一件密室杀人案件?为什么这么说?” 麦子琪:“是。因为案件发生的时候房门是从里面反锁着的。我确认过门锁,确实是从里面锁死的。而且除了窗户和门以外,再没有其他通道能够进入到房间内。” “那么密室杀人案件的手法又会是怎样的呢?”王铁问道。 “具体手法还不清楚,”麦子琪回答,“但是,如果真的是密室杀人的话,那么内部人员作案的可能性就更大。” “当时都有谁在现场?你再说说。”王铁队长问道。 “虞华淇,宋天庚,刘特,王思凯,邓国荣,丁默和秦路” 麦子琪边查看笔记本边念道。他们中间难道真的有人会是凶手吗…… 第二十一章 约谈 秦路拨打了麦子琪警官的电话。 “喂,你好。哪位?”听筒里传来麦子琪干净的声音。 “你好。麦警官。我是秦路。” “秦路?有什么情况吗?”麦子琪猜想他可能要提供有价值的线索。 “麦警官,我想请您帮个忙。” “帮忙?帮什么忙?” “帮忙找一个人。一个关在监狱里的人。” “在押犯人?谁?” “王丛丛。” “王丛丛是谁?”麦子琪不知道这个人。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我们还是见个面详细说吧。”秦路提议。 两人约在街头拐角的咖啡厅见面。 “王丛丛是谁?”麦子琪警官开门见山地问道。 “她是精神病院的女医生,”秦路抿一口手边的美式咖啡,“曾经给我做过催眠治疗。” “催眠?你最近失眠吗?”麦子琪打量一下他手里的咖啡,“那还喝咖啡?” 秦路摇摇头:“我在精神病院的时候,她给我做过一次催眠治疗。而在被催眠以后,我看到了一些事情。” “看到了一些事情?做梦?”麦子琪好奇地问道。 “不是一般的梦。而是看到一些事情,从死者的角度看到了案件的发生。”秦路说道。 “死者?”麦子琪惊异道。 秦路把发生在精神病院的离奇死亡事件对麦警官大概讲述了一遍。 麦子琪粗略地听说过那起案件,可是秦路说的是真的吗?麦子琪将信将疑:“你真的从黄玲的视角看见了她被害的整个过程?” 秦路点点头:“只是在她死亡之前不久的事情。那次的原因是因为我接触过黄玲死亡时碰到的桌子。而这一次,我触碰过李蔚然的尸体。看到的应该会更多。” “这一次?”麦子琪心里掠过一丝怪异的感觉。 “就是李蔚然的这次。前几天我做了一些奇怪的梦。”秦路喝了一口咖啡,大大的一口,“梦里。我从李蔚然的角度看见了虞华淇,看见了被画满圆圈的死亡密码φ,还看见了……” “你看见凶手了?”麦子琪急切地问道。 “没有。”秦路摇摇头说,“我只看到了凶手的一只胳膊。它死死地勒住‘我’脖子。后来,我感觉到胸口被狠狠地插了两刀。我看见,鲜血从胸膛喷出来。” 听完秦路的讲述,麦子琪瞪大着眼睛。一个人能够获得死亡人的记忆,会有这样的超自然能力吗?她不敢相信这种事情。 半晌,她说到:“也许那只是一场梦,只是你的想象。并不一定真实发生过。” “可是从黄玲死亡事件上来看,”秦路说道,“它们真的发生过。” “法庭不会采纳这种证据。”麦子琪喝口杯中的卡布奇诺。 “当然不会。”秦路同意,“可是它能为我们提供破案的线索。”秦路说道。 “线索?靠着一场梦境来提供线索?”麦子琪不会接受这种方法。 “不管怎样都要试一试。”秦路说道,“所以我必须找到王丛丛。” “那个催眠医生?” “是的。在梦里我只能看到一些零散的片段。在催眠的状态下,我相信一切都会连贯起来,清晰起来。说不定我还会看到凶手的面容!” “必须要找王丛丛吗?别的催眠师不行?”麦子琪问。 “我试过别人。”秦路想到陆一明,他摇了摇头。 “好吧。我明白了。”麦子琪倚靠在松软的沙发背上,“可是王丛丛是杀人犯,现正在关在监狱里。即便是找到了,她也无法给你进行催眠治疗。” “先找到再说。也许她有别的办法。”秦路说。 麦子琪发现秦路是一个非常执拗的人。 “好吧。我帮你联系联系看看。”麦子琪答应。 “真的?那先谢谢你了!”秦路举起手中的咖啡杯,向麦子琪示意。 麦子琪也举起手中的杯子,微微一笑。 “还有一个问题,”麦子琪警官抿一口卡布奇诺问道,“你怎么会有这种超自然能力的?” “这个更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故事”秦路回答…… 第二十二章 催眠 “你不可能再见到王丛丛了。”几天之后,麦子琪告诉秦路。 “为什么?” “她已经死了。”麦子琪的语气中不无悲哀。 “什么?死了?”秦路惊讶地问道。据他了解,王丛丛并没有被判死刑。 “是的。死了,是自杀。”麦子琪说道,“在狱中,趁看守不注意。用床单自缢身亡。” “可是,……可是她为什么要自杀?”突然的消息让秦路手足无措起来。 “她患有艾滋病,你知道吗?”麦子琪反问道。 秦路明白了。 用来支撑生命的无外乎是两样东西:情感和希望。 王丛丛的同性恋倾向让她从来就远离亲情和友情;现实的监禁又让她远离爱人,情感的支撑她已经彻底地失去。 而现在,艾滋病又夺走了生存的希望。哀莫大于心死,她的生命也只能坍塌。 “现在怎么办?”晃神一阵之后,秦路问道。问麦子琪,更是问他自己。 麦子琪警官站在秦路的身边。她原本并没有打算帮助秦路,因为麦子琪根本就不相信他说的事儿。她从来没有想过依靠神神道道的方法破案。在麦子琪的眼中刑侦是一门科学,而不是迷信。 可是,秦路的真诚确实打动了她。 她看得出眼前的秦路是真心的难过,为王丛丛、也为李蔚然难过。他有同情心。 他迫切地想抓出凶手,不仅仅是为了给朋友伸冤报仇,更有一种伸张正义、主持公道的责任。 终于麦子琪说道:“我倒有个办法。我认识一个人,是局里的心理辅导师。平时的工作就是为警员们做心理疏导,缓解他们的压力。我想她也许会有办法帮你催眠。” 罗宛瑜,香港中文大学心理学博士。美国催眠治疗师学会(aah)亚洲区一级催眠师。 在她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麦子琪找到了她。 半短不长的刘海,一副大大的眼镜。这位心理治疗师带给秦路古板的印象。 “你能帮我这个忙吗?”麦子琪问道。 “给他催眠?他是谁?”罗宛瑜反问道。 “他叫秦路。是一位……” “是一位阴阳师。”秦路接过话头。 “噢?是吗?”罗宛瑜转过头,看看秦路,“你这话骗骗小孩子还行。” “这和一起谋杀案有关。”麦子琪说道。 “好吧。我知道了。”作为一名心理医生,罗宛瑜说话一贯言简意赅。或许这和她能够洞察人心有关。——她不需要太多的语言交流。 “你答应了?什么时候开始?”麦子琪问道。 “现在就可以。”罗宛瑜回答。 “那需要我离开吗?”麦子琪又问。 “除非你也想被催眠。” 麦子琪莞尔一笑:“我在外面等着。” 罗宛瑜安顿秦路在半卧式的安乐床上躺好。 “催眠师需要和患者建立良好的沟通。取得互相的信任是催眠成功的第一步。可是我认为我不信任你。我觉得催眠不会成功。”秦路根据自己的了解说道。 “每个人用的方法不同。”罗宛瑜转身打开旁边桌上的音响。一曲舒缓的音乐传来。 “你是用音乐催眠的?”秦路好奇地问道。 罗宛瑜拖了一把椅子过来,在秦路的旁边坐好:“你想被催眠到什么程度?” “什么意思?”秦路不懂。 “你只是想睡一个好觉?还是想在睡眠中和我交谈?或者想我进入到你的意识中,操纵你的睡眠?”罗宛瑜边问,边将两根食指搭成一个角度支持着自己的鼻尖下。 “她在思考。”秦路想。 “也许我只是需要睡一个好觉。”秦路也不知道王丛丛对自己的催眠是一种什么程度。 “如果只想睡一个好觉,那很简单。”罗宛瑜的两指或近或远地慢慢移动着,“你只要想着自己很困。不停地对自己说我要睡觉、我要睡觉。” 秦路盯着眼前缓慢移动的手指,仿佛那对指尖有什么魔力吸引住了自己。 耳边不断传来悠扬的乐曲和罗宛瑜喃喃的话语:“我要睡觉,我要睡觉……” “项目还有继续下去。”宋天庚对刘特说道,“虽然项目负责人去世了,可是进化项目不能停止。” “可是接下去的研究应该向哪个方向走?继续量子运算?”刘特问道。 “那方面先终止吧。先恢复以前的数据。我有一个想法……”宋天庚话未说完,手机铃忽然响起。 是虞华淇打来的电话:“宋教授,项目先暂停吧。墨家来人了……” 第二十三章 凶手就在你们中间 急促的手机铃声将秦路唤醒。 看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秦路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直到他翻身坐起,看见不远处正襟危坐的罗婉瑜。 罗婉瑜手里捧着一本书,正微笑着望着自己:“你醒了。” “几点了?”秦路觉得自己仿佛睡过了几个世纪,“真是一个好觉。” “四点四十。”罗婉瑜看看手表说道,“你只睡了一个半小时。” 秦路坐起在椅子边沿:“能给我杯水吗?” 罗婉瑜指指门口边的饮水机:“你自己倒吧。顺便把麦子琪叫进来。” “怎么样,怎么样,你梦见什么了吗?”麦子琪一进门就急切地询问秦路。 罗婉瑜也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盯着秦路。 秦路一口气喝光杯子里的纯净水,看看二人,摇摇头:“没有,我什么也没看见。” “你没有做梦?”麦子琪问道,“怎么会?催眠没有成功吗?”麦子琪又扭过头看看罗婉瑜。 “ 催眠很成功。他睡得很好。”罗婉瑜扶扶镜框,“除了轻微的呼噜以外,没有任何反应。” “那怎么没做梦呢?”麦子琪问。 “事实上在高质量的睡眠中一般都不会做梦的。”罗婉瑜解释道。 难到是罗婉瑜的催眠术水平太高,秦路睡得太甜反而无法产生梦境。 “事实上,我做梦了,”秦路放下水杯,说道,“只不过是一场和谋杀无关的梦。” “那是什么梦?”麦子琪问道。 “一场美梦。”秦路回答。 “你梦到什么了?”麦子琪又问到。 秦路望了一眼麦子琪,没有讲话。 “你怎么不说呢?你梦见什么了?”麦子琪打破砂锅问到底。 “没什么。”秦路回答道。 这时候,坐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罗婉瑜忽然注意到秦路的脸上闪过一丝羞红。她心中有了答案:秦路是梦到麦子琪了。 “哎,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你不想破案了?”麦子琪依旧穷追不舍地问。 “行了,行了,子琪。”罗宛瑜忙帮秦路打个圆场,“他不说自然有不说的道理。想必是和谋杀案没有关系。” 秦路感激地看看这位心理医生:“不过我梦到手机铃声了。” “那不是梦。”罗宛瑜说道,“你的手机真的响过。” 秦路掏出手机一看,是刘特的电话。 “是刘特来的电话。我出去回个电话,你们先聊。”秦路说完走了出去。 麦子琪问罗宛瑜:“他在梦里真的什么也没说?” 罗宛瑜摇摇头:“看来催眠帮不了你们。” “刘特在电话里说什么了?”在回去的路上,麦子琪问秦路。 “没什么。我可能要去北京一趟。”秦路回答道。 “去北京,干什么?”麦子琪问。 秦路看了她一眼,这个女人的问题真多:“没什么。” “算了,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你。”麦子琪从他眼中看出不耐烦来,“你不是说催眠能帮你看到凶手吗?这次怎么不灵了?” “这次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秦路也感到不解,“或许是因为她们用的催眠方法不同,所以才产生了不一样的结果。” “虽然方法不同,可最终的效果是一样的,不都让你睡着了吗?”麦子琪不同意秦路的说法。 “不过我确实梦到了手机铃声。”秦路补充道。 “那是你自己的手机铃声。”麦子琪说。 “不一样。我在梦里听到的不是自己的手机铃声。是另一个铃声,但是那个铃声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秦路使劲儿地想。 突然,他恍然大悟:“是李蔚然的手机铃声。对了,在案发现场,我们听到过那个铃声。” 秦路回忆起。那天破门而入之前。刘特拨打过李蔚然的手机。隔着门板,众人听到屋内手机铃声响起,不仅有铃声还有手机震动的声响。那铃声就是梦中听到的铃声。 而且秦路还记得,在铃声之后,紧接着,是红酒瓶摔碎的声音。 “手机铃声?”麦子琪也记起秦路讲述过的这个过程,“会是关键的因素吗?” “铃声响过后,紧接着还有一声酒瓶摔碎的声音。”秦路思索着,“这说明什么?” 麦子琪一脸严肃地说,“这说明在你们打电话的时候,房间里有人。” “房间里有人?那个时候凶手还在屋里吗?”秦路停下脚步。 “也许。”麦子琪也停下来,“可如果真是那样,凶手就不在你们这些人当中。” 是的,当时所有人都在门口。 即便是丁默和邓国荣也是紧接出现的。没有人有作案的时间。 “如果不是凶手在房间里呢?”秦路换一种思路思考。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李蔚然自己打破了酒瓶。”麦子琪说。 “那说明什么?”秦路若有所思地问。 “那说明,当时李蔚然并没有死。”麦子琪正色道,“他是在你们进入房间之后才死去的。那么我就要问谁是第一个到达尸体旁边的人?” “是我呀。怎么了?”秦路抬头看看麦子琪警官。 “对。是你。”麦子琪的表情异常冷峻,“是你第一时间跑到李蔚然的身边。所以你很有可能在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把刀子往里一桶,杀死了他……” “你说什么呀!”一听这话,秦路着急地蹦了起来。 麦子琪却“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跟你开玩笑的。瞧你急成那样!” “这怎么能开玩笑呢?在分析案情呢!”秦路责怪道。 “就你还分析案情呢?”麦子琪仍旧“呵呵”地笑着,“你以为你是名侦探啊。” “我不是侦探,可你不是侦探吗?”秦路反诘道。 “我是警察,不是侦探。”麦子琪说。 “那你是警察,你说这件案子是怎么回事?”秦路没好声色地问她。 “我考虑过上述的可能。”麦子琪正儿八经地说,“而且我还想到过,如果酒瓶确实是李蔚然自己打碎的。那么有可能,他是自杀的。” “自杀?”秦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一个刚刚提升为教授的年轻主任、一个正在恋爱中的重大项目负责人,怎么可能自杀?“不可能。” “是不可能。”麦子琪同意,“不仅在动机上不可能。在技术上也行不通。” “技术上?怎么说?”秦路不解。 麦子琪解释道:“从尸检的结果看,导致李蔚然死亡的致命伤其实是第一刀。也就是说第一刀就已经要了他的命。李蔚然不可能有机会再插自己第二刀。所以他不可能是自杀。” “排除了自杀,就只能是他杀了。”秦路发现,绕来绕去,他们又回到了问题的起点,“我们还是一无所获。”秦路沮丧地说。 “不。我们有进展,按照这个思路,我们排除了酒瓶被凶手和死者打碎的可能性。”麦子琪说。 “那又怎样?既不是被凶手打碎的,也不是被死者打碎的。那是谁打碎的?难不成是它自己碎的?……”秦路正说着,忽然停住了。 麦子琪明白秦路也想到了。 酒瓶确实是自己碎的。 怎么碎的? “是手机!”秦路说话的声音很小,但足以震撼他自己,“是手机的震动把酒瓶碰到地上的!” “不错。”麦子琪说道,“你不觉得奇怪吗?在室内,手机却被调成响铃加震动的模式?” “对啊。”秦路恍然大悟,“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这是凶手的伎俩,”麦子琪说道,“凶手想用这种方法造成凶杀刚刚发生的假像,好为自己制造不在场的证明。” “啊。那不就说明……”秦路想到。 “不错。那说明凶手就在你们中间……” 第二十四章 兄弟 “凶手就在你们当中。”面对麦子琪突如其来的指控,秦路却并不感到奇怪。 如果不是外来的杀手作案,那么凶手毫无疑问就在他们这几个人当中。 问题是凶手是谁? “是刘特拨打的那个电话。”秦路想起来。 如果凶手是利用手机铃声和震动来制造不在场证明的话,那么拨打电话的那个人理所当然最有可能是凶手。 况且,刘特的动机也最明显。杀死李蔚然,刘特就能获得林晓芳。 “我倒觉得拨打电话的那个人未必就是真凶,”麦子琪却提出了不一样的说法,“任何一个人拨打电话都会引起酒瓶的破碎。凶手没有必要非要亲自冒险来拨打这通电话。倒是最先想到打电话的那个人才最有嫌疑。是谁首先提议打电话的?” 秦路仔细地回忆当天的情景。时间过去这么久,他的记忆多少有些模糊。 但是,秦路最终还是记起来:“是王思凯。是王思凯提议拨打电话的。” “王思凯?”麦子琪似乎对他没有很深刻的印象,“他有什么动机作案吗?” 虽然王思凯对李蔚然近来的所作所为也颇有微词,但是还不至于非要置其于死地。 除非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隐情。 联想起这几天王思凯痛苦悲伤的表情,秦路觉得他不可能是凶手:“他似乎被李蔚然的死给吓着了,”秦路说道,“他的心情一直都很悲伤,难以自拔。我觉得他不会是凶手。” “这也有可能是个假象,”麦子琪却说,“他可能是用悲伤的表情来掩盖内心成功的喜悦。你不觉得他的悲伤有些太做作了吗?也许那些悲伤都是他装出来的。” 经麦子琪这么一说,秦路也觉得王思凯的表现似乎有些过头。 “不如我们一起和他谈谈。”不知不觉中两个人已经来到秦路他们的住处。 “好吧。”既然已经到了这,顺便上去一趟也不会耽误太多时间。麦子琪想。 来到楼上的寓所,秦路掏出房门钥匙。 “王思凯不在家吗?”麦子琪问。 “我们习惯自己开门。”秦路边回答边把钥匙插进锁孔。 拧动钥匙,门却没开。 “不是这把钥匙,”秦路说道,“第一次邀请美女来家做客,有点紧张。”秦路开个玩笑,好掩盖自己的尴尬。 麦子琪善意地笑笑。 秦路换了一把钥匙,顺利地打开房门。 “请进吧,我的美女侦探!”秦路做了一个滑稽的礼让手势。 麦子琪迈步进屋。 突然间,就在迈进房门的那一刻,麦子琪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我送你去机场。”丁默对邓国荣说。 “不用了吧。”邓国荣拎起一个不大的背包,最后环视一下宿舍。他和丁默在这间不足十平米的小屋里共同生活了两年。 丁默没有理睬邓国荣的拒绝。他一把接过邓国荣的背包,背在自己的肩上。 “这就是兄弟。”邓国荣心想。 两人来到楼下,准备打车去机场。 突然,一辆警车呼啸而至。眨眼间,正停在他们的面前。 车门打开, 麦子琪和吕尚勇从车上下来。 “你们要去哪儿?”麦子琪问道。 “邓国荣要出国深造,我去机场送他。”丁默回答道。 “对不起。你现在还不能走。”麦子琪说道。 “为什么?”邓国荣问。 “我们怀疑你谋杀了李蔚然。”麦子琪面无表情。 “我?怎么可能?”邓国荣咧着嘴乐了,瞅瞅两个警察,又扭过头,看看丁默,“你们搞错了吧。” “请跟我们走一趟。”麦子琪不动声色地说道。吕尚勇伸过手试图抓住他。 “嗨!你不要碰我!”邓国荣用力推开吕尚勇伸过来的手,“我没有杀人。你不要碰我!”邓国荣厉声叫道。 “邓国荣,请你冷静些。”麦子琪说道,“请你配合调查!” “配合调查?调查什么?我没有杀人你调查什么?”邓国荣的声音越来越大,“你们为什么抓我?你们有逮捕令吗?” 事实上,由于事出突然,麦子琪并没有时间申请逮捕令。 “没有逮捕令?没有逮捕令你为什么要抓我?”邓国荣发现了警察的失误,更加理直气壮地的吆喝道,“我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耽误了国际航班你们负责吗?你们赔偿我的损失吗?” 没有逮捕令警察不能随意抓人。虽然他们有刑事拘留的权力,但是麦子琪却没有证据。 缺少证据才是问题的关键。 虽然麦子琪坚信自己的推理是正确的。——这也是唯一合理的解释。可是她没有证据。 本来她的打算是接邓国荣回局里接受调查,却没想到他正要赶飞机出国。 然而,如果他真的是凶手。让他逃到国外,再追捕起来就困难多了。 怎么办? 邓国荣看出警察的窘境,越发得理不饶人,近乎歇斯底里地叫嚷道:“警察就能这样乱抓人吗?没有逮捕令,没有证据,随便就抓人!警察有什么了不起!我要告你们,告你们滥用职权!” 几个过路的行人停住脚步,往这边看着。 麦子琪第一次领教到高级知识分子的厉害。 旁边,吕尚勇握紧拳头,直想冲上去给那小子一拳。 麦子琪伸出手阻止了他。 两个各自后退一步,无奈地让出一条路。 邓国荣一派得胜气势,整整衣服,叫一声:“丁默,我们走!” 然而,丁默却没有动静。 邓国荣惊讶地回过头:“你怎么了?走啊。” 丁默呆呆地站在那儿,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没有一丝想要行动的意思:“邓国荣,是不是你杀了李老师?” “你胡说什么呢!”邓国荣没想到丁默会在这个时候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你告诉我,是不是你杀了李老师!”丁默坚持地问道。 “没有!”邓国荣没好气地回答。 “没有?真的没有吗?如果没有,你刚才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作为生活在一起的好朋友,丁默太熟悉邓国荣的秉性和脾气了。刚才他那些大吼大叫的失常表现,已经明白无误地说明了一切。 “就是你干的对不对!”丁默用力扔掉邓国荣的背包,冲过去抓住他的衣服脖领,“你杀了人了,你知不知道!” “我没有!”邓国荣用力甩开丁默的手。 “你杀人了。那是犯法的事!” “你还说!”邓国荣怒不可遏,挥起一拳打到丁默的脸上。立刻,鲜血从丁默的鼻子里流了出。 丁默晃了晃身体,稳住身形,还想说些什么。 邓国荣紧接上去又是一拳,把丁默打到在地。 看到这里,麦子琪警官使个眼色。 吕尚勇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扭住邓国荣的胳膊,将他制伏。 “你们凭什么抓我!你们凭什么抓我!”被控制住的邓国荣仍旧大声嚷嚷道。 “打架斗殴,刑事拘留!”麦子琪宣布…… 第二十五章 真相 “事情其实非常简单。”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麦子琪又一次和秦路相约在咖啡厅里。 “简单?怎么说?”秦路急切地想知道关于案件的一切。 麦子琪却不着急。她品一口杯中的卡布奇诺,浓浓的奶香夹杂着咖啡淡淡的苦涩,她好喜欢这种味道。 麦子琪从容不迫地放下咖啡杯,开始对整个案件进行的详细解答:“起初,案情看上去有些复杂,因为有很多的头绪。打开着的窗户、被抓到的嫌疑人、破碎的酒瓶、还有那个死亡密码。” “对了,那个死亡密码是怎么回事?”经她一提醒,秦路想到。 “那只是一个错误的线索。”麦子琪说。 “错误的线索?怎么说?”秦路。 “一般来说,被死者着重突出的东西经常会被认为是对于凶手身份的暗示。”麦子琪解释道,“可是这个死亡密码的情况却不是那样的。它只不过是死者临死前考虑过的一个问题。在上午的会议中,你们不是还在讨论这个问题吗?” “说起来,确实是的。”秦路回忆起。 “作为一个学者,李蔚然一直都没有终止对于这个问题的思考。我想在中午的时间里他也一直在思考关于死亡密码的问题。所以才会在笔记本上写下字母φ,并在上边画了很多圈。——我猜他可能想到了些什么。” “那么说这只是整个案件的一个误区了。”秦路有些明白。 “是的。而且是死者自己设置的误区,它一度让我觉得困惑。”麦子琪承认。 “还有另一个误区,就是那扇窗户。”麦子琪继续说道,“房门反锁,窗户却打开着。一眼看上去,凶手必定是从窗户出入无疑。” “然而却不是。”秦路试图地说。 “你说的没错。打开的窗户只不过是凶手设置的一个圈套。”麦子琪说道,“然而,如果单单是打开的窗户这样一个圈套,我们或许还可能很容易识破它。但是再加上另外一个圈套——酒瓶破碎的声音——想要识破它就不那么容易了。” 秦路点点头,表示同意:“房间里酒瓶破碎的声音让我们以为那时房间里有人。再加上撞开门之后看见的打开的窗户,理所应当地会认为凶手刚刚逃走。所以我才会在第一时间里冲到窗口那边去。” “然而,那个时候的房间里并没有人。李蔚然也早就被杀死了。”麦子琪接着说,“凶手只不过是利用手机的震动功能设计了一个机关。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现场的手机是背面向上放置在桌面上的。凶手其实是把酒瓶倒立着放置在手机背上。这样,手机只要稍微地震动,酒瓶就会倒下,再加上房间铺的是水泥地面,于是便会产生比较大的破碎声。——这些细节都来自凶手的交待。——在案发当初,打开着的窗户确实牵扯了我们很大的精力。” 秦路了解一些案件侦破的过程,在这方面警察们确实走了很多的弯路。包括他自己,一度都坚信是吴一德派来的杀手干的。 “然而当我明白打开的窗户只是个假象的时候,一切就有了转机。”麦子琪说,“因为我意识到这其实是一起密室杀人案件。所以我又不得不面临一个新的老问题:凶手是怎样出入犯罪现场的。” “密室杀人?”秦路在电影和小说里经常看到这种情节。这样的故事未免有些老套,但是每次却都同样吸引人。 秦路忍不住要问:“凶手是怎么做到的?” “这还多亏了你的提醒。”麦子琪说。 “我提醒了你吗?我怎么不知道?”秦路不解。 “还记得吗?那次我没有进你家的门便急匆匆地离去了。” “记得,怎么不记得呢?你是有什么急事吧。” “就是那次,你提醒了我。” “我?我没做什么呀?”秦路茫然不觉。 “你开门了。” “开门怎么了?”秦路着急想知道答案。 麦子琪却非常享受这个过程:“你记不记得开门的时候,第一次你并没有把门打开。” “也许是吧。”秦路记不清了,“我经常会拿错钥匙。因为那两把钥匙特别像,而且……” “而且它们都能插进同一个锁孔。”麦子琪抢白道,“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你回忆一下当天的情况,”麦子琪继续说道,“钥匙拿来了,插进锁孔,但是门却打不开。于是,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门是被从里面反锁了。然而,还有一种可能却被无意间忽略掉了,那就是:房门其实只是被带上或者从外面锁上,而并没有从里面反锁。门之所以打不开,是因为插进锁孔里的钥匙根本就不是用来打开房门的那一把!” “啊!”秦路没有想到。 “不错。那天看到你开门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这种可能性的存在。”麦子琪说道,“而且,如果这种可能是真实的话,那么凶手就只可能是一个人。就是拿来钥匙,并把钥匙插进门锁的那个人。” “是邓国荣!”秦路惊叫道。 “不错。只有他才知道哪一把钥匙是真正能够开锁的钥匙,而哪把钥匙虽然打不开房门,却能插进锁孔里面去。”麦子琪说道,“他也许是无意间发现这种情况的。——作为韩泉教授的学生,他和丁默经常会被安排打扫房间。可能是那个时候邓国荣发现了钥匙的秘密。 “于是,邓国荣匆匆忙忙地取来钥匙。把钥匙插进锁孔里,装模作样地拧动一下——钥匙可以稍微地拧动——但是门却打不开。——当然打不开,因为钥匙根本就不对!——接下来,他宣称‘门从里边锁死了。’于是,大家只好撞门。” “不对!”秦路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案发现场你不是检查过门锁吗?确实是从里边反锁上的呀?” “这就更简单了,”麦子琪笑着说,“撞开门之后,大家的注意力当然都会集中在死者的身上,这个时候邓国荣趁人不备把门锁开关偷偷地推到下面的位置上就可以了。一切万事大吉。就算门锁上查出他的指纹,也没有问题。因为他和丁默经常来这个房间,锁上有他们的指纹也很正常。” “原来是这样啊。”秦路恍然大悟。可是,“他的作案动机是什么?他为什么要杀李蔚然呢?” “这就要听听他自己的供述了。”麦子琪品一口咖啡,准备继续讲述…… 第二十六章 供述 麦子琪审问过许多犯人。每一次的审问她总能从中学到一些新东西。这也许是因为犯罪者的经历多多少少总是异于常人,而从这些经历中派生出来的想法和认识也会多多少少地异于常人。 总之,麦子琪感觉这些犯人教会了自己很多,而她的人生似乎也是在对别人的拷问中不断地成长着。 这次也不例外。 麦子琪还记得邓国荣坐进审讯室里时说的第一句话。 “真没想到丁默会这么做!”邓国荣的口气里有愤怒、有怨恨也有一丝悲凉,“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他却这样对我!” “你做了什么?为了他?”麦子琪谨慎地询问。她需要邓国荣的口供,需要邓国荣承认杀人罪行的口供。因为整个案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的证据,要想给邓国荣定罪,只能依靠他的口供。 麦子琪知道作为高级知识分子邓国荣也明白这一点。如果他咬定青山不放松,拒不交代,法律将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然而,邓国荣却交待了:“是我杀了李蔚然。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丁默,可他却这样对我。” 丁默的所作所为让他寒心,他放弃了所有的抵抗。 “你说你是为了丁默才杀死李蔚然的?为什么这么说?”麦子琪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她从容地打开面前的蓝色文件夹,开始做记录。 旁边的吕尚勇同样做着笔录。 “李蔚然剽窃了丁默的科研成果。我看不过去,就杀了他。”邓国荣干巴巴地说道。 “什么科研成果?”麦子琪问。 “是关于质能方程的猜想。”邓国荣回答,“那是丁默博士论文里的一部分,可是却被李蔚然剽窃了,还公然发表在《科学》杂志上。就是因为这篇论文李蔚然才平步青云,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当上了教授和主任。我看不过去,就杀了他。” “你就因为这件事杀了他?”麦子琪觉得这个理由过于牵强。 邓国荣说:“我平时就看不上他。他凭什么颐指气使、趾高气扬的。而且他欺骗了我们。一开始他装模作样地要走我们的课题报告,说是为了指导我们的毕业论文,为我们毕业把关。可是实质上他是为了剽窃我们的科研成果。这是**裸地诈骗和盗窃行为,他应该受到法律的严惩!……”邓国荣滔滔不绝。 吕尚勇插话:“既然你知道他应该受到法律的严惩,为什么不揭发他的行为?反而要杀了他?” “因为丁默,因为丁默不愿意出来指证,所以我没法揭发他。没有丁默的支持我没有证据告他。”邓国荣垂头丧气地说道。 “丁默为什么不愿意指证他?”麦子琪问。 “丁默觉得他是老师,弄不好的话以后的关系不好处。这可能是主要的原因。”邓国荣回答。 “还有什么原因?” “丁默跟我说他觉得自己的设想还缺少证据,还存在漏洞。即便是发表了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不值得去争。”邓国荣说,“这个丁默。他总是太幼稚。永远沉浸在科研的世界,不肯抬头看看现实。他需要有人帮他,需要有人帮他出头。” “所以你就帮他杀了李蔚然?”麦子琪问道,“是不是丁默指使你杀死李蔚然的?” 听了这话,邓国荣突然冷笑道:“他指使我?怎么可能?当初我想找李蔚然说个清楚,他还拉住我,劝我不要去。他怎么可能指使我呢。” 麦子琪在记录本上认真地记下这一点。这很重要,这说明丁默并没有参与其中,邓国荣是唯一的凶手。 没有人发问,邓国荣却仍然继续说着:“我生李蔚然的气,更生丁默的气。我这样帮他,他却帮你们抓我。忘恩负义的东西!” “你觉得你是在帮他吗?”麦子琪停下笔。 “我在替天行道。”邓国荣认为。 “替天行道?替天行道就可以随意杀人吗?”麦子琪正色厉声,“你以为丁默出卖你,害了你。恰恰相反,丁默是救了你。如果不是丁默,你可能还会杀第二个人,杀第三个人,杀所有你认为该杀的人。到那时,你就不是替天行道了,你是惨无人道!” 邓国荣被眼前这个弱女子表现出的突然发作所震慑,怔怔地没有回答。 接下去,邓国荣详细交待了作案的细节。 “那些细节我都已经告诉过你了,”麦子琪喝光杯子里的咖啡,对秦路说道,“然而最打动我的却不是这些。” “那是什么?”秦路问道。 “当我们结束了审问,押着邓国荣出来的时候。丁默就等在门外。” “嗯。” “丁默叫住我们,跟邓国荣说了几句话。” “说什么?”秦路问。 “他说,‘邓国荣,你错了。一直以来,你以为我只是一个钻研学问的书呆子,也许我的确是个书呆子。可是我知道一句话’”说到这里,麦子琪停了一下,坐直身子,显示出她对这句话的重视 “什么话?”秦路好奇地问。 “丁默说‘一切理论都是灰色的,只有生命之树常青。作为从事科学研究的人就应该更加懂得,没有什么比生命更宝贵,也没有什么比生命更值得尊重。谁也没有权利剥夺一个生命。’” 说完这段话,麦子琪沉默了许久。 秦路却似乎并不能体会。他不停地喝着美式咖啡,试图让浓烈的苦味刺激一下自己的思维。 回到寓所,秦路把这话说给刘特和王思凯听。 “这是《浮士德》里的一句”王思凯听完说道。 “浮士德是什么?”秦路懵懂不知。 “浮士德是德国作家歌德写的诗……”王思凯刚想给他解释。旁边的刘特已经不耐烦了:“你们别说浮士德了。秦路,明天就有人来接你去北京,你准备好了吗?” 秦路恍然记起这件事情:“去北京做什么?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带着你的东西,墨家的人想见你。”刘特回答。 “墨家的人?……”秦路继续懵懂不知。 第一章 墨攻 公元前380年。荆州,襄阳。 孟胜一手扶着墙垛,一手长打凉棚,眺望着远方。 远方,一片巨大的乌云笼罩着大地。 凉风渐起,吹动起头顶幅巾的丝带。 “巨子,要下雨了。赶快回屋躲躲吧。”徐弱匆匆地登上城墙,说。 徐弱是孟胜的弟子。任侠仗义,弓马娴熟。 “唉!”孟胜长叹一口气,返身回到城楼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徐弱点起一盏油灯。微弱的灯光在风中摇曳。 “眼下的襄阳城不正像这盏油灯吗?忽明忽暗,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孟胜瞅着灯光陷入沉思当中。 阳城君的话仿佛还在耳边:“我听说墨家最善守城。今楚王薨,我将去赴孝。还请巨子代为守城。” 阳城君是楚国的贵族,受封荆地。他既是一地之主,却也接受墨家的思想,拜了孟胜为师。这样算下来他既是孟胜的主公又是孟胜的弟子。两人亦师亦友。 也正是因为有了阳城君的扶持和庇护,墨家一派才能在这荆楚大地上扎下根,并且发展壮大。 到孟胜的时候,荆州楚地已经成了墨家的大本营。而作为这里的首领,孟胜也就顺理成章地接过了巨子的金牌。 巨子,又称钜子,是墨家的领袖。 自墨翟创立墨家以来,墨家一直都是一个有着严密组织的学派。与诸子百家的松散关系不同,墨家学派更像一个近现代的学术政治团体,而不仅仅是一个思想流派。它不仅有自己的思想和纲领,还有着严格的纪律,有自己的领袖。它的首领也就是“巨子”,每一代的巨子都由上一代的巨子选拔担任,代代相传。墨家的弟子则被称为墨者。墨者必须听命于巨子。 面对既是自己弟子又是自己主子的阳城君的不情之请,巨子孟胜怎么能拒绝呢? 临行前,阳城君摘下随身携带的玉璜,一分为二。一块仍挂回腰间,一块交到孟胜的手中。 “巨子,”阳城君说道,“你我二人以此璜为符信。他日如果有人来接管襄阳,必须要出示我的这半块玉璜。两块玉璜拼合到一起,你才能把城池交给来人。” 那日孟胜还不懂阳城君的用意。今日看来,或许那个时候阳城君就已经预感要出事。 果然,阳城君去后不久。将军吴起的事便传来。 楚悼王在世之时,任用吴起为相。 那吴起素以严苛出名。下马伊始他便大举改革,严明法纪,废除较为疏远的贵族。削减供养王公贵胄的开销,把节省下的钱粮用以供养战士。楚国的军事力量也由此强盛起来。几年的时间,南平百越,北并陈蔡,东击韩赵,西御强秦。楚国越来越强大。 但是在这强大外表的背后,却埋下了深深的隐患。 这隐患便来自楚国的王公贵族们。吴起变法损害了他们的切身利益,整个楚国的贵族们都想将吴起置之死地而后快。 到楚悼王死时,王公贵族相约击杀吴起。 这个吴起果然也是个聪明人。走投无路的他跑到楚悼王的尸体旁,伏在楚王的尸体上。 因为按照楚国的法律,毁伤王尸是大罪,罪当株连三族。 可是已经杀红了眼的贵族们没有考虑到这么多。一通乱箭射去。 吴起一命呜呼。可是还有许多箭不可避免地射到了死去的楚王身上。 这一下可坏了事。楚肃王继任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杀光所有“射吴起并中王尸者”。 共有七十家贵族受此牵连。阳城君也是其中的一个。 阳城君闻知消息,来不及回城,直接逃亡他国。于是,楚肃王要收回阳城君的封地。可是楚肃王却没有玉璜符信。徐弱劝过孟胜。这城池怎么说也都是楚国的,既然阳城君已经逃亡,墨家没有必要在为他守城。 然而,墨家尚义。“受人之国,与之有符。今不见符,不可与之。” 于是,楚肃王的使臣走了。楚国大军来了。 黑鸦鸦地云头压城而来。 顷刻间,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 “巨子!”成楼内,徐弱再一次劝说孟胜,“如果我们的死对阳城君有好处也还罢了。但是我们现在死,不但对于阳城君没有好处,还会白白断送我们墨家。不值得啊。” 孟胜的心头一震。不错,墨家不能亡。 孟胜从怀中摸出那块金牌:“我听说宋国的田襄子是个贤能之士。你去把这块金牌拿去送给他。就说我把巨子的位子传给他!” “师父!不能啊!”徐弱应声跪倒在地,痛哭流涕。 孟胜说道:“我与阳城君既是君臣,又是师徒,也是朋友。如果我不能遵守之前的约定,天下的人今后怎么会再相信墨家?从此将再也没有人求严师于墨者,也没有人求贤友于墨者,更不会有人求良臣于墨者了。我不能失约!” 徐弱擦擦眼泪站起身来:“好吧。既然巨子这么说。我徐弱也陪您一起守城!” “不行,你还要把金牌送出去。”孟胜断然拒绝,“把它交给田襄子。让他接任巨子。只要巨子在,墨家就在。” “可是……”徐弱还要说什么。 “不要说了。”孟胜打断他,“趁着楚军尚未围城,你赶快走。” 徐弱无法,只好纳头再拜,跪别恩师。 屋外,阵雨已过,天光复现。 孟胜整整衣冠,握紧手中的剑铗。昂首阔步,走出城楼。 城楼下,一百八十位墨者肃立待命。 “吾今非为守城,但为守义。”孟胜高高地宣布,“墨者听令,唯我是从。战!” “战!战!战!”一百八十位勇士振臂高呼。 城外,五万楚兵如黑云一般铺天盖地而来。 城头上,守城的将士望之胆怯。 守备将领更是对孟胜说道:“先生义气可嘉,但是力不能及的事情。岂不是白白害死我们这些守城的将士?” “兼爱”“非攻”,墨家怎么会让无辜的人白白送死。 孟胜早就打好了主意。他从容不迫地步下城墙,跨上战马。 “打开城门!”孟胜命令道,“墨者听令!与我杀出城去!杀!” “杀!杀!杀!” 随着震天的喊声,一百八十位勇士迎着五万敌兵冲杀过去…… 第二章 进京 秦路的心中一直向往着北京。 因为那里是首都。 在火车上,就像每一个初次进京的人一样,秦路盘算起自己到达北京后的游程:故宫、长城、颐和园、北海、香山、玉渊潭、天坛、秀水、王府井、鸟巢、清华、四合院…… 他这边正想着,猛一抬头。只见一幢高大雄伟的红色箭楼扑面而来。 “大前门!”秦路轻喊一声。在从前的香烟盒上他经常能看见它。 是啊,在北京,有多少熟悉的记忆俯拾皆是,有多少崇敬的心怀随处可见。 秦路兴奋地望着车窗外的一切。建筑、树木、道路,就连在路上行走的行人,在公路上行驶的汽车似乎都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北京到底就是北京。”秦路这样想。 然而,下了火车,一出车站,他的心情便失落起来。 临近冬至,北京的气候已经非常寒冷。彻骨的寒风让衣衫单薄的秦路不住地战抖。 还有浓浓的雾霭,裹挟着一股隐约刺鼻的气味,呛得人直想咳嗽。 再加上拥挤、匆忙的人群、车流…… 秦路茫然无助地站在出站口外,感到一阵的烦躁。 好在这时,他看见一个巨大的接站牌。上面利利落落地写着两个大字——秦路。 秦路就像遇见亲人一样地走上前去:“你好!我就是秦路。” 不料,接站的人却没有跟他客气的意思:“你就是秦路吗?怎么这么年轻?”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小伙子。个子不高,略显瘦弱。普普通通的长相,平平常常的装扮。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唯一有些异于常人的,就是两鬓和额前的白发。——这个年纪就有这样白的白头发还真少见。 “你是阴阳师?”接站的人问道。 秦路不好意思地笑笑,虽然自己并不会什么,可他确实:“是。” 或许更多的是因为那异常的白发,接站的人最终确定他就是阴阳师秦路:“上车吧,”他说一声。 接站人并不友善,一路上他都没怎么说话。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秦路踌躇了半天,终于问道。 “先带你去住的地方。”他交待道。 秦路还想试图再问点什么,可是对方显然不准备再回答。他只好扭头望向车窗外。窗外天色已经擦黑,华灯初上的北京城呈现出一种莫名的空旷。 行不多时,汽车七扭八拐地来到一栋破旧的公寓楼前。 楼前的灯光昏暗,辨不清东南西北。 接站人打开后备箱,拎出秦路的行李,快步带他来到三楼的一个房间。 房间虽然狭小了些,却倒也收拾得干净整洁。 “你先在这儿住着。”接站人放下秦路的行李,“收拾一下。不要乱走动,一会儿就有人来找你。” 撂下这么一句话,接站人便匆匆地返身离开。 剩下秦路一个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秦路环顾一下房间,也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只好茫茫然地打开行李,取出自己的物品。 这和他来之前的想象大相径庭。 当刘特兴致冲冲地告诉他“墨家要见你”的时候,那感觉仿佛要被皇上召见一般。 尽管秦路还搞不懂墨家是什么,可是从曲真人、李蔚然、刘特等等人的口中秦路能感觉出墨家非同小可。 收拾好东西,秦路坐在床边,挽起衣服袖子。看看自己前臂内侧的那个黑色的螺旋线。 “这就是墨家的徽记?”秦路不知道这图案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他用手摸摸,黑色的螺旋线擦不掉,就像黑痣一样藏在皮下。 过了半晌,正当秦路感觉到有些饥饿的时候,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秦路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身穿黑色羽绒夹克的中年男人。他的一只手还拎着一个装满食物的大塑料袋。 “你是秦路吗?”男人边问边挤进门来。 “是我。”秦路回答,“你是谁?” “你好!你好!”男人边说边放下装满食物的袋子,伸出右手。 “你好!”秦路跟他握握手。 “等了半天,饿了吧。来先吃饭,先吃饭。”男人边说边热情地打开袋子。不一会儿的功夫,面包、香肠的一大堆吃食铺满了桌子。 秦路的确饿了,也顾不上跟他客气,便着急地拿起一个汉堡独自吃了起来。 “别着急,慢慢吃。这还有很多。”男人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 秦路咧开嘴冲他尴尬地笑笑。 “你慢慢吃,我去给你弄点水。”男人说着,站起身来。走向秦路的身后,去拿放在角落的一只暖水瓶。 然而,刚刚走到秦路的背后,男人忽然从袖子里抻出一根长长的黑绳。他将绳子的两端在手上一挽,踮起脚尖,悄无声息地的靠近秦路。瞬间脸上和蔼的笑容消失了,换成一种恐怖地凶残。 秦路此时正吃得高兴,浑然不觉身后的危险:“不用麻烦你了,放着我来吧……” 话音未落,黑绳猛地套上秦路的脖子。 “啊。”秦路还没来得及叫出声,绳子便迅速地收紧。 嘴里还没有咽下去的面包被吐了出来。 秦路拼命地挣扎,绳子却越勒越紧。他翻起白眼,望着男人狞笑的脸…… 第三章 盘古大观 秦路第一次如此真实地体会到死亡的恐怖。 世间永远有两群人。一群人害怕死亡,想尽一切方法来摆脱它;而另一群人,却把死亡看做一种解脱,一种美好的结局。 然而无论这两群人谁对谁错,死亡都同样的恐怖。 这或许是因为最大的恐怖往往来自于未知,而死后的世界又是最大的未知。 不管怎样,秦路现在没有时间想思考这么多。他拼尽全力抵抗着。双手胡乱地往后抓挠,双脚不停地上下扑打。然而没有用,绳索依旧越勒越紧。 呼吸变得困难,意识也逐渐地模糊。脖颈起初的疼痛已经完全感受不到。恐怖瞪大的双眼中尽管瞳孔越放越大,视力却越来越模糊。直到眼前是完全的黑暗…… 当秦路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他认定自己进了天堂。 身下是一张宽阔而松软的大床,四周是轻罗细纱的围帐。天花板上一派金璧辉煌。烘暖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芬芳。 “你醒啦。”一句美妙而动听的细语传来。 秦路侧过头,一位身材曼妙的女子正守候在他的身旁。 “我这是在哪儿?是在天堂吗?”秦路问。 女子噗嗤一声笑了。露出一排雪白而整齐的牙齿。 秦路坐起身。还要问些什么。那女子却转身离开。 “这里的人怎么都那么奇怪?”秦路纳罕。 秦路爬下床,四下打量着这个宽敞的房间。 忽然,秦路发现对面的墙上挂着一面硕大的液晶电视:“天堂里怎么还会有电视呢?” 秦路拿起遥控器,试着按一下。 电视果真能打开。里面正播放着时政新闻。 秦路正要换个频道。一阵开门声引起他的注意。 转过身看时,几个人走了进来。 “你好!秦路!”为首的一个率先跟一脸茫然的秦路打招呼。 秦路打量着几位来人。这几个人确是形色各异。 为首跟自己打招呼的是一位老者,西装革履,打着领带。虽然年老,却依然满头黑发,精神焕发。 在他左手边的同样是位老者。相比之下,却已是银丝满头。他衣着简朴,黑色大头皮鞋、棕色厚夹克。最大的特点就是鼻子上架着一副大大的眼镜。 再往左看去,是一个年轻人。年纪和秦路差不多。运动鞋、休闲裤加套头衫的打扮,这在小年轻中没有什么特别。只是他手里总在转动着一枚一元钱的硬币。 最奇怪的是在为首老者右侧的人。一袭青布棉袍,头顶道士冠,脚蹬千层底,鹤发童颜,长须冉冉。俨然一副道士模样。 “这几个人怎么会走到一起呢?”秦路心想。 “我的时间不多。”为首的老者匆匆坐进秦路对面的沙发里对他说道,“本来大家都想跟你见个面,可是没想到你遇到这种事情。” “你是说被杀的事儿吗?”秦路问,“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老者看看旁边的人。大家都笑了。 “你没有死,只不过昏了过去。”“大眼镜”说道。 “哦?我昏了多久?”秦路问。 “三天。”“大眼镜”回答。 “这么久啊”秦路说。 “现在我们四个代表墨家跟你谈话。”为首的老者言归正传,“请你把整件事情的原委告诉我们。” “整件事情的原委?”秦路纳闷,“我也不知道啊。我刚到,还没弄清楚东西南北就被人勒昏过去……” “我说的不是这个,”为首老者做个手势打断他的话,“我说的是你怎么获得墨迹的?” “墨迹?” “就是这个。”老者挽起衣袖,抬起自己的左手臂。秦路看见在他的前臂内侧同样有一枚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黑色螺旋线。 “这个我不能说。”秦路回答。 “恐怕你必须说。”老者说道。 “我答应过别人。不能说。”秦路坚持。 老者抬头看看右侧的道士。后者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你是对的,”为首老者对道士说道,“他需要有人进行指导。” “把他带到我那儿去,我会给他指导。”道士回答,“顺便还可以给他调理调理。他中毒很深。” 老者又扭过头看看左边的两位:“你们的意见呢?” “我没意见。”休闲装打扮的年轻人说。 “我也没有”“大眼镜”也说。 秦路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好吧。就这么定了。”老者站起身来,“祝你过得愉快,阴阳师先生。”老者伸过手来,跟秦路简单地握一下手,匆匆离开了。 另外的两个人也跟随着走出房间。只剩下青袍的道士留了下来。 “你还可以再睡一觉。”道士说道,“我们明天才出发。” “出发?去哪儿?” “香山观。” “香山观在哪儿?”秦路又问。 “香山观当然在香山。”道士回答。 “香山上还有道观?”秦路怀疑。 道士没有回答。 “还有……”秦路还想问。 “有什么问题明天路上再说吧。”道士说,“我也有些东西要准备。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打电话。” 他指指床头桌上的电话。 “等等,我再问一个问题。我这是在哪儿?”秦路着急说道。 “盘古大观。” “盘古大观是哪儿?”秦路不解。 道士摇摇头,指指窗户:“你要是觉得闷,可以看看窗外的风景。”说完,便匆匆离去。 秦路迟疑地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眼前一片开阔。 “我的天啊!”秦路在心里暗自叫了一声。鸟巢和水立方就在自己的脚下。 从窗户里看去,鸟巢和水立方只有糖果盒子那么大。“自己应该在很高的地方。”秦路揣测。 往远处眺望,尽管灰蒙蒙的天空有些大煞风景,可是一览无余的开阔仍旧让人胸臆舒畅。 欣赏完窗外的美景,秦路又转回室内。室内超出想象的奢华同样让他难以按捺心中的激动之情。 “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住进这么豪华的地方。”秦路想,“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奇迹等着自己?” “央视记者北京报道。”电视里的新闻播报声打断了秦路的想象。 秦路无意地瞥了一眼屏幕。 立刻,他眼前一亮。电视里的人不正是刚才跟自己谈话的老人吗? 他难道是…… “……总理将于近期对上述四国进行正式的友好访问”电视里正在播放。 第四章 道源 翌日,秦路与道人一起坐上一辆开往香山的商务suv。 秦路暗地里觑见道人饱经风霜的脸上面色阴沉。 似乎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秦路不想触他的霉头。于是不动不惊地缩在一旁,半晌不敢出声。可是,自己心中着实有太多的疑问。 “敢问道长高姓大名?”秦路斟酌半天词语问道。 “陆伯阳。”道士的回答冷若冰霜。 “哦。”秦路答应一声。还想问点什么,但是抻了抻脖子,没有发出声音。 “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尽管问,”陆伯阳道长看出秦路的心思,“不要怕。我天性严肃。” “哦,”秦路拘谨地挪动挪动屁股,“我想知道,昨天那位长者真的是……” “是的。”陆伯阳点点头。 “可他怎么会到哪里来?我是说他怎么会来见我这么个小人物呢?”秦路百思不得其解。 “他是墨家的巨子。”陆伯阳回答简短意赅。 但是,“墨家?巨子?”秦路却更加不懂了。 “怎么你没有听说过墨家吗?”陆伯阳转过头看着秦路,仿佛看着外星人一样。 “听说倒是听说过,但是我不知道墨家到底是个什么?”秦路怯怯地回答。 “是谁传与你的墨迹?”陆伯阳问。 “墨迹?什么墨迹?哦!”秦路恍然大悟,“你是说我胳膊上的这个标记吗?”秦路抬起左臂。“这个标记叫做墨迹吗?” “不错。那就是墨迹,是墨者的徽标。而且是高级墨者——若子的徽标。”陆伯阳回答。 “高级墨者?若子?”秦路问。 “墨家是一个等级森严的组织。它的成员被称为墨者。而墨者又被严格地分为十六个等级,按照‘巨若微形,终始莫更。志坚智远,慧辩心声。’十六个字来排序,依次被称为巨子、若子、微子、形子等等。” “这一句听上去像首诗啊”秦路说道。 “不错。这是一首诗,也是一句警言。意思是说修行的人事无巨细都要有始有终,不要变来变去。只有意志坚定才能够获得深远的智慧。而聪明的人要心中聪明却并不表现在外边。”陆伯阳略微为秦路解释道。 “很有些道理啊。”秦路慨叹道。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陆伯阳说。 “什么问题?” “你的墨迹,是谁传于你的?” “也是一位道长。”秦路含混其词。那是曲真人。 “什么道长?”陆伯阳问。 “这……我不能告诉你。”秦路谨守阴阳师的条约。 陆伯阳笑笑:“即便你不告诉我,我也能猜出个七八分。” “哦?怎么猜?”秦路疑问。 “从你带的那几本书上猜”陆伯阳说,“你昏迷的时候,我检查过你带的东西。《太乙符咒》、《六壬兵符》,那位道长想必是正一道传人吧。《撼龙经正》,哼哼,杨筠松。”陆伯阳的口中流露出些许的不屑,“恐怕是江西龙虎宗的道士。” “正一道龙虎宗?”秦路不懂他在说什么。不过他倒是想起在三僚村历险时的张庆渊叔侄来——他们正是来自江西龙虎山。 陆伯阳看秦路那副纳罕的表情倒不像是装的,也就索性跟他解释清楚:“道教发展到今时今日,大体上分为两派。一派是正一道,一派的全真道。正一道以符箓为要,而全真道以内丹为主……” “什么符箓,内丹的?我不懂。”秦路打断他的话。 陆伯阳倒也诲人不倦,耐住性子:“所谓符箓,就是以画符念咒的方式来驱鬼降妖,祈福禳灾。最早起源于东汉张陵张道祖的五斗米道,后来三国初张角的太平道,以至东晋时的灵宝派和上清派,都是以符箓为主的道家。到了宋朝,大约在宋理宗的时候……” 陆伯阳挠挠头,“……具体时间我记不太清了。封第三十五代张天师‘总领三山符箓’,于是以符箓为主的各门各派便有了逐渐统一的模样。再到了元朝,元成宗授三十八代张天师‘正一教主,总领三山符箓’,符箓派最终统一,各门各派便统一的称为正一道了。” “那龙虎宗又是怎么回事?”秦路问。 “正一道中所谓‘总领三山符箓’,指的就是龙虎山、阁皂山和茅山三座正一道的主要聚居地。而撰写《撼龙经》的杨筠松,据我所知,便隐居在江西的三僚。龙虎山也正在江西。所以我猜传你墨迹的道士便是正一道龙虎宗,是也不是?” 秦路伸伸舌头,三僚村都被他猜出,也**不离十了。 “呵呵,”陆伯阳看他的鬼脸样子得意地笑出了声。 “想必道长不是正一道吧。”秦路从他提起正一道时的轻蔑口气揣度。 “不错。我虽然也略懂些符箓咒语,但大体上是全真道一派的。”陆伯阳承认。 “全真道又如何?” “全真道以丹鼎为主,特别是内丹。” “什么是丹鼎?” “丹鼎又称金丹,说的通俗一点就是炼制仙丹。”陆道长解释道,“仙丹又被分为外丹和内丹。外丹是指用炉鼎烧炼金石,配制成药饵,做成长生不死的金丹。也就是常见的由炉火炼制的仙丹,而内丹说白了就是气。修炼时以身体为炉,精气为药。运行大小周天,采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修性养命,抱冲守需,天人合一。” “全真道的来龙去脉又是如何?”秦路对于历史故事更感兴趣。 “全真道由王重阳祖师在金末元初创立。后经全真七子发扬光大……” “王重阳?全真七子?我在金庸的武侠小说里见过,历史上还真有其人啊。”秦路激动地说。 “全真七子马钰、谭处端、刘处玄、邱处机、王处一、郝大通、孙不二真有其人。而七子当中孙不二祖师创立的清静派便是我香山观一支的源头了。”陆伯阳解释道。 “可是你既然是道家,又怎么和墨家扯上关系了呢?”秦路问。 “全真祖师王重阳主张儒释道三教合一。道家的《道德经》,佛家的《般若波罗密心经》和儒家的《孝经》都是全真道士必须要学习的课程。所以全真道士一直以来兼容并蓄,涉猎广泛。” “那和墨家有什么关系呢?” “墨家就更加说来话长了”…… 第五章 永恒 “墨家更是说来话长。”汽车驶出市区,空气质量有了明显的好转。陆伯阳试着摇下车窗,立刻,迎面而来的新鲜冷空气冲破车内的憋闷。 透过车窗,秦路看见近在眼前、覆满松柏的郁郁苍山。 “2000多年前,墨翟创立了墨家学派,”陆伯阳说道,“墨翟也就是第一任的巨子。与先秦的诸子百家不同,墨家的人多来自社会底层,有农民、奴隶、商人、士兵,更多的是没有社会地位的手工匠人。他们清贫困苦,在政治上更是没有任何权力,所以他们更加同情弱小,关注边缘人群。同时墨家重实干而轻空谈,重视科学技术而轻视清论游说。虽然与儒家并称两大显学,但是他们所代表的利益集团截然不同。孔子旨在维护周王朝没落贵族的统治,而墨家更多的代表小人物们的要求;儒家主张‘爱有差等’的‘仁爱’,而墨家主张人人平等的‘兼爱’;儒家信‘命’,墨家‘非命’;儒家重视士层阶级,而轻视劳动者,墨家则主张‘不赖其力者不生’;儒家强调各种繁文缛节的重要,墨家却力行勤俭节约;儒家重厚葬,墨家主张节葬;同样的‘义’,儒家是‘穷则独善其身’,‘达’才‘兼济天下’,墨家却是‘摩顶放踵,利天下而为之’。史书载‘墨子服役者百八十人,皆可使赴火蹈刃,死不旋踵’。相比之下,儒家更加世故圆滑而墨家则纯粹彻底的多。正是因为多仗义任侠,所以墨者又被称为‘墨侠’。” “墨侠!”秦路自小就崇拜侠客。 “不错。墨家是最早的侠客组织。”陆伯阳说道,“在恃强凌弱、战乱纷争不断的战国时代,墨家秉持正义,仗义执言,经常帮助弱小的国家防御强国的入侵。墨家的能工巧匠们设计出各种行之有效的设备和器械用来守城。时间久了,墨家总结出一整套守卫城池的方法,‘墨守成规’一词就由此而来。可是,也正是由于墨家总是帮助弱小,所以墨家遭受的损失也最大。等到战国末期的田襄子时代,墨家就几乎已经销声匿迹了。” “这样听起来,与儒家相比,倒是墨家的主张更好。”秦路觉得。“只可惜它失传了。” “不,墨家并没有失传,”陆伯阳否认道,“虽然最初的墨学组织已经完全没有了。但是墨家的思想流传下来。并且在这种思想之上,诞生出了新的墨家。” “新的墨家?”秦路问。 “新墨家秉持墨家的守义、严密、科学与逻辑的精神。”陆伯阳解释道,“自明朝初创,历经百年,逐渐成为一个汇聚社会各行精英的秘密组织。” “逻辑?”秦路对这个词感到头痛。 陆伯阳说:“在墨家的各种成就中,逻辑学的影响最大,也最深远。墨家逻辑与古希腊亚里士多德逻辑以及古印度的因明学并称为世界三大逻辑学,也是形式逻辑学的三大源流之一。” “这么厉害!”虽然听不懂,但是秦路由衷的叹服。 然而,作为墨家的一份子,他必须要懂的墨家的逻辑。这也是陆伯阳要教给他的第一课。 “墨家的逻辑并非那些无聊的诡辩,”陆伯阳尽量挑选浅显易懂的语句,为秦路‘扫盲’,“墨子首先下定义,明确各种概念。比如,对于宇宙的概念。墨家主张‘久’‘宇’,也就是时间和空间并存。后来的尸子将其总结为:‘天地四方曰宇,往来古今曰宙。’也就是说宇宙其实是一个包含空间和时间的整体感念。单单这一个认识就非常了不起。” “怎么说?”秦路完全看不出什么。 陆伯阳乐了。这种理论就算对秦路解释一辈子,恐怕他也不会理解。可是还是要说:“一般说来很少有人会注意到时间的存在。当然我是说在进行逻辑思考的时候。就像人们常常会忽略掉空气的存在一样。举个例子,伽利略的比萨斜塔试验。在此之前所有人都相信亚里士多德的理论,也就是‘物体下落速度和质量成比例’。重的东西先落地,轻的东西后落地。在现实生活中看到的也确实如此,石子总是比羽毛先落地。可是,我们知道现在这个理论并不正确。伽利略在比萨斜塔上证明了物体下落速度和物体的质量无关。而之所以石子比羽毛先落地,正是因为空气阻力的原因。你看,在伽利略之前的一千九百多年里,从来没有人注意过空气。 那么,时间也是一样。时间像空气一样的存在。尽管我们须臾也离不开它,可是它似乎对我们的活动并不产生什么影响。然而墨子最早认识到时间的重要。时间和空间是并行存在的。没有时间也就没有空间,换过来也一样,没有空间也就没有时间。这种说法其实正好和两千年之后才出现的宇宙大爆炸理论暗相契合。在宇宙开始的那个质点,没有空间,也就没有时间。” 陆伯阳边说边瞥了一眼秦路。没想到他听的正津津有味。——好在秦路之前听说过不少这样的理论。 于是,陆伯阳继续说道:“既然没有空间也就没有时间——这是一个极限的情况,那么另一种极限情况是不是也会存在?也就是在无限大的空间中,时间是不是也可以无限的延长。也就是……” “永恒!”秦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这样的想法,便顺口说出。 这句话让陆伯阳对他刮目相看:“不错。就是永恒。按照这个理论,只要空间无限大,时间也就被无限地延长,直至停止,达到永恒。神话传说中所谓的‘天上一天,人间数年’,会不会是因为天上的神仙们居住的空间更加广阔,所以时间走的慢?更有意思的是,在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中,时间确实会因为速度的不同而发生改变。而速度其实就是空间的一种表述方式。” 秦路说道:“科学和神话实际上是一会事,殊途同归。”从韩泉那个时候开始,秦路就逐渐接受了这种思想,“只不过它们讲故事的方式不同而已。” 陆伯阳赞许地看了一眼秦路:“我不知道是谁传给你的墨迹。无论是谁我想那个人真地选对人了。” 面对这样的称赞,秦路害羞地红了脸:“可是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陆伯阳越来越觉得秦路是自己的一个知音,“尽管提。” “既然墨家已经消亡了,为什么要成立新的墨家组织?墨家为什么而存在?”秦路问。 “这个问题问的好?”陆伯阳回答,“既然你也是墨家的一份子,不妨告诉你。新墨家的成立,是为了一个秘密。为了保守一个秘密。” “秘密?什么秘密?”秦路好奇地问。 “古代奥义”…… 第六章 入画 古代奥义。秦路不止一次听说过这个名词。 从最初听到时的茫然,到现在的波澜不惊。原来他还会问“古代奥义是什么?”可是现在他已经知道。 最起码部分知道古代奥义是什么。 不仅如此,事实上他本人还确切地知道奥义的一部分——单磁极子的确切所在,而且秦路还拥有奥义带来的奇异功能。 虽然秦路并没有问起,陆伯阳却主动说了:“上古奥义是宇宙诞生的秘密。” “噢?”秦路装出初闻乍识的惊讶样子,“宇宙诞生的秘密是什么?” “无中生有。”陆伯阳回答,“尽管现在对于宇宙起源有许许多多的猜测,诸如大爆炸理论等等等等。但是它们都没有说到点子上。宇宙起源的奥秘其实在《道德经》中早就有了明确的答案。说的简单一点就是无中生有。” “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道德经》第十章。 秦路回忆起曾阿福对自己讲过的话。十二个盒子组成玄方,在玄方中集齐五种奥义,“当五种力量在玄方中运行的时候,在某一个交点上,大爆炸就会发生!”。新世界就会诞生。 秦路记得阿福是这样对自己讲的。秦路又联想到李蔚然的那篇文章。——能量转换为质量。 一个模糊的轮廓开始在脑中形成:五种奥义的运行产生巨大的能量,而在能量集中的某个点上,物质质点便产生了。之后便是大爆炸。 这样看来,确实是无中生有。 “不错!一定是这样!”秦路越想越坚信。 “陆道长,”想到这里秦路问道,“你知道玄方吗?” “玄方?那是什么?”陆伯阳不知道。 “哦,没什么。”秦路心不在焉地回答一句,重新回到自己的沉思中:剩下的盒子在哪儿?玄方是什么样的?其他四种奥义又会是什么? 过了半晌,陆伯阳没有听到秦路说话,扭过头来看,只见他双目迷离、表情呆滞,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伸过你的手来。”陆伯阳说道。 秦路顺从地伸过右手。 陆伯阳探出三根手指,虚搭在他的寸关之上。先是轻轻用力的“浮取”,再用中等力度按下去,最后用重力按至筋骨——也就是中医所谓的“沉取”。 陆伯阳一边号脉一边捋着自己的须髯。 “换另一只手。”陆伯阳半晌说道。 秦路换了左手。这时他注意到汽车已经开上了上山的道路。 “右尺涩、虚, 左关脉象深、迟、无力。右尺为肾,左关主肝。肾府气滞血亏,肝脏冷积阳虚。肝肾俱损之象”号完脉,陆伯阳说道,“你再张开嘴来我看?” 秦路遵嘱张口,吐舌。 陆伯阳仔细查看他的口颊。发现舌边有几处红肿,齿龈、唇、颊上又有几处溃疡。 “虽然脏腑之中冷积气滞,可是口内却虚火上浮,以致口腔炎症。”陆伯阳喃喃自语,又后仰身体仔细观察秦路的神色。 “你最近睡觉可好?”末了,他问秦路道。 “不好。”秦路在夜晚经常会梦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特别是最近,他经常梦到李蔚然被杀的那一幕。而且是从死者李蔚然的角度看见自己被杀。那种恐怖的感觉旁人无法体会。秦路每每会被吓醒。 “望闻问切”一整套下来,陆伯阳心里有了底。 “你中毒了。”陆伯阳下诊断道,“而且八成是汞中毒。” 秦路回想起在精神病院查体的结果,自己确实是血汞超标。 “你怎么知道是汞中毒?”秦路感觉讶异。 陆伯阳呵呵一笑道:“若是别样毒物,我兴许一时半会儿还难以识别,独独是这水银中毒。我却再熟悉不过。” “这是为什么?” “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道人在炼制外丹的时候经常会用到水银。不瞒你说,我见过很多服用仙丹导致汞中毒、甚至是丧命的事儿。所以我对汞中毒最为熟悉”陆伯阳的笑中透出一股无奈,“不过你不要怕,因为见的多,治的也多。我对治疗汞中毒很有把握。几副汤药下去,我保证药到毒除。” 秦路却摇摇头,说道:“我知道自己血汞超标,是中了汞毒,不过我不想去除体内的水银?” “这是为何?”陆伯阳道长大惑不解,“汞毒的危害极大。特别是对大脑。古时候的那些服仙丹者多有飘飘如仙的感觉,很多人自以为得道。其实都是汞中毒引起的大脑幻觉。而且汞对于消化、排泄均有影响,性命两伤,危害极大。不治疗恐怕不行。” “对于这些危害我也知道一些,”秦路回答道,“可是我体内的汞对于我有极重要的作用”秦路坚信。 “什么作用?” 秦路迟疑半天,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陆伯阳真相。 就在这时,戛然一声,汽车停住了。 正停在一条上山的石阶小道之前。 “我们到了。”陆伯阳说道,“既然你不愿说,我也不强求。我们就去观中休息。以后再慢慢谈吧。” “也好,也好。”秦路答应着,低头钻出车来。 车外是一片清凉世界。 窄窄的石阶上铺着一层轻薄的白色。如雪似霜。那厚薄的程度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人过分地感觉到冬季里的寒冷,又映衬得石阶两侧的松柏分外显绿。 在松柏之间,又间或地夹杂了几支虬干盘枝、红蕊初绽的老梅,傲然挺立在那里。 那景色,恰如一幅淡雅而不失生机的中国山水画。 秦路驻足欣赏着眼前的美景。 放下二人,汽车轰叫一声,驶离、远去,四下里恢复安静。 是如此的安静,似乎都能听见雪粉从枝桠滑落的声音。 秦路伸伸胳膊,长吸一口气。清凉的空气立刻深入肺里,让人精神为之一震。 旁边,陆伯阳道长也伸展伸展胳膊:“在车里坐了一个上午,还真是累啊。” 秦路点点头。他不想说话,不想打破这清凉宁静的世界。 “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陆伯阳边说边拎起行李。 秦路答应一声,也拎起行自己的行李,和陆伯阳一道拾阶而上,踏进这如画的风景里…… 第七章 说“情” 陆伯阳和秦路两人拾阶而上,一路踏雪赏梅,也别有一番兴致。 行不多远,转过一个不大的小弯。秦路抬头看见上面的台阶那儿,一个道士打扮的人正在扫雪。 “道明!”同行的陆伯阳道长喊那人。 扫雪的道人闻声停下动作,扭过头来看:“师父!是你回来了。”说罢,他扔下扫帚,兴冲冲地跑下来。 “道明,你在扫雪吗?”陆伯阳待他跑到身边,问道。 “是啊。师父。你今天回来怎么也不先打个电话?我好去接你。”被称做道明的人边说边伸手接过陆伯阳手中的行李。 “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扫雪?” 陆伯阳不无责怪地问道。 道明的高兴劲儿立刻消去了一大半:“最近一直在忙着准备清静祖师成道日的庆典和祭祀,一时忘记要扫雪了。” “黎明即起,扫洒庭除。我是怎么教你们的。都忘了!”陆伯阳斥责道。 陆伯阳总有一种让人难以接近的威仪,一路上短短的接触已经让秦路有所体会。“好在自己不是他的弟子。”秦路暗自庆幸。 这时的道明不无委屈地说道:“师父,你教的怎么敢忘呢,不过一时疏忽。” “好了,下次记得吧。我给你介绍,这位是秦路先生。”陆伯阳指着身边的秦路说。 “秦先生好。”道明作个揖,又伸手接过秦路手中的行李。 “他是我的三弟子,”陆伯阳为秦路介绍,“叫李道明。” “你好!你好!”秦路欠欠身,算是打过招呼。 见过面,一行人继续向山上走。 “观里的情况可好?”边走,陆伯阳边问李道明。 “都挺好的。大家都在准备过节用的东西。昨天有两位信众慕名朝拜的,已经住下了。”李道明回答道。 “是来过节打醮的吗?”陆伯阳问。 “是。” “今年这样早?”陆伯阳自言自语。 腊月里道家的节日不少。十六日的南岳大帝圣诞、二十一日天猷上帝圣诞、二十二日是重阳祖师圣诞、二十四日灶君上天、二十九日清静祖师成道日。然后是除夕、春节。 作为全真道清静派的传承者,香山观最重视的是重阳祖师圣诞和清静祖师成道日这两个节日。因为重阳祖师王重阳是全真派的开山老祖,而清静祖师孙不二则是清静一派的鼻祖。 所以每年到了这个时候观里都格外忙碌。一是准备过节和年下的东西,二是迎接四面八方的信众和游客。 但是,“即使再忙,也不能忘了早晚课!”陆伯阳说道。 “是。大家都不敢忘记诵课。”李道明小心翼翼地回答,“师叔带着我们,这两天正在颂《三洞五雷经》呢。” “嗯。”陆伯阳赞许地点点头:“含阳也总算是做点正经事。不要只是每天烧火炼丹。” 正说着,三人已经来到山门前。 这是一座不算高大的石制三洞门楼。与其说它像门楼,不如说更像是一栋小小的牌坊。 在门楼正中门洞两侧的门柱上挂着一幅木质的对联。 秦路仔细看去:右边上联是:“何处清净地”。左边一联:“此间最无情”。 正中门楣上方是紫檀的牌匾——清静观 “清静观?不是叫香山观吗?”秦路纳闷道。 “香山观只是对于道观的俗称。因为道观是位于香山上,所以也被称为香山观。”李道明解释道。 “噢。原来如此。”秦路说道,“可是为什么说‘此间最无情’呢?”他指指左侧的下联:“这里难道是无情无义的地方吗?” “这你就不懂了,”陆伯阳说道,“只有无情才能清静。世间的纷纷扰扰,多因一个“情”字而生。亲情、友情、爱情、孽情、奸情、隐情……如此种种。恋物思人的、悲天悯人的、怨天尤人的,皆因为是一个‘情’字。有情则心生牵挂,缚手缚脚;无情则心无旁骛,物我两忘。若要自由自在、修道成仙,做到心中‘无情’才是根本。” 秦路听见陆伯阳所说,顿时觉得茅塞顿开、豁然开朗。 想来世间又有几人能够参破这一个“情”字? 这不正如《红楼梦》中所说的: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子孙谁见了?” 忘情便是神仙。 可是秦路又不知道“如若果真做到心中无情,便是做了神仙又将如何?” 走进山门里,迎面是一面影壁墙。 白底影壁上,黑墨书写着一个大大的“道”字。笔划遒劲有力,特别是“辶”旁,势若游龙飞凤,颇有气势。 “好字!”秦路赞叹道。 “这是师父写的。”李道明的言下颇有得意之色。 转过影壁墙,便是前殿院。 正中间是一座坐北朝南的灵官殿。门脸不大,青砖砌成,滴水平檐。 灵官殿前不大的天井里,一条香船、两幢香塔。都是用来烧香焚纸的。 扎眼的是竖在天井的一根十丈余高的幡杆。幡杆顶端是八角形的旗斗,旗斗下方悬挂着杏黄色的竖旗,上绣四个金丝滚边的鲜红大字“国泰民安”。 看那旗帜的鲜艳程度,显然是为了迎接节日才刚刚挂上去的。 天井两侧是略微低矮的配殿。 一旁陆伯阳解释道:“别看我们这儿地方狭小,却也是殿、寝、堂、阁、门、库、廊、馆一应俱全的。这里两侧便是存放杂物的仓库。” 看看时间已经临近午饭。陆伯阳问李道明:“午饭可准备好了?” “二师兄大概已经做好饭了。”李道明回答。 “嗯。你先带秦先生去西边院子里住下。回头再带他来饭堂。”陆伯阳交待,“完了把饭菜端到方丈去。” 李道明一一答应着。 陆伯阳接回自己的行李,又对秦路说道:“你先安顿下。过会儿吃完饭,我们再详谈。” 秦路答应着,道了谢。便跟着李道明往里面走去。 过了灵官殿不远,西边有一道月洞小门,走进去是一套跨院。 西跨院是一套四合院,专供云游道士和香客们居住。 院子收拾的干净利落。青砖铺道、翠竹假山,西南角上还有一棵高大的刺槐树 “秦先生想住那间屋?”李道明问道。 “我随便。那间都行。”秦路连忙回答。 “北面有三间房。其中两间都住了人。”李道明说道,“一间住着来此云游的黄冲正道长。一间刚住进了那两个信众。还有一间空着,不如你就那儿。” “好,好,好。”秦路一连串地答应。 见秦路同意,李道明便带他来到北面最西头的一间房前。 秦路紧跟在他背后。无意间,他注意到房子西边还有一条小道:“这条小路通到哪儿?”他问李道明。 “这条路通往后面的饭堂。”李道明边拿出钥匙打开房门边回答道,“这样方便客人们去饭堂吃饭。” 秦路点点头。正要进屋去。 忽然,隔壁的房门打开来。两个人谈笑着走了出来。 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秦路不由地大吃一惊…… 第八章 饭堂 秦路和李道明正要迈步进入房间。 忽然,隔壁的房门打开,走出两个人来。这二人一边谈笑风生一边往西面的小路上走去。 听见二人说话的声音,秦路心中“咯噔”一下。急忙停住脚步,回头去看。 “怎么了?”李道明问道。 “那两个人是谁?”秦路问。 “他们就是我说起的那两个信众。”李道明回答。 “他们是香港人吗?听口音,说的是粤语。”秦路又问。 “是香港人。怎么了?”李道明问。 “香港人,而且是两个人。”秦路想起了什么,又问道:“他们来的时候是不是带着一个很大的行李箱?”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李道明惊讶地看着秦路,“他们带着那么大的一个拉杆箱,刚开始的时候我也觉得奇怪。后来他们说香港人都爱干净,箱子里面是换洗的衣服。我也就不觉得奇怪了,因为距离清静祖师成道日毕竟还有一阵子,他们也还得住个十来天呢。” 李道明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安放好秦路的行李,又为他打来一盆热水。 “暖瓶里有热水。如果没有了可以去后面饭堂那里打,”李道明说道,“秦先生,你先洗洗脸吧!” 他这样殷勤的招待倒让秦路不好意思了:“你不要老是叫我秦先生。我看咱们的岁数也差不多。叫我秦路就行。” “好的。秦先生。”李道明说道。 他仍不改口,秦路无奈地笑笑:“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们观里是不是有什么值钱的宝贝或者文物?”秦路问道。 “秦先生怎么知道的?是师父告诉你的吗?”李道明惊奇地反问。 “不是。陆道长没有跟我说起过,是我猜的。” 秦路回答。“不知道是个什么宝贝?” “这个,师父原本是不让对外人说的。”听秦路这样说,李道明才意识到是自己刚才说漏了嘴,“既然你问起来了,我看师父对你也很客气,不妨就告诉你。” 秦路瞪起眼,仔细听。 “我们这观里确实有件宝贝。是一尊玉雕的玉清元始天尊像。”李道明说。 “是什么样的玉清像?”秦路问 “是一尊玉清原始天尊坐忘像,相传是汉朝时候的。个头不大,也就四五十公分高的样子。但是通体洁白,雕刻精美。这还不算什么,更加令人称奇的是,雕像体内时不时的会有五彩祥光显现。” “五彩祥光?什么样的五彩祥光?”秦路问道。 “那光有时有,有时无。能不能看见全凭造化。我看到过一次,”李道明的神情里透露出几分得意,“那是很明亮的一点,发出像琉璃一样的五彩霞光。而且,它是移动的。最先出现在雕像的胸部,后来滚动着,在胳膊上、腿上到处游走,最后上升到雕像的头部,然后就不见了。据说看见它的人都是有仙缘的,将来一定能得道成仙。所以才有那么多人赶在腊月二十九的成道日来看……” 秦路打断他的话问道:“为什么非要在腊月二十九的成道日才来看呢?” “因为玉清像非常珍贵,平时并不摆放出来供奉。”李道明解释道,“只有在腊月二十九日清静道祖成道的那天才拿出来供奉三天。过了正月初一,师父就又把它收起来了。” “原来如此。”秦路明白了。 “秦先生,你问这个做什么?”李道明奇怪。 “没什么。”秦路琢磨着不能跟他说,便支吾过去。匆匆地洗一把脸。跟随李道明往后院的饭堂去。 沿着小路走不远,就到了另外一套四合院。这套后院的面积比前面的西跨院要稍微大些。 北面一溜上房是本院道士们的寝房。南面是伙房和饭堂。东面一道小门通往第二进的大殿。 西头则是一个隔出来的独立庭院。 “那是吴含阳师叔炼丹的地方。”李道明解释说。 饭堂摆放着四张八仙桌。 李道明领着秦路在一张空桌前坐下,对一位年轻的道士说道:“师弟,帮秦先生上饭。” 十**岁模样的年轻道士应声出去,过不一会儿,便用托盘呈了饭菜回来。 “秦先生请用餐吧。”李道明说道,“来我们这里客人都是三菜一汤的套餐。我们单独吃,就不陪秦先生了。” 李道明说罢拱手作揖,往旁边桌上去坐。 秦路看那桌上坐了四位道士,一个年纪与陆伯阳道长相仿。大概是他们的师叔。又有一个四五十岁的模样,估计是师兄。再就是李道明和那个帮忙上菜的年轻道士了。 “师弟你先别吃,”刚落座,李道明又冲那年小的道士说道,“端一套饭菜给师父送去。他在方丈休息呢。” “好的。”年轻道人答应着,低眉顺目地走出去。 秦路又回头看另一个桌上,两个香港人正在默默无语地吃饭。 秦路仔细地观察。越发觉得他们的衣着也像。莫非真的是…… 正想着,外边一个中年道士端着托盘进来。一边坐下一边冲李道明那边嚷嚷:“我说吴真人,你们全真道也真是的,每天都吃素。” 被称作吴真人的老年道长呵呵一笑答话道:“委屈黄道长了。可是你们茅山道士不也吃素吗?” 正值壮年的黄冲正身材健硕,虎背熊腰、豹头燕髯。活脱脱一个《倩女幽魂》中的燕赤霞模样:“我们茅山宗虽然也吃素。可那都是在斋醮的时候。那像你们全真派的,又是吃素又是禁房中之术。搞得简直和出家的和尚差不多嘛。” 吴含阳道长听罢“呵呵”一乐,低下头去吃自己的饭,再不答话。 黄冲正却一边大口扒着饭菜一边仍旧喋喋不休地说道:“既是你们自己吃素也就罢了,害的我们也吃素。还有这些来敬香的香客也跟着吃素。就不能单独开个小灶什么的?……” 那桌上吃饭的师兄听不下去了。扔下筷子接茬道:“我们这里是子孙庙,又不是什么十方丛林。本来也犯不上接纳你们这些云游道士。你要是吃不惯就走,啰嗦什么!” “燕赤霞”黄冲正一听这话,火气也上来:“小道友,你这是怎么说话呢?……” 第九章 香山清静观 道观一般分为两种。 一种是子孙庙,又叫小庙。这种庙靠着收徒弟代代相传。但是一般不接纳别处的道友前来挂单。 还有一种是十方丛林。又叫十方常住。是由子孙庙收的徒弟前来挂单组成的道众。这种庙宇悬挂钟板,日常作务以钟板为号。 当然,也有子孙庙悬挂钟板的,那便具有半“十方丛林”的性质,可以允许道友来挂单。 不过,眼下香山清静观并没有悬挂钟板。 所以大师兄张道成才会对黄冲正说起“你要是吃不惯就走”的话。 没想到这话刺激着黄冲正发起火来:“小道友,你这是什么话?”他边说边拉开椅子,“你要是不服气,咱们就出去练练。” “练练就练练,”张道成“噌”的一声站起身来。他虽然没有黄冲正高大威猛,但也结实强壮。 “算了,算了。”旁边吃饭的李道明赶忙拉住张道成,又对黄冲正说道:“大家都是同道中人。黄道长远道而来的,也不要伤了和气。” 张道成还要发作,只听李道明小声说道:“你要是动手,不怕师父罚你吗?” 张道成听了这话,悻悻地坐下。 那厢,黄冲正却仍不算完:“哟,怎么又坐下了?怕了吗?实话告诉你,老子走遍五岳三山,还真没服过谁……” 他这边正嚷嚷着,门口一个身材瘦削的道士端着一碗米饭进来——那是一直在厨房里忙活的二师兄王道济。 “黄道长哪来这么大的火气,犯不上。”王道济边说边一手按住黄冲正的肩头,“消消火,先坐下吃饭,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黄冲正一拧脖子,还要发作。突然感到肩头好像有千钧的重担,压得他一屁股结结实实地坐下。 秦路看见黄冲正一脸的狼狈,心中暗暗发笑。 正在这个档口,只见送饭的年轻道士匆匆回到饭堂。在李道明的耳旁悄悄说了些什么。 “你跟他说就是了。”李道明听完后对小道士说。 小道士摇摇头。 李道明无奈地站起身来,走到秦路的身边:“秦先生,刚才师弟说师父他老人家说吃过饭要先休息一下。所以得稍微晚一点才能见你。” “噢。没事,没事。”秦路连忙回答。 “不如吃过饭,我先带你四下走走?”李道明又说。 香山清静观依山而建。是一座三进三出、四合院样式的道观。 第一层四合院,主殿是灵官殿。供奉着王灵官。 灵官是道教中的护法神,其地位和佛教中的韦陀差不多。所以王灵官常被塑在一进山门的第一层大殿内,以镇守道观。 第一进院落的西边就是秦路他们住宿的西跨院。 第二进院落稍微大些。主殿是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的三清殿。 三清殿是道教主要的供奉大殿。殿内供奉着道教的最高尊神:“三清”,即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和太清道德天尊。 二进院落的东西两面各有一个跨院。西边就是饭堂所在的院子。而东边的一个小院,便是陆伯阳居住的方丈。 再往里走,便进入最北头的第三进院落。 这里供奉着清静派的祖师,全真七子之一的“清净渊真顺德真人”孙不二。 秦路迈步进入这第三进的大殿。却发现与前面的大殿不同,这里的供奉的主位上没有塑像。而只有一座木牌。 这是怎么回事?…… 第十章 山 秦路随着李道明来到最北面的一进院落。 顺德真人殿里供奉着清静派开山祖师孙不二。 孙不二是全真七子之七。也是全真大弟子马钰马丹阳的夫人。 令秦路感到奇怪的是,大殿之上并无塑像。 供奉的主位上只有一个木制的牌位。 上书隶属“清净渊真顺德真人之位” “为什么没有塑像呢?”秦路问道。 李道明解释道:“道家早期都没有塑像的。我们这里是清净散人孙不二的开山道场,在草创之初,并没有供奉塑身的习惯。所以那时便没有塑像。再到后来,这里每年都会用来供奉那尊珍贵的玉清天尊像。每到腊月二十九的清静祖师成道日,便会在这个位置摆上玉清玉像。为了摆放时的方便,这里就一直没有塑像。” “哦,原来如此。”秦路说,“那外面搭建的就是祭坛吗?”他指指殿外正在搭建的台子。 李道明点点头:“是的。每年的祭祀都是在这个院子里进行,我们正在搭建祭坛。” 两人正在说话,忽然又见年轻的小道士急匆匆地走来。在李道明耳边耳语几句。 李道明点点头,对秦路说道:“这位是我的师弟。叫赵道济。人很老实,就是有些怕生人。” 秦路微笑着跟赵道济点点头。 “让我师弟带你去见师父吧。外面又来了香客,我得去接待一下。”李道明说。 原来,这观里总共有六位常住的道士。 除了方丈陆伯阳以外。还有陆伯阳的师弟吴含阳,大师兄张道成,二师兄王道济,三师兄李道明和小师弟赵道济。 除了每日的修行功课以外,每个人又都有自己的工作和责任。因为庙小人少,少不得一人负责几样。 大师兄张道成负责巡照。也就是负责寺观里的安全。每日关门落锁,以及白天、夜里的巡视、安检也都由他负责。除此之外,他还要负责各种公事和纠纷的调节。也难怪黄冲正找茬的时候,他要出头了。 二弟子王道济负责饭头和水头。说的直白一点就是烧水、做饭。别觉得这事儿简单,一日三餐,除了庙里自己人的饭食,还有前来朝觐的香客、信众们的。工作量一点也不小。除此以外,寺观的墙外还有一块开垦的菜地,也归他管。 三弟子李道明,为人聪明伶俐。待人接物,有礼有节。所以陆伯阳安排他主要负责外事接待。接待来自四面八方的信众香客、云游道人或者像秦路这样的外人。按照老规矩,这项工作算是号房加知客。除此以外,他又兼着书记和主翰的职务。也就是负责书写文稿、登记造册什么的。 小弟子赵道济,十七岁。还处在青春期。性格内向,见人害羞,不爱说话。主要的一项工作便是敲钟鸣鼓。道观和佛庙一样,每日也是晨钟暮鼓。按点起、宿。这钟头和鼓头的活就归在赵道济的名下。除此之外,他还得帮衬着各位师兄。 厨房打杂,跑个腿,拿个东西等等等等。 师叔吴含阳是观里的监院。方丈陆伯阳不在的时候,便由他负责日常工作。另外,他还负责账房。管理寺观里的钱财。香山观并不收取门票。一切开支度量完全依靠信众的香火钱。除此之外,如果有香客投宿的,寺观也会收取一定的费用。所有的这些进项都有吴含阳管理。 赵道济领着秦路来到东边方丈住的小院。 方丈陆伯阳正在院中等着秦路,见秦路进来,问道:“你还吃得惯素食吧?” 秦路勉强回答道:“还行。” 陆伯阳说道:“道教之术,山、医、命、相、卜。这山是最重要的。” “山是什么?”秦路问道。 “山就是修炼之术。得道的第一步就是要把身体练好,练得如山一样牢固。所以这修炼之术也就称为‘山’术”陆伯阳说道,“我看你身体中毒,虚弱得很。所以想先教给你‘山’术。把练好身体。” 秦路听他这么说,心里感激不尽。 不料陆伯阳话锋一转:“而这‘山’术之中最重要的就是食饵。也就是吃饭。除了药酒的补助,日常饮食才是最重要的。节饮食、薄滋味,方能至静至清。所谓‘五色使人目盲,五味令人口爽’……” 秦路听出他话里有责怪自己不愿吃素的意思,心里老大不愿意听。借着他长篇大论的工夫,秦路打量起这个院落。 院落不大,也是干净整洁。 北面三间正房,当中一间挂着“方丈”的牌匾。 东头有一栋二层的小楼,贴着山墙,连绵拐到南面一部分。 楼下的正门上方挂着“洞经阁”字样的牌匾。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南面两间平房。靠近“洞经阁”的那间平房上挂着匾额,上书三个大字“大罗天”。 另一间看上去像个门房。 秦路正看着,耳边忽响起陆伯阳的申斥声:“你在看什么呢?”…… 第十一章 外丹 陆伯阳正说在兴头上。忽然发现秦路并没有认真在听。不由得不上火生气:“你在看什么呢?”不过秦路总不是自己的徒弟,又是墨家颇有身份的一份子,不好说得太严厉。 “没什么,没什么。”秦路发觉自己走神,也觉得不好意思。支吾着说道:“我只是纳闷,不知道这两间房子是做什么用的?” “洞经阁是藏书楼。”陆伯阳指着二层的小楼说道,“三洞四辅十二类的道学经书都有。” “那这大罗天呢?”秦路又问平房。 陆伯阳回答道:“大罗天位于三十五天之上,传说是玉清元始天尊的居处。” “玉清天尊?莫不是那尊玉像?”秦路随口问道。 不料,此话一出却让陆伯阳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玉像的事儿?” “啊。”秦路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道明告诉你的?”陆伯阳问道。 秦路默不作声。如果让他知道是李道明告诉自己的,还不知道陆伯阳要怎样责骂他呢。 “我就知道是道明这个小子。就是嘴巴不严!”果不其然,陆伯阳训斥李道明,“事以密成,语以泄败。我就知道他成不了大事!” “这真的不能怪他。也不是他主动告诉我的,”秦路急忙为李道明开脱,“是我问起的,他不好不答。” “你怎么会无端地问起?一定是他到处炫耀、显摆。一会儿,看我怎么罚他!”陆伯阳只是不信。 无奈,秦路只得实话实说:“是因为我看见了那两个香港人。不瞒道长,我怀疑那两个香港人是冲着宝贝来的。” “香港人?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冲着宝贝来的?”陆伯阳问。 秦路如实回答:“我以前认识两个专门偷盗宝物的香港拘背人。和他们的装束很像。而且也是两人一伙。” “拘背人?”陆伯阳对他们似乎亦有所耳闻。 “拘背人都是两人一伙。装备先进。为了宝物不计生死。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秦路解释道,“所以我担心……” 正说着,李道明自院外匆匆赶来,冲陆伯阳作揖,说道:“师父。外面又有香客投宿。” “既是投宿的香客,你自己接待就好。只要有空房,安排他住下就好。你没看见我正在和秦先生说话,又来烦我做什么?”陆伯阳不耐烦地说。 “只是这位香客有些特殊。——她是位女信众。”李道明回禀道。 “女的?” 因为香山清静观住的都是男道士,所以一般并不留宿女士。 不过,“她是一个人走来的。天色又晚。而且,她似乎颇有苦衷。”李道明说道。 “有什么苦衷?你领她来见我。”陆伯阳交代道。 李道明去去不久,带来一个素装素裹的女子。 秦路打眼看去。那女子三十岁左右的年纪。高个头,鸭蛋脸儿。一身深皂色的棉装,高高挽起的发髻,斜插着一根银簪。远远看去,仿佛一个出家的道姑。 一进院门,她便深深鞠了一躬,说道:“小女子王静见过陆道长。” “施主这厢有礼了。”陆伯阳回礼道,“不知道女施主远道而来,有什么见教?” 不料,陆伯阳这一问不打紧。王静流下两行热泪来:“小女子命苦啊!命苦……”一句话尚未说完,王静已然泣不成声。 再问,她也只是掩面哭泣,并不回答。 遇到这种情形,陆伯阳道长也无计可施。只好说道:“女施主不要哭泣。既然有难言的苦衷,就先安顿下来。住下了,以后再慢慢说。” 王静一面哭泣一面点头答应,千恩万谢。 陆伯阳示意李道明带她先去。 “这事情确实奇怪!”陆伯阳心想。 吴含阳刚刚在小院中燃起炉火,就听着有人敲打院门。 打开门来一看,原来是黄冲正。 “吴真人,”黄冲正隔着院门客客气气地打招呼,“可是在修炼?” 吴含阳上下打量着黄冲正:“黄道长,有何见教?” 黄冲正努力地挤出一脸笑容:“小道我久闻吴真人于丹火修炼颇有建树,想来见识见识。” 吴含阳犹豫一下,侧过身,让他进来。 “我在外面看见你升起仙火,”一进门,黄冲正就说道,“猜你八成是要炼丹。就过来看看。” “看什么?这年头谁还相信练丹?”吴含阳边说边踅回到炼丹炉前。 “谁说的?”黄冲正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坎离水火,龙虎铅汞,最见功夫。这就是在你们全真道,重视内丹,轻视外丹。要是搁在我们茅山,现在也还是非常看重炉火之术的。” “真的吗?”吴含阳听他这么说,一下来了兴致,“我就说他们不懂。每天嫌我举火烧天,搞得乌烟瘴气,污染环境。” “举火烧天才是大能呢。”黄冲正看着熊熊燃烧着炉火发呆。 吴含阳往进炉火里扔几块木头,说道:“我这炼丹的法子都是照着古书来的。什么《九鼎丹法》、《太清金液方》、《周易参同契》、《抱朴子》。主要是《抱朴子内篇?金丹》”。 “《抱朴子内篇》里边的方子都是真的?”黄冲正狐疑地问道。 吴含阳爬上一个梯凳,往丹炉里扔了两块黄色的石头进去:“当然是真的。我已经按照里边的配方练成了好几副丹药。” “噢?真的吗?”黄冲正问。 “当然是真的了。”吴含阳不无得意。 “我能看看吗?”黄冲正问。 “当然可以。”吴含阳用羽毛扇望火里用力扇呼两下,火舌腾地一下起来,跳跃着,舔舐炉底。完事,他又拎起旁边的一个铜炉盖。 “来,帮个忙。”吴含阳招呼黄冲正道。 黄冲正抓起铜盖的一边。吴含阳拎着另一边,爬上梯凳。在黄冲正的帮助下把铜盖盖到丹炉口上。 “好了,”盖好铜盖,吴含阳长出一口气,“还要炼制八个时辰。我领你去看看我的成果。” 黄冲正跟着吴含阳来到他住的房间。 只见房间的一面墙边摆着一个木架子。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有瓷罐、有铁瓶,还有几个葫芦。 黄冲饶有兴致地边走边看。忽然他注意到一个青花瓷葫芦,上面贴着一张红纸,正楷字体写着“金液丹”三个字。 黄冲正看见了惊呼道:“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东西!”…… 第十二章 吐纳 东晋葛洪《抱朴子》内载有“金液方”一文。 相传,按照此方便可配置“金液丹”。金液丹可以销金烁银,融化一切有形。 不过,茅山道士黄冲正只是听说过这个说法,却从未见识过真正的“金液丹”。 道家所谓的丹药并非都是固体的圆形弹丸。还有许多的液体也可以被称为丹。 这个金液丹便是如此。金液丹名为“丹”,其实却是液体。 “这个真的就是葛洪所说的金液丹?”黄冲正问。 “是的。”吴含阳回答。 “我对《抱朴子》也略知一二,也曾经按照里面记载的方法试制过几次,却从来没有炼制成过。你是怎么炼成的?”黄冲正问道。 吴含阳呵呵一笑:“黄道长也是聪明人,怎么也不知道其中的道理?你可知道一句话叫作:‘尽信书不如无书’?” “知道。那又怎样?”黄冲正不解。 “既然知道,就应当明白。书上写的东西是不能完全相信的。”吴含阳解释道,“古书中对于仙方的记载多有不详,又有许多故意而为的谬误。你若完全按书上写的做,定然是做不成的。” “这是为什么?”黄冲正问。 “你想这个道理。如果书中记载的没有丝毫偏差、完全正确,古往今来那么多修炼之人,人人都照这个方子炼成仙丹。那得道成仙的得有多少人?”吴含阳说道。 黄冲正一想,也是这么个理。总不能人人都成仙吧。 “所以,古书上记载的仙丹方子多有不实的。有的故意少记几样药石,有的又添加上几味,还有的随意篡改几种药名、剂量。也都是写书的人故意而为。目的就是误导后人,不叫顺便成功。只有那些真心修道,刻苦钻研的人方能修成正果。”吴含阳说道,“还别说是丹药配方,便是符咒经文也是大有玄机的。” “这倒也是。”黄冲正本人也见过不少伪造的经书。它们大多假借圣贤之名,胡乱攒文成经。究其本意,或为欺世盗名,或为骗人钱财,更有甚者妄称天意,其实是为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张目。 “学道者,明辨是非,去伪存真才是第一要务。”吴含阳说道,“你看那简简单单的一粒药丸,却不知道我要翻阅多少古籍,校对配方。又要尝试多少种的石药,方才能制成呢。” “吴真人真是用功!”黄冲正赞叹道,“能有如此的至诚之心,想必定能感天动地,修炼成仙。——既然有正确的方子,不知道能否告知贫道?” 吴含阳摆摆手:“这却是不能。秘制的药方,即便是本门师兄弟也不能随便传授。更何况是与别派他门?” 黄冲正见他不愿意给药方,不免有些遗憾。转念一想便又说道:“既然真人不肯告诉我配方。不知道能不能把这瓶金液丹赠送与我。我拿了回去,也好给同门中人看看,宣扬宣扬吴真人的本领。” 听他这么一说,吴含阳心中自是大喜:“这一瓶东西也不值多少,送给你就是了。不过不是为我显名,而是要让人知道外丹之学是可以成功的,仍然大有可为。”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黄冲正一边答应,一边小心翼翼地揣好葫芦瓷瓶。 且不说这边黄冲正得了金液丹。 那边东跨院里,陆伯阳继续教授秦路修炼之法:“道门之中,方术极多:占卜、符箓、祈禳、咒诀、仙药、辟谷、房中、行硚、……但归纳起来也无非山、医、命、相、卜五项。你在这里多住几日,我一样一样详详细细地教你。” “多谢道长!”秦路由衷的感谢。 “考虑到你身体虚弱,中毒颇深。我当先以山术中的筑基之术教你。”陆伯阳说。 所谓的筑基就是按照道家的方法锻炼身体的一种方法。目的是强筋健骨、修身养性,为后面的修炼打好基础。 陆伯阳继续说道:“筑基中的最根本又属呼吸。呼吸是平常人的说法,按照道家的说法就是吐纳。所谓‘吹呵呼吸,吐故纳新’。不如先来教你吐纳之法,胎息之术。” 道家吐纳也是气功中的练气技法。一呼一吸,“吐惟细细,纳惟绵绵。”首先要做到呼吸均匀、细缓而又绵长有力。再经过一段时间的修炼,就可以进而达到旁人无法觉察的龟息之境。龟息之法,若神龟潜渊,一呼一吸,悄无声息。更可以做到长时间的闭气而不呼吸。尽管这一层已经很难炼就,但却仍不是吐纳的最终境界。 吐纳要求达到的最终极致是:胎息。胎息即如婴儿在母腹之中的呼吸。鼻中无出入之气,却仍然能够生存发育。若真能如此自服自身内气,便可几至长生不死。 一下午的时间,秦路简单学习了吐纳的要诀。吃罢晚饭,便一个人关起门来,在屋里独自练习。 不练不知道,这看似简单的一呼一吸,修炼起来却着实不易。 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观自在。说起来容易,真正做到却是不易。 用心关注呼吸倒还不难。难的是把训练规范的一呼一吸发展成一种自觉自发呼吸习惯。 秦路正在专心练习着,忽然听见前面的山门被擂得山响。——有人在敲门。 不一会儿的工夫,院内传来大师兄张道成的回应:“谁啊!” “我!”一个粗犷洪亮的声音说道。 虽然只有简单的一句回答,秦路却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 他支楞起耳朵仔细听着。 紧接着是山门开放的声音,不一会儿又传来悉悉索索的走路声。 秦路赶忙趴在窗户上向外瞧看。只见张道成领着一个人走进院子,走向对面的南屋。 “又是一位投宿者。”秦路心想。 南屋的房门打开,张道成拉亮了屋里的灯。 借着灯光,秦路依稀看清那来人的模样。 不料。这一看不要紧,吓了秦路一跳。 那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要杀秦路的人。 第十三章 色诱(上) 虽然夜色朦胧,虽然灯光昏暗。 但是,秦路依然毫无疑问地辨别出,那深夜的来人就是曾经试图杀死自己的凶手! 他是谁?为什么要暗杀自己?或者是谁派来暗杀自己的?秦路惴惴不安、辗转反侧地想了一个晚上。 伴随着悠长的钟鸣,一个新的清晨如约而至。 冬日,山中的早晨,清洌的空气里似乎总有一股山泉水特有的甘甜。 秦路站在门口,长长地伸个懒腰。 忽然,对面的房门打开,走出一个人来。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杀手”。 这见面突如其来。不过好在,经过一夜的思考,秦路已经想好应对他的方法。既来之,则安之。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秦路故作镇定地走上前去:“仁兄,早上好!” 见秦路主动上来打招呼,那“杀手”似乎颇感惊讶:“你好!你好!”他一边回礼,一边问道:“不知道仁兄贵姓?” “哦?你不认识我吗?”秦路口气中不无讥讽。——他一定是故意装作不认识自己。 “我们以前见过面吗?”“杀手”无辜的眼神似乎不像是装的。 “你装什么糊涂!”秦路忍不住,怒目以向,“我前两天差一点就死你手里!你现在装什么糊涂?” “我?杀你?你没搞错吧。” 别人兴许还有可能搞错,可是面对一个曾经差点把自己送进阎罗殿的人,秦路怎么可能记错? 肯定没错! 秦路还想要发作。忽然,李道明走进院来,说道:“秦先生,我师父有请。” 黄冲正讪讪地走向地头。 二师兄王道济正在地头里忙活着。 “二师兄,忙着呢?”黄冲正凑乎上去,搭讪道。 王道济抬起头来,瞟他一眼。也不搭腔。 “呵呵,二师兄忙什么呢?”黄冲正又说。 “你有什么事吗?”王道济从地里挖出一棵白萝卜,扔向筐子那边。 “也没有什么事。”黄冲正捡起掉到筐子外萝卜。 看他的表情,他大约是为昨天的争吵来道歉的。王道济这样想着。 于是王道济回答。“我来挖几棵菠菜、萝卜什么的,做饭使。” “那好。我也来帮帮忙。”黄冲正说。 “你是外来的客人,怎么能让你动手呢?”王道济说。 “不碍事,不碍事。”黄冲正边说边挽起衣袖,“昨天的事,你别往心里去。” 王道济连忙回答:“不会的,不会的。都是同道之人,我怎么回生气呢。” “不过话说回来,师兄好身手啊。”黄冲正说道。 “我们全真道的,武术是祖上传下来的。”王道济回答。 “也是。”黄冲正说,“相传全真七子也是武林中的高手。你们的功夫能教教我吗?我也是仰慕已久。” “这肯定是不行。”王道济坚决地回答,“你应该知道。全真派的武功概不外传。” 黄冲正帮着收拾好筐子里的菜。一抬头,无意地撇见院内的二层楼阁。 “那是洞经阁吧。”黄冲正说,“旁边的房子是什么?” “那是大罗天。”王道济回答。 “大罗天,是玉清天尊的居处吧。”黄冲正说。 “嗯。”王道济含混地回答道。 “听说,贵观有一尊难得一见的玉清玉像,”黄冲正试探着说,“应该就供养在大罗天吧。” “你问这个做什么?”王道济背起竹筐,“过两天清静祖师成道日,打醮的时候你就看见了。” “是,是。”黄冲正回答道。怔怔地望着院墙内的飞檐。 做完早功课,大师兄张道成先在观里四下转转,确保四处的香火安全。又往殿前的两个大铁瓮里担上两担水。——那铁瓮平时并不用,只是眼下临近年关,用火的地方多,各处前来朝奉上香的人也多。免不得多准备些。 做完这些,张道成又往后院去。继续搭建斋醮用的祭坛。 忙活了一阵,张道成坐下来休息。 忽然,无意间听到孙祖殿里传来“嘤嘤”的哭声。 一阵阵女子哀怨的哭声从幽暗地殿庙中传出,如弦似线,时断时续、若有还无。 好像阴冷的寒风侵人胸怀。 只听得张道成心里一阵发憷,身上一阵栗粟。 张道成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踅进殿里。 借着殿中摇动的微弱烛火,张道成看见一个跪在塑像前的女人,伴随着时强时弱的哭声,一阵一阵,耸动着削肩。 这场景,有一种诡异的神秘,又有一种可伶的妖娆。 “你是谁?”张道成步进殿里。话虽这样问,可其实他已经看清。跪着哭的女人正是女香客王静。 突然的声音,把王静吓了一跳。 扭头看见张道成。她住了哭声,站起身来:“是张道成师傅吗?” “是我。”张道成回答,“你在这里做什么?”张道成问。 “没什么。”王静一边回答一边掏出一条雪白的手绢擦拭眼角的泪珠儿。 “你哭什么?”张道成又问。 “真没事。我只是又想起了以前的伤心事。”王静垂着头。梨花带雨。 “以前又有什么伤心事呢?”张道成问。 “没什么。”王静只是不肯说。 想必是有难言之隐。 “唉,你不愿意说也就罢了。”张道成说道,“只是不管是怎样的伤心事,也都过去了。你不要太难过。” 王静点点头,却又抽泣起来。 “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张道成只得继续安慰他,“为以前的事儿伤心难过,犯不上,别再哭坏了身子。” 他这样说,寻思着能够宽解宽解她悲伤的心怀。不料,张道成话音未落,王静的哭声却更加起来了。 女人哭泣的时候最不能安慰。越是安慰她便哭的越发紧。 她这嘤嘤的哭声,搞得张道成手足无措:“女施主,你莫要难过。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不是,”王静哭了一场,好歹地打住哭头,抬起脸。泪眼汪汪地瞧着张道成,“我不是难过,我这是感动的。原来在家的时候,我那杀千刀的老公每天就知道喝酒,喝完酒就是打我。这么多年,我从来不知道男人还能说出这么宽人心的话……”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又下来了。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张道成现在信了。 “你别哭了。有什么事儿出去说吧。”张道成说,“这殿里阴森森的,别让阴气侵了身子。” 王静抽噎着点点头。往殿门走去。 不料,临近门口,王静一步没有迈过门槛。一个趔趄,眼看着将要摔倒…… 第十四章 色诱(下) 哭泣过后的王静,若梨花带雨,似弱柳扶风。神态曚昽,步履摇曳。 “恰如王嫱扶琴去,又若西子蹙眉来。” 一步一颦地挪到大殿门口。 怎料殿门口地又滑、门槛又高。又加上王静泪眼婆娑、神志恍惚。突然一步未曾踩稳,眼望着向后跌去。 好在站在旁边的张道成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扶住王静。 王静顺势抱住张道成。这才没有跌倒。 “女施主,小心!”张道成扶住王静,说道。 “多谢师傅了……”弱女子王静说道。 一瞬间,两人四目相对。 王静的一双含波美目,好像清潭秋水一般,静静地盯着张道成,如痴如醉,似傻还呆。 直把个大师兄张道成看得两颊绯红,像涂了胭脂一样。额头上也渗出一层薄汗。 “女施主,请起。”半晌,张道成才恍然说道。 王静听话,袅袅娜娜地站起身来。细语轻声地问道:“道长没有受伤吧?” “没,没,没有……”五大三粗的张道成一下子扭捏起来,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回答。 “真没事吗?那脸怎么那么红?怎么还出那么多汗?”王静一边说着一边挽起手绢往他发的额头擦去,“我来给你擦擦。” “不,不用。”张道成紧张兮兮地向一后退。 王静“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哟,大男人家的还害臊怎么的?瞧你窘成那样。” “女施主,请自重。不要这样。”张道成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说道。 “我要是偏要这样呢?”王静哧哧地笑着,越靠越近。 秦路来到东跨院。陆伯阳正站在院子当间。见秦路面容略显憔悴地进来,便问道:“秦先生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难道昨晚没睡好吗?” “是没睡好。可能是刚到新地方,睡不习惯吧。”秦路回答道。 陆伯阳道长又问道:“怎么没按昨天教的方法练习吐纳呢?那对睡眠是有很大帮助的。” 秦路回答道:“我练了,只是确实不太容易。陆道长,我有一件事想请教。” “什么事?但说不妨。”陆伯阳说。 “道长,我们能去屋里说吗?”秦路环顾四周,总觉得有人在窥探着什么。 “也好。”陆伯阳把秦路邀进方丈里。 方丈是观里主持居住的地方。这是一排三间坐北朝南的平房。当中的一间用被作正房,旁侧的两间与正房打通,用作东西耳房。 秦路落座,问陆伯阳道:“陆道长,你知不知道我刚到北京的时候险些被人杀死的事儿?” “这事儿贫道略有耳闻。”陆伯阳捻着胡须说道。 秦路又问道:“我当时被勒昏过去,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是谁救得我?” 陆伯阳说道:“这件事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是听丁阅说起过。” “丁阅?是谁?”秦路问。 “你还记得我们在盘古大观初次见面时候的情景吗?” “是和总理见面的那次吧。我怎么能忘记呢?”那样的经历,秦路一生难忘。 陆伯阳点点头说道:“就是那次。那是我们四个人代表墨家第一次见你。你还记得当时有一个小伙子在场吗?” 经他这么一说,秦路回想起来,是有一股年轻人:“是那个身穿休闲装的年轻人吗?我记得他手里总是玩弄着一枚硬币。” “不错,就是他。”陆伯阳说道,“他就是丁阅。也是当代最伟大的魔术师。” “当代最伟大的魔术师?”秦路将信将疑地说,“我怎么从没有听说过他?” “那也不奇怪。因为他从不在公共场所表演。”陆伯阳说,“其实准确一点说,他应该是当代最伟大的魔术师们的老师。” “老师?” “很多魔术师遇到难题的时候都会来找他。”陆伯阳说。 “那么说是他救了我了?”秦路问。 陆伯阳点点头,说道:“你刚到的那天,丁阅代表墨家去旅馆与你接头。正好碰见凶手行凶。说起来,也亏得是丁阅去跟你接头。若是换了别人,你恐怕早就没命了。” “这话怎么说?”秦路不解。 “我听丁阅说,”陆伯阳讲述道。“那天他到了旅店,敲了半天房门都没有人答应。如果换成别人可能会因为礼仪的关系再稍等一会儿。可是丁阅那个急脾气,人又傲慢。更加上他做魔术师的习惯,随身总是带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于是,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打开了房门。” “打开了房门?他又没有钥匙,怎么能打开的房门?”秦路惊异地问道。 陆伯阳却轻描淡写地回答:“毫不夸张的说,丁阅可以打开全城三分之二的房门。” 墨家从来藏龙卧虎。 陆伯阳继续讲述:“他一进门就看见凶手正勒着你的脖子,而你已经昏了过去。于是他立刻冲上前去,打跑凶手,救了你。” “他能打得过凶手?”秦路回忆起丁阅一副羸弱瘦小的模样。 “我说过了。作为魔术师,他总是随身带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陆伯阳回答。 秦路明白了。于是,又问起一个关键的问题:“那么说,凶手却是跑掉了?” “是的。”陆伯阳肯定地回答。 “我明白了。”秦路回答。 “你怎么忽然又问起这件事来?”陆伯阳问道。 秦路幽幽地回答:“我想我碰见凶手了……” 除了寺观本身,香港人对周边的环境似乎也很感兴趣。 用过早饭。宝仔和祥仔就要李道明带他们出去逛逛。 可是李道明却不同意:“我这里正忙着准备斋醮用的东西,忙着呢。你们自己去逛就是了。” “我们远道而来的,人生地不熟嘞。”宝仔用蹩脚的港式普通话说道。 相比之下,祥仔的普通话要好得多:“就是,小师傅。我们不熟,也看不到好的景致。再说,我们也不会让你白跑一趟的。” 边说,祥仔边摸出一沓钞票…… 第十五章 迎銮接驾 腊月二十五,玉皇大帝巡天之辰。从此日起,寺观就算正式进入到年节时期。 自腊月二十五早上至正月初五午饭前止,道士们的每次用斋均要“过大堂”。 道教对吃饭的讲究很多。平时吃饭,被称为“便堂”;一般节日进饭堂吃饭,被称为“过堂”;而重要节日里的过堂吃饭则称为“过大堂。”过大堂的礼仪繁多。首先要整洁衣冠,按照长**序在饭堂门外排班,依次进堂、用斋。用餐前,必须先供奉祖师。而进餐的时候,切忌“响斋”,不能说话,不能吧嗒嘴。就连用餐的筷碗摆放也颇有讲究:每人面前置两只碗,左碗盛饭右碗盛菜。吃饭前,将筷子横于两碗前面近身的一侧;而用餐完毕后,则要将筷子垂直放于两碗的中间,以示斋毕。待全体用餐结束后,方丈、道众站起、打躬行礼,依次退出。 这些还只是“过大堂”的一般礼节。用餐期间的添饭、添菜等等等等诸多事宜又都有各自相关的规矩、讲究。 都说西方天主教的用餐礼仪繁琐。和道教的“过大堂”相比起来,却真是小巫见大巫。 循例,道教宫观都要举行迎接玉皇大帝的“接驾”仪式。 仪式一般于腊月二十四日的子夜在露天举行。 然而今年,寺观主持陆伯阳突然宣布,迎驾的仪式要在“大罗天”屋的室内举行。 而且整个仪式全部对外开放,并且欢迎大家前来观礼。这在清静观的历史上还是头一次。 诸位香客自然不能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白天睡足了觉。待到午夜时分,包括秦路在内的住客们齐齐聚集在东院“大罗天”的门前。 众位弟子一早已经在“大罗天”屋内摆放好了供桌。供桌之上又摆放着香、花、灯、果、茶等一应供品,又有旗、箭、印、牌、简等一应的法器。 屋角一套简易的音响设备循环播放着《广宗太平乐》、《大罗天曲》等道教的经典音乐。丝竹声声,余音绕梁。和着渺渺升起的供香烟雾,真是如幻如梦,如坠仙境。 大师兄张道成出任执事。 他身着黄色班衣,头戴五岳冠,脚踩十方鞋。一身威仪地站立门旁,高声宣读着斋醮时的规矩:“……凡入法堂,不得高声言语,不得咳嗽……” 众弟子及香客们静肃垂手而立,毕恭毕敬地听着。 规矩宣布完毕。不多时,北屋方丈的房门打开。 一身紫色法衣的陆伯阳昂首而出。 秦路偷眼望去,只见陆伯阳头顶鹅黄冠,脚踏青云履。身背阴阳雌雄剑,怀抱太极马尾尘。双目如炬,一脸正气。 步罡踏斗,四平八稳、不慌不急地走进大罗天。 紧跟在他的身后,在执事张道成的带领下,众人也依次鱼贯而入。 所谓的“迎銮接驾”,其实主要的内容是念诵《太上灵宝天尊说禳灾度厄真经》,简称《度厄经》。 看着众人在蒲团上跪好以后。 陆伯阳上香、蘸水,高功下跪,起韵诵曰:“尔时,尊在禅黎……” 一时间,屋内的众道士、信众们也都跟着高声诵读起来。 秦路跪在众人后面,一面听着此起彼伏的诵经声,一面抬眼观望。 这间房屋着实不小。容纳下这么十几个人还略显宽余。 屋内的东头摆放着临时搭建的供桌。地下一溜的蒲团也是为了仪礼刚刚摆上的。 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可以想象这房间内原本十分空旷。 “也不知道那尊珍贵的玉清玉雕像放在哪里?”秦路暗自思忖。 又踅摸了半天,秦路才发现在房间一角,毫不起眼的摆放着一口不大的绿皮保险箱。 “玉雕像想必就藏在那里边吧。”秦路想。 一转眼,秦路又看见跪在一旁的两个香港人似乎也看到了保险箱,互相低声耳语交流着什么。 秦路又四下寻找那个“杀手”。看到他正低眉顺目地吟诵着经文。倒真像个虔诚的信徒。 “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秦路想。 秦路这边正兀自想着,忽见陆伯阳已经诵完经文,站起身来。取一张黄裱纸,口中念念有词地往烛火上焚了。 