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爆炸 闷的人有点昏昏入睡,这样的天气,一点水份都没,干燥异常,好像整条街都变的干巴巴的。 大大小小的商贩来往不断,伸长了脖子吆喝着,嘴唇都裂开了白皮。 街边一角,一窝人凑在一起,在说着什么,声音却不大。 “喂,你们听说没,前两天,这老天爷心里可不大舒服!”一名穿着寒酸的百姓夹杂在人堆中,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了指天,表情神秘至极。 那人刚说完,身边诸人猛地发出一阵哄笑,其中一人不屑地说道:“我说张鳌,这老天爷发怒难道还会告诉你这个穷丁不成,我看你定是没饭吃,又想骗哥几个请你。” 张鳌也不在意,摇摇头指着那人笑道:“你懂个屁,我张鳌何时骗过人?” “你自是不会骗人,不过是骗吃骗喝而已。”那人笑道。 这话一出,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张鳌鼻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哼声,冷眼看了下几人,摇头说道:“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爱信不信,我这消息可是从朝廷的邸报得来的。” “朝廷的邸报?京城发生了什么大事?”众人惊问道。 好像很满意这种效果,张鳌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说道:“邸报上说,五月初六那天上午,京城上空突然发出一声炸响,紧接着天崩地塌,昏黑如夜,万室齐沉!听说死了上万人,你们说,这不是老天爷发怒又是什么?” “有这等奇事?”有人惊问道。 “这还不算奇,奇的是在爆炸的中心的地方却没人受伤,只是不知何故衣物齐飞,寸丝不挂,听说就连那宫里的宫女都被脱光了几个,你们说这怪也不怪?”张鳌接道。 “张鳌!我看你定是饿的发慌说癫话,净在这里胡说八道!”听了张鳌的话,周围几人显然不信。 见几人做出要走的架势,张鳌急道:“你们把我这肚子给填饱了,我才有力气给你们接着说邸报的事儿。” “听说沈家悬赏五十两银子要枚熊胆。张鳌,你去猎头熊,得了赏银估计这辈子都不用愁了!哈哈哈!”几人也不理他,边走边笑道。 张鳌向前追了几步,忽然定定的站在路口,半晌才骂道:“猎熊?猎你妈的蛋,鳌爷我要是能猎熊,还用的着你们请客吃饭?” 李景自从醒过来之后,便发现自己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中,这个世界跟电视上演的古装片一样,个个都是穿着奇怪的衣服,而且都是奇怪的发饰。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来到了什么地方,只是在这个地方,李景已经转悠了很长时间了,记得刚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李景是全身精光的来的,而且身上的战术装备全部都不见了,仅剩下的只有当时他努力抓住的铁盒和那把军用多功能匕首。 就在昨天,他来到了这个叫林县的地方,而且看到了城门处贴的一张告示,只是那告示上写的都是繁体字。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李景当时听见念告示的人说那告示时间竟然是大明丙寅年五月初七。 李景当时就无语了,大明谁知道都是明代,可是丙寅年是什么? 一切都没头没脑的发生了,李景在街上晃悠的时候,张鳌说的话,他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张鳌说的五月初六京城大爆炸通过他的描绘,这很有可能就是明朝历史上发生的天启六年发生在北京王恭厂的奇异爆炸事件。 虽然李景不敢确定时间,可是事情发生的地点和情况都一模一样…… 如果是的话,那么今天就是大明天启六年五月初八了? 李景正琢磨呢,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快跑,徐老三出来了!”随着一声惊呼,街上顿时鸡飞狗跳,众人纷纷四下逃窜。 李景一愣,心道这徐老三不知是什么人,竟然把人吓成这样。 回头一看,只见一群人纵马急奔而来,为首一人,身着华服,手握马鞭,年纪约摸二十上下,一脸兴奋地神态。 “前面那厮,徐老三来了,还不快让开!”有人见张鳌站在路口,急忙叫道。 张鳌也不知是饿的,还是吓得,眼见马到了跟前,却硬是挪不动脚步。 那华服少年却像没看到张鳌一样,根本没有勒马,骑着马直接朝张鳌撞去! 被马撞上,是何等的力道,张鳌根本就没有生还的机会了! 可是偏偏就在这时,角落里突然窜出一个人影,把张鳌使劲往后一扯,将张鳌整个人甩了出去。 不过由于速度太快,张鳌虽然脱离险境,那救他的人却向奔马撞去,眼见就要撞上奔马,那人突然一拳击向奔马的脖颈,借着一拳之力,身体一侧,轻轻让了过去。 那奔马受此一击,猛然止住奔跑,一声长嘶,前蹄高高抬起,差点没把马上的华服少年给掀下去! 第二章 沈家有女 救张鳌的人正是李景,他救张鳌也是为了等下向他问话,好来解下自己心中的一些疑惑,一两天没吃饭了,李景这一拳打了出去,顿时觉得有些发虚。 听了华服少年的喝骂,李景冷眼看了过去。 那华服少年与李景的目光一碰,不由得心里打了个突。 “他妈的,找死!” 见李景竟然完全不理会自己的主子,旁边的仆从顿时急了,抡起马鞭便要抽向李景。 “住手,先不管他,别误了少爷我的正事,咱们先去沈家,嘿嘿,我就不信这次沈家还不答应!”那少年挥手拦住下人,然后打马前行。 李景摇了摇头,突然张鳌跪在身前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口中不住道:“恩公,适才幸亏有您相救,不然小人此时已被撞死!” 张鳌刚才差点被马撞死,半天没缓过神来,幸好身旁有人提醒说是李景救了他,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上前磕头答谢。 李景皱了皱眉,伸手把张鳌拉了起来:“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张鳌说话半文半白,李景也只好随着说话,说完之后,只觉得十分的别扭。 李景不愿多话,张鳌凑了上来,边走边道:“恩公,听你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不知要到何处?” 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李景哪里有什么去处! 见李景神情有些茫然,张鳌接道:“恩公救了小人的性命,小人无以为报,想请恩公喝一杯,聊表寸心。” 听张鳌要请喝酒,李景顿时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张鳌一番,心道:“你丫自己都靠骗吃骗喝才能填饱肚子,竟然还想请我喝酒?不会是想让我请吧?要是想让我掏腰包,你这眼力见也太差了?” 想想自己刚才救了他,他总不至于让自己掏腰包,另外自己也需跟人探探口风,当下点点头说道:“喝酒就不必了,我有几句话想问问你。” “恩公请问,小人知无不言。”张鳌急忙说道。 “刚才那个恶少是什么来头?竟敢当街纵马狂奔。我听说他要到沈家,听口气好像有些不善,这沈家又是什么来头?”李景淡淡说道。 张鳌急忙四下看了几眼,见周围无人,这才说道:“恩公不是本地人,不知本县的事,恩公说的那恶少本名叫徐斌,家里排行第三……” 要说张鳌这张嘴确实能讲,把沈徐家两家的家世讲的清清楚楚。 林县的富户首推沈家,另外还有一家虽没有沈家有钱,但势力却更大,这就是徐家。 徐家也是经商之家,不过这一代家主徐老爷的弟弟却中了进士,并且投靠了阉党,现在已经升任卫辉府知府。 而且为了拉帮结伙,在徐大人的撮合下,徐老爷的大女儿嫁给了彰德(今安阳)知府的公子。 这一下可不得了,官商勾结之后,数年间徐家的势力迅速壮大起来。 徐家有财有势,顿时忘乎所以起来,尤其是徐老爷那三个儿子。 这三个小子是吃喝嫖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县城里出的案子,十桩就有八桩跟他们三个有关系。 而徐氏三兄弟中尤以老三徐斌为恶最烈,虽未正式娶妻,却已强娶了四房小妾,而且仍未收敛,只要见了稍有姿色的女子便要调戏一番。 据说只要徐斌出门,没有一次不闹的鸡飞狗跳。 以至于县城里只要出现徐三公子的身影,路人便纷纷躲避,唯恐惊恼了这位瘟神。 而首富沈家据说是明初巨富沈万三的后人,家大业大,不过沈家行事一向很低调,从不仗势欺人,还经常干些修桥铺路,舍粥散财之举,在林县的口碑非常不错。 沈家现任的家主沈老太爷年事已高,近年来已把家业交由长子沈正打理,沈正虽有经商之才,却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 而这次徐斌兴师动众,为的就是沈家的千金沈莹! 沈家有女,貌如天仙,并且知书达理。 这在林县被传的神乎其神,徐斌心里早就惦记上了! 徐老三也不是傻子,他自然知道,一旦他老子去世,徐家的家业肯定是轮不到他的名下,若是能把沈正的女儿娶来,那沈家的家产不就是他的了? 于是徐老三便怂恿父亲到沈家提亲。 可是徐家三少的恶行满城皆知,沈正又岂能不晓?一听是为徐三说媒,顿时大怒,把媒人一通臭骂赶出家门。 徐家也不气馁,又高价请了几位媒人前去,但每次都被沈正骂的狗血淋头,后来直接用棍子把媒人打了出去。 沈家此举自然恼了徐家,不过沈家也是有钱人家,徐家虽然有势,一时却也拿沈家没有办法。 听了张鳌的讲述,李景忽然想起城门处张贴的悬赏告示,便问道:“沈家家富,为何还要悬赏求购熊胆,难道县城的药铺没有熊胆么?即便林县没有,难道别处也没有?” 第三章 高价悬赏 原来数日前,沈老太爷身上长一小疮,起初不以为意,不料脓疮渐大,继而破发,沈老太爷疼痛难忍,随即昏迷不醒。 正在外地做生意的沈家兄弟得了消息急忙返回家中,找来好郎中视诊,郎中把脉之后告知沈正,沈老太爷的病是肝胆失衡引起,只需平肝解毒便可痊愈。 那郎中开了药方,临走时特意言明,老太爷年事已高,病情危急,需以熊胆为主药,才能快速见效。 熊胆虽是名贵之药,价格不菲,不过沈家豪富,却也不会在乎这点小钱儿。 沈正急唤下人按方抓药,没想到林县大小药铺竟然没有熊胆,又急忙令人快马奔赴府城购药,谁知府城药铺的熊胆也早就被人购买一空,不光如此,周边各县府所有熊胆也全部被人买走。 这下沈正慌了手脚,无奈之下,只能张贴布告,高价求购。 李景听完,略一琢磨,已明白其中缘由。 徐家被沈家拒婚岂能善罢甘休,估计早就虎视眈眈地盯着沈家,只要沈家稍有破绽,就会狠狠地扑上去。 定是徐家在知道沈老太爷得病的消息后,把周围府县的熊胆收购一空,准备借此要挟沈正。 徐老三此时前去提亲定是认为沈正若想老父活命,就得拿女儿去换。 李景摇了摇头,这徐老三是个纨绔恶霸,沈家未到山穷水尽,岂能轻易答应这门亲事?他此时去不过是自讨其辱而已。 想到沈家的处境,再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李景突然心里闪出一个念头来…… 琢磨了一下,李景说道:“张鳌,带我去沈家!” “恩公去沈家干嘛?沈家家大业大,肯定不会怕那徐三!”张鳌挠挠头道。 李景摇摇头,也不知这张鳌是真傻还是装的,自古富不与官斗,沈家再有钱,能斗得过徐家这样有官府撑腰的恶霸么? 不过他也不解释,只是看了张鳌一眼,轻轻挥了挥手道:“走吧!” 李景带队执行任务多次,杀人更是不知多少,骨子里自有一股威势和杀气,徐三那等恶霸看了一眼尚且胆战心惊,何况张鳌。 张鳌被李景瞧了一眼,便有些胆突,只能老老实实的在前领路。 沈府内厅。 沈正呆呆地坐在床前看着毫无生气的父亲。 “老爷不要心急,总会有办法的!” 听有人呼唤,沈正猛然回头,却是自己的妻子王氏。 “这教我怎么不心急,眼见父亲的病一日重过一日,那熊胆却没弄到……”沈正看着王氏微嗔道。 “自打老太爷生病,老爷衣不解带地服侍着,已经清减了许多,妾身心中不忍。另外……另外有一事想跟老爷商议。”王氏轻声说道。 听王氏关心自己,沈正心中一暖:“何事?” 王氏走到沈正身后,一边轻轻给他捶着后背,一边说道:“老爷!妾身觉得咱家买药这事儿有些蹊跷。那熊胆虽是珍贵之物,但是用药却是极少,为何会被人大量收购?” 沈正扭头看了王氏一眼,嘴里叹了口气:“是啊!我也琢磨这事儿呢,是谁把那么多熊胆收走了呢?” “此事其实并不难猜,依妾身来看,此事怕是徐家所为。”王氏说道。 “嗯?你是说徐家想通过熊胆要挟我?”沈正皱了皱眉。 “怕是如此了。”王氏轻轻点点头。 沈正起身在屋内踱了几步,这几日他也怀疑收购熊胆是徐家作为,不过一直不敢断定,此时连自己老婆都能看出来,定然不会错了。 这种事只有徐家才干得出来,也有能力办成。 沈老太爷年事已高,若无熊胆,怕是坚持不了几天,这时一旦徐家拿着熊胆前来提亲,沈正就得屈从。 不从,保不住沈老太爷的性命,沈正有违孝道,以后再也不用抬头见人了。 从了,沈正的女儿就得嫁入徐家,这一生就算毁了。 一边是老父,一边是女儿,都是沈正至亲至爱的人,想明缘由,沈正更是心乱如麻。 忽然,沈正转头问道:“你是如何看出此事的?” 沈正和王氏成亲二十余载,对妻子十分了解,知道妻子可没有这般见识。 “是女儿告诉我的。”王氏轻声说道。 “女儿告诉你的?” 沈正知道女儿知书达理,温婉贤淑,却不想还有这般见识。 “既是女儿告诉你的,那她还跟你说了什么?”沈正接问道。 “女儿还说,让老爷莫要着急,只要老爷应允了亲事,老太爷便有救了。” 说完,王氏忽然掩面哭泣起来。 她也知道,一旦老爷应允了这门儿亲事,女儿这一生就算完了。 见妻子哭泣,沈正急忙低声呵斥道:“怎么在这里哭泣!若是让下人听到,还以为老太爷已经殁了呢!” 王氏急忙擦了擦眼睛说道:“是!我是想到女儿以后的样子,一时忍不住。” 第四章 第三条路 见丈夫安慰自己,王氏心中温暖,轻轻靠在沈正怀中说道:“女儿说,还有一事,老爷要早作打算。 “什么事?”沈正轻声问道。 “让老爷把二叔家的老四继先过继过来!这样,以后咱家就没有后顾之忧了。”沈氏说道。 沈正闻听顿时怔了! 他只有一个女儿,不过二弟沈义和三弟沈清的儿子却是没少生,只是这些嫡出的少爷们各个资质平庸,而且好逸恶劳,大家都知沈家的家业若是落在他们手上,必定会败落一空。 倒是二弟沈义的小妾生了一个儿子不错,不过因为是庶出,想继承家业却是万万不能。 可以说,沈家的家业要想不败落,只能着落在沈家小姐身上,招个有能力的上门女婿入赘。 不过但凡有点能力的人又怎么可能入赘? 沈正无子,日后的家业只能传给女儿,一旦女儿加入徐家,财产便成了徐家的,想不到女儿连徐家的图谋都看穿了。 尤其难能可贵的是,她竟能看出沈家其余两房当中,只有沈继先能够继承沈家的家业。 沈正正在思索,王氏接道:“女儿还说,林县非久留之地,让老爷早作打算,尽早搬离。” 沈正一愣,自己的女儿了不得啊!竟然看得如此长远,这个女儿岂能嫁给徐老三那个王八蛋! “夫人,你回去告诉女儿,让她只管安心,我定然不会让她嫁入徐家。”沈正捏了捏拳。 “那我先回去了。”王氏说完,转身推门而去。 看着妻子出去,沈正心里却叹了口气,话虽轻巧,可真要事到临头,却又如何是好? 沈正正想着女儿说的话,忽然门外传来声音。 却是下人沈六儿前来报信,徐家老三求见。 沈正闻听大怒,“给我打出去!” 张鳌带着李景出城,一路向西,约莫走了三四里地,远远便见杨柳依依,后面好大一处宅院。在宅院的门前树旁还站着一群人,正是徐三和他的手下。 李景笑了笑,自己所猜没错,徐老三定是吃了闭门羹。 看到徐老三,张鳌自是不敢跟这恶少见面,远远便停了下来:“恩公,徐家有官府撑腰,附近便是彰德卫所,驻着四五千兵马,恩公千万别惹了大事。” 点了点头,李景心中倒是感激张鳌提醒,官府衙门的差役他可以不在乎,但是这里还有驻军的话,可就得小心在意了,面对千军万马,一个人的能力再强也是无用。 李景来的本意是一旦徐老三真的用强胁迫,那就顾不得了,先解决这个恶少再说,既然徐老三没有进门,就说明沈家没到山穷水尽,没去搭理他。 而徐老三这个蠢材提前暴露意图,这次吃了闭门羹,怕是三两日之内不会再来,不过时间再长就不一定了。 此时李景已经断定现在是大明天启六年,这个时候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把持朝政,朝堂上大肆排斥打压异己,对下面的老百姓则是横征暴敛,使得民不聊生。而关外的满人却步步紧逼,大明王朝已到了风雨飘摇的地步。 作为一个现代人,而且是一个军人,到了这样一个时代,不可能没有一点想法。 但是出于职业习惯,李景做任何事都是要经过深思熟虑的,胆大心细,已经在他身上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再也不可能改变。 李景对明朝的历史虽然不是极其熟络,却也不是一无所知,至于最后的走向更是清清楚楚。 来的时候,在路上,李景通过张鳌各方面打听,一面分析,一面揣摩,既然真的来到了古代,那必须有一番计策,不能被淹没在这茫茫的历史之中了。 不然的话,穿越岂不是一点意思都没有了,还不如死了算了,刚来的时候,李景不知道自己从什么通道过来的,他暂且将那想成是时空隧道了。 在时空隧道里看到的场景,李景一个都没忘记,明末百姓的痛苦,清末中国的没落…… 作为一个有血性的男儿,这些都像是针一样扎在他的心里,谁想自己的祖国越来越差?被强国欺辱? 摆在李景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投效朝廷,当兵,打仗立功升官,但是对李景来说,当官根本是不可能的,明朝官员的**程度他是知道的,不然的话,大明王朝也不会灭亡。以他现代军人的性格,跟明朝的官场根本是格格不入,根本没有升官占地盘的可能。 第二条路是跟李自成、张献忠他们造反。 可是李自成和张献忠之流是什么货色李景也很清楚,这俩人除了烧杀抢掠基本不会干别的,他们根本不知道如何建设一个国家,李景不可能跟他们同流合污,去祸害老百姓。 这两条路行不通,那只能走第三条路。 那就是自己先建立一个稳固的根据地,找个靠山,乱世之中徐图发展,慢慢壮大。 第五章 探求信息 不过这条路既好走也不好走,说好走是因为这个模式有很多成功的经验,李景不需要自己摸索,基本不会走弯路。 不好走是因为前期发展太难,主要是李景现在没钱,就算给他一批人也养不活,只能像李自成他们那样去抢,那样必然会遭到朝廷的围剿,想建根据地根本是不可能的。 但是如果有钱的话就不一样了,有钱的话就可以找个偏僻之地养一批人,暗暗发展。 可是钱从哪儿来呢? 李景看了看不远处那深幽的宅门,眼下的沈家也许就是一个机会。 但是如何把握这个机会却要好生计议一番。 李景心里不停地盘算,然后一点点推敲,力求让自己的计划毫无破绽。 “恩公,徐老三他们要走了。” 忽然李景感觉有人轻轻推了自己一下。 李景转头一看,却是张鳌。 看到张鳌,李景脸上忽然露出一抹笑容,他的计划正好差个传递消息的人,张鳌认识的人不少,而且喜欢到处传播消息,做这个事却是正好。 “你怎么还在这里?”李景笑道。 “恩公救我一命,张鳌无以为报,想请恩公吃顿酒。”张鳌腆着脸笑道。 “算了吧!看你的样子也没几个钱,这顿酒就免了吧。不过……你这个人知恩图报,是个有义气的人,我也想交你这个朋友。这样吧,等我去猎熊,取了熊胆换取赏银到时请你喝酒。”李景笑道。 “恩公要去猎熊?这个活儿可有些危险,我听说为了猎熊换取赏银,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恩公还是不要去冒险了。”张鳌吓了一跳,李景毕竟是个人,熊豹虎狼之类的猛兽在古代是非常危险的,李景说要去猎熊,这简直是超出了张鳌的见识之外。 不过李景真的想要猎熊,却不是十分的艰难,他带来的那把匕首和那铁盒子里的东西足够他猎只熊了。 “没事儿!我敢去猎熊自然是有把握的!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对了,你说有不少人死于熊掌,可知哪里有熊?” 见李景毫不在意,张鳌倒是信了几分。 他在城里也见过几伙儿猎人要去猎熊,但各个都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样子,哪有李景这么镇定。 不过张鳌还是追问了一句:“恩公莫要骗我,可是真有把握?” 李景摆了摆手:“告诉我哪里有熊,然后你就等着吃酒吧。” “从这里往西走大约二十多里就是壶关境内,进入壶关以后西北三十多里有片山林,听说那里面就有黑熊。”张鳌说道。 “哦?”李景看了看天,琢磨了下说道:“这么说要走五十多里的山路了。今日天色已晚,怕是赶不到了。天黑前倒是能到壶关境内,在那休息一夜,明日上午就能到达你说的山林。如果顺利的话,两天就能赶回来。这两天你就在沈家附近候着吧,等我拿了赏银请你喝酒。” “要不我跟恩公一起去吧?多一个人还能多个帮手。”张鳌嚅嚅道。 “我看还是算了吧,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李景笑道。 看着远处徐三带着家丁离去,李景也不停留,让张鳌指了下方向,顺着山路快步离开。 这一去,李景心里已经打好了算盘,张鳌的嘴正好能为他所用,李景很清楚,舆论的作用是很大的。 走了二十多里路,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李景寻了处地方便休息起来,次日一早,辨了下方向继续前行。 走了一上午,李景来到一个小村庄。 这个村庄只有三十多户人家,李景大略观察了一下,发现居家的大多是些女人和孩子,看看天色,估计当家的不是在田里干活就是上山打猎去了。 李景摇摇头,自是不能跟这些女人说话,至于孩子就更不合适了。 来到村头,忽然发现一个老汉坐在屋前喝水,李景想了想走了过去。 这老汉家的围墙是用树枝等物夹得篱笆,只有一人来高。 隔着篱笆墙李景说道:“大叔,我讨碗水喝可以么?” 那老汉倒是个爽快人,随口应道:“莫客气,小伙子进来坐。” 李景应了一声,推开院门走了进去,便开始四处打量起来。 这座院子很大,从门口到房前足有三十多米。 院子里有几颗果树,稀稀落落地结了几个果子,地上好像是种了些一些蔬菜,长得那叫一个磕碜,至于是什么菜品那就不用提了,李景从来就没见过。 这房子有几间李景也没细数,不过东西跨度足有二十多米,房子东头是个粮仓,西头则堆满了柴草,高矮比房子也差不了多少。 走到近前,那老汉随手拿过一条凳子:“坐吧,我去给你取个碗来。” 说着转身进屋取出一个大碗,手里还拎着一个黑乎乎的水壶。 那老汉满满倒了一碗水递给李景,李景接过碗来,咕嘟咕嘟一气喝了半碗,走了一上午,李景倒是真的渴了。 第六章 有熊伤人 “当不起,当不起,老汉免贵姓陈,你叫我陈老汉就行了。这里是陈庄,是山西和河南交界之地,归山西壶关县管辖。”陈老汉说道。 “壶关是个好地方啊。”李景笑着赞道。 “地少人稀,又有什么好了?”老汉摇了摇头,接道:“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景,木子李,风景的景。”李景点点头。 “呵呵,什么木子李,还风景啥的,老汉我大字不识,你说了我也不认得。”陈老汉笑道。 笑了会儿,陈老汉接问道:“你是从哪儿来的?听你的口音可不像是山西人!有点儿京师以北的味道。” “对!我是从北边过来的。”李景说完,把剩下半碗水喝干。 “北边过来的?看你的身形不像是逃难的,似乎从过军。边军?不会是逃出来的吧?难道咱们在北边又打输了么?咳,咱们汉人是建奴人数的百倍,却总是输多赢少,都是阉贼误国。”陈老汉说完叹了口气。 李景身材匀称,脸型刚毅,坐姿挺拔,明眼人一看就是当兵的出身。陈老汉能看出来,李景倒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是啊,阉贼当道,可害苦了天下的百姓。”李景也跟着叹了口气道。 “你这是要到哪里?投亲?”陈老汉接问道。 李景摇摇头:“来这边有点事要做,呵呵……大叔,这村子里我看都是老少妇孺占多数啊,家里的男丁呢?” 其实李景是来猎熊,只是他不可能明说,不然还不把这老头子给吓死了!要不是这陈老汉就会认为李景是个白痴,大白天的说什么去猎熊! 话说完,陈老汉好像想到了什么,接着道:“家里男丁都出去做活赚生计了,老汉我有两个儿子,一早进山打猎去了。” 听陈老汉说他两个儿子,而且还都会打猎,李景差点高兴的没跳起来。 虽然他有猎熊的能力,但是这茫茫大山之中,想要去找只熊,不知道要费多大力气,不过要是有猎人在就好了,他们经常在山里转悠,哪里都有什么动物出没,一定会比李景清楚的多。 不过要进山里打猎,也不知道多长时间能回来,李景只是来讨水喝,不找些话说,也不好在这里久留。 明代的历史大体框架,李景还是清楚的,只是每个历史朝代之下都有一些细枝末节,李景怕说多了露馅儿,只能有一句没一句的瞎聊着,心里焦急的等待老汉的两个儿子回来。 眼见日头偏中,这已经到了正午,李景都说的口干舌燥了,期间试探性的问了问老汉的两个儿子一般什么时候回来,老汉也说不准,打猎这事情,一般都会有了好收成或者危险才会返回。 李景不知都喝了多少碗水了,心里只想着猎熊,那老汉也不烦,就一句一句的跟李景扯着。 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喊道:“爹!二虎被熊咬伤了,快来看看!” 李景转头一看,只见几个猎户打扮的年轻人抬着一副担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陈老汉听到声音急忙从屋里跑了出来,看了看担架上的人的伤势说道:“大虎莫慌!去喊郎中!你们几个帮忙把二虎抬进去。” “郎中柱子已经去找了!”大虎一边抬一边叫道。 众人七手八脚的把二虎抬进屋子。 进了屋子,李景和大虎等人把二虎从担架上抬到炕上。 二虎这时已经昏迷不醒,李景翻了翻他的眼睛,又伸手在颈部摸了一会儿,觉得脉搏还算有力,便放下心来。 看着李景奇怪的举动,大虎疑惑地问道:“爹!他是谁啊?” “他是路过的。对了,小伙子叫啥来着?”陈老汉道。 “李景。”李景转身向大虎点点头道。 陈老汉拍了下额头说道:“对!李景!看我这记性!这是我家大虎。” “大虎哥好!”李景连忙问好,“这位兄弟是被熊咬了?” “是啊,上山打猎的时候被熊给咬了,真他娘的倒霉!”大虎耷拉着脑袋,有些沮丧的看着自己的弟弟。 李景心里好奇,这猎户上山,一般会选择避开那些猛兽的生活区域,怎么会遇上熊了?难不成有问题? “大虎兄弟,我先看看二虎的伤势,咱们待会说!”人命要紧,说完,李景慢慢解开二虎的衣服。 随着衣服解开,李景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二虎的伤势不轻,右臂骨折,右面的肋骨断了三根,左臂被熊深深地咬了一口,手臂上血肉模糊。 不过只要注意熊咬的伤口不感染,调养一段时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有酒么?”李景回头问道。 “有!有!我去拿!”大虎急忙应道。 不一会儿,大虎取过酒来递给李景。 李景闻了闻,觉得这酒的度数不会太低,左右看了看没发现有能擦拭伤口的东西,只好把酒慢慢倒向二虎的伤口处。 第七章 酒精消毒 “你干什么?”大虎吓了一跳,急忙大声喝道,就连陈老汉也吓了一跳。 李景这才想起,古人只知道用酒来作麻醉品,却不知道用酒来给病人的伤口消毒。 摇了摇头,李景拽过棉被盖在二虎身上,然后对陈老汉说道:“大叔,这是我当兵时学的法儿,这酒暂时可以稳定二虎的伤势,不过二虎兄弟的伤应该没啥事,别担心。” 刚才的心中的疑问还没解开,李景随即问道:“大虎兄弟,这山上猛兽多,你去打猎,怎么不去避开呢?” “唉,还不是为了那五十两银子嘛!” 大虎嘟囔了一句,只是声音虽然小,李景却听的清清楚楚,五十两银子? 难道自己真的猜对了?现在熊这个字对于李景来说太敏感了,“莫非是林县沈家悬赏的五十两银子?” “兄弟也知道?”大虎眼睛一亮,抬头问道。 李景点了点头,心想当然知道了,都是为了钱啊,还真是钱他大爷的,他大爷的钱,都是为了那破五十两银子,差点没被熊给咬死。 果然,跟李景猜想的一样,他们也听说了沈家悬赏的事。 不过他们也是无奈,随后李景了解了一番才知道这其中是有缘由的,不然也不会去冒险猎熊。 陈二虎知道陈老汉要卖地给陈大虎成家,就跟这几个人商量去打熊,要是弄到熊胆,不光陈大虎成亲的钱有了着落,大伙儿以后的日子也好过了。 这几个人都穷怕了,有这样的机会就想赌一把,于是就进山猎熊,不想熊没猎到,陈二虎反而受了重伤。 听了大虎的话,李景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陈老汉家境本就困难,二虎现在又受了伤,治伤肯定要花不少钱,这次陈老汉只怕不想卖地都不行了。 李景琢磨了一会儿,忽然起身对陈大虎等人说道:“大虎哥,还有这几位兄弟,咱们出去,别打扰二虎休息。” 陈大虎等人早就想出去了,他们也知道呆在屋里没用,反而惹得陈老汉生气,只是不敢开口,李景的话正合他们的心思。 “嗯!你们到西屋坐吧!大虎,你到村头看看郎中来了没有?”陈老汉点点头说道。 “哦!”陈大虎应了一声,然后对几个兄弟使了个颜色,几人急忙起身出屋。 “叔,别难过,二虎兄弟的伤没啥大碍,养些日子就好了。”李景拍拍陈老汉的手说道。 陈老汉点点头,神情却是一片木然。 李景知道陈老汉心里难过,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 走出屋子,见陈大虎等人正往西屋走去,李景快步来到大虎身边,低声说道:“带兄弟们到外边等我。” 陈大虎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等陈大虎等人出了房门,李景走进西屋里解开包袱,打开自己唯一到古代带来的现代之物,那个铁箱子,另外还有一把军用多功能匕首。 铁箱子没有多大,其实里面装着的是一张军用复合弓。 把复合弓组装起来,取了箭囊,然后轻轻地合上房门。 见李景背着弓箭出来,陈大虎疑惑地看了李景一眼:“兄弟,你这是想干啥?” “嘘!”李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急忙低声接道:“小点声儿!别让叔听到!到外面说!” 说完,李景对陈大虎等人招了招手,向院子外面走出。 估摸着陈老汉听不到了,李景停下脚步说道:“大虎哥,你们在哪里遇到熊的?带我去一下!” “兄弟,你不要命了,二虎都这样了,你还敢去?今天要不是我们人多,一起鼓噪把熊吓跑了,二虎恐怕就没命了。”大虎道。 “大哥,你就放心吧,我敢去自然是有把握的,你们只需带我找到熊就行了,剩下的事就不用你们管了。嗯……大虎哥!一会儿郎中来了你还得帮着干点啥,你留在家里帮叔照顾二虎,这几位兄弟跟我去就行了,等打到熊帮我抬回来。”李景道。 李景这几句话轻描淡写,大虎等人听了却是面面相觑。 看这几位的表情,李景估计他们是把自己当傻逼了,于是笑道:“放心吧,二虎伤成那样我又不是没看到,还能眼巴巴地送死?” 见李景如此笃定,陈大虎等人心说这话也对,他也不是傻子,没人会没事把命丢着玩。 大虎等人不吱声,李景知道几人已然默认,当即招招手:“走吧。” 陈大虎跟那几个人对视一眼,相互点点头,那几个人拔腿跟上。 跟着李景的一共有四个人,这四个人当中有两个是亲兄弟,一个叫陈大壮,一个叫陈二壮。另外两个,一个叫陈栓子,一个叫陈小山。 这四人都没啥心眼儿,一会儿工夫就被李景把老底儿给套了出来,各自把家里的情况说了个底儿掉。 李景等人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来到了山林边缘,略作休息,随即向山里进发。 第八章 轻松猎杀 “停下,这里有脚印,大家小心,刚才那熊从这里走过。陈大壮摆手止住众人说道。 李景也曾在山林中进行过特训,但那毕竟不是打猎,捕猎的经验可不上这些猎户。 “哪个是熊的脚印?指给我看。”李景道。 “这里!你看,虽然上面有落叶,但是这些树叶明显跟别处不同,显然是有很重的东西在上面踩过。我把树叶给你拨开。看到没,这就是熊掌的痕迹,顺着这个痕迹往前,还有很多。这头熊个头不小,大家小心些。”陈大壮伏在地上指着前面的几处印记说道。 李景蹲下身来仔细端量,只见陈大壮指的几处果然跟别处不同。 “你估计这头熊离我们能有多远?”李景沉声问道。 “这个不好说,上次我们来时是在前面的树洞里找到的,现在说不准了,也许就在附近,也许离这里很远,不过只要顺着脚印找,肯定能找到。”陈大壮说道。 “好了,大家小心些,跟在我后面,不要乱动。”李景站起身来说道。 陈大壮等人急忙点头,几人小心前行,慢慢搜索。 又走了里许,前面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 李景心中一凛,来了! 当即弯弓搭箭向声音处瞄去,随着一声熊嚎,一头高大的黑熊向李景等人扑来。 “嗤!”的一声,李景果断松开弓弦,利箭直接射入巨熊张开的嘴里。 不过这熊竟然没有毙命,狂嚎一声,继续扑了过来。 李景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反手搭了一支箭再次射出。 这一箭射的是熊的右眼,利箭灌入之后,就见那熊眼中白的红的激射而出。 借着惯性那熊摇摇晃晃地冲到李景面前,熊掌伸到一半终于支持不住,狂吼一声,砰地一声倒在地上。 见李景轻描淡写般射杀巨熊,陈大壮等人无不目瞪口呆。 李景笑了笑,走到熊尸面前,伸手拔出箭支,在熊身上拭去血迹,然后装入箭囊。 李景用的箭是特制的,只有二十支,自然不能随便丢弃,不过那复合弓也是弓的模样,虽然长得跟明代的弓箭不一样,但是大虎几人心里也没起疑。 只是觉得那弓跟自己用的不一样而已,就连箭支都不一样,他们哪里知道,这复合弓和箭都是特殊材料所做,经过特殊制作,威力极大,根本就不是古代的弓箭所能比拟,能成功的猎杀黑熊,这复合弓的功劳最大。 黑熊足有五六百斤,好在这几人都是壮实的棒小伙儿。五个人轮换着休息,用了一个多时辰,愣是把熊给抬了回去。 刚进院子,陈大壮等人就没了当初的劲头儿,绳子一扔就坐在地上,呼呼喘气。 “哥几个辛苦了,我去给你们倒碗水喝!”李景道。 看到李景却跟没事儿一样,陈大壮等人顿时睁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怪物似地。 李景推开房门正要招呼陈大虎出来帮忙,忽听里屋陈老汉说道:“马郎中,我陈老汉您还信不过么?过几日一定把钱给您送去,您先给抓几服药,等二虎好了,我让他给您磕头。” 接着听见一人说道:“老陈大哥,我知道你难,更不是信不过你,可我也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这年景谁的日子都不好过!今天这副药钱可以缓一缓,可以后的药钱我是不能再垫了,你去筹措筹措吧。” 李景一怔,疾步回到西屋,把复合弓拆卸下来,装进盒子,包上包袱,然后转身来到陈老汉屋子。 进门就看见陈大虎还一个少年在炕沿边站着,炕上陈老汉正给一人倒水。 李景瞧了瞧那人的衣着和相貌,再瞧瞧陈家的架势,知道这人就是马郎中。而那个少年估计就是找郎中的柱子。 李景见陈老汉和大虎两人脸上颇有愁苦之色,心知医费不会太低,陈家暂时拿不出来,只得放低姿态央求宽限些日子。 “叔,我跟大壮兄弟几人把熊弄回来了,您别害愁,等明天把熊胆卖了就有钱了!”李景说着走到陈二虎身边轻轻掀开被子,只见二虎的断臂已经绑上了夹板,右臂也敷上了生肌之药,想来肋部的断骨也已接上。 李景点点头,心道这郎中的医术不错。 “啥?你真的把熊杀了?”陈老汉惊道。 “一起出去看看?”李景笑道。 “走!” 陈老汉终于来了精神。 几人刚出房门,就见院子里停放着一头黑熊,陈老汉等人看了都是暗自心惊,不知道这样的巨熊是怎么杀死的。 “叔!这熊可不能就这么在院子里放着,得赶紧收拾出来,这次出力的兄弟不少,熊掌还有熊皮卖了给大伙儿分钱,这熊肉也给大家分一些,咱家肯定是吃不完的。”李景在陈老汉身边低声说道。 “恩!说的在理,大虎,你到村里招呼乡亲们过来吃肉,大壮,你们哥几个把屋里的案子抬出来,柱子你去请村里的张屠户来收拾熊。”陈老汉吩咐道。 第九章 徐家来人 少顷案子就安置停当,一会儿,柱子带着一人急匆匆赶来。 那人三十多岁的样子,体格长得着实壮实,一脸彪悍之气。 “陈大叔,恭喜恭喜!”张屠户抱拳笑道。 “客气,客气,有劳了!”陈老汉拱拱手道。 张屠户也不客气,当下开始安排人干活。烧水的烧水,端盆的端盆。院子里的人马上又忙碌起来。 一头熊,最值钱的当然是熊胆和熊掌,张屠户将熊开膛后第一件就是将熊胆取出,找个麻绳系上递给陈老汉。 这东西可值五十两银子,陈老汉自然连忙小心收起。 接下来张屠户将熊掌割下,也交给陈老汉收起。 张屠户手脚麻利,一会儿工夫就将熊大卸八块。 那边支起大锅,底下生火,将一块块熊肉扔进锅内,张屠户这边收拾的差不多了,那边肉香已经出来了。 而这时村里的乡亲们也陆续前来。 陈老汉家猎获了一头熊,在村里那自然是了不得的大事,除了红白二事,恐怕再也没有比这个重大的事了。 陈庄三十多户,一百五十多口人除了不能动的,没多久就基本到齐了。一会儿工夫,陈老汉的院子就挤得满满堂堂。 “大虎!大虎!”陈老汉一边招呼人,一边吆喝。 “爹!啥事儿?”陈大虎闻声急忙跑来。 “混账小子!告诉亲家了没有?”陈老汉喝道。 “还没呢!”陈大虎挠了挠头。 见大虎还在发愣,陈老汉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那还不去知会一声,今晚我就跟亲家议一议,过些日子就给你成亲,哈哈哈!” “好嘞!”大虎闻听顿时大喜,转身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 人多办事快,乡亲们都知道陈老汉的家境,尤其没有女人操持家务,村里的那些婆子媳妇都来帮忙,没用多久,宴席就准备停当。 这种热闹的情景,李景除了小时候在家见过,已有多年未见了。 此时他也算半个陈家人,受到感染,也上前招呼来客。 天渐渐落黑,陈老汉在院子里支起几处柴火点燃,把那院子照的亮如白昼。百十多号人围在几条长案子周围,喝酒猜拳,大呼小叫,实是热闹非凡。 陈庄的人喝的正热闹,忽然院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这年头一般人哪里骑得起马?有钱的老爷大多都坐轿子,只有当兵的和一些差役办差时才会骑马。 众人一愣,不知来的是谁,纷纷放下酒碗,转头看向院外。 来的共有三人,这三人在院门外翻身下马,将马缰绳在门柱子上一栓便直入院内。 “请问这是谁家办事?主事的是哪一位?”一人手执马鞭,站在院门前指着众人问道。 李景笑了笑,心说,来的好快,看来张鳌这小子没少对人讲。只是不知这人是徐家的还是沈家的,不过看他那副嚣张的架势,十有**来自徐家。 临走之前,李景早就对这第一步计划想好了计策,张鳌散布消息,就是李景让的,做了这些,李景觉得,算是成功了一步了,沈家和徐家,嘿嘿! 这时陈老汉正在屋里招呼亲家和马郎中等人,院子里则是李景和大虎两人在张罗。 李景不上前答话,而大虎见来人穿着甚是气派,却是不敢做主,急忙进屋喊陈老汉。 陈老汉闻讯急忙走出屋子,见了三人连忙拱手道:“老汉就是这家的主人,不知几位有何贵干?” 为首那人斜眼看了看陈老汉,挥了挥手马鞭说道:“我是林县徐老爷家的管家,听闻老爹今日猎了头熊,特来求购熊胆。” 陈庄虽属壶关管辖,因距离林县县城较近,村里人进城一般都是到林县去,本县县城去的反而不多。很多人都知道林县有个徐老爷,有财有势,在县里属于说一不二的人物,家里更有三个恶少,整日胡作非为,实是招惹不得。 陈老汉一听是徐府管家,急忙说道:“原来是徐老爷家的管家老爷,老汉怠慢了,快!屋里请!” 徐管家摆了摆手:“不必了,老爷府里还有要事,我买了熊胆就走,这是二十两银子,快去将熊胆取来!” 说完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随手递与陈老汉。 陈老汉一愣,却没有去接这锭银子,转身望向自己的儿子。 陈大虎根本没明白陈老汉看他的意思,心道:你看我干嘛!我又不能做主。 见陈大虎没明白,李景摇了摇头,上前说道:“我听闻城里沈家发公告说五十两银子收购熊胆,不知这位管家何以只出二十两银子呢?” 那管家一呆,没想到李景居然知道城里的公告?” 不过那管家并不慌张,摇了摇马鞭说道:“公告的事情我不管,我来买这熊胆乃是给我家徐老爷用,跟沈家有何关系!怎么?二十两银子你还嫌少不成?” 李景摇摇头:“不是嫌少,这副熊胆能值多少钱我们也不知道,但是沈家的布告上说五十两银子收,那当然就值五十两。你现在只出二十两银子,我们可不能卖给你。” 第十章 威逼利诱 陈老汉一听,急忙上前说道:“启禀管家老爷,这熊就是他猎获的。” 那管家一向盛气凌人惯了,当下冷笑道:“我不管是谁猎获的,徐老爷说二十两就是二十两,怎么?徐老爷说的话不好使么?” 见徐管家态度蛮横,李景冷笑道:“不好意思,我不认得什么徐老爷。但任谁也不能只出二十两银子就要买价值五十两银子的熊胆,那不成了强买强卖么?回去告诉你家老爷,二十两银子想买走熊胆,没门儿!” 李景这话一出,那管家顿时异常尴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本以为凭徐老爷三个字就能镇住这帮草民,没想到遇见个硬货,人家根本不搭理这茬儿。 他本就是要强买强卖,要是对方人少,还可以用强,谅这几个草民也不敢还手,可现在满院子都是人,他却只带了两个下人,又怎敢动手行抢? 见管家下不来台,身后一人机灵,上前一步说道:“二爷,老爷只给了二十两银子,他们不卖,咱们不如回去禀明老爷,请他老人家再行定夺。” 这人说话声音不大,却能让李景等人听个清楚,这话既含着威胁,又给管家找了个台阶退场。 那管家自然明白下人的意思,故作沉吟了一下便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回去禀明老爷,看老爷怎么收拾这帮不懂事的土鳖!” 说罢一挥马鞭,转身出门上马而去。 徐管家这一搅和,乡亲们顿时酒兴全无,纷纷起身告辞。 陈大壮等人帮李景把院子略一收拾,也要告辞回家,却被李景出言留住。 这几人也不客气,反正陈老汉给的熊肉都交由各自的家人带回,他们也想留下继续喝酒吃肉。 看看院子也没啥可收拾的,陈老汉让李景等人把火灭了,然后回屋继续吃酒。少顷,大虎和柱子回来,喝酒的气氛更见热闹。 林县,徐府。 徐斌坐在偏厅,哈欠连天的听管家徐二说事儿。 徐二已经把买熊胆的事儿告诉了这位蔫头耷脑的徐三少爷。 见徐斌几乎没听清自己在说什么,徐二又补充了一句:“三少爷,这熊胆今晚必须拿到,不然明天陈庄那土鳖定会卖与沈家,到时您再要行事恐怕就难了!” “我说徐二啊,就这么点事儿,你用得着三更半夜的告诉我么?这熊胆多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要五十两你就给他五十两呗。”徐斌揉揉眼睛说道。 “我出门办事只带了二十两银子,想给也拿不出啊!”徐二挠挠头说道。 “废物,他不卖你就抢啊,难道他们还敢动手打你不成?”徐斌怒道。 由于上来点儿怒气,这位少爷倒是精神了一些。 见少爷生气,徐二忙道:“三少爷,他家院子里当时有一百多号人呢,我只带了两个人,哪敢动手啊!” “哦!我刚才正犯困呢,没听清你说的是啥。”徐斌揉了揉眼睛道。 忽然徐斌屁股像被针扎了一样,蹦了起来:“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你提咱们徐家的时候,这群土鳖装着不认识?这不反了他们么?你马上召集家丁,我要让他们知道我徐三爷的厉害!” 见少爷终于发怒,徐二大是兴奋,不过随即又蔫了:“三少爷,您忘了,咱府里的人不都被您派出去收熊胆了么?现今能调出来的连十个人都不到,那户人家今晚聚了一百多人,咱就这点人手,我怕不济事啊!” 徐斌挠挠脑袋说道:“他妈的,我倒是忘记这茬儿了,现在上哪儿去找人呢?” 见徐斌没招,徐二只好说道:“现在时辰太晚,怕一时半会儿不好找人,以小人之见,咱就先给他五十两银子把熊胆买来,等以后再收拾他!” 徐斌看了徐二一眼,知道这是给自己台阶下,于是点点头道:“也不是不行,就是忍不下这口气,咱们徐家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憋?” 见徐斌听从了自己的建议,徐二忙道:“三少爷,小不忍则乱大谋。我昨日找过给沈老头看病的郎中,他说如果再弄不到熊胆,那沈老头要不了几日就得没命。咱们只要掌握了熊胆,就等于掐住了沈家的脖子,他家想保住沈老头的命,就得答应您的亲事。沈家大房只有这一个闺女,只要成就了这门亲事,以后沈家的财产可都是您的了,到时你就是咱们林县的这个,就算县太爷也得看您眼色行事,咱想干啥不行?” 徐二说完伸了伸大拇指。 “说的不错,事不宜迟,你马上到账房取银子,然后赶紧到陈庄,一定要把熊胆买回来。”徐斌一听到沈家的闺女,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赶忙答应。 第十一章 意料之中 徐家能听说陈庄有人猎熊,当然沈家也听说了。 这几天,熊胆两个字对于这两大富之家来说简直是命疙瘩,不惜钱财散步人手出去到处买熊胆,或者打听任何关于熊胆的消息。 李景走之前就让张鳌帮他散步消息有人要猎熊,当然那个人自然就是他自己了,至于张鳌那张嘴的能力,李景是丝毫不怀疑的。 不过李景也不奢求徐家和沈家能百分百的相信张鳌的话,只是熊胆这个东西对于他们来说太敏感,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就会立马派人去打听。 无论如何,张鳌这个散步消息的作用还是很重要的,这不,陈庄刚有人猎到了熊,徐家很沈家的探子就打听到了。 沈府里,沈正刚刚听到下人沈六回报,说陈庄有人猎获了一头黑熊,并说徐家的管家曾用二十两银子强购,被陈家拒绝。 沈正闻听又喜又怒,喜的是熊胆有了着落,老父性命无忧,女儿也不必嫁入徐家,怒的是徐家卑鄙无耻,竟想强行阻挠。 沈正急忙让沈六通知两个兄弟到前面正厅议事。 沈正来到正厅不久,二弟沈义,三弟沈清便匆匆跑来。 “三弟,事不宜迟,你马上和沈六儿带人到陈庄,务必赶在徐家之前将熊胆买到手!”沈正道。 “是!大哥,我马上就去1”沈清说道。 沈清长得有些消瘦,不过办事极为干练,听了大哥吩咐,也不迟疑,唤了沈六儿转身便走。 “多带些银两和人手,若是徐家的人也在,小心他用强。”沈正提醒了一句。 “大哥放心,小弟知道怎么做。”沈清也不回头,边走边道。 沈清出去后,沈正转头对沈义说道:“二弟,你马上安排下人把家中值钱的琐碎之物收拾装箱,然后准备车马,以备不时之需。” “大哥,这是为何?”沈义不解问道。 “此次徐家做出此举,我家与徐家已成水火,今日若三弟顺利购回熊胆,则我家暂时还可安稳几日,若是起了冲突,他必马上与我家翻脸。他家有势,我虽不惧,但不免牵连家人,因此我必得早作谋划。你去准备,一旦事机不对,马上带着家眷财物先走。”沈正凝神说道。 “大哥,那你呢?”沈义急道。 “咱家在林县,尚有土地店铺,我岂能一走了之?只要你们走了,我便没有后顾之忧,到时就跟徐家好好周旋周旋!”沈正森然道。 “不行,咱们一家现在全靠你一人,要走你走,我留下。”沈义道。 “二弟,你性子急躁,受不得激,如何是徐家的对手?”见沈义仍要争辩,沈正摆摆手道:“我意已决,你不必再说。你若念兄弟之情,便答应我一件事。” 见沈正说的郑重,沈义“噗通!”跪地,泣声道:“大哥但有所命,小弟无有不从。” “二弟,我膝下无子,你把继先过继给我吧。”沈正道。 “没问题,不过继先是庶出,过继到你门下,以后自然要继承咱家的家业,我怕另外几个哥哥心里不服啊!”沈义道。 “你啊!”沈正用手指点了点沈义,摇了摇头道:“你从来就没看清你那几个儿子,后辈中以后能执掌咱沈家家业的只有这个继先。正因为他是庶出,我才要你把他过继给我,为的就是以后能执掌我沈家家业。不然的话,你我兄弟一体,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我用得着过继一个么?”沈正道。 “大哥思虑周全,小弟照办就是,只是这过继之事何时进行才好?”沈义道。 “此事越快越好,明早就办了吧。”沈正道。 “好,我马上将此事通知下去。”沈义道。 “去吧!”沈正挥挥手道。 陈家父子等人都喝醉了。 淳朴的农民很难在这样喜庆的时候不喝醉。 把陈老汉一干人安顿好,李景缓步走入院中。 一阵轻风吹来,李景的脑子清醒了一些。 找了个木桩,李景随便坐了上去,向远处看去,从刚开始来到这明末的第一天起,李景就想为自己后来的生活打算,只是一直苦无头绪,直到后来出了这些事情,李景觉得时机来了。 如果不抓住,如果不周旋,只怕这明末的战乱都够他自己受的!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远处出现十余个小红点。 李景笑了笑,终于来了…… 只见那小红点越来越近,过了一会儿,已能看清灯笼的轮廓。 李景从木桩上跳下来,走到门口,然后隐在门的一侧,过了一会儿,只见村子的另一个方向又出现十余个灯笼。 李景笑了,一切如他所料。 从西面过来的人走的更迅速一些,不一会儿便来到陈家门口。 “三爷,就是这家了。您看前面,那波人应该是徐家的人。”一人低声说道。 “不怕,只要熊胆买到手,量徐家的人也不敢抢,你叫门喊人。”三爷说道。 第十二章 两拨人 那人正要呼喊,猛然听到黑暗处有人说话,噶的一声,差点没吓晕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那人才醒过神来,拎着灯笼在门前晃了一下才看清李景,于是战战兢兢地问道:“你是人是鬼?半夜不睡觉在这里站着干嘛?” 听了这人的问话,李景哑然失笑:“这是我家,我睡不睡觉好像跟你没关系吧?” 这时那个被称作三爷的人走上前来,略一抱拳道:“这位兄台,我这下人不会说话,你别见怪。在下沈清,只因老爷子病重急需熊胆,这才深夜前来,若有惊扰之处还请多多海涵。” “哦!这么说布告是你们家张贴的?”李景淡淡说道。 沈清苦笑一声,道:“是,周边府县都跑遍了,就是买不到熊胆,无奈之下出此下策……” 沈清话未说完,便被一个声音打断。 “呦,这不是沈府三爷么?大半夜的不睡觉来这穷乡僻野之处干嘛?” 说着一人手提灯笼大摇大摆地来到门前。 “哼,我以为谁呢,原来是徐二啊,你还不是一样半夜来到这里么!”沈清冷笑道。 “嘿嘿,我不一样,这熊胆我们已经定好了的,我怕夜长梦多,这才连夜来取。喏!这是五十两银子,小子你看好了,把熊胆取来,二爷我要等着回去复命。”徐二得意洋洋地拿出五十两银子,在李景面前晃了晃。 李景磨磨蹭蹭地等得就是他,见他到来当即笑道:“徐管家是么?我好像没答应把熊胆卖给你吧?” “小子,你此前曾经说过,熊胆只卖五十两银子,难不成想出尔反尔么?”徐二怒道。 李景听这徐二的话,心道你丫说卖就卖,这熊胆是个关键的东西,哪是我说买就随便买的,那也太便宜你徐家了! “我是说过卖五十两银子的,可没说非得卖给你啊?” 听了李景的调侃,徐二顿时大怒:“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徐家是什么身份,你信不信老子让你一个大子也得不到。” 见徐二耍横,沈清上前一步说道:“徐二,你这可是强买强卖了,我算见识了徐管家的威风。不过今天不成,今天这熊胆恐怕你强买不了。这位兄台,我出八十两银子,你把熊胆卖给我吧!” 听沈清抬价,李景轻轻一笑:“徐管家,这可怪不得我,有人出八十两银子,我总不能把钱往外推吧?” 徐二在李景面前敢耍横,在沈清面前还真有些不敢,毕竟沈清的身份在那儿,而他这个管家说到底也只是个下人而已。 不过徐二也不是笨蛋,沈清抬价,他也抬价:“我出九十两。” “一百两!”沈清不慌不忙道。 “一百二十两!”徐管家叫道。 “一百五十两!”沈清接道。 “你……”徐管家一手指着沈清,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姓徐的,今天这熊胆我是势在必得,无论你出价多少我都奉陪到底。”沈清冷笑道。 沈清此次有备而来,出门前把银子备得足足的。 而徐管家出门时却没带那么多的银子,他并不知道沈家已经得知此处有熊胆,原以为五十两银子就可以买到。虽然来时多了个心眼儿,多带了五十两,加上自己的也不过一百二十两银子而已。 无备对有备,自然是输得一塌糊涂。 徐二眼珠一转,急忙叫道:“我出二百两银子,不过我没带这么多银子,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来,或者你跟我回府取。” 听徐二说出这么白痴的话,沈清顿时大笑起来:“哈哈哈,徐二,你凭什么让人相信你会送银子来?到徐府拿银子?他敢么?” 沈清说罢从褡裢中摸出八个元宝递给李景:“这位兄台,既然徐二出到二百两银子,我也不能让你亏了,这是二百两银子。另外你那熊掌若是出售的话我一并收了,每个算你五十两银子如何?” 李景笑着点头道:“行啊,反正熊掌我们留着没用,你要买就卖给你好了。” 沈清大喜,连忙又摸出几锭银子递了过来。 见李景捧不过来,沈清笑笑,把银子重新装入褡裢,然后把褡裢递给李景。 李景笑着接过,入手便觉一沉。 四百两银子那可不轻,看沈清身上还有一个褡裢,心道真是难为他放那么多银子在身上。 李景接过银子,笑着把门打开,让沈清等人进入院内:“稍等,我给你拿熊胆和熊掌。” 李景动作极快,一会儿便拎着熊胆和熊掌走了回来。至于银子自然是放进了屋子,他可不会走哪带那么多零碎。 正欲把熊胆交给沈清,只听徐二冷哼一声:“小子,你可想清楚了,这银子虽是好东西,可别有命拿没命花!” 第十三章 神勇表现 李景说完就把熊胆递给沈清。 见李景要把熊胆交给沈清,徐二顿时急了! 如果熊胆被沈清接到手中,徐二可不敢明目张胆的去抢沈家的东西。 现在熊胆还在李景手中,抢一个乡野之人的东西徐二可没那么多顾忌。 徐二当机立断,恶狠狠地叫道:“妈的,给脸不要脸,小的们,把熊胆抢来!” 徐管家一声呼喝,十余个下人马上向李景扑了过去。 沈清万万没想到徐管家竟然真的动手行抢,一愣神间,再想去接熊胆时,徐府的人已经冲了上来。 想到一旦熊胆被抢,老父性命堪忧,沈清顿时火冒三丈,大喝一声:“兄弟们,给我打!往死里打!一定要拿回熊胆。” 沈府之人闻听,呐喊一声也冲了上来。 两边人数基本相当,不过要说打架的水平那就相差甚远。 沈家的人大多是安分守己的伙计,而徐家的人却是没事儿跟着主子打架斗殴不恶不作的恶奴,要论打架的功夫沈家的人是远远不及。 另外,沈家只想来购买熊胆,完全没想到会跟徐家动手。 而徐二却做好了一旦买不到就抢的打算,因此下人们都带着木棍等家伙,这一交手,高下立判。 幸好徐家的人的目标并未在沈家的人身上,大多数的人都是奔着李景去的,因此沈府的人虽然被撂倒了几个,却并未受到太大的伤害。 李景见徐家动手行抢,迅速后退几步让开空间,他磨蹭了半天没把熊胆交给沈清,等的就是徐家动手。 只是这么多人一窝蜂的冲上来,李景自问要把这些人撂倒也得些许时间,况且他手里还拎着熊胆和熊掌呢! 李景退后几步,见一人冲的靠前,猛然止步,飞起一脚,正中那人小腹,力道之大,顿时将那人踹飞了出去! 把熊胆和熊掌随手挂在身旁的一颗树枝上,李景俯身拾起那人丢弃的棍子,也不起身,直接向前横扫过去。 徐府下人虽然倒下一人,但是后面的人冲的正急,已经收不住脚,李景棍子一抡,几个人同时中招,顿时又倒下几个,抱着小腿翻滚嚎叫。 李景也不停顿,趁徐府下人一愣的功夫,揉身而上,木棍上下翻飞,顷刻间又放倒数人。 李景来到古代之前是特种精英,不出手则已,出手必是杀招,此时面对这些恶奴,却没想着夺人性命,因此出手前留了留手,不过即使如此,中招之人受伤也是不轻。 见李景如此凶狠,那些还站着的人哪里还敢前冲,推推搡搡的再也不敢靠前,任那徐管家如何喝骂却也无济于事。 院子里惨叫连连,屋里的人顿时惊醒起来,不一会儿陈老汉等人急冲冲跑了出来。 看到李景手持木棍挺身而立,身边却躺着六七个人,几人不问也知道这是有人来抢劫了。 这几个人中陈大虎的脾气最急,娶媳妇儿的钱全着落在熊胆上面,要是被抢了,这媳妇儿还娶得成么? 陈大虎大吼一声,拎起门旁的也不知是锄头还是铁锨的家伙就冲了上来。 陈大虎一上,陈老汉等人也毫不迟疑,也不管身边是什么东西,操起来就上。 李景见陈老汉等人从屋里出来,随即拿起家什冲上来,急忙把几人拦住。 这些人自己打得,可陈家的人却万万不能动手,陈家的家业都在这里呢,二虎还受了伤,得罪了徐家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景一把拽住陈大虎,一手拦住陈老汉:“大叔!大虎哥!你们别动,全交给我处理。” 陈大虎扯了几把,见挣不脱李景的阻拦,急的跳脚大骂:“一些王八犊子,等老子打死你们!” 李景把陈大虎拉到身后,向前走了几步,用棍子指着后面的徐二说道:“姓徐的,我本不欲与你为敌,不过你欺人太甚,买卖不成便要行抢,真当乡下人是这么好欺负的么?今日我也不留难与你,带着你的手下赶快走吧。你若不服,尽管来找我,我叫李景,与这些人没有任何关系。” 李景是想撇清跟陈老汉一家的关系,可徐二却不这么想。 徐二冷笑一声说道:“好小子,有种,敢跟徐家作对,等我禀明徐老爷,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接着又喝骂道:“一群废物,这么多人打不过人家一个,还在地上躺着干嘛?等人留宿不成?” 那些徐府家人听了徐管家的喝骂,一个个哼哼唧唧地爬了起来,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出陈家大门。 见徐二带人远去,李景回身取下熊胆和熊掌交给沈清:“东西拿去,请回吧!” 沈清接过熊胆随手递与身后,一个下人马上伸手接了过去。 第十四章 鼓动人心 “怕他个鸟,下次再敢来,把他们腿全给打折了!”陈大虎扯着嗓子叫道。 “住口,你胡说八道什么,来的是衙门里的人,你敢动手,就是造反,你不要命了!”陈老汉喝道。 陈大虎最怕他老子,不敢争辩,跑到一旁咕咕囔囔地说道:“衙门里的人怎么了?他们找咱们的麻烦,难道就任他们欺负不成?” 陈老汉哼了一声,瞪了大虎一眼,却也不再骂他。 陈老汉并非怕事之人,不过两个儿子尚未成家,因此考虑的总要多一些,而大虎所想就简单多了,你不让我活,我也不会让你好过,属于敢打敢拼那种。 李景听了沈清的话,心道沈家确实有点贤名,知道陈家已被拖了进去。 不过却皱了皱眉道:“今日之事都是因我而起,自有我一人承当,难不成他们还要对我大叔一家动手么?” 沈清摇了摇头:“这位兄弟,你的身手我刚才看了,莫说几个恶奴,便是官军来了,只要不是人数太多,想拿住你都不容易,何况衙门的差役?他们对付不了你那自然要对付你的亲朋好友,你虽然不想连累他们,可有些事却由不得你!” 李景低头略一沉吟,转身对陈老汉说道:“大叔,对不住了,是我连累了大家。” “臭小子,说什么屁话。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今天要是没有你,大家还能在一起喝酒吃肉?你看老汉我是有福能享,有难不能当的人么?老汉这一把年纪了,半截已经埋在土里了,怕他个求,只是二虎年纪尚轻,又有伤在身,只要能把他安置好了,老汉我死又何惧!”陈老汉大声道。 “爹,我还没娶媳妇儿呢?等我娶了媳妇儿,再跟你一起患难行么?”陈大虎接了一句道。 “你这混小子……”陈老汉指着大虎,气的不知如何是好。 沈清捻了捻胡须,又看了李景一眼,说道:“其实你们也不用在这里等着徐家找上门来,兵法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你们现在有钱了,还愁无处可去么?” 陈老汉一愣,想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你说的倒也有理,不过老汉家没啥远亲,也没个投奔的人,连去哪里都不知道!” 听陈老汉说无处可去,沈清心中一动,偷眼瞧了瞧李景,见李景面无表情,沉吟着说道:“诸位,沈某在外地有处田庄尚缺人打理,几位若不嫌弃,便到沈某处屈就如何?” 沈家在周边几个府县十分有名,乐善好施,修桥铺路等事做了不少,老百姓的口碑一向很好。 陈老汉也没多想,还以为沈家真的缺人,此时无处可去,去沈府做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当下就答应了下来。 李景对此自是没啥意见,他要保住陈家,就得让他跟沈家在一起,陈老汉主动答应,可比他再说劝说强得多。 也正好,今天的事情全部在李景先前的计划之类,他当然直接答应了。 当下沈清与陈老汉说定,次日上午派人来接陈老汉一家到沈府。 回府之后,却见整个沈府的人都在忙碌,沈清不觉奇怪:“不睡觉这是干嘛呢?” 沈清也不多问,急步来到正堂。看到沈正,急忙上前说道:“大哥,我回来了,熊胆买到了!” 沈正闻听大喜:“做的好!来人,给老太爷煎药。” 熊胆买到,沈正顿时放下心来,随口问道:“此去可曾遇到徐家的人?” “遇到了!”沈清点点头,当下便把购买熊胆的过程略说了一遍。 听说沈清把陈老汉一家请来做工,沈正叹了口气说道:“三弟,你糊涂啊!今日之后,我沈家与徐家已是势成水火,你把那几个乡下人招来,徐家知道了,可就有把柄对沈家动手了!” “对不起大哥,是小弟思虑不周。不过要是没有那个人,这熊胆已被徐家之人抢去。”沈清又把李景动手的过程说了一遍:“大哥,那个人确实厉害!我当时想,咱家以往出门购货总是花钱请人护送,有时遇到山贼土匪,难免要损失一些财物,此人身手如此了得,我寻思无论是看家护院,还是采购货物总会有用得着的地方。” 沈正闻听,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招来吧。不过林县老家是不能呆了,我已令你二哥连夜收拾财物,咱们到开封去,天明就动身。你安排几辆大车,明日接陈家的人直接往开封走。” “是!大哥!”沈清应了一声。 沈清带人走后,李景把银子交给陈老汉:“大叔,这些银子你收着!” 陈老汉看到李景拿出一堆银元宝来,顿时吃了一惊:“这,这么多?” 第十五章 欢喜分钱 李景闻听,笑笑不语。 “不行!这熊是你猎的,怎么把钱全部给我?”陈老汉急忙推拒道。 “拿着吧!咱们是一家人,分什么你的我的。”李景笑着把银子递到陈老汉手中。 就在放银子的一刹那,李景明显感到陈老汉接银子的手都在哆嗦。 “真的给我?”陈老汉看着手里的银子,还是有些不大相信。 李景重重点了点头,笑道:“给你的!现在这些银子都是你的!” “哦!”陈老汉呆愣着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忙道“不对,今天大虎那几个兄弟也出了不少力,得给他们分点儿。” “呵呵,你的银子,你做主,怎么分我是不管的。”李景笑道。 “那我就做主了?”陈老汉又问一句。 “做主!你做主!”李景点点头。 “好!既然你让我做主,那我就做主!来!把桌子搬上来!分钱!”陈老汉说道。 大虎一听急忙把桌子搬了上来,陈老汉把银子放到桌上,让大家围着桌子坐好,然后陈老汉看了看银子,数了一半出来,往李景面前一推:“这是你的!” 李景笑了笑,也不动弹。 陈老汉又把剩下的银子数了三个,往自己面前一放:“这是我的!” 最后把剩下的往大壮等人面前一推:“这几个,你们一人一个。” 看到陈老汉很快分完银子,李景心中大为感动:多么淳朴的老人啊!都穷成这样了,竟然还能把到手的银子分了出去。 想了想,李景把自己身前的银子留出一个,剩下的推给陈老汉。 “大叔,这几个你帮我看着!可别让大虎哥给偷了去。”说完,李景笑了起来。 至于剩下那锭银子却是想送个张鳌。 陈大壮等人万没想到陈老汉会给他们分银子,一时间都不知如何是好。 见他们不动,李景笑了笑,拿起元宝每人手里放了一个,拍了拍身边大壮的肩头,然后起身说道:“几位兄弟,不用多想,把银子收好,帮大叔干活,我们马上要搬家了。” 众人这才想起,眼下的正事是什么。 看着一大堆要带走的杂物,陈老汉挠挠头:“大侄子,带的是不是有些多啊?” 李景闻听心中大汗,心道:“你才知道啊!咱们这是要出去躲难,带这么多东西累赘不累赘啊!” 但是李景也知道老人恋家,眼前这些东西可能是老人花了一辈子的时间才攒下来的,让他扔掉确实有些不舍得。 李景轻轻拍了拍陈老汉的后背说道:“大叔,有些东西咱不带了吧?沈家不差这些东西。” 陈老汉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堆杂物,忽然一跺脚:“不带!都不带了!” 天亮了。 陈老汉用剪子剪了块儿银子,称了称大约有五两,交给柱子,让他到马郎中那儿把诊金算清。 又拿出一锭银子,让大虎送给亲家。又教了大虎说辞,只说举家要去看望远亲,一时半日怕不能回来,亲事暂时要缓一缓,这银子算是聘礼。同时叮嘱大虎,千万不要透露昨晚的事情,要是让亲家知道他们昨晚把徐家的人打了,这亲事十有**要黄。 然后陈老汉又跑到邻居家一趟,把两亩田地托付于邻居。 陈老汉回来不久,柱子回来了,把剩下的银子交给陈老汉。 过了一会儿,沈府派人前来接陈老汉一家。 陈老汉招呼了一下,让众人把二虎抬到沈府赶来的大车上,然后把行李粮食等物装上车,大壮等人见没他们的事儿了这才回家。 不过由于陈大虎还没有回来,暂时还不能出发,李景见陈老汉急的不停地在院子里转圈,便道:“大叔,二虎有伤在身,不如你和二虎先随沈府这几位大哥先走,我在这里等候大虎哥。” 见二虎精神萎靡,陈老汉点点头说道:“那好,我和二虎先走,大虎那个臭小子,等他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沈府来人早已得到沈府大爷的命令,都知道沈府真正需要的是李景,陈家不过是捎带而已。不过只要能接走陈家一家,想来李景肯定会跟着去。 当下留了一人等候,其余众人赶着大车先行。 又过一会儿,大虎没有回来,大壮和柱子五人却匆匆跑来。 李景本以为他们是来送行的,便说陈老汉带着二虎先走了,让他们回去。 谁知,这五人却是要跟着李景一起走。 原来这几人回家把银子交给父母以后,都说想跟陈老汉一家走,说要跟李景学本事,又把陈老汉家昨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这些老人也知道儿子窝在这么个地方永远别想有出息,跟着李景这样的人混,也许有一天真能出人头地。 就算不能有啥大出息,到了沈府,起码也有银子拿,关键是能见世面,长见识。 几位老人略一思索,便答应了下来。 第十六章 衙门来人 沈府留下的那个人名叫沈六儿,昨晚就是他带着沈清来陈家,见过大壮等人,当时以为这几个人是陈老汉的子侄,没想到只是邻居而已。 不过沈六儿也不多问,反正沈府能不能收留这几个人不是他一个下人能做主的,他们愿意跟着就让他们跟着呗。 眼见快到正午了,大虎终于回来了。 只是这小子满脸通红,却是喝了不少酒。 沈六儿见人齐了,便道:“走吧。” 见陈大虎竟然在这个时候喝酒,李景皱了皱眉问道:“大虎哥,你怎么才回来?” 陈大虎打了个酒嗝说道:“兄弟,我岳父岳母听说我要走,便留我吃饭,我不好不从啊。” 接着大虎便说了下到岳家的经过。 原来大虎的岳家见大虎送来十两银子,心中顿时大喜,听说亲家要去远方探亲,暂时不能成亲,也没不在意。 农村人心地淳朴,大虎的岳母得知女婿要走很久,当即下地宰了一只鸡,一定要留女婿吃完饭再走,大虎不敢说全家马上就要逃难,无奈只得留下。 “大虎哥,嫂子见过了么?长得咋样啊?”柱子凑上前笑嘻嘻说道。 农村人虽不像大户人家那么讲究,不过女儿家到了一定年纪也不是随便就能出门的,大虎这几个兄弟只是小时候见过这个女孩,长大了却没见过,只听说这家女孩儿长得比较周正。 “嘿嘿!”大虎笑了笑,却没接话。 他不说,大伙儿顿时便知他这是见到了。 要知道,这时没有成亲的未婚男女是不能见面的,想来大虎的岳母知道未来女婿要很久才能回来,便让女儿出来跟大虎见上一面。 众人一边说笑一边赶路,说话间便出了村子。 村头有条小河,河上有座石桥。 众人走到村头,远远便见桥上有十余个黑衣人正往陈庄的方向走来。 “好像是衙门的差役,不会是来抓我们的吧?”柱子眼尖,远远望见了便道。 李景闻听,凝神观望了一下,这十多个人快步而行,不多时便能看清眉目,只见这些人身穿皂衣,头戴皂帽,腰间跨着腰刀,手里拿着长棍,跟电视里见得有些相似,而当先一人正是那徐府的管家徐二。 徐二带着受伤的家丁直到天明才回到徐府,此时徐斌尚未醒来,徐二只好把昨晚之事告诉徐老爷。 徐老爷闻听大怒,一个臭乡民居然把徐府的人给打了,这要是传出去,徐府的人还能抬头见人么。 不过此事牵扯到沈家,沈家虽说在本地没有官府的照应,但经商多年,要是没有仨俩儿后台,不可能经营那么大的买卖,一定要考虑周全才好。 见徐二满脸灰尘,想是折腾了一夜,已经疲惫不堪,徐老爷挥手让他下去休息。 徐老爷想了半晌,终于有了对策,命人招来徐二,对徐二仔细吩咐了一番,然后带着徐二来到县衙。 徐老爷的亲家是彰德知府,乃是林县县令的顶头上司,那林县县令一听徐老爷求见,急忙命人请进后堂。 徐二把昨晚之事,按照徐老爷的意思说了一遍,果然县令大怒,马上吩咐班头带着衙役随徐二到陈庄拿人。 徐二虽然疲累至极,不过能报仇也顾不得劳累,带着众衙役兴冲冲地来到陈庄,不料竟在村东遇到李景等人。 远远见了李景等人,徐二大喊了一声:“就是他们,抓住他们!” 那十余个差役闻声而动,呼喝间跑了过来,将李景等人围住,几个差役拿着铁链便要锁人。 “你们干什么?凭什么拿人?”沈六儿喝道。 那些差役不认识沈六儿,还以为是李景等人一伙儿的,其中一个差役冷笑道:“凭什么?就凭你们打伤徐管家便要拿你们。” 这人衣着略有不同,正是带队的班头。 “我是沈老爷府上的人,你敢拿我?”沈六儿叫道。 徐二闻听,眼睛突然一亮,顿时笑道:“哈哈,沈府的人?拿得便是你们,这下可有证据了。” 听了徐二的话,李景急忙上前一步说道:“且慢!此事皆我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你把他们放了,我跟你们走。” 徐二冷哼一声:“想得美,全部拿下!” 就在此时,陈大虎大吼一声:“狗腿子!老子跟你拼了!” 说着抡拳就向徐二扑去。 “他妈的!要造反么?给我拿下!”那班头挥手喝道。 一个差役拎着锁链猛地向李景扑来,李景笑笑,飞起一脚将他踹翻。 见李景将差役踹倒,那班头大声呼道:“造反了!弟兄们!抄家伙!” 众差役闻听顿时弃了锁链,抽出腰刀,向众人慢慢逼近。 李景冷眼一扫,见刚才被踹倒的衙役的铁链仍在地上,用脚轻轻一挑,手一伸便将铁链抄在手中。随即呼地一声挥出,狠狠砸在一个差役的头上。 第十七章 殴打官差 由于大虎耽搁的时间太长,官差来的又快,已经打乱了李景原先的计划。 李景知道此时已不能容情,必须将这些差役全部拦住,决不能让他们跑回去报信。当下铁链不停挥出,每挥一下便将一个差役打到,顷刻间,身边倒下了五六个差役。 李景开始发难,大虎等人也没闲着,轮着拳头就跟差役们干了起来。 只是这几人虽然勇猛,可毕竟赤手空拳,尤其柱子年幼,没两下便被一个衙役砍了一刀。 李景听柱子呼叫,猛然回头,见那衙役挥刀正要再砍,手一抖铁链飞出正砸在那人脑袋上,登时鲜血飞溅,那差役砍得正欢,猛然中了这一下,顿时晕死了过去。 李景毫不停顿,挥拳踢腿将面前两个差役打倒,转身冲向围着大虎等人的差役,几个差役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已然躺在地上。 见李景势若猛虎,几下便将十余个衙役打倒,那班头和徐二妈呀一声,撒腿就跑。 “想走?”李景冷冷一笑,脚一踢,一把腰刀激射而出,刀柄正中徐二的腰部,徐二啊的一声,倒在地上。 李景俯身又拾起一条铁链向前挥出,铁链打着旋狠狠砸在那班头的后背,那班头受了这一击,哇的一口鲜血吐出,顿时昏了过去。 将众差役全部放翻,李景连忙检查了一下柱子的刀伤,然后从衣襟撕下一块布,给他手臂包扎了一下。一边包扎一边说道:“把这些人捆起来,嘴都给堵上!” 话刚说完,李景马上觉得有些不对,他竟然把大虎等人当成自己的队员了。 不过大虎等人竟然极为听话,马上开始绑人,没有绳子直接就解开衙役们的腰带捆绑,两人服侍一个,十余个差役很快被捆绑起来。 “绑好了,现在咋办?”大虎问道。 李景是习惯性地把大虎等人当成了手下,谁知大虎等人也没觉得听李景的有什么不妥。 李景不知,当他独自一人猎熊之后,大壮等人对他已经有了敬畏之心。 昨晚他一人打倒徐家十多个下人,现在又三下五除二把十多个差役打倒,而且下手狠辣,这几个人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不知不觉间已然把李景当成了首领。 李景瞧了瞧四周,见不远处有块凹地,指了指道:“先把他们拖到那边,别让人发现。” 将衙役们拖到凹地之处后,李景迅速地分析了一下眼前的局势。 县衙那里若迟迟得不到回报,必会再派人手前往陈庄,当他们发现衙役被打伤,马上就会到沈府拿人,因此必须马上通知沈府的人马上离开。 李景想毕,急忙说道:“走,通知沈府的人,告诉大家沈府不能呆了。” 沈六儿听了急忙说道:“等一下,李兄可能不知,大爷已命二爷,三爷带着家眷离开林县去往开封了,陈老爹现在也是在去往开封的路上,现在府里只剩下大爷和几个家人在照顾老太爷。” 听沈六儿说沈家已经去往开封的路上,李景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看来沈府也有高人啊。不过沈正没走可不行,没有这个人自己的计划可就没有了意义,沈正决不能留在沈府。 想了一会儿,李景对沈六儿说道:“这位小哥,你马上回府通知你家大老爷,把这里发生的情况告诉他,让他带上家人马上离开林县。记住,不要走大路。我估摸着过不了多久,衙门就会动用官兵了。” “是,我这就回去!”沈六儿应声便走。 沈六儿刚迈两步,李景猛然想起一事,急忙拦住沈六儿:“等一下,沈府有没有马?” “有的。”沈六儿点点头。 “那就好,你回去告诉你家大爷,让他派人快马通知二爷和三爷等人,暂时别去开封,从大路转往小路,找一个隐僻的地方大家会合。”李景道。 “是!”沈六儿应道。 李景点点头:“去吧,动作越快越好,晚了就怕来不及了!” 原来李景刚才突然想到,此时根本没有电话等通讯工具,想联系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陈老汉走了这么久,如果不在路上等他们,靠两条腿怎么能够追的上? 而二虎受伤,陈老汉不可能让儿子在路上吹风受苦等候,路上必然不会停留。只有找好客栈以后才会来接应他们。 可这个时候住进客栈那不是找死么?这时最快的交通工具自然是马匹,只有骑马才能追的上陈老汉等人。 沈六儿走后,李景转头看了看大壮等人说道:“你们几个怕是不能回去了,你们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是投亲靠友,另一个是跟着我,你们自己打算一下。” “我跟着你。”大壮几人齐声说道。 李景点点头道:“跟着我就把那些差役的家伙拿上。” 第十八章 反向而行 “兄弟,你不会是要造反吧?”大虎一边系腰刀一边问道。 李景摇摇头,缓缓说道:“暂时还没到这步田地,我这是自保。徐家的实力你们也看到了,要是我们被抓到衙门,那时就是死路一条,同时还把沈家也牵连进去。” “兄弟说的是,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大虎接道。 “我们从城外绕过去接应沈家大爷。现在我们两家已经绑在一起了,一家出事,另一家也跑不了,只有在一起才能脱困。”李景说道。 陈大虎点点头:“兄弟,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办。” “沈家出城,必往开封的方向,你们谁认识近路?”李景问道。 柱子一听,急忙说道:“大哥,我知道。从咱们这里如果往开封的方向走,那就不用走河间镇,从小路直奔原康,然后过临淇和汲水镇就是卫辉府,再一路向南可到郑州,从郑州往东就是开封。” 柱子这番话说完李景顿时一愣,要知道这时的交通极不发达,有的人一辈子也没出过本县的境地,柱子是怎么知道这些地方的? 没等李景开口,大虎就瞪大了眼睛问道:“柱子,你怎么对这些地方这么熟?” 柱子笑了笑:“我家有一门亲戚在开封府,我前些年随父亲去过几次,因此记得道路。” 李景点点头,别看柱子年纪不大,但是聪明伶俐,好好培养一下是个人才。 “咱们不进林县,走哪条路能最快接应到沈府的人?”李景问道。 “那就走河间镇往东奔东姚,从林县到开封必经东姚。”柱子道。 “好!带路!”李景挥手说道。 李景一行人抄近路一路向东,只用半个时辰就到了东姚镇外。 李景跟柱子两人估算了一下到林县的距离,知道沈家没那么快到达这里,几个人只得坐在路旁等候。 过了大半个时辰,几架马车驶来。李景仔细看了看,驾车的正是沈六儿。 李景急忙起身:“请问哪位是沈老爷?” 只见沈六儿凑到一辆马车旁低声说了几句,随即从车上下来一人,拱手说道:“可是李世兄么?我便是沈正,沈府一门多谢世兄相救。” “沈老爷客气,是小子鲁莽连累了沈家。”李景道。 沈正急忙摆了摆手:“世兄无需过谦!即便没有这档子事,徐家也要对我沈家下手,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李景想到沈正已命两个弟弟携带家眷提前走了,知道沈正不是客套。 “沈老爷可令人快马追赶二爷和三爷了么?”李景问道。 沈正点点头说道:“劳世兄费心,我已令人快马追赶,估计用不了一个时辰便能追上,我让他们到卫辉府等我。” 李景沉吟了一下说道:“卫辉好像是林县到开封的必经之路,在那里会聚只怕不妥,徐家只要略一打听,便知我们的行踪,而且我听说徐家有兄弟在卫辉做知府,咱们到卫辉只怕是要自投罗网。” 沈正一愣,随即皱眉问道:“那依世兄之见,咱们应该在哪里会齐?” 李景琢磨了一下说道:“我们暂时不去开封,反向而行,徐家必然不好猜我们会去哪里。” 李景不知道这里的地名,只能告诉方向。 却不想,他不说地名,沈正反而更相信他。 “说的有理,徐家以为我们会去开封,必然沿着几条通往开封的路去追,我们掉头回走,他们决计想像不到,咱们先到淇县暂住一些时日。” 说完,沈正让沈六儿安排人赶紧前往送信。 诸事议定,李景一行上了马车,开始赶路。 从东姚到淇县大约有八十余里,此时的道路状况远不及后世,众人走了大约两三个时辰才到达淇县城外。 李景一行到达淇县时,天色渐晚,城门已经关闭。 不过沈家先前派出的人已在城外等候,见沈正等人到达,急忙上前报信,说陈老汉和沈义等人已到淇县,并在淇县城南的一处小村庄落脚。 沈正闻听顾不得沈老太爷病重,带着众人绕城来到城南。 沈义他们落脚的地方叫小马庄,距淇县县城大约三里。 小马庄人口不多,只有二十来户人家,比陈庄还少。 这样的地方哪里有人家能容纳下沈家的人? 好在小马庄西边有座弃庙,沈义他们现在就暂住在这座庙里。 这座弃庙不大,一共只有六间庙舍。 沈府这么多人住进来,一下子就把庙舍挤得满满当当。 李景等人到达的时候,沈义早已安排人把庙收拾干净,丫鬟婆子们也已开始生火做饭。 沈正命人扶老太爷进屋,大虎等人去找陈老汉,李景则四处转悠了一下。 “兄弟,看什么呢?”大虎跑到李景身边问道。 “没什么?二虎怎么样?”李景摇摇头道。 二虎受伤,跟沈老太爷住在一起,沈府安排了几个丫鬟服侍,因为沈府的女眷们都住在后面,李景也就没去看望。 第十九章 突变 李景看了看大虎身后大壮柱子等人,笑了笑说道:“有什么事?说吧!” “哥,你现在有时间了,教我本事。柱子说道。 一路上,柱子就不停地问李景用什么手段转眼间就把十多个官差给放倒了,一直央求李景教他,李景当时笑了笑说,等闲下来再教他,没想到刚落脚这小子就来了。 听柱子又说这事儿,李景笑了笑说道:“这里不行,而且现在都是晚上了!怎么教你?” 见柱子面色有些失望,李景接道:“等咱们找个安稳的地方我教你,不过我事先告诉你,要吃很多苦的。”李景笑着说道。 柱子一听马上高兴起来,连连点头道:“我不怕吃苦!” “我能跟着学么?”大虎挠挠头,忽然说道。 “想学就学吧,不过你年纪偏大,学起来更累更难!”李景笑道。 “没事儿,吃点苦头算啥。”大虎瞪着眼睛叫道,身后大壮等人也是连连点头。 李景终于知道大虎几个过来的用意了,当下点点头道:“那行!到时你们一起跟着学。” 这时沈府家人过来,说晚饭已经做好,沈老爷请几位到后面吃饭。 晚饭过后,李景大虎等人便在主殿休息,众人昨晚都未曾睡好,今日又走了一天,都有些疲累,不久便鼾声四起。 李景却又哪里睡得着,这次计划稍微出了一些纰漏,幸亏运气不错,徐家带来的只有十几个衙门的人,正好沈家提前也有所准备,这才全部逃了出来。 如果要是徐二带来的人多的话,李景还好说,只怕大虎他们想要跟着逃就不大可能了! 不过他对此地不熟,下一步怎么走就要费些心思了。 正琢磨下一步去向,李景耳朵忽然一动,这是他的职业本能,当处在不安全的时候,李景完全就是神经绷紧的警醒状态。 凝神倾听,远处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这种声音,李景太熟悉了,在现代的时候,人小心翼翼的缓步隐蔽潜行,发出的就是这种声音,而且在古代,是没有现代那种橡胶软鞋底的,所以这种窸窣的声音似乎更让人警醒起来! 李景抓起身旁的腰刀,起身来到窗前,将窗户轻轻推开向外望去。借着月光,只见远处人影绰绰,正分散而来,似要把弃庙包围。其中一人骑在马上挥手比划,想来是这些人的首领。 待那些人渐渐靠近,李景看清他们的穿着后便断定不是官军围捕,这些人有的穿布衣,有的穿绸袍,手里拿的武器更是五花八门,有弓箭,有长枪,有短刀,有木棍,更有一个拿着叉子。 见不是官军,李景心中顿时笃定下来,随即想起一事,脸色不由露出笑容。 李景将大虎等人推醒,然后轻声说道:“别出声,听我说,外面来了一伙儿打劫的……” “啥?有贼人打劫?”大虎惊呼一声。 李景照着大虎脑袋就是一巴掌:“小声点!” 大虎瞪大着眼睛,连连点头。 李景接道:“大虎,大壮你俩守住偏殿的窗户,有人进来就砍,不用客气,大壮,把你的弓箭给我。” 大壮点点头,解下弓箭放在李景身边,然后抽出腰刀和大虎进了偏殿。 李景向外望了一眼,接道:“二壮,栓子和山子你仨带着刀,去后面通知大叔和沈家的人,把刀发给他们,告诉他们守住后面,不要声张,进来一个就砍一个。” 二壮等人点头快速往后面跑去。 “柱子,你跟着我,不要乱动。”李景说完抓起地上的弓箭,入手便觉分量甚轻。 李景摇摇头,这样的弓箭也只配射个兔子山鸡啥的,用来对敌跟送死差不多。不过这次来的劫匪也没啥强弓硬弩,大家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强多少。 蹑脚来到窗前,透过缝隙向外观看,此时外面的人已经靠拢过来,距离弃庙不足十步。李景四下瞧了瞧,发现骑马的那个首领距离窗户大约有五十多步,掂了掂弓箭,摇摇头,这样的弓箭就算再高明的射手也不可能射翻五十步之外的敌人。 当然李景也没想着杀人,就凭不远处那个匪徒拿着粪叉笨拙的样子,李景就敢断定,这是个雏儿,应该是刚做劫匪不久。 一路走来,李景就时刻注意,不管怎么样还是以防县衙和徐家追踪,而且最好要抹去一路的痕迹。 这些东西,对于李景来说实在是太敏感而且太重要了,沿途他就交代其他人去做这些事情,可是没想到现在竟然招上了打劫的…… 看着窗外,李景寻了个手持短刀的匪徒作为目标,缓缓拉开弓箭,手一松,木箭射出,正中那人大腿。 那人正鬼鬼祟祟地向前摸索行进,毫无征兆的中了一箭,猛地大声惨叫起来,在这夜晚显得特别刺耳。 第二十章 怦然心动 听了首领的命令,这些人不再隐藏身形,呐喊着向破庙冲来。 李景既已开弓,便不停顿,一箭一箭不停射出。 虽然弓箭简陋了些,不过这么近的距离威力还是不小。李景箭无虚发,每一箭都射中一个贼人的大腿,窗外几个贼人纷纷弃了兵刃,抱着大腿惨叫。 “五哥!点子扎手,正面攻不进去。”一个贼人跑到头领的马前叫道。 “废物,正面攻不进去,不会从侧面攻么?”那叫五哥的首领一脚将来人踹翻,一挥马刀叫道:“弟兄们加把劲!干完这一票,我给大家每人找个娘们儿。” “嗷……”众贼人闻听齐声响应,霎时间贼人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嚎叫着冲向庙宇。 李景见情势不妙,知道正面已不可守,刷刷射出两箭,放倒两个靠近的贼人,拉着柱子转身往后殿跑去。 李景穿过偏殿,大虎和大壮两人正守着窗户跟贼人对砍,李景拔出腰刀唰唰两刀将两个贼人砍倒。 “跟我走!”李景边砍边喝道。 大虎和大壮两人应了一声,跟着李景往后面跑去。 刚出偏殿,便听得贼人一阵欢呼:“拿住了,拿住了几个娘们儿!” 听到那兴奋的叫声,李景心道不好,飞步奔向后屋,进屋便见屋内点燃了几个蜡烛,照的室内一片通明。沈府的家人正守着后门和窗户跟贼人乒乒乓乓的打着,只是贼人越来越多,已然抵挡不住。 李景心中暗骂一声蠢材。 本来屋内一片漆黑,外面却有月光照耀,正是敌明我暗,沈府家丁只要守住后门和窗户,贼人不知屋内状况,一时半会儿绝难攻破。 可是点燃蜡烛之后,屋内比外面还要亮堂,从外面一眼就可以看清屋内的状况,而屋内却看不清外面了,这一下变成敌暗我明,情势顿时逆转。 接着李景看到角落处有十余个女眷被贼人用刀逼住,李景叹了口气,知道家丁也是无奈才点燃蜡烛。黑灯瞎火的,家丁哪敢进入女眷的房间。 这时,沈正兄弟三人背着沈老太爷在家人的保护下也退到后屋。 “住手!放了我的家眷,要多少银钱只管开口!”沈正见贼人用刀架住了家眷后急忙说道。 “哈哈哈,我们只求财不求命,只要你交出银子一切好说。”这时,一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说道。 李景冷眼一看,正是那骑马的头领。 “说吧,你们要多少银子。”沈正忙道。 “把你们用马车拉得财物全部交出来!咦?这……这小娘子长得好俊。老子还没娶媳妇儿呢,这小娘子老子也要带走。”那头领正说着,突然两眼放光。 “哈哈哈,是啊!五哥还没老婆呢,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就给我们五哥当压寨夫人吧。”众贼人齐声大笑道。 “你刚才说过只求财不求命的,我把所有的银子都给你,你放过我的女儿吧。”沈正低声求恳道。 “嘿嘿!我们兄弟都是苦哈哈出身,本来只求弄点钱财活命,不过你这闺女实在长得太俊,就算佛祖看了也会动凡心。这样,银子你交一半出来,另一半算作老子的聘礼,这小娘子还有她身边这个女娃子老子要带走。我马五长得也算一表人才,不辱没了你家闺女。”那贼人头领笑道。 李景转头看去,只见十余个女人被贼人用刀逼住,各个脸色苍白,身体不住地哆嗦,显然是心里怕得厉害。 其中一个女孩儿满身淡紫衣裳,显得特别扎眼。 她被一个妇人紧紧搂住,只露出半个脸面庞。 虽然只露出半个脸庞,却也足够让李景的心怦然一跳了! 而且李景能感觉到,不光是他,屋里所有的男人都在看着这个女孩儿。 第二十一章 传闻中的少女 说来很奇怪,这个女孩明明身体在颤抖,可李景偏偏觉得这个女孩儿好像并不是很害怕。 李景目光一扫,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了。 因为这个女孩儿的手在轻轻地拍着那个紧紧搂着她却在不住发抖的妇人。 李景知道这个妇人肯定是这个女孩儿的母亲,因为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母爱的力量。 但是这个母亲保护女儿的唯一方式就是紧紧地搂住她,因为她在发抖。 而这个时候那个明明是被保护的女儿却在安慰自己的母亲。 终于知道这个女孩儿为什么与众不同了,脸蛋儿并不是决定一个人的最终要素! 难道她就是那个传闻中貌若天仙,知书达理的沈家长女沈莹么? 李景叹了口气,缓步走进屋内:“马五是吗?念在你也是穷苦人出身,带着你的人走吧,我不想伤人性命!” “你是从哪蹦出来的?”马五瞧了瞧李景不屑地说道。 李景冷冷一笑,将手上的木弓木箭扔在地上:“刚才在前面是我手下留情,没有取你们的性命,不要不知进退!” 马五闻听顿时一惊:“刚才在前面射箭的是你?” 李景也不搭理他,反手从包袱里取出铁盒。 众匪不知他要搞什么鬼,都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李景将铁盒慢慢打开,然后缓缓地将复合弓组合起来,接着抽出一只箭搭在弓上,他的动作很慢,这里的匪徒竟都死死的盯着他的手,不知道李景到底要干什么! 李景的动作好像有什么魔力在吸引他们。 “马五,我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李景冷冷说道。 “说大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就凭你……咦?这……难道是张弓?有点门道儿,它居然能够拆解,这俩轮子是什么玩意儿?”马五奇道。 李景也不言语,缓缓拉开弓箭,突然极其快速的对准窗外,“刷!”的射出一箭,然后迅捷无比的又拿出一支箭搭上,箭头稳稳的指向了马五的眉心。 动作之快,众人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等马五发现那箭头的点点寒光时,已经被惊出一身冷汗! 窗户此时早已被贼人打破,众人随着李景弓箭所指的方向看去,马五的马匹就拴在外面,李景瞄准的原来是是马五的坐骑。 只听外面马匹长嘶一声,随即扑通一声倒地,那一箭竟然直接贯穿马的头骨,将它射杀。 “我的妈呀!”众贼人不由得惊呼起来。 李景露的这一手,没差点吓坏那些劫匪,瞄都没瞄,一箭就将那马射死,这需要怎么样的手段?而且射中的是马的头骨,在古代,普通的箭矢想要射穿大型动物的头骨简直是痴人说梦,李景这无疑是在给众人制造心理压力。 当马五再看向对着自己的那支不长不短的不知道何种材料做成的箭支时,全身顿时发软起来,只要李景手一松,只怕马五的下场比那马还惨! “我刚才见你们之中大多也是穷苦人出身,因此手下留情,快令他们放下刀来,退出屋内!”李景淡淡说着,冷眼对着马五。 见识了这一箭的威力,马五不是傻子,刚才马五就在前面,如果李景用这张弓射他,他早死了不知几个来回了,当下急忙叫道:“别!别射!你们快把刀收起来,退出去!” 马五的手下倒是听话,一个个收起刀枪迅速退出房间。 见贼人退出屋,有几个女眷终于忍不住轻声抽泣起来,那少女若有所思的看了李景两眼,大大的眼睛中似乎有种光芒在闪耀,但是随即低下头来,安慰自己的母亲。 这时,突然有一少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跑到一女人旁边,叫了声娘! 不想,这一叫却恼了沈清,“混账,那是你婶子,你娘在那!” 说完伸手一指,指的却是抱着那天仙少女的妇人。 这一幕李景看在眼里,心里却好奇,那妇人是沈正的妻室无疑,可是李景早就从张鳌那儿听说这沈正只有一个女儿,哪儿来的儿子? 心里好奇,在看了看少年的眼神,李景好像明白了什么,心里微微一动,转头对马五道:“双手举起,走在前面,不准回头,听我命令。” “好!好!”马五惊恐的盯着李景手上的复合弓,生怕李景的手突然就那么抖了一下,自己的小命就玩完了。 李景笑笑,收起弓箭,那马五急忙跟上。 走了几步,见大虎等人还在屋内没动,李景又道:“大虎哥,你们也出去,别惊吓了沈府的太太小姐们。” “是!”大虎急忙应道,对大壮等人做了个出去的手势,几人连忙出来。 沈府家丁也如梦方醒,这么多男人聚在夫人小姐的屋子成何体统,一个个急忙退出。 李景令马五来带正殿,命他站住,自己在背后看着马五问道:“你是哪里人?” “小的就是这小马庄人。”马五急忙回道。 “你手下一共多少人?”李景接问道。 马五犹豫了一下说道:“小的手下一共有五十来个兄弟,都是这附近的村民。” 李景冷冷地看了马五一眼,摇摇头道:“我不喜欢说谎的人。” 马五顿时感到背后突然有一股寒意,像是被针扎了一样,不自觉的扭了一下,后背直冒冷汗,忙不迭说道:“小的说实话,小的手下有几个是摩天岭周老大的人。” 李景镇住马五问他问题,其实就是为了了解他的实力,还有在哪个山头落草,在古代,根据李景自己的了解,一般劫匪都会霸占山头,在明末这个乱世,百姓吃不饱饭,当劫匪的实在是太多了。 而且,根据李景的计划,他一不能去做官,因为没钱,也没出路,想要做官的话,难如登天,做土匪的话,也根本是无从下手,最好的就是有点钱了去占个地盘,培养人才和势力,徐图发展。 但是这个时代,想要偷偷摸摸的占地盘,哪有那么容易?现在正好有马五这个人,李景觉得有那么点希望了,也许可以顺手牵羊一下,正愁没地方可躲呢! 第二十二章 金牛岭 “周老大是前几年从山西逃难过来的,当初来时带着几十号人,现在已经有几百号人马了!”马五连忙说道。 李景点点头,接问道:“你是怎么当上土匪的?” 马五见李景不住追问,也不敢隐瞒,全都说了出来:“小的家里穷,前两年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就跑到摩天岭投奔了周老大,做了几票以后,周老大见小的机灵,就跟小的拜了把子。当时结拜的共有五人,小的最小,因此大家都叫我马五。后来我们的人马越来越多,摩天岭住不下了,周老大就让我们几个弟兄每人带着几十号人马分散开来。遇到小买卖就独自做了,遇到大买卖就通知周老大和几位弟兄一起动手……” “你们抢了这么多年,官府难道就不缉拿你们么?”李景问道。 “拿,怎么不拿!不过我们这帮人都是本地村民,得了好处也会周济一下村里的穷户,官兵要来缉拿,村民都会给我们报信。我们得了信息早就跑得没影儿了,官兵哪里找得到?”马五不无得意地说道。 “你倒是机灵。”李景突然问道:“你们做了这么多的案子,手上的人命不少吧?” 马五一听,顿时大惊,双手不停摇晃:“没有!没有!小的们只是为了有条活路,只求财不敢害人性命。” 李景冷笑一声,道:“恐怕不见得吧,我就不信你们抢劫时没有杀过人。” “也不是一个人没杀过,要是遇到舍命不舍财的主儿,弟兄们也要下狠手。” 李景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说道:“你们这么干也不是长久之计,只怕早晚要落到官兵的手中。” “可不是咋的!官兵来这里很多次没找到人,就开始假扮客商诳我们,有一次我们可不就上当了么!那一次官兵出动了近二百号人。幸好他们弄得动静太大,我们五兄弟带着几百兄弟全都出动了,最后我们折损了一百多个弟兄才把官兵给打跑。打那儿以后,遇到上百人护送的商户,我们就不敢动手了,就怕官兵假冒。大……大哥,你有啥法子教教我们?” 马五说完突然醒悟不对,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该问的问题问的也差不多了,李景这才道:“转过身来吧!” 马五听了李景的话,小心翼翼的转过身来,见李景已经收了那弓箭,才全身放松道:“大哥,我日间还纳闷呢,你们帮人眼瞅着要进卫辉府城了,咋又转向了呢?而明明已经到了淇县却又没有进城。起初我以为又是官兵假冒,后来看到有女人下车才知道不是官兵。其实要不是白天行人太多,不好下手,我们就不用等到夜间了,当时我兄弟还劝我早点动手呢!可是没想到我有眼不识泰山,竟然在太岁爷头上动土,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听了马五的话,李景一愣忽然问道:“等等,你刚才说白天行人太多?你一直跟着这个车队么?” “是啊!不过不是我跟着,我们有专门踩点子的人。”马五说道。 李景突然拍了下额头,刚才在休息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好像疏漏了什么。 李景让沈府的人转向倒没有什么问题,问题是他忽略了沈家的阵仗太大。 官兵日间定会去过沈府,发现人去楼空之后,必然会详加追查,沈家这么大的家业怎么可能不留人看家?稍一查问便会得知沈家逃亡开封。 官兵往开封的方向追不到人,自然会派人四处打听,沈家这么大的阵容想不被人看到都难,当听到有这么个车队往淇县方向而来,就算是猪脑子也会猜到沈家掉头了。 想到此,李景心里不觉冒出一身冷汗,急忙站起来说道:“马五,让你的弟兄马上把这里收拾好,等我回来大家一起走。” “啊?大哥要跟我们一起上山?”马五惊道。 “怎么?不愿意?”李景扭头看了看马五,淡淡地问道。 “愿意!愿意!大哥如此神勇,小的巴不得大哥能上山入伙儿。”马五连忙说道。 “马五,你是个聪明人,最好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李景说完,直奔后殿而去。 看着李景离开的背影,马五站在原地,眼神变换了几次,最终捏了捏拳,突然出了口气,整个人似乎像是被打败了一样。 李景的话他再清楚不过,那是在提醒他不要耍滑,不然李景想要取他性命简直是轻而易举,马五正如李景所说,他是个聪明人,他可不认为,他如果再召集一群兄弟瞬间冲进来想要反水的话,李景一箭射不死他! 就凭李景刚刚那速度,想要在瞬息之间杀掉马五,马五根本就逃不掉,而且李景的复合弓已经超越了马五的常识所在。 人就是这样,往往对自己不了解但却致命的东西,在怀揣好奇心的同时,心底深处也同时有着深深的恐惧! 这种情况下,他只能暂时选择听李景的话,毕竟现在,顺着李景,他还能保一条命! 经过偏殿时,李景对大虎等人说了句:“快收拾东西,马上要走。” “啊?这大半夜的往哪走啊?”大虎嘟囔了一声。 “臭小子!啰嗦什么?赶紧收拾东西装车。”陈老汉照着大虎脑袋拍了一下喝道。 李景疾步来到后殿,沈正等人正在安抚家眷,见李景进来都是一愣。 像沈府这样的人家女眷轻易不会同男人见面,李景这么冒冒失失的闯进来,可谓极为失礼。 李景此时也顾不得了,进来便道:“沈老爷,收拾东西,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这……出了什么事了?大半夜的我们去哪?”沈正不解问道。 “路上我给你解释,眼下你赶紧安排人手,该装车的装车,该带走的带走,有些没用的东西扔掉,几位女眷挤一挤,给伤者让几辆马车。”李景连声说道。 “这……这……”沈义和沈清面面相觑,不知何事这般着急。 “还等什么?还不安排人去做?”沈正看了两个弟弟一眼沉声说道。 待沈义沈清两人出去,沈正搓了搓手问道:“不知为何这么着急啊?” 李景见沈府家人已经动了起来,便把刚才发现的漏洞讲了一遍:“沈老爷,以我估计,官兵今晚不至,明日一早必到,咱们人多车慢,到时想走就来不及了。” “那咱们现在去哪?”沈正接问道。 “上山!咱们到马五的地头去住几日。”李景笑道。 “这不是要去土匪的老巢了么?”沈正惊道。 “沈老爷放心,只要有我在,定会保护沈家周全。”李景肃然说道。 沈正想起刚才李景的一箭之威,又见马五战战兢兢地样子,对李景的话倒是不怎么怀疑。 沈府家人和马五的手下一起行动,效率还是挺快的,一会儿工夫,该装的都装上了车。 马五的手下和沈府的家人不明就里,都以为沈家把钱财交出来了。 不过当他们看到马五在李景身后低头哈腰的样子,怎么也不像得手的样子。 李景瞧了瞧,发现马五手下和沈府家人受伤的着实不少,空下来的这几辆马车恐怕拉不下来,当下说道:“腿脚有伤的坐车,其余的下来自己走。” 听到李景呼喝,那些腿脚完好的伤者急忙从车上下来。 说来也怪,李景在这里发号施令,包括沈正在内,所有人居然没一人觉得不妥。 见众人准备停当,李景带着马五,大虎等人又挨间屋子检查了一番,见没有疏漏之处这才退出。 出了院子,看到那匹死马,李景走上前,将射杀马匹的箭支拔出来,在马身上拭去血迹。 “大哥!这死马咱们能不能带走?兄弟们可有日子没吃肉了。”马五跑过来,舔了舔嘴唇说道。 “带走!必须带走。”李景说道。 “好嘞!”马五应了一声,连忙屁颠屁颠地招呼弟兄将死马抬走。 “马五哥。”众人出发后,李景拉住马五道。 “不敢当,不敢当。”马五一听急忙摆手道。 “你年纪比我大,叫你一声五哥当得起。”李景笑了笑接道:“你安排几个人,把这里的痕迹,尤其是车辙的痕迹清理掉,不然的话,官兵追来顺着车痕就能找到咱们!” “是!我马上去办。”马五忙道。 马五等人平时就盘踞在小马庄以西十余里的金牛岭上…… 第二十三章 分析 至于官兵围剿马五等人并不担心,金牛岭周围这样的山头实在太多,官兵前来围捕,除非是无声无息地把这里包围,否则只要四处一散,任你是神仙也不可能在这么多的山里抓住这么几个人。毕竟官府不可能为几十个毛贼出动数万大军,要是只出千把的官军,那是屁用没有。 其实官府早就知道在金牛岭有这么一撮土匪,派兵围剿了几次,每次都是空手而回。山上的房屋都是简陋之极,官兵烧了,回头没两天就又建了起来。 官兵空跑了几次以后就不再来了,谁愿意漫山遍野的像逮耗子一样抓几个土匪? 官兵许久不来,马五等人也把四处漏风的茅屋重新拾掇了一下,现在已经有点像个正经的房子了。 李景等人赶到金牛岭时已是后半夜了,金牛岭虽不高,不过毕竟是山,十余辆马车上山最后全靠人推。等李景等人到了山上,众人都是疲累不堪。 马五让人把靠近山后的房子收拾出两间,一间给沈府的女眷们居住,另一间给沈老太爷居住,其余人等随便找了个角落就和衣而卧。 李景虽然也感到疲倦,不过并没有马上休息。 他找来马五,让马五安排人手天明后下山打探消息。 没想到马五早就安排好了,说在回山的时候,就留了几个弟兄在小马庄,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就会回来报信。 李景一愣,马上对马五另眼相看起来,看来这强盗做久了也明白情报的作用。 马五似乎看出李景的想法,嘿嘿一笑道:“大哥,实不相瞒,我们以前吃过一次亏,抢完东西后光顾着高兴,没想到第二天大早官差就来了,弟兄们措不及防,被抓了好几个。打那以后每次我做完买卖,就会留几个弟兄在外面望风,别说,这样安排以后,再加上附近的乡亲帮着通风报信,我们这里就再也没有出过事儿。” “吃一次亏学一次乖。”李景笑道。 两人正说着,沈正兄弟三个推门进来。 “沈老爷,二爷,三爷怎么没休息啊?快上座,我说五哥啊,沈老爷来了,你就不能上点茶么?”李景笑道。 “见笑,见笑,我们这些大老粗有口水喝就不错了,哪里懂得喝茶?三位老爷,不好意思,怠慢了。”马五讪笑道。 “无妨,我们深夜打扰,已然是冒昧了,不敢劳烦五爷。”沈正拱手道。 “坐吧!三位深夜来此,大体意思我也能猜出一点儿,三位是想问我以后怎么办是么?”李景不待沈正兄弟回答便接道:“我知道沈家家业甚多,林县那里的家业恐怕只是九牛一毛罢了。说实话,这么大的家业无论是谁,都很难割舍得下。本来我想明日再跟三位老爷商议,既然你们来了,那我就给你们说说我的想法。” “请说!”沈正肃然道。 “在说我的想法以前,我先说说近日沈家和徐家发生的冲突。我不知道你们两家以前有什么恩怨,但是有一点我确信,你们两家决不会是因为熊胆才发生冲突,熊胆只是把你们两家的冲突摆上了桌面而已。”李景说到这里看了看沈氏兄弟。 沈正知道李景话没说完,也不答话,只等他继续往下说。 李景笑了笑:“沈徐两家都是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徐家干嘛要招惹沈家呢?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因为沈家太有钱了,徐家想把沈家给吃了。” 顿了顿,李景接道:“可怎么才能吃掉沈家这么个庞然大物呢?徐家在林县有官府支撑,沈家在林县虽没见到什么官方势力,但能挣出这么大的家业,说没有官方后台我是决不相信的。我估摸着徐家只有在彰德和卫辉两府才能压制住沈家。除了这两府,徐家恐怕就拿沈家没有办法。也就是说从正面下手,徐家根本就吃不了沈家,只能想别的办法。” 李景说到这里看了看沈正,见沈正面无表情,李景接道:“沈家唯一的弱点就是沈老太爷。沈老太爷年纪大了,他想百年之后葬在林县老家,因此常年住在林县。这次沈老太爷病了,急需熊胆,于是徐家的机会就来了。我想徐家肯定是把周围府县所有药铺的熊胆全部采购一空,以此来要挟沈家。当然,徐家也知道不可能用几枚熊胆就能让沈家把全部财产都转给徐家,徐家也没那么蠢,那怎么才能得到沈家的财产呢?只有一个办法,联姻,让你沈家的女儿嫁给徐家的儿子。” “我家人丁兴旺,就算把女儿嫁过去,最多送点嫁妆而已,难道会把所有家业都送给徐家不成?”沈义接口说道。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沈家现在当家的是大爷吧?”李景笑道。 “是!”沈义和沈清应道。 “大爷要是去了,不知这家业是传给你们兄弟呢?还是传给儿女啊?”李景接着问道。 “自然是传给儿女!我们当叔叔的怎能跟晚辈争夺家产?”沈义和沈清急道。 “也就是说,要是没有儿子,还可以传给女儿和女婿了?”李景接问道。 这个问题倒是不好回答,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可那毕竟是外姓人家。要是沈正不在场,那沈义和沈清自然会说不能给女婿。可现在沈正在场,这话怎么说得出口,说出来不是摆明了欺负自己的侄女么? “我有儿子。”沈正忽道。 沈正这话一出,沈义和沈清长出一口气,心中暗暗称赞大哥高明,昨天一早就把过继的事给办妥了。 “大爷这儿子恐怕是最近两天才过继的吧?”李景笑道。 “你怎么知道?”沈正兄弟三人齐声惊问道。 “很简单,昨晚马五打劫咱们的时候,我记得跟在大爷身边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他是先跑到二爷夫人那里叫娘,后来被二爷训斥,这才跑到大爷夫人身边叫娘。要是我没猜错的话,那少年应该是二爷的亲生儿子,刚过继给大爷不久,有些事情还没有习惯。因此当家人受了贼人惊吓,他第一时间想的是先去安慰自己的亲生母亲。我说的没错吧?”李景侃侃说道。 李景虽是现代人,但从小在农村长大。他小的时候在农村就见过有人家过继子女。孩子过继给别人以后,就跟原来的父母脱离关系,不能再叫原来的父母爹和娘了。 现代尚且有这么多讲究,何况古代? 李景的职业让他习惯从某些细节分析问题,因此他从那个少年的称呼上的变化就可以断定,这是沈正刚过继的儿子。 当李景知道沈正的儿子是过继的之后,马上明白徐家是要强娶沈家的女儿,继而谋夺沈家的家产。 “高明,这孩子的确是我昨天早晨才过继过来的,不过这好像跟沈徐两家的争端没有关系吧?”沈正赞了一声接着说道。 “你刚过继了个儿子,可徐家不知道啊?他只知道你有个女儿。他家是不是用熊胆要挟你?让你把女儿嫁给他儿子?”李景笑了笑,接道:“你出告示高价收购熊胆。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而我就是这个勇夫。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你们已经知道了,由于我打了徐府家人,他便到衙门那儿给咱们安个罪名,就势把你们也给拉了进来。” 沈正把李景的话仔细想了一遍,点点头道:“没想到你年纪不大,心思却如此缜密,沈某佩服。不过你分析的都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们以后怎么办你可还没说呢。” “沈家家财众多,我想觊觎沈家家财的人一定不少!林县有徐家觊觎,开封是哪家呢?别的地方呢?平日无事他们尚且恨不得从你身上咬下一块肉来,现下你家被安上罪名,你想这些人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么?”李景说道。 沈氏兄弟想了想,的确像李景说的那样,觊觎沈家财产的确实不少。 “你的意思把沈家的产业都放弃?”沈正疑问道。 “乱世将至,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李景道。 “什么?你说乱世将至?这天下要大乱么?”沈氏兄弟齐声惊问道。 “对,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察觉,近几年天气越来越冷,并且许多地方都出现大规模的灾荒,应该已经有大量的流民开始逃难了。”李景说道。 沈正想了想点点头道:“的确是这样。” “这种情况以后怕是会越来越严重,以后没有饭吃的人会越来越多,你说这些吃不上饭的人他们会做什么?”李景接道。 “造反呗!”马五随口接道。 马五就是因为吃不上饭才当了土匪,听李景问那自是毫不迟疑地就说了出来。 沈氏兄弟听了却是沉默不语,如今的局势他们也略知一二,陕西,山西,山东等地这几年都有灾情出现。朝廷里是阉贼当道,扰乱朝政,那些大臣们更是勾心斗角,结党营私,根本没人去想这些灾民怎么办,要是持续下去,灾民们想不造反都不行了。 当然了,像他们这样的人家无论何时也不会到吃不上饭的地步,但是他们却怕那些吃不上饭的人去抢他们的。 乱世人命如草芥,都吃不上饭了,还怕杀头么? 第二十四章 大当家 而当饥民遍地之时,什么珠宝,玉器,绸缎都是无用之物,只能给自己招来灾祸。 “那我们以后就坐吃山空么?”沈正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放弃这么大的家业,沈正实在有些舍不得。 李景摇了摇头:“有一样生意必须要做。” “什么生意?”沈氏兄弟齐声问道。 “粮食!”李景道。 明朝末期全球出现小冰河现象李景自然是知道的,他要趁形势还不严峻的时候,多多储备粮食。所谓手里有粮,心里不慌,而储备粮食非得借重沈家的财力不可。 李景笑了笑说道:“只要手里有粮,以三位的才智不用我说也知道怎么做吧?” 李景的意思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得出来。 以粮食做筹码,瞬息之间就可招募到大量的流民,借助流民的力量,官府都得重新审视沈家的实力。 那时别说徐家这样的小虾米,就算一方督抚也得考虑考虑沈家的分量。 “说的有理,那我们就把别的产业全部转让出去,只留下米粮生意。” 说完,沈正站起身来,深深地看了李景一眼,微微点头,带着两兄弟告辞。 第二天一早,马五手下来报,说有官兵在小马庄附近出现,后来找到那座弃庙,搜寻了一圈就转回去了。 听了这个消息,沈氏兄弟和李景等人都暗自庆幸不已。 虽然官兵暂时走了,不过沈家却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沈家人口众多,目标太大。 但是有些事必须马上处理,于是沈正把家人召集起来,然后一个个派出去,包括沈义和沈清两人。这些人都是分散行事,这样不会引人注目。 沈家生意众多,不可能事事亲为,因此雇佣了很多掌柜为他们打理生意。 这些人将会赶赴各地,通知各处的掌柜结束生意。 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这么多的生意不是说停就能停的,得找到买家才行,不然损失就大了,即便沈家这样的庞然大物也承受不起。这些产业要处理完起码要几个月的时间,这还不算路途遥远之地的生意。 沈家处理家事的同时,李景也在跟陈老汉等人商议以后的去路。 “大叔,实在对不住了,连累你们一家跟我遭罪。”李景说道。 “别说这些屁话,想说啥直接说!”陈老汉瞪了李景一眼说道。 “嘿嘿!”李景挠挠头笑了笑,过了一会儿才正色道:“大叔,我们现在跟马五等人住在一起,不是匪也是匪。您老要不想担这样的贼名儿,我想法子给您弄些银钱,您带着两位兄弟到别处去吧,林县附近是不能住了。” 陈老汉闻听,叹了口气道:“好孩子!咱爷们儿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不过我能看出来,你是个人物!不说别的,就说你的武艺,我年轻时也当过几年兵,大的官儿没见到,百总,千总甚至游击还是见过几个的。他们的武艺跟你一比,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老汉知道你是为我们好,不过老汉窝囊了一辈子,不想两个儿子跟老汉一样,我就赌你以后会有大出息,我还有两个儿子以后就跟着你了。” 李景起身肃然道:“大叔,以后但凡有我李景一口吃的,就决不会让您和两位兄弟饿着,以后您就是我亲叔,大虎和二虎就是我的亲兄弟。” “老汉我能有你这样的侄子,那是祖坟冒了青烟。”陈老汉急忙拉着李景,回头看着大虎道:“大虎,给你兄弟跪下,以后凡事都听你兄弟的,他让你干啥你就得干啥!” “你还是我亲爹么?”大虎嘟囔了一句,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给李景磕了个头。 陈老汉转头看着大壮等人说道:“还有你们几个,你们要是想过安生日子,老汉把身上的银子都给你们,你们回家,要是不想回去,就跟大虎一样,凡事都得听他的!” “我走的时候,我爹我娘说了,要我跟李大哥学本事,我以后就跟着李大哥了。”柱子说完就给李景跪下,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李大哥,你以后可要多教教我。” “还有我!” “我也一样!” 大壮四人也跪下磕了几个响头。 “起来吧,你们以后就要像亲兄弟一样抱成团,明白么?”陈老汉道。 “是!”李景等人齐声应道。 “坐吧!说说你的打算。”陈老汉说道。 李景刚要说话,瞥见门口一人探头探脑,却是马五,李景招了招手:“马五哥,进来吧。” 马五笑笑进了屋内。 李景让马五坐下后说道:“马五哥,以后可要借贵宝地吃饭了!” 马五一听,急忙站起来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大哥要来入伙儿,我这个位置让给你。” 李景笑了笑道:“你这个位置给我,你手下的兄弟以后可都得听我的了。” “那是当然,其实兄弟们现在都怕你怕的厉害。”马五陪笑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把兄弟们招来,我给兄弟们说几句话。”李景想了想道。 所谓当仁不让,李景可不会跟这些人客气什么,更不会在山上当个喽啰。 “随我来!”马五急忙说道。 但凡土匪,山贼聚在一起,好像都有一个聚义厅之类的东西,金牛岭也不例外。 只是由于金牛岭的人数太少,这聚义厅也稍显的寒酸了一些,不过容纳四五十号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李景现在就被马五带到这么间屋子。 没过一会儿,马五就把山上能动的人都召集起来。沈正不知山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跑来查看究竟。 李景和马五站在正中,大虎等人分立左右。 看着一众土匪一个个进屋,李景暗暗摇了摇头。 这些人有的满脸油光,穿着绸缎之类的衣服,显是捞到了好处,过上了好日子。 有的却是一脸菜青色,身上穿着布衣,衣服上补丁不少,大冷天的,甚至还有打着赤脚的,这些人显然是刚入伙儿不久。 “弟兄们!”马五等众匪进屋后说道!“今天咱们金牛岭新来了几位好汉!大家昨晚已经见过了,我就不多说了。马五不才,愿意把当家的位置让出来,把兄弟们召集来,就是让大家拜见一下咱们这位新当家的。” 说着马五手指李景。 李景抱拳道:“在下李景,初来乍到,蒙五哥抬爱,实在愧不敢难当。当家的谈不上,愿意跟兄弟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参拜当家的!”马五叫道。 “且慢!马五哥,这小子第一天上山,凭什么把当家的位置让给他?”一人忽然说道。 李景冷眼一看,只见人群里有个高壮的汉子分开众人,走上前来。 “刘二愣子,你他妈要干什么?连老子的话也不听了么?”马五喝道。 “五哥的话兄弟们当然听,我只是不服他有什么本事坐这个当家的位置。”刘二愣子梗着脖子叫道。 见马五还要再说,李景对他摆摆手,上前几步说道:“如何你才能服呢?” “昨晚你只露了手射箭的本事,这算不得什么,一匹马谁都能射死。你要真有本事,就跟我较量较量。”刘二愣子叫道。 “你想怎么较量?”李景笑道。 “你能把我打倒,我就服你!”刘二愣子叫道。 “让你一只手,来吧。”李景笑道。 刘二愣子见李景轻松的样子,虎吼一声,冲着李景脸部就是一拳。 李景向后略退半步,右手闪电般抓住刘二愣子的拳头往回一带,身体随之急转,直入刘二愣子怀中。 右臂微屈,一记肘槌狠狠打在刘二愣子的肋部,将他击了出去。 李景的动作极快,从搭手到把刘二愣子摔倒,一共才用了不到两秒,大家甚至都没看明白刘二愣子是怎么倒下的。 甚至就连刘二愣子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没事吧?”李景拉起刘二愣子问道,他将力道控制的正好,将刘二愣子打到,却没有伤害他。 刘二愣子揉着腰部,半天才挺直腰板,摇摇头道:“没事。” “他妈的!现在服了么?”马五骂道。 “服了!服了!”刘二愣子耷拉着脑袋,看也不敢看李景,低着头走了回去! “那还不赶紧参拜大当家的。”马五喝道。 说罢马五转身来到李景面前,双膝跪地大声说道:“参见大当家的!” 众土匪见马五跪下,连忙跟着跪倒在地,齐声喊道:“参见大当家的!” 大虎和大壮等人站在李景身后,见众匪跪倒,不敢在李景身后受礼,也跟着跪下,学着土匪的样子,磕了几个头。 “兄弟们都起来。”李景扶起马五。 众匪见马五起身,这才起身。 “既然众兄弟抬爱让我做了这个位置,那我就得带着兄弟们过好日子。兄弟们,你们想过好日子么?”李景大声说道。 “想!”众土匪齐声应道。 “是啊!都想过好日子,可是像你们这样能过上好日子么?”李景突然厉声道:“你们从没有为以后打算过,只想着快活一日是一日。” “你,你,你,还有你站出来!”李景指着几个腿部受伤的土匪喝道:“昨日你们几个手持弓箭,竟然没有一箭射入窗内,你们平时都干什么去了。昨日你们遇上的是我,我看你们的穿着知道你们也是穷苦人出身,这才手下留情,不然你们现在已经见阎王了。” “大哥!这事怪我平时没有训练他们,不过我也不会训练呀。我们这帮人都是种地的农民,哪里会这个?”马五低声说道。 李景轻轻拍拍他的肩头,示意自己明白。 “以前你们不会那是因为没人教你们,我不怪罪,但是从今天开始,你们要是还想有命过好日子,那就得跟我好好训练!”李景喝道。 “是!”众土匪齐声应道。 “好,大家先散了吧,回去之后把自己应手的武器都给我准备好,枪锈了,刀不快了,都给我磨出来。午时三刻到厅前集合。”李景说道。 见众匪稀稀拉拉的散去,李景摇摇头,也不知自己能不能训练好这帮玩意儿。不过今天镇住了这帮土匪,也算开了个好头儿。 第二十五章 开始筹划 他可不认为自己的领导水平不怎么地,在现代的时候,李景担任的是特种队长一职,对于作战训练和一系列的军事形动了如指掌。 不过在其他方面,比如经济和发展可能就弱了点,至于钱财,就更重要了! 见马五也要跟着出去,李景想了想招手说道,“五哥,你跟我来。” “大哥,有事么?”马五急忙回身道。 “山上还有多少银钱粮食?” 听了李景的问话,马五挠了挠头,好半天才道:“大哥,这个。我还真的不太清楚!” “你居然不知道?”李景顿时就来气了。 “是啊,我们每做完一票买卖,大部分都分了。”见李景有些不爽,马五立马接道:“不过每次都会留一点,攒了这么久,应该有不少吧。” “你们每次下山,是不是都是到了快要没有钱粮的时候才出去?”李景问道。 “基本上是这样,兄弟们过的都是刀头上舔血的日子,有钱了马上进城快活,等花光了就准备干下一票。”马五说道。 “那要是长时间没有买卖怎么办?”李景问道。 “等呗!反正大家也不是没过过苦日子,吃吃老本儿,熬几天就过去了。”马五道。 李景叹了口气,这山上都是些吃了今天忘了明天的主儿,尤其是那马五,心计多,心思缜密,他能心甘情愿的将当家的位置让出来,定然没那么简单。 虽说李景露了几手,要震慑一般的土匪还行,要是能这么简单的就要把马五这个土匪头子直接震慑住了,那还不一定。 李景现在能跟沈家说上话,而且沈老爷已经对李景颇为相信,面对这样一个大财主在身边,马五可都看在眼里,以后什么发展,谁都不知道,马五到底有没有打心眼里佩服李景,李景想这只是时间问题。 肚子里有东西的人,一般都是不太容易服人的人,可是李景的计划岂能落空,心里计较周详之后,这个马五一定要拉拢,真真正正的拉拢过来! 不然,就是个大麻烦! 而且,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李景就更想到了一个更严峻的问题。 那就是,他现在已然成为了土匪头子,其实这一步在他的计划之中是没有出现过的,有点“黄袍加身”的感觉。 做土匪在他的思想之中,有点类似于现代之中坐过牢一样,假如以后要跟朝廷打点什么关系的时候,这做过土匪简直就是一大污点啊! 想到这里,李景觉得不行,自己一定不能打着这大当家的名号乱来,他想做的是一个隐藏在背后的发号施令的人! “你去清点一下,看看山上还有多少余钱和粮食。”李景摆摆手说道。 马五应了声,转身退了出去。 李景坐在椅子上琢磨怎么训练这帮土匪,要不要弄一个训练大纲的东西出来。正琢磨着,马五带着几个人抬着两口箱子进来。 “什么东西?”李景奇道。 “钱!”马五道。 “嘶!”李景猛吸一口气,这两大箱子要都是银子的话那得有几千两吧? “打开!过过数儿。”李景兴冲冲道。 马五依言打开箱子,李景走近一看,鼻子差点没气歪了。 箱子里装的确实是钱,不过全是铜钱,一锭银子没有。 难怪马五把箱子抬来,这么多铜钱数的过来么?看这帮人的素质,识不识数儿都不一定。 “怎么全是铜钱?”李景问道。 “这……”马五不说话了。 怎么说?难道告诉这位新当家的,自己的弟兄嫌弃铜钱碍事,出去喝花酒带着不方便? “算了,抬出去吧。”李景摆摆手,看马五的样子,实在懒得再问。 几个土匪急忙又把箱子抬了出去。 李景本来想拿出银两来激励一下众匪,可没银子还激励个屁啊。 其实李景有些被误导了,他以为谁都跟沈家一样出门都带着银子呢。 这时的老百姓几乎不使用银子,使用的都是铜钱。 马五他们也就劫到大商户的时候,才能弄到银子,劫到做小买卖的也就能弄到一堆铜钱,马五能攒下这么多铜钱就不错了。 不过使用铜钱有时确实不方便,土匪们出去喝花酒时都喜欢带着银子装大爷。 李景负着手转了几圈,见马五跟在自己身后转悠,便问道:“粮食还有多少?” “粮食还有二十来石。”马五道。 李景点点头,看来粮食还能坚持一段时间,不过要想激励土匪们的士气,没有银子肯定是不行的。 “你去把沈老爷请来,就说……”李景琢磨了一下,摆摆手道:“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李景让马五请沈正过来其实就是想借钱,不过想想还是自己亲自去找沈正商议显得比较有诚意。 李景来到沈正的居所,犹豫了半天也没有敲门。找人借钱这活儿他还从没干过,实在不知应该如何开口。 对李景来说,弄点小钱容易,随便找个大户人家去打劫一下,就能弄上点儿银子。 可现在要训练这些土匪,那可不是靠打劫几个大户就能解决的。 训练期间营养要跟上,肉是必须要有的,整天吃些清淡蔬菜谁还有力气去训练?训练好的要有奖励,要是一样待遇,谁还努力训练? 李景算了下,山上总共有五十多个土匪,加上大虎等人能有六十来个。这六十多人每天的吃穿用度可是个不小的数字,这还没算他们的家人,毕竟谁也不是孙猴子那样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土匪也得养家糊口。 李景算的脑子都疼了,也没算出每天需要多少银子才能够用。 看来还得找个专业人士啊。 想想沈家家大业大,这些活儿肯定有人会干。得,都着落在沈家身上吧。 沈正这时已经回来了,见李景已经完全镇住了这些土匪,他的心里也笃定了许多。 虽然他认识李景时间极短,不过沈正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有李景在此,沈家上下可保无虞。 不过对于李景能想出什么办法去训练这些土匪沈正十分好奇。 沈正知道李景给他画了张大饼,这张大饼非常诱人。 但是这里面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那就是就算给他一百万流民他能用来干嘛?他根本就不会指挥和运用这么多的人。 他不是韩信,不可能把这一百万流民训练成能与官府朝廷对抗的精兵。 不过今天他看了李景对土匪们的训示,他感觉李景好像有这个能力,也隐约明白李景的意图。 只是李景跟他非亲非故,凭什么帮他? 沈正是个商人,商人考虑的是利益,他仔细琢磨了一下李景这两天跟他说的话,试图从中分析出点什么东西来。 以沈正的眼光自然能看出,如果李景需要钱的话,凭他的身手,只要心肠狠一点,劫几个大户,做一个富家翁是没什么问题。 但是李景显然没想那么做,他要是想的话,早就把沈家给灭了,沈家带的财产全是他的。 那李景到底想要什么? 但是看李景的样子显然是没什么根基的小民,这样的小民要成就大事就必须借势。沈正忽然明白过来,李景这是要借沈家的势,他要借沈家的财力为自己办事。 那么沈家会有什么好处呢?李景要权,通过沈家的财力慢慢就会得到。沈家是商人,当然要的是利。只要把李景扶植起来,随着李景的实力一点一点扩大,沈家的产业肯定会逐渐增多。可是这能长久么? 李景对自己的权利怎么来的肯定非常清楚,到了一定时候,他决不会允许沈家的实力继续膨胀。 因为沈家能扶植起一个李景就会扶植起另外一个人来,李景肯定会提防到这一点。只有把沈家和李景绑在一起,让李景知道沈家离不开李景,当然李景离开沈家也玩不转才行。 只是怎么做才行呢? 沈正在屋里不知转悠了多少个来回,忽然听下人来报,说李景求见。 沈正忽然一拍额头,想这么多干嘛?这小子现在还什么都不是呢?且先看看他能把这帮土匪练成啥样再想也不迟。 金牛岭现在李景是主,沈家是客。沈正不敢怠慢,急忙出门将李景请进屋内。 命人沏上茶来,沈正给李景倒了杯茶水。 “李大当家的,不知找沈某有何事啊?”沈正道。 “沈老爷可别这么叫我,咱们是一起上山的,你这样不是拿我当外人了么?”李景急忙说道。 “呵呵,不当外人,不当外人,请喝茶。”沈正笑道。 李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斟酌着怎么措词。 沈正见李景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李景定是有事相求:“我看你像有什么为难的事情,要是沈某能帮得上的尽管开口。” 李景心想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大大方方一点。 第二十六章 队官 “哈哈哈,我以为是什么事儿呢。你得了熊胆,于我沈家有恩,好说,要多少?”沈正笑道。 “一千两,半年之内,我必然还清。”李景道。 “呵呵,李大……我比你年纪大得多,就托大叫你一声贤侄。你刚才说咱们不是外人,怎么还跟我客气呢,不就一千两银子么?不是沈某在你面前说大话,莫说一千两,便是一万两,你尽管张口便是。你若是看得起沈某就不要提还钱两字。”沈正说道。 “这怎么行!俗话说好借好还,再借不难,你这样是想堵住小侄的嘴,以后不想借钱给我了。”李景笑道。 “贤侄,你刚在这里当家,必然要做出点事情给大家看看才能服众,这银子你定是要用在这上面。虽然你有把握还钱,可要是一旦还不上,在众人面前怕是要落了面子。我的意思是这事就咱俩知道,你有钱便还,没钱我也不要你的。恩……一千两怕是不够,这样,我给你两千,你先用着,若是不够便再来取。”沈正想了想道。 “多谢沈老爷。”李景喜道。 “以后沈老爷三字就免了吧,你若是瞧得起沈某,便叫一声世叔如何?”沈正笑道。 “多谢世叔。”李景笑道。 “那个……世叔,还有一事,我对账目不是很明白,你府里有没有这样的人帮我处理一下账目?”李景道。 “我家里是干什么的你不知道么?随便找个人去怕是都能处理好你的账目。不过这个人必须得是咱们绝对的贴己人才行,我想一想谁去比较合适。有了,我让继先帮你做这件事。继先你见过,就是我二弟的儿子,前日过继给我的那个小子。”沈正道。 “年纪是不是小了点儿啊?我看他今年好像也就十六七岁吧。”李景犹豫道。 “呵呵,这不有我么?你别看他年纪小,只要我稍加调教,将来必是经商之才。”沈正笑道。 “也是!世叔看上的人那是决不会差了,不然你也不会过继他为子。”李景笑着点了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我一会儿就派人把银子给你送去。”沈正道。 李景想了想接道:“还得准备几本名册,把山上弟兄的名字记下来,最好详细一点,年龄,籍贯,还有家里几口人都记录一下,这些都是刀口舔血的汉子,不定哪天就没了,我不能亏待了他们的家小。” “这个什么时候用?”沈正问道。 “午时备好就行,我到时用得上。”李景道。 “没问题,中午我多带两个人过去。”沈正道。 “那小侄就告辞了。” 李景站起身来,向沈正躬身拱手告辞。 沈正急忙起身相送。 李景并没有马上回到自己的住处,而是到各处转了转,看看众土匪是否在做准备工作。 转了一圈后,李景还算比较满意,看来一招制住刘二愣子,对这帮土匪确实起了震慑作用。 只是在转到半山泉眼处,却看到马五带着人正在收拾那匹死马。 李景一愣,怎么马五要干这样的活儿? 作为一个土匪头子,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做这样的工作,山上随便拿出一件事恐怕都比这个重要得多。 “五哥。”李景走到近前招呼道。 “大当家的来了。”马五放下手中的屠刀笑道。 “参见大当家的。”众匪急忙放下手上的活儿呼道。 “都是自家人,用不着这样。”李景摆了摆手道。 李景忽然发现,他对这些礼节十分的反感。面对这些土匪还能好些,面对沈正的时候就要麻烦的多,而且说话感觉十分费劲,半文半白,这让他每次开口说话前都要斟酌一下用词。 “五哥,你怎么做这个?”李景指了指那匹死马。 “不看着不行,兄弟们很久没做什么大买卖了,快有一个月没见到肉了。这要不看着,就有人会偷摸把肉带回家去。”马五说道。 “怎么会这样?难道没有专门作饭的人么?”李景奇道。 “咱们这帮大老粗,哪里用得着分那么清,逮着谁谁就去做饭。”马五说道。 “哦!”李景看了看马五身后的众匪,忽然想到了什么。 “走吧,不用看着,以后不会这样了。”李景对马五招了招手。 待马五洗了手跟上,李景接道:“五哥,以后你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帮我训练弟兄们。” “嘿嘿!我哪会干这个?我要是会这个山上也不会是这般光景。”马五搓搓手笑道。 “不会就学,难道你想一辈子这样么?你看看古往今来的名将,哪一个是一生下来就会打仗的?明……本朝的太祖是个要饭的出身,还不如你呢!那都是一刀一枪,一仗一仗打出来的,多打几仗自然就会了。” 李景本想说明朝的朱元璋,忽然想起,这么说可不大对,于是马上改口。 “是,马五明白了。”马五应道。 李景想了想接道:“这几天你跟着陈大叔,他是老军伍了,跟他学学官兵平时都是怎么训练的。” 听说学官兵的东西,马五不屑地说道:“就官兵那水平还不如咱们呢,跟他们学能学到什么东西。” “就你们看到的那也叫官兵么?那叫兵痞子。他们打不过你们不是因为你们本事比他们高,而是因为你们不怕死,敢玩儿命。这些兵痞子胆小怕死,这才输了。要是遇到真正的官兵,就靠你们现在的水平,那只有送死的份儿。”李景斥道。 “是,那我跟陈大叔好好学学。”马五老老实实地说道。 “学东西要活学活用,我让你学官兵的东西,也不是说他们的方法就是好的,有些没用的咱们不学,但是要了解它,这样以后跟官兵对敌的时候就能找到他们的弱点。”李景接道。 “明白了,这就是那个知己知彼,百战什么呢吧。”马五恍然大悟道。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李景笑道。 “对,就是这句话。文绉绉的我总也记不住。”马五挠挠头笑道。 李景笑着拍了拍马五的肩膀:“以后有时间找人教教认字儿,不认字儿可不行。” “学那玩意儿干嘛?”马五又挠头了。 李景停下脚步,转头正色道:“你说要是以后咱俩不在一处,我有话要告诉你,可又不方便让别人知道,不能让人给你带话怎么办?是不是得给你写信呢?你不认识字,我给你写信你也看不懂,总不能让别人给你念信吧?我既然给你写信那肯定是不想让别人知道。” “对,对,有些事的确是这样。”马五听了连连点头。 “五哥,你很聪明,我以后仰仗你的地方很多。好好干!咱们兄弟不会永远窝在这个小地方。”李景拍拍马五肩头笑道。 “恩!”马五用力点点头。 说话间,两人回到那个所谓的聚义厅。厅内沈正派了几个家人带着两口箱子正在等候,见李景回来,其中一人拿出两把钥匙交给李景,拱手道:“大当家的,这是我们老爷让我们送来的,您过过数儿。” 李景摆摆手:“不用了,有劳几位兄弟了。” “那我们回去了。”那家人说道。 “几位慢走。”李景点点头道。 沈府家人走后,马五看着两口箱子奇道:“这是什么?” “银子。”李景淡淡道。 “银子?这两大箱子全是银子?那得是多少啊?”马五瞪大着眼睛问道。 “两千两。”李景比了下手指道。 “啊!”马五闻听顿时惊呼出声。 马五这两年也打劫了不少过往的商人,把货物折算成钱的话,攒到现在恐怕都不到两千两银子。 “你弄这许多银子做什么?”马五惊问道。 “五哥,你们往日不知积攒,只知自己吃喝,山上这么多兄弟,他们的家眷难道不要吃饭?今后这规矩可要改一改。打今儿起,兄弟们按月拿饷。至于每月多少饷银,我一会儿问问陈大叔官军是多少,咱们比官军多一两你看怎么样?”李景道。 “大哥,要说以前吧,我服你是因为你能打,但是今天我是彻底服了。啥也不说了,打今儿个起,马五这条命就卖给你了。”马五道。 “咱们兄弟来日方长。”李景拍拍马五道。 看看天色,估摸着午饭应该好了,李景拉着马五一同到陈老汉处用饭。 带马五一起去,自是暗示他陈老汉一家也是李景的亲信,以马五的机灵劲儿自会明白这层意思。 而陈老汉见李景带马五一起来吃饭,自然也明白这是李景让陈家跟这位金牛岭的前当家的多亲近亲近。 席间,李景请陈老汉协助自己训练山上的土匪,并委以副队官的职务。 李景对大明的军制并不十分了解,不过刚认识陈老汉时,陈老汉问过他是否从过军,他虽未否认,实际已经是默认了。 这要突然告诉大家他不懂明朝的军制,岂不是说不过去? 幸好山上的人员不多,只有六十来人,训练时也不必用朝廷的军制。陈老汉也没想太多,虽不知这队官是个什么职务,不过估计跟军队中的教头差不多。 第二十七章 初步建立机制 因此李景提出让他当副队官,陈老汉稍一琢磨便答应了下来。 期间李景又询问了陈老汉以前的军饷是多少等问题,明朝各地军队繁多,军饷也不相同,甚至同一支军队当中军饷都不一样,陈老汉也没觉得李景的问题有什么奇怪,当下一一作答。 明朝军制有很多种,有卫所制,有募兵制,还有一种是征兵制。由于制度不同,军饷也不尽相同。 其中募兵属于职业军人,军饷最高,征兵则是民壮,战时为兵,战后为民,军饷次之,不过征兵制只运作了不久就被取消,卫所军到明朝后期已经完全沦为农民甚至就是奴隶,军饷最低。 陈老汉告诉李景等人,其实募兵的军饷也是不一样的。南方最高时不过一两五钱,而边军最高可达三两,还不包括每月补贴的米,布,油,盐。 当然,能拿到这个军饷的都是最精锐的士兵。 陈老汉当年拿的军饷就没有那么多,只有不到二两。 得了这个信息,李景心中大抵有了点儿数儿。山上只有六十多人,就算按每人每月五两银子计算,两千两银子至少也能坚持半年。半年时间,李景绝对有把握把这帮土匪训练成型,而短时间内,李景并不想扩充队伍。 饭毕,李景带着陈老汉和马五等人来到聚义厅前。 过了一会儿,沈正带着沈继先还有两个家人也来到聚义厅。沈正让李景安排了一张桌子,然后拿出几本账簿放在桌上,两个家人开始研磨。 不久,山上的土匪们三三俩俩勾肩搭背的来了,见有的土匪嘴里还冒着酒气,马五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马五转向李景,李景不动声色,只是冲他摆了摆手。 土匪们终于到齐了,只是大多是站没站相,坐没坐样。除了几个年纪较大的,还有几个年纪小的,站在厅前像那么回事儿,其余的不是东倒西歪,便是席地而坐,更有几个斜靠在树下。 “五哥,你看看有没有没来的?”李景侧头问道。 马五往人群里扫了几遍,点点头说道:“都到齐了。” 李景点点头,握了握手中的马鞭,往前走了两步笑道:“弟兄们,看来你们的日子过得不错啊,一个个喝的红光满面的,是不是对眼下的日子很满意啊?” “满意啥啊,这都有日子没吃到肉了,要不是昨日大当家的把五哥的马射杀了,这顿肉还吃不着呢。”一个土匪接口说道。 “既然不满意,不知这位兄弟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改善一下呢?”李景笑道。 “我们能有啥好注意,以前我们听五哥的,五哥说咋干我们就咋干,现在你来当家,那就听你的,你说咋干就咋干。弟兄们,是不是啊?”那土匪说道。 “对!广福兄弟说的没错。”几个土匪迎合道。 “好!现在有个买卖,我想带兄弟们去干一票,大家觉得如何?”李景笑道。 听李景说要做买卖,马五顿时愣了,怎么现在就要做买卖?今天一天我也没听你说过啊?当下疑惑的看向李景。 李景似乎已猜到马五的想法,背着手冲他摆了摆。 “行啊!当家的说吧,啥买卖,咱们去干了它。”众土匪闹哄哄地说道。 “我听说淇县县城里有家大户,家里有几千亩地,银子粮食多的数不过来,我准备下午带弟兄们进城抢了他。”李景正色道。 “啥?进城?大当家的,你没搞错吧?城里可有上百号官兵呢,就咱们这几十号人进城,送死还差不多。”几个土匪一听进城马上嚷嚷起来。 就知道这群懒散的人会这么说,一到抢大户,关键时刻就怂了,不过李景也是刻意这么问,“城里的官兵很厉害么?把你们吓成这样?” “官兵也不是很厉害,可是他们人多啊,而且他们用的家伙也比咱们强很多,大当家的,我劝你还是别去了,咱们根本打不过官兵的。”一个土匪似图劝说李景别去冒险。 “放屁!就城里的官兵那素质连你都不如!人多怎么样?你们一个人能打他们五个,甚至十个。”李景突然喝道。 “大当家的,您没喝多吧?就我们这样的还打官兵五个,十个?一对一都不一定能赢,对上两个那就是送死。”那土匪见李景似乎是铁了心要带弟兄们去送死,急忙劝说道。 李景冲那土匪扬了扬头冷笑道:“行啊!你能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还算是个明白人。” 突然李景提高了声音,用马鞭指着下面的众匪喝道:“就你们这样有贼心没贼胆的能过上好日子么?看看你们一个个的熊样儿。你,你,还有你,靠在树上的那几个,你们他妈的身上没长骨头么?是不是不会站啊?还有你,你猫着腰干嘛?骨头没长直么?都他妈给老子站直喽!” 李景最后一句话简直就是吼出来的,在部队里当教官的时候,骂人,治人的方法会少到哪里去? 说到底,李景还是有股傲气的,身为特种精英,如果连这批吊儿郎当的人都训练不好,那就也太对不起祖国了! 众土匪猛然一机灵,急忙站直了身体,就连李景身后的马五,也不觉挺了挺胸。 李景用马鞭点了点众匪,接道:“你们一个个都给老子听好了,以前你们怎么样我不管,但是打今儿起,谁要是再拿出以前的样子,别怪老子不客气。从今天开始,你们都打起精神来!马五!” 马五闻听顿时一激灵,随即大声应道:“在!大哥有什么吩咐!” “让弟兄们排队到沈老爷那里记录姓名,以后每日卯时三刻,未时三刻,我要在这里点卯,谁迟到,赏十鞭!” 李景说完把手中的马鞭往马五怀里一扔。 马五慌忙接过。 其实李景原本是不想体罚的,不过看这帮土匪惫懒的样子,不打着实不行。 在马五的指挥下,众土匪排着队挨个到桌子前登记姓名。 只是这帮土匪也没个正经名字,报名时,李景听了实在有些好笑。 待众匪登记完,李景让陈老汉带着大虎等人也上前登记。 等全部登记完,李景取来花名册数了一下,加上自己山上共有土匪六十八人,其中二虎伤势未愈,陈老汉也让人把他的名字记上了。 这花名册上不光记录了众人的名字,连年纪,家中地址,家口几人也有详细记录。 李景看了下,年纪在四十岁以上的共有六人,不过没有包括陈老汉。 这几个人年纪已经偏大,显然已经不适合从头开始训练,但是山上这么多人,总得有人做饭,买菜,这几个人的年纪做这个倒是人尽其用。 当下李景点名,让这六个人单独出列,把火头军的差事交给他们,并让马五从这六人中选了个头目出来。 这六个人见以后不必跟众匪下山打劫,自是心中欢喜,而众匪见以后没了做饭等琐屑之事也是高兴异常,众匪齐赞大当家英明。 接着李景又把年龄不足十八岁的土匪挑出来,共有九人,这些人年纪小,可塑性强,李景把他们单独编作一队。 剩下的李景把他们编成五个小队,队长暂时没有任命。 然后当众任命马五和陈老汉为队官,陈老汉负责基础训练,马五负责监督。 人员大略分配完,李景让沈府家人把两口箱子抬上来,当众打开。 箱子一开,众匪顿时被白花花的银子晃花了眼睛。 “弟兄们,我知道大家很久没见油水了,想是一个个兜里的钱袋已经空了。从今日起我给大家发饷,每人每月三两银子,另外,以后你们吃的,穿的都包在我身上。但是老子把丑话说在前头,拿了饷银要是有人不听话或者不好好训练,我手中鞭子可是不讲情面的。当然,训练好的话还会有奖励,至于有立功的兄弟,那奖赏也会更多。都听明白了么?”李景大声说道。 “听明白了!”听见有银子发,这些土匪都扯着嗓子卖力的喊。 “当家的,咱们这不是比官军的待遇还好么?这要是不听话那还是人么?”一个土匪笑道。 “你们知道就好,还有一点我要提前告诉你们,以后山上的财物,任何人不许乱动,若是被我发现,轻者逐出山去,重者斩断他的手脚。另外,以后做买卖时,任何人不得私留财物,全部都要缴上来,要是被我发现有人私自截留,惩罚跟私取山上财物的罪名一样。”李景大声说道。 “大当家的,弟兄们下山做买卖,可是冒着掉脑袋的危险,私取一点财物,不为过吧?”一个土匪壮着胆子说道。 “你这话问的好,我今天告诉你们为什么不许,免得你们有人日后犯了,老子惩处你们的时候有人不服。”李景冷眼看了看下面的土匪接道:“是!弟兄们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可是想要富贵不冒险是不行的,既然是冒险,不可能没有伤亡。这些伤者日后很可能是残废,不能再跟兄弟们做买卖了,那他们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还有死了的弟兄,他们的爹娘,老婆孩子,谁来养活?这种事情可能发生在你们每一个人身上,我问问你们,要是你们自己伤了或者死了,你们的家眷怎么办?” 见众匪不语,李景突然提高声音厉声说道:“现在告诉你们,所有伤亡的兄弟和他们的家眷全要养活,可是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要拿什么养活他们?因此,我才不许你们私留财物,因为还要养活你们的家小。” 李景这番话说完,众土匪才明白为什么李景这般苛刻,说起来,这还真是为大家打算。 第二十八章 军规 随着马五跪倒,众匪也齐刷刷跪下大呼:“大当家的仁义,我等肝脑涂地,誓死追随。” 李景扶起马五和陈老汉二人,然后对众匪笑道:“弟兄们都起来,你们若是真心替我着想,那就给老子好好训练,好好活着,我可不想养活那么一大帮子的人。” “哈哈哈。”众匪见李景露出笑模样,也随着大笑起来。 “好了,兄弟们过来领钱吧。继先,你来点名,点一个发一个,每人三两银子。马五哥和陈大叔每人发五两。”李景说道。 “是!”沈继先躬身应道。 李景讲了这半天,着实口干舌燥,来到沈正旁边坐下,随手拿起沈正的茶杯一口喝干。 沈正见李景过来,冲他一伸大拇指。 刚才李景这番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威之以力,恩之以惠。只一会儿工夫,就把这帮土匪收拾的服服帖帖,沈正瞧了着实佩服。 当然这还不足以让他把全副身家都压在李景的身上,他还要看看李景有什么手段去训练这帮土匪。 拿了饷银的土匪们一个个兴高采烈。 不过还没等他们高兴多久,李景带着陈老汉和马五再次站到他们面前。 “都他妈的站直喽,看看你们的熊样儿,刚拿了银子就忘了大当家刚才说的话么?”马五大声喝道。 众匪听了,连忙收敛心神,一个个挺直了身子。 “弟兄们,从现在开始,就由陈大叔教你们军中训练的技艺。你们一个个都听好了,吃咱们这碗饭的想要活得久,活得好那就得好好练。有什么疑问可以提,但是决不许违抗命令。听明白了么?”李景大声说道。 “听明白了!”众匪大声应道。 李景转身对陈老汉道:“大叔,开始吧。” 又对马五说道:“给我盯着点儿,不听话的就抽他。” “好咧!”马五兴冲冲道。 陈老汉等李景说完,上前两步大声说道:“大当家的既然让我教你们军中的技艺,那我先把军中戒律说给你们听听。 一: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 二: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三:夜传刁斗,怠而不报,更筹违慢,声号不明,此谓懈军,犯者斩之。 四: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 五:扬声笑语,蔑视禁约,驰突军门,此谓轻军,犯者斩之。 六:所用兵器,弓弩绝弦,箭无羽镞,剑戟不利,旗帜凋弊,此谓欺军,犯者斩之。 七:谣言诡语,捏造鬼神,假托梦寐,大肆邪说,蛊惑军士,此谓淫军,犯者斩之。 八: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此谓谤军,犯者斩之。 九:所到之地,凌虐其民,如有逼淫妇女,此谓奸军,犯者斩之。 十:窃人财物,以为己利,夺人首级,以为己功,此谓盗军,犯者斩之。 十一:军民聚众议事,私进帐下,探听军机,此谓探军,犯者斩之。 十二:或闻所谋,及闻号令,漏泄於外,使敌人知之,此谓背军,犯者斩之。 十三:调用之际,结舌不应,低眉俯首,面有难色,此谓狠军,犯者斩之。 十四:出越行伍,搀前越后,言语喧哗,不遵禁训,此谓乱军,犯者斩之。 十五:托伤作病,以避征伐,捏伤假死,因而逃避,此谓诈军,犯者斩之。 十六:主掌钱粮,给赏之时阿私所亲,使士卒结怨,此谓弊军,犯者斩之。 十七:观寇不审,探贼不详,到不言到,多则言少,少则言多,此谓误军,犯者斩之。” 陈老汉当了十多年兵,这军中戒律那是倒背如流,虽然过了这么多年,军中很多东西怕是已经有些遗忘,可这戒律却没有忘记一条。 听陈老汉背诵军规,李景急忙把沈继先叫来,让他马上将这十七条军规书写下来。 这些军规别说这些土匪不知道,就连李景也不清楚。在现代当然也有很多军规,不过跟古时相比自然是大不相同。 “这些戒律你们要好生记熟,我会随时查问,背不上来者,第一次罚五鞭,第二次二十鞭,第三次就给我滚下山去。”李景插口说道。 见众匪面有难色,李景知道让这帮大老粗背诵军戒着实是为难了些,于是接道:“我知道你们大多不识字,军戒我已让继先书写下来,一会儿就贴在这聚义厅中,等训练结束,我让继先教你们背诵。我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时间要是还背不下来,我想你们长在肩膀上面的那个玩意儿也没啥用处了。” 听说给三天时间背诵,众土匪这才松了一口气。三天时间要是还背诵不下来,那就真像李景说的那样,自己的脑袋真没什么用处了。不识字是一回事,可记不住军规是另一回事儿。 见众匪没什么疑问,李景示意陈老汉继续。 陈老汉点点头,开始正式训练。 陈老汉根据土匪们的武器不同,让他们先行站队。首先持刀者站在第一排,然后是持枪的匪徒,最后一排是弓箭手。 这属于冷兵器步兵作战时的基本站位,两军交锋时,弓箭兵远程压制,刀盾兵护卫枪兵,枪兵突击。 由于没有盾牌,拿刀的土匪只能一手虚伸,似持盾状,一手抡刀劈砍。枪兵则双手持枪,一下下的向前突刺。后面的弓箭手则不停地拉弓锻炼膂力。 李景负着手不动声色的观看,其实心里已经开始翻江倒海。 明朝时期已经开始大量运用火器,到了明朝后期,像鸟铳这种当时最先进的武器更是大规模列装。 只是当时的火器缺点极其明显,性能不太稳定是一方面,最主要的缺点就是射击距离过短,装弹速度太慢。当然,火器的优点也很明显,它远比弓箭容易掌握,训练周期短。 在李景看来,武器的好坏在于人的运用方法,明朝对后金老打败仗,并非武器不及后金,主要是指挥者不善于运用火器。而且火器取代冷兵器是大势所趋,李景虽然现在没能力制造枪械,但是他熟知枪械的发展史,对枪械的每一次换代都极为清楚,拥有这个时代无与伦比的枪械制造理念。 当然李景暂时还没有制造枪械的能力,所以还必须依靠冷兵器发展壮大自己的实力。 看着陈老汉训练,李景不时点头。 古人自有一套训练办法,这种训练方式对使用冷兵器来说十分有效。很多人以为只有到了近代才开始实行队列,跑操。其实古人早就开始实行了。 不然的话大军行进,突然遭遇敌军,那马上就会乱成一团。真正久经训练的精兵何时会出现这种情况? 至于耐力训练,古人也十分注重,冷兵器作战需要的就是耐力。 有过打架经验的人都知道,就算是赤手空拳,打上几分钟恐怕就得累的气喘吁吁,何况这时的士兵们还身负铠甲,手持兵刃,要是没有耐力的话,两军对阵,一通乱战之下,数分钟之后,战场上的士兵恐怕全躺在地上喘气了。 难不成双方打仗时还要半场休息么? 当然负重长跑训练却是后人发明的,这是因为以前打仗时,辎重部队跟作战部队极少分开,士兵无需携带太多的粮食和弹药,作战半径也相对较短。 后来武器发展,士兵单兵作战的能力越来越强,作战半径也越来越长,这时士兵需要携带大量的弹药和粮食。这就要求战士必须有充足的体力和耐力,于是负重长跑训练就出现了。 对于负重训练李景认为无论何时都是必须的,尤其他手里这支土匪部队。 这支部队人数少,装备简陋,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官兵围剿。 这些土匪通过负重长跑训练,生存的机会就会大大增加。另外,逃跑时总不能把家底都给扔了吧,这就需要他们必须有充足的体力和耐力。 于是在陈老汉带人训练的时候,李景心里粗略拟定了一份训练大纲,里面包括负重长跑,匍匐前进,举重,站立,静卧等等。 酝酿完毕,李景让沈继先执笔,按自己所说记下来。 本来这种东西是不应该让沈继先这个外人来写的,可是没办法,李景不会使用毛笔,更不会写古人的繁体字。至于山上的土匪,恐怕他们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这东西交给他们写,还不如让母猪上树。 李景既然让沈继先来写这份东西,也就没打算瞒着沈正。 沈正虽是商人,却也读了几年的书,他自然能看懂这份大纲是什么意思。不过沈正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训练士兵。在他看来,这种训练实在跟整人没什么分别。 负重长跑这个可以理解,打仗就得行军,需要体力。举重也能明白,这是锻炼士兵的膂力,可匍匐行进是什么意思?干嘛要让士兵爬着前进啊?还有那个让士兵们站着不动,一站就是一两个时辰,这有什么用处呢?最有意思的是那个让士兵趴着不动,这不有毛病么? 沈正琢磨了半天也没明白李景这么训练土匪是什么用意。 第二十九章 护送 听完李景的讲述,陈老汉转身瞧了瞧正在休息的众土匪,心道:“兔崽子们,你们要倒霉了。 接下来的日子,陈老汉便按照李景的安排训练土匪。 起初众匪们还不以为意,可没过多久就受不了了,尤其那个站立和静卧最令他们头疼,站着和趴着的时候是不许动弹的,一动鞭子就抽上来了。 土匪们被打的是哭爹喊娘。 不过看到李景跟他们一样训练,这帮土匪的心里总算是平衡了许多,起码大当家的也在跟他们一起吃苦。 只是好像大当家的在站立和静卧的时候从来没动过一下,这样一来,这鞭子自然就抽不到他的身上。 这着实让众匪们有些气闷,啥时大当家的能动一动,让他也尝尝鞭子的滋味啊? 虽然众匪练得很苦,不过怨言却是不多。毕竟每月有三两银子可拿,比之朝廷最精锐的士兵的军饷也差不了多少,甚至还有过之。 而且李景在伙食上也没有亏待他们,一天三顿是顿顿有肉。这么好的伙食,就算那些精兵也是比不上的。因此,当土匪们被打的时候的确是恨李景恨的牙痒痒,可过后细想,又觉得大当家的对他们还不算太坏。 李景这段时间不但跟着土匪们一起训练,一有闲暇便拉着马五柱子等人找沈正,让他教几人写字读书。 可惜沈正的水平着实不高,能教的东西也是有限。无非是三字经,百家姓之类的东西。 幸好李景的要求也不高,只让沈正教他们用毛笔写字和识字。 学会了用毛笔之后,李景便在晚上没人的时候描绘地图。 地图的重要性李景非常清楚,在林县接应沈正的时候,听柱子说了那么多的地名,李景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李景的脑子里可存着不少地图,画出来以后自有大用。 不过李景知道,后世的城市名字跟明朝有很多是不一样的,就算名字没变,城市的位置可能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位置了,而且经过数百年变迁,地形也改变了很多。他要是凭后世的名字和位置来确定方位是很容易出错的。 不过即便如此,地图还是必须画出来的,至于不同之处以后修改一下即可。 时间过的飞快。 土匪们训练了三个多月以后,沈正惊奇的发现山上的土匪们好像变了,一个个走路都是挺胸抬头,眼神也明亮了许多。 沈正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在洛阳,开封都有产业,城里的官兵自然见过多次,他发现即使像开封这样的大城里的官兵也没有这些土匪有精神。 “别说,这李景确实是个人才,就这么一帮人愣是让他给训练出人样了。” 想到最近有几家生意已经结束,需要用人押解财物,沈正便准备让李景带些土匪下山护送。 这天,沈正趁着训练间歇的时候,来到李景的住处。 李景见沈正前来,急忙起身迎接:“世叔请坐,今日怎么有暇来我这里?” 待沈正坐定,李景倒了杯茶水递给他:“呵呵,这还是世叔送我的茶叶,我借花献佛请世叔喝一杯。” 沈正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指着茶杯说道:“这茶不错吧?你喝完了,我令人再与你送来。” “劳世叔费心,小侄可不懂什么茶,喝着解渴就行。”李景笑了笑接道:“世叔今日来可是有事?” “有点儿事情,想请贤侄出马。”沈正放下茶杯,点了点头道。 “只要小侄能帮得上,世叔尽管开口。”李景说道。 “是这样,前些天我卖了几家店铺,可是往回押解财物却一时找不到人手,我见贤侄手下的兄弟也练得差不多了,想让贤侄带人帮我把财物押运回来。”沈正道。 一听是护镖任务,李景随即笑道:“就这点小事儿还劳烦世叔大驾亲来,但凡派个人过来说一声也就是了。什么时候动身你说一声,弟兄们这段日子练得挺苦,我带他们下山活动活动。” “那我就先谢谢贤侄了,就这三两日,等尾款结清,咱们就动身。” 沈正说完站起身来。 “世叔,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说什么谢字?山上的弟兄们能练得稍有点样子,全赖世叔大力相助。”李景起身笑道。 “啥?稍有一点样子?练到现在这样叫稍有一点样子?”沈正惊讶道。 “哈哈哈,差的远呢?他们现在这样也就是外表光鲜,真刀真枪的来了,怕是还不行,等过段日子我还得给他们加加码。”李景笑道。 “还要怎么练啊?可别练出人命来。”沈正惊道。 想到前些日子每天都有土匪挨鞭子,沈正看着都哆嗦,就这还要加码,不知道这些土匪们还得挨多少揍。 “世叔,咱们不是外人,我也不瞒你,现在这些人练得只是筋骨皮,以后可要练胆气了。你不要以为这些人是土匪,打劫时遇到官兵都不怕,就以为他们有胆量,其实差得远呢,我要把他们练到就算千军万马冲到面前也要面不改色。”李景笑道。 “这可能么?就这几十号人面对大军还能面不改色?”沈正疑问道。 “能,一定能,世叔,你就瞧好吧。”李景笑道。 “那我可要拭目以待了,行,你忙着,我先回去安排安排,过几日咱们就下山。”沈正说道。 “世叔慢走。”李景拱手道。 李景知道沈正既然来找自己,定是已经安排妥当,等几日是要自己在走前把山上的事安排好,李景毕竟是新来的,他在山上,众土匪一个个服服帖帖,他要不在山上,这帮土匪还不立马放羊了? 琢磨了一会儿,李景让人把马五和陈老汉找来,交代自己下山后的事宜。 这次下山李景准备带三十个弟兄,柱子等九个年纪小的是一定要带的,主要是让这些人见见世面。 大虎,二虎,大壮,刘二愣子等训练得比较认真刻苦的也要带上,算是给他们放放假。而且这次下山押运财物,风险怕是有的,这帮人在山上练得不错,还需实践检验一下。 剩下在山上留守的,都是山上的老人,李景担心陈老汉一人镇不住他们,就让马五帮他看家。 有马五在家守着,这帮小子自然会老老实实地训练。 而且留马五看家还有另一层意思,李景考虑到他和沈正等人走后,山上还有沈家的家眷,这要没人看着,难保这帮土匪做出什么不良的举动。 马五知道山上能有今天,沈正是出了大力的,那两千两银子就是沈家出的,这是他亲眼所见。后来给土匪们置办衣物,也是沈家的几个婆子给做的,甚至连布匹都是用的沈家的。 尤其山上还有沈家的小姐,马五和山上的许多土匪都是见过的,天仙一样的人物。 虽然马五不知道李景跟沈家有啥关系,不过马五这小子十分机灵,他能看得出来沈正对李景是极为看重,搞不好哪一天就会把女儿许给李景。而且他看李景对沈正的态度,也有点像女婿对老丈人的样子。 现在李景下山,要是沈家的小姐出了点啥事,不用说,李景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砍了他的狗头。 另外,当初要是没有李景这茬儿,恐怕沈家小姐已经成了他的压寨夫人了。 从李景和沈家一起上山以后,这事儿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他心上,有时他看到沈正,眼神都躲躲闪闪,不敢对视。 李景对马五的心思自然明白,让马五留下看守山寨,就是暗示马五,我很看重你,对你也很放心。 感受到李景重重地拍着自己的肩头,马五明白李景的暗示,也知道保护好沈家的家眷,这个任务甚至比运送财物还要重要。 当下用力地点点头,心中打定主意,等李景一下山就给山上的土匪们加大训练力度,一定要把这些狗日的练得像死狗一样,每天训练结束只能乖乖睡觉,啥心思也没有。 见马五郑重的点头,李景知道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山上的事情交代完,李景开始召集下山的兄弟。 这次下山,李景要求所有下山的人马必须轻装简行。因为安排在山下的眼线说,近一个多月来,小马庄附近出现了几个生面孔,不时跟村民套话,打听有没有发现车队经过和附近有没有土匪等消息。 李景当时得了这个信息,便知不是官府的人便是徐家派来的。 沈家的家业虽多,但大多没有顶着沈家的名字。也就是说,官府并不知道这些店铺买卖是沈家经营的。 这样一来,官府想查抄沈家的生意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抓到沈家的主事人,再一个就是找到沈家的总账目。 徐家图谋沈家的家产已久,好容易给沈家按上通匪的罪名,自是迫不及待地查抄沈家的财产,当他们发现沈家的产业根本就没在明面上,自然明白其中的关节。 第三十章 郑州 徐家和官府的人不是傻子,沈家这么多人还有马车不可能在小马庄弃庙凭空消失。 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进山躲避,小马庄以西便是太行山余脉,几十人进去躲藏起来,神仙也难找到,不过山路难行,马车根本走不了多远,而且这么多人吃饭还是个问题,因此如果沈家进山躲避,用不了多久就得出来,只要守住出山的几条道路,沈家就跑不了。 另一种可能是沈家被土匪给劫了。小马庄以西山贼土匪不少,沈家这么大阵势,土匪不应该发现不了,要是发现估计就不会放过。要是被土匪劫了,那一定会有人出来销赃。 这个时候的马车可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每一匹马的价值都不低。土匪抢了马车肯定不会自己用,一定会找人卖掉。 只要眼线发现山里有人出来卖马或者卖车,徐家和官府顺藤摸瓜,就能找到土匪的老巢。 徐家也不指望官兵能剿灭这帮土匪山贼,要是能剿灭的话,还用等到现在? 徐家只想找到土匪的老巢,把土匪吓跑就行。土匪没几个识字的,估计不会在意沈家的账簿,逃跑时想来不会带上这个东西。 徐家和官府布下眼线的意图,李景略一思索便即明白。 官兵迟迟没有动手,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沈家是躲进山里还是被土匪给劫了,因此才没有贸然派兵进山。因为一旦沈家没有落在土匪手中,这么做肯定会惊动沈家,以后再想找到沈家的人就难了。 对徐家来说,抓土匪不是目的,甚至抓不抓得到殴打官差的李景等人都没什么关系,主要是抓沈家的人,或者找到沈家的账簿。 既然徐家不敢贸然动手,李景自然也不会去惊动他们。就凭他眼下这点人手还远远不足以跟官军叫板,主动找官军的麻烦,那纯属自找不自在。 此时已是冬天,山上野物正肥,李景命土匪们到山里打了些猎物,然后叫人背着猎物分头下山。 跟众人定好会合地点,李景也背上包袱上路。 这一手瞒天过海果然没有引起小马庄附近眼线的注意,眼线们只以为这是进山的猎户。 李景等人出了小马庄在大路上会合后,直奔卫辉府,卫辉府距小马庄大约有五十余里,众人到了下午才赶到卫辉府。 卫辉府的知府是徐老爷的弟弟,想来他早就得到消息。李景不敢大意,派了几个本地的土匪进城探风,果然城门处有几个官兵差役拿着画像在盘查过往人等。 既然不能进城,众人只好在城外草草吃了点儿干粮,李景又命那几个本地的土匪换了衣装,带上银两,到车马行租了三十余匹快马。 只是李景忽略了一件事,这些人当中除了李景和沈府的几个人的马术还算精通,其余的人只能勉强骑在马上不掉下来。 见众土匪不会骑马,李景当即决定这三十多匹马不回来还了,他要用这些马匹训练山上土匪们的骑术,以后传递信息,不会骑马哪行?想来沈正也不会在乎这点小钱儿。 众人骑马绕城而过直奔郑州,一路上李景不停地指点众匪的骑术。这样的速度可想而知,不过总算比步行要快一些。 从卫辉府到郑州大约140多里,途径新乡。李景等人到达新乡时天已落黑,新乡也属于卫辉府治下,李景等人不敢进城,只能野外露宿。 第二天一早,李景唤醒众人启程,却不想很多人居然爬不上马了。 李景一问才知,原来这些人包括沈正在内,他们的大腿根儿几乎全磨出了水泡,有的已经破了,一动就疼得厉害。 李景一愣,这些土匪不会骑马,大腿根儿磨破了李景倒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可沈正经商多年,走南闯北的怎么不会骑马呢? 却忘了沈正本身年纪就不小了,这些年养尊处优,出门不是坐轿子,就是坐马车,哪里还用骑马? 这长时间没有骑马,突然骑上一回,大腿不磨破才怪了。 李景叹了口气,心知自己有些急了,当下让人进城给沈正雇辆马车。至于其余人等李景却没有理会,刚开始学习骑马谁没受过这样的痛楚?忍几日就好了。 这一天众匪因为受伤,走得更加慢了,不过骑在马上却比昨日稳了许多。 由于腿根磨破了,为了不让腿部继续摩擦加剧疼痛,众匪只能让双腿紧紧夹住马鞍,不想这正是学习骑马的精要所在。 又走了一日,众人渡过黄河,傍晚时分终于到达郑州,众人趁城门尚未关闭,急忙进城。由于天色已晚,城门卒也未细看,李景等人进城倒是十分顺利。 沈正带着李景等人来到一处大宅,这处大宅便是沈家经营的米粮铺。 大东家回来,粮铺的掌柜自然亲来迎接。 沈正略作寒暄,便让掌柜的安排众匪吃饭休息。那掌柜的见李景等人面目不善,却也不敢多问,按照沈正的吩咐让人马上安排。 