整个仪式告一段落。 陆伯阳转过身来,面对着众人说道:“今日,恭对瑶坛,延请玉帝天皇降临人间。定能为尔等赐福禳灾,延龄益寿。但愿各人如求所愿,所履平安,皆大欢喜。” 众人闻声,又朝上叩拜三礼。 但听得陆伯阳又高声说道:“今夜迎驾之礼已成。不过,贫道却还有一事。” 什么事? “贫道想请诸位见证玉清圣像的沐浴之礼。”陆伯阳说道。 原来,每年在请出玉清雕像供奉之前都要先对雕像进行一番清洗。也就是沐浴之礼。 往年,这沐浴之礼也都是在私底下秘密进行的。今年不知为何,陆伯阳却要众人面前进行这一神秘而神圣的礼仪。 话毕。陆伯阳拨开众人,径直走到房角的绿皮保险箱前。蹲下身子,输入一串密码。又用力扭动把手,打开保险箱门。 随着保险箱门的缓慢打开,神秘、尊贵的玉清圣像又一次得现人间。 秦路和众人一样睁大了期待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看。 这是一尊一尺多高的和田羊脂白玉雕像。雕像盘膝而坐,一手低横捧炉,一手略举捻诀。双目微翕,泰然自若。 陆伯阳小心翼翼地把它搬出保险箱外。旁边,早有执事张道成用崭金铜盆盛了水端过来。 陆伯阳把雕像轻轻地放进水盆中央。 秦路凑上前来,仔细观看: 只见整座玉像雕刻的无比精细,眉、须、髯、发,丝毫毕现;巾缕纹饰,历历在目。又兼十分传神,面容笑貌,栩栩如生;举手投足,透出一种难以言说的仙风道骨。 面对着如此精美的艺术品,秦路心中不禁暗暗叫绝。 四下里的其他观众也都屏气凝神,为这巧夺天工的作品所深深折服…… 第十六章 月下春宫 陆伯阳用铜瓢舀起一些清水,缓缓地从玉清天尊圣像的头顶注下。 立刻,一层纯净的水膜均匀地覆盖在洁白的玉质上,像阳光下飘动着的塑料薄膜,泛起陆离的光泽,看上去有一种奇特的梦幻感觉。 倒完一瓢,陆伯阳又舀以瓢。 每舀一次、每倒一次,陆伯阳的口中都不住地念念有词。 而旁边的弟子们围成一个半圈,袖起双手,低眉顺目地默诵着什么。 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场景。可是现场的每一个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仪式带来的神圣力量。 或许是因为周围空气里弥漫的香气,或许是因为默诵时低沉的嗡嗡声,又或许是因为摇曳烛光所造成的恍惚感……总之,在无数个类似的宗教活动中总会有这样一种神奇的力量。 这体现出一种宗教活动对于群体心理学把握和应用的技巧。 在《群众心理学》一书中,g.勒邦认为,小型群体是一种冲动的、无理性的、缺乏责任感的愚蠢团体。任何一个个体一旦参加到这样的群众之中,由于匿名、感染、暗示等等等因素的作用,就会变得丧失理性和责任感,进而表现出冲动的群体思维、群体无意识或者群体性极端行为,甚至是凶残的反社会行为。 宗教总会很巧妙的利用这种心理学方法,构造出神圣体验;有一些魔术也巧妙地利用了“群体无意识”现象,比如印度的通天绳魔术;而且,毋庸置疑,许多邪教也掌握了这门技巧。 洁净仪式非常简短。 在冲洗完圣像之后。 陆伯阳又用一块黄色的锦缎轻柔地擦拭几遍玉像全身。 最后,在众弟子的拱卫之下。陆伯阳道长把玉清天尊像请到供桌之上。焚香,礼拜。大功告成。 仪式结束后,众人各自回到住处。 只有大师兄张道成留宿在大罗天隔壁的小房间里。——这里相当于整个东跨院的门房。 因为圣像从保险箱中取出之后,为了安全,他必须要搬到这里来做警卫的工作。 拘背人宝仔掩上房门,从门缝里偷眼观察。直到看见众人都陆续回到各自的房间,这才放心地关紧房门。回头对祥仔低声说道:“老道士在搞什么名堂?我们刚从李道明的口中探听出玉像的下落。他就把玉像公开地展示出来。这样我们的钱岂不是白花了?” 祥仔坐在床沿,任凭垂下的双腿摆来摆去。虽然与宝仔的年纪相仿,可是祥仔更愿意思考:“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也许是老道士觉察到了我们的行动。所以来个反其道而行。” “反其道而行?什么意思?”宝仔不解。 祥仔说道:“他故意把玉像暴露给我们看。” “可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呢?”宝仔还是不明白,“暴露出来的宝物只会招来更多人的觊觎。” “是啊。”祥仔说道,“我也不知道他这样做的寓意是什么。” “我们的计划是不是要做调整?”宝仔问。 “嗯。也许公开的玉像会有更加周密的看护。”祥仔猜测,“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还有三五天就是玉像供奉和展出的时间了。我们是不是等到那时再动手?”宝仔提出一个建议。 “我们对李道明的工作不能白做。”祥仔说道,“再让他探听探听老道士的意图。实在不行就让他下手。我们多给他钱。” 宝仔点点头:李道明像是一个为了钱什么也会做的人。 在张道成的努力下,斋醮用的祭坛如期搭建完毕。 然而比祭坛建设更加迅速的,是张道成和王静的关系。 自从那日在孙祖殿里眉目传情以后,二人便经常偷偷的约会。 今日,张道成为了守卫玉像又搬进东跨院小屋中单住。这更为二人偷情提供了绝佳的机会。 就在“迎銮接驾”的第二个晚上。 张道成看着北面方丈里的灯光熄灭,约莫陆伯阳已经睡下。又偷偷起身,也不敢开灯,摸索着出了房门。 趁着朦胧的月光,张道成蹑手蹑脚地来到东跨院的院门口。轻手轻脚地拔开门闩,暗暗用力,拉开两扇的院门。 院门悄无声息地的打开。 门外却空无一人。 张道成倍感意外。站在那儿,不知所措地怔了一会儿。 忽然,从院外墙边那儿猛地扑过来一个人影。 一头扎进张道成的怀里。 张道成吓了一大跳,刚想叫喊。 一双热唇迎了上来。 是王静。 像是一头发了情的母兽,一扑上来,王静就激烈地乱吻张道成的脸颊。 张道成先是一惊,但马上又明白过来。低下头用轻吻回应着王静的热烈。 亲吻的同时,一双粗糙、有力的大手也迫不及待地伸进她的衣服,狂乱地抚摸、揉捏着起来。 在粗糙手掌的强烈的刺激下,女人不住地扭动着身躯,一双玉臂妖娆地勾住男人的背颈,身子不断地迎凑上去。如同一条花蛇,极力地想攀上树干。 于是静谧的道院里,朦胧的月色勾勒出一幅生动的春宫图画。 什么清规戒律,什么伦理纲常,在这一刻都化为乌有。 张道成的手越摸越激烈,越摸越往下。 突然,“啊~”,的一声低吟,王静**地扬起头来。 只见她双目微翕,舒服地吐出一口呵气,如同花朵般绽放开来。 在张道成的怀里,王静飞红双颊,身体不住地轻轻战栗。微开似闭的双眸迷离地望着深邃的夜空。 突然,她看到一个人影在房脊上迅速地掠过。 王静以为自己看错了。用力眨眨眼睛,再看。 没错,那里确实有一个人! 王静一个激灵,用力推开还沉浸在**中张道成。用手慌乱地指着房顶。 张道成扭过头去看。 果然,一个人正站在大罗天的房顶上。 张道成看到他俯下身去,不断地揭开屋顶的房瓦。不一会儿的工夫,便纵身一跳,消失在月色下,跳进了大罗天的屋内。 “有贼!”张道成的心中咯噔一下,紧忙对身前的王静低声说道,“你赶快走,别被人撞到。” 王静紧张地拢拢凌乱的衣衫,匆匆忙忙地离开。 看着王静走远。张道成急忙返身来到大罗天的门前。 透过门缝,张道成屏气凝神地偷看。 跳进屋内的人打开一盏小手电。微弱的光线晃动几下,立刻聚焦到供桌上的玉像那儿。 张道成看见那人蹑手蹑脚的走向玉像。一步,两步,三步…… 第十七章 凭空消失 借着微弱的手电光,张道成从门缝外看见跳进屋内的黑衣人正一步步地逼近圣像。 “绝对不能让他碰到圣像”。张道成心想。 想到这里,张道成飞起一脚。咣当一声,把门踢开。 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把黑衣人吓了一大跳。有那么一两秒钟的时间,他怔住了,一动不动。 但是,马上,黑衣人反应过来。用力将手中的手电筒掷向正猛扑过来的张道成。 张道成一个侧身。虽然躲过了飞来的手电,但是却也因此延缓了自己出击的速度。 趁着这只有十分之一秒的迟疑,黑衣人挥起一拳,迎面向张道成打了过去。 张道成也不含糊。立刻站定身形挥起左臂,隔开打来的这记冲拳。同时,右手化爪往黑衣人的脖领抓去。 黑衣人也非善茬。身体一拧,灵巧地避开。 一招不成,再出一招。张道成将手腕顺势一翻,变成横向抓了过去。 黑衣人身体后仰,避开横抓过来的虎爪。 张道成身形向前,双手左右开弓,一连串的虎爪裹挟着劲风袭来。 黑衣人蹬蹬蹬蹬接连倒退几步。虽令张道成的几记虎爪全部都落了空,但形势上已落下风。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 就在节节败退之际,黑衣人竟不知不觉地退到一扇临街的窗前。只见他灵机一动,双手化掌,气运丹田,猛地往前一推,将销死的木窗拍的粉碎。 接着就势一纵,便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见黑衣人跳出窗外。张道成大吼一声:“抓贼啊!”也纵身跃出窗外,紧追出去。 院中,黑衣人已经从打开的院门口跑了出去。 张道成后悔自己刚才怎么没有关上院门。 眼看黑衣人逃了出去,情急之下,张道成边奋起直追边大声地呼喊:“来人啊!抓贼啊!抓贼啊!” 黑衣人行动敏捷、轻功了得。只几个起落便穿过了第二进的院落,跑到灵官殿前的小广场。 张道成身材高大,动作也就慢些。眼看盗贼往山门方向跑去。恐怕他就要夺门而去。 “来人啊!拦住他!”张道成焦急地大喊。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影忽然出现,挡在山门之前。 面对突然出现的人影,黑衣人略一迟疑。停住继续逃跑的脚步。而正停在广场中央的旗杆底下。 扭回头,眼看张道成就要追赶上来。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怎么办?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黑衣人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什么东西,往自己面前的地上狠狠的摔去。 伴随着“嘭”的一声惊响,一团浓烟忽的拔地而起。 几乎就在烟雾腾起的同时,张道成大叫着冲了过来,一头扎进浓烟之中。 然而,黑衣人已经不见了踪迹。就像那团烟雾一样消失在空气之中。 张道成张开蒲扇般的大手,掌掌生风到用力呼扇。不消多时,就把浓烟扇扇散开来。 然而,还是不见黑衣人的影子。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张道成气愤地转着圈,“嗷嗷”地大叫。 这时候,原本挡在山门前的人影跑了过来。 张道成看见那是王静。 “怎么是你?”张道成惊奇地问道。 “我还没回到房间,就听见你喊抓贼。所以就赶过来了。”王静回答。 “你看到那个人了吗?”张道成急匆匆地问。 “看见了。”王静点点头,回答到。 “你看清是谁了?”张道成又问。 王静摇摇头:“没有。他穿着夜行衣。我只看到那儿腾起一团烟雾,他就消失不见了。” 张道成还想要问些什么,忽然听到后院传来吵杂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恐怕是师父、师弟他们被我喊醒了,正赶过来。你赶快走。” “好。”王静答应着,急匆匆地往西跨院方向走去。 为了掩护王静的安全离开,张道成急忙扭身往后院的方向走去,去迎住赶过来的师弟们。 没走几步,他猛然转回过头。希望这突然的回顾能够看见刚才消失的黑衣人。 然而,没有。空旷的小广场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只有高高的旗杆孤零零地杵在那里。悬挂在上面的杏黄竖旗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摆。 “怎么了大师兄?发生了什么事儿?”张道成刚走过灵官殿,正碰到打着手电走来的众位师弟和师叔。 “刚才有个小偷,要偷玉清像,被我发现了。我追到这里,他却忽然消失了。”张道成扼要地说道。 “噢?”“这怎么可能呢?“凭空消失了?”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众人打着手电,簇拥着张道成重新回到旗杆底下。 “就在这个地方。”张道成说,“他往地上扔了个东西。嘭的一声,炸出一团烟雾。接着人就消失了。” 几个人打起手电四周照看着。只看到地上有一团爆炸留下的黑色痕迹,除此以外没有任何的踪迹。 不一会儿的工夫,西跨院里的几位住客也闻声赶来了。 张道成偷眼一看,来人是秦路和两个香港人。而王静也夹杂在他们中间。两人四目相对,心照不宣。 “发生了什么事吗?”秦路问道。 张道成把事情简要地跟秦路他们说了一遍。 “还有这样的怪事?”秦路说,“我们大家都帮忙找一下吧。” 在住客们的帮助下,大家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搜索了好几遍,仍是了无踪迹。在确定无人以后。师叔吴含阳对张道成道:“玉像没有被偷走吧。” “没有。”张道成回答,“我没等他走到玉像前就动手了。” “那就好,那就好。”吴含阳连连回答,“只要他没得手就好。”又对众人说道:“人想必是躲到了什么地方。大家先回去睡觉吧。等到天明,我们再仔细寻找不迟。” 正说着,只见一个人影打着手电踉踉跄跄地朝这边走来。 那人边走,还边焦急地叫着:“道成,道成。” 张道成听出那是师父陆伯阳的声音。连忙迎上前去:“师父,你怎么也来了。” “道成,大事不好了。”一见到张道成,陆伯阳便急匆匆地叫道,“玉像不见了!” 第十八章 玉清失窃 众人正在院中四下寻找黑衣人的踪迹。忽见陆伯阳道长急匆匆地赶来,一见张道成便焦急地说道:“道成,大罗天的玉像不见了!” “这怎么可能?”张道成闻言,根本无法相信陆伯阳说的。 因为他明明是在黑衣人得手之前冲进屋内的。更确切一点的说,黑衣人压根就没有碰到玉像。玉像怎么会不见了呢? “绝对不可能!”张道成坚持道。 “不信你自己去看看。”陆伯阳说道。 张道成急忙往回走去。 大家也跟着张道成、陆伯阳一起返回位于东跨院的大罗天房间。 房门依然打开着。 一切与刚才没有多大差异。 唯一的不同就是,房间里的灯打开了。——那是陆伯阳道长打开的。 张道成一进房间就急匆匆地向供桌的方向看去。——玉像原本就摆放在那里。 可是现在,供桌上只剩下香炉和烛台。正如同陆伯阳说的,玉清天尊玉像不见了。 “玉像怎么不见了?”张道成纳罕地说道,“刚才明明就在这里的。怎么没有了?”张道成边说边茫然地看着众人,也不知道他是在问谁? “你确定刚才的那个小偷确实没有得手吗?”师叔吴含阳问道。 “当然,我发誓!”张道成焦急地说,“他都还没有走到玉像跟前我就冲进来了。而且我追出去的时候,玉像也还在。” “可是现在玉像没有了!”陆伯阳说道,“我刚才听到你喊抓贼,就起了床。一出门看见对面大罗天的房门打开着。就心想不妙,连忙进来查看。果不其然,那玉像已经不见了。我以为是被贼人偷走了,所以连忙出去找你。怎么,小偷没有抓到吗?”陆伯阳焦急地询问。 张道成摇摇头:“没有抓到。他消失了。” “消失了?怎么回事?”陆伯阳又问。 张道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又详详细细地说了一个清楚。只是单单隐去自己与王静幽会的一节,只说自己睡觉的时候听见屋顶上有动静,所以起来查看。 “这是传说中的烟遁之术啊。”听完张道成的讲述之后,陆伯阳道长说道。 遁术,大多数人都知道它是日本忍者的技艺。殊不知,它其实发源于中国。 《封神榜》中,包括姜子牙在内的许多神仙都会五行遁法。而被封为土府星神的土行孙更是将土遁之法演绎到了极致,堪称遁术鼻祖。 一般认为五行遁法包括金遁、木遁、水遁、火遁和土遁。然而,五行遁法只是一个笼统的称呼。除了金木水火土之外,烟遁也是很常见的一种遁术。 “烟遁术士往往可以借着一股浓烟瞬间消失不见,或者移去别处。”陆伯阳解释道,“虽然在影视作品中经常会见到类似的镜头,可是在现实生活中真正能掌握这门遁术的人其实并不多。我也是头一次真的见识到这种遁术。” 真的是烟遁之术吗? 张道成问道:“难道是那个小偷用烟遁之术的方法逃避了追赶,并且又跑回来偷走了玉像?”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不如我们再四处找找看,是不是错放到别的什么地方了?”秦路提议道。这种可能听上去比烟遁之术的说法更加靠谱。 可是,大罗天里除了临时摆放的这张供桌之外别无他物。怎么会错放? 秦路扫视一圈屋内。最终的目光落到屋角的保险箱那儿:“有没有可能是放回保险箱里了?”他试探着问。 听秦路这么说,虽然可能性不大。陆伯阳还是满怀希望地走过去,蹲下身打开保险箱。 然而,不出所料,里面空空如也。 “玉像肯定是被人拿走了。”师叔吴含阳说道,“而且极有可能是在道成出去追赶小偷的时候,被别的什么人给拿走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对!这极有可能。可是这会是谁干的? “从我出去抓贼到师父起床查看,这之间的时间应该非常短吧。”张道成说道,“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谁又能偷走玉像呢?” “不论是谁,他一定是预谋已久的。”吴含阳接着说道,“如果不是提前早有准备,怎么能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预谋已久?怎么会呢?”秦路却提出不同的意见,“张道成师兄追赶的那个盗贼来偷玉像是一个突发事件。偷走玉像的人怎么能事先预料到盗贼什么时候下手,并预先做好准备?” 除非。 “除非他们是一伙的!”一直站在一旁的李道明说道。 “对啊!偷走玉像的是两个人!”吴含阳恍然大悟,“一个人先下手偷盗,另一个人则躲在暗处伺机接应。” 是两个同伙。 一听到这种说法,秦路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两个香港人。在众人之中,只有他们具备这样的协同能力。 可是,又不对。 因为就在刚才,听到喊叫声后,秦路是和他们一同走出西跨院的。也就是说案件发生的时候他们还在西跨院内。他们没有作案的时间。 “会不会是外边的人进来作的案?”秦路猜测道。 张道成回答道:“我看不像。那个黑衣人在逃跑的时候速度非常的快。显然对观内的地形非常熟悉。不像是外来人作案。” 那么,偷走玉像的人很可能就在观内! 陆伯阳道长扫视一眼众人,问道:“还有谁不在这里?” 大家相互看看,只有道士黄冲正和周举不在。——周举就是被秦路怀疑为杀手的那位。 “他们在哪儿?”陆伯阳道长问道。 “可能还在睡觉吧。”秦路回答,“他们也许没有听见喊叫声。” “道明,”陆伯阳吩咐道,“你去看看他们还在不在?如果在,请他们来这里一趟。” 三弟子李道明答应一声,转身匆匆离去。 陆伯阳回过身来对众位住客说道:“今天对不住各位了。观里出了这样的大事,怎么说也要查个清楚。” “那是自然。”“道长但查无妨。”“不碍事的。”秦路等人都回答道。 “好吧。那就请诸位说说今天晚上案发的时候你们都在做什么吧。”陆伯阳行个拱手礼后说道。 第十九章 嫌疑人(上) “案发的时候我在睡觉。”秦路率先说道,“我当时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听见有人大喊抓贼。于是就穿衣服起来,看个究竟。” “我们两个也是。”祥仔指着宝仔说道,“我们两个人住在南面的房间里。我朦朦胧胧地被喊叫声吵醒,于是起来叫醒宝仔。两个人一起出来查看。——正好也可以相互作证。” “他们说的没错。”秦路接着说道,“我从北屋出来的时候正碰见他们两个人从南屋里出来。我们可以相互作证。” 两个香港人点点头。 “看来你们没有作案时间,”陆伯阳听完他们的讲述后说道,“你们的嫌疑可以排除。那么,女施主,你呢?案发的时候你在做什么?”陆伯阳转身对王静行礼、问道。 “我?”王静没料到这么快就问到了自己头上,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张道成。后者却连忙低下头去。 “我也和他们一样啊,”王静说道,“我也住在南面的房间。听到张道成喊捉贼才跑出来看的。” “哦?”听见王静如此说法,陆伯阳的眉头微微一扬,“你也是和他们一起走出房间的吗?” “啊……”王静犹豫了一下。 “我们没有见到她。”秦路说道。 “我出来的早。”王静赶忙说道,“所以他们没看见我。” “对。”祥仔补充道,“我们出来的时候正好碰见她在院门口外。可能是比我们早出去一会儿。” 秦路也回想起来:“确实是这样的。” 不过,秦路心中感到一丝蹊跷。他和香港人一起走出院门的时候,确实碰到了王静。不过,那会儿,她正冲着他们走来。换句话说,她正在向院子里面走,而不是像他们一样往院外走。 或许……秦路心里正想着。 只见李道明领着两个人走了过来:“师父。他们都在房间里。我把他们带来了。” 陆伯阳循声看去,正是周举和黄冲正:“二位睡得可好?” 周举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茫然地点点头:“我睡得挺好的。发生了什么事吗?” 黄冲正也说道:“我正睡得香,却被李道明叫醒了。怎么了?” “二位没有听见什么动静吗?”陆伯阳道长上前一步,问道。 周举仍旧茫然地摇摇头:“没有啊。我什么也没听见。” “我睡觉一贯死沉死沉的。”黄冲正扯大了嗓门嚷嚷道,“最烦被别人叫醒。有什么大事不能等到天亮再说!难到天塌下来了不成?” “玉清像被偷了!”陆伯阳话虽简单,但语气无比沉重。 “什么!?”黄冲正似乎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被偷了?” “就是放在大罗天里的那尊玉清天尊像,被人偷了。”在一旁的吴含阳提高声音说道。 “啊!”黄冲正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听到这个消息,周举也清醒过来:“就是昨天晚上我们大家见过的那尊玉像吗?” 陆伯阳点点头,悲痛地说道:“这尊玉清像少说也有上千年的历史。经过数不清的朝代、数不清的人和事。单从祖师爷传到咱们这儿,也有三十九代了。多少次的战乱灾祸都躲了过去。完整无缺地传到我这儿,却想不到在我的手里给弄丢了。而且是在这样的朗朗乾坤、太平盛世。我愧对祖师爷啊!”陆伯阳说着说着,眼角里闪出泪花。 “陆道长,你也别太伤心。”秦路劝道,“我们再仔细找找看。就算真的找不到,也还可以报警,总会找回来的。你放心。” 陆伯阳泪眼婆娑地望着秦路。嘴唇蠕动着,仿佛要说什么,却终于没有说出口。 就在一瞬间,陆伯阳仿佛一下衰老许多。整个人显得摇摇欲坠。 秦路赶忙走上前去,扶住陆道长。 “秦路说的对。”吴含阳师叔在一旁说道,“既然不是观里的人干的,那一定是外边来的贼给偷了。咱们应该报警,让警察帮助寻找。” 众人听说要报警,一下子议论起来:“报警啊。”、“警察能怎么办?”、“应该报警”、“啧啧……” 秦路站在陆伯阳的身边,冷眼旁观地看着悉悉索索的人群。忽然发现,只有大师兄张道成低头不语,似乎在想着什么。 秦路正要询问。只听身旁的陆伯阳道长说道:“大家不要吵了。先回去休息吧。让贫道再好好想想。” 既然是方丈住持发话,众人虽有议论也不好再说,只得陆陆续续地四下散去。 秦路搀扶起陆伯阳往东边走去。在他们身后,张道成亦步亦趋地跟随着。 “秦先生,贫道自己可以的。你也回去休息吧。”陆伯阳说道。 “道长,我还有话要跟你说。”秦路在陆伯阳的耳旁低声语道。 “什么话?”陆伯阳问道。 秦路边行边道:“我觉得王静有些异常。” “怎么说?”陆伯阳的眉角微微动了一下。 秦路继续说道:“我和那两个香港人走出西边院门的时候,确实碰到了王静不假。可是,我记得当时她正迎面走过来……”秦路说道这儿停住了,扭过头看看陆伯阳。 陆伯阳显然明白秦路的意思。可是他却没说话。 不但没说话,更加用手势悄悄地阻止秦路继续说下去。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东跨院内。 “道成啊,”陆伯阳站在方丈门口,回头对跟在身后的大弟子说道,“忙了一夜,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师父,我,我……”张道成嗫嚅道,“我对不住师父!” “哎。不要这么说,”陆伯阳说道,“玉像被偷的事也怨不得你。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师父,我,我……”张道成欲言又止。 陆伯阳扬扬手,打断张道成。后者只好悻悻地返回门房。 秦路搀扶着陆伯阳走进方丈室内。 陆伯阳在太师椅上做好,看着秦路插好房门。 等他返身落座,陆伯阳这才幽幽地说道:“不瞒你说,我也怀疑是王静。” 秦路闻听此言颇感意外:“道长是怎么怀疑到王静的?” 第二十章 嫌疑人 (下) “道长为什么会怀疑王静呢?”秦路问陆伯阳道。 陆伯阳捋着颏下的长须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刚才贫道问你们的话?” “记得。怎么呢?”秦路不解。那些只不过是询问案发时每人情况的一般问题,会有什么特别吗? 只听陆伯阳道长继续说道:“那只是普普通通的问题,没有什么特别。可是你们的回答却非常特别。你和那香港人的回答一样:你们都是在睡梦中听到喊叫声而被惊醒的。” “不错。”秦路回答。 陆伯阳又说道:“可是你们都没有讲明听到的喊叫声来自谁?换句话说,你们没有说是谁喊抓贼” “是啊。”秦路记起来,“我那时从睡梦中被吵醒,头脑还是懵懵懂懂的,根本分辨不清是谁在喊叫。” “嗯。”陆伯阳说,“这种情况也是很容易理解的。一来人刚睡醒,头脑还不清楚;二来,你们与张道成并不熟识,只凭那么简短的几声喊叫,确实很难辨别。更何况喊叫声还来自比较远的院外,——周举和黄冲正他们甚至都没有听到——这么模糊的声音,再怎么说也很难辨别。” 陆伯阳分析的头头是道,秦路深表同意:“恐怕是这样的。可是这和王静有什么关系呢?” 陆伯阳说:“你还记不记得王静的回答?” 秦路摇摇头。 陆伯阳说:“我却记得特别清楚。当我问道她的时候,她说她和你们一样,也是‘听到张道成喊捉贼才跑出来看的。’殊不知,这种说法恰恰和你们的不一样。” 经他这么一提醒,秦路也发现了:“她点明了喊叫的人是张道成。” “对!”陆伯阳说道,“想想刚才的情形。等你们这些住客出来的时候,观中的道士们基本已经都在院子里了,你怎么能一下就知道是张道成在追贼,而不是其他的人?” “对啊。”秦路说道,不过仔细一想,他又提出来一个疑问,“可是,后来张道成告诉过我们大家事情的经过。有可能王静在讲述的时候,把这个顺序混淆了。”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是”陆伯阳说道,“你和香港人在讲述的时候怎么没有混淆呢?原因很简单,因为你们是在陈述当时的情景,当时的事实是怎样的,便怎么说。而王静不是,她在编造谎言,所以才会把前后的顺序搞混。” 这么鞭辟入里的分析,让秦路佩服不已。 照这么分析下来,确是王静最值的怀疑。 然而,此时此刻怀疑王静的,却不仅仅只有秦路和陆伯阳两人。 张道成回到房间,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平静。 他把整件事情的经过来来回回地想了好几遍。 “谁有机会偷走玉像?” 思来想去,张道成忽然想到一个唯一可能的解释:“王静!” 只有王静知道那天晚上来了贼。——当他们两人在院子中亲热的时候,还是王静首先发现小偷的。 后来,张道成自己忙着捉贼,又怕被人撞见王静。所以就让王静先离开。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王静很有可能并没有离开。 她很有可能躲在某个角落里,静静地注视着事态的发展。 当看到张道成追赶出去的时候,她很有可能偷偷进入房间里,赶在陆伯阳起来查看之前,把玉像偷走。 对!很有可能! 可是,当王静出现在山门前面、挡住黑衣人去路的时候,身上并没有带着玉像。 “她可能把玉像藏到哪里了。”张道成想。 越是这样想,张道成就越觉得事情就是这样的。 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有心想立刻起身,去找王静问个究竟。又怕被别人撞见,不好解释。 思前想后,也只有等到天明再说。 秦路与陆伯阳同榻而眠,一起睡在与方丈连通的侧室的床上。 “可是,”秦路躺下说道,“我们见到王静的时候,她身上并没有带着玉像。——再怎么说,那么大的一个雕像带在身上总能够看出来吧。” “她可能把玉像藏在什么地方了。”陆伯阳说。 “还有,她怎么会知道今天晚上会发生窃案?”秦路又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陆伯阳说道。 秦路说:“如果真是她把玉像偷走,并且藏匿起来,那明天早上可一定要盯紧她啊。” “嗯”陆伯阳答应一声。 稍过一会儿,秦路又想起些什么。却听见另一头陆伯阳已经鼾声微起。 “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他还能睡着?”秦路心中纳罕,“也许这就是修炼的结果吧。” 想到这里,秦路也暗暗调整呼吸。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大会儿的功夫也渐渐睡去。 睡梦里,秦路恍恍惚惚地又来到大罗天房间。 他跪在蒲团上,抬起头,看见陆伯阳道长手举三炷长香,正在鞠身拜祭。 而在身旁,云雾缭绕,香霭阵阵。好像腾云驾雾一般。 不一会儿,又看见那尊玉像安然地坐在金盆之中。秦路舀起一瓢清水,缓缓地从玉像的头顶注下。口中还一边念念有词。 正洗濯着玉像。忽然听见,屋外有人大声喊叫起来:“抓贼啊!抓贼啊!有人来偷玉像啦……” 一听这喊声,秦路心中着慌。唯恐玉像被人抢了去。 双手捧起玉像,藏也不是,躲也不是。 外边的喊声越来越急,越来越近。情急之中,秦路赶忙将玉像搂进怀中,蹲在墙角的保险柜后面,只探出个脑袋,左顾右盼。 忽然,秦路想起陆伯阳。他是一观之长啊,应该告诉他。 于是秦路连忙抱起玉像,一步并作两步地向方丈室跑去。边跑口中还边喊道:“陆道长,陆道长。大事不好了,有人来偷玉像啦。你赶快把它藏好。把它藏好!” 眼见着就要跑进方丈的房间,忽然秦路脚底一滑。一下子往前摔去。 手中的玉像也飞一般地甩了出去。 只听“当”的一声,玉像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啊!”秦路吓醒过来,额头微微渗着汗水。耳边传来“当,当……”的钟鸣声 第二十一章 功夫 “当,当,当……”清脆的钟鸣声在冷冽的清晨里飘荡。 秦路被钟声惊醒。额头微微渗出汗水,脑海里还在回想着那个梦。 梦境对于秦路来说总有着特别的意义。 经过上两次的事件,他确信自己有这种能力。一种灵魂附体的能力。他能从逝者的视角看见死亡前发生的事情。 而这种情况总是出现在梦里。 所以每一次梦醒,秦路总要想上半天:这是自己的梦境,还是逝者的留言? 从这个角度看,昨晚的梦格外离奇。 秦路想。 一些镜头是从陆伯阳的视角看过去的,特别是舀水洗玉像的时候。念叨的那些经文,秦路醒来时却不记得丝毫半分。 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却不像是陆伯阳所为。 秦路记得,在梦中,他抱起玉像往方丈室跑去。 想到这里,他立刻起身,穿好衣服。 走出侧室,来到方丈的正屋。 秦路环顾一下房间,又往对面的侧室瞅了一眼 没有人,陆伯阳道长不在房间里。 他去了哪儿? 秦路无暇想那么多。 他盯着眼前的地面。在梦中,他就是在这里摔倒的。玉像也摔了个粉碎。 “这一切是真的吗?”秦路想。 根据以往的经验,自己梦中所见全部都真实地发生过。 那么,玉像真的已经摔碎了? “可是在梦中,是自己抱着玉像跑进来的,”秦路想,“这显然不是事实。” 也许这个梦就只是自己的一个梦而已,没有任何深意。 秦路正独自思量。 房门忽然打开来。小道士赵道兴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腼腆的小道士微微一低头,默不作声地在桌上排开饭菜。 “你师父呢?”秦路问他。 “师父在晨练呢。”赵道兴回答道。 “他回来吃饭吗?”秦路看着早餐排好,不过只有一副碗筷。 “师父在饭堂吃过了。”小道士摆好饭菜,放下食盒道,“师父吩咐给你送来一份。” “哦,原来是这样。”秦路明白了,“谢谢你了。” “师父还说,吃完饭让我带你去祭坛那里找他。”赵道兴说完,往侧室里屋收拾床铺去了。 陆伯阳踏上木搭的祭坛。四下走动几步,还不时地用力踩两下。查看祭坛搭建的是否结实。 半晌,他满意地走回到祭坛的中央。 双脚分开站定,肩头微沉,膝盖微曲。口中缓缓吐出一口长气。两手掌心冲上、虎口圆张地重叠在一起,左手在上、右手在下,置于丹田。双目一合,抱元守一。 秦路在赵道兴的带领下,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 “师父在练功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赵道兴说道。 “没事。我们在这里等着看就好。”秦路说道。 他也想看看陆道长练得是什么功夫。 但见,陆伯阳双手缓缓张开,自身体的两侧慢慢地水平抬起。同时身体也随势慢慢站起。 “开太极。”赵道兴目不转睛地盯着师父。 此时,陆伯阳手心向上缓缓抬起,直至头顶。接着,双手翻转,指尖相对,经由面前向下缓压。双腿亦趁势慢慢弯曲。 到双手再至丹田位置的时候,便往前下方推去。身体也发展成深蹲的姿势。 稍微稳定,再缓慢地站起身,双手则自然地于身前平举。 刚一站起,又呼的落下。变成半蹲之态。 双手屈肘上翻,平端至胸前。 “混元手!”赵道兴自言自语说道,“拨云见日!” 秦路斜眼瞥去,赵道兴聚精会神地看着师父练功,并不时地说出他的招式。 “海马吐雾”、“丹凤朝阳”、“懒人扎衣”…… 秦路循声看去。 祭坛之上,陆伯阳气定神闲、张弛有度。或起或坐,忽左忽右,时高时低,有虚有实。 时如随风摆柳,又若跨月追星。 “肘底捶”、“倒卷肱”、“高探马”、“低架手”…… 一套拳打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又加上衣袂随风,须髯飘浮,更加显得飘飘若仙,非同凡响。 自“靠打七星”招式之后,陆伯阳口中轻叱一声,拳势一变,速度加快。 脚下踏罡步斗,步履如飞。双手也大开大合起来。 “斗转星移”、“倒转乾坤”、“灵官甩鞭”、“关公举旗”、“左右懒扎衣”、“倒踢紫金冠”……赵道兴口中的招式也是越说越快。 眼看着祭坛之上,陆伯阳身形变幻,闪转腾挪,“爧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虎虎生风,又是别样功夫。 说时迟,那时快。 只见陆伯阳忽的蹲身,一记平掠的扫堂腿。 带起一阵劲风,吹起几十步远的秦路面前的雪、尘。 “神龙摆尾!” 紧接着,起身,吐气,收功。 “引气归元合太极!” 一套拳看的秦路如痴如醉。 直到陆伯阳走下祭坛,走到自己的身边。他方醒过神来。 “这是什么功夫?”秦路问。 陆伯阳心不狂跳、气不大喘:“这是两套功夫连起来的。” 又对站在一旁的赵道兴说道:“你去找找你大师兄,我怎么没见着他。这台子还要加固一下。” 赵道兴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陆道长,好功夫啊!”秦路又赞叹道。 “哪里,哪里,老胳膊老腿啦。”陆伯阳微笑着说道,“我的功夫再好也不如秦先生你啊。” “我?”听陆伯阳这样说,秦路颇感惊讶,“我哪里会什么功夫啊?” 赵道兴在寺观里转悠了大半天,角角落落都找到了。却仍是不见张道成的影子。 他会去哪儿呢? 边走边找,不知不觉地,赵道兴来到观外的菜园。 在菜园旁边的山坡上有一片小树林。他们师兄弟经常在那里练功。 张道成也许在那儿。 赵道兴边想边走近树林。 而此时,张道成正坐在王静的房间里。 “昨晚上是怎么回事?”他问道。 “什么怎么回事?”王静一边散开头发,重新梳理着,一边有一搭无一搭地回答。 “昨晚上是不是你把玉像偷走的?”张道成干脆开门见山。 “我?你怎么会怀疑到我头上?”王静惊讶地回答。 “除了你还能有别人吗?”张道成说道,“昨晚上只有你我两个人看到了那个盗贼。” “那又怎样?”王静不解地问。 张道成说道:“我问你,当我出去追贼的时候,你是不是又跑回来把玉像给偷走了?” 王静嗤之以鼻:“亏你想得出来?简直是异想天开!” “除了你还会有谁?”张道成说道,“难不成玉像长脚,自己跑了!” “这我哪儿知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王静扭过头,不理不睬地拿把梳子整理起头发。 见她爱答不理的样子,张道成怒火中烧,一把夺过梳子,厉声说道:“你看着我,好好说话。是不是你把玉像偷走了,藏起来了?” 面对张道成的怒火,王静却也不含糊,挺身反驳道:“你嚷嚷什么!就是我又怎么样?还不是你勾搭我,要不然我怎么能接近玉像?” “你,你”张道成气得浑身哆嗦。 他没想到原本柔柔弱弱的王静突然间变得像泼妇一样…… 第二十二章 阳道阴谋 张道成刚刚提出一丝怀疑,便立刻遭到王静的迎头反击:“就是我偷得又怎样?要不是你勾搭我,我怎么能有机会去偷?” 妇女的一张嘴永远是颠倒黑白的利器。 张道成想:“明明是你先勾引的我,现在怎么又倒打一耙!” 可是虽然心中这样想,嘴上却只说不出口。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 别看女人平时羞赧,在陌生人面前都不好意思开口,可真吵起架来,往往口无遮拦,多么难听的话都能说得出口。 反观男人,别看平时和哥们在一起的时候侃侃而谈、胡扯八侃,可真和女人对吵起来,却往往是干张嘴说不出话来。究其原因,一来是因为好面子,许多难听的话说不出口;二来也是嘴拙,远没有女人那般的伶牙俐齿。 而且更加奇怪的是,尽管在“战争”中是女人占据上风,可架吵到最后,委屈地哭出声来的却还是女人。 这种“战争”逻辑,每每让擅长理性思考的男性完全摸不着头脑。 就连圣人们面对这种尴尬的局面也是无计可施。只得拿一句“好男不跟女斗”搪塞过去。大有孔夫子“敬鬼神而远之”的味道。 眼前,张道成就陷入这种尴尬之中。 王静一边摸着眼泪,一边口诛笔伐:“原来以为你是理解我的,却没想到你这样冤枉我!……我怎么就偷玉像了,你看见了?还是谁看见了?……就这么冤枉我……真是枉费了我的一片痴心……” 原本一肚子火气的张道成被这絮絮叨叨地话语搞得心烦意乱,再者他也怕事情闹大,引起别人注意。无奈之下,只好投降认输:“我也就是问问。没偷就没偷吧,你哭什么?” “你刚才的那个口气就只是问问吗?”王静哭着说,“恨不能吃了我似的。” “行了,行了。我错了,是我不好。行了吧。”张道成无奈地说道,“你别哭了。” “我受了委屈还不许我哭吗!”…… 唉,女人,跟她根本就没法讲道理。张道成无奈地起身离去。 “我哪里会什么功夫?”面对陆伯阳的揶揄,秦路不知从何说起。 “摄魂术。”陆伯阳言简意赅。 “摄魂术?”秦路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你的摄魂之术着实厉害啊。”陆伯阳说道,“要不是我及时发现,并且意守真元,守住魂魄,恐怕也被你吸走三分。” 秦路更加如坠五里云雾:“道长此话是何意?” “你难道不知道?”看秦路的反应也不像是作假,陆伯阳也觉得奇怪了,“昨天晚上你可做梦了?”陆伯阳问道。 “是做了一个梦。”秦路回答到。 “梦见什么了?”陆伯阳又问。 “我梦到了玉像。”秦路把昨夜的梦大概说了一遍。 陆伯阳听完,不对梦境加评论,却兀自说道:“摄魂术是一种阴险的道教法术。道教法术又分阳道和阴谋。阳道者或厌殃祝由,或祓除厌胜,多是镇妖驱鬼的救人法。而阴谋之术则恰恰相反。或放蛊魇梦,或咒诅摄魂,都是些害人之术。 就拿摄魂术来说吧。它可以夺人魂魄,摧毁意志。轻者使人失魂落魄,重的可以取人性命。” 秦路仍不知道陆伯阳在说什么:“我不会什么摄魂术。也从来没有学过。” “真的吗?”陆伯阳直盯着秦路的双眼。 秦路也不回避,努力地点点头。 “可是你昨夜,”陆伯阳一字一句地说到,“摄取了我的魂魄!” 小师弟赵道兴一步一步地走进树林。 他似乎预感到什么,所以脚步格外轻盈。 果然,进入树林不多远。他便看到两个人影。 树影婆娑之间,两个人相对而立。 “玉像在哪儿?”一个声音问道。 一听到玉像两个字,赵道兴连忙警惕地躲到附近的树后,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会知道玉像在哪儿。”黄冲正的声音传来。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昨天晚上就我们两个没有出去。”另外一个声音应该来自周举。 “那又怎样?”黄冲正问道。 “外面的人都在忙着捉贼,”周举说道,“可是他们不仅没有捉到贼,反而玉像不见了。” “嗯。”黄冲正含混地答应一声,不知周举要说什么。 只听周举继续说道,“而我相信这个盗贼一定是住在寺观里的人。” “那又怎样?”黄冲正还是那句。 周举呵呵一声冷笑,“既然追贼的人都在外边。那么贼一定就是没有出去的人。换句话说,贼就是你我中间的一个。不是吗?” 黄冲正也呵呵一笑:“原来阁下就是昨晚的那个贼啊。” “我当然知道自己不是那个盗贼。”周举说道,“臭道士,你少在这儿跟我装糊涂。你就是昨晚的那个贼!” “我?笑话。你有什么证据。”黄冲正说道。 周举说道:“证据?昨晚我亲眼见你穿着夜行衣跑回房间。这算不算证据?” 原来,昨天晚上秦路他们出去以后不久。周举也醒了过来,正当他穿衣服准备出去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人影偷偷摸摸地跑进院中。 于是周举连忙收回脚步,躲在门后偷看。 只见那人看四下无人,一转身跑进了对面黄冲正住着的房间。 而就在这不久,李道明便过来请他们二人。 那时,周举心中便已经一清二楚。 既然黄冲正就是那个盗贼,玉像一定就在他的手中。 “你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地把玉像交出来,”周举手中不知何时突然多出一把手枪,“不然可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看着黑洞洞的枪口,黄冲正反而乐了:“即便那盗贼是我,我也没有偷走玉像。昨天你也听见张道成说了。他追我出来的时候,玉像可还放在大罗天里呢。” “可是你躲过了他的追捕,不是吗?”周举说道,“既然你能成功的躲过追捕。当然也完全有可能重新返回去,偷走玉像。” 黄冲正说道:“是有这种可能。但是我没有那么做。因为我没有时间。就像你说的,我刚回到房间,李道明就来了。这么短的时间里,我根本来不及再去偷玉像。再者说,如果我果真偷走了玉像,还在这里做什么。昨晚趁着夜色早就逃走了。” 他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周举琢磨着,可是:“也许也正是因为时间来不及,所以你才没有逃走,而是选择把玉像藏起来,等待时机。” 黄冲正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才能相信。情急之下,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我虽然没有偷走玉像,但是我知道是谁偷走了玉像”黄冲正说道。 “哦?你说来听听。”周举举着手枪说道。 “你走近一点,别让别人听见。”黄冲正四下扫看着。 赵道兴连忙缩回头来,在树干后面藏好。 “这荒郊野外的哪有什么人,你少耍花样。”周举虽然这么说,可还是往前走了几步。 黄冲正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昨天晚上,我爬上大罗天的房顶。打算掀开几块瓦片,从房顶跳下去。可就在我上到房顶的时候,发现院子里有两个人。我猜肯定就是他们偷走了玉像。” “哦。他们是谁?”周举好奇地问道,不知不觉中放松警惕…… 第二十三章 消失之谜 小道士赵道兴心惊胆战地躲藏在树后,小心翼翼地偷窥着。 周举手中黑洞洞的枪口让他不寒而栗。似乎那把手枪此时不是指向黄冲正,而是瞄准自己一样。 倒是枪口下的黄冲正反而神态自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侃侃而谈:“昨晚,我爬上大罗天的屋顶。借着月光看见院子里有两个人。” “两个人?谁?”周举仍然警惕地举着手枪。 黄冲正瞟一眼面前的枪口,继续说道:“大师兄张道成和女香客王静。” “是他们?”周举半信半疑地问,“他们在院子里做什么?” 黄冲正哑然一笑:“你绝对猜不到他们在做什么。” “哦?”周举眉头一挑。 “借着明亮的月光,我看见他们两个……”黄冲正的脸上多了一丝诡异地笑容,声音也压低许多。 为了听清楚黄冲正讲的话,周举不知不觉地又往前挪动了几步。 见他慢慢上钩,黄冲正越发故意地拖长了腔调,缓慢地,一字一句地说着:“我看见他们两个……紧紧地抱在一起……小嘴儿亲在一块……” 突然! 是时候了! 说时迟,那时快。 黄冲正飞起一脚,踢向周举…… 秦路生平第一次听说摄魂术。而且这种黑法术还存在于自己的身上。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自己对此却一无所知。 秦路诧异地看看自己的双手,好像完全不认识它们一样。 “你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摄魂术吗?”陆伯阳道长问道。 秦路茫然地摇摇头。 “谁教过你类似的法术吗?”陆伯阳又问。 秦路仍然摇头。 陆伯阳只好换一种问法。“那么,你知不知道自己拥有与众不同的能力?” “这个嘛,我知道,”这次秦路终于有了正面的回应,“但是,那都是和死人相关的,不是什么摄魂术,而且……”秦路不知道该怎样表述。 “而且什么?”陆伯阳问道。 “而且,它不是我能够控制的!”秦路说道。秦路记起在罗宛瑜那里的催眠经历。 “你说和死人有关是什么意思?”陆伯阳道长问道。 “一次偶然地经历。”秦路回答道,“我发现自己可以从死者的视角看见死亡前发生的场景。不仅如此,我还能听到死者的声音、感觉到死者的疼痛。总之,就好像我就是那个死去的人一样。” “哦?”陆伯阳用简单的回应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秦路犹豫地看看陆伯阳:“尽管这一切听上去好像不可思议。但是我确实能和死者拥有同样的感受。第一次是发生在精神病院里,当然,你不知道那个故事。后来又出现一次,就在物理院。那种切身的感受,非常恐怖。我看到鲜血从自己的胸口喷射出来,感受到来自伤口的剧烈疼痛,甚至能闻见一股血腥的味道。我知道自己就要死了。那种恐怖和痛苦,没有人能体会……” 看着秦路紧张地情绪,陆伯阳意识到要帮助他从痛苦的回忆中抽离出来:“你的这种感觉是在什么时候出现的?” “什么?”秦路一下好像没有听清楚,过一会儿才晃过神来,“哦。这种感觉只有在梦中出现过。最早的时候,我以为只不过是一场噩梦。可是它反复的出现,并且在真实的世界里得到了验证。我才意识到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么说,你只有在梦中才拥有这种能力?”陆伯阳问道。 “我原来也这么想,”秦路说道,“后来我想借助催眠的办法重现梦境,帮助破案。可是没有成功。所以,我觉得它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自己完全不能掌控它。。” “原来如此。”陆伯阳说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拥有这种特异功能的?你刚才提到精神病院,是从那个时候获得的吗?” “不是,是更早些时候。”秦路回答道。 “更早些时候是什么时候?你是怎么获得这种能力的?有人教授过你吗?”陆伯阳又问道。 秦路抬起头,望着陆伯阳道长。良久,他下定决心说道:“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 “哎呦!”周举痛叫一声,手中的手枪也应声飞走。 黄冲正的这一脚正好踢中他的手腕。紧跟着的一脚,更是狠狠地命中了周举的小腹。 后者痛苦地蜷缩下去。 “想给我玩这一套,你还嫩点。”黄冲正得意地说道,“老子走南闯北……” 话音未落,冷不防周举腾地跃起,猛地将黄冲正扑到在地。 被扑到在地的黄冲正架起横肘,死命地隔开压过来的周举。而后者正努力地试图扼住自己的喉咙。 局势僵持了片刻。稍作喘息,黄冲正用力一翻身,一股蛮劲,反把周举压在身下。 借着优势,黄冲正腾出手来,挥起一拳打在周举的脸上。 “嗷”周举怪叫一声,双脚神经反射一样地一踹,把压在身上的黄冲正踹飞出去。 黄冲正被高高弹起,又重重地摔倒地上。 周举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不待站稳,抬脚就向还躺在地上的黄冲正踢去。 黄冲正的反应也不算慢,一骨碌躲过这凶狠的一脚。就势爬起身来。 周举跟上两步,举起拳头还想继续向前厮打。 站起身的黄冲正忙伸出手来,阻止道:“哎,哎,你先住手,听我把话说完。” “你还说什么?”周举问道。 黄冲正喘着粗气说道:“朋友,我真没拿那尊玉像。既然咱们两个都是冲着玉像来的,为什么不能联起手来把玉像搞到手呢?” “你真的没偷那尊玉像?”周举也呼哧带喘。 黄冲正拨浪鼓一样摇着脑袋:“没有。我对天发誓!而且我知道玉像在哪儿。十有**是在王静的手上。” “王静?玉像怎么会在她手上?”周举不解。 “我刚才不是说了嘛。”黄冲正累的一屁股坐到地上,边倒气儿边说道,“昨天晚上我看见王静和张道成在院子里行苟且之事。” “那又怎样?”周举双手叉腰,站在一旁问道。 “后来,他们发现了我,”黄冲正继续说道,“张道成就跟我打了起来。在后来我跑了出去,他就在紧跟在后面追。一直追到院子里。” “这事儿我听说了。可是你是怎么逃掉的?”周举问道。 黄冲正眨巴眨巴双眼,诡秘地一笑:“这你就猜不到了吧。我使了个障眼法。” “什么障眼法?”周举问道。 “就是扔了一枚烟雾弹,我接着升起的烟雾就逃掉了。”黄冲正说。 “可是那么空旷的广场,一览无余。你能逃到哪儿去?”周举还是不明白。 “旗杆上啊。”黄冲正得意地说道。 “旗杆上?旗杆上怎么藏人?”周举越发糊涂了。 “一根旗杆当然不能藏人。可是,我问你旗杆上有什么?”黄冲正说。 “旗杆上有什么?旗子啊。你难不成藏在旗子后面?”周举问。 看他还是没能猜透,黄冲正的心里更加得意:“旗子怎么能藏人!你想想旗杆顶上有什么?” “旗杆顶上?能有什么?”尽管黄冲正这样提醒,周举依然猜不透事情的原委。 也难怪。一般人确实不容易想到。因为旗杆顶上的物件太不起眼了——至少从地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旗杆顶上有旗斗。”黄冲正揭晓谜底。 尽管从地面上看去旗斗很小,似乎不足以容纳下一个成人。 但是,别忘了那里离地面有十几丈的距离。 “借着升起的浓烟,我迅速爬上旗杆。”黄冲正说道,“随着烟雾越升越高,在烟雾的掩护下,我很快就爬到旗斗那里。说起来也是急中生智的办法。可是爬上去之后我却发现,旗斗里面很宽敞,足以容下一个人。于是,我蜷起身子,藏在旗斗里,听着下面的动静。 后来我听到陆伯阳赶过来喊玉像失窃的事儿。不一会儿,众人又往后院查看玉像去了,我这才借着机会从旗杆上爬下来,急急忙忙地跑回屋里。果然,回到屋里不久。就有人来喊我。” 听完黄冲正的讲述,周举不由得暗自佩服:“别看这道士五大三粗、莽莽撞撞的,却还是有几分头脑。” 他这边正想着,只听黄冲正那边继续言道:“所以,张道成那段时间追我出来。可是王静并没有跟出来。而且在我们跑出院子的时候,大罗天的门还是打开着的。所以……” “所以王静很有可能借着这个空当,偷走了玉像!”周举接着说道。 “对!”黄冲正点点头。 周举还想说些什么。只听得不远处的大树后面突然传来“嘎巴”的一声脆响。 “谁!谁在哪里!” 第二十四章 玉清还来 赵道兴正听得全神贯注,冷不防脚底下踩响一截枯树杈。 “嘎巴”的一声脆响,惊动了周举与黄冲正。 “谁?是谁在哪里!”周举大声叱道。 道士黄冲正也警惕地站起身来,向这边走来。 小道赵道兴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当下撒腿就跑。 殊不知,这一跑更加惊动了二人。黄冲正起身想追。 不料,周举却翻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的这一举动引发黄冲正的戒心:“你要干什么?”毕竟二人各怀鬼胎。 周举从枯草丛里摸出来一个什么东西,别在腰际。 他在捡手枪。黄冲正意识到。 “你想做什么?”黄冲正站正身体警惕地问道。 “我总得把它捡起来吧。”周举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总不能丢在这里,让别人捡了去。” “切!”黄冲正嗤之以鼻,故意侧身让过周举。 “怎么?你还怕我从背后打你黑枪吗?”周举明白他的用意。 这边,赵道兴急急忙忙地逃出小树林。 刚才偷听到的这一番对话着实让他吃惊不小。——不仅仅是周举与黄冲正来到此地的真正目的,更加撞破了大师兄与女施主王静的奸情。——尤其是后者,对于年轻的赵道兴来说无疑于晴天霹雳。 “我该怎么办?”赵道兴一边逃跑一边思考着对策,“周举和黄冲正企图盗取宝像的事儿当然要告诉师父。可是,大师兄的事儿要不要讲出来呢?以师父他老人家的秉性,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一定会把大师兄逐出师门的。……或许应该瞒下这件事不说。……又或者应该向大师兄求证一下,也许黄冲正看错了呢?” 赵道兴走得匆忙,心中又不停地盘算着。一时竟没有分辨出方向。本来是想去西边院房找张道成的,却懵懵懂懂地走到后院孙祖殿前的祭坛那里去了。 隔着树木灌丛,他远远地看见师父陆伯阳和秦路二人正在讲话。 “既然已经走到这里了,就索性先把周举和黄冲正的阴谋告诉师父。”赵道兴定下决心,正要迈步向前。 忽然间听得师父陆伯阳说道:“玉像其实没有被盗!” 一句话如同炸雷、霹雳,赵道兴惊讶地停下脚步。 隔着灌木丛,他听见陆伯阳继续说道:“秦路,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实情,你不要对其他人讲。玉像其实并没有被盗!” 秦路听到这话儿也倍感讶异:“怎么没有被盗?你是什么意思?玉像不是不见了吗?” 陆伯阳警惕地向四围瞄了一遭才说道:“玉像确实已经不在大罗天的保险柜内。不过,他没有被人偷走的,而是我拿走的!” “啊!你?”秦路不解,“你是这间寺观的住持,你拿走它做什么?莫非你也要偷它吗?” “当然不是!”陆伯阳更加压低声音说道,“我拿走它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它。” “这话怎么说?” 陆伯阳神秘地一笑,捋捋胸前的须髯言道:“这话还得从昨天晚上说起。昨天夜里,我突然被一阵剧烈的打斗声惊醒……” 陆伯阳低沉的话语仿佛又把思绪带回到昨夜:几朵漂浮不定的云朵,一轮皎洁的明月。月光下上演着惊魂一幕 “……我隔着窗户往外一看,只见张道成正在和一个蒙面人厮打。我爬起身,想要出去帮忙,可是等我穿好衣服,他们两个已经追打到院外了。于是,我紧跟着走出屋外,先去大罗天里查看玉像的情况。 我打开保险柜。还好,玉像还在,而且完好无损。就在我准备关上保险柜,翻身出去追贼的时候,忽然一个想法窜上心头:与其把玉像冒险地留在这里,还不如偷偷地把它拿走,另外找安全、稳妥的地方藏起来。这样正好可以谎称玉像被盗,打消他们几个偷窃玉像的念头……” “难道师父已经知道他们要偷玉像的打算?”,躲在暗处的赵道兴听到这里想道。 “你怎么知道他们几个要偷玉像呢?”秦路也问道。 “这件事还多亏你的提醒呢。”陆伯阳对秦路说道。 “我?”秦路问。 陆伯阳回答:“你忘了?你不是告诉过我那两个香港人很可能是职业的盗宝人吗?你说他们叫什么来着” “拘背人!”秦路说道。 “对啊,”陆伯阳说道,“还有那个周举。你不是说他就是刺杀你的刺客吗?” “对,一定是他!”秦路坚定地说道。 陆伯阳微微颔首,说道:“我相信你说的,也相信他就是那个刺客。可是他自己坚决不承认,这还罢了。他又没有逃跑。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既然他已经被你认出来了,为什么不在你找到证据之前赶快逃掉?” “对啊。”经陆伯阳这么一提醒,秦路也发觉了其中的蹊跷,“既然已经被认出来了,他为什么不逃跑,而是选择继续冒险留在这里?” “我想他之所以选择留在这里,很可能是还有没有完成的任务。”陆伯阳说道。 “没有完成的任务?是什么任务?”秦路问道,“继续杀我吗?” 陆伯阳摇摇头:“不知道。但我猜想不会是继续暗杀你。因为他不可能预先得知你会来这里。在这里遇到你纯属偶然。我想他来这儿的目的很可能也是冲着玉像来的。” “他也是来偷玉像?”秦路问道,“那尊玉像就那么值钱?这么多人都打它的主意。” “值钱只是一方面,”陆伯阳说道,“玉像的背后还有一个极大的秘密。” “秘密?什么秘密?”秦路追问道。 陆伯阳郑重其事地看了秦路一眼,缓缓地说道:“而且这个秘密还和你有关。” “和我有关!”秦路吃惊不小,“什么秘密会和我有关?” “事情是这样的……”陆伯阳正要讲。 忽听得灌木丛后,一个声音喊道:“师弟!你在这里做什么? ” 陆伯阳赶忙停住话头。循声看去,只见张道成正往这边走来,边走还边问道:“小师弟,你躲在那里做什么?” 赵道兴不得已从灌木丛后转了出来,支吾道:“我想找师父讲件事情,可是看到师父正在和秦施主说话,就等在这里了。” “道兴,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陆伯阳走过来问道。 “也没有什么要紧的,”赵道兴一边支支吾吾地回答,一边拿眼睛瞥站在一旁的张道成。 “你看我做什么?”张道成不解,“有什么话赶快说。你说完了,我还有事要说呢。” “那你先说吧。我又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赵道兴担心情急之下将张道成的“好事”说出来。 “你不说拉倒,我说。”张道成不耐烦地摆摆手,他平时最看不惯赵道兴扭扭捏捏的样子。 联想到他平时讲话的习惯,陆伯阳对于赵道兴的这种“欲说还休”也习以为常,也没有意识到他会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于是吩咐他道:“道兴,既然你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去藏书阁一趟。看看你道明师兄符箓抄写的怎么样了。” 赵道兴答应一声,便匆匆离开了。 第二十五章 书阁密谋 看着道兴远去的背影,陆伯阳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想不清道不明,他索性忘掉这个念头,转过身对张道成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也没有什么事。”张道成支吾道。 陆伯阳虽然习惯赵道兴的扭捏作态,却着实受不了五大三粗的张道成吞吞吐吐。 “有什么话就直说!”陆伯阳近乎叱喝道。 张道成一边仍旧“嗯嗯啊啊”的迟疑着,一边拿眼睛瞟秦路。 秦路明白了——他这是当着外人的面不方便说。 既然如此,“道长,你们先谈,我去那边走走。”秦路识趣地告辞。 离开陆伯阳和张道成,秦路漫无目的地往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边走还一边思考着陆伯阳刚才说起的话,秦路想不明白“自己和这家道观素无瓜葛,玉像里的秘密怎么会和自己有关?那又会是什么秘密呢?” 秦路正想着,迎面撞见王道济挑着担子往这边走来。 “道济师兄!”秦路远远地打声招呼。 “原来是秦先生啊。”王道济回抬起头应道。 “道济师父这是要去菜园干活吗?”秦路看见担子两头筐里装着的锄头、头。 “是啊。”王道济停下脚步回答道,“我去刨几根萝卜,再拔两棵白菜。秦先生有什么事吗?” 秦路说道:“我没什么事,不如跟你去菜子园里帮帮忙。” “那怎么好意思呢?”王道济婉言拒绝道,“你是远道来的贵客,怎么能让你拾掇菜园子呢。” “我算什么贵客呢,”秦路说道,“反正也是闲着,正好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听他这么说,王道济也不好再拒绝。 于是,二人有说有笑地往东边的菜地走去。 阴暗的藏书阁里,三个黑影正在密谋着什么。 “你可是拿了我们钱的。”祥仔说道。 “那又怎么样?”李道明回答道。 “你答应过帮我们找到玉像的!”祥仔说道。 “不错,我是答应过你们。可是现在玉像已经被人偷走了,我有什么办法!”李道明回答。 “那你也得帮我们找到它!”祥仔说道,“要不然有你的好看!”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李道明针锋相对,“告诉你,我可不吃你们那套!” “哎,道明师父,别着急。”在旁边宝仔打圆场,说道,“你别急嘛。我们这也是跟你商量。” “我找什么急?”李道明说道,“商量可以,关键是没有你们这么说话的。就那么几个小钱就想把我收买了?” “哪里哪里,”宝仔说道,“事成之后当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听了他这话,李道明仍旧嗤之以鼻:“你倒是说得好听。能有多大好处?” “我做主,事成之后,至少给你这个数。”宝仔慷慨大方地伸出一个巴掌来。 “五万?切!”李道明不以为然翻着手底的经书。 宝仔摇摇头。 “五十万?”李道明又问道。 宝仔仍然摇头。 “难道是五百万?”李道明惊讶地问道。 宝仔扭过头看看身旁的祥仔,后者裂开嘴发出无声地笑容。——要知道这尊玉清像如果到手,拿到拍卖市场上,起拍价也至少要五千万。五百万对于它的价值来说简直是九牛一毛。 “五百万,没有任何问题。”宝仔回过头来坚定地说道。 “乖乖,想不到这座像还这么值钱。”李道明咽了咽口水。 “不仅如此,”祥仔在一旁补充道,“事成之后我们还可以带你去香港定居。聘你做我们的顾问。岂不是强过你在这里鬼画符吗?” “那是,那是”李道明从内心里早就受够了这种寂寞无聊的修行生活。香港的花花世界对他来说无异于乐土、天堂。 可是,“可是我也不知道玉像在哪儿啊?”李道明无奈地说道,“它已经被人偷走了。” “未必。”宝仔说道,“玉像未必真的被人偷走了。”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李道明不明白,“你我都看见了,玉像确实不见了啊?” “不错,玉像确实不在它原来的地方了。可是它不一定是被偷了。”宝仔说道,“退一步讲,即便它真的被人偷走,却也未必已经离开这座道观。” “为什么?”李道明还是不明白。 “原因很简单,”宝仔说道,“玉像消失以后,有人离开过道观吗?” 李道明仔细想想后回答他道:“玉像失窃以后确实没有人离开过道观。” “所以,即便真的有什么人走了玉像,他也还没有机会把它带走!”宝仔说道。 “可是,这不一定是寺观里的人干的。也有可能是外面的人偷走了玉像啊?”李道明问道。 “你这样认为吗?”宝仔反问道:“难道你不记得昨晚的经过了吗?张道成追赶盗贼到院子中央,盗贼一下子就消失掉。” “是啊。我记得大师兄是这么说的。”李道明回答。 “如果按他说的。盗贼就没有逃出院子,而是在院子当中消失的。”宝仔凑近李道明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不正说明盗贼就在道观中吗?” 祥仔在一旁看到李道明目瞪口呆的样子,便说道:“阿宝,你就直接告诉他要做什么就好了。啰哩啰唆的说那么多,我看他的样子不可能理解你的推理啦。” “好吧”宝仔也放弃了进一步解释的努力,“总之,我和阿祥两个人的分析认为。玉像还没有走出道观。而且最有可能拿走玉像的两个人就是张道成和陆伯阳……” “大师兄和师父!怎么会是他们?”李道明惊呼道。 宝仔说道:“张道成说盗贼凭空就消失了,你能相信吗?一个人怎么会凭空消失呢?我不信。如果是张道成说了一个谎呢?那么他为什么要说这个谎呢?再说,我们有谁见过那个盗贼吗?自始至终只有张道成一个人说昨晚遇到了盗贼,他又如何如何追捕盗贼。可是他说的这一切有谁能够证明吗?假如没有盗贼的话,他为什么又要编造出一个盗贼来呢?无论是那种情况,张道成都难脱监守自盗的嫌疑。 再说陆伯阳,是谁告诉我们玉像不见了的?是陆伯阳。假设盗贼并没有偷走玉像,那么谁最有机会偷走它?当然是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陆伯阳。在张道成追出去以后,他完全有时间偷走玉像……” “等会儿,你不是说没有盗贼吗?”李道明彻底被他搞糊涂了。 “你看,我就说他听不懂嘛。”祥仔说道。 “在大师兄出去追小偷的时候,道观里住着的其他人就不可能偷走玉像吗?”李道明又追问道。 “如果是其他人偷走了玉像,他还会继续待在这里吗?”宝仔反问道,“你想如果是我和祥仔偷走了玉像,我们早就远走高飞了,还会待在这里吗?待在这里等人来抓吗?” “噢,这么说倒也是。”李道明似乎明白了一点。 “阿宝别跟他废话了。”祥仔沉不住气了,“直接告诉他应该干什么就好了。” 阿宝瞪了一眼阿祥:“你别打岔。道明师父,我们现在需要你去向你师兄和师父打探打探。看看是他们当中的哪一位拿走了玉像。” “怎么打探?难道要我问他们是不是偷走了自己的东西?”李道明不解。 “当然不能直接问他们。你得旁敲侧击,察言观色……”宝仔话音未落,只听不远处传来“吱呀”的开门声…… 第二十六章 急转直下 秦路和王道济刚刚来到地头,正碰见黄冲正和周举二人急匆匆地赶来。 “他们两个人怎么会在一起?”秦路心中纳罕。 黄冲正和周举二人见了他们俩也是一愣。 “难道刚才偷听的人就是他们?”周举心里琢磨。 就在这时,黄冲正已经乐呵呵地冲着秦路与王道济走了过去:“两位这么早啊?” 王道济对黄冲正道长没有丝毫的好感,索性装作埋头干活,不搭理他。 秦路却免不得应付两句:“黄道长不是更早吗?二位做什么去了?” 秦路边应付黄冲正,边瞅着他身后的周举。后者的一只手始终插在裤子口袋里。 黄冲正回头看了一眼周举,这才回答秦路刚才的问话:“没做什么,就是去那边树林转了转,林子里的空气确实新鲜哈。秦先生没去试试?”黄冲正试探地问道。 秦路此时绕过黄冲正,将目光完完全全集中在周举的身上,没有理睬黄冲正的问话。 周举被秦路的盯得发毛。双眼不自觉地向地上看去。 这种眼神上的回避让秦路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曾经企图勒死自己的杀手。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秦路气势汹汹地逼上前去。 王道济察觉到秦路的异常。他站直身体,莫名其妙地看着秦路一步步逼近周举。 面对秦路的逼迫,周举仿佛显得手足无措。 “秦先生,秦先生?”黄冲正也觉察这种异常紧张的气氛,他试图叫醒似乎处在催眠状态下的秦路。 然而,为时已晚。 秦路挥起拳头,往面前的仇人打去。 说时迟,那时快。 周举机警地一侧身,躲过秦路挥来的拳头。 顺势,他掏出裤兜里的东西。 一只黑洞洞枪口指向秦路。 “不许动!”周举说道,“再往前一步我就开枪了!” 秦路停止了动作。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有枪!”王道济吆喝着,刚想上前。 站在他身后的黄冲正挥起一掌劈中他的后颈。 王道济一声闷叫,倒在了地上。 “道济师父!”秦路回身看见扑到在地的王道济,焦急地喊道,“道济师父!” 话音未落,周举赶上一步,望秦路的脑后便是一枪托。 赵道兴推开藏书阁的大门。 老朽的门枢发出吱吱呀呀的怪叫,惊起一簇簇书蠹化成的灰蛾,扑棱着翅膀撞进挂在屋角的蛛网。 赵道兴站在门口,一边不停地挥动手掌,驱赶眼前由灰蛾扑起的尘灰,一边接着昏明的灯光,往屋内望去。 “三师兄!三师兄!”赵道兴试探着喊叫了几声。 “我在这里呢。”李道明指挥宝仔和祥仔藏好身形,这才答应着从一间屋子里走出来。 “师父让我来看看你经符抄写的怎么样了?”赵道兴问道。 “抄什么啊,这里光线这么暗。我想找几本书拿回去抄写。”李道明扬扬手中几本薄薄的经书,煞有介事地展示一下自己刚才的工作。 “师父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你赶紧抄吧。”赵道兴说道,他实在不愿意在这里多待哪怕一刻钟。 李道明却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你别着急走啊。过来帮我找几本书。” “啊。”赵道兴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模样。 然而师兄交待的事情,他却又不能拒绝,只好硬着头皮问道:“要找什么书啊?” 李道明装模作样地在书架上一通乱翻,边有一搭无一搭地与赵道兴闲聊起来:“你说师父也真是的,玉像丢了他不着急去找,反倒忙着抄写什么经符。玉像都丢了,还抄经符做什么?” 赵道兴一只手捏着鼻子,一只手小心翼翼地翻着满是尘土的古籍。听到李道明的询问,他毫无意识地回答道:“师父当然不着急。玉像其实没有丢。”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 “你说什么?玉像没丢?”李道明惊讶地问道。 “啊?”看到李道明的讶异反应,赵道兴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你再说一遍,你刚才说什么,玉像没丢是怎么回事?”李道明焦急地追问道。 面对李道明的追问,赵道兴想到:“都是自己师兄弟,告诉他也应该无妨吧。” 想到这里,赵道兴说道:“好吧。我就实话告诉师兄吧。你可别对外人说去。我也是刚刚偷听到师父讲的。玉像没有被盗,而是被师父偷偷的拿走了。” “拿走了?拿到那儿去了?”李道明问道。 “师父说拿到一个稳妥的地方藏起来了。我猜可能是藏到他房间的那个秘密佛龛里了。你知道方丈里挂的那幅松鹤图后面有个秘密的佛龛吧。”赵道兴说道。 “噢。”李道明心中暗暗佩服刚才宝仔的一番推理,玉像果然是被师父拿走的,“可是,师父为什么要拿走佛像呢?” “师父说寺观里住进来的人都不怀好意,都是冲着玉像来的,所以师父借着盗贼的事儿假说玉像丢了,好让他们几个都死心……”赵道兴话音未落,隐约听见房门响了一声。 赵道兴吓了一激灵:“什么声音!师兄你听见了吗?” “什么呀?我没听到啊!”李道明故意说道。 “我刚才好像听见房门响了。”赵道兴说道。 “没有,是你听错了。”李道明心中有数,刚才的响声恐怕是宝仔和祥仔两个人溜了出去。想必他们也听到赵道兴说的话了。没想到自己随便的一问就有这样大的收获。五百万唾手可得。李道明的心中乐开了花。 看见秦路确实离开了,张道成返身“噗通”一声跪倒在陆伯阳的面前:“师父,弟子犯了大错了。还请师父饶恕!” 不料,陆伯阳的表情却异常平静:“道成啊,你知道就好。为师其实一直都在等着你自己悔改啊!” “啊?师父你已经都知道了。”张道成惊讶地问道。 陆伯阳微微颔首道:“你和王静的事儿,我看在眼里痛在心中。” “弟子错了,弟子知道错了。”张道成磕头如同捣蒜,哭着说道,“弟子知道大错已经铸成,无法挽回了。可是我担心王静那个狐狸精偷走了玉像。所以当务之急是请师父抓住王静,追回玉像!再问弟子的罪不迟。” “你起来吧。”陆伯阳轻轻拂手言道,“好在你尚未执迷不悟,还分得清孰轻孰重。还算有救。” “师父事不宜迟啊。”张道成仍旧跪在地上,“要是晚了,王静可能就带着玉像逃跑了。” “你放心吧。玉像不在王静的手上。”陆伯阳说道,“不过虽然如此,我也得把王静驱出山门!” “啊?玉像不在王静的手上,那在哪里?”张道成惊讶地说道。 “玉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陆伯阳回答道,“这你先不要管了,先随为师去赶走王静这个妖妇!” 第二十七章 丹火熊熊 西院里依旧丹火鼎盛。 这炉丹火自晨至夕,由夜到黎从不停息。 莫说是这一炉的丹火,几千年来曾经有多少个类似的丹炉永不停歇地、执拗地燃烧着。 有谁算得清这炉丹火消耗了多少斤柴碳?锻炼了多少段青春? 然而它似乎总也耗不尽炼丹人的热情。 吴含阳目不转睛地盯着炉火,不时紧张地揉搓着双手。 通红的脸颊说不好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炉火的映衬。 说不清是什么原因让炼丹人世世代代如此地坚持? 是长生不老的神话,还是羽化登仙的传说?亦或是,为了彪炳青史或者博取功名。 元初,长春子丘处机在成吉思汗的太极宫里支起一口大炉。一烧就是几年的熊熊炉火,硬是烧来了丘处机道长的“神仙”之名以及总管天下寺观的实权。 盛唐,玄宗的妹妹舍弃荣华富贵在终南山里出家,道号玉真。一时间,无数的“仁人志士”也慕名而来,齐聚终南山上,支起炉鼎,伐木为薪,举火烧天。不多时,一位位道士借着玉真公主的引见平步青云,走上仕途。这炉丹火烧出来一条“终南捷径”。 然而,换个角度看又不能否认这把丹火的好处。 尽管是为自己换来了荣誉与权力,可丘处机也是靠着这把火烧近了与成吉思汗的关系、借着这把火烧去了成吉思汗的戾气。通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说,丘处机最终说服惯常屠城的元世祖在平定南宋的过程中放弃了滥杀无辜的极端。大宋朝这才避免了血流成河、尸积成山的悲剧。这不能不说是丘处机的炉火之功。 乾隆帝盛赞丘处机曰:“万古长生不用餐霞求秘诀;一言止杀始知济世有奇功。” 而从终南捷径里“烧”出来的代表——卢藏用官至侍郎,大体上也算得一个好官。 从这个角度看,这把丹火竟也是为了天下而烧。 可是目前,吴含阳的丹火又是为什么而燃烧的呢?这就说不好了。 突然,院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吴含阳站起身形,侧目而立,用手指捋捋稀疏的胡须,眨眨不大的眼睛。 “噗噗噗,噗噗噗” 敲门的声音不大,却很急切。 吴含阳似乎在丹炉和院门之间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他还是选择了院门。 像往常一样,他先将木门拉开一道若有似无的缝。 “是我!”一句故意压低的女声传来。 “哦?”吴含阳闻言双眉一扬,“你来这里做什么?” “先让我进去再说!”王静显得非常急迫。 吴含阳却非常犹豫。 “你要不让我进门,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他们!”王静有着泼妇一样的绝心。 无奈之下吴含阳只好把门缝拉得更宽些…… “现在该怎么办?”黄冲正看着晕倒在地的王道济与秦路,问周举。 “先找条绳把他们捆上。”周举将手枪插回到裤腰里说道,“事到如今,一不做二不休,我们干脆挑明了干吧。” 黄冲正从王道济的菜筐里寻到一条麻绳,将二人一股脑儿地绑上:“怎么挑明了干?” 周举蹲下身,仔细确认黄冲正的捆绑足够结实。 然后,他伸出手指在秦路与王道济的人中上分别狠狠地掐下。 秦路和王道济两个人醒转过来。 “我想你们已经知道我们要找的东西是什么了?”周举看着醒来的二人,幽幽地说道,“所以你们最好如实的告诉我一切,否则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周举又从腰间摸出手枪,抵上秦路的脑壳。 “你要我们告诉你什么?”王道济拧动着身子问道。 “别跟我装糊涂!玉像,那尊玉像在哪儿?!”周举气急败坏地叱喝道。 “玉像不是已经被人偷走了吗?”王道济反问道,“我们怎么知道它在哪儿?” “哦?真的是这样吗?”周举扭过头盯着秦路问道。 秦路怒目圆睁、答非所问:“那天晚上暗杀我的人是不是你!” 周举哑然一笑。 “是不是?”秦路提高声音,厉声问道。 周举“咔哒”一声挂上枪栓,道:“既然你已经知道。那就更加明白我不是吓唬你们的!我最后再问你们一遍,玉像在哪儿!” 毫无疑问,眼前的这个周举就是那晚的刺客! 秦路心中明白,他绝对说得出做得到。 秦路也明白,即便是告诉他玉像的下落,自己大概也难逃一死。因为自己本来就是他要杀死的目标。 可是王道济呢。如果此时周举开枪打死了自己,他当然不会留下王道济作为目击证人。 如果自己被杀,王道济无疑也得死。 不!绝不能让无辜者殉难! 电光石火之间,秦路没有别的选择。 “我知道玉像在哪儿。”秦路说道。 周举闻言,得意得瞥了一眼身旁的黄冲正,嘴巴又一次无声地咧开。 “玉像在哪儿?”黄冲正急迫地问道。 “玉像在陆伯阳师父的手中!”秦路此言一出,却将王道济吓了一怔。 “玉像怎么会在我师父的手中?师父不是说玉像被盗了吗?” “玉像没有被盗。”秦路言语平静地回答道,“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刚听你师父说的。你师父为了保护玉像,趁乱偷偷拿走玉像,并假称玉像被盗,好转移大家的视线、让他们这群王八蛋死心。” 听完秦路的这番解释,黄冲正和王道济一样恍然大悟。 “这个老家伙还挺鬼!”周举恨恨地说道,“他把玉像放哪儿了?” “这我真的不知道了。”秦路说道,“陆师父告诉我玉像就在他的房间里,具体在什么位置,我不清楚。” 周举显然不相信他的说法:“你真的不知道?” 秦路摇摇头。 周举做出将要开枪的姿势,想要恐吓他。 “我真的不知道。”秦路仍旧说道,“你要杀,我也没有办法。” “既然你真的不知道玉像的所在,那么你也没有什么用处了,对不对?对不起,虽然你回答了我的问题,我还是要完成我的任务……”周举狞笑着举起枪。 陆伯阳与张道成急急匆匆地赶到西跨院王静的住处。 房门打开着,王静显然并不在屋内。 “她不在!”张道成在屋里转了一圈,焦急地对师父陆伯阳说道,“可我刚才还在这里跟他说过话。——她是不是逃跑了?”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陆伯阳若有所思地回答。 “那我们该怎么办?”张道成焦急地奓开双手。 “让她去吧。”陆伯阳转过身望着张道成说道,“毕竟她并没有偷走玉像。更加重要的是,她没有偷走你的求道之心。” “师父……”张道成上前一步扶住陆伯阳的臂膊,一句话未说完已是泪眼婆娑。 师徒二人互相搀扶着、喟叹着走出房间。 忽然,清洌的空气中隐约传来女人呼喊的声音。 “啊~” 只是沉闷而短促的一声,却蕴含着难以言状的不祥…… 第二十八章 玉清再去(上) 压抑的呼喊声撕裂着寒冬的冰冷,清洌的空气里回荡起一阵诡谲的涟漪。 陆伯阳、张道成师徒二人互望一眼。 虽然那声音低沉、短促。可是二人还是能够一致地判断出,那声音是从西边的小院方向传来的! “是师叔那里!”张道成说道。 “走!我们去看看!”话音未落,陆伯阳率先大步流星地迈向吴含阳的小院。 院门一如既往地紧闭着。 陆伯阳从来就厌烦自己师弟的这种类似鬼祟的神秘。他挥起大手猛烈拍向木质的院门。 “啪啪,啪啪”院门晃动着,如同飓风里的飘叶。 “谁啊?”木门后传来吴含阳阴沉的应答。 “含阳,是我。”陆伯阳回应道,“开门!” “是师兄啊?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吴含阳从门缝里探出头来问道。 “你在做什么呢?”看到吴含阳的样子,陆伯阳不禁眉头攒起。 “没做什么啊?”吴含阳答应着,并且拉开木门,“不信你进来看嘛。我在炼丹,和平常一样。” 陆伯阳也不理他,自顾自地和张道成一起迈步走进小院。 不大的院落里一目了然。 “我们刚才听到一声女人的喊叫。”陆伯阳扫视了一圈院子后说道。 “女人的喊叫?怎么可能。咱们观里什么时候有女人了?”吴含阳回答。 “王静不是女人么?”张道成回答道。 “哦。你是说住在这里的那位女施主吧。我怎么把她给忘了呢。”吴含阳呵呵一笑,却不做正面的回答。 陆伯阳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仍然没有什么发现。 他向张道成使个眼色。后者会意,立刻冲进吴含阳居住的小屋里。 不一会儿,张道成悻悻地走了出来。 “没有人。”他对师父陆伯阳禀报道。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眼看着他们师徒二人的奇怪举动,吴含阳忽然明白过来,“你们在搜查我的住处!难道你们怀疑我包庇那个女人?” 陆伯阳没有回答他,只是又一次重复道:“我们俩都听到有女人的喊叫声从这边传出来。” “天地良心!我怎么会藏一个女人在屋里呢!”吴含阳不由得怒火中烧,“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什么意思,”陆伯阳眼见毫无证据,只得罢休,“只不过,我们要找王静好好谈谈!” “对,她涉嫌偷盗玉像。我们要把她抓起来!”张道成气呼呼地附和道。 吴含阳问道:“偷盗玉像?玉像是她偷的吗?” 张道成还要说什么,却被师父用手势制止住。 陆伯阳说道:“那倒也不是。含阳,你还是安心炼你的仙丹吧。” 看到师兄话头里有要离开的意思,吴含阳答应道:“好,好。我也没有时间跟你们算账!我的仙丹也确实到了关键时刻,也没工夫陪你们闲扯。” “嗯。道成,我们走。”陆伯阳盯一眼吴含阳背后熊熊燃烧着的丹炉说道。 “好的。”张道成答应一声。 “你们慢走,恕不远送。”吴含阳讪笑一声,转回身去,继续专心致志地盯着自己的丹炉。 他的背影映衬在跃动的火光下,削弱的双肩随着不停揉搓的双手痉挛似地耸动着。 张道成望着师叔怪异的背影略有迟疑,一种难以言状的感觉涌上心头。 那感官是什么?说不好。终于他还是无奈地退出小院,顺带手把木门也轻轻地带上。 “师父,师父。”张道成紧赶两步,追上走在前面的陆伯阳,“你不觉得师叔有些奇怪吗?” “你也感觉出来了。”陆伯阳紧锁眉头。 是啊。师弟今天的表现太奇怪了。先是主动的打开院门,然后是莫名的发火,又迫不及待地想让他们离开。这与他平时的做法截然不同。 尤其是那句话:“难道你们怀疑我包庇那个女人?” “包庇”,他怎么会用这个词呢? 即便王静在那里,也不能说成是包庇。除非他已经知道了王静的所作所为! 陆伯阳的心头掠过一丝不祥。 “道成,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陆伯阳说道,“我们还是赶快会房间,看看玉像是不是完好吧。” 师徒二人边说边走。 不料,刚踏出西边的院落不远。 迎面正撞上秦路他们。 秦路和王道济被五花大绑着走在前面。黄冲正与周举则一边一个走在他们的后面。 “师弟!你们怎么被绑起来了?”张道成大惊失色地喊道。 “黄道长,这是怎么回事?”陆伯阳则直接问黄冲正道。 不料黄冲正尚未答话,周举却率先闪出身形:“陆道长,还真是巧啊!” “周举,你这是什么意思?”陆伯阳厉声道,“为什么要把他们两个绑起来!赶快放了他们!” “放了他们,你说的倒轻巧。”周举哑然一笑,把枪口抵住王道济的太阳穴,“事到如今,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吧。玉像在哪儿?”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挟我吗?”陆伯阳大义凛然道。 “也可以这么说吧。”周举依旧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 陆伯阳又冲黄冲正说道:“黄道长,你我皆是同道中人,难道你也甘愿与他同流合污吗?” 黄冲正没有答话。周举代他回答:“我和黄道长都有共同的目标。那就是玉像。陆道长,你还是老实交代玉像的下落吧。” 就在他们对话的同时,站在一旁的张道成突然“哇”的一声怪叫,猛地向周举扑去。——他显然想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 黄冲正晃动身形,及时地挡在周举的面前,挡住了张道成的袭击。 一来二去,黄冲正、张道成二人便交起手来。 突然,“啪”的一声枪响,打断二人的动作。 “啊~”随即是王道济的一声惨叫。 他扑到在地,鲜血从大腿处汩汩地流出。 “你竟敢开枪!”陆伯阳大叫一声,意欲上前。 “别动!”周举喝道,“再动我就打死他们!” 陆伯阳无奈地站住,钢牙咬碎。 “你以为我不会开枪吗?”周举冷笑一声,“快说玉像在哪儿!” 陆伯阳回答:“我不知道。玉像被偷走了,我不知道在哪儿。” “你少他妈装蒜。”周举反唇相驳,“这个小子已经全告诉我了。是你把玉像拿走的。快说,你把玉像藏哪儿了?” 陆伯阳看看被捆绑住的秦路。 秦路回应道:“道长对不起!他……” 陆伯阳扬扬手,打断了秦路的话。 “好吧。我带你们去。”陆伯阳无奈地低下头说道 第二十九章 玉清再去(下) “师父,真的是你把玉像拿走的吗?”走在陆伯阳旁边的张道成问道。 陆伯阳面色铁青,一言不发。 周举和黄冲正依旧羁押着秦路与王道济两个人走在最后面。 “玉像在我住处的秘龛里。”就在刚才,陆伯阳交待道。 迫于周举的压力,陆伯阳不得不交待。 虽然他时时刻刻都有牺牲生命以维护玉清真像的决心。但这种牺牲仅限于他自己。 他从未设想过拿别人的性命来换取玉像的周全。特别是秦路的性命。 “带我们去。”周举的命令简单扼要。他的打算也同样简洁:一旦拿到玉像就立刻离开,也许还要抓一个人做人质以防他们追来。 虽然他不惧怕杀人,可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仍不准备杀人。因为他很清楚如果一旦激起众怒,他们就会蜂拥而上,而自己将难以招架。 对于“火候”的把握,是挟制手段的关键。 现在,他非常出色地运用着手里的“牌”,距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周举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不一会儿的工夫,一行人来到陆伯阳的住处。 方丈的大门晾开着。 “秘龛就在中堂的后面。”陆伯阳指指堂上那幅松鹤延年的画。 忽然,他愣住了。 惊愕地站在方丈的门口。 在他身旁的张道成也站住了,惊愕地张大着嘴巴。 原本理应挂在中堂位置的那幅松鹤图不知道被什么人扯了下来,墙上在画轴的位置处露出一个深凹进去的佛龛。 “啊!佛龛被人打开了!”张道成叫道。 “怎么回事?”周举催拥着他们进到屋内。只见房间里一片狼藉。桌椅歪斜着,画轴被随意地扔在地上,所有的橱门都大开着,书籍、器物散落了一地。 然而最怵目惊心的还是墙上的那穴佛龛。 就像一只无神的眼睛,佛龛死气沉沉地敞开着,空无一物。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秘龛?”周举问陆伯阳。后者失魂落魄地点点头,嘴巴惊讶地张开来,却半晌没有发出声音。 “糟了!有人捷足先登、早我们一步把玉像偷走了!”黄冲正焦急地喊道。 “难道玉像真的被人抢先一步偷走了?”周举心里也觉得纳罕。 忽然,只听身旁的陆伯阳道长发出一声沉闷的哼叫,“呃~”,紧接着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师父!师父!”张道成喊着扑上去,扶住陆伯阳。 “师父!”被缚的王道济亦赶忙俯身查看,“想必是急火攻心晕过去了。快掐人中!师兄,快掐师父的人中穴!” 张道成立刻抱起师父,依法救治。不多时,陆伯阳道长幽幽还转过来。 “道成啊~”望着张道成焦急的面庞,陆伯阳翕张嘴,刚说出一句,两行老泪却早潸然而下。 望着师父那茫然的眼神、那微微颤抖着的须发,张道成忽然间感觉到无比的沧桑。 几千年的守望,在一刻间变成虚无!几十年的辛苦,机关算尽、绞尽脑汁,最终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霎那,师父的生命仿佛也随着玉像一起被盗走了。 而自己,却竟还帮助过盗贼。 想到这里,张道成这个粗莽的汉子也忍不住流下泪珠。 “聪明反被聪明误!”周举瞥一眼脚下的一对师徒,不屑地咬牙相讥。 他不在乎哪个人的死活。当下的关键问题是:玉像在哪儿?谁偷走了玉像? 王静?那两个香港人?亦或者是黄冲正? 周举疑惑地转过头望向黄冲正。后者似乎读懂了他怀疑的眼神:“不是我。”黄冲正回答道。 “确实不可能是他”,周举也这么觉得,“如果是黄冲正,他又何必在这里跟着自己大费周章呢。不会是他。可那会是谁呢?” 正想到这儿。 忽然,东边厢房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来。 一个人愣在门口。 是祥仔! “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祥仔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呢?你在这儿干吗!”周举气势汹汹地逼上一步,问道。 “我?”祥仔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 周举仍旧咄咄逼人:“你是不是来偷玉像的?快说!你把玉像偷到哪了?” 边说着,他便把枪口抬起,指向祥仔的额头。 “我,我,我没有,我没有偷玉像。”祥仔下意识地举起双手,往后退走,话语也紧张地结巴起来。 “他妈的,香港仔儿。你还敢骗我!”周举“咯哒”一声拉上枪栓,“我数三声。一,二,……” 第三十章 火并 若是别人,这样的倒数还可能只是恐吓。 但是枪在周举的手中! 在场的每个人都相信他会开枪。 王道济那还在流血的腿伤就是证明。 正在枪口威胁下的祥仔无疑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你不要开枪,千万别激动!”他脸色煞白地祈求道。 “不开枪可以,除非你告诉我玉像在哪里。”周举说道。 “我真的不知道玉像在哪儿。”祥仔仍旧回答道。 “少给老子扯淡!你不知道玉像在哪儿为什么会来这儿?”周举问道。 “我,我……”祥仔支支吾吾地不肯回答。 “嗯?”周举甩甩枪口。 “我说,我说,”祥仔只好回答道,“我是听小道士说的,他说玉像其实并没有被人偷走,而是被他师父藏起来了。所以……” “是小师弟告诉你的吗?”大师兄张道成一听这话急了。——难道小师弟赵道兴出卖了师父? “不,不是他告诉我的,”祥仔回答道,“是我偷听到他和李道明的谈话。” 还好,原来是师弟们无意间泄露出去的。张道成心里松了一口气。再低头看看躺在自己怀里的年迈的师父,后者似乎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也许师父比自己更加愿意相信:没有人背叛他。 “然后呢?”周举继续盘问祥仔。 “然后,我猜陆伯阳师父可能是把玉像藏在这里了,所以就偷偷溜进来寻找……” 祥仔努力回忆着说道,“后来我发现了这个秘龛,并设法打开了它。但是我并没有找到玉像。玉像不在里面!” “玉像不在里面?”周举边问祥仔边用余光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陆伯阳。 “玉像就放在那里。”陆伯阳痛苦地紧闭双眸,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听了这话,周举重拾怒火,怒视祥仔道:“香港崽儿,你少他妈给我装蒜。快说你把玉像藏哪儿了,再不说老子崩了你!” “你就算崩了他也没用!”忽然,一句话冷不丁地从周举的背后传来。 周举急忙回头看时。 原来是另一个香港人——宝仔。 宝仔的手中也赫然握着一把手枪,而枪口正指向他身旁的黄冲正。 “他妈的!忘记他们是两个人了!”周举在心里暗骂道。 “既然你拿枪指着我的同伴,我也只好拿枪指着你的同伴了。”宝仔的脸上露出一丝邪恶的笑容。 “他刚才一定是在对面的厢房里。”周举边想边侧过身子,让自己面南背北,这样可以同时面对着东西两边的祥仔和宝仔,摆脱腹背受敌的困境。 占据了有力的地形让周举安心不少。他“呵呵”冷笑一声道:“只可惜你弄错了。他并不是我的同伴。” “少来这套。快放下枪。”宝仔厉声道。 “想让我缴枪,别做梦了。”周举回应道,“有本事你打死他。他的死活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顶你个肺!”宝仔被周举的言语激怒,朝他扬手就是一枪。 “啪!” 清脆的枪声响彻整个房间。 不料周举的反应极为迅速,他一个侧身躲过来枪,顺势向宝仔也甩出一枪。 “啪” “啪”“啪” 二人你来我往,电光火石之间,已是枪声四起。四周的墙壁被打得粉尘飞溅。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周举鸣枪的同时,原本还处在被挟持地位的祥仔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只见他手中刀光一闪。 “啊!” 周举一声惨叫。 没有被手枪击中的周举却没能躲过旁边祥仔的突然袭击,鲜血立刻从脖颈处出喷射而出。 而另一边,情形也大致相同。同样是被挟持的黄冲正也乘乱下手。 只见他一个鹞子翻身转过身形。 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掉宝仔手中的枪,紧接着右肘横向一击,不偏不倚正中太阳穴位。 宝仔闷哼一声摔倒在地。 瞬间,局势发生了逆转。 可是,不容喘息。 祥仔已经纵身跃向黄冲正。 道士黄冲正力量有余却灵活不足。仓促之间躲闪不及。 只听“噗”的一声,刀子整个儿没入腹腔。 “啊”黄冲正痛叫一声,扑到在地。 一切发生的如此突然。 短短十几秒的时间,一切都已经结束。 坐在地上的张道成、王道济、秦路等人看的目瞪口呆、瞠目结舌,半天没有一点反应。 众人呆若木鸡地盯着室内唯一还站立着的人。 鲜血正无声地从他紧握着的刀口上滴下。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刻。 然而,忽然,一个人影拔地而起。挥起一拳击向祥仔…… 第三十一章 清静道场 腊月二十九。 清静祖师成道日,这个香山清静观最重要的日子终于如约而至。 方丈陆伯阳站立殿前,袖手观看着众弟子插好彩幡、锦旗,布好台坛,香案,直把整个道场布置得花团锦簇。 站在他身旁的秦路偷眼观瞧:只见陆伯阳气定神闲,傲然崛立,银白的须发随着风儿轻轻飘荡,竟颇有些老当益壮、英姿飒爽的意思。 虽然只时隔一日,他却全然没有了昨天的颓废与苍老。 回想起昨天的紧张情形,秦路仍是心有余悸。声声枪响,朵朵血花,仿佛就在眼前,挥之不去。 然而最让秦路印象深刻的还是陆伯阳。 就在大家都惊魂失魄的一刻,谁都没有料到,反倒是躺在地上的陆伯阳一跃而起,冲天炮似的一拳击倒了祥仔。扭转了整个局面。 也正是在陆伯阳的领导下,今天的道场才能如期举行。 望着来来往往的香客,陆伯阳的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 可是,坐在一旁椅子上的王道济却忧心忡忡。“师父”王道济边抚摸着自己的腿伤,边说道,“这么多香客可都是为了玉清天尊像而来的。可是玉像已经不见了。我们将怎样向他们交代?” “道济,你安心养伤,这就不用操心了。”陆伯阳看一眼爱徒,沉稳地说道。 正在这时,大弟子张道成上前禀报:“师父,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陆伯阳抬头看看时辰,道:“好!时辰到了,开始!” 三弟子李道明闻声用力敲响大铜悬锣。 “咣!咣!咣!” 三声锣响。师弟吴含阳步出台上,高声宣布道:“清静祖师弥天道场现在开始。有请香山观方丈陆伯阳!” 陆伯阳整理衣冠,捋捋长髯。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秦路,也不说话,径直抬膝迈步,缓步而上。 秦路不解陆道长的目视之意。只好与台下的众弟子一样,翘首以盼。看他怎么把这出戏唱下去。 陆伯阳站上台坛中央。扫一眼台下熙攘的人群。拱手道:“诸位施主、善人,大过年下,不辞路途辛劳地来到鄙观,目的很简单。无非就是想看一眼传世的玉清太尊圣像,沐浴一下圣光普照。好为自己,也为家人祈福。” 做完这段开场白,陆伯阳稍微停顿一下,缓缓心神,继续言道:“这尊玉清圣像来到鄙观少说也有千、八百年的历史了。诸位可知道,这千、八百年来,经历过多少天灾**、兵燹离乱,又有多少人觊觎过它、垂涎过它,打算偷盗它甚至是抢劫它吗?可是它还是传承了下来,而且是完整无缺的传承下来。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天道有常,邪不压正!”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陆伯阳待掌声稍歇,继续说道:“玉清圣像便是正义的化身,而蕴藏于圣像体内的圣光更是正义、阳刚的源泉。话不多说,今天诸位善人来到鄙观就是为了一睹玉像尊容。贫道也不耽搁大家的时间。和往常一样。奏乐!开大罗天!” 随着陆伯阳的宣告,张道成、王道济、李道明和师叔吴含阳一干人等立刻鼓、笙、钵、罄的吹打起来。 小师弟赵道兴三步赶做两步,赶在前面,打开大罗天房间的锁头。 陆伯阳推开大罗天的房门。一股檀香扑面而来。 众人翘首以看,只见屋内的条案上供奉着花、果、斋、香,居中的位置上用红色的绸缎覆盖着一尊塑像。 陆伯阳三拜九叩之后,绕到案后,一伸手揭开红绸。 瞬间,一道耀眼的光芒冲天而起,刺得人们睁不开眼睛。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亮的圣光! 以往的传说,只有有缘人才能目睹玉像些许的微亮。可是今日的圣光竟如炬似电,耀眼夺目,让在场的每个人都能感觉到它的能量。 而当陆伯阳抱起玉像步出大罗天、走上台坛的一刻,满院子的人更是俯身跪拜、高声颂扬…… 三天以后,清静祖师道场完满结束。玉清天尊圣像被重新收藏进大罗天的保险柜内。而周举等一干人犯和尸体也顺利地移交各警方。只有女施主王静仍然没有下落。 方丈内,陆伯阳冲上一壶好茶。与秦路对面而坐。 秦路这才有时间询问事情的原委:“陆道长,玉像不是已经失踪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大罗天里?” 陆伯阳微微一笑,品一口香茗道:“秦施主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不明白,还望道长明示。” “呵呵,”陆伯阳笑的更加开心了,“像秦施主这么聪明的人都被贫道骗过了。看来这一招也确实管用。” “噢?”秦路还是不解。 陆伯阳盖上茶碗道:“这叫兵不厌诈。你可知道,第一次,玉像从大罗天里消失是贫道偷偷拿走的。” “是啊。道长不是已经告诉过我了吗?”秦路说。 “你却不知道。第二次,玉像从这里消失,去了大罗天,”陆伯阳环指整个房间道,“也还是我偷偷拿过去的。” “你?”秦路仍是一头雾水。 “不错。” “什么时候?”秦路问。 “就在那天早上。”陆伯阳回答道,“在你起床之前。” 看秦路的一脸茫然,陆伯阳继续解释道:“还记不记得那天夜里,我中了你的摄魂术?” “记得啊。可我那不是什么摄魂术……”秦路说道。 陆伯阳打断他的话:“咱们暂且不论那是什么法术。就说那天,我觉察到你可能窥见了我的内心。虽然我用功法破解了你的摄魂,可是我不知道你到底看到了什么,看到了多少。我想你也许已经完全知道了我的伎俩,知道是我把玉像从大罗天里偷偷拿走的。我感到非常的不安。辗转反侧地想了一个晚上之后,我决定不能冒这么大的风险。虽然我知道你并没有恶意,也没有要偷盗玉像的打算。可是我还是不能冒这个风险。在那样的环境下,不能有人知道玉像的所在。于是,我打算把玉像再换一个地方躲藏起来。可是,藏在哪儿好呢?” “大罗天!”秦路忽然明白过来。 “不错。大罗天。”陆伯阳接着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经过前两天的事情,没有人会想到玉像会重新回到大罗天。那里就是我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地方。” 秦路完全明白了:“于是你就趁我还没有睡醒,把玉像偷偷放回了大罗天。第二天又借着和我聊天的机会,故意泄露出玉像的秘密。” 陆伯阳捋捋长髯:“也不尽然,我其实是想知道你到底知道了多少。” “却不料被歹人知道了消息。”秦路感慨道,“这真是天意难料。” 陆伯阳道:“是的。我也没有想到他们会如此嚣张。我也只好逢场作戏,静观其变。” 秦路笑道:“道长做的好戏,把我和众弟子都骗过了。” 陆伯阳摇摇头,道:“惭愧,惭愧。不如此,恐怕我们早就丧命了。” 秦路点头称是,却又道:“不过,道长,恕我直言。整件事情中似乎还有隐情啊。比如李道明,还有吴含阳道长,他们心中似乎都有隐情。” 陆伯阳摇摇手:“不必深究了。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等待他们自己觉悟吧。再说,如果没有他们,这几日的道场又怎么能做的完满?” 秦路这才明白,不是陆伯阳糊涂看不出,而是故意要留下他们使用。 “但是,留他们在身边总是有问题吧。”秦路问道。 陆伯阳回答道:“问题从来都存在着。一个真正的智者并不是知道该怎样解决问题,而是知道该怎样与问题共存。” 二人正聊着。 忽见外边小道士赵道兴进来禀报道:“师父,有人求见。” “来者是谁?”陆伯阳问道。 只听赵道兴报出一名来,却不知来人引出后面的精彩故事。 楔子 1969年。 一个闷热的夏天。 虽然已经接近深夜,却仍旧没有一丝凉气。 空气停滞了流动,黏糊糊地附在人身上,就像是用透明的塑料薄膜将人包裹住一样。 汗水不住地流淌下来,把齐风面前的稿纸都打湿了。 齐风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切。 他一手握笔,一手撑头,双眉紧锁地思考着什么。 “爸,你还不睡吗?”女儿的声音,打断了齐风的思索。 “哦。”齐风木讷地答应一声,回头看看站在书房门口的女儿。 女儿二十岁了,再过几天就是她的好日子。 想到自己未来的女婿,那也是前途无量的好青年…… 然而, 难道真要把他们也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吗? 想到这里,齐风的心头不由的一紧。 “爸,还没写好吗?”女儿看见地上满是揉成团的字纸,便走近来帮忙收拾。 “你放着吧,”齐风苦笑一下说道,“反正一会儿还要再扔,不用收拾了。你先去睡吧。” 女儿没有回答,兀自把纸团一个个地捡起,扔进废纸篓中。 妻子去世的早,十几年来,齐风与女儿两人相依为命。 女儿就是他的命根子。他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来保护女儿,不让她受到哪怕一丁点儿的伤害。 可是,现在呢? 泪水无声地从齐风的眼角流出。 “爸,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女儿看见了问道。 “妮子,爸爸对不起你!”齐风终于说道。 “爸,你说什么呢?”女儿嗔怪道,“不就是一个检查吗?写不出来,明天再写呗。” 明天?齐风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明天。在这样一个颠倒黑白的动荡年代里,每个正直的人都朝不保夕。 齐风擦擦眼角的泪水,问道:“那如果明天爸爸还写不出来呢?” “那咱就不写了!”女儿说道。 “真的不写了吗?”齐风反问一句。 女儿紧抿起双唇,不再回答。 “你先去睡吧,我再想想。”齐风说道。 女儿听话地默默退了出去。 齐风站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是毫无生气的黑暗。 就连以聒噪闻名的鸣蝉也悄无声息地屈服于这闷热的黑暗。 “万马齐喑!”齐风在心中感慨道。 自轰轰烈烈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开展以来,在短短的三年时间里,整个世界都变了样。漫天遍野的大字报,随处可见的批斗、游街和打骂。多少优秀的干部、群众被错误地扣上右派的帽子,被拉上街游行,被公开地批斗。光是齐风亲眼目睹的就有多少人被当场打伤、打残甚至打死。 更加让人感到可怕的是,在这种毫无节制、惨绝人寰的暴行面前,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反抗,哪怕是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天理何在!” 虽然齐风常常这样想。 但是,一直以来,他也和大多数人一样选择沉默。 这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女儿和这个家庭。 齐风心里很明白,自己一旦被卷进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所以,他一直明哲保身,小心谨慎。 然而,今天,他躲不过去了。 有人检举他是右派。 单位里的造反派头头约谈了他。 谈话的结果在预料之中。——齐风要写一份检查。 这份检查该怎么写? 其实是很简单。 因为造反头头已经明确地告诉齐风,只要他能“揭发”他曾经的老师,也就是现任的局党委书记,他便可以没事了。 说话到这里,齐风完全明白。 矛头实际上是指向他老师的。 齐风只是他们利用的工具。 然而,要他出卖自己的恩师,齐风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哪怕坐在这里思前想后地“斗争”一个晚上,他还是无法说服自己。 “不仅不能出卖老师,反而要控诉这个时代的罪恶!”想着想着,齐风心里忽然有了主意,他坐下来,开始奋笔疾书。 窗外,一道明亮的闪电划过夜空, 一场巨大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第一章 老友相邀 话说秦路正与陆伯阳在方丈室内品茗,忽然听得小道士赵道兴前来禀告,说是门口有位先生求见。 “来者是谁?”陆伯阳问道。 “他自称是吴松毅。”赵道兴回答。 “吴松毅?没听说过。”陆伯阳的记忆里似乎没有这个名字。 “哦,他还说自己是吴登源的儿子。”赵道兴补充道。 “吴登源,吴局长。他是吴局长的儿子。你怎么不早说呢?快快有请,快快有请。” 看到陆伯阳急切的模样,秦路估摸着来的一定是重要的人物。 “既然道长有贵客来访,我就先回避了。”秦路说道。 “也好,也好。”陆伯阳说道,“怠慢你了。只是不知道他来这里做什么。” 秦路告辞出来,正碰见赵道兴引领着一个六十岁左右年纪的老人进来。 彼此目光交汇,微微一笑。 不过多时,陆伯阳又唤赵道兴来请秦路。 秦路再来到方丈的时候,那名自称是吴松毅的客人也还没有走。 彼此打声招呼,秦路问陆伯阳道:“道长叫我有什么事?” “我来介绍一下,”陆伯阳说道,“这位是吴松毅先生,是大学的副校长,也是文学教授。” “吴校长好!”秦路欠身问候道。 吴松毅略微欠身作为回答。 “这位是秦路。”陆伯阳又介绍秦路道,“别看他年纪小,确是颇有修行的阴阳师父。” “那里,那里。”秦路闻听陆伯阳的介绍,不觉脸红起来,赶忙说道,“我哪里有什么修行,不过才刚跟着陆道长学习。” 吴松毅说道:“秦师傅客气。我相信陆道长看中的定是高人。家父经常与我谈起陆道长,对于道长的功夫、修行和为人都无不称道。” 陆伯阳摆摆手道:“那是吴局长客气。我与吴局长是老相识,倒是吴局长的才识、学问更让贫道钦佩。”说着,陆伯阳似乎回忆起往事:“想当年如果不是吴局长出手相助,鄙观可能早就飞灰湮灭了……” 吴松毅却打断了陆伯阳的话头:“陆道长,这些话还是一会儿留在路上说吧。时间紧迫,您看咱们是不是马上启程?” 陆伯阳不好意思地笑笑:“你看我,也是老糊涂了。说起以前的事儿就没完没了。——我的意思是请秦先生与我一同前往。既然吴局长已经无法开口说话,我想秦先生可能会对我们有所帮助。” 陆伯阳说完看着秦路。客人吴松毅也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秦路。 “我?去哪儿啊?”秦路如坠五里雾中。 “去我父亲家一趟,”吴松毅解释道,“家父长期病重在床,这几天病情加重,恐有不祥。家父的意思是无论如何请陆道长去家中一趟,说有要事相托。” “老友相邀,自然义不容辞。”陆伯阳说道,“秦先生,就麻烦你随我去一趟吧。” “既然道长开口,我自然没有话讲。”秦路同意道。 “好,既然如此,你就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可能要去住上几日。”陆伯阳说道。 “好。”秦路虽然心中还有疑惑,但是事情紧急也不好多问什么。 “请秦先生收拾好东西后去门口那里汇合,”吴松毅说道,“我的车就在山下。我们一同下山。” “我也要准备一下。”陆伯阳说道,“得找出那棵千年的人参带上,说不定有用处。” 约莫半个小时的光景,三人重新在山门口碰头。 陆伯阳对众弟子交待好观中的一应事物。 便由秦路拎了行李,一同走下山径。 山下,吴松毅校长的司机兼秘书高篱正等在车上。 “家父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郊区。”一上车吴松毅就解释道,“不会花很长时间。”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令尊该有九十岁了吧。”陆伯阳问道。 吴松毅回答道:“没有那么大。八十五岁。” “真是岁月不饶人哪。”陆伯阳概叹道,“想当年我们都还是年轻小伙子。那是六九年前后吧,还是文化大革命的时候。那个时候造反派和红卫兵们嚣张的很,他们要打倒一切牛鬼蛇神,走到哪儿砸到哪儿,蛮不讲理。我们这些道观、寺庙自然都遭了殃。好在有你父亲从中周旋,我们观里的经书、塑像才得以保全。——你知道当年你父亲是用什么方法保护下这些东西的吗?” “我倒是也听父亲说起过。”吴松毅说。 “嗯。要不说你父亲这个人就是聪明。不仅聪明而且有胆识,”时隔这么多年,说起这件事来,陆伯阳依然充满了敬佩之情,“他写了很多‘伟大领袖**万寿无疆’一类的横幅,贴在门上和书柜上。那些塑像、雕像什么的都藏在山洞里,外边用白布遮上,再用红笔在布上写上‘**万岁’。那些造反派、红卫兵们一看这个就谁也不敢动手了——谁敢把**万岁的横幅摘掉呢?”说到这里陆伯阳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我听父亲说,那个时候他是文化局里的造反派小头目,所以才敢那么做。如果换做一般人,也是不行的。”吴松毅补充道。 陆伯阳摇摇手道:“还是因为你父亲聪明,有胆识。” “父亲最喜爱文物古董,还有旧书、古建筑什么的。”吴松毅说道,“所以才会舍出命来保护它们。” “要不他后来成了文化局的局长呢。”陆伯阳同意道,“我们也是因为兴趣相投才结成朋友的。” 不知不觉中,车子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栋独门独院的二层别墅。 斑驳的石头墙和爬满半边山墙的爬山虎都表明了它的年岁。 “屋子是德国人建的,”吴松毅边看着司机高篱卸下行李边介绍道,“殖民地时候,这附近是德国人的休假区。这些别墅也是那个时候建的,一直保留到现在。” “就像是庐山上的美庐。”陆伯阳说。 “没有那么出名。不过情形也差不多吧。”吴松毅边说边领着二人穿过院落走向欧式的门廊。 两根灰白色的多立克式立柱撑着二楼突出的一小爿阳台,阳台四周由汉白玉的雕栏围挡着。显得简约而庄重。 “叔叔,你回来了!”阳台上,一个妙龄姑娘挥着手朝他们喊道。 吴松毅仰起头,眯着眼,招手回应她的喊话。 