李景正要带众匪休息,却听沈正道:“贤侄慢走,随我来。” 李景闻听,只好让众匪先去,转身来到沈正身边。 沈正带着李景来到正厅坐定,那掌柜的急忙命人送上茶来。 “贤侄,我来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王掌柜,从小与我一起长大,与我家人无异。”沈正指着那掌柜的对李景说道。 李景急忙站起身来抱拳道:“王掌柜好。” 见李景起身,王掌柜忙道:“少爷,你可抬举我了,家父蒙老太爷搭救,我又蒙少爷栽培才有今日,我王家世代为沈家之仆。” “老王,你跟我客气什么?咱俩打小儿一起长大,看似主仆,实与兄弟无异,你莫要客气。”沈正拍了拍老王,接着又道:“老王,这位是我的侄子李景,少年豪杰,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以后我若不在,你就当他是我一样。” 王掌柜瞧了瞧李景笑道:“少爷怎么吩咐我自然怎么去做。李少爷,以后多承指教。” 说着对李景抱了抱拳。 “不敢,不敢,这是世叔抬爱,王掌柜客气了,以后还请多多指点。”李景抱拳道。 “你俩先别客套了,老王,我饿了,赶紧让人弄点吃的。”沈正笑道。 “已经安排下了,少爷稍等片刻,马上就好。”王掌柜笑道。 “那就好,老王,你莫要站着,坐下喝茶,贤侄,你也喝茶。”沈正伸手比了比道。 王掌柜应声坐到沈正的下首,忽然凑到沈正身边,低声笑道:“少爷,他不会是咱家的姑爷吧?” 王掌柜说话声音虽轻,不过李景的耳朵灵敏异常,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胡说什么?”沈正回头瞪了王掌柜一眼,转头瞧了瞧李景,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不再说话。 其实沈正这段时间也曾转过把女儿嫁给李景的念头,只是李景出身不明,现在也没什么实力,因此这念头只是一转便过。 现在听王掌柜的一说,沈正的心思又活泛起来。 沈正经商多年,善于投机,扶持李景其实也是一种投机行为。不过这种投机,担的风险太大。当然一旦李景成功,那回报也是巨大的。 不过这里还有一个问题,李景成了气候以后,会不会翻脸不认人呢?这一点沈正可没什么把握。 如果李景娶了沈正的女儿那便不同了,不管李景以后能发展到什么地步,不管有多少商人豪富支持,他总不会把岳丈家给甩了,何况这岳丈家是在他还没发家时就支持他,他要是这么做,那名声可就臭的厉害。 只是李景能不能成事,沈正是一点把握没有,要是不成的话,那沈家也就彻底完了。 李景的心思其实跟沈正差不多,李景担心沈家撂挑子不支持他,也动过联姻这个心思。只是自己现在实力不济,在沈家面前说话不硬气,不敢贸然提这件事,况且还差个挑头儿的人。 这事儿没人提亲那就是白扯,可李景上哪去找一个够身份够资格跟沈家提亲的人。 陈老汉倒是有资格去跟沈家提亲,可这事儿要是跟陈老汉一说,估计能把陈老汉吓个半死。沈家什么身份,怎么可能把女儿嫁给陈家这样的人家? 对两人来说,这事属于麻杆打狼两头担心,都怕对方日后不支持自己。 还是再等等看吧。 沈正和李景不约而同地都想要拖一拖。 那王掌柜的见自己一句话问得好像不对,便起身说看看饭菜张罗的如何,躲到后面去了。 剩下两人各犯心思,都是闷声喝茶,谁也不说话,场面颇有些冷清。 幸好饭菜马上就上来了。 当酒杯端起来以后,说话就方便了许多。 王掌柜敬了二人一杯酒后说道“少爷,我听说咱家在老家得罪了徐家,少爷把很多产业都卖了?” 沈正点点头:“恩,徐家想图谋咱家财产,给咱家寻了个通匪的罪名,正在四处拿我们。对了,老王,郑州城里的几间铺子可听说有什么动静么?” 第三十一章 袁可立 “总算这些年没白喂他们,这时候没有落井下石。沈正叹道。 “依我看倒是未必,见不到少爷,他们动那几个小铺子有什么用?我见咱那几个铺子附近常有差役出没,怕是他们准备放长线钓大鱼呢。”王掌柜摇了摇头。 沈正冷笑一声:“想得美,我早已令人把那些铺子暗地里全卖了,我这次来就是来处理这事儿的。到时候财产先转到你这里来,还有别处的产业卖完之后财产都得转到你这里。” “不妥,少爷,这家粮铺虽不是以沈家的名义开的,不过还是有人知道咱们的关系,前几日衙门那儿有人给我通风,让我小心一些。”王掌柜摇头说道。 沈家在郑州拥有十多家店铺,像当铺,绸缎庄,玉器店,粮铺这些赚钱的行业沈家都有参与。 经营这么多的买卖,自然跟官府里面的不少人有交情,虽然这些人大多只为贪图沈家的孝敬,有事的时候指望不上,但总会有几个真心相助的,王掌柜说的自是这几个人。 “恩,王掌柜说的有理,这里也不安全,依我看,还是先在城外寻几处地方,暂时把财产转过去,等寻到更安全的地方,再把财产转走。”李景接道。 李景依稀记得郑州后来好像被李自成率兵攻破,城里的大户,富商基本被李自成洗劫一空,沈正把财产放在城里,那等于是日后给李自成送礼。 只是李景不记得李自成是什么时候才攻破郑州的! “这个没有问题,我在城外还有两处田庄,咱们就把财物转到田庄里存放,只是需要增加一些人手看护。”沈正道。 “不行,世叔名下的田庄必然有人知道,最好找不是沈家名下的地方。”李景摇摇头道。 “前些年老太爷赏了我爹一处田庄不是也在城外么?那处产业谁也不知跟沈家的关系,要不咱们放在那里?”王掌柜道。 “行!就放那里。”沈正点头道。 听沈正和王掌柜一会儿说起这处田庄,一会儿说起那处产业,李景心中不由暗叹:“这沈家到底有多少家产啊?看来自己以前听说的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这个大财神可真的要抓紧了。” “只是怎么把城里的财产转到城外这个可要计议一下,咱们要转的东西太多,而且现在有人盯着那几家店铺,咱们往城外运东西,怕瞒不过那些盯梢的。”王掌柜说道。 “咱们一家一家的转,每天晚上先把财物运过来,然后在车上面装上粮食,这样出城谁也不知咱们运的是什么,至于有几个盯梢的就交给我好了。”李景笑道。 “可莫要伤人。”沈正忙道。 “这个我知道,怎么也不会惊动官府。”李景笑道。 当下三人定下行动时间和顺序。由于沈家的下人不方面出面,运货全用的李景的手下。 三人计议完毕,李景忽然想起一事:“这沈家既然在官府有熟人,能不能让他们探听一下朝廷里有什么消息呢?” 来到这个时代,李景发现这时的信息实在闭塞的厉害,如果不能掌握朝廷里的各种动向,以后可无法及时应对。 “世叔,王掌柜,能不能找官府的人打听一下朝廷里有什么动向?”李景说道。 听了李景的话王掌柜吃了一惊,这年轻人打探朝廷的动向干什么?转头看了看沈正,只见沈正神色如常,似乎对李景说的话并未在意。 “这个不难,朝堂中发生什么事情,都会有邸报传下,各州府都能及时得到消息,有些消息各府县还要传谕乡民,令老百姓知晓。”王掌柜道。 汗,李景叹了口气,这商人的想法跟他完全不对路。 朝廷里有邸报下发李景当然知道,但是他想要知道的并不是这些明面上的消息,而是一些老百姓不能知道的消息,比如哪里发生灾害,哪里出现暴乱,这些消息朝廷怎么可能让老百姓知道? 不过能听听邸报的消息也是好的,他窝在那个小山头上连邸报的消息也得不到。 “那最近可有什么邸报传来?王掌柜可否帮我打探一下?”李景道。 “这可巧了,前两日我请本府管粮的张通判吃酒,他就跟我说起一事,他说前几日朝廷发来邸报,袁大人可能要被致仕还乡了。”王掌柜的说道。 “哪个袁大人要被致仕了?你说明白些!”沈正斥道。 “当然是睢州的袁可立袁大人,听说本来要升南京兵部尚书的,不过被阉党阻挠,袁大人愤而辞官,皇上当时未置可否,想来阉党定然要抓住这次机会。”王掌柜说道。 “啊?袁可立大人要被致仕了?嗐,可惜了一个好官了,朝廷里这样的官员可没几个了。”沈正叹道。 忽听到袁可立这个名字,李景似乎觉得在哪里听到过,皱眉想了老半天,猛然想起以前看过一部电视剧,讲的就是袁可立的故事。 这袁可立乃是明朝著名的清官,为人公正廉直,识大体,顾大局,做事干练果断,不畏强权,敢于执法,曾抗旨斩杀过皇帝内臣,被老百姓称之为袁青天。 因屡屡抗命直言,忤逆皇帝,被罢官多次。最长的一次居然在家呆了二十六年。 另外,袁可立还是明朝后期了不起的战略家。 从战略角度来说,袁崇焕与之相比那是远远不及。 他任登莱巡抚时,统御诸将抵抗后金的能力远非前任和后任巡抚可比。而当袁可立卸任登莱巡抚之后,明朝在辽东战场上几无胜绩,更从未主动出击过。并且这个人的协调能力极佳,他在任期间与辽东毛文龙合作可谓亲密无间,可等袁崇焕掌权以后却把毛文龙给杀了。 袁可立一生从未结党,为阉党和东林党所不喜,这次致仕就是魏忠贤等人见他处处忤逆不顺,便从中作梗将他排挤出朝。 虽然电视剧中虚构的成分不少,但是袁可立是个大大的人才这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的。若是能得到袁可立相助,胜于得到千军万马。 李景暗下决心,不管用什么法子,一定要得到这个人。 他也知道袁可立此时年事已高,率军打仗恐怕是不行了,不过李景并不需要袁可立帮他指挥打仗,他要的是袁可立的战略意识和统筹能力。而且这个人在清流之中的影响力非同一般,有他相助,能拉拢到一大批文人。没有文人相助,很多事情李景都做不了。 “还请王掌柜留意,探听一下袁大人何时致仕?致仕以后何时返乡?”李景说道。 李景这段时间描绘地图,知道袁可立如果返乡必走安阳淇县郑州一路。李景琢磨着实在不行的话,就在路上先把他劫了。可从北京到睢州路途遥远,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到达淇县地界,而且袁可立何时致仕还不知道,总不能每天带着土匪在路上埋伏吧? 因此李景需要知道袁可立确切的致仕时间还有动身日期和行程,这样大致就能估算出袁可立何时能够到达淇县。 “好的。”王掌柜看了看李景,点点头说道。 “贤侄为何要打探袁大人的行程?”沈正疑问道。 “袁大人乃国之大才,我有许多事需要向他请教。”李景道。 李景自然不会明说自己要干嘛,想来沈正定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果然,沈正略一思索,便慢慢点头。 那王掌柜却有些纳闷儿,心道:“袁大人是人才谁不知道?可那是你这毛头小子说见就能见的么?” 王掌柜虽然心里疑惑却也没有多问,少爷如此看重一个人那是从来没有过的,想来自有过人之处。 “来,喝酒,老王,你也别看着,陪我喝几杯。”眼见这个话题不适合继续再谈,沈正急忙举杯劝酒。 喝了两杯之后,沈正见李景有些心不在焉,加上这一天着实有些疲累,便让王掌柜撤了酒席,回房休息去了。 李景记挂着手下那帮土匪,怕他们不懂规矩闹出什么乱子,便让王掌柜带自己到众匪休息的房间看看。 到了众匪的屋外,便听得屋内一片喧哗,李景眉头一皱,轻轻推开房门,这一看不要紧,没把李景鼻子给气歪了。 只见众匪围着几张桌子正在胡吃海喝,尤其陈大虎和刘二愣子两人,勾肩搭背,正在猜拳行令,喝得那叫一个热乎。 李景在山中之时,早已对众匪下了禁酒令,不得李景允许,不管任何人,一旦发现饮酒,杖四十。像陈大虎,刘二愣子等好酒之徒早就被打老实了,山上众匪见陈大虎这样的亲众都被打了,哪里还敢偷着饮酒? 现在这些家伙居然在沈府就喝上了,李景顿时大怒。 李景冷冷地扫了屋子一圈,还不错,陈二虎,柱子和那几个年轻的倒是没喝,几个人比比划划的似在研究战斗训练的技巧。 “陈大虎,你给老子站起来。”李景突然喝道。 什么时候需要说粗话,李景现在已经拿捏得十分清楚。给这帮土匪训话你根本不能客气,偏偏他们就吃这一套,觉得你豪气,有老大的气派。 第三十二章 赏罚有度 “你胆子不小啊!居然公然违反老子的命令聚众饮酒,看来老子的规矩不大好使了,既然你们不听我的,那老子也不强人所难,都给老子滚,以后金牛岭没你们这些人了。李景怒道。 “大当家的,小的不敢,并非小的们擅自饮酒,只是这家下人说兄弟们一路劳顿,掌柜的让送些酒来,弟兄们以为大当家的跟掌柜的在一起,定是同意的了。”一土匪壮着胆子说道。 “是啊,王掌柜吩咐给兄弟们送酒,我们也以为大当家的同意了。”说话的是跟随沈正一同来郑州办事的沈府家人,吃饭时跟众匪们坐在一起,刚才也没少喝酒。 沈府家人在山上呆了一个多月,跟土匪们早就熟络了,也知道李景不许手下的弟兄喝酒。不过眼见李景动怒,自要帮这些土匪解释解释。 李景禁土匪的酒,可禁不了沈府家人,自不好对他发火。李景对那人点点头,转头对众匪们说道:“这么说倒是老子错怪你们了?二虎,柱子,你等为何没有饮酒?” “回大哥话,没得大哥亲口允许,兄弟们不敢饮酒。”二虎恭恭敬敬说道。 “听到了么?这才是老子的兄弟。陈大虎,你没话说吧,还有你们这些喝酒的,收拾收拾东西,赶紧给老子滚蛋。”李景怒道。 虽然山上训练很苦,可是每月有银子拿,还给米粮,布匹等等,这样的日子谁肯放弃?一听李景要赶人,众匪急忙跪地呼道:“大当家的,小的再也不敢了,饶了兄弟们这一遭吧。” “哥,弟兄们可能是会错意了,你就饶了兄弟们这一回吧?”二虎,柱子等人也急忙跑到李景身前跪道。 “二虎,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快起来。”李景上前拉起二虎,看了看众匪接道:“你们也起来吧,我知道很多兄弟不理解,以为我李景苛刻,当个土匪居然不让饮酒?我告诉你们,不是不让你们饮酒,是没到饮酒的时候。咱们现在是什么状况,稍微掉以轻心,就会被官兵抓住。咱们总不能贪图一时之快,却误了自己的性命。就算你们不替自己着想,也要替自己的家人想想,明白么?” 李景当然不会把这些人赶走,但是该吓唬的时候自然要吓唬吓唬,吓唬完再跟他们讲道理他们才能明白,才能长记性。 “是,弟兄们记住了,以后绝不再犯。”众匪道。 “俗话说,家有家规,国有国法,这次你们犯了错,我不能不惩罚你们,不过念你们有伤在身,这次我就轻点处罚,每人只打十杖。陈大虎,你是我的兄长,我可不能徇私,二虎,柱子,将大虎拉下去重责四十大板。”李景道。 “等一下,大当家的,俺跟大虎刚才一同饮酒,可不能只让大虎兄弟一人受苦,俺也愿意领受四十板子。”刘二愣子说道。 “好!有义气,有酒一起吃,有板子一起挨,二虎,把二愣也拉下去重责四十。”李景笑道。 “不用拉,俺自己会走,大虎兄弟,等以后大当家的让咱喝酒时,咱哥俩儿再好好喝喝。”刘二愣子叫道。 “好汉子。”李景赞道:“就冲你这句话,我李景也得敬你一碗酒,柱子,倒两碗酒来,我敬二愣一碗。” 柱子闻听,急忙倒了两大碗酒端来,李景接过酒碗对刘二愣子道:“这一碗酒我敬你,我希望山上的兄弟各个像你一样,有义气,有担当,来,干。” 说罢李景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见刘二愣一口饮干碗内的酒,李景接道:“虽然你有义气,但我还是要打你,另外我还要告诉你,不光大虎一人是你的好兄弟,我们山上所有的弟兄都是你的好兄弟。你们也都记住了,我们在一个槽子里吃食,那我们就是一家人,我们都是兄弟,我李景有一句话撂在这里,只要有我吃的,就少不了你们的,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听明白了么?” “听明白了。”众匪齐道。 “凡是喝过酒的,自己到院子里去领板子,二虎,柱子你们几个没喝酒的去打板子,不许手下留情,我在这里看着你们。”李景道。 “是!”二虎和柱子应道。 众匪鱼贯出门,一会儿工夫,院子里响起噼啪的板子的声音。 这么多土匪挨打,一下子把米粮铺的伙计们给惊动了,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刚才给土匪们上菜送酒的伙计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不免嘀咕:“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喝完酒皮痒么?可也没听说有用板子止痒的啊?” 这时沈正和王掌柜的也被惊动了,沈正一看就知道这是土匪们犯了李景的规矩,急忙让王掌柜把伙计们赶回去。 待伙计们散去,沈正摇摇头,心道:“这李景可是够狠的,二十多个土匪说打就打,而且居然是在别人家里打,一点也不给这些人留面子。” 见王掌柜满脸疑问,沈正摆摆手,示意不要过问,然后背着手回房休息去了。 那王掌柜见沈正不说,只得带着满腹疑问回去睡觉去了。 其实沈正也很无奈,虽然王掌柜忠心,可也不能把这帮人是土匪的身份告诉他。要是王掌柜知道他这段时间整日跟土匪们混在一起,那怎么看自己? 粮铺伙计散去不久,板子也打完了,众匪一瘸一拐的进入屋内。 李景见众匪大多腿部一片湿润,大虎和刘二愣子的腿部更是鲜血淋漓,知是血泡破裂,便搬了两坛酒过来道:“你们都把裤子脱了,将酒倒在伤口上,把血泡洗干净,再找些干净的布匹把伤口缠住!” 这时候土匪们也不懂消毒,不知道这是为了防止伤口感染,不过知道李景绝不会害他们。当下每人倒了碗酒清洗腿部,只是这酒跟伤口接触能好受得了么?土匪们一个个疼的呲牙咧嘴。 见土匪们清洗完,李景又帮他们用布把伤口缠上,等全部弄完才让众匪歇息。 次日一早,王掌柜安排婢女送来洗漱之物。 “这是什么东西?”李景指着婢女送来的东西随口问道。 李景在山上平日里只是对付着擦把脸漱下口而已,而山上大多的土匪则根本就不刷牙,有的甚至连脸都不洗。李景根本不知道古人是用什么刷牙洗脸的,而这些日常物品他也没法跟人询问,可现在事到临头不问肯定是不行了。 “这个是胰子,洗脸用的,这个是青盐,擦牙漱口用的。”那婢女知道李景乃是王掌柜的贵客,谁知居然不认识胰子和青盐,那婢女不免有些奇怪,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回道。 听了婢女的指点,李景才知道古人用什么刷牙洗脸。 胰子李景倒是听说过,现代不少农村人还管肥皂叫胰子,只是这外形实在跟现代的肥皂差远了,想来质量也是远远不及了。至于青盐,李景却是根本没有见过,见都没见过那自然是不会用了。 见婢女站在一边,似乎等着自己洗漱完好收拾,李景实在有些尴尬。 在山上他是大当家的,谁敢盯着他洗脸刷牙?而他也不会去看别人怎么刷牙,没想到今天却把他难住了。 李景拿过那碟青盐看了一会儿问道:“这玩意儿怎么用?” 在山寨他就算不刷牙不洗脸都没关系,可到了外面不刷牙怎么成,一张嘴臭气熏天,怎么跟人打交道?因此这时的日常用品还是要学会使用才好。 那婢女心中奇怪,却不敢去问,只好告诉李景青盐如何使用。 李景点点头,照着婢女的指点用了。 洗漱完,李景来到众匪居住的房间,此时众匪也已起身。李景询问了下众人的伤势,众匪均道已无大碍。 李景把众匪分成若干小队,五六个人一队,让他们随王掌柜的人到沈家那几间店铺附近转转,记住官府的眼线的相貌。 众匪一听可以去逛街,顿时心中大喜,见众人满脸兴奋,李景再次告诫诸匪不可惹事。 用过早饭,李景和众匪随沈家的下人出门。 李景并没有去沈家的店铺,他想趁这个机会好好看看郑州这座古城。尤其想看看这时的官军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许多东西只有亲眼看了才能了解。 那沈府家人不知李景到底要看什么,却也不敢去问,只是不停的指点这里是何处,那里是干什么的,却不知李景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巡街的官兵的身上。 看了几拨官兵之后,李景不禁大摇其头,这些官兵的精气神儿连李景只训练了一个多月的土匪都不如,难怪打不过只有几万兵马的后金了。不重武备,明朝被灭实在不冤。 这时的郑州属开封府管辖,是州治,比县大一级。城内的面积虽不算大,但是李景也是转了大半个时辰才基本转了一圈。 到了中午,李景和那家人随便吃了点东西又开始接着转悠,他想看看这时的官兵是如何守城的。 待走到距西城门不远处,忽见一处大宅,门前有几个军士把守,四周也有不少官兵守卫。 第三十三章 匠作坊 “这是何处?怎么还有官兵守卫?”李景低声问道。 “这里是匠作坊,也叫军器局,是打造盔甲,兵刃,器械的地方。”那家人说道。 李景点点头,知道这里面的人才是大明朝真正的精英,他们掌握着这个时代最先进的武器技术,正是由于这些人的努力,大明王朝的军队才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虽然眼下大明王朝已经风雨飘摇,不过看来朝廷还知道这些人的重要性,知道派兵看护。 不料,就在李景感慨时,对面大门猛地打开,几个人跌跌撞撞地被人踢了出来,接着便听一人叫道:“妈的,一点小事都做不了,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整天就知道要钱,要粮,给老子滚,再让老子看到你们,打断你们的狗腿。”说完大门砰地一声关上。 “大人,大人,小人老父病重,急需银子救命,您老就开开恩吧。”一人拍着大门叫道。 “走吧,走吧,上面那位是什么人你们不知道么?别叫了,没用,不会给你们钱的,你们别难为我们兄弟几个,别叫门了。”一个守门的士兵说道。 那人听了这话,正在拍门的手颓然放下,脸上一副绝望的神色。 见几个人踉踉跄跄地往城外走去,李景心头一动,连忙快步追上。 “几位大哥留步。”李景叫道。 那几个人脚步略停,回头见来人并不认识,转身继续前行。 “几位大哥等一下。”李景加快脚步追上几人道。 “你有何事?”一人道。 说话那人正是刚才拍门的那个,刚才背身,李景也没看清他的长相,此时一见,只觉此人苍老异常,可年纪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很大。 “我刚才路过此地,见几位大哥似乎被人赶出来了,不知所为何事?”李景道。 “别提了,千总大人让我们几个给他做私工,说好的工钱一个没给不说,还把我们打了一顿。小人老父病重急需用钱……唉!”那人叹了口气说道。 “你们几个都是这里面的工匠?不知都会做什么啊?”李景问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那人疑惑道。 “几位大哥,我想打造一点东西,要是几位会做的话,工钱好说。”李景笑道。 一听有工钱拿,那几人顿时两眼放光,便似绝处逢生一般。 “我们几个会打造火枪,铠甲,刀枪,不知老爷能用得上不?”那匠人道。 李景闻听心中大喜,表面却不动声色,沉吟了一下道:“只会打造这些么?也不知能不能用上。恩……我看几位大哥急需用钱,便请几位做这个活儿了,你们随我来。” “这个……”见李景如此痛快,那几个匠人反而迟疑了。 “呵呵,几位大哥可是信不过在下?也是,素不相识,不信也在情理之中。这样,刚才这位大哥说老父病重,我先出钱让你为老父治病,这样你们总信得过了吧?”李景道。 “老爷你真是救命的活菩萨啊,只要能治好老父的病,你让俺做啥都行。”那匠人道。 “那也不必,只要你们能做好工,工钱不会亏待你们。”李景笑着随手往身后摸去,一摸却是一呆,他居然忘记背包袱出来。 李景平时是不带银子的,这次来郑州破例带了几十两银子,怕有什么应急的地方用得上,只是银子是放在包袱里,今天出门逛街,却是没有背包袱。 李景忽然想起身边还跟着沈府家人,连忙对那家人招手:“身上可带着银两?” “有,小人出门时,掌柜的给了十两银子,不知够不?”那家人说道。 “先拿出来吧,给这位大哥。”李景道:“不知道十两银子够不够药钱?” “够了!够了!”那匠人接过银子,忽然跪地对李景嘭嘭嘭磕了三个响头:“不知这位少爷尊姓大名,小人赵双喜以后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少爷大恩。” “双喜大哥快起来,你先去给老父抓药,回头到……到和祥米铺,有人问起,便说李景找的就行。你们几个一同来,只是光你们几个怕还不够,若有相识的朋友,但凡有手艺的便都叫来,每人每月暂定二两银子,吃住我包了。”李景道。 “多谢少爷,小的把药抓了便去。”赵双喜道。 “这个……李少爷,我们几个家里已经无粮多日了,能不能先支点粮米?”另一个匠人犹豫了一会儿说道。 “没问题,你们几个跟我来,双喜先去抓药去吧,回头让这几位兄弟给你家也带些米粮去。”李景点头道。 “谢谢少爷!”几个匠人大喜。 招了几个匠人,李景心情大好,当下也不逛街了,带着几人便往回走,不多时便回到米粮铺。 “这里便是和祥米铺么?”那几个匠人疑惑道。 “呵呵,这里是后门,你们以后来也不必走前门。”李景笑道。 看门的下人见李景回来,急忙开门说着:“少爷可回来了,掌柜的已经等急了!” “恩,知道了,这几个人你记住了,他们以后来找我,你可别不让进。”李景笑着引着几人进入院内。 “不敢,少爷找的人小人哪敢阻拦。”那门人急忙说道。 李景刚进院内,便见沈正和王掌柜正在院内来回踱步,想是等得急了。一见李景回来,沈正便道:“贤侄你可回来了,走了这半天,可让人担心死了。” “劳世叔费心了,世叔,可命人取些米粮出来给这几位兄弟。四份,不是,是五份,每份百十来斤就行。”李景道。 “他们是何人?”沈正奇道。 李景走到沈正身边,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我知道了,老王,给这几位准备五份米面,每份一百斤。”沈正道。 “好的!”王掌柜应了一声,急忙安排伙计准备米面。 “再取几两碎银子来,就八两吧,给他们每人二两。”李景接道。 “是!”王掌柜应道。 一会工夫儿,米面银子送来,李景对那几个匠人说道:“你等回去把家安顿妥当再回来,记得多找几个人,都要有手艺的,没手艺能吃苦的也行。” “是。”那几个匠人应道,然后接过米面银子,欢天喜地的回去了。 待四个匠人走后,沈正拉着李景进屋,边走边问道:“你哪里寻的这几个匠人?” “呵呵,运气。”李景笑着把如何遇到这几个人的经过说了一遍。 “你怎么能确定他们真的有手艺?另外你就不怕他们拿着银子粮食跑了?”沈正道。 “他们是不是真有手艺我不知道,不过他们既然不问就敢接我的活儿,想来应该不会太差。就算没手艺,他们也得帮咱们找几个有手艺的来吧?不然怎么接咱们的工?至于你怕他们拿了银子米粮跑了,咱家差这点东西么。何况你看他们几个面黄肌瘦,想来家里穷的厉害,我给的工钱可是不低,他们不会连这点小账都不会算吧?”李景笑道。 “呵呵,你这是千金买马骨,他们看你这么大方自然不会不信,换做是我,也是要回来的。”沈正笑道。 “对!就是这么个理儿。”李景点头笑道。 “那你准备怎么安置他们?”沈正问道。 “全部带回山,这些人有多少要多少,一个也不能放过,就是要世叔先破费了。”李景道。 “银子无所谓,莫说这几个人,就算你养几千人,这银子我也出得起,我只怕他们不肯跟你上山啊。”沈正道。 “世叔,你放心,只要咱们粮食银子砸下去,让他们把家口带去都愿意,我现在担心的倒不是他们去不去的问题,而是担心去的人太多,咱们那山上住不下。我准备见过袁大人以后就换个地方,金牛岭那个地方实在太小,而且四周都是山峦,连块儿能耕种的土地都没有,这样的地方只能暂时栖身,绝非长久之计。”李景道。 “那贤侄可曾想好了去处?”沈正道。 “去处倒是有,只是怎么去,何时去还要斟酌一下。”李景道。 “是哪里?”沈正道。 “壶关!”李景道。 “壶关?”沈正疑问道。 “对,就是壶关。壶关位于山西河南交界处,地势十分险要,咱们要是在那里扎下根,那就进退自如。”李景道。 “那里离林县未免太近了吧,徐家现在可还在虎视眈眈呢。”沈正皱眉道。 “世叔放心,当咱们决定要去壶关的时候,我定会想法子把徐家连根拔了。”李景道。 “若能如此,那再好不过了,老父心念故土,不愿久离,我也想早日让老父达成心愿。”沈正道。 “不会太久的。”李景点头道。 休息了一下午,当晚李景召唤众匪出来,让众人赶着马车分赴各个商铺。 第三十四章 悬赏 深夜,城内除了青楼大多已安静下来,偶尔传来几声梆子声,才让这座名城显得有点生气。 沈记绸缎庄的周掌柜此时正瞅着院子里十几口打着封条的大箱子不停地踱步。 绸缎庄已经转让出去了,由于周掌柜经营有方,新东家把他留了下来,让他继续担任掌柜。 说实话沈家对他不薄,他不想离开沈家,不过他隐隐听到风声,知道沈家好像是犯了事,这才急着转让店铺。周掌柜不想卷入到沈家和官府的是非当中,只想安安稳稳地找个吃饭的地方。 今天白天周掌柜接到沈正派人送来的信,知道今晚会有人前来接受财产,只要把最后的财物交割完毕,他跟沈家便再没有任何关系了。只是眼见三更已过,可却始终未见有人前来。 周掌柜又一次走到门前仔细倾听,这是第几次听外面的动静他已经不记得了。 忽然,一阵歌声从远处传来,周掌柜一皱眉,这又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喝完花酒了? 咦?不对。 这歌咋唱的这么难听呢?嗓子像个破锣似地,而且连个曲调都没有。 周掌柜本就等的焦急,忽听到这刺耳的歌声,更是格外的心烦。 就在这时,忽听歌声戛然而止,接着便听一人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地躲在这里干嘛?奶奶地,别是几个小贼吧。弟兄们,把这几个家伙捉了送往官府。” 紧接着周掌柜便听到外面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中间还夹着几个人的呼叫声,想是已经动起了手。 过了一会儿,打斗声音停止,那破锣嗓子的声音再次出现:“弟兄们,把他们绑了送到衙门里去。” “你们几个好大的胆子,我们就是衙门里的人,你居然敢绑我们,反了你了!”一人叫道。 “奶奶滴,衙门里的人深更半夜躲到这里作甚?我看你们几个毛贼不是偷便是要抢,弟兄们,给我往死里打,我看他们说不说实话。”破锣嗓子叫道。 顿时外面又传来一阵噼啪的声音。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小的真是衙门里的差人,是王大人派小的们来的。”一人叫道。 “王大人是什么东西?老子没听说过。他妈的,你小子还敢嘴硬,接着给我揍。”破锣嗓子叫道。 “别打了,别打了,小的说实话,小的们是想到这里偷点儿东西,你快把我们送到衙门去吧。”一人叫道。 “哈哈哈,老子说什么了,一看你们几个就知道是毛贼。算了,老子今天赢了钱心情好,不跟你们几个毛贼计较,赶紧给老子滚,再让老子见到,打断你们的狗腿。”破锣嗓子喝道。 随即周掌柜听到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待声音渐渐远去,只听那破锣嗓子声音再次响起:“好了,打跑了,快把马车赶过来。” 一阵车轱辘的声音传来,接着便有人开始敲门。 “是谁?”周掌柜问道。 “我等奉沈老爷之命前来交割财物。”破锣嗓子道。 “老朽已等候多时了,诸位快请进。”周掌柜急忙打开院门。 破锣嗓子让人赶着马车进院,自己往外面看了看,随即关上院门。 “喏,这是房契和地契,银子呢,我们马上就走。”破锣嗓子道。 “几位稍等,我请新东家来看了一下,银子在这里,你们过过数儿。”周掌柜道。 “不用过数儿,沈老爷说了,周掌柜为人精明,做事仔细,绝不会差的。另外沈老爷还说了,等过几年沈家再做绸缎生意时,还请周掌柜帮忙操持。”破锣嗓子道。 “多谢沈老爷抬举,几位回去转告沈老爷,就说沈家什么时候再做绸缎生意,周某随时愿意效命。你们稍等,新东家看过契书,你们就可以装银子了。”周掌柜道。 “那行!让他快点儿!”破锣嗓子道。 周掌柜点点头,转身进入房间。 这破锣嗓子正是陈大虎,李景让他假装醉酒,找到官府在沈家店铺附近的眼线,借酒装傻,把这些人打一顿赶跑,然后再找周掌柜进行交割。 陈大虎依计行事,果然一切顺利。 不一会儿,周掌柜出来,说已验过契书,让陈大虎等人装车。 陈大虎等几个土匪几下就把箱子抬到车上,用绳子捆好,然后悄声出门,回到米粮铺。 陈大虎等人回到米粮铺不久,刘二愣等人也回来了。几人凑到一起说起借酒暴打官府眼线时,各个兴高采烈,连夸大当家的高明。 “行了,别说了,兄弟们先吃点东西,一会儿天就要亮了,马上还要装粮食,我们趁天明城门刚开,马上出城。”李景道。 “是!”众匪齐声应道。 “贤侄,咱们不等那些匠人么?”沈正对李景道。 “不用,等他们来,请王掌柜安排人直接送到城外田庄,咱们在那里等他们。”说到这里,李景笑了笑道:“城里乃是非之地,我手下这些人可不是什么好鸟儿,别让他们惹出什么事来。” “呵呵,贤侄过谦了,你手下这些兄弟虽说有些不拘小节,不过只要有你在,没人敢不老实。”沈正笑道。 “少爷说的极是,前个儿夜里李少爷可把这些家伙好一顿收拾,我看他们没一个敢吭声。”王掌柜笑道。 “这些家伙三天不打,就得上房揭瓦,我也是没办法。”李景笑道。 “对了,洛阳,开封等地,世叔也要马上安排人在城外购置土地田庄,咱们的目标太大,以后转移财产可不大方便。”李景看着十余辆马车忽然说道。 这些马车,每一辆都装了至少一万两银子,这么多的银子从城内往外运,实在是不方便,一旦被守城门的士兵发现,难免会有人觊觎。 为了避免这些麻烦,不如转移财产时直接运到城外,这样就减少了以后转运时的风险。 “恩,我会派人通知二弟和三弟他们,让他们在洛阳等地城外购置几处宅院。”沈正点了点头。 天色将明,一队马车从和祥米铺的后院出来,直奔北城门而去。 车队到了城门的时候,城门刚刚打开,几个把守城门的军卒正在检查过往行人的路引,行李,看是否夹带违禁之物。 早上进出城的人本来就多,军卒们这一检查,让本来十分宽阔的城门显得有些拥挤。 等到李景他们的车队来到城门处,只听一个城门卒喝道:“你们几个他妈的挤什么,靠边。你们车里装的什么?打开检查一下。” 见门卒要检查,王掌柜急忙上前说道:“呵呵,这位军爷,车里装的都是粮食,打开的话那不全散了么?你老高抬贵手,这点小意思,给几位爷买酒吃。”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递给那城门卒。 那城门卒颠了颠银子笑道:“还是这位老爷会办事儿,行了,那走吧!” “多谢军爷。”王掌柜拱手道。 有银子买路,那自然优先放行,李景一行人施施然出了城门。 经过城门的时候,那城门卒无意间瞅了李景一眼,忽觉此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头儿,想什么呢?”旁边一个士兵碰了碰正在思索的城门卒问道。 “没想什么,就是觉得刚才那人有点面熟。”那城门卒摇摇头道。 “哪个人?咱们整天在这门洞里看到的人多了,有一两个面熟的有什么奇怪。”那士兵笑道。 “不是,我就是感觉有些不对。”那城门卒看着李景渐渐远去的背影摇头道。 忽然那城门卒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匆匆钻进旁边的门房,一会儿工夫儿又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画像。 “你看看,跟刚才那人像不像?”城门卒说道。 “刚才我也没看到那人长得啥样,我哪里知道。”那士兵说道。 “笨蛋,安阳府那边可是悬赏五百两银子,要是真的是他,抓到他咱们就发了。唉,也是我大意了,前些天还整天盘查来着,没想到刚刚懈怠,他就钻了出来。妈的,这小子胆子不小,居然跑咱们郑州来了,你在这里守着,我去找孙总旗跟他说一下,让他带人追上看看。”那城门卒骂道。 “头儿,要真的是他,抓到了可别落了小的们的赏。”那士兵笑道。 “滚你娘的蛋去,老子啥时忘记过你们?”那城门卒骂完转身便走。 过了一会儿,一队官兵迅速出城,沿着李景等人出城的方向追了上去。 李景等人出城走了数里,忽听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李景猛然回头,见一队官兵正疾驰而来。 众匪以前虽然跟官兵打过几架,不过面对骑兵还是第一次,顿时有些慌乱,有几个土匪甚至已经把刀亮了出来,李景勒住马缰喝道:“兄弟们护住车辆,不要慌乱,妈的,平时你们怎么训练的。” 听了李景的呼喝,众匪这才醒过神来,三十余人将马车圈起来,马头向外站定。 看到一队官军追来,李景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第三十五章 出奇制胜 “不知我们犯了什么事儿啊?”李景淡淡问道。 “犯了什么事?高奇,把画像拿出来对一下,看看是不是这小子。”那军官冷笑道。 随即那军官身后出来一人,手拿画像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李景道:“启禀总旗,就是这小子。” “哈哈哈,还有什么说的?给我拿下!”那总旗喝道。 官兵们得令缓缓上前,刀枪已然举起。 “这位军爷,出什么事了,动这么大阵仗?”王掌柜上前说道。 “出什么事了?这人殴打官差,形同造反,你跟他们在一起想来也不是什么善类,弟兄们动手。”那总旗喝道。 “且慢,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我来郑州不过买点粮食,何必动刀动枪呢,你想要什么只管说吧。”李景上前说道。 “要什么?拿了你赏银五百两,弟兄们想弄点儿银子花花。”那总旗大笑道。 “银子好说,不就五百两么?我给你就是了。”王掌柜急忙说道。 王掌柜说话太快,李景想要拦住已是不及。 李景只是想探探官兵的底,这年头,没几个官兵愿意剿匪的,一是土匪们大多是穷人出身,没什么油水,另外土匪打仗拼命,官兵可不愿意跟这些人玩命儿。眼下这些人兴冲冲地来了,自不会只为抓李景这么简单。 李景心中暗骂王掌柜愚蠢,你轻描淡写的就拿出五百两银子,那官兵见了,自然知道咱们有钱,这么大的肥肉还能放过么? 果然,那总旗一听有钱,顿时眉开眼笑:“哈哈哈,拿了你们银子自然都是我们的,还用得着你给?弟兄们动手。” 李景知道今日之事已难善了,他本不愿现在就跟官兵冲突,如果把官兵打得狠了,官兵再也不会放过这帮凶狠的匪徒,定会派重兵围剿金牛岭,可他现在手下只有六十来号人,怎能跟大队官兵抗衡?为今之计只有把这些官兵全部杀了或者擒了才能不走漏风声。 只是这些官兵俱是骑兵,他手下的这些土匪才刚刚学会骑马,这样的骑术怎能是官兵的对手,看来只能出奇制胜了。 想到此,李景缓缓催动坐骑向那总旗靠近。 “且慢,听我一言。”李景说道。 “哈哈哈,你还有何话可说。”那总旗毫不在意地笑道。 李景的坐骑已经慢慢启动,见那总旗没有防备,突然挥出一鞭,坐骑猛然冲了出去。 那总旗距离李景并不远,也就二十来步的距离,他本以为凭手下这些精兵,拿下这三十来个土匪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哪里想到李景竟敢单枪匹马的就冲了过来。 那总旗脑子还未转过弯来,李景已冲到他身前,待他反应过来,举刀欲砍之时,李景一挥匕首正中那总旗肩窝。 那总旗受此重创,马刀把握不住,顿时掉了下来。 李景毫不迟疑,一把将那总旗抓了起来,横放在身前,同时将匕首横放在总旗的脖子上。 “老子不想杀你,让你的人放下武器,全部下马。”李景冷道。 “放下武器,全部下马,听这位大王的吩咐!”李景的匕首是部队里的最好的军匕,虽说没削铁如泥那么夸张,但是也差不了多少,那总旗肩窝被刺穿,疼痛难忍,加上脖子上被李景逼着,只觉得全身发毛。 众官兵听了这个命令,都是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是好。心中俱道:“放下武器,落到这帮土匪手里能有好么?” 可总旗的命令又不敢不听,都等着别人先放下武器。 “妈的,老子的话你们也敢不听,等老子回去,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那总旗见众官兵不理自己的命令急忙叫道。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有官兵就琢磨了,你能不能回去还不一定呢,收拾我们?老子可不陪你送死,当下有人拨转马头,转身便跑。 “看来你这官当的不怎样啊!连手下的兵都管不住,还是让我帮你管管吧。”李景笑着摘下那总旗腰间的弓箭,弯弓搭箭。 此时那几个逃跑的士兵刚拨转马头,马速一时还提不上来,这么近的距离,自然难不住李景,一箭射出,最先逃跑的士兵应声落马。 “谁敢再跑这就是榜样。”李景喝道。 李景是军人出身,对罔顾上官性命的逃兵自然不会客气,这一箭可没容情,直取那士兵背心,那士兵中了这一箭顿时毙命。 这一箭立刻镇住了那些正在逃跑和想要逃跑的士兵,这些士兵急忙勒住马缰,止住马匹。 “给老子下马,过来!”李景喝道。 众官兵互相瞅了瞅,将手中的兵刃慢慢丢下,然后下马,聚在一起。 “大虎,去把那匹马牵回来,再带几个人找个隐僻一点的地方把那具尸体埋了,记得把他身上的盔甲给我剥下来,二愣,你们几个把这些兵刃收拾起来。”李景吩咐道。 大虎等人领命而去。 将这些官兵控制住,李景终于松了一口气,只是怎么处置这些官兵,一时却没想到。 放肯定是不能放的,要是能放刚才也不必抓人了。 可也不能杀了这些人,虽然李景以前没少杀人,但那时他杀的大多是恐怖分子,杀那些人他没啥心理负担,这些人却不同,他们只是当兵吃粮,而且大多是苦哈哈出身,即使有点儿不良行为,也还罪不至死。 放不能放,杀又不能杀,那只能带走了,可是带他们走的话,那李景藏银的地点可就暴露了。 “带走?”李景忽然灵机一动,这些人是官兵,眼下还是他的俘虏,如果能好好利用一下,可是能帮他做不少的事情啊。 这些人当兵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拿饷吃粮么,银子和粮食自己都不缺,收买这几个人可不跟玩儿似的。 想明此节,李景心中暗自好笑,自己这段时间好像一直在收买人心。 既然要收买这些官兵,李景可不能让那总旗死了,当下令人把他抬到地上,解开盔甲。 李景回到那总旗的身边,看了看伤口。 刚才那一刀刺在那总旗的肩窝处,李景的匕首带有放血槽,如果时间长了不止血,这人怕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失血过多而死。 “柱子,去弄点柴草来。”李景道。 柱子应了一声,跑去收拾了一堆柴草过来点燃。 李景将匕首放在柴火上,一会儿匕首开始发红。 李景随手拿起一根木棍对那总旗道:“咬紧了!” 那总旗虽不知李景要做什么,不过还是依言咬紧木棍。 见刚才那个拿着画像的士兵站在总旗的旁边,满脸关切的样子,李景说道:“你叫高奇?你找几个人过来帮我按住他。” 高奇正是那个把守城门的军卒,听了李景的话急忙招呼了几个人过来,在李景的指点下,按手的按手,按脚的按脚。 “忍住了!”李景对那总旗说道。 那总旗不知李景要干什么,但也知道李景绝不是要杀他,由于嘴里咬着木棍,只能发出呜呜地声音,估计李景听不明白,又急忙点头。 “咦?你看那是什么?”李景用手指了个方向对那总旗道。 那总旗顺着李景手指的方向看去,正奇怪啥也没有的时候。李景已趁他注意力分散的时候把烧红的匕首迅速贴在他的肩窝处,只听嗤地一声,肩窝的皮肉已然烧焦。 那总旗受此剧痛,四肢用力挣扎,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李景也不理他,从他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来,将他肩头紧紧裹住。 “好了,没事了,过些日子就好了。幸亏我刚才手下留情,没伤到筋骨,不然你这条手臂就废了。”李景笑着从总旗口中取下木棍说道。 那总旗体格着实健壮,受此重创居然没晕过去,只是精神有些萎靡,当下强颜道:“多谢大王不杀之恩。” “什么大王不大王的,听着别扭。得了,你这伤本就是我弄的,用不着谢我。其实说起来我还应该谢你才是,若不是你带兵来抓我,我还不知道官府居然下这么大力气缉拿我,居然连郑州府这边都送来画像了。”李景笑道。 “不敢,不敢,要是知道大。大爷如此勇武,再给小人十个胆子也不敢来。”那总旗道。 “妈的,你这声大爷叫的还不如大王呢!不过,既然你叫了我一声大爷,我也不好意思让你白叫了,你们不就是贪图那点儿赏银么?帮我做点事儿,我给你们五百两银子如何?要是做得好我再多加五百两,这样你们也算没白追我一回。”李景笑道。 一听不会被杀,而且还有银子拿,这些官兵眼睛顿时瞪了起来。不过这些官兵也不是傻子,知道李景要他们做得事不会太过容易,搞不好就是杀人放火的勾当。 “大。大。但有所命,无有不从。”那总旗被李景说了两次实在不知如何称呼才好,含糊了半天才答道。 “你先养伤,等你精气神足一点儿再说吧。这几天就先跟着我吧。”李景道。 那总旗也只能点头答应。 第三十六章 收买人心 为了加快速度,李景让士兵们重新骑上马,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李景令这些士兵们走在中间,四周让土匪们围着。 王家的田庄着实不小,足有上千亩,那些土匪们和官兵见到这么多的良田一个个是垂涎三尺。 “别眼馋了,等以后我给你们每人都置办个这么大的田庄。”李景笑着对大虎等人说道。 “兄弟,我要是能有这么大的田庄,你让我拿命换我都干。”大虎咧着大嘴笑道。 “放屁!命都没了,你要田庄干嘛?陈大虎你听好了,还有你们也都听着,我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活着。你们要是不想没命享受这些土地,等回山之后就给我好好训练。没有本事,别说土地了,毛儿都没有一根。”李景喝道。 “是!”众匪齐声应道。 “大当家的,俺好好练,你多赏俺点银子,过几年俺就能找个婆娘了。”刘二愣子憨笑道。 “二愣,你是不大识数儿啊,不算赏钱,你每月都有三两银子的饷钱,你吃的,穿的,住的全是老子的,一年饷钱攒下来就可以找个婆娘了,要是过几年的话,你都能找好几个了,不过你可不能再去青楼喝花酒了,不然一个婆娘你也找不到。”李景大笑道。 众匪听了也是齐声大笑。 听说土匪每月居然有三两银子的饷钱,那些官兵顿时大吃一惊! 这他妈的还有天理么,当土匪的居然都发饷了! 而且饷钱比官军还要多得多,还让不让人活了? 听那个大个子的意思,这些土匪每天都要训练,练的好了还有赏钱。官兵别说训练的好坏,就算立了功赏钱都未必能发下来。怪不得难怪他们这么爱当土匪,换成谁也干了。 官兵们个个心思涌动,心里想着,脸上都露出艳羡的神色。 看着众官兵脸上炽热的神情,李景觉得收买他们的把握又大了许多,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亘古不变,先买人,再买心,是李景一贯的政策。 到了王家田庄,李景令几个官兵把那总旗抬到屋内,又令众匪和官兵们卸车。 看土匪们把粮食随便扔在地上,然后将一口口沉重的大箱子抬进屋内,官兵就算用叫脚丫子想也知道,箱子里装的全是银子。这十多辆大车,至少也有十好几万两的银子,难怪那个土匪头子说话这么硬气。 不过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些银子并不是李景的,李景只是做个样子给他们看而已。 土匪们和官兵把箱子卸完,李景让王掌柜给这帮人找了几个房间先歇着,等把土匪们和官兵安顿好,李景才从车上扶下沈正。遇到官兵,沈正可不能随便露面,要是被官兵看到沈正和李景这帮土匪在一起,就算彻底坐实了沈家通匪的罪名。 现在沈家的财产还没转移完,这消息要是传出去,沈家至少要损失一半的财产。 “世叔辛苦了。”李景道。 “我坐在车上有什么辛苦,你在外面打打杀杀的那才叫辛苦。贤侄,这些官兵你准备怎么发落?”沈正笑道。 “我准备让这些官兵帮咱们运银子,他们出头可比咱们方便的多了。”当下李景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的告诉沈正。 “你倒是打的好算盘,只是这些官兵们肯干么?”沈正笑道。 “嘿嘿,你没看到他们刚才的样子,只要你肯砸点儿银子出来,让他们拼命都肯,这点小事算什么。”李景笑道。 “那行,这些事你安排吧,至于银子你自己看着使吧,我沈家的家底你随便折腾,不过日后你可得帮我挣回来。”沈正道。 “放心吧,要是能实现我的抱负,我定不让世叔失望。”李景笑道。 “那你去忙吧,我有些累了,跟着你折腾,我可好几天没睡好觉了。”沈正笑道。 “什么叫跟着我折腾啊,我这是帮你折腾,这可都是你家的银子。”李景奇道。 “滚一边去,是我家的银子不假,可那都是给你用的,以后还不定能不能收回来呢。”沈正笑骂道。 “得了,您老还是先去睡觉去吧,我去看看那些兔崽子们,昨天忙了一夜,到现在才休息,也该给他们点儿甜枣吃了。”李景笑道。 “去吧,去吧,我那点儿钱你就使劲儿折腾吧。”沈正笑道。 李景辞别沈正,来到众匪居住之处。 “兄弟们,先等一下再休息,大虎,二愣去抬一箱银子过来。”李景说道。 “嗷,大当家又要发赏钱了。”众匪齐声欢呼。 “狗日的,一听发钱,一个个都他妈的精神了。”李景笑骂道。 “那是,那是,要说还是大当家的好啊,有好处从没忘过兄弟们。”刘二愣子腆着脸笑道。 “快滚!”李景踢了刘二愣一脚喝道。 陈大虎和刘二愣连忙屁颠屁颠的去抬箱子去了。 没过一会儿,两人就把箱子抬来。 李景打开箱子,指着银子对众匪们说道:“这次兄弟们都受苦了,我李景不会做亏待兄弟们的事情,每人赏银十两。他妈的,二愣子,把你的狗爪子收好了,小心老子剁了它!”却是刘二愣伸手去摸银子被李景看到。 “俺就摸摸,俺还从没看到过这么多的银子呢。”刘二愣子嬉皮笑脸道。 “你知道这是多少银子么?你识几个数儿啊!滚一边去。”李景喝骂道。 “刘二愣,你别打断大当家的说话。”有土匪骂道。 “不打断就不打断,大当家的你接着说。”刘二愣挠挠头说道。 李景也不去理他,接道:“你们出门办事认真,每人赏银十两,山上训练的弟兄们也没闲着,每人赏银五两,陈大叔和马五每人二十两银子。柱子,查点银子,按我说的数目,把银子取出来。” 柱子依言取出银子,然后把箱子盖上。 “高奇!”李景突然喝道。 官兵们在土匪们旁边一间屋子居住,为的是方便看守。 刚才官兵们听这边闹哄哄地分银子,就扒着门缝往这边看,没想到人多一挤,竟把门挤开了一些,高奇站在最前面,登时被李景发现。 “小的在。”被李景发现,高奇尴尬无比,却也只能老老实实回话。 “高奇,看到这些银子眼红么?想不想要?”李景笑道。 “想,哦不,不想。”高奇下意识点头,随即觉得不对,又连忙摇头。 “想就是想,你连想都不敢,还是个爷们儿么?”李景喝道。 “想!”高奇一听李景说他不是爷们儿,马上大声说道。 “我看你手拿画像,你是干什么的?怎么发现我的?”李景问道。 “回大当家的话,小人是看守郑州北门的城门卒,早晨见大当家的出城,小的觉得跟画像上这人比较像,于是就找到了孙总旗,带人追上了大当家。”高奇回道。 “你干嘛要找孙总旗呢?你自己带手下抓我得的赏银不更多么?”李景接着问道。 “回大当家的话,小人只是个小旗,手下只有十个弟兄,大当家的人多势众,小的怕不是对手,另外小的身负守门之责,不敢擅自将下属调离职守,故而找了孙总旗。”高奇道。 “你这人挺精明,做事也算稳妥,我喜欢你这样的人,柱子,赏他五两银子。”李景笑道。 “谢大当家的赏,不过小人不敢领赏。”高奇道。 “为何?”李景奇道。 “这次因为小人,连累五十多个兄弟都被大当家的捉了,小人岂敢领赏,大当家的若是要赏,小人恳请大当家莫要杀了我们这帮兄弟,小人愿意为大当家牵马执镫,以报大当家不杀之恩。”高奇道。 “好汉子,有义气,就冲你刚才这句话,我也要赏你,不但要赏,而且还要多赏,柱子,赏他十两银子。”李景大笑道。 “这。这。”高奇一时不知如何才好。 李景拍了拍高奇的肩头:“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杀你这帮兄弟。” 说完,李景猛然回头对门外的众官兵厉声喝道:“你们刚才可曾听到高奇的话?他为了你们宁愿为老子牵马执镫也不愿独享赏银,你们愿为他做什么?” “愿与高奇兄弟同生死,共患难!”众官兵齐声喝道。 “好!我希望你们莫要忘记今日之言,他日你们当中若有卖友求荣,贪生怕死者,你们当群起而诛之。”李景喝道。 “是!”众官兵大喝道。 “都他妈的给老子滚进来,你们都是好汉子,老子就喜欢讲义气的汉子,高奇不愿独领赏银,这是想让老子大出血,每人来领三两银子吧。”李景笑道。 “谢大当家的赏,小人愿为大当家的效死。”高奇听到这话急忙跪在李景身前。 “愿为大当家的效死。”众官兵随之跪下齐呼。 “你们是兵,老子是匪,你们为我效哪门子死?老子看你们这些人都是响当当的汉子,心中欢喜,才赏你们银子,别他妈的来糊弄我。”李景道。 “小人不敢糊弄大当家的,大当家的豪气干云,小人实在佩服,小人是真心愿为大当家的效命。”高奇磕了个头说道。 第三十七章 聪明人 “是,高奇受教,多谢大当家的。高奇又磕了个头这才起身。 “你们也起来吧,领了银子赶紧滚回屋内,别给老子添乱,这几日都在屋里老实呆着,等你们孙总旗伤势好了,我看看就放你们回去。”李景道。 “多谢大当家的。”众官兵齐声道。 待官兵们领了银子回屋,李景对大虎和柱子等人招了招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那些官兵们住的房间,示意盯着他们。 大虎等人顿时心领神会。 对这些官兵的话李景其实根本不信,为了活命说几句好听的话,只要不是傻子都会这么做。李景赏官兵们银子,是想给官兵们造成一个印象,我李景财大气粗,只要对脾气,根本就不在乎钱,而且很好糊弄,只要说几句好听的话,我都会给你们银子。 李景相信,这些官兵回去一定会笑自己是个傻帽儿,估计还会商量怎么再从自己这里弄点银子。只要他们存了这个想法,那一时半会儿就不会有逃跑的念头,自己这帮人就少了一份儿担心。 而且通过刚才一番话,李景相信这些官兵只要有点儿脑子就不会跑,谁敢逃跑那就是要置余下的士兵于死地。估计不用李景动手,逃跑的人就会被自己人给打死。 不过世事无绝对,小心无大错。谁知道这些人里面会不会真有傻子呢?备不住就有那胆大包天想逃回去报信调兵的,因此李景才让大虎等人盯着点儿。 果然,李景走后,见土匪们的房间响起鼾声,官兵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有说李景仗义的,有说李景犯傻的,还有商议能不能逃跑的,更有说这里这么多银子要是能剿了那就发大了,只是每一种观点都会遭到别人反驳。 “住口,你们不要命了。”高奇低声喝道。 “咋了?外面的人都睡了,咱们小声说说不行啊?”一个小旗横了高奇一眼说道。 “蠢材,你们以为那个大当家的傻啊,当着咱们这么多人的面分银子,还给你我赏银,你们以为他银子多的没地方花了?”高奇不屑地说道。 “那你说说咋回事儿?”一个士兵问道。 “他这么做分明就是告诉咱们,咱们这些人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咱们要是听话,那一切好说,要是胆敢轻举妄动,他杀起人来也决不会眨眼。”高奇道。 “高小旗,没你说的这么邪乎吧?”一士兵疑惑道。 “邪乎?你们就算没看到他怎么打伤孙总旗的,起码也应该看到他射杀胡小旗时那一箭的厉害吧。他连瞄都没瞄就一箭射了出去,当时我的位置在孙小旗的侧面,清清楚楚的看到那一箭从胡小旗的后背直贯前胸,咱们郑州卫谁有这么高明的箭法?这么大的膂力?而且你们看他射杀胡小旗时可曾皱过一下眉?”高奇道。 “这个。那你说他给咱银子是啥意思?”有士兵接着问道。 “这个我也不大明白,我琢磨着他肯定想要咱们给他办事,先给咱们银子就是让咱们放心,只要咱们帮他办事用心,他决不会亏待咱们。”高齐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那你说他会不会等咱们帮他做完事以后再杀了咱们呢?”那士兵接问道。 “这个我说不准,不过这要看咱们自己了,只要咱们一心一意为他做事,我想他不会做过河拆桥的事情,不然以后谁肯帮他做事?”高奇道。 “可咱们是官兵啊,难道还真的去投靠土匪么?”又一个士兵接道。 “土匪怎么了,他给的钱比咱们的饷银都多,要是每个月都能给这么多银子,就算让老子去当土匪,老子都干。”另一个士兵反驳道。 “对了,你们说这帮土匪大白天的怎么还睡上觉了呢?难道说这些银子是他们昨天晚上抢的?”有士兵问道。 “郑州城谁家有这么多现银?难道他们抢了府库不成?”另一个士兵反驳道。 “等等,我知道这些银子是哪里来的了。”高奇说道。 原来高奇刚才想起李景等人出城时,有个人曾给过自己一锭银子,那人在遇到官兵后,还曾说给官兵五百两银子,求官兵放过他们,从这个人的穿着来看,至少应该是个掌柜之类的。有这么个人在土匪中出现,再想想李景为何被官府缉拿,那答案自然呼之欲出了。 “哪里来的?”有士兵问道。 高奇摇摇头却并未回答,心里一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士兵见高奇摇头,以为他也不知,几人又说了一会儿便回到自己的位置休息去了。 官兵们在房间小声说话,却不料早被柱子听了个仔细。 见官兵们不再说话,柱子轻手轻脚地退了回来,然后急忙出屋找李景汇报。 听完柱子的汇报,李景让他回去继续盯着,有什么动静马上过来汇报。 柱子走后,李景开始琢磨起这个叫高奇的小旗。 这个高奇心思缜密,寥寥几语,就把李景的想法分析的丝丝入扣。 这人是个人才啊,李景叹道。 李景手下现在就缺少这样的人,柱子虽然机灵,可毕竟年纪还小,心思不够缜密,还需要培养几年。 马五的能力是有一点,可惜还不够独当一面。如果能把这个叫高奇的小旗收为己用,那以后可就轻松许多,只是怎么才能把他收服呢? 李景正凝神思索,忽听门外柱子道:“大哥,那个高奇想要见你。” “让他进来。”李景道。 随即高奇推门进来。 李景上下打量了高奇几眼道:“你找我何事?” 高奇俯身一拜,说道:“小人刚才忽然想起一事,事关大当家和众位兄弟的性命,因此特来告知。” “嗯?说来听听。”李景应声道。 “是这样,今早我和孙总旗等人出城,我那几个手下已知是来捉拿大当家的,如果我等长时间不回去,我那几个手下必会把这个消息禀报给城门官,到时肯定惊动千户大人。如果千户大人带兵找到这里,纵然大当家的武勇,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就算大当家的能够脱身,可你手下的这些兄弟只怕。”高奇说到这里停住。 “官兵如果找到这里,你们不是正好可以被救回去么?为何还要告诉我?”李景看了看高奇道。 “大当家的,官兵不来,想来我等还有活路,要杀早就杀了,何必留到现在?若是官兵来了,恐怕最先死的便是我等。大当家的怕我等在里面捣鬼,必然要杀了以绝后患。因此就算为我们自己着想,我也得前来把这个消息告诉你。”高奇道。 “高奇,你今年多大了?”李景问道。 “二十八。”高奇道。 “从军多少年?”李景接问道。 “小人从军已有十年了。”高奇答道。 “十年,你才只当上了个小旗,你那些上司真是瞎了眼了。高奇,你是个人才,以后跟着我干吧,我不一定能保证你升官,但是我能保证你和你的家人衣食无忧。看到这个田庄了么?你觉得这个田庄怎么样?只要你肯跟着我干,我有能力马上就给你弄一个这样的田庄。”李景道。 “大当家的如此抬举,小人岂能不识好歹?小人当兵就是为了能吃皇粮,养家糊口,可现在这年头,我自己都吃不饱,哪里还养得了家?大当家心胸广大,仗义疏财,小人愿为大当家的肝脑涂地。”高奇跪倒在地说道。 “那好,你现在马上回城,带点儿银子给你的手下,要是城里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来这里通知我,要是有人问你孙总旗怎么没回来,你想个说辞稳住他们便可。等过几天我这里事情办妥了,就给你弄个田庄。”李景道。 “大当家的,小人无功不敢受禄,能跟着大当家的吃饱饭,小人就心满意足了,大当家的要赏,等小人日后立了功再赏,不然只怕大当家的老兄弟们不服。”高奇抱拳道。 “我没看错你,好好干,以后有你好日子过。”李景拍拍高奇的肩膀笑道。 “那小人这就去了。”高奇道。 “别小人小人的,从今天起你我就是兄弟,你年纪比我大,叫我一声兄弟就行。”李景道。 “这哪行?就算我年纪比你大,可你是大当家的,按规矩我也得叫你一声大哥才是。”高奇道。 “这些东西计较他干嘛?你且稍等,我让柱子给你准备银两马匹。”李景摆摆手道。 李景把柱子喊来,让他给高奇准备银子,并让他把高奇的马匹和兵刃带来。 “兄弟,回城后注意一下城里的动向,若有什么消息马上来报。”李景道。 “大哥放心,兄弟明白。”高奇点头道。 高奇走后,李景想了一会儿,终究有些放心不下。 李景倒不是担心高奇会出卖他,高奇出卖他并不能得到多少好处。他只是个小旗,就算带人灭了李景,上面总旗,百户,千户还一堆人呢,轮到他名下能给他多少银子?肯定远远不及李景给他的好处。高奇是个聪明人,不会做这样的蠢事。可以说,只要李景不扯旗造反,高奇就不会出卖他。 第三十八章 新式马刀 因此要想把高奇绑在他的战车上,那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高奇家人的利益跟李景绑在一起,李景给高奇许下那么大的好处就是出于这个目的。你们全家吃我的,用我的,花我的,要是最后还出卖我,那以后也就不用做人了。 不用别人,他的家人就饶不了他,家人能饶的了他,李景可饶不了他全家! 李景担心的是高奇只是个小旗,很多事情他根本不可能知晓,即便知晓了,怎么回来送信都是个问题。 “不行,还得派个人过去,一是来回送信方便,再一个就是把高奇的家人接过来。”李景暗道。 只是派谁去可得好好想一想,大虎大壮等人性格冲动,不适合做这样的事,只有柱子比较合适,年纪小还机灵。 把柱子喊来,李景看着他有些发黑的眼圈,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说道:“柱子,大哥总让你跑前跑后的,你怪不怪大哥?” “大哥看的起我,才让我做事,不然咋不用别人呢?”柱子说道。 “不是这样,咱们是兄弟,怎么能说看得起看不起呢?你很聪明,很多东西一点就通,只是阅历少,很多事情还不太明白,因此我才让你多学学,多磨练磨练。”李景道。 “知道了,谢谢大哥。”柱子笑道。 “柱子,你要是不嫌累,哥有件事想要你去做,这事别人做我不大放心。”李景道。 “不累,你就吩咐吧。”柱子道。 “刚才那个高奇现在已经是咱们的人了,你到城里去找他,这几天就呆在他那儿,主要办两件事,一是把他的家人接到这里,再一个就是一旦城里有什么对咱不利的消息,你马上回来报信。”李景道。 “明白了,就是把他的家人弄来当人质是吧?”柱子笑道。 “不是,咱们不做那样不讲信义的事情,把高奇家人接来是让他们跟咱一起过好日子,也是为了让高奇没有后顾之忧,这样高奇就会死心塌地的帮咱做事。”李景解释道。 “哦,就像咱山上那样,兄弟们的家眷都是大哥养活的,要是有人不听大哥的话,不用大哥动手,他们的家人都饶不了他。”柱子说道。 “似是而非,你现在还小,有些事情还不太懂,以后就明白了,去吧!” 李景拍拍柱子的脑袋笑道。 柱子走后不久,王掌柜安排的米粮铺伙计带着赵双喜等一批匠人来到了王氏田庄。 看到一上午田庄来了这么多人,庄丁们心里直纳闷儿:“主家这是要干嘛?先是来了一批人护送粮食,接着又来一批工匠,难道主家要重新修缮庄子不成?” 王掌柜也不知李景招这些匠人要做什么。 不过王掌柜这人最大的好处就是,不关自己的事情决不过问。 知道这批匠人用处的只有两个人,李景和沈正。 沈正虽然知道这批匠人的用处,但是他和李景早就说好了,他只管出钱出粮,所有的事情他都不会过问,因此这些匠人只能由李景安排。 这批匠人大约有五十来个,年纪有老有小,最大的估计能有六十多岁,最小的只有十四五岁。 看这些人一个个穿的破烂不堪,满脸菜色,要不是见他们身后背着做工的工具,加上李景认识赵双喜,还以为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叫花子呢。 说实在的,李景很怀疑他们到底是不是在匠作坊里做过军匠,有没有制作军械的本事。 “见过少爷。”赵双喜看李景出来,急忙跪下给李景磕头。 听赵双喜叫自己少爷,李景心中一乐,今天自己的称呼可不少,从大王到大爷现在又成少爷了。 “起来吧,不用拘礼。赵双喜,他们都是你找的匠户?怎么还有孩子?还有这位老人家,没有七十也得有六十多吧?他们能干的动么?”李景疑惑道。 “回禀少爷,这些人都是世袭的匠户,手艺都是没的说的,这位老人家你别看他年纪大,说到手艺,我们这里没人比得上他,至于这两个孩子是他的孙子,从小跟他学的手艺。还有这位大哥,你别看他病病怏怏的,那是饿的,吃饱了我们谁也没有他的力气大。还有这位。”赵双喜介绍道。 “得,你不用介绍了,有没有本事你说了不算,能做出东西来才算。你们走了这么久,想来也累了。王掌柜,给他们安排个地儿休息一下,再给他们弄点吃的。”李景叹道。 “谢少爷恩典。”众匠人顿时大喜,齐声呼道。 本来赵双喜找他们的时候,他们还不相信天下竟有这等好人,哪有啥还没做就又给银子又给粮食的东家? 不过他们实在是穷的厉害了,行不行的先过来看看再说。 没想到这东家真的是天底下难得的好人,一来就先管吃管穿。 “你们先去休息,至于要你们做什么,一会儿再说。”李景对赵双喜等人挥手说道。 要想检验这些匠人是否有真才实学,那就得让他们打造点东西出来,可是让他们打造什么李景一时却没有想好。 忽然李景看到远处的马棚,心里灵机一动,让这些人打造几把马刀看看。 李景手下用的刀大多是从官府衙役的手里抢的,衙役带的刀根本不实用,刀身宽,刀刃薄,实战用不了几下就得卷刃,也就用来吓唬吓唬人还行。 李景现在手里有马,这些马就是他为训练骑兵和斥候准备的。 可这两种职业总要有武器,总不能拿差役的腰刀去砍人,用这些匠人打造马刀在合适不过了,马刀的制作工艺不是很难,只是对钢铁的要求比较高。如果这些匠人连马刀都打造不出,那没啥说的,只能让他们回去种地了。 等匠人们吃饱休息好,李景将他们招来,就地找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个马刀的草图,问他们能不能打造出来。 “少爷,你这刀的式样跟蒙古人用的马刀比较像,只是更直,弧度更小。只要有材料,我们这些人不敢说每人每天一把,两天一把没有任何问题。”赵双喜道。 “需要什么材料给我列个单子,三天,我给你们三天时间,你们照这个样子给我打造五十把刀出来,做出来每人赏银一两,以后还有活计让你们做,做不出来,工钱减半,我也就不留你们了。”李景道。 “您就瞧好吧!”赵双喜大喜道。 当下李景找人按赵双喜说的,列了张单子,然后让王掌柜带人到城里采购。 这时候的铁是朝廷控制的,个人不许贩卖。不过有钱好办事,李景让王掌柜直接到匠作坊去,就说打造些家什看家护院用,有银子开路,一切自然顺风顺水,那匠作坊管事的也不生疑,拿了银子,一会儿就把单子上的材料置办齐了。 出城的时候,恰好是高奇看守城门,高奇识得王掌柜,急忙挥手放行。 王掌柜进城购买材料,李景这边也不闲着,让人给赵双喜等人单独划了个院子,赵双喜随即带人开始忙活起来。首先他们按照李景画的样式做了个模子,然后把模子印在粘土上,等粘土干硬后就做成了胎具。到时把熔化的铁水倒入胎具当中,冷却后,便是马刀的初坯。初坯经过反复锻打,一把马刀就成了。 等王掌柜回来,赵双喜等人做的胎具也差不多可以使用了。见材料到了,众匠人马上开始干了起来。 李景在匠人们的院子转了转,见他们做事有度,知道这些人都是老手,并未欺瞒自己。 第二天下午,赵双喜就带人找到李景,将五十把刀送来。 “这么快?”李景惊道。 “少爷要的刀刀式简单,打造起来并不费劲,我那帮兄弟昨晚带了带夜,加上今天一上午就把五十把刀全给打造了出来。”赵双喜道。 李景抽出一把刀仔细瞧了瞧,只觉刀锋冷冽,寒气逼人。 抡刀随手砍向身旁的树枝,嚓的一声,树枝应手而断,李景检查了下树枝的茬口,只见茬口平整,这刀打的着实锋利。 “好刀,好手艺!”李景赞道:“带上刀随我来!” 走在路上李景忽然有点想念柱子了。 李景并没有给自己配随从,在山上大家整日都在一起,他需要找什么人,喊一嗓子就能听到。这次出门,他一直让柱子陪在左右,需要找人的时候,都是柱子跑腿儿。现在他把柱子安排进城才发现,身边没个随从实在太不方便了,什么事情都要自己亲自去跑。 而且随着以后事情越来越多,凡事都要他自己去跑的话,累死也忙不过来。 “看来还是得把柱子弄回来,这身边没人实在太不方便了。”李景暗道。 李景带着赵双喜来到土匪们居住的院子,将土匪们唤了出来。 “弟兄们,我打造了一批新式的刀,大家试试,用的趁手的话,咱们以后就全换这种刀。”李景也不罗嗦直接说道。 第三十九章 金牛岭受袭 “好不好用,那得试过才知道,刘二愣,你拿一把新刀,大虎你还用原来的腰刀,你俩试试这新刀咋样。”李景道。 “好嘞!”刘二愣兴冲冲道。 说着从赵双喜手里拿过一把刀,颠了颠分量:“不错,就是重量有些轻。” “呵呵,你力气大,用着可能轻了些,以后给你单独打一把分量重一点儿的,你先试刀吧。”李景笑道。 刘二愣抡起刀虚劈了两下,对陈大虎招了招手:“大虎兄弟,咱哥俩再比划比划。” 刘二愣和陈大虎两人都属于浑人那一类的,当初李景带着大虎等人刚上金牛岭时,曾当着众人的面揍过刘二愣一次,大虎嘲笑他武艺不精,为此两人在山上经常打架,每次两人都是打得鼻青脸肿,打的次数多了,两人反而打出了交情,于是不再动手打架,改为拼酒。只是这两人酒量也是半斤八两,每次都喝得烂醉如泥。 李景对两人的底细知之甚详,因此才让这两人试刀。 “来吧,让我瞧瞧你这段时间有长进没有。”大虎拔出腰刀说道。 刘二愣也不客气,向前踏了两步,抡刀便砍,大虎见这一刀刀风甚急,急忙后退一步,举刀相迎,只听铿的一声,两刀相交,二人各退半步。 “再吃我一刀!”刘二愣大喝一声,又一刀砍了过去。 “来得好!”陈大虎不甘示弱,再次举刀相迎。 就在陈大虎轮刀的一刹那,李景忽见大虎刀上似有一道黑线。 李景心中一凛,大声喝道:“住手!大虎快退。” 说时迟那时快,嚓的一声两刀相交,陈大虎手中的腰刀已经断成两截。 幸好李景喊得及时,刘二愣听到李景这声喊叫,手中略微有些停顿,另一边大虎反应也算及时,本来向前那一步没有迈出,不然这一刀顺势而下,陈大虎就会被劈成了两片。 “好险!”李景心中暗道。 “妈的,让你俩试刀,这么拼命做什么!”李景骂道。 “我哪知道大当家弄的这刀这么厉害,大虎兄弟没事吧。”刘二愣道。 “奶奶的,差点被你劈成两半,你说有没有事?”大虎心有余悸道。 “嘿嘿,你还能说话那就是没事儿,一会儿咱哥俩整点儿酒,我给你压压惊。”刘二愣咧着嘴笑道。 “行,今天准你俩喝酒,不过不许喝多。”李景见大虎没事心中也是欢喜,竟然准了刘二愣的酒。 本来刘二愣是拼着挨顿揍请陈大虎喝酒的,没想到李景居然准了,顿时乐的裂开大嘴半天没有合拢。 “赵双喜,果然好手艺,我李某人说话算数,每人赏银。”李景正说着,忽见刘二愣和陈大虎两人转身回屋,顿时怒道:“刘二愣,陈大虎,你两个混蛋去哪?” “大当家不是准了我俩的酒么,我俩回去喝酒啊。”刘二愣挠挠头道。 “现在是喝酒的时候吗?你俩去王掌柜那儿取银子,给赵双喜等人每人一两。”李景喝道。 “是。”陈大虎急忙应道,说完拉着刘二愣转身便走。 “你们把自己原来的武器全交出来,换取新式马刀。”大虎走后,李景对众匪道。 “是。”众匪齐声应道。 这新式马刀如此犀利,众匪亲眼所见,能用上这样的家伙,心中都是欢喜,急忙把原来的武器拿出来,换取新的武器。 “赵双喜,把这些武器都熔了,全部打造新式马刀。”李景道。 “是!”赵双喜应道。 匠人们这边武器铸造顺利,城里柱子和高奇那边办事也是爽快之极。 柱子赶到城门处,把李景的意思跟高奇一说,高奇马上就明白其中的含义,换岗后便带着柱子来到家中,高奇的家人也是过够了苦日子,听说有人给钱给地,当即决定出城到田庄去。 次日一早高家便开始收拾起来,到下午一切收拾利整,柱子雇了几辆马车,拉着高奇家人和日常用物赶往王家田庄。 见高奇把家人送来,李景心中大喜,知道高奇已是彻底投靠了自己,当即让王掌柜妥善安置高奇家人。 城内官兵没有出动的迹象,孙总旗的伤势也好了大半,李景便准备和沈正带人赶往洛阳。沈家在洛阳的家产比郑州这边还要多,处理洛阳这片家业的是沈义,不过沈正对自己这个二弟实在放心不下,因此便要李景和他一起去看一下。 只是走了以后王家田庄这里却要留人看守,这里存放了这么多的银子,李景也不敢马虎大意。 当晚李景正与众匪商议他们走后,王家田庄留谁看守的问题,忽见沈正和王掌柜领着两人急匆匆赶来。其中一人李景识得,乃是沈家留在山上的管事福叔。 见福叔来到这里,李景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山上出了事情? 沈正一见李景便急声叫道:“贤侄,大事不好,有人攻打咱们的山寨,马五让阿福快马前来送信,让你带人赶紧回去救援。” 李景还没出声,众匪顿时炸了锅:“他妈的,哪个狗娘养的活腻了,竟敢攻打咱们的山寨,大当家的,咱们回去砍死他个狗日的。” “慌什么!”李景挥手止住众匪:“福叔,可知攻打咱们山寨的是谁?” “小的听马五爷说,来的是红山岭三麻子的人。”福叔道。 听说不是官军,李景顿时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官军就好办。 红山岭三麻子,李景以前跟马五闲聊时听他说过,三麻子跟马五一样都属于摩天岭周老大的部属,几人还曾拜过把子。周老大分家以后,马五带人占据了金牛岭,三麻子则带人占据了金牛岭西北面的红山岭。 “咱们跟三麻子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况且他还是马五的拜把兄弟,他为何要来打咱们?”李景问道。 “是这样,咱们山上不有几个周老大的人么?有一天,三麻子的手下来找他们几个喝酒,这几个小子酒后把山上的事情告诉了来人,这几个人回去后就带着三麻子来找马五爷,让马五爷分给他一半财产,还想带走小姐。马五爷怒了,就把三麻子臭骂了一顿。当天晚上,三麻子就来攻打咱们山寨。幸亏马五爷和陈叔两人应付得当,把三麻子的人打退了。不过三麻子走时说要告诉周老大,因此马五爷才让小的连夜赶来告诉老爷和大当家的,让你们赶紧回去想办法。”福叔说道。 “福叔辛苦了,你且下去歇息,此事我自有安排。”李景点了点头道。 等福叔下去,李景皱眉沉思起来,周老大人多势众,自己手里这点儿人手怕是不够,看来只有借助孙总旗这帮人了。 “大虎,你马上请孙总旗过来。刘二愣,你带几个兄弟收拾马匹兵刃,大壮,你带几个兄弟将那些官兵领到院子里待命。王掌柜,你派人马上进城通知柱子和高奇,令他们马上回来。” 众匪领命急步出去。 少顷,陈大虎带着孙总旗赶来。 “大当家的找孙某何事?”孙总旗抱拳道。 李景这两天已跟孙总旗谈过两次,透露出招揽之意,孙总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况且李景给的报酬极高,孙总旗当即便答应了下来。 自古兵匪一家,结交几个土匪对官兵来说算不得什么,只要把下面的士兵喂足了,没人会在意是不是跟土匪结交。 “孙总旗,李某山上出了点事情,想要借你手下的弟兄帮我做点事情。”李景道。 既然要找孙总旗帮忙,李景也不隐瞒,直接实话实说。 “大当家客气,孙某这条命是大当家给的,大当家要孙某做什么只管吩咐。”孙总旗道。 “爽快,我已令你的手下在院子里待命,你这便去跟你的手下们说,只要他们肯帮我,事后我李景决不亏待诸位兄弟。”李景道。 “是!”孙总旗应道。 孙总旗知道今晚对他和他的手下都是一个考验,只要稍一迟疑,李景便会下令把他和他的手下斩杀殆尽,李景山上已经出事,自然不会再给这里留一个祸根。 孙总旗来到院中,见官兵们在陈大壮等人的看押下正六神无主呢。 “弟兄们,这两天李大当家的对大家如何?”孙总旗道。 “没说的,管吃管喝还给银子,甚至连俺那身破衣裳都给换了。”一士兵道。 “好,现在大当家的有事用到咱们了,弟兄们说咱们该怎么办?”孙总旗道。 “那还用说?水里火里尽管吩咐。”一士兵接道。 “李大当家的对兄弟们够意思,他有事要弟兄们帮忙,咱们要是不去那还是人么?”另一个士兵道。 “那好,从现在开始,所有的弟兄全部听从李大当家的号令,若有不从者,我孙某人丑话说在前面,就算李大当家饶了你们,我孙某也不会放过你们。另外李大当家的说了,这次不会让兄弟们白忙乎,事后每人都有赏银。”孙总旗道。 一听事后有赏银,这些士兵顿时精神大振,齐声呼道:“我等唯李大当家之命是从。” 李景见这些官兵如此仗义,竟然连要做何事都没问便答应了下来,心知这两天功夫没有白费,当下从屋里出来说道:“李景在这里多谢诸位兄弟了,大壮,把兄弟们的兵刃和马匹发还,我们稍后便出发。” 李景把陈二壮等八人留下看守王家田庄,随即带上众匪和官兵连夜开始上路。 第四十章 回山救援(上) 李景带着众人轻装简行,沿着官道疾驰。路上遇到柱子和高奇二人,李景也不多话,挥手让二人跟上。 郑州距金牛岭足有二百余里,李景等人快马加鞭,天明时分终于赶到小马庄。 这时可看出官兵的马匹和租借的马匹的差距。官兵的马匹跑了二百余里基本无事,可租借的马匹大多已经不行了。 在小马庄李景找了户人家,让大家修整一下。 李景没有立即上山是有考虑的,众人跑了一夜实在疲累至极,若遇到周老大的人马,这些人怕是没有体力战斗。 在小马庄居住的农户基本都跟山上的土匪沾亲带故,很多人都识得李景,那户农家见大当家的带着众多人马回来,马上给李景等人安排饭食。 “不必麻烦,简单吃饱就行。”李景说道。 那家人点头,急忙出去准备。 半个时辰后,李景等人吃饱了,也歇的差不多了。李景一挥手,众人再次上马,直奔金牛岭。 到了山脚下没有发现以前安排的暗哨,甚至连山顶上的瞭望哨也不见了,李景心头一沉,难道山上已经失守了? 李景挥手止住众人的步伐:“陈大虎,刘二愣,你二人上去打探一下,一定要小心,发现有什么不对的马上回来报告。” “是!” 二人领命,下马往山上摸去。 过了一会儿,二人一脸凝重的跑了回来。 “山上什么情况?”李景问道。 “周老大和三麻子的人把咱的山头占了,我估摸了一下至少有二百多人。”刘二愣道。 李景皱了皱眉:“有没有看到马五他们?” 刘二愣摇摇头“没有,我看那些人的架势,好像在围攻沈老爷的宅院,五哥他们应该守在那里。” 李景点点头,缓缓抽出马刀:“弟兄们,现在有人正在攻打我们的家园,弟兄们定当奋勇护守!” “砍了他个狗日的!” 众土匪应道。 “杀!” 高奇和孙总旗等官兵喝道。 “众兄弟听我号令,凡我刀锋指处,有我无敌,杀!” 李景大喝一声,马刀向前一挥,双腿一夹,催马向山上驰去。 众匪和官兵抽出马刀紧随其后。 金牛岭只有一百多米高,快马疾驰转瞬便至。 李景一马当先,挥刀直入敌群,刀锋过处,便见血花飞溅,断臂残肢飞起。 “我的妈呀,大当家的,不好了,官兵来了。” 有土匪见李景带着官兵杀来,不明底细,以为是官兵前来围剿,当即大声呼道。 围攻金牛岭的正是摩天岭周老大一伙儿。 那日三麻子来金牛岭讨好处不成,被马五一通臭骂,晚间来偷袭又被马五打的大败,这小子回去后便到摩天岭找周老大,说金牛岭财宝无数,更有很多美貌女子,马五不讲义气,不分给几位兄弟,鼓动周老大带人去讨要。周老大一听当即心动,点了二百人马便来到金牛岭。 马五受李景重托,把山寨交给他看管,周老大前来讨要财物倒还罢了,竟然还要马五交出沈家小姐,马五焉能同意,一言不合双方便打了起来。 周老大人多势众,马五抵敌不住便带着兄弟们退守至沈家宅院。 周老大虽然人多,不过都是一群乌合之众,马五带的手下经过一个多月的训练,已然与以前大为不同,将沈家宅院牢牢守住。周老大攻了半天,折损了几十个手下也没打下来,只好将沈家宅院围了起来,意图困死马五。 周老大不来强攻,正合马五心意,他在跟三麻子冲突以后,就命福叔快马给李景报信,想来今日不回,明日必至。只要再守一日,等李景回来定能打退周老大。 周老大休息了一晚,养足了精神便带着三麻子来在沈家院子外面跟马五喊话,意图让马五投降,交出钱财女人。 马五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敷衍,但无论周老大怎么说就是不开院门。 周老大说的不耐烦了,便准备令人再次强攻,猛然听到外面有人喊官兵来了,周老大一怔,这官兵很久没有剿匪了,怎么今天来了?这大清早的来剿匪,官兵啥时这么积极了? 周老大正犹豫是进攻还是撤退呢,李景已带着手下切菜瓜一般杀了过来。 金牛岭山寨老巢被别的土匪攻占,李景手下的土匪不必说了,自是人人奋勇,仗着马快刀利,打的敌人毫无还手之力。 孙总旗带的手下乃是防卫郑州府的精锐部队,平时训练十分刻苦,骑术远比李景手下的土匪要高明,加上第一次给李景办事,更为了拿赏银,人人振奋精神,虽然跟周老大手下这些土匪没啥仇恨,可是下起手来比李景的人还狠,专门奔着敌人的要害招呼,五十来个官兵切菜瓜般砍倒七八十个土匪。 周老大的手下见这帮人如此凶狠,哪里还敢抵抗,纷纷四下逃避。可人腿哪有马腿快?除了几个腿脚麻利的从后山逃了下去,剩下的不是被杀,便是弃械投降。 李景也不去理会这些喽啰,纵马直奔沈家宅院,远远便见一人正大呼小叫地指挥土匪,估计便是匪首周老大。李景也不客气,催马上前,搂头就是一刀。 李景等人攻击的速度太快,外面刚传来官兵来了的消息,里面这些人还没反应过来,李景等人已然杀到。 那周老大反应还算敏捷,觉得身后一阵寒气袭来,急忙向旁边一闪,同时反手一刀向身后砍去。 只是他这一刀不砍还好,李景还没有那么长的手够着他,他这一挥刀,等于把手臂送给李景,李景一刀下去,顿时将他连手臂带刀一起斩了下来。那周老大倒是硬朗,受此重创竟未晕倒,向旁边一跃,转身便要逃跑。 李景正要追赶,身后一人比他还快,纵马一跃,便把周老大拦住,挥手就是一刀。 李景急呼:“抓活的。” 可惜这人动作实在太快,李景话音未落,周老大的脑袋已被他切了下来。李景一瞧,原来是高奇。 李景知道高奇刚刚投奔自己,定是急于立功,当下也不多说,回头继续冲杀。 周老大既死,众匪群龙无首,眼见逃跑无望,只好仍了兵刃,抱头跪在地上投降。 众匪既已投降,李景当即令人住手。命孙总旗和高奇等人将这些人带下去看押起来,又令大虎等人打扫山寨。山寨此时遍地血污,可不能吓坏了沈府的女眷。 马五在听到周老大下令进攻之时,正带着山寨剩余的弟兄准备防御,远远听到有人呼喊官兵来了,当时心中一寒,只道今日已难幸免。 不成想来的竟是李景等人,等他看到官兵竟然受李景的指挥,脑袋不免有些迷糊,居然忘记了开门。 “陈大叔!五哥!我带兄弟们回来了!” 李景站在外面看不到里面,只得高声叫道。 “大当家?真的是大当家回来了。大当家的回来了,我们有救了。” 一土匪听到李景的声音当即欢呼道。 马五听到身边有人欢呼,这才醒过来,急忙打开院门。 “大哥,你可回来了,兄弟没用,没守住山寨。” 马五跪倒在李景身前放声痛哭。 李景见马五跪倒,急忙从马上跳下来,一把将马五拉了起来。 “五哥莫要自责,你带着兄弟对抗十倍之敌,还能守住这处宅院,做得已经极好了,山寨没了咱们可以重建,只要你们没事就好,你们这些兄弟要是没了,我上哪找去?走,带我看看兄弟们。” “大哥,弟兄们死了五个,还有十来个受了重伤,剩下的也大多身上带伤。” 马五低声说道。 李景一呆,急声问道:“陈大叔呢?” 马五黯然道:“陈大叔也受了重伤。” “带我去看看。”李景急道。 李景正要迈步,忽然想起什么,退开一步上下打量着马五,只见马五满身血污,也不知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五哥,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马五摇摇头:“我没事儿,刮破了点皮儿。” 这时,一土匪站在旁边插口说道:“大当家的,五哥腰部挨了一刀,后背上也被三麻子狠狠砍了一刀,要不是陈大叔帮他挡了一枪,五哥恐怕就没了。” “五哥,解开衣服我看看”李景急道。 “大哥,我没事,死不了。”马五急忙说道。 李景正欲揭开马五的衣裳仔细查看,这时,院子里的土匪陆续走了出来,其中一个土匪边走边哭喊道:“大当家的,你要给兄弟们报仇啊,三娃子死的好惨,他是为了救我才死的。” 转头一看,李景识得这人叫马全,是小马庄的村民,他刚说的三娃子,乃是他的堂兄弟。 “弟兄们放心,这个仇咱们一定要报,周老大已经授首,三麻子也被咱们抓了,一会儿就把他开膛破肚,给弟兄们报仇。”李景高声道。 “多谢大当家的。”众匪齐声呼道。 “弟兄们受苦了,五哥你带弟兄们去把伤口包扎一下,我去看看陈大叔。” 李景说罢急步进入院内,刚进门便是一怔,只见十来个重伤的土匪躺在墙边的角落里。 第四十章 回山救援(下) 就在这时,沈正急步进入院内。 李景带人杀上山时,并未让沈正跟着,怕他受到伤害,但是沈正心念老父和家人,李景上山不久便跟着上来,正赶上李景让人抬这十余个受伤的弟兄。 见这十余人各个伤势惨重,却在院子里躺着,沈正大怒,飞起一脚踹开房门:“混账!竟然让诸位兄弟躺在外面,你们的良心让狗吃了么?” 见沈正一脸铁青,马五急忙上前拉住:“沈老爷息怒,夫人和小姐本是要让受伤的兄弟们进屋的,是我不让兄弟们进的,怕惊吓了夫人和小姐。” 沈正斜眼看了看屋内:“惊吓什么?没有诸位兄弟拼死保护,她们能安安稳稳地呆在屋里?把兄弟们抬进来!外面这么冷,弟兄们受了这么重的伤,能受得了么?阿福!快去拿药,所有能治伤的药全拿出来。” 沈家家大业大,人口众多,很多药材都是有备的。 “沈老爷莫急,夫人和小姐已经给弟兄们熬制了许多药物,弟兄们已经敷上了。”马五连忙说道。 听马五说已经敷上了药物,沈正脸色这才稍霁。 沈夫人既然能安排人给弟兄们敷药,想来不会介意这些伤者进屋,生死关头全靠这些人救命,哪里还会计较什么女眷不能随便见人这些规矩。 沈正发怒主要是怕回山的土匪不明真相,以为自己的弟兄拼死保护沈家家人,受了重伤却被仍在外面,从而恼恨了沈家,那样以后沈家可怎么呆在山上。 李景见沈正大发脾气,摇了摇头,知道沈正想多了。 当初怕有不良的土匪偷窥沈家女眷,李景特地把他们安排在紧靠后山的位置。 后山陡峭极难攀爬,马五等人无需防守,所有的弟兄只要守住正面即可,不然仅凭三十多个弟兄如何能抗住十倍之敌的围攻? 当然,周老大手下兵器简陋也是一个原因,若是有强弓硬弩或者鸟铳之类的利器,怕是马五等人早就被灭了。 不过看到马五等人伤势惨重,想来也知道这一仗打的极惨。 李景料想马五等人定是存了鱼死网破的心思,如果真的守不住,就跟周老大的人以命抵命,山上的兄弟们也知道,既跟周老大翻脸,又伤了周老大和三麻子许多手下,想来周老大等人打破院门之后也决不会放过他们,只怕还会死的更惨。与其被俘遭受折磨凌辱,那还不如临死拼命。 那些重伤的弟兄定是存了这种想法才不愿进屋,否则如果只是担心惊吓了女眷的话,只需到下人的房间即可。 李景手下这些土匪大多是穷苦人出身,都是些淳朴的汉子,只因实在过不下去了,这才上山当了土匪。 李景上山以后,每月都会给他们发饷银,这些土匪们并不是笨蛋,都知道饷银虽是李景发的,但真正出银子的却是沈正。 在这些人心中,拿了沈家的钱给沈家卖命这是天经地义的。 别说沈夫人还给他们敷药,让他们进屋,就算什么也不做,他们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时柱子走到李景身边低声问道:“大哥,怎么办?” 李景摆了摆手:“抬进屋内,不要辜负了沈老爷的一片心思。” 柱子点头,迅速带人把十余个伤者抬进屋内。 李景走到沈正身边低声说道:“世叔,莫要生气,兄弟们决不会怪罪夫人的,这些人虽是粗人,但谁对他们好还是分得清的。进去看看老太爷,估计老爷子这次被吓坏了。” 沈正点点头,急忙进屋看望老父去了。 “二愣,二愣。”李景召唤道。 刘二愣子急忙跑来:“大当家的,啥事儿?” “赶紧下山找郎中,多带几个人去找,能找多少就找多少,银子无所谓,不来的就给我抓来。”李景喝道。 “明白!”刘二愣说完转身便走。 “大哥,俘虏已经全部捆绑起来,孙总旗让我来问你怎么处置。”高奇跑来问道。 李景摇摇头叹道:“怎么处置?这些人杀了山上不少兄弟,我必须得平了兄弟们心中的怒气才行!” “大哥所说甚是,不过这些人大多只是附从,杀之不仁,还会坏了大哥的名声。我看山上的弟兄大多带伤,山上这次怕是要伤了元气,不如把这里面没做过什么恶事的留下,充实一下山上的力量。至于其他的。就像大哥所说的那样,总要平息了兄弟们的怨气才是。”高奇低声道。 “说的不错,只诛首恶。兄弟,我没看错你。”李景拍了拍高奇:“不过,这次我们杀的人已经不少了,我不想多杀了,周老大已经授首,那个三麻子是罪魁祸首,除了这个人不能放过,其他的我想交给你和孙总旗。你们是官兵,要想搏个好出身没有军功是不行的,我把那些曾经作恶的人都给你们,还有死了的那些土匪的首级也交给你们,有了这些我估计你和孙总旗起码能提个一级两级的。” 高齐摇摇头:“大哥,自打小弟把家眷交给大哥之后,小弟就准备跟着大哥了,军功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用了。其实小弟以前也不是没立过功,可我上面没人,功劳都被别人给冒领了,当时小弟心中不服,告到上官那儿,不成想却被打了二十军棍,然后就被调去看守城门。这次我私自出城,更不要想会有什么功劳,不挨板子就不错了。” “那就把功劳送给孙总旗吧。”李景道。 “给孙总旗的话,估计他能升个一官半职的。我以前就是他的手下,这人跟我脾气差不多,不大会做官,总是得罪上司,不然现在至少也得是个千户。”高奇笑道。 “兄弟,你说咱们能不能把孙总旗给拉来?”李景忽道。 “呵呵,差不多,我看这次孙总旗带人来,备不住就存了这个心思。一是大哥你已经镇住了他们,二来大哥给的银子丰厚,我们这些人当兵图什么,不就图个升官发财么?可现在我们有功不能升官,那只好奔银子使劲了,只要大哥舍得出钱,他们把命都能卖给你。”高奇笑道。 “要是你们这些人能来我这里,那我可真是如虎添翼了。”李景笑道。 “想要把他们招来不难,但是要想让他们安心在山上呆着,那必须把他们的家小接来,这样他们才不会有后顾之忧。只是我看你这山上不可能安置下这么多人,这事做起来怕是有点难度。”高奇道。 “说的有理,金牛岭实在太小,咱们得换个地方,听说三麻子的红山岭那地方不错,我准备去看看,要是好就搬过去。另外这附近还有几个土匪窝,我看该收拾的就收拾收拾,该平的就得平了,不然我以后下山,他们再给我来一下,这滋味可不怎么好受。”李景道。 “不是不好受,我看是相当难受。”高奇笑道。 “走吧,去看看受伤的弟兄们。” 李景拍了拍高奇的肩头,进入屋内。 陈老汉等人已经昏睡过去,坚守了一夜,当看见李景带人回来时,这些人就再也坚持不住了。 李景检查了一下他们的伤势,随即摇了摇头,知道这些人就算活下来,恐怕也得残废。 李景给陈老汉掖了掖被子,对柱子说道:“柱子,你去把大虎和二虎叫来。” 陈老汉的左肩胛骨被枪刺穿,整个骨头全碎了,就算能治好,左臂也是废了。 对这个老人,李景心里充满了愧疚,陈老汉一家本是良善人家,却被李景硬生生拖进了沈徐两家的争端之中。 可以说这家人的麻烦全是李景给带来的,更让这位已经垂暮的老人成了残疾。 大虎和二虎进屋见李景坐在父亲旁边,心中一呆,以为父亲已经不测。 这二人从小与父亲相依为命,感情极为深厚,急忙跪在父亲身前,想要掀开被子查看伤势。 “大叔没事儿,只是这条手臂怕是要废了。”李景止住他俩的动作说道:“我找你俩来是想问问你们,你们跟着我做土匪后不后悔,你们要是不想干了,我就给你们一大笔钱,你们带着大叔过个富家翁的日子。” “哥,你怎么这么说?”二虎急道。 “今天大叔受伤,明天就是你我,甚至性命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你们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不想你们跟着我有什么三长两短。”李景摇了摇头道。 “兄弟,我是不会走的,爹以前对我们说过,男儿大丈夫就该活得轰轰烈烈,我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是跟你当了土匪以后,我就觉得活得有滋有味,这就是我想过的日子。而且爹还跟我们说过,说你是个有大出息的人,跟着你不会错的。”大虎道。 “既然你想好了,那以后可的吃苦了,今天你们也看到那些官兵是怎么打仗的,两军对敌,你要想活命,就得干掉你的敌人,下手决不能手软,不能给对手任何机会。以后我准备亲自训练你们,你们是我兄弟,我事先跟你们打个招呼,训练时我不会给你们留任何情面的。”李景正色说道。 “你就擎好吧,我跟二虎决不会拉稀。”大虎拍着胸脯说道。 李景点点头,也不再多说。 这时,刘二愣带着郎中回来了。 第四十一章 论功行赏(上) “治好他们,重赏!治不好,以后就别做郎中了!”李景也不废话,扔下一句就带着高奇找孙总旗议事去了。 “听到没有,要是治不好,老子把你们的狗头一个个砍下来当夜壶!”刘二愣子喝道。 众郎中闻听只能苦笑,这世上哪有包治的医生,不过在二愣的逼迫下,却也不敢辩驳。 幸好这些人受的都是外伤,而郎中当中颇有两个治疗外伤的好手,当即验伤接骨,手法极为熟练。 而那几个不懂治疗外伤的郎中则把脉的把脉,清理伤口的清理伤口,至于敷药包扎也没啥问题。 十来个郎中忙忙碌碌,刘二愣也看不出谁在浑水摸鱼,还以为自己找的都是好郎中呢。 郎中们治完伤,刘二愣见包扎的不错,兴冲冲地带他们去找李景领赏,见刘二愣挺满意,郎中们终于喘了口粗气,看来这次是不用挨刀了。 李景自然不会像刘二愣那样认为伤口处理完就没事了,这些人受得都是外伤,没十天半月的根本好不了,期间还要经常换药,至于像陈老汉等受了重伤的估计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恢复。 听说伤口处理完,李景点了点头,令柱子取了银子,每人打赏一点,然后让这些郎中安心住下,等伤者完全好利索了再送他们下山。 郎中们得了银子真是喜出望外,又见李景这土匪头子似乎挺好说话,当即答应留下来照顾伤者。 李景并不是有钱烧的见谁都给银子,来到这个时代一个多月了,对当时的物价李景也了解不少。十两银子那可不是小钱儿,一个五口之家即便没有土地,只要省点花用,至少可以过一年有余。 李景实在是太缺人才了,就像这次山上的兄弟们受伤,他马上意识到,山上还要有医生治伤看病。 在这个以冷兵器为主作战的时代,要是没有军医,士兵因伤不治死亡的比例要远远高于战场上被直接杀死的比例。 李景现在不差钱,差的是人,是人才。他现在唯一的手段就是用重金拉拢一帮人为他做事,这段时间他一直就是这么做的,事实证明这个办法是最直接有效的。至于把人拉拢来以后能不能留住,那就要看他的操持和感染力了。 李景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大魅力,他只能从一点一滴做起,让手下信赖自己,觉得跟着自己干决不会错。 看完陈老汉等人,李景又去看望沈老太爷,却不想沈夫人和小姐居然也在。 沈老太爷的房间面积不大,山寨简陋,自不会给沈家建太大的房子,此时沈正和夫人一左一右坐在老太爷床边,沈家小姐则站在母亲身后。 见沈家女眷在场,李景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他来自现代,并不在乎这个时代所谓的男女之防,不过到了这个时代就得遵守这个时代的规矩,这一点李景还是懂的。 李景的眼神从沈家小姐身上扫过去,对沈夫人问了声好,沈正见李景来看望老父,急忙起身,而沈夫人见李景向自己问好,也连忙起身,来到沈正身旁跟李景招呼了一声。 沈小姐紧随母亲身后,对李景轻轻福了一福。 沈小姐身盈若水,满身淡紫色轻衫衬着,似乎更加的出尘了。 李景不好注视,也不知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转头对沈正道:“世叔,老太爷无碍吧?” 边说边止住沈正给自己让座的举动。 “蒙山上众兄弟舍命护卫,虽受了点惊吓,身体倒是无恙。”沈正摇摇头说道。 李景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看沈老太爷,老爷子大病刚愈不久,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过来,不过神情还算镇定。 见李景来看自己,沈老太爷挣扎着便要起身。 沈家的情形沈老太爷早从沈正口中得知,知道李景是自己和沈家的恩人,这次又得李景手下保护全家周全,老爷子心里着实感激。 “老爷子,您好好躺着就行,我一个小字辈,您起身干嘛。李某让沈家上下受惊,实在罪过。”见老太爷身体无碍,李景放下心来,急忙上前扶住老太爷的身体,让他继续躺着。 “无妨,我躺着说话不方便,更非待客之道,我靠一靠。”沈老太爷摆摆手,示意沈正用枕头靠着自己的后背。 李景急忙去拿枕头,不料此时一支如白玉般的小手伸了过来,也要去拿枕头,两只手轻轻一触,那只手一颤,急忙缩了回去。 李景顺着手臂退回去的方向一看,只见手的主人正是沈家小姐。 见李景看向自己,沈小姐的脸顿时红了。 而李景见沈小姐脸上宛如涂了胭脂,不由一呆,猛然想起身在何处,急忙收敛心神,拿起枕头给沈老太爷靠上。 见李景如此懂事,沈老太爷心中叹了口气,又道了声谢。 山寨初逢大变,很多事情需要李景处理,因此李景在沈老太爷那里只是稍稍呆了一会儿便告辞而去。 金牛岭突然增加了五十多个官兵之后,聚义厅已经容纳不下这么多人了,况且这间房子已被周老大等人破坏的不成样子,坐在里面跟坐在外面基本没有什么差别。另外山上能坐的东西也大多被损毁,大家只能站着。 李景站在聚义厅厅前,看着眼前这些人,这些人很多身上还带着伤。 见马五精神有些不济,便对柱子说道:“柱子,给五哥搬把椅子。” 柱子闻听,急忙搬来一把椅子放在马五身后。 “不用,我站着就行。”马五急忙摆手说道。 “坐吧,这次山寨能保住,你功不可没,这把椅子你有资格坐。”李景把马五按坐在椅子上。 接着李景转头面向诸匪说道:“还有你们这些兄弟,也有资格坐着,可惜咱山上没那么多椅子,我只能让大家站着,希望兄弟们莫怪。” “哈哈!”受伤的土匪顿时笑了起来。 李景挥手止住众人的笑声:“按说很多兄弟都受了伤,应该好好休息休息,不过我有几件事要处理,众位兄弟就暂时忍耐一下。” 李景顿了顿接道:“从前说过,除了饷银以外,有功者有奖赏,我李景说话算话。首先我要论功行赏,这次山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这些兄弟全都有功,现在我开始点名,点到名字的兄弟上前领赏,继先,你来记录!” “是。”沈继先道。 “王小乙!”李景拿着名单喝道,这个名单是刚才李景和马五统计出来的。 “报告大当家的,小乙兄弟已经死了。”一土匪哽咽说道。 “好兄弟,小乙兄弟虽然死了,可是他还有家人,我以前说过,不管你们哪个出了事,你们的家人就是我李景的家人,你们要是不在了,我李景养活他们,我要是死了,谁接我的位置谁来养活他们。继先,你记下。王小乙,守卫山寨战死,赏银五十两,他的家人以后每月领银一两。稍后我会让人把他的家人接上山来,每月的抚恤银子你要按时发放。”李景说道。 沈继先应了一声,当即运笔如飞,刷刷地记了下来。 “三娃子!”李景接道。 “大当家的,三娃子死了,他是为了救我才死的。”马全哭道。 李景点头说道:“三娃子守卫山寨战死,赏银五十两,家人以后每月领银一两。” 沈继先闻听马上记了下来。 “周炳勋!”李景接着喊道。 “报大当家的,炳勋兄弟也战死了。”一土匪道。 李景点点头,识得这人叫周老虎,是周炳勋的同乡,当初一起跟周老大从山西逃过来的。 “炳勋兄弟怎么没有家人呢?”李景问道。 当初李景给土匪们做花名册的时候,对他们的家人都有记录,只是有不少兄弟家人那一栏全是空白。 “炳勋兄弟的家人都已经死了,不过我知道他跟山下的马寡妇相好,有次我跟炳勋兄弟喝酒,他说马寡妇好像有喜了,当时他还想找五哥帮忙提亲,把马寡妇娶上山来,不过大当家后来上山,这事儿就耽搁了。”周老虎道。 “好,马寡妇既然有喜了,那便是炳勋兄弟有后了,继先,给炳勋兄弟家人那儿写上马寡妇的名字,给她送五十两银子,稍后也要接上山来,每月发一两银子。”李景道。 “我代炳勋兄弟谢谢大当家的了,炳勋兄弟在天有灵,定然不会后悔跟着大当家的。”周老虎跪地给李景磕了三个头哽咽道。 待周老虎起身,李景接着念名单,凡是战死的兄弟皆有抚恤。其实他的名单上面前面五个人都已经战死,他有意把这五个人的名字写在前面就是想让下面的人看看,他是如何对待为山寨战死的兄弟的。 接着便是对重伤已残的人的奖赏,这些人的赏银比战死的减一等,每人赏银三十两,但是每月饷银跟以前一样,还是三两银子。 然后便是对轻伤这些人的奖励,这些人每人赏银二十两。 最后则是给孙总旗等官兵们发奖赏,每人赏银十两。 第四十一章 论功行赏(下) “有,兄弟们都发银子了,为何陈大叔和五哥没有呢?”刘二愣子上前道。 “是啊,五哥和陈大叔咋没发赏银呢?” 听刘二愣子一提,众人才想起来还有两个人没有赏银。 马五和陈老汉没给赏银,李景自然清清楚楚,他这么做,不过是想要给山寨立好规矩,那就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刘二愣子凑趣,正合他的心意。 李景扫了众匪一眼,冷冷说道:“问得好,你是不是还想问,为什么你们这些人也没有赏银呢?” “不敢,我们这些人随大当家下山,回来也没出什么力,自然不敢要赏银,但是陈大叔和五哥没有赏银,弟兄们不服。”刘二愣子叫道。 “好,说的好,我这便让你们心服口服。我问你,我下山之后,这山上是谁做主?”李景道。 “自然是陈大叔和五哥做主。”刘二愣子说道。 “这便是了,既是陈大叔和五哥做主,为何会有这么多弟兄受伤?”见刘二愣子要说话,李景挥手止住他接道:“你不要说周老大人多,兄弟们抵挡不住,我已问过五哥和不少兄弟,当三麻子那晚来攻打山寨的时候,山寨其实就无多少防备,虽然轻松把三麻子他们打退了,并且只有一位兄弟负了轻伤,可当周老大来了之后,他们却依然毫无防备,带着兄弟们仓促应战,这才造成诸多弟兄们伤亡。若是按照平时训练的样子对敌,凭周老大的手下,根本就不是兄弟们的对手。另外,当得知周老大要来的消息之后,便不应该继续训练,而是应该养精蓄锐,以待来敌。弟兄们训练之后劳累,也是这次被重创的原因之一。五哥,我说的可在理么?” 马五点点头。 李景接道:“五哥是队官,却不懂这些最基本的道理,这是他的过,有过当然要罚,从今天起,五哥和陈大叔不再担任山寨队官一职。但是,五哥带着兄弟们死战不屈,一直坚守到援兵到达,这是他的功,并且功劳远大于过失,有功当然要赏。继先,赏马五哥和陈大叔每人白银一百两。” “大当家英明。”刘二愣子叫道:“不过,陈大叔和五哥不再担任队官,以后谁来训练兄弟们?” “你急什么?”李景瞪了他一眼道:“有过错的不止马五哥和陈大叔两人,还有四人也有过失。王二茂,周老虎你俩上前。” 土匪中两人走了出来。 “王二茂,周老虎,你们原本兄弟四人,可你俩现在看看,那两个兄弟哪里去了?”说到这里,李景突然提高声音:“他俩已经死了!就因为你们把山上的事情告诉了外人,令人生了觊觎之念。老子实话告诉你们,要不是念在你们防守山寨时还算奋勇,更有两个兄弟因此而牺牲,老子今日就砍了你们的狗头。” 接着李景喝道:“滚下去,等伤好了以后,自己找五哥领四十大板。” “是,兄弟知错了,也不用等伤好,现在就领板子。”王二茂和周老虎道。 “现在领板子,兄弟们见你俩有伤,怎么好意思下手去打?等伤好了再重重地打,让你俩长长记性。”李景说到后来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众人见李景展颜,终于松了一口气。 李景叹了口气接道:“兄弟们,以后都记住了,山上的事情决不可跟外人透露半分,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也许你们不经意地几句话就可能害了大家。这次就当买个教训,只是这个教训未免太重,我不想看到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是,谨遵大当家教诲。”众匪齐声应道。 “好了,现在我说说咱们以后的安排。在说这个以前我问问大家,大家觉得咱们作战时的能力跟这些官兵兄弟们比怎么样?二愣,你来说说。”李景道。 “我觉得比不过。”刘二愣子摇摇头道。 刘二愣子倒是不糊涂,知道只训练了三个来月的土匪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这些职业士兵,哪怕这些士兵平时不怎么训练。这一点从刚才跟周老大的手下交手时就能看出来,土匪们是一窝蜂扑上去猛冲乱打,架势看着倒是极其凶猛,实际上并没有杀伤多少人,官兵们则是扇开包抄围歼,周老大的人大部投降被俘,可以说基本上都是官兵的功劳。被围住了,跑不了啊,不投降就得被杀。 李景虽然冲锋在前,但是对周围发生的事情却看的清清楚楚,不过他也没办法,他是现代军人,第一次使用冷兵器作战,他也不会指挥。 这跟他对付十来个官差是两回事,上次能俘虏孙猛一干人等那是靠了出其不意再加上孙猛实在有些大意,一出手就镇住了这些官兵。 要是双方真的打起来,恐怕还是输面比较大。即使能赢,估计手下也得死伤惨重。 乱拳有时是能打死老师傅,可那是因为老师傅不知道你用的是乱拳,等老师傅明白过来,就是你倒霉的时候。 李景以前有些自大,觉得自己是现代军人,来到这个时代领兵打仗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现在看来自己还差得远。 名将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成的,除了天才,大多都是从底层一刀一枪打出来的。 当然李景也决不妄自菲薄,他毕竟是现代军人,在军事素养方面无论如何也比这时的人高了许多,只要摸着门路,学起来自然要快得多。 “是啊,你也知道比不过,既然知道比不过那就好好学,好好练。孙猛,高奇!”李景喝道。 “卑职在!”孙猛应道。 孙猛就是孙总旗,他回应上官的命令已成习惯,等反应过来觉得不对已经晚了,孙猛挠了挠头,他也实在不知这个场合应该怎么回应。 李景却没在意他的称呼,说实在的他也不知道这时候应该用啥称呼。 “从今天起,由孙猛和高奇担任正副队官,高奇教导弟兄们训练。”李景道。 “是!”孙猛和高奇抱拳道。 刚才李景带着高奇找孙猛谈的就是这些官兵的去留问题。 在李景大把的银子猛砸下,孙猛早就晕头转向了,山上的待遇这么好,不留下的那是傻子。反正只要不造反,当兵和当匪也没啥区别。 但是这两个人真正主抓训练的是高奇,孙猛给的只是一个头衔。不是李景对孙猛不放心,而是孙猛暂时不能留在山上。 他一个总旗带着手下五十多号人上山当土匪那不是造反么?李景现在还不敢去捅这个马蜂窝。 他得让孙猛带一部分官兵回去,当然还得带上周老大等人的人头。 废物有时也是可以利用的,有了这些人头,那少一部分官兵就能说得过去,剿匪死点儿官兵很正常,不死才不正常。 对于大明的官军来说,当官的没有不吃空额的,而这些死了的官兵很大一部分是他们吃空饷的来源。 官兵战死以后得补充兵员,但实际补没补上,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有人来查的话,当官的就找一些老百姓凑数。要是不查,发的饷银自然装进当官的腰包。 孙猛对这个差事还是比较喜欢的,既能从朝廷那儿拿到军饷,又能从李景这里得到好处,傻子才不干呢。 不过他也知道李景的好处肯定不是那么容易拿的,留下的士兵等于是人质,他回去不给李景办事的话,他的脑袋是保不住的。 只要李景带着这些士兵到郑州附近转一圈,第二天他的脑袋就得被人砍下来。 李景让孙猛回去办两件事,第一件,把所有投靠土匪的士兵的家眷送到山上,第二件,想法子从匠作坊弄一批匠人出来。 这两件事说容易也容易,说不容易也不容易。 说容易,只要跟那些士兵的家人说一下这士兵其实并没有死,只是上山当了土匪,再给他们一些银子,这些人基本上就会跟着上山。 不容易的是,这些家眷可不是几个人,那是上百号人,这么多人一起出城是怎么回事儿?当家的刚死就出远门怎么解释? 至于匠人倒是好办,只要用银子砸,这样的人要多少就有多少。 孙猛虽是个大老粗,却还不笨,知道只能分批次的把这些士兵的家眷送上山。 李景也不急于一时,来这么多人,住的房子也是需要解决的问题。 盖房子的人手是现成的,周老大一共带了三百多个人,被杀的只有几十个,除了跑掉几个,剩下二百来人全部投降,不用他们用谁? 想让这些俘虏听话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李景当着众人的面儿让人砍了三麻子还有十来个作恶多端的土匪的脑袋,这帮俘虏一下子就老实了。 另外李景当着他们面儿发赏金,这对他们可是极大的诱惑。因此当李景让他们加入的时候,这些俘虏立马就同意了。反正周老大已经死了,跟谁混不是混?只要能吃饱饭就行。虽然这个叫李景的下手狠了些,不过对手下的人是真大方。 第四十二章 开展情报工作(上) 李景准备让他们先干活儿,金牛岭被破坏这些人可是罪魁祸首,盖房子的差事自然要交给他们。 当然李景也不会让他们白干,工钱虽少,总要给一点儿的,而且还得管饭。 李景盘算的挺好,可惜事与愿违。 就在李景准备安排人手重建山寨的时候,山下放哨的匆匆跑来报告,说南面发现一批官军,看样子是冲金牛岭来的。 听到这个消息李景顿时愣了,他看了看孙猛和高奇,见这两人也有些发蒙,便知与他们无关。因为这两个人的样子有些害怕,李景不用想就知道他们怕什么。 他们毕竟是官军,跟土匪们混在一起,没人知道也就罢了,要是被别的官军看到,造反的罪名那是跑不了的。这罪名一旦落实,家人都要跟着倒霉。 见孙猛手下的官兵有些慌乱,李景大喝道:“慌什么,待我看看再说。” 李景急步来到山顶,向南面看去,只见远处一队人马正奔金牛岭而来。只是这支队伍人数不多,只有百十来人,李景心中顿时笃定,就凭这点儿人马根本不足为惧。 过了一会儿,官兵渐近,已能看清大致轮廓,李景看了看,便断定这伙儿官兵应该并不是专程来金牛岭来剿匪的,倒有点儿像进山打猎的样子,因为这些人都背着猎物,没听说官兵剿匪还有带着猎物的。 等李景看到官兵中间那几个人的时候,李景终于知道这伙儿人为什么要到这里了。 那是几个土匪。 刚从金牛岭逃出去的土匪,周老大的手下。 想来定是这几个人逃跑的时候慌不择路,跑错了方向,被这些官兵逮着。而这些官兵一听金牛岭有官兵剿匪,并且已经把土匪打败了,就想来捡便宜。 李景忽然有些头疼起来,这些不速之客把他的计划全打乱了。 他本想暗暗发展势力,等到天下大乱的时候再出头,谁知道这些官兵却先跑来了。 李景倒不在乎这百十来个官兵,他在乎的是金牛岭的安宁。 这些官兵人虽不多,不过李景却不会对他们下狠手,要是杀了这些官兵,官府是决不会善罢甘休的。以前马五当家的时候,小打小闹官兵尚且来剿,要是整出这么大的事情,那官府势必会出动大批人马围剿。 以前人少,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打不过可以跑,现在山上有沈家的家眷,还有诸多的钱财粮食,可不能像以前那样说跑就跑了,而且现在就算想跑也来不及了。 李景琢磨了一会儿,决定还是要打,但是尽量控制不要杀人,以免触怒官府,最好能把他们吓跑。 有了计较,李景回到聚义厅前。 高奇,孙猛等人马上围了上来,见二人要说话,李景摆摆手道:“两位兄弟,让这些官兵兄弟把铠甲脱了,换上百姓的衣服,别露出你们的身份。” 高奇和孙猛一听,顿时明白李景的意思,这是既要他们参战,又不想暴露他们的身份。二人均知,这是隐藏身份唯一的办法。 两人当即下令手下官兵除去铠甲,换上土匪的衣裳。 见官兵换装完毕,李景把二人拉倒身边,低声说了几句,孙猛和高奇听了连连点头,随即各领三十人埋伏去了。 接着李景让大虎和刘二愣带人在山上隐藏起来,只等官兵上山,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李景判断的没错,这伙儿官兵确实不是专程来剿匪的。 卫辉府的官兵已经有日子没发饷了,士兵们闹饷,军官也闹,眼瞅着要弹压不住了。 卫所指挥使没办法,就让手下的千户百户们自己想法子。 可千户百户又能有什么法子? 最好的法子就是出去剿匪,可现在的土匪比猴子还精,不等官兵到了他们就跑光了,折腾一趟啥也捞不着,还累的够呛,士兵们都不愿意干这个活儿。 剿匪不行,那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去抢老百姓,可抢老百姓还不能在附近下手,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只能到别的府县的地界去抢,可没有巡抚的命令,谁敢随便带兵过界?擅自带兵过界的罪名可不小,出了事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也不能就这么等着挨饿,后来有个百户想了个法子,上山打猎。卫辉府以北全是山,山上的猎物不少,弄点野味改善一下生活总可以吧。 这想法得到了大家一致赞成,于是卫辉府卫所全体出动,进山打猎。 卫辉府卫所这一出动,附近山头的猎物没惊动多少,山上的大小蟊贼吓得够呛,全部撒丫子跑了。 卫辉府卫所在编的有五六千兵丁,实际上却只有三千多人。可三千人也不少,撒出去打猎,几座山是不够的。几个千户一商量,分片儿,一个千户包一片儿区域。划分区域很简单,抓阄,抓到哪片儿就去哪片儿。 刘百户比较郁闷,他抓到的区域是最远的,远的就快要出卫辉府的地界了。 不过没法子,远点儿就远点儿吧,总好过没地方,于是刘百户就带着手下出发了。 应该说刘百户的运气还是不错的,可能是因为太远的原因,没人到这里打猎,他包的这片儿山区野味比较多,野猪,山鸡,兔子没少打。 在山里打了两天猎,刘百户一看收获不少,就准备收工。可就在收工的时候,刘百户发现几个人慌慌张张地往山里跑,手里还拿着刀,刘百户当即下令把这几个人拿了。 一通狠揍之下,这几个人招认他们是摩天岭周老大的手下,并将金牛岭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刘百户一听心中大喜,金牛岭离此不远,虽不知是哪路官兵在那儿剿匪,不过他带人前去助阵,怎么也能分一杯羹。刘百户当即下令转向,带着手下直奔金牛岭而来。 刘百户以为土匪已被官军打垮,自然没有防备,急匆匆赶来,没想到一头扎进李景布下的埋伏圈。 李景本不想多伤人命,这时他的势力毕竟太弱,找官兵的麻烦其实是自讨苦吃。 可有时候很多东西是没法控制的,当刘百户进了他的埋伏圈,一声令下,乱箭齐飞,想不伤人都不可能。 两轮箭雨下来,刘百户手下的官兵就大多挂彩。幸好土匪们的弓箭简陋,威力不大,除了个别倒霉的士兵被射中要害丧命,大多只是受伤。 刘百户手下的官兵突然遭袭,顿时乱作一团,扭头就往回跑,这时孙猛和高奇同时发动袭击,官兵本已混乱,再遭此猛攻,顿时溃不成军,宛如没头苍蝇,四下逃窜。 把这伙儿官军击溃,李景急令众人不得追赶,这时不是追杀官兵的时候,谁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后续部队,他必须得抓紧时间撤离金牛岭,不然一旦大队官兵来了,那损失可就大了。 金牛岭自打李景和沈正等人上山之后,可不像以前那样一穷二白,银子不用说了,粮食就有数百石,再加上沈府的女眷和重伤员,那可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李景当即令众匪们收拾家当,同时命人通知沈正等人马上转移。 李景的决断下得可谓及时,刘百户被打的丢盔弃甲,狼狈逃窜,怎肯善罢甘休。 刘百户逃下山后当即砍了那几个土匪的脑袋,随后便令人通知正在各处打猎的官兵。 听说刘百户被袭,接到消息的几个官兵首领也没细问,点齐人马迅速向金牛岭杀来,到了金牛岭山脚下,几处兵马稍一整合,便杀上山来。 只是当他们杀回金牛岭时,李景等人早已转移,刘百户等人见金牛岭已是人走屋空,一怒之下,便放火烧了山寨。 远远看见山上大火,李景叹了口气,知道金牛岭这个据点算是彻底毁了。 不过李景在撤离金牛岭的时候就已经想好去处,那便是三麻子的红山岭。 三麻子已经被灭,山寨已空,正好可以安身。 红山岭距离金牛岭只有十余里,路途虽近,不过周围全是山,金牛岭到小马庄还算有点像样的道路,往红山岭这里的方向根本没什么正经道路,李景等人骑马尚且费劲,沈府女眷和那些重伤的土匪乘坐的马车更是全靠人推才上得山来。 这么个破地方,卫辉府来的官军想要进来剿匪只能绕到红山岭的东北方向才有条山路,不过红山岭的东北方向却是彰德府的管辖范围,卫辉府没有这个权限进入彰德府境内,而从淇县方向进山却要大费周折,就算人马能进来,可火炮肯定是运不进来的,这玩意儿对土匪来说威胁最大。 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当李景等人来到红山岭之后,顿时心情大好。 红山岭本身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海拔只有二百多米,但是在红山岭上居然有一座道观,当然道士是一个没有的,有的只是几个看家的土匪而已。看到李景带着大队人马杀上山来,这几个土匪倒也识趣儿,当即弃械投降。 第四十二章 开展情报工作(下) 如果说道观解决了李景心头的难题,那么接下来李景看到的却是更大的惊喜。 李景站在红山岭的顶峰四下望去,只见西北方向越过两道山梁,赫然出现一大片荒地。 像这种山连山,岭接岭的丘陵地带居然有这么一大块平地实在不易,更妙的是,在更远处还有一条河流。 有地有水,以后这就是一块良田。 唯一可惜的是这里的山势都不是很高,也无险可守,不过这里山势崎岖,道路恶劣,临时做一个根据地还是完全可以的。 不过李景担心的就是从道观通往东北方向那条山道,需要提防彰德方向的官兵。好在山道不宽,大规模的官兵想进来也是不易。 而且李景只想暂时找个安身之处,并没打算久居。 等崇祯当了皇帝,各处百姓造反的时候,就是他离开之时。 把人员安顿好,李景将众人召集起来,开始重新登记造册。 这次虽然丢了金牛岭这个据点,但是李景的实力却壮大了许多。 李景现在手下的土匪已经有三百多人,这还没算土匪的家眷和留在王家田庄的匠人们,要是把这些人还有他们的家人全弄来,再加上官兵的家眷,估计得有上千人。 红山岭这边收拾停当,李景便让孙猛带着部分官兵下山。 孙猛带的官兵出来已有数日,再不回去怕就要出乱子了。 孙猛也知李景虽然让他下山,可所交的任务其实分量不轻,也不犹豫,点了二十来个士兵就下山而去。 孙猛走后,李景让众人休息,独独留下马五。 对于马五,李景以前其实并不是很放心。 实际上,除了陈老汉父子和柱子等人,由于是跟随李景一起上山的,李景对他们比较了解,知道他们绝不会出卖自己,对别的人李景都不是很放心。 这次李景离开金牛岭,留下马五看家实际上就是一个考验,而陈老汉也得了李景的嘱咐,要密切留意马五,一旦马五稍有异动,便要陈老汉将他格杀。 此事便是大虎和二虎等人也不知晓,只有陈老汉一人知道,而山上也无人想到李景还留有后手。 做的如此隐秘,自是怕一旦土匪们知道李景还防着他们,会寒了心。 李景对自己的做法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不过现在来看,马五的表现可圈可点,忠心毋庸置疑,完全可以对他委以重任。 马五虽然不再担任队官,但是大家都知道他实际上是山寨的二号头领。 李景对马五是很看重的,死守金牛岭一役马五看似被李景处罚,可实际上只是拿掉了他的队官的身份,对他山寨二头领的地位根本没什么影响,这一点从李景给他的重赏就能看出来。 李景不让马五担任队官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他,这个人对打探消息这方面还是比较有天赋的,做这个工作比训练更适合他。 李景准备让马五从土匪中挑选一批机灵能干的人出来,组建一支情报队伍。 “五哥,虽然这一次咱们吃了点亏,不过却买来了教训。咱们不能只盯着淇县官府那边的动静,还要盯着附近的几个府县,甚至还要更远一些。你从山寨里挑选二十来个机灵能干的弟兄出来,把这些人全部撒出去打探消息,无论什么消息都给我收集上来。你们这些人就是我的眼睛和耳朵。事关弟兄们的生死,别人做这个我不放心,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的下。” “大哥,你能说具体点儿么?都需要兄弟们打探什么样的消息?”马五挠挠头道。 情报工作在现代已经很发达了,但是在这个古代,尤其是对于马五这样的土匪来说,简直就是什么都不懂,李景组织组织语言,直白道:“你们这些人不光要打探附近的府县官兵有什么动作,还要打探朝廷有什么动向。比如哪个大臣被罢免了,什么地方闹灾了,哪里出民变了,朝廷里哪些官员是清官,是好人,哪些能打仗,哪些是饭桶等等。” “大哥你不是想玩死我吧?就你要打听的这些消息,别说这几个人,就是咱全山寨的人全派出去也不够用啊?”马五苦笑道。 “呵呵,说到点子上了,这几个人确实不够用,远远不够!你可以出去招人啊,这年头吃不上饭的人多着呢,干活的人还愁找不到?你把你手下这些人派出去,让他们开青楼,开茶楼,开酒肆。反正哪个行当消息最灵通咱们就干哪个行当。周边府县,开封,洛阳,西安,还有京城像这些地方都派人去。我再教你个办法,比如说你想知道淇县县令的底细,那你就买通他家的下人,只要你银子砸过去,保管那小子连县官用什么样的马桶都能告诉你。”李景笑道。 “明白了,不过要做这么多的事情,那需要的银子可海了去了,咱山寨可支付不起这么大的费用。”马五犹豫道。 “银子你不必担心,这几天你先把人手选出来,记住,一定要选机灵能干还要对咱们忠心的,最好是有家眷在山上的。你挑出来的人嘴一定要严,保密措施很重要!这件事只有你我两人知道,别的兄弟就不必知晓了。人员选好后让柱子带你们到郑州王掌柜的田庄,二壮他们在那儿,你去提三万两银子出来,然后你带着这些人到我刚说的这些地方,照我说的开几家买卖,前期买卖上的事情找沈家的人帮帮你。” 说到这里,李景顿了顿,然后郑重说道:“你要记住,不能用沈家的名义,也别用你的名义,你就做个幕后老板。咱们干的事漏出去是要掉脑袋的,你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银子不够就来找我,我安排人给你送。” “大哥放心,这事儿兄弟定会尽力办的漂漂亮亮的,决不叫大哥失望。”马五道。 “恩,你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不过有两件事我得交代给你,第一,你闲暇的时候找人教教你读书识字,以后要常给我写信,要自己写,不要找人代笔。第二,不要忘了自己的出身,遇到穷苦人能帮就帮,实在过不下去的就收留下来,尤其是孩子。”李景拍拍马五说道。 “恩!”马五重重地点了点头。 “恩。”李景琢磨了一下,觉得一下子让马五把摊子铺的太大有些不妥,迟疑了一下说道:“这件事说急很急,说不急也不急,你以前从没做过这种事情,还是要稳一些。这样吧,暂时先别到太远的地方,只把精力放在周边的几个府县,等你慢慢熟悉了,然后再把人手扩散出去。”李景说道。 “嘿嘿,大哥刚才说的我还真的有些胆突,一下子让我干这么大的事,我这心里还真的没底,现在只在周边几个府县活动,能时时得到大哥指点,我的心里才安稳些。”马五挠挠头笑道。 “你去休息吧,好好养伤,等伤好了再开始行动。”李景笑道。 马五点头起身告辞。 接下来的几天,李景令人到小马庄将已经身亡的土匪家属接到红山岭,并妥善予以安置。 见李景说到做到,众匪大是感动,均觉跟着这么一位老大就算死了也值。 随即有土匪提出能否把自己的家眷接上山来,李景自然是来者不拒,西面那片荒地他还愁没人开垦呢,有人上山正是求之不得。 土匪的家眷们陆续上山,孙猛那边的工作也十分得力,为表忠心,孙猛首先安排自己的家眷上山,然后才把士兵的家属和匠人们一批批地送上山来,随着这些人的加入,红山岭的势力猛然壮大了起来。 红山岭人马壮大自是好事,不过李景手下实在没个得力的帮手,凡事都要亲力亲为,实在有些忙不过来。无奈之下,只好请沈正帮忙处理一些杂务,比如修建新房子之类的,都由沈正处理。 由于人数越来越多,红山岭的面积渐渐不够用了,而且那片荒地要开垦,以后不可能来回上山下山,李景便让众人把家眷安排到荒地那儿。然后又令四十岁以上的土匪全部去帮着建房开荒修道。 这些人年纪略大,就算用心训练,也不如年轻人,不如让他们去耕地做活儿。 由于拥有大批的匠人,制造开荒建房修道的工具是不成问题的,倒省了李景很多麻烦。 年纪大的安排好了,还要安排年纪小的。 这些土匪,士兵,匠人谁家没个孩子? 大人们干活儿,这些孩子没人管可就撒了野了,一个个就像猴子一样,到哪里都能看到这些孩子。 孩子整天野惯了,有几个连他们家的大人都管不了。 其中尤以两个孩子为最,这两个倒霉孩子一个叫虎头,今年十三岁,是孙猛的儿子,还一个叫石头,十四岁,是孙猛手下一个士兵的儿子。 第四十三章 女儿家心思 玩了一段日子,这两人估计是觉得没意思了,开始带着孩子跟李景等人训练。可李景现在训练的东西哪里是他们能学的了的?反正没看到他们学到什么东西,乱子倒是添了不少,李景每次见了这些孩子都是头大如斗。 李景手下也没个识字的,想教这些孩子读书识字都不行。沈正倒是能教,可他的事情也不少,山上所有后勤方面的事情全部由他负责,哪里有时间去教孩子? 可这些孩子整天放羊也不是个事儿。 后来还是沈家小姐想了个法子。 沈正的女儿小时候请过先生,识文断字,沈小姐听沈正回家念叨了一次这件事,便让母亲跟父亲说,她可以出面教孩子们读书。 沈正听了夫人的话后,琢磨了一下,觉得由女儿出面教书也不是不行,反正这些孩子年纪还小,女儿也不出门儿,就在道观里教书,也不算抛头露面。 听了沈正的建议,李景心中不由泛起沈小姐的脸庞,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这位小姐可真是才貌俱佳,更兼贤惠识体,若是能娶这样的女人为妻,可不知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有沈小姐为李景解忧,李景这块心病总算是去了。不过山上新收了许多土匪,难免良莠不齐,沈小姐在道观里教书,保不齐就有那不识趣儿的会去滋扰,这个保护工作可要做好了。 至于保护的人选李景还费了些思量,新来的土匪肯定是不能用的,至于那三十来个官军也不能用,这些官军以前欺男霸女的事可没少干,别见色起意,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到时可就后悔莫及。 还是要用金牛岭的老兄弟,这些人一半都参加过金牛岭防御战,对自己绝对忠心,对沈家也绝对尊重。 李景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些老兄弟每天既要参加训练,还要护卫沈小姐未免太过辛苦,只能实行轮班制。 算了下山上金牛岭老兄弟的人数,除去马五挑走了十来个和留在郑州看护王家田庄的,剩下的老兄弟已不足四十人,一班六个人,正好分成六组。 白天沈小姐教书的时候,每班六个人就散布在道观周围,负责保护沈小姐的安全,凡是不相干的人决不允许踏入道观半步。 把自己的想法跟沈正一说,沈正深深地看了李景一眼,点点头,这事儿就算定了下来。 沈小姐要教山上的孩子读书识字,令山上的土匪们欣喜不已。 这时穷人家的孩子不是不想读书,主要是读不起,另外田地的活计多,稍大一点的男孩子都要到田里干活,也没时间读书。 不过现在山上住都是土匪,山下也没那么多土地要耕种,孩子基本无事可做,现在听说沈家小姐要教孩子们读书识字,那自是求之不得,一家家急忙把孩子送到山上。 说来也怪,这些孩子自打进了道观之后,一个个全都老实起来,尤其是虎头和石头两人。 以虎头和石头的性格,李景本以为这两个臭小子是绝不肯安分读书的,不想这两个小子竟然完全收敛起来,李景和众匪见了都暗暗称奇不已。 这天李景训练结束,恰好看见虎头从道观出来,李景便对虎头招了招手。 虎头虽然混账,不过也知道山上是李景说了算,连他老爹都要听李景的,当即跑过来问好。 李景摸了摸虎头的脑袋,问他为何突然老实了,不想虎头说,教书的先生是仙女姐姐下凡,不敢惹仙女姐姐生气。 沈家小姐李景当初在破庙的时候见过半面,前些日子金牛岭一役,在沈老太爷处算是见了全貌。虽然只是略略看了一眼,不过已令自己险些失神,气质高雅那是不必说了,尤其在破庙的时候,当时那些男人的眼睛都快掉出来了。 只是不想竟然还有偌大魅力,竟然能管住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野小子。 “虎头,你既然怕惹仙女姐姐生气,怎么又跑出来了?”李景问道。 “我要出恭,怕熏到仙女姐姐,这才要跑远一点。”虎头说道。 李景闻听,不禁哑然失笑。 “去吧,好好学,莫给你爹丢人,等你长大了帮叔叔的忙。”李景温言道。 “恩,高叔叔说了,等再过两年,我就能跟叔叔学本事,我以后要做大将军。”虎头笑道。 “有志气,不过光有志气不行,还得下苦功,去吧,好好读书。”李景笑道。 虎头点点头,蹦蹦跳跳地走了。 看着虎头的背影,李景心头一动,缓步往道观走去。 到了道观门外,便听到有孩子读书的声音,期间不时出现几声柔柔的声音在提点孩子们的错误。 听到这个柔柔的声音,李景脑海里猛地现出一个女孩的脸庞。 虽然李景只看了那女孩儿一眼,但是印象却非常深刻。 他记得那女孩在被匪徒挟持的时候还在安慰身边的人,虽然她自己也很害怕。 想着那女孩儿清丽无暇的面容,李景心中忽然泛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大哥好!” 李景猛然一惊,只见两个看守道观正门的土匪正给自己问好。 随即李景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走进了道观。 “不要声张,免得打扰人家教书。”李景挥了挥手把两个土匪赶开。 两个土匪应了一声,急忙跑开。 李景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听里面沈小姐吩咐孩子们写字,随后里面传出研磨的声音,李景心里叹了口气,转身轻轻退出道观。 转头看到看门的土匪竖着耳朵倾听,李景轻轻摇摇头,心道:“难怪这些混蛋喜欢到道观轮值,就算见不到沈家小姐的人,听听声音也是好的啊。” “小姐,大当家的走了。”道观中一个女孩儿趴在窗户边上,一边从窗户的缝隙往外面看去,一边对正在看书的女孩儿轻声说道。 “知道了。”看书的女孩儿点点头。 “小姐,你刚才怎么不去看看大当家的啊?”窗户边上那女孩儿说道。 那看书的女孩儿一怔,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小姐,我刚才看到大当家的好像憔悴了许多,大当家的是不是有很多事要做啊?不然的话大当家的这么年轻,怎么会累成这样?”窗户边上的女孩儿接道。 看书的女孩儿手一颤,随即恢复镇定,接着轻声说道:“他是个英雄,当然有很多事情要做,他要做的事你是不懂的。” “我当然不懂,难道小姐你就懂了?你要是懂的话就应该帮帮大当家的。”窗户边上的女孩儿接道。 “其实我现在就是在帮他,我教这些孩子读书就是为了能帮他。他真苍老了很多么?”看书的女孩儿终于忍不住问道。 “恩!比起咱们破庙遇险那时苍老了很多。我看了都有些心疼,我真想去帮帮他,可我什么都不会,而且我要服侍小姐,也不能随便出去。”窗户边上那女孩儿说着叹了口气。 看书的女孩儿微微叹了口气,轻轻合上书,目光看向窗户,可窗户是用纸糊的,根本就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陈老汉伤势渐渐好转,陈老汉知道自己残了一条手臂,便主动请缨带人去开荒建房修道。李景本不欲令他劳累,但拗不过他只好同意。 有陈老汉帮着沈正照看基础建设那块儿,沈正终于轻松了许多。 对于沈正和陈老汉李景自然十分放心,至此李景终于可以安下心来对土匪们进行训练。 鉴于金牛岭一役土匪的表现不佳,李景这次加大了训练强度,每天早晚两次的负重长跑路程增加一倍。 单兵格斗训练实行胜者奖,败者罚的制度。也就是说打赢了有肉吃,打输了就只有看别人吃肉的份儿。 至于静卧训练,李景给土匪们增添了许多新鲜花样,哪里埋汰就让他们趴在哪里。 而且李景还经常带着柱子等人去掏蛇窝,把洞里的蛇抓出来,在土匪们不注意的时候仍到他们身上。 此时已是深秋,天气渐凉,很多蛇已进入冬眠状态,被人从洞里掏出来,那蛇冻得厉害,自然是哪里热乎往哪里钻,有的甚至钻进了土匪的裤裆里,吓得乱动大叫的土匪们自然少不了挨打。 对于李景的整人之举包括高奇在内都不解其意,免不了发几句牢骚。对此李景只是笑笑,也不去解释,但是训练还是照常,也没人敢不服从命令。 土匪们对自身的变化没有在意,但是李景却知道这些人在不知不觉间已渐渐脱去匪气。 马五的伤势已经完全痊愈,按照李景的吩咐,在众匪当中精心挑选出来的二十来人,都是有家眷在山上,并且精明强干的年轻人。 其实这些人都是来自金牛岭的老兄弟和郑州的官兵。 金牛岭的人用着是最令人放心的,而官兵投了过来,又把家眷送到山上,那就是表达忠心的。而且这些官兵以前干的就是打探消息的活儿,机灵那是不用说了,做情报工作也算他们的本行,虽然性质有些出入,但是只要稍加点拨就能使用,比重新培养人强得多。 第四十四章 约定(上) 这些人日后要干的是情报工作,在锦衣卫等特务机构无处不在的大明朝,他们无时无刻不面临着危险,没有防身的本事,放他们出去,无异于送死。 好在这些人的底子都不错,金牛岭那十来个老兄弟很早以前就跟着李景训练,郑州的那十几个官兵更不用说。 练了一些时日,李景就觉得可以放他们出去磨练一下,便让马五带着他们下山去了。 这段时间,李景一有闲暇便跟马五讲解如何收集情报,分析情报以及整理情报。马五在这方面确实是个人才,很多东西一点就通。 不过在经商方面马五就不行了,李景自己也不明白,只好找沈正要了几个人,让他们跟着马五先把买卖支撑起来。 这一日,王家田庄那边陈二壮派人给李景送来消息,说王掌柜已经探知袁可立终于被致仕还乡了。 李景得了消息顿时大喜,每日计算袁可立的行程,算算日子,袁可立应该快要到了,李景命人每日沿淇县到彰德府一路打探。 这日一早,李景得到探马回报,致仕的袁可立大人马上就要到达淇县了。 李景大喜,急忙收拾了一下,然后带着十来个弟兄匆匆下山。 由于已近年关,袁可立并未在淇县多做停留,因此李景等人在路上没等多久,就看到袁可立的车仗。 袁可立为官清廉,虽然挂的兵部尚书衔致仕,不过并没有带多少随从。 李景怕惊吓了这位老人,令手下诸人不可妄动,独自一人来到道路中间,拦在车仗前面说道:“可是袁大人车仗?请哪位大哥通传一下,小子李景求见。” 见李景仪表堂堂,还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前面开路的袁府家人不敢怠慢,急忙止住正在行进的车队,跑回去向袁可立禀报。 听说有人拦路,袁可立一愣:“李景?不认识这个人啊?难道是哪位故人之后?” 不过袁可立马上觉出不对,要是故人之后怎么可能在路上等着自己?袁可立是什么身份?他的故人岂能是不懂事理之人,万万不可能在路上求见。既不是故人之后,那便是有事相求的无干之人。 “不见。”袁可立挥手道。 袁府家人当即返回对李景道:“我家老爷病体衰弱,不便见客,这位公子请回吧。” “呵呵,劳烦这位大哥再通传一下,便说小子是为大明国运才来求见的。”李景抱拳笑道。 “你这人好不晓事,我家老爷年老体衰,况且已经致仕,朝廷之事已与我家老爷无关。”袁府家人不悦道。 “小子要跟袁老大人说的乃是事关天下汉人生死的大事,却与朝廷无关,你还是去通传一下吧。”李景也不着恼,笑着接道。 “事关天下汉人的生死?就凭你这毛头小子?”那袁府家人不耐烦道。 “呵呵,小子确实年轻识浅,因此才来求教。我这里有一物,请交与袁大人,袁大人看过之后若是不见,小子马上便走。”李景笑着从身上摸出一物递过去说道。 那袁府家人接过,入手便觉一沉,但见李景拿出之物用绸子包裹,也不好当着李景的面打开验看,用手捏了捏觉得好像一个箱子,琢磨了一下,转身回到袁可立的车仗前。 李景远远见那家人在车厢旁边说了几句,然后便把东西递进车内。 过了良久,那家人过来抱拳道:“我家老爷有请!” 李景笑着拱了拱手,随着那家人来到袁可立车前。 “老爷,他来了。”那家人说道。 随即车门打开,门帘掀起袁可立和李景两人一碰面均是一愣。 李景发愣是因为袁可立年事已高,想来身体状况不会太好,却不想袁可立相貌清癯,精神健硕,哪里像年老体衰的样子。 袁可立发愣却是因为李景实在太过年轻。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袁可立招手道:“上车!” 李景也不谦让,抬腿上了马车,随手放下门帘,关上车门。 上了马车李景并未说话,他知道袁可立定然有话要问他。 果然,袁可立沉默了一会儿,拿出李景给他的东西问道:“此物你从何而来?” 李景不答反问道:“袁大人可知此物如何使用?” 袁可立摇摇头:“这些箭支我是能够认出的,但是箭支材料之佳我从所未见,这个想来应该是张弓,我试着摆弄了一下,却总也弄不成弓来,我实不知这弓是如何做出来的。” 李景拿给袁可立看的正是他的复合弓。 袁可立领军作战多年,却也没见过能够组装拆解的弓。 李景笑了笑,拿过那张复合弓,随手摆弄了一会儿,一张完整的弓便出现了。 袁可立点点头道:“此物如此精巧,老夫从所未见。” “袁大人,如果我说此物来自后世,大人会不会吃惊?”李景笑道。 李景在见袁可立之前,早就在心里打好了主意,袁可立有大才,是明代后期著名的清官廉吏和军事战略家,历万历、泰昌、天启、崇祯四帝,为“四朝元老”之臣,这个人他是无论如何也要拉拢过来的,不过想要拉拢袁可立这样的朝廷忠臣,只怕不下一份苦功夫,根本就不起作用。 本来李景穿越到明代的事是个秘密,除了他自己,也只有老天爷知道,不过李景再三思量,决定还是给袁可立说了,至于他相信不相信,李景自然有办法去赢取。 “后世?什么后世?你说这并非当代之物?是后来的人做出来的?”袁可立疑问道。 “是,这东西名叫复合弓,是三百多年以后的人做出来的,小子也是来自后世。”李景说道。 袁可立猛听此话,顿时大吃一惊。惊疑地看了看李景,却见李景眼光清澈,似乎并未说谎。 “袁大人,小子知道你为人正直,心系万民,把这秘密告诉你,就是希望你能帮我。”李景接道。 袁可立摆摆手道:“此事太过匪夷所思,老夫实在不敢相信。” 李景笑了笑又从盒子里拿过一支箭来,从身上摸出一枚箭头,轻轻旋转按在箭上。 “袁大人,现在这支箭,已经不是箭了。应该叫什么呢?大明的虎蹲炮你应该很了解,我可以告诉你,就这枚小小的箭头,产生的威力要远远高于虎蹲炮。我不敢把这个箭头放在箱子里,就怕你拿他往硬物上碰撞,一旦碰撞,从你最后那辆马车到我刚才站的位置这个范围内,所有的东西都会化为齑粉。” 看袁可立半信半疑,李景把箭头卸下装入怀中,然后轻轻拧开箭杆的尾部,从里面倒出一点粉末出来:“这个东西就是产生这种威力的原因。” “火药?”袁可立疑问道。 “你这么说也行,其实这是一种烈性炸药,不过它的性能非常稳定,没有刚才那个箭头的话,无论你怎么弄它都不会爆炸,但是有了那个箭头,它的威力可以轻易摧毁一座堡垒。”李景笑道。 看李景小心翼翼的样子,袁可立此时也有些将信将疑。 眼前这个人明显是把这些东西分开放置的,可能就是像他说的那样为了保证安全。而且这支箭制作的实在是太巧了,双面螺旋,双面分解,大明王朝是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东西的。 不过想起李景刚才说起箭支的威力实是令人无法想象,以他的认知,一支小小的箭支便能摧毁一座堡垒,简直是好比说他这个年纪还能一夜御十女一样! 袁可立随即皱眉斥道:“信口雌黄!就算是虎蹲炮也远远没有这个威力,你将我拦在这里,便是说这些么,来人,给我撵出去!” “袁大人莫急,小子知你不信,不过凡事等见了结果再说也不迟,小子可以让你立即见识见识这箭支的威力,到那个时候,如果小子说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李景心里其实很无奈,想要说服人看来还真不容易,特别是古代这些老顽固。 让袁可立见识见识这支箭的威力,虽然李景有些肉疼,但是也没办法了,不然的话,他也没有其他办法。他身上带的现代物品只有这复合弓和那军用匕首,如果有枪或者那些现代仪器的话,就不会像现在这么麻烦了! 听了李景的话,袁可立盯着他好半天,许久才点了点头道:“也罢,我且看看,若是你欺诳老夫,后果自负!” “袁大人请随我下车!”李景摆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李景很自信,他相信他带的箭支一定能袁可立接受自己。 复合弓加爆破箭,就算是特种兵也是特殊的配备,只在特殊的情况下才会使用。 这种武器非常轻便,而且射程较远,远比榴弹要容易携带的多。 另外这种箭使用起来非常安全,箭支要爆炸必须安装引爆的箭头。 那箭头实际上就是一个雷管,而箭杆之中全部都是炸药,一旦箭头跟硬物触碰,便会引爆箭杆中的炸药。 第四十四章 约定(下) 待袁可立下车,李景四下看了看,选了出僻静的所在,然后指着那个方向对袁可立道:“袁大人请随我来。” 袁可立不知李景用意,但见李景如此自信,于是轻轻点了点头,对下人挥了挥手道:尔等在此候着。” 李景当先而行,走了数百步,来到一座土山之上,见山下无人,转头又看看身后没人跟来,便停下脚步。 “袁大人请看!”李景指着百米外的一个小山包说道。 袁可立顺着李景的手指,只见山包之上稀稀疏疏长着一些树木,那树显然有些年头,长得颇为粗壮,不过此时已是深冬,树叶早已掉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见袁可立不置可否,李景笑了笑道:“袁大人,请您站在我身后,一会儿爆炸的声音很大,袁大人莫要吃惊!” 袁可立点了点头,手朝那些下人一挥,自己则站到了李景身后,李景将箭头轻轻旋到箭杆之上,然后缓缓拉开复合弓。 突然,“嗖!”的一声,箭支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急速射出! 李景先前已经将射速调到了最理想的状态,他自己的膂力本也极大,复合弓上装设的滑轮起到省力作用,爆炸箭支在极大的弹射力的作用下,射出去的速度快的肉眼已经无法分辨看清了! 还没一眨眼的功夫,当袁可立还在盯着李景手上的箭支时,突然一声炸响! 袁可立虽有李景提醒,心里有所准备,但是还是没有反应过来,身体猛地一哆嗦,双手自然而然的抓住了李景的胳膊! 袁可立过了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可当他定睛看向对面的时候,整个人顿时呆住了! 只见百米外的山包之上满是硝烟,此时硝烟的味道也传了过来,呛得老人连声咳嗽了两声。 李景轻轻抚着袁可立的后背,让老人能舒缓一些。 袁可立看了李景一眼,点点头,又转头看向对面。 清风吹来,硝烟渐渐散去,这时袁可立才看清山包已被夷为平地,而爆炸中心的位置出现一个深深的大坑,刚才还挺立的树木尽被炸得散落在大坑的周围,有些枝干已经开始燃烧。 “这。这!” 袁可立此生何时见过这么惊人的爆炸力,李景已经清楚的感到他抓在自己肩膀上的双手在不停的颤抖着! 而袁府那些随从和李景带的手下远远听到惊天的爆炸声也早都惊得呆了,一个个吃惊地看着这边的方向,对马匹的嘶鸣声好像都没听见。 这种效果,是李景意料之中的,也正是他想要的。 拍了拍袁可立的手背,李景笑道:“大人,威力如何?” “此物,此物真乃神器,我大明若是有此等威力的箭支,那国祚永存啊!” 袁可立下意识地说道,而眼神还在死死的盯着刚才爆炸的地方,颔下胡须不住的颤抖着。 见袁可立有些失神,李景摇摇头,看来刚才这一箭真的把这老头给镇住了,但是眼下大事要紧,于是轻声唤道:“袁大人,袁大人!” “啊?啊!”袁可立这才反应过来,只是此时眼里已经露出了不一样的神采。 “回车说话!”袁可立指着马车说道。 李景点点头,此时天寒,可不能冻着这个老人,当下扶着袁可立回到车上。 “你刚才说事关天下汉人的生死是怎么回事?”回到车上不久,袁可立便恢复了原来的沉稳,好像刚才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对此李景也不得不佩服,不愧是经历了几十年的宦海沉浮,心里素质跟常人就是不一样。 “大人,要不了几十年,这天下就要改朝换代了,后金入关,取代明朝建立了清朝,无数汉人将死在满人的屠刀之下。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二百多年以后,清朝**无能,世界各国都来欺压我国人民,令我华夏儿女在水深火热中生活了近一百年。”李景道。 “什么?你说几十年以后后金取代大明?我大明王朝会亡国?放肆,你竟说出这大逆不道的话来,信不信老夫现在就把你拿下送官!”袁可立突然怒道。 我靠!李景突然觉得自己想要骂娘了!这老家伙反应也太大了吧! 这一提明朝要灭亡了,怎么这老头的反应比有人挖他祖坟还要激烈?看来这古代的忠臣还真不是盖得。 “袁大人息怒!我说的都是实话,刚才此箭无非就是想让大人相信我说的话,大人不信也没关系,因为时间会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这样吧,我跟大人做个约定,如果我说的话应验了,您就帮我。”说完,李景也不管袁可立同意不同意,附在袁可立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袁可立起初是不想听,但是李景这时候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使出手劲箍住他,不听也得听。 当李景说完,袁可立不由呆了呆,看了看李景,终究是叹了口气,道:“离后金取代大明还有多少时间?” 李景见袁可立不再激动,心中一喜,当下接道:“也许要不了二十年。我虽然来自后世,不过具体的时间记不住。” “你既然知道后世形势,那为何不上报朝廷,让朝廷早作打算?”袁可立道。 “袁大人,你是朝廷重臣,现在朝廷里都有些什么人你比我清楚的多,连你这样的忠臣都被致仕了,我这种小人物说出的话就算他们相信,可他们能做什么?又肯做什么?”李景摇头道。 袁可立默然,皇帝不理朝政,大权魏忠贤一人独揽,他就是因为不肯趋附魏忠贤才被致仕。 “老夫已经致仕,你把这个秘密告诉我又有何用?”袁可立说道。 “既然指望不上朝廷那帮人,那我只能自己来,我想让袁大人助我改变华夏民族的命运。”李景道。 “你要老夫跟你造反?”袁可立惊道。 “也不能说是造反,只能说收拾残局。我不妨告诉你,要不了几年,这天下便要流民四起,到时无数人要死于这场大乱。我不想咱们汉人就此伤了元气,让后金捡了便宜。可我能力有限,因此才找大人相助。袁大人为官清正,心系百姓,想来不会坐视我汉人的天下被鞑子所占吧?”李景道。 “就算老夫肯帮你,可就凭你我二人又能做些什么?”袁可立摇了摇头叹道。 “事在人为!袁大人,此处并非谈话之所,若大人有意,不妨随我到山中坐一坐。”李景说道。 “也好,兹事体大,非一言两语能说得清楚,这里说话确实不便。你在何处居住?老父随你去一趟,也听听你有何打算。你头前引路。”袁可立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李景点头下车,招呼高奇等人回山,袁可立命车夫跟上。 来到山下,袁可立令家人暂时休息,自己随李景上山。李景也不勉强,令柱子等人好生招呼袁府家人,然后陪同袁可立上山。 李景陪着袁可立在山上转了转,详细地说了下山寨的情况,又带他看了看土匪们的训练,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 “袁大人看小子的山寨如何?”李景给袁可立倒了杯茶道。 “想听实话?”袁可立喝了口茶道。 “当然!”李景点头道。 “你手下这些人的精气神还算不错,训练的也算卖力,但是没有那种有我无敌的必杀之气,另外你们的装备太过简陋,要是面对官兵的精锐部队,必败无疑。”袁可立道。 李景听了点点头。 袁可立说的都是实情,只经过训练的士兵永远成不了真正的战士,只有经过战火的考验,才能锻炼出一支铁血的军队。 而装备也是李景极力需要解决的问题。 可像铁器,火药等物都是朝廷监管,李景即便是用银子打通军需官,但每次买到的材料也是极少。 靠这点儿材料只能作出几十个人的武器,而且即便做出来也没法子训练,毕竟训练是需要消耗弹药的,李景现在根本消耗不起,也没东西可供消耗。 可以说,武器严重制约了李景的发展。 “还有。”袁可立说着顿了一下。 “但说无妨。”李景接道。 “你们这些人都是一些乌合之众,根本没有什么详细的分工,也没有长远的打算。比方说你们现在正在开的那片荒地,你动员他们开荒,这事儿做的十分不错,说明你的确是用心了,可我问你,那片荒地开出来应该是谁的?”袁可立道。 “自然是大家的,谁开的就是谁的。”李景道。 “错了,这片荒地是你的,你把土地分给他们,让他们开荒,而且他们开荒用的工具全是你提供的,你还管他们吃喝,那开出来的土地自然就应该是你的。你可能不懂我为什么强调这片土地是你的,因为土地是你的,所以不管谁种你的地,都需要向你缴纳粮食,你收来粮食再养手下这帮人,明白么?就算你把土地送人,他们也得给你交粮,只有这样才能生生不息。”袁可立摇头说道。 第四十五章 自我检讨(上) “好了,现在你知道土地是你的了,可是你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去做,也没有明白人帮你,像你这样根本就是不行的。朝廷在府县设置了很多官员,这些官员有的管人口,有的管土地,有的管钱粮,有的管税收。其实真正维持朝廷运转的就是这些人。”袁可立摇摇头接道:“你要记住,万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大明王朝能延续三百年,自有它延续的道理,可惜后辈不肖,不懂得如何经营一个国家。到现在,连赋税都收不上来,没有赋税如何供养军队。你现在就要立个规矩,只要是你的土地,无论赏给谁或者送给谁,除非大灾减产,否则不管到什么时候,这该收的钱粮一分都不能少。” 李景点点头,袁可立所说乃是针对历朝历代王亲贵戚,官员富豪兼并土地的对策,历史上,每一个王朝的没落最大的原因其实就是土地兼并。 兼并土地的人基本都是不用缴纳赋税钱粮的,真正缴纳赋税的农民手里却没有多少土地,于是朝廷便没有钱粮养兵,那下场便不言而喻。 如果大明王朝能像袁可立所说那样去做,那国库得富成啥样? 在建立一个新的制度以前,把原有的格局打破,那做很多事情要简单的多,如果依据现有制度重新改革,很多事情做起来,那阻力就要大了不知有多少。所谓不破不立,就是这个道理。 当然,袁可立所想自有他局限之处,可袁可立能想到这些已经殊为不易。 这毕竟还是明朝,以农为本的思想严重,却不知一个国家如果一直依赖农民缴纳赋税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大力发展工商业,只要工商业能发展起来,那国家的赋税根本就不成问题。 “多谢袁大人指点。”李景站起来向袁可立躬身施礼。 “老朽已经致仕,大人二字从此莫提。”袁可立摆摆手道。 “是,那就称您袁先生吧,小子见识浅薄,想拜袁先生为师,不知先生能否收我为徒?”李景躬身道。 “少来!我来你山上只是看看而已,至于你所说的这一切,还要看你说的话应验不应验,如果真的应验了,老夫定会来找你,如果不应验,还是那句话,祸从口出,后果自负!”袁可立站起来一甩袖,扔给李景一句话,便要下山! “多谢先生今日的指点,那我就不留您了,我这就安排人送您回家。”李景心想这老头变脸之快,不过也已经初步达到了他的目的。 袁可立能跟李景上山,其实已经有八成是相信李景的话了,只是要人改变他从小接受的忠君思想,还需要一个强大的真实事件。 而这个事件就是李景在袁可立耳边说的那句话,对于这个预言,李景自然是信心十足,现在只需要耐心等待了。 “不必了,老朽从京城至此一路无事,难道到了河南老家还能出事不成?”袁可立笑着摆手道。 “不是,我安排几个人跟您回家,等我说的话应验了,您来的时候,有他们引领也方便不是?”李景笑道。 “也好。”袁可立起身道。 李景出门找人低语了几句,然后陪同袁可立下山。 到了山下,袁可立命人搬下来两口箱子交给李景。 “这些书伴我多年,你有闲暇就好好读一读。”袁可立指着箱子说道。 李景闻听这两箱子全是书,脑袋顿时就大了起来。这倒不是李景不愿读书,而是这时候的繁体字他看的实在困难,这两箱子的书他得猴年马月才能看完。 不过袁可立送的书他可不能不看,袁可立不可能送四书五经这样的书让他读,这些书肯定是十分有用的。 “多谢。”李景硬着头皮说道。 说罢,李景一挥手,几个土匪抬着一口箱子放在马车上。 “先生,快过年了,学生知道先生一生清廉,这点银子给先生贴补一下家用。”李景道。 “呵呵,老夫虽然清廉,但是家里可不缺用度。也罢,这也是你一片心意,老夫就收下了。这么多年,老夫可从未收过别人的财物。时候不早了,老夫还要赶路,咱们后会有期。”袁可立笑道。 “先生保重。”李景躬身道。 袁可立摆摆手,回身上了马车,车夫一挥马鞭,马车缓缓动了起来。 李景让柱子带着十来个年轻的土匪护送袁可立回家,并交代柱子等人年后再随袁可立回山。 目送袁可立的车仗渐渐远去,李景带人回到山上。 袁可立走后,李景独自一人回到房间。 那两大箱子书,现在就放在李景面前。 这些书李景刚才大略翻了翻,大多是些历史传记,还有就是孙子兵法之类的书籍。可惜这些书籍文字大多晦涩难懂,李景看着实在费劲。 不过有些还是能看懂的,比如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他就能看懂一点,毕竟在现代时他曾看过这本书的白话本,两相对照还是能明白一些意思。 虽然能看懂一些,不过李景知道光看兵法是远远不够的,自古以来的军事家很少是只看兵法就成为军事家的,古往今来的那些名将们无不身经百战,大多都是历经无数次战斗甚至失败才渐渐成长起来。 李景虽有指挥小分队战斗的经验,不过指挥冷兵刃战斗跟指挥小分队战斗可不一样,在这方面李景的经验实在欠缺。 李景琢磨了一会儿,觉得应该通过实战锻炼自己的指挥水平,同时看看手下这些土匪们这段时间到底训练的如何。 至于训练的对手不成问题,这附近还有几伙儿土匪,李景打算把这些土匪全给灭了,免得再出现上次三麻子和周老大那样的事情。 打定主意,李景便准备动手,马上就要过年了,李景不想把这些后患留到年后。 李景将高奇找来,孙猛没在山上,打仗的事他只有找高奇商量。山上的人看似不少,可真能帮李景出主意的却没有几个,至于打仗方面更是只有高奇和孙猛两人。 李景暗自感叹人才缺乏,不过眼下能有两个人帮他,李景已经很满足了。 要说高奇在打仗方面确是一把好手,估计也是打仗打出来的。 听了李景的打算之后,询问了下李景想要攻打的地点,在了解了土匪盘踞的地形之后,马上就想到几个方案。 不过高奇所策划的几个攻山计划还是跟李景预期的相差甚远,高奇想的不是火攻,就是全歼。 但是李景并不想多伤人命,这些土匪毕竟多是穷人出身,能收服的话,李景决定还是把这些土匪收服。 琢磨着高奇说的几条计策,李景负手思索起来。 在屋内来回踱了一会儿步,李景的目光落在袁可立送来的箱子上面,看到箱子李景一拍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糊涂,自己手里拿着孙子兵法却不知如何运用,实在是蠢得厉害。 孙子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什么因地制宜,围三阙一等等,这不都说的明明白白么。 自己的兵力虽然没有土匪的五倍十倍,但是两倍三倍还是有的。 土匪盘踞在山上,想全部围住是不可能的,但是虚虚实实,自己来个围三阙一,三面用少量兵力佯攻,放开一面,把人手埋伏起来,等土匪从缺口逃跑时,就可以把他们包了饺子。 当下李景把自己的想法跟高奇说了一下,不过高奇却颇为犹豫。 原来高奇也曾如此想过,可是他们的武器装备并不比那些土匪强多少,虚张声势也是需要实力的,没有点儿吓人的家伙,只怕唬不跑那些土匪。 土匪要是不跑,别说围三阙一,就算你围十阙一也没用。 听了高奇的担心,李景拍拍他肩头笑道:“兄弟,咱们虽是佯攻,却也是实打实的攻击,咱们把训练最好的兄弟们放在佯攻的三面,他们要是真的不跑,这不正合你我之意么。就这些乌合之众难道能挡住咱们这些兄弟么?他们要是有这个实力,就不会在周老大的手底下混了。” “哈哈哈,大哥说的极是,我倒是忘了这点,还真把这些土匪当回事了,估计咱们一动手,他们就要撒丫子跑了。”高奇笑道。 “那就这么定了,你召集弟兄们,咱们今晚就动身,首先从周老大的摩天岭开始,把这些土匪窝一个一个全给拔了。恩……不必对兄弟们明言,只需说临时搞个训练,免得有些兄弟心里紧张。”李景说道。 “嘿嘿,大哥高明。咱们有不少兄弟新加入进来的,要是跟他们明说,搞不好他们心里真的会害怕。我刚当兵那会儿,一听说打仗,腿肚子就转筋,打了几仗才好起来。”高奇道。 “都一样,新兵哪有不怕打仗的,去吧。”李景笑道。 李景手下这帮人经常训练到很晚,但是大半夜的进行训练还是头一次,当土匪们被召集起来后,很多人还不明所以。 李景也不多说,挥挥手,让高奇带着众弟兄们下山。 第四十五章 自我检讨(下) 摩天岭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原是周老大的匪窝,李景在灭掉周老大和三麻子的势力后,曾想把山寨搬到这里,不过由于其他考虑最终选择了红山岭。却不想周老大死后不久,他的把兄弟老二石根生和老四徐福贵就占了这里。 石老二和徐老四跟马五不一样。马五投靠周老大只为谋生,并没有为周老大卖命的心思。而周老大当初拉马五入伙儿是为了获得本地人支持,那样行事更加方便。 马五是本地人,本着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原则,一般不对周边的村民动手。可周老大这帮人可不管那套,由于屡屡袭扰村民,已引起马五等本地土匪的极大不满,当李景上了金牛岭以后,由于改变了原来四处打劫的行事方式,尤其是李景对小马庄附近的村民极为照顾,因此一下子就收服了马五等人。 石老二和徐老四却不同,他俩是跟随周老大一起从山西逃难过来的老兄弟,是周老大的绝对铁杆。 李景上了金牛岭以后,整日训练这帮土匪,土匪们没有时间下山,因此李景收服马五这件事周老大等人并不知晓,直到三麻子手下找原来的老兄弟喝酒,这消息才泄露出去,但是随即三麻子和周老大就在围攻金牛岭一役中被李景所灭。 当石老二和徐老四得知周老大和三麻子被灭以后,李景的势力已急剧壮大。 石老二有心想为周老大报仇,却因势单力孤不敢轻举妄动,但是石老二为周老大报仇的心思却没有放弃。 石老二迅速联系了周老大剩下的兄弟徐老四,两人收拢了周老大剩余的手下,然后两人合并一处,从原来的山寨搬到了摩天岭,开始厉兵秣马,一旦时机成熟,便准备替周老大报仇。却不想李景已经要对他们动手了。 石老二和徐老四占据了摩天岭,这消息自然瞒不过李景,不过李景当时刚搬到红山岭不久,很多事情要处理,一时腾不出手来,但是身边有这么大的隐患终于不是什么好事,因此当红山岭稍一稳定,李景便准备对摩天岭动手。 石老二虽没有想到李景这么快就会对他动手,但是提防的心思却一刻没有放松,山脚下四面都派出了巡山的土匪暗哨。 当李景带人到达摩天岭后,便开始布置任务。 首先李景,高奇还有陈大虎三人各带二十名兄弟,兵分三路从东西南三面佯攻,陈二虎带领一百四十名兄弟在北面埋伏。 一切准备就绪,李景随即下令攻山,不料李景等人刚到山脚,便被巡山的土匪发觉,除了李景这一路及时干掉了暗哨,其余两路还未对摩天岭发动攻击,就被暗哨发现,随着暗哨的号角响起,偷袭的打算算是落空。 既然偷袭不成,李景便决定强攻。 经过两个月训练,李景手下的作战能力远远高于摩天岭的土匪,不过,石老二的手下依靠地利,还是顶住了李景的进攻。 毕竟在黑夜作战,弓箭的威力大打折扣,一不小心就会伤着自己人,加上对摩天岭的地形远不如石老二的手下那么熟悉,李景也不敢让弟兄们全力攻击。 李景现在手里就这些人马,可以说折损一个便少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的李景,对手下兄弟的生命自是极为看重的。 见强攻不利,李景令人暂缓进攻。 李景这一路攻击放缓,陈大虎和刘二愣那一路却是毫不松弛,二人大呼小叫的指挥着手下向山上猛攻,众人奋不顾死,一时倒也突进到半山的位置,但随即便遭到石老二手下的反击,由于人数远远处于劣势,陈大虎和刘二愣虽勇,但再想推进便难了。 当李景下令强攻之后,高奇带人进攻也是不顺。虽然砍翻了十来个石老二的手下,但是高奇手下也有数人受伤,见局势不利,高奇迅速带人后撤到山脚下。 高奇琢磨了一会儿,看了看风向,便令人燃起火把。 夜间作战之时,交战双方谁也不敢贸然点起火把照明,一旦出现光亮,那便成了对方的靶子,弓手们自然不会对你客气,虽然众匪们弓箭简陋,但是挨上一箭也不是好受的。 高奇后撤举火只有一个目的,放火烧山。 要说起指挥冷兵刃作战,李景确实不如高奇这样的老兵油子。 在使用冷兵刃作战之时,水火两物若是能运用得当,那才是真正的大杀器。 高奇出身官兵,才不会在乎几个土匪的性命,按照他的想法,偷袭之初便该纵火,只要山火一起,此时正是冬天,天干物燥,别说百十来个土匪,便是耗子也要从洞里烧出来。 高奇这边放火,片刻间便是火光四起,李景远远见到火光,心中一凛,急令手下弟兄后撤,这山火烧起来可不管谁放的,顺风而燃,谁迎风谁倒霉。 而李景这面正是下风口,后撤稍晚,便会被大火吞噬。 李景一边率领众人后撤,一边急忙命人通知高奇和陈大虎两路人马,一定把山脚下的荒草枯树砍倒,开出一片隔离带,以防山火蔓延。 大火一起,这场仗自然也就不用打了,石老二急忙率领众匪退回山上,趁火势尚未蔓延,收拾些财物便弃山而逃。仓皇间便闯进李景预留的埋伏圈。 埋伏在这里的陈二虎等人早就等的不耐烦了,见石老二等人一头撞了进来,当即钩挠拌索一起招呼上来,以石老二为首的众匪顿时一网成擒。 既拿住了石老二,李景便命人灭火,可是这火放起来容易,灭起来却难,无奈之下,李景只好令人守住山脚,防止火势蔓延开来。 这场火直到天明才渐渐熄灭,大火过后,摩天岭上是一片废墟。 摩天岭烧了一夜的火,山下的村民当然不会看不到,天色方明,就有村民来到摩天岭观望,不想正撞上李景等人在山下守候。 李景找了几个本地的土匪让他们把这些村民带来。 “老乡们,你们好,在下李景,听说乡亲们常受土匪袭扰,因此在下昨晚带着兄弟们把摩天岭的土匪们给灭了,现在匪首石老二和徐老四已被我擒获,乡亲们若是有什么委屈之处,只管跟我说,我定为乡亲们做主,咱们有怨抱怨有仇报仇。”李景大声说道。 李景这一手学的是红军打土豪分田地的做法,得了好处和报了仇的农民自然会大力支持帮助他们的人。 可惜事与愿违,虽然看到石老二和徐老四都被五花大绑,可是却无一个乡民上前诉苦抱怨。 李景大奇,怎么这手轮到我就不好使呢?难道说这里有乡民跟山上的土匪有瓜葛,这些人害怕事后土匪们找他们的麻烦么? 李景琢磨了一会儿,令人把这些乡民分开,然后挨个询问,经过询问才知道,原来石老二和徐老四刚占据摩天岭没多久,还没在此地做过什么恶事,而原来在此打家劫舍的周老大却已经被李景给灭了。 既知缘由,那便好办,派人到石老二和徐老四原来的土匪窝附近询问一下,就能知道这些土匪有没有做过恶事。 石老二和徐老四原来的据点距离摩天岭也不算远,不足二十里的路程,李景派了几个本地出身的手下前往寻找乡民。 听说石老二和徐老四被人拿了,曾经吃过土匪们苦头的乡民欣喜异常,不到一个时辰,几十个乡民便跟着李景的手下来到摩天岭。 李景找这些乡民前来自然只是要做个样子,他自己现在也是土匪,这场摩天岭之战说白了就是土匪之间的火并,这个名声可不好听。 但是替天行道,惩恶扬善这名声传出去那就不同了。 可以说,李景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争取民心。 当着乡民们的面,李景下令砍了石老二和徐老四等几个罪大恶极的匪首的脑袋,然后把土匪们劫掠来的财物发放给这些乡民,报了仇和得到好处的乡民们对李景是感激涕零。 将乡民们遣散,李景带着手下压着俘虏回到红山岭,接下来该是总结此次行动的得失了。 这次行动从表面来看是大获全胜,但是对于此次行动李景十分不满,不是对手下的兄弟们不满,而是对自己不满。 