红色的房门也在这个时候打开来…… 第二章 故友重逢(上) 漆红色的房门闻声打开来,屋内迎出一位中年妇女。她衣着朴素,腰间系着一条碎花围裙。 对吴松毅言道:“大哥回来了!” “李婶,快来帮忙拎行李。”吴松毅对妇女说道。 “哎!”中年妇女答应一声,往围裙上蹭两下手,手脚麻利地接过高篱手里的行李。 “这是我们雇的保姆,”吴松毅对陆伯阳介绍道,“照顾老爷子的。是乡下来的,人很实在,心眼儿也好。李婶,这是陆道长,这是秦先生。” “陆道长好!秦先生好!”李婶一边问候二人一边拉开房门,礼让二人进屋。 一进房门,是一间面积不算太大的六角形玄关。 古铜色的栗木地板,红木质地的矮橱,端庄的落地座钟,简单而又不失大气的灯饰……每一件东西都无不反映出这个家庭的尊贵与气度。 “李婶,麻烦你把行李放到安排好的客房去。”吴松毅交待道。 李婶答应一声,便引着高篱往二楼去了。 迎面正碰上阳台上的那位姑娘从二楼上下来。 “叔叔!你终于回来了。”姑娘高兴地说道。 秦路打眼看去,姑娘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个子不高,皮肤白皙,端正的脸庞上透着一股子难以觉察的高傲。 “他们是谁啊?”姑娘挽起吴松毅的胳膊问道。 “当着外人别没大没小的。”吴松毅挣脱开胳膊道,“这是陆道长和秦先生。” “陆道长好!秦先生好!”姑娘非常有礼貌地分别问候道,忽然又惊奇地说道,“秦先生的发型很酷啊。” 秦路意识到她是指自己前额的那一缕黄发,不无尴尬地笑笑。 吴松毅连忙责怪姑娘道:“怎么说话呢。秦先生,别介意。这是舍弟的小女儿,叫吴楠,还在读研究生。从小让他爸妈宠坏了。” 听吴松毅这么说,姑娘嗔怪地努努嘴。 吴松毅又问丁楠道:“你爸妈他们在哪儿?” “爸妈已经回家去了。”丁楠说道,“我特意留下等你们。二姑他们在客厅呢。” “那陆道长、秦先生我们也去客厅吧。”吴松毅说道。 客厅位于玄关的南端,宽敞而明亮。 长方形的房间被镂空的古董置物架隔成东西两端。一端按照中式格局,八仙桌、太师椅、陈香条案,布置得古色古香;另一端则是沙发、茶几的西式布局。 有几个人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见吴松毅他们进来,都连忙站起身来。 “来,我给大家介绍。”吴松毅说道,“这是我妹妹,吴爱菊;这是我妹夫宋汶平。”吴松毅指着一对中年夫妇道,“他们都是从外地来的。”又介绍旁边的一位年轻男子,“这是他们的儿子,叫宋志勇。” 末了,吴松毅又介绍客人道:“这是陆伯阳陆道长。这是秦路秦先生。” 宾主相认罢,便移往中式的一边落座、说话。 吴松毅的妹妹——吴爱菊忙着沏茶倒水。 “不知道吴局长在哪儿?”陆伯阳问道。 “我爸在二楼的卧室,我妈陪着他呢。”吴爱菊边倒水边回答。 “家父卧床已久,身边离不了人。”吴松毅抿一口茶水道。 陆伯阳道:“那我们还是赶快去看看吴局长吧。” “不用着急。”吴松毅说道,“道长刚到,先喝口茶,不忙。” “也好,也好。”客随主便,陆伯阳答应着,端起青瓷的茶杯。 边喝茶,边看见侧面墙上挂着一幅书法的立轴。用流畅的行书写着“画梁春尽落香尘”七个字。 陆伯阳看了一会儿,不由地皱起眉头来:“这幅字虽然写的好,可是意思终究不佳。” “陆道长也看出来了。”吴松毅说道,“只是家父酷爱《红楼梦》,才特意托人请书法大家写了这幅字。” “画梁春尽落香尘。”陆伯阳吟诵道,“这不是说秦可卿的吗?” “不错。”吴松毅道,“没想到陆道长处身世外却也喜欢《红楼梦》?” “那是年轻时候的事儿了。”陆伯阳摆摆手道,“——这句词终究不佳。” “家父却不这么看,”吴松毅道,“父亲觉得这句词颇有警世格言的意味。提醒人不可沉耽于女色。” 陆伯阳闻言会心地一笑,道:“我明白了。那是下面一句的意思,‘擅风情,秉月貌,便是败家的根本’。吴局长到底是聪明人。能看出别人所不见的。” “这句话用来告诫当官的倒是不错。”宋汶平咋么着味道说。 吴松毅接他的话道:“那你这个文化科长要以身作则啊。” 妹夫宋汶平呵呵一笑。 正在这个当口,保姆李婶走进来,道:“行李都放好了。” 吴松毅又吩咐她晚饭多做几个菜,把五粮液找一瓶好的拿出来。 交待完,吴松毅起身对陆伯阳和秦路说道:“那我们就上楼吧。看看老爷子,顺便去客房。” 第三章 故友重逢(下) 从玄关的楼梯上去,主卧室就在二楼的南端,位于客厅的正上方。 暗绿色的长绒地毯,厚重的绿呢窗帘。在昏暗暮色的背景下,越发显得死气沉沉。 位于屋子中央的大床边坐着一位衣着素雅的老妇人。 “妈,”吴松毅称呼她道,“陆道长来了。” 老妇站起身来,向陆伯阳轻轻颔首。 陆伯阳问候道:“吴夫人,你好。” 陆伯阳虽与吴登源是至交,与吴夫人却也只是见过几次面。他依稀记得她的大号叫陶红霞。 随着吴夫人的眼光看去,陆伯阳这才看见正躺在床上的吴登源。 厚重的被子几乎将他完全覆盖起来,只有浮肿的脸庞露在外边。一根塑料的管子从鼻孔进去。 看到曾经英姿飒爽、挥斥方遒的吴局长如今竟是如此模样,陆伯阳不由的一阵心伤。 “怎么肿得这么厉害?”陆伯阳问道。 “心脏衰竭。”吴夫人回答道。 “夫人,我能为吴局长号号脉吗?”陆伯阳又问道。 吴夫人点点头。 旁边吴爱菊忙搬张椅子来,放在吴登源的床边。又从被窝里摸出吴登源的手臂。 陆伯阳端坐下来,稍微定定神,伸出三指搭上尺关。 半晌,收手,道:“确实已病入膏肓。脉象极弱。”,陆伯阳思索着站起身,继续说道:“不过照理来说,不该如此。前半年我与吴局长还见过一次面,那时虽然脉象弱、绌,却也无妨。” 吴夫人在旁说道:“他早就有糖尿病,后来又感冒了一场。躺下就没再起来。” 陆伯阳点点头,忽然瞥见床头桌上的药瓶:“这些药可还吃着?”陆伯阳指着问道。——无非是些强心利尿的药物。 “吃过一阵子,”吴夫人说,“后来就张不开嘴了,现在全靠着吊瓶和鼻饲。” “啊”,陆伯阳应了一声,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做些什么。 吴夫人似乎看出他的心思,说道:“这次麻烦道长来,其实有重要的事情。” 陆伯阳:“有什么能做的,贫道一定尽力,悉听夫人吩咐。” “一来是想请道长做遗嘱的见证人,”夫人言道,“二来,还要请道长做场法事。” 此言一出却大大超出陆伯阳的预料。 且不说做遗嘱见证人,就算是做法事也得等人亡之后,现在未免早了点。 只听吴夫人继续说道:“这两天,我总听他口里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又时常突然大声的喊叫,一惊一乍的。我寻思别是撞见恶鬼了,所以……” 原来如此,原来他们是要做驱鬼的法事。陆伯阳明白了。可是, “法器都在道观内,没有带来。”陆伯阳说道,心中还纳闷吴松毅怎么不早说呢。 “哎呀。那里来的恶鬼?那都是你瞎想出来的。”吴松毅接话道,“还是说遗嘱的事情更加重要。” 吴夫人说:“怎么是我瞎想出来的呢。你没听到你爸每晚都喊‘齐风,齐风’吗?肯定是当年你爸逼死的那个人冤魂不散,索命来了。” “妈,当着外人的面你说这个干吗!”吴松毅赶紧止住吴夫人的话头。 经他这么一提醒,吴夫人也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出言不当,便住口不说。 陆伯阳与秦路二人虽然听到“齐风”二字,却不明就里。再看主人家似乎又有难处,也不好问起。 正在尴尬的时候。 忽然,床上的吴登源发出一声呻吟。 紧接着“哼哼”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 “爸这是怎么了?”吴爱菊焦急地说道,上前撩开被角,查看父亲是否有失禁的情况。 吴松毅在一旁厌恶地皱起眉头:“我们还是到外边说话吧。” 陆伯阳见吴爱菊并没有找到吴登源呻吟的原因,便说道:“秦先生,还是麻烦你给吴局长把把脉吧。” “我?”秦路一愣。自己并不会号脉看病,这一点陆伯阳是知道的。可是,看着陆道长肯定的眼神,又不像是在说笑。 忽然秦路明白了。陆伯阳是想让自己读出吴登源的心中所想。 “好,我来试试。”秦路答应一声,把手搭在吴登源的腕上。 “后背痒痒。”秦路立刻说道。 “什么?”吴家人都没有明白秦路的意思。 “哦,”秦路解释道,“吴局长说他后背痒。” 吴爱菊将信将疑地把手伸进病人的身下。 “再往右一下。”秦路说道。 吴爱菊随着秦路的指挥为吴登源搔痒。 “好了。就是这儿。”秦路说道。 吴登源果然停止了哼叫。 这是什么医术!难道是传说中的读心术吗?吴家人惊得目瞪口呆。 不等吴家人缓过神来。秦路又继续说话:“陆道长你来了。我有事相托。” 陆伯阳明白这是吴登源的心里话。——原来他能感知到外部世界。 陆伯阳赶忙俯身上前询问吴登源:“吴局长,你有什么未了的心事吗?” 陆伯阳边问,边盯着秦路。 然而,秦路没有再说话。他摇摇头,把手撤了下来。 “吴局长又昏睡过去了。”秦路说道,“他的脑子里一片混沌。” 陆伯阳遗憾地直起身:“不知道吴局长有什么要事相托?” 秦路说道:“他这样一会清醒一会糊涂,很难弄清楚到底在想些什么。恐怕得想办法让他保持清醒一段时间才行。” “有了。”陆伯阳忽然想到什么。他从怀里掏出那棵千年的人参,“把这棵千年老参煎了,服下去,或许有用。” 这时候,李婶上来禀报饭已经做好。而且四姑娘来了,正在饭厅等着。 于是,一行人转到楼下饭厅就餐。 饭厅里站在一位四十岁上下的女人。清瘦身材,半毛卷发。 吴松毅一见到小妹吴香梅就问:“香梅,你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这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能来?”吴香梅的回答中带着三分火气。 做大哥的吴松毅大概也了解她的脾气,再着当着外人的面子,也不好发作。只好把话锋一转,介绍道:“这位是陆伯阳陆道长,这位是秦路秦先生。” “道士?他们来咱家做什么?”吴香梅问道。 “他们是爸爸请来的客人。”吴松毅说道。 吴香梅却不相信:“爸爸都已经病成那样了,糊里糊涂的,怎么能请客人。大哥别是又要耍什么花招吧。” “你这是怎么说话呢!”吴松毅忍无可忍。 “你也别怨我猜疑你。为了爸爸的遗嘱,你以前少耍过花招吗?”吴香梅却仍不依不饶,“说白了,还不是为了那几回《红楼》吗?” 第四章 红楼六十四 面对妹妹吴香梅的横加指责,吴松毅反唇相讥:“你说我是为了遗嘱,你就不是吗?你难道不想得到《红楼梦》的佚稿?” 吴香梅说:“我是真心喜爱《红楼梦》,你却是动机不纯。想拿它去换钱!” 吴松毅说:“我怎么动机不纯?我那是科学研究。” “科学研究?”吴香梅嗤之以鼻,“别以为自己是什么破校长就成天装模作样的。你们这些科学研究就是扯淡!” “你,”吴松毅气急败坏,“你这个老处女,越来越不可理喻!” “你骂谁是老处女?” “你,除了你还有谁!” 吴香梅大怒,扔下筷子,愤然离席。 “行了,你们都少吵两句吧,还嫌不够乱吗?”吴夫人说道,“小妹你别走,坐下来安心吃饭!” 吴香梅理也不理母亲的话,摔门而去。 “唉,”吴夫人无奈地叹息一声,又反过来数落吴松毅道,“你也是,偏偏提她的伤心事。” “是她先不给我面子的。”吴松毅争辩道。 吴夫人说:“你就不能让着她?当着客人的面吵架,好看吗?” 吴夫人又对陆伯阳和秦路二人表示歉意:“让你们二位见笑了。我这个小女儿脾气不太好。” 陆伯阳和秦路不无尴尬地笑笑。 二女儿吴爱菊站起身来:“你们慢慢吃,我去看看她。” “二姑,不用你。你坐下吃饭吧。”吴楠说道,“我去陪陪小姑。我吃饱了。” “让楠楠去吧。”吴夫人也说道,“你刚从外地来,也不摸小妹的脾气。倒是楠楠经常和她玩儿。——你带点饭去,让她吃饱。” 吴楠答应一声出去。 “妹妹的脾气越来越差,”吴爱菊重新坐下来,“该给她找个男朋友。” 吴夫人摇摇头:“自从那件事情以来,她什么男人也不接受。” 吴爱菊说道:“大概也是因为那件事,小妹才怨恨大哥的吧。” 吴松毅一听这话,立刻反驳道:“我还要说多少次,那只是一次意外。我们还要为这件事纠缠多久?小妹的工作也不好。别当作家了,老是关在家里,容易胡思乱想,容易出问题。我还是在学校里为她安排个活儿吧。” “她能听你的?”吴夫人说道。 吴松毅不言语,继续埋头吃饭。 吴爱菊又问道:“小妹提到的红楼佚稿是怎么回事?” “你难道不知道?”吴松毅抬起头看着二妹。 吴爱菊说:“我是知道父亲有几回旧书,说是老的红楼梦,可不知道这和遗嘱有什么关系?” “父亲把书藏了起来。”吴松毅解释道,“我们都不知道在哪儿。这么珍贵的东西,我想他一定会在遗嘱中提到。” 吴爱菊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可是这几回书就那么值钱吗?” 吴松毅道:“可以说是无价之宝。”吴松毅作为研究《红楼梦》的学者,自诩在这上面有些见地,于是滔滔不绝地讲开了,“《红楼梦》从诞生之日起就充满了谜团。时至今日,还有不少人认为曹雪芹并无其人,而《红楼梦》一书是几个人合作一起完成的。单就《红楼梦》的版本来说就有十三个之多,——这还不算我们手里的这一版。” 吴爱菊略有不解:“不是说父亲手中的只有几回书吗?怎么能称得上是一版呢?” 吴松毅解释道:“你有所不知,流传下来的《红楼梦》大多都是残缺不全的。就拿时间最早的手抄本——甲戌本来说,它其实只有十六回书,其中还有许多残缺的文字,可这丝毫不影响它的价值。” 吴松毅品一口手中的五粮液,继续道:“《红楼梦》的版本看起来纷乱芜杂,其实只分为两种本子。一种是有脂砚斋评语的,被称为脂评本。——刚才说的甲戌本就是一种脂评本,它全称是《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只不过是在甲戌年抄的;第二种本子是程伟元和高鹗两个人编辑的本子。一般称为通行本,因为程伟元把它采用活字印刷的方法出版发行了。而且前后发行了两次,也就是程甲本和程乙本。” “那么脂评本和通行本有什么不同吗?”秦路对红楼梦的问题也颇有兴趣。 “秦先生问得好,”吴松毅说道,“脂评本和通行本最大的不同就是,脂评本最多只有八十回,而通行本有一百二十回。” “所以后四十回是高鹗续写的。”吴爱菊对此有所耳闻。 吴松毅摇摇头道:“后四十回确实是续写的,但并不是高鹗续写的。在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版的《红楼梦》里已经改注为曹雪芹著,无名氏续。高鹗最多算个编辑,是个通稿的人。” “从这个角度看,说《红楼梦》是多人共同完成的作品也不为过。”陆伯阳说道。 吴松毅回答:“从通行本的角度看确实是这样。可是从脂评本的角度看就不是这样了,从脂砚斋的一些评语中能看出来曹雪芹本人是写完了后四十回的。换句话说,脂评本的《红楼梦》也应该是有后四十回的,只不过这后四十回书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没有传承下来,至今为止也没有人发现脂评本的后四十回内容。” “莫非父亲收藏的几回书里就有脂评本的后四十回内容?”吴爱菊忽然意识到。 “我小的时候曾经看见过几页,”吴松毅说道,“不过那时候还小,不记得有没有后四十回的内容。但是我记得其中似乎有第六十四回。” 秦路不理解:“第六十四回?这也不算后四十回书的内容吧。” “秦先生有所不知,”吴松毅补充道,“笼统来说脂评本《红楼梦》有八十回,可是这前八十回并不是完整的。所有的脂评本《红楼梦》均没有第六十四回和第六十七回两回——就连最完整的庚辰本《红楼梦》也没有这两回。” “这是怎么回事?”秦路问道。 “这是《红楼梦》里的又一个谜团。”吴松毅回答道,“如果说曹雪芹写完了全本的《红楼梦》,为什么没有第六十四、六十七回?就算后四十回书遗失了,这两回书也应该在啊。所以有人据此推断,曹雪芹可能并没有写完全书。” 陆伯阳在一旁听的津津有味,他习惯性地捋着须髯道:“这大概和曹雪芹的写作习惯有关,据说曹雪芹写《红楼梦》的时候不是一回一回挨着写的。他是先编好各回的回目,再视灵感选写其中的哪一回。——所以整部红楼梦才写的那么有灵性。” 吴松毅同意:“陆道长说的对。《红楼梦》里的诗词也是用这种方法写成的。但是,不管怎么说,脂评本里都没有第六十四回和第六十七回。” “可是父亲的藏稿里有!”吴爱菊忽然惊呼道。——这足见它的价值。 “还远不止这些。”吴松毅继续道,“在《红楼梦》一书中,原文写到‘曹雪芹于悼红轩中披阅十载,增删五次’,这很可能并不是随手乱写的。而且很可能每一次的增删都伴有脂砚斋的评语。从已有的各种版本里可以发现《脂砚斋重评石头记》、《脂砚斋四评石头记》的本子,但是没有初评、三评和五评的本子。如果父亲的遗稿是这样的本子,那就更是价值连城了。” 第五章 旧事重提 听完吴松毅的话,在座的每个人都意识到吴登源藏书的价值。而这部藏书的线索很有可能就在吴登源的遗嘱中。 那么,“爸爸的遗嘱在哪儿?”吴爱菊问道。 “我不知道。”吴松毅摇摇头。 此时,吴夫人说道:“我猜他可能把遗嘱放在保险箱里了。书也有可能在那儿。不过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保险箱的密码,所以只能等他告诉我们密码。” 吴爱菊问道:“父亲已经不能说话,怎么能告诉我们密码?” 吴松毅把头扭向秦路,双眸中闪出狡黠的目光:“那只能有劳秦先生了。” 秦路说道:“如果吴局长一直意识不清的话,我也无能为力。” 大家又把目光转向陆伯阳。陆伯阳道:“我想人参会有作用的。” 晚饭后的交谈中,秦路才了解道吴登源夫妇共有四个子女。大儿子吴松毅是大学副校长,也是汉语言文学的教授。吴松毅的夫人前些年已经去世,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叫吴昊。二女儿吴爱菊,和二女婿宋汶平都在滨海市工作。这次因为吴登源身体不好,而且每况愈下。二人索性请了长假过来,伺候吴登源终老。他们的儿子宋志勇也一起跟来。 吴登源的第三个孩子,叫吴参竹,也就是吴楠的父亲。吴参竹家就在本市,今天并没有来。 四女儿就是刚才摔门而去的吴香梅。她是本市小有名气的作家,平时一个人住在市里。虽然已经四十多岁,至今却仍是单身。 “说起来,小姑的身世最可怜了。”吴楠安顿好吴香梅后,与秦路说话道,“小姑是爷爷将近四十岁才生的姑娘,家里的人都最疼她。可是越疼爱越偏偏出问题。 小姑从小受我爷爷的影响,喜爱文学,写的一手好文章。毕业后在一家报社做编辑工作。工作中,她慢慢爱上了报社的一个摄影记者。两个人的感情一直很好,发展的也很顺利,据说结婚用的新房都买好了。可是后来,小姑的爱人嫌在报社工作的待遇太低。而且如果二人结婚又都在同一个单位,也不大好相处。于是,他就辞职出来成立了一家自己的摄影工作室。创业初期难免遇到困难,叔叔为了照顾这位未来妹夫的生意就经常介绍他为学校拍一些毕业照片、会议照片之类的活儿。有一次,叔叔的学校组织春游爬山,叔叔又热心地拉上他为大家拍照。却不料那一次出了意外:小姑的爱人不知怎么的从山崖上失足坠落下来,摔死了。 我听我妈说,当小姑听到这个噩耗的时候,整个人像傻了一样,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起先就是哭,哭的泪人一样。后来,不哭了,就那么枯坐着,不吃不喝地坐着。谁劝都不听,把爷爷、奶奶差点急死。突然有一天,小姑说她还是要嫁给他,哪怕是他死了自己也要嫁给她。于是她自己把新房收拾起来,又穿起结婚用的礼服,一个人坐在洞房里。任谁叫都不出来,待了三天。又把爷爷、奶奶差点气死。” 秦路默默地听着,看见吴楠的眼角依稀泛出泪光:“那后来呢?” “后来?小姑也从报社辞职,做起了职业作家。”吴楠笑笑,用一个不经意的动作抹掉眼角的泪水,“只不过,从那时起,她似乎就怨上了叔叔。” “这也不能怨吴校长,”秦路说道,“他也是好心办了坏事。” 吴楠又笑笑道:“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对了,你可真神了,把把脉就能看出人的心事。你是怎么做到的?教教我。” “这……”秦路一下子不知道从何说起。 就在这时,吴松毅走了过来:“楠楠你今晚不是还要回学校吗?我让高篱送你回去,他正好也要走。” “哦,好的。”吴楠答应一声,便起身去收拾东西。 “这个小丫头,都上研究生了可还像个孩子。”吴松毅盯着她离去的背影说道。 秦路道:“我看挺好的,很单纯,很快乐。” 吴松毅坐下,说:“你们大概差不多大。你看你就成熟多了。” 秦路羞赧地笑笑。 吴松毅又问道:“你今天下午是怎么做到的?怎么能看出家父心中所想?” “这个嘛,一言两语说不清楚。”秦路含混地回答。 “我知道,我知道,”吴松毅言道,“这都是你们长久修炼的结果,是吧。这个不重要,关键是你还有没有读到别的什么?比如有关遗嘱的,或者还有其他的?” “这个倒是没有,”秦路思忖着说,因为人的意识都是很复杂的,“不过我似乎看到一个人。” “一个人?什么意思?”吴松毅不解。 秦路试着解释:“我是说在吴局长的内心里似乎装着一个人,放不下。” 吴松毅一听,警惕地瞪起眼来:“谁?难道是齐风吗?” 二楼,吴夫人的房间里,吴夫人请了陆伯阳道长过来聊天。 吴夫人又说起捉鬼的事。 陆伯阳试探着问道:“不知道吴局长口中的齐风是什么意思?吴局长为什么喊这两个字?” “齐风是个人名。”吴夫人说道,“文化大革命那会儿,齐风是登源的上级领导。两个人也是要好的朋友。可是后来齐风被打倒了,是登源带人去抄的他家。” 陆伯阳听后说道:“那个年代就是这样,是非颠倒,黑白混淆。很多事情做了也是身不由己,吴局长大可不必为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吴夫人道:“陆道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就连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他原本一直不肯说,直到这次病倒,他才说出其中原委。原来,当年,就是登源向组织检举齐风的。” “啊?”这却是陆伯阳想不到的,“吴局长为什么要那么做?” “一切都是为了那几回旧书。”吴夫人说道。 陆伯阳问:“是刚才说起的红楼佚稿吗?” 吴夫人轻轻地点点头:“登源一生唯一的爱好就是读书。在所有的书籍中又唯独最爱《红楼梦》。当年,他无意中发现自己的上级、好友齐风手中藏有几回旧版的《红楼梦》,他借来看。看过之后自然是爱不释手。他日思夜想的想要得到这本书,他试图让齐风把书高价转让给自己。可是齐风也是个嗜书如命的人,当然不会答应他的要求……” 陆伯阳明白了:“所以吴局长就出此下策?” “登源也是太喜欢《红楼梦》这部书。”吴夫人说道,“我太了解他这个人了。如果换成是别的什么东西,他都能舍得。哪怕是爱人,他都能舍得。可是,《红楼梦》不行。” 陆伯阳对于吴登源的这种所作所为大不以为然,但又不好当着吴夫人的面责怪他。只好默不作声。心里不禁又想起《道德经》里的那句话:“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 吴夫人继续说:“大概是自知心中有愧,所以才会经常在睡梦中喊叫齐风的名字。这就是恶鬼上身的缘由吧。” 陆伯阳道:“夫人说的是。鬼由心生,而‘愧’字拆开来正是心中之鬼。” 吴夫人扭过头,用期待的目光看着陆伯阳,说道:“陆道长,不管怎样,我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受这样的折磨,无论是愧是鬼,都请道长帮忙去除它!” 第六章 不在梅边在柳边 陆伯阳亲眼看着李婶剪下几缕参须。煎好一碗参汤。放置,晾凉。 “这千年人参的药力足猛,不可一次服用。”陆伯阳叮嘱道。 李婶用注射器小心翼翼地吸了一百毫升。顺着鼻饲管缓缓地注入进去。 陆伯阳为吴登源把把脉,道:“这就不少了。让他安稳一会儿,午饭后再喂一次,晚饭时候再喂一次。这一碗一天分三次服完就行。明天再煎新的。” 嘱咐停当,一行人这才退出房间,来到餐厅吃早饭。 一般如此地过了三天。 吴登源的脸上竟慢慢有了血色。 吴爱菊高兴地说:“父亲的情况有了好转。真得感谢陆道长。” 陆伯阳却没有这么乐观:“人参虽可安精神、定魂魄、止惊悸、除邪气,但长久服方才有效果。短短的三天,不应有如此的疗效。倒恐怕是回光返照的迹象。” 不管怎样,吴登源的脉象日趋平稳。陆伯阳觉得该是秦路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秦路又一次把手搭在吴登源的腕部。 陆伯阳清清嗓子,对着床上的病人大声说道:“吴局长,我是陆伯阳。吴夫人和吴校长他们也都在这里,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秦路闭上眼睛集中注意,感受着吴登源的心声。 “怎么样?老爷子想说什么?”吴松毅在一旁焦急地问道。 半晌,秦路道:“吴局长想见槐花!” 槐花是谁?大家都迷惑不解。却看见吴夫人陶红霞一听见这名字,立刻脸色大变,扭头出去了。 看到母亲的表现,吴松毅倒好像猜出了几分。只见他俯到吴登源的床头,大声说道:“爸,我去看过婶子他们。婶子说她不愿意来!” 说完,他又抬起头盯着秦路,等待着他感知到的回应。 秦路道:“如果槐花不肯来,也不怨她。是我对不起她。但是让顺子来一趟。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遗嘱。” 吴松毅听后摇摇头,道:“爸。顺子哥哥,槐花婶子也不让他来。爸,你还是先告诉我们遗嘱在哪儿吧。有陆道长做见证人,你的心愿我们一定会告诉婶子他们的。” 吴登源半响没有回应,似乎在思索什么。终于,秦路说道:“遗嘱在保险箱里。密码是……。请陆道长帮忙宣读吧。” 说完这句话,吴登源又昏睡过去。 大家急忙来到位于一楼的书房。那个保险箱就在那里。 按照吴登源说的密码,吴松毅顺利地打开了保险箱。 保险箱里有几个封起来的信封,信封上一律都写着“给槐花”的字样。 信封的旁边,有一份的文件。 吴松毅拿起来一看,正是遗嘱。他匆匆扫了一眼,递到陆伯阳的手中。 遗嘱并不长。陆伯阳浏览一边,把大概心中有数。说道:“吴局长的遗嘱里说要当着所有儿女的面来宣布这份遗嘱。” 吴松毅道:“可是今天三弟不在。而且顺子也没有来。” 吴爱菊插话问道:“大哥,你说的顺子是谁?” 吴松毅回答道:“顺子是爸爸和前妻的儿子。大名叫吴顺。” 吴爱菊明白过来:“那刚才说的槐花就是爸爸的前妻吗?” 吴松毅点点头。 “难怪妈妈会生气。”吴爱菊说道。 陆伯阳征求吴松毅、吴爱菊的意见道:“既然人还没有来全,而且吴局长也还健在。我看还是再过两日再正式宣读遗嘱。” 吴氏兄妹都表示同意。 可是吴爱菊的爱人宋汶平突然说道:“陆道长还是先简单说说遗嘱的内容吧,大家也好心里有个准备。” 经他这么一提醒,吴爱菊也附和道:“是啊,先大概说说,也没有什么的。” “好吧,”陆伯阳犹豫一下,答应道,“遗嘱也很简单。第一条是说把房子和房子里的字画都留给夫人陶红霞养老用。第二条是把存款平分给你们四个兄妹。第三条是说把这几份信交给槐花,也就是吴局长的前妻。”陆伯阳指着保险箱里封好的信封念道,“‘里面记载了自己这么多年对槐花的思念。因为担心被夫人陶红霞发现,所以一直藏在保险箱里。’第四,将我保存的《红楼梦》佚稿——《脂砚斋初评石头记》共四回交给我和前妻所生的大儿子吴顺。” 念道这里。陆伯阳停下来,看看吴松毅。后者急切地问道:“后面没有提红楼梦佚稿在哪里吗?” 陆伯阳赶忙低头继续看去:“有。在这里,遗嘱上说:‘至于这部书现在在哪里,线索就藏在下面这首诗里。’” “什么诗?”吴松毅问道。 陆伯阳缓缓念道: “不在梅边在柳边,个中谁拾画婵娟。 团圆莫忆春香到,一别西风又一年。“ 吴松毅听陆伯阳念完,问道:“没了吗?就这些?” 陆伯阳回答道:“就这些。遗嘱上就说了这么多。” “这是什么意思呢?”吴松毅自言自语道。 “这是《红楼梦》里的一首诗,”小妹吴香梅冷冰冰地说道,“是小说里薛宝琴写的《梅花观怀古》。这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研究《红楼梦》的。” “我知道这是《梅花观怀古》”吴松毅没好声色地回应道,“可这和红楼佚稿有什么关系?” “这我哪知道!”吴香梅嗔怪一声,扭头走出了房间。 陆伯阳把遗嘱和信件重新收好,又锁回到保险箱里:“大家都不要瞎猜了,说不定遗嘱的受益人吴顺能理解这首诗的意思。” “他?不可能。”吴松毅说道,“他只是一个退休的普通工人。怎么能懂得那么多?把红楼梦传给他真是暴殄天物!” 吴爱菊一边走出房间一边回应哥哥的话:“我想父亲自有他的道理。也许是想为吴顺他们留下一笔财产。” 吴松毅也跟着出来:“财产?红楼梦是无法用财产衡量的无价之宝。如果《红楼梦》真到了吴顺的手中肯定会被低价转让出去。那才是巨大的损失。不行,我得问问老爷子去。秦先生,和我一起去。”他叫上秦路,重新上楼去了。 这边宋汶平也有点愤愤不平:“没想到你爸爸就留了这么点东西给我们。” “你说什么呢?”吴爱菊问道。 “你爸爸能有多少存款?”宋汶平反问道。 吴爱菊回答:“我不知道。” 宋汶平道:“我看他一个穷酸的知识分子,不见得有多少钱。” “你说什么呢!”吴爱菊道,“我又不图父亲的钱。” “你不图钱,我图钱啊”宋汶平心中想道,“看来倒是那部红楼梦值些钱。说不定能填上自己的亏空。得找到那部书。” 可是怎么找呢? 那首诗怎么说着来?“不在梅边在柳边……” 第七章 猜 “不在梅边在柳边,个中谁拾画婵娟。 团圆莫忆春香到,一别西风又一年。”此时,吴香梅也在自己的房间里低声吟诵着这首《梅花观怀古》。 这首诗是《红楼梦》第五十一回——“薛小妹新编怀古诗,胡庸医乱用虎狼药”——中薛小妹薛宝琴新编的十首怀古诗中的一首。 这十首怀古诗与《红楼梦》中的其他诗词既有相似之处,又大有不同。 说其相似,是因为《红楼梦》中的每首诗词都包含了不止一层含义。这些诗词由小说中虚拟的人物吟诵而出,既符合人物的性格、心理,又经常会暗含着该人物的未来命运。 这首《梅花观怀古》也不例外。它既是薛宝琴编撰的怀古诗,其中也蕴含了薛宝琴这个人物的命运。“不在梅边在柳边”暗指薛宝琴后来没有嫁给梅翰林,反而嫁给了柳湘莲,来到了柳湘莲的身边。而“个中谁拾画婵娟”一句,透露出柳湘莲是因为捡到了画有薛宝琴的画作而与之结缘的。(这幅画就是薛宝琴雪中拢红梅。是由惜春按照老祖宗的意思创作的。)“团圆莫忆春香到,一别西风又一年”似乎预示着薛宝琴与柳湘莲二人婚后聚少离多。 要说这首诗与一般《红楼梦》中的诗词又有所不同,是因为这首诗不单单是怀古之作,同时又是一首谜语诗。整个诗就是一首谜语。 红楼梦中的谜语诗也不少。而薛宝琴做的这十首却最为出名。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对于这十首谜题诗的谜底一直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不过,这首《梅花观怀古》的谜底倒是简单。 “不在梅边在柳边,个中谁拾画婵娟。 团圆莫忆春香到,一别西风又一年。”说的就是团扇。扇子是夏天的物件,所以不在梅花边使用而在柳树边使用;团扇上往往画着美人,所谓“画婵娟”;团圆是指团扇的形状;后两句用拟人的手法,劝说团扇不要怀念“春香到”的时候。反而要担心秋天西风的到来。因为一旦西风到来,它就又要别离一年了。 吴香梅对这首诗耳熟能详。其中的来龙去脉也是心知肚明。但是她还是想不出这首诗怎么能和红楼佚稿的藏匿地点联系起来。 她边琢磨着边踱步来到窗前。无意间看见院子里那簇将开未开的腊梅花。 “梅花”她心里咯噔一下。再把目光拉回来一点。院子中央不是正有一棵柳树吗? “难道红楼佚稿就在那棵柳树旁边?”吴香梅心想。“不在梅边在柳边”,但是这会不会太简单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应该去看看。”吴香梅下定决心。 “吴局长的身体不大好。”吃晚饭的时候,陆伯阳说道,“恐怕我们要早做准备。” 听了这话,大家倒还算平静。毕竟吴登源卧床这么久,早就是凶多吉少。 吴夫人道:“衣服都已经准备好。还有什么好准备的?” 吴爱菊说道:“得通知三哥他们一声。也得把顺子哥哥叫来。——遗嘱一定要当着大家的面正式宣布。” 大家都表示同意。 不过,“顺子哥哥怎么通知他呢?”吴爱菊又提出一个问题。因为两家人从来没有什么来往。吴爱菊从来就没有见过吴顺和他妈妈,更不知道该从何处找到他们。 大哥吴松毅回答道:“这个好办。我去通知他。” “大哥有顺子哥哥的联系方式?”吴爱菊问道。 “嗯”,吴松毅答应一声。他抬头看看母亲陶红霞的脸色,犹豫着该不该说。 吴夫人面不改色地说道:“你说吧,你怎么会有他们的联系方式?” 吴松毅踌躇着说道:“其实老爷子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让我去看望吴顺他们。只不过都是瞒着大家偷偷去的。” “瞒着大家。连妈也瞒着吗?”吴爱菊惊讶地问道。 吴松毅点点头道:“老爷子就是怕妈伤心。所以才瞒着妈的。不让大家知道也是怕知道的人多了难免会走漏风声。” 听完哥哥的话,吴爱菊不无担心地瞥了一眼母亲。可是吴夫人依旧埋头吃饭,仿佛没有听见一样。 “不管怎样,”吴松毅说道,“事情都过去了。我负责通知吴顺,让他来一趟。” 吃罢饭,一家人又去楼上看看吴登源的情况也还算稳定,方才放下心来。 出来的时候,吴香梅暗自拉住秦路,问他道:“大哥从爸爸嘴中问出什么了?” 秦路知道她指的是红楼佚稿那件事,于是回答道:“什么也没有问出来。我觉得吴局长是故意不回答的。” “真的吗?”吴香梅将信将疑。 秦路说道:“以我看,吴局长是担心书不能安全地交给吴顺一家,所以才没有说。” “是这样啊,”吴香梅说道,“可是如果找不到这本书怎么办?那不可惜了?” “吴局长的心里倒是没有这种担心”秦路说道,“至少我没有感觉到。” “那么说父亲非常确认这本书能被找到。”吴香梅想道。下午的时候她去查看过院子。无论是柳树旁还是梅花旁都没有什么痕迹。除非父亲把书埋在了地下。可是这种纸质的古籍如果埋在地下是很容易腐烂的。如此损害这么珍贵的孤本,吴香梅觉得父亲不会那么做。 吴爱菊一家人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进屋,宋汶平就迫不及待地拿出一本《红楼梦》研究起来。 “从来都没见你读过《红楼》啊。”妻子吴爱菊揶揄道,“怎么今天忽然这么有兴趣?” “还不是为了那首诗。”宋汶平道,“我得弄明白诗的来龙去脉。” “那又怎样?”吴爱菊不解。 宋汶平合上书本,回答道:“你想如果我们能抢先一步找到那本《红楼梦》,说不定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它拿走。那可是值大价钱的。” 吴爱菊听了大惊:“你怎么能那么做呢?书是遗留给吴顺的。这是爸爸最后的心愿,我不允许你那么做。” “可是,我觉得我爸说的没错。”儿子宋志勇忽然从旁插话,“如果书在,当然应该留给吴顺。可是如果书不见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宋汶平向儿子投来赞许的目光,又对吴爱菊说道:“再说,如果大家都找不到书在哪儿,那书自然无法交给吴顺。那你爸爸的心愿不是同样无法实现吗?所以第一步就是应该先找到书在哪儿?” 经他们这么一说,吴爱菊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于是问宋汶平道:“那你发现什么线索了吗?” 宋汶平摇摇头道:“暂时还没有。不过下午的时候我看见你妹妹在院子里转悠,我猜她八成也在找那本书。” “那她发现什么了?”吴爱菊又问。 “依我看,也没有。”宋汶平回答道。 儿子宋志勇问道:“你看见小姨在院子的哪里转悠来着?” “主要是在院子里那棵树的四周。”宋汶平回忆道,“这有什么关系吗?” “是那棵柳树吧。”宋志勇说道,“诗里不是说‘不在梅边在柳边’吗?” “你是说,书就在柳树旁边?”宋汶平问道。 “我想如果是在柳树旁,早该被小姨拿走了。”宋志勇道,“既然她没发现,说明并没有那么容易找到。” “是不是被埋在柳树地下了?”宋汶平又提出一个假设。 这一下大家都觉得很有可能。 第八章 红楼十美 与宋汶平家一样,吴松毅此时也在揣摩着这首《梅花观怀古》。 他端坐在父亲的书房里,桌上沏好一壶西湖龙井。 下午的时候,吴松毅也曾看见小妹吴香梅在柳树边的徘徊。但是他觉得好笑。以妹妹的聪明才智以及她对《红楼梦》的深刻理解,不应该做出这么浅显的推理。 吴松毅把这首诗誊写在纸条上,反复琢磨。琢磨来琢磨去,他觉得问题的关键似乎应该在第二句上。 “个中谁拾画婵娟。”意思是说谁能够捡到“画婵娟”呢? “画婵娟”是指画中的美人,或者是说有美人的画。 忽然,吴松毅联想起父亲藏有一套红楼十美图的国画画卷。 或许线索就藏在那十幅画中? 红楼十美图描画的是《红楼梦》里最美的十个场景。 吴松毅依稀记得有“史湘云醉卧芍药茵”、“林黛玉泣血葬花红”,可是要记得完全却不容易。 他站起身来,先在插满画轴的两个大瓷瓶里乱翻一通。 但是却没有找到。——那里只有一些普通的画作。 接着他又在书橱底下的橱柜里翻箱倒柜。也没有发现。 几番寻找下来,吴松毅一无所获,他焦急地拍着脑袋,急得团团转。 “冷静,冷静”他自言自语道,“这个时候一定要冷静。” 他强迫自己坐下来,喝一口茶,理清一下思路。 这十美图虽然不是出自什么名家之手,却因为画的是红楼故事,所以倍受父亲的喜爱。 所以父亲不可能把它丢弃掉。反而应该珍藏在什么地方才对。 可是,他会藏在哪儿呢? 吴松毅边喝茶边琢磨着。 忽然,他无意间看见橱子顶上的一个大木匣。 急忙取下来,打开。果然,里面整齐的码放着十幅画。 吴松毅依次把十幅画展开来,谱在地板上。 不错,画上题着名字。它们是: 史湘云醉卧芍药裀 林黛玉泣血葬花红 滴翠亭宝钗扑彩蝶 栊翠庵妙玉奉珍茗 薛宝琴立雪拢红梅 勇晴雯病补雀金裘 双美玉花下读西厢 痴龄官雨中划蔷字 寿怡红群芳开夜宴 焚书稿黛玉断痴情 十张画,是红楼中经典的十个场景。 打眼看去,每张图上都画有美人。个个堪称“画婵娟”。 可是其中哪一张才藏有线索呢? 吴松毅又想起前面的一句:“不在梅边在柳边” 梅边?是指梅花吗? 吴松毅仔细地审视着每一幅图画。只有“薛宝琴立雪拢红梅”一幅画中有梅花。 画中,薛宝琴身穿凫靥裘,头披猩红毡,粉面含春,步履款款。怀里捧着一拢正开得鲜艳的梅枝,而身后则是一片雪白的琉璃世界。美轮美奂。 “不在梅边”吴松毅看着图画想,“是说线索不在有梅花的这张画里吗?” 那柳边呢? 吴松毅重新挑选画中有柳树的一幅。粗略看去,竟无一幅画中有柳树的影子。 再仔细看看。 吴松毅豁然发现。在“龄官划蔷”一幅中,图画的左边有两撇柳丝。 “这就是柳边了!”吴松毅激动地几乎叫了起来。 可是“柳边”又有什么? 吴松毅把整幅画翻来覆去地看了多遍,又翻过来查看画幅的后面。一无所获。 这张“龄官划蔷”与其他的画幅别无二致。 吴松毅失望地重回到座位上。 玄关走廊里的座钟沉稳地敲响第十下。吴松毅依然毫无睡意。 他把无关的八张画重新收好。单将“宝琴立雪”和“龄官划蔷”留下来,并排着铺到书案上。 虽然说“不在梅边”,可是吴松毅还是留下了“宝琴立雪”这张画。 这是因为吴松毅觉得既然提到了“梅”,这张有梅花的美人图定然也是有用意的。 可是又观摩了半晌,依然毫无头绪。 忽然,吴松毅又想到:既然前面两句诗提示找到这两幅画,那么后面的两句诗也许就会提示线索。 他把目光又一次投向写有那首诗的纸上。 不错“团圆莫忆春香到,一别西风又一年。” 可这是什么意思? 吴松毅仔细地体会着这首诗。 越读越发觉得后面这两句似乎是父亲吴登源写给前妻槐花婶子的。 作为家中的长子,吴松毅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父亲吴登源与前妻槐花的故事。 早在吴登源参加革命之前,他就在父母的包办下与老家的一个姑娘成了亲。 这个姑娘就是槐花。 婚后不久,两人就有了一个小孩。——吴顺。 可是在儿子出生不久,吴登源便应征入伍,参加了解放军。 后来,经过两年多的南征北战,吴登源当上了营长,并带领部队参加了解放这座城市的战斗。 陶红霞就是在那个时候和吴登源相遇的。 那时候陶红霞是部队里的宣传骨干,经常下连队慰问演出、鼓舞士气。 一来二去便认识了吴登源。 陶红霞是部队的宣传干事,长相自然没得说,文化素质也高。再加上两条又黑又亮的大辫子,当时不知道迷倒了多少人。 吴登源也是其中之一。 在吴登源打冲锋似地强烈追求下,陶红霞终于芳心暗许。 虽然陶红霞知道吴登源以前娶过老婆,但是在那个革命的年代,包办婚姻在革命人的眼中根本就不作数。 队伍中的许多领导干部也都有在革命过程中另结新欢的先例。比如伟大领袖**(当然这没有大不敬的意思)。 于是,吴登源和陶红霞的婚事不仅没有受到任何人的阻拦和反对,反而在解放大城市的背景下,喜上加喜地受到周围人的祝福。 解放以后,吴登源转业到市文化局工作。而陶红霞则到国营纺织厂从事政治宣传。 生活安定下来,没有了革命时候的冲动与热情,两个人的感情却慢慢出现问题。 吴登源喜欢古典文学,《红楼梦》、《西厢记》等等等等。但是这些才子佳人书在从事政治宣传工作的陶红霞眼中属于“四旧”,属于“牛鬼蛇神”,属于应该坚决抛弃的东西。特别是在文化大革命开始之后,二人的矛盾越演越烈。 在复杂的斗争和工作中,吴登源希望能够拥有安稳、私密的家庭生活,渴望在这种生活环境中释放思想上的压抑。而陶红霞却经常在生活中上纲上线、大鸣大放,动不动就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 陶红霞原本勇于革命的优点如今成了吴登源眼中家庭生活的缺点。吴登源忍无可忍。 在这种压抑的生活环境中,吴登源不由自主地想起老家的槐花。 虽然他和槐花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可即便是只有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那种男欢女爱、男耕女织的田园生活也成为吴登源现在的渴望。 而这个时候,身在老家的槐花依然知道丈夫已经另结新欢。她还在家里拉扯着孩子等丈夫回来。 在这样的背景下,吴登源做了一个危险的决定。他通过关系偷偷地把原配槐花接进城里,二人又重新团圆起来…… 第九章 落雪 吴登源瞒着陶红霞将槐花母子接进了城里。一家三口的重新团聚,不免又勾起两人以往的甜蜜回忆以及对生活的美好向往。在回忆和憧憬之中,二人竟也度过了一段恩爱的夫妻生活。 然而“团圆莫忆春香到”。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还没等两人从甜蜜中缓过神来,陶红霞就找上门来了。 三人当面对质,吴登源无话可说。 陶红霞不依不饶,在一通打骂之后,又一定要拉着吴登源去单位,找领导说个清楚。 吴登源心里明白,这件事情一旦被领导知道,不仅自己的政治前途就此报销,恐怕连现在的工作岗位都不一定保得住。他低三下气地认错、赔礼,再三央求妻子不要去单位闹。 然而陶红霞正在气头上,根本不理他这一套。 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槐花说话了:“大妹子你先别闹腾,先听我说两句。” 陶红霞停住手,拿眼睛瞪着槐花,看她要说些什么。 槐花表情黯淡地说道:“大妹子,我是不知道吴登源在城里娶了媳妇。如果知道,让我来我也不来,打死我我也不来,他就是雇八抬大轿抬我来,我也不来!”她不屑一顾地瞅了一眼落魄的吴登源,继续说道:“既然现在这个样子,我和孩子马上就回乡下去,你们继续过你们的日子。我毒誓从此和他吴登源再没任何瓜葛。可是有一样,大妹子,你不能去他单位闹事。” 槐花用朴素的眼神看着陶红霞:“你想想,你一闹大家伙该怎么看吴登源?怎么看你?反正我和孩子走了,以后的事儿对我们没有影响。可是你和吴登源还得在这里一起过日子,大家伙不得戳你们的脊梁骨?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说完这话,槐花拉起顺子就走了。只剩下陶红霞和吴登源呆立在那里。 听了槐花的话,陶红霞没有去单位闹事。这件事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是,这件事终究在吴登源和陶红霞两人的心里产生了一个大疙瘩。 平常就算是为一丁点小事吵架,陶红霞也总不忘顺口捎带一句:“你去找你乡下的老相好去!” 每到这个时候,吴登源只好默不作声。 然而,老婆可以割舍,儿子总是骨肉相连。 吴顺成人以后,一心想来城市工作。于是便托人找到父亲吴登源,希望他能帮忙给安排一下。 给吴顺找工作这件事,吴登源没敢再瞒着陶红霞。他跟陶红霞一说,陶红霞觉得吴顺毕竟是吴登源的亲生骨肉,自己再横加阻拦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于是她同意吴登源为吴顺安排工作。可是有一样,吴顺进城以后,不许来吴登源家,更不许吴登源去看他。 就这样,吴顺进城做了一名工人。工作一段时间之后,生活渐渐安定下来,吴顺就把母亲槐花也接进城里来,方便照顾。——槐花一直未再嫁人。 得知槐花进城,吴登源曾经偷偷地去看望过一次。可是槐花根本不愿意见他。在她的心中吴登源深深地、不可原谅地欺骗了她。她不愿意再接受他。 一来槐花不愿见自己,二来又怕爱人陶红霞知道。吴登源也就放弃了亲自去看望槐花母子的念头。转而让大儿子吴松毅每年春节替自己去看看他们。 吴松毅清楚地记得有一年。他看望吴顺回来。父亲吴登源问他有没有见到吴顺他妈。 吴松毅说吴顺他妈不在家,说是去电影院那里卖瓜子去了。 吴登源听后,生气地数落道:“这么冷的天还去卖什么瓜子?这么冷的天还去卖什么瓜子!” 一边数落着,吴松毅看见,老父亲一边流出了眼泪。 每每想起这一幕,吴松毅的心中便充满感慨。 父亲心中的痛苦,槐花婶子心中的痛苦,还有母亲陶红霞心中的痛苦。 这是谁的错? “哎,也许是时代的错吧。”吴松毅轻轻地叹口气。 看看时候不早,他喝光杯中的茶叶。站起身来,准备去睡觉。忽然,他发现窗外已是一片银装素裹。 外边不知何时竟下起雪来。 “飞雪如落花, 夜来到哪家? 不扰清寥梦, 只做玉无瑕。” 吴松毅随口吟道。 他记起明天要给吴顺打个电话,说不定他真的能解开这首《梅花观怀古》的谜题。 第二天清晨,一起床秦路就发现整个世界变了模样。 大地覆盖着一层静谧的白色。曾经喧嚣的红尘忽然间有一种难得的静雅。空气质量也好了许多,就连呼吸都觉得顺畅起来。 秦路从来就对白雪有一种莫名的喜爱。他赶紧穿戴整齐,走出门外,体会这难得的雪景。 此时,佣人李婶正在院子里扫雪。 “李婶,早啊!”秦路高兴地和李婶打招呼。 “秦先生早,”李婶回答道,“秦先生今天气色很好啊。” 秦路笑着道:“我就是喜欢雪,一下雪我就……” 话音未落,只听院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汽车喇叭声。 循声望去,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宝马汽车。 “是三哥来了。”李婶说着,赶紧放下扫帚,去开院门。 宝马轿车一个漂亮的转弯驶进院子,靠着围墙边停了下来。 驾驶室里下来一位中等个头的中年男子。带着墨镜,身着皮衣。 “李婶起得真早啊。”中年男子用愉快的语气和李婶打着招呼。 “三哥也来的真早!”李婶一边在围裙上蹭着手,一边回答道。 “既然李婶称呼他为三哥,那么他应该就是这家里的老三——吴参竹了。”秦路想。 只听吴参竹说道:“我就上午有点空,一会儿还得走。所以趁早来了,看看老爸怎么样了?顺便带点东西过来。” 李婶一边答应着一边上前帮着吴参竹从汽车后备箱里往外拎东西。 一旁的秦路也上前帮忙。 吴参竹此时才发现秦路,连忙问道:“这位小兄弟是谁?” “这是秦先生。”李婶忙介绍道,“是和陆道长一起来的。” “哦……”吴参竹热情地伸出右手,用力地握着秦路的手,“秦先生你好!” 从吴参竹的身上,秦路明显地感觉出一种不同于家里其他人的性格。 “家里还有谁?”吴参竹一边进门一边问道。 “大哥、二姐一家,还有四姐都来了。”李婶回答道。 “嚯,来的这么全!还真是难得。”吴参竹把东西往玄关的地板上一放,任李婶去收拾,“我去楼上看看爸。”说完就自顾自地上楼去了…… 第十章 东方甲乙木 “是三哥来了吧?”吴香梅懒洋洋地站在楼梯台阶上,俯视着李婶收拾地上的东西。 “是啊,”李婶回答道,“你看,三哥每次来都买这么多东西。” “俗!”吴香梅轻蔑地说一声,“他就是个暴发户。除了有两个糟钱也没什么了。” 李婶摇摇头,不再搭腔。 正说着,吴参竹又急匆匆地从楼上下来。 “小妹?”他看见还穿着睡衣的吴香梅,不无讶异,“你这个大作家怎么也起的这么早?真是难得啊。” “还不是被你吵醒的?”吴香梅说。 吴参竹讪讪一笑,对李婶道:“李婶,我先走了。我看爸爸还那样,我妈陪着他呢。我有事先走了。” 李婶答应一声:“哎,这就走了。”送他出门。 “俗!”吴香梅望着二人出去的背影甩出一句话就又重新上楼补回笼觉去了。 吴参竹刚刚发动汽车,忽然看见院门外又开进一辆车来。 定睛看时,原来是高篱来了。 吴参竹想了想,重新熄火,拔下钥匙,走出车门。 高篱也正好下车。他看见吴参竹,热情地打招呼:“是三叔来了?” 吴参竹挥挥手招呼他道:“高篱,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二人走到墙角那边,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半晌,吴参竹悻悻地上车走了。 高篱则闷闷不乐地独自进屋。 原来,自从吴登源病倒以后,吴松毅就一直在家陪父亲。工作上的事情则每天由秘书高篱带着文件过来请示、批阅。 时间一长,像买早餐这样的小事儿也就由高篱顺手代劳了。 李婶布置好早饭。 不一会儿的工夫,陆伯阳道长和吴松毅便前后脚的来到了饭厅。 “陆道长,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吴松毅一见到陆伯阳就问道。 陆伯阳说:“吴校长客气了。有什么问题?” 吴松毅道:“陆道长乃方外高人,对于五行之术想必不陌生吧。” “贫道也是略知一二。”陆伯阳谦虚地回答道。 吴松毅继续问道:“不知道阴阳五行与天干地支是如何配对的?” 陆伯阳呵呵一笑。他没料到作为大学副校长吴松毅对这种的问题也会感兴趣。只见他捋捋胡须,稍作沉思言道:“吴校长所说的可是五行纳音之法?所谓东方甲乙木,世人皆知。其意思就是指天干甲乙对应于东方,而东方属木。” “那么其他的呢?”吴松毅似乎非常感兴趣。 “东方甲乙木,南方丙丁火,西方庚辛金,中央戊己土,北方壬癸水,这是天干于五行的对应关系。”陆伯阳道。 “那么地支呢?我记得十二地支也能与五行相对应?”吴松毅道。 陆伯阳说:“是的。十二地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寅卯晨属木,巳午未属火,申酉戌属金,亥子丑属水,辰戌丑未属土。把天干地支结合起来,与五行相对。就是纳音五行了。” “寅卯晨属木……”吴松毅低声嘟哝着,又问道,“那么木是不是属于东方?” “不错。”陆伯阳道。 “那西方呢?西方属水吗?”吴松毅问。 陆伯阳摇摇头,道:“西方庚辛金。” “你看我这个脑子。”吴松毅自我解嘲道,“你刚说的,我都记不住。” 陆伯阳说道:“术业有专攻。吴校长未学过这些,自然记不得。只是不知道你为何突然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也没什么。”吴松毅道,“就是忽然想到了,觉得好玩。” “阴阳五行相生相克,是宇宙万物的根本。”陆伯阳道。 吴松毅还想问些什么。见吴爱菊一家来到饭厅,便打住了。 “陆道长慢用,我还有一些公事要办。”吴松毅说着话站起身来,和宋汶平他们打个招呼,便匆匆来到了书房。——这里被临时用作吴松毅的办公场所。 高篱把一大摞需要签字的文件放在案头,便转身出去。吴松毅一一仔细地看了,做出批示。不一会儿,李婶进来,送进一壶冲好的绿茶。吴松毅则借着这个机会休息一阵,听李婶汇报汇报最近的账目、家里需要添置的东西等等等等。再过一个小时左右。高篱进来,取走批示完的文件。一上午的时光大约总是这样度过的。 吴松毅倚在座椅后背上,一边品着绿茶一边看高篱整理文件。 “小高啊,你和楠楠进展的怎么样了?”吴松毅忽然说道。 高篱停下手里的动作道:“我和楠楠有什么进展?” 吴松毅哑然一笑:“你还能瞒过我?我又不瞎。” 高篱不好意思的笑了:“还是没有瞒过校长的眼睛。” 吴松毅道:“你也不想想我为什么要你开车送吴楠去学校?还不是为了撮合你们两个。吴楠虽然还在读书,可是年龄也不小了,也该谈婚论嫁了。至于你嘛,跟着我这么多年,知根知底,最放心不过。我觉得你们两个挺合适的。怎么样?进展如何?” 高篱挠挠头:“谈不上什么进展不进展的。” “哎,小伙子应该主动一点嘛。我看楠楠对你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吴松毅道。 高篱说:“主要是三叔他不同意。” “三叔?什么三叔?”吴松毅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吴楠的父亲。”高篱解释道。 吴松毅恍然大悟:“哦,你说我弟弟啊。他不同意吗?” 高篱说道:“就在刚才他还把我叫到一边,说了一顿。说让我离吴楠远点。” “这个参竹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呢?”吴松毅说道,“他为什么要让你离开吴楠?” “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也不清楚。”高篱说,“他只是说不想让吴楠找个穷教书匠。” 一听这话,吴松毅一脸的不高兴:“你别听他说!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金钱至上,不懂得知识的重要。回头我亲自跟他谈谈。你不用放在心上。” 高篱答应着走出了书房。 吴松毅稍微坐坐,定定神。从怀里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已经接近中午时分,是时候给吴顺他们打个电话了…… 第十一章 爱情的偈子 吴爱菊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才把宋汶平需要的工具找齐。 “我们真要去挖地吗?”吴爱菊忐忑不安地问自己丈夫。 “是啊。”儿子宋志勇也说道,“我下午趁没人的时候去柳树那儿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要不就算了吧。” “今天下雪,也许掩盖了什么。”宋汶平说道,“咱们也不用深挖。就刨开地面看看,有没有什么松动过的痕迹。” 吴爱菊还是有点担心:“可是那还是会留下痕迹吧。” “有痕迹又怕什么?”宋汶平道,“又没有人知道是咱们干的。” “那倒是。”吴爱菊琢磨琢磨也是这么个理儿。 宋汶平又说道:“到时候你负责打手电。我和志勇轮流挖。歇着的那个人就负责望风。” “好。”吴爱菊和儿子都同意。 “可是让人撞见了怎么办?”吴爱菊还是担心。 “撞见了又怕什么的?撞见了就挑开了明说。”宋汶平说,“咱这是在自己家院子里挖地,又不是出去挖坟。” “好!”吴爱菊答应着。 深夜才是作家工作的时候。 吴香梅点亮台灯。 像许多作家一样,她喜欢安静。越安静越好。 这里的环境没有自己住处的好。可是也没有办法。为了能够得到那本红楼佚稿,她必须守在这里。哪怕书稿最终没有落在自己的手中,哪怕只是让她看上一眼,她都觉得值得。 当然,如果能得到它自然更好。 为了尽量营造出一个好的写作环境,吴香梅起身为自己冲上一杯咖啡。再把厚重的窗帘拉上。又关掉大灯,只留下台灯四周的一小圈光亮。——黑暗的环境更加有利于她思考问题。 做好这些准备工作之后,吴香梅重新坐在写字台前,开始构思一部新的爱情小说。 乍听上去,让根本就没有没什么爱情经历的吴香梅来写爱情小说好像有点天方夜谭。 可是,吴香梅恰恰就有这种本事。 这种本事来自于想象,来自于自己对于爱情的渴望。 也许正是因为现实中没有这样的经历,她才会比其他人更加强烈地多出一份想象与渴望。 除了想象与渴望之外,吴香梅更相信这种创作的源泉来自于自己对于《红楼梦》的理解。 “熟读红楼,洞悉人情”这是同样热爱《红楼梦》这本书的父亲教给自己的话。 吴香梅记不清自己读过多少遍这部名著。每读一遍,总有新的收获。 而最大的收获还是来自那首偈子。她对爱情这件事的理解很大一部分也来自于这首偈子。 这首偈子原出自《红楼梦》的第二十二回,回目是“听曲文宝玉悟禅机 制灯谜贾政悲谶语”。 话说那一日,贾宝玉因听了戏,再加上与林黛玉的无端口角,忽然有感于人生不过“无我原非你,从他不解伊”、又免不了“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不觉一时间万念俱灰。遂“提笔立占一偈”道:“你证我证,心证意证。是无有证,斯可云证。无可云证,是立足境。”后来,黛玉见了,又加上一句,作“无立足境,是方干净。” 这首偈子,一般解释为宝玉的参禅之机,也为后面的宝玉出家埋下了伏笔。 但是,吴香梅更愿意从“大旨说情”的角度来看待这首偈子。 整首诗其实说了两情相悦的一般过程。 爱情的开始,彼此都想从对方那里得到感情印证,免不得“你证我证”。你爱我吗?你为我做过什么?这样做说明你心里有我,那样做说明你心里没有我……等等等等,不一而足。这种“你证我证”的验证无疑会频添彼此的烦恼。 随着时间的发展,二人的交往有了一种默契,达到心领神会的地步,以至于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心中所想。这个阶段便不需要再纠结于语言与行动上验证,彼此可以做到“心证意证”。 然而,“心证意证”和“你证我证”并没有本质上的差别,终究还是在寻求验证。到此时这种验证的过程还不能算是完满。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得到想要的结果,从而宣告完满呢?那就是“是无有证,斯可云证。”即在没有证据的时候,才是得到验证的时候。当你觉得确实没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二人感情的时候,你恰恰就获得了这种证据。如同恩爱的老夫老妻,这时候问他(她)爱对方什么?他(她)会说不知道。因为这个时候,当初的那些证据都不再是证据。他们根本不需要爱情的证据。 这个时候的人不会再谈论你情我爱,他们有的是一种情感上的依赖。老来有伴,相互成为彼此生命中的一部分。正所谓,“无可云证,是立足境。” 这样的划分,吴香梅觉得,能够达到“心证意证”的人便已是少之又少了。大部分人其实都还纠结于“你证我证”上。所以吴香梅的爱情小说从男女主人公的“你证我证”开始。慢慢结成正果,便描写他们如何“心证意证”。再深入一些,便写到“是无有证,斯可云证。” 按照这个宗旨创作,吴香梅写起爱情小说来可谓驾轻就熟、颇有见地。两三部小说下来就奠定了她在文坛上的地位。 至于这首偈子最后林黛玉加上的那句“无立足境,是方干净”。就是彻头彻尾地禅语了。在《红楼梦》小说中,这句话的作用便是劝贾宝玉悬崖勒马,佛海回头。 这句话在当时起到了作用。可是在林黛玉香消玉殒之后,贾宝玉还是遁入空门。却恰好应验这句“无立足境,是方干净”。因为林黛玉就是贾宝玉情感的“立足境”,没了她,他自然“干净”而去。 与“情”来看则是说死后之事。如果要写一部凄美的爱情小说,结尾自然要如此。 吴香梅又把具体的故事情节和人物设置安在这个主旨上反复思想几遍,慢慢便有了思路。 她喝一口咖啡,提笔正要开始写。忽听得黑暗中传来轻微的一声声响…… 第十二章 黄雀螳螂 吴香梅正要开始写作,忽然听见隔壁房间里传出一声清脆的金属响声。 响声很低,但是金属特有的音质却在深邃的黑夜里传得很远。 吴香梅支楞起耳朵,专注地听着。 隔壁住的是二姐吴爱菊一家。 吴香梅隐隐约约地听见有人在说话,但是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 不一会儿,又传来“咔嗒”的开门声和窸窸窣窣走动的声音。 “他们出去了?”吴香梅猜想着,轻轻地把房门打开来一道细缝,从中窥视。 果然,吴爱菊一家三口依次走出了房间。 “你小心点,”走在前面的姐夫宋汶平低声嘱咐身后的吴爱菊,“别再碰着铁锹。” “知道了。”吴爱菊低声回答。 借着窗口微弱的天光,三个人悄无声息地摸索着前行。 “不知道他们要去干什么?”吴香梅压低脚步,悄悄地跟上。 只见前面三个人摸索着走到楼梯口,然后消失在那里。 “他们下楼了?去干什么?”吴香梅屏气凝神地跟在后面。 忽然前面的人停了下来,紧接着又返身向楼上的方向走来。 吴香梅猝不及防,眼睁睁地看他们就要上来,马上就要发现自己。吴香梅焦急地蹲下身,却仍然无处可躲。 好在,他们只是往上走了几个台阶,便又停住。转过身,立在那里往楼下偷瞧。 他们并没有发现自己,吴香梅放下心来,可是“他们在看什么呢?”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吴香梅又大胆地往前凑过去。 吴爱菊、宋汶平、宋志勇三个人站在矮几阶的楼梯上,完全没有意识到站在后面的吴香梅。 因为此时他们都在聚精会神地盯着楼梯下的玄关。 吴香梅从他们的头顶望下去。 她惊讶地发现,玄关里竟然还有一个人影! 那人打着一支光线微暗的手电,弓腰钩背地走向玄关里的大座钟。 接着手电筒的微光,吴香梅依稀能认出楼下的那个黑影正是自己的大哥吴松毅。 吴香梅想不出他去座钟那里要做什么? 楼梯上,宋汶平三人也伸直了脖子,看着吴松毅的动作。 只见吴松毅慢慢接近座钟。他把手电含在嘴里,伸出双手抱住大钟,慢慢地挪动。 突然,“当”的一声钟响。 吴松毅被吓了一大跳,停住动作僵在那里。而楼梯上,宋汶平、吴香梅他们也都被这突然起来的声响吓了一大跳。 原来是大座钟敲了一个半点。 平时声音并不大的鸣钟声,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在这个紧张的时刻,就如同炸在耳边的炸弹一般,惊悸着每一个人。 钟声在房间里飘荡着。过了许久,才渐渐消去。 一直等到钟声完全消失,吴松毅才安下神来,继续着挪钟的工作。 座钟一点一点地慢慢离开墙壁。 看看差不多了,吴松毅便把手电伸过去,往座钟后面的墙壁上来回扫描了几次。 忽然,他好像发现了什么,把半个身子都探了进去。 不一会儿,他又出来。然而手里却多了一卷书札! 站在楼梯口的吴香梅看到这里,心里忽然明白过来:“难道大哥他找到了红楼佚稿?” 推理是在昨天晚上完成的。 昨晚,吴松毅面对着两幅红楼美景图冥思苦想了大半个晚上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 可是就当他放弃努力,回到房间,躺在卧床上的那一刻。他忽然想出了一个答案。 答案就在那幅“柳边”的“龄官划蔷”。 “不在梅边在柳边”。画中柳枝边是“龄官划蔷”。 柳边有什么? 柳边有“蔷”字。 “蔷”会不会是指“墙”呢?吴松毅想到。 红楼佚稿会不会藏在家里的某堵墙中? 吴松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想。 如果确实指墙,又会是哪一堵墙? “不在梅边在柳边”。“梅”边和“柳”边都是“木”子边,是一样的啊。 “不对”吴松毅忽然想到,“这个边也可能是指另一边。梅字的一边是‘每’字。柳字另一边却是‘卯’字。” 吴松毅立刻联想到天干地支。在他的记忆中,地支“卯”应该对应于东方。“当然,这个需要跟陆道长核证一下。”吴松毅想。 那么就是东墙了。 可是这栋屋子有很多面东墙。到底是哪一面? 吴松毅又往下面的两句联想:“团圆莫忆春香到,一别西风又一年。”是指什么? 是扇子?可是家里没有哪堵墙会和扇子扯上关系。 “团圆莫忆春香到,一别西风又一年。”吴松毅躺在床上反复地默诵、咀嚼,忽然他体会出一种一去不返的流逝感。 吴松毅觉得:“这两句话似乎在劝人不要留恋已经逝去的春色,一阵西风便又是一年,时间一去不复返。” “时间!”这个突然出现的念头又让吴松毅警觉起来,“钟表!” 对!钟表不是很吻合吗?“团圆”是指钟面。那加上“西风”二字中的西。 五行中西方属金。而东方属木。 金木的结合。吴松毅立刻想到玄关东壁的那座大座钟。 所以整首诗的谜底就是:有大座钟的东墙。 可是在吴松毅的印象里那面东墙上并没有什么东西。也没有什么橱柜一类可以容纳物品的地方。只有那一只座钟。 难道,红楼佚稿就在那座钟的后? 第二天清晨,利用吃早饭的时间,吴松毅不动声色地得到了陆伯阳的验证。他更加确认自己的推理。 事不宜迟,他决定今晚就动手,亲自去大座钟那里查看一番。当然,也只能自己偷偷地去。 现在,吴松毅的冒险有了结果。他拿到了。 朝思暮想、梦寐以求的东西就在手中。 吴松毅压抑着激动的心情,重新又小心翼翼地将大座钟复位。 然后转身回到自己的卧室——他的卧室就在一楼书房的旁边。 看到吴松毅转过身来,宋汶平警觉地往后仰身躲避。 这一动作不大,却引起身后吴香梅的警觉。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发觉了这个最大的秘密,而继续待下去无疑会被二姐一家人发现。于是她赶忙躲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们还去吗?”吴爱菊盯着大哥回到房间以后,小声询问丈夫宋汶平的意见。 “还去干什么?”宋汶平轻叱道,“你没看见你大哥已经把东西拿走了吗?我们回去。” 第十三章 逝去 清晨,秦路被一阵剧烈地敲门声惊醒。 急忙打开门,只见李婶正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外。只见她满面泪痕、脸色苍白,急慌慌地说道:“秦先生,秦先生。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秦路问。 “老爷他去世了!”李婶说道。 “是吴局长去世了吗?”秦路又确认一遍。 李婶情绪激动地使劲点头,眼泪就像突破闸口的洪水一样又一发不可收拾。 “到底怎么回事?”秦路焦急地问道,“你先别哭。吴局长现在哪儿?” 李婶哽咽着说:“老爷还在屋里。是陆道长让我来叫你先过去的。” 秦路一听这话,立刻舍了李婶,跑到南端吴登源居住的主卧室。 吴夫人、陆伯阳都已经在屋内。 “陆道长,怎么回事?”秦路问陆伯阳道。 陆伯阳说道:“秦路,你先别问。赶快,先给吴局长号号脉。” 秦路一听这话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抢前一步,抓起吴登源的手腕。 果然,一段信息涌入他的大脑。 就在此时,李婶已经叫醒了同住在二楼的吴香梅以及吴爱菊一家。 “爸爸!”吴香梅一声哭叫,扑向父亲的床头。 吴爱菊则呆立门口,脸上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 不过多时,长子吴松毅也跌跌撞撞地奔上楼来。他一把推开站在门口的吴爱菊,冲到父亲的床头。长号一声:“爸……” 黎明就在这样悲痛的气氛中悄悄到来。 稍稍平复了悲伤的情绪,吴松毅问起李婶父亲辞世的经过。 原来,李婶夜里一直都睡在吴登源床铺旁边那张临时支起的行军床上。 临近清晨,大约五点多钟的时候,她被吴登源剧烈的咳嗽声惊醒。 起初她认为吴登源只是被浓痰噎住了,便照例为他拍背、扣痰。 折腾了好一段时间,眼看着没有缓解。李婶这才意识到问题不对,连忙叫醒住在隔壁房间的吴夫人。 吴夫人一看情势不妙,又急忙请陆伯阳过来。 可等陆伯阳赶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陆伯阳想起秦路拥有的特异功能。于是马上叫李婶请来秦路。 “爸爸也算是没受什么罪。”吴松毅听完李婶的讲述后说道,“算是寿终正寝了。” 李婶兀自一边哭着一边埋怨自己:“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该早些叫夫人和陆道长的。” 吴家却没有一个人埋怨李婶。 小妹吴香梅哭着过来抱住李婶,道:“李婶,你快不要这么说。自从父亲病倒以来,你是怎么伺候他的我们都看在眼里,也都记在心里。就是我们这些亲闺女也没有你照顾得这么仔细的。我们感谢你还来不及。” 二女儿吴爱菊也上前一起安慰李婶。 这边,吴松毅拨通了三弟吴参竹的电话通知他快些来。一面又打电话给高篱,叫他也过来帮忙。 吴夫人不知从哪里取出早就备好的寿衣。趁着尸体还没有僵硬,让宋汶平、宋志勇父子帮着给吴登源穿上。 刚刚穿戴整齐,吴参竹一家人便赶到了。 一进门少不了先大哭一场。 哭完之后,兄弟二人又合计如何着发丧。 正巧高篱也在此时赶到。 吴松毅便吩咐高篱通知文化局以及学校方面。吴参竹则打电话联系好殡仪馆——吴登源的追悼会定就在那里举行。 一切忙完,吴松毅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给吴顺打电话。于是,他又忙着通知吴顺。 “他会来吗?”吴爱菊看吴松毅挂上电话,便问道。 吴松毅点点头道:“他说他会直接去殡仪馆,我们在那里碰头吧。妈,我们也该收拾收拾了,一会儿殡仪馆的车来。大家好一起跟车过去。正好三弟、高篱的车也都在这儿,能载得下这么多人。” 到了殡仪馆,所有都按程序进行,无事可表,倒也十分顺利。 在一个简短的追悼仪式之后,一家人目送着遗体火化。 因为还没有最后定好墓地,所以骨灰暂时安放在骨灰临时存放处。 一切处理妥当,再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日薄西山。 一家人沉默不语地坐在客厅里。 吴爱菊、吴香梅、吴楠等女人们仍在一旁小声抽泣着。 吴夫人则眼神发愣的独自坐在沙发里。 吴松毅在房屋一角小声地打电话:把这一噩耗通知尚在国外读书的儿子——吴昊。 吴参竹与宋汶平父子一起和今天刚刚见面的吴顺大哥说着什么话。 趁着这个时候,陆伯阳在一旁小声地问秦路:“秦先生,今天早上你看见什么了?” 秦路明白他指的是自己通过吴登源的角度看到过什么。他摇摇头,说道:“很奇怪。我看到的最清晰的画面是几封信。” “几封信?什么信?”陆伯阳问。 “就是和遗嘱一起放在保险箱里的,那几份写给吴局长前妻槐花的信”秦路回答。 陆伯阳捋捋胡须,若有所悟:“看来吴局长临终还是挂念着槐花啊。” “结发之妻不可忘吧。”秦路感慨道。 陆伯阳拉拉秦路的衣袖,又目视一下吴夫人陶红霞。 秦路默不作声。 “大家都不要哭了”,吴夫人忽然发话,“时候也不早了,还有要紧的事儿没做。陆道长,现在就麻烦你宣读遗嘱吧。” 一听说要宣读遗嘱。大家都安静下来。 吴松毅去书房的保险箱里取出遗嘱和那几份信交给陆伯阳。后者向众人高声宣读了遗嘱。内容与前些日大家知道的差不多。 只有吴顺是第一次听说这份遗嘱。 陆伯阳读完遗嘱,把那几份信交到他的手中:“就像遗嘱中说的。这几封信是给你母亲的,请你捎给她吧。” 吴顺唯唯诺诺地站起身来。他六十多岁的样子,头发花白,牙齿也残缺不全。只是身体还算健壮,依稀看得出劳动工人的底子。 “至于遗嘱中提到的红楼佚稿,”陆伯阳看一眼吴松毅道,“我们现在还没有找到它在哪里,不知道你从那首诗里能不能看出什么线索?” 吴顺摇摇头说道:“我初中都没毕业,怎么懂什么诗?” 宋志勇刚想要说什么话,他父亲宋汶平从一旁轻轻拉拉他的衣角。 第十五章 调查 警察在十五分钟之后赶到现场。 领队的是一个矮矮胖胖的警官。姓王,叫王昌明。他四十岁出头的年纪,头发却已经掉去好多。一双机警的小眼睛中透出睿智的光芒。 王队长一到现场便马不停蹄地指挥着人手勘探。这边吴家人和陆伯阳、秦路他们则临时被约束到大客厅里,等待调查。 吴爱菊、吴香梅姐妹两个边流泪边安慰着老夫人陶红霞。 宋汶平、宋志勇父子则在一旁唏嘘不已。 吴参竹破例点起一支香烟,紧锁眉头地坐在那里抽着。 李婶站立门边,紧张地揉搓着双手。高篱则略显焦虑地走来走去。 只有吴顺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地呆坐着。 陆伯阳和秦路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这悲伤的一家人。 “你刚才看见了什么?”陆伯阳借机会问秦路。 “三弟吴参竹、高篱、李婶和吴顺,”秦路的眼睛依次划过吴家人后回答道:“在吴校长生前的记忆里,他们都曾出现过。” “出现在书房?”陆伯阳问 “是的。”秦路回答,“如果没有搞错,他们都单独和吴校长见过面。” “那么凶手是谁?”陆伯阳急切地询问。 秦路摇摇头:“这个不知道。因为凶手是从身后对吴校长突然下手的。通过吴校长,我只感觉到头一疼,书橱便在眼前旋转起来。接着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怎么会这样?”陆伯阳问,“你不是见到他们在书房里吗?哪个人是最后一个出现在吴校长眼前的,哪个人就应该最有可能是凶手吧。” “不好说,”秦路有些踌躇,“顺序不好说。吴校长的记忆很混乱,也许并不是按照时间排列。我拿不准。不过,我想这个问题警方应该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果然,经过初步的勘测。警方得出了结论。 王昌明队长站在玄关里听取了手下的报告:吴松毅是被重物击打后脑致死的。初步推测凶器是书房里的一尊塑像。那上面有血迹,但是是不是死者留下的还有待于进一步的检测。 从流血的情况判断,死亡时间不久。应该就在上午的八点至发现尸体的十二点左右。更精确的死亡时间还要看最终的尸检报告。 另外,命案现场的窗户是开着的,窗户下有脚印。 “哦?”王昌明听了这个情况,眼前一亮,“我们看看去。” 书房位于整个房间一楼的西侧。它与饭厅正好隔着玄关与楼梯。房间的西侧山墙上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窗。从那里可以直接通往屋外的小院。 王昌明机警的发现,屋内窗户前有几个模糊的湿脚印。 窗外。 由于前两日刚刚下过雪,雪地里的脚印清晰可见。 这里有两行男人脚印,或者说只是男式鞋子的脚印。两行脚印一模一样,只是方向相反。它们一来一回地从落地窗前的雪地里踩过,然后直通到院子里弯弯曲曲的小路上。 只可惜,小路上的积雪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看不出任何痕迹。所以脚印的线索到这里也就中断了? “它去了哪儿?出了院子?还是通过小路回到了家里?”王昌明站在小路上看看两个不同的方向。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落地窗是打开的吗?”王昌明又回过头来问手下。 “是的。”答案是肯定的。 那说明凶手很有可能就是从那里进到房间内,行凶杀人,然后又逃出房间。 那么动机又是什么? 书房里的一切东西都井然有序。只除了那尊倒在地上、被用作凶器的坐像。 王昌明看不出少了什么东西。 除了动机,可疑的问题还有凶器。 如果凶手真是从大落地窗那里进来房间作案的话,他一定是有预谋的。那么凶器就应该是他准备好带来的某样东西,比如匕首、刀子之类的。可为什么被用作凶器的却是房间里的坐像?这似乎表明凶手是临时起意、仓促作案的。这就与他从屋外闯入的情况不那么符合。 总之,还有一大堆的问题。 这些问题的解决除了后续的技术侦查,更多的可能还得来自于对被害者亲属的询问。 在掌握了现场的情况之后,王昌明决定先对客厅里的人做一个初步的调查。 他来到客厅,站在门口轻轻地咳嗽两声,借以引起客厅里人的注意。 果然,大家都扭过头,看往门口。 王昌明习惯性地垫垫双脚,这可能是源自他潜意识里对自己身高的不满,宣布道:“我有几个问题要问大家。” 客厅里无人回答。 这在王昌明的意料之中,大家都期待着他的问题。于是他继续道:“第一个问题是,那尊坐像是不是书房里原来就有的东西?” “是的。”吴参竹在烟灰缸里掐灭烟头,站起身回答道。 “看来目前他是这家的男主人了。”王昌明意识到。 “第二个问题,”王昌明于是针对吴参竹问道,“书房里有没有丢失什么东西?” “这个嘛,应该没有吧。因为我不常住在这个家里的,所以不敢确定。”吴参竹一边回答一边回头看看李婶。 李婶唯唯诺诺地回答:“我也要检查过书房才能知道。另外还有一些高秘书带来的文件,所以我也不敢确定到底丢没丢东西。” “这个答案倒是合情合理。”王昌明想到。 “那么,第三个问题。今天早上被害者,也就是吴松毅,”王昌明看看手里的小本子,确定自己没有搞错姓名,“一直待在书房里吗?” “是的。”李婶回答道,“从早上八点钟,吴大哥进去办公为止,一直到中午十二点。他应该一直都在书房里。” 王昌明对于这个答案却不甚满意:“他中间难道没有出来过?比如上个厕所什么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李婶承认道。 王昌明的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细节、细节。他最看重的就是细节。许多人的口供都出于思维惯性的想当然,这非常危险。许多凶案恰恰是利用了这些被人忽视的细节。 “第四个问题,”王昌明又说道,“今天上午,有谁见过死者吴松毅?” “我。”吴参竹回答道。 除了吴参竹,王昌明另外又看见有三个人举起了手。他们分别是高篱、李婶和吴顺。 “很好。”王昌明说道,“请你们三个到旁边的饭厅里接受我进一步的询问,可以吗?” 看到四个人都点头表示同意后,王昌明继续说道,“其他的人,我手下会为你们分别做一个笔录。请你们如实说出情况就可以了。” 第十六章 推理 吴参竹第一个被王昌明请进了饭厅。——利用这个间隙,李婶在刑侦人员的带领下去书房那里确定有没有丢失什么物品。 王昌明坐在大饭桌的一侧,示意吴参竹坐在自己的对面。 “死者是你什么人?”王昌明在询问了吴参竹的身份之后问道。 “他是我大哥。”吴参竹回答道,“我们兄弟姊妹四个。死者吴松毅是老大。二姐吴爱菊。我是老三。还有一个小妹,叫吴香梅。” 王昌明在小本子上迅速做好记录,又问道:“你和死者的关系怎么样?”“你问这个干什么?”吴参竹反问道。 王昌明抬起一双机敏的小眼睛看看对方说道:“随便问问,只是随便问问。” “我们之间的关系还算可以吧。”吴参竹说道,“他是做学问的,是校长。我是商人。平时来往不多。” “嗯。”王昌明答应一声,又问道:“那今天你是几点见到他的?” “一大早。大概早上八点左右吧。”吴参竹往椅背上靠靠身体回答道,“我来的很早。因为昨天说好今天要分财产……” “分财产?”王昌明打断了吴参竹的话,“分什么财产?” “我父亲昨天刚刚去世。”吴参竹回答道,“他留了一份遗嘱。说存款要我们四兄弟平分。” “遗嘱?”王昌明眼睛一亮,“遗嘱在哪儿?” “我不知道在哪?”吴参竹回答道,“可能在大哥那儿。也可能在陆道长那里。陆道长是遗嘱宣读人。” “陆道长?就是那个老道士?”王昌明记起在客厅里看过他一眼。 吴参竹点点头。 王昌明立刻命令身边的人去找到那份遗嘱。自己继续询问吴参竹道:“那么,你见到你大哥以后发生了些什么?” 吴参竹回答:“我来到的时候正好碰到大哥下楼,他就把我叫到了书房。本来我以为他要跟我谈遗嘱的问题。没想到他说起了吴楠的事。” “吴楠的事?”王昌明越来越觉得这个案子复杂不堪。 “就是吴楠和高篱谈恋爱的事。”吴参竹解释道。 “吴楠是谁?”王昌明问。 “吴楠是我女儿。正在读研究生。”吴参竹回答道,“高篱,就是我大哥的秘书,喜欢她。我不同意他们来往。一来我不喜欢高篱那种奴才嘴脸,二来吴楠还在念书,谈的哪门子恋爱?但是我大哥非常赞同他们的事情。所以他就跟我谈了起来。” “哦,原来是这样。”王昌明表示自己完全清楚,“你们谈了多久?” “没有多久。”吴参竹说道,“十几分钟?我记不清了。” “谈的结果怎么样?”王昌明对这个问题非常感兴趣。 “结果?没什么结果。”吴参竹说道,“我们谈不拢。后来我摔门离开了。” “摔门离开?”王昌明想象着当时的情景,“看了你们兄弟间的关系并不好吧。” “那又怎样?”吴参竹挺直身子回答道,“就因为这点事我也不至于杀了他吧。” 王昌明点点头表示同意,可是心里却大不以为然:“也许还有别的事情。” 但是看到吴参竹激动的情绪,他决定此时还是不要把自己的这个想法说出来。 “最后一个问题,”王昌明问道,“你们谈话的时候,那扇落地窗是关着的还是开着的?” “关着的。”吴参竹没好声色地回答道。 “这么肯定?插销也是锁上的吗?”王昌明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吴参竹回答,“我记得当时窗帘是拉上的。所以看不出窗户是不是被销死的。” “我明白了。谢谢你的回答。”王昌明伸出右手。 吴参竹站起身,敷衍地与他握了一下手,便匆匆离开。 “头脑简单,意气用事的家伙”王昌明想,“这种性格的人最有可能因为冲动杀人。当然,他不可能在见面的时候下手。但是,他完全有可能利用见面的时候偷偷打开落地窗的插销。然后找时机溜进房间里,砸死死者。至于动机嘛。则很有可能是那份遗嘱。” 遗嘱恰好在这个时候送到王昌明的手中。他仔细看了这份遗嘱,但是对于最后一条却不甚了了。不过既然里边提到了吴顺,他决定请吴顺来问问清楚 “你叫吴顺?”王昌明看着对面坐着的老工人。 “是我。”吴顺回答道。 “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兄弟。”吴顺双手搭在桌面上说道,“我妈在农村的时候和我爸结的婚。后来我爸来到城里,又娶了老婆,生了孩子。不要我妈了。我妈又回到农村。我是爸和妈在农村时候的孩子。” 虽然有点颠三倒四,可是王昌明大概还能听明白:“你是死者的哥哥?” “对!对!”吴顺见他明白自己的话,竟有几分高兴起来。 “从这份遗嘱上看,”王昌明拿起文件看看,“有几封信的是给你母亲的。然后,还有一本《红楼梦》是给你的?” “对!对!” “你拿到这本书了吗?”王昌明问。 “这个没有。”吴顺回答道,“昨天他们还说没有找见书。还问我知不知道在哪儿?我怎么会知道!还有那一首诗,在那上边写着吧。我也看不懂。” 王昌明注意到了后面的那首诗。 吴顺仍自顾自地说着:“吴松毅说让我住下来慢慢等着他们找到书。谁知道他今天就死了?” “你和这家人的关系怎样?”王昌明问道。 “从我和妈来城里以来,我们都没见过别人。”吴顺说。 “嗯?什么意思?”王昌明问。 “每年都是吴松毅来家里给我妈拜年。所以这个家里的人我就认识吴松毅。”吴顺说,“也谈不上什么关系,平常不见的。” “你妈就没让你来看看你的亲生父亲?”王昌明觉得这有点说不过去。 “没有”吴顺回答的很干脆,“他早就伤了她的心了。我妈不见他,也不让我见他。这次是吴松毅打电话非让我来,我才来的。没想到结果却这样。”说道这里,吴顺仿佛有点不安起来,“警察同志,我不会受什么牵连吧。我可是和这家人没什么关系啊。” 王昌明示意他安心,然后又问道:“今天你见过吴松毅吗?” “见过。”吴顺说。 “几点钟?”王昌明问。 “几点钟啊?”吴顺努力回忆着,“我记不大清了。九点多?记不清了。” “那你为什么去见他?”王昌明问。 “因为遗嘱的事。”吴顺回答,“吴松毅说他有一个想法,可能会找到那本《红楼梦》。但是我去了,没有几分钟,他自己又说自己的想法好像不对。就完了。” “前后只有几分钟的时间?”王昌明问。 “是吧,反正时间很短。记不清了。”吴顺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那你有没有注意到落地窗的情况?”王昌明又问,“落地窗当时是关着还敞着?” “关着吧。记不清。”吴顺说。 面对着吴顺含混不清的回答,王昌明也只能作罢。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王昌明又陷入自己的推理中:“难道会是这个人吗?他似乎没有作案的动机。杀死吴松毅对他没有什么好处。而从遗嘱上看,他恰恰是最大的收益人。——那本珍贵的《红楼梦》应该很值钱吧。从这个角度看,他似乎应该处在害人才的地位。难道会是自卫杀人?”王昌明的脑袋里突然又冒出一个想法,“吴松毅想杀死吴顺,从而获得那本《红楼梦》的继承权。吴顺出于自卫,反而杀死了吴松毅。” 然而,王昌明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是那样,吴顺也没什么必要隐瞒。而且,根据吴顺的说法,他和吴松毅见面是在九点钟左右,从那以后就没有其他人再见过死者吗? 第十七章 询问继续 李婶第三个被请进饭厅。 王昌明首先问了她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发现书房里丢失什么贵重物品?” 李婶摇摇头,说:“依我看没有丢什么东西。” 这和王昌明的估计差不多。这不是一起谋财害命的案件。他更倾向于仇杀或者是临时起意的杀人事件。 “你是这家的佣人?”王昌明继续询问李婶,“你叫什么?” “我叫李思兰。”李婶规规矩矩地坐在餐桌后面,双手不断地拧着围裙的一角。 王昌明在手中的本子上记下她的姓名:“今天上午你是什么时候见到死者的?” 李婶愣了愣神,她现在还不习惯把死者和吴松毅等同起来:“早上的时候我见过吴大哥,”李婶说道,“大概八点刚过不多久。今天他起的比往常更早。正好三哥来了,我看见他们到书房去了。” “后来呢?”王昌明问。 “后来,我就去厨房和高篱一起准备早饭。八点半准时开饭。”李婶说。 “他们一家人是一起吃早饭的吗?”王昌明问。 李婶回答:“不是。一般他们都不一起吃早饭。像吴大哥起的比较早。小妹吴香梅起的就很晚,有时候她干脆就不吃早饭。吴夫人也不习惯吃早饭。” 王昌明点点头:“所以今天早上死者吃饭很早,对吧?” “他和三哥、高秘书,还有楼上的两位客人——陆道长和秦先生。他们一起吃的早饭。”李婶说道,“后来是二姐一家人。再后来是吴顺大哥……” “好了。我们不说这些,”王昌明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继续问自己感兴趣的问题,“早饭以后,死者又做了什么?” “吴大哥又回到了书房,”李婶说,“因为高秘书已经带了一天的工作来。所以他像往常一样去书房办公。我也跟着他们进去,把书房简单收拾收拾,拉开窗帘……” 王昌明听到这里一下来了精神:“拉开窗帘?你指的是那扇落地窗的窗帘吗?” “是的。”李婶回答。 “那你能告诉我,当你拉开窗帘的时候,落地窗的插销是插上的还得打开的?”随着提问,王昌明的眼中露出期待的光芒。 “窗户是插上的。”李婶回答,“昨天晚上是我插上的。早上当然应该是插着的。” 这个答案让王昌明有点失望,他又继续追问道:“你看到窗户是插死的?还是感觉上觉得它应该是插死的?” “这个吗……”经他这么一问,李婶有些迟疑,这种小事情谁会记得清楚呢,“插销是我昨天晚上亲手插上的,今天早上我进去的时候窗帘还没有拉开。应该还是插上的吧。” 王昌明微笑了一下。她的回答不能排除任何的可能。 “后来呢?”王昌明又问道。 “后来,高秘书和吴大哥说起工作上的事,我就出来了。”李婶回答。 “就这些?从那以后你再也没见过死者吗?”王昌明问。 “那倒不是。”李婶说,“后来,我给大哥冲了一杯绿茶。给他端进去的。” “噢?那是几点的时候?”王昌明问。 “九点半左右吧。应该是这个时候。”李婶想想后回答,“因为平常也都是在这个时候。” “那时死者在做什么?”王昌明边问边看看手中自己的记录本。 “吴大哥在批阅文件。”李婶回答。 “哦?你没有看见其他人在吗?比如吴顺?”王昌明问。 “吴顺大哥?没有。那个时候只有吴大哥自己在屋里。”李婶回答的很干脆。 “嗯。”王昌明答应一声。看来那个时候吴顺已经从房间里出来了,“后来呢?死者跟你说过什么吗?” “没有,”李婶迟疑地摇摇头,“他只是说了谢谢。哦,对了!他还说今天的工作特别多,所以让我告诉大家没有事情不要去打扰他。” “哦?”王昌明翘翘眉毛。 “正好我出来的时候碰到小妹吴香梅来找吴大哥,”李婶继续说道,“我就在门口拦住她,说吴大哥不希望有人打扰。” “平时也会这样吗?”王昌明问道,“我是说,平时死者也有这种不希望别人打扰的嘱咐吗?” “平时这种情况倒是很少,”李婶回答道,“所以当时小妹也很不理解。她说自己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大哥说。后来还是大哥在屋里说让她等等再说。她才很不服气地走掉了。” “啊,我明白了。”王昌明把圆珠笔在本子上点了两下,“从那以后你就再没见过死者?” “嗯。没有了。”李婶回答。 “好。谢谢你!”王昌明说道。 “看来还要跟小妹吴香梅谈谈。不知道她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跟死者说?” 王昌明正想着,高篱走了进来。 在王昌明看来这是一个帅气的小伙子,也很有礼貌。只是身上有一种与实际年龄不相称的老到与成熟。 “我叫高篱,是吴校长的秘书兼司机。”高篱主动介绍自己,“最近因为吴校长父亲的身体不好,所以吴校长一直住在家里陪他。我每天都会把一些需要校长批阅的文件带过来给他看,所以来的比较频繁一点。” 王昌明点点头,说道:“今天早上你把文件交给死者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没有。”高篱说道,“通常校长在批复完文件后会主动叫我过去取。所以我没有再去打扰他。我一直在客厅里和吴家人聊天,没有再见过校长。” “嗯。”王昌明又问道,“吴家的人一直都在客厅里吗?” “基本上是这样的。”高篱回答,“除了三叔吴参竹偶尔出去接几通电话。其他人基本上都在客厅里。哦。对了,老夫人不在。” “老夫人?”王昌明不知道他指的是谁。 “就是吴校长的母亲。”高篱回答。 “哦。”王昌明答应一声。在本子上记下这些情况。 “那么谈谈你发现尸体时的情况吧。”王昌明问。 高篱回答:“到吃午饭的时候,吴校长还没有出来,我就去叫他。谁想敲了半天门也没人答应。后来一推开门,就看见他倒在血泊里了。” “难道门没有从里面插死吗?”王昌明问。 高篱回答:“没有。校长平时没有反插房门办公的习惯。” “那就意味着任何人都能轻而易举地进到房间里,杀死被害者。”王昌明这样想。 “后来呢?”王昌明继续询问。 “后来我就跑到饭厅里喊人了。”高篱回答道,“情况就是这样的。” “今天你带来的文件是不是特别多?”王昌明像是随口问问。 “嗯,这个吗?”高篱想了想回答道,“从数量上看并不是特别多。不过依我看,有几分重要的批件可能需要动动脑筋,仔细想想。” “好的,感谢你的配合。”在谈话的最后,王昌明郑重其事地和高篱握了手。 “这是一个城府很深的年轻人,”王昌明坐在餐桌后,一个人想道,“很难看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也许吴参竹也是看出了他的这个特点,才不同意自己女儿和他交往。不过死者吴松毅却非常看好这对恋情。从这个角度来看,高篱没有杀死吴松毅的动机。”王昌明做出初步的判断。 现在的问题,需要首先确定是内部人员作案还是外来人员作案。 从目前的证据无法排除其中的任何一种情况。 落地窗前的脚印说明可能是外来人员的闯入。而没有反锁的书房门也无法排除自己人下手的可能性。 就在王队长冥思苦想的时候,刑侦人员前来报告基本的调查情况已经完成。 “是不是要收队?”来人询问王昌明。 “不,等一会儿。我还要见最后一个人,”王昌明忽然想起来,“那就是吴香梅,这家的小女儿。” 刑侦人员遵命出去带吴香梅过来。 却不知道吴香梅的到来会带来怎样的惊天秘密? 第十八章 爆炸新闻 在吴香梅进来之前,王昌明利用一点时间快速地把事件的整个经过整理了一遍。 根据每个人的口供。 上午8点钟,死者与弟弟吴参竹在书房见面,他们谈了吴楠和高篱的事情。结果不欢而散。 8:30分,吃早饭。 早饭后,大约9点钟,高篱、李婶一起来到房间。高篱带来了一天的工作。李婶则简单地收拾了房间。这大概花不了几分钟的时间。 9点钟以后。姑且把它定在9:15分。吴顺来到房间,与死者谈论了遗嘱中提到的《红楼梦》。 9:30分,李婶送茶。此时吴顺已经不在房间里。看来谈话已经结束了。死者嘱咐李婶不要让人进入房间。与此同时,吴香梅在书房门口被拒绝。 那么至少从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9:30分之前死者还活着。换句话说,死亡时间应该在九点半至12点之间。 吴香梅紧抿嘴唇、怀抱双臂坐在队长王昌明的对面。 她的神情让王昌明不禁联想起孤傲的张爱玲。 “吴小姐你好!”王昌明问,“你是死者的小妹?” “是的。”吴香梅淡淡地回答。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王昌明问。 “作家。”吴香梅说道。 “啊,”果然是一个孤傲的作家,王昌明不由自主地加了几分小心:“我对你哥哥的死深表同情。” 吴香梅咧咧嘴角,似笑非笑地问道:“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王昌明有些尴尬地挪动挪动屁股,又干咳两声后才说道:“我听李婶说上午的时候你曾经试图见死者。有这么一回事吗?” “是的。”吴香梅回答。 “那大约是几点钟的事?”王昌明问。 “九点半左右吧。”吴香梅说道,“上午起床后我陪母亲说了会儿话。后来陆道长他们去找她,我就从她的房间出来,到楼下的书房里找我大哥——我知道那个时候他一定在书房那里办公。” “看来李婶没有说谎。”王昌明想。 “能说一下当时的情况吗?”王昌明问。 “这个嘛很简单,”吴香梅说道,“我走到书房门口。正碰见李婶出来。她问我要做什么。我说要跟哥哥说件事。然后,她就告诉我说我哥嘱咐过不让人打扰他。我当时感到很奇怪。平时也没见他忙成这样。我没有理睬李婶的话,还是打算去。可是正要往里走,就听见哥哥在屋里说话了。” “他在屋里说话了?”王昌明又重复一遍。 “当然!”吴香梅瞪了王昌明一眼。——难道他耳朵有毛病么? “他说什么了?”王昌明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对自己的厌恶,继续锲而不舍地问道。 “也没说什么。就是问是谁。然后我回答是我。他就说他现在很忙,有事过会儿再说。”吴香梅回答。 “然后呢?”王昌明问。 “然后我就走掉了。”吴香梅又瞪了他一眼,“我去了客厅。” 王昌明点点头,又问道:“那你方不方便告诉我,你本来想跟死者谈些什么?” “也没什么。”吴香梅转了一下眼珠,轻蔑地甩了一下食指。 这个动物给王昌明的第一感觉就是“她在故作轻松。” “你本来想跟死者说些什么?”王昌明坐正身体,用一种更加正式的口吻询问道。 “好吧。既然你这么想知道。”吴香梅说道,“我本来是想问他红楼佚稿的事。” “红楼佚稿?”王昌明不解,“那是什么?” “就是我父亲在遗嘱里提到的那本书。”吴香梅解释道。 “噢,是那本《红楼梦》。那本书一定很值钱吧。”王昌明问道。 “价值连城。”吴香梅回答道。 “可惜你们并没有找到它。”王昌明说道。 不料,吴香梅却反驳道:“你说的不完全对。我大哥找到它了。” 这完全是一个爆炸性新闻! 王昌明一下子兴奋起来:“吴松毅找到它了?” 吴香梅点点头。 “你怎么知道他找到了?”王昌明又问。 “我亲眼看见的。”吴香梅说。 “你见到那本书了?”王昌明问。 “没有。”吴香梅回答。 王昌明感觉跟她对话非常困难。也许作家都这样。他不得不耐下心来:“那是怎么回事?你能详细谈谈情况吗?” “好。”吴香梅放下一直插在胸前的双手,把座椅往前面拉拉,故意放低声音,就仿佛要开始讲述一个神秘的故事:“前天晚上我正准备工作……” 于是,她把那天晚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王昌明。 也许是作家讲述故事的能力太强,虽然整件事情并不算恐怖,可王昌明听完后还是感觉到有些阴森。 “这么说,你姐姐他们也看见书被找到了?”王昌明问。 “是的。”吴香梅说道,“不过他们不知道我也看见了。他们没有察觉出我就跟在他们的后面。”想起那一幕,吴香梅觉得滑稽好笑。 “可是,严格的来说,你哥哥拿到的也不一定就是那本珍贵的《红楼梦》。” 王昌明思索着说道。 “是的。你说的对。”吴香梅承认,“当时离得很远,而且光线也不好。我看不清他究竟拿到了什么。不过,除了那本《红楼梦》,还能有什么?被藏在那么秘密的地方?” “这倒也是。”王昌明说。 “所以我今天上午本来是想找哥哥确认这件事件的。”吴香梅继续说道,“我想问问他是不是拿到了那本《红楼梦》。” 王昌明联想起刚才吴顺说死者因为《红楼梦》的事把他叫到了房间。难道死者当时想把书交给吴顺。可是等吴顺到达的时候,他又临时改变了主意? 就在王昌明沉浸在思索中的时候。忽然听对面的吴香梅问他:“你们在书房里有没有见到过那本《红楼梦》?” “没有。”王昌明回答道,“它一本什么样的书?” 吴香梅回答道:“严格来说那不是一本书。应该是一个书札。就是叠放在一起的一些纸。” “那应该是很旧的纸吧。”王昌明说。 “是的。如果真是《红楼梦》的话,我想最晚也应该是乾隆时候的纸。我当时看到那个厚度应该有十几、几十页。”吴香梅说。 王昌明又把勘测过现场的刑侦人员叫进来进行了详细的询问。 结果是,没有人见过类似的东西。 “也许它不在书房里。”王昌明说。 “那可能在他的房间里?”吴香梅说道,“反正你们应该找到它。它非常的珍贵。” “不仅仅是珍贵。”王昌明站起身来说道,“它还很有可能是凶手作案的动机。” 第十九章 可疑的人影 王昌明又命令手下人仔细搜查过吴松毅的房间。仍然没有书札的痕迹。 于是,他把宋汶平请进饭厅。 “你有没有拿那个书札?”王昌明开门见山地问道。 “什么书札?”宋汶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是前天晚上死者吴松毅在大座钟后面找到的那一卷东西。”王昌明盯着宋汶平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宋汶平明显有些慌乱:“你怎么知道前天晚上的事?” 王昌明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这你不用管。我只问你有没有拿那卷书札?” “我没有。”宋汶平慌忙地否认,眼光偏向一边,“我没拿。” “真的没拿吗?”王昌明又问一遍。 宋汶平坚持道:“没有。我没拿。” “那好吧。谢谢你的合作!”王昌明对宋汶平表示了感谢。又把宋汶平的妻子,吴爱菊,请进饭厅。 他问了吴爱菊同样的问题。吴爱菊也给了他同样的答案。——她没有拿那卷书札。而且吴爱菊同样惊讶于王队长对于前天晚上事情的了解。 同样的询问,在他们的儿子宋志勇身上也经行了一次。结果也差不多。 做完这些调查工作,天已近晚。王昌明宣布收队。 “你们不找那卷书札了吗?”吴香梅偷偷地问道。 “我们只有调查、取证的权利,”王昌明回答道,“却没有搜查整个房间的权利。一切要等我回去向上级汇报过再说。如果有必要,我会申请搜查令。另外我们还要等待尸检的结果。” “这要多久?”吴香梅问。 “大约两三天的时间,”王昌明又对众人宣布道,“请大家不要远行,不要离开本市。如果可能,请尽量先住在这里,方便我们的调查。谢谢!” 警察走后,吴家人陷入到一种奇怪的氛围当中。 吃过晚饭,一家人毫无心情地团坐在客厅里,各怀心事,沉默无语。 终于,吴参竹打破了死一样的寂静:“难道警察怀疑是我们自己人做案吗?他调查了我们每一个人!”他愤愤不平地说道。 “可是那扇窗户下不是也有闯入的脚印吗?”吴爱菊说道,“再说警察也没有说什么?” 吴参竹说道:“还没说什么?那个胖警察问了我和大哥谈话的情况,问的非常详细,简直拿我当犯人一样审!” “我也是。”高篱说道,“他也问我了。” “我没见过大哥都被问了,更何况你们?”小妹吴香梅冷言说道。 “他问你什么了?”李婶问道。 “也没什么。”吴香梅说道,“他想知道我想见大哥的原因。我又没见着他,什么原因有那么重要吗?” 听她这么说,李婶仿佛放下心来。她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吴顺。后者挺直身子说道:“我什么也不知道。那个警察问我关于遗嘱的事,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看来警察就是因为遗嘱才怀疑我们大家的。”吴参竹说道。 “这和遗嘱有什么关系?”吴爱菊问。 吴香梅轻描淡写地说道:“当然有关系。大哥死了,分到我们名下的钱就多。所以我们都有可能杀人。” “你不许胡说!”吴夫人陶红霞斥责女儿道,“这种事不可能发生。” 吴参竹也不同意:“遗嘱能有几个钱?我才不稀罕呢!” “要不就是因为那本《红楼梦》,”吴香梅边说边拿眼瞟着一旁的宋汶平一家人,“也许大哥发现了《红楼梦》,结果被人谋财害命。” 听她这么一说,吴爱菊不经意地抬起头看看自己的丈夫。 宋汶平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不相信我自己家的人能杀人。”吴夫人陶红霞说道,“这肯定是外人干的。大家不要乱猜了。都睡觉去!——李婶,你把门窗都关好。” “哎!”李婶答应一声,便去关窗。 “李婶,我来帮你。”吴香梅说着起身,和她一起拉上客厅窗户的窗帘。 忽然,两个人几乎同时尖叫起来。 “啊!” “你们怎么了?”吴参竹问道。 两个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窗户外边有人!” 吴参竹闻言一个箭步奔到窗前,往外张望。可是他什么也没有看见。 “哪里有人?”吴参竹问。 “我看见的,”李婶说道,“刚才就在马路那边。在那个路灯底下。”她指着离房子不远的一条小马路说道。 吴香梅也说道:“我也看见了。那个人肯定在向我们这里张望。看到我们两个以后他就忽然跑掉了。” “是个什么样的人?”秦路问道。 “是个男人。”吴香梅回答,“但看不清脸。” “走,我们去看看!”吴参竹冲着秦路、高篱说道。 两个人立刻跟着吴参竹冲了出去。 这是一条偏僻的小路,平时就少人来往。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更加显的凄凉。三个人急匆匆地来到那盏路灯底下,四下张望。却看不见一个人影。 “没有人。”回到室内后,秦路说道。 “难道我们被人监视了?”吴香梅说道,“那会是凶手吗?”。 “我的大作家你就少胡思乱想吧。”吴参竹说道,“也许是你们看错了。” “我们没看错!”吴香梅说着,又扭过头看看李婶。 “确实有个人。”李婶也说。 吴参竹回头看看老母亲。后者紧张地抿着嘴唇。 “要不我今晚上住下来?陪着大家。”吴参竹说。 “我也可以住下来。”高篱秘书也说道。 “这大可不必吧。”宋汶平说道,“家里有我,还有志勇。还有陆道长和秦路。” 陆伯阳也答应着:“你就放心吧。一两个歹人还近不了我身。” 吴参竹又看看母亲。 母亲陶红霞也说道:“老三,你就回去吧。吴楠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再说,这里也没有那么多的房间。高秘书也请回吧,这两天麻烦你了。” “那就在楼下多住几个人。”吴参竹说道。 李婶原本住在一楼饭厅旁边的一间小储藏间里。后来吴登源病重,李婶便搬到楼上的主卧室陪床。吴登源去世后,她又搬回到原来的住处。吴松毅原来住在楼下书房旁边的房间,可是现在吴松毅已经去世。所以,现在只有李婶一个人住在楼下,吴参竹还是感到有些不放心。 “我可以搬到楼下去住。”秦路说道,“就到吴校长原来的房间。” “秦先生是客人,恐怕不合适吧。”吴参竹说道。他的意思是让宋汶平父子中的一个住到楼下。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接话。也难怪,谁会愿意住在死人住过的房间呢? 陆伯阳插话道:“我看秦先生住也无妨。他的胆子很大,也经历过很多事情。” 既然陆道长这样说,大家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吴参竹看着一切收拾停当,这才和高篱各自驾车回去…… 第二十章 意识之门 冬天的夜晚总是分外安静。没有夏天的蝉噪,也没有秋天的蛩鸣。尤其是在这样的大雪之后,就连风声都消失不见。 如此安静的环境,更加利于修行。 秦路盘腿坐在床上,闭目凝神。按照陆伯阳道长教给他的导引之法,调节气息,运行周天。 坐忘,是一种境界。 人的大脑就像一个拥有无限容量的硬盘。经历过的每一件事,每一个感悟都会刻在上面。只不过它们并不能像硬盘那样随意地读取和刻录。换句话说,记忆并不能全部被意识所感知,所能记起的事情只是记忆中极少的一部分。大量的信息埋藏在潜意识里,甚至是在浅意识之下的无意识之中。 于此相反的,还有一种情况:你不想记住的事情,却偏偏总是想起。比如一些痛苦的回忆。 毫无疑问,在意识与潜意识、无意识之间存在着一扇看不见的意识之门。可惜的是人类无法自如地掌控这扇门。人很难把潜意识中的能力调动出来,更难主动地把意识中的痛苦埋藏下去。 有的人也许可以调动起自己某个方面的潜能。比如奥运冠军,他们有方法激发自己的运动潜质,夺取金牌。但是即便是 他们也不可能调动起人体全部的潜能。人可能会很快的忘掉某一类事情,但是总有刻骨铭心的东西忘不掉。 这就是人与神的区别。 人如果能完全地激发出自身的潜质,又能极好地把一切痛苦、恐惧、嫉妒等等情感忘掉。那么人就是神。 打开意识之门,人与神一线之隔。 显然,“坐忘”便是打开这扇门的一种方法。 坐忘是一种将意识主动埋藏的过程。它不是情感的压抑、抛弃或者回避,它就是遗忘。毫无情感的遗忘。就像老年痴呆者忘记自己的儿女一样。它不是感情上的漠视,而只是遗忘。 坐忘是艰难的修行。人类的记忆大多联系着情感。每件事、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都与某种情绪相联系。当你选择遗忘的时候,其实是选择忘记一段情感。 然而,坐忘又是一种愉快的修行。它可以让你重新开始,永远保持年轻,而不会因为感情的积累而变得麻木不仁。就如同把字纸上的文字重新擦掉一样,你又有一张新纸可以书写更加锦绣的文字。 对于秦路来说,坐忘的意义则更加重大。他必须把由磁性水银吸引到体内的别人的记忆清除掉,只有这样才能如卸重负,自己也才能轻松起来。 渐渐地,秦路慢慢入定。 意识变的越来越模糊。然而,这不是睡眠。因为他的五官却更加敏锐。 秦路依稀听到窸窸窣窣走动的声音。 然而他没有去想那是谁,他专注于自己的修行。 接着,他清晰地听到窗户打开的声音。 “难道是风吹开了窗子?可是,李婶不是已经关好窗户了吗?”秦路心中一动。因为肩负着守护一家人安全的责任,他不由地不想。 秦路睁开眼,在黑暗中静坐着,听着。 “要不要出去查看一下?”秦路想。可是在仔细听听四周又是一片寂静。 “是不是我听错了?”秦路不确定起来。——这就是意识对于问题的判断。人类下意识的感知,却往往在仔细的思索以后被自己所否定。这是一种悲哀。 终于,秦路没有走出门出去。因为四周再没有什么奇怪的声音。而他更倾向于那是自己的错觉。 直到第二天早上,秦路才发现自己理性的意识导致了多么大的悲剧。 李婶被发现死在房间里。 胖胖的王队长第二次造访。 有了昨天调查的基础,这一次他直接把众人聚拢在大客厅里开门见山的问道:“是谁先发现的尸体?” “是我。”吴爱菊怯怯懦懦地举起手说道。 “那麻烦你说说具体的情况。”王昌明问。 吴爱菊看看了站在身边的丈夫:“今天早上我起床的时候,发现对面的房间门没有关。因为我知道秦先生昨晚就搬到楼下睡了,那扇门应该是关着的,所以我感到很奇怪,于是我推开房门一看……”说到这儿吴爱菊双手捂住脸嘤嘤地哭了起来。 丈夫宋汶平安慰地拥抱着她,说道:“我听到她的喊声,也立刻出了房间。看见李婶就吊在那里,死了。” 李婶确实是悬在二楼房间天花板的吊灯上。可是,“她未必就是上吊死的。”王昌明心想。 “这么说那间房本该是秦先生睡的了?”王昌明把目光转向秦路。 “是的。”秦路回答道,“可是昨天晚上我搬到楼下原来吴校长住过的房间去住了。” 王昌明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搬家呢?” 秦路回答道:“因为昨天晚上我们发现窗子外有一个陌生人,怕不安全。所以想多一个人住在一楼。” “哦?”王昌明眉头一挑,“昨天晚上你们看到了什么陌生人?” 吴香梅回答道:“是我和李婶看到的。当时我们正在关那扇窗,”吴香梅指着客厅里的窗户说道,“忽然我们发现那边的路灯底下站了一个人影,正直勾勾地看着我们这边。我们两个吓得惊叫一声。那人听到声音马上就消失了。” 秦路补充道:“我和高秘书,还有吴参竹一起出去查看了一番,可是没有看到人影。” 听秦路提起吴参竹,王昌明这才发现:“吴参竹和高篱怎么不在?” “他们昨天晚上回去了。”吴香梅回答,“他们都住在本市。” “哦,”王昌明答应一声,继续问道:“那么说死者李婶本来不住在楼上的那间房间了?” “是的,”吴香梅回答,“她住楼下的储藏间。” “可是她为什么跑要的二楼秦先生的房间里上吊呢?”王昌明问道。 “这要问你吧,我的警长先生?”吴香梅不无讥讽地回答。 王昌明没有理睬她的挑衅,继续询问道:“昨晚有谁听到什么可疑的声音吗?” 大家都摇摇头。 只有秦路含糊地说道:“我似乎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还有开窗子的声音。可是,声音很模糊,我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 “恩,我知道了。”王昌明正说着。 一个刑侦人员走进屋里,打断了他:“队长,我们在雪地里发现了这个。” 王昌明循声看去,刑侦员手里正捧着一卷书札…… 第二十一章 奥义重现 一位现场刑侦人员的手中捧着那卷书札。这是由几叶厚厚纸张卷成的一个书卷。纸张呈现出老旧的黄色,说明它们已经很有些年头。 吴香梅一看到书札便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这个,这个……” 王昌明队长接着她的话头问道:“这个该不会就是你看到的吴松毅从墙中取出的书札吧?” 吴香梅惊讶地点点头。又下意识地扭过头,看着二姐和二姐夫。 宋汶平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吴爱菊则显得有些慌乱。 王昌明拿过书卷,打开来,依次展开在桌面上:“这是什么?” 众人都凑到他的旁边。书札一共有三叶,只见每页书札上都鬼画符一般的写着难以识别的文字。 “这恐怕不是《红楼梦》吧?”王昌明问。 吴香梅回答:“不是!我不认识这种的文字。可这显然不是《红楼梦》。” “看起来有点像道士画的符。”宋汶平说。 王昌明忽然想起:“陆道长,你认识这些文字吗?” 陆伯阳摇摇头说道:“这不是符箓。我虽然不认识这些字。可是它们肯定不是道家的符字。以我来看,它们倒像是契丹文。” “契丹文?”王昌明不解。 “契丹文是一种早已失传的辽代文字,”陆伯阳说道,“至今无人能够解读。可以说已经是死文字了。” 王昌明说道:“看来这应该辽代的文物,也很珍贵吧。不过,它毕竟不是你们要找红楼佚稿。” 王昌明又问刑侦员:“你们是从哪里找到它的? “是在屋外,窗户底下的雪地里。”刑侦员回答。 “是在死者所在的那间房间的窗户下面吗?”王昌明问。 “正是。”刑侦员回答。 “好了,我知道了。”王昌明挥挥手让他出去。 陆伯阳冲着陶红霞说道:“吴夫人,按照吴局长的遗嘱。这栋房子,以及房子里的东西都应该是属于您的。我想这卷契丹文书也不应该例外。不知道我能不能借看一下。” 陶红霞说道:“当然没有问题。只要警察同志没有意见。” 王昌明说道:“现在还不能交给你。它是案发现场的证据,说不定还有重要的意义。要等到案件侦破以后,才能给你。” “我明白了。”陆伯阳答应一声,退到一旁。 “这样看来,”王昌明站起身来,思索一阵子,又习惯性道垫垫脚尖说道,“既然这卷契丹文书是在死者房间外的窗户下发现的,那么很有可能就是死者李婶扔出去的。也就是说,李婶从吴松毅那里偷走了它。再加上李婶上吊的事实。那么李婶就很有可能是畏罪自杀了。” “畏罪自杀?”吴香梅问道,“畏什么罪?” 王昌明表情严峻地说道:“杀人罪!她有可能在偷盗契丹文书的时候杀死了吴松毅。昨晚,她的良心受到谴责,所以才畏罪自杀。” “这不可能!”吴香梅说道,“绝对不可能!” “当然有可能,我的小姐。”王昌明说道,“当然有这种可能。不过也许还有其他的可能。” 吴香梅说道:“其他的可能?你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明显。”王昌明说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凶手嫁祸于人!凶手在杀死吴松毅之后,从他那里偷走了这卷契丹文书。他本来以为没有人知道这卷文书的存在,所以不会查到他的头上。不料警方却盯上了它。于是,他只好嫁祸于人!”他边说着边看向宋汶平。 “你这是胡说八道!”宋汶平站起来反驳道,“我没有偷什么契丹文书,更没有杀人!” “啊,我没有说是你。”王昌明微微一笑,“也许是其他的什么人……” 正说着,外边有人通报吴参竹和他女儿来了。 “请他们进来吧。”王昌明说道。 “警官先生,你们这么快就有进展了吗?”吴参竹一进客厅门就问道。他还不知道李婶死亡的事情。 吴楠则飞快的冲到奶奶的怀抱里:“奶奶,我听说叔叔死了。”说着说着她便呜呜地哭了起来。 陶红霞面如死灰:“不仅是你叔叔。昨天夜里,李婶也去世了。” “李婶!”吴参竹几乎和吴楠同时惊呼道。他们无法相信这件事情。 “吴先生,请说说昨天晚上你的行踪好吗?”王昌明问吴参竹道。 “什么?你在怀疑我吗?”吴参竹气急败坏地反问道。 王昌明道:“我没有怀疑任何人。只是请你配合调查。” “昨天晚上爸爸和我在一起!”吴楠抢白道。 “不用,楠楠。”吴参竹理解女儿的好意,“昨天晚上我出去应酬了一下。半夜的时候才回家。” “应酬,和谁?”王昌明问。 吴参竹告诉他一个人名和电话号码:“你们可以去查。” 王昌明在本子上记录下来:“我们会查清楚的。还有李婶真正的死因。各位,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吴顺犹犹豫豫地举起手来。 “吴顺先生,你还有什么要说的?”王昌明问道。 吴顺看看大家,踌躇着道:“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我想,这会不会是齐风的鬼魂干的?” “齐风的鬼魂?”王昌明不解。 吴顺指指宋志勇继续道:“前几天,我和他闲聊的时候听说这房子里闹过鬼。还听说鬼魂是一个叫齐风的人。” “你别胡说!”吴参竹斥责道,“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鬼魂?” “他说的齐风。这是个什么人?”王昌明却似乎很有兴趣。 “他是爸爸以前的同事。”吴参竹说道。接着又把吴家与齐风的恩怨故事大概地说了一遍。 “哦?”王昌明照例记在本子上,“这很有意思。这件事我们也会调查清楚的。” 说完,他便带着人员离开了。大家都不知道这个胖警察的脑袋里到底想了些什么。 晚饭后,陆伯阳悄悄地把秦路拉倒一边:“这件事你怎么看?” 秦路并没有机会触摸李婶的尸体,所以:“一团乱麻,毫无头绪。” 陆伯阳忽然岔开了话题:“我们得拿到那卷契丹文书。” “为什么?”秦路问。 陆伯阳低声道:“我想你应该听说过古代奥义……” 第二十二章 奥义新解 “古代奥义!”秦路又一次听到这个熟悉的名词,“古代奥义不是已经找到了吗?” “你是指你体内的磁性水银?”陆伯阳反问道,“那只是奥义的一部分。” “奥义的一部分?那奥义的全部是什么?”秦路问。 “这个一言难尽。”陆伯阳思考一下说道,“简单来说,奥义就是创造世界的方法。我们的世界是由神创造的。各个宗教都确认这一点,无论道家的元神、佛教的佛祖、印度的梵天还是基督的上帝,总之是有一个总神的。只不过这个总神在各种宗教中的名称不同罢了。” 这个观点秦路还是赞同的,于是他静静地听陆伯阳讲述下去:“神在创造我们这个世界的时候是遵循一个法则的。这个法则就是古代奥义。我们的世界不是永恒的。总有一天它会毁灭,这一点毋庸置疑。基督的创世纪,佛教的三世诸佛,道家的倮虫都说了这个道理。但是毁灭并不意味着结束。新的世界将重新诞生,而旧世界必然被新世界所代替。新世界的诞生同样也需要奥义法则。这就是古代奥义的作用。” 还有一点秦路不解:“古代奥义既然是神创造世界的法则,那应该是被神灵所保管吧。怎么能在我的世界里发现呢?” 陆伯阳说道:“你认为神是什么?” “神是什么?”秦路不解。 “神就是上一个世界文明中的人。”陆伯阳的话如醍醐灌顶。而他下面的一句话,更加让人瞠目结舌。“而我们这个世界里的人也必然成为新世界的神。” 秦路有些理解了:“新世界是由旧世界里的人所创造的?” “不错,”陆伯阳说道,“新旧两个世界同样存在于我们这个星球——地球上。神并不来自于天上。所以旧在世界灭亡,新世界诞生的时候,奥义也就跟随新世界的诞生一起流传下来。” “我懂了,”秦路说道,“可是还有一个问题。世界里有那么多的人,为什么只有一个神?” 陆伯阳说道:“虽然旧世界里有亿万的人,可是能创造新世界的只有一个人。” “一个人创造整个世界?怎么可能?”秦路不相信。 陆伯阳说:“只要有古代奥义就可能。” “可古代奥义到底是什么?”秦路发现问题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陆伯阳说道:“我们有理由相信,古代奥义随着新世界的诞生被分散到了四方。我们的任务就是找到它们,并让它运行。” “我们?”秦路注意到陆伯阳口中的主语,“是指你和我吗?” “当然不是。”陆伯阳说道,“我们是指一个组织。” “墨家?”秦路试探着问。 陆伯阳点点头。 秦路初窥端倪。 陆伯阳继续说道:“现在我们必须要拿到奥义中的一部分——那卷契丹文书。” 秦路问:“可是现在它被警方保管着,我们该怎么办?” 陆伯阳道:“最好的办法就是能解开眼前的迷案。让一切水落石出。那文书就能归还回来了。” “可是要解开眼前的迷案谈何容易。所有的事实都摆在面前,却毫无头绪,一点线索都没有。别的不说个,光说《红楼梦》我就不懂啊。”秦路感慨道。 陆伯阳说道:“要说起《红楼梦》,我早年间倒是研读过。我认为红楼梦有两个特点。一个是人物的名字。《红楼梦》中每个人物的名字都不是随便起的。从元、迎、探、惜(原应叹息)这样的主角,到夏金桂(瞎精贵)、英莲(应怜)这样的配角,再到霍启(祸起)、娇杏(侥幸)这样的小人物,每个人的名字都有谐音和寓意。” “第二个特点呢?”秦路问。 陆伯阳回答道:“第二个特点就是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虚中有实,实中有虚。据考证,《红楼梦》是一本半自传性质的小说。书中以假语村言说真实隐事。用《红楼梦》中的话说就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这样的手法无疑增加了全书的魅力。” “陆道长真是学识渊博啊,”秦路赞叹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哪里哪里,”陆伯阳谦虚的笑了。 “不过若要说起姓名……”秦路似乎想到了什么。 “秦先生你想到什么了?”陆伯阳问。 秦路回答道:“我是有一个想法,不过……这怎么可能呢?” “你不妨说来听听。”陆伯阳在一旁说道。 秦路却好像没有听见陆伯阳的话,兀自在那里自言自语:“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第二十三章 王队长的推理 第二天早上,陆伯阳见秦路的眼中布满了血丝。 “怎么?昨晚上没睡好吗?”陆伯阳问。 “是啊。我想了一夜,”秦路回答,“可是总有一件事情想不通。” “什么事想不通?”陆伯阳问。 秦路回答:“就是那卷契丹文书。” “契丹文书怎么了?”陆伯阳问。 秦路说道:“那卷契丹文书为什么会出现在李婶去世的窗外?难道真的是凶手嫁祸于人吗?如果真是凶手做的,那我的整个假设就不通了。” “你有一个怎样的假设?”陆伯阳问道。 秦路说:“我是这样想的……” 话刚出口,只听到凌厉的警笛声破空而来。 王昌明不待警车停稳就冲下车来。 奇怪的是,秘书高篱也从车里走了出来。 吴参竹迎到屋外:“王队长,你怎么又来了?” “我有一个重大的发现!”王昌明兴奋的满脸通红。 “高秘书怎么也来了?”吴香梅问道。 “是王队长把我抓来的。”高篱哭丧着脸说。 “抓来的?为什么?”吴香梅问。 王昌明纠正道:“我可没有抓他。我现在还没有这个权利。我不过是请他来协助调查的。” 王昌明走进客厅里,一家人也跟着进来,围坐在他的四周。 “你们知道高篱的身份吗?”王昌明清清嗓子后说道。 “高篱不是我大哥的秘书吗?”吴香梅回答。 “我是说,呃,高篱的身世。”王昌明说着,目光盯着吴楠的身上,“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吴楠回答道,“他没有对我说过。” 吴参竹瞪了女儿一眼。吴楠垂下头去。 “高篱是齐风的外孙。”王昌明高声宣布。 “什么?!”吴家人都被这个消息惊呆了。 吴参竹问:“你说的那个齐风,就是我爸爸的老上级、老同事?” 王昌明说:“是的。就是那个齐风,也就是高篱的外公。齐风有一个女儿,本来他女儿马上就要结婚的,可是齐风在一夜之间被打成了右派,第二天就被抄了家。他女儿也受到牵连,说好的婚事被迫取消了。后来,齐风的女儿远离这座城市,嫁给了高篱的父亲。” “高篱,这是真的吗?”吴楠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高篱点点头道:“他说的没错。齐风确实是我外公。” 吴楠痛苦地呻吟一声,问她:“那你是不是不知道我爷爷和你外公的恩怨?告诉我你不知道。” 高篱轻轻地摇摇头,眼中噙着泪水:“楠楠,我不想骗你。我知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爷爷吴登源就是害死我外公的那个人……” 吴楠的泪水夺眶而出:“高篱,你在利用我!你是在利用我吧。你在利用我报复我的家族!” “楠楠你听我说,”高篱试图走上前去,却被吴参竹挡住去路,“楠楠,我没有利用你。我从来没有要复仇的打算。你爷爷和我外公的恩怨,那是过去的事情,那是一个时代的悲剧。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楠楠!” 吴楠痛苦地摇着头:“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高篱说道:“我怕你知道实情就不会再和我交往了,所以我不敢告诉你。楠楠,你听我说。我没有利用你!” 吴楠用双手捂住耳朵:“不,我不听,我不听。你这个骗子!” 奶奶陶红霞一把把她搂进怀里。吴楠已经泣不成声。 “你最好离我女儿远一点!”吴楠的父亲吴参竹恶狠狠地指着高篱说道。 高篱用力甩开他的手:“我没有做错什么!吴登源害得我外公家破人亡。妈妈也被迫一个人远走异乡。那是怎样的凄苦,你们想过吗?但是妈妈从来没有想过报复。她相信那是时代扭曲的结果。而且她也从小教育我不要有复仇的心理。我凭着自己的刻苦学习,考上了大学,当上了吴校长的秘书。我虽然知道他就是吴登源的儿子,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报复他。我问心无愧!” “咳咳,”王昌明在一旁干咳两声说道,“不幸的是,这只是你自己的说法。” “你什么意思?”高篱愤愤地看着他。 “我的推理,”王昌明又下意识地踮起脚尖,“从第一起杀人案件开始。吴松毅死亡的时间是在九点三十分到十二点之间。为什么这么肯定?因为九点三十分的时候,李婶和吴香梅都可以证明吴松毅还活着。” 吴香梅点点头。 王昌明继续说道:“很好。起初我以为凶手可能是在九点三十至十二点这段时间里偷偷地从窗户那里溜进来,杀了人,偷走书札,然后又安原路逃走。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么很有可能是外来人作的案。” 他环顾一圈,众人没有提出反驳的意见。 他满意地笑笑,继续道:“但是,李婶的死反驳了这一点。如果是外来人作案的话,他为什么又要杀死李婶呢?又为什么把书札重新扔回来?所以,第一起案件,谋杀吴松毅的案件,显然是屋里人干的。” “可你昨天不是还说李婶是自杀的吗?”吴香梅反驳道。 “不幸的是,新的尸检否定了这一点,”王昌明说道,“虽然李婶被吊在屋顶上。可事实上她是先被人勒死以后又吊上去的。” 吴香梅打了一个寒战。 王昌明继续道:“也就是说李婶不是畏罪自杀的。她是被谋杀的!而杀死她的,很有可能就是谋杀吴松毅的凶手。所以我们必须回到第一起案件。凶手是怎样杀死吴松毅的?九点半至十二点之间,大家都在客厅里。每个人都有证人证明没有作案的时间。当然,吴参竹先生出去打过几通电话。不过,他不是凶手。我们证实了昨晚他的不在场证明。他没有杀李婶,自然也没有杀吴松毅。而且,他也没有杀死吴松毅的动机。虽然他为了吴楠恋爱的事情曾经和死者起过争执,但是这还不足以让他杀死自己的亲哥哥。” 王昌明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我意识到,动机才是第一起凶杀案的关键。谁有足够的动机。今天,我才知道他,高篱,无疑有这个动机。” “可是高篱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吴香梅说道,“你刚才不是也说过了吗?九点半至十二点之间高篱一直都在客厅里,和我们在一起。他没有作案时间。” “是的,从某种意义上说是这样的,可是这不确切。”王昌明说道。 “你是什么意思?”吴香梅不理解。 “细节,细节,小姐。你得注意细节,”王昌明说道,“十二点是开午饭的时候。这个时候大家都去了饭厅。只有死者吴松毅没有来,于是有人去叫他吃饭。你们还记得那个人是谁吗?” “我记得是高秘书。”吴香梅看看四周的人,回答道。 “不错。是他。”大家都记得。 “对了!就是高篱,”王昌明兴奋的说道,“他来到书房门前,以吃饭的理由敲开门,走了进去。死者此时可能也正好完成了批复文件的工作,正准备向他交待。于是,他趁死者不备,抓起坐像,打了下去!” “你血口喷人!”高篱愤怒地想要上前揍王昌明,却被早就准备在身旁的警察按住。 王昌明继续道:“凶手顺手拿走了桌上的书札。原因嘛,当然是为了掩人耳目。另外,他还打开了窗户,从雪地里走出去,又走回来。造成外人闯入的假象。然后,他堂而皇之地奔向饭厅,贼喊捉贼。” “可他为什么要杀李婶呢?”吴香梅又问。 “这个嘛,我想应该从那晚上出现的人影说起。”王昌明道,“高篱不放心案件的情况,晚上又偷偷地溜回来查看。却不料被李婶看到了。他虽然及时地逃掉,但是毕竟心有余悸,于是只好重新溜回来,杀了李婶。还扔下书札作为烟雾弹。” “可是我也看到那个人影了?”吴香梅说道,“他为什么不杀我?” 王昌明摊摊双手:“也许他当时没有看到你,也许他准备今晚再杀你?这你就要问他了。” “你是胡说八道,”高篱愤怒地咆哮着,“我没有杀人。你没有证据!” “证据嘛,总会有的。”王昌明说道,“我想现在应该先正式地拘捕你!” “不,你不能!”一个声音说道。 王昌明循声看去。说话的是吴爱菊。 第二十四章 解答开始 谁都没有料想到,在这个关键的时刻,竟然是吴爱菊发出了不同的声音。 “你们不能带他走!”吴爱菊说的斩钉截铁。 “为什么?”王昌明队长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经王队长这么一问,吴爱菊一下子又显得犹豫起来。她看看身边的老公宋汶平,说道:“你赶快说句话啊。”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宋汶平的身上。 “我说什么?”宋汶平没有好气色地说。 “你怎么能这样?”吴爱菊说,“眼看着那孩子就要被当做凶手抓走了,你怎么这么狠心!”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宋汶平的态度不冷不热。 吴爱菊气愤起来:“好,你不说是吧。我说。我不能看着他被冤枉,更不能看着吴楠伤心。”吴爱菊一改往日畏畏缩缩的模样,忽的一下站起身来:“警察同志,那本书札不是高篱偷走的。是他,”她一指宋汶平,“是他偷走的!” 宋汶平几乎跳了起来:“吴爱菊,你疯了!” 吴爱菊气呼呼地说:“我没疯。我可以作证就是他拿走的。我儿子也可以作证。” “妈!”宋志勇左右为难起来。 “你说的可是真的?”王昌明问吴爱菊。 “千真万确!”吴爱菊回答。 王昌明看了一眼旁边的宋汶平,后者的脸涨得通红。 “那你说说详细的情况吧。”王昌明说。 “好。”吴爱菊痛快地说道,“那天中午,就是大哥遇害的时候。大家都赶到了书房。他,宋汶平利用大家慌乱的时候偷偷地拿走了桌子上的书札。他以为那是红楼佚稿,可后来我们看了才知道那并不是《红楼梦》。本来以为只有我们一家人知道有这个书札的存在,所以决定先不声张。可是没想到小妹也看见了,而且她还告诉了你们。当你们怀疑书札和大哥遇害有关的时候,他害怕说不清楚,所以不敢把书札的事情说出来,可是又怕你们查出来。昨天晚上,我们一家三口商量了半天,最后决定还是赶快把书札扔掉。可是,又不能让人怀疑到我们的头上。正巧,昨天晚上秦先生搬到楼下住了,而他的房间又在我们房间的对面。于是,他就偷偷跑到对面秦先生的房间,把书札从那里扔了出去。——这样你们就不会怀疑到我们的头上了。” 吴爱菊一口气说完整个故事。 “真的是这样吗?”王昌明问宋汶平。 宋汶平无奈地说道:“是真的。可是我没杀人。我只是害怕被怀疑,所以没敢交待书札的事。” 王昌明又继续问道:“那你昨晚是什么时候去对面秦先生房间的?” “大概十二点多吧。”宋汶平说。 “那个时候你看到了什么?”王昌明说。 “我什么都没看到,那个房间是空的。”宋汶平说着,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还卷进了第二起案件,“你不是在怀疑我吧。王队长,我对天发誓,我进去的时候那个房间里什么都没有。是空的!” 吴爱菊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忙解释道:“警察同志,我也作证。他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肯定没有杀人。” 虽然不能排除宋汶平在销毁证据的时候意外遇到李婶而杀人灭口的可能性,可是从他们诚恳的态度上来看。王昌明倒是愿意接受他们的说法。 如果果真如此,那么命案就是发生在那以后。 或者,那间房间并不是案发的第一现场。凶手是杀人以后,移尸到那个房间的。 可问题是,“即便如此,也不能排除高篱杀人的嫌疑,”王昌明说道,“虽然他没有偷走书札,他同样有杀人的动机和时间。” “是啊。”吴爱菊也意识到。即便是没有书札,高篱的杀人动机也依然存在。 宋汶平恶狠狠地瞅了她一眼。吴爱菊发现自己陷入到一种尴尬的境地。 就在这个时候。 突然,秦路喊出一声:“我知道了!”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秦路。 王昌明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秦路说道:“王队长,你的推理是错误的。” “哦?”王昌明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秦路胸有成竹地站起身来:“因为你的推理漏洞百出。首先,高篱杀死吴校长的手法听上去虽然可行,可是真做起来偶然性太大。而且在一来一回那么短的时间里,他根本不可能来得及杀人并做出脚印的伪证。其次,在第二个案子中。就算是高篱杀死了李婶,可他为什么要把李婶带到我原来居住的房间里?他又怎么能知道那间房是空着的?” “这个嘛……”王昌明显得有些迟疑。 “最重要的是,”秦路说道,“我之所以敢说你的推理是错误的。是因为我已经知道正确答案了!” “什么?你解开这个谜案了?”陆伯阳说道,“刚才你不是还说有件事情没有想通吗?” 秦路自信满满地说:“是的。早上的时候,我还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可是就在刚才,当二姐说出书札事情的真相之后。唯一困惑我的问题也解开了。我知道了一切。” “那你赶快说说。”陆伯阳催促道。 秦路没有理会陆道长的催促,继续说道:“不仅如此,如果没有弄错的话,我还知道了那本《红楼梦》佚稿的所在。” “啊!”这让在座的每个人的惊叹不已。 “你快说说它在哪儿?”吴香梅迫不及待地问。 “不着急,”秦路沉稳地说道,“让我从头说起。” 大家屏气凝神,等待着秦路的讲述。 秦路道:“首先,我想说明我是怎么想到的。陆道长你还记不记得你曾多次说过吴局长非常的聪明。” “是啊。他是很聪明,而且胆识过人。”陆伯阳说道。他不知道这和案件有什么关系。 秦路点点头道:“我还记得你讲过的吴局长保护文物佛像的故事。” “他把佛像外面蒙上写有**万岁的白布,可那又怎样?”陆伯阳简直被他弄糊涂了。 “第二点,”秦路伸出两根右手指,“吴局长非常熟悉《红楼梦》这本书。” 这是众所周知的。秦路想说什么。 “而就在昨天陆道长告诉了我红楼梦的两个特点:姓名;还有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秦路说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陆伯阳道。 “对,这就是破解本案的关键!”秦路道。 第二十五章 姓名玄机 众人不解秦路的意思。 秦路神秘的一笑,伸出一只手指说道:“第一个关键。姓名。王队长,我想你有吴家全部成员的名单吧。请借给我用一下。” 王昌明递给秦路一张纸,上面登记了每个人的姓名和详细信息。 “还记得吗,《红楼梦》中姓名的重要性。”秦路边说边把纸铺开在桌子上:“我的第一个假设是,也许吴局长,也就是吴登源,在给孩子取名的时候也可能会受到《红楼梦》的影响。所以,让我们来看看吴局长一家儿女的姓名。他的第一个孩子是吴顺。”秦路看看旁边的退休工人,后者点点头。 “这个孩子是吴登源在农村时候生的。我想那个时候,吴登源局长还狠年轻,也许还没有接触到《红楼梦》,或者至少还没有像现在那么痴迷于这本书。”秦路说道,“不管怎样,我们抛开这个名字不看。剩下的依次是吴松毅、吴爱菊、吴参竹和吴香梅。你们发现了什么?” “每个名字里都有一种植物。”吴香梅抱着肩膀说道,“梅兰竹菊松,这是文人最喜欢的植物。用到名字里,就像《红楼梦》中草字辈的贾蔷、贾兰、贾蓉。我们兄弟姊妹们很早就发现这件事情了。” 秦路微笑着说道:“四姐您只说对了一半。起初我也受到‘梅兰竹菊’四君子的影响,可是‘梅兰竹菊’里并没有松。另外,在诸位的名字里也没有‘兰’这个字。再者,如果按照年龄齿序来排,从老大到最后一个四姐,依次是松、菊、竹、梅,这毫无章法可循。” 王昌明边掰着手指头数着,边点头。他确实看不出这里边有什么规律。 “直到我忽然发现,”秦路继续说道,“这一系列名字的关键不在梅兰竹菊四种植物,而在于名字中的另一个字。” “另一个字?什么意思?”吴香梅也被他闹糊涂了。 秦路说:“你们看。老大,吴松毅的名字中有一个‘毅’字,‘毅’与‘一’谐音。意思就是第一个孩子。再看老二,吴爱菊。‘爱’谐音为‘二’,合情合理。而吴参竹中的‘参’字在古代与三的大写字‘叁’通用。” 听到这里,吴香梅提出一个问题:“那我的名字呢?我排行老四,可是名字里没有与四相关的字吧。” 秦路点点头道:“确实是这样。” 吴香梅得意洋洋地说道:“那你怎么解释呢?” 秦路仍然胸有成竹:“我的解释是:您很可能并不是排行老四。” “你说什么呢?”吴香梅被他大胆的假说吓了一跳。 秦路转向吴老夫人陶红霞:“请问吴夫人,您和吴局长在四姐上边还有没有另外一个孩子。或者曾经夭折?” 陶红霞坚决地摇摇头:“没有。” “很好!”这个否定的答案却让秦路反而高兴起来,“吴夫人,我还有一个问题。请您如实回答:当年,槐花离开的时候是不是已经有孕在身?” 听到这个问题,陶红霞的脸色瞬时变得煞白,一言不发。 “吴夫人,”秦路小心地说道,“请您如实回答。因为这将帮助我找出杀害您儿子吴松毅的凶手。” “是。”权衡利弊之后,陶红霞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在场的吴家人都被这个答案震惊。 “感谢您的正直,吴夫人。”秦路长舒一口气,直起身体说道,“我想当年槐花婶子肚子里的孩子才是吴局长的第四个孩子,是不是?” 陶红霞铁青着脸,点点头。——将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逐出家门。陶红霞知道自己做的这件事情有多么的不堪。所以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 “可是就算我是第五个孩子,可我的名字里也没有与‘五’相关的字啊。”吴香梅又问道。 “怎么没有?”秦路反问道。 “我叫香梅,哪个字与五相关?”吴香梅不依不饶。 秦路提示道:“您忘记您的姓了。您姓吴。‘五’不是吗?” 吴香梅不觉地打了一个寒战。——她不知道在这样深刻的名字顺序下还埋藏着怎样的秘密? 秦路旋即说道:“很好。我们知道吴登源局长还有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排名老四。名字里肯定有与‘四’相关的字眼。而且我们知道梅兰竹菊松,唯独缺一个兰字。我想问一下,这个家里谁的名字里有‘四’,又有‘兰’?” 大家面面相觑,无人应声。 “大家都不知道?可是它知道。”秦路重新举起桌子上的纸,指着上面的一个名字:“李思兰。” “李婶!”众人异口同声。 “难道李婶会是父亲的第四个孩子?”吴参竹不敢相信。 秦路回答道:“我回想刚到贵府的时候,看到李婶那样细致入微的护理吴登源局长:每天夜里都陪在旁边。喂饭喂药、端屎端尿。我当时就有这样的感慨:恐怕亲女儿也应该很难做到吧?” 吴香梅、吴爱菊心中都有数:久病床前无孝子,作为亲女儿她们也做不到。 秦路看到她们二人的表情,忙又圆场道:“我想她这样做,也无非是想进一点迟到的孝心。” “可这只是你的推理。不一定是真的。”王昌明队长说道。 秦路回答道:“我想最好的证据。应该来自吴顺!” 如果李婶是吴登源和槐花嫂子的孩子,那么吴顺应该知道。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退休工人吴顺。 吴顺眨么着两只眼睛,想了想说道:“妈妈确实还生过一个女孩。不过因为家里穷,生下来不久就送人了。我不记得她长什么模样。” 这时,吴楠从旁提出问题:“可是,如果爷爷知道槐花奶奶还有一个孩子,怎么他从来没说起过呢?也没跟叔叔说起过?还有,李婶是怎么知道爷爷就是她父亲的呢?” 秦路回答:“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槐花跟吴局长说那个孩子已经死掉了,等等等等。至于第二个问题嘛,我猜可能是吴局长先通过李婶的名字看出了端倪,才父女相认的吧。” 即便真是如此。可是,“这与凶杀案有什么关系呢?”吴楠又问。 “关系非常大,”秦路回答道,“如果李婶真的是吴登源局长和槐花的孩子,那么她就很有可能隐瞒了真凶!” “为什么?”吴楠问。 “因为真凶就是……” 第二十六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如果我的推理是正确的,如果李婶李思兰真的是吴登源局长和槐花的女儿,那么她就与第一起凶杀案有莫大的关系。因为真凶就是,”秦路转过身,指着退休工人,“她的同胞哥哥——吴顺!” “吴顺!”所有人都不敢相信。 吴顺自己也惊讶地摊开双手:“秦先生,你说什么呀。我怎么会是凶手?” “他不可能是凶手。”王昌明队长也说道,“你忘记了,吴松毅被害是在吴顺见过他之后,而从那以后吴顺再没有机会作案。” 秦路说:“不错。吴顺就是在与吴松毅见面的时候杀死他的。” 王昌明问道:“可是在吴顺见过吴松毅之后,李婶又见过他啊?” 秦路回答道:“这就是问题所在,李婶说了谎话。” “可是她为什么要说谎?”王昌明不解。 “当然是为了隐瞒她的亲哥哥吴顺的罪行!”秦路回答。 这个时候,四妹吴香梅忽然记起什么:“除了李婶,我也可以证明那个时候我大哥还是活着的。我还听到他说话呢。” “不幸的是你什么也证明不了,”秦路说道,“回想一下当时的情景。你从楼上下来,走向书房。但是你没有进入到书房里不是吗?” “我碰见了李婶。”吴香梅说道。 “对。李婶把你拦住,告诉你吴松毅校长不希望被人打扰。”秦路说道,“她为什么要拦住你?因为那个时候吴松毅其实已经被害了!” “可是我听到他在屋里说话的声音。”吴香梅说道。 “你听到的声音并不是吴校长的。”秦路说道,“而是仍然待在屋子里的吴顺的。” “啊!”吴香梅倒吸一口凉气。 秦路继续说道:“我想当时的情形应该是这样的。九点半钟,李婶去书房里送茶水。却正好碰见吴顺用坐像把吴松毅击倒在地。我想李婶的出现肯定让吴顺神情慌乱,因为他并不知道李婶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妹妹。可是李婶一声‘哥哥’的称呼,让他放下心来。李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哥哥被捕。于是两个人商量一番,擦掉坐像上的指纹,又策划了现场窗外雪地脚印的假象,好让人误以为那是外人闯入作案。接着,李婶准备掩护吴顺逃走。不料,她刚走出书房就迎面碰见四姐吴香梅过来。真是好险。” 秦路喝一口水,继续道:“于是,李婶故作镇定地拦住了吴香梅,告诉她吴松毅不希望被人打扰。可是吴香梅并不理睬这套说辞,仍然准备硬闯。万般无奈之下,此时还待在屋内的吴顺只好假装死者的声音,阻止了她的进入。这就是第一起凶杀案的手法。” “这虽然可以解释第一起案件,”王昌明队长紧接着提出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可是第二起案件呢?难道吴顺杀人灭口,杀死了自己的亲妹妹?” “是,又不是。”秦路的回答让人难以捉摸。好在他及时作出解释:“吴顺确实杀了李婶。但他没有杀自己的亲妹妹。” “秦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王昌明简直要被他逼疯了,“刚才不是你说的李婶是吴顺的亲妹妹吗?” 秦路微微一笑,道:“李婶确实是吴顺的妹妹。但是他,”秦路一指退休工人,“并不是吴顺!” “啊!”在场的人又是一惊。 “假作真时真亦假。”秦路说道,“这就是本案的另一个关键。我记起吴松毅说过,每年都是他亲自去探望吴顺母子,换句话说,整个家里,除了他没有人认识吴顺。” 房间里安静的如同无人一般,大家都聚精会神地聆听着秦路的推理:“当然,吴登源局长可能会认出吴顺。但吴顺的出现是在吴局长去世之后。于是,吴松毅便利用这个空当,狸猫换太子,找了一个人来假扮吴顺。” “可是大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做?”吴香梅问道。 “因为那本《红楼梦》,”秦路回答道,“遗嘱上写的很清楚,那本《红楼梦》要遗留给吴顺。吴松毅极尽努力地寻找那本《红楼梦》,可是,我们知道,他并没有找到。而他又不想书被别人拿走。怎么办?他灵机一动找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找一个人来假扮遗嘱继承人吴顺。这样不管谁找到那本《红楼梦》都会交到这个假的吴顺手中,而幕后指使人吴松毅就能够从这个假的吴顺手中拿到珍本《红楼梦》了。” 原本被当做一家人的吴顺竟然完完全全的外人,每个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只听秦路继续说道:“当然,只有吴松毅自己知道这个吴顺是假的。大家不知道,佣人李婶自然也不可能知道,所以她才会把假的吴顺认作自己的亲哥哥。这不是‘假作真时真亦假’吗?既然这个吴顺和李婶没有任何关系,他当然不会在乎李婶的死活。李婶是他杀人的目击者,他当然不会让她活着。” “于是吴顺私下里约了李婶晚上到他的房间,”秦路继续说道,“李婶毫无防备,她怀着与失散多年亲人相认的激动心情来到房间,却不料惨遭杀害。吴顺的房间就在二楼我原来住的房间的隔壁。杀害李婶之后,吴顺又把尸体转移到我的房间里,做出上吊自杀的假象。——这些恐怕也在他的计划之中吧。只是没想到,凭空又有契丹书札的事情,就更加扰乱了人们的视线。” “这些只是你的臆断,”王昌明提出,“一点证据也没有。” 秦路说道:“证据嘛,就在你的手上。” “我的手上?”王昌明不敢相信。 秦路把桌上的纸交给王昌明:“王队长,这上面有你登记的吴顺的手机号码,请你拨打一下,一切就会水落石出。” 王昌明一头雾水地拿出自己的手机。 “等等,不是用你的手机,”秦路说道,“而是用死去的吴松毅校长的手机。我想它应该还在你们的手中吧。” 作为证据,吴松毅的手机被妥善的保管在透明的塑料袋中。王昌明隔着塑料袋,按下纸上登记的吴顺的号码。 立刻,一阵手机铃声在客厅里响起。那铃声来自坐在客厅里的吴顺。 “确实是他的啊?”王昌明问道。 “关键不在这儿。”秦路接过王昌明手中的手机,放在他的眼前,“请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姓名。” “胡三!”王昌明惊叫道。 “登记在纸上的号码根本就不是吴顺的号码,”秦路对王昌明解释道,“因为这个冒充者根本就不知道吴顺的号码。而且为了保证警方能联系上他,他当然要留下自己的号码。我想你们在吴松毅的手机上应该会找到真的吴顺的号码。” 王昌明翻看着手机中的通讯录,果然发现了一个署名吴顺的号码。 王昌明按下拨出键,拨打出去。一阵彩铃声后,一个苍老的声音接起了电话:“喂?” 王昌明说道:“你是吴顺吧。……我是警察,麻烦你尽快到你父亲家里来一趟,接受调查。……怎么?你在外地不方便过来吗?那务必请你尽快赶回来……” 秦路忽然接过电话:“我们知道你前天晚上还在窗户外偷窥,请你马上过来!” 王昌明愣了一下:那天晚上在窗外偷看的人竟然是真的吴顺…… 第二十八章 楔子 夏夜。 一阵大雨过后,闷热没有丝毫的改观。 厚重的浓云遮住了月光。 黑黢黢的环境中,连树枝上的蝉也在静悄悄地等待着某种未知的降临。 忽然,一阵晃动的手电光刺透密如栏栅的树丛。 紧接着,树丛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一个男人呼哧呼哧的喘息。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惊动了一只伏在地上的癞蛤蟆。它懒洋洋地迈开四肢,挪动挪动身体。 一只粗壮的穿着雨靴的脚“呼”的一声正落在它刚才待过的地方。 癞蛤蟆惊恐万状地蹦开来。 脚步却没有因此而停歇,它继续一瘸一拐地径直走向一口枯井。 枯井口上扣着一面沉重的水泥井盖。 身穿黑色雨衣的男人放下手中提着的铁皮水桶,来到井边。他把手电咬在口中,蹲下身来,用力挪开井盖。 立刻,一股强烈的腥臭味从井底铺面而来,呛得男人一阵恶心。他不得不站起身来,扭过头去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他关闭手电,在黑暗中摸索着点上一支香烟,又用力猛吸几口,借以稳定稳定自己的情绪。 天空又黑又闷,像平地里倒扣了一口严丝合缝的铁锅。 “看来一会儿还要下大雨,”男人琢磨着,“得趁着这空儿赶紧把活干完。” 男人扔下烟头,重新拧亮手电,提起那只水桶,一瘸一拐地往井口走去。 忽然,从铁皮水桶里传来几声轻微的“啪,啪”响动。 男人低头往手里的水桶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吓了他一大跳! 水桶里,一只婴儿的胳膊正在里边挥动! “啊!”男人吓得大叫一声。水桶也他被扔到地上。 水桶里倾倒出一地残缺、污秽的小孩尸体。从不成人形的肉团,到初具雏形的胳膊、小腿……,和着粘液、血迹撒了一地。 更加令人感到恐怖的是,一团白色影子正在那里蠕动着。 男人壮起胆子,用手电照过去。 那是一个完整的婴孩在草地里挣扎,它全身包裹着已经不完整的胎衣,肚脐上还连着脐带和胎盘。它嘴里想哭却哭不出声来,只是不停地发出呀呜呀呜的声音。 男人稍微安定一下心神,壮着胆子慢慢靠近地上的婴孩。 一心只想一探究竟的男人全神贯注于面前的婴儿,却没料到,身后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色身影正在一步一步地接近他。 男人走过去,弯下身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的婴孩。它的小眼睛还没有睁开,攥成小拳头的两只小手死命地往两边捶打,肉乎乎的小腿一刻不停地蹬踏着。 看着看着,男人忽然觉得它可爱起来。 男人身有残疾,四十多岁也还没有结婚,更没有孩子。“难道这个小孩是上天赐给自己的礼物吗?”男人想着,伸出手,准备抱起地上的孩子。 忽然,从背后传来撕心裂肺地女人叫声:“你还我孩子!” 男人吓得一炸,猛回头。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站在自己背后。女人的脸色和身上的衣服一样煞白,双眼布满血丝,下体还在不停地流血! “你还我孩子,你还我孩子。”女人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 男人嗷嚎一声,扭身就跑。 忽然,“噗通”一声,男人掉进前面的枯井之中。 枯井里,各种死婴的残缺尸体一下子向他埋过来。 “啊~”男人恐怖地大叫着,“救命啊!救命啊!” “哈哈哈哈……”井岸上传来女子凄厉的笑声。 “哇哇,哇哇……”婴孩响亮的啼哭,如炸雷一般划破黑夜…… 第一章 长老会 秦路随陆伯阳回到香山清静观。 上次在盘古大观里见过的那位“大眼镜”已经等候在那里。 “宋徽圣先生是有名的语言文字专家。”陆伯阳为秦路介绍道。 “宋先生好!”秦路毕恭毕敬地问候道。 “你好。”宋徽圣的声音庄重而沉稳,“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系统正变得越来越不稳定。” “系统?什么系统?”秦路不解。 “看来你还有许多需要学习的东西,”宋徽圣没有正面回答秦路的问题,他转向陆伯阳道:“把你得到的东西拿出来我看看吧。” 陆伯阳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卷契丹文书。展开来,放在宋徽圣的面前。 宋徽圣扶扶大眼镜,躬下身去,仔细仔细的研读一番后,说道:“要解开全部内容还需要一段时间。不过以我的判断,它的大体意思是说明圣匣位置的。” “圣匣?”秦路听说过这个名词,“是十二圣匣吗?”秦路脱口而出。 宋徽圣瞧瞧秦路:“看来你也不是一无所知。据我所知你手中就有一个圣匣。” 秦路点点头。 “很好,算上你的那个,我们已经有了六个圣匣。”宋徽圣说道。 “六个?”秦路问。 宋徽圣掰着手指头道:“埃及胡夫金字塔里有一个;埃德蒙.希拉里的探险队从珠穆朗玛峰顶上带回来一个;南极洲厚厚的冰层下有一个;美国宇航员阿姆斯特朗从月球带回来一个;前不久我国蛟龙号成功下潜到一万米深海沟,他们从那里也带回来一个;再加上你手里的那一个。六个” 陆伯阳提出一个问题:“可是这六个圣匣分布在不同的国家、地区,到时候能集中到一起吗?” “这你尽管放心,再造文明是全人类的任务。”宋徽圣说道,“现在看来这份契丹文书里藏着第七个圣匣的秘密。我要把它带回去好好解读一下。” “你有把握破解它吗?”陆伯阳问。 宋徽圣回答道:“这不好说。对于契丹文字的研究一直都没有定论。也许真的要看我们的造化了。” 说完宋徽圣站起身来,似要离去。 陆伯阳又追问道:“那么我们需要做什么?” 宋徽圣转回身:“我想秦先生也许还需要更深入的锻炼。” “我?锻炼?”秦路莫名其妙。 “他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好,”宋徽圣盯着秦路额头上的一绺黄发说道,“还有,你确定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吗?” “曲真人、虞华淇他们都这么说……”陆伯阳说道。 宋徽圣用手势打断陆道长的话头:“不管他们怎么说。我想长老会需要你证明给他们看。” “我懂了。”陆伯阳回答道。 “还有,”宋徽圣说道,“长老会需要知道他的来历。” “长老会?那是什么?”宋徽圣走后,秦路迫不及待地问陆伯阳。 “那是一个权力很大的机构。”陆伯阳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知道,在世界上存在着许许多多神秘的组织。例如罗马的光照派、英国的圣殿十字团、欧洲的彼尔德堡团、美国的共济会,还有我们墨家。” “啊?”秦路模棱两可地回答道。 “这些组织虽然隶属于不同的政治集团,有着不同的文化背景。但是它们都保守着同一个秘密,而且从根本上说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而存在。”陆伯阳说道。 “这个目的就是再造文明?”秦路试探着问。 “是的。”陆伯阳回答,“为了更加协同地完成这个目的,各个组织派出代表,组成了统一的领导机构——长老会。你明白吗?” “长老会是它们的共同领导。”秦路说道。 陆伯阳进一步解释道:“不完全是这样。长老会每年聚会两次,协调各个组织相互之间的矛盾,确定共同的行动纲领。而各个组织每次聚会派出的人员也不是固定不变的。这样就保证长老会实际上是一个临时议会,而不是一个常设的权力机构。” “这样听上去还挺有道理的。”秦路说道,“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关注我?” 陆伯阳说道:“长老会需要一个具体的人最终去执行这项光荣的任务。” “那个人就是我?”秦路觉得不可思议。 陆伯阳说道:“也许不是你。我们需要证明。” “证明什么?证明我就是那个再造文明的不二人选吗?”秦路问道。 陆伯阳点点头。 秦路无奈地笑笑:“那这需要怎么证明呢?” “超能力。”陆伯阳简单说道,“一般人都相信能够完成这种任务的人都具有常人所不具备的超长能力。只要你有这种超能力,十有**错不了的。” “你是说我能吸取魂魄的事?”秦路说道,“那是因为磁性水银的作用。我想每个接触过磁性水银的人都会拥有这种能力。” “也许是这样。”陆伯阳说道,“但是你还是有超人的胆识和分析能力。”经过上次红楼迷案的事情,陆伯阳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 “拉倒吧。”秦路不屑的摆摆手,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心中是多么的恐惧与无知。 “先不说这些了。”陆伯阳说道,“我们认识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的过去。你是哪里人?家在哪儿?父母亲是谁?” 秦路回答道:“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是孤儿,从孤儿院里长大。” “哦?哪家孤儿院?”陆伯阳问。 秦路怅然道:“觅非播舍育婴堂,那家孤儿院现在恐怕已经没有了。” “为什么会没有了?你的身世又是怎样的?”陆伯阳好奇地问道。 “这说来话长,陆道长有兴趣听吗?”秦路说道。 “我想长老会会对这个感兴趣的。”陆伯阳委婉的回答道。 “好吧,”秦路打趣道,“为了满足长老会的好奇心,我会尽量讲的详细一点。你可要仔细地记好了,未来好向他们汇报。” 陆伯阳微微一笑,道:“你讲吧。” 秦路端正身体,理理思路,清清喉咙说道:“事情还得从那年说起……” 第二章 童话王国 以下文字摘录自陆伯阳的笔记。 值得指出的是,这本笔记中不仅有秦路的口述内容,更有许多内容来自陆伯阳及长老会的调查结果,还有一些则是陆伯阳道长就其所见有感而发的评论。为了描述方便起见,这里对笔记稍作改变,以第三人称的口吻描述整个故事,并删减掉大量的批评性文字。毕竟这不是一篇针砭时弊的政论文。 在陆伯阳道长笔记的扉页上,有这样一段话: “……在听完秦路对于他自己身世的讲述之后,我感到如鲠在喉,如雍在胸。满腔的感慨,让我这个出世之人也觉得不吐不快。最早的记录是杂乱无序的,那完全是秦路支离破碎的回忆片段。后来我又进行了考证和寻觅,最后终于能够大概还原出这件事情的全部面目。于是我决定忠实地记录下我所见到的一切,希望有朝一日能成为怀念他的一部分。我把这本笔记命名为《觅非播舍》。因为秦路的讲述就是从那里开始的……” 鲁西南沂蒙山腹地的一座荒山。秋风萧瑟,枯木衰草。 陆伯阳在崎岖的山间小路上艰难地行走着。他不仅需要不时地拨开身旁的荆棘条,还要时刻留心脚下硌脚的山石,而昨夜的一阵小雨又让这些石头湿滑无比,异常难行。 “还有多远?”惯走山路的陆伯阳此时也有点吃不消了。这也难怪,从北京过来,先是五个半小时的火车,又是两个小时的长途汽车才到县城。从县城到镇上的客车一天只有两趟。陆伯阳到达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早上的第一趟客车,而第二趟车则要等到晚间才会来。无奈之下,陆伯阳只好打个摩的,又在泥泞的土路上颠簸了近一个小时。最后,他还要爬这段湿滑的山路。 “快了,快了,你看见前面的那些红色的房子了吗?就在那儿。”走在前面的当地向导说道。 陆伯阳抬起头,眺望远方。 一簇与黄色山包格格不入的粉红色建筑映入他的眼帘。 如同开在枯叶丛中的鲜花,又如镶在黄色衣服上的一枚胸针,整个山丘都因为这簇建筑明快起来。 “我看到了。谢谢你,我自己上去吧。”陆伯阳对向导说道。 “不用客气,我反正也要上去的。”向导说道,“他们很快就要走了。我想帮助他们收拾收拾东西。”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这群建筑物的院门前。 与当地常见的灰色砖瓦房不同。这是几间朴素的平顶水泥房。房子的外墙被粉刷成可爱的粉红色。外围有一人多高的水泥墙把整片建筑圈围起来。 尚未走进院门,就听见院内“汪汪”的狗叫声。 “韦杰!韦杰!来客人啦!”向导从门口喊道。 一个裹着头巾的中年妇女应声而来:“是王大哥啊。”她一边喝走看门狗一边热情地向他们打招呼。 “有一位道爷要找你们。”向导王大哥对韦杰说道,“蒂夫在里面吧。我去帮帮他。” “哎,”被称作韦杰的女人答应他一声,看他跑进屋里。又扭过头仔细地打量陆伯阳。 面对她的打量,见多识广的陆伯阳也不禁局促起来。 “我们是基督徒,”韦杰说道,“所以……” “啊,你不要误会,”陆伯阳赶紧解释,“我是来打听一个人的。” “打听谁?”韦杰问道。 “我能先进去吗?”陆伯阳问。 “好吧。”韦杰想了一会儿后说道。 一进入院子,就像进入了一个梦幻的童话王国。 正冲着院门口的石砌大花坛里种着应季的雏菊。院子四周错落有致的分布着各种树木,有松柏、山楂、苹果、白杨……一条条整洁的水泥小路蜿蜒其中,曲径通幽地连接到每间房子的门口,粉红色的门墙上装点着黑色的欧式门灯。一切就如同霍比特人居住的小村庄。 “这里面可真大啊!”陆伯阳不由得感慨道。 “一共有四十三亩。”女主人韦杰解释道。 “这里还有牲口棚!”陆伯阳看见院子东南角的一座棚子,里面铺满稻草。 “是的。那里面养了几只山羊。可以为孩子们提供羊奶。”韦杰有一种分外平淡的语气,“我们还养了鸡,还有鹦鹉。” 韦杰边说边引导陆伯阳往一栋平房走去。 房子建在结实的石头地基上,高出地面一大截的础石透露出一种西式的建筑风格。 “听说这里的一切都是你们自己建的?”陆伯阳问道。 “是主的恩赐。”韦杰回答道。 一走进房门,陆伯阳更是被精良的室内装修所震撼。雪白的墙壁,上等质量的松木地板、松木墙围。淡粉色纱织缀花窗帘。精美的壁灯、优雅的吊扇。墙边还有一台大尺寸的背投电视。 “这里是孩子们的活动室。我们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搬家,所以有点乱。tief, tief,we have a guest!”韦杰用英文冲里间喊道。 “ok!”伴随着一声回应,一个外国人躬身从里间出来。 他身材高大,略有些消瘦。金黄花白的头发,已经有些脱落。脸上架着一副细脚无框眼镜,文质彬彬的微笑。上身是一件棕色的夹克衫,下身配一条深蓝色的旧牛仔裤。像极了美国西部片里的老牛仔,只是脚下不论不类地穿了一双布鞋。 “这是我丈夫,蒂夫。”韦杰介绍道,“tief, this is ……” 到这个时候,韦杰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陆伯阳的身份。 “我叫陆伯阳。”陆道长主动介绍自己,他刻意没有用‘贫道’的自谓,因为在这里,他的一身装束已经够另类了。 “你好,你好!”蒂夫在一瞬间明显的惊讶之后,还是热情地伸出右手,并用蹩脚的汉语和他打招呼。 “你好!”陆伯阳握住伸来的手。 “你是一个道丝?”蒂夫一脸笑容。 “道士。”陆伯阳字正腔圆地更正他。 “道士?道士!”蒂夫坦诚地呵呵一笑,“我的中文总是不好。我们信仰不同。不知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陆伯阳也坦诚地笑笑,说道:“我来这里是打听一个人。” “你在找一个人?”蒂夫问。 “准确的说,不是找人。”陆伯阳说道,“我想知道以前是不是有一个叫秦路的人在你们这间孤儿院住过?” “秦路?”蒂夫皱皱眉头,“我不记得。韦杰,你觉得的呢?”蒂夫问自己的妻子。 “我想可以在我们的档案里找找看,”韦杰说道,“不过你看现在我们正忙着。” “那不要紧,”陆伯阳说道,“我也要在这里住一阵子,好仔细了解秦路的过去。” “这个人有这么重要吗?”韦杰问道。 “只是对我来说比较重要吧。”陆伯阳搪塞过去。 “ok,”蒂夫对韦杰说道,“韦杰你招待一下陆道丝吧。i am so busy now.” “好的。”韦杰说道。 “不必麻烦你们招待。”陆伯阳说道,“我既然来了,也算是一名义工,给你们帮帮忙。你看我能做些什么?” “这怎么好意思呢?”韦杰说道。 “没事,来之前我也听说过你们的故事。”陆伯阳说道,“我也想为孩子们做点事情。” “嗯~那你就帮忙照看一下小孩吧。”韦杰看他这样大的岁数,也不便让他做什么重活。 “好啊。”陆伯阳高兴地说道,“他们在哪儿?” 第三章 无私的人 当陆伯阳被带到治疗室的时候,他再一次为眼前的景象而感到震惊。 屋子里一共有十几个孩子。小的不出周岁,大的约莫五、六岁。或者坐在沙发上,或者坐儿童圈椅里,或者躺在婴孩床上。他们大都脑袋歪斜、目光斜视、口角流涎,手脚也都畸形、挛缩着。举目看去,一屋子小孩,竟然没有一个健康的。 “他们大多是脑瘫的孩子。”韦杰从旁介绍道,“很多是弃婴,是我们捡回来的。也有从别的地方送来的。” 屋子里正在照看孩子的两位妇女,见他们进来,冲着韦杰笑笑,算是打招呼。 “上帝祝福你们。”韦杰为她们介绍道,“这位是刚到这里的陆道长。他也愿意来帮忙。” “上帝祝福你。”一位妇女对陆伯阳说道。 面对这种祝福,陆伯阳一下子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好在韦杰介绍道:“这位是从城里来的张姊妹。”——“姊妹”是基督教对于女性信徒的称谓——“她也是来做志愿者的。” “这位是孙大姐。”韦杰又介绍另一位身材粗壮的妇女。 “我叫孙彩蝶,是本村的。不认字,在这里做保姆的。”被称作孙大姐的人爽朗站起身来。 “你好!你好!”陆伯阳说道。 “那孙大姐、张姊妹你们看看有什么需要陆道长帮忙的?也有劳陆道长了。我先到前面去,还有很多东西需要收拾。”韦杰说完,优雅地垂垂头,退出房间。 “陆道长你把包放在那边就行。”孙彩蝶大大咧咧地说,“没想到你这么大年纪了还来做志愿者。” 陆伯阳在屋角放下自己的布褡裢:“不知道我能做什么?” 张姊妹正在为一个躺在沙发上的病儿做按摩,她扭过头来,冲陆伯阳微笑一下,没说什么。 孙彩蝶说道:“我们正在给小孩做按摩,你看他们都怪可怜的,不能动。身体不活动怎么行?时间一长都没肉了。所以需要经常为他们按摩身体。你摸摸试试。”在孙彩蝶的鼓励下,陆伯阳试着摸了摸一个小男孩的大腿。 “怎么这么硬?”陆伯阳问道。 “那是痉挛了。”张姊妹从旁说道,“陆道长既然是道士怎么会来我们基督教开的孤儿院呢?” “我是来打听一个人的。”陆伯阳回答道。 孙彩蝶说道:“你们道士不是很会养生吗?应该也会按摩吧。” “这个倒是略懂一些,”陆伯阳回答道,“不过我没有为脑瘫的儿童按摩过。” 孙彩蝶说:“那也比我这个庄户人懂。来,你给这个孩子按摩身体吧。不光是手脚,还有脊梁。用点劲儿。我去给托马斯做治疗。” 说完,她揽过萎缩在沙发一角、正在摆弄玩具车的小男孩。“托马斯,孙阿姨来喽。” 小男孩被他一抱,咯咯地笑了,眼睛里闪着明亮的光芒。 孙彩蝶一边用一只胳膊把他围在自己怀里,一边说道:“托马斯,我们扎耳朵吧。” 小男孩极不情愿地咬咬下嘴唇,点点头。 “托马斯真听话,托马斯真勇敢!”孙彩蝶边哄小孩,边从一旁的盒子里拿出一枚耳针。 这是一种粘在小胶布块上的细针,像小小的图钉一样,一枚一枚的。 孙彩蝶对照着说明书上的图示,把耳针扎到托马斯的耳廓上。 小男孩明显的哆嗦了一下,眼睛里立刻泛出泪花。 “她在干什么呢?”陆伯阳问张姊妹。 张姊妹解释道:“托马斯得的是重症肌无力。治疗这种病的方法就是用针扎耳朵上的穴道,刺激肌肉产生反应。如果没有这种刺激,他的肌肉很快就会萎缩下去。” “就像是针灸一样。”陆伯阳明白了,“可是那些穴位应该很疼吧。”陆伯阳对于穴道也有研究。 “就是要找最疼的穴位扎,这样才有效果。”张姊妹说道。 忽然,小男孩疼得叫了一声,身子也拧动来。孙彩蝶用左手搂住他:“托马斯别动。托马斯最勇敢了。坚持一下,病马上就好了。” 小男孩听话的安静下来,泪眼汪汪地望着陆伯阳。 “托马斯真乖。托马斯勇敢点。”除了这些,陆伯阳也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安慰他。 小男孩伸过手来,要抓陆伯阳的胡子。 “托马斯!”孙彩蝶轻轻地打了一下男孩的手。 “没事,没事。”陆伯阳把脸凑过去。 男孩一下子抓住他银白色的胡须。 “哎呦,哎呦,好疼啊。”陆伯阳做假样子叫道,“托马斯的劲儿好大,抓得爷爷好疼。爷爷疼得都掉眼泪了,爷爷还没有托马斯勇敢呢。” 看着陆伯阳的怪样子,男孩呵呵地笑出声来。 在忙碌的按摩过程中,三个人渐渐熟络起来。 “你这位老道长也真搞笑。”孙彩蝶说道。 “这不都是为了哄孩子吗。”陆伯阳说道。 “你是来找谁的?”张姊妹记起陆伯阳此行的目的。 陆伯阳回答道:“是一个叫秦路的人。他以前也在这座孤儿院待过。” 孙彩蝶问道:“他也是残废吗。” 陆伯阳明白孙彩蝶没有文化,在她口中“残废”二字绝无半点歧视的意思。 “他不是。”陆伯阳说道,“他现在已经成年,没有残疾。他小时候在这里住过。” “那应该是在河南时候的事。”张姊妹说道。 “河南,什么意思?”陆伯阳不解。 张姊妹解释道:“觅非播舍建立之初是在河南的。那个时候收养的还不完全是有病的孩子。有很多孤儿,还有些计划外生育的弃婴也被收养在这儿。你说的那个秦路既然是健全儿童,应该是那个时候收养的。” “我们这里的孩子不都是用英文名吗?”孙彩蝶从旁插嘴道,“秦路是个中文名吧。” 张姊妹点点头道:“孩子住在这里的时候都用英文名。‘秦路’可能是住进来之前的名字,也可能的被人收养以后的名字。” “被收养以后?”陆伯阳问道。 “有些健全的、康复的孩子会被别人收养,”张姊妹解释道,“这样可以减轻觅非播舍的开销。” 孙彩蝶忽然想起什么:“收养这种孩子是不是要给钱啊?” 张姊妹一听这话,愤然说道:“孙大姐,这都是外边造的谣。从这里送走的孩子,我们没有收过一分钱。外边那些别有用心的人造谣我们倒卖儿童,从中牟利。那都是胡说八道!我在这里做了这么多年的义工,从来就没见过蒂夫他们收过孩子钱。” “那孤儿院的日常花销都靠什么维系呢?”陆伯阳问道。 张姊妹白了他一眼:“捐赠。还有义卖。你看这些婴儿床、座椅,还有地板、壁灯,还有吊扇都是从美国募捐来的。” “难怪看上去这么高级,”孙彩蝶感慨道,“原来都是从美国来的。” “蒂夫原来是一名美国商人,”张姊妹说道,“后来放弃了生意到中国来做慈善。” “他为什么来中国呢?”孙彩蝶问。 “那是上帝的召唤!”张姊妹不无神圣地说道。 孙彩蝶摇摇头,没说话。孙彩蝶并不是基督徒,她无法理解宗教信带来的这种力量。 “他是一个无私的人,”张姊妹继续说道:“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蒂夫亲手建起来的。用的材料,花的钱也都是募集所得,他们从来没有拿过一分黑心钱。” “这比国家建的福利院还好呢,”孙彩蝶说道,“我听说从县里的福利院收养小孩,还要花这么多呢。”孙彩蝶伸出三根手指晃晃,又故意压低声音仿佛怕什么人听到一样。 “三百?那是手续费吧。”陆伯阳说道。 “哪里三百?”孙彩蝶砸吧着嘴说,“三千!说是叫什么捐助费的。” “他们才是买卖儿童呢!”张姊妹狠狠地说道。 “唉,”孙彩蝶叹口气说道,“这世道没法说。我去做晚饭了,你们弄吧。” 说完,孙彩蝶站起身来,拍打拍打身上,走出房间。 “我听说你们要搬家?为什么要搬家?”陆伯阳忽然想起来。 张姊妹回答道:“还不是因为袁厉害事件……” 第四章 世事 袁厉害曾经是河南省兰考县的“爱心妈妈”。她前前后后共收养过几十名孤儿、弃婴。其中最大的一个已经大学毕业,走上了工作岗位。她的善举在当地广为传颂,被媒体称为爱心妈妈。然而2013年1月4日,一场大火彻底改变了袁厉害的命运,也改变了许许多多人的命运。 这场大火烧毁了她的爱心公寓,导致4名儿童死亡。 相关政府部门在事故调查和善后处理中发现“爱心妈妈”袁厉害根本没有相关资质,也不具备收养资格,属于非法收养。 在这个基础上,司法机关认定其所作所为涉嫌违法,又因监护不当,过失导致他人死亡,按照法律最多可判处七年有期徒刑。 曾经的爱心壮举一夜间竟然变成了违法犯罪! 此结论一出,舆论一片哗然。 与政府的观点不同,民间舆论一边倒地站在袁厉害一边,认为若不是她收养这些孩子,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可能早就饿死街头了。而在她收养孤儿的十几年中,政府所给予的帮助少之又少、杯水车薪。所以舆论认为政府不仅不应该治她的罪,还应该给予奖励和表彰。 虽然此事尚未尘埃落定,然而不管舆论如何沸沸扬扬,也不管袁厉害本人最终的判决怎样,袁厉害事件产生的影响却迅速波及开来。 正因为此事,政府下达文件,明令取缔、关闭一切民间的收养组织。 所有民间组织收养的儿童都要遣返原籍,并转入当地政府兴建的政府福利院或孤儿院。 觅非播舍毫无疑问也在取缔、关闭之列。 就像袁厉害在兰考的影响一样,觅非播舍也曾经是这个小村庄的骄傲。 孤儿院所使用的四十三亩荒山是村里无偿提供的,房舍也是好心的村民们一起帮助兴建的。觅非播舍建成之后,时不时的还会有县里、市里的领导来这里慰问、视察,更不用说全国各地爱心志愿者的纷至沓来。 各个阶层、各色人物都被蒂夫夫妇的爱心所感动。在袁厉害事件之前,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种性质的收养所是慈善机构,是一种爱心的奉献,是毫无疑问的正确。 然而,一把大火,彻底改变了人们的观点。 政府命令的下达是亡羊补牢,是防微杜渐,是防患于未然,原本无可厚非。然而这种对爱心善举一棍子打死的做法是不是正确,或许值得商榷。 除了政策层面上值得商榷以外,更有许多实际的问题。 张姊妹说道:“这些孩子都是弃婴,谁知道他们原籍是哪里?该往哪里遣返?更大的问题是,他们都是些有病的孩子,而且大部分又患的是脑瘫、自闭、重症肌无力等等这样难以治愈的疾病,当地的政府福利院根本就不接收这样的孩子!” “他们为什么不接收?”陆伯阳问道。 “为什么?”张姊妹说道,“他们嫌麻烦,这样的孩子照顾起来,一个要比三个正常孩子还要麻烦。而且又不能治愈,没有希望,谁会要呢?” “退一步说,就算把他们强行推给政府的福利院,”张姊妹继续说道,“如果没有像我们这里这样尽心尽力地照料,恐怕他们也活不久。” 说着,张姊妹的眼中泛出泪花。 “这已经不是我们第一次被取缔了。”不知什么时候女主人韦杰来到房门口,“原来在河南的时候,我们就因为违反计划生育政策被取缔过一次。” “违反计划生育政策?”陆伯阳实在想不出这和计划生育又有什么关系。 韦杰在一个患儿的身旁坐下,一边用纸巾擦拭她流出的口涎一边说道:“那个时候我们收留了很多计划外生产的孩子。当地计生委发现了,就说我们是包庇藏匿‘黑孩子’,违法计划生育法。” “可是我们不收留怎么办?”韦杰停了停又说道,“难道要让这些孩子活活饿死在外边吗?” “孩子的父母呢?他们怎么不管?”陆伯阳问。 韦杰回答道:“他们都被罚款罚怕了!计生委只要发现有超生的就要罚款,少则几千、上万,多得几万、十几万。很多人被罚的倾家荡产。交不起罚款的,计生委就到家里搬东西、拆房子、甚至把家里的口粮都抢走,让你根本无法生活。很多人万般无奈,只好把孩子交到我们这儿。” “硬生生把有父母的孩子逼成孤儿!他们怎么能这么狠心呢?”陆伯阳感慨道。 张姊妹回答道:“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为了贯彻这项国策,各级领导的提拔考察,都要考察计划生育的执行情况。而且计划生育是一条死杠。如果当地的计划生育情况不合格,就算你这个领导再有政绩、再有口碑也是一票否决,无法提升。搞不好还会被降级、免职。当地官员为了自己头顶上的乌纱帽,当然赶尽杀绝、无所不用其极。” 陆伯阳摇摇头:“政府这样做是不对啊。可是,如果不超生不就可以避免罚款了吗?” 张姊妹还未回答,就听门口传来孙彩蝶的声音:“你这个老神仙说的倒是轻巧。” 孙彩蝶边说边走进房间:“我们庄户人指望什么?无非是养儿防老。别说家里只有一个闺女,就是有十个八个的闺女,将来一嫁人也都走了。身边没有一个孩子,我们老了怎么办?城里人老了有退休金,我们庄户人怎么办?远的不说,就说我们本家的大嫂子,第一胎是个女孩,后来又超生了两个男娃。当年被罚的啊,那叫一个惨,家里就剩四面山墙和一口水缸。可是你看人家现在怎么样?孩子长大以后,都可有出息。小儿子去年考上了北京的研究生。大儿子在市里做生意,挣大钱。今年夏天,大儿子出钱,大嫂子家盖起了二层小楼,家里电视、冰箱、拖拉机要什么有什么。老两口才四五十岁,往后享福的日子可长着呢。要我说,就应该趁着年轻多生几个,你知道哪根藤上能结瓜?熬过罚款的那个困难时候,把孩子拉扯大,就行了。” 看着孙彩蝶啰哩啰嗦地说起没完。韦杰站起身来,打断她:“别说这些了。是不是晚饭好了?” 孙彩蝶点点头道:“村里听说你们要走,又来了很多帮忙的人。人多力量大,包饺子都快。”孙彩蝶故意把“人多力量大”几个字冲着陆伯阳使劲儿地说。 陆伯阳摇摇头。看来他这个出家人对于世事还是缺少了解。 “好了,好了,孙大姐,不说了。我们去吃饭吧。”韦杰说道。 第五章 觅非播舍 众人来到餐厅。 这里的装修没有婴儿房间那么高档,但是同样朴实、干净。 “大人和大一点的孩子在这里用餐。”韦杰解释道。 一进屋,陆伯阳就看到许多人排队在房间一角的盥洗池前。 “吃饭前一定要洗手。”韦杰说道,“我们不仅这样要求孩子,我们大人首先也要做到。” 张姊妹从旁补充道:“觅非播舍对于卫生的要求非常严格。” “你们为什么叫觅非播舍?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陆伯阳一边排队洗手一边问道。 “觅非播舍是《圣经》中的一个人名。”韦杰解释道,“这个人本来是以色列的贵族后裔,可是因为腿有残疾,从小就受到家人的漠视与嫌弃。后来他的家族被仇家陷害,日渐没落,身材孱弱的觅非播舍只好到处躲避着来自仇家的追杀。终于有一天,智慧的大卫王查明了事件的真相,派人找到觅非播舍,把他重新召回耶路撒冷,并且回复了他家族的名誉与地位。在宴会上,当觅非播舍坐在大卫王的身旁的时候,因为餐桌挡住了他的腿,所以没有人发现他身有残疾。这就是觅非播舍的故事。我们这里收养了很多残疾的孤儿,而且觅非播舍这个名字的最后一个‘舍’字又有房屋的意思,所以我们就想到用这个人名为我们的孤儿院命名。” “噢,原来是这样。觅非播舍,”陆伯阳琢磨道,“真是一个好名字。” 正说话间,忽然见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匆匆忙忙地从外边跑进屋来,一屁股坐在餐桌前。 “托马斯,过来洗手!”韦杰喊他。 小男孩听见,只好不情愿地从椅子上挪下来。 韦杰抚摸着托马斯的头,让他排在自己身前。 “他叫托马斯,今年十三岁了。”韦杰对陆伯阳说道,“他小时候有先天性的胆道闭锁。后来我们去北京做的手术,现在他已经基本康复了。” “我早就好了。”托马斯仰起脸、嘟着嘴说道。 “是,是。”韦杰说道,“你不仅身体好了,还能帮着干活了。”韦杰的语气中不无自豪。 “孩子们的学习怎么办呢?”陆伯阳忽然想到。 韦杰回答:“因为这些孩子都没有户口,所以没有办法去正规学校上课。都是我和蒂夫教他们。” “没有接受正规的教育,将来会不会受影响?”陆伯阳问道。 “是啊,这也是我们面对的问题。”韦杰无奈地说道,“正好借这次搬家的机会,把他们几个身体健康的孩子送到政府的福利院去,也希望他们能从那里上学。” “我不走,我不走。我哪里也不去。”托马斯一听这话,嚷嚷道,“我要留在妈妈身边。”说着,他一把抱住韦杰。小眼睛里噙着泪珠。 饭后,韦杰为陆伯阳安排了房间。这样就能省去他来回奔波的劳苦。 “因为前两天刚转走了几个孩子,所以我们这里有空闲的房间。”韦杰的话语里透着一种凄凉。 “您先在这里安顿一下,”韦杰说道,“蒂夫和我要给孩子们上课,等会儿上完课。我们再来找您,谈秦路的事情。” “好,好,”陆伯阳连忙答应着,他实在不想为这对夫妇再添任何麻烦。 收拾好东西。陆伯阳信步走出房间。 荒山坡上异常的安静,偶尔有阵阵秋风送来孩子们的读书声。 一轮明亮的弯月似乎就在头顶。眨眨的星星也分外清楚。 沿着蜿蜒的水泥小路,一路穿行在树木和粉色的墙壁之间。古朴的欧式街灯,透出橘黄色温暖的光芒,驱散着秋夜的寒冷。 孙彩蝶正在往羊圈里添草。 陆伯阳走过去帮忙。 “老神仙,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孙彩蝶憨厚地笑着说,“你都这么大年纪了。” “别看我年纪大,身体可是不老。”陆伯阳一边帮忙一边说,“你们那个张姊妹呢?” “她在看着那些小孩子呢。”孙彩蝶说道,“那些孩子一时也离不了人。” “就你们几个人看着?”陆伯阳问。 “恩。有时候会有一些志愿者来帮忙,”孙彩蝶说,“张姊妹就是从城里来的志愿者,她可是个白领。为了来这里,她请了半个月的假呢。” “确实不容易。”陆伯阳感慨道。 “可不?”孙彩蝶说道,“我刚来不久。是替换上一个保姆的。上个保姆是个小姑娘。成天光抱孩子,累得腰间盘突出。” 正说着,忽然看见几个孩子从房里跑出来。 “他们下课了。”孙彩蝶擦擦额头的汗水说道,“这些大一点的孩子,也能帮忙看小孩、干活。” 陆伯阳看见一个高大消瘦的身影紧跟着孩子们走出来。他来到一棵树下,蹲下身,点上一支烟。 “那是蒂夫吧。”陆伯阳问。 “是他。”孙彩蝶回答。 陆伯阳向蒂夫走去。 “你好!蒂夫先生!”陆伯阳老远就打招呼。 蒂夫站起身,透过厚厚的镜片眯起眼睛看了半天。直到陆伯阳走近,他才认出来 :“是道丝先生啊。” 陆伯阳呵呵一笑:“蒂夫先生你辛苦了!” 蒂夫摇摇夹着烟卷的右手。 “你能跟我讲讲你的经历吗?”陆伯阳问道,“你怎么会到中国来?又怎么想到开设这间觅非播舍呢?” “这说来话长,”蒂夫用不算流利的汉语说道,“不过很多人问过这个问题。我原来在美国做钢琴生意。九几年的时候我第一次来到中国,那时在街头碰到要饭的孩子,心里就有要帮助他们的念头。后来,我回到美国。发生了一起车祸,我差点死了。我是一个基督徒。活过来之后,我就想我一定要用上帝赐给我的生命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第一个想起的画面就是在街头要饭的孩子。” “所以你就来到了中国?”陆伯阳问。 “是的。”蒂夫回答。 “那你来到中国顺利吗?”陆伯阳想他一定遇到过很多麻烦。 不料蒂夫却笑笑说道:“其实很顺利。我卖了所有的东西,来到中国。那个时候中国到处都在招商引资。他们很多人不明白我到底要做什么,都抢着让我去。我最早在北京开设了一间孤儿院,他们一开始以为我要做国际学校,很容易就给了我一块地。后来,他们发现我做孤儿院,又把地要了回去。”蒂夫轻描淡写地笑笑,“我就又跑到河南。” “你这样跑来跑去,不辛苦吗?”陆伯阳问道。 蒂夫坚决地摇摇头:“上帝是公平的。在河南,他把韦杰送到我身边。她就是我的天使。现在我们有四个孩子,”蒂夫指指远处的几个黑影,“他们也在这里,跟这些孤儿在一起。他们很平等。我很快乐……” 正说着,蒂夫忽然“咳咳”起来,嘴里不断地往外吐着什么。 随着他奇怪的动作, 树后边爆发出孩子可爱的笑声。 “托马斯又是你干的!”蒂夫冲着那孩子喊道。 “谁让你又抽烟呢!妈妈说抽烟污染环境!”孩子喊着,一溜烟跑掉了。 “哈哈,”蒂夫冲陆伯阳笑笑,“不知道他又往我的烟卷里塞了什么东西。一股臭味。” 陆伯阳明白过来,这是孩子劝他少抽烟的方法。 一瞬间,陆伯阳似乎明白了蒂夫所说的快乐…… 第六章 路易斯的诞生 “那你们接下来要去哪儿呢?”陆伯阳问道。 蒂夫扔掉手里的烟头,回答道:“还没有想好。也许我要回去一趟美国,向那里的捐赠人解释这里的情况。” “那你夫人呢?韦杰也和你一起回美国吗?”陆伯阳又问。 “不,她不回去。她要陪几个有病的孩子,直到找到合适的地方收留他们。”蒂夫回答。 “那找到地方了吗?”陆伯阳问。 蒂夫摇摇头。 “原来你们两个在这儿呢!”韦杰从远处走来,打断了陆伯阳和蒂夫的谈话,“我找你们好久。我找到档案了,请陆道长去看看有没有您要找的人?” “好啊。我们一起去看看吧。”陆伯阳邀请蒂夫一同前往。 三个人来到蒂夫和韦杰居住的房间。这里空间狭小,设施也异常简陋。蒂夫收拾出桌子的一角。韦杰则从书架上捧下那本厚厚的牛皮封面本子。 “我们不仅有每个孩子的信息,还有他们的照片。你看。”韦杰翻开记录本指给陆伯阳看。 陆伯阳看见每一页上都记录有孩子的收养信息、患病情况等等。在每一页的页角上还贴有孩子的照片。 “这些照片都是蒂夫亲自照的。”韦杰说道,“您说的那个秦路大概是什么时候来我们这儿的?” “九七年前后吧。”陆伯阳推算着。 “一九九七年,”韦杰一边翻着册页一边说道,“在这里。” 她把记录本交给陆伯阳。陆伯阳一页一页地翻看着一九九七年的记录。 忽然,一个男孩的照片进入他的眼帘。虽然照片里的孩子稚气未脱,可是五官轮廓还是能够一眼辨认出来的。 “应该就是他!”陆伯阳说道。 韦杰接过记录本:“我看看。” 她看完又把本子交给丈夫蒂夫。 “哦,是他!”蒂夫激动地说道,“是路易斯。我记得他。” “哦?你说说看?”陆伯阳问道。 “是他奶奶把他送过来的。”蒂夫说道,“他奶奶死了。很惨,很惨。” 陆伯阳听得一头雾水。 “亲爱的,还是由我来说吧,”韦杰拍拍蒂夫的肩膀,“这个孩子在我们这里的名字叫路易斯。他来的时候已经很大了,和托马斯现在差不多大。那个时候他的父母已经去世,他奶奶的身体又不好。在把孩子交给我们以后,没过两天就去世了。” “那他的父母是因为什么去世的?”陆伯阳追问道。 “他父母的去世和路易斯的诞生有关。”韦杰讲述道,“路易斯是第二胎,他的上面有个姐姐。你知道,八几年的时候,计划生育抓的非常严。路易斯的母亲怀孕以后,他们想生下这个孩子,于是路易斯的母亲就偷偷地躲回到娘家待产。眼看预产期就要到了,却不知道怎么走漏消息,被计划生育委员会的人知道了。于是他们强行抓路易斯的母亲去做引产手术。 在那个时代,这本来是一件极其普通的事情。路易斯爸妈也只好怪自己命不好,顺从政府的要求,去做引产手术。 然而,在注射完引产药物以后,孩子不仅没有胎死腹中,反而顺利的、活着生了出来。以往遇到这种情况,接生的医生会把孩子按在水桶里淹死……” “啊!”听到这种说法,陆伯阳大吃一惊,叫道:“把小孩按在水桶里淹死,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杀人吗?” “这就是杀人!”时隔这么多年,蒂夫听到这里依旧愤怒地说道。 “亲爱的,你不了解中国国情,”韦杰拍拍蒂夫的肩膀说道:“我刚听说这个故事的时候,也像你们一样感到非常的震惊。可是,那个时候的医生们却被强迫着这么做的。因为如果他们不这样做,那就是违反计划生育法,搞不好还要被判刑。” 陆伯阳、蒂夫都无奈地摇摇头。 韦杰继续讲述道:“大概是因为路易斯的妈妈也知道有这种情况,所以她分娩的那天她分外的警觉。孩子一出生,她就意识到孩子没死。她顾不上生产的痛苦和疲劳,一直不断地要求医生:‘我要看看孩子,我要看看孩子’。医生没有答应路易斯妈妈的要求,可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他们也无法当面立刻处理小孩。只好把孩子交给当值的护士从产房拿出去处置。 偏偏当值的护士小姐胆子很小。她不敢处死活生生的小孩,又怕孩子活着出去,被计生委知道了要挨罚。于是她就把孩子活着扔进盛装死孩子用的铁桶里。那个铁桶是用来收集每天流产、引产的婴儿尸体的。护士知道,每天晚上院里的清洁工都会把铁桶里的死孩子倒进后山的那口枯井里。反正孩子被倒进枯井里早晚也是死。她便没有太在意。 然而谁也没料到,就在清洁工去倒死孩子的路上,路易斯的妈妈趁人不备,偷偷地跑出病房,尾随着上了后山。半路上她从清洁工那里抢回了孩子。更加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就在抢夺孩子的过程中,那个倒霉的清洁工失足掉进了埋藏着无数死孩子的枯井里,惊吓致死。” 韦杰停顿一下,继续说道:“事后,路易斯的妈妈被指控谋杀。而他家里还要因为违反计划生育政策而被罚款。路易斯的爸爸气愤不过,跑到县里去上访。却离奇地死在上访的路上。是路易斯的奶奶把他和他姐姐拉扯大。直到后来,奶奶预感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行了,想把孩子托付给亲戚朋友。可是因为路易斯的诞生伴随有这样离奇的事情,人们都觉得这个孩子是一个命克父母的不祥之物,所以没有人愿意收留他。万般无奈之下,他奶奶只好找到我们这里。” 听完韦杰的讲述,陆伯阳如雍在胸,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出像这样的人间悲剧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沉默良久,陆伯阳问道:“那秦路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吧?后来他又怎样了呢?” 韦杰说道:“起初我们都以为他的身体可能会受到引产药物的影响,但后来看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刚来到的时候,他性格孤僻,经常一个人呆着,不愿意和小朋友们玩耍,有些自闭症的表现。我想这和他的经历也不无关系。不过在我们这里,我们平等的看待每一个孩子。他没有受到歧视,而且看到这么多比他还要不幸的生命,他也慢慢变得坚强、乐观起来。后来竟也能主动地帮忙照看别的孩子。” “那他为什么要离开觅非播舍呢?”陆伯阳又问道。 “那个时候我们要离开河南,”韦杰说道,“只好把一些健康的孩子送出去。路易斯好像是被什么人家收养了,我记得。” 韦杰低头查看记录:“你看在这儿……” 第七章 冯局长视察 “我能复印一份这个档案吗?”陆伯阳请求道。 “恐怕不行,”韦杰说道,“我们这里没有复印机。” “我可以用相机拍下来,发e-mail给你。”蒂夫说道。 “什么妹儿?”老道士陆伯阳显然不知道电子邮件是何物。 “好吧,看来您只好手抄一份了。”韦杰说道。 “那样也行,只要你们同意我抄一份。”陆伯阳说道。 “当然没有问题。不过我建议您还是明天再抄。”韦杰说道。 “为什么?”陆伯阳不解。 “今天已经很晚了。而且,我们这里是自己发的电,所以要省着点用。”韦杰说道。 “你们自己发电?”陆伯阳不相信,“我怎么没有听到发电机的响声。” “柴油发电机在院子外边,单独有一间机房。抽水机也在那边。”韦杰解释道。 “自来水也是你们自己接的?”陆伯阳越来越佩服他们的动手能力。 “这些都是蒂夫做的。”韦杰不无自豪地看着丈夫。 “好了,我们就停下吧。”蒂夫说道,“我要去机房那边看看。晚上要保证电机没有问题,因为小孩子尿尿都怕黑啊。” 韦杰和陆伯阳都被他逗笑了。 “我也要最后巡视一下院子。”韦杰拿起一把手电,和丈夫一起向门口走去。 “我也和你一起去巡夜吧。”陆伯阳说道。 “不用。您早点休息。”韦杰说完,一无反顾地走进黑暗之中。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淅淅沥沥地飘过几点秋雨。 早饭后,陆伯阳誊写好秦路的档案——这对长老会来说可是极为珍贵的第一手资料。 虽然已经完成了在这里的任务,陆伯阳还不打算立刻回去。因为他想留下来为这个充满爱心的地方多做点事情。 然而他没有想到,在接下来的几天中这里会发生如此大的变故。 陆伯阳清楚地记着,事情是从上午大约十点钟开始的。 十点钟左右,一群人走了上山坡。 “是村长来了!”孙彩蝶老远就眺望到。 蒂夫、韦杰赶忙停下手里的活儿,迎接出去。 “蒂夫!韦杰!”村长一走进院子,就咋呼道,“县里的冯局长来看望你们了。” “冯局长你好!”蒂夫热情地伸出手来。看来蒂夫也早已经习惯这种官场应酬。 冯局长五十岁出头的样子,大腹便便,紧锁眉头。略微有些谢顶的额头边上,依稀渗出一层汗水。 “我不是局长,是副局长。”冯局长纠正了村长对自己的称谓,又很庄重地和蒂夫握握手,“你好,蒂夫先生。久仰大名!” “是,是。这位是县民政局的冯度成副局长。”村长腆着脸在一旁介绍道,“这位是冯局长的秘书,叫……” “我叫胡玉存。”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文弱书生说道,“是冯局长的秘书。” “你好,你好!”无论局长还是秘书,蒂夫只管应酬。 “冯局长是来检查你们搬迁工作的……”村长说道。 “是催我们搬家的吧。”蒂夫直接了当地打断村长的话。 “蒂夫先生不要这么说嘛。”冯局长擦擦额头上的汗珠,说道“县里对于你们的事情还是很重视的。你又是一位国际友人,所以县里特别委托我来看看你们有没有什么需要解决地困难。蒂夫先生,有什么问题不要客气尽管对我说。” “当然有问题……”蒂夫说道。 “蒂夫,先请局长到屋里坐嘛,”村长打断蒂夫的话头,“有什么问题坐下说,坐下说。” 蒂夫极不情愿地把他们让进自己住的房间。 冯度成局长依旧一脸严肃地坐在椅子上,问道:“昨天转到县福利院的只有两个孩子。你们的进度太慢,在这个事情上你们有什么困难?” “你们的福利院只愿意接受健康的孩子,”蒂夫说道,“请问局长,那些有病的孩子怎么办?” “有病的孩子嘛,”冯局长习惯性地抽出一根烟卷。村长立刻从旁为他点上,“我看可以让福利院联系医院救治。国家不是有拨款吗?每个孩子每个月不少于1000元吧?小何,是不是这样的?” 一个年轻人出来回答道:“财政上确实有拨款,每个孩子1000元,可是他们这里的孩子患的都是重病,不好治。” “哦?”冯度成紧嘬几口香烟,“那我们去看看孩子的情况。” “看孩子着什么急?”村长迎奉着说,“您先喝口水,休息休息。” “不必了,问题不解决哪能休息?”冯度成说道,“蒂夫先生,带我去看看小孩的情况。” “好吧,请跟我来吧。”蒂夫同意,起身带着冯局长一行人走出自己的房间。 “冯局长真是好官啊,雷厉风行,勤勤恳恳,水都不喝群众的……”村长一边拍马屁一边点头哈腰地跟在他们后面。 张姊妹正和孩子们在活动室里看电视。 冯局长一行人走了进来。 “嚯,你们这里装修的够精致啊。”冯局长一进门就说道。 “这些都是从美国募捐来的。”蒂夫跟进来说道,“如果我们要搬走,那它们就都要拆掉,这是很大的浪费。” “我看可以拿到福利院去继续利用嘛……”冯局长说。 “你是谁啊?”张姊妹站起身来,挡在冯度成的身前,“屋里不许抽烟。请你把烟掐了。” 村长从身后挤过来,道:“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这样对局长说话呢?” “局长?”张姊妹上下打量了冯度成一番,“局长怎么样?局长也不能在屋里抽烟。要抽出去抽去!” “你……”村长还要发作。却被冯度成挡住:“你说的对。吸烟对小孩不好。我掐掉,掐掉。” 张姊妹看着他熄灭手中的烟卷,这才悻悻地坐下。 “你是这里的护理员吗?”冯度成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问张姊妹。 “不是,我是志愿者。”张姊妹回答。 “志愿者好,志愿者好啊。我们建设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就是需要你们这种勇于奉献的年轻人……”冯度成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这些官话此时有些不合时宜,于是又赶忙转言道,“我代表县委县政府来看望一下孩子。” “看吧,都在这儿呢,”张姊妹没好脸色地说道。 冯度成这才注意到满屋的孩子。 谁知道不看不要紧,一看却吓他一跳…… 第八章 存在的价值 冯度成被眼前的孩子们吓了一大跳。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脑瘫的儿童聚集在一块。他们那种诡诞的姿势和眼神,觑着眼、流着涎,佝偻着的上肢、交错的腿…… 越看冯度成越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啊呀,这么多残疾孩子。” “是的。我了解过,他们大多数是脑瘫的孩子,”旁边的小何说道。小何是县福利院派来负责接收孩子的,“根本治不好的。”小何凑在冯局长的耳旁,小声嘀咕一句。 冯度成亦觉得如此:“这些孩子的病能不能医好?你们收养这样的孩子,这不是浪费有限的医疗资源吗?” “上帝面前人人平等。”蒂夫坚持道,“他们也是上帝的子民,不应该被放弃。” 冯度成想了想,小心地说道:“你们的信仰我不懂。可是,这样的孩子对社会有什么用处?将来长大也会是社会的负担。” “你……”蒂夫没有想到冯局长会这样说,情急之下,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回应他。 “那以你冯局长的意思该怎么处理呢?”志愿者张姊妹站起来质问道。 “这……”冯度成无法回答。 张姊妹继续说道:“你们觉得他们无用是吧。可是我觉得‘凡谦卑像这小孩子的,他在天国里就是最大的’(语出自《马太福音》)。”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冯度成支吾道。 “如果我有一个孩子,”张姊妹又说道,“当他懂事的时候,我就会带他来这里看看。让他看看这些不幸的孩子们,要他知道与这些不幸的孩子相比,他是多么的幸福,我们是多么幸福。我想,他将会更加珍惜自己所拥有的。”张姊妹指指满屋的孩子,说道:“他们的存在,就是要提醒我们珍惜存在。” 冯度成摇摇头:“你们真得很难以理解。” 完全是对牛弹琴,张姊妹不想再争辩什么。 “不管怎么样,这个问题一定要解决。”冯度成走出活动室,说道,“你们得拿出一个方案来。” “是,是。”村长、小何、胡秘书等人连忙答应道。 “蒂夫先生,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冯度成又问蒂夫道。 “我打算回美国去,呼吁一下。”蒂夫回答道。 冯度成闻言警觉地停下脚步:“蒂夫先生,这就不好了嘛。我们国内的事情还是要在国内解决,不要到国际上说去。造成不好的国际影响,对于你我都没有好处,不是吗?” “我也不想这样,”蒂夫回答道,“可是作为被捐助的代表,我有责任向我的捐赠者们说明情况。”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对付外国人,冯度成不能采用惯有的强硬态度,“说明情况是可以的。但是要委婉一些,要实事求是。毕竟我们没有撵你们走,我们是一起想办法解决问题嘛。” “有什么办法?你们又不愿意接受这些孩子?”蒂夫问道。 “这个问题,我一个人做不了主,我还要回去向县里汇报。要等县委开会,拿出一套的解决方案来。”冯度成又点上一支香烟,说道,“这次我来只带了眼睛和耳朵,主要是发现问题、了解问题。” “什么眼睛、耳朵?我听不懂。”蒂夫实话实说。 冯度成呵呵地笑起来,又用夹着烟卷的右手点点蒂夫道:“你这老外很可爱啊。” “是啊,是啊。蒂夫先生确实童心未泯,要不然怎么能这么有爱心呢?”村长、小何一干人等立刻从旁附和道。 “嗯,我们再到别处转转……”冯度成话未说完,怀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冯度成掏出电话,一看号码,立刻警觉起来:“我接个电话。” 他说了一声,就一个人走到那边树下接起电话来。 约莫五六分钟的样子,冯度成局长挂断电话。面带笑容地走了回来:“走,蒂夫先生,再带我们到别的地方逛逛,看看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别的地方,你们还要看什么?”蒂夫不明白。 “听说这么大的一片房子都是你自己盖起来的。我很佩服你的动手能力啊,带我去你的作坊看看。”冯度成似乎兴致不减。 蒂夫实在没有兴趣再陪着他们打哈哈:“让我的夫人带你们去吧。我累了。” 冯度成一边拿烟头点点他,一边自我解嘲地冲着那一班随从“哈哈”地笑道:“这个老外倒是很实在!” 于是,韦杰极不情愿地接替蒂夫做起向导,带着一行人往西边——蒂夫做活计的地方走去。 路上,冯度成忽然转过身,与同行的秘书胡玉存耳语几声。 “真的吗?”胡玉存听完他的话后惊讶地问道。 冯度成面带微笑道:“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那个人。” 胡玉存从他的笑容中察觉出一丝寒意。三年的秘书当下来,胡玉存深知冯局长笑里藏刀地厉害。他若不笑事情也许还有余地。一旦他笑起来,十之**,对手就死定了。 胡玉存暗自揣测:“不知道这次要倒霉的人是谁?” 说话间,众人已经来到蒂夫做木匠活的房间。 “这里有这么多的工具,”冯度成看着摆放有些杂乱的房间说道,“又是斧头,又是锯子的,对小孩多危险。” “这些都是蒂夫的维修工具,”韦杰解释道,“平时桌椅板凳有坏损的,都是他自己修补。” 冯度成仿佛没有听到韦杰的解释,仍旧兀自说:“你们看,你们看。这么锋利的东西,就这样放着,让小孩碰到怎么办?这就是不符合要求。你看还有农药。” “那是喷洒果树用的,还有药老鼠的。”韦杰又解释道。 “让小孩喝到怎么办?”冯度成忽然严厉起来,“这就是安全隐患。你说不查怎么能行?不整改怎么得了?是吧。” “是,是,是……”一班跟班的答应道。 韦杰继续解释道:“孩子们平时不会到这里来……” 冯度成不管她的解释,继续说道:“不要心怀侥幸,不要麻痹大意。袁厉害的事情是怎么引起?不是心怀侥幸吗?不是麻痹大意吗?不是因为安全隐患吗?这种性质的孤儿院本身脱离政府监管,长期缺少监督,必然存在很多隐患。政府办的福利院就不一样了。条件好,是吧,又在政府相关部门的监管之下,杜绝了各种隐患,是吧。像你们这种地方不取缔怎么能行?我们要为孩子负责,要为人民负责的……” 冯度成一本正经地做起了报告,全然不在意有没有人在听。韦杰虽然一肚子怨气,也只好充耳不闻,佯装不知。 半晌,他大约自己也讲累了。收了管腔。 村长得着机会,忙见缝插针道:“冯局长说得对,说得好!——您看什么时候吃午饭?” 冯度成抬起手腕看看表:“时候确实不早了。” “是啊,时候不早了。我们下山吃饭吧。”村长提议道。 “不,”万没料到,冯度成竟然一口拒绝了这个提议,“不要下山。我们就在这里吃饭。” 在这里吃饭?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韦杰不冷不淡地说道:“我们这里可是没有准备这么多人的午饭。” “这不要紧,”冯局长说道,“村长,你多叫几个厨师上来帮忙。简简单单地弄一下。我们就在这里吃饭,吃完饭还要继续解决问题。” “这,这……”村长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这来来回回地往山上折腾多麻烦?再说这山上也没有多少做饭的材料。他向胡玉存投来求救的目光。 好在胡秘书有经验:“局长既然这么说了,村长就麻烦你准备吧。叫饭店里做几样菜送上来。简单些就行。”胡玉存边说边看着冯度成的眼色。 “恩,”看来冯局长对胡秘书的这个安排还是感到满意的,“中午就简单一些。等晚餐可以丰盛一些,晚上我要好好地为蒂夫先生钱行。” “晚上还要在这里吃?”村长暗自叫苦。可事到如今,也只好哑巴吃黄连,有苦往肚里咽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九章 号召力 虽说是简单的吃一点,可也着实让村长忙活了一番。 好歹凑合着吃完午饭,又得马上为晚餐开始忙碌。 村长不敢怠慢,打电话调度各路人马,不一会儿的工夫村里村外有些名头的厨师们便都毕集山顶、整装待命。鸡鸭鱼肉、山珍海味的各色食材也被悉数带上山来,琳琅满目,摆满大大的条案。 作为一个外国人,蒂夫先生永远惊讶于中国人在吃上的能力。煎炒烹炸,蒸焖烤炖,“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与中国精彩的饮食文化比较起来,老外们的食谱简直和生吃活剥差不了多少。 厨子们的到来,解放了韦杰、孙彩蝶她们在炊事方面的压力。 孙彩蝶从厨房里退出身来——那里已经没有她的立足之地——立在门口偷看。不住嘴地啧啧称赞着每个大厨的刀工和炒技。 张姊妹则不以为然地说道:“在中国,权力的号召力永远比信仰要大。当官的一句话,他们就都忙活起来。” 韦杰从旁及时地制止了张姊妹的牢骚:“我们去看孩子吧。让他们弄,让他们吃。” “对,我才不稀罕吃这些东西!”张姊妹有些恨恨地离开。 “哎,你们等等我。”孙彩蝶恋恋不舍地盯着满案子的鸡鸭鱼肉,砸吧砸吧嘴,“我们真的不吃吗?” 下午的时间冯度成没有再四处转悠。反而大部分时间在院子里打电话。秘书胡玉存心怀忐忑地等在一旁。 村长想过去拍两下马屁,却总找不得机会。 就连福利院的小何也有些焦急:“今天是不是还要接几个孩子去我们那边?”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请示胡秘书。 “你去问问蒂夫的意思吧。”胡秘书目不转睛地盯着院子里的冯度成,心里衡量着事态的严重性。 在来到这里之前,县上早就有传闻说要调查冯度成。据说是不知道什么人给纪委写了匿名信。这两天,冯度成一方面谨小慎行,夹起尾巴做人,一方面利用各种关系想要挖出这个举报者。 今天看来,事情似乎有了些眉目。冯度成可能知道那个举报者是谁了。 以胡玉存对冯度成的了解,接下来肯定会有风驰闪电般的行动。作为一名秘书,胡玉存格外紧张。一方面他得时刻准备着为“主子”效命,另一方面又要不时地为自己着想,时刻准备着反戈一击。 “如果冯度成过不了这一关,被拉下马来,”胡玉存盘算着,“我可不能当他的随葬品。” 这边冯度成主仆二人各自勾心斗角,无人再管正事。小何只好悻悻的离开,去找蒂夫夫妇。 按计划,今天要送走托马斯等几个身体健康的小孩。“福利院的车就在山下等着,你们东西都收拾好了吧?”小何问道。 不料小托马斯一听说要带自己走,立刻抱住韦杰的腿,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我不走,我不走。我不离开妈妈……” 韦杰强忍住泪水,劝他道:“托马斯听话,跟叔叔去,妈妈会去看你们的。” “妈妈骗人,我不去。呜呜……我不去。”托马斯越发手脚并用地扒在韦杰的身上。 “唉,”韦杰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对小何商量道:“你看这怎么办,孩子非不走。要不让他再多待两天?” “那你跟冯局长说去吧。”小何回答道,“我的任务是接这几个孩子走。不走的话,我做不了主。” “好吧,我去跟冯局长说说,”韦杰往院外走去,托马斯像小拖油瓶一样紧跟在她后面。 冯度成刚打完一通电话,正点了一支香烟,在那里琢磨着什么。 韦杰和托马斯走过去,把事情的大概告诉他。 冯度成转动着小眼睛盘算了一下:“好吧。既然孩子不愿意走,那就让他多待两天。” “真的吗!那就谢谢冯局长了。”韦杰说道,“托马斯,快谢谢局长叔叔。” “谢谢局长叔叔。”托马斯说道。 “不用谢,不用谢。”冯度成抚摸抚摸孩子的头,又对韦杰说道,“我想今晚在这里住一宿,不知道方不方便。” “什么?”韦杰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我想在这里住一夜,这样才能体会你们的难处,才能帮你们解决问题。”冯度成重申道。 “这……”韦杰一时拿不定主意。 “怎么?你们没有空房间吗?”冯度成问道。 “这倒不是,只是……”韦杰犹豫道,“村长他们也要住下吗?” “不让他们住。”冯度成局长果断地说道,“就我和胡秘书两个人住,这叫体察民情。”冯度成呵呵笑道。 “那我跟蒂夫商量一下,看看他的意见。”韦杰说道。 “好的。”冯度成满意地说道,“晚上我请你们吃饭,为你们钱行!” 丰盛的晚宴在觅非播舍的院子里摆设起来。——因为村里、镇上的主要领导又来了好几位,小餐厅里着实摆不开。 作为主人,蒂夫也拿出自己珍藏多年的红葡萄酒,略进地主之谊。 “哟,这个东西好啊!”冯度成看看酒瓶,对蒂夫说道,“是从国外带来吧。” “是的。是前几年从美国带来的。”蒂夫回答道。 “这个好,这个好。”冯度成连连说道,“红酒比白酒好。红酒能软化血管,改善睡眠,预防动脉粥样硬化。不瞒你说,别看我才五十多岁,早就有动脉粥样硬化,心脏不好,睡眠也差啊。” “那你正需要这个东西,”蒂夫实实在在地说道,“我还有两瓶,就送给你吧。” “哎,那哪行呢?”冯度成摇摇手道,“君子不夺人之美。一瓶,一瓶就行。” 旁边作陪的陆伯阳、张姊妹等人不禁为他如此这般的卡拿索要而感到汗颜。 “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位道长在座,”酒过三巡,冯度成注意到陆伯阳,“这里不是基督教开的吗?” “贫道只是来找人的。”陆伯阳稽首道。 “不知道长在何处修行啊?”冯度成问道。 “香山清静观。”陆伯阳回答。 “噢,听说过,听说过。你们观里有个什么菩萨像,可以放光的?”冯度成激动地说道,“久仰久仰。没想到在这里碰到您这样一位神仙。” “哪里哪里。”陆伯阳道,“冯局长过誉了。” 冯度成抿一口杯中的红酒,思忖一下说道:“不瞒道长,我最近有些烦心的事。有劳道长看看,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地过去?” 陆伯阳听出他的言下之意是想自己为他算一卦,于是合掌道:“贫道不善占卜,爱莫能助,爱莫能助。” 冯度成实没想到自己碰了一个软钉子,心有不甘:“道长在名观修行,道行自然不浅。还望能指点一二。” 陆伯阳道:“今天在这天主圣地,贫道还是不要班门弄斧吧。” 冯度成明白了他的意思。 “要我说,”冯度成把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还是道教好,是我们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像你们基督教总归是外来的,不接地气。” “是,是,是”村长、镇长等人附和道。 “冯局长你这是怎么说话呢?”张姊妹针锋相对道,“上帝是宇宙间唯一的神。我们必须信奉他。” “我这也是从客观上说嘛,”冯度成接着酒劲儿说道,“上帝是神,太上老君就不是神啦。你们那个神就是太较真,没有道教的兼容并蓄……” 不等他说完,张姊妹摔下筷子,愤然离席而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十章 安详时光 宴会不欢而散。 饭后,冯度成突然宣布自己和胡秘书要在觅非播舍孤儿院过夜。 村长、镇长们都为这个决定感到惊讶无比。就连胡秘书自己也搞不懂冯局长到底要做什么。 “您要做什么?我们没有准备要过夜啊?”胡玉存问他。 “我们要在这里过夜,至于原因嘛,你会知道的。”冯度成神秘地微笑着对他说道。 这种微笑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既然冯局长坚持要这么做,众人也只好由着他。在假情假意的一番告别之后,各级官员们陆陆续续地离去。——小何下午的时候已经带了三个孩子回去福利院。 女主人韦杰为冯局长和胡秘书各自收拾出一间房间。这两间房间紧挨在一起,这样方便他们有事情随时联系。 蒂夫则坚决履行自己在饭桌上的诺言。他找出一瓶八几年的葡萄酒,亲自送到冯度成的房间里。 “真的很感谢你,蒂夫先生。”冯度成说道,“希望我们的留宿没有打扰到你们。” “事实上,已经打扰了,局长先生,”蒂夫实话实说,“为了吃饭,我今晚上都没能给孩子们上课。” “真是抱歉。”冯度成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觉得这个老外实在是不识抬举,说话不留情面。还是早点送走的好。 二人正说着,只见胡玉存秘书走进来:“蒂夫先生,没想到您已经亲自把酒送来了。我刚才还向夫人要来着。” “胡秘书你来的正好,我有件事要跟你说。”冯度成说道。 “那你们二位谈,我先走了。”蒂夫正好借机脱身。 “好的,再次感谢你,蒂夫先生。请你顺手把房门关上好吗?”冯度成说道。 “好的,”蒂夫答应一声,顺手带上房门。 “你猜那个人是谁?”冯度成在房门关上之后,迫不及待地对胡玉存说道。 “哪个人?”胡玉存不解。 “就是写匿名信出卖我的那个人。你知道吗,我通过关系,从纪委那里看到过检举信。我一看那封信就知道肯定是身边人干的,要不然不会写的那么详细。后来一查,果然没错!”冯度成恶狠狠地说道。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点上,顺手把烟盒扔到窗前的写字桌上。 胡玉存问道:“这么说已经查出是谁写的匿名信了?” “嗯,”冯度成使劲吸一口烟,说道“你肯定想不到是谁。” “是谁?”胡玉存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感到自己的心跳加速。 冯度成瞪了他一眼道:“是绵绵。” “是邓老师?”胡玉存有些不敢相信。胡玉存知道绵绵的全名叫邓绵,是县中心小学的语文老师。而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她的另一个身份是冯度成的情妇。 世人都说情妇是反腐的利器,如今看来果然不错。 “邓老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胡玉存问道。 “是啊,我也觉得很纳闷,我平时待她不薄啊。”冯度成琢磨着,“她怎么会出卖我呢?而且以她的经验怎么会想到写匿名信这种事情?我觉得背后一定还有其他人指使。所以我今晚就让人去查了。” “啊,”胡玉存没想到冯度成的动作这么快。他忽然又想到:“您今晚不回城里是不是就因为这件事?” “嗯,”还是胡秘书了解自己,冯度成说道,“我今晚住在这里就是为了避嫌。如果那个小**不交代,就……”冯度成在脖子边横着比划一道。 “啊,”胡玉存似乎看到一阵寒光闪过。 “胡秘书,我的事情都不瞒你。绵绵那里你也经常去,你有没有发现她和什么人有来往?”冯度成在烟灰缸里点点烟,问道。 “没有啊,”胡玉存琢磨着说道,“没发现什么人。哦,对了。有两次我替您送东西的时候,在她家里撞见过王秘书。” “王秘书?县委办公室的王秘书?”冯度成紧锁眉头。 “对。没错就是他。”胡玉存道。 “他去绵绵那里做什么?”冯度成问道。 “他说是给孩子补习功课的。”胡玉存解释道,“王秘书的孩子在邓老师的班上。” “补习功课?恐怕是遮人耳目的说法吧。”冯度成说道。 韦杰像往常一样做睡觉前的最后一次巡查。 初秋的夜晚已经多少有些凉意,她披着一块咖啡色的棉质披肩,手拿一支手电筒巡视着院子里的每个角落。 各个房间都已经熄了灯。 只有欧式街灯发出柔软的橘黄色光芒。 静谧的院落里偶尔响起几声蛩鸣。 “好静啊,”韦杰喜欢这种夜晚漫步的感觉。在忙碌了一天之后,她慢下脚步,随意地行走在弯弯曲曲的小路上,享受着属于自己的片刻安详时光。 忽然,“噗咚”一声轻响,引起韦杰的注意。 她赶忙拿手电筒照过去。 只见一个黑影正从一扇窗户上跳下来。 “谁?”韦杰赶过去。 黑影站起身来。 “是托马斯?”韦杰吃惊地看到,“你在做什么?” 韦杰注意到他正在冯局长的窗户下面。 “嘘……”小托马斯用食指抵着自己的嘴唇,做出一个让她悄声地手势,“不要出声。” “你在做什么?你去冯局长的房间了?”韦杰压低了声音,可是口气依旧严肃。 托马斯挤挤眼睛说道:“我不告诉你。明天你就知道了。” “你这个孩子,又搞什么鬼!”韦杰训斥他道。 “这个冯局长太讨厌,我捉弄捉弄他。明天你就等着看好戏吧。”托马斯说完,一溜烟地跑掉了。 “哎……”韦杰还想问问,可是他已经跑远了。 “这个孩子搞什么名堂?”韦杰的心里还是不放心。于是,她踮起脚尖,扒着窗户向冯局长的屋内看看。 冯度成局长已经在床上睡着了,房间里似乎也没有什么异常。 看了半天,韦杰什么也没有发现。 “也许没事。”韦杰想到,“就算有什么事,明天再向冯局长解释也来得及。”想到这里,韦杰缩回身来,又轻手轻脚地把窗户关好。准备返回自己的住处。 然而,她没有看见,在不远处的树下,一个黑影一闪而过。(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十一章 命案现场 “啊……”一阵女人的尖叫声划破长空。 胡玉存被从床上惊醒。声音就来自隔壁的房间。他不敢怠慢,一骨碌爬起身,赶忙穿上衣服。跑出门外。 保姆孙彩蝶、义工张姊妹都已经来到冯局长的门口。 女主人韦杰正伏在张姊妹的肩头,抽泣着。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胡玉存问道。 “冯局长,冯局长他死了!”韦杰指指冯度成的房间说道。 “冯局长死了?”胡玉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赶忙跑进屋子里。 冯度成平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脸色铁青,鼻孔和嘴角处都渗出一行血迹。他双眼痛苦地紧闭着,早已没了气息。 胡玉存壮着胆子摸摸冯局长的颈动脉,确实已经没有搏动。 这时蒂夫和陆伯阳也赶了过来。 韦杰一头扎进丈夫的怀里,哭出声来。 蒂夫轻拍着妻子的肩膀:“发生了什么事?亲爱的。” “冯局长死了,”胡玉存从房间里跑出来,惊恐万状地说道。 “啊?死了?怎么死的?”陆伯阳也倍感惊讶。 “我不知道。我们该怎么办?”向来机敏的胡玉存秘书一下子没了主意。 “赶快打电话报警!”蒂夫提醒道。 首先来到的是村里的治安民警和镇上派出所的警察,他们封锁了命案现场。把相关的人员集中到活动室那里。 村长闻讯也赶了过来。他焦急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嘴里不住地念叨着:“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半个小时以后,县刑警大队的人终于赶到。 大队长李修社亲自带队,足见对于这起案件的重视。 在初步看过现场之后,李修社来到大家所在的活动室。 村长急忙迎上来:“李队长,情况怎么样?” “初步来看是中毒死亡的。”李修社体型瘦长,刀削一般的脸庞饱经风霜,“从表现上看可能是安妥类老鼠药中毒,但还不能最后确定。具体的结果还要做尸检。” “老鼠药?”村长警觉地叫道,“你们这里不就有老鼠药吗?”他回头质问蒂夫和韦杰夫妇。 “真的吗?”李修社队长也问道。 “是的,”蒂夫回答道,“山上老鼠很多。我们确实买了一点鼠药。” “在哪儿?”李队长追问道。 “就在我的工作间里。”蒂夫回答道。 “你跟着他去看看,”李队长指使一名手下随蒂夫去查看鼠药的情况。 “是谁发现的尸体?”李修社又回过头来询问大家。 “是我。”韦杰回答道。 “那你说说事情的经过吧。”李修社道。 “事情的经过?很简单,”韦杰用手绢擦擦眼角的泪水,平复一下情绪,说道,“今天早上我经过冯局长房间门口的时候,看见他的房门开着一条缝,我就好奇地走过去看看,没想到……”韦杰用手绢捂住双眼,又哭了起来。 “桌上的那瓶红酒是哪里来的?”李修社又问道。 “那是蒂夫先生送给冯局长的礼物。”胡玉存回答道。 “礼物?可是它已经被打开了。”李修社说道,“而且旁边的杯子里也装有有酒,我想死者很可能是喝酒后中毒死亡的。” “酒里有毒?”村长惊恐地问道。 “这不可能,我们的酒里绝对没有毒。”韦杰情绪激烈地辩解道。 “还不知道。要等到化验以后才有结果。”李队长说道,“那么,这里是一所孤儿院是吧?冯局长为什么会来这里?”李修社开始了解一般情况。 “还是我来说吧,”胡玉存说道,“我是冯局长的秘书。” 紧接着,胡秘书把两天来的情况详细地告诉李修社。 “我明白了,”李修社择其要点地记录在本子上,然后说道,“目前的情况还不明朗,是自杀还是投毒,或者是意外死亡?都不清楚。”李修社说道,“请大家不要离开这里。一切等警察做完尸检再说。” “可是孩子们也要留在这里吗?”韦杰擦干眼泪,问道,“这样的事情对他们影响不好!这些孩子本来也是要转走的。” “这个嘛……”李修社正要回答。 只见蒂夫他们已经回来。 “老鼠药确实少了一包,”同去的警察报告道,说完他递给李修社一个白色的纸包,“你看,就是这样的老鼠药,我带来了一包。” “很好,”李修社说道,“带回去一起化验,做比对。” “小孩可以转走,”李修社对韦杰说道,“这样的环境对他们确实影响不好,不过一定要保证警察能够找到他们。” “太好了,你真是一位好人。上帝会保佑你的。”韦杰感激地说道。 “至于你们嘛,最好不要离开这里。”李修社又补充道。 胡玉存举起手来说道:“李队长,我还有一些善后的事情需要处理,能不能回县城?” 李修社想想后说道,“好吧。不过要保证警察随时能够联系到你。” “那是自然。”胡玉存回答道,“李队长,还有一个问题,冯局长那里还有一些文件,我能不能去收拾一下?” 这个要求倒也合情合理。“我和你一起去吧,”李修社想想后回答道。 于是,李队长陪着胡秘书重新回到命案现场。 房间布置的非常简单。 一张卧床位于西墙边,床的南头旁边是一张写字桌。因为都是捐赠所得,所以写字桌非常大,和床铺比起来,显得不那么协调。 写字桌前面放着一张木质的靠椅。而在写字桌的另一头,则摆放着同样的另一张靠椅。冯局长的公文包就放在那张靠椅上。 一个警察正在检查那个公文包。 “对不起,”胡玉存上前说道,“我能看一下这个包吗?” 警察看看同来的李队长,后者点点头表示同意。 胡玉存取出包里的东西。正如他所说的,都是一些文件。 胡玉存拣出几件重要的公文:“这些我能带走吗?” 李修社拿过来检查一番:“可以。不过要登记一下。” 胡玉存重新收拾好包,跟着警察出去登记。 李修社队长站在桌前,注视着面前的写字桌。 桌子的一角摆放着一盏半旧不新的台灯。桌面上则凌乱地散落着香烟盒、烟灰缸、钢笔、信纸等物。 除此之外,就是那瓶红酒和一只还装着半杯酒的玻璃杯。 它们位于靠近床铺的一头。看上去好像冯局长在临睡觉前坐在床边喝了一口酒。 李修社端起酒杯,闻了闻。没有什么味道。 “李队长,这个我们要带走。”一名手下接过他手里的酒杯,把里面的液体小心地倒进容器中。又把玻璃杯密封进塑料袋中。 李修社满意地看着手下的动作:“你们还有什么发现?” “我们发现了脚印,队长。”手下报告道。 “脚印?在哪儿?”李修社问道。 “就在那扇窗户的窗台上,”手下指指写字桌对面的窗户…… 第十二章 上帝宽恕 李修社隔着写字桌俯身查看。窗台上确实有只不太清楚的鞋印。 “脚印看上去很小,”李修社发现,“像是小孩的脚印。” “或者是女人的,队长。”手下人提醒道。 “是啊,这很有趣。外面也有吗?”李修社问。 “是的,外面窗台上也有一枚相似的脚印。”手下人回答道,“看起来好像有人翻窗进来,又翻窗出去。” 李修社来到屋外,在手下人的指示下,看到鞋印的位置。 由于房子的石础很高,而窗户又建筑得偏矮。所以看上去很容易攀爬。 “还有什么发现吗?”李修社问。 “目前没有了。”手下回答。 几个警察正忙着把尸体抬出来。 “好的,那我们回去吧。”李修社指指尸体说道,“看起来我们得抬着它走一段山路,这得花不少时间。” “李队长,”胡玉存秘书走过来,“我能搭车和你们一起回县城吗?也省的我赶客车。” “好的,没有问题。”李队长答应着。 “太好了,”胡玉存说道,“你知道冯局长去世后,我就不好再麻烦村里或者镇上出车送我回去。” “这可以理解,”李修社说道,“正好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胡玉存夹紧怀里的公文包,和李修社队长一同挤在警车的后座上。 “你说冯局长有没有自杀的可能性?”李修社队长问道。 “这个嘛,”胡玉存小心地遣词造句,“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最近县纪委接到了匿名的举报信,举报冯局长贪污受贿,言之凿凿、煞有介事。冯局长这两天一直心理压力很大,很压抑。有什么一时想不开,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如果要自杀为什么跑到那种地方去呢?”李修社又问道。 “这就不好说了。一时间想不开,什么地方都有可能自杀吧。”胡玉存回答道。 李修社点点头,却没有回应,独自沉默地想着什么。 半晌,李修社忽然又问道:“昨天晚上你见过冯局长吗?” “当然见过,”胡玉存回答道,“昨晚晚饭结束后,我和冯局长还在房间里谈了工作上的事。” “在他的房间里?”李修社问。 “是的。”胡玉存回答。 “谈到几点钟?”李修社又问。 “大约九点半左右吧。”胡玉存思考着,“晚饭大概九点多才结束。我们到他的房间里谈了大约半小时吧。” “当时房间里还有别人吗?”李修社问。 “没有,不过我进去的时候,蒂夫先生也恰好在那里。他是给冯局长送红酒的。我进去之后,他就离开了。”胡玉存回答。 “那瓶红酒,”经他这么一提醒,李修社又想道,“当时是打开的吗?” “应该不是,”胡玉存说道,“我们谈话的时候,酒瓶就一直放在桌上。不是打开的。” “当时冯局长没有喝酒?” “没有。” “那么说,九点半的时候冯局长还活着,而且也没有喝酒。”李修社有一点想不明白,“可是你走之后,酒瓶为什么打开了?而且酒杯里也有酒。” “也许局长临睡前想喝一点红酒,听说这样有助于睡眠。”胡玉存揣测着。 “可是他是怎么打开酒瓶的?”李修社提出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 “这有什么关系呢?”胡玉存看不出这和冯局长的死有什么关系。 “如果没有错,这种酒瓶应该是用木质塞子塞紧的。如果没有专业的开瓶器是根本打不开的。”李修社说,“可是我们在现场并没有发现那个开瓶器。” “也许他请别人为他打开的,”胡玉存说道,“晚餐的时候,我看见孤儿院里的那个保姆用过一个开瓶器。” “是吗?”李修社说道,“等下一次调查的时候,我要记得询问这一点。” 说话间,车子已经来到政府大院的门口。 “我到了,”胡玉存赶忙说道,“请停下一车。” 胡玉存下了车,与李修社他们挥手告别。 眼看着警车渐渐地远去,胡玉存这才长吐一口气。“和警察打交道得处处小心啊”胡玉存心想着,把一个喝完的矿泉水瓶子扔进路边的垃圾筒里。 孤儿院这边,蒂夫先生抓紧联系福利院的小何,让他赶快把托马斯和几个病情比较稳定的孩子带走。 剩下病重的儿童只好暂时留在院里,由张姊妹和孙彩蝶照看着。 韦杰的情绪似乎受了很大的打击,一直不住地抽泣。蒂夫只好让她卧床休息。 由于发生了死亡事件,村里的人都避讳着,不愿意再来帮忙。搬家的事情也只好暂时放下。 “我的上帝,”蒂夫对陆伯阳说道,“整个都乱了套。” “不要担心,我的朋友,”陆伯阳说道,“我会帮你的。” “谢谢你。”蒂夫说道,“真没想到会是我们这儿的老鼠药。”蒂夫沮丧地说道,“我得去查查是不是还丢了其他的什么东西。” “去吧,朋友,”陆伯阳说道,“如果可以我想去看看韦杰夫人。” “好的,你去吧。