这次行动从高奇到陈大虎再到陈二虎,甚至到每一个参与行动的兄弟,每个人的表现都可圈可点,高奇能够当机立断,陈大虎敢打敢拼,陈二虎能抓住时机,只有作为指挥的李景表现的不佳。 在奖赏了高奇等人之后,李景说道:“弟兄们,此战我犯了以下几点错误,首先对摩天岭的地形没有摸清,造成兄弟们在进攻时相当被动,致使许多兄弟受伤。” “大当家的,侦察摩天岭的地形是我带人干的,没有摸清摩天岭的地形怎么能怪大当家的,这个责任应该由我承担才是。”周老虎急道。 第四十六章 收拢民心 李景顿了顿,接道:“其次,对敌情不明,在没有摸清摩天岭是我实力前就贸然动手,致使我们在进攻方面投入的兵力不足,若是能再增加一些进攻的兵力,陈大虎和刘二愣带领的那一路就应该能够杀上山去。 “大当家的,咱们山上就这么些弟兄,你分给我这一路的可以说是山寨最精锐的弟兄,我没有带他们攻入山上,是我无能。”陈大虎急忙说道。 李景见陈大虎也上前为自己辩解,不由笑了笑:“你们不用为我开脱,打仗么,哪有长胜不败的,何况这次咱们还赢了,我召集大家来是分析这次行动的得失,有了这次教训,以后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何况这些错误本就是我犯的,我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恐怕咱们以后就得吃大亏。” “大当家的英明。”陈大虎和周老虎等人齐声呼道。 李景摇摇头:“英明个屁,你们少拍我马屁,我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有数的,咱们还得多学着点儿,这次我就该跟高奇兄弟好好学学,高奇兄弟能够当机立断,举火攻山,这份决断就比我强。” “那是大当家的仁义,水火无情,大火一起,便是多少生灵涂炭,若不是大当家的应付得当,这场火蔓延开来,这摩天岭方圆十里只怕片草无存。若非大当家的这份仁义之心,咱们山寨也没今天这份气象。”高奇抱拳说道。 “可是打仗却不能有妇人之仁,战事一起,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我光想着少伤人命,却忘了这是对兄弟们不负责任,咱们每多一个敌手,兄弟们就多了一份危险,作为首领我首先应该想到的是兄弟们的安危,以后这个错误我是不会再犯了。”李景叹道。 说完,李景转头对沈继先道:“你把今天我说的都记下来,以后咱们每次作战都要有个总结,分析得失,从错误和失败中总结教训,这样以后才不会犯类似的错误。” 沈继先应声领命,研磨铺纸,运笔如飞,一会儿便把李景刚才所说写了下来,然后吹干墨迹递给李景。 李景接过看了一遍,点点头道:“年前我不准备对附近尚存的几处匪窝动手了,不过该侦察的还要侦察,不能放松警惕,高奇安排弟兄们轮换休假,大家安安心心地过个年,等年后咱们再仔细研究研究,怎么肃清咱们附近的土匪。” “多谢大当家的。”众匪齐呼。 “大哥,小弟倒是有个想法,不知当说不当说。”高奇说道。 “自家兄弟,有事但说无妨。”李景道。 “大哥,摩天岭被灭,方圆几十里就属咱们的势力最大,以我之见,不如遣几名兄弟到附近山寨游说,若能不用武力收服他们最好,即使他们不降,那咱们该说的已经说了,到时动起手来,莫怪咱们不教而诛。”高奇琢磨了一下措词说道。 “这个建议甚好,不过要先调查好,干过伤天害理之事的土匪咱们不要,只有那些实在是过不下去,无奈做了土匪的人,才是咱们收容的对象。”李景沉吟一下说道。 “大当家的,其实大家当土匪大多都是因为实在过不下去了才上得山,真正可杀的并没有几个,就算周老大和三麻子等人几年前对附近乡民也都还过得去,也就近两年官兵不来剿他们了,他们贪图享乐,这才四下劫掠乡民。”周老虎突然插嘴说道。 “那行,只要没抢掠妇女、杀人放火就可以收编过来。”李景道。 “大哥,我说句话您别不爱听啊。”高奇说道。 李景皱了皱眉,摆摆手道:“有话直说,你看我可是听不进话的人么?” 高奇有些尴尬,不过还是接道:“大哥!咱们这山上除了你,还有你带着那几个兄弟没干过你刚才说的事,包括我们这些官兵出身的,哪个没做过几件得罪老百姓的事?我觉得吧,大哥既然能容得下我们这些兄弟,那对这几处土匪也不妨网开一面,既往不咎,只要他们以后能改恶从善,以前的事,过了就过了吧。” 李景琢磨了一下,点点头:“高奇兄弟说的有理,是我想的不周了。这样吧,弟兄们去游说的时候告诉那些首领们,只要他们来降,以后大家就是兄弟,以前的事情谁也不要再提。即便他们以前做过得罪附近乡民的事情,也由我李景替他们出面,该赔钱的赔钱,该赔礼的赔礼。” 顿了顿,李景忽然提高声音:“不过大家要记住我一句话,老百姓就是咱们的衣食父母,只要在我的地盘,谁敢抢老百姓那就是跟我李景过不去!” 李景是来自现代的,重民思想根深蒂固,他认为的是不管什么时候百姓都是根本,绝不能像后来李自成那样,简直就是自毁长城。 “谨记大哥教诲,兄弟们决不敢忘。”高奇躬身说道。 “谨记大当家的教诲。”众匪齐声呼道。 众匪散去,李景将高奇单独留下。 李景拍拍高奇,示意他坐下后说道:“兄弟,你是个人才,尤其在打仗方面我确实不如你,留在我这里委屈你了。” “大哥说哪里话,大哥那是仁义,不像兄弟这样无所顾忌。你也知道我是官兵出身,官兵打仗哪管平民的死活,有时候还杀良冒功呢。”高奇闻听急忙站起来说道。 “坐,坐,别一说话就站起来,咱们兄弟不要这样生分。”李景摆手示意高奇坐下说话。 高奇也知道自己刚才有些急,连忙坐了下来。定了定神,给李景倒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高奇喝了口茶,然后说道:“大哥,其实我理解你的用意,要是不收拢民心,咱们在这里根本就站不住脚。不过咱们现在的实力实在是太弱,只要能为我所用,那就尽量把周围的土匪吸收到咱们山上来,至于其中有做过恶行的,日后找了机会就把他们剔除掉。” 李景点点头道:“说的不错,咱们的实力确实太弱,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咱们这点人手根本就算不了什么,上次金牛岭被官兵所灭就是个例子。咳,我手底下人才实在太少,现在只有你能帮我出出主意,我问你,咱们有没有什么办法帮孙猛升升官?最好能调到淇县这边?或者你能找到什么关系,把你也调到这边,最好弄个游击参将什么的当当。” “兄弟我是回不去了,也不想回去,我一家蒙大哥收留照顾,现在的日子可比以前好多了,兄弟我无以为报,只好把这条命卖给大哥,大哥但有所命,小弟无有不从。”高奇道。 “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当初就不该把你留在我身边,也是我身边确实没什么可用之人,当时想把你留在身边给我帮把手,失策了,失策了。”李景叹道。 “大哥何出此言?难道眼下有什么为难之事不成?”高奇说道。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以前没怎么瞧得起官兵,但是经过上次金牛岭一役,我才看出,凭咱们眼下的实力还无法跟官兵抗衡。” 李景摇了摇头,喝了口茶接道:“这次攻打摩天岭说是为了练兵,其实是不想身边有个不定什么时候就准备咬咱们一口的祸患。现在这个后患已除,就要考虑来自官兵的压力了。以前周老大他们人员分散,形不成什么有威胁的势力,官府自然不把他们当回事儿,也不用费力围剿,可我现在把这些土匪整合到一起,官府就绝不会坐视不理,因此我得为弟兄们的将来做打算。” “大哥是准备让孙大哥做咱们的内应?”高奇问道。 “你觉得能不能行?”李景不答反问道。 “孙大哥的为人大哥绝对可以放心,我从当兵时就在他的手下,他的为人小弟可以用身家性命担保,绝不会出卖大哥。何况孙大哥的家小俱在山上,他要出卖大哥,难道不考虑一下自己的家小?”高奇拍着胸脯说道。 “我不是怕他出卖我,他把家小都交给我了,就是为了让我放心,可我李景是用人家的家小做人质,胁迫他人为我做事的么?”李景不悦道。 “小弟失言,大哥莫怪!”高奇急道。 李景叹了口气,拍了拍高奇的肩头说道。“咱们相识毕竟时日尚短,你们有此想法也情由可谅,不过你记住,以后可莫要再提此话,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收了你和孙猛做兄弟,那就绝对信任你们。还有,你既然认我做大哥,那你我兄弟就是一体,你的家眷还有孙总旗的家眷那就是我李景的家眷,你们若有一天不在了,我会把他们当做自己家人一样看顾,我若有个三长两短,家人也要拜托兄弟你们来照顾。” 第四十七章 购买军械(上) “起来,莫做小儿女状,让人看了笑话。李景拉起高奇道:“我是这么想的,你通知孙猛,让他动用一切关系,调到淇县这边,至不成也得弄个千户当当,所有需要打点的银钱都由我来出。” “咳咳,大哥!淇县哪有什么卫所?就算郑州那边也只有一个千户所。淇县以前根本就没有驻军,不过近些年淇县附近出了山贼土匪,这才从卫辉府调来一些官兵,只有百十来个老弱残兵,领头的不过是个百户。淇县这边有事要想调动官兵需要卫辉府的卫指挥使同意才行。孙大哥调来淇县最多只能做个百户。”高齐强忍着笑说道。 李景挠挠头,这个可真有点丢人了,虽然他也注意收集官军方面的消息,不过大明朝的卫所制度有时候还是没有搞明白。 原来明朝并不是在每个县府都设有卫所,像淇县这样的小县是根本没有卫所的。 李景挠挠头讪笑道:“呵呵,我不懂这些规矩,倒让兄弟见笑了,那以兄弟之见,应该如何去做?” “咱们这里地处卫辉府和彰德府交界,东面归彰德府管辖,向南则是卫辉府地界,而北面方向六十余里则属于山西地境。上次攻打咱们山寨的官兵自西南而来,便是卫辉卫所的兵马。其实孙大哥无论是到卫辉府就职,还是到彰德府都可以。要是大哥舍得花钱,我觉得还是把孙大哥弄到彰德府比较好。”高奇说道。 “此话怎讲?”李景问道。 “彰德府的卫指挥所在林县,距离这里比卫辉府近一些,咱们这里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官府最先动用的必是彰德卫的兵马,另外,就算彰德卫和卫辉卫同时出兵,有孙大哥照应,咱们大可一路向北退到山西境内的太行山区,那时就与河南卫所无关,这两个卫所未得朝廷军令是不敢擅自越境追击的。”高奇道。 “原来如此,那你马上安排人通知孙猛,让他动用一切关系打通关节调入彰德卫,花钱多少是小事,只要能办成此事就成。”李景喜道。 “那行,小弟这就派人通知孙大哥。”高奇起身说道。 “去的时候记得给孙猛多带点银子,不过这事怎么运做我也不大明白,你去把沈先生请过来,咱们跟他商量一下,他经商多年,这里面的门道想来定是极其熟络。”李景说道。 “这个。大哥,咱们山寨用的银子都是沈先生出的,这买官也跟人要银子不大合适吧?”高奇停住脚步说道。 “没关系,沈先生的老家就在林县,咱们把孙猛调到林县,就是为以后回林县做准备,他知道这个消息定然欣喜。”李景笑道。 “那行,我还正愁这事咋办呢,我和孙大哥哪里会干这个?要是会办,早就升官了。”高奇笑道。 高奇出门不久,便将沈正请了过来。 “贤侄找我何事?”沈正也不客气,进门便问。 “世叔请坐。”李景倒了杯茶,端给沈正说道。 沈正接过茶杯坐下,李景也不罗嗦,便把自己打算调孙猛到林县一事说了下。 “呵呵,这事不难。我也觉得让孙猛待在郑州那边对咱们帮助不大,调到彰德正好成为咱们的臂助。可惜我眼下回不了林县,不然的话,我就亲自出面给他跑这事。恩。这样,我让福叔帮你,福叔随我多年,办这事没有任何问题。不过既然要把孙猛调到林县,放在郑州田庄的银子就得运回来。”沈正说道。 “恩,没了孙猛的照应,王掌柜那里存放那么多的银子确实不太安全,那边只有不到十来个兄弟,人手太少,孙猛他们路近,就让他带兵护送一下。嘿嘿,这么多银子只有放在身边才能安心。”李景笑道。 “呵呵,依我看是放在山上你花起来更方便才是。”沈正闻言笑道。 说笑了一会儿,李景忽然想起一事。 一直以来,李景都是让王掌柜在匠作坊那里购买物资,不过匠作坊存余军资并没有多少,而且匠作坊也不敢卖给王掌柜太多的军资。因此,虽然李景现在养了不少匠人,可由于材料短缺,弟兄们的武器装备依然十分简陋。 尤其经过摩天岭一役,李景知道若不解决装备的问题,就算自己本事再大,也无法提高手下的战斗力。 既然买不到生铁及火药等物资,那不如就从官兵手里直接买成品。反正孙猛也准备调走,就让孙猛想法子在郑州买一些刀枪弓弩之类的武器,要是能买到火器那自然更好。 李景琢磨了一会儿,便把自己的想法跟高奇和沈正两人说了一下,二人也觉得这个法子比自己打造要省事的多,二人连连点头称是。 三人计议已定,当即安排人手下山。 收编土匪十分顺利,李景连续灭掉周老大、石老二之后,实力大涨,红山岭附近方圆几十里,各路土匪山贼无不心寒胆战,生怕李景对他们下手,见李景派人招降,自是无不从命。 得了各路土匪投靠,李景手下已有五百余名土匪,并且各个都是年轻力壮,年老的全被李景打发去开荒种田去了。 年关将近,孙猛带着陈二壮等人押着银两等物资回到山上,李景大喜,带着山上的土匪们下山迎接。 孙猛见李景亲自迎接,急忙翻鞍下马,抱拳道:“大当家亲自迎接,兄弟岂敢担当。” “当得,当得,你一身可系着咱们山寨上千口人的身家,我前来迎你乃是理所当然。”李景把着孙猛的手臂笑道:“来,来,来,我给你引见几位新来的兄弟,这些日子你不在山上,咱山寨可是又添了两百多位兄弟。” 李景拉着孙猛,给他引见了下近日拉着队伍入伙儿的几个土匪头子。 见孙猛顶盔贯甲,明显是官军的头目,却对李景十分恭敬,新来的土匪们心中纳罕,不知这位新当家的到底是什么来头。 当听了李景的介绍后,才知道原来孙猛也是李景的手下。众匪心中不免暗自佩服李景的手段,竟然把官兵都收拢了,更觉得自己投靠李景,这步棋没走错。 李景带着孙猛等人,一边寒暄,一边缓步上山。 见山上房舍修缮一新,孙猛笑道:“呵呵,看到山寨如此兴旺,俺打心眼里高兴。尤其是大当家的威名,现在郑州城里的官兵可是十分仰慕啊。” “郑州城的官兵仰慕我?是惦记着准备剿我吧?他们是兵,我是匪,被他们惦记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看来我这贼名越响,官府就越要惦记着我。”李景笑道。 “嘿嘿,他们敢?别的地方不敢说,就说郑州城里的官兵,若不是大当家的从他们手里买东西,他们连年都过不下去。现在这些家伙都念着大当家的好呢,有的还想来山上投奔大当家的呢。”孙猛笑道。 “咦?有这事儿?说来听听。”李景奇道。 “大哥,你不是要我从官兵手里买军械么?你猜咱们这次买了多少家伙?”孙猛笑道。 “多少?”李景问道。 “大概有五百把刀,两百多张盾牌,三百多支枪,长弓一百多张,鸟铳一百多支,还弄了不少火药和铅丸,就连铠甲也弄了四百多套。不过破旧的居多,有些刀枪都生锈了。”孙猛笑道。 “哈哈哈,你这是把郑州城的武库给买空了吧。”李景大笑道。 “嘿嘿,武库基本上是空了,连官兵自己用的家伙都卖给咱们了。”孙猛笑道。 随即孙猛将这次购买军械物资的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福叔找到孙猛以后,便把李景的意思告诉孙猛,一是让孙猛想办法联系人跑官,二是想法子找官兵买军械。对于跑官孙猛倒是不太在意,但是对于李景交代的购买军械一事孙猛却极为上心。 只是孙猛是个粗人,哪里知道怎么找人做买卖,但是他粗人自有粗人的办法,孙猛找了十几个自己比较熟的官兵,每人给了十余两银子,直接就把他们的武器家伙全部卸了下来。 这些当兵的已经有日子没有发饷了,正愁这年怎么过呢,一见这么多银子,哪里还在乎什么打仗的家伙,得了银子便开始置办年货。 没想到这一下歪打正着。 这些个士兵大包小包的置办年货,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有看到他们购买年货的士兵不免开始疑惑。这些家伙哪里弄的银钱置办年货。 再一看,狗日的,当兵吃饭的家伙全没了,这不是卖了换钱过年还能是什么。 当即便有士兵询问他们是谁购买的刀枪军械,让他们帮自己也把军械卖了过年。 这些士兵都是一个槽子里刨食的,相互之间的家底都十分清楚,自己过不去年,别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当下也不管孙猛要他们的军械做啥,带着一群士兵便去找孙猛。 第四十七章 购买军械(下) 幸好有福叔在旁,急忙拉住他,说按他给的价钱,这么多军械只怕要近千两银子才够。 孙猛这才惊醒,要是花这么多钱只买百十来件武器,只怕在李景那里说不过去,于是便询问福叔该如何定价。 福叔跟随沈正多年,做生意的头脑那是有的,当下便对孙猛说,这些当兵的都是过不去年了,只要价钱别差太多,他们决不会讨价还价。 随即两人商议了一下,给各种武器定了个价格。 不用说,要是按福叔的定价,那价钱肯定是低得不能再低了,不过孙猛念在同僚一场,又把价格涨了涨。 不料孙猛这一无心之举,却把那些当兵的感动的一塌糊涂,直说孙总旗仗义。 孙猛这时脑瓜子也机灵起来,觉得这是替李景扬名的机会,便说,这是淇县金牛岭李大当家的见弟兄们过不去年了,才想这法子帮大家度过年关。 孙猛说话不加思考,他也不想想,土匪买军械能是干啥?而且你当兵的勾结土匪购买军械这是好事儿么?要是传出去能有好么? 可也怪了,这些当兵的谁也没想太多,直说李大当家的义气。 孙猛的军火生意虽然做的糊涂,不过运气还是相当不错的。 郑州不是什么要紧的府城,只有一个千户所,除了千户等几个首要的军官日子过得还算滋润,其余的包括一些百户总旗在内的军官,日子过得都是紧巴巴的。 眼见年关已经来了,众官兵都在想法子弄钱,听说孙猛联系到淇县的土匪来采买军械,哪里还管别的。 反正淇县离郑州有二百多里的距离,就算土匪们用这批武器暴乱,自有卫辉卫所的官兵去应付,打仗的事也轮不到他们头上。 而且郑州城武备库里的武器军械由于长期闲置,很多都生了锈,既然用不到,那还不如卖了换钱过年。 就这样,包括千户在内,一些军官把武备库中闲置不用,已经有些生锈的刀枪、鸟铳、长弓,加上他们自己用的部分军械划拉一起,然后让孙猛找人卖掉。 此次交易十分顺利,买卖双方可以说皆大欢喜,而且通过此次交易,孙猛跟吴千户也熟络了许多。 既然认识了吴千户,福叔自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马上让孙猛给吴千户送银子,请吴千户帮忙。 在孙猛一顿银子猛砸之下,听说孙猛想要调到彰德,那吴千户一口答应帮孙猛想法子。 那吴千户得了银子后,办事爽快之极,没几日便联系到彰德卫所的指挥使。 那指挥使更是不含糊,开门见山便说,只要孙猛拿出三千两银子,就可以让孙猛在彰德卫所做个千户。 孙猛这辈子也没见过三千两银子,咋一听彰德指挥使要三千两银子,当时就有些迷糊。 好在福叔在临走时得了李景的吩咐,当即从王掌柜那里支了三千两银子出来,让孙猛给指挥使送过去。 那指挥使得了银子,马上便开出调令。 孙猛这次回山一是护送银两和军资,再一个就是去林县卫所上任。 听了孙猛的讲述,李景大笑道:“哈哈哈,好,你这次功劳不小,我可得好好琢磨琢磨赏你些啥,恩,这个不急,咱们有日子没见了,今天我陪你痛饮一顿。” “嘿嘿,大哥这禁酒令可难得开禁,俺老孙啥也不要,就要你这顿酒了。”孙猛笑道。 “两码事,酒有你喝的,今天你回山,我高兴,兄弟们也跟你沾光,都有酒喝。”李景笑道。 众人边走边聊,说话间便到了山上的道观门口。 忽然,李景看到道观的侧门处露出一个身影,远远瞧着有些眼熟,想了想说道:“那不是虎头么?快让这小子过来见见他老子。” “嘿嘿,说到虎头,俺老孙可真的好好谢谢大哥,自打这小子进了学堂,可比以前懂事多了,这小子以后要是有出息,那全是拜大哥所赐,俺老孙有个不情之请,我想让这小子拜大哥做义父,不知大哥意下如何?”孙猛笑道。 “呵呵,你我兄弟何须如此见外,你的儿子那不就是我的儿子么?”李景顿下脚步说到。 “不一样,不一样,俺老孙有几斤几两自己还是知道的,这小子跟着俺能有个屁的出息,跟在大哥身边可比跟俺强多了。”孙猛连忙摇头说道。 说话间,高奇已将虎头招了过来。 虎头见了李景和孙猛等人,急忙上前给两人磕了个头,然后才道:“爹,你啥时回来的?我刚才远远看着有些像你,可有些不敢相信。” “他妈的,你这臭小子,连老子都认不出,既然看着像老子,咋不过来,反而还躲着呢?”孙猛照虎头脑袋拍了一巴掌骂道。 “李叔叔跟你在一起,那肯定是有事要说,我怎么敢过来打扰?”虎头摸着脑袋说道。 “嘿嘿,大哥,看到没,真的懂事了,要是以前,哪里懂这些规矩?”孙猛笑道。 李景俯身拉起虎头,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虎头,你爹刚才想让你认我作义父,你可愿意么?” “真的?”虎头闻听,急忙挣脱李景的手,伏在李景身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道:“拜见义父。” “哈哈哈。你这臭小子倒是机灵,大当家的还没答应,你就先把爹给认了,这下他受了你的头,想不答应都不成了。”孙猛见状大笑道。 “呵呵,老孙,你说你怎么生出这么个儿子出来呢?比你可聪明多了,好小子,起来吧。他妈的,你认了我这个干爹,怎么也得给你点儿见面礼。” 李景拉起虎头,笑着往身上摸去,可李景身上哪有什么值钱之物,摸了半天也没摸着什么东西,最后只好俯身解开绑在小腿上的匕首,递给虎头道:“虎头,我身上没啥值钱的东西,这把匕首随我多年,就给你做礼物吧,不过你要小心,这匕首锋利的狠,别割了手。” 虎头大喜,当即将匕首拔了出来,只见一道寒光闪过,孙猛定睛一看,正是当初李景擒自己时用的武器。 孙猛自是识货的,一把从虎头手中夺过匕首,插入鞘中,递给李景道:“大哥,这可使不得,如此利器,岂是虎头一个孩子能用的?虎头年纪还小,要是误伤了人的话。” 孙猛的话没有说完,不过意思李景自然明白。 虎头才十三岁,哪里知道轻重?要是用李景送的礼物误伤了人,李景这个做干爹的是脱不了责任的。 李景点点头,神情有些尴尬。 他身无长物,只有这把匕首能拿出手,现在看来,送匕首给虎头也确实不合适。 想了想,李景对虎头笑道:“虎头,你爹说的对,你现在还小,拿匕首实在太过危险。这样吧,这匕首我暂时替你保管,等你长大了干爹再送给你,你看怎样?” 虎头点点头说道:“是,干爹!” 说完又给李景磕了个头。 “哈哈哈,好孩子,去玩吧,我跟你爹还有事要谈。”李景笑道。 正当李景跟孙猛等人叙话之时,有人回报马五回来了。 马五下山至今已有月余,虽然期间也曾给李景送来书信,不过马五的文字李景看了实在头疼。 字写得好坏就不说了,更兼词不达意,李景看了往往不知所云,还好有一切俱好四个字,总算让李景松了一口气。 马五这次带人下山,主要把精力放在了彰德和卫辉两府之地。 在李景的指点下,又在沈家的帮助下,在彰德府和卫辉府盘了几家青楼和酒楼。 为了保障马五和沈家的安全,李景不让马五以他的名义和沈家的名义经营,没想到这数家生意全被马五冠上了景记的名头。 得知马五用的这个名头,李景实在苦笑不已,不过名字既然取了,李景也没让马五更换。 马五通过沈家找了几个能干的掌柜,几家酒楼的生意做得还算不错。不过青楼生意沈家也是外行,也不是靠掌柜的经营,最后沈正让马五高价从别的青楼撬来几个老鸨,总算把青楼生意维持了下来。 按照李景的心思,原本并不想做青楼的生意,不过现时这个所在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李景也是无奈,况且这个世道要是没有青楼,很多女人最后的下场只会更惨。 不过李景毕竟是现代人,还是有底线的,他知道这个时代的风尘女人最后的下场一般都不会太好,因此命令马五把那些妓女以前的卖身契全部作废,重新签订五年的卖身契。 在这五年之内,妓女卖身获得的利益跟青楼是三七分账,妓女得三,青楼得七。 这样一来,五年以后,那些妓女都会攒下一笔不少的养老钱,到时从良,也有个依靠。 按说这种做法其实是一种赔本的行为,要知道这个年代的妓女大多都会很多的技艺,而培养这样的妓女成本是很高的,很多妓女卖身五年是根本收不回成本的。 不过错有错着,李景的这种做法大大地感动了那些妓女,那些妓女都把景记幕后的老板当成了恩人,重新签了卖身契的妓女们几乎都在自己的房间供上了景字的长生牌位。 而且她们知道,要想日后日子好过,就得做好生意。 为了自己日后的生活,这些妓女的能动性大大提高,对客人格外地温顺体贴,使很多客人成为回头客。 按照李景的安排,首先是让马五在这几个地方站稳脚跟,让生意走上正途,至于情报的收集工作,李景也知并非一时半会儿就能见成效的。 但是马五突然回山,李景心中一凛,莫不是马五的人在外面出了事,或者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不然的话怎么突然回山? 第四十八章 徐家的动作(上) 徐老三本以为能娶到沈家小姐,那自己的后半生就衣食无忧,不成想,熊胆没有要挟到沈家,诬陷沈家通匪之后沈家竟然举家逃跑,徐家动用了官兵的力量都没有找下沈家的下落。 对这样的结果,徐家自然是不甘心的,不过官兵并不是徐家想调就能调动的,上一次追剿沈家,是徐家出了一大笔钱才买通彰德卫的指挥使,但是想让指挥使一直帮着追查沈家的下落,卫所的指挥使也不肯担干系。 林县驻扎的卫所主要的任务一是保证彰德府辖区的安全,还一个作用是监视分封在彰德府的潞王。 明成祖朱棣以前就是藩王,为了防止别的藩王学自己的手段,朱棣对全国各地分封的藩王控制极严。 藩王不得出城,不得有官职,甚至侍卫的人数都有限制,即便如此,朱棣还不放心,凡是有封地的藩王所在的府城都设有卫所,名义是保护藩王的安全,实际上是怕藩王造反。 卫所的指挥使自然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收了徐家的好处,命令一个千户带着几百士兵出去追查了一番,人情就算做到。 但是要让他再增加兵力,指挥使是无论如何也不肯了。 银子虽好,但是彰德府这边要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出了事,他再多的脑袋都不够砍,跟身家性命还有官位相比,银子自然不值一提。 不过指挥使知道徐家的女婿是彰德知府,很多事情需要知府帮忙,这事儿不能做绝,因此应允徐家,要是查到沈家的下落,可以派兵帮着擒拿。 徐老爷自然明白指挥使话里的意思,这是告诉徐家,我可以帮你捉拿通匪的沈家,但是沈家的下落需要官府自己打探。我只有得到沈家具体的位置才会派兵。 徐老爷无奈只好找自己姑爷,从彰德府借调来一批差役寻找沈家的下落。 却不知李景此时已带着沈家当了土匪。 李景做事小心谨慎,他知道凭他现下的实力根本不足以跟官兵叫板,只能暗地里发展,因此在训练金牛岭那些土匪的时候,实行的是封闭性管理,土匪们根本就不下山作案。 这种情形可以想见,徐家派出来的人想找到沈家的人自是不容易。 但是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数月前李景离开金牛岭到郑州帮沈家转移财产,随后周老大带兵攻打金牛岭,李景回山把周老大消灭,但最后却逃出去几个土匪。 其中被卫辉府的刘百户抓到几个,并且在后来杀掉,但是还有两个却落到了徐老爷安排的官府眼线手中。 被抓的两名土匪免不了遭到一番拷打,最后徐老爷终于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不过周老大的手下不知道真实情况,反而以为是周老大跟马五为了钱财和女人反目成仇,互相火并。 逃出去的土匪虽然糊涂,但是徐老爷经商多年,自然不会是个糊涂人,至于他的姑爷能做到知府的位置,也不可能太过糊涂。 周老大和马五是拜把子兄弟,事前一直相安无事,为何会突然为了银钱和女人火并?而且马五的手下人数跟周老大相比相去甚远,根本不可能是周老大的对手,为何有胆量跟周老大叫板? 徐老爷断定马五定是打劫了举家逃跑的沈家,截获了沈家的女眷和财产,不然的话,周老大不可能为几个小钱和女人就跟自己的把兄弟大动干戈,最后火并。 虽然徐老爷不知道最后围剿周老大的官兵是从哪里来的?不过这时也顾不得了,当下急忙找到彰德卫的指挥使帮忙。 不过金牛岭地处卫辉府地境,彰德卫是不能越境剿匪的。 徐老爷无奈只好命儿子徐老三到卫辉府找当知府的叔叔帮忙,求卫辉府的卫所发兵。 徐老三到了卫辉府后不久,便从叔叔口中得知,金牛岭的土匪已被卫辉卫的兵马灭了,金牛岭更是被烧成一片白地。 徐老三得了这个信息自是懊丧不已。 但是管家徐二却觉得事情也许并没有那么简单。 徐二是在看到卫辉府的官兵进城出售猎物时察觉不对的。 徐二在徐家实际上是二管家,处理的是徐家外事,平时多与官面上的人打交道,他深知官兵的德性,要是打了大胜仗就不用说了,小胜会被说成大胜,就算打了败仗也会说小胜。 如果官兵剿匪大胜的话,不说沈家的财产,就算土匪平时的积累,银钱也不会太少,即便当官的拿了大头,可下面的士兵总会有些分润,何至于沦落到靠打猎维持生计。 徐二找了个士兵,一番攀谈,很快得知真实的战况:官兵实际上吃了点小亏,等后来动员了上千人围剿时,土匪们早就弃山而逃。 至于土匪逃到何处,那士兵虽然不知具体位置,不过可以断定,定是逃往金牛岭以北的群山之中。 徐二探知这个消息,马上回报徐斌。 徐斌初时倒是有些兴奋,随即便开始气馁。 土匪在金牛岭尚且不好找,现在跑到山里面只怕更难找到。 要说徐斌除了生了副好皮囊,肚子里没有半点墨水,实际上是个蠢材,遇到这样的事情完全抓瞎。 不过跟随徐斌来到卫辉府的官府差役还有几个懂得办案的,他们知道,要想找到土匪的具体位置,靠官兵和差役是万难办到的,最好的办法是找个人扮作土匪,混到土匪当中。 不过这事风险太大,混进去的人一旦暴漏身份,那是定死无疑,差役们谁也不愿做这样的事情。 好在徐二有些小机灵,当即便想到抓到的那两个土匪,这两人一个叫蔡平,一个叫蔡安,乃是堂兄弟。 徐二回到林县,跟徐老爷一商量,便把蔡平和蔡安两人从官府的手中要了出来,许了若干好处之后,二人便被徐家收买,答应徐家回到土匪当中做眼线。 要说让官兵找土匪很难,但是土匪找土匪却很容易,这两个家伙兜兜转转居然找到了红山岭,并且加入到李景的队伍当中。 在红山岭待了一段时间,蔡平蔡安两人终于打探到一些内幕,便想下山报信,不想李景御下极严,不得允许任何人不得私自下山,二人无奈,只得继续在山上潜伏,寻找机会。 机会终于来了,在红山岭休整了一段时间以后,李景终于要对周边的土匪动手,摩天岭一役,彻底消灭石老二和徐老四动手,并且把附近的另外几伙儿土匪招降。 红山岭的势力大增,李景的手下越来越多,但是山上的事情也越发的多了起来,李景的精力开始分散,对土匪的管理不免有些松懈。 不过蔡平和蔡安两人若想下山还是有些困难,但就在这时,这两个人发现了一个目标。 这个人叫郭振,是最初跟随周老大从山西逃难过来的,在摩天岭担任一个小头目,是周老大的绝对铁杆。 周老大被杀,郭振一心要为周老大报仇,但是郭振见过李景的身手,知道光凭自己万万不是李景的对手。 郭振此人极为隐忍,只是不动声色的等待时机,由于表现不错,又成为红山岭的小头目,手下有十多个兄弟,都是以前摩天岭周老大的人,也可算是他的心腹。 但是郭振知道,就算加上这些人,怕也奈何不了李景。 蔡平和蔡安原是周老大的手下,跟郭振早就熟识,来到红山岭之后,得知郭振现在担任头目,便求郭振把他俩调在身边,成为郭振的手下。 蔡平,蔡安还有郭振想对付李景的心思一样,但相互之间却并不知晓。 毕竟事关自己的生死,谁也不会把自己的生命当儿戏,因为他们都知道以前周老大的很多手下现在都对李景心悦诚服。 蔡平和蔡安觉得郭振可能对李景怀有二心,是无意中发现的。 那天本是周老大的生日,往年这一天摩天岭都会大肆庆贺,但现在周老大死了,记住这一天的人就没几个了,但郭振却不会忘记周老大的生日。 这一天郭振的心情自然不好,夜间带着几个手下偷偷祭奠了周老大几杯酒,自己也喝多了。 酒后失言,恰好被蔡平和蔡安听到。 听到郭振要杀李景为周老大报仇,蔡平和蔡安大喜,当即进屋并向郭振吐露身份。 听说蔡平和蔡安是官府的眼线,郭振也是大喜过望,当即答应做官府的内应。同时几人议定,待郭振值哨的时候,让蔡平和蔡安偷偷下山,向徐家报信。 李景知道马五回山,定是出了大事,跟孙猛和高奇等人招呼了一声,便让马五进来。 马五所做之事乃是机密,山寨之中只有李景知道他下山干啥,李景自不会当众询问。一番嘘寒问暖之后,便给众人介绍。 马五虽然不在山上,但是知道他的人可不少,别看马五在山上没啥头衔,可他以前是金牛岭的大当家,李景上山后,他把山寨首领的位置让给了李景。 尤其在周老大和三麻子攻打金牛岭时,马五更是率领兄弟浴血死战,终于等到李景回山。 大家都知道他是李景的绝对心腹,因此无论熟不熟,都亲热地上前跟马五打招呼。 马五心中有事,只是跟众人敷衍,不时用眼神示意李景。 李景知道马五这是有机密之事要跟自己汇报,而高奇和孙猛等人察言观色,知道马五要说的话不欲令自己知晓,找了个借口告辞而去。 第四十八章 徐家的动作(下) “大哥,大事不好!”马五走到李景身边低声说道。 “恩?”李景皱了皱眉,没想到这马五刚出去不久便刺探到了情报,不由得让李景有些意外。 马五急忙低声在李景耳边说了一段话。 听了马五的话,李景神色渐渐凝重。 想了一会儿问道:“此事你如何打探出来的?” 这倒不是李景不相信马五,实在是不相信马五的手下居然能这么快就上道儿,并且能打探到这么重大的消息。 李景和马五挑选的人都是精明能干的年轻人。 不过这些人不是来自金牛岭小马庄这样的小地方,就是常年在军营生活。 当过兵的那些人还见过些世面,小马庄的那十来个人,别说府城,就算远一点的县城都没去过,在明朝这个制度严格的年代,这些人自是不敢轻举妄动。 李景知道这些人没有在新环境混熟以前是做不了什么事的,因此让马五给他们安排的任务只是保护各处的生意,让他们先熟悉环境。 料想这些人只要不四处乱转,便没人怀疑这些外地人。 等他们渐渐扎稳脚跟,再出去做事便没人怀疑了。 不想,这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居然探听到这么重要的消息,李景不免要询问一下,这消息是如何探听出来的。 马五听李景询问,苦笑一下,这才说出原委。 原来马五的手下有个年轻人叫马守业,今年二十三岁,是马五的本家兄弟,被马五安排在卫辉府的青楼做刺探消息之用。 卫辉府这家青楼全名叫景记天香楼,顾名思义,意思是告诉大家,里面的姑娘都是国色天香。 实际上,天香楼中的姑娘不可能各个长得漂亮,相反,面貌平庸的占了大多数。 不是天香楼买不起漂亮的姑娘,这么做其实是一种营销手段。 所有人都知道,如果在一堆面貌普通的女人当中突然冒出一个五官端庄清秀的,就算这个女人只有七分姿色,也会被看成十二分姿色。 这样一来,这个女人的身价自然就会提高。 在青楼中,这样的女人叫红牌。 作为红牌,接待的客人自然是非富即贵。可以说,一个红牌抵得上一群普通妓女。 清荷就是天香楼中的红牌,而且是红牌中的红牌。 清荷今年只有十八岁,跟新东家重新签了契约以后,不免对自己的未来充满期待,时时憧憬着五年以后的生活。 不过清荷也知道自己的出身,以后的出路不会太好,或者是给人作妾,或者是找一个年老的男人了却后半生。 可是清荷正值青春年华,对这样的出路肯定是不甘心的。 清荷没有指望能找到年轻有才华的男人给人当正室,但是也不想给人作妾。 在古代,妾的家庭地位极低,而且没有安全感,男人随时都可以把妾转手卖掉。 清荷也不愿意找一个年老的男人浪费自己的青春。 可以说,在知道自己五年之后可以从良以后,清荷是既憧憬又担心。 直到有一天她看到了马守业。 看到马守业让她眼前一亮。 马守业年轻没见过世面,到了青楼以后,面对那些风尘女子,不免有些缚手缚脚,可做起事来却精明强干。 青楼中管打杂,随传随到的男人叫龟公。 龟公是青楼中最底层的人。 清荷知道马守业不是龟公,马守业的工作是维护天香楼的安全。 不过有些伺候客人的事情马守业也做,因为马守业的实际工作是探听消息。 清荷不知道马守业的底细,清荷以为马守业只是勤快而已,她想当然地认为她以后可以找这样一个男人嫁掉。 清荷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清荷虽然只有十八岁,但是迷惑男人的手段不知有多少,而马守业从小在小马庄长大,哪里见过清荷这样的女人,清荷跟马守业接触了几次以后,只是略施一些狐媚的手段,便把马守业勾引到手。 马守业迷醉在清荷的石榴裙下,顿时忘记了自己出来是干什么的,竟然把自己是土匪的身份告诉了清荷,若非想起李景和马五的再三告诫,几乎要把自己的老底都交代出去。 马守业甚至想为清荷赎身,可清荷的身价岂是马守业能赎地起的,琢磨了半天,决定去求马五。 马五得知马守业要给清荷赎身,自然要追问缘由,当知道马守业被清荷迷醉,并泄露了自己的身份,顿时大怒,当即便要杀了马守业。 不过现在的马五已经比以前沉稳了许多,随即知道,就算此时杀了马守业也无济于事,秘密已经泄露,杀了马守业就得把清荷一起杀掉,搞不好还得杀掉伺候清荷的丫鬟。 可清荷是天香楼的红牌,杀掉这样一个人,要想做到人不知鬼不觉实在有些为难,而且马守业毕竟还是马五的堂兄弟,马五还真有些下不了手。 马五琢磨了半天,拿不定主意,有心把马守业带回山上请李景发落,可马五第一次独当一面手下就捅出这么大的篓子,马五自然脸面无光,实在是不想让李景知道这件事。 想了想,马五让马守业回去,但是严肃告诫马守业,密切注视清荷的言行,一旦发现清荷有何异动,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将清荷铲除。 马守业此时也知自己犯了大错,马五让他这样做其实是要保住他。 却说清荷,当她得知马守业竟然是土匪以后,顿时吓得不轻。 清荷自然不想找一个土匪做自己的男人。 可是她现在知道了马守业的身份,想跟马守业断绝关系是不可能了。 唯今之计,或者是继续跟马守业保持关系,或者是去官府报案,揭发马守业的身份。 第一条路比较稳妥,不过以后可就要跟马守业绑在一起了,一旦马守业身份暴露,她随时有掉脑袋的危险。 至于报官,清荷也只是想想而已。 要是官兵把土匪全部消灭,她兴许还能有生路,要是消灭不了土匪,她一个年轻女子,卖身契还在别人的手中,跑都跑不了,土匪一旦知道是她告发,哪里还有活路? 清荷思前想后,做出一个冒险的决定,她要马守业带她跑路。 清荷这几年也攒了一些私房钱,省着点花用,估计过上数年没什么问题,只要跟马守业躲到一个偏远的所在,想来没人会抓到自己,数年后此事被人逐渐淡忘,便可安心地跟马守业厮守一生。 可惜她低估了马守业对李景的忠诚,加上马守业得了马五的警告,已经知道自己犯了大错,怎肯一错再错? 不过对清荷马守业终究不忍心下手,何况清荷只是要跟他跑路,因此马守业只是厉声警告清荷,再有这样的想法就对她不客气。 按说清荷在得了马守业的警告之后,就应该再做打算。 但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奇妙。 马守业在发怒的时候,竟然真正的打动了清荷的心。 清荷认为这才是真正的男人,这一刻清荷居然爱上了马守业,竟然愿意帮助马守业保密。 马守业见清荷突然改变态度,一时不知真假,他拿不定主意,只好回报给马五。 马五也断不定其中真伪,若是真的自然好办,可要是假的话,则需要时时提防这个女人,自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 就在马五犹豫不决之时,清荷在接客的时候竟然发现一个秘密,并在第一时间告诉马守业。 马守业听了这个消息,不敢怠慢,急忙回报马五。 马五听了顿时大惊失色,这个消息事关红山岭的存亡,写信说不清楚,必须当面向李景汇报,当即迅速回山。 另外马五经过一番深思之后,还打算询问一下李景,关于马守业和清荷的事情要如何处理。 听了马五的讲述,李景皱眉沉思起来。 马守业泄密身份确实应该严厉处置,为山寨的安全着想,就算杀了也不算过,不过阴差阳错,这小子居然通过清荷立了大功,这事儿可就不好处理了。 想了一会儿,李景说道:“五哥,关于守业如何处置,他是你的手下,而且还是你的堂兄弟,你自己拿个主意吧,我就不过问了。” 马五顿时有些迷糊,不知李景特意点出马守业是他的堂兄弟这是要放马守业一马呢,还是要自己大义灭亲。 “至于那个清荷这次可为咱们山寨立了大功,你回去要重重地赏她。”李景接着说道。 马五闻听顿时大喜,知道李景其实是要放马守业一马了。 清荷已知马守业的身份,清荷都要重赏,当然更不会杀马守业了。 但是清荷是怎么得到那个重要的消息的呢? 这其中的事情错综复杂,李景虽然听的有点糊涂,但是也知道其中肯定是有关键的,便问道:“五哥,你把清荷是如何得知那消息的原委说与我听!” “是!” 这其中关键,马守业早就跟马五说的明明白白,马五于是便将从马守业那儿得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第四十九章 暗渡陈仓(上) 在详细地询问了蔡平和蔡安一番之后,得知了土匪老巢的位置,而且还有内应配合,彰德指挥使当即答允出兵,不过红山岭地处卫辉和彰德两府交界,剿匪必须要卫辉府的卫所配合。 彰德卫的指挥使跟卫辉卫的指挥使乃是平级,调动不了卫辉卫,不过徐家自然有法子让卫辉卫的人马动起来。 而到卫辉府给徐知府报信的人便是徐老三。 徐老三带着管家徐二和蔡平蔡安等人到了卫辉府找到徐知府,把事情一说,徐知府大喜,当即带着几人找到卫辉卫的指挥使,卫辉的指挥使的手下前些日子在金牛岭吃了点小亏,现在得了土匪的消息,当即同意出兵。 在跟彰德那边的指挥使约定了出兵的时间之后,卫辉府这边便开始着手准备剿匪物资。 而徐斌见官兵马上就要出动,心情自然大好。 徐斌的心情一好就开始忘乎所以起来。 不过他的叔叔可知道自己这个侄子的德性,严命徐斌不得在卫辉府闹事。 对这个叔叔,徐斌还是很怕的,自然不敢像在林县那样为所欲为。 不过让这小子安分是不可能的,卫辉府乃是府城,比林县可繁华得多,青楼的档次也比林县高档得多,徐老三这小子在卫辉府不敢强抢民女,免不了要逛一逛卫辉府的青楼。 徐老三逛的正是景记天香楼。 到了天香楼,以徐老三的性格当然要点红牌姑娘,而他点的正是清荷。 红牌跟普通姑娘的不同之处在于,普通姑娘要是来了客人都会以最快的速度去伺候客人,而红牌却不会这样,她们会不紧不慢地化妆和换衣服,即便是早就准备好了,也会找个理由让客人等候。 青楼的老鸨们对客人的心理拿捏的很准,她们知道,姑娘越是矜持,客人就越喜欢。 当然,敢拿捏客人的姑娘需要有本钱,首先脸蛋儿要漂亮,其次身材要好,另外还要有才艺。 清荷就有这样的本钱,于是徐三少爷不可避免的要等候一番。 在房间等候的徐三少爷自然不是安安静静的主儿,免不了要自我吹嘘一番,有徐二捧场,再加上蔡平蔡安努力巴结,徐三少爷当然是自我感觉良好。 徐三少爷说到消灭土匪之后,自己得到沈家的产业,日后将会如何如何,俨然沈家的财产已然落入囊中,说的话也越来越不着边际。 俗话说,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些话恰被姗姗来迟的清荷听个正着。 如果在以前,清荷自然不会在意官兵剿匪之类的事情。但是在认识马守业之后,尤其得知马守业是土匪之后,清荷对土匪这个话题可谓极其敏感,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感觉这个客人说的土匪就是马守业他们一伙儿的。 于是在徐二等人出房以后,清荷就曲意奉承,很快从徐老三的嘴里套出话来。 得知官兵已经开始准备,清荷大惊,也不管徐老三说的土匪是不是马守业的同伙,等徐老三睡去不久,便急匆匆找到马守业,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听说卫辉府和彰德府的官兵要对红山岭动手,马守业急忙通知马五。 马五便意识到,自己的老窝里面是出了内奸了! 这些都是马守业告诉马五的,马守业的消息又来源自清荷,俨然成了情报系统。 李景觉得这事情应该跟高奇他们商量,便将他们唤了进来,让马五把事情又说了一遍,才道:“听了马五所说,我们人里是出了内奸!现在我们已经可以确定官兵要对红山岭动手了,官兵两路夹击,凭咱们现在的实力恐怕不是官兵的对手,就算能打赢,山寨也会大伤元气,而官兵若是吃了大亏,红山岭只怕再无宁日。因此我的意见是,弟兄们暂时退出红山岭,不与官兵正面相抗。” “那几个贼子怎么办?是不是在咱们退走前把他们。”孙猛比了斩首的手势。 “呵呵,不急,咱们虽然不跟官兵正面相抗,却也不能一味退却。他们既然做了官兵的内应,咱们不妨利用他们放出假消息。官兵想来剿我,总得让他们吃点亏。”李景笑道。 “请大哥吩咐!”高奇等人起身说道。 李景点点头,示意众人坐下,然后看向孙猛:“孙大哥!” “在!”孙猛应道。 “你马上奔赴林县上任,找个由头讨来这次围剿的差事,山寨一旦有事,你那边也许就是我们的退路。”李景说道。 “是!”孙猛应道。 想了想,孙猛接道:“山上除了那几个贼子,只怕还有不少怀有二心的人,一旦见官兵势大,难保不会反水,因此大哥最好还是用那些老兄弟,不过这样一来,兵力就会不够,我这次到林县赴任,带了二十多名兄弟,都是受过大哥恩惠的人,对大哥忠心耿耿。我把这二十来个兄弟留下给大哥使用吧!” 李景点点头,又摇摇头:“你到林县上任,人生地不熟的,手下要是没有几个贴心的人怕也是不便,这样吧,给我留十个,其余的你带走。” 孙猛点点头,不再言语。 “高奇!”李景接道。 “在!”高奇应道。 “把你的手下全部给我放出去,红山岭方圆五十里以内出现任何风吹草动,我都要在第一时间知道!”李景说道。 “兄弟明白!”高奇应道。 李景转头看向马五:“五哥,你马上回去,通知下面的人,严密监视卫辉和林县官兵的动向,官兵何时开拔,第一时间向我回报。” “是!”马五应道。 “沈叔!”李景接道。 “在!”沈正应道。 “沈叔,你带着陈大虎今夜把山寨的钱粮秘密转移到这里。”李景展开地图,指着一个位置点了点说道。 沈正点了点头,说道:“我让大虎只带以前金牛岭的老兄弟去做这件事。” “恩!”李景点点头,接道:“沈叔,你让陈大叔暗地里通知兄弟们的家眷,让他们做好转移的准备,千万不要让大家惊慌。” “好的!”沈正应道。 “大哥!山上这么大的动静,想不惊动那几个内奸只怕有些为难,必须想个法子才是。”高奇忽然说道。 李景点点头,这些家眷大多是老弱妇孺,不像自己的手下经过训练,就算经过训练的那些人,由于时日不长,也很难做到不露出风声。何况这些老弱妇孺。 想了想,李景看了看孙猛和马五忽然笑道:“你二人先不忙下山,今天我给你二人接风,山寨大宴,让大虎和二愣等人把那些人给我灌醉了。等宴后你们再下山。” 马五接道:“我就不留下了吧,现在官兵已经开始准备,我得早点回去安排。” 高奇笑了笑接道:“五哥不必着忙,你不了解官兵,围剿咱们这样的山寨,官兵至少要出动三千人,这么多人所需的粮草等物资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准备妥当的,我保证三天之内,官兵不会动弹。” 高奇是官兵出身,对官兵的德性知之甚详,马五笑了笑点头称是。 当日,李景在山上大摆酒宴,名义自然是马五和孙猛二人接风洗尘。 众匪许久未曾开怀,今日李景发话,自是大吃猛喝起来。 而陈大虎、刘二愣、周老虎等人在得了李景的提示之后,表面上喝得很欢,实际上却是不停地给各自的目标灌酒。 酒宴之后,山上众匪躺了一地。 见此场景,李景跟沈正、马五、高奇等人相视一笑。 随即李景向几人招了招手,让众人按照事先的方案行动起来。 “沈叔,我兄弟让咱们连夜运粮食和银子干嘛?”一人边走边小声嘀咕道。 “大虎,不该你知道的别问。”一个略带苍老的声音低声斥道。 “沈叔,你也太小心了吧,连我都不告诉?”大虎小声说道。 “想知道?自己去问你兄弟去。”那略带苍老的声音笑道。 “我哪敢啊!我兄弟那性子你还不知道?不骂我个狗血淋头才怪呢!”大虎嘟囔着说道。 “大虎啊!你兄弟可不是你说的那么不近人情。我告诉你,他最信任的就是你们这些人,不然的话为什么让你们来做这件事?”那苍老的声音说道。 “那他怎么不告诉我原因?”大虎接道。 “他不告诉你原因,是因为你心里藏不住事儿,怕你无意中说漏了。到了该告诉你的时候肯定会告诉你的。”那苍老的声音说道。 “哦!”大虎应了一声。 说话的正是沈正和陈大虎等人。 当天晚上,在夜幕的掩护下,沈正带着陈大虎等金牛岭的老兄弟们押运着粮食和银两悄悄从红山岭上摸了下来。 山道难行,走的还是夜路,几十个人不可能背负得太多,但是李景给这些人下的是死命令,天亮之前,山上的银两必须全部运走埋藏好,至于粮食,能搬多少就搬多少。 银两和粮食是李景的发家根本,绝不允许有半点闪失。 第四十九章 暗渡陈仓(下) 这处所在其实是李景为了描绘红山岭的地图,在勘察红山岭周边的地形时无意中发现的。 这个地点四周荒无人烟,而且地形极其恶劣,不过却有一个天然的洞穴。 李景发现这个地方以后,当时就萌生了把沈正的家财转过来的想法。 不过其后李景一直忙碌各项事宜,而且李景对新加入的土匪也确实不放心,更不敢用这些人转移财产。直到这次山寨面临大事,这才决定连夜转运财物。 沈正带着陈大虎等人,运了数次才把全部的银两运完,稍作歇息便接着运送粮食。 天色渐亮,当最后一批粮食运完,陈大虎等人累得跟死狗似地,回到住处便呼呼睡去。 一夜之间运了十多万两银子,又运了几百石粮食,对这个成绩李景已经十分满意了。 而当晚,马五和孙猛也连夜下山。 虽然知道官兵没有这么快的动作,不过提前有所准备,总好过仓促应对。 高奇所料不错,卫所的官兵效率确实很低,直到第四天,马五那边才传来消息,彰德和卫辉两处的官兵终于开始行动了。 得到消息之后,李景马上将高奇等人召集到一起。 将地图展开,李景指着林县和卫辉府的位置说道:“大家请看,从林县到红山岭距离大约有一百二十余里。高奇,你估算一下,官兵到达红山岭需要多少时辰?” “呵呵,卫所的官兵行动迟缓,更兼山路难行,我估算最快也要一天半的时间才会到达红山岭的外围,而部队展开,至少还要半天时间。”高奇看了看地图,想了想说道。 李景点点头,知道冷兵器作战跟热兵器作战完全是两个概念,冷兵器时代,两军对敌首先需要结阵,就算攻击时动作也很慢,一是为了稳住阵型,二是为了节省体力。 不过这种作战方式可不是李景所擅长的,他也不喜欢用这样的方式作战。来到明朝虽有半年,但是从骨子里李景还是一个现代军人的作战理念。 而且官兵势大,李景根本不可能跟官兵正面作战,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样的蠢事李景是决不会干的。 “那你再算一下,从卫辉府到咱们这里需要多少时间。”李景接问道。 高奇点点头,指着地图说道:“卫辉府到红山岭的距离看似差不多,但是道路更不好走,我断定官兵必然从淇县这边绕过来,这样一来卫辉府的官兵要比林县那边晚到半天左右。” 想了想高奇接道:“不过这次彰德和卫辉两处卫所联合作战,我估计林县那边的官兵会等候卫辉府的兵马,要是我所料不差,林县的官兵甚至会等卫辉的兵马先动手。” 李景听了点点头,这就是协调的问题,以现时官兵的素质和通讯手段,出现这样的问题,并不奇怪。 甚至自己的手下也有这样的问题,但是李景既然知道,当然要避免出现这种情况。 如何应对官兵这次围剿,李景这几天已有腹案,现在只是确定一下官兵的行动时间。 李景的打算是,哪一路官兵先到,就先打哪一路。 当然,李景决不会跟官兵正面交锋,他要打的是官兵的辎重部队,也就是说要打官兵的后勤补给。 正常来说,任何军队对自己的后勤辎重都极为重视。 不过这次官兵打的是土匪,从心里说,官兵是看不起土匪的,因此必然轻敌,轻敌就会大意,官兵绝想不到土匪会主动出击。 冷兵器作战,没有了粮草等物资,官兵必然乱作一团,这一战的结果不言而喻。 不过世事无绝对,谁也不敢保证官兵在失去了后勤补给之后会不会退兵,毕竟官兵距离驻地的距离太近,如果官兵不退,李景还得安排好退路。 “沈叔,兄弟们的家眷都准备好了么?”李景看向沈正问道。 “全部准备停当,按照大当家的吩咐,大家都是暗中准备,并没有出现太大的慌乱,现在只等大当家的吩咐了。”沈正说道。 像这样正式的场合,沈正从不用贤侄这样的称呼。 这可是李景展示权威的时候,称呼李景贤侄,是想抬高自己的身份还是落李景的面子?沈正可不会干这样的傻事。 李景点点头说道:“沈叔,官兵的速度不快,可咱们那些家眷的动作也快不到哪里,安全起见,咱们也得马上动身。这样,当高奇展开行动之后,你就组织大家动身,目标是这里。” 李景指着地图,往上方划了一下,然后轻轻点了点。 “这里群山环抱,道路难行,大批的官兵休想进入,而且向北二十里就是山西的地界,就算官兵进来,我们只需再退一些,官兵就不敢越境追击。”高奇看了看李景指的位置点点头说道。 “正是此意。高奇,我意先打林县的兵马,不过山上有内奸,我的行动必须隐秘,因此你要率部提前展开行动。咱们利用内奸传递一个假消息,来迷惑官兵。”李景接道。 “呵呵!大哥高明。”高奇笑道。 李景笑了笑,目光在周围诸人身上扫了一遍,脸上笑容慢慢收敛,随即目光锐利起来。 “陈大虎!”李景突然喝道。 “在!”陈大虎听李景第一个点他的名字,心中顿时大喜,急忙挺直了胸膛应道。 “你带第二小队和第六小队共二十名兄弟,跟随沈叔行动,你的任务是帮助那些行动不便的老人和孩子,不让他们掉队。”李景正色说道。 李景说的第二小队全部都是金牛岭的老兄弟,而第六小队则是金牛岭的老兄弟和几名官兵组成。 当初金牛岭只有六十八人,去掉六个年纪大的做了火头军,剩下的共编了六支小队。 小队刚编成的时候并没有任命队长,直到训练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开始任命。 这几名队长分别是刘二愣,陈大虎,周老虎,陈二壮,王二茂和柱子。其中柱子带的是金牛岭中年纪最小那些人组成的一队。 倒不是李景用人任人唯亲,六个队长有三个是跟他一起出来的,实在也是陈大虎等人给他长脸,另外这几个人懂得做人,跟众匪相处的十分融洽,他们做了小队长,原来的土匪都是心服口服。 金牛岭一役,折损了五人,还有数人残废,六支小队已不满员,高奇和孙猛带兵加入后,山上又多了五十来人,整合后就编成十支小队,不过孙猛下山,带走了二十多人,实际上山上只有八支小队。 等收编了周老大的余部,加上周边降服的土匪以后,山上人数骤然增多,已经达到了五百余人。 这时小队的编制也随之增加,达到了五十多个。 李景当然知道五百多人还用小队这种最低的编制其实很不方便。一旦有事,调动的时候十分的麻烦。 不过李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知道自己以前没有指挥太多人的经历,而为了锻炼自己的能力,他宁愿麻烦一些,因为只有这样才有利于自己学习如何掌握队伍,因此李景并没有升格更大的编制。 李景用的虽然是笨办法,但是效果是显而易见的。 山上所有的小队队长的名字他全部熟记在心,而且每支小队的训练的水平他都完全掌握。哪支小队战斗力强,哪个队长有没有能力他都一清二楚。 小队这样的编制确实不方便指挥,不过李景手下除了高奇能指挥百人以上的队伍,像陈大虎和刘二愣等人暂时还没那个能力。 孙猛当然也有这个能力,不过孙猛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李景安排孙猛做的事可比担任一个百人的队长重要的多。 陈大虎是第二小队的队长,在山上,队长的排名越靠前地位越高。 在众匪的心目中,李景这个大当家的毋庸置疑肯定排第一位,马五可以排第二位,高奇可能排第三位。接下来说话硬气的就是第一小队的队长刘二愣和第二小队的队长陈大虎了。 李景虽然暂时没有升级编制,不过以后肯定是要升级的。到时排名靠前的小队队长肯定是要优先提拔的。 陈大虎是排名第二的小队队长,很多人相当然的认为,陈大虎以后担任百人队队长是板上钉钉的事。 实际上,由于沈正只负责后勤物资等事宜,除了当初金牛岭的老兄弟和高奇带的官兵知道他的底细,后来的土匪大多不知道沈正是山寨的财神爷,因此沈正在众匪心中的排名并不高。 至于陈老汉早就从队官一职退了下来,后来的土匪根本没把这个老人放在眼里,要不是知道他是陈大虎的父亲,恐怕根本不会搭理他。 在众匪的心目中,陈大虎算是山上第五号人物,有时就连陈大虎都是这么认为的。 陈大虎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山寨第五号人物,李景竟然给他安排了这么一个任务。 “啥?让我送人?”陈大虎瞪大了眼睛说道。 “对,这件事事关重大,用别人我不放心。”李景点点头道。 “那我把人送到以后是不是可以马上回来?”陈大虎接问道。 李景摇摇头道:“不行!你把人护送到指定位置以后,不得擅动,若是发现小股官兵,能灭则灭,不能灭要速速给我报信。其时我的位置不在这里,就在这里!”李景指着地图上面的两个地点说道。 好在李景的地图上面有字,而陈大虎这段时间在李景的监督之下倒也认识了几个字,知道李景点那两处是什么地方。 第五十章 幌子(上) “在!”高奇挺胸应道。 “你带第三小队和第七小队及十五小队以下所有弟兄到这里集结。”李景在地图上点了一个位置,然后接道:“记住,让周老虎给我盯紧那几个内奸,我估计夜间他们必然会找官兵通信,不要惊动他们,我袭击林县的官兵辎重之后,转头会去袭击卫辉方面的官兵辎重。等我成功的消息传出以后,我料定官兵恐怕要向你处发动一次攻击。此时那几个内奸还有一些对我不满,或者不想继续当土匪的人恐怕会反水,你不需接战,只管撤退,把那些人留给官兵。” “为何不直接把他们砍了?”高奇疑问道。 李景摇摇头道:“我是很想亲手杀了那几个内奸,不过我再三思量,由我动手有些不妥。” 见沈正高奇等人都有些不解,李景摇摇头说道:“杀了他们不难,难的是如何跟众弟兄们解释。说他们是内奸,需要拿出证据来,那样就会暴露五哥他们,我不知道山上是否还有这样的人,一旦还有,那五哥他们就危险了。” 叹了口气,李景接道:“我若不讲明缘由,就不能对他们动手,就算他们要杀我,我也不能杀掉这几个人,要知道他们原本是周老大的兄弟,周老大死于我手,他们想为周老大报仇本就无可厚非,在某些人的心中甚至还会认为他们讲义气,是真正的好汉。因此只有在他们向官兵投降以后,大家都知道他们出卖兄弟,我才能杀他们。” 听完李景的话,众人顿时恍然,心中都暗暗佩服李景思虑周密。 高奇深深看了李景一眼,忽然看到李景嘴角微微向上一挑,隐约露出笑意。 高奇心中奇怪,不知李景笑什么。 仔细一琢磨,猛然想明其中关节。 官兵大举剿匪,按照李景的布局,官兵只要轻敌大意,非吃大亏不可。 吃了这么大的亏,要是一个土匪没抓到,官兵的脸面往哪里放? 高奇是官兵出身,对上官的心理十分清楚。 为了挽回颜面,到时这些内奸还有反水的土匪定然成为替罪羔羊,领头的军官肯定会砍了他们的脑袋向上面报功。 这些人可都是实打实的土匪,倒也不算杀良冒功。 李景不杀这些内奸和心志不坚的人,不但保护了马五等人,传出去还得了个讲义气的好名声。而最后由官兵替他除了这些叛徒,他连出手的力气都省了,可谓一举数得。 想明缘由,高奇心里大为佩服,同时更加坚定了紧跟李景的信心。 不过高奇一直有个疑问,这就是为什么山寨都五百多人了还不成立百人队? 但是高奇不敢问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实在太过敏感。 成立百人队,谁来担任队长? 土匪当中眼下还没人有能力担任百人队的队长,能够担任队长的只有高奇和孙猛带上山的官兵。 让这些人担任百人队的队长,李景能放心么? 也许李景对高奇放心,对孙猛也放心,可对别人恐怕就未必放心。 而高奇如果向李景提这样的建议,难保李景不对自己产生想法。 李景毕竟是山寨的老大,手下的队长不是他的人,他能心安么? 不过刚才听完李景的布置,高奇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想多了,因为刚才李景其实已经向他委以重任,甚至把山上的重担全部放在了他的身上。 高奇仔细想了想,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 因此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转了回来,他认为,既然李景敢把山上绝大多数的弟兄都交给自己,那就是相信他,有些事就不该忌讳,应该跟李景谈一谈。 见高奇回转,李景知他必是有事要说,摆了摆手,示意高奇坐下说话,同时给高奇倒了杯茶。 不料高奇却未就座,更没像以前那样直接坐下来,而是向李景抱了抱拳道:“大哥,兄弟心里有件事一直不敢跟大哥询问,不过今天实在是憋不住了,就算大哥听了心里不快,兄弟也得说出来。” 听高奇此言,李景不由愕然,不知高奇要跟自己说什么。 不过李景还是笑了笑,把茶杯递给高奇道:“呵呵,以前你让我不快的话说的还少么?坐着说吧。” 高奇接过茶杯,随手放在桌上,想了想终于坐了下来。 “大哥,山上现在有五百多兄弟,却一直没有成立百人队,兄弟不知大哥是怎么想的,也怕大哥多心,因此一直不敢询问。今天大哥几乎把山上全部的兄弟都交给我,我知大哥对兄弟肯定是信任的,因此才敢问这个话。” 李景闻听顿时沉吟起来,过了良久,终于明白高奇为什么不敢跟自己提这个问题了。 高奇是担心自己对他产生想法。 从心里说,李景确实不想也不敢把百人队的队长交给外人。 山上只有五百人,每个百人队的队长都会对李景的地位产生威胁。 这几天李景甚至很庆幸自己没有成立百人队。 要是那个叫郭振的内奸是百人队的队长,这时山上只怕已经乱了。 好在他只是个小队长,手下只有十个人,翻不了多大浪花。 当然,李景不成立百人队还有别的考量,一是为了锻炼自己同时指挥多个小队的能力,另外也是很关键的原因就是李景是个现代人,作战的理念跟这个时代的人完全不一样。 李景擅长指挥小分队进行破袭,突击等特种作战方式,跟古代的作战方式完全不同,虽然李景也在努力学习冷兵器的作战方式,可毕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学会的。 就算这次的作战部署,李景还是按照小分队的作战模式。 让高奇带的大部队实际上是个幌子,作用只是用来吸引官兵的注意力。 想明原因,李景用手点了点高奇笑道:“你啊!你啊!想的多了。你我兄弟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么?以后可不要这样,有话就直说,我也需要多听听你的意见。” 高奇点点头道:“我知道大哥是信任我的,既然大哥相信兄弟,兄弟有什么想法自然不敢隐瞒大哥。我是这么想的,咱们的队伍终究要成长,我记得大哥有一句话,不会不怕,怕的是不学,自古以来的名将哪个不是一刀一枪打出来的?既然如此,那就放手让几个兄弟锻炼,他们不是不会带人么,那就让他们学,时间长了自然就学会了。” 李景点点头,知道高奇说的这几个人是指陈大虎等跟自己贴心的人。 高奇顿了顿接道:“不过大哥手里必须有一支绝对忠心的队伍,兄弟以为第一小队到第十小队这一百多名兄弟都对大哥忠心耿耿,咱们把这一百来人单独成立一支百人队,算是大哥的亲卫军。队长就选刘二愣或者是陈大虎。一个担任队长一个担任副队长。让第三小队的周老虎和柱子等人分别担任百人队的队长,能力不足不怕,慢慢来!” 李景想了想,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不妥,刘二愣和陈大虎这两个人的性格担任亲卫军的队长有些不合适。这样吧,等这次打退官兵咱俩再好好商议,你也仔细琢磨一下还有哪些人可用。” “好!”高奇点点头,心中暗喜,知道李景这是同意自己可以在上山的官兵中选出一个人来,等于让自己安排一个心腹。 想了想,高奇接道。“那我可不可以把这件事放出风去?” “你觉得怎么做对你行事有利就怎么做!呵呵,是不是想找个训练的借口啊?这时候拉出去确实需要一个好的借口。”李景笑道。 “呵呵,真是什么都瞒不住大哥!”高奇也笑道。 “你少拍我马屁,我可不想听这个。”李景笑了笑,然后正色道:“行了!你去安排吧!天气太冷,咱们不能拖得太久,你行动以后,我就带人下山,争取速战速决,这么冷的天,兄弟们的家小躲在山里怕是要受病。” “是!”高奇正容道。 对于下属如何做事,李景一般极少安排。 细节本就是下属应该考虑的问题,李景只负责大方向。 这样李景既锻炼了自己的指挥能力,同时也考验了下属的处事能力。 比如说李景让高奇到指定地点集结,用什么理由,如何行进全部都是高奇的责任,对此李景是不会过问的。 当然,高奇会用什么办法,李景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高奇在马五走后,成为红山岭的第二号人物,很多时候李景都会把事情交给高奇处理,而山上的训练更是由高奇全权负责,因此高奇下令山上众匪集结,自然是以训练为由。 甚至就连众匪也认为高奇要进行例行的训练。 不过众人随即发现一个问题,排名前十的小队,居然只出现两支,尤其排名第一的刘二愣子和排名第二的陈大虎这两支小队居然全都不在,以前可从没出现过这样的事情。 以前排名前十的小队可是训练最刻苦的,尤其刘二愣子和陈大虎这两支小队向来竞争的厉害。 第五十章 幌子(下) 见众匪面带疑问,不时有人交头接耳,高奇面容一肃,大喝道:“干什么?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是不是觉得快要过年了,就可以放松了!” 众匪见高奇发怒,顿时住口不严,训练场上一时鸦雀无声。 高奇冷眼扫了一下众匪,哼了一声接道:“以往训练都是以小队为单位,各队训练之后互相较量,练的都是个人的能力,还算不错,这几个月兄弟们练的也算能看得过眼了。从今天开始大家要练得则是团队作战。” 说到这里,高奇忽然笑了笑,然后接道:“对你们来说有个好消息,在咱们这四百多人当中会出现四个百人队的队长,刘二愣和陈大虎这两个混球要争亲卫队的队长一职,因此就不跟你们争了,所以你们这些家伙就少了两个对手,只要努力,人人都有机会当这个队长。” 想当官就得好好训练,好好表现,高奇深知这些人的德性,得了李景的允许之后,马上给这些土匪画了个大饼。 而点明刘二愣和陈大虎要做亲卫军的队长,就是告诉在场的人那几支小队以后就是大当家的亲卫军了。 亲卫军当然不会让高奇来进行训练。 实际上,高奇这么做只是为了迷惑郭振那几个内奸而已。 果然众匪闻听大喜,齐声高呼大当家的英明。 不过也有人心里雪亮,心中暗道:“刘二愣子和陈大虎倒是不来争了,可第三小队的周老虎和第七小队的张楚一个是大当家的铁杆,一个是高教官的心腹,肯定要拿走两个队长的职务,轮到我们名下其实只有两个名额。想在四百多人当中脱颖而出,难度太大。” 高奇挥了挥手,止住众人的呼声,然后开始发号施令,一队队土匪在高奇的吩咐下开始向山下行去。 高奇带领众匪下山以后,李景马上命人通知沈正开始行动。 此时已是腊月,接近年关,天气冷得厉害,若不是山上面临极大的危机,李景实在不想让山上的老弱妇孺离山,不过为防万一,李景还是做出了转移的决定。 好在沈正已提前通知了这些人,这些人都已做好了御寒的准备。 不过李景深知,决不能让这些人在野外待的时间太长。 待大家从家门中走出,慢慢汇到一起,李景站在一处高地向众人深深一礼,然后高声说道:“众位乡亲父老,李景让大家受罪,这里给大家赔礼了。” “大当家的说哪里话,要是没有大当家的,我们这些人哪里能像现在这样吃饱穿暖。何况大当家的也是为了我们着想。”一个老人说道。 李景定晴一看,却是跟随赵双喜一起从郑州过来的匠人,至于名字李景倒是不记得了。 李景点点头,对老人拱了拱手道:“老人家识大体,李景心中感激,定会想尽办法击退官兵的围剿,让大家早日回家。” “呵呵,老汉相信大当家的定能打退官兵,不过为了不让大当家的没有后顾之忧,老汉还是要走。”那老人笑道。 “是啊,是啊!我们都相信大当家的,要不是怕拖累大当家的,我们肯定不走。”有一人说道。 接着又有一些人七嘴八舌说着给李景打气的话。 李景心中感动,只得抱拳道。“承蒙诸位老人家吉言,李某必不负所望。” 这时沈正也走了上来,接口说道:“好了!大当家的还有要事安排,大家就不要耽误大当家的时间了,走吧!大虎,带路!” “是!”陈大虎急忙应道。 在沈正和陈老汉的指挥下,众乡亲跟随陈大虎等人开始向北进发。 见这些人行动迟缓,李景心中不由现出一丝感慨。 自己的实力终究太弱,几千官兵围剿,就得让兄弟们的家眷离乡避难,看来要努力壮大自己的实力了。 李景的目光在众人的身上扫去,忽然眼前出现一个人影。 李景只觉心头猛然一跳,定睛看去,却是沈家小姐。 见沈小姐在丫鬟的搀扶下步行,李景心中叹了口气,山路难行,马车和轿子全都派不上用场,连这个千金小姐都得自己走路。 不过李景随即一愣,沈家小姐年纪轻轻,为何走路还要人搀扶?难道是腿部有疾? 仔细一看,却又不像,猛然间李景拍了下脑袋,原来李景居然忘记这是明朝,很多女人都是缠足的。 缠足,缠足,国人的思想就是这样被一点点缠住的。 忽然间,李景做出一个决定。 李景疾步向沈家小姐走去,等走到沈小姐近前,挥手示意沈小姐止步。 沈正自此忙着指挥乡亲转移,沈夫人不知李景何意,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好一会儿才硬着头皮说道:“不知大当家的何事?” 听沈夫人称呼自己为大当家的,李景挠挠头,知道自己有些鲁莽了。 转头看了看不见沈正身影,只好说道:“是这样,我见令爱行走甚慢,想来提醒一下。” 沈夫人心道:“缠足的女人行走不快,人人皆知,何须提醒。” 不过沈夫人终究不好这么跟李景说话,只是说道:“还请大当家的指教。” 李景心道:“这有什么可指教的?” 想了想,李景说道:“沈小姐想来定是缠足,不知婶子为何忍心让女儿受苦。” 听李景的话隐隐有责怪之意,沈夫人这才明白李景的意思。 当下叹了口气道:“贤侄,我们这样人家的女孩儿岂能不缠足?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身体是自己的,受苦只有自知,岂能怕别人笑话就让自家的女儿受罪。”李景接道。 顿了顿,可能觉得自己的口气有些重,李景放缓声音说道:“婶子,听我的,让小姐将脚放开,以小姐的年纪,骨骼还有生长的余地,再晚怕就终生行走不便了。” 听了李景的话,沈夫人不觉一呆。 沈夫人见过李景几面,对李景很有一些印象,沈正在家中偶尔跟夫人说起李景,也流露出一丝将女儿许给李景的念头。但是李景这话有些骇人,沈夫人听了着实有些震惊。 李景和沈夫人说话,沈家小姐就在旁边,起初听李景说自己行动不便,沈莹的脸便有些红,等听到李景让自己把脚放开,眼中顿时露出异样的神采。 见沈夫人不答,李景转头看向沈莹说道:“沈小姐,脚是你自己的,你要如何走路,没人能管得了你。你若是想一生走路都要人扶那就缠着,可若想自由自在的走路,我劝你现在就把脚放开。” 沈莹没想到李景会突然跟自己说话,说的还是羞人的问题,当即红了脸不敢作答。 沈莹不答,李景却没打算就此放过。 “沈小姐,你可要仔细想好了,你是想一生被人扶呢?还是要自己自由自在的走路。” 听李景再次追问,沈莹忽然鼓气勇气,嚅嚅地说道:“我想自己走路。” “这就对了!走,找个屋子,把那烦人的东西除去。”李景鼓掌笑道。 说罢,李景就要扶沈莹回去找屋子。 沈莹哪敢让李景搀扶,慌忙摆手,李景这才想起男女授受不亲,在古代可不能跟沈小姐有身体接触。 摇摇头,李景尴尬的将手缩回。 旁边丫鬟急忙扶着沈莹回转。 山下房屋众多,此时更是全部空置,那丫鬟扶着沈莹就近寻了间屋子就走了进去。 见女儿居然听李景的话要除去裹脚布,沈夫人大惊失色,想要拦住女儿,又觉得李景的话似乎也有道理,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沈小姐进屋,家人便放下背负的行李包裹等候,李景不欲便走,身边的人也不敢跟他说话,倒是显得有些尴尬。 李景四下看了看,忽见沈府家人的包裹里露出一物。李景仔细一看,却是一张面具,那面具上的画像狰狞可怖,甚是吓人。 李景心中奇怪,不知沈家弄这样的面具做什么。 想了想,李景走上前去,让家人把面具取出。 沈府家人见李景要看面具,不敢迟疑,急忙取出交给李景。 李景接过,仔细端详了一下,心中猛然想起一事,随即脸上微微露出笑容。 不大一会儿,沈莹从屋里走了出来。 见沈莹脚步轻盈,李景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刚才走路还要人扶,怎么可能刚除去裹脚布就可以自己走路呢? 正常的情况下,应该是更加痛楚才对,只有适应一段时间以后才会渐渐恢复。 难道? 李景正琢磨呢,沈莹走到身前轻轻福了一福,随即脸一红,急忙走到母亲身旁。 见沈莹娇嫩的面庞宛如盛开的鲜花,李景顿时一呆。 这时沈莹身后的丫鬟也上前对李景福了一福,李景这才醒过神来。 忽然,那小丫鬟向李景眨了眨眼,笑了笑,眼色看向沈莹的鞋子。 第五十一章 夜袭(上) 猛然想起沈莹刚才脚步轻盈,随即明白这小丫头眼神的意思。 沈莹想必并未真正的裹脚。 在古代,像沈家这样的大户人家的女孩儿,从小就会安排一个年纪相仿的丫鬟服侍。 这个丫鬟跟主人之间一般都会非常亲密,因为她们都知道,此生她们都将在一起生活。 哪怕主人成亲,这个丫鬟也会陪嫁过去,这就是俗称的陪嫁丫鬟,也叫通房丫鬟。 丫鬟由于要服侍小姐,另外还要做许多事情,因此是不会裹脚的。 这个丫鬟从小跟沈莹一起长大,对沈莹裹脚的痛苦定然十分清楚,想来沈莹也会非常羡慕自己的丫鬟不必裹脚。 看这个小丫鬟机灵的样子,李景断定,定是她鼓动沈莹在没人看管的时候除去裹脚布,而在有人看管的时候,就裹上应付。 因此沈莹的脚实际上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这才能刚除去裹脚布就可以轻盈地走路。 李景擅于分析,只从小丫鬟一个暗示的眼神,就基本断定发生在沈莹身上的事情。 见小丫鬟娇俏可爱,李景童心忽起,向她笑了笑,忽然将面具戴在脸上。 那小丫鬟见李景向自己微笑,心中甚喜,忽见李景脸上出现一张可怖的面具,顿时吓的尖叫起来。 “哈哈哈!”李景见小丫鬟吓的花容失色,顿时大笑起来,随即除去面具,柔声安慰道:“莫怕,莫怕,逗你玩儿呢。” 听李景柔声安慰,小丫鬟神色渐渐恢复正常,忽然脸一红,大着胆子轻声说道:“亏你还是大当家的,居然吓唬奴婢。” 李景这时心情极好,居然接着笑道:“呵呵,你要不想做下人,我马上跟你家老爷说,让他给你一笔钱放你回家。” 那丫鬟摇了摇头,黯然说道:“我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沈家就是我家,小姐就是我最亲的人。” 李景闻听默然,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你把小姐当做亲人,想来她也不会把你当做外人,希望你们以后永远亲如姐妹。” 说完,李景的目光转向沈莹。 李景跟自己的丫鬟说话,沈莹听得清清楚楚,也非常羡慕自己的丫鬟可以跟李景说话,更羡慕李景居然逗自己的丫鬟开心。 听了李景这句话,沈莹心中一愣:“他是在提醒我什么么?” 见李景的眼神看向自己,沈莹脸色微红,眼睑急忙下垂,同时微微地点了点头。 若非李景正在看她,几乎察觉不到她细微的动作。 得到沈莹的肯定,李景也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对沈夫人深施一礼:“婶子一路保重。” 说罢,李景手一挥,转身大步离去。 看着李景远去的背影,沈莹清澈的目光忽然出现了一丝迷雾。 红山岭训练场。 李景脸色严肃地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土匪们。 这些土匪共有六十人,是金牛岭的老兄弟和投奔来的官兵组成的六支小队。 他们是李景最信任的部下,当然也是李景手里最精锐的嫡系部队。 就在刚才,李景才把自己的袭击计划告诉众人。 在说完自己的行动方案之后,李景命令众人把盾牌和枪这些比较沉重的武器丢掉,只留下刀和弓箭。 李景深知这次要想逼迫官兵退兵,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快的速度摧毁官兵的辎重。 同时为了避免手下出现伤亡,行动时更需越快越好。 要知道现在可是冬天,大家穿的都是厚厚的棉衣,本身就会影响大家的速度,而盾牌和枪这些笨重的家伙更会严重迟碍他们的行动。 看着众人纷纷解下盾牌,扔掉长枪,丢掉那些可能干扰行动的累赘,李景微微点了点头,这些人已经完全领悟了自己的意思。 等这些人整肃完毕,重新站定之后,李景突然开声喝道:“弟兄们!都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请大当家的吩咐!”刘二愣扯着脖子吼道。 众匪也随之喝道:“准备好了!” 李景点点头,仰头看了看天色,手猛地用力一挥,大声喝道:“出发!” “是!”众匪应道。 随即众匪分成一支支小队,在李景的带领下向山下走去。 看着手下这些人默默行进,没有一个人随便说话,李景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 看来自己把手下这帮人训练的有些呆板了。 在平时训练时,李景要求手下的人不许随便说话,但是到了打仗的时候,战前说说话反而有好处。 要知道,在打仗的时候,大多数的士兵都很紧张,尤其是那些新兵。因此在战前适当的开开玩笑,说说话,能够放松一下紧张的情绪。 让士兵放松情绪这个事其实应该由各个小队的队长来做,不想这些人根本不懂这些,此时还是完全按照李景的要求来做,这是完全不懂得变通。 想了想,李景走在刘二愣子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轻轻笑道:“二愣,怎么样?这次要跟官兵打仗怕不怕?” “怕个逑,大不了一死而已!”刘二愣瓮声瓮气地说道。 李景摇摇头,心中有些好笑,知道自己选择跟刘二愣说话可能选错了对象,这是个浑人,恐怕根本不明白自己跟他说话的用意。 李景转头又对跟在自己身后的陈二虎说道:“二虎,你怕不怕?” “嘿嘿,跟着大哥,我什么都不怕!”陈二虎咧着嘴笑道。 李景笑了笑,用手指点了点陈二虎,却没有说什么。 李景跟刘二愣还有陈二虎说话,主要是想缓解一下他们紧张的情绪。 毕竟是第一次跟官兵正面作战,李景十分担心手下这些人因为害怕紧张做出一些错误的举动。那样很容易破坏李景的作战计划。 眼下看来,刘二愣和陈二虎还真的没有什么紧张情绪。 李景又把目光看向其他的人,这些人的表情看起来也很稳定,完全跟以前训练时一样。 李景点点头,看来这半年来自己的心血没有白费。 但是李景也知道,这些都是暂时的,等到真正跟官兵作战时,这些人必然会紧张。 金牛岭出来的老兄弟还好些,他们原本就是土匪,多少跟官兵接触过几次,官兵投过来的那些人可能就会差一些。因为一旦他们跟官兵交战,就意味着他们正式成为土匪了。 这种情况下,要说没有压力肯定是不可能的。 想了想,李景对刘二愣子笑道:“二愣,你现在攒了多少银子了?我估计娶个婆娘应该足够了。” 刘二愣以前说过,等过几年攒足了钱就娶个婆娘,为此还被李景取笑过。 现在李景拿这个打趣刘二愣子,自是想让众人开心一些。 “嘿嘿,俺也不知道攒了多少。除了大哥发得饷银,偶尔还有赏赐,俺估摸着没有百八十两,五六十两还是有的。”刘二愣挠挠头笑道。 “我说二愣,过了这么久还不识数儿啊?百八十两跟五六十可差了接近一倍,这个帐都算不过来?”李景指着刘二愣子笑道。 过了一会儿,李景又笑道:“呵呵,还是让我来帮你算算吧!恩。你以前每月是三两的饷银,三个月前当了小队长,增加了一两银子。总饷银是二十一两,立功一次,我赏了你十两银子,训练得力我赏了两次,每次五两银子,加起来一共是四十一两。你吃的穿的都是我的,这段时间也没机会去青楼喝花酒,想来应该都攒下了。四十多两银子,娶个婆娘已经足够了。怎么样?有没有看上的姑娘?我找人帮你操办一下?” “嘿嘿,四十两银子?这么多啊!”刘二愣挠挠头笑道。 说完刘二愣又挠挠头,看着李景憨声笑道:“嘿嘿,俺看上了老马家的二闺女,那丫头长得壮实,干活儿是把好手,不过不知道老马会不会把闺女许给俺。” 听刘二愣子说他看上的是老马的二闺女,李景顿时笑了起来。 刘二愣子说的老马是小马庄人,跟马五好像沾点儿亲。 老马的二闺女李景倒是见过一次,至于叫什么李景却不记得了,好像是叫什么红还是凤儿来着,不过对这个丫头李景心中很有些印象。 因为这丫头长得实在是太壮实了,简直可以用膀大腰圆来形容,若非如此,李景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印象。 “看上了老马的闺女啊?这个好办!他跟马五好像是亲戚吧?下次马五回来,我跟他提一下,让他给你提亲。”李景笑道。 “哈哈哈,那俺可要谢谢大哥!”刘二愣子听李景答应帮忙,咧着大嘴笑道。 “倒用不着谢我,这事儿你得让五哥帮你多说好话。”李景大笑道。 “那成!俺回头请五哥喝酒,让他给俺说说好话!”刘二愣子急忙点头说道。 李景闻听顿时哑然。 合着自己这些话算白说了,这就没自己啥事儿了?居然不请自己喝酒?过河拆桥也太快了吧? 摇摇头,李景扭头看了看众人,笑道:“没成家的兄弟都说说看,要是有心仪的姑娘,我也帮你们操持一下。” 李景跟刘二愣说话声音很大,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在李景帮刘二愣算账的时候,各自都在盘算自己拿了多少饷银。 第五十一章 夜袭(下) 心中俱道:“老马的闺女也就这个傻大个儿才看得上!” 不想李景竟然没有取笑刘二愣子,反而一本正经地答应让马五帮忙提亲,这些人心中顿时有些感动。 要知道以貌取人乃是天性,尤其是男人对女人。 刘二愣性格朴实,对女人的相貌不在意倒是可以理解,而李景对女人的相貌毫不在意可就难能可贵了。 接着李景又问他们有没有看上的姑娘,众人看向李景的目光顿时有些炽热。 大当家的每天有多少要事要做?此时更是要跟官兵打仗,居然还想着帮兄弟们成家。众人心中均想,这一生就算把命卖给大当家的也值了。 李景跟众人说说笑笑,众人心态连续转变,顿时冲淡了战前紧张地情绪。 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出了红山岭的地境,李景看了看周围的地形,知道到了东姚镇。 寻了处隐蔽地所在,李景命令众人停止前进,原地休息。同时派出斥候,探察官兵的行程。 