你得好好安慰安慰她,”蒂夫说道,“我看她受了很大的刺激,我从来没有见过她那样。” “真的吗?”陆伯阳也感到非常奇怪。这两天里,韦杰一直给他一种干练、沉稳,胸有成竹的印象。却不料想这件事情给了她这么大的打击。“也许她没有见过死人吧。”陆伯阳猜测道。 陆伯阳轻轻地叩击韦杰的房门。 “请进。”一个女人的声音。 陆伯阳推门进去,发现张姊妹正坐在韦杰的床边。 “道长你好!”张姊妹站起身来,主动打招呼。 “陆道长你有什么事吗?”半卧在床上的韦杰欠身问道。 “韦杰,我先走了,”张姊妹说道,“像冯局长那种官儿死一个少一个,你犯不上那么伤心。上帝保佑你!” “你别那样说,”韦杰说道,“上帝不愿意让任何人死。哪怕他是一个罪人,上帝也会宽恕他的。你不要再那样说。噢,愿上帝也宽恕你!”她边说边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 张姊妹没有再说什么,低头默默地退出房间去。 第十三章 自杀? 陆伯阳在韦杰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他想要安慰安慰韦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半晌,最后还是韦杰率先打破了寂静:“我小的时候就信奉基督教,因为我父母都是信教的。年轻的时候我想找一个同样信教的老公,可是一直都没有找到。直到遇到蒂夫。那个时候他刚到中国,来我们的教会里宣讲自己救助孤儿的计划,我一下子就被他吸引住了。”平淡的讲述里有着美好时光,“那个时候他是那么有激情,有爱心,有理想,有计划,有能力。他站在高高的讲台上,我仿佛看见他背后有一道圣洁的光芒。一瞬间,我就知道自己爱上了他。可是,他比我大,大将近二十岁。他又是外国人,所以家里的父母、亲戚朋友,所有人的都反对我爱他。可我就是爱他,我想嫁给他。我独自偷偷地跑去跟他表白,可是没有想到,他却拒绝了我。” “为什么?”陆伯阳问。 韦杰的眼中闪出另一种泪水:“因为他比我大那么多。他觉得这样对我不公平。同时,他也不想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说他是打着慈善的名头欺骗年轻少女。他要把这件事情办成,直到那个时候他才会打算结婚。于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就跑出来,跟着他走南闯北,筹建这所觅非播舍孤儿院。” 韦杰抬起头,环视一下房间的四周,从洁白的墙面上,她仿佛看到了过往的一幕一幕。她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十五年间,我们走过多少地方,说过多少话。看院址、选材料、建房屋,向无数的人宣讲、募捐,我们遭受过冷眼、讥笑,甚至被人当成骗子、罪犯……这其中的酸甜苦辣也许只有我们自己能够体会。我们遇到过很多困难。一些困难看上去简直无法逾越,有好多次几乎就要失败。可是我们知道我们不能放弃,蒂夫不能放弃要营造一个爱心世界的理想。而我更不能放弃,因为放弃觅非播舍就是等于放弃了蒂夫,放弃了自己对信仰和爱情的坚持。好在,我们遇到很多的好心人。他们的捐赠、鼓励和帮助,帮我们一次次度过难关,坚持到今天。” “直到五年前,我们终于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孩子。”韦杰看看陆伯阳,“我很幸福、快乐,与这种幸福和快乐相比,以前所有的辛酸、痛苦都算不得什么。蒂夫说觅非播舍就是一件神迹,它依靠信仰和爱建立起来,永远也不会消失。这里就是我的生命,这里的一草一木,这里的每个孩子,都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要不惜一切地保护他们!” 说道这里,韦杰的眼中又闪现出久违的坚强目光。 陆伯阳忽然意识到,在秦路的身上也有韦杰的这种气质。坚持、执着、同情、有爱、独立而自信。因为他们从来就没有指望过什么人的施舍,就像刚刚逃出埃及的以色列人一样,他们孤独地行走在戈壁荒漠之中,为了心中理想的神谕目的,历经磨难,无怨无悔。 因为他们知道:神只给你方向,道路仍需自己走出。 想到这里,陆伯阳对于秦路更多了几份信心。“只是不知道他在通往创造新世界的道路上走的怎么样了。”陆伯阳这样想着。 时隔三天,李修社队长带来了关于案件的最新消息。 他把相关人员聚集到活动室里。 “李队长,案件侦破的怎么样了?”蒂夫一见到李修社就着急的问道,“凶手抓到了吗?” “凶手?”李修社眉头一动,“你怎么知道会有凶手?” “你这是什么意思?”蒂夫反问道。 李修社说道:“我早就说过,冯度成局长的死有可能是自杀,也有可能是意外中毒。你怎么就认定会是凶杀案呢?” “意外死亡?”韦杰自言自语地喃喃念道。 “除非你就是凶手!”李修社继续说道,“蒂夫先生,是不是你下毒毒死了冯度成局长?” “我?”蒂夫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他大吃一惊道,“我为什么要毒死冯局长?” “因为政府要拆散你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孤儿院,”李修社说道,“所以你心怀仇恨。于是,你在送给冯局长的红酒里偷偷下毒,想要等他回去以后毒死他。不过,你没有料到,冯局长没等回县里,就在房间里打开酒瓶,喝了起来。并因此而一命呜呼。而你自然也难逃干系!” “一派胡言!”还没等蒂夫说话,他夫人韦杰抢先一步站起身来维护丈夫的名誉,“李队长,你这是信口开河、造谣诽谤!蒂夫绝不会那么做的。每一个虔诚的基督徒也都不会这么做。如果真是他下的毒,他就不会告诉你毒药少了。那岂不是不打自招吗?” “啊,夫人,你说的对。”李修社好好刚刚意识到这个问题,语气也缓和下来,“我知道那不是蒂夫先生做的。不过,既然是你们这里的老鼠药害死了人命,他多多少少也是要担些责任的。” “这我承认。”蒂夫说道,“有什么需要我承担的,我都承担。” “很好,”李修社说道,“啊先让我介绍一下大体的情况吧。” 他拿出一张白纸,上边列着长长的一个清单。 “经过尸检,冯度成局长确实是因为服用老鼠药而死亡的,就像我说过的,这种鼠药成分和你们这里的老鼠药是一致的。”李修社抬头看看众人,大家都毫无表情,“第二点,床头桌子上的酒瓶和酒杯里都检出含有老鼠药的成分。” 这也不出乎大家的预料。 “但是,警方认为冯局长并不是自杀身亡的。”李修社又宣布道。 蒂夫有些糊涂了:“你自己不是说可能是自杀吗?现在怎么又否定了?” 李修社一字一句地回答道:“因为我们在酒瓶和酒杯上都没有发现指纹。”刑警队长一边说一边注意观察大家的表情。大家的脸上似乎都闪过惊异的表情,只有一个人有些例外。李修社注意到 “没有发现指纹,这说明什么?”蒂夫问道。 “如果冯局长真是自杀的,”李修社解释道,“酒瓶或酒杯上都应该留有他的指纹,他总不会在服毒自杀之后再小心翼翼地擦掉指纹吧。” 李修社继续说道,“所以,警方认为这是一起他杀事件!” “不是还有可能是意外死亡吗?”韦杰忽然想起。 “意外死亡?”李修社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对,有这种可能性。冯局长误服了有毒药的红酒。可是,如果不是为了杀人,谁会往红酒里放老鼠药呢?除非他是想药死老鼠……” 第十四章 自首 “从尸检的结果来看,”李修社继续介绍案情,“冯局长的死亡时间大概是晚上十点到午夜一点钟左右,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中毒也是在这个时间段里,因为毒药要发挥作用可能还需要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有多久因人而异。” “根据胡秘书的证词,他在九点半之前还和冯局长交谈过,”李修社继续说道,“所以我想知道的是,在九点半之后,有没有人再见过冯局长。”李修社环顾一周,没有人回答。 “没有人?”李修社队长又追问一句,“很好。” “第二个问题,”李修社继续提问,“谁帮冯局长打开的酒瓶?” 还是没人回答。 “还是没有人?”李修社又追问一句。 “他可能是自己打开的,”保姆孙彩蝶说道,“开瓶器就放在厨房,任何人都可以拿到。” “确实有这种可能,”李修社同意,“第三个问题,据我们侦查,窗台上有一双女人或者是孩子的脚印,我们推测罪犯很有可能是从窗户那里进出房间投毒的。请问,在你们当中,有谁曾经翻过那扇窗户吗?” 韦杰张了张口,欲言还休。 “还有一个问题……”李修社还想继续提问,却突然被张姊妹打断:“不要再问了,是我干的!” 众人闻言大惊。 “这事是我干的!”张姊妹站起身来,大声重复道。 “我的天哪!你毒死了冯局长!”孙彩蝶捂住双耳,惊讶地叫道。 “张姊妹你胡说什么呢?”韦杰说道。 “是你?”蒂夫也不敢相信她的说法,“你为什么要毒死冯局长?” “我恨他!”张姊妹的话言简意赅,“从他一来到这里我就看他不顺眼。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和我相对。他不相信上帝,还污蔑我们的事业。”她一边说一边看着女主人韦杰,“我咽不下这口气,一气之下就毒死了他。” “看来你确实有杀人动机,”李修社队长却没有多少意外的表情,也许是多年的刑警经验,已经让他见怪不怪了,“那请你讲讲整个事情的细节好吗?” “细节?”张姊妹一愣,“这有什么好讲的。就像你说的一样,我从窗口爬了进去,往酒里下了毒,又爬出来。就是这么简单。” “你是怎么拿到毒药的?”李修社问。 “毒药就放在工作间的架子上,我随手就可以拿到。”张姊妹回答。 李修社点点头,又问道:“那你是怎么打开酒瓶的?” “我随身带了开瓶器。”张姊妹回答。 “很好。”李修社继续询问,“那你又是什么时候偷偷爬进窗户的?” “晚上。”张姊妹脱口而出。 “晚上,几点钟?”李修社追问道。 “很晚了,大约十一点钟,我记不清了。反正是大家都睡下以后。”张姊妹回答。 “那不可能,”李修社说道,“那个时间冯度成已经睡着了不是吗?” “是的,”张姊妹有些急躁地说道,“我就是趁他睡熟了,才偷偷爬进窗户,打开酒瓶,下了毒。就是那么简单。” “是很简单,杀人本来就不难。”李修社平静说道,“可是说谎却不容易。” 他话锋一转,突然加重了语气说道:“张小姐,你忽略了一点,已经睡熟的冯局长怎么会再起来喝酒呢?” “这,”张姊妹一时语塞,“这谁知道,可能是他半夜忽然醒来,想喝酒,就喝了。我本来是想让他在早上中毒的……” “算了吧,张小姐,”李修社挥挥手道,“就算冯局长会半夜忽然醒来,他也不会去喝那瓶酒。因为酒瓶在他睡觉前是密封着的。等他醒来,发现酒瓶被打开,他肯定会有所怀疑,所以他不可能去喝酒。” “怎么不可能,也许他睡迷糊了……”张姊妹还想辩解。 李修社果断的打断她:“那你又要怎么解释酒瓶上没有指纹这一事实呢?” “这,”这一次,张姊妹彻底没了话说。 因为如果像她说的那样,就算是下毒后,她擦掉了所有的指纹,可是冯局长晚上起床喝下有毒的红酒,再怎样酒瓶和酒杯上也都应该有他的指纹。 可是指纹呢? 李修社用咄咄的目光盯着她:“张小姐,你可知道作伪证、欺骗警察同样也是违法的。” 张姊妹眼神慌乱起来。 “你故意认罪,是想包庇什么人对吧,”李修社站起身来,严正地问道,“张小姐,你想包庇谁?” “我,我,”张姊妹支吾着。 “她想包庇的是我!”女主人韦杰忽然说道。 “什么!”这下连李修社队长也大感意外,他转过头来盯着韦杰。 “她想为我隐瞒,”韦杰平静地说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到的,张姊妹,我很感谢你。” 听到她这么说,张姊妹一下捂住嘴,哭出声来。 “你真的看到了?”李修社问她。 张姊妹痛哭着点点头,断断续续地说道:“那天晚上,我去上厕所……回来的路上,我看到韦杰从窗户里爬出来……我不知道她去做什么,后来听说冯局长死了……韦杰是个好人,她还有孩子、丈夫,还有这么多孤儿需要她……而我还没有结婚,一个人无牵无挂……” “所以你就想替她顶罪?”李修社问道。 张姊妹已经泣不成声。 “亲爱的,真是你做的吗?”蒂夫瞪大了眼睛问韦杰。 “对不起,亲爱的。”韦杰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就像李队长说的,我不想看到我们一起努力的事业被他们那些人毁于一旦。我恨他们,我要报复。所以我偷了毒药,在酒中下了毒……” “不,不,不,夫人”,李修社听到她的供述,平静下来,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你的说法和张小姐的一样。然而就像我说过的,冯局长是不会在晚上起床喝酒的……” “不,李队长,请你听我把话讲完,”韦杰继续说道,“我在酒中下了毒,但不是在那瓶酒里下毒。” “怎么说?”李修社不解。 “我是在晚餐的时候,往冯局长的酒杯里下毒的,”韦杰似乎有些骄傲地宣布道。 “噢?”李修社眉头一挑。 “你也说过,李队长,冯局长的死亡时间虽然是在十点半以后,可他中毒的时间却要早很多,所以,我其实是在晚宴的时候下了毒。”韦杰在李修社的对面坐下,似乎要和他展开一场辩论。 “那你为什么还要翻窗进到冯局长的房间里去?”李修社问道。 “为了造成一种假象,”韦杰胸有成竹,“我知道蒂夫会送给冯局长一瓶酒。于是,我想到往那瓶酒里下毒,让人怀疑冯局长是因为喝了那瓶酒而中毒身亡的。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到我头上。” “那你又是怎么去除指纹的?”李修社又问道。 “这就更简单了,”韦杰说道,“第二天早上,我早起去查看冯局长是不是已经死了。当我发现他已经死了之后,我就擦掉了瓶子和杯子上的指纹。因为头天晚上我很可能在那上面不小心留下了自己的指纹。” “我明白了。擦掉指纹之后,你又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现一样,高声大叫起来。对不对?”李修社问道。 “是的,”韦杰的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请逮捕我吧,警察先生……” 第十五章 陆伯阳的调查 面对韦杰伸过来的双手,李修社一时间竟然手足无措起来。 职业生涯中,他曾经抓捕过无数个穷凶极恶的罪犯,却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感到如此的不安。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聪明睿智的女人,一个果敢勇决的女人。这种女人就像福尔摩斯小说中的艾琳艾德勒一样。如果她真要犯罪,相信任何人都无法抓住她。 然而,她却自己承认了罪行。 是的。韦杰夫人口中讲述的故事虽然有些出乎意料却也合情合理,以至于像李修社这样的刑侦老手也看不出破绽。 但是李修社仍然不觉得她就是真正的凶手。 做出这一判断,既是基于自己多年的办案经验,更是基于面前的“罪犯”——韦杰的那种淡然表情。 她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平静、安详甚至有些神圣地面对着一切。 然而无论相信与否,面对着嫌疑人的自首,李修社作为一名警察都不得不做一些事情。 他为她戴上一副手铐。 “既然你承认杀死了冯局长,”李修社说道,“那么我将不得不把你带回去。从现在起,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将记录在案,作为以后的证据。” “好的。”韦杰勇敢地说道。 李修社转过头看看她的丈夫。蒂夫一脸的惊愕,他张张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是终于还是没有出声。 “来人,把她带出去吧。”李修社命令手下道。 两个刑警,一左一右把韦杰带出门外。 李修社站在门口最后说道:“虽然她已经承认了罪行,但是我们还是要继续补充调查。大家如果有什么信息请及时通知我们。谢谢!”说完,他冲着大家伙敬个军礼,转身走了出去。 下午时分,蒂夫蹲在树下抽着烟,半晌没有说过一句话。 “我不相信是韦杰干的。”陆伯阳来到他身旁,说道。 “可是她已经承认了,”蒂夫说道,“我想不通,她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要杀人?” “你真的相信是她杀了冯局长吗?”陆伯阳反问道,“你们夫妻这么多年,你觉得她会杀人吗?” 蒂夫幽幽地摇摇头:“我不知道。她这个人很有决心,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又很聪明。她怎么想的,我真的说不好。” 陆伯阳说道:“对,她确实很聪明。所以,你想一想,如果她今天不承认有罪,有谁会怀疑到她?” “张姊妹。”蒂夫说道,“张姊妹亲眼看见了。那就是证据。” “就算是那样,韦杰也可以矢口否认,”陆伯阳反驳道,“她完全说她看错了或者怎样。而且今天如果不是韦杰把事情的经过说出来,有谁会想到她是怎么做的?她完全可以否认一切的。” “可是她没有。”蒂夫狠狠地把半截香烟扔到泥土中。 “对,她没有那么做。我想知道她为什么没有那么做?”陆伯阳沉思道。 “这是她最后的良知,”蒂夫果断地站起身,“作为一名基督徒她不能欺骗上帝!”说完,他抬脚便走。 “蒂夫先生,蒂夫先生……”陆伯阳在他身后喊道。 “我很爱她。这个世界没有人比我更爱她。”蒂夫停下脚步,扭回头对陆伯阳说道,“可是如果她真的犯了罪,我绝不会袒护她。” 说完,他迎着阳光离开,在地上投射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陆伯阳茫然地盯着泥土地上尚未熄灭的烟头,陷入沉思之中。 “现在要是秦路在这里就好了,他一定能发现什么。”陆伯阳想,“可是他不在,一切只能靠我自己了。” 陆伯阳闭上双眼,冥想着:“如果不是韦杰干的,那她为什么要承认?难道她和张姊妹一样,也想为什么人隐瞒罪行?如果是那样,那这个幕后真凶又可能是谁呢?是蒂夫?是孙彩蝶?都不像。但是除了这几个人,还有谁会有杀人动机?” 陆伯阳越想越乱,越想越乱,直到感到一阵的头疼。 他不得不睁开双眼。忽然,他眼前一亮,发现了什么。 陆伯阳轻轻地推开房门。 门口的封条刚被警察揭走,所以房间里的陈设还没有发生什么变动。 陆伯阳走进屋子里,站在房间的中央,习惯性地捋捋颏下的须髯,环视一眼四周。 最终他的目光落到窗户前的那张写字桌上。 除了被当作证据带走的酒瓶和酒杯以外,其他的东西还都原封不动地摆在那里。台灯、信纸、钢笔、香烟、烟灰缸。大概是因为“凶手”已经自首,所以警察们才丧失了对于这些东西的兴趣。 终于,陆伯阳看到了他想要的,于是他走上前去,拿起它。 张姊妹强忍泪水护理着剩下的几个小孩。孙彩蝶则在一旁长吁短叹:“我怎么这么倒霉,碰上死人这样晦气的事情……要说韦杰也真是,怎么能那么做?” “陆道长,”张姊妹忽然看见陆伯阳走进来。 “张小姐,”陆伯阳打个稽首道,“我有个问题想要问问你,你能出来一下吗?” “好的,”张姊妹向孙彩蝶交待一下,跟着陆伯阳来到院中。 “张小姐,”陆伯阳问道,“你说那天晚上你看到韦杰从冯局长窗户里爬出来,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张姊妹回答。 “那你是在哪里看见她的?你能不能模拟一下当时的情况?”陆伯阳又问道。 “我当时在这里,”张姊妹边说边走到一棵苹果树下,“你看,从这里刚好可以看到冯局长的窗口。而且并不远。” “你怎么能确定当时看到的就是韦杰呢?”陆伯阳问道,“我想晚上的灯光并不明亮。” “光线是不好。可是她手里拿着手电筒,”张姊妹解释,“当时她正扒在窗户口上,手电光照在窗玻璃上,借着玻璃的反光我能看的很清楚。她当时披了一条大的披肩。” “你说她当时正扒在窗户上?”陆伯阳追问一句。 “是的。”张姊妹回答。 “那她是怎样扒在窗户上的?你能不能模仿一下。”陆伯阳要求道。 “她就是像这样的。”张姊妹走过去,模仿那晚看到的韦杰。 “这样的动作,”陆伯阳看着张姊妹的姿势说道,“你不觉得好像是在往屋里张望吗?” “有点像,”张姊妹说道,“不过她往窗户里看什么呢?我觉得她更可能是刚从窗户里面爬出来。” “我明白了,”陆伯阳点点头,又问道:“然后,她又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张姊妹说道,“就像没有事一样的继续巡查。” “巡查?”陆伯阳问道。 “是啊。每天晚上韦杰夫人都会把整个院子巡查一遍,以防安全。”张姊妹说道。 “我懂了。”陆伯阳忽然恍然大悟…… 第十六章 谎言 在去县城看守所之前,陆伯阳带着大家先去了一趟县里办的福利院。 小托马斯和几个同样来自觅非播舍的小伙伴就住在这里。 再次见到他们,蒂夫百感交集,热泪盈眶。 “他们来到觅非播舍的时候都患有疾病,你们经过那么长的时间才把他们的病治好,现在却又不得不交给别人,”陆伯阳问道,“看着自己辛苦的付出最终却被别人夺走,你心里是不是很难过?” 蒂夫摇摇头回答道:“不。我和韦杰,我们从来没有因为孩子的离开而难过过。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他们能够重新健康、重新被别人接受或者收养,那让我们感到欣慰。我们完成了上帝给我们的任务,只要他们健康、快乐,在哪里并不是最重要的。只是,要是韦杰也能在这里就好了。”蒂夫感慨道。 “妈妈为什么没有来?”小托马斯扬起脸来问道。 蒂夫背过脸去,偷偷地擦拭掉眼角的泪水。 “你妈妈有事来不了,”陆伯阳回答道,“我们带你去看妈妈,好不好?” “好!”托马斯开心的拍起手来。 陆伯阳一俯身把小家伙抱起来,托马斯顺势抓住陆道长的胡子,咯咯地笑起来。 李修社队长在刑侦大队的会议室里接见了蒂夫一行。 “没想到你们都来了。”李修社看到老老少少的一大堆人,“有什么事吗?” “是陆道士找你。”蒂夫说道。 “哦?”李修社眉头一挑,“陆道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队长,”陆伯阳放下怀里的托马斯,“不是你说的有什么新信息就来找你吗?” “这么说,你发现了新的线索?”李修社听他话中有话。 “不错,”陆伯阳捋捋胡须道,“我发现韦杰的口供有假!” 一语震惊众人 “什么?你是说韦杰说了谎?”李修社队长大感意外。 “是的。”陆伯阳回答道。 “请问你有什么证据吗?”李修社问。 “没有证据。我只是怀疑。”陆伯阳回答,“我想麻烦李队长请韦杰夫人来到这里,我要与她当面对质!” “好,这个好办。”说完,李修社拿起手机,拨通看守所电话。 “十几分钟她就能到。”李修社放下电话说道,“在这期间,你能先透露一点信息吗?你为什么怀疑韦杰说假话?” 陆伯阳稍稍理清思路,说道:“起初,我只是在情感上不能接受韦杰杀人这样的事实。我想大家都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 “是啊,就连我自己也很难接受。”李修社承认,“觅非播舍的事情我早有耳闻。先不不管这样的孤儿院是不是合法,单就他们的行为来说,我个人是很佩服的。特别是韦杰夫人。她做了很多人想做而不敢做的事,很不简单。” 张姊妹深有同感:“除了对残疾孩子的那份关爱,还有对于觅非播舍的坚持,单单是她对于爱情的执着追求,就是我自己所不敢做的。这大概也是我至今单身的原因之一吧。” “像大家一样,我不相信韦杰会杀人。”陆伯阳继续说道,“可是她却承认了,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张姊妹随着问道。 陆伯阳笑看着看她道:“张小姐,你自己不是也这么做过吗?” 张姊妹脸颊一红:“我那是为了袒护韦杰夫人,所以才说了谎。” 陆伯阳赞许地点点头:“张小姐你做的没错。你和韦杰其实是同样的人,你们都信基督、都有爱心、又都极富牺牲精神。于是我想到,韦杰是不是也有可能出于和你同样的目的说了谎?” 张姊妹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她难道也是为了袒护别人?” “可是她要袒护谁?她要袒护真凶吗?”李修社队长问道。 “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陆伯阳说道,“如果韦杰真的为袒护一个人而说谎,那么被袒护的这个人就应该是真正的凶手。可是这个凶手会是谁呢?从个人感情上讲,蒂夫先生最有可能是那个凶手,因为他们的关系最为密切。但我们已经知道这件事并不是蒂夫先生做的。可是除了蒂夫先生,还有谁值得她豁出自己的性命去袒护吗?” 陆伯阳像是在自言自语。 停了停,他又问蒂夫道:“蒂夫先生,你作为她的丈夫,你觉得她会为了谁而这样做呢?” 蒂夫茫无所知地摊摊手。 “或者我换一个问法,”陆伯阳又问道,“你觉得她会为什么人而牺牲一切吗?” “孩子!”蒂夫不假思索地说道。 陆伯阳眼前一亮:“不错,就是孩子。” “啊?”李修社大吃一惊,“难道是小孩杀了冯局长?”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陆伯阳说道,“警察不是在冯局长的窗台上找到一双小号的鞋印吗?” “我一直以为那是女人的脚印,或者是女人故意装作小孩脚印的。”李修社从没想过那是真正小孩的脚印。 “那些孩子就生活在觅非播舍,他们同样可以很方便的获得鼠药,”陆伯阳进一步说道,“而且冯度成局长要把他们和他们的妈妈拆散,所以他们同样恨冯局长!” “这是真的吗?”李修社不敢相信。 “这不是真的!”一个声音回答道。 众人循声看去,原来是嫌疑人韦杰被带了进来。 “妈妈,”托马斯大叫着扑过去。 韦杰一把把孩子护在怀里:“孩子是无辜的。我才是凶手!” “不,孩子不是无辜的!”陆伯阳上前一步,针锋相对地说道。 “你……”韦杰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让我们假设一下当时的情景吧,”陆伯阳胸有成竹地说道,“那天晚上,你在巡夜的时候发现有人在冯局长的房间里。张小姐看见你在窗户那里张望。——她当时误以为你正从窗户里爬出来,而其实你只是在往里看。——你看见一个孩子在冯局长的房间里。也许你当时并不没有看到他下毒,或者说你根本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所以你没有办法及时地制止他。可是第二天,当你惴惴不安地去查看情况的时候,却发现冯局长已经死了。 你立刻联想到前一天晚上看到的情景,很自然地认定是那个孩子做的。情急之下,就像你说过的那样,你迅速擦掉酒瓶和酒杯上的指纹,然后再大叫、喊人。这样就没有了对孩子不利的证据,除你之外也没有人会知道那个小孩做过什么。可是,你忘记了窗台上的脚印。不过问题不大,那双脚印并不清楚。再者,即使被发现,它也有可能被误认为是女人的脚印。就这样,你以为一切做的天衣无缝,神鬼不知。但是你没想到,那天晚上张小姐看见了你。” 陆伯阳看看张姊妹,继续说道:“如果张小姐一直保持沉默,什么也不说,那事情也许永远也不会败露。但是,张小姐却好心办坏事,主动把事情揽到自己的头上。你当然不能让张小姐来背这个黑锅。于是,你决定自己来……” “胡说,你这是胡说,”韦杰用颤抖的手指指着陆伯阳,“你没有证据!” “不!我有证据,”陆伯阳说道,“我有证据证明那天晚上的那个孩子就是他!” 第十七章 托马斯的小把戏 “我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你在说谎,”陆伯阳对韦杰说道,“但是我有证据能证明那天晚上闯入冯局长房间的那个孩子,就是他!” 陆伯阳直指托马斯。后者正不明就里地眨着眼睛,望着他。 “你说什么?”李修社队长惊讶地问道,“就是他在冯局长的酒里下毒的?”他扭过头瞪大眼睛盯着小托马斯。 “我没有下毒!”小托马斯被李队长凌厉的眼神吓得哭出声来,一个劲儿地往韦杰怀里钻去,边钻还边嚷嚷着,“妈妈,我没下过毒!” “乖,托马斯乖,托马斯没下毒。妈妈知道托马斯没下毒。”韦杰抚摸着他的头,说道。 李修社不知所措地回过头看着陆伯阳。 陆伯阳态度和蔼地蹲下身来:“托马斯乖,到爷爷这里来,爷爷知道你没有下毒。” 听见这话,韦杰迷惑地看着陆伯阳。只听后者继续说道,“那你能告诉爷爷那天晚上你做了什么吗?” 托马斯用一双泪汪汪的眼睛看看陆伯阳,接着又转过头,重新钻进韦杰的怀里,不肯与他说话。。 “托马斯,你看爷爷这里有什么?”陆伯阳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盒香烟。 托马斯又扭过头看看,抿着小嘴不说话。 “这是留在案发现场的香烟?”李修社认了出来。因为被认为和本案没有关系,所以警方没有把它当做证物带走。 “是的。”陆伯阳回答道,“这是冯局长吸的香烟,还剩了大半包。”说着,他从盒子里抽出一支香烟,仔细看看。终于,发现了什么似的:“你们来看。” 大家围到桌前。 只见陆伯阳把香烟从没有过滤嘴的一端撕开来。随着裂口越来越大,香烟里焦黄的烟叶散落到桌面上。 忽然,李修社在一小堆落下的烟叶里发现了一个异物:“这是什么?” “这是指甲。”蒂夫看后笑着回答道,“哈哈,这是托马斯的小把戏!” “托马斯的小把戏?什么小把戏?”李修社不解。 蒂夫解释道:“托马斯这个淘气鬼最讨厌别人抽烟。也讨厌我抽烟。所以他经常往我的烟卷里塞进一些奇怪的东西。指甲是他最常用的。” “为什么要那么做呢?”李修社还是不了解。 蒂夫笑着说道:“李队长你不抽烟吗?你真应该尝尝那种味道。当烟烧到指甲的时候,会发出很臭很臭的味道。那个味道吸到嘴里,简直想吐。”蒂夫如临其境地吐吐舌头,“我经常被他暗算。” “原来这是他用来阻止别人抽烟的方法。”李修社终于明白了。 陆伯阳又撕开另外一支香烟,里面同样也有指甲:“这些都是你做的吧,托马斯?”他态度和蔼地问孩子。 小托马斯仰起脸,看看韦杰妈妈。 “说吧,托马斯。没关系的,告诉爷爷。”韦杰说道。 “好吧,是我做的。”托马斯终于承认道。 “韦杰夫人,”陆伯阳放下手中的烟卷,长舒一口气,“我猜是你嘱咐托马斯不要对任何人讲起那天晚上的事情吧?” “是的。”韦杰看看托马斯,明白过来,“原来一切只是我的误解。其实那天晚上我也不知道托马斯到底做了些什么。我只是看到他从冯局长的房间里偷偷地爬出来,然后神神秘秘地跑掉了。我担心会发生什么事,所以趴在窗户上往里看了看,可是我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所以我就想等到第二天冯局长起床后再向他道歉,说明情况。可是没有想到,第二天当我推开房门的时候,却发现冯局长已经死在床上。我看见桌子上的红酒和酒杯,一瞬间马上就联想起头天晚上托马斯的所作所为,我感到非常害怕。于是,就像陆道长说过的那样,我用最快的速度擦掉了酒杯和酒瓶上的指纹,以免托马斯被人怀疑。后来,我又私下里嘱咐托马斯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只是我没有想到,托马斯仅仅往香烟里塞了指甲!” “看来这一切都源自误会。”陆伯阳最后总结道,“张小姐误会了韦杰,韦杰误会了小托马斯。而为了袒护别人,她们又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说谎,所以才让整个案件扑朔迷离。” “误会?”李修社却不同意,“恐怕不是这么简单吧。冯局长确系中毒死亡,难道这也是一个误会?” “这我就不知道了,”陆伯阳如实回答。 “真正的调查还得靠我们警察,”李修社说着转过身面对韦杰,“我听你刚才说,你往冯局长的窗户里看了看?” “是的。”韦杰承认。 “那个时候大约是晚上几点钟?”李修社问。 “十一点左右,我想应该是。”韦杰回答。 “那你看到了什么?”李修社又问。 “我不明白你指什么?”韦杰反问道,“我没有看到什么异常的情况。” 李修社只好问得更加具体一些:“你有没有看到冯度成局长?” “看到了,他躺在床上睡着了。”韦杰回答。 李修社敏感地追问一句道:“你看清楚了?他是睡着了?还是已经死了?这很重要!” 经他这一问,韦杰自己也有些含糊起来:“我不知道。他只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我以为他睡着了,可是,像你这么说来,也有可能,那个时候,他已经死了?” “小朋友,”李修社挤出一丝笑容,转而问向托马斯,“你有没有看清楚?当你爬进屋子的时候,躺在床上的爷爷是在睡觉吗?” “我没注意。”小托马斯显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韦杰却感到不寒而栗。 “难道他爬进去的时候,冯度成已经死了?”她的脑海里浮现出诡异的一幕:一个小孩正专心致志地搞自己的小把戏,全然不觉自己身旁就躺着一具死尸! “够了,你别再问了!这样的场景对孩子有什么好处?”韦杰不敢想象下去。 “可是这很重要,”李修社坚持道,“如果那个时候冯局长还活着,那就说明中毒是发生在那以后的事情。” “那又怎样?”韦杰不明白。 “如果是那样,他很有可能就是服毒自杀!”李修社说道。 第十八章 结束也是开始 “如果十一点钟的时候冯局长还活着,”李修社推理道,“那他的死就很有可能是自杀。” “为什么这么说?”陆伯阳问道。 “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会不会醒过来,”李修社说道,“按照尸检的结果,死亡时间应该在半夜一点钟之前。如果十一点钟的时候,冯局长还在睡觉,那么谁能保证他在一点钟之前会醒来,并喝下毒酒?” “没有人,除了他自己。”陆伯阳也同意。 “所以我们必须搞清楚他那个时候到底是睡在床上还是死在床上。”李修社说道。 “应该是睡着吧,”韦杰夫人推测着说,“他躺的很规矩。照常理说,如果是老鼠药中毒死亡的话,死之前应该很痛苦吧。可是他躺得很好,被子也盖的很好” 其实早在现场勘察的时候李修社就发现了这一点。 一般来说,这种鼠药中毒后会首先出现腹痛、腹泻、恶心呕吐等症状,继而是出血、胸痛、呼吸困难,最后会因为肺部水肿窒息而亡。而死亡后,鼻孔、眼角处还会因为小血管的破裂而继续流血。 经过这一系列的病理变化,中毒者往往异常痛苦,濒死挣扎。很难想象,他还能像睡着了一样平静地躺在床上。 “还有一种可能,”李修社说道,“那就是他可能是死后被人摆在那里的。” “那整个事情的性质就变了。”陆伯阳说。 “嗯。”李修社脸色严峻、紧锁眉头,“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们将面对着一个极其狡猾的罪犯。” 陆伯阳说道:“如果真有一个罪犯的话,我想我们应该都知道那个罪犯是谁,不是吗?” 李修社虽然点头,可是依旧脸色阴沉:“可是我们没有证据!本来酒瓶和酒杯上可能会有罪犯留下的指纹,可是它们已经被擦拭过了。”他不无责怪地看看韦杰。 “就算是韦杰夫人没有擦拭酒杯,”陆伯阳不同意他的说法,“像他这么狡猾的罪犯怎么可能会留下指纹呢?” “好吧,”李修社站起身来,“不管怎样韦杰夫人已经摆脱嫌疑,下一步的调查应该是我们警察的事情,感谢大家的支持和配合。你们请回吧。”李修社说道。 “陆道长,你刚才说我们都应该知道凶手是谁,你可把我搞糊涂了。凶手到底是谁啊?”在回去的路上,韦杰忍不住问道。 “除了那个胡秘书还能有谁?”陆伯阳回答道。 “胡秘书?他为什么要杀冯局长呢?”韦杰不解。 “动机嘛,我也不知道。”陆伯阳照实回答道,“这也许要等李队长他们告诉我们了。” 在陆伯阳离开觅非播舍之前,事情很快就有了结果。 李修社队长派人跟踪胡玉存秘书,不久便发现他和冯度成的情妇邓绵有染。 拘捕审问之后又发现,那封检举冯度成的匿名信其实也是出自胡玉存之手。 原来胡玉存作为冯度成的秘书,经常奉命照顾邓绵。日久天长,一来二去,两个人发生了奸情。 事情发生后,胡玉存害怕冯度成发现二人的关系,同时也是为了能够自己独自占有邓绵。于是他炮制出一份详实的检举信,并说服邓绵出面把信交给纪委。 因为有多年来掌握的许多一手材料,胡玉存对于这封信的力度很有把握。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冯度成的关系网更加强大。 他不仅没有因为检举信而倒台,反倒利用关系查出邓绵来。 从那天晚上的对话中,胡玉存察觉出冯度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也许用不了多久他会把自己给揪出来。 胡玉存知道冯度成的心黑手辣,如果被他发现事情是自己干的,那后果不堪设想。胡玉存越想越怕。最后决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为强,除掉冯度成。 于是他利用参观的时机,事先从工作间里偷走毒药。 又在冯度成随身携带的矿泉水瓶里下毒。晚饭后,他在冯度成的房间里与他聊天,眼看着冯度成喝下毒药。 果然,没过多久,毒药便发作起来,冯度成腹部绞痛难忍。 胡玉存用力控制住他,不让他呼叫、逃跑。 冯度成在他怀里挣扎一会儿,终于在痛苦中咽了气。 胡玉存害怕尸体被发现——因为如果此时尸体被发现他必然脱不了干系,便把冯局长的尸体搬到床上,盖好被子,装成熟睡的样子。 然后,他拿走矿泉水瓶,又打开那瓶红酒,把剩下的毒药投进里面,并倒出一些到杯子里。做出冯局长喝酒中毒的假象。 伪造完现场,查看一切无误以后,胡玉存偷偷地溜回到自己的房间,等待着尸体被发现。 本来胡玉存想造成冯局长畏罪自杀的假象。却没想到托马斯的出现横生枝节,破坏了他精心布置的自杀现场。 而接下来一连串的阴差阳错,最终还是让警察锁定了自己。 冯度成事件让觅非播舍的搬迁工作暂时搁浅下来。 这也让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安排好每一个孩子的去处。 “你们最终将会去哪儿?”陆伯阳告辞的时候问蒂夫夫妇。 “最终吗?去天堂啊。”蒂夫仍旧乐观地开着玩笑。 “天堂或许已经不远了。”陆伯阳说的却不是开玩笑。想想秦路,他正行走在通往天堂的路上。不过他不是去天堂,他要做的是把天堂带来这世上…… 第一章 埋骨之地 (上) 荒滩戈壁,落日孤烟。 一身戎装的耶律良佐从烧烤的篝火前站立起来。他擦擦嘴边的油渍,伸伸腰杆。 手按腰间的刀柄,极目远眺。 空旷的戈壁滩一望无际,只有散落的几簇荆棘点缀在棕褐色的砾岩与石块之间。 北面,一条银白色的河水蜿蜒流过,悄无声息地注入不远处的湖泊。 南面,高大的天山山脉如此遥远,模糊成一道朦胧的灰线。 就在这豪阔的山湖之间,夕阳用她最后一丝的光芒把整个大地染成一派金黄。 面对眼前如此壮阔的景色,这位契丹汉子情不自禁地大声喊叫起来:“喂~”。 “呦喂~”不远处,另一顶帐篷前立刻响起呼应的喊音。 “呼~唻塞~嗨愣喂,呗且得一唛……”耶律良佐仰起头高声唱起那首著名的歌谣。浑厚的声音嘹亮深远,响彻戈壁。 营地里顿时安静下来。人们都全神贯注地倾听着这来自故乡草原的熟悉歌声。 只有翱翔在高天上的雄鹰不时应和般的鸣叫几声,盘旋着往西边飞去。 歌声刚落,忽有负责警戒的哨兵前来禀报:“将军,我们抓到一个奸细。” “奸细?是什么人?立刻带到我的大帐来!”耶律良佐命令道。 大帐里早就点起烛火,辉煌通明。 耶律良佐刚刚落座, 几个契丹士兵便押着俘虏走进帐来。 那人一袭黑色长袍没过足踝。袍襟上用红线绣成一个大大的十字。他头上戴着一顶奇怪的金黄色的帽子,手里拄着一个弯头的拐杖。碧眼金发,长长的胡须。 “你是什么人?”耶律良佐上下打量他一番后问道。 “尊敬的将军,”那人摘下帽子,放在胸前,向耶律良佐深鞠一躬,说道,“我叫玛斯尔古,来自西域。” “你在这里做什么?是要刺探我们吗?”耶律良佐又问 玛斯尔古从容不迫地戴上金黄色的小帽:“我不是刺探军情的奸细。我到这里是传教来的,尊敬的将军阁下。” “传教?你说你是传教的?” “正是。” “那你传的是什么教?”耶律良佐问。 “我传播的是上帝的福音,来自遥远的聂斯脱利先知口中的上帝福音。”玛斯尔古边说边在胸前划出一个十字。 “我知道了,”耶律良佐靠在大交椅的椅子背上,“你是一个景教徒。我在南院做官的时候倒也见过一些景教徒,这么一说,他们也是你这个打扮。你既然是传教,怎么跑到这荒无人烟的戈壁滩来了?” “我被无知的野蛮人所驱赶,被他们赶出了城!”玛斯尔古教士恨恨地说道。 “哦?”耶律良佐听见他的话,心头一动,“你是从哪里被赶出来的?” “虎思斡耳朵。我是从那里被赶出来的。”玛斯尔古回答道。 “虎思斡耳朵,”耶律良才听说过这个地名,可是他不知道,“它在哪儿?离这里还有多远?” “不远,我的将军,”玛斯古尔回答道,“从这里往西北去,趟过额尔敏齐特河,在伊莱克湖的北边就是繁荣的虎思斡耳朵。” “那里很繁荣吗?”耶律良才警觉地问道。 玛斯古尔从他急切的口吻中听出些什么:“是的,我的将军,那里非常繁荣。难道您没有听说过虎思斡耳朵吗?那么有名的地方。” “我倒是听说过一些。”耶律良才搪塞着回答,“只是不很详细。” 玛斯古尔狡黠地眨眨眼睛:“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您应该是大辽国的将军吧。” “噢,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耶律良佐问道。 “前些年我路过叶密立,”玛斯古尔回答道,“尊贵的菊儿汗皇帝就正好在那里举行登基大典,所以我见过你们大辽的兵士,也都是这样的装束。” “既然你都看出来了,我也不瞒你,”耶律良佐开诚布公地说道,“我就是菊儿汗皇帝手下的先锋官,奉命打探情况。” “打探情况?看来你们还是没有想好往哪里去吧?”听他这样说,玛斯古尔的心中有了数,“曾经的大辽王朝,东起日本海,西至阿尔泰山,南自白沟河(今河北省南部),北达额尔古纳,人口千万,兵强马壮,横亘北方草原长达二百多年,那是何等的辉煌啊。却没料想今天竟落得如此下场。” “你胡说什么!”耶律良佐勃然大怒,捺刀而起,“小心我剁了你!” “将军请息怒,”玛斯古尔依旧从容不迫地说道,“虽然大辽国在短短的几十年里失去了许多的地方,可是好在契丹还有像您、像菊儿汗皇帝这样的大英雄,这才能力保辽国不亡,并在叶密立重振旗鼓,恢复大辽的名号。” 听他如此说,耶律良佐重又按下性子。 玛斯尔古继续说道:“这几年来,我闻听菊儿汗皇帝励精图治,勤政爱民,是个好皇帝。只是他一直谋求向东方的发展,总想战胜东方的金国,报大辽灭国之仇……” “金朝与我有毁族灭国之仇,焉能不报!”耶律良佐说道。 “话虽如此说,可我觉得此时还不是与金朝强争的时候,”玛斯尔古说道,“当下,女真族建立的金国日益强大,蒸蒸日上,就连中原的大宋王朝都避让三分。一时间实难以战胜。我想菊儿汗皇帝即便要报仇,也应该先避其锋芒,隐忍为上。” 耶律良佐沉默不语。 传教士玛斯古尔继续说道:“反观西方,高昌回鹘、喀喇汗国和花剌子模等几个国家都比较弱小,又不善征战。所以,我以为此时的辽国应该挥师西进,向西方进攻,夺取那里的土地和人民,然后重新发展,等待时机再与金朝决一死战。” “养兵待时而动,”耶律良佐说道,“这也皇帝新近确定下来的方针。只是西方多是沙漠戈壁,人迹罕至,我们契丹人又不熟悉这些地方,一时难以取得成效……” 玛斯古尔见时机一到,立刻说道:“我,玛斯古尔,这两年传教,游遍西域诸国,对这里的地域人情都非常了解。我甘愿为大军做向导!” “你有那么好心?”耶律良佐将信将疑。 “只是我有一个请求。”玛斯古尔说道。 “什么请求,说来听听。”耶律良佐说。 玛斯古尔道:“我请求契丹大军攻下虎思斡耳朵,把那里的野蛮人全部都杀掉,为我雪耻!” “哈哈哈,”耶律良佐闻言放声大笑,“我说你怎么会那么好心,原来是为了你自己报仇。你倒是直爽。也好,我答应你的要求。只要你能帮我取得此城,我一定杀光全城老小,一个不留,为你雪耻!” “好!我们一言为定!”玛斯古尔的眼中泛出异彩…… 第二章 埋骨之地(下) 景教传教士玛斯古尔和契丹将军耶律良佐立下盟约,玛斯古尔将帮助契丹军队占领西域名城虎思斡耳朵,而后者再占领城市后将把全城老少悉数杀光,为玛斯古尔和他的神雪耻。 “上帝之手必加于你们,”玛斯古尔还记得自己在逃离虎思斡耳朵时发下的诅咒,“因为你们不听从他的言语,并且污蔑他的荣光。” 眼前正是他实现这个诅咒的大好时机。 玛斯古尔丝毫也不怀疑自己遇见耶律良佐是来自上帝的指引。 他感觉到上帝的灵正附在自己的身上。 “万军之耶和华将把他们交到你的手上,”玛斯古尔对耶律良佐说道,“只要你上去,那地方就一定是你的。” 耶律良佐却不这样认为:“我们只是负责侦查的小部队,人数很少。总共不过四、五十人。虎思斡耳朵有多少守军?” “两千,也许还要多。”玛斯古尔回答道。 “他们还有城墙可以依靠吧,”耶律良佐说道,“不知道你有什么办法帮助我们以少胜多?” “万军之耶和华会与你们同在。”玛斯古尔说道。 “笑话,他只是你们的神,”耶律良佐拔出腰间的佩刀,在手中玩弄着,“我们契丹人不信神,我们只相信这个。” 玛斯古尔微微一笑:“你们契丹人不信神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那位在位四十六年的道宗皇帝就是一名虔诚的佛教徒,他……” “你不要再说了,”耶律良佐用力把尖刀斫进桌上,咬牙切齿地说道,“如果不是那个昏聩无能,偏信鬼神的道宗皇帝,我们契丹人怎么会失地丧国,沦落到现在的境地!” 玛斯古尔挺直胸膛道:“不错。正是因为你们的道宗皇帝错信了无用的神,所以上帝才将惩罚加于你们。这世界上只有万能的耶和华才是真正的神,只有信奉他你们才能……” “够了,够了,”耶律良佐怒斥道,“别再给我讲那些无用的宣教,我不会相信!除非你能证明给我看。只要你能帮我占领眼下的城,我就信你的神!” “毫无问题,”玛斯古尔胸有成竹,“我不正是耶和华派来援助你们的吗?只要你们相信神……” “别说废话,”耶律良佐打断他的话,“说实际的。” 玛斯古尔眨眨眼,说道:“好。此地西去五十里,渡过额尔敏齐特河便是埋骨之地。” “埋骨之地?那是什么地方?”耶律良佐问道。 “那是他们那些野蛮人举行天葬的地方。”玛斯古尔回答,“他们的人死后,会被带到那里,放置到葬台上,然后剖膛破肚,让鹰鹫去啄食。” “我听说过这种葬礼。”耶律良佐说道。事实上,从前的契丹民族也采用这种天葬,只是随着汉族文明的渐渐渗入,他们才逐渐放弃天葬而改为土葬。 “我们要先到埋骨之地去。”玛斯古尔说道。 “我们到那里去做什么?”耶律良佐不解。 “我们在那里埋伏。”玛斯古尔回答,“据我所知,虎思斡耳朵城主的爱妃刚刚去世。按照他们的习俗,这两天里他们就要把她送往埋骨之地,举行天葬的仪式。照例,城主和主要的贵族们都会前往护送。我们就埋伏在那里,到时候乘其不备,突然杀出来,抓住城主和贵族,逼其就范。” “好!”耶律良佐一拍大腿,“这真是天助我也。” 然而,等到耶律良佐和玛斯古尔一行人雄心勃勃地赶到埋骨之地的时候,却发现他们面临着一个大问题。 这里是一片人迹罕至的荒野。 四周一马平川、无遮无拦,没有任何可供躲藏或埋伏的地方。 光秃秃的荒野上只有几座不高的石台。——那就天葬用的葬台。 “现在怎么办?”耶律良佐围绕石台转了几圈后,勒马问玛斯古尔。 玛斯古尔沉吟不语。 这时,一骑探马飞驰来报:“送葬的队伍马上就要来到。” “他们大概有多少人?”耶律良佐问。 “约有千把人。”探子回禀,“光带刀的护卫便有几百人众。” 耶律良佐不耐烦地挥挥手,支走探子:“我看我们还是直接冲上去,杀他个措手不及。让他们知道,我们契丹族的骑兵也不是浪得虚名。”说着他拔出腰间的尖刀,准备带兵冲杀。 “不,”玛斯古尔阻止了他,“就你们几十个人,恐怕不等冲到他们跟前,就已经被乱箭射死大半。我有一个计谋。” “什么计谋?”耶律良佐问道。 “你先找人把马匹约束好,远远的带走。”玛斯古尔翻身下马,说道。 “带走战马?”耶律良佐怀疑自己听错了,“战马就是我们契丹人的腿脚,没有它们我们怎么打仗?” “快,听我的!他们马上就要来了。”玛斯古尔不理会耶律良佐的问题,他径直跃上其中一个葬台,站在上面,“你知道他们管这种葬台叫什么吗?” “叫什么?”耶律良佐不知道这和眼下的形式有多大关系。 “埋骨塔。”玛斯古尔说道。 “埋骨塔?这么矮好像不应该被称作塔吧。”耶律良佐问。 “你说的对,”玛斯古尔好像在上面寻找什么,“最初我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把这样的矮台子称作塔。后来我才发现,原来每次天葬,鹰鹫都不可能把尸体完全吃光,至少也会留下一些骸骨。于是,他们就把剩下的骸骨投进这里……” 说着,玛斯古尔好像抓住什么东西,用力一拉。 整个葬台的台面立刻被掀开大半。一股诡异的味道冲天而出。 那是什么?耶律良佐也跳上葬台。 “这就是埋骨塔,”玛斯古尔盯着眼前的深坑说道,“一个埋在地下的塔!” 耶律良佐看到森森的白骨几乎快要将整个深坑填满。 “每填满一个,他们就会再重新建一个新的葬台。”玛斯古尔说道,“这样的旧葬台就是我们最好的埋伏地!” “藏在这里?!”耶律良佐被玛斯古尔的提议吓了一跳。 “不错。天葬开始的时候,只有城主和贵族们才能临近葬台,而护卫们只能远远的警戒。到时候,我们突然从这里杀出来,杀他个措手不及。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加合适的?”玛斯古尔说道。 话虽如此,可是要与成千上万的尸骨埋在一起,耶律良佐光是想想都会觉得头皮发麻。 “怎么?你不愿意?”玛斯古尔发现了他的犹豫,“为了自己祖国的复兴,你难道连这么一点点的委屈都不愿意承受吗?将军!” 耶律良佐抬起头看着玛斯古尔,拿不定主意…… 第三章 天眼论 “世人都有第三只眼。”陆伯阳讲道,“只不过有的人会使用,有的人不会使用。” 坐在对面蒲团上的秦路认真地倾听着他的话。 这几天里,陆伯阳向他讲述过太多他闻所未闻的道理。而眼下的“第三只眼”理论还算不上是最奇特的。 “而所谓的开天眼,其实就是学会使用第三只眼的技巧。”陆伯阳继续“讲课”。 “开天眼?”秦路一听这话来了兴趣,“听说开了天眼就能看见过去与未来,还能看见鬼神,是这样的吗?” 陆伯阳微笑着摇摇头:“开天眼并没有你讲的那么神奇,不过它确实能帮助你看到原来不曾看到的东西。” “什么东西?鬼神吗?”秦路问。 “比如你的内心。”陆伯阳回答。 “靠!又是故弄玄虚的说词。”秦路心想。 “我可没有故弄玄虚,”陆伯阳似乎看透了他的心事,“其实一个人最难做到的不是看清楚这个世界,反而恰恰是看清楚自己的内心。能够知道自己内心的需要,才会得到真正的满足和幸福。这叫做‘内观’,是天眼最大的功能。” “其他的功能呢?”秦路问道。 “遥视,就是能看见很远的东西。”陆伯阳回答,“微观,能看见很细微的东西。透视,能够看见被阻挡着的东西。” “真的吗?内观、遥视、微观、透视,真的能有这么多神奇的特异功能?”秦路兴奋起来,“道长,你快些教我吧!” 陆伯阳捋着胡须,微笑颔首道:“你不要着急,我会一点点的教你。不过能不能学会却要看你的悟性了。” “多谢道长!”秦路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向他鞠了一躬。 “首先,我们要知道‘天眼’在哪儿。”陆伯阳示意他坐好。 “我看电视里演的都是在这儿,”秦路指指自己的眉间,“像二郎神一样。” “那不完全对。”陆伯阳说道,“人在很早之前是有三只眼的。——这不是迷信,而是考古研究得来的证据。不仅仅是人,研究表明许多动物,像鱼类、两栖类、爬行类、鸟类和许多哺乳动物,都有第三只眼睛。只不过随着进化的发展,这第三只眼都渐渐退化了。研究还表明,第三只眼其实并不长在眉间的印堂处,而是在这儿,”陆伯阳指指自己的头顶,“头顶的百会穴。” “在这儿?”秦路将信将疑地摸摸自己的头囟。 “不错,最早的第三只眼就在头顶,”陆伯阳继续说道,“随着人类的进化,第三只眼慢慢失去作用,埋进大脑的深处,变成一个名叫松果体的腺体。” “松果体,”秦路似乎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称,“不是脑白金吗?”他忽然想起这两年那支铺天盖地的广告。 “是的。脑白金就是褪黑素,而褪黑素又被称为松果体素,也就是松果腺体分泌的激素,”陆伯阳解释道,“松果体作为退化了的第三只眼,虽然它的功能和另两只眼睛相比已经差别迥异,但也还是有些‘藕断丝连’”的。松果体对光线具有极强的敏感性,特别是光线中的不可见成分,比如红外线、紫外线等等。在太阳光十分强烈的时候,松果体就会受到光线的抑制,而分泌出的松果体素也就会减少;相反,如果碰到阴雨连绵的连阴天,松果腺体接受的光线刺激减少,反而会分泌出较多的松果激素,人就会感觉无精打采、昏昏欲睡。——这就是为什么人们在晚上或是阳光照射较少的时候会感到精神困倦的原因。” “所以天眼就是松果体吗?”秦路问。 “并不完全是。”陆伯阳继续说道,“第三只眼的一部分退化成了松果腺体,而还有一部分和视觉有关的功能实际上保留在了正常的视神经通路中。只不过一般的人没有充分利用这部分功能。” “此话怎讲?”秦路不解。 “比如同样是‘看’,有的人却能看到比其他人更多的东西,”陆伯阳举了一个浅显的道理,“这其实就是第三只眼的功劳。第三只眼对于细微变化有着敏锐的识别能力。” “原来如此。”秦路觉得陆伯阳道长所说颇有几分道理。 “这一部分敏锐的视觉功能其实隐藏在正常的双眼之中,只不过更多的人把它想象成位于双目之间的印堂穴而已。”陆伯阳进一步解释,“而印堂位置真正对应的其实是大脑海马回——一个和思考、记忆有关的大脑部位。” “难怪人在想问题的时候会紧锁眉头。”秦路说道。 “不仅如此,”陆伯阳喝口茶水,继续说道,“松果体向后,则是解剖学上的枕骨隆突。” “枕骨隆突?”秦路不知道这个名词。 “你摸摸脑后,那里有一块略微突出的地方,那就是枕骨隆突。”陆伯阳详细地解释道,“有些人的枕骨隆突部位更加突出一些,又被称为反骨。” “噢,这个我知道,”秦路摸着后脑勺说道,“三国里边的魏延就有反骨,还有‘四大恶人’之一的南海鳄神也有,还有段誉……” “枕骨隆突其实是第三只眼——松果体在体表的第三个投射位置,”陆伯阳打断他的话,“它也代表着第三只眼的第三个功能。” “第三个功能?那是什么?”秦路问道。 “除了刚才讲到的感知不可见光线和辨别细小变化之外,第三只眼还有第三个功能,那就是感知电磁场的变化。” “电磁场?”物理从小就是秦路的一个弱项,他不禁头大起来。 “一切生命现象归根结底都是电磁现象,”陆伯阳说道,——秦路从来就没想到像陆伯阳这样一个道士竟然也会知道这么多——“电信号的发放造成刺激、引起生命的运动。反过来,生命活动又会释放出一个电信号。而电信号的发放最终又会以磁场的形式播散出去……” 就像小学生听不懂课堂上的课程一样,秦路听着听着便恍惚起来。 “……而人们常说的第六感其实就是对于生物电磁场的感知能力,”秦路忽然又听见自己感兴趣的一句,连忙抓住问道:“第六感不就是直觉吗?” 陆伯阳点点头道:“磁场的影响范围非常广,而不同的磁场之间又会互相影响。因此,一个磁场发生改变就可能会由此及彼地波及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所以我们就有可能感觉到距离很远处的人或者很远处发生的事情。” 这种类似蝴蝶效应的解释倒也合乎道理。 “而人体接受电磁信号的功能也就是第三只眼的第三个功能。”陆伯阳说道,“而所谓的天眼其实就是这三种功能的总合。它对应到身体表面就是天顶的百会穴、鼻根的印堂穴和脑后的枕骨隆突。” “天眼原来有三个……”秦路恍然大悟。 第四章 鬼论 集三种功能于一身,便是天眼。 虽然这听上去有些稀奇,但确是事实。 蜜蜂靠偏振光识别方向,蛇可以看见红外线,蝙蝠能够利用超声波,鸽子依靠地球磁场的导航来寻找回家的路…… 可是作为万物之灵的我们人类为什么反而没有这些能力? 其实我们有这种能力。 如果你了解人类胚胎在子宫里的发育过程,你就会发现,从受精卵着床到婴儿成形整个过程完全重复了人类进化的历程。 刚开始的人类胚胎在形状上非常类似无脊椎动物。进过一段时间的发育它就变得更像爬行动物的胚胎,然后变得像鸟类,然后是偶蹄类动物……最后才发育成人形。 十月怀胎的生长其实是亿万年进化历史在子宫内的重演。 这样的发育过程使人类实际上具备了所有动物的器官基础与各种能力。 只不过,“用进废退,”陆伯阳说道,“我们人类过度依赖于声、色、嗅、味、触,这五类感觉,其他的感觉能力便慢慢退化了。所以想要获得动物的那种超能力,最基本的方法就是要先放下已有的感觉。” “放下已有的感觉?”秦路不明白他的意思。 “就像《般若波罗蜜心经》中说的,‘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然后才能心观自在。”全真道集儒、释、道家于一身,对于各家经典自然也是融会贯通。 “可是这些感觉怎么能放下呢?它们都是与生俱来的。”秦路仍是不解。 陆伯阳说道:“初生的婴儿,所有的感觉能力都处在同一水平上,也包括所谓的超能力感觉。这就是为什么年小的孩子能够看的到鬼。在后来的成长环境中,孩子更多的接受到通常五感的刺激,所以辨别这五种感觉的能力也越来越得到强化,而其他能力则被抑制住……” 秦路抓住他话中自己最感兴趣的部分:“你说小孩子能够看到鬼,那么鬼真的存在吗?”这是他心中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鬼当然存在。”陆伯阳坚定地说道。 “那鬼是什么?”秦路追问道。 陆伯阳没想到会谈到这个问题。他沉思一会,理清思路后,说道:“按照我的理解,从更广泛的意义上说,鬼有四种。” “四种?哪四种?”秦路问。 陆伯阳回答:“你不要着急,听我一一道来。第一种鬼是心中鬼。也就是人自己心中想象的鬼,或者说是心魔。这种鬼无形无影,却能很大程度的影响人,并最终把人变成‘鬼’。从日常生活中常见到的小气鬼、促狭鬼、嫉妒鬼到臭名昭著、丧尽天良的日本鬼子,他们形成的最终根源其实都是源自人心的失衡。——世上大多数的鬼都是这种。” “这种鬼其实是人。”秦路总结道。 “你说的没错。”陆伯阳说道,“这种情况下,人就是鬼,鬼就是人。这是一种情况。” “第二种情况是世间鬼。”陆伯阳继续说道,“就像《墨子》《明鬼》篇里说的‘自古以及今,生民以来者,亦有尝见鬼神之物,闻鬼神之声,则鬼神何谓无乎?’” “这是什么意思?”秦路不明白。 陆伯阳解释道:“这句话大概意思是说:从古至今,很多人都曾说看见过鬼、听见过鬼。既然这么多人都见过鬼,怎么能说没有鬼呢?” “这是什么逻辑?”秦路被他搞糊涂了,“大家都说有鬼就是有了?这不是人云亦云,随大流吗?这也能算?” 陆伯阳微微一笑:“这正是《墨子》的逻辑学。它说的这种鬼是实际上就是逻辑上的‘鬼’。它只是世人口中的‘鬼’,同样无形无影。但这是一种确确实实的存在,而且这种存在同样对人产生巨大的影响。正所谓‘旦暮以为教诲乎天下’,这种鬼在道德层面上具有重大的价值。如果不相信这种‘鬼’的存在、失去了对于‘鬼’的敬畏,那么人就会失去道德底线而变得无所顾忌。” “就像小时候姥姥经常吓唬我的,不听话就会被鬼抓走。”秦路联想到。 陆伯阳点点头:“就是这样浅显的道理。也许十八层地狱并不存在,但是我们需要它存在。因为人在潜意识里是需要有恐惧来限制自己的。为什么孔子‘敬鬼神而远之’呢?因为孔子也知道,鬼神虽然说不清,但却是必须要存在的,否则圣贤的教化便无处立足了。” “我懂了。”秦路听得越来越感兴趣,“那么剩下的那两种鬼呢?” 陆伯阳续上一杯茶水,不急不缓地说道:“剩下的两种鬼则是有形有影的鬼。我把它们叫做假鬼和真鬼。” “假鬼和真鬼?” “先说假鬼,我也把它叫做自然鬼。”陆伯阳解释道,“这种鬼是一般人都可以看到或者感觉到的。只是你虽然可以发现它,却一时间没有办法解释和理解。它可能是一种误会,也可能是一种还没有理论解释的物理现象。人类对于很多自然现象都没有办法解释,所以就会本能的把他们看做是鬼……” “这个好理解,那么真鬼是什么?”秦路更急于知道这个。 “真鬼就是真正的鬼,一种常人看不到,但却实实在在存在的东西。它确实存在,但是事实上非常罕见。”陆伯阳解释道。 “真有这个吗?人死后真的会变成鬼吗?”秦路有些忌惮地问道。 “是的。”陆伯阳的回答直接明了,“就像刚才说的。人的生命活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电磁场现象。而这种电磁场的存在是有一定时间延续性的。换句话说,即便是人死以后,他的电磁场力仍旧会存在。这就是我们说的魂魄。” “啊。”说到这个秦路深有体会。 “与自然鬼不同的是,这个电磁场是由人所发出的,所以会带有人的意志。这就是真鬼了。”陆伯阳继续说道。 “电磁场怎么会带有人的意志?”秦路仍旧觉得很难理解。 “人的意志是一种真正的力量,而不仅仅只是精神上的影响。”陆伯阳说道,“它真的会对客观物体产生影响,只不过这个影响非常微弱。意志的强弱决定了人的电磁场力的强弱。这就是为什么有的人死后会成为能力强大的‘厉鬼’,而有的人却变不成鬼。另一方面,鬼的电磁场又能够影响到活人的电磁场,特别是那些和鬼拥有相同共振频率的人的电磁场。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有的人能感觉到鬼,而有的人感觉不到。” “原来是这样。”秦路略微有些明白。 “当然电磁场只是一部分,人死后的一段时间里,——不仅仅是人死后,也包括某个存在过的物体消失以后——会在光学、声学和重力场力学等多个方面遗留下痕迹。现在科学家们正在研发一种摄影机,把它安置在人待过的空房间里,就可以拍摄出曾经的活动影像。它就是基于这种理论的。”陆伯阳说道,“你看,鬼并不是封建迷信……” 第五章 五感消弭 “如果掌握了开天眼的技巧,我是不是就能看见鬼了?”秦路问道。 陆伯阳回答道:“理论上说是这样的。只不过真鬼很少见,比我们听说的还要少很多。所以你能看见真鬼的机会很少,大多数鬼还是属于其他的那三类……” “那你赶快教我开天眼的方法吧。”秦路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以你的禀赋,再加上这么长时间的磨砺,还有你已经掌握的本领,学成想必不是难事。不过就像我说过的,想要开天眼,必须首先做到解除正常感官的抑制作用。就是要先做到五感消弭。”陆伯阳说道。 “什么是五感消弭?”秦路问。 陆伯阳解释道:“五感消弭者: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无嗅无尝,不痛不痒。” “那要怎样做才能达到五感消弭呢?”秦路又请教具体的方法。 “这个嘛,方法不一,因人而异。或坐忘,心如静水;或凝神,集中专注;或假寐,神游万里;或疯癫,放迹形骸。”陆伯阳说道,“总之是要做到于放松时的突然紧张。如灵光乍现,似醍醐灌顶……” 秦路听得如坠五里云雾,不得要领。 却不料门外忽然有人响应:“陆道长解释的通透啊!” 秦路和陆伯阳忙循声看去,只见一人飘然而至。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文字专家“大眼镜”宋徽圣。 他一身粗布夹克,不急不缓。 陆伯阳连忙起身迎接:“不知宋教授大驾光临,贫道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哪里哪里,陆道长太客气了,我们都是自己人。”宋徽圣寒暄着被让到上手座位。 早有小道士赵道兴奉上茶水。 宋徽圣笑着说道:“刚才我无意间听见你们的对话。陆道长讲的何其通透明了啊!” “不敢不敢,贫道这两下子让宋教授见笑了。”陆伯阳摆着手说道。 宋徽圣微笑着端起茶水。 “可我还是听不懂啊。”秦路在旁边说道。 “这也怨不得你,”宋徽圣说道,“刚才那段话非得是亲身经历过的人不能领会这层意思。你年龄尚小,也许还没有这种经历。不如让我举一个简单、浅显一点的例子。” “哦?”秦路洗耳恭听。 宋徽圣抿一口茶水说道:“就像我们这些搞研究工作的,经常会遇到一些难以解开的难题。这个时候往往是任你绞尽脑汁也总想不出方法,甚至还会越想越乱,南辕北辙。而此时,如果你暂时放下问题,去放松一下,反而会突然灵光乍现,获得解决问题的灵感。” “啊,这个我听说过。”秦路说道,“古希腊的阿基米德在洗澡的时候发现了浮力定律。就是这个意思吧?” 宋徽圣点点头:“你果然有些悟性。我想这和刚才陆道长讲到的差不多异曲同工吧。” 陆伯阳说道:“灵感其实就是一种第六感。也算是我说过的开天眼的一部分吧。” “那宋教授您开天眼了吗?”秦路好奇地问宋徽圣。 “我?哈哈,”宋徽圣扶扶眼镜框,笑道:“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可你不是都知道该怎么做了吗?”秦路不明白宋徽圣先生为什么没有开天眼。 陆伯阳从旁解释道:“我刚才说的五感消弭只是开天眼的第一步,而不是全部。五感消弭只是让正常感觉对超能感觉的抑制作用消失,从而在一瞬间体会到超能感觉是怎样一回事情。而更难的在于你能够熟练的随时运用超能感觉,并把它和正常的五感结合起来。能做到这样才算是真正的开天眼。” “这简直比登天还要难啊!”秦路听完后感慨道。 陆伯阳和宋徽圣相视一笑:“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秦路不置可否地摇摇头。 宋徽圣说道:“我们先不说这些了。我今天来还有更要紧的事。” “什么事?”陆伯阳问。 只见宋徽圣从怀里取出一卷东西,展开来,铺在桌上:“就是这个。” 秦路和陆伯阳俯身看去,原来正是那卷用契丹文写成的卷札。 “这不是契丹文书吗?它怎么了?”秦路问道。 “我已经破译了它!”宋徽圣不无自豪地说道。 “真的吗?”陆伯阳和秦路都兴奋地问道。 “是真的。”宋徽圣很确定地点点头。 “那它上面都说什么了?”秦路问道。 宋徽圣回答道:“这大概是西辽时代的文书,上面记录了一种祭司的礼仪,或者说是一种方法。” “西辽时代?那是什么时候?”不仅秦路不知道,就连陆伯阳也不甚了了。 “这说来话长,”宋徽圣想了想说道,“你们知道辽国吗?” “就是和宋朝并立的那个国家吗?”陆伯阳问道。 “是的。辽国是由契丹民族建立的北方帝国。它曾与大宋王朝并立一时,横亘中国北方长达两百多年。”宋徽圣说道,“后来,辽国被女真族创建的金朝所灭。而一部分辽国的贵族和将军们则辗转流浪到西域地区,大约相当于现在的新疆、西藏地方,在那里重新建立了辽国。因为这个新建的国家在西边,所以历史上把它称为西辽。” “原来是这样。”陆伯阳说。 宋徽圣继续讲到:“西辽国又延续了将近一百年的时间。并曾一度打败过金朝的进攻,称霸西域。只是后来它和金朝、南宋一样被所向披靡的成吉思汗的蒙古大军所吞灭。” “那么说这卷文书就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陆伯阳问。 “是的。”宋徽圣回答,“西辽朝完全沿用了辽代的典章制度和语言文字。这卷东西应该就是那个时期的记录文书。” “那它记录了些什么?”秦路又问。 宋徽圣回答:“从文字上看,它应该是记录了一种景教的祭司仪式。而且它应该只是仪式开始的部分。因为只有对仪式的大概描述,却并没有后面更加详细的祭司流程……” “等等等等,”秦路不得不打断他的话,“景教又是什么?” 宋徽圣扶扶镜框,看看坐在一旁同样迷茫的陆伯阳:“看来你们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我们先不管它。最重要的是,在这段文字中提到了圣匣。” “圣匣?就是那十二个圣匣?”秦路问。 宋徽圣严谨地回答:“我不知道它是不是我们要找的圣匣,不过它确实提到了一个类似的盒子。那是仪式中不可缺少的部分。更重要的是,它提到了圣匣所在的地方。” “在哪儿?”秦路和陆伯阳听了都眼前一亮。 宋徽圣一字一句地回答道:“埋骨之地……” 第六章 景教兴衰 “这埋骨之地又是什么地方?”秦路问道。 “埋骨之地是西域景教的圣地,”宋徽圣回答,“相传景教教主玛斯古尔就是从那里发迹的。” “你说的这个景教又是一种什么宗教呢?”陆伯阳从刚才就一直感到好奇,现在忍不住问道。 宋徽圣回答道:“景教是在唐朝才传人我国的一种宗教,它信奉耶稣基督,其实是基督教中被称为聂斯脱利教派的一支,也被称为东方亚述教会。它起源于现在的叙利亚,是最早进入中国的基督教派。但它与传统的基督教或者天主教不同,它认为耶稣不只是一个神,同时还是一个人。耶稣具有人神二重性。这在很大程度上动摇了基督教的基本教义,所以它在东罗马被视为异端,受到迫害。一部分追随者被迫逃至波斯,在那里得到波斯国王保护,成立独立教会,并逐渐向外传播。唐贞观十二年,唐太宗李世民准许诏令‘波斯僧’阿罗本,在长安城中义宁坊建寺一所,度僧二十一人,许其传教。景教在传人唐朝以后,它受到本土的佛教、伊斯兰教的影响,发生了很多改变。它的教徒们也食素、礼拜,崇尚‘清静’‘无为’的中国哲学理念。但是他们不崇拜偶像,而只保留传统的十字架图案。慢慢地,景教发展成一种兼容并蓄、包罗万象的宗教。并一度与摩尼教、拜火教,也就是祆教,并称来自西方的三夷教。因为它当时主要流行于以唐朝首都长安为中心的秦国故地,所以又被称为大秦教。” “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印象。”陆伯阳恍惚记得,“我在一些书上看到过唐代会昌法难的故事,好像提到过大秦景教,会昌法难的时候大秦教好像也在取缔之列吧。” “是的。”宋徽圣说道。 秦路却不知道:“会昌法难是什么?” 宋徽圣耐心地解释道:“会昌法难中的会昌是唐朝唐武宗时候的一个年号。会昌年间,准确的说是在公元845年,唐朝皇帝决定奉道教为国教,全国只保留道教一种宗教,而消灭所有其他的宗教。因为当时佛教在全国的分布最广,所以这一举动实际上是针对佛教的灭佛运动,史称会昌法难。” “那唐朝的皇帝为什么非要唯独信奉道教,而消灭佛教呢?”秦路又问。 陆伯阳回答道:“因为唐朝的皇帝姓李。而道家的鼻祖老子,也姓李。唐朝皇帝认为老子就是李姓的祖宗,所以道教才会在唐朝的时候大行其道。” “原来如此。”秦路说。 宋徽圣继续说道:“会昌法难之后,景教等一些小的宗教也受到牵连。寺院被毁,信众们或被驱逐或被囚禁,被迫放弃信仰,而外国来的一些宣教士则被下令遣返回国。盛极一时的大秦景教从此式微,逐渐衰弱。但是一些原本该被遣返回国的宣教士因为种种原因滞留在天高皇帝远的西域地区,并在那里继续传播教义。到了辽金时期,景教在中国西北民族中已经有了比较广泛的传播基础。一直到西辽朝建国,景教教主玛斯古尔被尊为国师,而景教也被奉为西辽的国教,重新昌盛起来。” “那为什么现在却没有了这种宗教?是不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变故?”陆伯阳问道。 宋徽圣喝一口茶水说道:“事实上景教并没有完全消失。现在在香港和东南亚的某些地区还有景教信徒存在。不过,景教后来确实又遭受了一次灭顶之灾。事情是这样的,西辽国的末期,大将军屈出律起兵造反,一举夺取了耶律氏的天下。掌权之后的屈出律决心恢复佛教——佛教在辽国道宗朝曾盛极一时,被尊为当时的国教——所以他下令独尊佛教,而禁止景教、伊斯兰教等等其他宗教的传播。于是景教又一次厄运临头,又被禁止传教,教徒们也再次被驱逐、遣返。而景教也从此退出了世界重要宗教的行列。” 听完宋徽圣讲述的景教兴衰始末,陆伯阳不无感慨地说道:“宗教的传播总是要受到世俗强权的左右。罗马帝国之于基督,大汉王朝的独尊儒术,唐朝对于道教的袒护,清朝对于萨满教的提携,乃至文化大革命的批林批孔……宗教信仰其实总要依附于强权的政治,而世人的宗教信仰在很大程度上也成为了一种对于政治权力的屈服表示。” 宋徽圣不免也唏嘘一番后,说道:“不管怎样,目前重要的是要找到圣匣的所在。书中记载的埋骨之地是玛斯古尔作为国师时确定的景教圣地。很多重要的祭司活动都要在那里举行。而圣匣是那些祭司活动所必须的道具。” “那这个埋骨在什么地方?它怎么叫埋骨之地呢?听起来像坟墓一样。”秦路问道。 宋徽圣微微一笑:“埋骨之地确实是个坟场。它曾是西域人举行天葬的地方。据传说,玛斯古尔在那里帮助辽国将军耶律良佐一举打败敌人,夺取了重要的城市虎思斡耳朵。后来的西辽国迁都到虎思斡耳朵,并在那里达到了它统治的巅峰时期。” “那这个埋骨之地应该离虎思斡耳朵不远了。”陆伯阳推测道。 “确实是这样。只不过我们现在无法确定虎思斡耳朵的准确位置。”宋徽圣说道。 “为什么呢?这样一座重要的大城市应该至今还在吧。”秦路说道。 宋徽圣摇摇头:“不幸的是,蒙古大军在攻占了虎思斡耳朵之后进行了灭绝人寰的大屠城。虎思斡耳朵一夜之间从人间消失了。现在对于虎思斡耳朵的准确地址存在两种说法,一种说法认为它就是位于吉尔吉斯斯坦共和国楚河州托克马克境内的布拉纳城,而另一种说法则认为它位于我国新疆境内的天山北麓,是现在叫做伊莱克镇的一个地方。社科院考古所的顾旌德教授就是后面一种观点的支持者。” “顾旌德教授?”陆伯阳知道宋徽圣不会无缘无故地提到这个人。 果然,宋徽圣说道:“据我所知,顾旌德教授近期就要组织一次对虎思斡耳朵的考古活动,我想我们可以和他一起去,去寻找文书里记载过的圣匣……” 第七章 准备出发 顾旌德教授五十岁上下的年纪,中等身材,国字脸。花白的双鬓,加上常年紧锁的眉头,使他看上去总是一副态度严谨的学者模样。 他在自己那间堆满书籍的、狭小的办公室里接见了宋徽圣。 在明白了宋徽圣的意图后,他高兴地站起身来,说道:“能和宋先生同行是我们的荣幸,我又有什么不愿意的呢?宋先生可以说是国内最权威的文字学专家了,对多种失传的古文字都很有研究。特别是对契丹文字的研究,相信一定会对我们这次考古工作有巨大的帮助!” “哪里哪里,顾教授谬奖了。”宋徽圣笑眯眯地挥挥手道,“我也只是纸上谈兵,那些第一手的材料还得靠顾教授你们去考古发掘。我看过你近期发表的一些考古论文,很有见地。特别是那篇关于辽圣陵墓葬规制的考古文章,写的很有深度,角度也很新颖。” “说起那篇文章,那主要是我的一个学生写的。我自己也觉得写的非常好。”一提到他的得意之作,宋徽圣不禁面露喜色,“说起我的这个学生那真是非常难得。他工作踏实又有想法,各个方面都非常出色。他也非常喜欢古文字。我领你见见他吧,他应该就在隔壁的实验室。” “好啊,我也顺便参观参观你的实验室。”宋徽圣高兴地回答道。 顾旌德热情地带领他来到隔壁。 这是一间采光充足的大房间,宽敞明亮。与刚才狭小的办公室形成鲜明的对比。 房间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偌大的实木工作台。只见几个身穿白大褂、手戴塑胶手套的人正围站在工作台的四周,紧张地处理着放在工作台上的一件东西。 “小侯,”顾旌德说道,“你们先住一下,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个人。” 几个人闻声都停下手头的工作,围拢过来。其中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答应道:“顾老师!” “小侯,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宋徽圣先生。他可是语言文字研究方面的著名专家。”顾旌德对介绍。 “宋徽圣先生?就是写《元曲韵考》的那位宋徽圣先生吗?”小侯一脸兴奋地问道。 “你提到的正是在下的拙作。”听他竟然提及自己的得意之作,宋徽圣也不禁面露喜色。 小侯连忙脱下手套,双手握住宋徽圣的手说道:“宋老师,我早就拜读过您的书。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宋徽圣没想到在这里还会遇到自己的拥趸,不无尴尬地笑了。 顾旌德教授连忙从旁介绍道:“这就是我给你提起的那位得意门生了。他叫侯永靖。我早就说他喜欢文学。没想到还是你的粉丝。哈哈。” “侯永靖,你好!”宋徽圣用力握握他的手,上下打量一番,目光中透出几分赞赏。 “您好!您好!”侯永靖握着宋徽圣的手似乎有些不舍得放开。 “这几位是?”宋徽圣又看看其他几个人。 “这是郭老师、朱老师,他们都是我们这里的助理研究员。”顾旌德依次为宋徽圣介绍,“这是靳晓鹏,也是我的学生。和小侯是同一年级的。” 宋徽圣与他们一一握手。 “这是方灵,”最后顾旌德介绍到一位大眼睛的美女,“是我新招的学生,是小侯他们的师妹。” “方灵,好名字啊。”宋徽圣主动地伸出手来与她握手,后者竟有些害羞地脸红起来。 “方灵小姐,芳龄几何啊?”宋徽圣开玩笑地问道。 周围的人都会意地哈哈笑起来。——这一下方灵的脸更加红了。 “你们在做什么呢?”宋徽圣岔开话题问道。 “宋老师,我们正在复原一件汉代的金缕玉衣。”侯永靖说道,“请您多多指点”。 “是吗?这个就是大名鼎鼎的金缕玉衣?这个我就不懂了。”宋徽圣看看铺在工作台上的有些像盔甲的皱巴衣服,看不出个所以。 “金缕玉衣并不都像马王堆汉墓出土的一样灿烂辉煌。”顾旌德介绍道,“一般的金缕玉衣用的都是下等玉材,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看。” “哦。” 顾旌德又问小侯道:“这件工作还要有多久才能完成?” “再有个三五天应该就差不多了。”侯永靖回答。 顾旌德点点头道:“你抓紧一些。这个是博物馆急着要的。完成这件事后你们几个准备一下,跟我一起去新疆。” “我们几个学生都去吗?”侯永靖问道。 “是的。”顾旌德回答。 “太好了!”在一旁的方灵听后高兴地叫道,“我也可以去!这是我第一次出去!” 师兄靳晓鹏对小师妹方灵说道:“这次去的可是新疆呃,都是隔壁沙漠,很辛苦的!” “我们做考古工作的怎么嫌辛苦呢!”方灵还没还口,只听顾旌德教授说道。 靳晓鹏瞥瞥嘴,没有言语。 顾旌德也不理他,又对郭老师和朱老师说道:“还是麻烦郭老师准备一下必要的设备随我们一起去。这次就留朱老师看家吧。” “好的。”两位助理研究员答应着,服从顾教授的安排。 听他说到去新疆考古的事,宋徽圣赶忙问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大约一周以后吧。”顾旌德回答道,“我手头也还有些工作要处理一下。” “好的。那我也回去准备一下。”宋徽圣说道。 顾旌德说道:“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跟小侯联系,我想你未必熟悉我们的那一套工作方式。” “是了。我坐在屋里咬咬文嚼嚼字还可以,要说出远门考古确实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宋徽圣自我解嘲地说道。 “小侯会帮你做好准备的。他可是个能干的小伙子!”顾旌德拍拍侯永靖的肩头。 宋徽圣说道:“这次我也会带一个年轻人与我同行。他也很优秀,到时候介绍你们认识。” “好啊,我最喜欢和年轻人打交道了。”顾旌德边说,边同宋徽圣走出实验室。 这边侯永靖等人回到工作台前,继续手头的工作。 靳晓鹏望着老师出门的背影翻翻白眼,也没精打采地回到工作台前。 第八章 相偎人不语 静观水冲天 顾旌德刚回到办公室里坐下,口袋中的手机忽然又响了起来。 “喂,你好!”顾旌德一边示意宋徽圣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一边接起电话,“你好,我是顾旌德……对,对,我现在就在办公室……你们要上来吗?好的,好的。一会见!” 挂上电话,顾旌德对宋徽圣说道:“是电视台的人。他们要跟踪拍摄这次考古活动。” “电视台要跟踪拍摄?”宋徽圣没有想到这回事。 “是的,”顾旌德说道,“他们新近开辟了一个探索发现类的专题节目,专门关注一些未解之谜、考古发现什么的。你知道电视节目嘛,总要些神秘的、有看点的东西。我个人觉得虽然有时候有些故弄玄虚,但总体来说毕竟是件好事。它可以更加广泛的宣传我们的工作,让更多的人了解考古工作,热爱考古工作。所以我就答应了他们。原来也不知道你们要参与进来,你看应该不会有问题吧。”顾旌德试着问宋徽圣。 “这没有什么,应该没有什么。”宋徽圣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显得有些犹豫。作为秘密追踪圣匣的墨家的一份子,宋徽圣不希望有太多人知道这件事情。因为他能感觉到有一股看不见的神秘势力正在极力地阻止墨家的计划。——针对秦路的刺杀行动就说明这个问题。不过这毕竟是顾旌德教授组织的考古活动,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宋徽圣正在思考对策,忽然听见传来一阵清脆的敲门声。 “请进!”顾旌德站起身来说道。 门应声打开,走进来一男一女。 打头的女人热情地问道:“您好!您是顾旌德教授吗?” “我就是顾旌德。”房间的主人主动迎上来。 “您好!顾教授!”女人大大方方地伸出右手,“我叫苏梦雨!是《探索世界》的制片兼主持人!” “你好,你好!”顾旌德与她握手。 “这是我的同事,也是我们节目的摄影师,李固。”苏梦雨介绍与她同来的男人。 “你好!”顾旌德道,“欢迎你们!我来介绍,这位是宋徽圣先生,他是语言文字研究方面的专家。他也要参加这次考古活动!” 宋徽圣赶忙站起身来:“你们好!” “宋先生,您好!”苏梦雨问候道。 宋徽圣扶扶有些下垂的大镜框,仔细打量一下眼前的女人。她个子并不高,但身材匀称。一头洋气地大波浪卷发,长圆脸型。牛仔裤、运动鞋,棕色小夹克搭配着玫瑰黄色的单肩挎包,简单时尚。脸上略施淡妆,唇彩、眼线无不勾勒得恰到好处。 “宋先生也要参加这次考古吗?以前怎么没有听说您要参加呢?”苏梦雨问道。 “是啊,我也是临时决定的。”宋徽圣看看顾旌德道,“好在顾教授同意了我的请求。希望没有给他带来太多的麻烦。” “哪里,哪里。宋先生太客气了。”顾旌德对苏梦雨说道,“宋先生是语言文字方面的专家。特别是对于失传已久的契丹文字很有研究。相信肯定能为我们这次的西辽古都考古提供极大的帮助,我们是求之不得啊。” 苏梦雨一听如此,也高兴地说道:“那太好了。我们这次节目的策划主要就是围绕契丹文明的,初步决定是十集左右纪录片。全面介绍契丹的历史、文化和传说。我正愁没有人详细介绍契丹的文字呢。有您参加可真是太好了。您能跟我说说契丹字吗?我听说契丹的文字非常特别,而且对后世产生过很大的影响?” “是这样的,”宋徽圣扶扶镜框说道,“契丹文字包括大字和小字两种,大字是类似于汉字的象形文字,而小字则是一种注音文字,类似蒙古文。事实上现在的蒙语有很多地方都有契丹小字的影子。要说到对于后世的影响,也大概主要集中在小字方面。契丹大字则多数遗失无考……” “我看我们还是先不要谈这些吧,”摄影师李固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既然我们要同行,我想以后有的是时间交流。今天还是先谈谈这次活动的安排吧。” “对,对,对,”苏梦雨说道,“宋先生,不好意思。你看我把正事都忘了。我们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要和顾教授商谈活动细节的问题。学术的问题我们留着以后在路上再详谈吧。” “好吧,”宋徽圣不无遗憾地说道,“一谈到自己熟悉的领域,我就有点滔滔不绝、收不住。让你见笑了。那你们商谈吧,我就先告辞了。我那边也有很多事情要准备!” 初春的夜晚,料峭的寒意中总透露出一丝温暖的暧昧。 从研究所到超市的路上,要经过一座音乐喷泉广场。 靳晓鹏垂着头,双手插在裤兜里,闷闷不乐地往前挪动着步子。 “你怎么不高兴呢?”走在身旁的方灵问道。 “我没有不高兴啊?”靳晓鹏反驳道。 他们被委派去超市采购一些路上需要带的东西。虽说二人是师兄妹,但是年龄却相仿,靳晓鹏比方灵大不了几天。再加上靳晓鹏平时老是一副懒散悠闲的模样,也没有师兄的架势。所以和侯永靖不同,方灵并没有把他看做是自己的师兄。 “你明明就是不高兴。”方灵说道。 靳晓鹏一抬脚踢飞路边的一颗石子:“有什么好高兴的呢?每天总被顾老师批评,老是挨训。” “今天顾老师又批评你了吗?”方灵关心地问道。 “今天上午你难道没看见吗?那个宋先生来的时候,”靳晓鹏反问道,“‘我们做考古工作的怎么嫌辛苦呢!’”他学起顾旌德的腔调,拿腔作势地说道。 方灵莞尔一笑:“要我说也不怨顾老师嫌你,你就是说的不对。作为一个考古工作者,你怎么能喊辛苦呢?” “我那还不是担心你吗?”靳晓鹏说道。 方灵听见这话,脸颊一红,低下头去不言语了。 靳晓鹏也不再说话。 二人各自想着心事,无言无语地走过喷泉那里。 冷不防,“噗”的一声,身后的音乐喷泉射出一条条的水柱。 二人扭回头看去。 四周地灯的五彩光芒投射到由喷泉构成的水幕上,流光溢彩,如梦如幻,再加上周围草地里播放出的舒缓音乐。更营造出一种浪漫的氛围。 方灵盯着水幕,不知不觉地看呆了。 靳晓鹏则双手依旧插在裤兜里,桀骜不驯地仰着头,盯着最里面、最高的那一柱水。 “……相偎人不语,静观水冲天!”他忽然念道。 方灵听见,不由地身子一颤:“你怎么知道这句诗的?”…… 第九章 候选人 方灵心中纳罕:“此生何处见?执手涌泉边。相偎人不语,静观水冲天!这是师哥侯永靖送给自己的诗。靳晓鹏怎么会知道的?” 面对方灵疑问的眼神,靳晓鹏依旧平静:“侯永靖喜欢你,是吧?” 方灵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其实侯永靖很早就对她表示过好感,可是方灵从来都没有答应过他。在她的心目中侯永靖永远是一个师哥,是一个楷模、一个偶像。她从未曾设想过自己会与他成为男女朋友。在方灵的心目中,她喜欢的,另有其人。 可是,靳晓鹏对此毫无察觉,他依旧说道:“依我看,侯永靖人不错,学习好,能干,有想法。兴趣广泛,又爱好文学。各方面都很优秀。不像我,什么也不成。顾老师也看好他。相信将来肯定会有很好的前程。虽然人长得有点瘦,可是也还算英俊,差不多……” 他自顾自地说着,一抬头才忽然注意到师妹方灵正用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盯着自己。 “怎么了?你怎么哭了?你为什么哭了?”靳晓鹏一头雾水,“是因为我知道了你和侯永靖的关系吗?” “你说我和他有什么关系?”方灵质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他喜欢你,不是吗?”靳晓鹏回答。 “他喜欢我那是他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方灵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流下泪来。 “你不是也挺喜欢他的吗?”靳晓鹏不知所以的反问道,“你们在一起不好吗?”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他?”方灵用手利利索索地擦掉泪珠,又硬硬地仰起头。 “侯永靖跟我说的啊,”靳晓鹏回答,“而且平时我看你们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那你呢?”方灵梗着脖子打断他。 “我?我怎么了?”靳晓鹏被突如其来的问题一下给问懵了。 “那你喜欢我吗?”方灵直通通地问道。 “啊?”靳晓鹏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你说你喜不喜欢我?”方灵逼上前一步。 “我,我……”靳晓鹏下意识地侧侧头,避开方灵那双凌厉的眼睛,“我当然喜欢你。不过那只是师兄妹间的喜欢,不是,不是那种喜欢。你知道……”他局促地挠着后脑。 “我也是。”方灵后撤一步,放过靳晓鹏。 “啊?”靳晓鹏的情商明显不足。 方灵擦擦委屈的泪水,说道:“我对侯师兄也是师兄妹之间的喜欢,没有别的意思。许你这样喜欢我,就不许我这样喜欢侯师兄吗?”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侯永靖是那么说的……”靳晓鹏解释道。 “他那么说你就那么信吗?”方灵反驳道。 话说到这里,靳晓鹏心中才明白一些:“看来只是侯永靖剃头挑子一头热。方灵根本就没有接受侯永靖。可是那首诗……” “那首诗你是怎么知道的?”方灵也追问道。 “是侯永靖给我看的,”靳晓鹏如实回答,“他拿给我看,我还以为是你们一起看喷泉时候的诗,所以……” “那只是他硬塞给我的诗。我和他什么也没发生过。”方灵硬邦邦地回答。 “哦,那就好。”靳晓鹏随口回答。 不料,方灵又抓住不放:“那就好什么?” “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反对你们在一起。”靳晓鹏越解释越乱。 看着他着急的样子,方灵“噗嗤”一声破涕为笑:“行了,别解释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赶快去买东西吧。” “哦。”靳晓鹏听见这话如释重负。连忙擦去额头渗出的汗水,向前走去。 身后,方灵不无痴怨地望着他的背影。“刚才那样逼他,他竟然也没有反应。还真是块榆木疙瘩。”方灵在心里骂道。 “我们会先坐火车到乌鲁木齐,”几天后宋徽圣从侯永靖那里了解到这次考古的旅程,他一边看着地图一边对秦路讲解道,“然后从那里坐汽车到库尔勒。从那里再往南,过孔雀河,到群克。然后再向南,渡过塔里木河,到达塔里木盆地的边缘。也就是这次考察的目的地。” “你们为什么不坐飞机去呢?”陆伯阳看看地图上漫长的路程。 “我问过小侯,”宋徽圣回答,“他说是因为有很多的帐篷、仪器,还有生活用品需要托运,所以才选择坐火车。不过还是需要有人先坐飞机过去。” “谁要先去?”秦路问道。 “顾旌德教授,还有他的得意门生侯永靖。”宋徽圣回答道,“他们要先到乌鲁木齐,联系那边的文物局之类的相关部门,找好接送的车辆还有向导。” “原来是这样。那么我们都要坐火车去喽。”秦路说。 宋徽圣想了想说道:“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比较好。” “为什么?”秦路问道。 宋徽圣回答道:“我总觉得这一趟旅程会有危险。你是墨家内定的候选人,不容有任何闪失。再者你还有许多东西需要跟陆道长学习,还是不要去的好。” “候选人?什么候选人?”秦路不懂。 “难道你还没有告诉他吗?”宋徽圣问陆伯阳。后者笑着道:“透露过一些,只是没有说得那么明白。” 宋徽圣问秦路道:“你可知道古代奥义?” “知道。”秦路点点头。 “我们有理由相信奥义是有两部分组成的,”宋徽圣讲道,“一部分是指创造世界的方法。而另一部分则是用来创造世界的工具。” “十二圣匣。”秦路知道。 宋徽圣说道:“对。然而创造新世界只有方法和工具还远远不够。还需要一个重要的因素。” “什么因素?”秦路问道。 “人。”宋徽圣简洁地回答,“我们需要有一个人,按照奥义记载的方法去操作这个工具。” 听到这里秦路隐隐约约地感到一丝不安:“你不会是说我就是那个人吧?” 宋徽圣继续说道:“现在还不是。最终亲自操作工具创造新世界的那个人将会成为下一个文明世界里的神,而其他所有的人类都将会消失。这个人的意志与精神毫无疑问将会影响到下一个世界。换句话说,这个人将会掌控整个世界。” 秦路又一次听得如同天方夜谭。 宋徽圣继续说道:“对于这个人的选择我们慎之又慎。经过多次讨论,长老会决定由每个组织提名一位候选人。再由长老会通过一次考核确定最终的人选。” “这个人非常重要,”陆伯阳从旁补充道,“他不仅担负着重造世界的重任,而且他的精神也将影响新的世界。你明白吗?如果我们的候选人最终能够获胜,那就意味着中华文明在未来的世界里将会占有更大的比重。” “确实是这样的,”宋徽圣同意,“‘上帝’经常会有类似于人类意志的行为。他往往偏好某种选择而摒弃另一种。而你就有可能成为‘上帝’。” 尽管秦路像以往一样听不太懂,但他至少听出了一点。这个候选人非常重要。 “所以你不能发生任何意外。”宋徽圣又说道,“另外,为了赢得未来的考核,你还必须要接受一些超常的训练。所以我担心此去会耽误你的修行……” 秦路用询问的眼光看看陆伯阳。——他现在俨然就是秦路的师父。 “人生经历才是最好的修行。”陆伯阳说道,“修炼的方法其实我已经倾囊相授,剩下的要看个人造化。” “太好了。这么说你同意我去了!”秦路高兴地叫道。 看到他开心的样子,陆伯阳也笑了起来. 第十章 文字的历史 期盼中的旅行终于开始了。 卧铺车厢里,一行人聚集在一起。 秦路兴奋地看着车窗外。绿意初露的大地正飞快地向身后掠去。 他身旁,身兼编导、主持于一身的苏梦雨则抓住一切难得的机会进行着采访:“宋教授,您再给我讲讲契丹文字吧。” “这个还得从契丹国的国家体制说起,”宋徽圣说道,“契丹国,也就是辽国,是由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创建的北方少数民族国家。它兴起于北方的蒙古草原。强盛时期,它疆域广阔,跨越了现在的东北、蒙古全境和西北的广阔地区。向南则延伸到现在河北省的北部地区。在辽国这么广阔的领地上包含了各种不同的民族、文化,乃至政治制度。在当时,契丹民族还是处于奴隶制的部落国家。而游牧文化占据着主导地位。而在南方,他们占领的原来属于大宋朝的地方已经是封建制度完备的农耕社会了。另外,契丹人在战争中从大宋朝掳掠了大量的俘虏作为奴隶,带回北方。这些奴隶在人数上甚至都超过了本族的人口。而且在技术与文明方面,这些宋朝的奴隶也比身为主子的契丹人先进得多……” 宋徽圣边说边注意到方灵、靳晓鹏也在神情专注地听自己讲话:“契丹的皇帝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他们注意到汉文明的先进性,如果任其发展,不加控制,那么自己的本民族的文化则很有可能被汉化掉——” “就像清朝的满族一样。”方灵插话道。 “是的。”宋徽圣说道,“汉文明的包容力和感染力是非常强大的。耶律氏为了保持本民族的独立,避免被汉族同化。便创造性的发明了两院制——这样一种政治体制。” “两院制是什么?”秦路也被他们的谈话吸引过来。 宋徽圣说道:“两院制可以说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一国两制制度。耶律阿保机把辽国的疆域划分为南院和北院两个部分。北院,也就是北方的领土,继续沿用已有的奴隶制和游牧文化。而南院则完全采用汉族的政治体制和衣着服饰。南北两院分置一名宰相,称为北院大王和南院大王。他们分别管理南北两院的政务,并直接向辽国的皇帝——耶律氏负责。每年,皇帝都会固定地召集南北两院的主要官员,召开共同参加的议事会议,决定国家的重要政策和方针。这就是南北两院制。” “南北两院即能很好地将两种文化、体制隔离开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冲突,又能够加强相互的沟通和交流,取长补短。”苏梦雨补充道。她显然也做了些“功课”。 宋徽圣点点头,道:“辽国南北两院并行的政治体制,直接导致了契丹特有的文化现象。也就是两套文字系统。辽国建国不久,辽太祖耶律阿保机便诏令大臣耶律突吕不和耶律鲁不古参照汉字创制了契丹文。这套契丹文大概有三千多个字。这就是所谓的大字。因为是按照汉字创制,所以契丹大字和汉族相仿,也是一种表意方块字。然而这种大字显然与流行在北方草原的语言体系不同。后来为了适应生活中的需要,耶律阿保机的弟弟耶律迭剌便仿照回鹘文的模式创制了一套契丹小字。与大字不同,契丹小字是一种表音的字母文字。它与蒙古文非常相似,大约有五百个发音符号,行文的款式是自上而下,自右往左的。契丹小字‘数少而该贯’,涵盖的内容更加广泛,也更方便日常的使用。你看,很明显,契丹大字是受汉文化影响的产物,而契丹小字则是北方游牧民族的文字。这不能不说是政治体制在文化领域的一种反应。” 苏梦雨边点头,边在小本子上记录好重点:“那么契丹族的这两套文字都没有传承下来吗?” 宋徽圣回答:“契丹文字的失传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事实上契丹文字一度有很大的影响。特别是契丹小字,它在北方游牧民族中曾经非常盛行。而且它对后世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特别是对满族的前身——女真族的影响尤为深刻。我相信满文中的一部分就来源于契丹的小字。然而,随着金朝灭辽后。明昌二年(公元1191年)金章宗“诏罢契丹字”。契丹文字便逐渐销声匿迹了。随着哈剌契丹(亦称黑契丹)建立的西辽国在1211年灭亡后,契丹文最终成为一种无人能识的死文字,也成为了中国文字史上的千载迷题。” “可是我听说您可以认识契丹字,不是吗?”苏梦雨问道。 宋徽圣摇摇头,道:“契丹大字是可以认出一部分的。因为有一些契丹大字是直接照抄汉字的。比如一、二、三、五、十、百、皇帝、囯等字。还有一些大字是将汉字稍加改造后制成的仿造字。这些字都可以辨识出来。可是即便如此,也还是有超过半数的大字没有解读出来。至于契丹小字嘛则完全无法辨识。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完整的小字语句被解读出来过。” “原来是这样。那您这次考察,就是为了辨认更多的契丹文字吧?”苏梦雨问。 宋徽圣瞟了一样秦路,含混地道:“是啊,是啊。这次我和我的学生秦路一起跟随顾教授的考古队对西辽旧址进行发掘。就是希望能够得到更多的更详实的文字材料,争取早日破解这个困扰中国文字界的千古谜题。” “那我们这次考察的目的地又是哪里呢?”苏梦雨将问题转向旁边坐着的郭定老师。 “你是问我吗?”郭定有点猝不及防,他眨巴着眼睛说道,“顾教授没有跟你们说过吗?” “具体的没怎么说。”苏梦雨总带着一丝让人难以拒绝的微笑。 “啊。我们这次要去位于塔里木盆地边缘的某个地方。”郭定的肤色偏黑、人也瘦弱,再加上天生一副倒三角的脸型。总给人一种狡黠的感觉。 “听说那里是西辽国的都城,是这样子吗?”苏梦雨又问。 郭定犹豫地说道:“对于这个问题,学术界并没有定论。当然,一般的都认为虎思斡耳朵——也就是西辽王朝的古都——位于今天的吉尔吉斯斯坦境内的伊塞克湖湖畔。但是,顾教授对这个说法一直抱有不同的态度。他认为这个都城应该是在今天的塔里木盆地,而传说中城旁的那个大湖已经消失了。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坚持这种说法。不过,我想顾教授总有自己的道理吧。” 听上去,郭定并不完全赞同顾旌德教授的看法。苏梦雨微微一笑。 “说起来我倒是对景教的传说更感兴趣。”一旁的靳晓鹏忽然插话。 “宗教也是我们节目当中的一个重要专题。”苏梦雨扭过头来说道,“景教是辽国的国教吗?” “不是。”靳晓鹏说道,“最起码一开始并不是。辽国有一段时间笃信佛教,结果害得整个国家都丧失了草原民族原有的血性和彪悍。你想他们整天老想着诵经念佛,又不杀生。那怎么打仗?” “哈哈,”苏梦雨笑道,“你这个说法倒是很有意思。” 听苏梦雨的笑声,靳晓鹏依稀觉得她有点像方灵。虽然苏梦雨工作多年,而方灵还是一个在读的研究生。但是二人在年纪上相差不了多少。他下意识地瞟了一眼身旁的方灵。后者则假装没有看见。 “本来就是这样,”靳晓鹏平常很少有这种表现的机会。恰好今天侯永靖不在,苏梦雨对这个话题又饶有兴趣,他也正好借机在方灵面前展示展示。于是他打开话匣子说道:“佛教本来就是一种消磨人意志的宗教。辽国的灭亡和佛教盛行不无关系。好在后来崛起的西辽国并不信仰佛教。” “那他们信仰什么?”苏梦雨问。 “景教。”靳晓鹏说道,“传说西辽建国初期,辽国先锋耶律良佐得到了景教**师玛斯古尔的帮助。——你知道他是怎么帮助耶律良佐的吗?” “他是怎么帮助他的?”苏梦雨问道。一旁,方灵也睁大好奇的眼睛。 靳晓鹏故意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他召唤了亡灵战士……” 第十一章 孽情 “传说亡灵战士都是在屡次征战中牺牲的契丹勇士。他们的尸体被埋葬在人迹罕至的旷野坟场里,”靳晓鹏绘声绘色地向方灵她们描述道,“后来景教国师玛斯古尔在一个月圆之夜用法术唤醒了他们。你们想象一下,那些尸体挣扎着从深埋的墓穴里爬出来,他们面目狰狞,衣不蔽体,浑身上下散发着恶心的臭味,**的躯体里不断地滴出绿脓样的液体,有的更是腐烂得露出森森白骨。一个、两个、三个……尸体不断地从不同的地方爬出来,它们听从玛斯古尔的召唤,拖着诡异的步伐,汇聚向一处,最终汇聚成一只千军万马的丧尸大军,杀气腾腾地向虎思斡耳朵都城扑去。啊……” 靳晓鹏说着说着,忽然张牙舞爪地站起来,把方灵吓得尖叫起来。 “你不用听他胡说,”苏梦雨把方灵揽在怀里,“他吓唬你的。沙漠里埋葬的尸体是不会腐烂的。就算是真有什么亡灵战士,也应该是干尸。” 靳晓鹏吐吐舌头,狡黠地笑笑。 “你这个坏蛋!”方灵惊魂未定捶他一拳。 “我承认丧尸攻城的镜头是我想像出来的。”靳晓鹏揉揉肩膀辩解道,“可是玛斯古尔的传说可是真的。” “真的吗?”方灵问苏梦雨。 “郭老师,你觉得呢?”,对于这个传说苏梦雨自己略有耳闻。但是相比之下,她更想听听专家的意见。 “这个嘛,”郭定挠挠头,“有的书里确实记载有这样的说法:**师玛斯古尔召唤起久死的亡灵,帮助西辽大将耶律良佐攻下了都城虎思斡耳朵。可是,这种说法未免太荒诞不经了吧。”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靳晓鹏对方灵说道。 “就你知道的多!”方灵嗔怪道。 夜幕渐渐降临。 火车仍在不知疲倦地奔驰着,旅途中的一行人却渐渐睡去。 只有苏梦雨还醒着,她披着外套斜坐在过道窗边的小座位上。 她的眼睛望着窗外,那里只有一片黑暗。 “你在看什么呢?”李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伴着说话声,一只有力的大手按在她的肩头 “你来了。”苏梦雨说道。 李固亲昵地站在苏梦雨的身旁,把她揽过来,靠在自己的身上:“你怎么把头发剪了?” “恐怕到沙漠里没有时间打理,也没有水洗头。”苏梦雨挪挪头,舒服地贴在李固的腹部。 “短发的你一样好看。”李固摩挲着她的头发。 苏梦雨开心地笑笑。 二人沉寂了好一会儿。 忽然,苏梦雨说道:“你刚才不是问我在看什么吗?” “是啊。你在看什么?”李固的声音很低,像是梦呓。 “未来。”苏梦雨回答道。 “未来?什么未来?”李固不解。 “我们的未来。”苏梦雨扭过头,看着窗外说道,“你看,我们的未来不像这黑夜一样吗,无边无际、毫无光亮。” “不是的,不是的。”李固不同意,“我们的未来是充满光明的。” “真的吗?”苏梦雨抬起头,望着跟前的男人,如仰望神袛一般,“你想通了?你打算跟她离婚?” “你说什么呢!”李固仿佛从噩梦惊醒,触电般地推开怀中的情人。 他脸上惊愕的表情让她绝望。 “我们不是说好不提这个问题的吗?”李固说道。 “我们是说过。可是你有没有为我想过,”苏梦雨说道,“我们再这样不明不白地拖着,我可就老了!” “我从来没有说过要跟她离婚!”李固左右看看,低声说道,“从来没有!” “不,你说过的。你忘了吗?三个月前,在海南……” “呃,海南,”那里就是噩梦开始的地方,男人痛苦的攒起眉头:“那个时候是你逼我说的,不是我的本意。” “逼你说的?是你主动说道。我明白了,你是在骗我,对吗?你一直在骗我,对吗?” “嘘……你小点声。”李固说道,“大家都在睡觉。你难道要把他们吵醒吗?你难道要把事情搞得人人皆知吗?” “我不管!”苏梦雨回答道,“你要是敢骗我,我就把咱们的事搞得人人皆知。我不仅要大家知道,我还要给她打电话,让她也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一边说着,苏梦雨一边从怀里掏出手机。 李固抢先一步,一把将手机夺在手里:“你干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却严厉,“不要再胡闹了。”他瞪大双目,怒气冲冲地望着苏梦雨,“你再这样,我们就分手!” “分手?你说分手就分手?”苏梦雨也不甘示弱,“你试试看,你要敢分手,我明天就让你身败名裂,让你从台里滚出去……”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苏梦雨的脸上,打断了她的话。 她一下呆住了,泪水无声地从脸颊滑落。 李固也傻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收场。 忽然,他重又把苏梦雨用力地楼进怀,连连道歉:“对不起,梦,对不起,梦……” 苏梦雨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可是他却拥得更紧了:“我爱你,亲爱的。亲爱的,我爱你,如同爱我自己一样的爱你。你就是我的生命,没有你我宁愿去死。相信我,我爱你。我们的爱情至死不渝……可是她刚刚怀孕。这个时候提离婚不合适。如果这个时候提离婚,她会受不了的,对孩子也不好……” “你想要孩子,我也可以给你生!”苏梦雨说道。 李固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你给我点时间,给我点时间。等我老婆把孩子生出来,我马上跟她离婚。” “你没骗我?”苏梦雨问。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骗你呢。我没骗你。我爱你……”李固哄她。 苏梦雨放弃了挣扎,重新安顿在男人的怀里。 一切又安静下来。只有不知是谁的鼾声,让夜色更加沉寂。 “咔哒” 忽然,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一声脆响,惊动两个偷情的恋人。 电光火石之间,他们便分离开来。 苏梦雨赶紧理理衣装,重新换上一副冷峻的面容。 李固则尴尬的往后挪挪身子,左顾右盼。 可是他并没有发现有人。 “是车门自己关上了。虚惊一场。”李固说道。 说完,他又凑上前去,想和苏梦雨亲热一番。 这次苏梦雨却断然拒绝:“我困了,要睡觉。你也回去睡吧。” 她冷冷地撂下这句,便往自己床铺所在的位置走去。 只剩下李固看着她的背影,怅然若失…… 第十二章 安营 女人的心思恐怕比上帝的旨意还要难以琢磨。 上一秒还是热情洋溢,下一秒便可能冷若冰霜。 这种丰富多彩的、无从揣测的灵巧变化既可能是一种的魅力,也可能是一种扰人的烦恼。 聪明的女人能够运用这种变化,发明出层出不穷的新意,装点爱人以及自己的每一天。 而笨拙的女人则只会滥用这种天赋,使出各种花招,折磨得爱人与自己都无所适从。 起初,李固被苏梦雨的多变所吸引:跟她在一起,感觉每天都是新的,每一天都跟前一天有所不同。不像自己老婆,每天总是板着同样的一张面孔,说着千篇一律的话,就连发型都难得见她改变。 然而,现在,苏梦雨的变化却让李固觉得有些无所适从,甚至厌烦起来。 更加要命的是,“她竟然拿这件事来要挟自己。简直不可容忍!”李固在小小的卧铺床上辗转反侧起来…… 因为有顾旌德教授和侯永靖师兄打前站,所以一切都进展的非常顺利。 当地的文物部门派出专车帮助他们运载器材。又指派了一名有经验的干部做他们的向导。 大家马不停蹄。当天便赶到了库尔勒市。 在市里住了一夜,稍作休整。 第二天,一行人继续往南行。 一路颠簸不待详述。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抵达孔雀河畔的群克镇上。 镇长非常热情,不仅给安排了住处,还特地置办酒席欢迎考古队的到来。 这样的盛情款待大大出乎顾旌德的意料,让他一下摸不着头脑。以往的外出考察总是形单影只,这次却大张旗鼓起来。 “早就听说我们这里有古墓,”酒过三巡后,镇长高兴地端起酒杯说道,“可是从来没有正式的发掘过。这次你们来就好,你们帮我们发掘一下,鉴定一下。给我们发现一个像曹操墓那么出名的墓,我们镇可就发达了。到时候我们开展旅游项目……” 顾旌德教授一听话头不对,赶忙举起酒杯,打断他的话:“谢谢镇长的支持。可是考古还是要讲究科学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再者我们考古也不是为了经济利益……” “我知道,我知道,科学嘛,我们借着科学发展一下,科学发展观嘛,”镇长不客气地打断顾旌德的话,“你看你们还带了记者朋友来。正好借机会好好宣传宣传我们镇上。我跟你讲,我们镇可是很有名的,你看到那个孔雀河没有,那里风景很好的。我看可以搞一下旅游……”镇长又冲苏梦雨说起来。 “这么说你们这里真的有古墓?”苏梦雨也借机岔开话头。 “怎么没有!”镇长;撂下酒杯,拍拍胸脯,“那个老蒙塔哪?他不是见过吗?” 随着镇长的问话,几个人簇拥进一个老人。他一身维族打扮,留着花白的大胡子。看上去有六七十岁的样子。 “嗨,老蒙塔,你不是见过那些古墓吗?跟他们说说。快跟他们说说。”镇长一脸酒气地嚷嚷道。 老蒙塔颤颤巍巍地摘下头顶的巴达木帽:“镇长,那座古墓嘛,是我很久之前看到过的,现在恐怕已经没有了。” “为什么会没有了?”顾旌德问。 蒙塔老人迟疑地看看顾教授。 “为什么会没有了?跟他们说说,跟他们说说。”镇长在上头催促道。 “因为风沙,”蒙塔说道,“那个时候我还很年轻,那里还有牧草,还可以放牧。我经常到那里放羊。可是现在那里已经变成沙地。沙子埋藏了一切。” “我们可以把它发掘出来,”侯永靖迫不及待地从旁插话道,“我们来这里就是来发掘它的。” 顾旌德教授点点头,对蒙塔说道:“你愿意带我们去那个地方吗?” 蒙塔怯懦地看看高高在上的镇长。 “去吧,蒙塔。”镇长鼓励道,“这是为我们镇上做好事呢!” “我并不想去,只是村长让我去……”一路上,蒙塔不住地嗫喏着,怀里还抱着他的那只小狗。 “他好像很害怕。”宋徽圣悄悄地对顾旌德说,“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顾旌德看看同行的当地同行。后者耸耸肩表示一无所知。 “波瓦(维语中爷爷的意思),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作为记者,还是苏梦雨更加直接。 蒙塔看看苏梦雨,张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车队继续向西南方向开行十几公里,来到一座不起眼的小山包下。 “停车!”长久不言语的蒙塔波瓦忽然扯着嗓子叫道。 车队应声停了下来。 “我们到了吗?”顾旌德问蒙塔。 后者点点头,推开车门跳下来。 “可这里并不是沙漠啊?”苏梦雨跟着跳下车来,四处望望。发现不远处还有几簇灌木,“你不是说那里已经被沙子埋葬了吗?” 蒙塔弯身放下怀中的小狗,后者一着地便抖抖毛发,欢快地跳跃开去。 “翻过那座山就是沙地。”蒙塔直起身指指不远处的山包说。 “真的吗?我们去看看。”顾旌德教授对侯永靖说道。 “李固,拿上机器,我们也去。”苏梦雨紧跟在顾旌德的身后。 不多时,一行人返转回来。 “那边果然是沙漠,一眼望不到边。”侯永靖报告道。 “蒙塔波瓦,你确定那座古墓就在山那边的那片沙漠里?”顾旌德问蒙塔。后者轻轻地点点头。 这和自己想象的环境完全不同,顾旌德不无疑虑地长吐一口气,又转过身看看身旁的宋徽圣。 宋徽圣则向他示意天色。 “好吧,”顾旌德说道,“天色确实也不早了。既然蒙塔确定是这个地方,我们就先在这里扎营,明天再继续探测那片沙漠。郭老师,麻烦你指挥卸车。小侯、晓鹏、方灵你们几个搭帐篷……” 不必吩咐,秦路、李固几个人也主动上去帮忙。 不一会的工夫,几顶草绿色的帐篷便展开在戈壁滩上。 一顶长方形的大帐篷被作为主帐篷。帐篷内的一端,几个盛东西用的大箱子被拼凑在一起,再铺上一块帆布,便做成一个简易的桌子,供大家吃饭和工作使用。另一端,支起来两张简易的行军床,分别作为顾旌德和宋徽圣教授的卧床。 主帐篷的两侧,又各搭起两个小一些的方形帐篷。一个住了摄影师李固和向导蒙塔,并且存放着摄影用的器械;另一个则由郭定带着两个学生:侯永靖和靳晓鹏,居住。 秦路本来也打算住在这小帐篷里,可是宋徽圣怎么也不答应。——秦路现在是重要的保护对象——宋徽圣把秦路的睡袋搬到自己的床边。 在这一组帐篷的南侧,另搭起一顶圆形的帐篷,供女生,方灵和苏梦雨,居住。 在离圆帐篷不远的地方,靠近山脚的一簇灌木丛旁,用帆布围起一块区域——那是厕所。 一切收拾停当,当地的文物干部便要带车队返回市里。——因为汽车还有他用。 