李景手下的斥候原是郑州的官兵,对于探查敌情自是熟门熟路。 过了大半个时辰,第一拨斥候回报,官兵的先头部队现在已经过了原康镇,正在向临淇镇进发。 李景点点头,官兵地行军速度跟高奇前几日分析地几乎一模一样。 抬头看了看天色,李景计算了一下官兵的行程。 冬天的白天时间很短,再有不到一个时辰,天色就会暗下来。李景算了下原康镇至临淇镇的距离,估计官兵今晚可能会在临淇镇安营休息。 而临淇镇正是李景当初设定的袭击之地之一。 让斥候继续监视,李景开始闭目养神。 又过一会儿,第二拨斥候回转,回报已探明官兵的先头部队大概有一千两百多人,与辎重部队相距大概为十里,辎重部队大概有三百多人。 李景点点头,挥手让斥候下去休息。 随着斥候一拨拨回报,李景对官兵的情况掌握的越发清楚。 当天色暗了下来,最后一拨斥候回报,官兵的先头部队已在临淇镇外扎下军营,此时正在埋锅造饭。而辎重部队与先头部队距离不足十里,此时刚刚扎营。 同时把官兵的具体位置和附近的地形详细地说了一遍。 对临淇镇的地形,李景其实已经十分清楚。 这几天,李景不光是派出斥候探查临淇镇周边的地形,就连自己都亲自跑去探查了一番。 从临淇镇到红山岭,哪里地势平坦,哪里可以隐藏埋伏,李景可谓了如指掌。 一边听斥候汇报,李景一边把官兵所处的位置和地形画了出来。然后命人把刘二愣等队长召集过来。 少顷,刘二愣子等人来到李景身边。 见众人看不清自己刚画的地图,李景命人点燃一支火把。 然后李景随手拿起一支树枝指点着地图说道:“你们看,这里是大虎山,官兵的辎重部队的营盘就下在这里。” 见刘二愣子等人点头,李景接道:“大虎山的地形西面靠山,北面和东面还有南面都是地势平坦,因此我决定咱们从西面摸过去进行偷袭。” 顿了顿,李景接道:“不过,官兵的先头部队距离大虎山只有不到十里,而且道路通畅,用不了多久援兵就会到达,因此我们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烧毁官兵的粮草辎重。” 见众人连连点头,李景接道:“大家一定要记住自己的目的是什么,我们不是要杀多少官兵,而是破坏他们的后勤补给。因此,一定要告诉兄弟们,官兵遇袭后一旦溃逃,千万不得追击。要是因为追击官兵而延误了本次任务,我一定亲手斩了他。” 说完,李景把目光盯在刘二愣子的脸上。 见李景锐利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刘二愣子这才知道李景最后一句说的是自己。 刘二愣子一缩脖子,避开李景的目光,嘴里小声嘟囔道:“我还等着大哥帮我找个婆娘呢,可不能让你亲手砍了我的脑袋。” 听刘二愣嘀咕,李景知道自己的话镇住了这个不长脑子的浑人,当下轻轻一笑,接着开始布置起来。 夜幕降临,一弯残月斜挂在天空。 借着月光,李景带着手下悄悄潜入大虎山,摸到官兵的营地外围。 距离营地还有一百多步的距离,李景挥手止住手下继续前行。 前方,军营的辕门处燃着一堆篝火,两个哨兵正围在火堆旁烤手说话,而在不远处一队巡营的官兵刚刚走了过去。 李景注视着巡营的官兵渐行渐远,然后默默地计算着时间。 一炷香的时间,巡营的官兵绕了回来,李景数了数,这队官兵共有十人。 李景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身边的陈二虎。 “二虎,看到前面那两个执勤的哨兵了么?”李景指着前方说道。 “恩!”陈二虎点点头。 “有没有把握射中左面那个哨兵,要做到一击必杀!”李景正色道。 陈二虎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弓箭,又算了下跟官兵的距离,点点头,又摇摇头。 “大哥,我有点紧张,怕射不准!”陈二虎道。 李景轻轻拍了拍陈二虎的肩头,知道陈二虎说的是实话。 陈二虎的箭术在山上算是出类拔萃的,正常情况下,一百步的距离,陈二虎基本可以做到百发百中。 但是现在可是实战,一旦射不死官兵,官兵便会发出警报,到时偷袭可就变成强攻了。 李景手头兵力有限,不可能把官兵压制住,强攻定然会有人伤亡,李景可不想出现这样的情况。 “不要紧,一百步不成,咱们再靠近一些,八十步怎么样?”李景说道。 看着李景鼓励的目光,陈二虎信心大涨,当即点点头:“成!” “好!各队长听令!”李景低声喝道。 “在!”刘二愣等六名小队长低声应道。 “命令大家做好准备!当我和二虎将哨兵射杀之后,你们迅速冲到营帐外的护沟之内,刘二愣率一二三小队负责放火箭焚烧那些装着粮草辎重的车辆。王二茂率四五六小队负责射杀阻拦的官兵!”李景沉声说道。 “是!”刘二愣等人点头领命,然后转身跟手下吩咐去了。 待刘二愣把自己的命令传完,李景看了看前方的军营,等巡营的官兵再次过去,对陈二虎轻轻招了招手,然后伏低身体,向前爬去。 虽然冬天草木枯燥,但李景动作轻盈,居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而旁边的陈二虎则要差了一些,不时有草木发出唰唰地声音。 好在不时有风吹过,枯草发声倒也没引起官兵哨兵的注意。 看到李景的动作,刘二愣等人这才明白以前李景为何训练他们匍匐前进了。 堪堪爬了二十余步的距离,李景停下动作,扭头看向陈二虎。 陈二虎点点头,比了个射箭的手势。 李景点点头,示意陈二虎射杀左面的哨兵,自己射杀右面的哨兵。然后将背上的弓解下,又从箭囊中抽出一支长箭搭在弓上。 待陈二虎做好准备,李景猛然挺起上身,成半跪姿势。 “射!”李景低喝一声。 随即两支利箭同时离弦。 所谓快似流星,即如闪电! 两名哨兵万万没有想到,死神已经降临。待听到劲风扑面,想要反应已是不及,两名哨兵同时咽喉中箭。 只见二人手捂咽喉,慢慢倒下。 想来这两人至死也没明白此箭来自何处。 见两名哨兵倒下,李景一挥手,刘二愣等人早已等得急了,纷纷从地上跃起,迅速冲向营帐。 而李景则从怀中摸出面具,戴在脸上,对陈二虎招了招手,疾步向营帐处跑去。 猛然见李景带上一张狰狞的面具,陈二虎骇了一跳,随即醒悟过来,急忙跟着李景向前跑去。 等刘二愣等人冲进护沟,李景轻声喝道;“举火!” “嗒!嗒!嗒!”几声火石敲击声想起,随即数道火把燃亮。 众人将缠着油布的箭支点燃,然后纷纷射向营帐中间停放的推车。 天干物燥,加上箭支上的油布助燃,推车上迅速燃起几个火头,当火箭越射越多,更兼一阵寒风袭来,顷刻间,营帐内已是一片火海。 “走水了!走水了!”惊醒的士兵,边喊边慌忙穿衣。 “快救火!”从中间营帐冲出一名衣衫不整的军官大声吼道。 “大人,营外有人。呃。”一名士兵突然冲过来慌张喊道。 那士兵话音未落,一支长箭从他后面直贯前胸。 那士兵见胸前突然冒出一支长箭,一时不明所以,随即一股剧痛传来,接着便仆倒在地。 这一箭正是李景所射。 李景本欲射杀那名军官,不想那士兵突然出现在那军官身前,这一箭没射中目标,却杀了这个倒霉的家伙。 那军官见士兵突然倒地毙命,顿时大惊,一个打滚,躲在营帐的旁边。接着大声忽道:“敌军在营帐外,列阵!列阵!” 听那军官大声吆喝,李景倒也有些佩服此人临危不乱。 不过佩服归佩服,该杀还是要杀。 第五十二章 爆破箭 李景连发数箭,射杀几名想要吹响号角的官兵,然后抽出长刀,猛然从护沟中跃了出来,向那军官猛扑过去。 李景戴着面具,在火光的映照下更显得阴森可怕,几名胆小的官兵突然见了顿时吓得晕了过去。没晕过去的,也是不住后退,嘴里大叫有鬼。 李景也不理这些士兵,只是快步冲向那名军官。 那军官突然看到李景的形象也是大骇,更见此人对的正是自己的位置,吓得转头就跑。 只是胆战心惊之下,手脚发软,又哪里跑得动? 李景快步上前,挥起长刀,那军官慌忙拔刀相拒,可惜手上根本没有力气,李景一刀下去,那军官的刀便被斩落。 李景更不停顿,接着一刀斩下那军官的头颅,一道血光飚起,溅在李景身上,这一来李景的形象更是骇人。 见李景如此恐怖,众官兵更是慌乱,没头没脑地在军营之中乱窜。 军官已死,无人弹压,号角响起,却再无一人跑去列阵。 李景挥刀斩杀了数名忙乱中跑到自己身边的官兵,转头见还有数量装着粮草的推车没被点燃,急忙跑了过去,在地上拾起一根燃烧的树枝,将剩下几个粮车点燃,又随手把树枝扔进一座军帐,那军帐随即着了起来。 接着几名躲在军帐里面的士兵,大呼小叫地逃了出来。 军帐一般都是连在一起的,这样会节省很多打地桩的时间,不过这时官兵肯定会后悔自己偷懒了。 一座军帐点燃,瞬间引燃周围的营帐,刚刚躲进去的官兵只好慌张地跑出来,等看到驻地已经成为一片火海,知道在躲在军营当中必然会被烧死,一众官兵慌忙向营地外逃窜。 官兵这时只顾逃命,也不管从外面射过来的箭支。好在李景的手下不已杀伤人命为主,并未趁势攻击,大部分官兵都逃了出去。 李景自然不会呆在火海之中,将最后几个粮车点燃后便退了回去,见刘二愣等人还在大呼小叫地不停射箭,李景挥手止住了众人。 官兵已经乱作一团,粮草辎重早就没人管了,眼见烈火熊熊,不久就要化为灰烬,此时已经完全没有必要继续在这里纠缠。 而且这里燃起大火,十里外的官兵先头部队定然已经发现,想来已经开始赶回救援,要不了多久就会来到,再拖下去就会被官兵包围。 李景当机立断,停止攻击,率领手下脱离战斗。 李景带领手下撤退不久,远远便见一道火龙迤逦而来,知是官兵回援的部队。 远远望着官兵的队伍,李景大致估算了下,这支援兵顶多能有七八百余人,也就是说营地最少还有五百来人。 李景点点头,知道领兵的军官还没有昏头,知道留人防御营地。 猛然间,李景灵机一动。 官兵回援,营地必然空虚,若是去袭了官兵的营地,天寒地冻的,官兵没了居处,想不退兵都不可能。 另外还可以帮孙猛一个小忙。 孙猛到林县赴任后,林县的卫所已经开始准备,孙猛也就没捞到这趟差事。 本来当初李景希望孙猛能领到这个差事,那样就可以先袭击卫辉府方面的官兵,然后把内奸送给孙猛,让他立个小功。 不想计划没有变化快,孙猛没能来成。 于是李景只好改变计划,先打林县这一路的官兵。 林县的卫所共有五名千户,这次出兵派了两名出来,要是让他们吃个大亏,这两名千户的地位必然不稳,这样一来,孙猛在林县就可以站稳了。 李景这时还不知道,刚才射杀的那名军官就是一名千户。 但是李景也知道辎重营地被焚,想来先头部队的营地必有防备,再想像刚才那样偷袭可就不容易了,甚至想靠近都不可能。 李景很清楚,这次能偷袭辎重部队成功主要得益于官兵疏于防范。 整个大明朝现在还没有爆发大规模起义,小打小闹的山贼土匪怎么有胆量跟官兵叫板?更不敢主动去偷袭官兵的辎重部队。 后勤补给乃军中重中之重,向来防备周密,以现在土匪山贼的实力,去袭击官兵的辎重部队无异于送死。 正因为官兵知道土匪的实力,因此才没有把土匪放在心上,因此李景带着手下这群兵匪组合才会轻易得手。 当然,如果是别的土匪,得知官兵围剿的消息之后早就逃之夭夭,哪里会主动攻击官军? 官兵万万不会想到他们要剿的土匪头子根本不是一般的土匪,这个人乃是来自现代的特种兵,最擅长干的就是这种突然袭击。 否则,在这个冷兵器时代,李景只带着六十名弓箭手,岂能偷袭得手? 知道官兵的营地必有防备,李景还没自大到认为凭手下这些人还会再次偷袭成功。 实际上李景也没准备带着这手下连续进行偷袭。 李景准备自己单独去偷袭,他的倚仗就是复合弓加爆破箭,这个时代,这样的武器已近乎于无敌。 李景的爆破箭只有二十支,在见袁可立时用掉一支,还剩下十九支。 这十九支箭可谓珍贵异常,若非必要,李景并不想动用此箭。 李景知道,日后面临的困难一定会更多,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得着,而爆破箭用一支就少一支,李景可不想到那时无箭可用。 不过山上这次面临的困难极大,李景必须速战速决,动用一支爆破箭,李景认为还是值得的。 李景仔细盘算了一下,自己去偷袭,刘二愣等人却不能留在这里。 官兵的辎重被焚毁,必然大肆搜索。 一旦这些人不小心被官兵发现,那自己这次行动不但不会收到效果,反而会激怒官兵,接下来必然会受到官兵疯狂的报复。 想了想,李景叫道:“刘二愣!” “在!”刘二愣听到李景召唤,急忙停下脚步应道。 “你带领兄弟们继续向北阳镇进发,路线不变,我随后就到。”李景说道。 听李景让自己带队,刘二愣一惊,随口问道:“大哥要去哪里?” 李景摇摇头,这个却不能告诉他们。 若是让刘二愣知道自己的打算,定然不会同意自己只身袭敌。 自己此去只是摧毁官兵的营帐,并非要跟官兵交战,他们去了非但没用,反而会拖累自己的行动。 见李景不说,刘二愣不敢再问。 李景平时待人随和,但是做起事来却是认真至极,一旦做出决定,那就意味着不可回转。 李景对手下有一条非常严格的要求,那就是决不许质疑自己的命令。 刘二愣以前多嘴多舌,为此不知挨了多少打,被李景打了多次以后,总算长了记性。 刘二愣知道李景要是不说,那就是不想告诉自己,自己要是再问,搞不好就会皮肉受苦。 当下刘二愣也不多问,带着手下向北阳镇进发。 至于李景能不能追上他们,刘二愣根本就没想过。 在刘二愣心中,对李景已经有了近乎于盲目的崇拜,李景说他随后就到,那肯定就是随后就到。 至于陈二虎等跟随李景上山的几人,对李景更是崇拜到极点。 陈二虎不像刘二愣那般没有脑子,他知道李景此去要做的定是大事,不带他们同去其实是为他们着想。 至于李景让他们先走,陈二虎更不担心李景会不会追上。 在训练的时候,李景很多时候都是身先士卒。 大家都亲眼看到,李景不管是体力还是耐力都远超他们多多。 想当初,李景带着大家在山中训练,弟兄们一个个累得跟狗似得,可李景居然跟没事儿一样。 同样背负一百多斤的重物,兄弟们累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可李景依然健步如飞。 虽然陈二虎等人痛下苦功训练,可是跟李景比起来依然远远不如。 待刘二愣等人远去,李景辨了辨方向,向官军的营地进发。 十里的路程,以李景的脚力自是用不了多久就走到了。 远远望着官军的营地,只见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果然防备得极严。 李景点点头,虽说卫所兵素质不高,但是毕竟经过训练,这营盘守得倒是非常扎实。 不过这里的士兵跟刚才那一帮都来自同一卫所,偷懒的毛病可谓一脉相承,这个营地的帐篷也同样都是连在一起的。 若非如此,李景还真的需要考虑一下,是不是还要继续使用爆破箭。 爆破箭虽然威力巨大,可毕竟也有范围。 官兵的营帐要是分得太散,爆破箭的效果就会大大降低。 不过既然连在了一起,那李景可就不客气了。 官兵虽然布置了不少明哨暗卡,但是对李景来说,完全形同虚设。 李景几乎没费多少力气就摸到了营帐附近。 接下来就简单了。 把箭头安装好,李景直接开弓放箭。 一声巨响,整个营地至少有一半直接上天,剩下的也好不到哪里,爆炸的热量直接把帐篷点燃。 随着冲天的火光点亮营地,李景的身形不免暴露出来,很快就有几名官兵发现了李景的存在。 只是当他们看到李景那恐怖的面容,这几名士兵都是张大了嘴,脸上露出惊恐之色,哪里还敢上前围捕。 李景轻轻一笑,转身离开营地。 第五十三章 厉鬼索命 当他带着援兵赶回来,粮草辎重已化为灰烬。 费了好大的力气,好容易把那些四散的溃兵收容起来,才知道负责押运粮草的吴千户已经死了。 在几名士兵的指点下,张千户半天才认出那颗烧的发黑的脑袋是吴千户。 吴千户死了,而且死的莫名其妙。 所有的士兵众口一词,都说吴千户是死于厉鬼的刀下。 张千户并不是不信鬼神,但是他觉得这事儿好像不对。 厉鬼索人性命没听说有用刀的,而且厉鬼怎么会放火烧粮,就算放火也不会用火箭。 而且还有很多士兵都是死于箭下和刀下,厉鬼杀人好像用不着这么麻烦吧? 张千户虽然有些不信,却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在场的士兵至少有一大半亲眼看到那个厉鬼,而且他们只看到火箭齐飞,却连半个人影也没看到。 张千户有心想说,看到人的那些士兵都已经死了,可不知为什么,这话却没有说出来。 吴千户死了,粮草辎重尽毁,这次剿匪就算大获全胜,他也不会好果子吃,用这个理由搪塞,也许还能搪塞过去。 另外他要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 没有粮草,是继续剿匪呢?还是回转卫所请指挥使定夺? 就在张千户打不定主意的时候,远处隐隐传来一声闷响,接着便看到营地的方向有火光出现。 张千户大惊,急忙命人回去打探消息。 可惜,听说有厉鬼出现,张千户手下的士兵居然无人敢回去打探消息。 张千户大怒,有心斩了这几名违抗军令的士兵,可是当他看到士兵们一个个战战兢兢地样子时,不由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就算杀了这几名士兵,恐怕也没人敢回去的。 就在张千户一筹莫展的时候,驻守营地的士兵跑来了。 只是跑回来的士兵连一半都不到,而且大多负伤。 看着眼前丢盔弃甲,面带惊容的士兵,张千户不用问也知道营地被袭击了。 不过他需要知道营地是如何被袭击的,袭击营地的有多少人。 当张千户抓住一名百户询问完之后,再一次愣住了。 因为那百户告诉他,袭击营地的不是人,是一个厉鬼。 这个厉鬼不知使用了什么东西,居然一下子就把营地给炸上了天,很多正在睡觉休息的士兵在爆炸中死亡,没死的也大多受伤。 如果说刚才张千户还不相信是厉鬼所为的话,现在也开始半信半疑起来。 一下子就把营地摧毁肯定不是凡人的力量。 可是这厉鬼干嘛要摧毁官兵的营地?官兵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也没干什么太过伤天害理之事啊,干嘛这么不依不饶地? 想想马上就是小年了,要送灶王爷上天,难道说自己得罪了哪路神灵,于是派了厉鬼来警告自己? 有了这样的想法,张千户再也坐不住了,急忙下令全体返回卫所驻地。 其实就算张千户不下令回返,士兵们也待不住了。 没有粮草,没有被服,连营帐都没了,天寒地冻的,难道在野外过夜不成? 一个多时辰以后,李景追上刘二愣等人。 见李景安全无恙地回来,刘二愣等人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虽然距离已远,但是官兵营地爆炸的声音实在太响,荒郊野外,声音传的更远,因此刘二愣等人还是能隐隐听到声音,登高远望,也看到官兵营地那个位置出现火光。 刘二愣等人猜出是李景干的,但是却猜不出李景是如何做到的。 当然他们更担心的是李景能不能安全的脱身。 看到李景毫发无损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刘二愣等人既高兴又佩服。 这些人能有今天,全仗李景,可以说,李景现在就是他们的天。 要是没有李景,这些人恐怕都不知道自己第二天应该做什么。 看到大家慰藉的目光,李景心中一暖,对众人挥了挥手。 “哥,是你把官兵先头部队的营地给毁了么?”陈二虎走到李景身边轻声问道。 李景点点头。 “那官兵这下子没了粮草和营帐,应该退兵了吧?”陈二虎接问道。 李景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不置可否。 正常来说,林县卫所的官兵在失去粮草辎重和所有的营帐之后,应该不会再参与围剿红山岭了。 毕竟天寒地冻的,没人愿意在野外受苦,何况红山岭的土匪并没有出现在彰德府的辖区,就算彰德不出兵,卫辉府也没有话说。 但是这次彰德府卫所出兵,实际上是徐家鼓动的。 出动官兵所需的钱粮全部由徐家提供,所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林县的官兵若是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是无法跟徐家交代的。 李景估计官兵这次应该会先退兵,至于会不会再次出兵,则要看林县的卫指挥使跟徐家如何交涉。 根据沈正的分析,徐家这次找两府卫所出兵,花费的银两至少在一万两以上,首先两个卫指挥使是必须打点的,带兵的千户还有百户也要给钱。甚至当兵的也要给少许银子,不然的话人家出工不出力,还是白忙一场。 花了上万两银子,要是没有一点收获,徐家怎肯善罢甘休。 表面上看,卫所的指挥使跟地方官府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在明朝,文贵武贱,彰德的知府要是上奏弹劾卫指挥使的话,这个指挥使被拿下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而彰德的知府是徐家的女婿,林县的卫指挥使是非常清楚的,因此搞不好林县还会再次出兵。 归根结底,要想官兵不出动,必须把徐家给灭了。 李景摇摇头,自己还是小看了徐家的实力。 当初李景以为,只要自己不显山不露水,沈家也低调行事,等时间久了,徐家自然会淡忘了沈家。 不想徐家竟然如此紧咬着不放,居然把两处卫所的官兵都调动了起来。 看来财帛动人心这话真是一点不假,沈家若是没有这么多的家产,徐家肯定不会下这么大的力气。 不过李景随即苦笑。 觊觎沈家财产的其实何止徐家一家?他自己其实也算一个。 沈家要是没有这么多的家产,李景也不会想尽办法拖沈家下水。 当然李景图谋沈家的财产跟徐家还是有本质的区别的,李景是为了施展自己的抱负。而且虽然李景把沈家拖下了水,但还是尽办法在保全沈家周全,徐家则想把沈家连皮带骨的都吞下去。 想了想,李景终究是放心不下,于是派出斥候前去打探官兵的动向。同时又叮嘱那两名斥候,若是官兵退兵,则不必赶回,尾随官兵到林县,跟孙猛保持联系。 此时李景还不知道官兵已经吓破了胆。 官兵们甚至都没有回先头部队的营地救治伤兵就连夜逃回了林县。 李景万万不会想到,他无意中拿的那副面具会出现这么大的效果。 当初李景看到那副面具,并且把面具收起来不过是一种下意识地行为。 李景以前经常在野外执行任务,而在执行任务时,他和队员们都会在脸上涂上油彩进行伪装。 伪装隐藏,几乎是李景每次执行任务都必须要做的事情。 在这里李景自然找不到油彩,因此当看到那副面具的时候,李景几乎是下意识的想用面具来代替油彩。 而且使用面具很方便,需要的时候就戴上,不需要的时候就取下,免去了洗脸的麻烦。 陈二虎当初看到李景戴面具的时候吓了一跳,心里一直纳闷,不知李景为什么要戴这么个玩意儿。 陈二虎知道李景绝不会做没意义的事情,更不会闲得无聊戴上面具去吓人。 因此,等李景安排完斥候出去打探消息后,便问道:“哥,你戴那个面具干啥?大晚上的,我猛然看到还吓了一跳呢!” 听了陈二虎询问,李景不由得面露苦笑。 戴面具其实只是李景的一种下意识行为,实际上根本用不着。 要知道,这里是明朝,根本没有电灯之类的照明工具。 这时的人在夜间到野外只能用火把或者灯笼照明。 火把灯笼的能见度能有多少?只要距离稍远就看不到人,哪里像现代,大城市在夜间都亮如白昼。 可以说在夜间完全用不着戴面具伪装,白天的话也许还有些用处。 不过李景没有回避陈二虎的问题,一是行动非常顺利,李景的心情很好,二是连夜赶路,也需要一个话题打发时间。 在袭击了林县方面的官兵之后,李景还要面对来自卫辉府方面的官兵的压力。 本来,原计划李景是想把官兵引到山中之后在袭击。 但是在看到山中那些老人和孩子之后,李景改变了主意,他要速战速决。 因为天气实在太冷,他不能让这些老弱妇孺长时间呆在野外。 这些人都是兄弟们的家眷,要是出了闪失,可无法跟兄弟们交代。 因此李景决定连夜奔赴淇县方向,摧毁卫辉府官兵的后勤辎重。 李景带的这些人都是年轻人,而且经过李景严格地训练,身体素质是没的说的,李景倒不怕他们撑不住。 第五十四章 兵分三路 李景知道自己要是不说话,手下这些人是不敢随便说话的。 因此,借着陈二虎这个话题,李景便跟大家聊了起来。 “呵呵,这个面具其实只是一种伪装的手段,目的是隐藏自己不被人发现。”李景笑道。 陈二虎挠挠头,不明白为什么带上面具就可以不被人发现。 见陈二虎一脸迷茫,李景不由得再次苦笑,知道自己说的太笼统,陈二虎根本听不明白。 整理了一下思路,李景俯身抓了几颗枯草遮挡在自己面前,然后说道:“二虎!如果我伏在草丛里,脸上有这些枯草遮挡的话,你能发现我么?” 陈二虎摇摇头:“要是不仔细看的话,恐怕发现不了!” “呵呵,这个面具实际上就是起一个伪装的作用。不过这个面具的色彩有些重,如果跟草色相同的话,效果会更好。”李景微笑道。 “哦!我明白了,你是怕被别人发现才戴这个面具啊!不过你怎么不事先告诉我们啊?让我们也戴上。”陈二虎说道。 陈二虎的话算是代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思,因此陈二虎刚问完,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李景。 看着众人期盼地目光,李景一时无语。 陈二虎等人虽是李景一手训练,而且是按照特战队的方式进行训练,不过在李景的心目中从没有把这些人当成特战队员。 在李景的心目中,特战队员是无所不能的。 上天可以开飞机,落地可以开坦克。所有的枪械全部精通,潜伏,破袭,突击,刺杀等等全部在行。 这些要求,陈二虎等人没有一条能够做到。 就算给他们伪装,恐怕他们都隐藏不好,李景认为这些人只要能听从命令就可以了,完全没有伪装的必要。 但是听了陈二虎的话,李景不由得陷入深思。 这里是明朝,完全不必照搬现代的要求。 如果一名全装的特种兵来到明朝,那就是无敌的存在。 自己怎么能用特种兵的条件来要求陈二虎等人? 只要这些人能够精通弓箭,近身格斗,骑马,再学习一下潜伏刺杀,做一个明朝的特种兵好像就够格了。 如果自己以后造出新式的火枪,把这些人打造成突击队员也不是不可能。 李景眯着眼睛看着陈二虎,又看向刘二愣等人。随即摇了摇头,这些人的年纪普遍偏大,想达到自己的要求实在太难了。 但是李景也不想打消他们的积极性,非但不能打击他们的积极性,还要刺激他们。 要是把这些人的积极性提起来,有他们带动,兄弟们的战斗力必能显著地提高。 想了想,李景正色道:“不是不想告诉你们,也不是不让你们带面具,而是你们现在完全没有必要戴面具,因为你们还不够格!” “啥?我们还不够格戴面具?戴这玩意儿有啥够格不够格的!”刘二愣疑惑道。 “是!面具很普通,但是你们现在戴的话,唯一的用处就是吓唬人,甚至能不能吓住人都不一定。”李景肃然说道。 刘二愣等人闻听顿时默然。 的确,哪怕给他们戴上更恐怖地面具,也不过是吓吓人而已。 但是他们亲眼看到,当李景戴着面具挥刀突入官兵营地的时候,简直跟索命的厉鬼一般。 虽然面具很吓人,但是跟李景手里的刀比起来则根本算不了什么,因为面具只是吓人,可李景手中刀的却在杀人,而且杀的干净利索。一刀一个,丝毫不拖泥带水。 而当这两者结合在一起,就产生了一种震撼的效果。 那种效果,用厉鬼附体都不足以形容,用厉鬼附在战神身上来形容好像更恰当。 面具戴在李景身上跟戴在他们身上相比完全是两种效果。 见众人有些气馁,李景急忙打气道:“你们也不用气馁,只要你们肯用心训练,我想还是有机会戴上这副面具的,关键是看你们肯不肯吃苦了。” “真的?”刘二愣等人齐声问道。 “真的!而且我向你们保证,当你们有资格戴上面具那一天,你们的饷银将会翻倍。”李景正色道。 听说戴上面具饷银可以翻倍,众人的目光顿时有些炽热。 现在山上饷银最高的是高奇和马五还有孙猛,他们每月的饷银是十两。 但是这三个人是没有可比性的。 高奇和马五是李景的左膀右臂,孙猛被李景派出去做一些特殊的事情,他们拿最高的饷银没有任何人会有异议。 而刘二愣等小队长每月的饷银是四两,只比陈二虎等人的三两饷银多一两。 如果他们有资格戴上面具的话饷银翻倍,那就是六两,比小队长还高。 这已经不仅仅是饷银提高的问题,这意味着他们比小队长还要受重视,地位比小队长还高。 在山上比小队长地位高的除了李景只有五个人。 戴上面具等于收入提高,地位提高。 面具已经成为身份的象征。 这一刻,所有人都紧握拳头,默默给自己打气,一定要努力训练,一定要戴上面具。 看到手下炽热的眼神,李景点点头。 这些人如此狂热,搞不好还真能练出点模样出来。 李景也不要多,只要能选出十个人就行。 说实话,人数太多的话,恐怕李景也养不起。 选出这些人要配备最快的刀,最硬的弓,最好的马,最锋利的匕首。甚至吃的穿的都要最好的。 “十个人!第一批只要十个人就好!希望这些人当中能选出十个人来!”李景心中暗道。 当一个人拥有目标的时候,迸发出的热情是令人难以想象的。 本来李景估算至少要三个时辰才能赶到北阳镇,但是这些人居然仅用两个半时辰就赶到了。 冬天的夜很长,按照李景的估算,赶到北阳镇的时候,天色应该还不会放亮,但是必须马上就发动袭击,那样肯定会仓促一些。 现在提前半个多时辰赶到,李景的时间就宽裕了许多。 让手下原地休息,李景则来到官兵的营地附近进行侦查。 李景没看多久就回来了。 原因很简单,所有的官兵都在睡觉。 连个执勤的哨兵都没有。 袭击这样的官兵要是还不成功,那李景就该找块豆腐撞死了。 李景没有迟疑,当即下令发动袭击。 有了上次的经验,加上这边没有执勤的哨兵,这次刘二愣等人明显放松了许多。 心情放松,手头就准了起来。 第一轮箭雨就把绝大多数的粮车点燃。 三轮箭雨过后,整个营地便亮如白昼。 直到这时,才有士兵惊醒。 看到官兵的警觉性如此之低,李景心中暗叹,这样的素质不打败仗才怪了。 “换普通箭支射杀救火的士兵!我去对付领头的军官!”李景低声喝道。 说完不等刘二愣等人应答,李景挺身而起。 起身的时候已将面具戴在脸上。 几乎跟上次一模一样。 看到李景的样子,刚从梦中惊醒的官兵都以为鬼来了,惊恐的士兵四下奔逃。 这伙官兵比林县的还要不堪,领头的军官居然连命令都没发,直接就开始逃命。 李景并没有因为军官逃命就放过他。 所谓趁热打铁,只有杀了领头的军官,这支官兵部队才会彻底溃散,再也无法聚集起来。 李景直扑营地中间那个最大的军帐,看到那军官连滚带爬地逃命,李景没有一丝犹豫就扑了上去。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李景决不会做妇人之仁的事情。 斩了那名军官,李景也不恋战,迅速回转,然后召集刘二愣等人撤离。 卫辉府的官兵先头部队在距离北阳镇不远的小庄附近,而高奇率领的人则扼守在金牛岭至云梦山一线,相互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远。 李景相信,官兵肯定知道高奇所处的位置,就算没有内奸通风报信,官兵也会派出斥候侦查。 虽然金牛岭到红山岭一带山岭重叠,但是想隐藏四百多人的队伍也非易事,斥候只要用心,发现高奇的部队并不算难。 李景敢安排高奇扼守在金牛岭一带就不怕官兵围剿。 官兵来了多少人李景也很清楚,这些人是不可能把高奇包围住的。 另外官兵的主要目的是什么,李景和高奇等人也研究地很清楚。 官兵的目的实际上并不是剿匪,他们此行的目的其实是沈家。 不然的话,马上就要过年了,官兵可没有那么大的兴致,冒着严寒来山沟里剿匪。 既然官兵的主要目标不是剿匪,甚至说不愿意剿匪,那高奇就可以利用这一点来牵制住官兵。 从淇县方向进入红山岭,最近的距离就是从金牛岭和云梦山之间穿过去。 如果不从这个位置过的话,就得绕一个大弯。 从官兵的主力进驻小庄来看,官兵显然是不想走弯路的。 因此,高奇在到达指定位置之后,马上分兵,令周老虎带一百五十人进驻金牛岭,张楚带一百五十人进驻云梦山,高奇自己带一百多人在后面的天都岭进行策应。 第五十五章 内奸出现 要是不击败这三处的土匪,官兵便不敢轻易进入红山岭地区。 官兵要是围攻云梦山,就得考虑前方天都岭和右翼金牛岭的威胁。 围攻金牛岭的话,左翼云梦山又会产生威胁。 要是直攻天都岭的话,那两翼同时都会有威胁。 土匪也不需要攻击,只要不停地骚扰官兵就受不了。 官兵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三个山头全部包围,可惜要同时包围这三个山头,官兵眼下的兵力是远远不够的。 而且就算有能力包围,土匪难道还会坐着等死不成?恐怕不等官兵包围圈合拢,早就逃之夭夭了。 这一带这样的山头无数,大不了换一个山头继续袭击骚扰。 实际上,以高奇手头这些人也只能进行骚扰。 要是人多的话,高奇只需要兵分两路就行。 分成三路,人数还是显得太单薄了一些。 但是高奇也没有办法。 高奇兵分三路还有另外一层用意,那就是防范郭振这个内奸说动摩天岭周老大的老部下一起反水。 高奇不怕内奸通风报信,就怕山上的兄弟意志不坚定。 现在高奇自己带一部,心腹张楚带一部,金牛岭的老兄弟周老虎带一部。 这三部只要自己和张楚这两部能稳住高奇就不必担心。 毕竟内奸都安排在周老虎那里。 这样安排要是还防不住的话,高奇不用李景怪责,自己就会引刀自刎。 当然,对周老虎高奇还是很放心的。 周老虎虽然性子直爽,却绝不是个蠢人。吃一次亏学一次乖,要是周老虎还会犯以前的错误,那李景也不会看重他。 当初三麻子围攻金牛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周老虎等人不小心把山寨的情况说给三麻子的手下听,令三麻子起了觊觎之念。 最后引起火并,周老大最终被李景消灭。 此役,周老虎最好的兄弟战死,事后更被李景一通痛骂,还差点被李景砍了脑袋。 周老虎从此以后缄口不言,性格也变了许多。 但是周老虎对李景的忠心却绝不下于陈大虎等人。 不为别的,就为李景把周老虎那死去的兄弟还没过门儿的遗孀接上了山,并且是重赏厚恤。 周老虎每每念及死去的兄弟都是懊悔不已,提及大当家的仁义更是感慨莫名,直说就算把命卖给大当家的也值了。 高奇相信周老虎是绝不会背叛李景的,但是高奇担心周老虎盯不住那几个内奸。因此到了天都岭之后,就把手里的斥候全部派了出去。 这些斥候不仅要盯紧官兵的动向,还要注意周老虎那边有什么异动,任务着实有些繁重。 金牛岭。 周老虎捧着一个酒坛坐在一座无名坟前,几个老兄弟环坐在周老虎身边。 看了看天色,一名兄弟轻声对周老虎说道:“虎哥,天快亮了,你在这里坐了一夜,回去歇歇吧!” 周老虎轻轻摇了摇头道:“很久没来看望炳勋兄弟了,今天过后,不知何时才能再来,我再陪炳勋兄弟一会儿!” “虎哥,炳勋兄弟在天有灵,知道你这样的对他,一定会安心的。” 顿了顿,那名兄弟接道:“不过,你要是因为在这里陪炳勋兄弟而误了大事的话,只怕炳勋兄弟会不高兴!最重要的怕是大当家他。” 周老虎闻听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说得对!我这就回去!” 把酒坛剩下的酒倒在地上,周老虎看着坟头轻声说道:“炳勋兄弟,我走了,等下次来看你,我跟大当家的讨个酒令,好好陪你喝一顿!” 说罢,把酒坛用力一掷,喝道:“走!” 回到山下,周老虎冷眼打量着躲在被风角落中休息的众匪,又看了看附近一名正在值哨的手下,向他招了招手。 那人见周老虎招手,急忙跑了过来。 周老虎斜眼看着一个角落低声问道:“马全,有什么异动没有?” “没有,上半夜到了那个地方以后就没挪窝!”马全偷眼看了看角落说道。 突然马全脸色一变:“咦?不对,他的手下少了一个人!” “什么?少了一个人?你他妈的干什么吃的?我让你们在这里盯着他们,你们却连人都没看住!”周老虎大怒道。 “虎哥别急,也许是出恭去了。”马全急忙说道。 “放屁!你看那几个人身边有空位么?显然是早就不在了。”周老虎骂道。 骂完,周老虎又看了看四周接问道:“二壮呢?他在哪里?” “不知道啊!一个时辰前我接班的时候就没看到他!”马全说道。 “怎么不早告诉我?”周老虎冷冷地看着马全说道。 “你让我盯着他们,我哪敢挪窝啊!”马全苦着脸说道。 周老虎闻听,飞起一脚将马全踹了个跟头,怒骂道:“废物,给我滚一边去,回头老子再收拾你!” 用力握了握腰间的刀柄,周老虎咬了咬牙对身边一人说道:“把王二茂给我喊来!” 旁边那人闻听,应了一声匆匆离去。 少顷,那人回转,不过却只是一人回来。 “虎哥,二茂哥没在!”那人说道。 “什么?二茂没在?到哪里去了?”周老虎急道。 那人道:“二茂哥的手下说,走了大约两个时辰了。” 周老虎闻听,心中顿时一片冰冷。 王二茂走了两个时辰,陈二壮也失踪了至少一个时辰,自己竟然一无所知,真是枉费大当家的对自己的信任了。 看着远处角落中那几个人,周老虎心中暗道,要是再控制不住这几个人,回去怎么跟大当家的交代! 周老虎正要跟身边的手下说话,忽然一人匆匆跑来,周老虎识得这人是王二茂的手下,心中一时有些奇怪,不知这人跑来做什么。 那人到了周老虎身边轻声低语了几句。 周老虎闻言,脸上顿时露出喜色,随即皱眉道:“怎么不早告诉我?” 那人哭着脸说道:“二茂哥走的时候让我跟虎哥说一声,不过我肚子坏了,当时急着出恭,谁知拉完肚子浑身发虚,就忘记二茂哥临走时的交代了。刚才虎哥派人找二茂哥我才想起来。” “混账,你就不会先告诉我,然后再去拉稀啊!”周老虎骂道。 “我倒是想来着,可这肚子不让啊!”那人一脸无奈道。 周老虎闻言不由苦笑,挥挥手让这人回去。 想了想,心中终是放心不下,当即派了几个人去打探官兵的动向。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一道火光飞向天空,在空中响了一声,随即散落下来。 接着角落里一人忽然动了一下,然后缓缓起身。 随着那人起身,旁边数人一个个跟着站了起来。 那人伸了个懒腰,看了看四周,然后向周老虎走来。 “呵呵,虎哥,一夜没睡啊?”那人笑道。 “恩!陪炳勋兄弟喝了点酒。”周老虎点头道。 那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周炳勋我认识,为人不错,可惜不讲义气,背叛了周大哥,最后不但自己死了,还害了周大哥。” 顿了顿,那人接道:“老虎兄弟,我就不明白了,咱们明明都是从山西过来的,都是跟周大哥混饭吃的,你们怎么就背叛了周大哥呢?” “郭振,你少跟我这里装模作样!我是跟周老大一起从山西过来的不假。可我并没有忘记自己是什么出身。周老大呢?他当了老大以后好像就不记得自己以前是干什么的吧?你呢?你记得么?你要是不记得,那我来提醒你,咱们以前都是要饭的出身。”周老虎冷笑道。 上下打量了郭振几眼,周老虎接道:“咱们要饭的时候谁帮过咱们?没有富人帮过咱们,给咱们饭吃的都是那些自己都快吃不上饭的穷人。后来咱们到了这里当了土匪,开始都是对那些有钱人下手。不错!劫富济贫,周老大做得挺好!可后来呢?老百姓他也抢!他祸害了多少老百姓家的闺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看看跟他结拜的那几个人都是什么货色!石老二,三麻子,徐老四,十里八乡的乡亲们有不骂他们的么?” 说到这里,周老虎叹了口气,然后接道:“我跟炳勋等几个兄弟劝过周老大,做人不能忘本,可后来怎样?把我们几个撵到五哥这里了!呵呵,他没好意思对我们几个老兄弟下手。不容易啊!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念着周老大的情?” 冷冷地看了郭振一眼,周老虎接道:“后来李大哥上山,五哥把大当家的位置让给了李大哥。你知道李大哥是怎么当大哥的么?李大哥严令兄弟们不许任意下山打劫,他说兄弟们的本事还差得远,这样下去早晚都得送命。李大哥教兄弟们本事,借钱给兄弟们发饷,他还养活兄弟们的家眷,帮助附近的老百姓,金牛岭周围的老百姓就没有不夸他的。你说我是跟李大哥这样的大哥呢?还是跟周老大这样的人?” 不等郭振回答,周老虎叹了口气道:“我和炳勋几个兄弟浑啊!居然还把三麻子手下当成兄弟,把金牛岭的情况告诉了他们。狗日的三麻子,带人上山被我们打跑了又把周老大鼓动来,我们人少,打不过周老大,炳勋兄弟死了,山寨丢了,只剩下最后两间房子。眼见守不住了,马五哥和兄弟们都做好了拼命的准备。幸好这时李大哥带着兄弟们回山了。呵呵,三麻子和周老大一个被擒一个被杀。杀得好!为了钱财和女人向结拜兄弟下手,这样的人就是该杀,你说我周老虎背叛了周老大,不讲义气,对这样的人我跟他讲啥义气?” 周老虎一席话,听得在场众人目瞪口呆。 第五十六章 释放 什么时候这么能讲了? 郭振听完,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周老虎,周老大也许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咱们毕竟是他带出来的,他毕竟还是咱们的大哥。你说做人不能忘本,你这不就是忘本了么?我也不瞒你,我是打算帮周大哥报仇的。念在咱们兄弟一场,交你个实底,官兵马上就要攻山了,咱们降了吧!等杀了李景,咱们人人都有官儿做!” “哈哈哈!郭振啊郭振!原来你真的降了官兵。昨天高奇兄弟跟我说我还有些不信,没想到居然是真的。你既然亮明身份,那我就不客气了。兄弟们,把这几个奸贼拿下!”周老虎大笑道。 “且慢!”郭振摇了摇头,对周老虎招了招手说道:“周老虎,你不要执迷不悟,你来看,官兵已经开始围山了!” 说着,往远处指了一指。 此时天色渐明,已能看清远处的轮廓。 周老虎等人顺着郭振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隐隐有人影在动。 “围山又能怎样?”周老虎冷笑道:“高奇兄弟既然知道你降了官兵,那李大哥肯定早就知道了。李大哥既然知道,那肯定有对付官兵的法子。” 郭振笑了笑,摇摇头对周老虎道:“他再有办法,也无法对付三千官军。这次来的可不光是卫辉府的官军,还有林县的官军。南北夹击,他李景就是有天大的本事,这次也插翅难逃。” 说着,郭振扭头往周围的人群扫了一眼,然后高声说道:“兄弟们!你们的家眷都在山上,若不投降就得连累家人。为了自己和家人,你们可得想清楚了!是继续当土匪,还是投降官军!” “放你娘的狗臭屁,你吃大当家的!穿大当家的!用大当家的!最后还要杀大当家的,这天下还有比你更不要脸的人么?兄弟们!不要听这个狗日的胡说八道!官兵来了,大不了跟他们拼了!”人群中一人高声叫道。 “二狗子,你没有家小,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还有老婆孩子呢,要是被官兵捉了,全得杀头!”又一人叫道。 “张得富,滚你妈的王八蛋。谁没有家小?杀头就杀头,好过给人做牛做马还吃不饱饭。妈的,老子跟他们拼了!”人群中又有人说道。 随着争论的人越来越多,众人逐渐分成两派,一派支持郭振想要投降官兵,一派支持周老虎,坚决要跟官兵对着干。 当争论到白热化的时候,大家的刀子就亮了出来。 眼见一场火并不可避免。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 “都给我住手!” 众人闻听,齐齐往声音处看去。 李景! 大当家的来了! 李景来到金牛岭,周老虎大喜,急忙跑到李景身旁。 李景轻轻拍了拍周老虎的肩头,微笑着点了点头。 接着李景脸色一变,冷冷地看了郭振一眼,又看向郭振的身后。 二十多人! 有二十多人站在郭振身后。 只有二十多人站在郭振身后,剩下的一百多人都站在周老虎这边。 看清人数后,李景心中一宽,看到想要投降的人只是少数。 对于这个数字,李景心里颇为自豪,看来自己做的还算不错,在这种情况下,大多数人还是支持自己的。 李景刀锋一样的眼神从众人身上扫过,郭振和他身后的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这些人以前只在训练场见过李景严肃认真的表情,平时看见李景都是和颜悦色,土匪们从没见过李景如此冰冷的眼神。 看到李景的眼神利箭一般,仿佛能刺进自己的心脏,几个土匪腿一软,竟然站立不稳坐倒在地。 看到身边的人竟然吓成这样,郭振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知道今日只怕不能幸免。 “兄弟们!把这些忘恩负义的狗贼拿下!”刘二愣大声喝道。 “且慢!我有一事想问李大当家的。”郭振忽然说道。 李景轻轻摆了摆手,止住众人的动作,然后沉声说道:“你说!” “李大当家的,我是周老大的兄弟,周老大死于你手,我反你乃是为兄长报仇,这事难道做得不对吗?”郭振急忙说道。 “呵呵!”李景笑了笑,心道:“这小子这是临死求活,想拿义气二字压我。” 想了想,李景轻轻点了点头道:“你为兄长报仇,天经地义!” “既然如此,你凭什么杀我?”郭振急忙接道。 “你要报仇,没有不对。不过你不该勾结官府,置众弟兄于危难之中!”李景摇摇头道。 “你人多势众,我势单力薄,不借助外力,怎么报仇?”郭振急道。 李景看了郭振一眼,心中暗道:“这人倒是个人物,也有些脑子,可惜跟错了人,走错了路,不然的话,倒是可以成为自己的臂助。” 轻轻摇了摇头,李景打消收服郭振的念头。 此人一心要为周老大报仇,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而且此人做事隐忍,居然不动声色在山上隐藏了数月之久,也算是个厉害人物,现在山上危机未除,留下此人实是大患! 想了想,李景说道:“你说的倒也有理,你走吧!我不杀你!” “我这些兄弟跟我一样,要放就一起放!”郭振接道。 李景笑了笑道:“我连你都放了,又何必杀他们?你带他们一起走吧。” 见李景答应的如此爽快,郭振反而犹豫起来,疑惑地打量着李景,不知李景是否在耍什么花招。 李景摆了摆手:“趁我没改变主意之前,马上离去!把武器留下,那是我的东西,你们已经不是红山岭的人,不能带走。” 郭振点点头,知道自己有没有武器,李景要杀自己这些人都是易如反掌。 当下把武器解下,丢在地上,然后对身边众人招了招手,大步离去。 “大哥!不能放他们走!弟兄们!把他们拿下!”周老虎急忙叫道。 郭振闻听,停下脚步,只是冷冷地看着李景。 李景摆了摆手,示意周老虎等人放行。 见李景心意已决,周老虎不敢拦阻,惺惺地看了郭振一眼,骂道:“呸!狗日的!算你们运气!” “大哥!我错了!我不走了,求求你留下我吧?”一名土匪突然跑到李景身边跪下说道。 李景瞧了瞧,识得此人叫张得富,有个儿子,今年十二岁,以前天天跟虎头等孩子一起胡闹。 李景知道张得富害怕自己回头对付他的家人,这才不敢投降官兵。 摇了摇头,李景说道:“你走吧,我不会为难你的家人,你要是想带他们一起走,日后尽管来接就是了。” “多谢大哥成全!”张得富给李景磕了个响头道。 李景挥了挥手,不再理他。 对这些人的下场,李景早已猜出。 官兵吃了大亏,必然把气出在这些投降的土匪身上,要不了多久,这些人就会被杀。 像张得富这样的人没有半分气节,只会见风使舵,留下来没有任何用处。 相反,这些人被官兵杀了以后,反而会给山上的兄弟敲响警钟,让大家都知道,投降官兵是没有好下场的。 李景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动手就能杀鸡儆猴,这种事情当然不会错过。 见李景真的放郭振等人去投降官军,周老虎等人都是十分惊讶。 官军马上就要包围金牛岭了,这些人去了把金牛岭的情况一说,官军知道金牛岭这边只有不到二百个土匪还不马上攻山? 周老虎眼见郭振等人越走越远,心中大急:“大哥!真的放这些人走啊?他们到了官兵那边肯定会把咱们这里的情况说出去的,到时官兵肯定会来攻山的。” “官兵要攻山让他们攻就是了!周老虎,召集兄弟们,咱们离开这里。”李景笑道。 李景并没有告诉周老虎,这人投降官兵以后必然凶多吉少。自己跟手下动心思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说出去对自己可是有害无益。 “啊?不跟官兵打仗么?”周老虎挠挠头,有些转不过弯来。 李景笑了笑道:“咱们就这么点人,跟官兵硬碰硬地打仗?快召集兄弟们撤离!” “哦!”周老虎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吩咐众匪撤离。 周老虎等人这次出来本就是轻装出动,也不需要准备什么,只是简单地收拾一下就可以。 “二愣!派两名弟兄到天都岭通知高奇,官兵的辎重粮草已经全被烧光,不可能在山里坚持太多时间,让他也撤,咱们跟官军兜圈子玩儿。”李景转头对刘二愣说道。 “是!”刘二愣急忙应道。 李景把事情安排完,带着众人正要出山,忽见陈二壮从西面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李景微微一愣,不知周老虎安排陈二壮到西面干什么去了。 旁边周老虎看到陈二壮回来,忽然一拍脑袋,暗骂自己糊涂。陈二壮和王二茂出去了两个时辰没回来,自己竟然忘记告诉大当家的。要是因此误了大事,不知大当家的以后可怎么看待自己。 周老虎知道,自己这时再去提醒已经没用了,只得在心中暗暗警告自己,以后一定要多长长记性,不能再犯类似的错误。 第五十七章 刘洪 “大哥!大事不好,官兵派了一支部队,从西面绕过去了。陈二壮没等站稳就急忙说道。 李景皱了皱眉,心说怎么连话都说不明白。 但是见陈二壮脸色惶急,大冷天的居然跑得满头是汗,知道陈二壮发现的情况必然紧急。 “别慌!慢慢说!”李景沉声说道。 “是!”陈二壮定了定神道:“大哥,咱们得马上赶回红山岭,官兵派了一支队伍从西面绕道进山了。” 李景点点头,知道陈二壮说的是官兵派了一支小股部队准备袭击红山岭。 李景叹了口气,心中暗责自己只知训练,忽视了最基本的教导。 陈二壮没有说清楚官兵的动向,最大的原因是因为陈二壮不知道红山岭周边一带的地名和位置。 这就是李景的原因了。 李景对手下这些人实行的是近乎封闭性的训练,陈二壮等人是从林县过来的,到了红山岭以后,几乎就没怎么跟周围的老百姓打交道,根本不知道周围的情况。不像马五等人是本地人,熟悉周围的环境和地名。 陈二壮也不属于斥候小队,不像斥候那样需要到处打探敌情,对红山岭周边的地形和地名还有方位了解的那么清楚。 他目前只能用方向来代替地名。 “官兵现在距离红山岭还有多远?”李景问道。 “这个。”陈二壮迟疑了一下说道:“距离红山岭还有多远我不知道,不过我回到金牛岭走了大约有二十多里路。” 李景摇了摇头,心里开始盘算这支官兵队伍的位置。 官兵是从西面走的,跟李景袭击官兵时走的其实是一个方向。不过他自己一路都有派出斥候侦查,却没有发现官兵部队,显然官兵或者是早已出动,或者是官兵绕的圈子更大,因此斥候才没有发现这支官兵部队。 想了想,李景问道:“你是何时发现这支官兵部队的?怎么发现的?” “两个时辰以前,我监视郭振等人的时候,发现郭振的一名手下偷偷摸摸地下山,就跟了上去。正好王二茂也发现了这个人。”陈二壮啰啰嗦嗦地说道。 李景皱了皱眉,心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跟我啰嗦这些干嘛?我问什么不知道么? 不过李景知道陈二壮心里着急,越是着急,说的越不清楚,自己要是催促的话,恐怕更说不明白了。 而这个时候,一定不能着急,越是危急的时候,就越要稳住。 李景要是稳不住,手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必定会产生慌乱,这可是领兵的大忌。 见李景皱眉,陈二壮知道自己说的可能有些啰嗦,急忙定了定神,想了想接道:“我和王二茂发现那人偷偷下山,便跟了上去,不久那人跑到官兵的军营。我和王二茂知道这人通敌,本想回来报信,不过王二茂说看看官兵的动向再回去报信不迟。” 李景点点头,心道这个王二茂做事还是比较稳重的。 接着陈二壮把以后的发现说了一遍。 那人进了官兵的营地不久,官兵就动了起来。 很快,一支大约二百多人的官兵部队从营地出来向西而去。 陈二壮和王二茂不知这队官兵要干什么,便尾随了上去。 这队官兵应该是卫辉府的精锐部队,只用了一个多时辰便走了二十多里的山路。 陈二壮和王二茂见官兵绕了个大圈子,反而距离红山岭越来越近,不敢继续跟踪,急忙返回报信。 王二茂去天都岭找高奇报信,陈二壮则返回金牛岭找周老虎报信。 听了陈二壮的诉说,期间李景询问了几次说的不清楚的地方,对官兵的动向已经有了清晰的判断。 这支小股官兵是从小庄村出发,沿着下庄往西,经枣村一路,沿帽山直至角山。 这个路线确实不在斥候的侦查范围之内。 从陈二壮说的距离来看,陈二壮是一直跟到角山之后才回来报信的。 角山? 李景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从角山向北走上十余里是跑马岭,进入跑马岭其实就等于进了红山岭。 红山岭实际上并不是一座山头,而是由许多山连在一起组成的,红山岭只不过是一个范围的称呼。 随着李景的实力增强,红山岭这个区域已经容纳不下这么多人的生存,实际上,当李景发现红山岭西北一带有一片荒地之后,已经把大部分的人口转向了西北方向。 而这个地方就处于跑马岭和北面的老虎岭中间。 也就是说,一旦官兵进驻跑马岭就可以随时攻进李景的腹心之地。 如果官兵只是进攻这里的话,李景还不是很担心,毕竟李景已经让手下的家眷全部撤出,官兵最多只能烧烧房子取取暖。 可是一旦官兵不是往跑马岭进发呢? 要是官兵从角山一路向西继续进发呢? 为了保证手下家眷的安全,李景让他们隐藏的地点就在西面的南村镇和南寨镇之间的万柏山。 如果官兵向这个方向进发的话,那目标肯定是土匪的家眷无疑,也就是说目标是沈家。 沈家对李景的重要性毋庸置疑,李景宁可不要红山岭这个根据地,也要保证沈家的安全。 当然如果能守住红山岭这个根据地那就更好了。 毕竟现在是冬天,没了这个根据地,上千人到哪里居住?怎么过冬? 可李景手里只有五百多人,怎么调用可是个问题。 李景暗暗佩服这次领兵的官军军官,这个人布的好局,以大部队牵制自己,让自己不敢轻举妄动,然后派小股部队奇袭。 这军官竟然知道哪里才是软肋,完全针对李景这边的弱点下手。 不过那军官显然想不到李景也是这么做的,而且已经成功的毁掉了官兵的粮草辎重。 官兵后续作战的能力不足,只要成功灭掉这支小股官兵,那官兵只能退兵。 李景皱着眉头凝思起来。 这时刘二愣带着一人跑来,李景一看原来是高奇的部下。 “大当家的,高大哥命我来通知周老虎撤出金牛岭到天都岭去。”那人说道。 李景点点头问道:“高奇现在哪里?” 那人接道:“高大哥已经分兵,一部抄近路返回红山岭,他自己带着另外一路向西面的方向去了。” 李景闻听顿时知道高奇得了王二茂的消息后,经过一番分析后才做出这个决定。 不过高奇手下只有一百多人,分兵之后,人数更少,要是与官兵遭遇恐怕要吃大亏。 而天都岭交给周老虎来指挥防御,李景实在放心不下。 李景当机立断,对那人说道:“你用最快的速度追上高奇,命他马上返回天都岭指挥兄弟们跟官军作战。” “是!”那人也不迟疑,接了李景的命令快步离去。 “刘二愣!周老虎!”李景大喝道。 刘二愣和周老虎听李景声音严厉,急忙跑来。 “你二人带上金牛岭全部人马马上返回红山岭,若是官兵进击,给我尽力守住山寨!记住,要是实在抵挡不住的话,马上带兄弟们撤出!”李景沉声说道。 “是!”二人领命带着手下匆匆离去。 “陈二虎!”李景接道。 “在!”陈二虎急忙应道。 “带着兄弟们跟我走!”李景喝道。 “是!”陈二虎应道。 做出这样的决定李景也是无奈。 有办法挡住官兵大部队的只有高奇和自己。 高奇脑子好使,但是要说打硬仗的话,恐怕还不如周老虎和刘二愣等人。 周老虎的能力不足,面对上千官兵恐怕除了硬战没有别的法子,可那样兄弟们必然损失惨重,这是李景绝不愿意看到的。 让他回援山寨,只面对二百余官兵,以周老虎和刘二愣二人的勇猛,就算挡不住官兵的攻击,想来也不会损失太大。 沈家对李景来说太过重要,除了自己,李景对高奇都放心不下。 因此李景才决定自己回去救援沈家,让周老虎和刘二愣防御红山岭,调高奇回来指挥兄弟们跟官兵大部队周旋。 小庄村。 官军中军营帐。 千户刘洪全身披挂,大马金刀地坐在帐中,冷眼打量着郭振等人。 刘洪今年刚到四十岁,因为身材魁梧,皮肤黝黑,在卫辉卫所有个外号叫刘黑塔。 按说有这样外号的人,基本都是性格粗鲁,行事莽撞之人。 但是刘洪却是个异类。 此人做事之精明,跟外表完全不同,对于行军打仗更是一把好手,被卫指挥使倚为左膀右臂。 这次指挥使拿了徐家的好处,思之再三,才决定派刘洪出来剿匪,指望着刘洪能一战成功。 说实话,刘洪刚接到命令的时候,并不怎么想去剿什么土匪。 倒不是土匪有多大本事,实在是土匪太过泥滑,听到什么风吹草动就逃之夭夭,委实太过难抓。 大冷的天,满山遍野地像逮耗子一样去逮土匪,这不没事儿找罪受呢么? 不过当听说徐家有人在土匪当中安排了内线的时候,刘洪心动了。 第五十八章 通风报信 如果有内线提供消息,那就好办的多。 在见到蔡平和蔡安两人之后,刘洪仔细地询问了红山岭的情况。 包括头领是什么样子,山上的人平时都干些什么等等都一丝不漏地询问了一遍。 听完蔡平蔡安两人的述说,刘洪对红山岭的情况也算基本掌握了。 但是如何行动,却要费一些思量。 从蔡平蔡安口中刘洪知道,红山岭的土匪跟别处的土匪不一样。 尤其是土匪头子李景,这个人根本就不像一个土匪。 刘洪还从没听说土匪按月发饷的,而且发饷比官军还要准时。 另外,这伙土匪还不准随便下山打劫作案,不抢劫那叫什么土匪? 若不是知道李景手下有很多人都是土匪出身,而且李景平时对这些人严格训练,刘洪都得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根据蔡平蔡安提供的情况,刘洪仔细地分析了一下李景的性格和做事方式。 刘洪觉得李景这个土匪头子不简单,不能按普通土匪来对待。 于是刘洪带着手下人到了小庄村之后,就驻扎下来,然后把斥候派出去打探消息。 等他知道土匪竟然分兵三处驻守的时候顿时大吃一惊。 这三处互为犄角,进可攻,退可守,并且随时随地可以逃跑。 刘洪的人数虽是土匪的三倍,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对土匪的布置刘洪不禁暗暗佩服。 不过,刘洪还有一招撒手锏。 那就是山上有土匪对李景不满,要造李景的反。 只要土匪内乱,那刘洪的机会就来了。 刘洪当即下令官兵做好准备,静候土匪内乱,只要土匪发生内乱,便即开始攻山。 谁知左等不见动静,右等不见动静,一直等到后半夜,军营外面来了个土匪,说是来送信的。 刘洪当即接见了那名土匪。 谁知那土匪居然不理他这个官军千户,只说消息要报给徐家的人知晓。 刘洪闻听大怒,差点下令斩了这名土匪。 好在刘洪自制能力强,知道这次出兵,是徐家出的钱粮,而且刘洪还知道卫辉府的知府就是徐家的后台,自己可万万得罪不起徐家。 另外这次剿匪徐家还派了人参与,自己要是杀了送信的,只怕徐家不会放过自己。 于是刘洪急忙把徐家的人请来。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徐老三徐斌。 按照徐老三的性格怎肯跟官兵出来受罪? 但是管家徐二一句话点醒了他。 徐二只说了一句:“三少,您若不去,一旦官兵拿了沈家的小姐,只怕你以后后悔。” 徐老三听了顿时精虫上脑,顾不得天气寒冷,带着徐二和蔡平蔡安等人便来到军营。 大主顾要跟着剿匪,刘洪怎敢拒绝,只好给三少爷安排营帐。 徐三少爷本以为,官兵必然是一鼓作气地拿下土匪,谁知官兵到了小庄村就不走了。 徐老三等得气闷,便回到自己的帐篷闷头睡觉。 听到千户刘洪请他去见送信的土匪,徐老三打着呵欠,满脸不耐地来到刘洪的军帐。 那送信的识得蔡平蔡安,引见之后得知这位眼都快睁不开的少年就是徐家少爷,本来有些失望。却见刘洪对待徐家少爷态度恭谨,顿时大喜过望,以为抱住了一条粗腿。 那人急忙把山上最近几天的消息告诉徐三少爷。 谁知徐少爷根本不明白这些消息的用处,打着呵欠说这些消息只需告诉刘洪即可。 徐三少爷不在乎的消息对刘洪来说却有大用。 刘洪略作分析,便猜出土匪已经有了准备。 只是如何准备的,那送信的也被蒙在鼓里。 刘洪凝神苦思,甚至把自己跟李景的位置换了一下,最后认为,土匪必然会把财产和家眷进行转移。 土匪头子不知所踪,恐怕就是做这个事。 只是会转到哪里,刘洪也费了很大思量。 刘洪大致盘算了一下,最后认为必定会往西北的陵川方向。 但是具体会转移到哪里刘洪也判断不出,只能确定一个大概范围。 不过有了一个大概范围已经足够了。 刘洪当即从军中选出二百名精锐,由自己的亲信刘百户带领,从西面迂回至红山岭西北南村一带,搜寻土匪家眷的下落。 听说找到了沈家的下落,徐老三顿时精神大振,不顾天寒地冻,嚷嚷着要去抓人。 刘洪也不劝阻,反正大部分的土匪都在这里,这二百士兵都是精锐,对付些许老百姓算得了什么?就算那土匪头子也在,也不过百十来人,凭这二百人定能一鼓成擒。 刘洪只是吩咐刘百户一定要妥善照顾徐家少爷。 刘百户和徐三少爷走后,刘洪马上将全部手下召集起来做好攻山的准备。 因为那送信的土匪告诉他,山上的内线将会在卯时三刻发动,让官兵做好准备。准备就绪以后发响箭通知山上的内线行动。 刘洪做好了一切准备,只等着内线开始行动,然后大举攻山。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后边有人跑来报信说,驻扎在北阳镇外的辎重部队被袭击,所有粮草被焚一空。 刘洪闻听这个消息,险些没晕过去。 没有粮草辎重还打个屁仗。 不知那名负责看守粮草的千户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连粮草都守不住。 当听到那千户已经死了,刘洪这才稍稍觉得解气。 不过刘洪非常奇怪,什么人这么厉害,居然能把官兵的粮草给烧了。 而且除了那名千户死了之外,士兵们全部没事儿,最多不过因为惊慌碰了点小伤。 听刘洪询问是什么人干的,报信的士兵脸上顿时露出惊恐之色,连说是鬼干的。 对于士兵的答案,刘洪打心眼里是不相信的。 听说过鬼吃人的,可还没听说过鬼放火烧粮的。 难道那鬼跟粮食有仇? 另外那鬼干嘛只杀千户一人,难道看那千户不顺眼?而且没听说鬼杀人还有动刀子的。 将报信的士兵撵了出去,刘洪开始头疼起来。 粮草没了,这仗可怎么打?除非能一举消灭所有的土匪。 可土匪一个个精得跟猴子似地,能不能逮住真的很难说。 现在只能指望那几个内线了。 刘洪决定等等看看。 虽然粮草没了,但是官兵自己也携带了一些,坚持一两天是没有问题的。 如果两天之内不能击溃土匪的的话,那时再退兵不迟。 到了卯时三刻,天色渐渐放亮,刘洪令人放响箭,然后开始等待金牛岭的反应。 谁知等了半天也没见金牛岭有什么动静。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来报,土匪前来投降。 刘洪大喜,急忙命人把降匪带进来。 等降匪进来,刘洪一数,只有二十来个。 再一问,领头的叫郭振。这不是山上的内应么? 你不做内应,怎么跑回来了? 盯着郭振看了一会儿,刘洪缓缓问道:“你不是说要做官军的内应么?怎么跑出来了?” “回禀大人,匪首李景突然到了金牛岭,我们实在没有机会下手。”郭振忙道。 “哦!”刘洪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接道:“你们没有机会下手,难道就有机会下山么?而且你等下山却没带半件武器,显然不是要跟官军作战,那只能是来投降的了。你当李景是傻子还是当他是瞎子?难道他不知道山下就是官兵的大军么?” 刘洪淡淡几句话,却将郭振等人惊得心神大乱。 没想到这位军官如此厉害,只从他们没带武器这一条就能看出破绽。 “小人该死,不该欺瞒大人,我等实是被李景发现,最后被李景赶下山的。”郭振无奈只得说出实情。 不想郭振说了实话,刘洪更加不信。 土匪头子要是有这么好说话,那还叫土匪头子么? 刘洪眼睛一瞪,喝道:“满口胡说八道!来人!拉下去给我重打二十军棍。” 随即进来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兵,将郭振等人拖了出去。 郭振等人哪敢反抗,只得乖乖受了二十军棍。 等军棍打完,士兵将他们拖回营帐。 “还不说实话吗?”刘洪冷笑道。 “小人说的真是实话,那李景实是被我用话挤兑,不得不放我等。”郭振急道。 “哦?被你用话挤兑?你说了什么,说来我听听。”刘洪问道。 郭振哪敢隐瞒,当即把自己跟李景说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听了郭振的话,又看了看郭振的表情,刘洪知道郭振并未撒谎。只是对李景为什么会放他们下山充满了疑问。 难道李景不知道放这些人下山,土匪的情况就会暴露么? “大人,匪首李景现在就在金牛岭,此时攻山,正好将他拿下。”郭振见刘洪信了自己的话,急忙说道。 郭振这么一说,刘洪的疑问更大。 那李景放这些人下山透露自己的行踪,难道活够了不成? 想来金牛岭不是有埋伏,就是已经逃离。 想到后勤部队被袭,刘洪心中暗自警觉,更加怀疑金牛岭上有埋伏。 此时天干物燥,官兵若是贸然进山,一旦李景在山下伏着引火之物,自己这些人只怕难以幸免。 “难道李景用的是反间计?用这些人来诱我上当不成?”刘洪心中暗道。 刘洪一边想,一边不住地打量着郭振等人。 第五十九章 陈老汉的指挥 也有人心里后悔,自己在山上训练虽苦,但是生活却是无忧,不想投降官军之后,被打不说,还得提心吊胆地应付这位军爷。 刘洪想了一会儿,觉得不能轻举妄动,还是先探明情况再说。 “来人!把他们押下去好生看管。”刘洪说道。 “大人,我等真的是来投降的!请大人明鉴啊!”郭振等人叫道。 刘洪摆了摆手,几个士兵上来,将郭振等人押了下去。 “大人,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把他们斩了?报上去也是一份功劳。”一名士兵问道。 “呵呵,不急。他们难道还能跑了不成?”刘洪笑道。 李景把众人安排妥当,带着陈二虎等人,抄近路直奔南村。 见李景神色严峻,众人不敢多问,只是默默地跟着李景向前飞奔。 但是这些人这一夜几乎没有休息,从红山岭到临淇,又从临淇赶到淇县。一夜之间走了上百里,体力终是有限,有些人渐渐落了下来。 见众人支持不住,李景也知这样就算赶到,恐怕也是无用,当即下令众人休息。 歇了大约半个时辰,李景喝令众人起身赶路。 众人休息了一阵,体力有所恢复,听了命令,急忙起身。 南村万柏山。 一处无名山谷。 经过一夜跋涉,乡亲们终于来到李景给他们安排的目的地。 稍事休息,简单吃了点东西之后,天色渐明,沈正和陈老汉开始带着众乡亲开始伐木,准备建筑一些简易的木屋,以备长期御寒。 乡亲们也知到此地境,必须全力工作,才能共度难关,因此无分男女,不论老幼,尽皆努力,虽然天气寒冷,但近千人同时劳作,效果还是显而易见的。 当天色大明,几十栋简易的木屋已经建了起来。 乡亲们正努力工作,山谷外忽然传来一阵呐喊声。 陈老汉等人一愣,不知出了什么事,纷纷放下手头的工作,准备到谷口察看究竟。 不料尚未走到谷口,便被陈大虎的手下拦住,命他们不得靠近,陈老汉心中一惊,知道不是遇到土匪便是官兵到了。 陈老汉快步上前,陈大叔的手下大都是金牛岭的老兄弟,以前更是由陈老汉一手训练,见陈老汉到来,不敢阻拦。 陈老汉招了招手,唤了一人问道:“发生了何事?” 那人不敢隐瞒,便道:“大叔,谷外来了数百官兵,大虎哥带着兄弟们正在谷口御敌,因怕乱箭伤着乡亲们,因此派我们几个在这里拦住乡亲。” “混账!你们只有二十来人,怎能挡住数百官军?若是官军攻进来,难道让我们在这里等死不成?”陈老汉喝骂道。 顿了顿陈老汉对那人喝道:“此时正是要紧关头,多一人便多一份力。你等前去相助,这里我来照料。” “是!”那人早已心急,得了陈老汉吩咐,快步往谷口跑去。 “莫慌!,小心乱箭!”陈老汉在后面急声叫道。 等那人走后,陈老汉高呼道:“老少爷们,官兵势众,一旦大虎等人抵敌不住,我等也断然没有活路。还能拿得动刀枪的,不愿束手待毙的,随老汉前去助阵。” 这些人当中很多以前都是土匪出身,因年纪有些偏大,被李景安排到沈正和陈老汉手下做些农活儿。 听陈老汉大呼,当下便有几人站了出来,其中一人叫道:“老哥哥,你都拿得动刀枪,难道我等拿不动?为了咱们的家小,没说的,跟那些狗崽子们拼了!” 有这几个人带头,人群中又有几十个人站了出来,众人纷纷叫道:“说的对,今天跟那些兔崽子们拼了,反正咱们的命都是大当家的给的,死了就当报了大当家的恩情。” “好!赵双喜,把你那儿存的刀枪等武器都给我拿出来。”陈老汉喝道。 “是!”赵双喜急忙应道。 少顷,赵双喜带着三十余人返回,每人抱了一捆兵刃过来。其中盾牌,弓箭,刀枪,样样俱全。 陈老汉见了顿时大喜,当下叫道:“都捡自己顺手的家伙,会用弓箭的都使用弓箭。” 陈老汉在山上作了数月队官,自有一股威仪,加上众人都知此时乃是生死关头,因此听了陈老汉的吩咐,急忙寻找自己趁手的武器。 只是这些人以前虽是土匪,却从未经过训练,选得武器实是令人啼笑皆非,很多人明明双手端着长枪,却还要带上盾牌。 陈老汉,见众人忙乱,急忙喝道:“拿刀的持盾站在最前,拿枪的站在拿盾牌的后面,拿弓的站在最后。” 这些人虽未经过训练,不过到了山上以后倒是见过别人训练,听了陈老汉的呼喝,顿时知道自己心急了。 想着别人训练的样子,在忙乱了一会儿之后,这些人总算知道自己拿的武器应该站在前面还是后面。 见这些人也站不出什么队列来,陈老汉也是无奈,只得说道:“大家跟在我后面,盾,枪弓分成三列,一字排开。” 这属于最简单的队列,众人倒是见过,数十人很快分成三列站好。 “不要急,跟着我,慢慢走,不要乱了阵型。我走一步你们跟一步,我迈哪只脚你们跟着迈哪只脚!”陈老汉道。 “是!”众人乱七八糟的应道。 “走!”陈老汉大喝一声,开始迈步前行。 身后众人小心的注视着陈老汉的步伐,至于看不到陈老汉脚步的只能看自己前面的人的脚步。 几百步说起来很短,但是陈老汉却走了很长时间。 当走到最后几十步的时候,这些人的步调开始统一起来。 看到陈大虎据着谷口,跟官兵对射,陈老汉点点头,知道儿子还知道轻重,没有鲁莽地跟官兵硬干。 挥了下手,陈老汉命身后众人止步,然后只身来到谷口处。 到了谷口处,只见官兵距离谷口已经只有五十余步的距离,前面的盾牌兵手持盾牌掩护着身后的士兵慢慢向谷口靠近。 而陈大虎等人仗着地势有利,虽然射伤了几名士兵,不过由于人数太少,会用弓箭的更是只有四五人,因此对官兵的威胁实在太小,眼见官兵就要攻进来了。 陈老汉看完,便知照大虎这样打法,谷口必然守不住。 “大虎,弃了谷口,到我身后列阵!”陈老汉急忙叫道。 陈大虎见自己的老子来了,不敢抗命,命众人放了数箭,急忙扶着几名受伤的兄弟往陈老汉身后跑去。 这二十来人训练了半年有余,算是土匪中的精锐,只需一眼,便知陈老汉的用意。 至于队列更是驾轻就熟,很快在中间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实际上陈老汉也知,如果没有陈大虎等人做中坚,恐怕一个照面以后,自己身后这些人就会倒下大半。 但是有了这些人的示范作用,其余众人只需照做,便可以打官兵一个措手不及。 “听我号令,不得乱动!”陈老汉举手道。 “是!”陈大虎等人高声应道。 “前排竖盾,中排挺枪,后排张弓!”陈老汉大喝道。 听了陈老汉的吩咐,陈大虎等人马上按照口令做好了准备。 其余人等则没有这么熟练了,盾牌不是高高举起,就是把盾牌放在身前,至于挺枪的更有意思,有的竟然把枪竖立在自己身边。好在有陈大虎等人做样子,一看知道自己做的不对,马上照着样子做起来。 “向前!”陈老汉见众人做好了准备,接着喝道。 “左!”陈大虎接道,随之众人迈出左脚。 “右!”陈大虎又道。 几十步很短,但是生死关头,这些人的反应竟然出乎的敏捷起来,在陈大虎的呼喝下,这群人竟然排出了一个很整齐的队列来。 陈大虎等人行至谷口的时候,官兵终于也到了。 官兵一直小心翼翼的行进,虽然陈大虎等人突然撤了,但是这些人仍然没有冒进。 从某些方面来说,明朝的士兵确实是不错的,可惜领兵的军官却大多不知变通。 如果官兵在陈大虎等人撤退的时候发起突击,那么恐怕不等陈老汉把阵形列好,就可以一举突入谷内。 实际上陈老汉对官兵的动作很清楚,他知道,官兵在没有取得绝对的优势之前,是绝不会也绝不敢随便突击的。 大明的官军在对外作战的时候,就是因为这样才屡战屡败。 当然这也跟这座山谷的地势有关,山谷里面的地势略高,从外面进攻需要仰攻,也就是说,从谷内一低头就可以看到谷外的情况,从谷外却看不到谷内的情形。不然的话,官兵看到把守山谷的只有二十来人,就算领兵的军官是个傻子,也会发起冲锋了。 陈老汉等人和官兵几乎是同时到达谷口的位置,只不过官兵不知道谷内的情况,而陈老汉却知道官兵就在眼前。 有备对无备,陈老汉率先发动了攻击。 “长枪突刺!”陈老汉大喝道。 随着陈老汉一声令下,陈大虎带领的枪兵,毫不迟疑地把枪刺了出去。 其余等人虽然慢了半拍,但紧跟着把手中的枪向前刺去。 陈老汉在发出命令的同时,双方恰好碰面,由于陈老汉这边率先出枪,官兵应对已然不及。 第六十章 连环杀 “放箭!”陈老汉大喝道。 “嗖嗖嗖!”十余支箭应声射了出去。 由于突然倒下了十多名盾牌手,官兵的前面顿时失去了保护,加上距离实在太近,就算土匪的箭法差一些,但是大多数还是命中了目标。 突然被袭的官兵猛然一阵慌乱,陈老汉哪里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陈老汉连声呼喝,身后众人刀枪齐发,瞬间又撂倒十多名官兵。 官兵眨眼间倒下三十余人,顿时有些慌乱,前排的士兵不住地后退,但是只退了不远,双方便拉开了距离。 原因很简单,因为未经训练的土匪完全跟不上陈大虎等人的步伐。 这些人必须要跟着陈大虎的节奏来走,等于每次都慢了半拍,现在可不是行军训练,而是真正的作战,第一次慢一些还不会产生什么后果,但是连续慢上几次,就跟不上陈大虎等人的速度了。 因此当官兵退却的时候,只有陈大虎等人还在紧咬着官兵狠揍,但其余的土匪已经跟官兵拉开了距离。 距离一拉开,后面的官兵马上看清土匪的数量。 领头的军官大声呼喝,溃退的官兵这才醒过神来。 见只有二十来人追着自己猛打,这些自以为精锐的官兵都是满脸羞愧。 所谓知耻而后勇,也是陈老汉等人的数量跟官兵相比实在有些悬殊。 若是双方数量相等,土匪仗着先发之利,在官兵倒下三十多人之后趁势掩杀,官兵必然会一败涂地。 但是等官兵看清土匪一共来了不到一百人,追上来的更是只有二十来人,官兵仗着人多势众马上开始反击。 官兵敢进行反击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官兵在面对土匪的时候,先天上心里就占据着极大的优势。 这种心理优势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 崇祯年间天下流寇纷起,动辄便有数万之众,但官军只需三两千人就敢穷追猛打,流寇被灭了一拨又一拨。 虽说官兵都是精锐,流寇则是一盘散沙,但是无疑官兵在面对流寇的时候,拥有天然的心理优势也是取胜的关键。 在军官的指挥下官兵很快稳住阵脚开始反击。 一顿乒乓乱响,官兵土匪登时战成一团。 乱战一起,陈老汉这边人数相差太多而且大多数未经训练,劣势一下子显现出来。 短暂几合,便有十余人倒下。 “兄弟们!后面就是咱们的家小,跟官兵们拼了!”见情势危急,陈老汉大声呼道。 “跟官兵拼了!”众匪齐声呼道。 土匪们存了拼命的心思,各个势若疯虎,官兵见对手一个个面目狰狞,心中恐惧,手上不免发软,一时间倒也拿不下这些土匪,双方竟然打得旗鼓相当。 但是随着陈老汉这边的人倒下的越来越多,官兵渐渐占据上风。 就在陈老汉等人抵挡不住的时候,山谷内传来一阵呐喊声。 “杀啊!跟贼子们拼了!” 陈老汉等人闻听,精神大振,官兵却是大惊,竟以为谷里还有埋伏。 但是官兵随即便看清了谷内的情形,来的哪里是什么伏兵,不过是一群老弱妇孺而已。 见此情形,官兵心中俱是大喜。 他们来时,已得了上官的命令,只要拿下土匪的家小,此战便是大功告成,事后认人均有重赏,此时见土匪的家小送上门来,那还不抖擞精神? 官兵竭力反击,顷刻间便击穿了土匪的阵型,除了陈大虎等人还能勉力还击,包括陈老汉等人很快便被官兵包围,随即便有十余名土匪被官兵击杀。 在解决了对手之后,官兵直扑增援而来的老弱妇孺。 冲在前面的几名老人,连还手之力也无,很快倒在了官兵的屠刀之下。 而当陈老汉看见沈正带着一群老弱妇孺前来相助之时,心中顿时一片冰凉。 陈老汉心中暗叹一声:“沈正你好糊涂啊!哪怕你们埋伏不出,只需大声鼓噪也比这样有用的多。现在官兵看到这些人当中还有很多女人,精神必然振奋,我这点儿人哪里还能挡得住?唉!李景,你在哪里?叔叔我已经尽力了!” 陈老汉心中一片凄凉,想起李景,有些绝望,但是偏偏却十分的想李景在这个时候出现。 李景的形象在他的心中无疑成了强大的支柱,可是李景现在根本连影子都没出现! 残了一条手臂,应敌时本就有些吃力,这时精神略有分散,手上的动作不免有些放缓。 这一缓顿时被一名官兵抓住空挡,狠狠一刀砍在手臂上。 若非冬天寒冷,陈老汉穿着厚厚的棉衣,这一刀已将他的手臂斩了下来。 陈老汉吃痛,手中单刀掌握不住,顿时掉落在地。 那士兵大喜,陈老汉大声呼叫指挥,定是土匪的首领无疑,若是斩了此人,赏银定然不少。 那士兵抡刀向陈老汉颈部砍去。 此时众人都在酣战,陈大虎距离尚远,眼见父亲就要丧于敌手,陈大虎双目血红,直欲喷火,奋起一刀将对手斩成两段,但随即便被数名官兵团团围住。 陈大虎虽勇,却也不能马上将官兵杀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即将被官兵杀害。 “爹!” 陈大虎的吼叫声从官军群中发出,他现在像是发了疯的狮子一样,一心想着突围去救陈老汉,可是哪还来得及? 就在这时! 突然,一支长箭突然从那士兵的后脑直贯前额,那士兵狂吼一声,仆倒在地。 陈老汉险死还生,心中惊魂未定,顺着来箭的方向向远处看去。 只见远处一人,脸上带着一副面具,看不到相貌,正飞步向这边跑来。 那人边跑边张弓放箭,丝毫不见停顿,而且他箭术奇准,每一箭射出必然会有一名官兵倒下。 见此人箭术如此惊人,陈老汉心中既惊且喜。 惊的是来人箭术从所未见,喜得的是来人是友非敌。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个娇嫩的声音:“大当家的,救命啊!” 乱战当中,这个声音居然远远传来,可以想见声音的主人害怕到何等境地。 “别慌!”来人大喝一声,一箭向远处射去。 随即远处传来一声惨叫。 一个正要对几位妇女动手的士兵应箭倒下。 “大当家的,快来救小姐!”那声音再次响起。 来人向声音处一看,只见数名士兵正在追逐两个年轻的少女,其中一名少女神情惶急,边跑边叫,正是沈莹的贴身丫鬟。 来人正是李景! 李景带着陈二虎等人,不顾疲惫疾奔万柏山而来。 他的身体素质远过众人,百十里山路自然难不住他,不过陈二虎等人的体力却渐渐支持不住,很多兄弟开始掉队。 李景心忧众弟兄们的家小,见众人实在跟不上了,当下令众人休息,自己也不等候,孤身一人前往救援。 李景来的正是时候,刚到山谷便看到陈老汉面临险境,当即一箭毙了那名士兵。 此时战局混乱,数十名土匪被官兵分割包围,李景顾不得跟陈老汉打招呼,只能先行救急。 箭无虚发,转眼间便射杀了十余名官兵。 李景正欲把这些解救的人组织起来,忽听有人呼唤。 李景也未细想,随手一箭将一名正欲调戏妇女的士兵射杀。 不想那声音再次传来。 猛然间李景心中一凛,自己带着面具居然还有人能认出自己。 等听清那人呼叫快救小姐时,李景心中顿时了然。 李景带着面具曾戏吓过沈莹的丫鬟,因此这小丫鬟一见这副面具便知来人乃是李景。 而包括陈老汉等人跟李景虽熟,却从未想过李景会戴面具,因此竟然没有认出李景来。 闻听那小丫鬟呼叫快救小姐,李景心中大急,放眼四下搜寻,很快便见远处数名士兵正在追逐两名少女。 李景脚步不停,一箭接着一箭,顷刻间射翻了三名士兵。 剩下数名士兵大骇,转身便要逃跑,眼神一扫,却见李景的箭居然射空了。 这几名士兵大喜,也不逃跑了,转身继续追向沈莹。 这几人也知眼前这两个美人必是来人的亲人,只要把这两个美人拿下,来人必然束手就擒。 却说李景连发三箭射杀三名士兵,身后摸向背后的箭囊时,才发觉箭囊已空。 就在这时,两名官军士兵猛然挺枪向李景刺来。 李景身体一侧让过一支长枪,右手突伸猛地抓住另外一支长枪。 同时左手一挥,弓弦将长枪刺空那名士兵的颈部套住。 那名士兵长枪刺空,身体顿时失了重心,向前一个踉跄,直如把头部送上来一样。 李景左手一转,弓弦紧紧勒住那士兵的颈部。 李景的复合弓的质量那是不用说了,那士兵颈部被箍,直欲折断一般。 李景不愿在这两名士兵身上耽误时间,套住那名士兵的颈部后,左脚飞起正中那名士兵的腹部。 那士兵受此一击,不由自主的身体后仰,但颈部被牢牢箍住,哪里卸得了这一脚的力道,只听喀拉一声颈部骨折,随即身体软软地倒了下来。 李景左手一抖,将弓弦从那人颈部取出,那人这才慢慢倒地。 第六十一章 生命收割者 那士兵正用力回夺,双方较劲,枪杆已然开始扭曲,被李景起脚一踹,只听喀拉拉,长枪从中折断。 李景手握断枪反手抽在那名士兵的头上,那士兵一声没吭便倒了下来。 李景连杀二人,脚下不停,向前奔了几步,忽然把手中断枪向前猛地掷出。 断枪顿如离弦之箭,直取一名士兵的后心。 那士兵眼见要抓住沈莹的衣服,忽然间看到自己胸前探出一枚枪头,一时不明所以,随即一阵剧痛传来,那士兵大吼一声,顿时倒在地上。 却是李景眼见救援不及,将手中的断枪掷了出去,一举将那名士兵击杀。 李景势若猛虎,连杀数人,剩下两名士兵心中大骇,再也不敢追逐沈莹,转身便要逃跑。 可惜这时要逃已经晚了。 李景疾步上前,手腕一抖匕首落入掌中,随手一抹,反手一带,两名士兵颈部几乎是同时中刀。 与此同时,李景左手一探,轻轻扶住沈莹的身体,右臂上抬,挡住沈莹的视线,轻轻说道:“莫看!” 沈莹从未被男人接触过自己的身体,此时突然被李景扶住腰部,惊骇中带着羞意。 正欲挣脱,忽听李景说道莫看,顿时起了好奇之心。 沈莹轻轻拨动了一下李景的手臂,随即看到二人颈部鲜血如泉涌一般,往外直冒。 顿时吓的她花容失色,臻首一缩,身体一转,将面部伏在李景怀中。 感觉到怀中少女的身体不住瑟瑟发抖,李景苦笑了一下,心道:“不让你看,你偏要看!” 轻轻拍了拍沈莹的后背,然后将沈莹的身体扶直,李景对旁边同样吓得面无血色的小丫鬟说道:“扶着你家小姐,跟我走!” 那小丫鬟下意识地点点头,伸手扶住沈莹的身体,虽然身体打颤,不过却紧紧地跟在李景身后。 李景也不回头,收起匕首,拔出腰间的单刀,大步向前行去。 但这时李景已经突入到人群当中,已非刚才那样乃是背后偷袭。 而官兵也看到了他鬼魅般杀人的手段,见李景回转,官兵顿时如临大敌,二十来个官兵迅速组成一个小小的枪阵。 李景手中仅有一把单刀,想从枪阵中杀出,李景自认还没那么大的本事。 