临行前他交给郭定老师一部卫星电话,嘱咐道,“过几天我们会来送一次给养。如果有事情,就用这个和我们联系。” 郭定点头答应着。 不一会儿,车队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第十三章 发现 “我们有没有可能找错了地方?”靳晓鹏凑到侯永靖的身边,耳语道。 侯永靖没有搭腔。他继续注视着手中的探测器。 “你去跟老师说说,也许是老蒙塔记错了。已经三天了我们什么也没有找到。”靳晓鹏又说道。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说?”侯永靖问道。 “我可不去。要是我去说,老师肯定又要说我想偷懒。可是我真觉得这样找下去有问题。你不这么觉得吗?”靳晓鹏说道。 侯永靖抬头看看不远处的顾旌德教授,迟疑了一下,回答道:“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 “靠!”靳晓鹏骂了一句,“你不去我去!” “顾老师!”靳晓鹏走向顾旌德。 “怎么了?”顾旌德停下手里的工作。 “我们已经找了三天,什么也没有探测到。我觉得我们是不是找错了地方?”靳晓鹏直言道。 顾旌德关上金属探测器,擦擦额头的汗水,冲不远处的侯永靖喊道:“小侯,你也先停下,过来一下。” 侯永靖走过来。 “你觉得呢?”顾旌德问侯永靖的意见。 侯永靖回答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再坚持几天,很多重大的发现往往就在于最后的坚持。比如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时候,船上的给养已经不足,很多船员都要求返航。可是哥伦布说服他们继续坚持向前航行一天,就是这一天让他发现了北美洲。考古同样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我们考古人不能怕吃苦……” 一听这话,靳晓鹏气不打一处来:“哎,侯永靖你什么意思,刚才你不是也同意吗?” “我哪里同意了?”侯永靖反问道。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靳晓鹏嚷道。 “我怎么样了?”侯永靖也不甘示弱。 “你们先不要吵!”顾旌德喝断两个学生,“我觉得靳晓鹏说的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说实话,一到这里,一看见这里的自然环境,我心里也有些嘀咕……” 这句话大大出乎侯永靖的预料,他没想到老师竟然会同意靳晓鹏的意见,反而让自己落了下风:“顾老师,你怎么……” 顾旌德扬扬手,打断侯永靖:“你先听我说完。我原来坚持自己的观点,所依据的材料其实大都来自各种文献:有古籍,有经卷还有别人的报道。总之都是纸上谈兵得来的结论,没想到这次实地考察,现场的情况完全不符合我从书上得到的印象……” 说话间,宋徽圣、李固、郭定几个人也围拢过来。 顾旌德的话语里多了些许忧伤:“……看来我原来得出的结论也许有点过于草率。” 同为教授,宋徽圣深深地被顾旌德的真诚态度所打动——没有几个教授能够当着自己学生的面说自己错了。这是难得的科学精神。 “也许我们应该再问问向导蒙塔。或许是他记错了地方。”宋徽圣说道。 顾旌德点点头。 宋徽圣把还在远处寻找的蒙塔喊了过来。 “你们没有找到吗?”不料蒙塔一过来倒先询问他们。 “没有。”宋徽圣回答。 “你们有先进的东西,我还以为你们能找到呢。”蒙塔有些失望地说道。 “蒙塔波瓦,你没有记错地方吧。”宋徽圣问他。 “记错地方?不可能!”蒙塔断然否定道,“这个地方很好记的嘛。你看这个山在这个地方,怎么能记错嘛。” “可是我们为什么没有找到啊?”靳晓鹏说道。 “那我哪里知道?”蒙塔说。 “这……”靳晓鹏还想说什么,忽然听见远远的有人喊道:“哎,哎……” 大家循声望去,只见秦路在远处一面冲这边喊叫着一面挥手招呼他们。 众人急忙赶过去。 “你们快看这是什么?”秦路指着地面兴奋地说道。 大家低头看去,只见浅白色的沙地里露出一块澄黄的金属。 是黄金吗? 顾旌德急忙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拂去盖在金属上的砂砾。 一个金属塑成的人脸赫然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是黄金面具!”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对对对。”顾旌德激动地说道。只见他连忙双膝跪地,双手摸索着往更加深处挖掘。 不一会儿,整个面具便被完成的挖掘出来。 这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一具由纯金打造的人脸面具。 黄金面具眉、目、鼻、口分明,双颊微隆,下颏圆润。仔细看去,两侧还塑有耳朵,简直栩栩如生。(注:黄金面具附图。拍摄于北京国家博物馆。) “你们看,它头上还有头发!”李固惊奇地发现。 “那不是头发,”顾旌德把它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慢慢站起身来,“那是头套。是用银丝编织成的头套,把它套在头上,面具就能够固定到脸上了。” “可是银丝怎么是黑色的呢?”李固不解。 “那是银长时间氧化的结果。”顾旌德把面具捧在手心,翻来覆去地仔细观察,“太完美了,太完美了。你们看,和书上记载的一样。这样的面具,正符合辽代的风格。” “那么说我们找对地方了,是不是?”宋徽圣由衷地替顾旌德感到高兴。 “是啊,是啊,”顾旌德有些激动,“这是个重要的线索,这附近一定有辽代的遗迹。看来老蒙塔你记得没有错。确实是这个地方!” 得到承认的老蒙塔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你是怎么找到它的?”宋徽圣问秦路。 “我走到那边的时候,这个东西就一直在响,”秦路晃晃手里的金属探测器,说道“于是我就又往前多走了一步,走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就看到了它。” 顾旌德听后感慨道:“啊,刚才还是小侯说的对啊。重大的发现往往就在最后一步的坚持。——我们刚才差一点就要放弃呢!” 侯永靖闻言得意地看看站在身旁的靳晓鹏。后者则撇撇嘴,故意不看他,只盯着顾老师手里的宝贝。 只见黄金面具在太阳光的照射下,越发金光灿灿,熠熠生辉…… 第十四章 面具文化 “太漂亮了,简直无与伦比。”晚饭后,一行人围坐在用灌木丛枝条燃起的篝火旁边。苏梦雨则把黄金面具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仔细观看着,“真后悔我没能亲眼看到它出土的那一刻。一定很激动人心!”那个时候她正和方灵在宿营地里准备晚饭。 “我觉得谈不上‘出土’,”摄影师李固说道,“因为它就在那里,就在浅浅的沙子底下。我觉得算不上‘出土’吧。我是说和我想象的那种挖掘很不一样。”他边说边用目光询问身边的顾旌德教授。 “以后我们肯定还会有更多的‘出土’机会,到时候你一定不会错过的。”顾旌德教授说道,“根据这具面具,我相信这附近一定有一座规制很高的辽国巫墓。” “巫墓?什么是巫墓?你为什么会这么肯定呢?”苏梦雨颇有职业素养地追问道。 “巫墓,顾名思义就是埋葬巫师一类神职人员的墓葬。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眼前巫墓发现的这幅面具。尽管有一种说法认为黄金面具是辽国贵族才有的殉葬用品,然而事实上却不是这样的。”顾旌德解释道,“在许多中等规模的墓葬里也曾发现过面具,但材质有所不同,有的是青铜的,也有玉石的。一般来说材质越贵重墓葬的规制也就越高。像品相这么好的黄金面具,那说明墓地的规制也一定很高。”顾旌德从苏梦雨的手中接过面具,继续说道,“契丹面具的发现量并不是很多。在已发掘的上百座契丹墓葬里,只出土过十件左右的面具。这说明人脸面具并不是契丹人殉葬的必备品。” “那面具是用来做什么的?”旁边新学生方灵问道。 “毫无疑问,用面具殉葬是为了表明墓主人的巫师身份。但它的意义有不仅限于此。”顾旌德回答道。 “为什么呢?面具难道还有其他的含义?”方灵问道。 顾旌德继续解释道,“首先面具被认为是巫觋的代表,也是古老巫傩文化的典型符号。巫觋是指介于人神之间的一种特殊人物,通俗的理解就是巫师。他的职司是沟通人神之间的关系。他负责将神的旨意告诉人,又将人的愿望转告给神。在辽代,这种职位通常由在社会上有一定身份的人去充当,他们往往是有一定人生阅历的长者,亦或是达官贵人,甚至是公主、驸马、皇亲国戚或是皇帝本人。这种人往往集世俗的政治权力和神圣的宗教权力于一身,所以发现面具的墓葬多为埋葬达官贵人或富豪人物的墓葬,也就不足为奇了。” 苏梦雨一边认真地倾听一边在笔记本子上详细地记下要点。 顾旌德继续说道:“可是除了表明死者的这种尊贵身份,面具还有一种功能。古代人认为头颅是蕴藏人灵魂的地方。所以给死者戴上面具被认为能够吸收、寄寓、或者保存死者的魂气,从而使死者得以永生。” “是吗,那我摸过面具,是不是会惹鬼上身啊?”苏梦雨紧张地说道。 “当然不会,那只是迷信的说法。”顾旌德教授笑着回答道。 “那也不一定哦,”一直躲在一旁的当地向导蒙塔老人忽然开口说道,“其实我们这里一直都流传着关于契丹亡灵的传说。” “契丹亡灵的传说?那是什么?”靳晓鹏好奇地问道。 “传说以前黑契丹国的**师——玛斯古尔——死后就埋在这附近。据说他死后精魄凝聚、阴魂不散,每逢月圆之夜他的鬼魂就会从墓穴里爬出来,穿着雪白的冥袍、戴着赤金铸成的面具在旷野里悠荡、悠荡,所有被他撞见的人也都会被他拖进阿毗地狱里……” 说话间,忽然有一阵阴风吹过,篝火中的火苗也剧烈地摇曳起来。 “哎呀,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方灵吓得忙捂住耳朵。 看到她害怕的样子,靳晓鹏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还笑!”方灵不无娇嗔地捶他一拳。 这样一来,靳晓鹏笑得更开心了:“哈哈,你看我在火车上说的没错吧。不死僵尸从坟墓里爬出来喽。啊,啊,啊……”靳晓鹏边说边又冲着方灵做出鬼脸。 “去你的!弱智啊你!”方灵被他的模样给逗乐了。 “哼!没正行!”对面侯永靖咕哝一句。恨恨地把一截树枝投到篝火里。 靳晓鹏忙收敛起自己的行为。 “你们说的那个故事我也有所耳闻,”不料,顾旌德教授说道,“不过依我看那只是对历史传说的一种曲解。” “历史传说?难道真有僵尸从坟墓里爬出来这样的事吗?”他的话引起苏梦雨的注意。 “嗯。你听我慢慢说。”顾旌德点点头道,“据说在西辽王国占领虎思斡耳朵之前,这里曾是异教徒的领地。那时的人们信奉原始的宗教,死后举行天葬。” “天葬我听说过,”苏梦雨插嘴道,“就是把尸体放在野外,任由鹰鹫啄食,对吧。” “那只是对天葬的一般理解,”顾旌德补充道:“其实天葬有很繁琐的仪式,并不是那样简单的。首先要有专门的祭司负责把尸体运送到高高的葬台上去。” “葬台?那是什么?”苏梦雨问。 “我想葬台有些像祭坛,应该是用石头筑成的平顶的高台。”顾旌德解释道,“需要说明的是,葬台的内部是中空的,这样看有点像烟囱,只不过在烟囱口上要用石板盖住。”顾旌德边比划边说。 “葬台为什么是中空的?”苏梦雨问。 “你听我讲完天葬的整个过程,就明白葬台为什么要是中空的了。”顾旌德继续说道,“负责天葬的祭司们摆放好尸体之后,会在葬台上举行一个简短的祈祷,祝福死者的灵魂升上天堂。然后他们会用利刃划破死者四肢的皮肤、剖开死者的肚腹,把内脏完全暴露出来……” “天哪,这么残忍!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方灵忍不住叫道。 “因为只有这样做才会吸引鹰鹫尽快地来啄食尸体,”顾旌德解释道,“在做完这一切之后,祭司们走下葬台,和送葬的人们一起离去,只丢下尸体任凭鹰鹫去啄食。几天之后,祭司们会重新返回举行天葬的地方,重新登上葬台,打开覆盖在葬台顶上的石板,把鹰鹫吃剩下的尸骨扔进葬台的中空里……” 第十五章 魅影初现 听完顾旌德老师的讲述,方灵禁不住瑟瑟发抖起来:“这天葬的仪式也太恐怖了吧。” “这不是故事的重点。”顾旌德继续着自己未完成的讲述,“刚才蒙塔波瓦提到的玛斯古尔。他原本只是来此传教的一名普通的景教传教士。不料虎思斡耳朵的居民并不接受他的信仰,还很无礼地把他从城里赶了出来。玛斯古尔痛恨那些居民,有不甘心自己的失败,便在城市附近的旷野里游逛,想找机会重新开始自己的传教活动。就在他失意落魄的时候,一个偶然地机会,他遇到了由耶律良佐率领的一支契丹侦查小分队——这支小分队正是为了夺取虎思斡耳朵而派出的。玛斯古尔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用计谋帮助耶律良佐夺取了虎思斡耳朵,并从此名声大噪,逐步成为西辽王朝的大国师。” “原来真有玛斯古尔这个人哪。”蒙塔老人在一旁喃喃地说道。 “可这和僵尸的传说有什么关系吗?”靳晓鹏问道。 顾旌德教授回答:“大有关系!根据一些古书上的记载。玛斯古尔和耶律良佐的军队就是藏身在我刚才说过的天葬台里的。他们事先藏在中空的天葬台里,趁着虎思斡耳朵人举行天葬仪式的时候,忽然从天葬台中杀出。出其不意地抓住了虎思斡耳朵城的城主和贵族们,并以他们为人质逼城里的人就范,一举占领了这座都城。我想你们刚才提到的传说,应该就是来源于这个故事。” “原来如此,”苏梦雨听后恍然大悟,“活人从埋死人的地方爬了出来,所以后来就被以讹传讹地描绘成僵尸复活了!这个故事真有看点,我要把它写进我的纪录片里。” “说起纪录片,我觉得我们今天应该补拍一个镜头。”李固说道。 “补拍什么镜头?”苏梦雨问。 “当然是黄金面具被发现的镜头。”李固说道。 “也对啊,”经他这么一提醒,苏梦雨也觉得理应如此,“可是今天已经这么晚了,我们还是明天再补拍吧。让顾教授他们配合一下。” “可是明天面具就要被带走了。”李固说道。 “带走?被谁带走?为什么要带走?”苏梦雨问道。 顾旌德教授回答道:“是这样的。明天一早,市里的同事会来给我们送给养。我想让他顺便把面具带回市里,以便妥善保管。我们这里的条件毕竟不是太好。”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能不能让面具多待一天?我们好补拍镜头。”苏梦雨请求道。 “这个嘛,有点困难。因为他每隔四天才会来一次,我想还是尽快送去妥善的地方保存比较好。”顾教授回答道。 “这怎么办?”苏梦雨为难起来。 “要我说很简单,”李固说道,“你就在这里,拿着面具把发现面具的经过解说一下就可以。你整理一下思路,我去拿机器。”李固说罢起身就走。 “哎,这不合适吧……”苏梦雨在他身后叫道。 天色渐晚,众人见没有别的事情,便都起身离去。 只有顾旌德教授留了下来,等着苏梦雨他们补拍完镜头,好收回面具。 李固在肩头架好摄影机。苏梦雨在篝火旁边稍微理理鬓发:“可以了吗?” “好!”李固说道,“开始!” 苏梦雨立刻换上一副播音的嗓音,说道:“考古队经过三天的辛苦探寻,今天他们终于有了重大的发现……” “停!”顺利录完一遍,可李固却总觉得有些不满意,“只是这样简单的解说,未免太平淡了些。” “我就说嘛,”苏梦雨也说道,“应该让顾教授他们配合一下,重现一下面具被发现的场景。起码应该有一个面具埋在沙子里的镜头,你想象一下,大风缓缓吹开沙面,尘封许久的黄金面具一点点地露出来。多棒的镜头!多有沧桑感!观众肯定爱看。”苏梦雨兴奋地说道。 独自等在一旁的顾旌德微笑着摇摇头:他终于明白电视里吸引人的镜头都是怎么拍摄出来的了。 “你把面具戴上!”李固忽然说道。 “什么?”苏梦雨一时间没明白过来。 “我说你把面具戴在脸上,”李固重复道,“这样肯定有效果!” “啊?”苏梦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刚才说的那个镜头当然很好,可是我们没有那样的拍摄条件。”李固像导演一样地解释道,“我想你这样,还是刚才的解说词,到最后的时候,就在那句‘……我们帮你解开历史神秘的面具’的后面,说完以后,你就把面具戴起来。然后镜头定格在面具上。多棒!” “这,这,不妥吧。”苏梦雨转脸征求顾旌德教授的意见,“顾教授,你看呢?这样做会破坏文物吧。” “严格来说这样做确实不好,”顾教授摸摸鼻子,说道,“不过这面具是金属做的,我想即使真戴上去也不会对它产生多少破坏。” “我不要。”苏梦雨说道,“这是死人带的东西,我不要带。” “这不是为了电视效果嘛。”李固劝说道。 “我不戴。”苏梦雨坚持道。 “好,好,不戴,不戴,”李固说道,“那咱通融一下,你最后把面具举到脸前,我从这个角度拍过去,面具正好可以遮住你的脸,就像戴上去一样。这总可以了吧。” “好吧。”苏梦雨想想后同意道。 “ok!”李固重新扛起机器,“action!” “经过整整三天的辛苦探寻,今天考古队终于有了重大的发现。”苏梦雨又一本正经地解说起来,“……今天我们就将为你揭开这尘封已久的历史面具。”说完,她缓缓的举起黄金面具,遮挡在自己的面前。 摄影机停留了几秒钟后。 “cut! perfect!”李固喊道。 “呼~”苏梦雨长出一口气,“效果怎么样?” “应该还不错,我回放一下看看。”李固回答。 苏梦雨走过来,把面具交还给顾旌德。后者也凑到李固的摄影机前,看个热闹。 李固按下回放按钮。 摄影机便播出刚才录制的片段。 “光线有点暗啊。”苏梦雨边看边评论道。 “这样好,这样有神秘感。”经验丰富的李固说道。 说话间,镜头走到了最后。 黄金面具定格在苏梦雨的面前。 忽然,苏梦雨叫道:“妈呀,那是什么?!” 镜头里赫然出现了一张鬼脸…… 第十六章 夜斗 “啊噢!你踩到我的脚了,老兄。”靳晓鹏痛得几乎跳了起来。 侯永靖却表现的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 “喂!侯师兄,你踩到我了!”靳晓鹏拍拍侯永靖的肩膀,提醒道。 侯永靖不耐烦地用力甩开他的手:“帐篷的门口这么窄,有个碰撞也难免。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怎么说话呢?这是碰撞吗?我看你就是故意踩我的!”靳晓鹏生气地说道。 “蛮不讲理,”侯永靖针锋相对地说道,“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怎么样吧?” “你这个人讲不讲道理?踩了我还说我蛮不讲理?”靳晓鹏的鼻子都要气歪了。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别吵了。”郭定老师从旁劝解道,“一晚上就看你们两个不对劲。为什么斗气呢?” “哼!还不是因为他干的好事?”侯永靖阴阳怪气地说道。 “哎,姓侯的,你说清楚点,我干什么好事了?”靳晓鹏不依不饶。 “你说你干什么好事了?”侯永靖说道,“一整晚上和方灵在那边打情骂俏的,害不害臊?别以为我看不见!” “我哪里和她打情骂俏来?”靳晓鹏反驳道,“再说,就算我们俩打情骂俏又关你什么事?” “你少给我装蒜,”侯永靖红着脸吵道,“方灵是我女朋友,你不知道吗?我没告诉过你吗?” “得了吧,那是你一厢情愿。我问过方灵了,人家对你根本就没有那意思。”靳晓鹏嗤之以鼻。 “你胡说!”侯永靖跳着高地冲上来想要揍他。 靳晓鹏机敏地躲开来:“你想干什么。你还想打我?你今天出卖我,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倒发起火来!” “我怎么出卖你了?”侯永靖怒气冲冲地问道。 “是谁在顾老师面前给我穿小鞋来着,说什么‘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就在于多坚持了一天……’,吧啦吧啦的。就你会说!两面三刀的东西!别以为我听不出来。”靳晓鹏显然是指上午探测时候的事情。 “我那是实话实说。”侯永靖辩解道,“你本来就是个懒虫。” “你他妈骂谁是懒虫!”靳晓鹏边骂着边挥拳冲上去。 “哎,哎,冷静!冷静!”郭定老师一看势头不对,赶忙上去拉架,“不要动手!” 话音未落,冷不防靳晓鹏一拳挥来,正打中郭老师的下颏。 “哎呦!”郭定叫道。 “郭老师你没事吧?”“郭老师我不是故意的。”一见从旁劝架的郭定老师反而无辜挨打,两个学生都慌了神。 “没事,没事。”郭定边揉着下巴边说道,“年轻人不要那么冲动!” 靳晓鹏、侯永靖两个悻悻地放开手。 “你们这个年纪懂什么爱啊、恨啊?”郭定继续教育他们,“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大打出手,不值当的……” 圆帐篷里。 方灵一个人蜷缩在睡袋里,瑟瑟发抖。刚才顾老师讲的天葬的故事还深深地印在脑海里。恐怖的场景让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睡去。 半晌,帐篷门忽然被拉开来。 “谁?”方灵紧张地问。 “我,”苏梦雨回答道,“你还没睡呢?” “是梦雨姐啊。”方灵放下心来。 “你怎么还不睡呢?忙活一天不累吗?”苏梦雨关好帐篷门,抻开自己的睡袋。 “我有点冷。”方灵说道。 “那我睡你旁边,”苏梦雨把睡袋拖到方灵身旁,“咱们俩挤一挤,还暖和一些。”说完她又把一条厚厚的毛毯盖在方灵的睡袋上。 “谢谢梦雨姐,你真好。”方灵说道。 “一看你就不是经常外出野营的。毛毯都没有准备,衣服也带得那么少。”苏梦雨钻进睡袋里,说道:“我平时最爱出去野游了。叫上几个驴友,开上越野车或者是骑自行车,带着帐篷,走到哪儿住到哪而。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体会大自然的神奇魅力。” “我真羡慕你的那种生活。”方灵说道。 “嗯。其实也是工作养成的习惯。”苏梦雨说道,“说真的。我那里还有一件带抓绒的冲锋衣,我看咱俩的体型也差不多,你就拿去穿吧。” “哦,谢谢梦雨姐。我就是没想到沙漠里的晚上会有这么冷!”方灵说道,“你们录影还顺利吗?” “嗯,还好。不过刚才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苏梦雨躺下来,心有余悸地说道。 “什么奇怪的事情?”方灵好奇地问道。 苏梦雨刚要说,忽然又记起刚才顾旌德教授的叮嘱: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恐怕会影响考古队的士气。再说,方灵听了恐怕会害怕。 于是她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也没什么啦。就是摄影机出了点故障,耽搁了一会儿。” “我说你们怎么要这么久呢。”方灵说道。 “早点睡吧。”苏梦雨侧过头看看身旁这位甜美的妹妹,“明天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呢。” “你说的是真的?”与此同时,另一顶帐篷里,向导蒙塔听完李固的讲述后紧张地问道。 “千真万确,你要看吗?我的摄像机就在那里。”李固说道。 “那我看看。”蒙塔说。 李固又一次打开摄像机。 果然,在最后一格镜头里,苏梦雨的身后,出现了一张惨白的人脸。 “啊,”蒙塔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那会是那个国师的冤魂吗?玛斯古尔?” 李固关上摄像机,摇摇头:“我不知道。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啊。特别是那几个学生。他们知道了还不得吓死?” “是是是……”蒙塔波瓦喃喃地说道。 主帐篷里,宋徽圣坐在行军床上分析着顾旌德刚刚讲述过的这个故事:“难道这个面里具真有什么蹊跷?” “我来看看。”秦路提议。 宋徽圣明白他的意思:如果这面具上真有什么阴魂附体的话,秦路或许能够感受得到。 “让他看看。”宋徽圣对顾旌德说道。 顾旌德不明就里地把面具递过来。 秦路接过面具,闭上双眼,用心体会着…… 第十七章 隐情 晨炊的篝火又一次燃烧起来。 星星寥寥的天空下,一股袅袅孤烟。 一群人围坐在火堆旁,一面向火取暖一面吃着简单的早餐。 东方,冉冉初升的太阳将整半边天空都染成了血色。 郭定喝下最后一口热水,站起身来,迎着阳光瞭望。 半晌,他忽然兴奋地叫了起来:“来了!来了!” 顾旌德等几个人应声也站起身来。 只见远处一辆越野车拖着滚滚的黄尘,从血红的日边开过来。 一眨眼的工夫车子便来到眼前。 “你们辛苦了!”那位当地的文物干部热情洋溢地从副驾驶座上跳下来,“我给你们送给养来了。” “谢谢你!谢谢你!一路辛苦了。”顾旌德赶忙上前与他握手,“先到帐篷里休息一会儿吧,喝点热水。方灵,你给倒点热水进来。”顾旌德把文物干部请进主帐篷,又嘱咐郭定和几个学生帮着司机师傅卸车。 “怎么样,顾教授?你们有什么发现没有?”文物干部刚一坐定,便问道。 “说实话,刚开始的几天并不是很顺利。可是就在昨天我们有了重要的发现啊。你来看看这个。”顾旌德边说着边从床底下摸出一个不大的盒子,他打开盒盖,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出那副纯金的面具来。 文物干部接过面具,反反复复地端详着,不由地称赞道:“这么完整的黄金面具!我在这里工作了这么多年,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完整的黄金面具呢。可真是漂亮啊!” “是啊,我敢说这肯定是考古学界的一个重大发现,”顾旌德教授胸有成竹地说道,“我们还要循着这条线索在这里继续发掘下去。我想请你先把它带回市里,妥善地加以保管。因为这里的环境条件太差,我担心放在这里不是很安全。” “可以,这没问题。”文物干部爽快地答应道。 于是,顾旌德重新把面具放回盒子里,郑重其事地交到他的手中。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文物干部忽然又想起,“昨天你们单位的朱老师给我们这边打电话来着,他说你们复原的那件金缕玉衣出现了问题。” “出了问题?出了什么问题?”顾旌德问道。 “他说他把复原完成的金缕玉衣交付给博物馆以后,前天接到博物馆方面打来的电话,说他们发现玉衣上有一些玉片是假的。” “什么,玉片是假的?”顾旌德纳闷道,“这怎么可能呢?” 说话间,方灵提了开水进来。 “……不会是博物馆的人搞错了吧?”顾旌德继续说道。 “朱老师说他又去看过那件玉衣,在博物馆人员的提醒下,他也发现有几片玉片确实不对头。而且都是在腋下或者背部的隐秘部位。”文物干部回答。 “一共有几片有问题?”顾旌德问。 “大概有七、八片,具体的数字朱老师还在统计。”文物干部端起茶缸,捂捂双手,回答道。 “方灵,你出去的时候顺便把郭老师叫进来,我有事情问他。”顾旌德吩咐倒完水的方灵。后者答应一声,出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郭定匆忙走了进来。 “怎么会出现这种问题?”听完顾教授的讲述后,郭定眨巴眨巴一双小眼睛,也觉得不可思议,“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当初接手这个工作的时候,也没有对玉片进行检测。说不定那个时候就已经掺了假的。” “你的意思是说是博物馆方面的问题?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顾旌德眉头紧锁。 “是的。”郭定说道,“我们这边肯定没有问题。每一次都是我和朱老师领着他们几个学生一起做的,大家在一起,众目睽睽之下,谁能换成假的呢?咱们这边肯定没问题。” 顾旌德点点头,对文物干部说道:“那麻烦你回去给朱老师回个电话,就把刚才郭老师的意思跟他说说,让博物馆那边再查一查。按理说我应该亲自回去处理这件事情,可是现在这边的考古工作刚刚有了一点发现,我还不能回去。再过两天,过两天等工作步入正轨了,我会马上回去调查这件事情。” “好的。”文物干部答应着。 大家把几天来积攒下的生活垃圾打包、装车,又开列了每个人需要的东西——下次好托给养车一起带来——交给负责的文物干部。 临近中午时分,文物干部在与大家告别后,便又匆匆踏上回城的旅途。 这边,顾旌德带领大家收拾好物品,吃过午饭后,又继续准备他们的考古进程。 “今天我们要着重搜索昨天发现面具的区域,”顾旌德说道,“方灵和小苏你们继续留在营地里看家……” “不行,我得跟着去。”苏梦雨举手抗议道,“昨天我已经错过了一个重大的发现,今天说什么我也要去。而且我们还要带着机器去。李固,你扛上摄影机。” “带它干什么?怪沉的。”李固嘟囔着,“回头补拍几个镜头就得了。” “不行,我们就要真实的镜头,就要真实的记录!”苏梦雨坚持道。 “那好吧,”考虑到这是他们的工作,顾旌德也只好答应,“但是我们还是需要有人照看营地,而且还要准备晚饭。方灵一个人可不行。宋教授,您年纪比较大,是不是就不要跟着我们在野外了?”顾旌德又商量身旁宋徽圣。 “那不行,”宋徽圣说道,“我是一定要去。”宋徽圣一方面急于找到圣匣,另一方面也担心秦路的安全。 顾旌德又不好跟宋徽圣执拗,也只好作罢。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忽然听见靳晓鹏说道:“我留下。” “不行!”一旁,侯永靖立刻跳出来反对道。 “我看倒没什么不行的。”不料顾旌德教授却说道,在他看来靳晓鹏反正也不热衷于野外的科考,还不如留他做后勤工作。“只要方灵没有意见。方灵,你觉得呢?”顾旌德问自己的学生。 “我怎么样都行。”方灵回答道。 “那我也要留下。”侯永靖说道。 “你为什么要留下?留两个人就足够了。”顾旌德教授不解。 “这……”侯永靖气呼呼地瞪着靳晓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靳晓鹏双眼瞪天,佯装不知。 侯永靖又瞅瞅师妹方灵,后者则急忙避开他凌厉的眼神。 忽然间,侯永靖觉察到什么:“他们两个人一定有隐情!” “好,就这么定了!”顾旌德宣布道,“晓鹏你照顾好方灵。我们马上出发” 侯永靖恶狠狠地瞪了靳晓鹏一眼,情不得已地拎起仪器,跟着顾旌德向沙漠走去…… 第十八章 渊源 事情源于一个夏日的午后。 那个时候的侯永靖刚上初中不久。 暑假里的一天,他本来约了同学一起打球,可是那同学家里临时有事。约会不得不取消,侯永靖只好无精打采地一个人返回家中睡觉。 就在将睡未睡之际,忽然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了侯永靖。 侯永靖懵懵懂懂地爬下床来,愣愣怔怔地想往外走。 就要打开自己房门的时候。 忽然,隔着门缝,他看见客厅里有一对男女正在热烈地亲吻。 那男人他不认识,可那个女人自己却是再熟悉不过的。 那女人竟然是自己的母亲! 年幼的侯永靖脑袋里立刻“嗡”的一声炸开了花。 他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得不敢出声,呆若木鸡地躲在门后,一动也不敢动地注视着母亲上演的春宫: 陌生的男人一边疯狂地亲吻着母亲,一边肆无忌惮地把一只大手伸进她的衣服和裤裙。 侯永靖看见那粗大的手掌在母亲薄薄的衣衫下不停地游走, 像开放的花朵,母亲的衣服一片片地绽开。 直到雪白的**呈现出来,如娇嫩的花心,在男人的手掌中忸怩地扭动着。 突然,男人猛地扑过来,把母亲压倒在紫色的沙发上…… 虽然时隔多年,可这一幕却始终没能消褪。相反,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它变得越来越清晰起来。 这一幕深深伤害了侯永靖幼小的心灵。 而他内向、多疑、焦虑而且敏感的性格,便越发的严重起来。 他憎恨母亲,进而厌恶女性。女子对他来说便如同恶魔,唯恐躲之不及。 一方面他害怕来自她们的伤害,另一方面他觉得自己无法掌控一个女人的心。 直到方灵的出现。 方灵是一个让他怦然心动的女孩。 起初那只是迎面相逢时候的一笑。 那样腼腆、那样柔软的一笑。像清风,像飘雾,轻轻地不着痕迹,却又像炽热的烙铁,深深地印在自己的心里。 就这样,在往来相视的眼神里,热烈的感情慢慢地积攒。 在一腔热情的鼓舞下,他写了那首自以为是的情诗送给她。方灵大大方方地收下了那首诗——这在侯永靖看来,便意味着他们二人关系的确立。 于是侯永靖逢人便吹嘘起二人的关系,唯恐天下不知。 他这样做其实并不完全为了炫耀,而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因为潜意识里,他极度担心像母亲那样的背叛。 然而,最不愿看到的事情还是来了。 “方灵肯定和靳晓鹏有一腿!”侯永靖恶狠狠地攥紧拳头想道。 当年,在亲眼目睹母亲出轨之后,侯永靖曾一度愤怒到想要杀死自己的母亲。现在,当年的那股怒气重新又被点燃。 侯永靖偷偷地躲开众人,一个悄悄地溜回营地,躲在不远的灌木丛里往帐篷那边偷窥。 果然,方灵和靳晓鹏有说有笑地站在那里。 他看见靳晓鹏好像说了些什么,方灵便笑着往他的肩上捶打。 “可恶!”侯永靖在心里咒骂道,他用力撅断身旁的一截枝条,又骂道:“荡妇!” 他仇恨靳晓鹏,然而儿时的创伤却让他更加仇恨“出轨”的方灵。 “荡妇!”他在心里又一次骂道,“我要杀了她!”。 正思想间,忽然看见靳晓鹏向自己这边走来。 “不跟你闹了,我要去捡些柴火。”靳晓鹏边走边说,“一会咱们把火生着,好煮饭。” 侯永靖赶忙从灌木丛里跑开。 他低着头一边咒骂一边慢慢地往前走着。脑海里隐隐约约地有了一个计划…… “你怎么在这里!”一个声音忽然打断侯永靖的思绪。 抬头一看,原来是郭老师。 “顾老师发现你不见了。大家都在找你呢。你没事吧?”郭定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 “噢,我没事。”侯永靖搪塞道,“我肚子不大舒服,回去解了个手。” “肚子疼吗?要不要紧?”郭定老师关心地问道。 “没事,没事。好多了。”侯永靖赶忙回答。 郭定说道:“那就好。我们赶快回去吧,马上要收队了。” “这么快?”侯永靖没想到自己只顾沉浸在仇恨之中,一眨眼的功夫,整个下午已经过去。 “这个季节天黑得早,”郭老师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有什么不对劲,“你看顾老师他们都往这边走了。我们去迎他们。” “今天有什么发现吗?”侯永靖边向前走边问。 郭定失望地摇摇头:“没有。顾老师说可能是我们寻找的方向不对。” 说话间,二人与大部队汇合,一起返回到营地。 营地里,方灵和靳晓鹏已经把晚饭准备好。 “真香啊!”苏梦雨老远地便嚷嚷道,“在沙漠里走了一下午可真累。我都饿了。”她急急忙忙坐到篝火旁,拿起饭碗盛饭,忽然又发现:“李固,你要干什么去?” 李固拿了一部摄像机往远处走去:“你们先吃,我拍一个大家吃饭的镜头。” “嗯。这个主意不错。”苏梦雨赞同道,“夜幕下大家围坐在篝火旁,很有画面。可是你不饿吗?” 李固回答道:“我把机器架好就行。让它自动拍着,不耽误我吃饭。” 这边,侯永靖默不作声地挨着方灵坐下。 “师兄,今天有什么发现吗?”方灵一边问,一边给他盛饭。 侯永靖脸色阴沉,并不回答。 “怎么,心情不好吗?”方灵不明就里,仍旧问道。 侯永靖接过饭盒,却仍然不回答。 “他刚才拉肚子啦。”郭定隔着火堆回答道。 “噢,那现在怎么样?”方灵又问。 “我们的医药箱里应该有治疗腹泻的药,”顾旌德教授从旁插话道,“你回头吃一片。” “嗯。”侯永靖低着头回答一声,任性地往嘴里扒饭。 “今天没有什么发现。”顾旌德似乎是回答方灵刚才的问题,“可能是我们寻找的方向不对。” “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宋徽圣扶扶大眼镜,提出一个问题,“我们发现的那副面具为什么会埋藏得那么表浅,它几乎就是直接暴露在地面上。” “那可能是由于风沙造成的。”顾旌德回答,“经年累月的大风将地表吹开,把墓室风化,千年古墓便暴露出来……” 宋徽圣又说道:“照这个思路,整个墓穴是不是已经暴露出来了?可是为什么我们没有找到呢?” “明天我们再找找看。”顾旌德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侯永靖迅速地扒完碗里的饭菜,一声不吭地起身离去。 “大师兄,你怎么了?”小师妹方灵紧张地跟上来询问。 侯永靖执拗地一言不发。 “你肚子还疼吗?我给你取药去?”方灵紧追着问。 “我不用你管!”侯永靖撂下一句话,便钻进自己的帐篷。留下小师妹怅然若失地站在那里。 “你就多余理他。”靳晓鹏跟了过来,“不知道他又犯什么病呢?” “犯什么病呀?”天真的方灵焦急道问道,“你快进去看看他。” “我那知道他有什么病。我不去。”靳晓鹏不愿意。 “快去,快去!”方灵一边催促一边试图推他进去。 “我才不去呢!”靳晓鹏跳着跑开。 “你这个人!”方灵气得直跺脚。 “你们闹什么呢?”郭定老师也吃完饭,走过来。 “郭老师,我想让靳师兄去看看侯师兄好点没有,可他就是不去。你说气不气人?”方灵说道。 郭定呵呵一笑,道:“还是小师妹知道疼人。行了,我去看看侯永靖。你们去收拾一下碗筷。” “好咧。谢谢郭老师!”方灵清脆地答应一声,又冲着靳晓鹏拌个鬼脸。 靳晓鹏看见了,便赶着去捉她。 二人一前一后的跑开了…… 第十九章 死亡之夜 等方灵收拾完碗筷,回到帐篷的时候,同屋的苏梦雨已经躺下。 方灵钻进自己的睡袋里,把荧光手表摘下来摆放在自己头边,又把苏梦雨给的外套盖在睡袋外面。这才熄灭灯光,躺下身去,又从里面把睡袋的拉锁拉上。 四周静悄悄的。戈壁滩的黑夜真是万籁俱寂。在没有风的夜晚,就连蛩虫的鸣叫和悉索都难得听见。 可即便是在这样静谧的夜晚,方灵却仍旧难以入睡。 她心里一直记挂着侯永靖的情况。刚才郭定老师转述的侯永靖的话则更让她牵肠挂肚。方灵翻来覆去几个辗转,却还是无法睡去。 旁边,苏梦雨早就发出轻微的鼾声,方灵乜斜着眼看看手表,已经是夜里十二点钟。 忽然,方灵依稀听到帐篷外有声音。好像是什么人走动的声音。蹑手蹑脚的,脚步声很轻。可是在这样安静的夜晚,即便是再小的声响听上去也还是那么的惊心动魄。 渐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黑暗中,方灵警惕地瞪大眼睛,支楞着耳朵。 突然,脚步在帐篷外停住了,似乎又些犹豫地踱起步来。 “谁?”方灵霍的坐起身来,低声问道。 一瞬间,“脚步”好像受到了惊吓,急速地逃走了。 方灵仍旧直直地坐在黑暗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却再无动静。她摸过手表,已是夜里十二点半钟…… 和以往一样,蒙塔波瓦总是营地里第一个醒来的人。或许是因为早就适应了日落而息,日出而作的生活。他对每天的第一缕阳光总有一种特殊的敏锐。 然而,今天却不同以往。在他走出帐篷的第一步,他就远远的发现有个红色的东西卧在地上。 走近些看,原来是一个身穿红色冲锋衣的人正趴在地上! “怎么会有人比我醒得还早?”蒙塔老人纳闷地走上前去。 “喂,喂。”蒙塔边走边喊道。那人却毫无反应。 “你怎么趴在地上呢!冷不冷?”蒙塔边说边扳过那人肩膀。 忽然,他被吓得发不出声音。 死者面色惨白,毫无血色。鲜血顺着她胸前的刀口淌了一地。——方灵死在了那里。 众人都被惊呆了。 倒是秦路毕竟见惯了这样的阵仗,从容不迫地摸摸方灵的手腕。——没有脉搏,也没有讯息。 秦路摇摇头,说道:“她应该死了很久了。” “你说什么!”靳晓鹏猛地冲出来,一把将秦路推到,“谁说方灵死了,方灵怎么会死呢!”边说,泪水边夺眶而出。 宋徽圣忙上去拉住靳晓鹏。郭定老师忙上前扶起秦路。 “对不起,”秦路遗憾地说道。 “啊……”靳晓鹏痛苦地高叫着,向茫茫的荒野跑去。 郭定刚想去追,顾旌德挥挥手阻止道:“让他一个人去静静吧。” 此时的顾旌德也是双眼含满泪水,除了悲痛,他更想知道:“方灵是怎么死的?” “看样子好像是被利刃刺中了胸口。”宋徽圣说道,“而且找不到凶器……” “可能是被谋杀的吧。”顾旌德也意识道。 顾旌德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都为之一震。 “谋杀?谁干的?”苏梦雨下意识地脱口问道。可是马上她就意识到自己的这个问题的有多严重。——在这样杳无人迹的地方,凶手只能来自自己人。 “你和方灵同住一个帐篷,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响动?”顾旌德问苏梦雨。 苏梦雨茫然地摇头:“昨天我睡得很早,没有听到什么……”或许是为了寻求一种依靠,她无意识地把目光投向爱人——摄影师李固。 李固侧侧头,躲开她求助的眼神。 苏梦雨心里一抖,继续说道:“……也许方灵曾经起来上过厕所,不过我没听到什么。我也没有起来过。” “现在怎么办?”郭定老师问顾旌德。 “找块帆布把她盖好,”顾旌德无奈地叹口气,“马上联系后方的人,让他们带警察来。” 郭定找来篷布,李固、秦路等人帮着把尸体盖住,又在四角培上沙土,压上石头。 大师兄侯永靖似乎已经被吓傻了,呆呆地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就待一切快要完成的时候,忽然看见靳晓鹏大叫着,疯了一般从远处奔来,直冲着侯永靖,一把把他扑倒在地。 侯永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靳晓鹏又扑上去,把他压在身下,挥拳就打,边打边叫喊着:“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你干的?” 侯永靖挥动着胳膊,胡乱招架。 幸好大家及时上前,把疯癫的靳晓鹏死命拉开。 侯永靖一骨碌爬起身来,一边吐嘴里的沙子一边嘶喊着:“不是我,不是我。你为什么怀疑我?为什么!” 说完,他泪如雨下,失声痛哭。 第二十章 困境 众人好不容易地把两人拉进主帐篷,分开坐下。 侯永靖在角落里不住地啜泣着。 靳晓鹏的情绪略微平复一些,说道:“我昨晚上看见你出去了。你说你干什么去了?” 听了这话,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侯永靖。 侯永靖摸摸眼泪说道:“昨晚上我是想去找方灵来着的。可是走出帐篷后,我又犹豫了……” “你那么晚找方灵做什么?”靳晓鹏继续追问。 侯永靖支吾着,不想说。 顾旌德教授从旁说话:“事到如今,大家还是坦诚相见比较好。” 侯永靖听了导师的话,只得点点头说道:“我想找方灵问问清楚。” 靳晓鹏:“问清楚什么?” 侯永靖:“问清楚她到底喜不喜欢我。” 靳晓鹏嗤之以鼻:“真是自作多情!” “我是自作多情,”侯永靖反驳道,“可是我没有杀方灵。我真的没杀方灵。再说,我那么喜欢她,为什么要杀她呢?” 靳晓鹏争辩道:“为什么?因为你发现方灵她不喜欢你,因为你觉得她一直在欺骗你、在背叛你,因为你心里变态的……” “啊,啊我不听,我不听……”侯永靖用双手使劲捂住自己的耳朵,拼命地摇着头,心里不免又浮现出母亲偷情的镜头。 “够了!”顾旌德及时打断靳晓鹏,“不要再说了。” 靳晓鹏赌气地看看导师,终究闭了嘴。 “我看也不像是小侯干的,”顾旌德说道,“我的学生我知道。我相信他。” “可除了他还有谁?”靳晓鹏反问道,“这里谁还和方灵有仇吗?非要杀死她。” 顾旌德四顾看看,干张嘴说不出话来。 靳晓鹏这话虽然鲁莽,却说得不无道理。方灵是一个单纯女孩,刚来学校不久,性格又是平静、谦虚的,不可能和什么人结怨。更何况是在坐的几位呢? 顾旌德在心里盘算着:“宋徽圣和秦路刚认识不久,谈不上结仇;李固和苏梦雨也一样;还有那个向导蒙塔也是。所里边的人,郭老师有妻有子,平时都住在家里,除了工作方面,和方灵几乎没有瓜葛。剩下的也只有侯永靖、靳晓鹏两个学生了。他们平时学习工作在一起,再加上都处在爱动感情的年纪,真是难保不一时冲动……” 顾旌德正想着,忽见郭定撩开帐篷门,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顾老师不好了!卫星电话被人弄坏了!” “什么!”顾旌德听了,急忙站起身来。 郭定把卫星电话递过来:“您看。” 果然,电话已经被砸得面目全非了。 “是什么人干的?”顾旌德问道。 郭定摇摇头。 “看来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谋杀!”宋徽圣倒吸一口凉气说道。 既然失去了和外界的联络,就只能坐等几天后保障车自己到来了。 虽然没有几天的时间,可谁知道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还会发生什么? 更要命的是,凶手就在大家中间。 吃过晚饭,苏梦雨默默地走出主帐篷,双手抱臂独自面对着戈壁。 “亲爱的,你在想什么呢?”一双大手抚向她的肩膀。 是李固。 “没想什么。”苏梦雨说道,“一想到凶手可能就在我们中间,我就觉得心里发闷,喘不过气来。” “没关系,有我在这儿呢”李固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她的肩上,“夜里天冷,小心别着凉。还是回帐篷里去吧。” 苏梦雨固执地摇摇头:“你再陪我站会儿。” 她盯着不远处那块儿伏在地上的帆布,说道:“你说她躺在那里会不会也觉得冷?” 李固回答:“怎么会呢?她已经死了。” 苏梦雨:“真是难以想象,昨天我们还在一起吃饭、睡觉。可是今天就已经生死两隔了。回想起来,真是恍若隔世。” 李固:“亲爱的,你太多愁善感了。天气凉,还是回帐篷里吧。听话,听话。”说着,男人亲亲她的额头。 苏梦雨轻叹一口气,转过身,卸下肩头的衣服,交还给李固。 忽然,苏梦雨觉得心里咯噔一下。 她急忙又回过头,向着那张蒙着尸体的帆布看去。 死死地,紧紧地盯着它。 仿佛看到一片红色翻上来,越来越清晰,像火一样的红色…… 第二十一章 怀疑 一个念头忽然窜上心头,苏梦雨不由地打了一个寒战。她快步走向躺在荒地上的尸体。 李固紧跟在她的身后:“你要干什么?” 苏梦雨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跟前,一弯腰,果断地将帆布解开。 方灵惨白的面孔展现在眼前。 苏梦雨倒吸一口冷气。 “梦,你干什么呢!”李固从身后搂住她。 苏梦雨转过身,铁青脸,瞪着李固。 李固干笑两声:“你干嘛?这么吓人的眼神。” “是不是你干的?”苏梦雨表情严肃地问。 “你说什么?”李固有点发蒙。 苏梦雨指着方灵的尸体继续质问:“方灵是不是你杀的!” 李固大吃一惊:“你说什么呢!你怎么能怀疑我?不是我,不是我……” 李固吓得后退两步,连连否认。 苏梦雨顺势逼上来,眼光咄咄逼人。 “你凭什么要怀疑我!”李固高声辩解道,“我和那个小姑娘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为什么要杀她?” 苏梦雨:“你不是要杀她。你其实是要杀我对不对?” “啊?”李固瞠目结舌。 苏梦雨继续说道:“因为方灵碰巧穿了我给她的那件衣服,再加上我们的发型、体型都很像,所以你才误杀了方灵。对不对?” “你胡说些什么。我,我,我又为什么要杀你呢?”李固嘴上这样说着,眼神却不自主地躲闪起来。 “看着我的眼睛!”苏梦雨更加向前,几乎要碰到李固的脸上,“你是不是打算杀了我?” “没有。”李固低下头说道。 苏梦雨冷笑一声:“嗯。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什么心思我会不知道吗?是不是因为你媳妇怀孕了,所以你才打算用这个方法彻底摆脱我?” “不是。没有!”李固忽然间仿佛打定了主意,决然地抬起头来。 “哼!好你个李固,我们走着瞧……”话没说完,苏梦雨转身离去。 “梦,梦,你去哪儿?”李固赶忙跟上。 苏梦雨二话没说,撩开主帐篷的门。 顾旌德等人正围坐在一处。 “我知道谁是杀人凶手了!”苏梦雨一进门就大声宣告。 众人的眼光立刻齐刷刷地投射过来。 “是谁?”顾旌德问。 “就是他!”苏梦雨一指紧跟着自己进来的李固。 “你胡说什么?不是我,不是我。”李固赶忙撇清。 但为时已晚。“你为什么怀疑李固?”顾旌德问道。 “不是怀疑,就是他!”苏梦雨赌气似的撇开李固伸来的胳膊。 “他和方灵有什么恩怨纠葛吗?他为什么要杀她?”顾旌德追问道。 苏梦雨于是把自己刚才的一番怀疑合盘托出。 “误杀?这不大可能吧?”听完苏梦雨的话,郭定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虽说方灵穿了你的衣服,从身后看也许有几分像,但是从正面一看就不是嘛。不可能认错吧。” 苏梦雨刚要解辩。 靳晓鹏忽的站起身来:“怎么不可能!我看有这个可能。晚上本来就看天黑,看不清楚……”边说,他边双眼冒火地向李固逼去。 顾旌德赶忙起身拦住自己的学生:“小靳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一定要冷静。” 靳晓鹏气愤地重新坐下。 宋徽圣扶扶鼻梁上的大眼睛,说道:“我看也有这种可能性。方灵的伤口就在背后,也许凶手是直接从背后下手的,并没有看清她的长相。” “我,我……”听了这话,李固焦急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旌德教授看出他的为难,说道:“李固你不要急,慢慢说。” 李固擦擦头角渗出的汗水,解释道:“你们别听苏梦雨瞎说,她这两天和我闹别扭,是故意陷害我……” 苏梦雨刚要辩解,却被顾教授用手势阻止住:“先让李固说下去。” 李固继续:“我和苏梦雨这么熟悉怎么会认错人呢?再说我也没有打算杀苏梦雨,我为什么要杀苏梦雨?莫名其妙……” 苏梦雨白他一眼道:“始乱终弃!” 李固只得装作没有听见,继续说道:“昨晚我没有出去过,我和蒙塔波瓦住一个帐篷,不信你们问他。” 大家又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向导蒙塔。 老人有些犹豫,嗫喏地说道:“昨晚我睡得早,不知道他有没有出去。不过,不过……” 蒙塔瞥瞥李固,欲言又止。 顾旌德教授从旁鼓励道:“不过什么?老人家你不要怕,照直说。” 蒙塔:“不过,半夜我隐约觉得他出去了一次。” “啊!”众人中不知是谁发出轻声的感叹。 “蒙塔波瓦,你得实事求是啊,”李固急忙说道,“想清楚了再说。别诬陷好人!” 蒙塔:“我就是照直说的,确实感觉有人出去了。但是我没有睁眼看,也不好确定。” “这算什么!”李固气愤地跺着脚。 顾旌德对李固说道:“你别着急,再好好想想。谁也难免晚上起夜什么的,大概是你没有记得。” 李固回答道:“没有,绝对没有。我晚上没有起夜的习惯。不过,等会,我想想。噢,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了?” “昨晚上我确实出去了一次,不过不是去上厕所,而是去收摄影机的。”李固回答道。 “收摄影机?” “是的,”李固说道,“昨天我拍了一个大家吃晚饭的镜头。你们还记得吧,我把机器支好就和大家一起吃饭了。可是吃完饭,我却忘记收机器了,直到半夜才想起来。” 经他一提醒,大家记起确实有这么回事。 “那大概是几点钟?”顾旌德问。 李固摇摇头:“不记得了。我朦朦胧胧地起来,没有看时间。也许机器里会记录着时间。” 顾旌德问:“摄影机里记录着时间吗?” 李固回答道:“数字摄影机如果不关机的话,可以拍十几个小时,回放一下就能找到时间。” 于是李固返回自己的帐篷拿来那台数字摄影机。 大家都围拢过来。 “昨天晚上是最新拍摄的内容,所以很好找。”李固一边说,一边摆弄起机器。 最先出现的是大家一起吃饭的镜头。 “镜头好远啊。”秦路说道。 李固点点头:“为了能够拍到一个全境,所以镜头比较远。机器搁在灌木丛那边,所以才忘记取回了。你看镜头里还要有篝火、远山和一角帐篷,这样构图才好看,再加上落山夕阳的一抹霞红,是很好的背景素材……” “行了,别显摆你的专业知识了。”苏梦雨在一旁不耐烦地说道,“谁愿意看这些?快进看看时间就行。” 李固无可奈何地按下快进键。 后面紧接着是大家围坐在篝火前闲聊的镜头;再往后人越来越少,偶尔有人往火里扔几块木头;不久之后的一大段就都是空白镜头。 “这个时候大家应该都已经睡觉去了。”李固说道。 忽然,镜头里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停!”顾旌德连忙喊道。 李固按下暂停键,又把影像回倒一点。 “就是这儿。”顾旌德指着镜头说道,“你看有个人影。” 李固定住画面,显示器里借着微弱的火光,可以依稀看见一个黑影。 李固:“可惜只有下半身,而且光线太暗,看不清楚是谁。” “这会是凶手吗……” 第二十二章 鬼影 李固定住画面,仔细地观察。 人影依然很难辨认。 秦路从旁注意到画面底部的时间:23:43。 秦路:“这么晚了。” 顾旌德抬头问道:“这个时间段有谁出过帐篷?” “我想那大概是我。”一旁,侯永靖怯怯地举起手来。 顾旌德打量了一下他,又对比镜头中的人影:确实有几分相像。于是顾旌德问道:“那个时候你干什么去了?” “我,我,”侯永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承认,“我确实是打算去找方灵的。可是走到她帐篷前的时候,我又犹豫了。我在那里徘徊了几分钟,最后还是没有勇气叫醒方灵,就又回去了。” “真的吗?” “真的!” 可惜从镜头里无法看到方灵居住的帐篷,所以无法判断侯永靖的话是真是假。 另外,“怎么没有看到你走回去的镜头?”靳晓鹏问。 侯永靖摇摇头:“我不知道。也许是镜头没拍到吧。” 李固又快进几格。后面确实没有再出现过侯永靖的身影。 不过…… “那是什么?”年轻的靳晓鹏眼疾手快,一下指向屏幕。 屏幕上由远及近地出现一个白色的影像。 李固又一次定格画面。 白色影像非常模糊,看上去像是一个穿着白色斗篷的人。 “是谁?”大家都看不清楚。 李固一帧一帧地慢慢播放。 那身影便若漂浮般地慢慢靠上前来。 突然,显示器上毫无征兆地出现一个白色的面孔! “呀~”苏梦雨冷不防被吓了一大跳。 秦路他们也是倒吸一口冷气。 “是什么东西?”有人问 李固瞪大了眼睛盯着这台已经跟随自己多年的摄像机,茫无所知地摇摇头。 “我知道了!”缓过神来的苏梦雨大声嚷道,“那是那天我们看到的鬼脸!” “鬼脸?什么鬼脸?”宋徽圣不解。 “就是那天我们在摄像机里见过的,就是找到黄金面具的那天。李固,你忘记了吗?”苏梦雨焦急地说道。 “对啊。”经她一提醒李固也记了起来。 “对,对,对,就是它,就是它。”紧跟着老向导蒙塔也嚷嚷起来。 顾旌德教授从旁黑着脸,不答话。 “这是怎么回事?”宋徽圣问顾旌德教授。 “是我不让他们告诉大家的,”顾旌德不得不承认,“主要是怕引起大家无谓的恐慌。” 接着他把那天看到鬼脸的事情简略讲述一遍。 “有这样的怪事?”郭定老师听后,不禁咂舌:“同一个鬼影重复出现两次!难道方灵遇害就是这个鬼影干的?” “怎么可能?”顾旌德教授义正词严地否认,“这世界上怎么会有鬼魂这种东西!你不要瞎说。” 前不久刚刚接受过《鬼论》教育的秦路,偷眼看看宋徽圣。后者似乎也并不同意顾教授的武断。 只听蒙塔波瓦忽然从旁叫道:“是鬼,是鬼!一定是鬼!这一定是国师玛斯古尔的灵魂。听说玛斯古尔法术高强,死后一直阴魂不散。现在你们来挖他的墓,一定是他的灵魂显圣,要保护自己睡觉的地方……” “够了!”顾旌德勃然大怒,嚯地站起身来,“你不要胡说八道。这些都是你们编造的神鬼传说,根本没有科学依据。” 蒙塔波瓦还想争辩几句。却被郭定拉住衣角:“老波瓦,您就少说几句吧,顾老师生气了。” “这是对神灵的大不敬,你们迟早会遭报应的。”蒙塔悻悻地说道,“那个被杀瞪大女孩就是你们的下场!”说完,他抱起小狗、挪出帐篷…… 顾旌德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言语过激,可是他最受不了别人污蔑自己的职业,特别是把自己说成是盗墓贼。 帐篷里剩下的人都尴尬地互相看着,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李固关了机器,默默地等了一会儿,冲着苏梦雨说道:“你们都看到了。我的嫌疑应该洗清了吧。” “谁说的?”苏梦雨嘟着嘴,说道:“说不定你关了机器以后,又谋杀了方灵。对了机器一定是你故意留下的,好借着回收摄影机的名义,去杀人的。对,一定是你。” “哎呀,我的天啊!”李固无奈地抱起头,“你们女人的想象力真是无敌。” 李固无助地望望顾旌德,后者摆摆手说道:“摄像机拍摄的范围有限,凶手很有可能是在镜头外行凶的。所以目前来看谁都无法摆脱嫌疑,谁都有可能作案。” 第二十三章 凶案再起(上) 在惴惴不安的情绪中,一天的时光终于度过。 又是一个黑暗的夜晚来临。 吃过晚饭,大家三三两两地围坐在一起。趁着最后的天光说话。 “这件事你怎么看?”宋徽圣问秦路。 “事情很蹊跷,摸不着头脑。”秦路如实回答 宋徽圣回头看看其他几个同伴,说道:“是啊。我感觉到一股不安的情绪正在蔓延,恐怕还会有事情发生。我们要尽快离开,此地不宜久留。” 秦路:“可是我们还要寻找圣匣,不是吗?再说,没有补给车来接我们,我们也出不去啊。” 宋徽圣寻思着说:“有向导带路我们或许可以步行走出沙漠。至于圣匣嘛,这次恐怕很难找到了。” “你是不是觉得顾教授的寻找方向有问题?”秦路问道。 宋徽圣:“你也有这种感觉?” 秦路:“我们找了这么多天,只找到了那个面具,其他一无所获。” 宋徽圣:“确实有点奇怪。照理说既然有面具出土,其他文物和墓葬应该就在附近,应该不难找到……” “也许我应该把那副面具留下来继续研究,而不是把它送走。”顾旌德教授走过来,加入到他们的谈话:“说不定面具里还隐藏着更多的关于墓葬的信息,能够帮助我们尽早发现墓葬。可惜我把它送走了。” 宋徽圣闻言道:“送走更有利于保存文物,也是有道理的。” 顾旌德点点头:“当初就是想到这一点才让人带走的,没有考虑全面啊。” 宋徽圣还想说点什么安慰安慰顾旌德。忽见苏梦雨急匆匆地走过来:“顾教授,我想换个帐篷住。” “为什么?”顾旌德问。 苏梦雨回答:“原来我和方灵同住还能有个伴,现在就只剩我自己,晚上一个人我害怕。” 顾旌德:“是这样啊。那你搬到主帐篷来吧,和我们一起住怎么样?” “好,我去搬行李。”苏梦雨高兴地答应道。 她刚走不久,向导蒙塔又踅摸过来:“我也想换一个帐篷住,”他说,“我可不想和杀人犯住在一起。” 顾旌德教授说道:“你是说李固吗?李固不是杀人犯。我们没有证据证明他就是凶手。” 秦路从旁插话道:“蒙塔波瓦,你不是说玛斯古尔的鬼魂才是凶手吗?怎么又担心起李固了?” 蒙塔白了秦路一眼,不搭理他,只对顾旌德说道:“我刚才听那个女记者说她要搬走。那我要住她的那顶帐篷。” “你一个人住不害怕吗?”秦路又问。 蒙塔气汹汹地回答他:“我可不想和你们住在一起。挖坟的是你们,玛斯古尔要杀的是你们。我可不想被玛斯古尔误杀了。” 一听这话,顾旌德又气不打一处来,不再言语,只是摆摆手,随他去了。 “真是个奇怪的老人!”秦路望着蒙塔离开的背影讪讪说道。 “不知道他能不能带我们走出沙漠。”宋徽圣思忖着说。 “怎么,你们打算离开这儿吗?”顾旌德听出宋徽圣话里有话。 “没有,没有。”宋徽圣连忙摇手否认。 不料顾旌德却说道:“再等两天吧,等两天补给车来了,我们一起走。是该离开了,发生了这种事情,完全打乱了原来的考古计划。正好家里出了点事情,也该回去处理一下。” “您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秦路关心地问道。 “噢,不是我家。是考古研究所。”顾旌德解释道,“上次复原的那件金缕玉衣出了问题,得回去处理。” “出了什么问题?”秦路又问。 顾旌德回答:“听朱老师说,好像有几块玉片被人掉了包。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噢。”秦路答应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 “但愿这两天不要再出事了。”顾旌德望着渐渐深沉的暮色,不无忧虑地说道。 然而,事与愿违…… 第二十四章 凶案再起(下) 第二天,摄影师李固在自己的帐篷里被发现倒在血泊之中。 苏梦雨早已哭得如同泪人。侯永靖在旁边照看她。其他人则进到帐篷内,仔细查看尸体。 “看样子遇害应该有一段时间了。”顾旌德教授查看后说道。 李固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一滩血迹干涸在他的胸膛上,宛如佩戴着一枚红花。 宋徽圣点点头:“大概有五六个小时吧,应该是在昨天半夜遇害的。” 顾旌德站起身来,长叹一口气:“没想到不幸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是谁先发现的尸体。” 郭定老师回答道:“是苏记者最先发现的。早上她来喊李固吃饭来着。” “噢?”联想到昨天苏梦雨还和李固争吵得不可开交,今天她竟会主动来叫李固吃饭。女人的心思还真是难猜。“我去找她问问。”顾旌德说着,走出帐篷。 宋徽圣用眼神示意秦路。 秦路赶忙把手搭上死者的手腕,用心体会。然而,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也许是去世的时间太久了,”秦路只得遗憾地丢开手,“或者是他的怨念不强,我什么也没有感觉到。”秦路对宋徽圣说。 “你们在干什么?”看到秦路的动作,郭定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秦路站起身,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有特异功能。 “看来我又要找块帆布了,”郭定故作镇定地说道,“小靳,你来帮我吧。” 靳晓鹏没有说话,默默地跟着郭定老师走出帐篷。 “蒙塔波瓦呢?”秦路忽然发现他们走后帐篷里只剩下自己和宋徽圣两人。 宋徽圣也发现:“今天一早没有看到蒙塔波瓦,他是不是还在睡觉?” 于是两人赶忙去蒙塔的住处查看。 然而,“蒙塔波瓦不见了!”秦路向顾旌德报告。 “什么?”顾旌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帐篷里没有人吗?厕所里呢呢?营房四周?” “都没有。”侯永靖、靳晓鹏等人四下寻找一番后报告。 在这样的荒漠里丢失向导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顾旌德一下焦急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去他的帐篷里看看有什么线索。” 原先苏梦雨和方灵居住的帐篷里,所有和蒙塔相关的东西都消失殆尽。包括他常常抱着的那只小狗。 宋徽圣蹲下身摸摸地上的睡袋:“没有温度,早就凉透了。” 顾旌德环顾四周后说的:“看来早就打算离开——他把自己的东西都带走了。也许在昨天要求换住处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要走的打算了。” “他为什么要走呢?”宋徽圣想不明白,“为什么不跟大家说一声,而是自己偷偷地逃走?” “是不是和李固的死有关?”郭定老师提出。 靳晓鹏:“难道是蒙塔波瓦杀的人?” 顾旌德摇摇:“不知道。没有找到蒙塔之前没法下结论,当务之急是找到蒙塔。” “那我们去外边找找看,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郭定老师提议。 顾旌德表示同意:“你带着小侯、小靳一起去,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们也去找找。”宋徽圣拉着秦路提议。——本来宋徽圣还指望蒙塔能领着他们走出沙漠,没想到现在他竟然不见了。这更让宋徽圣心急如焚。 “也好,”顾旌德同意,“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众人走后,顾旌德把苏梦雨搀扶进主帐篷里。 爱人的突然离去似乎让苏梦雨难以承受,她只是一直不停地哭泣。 顾旌德扶她在床边坐好,又殷勤地端来一茶缸水:“小苏啊,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 苏梦雨一边流泪一边接过水杯,抿了一小口。 顾旌德挨着她坐下,试图开导:“昨天你还说李固想要杀你,说李固是凶手,今天怎么又为他哭得这么伤心?” “我不知道,”苏梦雨一边哭泣一边说。 稍微停了一会儿,顾旌德又说道:“现在看来李固肯定不是真凶,你昨天恐怕冤枉他了。” 这一下苏梦雨好像找了藉由,哭得更凶了。 “别哭,别哭。”顾旌德又递上一块手绢,顺势把梨花带雨的苏梦雨搂在怀中…… 第二十五章 第三个受害人 侯永靖兴致冲冲地返回营地,走到主帐篷跟前忽然停住了脚步。 从帐篷的门缝里,侯永靖看到惊人的一幕:自己的导师顾旌德正和女记者苏梦雨依偎在一起。 苏梦雨如泣如诉地伏在顾旌德的肩头,后者则不无暧昧地抚摸着她的后背。 一瞬间,如同当年目睹自己偷情的母亲一样,侯永靖心中泛起一阵悸动,再一次热血上冲、气急败坏。 他瞪大了眼睛,鼻孔里喷出粗气,下意识握紧手中的弯刀。 “侯永靖你在干嘛?”秦路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侯永靖一惊,赶忙转过身来。 秦路和宋徽圣正从远处走来。“你的脸怎么那么红?”秦路边走边问侯永靖。 “没什么!”侯永靖闪烁其词。 “你手里拿着什么?”宋徽圣问道。 “是一把刀,是我在那边捡到的,”侯永靖说着递过来一把弯刀。 宋徽圣接过弯刀仔细查看。这是一把英吉沙小弯刀,十几公分长短,弯成一个羚羊角样的奇特角度。皮制的刀鞘上缀着繁复的装饰,显示出主人对它的喜爱。 “这是新疆地区常见的佩刀,我想大概是蒙塔波瓦的东西,”侯永靖从旁解释道。 “那你找到蒙塔了?”宋徽圣问。 “没有,”侯永靖正要继续回答,帐篷门忽然掀开来,顾旌德教授走了出来:“我在里面听见外边有声音,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和秦路去周围转了转,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就回来了。”宋徽圣向顾旌德解释道,“不过侯永靖发现了这个。” 说着,他把手中的弯刀递给顾旌德。 顾旌德接过刀来,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这是新疆这边才有的刀。是蒙塔的吗?” 宋徽圣:“我猜大概是吧。” “你是从哪里找到的?”顾旌德问侯永靖。 “就在那边,在小山的背面。”侯永靖指指不远处的戈壁荒丘。 “郭定老师,还有小靳他们呢?”顾旌德又问。 侯永靖回答:“刚才我们分头去寻找蒙塔波瓦,我想他们往东北边去了。” 顾旌德点点头,右手握着刀柄,试着抽出弯刀。 忽然间,他的动作停住了。周围的人也同时惊讶地发现:乌黑的刀身上赫然沾着暗红的血迹! 这难道就是杀人的凶器? 不一会儿,郭定与靳晓鹏也陆续返回营地。他们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大家围拢在一起,草草吃两口东西,便讨论起这把弯刀。 在介绍完弯刀的来历之后,顾旌德又补充道:“我刚才和宋教授、秦路还有侯永靖查验了死者的伤口。李固身上的伤口似乎和弯刀吻合。方灵的伤口却不太一样。当然我们不是专业的鉴识人员,也未必正确。不过这把刀上确实沾了血。” 说完他把英吉沙小刀传给大家查看。 “你捡到它的时候有没有拔出来看过?”靳晓鹏接过刀子,边看边问侯永靖。 侯永靖如实回答:“没有。我捡到这把刀后非常兴奋,只想着跑回来报告顾老师。结果撞见……” “咳咳……”顾旌德干咳两声,打断侯永靖的讲述,“刀子怎么发现的并不重要,关键是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蒙塔波瓦就是凶手!”郭定老师发表意见。 “我倒觉得未必,”擅长分析的宋徽圣扶扶眼镜,慢条斯理地说道,“首先我们不能确定刀子就是蒙塔的……” “我见蒙塔带过这把刀,”郭定说道,“刀子肯定是他的”。 宋徽圣继续分析道: “再者如果刀子是他的,他为什么要扔掉呢?他完全可以带走它。” “对啊,既然蒙塔已经跑掉了,为什么不带着弯刀一起逃跑呢?”苏梦雨也觉得奇怪。 “也许是他逃跑的时候不小心遗失了。”靳晓鹏说。 “有这个可能。”顾旌德表示同意。 “那蒙塔就是杀人后畏罪潜逃了。”郭定说道。 “可他为什么要杀李固?”宋徽圣又提出一个尖锐的问题。“还有方灵。蒙塔波瓦和他们两个人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半晌,郭定提出一个假设:“也许是因为玛斯古尔。昨天蒙塔不是还说玛斯古尔的灵魂会把我们都一个一个地都杀掉吗?或许他就是为了履行这种诅咒才杀人的!” 苏梦雨闻言大惊失色:“这么说难道我们都要死吗?那个蒙塔还要再回来杀人?” 顾旌德摆摆手:“这个理由未免太牵强了。或许我们应该好好回想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说不定蒙塔就是在这几天里和李固、方灵结怨的。” 宋徽圣摇摇头:“我看这个可能性很小。依我看即便刀是蒙塔的,可凶手说不定还另有其人” “难道凶手偷了蒙塔的刀杀人?”靳晓鹏说道,“那蒙塔为什么不揭发凶手,反而逃跑了呢?” 宋徽圣回答:“蒙塔波瓦未必是逃走了,他只是失踪了。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靳晓鹏追问。 秦路替宋徽圣回答:“说不定蒙塔波瓦也已经被害了……” 第二十六章 怀疑 “如果蒙塔也遇害了,为什么找不见尸体呢?”郭定问道。 秦路回答道:“也许是被凶手藏起来了。” 顾旌德不同意:“这不符合逻辑。方灵和李固的尸体都没有被隐藏起来,为什么凶手单单要把蒙塔藏起来?” “或许是出于某种需要,凶手才不得不把蒙塔藏起来了。”秦路猜测。 “什么需要?”顾旌德追问。 面对这个问题,秦路无法回答。 向导蒙塔到底是被害还是畏罪逃走?没有人能给出准确的答案。 大家商讨半天也没有得出一致结论。 最终顾旌德教授不得不宣布:“我们还是不要瞎猜了,补给车明天就会来,还是让专业的警察来解决这件事情。我们也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了。” “那真是太好了!”听到顾旌德的话,苏梦雨如实重负。 顾旌德站起身来,舒展一下双臂:“郭老师我们先收拾一下东西,把用不着的物品打包装好,准备明天装车。” 郭定答应一声,带着侯永靖还有靳晓鹏,跟在顾旌德教授的身后忙活起来。 女记者苏梦雨则起身准备午饭。只剩下秦路和宋徽圣两人。 秦路问宋徽圣:“如果凶手不是蒙塔波瓦,你觉得会是谁?” 宋徽圣思索片刻,还是说道:“不知道。我毫无头绪。” 不料,秦路却说道:“我倒有个怀疑。你不觉得刚才侯永靖的行迹十分可疑吗?” “你是说刚才在帐篷前的时候?”宋徽圣也有所察觉,“确实有些可疑。我看他似乎有些愤怒。” “说恼羞成怒更加恰当。”秦路的描述更加准确,“我猜他一定是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宋徽圣问。 秦路轻轻地摇摇头:“不知道。不过相比而言,我更关心侯永靖这个人。” “此话怎讲?” 秦路说道:“我觉得侯永靖是个性格内向而且容易冲动的人。这样的人很容易意气用事。” 宋徽圣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你是说他有可能因为冲动而杀人?” 秦路分析道:“对于这三起案件,方灵、李固遇害,蒙塔失踪,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怎么说?” “三个被害人是因为这次的考古活动才偶然聚在一起的,”秦路说道,“不管凶手是谁,在此之前都不可能同时认识这三个人。所以有计划的蓄谋杀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你的意思是说凶手是在一气之下随意为之的?” “有这种可能。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 “另外的可能呢?”宋徽圣又问道。 秦路双手环抱,思考着说道:“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凶手起先只是预谋杀死方灵,不料在行凶的时候被后来的遇害人——李固或者蒙塔撞见。为了杀人灭口,凶手情非得已,不得不继续行凶。” “这似乎不太可能吧,”宋徽圣提出异议,“如果李固或者蒙塔目击了凶手杀死方灵,昨天他们为什么不讲出来呢?” “也许是因为没有看清楚凶手是谁?”秦路猜测,“或者目击者当时并没有意识到凶手是在行凶,所以才没有讲出来。” “那也不对,”宋徽圣说,“即便目击者没有看清楚凶手长相或者没有意识到凶手的杀人行为,但是作为一种嫌疑,他起码会提到吧。” 秦路觉得宋徽圣说的有几分道理。 “也许是因为目击者和凶手感情要好,所以才替凶手隐瞒。”秦路又提出一个假设。 “你是指李固和苏梦雨吗?”宋徽圣问道。 “不一定。或者是因为其他别的什么原因,总之目击者没有把实情讲出来。” 宋徽圣还要讲话,秦路用手势阻止他继续说道,“不管怎样,让我们先按照这个假设进行推理,”秦路四下里踱着步,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方灵是第一个受害者。谁最有可能杀死方灵呢?——侯永靖。” 秦路自问自答。宋徽圣不想打断他的思考,只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秦路继续道:“侯永靖被方灵甩了,所以他想报复。而且侯永靖也承认自己案发当晚去找过方灵。——他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因为自己的行踪被李固无意中拍摄了下来。” “然后呢?” “因为李固拍到了自己,所以他恼羞成怒又杀了李固。”秦路说道。 “那么蒙塔呢?”宋徽圣问。 “蒙塔可能因为偶然撞见了侯永靖杀人的一幕,”秦路说道,“所以才被侯杀人灭口。而后侯永靖将蒙塔的尸体处理掉——大概是埋在了什么地方。但是因为时间的关系,他没有来得及处理李固。所以李固的尸体还在,而蒙塔却失踪了。” 秦路分析完毕,颇有些得意。 宋徽圣却不以为然:“首先,未必就是侯永靖杀死方灵的。苏梦雨便已经提出过另外一种可能:李固是因为要谋杀自己,才误杀方灵的。” “可李固为什么要杀苏梦雨呢?再说,李固已经否认了苏梦雨的指控。”秦路辩解道。 “李固当然不能承认。”宋徽圣回答道,“至于李固为什么要杀苏梦雨。恐怕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其中的原因。” 宋徽圣停顿一下,继续说道:“其次,既然侯永靖已经承认录像中的人就是自己,他为什么又要谋杀李固呢?杀死李固也不能掩盖什么啊?” “或许是因为李固还有其他录像没有拿出来?”秦路猜测。 “如果真有其他录像,他为什么不拿出来呢?”宋徽圣反问。 “要不就是录像里有些细小的细节,我们没有察觉。但凶手侯永靖却看到了。”秦路又提出一种可能。 “就算是这样,”宋徽圣说道,“还有第三点,如果是侯永靖杀了李固,他为什么又要把作案的凶器——那把新疆弯刀拿出来呢?” “那是为了嫁祸给蒙塔!”秦路立刻回答道,“我们一起出发寻找蒙塔,却只有侯永靖找到了那把弯刀。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他能找到呢?” “你是说贼喊捉贼?”宋徽圣察觉到秦路的意思。 “对,”秦路一拍大腿说道,“侯永靖拿出弯刀,就是为了把杀死李固的事栽赃给蒙塔。不管怎样,我们得和侯永靖谈谈……” 第二十七章 一番调查 侯永靖正和靳晓鹏一起帮助郭定与顾旌德老师收拾行李。 秦路、宋徽圣挑门进来。 顾旌德见两人进来,说道:“你们也该提前收拾行李,明天车来了好装车。” 宋徽圣含混地答应着,又说:“我们有话想跟侯永靖谈谈。” “跟我有什么好谈的?”侯永靖感觉莫名其妙。 宋徽圣看看秦路,后者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怀疑你是杀死方灵的凶手!” 这话若五雷轰顶,让侯永靖缓一下不过神儿来:“为什么?你们为什么怀疑我?” 于是秦路把自己的怀疑从头到尾又讲述一遍。 话音刚落,靳晓鹏率先暴跳起来,往侯永靖身上扑去:“我就说你小子不地道!果然是你干的!” 好在郭定眼疾手快,从旁一把拦住靳晓鹏。 “靳晓鹏你胡闹!”顾旌德教授厉声喝止道,“你先不要动手,先听侯永靖说。” “我没有杀方灵,更没有杀李固和蒙塔波瓦,”侯永靖话音里已然带出哭腔,“顾老师你要相信我啊,我没有杀人。” “你怎么证明你没有杀人,”靳晓鹏怒气冲冲地质问,“那天夜里我听到你走出了帐篷,过了半天才回来。你干什么去了?” 侯永靖哭丧着脸说道:“我不是解释过了吗?我是打算去找方灵的,可是后来又犹豫了,就返回来了。” 靳晓鹏依旧不依不饶:“你放屁!帐篷间距离这么近,来回一趟用的着那么久吗?” “我……我,我还去了一趟厕所。”侯永靖支吾着说。 “你说谎!去厕所也不用这么久!”靳晓鹏叫道。 侯永靖憋红脸,讲不出话来。 此时,顾旌德似乎看出了端倪,走上前去说道:“小侯,你要实话实说,要不然我也帮不了你。” 侯永靖叫一声:“顾老师!”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接着他抽泣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道出实情。 “我确实说了谎,”侯永靖说道,“前天夜里我确实去找方灵来着,我想找她当面问清楚,要不然我睡不着觉。我在她帐篷门口犹豫了好久,却忽然碰见方灵出来。” “她出来干吗?”靳晓鹏抢着问道。 “我问过她,她说是起夜上厕所。”侯永靖回答,“我看见她走了出来,就立刻上前和她说话……” 秦路突然插话:“当时方灵看见你有什么反应?” 侯永靖抬头看看秦路,回答:“她被我吓了一跳,显得很惊讶,说‘怎么是你?’” 秦路点点头。 侯永靖继续:“我问她去哪儿,她说要上厕所。我拉住她说有几句话问她,她问是什么话。我就直接问她是不是喜欢我。她起初不肯回答,我又再三地催促,她才说她喜欢我,但是不爱我。”说到这里,侯永靖看看靳晓鹏,“我又问她是不是喜欢靳晓鹏。她说她喜不喜欢靳晓鹏不关我的事儿。我就很生气,就抓住她,用力摇晃,边晃边质问她以前为什么要说谎骗我。可她说她并没有骗我,只不过是我自作多情,会错了意。我说我没有会错意,她以前肯定曾经爱过我。可她说她从来就没有爱过我,还说她有日记可以作证……” “日记?怎么作证?”秦路问道。 侯永靖回答:“她说自己有记日记的习惯,每天都会记。上面真实地记录着她从见到我开始一直以来对我的感觉。后来她还把日记本拿来给我看……” “那你看了吗?”靳晓鹏问。 侯永靖回答道:“当时黑灯瞎火地我怎么看?我把日记本揣进怀里,本打算第二天看了再还给她。可没想到方灵第二天就遇害了!我还没来得及看那本日记……” “你接下来又做了什么?”秦路继续追问。 侯永靖:“后来方灵就急着想要离开,我问她要去哪儿,她说是上厕所,憋不住了。我就说我也要上厕所,要和她一起去。其实我是想再和她多说会儿话。她一看拗不过我,只好答应了。” 说道这里侯永靖用力咽口唾沫,继续道:“你们知道那个临时搭建的厕所一次只能容纳一个人。所以我就先等在外边,让方灵先用。等她出来,我才进去。可是等我上完厕所出来的时候就发现方灵已经不见了。我小声喊了她几声,又在近处找了一会儿,可是天太黑,没有发现。后来我想她可能是上完厕所自己先回去了,所以就没有继续寻找,自己回了帐篷……” “你胡说,你肯定是这个时候杀了方灵的!”靳晓鹏又一次叫道。 “我没有!”侯永靖理直气壮地反驳道,“我没有杀方灵。当然,如果我当时能继续找下去,方灵可能就不会遇害了。从这个角度说,我也有责任。我很伤心,也很自责。但是我没有杀方灵。我问心无愧,我真的没有杀人!” “那你第二天为什么不把实情讲出来?”顾旌德教授问道。 侯永靖说道:“第二天方灵就被害了。我害怕被人怀疑,特别是怕被靳晓鹏怀疑,所以就没说。而且我想即便我说出实情也没有人会相信。” 果然如此。虽然大家刚刚听过他的讲述,依然觉得这个故事匪夷所思。 秦路说道:“照这么说,方灵是在你上厕所的时候遇害的。你上厕所的时间有多长?” “应该没有多久。”侯永靖回答。“只不过是上个小便而已。” “那你之前有没有发现周围有没有什么人?”宋徽圣问道。 “我没看到。天太黑了。”侯永靖回答。 秦路说道:“这就很难解释了。如果凶手不是在一开始就跟着你们的话,照理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根本找不到方灵,更不可能在黑暗中杀死她。” 宋徽圣教授又补充道:“而且在你用厕所的那段时间里,凶手也很难作案。设想一下,如果不是方灵先用,而是你先用厕所的话,他恐怕就没法作案了:因为方灵一定会等在厕所外边。如果你出来看不见方灵会感到很奇怪吧。” 顾旌德却说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凶手事先等在方灵上完厕所回来的路上,伺机下手。” 宋徽圣不同意这种说法:“这个可能性也很小。假设是这样,凶手必须事先跟踪二人,并看到他们二人去厕所。再者,凶手怎么知道侯永靖不会陪方灵一起回来?” 侯永靖也点头表示同意:“如果方灵在等外边我的话,我肯定会送她回自己帐篷的。” “那你在回来的路上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秦路问道。 “没有。”侯永靖回答的很坚决,“我回到帐篷后,郭老师和靳晓鹏也正睡着。” “靳晓鹏不是听见你回来了吗?”秦路问靳晓鹏。 靳晓鹏回答道:“我也是懵懵懂懂地感觉到有灯光的。不过我没有起身,也没动。他出去时的情景也一样。我想每个在睡眠中被惊醒的人都会有这样的反应吧。” “那么郭老师呢?”秦路又问郭定,“你察觉到靳晓鹏出去了吗?” 郭定思索着回答:“这么说来我似乎也感觉到过。不过我睡觉比较死,说不好。”说完他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脑袋。 忽然,靳晓鹏好像想起什么:“很奇怪的是,我好像觉得有两次灯光。” “什么灯光?”秦路正要询问,忽然听见帐篷外苏梦雨的声音大声响起:“哎呀……” 第二十八章 探险小分队 帐篷外忽然传来苏梦雨焦急的喊声:“哎呀,大家快来看啊!” 众人闻声急忙跑出帐篷。 只见苏梦雨正蹲在地下,怀里抱着一只小狗。 “这不是蒙塔波瓦的狗吗?”秦路一眼就认出。 “是啊,”苏梦雨回答道,“它跑回来了。” “蒙塔也回来了吗?”顾旌德记得蒙塔和这只狗从来就是形影不离的,就算是睡觉都要抱着它。 大家举目张望,但却没有发现蒙塔的踪影。 蒙塔没有回来,只有这只小狗跑了回来。 “小狗狗真可怜,它看起来很虚弱。”苏梦雨边抚摸小狗,边说。 郭定拿来水和干粮:“给它喂点东西吧。” 小家伙看见水,忙不迭得从苏梦雨的怀里挣脱出来。 “它不会是从蒙塔那里跑回来的吧。”苏梦雨猜测。 “这样看来蒙塔应该距离我们不远。”顾旌德估计,“说不定他还活着。” “恰恰相反,”宋徽圣却说,“如果蒙塔还活着,为什么让小狗独自跑走呢。我觉得蒙塔更可能已经遇害了。” 大家纷纷点头,觉得宋徽圣分析的更有道理。 顾旌德又说道:“不管怎样,我们都要找到蒙塔。小苏,你是怎么发现这只狗的?” 苏梦雨指指西边的小山回答道:“它是从那边跑过来的。” 果然是这样。西边的小山丘正是侯永靖发现蒙塔弯刀的地方。 “看来蒙塔是往那边去了,”顾旌德说道,“郭老师,你准备一下。我们立刻动身,往那边寻找蒙塔。” 郭定答应着,迅速准备了点食物、水和一些必要的装备。 “我们还得带上小狗,”顾旌德觉得,“说不定它会帮我们找到它的主人。” 闻言,秦路顺手把小狗抱起来。 忽然,秦路的脑中呼地闪过一个画面。 “秦路,你怎么了?”靳晓鹏问愣神的秦路。 “没什么,没什么,”秦路晃晃脑袋,清醒过来,继续把小狗递给靳晓鹏。后者则把它塞进自己的背包里。 “我也要跟你们一起去。”秦路突然说道。 “不用。”顾旌德边整理行装边说,“我和郭老师,还有侯永靖、靳晓鹏就够了。你留下来陪宋教授看家。” 宋徽圣也说:“秦路,你不能去,咱们不能分开。” “不,我一定要去。”秦路看看宋徽圣,说道“刚才我抱起小狗的一瞬间,忽然觉得也许我可以帮你们找到蒙塔。” 宋徽圣忽然明白过来,原来秦路的特异功能又发挥作用了:“那我也要和你一同去。” “不,你得留下。”秦路回答道,“我们得留下一个人陪着苏小姐看家。” 就这样,商量妥当,一行人往西面出发了。 不一会儿功夫,大家便来到昨天侯永靖发现弯刀的地方。 侯永靖把现场指给大家看。那里并没有什么特殊,稀疏的灌木,层层的砾岩。只不过在沙土上有些若隐若现的脚印。 脚印蜿蜒着,依稀向西边延伸。 众人沿着脚印继续前行,不一会儿就深入到沙漠的边缘。 “再往前走我们就进入大沙漠了。”郭定老师颇有些担忧地说道,“如果进入沙漠我们的补给可支持不了多久。再说天色也不早了。” 顾旌德望望天空,天边的夕阳已经慢慢下垂,夜幕又一次即将降临:“那我们先在这里宿营,明天继续前进。” 郭定却说道:“顾老师,明天补给车就来了。不如我们先回宿营地,等车来了再说。” “也好,”顾旌德想了想后表示同意,“明天车来了,我们还可以寻求更加专业的保护。” 于是,大家结束了初次的探险,重新返回营地。 只有秦路望着天边的晚霞,似乎有些恋恋不舍。 谁知,转过天来,补给车却迟迟没有到来。 大家焦急地等待着。直到日头过晌,仍没有补给车的影子。 “怎么回事?”郭定焦急地说道,“车子怎么没有来?” 顾旌德安慰他道:“说不定车子半路上出了故障,晚点就到。” “要是卫星电话还好用就好了。”郭定焦急地搓着双手,“我可以打个电话问问。顾老师,咱们的补给可坚持不了几天了。” 一听这话,大家慌乱起来。这可怎么办? 顾旌德也难免心中焦虑,不过作为考古队的领队,他也只好故作镇静,安慰大家:“车子晚两天来也是很正常的。大家不要慌。” 这时秦路说道:“与其在这里干等,不如我们采取些措施。” “采取什么措施?”顾旌德问。 秦路回答:“不如我们继续去寻找蒙塔波瓦。如果能够找到他,说不定他可以带我们走出这片荒漠。” “你说的有道理,”顾旌德说道,“可是如果我们找不到蒙塔呢?再者说,蒙塔说不定也已经遇害了。” 不料秦路异常坚定地回答:“蒙塔没有遇害,他只是被困住了。” “什么?被困住了?你怎么知道?”顾旌德不解。 秦路指指正在地上撒欢的小狗说道:“它告诉我的。” 顾旌德更加迷惑:“怎么?你能听懂狗说话吗?” 秦路微笑着说:“这您不用管,请相信我。咱们肯定能找到蒙塔。” 顾旌德不无疑惑地看看宋徽圣。宋徽圣冲他坚定地点点头。看来秦路说得对。 “好吧,”顾旌德只得同意,“事到如今咱们只能试试了。”说完他又吩咐郭定重新准备装备,这次要多带水和干粮。 “你们走了,如果补给车来了怎么办?”苏梦雨忽然提出一个问题,“补给车来了,又找不到你们?” 顾旌德回答道:“没关系。补给车来了,你们就在那边山上放烽火,我们看到狼烟就会回来了。” 郭定也说道:“我们带了足够三天用的粮食。到第三天不管找不找得到蒙塔我们都会折回来了。到时候你让补给车再来一次就是了。另外还要记得问他们要一部电话。” 交待完这些事情,探险队便沿着昨日的路径又一次出发了。 不知道迎接他们的将是什么…… 第二十九章 抢救 顾旌德、郭定、靳晓鹏、侯永靖,还有秦路一行人重新踏上寻找蒙塔波瓦的探险旅程。 经过两天的休息,蒙塔小狗的体力得到了恢复。所以靳晓鹏并没有像昨天那样把它装进背包里,而是让它自行跟随队伍前进。 然而,队伍刚往西边行进不久,就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蒙塔波瓦的那只小狗,突然离开队伍,往相反方向跑去。 “嗨!你去哪儿?”靳晓鹏吆喝道。 只见小狗跑不多远,忽然又停下来,回过身,望着迟疑的人群汪汪的叫起来。 “它好像想让我们跟着它走。”靳晓鹏猜测。 说着,靳晓鹏试着往东边快走几步。小狗看他过来,又回头继续往前跑。几步之后,又停下来回头张望。 “它果真想让我们往这边去!”靳晓鹏兴奋地对大家说道。 “它想带我们去什么地方?”郭定问。 秦路回答:“兴许是带我们去找它的主人。” “可他的主人不是在西面吗?”郭定反问道。 侯永靖也说道:“我明明是在西边发现的弯刀。——蒙塔波瓦应该是往西边去了呀。” 顾旌德沉思片刻后说道:“也许事实并非如此。试想一下,西边是一片大沙漠,蒙塔为什么要往西去呢?反而东边才是我们来时的方向,如果蒙塔真是自己逃跑的,他更可能是往东去吧。” 几个人点点头,觉得顾旌德的分析不无道理。 “那弯刀怎么解释?”侯永靖还有疑问。 顾旌德回答道:“那把刀子也可能被别人带到那儿的。” 侯永靖:“别人?那会是谁?难道有人偷走了蒙塔的弯刀,然后用它杀人,试图嫁祸于人。” “不是没有有这种可能。”顾旌德说道,“不管怎样,我想我们还是跟着小狗走吧。有时候狗比人更加值得信赖。” 于是,探险队决定追随小狗的本能,往东边迤逦而行。 “看,他们往东去了!”大本营里,正在眺望着的苏梦雨忽然发现。 宋徽圣手搭凉棚观察了一会儿,说道:“我想他们改变路线肯定有他们自己的理由。” “他们不会扔下我们不管,自己回去了吧?”苏梦雨有些担心地说道。 “当然不会。”宋徽圣很有把握,“即便是找对了方向,没有向导也无法走出戈壁。” “说不定他们会遇到赶来的补给车。”苏梦雨忽然又冒出一个想法,“如果他们和补给车一起回去了怎么办?” 宋徽圣觉得她的想法非常可笑:“你放心吧,他们不会那么做的,不会扔下我们不管的。我们还是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等待补给车的到来吧。” 苏梦雨答应着,仍然有些惴惴不安地整理起物品。忽然她又想起:“我还得把李固的摄像器材整理好。宋教授,你来帮我吧。” “好的。”宋徽圣答应道。 方灵和李固的尸体已经被挪进帐篷,在帐篷边上还散落着李固的摄影机、摄像包和支架。 “机器怎么还开着?”苏梦雨忽然发现。 “怎么会呢?”宋徽圣好奇的走过来。 “真的,你看它只是休眠了。”苏梦雨边说边按下一个按键,摄影机的监视屏果然亮了起来。 苏梦雨又按下查看键,却惊奇地发现:“怎么从前的影像都没有了!难道它们被谁删掉了?” 小狗行进的速度很慢,还经常不时地停下来,在原地打转。 “它是在寻找主人的气味。”顾旌德说道。 果然,小狗好像发现了什么,快速而坚定地往前奔去。大家也马上跑步跟上。 就这样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行进了大半天的功夫直到夜幕降临。 看看天色已晚,大家只好打起临时帐篷,休息一晚。 一夜无话。 第二天收拾停当,大家又像昨日一样前进。 “这只小狗到底行不行啊?”靳晓鹏看着蒙塔小狗弱小的背影,不禁怀疑起来。 顾旌德教授说道:“你别看它体型小,我看到有几分像雪纳瑞的样子。这种狗很聪明,并且忠于主人。” “可我们这都走两天了,怎么什么也没有发现。”靳晓鹏抱怨道。 顾旌德又说:“你啊,就是缺乏耐心。我们从事考古工作的,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耐心……” 说话间,忽见小狗狂吠着奔跑起来。 顾旌德忙招招手,说道:“快!大家快跟上!” 转眼间,小狗绕过一个小土包,不见了。 大家跟着跑过去。 却不禁被眼前的一幕景象惊呆了。 一辆汽车翻在那里! “是我们的补给车!”郭定大声叫道。 大家赶忙跑过去,一探究竟。 卡车发生了严重的事故,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掉落的零件散落一地。 郭定俯下身子探进驾驶室里,发现:“驾驶员已经死了。副驾驶座位上还有那位为我们送过给养的文物干部,他好像还活着!” 众人闻声,围拢过来。 “我们得赶紧把他救出来!”顾旌德说道。 “他的腿被卡住了。”郭定发现,“头部也受伤很重,还在流血!” 大家立刻分头展开争分夺秒的救援。 靳晓鹏和侯永靖合力把副驾驶这边变形的车门打开,又伸手进去试图拉他出来。却发现他被卡的非常结实。 幸好郭定在废墟里寻找到一根撬棒,这才把卡塞处用力撬开一丝缝隙。 “秦路,你帮忙往外拉!”郭定叫道。 秦路赶忙上手,和靳晓鹏一起,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生拉硬拽地把文物干部拽出车外。 人被救出后,秦路一屁股坐在地上。 顾旌德赶忙上前查看伤者。 “他的气息很微弱。”顾旌德说道,“郭老师,赶快拿绷带给他止血。小侯,拿些水来。” 顾旌德先用水清洗他头部的伤口,又用绷带进行加压包扎。与此同时,靳晓鹏也对腿部的伤口进行了相似的处理。 然而,包扎之后,伤者却仍然没有醒来。 “他失血太多,已经昏迷了!”顾旌德边说边试着将水缓缓地倒向他的口唇。可是倒下的水都顺着嘴角缓缓的流下,他已经无法再喝进去。 “嗨!嗨!你醒醒!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郭定又试着大声叫醒伤者。但是仍然不起作用。 看来是不行了。任何抢救都为时已晚,伤者在顾旌德的怀中渐渐地失去生命。 终于,顾旌德悲伤地站起身来,摘下帽子。众人也只好无奈地跟着默哀。 忽然,顾旌德发现秦路还呆坐在地上,于是赶忙问道:“秦路你怎么了?” 秦路这才木怔怔地站起身来:“没什么,只是我想我看到蒙塔了……” 第三十章 玛斯古尔幽魂 “你看到蒙塔了?他在哪儿?我怎么没看到?”顾旌德边张望边问秦路。 秦路知道这准和自己接触到伤者有关系,他一定是感知到了那位文物干部的意识。然而和顾旌德他们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秦路索性略过这一段,说道:“我看到蒙塔被车撞到了。这辆车也是为了躲避蒙塔,才猛打方向导致翻车的。” “你怎么知道的?”顾旌德诧异地睁大眼睛。 秦路继续说道:“虽然汽车采取了紧急措施,却没能完全避开蒙塔。他还是被汽车撞倒了。再后来,后再来,”秦路集中注意力回想,“后来,蒙塔往那边去了。”秦路指着说道。 果然,蒙塔的小狗也正往那边跑去。 “快!我们马上跟上!”顾旌德招呼大家跟上小狗的脚步。 “快看,地上有血迹!”没跑几步,靳晓鹏便发现一路上有散滴的血迹。 “这说明我们找对方向了!”顾旌德兴奋地说道。 前面的小狗三转两转地绕过几个土堆,忽然停了下来,冲着几棵低矮的胡杨树叫起来。 “快看!他在那儿!”靳晓鹏一眼便发现一棵胡杨树下,依稀躺着一个人影。 大家跑上前去,果然是蒙塔。他正斜倚在一棵胡杨树干上,气息微弱。 顾旌德发现蒙塔的胳膊和腿上都做了简单的包扎,而另外一条腿似乎被已经被撞断。 “蒙塔波瓦,你怎么样了?”顾旌德关心地问道。 听到声音,蒙塔幽幽地睁开眼睛,看看是教授他们,方才挣扎着苦笑道:“我还以为自己会困死在这里呢!” 郭定递过水和食物,喂他吃下。顾旌德教授又为他重新包扎好伤口。 吃过东西以后,蒙塔的精神略有好转。 “我本来打算偷偷逃走的。”恢复精神后蒙塔开口讲述起自己的经历,“因为我担心玛斯古尔的幽魂会来报复。” 顾旌德教授不无嘲笑地说道:“你不是说他只会杀了我们这些‘盗墓贼’吗?怎么你自己也害怕啊?” “你不害怕玛斯古尔的幽灵,我却是真的害怕。至于原因嘛,等我讲完你就明白了。”蒙塔波瓦不理会顾旌德的嘲笑,继续说道,“前天我故意换了帐篷,一个人住就是为了方便逃走。那天,天一擦黑我就动手了。走了一夜,才走了这里。谁知道正走着迎面忽然开来一辆大卡车,我躲闪不及,就被它撞到了。紧接着那辆车也翻车了。” “汽车大概也是为了躲避你吧。”秦路说道。 蒙塔波瓦回答道:“它的车速太快。又加上天才蒙蒙亮。汽车忽然调头,压上一个土堆后跳了起来,翻了个底朝天,扣在那里。我也被撞懵了,躺在地上半天才缓过劲来。我爬过去一看,驾驶室里的两个人都已经完蛋了。” 顾旌德想说那位文物干部当时并没有死,可转念一想,那干部当时定是昏过去了。蒙塔误认为他已经死亡也是情有可原的。 蒙塔继续讲述:“我的腿也被撞断了,走不了路。只好爬到这边来了。” 看他情况已经稳定,顾旌德便试探着问道:“蒙塔波瓦,这就是你所有的经历吗?有没有落下什么?” “落下什么?”蒙塔波瓦有些不高兴地说道,“难道你怀疑我撒谎吗?” 顾旌德教授又说道:“你知不知道李固,也就是那个摄影师,也已经遇害了?” “啊!你说什么!他死了吗?”蒙塔惊讶地张大了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顾旌德点点头,又从背包里拿出那把弯刀:“蒙塔波瓦,这是你的刀吧。” 蒙塔接过佩刀,说道:“没错,这是我的刀。你在哪里找到的?” “在营地西边的山丘上,”顾旌德回答道,“更重要的是,我们怀疑这把刀正是杀死李固的凶器!” “什么?这不可能!”蒙塔一边否认,一边拔出弯刀,只见乌黑的刀身上仍然挂着一缕血迹。 “难道你们怀疑是我杀了那个拍照的吗?”蒙塔这才缓过神来,“我没有杀他。我为什么要杀他呢?” “那你的刀上为什么会沾着血迹?”顾旌德问。 蒙塔拼命地摇着头:“我不知道。昨天晚上我走的很匆忙,没有注意弯刀还在不在。大概是丢掉了,被凶手捡到后用来杀了他。” “你说的是实话?”顾旌德又问道。 “当然!”蒙塔挺挺身体说道,“我在这里被车撞,又怎么会在营地里杀人呢?” “说不定你是先杀人,才又逃走的。”郭定说道,“你杀人之后慌里慌张地赶路,所以才没有发现汽车,才被车撞到!”。 蒙塔坚决否认道:“你胡说!我没有杀人!如果我要是杀了人,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刀留下?” 顾旌德点点头。蒙塔说的不无道理,首先,蒙塔现在所在的位置离营地至少有一天的路程,而李固被害的时间是在后半夜。如果是蒙塔作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不可能跑到如此远的地方来;再者,如果真是蒙塔干的,他为什么不把凶器弯刀一并带走呢。如果说是他一时慌张弄丢了刀子,也不会丢在与自己逃跑路线相反的方向上;第三,如果他为了造成假象,先丢刀子然后逃跑,那么在时间上就更加来不及了。总之,蒙塔似乎并不是真凶。 那么真凶会是谁呢? “一定是玛斯古尔的幽魂干的!”蒙塔波瓦说道,“那个摄影师拍到了玛斯古尔的幽魂,他为了报复,所以才杀了他。一定是这样!” 顾旌德看看蒙塔,没有搭腔。因为他也搞不懂李固拍到的鬼影是怎么回事,这件事和两起谋杀案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 正在这个当口,秦路忽然问起一个奇怪的问题:“蒙塔波瓦,你为什么要爬到这里来?” 蒙塔砸吧砸吧嘴,不想回答。 秦路继续提出自己的疑问:“这里距离事故现场还有一段距离,你爬到这儿,即便有人发现翻车了也不一定会找到你。” 蒙塔还是不说话。 郭定搭腔道:“你问这个干吗?说不定他是被撞昏了头了。” 秦路讪讪的笑笑,不再言语。 “我们还是先把你弄回营地吧!”郭定提议道,“先回营地再说!”郭定边说边伸手扶他。 “等一下!”不料蒙塔甩开他的手忽然嚷嚷道,“既然你们救了我的命,我就不能再骗你们了。我到这里是有原因的。那是因为……” 第三十一章 黄金脸的由来 苏梦雨和宋徽圣惊奇地发现李固摄影机里的拍摄的镜头都被删除了。 这会是谁干的? “可惜我们无法再看到他拍摄下来的画面了,”宋徽圣说道,“说不定真凶的线索就隐藏在那些画面中!” “你的意思是凶手为了销毁那些画面,才杀人灭口的?”苏梦雨想想禁不住有些战栗。 “非常有可能。”宋徽圣不无遗憾地说道,“那天我们一定是遗漏了某些细节,所以才上凶手蒙混过关。如果能够再看一次,说不定会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我有办法。”苏梦雨说道,“我知道作为一名专业摄影师,李固有一个很好的习惯。” “什么习惯?”宋徽圣问。 苏梦雨回答道:“他每次拍摄完东西,都会第一时间转到电脑里保存。” 边说,苏梦雨边打开李固的工作电脑。 可是,电脑上设置了开机密码。 苏梦雨尝试了几组密码,却都显示错误。 苏梦雨气馁地叹口气,说道:“看来我们打不开它。” “别急,你再试试?”宋徽圣鼓励道。 苏梦雨思索一会儿,又敲进一串数字,按返回键。电脑应声开机。 “没想到他会用自己老婆的生日设置密码。我以为他们感情破裂了,现在看来他还是最爱他老婆。”望着渐渐亮起的屏幕,苏梦雨如梦方醒,喃喃地说道。 按照李固的习惯,所有的拍摄素材都被按日期整理进一个个的文件夹里。 苏梦雨依次打开考察以来拍摄的视频,和宋徽圣两个人瞪大了眼睛盯着看起来。 半晌,却毫无发现。 “也没有什么异常啊!”苏梦雨边说边试着打开最近拍摄的两个视频。一个是发现黄金面具后的,自己戴面具主持的镜头;一个就是李固遇害前拍摄的,大家一起吃晚饭的镜头。 视频打开后,苏梦雨有些恐惧地躲在宋徽圣的身后。 “你怕什么?”宋徽圣问。 苏梦雨回答道:“这两个镜头里有鬼。” 这句话倒提醒了宋徽圣,难道这两段有鬼影的视频里果然藏着什么隐情? 宋徽圣更加瞪大了眼睛,仔细观察。 然而,两段视频看上去毫无异样。 “没什么特别的嘛!”宋徽圣看完感叹道。 转头一看身后,苏梦雨却已经吓得小脸煞白:“宋教授,难道你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宋徽圣不解。 苏梦雨用颤抖的声音回答道:“那两组镜头里的鬼都没有了!” 经她一提醒,宋徽圣才发现,原来自己光注意观察画面中出现的人物了,却忽略了镜头与上次播放时最大的不同:原本会突然出现的鬼影这次都没有再出现! 宋徽圣又重放一边,鬼影还是没有出现。 它消失不见了! 苏梦雨吓得战战兢兢起来:“难道鬼影原来是爬进镜头里的?现在又爬出来了?妈呀,午夜凶铃啊!” 她的一惊一乍把宋徽圣也搞得紧张兮兮起来;“你不要胡说,那里有什么鬼?我看十有**是有人在捣鬼。” 苏梦雨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把抓起身旁的摄影机,对准了宋徽圣。 一看见这架不祥的摄影机,宋徽圣吓了一跳:“喂,你要干什么?” 苏梦雨哆哆嗦嗦地按下拍摄键,说道:“我再拍一个看看,说不定鬼又会回来了……” 蒙塔波瓦轻轻挪动一下身子,好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因为这是一个漫长的故事。 “十五年前,”蒙塔波瓦讲述道,“我和古斯曼、维木耳提负责为村里放羊。因为村子附近的牧草并不多,所以我们不得不经常转场。在一次夏秋转场的途中,维木耳提发现有几只羊不见了。现在想起来几只羊也不值什么钱,但是那毕竟是村里的公产,弄丢了说不过去。所以我们三个人只好动身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找来找去,最后终于找到了。然而,就在我们准备将羊赶回去的时候,古斯曼忽然发现了一个地洞。因为好奇,我们壮着胆子下到了洞里。下到洞底才发现,这原来是一座古墓。听老一辈传说我们这个地方有古契丹国的坟墓。所以我们都非常高兴,以为得自己找到了宝贝。接着,我们找到一口好大的石棺材,三人合力才把棺材盖掀开。棺材里边躺着一具古尸,尸体的脸上正戴着那具黄金脸。我看看周围也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就壮着胆子把黄金脸从尸体上扒了下来。谁知道……” 说到这里,蒙塔波瓦的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汗水也从额头渗了出来:“谁知道面具一拿下来,那具尸体呼的一声就坐了起来。就这样伸直双手追着我们跑,好像要掐死我们。吓得我们拔腿就跑。幸亏我跑的比较快,爬出了洞口。可维木耳提和古斯曼两个人都没有跑出来。我不敢回去找他们,只好在洞口等了半天,可是还不见他们出来。我又担心僵尸跑出来抓我,就找了一块大石头挡在洞口,这才赶着羊回去。” 探险队的众人听完蒙塔波瓦的讲述,都惊异无比,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不料,蒙塔呜呜地哭出声来:“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古斯曼和维木耳提。如果不是我扒下了黄金脸也不会闯下这么大的祸。回到村里后我不敢跟村里人说详情。只说我们遇到了古墓,古斯曼和维木耳提掉进墓洞里摔死了。其实是我害了他们啊。” 看着蒙塔波瓦哭得老泪纵横,顾旌德于心不忍,上前安慰道:“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老人家就不要再这么伤心了。” “可这和你带我们来这里有什么关系吗?”秦路仍然不解。 蒙塔抹抹眼泪,指指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说道:“那个洞口就在那儿!” 第三十二章 破解鬼影 靳晓鹏和侯永靖一起才费力地移开那块大石。 果然,石后现出一个洞口。 可是洞口非常狭小,只有约莫一米见方,大概只能容纳一人匍匐进入。 顾旌德看到后,不禁皱起了眉头:“这好像是一个盗洞。” 所谓盗洞是盗墓贼为了进入地下坟墓而私自挖掘的通道,它们多是利用简陋工具挖掘而成的。盗洞有方、圆之分,方形的盗洞依墓穴的实际情况挖掘而成,通常又在盗洞两侧挖出一排排脚蹬,方便上下。而圆形洞更加简单,出入者只能以“狗姿”爬进爬出。而眼前的盗洞就是一口圆形盗洞。一般来说打开棺椁的盗洞普遍都是圆形的。 从事考古工作这么多年,顾旌德见过不少类似的盗洞。 他不禁用怀疑的目光看看蒙塔。后者却坚定地点点头。 “不如我们下去看看。”郭定老师望着黑魆魆的洞口提议道。 顾旌德教授坚决反对:“不行。这种盗洞非常危险,不仅洞内狭小,容易发生缺氧,而且难保不会发生塌方。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那我们怎么断定蒙塔说的是不是真的?”郭定提出来,“我们又没有携带探测的设备。” “不如我们先回营地取设备,再来探测真伪。”顾旌德说道。 “可是蒙塔怎么办?”郭定又提出。 蒙塔的腿部骨折,无法行动。 顾旌德稍微思索一下,计划道:“先留下一个人看护蒙塔。其余的人跟我返回营地取探测设备,再带几顶大帐篷来。让宋教授和小苏他们也都一起过来,我们干脆在这里扎营,等探测完毕后,再让蒙塔波瓦带我们走出沙漠。你们看怎么样?” 郭定说道:“行是行,可是那么多的专业设备需要有车辆才能搬得动,单靠人力恐怕不行。” 顾旌德回答道:“我们先拿些必须用的,其他搬不走的,收拾好,留在那儿,等我们出去了再找车来拉。” “我们的粮食还能支持继续留下来工作吗?”靳晓鹏又提出异议。 “我看车祸现场散落了不少口粮和罐装水。”顾旌德乐观地说道,“那辆车本来就是给我们送给养的,我们整理一下,再支持一个礼拜怕也没有问题。” 蒙塔又说道:“我得腿走不了路,只怕不能带你们走出沙漠。” 顾旌德安慰他道:“蒙塔波瓦,你有几天修养的时间。到时候我们弄个担架,抬着你走。另外,我想当地的文物部门见不到补给车回去,过不了几天就会派人来寻找的。大家放心,我们正好利用这几天的功夫重新开始我们的考古活动。” 见顾旌德如此坚持,众人只好答应。 于是大家返回车祸现场,收拾出不少的粮食和饮用水。又在胡杨木旁搭建起临时的小帐篷,住了一夜。 第二天,商量好由靳晓鹏留下来陪护蒙塔。其他人收拾行装,准备返回营地。 “我们来回至少要两天的时间。”临走前顾旌德特意叮嘱靳晓鹏,“你一定看好蒙塔波瓦,不要出什么意外。” 靳晓鹏满口答应着。挥挥手,送别众人。 苏梦雨用颤抖的双手拍下一段视频,这才长吐一口气说道:“总算完成了,宋教授你过来看。” 宋徽圣搞不懂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好奇地凑过脑袋来。 苏梦雨按下摄像机的播放键。画面里出现宋徽圣干坐着的镜头。 “真搞不懂你在捣什么鬼?”宋徽圣说道。 “嘘……”苏梦雨做个手势说道,“您待会儿看。” 正说着,画面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白影。 那影子由浅到深,由淡到浓,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终于成为他们见过的那张鬼脸! “啊!”宋徽圣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气,难道光天化日之下真见了鬼不成! 过不一会儿,鬼影又突然消失,画面恢复了正常。 宋徽圣惊魂未定,扭过头却看见苏梦雨正在旁边捧腹而笑。 “你笑什么?怎么不害怕了?”宋徽圣揶揄她道。 苏梦雨摆摆手,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只是一个很小的把戏。” “什么把戏?”宋徽圣不解 苏梦雨把摄像机连接到笔记本电脑上,又重新打开刚刚播放过的视频,说道:“这样,您再看看。” 果然,电脑播放的整段视频里并没有出现鬼影。 “这是怎么回事?”宋徽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很简单,”苏梦雨解释道,“这是在摄像机里安装了一个类似鬼影相机的恶作剧软件。当你用摄像机回看视频的时候就会出现刚才那样的鬼影。” 宋徽圣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样的软件。” “前些天电视新闻上还报道过呢,”苏梦雨有些洋洋得意地说道,“不过是些小孩子把戏。” “可是李固的摄像机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软件程序呢?”宋徽圣问道,“会是谁安装上去的?” 经宋徽圣一问,苏梦雨也不免觉得奇怪:“是啊,李固从来不让旁人摸自己专业的相机,照理说没有人有机会在上面乱安东西。” 宋徽圣推测道:“莫非是李固自己安装上去的?” 对于这个解释,苏梦雨更加感觉奇怪:“以我对李固的了解,他不会无缘无故安装这种无用的软件。而且前两天我们一起拍到鬼影的时候,他看上去也和我一样惊讶和恐怖。” “说不定那个时候他是故意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宋徽圣说道。 是这样吗?可李固这样做又有什么目的呢? 苏梦雨下意识地回头看看地上李固的尸体。事到如今她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这么不了解眼前的这个人…… 第三十三章 地下的活路(上) 荒凉的戈壁荒漠上,一阵夜风吹过,如同悲伤的呜咽。靳晓鹏抬头仰望着星光寥落的天空,联想起自己已经逝去的爱人,心中涌起一股莫大的寂寞。 忽然,帐篷里传来蒙塔波瓦的几声干咳。 靳晓鹏急忙擦干眼泪,返回到临时帐篷中:“蒙塔波瓦你有什么事吗?” 蒙塔笑笑说道:“没事,没事。小伙子麻烦你照顾我了。让你忙前忙后的,我的心里非常过意不去啊。” 靳晓鹏强挤出一丝笑容。 蒙塔继续说道:“我看的出来,你非常喜欢已经死了的那个女孩。我也很难过,不过作为过来人,我总得劝你一句:人死不能复生。你还得好好活着不是?” 靳晓鹏强噙泪水,点点头。 “这就好,”蒙塔见他能听进自己的话,这才幽幽地说道:“为了你好,波瓦现在给你指条活路……” 天黑时分,顾旌德一行人回到了大本营。 对于他们的到来,宋徽圣和苏梦雨都喜出望外。 宋徽圣忙不迭把摄影机鬼影的来龙去脉告诉顾旌德他们。 顾旌德得知后倍感意外,又调出电脑里保存的视频重新翻看。 看完后,顾旌德自言自语般地提出一个问题:“难道这时有时无的鬼影就是导致李固遇害的真正原因?” 宋徽圣倒没想过这个问题:“你的意思是凶手为了掩盖鬼影的真相才杀人灭口的?” 可转头想想又不对,因为其他人根本没有机会接触李固的摄影机 顾旌德偷瞄了一眼苏梦雨,这只是苏梦雨对大家的说法。如果说谁有机会在李固的摄影机里安装类似这样的软件话,无疑苏梦雨的机会最大。除非…… “是李固自己安装这个软件的,”果然苏梦雨又强调道,“他自己的机器从来不让别人碰的。说不定是他为了好玩才安装这个程序的,后来却忘记了卸载。” 正在大家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秦路却在一旁仔细研究起那几段录像。后退播放,播放再后退。忽然,他眼前一亮,将一幅画面定格在屏幕上,仿佛一线曙光出现在漆黑的暗影。 翌日,大家决定先临时埋葬两位逝者,等走出沙漠后再找车回来拉走遗体。 侯永靖看着方灵入土,不觉悲从中来,潸然泪下。 再看旁边,苏梦雨早已关闭不住自己的情感闸门,趴在李固的坟前痛哭起来。 见到此情此景,在场的每个人都不免心头泛酸。 顾旌德黯然说道:“想想几天前方灵还在为我端茶递水,不料现在已经是阴阳两隔了!还有那位为我们送补给的文物干部和司机师傅,都不幸殒命。想来真是世事难料啊!” “顾老师你也要节哀啊!”宋徽圣从旁劝道。 顾旌德点点头,擦拭擦拭眼角的泪水,说道:“逝者已去,请大家不要过度悲哀。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们做。我们得振作起来,先设法走出沙漠。再寻找到凶手,为死者报仇。” 大家收起泪水,收拾了必须的装备,又撤下两顶帐篷,把不用的设备仪器搬进主帐篷装好。忙完这一切,看看天已近中午。 “我们是不是住一夜再出发?”郭定提议。 顾旌德却说道:“不行。我们还是及早动身为好。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在路上住一夜,反正也有帐篷。说句实话,我对于靳晓鹏那边也非常担心啊。” 侯永靖完全明白自己老师的心思:“我看蒙塔这个人也非常不地道。” “此话怎讲?”秦路问道。 侯永靖解释道:“蒙塔说的那个洞口实际是一个盗洞,而且看上去还蛮新的。似乎最近还有人用。再者,我很奇怪为什么蒙塔一开始不直接带我们去那里,而是带我们来这儿。” 顾旌德接着说道:“你说的很对。我想蒙塔一开始就在蒙骗我们。而且我怀疑我们发现的那张面具就是他故意扔在地上迷惑我们的。” 秦路想想前不久自己发现面具的情景,那面具就摆在沙面上,确实十分可疑,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一定是在隐藏什么秘密。”顾旌德推测道,“一个天大的秘密。为了这个秘密,他不惜撒谎,不惜扔掉那么宝贵的黄金面具,也许还不惜杀人……” 蒙塔手中正紧握着那把还沾有血迹的乌黑的英吉沙弯刀,幽幽地对靳晓鹏说道:“如果你不想死的话,我可以为你指一条活路……” 第三十四章 地下的活路(中) 众人一路兼程,望胡杨木那儿新的宿营地进发。 秦路因为有了打算,所以处处留心观察。 “你难道有什么心事?”停下宿营的时候,宋徽圣见一路秦路极少说话,似乎有些闷闷不乐。 “没什么,我只是有一个猜测,”秦路低声对他说道,“但是还不明确。” “猜测,关于什么猜测?”宋徽圣好奇地问道。 “当然是关于凶手身份的猜测。”秦路回答道,“难道你不想知道凶手是谁吗?” 一听这话,宋徽圣兴奋地几乎跳了起来:“我当然想知道凶手是谁!可是我一点头绪都没有。怎么?难道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吗?” 秦路点点头说道:“**不离十吧。不过还不确定,因为我还没有找到证据……” “喂,等会儿,老弟,”宋徽圣打断他的话,又往他身前靠进两步,“你悄悄地告诉我凶手是谁?我不会对别人说的。说不定我还可以帮你观察观察,寻找到证据。” 秦路迟疑一下,最终还是咬着宋徽圣的耳朵说出一个人名来。 宋徽圣听罢,眼前一亮:“怎么会是他呢?” 秦路说道:“很奇怪是吧。凶手为什么要杀害方灵,而且还选择在这个地点,这个时间作案?其实你只要搞清楚事情的起因就不难理解了。” 可是,宋徽圣还是想不到:“事情的起因到底是什么?” 秦路提示道:“宋教授,你还记得顾教授昨天说过的话吗?” “昨天,他说什么了?”宋徽圣还不明白。 “昨天,在葬礼上,顾旌德教授说到前几天方灵还在为他端茶递水。”秦路进一步提示。 宋徽圣记起在下葬的时候顾旌德确实这样说过,可是:“这句话又有什么问题吗?” 秦路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继续说道:“他还提到,那位来送给养的文物干部也死于非命。正是这两件事提醒了我。” “提醒什么?”宋徽圣依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秦路低声但清晰地说道:“失窃案!宋教授,是金缕玉衣的失窃案。你看,顾教授从送补给的文物干部那里听说金缕玉衣玉片被人掉包的事情。而那个时候方灵正在为顾旌德教授端茶递水!” 宋徽圣有些明白过来:“你是说方灵在为顾旌德服务的时候无意听到了文物干部和他的谈话。” 秦路点点头,说道:“我想方灵不仅听见他们的谈话,而且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做这件事情的人是谁!” “所以她才被凶手杀害!”宋徽圣终于明白过来,“难怪凶手要在那个时候动手杀人,因为他不想被方灵告发!” 秦路点点头表示赞同。 宋徽圣却又想起:“那凶手为什么要谋杀摄影师李固呢?” 秦路反问道:“这很出乎意料吗?其实事实一直都摆在我们的眼前,只不过我们都没有注意到罢了。” “事实?什么事实?”宋徽圣又陷入不解之中。 “就是李固拍摄的那段录像,”秦路看着眼前忙忙碌碌的顾旌德等人说道,“你没注意到吗?” “你说的是哪段录像?”宋徽圣问。 秦路回答道:“就是那晚摄像机自行拍摄的那段录像,录有侯永靖的那段。” 宋徽圣努力回忆着说道:“那段录像有什么呢?除了我们吃晚饭的画面,就是侯永靖从镜头前一闪而过。除此之外,都是些空镜头,并没有记录下什么。当然,除了那个鬼影。可苏梦雨已经证实那鬼影是恶作剧软件搞得鬼。” “也难怪你没有注意到,”秦路说道,“我起初也没有在意,不过在反复观看之后我才发现……” “发现什么?”宋徽圣等不及,问道。 秦路狡黠地眨眨眼睛:“录像中侯永靖的身影也只有下半身,而且……” 忽然,秦路好像看到了什么,停住了话头。 “我得找侯永靖谈谈,”秦路忽然说道,“你愿意一起来吗?说不定我们会找到证据!” 第二天天不放亮,一行人又匆匆上路,不到中午,便到达了胡杨木的新宿营地。 尽管是晓行夜宿,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行进。然而,不幸的一幕还是已经发生。 蒙塔波瓦躺在临时搭建的帐篷外,胸口插着他自己的那把弯刀。 顾旌德伸手探探蒙塔的鼻息,又摸摸位于颈部的大动脉,不得不遗憾地摇摇头。 “怎么被杀的是蒙塔波瓦?”侯永靖快人快语,他本来还怀疑蒙塔的动机。“难道是靳晓鹏防卫杀人?可是靳晓鹏他人呢?” 大家围着帐篷四下寻找,却不见靳晓鹏的踪迹。 “怎么回事,难道靳晓鹏才是凶手?”郭定老师焦急地搓着双手。 宋徽圣也倍感蹊跷,他看看秦路,后者也是一脸的疑惑。 顾旌德在查看帐篷里的情况后说道:“帐篷里有被翻找过的痕迹,而且我们留下的水和粮食似乎也被带走了。” “果然是靳晓鹏畏罪潜逃了!”侯永靖惊呼道。 靳晓鹏会是真凶吗?顾旌德的心中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你们看现在该怎么办?”顾旌德征求大家的意见。转眼又看见秦路正将手搭在死者的手腕上,于是说道,“你不用试了,他肯定已经死了。” 秦路放开手,胸有成竹地说道:“顾教授,我想我们应该下到地洞里去!” 盗墓口依然被那块巨石挡着,看不出又丝毫的异样。 “靳晓鹏会在这下面吗?”顾旌德不禁怀疑。 秦路似乎亦不确定,不过:“靳晓鹏至少应该下去过。” 众人合力挪开巨石,洞口果然多出几道新痕。 顾旌德蹲下身查看洞里面的情况,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得,他只觉的有一股阴冷之气扑面而来。 郭定拿来攀爬工具、手电筒和镁棒。 顾旌德拉开一只镁棒,扔下洞去。 镁棒燃烧着,撞到洞壁上,跳动几下便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丝亮光不时的闪烁。 “盗洞不是垂直的。”顾旌德判断道,“下面的一段应该是水平或倾斜的,镁棒可能是落到那里了。” 说话间,身材瘦削的郭定老师已在腰间扎好绳索,说道:“顾老师,我先下去看看。” 顾旌德表示同意。他让秦路、侯永靖等人拉好绳子的另一端,自己则蹲在洞口,协助郭定,随时观察洞内的情况。 郭定正准备下洞。 忽然,洞里一下明亮起来。 “等一下!”顾旌德急忙伸手阻止了郭定,“你们快来看!” 众人急忙围在洞口,俯身往下望去。只见洞里有一道诡异的亮光慢慢往上升起。越来越亮,越来越清晰。 和着阴冷的空气,如同灵魂从地狱升起…… 第三十五章 地下的活路(下) 一团鬼火从地下慢慢升起。 苏梦雨早吓得尖叫一声,跳到一旁。 周围的男生们则紧张地攥起拳头,瞪大眼睛。面对着充满未知的洞口。 亮光渐近洞口。 侯永靖逐渐看清:“是一个人!” “是靳晓鹏!”郭定发现。 果然是靳晓鹏,只见他一手擎着燃烧的镁棒,另一只手艰难地往上攀爬。 侯永靖赶忙从旁伸出援手,拉他上来。 终于爬出洞口的靳晓鹏一骨碌翻身躺在地上,大口地喘起粗气。 “你怎么会下到地洞里去?”在靳晓鹏休息过后,大家围着他问长问短。 “是蒙塔波瓦让我藏进去的,”靳晓鹏回答道,“对了,蒙塔怎么样了?” “他已经遇害了,”顾旌德沉痛地宣布。 “啊!”靳晓鹏惊讶地睁大眼睛,“没想到他们这么残忍!” 是他们杀了蒙塔! “他们是谁?”大家都感到疑惑。 “这么说多亏了蒙塔,要不然我也被杀了。”靳晓鹏喝一口水,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然后开始讲述:“你们走后的第二天,蒙塔告诉我会有人来。他让我最好躲得远远的。起初我不愿走,后来他说来人是个亡命之徒,要是看到我也在这儿,肯定会要了我的命。我们正说话,忽然就听到汽车的响声。我跑出去一看,远远的一辆敞篷越野车开了过来,车上有三五个人,还挎着步枪。蒙塔说的不错,显然就是一群悍匪。我想立刻逃走。但是周围都是一马平川,他们又有枪,我想我跑估计也跑不远。情急之下,蒙塔想到让我躲进地下的盗洞中。” “就像玛斯古尔钻进埋骨塔一样。”侯永靖说道。 “是的,”靳晓鹏苦笑着继续说道,“我刚钻进地洞,就听到汽车停下的声音。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就好奇地趴在临近洞口的地方听着。不一会儿,我就听到那群悍匪和蒙塔说话的声音。” “他们说什么?”顾旌德问。 靳晓鹏回答道:“我听见一个人说没想到蒙塔也会来。又听到蒙塔称呼那人叫古斯曼。” “古斯曼?不就是当年和蒙塔一起发现坟墓的人吗?”顾旌德意识道。 靳晓鹏点点头:“是的,就是那个古斯曼。我听见古斯曼问蒙塔那辆翻了的卡车是怎么回事。蒙塔顺势骗他说那辆车是他找来的。‘看来你蒙塔也想明白了。’古斯曼这么说,‘当年我劝你跟我一起挖古墓,拿去外面卖,你还不干,现在倒自己找车来做买卖。’ 蒙塔说自己最近急需要钱,所以才会想起偷盗古墓的主意。又说自己找了两个文物贩子一起来盗墓,没想到路上翻了车,自己的腿也摔伤了。最后蒙塔说这就是玛斯古尔的报应,劝古斯曼也别再打古墓的主意。 说着说着,两人又谈起当年的另外一个伙伴——维木耳提。我听见蒙塔责怪古斯曼当年杀了维木耳提。古斯曼回答道,‘那怨维木耳提自己,谁让他非得坚持报告政府的。如果不杀他,你蒙塔能拿走那具最值钱的黄金面具吗?’蒙塔承认自己当时利欲熏心,这些年一直都受到良心上的谴责。我又听古斯曼说,‘我们每年这个时候都来这里祭奠他,也算是对得起他。’” “原来是这样啊,”顾旌德恍然大悟,“难怪蒙塔波瓦会骗我们,原来他是怕我们发现自己的秘密。” 宋徽圣也说道:“我还纳闷蒙塔受伤后为什么会挣扎着爬到这儿来。原来他知道古斯曼会来,能够救自己。可是古斯曼为什么又要杀了蒙塔?” “我想不是古斯曼要杀蒙塔的。”靳晓鹏说道:“我听古斯曼和蒙塔在洞口祭奠了维木耳提。这时候又有一个人说时间差不多了,便命令带走了蒙塔,又让古斯曼准备下地洞。” “那么说这个人才是这伙人的头儿?”侯永靖问道。 靳晓鹏点点头,说道:“我一听他们要下来,就只好硬着头皮往洞里爬去。” 职业的敏感让顾旌德一听便立刻问道:“洞里是什么情况?有没有灵柩?灵柩被破坏的情况怎样?” 靳晓鹏从头叙述道:“起初洞里非常窄,也非常黑,什么也看不见。我摸索着往里爬了半天,直到忽然觉得周围开阔起来,才知道自己已经进到了墓里。我正不知道该往那边走,忽然有一丝光亮照了进来。是古斯曼一伙要下来,我正好借着一丝他们的亮光,躲进旁边的龛室里。” 龛室是墓室内用来摆放供品的地方,一般来说墓室主人的身份越尊贵,龛室的数目就越多,容积也越大。 靳晓鹏继续讲述道:“不一会儿功夫,我看到三个人走了过去,往主室和耳室方向走去。还好他们没有注意到我藏身的龛室。当他们经过的时候,我听到古斯曼说他每年都会来偷陪葬品拿出去换钱。这里边的东西都已经搬的差不多了,没有见过他们说的什么圣匣。” “什么?他们说到了圣匣!”宋徽圣与秦路眼睛都亮了起来…… 第三十六章 圣匣传说 听靳晓鹏提起‘圣匣’两字,宋徽圣与秦路都心中一震。 难不成那伙人是冲着圣匣而来的。 可是“他们找到圣匣了吗?”宋徽圣关心地问道。 靳晓鹏摇摇头,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猜他们可能已经得手了。” “此话怎讲?”宋徽圣又问道。 “我一直躲在龛室里,直到他们又从主室那边再回来。这期间大概有半个小时之久。”靳晓鹏解释道,“而且,当他们再次经过的时候我注意到他们中间少了一个人。” “少了一个人?你是什么意思?”顾旌德问道。 靳晓鹏继续说道:“一开始我以为可能有人落在了后面,所以就不敢出来,一心等着他出来。不料,直到前面的人走出地洞、洞里的光亮完全消失也没有再见到有人出来。所以,我猜测那个人一定是遇到了意外,被留在里面了。或者,说不定他已经被那伙人杀了。” 宋徽圣说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伙人找到了圣匣,临走是时候又杀了古斯曼灭口。” “那你有没有进主室里面看看,古斯曼是不是真的被害了?”侯永靖问靳晓鹏。 靳晓鹏回答道:“没有。他们走后,墓室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见。我只能在黑暗中等待,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看见镁棒的亮光。” 于是,靳晓鹏捡起镁棒,爬出地洞。这才发生刚才怖人的鬼火升天一幕。 顾旌德砸吧砸吧嘴,说道:“这么说来蒙塔波瓦也是被那群人杀害的。” “我想应该是的。”靳晓鹏回答。 “这是群什么人呢?如此的穷凶极恶。”顾旌德边问边看宋徽圣教授,似乎在征求后者的意见。 宋徽圣摇摇头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 “刚才提到的圣匣是什么东西?”顾旌德又问道。 宋徽圣见事情已经躲不过去,只好硬着头皮回答:“圣匣是一个生死攸关的重要物品。其实,我和秦路此行的真实目的就是为了寻找圣匣。” 顾旌德想想说道:“你说的难道就是与远古奥义相关的圣匣吗?” 秦路没想到顾旌德也会知道远古奥义的存在,反观宋徽圣倒是对此并不觉得意外。作为一个学者,顾旌德似乎应该知道一些。 “圣匣是用来承装智慧的容器,”顾旌德说道,“据我所知圣经中用来装十诫法版的约柜就是一种圣匣。” 《圣经》里记载的“约柜”是用纯金打造的大柜子,是世界上最神圣的物件。它装载着上帝在世间留下的唯一的手迹——十戒法版,传说那是上帝用指头在玛瑙石上写成的文字。 然而,“约柜”同时也是历史上最令人恐惧的圣物。这个神圣的柜子能毫不费力地摧毁一座城池,也能在一瞬间杀死成千上百的人,更可怕的是它能毫无征兆地置人于死地,哪怕是无辜者,甚至是“约柜”自身的守护者也难以幸免。 以色列建国后,智慧的所罗门王将约柜深藏进耶路撒冷最神秘的圣殿内殿之中,并派重兵看守。 可是,“公元前6世纪,它却神秘地失踪了。从此之后,世上再无人见过‘约柜’。更不用说其他的圣匣了。”顾旌德说道。 宋徽圣心中明白,却不答话。 “既然那伙人杀了古斯曼和蒙塔,那方灵和李固呢?也是他们杀害的吗?”郭定老师忽然问道。 “恐怕不是。”顾旌德教授回答道,“那伙人是昨天才来到这里的,应该不是杀害方灵和李固的真凶。” 这时,秦路站起身来,胸有成竹地说道:“真凶当然另有其人。并且我已经发现了他。” “什么?你已经知道谁是杀人凶手了?”顾旌德问道。 秦路坚定的回答道:“是的。而且我已经掌握了他犯罪的证据。无论他再怎么隐藏也无法骗过我的眼睛,侯永靖……” 第三十七章 真相 “侯永靖,方灵的那本日记本还在吗?”秦路忽然问道。 “已经不在了。”侯永靖摇摇头说道。 秦路:“很好。凶手终于按捺不住了。” “凶手和日记本有什么关系?”顾旌德不明白。 秦路从头解释道:“顾旌德,我怀疑方灵的死与金缕玉衣失窃案有关。” 顾旌德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这件事我跟任何人都没有提过啊。” 郭定、靳晓鹏和侯永靖也一脸茫然,似乎从来没有听说过金缕玉衣被掉包的事情。 秦路说道:“那就请你把金缕玉衣案跟大家说一说吧。” 顾旌德简单报告了那位文物干部带来的口信。并在最后解释道:“我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大家,是害怕它会影响我们眼前的工作。” 秦路说道:“虽然顾教授没有把玉片被调换的事情告诉大家,但是方灵却在无意之中知道了这件事情。” “一定是在她给我倒水的时候。”顾旌德回忆起来 秦路点点头说道:“不仅如此,方灵还知道是谁调换了玉片,并且因此招来杀身之祸。” 顾旌德说道:“方灵知道是谁干的?可是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秦路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说不定她已经告诉你了。而你却为了封住她的嘴,杀了她!” 顾旌德大惊失色,愤怒地站起身来叫道:“你怎么能怀疑我呢?你这是血口喷人!” 秦路挥挥手,打断顾旌德说道:“顾旌德教授,你不要着急。我说的只是我推理的过程。起初,我确实怀疑过你。按理说,方灵发现调换玉片的人一定会首先报告给你。可是她却并没有这么做,为什么?” “为什么?”顾旌德也不明白。 秦路继续说道:“我想最有可能的是,方灵其实并不确定就是那个人做的。她还想再确认一下。要不然她就是想劝那个人自首,以洗清罪责。侯永靖,你说是不是?” 侯永靖没想到秦路会突然问起自己,措手不及地说道:“是的。” 说完此话,侯永靖才返现苗头不对,秦路的怀疑已然指向自己。 果然,秦路又说道:“所以方灵约你夜晚见面,想谈清问题。不料你却借机杀了她!” “你胡说!”侯永靖憋红了脸。 秦路针锋相对:“那你怎么解释那晚发生的事情?只有你在半夜见过方灵。而且在你和她见面期间,她却遇害了。” “我已经解释过了,我没有撒谎,我没有杀人!”侯永靖辩解道。 秦路双手下压,示意他冷静:“不错,虽然你最有嫌疑,但是你确实没有做。因为你有那本日记本做证据……” 靳晓鹏打断秦路说道:“日记本能作为证据吗?侯永靖完全有可能先杀了方灵,然后再抢走日记本。” “是吗?”秦路转过身看着靳晓鹏,“你怎么知道的?” 靳晓鹏一愣,支吾着说:“我,我是猜的。” “真的吗?”秦路逼上一步,“说不定就是你杀了方灵,才想嫁祸给侯永靖的。” “你胡说!”这句话大大出乎靳晓鹏的意料。 秦路继续说道:“你怎么证明你自己没有做过?你知道侯永靖半夜出去过。所以你完全有可能在侯永靖出去之后,偷偷起床跟在他的身后。并且趁侯永靖上厕所的时候,杀了等在外边的方灵。然后再尽快返回帐篷,装作继续睡觉的样子。” 靳晓鹏反驳道:“你血口喷人。你这么说有证据吗?” 秦路转身问郭定:“郭老师,你觉得呢?你晚上有没有听到靳晓鹏出去的声音。” 郭定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我晚上睡的比较死,完全没有听到一点动静。也许有可能吧。” 秦路回过身,继续对靳晓鹏说道:“方灵喜欢你。所以在她得知你偷了玉片之后,才不忍告发,反而想劝你自首。没想到却被你杀了灭口。” “你胡说,我跟你拼了!”靳晓鹏叫着向秦路扑去。 一旁的郭定连忙上前拉住靳晓鹏,秦路趁机向后躲开,开玩笑地说道:“没想到你这么冲动,幸好不是你干的,要不然你还不得杀了我吗?” “什么?不是靳晓鹏做的?”顾旌德教授倍感意外。 秦路点点头说道:“作为方灵的爱人,靳晓鹏确实有刚才我说的嫌疑。但是他的一句话说明他并不是凶手。” “什么话?”顾旌德问。 秦路提醒道:“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当我们第一次审问侯永靖的时候,靳晓鹏说过一句话,他说那晚他似乎记得有两次亮光。” 经他一提醒,靳晓鹏也记起:“对啊。方灵遇害那晚我在朦朦胧胧之中,似乎觉得手电灯光亮起了两次,难道是侯永靖回来了两次?” 秦路说道:“当然不是侯永靖回来了两次,而是有一个人也出去过。” 靳晓鹏下意识地望向郭定。 郭定摆摆手,连忙否认:“我没有出去过。你有听到我出去吗?” “这倒没有。”靳晓鹏回答。 秦路解释道:“这是因为郭定老师紧接在侯永靖的身后出去,而且从帐篷里出去也并不需要开灯,所以你没有感觉到。” “真的吗?”靳晓鹏仍旧将信将疑。 秦路继续说道:“就像刚才我说的。郭定趁着侯永靖上厕所的时机,杀了方灵。又偷偷返回帐篷。这次他却不得不打开手电,因为从外面回来要找到他自己的睡袋,不开灯很难做到。不久之后,侯永靖也回到了帐篷。所以靳晓鹏才会感觉到灯光亮起了两次。” “这也是你的臆断,完全没有证据。”有了前面几个人的经验,郭定不慌不忙地说道。 “确实,从方灵遇害案中很难找到证据。”秦路承认:“不过,又接着发生了李固遇害案。” “李固遇害案中留下了证据吗?”顾旌德问道。 “严格来说并不是。”秦路回答,“并不是凶手在杀害李固的时候留下了证据,而是李固保留了凶手杀害方灵的证据!” “这证据在哪儿?”顾旌德又问。 “证据就在李固拍摄的那段视频中!”秦路回答道,“虽然凶手处心积虑地杀害李固,删除了摄像机中的视频片段。但是他没有想到,身为职业摄像师的李固已经把录像拷贝到电脑之中了。” 说着,秦路示意苏梦雨打开李固的电脑,播放起那段视频。 一边看视频,秦路一边解释着:“鬼影只是李固设置的障眼法。” 苏梦雨忽然问起:“李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秦路笑笑说道:“不仅仅是鬼影,作为摄像师的李固会把自己的摄像机遗忘在野外,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这么一说,确实有点怪。”苏梦雨回答道。 秦路说道:“我想李固是故意要这么做的。而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制造’一个鬼。” “他为什么要造一个鬼?”苏梦雨还是不明白。 秦路停顿一下才说道:“苏小姐,李固的目标就是你。我猜他是想借鬼的名义,做对你不利的事情。” 苏梦雨如闻惊雷。难怪自己会有李固杀害自己的臆想,原来并非捕风捉影。李固真的早有杀心。 想到这里,苏梦雨的泪水又一次滑落。 秦路继续解说案情:“虽然李固的阴谋没有得逞,他却偶然录下了凶手的身影。” 说话间,录像正播放到一个人路过的镜头。 秦路按下暂停键,说道:“大家请看,这就是凶手!” 众人定睛看去。“这不是侯永靖吗?” 秦路说道:“不错。侯永靖在那晚出去过,很有可能被录下来,而且侯永靖也承认这是自己。但是,请大家仔细看看,其实这并不是侯永靖。” “什么?”大家又凑上前仔细查看。 果然,虽然同样是牛仔裤。但是腰间的logo有所不同。 “在这一点上,侯永靖误导了我们,”秦路说道,“这个身影并不是侯永靖,而是真正的凶手……” 第三十八章 铁证如山 在秦路的提醒下,大家都注意到录像中牛仔裤的logo确实与侯永靖穿着的牛仔裤不同。 可是,“侯永靖也有可能在作案后换了一条裤子。”靳晓鹏提出。 秦路回答道:“确实有这种可能。不过这次大家携带的衣服都不多,我想很快就能找到视频中的这条牛仔裤。” “就算找到有这个标志的裤子,也不能证明裤子的主人就是凶手。”郭定提出,“因为这种标志的裤子很多人都有。而且,即便找到录像中的人,也不能说明他就是凶手。” “确实如此,”秦路表示同意,“即便找到裤子的主人,最多也只能说明摄影机拍到了他,并不能代表他行凶。他完全可以编造出自己是去上厕所,或者其他什么理由。” “但是,”秦路话锋一转,“他如果不是凶手,为什么要掩盖自己在案发夜晚曾经外出的事实呢?” “或许他是忘记说了。”郭定说道。 秦路承认:“录像并不是关键的证据,这是让我最为苦恼的地方。因为除此之外,好像找不到其他的证据。直到那天我忽然想起还有一个证据,可以证明凶手的身份。” “什么证据?”郭定问道。 “那就是方灵留给侯永靖的日记。”秦路说道,“方灵有每天记日记的习惯, 我相信里面肯定记录了有关凶手的线索。” 听了这话,郭定的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 秦路:“侯永靖请你拿出方灵的日记,好让凶手现行。” 不料,侯永靖却有些迟疑地说道:“可是,可是那本日记已经找不到了。” 作为关键证据的日记丢失了!众人都大吃一惊,不知所措。 郭定的脸上划过一丝难以觉察的笑容。 然而秦路却依旧沉着,仿佛这一切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秦路走到郭定的身前,不慌不忙地说道:“郭老师,请允许我检查一下你的物品,我相信那本日记就在你的行李之中。” 一瞬间,郭定的脸色煞白,额头上不禁渗出汗水。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郭定,让他抬不起头来。 果然,大家在郭定的行李中不仅找到了那本日记,还找到了那条与录像中一模一样的牛仔裤。还有一柄短刀,虽然上面没有血迹,但是相信那就是杀害方灵的凶器。 因为时间匆忙,又久居在荒漠上,所以郭定还没有来得及销毁这些证据。 面对如山的铁证,郭定不得不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行。 原来郭定利用职务之便,曾多次用假玉片偷换下金缕玉衣上的真玉片,并把它们高价倒卖给文物贩子。但是有一次在作案的时候,恰巧被从门口经过的方灵碰见,郭定借口对玉衣进行检查,糊弄过去。本以为方灵不会记得这件事情,不料,这次假玉片事发之后,方灵还是私下找到了郭定,询问是不是他做的。虽然郭定矢口否认、搪塞过去,但是终究做贼心虚。于是他又约方灵晚上出来谈话,假托告诉她实情,实则想杀人灭口。 无巧不成书。就在郭定准备赴约的时候,侯永靖正巧也起身去找方灵。于是郭定悄悄跟在侯永靖的身后,趁机下手。 原本郭定担心方灵会把和自己约会的事情告诉侯永靖,但是方灵并没有说。这让郭定暗自欣喜。在听到二人相约去厕所之后,郭定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于是,趁侯永靖上厕所的时机,郭定杀死了等在外边的方灵。 侯永靖如厕出来,找不到方灵,又焦急地寻找了好一会儿,这才返回。而这段时间正好给了郭定逃回帐篷的机会。 为了延长警察到来的时间,增加破案难度,郭定还处心积虑地损毁了卫星电话。 本来郭定以为事情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天衣无缝,谁知道李固的摄像机无疑中拍下了他跟踪侯永靖的一幕。 那天众人一起观看录像的时候,郭定一眼就认出了录像中的自己。一想到自己的罪行即将暴露,他不禁手心出汗,心慌意乱起来。 但是,巧的是,侯永靖立刻承认录像中的人是他自己,这让大家放松了警惕,也让心怀鬼胎的郭定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但是录像的存在始终是一个威胁,而且郭定担心李固作为摄影师还会再仔细研究那段录像,难免不会发现自己。 就在郭定惴惴不安的时候,蒙塔搬出了李固的帐篷,这让李固落了单。郭定觉得这是天赐良机,于是他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故技重施。 更巧的是,就在他趁着夜色起身准备动手的时候,他意外发现了蒙塔遗失的那把英吉沙小刀。于是郭定临时决定改用英吉沙行凶,好嫁祸于人。 第二天,郭定又趁出门寻找蒙塔的时机,把刀子丢在西边小山上,然后故意让侯永靖找到,以达到误导众人的效果。 让郭定没有想到的是,李固的录像还有拷贝。更加出乎他意料的是,方灵还留有一本日记。 虽然日记中未必会记录下有关自己的事情,但此时的郭定已是惊弓之鸟。情急之下,他只好在前往新营地的途中偷走了日记本。 “其实日记对于案件只字未提。”秦路最后补充道:“在我们来新宿营地的路上,我特意找到侯永靖,翻看了那本日记。日记中并没有与案件相关的线索。无奈之下,我只好冒险一试。我故意让侯永靖把日记本放在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不出所料,凶手果然动手偷走了它。” “如果郭定动手把日记销毁了怎么办?”顾旌德不无担心地问道。 “在来这里的路上,我和宋教授一直都在暗地里盯着郭定的一举一动,确定他没有时间销毁日记本。”秦路回答道,“所以是他自己为我们制造了证据。” 案件终于真相大白。 一扫连日来的阴郁心情,考古队的每个人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靳晓鹏和侯永靖用绳子捆起郭定,严加看管。 “感谢秦路和宋教授帮助我们终于抓到了真凶。”顾旌德教授高兴地说道。 说话间,只听着远远响起汽车的马达声。 苏梦雨登上一个小土包,眺望着喊道:“是我们的补给卡车来了!” 说完,她的脸上绽放出久违的笑容…… 第一章 五十三区 直升机平稳地降落在陡峭的悬崖之上。 秦路走出机舱,首先映入他眼帘的便是高耸入云的山峰。真可谓奇峻险岭,翠峦叠嶂。从停机坪俯瞰下去,云海雾霭在脚下缓缓地飘动,飞鸟递影,轻岚暗动,真让人如入仙境。 “秦路,你小心点。这里可有三千多米高,别掉下去喽。”一个熟悉而动听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秦路赶忙回头,只见一群人正向自己走来。 为首的是一个女子,身着笔挺的制服,头扎利落的马尾辫,好一副英姿飒爽。 “麦……”,秦路刚想唤她作麦青青,但转念一想肯定不是,却一时想不起她的名字,僵在那里。 正犹豫间,只见女子已经大方地伸过手来:“秦路,你好!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我是麦子琪。” “对了,对了,是麦警官。”秦路不好意思地笑笑,“你怎么也在这里?” 麦子琪微笑着回答道:“我是奉命被调到这里执行任务的。” “执行什么任务?”秦路又问。 “这个以后再慢慢跟你讲。”麦子琪回答道,“我先给你介绍几个人。”说话间,麦子琪往旁边错开两步,显出身后的几个人来。 第一个人身穿笔挺的将服,胸佩礼章。虽年逾六旬,却依然身姿挺拔:“这位是基地的总负责人,吴得胜少将。” 将军闻言,向秦路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说道:“秦先生,我代表基地全体同事欢迎你!” 秦路倍感受宠若惊,双手握住将军的右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麦子琪紧接着又介绍起第二位。“这位是刘宇航,刘博士。” “刘博士,你好!”秦路边握手边打量着。刘宇航四十来岁模样,中等身材,鼻子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其貌不扬,唯独头顶的头发偏少。所谓“聪明绝顶”吧。 “刘博士是生物领域的专家,专门负责我们的计划。”麦子琪继续介绍。 “什么计划?”秦路不解。 刘宇航博士接过话头:“这个今后会和你慢慢解释的。这位是我的学生,叫孙琪,由他负责你在这里的起居。” 说话间从刘博士身后转出一个身材瘦削的年轻人,走过来与秦路打招呼。 麦子琪说道:“而我负责你在这里的安全,这就是我在这儿的任务之一。” “你负责我的安全?”秦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时,保安队长李威快步走过来,向吴得胜行了一个军礼,禀报道:“将军,东西都已经搬下来了。” 吴得胜微微颔首:“好的。让人带好秦路的行李跟我们走。秦先生我们边走边说吧。” “好吧。”秦路只得客随主便。 穿过停机坪的路上,秦路又认识了随行的其他人。要么是科学家,要么是军人。看来这里应该是一个军事基地。 “这是什么地方?”秦路壮起胆子问道。 “四川卧龙。”吴得胜将军回答道。 “卧龙,不是保护大熊猫的地方吗?”秦路问道。 话音刚落,随行的人群中边发出几声轻笑。 吴得胜也微笑着,用手势划拉着众人,说道:“我们大家就是保护大熊猫的嘛。” “啊?”秦路不解。 “卧龙自然保护区只不过是对外的一个幌子。”刘宇航博士解释道,“要不然我们怎么能把这么多优秀的科学家集中到这里来?” 秦路仍是不解:“什么意思?” 刘宇航继续解释:“国家以保护大熊猫的名义在这里划定保护区,这样就可以防止外来人员的随意进入。同时在这里建立起科研基地,引进人才,再把大量的科学仪器搬进来,就不会引起国际社会的过度关注。” “总之,这里是高度机密的科研基地。”吴得胜边说边带领大家停在一扇巨大的金属门前。 秦路注意到铁门的正中央烙印着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标志:黑色黄金螺旋线。 随着金属闸门缓缓打开,吴得胜对秦路说道:“欢迎来到五十三区!” 第二章 世界末日 “53区绝密基地,ufo,黑衣人?还是神盾局?”听吴得胜这么说,秦路忽然来了兴趣。 吴得胜却是一脸严肃地说道:“那些都是美国佬瞎想出来的。哪里有什么外星人。” 秦路问道:“真的没有外星人吗?” 吴得胜回答:“要是真有外星人还好了。我们派出去的飞船……”忽然,他好像意识到什么,停住了话头,转而说道:“这里是秘密基地,不知道的事情不要胡乱打听。” 秦路感受到老将军的威仪,吐吐舌头不敢言语了。 进入金属闸门,是一片开阔的圆形大厅。大厅里灯壁辉煌,如同白昼。正对面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伸向看不见的尽头。而大厅的四周则布满大大小小的电梯门。不少人正忙碌着进进出出。 将军停留在一座电梯门前,转身对身后的众人说道:“大家各自忙各自的去吧。秦先生和麦警官请跟我到我的办公室,我有话要对你们讲。” 其他人闻言,便都纷纷离开,往通往各自目的地的电梯门走去。队长李威上前行军礼,问吴得胜道:“秦先生的行李怎么办?” “你先把行李安放进房间。跟着刘博士,具体的事宜有刘博士安排。”吴得胜吩咐道,“一会儿会有人带秦先生过去的。” “是!”李威帅气地打个立正,扭身带人去了。 秦路和麦子琪跟随吴得胜进入宽敞的电梯间。 吴得胜按下楼层按键,看着电梯门缓缓地关闭,这才说道:“五十三区是秘密基地的代号。因为这里是借助卧龙熊猫自然保护区的名义建立的,所以我们也被称为熊猫部队。”他指指自己胸前的熊猫头标志。继续说道:“虽然如此保密,但是还是很难杜绝敌对势力的渗透。所以在这里的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谨防隔墙有耳。” 秦路点点头答应道,但他还是不知道:“我到这里来做什么?” 吴得胜答非所问地回答道:“我们现在在四川邛崃山脉的腹地。更准确一点说是四姑娘山幺妹峰。这个基地依山而建,现在我们正穿行在海拔2500米高山的山体内。” “整个基地建设在一座山洞内!真了不起!”秦路惊叹道。 这时候电梯已经停下。电梯外几辆军车正在等候。 吴得胜说道:“并不完全是在一座山内。汶川地震后,基地的一部分遭到了损毁。我们在旁边的山里补充建设了一部分。所以不得不乘车过去。” 吴得胜和他的侍卫长打过招呼,示意秦路坐在自己身旁。麦子琪则被安排到另一辆车上。 “麦警官也才来不久,我们特意挑选她做你的警卫,”吴得胜坐稳后说道,“因为我们知道你和麦警官有过合作,彼此熟悉。” “啊,”秦路含混地答应着,不知道他的意思是什么。 吴得胜示意开车后,继续说道:“不仅是麦警官,还有罗博士,也是你的熟人……” “哪个罗博士?”秦路努力在脑海中搜寻。 吴得胜将军:“……在这里居住没有熟人可不行。大山深处,人烟稀少,又是秘密的封闭基地,不能随便出入。没有值得信任的朋友,住得久了恐怕会产生心理问题。” “啊。”秦路答应着,又问道,“我要在这里住多久?” 吴得胜回答:“说不准,这得看实验进行的情况。” 秦路还想问问是什么实验,可转念一想,吴得胜未必会告诉自己。于是他只好按住不提。 “你看外边的风景还不错吧。”吴得胜忽然说道。 秦路这时才注意道汽车一直正行驶在一条半开放的隧道中。 隧道沿着陡峭的山崖开凿,一部分镶嵌在山体内,一部分则是露天的。随着车子的行驶,光线一明一暗地变化着,颇有些奇幻的意味。 “你看山谷里四季如春,风景还是不错的。”吴得胜指指对面的一道山沟,继续为秦路介绍,“这里的山高。一山藏四季。有时候山脚是夏天了,山顶的雪可能还没有完全融化。” 秦路又抬头往山顶望望,果然还残存着片片白色。 “有时间让麦警官陪你出去走走,散散心。”吴得胜似乎话有所指。 秦路不好意思地笑笑。 谈笑间,汽车已经停下。 吴得胜带领秦路和麦子琪又进入一扇铁门,在经过层层安检之后,终于到达秘密基地的核心。——总控制室。 吴得胜从容地带好办公室房门,又让秦路和麦子琪在客人沙发上坐好。自己则笔直地坐在大写字台后面,这才开口说道:“秦先生,我想总理已经跟你说过了,时间非常紧张。” 秦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吴得胜又说道:“你看新闻了吗?最近一个月来接连发起了多起灾难。先是飞机接连失事,从马航mh370失联算起,马航17、复兴航空还有阿尔及利亚航空的飞机失事。历史上还从未出现过如此密集的飞行事故。” 秦路对这些事故也略有耳闻。 “还有台湾高雄地下管道的大爆炸,然后是昆山粉尘爆炸,现在是云南鲁甸地震。”吴得胜说道,“事故频发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秦路不解。 吴得胜往后仰仰身子,忽然说道:“我是一个真正的**员。从来不相信封建迷信的那一套。但是现实又让人不得不相信……” “相信什么?”旁边的麦子琪也焦急地问道。 吴得胜轮番打量着二人,似乎在掂量接下来的话会对他们产生什么影响。半晌他才说道:“世界末日……” 第三章 末日计划 “世界末日。”提到这四个字,哪怕是久经沙场、历经沧桑的老将军,眼中也难免划过一丝悲凉。 “2012年我们曾经逃过来自太阳风暴的一劫。”吴得胜说道,“但是现在地球的磁场正变得越来越不稳定。磁场变化影响了飞机和导弹的导航系统,这是造成最近空难频发的原因。另外地磁变化极易导致地震。而地源性活动的加剧,使得地下管网更容易受到腐蚀:黄岛输油管道爆炸和高雄的气爆事件都与此不无关系。” “江苏昆山的工厂爆炸呢?”麦子琪问道。 吴得胜点上一支中华烟,说道:“8月1日至2日晚间我们曾检测到地球磁场发生过一次剧烈的变化。磁场的剧烈变化可能导致了金属粉尘的磁化,从而使之更加均匀的分布。这可能是引起爆炸的一个诱因。” “那地球磁场为什么会发生改变?”秦路问道。 “事实上,地球磁场每一万年就会改变一次,”吴得胜说道,“不过我们并不知道引起磁场改变的原因是什么。” “磁场改变会产生毁灭性的影响吗?”麦子琪问。 吴得胜说道:“这么说吧,恐龙灭绝很可能就是地磁变化的结果。所以……” “所以地磁改变会导致人类的灭亡?”秦路似乎明白了一些。 “不会吧,”对这一观点麦子琪持怀疑态度,“人类和恐龙不同。现在我们的科技这么发达,难道还没有应对的方法吗?” “单纯的地磁改变还不是最糟糕的。”吴得胜说道,“它至多会导致地球死亡,我们还可以迁移到别的星球上去。三十六区的同事便发现过适宜人类居住的星球。” “三十六区,那是什么?”秦路问道。 “对不起,我有点扯远了,”吴得胜挥挥手,抱歉道,“我的意思是地球毁灭对人类来说并不是灭顶之灾。——你们听说过宇宙大爆炸理论吗?” 秦路和麦子琪不约而同地点头。 “大爆炸理论认为宇宙是由一个致密的奇点在137亿年前的一次大爆炸中膨胀形成的。这真是个狗屁理论。”老将军捻灭烟头,有些愤懑地骂道,“根据这个理论,当宇宙膨胀到极点之后,就会像弹簧一样收缩回来。换句话说,整个宇宙空间将在137亿分之一秒里迅速回缩,回到奇点状态。时间、空间都回到原点,一切将不复存在。” 秦路和麦子琪听得瞠目结舌。 吴得胜又点上一支香烟:“我也是前不久才听说这个理论的。这打乱了我们整个的末日计划。我们不得不从头设计……” “什么是末日计划?”秦路试着询问。 吴得胜将军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向他们解释末日计划是什么。 “末日计划是针对世界末日设计的一揽子解决方案。自从原子弹发明以来,我国领导人就意识到人类拥有摧毁整个地球的力量。于是,为了应对核战争导致的世界末日,最早的末日计划就应运产生了。 末日计划并不是一个确切的方案。早期的末日计划主要针对敌国的核弹袭击。主要内容是在全国各地挖掘可以抵御核爆炸的掩体。——我们这个基地的主体部分就是在那个时候开挖的。——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人类的威胁已经不仅仅来自核战争。面对各种层出不穷的新危险,便在全国各个核掩体的基础之上发展出应对不同末日局面的不同区域。比如刚才说到的三十六区,他们的任务是开拓空间领域。而第八区的主要任务是制造方舟。” 秦路倒吸一口凉气:“诺亚方舟?像《2012》一样吗?” 吴得胜苦笑着说道:“你看到的科幻电影有时候并不完全是假的。人类的应对方案就是那么可笑。” “那么五十三区是做什么的?”秦路顺着话题问道。 吴得胜回答道:“五十三区原来主要针对病毒攻击造成的世界末日。比如艾滋病全球大流行。而**发生后我们也做过sars病毒的预案。现在在做埃博拉病毒全球爆发性预案。不过我们的研究表明,人类因为某种病毒而灭亡的可能性很小。” 秦路想不通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那我的任务是什么呢?” 吴得胜从头说道:“这得从玄方说起。根据古代奥义的记载,当宇宙回缩的时候,玄方可以抵抗回缩的巨大压力,阻挡宇宙收缩到奇点,从而留下一个空间。而新的宇宙将从这个空间开始,向四面八方重新展开。” “一个新的大爆炸理论。”秦路的脑海里展现出一个奇幻的画面。 吴得胜继续解释道:“而存在于玄方中的生物可以从宇宙回缩的巨大压力中幸免,在新世界中存活下来,并且延续文明。” 秦路觉得这很酷:“我们寻找圣匣就是要搭建起玄方?” 吴得胜点点头:“圣匣就是构成玄方主要材料。然而玄方仅仅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藏身在玄方空间的那个人。想想吧,那个人将是新世界的神,新人类的鼻祖。” 秦路不敢相信:“那个人怎么可能是我?我可无法肩负起传承文明的重任。我什么也不懂。” “任何人都肩负不起重要的重任,”吴得胜说道,“所以我们要造一个神。这就是我们五十三区的末日计划……” 第四章 神老婆 “怎样造一个神?”秦路惊讶地问道。www.Pinwenba.com “上帝按照自己的身体创造了人类。所以从理论上来说,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神。”吴得胜说道:“不过具体的方法我也不知道,恐怕只有刘博士才能告诉你。” 作为基地的总领导人,吴得胜并不了解每个计划的具体实施方法。秦路想从他这儿得到更多信息显然是不可能的。 末了,吴得胜将军交待道:“秦先生既然来到基地,我们就是同事了。虽然你是一位贵宾,不过有几点注意事项我还是要特别说明一下。第一,不要乱动。没事的时候,你可以去山谷的花园里散散心,其他的地方最好不要去;第二,不要乱打听。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刘博士他们,其他的人不要随便问;第三,不要乱说话。尤其不要向外边的人说起基地里的事情。记住了?” 看着吴将军严肃的表情,秦路用力地点点头。 “好!”吴得胜起身和秦路握手,“秦先生,祝你在这里过得愉快!” 回去的路上,麦子琪就坐在身旁,秦路偷眼瞟见她白净的项颈,不由地有些心神荡漾起来:“上次一别有一年多了吧。”看见麦子琪扭过头来,秦路赶忙躲开眼神,无话找话地说道:“你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麦子琪笑着说道。 秦路又说道:“你来这里有多久了?” “半个月吧。”麦子琪估摸着说道,“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秦路看着她的笑容,好像春水里荡开的微澜,煞是好看。 “听吴将军的说法,在这里生活应该很寂寞吧。可我看你好像挺开心的。”秦路说道。 麦子琪瞅瞅坐在前面的侍卫长,凑过来小声对秦路说道:“你别听老头子瞎说,他那是吓唬你呢。我告诉你,这个地方可好玩儿了!”说完,她神秘地眨眨眼,脸上露出孩子般狡黠地笑容。 “啊?”秦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压低声音反问道,“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拜托,一个神秘的军事基地哎,有那么多的秘密等着我们发掘,多刺激。”麦子琪越说越兴奋,“前两天我发现了一个废弃的坑道……” 忽然,麦子琪发现后视镜里侍卫长凌厉的眼光。于是她打住话头,坐直身子,装腔作势地说道:“秦先生,这么久不见。你过得怎么样啊?我看你的白头发越来越多了,身体也越来越瘦。” 秦路的身体确实大不如前,不过,“还多亏有陆道长教我的导引**呢,要不然还糟。”秦路说道。 麦子琪不知道:“陆道长是谁?” “陆伯阳啊,对了,你不认识他。自从上次见面以后,我又经过了很多事情呢。”秦路见麦子琪喜欢冒险,便索性把自己的经历讲给她听。 麦子琪果然感兴趣:“没想到你经历过这么多有趣的事情。我要是也有这种经历就好了。” “你们警察的工作不是也很刺激吗?”秦路说道。 麦子琪挥挥手说道:“生活中那有那么离奇的案子。大部分案件都一目了然,剩下的工作就是抓捕嫌疑人。刺激谈不上,辛苦倒是真的。” 秦路忽然想到:“你到这里来,你原来的工作怎么办?” “你还不知道吧,”麦子琪眨眨眼睛说道,“我以后不做警察了。我的工作就是跟着你,保护你。直到你成了神,拯救世界!” “拉倒吧,”秦路不知道她说得是真是假,“我要是能成神,你们不早就是神了?再说你跟着我,你的家人怎么办?” “我还没有成家啊。”麦子琪说道。 秦路听说,心里偷偷地乐开了花:“那你嫁给我吧。我是神,你就是神老婆。” “去你的!”麦子琪抿着嘴捶了秦路肩膀一下,打得他生疼。 刘宇航博士已在办公室里等候多时。见他二人来到,赶忙起身迎接:“时间不早了,我们到餐厅边吃边谈。” 自助餐厅倚崖而建,非常宽敞,菜品也还算丰富。用完餐,三人又来到悬崖边露天的咖啡座里。 “这里的东西完全来自外边的供应,”刘宇航品一口咖啡说道,“虽然味道不好,但是来之不易。” 秦路却没有心思品尝咖啡:“刘博士,不知道我们进行的是什么实验?接下来要做什么?” 刘宇航不急不忙地放下咖啡杯,说道:“你不要着急。首先我们要对你进行一次全面的体检,看看你的身体情况是否适合实验。在此之前,我想你最好先休息几天,一来先熟悉熟悉环境,二来也调整一下身体的状况。” “可是我们时间紧迫。”秦路说道。 不料刘宇航笑了:“是老头子跟你说的吧。你不要听他的。时间再紧也要一步一步来,科学来不得半点马虎。” 见他这样说,秦路也没有脾气。只好又问道:“你们会怎样造一个神?” 刘宇航眨巴着眼睛不说话。 秦路怕他不愿意告诉自己,又忙补充说道:“吴将军说我可以问你的。” “我不是不告诉你,我在想该从何说起。”刘宇航说道,“按照我自己的意思,我是不相信鬼神的,所以我们根本不可能造一个神。” “可是吴将军说过……”秦路抢白道。 刘宇航笑了:“这肯定是老李给老头子洗脑了。亏得老头子还是党员。‘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他都忘了?” 秦路觉得跟刘宇航这样的高级知识分子聊天实在是费劲。 好在这个时候刘宇航自己开口了:“简单地说,我们会把现在人类已知的所有知识都输入到你的体内,到时候你就是那个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神’了……” 第五章 基因存储 “这怎么可能?”秦路与麦子琪都不敢相信,“人类的知识可以输入吗?”“记忆可以移植?”再说“涵盖人类所有的已知知识,那得有多少数据,什么样的存储设备能装得下如此大量的信息?” 刘宇航的脸上露出神秘微笑:“你们听说过dna存储技术吗?” 秦路和麦子琪都摇摇头,一脸茫然。www.Pinwenba.com 刘博士呷一口咖啡,说道:“未来的存储设备将不再是u盘、硬盘、闪存或者云存储什么的,那些的容量都太小。未来的存储设备将是基于dna存储技术的基因硬盘。它的存储量极大。这么说吧,1毫克分子的基因硬盘存储空间就可以囊括美国国会图书馆全部1亿2800万册藏书。” 秦路只知道dna是构成人类基因的基本分子,但是详细的知识并不了解。 刘宇航随手拿来一张便笺,边写边讲解道:“dna是脱氧核糖核酸的英文缩写。它由脱氧核糖、磷酸和碱基三部分组成。”他边说边在纸上画出一个五边形图案代表脱氧核糖,在五边形的一个角上画了一条细线和字母p代表磷酸,另一个角上则是细线和英文字母r,“根据碱基——r的不同,dna又可以分为四种:腺嘌呤脱氧核苷酸,简称腺嘌呤,damp,缩写为a;胸腺嘧啶(dt)和鸟嘌呤(dgmp,g)。” 写完这四个大写的英文字母后,刘宇航说道:“像密码一样,g、a、t、c四个字母的不同组合就可以代表不同的信息。事实上,我们人类的基因也是由这四个字母组合构成的。所以我们可以人为的排列这四个字母,再加上不同的长度变化和不同的表达方式,就可以储存任何我们想要保存的信息。” 秦路仍然觉得难以置信:“这样的基因硬盘该怎么读取呢?” 刘博士继续说道:“基因硬盘的一个好处就是读取方便。现阶段还只能用专门的读取设备。读取信息时,需要dna测序仪和电脑将所有片段按序重新组合起来,并转换为数字格式。但是从原理上来说,每个人都是一个读取器。就像基因表达一样,只要我们把基硬盘因导入人体内,它自动就可以读取。每个人都是一台电脑。” 在秦路看来这无疑天方夜谭。然而,科学从来不就是超乎想象的吗? “基因硬盘的另一个好处就是存储的准确性极高。已有的研究表明,基因硬盘的出错率为每百万比特两个错误,相当于一些小小的拼写错误。而且在信息读取的时候,每个数据块都可能会被复制上千次,经过相互比对,任何细小的错误都可以及时被发现和纠正。”刘宇航说道,“基因硬盘的储存时间也很长。保存时间可能长达数千年之久,而且不需要数据维护,不涉及兼容问题。另外,如果是在体内表达的话,基因硬盘会像基因一样表达成各种蛋白,长时间地保留在体内,避免遗忘。” “体内多出那么多额外蛋白,人怎么受得了?”麦子琪提出疑问。 刘宇航回答道:“我们可以设计出不同的调控元件——也就是调控基因表达的基因——来调控特定基因的表达。比如启动子、增强子可以增加蛋白的表达。当然,我们也可以插入一些负向的调控元件,比如衰减子,还可以增加一些能够降解蛋白的删除基因,让人可以有选择地读取信息与删除信息。” “那要删错了怎么办?”秦路顺着这个思路问道。 刘宇航笑了:“这个你放心。新导入的基因硬盘不会整合进人类基因组中。它被包裹在类似线粒体或者叶绿体的细胞器里,再用基因注射技术注射进细胞内。然后再把细胞输入体内,这样就不会干扰人体基因的正常表达了。而且基因硬盘数据会带有特殊的标签,每条dna片段包含一个数字“条码”,用来记录数据在原文件中的位置信息,方便识别。” “那怎么才把基因硬盘导入到人体内呢?”秦路又问道。 “这就要利用病毒了。”刘宇航说道,“这是基因工程技术。简单说来,就是利用一些病毒作为载体,将编码好的信息整合进线粒体dna中,然后再把线粒体输入到体内。” “这个人十有**就是我吧。”秦路心里犯嘀咕。 麦子琪从旁问道:“刘博士,你们以前做过这个实验吗?” 刘宇航沉吟一下,说道:“我们曾经做过人体实验。那个人没有成为天才,反而成了傻子……” “啊!”秦路听了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呢?” “你听我把话说完,”刘宇航说道:“我想可能是表达上出了点问题。他需要一个特殊的刺激才能够成功启动整套系统。幸运的是,他后来找到了这个刺激,并且恢复了正常。” “他是谁?”秦路边问,边在脑海里闪过一个人。 “这我不能说。”刘宇航回答道,“那个人只是一个初期的实验品。他并没有被植入所有的人类知识。事实上,整套知识也还在编码的过程中。” 一想到他们拿人来做实验,麦子琪的心中不寒而栗。她不希望秦路成为下一只“小白鼠”。 “你们有失足的把握吗?会不会有后遗症啊?”麦子琪问道。 刘宇航有些无奈地说道:“这个不好说。我们仍然在随时追踪观察那个人的情况。目前来看一切正常,没什么不良反应。但是今后怎样,我不敢保证。” “这个技术还不成熟啊。那就不能用在人身上!”麦子琪斩钉截铁地说道。 “严格来说,确实不符合程序。”刘宇航说道,“但是,就像秦路刚才说的,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第六章 洞中历险(上) 秦路的住处就在麦子琪的隔壁。www.Pinwenba.com房间虽然不大而且陈设简单,但是干净整洁。特别是有扇窗户,明净通透。 “这里还可以看见室外。”秦路一进到门便发现。 麦子琪说道:“这里的每个房间都尽量靠山边设计,尽量保证每个房间都有一扇通向室外的窗户。这样可以缓解人的心理压力。”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秦路调侃道,“说的和真的一样,像个心理医生。” “还不是我这个心理医生告诉她的。”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秦路回头看去,竟然是—— “罗宛瑜。”麦子琪介绍道,“香港中文大学心理学博士,美国催眠治疗师学会(aah)亚洲区一级催眠师。” 秦路说道:“你不用介绍了。这个我认识。” 罗宛瑜大大方方地与他握手:“秦路,你好。本来我也是要去机场迎接你的。可是今天的病人实在是太多了,一时脱不开身。” “不用接,不用接。”秦路不明白自己怎么一下子变得如此重要起来,又问她道:“你怎么也在这儿?” 罗宛瑜半开玩笑地回答道:“我是应征入伍啊。” “应征入伍到这里?”秦路不信。 “是啊,”罗宛瑜说道:“这里的人工作压力大,又长时间不与外界接触,难免会出现心理问道。我在这儿负责他们的心理疏导和治疗工作。希望你以后不要来找我啊。” 三人有说有笑地聊会儿天,便各自回屋休息。 接下来的两天,秦路无所事事。麦子琪偶尔会来看看他,但更多的时间秦路也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 秦路试着翻翻自己带来的那几本书,但是根本就看不懂。 “要是能把这几本书也输入基因硬盘就好了。”秦路暗自合计。 第三天,麦子琪开开心心地闯了进来:“怎么样,我们的神休息得怎么样了?” “还休息,都快生蛆了。”秦路发牢骚道,“你每天都干什么?不是让你保护我的吗?也不见你人影。” 麦子琪说道:“你每天呆在屋子里,会有什么危险?有什么好保护的?今天,我带你出去玩吧。” “好哇,去哪儿玩?”秦路一听这话,来了精神。 “这个你别问,只管跟我走就是。”麦子琪有些神秘的说道。 两人来到那天秦路看到山谷花园。 花园里正是草木茂盛,百花争奇斗艳。风景不错,唯独空气有些憋闷,让秦路受不了。 走不多远,秦路便直摇头:“不行了,不行了。停下来休息,休息。” 麦子琪看着大汗淋漓的秦路,说道:“秦先生,看来您的身体确实不行啊。” “这儿的气候不好,又潮湿、又闷热。我刚来还不适应。”秦路一屁股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边喘气边解释。 “这倒也是。”麦子琪挨着他的身边坐下,“我刚来的时候也不适应。山上还挺风凉的,就是这儿闷。” “那你还带我来这儿。”秦路责怪道。 麦子琪神秘地眨眨眼,说道:“带你来这儿是有好东西给你瞧。” “什么东西?”秦路好奇地问道。 “你跟我来。”麦子琪起身看看四周无人,便招招手在头前带路。 秦路跟在她的身后,七拐八拐地往一个角落走去。 “小心这些石头,”麦子琪边走边说,“我猜它们大概是大地震的时候从山上滚落下来的。你看压在石头底下的植物都很新鲜。” 秦路边听边小心地行走。 在通过这样一堆乱石后,麦子琪忽然停下了脚步。 “你看那上边。”她仰起头,指指山上。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秦路发现不高的山腰上隐约有一个洞口。 “好像有个山洞。”秦路说道,“不过被那棵树挡住了,看不清楚。” “那儿确实有个山洞。”麦子琪说道,“怎么样,你敢不敢上去看看?” “这有什么不敢的?”在女孩面前,秦路自然不肯示弱。 “好。”麦子琪说完,便身手矫健地登上一块岩石,接着开始往上爬去。 刑警出身的麦子琪攀登这样的山崖自然不是问题。 可对秦路说来就是看花容易绣花难了。他费了半天劲,爬上去没有三尺高。 “笨死你算了。”麦子琪边说边轻舒猿臂,伸过手来。 秦路拉住麦子琪的手,不免心中一漾。 就这样,在麦子琪的帮助下,秦路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山腰的洞口前。他攀住洞口的松树枝,探头往里望去。 “里面好黑啊,什么也看不见。”秦路说道,“不过感觉挺大的。而且还有风。” “给你这个。”麦子琪递过来一支手电筒。 “原来你早有准备。”秦路打开手电,往里照去。 “这好像是个隧道,”秦路发现,“很宽敞,地上是马路,墙壁和墙顶都用水泥抹过……” “我知道了,你赶快进去啊。”麦子琪在他身后不耐烦地催促道。 秦路只好硬着头皮钻进洞里。 “你来过这里啊?”秦路进到地洞后问道。 “来过一两次,”麦子琪拍拍身上的土,说道,“不过还没有探险完毕。” “探险?”秦路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对啊,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麦子琪说道,“你在这里住着不烦吗?我刚来的时候也烦透了,好在有这么个地方。” 秦路这两天确实待着有些烦躁,不过“这会不会有危险啊。” “你不是也经历过很多次探险吗?怎么?怕了?”麦子琪反问道。 “我怎么会怕?我是担心你出危险。”秦路反驳道。 “谢谢你的关心,别忘了我可是你的保镖呢。”麦子琪边说边迈步向前走去。 秦路赶忙追上:“你怎么到处乱走。” “怎么是乱走呢。”麦子琪指指隧道另一边回答道,“那边我早就去过了。那头被石头堵死了,什么也没有。这边我还没有去过。” 麦子琪边走边时不时地拿手电往墙上照照,水泥墙上每隔不远就有一个水桶粗细的通气口。“这里以前肯定是一个秘密通道,不知道是从哪儿通到哪儿的。”麦子琪说道。 转个弯后,隧道便完全陷入到黑暗之中。 二人的脚步声在黑暗而空旷的隧道中回荡着,饶是秦路经历过许多大阵仗,心中仍不免有些发毛。 “这里好安静啊。”秦路只想说点什么,好驱散心里的恐惧。 “是啊。我想应该是废弃很久了。”麦子琪边观察边说道。 忽然,她发现旁边的墙上有扇铁栅栏门。 “你看那里。”麦子琪指给秦路看。 秦路凑上前去。铁栏锁得严严实实。 透过铁栅栏麦子琪看见里面并排放着好几个大箱子。 “要是能进去看看就好了。”麦子琪试着晃了晃铁门,却无法打开它。 “我想这可能是路边临时的避难场所,”秦路猜测道,“火车隧道里都有这个,” “那为什么上了锁呢?”麦子琪仍有几分怀疑。 正在她想办法弄开铁门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几声清脆地响声…… 第七章洞中历险(下) 两人停下动作,都支棱起耳朵听着。www.Pinwenba.com 可是几声响过之后,一切又重归寂静。 “好像是有石子掉下了来。”麦子琪听了一会儿后猜测道。 秦路:“也许是。” “好了,没事了。”麦子琪说道,“我们继续。” “继续什么?”秦路问道。 “把铁门打开啊。”麦子琪回答道,“快帮我想想办法。”说完她踅摸着,从地上捡拾起一块石头来,试着砸向锁头。 秦路没料到这个警察的好奇心这么强。现在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秦路只好接过麦子琪手中的石头,替她砸锁。 “加油,加油。快了!”麦子琪一边帮忙扶住铁门一边给秦路鼓劲。 正当二人集中注意力在眼前的铁栅门上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身后,一个黑影正在渐渐的接近。 突然,一块石子飞来,“啪”的一声打在麦子琪眼前的石壁上。 “啊,有人!”麦子琪惊叫一声,立刻回头。 秦路也紧跟着转身。 两支手电齐刷刷地照射过去。 果然,一个人形出现在手电的光线之中。 那人被突然出现的光亮照得睁不开眼睛,一时间愣在那里。 就在这一瞬间,麦子琪敏锐地发现:“他的手里有枪!” 话音未落,“叭”的一声枪响,对方开火了。 说时迟,那时快。麦子琪一把拽过秦路,躲闪一旁。 子弹偏离了它的目标,打在旁边的水泥墙壁上,迸发出刺眼的闪光。 “快关掉手灯!”麦子琪命令秦路道。秦路立刻关闭手中的电筒。 麦子琪一把拉着他,趁着黑暗,飞速地向来路方向跑去。 身后,枪声迭起。黑暗中,枪手只能胡乱射击。子弹漫无目的地、不断地从他们耳边呼啸而过。 二人转过弯角,暂时摆脱了枪击的危险。 “你赶快跑出去。”麦子琪指指有一道亮光的洞口处,小声对秦路说道。 “那你呢?”秦路关心地问道。 “我留下缠住他。”麦子琪边说边贴近墙壁,“你赶快走!” “我不走,”秦路倔强地说道,“我要和在你一起。要走一起走。” 麦子琪焦急地说道:“那人手里有枪,就算我们爬出洞口,爬下山去也要花很长时间。那么慢,足够他打死咱俩了。” “那怎么办?”秦路焦急地问。 “我在这里缠住他,你赶快回去喊人。”麦子琪果断地回答。 “你一个人能对付得了吗?”秦路仍不放心。 “你放心好了,我一个人对付得了。”麦子琪说道,“别忘了我可是你的保镖。”麦子琪扬扬拳头。 说话间,一道光柱突然亮了起来。——对方打开了照明设备。 亮光越来越接近,对方的脚步声也越来越清晰。 “你赶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麦子琪用力推开秦路。 “那我出去叫人,你小心点。”秦路只好跑开。 可是,秦路刚跑出去没有几步,光柱便追命般得猛地照射过来。 秦路心说:“糟糕!被发现了。” 与此同时,只听麦子琪大叫一声,从黑暗处跳出来,扑向光源。 光柱在黑暗的隧道里剧烈晃动起来,还不时夹杂着几声枪响。 秦路顾不得许多,他用最快的速度爬出山洞,爬下山坡,赶回基地。 约莫一个小时之后,李威带领着保安队员在秦路的带领下重返现场。 隧道里,一切已经归于沉寂。 “麦子琪”,“麦警官”……大家不断地呼喊,却得不到丝毫回应。 秦路的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就在他们刚才分手的地方,麦子琪躺在地上,气息微弱,鲜血染红了地面。 李威赶忙蹲下查看。 “她怎么样?”秦路惴惴不安地问道。 “还好,她只是昏了过去。”李威说道,“来人,赶快把她背出去抢救!” 听他这么说,秦路放下心来。 “你们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李威责问秦路道。 “是麦子琪带我来的。”秦路支吾着回答。 李威瞪他一眼,说道:“这里太危险了,你还是跟他们一起回去吧。”说完,他从腰间拔出手枪,“其他人跟我去追捕凶手。” 秦路焦虑地守候在床头,等待她醒来。 还好,不一会儿,麦子琪便幽幽地醒转过来。 “你终于醒了……”一句话尚未说完,秦路便忍不住流下泪来。 “我这是在哪儿?”麦子琪懵懂地问道。 “在医院里,李队长把你救回来了。”秦路擦擦眼泪,回答道。 “哦”,麦子琪这才依稀记起刚才的经历,她挣扎着坐起身子。忽然又看见秦路,“你怎么哭了?” 秦路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感情,一把将麦子琪搂进怀中:“我再也不要离开你……” 汇报完毕后,李威预感到大事不好。他依旧笔直地立正站着,小心翼翼,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吴得胜将军的脸上阴云密布,半晌才瓮声瓮气地说道:“这么说真的是他了?” 李威挺挺身子:“报告将军,血迹的化验报告显示确实是他。” “你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吴得胜愤怒地把报告扔到李威的脸上。后者不敢回答,依旧正立着,不躲不避。 吴得胜消消气,才又说道:“那个秦路,还有麦警官知不知道这件事?” 李威回答道:“秦先生应该不知道。是他逃出来报的警。至于麦子琪就不知道了,她还在昏迷中。” 吴得胜点上一支香烟,思考着该怎样处理这件棘手的事情,可是:“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袭击秦路呢?” 第八章 K321 在与麦子琪拥抱过后,秦路的泪水仍旧簌簌流下。www.Pinwenba.com 恐怕只有自己才明白这泪水的含义。 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特别是进过爱人麦青青的离世,秦路感觉自己身边的每个人随时会有危险。这一次,麦子琪又经历了同样的危险。秦路已经不敢再爱。他觉得在被命运选中的同时,自己也被孤独选中,注定将要孤独终老。 神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人。 秦路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感情:“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是我让你经历了危险。” “你瞎说什么呢,明明是我带你去的。”麦子琪在他耳边说道。 “不。如果不是我,你也不用来到这么危险的地方,也就不会有危险。”秦路说道。 麦子琪还要说点什么,忽然听到门口有人说话的声音:“你们两个还真是甜蜜啊。” 麦子琪赶忙推开秦路。再看门口,原来是罗宛瑜来了。 “听说你受伤了,我特意来看看你。”罗宛瑜说着,把一束鲜花递给秦路,自己则大大方方地坐在麦子琪的病床边,“你感觉怎么样了?” “没什么,就是感觉有点头痛,有点昏。”麦子琪摸摸头上的绷带说道。 “恐怕是有点脑震荡。”罗宛瑜用手按按她的头,查看着说道,“放心吧。这里的林大夫我认识,医术还是蛮高明的。” 话音刚落,只见一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医术再高明也没有办法啊。脑震荡只有休息才行。” 罗宛瑜赶忙站起身来,为麦子琪介绍道:“这是林松璋医生。” 林松璋一张小脸,眉清目秀,薄嘴唇,一副秀才模样。 “这张脸要是长在女人身上,肯定是个大美人。”麦子琪边向他问好边琢磨着。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醒过来了。”林松璋问麦子琪,“感觉怎么样?” 麦子琪回答:“没什么。就是有点头痛,脑胀。” 林松璋说道:“这是正常的。起码要休息一个礼拜。我去给你开点止痛药。” 说完,他向罗宛瑜微微示意,便走出病房。 罗宛瑜重新坐下。麦子琪却觉察出一丝异样:“那个林医生好像对你有点意思啊。” “你胡说什么呢!”罗宛瑜嗔怪道。 麦子琪一听,乐了:“我们刑警的眼光可比你心理医生差不了多少。还不老实交代?” “交代什么交代,你拿我当犯人审啊?还是你交代交代头上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吧?”罗宛瑜急忙岔开话题。 “也没什么,我就是和秦路去那个山洞里探险来着。”说着,麦子琪便把去山洞探险的经过简单复述一遍。 “早就说过不让你去的。你偏不听,你看果然出事了吧。”罗宛瑜好像也知道那个山洞的存在,“话说回来,那个山洞里怎么会有人?” “我也不知道。”麦子琪回答道。 秦路插完花,为罗宛瑜和麦子琪分别倒上一杯水送过来,问麦子琪道:“我也想知道,我走之后在山洞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罗宛瑜接过水杯,奚落秦路道:“你还好意思问呢。你一个大男人遇到那样的危险跑得比谁都快!” 被她这么一抢白,秦路立刻像孩子一样憋得满脸通红。秦路觉的罗宛瑜像电影里香港包租婆一样惹人烦。 麦子琪赶忙说道:“是我让他走的。我是他的保镖,必须保护他。” 见麦子琪这么说,罗宛瑜只得作罢,不再说什么。 这个时候,一名护士小姐托着药盘走了进来。她递给麦子琪止痛药片,又看着她服下。 “这个人长得和刚才的那位林医生好像啊!”麦子琪看着护士小姐的背影说道。 罗宛瑜说道:“那是当然啦。她叫林松芳,是松璋的亲妹妹。” “哎呦,都松璋,松璋的叫上啦!”麦子琪揶揄道。 罗宛瑜羞得双颊绯红,说道:“吃了药,头不疼了是不是?赶快说你的故事,要不然我可走了。” 麦子琪又继续说道:“我没有想到那个人的功夫那么强。我突然地扑上去,竟然也没有打掉他手里的枪。他反应很快,一把就抓住我的头发,用力把我往墙上撞。不一会儿,我就昏了过去,后面的事情就都不知道了。” “既然你那么快就昏过去了,凶手为什么没有加害你呢?”罗宛瑜感到奇怪。 麦子琪摇摇头说道:“这个嘛,我也不知道。我醒来就在这里了。” 秦路插话道:“我想很可能是有人救了你。” “哎?这话怎么说?”罗宛瑜和麦子琪同时问道。 “你不记得了吗?”秦路说道,“我俩在试图打开铁门的时候,就有人投石报警。” “对哈。”麦子琪记了起来,“如果不是那块石头,我肯定不会发现身后有人的。” 可是,那个人是谁呢?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李威队长对吴得胜将军说道,“我们在废弃的通道里还发现了一个上锁的避险洞。在里边找到了基地丢失的文件和实验样品。” “什么?”吴得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威从公文包中取出文件和现场照片,放在吴将军的办公桌上:“样品我已经交给李博士妥善保管了。您看,这是现场发现的照片和文件。” 吴得胜带上老花镜,一一仔细查看,确实不错。 “万幸啊,这批文件没有流失出去,”吴得胜摘下眼镜说道,“看来我们的防护措施做得还是不错的。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敌人虽然偷走了文件,还不得机会把它们带走。所以才藏进废弃的坑道中。” “我想应该是这样的。”李威同意。 “实验样品的情况怎么样?”吴得胜又问。 “李博士正在鉴定。”李威回答。 吴得胜点点头,靠在椅背上,点燃一支香烟:“要是样品还能继续使用就好了,那样我们就节省时间了。” “我看问题不大,样品是被保存在专业的冷藏箱中的。”李威说道,“敌人偷走样品大概就是想迟滞我们的进度。” “嗯。”吴得胜答应着,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蹊跷:“k321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呢?难道是他偷走了文件和样品?” 李威摇摇头,说道:“我看不太可能。时间上不吻合。而且k321根本不可能接触到这些东西。” “现场有k321的血迹,这怎么解释?”吴得胜又问。 李威分析道:“您知道,t5通道原本是用作紧急撤离的逃生通道。地震后,虽然已经被封闭和弃置。但是里面的一些避险洞里还储存着一些水和食品。我想k321逃跑后,很可能是一直躲在那里生活的。” “这么说偷盗文件的还另有其人。”吴得胜觉得李威的分析颇有几分道理:“一定要查明他们是怎么进到通道里去的。” “是!”李威坚定地回答。 李威又问道:“有个问题,我搞不明白,上级为什么要让麦子琪来保护秦先生?麦警官对我们这里的情况也不熟悉。而且我看她一个姑娘家家,冒冒失失的。” 吴得胜摇摇头说道:“这是上边的意思,我也搞不懂是为什么。你待会儿去看看他们的情况,询问一下事情的经过。查明是谁袭击他们的,是不是k321?注意询问的口吻一定要客气。” “是!”李威答应道。 “另外,”吴得胜又吩咐道,“通知刘宇航他们加进速度,尽快安排实验。我怕夜长梦多。” 第九章 密室 罗宛瑜离开不久,李威便带着几个人来到病房,询问麦子琪和秦路事情的经过。www.Pinwenba.com “这么说当时还有第三个人在场,”李威听完二人的讲述后说道,“你有没有看清凶手的长相?” 麦子琪摇摇头:“当时四周环境太黑了,我没有看清。李队长,你知不知道救我的那个人是谁?”麦子琪反问道。 李威迟疑一下,说道:“还不确定。我彻底搜查过隧道。没有发现什么踪迹。” “现场不是有血迹吗?”麦子琪听秦路说过,“顺着血迹寻找不就可以了吗?” 李威说道:“现场是有血迹。不过并没有指明他的去向。” “血迹检验的结果呢?能够比对上什么人吗?”麦子琪追问道。 李威摇摇头,不想再回答她提出的问题。 麦子琪却不依不饶:“那个铁门后边是些什么东西?” 可是面对这个刑警的询问,李威又些无奈:“是被盗的实验样品和文件,这些和你们无关。” “怎么能说和我们无关呢?”麦子琪反驳道,“是我们找到的。” 李威只得回答:“感谢你们帮助我们找到失物。不过像你们这样未经同意的擅自行动,可是非常不安全的。” 麦子琪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反而继续问道:“那是些什么文件?” “我说过了,这件事和你们无关。”李威说道,“另外,为了保证你们的安全。请你们戴上这个。说着,他从随从的手中接过两只手表,“这里内边置了定位系统,可以随时知道你们的位置。” 秦路接过手表,它看上去和普通的电子表差不了多少。 麦子琪反对道:“这算什么?是要监视我们吗?我不戴。” “这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李威解释道,“这样我们就能及时发现你们,及时进行保护。” “这是限制人身自由,侵犯**权。”麦子琪坚决抵制道。 李威看看秦路,说道:“秦先生,你看呢?” 秦路想一想戴上手表说道:“我配合你们。至于麦警官,她是我的警卫。知道我的位置就等于知道她的。” 李威见形势如此,也只得作罢。又说道:“秦先生,吴将军决定马上启动试验计划。” “真的吗?那太好了。”秦路说道。 李威:“首先请你配合进行一次体检。” “没问题。”秦路回答。 “那好,就让林医生安排你体检。我先告辞了。”李威起身打个立正。 “他们肯定有秘密瞒着我们。”李威离开后,麦子琪说道,“李威肯定知道救我的那人是谁。” “好了,好了,你安心养病吧,操心那么多做什么呢?”秦路说道,“我看最好还是不要跟他们做对。” 第二天,护士林松芳为秦路抽了血,又带他检测各种项目。 到下午时分,检验报告便出来了。医生林松璋很不乐观地说道:“秦先生,你的情况很糟糕。” 对于这一点,秦路并不感到意外。 林松璋看着化验报告说道:“你血液中汞的含量非常高。超出致死量许多倍。照理说,你应该早就中毒而亡了。” “可我还坐在这儿不是吗?”秦路开玩笑地说道。 林松璋却一脸严肃:“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你的肝功、肾功都显示异常。” “很严重吗?”秦路问道。 林松璋略微显得有些迷茫:“最让人感到奇怪的就是,虽然肝肾功显示异常,但好像并不严重。” “这恐怕是陆道长教授的内丹气功的功效。”秦路心想,“身为丹炉,化炼百物。” “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林松璋又问。 秦路摇摇头。 “真的没有?”林松璋不信。 秦路果断回答:“真的没有。” 林松璋说道:“既然这样,我就把报告提交给刘宇航博士,让他定夺吧。祝你好运!” 决定的过程似乎颇费周章。一直到麦子琪出院,秦路才被通知参加实验。 孙琪,那位刘宇航的博士生,带领秦路来到实验室。 刘宇航正在与人讲话,见秦路进来,忙介绍道:“这位是李数奇教授。” 秦路意识到这就是刘宇航口中的那个老李,忙上前跟他握手。 同样是教授,李数奇看上去却比刘宇航苍老不少。两鬓花白,脸上也爬满了皱纹。不过两只眼睛却仍然炯炯有神。 “李教授可是dna编码研究的权威。我们的数据库就是由他主编的。”刘宇航介绍道。 李数奇接过话说道:“那又怎样。多亏李威他们找到了丢失的样品,要不然我半辈子的工作都白费了。” 刘宇航笑着说道:“说起来这里边还有秦先生的功劳呢。” “真的吗?”听他这么说,李数奇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又一次紧紧握住秦路的手,“果真如此,那就太感谢你了!” 从他的眼神中,秦路真切地感受到老教授对于科学研究的感情。秦路作为一名门外汉,也不由得被他感染。 “我们长话短说,”刘宇航对秦路说道,“整个实验理论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计划将实验分成多个步骤进行。首先我们要从你身上抽血,提取dna,分析测序。” 刘宇航边引领两人往主实验室的方向走去,边继续说,“然后先把部分基因硬盘插入到你的基因中去,通过计算机模拟出可能出现的不良反应。经过修正之后,再把基因硬盘包装入线粒体膜内,作为一个新的线粒体注射进细胞。最后把细胞回输体内。如果一切都没有问题,我们再继续硬盘的剩余部分。你看怎么样?” 秦路听得一知半见,但既然自己已经来到了这里,“一切听从你们的安排。”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主实验室的门前。 “这是中国目前唯一的一间p4实验室。”刘宇航不无自豪地介绍道。 可是秦路不知道,“p4实验室是什么?” 李数奇教授介绍道:“根据密封程度的不同,国际上将实验室分为p1、p2、p3和p4四个安全等级。‘p’是英文protect(保护)的缩写。第四级也就是p4实验室是生物安全最高级别的实验室。” 刘宇航接着说:“p4实验室的密闭性是一流的。而且装备有特殊的空调系统,采用定向负压系统,使核心区的压强达到负40帕,保证实验室内的空气不会向外流动。” 秦路不明白实验室内为什么要保持负压? 李数奇从旁解释道:“p4实验室内进行的都是极度危险病原菌的相关研究。比如炭疽杆菌、霍乱弧菌、埃博拉病毒等。它们都没有预防和治疗的特效方法,而且容易形成气溶胶,传播迅速,一旦扩散到环境空气中将引起严重的疾病。所以整个实验室必须保证持续负压,这样病原菌才不会扩散出去。实验室里的空气经过多重过滤后,再回到室内,重复循环。” “那在里面工作的人不会被感染吗?”秦路又问道。 刘宇航说道:“p4实验室的空气过滤系统保证过滤程度可以达到99.999%。另外,在里面工作的人必须穿戴特殊的防护服。不仅如此,实验室的垃圾通道都直接与焚化炉相连,产生的任何垃圾都会在第一时间被焚烧掉。保证绝对安全。” “连空气也出去不,这还真是个绝妙的密室啊……”秦路想到。 第十章 实验前夕 “不仅仅是生物安全,我们实验室的安保措施也是世界一流的。www.Pinwenba.com”刘宇航继续介绍道,“自从发生上次的失窃事件以后,实验室内部也都加装了摄像头。原来的门禁锁也都更换成了更加先进的指纹识别系统。” “话说回来,上次的事件确实非常令人奇怪啊。”李数奇说道。 “上次是什么事?”秦路问道。 李数奇回答道:“就是实验样品被盗的那次。那是我们首次构建的病毒库。刚刚完成就被偷走了。” “病毒被从实验室偷走了?”秦路惊讶地问道,“那不是很危险吗?” 刘宇航回答道:“病毒在被插入目的基因之后就丧失了原来的致病性和传染性。即使被带出实验室也没有什么危险。” “原来如此。”秦路说道。 李数奇继续说道:“原来的实验室内没有安装摄像头,虽然有门禁,但是搞不清楚有谁接触过样品。也不知道是谁偷走了样品。” “门禁卡不能识别个人身份的吗?”秦路问道。 刘宇航说道:“门禁虽然可以识别每个人的身份,但是不能监视每个人在室内的活动情况。实验室的工作很不规律,经常加班加点,可以说是二十四小时连轴转。一两个人单独进行试验的情况非常普遍。所以根本无法监督到每个的人具体活动。” “可是安上摄像头也让人感觉很不自在啊,”李数奇说道,“每次做实验总感觉背后有人在看着,心里很不舒服。而且不少学生也反应,这是在侵犯他们的**权。” 刘宇航感慨道:“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自由惯了。什么**不**的,老李,你说咱们那一代人谁讲究过这个?” 李数奇也深有同感:“不仅如此,有些人还拒绝加班。让他加个班简直比登天还难。害得我们这些老骨头还得熬夜做实验啊。” 面对两个“老骨头”的慨叹,秦路颇有些不以为然,在他看来**权和休息的权力是天经地义的。看来自己和他们确实有不小的代沟。 “我有几本书,”秦路试着说道,“想看,可总也看不懂。不知道能不能也编码成基因硬盘输入体内。” 李数奇听完,看看刘宇航,会心地笑了:“年轻人,可不能如此投机取巧啊。” 刘宇航说道:“我就说嘛,如果这个技术一旦推广,肯定会有不少人产生类似这样的想法。” 李数奇恢复了严肃,说道:“知识并不意味着思考。基因硬盘技术虽然可以帮助人类储存知识,但并不能代替人类大脑进行思考活动。换句话说,即使你能记住一整本书,但你仍然可能看不懂它。” 刘宇航也说道:“事实上,基因硬盘数据库一直在不断的完善、更新之中。你说的书当然可以编码进硬盘里,不过能不能看得懂还要看你自己的悟性。” 实验一启动,人们马上就进入到夜以继日的工作节奏中。 刘宇航和李数奇各自带领一个课题小组,两组人马轮班倒,歇人不歇马。不到一个礼拜的功夫,第一部分基因硬盘便制作完毕。 一切准备就绪,明天便是进行体内实验的日子。 晚上,麦子琪在餐厅里摆下宴席。 “这是要做什么?”秦路看着满满一桌子的美味佳肴问道。 “为你壮行啊。”麦子琪说道。 “壮行?”秦路不解,“我又不离开这里,壮得哪门子行呢?” 麦子琪半开玩笑地说道:“明天你就要做实验了,我听说你搞不好就变成傻子了。所以趁着你还认识我,赶快给你饯行。” “谁说我要变成傻子了?”秦路反问道。 “上次吴将军说过”麦子琪为秦路倒上一杯红酒,“以前做过一例实验,那个被实验的人不就是变成傻子了吗?” 秦路说道:“我记得吴将军说那个人最后恢复正常了,不是吗?”秦路边说,脑海里边有回想起那个人。 “可是谁知道你还能不能恢复过来呢?”麦子琪也为自己斟上一杯,“所以预祝你实验顺利,不要变成傻子!” 秦路呵呵一笑,举起酒杯和麦子琪轻轻一碰:“如果我真成了傻子,你会怎么办?” “那可不行。让我保护一个傻子,我才不干呢。”麦子琪笑着回答道。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麦子琪忽然狡黠地眨眨眼睛,偷偷地对秦路说道:“告诉你,我又去过那个隧道了。” “什么?”秦路惊讶地问道,“你的身体刚刚恢复,又去干什么呢?” 麦子琪说道:“那有什么关系。我是去勘探现场的。” “勘探什么现场?多危险啊。”秦路不无担心地说道。 麦子琪若无其事地回答:“有什么好危险的。经过上次的事情,难道那人还有胆子再敢回去吗?告诉你,我有一个重大的发现。” “你发现什么了?”秦路好奇地问道。 “我不告诉你。”麦子琪调皮地卖起关子。 秦路没想到她会和自己撒娇,一下子被噎住了,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麦子琪看他尴尬地样子,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你啊,就是经不起玩笑。没幽默感。好吧,看在你和我一起探险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 秦路不好意思地笑笑。 麦子琪呷一口红酒,然后低声说道:“我发现那人进出隧道的入口了。” “哎?”秦路感到奇怪,“他难道不是从我们进去的洞口进入的吗?” 秦路的话让麦子琪颇感意外,麦子琪好像没想到:“倒是也有这个可能。不过我还发现在一个通风口里沾有血迹……” 第十一章 排斥 吴得胜心急火燎地赶来医院。www.Pinwenba.com 监护室里,秦路正躺在病床上,已经人事不醒。 “怎么个情况?”吴得胜着急地问医生。 林松璋报告道:“秦先生突发高烧,呼吸困难,全身出现荨麻疹,休克,昏迷。刚刚经过抢救治疗,现在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些。” “怎么会发生这个情况?”吴得胜追问道。 刘宇航报告道:“我们今天进行了基因硬盘第一部分的体内导入实验。实验过程顺利,但是在导入基因硬盘三小时之后,秦先生便开始出现搔痒、干呕、发烧的症状。而且越来越重,体温最高时达到41度以上。” 说话间,麦子琪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秦路怎么了?” “怎么回事?”跟在麦子琪身后的罗宛瑜也焦急地询问林松璋。 林松璋说道道:“我考虑可能是排斥反应。” “怎么会发生排斥反应呢?”麦子琪追问。 刘宇航解释道:“可能是因为导入的基因硬盘导致大量异体蛋白的产生,我想可能秦先生对于这些新生蛋白有排斥,所以……” 林松璋补充道:“以前的实验中也曾出现过类似的反应。不过没有这么剧烈。” “不是说只会变傻吗?怎么会这么严重?”麦子琪泪眼婆娑地说道。 “以前确实出现过类似情况,”刘宇航也说道:“事实上,最初用动物进行的实验反应非常大,几乎所有的实验动物都无法存活。后来我们在病毒载体以及基因编码方式上做了很大的改变。使编码序列尽量类似与自体蛋白序列,避免了较严重的排斥反应。这才用到人体上。” “可是每个接受实验的人都或多或少会发生免疫排斥反应,”李数奇说道,“以前也有几个人因此丧命。不过随着不断的改良,现在已经很少有这么危重的情况出现。” 突然间,旁边的监护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呼吸急促,血压下降。松芳,马上准备注射副肾素。”林松璋立刻说道,“请大家离开一下,我们要进行抢救了。” 等待室里,麦子琪紧张地走来走去。 吴得胜将军也是一脸的肃穆:“怎么会发生这种情况。秦先生有没有生命危险?” 刘宇航情绪低落,说道:“从理论上说,基因硬盘进入体内,一旦失去控制,会不断表达出新的蛋白。我想秦先生的排斥情况会越来越严重的。” “那能把基因硬盘取出来吗?”麦子琪问道。 刘宇航无奈地摇摇头。 吴得胜将军焦急地揉搓着双手:“如果秦先生死掉了,我们的计划可全都要泡汤了。” 李数奇教授站在一旁,踌躇半天,终于说道:“首长,我有一个办法,不知道行不行的通?” “你快说!”吴得胜说。 李数奇说道:“在以前进行的大量人体实验中,只有一个人从来没有发生过类似的排斥反应。我想这个人的体内可能存在某种对抗病毒载体和基因硬盘的抗体。如果我们能够找到这个人,并从他身上获得抗体,再注射到秦先生的体内,或许还有得救。” “真的吗?那太好了。这个人在哪儿呢?赶快找到他啊。”麦子琪听到这话,似乎看到了希望。 然而,吴得胜和刘宇航面面相觑,两人都默不作声。 “怎么了?你们倒是说话啊!”麦子琪焦急的催促道。 终于,吴得胜说道:“我现在找不到这个人。” “怎么会找不到呢?”麦子琪惊奇地问道,“他不是你们的实验对象吗?” 吴得胜看看刘宇航,让他解释。后者只得清清嗓子,替吴将军说道:“李教授讲的这个人是k321。k321是他的实验编号。实验后,他虽然没有发生排斥反应,但是他完全变成了痴呆。所以我们一度放弃他,把他送回家乡。但是在他回到家乡后,不知怎么地又重新恢复正常。所以我们又把他带回基地进行研究。可是,不久之前,他从实验室里逃跑了。” “逃跑了?为什么要逃跑呢?”麦子琪问道。 刘宇航有些尴尬地说道:“我想没有人会愿意当一只小白鼠。” 麦子琪又问道:“他已经逃出了基地吗?你们为什么不把他抓回来?” “有证据表明他并没有逃出基地。”吴得胜说道,“事实上,那天在隧道里救你和秦先生的人很可能就是k321。” “就是他!”麦子琪惊叹道。 “但是自从那天的事情之后,我们就失去了他的踪迹,一直无法找到他。”吴得胜说道。 麦子琪忽然抬起头说道:“我知道他在哪儿……” 第十二章 又见K321 保安队长李威用手电筒照照黑魆魆的通风口。www.Pinwenba.com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确实可以发现洞口边有些许血迹。 “你是怎么找到这个通风口的?”李威问麦子琪。 “很简单。”麦子琪回答道,“首先,石块是从我们背后扔过来的。所以,那人应该是从那边过来的。”麦子琪指指隧道的一端,“这样就可以排除另外一边的一大片。其次,隧道的两端都已经封死了。如果不是从我们来时的洞口进入的话,那么他就只能从通风口进来。因为通风口是唯一可以通向外界的通路。” 李威同意她的推理,但是还有一个疑问:“但是这里有这么多通风口,你怎样确定一定是这个口呢?” “一般来说,通风道内都会安装有排气扇之类的辅助通气装置,所以就更加容易寻找了。”麦子琪指指掉在地上的一部大大的排气扇说道,“我挨个查看过了,只有这个和那边那个通风口里的排气扇掉了出来。而且再仔细检查一下就会发现,只有这个通气口的边缘沾有血迹。” 见她分析的有条有理,有理有据,李威不禁暗暗佩服眼前的这个女警察。 通风口内比较狭小,一次只能容纳一个人勉强爬行通过。 “如果有人守在洞口,来一个杀一个,我们可就危险了。”李威不无担心地说道。 麦子琪说道:“这有什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要是不敢去,我自己去。”说完她撸撸袖子便要登上搭在通风口前的人字梯。 李威一把拉住她,道:“我们这么多大老爷们在这儿,怎么能让你一个小女子冲在前面呢?”说完,他从腰间拔出手枪,三步作两步,率先登上梯子。 通风通道呈现出倾斜向上的走势。李威左手拿着手电,右手持枪,艰难地向前爬行。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依稀看到前面出口透出的亮光。 在临近出口处,李威停了下来。他关闭手电筒,将耳朵贴近地面仔细聆听外边的声音。 在确定没有什么异常之后,他双脚猛地一蹬,整个人鱼跃一般冲出洞外。 洞外,是一个缓坡。四周生长着高大的树木。地上青苔草甸,环境湿冷。 李威顺势一滚,然后立刻隐身在一棵大树后面,双手举枪,依托着大树,四下查看。确定没有危险之后,他才招呼洞中的队友出来。 “这里似乎没有人。”李威说道。 “别说的那么肯定。”麦子琪说道,“我们四处寻找一下。” 李威指挥跟来的队员分散寻找。 果然,在一棵树的树干上发现了一枚干渍的血手印。 顺着血迹追踪几百米后,李威忽然眼前一亮,他发现在一棵参天古树上有一个硕大的树洞。 树洞口周围沾染着大量的血迹。 他立刻指挥队员将树洞团团围住。然后,自己一个箭步冲到洞口前。 “不许动,举起手来!”李威紧张地将枪口对准树洞,大声叫道。 然而,洞中的人根本不可能反抗。 一个面无血色的人苦笑着蜷缩在树洞内。他腹部的血迹已然渗透衣衫。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他从树洞中弄出来,又用直升机运回基地救治。 “k321他被子弹击中了腹部,目前的情况还算比较稳定,”在对k321进行手术处理之后,林松璋说道,“但是他的身体很虚弱,一时半会可能无法满足我们的需求。” “我们的需求?那是什么?”麦子琪不知道。 刘宇航解释道:“我们的计划是从k321的体内抽血,分离得到我们需要的抗体成分,然后再把它输入到秦路的体内。进行被动的免疫治疗。” 李数奇补充说道:“但是目前的问题是我们不知道在k321体内究竟是哪种抗体在起作用。短时间内很难找到和分离出有效的成分。” 刘宇航点点头表示同意,又说道:“好在k321与秦先生的血型相符。所以我们想直接将k321的血输给秦先生。这样的话肯定会有效。” “但是以k321现在的身体条件根本无法满足这样的需求。”林松璋医生说道,“如果只是简单地成分输血,这样还可以将剩余的血液回输回到k321的体内,那样问题倒也不大。但是如果直接输血的话,恐怕k321会有生命危险。” “这怎么办?”麦子琪焦急地说道,“秦路的情况也非常危险啊。” “看来我们只能在他们两人中间选择一个。”林松璋说道。 正在这时,病床上的病人幽幽地醒转过来。 出乎麦子琪的预料,k321是个年纪颇大的男人。他身体结实,四肢粗壮,似乎是一位重体力劳动者。浓眉大眼,眉骨和下颏都棱角分明。一张平凡的国字脸上布满刀砍斧剁般的皱纹。 k321迷茫地望着围在床前的诸位。 “老k,你醒了。”刘宇航问候道。虽然他与k321非常熟悉,但是他不知道k321的真名是什么。所以他通常称呼k321为老k。 k321眨眨眼,没有说话。或许是多年非人的经历已经让他厌恶了刘宇航这帮人。 刘宇航却依旧说道:“老k,我们有件事想商量一下你。” “你不用说了。我都听到了,”k321气息微弱地说道,“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愿意。” “那你恐怕会有生命危险。”林松璋提醒道。 k321摇摇头,说道:“这样的日子我早就过够了,还不如死掉算了。现在还可以救人一命。我愿意。只是在临死之前我有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刘宇航问道。 第十三章 重逢 四周一片黑暗。www.Pinwenba.com 这是在哪儿? 任凭秦路怎样拼命睁开眼睛,却仍旧看不见一丝光明。 忽然,远远地,露出一道光芒,一道明亮的银白色的光芒就像夜晚初生的月光。 这光芒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宏大。好像是从天际垂下的绸缎,带着些许的荡漾褶皱,柔软而且平滑。 光亮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围绕在秦路身边,亮晃晃的,宛若仙境。 慢慢的,白色的光芒交汇成一个偌大的镜面。 秦路如同被什么魔法吸引一样,出神地盯着这面散发出柔和亮光的镜面,好像自己就要走进里面一样。 忽然,镜面里显出一张美丽女子的面孔。那女子温婉、娇怯。含笑的唇角,含情的眼,微扬的青丝,和颊旁的一抹飞霞。 是麦青青!秦路认出她来。“青青,青青。”秦路使劲叫着。 可是,镜面里的人并不作答,反倒嘻嘻地笑着,扭身逃跑开去。 “青青!青青!”秦路伸出双手,试图抓住那人影。然而好像握住流水一样的徒劳。白色的光芒从指缝间流过,坠到地上,摔成碎光。 这时,四周柔和的光芒忽然变强,越来越强,越来越强。像正午的骄阳,从四面八方扑将过来,照射得人睁不开眼睛。 强烈的光芒让秦路感到浑身的燥热,连呼吸都越发困难。 “啊~”他终于大叫一声。醒了过来。 秦路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四周是一片白色的灯光。他想活动一下手脚,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固定在床架上,右臂弯里还扎着一根透明的输液管。 顺着透明的管道看过去,秦路惊讶地发现输液管的另一端连接着隔壁病床上的另一个人。在他们二人之间,还有一台蠕动泵正缓缓地把那人的血液通过管道泵入到自己的体内。 “你醒了。”一个戴着口罩的脸趴过来,不淡不咸地问候一句便又收了回去。 秦路认不出那人是谁。 隔壁病床上的人也转过头来,用空洞的眼睛望望秦路,脸上露出不知是哭是笑的面容。 秦路觉得那人眼熟,却总想不起是谁。于是,他又在困惑之中昏睡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秦路发现病床边围满了人:麦子琪、林松璋、罗宛瑜、刘宇航,李数奇,甚至还有基地的领导吴得胜将军。大家的脸上都露出欣慰的笑容。 秦路看看大家,有些纳闷地问道:“大家怎么都在这儿?” “大家都在担心你。”麦子琪说道:“你都昏迷五天五夜了。” “真的吗?我感觉就像睡了一觉。”秦路不好意思地说道。 看到秦路没事,吴得胜等人都放下心来。问候几句便匆匆离开,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麦子琪和秦路两人。秦路这才说道:“我记得在梦里看到有一个人给我输血来着。” 麦子琪笑笑说道:“那哪里是梦啊。那是真的。”接着,麦子琪把自己怎么和李威队长找到k321,以及如何说服k321给秦路输血的经过讲述一遍。 “啊!”秦路惊讶地叫道,“这么说来,k321已经去世了吗?” 麦子琪默默地点点头。 秦路的心中涌起一阵酸楚,紧接着又感到一阵愤怒:“为什么要牺牲k321救我?为什么要救我!”秦路大吼道。 麦子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伸开双臂拥抱起秦路,用自己的身体让他慢慢安静下来。并且告诉他:“我们满足了k321最后的要求。他是带着幸福离去的。” “什么要求?”秦路离开麦子琪的怀抱,拭拭眼角的泪水问道。 “吴将军答应放弃对他儿子的监视。”麦子琪回答道,“并承诺永远不用他儿子做实验。” 秦路想不到:“k321还有儿子?” 麦子琪回答道:“是的。k321在被送回江西老家后,由父母包办娶了媳妇,并生育了两个儿子。其中一个叫阿福。听说这个儿子生下来也是傻子,可是后来不知为什么像k321一样也恢复了正常。基地本来有继续针对阿福开展研究的计划……” 秦路听见阿福二字,如同五雷轰顶,呆在当场,眼前不断地浮现出阿福流着涎沫的痴呆笑容。至于麦子琪后面说的什么,一句也没有听清。 半晌,才又听到麦子琪说道:“你能恢复过来就好了。听刘宇航博士说你体内已经有足够的抗体,不会再出现排斥反应,可以马上进行下一步的实验。” “哦,是吗?那太好了。”秦路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麦子琪察觉出他的异样,关心地说道:“你怎么了?身体还不舒服吗?” “不,没什么。”秦路说道,“我只是在想阿福现在在哪儿呢。不知道能不能阿福见个面,也好当面感谢他一下。” “这个好说,”麦子琪说道,“等实验结束了,你问吴将军不就是了。” “嗯。”秦路嘴上答应着,心中却不由地琢磨着这该死的实验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又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为了这个实验搭上无辜的性命…… 第十四章 密室杀人 秦路的担心还是变成了现实。www.Pinwenba.com就在他身体逐渐恢复正常,为下一步实验进行准备的时候,实验项目的负责人刘宇航博士却在实验室里被人刺杀了。 而且刘宇航是在戒备森严、隔离严密的p4实验室里被人刺杀的。实验室内的监控录像记录下了凶手行凶的全过程。 秦路闻讯后急忙和麦子琪结伴来到基地的总监控室。 总监控室里,安保队长李威正在向吴得胜将军汇报整件事情的经过。 主监视屏幕上播放着案件的录像,李威一边播放着录像一边讲解道:“p4主实验室的门禁记录显示,刘宇航博士在凌晨四点十一分进入实验室。算上他通过更衣区、过滤区、缓冲区和消毒区的时间——在这一段区域内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大约二十分钟以后。早上,四点三十五分,刘宇航博士出现在实验室的核心区内。你看,他出现了。” 果然,秦路他们看到镜头里出现一个身穿白色隔离服的人。毫无疑问,他就是刘宇航博士。 “这个时候核心区域内并没有其他的工作人员。”李威继续说道,“差不多就在同一时间,门禁记录显示四点三十九分,孙琪,刘宇航的博士研究生也来到了实验室。而他换完衣服,出现在画面中的时间是五点整。”李威快进画面,到五点整。核心区域内进入第二个身穿白色隔离服的人。 李威边看画面边从画面中二人的动作分析道:“刚开始两个人似乎交谈了些什么——因为监视器没有声音采集功能,所以我们无法得知他们的谈话内容——然后他们开始相互协作进行试验。” 李威又快速播放画面到一个时间节点,“注意,到五点三十九分,两个人好像发生了争吵。四分钟后,五点四十三分。其中的一个人从桌上抓起什么东西刺向了另一个人的胸口!” 虽然只是从监控中看到的这一画面,秦路还是被震惊到目瞪口呆。 李威继续说道,“作案后,凶手将被害人拖出了画面。我想可能是想将被害人拖走,好销尸灭迹。而这时,五点四十九分,p4实验室里的报警器铃声大作。我们的安保人员也是因为这声警铃才发现异常的。”李威指指旁边的一位保安人员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吴得胜问道。 保安人员敬军礼后回答道:“报告首长,我叫李自强。” “当时是什么情况?”吴得胜又问道。 李自强回答道:“当时我正在监控室里值班。忽然听到警铃声。查看后发现警铃是从主实验室那边发出的。于是我立刻联系了附近的巡逻人员,让他们第一时间赶去现场。同时回放了p4主实验室的录像。” “你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核心区域监视画面的异常,而是等到警铃响后才注意到?”吴得胜对这一点似乎非常不满。 李自强指指自己面前的一大片监视器说道:“因为监视的画面非常多,所以我当时并没有注意到主实验室的画面。” 秦路看到许许多多的的监视屏幕组成几乎一整块的墙面,中间一块较大的监视屏幕作为主监视屏。监控人员可以随时把任意一块小监视屏上的画面调到大的主监视屏幕上。可以想象当时主实验室核心区域的画面肯定没有显示在主监视屏上。 “这是为什么?”吴得胜问道。 李自强指着其中一块监视屏回答道:“当时负责监控主实验室后门的监视器上出现了异常的情况,所以我把图像调到那里去了。” “哦?”他的话引起吴得胜的注意,“你把这图像调出来我看看。” “是!”李自强答应着,把后门的监控画面调到大的主监视屏幕上,并将录像时间调回到案发前后的五点四十分。从主显示器上,大家都看到一个人影接近了实验楼的后门。 “把镜头推上去看看。”李威说道。 李自强将画面放大,但是大家还是看不清那人的长相。 “光线太暗了,看不清是谁。”李威说道。 吴得胜点点头,没有说话,继续注视着画面中那人的行动。 “他在后门徘徊了一会儿,大概五点五十三分,便走出了画面。”李自强说道。 “奇怪,他好像什么都没做。”吴得胜注意到,“后门那里有什么设备吗?你们去查看过吗?有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李威报告道:“后门是通向垃圾焚化炉的。p4实验室不用的废弃物都是经过垃圾管道直接进入到楼底的垃圾焚化设备。而这个后门就是用来调试和管理焚化炉使用的。我们去查看过了,后门是锁上的。没有什么异常。” “嗯。”吴得胜沉吟道,“你们要仔细比对,一定要找到这个人。” “是!”李威答应道。 “可是这个人一直待在后门,”麦子琪从旁插话道,“而且他离开的时候案件也已经发生了。他恐怕和实验室里的案情关系不大。” 吴得胜正要说话,李威抢着说道:“虽然是这样,我们也不能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秦路更急切地想知道:“实验室里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李威说道:“此后,王卫带领巡逻人员立刻赶到了现场。” 说话间,旁边的另一名警卫人员打个立正,向吴得胜报告道:“我是当天值班的巡逻队长王卫。我在得到主监控室的指令后,第一时间带队赶到现场。时间是六点左右。” “好,你说说到达现场后看到的情况。”吴得胜说道。 王卫又报告道:“我们到达主实验室的时候,门禁是关闭的。我用我的门卡打开门禁,又依次经过九道互锁门,才发现刘博士正躺在血泊里。” 原来要到达实验室的核心区域,总共要通过10道门,这些门都是互锁式的。也就是说,如果一道门没有关好,另一道门肯定打不开,这样可以避免空气的相互流通。 “这么说刘宇航是躺在第十道门和第九道门之间的?”吴得胜问道。 “是的。”王卫回答的十分坚决,“当时门旁的报警器还在闪烁,我关闭报警器后马上对刘博士进行救治。” 吴得胜点点头,对他的做法表示肯定,又问李威道:“刘宇航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李威报告道:“林医生正在进行抢救,现在生死未卜。” “如果刘宇航不幸遇难,我们的计划将会大大受阻。”吴得胜不由地紧锁眉头,又问王卫,“凶手的情况怎么样?” 不料王卫说道:“报告,我们在现场没有发现其他的人。” “什么?没有其他人?”吴得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孙琪呢?他不是在实验室里吗?” “报告,没有发现孙琪。”王卫坚决地回答道。 “难道他已经逃跑了吗?”吴得胜回过头看着李威。 李威回答道:“我想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孙琪不可能从实验室里逃走。而且门禁也没有孙琪出实验室的记录。而且我们现在也找到不孙琪的踪迹……” 第十五章 完美密室 “这样看来孙琪有重大的作案嫌疑,”听完李威的报告,吴得胜说道,“你们要尽快找到孙琪。www.Pinwenba.com另外,对他的住处也要进行细致的搜查。一有蛛丝马迹立刻报告。” “是!”李威敬个军礼回答道。 “走,我们去看看刘宇航的情况。”吴得胜还礼后说道。 医院里,林松璋医生刚刚走出手术室。见到吴得胜等一行人表情凝重地匆忙走来,他赶忙迎上去介绍情况:“刘宇航刚刚接受完手术,被送去了重症监护室。目前的情况还算稳定,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还需要在重症监护室里留住观察一段时间。” “刘宇航他确实没有生命危险吗?”吴得胜将军不放心,又着重问道。 林松璋郑重地点点头,回答道:“情形确实非常凶险。一把锋利的解剖刀正好刺中他左胸心脏所在的部位。不过好在刘宇航博士是右位心脏人,所以并没有刺中要害。” “右位心脏是什么意思?”秦路问道。 林松璋一边在自己胸前比划着一边回答道:“右位心是一种先天性的畸形。与正常人心脏在胸腔左侧不同,右位心人的心脏生长在胸腔的右侧,而且其心房、心室和一些大血管的位置也与正常人相反,像照镜子一样相反,所以也被称为镜象右位心。这种人有的伴有内脏的转位,但也可能不伴有其他内脏的转位。” 听他这么说,吴得胜将军放下心来。旁边李威队长又问道:“刘博士现在能说话吗?我想询问他几个关于案情的问题。” 刘宇航摇摇头说道:“现在恐怕还不行。至于什么时候能够接受询问,要看他身体恢复的情况。我估计至少要半个月吧。” “这么说来,他短时间内也无法工作了。”吴得胜的语气中充满担忧。 “恐怕是这样。”林松璋回答。 “我们的实验可是耽误不起啊,”吴得胜愁眉不展地说道。 思忖半晌,吴得胜想出一个办法:“我看既然第一部分的工作已经顺利完成,这说明实验的设计和方法没有问题。我想让李数奇教授接替刘宇航的工作,继续实验。你看怎么样?”他问秦路。 “可以,我没有意见。”秦路表示同意。 吴得胜说道:“既然这样,我回头通知李数奇。秦先生你也抓紧准备吧。” “我有个想法。”秦路对吴得胜说道,“我以前经历过很多离奇的案件,所以我想参加这次案件的侦破工作,协助李威队长破案。您看可以吗?” “这个嘛,”吴得胜说道,“我以前听说过秦先生的传奇故事,也相信你的能力。不过,现在你的主要任务是进行实验。所以缉凶的事情还是让李威他们去做。你安心做实验。” “我也要参加侦破工作!”麦子琪也提出。 吴得胜说道:“你的任务是保护秦路先生的安全。” “只有尽快抓住凶手才能更好地保护秦路。”麦子琪说道,“你敢保证凶手的下一个目标不是秦路吗?” 吴得胜仍然不太同意。 秦路从旁帮助麦子琪请求道:“麦警官以前做过刑警,侦探案件是她的老本行。我相信她一定会有帮助的。” “好吧。”吴得胜和秦路商量一下,表示同意,“但是一切行动要听指挥。” 就这样,秦路虽然不能够亲自侦探案情,但是还可以通过麦子琪随时得知案情的进展情况。 但是,一连几天过去了,案情仍然毫无进展。 孙琪仿佛从人间蒸发一般,毫无踪迹。实验室后门出现的那个人影也没有一点头绪。 “孙琪会不会已经逃出基地了?”秦路猜测道。 “我看不可能。”这几天,麦子琪一有时间就找秦路讨论案情,对他的房间已经熟门熟路。她从果盘里捏起一颗草莓放进嘴里,又一屁股坐进角落的沙发里,说道,“这个基地修建在深山里,根本没有道路可以通到外边。要想出去只能乘坐直升飞机。如果贸然逃跑的话,肯定会死在路上的。再说,孙琪又是怎样逃出p4实验室的呢?” 秦路回答道:“我想他肯定是在巡逻队赶到之前逃走了。” 麦子琪蜷在沙发里,掰着手指头说道:“这也不可能。首先,实验室的门禁只有孙琪进入的记录,而没有他出来的记录;其次,实验室门口和走廊里的摄像头也没有拍摄到有人出来的画面;第三,在听到警铃声后,巡逻队员很快就赶到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我想孙琪根本来不及通过九道互锁式的隔离门。” “话说回来,这个警铃声响的也很蹊跷。”秦路又说道,“凶手既然已经躲过了监控室里李自强的眼睛,为什么又偏偏要按响警铃呢?” 麦子琪回答道:“警铃不是凶手按下的。 我想应该是受害人刘宇航博士按下的。” “哦?为什么这么说?”秦路问道。 麦子琪回答道:“警铃按键上留有刘宇航博士的指纹。那个警铃就安装在互锁门的门边。我猜测可能是凶手在往外拖拽他的时候,刘宇航拼命挣扎着按下的。说起来这个警铃声可是救了刘宇航一命,要不然警卫人员不可能这么及时地发现异常。而且我想凶手一定是听到警铃响起,所以才扔下刘宇航,独自逃跑了。” 秦路点点头,觉得麦子琪分析的有些道理。可是,“凶手为什么要把刘宇航拖走呢?” “他想带着‘尸体’一块离开,销尸灭迹呗。”麦子琪站起身来,舒展舒展双臂,“这两天可累死我了,我们详细地检查了整个p4实验室,没有发现任何秘密通道。这简直是一个完美的密室。” “完美密室?世界上真的存在这样的密室吗?”秦路不相信。 