但李景原本也没想跟二十多名官兵正面对战,陈大虎和众乡亲还在苦战,李景怎能跟官兵多做纠缠。 因此,当李景看到官兵组成一个小小的枪阵之后,转身便走。 不料这个枪阵竟然在身后紧紧跟随。 李景一愣,回头望去,只见这群官兵的目光根本没看向自己,全部盯在跟在自己身后两人身上。 李景顿时恍然,知道官兵是冲着这两个漂亮的姑娘来的。 到此境地,李景也知想摆脱这二十余名官兵是绝对不可能的! 见官兵越来越近,李景急思对策,忽然看见前面一名手持长枪的官兵正在跟一名土匪激战,李景上前两步一刀将那官兵的手臂斩断。 那官兵失了一条手臂,长枪顿时把持不住,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正跟他激战的土匪怎能错过如此机会,趁机上前一刀将那士兵斩杀。 见那士兵长枪落地,李景灵机一动,俯身拾起长枪,随手向身后掷去。 身后那二十名官兵虽然跟着李景,实际上心思全部放在了李景身后的女人身上,哪里想到李景竟会突然发难。 正中那名官兵首当其冲,直接被这一枪钉在地上。 “跟我走!捡拾长枪和箭支!”李景喝道。 刚刚脱身的土匪急忙点头,随即低头四下寻找遗落的长枪和箭支。 乱战当中,双方死伤都是甚重,很多武器散落在地上,那土匪没走几步便拾到两支长枪和几支箭支。 李景接过,微微一笑,转身看向跟上来的官兵。 而站在阵前的数名官兵已经看到李景接过长枪,想起刚才同伴的死状,这几名枪兵大骇,几乎是同时止住脚步。 这几人停下脚步,但是后面的士兵却在继续向前,前后相撞阵型顿时产生一丝混乱。 李景等得就是这个机会。 正常情况下,双方隔了二十多步,而且是在时刻提防的情况下,李景想正面伤敌几乎不可能,但是官兵突然出现小小的混乱,却给了李景一丝难逢的机会。 现代特种兵的技能本来就擅长单人突袭作战,也就是所谓的渗透,当然现代化的战斗中跟这古代近乎肉搏的战斗是完全不同的,但是李景一旦寻到破绽,哪能善罢甘休! 李景连续将两支长枪掷了出去,官兵转动不灵,躲闪不及,这两枪竟然全部命中。虽然不至于毙命,但是重伤却是难免。 接着李景开始张弓搭箭,其实这几支箭在落地后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而且这几支箭跟李景用的完全不同,分量实在太轻,若不是李景用的是复合弓,这样的箭想伤人是很难的。 但是官兵哪里知道这个? 枪兵在交战时最怕弓箭,尤其现在这个距离,就算射术最差的弓手也能射到目标。 当然,如果枪兵能冲过这段距离,那倒霉的就变成弓兵了。 可现在的问题是,对方虽是一人一弓,但杀伤力着实太过惊人,谁也不想成为冲锋的牺牲品。 另外在见识到李景恐怖的杀人手段,谁又敢靠近李景身边? 既然不能冲那就只有退了。 众官兵几乎在同一时间做出了相同的判断。 大家发一声喊,调头就跑,一转眼就逃到数十步开外。 李景笑了笑,带着那名土匪转身向别处的官兵杀去。 对于吓退这二十多名官兵,李景自是毫不在意,但是在别人眼中就不同了。 自古美女爱英雄! 李景这样的行径无疑符合少女心目中的英雄形象。 沈莹从小学过诗文,李白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这样的诗句以前她是完全理会不了的。 但是这一刻,李景的行径完全给她诠释了这句诗的涵义。 李景大步而行,所到之处,官兵无不为之胆寒。 如果说以前沈莹对李景只是一种懵懂的情愫,那么这一刻,沈莹对李景已经出现崇拜的情结。 一个女人在爱上一个男人之前,一定会崇拜这个男人。 而能跟心中的英雄并肩作战,无疑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虽然沈莹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但是那种被保护的感觉似乎更温馨,她现在好像是在观摩是在享受自己心目中的英雄杀敌,古时的女子羡慕强者,有时候恨不得身为男身,可是一旦成了女人,就会爱慕强大的男人,这是女人的天性,难以避免! 看着李景并不很宽阔的背脊,这一刻,沈莹和她的丫鬟的眼中已经满是星星。 沈莹知道,这样的机会对她来说一生可能只有一次,因此虽然现在的场面充满了血腥暴力,但是她小女孩的心思却完全沉浸在一股难言的情怀当中。 如果。 如果他能拉着我的手就更美妙了,沈莹突然想到。 李景自不会知道身后的女孩的心情,现在他要做的是击败眼前这股官兵,从而挽救兄弟们的家眷和投靠他的父老乡亲。 现在这种情况要想击败官兵挽回败局,一是援兵马上赶到,另外一种办法就是以无上的勇气和疯狂的杀戮彻底摧毁官兵的信心。 李景不知道援兵何时能赶到,因此他采取的是第二种办法。 这种办法其实就是发挥一支军队中主将的力量。 以前李景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在古代身为主将竟然会去冲锋陷阵,现在他明白了。 主将亲自冲锋陷阵实是被逼无奈。 当自己的士兵装备和人数都不占优势,甚至远远不如的情况下,主将如果不冲锋陷阵,那结果只能是一败涂地。 而一旦战胜对手,那主将在部下心中定会竖立起极高的威望。 李景知道自己在山寨中的威望不低,但同时李景也知道眼下自己的威望还远远不够,不然的话,不会有人被郭振一鼓动就降了官军。 李景一定要给自己的手下竖立一种信心,那就是只要有我在,就算处于劣势咱们也能打胜仗。 而现在就是李景展示这种能力的时候。 也许李景没有古之名将那种霸气,但是李景杀人的手段无疑比任何名将都高明得多。 一击必杀,李景学的本就是杀人的技巧! 从某种角度来说,像李景这样的特种精英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都是杀手,甚至比杀手还要杀手。 杀手很少会在同一时间接多个任务,也就是说很少会同时刺杀两个以上的目标。 但是像李景那样的特种兵大多数情况不但要击杀多个目标,甚至还要摧毁建筑目标。 为了达到目的,他们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虽然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李景很少使用冷兵器,但这并不意味着李景不擅长冷兵刃的使用,相反,近身搏杀正是李景的强项。 在对敌的时候,李景决不会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求最快解决对手。 当箭支用完以后,李景把自己的近战特点淋漓尽致地发挥了出来。 所有在他攻击距离以内的官兵,无不是瞬间倒在他的匕首和单刀之下。 割喉,抹颈,刺胸,斩首! 李景手中的武器神出鬼没地收割着官兵的生命。 第六十二章 榜样的力量 虽然从总数上,官兵还是占据了优势,但是在局部,李景却开始以多打少。 在李景的带领下,土匪们有样学样,下手开始狠辣起来。 尤其是陈大虎等经过训练的土匪。 应该说,陈大虎等人虽然经过训练,但那只是表面的功夫。 他们当中很多人别说杀人,有的甚至连鸡都没杀过。 这样的人在对敌的时候难免会心慌,会手脚发软。 可以说没有真正经过血与火的考验,这些人永远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战士。 只有在战火中历经生死,他们才能学会在战场中杀敌和生存,才能成为真正的战士。 他们能坚持到现在,最大的原因是他们知道,在他们的身后是他们的家小,如果他们不挡住官兵,不光他们会没命,连家小也保不住。 另外一个原因是在训练的时候,他们是以小队为基础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他们所做的不过是按照平时的训练,做出自己的习惯动作。 但是战场上瞬息万变,一成不变的应对最多只能保全他们自己,却救不了他们的家人。 榜样的力量在这时候却是无穷的。 看到李景出手如电,进退敏捷,这些人渐渐明白李景在训练他们的时候,教给他们的是什么技能了。 反应,速度,力量。 只要把这些技巧合理地利用起来,就可以做到李景那样。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配合。 在跟李景一起作战的时候,所以的人都发现一个问题。 那就是当敌人在李景这个方向对他们发起攻击,或者偷袭的时候,可以完全不用理会。因为李景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帮他们把这个对手解决,他们只需要关注自己这面的敌人就可以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人渐渐发现这样配合的好处来。 他们的注意力开始集中,不需要左顾右盼,时刻提防来自侧面和身后的刀枪。 因为在那个方向有他们的战友。 战友就是他们安全的保障。 在战场上,战友才是他们最值得信赖的人。 土匪们的配合越来越娴熟,战斗的水平也在飞速的提高。 这种效果是不可能靠训练来达到的。 所谓优胜劣汰,在这种场合下,只有活下来的人才能成为浴血战士,成为老兵,成为精英。 看到自己身边的人出手越来越快,越来越准,越来越狠,配合的越来越默契,李景心中非常欣慰。 李景知道,经此一战,活下来的这些人都将成为真正的战士,他们将成为自己最坚实的班底,只要有这些人在,自己就永远不会倒。 看着眼前的土匪疯了一样,官兵的信心动摇了。 官兵跟土匪不一样,他们剿匪是为了拿赏银而不是来拼命的,但是看眼下的架势,能不能拿到赏银不好说,但是一个搞不好小命就没了。 士气永远是交战时取胜的关键因素之一。 一支部队如果没有士气,那么就算是顺风顺水的仗也可能打的一塌糊涂。 官兵怕死了,那怎么可能还有士气? 虽然人数占优,但是没有了士气,那什么用处都没有。 冷兵器作战时就是这样,只要有一名士兵后退,就会带动其他的士兵后退。 这种情况下,只有督战队果断斩杀后退的士兵才能止住溃败的势头。 可官兵的总数也不过二百来人。 哪里有什么督战队? 一旦有士兵逃跑,溃败的局势便不可逆转。 刘百户不过是个百户,在士兵心目中根本没有什么威望,这种情况他根本阻止不住,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阻止。 刘百户唯一能做的就是大声呼叫,大声咒骂。 刘百户呼叫的是徐老三,咒骂的也是徐老三。 山谷之战打成这样完全是由于李景突然杀回来,这才把土匪的局势扭转过来,从表面上看跟徐老三没有关系。 但实际上如果不是由于徐老三行动迟缓,拖累了官兵的速度,官兵完全可以在李景回来之前就打垮那些土匪,把那些家眷一网成擒。 可以说,徐老三是导致官兵行动失利的罪魁祸首。 但是刘百户除了大声咒骂以外根本就不敢把徐老三怎么样。 他甚至还得保护着徐老三安全回到卫辉府。 如果徐老三出了事,不说卫辉府的知府,首先刘洪就不会放过他。 因此刘百户必须把徐老三平安带回卫辉府。 可是刘百户突然发现,徐老三居然不见了。 这让刘百户怎能不心急? 徐老三一直跟在官兵的后面,直到官兵突破了土匪的阵势以后。 当陈老汉等人的阵型被击穿,沈正带着老弱妇孺前来增援的时候,徐老三眼前一亮。 美女! 这群人当中还有两个美女。 对于徐老三这样的人来说,就算身边五雷轰顶,也阻挡不住女人对他的吸引力。 “快!快!快!抓住那两个女人!”徐老三急忙叫道。 身边刘百户安排保护徐老三的几名士兵闻听,互相对视一眼,看了看场上的局势,几人同时点点头领命而去。 这次场上战局已成一边倒的局势,土匪败亡在即,这时如果不上前捞一把,以后可就后悔莫及。 但是这几名士兵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去了以后,却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死人是不会后悔的。 几名士兵走后不久,徐老三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等不及了,竟然带着徐二等人追了过去。 蔡平,蔡安还有郭振派过来的那名内奸,本不敢跟众匪见面,但是眼见胜券在握,不想错过在新主子面前露脸的机会,竟然都没劝阻,急忙保护着徐老三向前面冲去。 这几人冲过去不久,场上战局突然发生异变。 一个带着面具的人突然出现在战场,并且开始大杀四方。 徐老三等人很快发现,派出去的那几名士兵连美女的衣角都没摸到就被人杀戮殆尽。 徐老三吓得肝胆俱裂,连滚带爬地往回跑,可惜慌不择路,竟跑错了方向,跑到了谷口旁边去了。 谷口旁边有一道石梁,恰好隔住了通往谷口的去路。 猛然听到远处有人呼叫自己的名字,徐老三这才想起刘百户来。 “老刘!老刘!我在这里!快来救我!”徐老三连声呼道。 听到徐老三呼叫,刘百户心中大骂:“你奶奶的,你跑里面去干嘛?这仗要是打赢了,该你的全是你的,你他妈的急什么!” 刘百户心里叫骂,脚下却是不停,带着数名亲信快步往这边赶来。 等看到徐老三,刘百户上前一把将他拉住,转身便往回跑。 便在此时忽听山谷外面传来一阵呐喊声。 “杀啊!” 却是周老虎和刘二愣带人赶来救援。 原来周老虎等人赶到红山岭之后四下搜寻不见官兵的踪影,知道官兵一定是抄后路去了,周老虎和刘二愣两人一商议,反正这里只有空房子,守在这里毫无意义,不如回去帮忙。 于是这两人马上带领手下杀了回来。 周老虎和刘二愣刚到不久,陈二虎等人也即赶到。 两处人马合到一处,竟然把官兵的退路给堵住了。 眼见土匪越来越多,刘百户狠狠地瞪了徐老三一眼,心道:“要不是你这倒霉鬼,老子此时早就逃出去了!” 看了看身边的几名士兵,刘百户叹了口气道:“把刀扔了,大家降了吧!” “不能降!我们要是投降,那土匪肯定不会放过我等!”徐老三急忙叫道。 “去你妈的!你算什么东西!要不是你,兄弟们会到如此境地?”刘百户飞起一脚将徐老三踹了个跟头骂道。 顿了顿,刘百户忽然笑道:“老子倒是想起来了,你这几个手下他妈的好像就是从山上逃出去的,这下好了,老子拿了你们再去请降,也算是一份投名状。弟兄们,把这几个狗贼拿了!” 这几名士兵都是刘百户的亲信,也明白刘百户此举是为了要保全他们的性命。 几人也不迟疑,挥拳出脚,三下五除二便把徐老三等人放倒,然后捆绑起来。 刘百户见机的早,下手把徐老三等人拿住后,马上丢下兵刃,然后束手不动。 但是别的官兵就没有这么机灵了,这些士兵四下逃窜,猛地被周老虎等人围住后更是乱作一团。 这个时候官兵剿匪虽然有时也会在土匪手中吃亏,但很少会出现官兵向土匪投降这样的事情,可以说官兵们根本没想过他们会向土匪投降。 官兵们逃不出去,手里还拿着武器,有的还在跟土匪激斗,场面一片混乱。 李景摇了摇头,指着谷口那些负隅顽抗的官兵对陈大虎说道:“全部杀了!” “是!”陈大虎大声应道。 随即向身后挥了挥手,身后的土匪也不迟疑跟着陈大虎向官兵杀去。 李景其实也不是嗜杀,杀掉这群官兵主要是从三个方面考虑的。 首先这伙官兵跟孙猛高奇带上山的郑州府的官兵不同。 郑州府的官兵跟红山岭的土匪没有任何恩怨,而这些官兵却杀了山上不少兄弟和乡亲,李景若是收服这些人,只怕手下的人不服。 至于放了他们则更不可能,这个山谷李景以后会有大用,怎肯让官兵知道这处所在。 李景心里其实还有一个疑问,这处山谷十分隐秘,内奸是如何带着官兵找到准确的位置的? 第六十三章 沈莹的表现 李景相信自己的手下不会随便把这个地点说出去,那么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这才让内奸知道这里的所在。 而最可能出现问题的,只能是沈正在动员大家转移的时候发生的。 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内奸从老百姓的嘴里得知这处所在。 对于是谁泄露出去的,李景不想再查,这些人都是普通的老百姓,根本没有什么保密的意识。 就算是沈正,心里也不会有太高的保密意识。 李景几乎可以断定,地点的泄露,是沈正无意中说出去的。 李景相信,经过此事之后,山上所有的人一定会管住自己的嘴。 因为下次恐怕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最后一个原因是,李景需要自己的部下见血。 没有在战场上杀过敌,这些人永远不可能成长。 李景不想自己的部下在下一次对敌的时候再出现慌乱和恐惧的心理。 李景要把他们打造成铁血的战士。 最后的清剿李景没有参与,李景也不是铁打的,他也会累,他也需要休息。 而且李景想看看,自己不出手的话,手下这些人会有怎样的表现。 对周老虎等人的表现,李景很满意。 起码现在很满意。 周老虎等人确实在跟官兵对阵的最初慌张过一阵,但是看到陈大虎等人冲进官兵的队伍中大杀猛砍,这些人的热血一下子被带动起来。 等他们杀了人以后,再等杀人后的恐惧心理渐渐消退,心志慢慢坚定起来。下一次出手的时候,便不再犹豫。 站在一处高地看了一会儿,李景猛然想起身后还有两名少女,急忙四下看了看,找了处背风的所在,寻了块大石,然后对身后的沈莹还有那丫鬟招了招手。 沈莹迟疑了一下,终于慢慢走了过去。 当走到李景身边,沈莹的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 李景满身的血腥味不说,那张面具本就有些吓人,现在溅了许多血迹,显得更加的恐怖。 李景笑了笑,轻轻摘下面具放入怀中。 “吓坏了吧?坐下歇一歇,一会儿我让人喊沈叔过来。”李景在大石上面挥了挥手,将上面的落叶扫落。 沈莹轻轻摇了摇头:“你杀敌更累,还是你坐吧!” 李景心中一暖,心道:“这女孩儿倒真是善解人意。” 不过李景岂能让沈莹一个小姑娘站着? “呵呵!坐吧!我坐着你站着那成什么话?”李景笑道。 虽然李景脸上笑意明显,但口气明显有一种令人不可抗拒的味道。 沈莹呆了呆,不由自主地坐在大石上。 见沈莹的身子有些发抖,衣裳还有几处口子,李景知道这是在躲避官兵追逐时被树枝等物划破,李景下意识地解开自己的大氅披在沈莹身上。 见李景给自己披衣,沈莹不知如何拒绝,脸一红,心道:“这人行事真是鲁莽。” 但随即心中泛起一股暖意,紧抱胸口的双手下意识的紧了紧大氅。 见沈莹突然脸红,李景一愣,随即知道自己刚才这个动作不妥。 沈莹乃是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怎能披自己穿过的大氅?更不该由自己给她披上。 一时间李景神情尴尬,又不知跟沈莹说些什么,只得把头转向远处。 好巧不巧,李景看的方向正是刘百户所处的位置。 看到远处数名官兵束手而立,李景心中奇怪,不知这几名官兵要做什么。 转头看看战场,只见此时众匪已成一边倒的态势碾压官兵,李景心中顿时明白,这几个人是在束手就擒。 李景笑了笑,心道:“这几个人倒是机灵。” 忽然李景心头一动,那几个人当中有一人明显是军官打扮,难道是带队的官兵首领? 想了想,李景对那个方向招了招手。 刘百户一直在注视着李景。 李景带着面具本就惹眼,加上带着众匪作战,刘百户又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这个人乃是众匪的首领。刘百户知道,今天自己要想活命,就得着落在这个人的身上。因此刘百户的目光就一直放在李景的身上。 功夫不负有心人,土匪的首领终于把心思从那位美女的身上移开,看到了自己,还向自己招了招手。 刘百户大喜,对身边的几名士兵低声吩咐了一声,然后押着徐老三等人往李景这边走来。 途中有土匪想要拦截,刘百户急忙向李景的方向指了指。 拦截的土匪往这个方向一看,只见李景摆了摆手,便将几人放开,不过终是放心不下,跟在刘百户等人的身后,将几人押解过来。 待刘百户等人渐渐走近,李景看清被捆绑的几人之后,忽然哑然失笑,心道:“这人倒是个妙人,居然把这几个人给抓了起来。只是这样一来,怎么处置这几个官兵就要费一番思量了。” 被捆绑的一共五个人,而这五个人李景全部认识。 蔡平、蔡安还有那个给官兵报信的内奸在山上待了数月,李景自然熟悉。而徐老三李景曾在林县跟他照过一面,剩下那个徐二也在陈庄见过两次。 刘百户带人走到李景面前,先是把徐三等人踹跪在地,然后才在李景面前跪下:“小人刘名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大王,现在把这几个贼子擒下,希望能将功补过,求大王放小人一马。” 李景正欲说话,忽听身后有人轻轻说道:“大当家的,请坐下说话。” 李景一楞,急忙转头,只见沈莹已站起身来,用眼神示意自己坐下。 李景不明所以,但知道沈莹让自己坐下必有用意,当下在大石上坐下。 等李景在大石上坐定,再看刘百户等人时,顿时明白沈莹的用意。 这块大石位置偏高,坐在上面跟刚才站着几乎一般高,刘百户等人跪下之后比李景矮了一截,于是李景在刘百户等人面前便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如果李景站着的话远远没有坐着感觉那么强烈。 李景刚刚坐下,沈莹便解下大氅披在李景身上:“大当家的,天寒,小心着凉。” 如果刚才李景只有高高在上的感觉,那么此刻在沈莹的帮衬下,则威仪尽显。 李景心中对沈莹暗喝一声采:“了不起,只是一句话,一个小小的动作,便让自己的地位突显出来。” 以前李景从不在意什么地位或者是威仪之类的东西。 跟沈正或者高奇马五等人说话,大家都是平起平坐。 沈正和高奇还有马五等人在李景面前也从不拘谨。 不过沈正属于长辈,高奇和马五等人是自家兄弟,李景可以不在乎。 但是在外人面前就要讲究了,尤其现在这种场合。 现在李景是胜利者,而跪在他面前的是失败者。 站着受降与坐着受降看似相同,实际上有很大的区别。 坐着才能更好的彰显李景的地位和实力。 沈莹刚才的话和披衣的举动其实是在提醒李景,你是大当家的,在这里你最大,只有你才有资格坐着,别人只有站着和跪着的份儿。 对沈莹微微一笑,李景下意识地抓住沈莹的手然后轻轻拍了几下。 沈莹脸一红,不过这次没有把手缩回来,而是任由李景握着。 沈莹很聪明,她知道李景并不是轻薄她,只是一种下意识的一个夸奖的举动。 这个时候她如果缩手等于是削李景的面子。 现在她正努力帮李景彰显威仪,怎会做削李景面子的举动? 沈莹当然知道握着女人的手跟人说话,若不是太熟,那就是根本瞧不起人。 但眼前这些人都是李景的俘虏,李景根本就用不着瞧得起他们。 感觉到手中如若无骨的小手微微有些颤抖,李景心中一荡,不由得微微用力握了握。 李景不是卑鄙无耻的小人,但也不是道貌岸然的君子,虽然不知道沈莹为什么不缩手,但美人娇嫩的小手在握,他又怎肯放开? 忽然李景感觉手中的小手微微动了两下,李景一呆,随即醒过神来。 李景暗骂自己糊涂,竟然忘记问话了,居然要这个女孩儿提醒。 看来温柔乡是英雄冢这话一点不假。 轻轻咳了一声,李景对刘百户沉声问道:“你说你叫刘名,可是这次带队的官长?” “是!小人不知大王虎威,不然的话哪敢前来冒犯。”刘百户急忙说道。 “你是何官职?”李景接问道。 “小人是个百户。”刘百户忙道。 李景点了点头道:“你一个小小的百户,自然是奉命行事,倒也怪你不得,我来问你,你们是如何得知此处所在的?” 刘百户瞧了瞧蔡平蔡安又看了眼那个内奸,最后琢磨了一下说道:“回禀大王,小人只是奉了刘洪千户的命令带兵随这几个人前来,详情小人其实不知,不过想来必是这几个狗贼说的。” “你倒是老实!那我问你何时开始往这里进发?你来时官兵可有什么举动?”李景接问道。 “我是在寅时二刻得了刘洪大人。啊!不,是刘洪那狗官的命令!我出发前官兵并无异常举动。”刘百户急道。 李景默默算了下时间,知道刘百户说的基本属实。 第六十四章 纳降 摆了摆手,李景说道:“你无需害怕,你这人倒也识趣儿,居然知道把这几个人拿了送给我当见面礼。呵呵,你起来一旁候着吧,我先问他们几句话。” 听李景让自己起身,刘百户大喜,急忙应道:“是!” 李景转头看了看徐斌,心中摇了摇头,这人无恶不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跟他说话徒费口舌。 又看了看管家徐二,心道此人为虎作伥,同样留之不得。 当李景的目光看向蔡平蔡安时,这三人被李景冰冷的目光一射,心里同时打了个突。 “大当家的,饶了小的们这一遭吧!小的们再也不敢了!”三人用力磕头,急声说道。 “饶了你们?饶了你们我如何跟死去的兄弟们交代?如何跟死去的父老交代?你们以为勾结了徐家,勾结了官府,我便死路一条?我也不瞒你们,林县那路的官兵已被我击退,淇县这边的官兵也坚持不了两天了。”李景冷冷地说道。 “大当家的神勇,小人是猪油蒙了心,忘记了大当家的仁义,请大当家的高抬贵手,放了小人吧!”三人嘭嘭嘭不住用力磕头,旋即额头上满是鲜血。 李景摇了摇头,指着那名报信的内奸说道:“你们无需再求,若想死后留个全尸,那就把今晚如何跟官兵说的再说一遍。” 三人至此终于绝望,为了寻个痛快,便把今早跟刘洪千户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并把刘洪的安排也说了出来。 听完,李景沉思了一会儿,最后断定只要把眼下这支官兵灭了,卫辉府就得退兵。 李景招了招手,命刚才将刘百户押解来的土匪把这五人拉出去砍了。 至于徐老三和徐二两人,李景自然是懒得跟他们费什么口舌。 见李景行事果断,要杀便杀,刘百户暗自庆幸自己见机的早。 在刘百户想来,杀这几人之前应该在众人面前晓谕一下,然后再杀掉,给别人起个警示的作用。 却不知,这次官兵围剿,山寨人员损失严重,李景诸事缠身,哪有精力做那些无用之举。 对徐老三等人的大声求饶,李景自是不去理会,只是皱了皱眉,让那几个土匪将他们快点拉走。 处理完徐老三等人,李景心中为难起来。 刘百户这几个人要如何处理呢? 投降的俘虏是不能随便杀掉的,这个浅显的道理李景还是懂得。 投降还杀的话,以后还有人敢投降么?自然是玩了命的跟你死掐。 这样愚蠢的事李景是不会做的。 但是收降他们的话,这些人值得相信么? 以前李景对自己还是很自信的,但是经过这次郭振等人反水,李景开始对自己怀疑起来。 见李景脸色阴晴不定地扫视这自己,刘百户的心中突然忐忑起来。 “大王,小人等其实根本不想来这里剿什么匪,实在是没法子过年了,徐家给我们许下过年的银钱,因此我们这才前来。大王,您老有好生之德,就放过我们吧!”刘百户猛地跪下说道。 “没钱过年?你们多久没发饷银了?”李景皱了皱眉问道。 “半年没有发饷了,就算发饷,也养不活家小。”刘百户忙道。 “这是为何?”李景奇道。 刘百户叹了口气,接道:“我们是卫所兵,饷银低的可怜,连边军的一半都没有。” 李景闻听顿时恍然。 现在粮价已有上涨的苗头,卫所兵的饷银比边军低那么多,那点饷银确实养不了家口。 “那你们无饷的这段日子是怎么过的?”李景问道。 “凑合过呗!打打秋风,再上山打个猎啥的。”刘百户叹了口气道。 李景听官兵要靠打猎度日,心中暗骂一声:“当兵的都吃不上饭了,这大明王朝不灭真是没天理了。” 忽然李景想起一事:“几个月前,你们是不是进山打过猎?” “是!小人那次打猎本来收获不少,后来逮了几个土匪,说金牛岭有官兵剿匪,小人便想凑个热闹,谁知被人打了埋伏,死了好几个兄弟不说,打到的猎物还丢了不少。” 说到这里,刘百户忽然看到李景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心里顿时一突,暗骂自己多嘴,说这些干什么。 猛然刘百户想起什么,脸色突然大变:“大王!当初您老是不是就在。” 见李景点点头,刘百户脸色顿时变得黯然,嘴里喃喃地说道:“我早该猜出来了,只有您老人家才有胆量和本事伏击官兵。哎!小人不敢求什么,只望你老人家给我留个全尸就行。” 李景笑了笑,抬脚虚踢一下道:“真当我是杀人不眨眼的山大王了?” 叹了口气,李景接道:“起来吧,官兵剿匪天经地义,这点道理我还是懂得,也不会为这事儿难为你们。不过我现在不想杀你们,又不想放了你们。你帮我想个法子,我应该怎么处置你们?” “那就放了他们呗!”忽然一个清脆地声音响起。 李景一愕,转头一看,却是沈莹身边的小丫鬟在说话。 “大当家的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地方,还不自己掌嘴!”沈莹蹙着眉头说道。 李景笑着摆了摆手,他自不会跟一个小姑娘去计较什么。 但是李景对沈莹忽然有些佩服起来,这个女孩心思转的实在太快。 沈莹跟这小丫鬟亲如姐妹,自然不想自己责罚她的丫鬟,因此听到丫鬟插嘴后,第一时间察觉不对,于是开始训斥,并让她自己掌嘴,这样一来就堵住了自己的嘴。就算自己有心惩罚这个小丫鬟也不好开口了。 想了想,李景轻声对沈莹说道:“你有没有什么法子?” 沈莹脸一红,犹豫了一会儿,然后附在李景耳边低声说道:“许之以利,恩之以惠,胁之以威,当可收为己用。” “哈哈哈!”李景轻轻拍了拍沈莹的小手放声大笑起来。 沈莹所言跟李景所想可谓不谋而合。 笑了一会儿,李景肃起面容正色对刘百户说道:“我每月给你等三两银子的饷银,你等可愿为我做事?” “小人愿降。”刘百户等人大喜道。 李景摇了摇头道:“不是投降,是为我做事。” 刘百户等人相顾愕然,不明白投降李景跟为李景做事有什么分别。 李景叹了口气,实在不想跟这些人解释这些道理。 “你们投降是为情势所迫,大当家的怎肯放心用你等做事?你们答应为大当家的做事,那就是大当家的自己人了,拿大当家的饷银就是理所应当。”沈莹接口说道。 刘百户跟几个士兵对视一眼,几人同时点点头。 随即几人在李景面前端端正正地跪下:“小人愿为大当家的效命。” “起来吧!以后不用跪,也不用满口小人小人的,也别叫我什么大当家的,我虽是土匪头子,可不爱听这个称呼。你们年纪大的叫我兄弟,比我小的喊我大哥就成。山上的兄弟们都这么称呼我。”李景笑道。 “是!大哥!”刘百户等人起身抱拳道。 这几人的年纪几乎都比李景大,可谁又敢叫李景兄弟? 想了想,刘百户说道:“大哥,小弟既投奔了大哥,那就得跟大哥交个实底。小弟这个人没什么本事,唯一的好处就是不会说谎。小弟想跟大哥推荐一个人,这个人是真的有本事的,而且做事极稳。如果大哥能收服此人,比我们这些人加在一起还要有用的多。” “人贵有自知之明,你说你没本事,唯一的好处是不会说谎,依我看这就是最大的本事。很多人看起来有本事,其实未必!不过你既然如此推重此人,想来是有真本事的,说来听听,此人是谁?”李景笑道。 李景现在手底下最缺的就是人才,用求贤若渴来形容都不为过。 此时听到刘百户郑重推荐某人,顿时来了兴趣。 “兄弟说了,大哥可别生气啊!”刘百户接道。 “他妈的,罗里啰嗦,说话这么不爽快,说!”李景喝骂道。 刘百户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嘿嘿!这个人就是这次卫辉府带兵的千户刘洪。” 李景点点头,刚才那个内奸也提到过此人,李景当时的感觉就是这个带兵的军官做事很稳,但是有些缺乏魄力。 当时的情况要是换做李景的话,分一批人继续偷袭土匪的老巢是肯定要做的。 但是剩下的人肯定不会坐等土匪内奸反水,而是会全力攻山,迫使内奸提前行动,然后全线施压,不给土匪任何喘息的机会。 土匪人少,疲于奔命的状态下肯定顾不得家小,只要拿下一处,这次剿匪就会大功告成。 只是这么做的前提是参战的官兵必须意志坚定,上下一心。 当然,刘洪也有可能怀疑土匪的内奸耍诈。 要知道冬季打仗,攻山可是大忌。 一旦内奸是假的,将官兵诱骗上山,然后举火烧山的话,官兵就算有所防范,也必损失不轻。 但实际上,刘洪完全没有必要怀疑内奸。 第六十五章 尴尬 土匪脑子又没毛病,难道几个月前就布局准备跟官兵打仗?那不是没事儿找抽呢么? 刘百户既然说刘洪做事很稳,那么刘洪不愿轻动的原因只能是官兵的战斗力不行,没有打持久战的能力。 想想也是,官兵连饷银都发不下来如何能做到意志坚定,上下一心? 看来这个刘百户说的不错,这个刘洪做事的确很稳,绝不打无把握之仗。 琢磨了一会儿,李景问道:“可有把握招刘洪上山?” 刘百户摇了摇头:“没有把握。” 李景笑了。 这个刘百户确实不会说谎,这一点就很让人放心。 “尽力去做,需要什么只管上山找我。”李景正色道。 刘百户点点头,想了想说道:“我需要那个徐家三少爷的人头。要是可以的话,大哥再给我点儿银子。” 李景毫不迟疑:“行!你需要多少银子,我让人给你取来。” “五十,恩。四十两就够了。”刘百户算了下道。 “什么五十四十的,这点银子能干什么?”李景奇道。 刘百户看了看身后几名士兵道:“这八个兄弟都是我的亲信,我走了,他们得留在大哥这里,但是我得给他们的家小带上过年的银子,每户三两应该足够,我自己留三两,剩下的送给刘洪大人。” “小家子气,四十两银子济得什么事?每人十两,算了,我懒得给你们分,你带二百两银子回去。二狗子,你喊下沈叔。”李景说着四下瞧了瞧,对一个土匪喊道。 “是!”不远处一个土匪应道。 “咳!咳!”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两声咳嗽,正是沈正的声音。 “啊!”沈莹听到父亲的声音,猛地醒过神来,急忙把手从李景手中抽出。 李景也猛然醒悟。 想来沈正早就看到自己握着他女儿的手了,估计是看到自己正在谈事,不好过来阻止。此时听到自己找他,这才出声提醒。 李景只觉得满脸燥热。 长这么大,李景还从来没有这么臊过。 “咳!咳!”李景急忙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李景跟刘百户说话的当口,官兵早已被清剿一空。 见山谷中再无官兵,沈正心情一松,随即发现女儿竟然不见了。 沈正心中大急,急忙派人寻找自己的女儿。 不想下人回去后都是神情尴尬,沈正怎么问也不说,只说小姐安然无恙。 沈正心中疑惑,只好亲自来找,在山谷里转了一圈,终于在一个背风处看到自己女儿。 初看到女儿无恙,沈正心中大慰,但随即便睁大了眼睛。 女儿的手竟然握在一个男人的手里。 而那个男人居然是李景。 看到李景握着女儿的手,沈正顿时大怒,心中不住地咒骂李景和女儿伤风败俗,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握手。 当然沈正只是心里咒骂,嘴里是不敢说出声的。 沈正很清楚,虽然山上的花用都是沈家出的,但是沈家也是因为有李景的保护才保全下来,现在更是在李景的庇护之下,因此得罪李景的事沈正是不会干的。 而且沈正心里也有把女儿许配给李景的意思。 沈正生气是因为李景至今也没找人跟自己提亲。 有时候沈正甚至都怀疑李景是不是没看上自己的女儿。 但是从李景见到女儿时的表现来看又有些不像。 正因为沈正猜不透李景的想法,才会在看到李景拉着女儿的手时生气。 沈正向前快走了几步,正准备呵斥女儿两声,猛然看到李景面前还跪着一堆人。 沈正急忙止住脚步,心道:“好险!要是当着外人的面儿喝骂女儿,那不是落李景的面子么?” 沈正止住脚步,却并没有离开,因为他突然发现在李景面前跪的人当中有两个他竟然认识。 徐家的老三和徐府的管家徐二? 徐老三竟然被抓住了? 沈正有些不敢相信。 沈正擦了擦眼睛,又仔细地辨认了一下,确实是徐老三。 只是现在的徐老三精神萎靡,再无以前到沈府提亲时飞扬跋扈的样子。 至于徐二也是神情黯淡,没了以前狗仗人势的嚣张气焰。 沈家能有今天,罪魁祸首就是这个徐老三。 可以说,沈正恨徐老三恨地牙根都痒痒。 看到徐老三被抓,沈正大喜若狂。 想了想,沈正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 他想听听李景准备怎么处置徐老三。 沈正知道虽然李景杀起人来绝不手软,但李景绝不是一个嗜杀的人,这从他收容那些曾经为非作歹的土匪就能看出来。 可是徐老三这个人沈正是决不会放过的,如果李景打算放掉徐老三的话,沈正哪怕是求也要让李景把徐老三杀掉。 可是沈正听了半天也没听到李景审问徐老三,最后只是轻描淡写地便吩咐人把徐老三砍了。 这一刻沈正忽然觉得有些茫然。 这就杀了? 这也太不解气了吧? 哪怕你先把他送给我,让我打他一顿也好啊!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沈家就是这小子害的么? 沈正心里腹诽了一会儿,忽然哑然失笑。 他自己都快奔五十的人了,居然还这么计较,反正都要杀,打不打一顿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对李景没通知自己就把徐老三杀了,沈正终究有些气不忿儿。 沈正正琢磨着怎么给李景出个难题,忽听李景说四十两银子济的什么事,然后随口一张就是二百两银子。 沈正心中更是恼怒,心道你个臭小子,以为银子那么好挣啊?一张嘴就是二百两银子,知不知道老子要费多少时间才能挣回这二百两银子? 接着便听李景招呼二狗子喊自己。 沈正虽然气愤,但也知道此时不是跟李景治气的时候,急忙咳嗽了两声,然后从藏身处走了出来。 见沈正突然现身,李景咳了两声,然后说道:“沈叔,你老人家没事儿吧?” 沈正瞪了李景一眼,心道:“你早就知道我没事儿,现在来关心我是想讨我女儿欢心么?” 嘴里却说道:“没事儿,年纪大了,跑不动,落在后面,没跟官兵照面。” 李景点点头说道:“沈叔,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兄弟们就算全都没了,你们也不能出来。你们出来不但帮不上忙,反而添乱。” 李景说这话隐隐有责怪之意。 没办法,李景不是傻瓜,他知道沈正肯定看到自己抓着沈莹的手,也看到沈正的表情有些怪异,知道沈正肯定在生气。 这事儿自己也确实理亏,而要想不让沈正责怪,最好的办法是先抓住沈正的错处,先责怪他一下,这样沈正就不会揪住自己不放了。 果然,听了李景的话后沈正面露惭色。 这件事沈正做的确实不对,因为沈正忘记了官兵的目的是什么。 官兵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就是来抓这些家眷的,确切地说是来抓沈家的家人的。 你不把这些人藏起来,反而让他们出去跟官兵拼杀,这不是告诉官兵我们这里没人了么?那不成了给官兵打气鼓劲儿么?官兵看到土匪连老人妇女和孩子都派出来打仗了,那还不拼命狠打? 若不是官兵想要生擒这些人,这些老弱妇孺不知要死伤多少。 如果李景回来的再晚一步,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见李景隐隐有责怪之意,沈正嚅嚅了一会儿才说道:“当时我看到老陈把那些年老的土匪组织起来,并且成功地阻挡住官兵的攻势,便想有样学样。谁知道那些官兵看到我们就像狼见了羊一样。咳,所幸贤侄回来的及时,这才没酿成大错。” “其实,沈叔的意思我能理解,看到那么多兄弟伤亡是想帮把手,不过咱们打仗可用不着老人和妇女帮忙,只要我们这些人还在,只要我李景还在,定会保护大家的安全。沈叔你也不用自责,这事儿其实怪我,是我安排保护大家的人数太少了。”李景说道。 说一下就得了,李景可不想把财神爷得罪狠了。 何况他以后还想让这个财神爷成为他的老丈人。 李景跟沈正斗心眼儿,瞒得过沈正,却瞒不过身边的佳人。 沈莹狠狠瞪了李景一眼,心道:“原来你这么欺负我爹。” 想到沈正自诩精明,却被李景捉弄,心中不由得莞尔。 李景又问候了沈夫人等人一下,听说沈夫人安然无恙,然后才对沈正说道:“沈叔,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刚投来的刘名兄弟。” 接着有对刘百户等人说道:“刘名,这是沈叔,是咱们山寨的财神爷。你们几个也自报一下家门吧。” “刘名见过沈叔,您老好!”刘百户急忙躬身抱拳道。 刘百户倒是知道一些沈正的信息,但是见李景不提,也不敢随便乱叫,因此便没有称呼沈老爷三字。 其余几名士兵也急忙抱拳行礼。 沈正摆摆手,心道:“这臭小子倒真有些本事,这几个官兵居然又被他给收服了。” 随即想到自己又要出血,心中不禁又道:“不过要是没有我,你也收服不了这些人。看来还是我最厉害。” 得意了一会儿,沈正笑道:“需要多少银子?要不要给他们登记造册?” 李景点了点头说了声:“就二百两好了。” 沈正心中了然,给他们登记造册就是真心要收服这些人。 第六十六章 构想 听了沈正的解释,刘百户等人这才明白登记造册的用意。 同时也知道,造册以后,就得把家小送到山上,不然的话,自己一旦出事,难道要李景派人到府城给他们的家小送银子不成? 土匪进城,一旦被人发现,那不找死么? 当然,刘百户也明白把家小送到山上隐隐有人质的意思。 但只要自己等人是真心归顺,那就不必担心。 没见这次官兵剿匪,土匪们都拼了老命来保护这些老人和妇女还有孩子么? 几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跪倒在李景面前,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说道:“大哥仁义,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景俯身将几人一一扶起,然后笑道:“别谢我!我可没钱,要谢,你们就谢谢沈叔吧!” 几人急忙转向沈正便要磕头。 沈正急忙止住众人道:“你等只要用心为大当家的做事就算谢我了。” 刘百户等人急忙抱拳称是。 有沈正出面,以后的事情就不需李景过问了。 李景抬眼看了看谷口处,又往山谷里扫了一圈,只见所有的战斗都已结束,战场已经打扫的差不多了。 此时正在处理那些死者和伤者,该掩埋的掩埋,该治伤的治伤。 虽然场面有些混乱,不过总算人尽其责。 微微摇了摇头,李景心中默默地盘算起来。 这次跟官兵作战,暴露出很多的问题,也给李景敲响了警钟,看来需要好好地梳理一下。 首先就是备战。 过了几个月的安稳日子,让山上所有的人几乎都没有危机意识,包括自己在内,警惕性都下降了很多。 若不是李景把马五派出去收集情报,若不是清荷看上了马守业,甚至马守业要是没跟清荷说出自己的身份,清荷都不会在意官兵剿匪这个跟自己无关的问题。 可以说,一切都是运气使然,这才让清荷得知了这个消息,同时把消息告诉马守业,再把消息传到山上,让自己有所准备。 一直以来,李景认为只要自己约束手下不四处打劫,就不会惊动官兵,官兵就不会来剿。 但是李景忽略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山上的土匪需要吃穿用度,一切生活所需必须通过外界购买。 以前人口少,需要购买的物资不多,可能不会引起官府的注意,但是随着山上人口越来越多,需要的物资也越来越多。 比如说粮食,在金牛岭的时候每天有几斗米就够了,可现在每天需要两三石。 每次从山外运粮,至少需要调动上百名兄弟才够,运送这么多粮食,难道官府就看不到?难道会不注意? 粮食好说,毕竟只是为了吃饱肚子。 那么棉布呢? 山里哪来那么多的人要穿衣? 还有铁器。 运那么多铁进山做什么? 还有其余的种种物资。 只要有心人把这些联系到一起,就会推断出山里的人数不会太少,而且是准备图谋不轨。 可以说就算没有徐家这个因素,早晚官兵都会进山围剿。 那么自己这方面做了多少准备工作呢? 李景仔细想了想,然后摇摇头。 几乎没有。 在红山岭李景平时大多只是在训练,训练,再训练。 闲置的人在开地,建房,开地,建房。 居然没建一处防御设施。 比如箭塔,哨塔之类的监视和远程防御设施一概没有。 就说这处山谷吧。 李景转头四下看了看这座山谷。 这座山谷等于是四面环山,只有一条可容纳几十人进出的山口。 不考虑翻山的话,只需要在山口处修一道横墙,就可隔绝外界进入。 考虑到山谷中的人也要进出,那再修一座大门即可。 只要在横墙内建几座箭塔,在大门内列上枪阵,莫说两百官兵,就算两千官兵也别想轻易进来。 可李景在发现这处所在之后,竟然没做任何布置。 李景他倒是想到了狡兔三窟,可没有任何防御的巢穴又有何用处? 要想进攻,首先就得做好防御。 没有坚实的防御,就算自己攻击力再强也是无根的浮萍。 一次败仗,就可以把自己的根基全部摧毁,再无翻身的余地。 李景越想越怕,一时间身上竟然出了冷汗。 好在这次打退了官兵,还有时间。 有人说,思考中的男人是最能吸引女人的。 看着李景身披大氅,目光深邃,表情坚毅,沈莹紧握着小丫鬟的手,不由得痴了。 忽然一阵寒风吹来,沈莹猛地打了个冷战,这才清醒过来。 “小姐,大当家的想什么东西这么入神啊?”小丫鬟轻声问道。 沈莹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也不知道。” “小姐,你看大当家的又黑又瘦,是不是累的啊?我听说大当家的昨晚到很远的地方跟官兵打仗去了。”小丫鬟说道。 沈莹转头看了看丫鬟,疑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昨晚咱们到这里的路上,我听老爷跟福叔说的。小姐,你说大当家的是不是打赢了才回来的?”小丫鬟瞪着大眼睛得意地说道。 “他一定会赢的。”沈莹用力地点点头说道。 “是啊!他一定会赢的。可是我听老爷说山上所有的事情都要大当家的操心,他会累坏的。小姐,我知道你是最聪明的,咱们府里除了老爷之外,包括二老爷和三老爷,还有那些少爷没人比得上你,你一定有办法帮助大当家的是吧?”小丫鬟说道。 沈莹看着李景的背影,叹了口气道:“唉!咱们是女儿家,男人的事帮不上的,他们也不愿意让咱们帮。” “小姐,你这么聪明,可以帮大当家的出出主意啊。我知道咱们家很多主意都是你出的,只不过你是先告诉夫人,再由夫人告诉老爷。你现在可以把主意告诉老爷,再让老爷说给大当家的听啊。”小丫鬟说道。 沈莹摇了摇头:“你不懂的,有些事不是这么简单的,爹爹说得多了,会惹人厌的。” “为什么?咱们是在帮他啊?为什么会惹人厌!”小丫鬟不解道。 “你多看看书就懂了!我有些冷了,咱们回去吧。”沈莹叹了口气道。 沈莹和丫鬟互相扶持着渐渐远去。 李景慢慢转过身来,看着沈莹的背影,心中忽然若有所思。 沈莹和丫鬟说话声音虽低,但李景耳聪目明,这些话一句没落,全听在耳中。 小丫鬟天真烂漫,言辞也许有夸大的成分,但沈莹很聪明这一点是无疑的。 沈正为人精明,头脑清楚。 为什么过继了一个儿子还这么看重女儿,恐怕不仅仅是父爱的原因。 李景觉得,沈莹很可能在沈正出现误判的时候,通过沈夫人出面点醒了他。 而且小丫鬟说沈府除了老爷其余的人都比不过小姐,这话是一个丫鬟能说的么?只能是沈正跟沈夫人说话的时候被小丫鬟听到了。 沈正如此看重一个人绝不会没原因的。 而且通过刚才那段无声的交流,李景自己都认为这个女孩儿确实是了不起。 人才李景是一定会用的,只是怎么让沈正同意女儿来帮李景的忙呢? 李景是现代人,自然不会在意女孩儿家抛头露面,可沈正在乎。 沈莹要是抛头露面等于是败坏沈家的门风,等于说沈正没有家教,沈正怎能忍受这个? 也许只有成亲这一条路了。 可沈莹今年好像还不到十八岁吧? 十八岁在这个时代也许是大龄女青年,可对李景来说,那是一个正在发育的孩子,虽然他自己比沈莹也大不了多少,但总有点高中生的感觉。 李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李景眼前一亮,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暗骂自己糊涂。 沈莹完全没有必要非得抛头露面不可,她不是有个丫鬟么。 丫鬟没那么多顾忌,找沈正把小丫鬟要过来,让小丫鬟给自己传信不就行了么? 李景现在最需要的不是沈莹能帮他出什么主意,而是要沈莹帮他做一些文字上的功夫。 山上识字的人实在太少,满打满算也就三个人。 沈正、沈莹、沈继先。 其中沈正和沈继先是半瓶醋,账上的功夫没有任何问题,简单的记事也行,但是再深一些的文字就不行了。 但是有些事需要的恰恰是文字上的功夫。 比如说山上要制定规矩,跟土匪们讲解的时候用大白话,可写的时候就不行了。太罗嗦,而用文言体就简练得多。 在这方面沈正和沈继先就不行了。 李景自己也不行。 李景的文化水平倒是不低,可他识的是什么字?现在用的是什么字? 第六十七章 祭奠 尤其用毛笔写字。 李景虽然在闲暇的时候也练习毛笔写字,可李景自己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写的是毛笔字。 那一个个字写的跟狗爬似的。 有些字就连他自己都要看半天才能认出写的是什么字。 这让他怎么写的出来?就算写出来也拿不出手啊! 李景虽然不在乎什么门面的工夫,可这点脸面还是要的。 沈莹则不同,她可是正经地科班出身,学的是诗词歌赋之类陶冶情操的东西。 沈正让女儿学那个是为了让她能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为以后找婆家用的,跟沈继先等兄弟们学的经商之类的东西截然不同。 至于山上其他人,就不值一提了。 像高奇这样的只能算认识几个字。 而马五等人都是沈正得闲时教的,比高奇还不如。 如果沈莹能够帮忙,李景等于配备了一个文秘。书书写写这一项就能帮李景省却极大的精力。 而且沈莹生在沈家这样的商人之家,从小耳闻目睹,就算没刻意地去学,算账方面的工夫也胜过常人甚多。 日后沈继先出去经商,沈莹完全可以接替沈继先的工作。 琢磨了一会儿,李景忽然哑然失笑。 沈家好像是上辈子欠他似地,出钱,出物,出人,现在李景自己还惦记着人家的女儿,做人好像有些不厚道了。 想了想,李景叹了口气,以后吧!以后再报答沈家! 整理下情绪,李景开始构思下一步该怎么做。 首先必须要把徐家这个祸根拔掉。 尤其是现在杀了徐老三以后。 徐老三被杀的消息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到徐家的耳朵里,到时徐家必然会调动一切的力量进行报复。 因此一定要在徐家得到这个消息之前就把徐家的主要人物干掉。 不然的话,只怕山寨根本没有发展的时间。 只是徐家的女婿是彰德知府,弟弟是卫辉知府,要是把这两个人给杀掉的话,只怕会惊动朝廷,必须权衡清楚了才能动手。 李景正琢磨呢,陈大虎,周老虎,刘二愣,陈二虎等人过来汇报战况。 见众人神色凝重,李景心知这次山寨定然损失不小。 可当李景听说这次战役一共死了七十多人,还有五十多人重伤,一百多人轻伤之后还是大为震惊。 七十多人啊!山寨一共才多少人?损失惨重啊! 这可是冷兵刃作战,直接战死的比例其实是非常低的,士兵死亡最大的原因是受伤后得不到救治,或者救治不及时导致伤口感染恶化造成的。 这次官兵如果不是被困在了山谷之中,外面被援兵彻底堵死,大家都是步行,官兵一旦逃跑,土匪根本就追不上。 另外,对这些官兵李景可是下了必杀令,否则这一仗根本不可能全歼这二百多名官兵,恐怕还是俘虏的居多。 但是正因为不要俘虏,这才激起了官兵拼死抵抗的决心。 默默地垂下了头,这一刻李景心里十分自责! 李景最后没有参与战斗,并不是导致手下出现大量伤亡的原因。 李景为了锻炼手下,没有参战并不算错,早晚有一天这些人会在没有李景参与的情况下进行战斗,这一关早晚要过,训练时不努力,反应不及时,身体素质不行的那些人一定会被淘汰。 导致部下大量伤亡的原因首先是没有建筑防御设施,在官兵最初进攻的时候就造成很大的伤亡。 其次就是那个必杀令。 必杀令这个命令其实不该下的。 必杀令等于是不要俘虏,不许投降,跟杀俘,杀降实际上并没有多大区别。 自古以来,杀俘,杀降的将军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李景本该非常清楚才是。 作为一个现代军人,李景本不该犯这个错误的。 一个错误的命令往往会给下属造成极大的损失。 李景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特种兵了,他是一个山寨的主管,他是大当家的,他要为手下兄弟的生命负责,要为兄弟们的家人负责。 “贤侄,不要难过了!这些人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保护自己的家园战死的,他们死得其所。”沈正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李景地肩头。 李景摇摇头,抬眼看着眼前站立的兄弟们,又慢慢扫了眼远处逐渐走过来的人群。 这时,山上所有的人都慢慢聚了过来,包括那些老弱妇孺。 看见这些人一脸茫然,李景知道,他们在等着自己的安排。 “沈叔,准备麻布,全军挂孝!”李景的眼神终于坚定起来。 听到李景用全军挂孝这个字眼,沈正一呆;“全军?什么意思?这是要造反么?” 不过沈正终于没问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安排人准备麻布去了。 跟沈正交代完死者的安排,李景开始忙碌那些受伤的手下。 毕竟死的已经死了,活着的人更重要。 幸亏当初在金牛岭时,李景命刘二愣抓了十多个郎中,这些郎中见李景给的银子多,有一大半留了下来。 平时这些郎中基本没事儿可干,最多帮训练受伤的土匪治下小伤,大多数的时间却是帮助附近的村民看病。 这次转移,有几个郎中也带着家小随着乡亲们过来,不想倒是排上了用场。 虽然人少,不过毕竟好过无人治伤。 这几个郎中忙了大半日,终于把重伤的那几十个人处置完毕。 剩下受轻伤的,也在郎中的指点下,由家人或者没受伤的兄弟包扎妥当。 李景巡视了一番,见所有的伤者都得到妥善的处理,点点头,心里颇为欣慰,同时心里暗暗感激沈正能未雨绸缪。 因为这次能顺利得处置那些伤者,还得归功于沈正。 训练的时候经常有土匪受伤,需要的药材自然不少。 为了省却每次买药的麻烦,沈正令郑州王掌柜那边扫荡了多家药铺,装了好几大车的药材运到山上。 当时很多药商都以为王掌柜要改行开药铺了。 寒风萧瑟。 李景一身重孝肃立在数十座新坟前面。 身后则是陈老汉,沈正,陈大虎和刘二愣等人。 再后面则是山寨所有的兄弟以及他们的家小。 所有人都带着孝,雪白的麻布,将半个山腰染成一片白色。 “开始吧!”李景轻声说道。 沈正点点头,高声喝道:“全体跪拜!” 李景左脚向前一步,右腿跪下,然后左腿收回,恭恭敬敬地跪在坟地面前。 身后众人随着李景的动作也全部跪下。 “一叩首!”沈正喝道。 随着沈正的声音,全体开始为阵亡的兄弟们磕头。 “二叩首!”沈正接道。 古人祭拜的时候讲的是三拜九叩。 就是说要跪三次,磕九个头。 李景虽不知这些规矩,但只需按照沈正的吩咐照做即可。 另外,李景也才知道古人治丧其实非常的繁琐。 但是沈正等人都知道,山寨这次大丧元气,有很多的事情需要李景处理,因此一切从简。 “起!” 当最后一个头磕完,随着沈正的声音,李景挺身而起,然后转身分开陈大虎等人,来到一众老弱妇孺面前。 “诸位父老乡亲,兄弟姊妹们!李景无能,连累这么多兄弟阵亡,在此我给大家赔礼了!” 说完,李景面对大家再次弯腰拜了三拜! “大当家的,使不得啊!要是没有你,我们连饭都吃不饱,哪里会有今天的好日子!前面的,快把大当家的扶起来,我们当不起啊!”一个老汉急忙叫道。 “是啊!没有大当家的,哪有我们的好日子。我家男人能跟着大当家的这样的好人,死了也值!”一个妇人说道。 “大当家的,你起来啊!我娘说了,我爹跟着你,我们家才能吃饱饭,我爹死了还有我,等我长大以后还要跟着大当家。”一个小男孩跑过来,拉着李景的胳膊叫道。 这个小男孩只有六七岁,脸上挂着泪珠,因山上寒冷,一张小脸冻得通红。 李景轻轻拭去男孩儿脸上的泪珠,然后把他抱在怀里。 这时陈大虎和陈二虎两人急忙过来搀扶李景。 李景抱着小男孩随之站起,然后叹了口气道:“我李景对不住大家!眼见就要过年了,却让你们丧子的丧子,丧夫的丧夫,丧父的丧父。” 顿了顿,李景接道:“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你们以后衣食无忧。” 说完,李景转头对沈正道:“沈叔,这些人的抚恤加一倍!” 沈正点点头,知道这时可不能斤斤计较,要收住人心,这笔钱是必须要出的。 沈正当即把沈继先叫过来,让沈继先计算人数,然后按人头发放抚恤金。 李景将怀中的男孩儿交给他的母亲,对那妇人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对陈大虎说道:“大虎,看到那个谷口了么?” “恩!”陈大虎看了看谷口应道。 “你带五十个人,在谷口那里用石头砌一道横墙。墙高两丈,宽要一丈。记住,一定要坚实。”李景说道。 陈大虎挠了挠头问道:“是把这个山谷封住么?可是封住的话进不来人啊?” 李景听了顿时无语,这陈大虎真是个榆木疙瘩,也不知道这事儿交给他做是对是错。 这时身后一人忽然说道:“大虎哥,大当家的意思是用横墙把山谷封住,但是中间要留扇门。” 李景转头一瞧,却是跟刘百户一起归顺的一名官军士兵。 第六十八章 小蝶 但是刚才李景分开众人走到后面跟死者的家属说话,这个人就变成站在李景身后了。 这人心眼儿实在,见陈大虎没明白李景的意思,便出言提醒。 李景看向那人笑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大当家的,小的叫郑玉成。”那士兵忙道。 “大当家的,郑兄弟心眼实,不懂规矩,您别见怪。”刘百户急忙说道。 却是刘百户担心郑玉成贸然插嘴,令李景生气。 李景摆摆手,指着刘百户笑道:“刘名,你这人不错,知道爱护下属。很好!我喜欢你这样的人。好好干,别让我失望。” 刘百户一挺胸大声说道:“刘名必不负大当家所望!” 李景点点头,转头看向郑玉成问道:“你能看出我的用意也很不错,脑子转的很快。我来问你,如果这道墙由你来修的话你会怎么修?” 郑玉成打量了一下谷口处说道:“回大当家的,要是小的修的话,那么小的会把墙建成至少一丈宽,三丈高,这样就跟两面的山坡齐平,防止敌人从拗口处爬过来。再在墙上面开几处垛孔,这样可以看清谷外的情形,还可以通过垛孔放箭。中间的大门前面要挖一个大坑,里面的人出去的时候,放一块吊板,不用的时候就拉起来,这样当官兵来的时候就不怕了。” 听完郑玉成的回答,李景眉目一跳,问道:“你当兵以前是做什么的?” “小的以前是个泥水匠,在府城修过城墙。”郑玉成回道。 原来如此,李景点点头,所谓术业有专攻,看来做什么事都得专业人士,这个郑玉成考虑的比自己全面的多。 想了想李景说道:“郑玉成,我想让你来负责修建这道墙,不过你初来乍到,人头不熟。这样吧,你来给大虎当副手,怎么修建你来做主,人员调配让大虎帮你!” “多谢大当家的抬举,不过小的新来,不敢领人,愿意当一名小卒,为大当家的鞍前马后效劳。”郑玉成急道。 李景笑着摇了摇头,忽然正色说道:“陈大虎,郑玉成听令!” “在!”陈大虎和郑玉成一激灵,急忙挺直了胸膛应道。 “陈大虎!你和郑玉成负责修建这道墙,但是怎么修要听郑玉成的,要人要物,你必须全力协助!”李景喝道。 “是!”陈大虎大声回道。 “郑玉成,你虽是副手,但是一切都由你做主,若是有人刁难,你告诉我,我亲手斩了不听命令之人的狗头。但是你要记住,现在天寒地冻,修墙不易,因此不许罔顾劳力。”李景看着郑玉成森然说道。 “是!”郑玉成大声应道。 想了想郑玉成接道:“大当家的,墙的后面是不是还要修几座塔楼,这样一旦敌人攻上城墙,我们可以在塔楼上还击。还有,这里四面都是山,敌人也许会翻山进来,我们是不是在山头上面修几座烽火台?一旦敌人翻山,就用烽火示警!” 听了郑玉成的建议李景大喜,这人是个人才啊。 轻轻拍了拍郑玉成的肩头:“就按你说的做!” 转头看向陈大虎,李景指着山谷说道:“大虎!你来看!这座山谷方圆近千亩,我想把兄弟们的家小以后都搬到这里。因此,修建那些防御设施的时候你可要好好用心啊!” 陈大虎用力点点头:“我明白。” 李景摆了摆手,让陈大虎和郑玉成准备人手和物资去了。 见刘百户带着几名手下也要跟着去,李景想了想,叫住刘百户和两名士兵:“刘名,你带这两名兄弟现在回去。至于回去后怎么跟刘洪说我就不管了。你只给我带一句话,就说我李景想跟他刘洪交个朋友!” “是!”刘名应道。 点点头,李景又把刘二愣叫来,命他带几个兄弟护送刘名等人回去。 不护送不行,高奇既知官兵派兵偷袭,肯定会把斥候撒的更远。 若是被斥候发现刘名等人从这个方向回去,恐怕直接就把这几个人给弄死了。 待刘二愣等人远去,李景又喊了两人过来,让他们把这里的情况告诉高奇。 高奇知道这里无恙,就可以从容应对了。 一切处理完毕,李景只感到浑身疲惫。 一天一夜未曾合眼,又兼连续作战,李景就算是铁打的也扛不住了。 随便找了处避风的地方,李景把大氅往头上一蒙便昏昏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李景慢慢睁开双眼。 将大氅掀开,才发现天色已经渐暗。 接着李景就发现身边摆着几床棉被,看棉被在身边掖得极紧,知是有人怕自己被风吹着。 李景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这一觉睡得可有些沉了,有人来到身边自己居然不知。 李景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舒缓一下有些发僵的四肢,便听一个轻柔地声音说道:“大当家的,你醒了?” 点点头,起身的时候他就看到来人是沈莹的小丫鬟。 李景并没问你来干什么之类的废话,他并不是一个多嘴的人,小姑娘来找他肯定是有事,就算他不问小姑娘也会说出来。 “大当家的,老爷让您回去吃饭。”小丫鬟说道。 李景心中一奇,沈正找自己吃饭怎么派这个小姑娘过来?不知道天色已晚山路难行么? 忽然李景看到小丫鬟后面一人佝偻着身体,正慢慢往山上爬。 李景定睛一看,认得是沈家的大管家福叔。 李景急忙快步上前将福叔扶住:“福叔,你老人家怎么来了?喊我吃饭这点小事儿随便招呼个人不就行了么?” “咳咳!老了,不中用了!”福叔叹了口气说道:“那些人都在做活儿,也就我这个老骨头有时间。小蝶这丫头心疼我,不让我来,可我哪放心让她一个小姑娘家上山啊,咳咳!” “小蝶?”李景一愣,随即知道是那小丫鬟的名字。 笑了笑,李景心道:“想不到沈莹居然给自己的丫鬟取了这么好听的名字,想来是非常喜欢她了。” “来,福叔!我扶你回去!”李景说道。 “多谢大当家的!我来找大当家的吃饭,却被大当家的扶回去,老爷要是知道了,又要让我养老了。”福叔叹道。 李景听了心中不由一酸。 福叔年纪虽大,但身体一向很好,当初金牛岭出事,便是福叔快马到王氏田庄报信。 不想仅仅过了几个月,便衰老成这个样子。 想到沈正诸事繁杂,很多事都是福叔去办,那自是累成了这样。 轻轻抚着福叔的后背,李景轻声说道:“那是沈叔关心您,按您老的年纪来说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有什么事就吩咐底下的人去做。” 福叔摇摇头,叹了口气道:“那些小子不看着不行,唉!幸好老爷把四少爷过继过来,不然的话沈家的家业早晚败光,现在下人们都跟着那几个少爷学的轻浮起来了。” 李景默然,知道福叔说的那几个少爷是指沈义和沈清的儿子。 只是那几个小子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也没多少纨绔之气,不知道为何却被福叔说的如此不堪? “福叔放心,一切有我呢!”李景轻轻拍了拍福叔的后背说道。 “咳咳!我知道,大当家的有本事。有大当家的照应沈家,沈家是倒不了的,大当家的,老奴求您一件事中不?”福叔咳了两声说道。 “福叔跟我这么客气干啥。您老有事就说,我怎么也得给您老人家办了!”李景笑道。 福叔点点头,向后指了指说道:“大当家的,小蝶这丫头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孩子,日后和小姐跟了您,您好好待她行不?” 李景一怔,好半天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回头看了看小蝶,见小蝶眼圈渐红,李景点点头,郑重道:“福叔放心,我一定给小蝶找个好人家。” “不是!”福叔叹了口气道:“小蝶是要跟着小姐陪嫁的!” 话说到这份儿上,李景要是再不明白就是蠢材了。 想了想,李景对小蝶招了招手。 小蝶急忙快步跟上来。 “小蝶,你家小姐不会亏待你,你们以后永远都会是好姐妹的!”李景说道。 “嗯!小姐待我很好的。”小蝶用力的点了点头。 李景摇摇头,也不知道这小丫头听明白了没有。 李景至今没向沈家提亲,跟沈莹之间更是八字连撇都没撇,怎能直接答应这样的事,只能含蓄地点一点她。 但福叔可谓年老成精,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多谢大当家的!小蝶!你以后可要用心地服侍大当家的。”福叔说道。 “嗯!”小蝶这时也明白过来,红着脸轻轻应了一声,转到福叔的另一边扶着福叔。 李景和小蝶扶着福叔下山不久,后面出来几个人,飞快地将棉被收起。 李景轻轻摇了摇头,难为兄弟们用心,怕人惊扰自己休息,竟然散布在四周看护。 第六十九章 提亲 李景叹了口气,心道:到了这样的环境,居然还是样样周全,看来有钱就是好啊。 将茶杯递给李景,沈正说道:“贤侄,这里房屋还有护墙并非一时半会儿就能建成,难道就让大家在这里过年么?” 李景摇了摇头:“那自然不会,等官兵退了,大家就回红山岭,怎么也得让大家在家里过个安稳年。” 想了想,沈正接问道:“一旦官兵卷土再来呢?难道让大家再次逃难?” 李景用茶盖轻轻荡去杯上的茶叶,轻轻酌了一口,然后将茶杯放下道:“沈叔,你知道这次官兵围剿山寨,其实是徐家在背后戳使。我准备把徐家这个祸患给拔了,没有徐家提供钱财粮草,我想官兵不会有兴趣再来剿匪。” “你准备带人到林县灭了徐家?”沈正惊道。 李景摇摇头,笑了笑道:“不用,我自己去就可以,人多了反而不利于行动。” “这个。徐家看家护院的人可不少,你一个人去能行么?”沈正疑惑道。 “呵呵,信不过我?”李景笑道。 沈正摇摇头:“不是信不过,我也见过贤侄的身手,说实在的,我沈正一生走南闯北还没见过比贤侄更厉害的人。” 叹了口气,沈正接道:“只是现在不比当初,如果当初咱们刚到金牛岭的时候,你要去除了徐家,我自然是大力支持。可你现在要对山寨所有的人负责,担着全山寨上千人的干系,我怎能让你只身犯险。” 李景沉吟了一会儿道:“沈叔,徐家的事刻不容缓,这件事必须我亲自去做,别人去我放心不下。而且我准备今晚就走,我走之后,山上就要劳沈叔多费心了。” “这个无妨,只是等你到了林县,城门已然关闭,你怎么进去?难道继续在外面冻一夜?”沈正说道。 “呵呵,林县的城墙还难不住我。我今晚连夜过去,明天天明前就能赶回来。你让大家做好准备,等官兵退兵就返回红山岭。”李景笑笑道。 沈正无奈地点点头。 端起茶杯,李景沉吟了一下说道:“沈叔,还有一事想请您应允。” 见李景说话吞吞吐吐,沈正大奇,心道:“这小子啥时学会不好意思了?除了那一次跟我借钱,这小子就没跟我客气过。难道。是要跟我提亲?” 想到李景可能是提亲,沈正顿时有些犯难。 倒不是沈正看不上李景,而是提亲这种事不应该由李景亲自出面。 古人提亲,讲究的是三媒六聘。 说白了这是媒人干的活儿。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双方长辈关系很好,直接就可以把亲事定下来,然后双方交换生辰八字,选日子下聘等等,手续相对简单一些。 若是两家不熟识,则通过媒人来介绍两家的情况。 李景的情况有些特殊。 李景跟沈正的交情不用说了,要是李景有长辈的话,一提准成。 可偏偏李景没有长辈,就算有,身份也跟沈正差的太远,比如说陈老汉。 这种情况下,一种是由沈正找媒人跟李景提亲,一种就是李景找媒人跟沈正提亲。 有媒人出面提亲,一是尊重沈家,二是一旦沈家不同意,由于有个中间人,不至于影响双方的交情。 但是绝不能由李景亲自出面! 见沈正面露为难之色,李景心中奇怪,心道:“我还没说什么事儿你咋就为难上了呢,难道猜出我要跟你借人?可我借丫鬟不过是传话而已,你至于这么为难么?” 这两人互相揣测对方的心思,一时谁也不说话,简陋的木屋中只剩下两人不停喝茶的声音。 感觉到屋里的气氛有些尴尬,沈正觉得这样不是事儿,咬咬牙,心道:“要是这小子真的提亲,那我就点点他,这事儿得找个媒人来。” 想罢,沈正笑道:“贤侄刚才怎么只说了半截话,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 听沈正终于开声,李景忙道:“是这样,咱们山上识字的人太少,我那里很多事情需要书写记录,因此想请沈小姐帮帮忙。不过沈小姐不方便到我那里去,我想可不可以把小姐的丫鬟小蝶安排到我那儿,这样我有事要书写记录的话,就可以让小蝶给小姐传话。” “啊?你刚才就想说这事儿?”沈正惊讶道。 “是啊!怎么了?”李景奇道。 “哈哈哈,刚才我以为你要跟我提。那个呢。”沈正哑然失笑道。 顿了顿,沈正接道:“你想要小女书记,让小蝶传话是吧?好说,等我跟小女说一声。” “那就劳烦沈叔和小姐了。天色不早,我就不打扰了,沈叔早点休息。”李景起身抱拳道。 沈正急忙起身相送:“贤侄一路小心。” 李景点点头,转身离去。 深夜。 林县街头。 远处隐隐传来更夫敲击梆子的声音。 张鳌提着酒壶,晃着脑袋踉踉跄跄地走着。 当走到一处高大的宅院外面,张鳌曳斜着双眼,看着门口悬挂的灯笼,突然狠狠地呸了一声。 举起酒壶,张鳌咕噜咕噜喝了两口,然后沿着墙边踉跄前行。 忽然墙上一条黑影一闪而过,张鳌吃了一惊,急忙揉了揉眼睛看去,却见高墙上面空无一物。 张鳌苦笑了一下,叹了口气,心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天天盼,夜夜想徐家能遭报应,可人家还不是好好的?倒是我自己却一天不如一天,一年不如一年。罢了,过一日算一日吧。” 仰头将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张鳌摇了摇空酒壶,狠狠地往墙上摔去。 “啪!”酒壶摔得粉碎。 但是张鳌酒醉之后,身体站立本就不稳,这下用力过猛,脚下一个趔趄,一头撞在高墙之上,身子一软缓缓倒下。 李景从万柏山山谷出来后,直奔红山岭。 李景到红山岭的目的是取马。 以前在金牛岭时,李景租赁了三十余匹马。 不过租赁的马匹不堪大用,金牛岭一役,李景带人一夜疾驰,这三十匹马基本全废,没死的也只能做耕地之用。 好在孙猛高奇带官兵来投,孙猛走时只带走了二十余匹,给山上留下了三十余匹军马。 这三十匹马当然也不是什么好马,不过远比租赁的马匹强得多。 为了保住这三十匹军马,李景特意让人在山下开了个养马场,并派专人饲养。 红山岭的养马场建的位置很有些意思,居然在进山的山路下面的山坳里。 除非特意从山脚转进去,才会看清里面的情形。 如果走在山路上面,根本看不到山坳之中会是养马场。 放在这样的地方,其实也不是很安全。 不过没办法,红山岭周围全是山,能有这么一处所在已经很不错了。 至于红山岭西面老虎岭一带的荒地,则要留着种田,而且从那里骑马出山,来回实在是不方便。 现在这个地方虽然不是很安全,但进山出山要方便很多。 这三十匹马大多由打探消息的斥候和传递消息的探子使用,来回传递消息自然要越快越好。 这次官兵进剿走的是山路,斥候打探消息时用不上,因此被沈正要去帮乡亲们背载粮食棉被等物。 但是为了应急,还是在养马场留了几匹马。 李景到养马场跟马夫要了匹快马,沿着山脚向北而行。 虽然走大路有些绕远,不过有马代步,还是比走路快得多,关键是节约了大量的体力。 李景这次要干的可是翻墙跃脊的活儿,体力消耗太多的话,这活儿可不太好干。 李景快马疾驰,不到三个时辰就赶到林县。 找了处隐蔽的所在将马藏好,李景看了看不过一丈来高的城墙,微微一笑,从怀中摸出面具戴上。 算了下与城墙之间的距离,李景向前助跑了几步,然后纵身一跃,双手搭在墙上用力一撑,同时腰部发力,一个后空翻站在墙头。 随即李景贴着城墙的墙沿迅速滑下,然后辨了辨方向,向城内走去。 徐府非常好认。 林县城里最大最豪华的宅院就是徐家。 穿过几天街道,远远便见一座高大的宅院,借着灯笼的亮光,只见门楣上写着大大的徐府二字。 李景顺着院墙走了数十步,来到一处阴暗的角落,四下看了看,然后手搭院墙,轻轻一跃便翻入墙内。 进入墙内,李景迅速伏低身体,仔细打量着这处宅院。 就在这时,忽听墙外传来啪地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摔碎了,接着便听咕咚一声。 李景一惊,一个翻滚将身体紧贴院墙。 过了一会儿,不见有人出现,李景才慢慢现出身形。 徐家的宅院实在太大,李景又不懂古代建筑的布局,搜索了半天,也没搞明白徐老爷应该住在何处。 想了想,李景随便找了间屋子,在窗口处倾听了一会儿,听里面传来呼吸的声音,李景摸出匕首,轻轻撬开门栓。将门轻轻推开一条缝隙,李景身体一扭,便钻了进去。 第七十章 刺杀 循着呼吸的声音,李景蹑手蹑足的走近床边。 床上躺着两人,李景也不客气,俯身一拳打在里面那人的颈部,将他击晕。随即左手掩住外面那人的口鼻,右手匕首逼在那人的颈部。 那人睡得正香,猛然间口鼻被掩,顿时惊醒过来,随即发现一个黑影站在自己面前。 那人惊恐之下,张口欲叫,可惜嘴部被掩,哪里叫的出来,只是喉头发出嗬嗬的声音。 “别叫,不然老子立马毙了你。”李景匕首用力一压,轻声喝道。 那人惊恐不已,慌忙点头,忽然颈部一痛,却是皮肤碰到了匕首,划了道伤口。那人吃痛之下顿时不敢再动。 李景左手缓缓下移,松开那人的鼻子以便让他呼吸,然后轻声喝道:“老子问什么便答什么,若有隐瞒,马上让你见阎王!” 那人口不能言,又不敢乱动,只好用眼睛往下看。 李景轻轻松开匕首,那人急忙用力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在徐府是干什么的?”李景说完,轻轻放开左手。 “小人叫徐来福,是负责徐府田庄的管事。”那人急忙回道。 “这人是谁?”李景接问道。 “她是小人的老婆。”徐来福忙道。 李景一愣,黑灯瞎火的,倒是没看出里面那人是男是女,若是女人的话,刚才那一下出手倒是有些重了。 其实这倒怪不得李景,明朝无论男人女人都是长发,躺在被窝里,若不是仔细端详,根本看不出哪个是男哪个是女。 有些电影或者电视剧经常会出现某个女人扮作男装,忽然帽子掉了,然后一头秀发散落,于是被人看出是女人来,那纯属胡说八道。 无论男人女人头发都是一般长短,你凭什么通过长发就敢说人家是女人? 至于说某个漂亮女人戴上帽子穿上男装就以为能冒充男人,就更是胡扯。 就算再丑的女人也知道搽胭脂,知道戴耳环。 有些女人搽的胭脂气味重的能让人作呕,就算洗上三天三夜恐怕都去不掉胭脂的味道。 男人只要鼻子没坏,眼睛不瞎,哪里分不清男人女人? 认不出女人的男人得蠢到什么地步? 区别男女不是头发的长短,而是发型不同。 女人留鬓,用来插花,戴簪子等装饰品,男人束发,戴帽子。 但是到了晚上,这些簪子帽子之类的东西都摘掉了,加上躺在被窝之中,自然不好区分男女,因此李景没看出里面那人是个女人根本不足为奇。 摇摇头,李景接问道:“徐老爷和几位少爷住在哪里?” “老爷和少爷住在内宅。”徐来福忙道。 “内宅怎么走?还有,徐老爷和几位少爷都住在什么位置?”李景接问道。 听到这里,徐来福就算是傻子也知道眼前这人要找徐老爷父子的麻烦了。 只是匕首就在脖子上面,哪里又敢撒谎? 当下徐来福老老实实地把通往内宅的道路说了一遍,又说了下徐老爷和几位少爷住的房间的方位。 将徐来福拉到自己面前,李景恶狠狠地说道:“你若是敢骗老子,老子回头就杀了你。” 随着距离的拉近,徐来福这才看清李景的面容,顿时吓得浑身直冒冷汗,哆哆嗦嗦地问道:“你。你是人是鬼?” “老子是鬼,索命的恶鬼!” 李景说完,一掌砍在徐来福的脖子上。 徐来福颈部受击,血脉不畅,顿时昏迷不醒。 轻轻从房间退出来,李景循着徐来福说的方向,很快看到一个院门。 其实这个院门刚才李景来过,只是李景根本想不到里面还有内宅。 翻过内墙,李景看了看这座院落。 内宅的面积相对来说小一些,但是比起寻常人家还是大得太多。 里面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不知花费了多少银钱才建成这样一处宅院。 李景并不是一个有生活情调的人,但是处于这样的环境,颇有一种心旷神怡地感觉。 穿过几道亭廊,前方出现三座阁楼。 李景知道中间那座是徐老爷自己住的,旁边两座则是为当知府的弟弟和女婿准备的。至于徐家三位少爷则分居在南北两侧的数间屋内。 李景不想费什么心思找徐家的老少爷们,反正只要能在内宅居住的男人,肯定是徐家的至亲,那就不用客气什么。 李景从第一间房屋开始,沿着内宅转了一圈。 内宅里面寝室真是不少,李景大致算了下至少也有三十多间。 不过里面大多只有女人,只有五间有男人。 李景并没有对徐家痛下杀手,因为他知道,徐家有很多女人其实都是无辜的良家女子。 李景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连这些女人也要全部杀掉。 但是在夜里要区分男人女人确实有些麻烦。 后来李景找到一个窍门儿,从床下摆放的鞋来断定屋里有没有男人。 男人和女人的鞋,样式是完全不同的。 男人穿的是薄底高腰筒靴,女人穿的是绣花鞋。 把徐家所有房屋转完,李景一共杀了八个人,其中五名男子,三个女人。 杀那三名女子李景实在是不得已。 因为这三个女人有一个睡觉的姿势不对,有一个是紧挨着男人睡的,还一个完全没睡。 先说睡觉姿势不对的那个女人。 她居然是趴在男人身上睡的。 李景当时以为她是男人,直接就先拗断了她的脖子,等发觉不对的时候,那女人已经死的透透的了。 第二个紧挨男人睡的女人被杀,是因为当李景把男人干掉之后,忽然发现那人的身边有一只箱子。 能在主人枕头旁边放的箱子里面装的东西肯定不会太差。 李景顺手牵羊就想把箱子拿走,不想那女人居然有一只手紧紧地搂着那箱子。 李景一动箱子,那女人马上醒了过来。 李景怕她尖叫,顺手连那个女人一起结果了。 至于杀第三个女人是因为李景实在等不起了。 当时李景刚到那间寝室外面,就听里面传来一阵阵云翻浪涌的声音,李景自然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这种情形他怎么好意思下手?只好先到别的房间,谁知等李景把别的房间的活儿干完回来,那声音还在继续。 李景实在是忍无可忍,红山岭外还有大队官兵围困,他岂能因为一个女人耽搁时间? 等了一会儿,听里面始终不休不止,李景只好潜进去把这对鸳鸯送到阎王爷那里**去了。 顺着原路,李景迅速返回。 谁知李景刚从墙上翻下,便觉得脚下不对。 脚下竟然有人? 李景一个翻滚从那人身旁让开,接着抽出匕首反手向那人刺去。 不想这一刺居然刺了个空。 李景大吃一惊,转身一个虎扑扑过去,一手按住那人的身体,一手抡起匕首就要刺下。 就在这时,李景猛然发现手中有些异样,急忙收住匕首,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人早就晕了过去。 李景摇摇头,暗骂自己大意,跃下的时候居然没有看清脚下的情形。 其实也怪不得李景。 李景进去的时候特意选了一个黑暗的角落,出来后只看到下面黑乎乎一片,哪里会想到下面有人? 将那人松开,李景正要起身离开,忽然觉得这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李景迅速将那人头部抬起来,仔细看了看,才认出此人是张鳌。 猛然见到张鳌,李景心里颇有些不好意思。 当初李景答应卖了熊胆请张鳌喝酒,并利用张鳌四处放风,终于引得沈徐两家注意,从而引起两家争端,逼得沈家远遁,最后让李景带进了土匪窝。 可以说,张鳌做的虽是小事,但起的作用极大。 摸了摸张鳌的口鼻,见张鳌呼吸尚在,李景这才放下心来。 随即李景发现张鳌衣着十分单薄,这么冷的天,他长衫里面居然只穿一件夹袄,想是生活极其困难。 既然认出张鳌,李景岂能袖手不管。 李景解开大氅披在张鳌身上,接着俯身将张鳌背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张鳌悠悠醒来。 随即张鳌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火堆旁边,对面隐约坐着一人。 张鳌急忙抬头,当他越过火堆仔细一看,忽然失声叫了起来:“你是人是鬼?” “哈哈!忘记摘下这个了,吓着你了吧!”对面那人轻轻摘下面具。 随着那人摘下面具,张鳌忽然睁大着眼睛,惊叫道:“恩公,是你?” 轻轻点点头,李景说道:“难为你还认识我。” “救命之恩,张鳌岂能忘记,可惜张鳌无能,无法报答恩公的救命之恩。”张鳌叹了口气说道。 顿了顿,张鳌忽道:“恩公,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李景笑笑道:“这里是城外,你记得自己先前在什么地方?” 张鳌轻轻捶着头道:“好像是在徐家的墙外吧?我记得当时我把酒壶扔在墙上,后来怎么回事就不知道了。” 忽然张鳌看到身上披的大氅,猛地醒过神来,急忙说道:“多谢恩公又救我一次,不然的话,我酒醉之后定会冻死在外面。” 说罢翻身跪倒,嘭嘭嘭就给李景磕头。 第七十一章 再遇张鳌 张鳌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忽然用力捶着自己脑袋叹道:“唉!早知能遇到恩公,昨晚就不该喝酒,不然的话,还可以请恩公喝一杯!” 李景摆了摆手,笑道:“你想喝酒,我请你就是了,以前我也答应过要请你喝酒。” “怎敢劳恩公破费!对了!恩公您这些日子去了哪里?我听说,沈家和徐家因为熊胆起了冲突,还牵连到恩公您。唉!当初要不是我多嘴,徐家怎能知道恩公猎熊。”张鳌叹道。 “事情都过去了,提这些干嘛?我现在过的挺好,你呢?”李景笑道。 张鳌苦笑一下道:“你看我这样还能过的咋样?不过是混一天算一天罢了。” “你今年多大?”李景问道。 “二十六,你看我像不像六十二!”张鳌叹道。 听说张鳌只有二十六岁,李景大吃一惊,他还以为张鳌已经四十多岁了呢。 “你这么年轻,怎么就不想点别的出路呢?”李景问道。 张鳌摇了摇头道:“哪里还有出路。我房无一间地无一垄,手无缚鸡之力,能干什么?” “那你平时靠什么为生?”李景奇道。 “帮人写个书信啥的,这几日帮人写了写春联,换了点酒钱。”张鳌叹道。 “你读过书?”李景惊问道。 张鳌苦笑一下道:“我前几年中的秀才。” “秀才?”李景心中大喜,真是捡到宝了,没想到这个穷困潦倒的人居然是个秀才。 秀才这个称呼李景以前听说过,但具体是个什么概念并不清楚。 