第十六章 第六人 “这世界上不可能存在没有破绽的完美密室。www.Pinwenba.com”秦路说道,“孙琪一定有什么方法离开p4实验室。” “我们确实搜索过了,实验室里没有秘密通道。”麦子琪又说道,“唯一可以与外界相通的就是那条连接着焚化炉的垃圾管道。” “对了,”秦路忽然想到,“说不定孙琪就是从那个管道出去的。” 麦子琪不同意这个说法:“拜托。焚化炉里面可有几千度的高温呢。人如果进去了,瞬间就会被烧成灰烬。” “也许垃圾管道并不仅仅连接着焚化炉,说不定还有别的出口,或者垃圾管道从中间断开了,这样孙琪就可以从半路上爬出来。”秦路提出几个假设。 麦子琪一一反驳道:“我们检查过了。垃圾管道只连接在焚化炉上,没有别的出口。而且焚化炉和垃圾管道都完好无损。管道上确实有一个疏通口,不过那个口非常小,只有杯口那么小,是用来排除可能的管道堵塞用的。” “有没有这种可能,”秦路又想到,“有人事先关闭了焚化炉,让炉子凉下来。这样孙琪就能从管道进入焚化炉,然后从那里逃走。监控摄像头不是也拍到后门的有人影出现吗?说不定那个人就是去关闭焚化炉的。” 麦子琪又摇摇头,说道“焚化炉是由计算机控制的,我们调查过那天的控制记录,确定它一直处于燃烧的状态。至于监控里出现的那个人,他确实曾经靠近过后门,不过他并没有打开后门。这一点监控视频里记录的非常清楚。” “是这样啊。”秦路挠挠头,又说道,“那么p4实验室里有没有什么可供藏身的地方呢?说不定孙琪是暂时藏身某处,然后再寻机逃跑的。” “这一点我们也想到了,”麦子琪回答道,“实验室里确实有可以容下一个人藏身的地方。最有可能的地方是衣柜。p4实验室有两组衣柜。外更衣室里有属于每个人的专用衣柜,用来盛装个人的衣物。在内更衣室也有柜子,用来保存实验隔离服。因为隔离服非常宽大、厚重,而且不能折叠,所以内更衣室的柜子要更宽大一些。”麦子琪在详细解释过p4实验室内的情况后说道,“孙琪人长得很瘦,完全有可能躲进那些柜子里。” “对啊。这就对啦”秦路一拍大腿说道,“孙琪杀人后先躲进更衣柜里,然后等巡逻队进来救人的时候再乘乱逃走,不就行了?” 麦子琪却不同意这个说法:“外更衣室在第二道门和第三道门之间。内更衣室更是位于第五道和第六道门之间。他从柜子里出来,再通过层层的互锁门而不被人发现,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有可能是换上了警卫的衣服。”秦路提出一个假设,“孙琪预先在更衣柜里放置一套警卫服,作案后换上。等巡逻队员来到的时候,他偷偷走出衣柜,混在他们中间。” “看来你对这些很在行啊。”麦子琪打趣道。 “哪里哪里,都是从侦探小说上看来的。”秦路不好意思地说道。 麦子琪点点头说道:“我也经常看侦探小说。不过侦探小说里的方法大部分仅仅存在理论上的可能性,在现实中并不可行。比如你刚才说的这个方法。理论上似乎可以,可是事实上根本行不通。” “为什么?”秦路问道。 麦子琪又掰起手指头,有条不紊地回答道:“首先,门禁没有记录下孙琪走出实验室的记录。你知道,门禁是带有识别功能的。每个人的门卡对应每个人的身份信息。p4实验室的门是自动关闭的。也就是说,王卫带领巡逻队员进入实验室后,实验室的门立刻就自动关闭了,没有门卡无法打开。门禁记录显示,一直到王卫他们抬着刘宇航出来,实验室的门没有再被打开过。” 秦路刚想反驳,却被麦子琪制止:“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孙琪可以跟着巡逻队先进到里面,再在他们抬人出来的时候跟出来,是不是?” 秦路点点头。 麦子琪又说道:“这也是不可能的。夜间巡逻队算上领队王卫也只有五个人。也就是说,王卫只带领了四名队员赶到现场。而且他们之间相互熟识。如果忽然出现第六个人,大家都会发现。我们询问过那天的所有队员,确定并没有第六个人出现。其次,”麦子琪又强调道,“实验室门口和外面走廊里的监控摄像头也没有拍摄到第六个人的身影。” “有没有其他的方法呢?”秦路又思索道,“比如通风管道?” 麦子琪摇摇头:“p4实验室的空气是内部循环的,虽然有进气通道。但通道里都装了进风装置,无法通过。” “下水道呢?”秦路又试探道。 麦子琪微笑着摇摇头。 “可是他总得有一条路出去吧。”秦路焦急地嚷道,“难道他像霍迪尼一样穿墙而出?” “问题还不止如此,”麦子琪说道,“就算孙琪有方法从实验室里逃走,他又怎么逃出基地呢?” 秦路觉得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他有可能根本就没有逃出基地。基地这么大,而且又有许多废弃的不为人知的隧道,他完全可以像k321那样藏身在某个地方。” “嗯,”麦子琪同意秦路的说法,“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孙琪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不是俩人发生了争吵吗?”秦路记得。 “那只是从监控画面上推测出来的。”麦子琪说道,“再说,即便二人真的发生了口角。孙琪作为学生怎么会在实验室里杀死自己的老师呢?” “一时冲动呗,”秦路回答道,“要不然呢?如果真是预谋的杀人,孙琪大可不必选择在实验室里干,他难道不知道实验室里有摄像头吗?” “令人奇怪的恰恰就是这一点,”麦子琪却说道,“既然孙琪知道实验室里有摄像头,他为什么还要试图把尸体移除室外呢?他应该知道自己的罪行已经被拍摄下来了,而且监控室的人很有可能已经看到实验室发生的一切。他为什么不马上逃跑,而是选择处理‘尸体’呢?” 第十七章 失窃 “也许是孙琪一时冲动,忘记了实验室里有监控录像的存在,所以他才一心只想着把尸体拖走,掩盖罪行。www.Pinwenba.com”秦路猜测道,“却没有料到刘宇航不仅没有死,还按响了警铃。恐慌之下,他又只好扔下刘宇航落荒而逃。” 麦子琪觉得秦路的分析也有道理,只是:“如果是临时起意的话,那么在后门出现的神秘人影就与本案的关系不大了。可是我总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秦路又把话题转向当下的实验:“既然你们已经结束对实验室的搜查工作,我想李教授他们可能马上就要恢复进行实验了吧。” “嗯,今天我见到李数奇教授,他说让你明天一早去实验室。”麦子琪边说边起身告别,“时候不早了,你还是早点休息吧。明天你可就又要遭罪了。” 秦路起身送她到房门口。 临出门,麦子琪忽然又想到:“不知道他们导入你体内的那些东西到底管不管用。要不然你用那知识思考一下眼前的案子,说不定能有什么发现呢。” 秦路苦笑着说道:“我都不知道他们导入我体内的是些什么东西。我现在一脑门子浆糊,觉得自己好像比先前还糊涂了。” “只要别变成傻子就好。”麦子琪笑着打趣道。 听麦子琪提到傻子二字,秦路忽的想起阿福来。也不知道阿福现在在哪儿?自己能见上他一面吗? 第二天一早,秦路应邀来到实验室,准备进行下一阶段的实验。 可是没有想到,秦路刚刚来到实验室的办公区。那里就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李威、麦子琪和吴得胜将军等人都在,大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忙乱成一团。 “发生什么事了?”秦路问麦子琪。 “听说基因硬盘又被偷人走了。”麦子琪放低声音小声说道,似乎怕刺激到在场的每一个人。 “什么?”秦路大吃一惊,“什么时候被偷走的?” “不知道。”麦子琪摇摇头。 这时,只听李数奇教授冲着李威队长发起火来:“李队长,我说不让你们对核心区域进行搜查,你偏不听。你看现在怎么样?” 李威反驳道:“我们只是进行例行的检查而已,又没人偷你们的东西?” “还说没人偷,没人偷为什么保存在冰箱里的基因硬盘不见了?”李数奇激动地嚷道。 李威也毫不示弱,道:“李教授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们根本就没有打开过冰箱。不仅是冰箱,核心试验区的任何设备我们都没有碰过,我们只是看了看。不信你问麦警官。” 麦子琪小心地点点头,说道:“是我和李队长亲自勘探的现场,并没有第三个人进入过核心区。” 李数奇生气地摆摆手,扭过头去,表示不听他们的解释。 秦路没想到平时看上去还算和蔼可亲的李数奇竟然也会如此生气,简直是雷霆万钧。 “李教授你先不要着急嘛,”这时候,基地领导吴得胜将军说话了,“依我看他们肯定不会乱动实验室里的东西。你再想想,是不是放错了位置?” “这不可能,”李数奇没好声气地说道,“我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基因硬盘肯定是被人偷走了。” “硬盘放在冰箱里有多久了?”吴得胜又问道。 “有一段时间了。”李数奇回答道,“我前不久刚刚编码完成了第二部分的基因硬盘。一直保存在实验室的冰箱里。如果不是这次刘宇航发生了意外,上周就应该用到的。” “噢?这么说在案件发生前基因硬盘就已经保存在冰箱里了?”吴得胜发现了问题所在,“有没有可能是被孙琪偷走了?” 经他一提醒,众人恍然大悟。 “说不定孙琪刺伤刘宇航博士的目的就是为了偷基因硬盘!”麦子琪说出了大家的想法。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吴得胜说道,“走,我们再去看看监控录像。” 一行人来到监控室,重新调出那天的影像资料。 从早上五点钟孙琪进入画面开始,大家集中注意力观察他是否曾经接触过保存有基因硬盘的冰箱。 一开始,画面中两个穿着白色隔离服的人各自忙碌着。 “这个人是刘宇航,这个人是孙琪。”李威队长指着画面说道。 奇怪的是,秦路发现他们有时会走出画面。 “这是因为摄像头安装有一个死角,”李威解释道,“摄像头下方的一小块区域并不能被拍摄到。” 这时,麦子琪忽然叫道:“你们看有人过去了。” 果然,画面中,一个身着隔离服的人接近了保存着基因硬盘的冰箱。而且很显然,他打开了冰箱,并且从中取出了什么东西。就在这时,另一个人从画面外冲了过来,他好像发现了什么,对着第一个人叫嚷起来。 “肯定是刘宇航发现了孙琪在偷基因硬盘。”麦子琪说道。 紧接着,两人边争吵起来。不一会儿,其中的一人忽然抓起实验桌上的手术刀猛地刺向另一人的胸膛。 虽然已经看过这段录像,可麦子琪依然忍不住地惊叫道:“看!刘宇航被刺伤了!” 接下来,就是孙琪拖着“尸体”走出画面。 录像播放完毕,每个人又都长长地出一口气。 “看来孙琪确实曾经接触过保存基因硬盘的冰箱,并且从中拿走了什么东西。”吴得胜说道。 李威也说道:“这么说确实是孙琪偷走了冰箱里的基因硬盘。我们一定要找到孙琪!” 正说着,桌上的电话忽然铃声大作。 李威接起电话:“喂,是林医生啊。我是李威。好的,我知道了。再见!” “发生了什么事?”吴得胜将军问道。 李威放下电话回答道:“林医生来电话说刘宇航博士已经苏醒过来。而且他似乎有话要跟我们说。” “太好了,”吴得胜说道,“我们去听听他怎么说……” 第十八章 讲述(上) 躺在病床上的刘宇航异常虚弱。www.Pinwenba.com看来虽然刺伤并不致命,但显然也让他遭受了巨大的创伤。 见到吴得胜等人进来,刘宇航的眼中泛起泪光。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吴得胜赶上前两步,阻止道:“你不要起来,躺着,躺着。” “我对不起组织的信任。”刘宇航率先自我检讨道,“我没有教育好学生。” “你慢慢说,不要激动。”吴得胜在床头的椅子上坐下,说道,“你告诉我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宇航擦擦眼泪说道:“那天我一早来到实验室准备实验。后来孙琪也来了,说起来,还是我通知他来帮忙的。” 吴得胜默默听着,没有打断他讲话。 刘宇航继续说道:“一开始还一切正常,我们各自忙碌着。过了一会儿,我忽然发现孙琪竟然打开了保存有基因硬盘的冰箱,要知道我们当时还根本没有要用到基因硬盘。更让人吃惊的是,孙琪不仅打开了冰箱还把装有基因硬盘的试管从冰箱里取了出来。” “他这样做没有意识到你在旁边吗?”吴得胜问道。 “他可能以为我出去了。”刘宇航回答到,“当然我确实走出了隔离门,准备去隔壁的准备室。可是我隔着透明的隔断玻璃还是看到了孙琪的一举一动。于是我立刻又返回室内,质问他要做什么。” “他怎么说?”吴得胜问。 刘宇航回答:“一开始,孙琪狡辩说自己开错了冰箱、拿错了试管。可是这怎么可能呢?试管上都做了清晰的标记。而且,我看到他还把试管揣进了怀里。于是我冲上前去,想把试管从他手中夺下来,接着……咳、咳、咳……” 刘宇航越说越激动,不禁剧烈咳嗽起来。 护士林松芳端来一杯水,喂他喝下去。 “谢谢林护士。”刘宇航喝完水说道。 林松芳说道:“刘博士,你的伤还没有好,还是不要说话为好。”说完,林松芳又对吴得胜等人说道,“我看刘博士需要休息,要不今天的问话就到这里吧?” 吴得胜看看李威队长,后者点点头表示同意。 “好吧。既然这样我们就先告辞。”吴得胜说道,“刘博士你安心休养。明天我们再来看你。” 走出病房后,吴得胜说道:“看来刘宇航说的情况和我们推理的差不多。” “是的,”李威也说道,“从画面内容上看都能够对的上。果然是孙琪为了偷盗基因硬盘才刺伤刘宇航的。” 吴得胜说道:“既然孙琪偷走了基因硬盘,他肯定要想办法将它偷运出去。你们马上采取措施,封闭基地。任何人不经我的同意都不得擅自离开基地。所有进出的航班都要严格检查。” “是。”李威说道。 秦路从旁提醒道:“我觉得孙琪也有可能是临时躲藏了起来。” “嗯。”吴得胜同意道,“要加强巡逻。特别是对废弃的坑道进行逐一检查。避免出现上次k321的事件。” 一行人边说边走,迎面正碰见罗婉瑜和林松璋走了过来。 麦子琪这几天来一直忙着调查案子,与罗婉瑜好久未见。所以一见面自然分外高兴:“你怎么在这里?” 罗婉瑜微笑着,一脸幸福地举起自己的左手。 “呀,你已经订婚啦!”麦子琪一眼看见她中指上佩戴的钻石戒指,兴奋地叫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在刚才,”罗婉瑜看看身旁的林松璋,说道,“他向我求婚了。” “祝贺你们呀!”麦子琪拉起罗婉瑜的手,高兴得像雀跃的小鸟一样。 “哟,祝贺你们啊。”吴得胜边说边和林松璋握手。 林松璋挽起罗婉瑜的手臂说道:“谢谢大家!我正准备要和婉瑜一起去看看双方父母呢。” “这是应该的,”吴得胜将军说道,“不过眼下并不是时候。我刚刚决定要施行戒严,所有出去的人都要打报告申请。” “为什么要戒严呢?”罗婉瑜问道。 “嗯……”面对这个问题,吴得胜显得有些犹豫。原来这件事情是高度机密,在基地仅限于高层和秦路、麦子琪知道。 林松璋见吴得胜不方便回答,忙打圆场说道:“我们打报告申请就行。还望吴将军到时候一定要批准啊。” “这个自然。”吴得胜说完,便急匆匆地走了。 罗婉瑜喊住麦子琪,又向她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麦子琪并不把罗婉瑜当做外人,又看着林松璋也转身离去,于是边趴在她耳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一说。 “啊,”罗婉瑜惊讶地说道,“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是呢。你可不要跟别人说啊。”麦子琪叮嘱道。 说到孙琪,罗婉瑜忽然想起什么:“前不久孙琪曾经到我那里咨询过心理问题。” “哎?真的吗?他都问了些什么?” 第十九章 神秘女友 “其实孙琪并没有咨询什么太复杂的问题。www.Pinwenba.com”在得到吴得胜将军的允许后,罗婉瑜将实情告诉麦子琪。她一边翻看自己的诊疗记录,一边说道:“那是几个月前的事情。孙琪交了一个女朋友。两个人的感情非常好。可是后来那个女友突然提出分手,这让孙琪倍受打击。” 麦子琪在一个小本上记录着要点,问道:“孙琪的女朋友叫什么名字?” “这个我不知道。”罗婉瑜说道,“孙琪并没有告诉我。” “那么分手的原因呢?”麦子琪问。 “我问过,但孙琪也不肯讲。不过在后来的治疗过程中,他无意中曾经谈起过。好像是那个女友想要个什么东西,他没有给她。”罗婉瑜回答。 “他的女友问他要东西?这么直接。要的是什么呢?”麦子琪又问。 “好像是什么硬盘之类的。”罗婉瑜依稀记得。 “基因硬盘?”麦子琪心中一震,“孙琪的女友曾经让孙琪把基因硬盘给他吗?” “这么说来也许是吧。”罗婉瑜说道,“他们的专业知识我也搞不太懂,不过这不是问题的关键。” “什么是问题的关键?”麦子琪问。 罗婉瑜回答:“作为一名心理治疗师,我更关心导致孙琪心理失衡的原因是什么。所以关键问题不是他们为什么分手,而是孙琪发现,那个女友在和自己分手之后,又和自己身边的人好上了。” “自己身边的人?是他的好朋友之类的吗?”麦子琪猜测。 罗婉瑜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不会随意打听和心理治疗无关的内容,这是我们这一行的职业道德。” 麦子琪点点头表示理解:“那么后来呢?” 罗婉瑜摊开双手说道:“自己的女友被身边人撬走,这就是问题所在。看着前女友在自己面前和别的人卿卿我我,换做是谁心里会有些别扭。所以我就这方面进行了心理疏导和劝解,好让他打消一些不好的想法。” “孙琪曾经产生过不好的想法?”刑警出身的麦子琪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是的。”罗婉瑜回答道,“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谁都会记恨前女友和她的新男朋友,产生一些不良想法也是在所难免的。而在孙琪的心里恐怕也已经将他们杀死千遍万遍了。可是心里想想可以,不能付诸行动,一旦付诸行动可就是违法犯罪。在这种情况下,预防患者将想法付诸实践,就是我们做心理咨询师的工作。” “那么治疗的效果怎么样呢?”麦子琪问。 “在我看来治疗的效果还不错。”罗婉瑜查看过孙琪的治疗档案后回答道,“经过四次心理疏导。每周一次,共一个月的时间。孙琪的精神状态好多了。以我的经验判断,他已经完全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真的吗?”麦子琪似乎有些怀疑,“说不定他只是假装自己痊愈,而暗自做好复仇计划。你能保证这次的行刺事件和孙琪的心理变化没有关系吗?” 罗婉瑜说道:“如果患者用伪装掩盖病情,我想我是会发现的。不过要说患者今后的生活完全不会受到某次心理冲击的影响,恐怕也有些绝对。” “是吧。” “话说回来,”罗婉瑜说道,“即便是孙琪要刺杀某个人,这个人也应该是他的前女友或者是和她相关的某个人。他为什么要刺伤自己的老师呢?” “也许刘宇航就是那个撬走他女朋友的人。”麦子琪大胆猜测。 “不可能吧。”罗婉瑜倍感意外,“刘宇航已经那么老了,而且还有家室。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这种事情很难说的。”麦子琪说道。 罗婉瑜仍然不信:“换个角度说,孙琪的女友为什么要看上刘宇航呢?他是长辈,人长得不帅,又没有什么钱。——在这里工作的人一半是义务的,津贴收入并不高。” “也许那个女人是另有所图吧。”麦子琪沉思道。 “你是说为了基因硬盘?” “嗯。”麦子琪做出一种假设,“也许那女人本来就是为了偷取基因硬盘才接近孙琪的。在被孙琪拒绝后,她又将目标转移到刘宇航的身上。而孙琪因为妒忌,一时冲动刺杀了刘宇航。” “那么丢失的基因硬盘呢?这又怎么解释?”罗婉瑜问。 “对啊,既然孙琪已经拒绝了女友的要求为什么又要去偷基因硬盘呢?”麦子琪也想不通。 罗婉瑜说道:“是不是孙琪觉得如果自己能把基因硬盘偷给她,也许还可以恢复两人的关系。” “这也是一种可能。”麦子琪肯定地说道,“要是能知道这个神秘的女友是谁就好了。我们可以当面问她。”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可以去问刘宇航本人啊。”罗婉瑜建议道。 “恐怕他不会承认吧。”麦子琪说道,“毕竟为人师表做出这种事情他也没脸承认。再说,这一切也只是我们的推测,撬走孙琪女友的人说不定另有其人。” “嗯,不管怎么说,应该从孙琪周围的人着手。”罗婉瑜说道。 “这个我们会调查的,”麦子琪起身告辞道,“谢谢你提供的重要信息,我会报告给吴将军他们的。” “祝你们早日破案。”罗婉瑜说道,“希望在我回家之前能听到你们破案的好消息!” 第二十章 秦路的假设 麦子琪将从罗婉瑜那里探听的消息汇报给吴得胜和李威。www.pinwenba.com品★文★吧三个人一起分析,大家都觉得孙琪的嫌疑似乎更大了。 “上次基因硬盘被盗或许也是孙琪干的,”李威猜测道,“虽然他没有对罗婉瑜医生承认,但是我觉得他有可能撒了谎。” 而这次,如果孙琪偷走基因硬盘并把它交给前女友的话,很可能会赢回前女友的芳心。而那个前女友反过来又有可能协助孙琪躲藏或者逃跑。 “必须在基地的女同志中加强排查,”吴得胜觉得,“还有,后门监控里出现的人影会不会是那个女人来接应他的?这一点也要调查清楚。” 于是,麦子琪又和李威等人分析了半天录像。可是录像拍摄的光线并不算好,而且录像中的人显然做了必要的防范,很难判断出是男是女。 忙碌一天,麦子琪拖着疲惫的身体返回到住所。 路过秦路房间的时候,麦子琪发现他的房间门大开着。而秦路正搬了一对沙发,对着门口舒舒服服地坐在上面。 “我的大‘神仙’还真是会享受啊。”麦子琪揶揄道,“怎么开着门呢?在享受穿堂风吗?” “当然不是。我在等你呢。”秦路指指对面的沙发,让她坐下,又为她倒上一杯果汁“请坐吧,我们的大侦探。尝尝我刚榨的橙汁。” 麦子琪一屁股坐进松软的沙发里,顺手接过橙汁狠狠地嘬了一口。由衷地赞叹道:“真是舒服啊!” “舒服吧,这可不是我要享受,这可都是为你准备的。”秦路说道。 “哎呦,说说你你还挺委屈的。”麦子琪说道,“你怎么不问案件的进展情况呢?” 秦路不慌不忙地说道:“总得等我们的大侦探休息一下再说吧。” “算你还有良心。”麦子琪抢白一句。 “我现在是天下第一闲人,”秦路说道,“李数奇教授他们正在制作新的基因硬盘,在他做成之前,我无事可做。” “所以你才来管我的闲事。”麦子琪挪动挪动屁股,说道,“好吧,看在你又准备沙发又榨果汁的份上,我就告诉你我今天的发现。” 接下来,麦子琪将从罗婉瑜那里得到的消息。还有和吴得胜、李威分析的结果讲给秦路听。 秦路听后很感兴趣:“很有趣啊。” “是啊,又牵扯到了新的嫌疑人,而且我们的搜寻重点也从男人转向女人了。”麦子琪说道。 “事情看上去更加复杂了,”秦路端起自己的饮料,靠在沙发背上,缓缓说道,“可是实际上案情却越来越清晰了。” “哎?怎么这么说呢?难道你有什么发现吗?”麦子琪从一开始就发现秦路今天的表现有些异常,“难怪你这么从容不迫,是不是已经胸中有数了?” “我这个闲人有的是时间。所以就花了一整天的功夫,把事情前前后后、来来回回地仔细回想了几遍,”秦路咧着嘴,神秘地笑笑:“结果,我得出一个假设,一个有趣的假设,一个非常奇特的假设。虽然看上去似乎并不可能,但是却是一个唯一合理的解释。再加上你刚才说的情况,一切就更加符合了。而且……” “行了,行了,你少卖关子。”麦子琪不耐烦地打断他,“直接说重点。” “重点嘛……”秦路思考着说道,“重点是证据。罗婉瑜他们准备什么时候离开基地?” “哎?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在怀疑罗婉瑜吗?”麦子琪一下子迷糊了。 “当然和她有关系,”秦路说道,“你知道他们准备什么时候离开吗?” 麦子琪回答道:“刚才我还听吴得胜将军说他已经批准了婉瑜和林医生的申请。他们大概后天就能动身。” “很好。”秦路满意地说道,“你跟罗婉瑜说到时候我们去送送她。” “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麦子琪搞不懂。 第二十一章 抓捕 这真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初升的阳光一扫峡谷中的氤氲,将两侧的山峡镀上绚丽而温暖的黄色。 “真是一个适合飞行的好天气,”麦子琪望着明丽的天空说道,“祝你们一路顺风!” 罗婉瑜开心地笑着拉起好友的双手,接受她的祝福。 “你们一定要快点回来啊。我会想你们的。”麦子琪又说道。 “放心吧,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林松璋医生一边将行李搬上直升机一边说道。 罗婉瑜则半开玩笑地说道:“你有秦路陪着哪里会想我呢?哎,对了,秦路怎么没有来?” “他说过会来的,”麦子琪也纳罕道,“不知道这会儿为什么还没来。” 话音未落,只见秦路和李威、李数奇等几个人穿过停机坪向这边走来。 “说曹操曹操到。”罗婉瑜说道。 秦路热情地向罗婉瑜他们打过招呼,说道:“你们怎么说走就走呢?也不通知大家一下,我们好开个欢送会什么的。” “我不想麻烦大家。”林松璋说道,“再说只是去双方父母的家里走一趟,很快就会回来的。” “林小姐不一起去吗?”秦路注意到林松璋的妹妹并不在。 林松璋回答道:“她还有许多工作要做。特别是刘宇航博士还需要护理,一时走不开。” “哦……”秦路意味深长地回答道。 “怎么,你们有什么问题吗?”林松璋注意到跟随秦路一起来除了李威和李数奇,还有一队安保人员,显然他们不是来送行的。 李威走过来:“非常抱歉,林医生,我们要对你的随行行李进行检查。” 林松璋:“为什么?” “这是吴将军刚刚签署的命令,”李威向他展示一张纸后说道,“每架进出基地的飞机都要进行严格的物品检查。” “可这些都是我的私人物品。”林松璋反驳道。 “请您配合。”李威无动于衷地说道。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林松璋一脸无奈地说道。 麦子琪看着几个保安翻乱行李,就知道是秦路搞得鬼。她暗自戳戳秦路的肋下,低声说道:“你搞什么呀。罗婉瑜是我的好朋友,搞成这样子多尴尬。” 秦路的脸上挂着胸有成竹的微笑,并不作答。 然而,随着行李一件件的被打开,希望却在一点点地落空。 队长李威越来越慌乱起来,他不知所措地看看身旁秦路,用眼神询问他的意思。 秦路不慌不忙地问李数奇教授道:“李教授,你能描述一下基因硬盘是什么样子的吗?” 李数奇点点头,如实回答道:“所谓的基因硬盘只是经过基因工程的方法编码加工过的病毒。它被保存在特殊的保存液中,放进试管。如果长时间保存的话一般要放置在-80℃的冰箱里。当然,放置在冷藏室甚至是室温中也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只可以保存一个礼拜左右……” “对不起,”秦路打断他的话,说道,“我想问问它的体积大概有多大?” “体积?”李数奇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体积当然很小,它被装在一个1.5毫升的试管。病毒进入体内可以自我复制,所以保存的量并不需要很多。” 正在这时候,保安们已经结束了对行李的检查。但是并没有发现基因硬盘的影子。 “这么小的东西很容易夹带。”李威又提出,“是不是还要搜身检查?” 林松璋一听愤怒地叫嚷道:“你们够了!你们有什么理由怀疑我?枉我在这里服务这么多年!我要向吴将军提出抗议!” 他这样的抗议,让李威也感觉非常棘手。如果搜身后还是找不到基因硬盘该怎么办? 只听秦路对罗婉瑜说道:“我听麦子琪说林医生曾经送给你一支价值不菲的口红,是真的吗?” 罗婉瑜点点头。 “我能看一下吗?”秦路问道。 罗婉瑜一脸迷茫地从随身的手包里摸出一支口红,递给他。 秦路接过口红,拔去上面的帽,再轻轻拧动底部。一支色彩艳丽的红色口红便缓缓地从管状包装里伸了出来。 秦路一直拧一直拧,直到整只口红的膏体部分完全显露出来。 “你有没有发现那里不对劲?”秦路盯着鲜艳的口红,问麦子琪。 “没有啊?”麦子琪仔细看看,口红很亮丽,颜色也很正,似乎并没有问题,不过好像短了些,“婉瑜,你应该用过很多次了吧。” “怎么会,”罗婉瑜否认道,“我几乎就没怎么有用过。” 秦路毫不犹豫地将红色膏体整个拔了出来。 “你干什么!”罗婉瑜叫道。 话音未落,直见秦路已经从包装管里倒出一个小东西。 “是基因硬盘!”李数奇惊呼道。 第二十二章 命悬一线 虽然基因硬盘已经找到,但是重重的迷雾并没有解开。 “你是怎么怀疑上林松璋医生他们的?”麦子琪好奇地问道。 眼下秦路却顾不上回答。“我们得马上赶回医院去,”他看着李威将林松璋和罗婉瑜带走,便急匆匆地对麦子琪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刘宇航现在面临着极大的危险。” 顾不上询问为什么,麦子琪跟在秦路的身后,三步赶作两步地来到医院。 果然,基地医院里已经乱成一锅粥。大夫、护士人来人往,大家正忙着对刘宇航进行抢救。 麦子琪一把拉住匆匆路过的护士林松芳,问她道:“发生了什么事?” 林松芳焦急地回答:“刘博士的病情发生了恶化。心跳停止,四肢厥冷,已经休克了,现在正在抢救。” 麦子琪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的?” “不知道。”林松芳摇摇头,又要急着赶去抢救。 不料秦路却一把拉住了她:“林小姐,请你等一下。” “怎么了?”林松芳停住脚步,转过头来,不解地望着秦路。 看着那一双明亮而水润的大眼睛,秦路一下子竟不知道该如何对她说。 他下意识地拉拉身旁的麦子琪。好在麦子琪心领神会,替他讲到:“你哥哥被李队长带走了。” “什么?他不是已经和罗婉瑜飞走了吗?”林松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有,我们在停机坪上截住了他们。”麦子琪回答道,“我们还在他送给罗婉瑜的口红里发现了丢失的基因硬盘。” “啊?这,这怎么可能呢?”林松芳觉得难以置信,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 “这是真的。”秦路说道,“所以你还是赶快去李队长那儿看看你哥哥他们吧。” “可是刘博士情况危急,我一时走不开。”林松芳说道。 秦路说道:“不要紧,这里有这么多的医生护士,你就放心吧。让麦子琪陪你去,速去速回。” 说完,秦路又边向麦子琪使眼色,边说道:“麦警官,你一定要寸步不离地保护好林小姐。” “好的。”麦子琪明白了秦路的言外之意,爽快地答应一声,拉起林松芳就走。 经过全力的抢救,刘宇航终于转危为安。 血液化验的结果显示,刘宇航病情的恶化源于高血钾症。当血液中钾离子浓度过高时会引发心脏心跳减慢,传导阻滞,甚至心脏停搏,进一步更加可以引发四肢的供血不足,手足厥冷,直至休克、死亡。而导致血钾升高的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在短时间内向血液中输入大量的含钾溶液。换句话说,最大的可能是有人向刘宇航的输液内加入了氯化钾。 虽然刘宇航现在还不能讲话,不过总算保住一命。大家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秦路更是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 “我真担心刘博士会死掉,”秦路对麦子琪说道,“因为如果他死了一切便死无对证。” “这话怎么讲?”麦子琪不明白。 “还多亏你及时带走林松芳,”秦路又讲到,“如果让她参与抢救,我想恐怕刘宇航必死无疑。” “是林松芳害刘博士的。”麦子琪说道,“我从你的眼神里领会了这层意思。不过我还是不懂,你为什么会怀疑到林松芳的头上,难道是她偷走了基因硬盘,然后偷偷塞进罗婉瑜的口红里的?” 秦路摇摇头:“当然不是。” “那么是她的哥哥林松璋?”麦子琪猜测。 秦路也摇摇头:“不完全是。我想应该是林松璋把基因硬盘塞进口红的,他想借此带走硬盘。不过基因硬盘并不是他偷取的。因为你也知道,他根本没有机会接近实验室的核心区域,更不用说是偷走基因硬盘。” “那么一定是失踪不见的孙琪干的。”麦子琪说道。 不料秦路还是摇头:“也不是。” “啊?那是谁干的?难不成是基因硬盘自己飞出来的?”麦子琪更加迷惑了。 “当然也不是它自己飞出来的。”秦路笑了,“还是让我从头讲起吧。” “好吧。”麦子琪放弃自己猜测的努力,一屁股坐下来,打算耐心地听他讲故事。 “那天我仔细梳理了事情的经过。发现我们面临着三个未解之谜,”秦路掰着手指头说道,“第一,那天在废弃隧道中袭击我们的人到底是谁……” “哎?这个也算?”麦子琪没有料到这也和案件有关,“你要是不提起我都差不多都要忘记了。话说回来,那天因为隧道里太黑,我和k321都没有看清那人的长相。” “最初只是刘宇航被刺伤,倒还没什么。”秦路说道,“可是当我听说基因硬盘被盗的时候,我就意识到这两次的事情很可能是有联系的。有可能是因为上次我们找回了被盗的基因硬盘,所以那个人才不得不再次动手。” 麦子琪觉得有几分道理:“刘宇航就是因为阻止孙琪偷硬盘才被刺伤的。孙琪才是凶手。” “等一下,先不要急着下结论。”秦路说道,“虽然那天你和k321都没有看清袭击者的长相,但是你毕竟和他交过手。我来问你,你感觉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应该个子不高,但是很强壮,身手敏捷。”麦子琪不假思索地说道。 “我再问你,你觉得那人有可能是孙琪吗?”秦路又问道。 “不可能,”麦子琪思考一下,回答道,“孙琪骨瘦如柴的。不可能是他。” “所以孙琪肯定还有一个帮手,对不对?”麦子琪接着猜道。 秦路点点头,说道:“不管孙琪是不是凶手,都肯定至少还有第二个人。这个人深藏不露,虽然他没有亲自动手去偷盗基因硬盘,却是幕后真正的主使人,而他的目的就是基因硬盘。后来,我又听你讲孙琪女友的故事,一切就更加明朗了。” 麦子琪说道:“你是说那个幕后的主使人就是孙琪的前女友?可我觉得和我交手的那人也不太像是一个女人啊?” 秦路说道:“如果不是他亲自所为,那么一定是他指使的那个女人。” “一男一女,所以你才怀疑到林氏兄妹的头上,对不对?”麦子琪恍然大悟。 “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秦路补充道,“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个未解之谜。硬盘是怎么被带出实验室的。” “不是被孙琪偷走的吗?”麦子琪问。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秦路的回答模棱两可。 麦子琪被他搞迷糊了:“什么叫做可能不是?难道当时还有除了孙琪和刘宇航的第三个人在?” “你们仔细检查过实验室,当然没有第三个人存在。”秦路回答道,“我是这样假想的。如果是孙琪偷走基因硬盘,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那么基因硬盘的下落便无迹可寻,因为它可能被孙琪带去了任何地方。然而,事情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如果硬盘不是被孙琪带走的,那么它有可能是被谁带出了实验室?” “谁?没有第二个人啊?”麦子琪困惑不解。 “有!”秦路斩钉截铁地说道,“当然有。只不过我们都忽视了,当时确实还有第二个人离开了实验室…… 第二十三章 真相 “除了孙琪之外,那个时候离开实验室的就只有……”在秦路的启发下,麦子琪想到。 秦路看着她错愕的表情说道:“不错,尽管看上去难以置信。但是在排除一切不可能之后的,不管有多么荒诞,剩下的就是唯一的可能。” “难道真的是刘宇航博士!”麦子琪仍然不敢相信,“是刘宇航把基因硬盘带出实验室的?” “不错。除了失踪不见的孙琪,那天出入实验室核心区域的就只有刘宇航了。” “可是刘宇航是实验的总负责人,他怎么会偷基因硬盘呢?”麦子琪问道。 “作为总负责人就不能偷窃了吗?”秦路反问道,“更何况还有林氏兄妹的要挟。刘宇航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等会儿,等会儿。我脑子有点乱,”麦子琪极力让自己冷静一会儿,这才想到,“可是刘宇航被孙琪刺伤了啊。” “这正是本案的第三个谜题,”秦路说道,“到底是谁刺伤了谁。” “咦,不是孙琪刺伤了刘宇航博士吗?”麦子琪更加糊涂了。 秦路说道:“我们确实看到刘宇航博士被刺伤了胸部,但是我们并没有看到是不是孙琪做的……” “停,”麦子琪打断秦路,反驳道,“我们从监控录像上确实看到孙琪刺伤了刘宇航。” “这正是问题的关键。”秦路解释道,“你再仔细回想一下画面。我们看到的只是一个人将另外一个人刺伤了。因为他们当时都身着同样的严密的隔离服,所以事实上从监控录像中我们根本就无法分辨两人谁是谁。” 麦子琪在脑海里仔细回忆那段自己看过多次的录像,觉得:“还是能够分清的。” 秦路进一步解释道:“一开始,二人分别进入画面的时候当然是可以分辨的。但是我注意到核心区域的监控录像里有个死角。而录像中有一个瞬间,二人同时进入到死角区域,离开了我们的视线。当他们再次回来的时候,刺伤事件就发生了。” 麦子琪有些明白过来:“你是说,当他们再回来的时候。我们把他们二人弄反了?” “是的。”秦路说道,“我们在监控中看到一个人刺伤了另外一个人。紧接着,得知刘宇航博士被刺伤了。所以我们就想当然的将被刺伤的那个人认为是刘宇航。而事实上恰恰相反。我们看到的并不是孙琪刺杀刘宇航,而是刘宇航刺杀了孙琪。” “啊?”麦子琪依旧感觉不可思议,“刘宇航刺伤孙琪,为什么?那么刘宇航又是被谁刺伤的呢?” “我想那天发生的事情应该是这样的,”秦路清清嗓子说道,“先是刘宇航在凌晨四点半钟进入到实验核心区域。他那么早来,目的其实是为了趁没人的时候悄悄偷走基因硬盘。没有想到,其后不久孙琪也来到了实验室。” 麦子琪刚想反驳,却被秦路制止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按照刘宇航的说法,孙琪是被他叫去帮忙的。然而,这只是刘宇航编造的一个理由。” 秦路又继续说道:“见孙琪来了,刘宇航自然无法下手,他只好装作进行其他工作,寻觅机会。然而,他的内心非常焦急。为什么呢?因为他必须在那天得手,因为他的同谋已经按照约定在后门那里等待交货了。” “就是后门出现的那个人影!”麦子琪惊讶地意识到。 “没错。”秦路说道,“那个人要么是林松璋医生,要么就是他的妹妹。他们一定是给刘宇航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他不按时办到,他们就会把事情捅出去。” “嗯。刘宇航一定是被要挟了。”麦子琪表示同意。 秦路继续讲道:“因为有人在等着自己,所以当刘宇航发现孙琪离开之后,不得不铤而走险再次下手。但是不巧的是,孙琪其实没有走远,并且还发现了他的所作所为。于是孙琪便冲进来质问自己的老师刘宇航,而刘宇航恼羞成怒,抓起桌上的刀子,刺杀了孙琪。” 麦子琪意识到:“你说的这个过程和刘宇航讲述的内容一致,只不过刘宇航把他和孙琪的角色颠倒了过来说。” “是的。”秦路进一步解释道,“我想孙琪之所以这么生气,很可能是因为他已经猜测到自己的老师刘宇航和女友林松芳的不正常关系。而他目睹的一切又恰恰证实了自己的猜疑。所以他才会在盛怒之下,冲进实验室责骂自己的老师。而刘宇航见事情败露,情急之下,便拿刀捅死了学生孙琪。而紧接下来,刘宇航想到的就是毁尸灭迹。而且他恰恰也这样做了。” “怎么说?” “你记不记的实验室与垃圾焚化炉是直接相连的?”秦路问道。 “当然记得。那是出入实验室的唯一通道。”麦子琪回答。 秦路:“我想刘宇航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将孙琪的尸体拖出实验核心区,并径直将它抛进焚化通道,付之一炬。” “啊!”麦子琪惊讶地张大了嘴,“难怪我们找不到孙琪。原来他已经被烧成灰烬了!” 秦路:“刘宇航确实聪明。在处理掉孙琪尸体的同时,他又想到一个绝妙的掩盖摄像头的好方法。他用刀子刺伤自己,将自己伪装成受害者……” 听到这里,麦子琪不得不再次打断秦路的讲话:“他直接拿刀刺进自己的左胸,这样的伪装冒的风险也太大了吧。” “那伤口看上去确实触目惊心,但真实的风险其实并不算大。”秦路说道,“首先,刘宇航知道自己心脏移位,他的心脏位于胸腔的右侧而不在正常的左侧。其次,在刺伤自己之前,他先按响了报警铃,这样救治者很快就会到来。——这就是警铃为什么会响起的原因。” 麦子琪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一切都被完美地解释了。” “接下来,刘宇航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了。他只要躺在地上装死,等待着救援人员的到来。”秦路说道,“必须要说明的是,这个时候被偷的基因硬盘还在他的衣服口袋里。而刘宇航丝毫不必为这一点担心。因为他知道抢救自己的医生、护士会趁乱从口袋里将它取走。” 第一章 重逢 从阳台望去,湛清的湖水宛如一面镜子,倒影着高天悠闲的云朵。 望着安静的水面,秦路的心里平静了许多。 自从接受基因硬盘实验之后,秦路的健康情况越来越糟糕。不断加剧的头痛让他时常恶心。失眠也越来越厉害,晚上睡不着觉,身体瘦削,眼窝下陷。更加恼人的是,他还时常出现各种的幻觉。非常真实的幻觉,有时候秦路怀疑那些也许并不是幻觉。 秦路还在继续练习陆伯阳道长教授的导引术,还有从青光寺里学来的地藏菩萨修炼法。如果不是这些方法,他恐怕早就殒命了。 专家的意见一致认为他应该好好休养一阵子。于是他被安排到这里。 而在跟阿福见过面之后,秦路更加觉得自己要来这里一趟。 因为这里是麦子琪的老家。秦路便是来拜见麦子琪父母的。 离麦子琪家不远就是这片叫老龙湾的园子。 这里曾经是一座高级的官办疗养院。原来是供省市级领导干部疗养休息用的。后来,随着疗养制度的改革和反腐倡廉力度的加大,来此疗养的领导越来越少。疗养院也慢慢萧条下去。疗养院靠近湖面的地方已经被开发成公园。而靠山的一带别墅区仍然作为国家财产保留了下来。 然而这里并没有被荒废的迹象。虽然房间布局、家具和装潢都明显带有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风格,但是房屋内部依然完好,而且里面收拾的非常干净停当。虽说有几个服务员打扫、维护,但就目前的状况,秦路怀疑这里肯定经常会有人来住。 比如隔壁的那栋二层别墅里现在显然就住着人。 但是那屋子里的人似乎故意行动诡秘,这反倒更加引起秦路的兴趣,一直琢磨不透里面住的到底是什么人。 正想着,麦子琪忽然开门进来。 “你起来了?好点没有?”麦子琪把一篮子水果放在桌上,关心地问道。 “好多了,”秦路回答道,“这边的空气很好。秋高气爽。而且风景也不错。” “你想不想出去走走?”麦子琪提议道,“反正晚饭时间还早,我们去湖边逛逛吧。” “好啊。”秦路同意道。 从别墅出来,有一段青石板铺成的小径,弯弯曲曲地通向湖畔。而这段小路正好经过旁边的那栋别墅。 秦路接着路过的机会,抻长了脖子好奇地往那栋别墅张望。 “你看什么呢?”麦子琪问道。 秦路回答:“不知道那楼里住着什么人?” “可能是游客吧。管你什么事?”麦子琪虽然这么说,却忍不住自己也向那边望去。 忽然,她发现别墅院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吕尚勇!”麦子琪脱口而出。 那人听见麦子琪的叫声,转过头来查看。 显然,他也认出麦子琪来。急忙跑了过来,打招呼:“麦姐,怎么是你啊?” “吕尚勇,果然是你。”麦子琪说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位是谁?怎么这么眼熟。”吕尚勇注意到麦子琪身边的秦路。 麦子琪回答道:“你忘了吗?他就是上次帮助我们侦破物理研究所案件的秦路。”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上次的案子还多亏你帮忙。”吕尚勇热情地和秦路握了握手,“你怎么也在这里?” 秦路刚想回答,麦子琪抢着说道:“他是来这里疗养的。” 听了这话,吕尚勇审视起秦路来:“确实比上次更瘦了。” “你呢?你又为什么在这儿?”麦子琪问他道。 “我嘛,”吕尚勇似乎有些作难。 麦子琪觉察到:“怎么,不方便说?难道是在执行任务?” “麦姐果然是老刑警。一猜就中。”吕尚勇回答道。 “亏你还叫我姐,这么点事也不告诉我。”麦子琪揶揄道。 “那里,你也知道,都有组织纪律的。”吕尚勇回答道,“不过对你们说说也没有什么。” 吕尚勇指指身后的别墅,压低声音说道:“这里边住的可是个大人物。省长,中央委员呢。” “怎么?你是做保安来了。”听他这么说,麦子琪猜测道。 “不是,”吕尚勇这次的声音更低了,“犯事了。” “噢,我知道了。”麦子琪一听便心领神会,“那你忙吧。我们先走了。有空再找你玩。” 麦子琪明白了。秦路却一直心中不解,他追问麦子琪,麦子琪也不告诉他。 直到离开那栋别墅好远,麦子琪才说道:“这是秘密的隔离审查。一般犯事儿的大官在立案之前都会先秘密地进行隔离审查。我猜吕尚勇说的那个省长就是这个情况。” “原来是这样啊。”秦路意识到经常来此居住的都是些什么人了,可是,“为什么会带他来这儿?为什么不带去监狱呢?” “监狱是已经定罪的人才去的地方。”麦子琪说道,“如果案件还在调查阶段,当然不能把人随随便便就带到监狱去。但是这些个大领导影响力大,人脉关系又广,权力也大。如果不把他们单独隔离起来,很难进行调查取证。所以一般会把他们带到相对隔离的地方,单独监视起来,有利于外围相关侦查工作的开展。对外界就称疗养或者病休。” “是这样啊,”秦路感慨道,“这里原来是座秘密监狱啊……” 第二章 游园 沿着小路一直向前,由月洞门穿过一段花墙,便进入到老龙湾公园内。 红色的花墙将公园与干部疗养院间隔开来。紧挨着花墙,是一座不大的苗圃。 麦子琪挽着秦路的臂膀,经过香气馥郁的花房,边走边继续说道:“这可是一件苦差事。” 秦路知道她说的是吕尚勇的事。 “被秘密调查的人未必都会坐实。”麦子琪说道,“所以负责看押他们是非常难办的一件差事。” “你以前也干过这样的差事?”秦路问道。 麦子琪点点头,说道:“既要看守又不能看守的太严格。因为如果不加看守,他们可能会和外界串供、掩盖罪行。但是被监视人终究不是罪犯,不能限制其人身自由。再者如果被监视人最后被无罪开释,那可就有好果子吃了。这个尺度很难把握。” 穿过园圃,便下到雪化桥的桥头。 雪化桥是一座颇长的石拱桥。桥面宽阔,栏杆、桥面都由青石铺砌。护栏桥柱上雕饰着云纹浪花,大气又不失典雅。 以雪化桥为界,湖面被分成大小不等的两个部分。 一小部分位于雪化桥的东面,水边堆砌着一座不高的假山。山上迎面镌刻着朱红色的三个大字——铸剑池。 “传说欧冶子曾经在这里铸剑。”麦子琪为秦路介绍道,“但是相传他铸的宝剑一沾水就化成神龙,钻到水底去了。所以这里被称为老龙湾。” “真的吗?这里面真的藏着神龙吗?”秦路趴在雪化桥栏杆上努力地往水中看。 湖水清澈见底。溪苔荇菜,丝缕毕现。锦鲤花鲢,或涌或潜。 “这里面还有鱼呢,你看还有跳出水面的。好大的鱼啊!”秦路兴奋地叫道。 “这里的水常年保持在18度左右,最利于鲤鱼等淡水鱼的生长。”麦子琪边说,边也俯下身子查看,“你看到那些泡泡了吗?那就是泉眼。”她指着水底时断时续涌出的小水泡说道。 “看到了,可是泉水不大啊。”秦路说道。 “这里的不明显。”麦子琪抬起头,指指西面说道:“那边的珍珠泉明显。” 秦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几个人正簇拥在那里。 “这么晚了还有游客吗?”秦路边走向人群边问麦子琪道。 “那不是游客,是打泉水的人。”麦子琪跟在他身后回答道,“住在这附近的居民傍晚都会到这里来打泉水喝。这里的泉水味道甘甜,用来泡茶、煮饭都是最好不过的。” 珍珠泉泉如其名。一湾不大的水面里不断有气泡咕噜咕噜地涌出来,就像连绵不断的珍珠项链一般。泉水的四周围筑着几尺高的围栏。围栏的缺口处有一道小溪蜿蜒流出,将泉水与不远处的湖面连接起来。 秦路看到有几个人正跨过围栏,用塑料水桶在那里盛装泉水。 “这样打水难道没有人管吗?”秦路问道。 这时,坐在围栏上的一个老人闻声回答道:“来这里打水的都是附近的居民。这泉水就像他们自家的水井一样。” “曹院长,你也在这里啊。”麦子琪认出说话的人来。 被称作曹院长的老人眯着眼睛站起身来:“你是麦子琪吧。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麦子琪赶忙为秦路介绍:“这位是曹贵田院长。他不仅是公园的院长,还是有名的画家呢。” 秦路边与他握手边上下打量着。曹院长六十岁出头,身材不高,微微有些发福,眼角一笑便和蔼地眯缝起来。 “他叫秦路。是我男朋友。”麦子琪大大方方地介绍道。 “秦路,好名字。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曹贵田用力摇晃着秦路的右手说道。 秦路不知道他从哪里看出自己年轻有为,只是感觉自己像要被他晃晕过去。 好在曹贵田不一会儿就撒开手,对麦子琪说道:“这么多年没见,没想到你都要谈婚论嫁了。” 麦子琪不好意思地笑笑。 三个人正寒暄着,忽见一个年轻人行色匆匆地从那边过来,伏在曹院长的耳边耳语几句…… 第三章 延君祠 曹园长走后,秦路与麦子琪二人继续结伴向前。 一路上看不尽涌金泉、善洗泉、濯马潭等等诸多泉水,每一处都是绿柳环抱,草郁花香,又兼有亭台桥阁巧妙地点缀其间。真是一步一景,美不胜收。 说话间,二人来到好大的一片竹园门前。此时夕阳西下,光线渐渐模糊。秦路看见园门前立着一块石碑,凑上前去,看清上面题着“延寿园”三个朱赤的正楷大字。 秦路也没多想,迈步就往里走。却被麦子琪从旁一把拉住:“哎,你别往前走了,天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怎么?”秦路纳闷地问道。 “一会儿耽误开饭时间了。”麦子琪提醒。 “没事,我们不吃疗养院的食堂,一会儿去外面街上吃就是。”说罢,秦路迈腿踏进园内。 忽然麦子琪感觉一阵阴风从竹林中迎面吹出,竹影婆娑,萧风瑟瑟。不禁让人浑身发抖。可是见秦路已然踏进园内,自己也只好连忙跟上。 一条碎石铺成的小路曲折地通向园内,夹道两旁则是种植的密密麻麻的竹子。竹子大小不一,小的不过拇指粗细,大的则有杯盏口粗。 密植的竹子遮蔽着仅有的夕阳的光明,整个园子影影绰绰,颇为阴森。 麦子琪紧紧抓住秦路的胳膊,战战兢兢地行走着。 “你怎么也害怕起来?”秦路问道,“你的胆子不是很大吗?在基地的时候你还怂恿我探险来着。” “那不一样。”麦子琪一边说一边四下看看,好像旁边的竹林中会忽然窜出什么要命的东西来似得,“那次是因为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东西,所以还不觉得害怕。但是这里不一样……” “哦?难道你知道会在这里遇见什么东西?”秦路正问着,忽见前面现出一个小院子。 低矮的黄泥墙圈起一个不大的院落。院墙的一边用竹编的篱笆围成一个的花圃,里种满各式菊花。 “好僻静的院子。”秦路赞叹道。 走进去,院落的一角立着一尊汉白玉雕成的婀娜女子的雕像。雕像用料讲究、做工精细,衣袂纹理、姿态表情无一不栩栩如生。 “你快来看啊。”秦路招呼麦子琪进来。 麦子琪却站在门口犹豫半天。 “这里怎么有女人的雕像?”秦路边纳罕边四下寻找铭牌注释,“这雕像是谁?”。 “这是李延君的雕像。”麦子琪终于战胜恐惧,踅摸进院子,抬手指指院里的几间小屋回答道。 “延君祠。”秦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清,发现正房门楣的匾额上写着。 “这个李延君是什么人?还专门为她修建祠堂。” 房间上着锁,秦路好奇地扒在门窗户上往里瞧。只见正房当中也塑有一座女人的坐像。想必也是这个李延君。 “这是一个传说,说来话长了。”麦子琪说道,“这老龙湾原来是明朝冯惟敏的私宅。” “冯惟敏是谁?” “你快别看了。”麦子琪说道,“天马上要黑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回去的路上我再跟你讲。” “好吧。”秦路回答道。 “冯惟敏是明朝人,做过官,后来退休了回到家乡。在本地也算是乡绅望族。这老龙湾原本是他家的花园。”返回的路上,麦子琪讲道,“传说冯惟敏在这个园子里偷偷包养了一个歌姬,叫李延君。后来这事被他老婆发现了。据说他老婆毒死了李延君。但冯惟敏爱惜李延君的才华,就把她偷偷埋在那个竹园里,时常祭奠。冯的老婆发现后醋意大发,叫人挖了李延君的坟墓,还把她的尸骨抛进老龙湾里。谁知从此以后那个园子里就闹起鬼来。” “又是一个闹鬼的故事。”秦路听了,见怪不怪,“多半都是骗人的,你信他呢。” “我还没说完呢。”麦子琪继续讲道,“后来冯惟敏的老婆找道士来捉鬼,就在竹园的湖边——抛李延君尸骨的地方。传说,正在道士作法的时候,忽然从水里迸出一道青光,把冯惟敏老婆的头砍了下来!” “这怎么可能?”秦路仍旧不信。 “真的。”麦子琪说道,“据说当时许多人都看到了,众目睽睽的。大家都说是李延君的冤魂用藏在水中的那把青龙剑把冯惟敏他老婆杀死了。” “这倒是很有趣。”秦路若有所思地看看波光熠熠的水面。 麦子琪说道:“后来冯惟敏为了安抚李延君的冤魂,就在竹园里修建了那座延君祠。还塑了像,每年祭祀。从此以后便再也没有发生过闹鬼的事情。不过刚才那个园子总让人感觉阴气森森的,我每次来都会觉得特别不舒服。” 说话间,二人已来到公园的正门。正遇见院长曹贵田和一群人走进来。 “曹院长。”麦子琪主动打招呼。 “你们要出去了?”曹贵田回应道,“来,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孙德禄孙总。” 曹贵田指着身边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说道,“孙总是春日集团的总裁,是来我们这里考察投资的。” 曹贵田又向孙德禄介绍麦子琪:“你别看她是个小姑娘,却是个老刑警。是市刑警队的副队长” “你好!你好!人不可貌相。”孙德禄与麦子琪热情地握手。 “这是我男朋友秦路。”麦子琪又为他介绍。 “青年才俊,青年才俊啊。”孙德禄又恭维起秦路。 “子琪,你们都还没有吃饭吧。”曹贵田说道,“正好一起吧。我也正要请孙总吃饭。” “不了,不了。”麦子琪摆着手说道,“你们谈事情要紧,我们就不搀和了吧。” “哪里哪里,没事的,没事的。”曹贵田边说边看看孙德禄。后者颇为开朗地笑着说道,“一起吧。能认识这么漂亮的女刑警也是三生有幸啊。” 第四章 夜鬼喊冤 与孙德禄应酬了大半个晚上,一回到房间,秦路便感觉到异常的疲倦。 他和衣一头扎倒在床上,昏沉沉地睡去。 睡梦里又泛起那团熟悉的白光。 这光很神奇,像雾一样飘渺,又像一团阳光,带着让人舒服的温度,而不是冷飒飒的。 秦路的身体沉浸在煦暖的白光里,舒服的乜斜着双眼,摊开双臂。整个人像是能够飞起来一般。 忽然,白光里倏忽一下闪过一个人影。 “是谁?”秦路好奇地走上前去。 那依稀是一个女子的背影,身着白色长衣,混在混沌的白光里,若隐若现难以辨认。 那身影似曾相识,在前面若即若离、时急时缓地前行着,好像是故意引导秦路去向什么地方。 秦路心中恍惚,身子不由自主地跟着向前。 就这样走了不知多久,前方忽得显出一个翠绿的庭院来。 “是延寿园!”秦路心里咯噔一下,一下明白过来,“这白衣女子不正是园中供奉的歌姬李延君吗?难道是自己遇见鬼了吗?” 秦路心中疑惑,想转身逃跑,但身体却仍旧不听使唤地跟着李延君走进院中。 只见李延君穿过院落,来至祠堂门前。玉手轻挥,锁钥坠落、祠堂门静悄悄地打开来。 顿时,飒飒冷风迎面扑来,让身后的秦路不由的一阵哆嗦。 李延君轻移莲步,缓步堂中,往祠堂正中的太师椅上坐下。 秦路懵懵怔怔地跟进屋里,侧立一旁。 只见那李延君轻启朱唇,妙音天降,言道:“妾身深知秦先生是得道之人,慧心独具、明辨事理,这才斗胆相邀。冒昧之处还望秦先生多多海涵。” 秦路闻言,诚惶诚恐,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只听李延君继续说道:“只是妾身蒙受不白之冤,还望秦先生主持公道。” 秦路闻言心中纳罕,说道:“你的冤屈不是已经洗清了吗?老龙湾里的青龙剑不是已经把妒忌成性的刘氏给斩了吗?” 李延君闻言流下泪水:“秦先生有所不知。那刘氏并非妾身所杀。妾身身在地府却受如此不白之冤,冤魂也不得解脱……” 说话间,只见屋外一团黑烟涌进门来。风沙走石,遮天蔽日。黑烟里,蓦地闯进一个母夜叉。面目狰狞,一手紧握黑金三叉戟,一手上前扯起李延君便往门外走。 “秦先生救我!”李延君忙求救道。 眼看貌美如花的李延君将被夜叉拖走,秦路心中着急,只是身体不由使唤,僵在那里。 只听那夜叉口中念念有词:“杀人偿命,我便抓你见那阎罗星君,讨个公道。” “秦先生救我!”李延君焦急地叫道,“秦先生说句话,你说句话便能救我!” 经她一提醒,秦路才晃过神来,大叫一声:“夜叉住手!” 那母夜叉闻言停下脚步,幽幽地转过头来。靛蓝而狰狞的脸庞面向着秦路。 秦路这才发现她的双目竟是纯黑的,没有一丝眼白。 秦路壮着胆子问道:“你是何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民女。” 夜叉听言,舍了李延君,向秦路扑来。 秦路只觉得一阵阴风扑面,不由闭上双眼。 母夜叉吐出如蛇一般的舌头,围绕着秦路四下转动。嗅闻半天,才悻悻地挪到一旁,冲李延君恶狠狠地说道:“今天算你这个贱人有些造化,竟得贵人相助。但我总要报仇,来日再让我抓住,定是不饶。咱们孽缘不解,你也休想往生。”说完,她一扭身又化作一阵黑烟,滚滚而去。 这边李延君获得释放,双眼含泪,略整衣衫,纳头便拜:“多些秦先生搭救!” 秦路没想到自己的话如此好使,忙说道:“我也不知道那夜叉竟然会听我的,你快快起来吧。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捉你?” “那人便是冯老爷的原配夫人刘氏,”李延君说道,“她是来抓妾身寻仇的。” 秦路闻言大吃一惊:“这是为何?刘氏不是带人挖了你的坟吗?要寻仇也该是你寻她的仇啊?” 李延君边哭边说道:“阴阳轮回,天理昭昭。那刘氏将妾身的遗骸掘出、挫骨扬灰,自是触犯天条,所以她被才罚做夜叉模样,永世不得翻身。但是刘氏被杀亦有蹊跷,所以她禀明星君,紧追妾身不放。此段孽缘不解,妾身也将永堕阿鼻地狱,难得翻身。” 秦路闻言纳罕道:“那刘氏被青龙剑斩杀难道不是你做的?” 李延君轻轻地摇摇头,说道:“阴魂不索阳命,这是阴曹地府的严规。所以从来只有鬼吓人的,并没有鬼杀人的。那人若死,是他自己内心有愧,自己把自己吓死的。如若真有鬼杀人,那鬼魂便该被击破,魂飞魄散!” 秦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由得好奇:“此话怎讲?” 李延君娓娓道来:“西天阎罗有把击魂锥。若有魂魄违纪的,他就拿击魂锥打他,一下伤、二下亡、三下魂魄便不复存在。” “这世上难道真有鬼魂吗?”秦路纳罕道。 李延君说道:“秦先生此话谬矣,若世上无鬼,妾身又是哪里来的?” 秦路又问道:“不都说神鬼难欺吗?你们怎么还会有冤屈?” 李延君道:“神鬼者,离魂之魄也。只是不为三维所限,不为时间羁绊。除此之外,鬼魂与常人无异。所以事情原委妾身亦不明就里。” “这么说魂魄是存在于多维空间里的?”秦路初窥端倪。 “此天机不可泄露!”李延君正色道。 秦路略有所悟:“我明白了。其实并不是你杀死刘氏的。但刘氏的冤魂却认为你是凶手,所以她化作夜叉厉鬼也要找你报仇。” 李延君含泪点头。 可秦路仍不明白,“不都说阴间有十殿阎罗,可以明辨是非,审理曲直吗?怎么还查不清楚?” 李延君道:“阴阳两界俱是一理。阳间有冤假迷惑,阴间也是一样。正是因为十殿阎罗与那谛听、地藏俱不能辨,所以妾身才冒死前来求助先生。” “求我?”秦路倍感惊异,“求我做什么?” 李延君欲言又止,踌躇半天,跪拜、言道:“先生莫问,先生来往妾身实不敢说。只烦劳先生帮妾身破解千古谜案,洗脱不白之冤。” 秦路仍旧犯难,还想多问时。只听凭空一声的炸雷。 秦路惊醒过来。 房门正被擂得山响,秦路看看闹钟,已经是上午九点多钟。 “谁啊,谁啊。”秦路一边询问一边急急忙忙起身,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的原来是曹贵田园长。 “秦先生,打扰了。”曹贵田一脸陪笑地说道,“我敲了半天的门,还以为你不在呢。” 秦路睡眼惺忪地回答道:“原来是曹院长。对不起,我睡得太沉,没有听到您敲门。曹院长,有什么事情吗?” 曹贵田犹豫一会儿后说道:“是这么个事情,孙总想和你换一下房间。” “换房间?为什么呢?”秦路问道。 曹贵田不好意思地揉搓着双手,回答道:“孙总说他的房间离湖面很近,太潮湿。他又有风湿的毛病,腿啊,关节什么的都疼。而秦先生的房间离岸边最远,所以……” 秦路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啊。” 曹贵田继续解释道:“按理说是不应该给换的。不过,孙总毕竟是来咱们这里投资来的,他的要求不能不考虑……” “你不用说了,我明白。”秦路打住他的话头,爽快地说道,“不就是换个房间吗。我答应。” “真的嘛,那太好了。”曹贵田没想到秦路这么爽快就答应自己的请求,喜出望外,“那你可是帮了我大忙。我一会儿安排人帮你搬行李。” “不用那么麻烦,统共也没有多少东西。”秦路说道,“我给子琪打个电话,叫她帮我就行。” “也不知道这个孙总打的什么主意,好么样的换什么房间?”麦子琪一边忙着打包一边埋怨道,“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就看他奇奇怪怪的。” 秦路回答道:“是你做警察养成习惯啦,看谁都可疑。” “你不觉得奇怪吗?孙总在这里能住几天?还犯得上换房间!” “也许他的身体真的不好。”秦路回答道,“或者他只是想显摆显摆,你没听人说,有钱人就是任性!” “这你也知道!”麦子琪撒娇地锤一下秦路的肩头,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二人正在打情骂俏,忽然听得门铃声响。 “谁啊?”秦路问道。 “是我,秦先生在吗?”门外传来孙德禄的声音。 “说曹操曹操到。”秦路小声对麦子琪说一句,“你注意点啊。” “知道了。”麦子琪答应一句,上前开门。 只见孙德禄捧着一个精致的木匣笑容可掬地站在门外。身后还跟着一个随从。。 “秦先生,麦警官,实在不好意思啊。”孙德禄一进房门便满脸堆笑地说道,“我刚才听曹园长说秦先生同意换房。真是感谢!所以上来看看二位,顺便送点茶叶表示谢意。”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秦路边说边招呼孙德禄坐下,“孙总,你的身体怎么样?” “不碍事,不碍事。”孙德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快速地扫视一下房间,说道:“秦先生,东西都收拾好了吗?让小李帮着拿一下。” “不用,不用。”秦路忙说道。 孙德禄不顾主人的拒绝,大包大揽地招呼道:“小李,来。你把秦先生的行李拿到5号楼去。”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秦路站起身来试图拦住小李。 但是,小李显然只听孙德禄一个人的,拎起箱子便走。 这边孙德禄一把拉住秦路,把他按进沙发里:“秦先生你坐。麦警官你也来坐。让小李一个人做就行。” 孙德禄边说边从打开那个精致的盒子:“秦先生,本来我说给你些钱作为补偿,可又一想秦先生是高雅之人,给钱也未免太俗了,你未必肯要。所以我就带了这个上来。”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茶叶,“这可是正宗的武夷山大红袍。给你们尝尝。昨天晚上我用这里的泉水泡过,味道又不一样。很好喝的,你们尝尝。” 说完,他便动手找茶具,接水、烧水……一切得心应手,驾轻就熟。 “茶这个东西。茶叶是第一,水是第二。这是真的,其他的都无关大局。”不一会儿功夫,孙德禄便泡好一壶好茶,给秦路和麦子琪各自斟上一杯,自己也端起一杯、抿上一口,“至于用什么茶具那都无关紧要。好茶叶,哪怕用普通的玻璃杯也足够——别听那帮卖壶的瞎吆喝。” “孙总倒是率性而为。”麦子琪一语双关。 孙德禄哈哈一笑,仿佛没有听出她的弦外之音。 又喝了两口茶,孙德禄突然好想发现了什么宝贝。站起身,走向阳台:“秦先生还是个天文爱好者吗?” 原来他是看到阳台上的望远镜。 秦路跟着孙总步出阳台,道:“我哪懂什么天文,不过是自己胡乱买来玩儿的。”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想道:“这台望远镜还是为了纪念麦青青买的呢。” 孙德禄一只眼凑到目镜上,边看边赞叹道:“看的真清楚!用它来看老龙湾的风景也不错嘛。” 秦路微微一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秦先生不如把它留给我吧。”孙德禄抬起头说道,“留给我看几天。等我走的时候再让人给你送回去。” “也好,”秦路想想后说道,“反正我搬到下边去也不怎么用的到。” 麦子琪暗暗地拉拉秦路的衣角,表示反对。 秦路却视而不见,仍旧说道:“再说搬来搬去的也麻烦。” “那就太好了。”孙德禄高兴地搓着双手。 第五章 换屋风波 五号别墅临水而建,是这一组别墅群里面地势最低的。 即便是站在二楼上,依旧能感受到很重的潮气。看来孙德禄所言不虚。 别墅的四周树木环伺,虽说眼下时值冬季,但光秃秃的枝条仍然让视野明显受到阻挡。 收拾完东西,麦子琪推开窗户,看着外面阴沉的天色,有点悻悻不乐。 秦路却觉得不错。 “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秦路说道,“再说这里的景色也还不错。” 透过杂乱的枝桠便可以看见偌大的湖面。隔水望去,延寿园里的翠竹绿瓦依稀可辨。 “从这里就能看见延寿园。”秦路站在窗前说道。 “那有什么好的!”麦子琪自来就对那园子没有好感,“延寿园的阴气太重”。 “没想到你还信这个?”秦路揶揄她。 “跟着你这个阴阳师,多少不也得信些?”麦子琪反唇相讥。 “不过话说回来,我昨晚还真做了个和延寿园相关的梦!”秦路忽然想起昨夜那个奇怪的梦,便把梦到李延君向自己喊冤的事情向麦子琪讲述一遍。 麦子琪听罢不禁毛骨悚然:“我就说吧!那个园子邪得很。你不知道,还有更邪门的事呢。” “哦?”秦路一听来了兴趣,“还有什么更加邪门的事情?” 麦子琪踌躇半晌,这才说道:“这件事其实困惑我好多年了。我以前有一个同学,从小学到高中我们都是同班同学,关系很好。她是曹院长的侄孙女,叫曹艳筠……” “哦,她也叫延君?”秦路说道。 “不是延君,是丰色艳,竹均筠。”麦子琪便比划边说,“奇怪的是,她不仅名字与李延君谐音,而且人也长的很相像。起初我还不觉得,后来有一次学校搞晚会,曹延筠穿着古装跳了一个舞蹈,那真是惊艳绝伦!那时候我才发现她简直和那尊雕像一模一样!” “后来呢?这个曹延筠人呢?”秦路一听来了兴趣。 麦子琪摇摇头说:“我上大学以后就不知道了。听说她报考了艺术类的院校,不过一直没有再联系。” 秦路说道:“看来她也很有艺术天赋,这点也和李延君很像。” 麦子琪点点头,说道:“而且她为人孤傲,不爱多说话。不过我有次听她说和李延君的渊源。” “哦?怎么说?” 麦子琪说道:“我记得有次听她说自己是李延君的后人。” “李延君的后人?”秦路问道,“难道李延君还有孩子?” “好像是这么回事。不过具体是怎样的,曹延筠并没有详细讲。” “难道李延君和冯惟敏有孩子?”秦路猜测道,“难怪冯惟敏的老婆刘氏会发那么大火。” 麦子琪点点头,道:“我也这样猜测。不过一直没有证实过。” 秦路说道:“这件事我看该问问曹园长,说不定他能知道一点。” 说话间,只听得有人敲门。 麦子琪起身应门。 没想到来的竟是吕尚勇。 “小吕,你怎么来了。”麦子琪问道。 吕尚勇也略感意外:“麦姐,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们和孙总换了房间。”麦子琪边把他让进屋里,边说道。 小吕一进门就嚷嚷起来,“哦,难怪我刚才去1号院找你,一看怎么换人了?” “也是刚刚才换过来的,那个孙总住不惯水边的房子,所以和我们换了房子。”麦子琪简略地回答他。 吕尚勇继续问道:“我还正想问问呢。和你换房的那个孙总是做什么的?” 麦子琪回答道:“听说是春日集团的总裁,来这里投资的。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你可以去问问曹园长。” “是春日集团啊!”吕尚勇听后似乎倍感惊讶。 “是春日集团。”秦路肯定道,“有什么问题吗?” 吕尚勇挠挠头说道:“这个不知道该不该说,本来不该说。不过麦姐也不是外人,这个春日集团好像和我们在押的那个大人物有关。前两天我还听专案组的人说起过。” “哦?”麦子琪一听,也警觉起来,“关系大吗?” 吕尚勇摇摇头:“找个我不清楚。麦姐,你知道我们只是负责警卫工作,具体的审查工作由专案组的人来做。只是前几天和专案组的人闲聊的时候,听到他们提过一句,似乎正在调查一个什么春日集团,但是他们之间具体是什么关系还也不清楚。” 麦子琪忽然意识到:“这么看来,这个孙总在这个时候来老龙湾恐怕是另有所图。” “醉翁之意不在酒。”秦路也说道。 “哎呀!”麦子琪忽然又想到,“他和我们换房间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怎么了?哪里不对吗?”秦路不明就里。 麦子琪拿起纸笔边画边说道:“你看我们原来住的一号院地势最高,而且和小吕他们住的二号院也最近。你还记得吧?从一号楼的窗口就可以看到二号楼二楼的窗户。” 秦路点点头,似乎略有所悟:“你是说孙德禄换住一号楼,就是为了监视二号院的情况?” “很有可能。”麦子琪继续说道:“而且他对你的望远镜还倍感兴趣!” “什么望远镜?”负责警卫工作的吕尚勇也一下警觉起来。 “那是我以前买的一台望远镜,用来看星星的。”说完,秦路简单地介绍了情况。吕尚勇说道:“这么说孙德禄要用那台望远镜来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 秦路挠挠后脑勺说道,“说不定情况并不像你说的那样,也许孙德禄只是简单地换个房间呢?” “不管怎样,”吕尚勇打断秦路说道,“这是个重要的问题,我得马上回去反映给上级。” 看着吕尚勇匆匆离去的身影,秦路和麦子琪都隐约感到一丝不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六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然而,不幸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一声清脆的枪响,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当时秦路正和麦子琪漫步在湖边。 突如其来的响声让二人都大吃一惊。 “有人打枪!”职业素养让麦子琪格外敏锐。 “说不定是有人放鞭炮。”单凭一声响声秦路无法判断。 “一定是打枪。”麦子琪机警地判断着枪声的来源,“好像是从别墅群那里传来的。” 说完她就向东面的山坡赶去。 二人刚刚踏上通过高处的石子小径,就媛媛地看见几个人影行色匆匆地向最高处的一号楼跑去。 “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是?”麦子琪心中咯噔一下,也想往一号楼去。 不料一个高大的身影跑过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们不能上去!”那人用坚定的语气阻止道。 “为什么不能上去?”麦子琪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高大的男子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让我过去,我听见枪声了!”麦子琪试图推开挡在自己前面的人,但那人纹丝不动,像黑宝塔一样拦在道路中央。 麦子琪还想往前。 秦路赶上一步,上前拉住麦子琪,劝道:“子琪别冲动。算了,咱们先回去吧。” 麦子琪想想也对,回头可以问吕尚勇出了什么事。以眼前的形势判断,自己如果硬闯恐怕占不到丝毫便宜。 “好吧。”麦子琪答应道。 可是二人刚要转身离去,“黑铁塔”忽然又伸手阻拦道:“你们不能走!” 麦子琪一听不禁火冒三丈:“哎!这又是为什么!进也不让进,走也不让走!你想干什么?” “你们必须留在这儿,等候处理!”“黑铁塔”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这人好不讲理!”麦子琪嚷嚷道,“我们又没犯错误,凭什么听你的!” 说完她扭身便走。 “黑铁塔”一个纵身,又挡在麦子琪的面前:“不许走!” 麦子琪恼羞成怒,也不答话,一个冲拳打将过去。 “黑铁塔”也不含糊。只见他稍闪身形,躲开来拳。紧接着伸出铁钳一般的右手,一把抓住麦子琪的手腕,顺势往前一拉。 麦子琪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说时迟那时快,“黑铁塔”伸出左手擒住麦子琪的后领,往下一按。右手一弯一扣、便把麦子琪结结实实地按在地上。 这一连串动作连贯、迅速,迅雷不及掩耳。 麦子琪挣扎着想要站起,但是谈何容易。 只见“黑铁塔”手上又一加力。 “哎呦,要断了,轻点、轻点,胳膊要断了!”麦子琪大声叫道。 “黑铁塔”并不想伤害麦子琪,听到她叫喊,手下意识地一松。 趁他稍有松懈,麦子琪双脚一蹬,向前一滚,顺势摆脱了对手的束缚。紧接着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形。 “黑铁塔”略一愣神,麦子琪的飞脚便到。“黑铁塔”赶忙躲在一旁。 就这样二人拳来脚往,打在一起。 秦路在旁边看得心急,又插不上手,只得连喊“住手、住手、快住手。” 可他二人打斗正酣,如何听见秦路的喊声? 十几回合下来,麦子琪渐落下风,疲于应付。 正在此时,只听远处一个声音叫道:“张大成快住手!” “黑铁塔”闻声,收了手,跳到一旁。 麦子琪也借机收手。 定睛一看原来是吕尚勇远远地跑了过来。 “住手,住手。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吕尚勇气喘吁吁地对“黑铁塔”说道,“这就是我说过的麦子琪麦队长。” 说完,吕尚勇又对麦子琪介绍道:“这位是张大成,是和我一起执行任务的特警。” 麦子琪边揉揉手腕边冲对方点点头、微微一笑,算是打个招呼。 “黑铁塔”张大成却说道:“报告吕队,他们想从这里冲进去。这个女的又说听到了枪声,我怀疑他们和案子有关!” “听到枪声怎么了?”吕尚勇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张大成回答道:“一声枪响便能引起他们的注意,这里面肯定有蹊跷。我怀疑他们和案子有关,所以才把他们留下。” 没想到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竟还如此心细,麦子琪心中暗暗佩服。 吕尚勇说道:“麦队是老刑警,听枪辨音这算什么。” 说完他又对麦子琪说道:“麦队,对不起你了。这里出了些状况,还是请你们先回去吧。” “出什么事了?”麦子琪看见二号院门口人来人往。 “你别问了,现在不方便告诉你。”吕尚勇焦急地说,又问道,“你们上来的时候有没有碰见什么人下去?” “没有。”麦子琪和秦路都摇摇头。 “那就好。你们先回去,等完事了我再去找你们。”吕尚勇说道。 “一定是二号楼里出问题了。”一回到房间麦子琪就对秦路说道。 “那能出什么问题?”秦路不相信,“那么多的警察在那里,能出什么问题?” “看吕尚勇的脸色我就能猜出个七八分,”麦子琪说道,“你没看见他手上的血迹吗?肯定是有人被枪打伤了。我担心是他们看守的那个大人物出事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七章 案发 傍晚时分,吕尚勇带来的消息验证了麦子琪的担心。 “那个人被打死了。”吕尚勇不无沮丧地坐进沙发里。 “哪个人?”秦路问。 “就是我们负责看押的那个大人物。”吕尚勇颇有些痛苦地倚靠在沙发靠背上,“我们没能完成任务。” “他是怎么被打死的?”麦子琪位吕尚勇递上一杯清水,问道。 吕尚勇接过杯子,狠狠地喝了一大口。——这一天忙得都没顾上喝一口水。 “这都是我们的失职!”喝完水后,吕尚勇愤恨地说道。 “不着急,先给姐说说是怎么回事。”作为曾经的上级,也是共同战斗过的战友,麦子琪不无关爱地问他。 吕尚勇显然非常感激麦子琪的关心,他的眼中饱含着激动的泪光。他略微整理一下衣衫,同时也是借机捋顺思路:“今天是审问日……” “审问日是什么?”秦路打断他问道。 吕尚勇有些不耐烦地解释道:“审问日就是审问的日子。我们负责看管的那个人平时只是关押在这里,却不是天天都会接受审问。每隔几天会有专案组的人来询问一些情况。而平时嫌疑人就在这里回忆和写一些材料。” 秦路点点头表示明白。 吕尚勇继续说道:“审问一般在二楼北面的房间里进行。像往常一样,专案组有三个人组成,一个主审、一个副审,还有一个书记员负责记录。我作为安全方面的负责人也在场,但是不参与审问。上午大概七点五十分左右,审问开始,大概到八点半的时候,突然从北面的窗户打过来一枪,正好打中嫌疑人的胸膛……” “是从一号楼我们原来住的地方打过来的枪吗?”秦路赶忙问道。 麦子琪示意秦路先不要着急问问题,以免打扰讲述人的思路。 吕尚勇说道:“有可能是来自一号楼。因为听到枪响后我第一个赶到窗前,发现对面一号楼的窗户里闪过一个人影。我马上命令手下去一号楼抓凶手。同时我查看了嫌疑人的情况。他的左胸心脏部位正中一枪,鲜血还在不停地流出来,我立刻叫人去喊医生。同时又让专案组的人到一楼躲避。——因为我担心枪手还会再次开枪。” 麦子琪点点头,露出赞许的眼神。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还能做出这样周密的安排,已经实属不易。 吕尚勇继续讲道:“医护人员赶来之后,我把嫌疑人交给他们抢救,自己也赶去一号楼查看情况。这才正好在路上遇到你们。” “那一号楼里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找到凶手?”麦子琪问道。 吕尚勇失望地摇摇头:“没有。我们赶到的时候一号楼里空无一人。一号楼的房门没有锁,我们很顺利就进入屋内,第一时间来到二层的那个房间,但是房间里空无一人。我发现房间的窗户打开着,又一把九二式手枪被丢在地上,旁边还立着一架望远镜,正对着我们那栋楼的窗户。” “可恶!”秦路恨恨地咒骂道,“看来那台望远镜果然被孙德禄利用了。” “但是也可能并不是孙德禄干的。”吕尚勇马上否定了秦路的说法。 “为什么呢?”秦路问道。 吕尚勇:“就像我刚才说的,一号楼里并没有人。事后我们询问了曹贵田院长,他说那个孙德禄孙总昨天晚上就离开本地了。我们打电话给孙德禄,也证实他今天早上确实不在这里。” “啊?”秦路和麦子琪都对这个说法倍感惊奇,“昨天才刚刚更换房间,当天晚上就离开了?”这不得不让人怀疑。 吕尚勇说道:“听孙德禄讲,他是因为临时有急事才连夜赶回城里的。当然这些情况我们正派人进行核实。” “那会不会是孙德禄派人做的?”麦子琪又想到。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吕尚勇说道,“但是不管是谁开的枪,我们总要抓住开枪的行凶人才行。所以我们立刻对别墅群展开了封锁和搜查。还邀请了当地的警察配合我们的行动,可是奇怪的是我们找遍了别墅群乃至老龙湾公园的角角落落,却没有找到行凶人的丝毫踪迹。” “有没有发现什么行迹可疑的人?”麦子琪进一步追问道。 吕尚勇摇摇头予以否定:“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不过也不是一无所获。我们在苗圃里找到了一些痕迹。” “是公园用来育花的那个苗圃吗?”麦子琪问道。 “是的,”吕尚勇说道,“那个苗圃里有段花墙,把公园和疗养院隔开。我们在花墙脚下发现了一些痕迹,所以我判断行凶人可能从那里翻墙逃走了。” “是些什么痕迹?”麦子琪问道。 “一些草木新折断的痕迹,还有脚印”吕尚勇说道,“还有一些挂在花枝上的纤维。——我看像是衣服纤维——已经送到鉴定中心进行鉴定了。” 麦子琪点点头,又想起:“受害人的情况怎么样?” 吕尚勇深深叹口气说道:“虽然经过全力抢救,但最终还是死了。尸体已经送去解剖,具体死亡原因还要等待尸检结果。不过我想他应该就是死于胸口的枪伤。” “九二式手枪的有效射程只有50米,”麦子琪沉思着说道,“虽然一号楼和二号楼的距离在50米射程之内,但是要隔着窗户一枪准确命中室内某个人的胸口,还是有相当难度的。” 吕尚勇说道,“至于这一点,可能是我没有讲清楚。其实被害人当时正站在那扇窗户前,所以击杀的难度并没有那么大。” “啊?”麦子琪觉得有些意外,“被害人为什么要站在窗前呢?” 吕尚勇挠挠头说道:“这个嘛,具体原因不好说。我想那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动作,被害人可能是想打开窗户透透气,毕竟当时审问的气氛非常紧张。” “但是被审问的人不是应该被限制在自己的座位上吗?”秦路说道。 吕尚勇回答道:“对于一般犯罪嫌疑人的审问确实应该是这样的。不过我们看押的这个人有些特殊。你知道他以前是个高官,而且年纪也比较大。更重要的是,现在的羁押只是属于双规和询问阶段,从法律上来讲,还没有对他进行正式的立案逮捕,所以事实上他还不能被称为嫌疑人。所以,麦姐你懂的。” 麦子琪点点头,表示理解:“这种人最难看管。既要看押又不能限制他的各种权利。” “但是随便让他靠近窗户也不合适吧,万一他跳楼逃跑了呢?”秦路又问道。 “也有可能跳楼自杀。”麦子琪补充道。 “平时他都被关在一楼没有窗户的起居室内。”吕尚勇说道,“只有专案组询问的时候,才在有窗户的二楼房间进行。因为那个房间比较宽敞,光线也好。——从审讯学的角度来说,相对舒适的环境比较利于嫌疑人的放松和交代问题。至于跳窗逃跑嘛,严格来说并非没有这种可能。但是他的年龄比较大,而且楼下还有我们的人,即便跳下去,恐怕也很难逃走。最重要的是,类似今天的询问已经进行过许多次了,他一直表现的比较配合,并没有反抗和逃跑的迹象,也没有轻生自杀的倾向。所以我们对他的看管相对来说都比较松。在询问的过程中站起来走两步、吸支烟或者到窗口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都很经常。现在看来是我们疏忽了。” “这么说他是自己走到窗前打开窗户的?”麦子琪进一步确认。 “是的,”吕尚勇说道,“他刚打开窗户,我就听到一声枪响。随即,他整个人便向后仰倒在地板上,血从胸膛流出来。” 麦子琪:“然后呢?” 吕尚勇:“然后我就赶上去查看他的情况。当时他还有呼吸,但是情况危急。于是我赶紧给他止血急救,同时请人叫大夫。这个时候,我用余光发现对面楼上有人影闪过。我担心专案组的人受到危险,于是我让他们尽量不要靠近窗口,最好能到楼下躲避。正好这个时候在楼下负责警戒的同事闻声赶上来,于是我就叫他们赶快去一号楼查看,同时还要封锁主要的道路,防止可疑人物逃跑。再后来医护人员赶来急救。我让一位同事全程陪同,而自己则想马上赶到一号楼抓住凶手。在路上正好碰见你和张大成交手。” 通过吕尚勇的再次讲述,秦路和麦子琪基本了解了事情的全过程。但是对于细节,麦子琪还想知道的更多。 “你们看押的这个人究竟是谁?”这是麦子琪和秦路最想知道的。 但是,吕尚勇并没有答案:“我们并不知道他具体是谁。” 这也在情理之中,一般负责看押的人并不了解被看押人的身份。负责审讯的专案组成员知道被看押人的身份,却不能经常接触被看押的人,这样安排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内外串通、监守自盗。 “那么我们能到犯罪现场去看看吗?”麦子琪又问道。 “现在恐怕还不行。”吕尚勇说道,“现场正在进行封闭勘察,不方便外人进入。不过我会把案件的进展告诉你们,希望你们能够帮助我侦破此案。” “我们能够帮上什么忙?”麦子琪问道,“我们又不能进入现场。” “等现场勘验完毕后你们可以进去了。上次物理所的案子让我记忆犹新,我相信麦姐和秦先生的推理能力。”吕尚勇用真诚的目光望着秦路和麦子琪,“这次是我第一次带队执行这样的任务,没想到出师不利。麦姐,作为老领导,你可得帮兄弟一把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八章调查 麦子琪决定先找曹园长了解情况。 正好秦路也想知道有关曹艳筠的事情。 “警察也刚刚问过我,”曹园长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见了他们二位,“主要是问我最近园子里有没有来什么可疑的人。” “我也正想问这个问题呢。”麦子琪说道。 曹贵田摇摇头说道:“我没见过什么可疑的人。现在正值旅游淡季,来得游人本来就不多。更何况案发的时候又是大清早上,我那个时候正好在晨练遛弯,一路上碰到的也是这里的老居民和老邻居,并没有见到什么陌生人。” “公园隔壁疗养院里的情况怎么样?”麦子琪又问。 曹贵田:“医院那边也一样。那些警察正在对医院进行搜索呢,我看也不会有什么收获。说实话,医院的经营非常萧条,几乎快维持不下去了。住院的都是一些附近的老病号,无非是像糖尿病、高血压这样的慢性病人,都是附近的老居民。很少有外来的病人。” “院里的工作人员呢?有没有谁最近形迹可疑的?”麦子琪问道。 曹贵田想了想后回答道:“公园和医院的工作人员,包括医生、护士都是些老人。最短的工龄也得十年以上。都是靠得住的。也没听说谁有什么异常。不过……” “不过什么?”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当然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了,不知道我这么说合不合适。”曹贵田点上一支香烟,靠在椅背上,说道“我听说这次的事件是枪杀,对吧。” 麦子琪表情凝重地点点头。 “说到开枪嘛,我们这里只有负责苗圃管理的老孙头以前当过兵,只有他会打枪。”曹贵田慢条斯理地说道,“以前还没有收枪的时候,我记得他经常背着土枪去山上打鸟。” “管理苗圃的?”坐在一旁的秦路听出其中的苗头,与麦子琪对视一下。 麦子琪轻轻颔首,说道:“我们能不能找这个老孙头了解一些情况。” “当然可以,他应该就在花圃那边,你们去找他吧。”曹贵田说道。 麦子琪答应着,刚要起身离开。 只听秦路忽然问道:“曹园长,我还有个问题。我想问一下李延君的故事。” “谁?”曹贵田一时没醒过神来,“谁的故事?” 麦子琪也记起这件事来:“就是延寿园里供奉的那个歌姬李延君嘛。” “噢,你说她啊。”曹贵田呵呵一笑,问麦子琪道,“李延君的故事你没有对秦先生说过吗?” “当然说过,”麦子琪回答道,“不过他还有一些疑问。” “哦?什么疑问。”曹贵田态度和蔼地转向秦路。 秦路问道:“我想知道李延君是不是还有后嗣?” 没想到,听了这话曹贵田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你这是听谁说的?” 曹园长脸色突变,着实让秦路始料未及,一下子慌乱起来:“没、没听谁说。” 曹贵田抬起头,等着麦子琪,麦子琪连忙解释道:“就是我忽然想起曹艳筠来,我记得她说过自己和李延君颇有渊源,我跟秦路提过一句,所以他有些好奇。” “小屁孩,什么都往外瞎说。”曹贵田脸色阴沉地咕哝一句,又对麦子琪说道,“你别听曹艳筠瞎说,她那是糊弄你玩儿呢。”说完,便站起身向屋外走去。 “那李延君究竟有没有后代呢?”秦路还不依不饶地在他身后追问。 麦子琪赶忙上前拉住秦路的衣袖,阻止他继续提问,任曹贵田兀自了走出去。 “你没看见曹园长不高兴了,怎么还问?”等曹贵田走远后,麦子琪才轻轻训斥秦路。 秦路不免有些咂舌:“没想到这么平常的问题竟会让他翻脸,我看他平时的态度很和蔼的。” 麦子琪也奇怪:“是啊。打小我就没见过他发火,总是笑呵呵的。今天是怎么了?” 秦路说道:“刚才既然我们已经开了口,我寻思不如索性打破砂锅问到底,所以才追问那一句的。他是这种态度,我们以后怎么再向他提这个问题?” “你非纠缠这个事干吗?”麦子琪有些烦躁地说道,“眼下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我们还是先去苗圃那边找老孙头了解了解情况吧。” 苗圃的面积不大,但是曲径通幽,别有洞天。 借着地势开垦出来的几块不大的花坛,有高有低、错落有致的分布着。有的花坛里席着绿色秧苗,有的花坛里铺着透亮的塑料薄膜。在这些小块的花坛之间则种植着几株奇形怪状的松柏,把一条弯曲小路遮蔽得时断时续,若有还无。 沿着曲径走去,在花园的一角有个不大不小的温室,温室的旁边有一个更加低矮的小屋。这就是老孙头的房间了。 老孙头六十岁上下,间白的短发,脸色黝黑。身材不高,但是脊背绷直、身体硬朗。一看就有军人气质。 “要说打枪我可是一等一的高手。”老孙头底气十足、声音宏亮,“在部队上那会儿,我还参加过军区的射击比赛呢。拿过第二名!” 说起打枪,老孙头毫不避讳,骄傲地伸出两根手指,眼睛里似乎还闪着光。 看着他直爽的形象,麦子琪不觉莞尔,问道:“昨天上午您都干什么了?” “你就是说昨天命案发生的时候呗,”老孙头实话实说,“警察也来问过我呢。不过昨天那么早的时候,我还在家里睡大觉呢。呵呵。” “在家里睡觉?”麦子琪不解。 孙老头说道:“是啊。我家在镇上住。一般早晨***点钟才来上班。我主要负责园子里的花草维护。春夏两季忙的时候,园子里雇几个人帮忙,我就负责领导他们。但是像现在这个季节,园子里没活儿,我就不住这儿了。只是每天来过来看看园子,培养一些秧苗,准备来年开春种在园里。你看这暖房里边的花儿都是我种的,我领你看看……” 一说起花草,老孙头便停不下来。 麦子琪好容易逮着机会,赶忙问道:“最近你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 孙老头摇头回答道:“最近来玩儿的人少。也就前两天的那个孙总来过几趟。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春日集团的孙总?”麦子琪追问一句。 “可不。除了他还有那个孙总?”孙老头反问一句,“最早是曹园长陪着他来参观过一次,后来他不住下了吗?第二天他自己又来了一次。” “他又来干什么呢?”麦子琪问道。 孙老头说道:“可能是喜欢这里的景儿吧。这里离着住的地方又近。他夸我收拾的干净,所以喜欢。而且他也当过兵,我们俩很有话说。” “孙德禄也当过兵?”麦子琪意识到这是个重要情况,赶紧记下来。 “对。他当过侦察兵,好像还参加过自卫反击战。”孙老头掰着手指头数着,“这样算来,比我也就早那么几年当兵。可惜我就没赶上对越自卫反击战,要不然我也能上战场,真枪实弹地干几场,那家伙才过瘾呢。凭我的枪法,搞不好还可以立个功啥的……” 麦子琪不得不又打断他,问道:“孙德禄来这里干什么了?” “哦,没干什么。”话头被打断,孙老头面露不爽,“就是在园子里转悠转悠,帮我干点活儿,铲点土,打扫打扫园子什么的。我看他也是个爱动的人。昨天警察也来问这个。说还在墙角发现了脚印和衣服纤维,那肯定是我和孙总留下的。孙总人不错,我看不是害人的人……” 麦子琪和秦路无心再听老孙头唠叨,匆匆查看完墙角的脚印和痕迹,便告辞离去。 “这个孙德禄果然狡猾。”秦路说道,“他事先在园圃留下痕迹,这样在案发逃跑的时候,无论再留下什么痕迹就都可以掩盖过去。” “不愧是当过侦察兵的,反侦察能力非常强。”麦子琪也有同感。 “接下去我们去哪儿?”秦路嫣然成了麦子琪的助手。 “我们不如去一号楼查看一下。我想吕尚勇他们应该已经结束那里的室内勘验了。”麦子琪说道。 回到曾经居住过的房间,但给人的感觉却大不相同。 在告知门口负责警卫的警察他们的目的后,麦子琪和秦路等来了吕尚勇。 “最好还是由我陪同你们一起。”吕尚勇说道。 麦子琪轻轻颔首表示同意,但是又担心:“不会打扰你其他的工作吗?” “目前没有什么特别的工作,”吕尚勇拉起横在楼梯口的黄色警戒线,让秦路、麦子琪通过,自己则紧跟在他们身后说道,“负责在疗养院搜查的同事还没有什么发现。尸检结果也没有出来。不过衣服纤维的比对有了初步结果。” “哦,怎么说?”麦子琪明知答案,但还是问道。 “是孙德禄的。”果然,吕尚勇的回答丝毫没有出人意料,“但是没有什么价值。因为孙德禄案发前去过小花园游览,这点他也承认。”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二楼的这个房间。 “窗户就像这样打开着,”吕尚勇上前边示意边介绍情况,“望远镜还在这儿。手枪落在这个位置。枪已经被拿去检测指纹和做弹道检测了。” “嗯。”麦子琪答应道,又指指望远镜问道,“我能看一下这个吗?” “当然可以。” “果然是瞄着对面窗户的。”麦子琪看完后说道。 秦路也凑上去看看:“连焦距都不要调,对面的窗户看的一清二楚!” “确实是这样的。”吕尚勇承认。 秦路站直身体指着望远镜问道:“我现在能拿走它吗?” “可以。”吕尚勇回答道,“我们已经提取了上面的指纹。” “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麦子琪边在房间里四处走动观察着房间,边问道。 吕尚勇摇摇头。 麦子琪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窗前,比划着对着对面的窗户做出一个射击的姿势,说道:“从这里打过去,毫无难度啊。” 吕尚勇承认:“对,视野开阔。稍加训练的人就能够办到。” “射击角度也是吻合的吧?”麦子琪忽然想到。 “以我的初步判断应该是吻合的。”吕尚勇回答,“不过最终还要等尸检和弹道测试比对的结果。” 麦子琪点点头,说道:“我们能到对面楼上看看吗?” 吕尚勇稍微犹豫了一下,说道:“好吧。” 二号楼北面的房间铺着厚厚的暗红色地毯,四周布置着书柜,装饰雅致。 三人一进门就直奔北面的窗户。 “我记得平时窗帘都是拉上的。”秦路忽然记起以前看到过的情景,“昨天审问的时候窗帘为什么没有拉上呢?” “窗帘并不总是拉上的。”吕尚勇回答,“一般晚上会拉上窗帘,这样外面不会看见屋里的情况。——有时候询问是在夜间进行的。” “白天屋里光线暗,即便不拉窗帘,从外面也几乎看不到屋里的情况。”麦子琪补充道。 “是的。”吕尚勇指指房间中央摆放的沙发和对面的书桌说道,“询问是在那边进行的。被审问者坐在沙发上,专案组的人坐在桌后。我一般坐在靠门口的椅子上。” 麦子琪俯身查看地上的血迹,暗红色的血迹都已经浸透到红色的地毯中,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秦路则一直凝望着对面一号楼的窗户,若有所思。 “子弹还留在尸体中吗?”麦子琪发现地上并没有弹痕。 “是的。”吕尚勇回答。 说话间,吕尚勇的手机响了,他急忙接起手机,应答几句话后对麦子琪他们说道:“刚刚接到电话。尸体内弹头上的痕迹和那把九二式手枪的膛线吻合,看来子弹确实是从那把枪里射出的。而且手枪上也有孙德禄的指纹。” “那么手枪的来源呢?”麦子琪问道。 “我们正在查。”吕尚勇回答。 “好了,看来这里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麦子琪站起身来,“接下来我们只要找到孙德禄是怎样逃走的就行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九章 偶遇 孙德禄坐在对面的老板椅上,安之若素,坦然面对着吕尚勇一行人的询问。 “没想到麦警官和秦先生也来了,”孙德禄哂笑着说道,“我送的茶叶还好喝吗?”。 “挺好的。非常感谢。”秦路也笑着回答道,“我们是顺便来看看老朋友。” “呵呵,秦先生不用客气。”孙德禄说道,“我知道你们是来干什么的。看来我已经成为你们的重点怀疑对象了。” “这倒没有。我们只是要核实一些疑点。”吕尚勇接过话头:“请问案发前一晚,你是几点离开的一号别墅。” “很晚,大概九、十点钟吧。”孙德禄想了一下回答道。 吕尚勇:“为什么要离开?” “有些生意上的事请。”孙德禄轻描淡写地回答道,“具体的不方便回答。” 吕尚勇吃了一颗软钉子,但是不急不躁:“那么晚了,你是怎么离开的?” “当然是小李开车送我回来的啊?”孙德禄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可笑。 秦路记得小李就是那天帮助自己搬家的孙德禄的手下,看来他是孙德禄的心腹。“有没有可能是孙德禄指示小李做的?”想到这里秦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麦子琪,发现后者正在笔记本上重重地画下一笔。 吕尚勇继续问道:“你离开的时候锁门了吗?” 孙德禄耸耸肩,说道:“这个我不记得了。” 吕尚勇翻翻手里的材料,说道:“你以前当过兵,对吧?” “是的。” 吕尚勇单刀直入地问道:“那你有没有枪?” “吕警官你没有开玩笑吧。”孙德禄笑着回答道,“在我国公民私自拥有枪支可是犯法的。” 吕尚勇的严肃表情表明他并没有开玩笑:“请你如实回答,有还是没有?” “当然没有。”孙德禄挪动挪动屁股回答道。 “但是我们在现场遗留的手枪上发现了你的指纹。”吕尚勇忽然抛出最大的证据。 然而孙德禄依旧一副稀松平常:“那又怎样?” “你说你不在案发现场,而且也没有拥有枪支。那么现场的枪上怎么会有你的指纹呢?你怎么解释?”吕尚勇厉声相向。 “这我哪里知道?”孙德禄直起身子,语调沉稳地反驳道,“这好像是你们警察应该搞明白的事情吧?” 吕尚勇强按心头怒火,问道:“我们还在苗圃里发现了你的衣服纤维和脚印,这点你怎么解释?” “我不否认去过那个园圃。”孙德禄重新仰倒在大而舒适的老板椅上,“但是我是在案发前去的,这我已经告诉过你了。这和命案有关系吗?” 就这样几个交锋下来,吕尚勇没有占到一丁点儿便宜。 “我们可以见见那个小李吗?”末了,麦子琪问道。 “当然可以。”孙德禄一副胜利凯旋地样子扬扬手,“我让曹秘书帮忙安排一下。” 说完,他按下桌头的对讲机,说道:“曹秘书你来一下。” 不一会儿,走进来一个身影靓丽的女子。 “孙总,你有什么事情吗?”一个美妙的声音问道。 麦子琪循声看去,不由得呆住了:“曹延筠?” 麦子琪没想到孙德禄的秘书竟然就是自己儿时的同学曹延筠! “我大学毕业以后也接拍了几部电影和电视,”曹延筠呷了一大口威士忌后说道,“但是都不怎么成功。后来我遇到了孙总,他那个时候正在投资我拍的影片,所以我们就认识了。后来我就做了他的秘书。” 酒吧昏暗的灯光让曹延筠的脸色有些阴暗。 “所谓的秘书也许就是情人吧。”秦路暗想。 麦子琪问道:“孙总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人不错。以前当过兵,很重感情。”曹延筠晃晃手里的酒杯回答道,“我给他当了好几年的秘书了。” “这些年你回过老家吗?”麦子琪又问道。 “中间偶尔回去过几次。”曹延筠笑笑,“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麦子琪说道,“既然这次孙德禄去老龙湾,你怎么没有跟着回去啊?” 曹延筠说道:“说起来呢,孙总投资老龙湾还是我给出得主意呢。也算是我为家乡做点贡献嘛。前几次也都是我去考察和联系的,等事情差不多了,孙总才亲自出马。不过这次考察确实很奇怪,孙总事先安排了我另外的工作,没有让我回去。虽说那也是非常重要的工作,不过我总觉得他这次是故意要甩开我似得。也许是为了避嫌吧。” “避嫌?这怎么说?” “毕竟我是那儿的人啊,总是会带有感情的。孙总也许想更加客观地判断一下老龙湾的投资价值,所以没有让我去。” “这么说来倒也有些道理,”麦子琪又问道,“那你们孙总平时也经常一个人外出考察吗?” “当然不是,我经常陪着他去。”说道这里,曹延筠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红晕,“我说子琪你老问这些干什么呀,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了,还不多聊聊自己?” 麦子琪似乎也明白过来,忙说道:“是啊。这么多年没见。没想到你的性格变得开朗了。” “人啊经历的多了也就看开了。”曹延筠说道,“起初我从艺术院校毕业,还满怀梦想的拍电影、搞艺术。现在我才知道这人生是怎么回事。别光说我,你怎么样?没想到你会做警察,哎,姐夫是做什么的?”曹延筠调侃似的问秦路。 秦路尴尬地笑笑。 “他啊,是个阴阳师。”麦子琪代他回答。 “什么?阴阳师?是给人算卦的吗?子琪,你可真逗!”曹延筠有些醉意微醺。 “差不多吧。”秦路又往她杯里添些酒,问道,“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问我?”曹延筠略感吃惊,“姐夫,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 秦路:“我想问问你和李延君到底有什么关系?” “谁?什么李延君?我不认识啊?”曹延筠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老龙湾里的那个女人雕像。”麦子琪提醒她道。 “哦,是她啊。我说怎么听着耳熟呢。”曹延筠呵呵一笑,“你怎么有兴趣问这个呢?” 秦路不急不忙地把自己如何梦见延君喊冤详说一边。 曹延筠一听,笑得更加开朗了:“原来你还真是个阴阳师啊。你和子琪,一人在阳间断案,一人断阴间的案。” 麦子琪嗔她道:“你瞎说什么,少喝点酒吧。” “没事。”曹延筠说道,“这件事我还是听我二叔公说的呢。” “你二叔公就是曹园长吧。”秦路问道。 “是的。”曹延筠承认。 秦路:“可我们问他,他怎么不回答呢。而且他好像非常在意这个问题。” “那是当然了。”曹延筠回答道,“他嘱咐过千万不能对外人说的。我也是问了许多次才好歹问出来的。这还是因为子琪呢。” 麦子琪不解:“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曹延筠回答:“要不是你发现我和园子里的女人雕像长得很像,我怎么会去问二叔公呢?” 秦路又问:“那你和李延君到底是什么关系?” 曹延筠嘻嘻一笑说道:“姐夫,这我可不能告诉你。” 听到这样的答案,秦路脸颊一红,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时,麦子琪忽然从旁说道:“延筠,你快别逗他了,你姐夫可是个实诚人。” 曹延筠哈哈的笑出声来:“我看出来了。姐夫我逗你玩儿呢。哈哈,没想到你还当真了。” “行了,行了。快说吧。”麦子琪催促道。 曹延筠又笑了一会儿,才收起笑脸,呷一口酒说道:“这件事说起来也没有什么。其实我们曹家都是李延君的后代。” “什么?李延君的后代?难道李延君还有孩子吗?”秦路好奇地追问。 曹延筠说道:“史籍上没有记载李延君有孩子。不过据二叔公说,李延君其实是死于难产。” 麦子琪问道:“那孩子是谁的?是冯惟敏的吗?” “冯惟敏是谁?哦,对了你是说原来园子的主人对吧。”曹延筠想一想才明白过来,“不过不是冯惟敏的孩子,要不然我们不都得姓冯了吗?” “那是谁的孩子?” 曹延筠端起酒杯,遮在嘴边说道:“我想那应该是冯惟敏的琴童。” 这是一个不那么出乎意料的答案。 “冯惟敏是一个词作家,也喜欢作曲弹琴。李延君本来就是他花钱买来的一个歌姬,自己有了好作品,便写出来让她唱。”曹延筠平淡地讲述着,好像在说自己的故事一样,“冯惟敏的老婆是个醋坛子,他怕老婆知道,所以就把李延君关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园子里。只有某些夜晚,他有了灵感或是来了兴致,才叫上琴童偷偷地来到园子里,与李延君幽会。冯惟敏弹琴,听李延君演唱自己才编写的新词新曲。我想那是冯惟敏最快乐的时候,也是李延君最快乐的时候。因为歌姬李延君爱上了冯惟敏的琴童。后来终于有一天那个琴童做下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李延君也怀上了他的孩子。后来琴童怕主人知道责骂,便选择一走了之,逃掉了。好在冯惟敏还算有些良心,没有将李延君扫地出门。可惜李延君自己命运不济,生孩子的时候死于难产。冯惟敏出于可怜将她娩出的孩子偷偷抚养起来。不料这事被刘氏得知后,刘氏以为李延君生下的是冯惟敏的孩子,所以才醋性大发,将李延君掘尸而出、挫骨扬灰。这就是整件事的经过。”说完曹延筠的眼角不觉渗出一些泪光。 “事情的原委原来是这样的。可是曹园长为什么不愿意说呢?”麦子琪问道。 曹延筠回答道:“可能是因为这段故事不怎么光彩吧。我想他不愿意别人知道自己的老祖宗是个私生子。” 秦路更加关心:“那后来的故事又是怎样的?” “后来?”曹延筠愣了一愣,才说道,“后来的故事众所周知。李延君冤魂不散。冯惟敏只得请道士捉鬼。但在捉鬼的途中,忽然从湖中飞出一把剑,把刘氏的头砍了下来……” “事情的经过真是这样的吗?”秦路又问道。 “应该是吧。我听二叔公说的和坊间流传的版本没有太大区别。应该是真的吧。听说好像是李延君的冤魂用飞剑杀人的。这虽然听上去非常荒诞,但是大家都这么说。” 秦路:“照我梦里李延君的说法,那事好像不是她做的。” 麦子琪说道:“那只不过是个梦境,你又何必当真呢?” “恐怕不只是梦境那么简单。”秦路若有所思。(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十章 嫌疑人 秦路、麦子琪与吕尚勇重新在宾馆里碰头,分别汇报各自的调查结果。 在听完麦子琪的报告后,吕尚勇也简单讲了对司机小李的询问结果:“总得说来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不过小李承认自己曾为老板孙德禄搞过一支手枪。就是九二式的,可能就是现场掉落的那支。另外小李记得那天晚上老板孙德禄离开一号别墅的时候确实没有锁门。” “这点很重要。”麦子琪敏锐地发现,“这说明孙德禄很有可能在故意为凶手提供便利。” 吕尚勇也表示同意:“对的。孙德禄很有可能把手枪放在没有上锁的房间里。这样第二天一早,凶手就可以顺利进入一号楼,并用孙德禄的手枪射杀受害人。” “那么孙德禄肯定不是凶手了,他顶多算个帮凶。”秦路推理道,“凶手可能是谁呢?” 吕尚勇摇摇头,说道:“现场还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医院搜查的结果怎样?”麦子琪问道。 “也没有什么发现。” 麦子琪说道:“既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那么就是熟人作案了。” “熟人作案?此话怎讲?”秦路不明白。 吕尚勇明白麦子琪的意思,接过话头儿说道:“是的。我们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既然不是外来的陌生人所为,那么很有可能就是公园或者医院里的工作人员做的。他们开枪杀人,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上,这样是很难被发现的。经过初步的排查,我们锁定几个可疑人员,并对他们进行秘密的调查和监视。” 秦路暗自吃惊,不知道吕尚勇说的“可疑人员是谁?” “经过排查,最可疑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在花园里工作的老孙头,他的嫌疑最大。”这似乎没有出乎麦子琪的预料:“老孙头会打枪。而且他工作的苗圃就在事发现场周围。他完全有可能在那天早晨偷偷溜进本来就没上锁的一号楼,用孙德禄留在那里的手枪射杀对面楼里的受害人。然后尽快逃回到小苗圃。” “但是他不是说过案发的时候,他还在家里睡觉吗?”秦路提出质疑。 “那只是他的说辞,”吕尚勇补充道:“退一步讲,就算有人真的看到案发后老孙头从家中出门也无法证明什么。因为他完全有可能杀人后翻过苗圃的花墙,从疗养院那边跑回家,再从家中出来,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大摇大摆地上班。” 麦子琪又说道:“而且据我们了解,案发前两天,孙德禄多次到苗圃去过。很有可能是找老孙头密谋作案的方法。我觉得有可能是孙德禄花钱买老孙头杀人的。” “真的吗?可是孙德禄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地杀受害人呢?”秦路又问道。 “这恐怕和正在调查的**案有关,”吕尚勇说道,“案件审问进入到关键时期,正要涉及到春日集团,所以老总孙德禄才要马不停蹄地设计杀害受害人。” 麦子琪问:“那么对老孙头的监视和调查有什么结果吗?” “目前还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迹象,”吕尚勇回答道,“他的日常生活工作和以往一样,银行账户也没有特别的钱财往来。一切正常。要么他非常善于伪装,要么他根本就不是凶手。” “他可能确实不是凶手。”以麦子琪对他的观察,老孙头应该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你怀疑的另一个嫌疑人是谁?”。 “曹贵田,曹园长。”吕尚勇回答。 “你们怎么会怀疑曹园长呢?”秦路更加惊讶了。麦子琪也倍感出乎意料。 吕尚勇解释道:“曹园长的嫌疑也非常大。首先,他说案发的时候他正在公园散步。事实上他很有可能是刚刚作完案,逃出一号楼的。他是这里的园长,对环境十分熟悉,便于迅速撤离。其次,在我们进行调查的时候,他说出嫌疑更大的老孙头,我猜他是故意将我们的目标指向老孙头,已达到混淆视听的目的。而且我发现他本人也非常关心案件侦破的进展。” 秦路说道:“他作为园长,关心案件也很正常吧。” “这种关心似乎超乎常人了。”吕尚勇继续说道,“而且曹园长与孙德禄的秘书曹艳筠是亲戚,换句话说他可能很早就认识孙德禄,从而被他收买……” “曹园长确实早就认识孙总,”麦子琪打断吕尚勇,说道,“但我觉得他不可能是凶手。我从小就认识他,他是一个正义感很强的人,不会做这种事。” “人是会变的。”吕尚勇说道。 “有些人不会。”麦子琪针锋相对地看着吕尚勇,说道,“而且曹园长并不会打枪。” “这个可以偷偷地练习,”吕尚勇执拗地说道,不过他也承认对曹贵田的秘密调查同样没有什么发现。 因为麦、吕二人的争执,交谈陷入一度停顿,面对目前的状况大家都一筹莫展。 半晌,吕尚勇说道:“现在时间非常紧迫。上面交代说,如果十天内还找不到凶手,对于那个大人物的审查就无法再开展下去,很有可能就会到此为止,不了了之。专案组一旦解散,隐藏在背后的更大贪腐集团和幕后黑手就永远无法找出来了。” 秦路也认识到:“这是一起贪腐集团买凶杀人灭口的案子。” “不管怎么样,孙德禄总是逃脱不了干系。”麦子琪说道,“绕来绕去总绕不过他。我们只要咬住他,总归会有结果的。” 吕尚勇却不乐观,他摇摇脑袋,说道:“很难啊。从今天和孙德禄的交锋来看,他显然已经做好了顽抗到底的准备。” “是啊。”麦子琪也说道,“他看上去胸有成竹,似乎对自己做的这个局非常有把握。如果我们无法揭穿他的伎俩,便很难逼他就范。” 说到这里,秦路脑中灵光一闪:“说不定整件事从头到尾就是孙德禄一个人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