直到有一次他跟沈正闲聊,问起沈正为什么不让沈家子弟读书做官,如果沈家有人做官不就不用怕徐家了么。 当时沈正苦笑了一下告诉李景,沈家这一代根本就没有读书的材料。 李景当时有些奇怪地问道:“继先不是读过书么?” 沈正苦笑着告诉李景,就沈继先那水平连童生都考不中。 童生是什么东西李景哪里知道,于是便开口询问。 沈正告诉李景,在明朝要想做官必须要参加科考,首先是在乡试中考取童生。 考中童生以后就有了继续考试的资格,这时参加县试,考中了就是秀才,一般来说每个县每次考试只会录取有限几个名额。 只有中了秀才才能参加下一步的考试。 下一步叫府试,相当于省级考试,中了就是举人。 中了举人就意味着可以当官了,但只是意味着可以当官,具体能不能当上还不一定。就算能当上官,要想出将入相是不可能的,像什么什么阁大学士,想都不要想,举人没那资格。 想要做大官必须要考中进士,即国考。 进士还需要继续考试,这就是殿试。 殿试是皇帝来当主考官,考完以后皇帝根据成绩挑选人才,被选中的这些人叫庶吉士,可以进翰林院了,以后就有资格宣麻拜相了。 后来李景还知道,其实考进士不需要举人资格,只要是秀才就可以参加。 说白了,中了秀才就相当于有了准考证。 国考准考证,考中了就是公务员。 但是明朝的公务员可不是那么容易考中的,公务员考试,三年才考一次,全国一次只录取三百来人。 这么小的录取率,当然有很多人考不中。 如果考不中怎么办? 没关系,等三年再来考。 考来考去就考成老头子了。 因此明朝大多数的公务员都是老头子。 按照现在公务员的标准,怎么也得有本科文凭,这就是说,秀才相当于本科毕业。 李景手下的土匪基本全是文盲,突然冒出一个本科毕业生,李景岂能不欣喜若狂。 只是张鳌眼下还不是李景的人,而且能不能加入还是个未知数。 要知道,秀才的社会地位其实是很高的。 比如说见官可以不跪,可以不纳粮,不用做徭役等等。 一旦加入到土匪的队伍,官府得知以后必然会取消他的功名,以前付出地努力全部都将化作乌有。 李景必须把张鳌的底摸清,才能知道是不是可以拉拢他。 想了想李景问道:“你既是秀才,为何不去赴试?哪怕中个举人,也会有大把前途。” 张鳌苦笑了一下道:“我倒是想,可我连吃饭都成问题,哪里有钱去参加科考?而且我现在是居丧期间,也不能参加科考。等我孝期过了,三年一次的大比也过了,还得再等三年。以我现在的家境,过上几年学业早就荒废了。” 李景点点头,知道古人十分注重孝道,很多事情都是因为守孝耽误了。 不过李景心里有个疑问,这张鳌说他房无一间,地无一垄。那么他家以前靠什么来维持生活和供他读书。 听了李景的疑问,张鳌猛然抬头,眼中露出一丝仇恨的光芒。 过了一会儿,张鳌慢慢低下头来,叹了口气道:“我家原有二十多亩良田,几年前被徐家,二老一气之下患了重病。为了给父母治病,我把家里的积蓄都花光了,最后连房子都卖了,可最终也没能救得了二老。” 李景轻轻拍了拍张鳌的肩膀。 李景并没有问张鳌为何不去报官这样的废话。 徐家势大,在林县一手遮天,就连沈家这样的豪门大户尚且被徐家逼得远遁,张鳌一个小小的秀才如何是他家的对手? 想了想,李景沉声说道:“张鳌,从今以后林县再无徐家这号人家了,你不必再为此挂怀,我送你些钱,你置办些产业,好好读书吧!” “什么?林县再无徐家。”张鳌闻听顿时面露惊容,猛然间心有所思,接着轻轻问道。“恩公,难道您这次回林县就是。?”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 见李景一脸肃穆,张鳌知道李景不是说笑,惊愕了半天,忽然面向西南跪倒在地,哭嚎着说道:“爹!娘,您二老的仇,恩公替你们报了!” 接着张鳌转向李景嘭嘭嘭不住磕头,哽咽着说道:“恩公为我家报此大仇,张鳌无以为报,日后但有驱策,张鳌无有不从。” 李景摇了摇头,轻轻打开身旁的箱子,往张鳌面前一推,淡淡说道:“张鳌,我也不需要你报答什么。你若想继续参加科考就自己拿,觉得需要多少就拿多少。” 这个小箱子先前李景已经打开过,里面装满了奇珍异宝,很多东西李景别说见过,连听都没听过,至于价值更是无从所知。 在火光的映照下,箱子里面散发着各种光泽和色彩。 张鳌咋一见,顿时神为之迷,目为之炫。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来,摸进箱子,拿起一枚蓝中带黑的宝石,嘴里哆哆嗦嗦地说道:“这里面的东西我随便拿?这可是猫眼石啊!价值连城的宝贝啊!” 见李景点了点头,张鳌壮着胆子又拿出一块儿绿色的石头:“这是翡翠,色泽这么纯正,这么大的至少得值上千两银子。” 要说张鳌认识的东西可真不少。 可惜他每拿一件东西,李景心里就叹息一声。 张鳌接连拿了十来样东西,忽然住手,脸上露出沉思之色。 过了一会儿,张鳌把手里的东西往箱子里一扔,然后说道:“这里面的东西都是宝贝,可惜我怕有命拿,没命花。” 李景笑了,这人好像还没糊涂。 “你放心,我既说送给你,自然不会反悔。”李景笑道。 张鳌摇了摇头道:“恩公自然不会骗我,不然的话何必打开箱子?我又不知箱子里装的是什么。我不敢拿,是因为这些东西给我我也不敢拿出去换钱。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一个一文不名的穷丁,手里忽然出现这样的东西,别人见了难道不怀疑么?要是传出去难保不被人惦记,可以说我拿了这些东西就等于是拿了催命符。” 李景摇了摇头,心道:“我还真没你想的那么大方。你若取了这箱子里的东西,我第一件事就是取你性命。我杀你不是因为你贪财,而是怕你一旦被官府抓到,说出东西的来由,说出我的名字,那样红山岭可就真的永无宁日了。好在你自己机灵,能想通这些东西烫手。” 琢磨了一会儿,李景说道:“你不取箱子里的东西,我身上又没有银钱给你,你以后怎么过活?” 张鳌默然不语,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恩公,我心中有个疑问,不知恩公肯不肯告诉我。” “说吧,什么疑问,看我知不知道。”李景笑道。 “昨天我听卫所那边传来一个消息,说官兵在剿匪时遭遇恶鬼,粮草营帐全烧光了,只能无奈退兵,不知这事儿是不是恩公干的?”张鳌斟酌了一下说道。 李景讶然问道:“你为何认为会是我做的?” 张鳌轻轻笑了笑道:“我是想起恩公刚才脸上戴的那副面具时才怀疑的。” 李景笑了笑道:“我哪有那么厉害,官兵那么多人,凭我一人怎能打退他们。” 张鳌不答,忽然翻身跪倒:“张鳌蒙恩公累次搭救,更为张鳌报了大仇,张鳌无以为报,愿投入恩公麾下,凭恩公驱策。” 第七十二章 多笑一笑 “请恩公吩咐!”张鳌急道。 “今晚徐家的老爷少爷被我全部杀光,天明之后,必然会有人报官,我给你三天时间把这件事平息,你做到了,我便派人接你上山。”李景说道。 张鳌闻言,低头皱眉思索起来。 李景也不打扰他,只是慢慢地给火堆添加柴草。 过了良久,张鳌抬起头来:“恩公,我也不知道这事能不能办成,只能尽力去做。若是不成的话,希望恩公不要见怪,张鳌以后也没脸再见恩公,自会找个地方了却余生,决不会给恩公添麻烦。” 李景点点头,将箱子合上,站起身来:“我等你消息!” “恩公保重!”张鳌急忙起身相送。 见李景上马向远处驰去,张鳌忽然看到火堆旁边的大氅,急忙叫道:“恩公,您的大氅。” “拿去当了做花销吧。”远处李景回道。 张鳌呆呆地看着李景远去的背影,待李景的背影消失,张鳌低头看了看那件大氅,擦了擦眼睛,俯身拾起披在身上,转身大步离去。 风渐渐急了,天空忽然飘起雪花,落在火堆上不时发出嗤嗤地声音。 天启六年腊月二十三。 这一天是俗称的小年。 红山岭各处也开始张灯结彩。 虽然几家欢乐几家愁,但无论如何,年总是要过的,抬眼看了看窗外,雪终于停了。 三天前下的这场雪可谓既及时,又有些不尽如人意。 说及时,是因为雪花一起,官兵当即便退了。 说不尽如人意,是因为沈正等人是冒雪赶回红山岭的。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沈正知道李景不准备把这些人留在山谷中过年,因此一看天空飘起雪花,当即便带着众人返回。 不然的话,大雪封山,山路更加难行,万柏山山谷中的那些老人和妇女再要出来就难了。 李景坐在书房仔细看着马五送来的情报。 这些情报说的是三天前发生在林县徐家满门被灭的后续消息以及官兵方面的消息。 据马五传来的消息说,有人在林县散布消息,说徐家得罪了神灵,因而合家被恶鬼索了性命,而且徐家半夜出现恶鬼这个消息还被徐家的田庄管事徐来福证实。 接着有人在林县散布消息说,徐家得罪了神灵,凡是跟徐家有关系的都要倒霉。官兵拿了徐家的钱粮帮徐家剿匪,当夜就被恶鬼杀了许多,连营帐都被烧的一干二净,致使官兵顶着寒风连夜跑回驻地。 这件事同样被卫所的官兵证实。 同样的消息也从卫辉府那边传出,说官兵的粮草部队遭遇恶鬼,一把火把粮草烧的干干净净。 同时又有人说,红山岭周围不但有土匪,还有恶鬼,进山剿匪的二百多名官兵一夜之间被恶鬼索了性命,据说只逃出来三个人。 这个消息被逃回来的那三名官兵证实。 看到马五汇报的全是这样的消息,李景苦笑着摇摇头,怎么就不知道动脑子分析分析呢? 这样的消息在两座府城同时出现,自是有人在故意散播,然后被想要推卸责任的人推波助澜,让这个消息成真。 那么故意散播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干呢?这个人是谁,是一个还是两个? 而且居然用的是有人,据说这样的字眼,连谁散播的都不打听清楚了就来汇报。 想了想,李景让送信那人给马五传信,让马五马上回山。 送信人刚走,一名少女端了一杯茶递到李景面前:“少爷,喝茶。” “呵呵,小蝶啊,这几天你前后的跑累坏了吧?”李景笑着接过茶杯。 “奴婢什么也帮不上少爷,也就帮少爷跑跑腿,递个茶水,不累。”小蝶嫣然笑道。 小蝶以前一直称呼李景大当家的,李景觉得小蝶不算自己的下属,因此让小蝶改了称呼。 实际上李景也不想让小蝶称呼自己少爷,李景对这个机灵的小丫鬟确实十分喜欢,从心里说李景更愿意让小蝶叫自己大哥。不过小蝶说什么也不同意,最后只好按照小蝶的意愿称呼自己少爷。 其实小蝶更想称呼李景姑爷,不过这个称呼现在只能想想而已。 喝了口水,李景放下茶杯,拿起几张纸递给小蝶道:“小蝶啊,还得麻烦你跑下腿儿,我这里有点东西需要你家小姐帮我整理一下。” 小蝶接过纸张,略看了一眼,嘻嘻笑道:“少爷,你这字写的太难看了,跟我们家小姐比差得远了。” “是啊,我也知道写的难看,拿不出手,因此只好请你家小姐再写一遍。我估计有些地方写的还不通顺,还需要你家小姐润下色。”李景笑道。 “其实少爷你也不用谦虚,我听老爷说,少爷才跟老爷学写字不久,能写到现在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小蝶笑道。 “哈哈哈,承你夸奖。我现在才知道,我写字写成这样很了不起,哈哈哈!”李景大笑道。 小蝶脸一红,突然说道:“少爷,你真该多笑一笑。我每天看你皱着眉头,心里总是酸酸的。” 李景一呆,看着小蝶,心道:“原来这小丫头这么关心我。” 想了想,李景笑道:“你每天跟我说说话,我就开心了。” 小蝶脸顿时更红了,急忙说道:“少爷我去了。” 李景摆了摆手笑道:“慢点走,小心路滑,别摔着。” 小蝶应了一声,匆匆离去。 看着小蝶的背影,李景心中泛起一股柔情,不知那个不能跟自己见面的人儿是否也会关心自己,就算关心,想来她也是不敢说的。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开始琢磨以后山寨的发展方向,想着想着,眉头开始紧皱起来。 忽然李景想起小蝶的话,少爷,你真该多笑一笑,我每天看你皱着眉头,心里总是酸酸的。 李景轻轻抚着眉心,苦笑一下,心道:“我又皱眉了,连小蝶这个不常见面的小丫头都看到我每天在皱眉,别人又岂能看不到?我身为山寨头领若总是这样,怎能给人以信心,看来我以后真的应该多笑一笑。” 红山岭沈家后宅。 小蝶轻轻走到沈莹的身边,将手里的纸张递了过去:“小姐,这是他给你的。” 沈莹点点头,将纸张接过,轻轻放在桌上。 “小姐!我跟他说了。”忽然小蝶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嗯?他怎么反应?”沈莹脸上露出一丝关切的神色。 “他笑得很开心,然后我又把下面的话说了。”小蝶接道。 “他怎么说?”沈莹接问道。 小蝶脸一红,扭扭捏捏地说道:“他说,只要奴婢每天跟他说说话,他就开心了。小姐,对不起,他不知道这些话其实是你说的。” 沈莹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傻丫头,你不懂我让你说这些话的含义的。” “这些话有什么含义?不就是关心他么?”小蝶不解地问道。 沈莹轻轻摇了摇头,呆呆地出了会儿神,才轻轻叹道:“他这么聪明,应该明白这些话里的意思吧!” “小姐,你知道奴婢是个笨丫头,你就别跟我打哑谜了行不?”小蝶急道。 沈莹轻轻笑了笑道:“你是笨丫头么?他可是说了,只要你每天跟他说说话,他就开心了,他能这么说,想来是很喜欢你的。” “小姐,你就别取笑奴婢了,他要知道那话是你说的,不定会开心成什么样子。小姐,你告诉我,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小蝶求饶道。 “他是山寨首领,每天皱着眉头,了解真相的人知道他是在考虑问题,不了解的人会以为山上出了什么大事,这样下去,人心会不稳的。”沈莹轻声说道。 “啊?是这样啊!我说小姐每天都问我他心情怎么样,脸上都是什么表情,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小蝶恍然道。 随即小蝶轻轻叹了口气:“小姐你懂得可真多,你要是男人,一定是个了不起的男人。” 沈莹轻轻摇了摇头:“我哪里懂得那么多?这些东西书里都有的。” 小蝶奇道:“什么书啊?这么厉害,我拿给少爷看看。” 沈莹嗔怪道:“你呀,他一句话就把你的心勾走了是吧?书里说的没有这么详细,是我自己理解的。这样吧,你下次要是再看到他皱眉,你就问他一句话。” “什么话?”小蝶急道。 沈莹用手轻轻点了下小蝶的额头微嗔道:“急什么?这句话是臣不密失其身君不密失其国。你问他这个密字何解。” “臣不密失其身君不密失其国,臣不密失其身君不密失其国,这个密字好像是秘密的意思吧。”小蝶喃喃地念了两遍道。 “呵呵,小蝶越来越聪明了!不过你说的不完全对,这个密字有很多含义的,比如说处事要谨慎,做事要严谨等等,不光是保密这么简单。那我现在问你,秘密要怎么才能守住?”沈莹笑道。 小蝶急忙摇头。 第七十三章 挽回 “太难了,奴婢不懂。小蝶苦着脸说道。 “你不懂不要紧,他懂就行了。”沈莹轻轻笑道。 小蝶闻听展颜笑道:“小姐说的是!” 但是小蝶随即疑问道:“小姐,难道你认为少爷做的不好么?我觉得已经很好了,你看这次官兵围剿,很轻松地就被他打败了。” 沈莹轻轻笑道:“他做的确实很好,连我爹都佩服他,我爹说他为人豁达,待人亲和,虑事周密,做事严谨,以他的年纪,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那你还跟他说那些话干嘛?”小蝶不解地问道。 “因为我爹还不知道他的志向,我知道他绝不会躲在山里当一辈子匪首,他现在做的都是为以后做准备,那样的话,做到他现在这样是远远不够的。”沈莹说道。 “你干嘛要转弯抹角地告诉他啊,直接告诉他不行么?”小蝶接问道。 沈莹轻轻摇了摇头道:“有些东西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这是个男人的世界,做女人还是笨一些才好。而且佛家讲究顿悟,只有自己悟了,才能真正明白。好了,去磨墨吧,我要写东西了。” “哦!”小蝶点点头应道。 轻轻推开房门,一阵寒风吹来,李景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踩着皑皑的白雪,李景漫步往山下走去。 李景正走着,忽听前面隐隐传来哭声,李景一怔,急忙快步赶去。 没走多远,就见前面大约有三十多人,边哭边往山外走着。 “等一等,天寒地冻的,你们这些人哭哭啼啼地下山,要到哪里去?”李景快步追上后问道。 听到有人呼叫,这些人急忙回头,见到李景,这些人急忙跪倒在地。 “大当家的,老汉对不住你啊!大当家的给我们吃,给我们穿,还给我们建房子。没想到我那逆子忘恩负义,竟然投了官兵对付大当家的,老汉哪里还有脸待在山上。”一位老汉老泪纵横道。 “还有我家那个杀千刀的,他撇了我们娘仨儿也投了官兵,看到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我们一家都抬不起头来。”一个妇人哭哭啼啼地说道。 李景闻言,马上知道眼前这些人乃是那些跟随郭振降了官兵的土匪的家眷,也明白他们为何要离山而去。 那自是周老虎那些人回去后,把那些人投降官兵的事说了出去。 估计是那些死了亲人的人,把怒火都发泄到他们的头上。 那可是几十户人家上百口的人,这么多人当面嘲讽,背后谩骂,任谁都受不了。 搞不好还有人在他们面前说了些更难听的话,这才令这些人无颜在山上待下去了。 对这些人会出现今天这种情形,李景早有预料,但是李景并没有刻意去做什么。 当然,李景也没想把这些人驱逐下山,毕竟错不在这些人身上,不能因为他们的家人犯了错,他们也跟着受到惩罚。 李景只需要让山上的人明白,背叛山寨的人是要连累家人吃苦头的就行。 只是李景万万没想到这些人会选择离开山寨!如果不是刚才李景心血来潮要下山走走,恐怕就跟这些人错过了。 李景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恼火的,这么多人离山而去,居然没人告诉自己。 对李景来说,山中的每一个人都是一笔财富。 别看这些人都是老人女人和孩子,看似做不了什么。 实际上,这些人能做的事情很多。 老人就算没力气种田,帮着除除草总行吧,捉捉虫子可以吧? 这个时代可没什么除草剂、杀虫剂,想要获得丰收,必须靠人力杀虫除草。 而粮食有多重要,李景比谁都清楚。 几年后席卷天下的自然灾害将会夺去无数人的性命,现在多收一粒粮食,日后就可能救活一个人。 而女人可以织布,做衣服,做鞋,可以帮助那些没有老婆的人缝缝补补。 至于孩子,孩子现在可能帮不了什么,但是以后呢?十年以后这些孩子就会长大成人,那时他们将是李景最忠实的部下。 李景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目标是什么。 当初为了得到这些人,李景花费了无数的银钱和精力,怎能让他们轻易离山而去。 李景上前几步,将那老汉扶起来说道:“大叔快起来,各位叔叔婶子大嫂,快快请起,地上凉,莫要冻坏了身子。” 帮那老汉掸去身上的雪片,李景接道:“各位叔伯婶子大嫂,是李景做事不周,让大家受委屈了。” “怪不得大当家的,是老汉的逆子不争气,不给我们一家子长脸。唉,大当家的,您请回吧,老汉一辈子感激您的恩义。老汉老了,帮不了大当家的,只好给大当家的立个长生牌位,保佑大当家的长命百岁。”那老汉说道。 李景急忙摆了摆手道:“诸位听我一言,我知道大家觉得对不起山上死去的兄弟和他们的家人。但是这件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呢?你们的儿子或者男人在投降官兵的时候可没跟你们商量过。你们要记住,你们是你们,他们是他们,他们做错了事不代表你们也做错了事。你们如果有错,那也只是错在生错了儿子,嫁错了男人。” 忽然李景看到一个妇人抱着孩子,孩子的脸蛋通红,而且呼吸颇为急促。 李景上前从那妇人手中接过孩子,用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只觉得额头发烫,知道孩子定是受了风寒引起感冒发烧。 李景忙道:“这孩子病的厉害,你这当母亲的居然不顾孩子的性命,冒着严寒离山。若是耽搁了孩子治病,日后追悔莫及。还有你们这些老人,山路积雪,一不小心就会摔伤,若是出了什么三差二错,李景岂能心安。听我的,都随我回山,若是有人再跟你们说那些闲言碎语,你们只管让他们来找我!” 说罢,李景不等这些人说话,抱着孩子,扶着一位老妇,转身往山上走去。 其实这些人何尝想离开红山岭?但是他们的家人做错了事,这几天天天被人嘲讽,被人挤兑。所谓人要脸树要皮,无奈之下才离山而去。 李景亲自追来,而且是实心实意地请他们回山,这些人耳不聋眼不花自能看得出真假。 另外,他们也知道李景说的确是实情,他们这些人或老或小,强行离山,必然会有一些人受病或受伤。 可是如果留下来,以后必然还要面对那些闲言碎语,这些人实在不愿再受煎熬。 不过见李景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行推拒。 这些人虽然淳朴却也不是不识抬举,只是心中打定主意,那些人要说就让他们说好了,大当家的每天有多少事情要做,自不能让大当家的为这些小事烦心。 李景带着众人回到山上,又出现为难之事,因为山上并无闲置的房屋,而李景的居处面积甚小,根本容纳不下这么多人。 但是这些人住在红山岭西面的老虎岭一带,距此有十余里的路程,这些人携家带口,非老即小,背负着行李粮食走了这么远,若是马上赶回去,怕是身体承受不起。 想了想,现在临近年关,沈莹的学堂暂时休学,道观暂时空置,于是李景便把众人带到道观暂居。 道观与沈正的住所相邻,李景随便喊了个土匪,命他把沈正喊来。 等看到沈正过来,李景忙道:“沈叔,安排些姜汤热水给这些人饮用,还有把郎中请来,这孩子烧的厉害,需要赶紧诊治。” 沈正猛然见到李景带着一大帮人来到道观,一时不明所以,等看见这些人背着行李铺盖,顿时明白发生了何事。 只是他并未明白李景为何把这些人又带了回来。 在沈正想来,这些人的家人做出了对不起山寨的事,被驱逐出去再正常不过了。 沈正甚至认为,是李景想要把这些人弄走,但是为了不损李景的仁义之名,便让那些在此役中阵亡的家人出面挤兑这些人。 因此,沈正在得知这些人要离山时,并未挽留,也没通知李景。 沈正不明所以,应了一声,却迟迟未动。 见沈正不动,李景心中有些不悦,不过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责怪于他,只是略略加重了下语气又说了一遍。 沈正听了,这才醒悟过来,知道自己恐怕是理解有误。当下急忙回去安排下人烧水烧汤,同时叫人找郎中给孩子治病。 待沈正安排完毕,李景道:“大家暂且在这里歇息,待身体无碍再回家中。至于后事我会安排沈叔去处理,你等不必挂怀。” “多谢大当家的恩德,日后见了我那逆子,定让他给大当家的磕头赔罪。”那老汉忙道。 “是啊!是啊!等日后见了我家男人,一定叫他给大当家的磕头。”一众妇人气嘴八舌地说道。 李景摆了摆手,心中叹了口气,心道:“恐怕你们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们了。” 少顷,沈正安排人送来汤水,不久郎中也赶了过来。 待那郎中为孩子珍视完毕,开了药方,李景又安慰了大家几句,这才跟沈正一同离去。 见李景如此周到,众人心中感激,看着李景离去的背影,眼睛不由得湿润起来。 第七十四章 得民心者得天下 沈正苦笑了一下道:“我还是不明白贤侄为什么收留了他们,按说这些人的家人做错了事,他们受到牵连,被逐下山再正常不过了。 李景点了点头,知道沈正看待问题终究脱不开封建制度下的固有思维:一人犯错,全家倒霉。 看来,还是要把自己的思想慢慢地灌输给他们啊! “沈叔,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话么?”李景接道。 沈正沉吟了一会儿,微微点头。 “人心,民心,如果收服不了人心,就算咱们给他们再多的好处,一旦出现变故,他们也会离咱们而去的。”李景慢慢地说道。 这句话有些没头没脑,但是沈正稍一琢磨,就明白了李景的意思。 沈正知道李景说的是以前李景跟沈家议定的散去家财,大肆购粮,以待天下出现大灾时,收容流民的事。 实际上,这段时间,沈正已经把大部分的产业都变卖了,并且把变卖产业所得的银两拿出去暗暗购买粮食。 应该说,沈正对李景说的话还是比较信服的,当然,他自己也有眼睛在看。 大明王朝内忧外患,沈正可是都看在眼里的,不然的话单凭李景的推测,沈正怎么也不可能把那些赢利的产业变卖。 当然,沈正这里面赌的成分更大。 沈正赌的就是李景的预测正确,只要天下流民四起,李沈组合未必不能成就一番事业,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沈正心里未尝就没有一点想法。 就算成不了什么事,但只要扛过几次官兵围剿,朝廷可能就会招安,到那时沈家也许还能捞个官做做。 但是李景现在跟他说起了人心,说起了民心。 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句话沈正是听过的。 沈正偷偷地看了李景一眼,他要确定一下李景是不是认真的。 李景的表情很严肃,沈正确定李景是在很认真地跟他谈论如何收服人心这个问题。 摇摇头,沈正叹了口气道:“贤侄,看来咱俩需要好好的谈一谈了。说实在的,我有些吃不准你要做什么。虽然我也在努力帮你,可是如果我不知道你的意图的话,做的事情很可能违背了你的意愿。” 见沈正的情绪有些索然,李景点了点头。 沈正说的很有道理,沈正是他最得力的臂助,如果连沈正都不知道自己的意图是什么的话,那么别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而且诚如沈正所言,沈正的确是在尽心尽力地帮他做事。这半年来,沈正处理的事情,可能比他上半辈子加起来都要多的多。 看到沈正的鬓部清晰可见的白发,李景叹了口气,沈叔已经不再年轻了,让他操心这么多的事情,确实难为他了。 轻轻扶着沈正的胳膊,李景笑道:“叔,路滑,我扶你,咱边走边聊。” 沈正听出李景对他称呼的变化,这表明李景开始把他当做亲人来看待。 轻轻拍了拍李景的手背,沈正微笑道:“贤侄,你这声叔叫得我心里暖和啊!打今儿起咱不分你我,你有什么打算,想怎么做都跟我说,我就算散尽家财也得达成你的心愿。” “呵呵,那可不成,您还有一大家子的人要养活呢!而且我要做的事,并非叔您个人的财力就能办到的。”李景笑道。 听李景这么一说,沈正心里更加明白。 “贤侄,你这么说,我心里就大抵有数儿了,叔知道是你准备做大事了。唉,叔没啥学问,只知道经商做生意,看问题有时难免会短视,我以为那几人降了官兵,那么他们的家人咱们就没必要再照顾了,因此当有人排挤他们的时候,并未理会,不想贤侄竟亲自把他们带回来了。不过我有些不明白,收留这些人对你要做的事有什么用处么?”沈正说道。 李景叹了口气道:“叔,您知道,一个人的口碑好坏不是靠自己说出去的,而是靠老百姓口口相传的。咱们做的每一件事,这里的老百姓都看在眼里,要知道每个人的心里其实都有一杆秤,知道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不好。这就是他们宁愿跟我进山受冻,也不愿出去的原因。你知道红山岭的面积其实并不算大,但是为什么官兵找不到咱们?” 沈正笑道:“那是因为在这周围生活的老百姓都受过咱们的好处,他们不愿给官兵提供任何有关咱们的消息,官兵进了山,就成了聋子,成了瞎子。” 李景点点头道:“对,就是这个理儿,这就是民心。咱们民心所向,就不怕官兵围剿。刚才这些人的家人虽然降了官兵,但错不在他们,咱们把他们留在山上,你说他们会怎么看咱们?怎么说咱们?他们对咱们的评价是咱们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沈正一伸大拇指赞道:“对啊!我咋就没想到这个呢?还是贤侄高明。” 李景笑着摇了摇头:“这都是前人的经验,我又有什么高明的?” “前人的经验?我咋没听说呢?”沈正疑问道。 李景笑了笑道:“三国演义看过吧?刘备携民渡江,若不是有民心谁会跟着他?其实刘备携民渡江未必存什么好心,那些人要是留下来一样会活下去,也许还会活得更好,但是刘备必须带他们走,因为没有这些老百姓,就没人帮他种田,帮他织布。那他和手下的士兵吃什么穿什么?没吃的没穿的谁给他卖命?” 沈正闻听顿时恍然:“原来是这样,我以前一直以为刘备是好人来着。” “呵呵,刘备和曹操都是那个时代的英雄人物,已经不能用好人和坏人来评价了。”李景笑道。 沈正想了一会儿,默然点头。 “叔,以后咱们的人会越多越多,不可能靠您一个人来供养,咱们必然依靠这些老百姓,咱们给他们土地,给他们提供保护,他们给咱们交粮,这样才能生生不息,因此善待百姓,其实就是为自己着想。”李景耐心地给沈正解释着。 “我明白了。”沈正点点头。 李景顿了顿接道:“还有啊,我尽力地拉拢那些官兵,可能有不少兄弟心中都有疑议。他们可能不理解,明明官兵跟咱们作对,为何我还要拉拢他们?道理很简单,咱们的势力还太弱,还不是官军的对手,这一次我可以偷袭,那下一次呢?官兵吃了一次亏难道不知道学乖?” 沈正摇摇头笑道:“呵呵,拉拢官兵我倒是没有什么疑问,想当初你把孙猛还有小高他们拉进来,这些人来了以后可没少帮咱们出力。不说别的,就说上次孙猛带回来的那些武器就派上了大用场。那些东西我就算有再多的钱也买不到。” 李景笑了笑:“这只是一个方面,你想啊!这次林县的官兵要是孙猛带的话会怎么样?” 不等沈正回答,李景便接道:“嘿嘿,那咱们基本可以不用理会这一路官兵,只需要专心对付卫辉府这边的就行。要是卫辉府这边也有咱们的人,那咱们就更不必担心了。” “对!对!嘿嘿,要是林县和卫辉这两路官兵都有咱们的人,那咱们还怕什么官兵围剿?完全没必要让大家连夜转移。”沈正合掌大笑道。 李景摇摇头道:“世事无绝对,该做的防范还是要做的。一人计短,三人计长,我也有很多事情考虑的不周,这就需要您和高奇还有马五这些人帮着提醒。” “小高这人不错,有头脑,是你的好帮手,马五这小子现在也出息了很多,我想要不了多久就可以独当一面了。”沈正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李景笑了笑道:“不过,对我帮助最大的就是叔叔您!不过您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陈大叔年纪也大了,这次又受了伤,得好好休养一段时间,这样一来,您就更累了,我琢磨着给您找个帮手,您以后只管掌舵,具体的活儿就交给他们去做。” “呵呵,那我以后可就轻快了!”沈正笑道。 不过沈正随即皱了皱眉道:“可是山上实在没什么人能帮得上我的忙,这个人选可要费些思量了。” 李景叹道:“是啊!咱们山上的人才实在太少。不过这个人选我还是有些眉目的,明天我就派人把他接上山来,这个人还是有些头脑的。” “这人是谁啊?”沈正疑问道。 “这人叫张鳌,您可能听说过他吧?”李景笑道。 “张鳌?好像有点印象。”沈正皱眉想了一会儿,忽然一拍脑袋:“啊!我想起来了,是林县那个整日胡言的不第秀才。” 李景点点头:“对!正是此人。” “这人整天满口胡言能行么?就算能行,他愿意上山么?”沈正疑问道。 “我救过这人两次,这次灭了徐家也算帮他报了大仇,应该没问题。”李景说道。 沈正闻听心中了然,当下点了点头。 李景和沈正两人在山上转了小半圈,忽见陈大虎匆匆跑来。 第七十五章 张鳌回山 李景笑着摇摇头道:“我又不是神仙,哪里猜的出来。” “呵呵,山上要有喜事了。”沈正笑道。 李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你是说大虎要成亲?” 沈正点点头道:“前两日一场大雪,万柏山山谷那边工事停滞,接着听说徐家被灭,昨天老陈跟我说,想趁这个时机把大虎的亲给成了。我估计老陈这是要跟你商量给大虎的假呢。” 李景大喜道:“这可真是喜事儿啊!这还是咱红山岭第一桩喜事呢。给假,一定得给假。” “要不?咱们大办一下?”沈正笑道。 “哈哈哈,那就需要您老破费了,我是一个大字儿没有的。”李景大笑道。 沈正指着李景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呀!你这个大当家当的也太惨了点吧?行!这事儿我来操办。恩。今天是小年,还有七天过年,时间足够了,要不年前咱就把亲事给办了?” “这事儿您和陈大叔两人商议着办吧,我是不懂的。”李景笑道。 说话间,陈大虎跑到近前,先给沈正问了个好,然后扭捏了一会儿才说道:“兄弟,我爹找你商量个事儿。” 李景笑着看了看陈大虎道:“着急当新郎官儿了吧。哈哈哈,走吧。” 回到住处,见到陈老汉,果然说的是要给陈大虎成亲的事。 沈正跟李景对视一眼笑道:“老陈,我跟贤侄商议了一下,觉得这事儿赶早不赶晚,想年前就把大虎的亲事给办了。您跟亲家那边商议一下看成不?” “另外最好把亲家他们一家接上山来,毕竟咱们挂着贼名儿,一旦官府知道亲家跟咱们的关系,难保不对亲家一家下手。”李景接道。 陈老汉闻听笑着点了点头。 “嘿嘿,兄弟够意思!”陈大虎咧着大嘴笑道。 看了看天色,李景估算了下行程,然后笑道:“大叔,这样吧,你们现在就下山,不要带太多人,也不要耽搁太久,免得惊动官府那边。”李景道。 “老汉晓得。”陈老汉点头道。 “大虎,大叔身上有伤,路上你要好好照应。”李景转向陈大虎正色道。 “恩,我知道。”陈大虎急忙点头。 “你们走后,我们就开始安排成亲事宜,这事还得劳沈叔出马,嘿嘿,大虎,成亲那天你跟你媳妇可得多敬沈叔几杯。”李景笑道。 “成!我让我媳妇多给沈叔磕几个头。”陈大虎大喜道。 “呵呵,那我回去准备一下。”陈老汉笑着站起身道。 李景和沈正两人起身相送。 陈老汉和陈大虎带着十余名兄弟下山,沈正马上着手安排成亲事宜。 这是李景等人来到红山岭之后的第一桩喜事,一时间全山的土匪都动了起来,满山张灯挂彩,不明真情的人还以为红山岭提前过年了呢。 众匪忙碌,李景也插不上手,四下看了看便回到书房。 想了想手上还有几件事需要马上处理,当即喊了一名专门负责跟孙猛联系的土匪,命他马上给孙猛送信,一是通知孙猛陈大虎要成亲,二是让孙猛把张鳌接上山来。 又叫来一名负责给马五传递消息的土匪,命他通知马五带马守业还有清荷回山。 围攻红山岭的官兵退去,也该对清荷和马守业两人论功行赏了。 马守业此次虽然犯错,但是错有错着,居然通过清荷探听到一个重大的消息,可算将功补过,甚至可以说功劳远大于过。 但是擅自泄露身份可不是小事,该惩处还是要惩处的。不然的话,这些人以后别说打探消息,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难说,要知道运气可不是每次都能有的。 李景知道马五把马守业狠狠地打了一顿,但是对这些人不是靠打一顿就能让他们明白自己的错误的,必须要让他们懂得其中的利害关系。 因此马守业虽然功大于过,但李景并不准备对他进行大的赏赐,他要赏赐的是清荷。 清荷因为对马守业动情,无意中听说官兵要对红山岭不利的消息后,竟然通过手段把详细的消息探听出来,可算是天生的间谍材料。 这样的人,李景自然不会错过。 清荷是女人,还是个妓女,对她就得用能打动她的办法。 她既然想从良,那就给她赎身,他不是喜欢马守业么?那就把她嫁给马守业。 考虑到清荷可能觉得自己身份卑贱,李景甚至想让沈正收她为干女儿。 只是让清荷这样的女人跟沈莹做干姐妹,沈莹会不会不高兴呢?李景一时有些踌躇。 摇摇头,李景从书桌上拿起一摞纸仔细看了起来。 那是他这几天构思的山寨发展规划,已经由沈莹重新誊写。 天启六年腊月二十五。 孙猛带着十余名亲信返回红山岭,随孙猛一同回山的还有张鳌。 “哈哈哈,大哥,你可给我安排了个好活儿啊。”孙猛抱拳行礼后便哈哈大笑道。 李景笑着捶了孙猛胸口一拳道:“怎么?当了千户过瘾了?” “当个破千户有个屁意思!我说的是你让我找的这个小子。”孙猛指着张鳌笑道。 李景疑惑地看着张鳌,一时有些不明所以。 张鳌上前一步跪倒在地:“拜见恩公。” 李景笑着把张鳌拉起来,上下打量了一下,点点头道:“精气神儿不错,这两天没怎么喝酒吧?” 张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喝了点儿,不过没敢多喝,怕误了恩公交代的事情。” 李景点点头道:“你能注意节制,我很高兴,看来我没看错人。” “蒙恩公看重,张鳌若是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那还是人么?恩公,这是您的大氅。”张鳌说着解开身后背负的包袱,拿出前日李景送他的大氅。 “咦?你怎么没拿去当了?呵呵,我当日身上没带银子,身上又没有值钱的东西,只好把这件大氅送给你,没想到你居然又带回来了。算了,送你了!”李景笑道。 张鳌摇摇头,神情有些尴尬地说道:“这件大氅其实被我当掉了,不过后来孙大人派人找我的时候,我让他们拿钱给赎回来了。” 孙猛眼睛一瞪:“到了山上叫什么大人,叫俺老孙就行。” 李景笑着用手指点了点孙猛,对张鳌说道:“别理这个家伙,他就这个德性。不过他年纪比你大,你叫他孙大哥吧。” 张鳌急忙点头称是。 李景摇摇头笑道:“这件大氅怎么又赎回来?” “这件大氅里面绣的有字,怎能留给当铺?”张鳌说道。 “绣字?绣什么字?”李景奇道。 张鳌轻轻展开大氅,翻开里面的衬里,指着一处说道:“恩公请看。” 李景接过仔细一看,只见上面绣的是个莹字。 李景一愣,这才知道一个月以前沈正送他的大氅竟然是沈莹做的。 李景轻轻抚着大氅,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披在身上。 既知是沈莹送他的大氅,自然不能再送人了。 过了一会儿,李景指着孙猛带的那十来个官兵接道:“你们这些家伙估计都想老婆了吧,都赶紧回家去吧!” “谢大当家的。”那十来个官兵大喜道。 见这些人匆匆离去,李景笑着摇摇头对孙猛说道:“你先别回去,今晚我为你和张鳌接风洗尘,搞不好五哥今天也能回来,到时咱们好好喝一杯。” “呵呵,上次本来要好好地喝一顿,不想被官军败了兴,今天可得好好喝一顿。”孙猛笑道。 “行!进屋坐,跟我说说这几日林县那边有什么动静。”李景点点头笑道。 说完,李景当先引领,带着孙猛和张鳌来到自己的居所。 到了书房,李景指着座椅对孙猛和张鳌笑道:“随便坐,自己倒水喝,我这里没人伺候。” 孙猛也不客气,直接坐到李景的对面,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茶,先是递给李景一杯,第二杯递给张鳌,接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喝了口水,孙猛笑道:“林县那边动静可是不小,都是这小子干的。大哥你问他吧。” 张鳌尴尬一笑道:“散布些流言而已,让千户大人见笑了。” 孙猛眼睛一瞪,不满道:“怎么还叫大人?” 李景摆摆手道:“老孙,张兄弟初来咋到,你别吓着人家。” 孙猛看了李景一眼,放低声音对张鳌道:“张兄弟,老孙性子直,说话冲,你别见怪。不过到了山上可别称呼我什么大人。在咱们红山岭只有一个大人,那就是咱们的大当家李景李大哥,明白么?” 张鳌急忙点头,知道孙猛这是在点醒他,要记住在这山上谁才是主人。 想了想,张鳌忽然走到李景面前跪倒,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说道:“兄弟张鳌,参见大当家的。” 李景点点头,知道张鳌这么做就是正式入伙儿了。 笑了笑,李景伸手把张鳌扶了起来:“以后不要跪拜,自家兄弟用不着这样!坐吧。” 第七十六章 恢复自由身 “呵呵,说来也是凑巧。大哥到林县那天,我无意中听说官兵在剿匪时遭遇恶鬼,正好我看到大哥带的面具,于是就想到这个主意。我把大哥送我的大氅拿到当铺当了换了些钱,然后找了一些熟人请他们喝酒吃茶。” 当下张鳌把自己如何散布流言的经过详尽地说了一遍,最后张鳌笑道:“不想徐家有个管事叫徐来福,他也说当晚看到恶鬼。于是这事儿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李景点点头,知道张鳌说的轻松,但是其中定然费了张鳌不少心思。 要知道编一个故事不难,难的是让人听了信服,这不仅需要讲故事的人口才要好,故事本身也要合情合理。 恶鬼索命,本就荒诞不经,最后说的连徐来福都认为李景是恶鬼,可见张鳌编故事的本事确实很高,想了想李景问道:“你如何发现大氅衬里有字的?” 张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大哥也知道兄弟穷的厉害,而做这件事想一点钱不花是不可能的,兄弟实在是没办法,只好把大哥送的大氅拿到当铺当了。不过这件大氅乃是大哥所赠,兄弟怎能当成死当?为了不让当铺蒙骗,因此在典当的时候,兄弟把大氅里里外外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这才发现大氅的衬里有字。这一来兄弟更不敢大意了,我让当铺的掌柜在当票上写的清清楚楚,若是有一点儿损伤,得按十倍的价钱赔偿。” “大哥,你猜这小子当了多少银子,我赎回的时候花了多少?”孙猛笑道。 李景奇道:“当了多少?” “十五两银子,我赎回的时候花了十八两。那当铺的掌柜说这还是看在我是个千户的面子上给我免了半天的利钱。他奶奶的!十五两银子,一天要一两银子的利钱。这要是当得时间长了,俺老孙还赎不起了。”孙猛愤愤地说道。 “哈哈哈!”李景大笑道:“这可怪不得人家当铺,谁叫咱们这位张兄弟让人在当票上写的那么清楚。” 顿了顿,李景接道:“不过通过这件事可以看出来张兄弟的为人心思细腻,正好给沈叔做帮手。” “沈叔?莫不是沈正沈老爷?”张鳌疑问道。 李景点点头道:“恩!沈叔年纪大了,你要照顾好他老人家。” “兄弟晓得。”张鳌应道。 李景正欲交代一下张鳌需要负责的事宜,外人有人回报说马五回来了。 “咱们去接五哥吧,你的事情以后让沈叔跟你说吧。”李景起身笑着说道。 “哈哈哈,怎敢劳烦大哥迎接,马五已经到了。”门外传来马五的声音。 孙猛摇了摇头笑道:“这小子跑得到快!” “嘿嘿,上次大哥下山接我,弄得马五浑身不自在,这次就没让人通知大哥。”马五笑着推门进来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俺老孙不懂事了呗,下次俺也学乖了,也不让人通知大哥。”孙猛一瞪眼睛说道。 马五也不理会孙猛,向李景一抱拳道:“大哥,守业和清荷我带回来了,现在门外,大哥何时见他们?” 李景摇摇头,指了指马五,又指了指孙猛道:“你们啊!咱们自家兄弟,哪来那么多规矩?清荷可是咱们的大功臣,怎能让她在外面等候?快请进来!” 马五听了,转身对门后招了招手。 随即门后转出一个人来。 只见此人身材婀娜,相貌清丽,屋内诸人心中暗喝了声彩。 马五向李景一指道:“这位就是咱们的大当家李景李大哥,还不快快拜见。” 清荷款款上前,在李景面前深深福了三福:“奴婢清荷,拜见大当家的。” 又对孙猛和张鳌两人福了一福道:“拜见两位大哥。” 孙猛和张鳌慌忙起身抱拳道:“不敢!不敢!” 李景摆了摆手,止住众人客套,然后对清荷笑道:“你一路劳顿,坐吧。” 清荷摇了摇头道:“大当家面前,奴婢哪里敢坐?奴婢站着就行。” 李景摇摇头看着马五苦笑道:“五哥,你都怎么调教的啊?” 马五忙道:“这个可别怪我,是这丫头自己懂事儿!” 李景无奈道:“得了!她不坐,那你坐吧,自己倒水。” 清荷忙道:“有奴婢在此,怎能让诸位大哥自己倒水。” 说完也不客气,上前拿起茶壶,给李景等人每人倒了杯茶。 见清荷如此乖巧懂事,李景心中暗暗点头。 想了想,李景笑道:“清荷,这次你为山寨立下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清荷看了马五一眼,转头又看了看门外,想了一会儿说道:“大当家的,其实五爷已经赏过奴婢了。本来奴婢不该再跟大当家的讨赏,不过我听五爷说,守业把身份告诉我其实犯了大错,本该受到重罚,不过念在我立功的份上,这才略打一顿教训一下。大当家让守业回山,可能是要责罚于他。如果大当家的要赏奴婢的话,奴婢恳请大当家的不要责罚守业。” 李景闻听面色一沉,转向马五森然说道:“这话是你说的?” 马五见李景脸色严峻,心中一凛,急忙起身说道:“大哥,马五就算再糊涂也不会说这样的话,兄弟那天回去把马守业狠狠地打了一顿后,确实对他二人说,若非看在清荷立功的份儿上,这次定要重重处罚。但是后面那句我真的没有说过,我估计是这丫头自己想的。” 李景转头看向清荷道:“是这样么?马五带你二人回山时怎么说的话,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见李景目光严厉,清荷心里一哆嗦,吓得急忙跪倒在地,嘭嘭嘭磕了几个响头,然后急忙说道:“奴婢该死,不该把心中揣想按在五爷头上,请大当家的责罚。五爷这次带我回山,只说了一句话,这句话是清荷,大当家的见你,估计是要重赏于你,你不用害怕,以后就等着过好日子吧。” 李景深深地看了清荷一眼,见清荷虽然害怕,不过眼睛看向自己时,却十分坚定。 李景一时也断不准清荷是否说谎。 想了想,李景接道:“把马守业叫进来。” 马五慌忙开门对站在门外等候的马守业招了招手。 马守业进门后急忙跟李景等人见礼,李景摆了摆手道:“马守业,我问你,五哥带你回山之时,跟你说了什么话?” 马守业忙道:“并未说什么?只叫我收拾一下东西,让我跟他回山。” “路上说了什么?”李景接问道。 “没有,五哥一路上不知琢磨什么事情,并未跟我说话。”马守业急忙说道。 李景点点头,转身对马五说道:“五哥休怪,你可知我为何要深究此事?” 马五急忙说道:“大哥,马五怎敢怪大哥,兄弟虽然不知大哥为何生气,但想来定是马五说话办事不妥,让大哥听了气恼。” 李景摇了摇头道:“五哥,你现在所做之事事关咱们山寨的安危,容不得半点马虎,绝不许犯半点错误。难道马守业犯过的错误,你也要犯一次?你保护守业和下属是你的责任,不然以后谁帮你做事?但是你要懂得轻重,分清利害。另外如果要说情的话,你就直接跟我说,哪怕你说的难听一些,甚至骂我,我都不会怪你,我是担心你有话不敢直接对我说,反而对我用这些手段。这样长而久之,你我兄弟之间缺少沟通,慢慢就会疏远。你明白么?” “大哥,兄弟明白了。”马五重重点了点头道。 马五知道李景这话当着孙猛还有清荷等人的面说出来是非常不容易的。 这话在点醒自己的同时,未尝不是在点醒孙猛。 而当着清荷和马守业的面说出这话,那肯定是不想再追究马守业的错误了,对清荷的赏赐也肯定极重。 想起李景以前强力收服孙猛等人,再到现在孙猛和高奇等人对李景死心塌地,马五心中暗道:“比起拉拢人心,谁又能比得了他!” 果然,李景顿了顿接道:“五哥,清荷这次立了大功,你回头把清荷的卖身契还给她。多少钱买的,我让人把钱给你送去。” “是!其实也不用送钱,我那几家卖卖现在已经开始略有盈余了。”马五应道。 “生意是生意,一码归一码。有些东西你还要多学一学。”李景笑道。 马五笑笑点头应是。 “清荷,你以后就是自由身了,有什么打算没有?”李景笑道。 李景和马五说的话,清清楚楚地进入清荷的耳中,听到李景说把卖身契还给自己,清荷心中大吃一惊,当马五告诉她这次回山大当家的会赏她的时候,清荷以为最多不过是赏一些银子罢了,不想李景竟然直接给她赎身,这个赏赐之重实在出乎她的想象,清荷一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直到李景对她说话,清荷才猛地醒过神来。 清荷上前俯身跪在李景面前不停地磕头,不停地说道:“谢谢大当家的,谢谢大当家的。” 李景摆了摆手,示意马守业将清荷扶起来,然后又问了一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清荷刚刚得知自己获得自由,还沉浸在巨大的惊喜之中,哪里想过以后的去路。但李景既然问她,又岂敢不答? 第七十七章 妹妹 李景点了点头,一切心知肚明。 想了想,李景看向马守业问道:“马守业,你愿意娶清荷为妻么?你要听清我说的话,是娶她为妻。想好了再回答我。” 马守业倒是反应敏捷,急忙跪倒在地:“大哥,我愿意,真的愿意。” “好,我记得你今天说的话,日后若是你嫌弃了清荷,一旦被我得知你有休妻之举,我必不轻饶。”李景盯着马守业森然说道。 “能娶清荷,是我马守业前世修来的福分,马守业不敢嫌弃。”马守业急忙说道。 “你知道就好,永远别忘了你以前是什么出身。好了,你这次犯了大错,但也立了大功,功过相抵,我既不处罚你,也不赏赐于你,你下去吧!”李景说道。 马守业应了一声,却不出去,只是用眼神示意清荷。 “他妈的,还没成亲,你小子急什么?等老子帮你操办了亲事,再带你老婆回家。”李景笑着喝骂道。 马守业闻言,一缩脖子,转身推门,吱溜一声跑了出去。 “哈哈哈!”众人见马守业狼狈而去,都是大笑。 就连清荷也羞红着脸,婉颜一笑。 待笑声渐稀,李景接道:“清荷,你以后是自由身了,但是我不想让你留在山上,我想让你做件事!” “请大当家的吩咐,清荷做牛做马就愿意。”清荷急忙说道。 “你回。你们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来着?”李景说着忽然看向马五问道。 马五挠挠头接道:“景记天香楼。” “对,是这个名字。过年以后,你跟五哥他们回天香楼。你别会错了意,我让你回去可不是让你那个啥,不然的话,那不是对不起兄弟么?我是让你帮着五哥教导你那些姊妹,让她们帮着留意一些有关咱们山寨的事情,还有其他方面的消息。你跟她们说,只要好好做,以后我全给你们赎身。”李景说道。 “明白了,就是让我那些姐妹们像我上次那样,帮着打探消息是吧?”清荷红着脸说道。 李景点点头道;“我知道有些强你所难,不过还是希望你能帮我做这件事。” “奴婢愿意。”清荷急忙点头道。 李景点了点头,对马五说道:“五哥,给清荷一个管事的名分,每月的饷银跟别的兄弟一样。” “是!”马五应道。 李景想了想接道:“五哥,麻烦你跑一趟,请沈叔过来一下,我琢磨着再给清荷一个名分,让沈叔收她为义女,这样兄弟们就不敢歧视清荷了。” 张鳌闻言忽然笑道:“呵呵,大哥,您怕兄弟们歧视清荷,那不如您收她做妹子。大哥的妹子,谁敢轻视?” 李景眼前一亮,看了张鳌一眼,笑着点点头,然后看向清荷说道:“清荷,愿意当我的妹妹么?” “愿意!清荷愿意!清荷没有亲人,以后大当家的就是我的亲哥哥。”清荷忙不迭点头说道。 “这样吧,过两天我搞个仪式,让兄弟们都知道这件事。”李景想了想说道。 看了看自己的房间,李景挠挠头,不知如何安置新收的这位妹妹。 李景正头疼呢,忽听外面有人敲门。 “少爷!小姐让我给您送东西来了。” 听到小蝶的声音,李景大喜,这可真是正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小蝶,进来吧。”李景忙道。 小蝶进来后,见一屋子的人,急忙把一摞纸放到桌上,然后拿起李景的茶杯,见茶水已凉,小蝶忙把杯中的水倒掉。又拿起茶壶,从屋后的火炉上取过水壶蓄满,然后回来给杯子重新倒上。 做完后小蝶说道:“少爷,没有什么吩咐,奴婢就回去了。” 李景急忙叫住小蝶,指着清荷说道:“小蝶,这位是清荷,你带清荷到你家小姐那儿,就说这是我新认的干妹子,在她那里住几日。” 小蝶一愣,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清荷,心道:“倒是个漂亮人儿,不知使得什么狐媚手段哄得少爷收了她做妹子。可惜没什么眼力见儿,连少爷的水凉了都不知道换,比我们家小姐可差远了!” 小蝶心中把清荷跟自家小姐对比了一下,觉得远远不及自家小姐,估计对小姐产生不了什么威胁,这才点点头说道:“是,少爷!清荷小姐,随我来。” 清荷点点头,对李景及孙猛等人福了一福,然后转身跟着小蝶出门。 小蝶和清荷刚刚出门,马五忽然想起什么,急忙起身追了上去。对小蝶和清荷分别说了几句话,这才转身回来。 李景指着马五点了点,随即摇摇头,笑了笑道;“你啊!你啊!就你事儿多,用得着说那么清楚么?” 马五笑了笑也不吱声。 李景正跟马五孙猛等人闲聊,忽听门外传来一阵笑声,却是陈老汉和沈正等人的声音。 李景笑着对马五等人招了招手:“陈大叔回来了,咱们出去迎接一下。” “呵呵,迎接就不必了,老汉还没有那么大的谱儿。”陈老汉笑着推门进来。 “您是长辈,我们几个迎一下原是应该的,何况还有大虎的岳父,我等岂能失礼。”李景笑道。 “贤侄,你这地方太小,还是到我那里去吧。”沈正看了看李景的屋子笑道。 李景急忙摆摆手:“你那一大家子的人,咱们还是去道观吧,那里宽敞。只是要劳烦家里的师傅做些好菜,今晚我给陈大叔和亲家还有五哥,孙大哥,张兄弟接风洗尘。” “行。那你们先去道观那边,我去安排一下。”沈正点点头道。 沈正走后,李景跟陈大虎的岳父见了见礼,然后带着众人来到道观。 路上李景询问了一下陈老汉一路是否顺利。 陈老汉便把这次下山的经过简单的说了一遍。 陈老汉带着陈大虎等人下山后一切顺利。 徐家倒了,悬赏的人没了,自然没人到官府举报。 而陈大虎的岳家这边也非常痛快。 其实陈大虎的岳家这时也得了风声,已经知道陈家是得罪了徐家出去避难。 不过农村人朴实,他家拿了陈家的聘礼,也不想悔婚。 等听到徐家满门被灭,陈大虎的岳家顿时放下心来。 听说陈家这次要接女儿回去成亲,并让全家随行,陈大虎的岳家也没多想,当即答应了下来。 陈大虎的岳家也没什么家当,略作收拾,便随着陈老汉等人返回红山岭。 跟陈老汉等人说了一会闲话,沈正那边已经准备停当。 当晚,李景携沈正等人不断给陈大虎的岳父敬酒,算是给足了陈大虎的面子。 晚宴上李景借着酒兴,便给陈大虎定下了成亲的日子:后日成婚。 有红山岭大当家的做主,陈大虎的岳家岂敢不从,满口答应下来。 晚宴过后,李景留下陈老汉陪亲家说话,带着沈正,马五,孙猛,高奇还有张鳌来到自己的房间。 几人知道李景定是有大事要说,当下也不多问。 带众人坐定,李景给众人倒上茶水,然后拿起一摞写满字的纸说道:“这是我近几日琢磨的东西,你们大伙儿看看。” 看到纸上写满了字,马五等人顿时头大如斗,几人急忙摆手。 孙猛更是来了一句:“大哥,那上面的东西它们认识俺,俺不认识它们,你就别取笑我们几个了。” “呵呵,大哥,你就说吧,要我们怎么办吧。”高奇笑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得,那就不看了,我说一下我的想法。” 沈正等人收起笑容,正襟危坐,开始认真倾听。 “是这样,你们也看了,咱们的势力越来越大,人马越来越多,所谓人多事杂,咱们必须把事情理顺清楚了才好处理。我李景没什么才干,这么多事也处理不来,因此还要靠大家帮忙。”李景说道。 “大哥过谦了,弟兄们能有今天,那全是大哥领导有方,我马五没啥本事,但是大哥有事尽管吩咐,我马五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马五抱拳道。 “是啊,五哥说得对,有事您就吩咐吧。”高奇也起身说道。 “坐,都坐,大家莫急,我的意思是给大家分下工,有些事你们帮我分担一下,这样很多事就不用我事事亲躬了。”李景笑道。 “我们这些大老粗懂得什么?还是大哥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高奇说道。 “这个你也不用谦虚,大老粗怎么了?汉高祖刘邦是地痞流氓出身,本朝的太祖更是要饭的出身,还不如你呢,他们还不一样当皇帝?”李景笑道。 听李景用刘邦和朱元璋做比喻,众人心头俱是一凛。 李景见众人面色有异,心知自己刚才这个比喻说得不太恰当,不过话已出口,收回来是不能了。 李景沉吟了一下道:“刚才这句话恐怕让大家误会了,以为我要造反当皇帝。在这里我告诉大家,我并没有什么造反的心思,更不想做皇帝,造反这活儿可不好干。可咱们既然当了土匪,以后不免要跟官府对抗,朝廷也决不会允许咱们坐大,也就是说早晚有一天,咱们要和朝廷对着干。” 第七十八章 税收 “呵呵,贤侄,我说两句好吧。沈正接口道。 “世叔请讲。”李景道。 沈正点点头,瞧了瞧高奇、孙猛等人,然后说道:“我沈正是什么人在座的都已知晓,我为什么落到今天这一步?其实是被逼得,林县徐家图谋沈某家产,勾结官府给我按了个通匪的罪名,若不是李贤侄救我,我沈家上下近百口,恐怕早就被下了大狱了。我今天就一句话,无论贤侄做什么,我沈正都鼎力相助。” “大哥,咱们现在已经是坐在了一条船上,既然上了船,我是不准备下了,没说的,你就说要我们怎么干吧。”高奇说道。 “嘿嘿,俺老孙自打把家人送上山,那就准备死心塌地地跟着大哥了。俺不知道大哥咋想的,花了那么多银子让俺去林县做什么千户,依俺的心思还是山上快活。”孙猛说道。 “我说大哥,在坐的你还信不着么?你就算现在扯旗造反,我们大家也提着脑袋跟你干。嘿嘿,俺还真希望你能当上皇帝,当时也给俺弄个将军当当。”马五笑道。 “呵呵,凭咱们眼下的实力,恐怕刚扯上造反的旗子,要不了几日就得被官军灭了。咱们现在主要的目标就是闷头发展,咱们的实力越强,自保的能力才越大。”李景笑道。 众人闻听,不由连连点头。 李景肃了肃面容,然后正色说道:“不过为了防患于未然,我们一定要随时做好官军再次围剿的准备。你们知道,咱们山上现在人口不少,而且在山下开了大片的荒地。人口、土地就是咱们发展的基石,所以我们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官兵一来围剿就弃山而逃,现在是不但不能跑,而且还要打退官兵的围剿。” 马五等人闻听都是不住点头。 李景喝了口水接道:“但是咱们现在除了消息还算灵通,能够及时得知周边官兵的动向之外,在别的方面就没什么可取之处了。官兵来的少,咱们还可以应付,如果官兵太多,恐怕咱们就不是对手。所以咱们还得做两手准备,能打则打,不能打则退。这就出现了很多的问题,打的时候还好说,咱们可以随时把兄弟们调动起来作战,但是退得时候该如何组织?这次转移暴露出许多问题,大伙儿都是心知肚明。因此,为了应付以后的局面,从今日起,我准备把大家的分工分的细一些,免得事到临头产生慌乱。” “大哥言之有理。我就说大哥英明,我们大伙儿只要跟着干就行了。”马五笑道。 “你少拍我马屁,咱们山上可用之人不多,所以你们几个都必须给我顶上去,每个人都要独当一面,不会不怕,咱们慢慢学。”李景笑骂道。 顿了顿,李景接道:“我先说说我的安排,你们也帮我合计合计,要是有不合适的地方咱们一起商量着办。” 众人急忙点头称是。 李景接道:“我准备成立几个部门,由这几个部门分别管理山寨的事宜。首先是后勤部,我决定由沈叔负责咱们山寨的后勤事宜。后勤的事最多也最杂,没几个得力的人帮衬不行,我给你派个人,张鳌,你以后就给沈叔当助手。沈叔年纪大了,很多事情你多费点心思。” “是!”张鳌抱拳领命。 “山下开荒建房那块儿由陈大叔帮沈叔盯着,但是开出多少亩土地,每家每户分了多少亩地张鳌你都给我统计出来。以后咱们要形成制度,凡是分了田地的,每年每户人家要上交一成的粮食给山寨。”李景道。 “交一成的粮食,这不跟官府收的赋税一样多么?”沈正问道。 “对,可能比官府定的还要高一些,但是咱们收了税之后,就不许任何人以任何名义再收各种摊派了。你们可能不理解,咱们怎么能跟官府一样收税?我告诉你们,官府的制度不一定都是错的,没有赋税怎么养活军队?山上的兄弟每月的饷银比朝廷的士兵都高,没有赋税我拿什么给他们发饷?”李景道。 “可是咱们就这点儿土地,收一成粮食也不够用啊,这点儿土地才能养活几个人?”马五挠挠头说道。 李景笑着用手指了指马五:“五哥,不是我说你,你看你这点儿出息,就眼下这点地盘儿你就满足了?咱们慢慢发展,以后地盘会越来越大,土地也会越来越多。咱们现在立规矩是为以后打算。” 顿了顿,李景接道:“而且咱们必须种植那些耐干旱产量高的粮食作物,不然以后一旦出现大旱,地里颗粒无收的话,想收粮食都收不到。” “还有这样的作物?这可没听说过。”马五奇道。 “我倒是听说过这种作物,据说是徐光启徐大人引进来的,叫什么番薯好像。”沈正说道。 “番薯?”李景心里默念了一句,想了半天,觉得应该是红薯,也就是地瓜。 地瓜和土豆好像都耐干旱,而且产量非常高,地瓜的亩产据说有达到数千公斤的。 当然李景在现代吃的地瓜和土豆品种已经不知改良了多少代了,而且有农药化肥等物保证产量。 这个时代的品种产量肯定不会太高,但是李景也不要求太高,只要能达到后世十分之一的产量就满足了,只要达到这个标准,那也远远高于大米小麦等作物的产量。 “叔,您知道哪里能弄到这种作物的种子么?”李景忙问道。 “这个不大清楚,我是前年到南方跑商的时候见到过,吃过一次,没什么好吃的。”沈正说道。 “呵呵,您吃惯了山珍野味,那样的东西吃不惯也是有的,但是老百姓可比不了您,他们可不管好吃不好吃,能填饱肚子就成。叔,能不能安排个人到南方跑一趟,弄点番薯回来?还有,要是还有这样能耐干旱的作物都买一些回来。”李景说道。 “那成,等过完年,我排沈六儿到南方跑一趟。”沈正说道。 “跟沈六说一下,到了南方不光要买这些作物的种子,还要问问人家这东西怎么种,不然的话,咱们不会种,买回来也是白买。”李景笑着说道。 “恩!”沈正点点头。 喝了口茶,李景收起笑容,正色道:“我事先跟你们说好了,在咱的地头上没有免除赋税一说,除非遇到大灾造成粮食减产。只要粮食没有减产,不管你立了多大的功劳,得了我的土地就必须交税。我初步定一个规矩,二十亩以下的农民,土地的赋税是十税一,二十亩到五十亩,土地的赋税是一成半,五十亩到一百亩土地的赋税是两成。要是一百亩以上,赋税是三成。” “怎么定的这么高?”沈正不解道。 “叔,您说土地多的人都是干啥的?”李景笑问道。 “自然是有钱人!这还用问?”沈正笑道。 李景点点头笑道:“对,正是这样。拥有二十亩以下土地的人基本上都是农民,他们就指着土地吃饭,因此我定的税就低一些,二十亩到五十亩之间,只能算有点小钱,我也不给他们定的太高,但是拥有五十亩到一百亩土地的这些人,他们的日子就应该过的不错了,那咱就再高一些,至于一百亩以上的,那肯定是地主老财,我不收他们的收谁的?” “定这么高,他们还肯种田么?”沈正疑问道。 听了沈正的话,李景恶狠狠地说道:“我管他种不种,不种也得给我交粮,没粮就给我交钱。” “这不是逼着他们跟咱们对着干么?”沈正接问道。 李景看了沈正一眼,忽然正色道:“我还就怕他们不跟我对着干,那样我就有理由把他们的土地拿过来分给那些没有土地的人了。说实话,我这么做其实就是不想让那些有钱人兼并土地,因为他们手里的土地越多,那没有地种的人就越多。” 听了李景的话,高奇和孙猛偷偷对视了一眼,随即又把目光看向马五等人,恰好马五等人也看了过来,几人互视了一下,同时轻轻点了点头。 李景对他们的小动作自然看在眼里,也知道他们点头,就是同意自己的意见。 李景喝了口水接着说道:“土地要收税,经商做买卖更要收税,而且越是暴利的生意,税额越高,至于经商的税额定多少,就要沈叔您来拿主意了,您肯定知道什么生意挣钱多,我对这个是门外汉。” 扭头看见沈正有些发愣,李景忙道:“叔,我可不是针对您,咱们是自家人,我不可能对您苛刻,只是需要您做出个表率,您都带头缴税,别人自然也就无话可说。” 第七十九章 推翻古制度 “叔,我心里明白,您付出这么多,我难道会亏待沈家?以后在我的地盘,沈家的生意我肯定会给予方便的。李景笑道。 “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我还没老糊涂,你说的话我听得明白,叔跟沈家是两码事是吧?我告诉你,沈家以后怎么样要靠后人自己努力,你不用看我的面子帮助他们。”沈正不悦道。 摇摇头,李景笑道:“呵呵,叔,以后您养老送终的事都交给我了,沈家我也不会看着不管的。” 沈正瞪了李景一眼,笑骂道:“滚一边去,我还准备多活几年呢,你这么急着要给我养老送终啊!” “哪能呢?我还盼着您老长命百岁呢!”李景笑道。 摆摆手,沈正说道:“贤侄,咱爷俩心照不宣,你有这份心就行,咱不说这个了,说正事儿吧。” 李景闻听默然点头。 “嘿嘿,大哥,沈叔,你俩说的土地赋税,俺听得脑瓜子都疼了。俺马五孤家寡人一个,要地干嘛?不缴税惹大哥生气,缴税俺还不愿意。等俺以后立了功,大哥你就直接赏银子吧,省得俺还麻烦。”马五笑道。 “呵呵,这小子倒是图省事儿!”李景指着马五笑道。 顿了顿,李景叹道:“你不说我都忘记了,五哥今年快三十了吧?也该成个家了。叔,回头您跟婶子说一声,让她留意一下,看看谁家的姑娘不错,给五哥提个媒。可别兄弟们跟着我还打光棍儿!五哥,我说你小子是不是看见陈大虎要成亲了,在给我提醒呢?” 众人闻听顿时大笑。 “行,回头我跟你婶子说一声。”沈正笑道。 “大哥,你别说我,你也该成家了,你这当大哥的都还没有夫人,做兄弟的怎么好意思成家?”马五笑了笑,忽然对沈正说道:“沈叔,我看你家小姐也没许人,俺大哥英俊潇洒,前途更是不可限量,跟你家小姐。” “说什么呢!五哥。”李景急忙拦住马五的话头:“叔,五哥心直口快,您老莫怪。” “咳咳,其实马五这小子说得不错,不过这事儿吧。恩,今天不说这事儿好吧,咱们还是先说正事儿。”沈正尴尬地说道。 见李景和沈正有些尴尬,高奇忙打岔到:“对,对,说正事儿,大哥你接着说。” “恩!我接着说,我刚才说到哪了?”李景想了想接道:“是了,以后只要是在咱的地盘,不管他是谁,是干什么的,都必须给咱们缴纳粮食赋税。” “且慢,贤侄,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自古以来士绅不当差,不纳粮,咱们这样干,可就把那些士绅,还有读书人推到咱们的对立面了。”沈正说道。 李景冷冷一笑道:“自古以来?有些规矩不对就得改一改,咱们现在是土匪,连官府都不怕,还怕那些士绅?至于那些读书人,没有功名的时候不一样当差纳粮?凭什么有了功名之后就可以不用当差纳粮了?难道这天下就是老百姓该死?他妈的,老子还就不信这个邪了,在老子的地盘上,不给老子交粮,老子就不让他好过,当老子这土匪是干假的么。” 看了众人一眼,李景接道:“你们知道朝廷为什么动不动就欠饷么?就是因为收不来赋税,因为拥有大量土地的人不是当官的就是士绅,他们根本不用缴纳赋税。” “对,就该一视同仁。我就看不惯那些当官的,还有那些士绅。他们的田地最多,凭什么他们不用交赋税?这个规矩立的对。”马五点头说道。 “尤其那些读书人,只要考了秀才就不用当差?不用纳粮?天下没这个道理。”高奇也点头说道。 见张鳌神情有些感尴尬,李景笑了笑道:“张兄弟,高兄弟不是说你,大家都不知道你是秀才,你别介意。” 猛地听说张鳌是秀才出身,高奇等人大吃一惊,急忙住口不言。 众人心中俱道:“大哥就是有本事,竟然把秀才拉来当了土匪。” 高奇和马五还偷偷对李景伸了下大拇指。 李景摆摆手接道:“这些规矩咱们暂时只是立起来,要实行起来还早呢,咱眼下就这么大的地盘,想跟人征粮,也没人理咱不是?慢慢来,有不同想法等咱有实力说话时再议不迟。” 沈正听了不由莞尔:“呵呵,说的也是,咱们现在急什么,现在就算咱们想跟人征粮也没人搭理咱们。” 扫视了众人一眼,李景正色说道。“你们都记住,后勤的事以后由沈叔全权负责,我提醒大家一句,咱们山寨能有今天,沈叔是最大的功臣,咱们山上的家当有九成九是沈叔出的银子买的,就连给大家发的饷银,都是我从沈叔那里借的。可以说,没有沈叔,就没有咱们山寨的今天。因此,在钱粮物资分配方面,你们必须听从沈叔的安排。” “是,谨遵大当家教诲。”马五等人齐声说道。 李景点点头道:“对你们几个我自然是放心的,不过有些事还是要防患于未然。我看陈二壮做事还算沉稳,叔,我让他跟着你,再给他拨二十名兄弟。这些人全部听你指挥,同时让他们帮你看守库房。” “俗话说财帛动人心,这库房重地必须有人看着,不然的话,难免有不肖之徒伸手。”高奇点头说道。 “后勤部暂时就这么定了,要是人手不足,沈叔尽管找我要人。”李景道。 “贤侄放心。”沈正点头说道。 李景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放下后接道:“现在我说说第二个部门,这个部门是参谋部。为什么要成立这个部门呢?说实话,经过这次官兵围剿,我发现我指挥打仗还差些火候。” “大哥,这一仗咱们其实已经打得非常好了。”高奇急道。 见高奇说话,李景知是为自己辩解,当即摆了摆手,止住高奇道:“兄弟,没人生下来就会打仗,不会打多打几次也就会了。我不觉得打败仗是丢人的事,关键是要从失败中吸取教训。俗话说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还有句话叫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这个部门就是为作战出谋划策的,暂时咱们这几个人都是参谋部的成员,要是以后发现有作战方面的人才,再吸纳进来,这个部门暂时由我负责。” “贤侄,我哪懂怎么打仗,而且后勤部事情就够多的了,这个部门我就不进了。”沈正道。 李景摆了摆手道:“叔,你是管后勤的,打仗打得就是后勤,没有后勤保障,什么作战计划都是虚的。虽然你不懂打仗,可是我们要根据你手里掌握的资源研究作战方案,因此这个参谋部必须有你的位置。” 沈正无奈只好点头。 见众人没有意见,李景接道:“第三个部门是情报部,由五哥掌握,只向我一人负责,他人不得过问五哥的事情。这个部门前期发展比较困难,沈叔你那里多帮衬着点儿。” “没问题。”沈正点头道。 “五哥,情报部门事关重大,关乎大家的生死,你可要把这块儿给我盯紧了。”李景道。 “大哥放心,马五自当尽心尽力。”马五起身肃然道。 李景摆摆手,示意马五坐下。 待马五坐定,李景接道:“五哥,年后,你把精力主要放在三处。一是京城,二是陕西,第三是山西。京师那块儿是重中之重,我以前跟你说过,只有掌握了朝廷的动向,咱们才能做出应对之策,所以你不要怕花钱,先从朝廷要员的家人着手,掌握一切有用的情报。” “呵呵,兄弟知道,已经派人到京城去了。”马五笑道。 “这么快?”李景奇道。 马五点点头笑道:“大哥以前跟我说过,兄弟一直牢记在心,因此彰德和卫辉这边扎好根基之后,我便派人到京城去了。” 顿了顿,马五接道:“前两天,下面的人跟我说,已经在京城看好了两所大宅,也联系了几家买卖。我准备年后到京城看过之后再向你汇报,不想大哥问起,那我就直接说了。” 李景笑着点点头,情报部门自主性极强,原本不必事事都要李景亲自过问。李景以前担心马五刚入门,有些东西不熟,这才经常过问马五的工作情况,现在看来,马五成长的很快,已经能独立处理事务了。 “五哥,你做的很好,要知道很多事情光靠你一人是做不来的,一定要让手下的人都动起来,要善于发现人才,使用人才,只有这样才能建立起一个完整的情报机构。”李景说道。 马五笑道:“其实吧,我这都是跟大哥学的,大哥能放心用马五这样的人,我又有什么不敢用人的。何况我们这些人都是大哥一手调教出来的。” 李景笑着摇摇头,指着马五笑了笑道:“五哥,你不用谦虚,对你我是很了解的。你这个人吧缺点是有的,但是优点更多。你为人仗义,办事机灵,关键是你这人还不贪财,这才是我把情报这摊儿交给你的主要原因,换做别人我还不放心呢。” 众人闻听都是连连点头。 第八十章 军衔制 见众人都有些不解,李景笑了笑也不去解释。 李景知道,如果按照历史潮流的话,天启很快就要驾崩,崇祯登基。 而崇祯当了皇帝之后不久,就开始有流民造反。 李景总不能告诉大家,陕西那里就快有人要造反了吧? 总不能跟大家说,日后陕西那里会出现明朝最大的造反头头儿。 李景虽不知李自成张献忠具体是哪个地方的人,但这两个人都是陕西人这是无疑的,而且这两个人都是从陕西起家。 李景提前在陕西安排情报人员,主要是为了掌握流民的动向以及官兵的动向,这样他才能浑水摸鱼。 想了想,李景接道:“五哥,你告诉下面的人,要是遇到吃不上饭或者是无家可归的老弱妇孺,能收留多少就收留多少。要是在当地安置不了的话,就安排人把他们带回山上,我这边来安排。恩。还是送回来吧,你在下面养那么多人会被人怀疑的。” “收容那些人干嘛?除了吃饭他们能干啥?”孙猛不解问道。 李景摇了摇头笑道:“老人可能干不了什么,但是能帮我们买到好名声。孩子呢,老孙,咱们总有老的一天吧,那时这些孩子已经长大成人,他们将会是我们最强力地班底。至于女人嘛,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山上还这么多兄弟没成家呢,我们总得帮兄弟们找个婆娘吧。” “哈哈哈。”众人抚掌大笑。 带众人笑声渐息,李景接道:“第四个部门是装备部。大家也知道,咱们的装备跟官军比起来可差多了,其实就算官军的装备也有很多不足之处,这个部门就是专门研究军械技术同时生产军械装备的,我准备让赵双喜负责这个部门。” “赵双喜打造兵刃倒是把好手,只是不知他研究军械技艺行不行?”高奇道。 “他只是个牵头的,匠人那么多,让他们一起想办法。”李景笑了笑道。 其实对于怎么提高军械技艺,李景心里早就有了定案。 他这个现代军人拥有先进的枪械理念,虽然限于设备,很多先进的枪械制造不出来,但是在现有的基础上,提高一些性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当然,明白枪械原理是一回事,自己亲手制造是另一回事。 李景只能把思路提供给匠人们,让他们去干。 想了想,李景接道:“老孙,你知道咱们山寨没多少铁,暂时造不出多少火器,只能想办法从官军那里购买。所以你要想尽一切办法帮山寨购买军资,尤其是火铳和火药,要是能买来大炮那就更好。” “咱们要那么多火器干么?那玩意儿打得慢不说,还不准,我觉得没有弓箭好用。”孙猛挠挠头说道。 “那是因为火器技术不行,而且用者不得其法。我问你,在不考虑弓箭手的身体条件下,训练一名弓箭手要多长时间?”李景问道。 孙猛想了想说道:“恐怕至少也要一年以上的时间。” “一年时间能练到勉强合格就算是快的了,一名真正的弓箭手,没有三年时间根本练不出来。”高奇摇摇头说道。 李景笑着接问道:“那我问你们,一名火铳手需要多长时间能训练出来?” “那就快多了,那玩意儿摸索几天就能使用,只是准头不行。不过火器的准头本来就不高,想练也练不出来。”高奇接道。 “说得对,训练一名弓箭手和训练一名火铳兵相比时间相差太大,而且对身体素质要求极高,咱们山上的兄弟恐怕挑不出多少人来。可是没有弓箭手就没有远程压制,打起仗来那肯定是要吃亏的。火器虽然不大准,但毕竟是远程攻击,而且距离越近,威力越大。因此,我才选择使用火器。”李景说道。 孙猛点头说道:“明白了,那我尽量想办法从官兵那里购买火器。” “好了,现在我说一下最后一个问题。大家都知道,一直以来我们都是按照军队的方式进行训练,但是却没有按照军队的标准进行编制。因为我觉得官军的编制有些地方不大实用,对此我准备做一些变动。不过在说怎么变动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一下孙猛和高奇两位兄弟。”李景接道。 “大哥请问。”两人应道。 “你二人当兵至少有十年了吧?那你俩告诉我你们愿不愿意当兵?又为什么当兵呢?还有当你们上阵杀敌时怕不怕死?”李景问道。 高奇看了孙猛一眼后说道:“说句实话,我根本就不想当兵。但凡有点儿出路的话我估计也没人愿意当兵。因为当兵的没地位,被人看不起。我当兵就为了能吃皇粮,养家糊口。至于打仗时,肯定是怕死的,不过,大哥你也知道,上了战场怕死是不行的。要是不往前冲,后面督战的就先要了你的命。” “对,说不怕死是假的,可是死在敌军的手里多少还能有点抚恤,可要死在督战队的手上就白死了。”孙猛接道。 李景点点头接问道:“就是说,虽然杀敌有赏银,但是实际上没人愿意打仗是吧?” 孙猛挠挠头道:“也不能这么说,主要是给的赏银太少,还经常不兑现,不值得我们去拼命,要是给的多还能保证兑现的话,那就不一样了,起码我是愿意的。” 李景笑了笑接道:“那我再问一个问题,比方说咱们山寨现在被人围攻,这时你们敢不敢拼命,还怕不怕死?” “那能怕死么?就算拼了命也要保住山寨啊。”孙猛叫道。 “为什么?”李景问道。 “这还用问么?弟兄们的家小都在山寨,不打败敌人,一家老小全得倒霉。为了家小我们也得拼命啊!”孙猛说道。 李景摇了摇头叹道:“也就是说,拼命是没办法的事,就算怕死也得上。唉!只在保护自己家小的时候才愿意拼死作战的士兵,这样的士兵要来何用?用这样的士兵打仗,早晚得打败仗。其实归根结底,是因为当兵的没地位,饷银不多,甚至不能按时发饷,这才使大家不愿意当兵,更不愿意拼命。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必须从根本着手。也就是说必须提高士兵的地位,提高士兵的待遇,提高士兵的士气,这才能让老百姓愿意当兵,也愿意拼死作战。” “大哥,这个问题可不好解决,千百年来,历朝历代都没能解决这个问题。”高奇摇头叹道。 “是啊,是不好解决,不过总得想法子解决才是。尤其现在咱们实力弱小,这事就显得更加重要,我现在就简略地说一下我的想法,你们看看是否可行。”李景说道。 马五、高奇等人面容一肃,这可是关系到山寨生死存亡的大事。 看了众人一眼,李景缓缓说道:“我准备在山寨实行新的兵制,山上所有接受过训练的弟兄都是正式士兵,称之为正兵。正兵分三等,分别是三等兵、二等兵和一等兵。现在山上所有的弟兄暂时都是三等兵,军饷照旧。以后会定期进行训练考评,成绩优秀者晋升为二等兵,军饷提高一两,二等兵再进行考评,成绩优异者,晋升为一等兵,军饷再提高一两。” 待高奇等人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李景接道:“正兵不管是几等,只要立功就可以提升等级。一等兵提级就是士,士分三等,分别是下士、中士和上士。如果有指挥才能的士兵,我们就提拔他们为军官,最低级的军官为尉官,也分三等,少尉、中尉和上尉。都尉上面是校官,少校、中校和上校。校官的上面是将军,少将、中将和上将。” “这跟朝廷的军制有些不同。不过简单,明了。”高奇点头道。 李景点点头接道:“军官根据职务和级别的高低,决定他能指挥多少人马。有一点我要特别说明一下,大家都知道,在同一支部队,下级要绝对服从上级的指挥。不过,战场上瞬息万变,有时候上级未必就是正确的,下级也未必就是错误的,因此,一旦有下级违抗上级命令的事情发生,一定要查明事情原由才能惩处军官。不管哪一级的军官都不能擅自惩处下级军官,尤其是高级军官。也就是说,上级军官只能抓捕违抗命令的下级军官,但是却没有权利处罚下级军官。处置军官的权利只有军法处才拥有,军法处暂时由我负责。” “这样一来,会不会滋生下级军官屡屡违抗上级命令的情况?”高奇问道。 “暂时没有办法,谁叫咱们这些人当中真正懂得打仗的人少呢,我这也是为了选拔人才。”李景笑道。 笑了一会儿,李景忽然面容一肃:“当然了,要是无故违抗上级的命令,就算打了胜仗,都得给我解释清楚,不然的话,我是不会留情的。” 第八十一章 大虎成亲 “还差的早呢,以后我们还要成立一些监察的部门,不过暂时还用不着。李景笑道。 顿了顿,李景接道:“作战体系大抵就这个样子,现在说说关于士兵的奖赏。为了提高士兵的士气,作战立功的士兵不但要提高他们的军衔,还要有更多的物质奖赏。我准备这样做:我们的士兵每杀死或者俘虏一名敌军就奖赏一亩土地,没有土地或者不要土地就赏五两银子。关于提高士兵的地位,我准备给来我们这里当兵的人家一些优惠和特权,比如说,这些人家在咱们的地盘经商,免收一半的税收,如果有违法之事,除了杀人放火抢劫强抢妇女等重罪,一律罪减一等。我只说个大概的意思,有些东西考虑的还不太周全,许多细节还需要大家慢慢商议,现在说说你们的看法。” “这个办法不错,首先能让人愿意当兵,当了兵也能勇敢作战。不过,咱们现在就实行这个制度合适么?”马五想了一会儿说道。 “我觉得不要紧,一切都要靠实力说话,咱们慢慢发展,到时一切自然水到渠成,关键是现在把这个制度定下来!”高奇说道。 “既然大家不反对,那咱们就先把框架拉起来。”李景说着笑道:“呵呵,正事说完,有没有不累的陪我喝一杯?” “嘿嘿,这可不能少了俺老孙。”孙猛大喜道。 “固所愿也。”高奇说道。 “滚犊子,读了两天书,你还拽上了!说句能听懂的。”孙猛骂道。 “哈哈哈!”众人皆笑。 笑毕,高奇起身出去命人安排酒菜。 少顷,酒菜上来,众人边喝边聊,将李景所定诸事的细节又补充完善了一下。 众人酒兴正浓,李景忽然想起一事。 于是起身说道:“你们稍坐,我去拿点东西。” 众人不明其意,心中都是疑惑不解。 李景也不理会,起身来到卧室,不久拿着一个小箱子出来。 把小箱子轻轻放在桌上,李景笑道:“叔,前日我粗略算了一下,这几个月咱们已经花了十多万两银子。虽然你家大业大,可总这样坐吃山空是不行的。这箱子里有点儿东西,你看一下,估计能值多少银子。” 沈正点点头,心中奇怪李景能拿出什么值钱的东西。 沈正满心疑惑,随手打开箱子。 随着箱子打开,霎时满堂生辉。 “啊!”众人都是大吃一惊。 “这。这许多宝贝,你哪里来的?”沈正颤抖着手吃惊问道。 “嘿嘿,前两日在徐家顺手牵羊带出来的。叔,你估计一下这些能值多少钱?”李景笑道。 沈正摇摇头,把箱子里各种奇珍异石一件一件取出,每拿出一件,就仔细端详一会儿。看了良久,才把宝石装进箱内,合上盖子。 过了一会儿,沈正叹了口气道:“这箱子里每一件东西都是罕见的宝物,要是兑换成现银的话,我估计最低能值三十万两银子,或许,更多!” “啊?这么值钱?”马五等人大惊道。 沈正点点头道:“我这还是按少了估计的。恩。徐家搜罗了这许多珍宝,想是准备进京送于九千岁魏忠贤的,贤侄顺手牵羊,这个羊顺的好,这下咱们可发财了。” 李景摇摇头,笑着把箱子递于沈正:“叔,箱子你拿着,找机会变卖了,换成银子咱们收粮食。” 沈正凝神看了看李景,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将箱子收起。 腊月二十七。 陈大虎成亲了。 在沈正的操办下,亲事办的很是风光。 这让很多还没有成家的兄弟十分的羡慕。 李景是山寨的首领,席间陈大虎少不了要向他敬酒。 待陈大虎敬完酒,不少兄弟也凑趣跟着敬酒。 李景知道山上自从下了禁酒令之后,兄弟们喝酒的次数已经很少,自己也很少跟大家在一起喝酒,今天是陈大虎大喜的日子,自然是放开了怀的让大家喝,因此有人敬酒,李景是来者不拒。 看到李景一碗一碗地把酒喝进肚内,刘二愣等人心中骇然。 心中俱道:“原来大当家的喝酒竟是海量。” 看到兄弟们一个一个端着酒碗走来,沈正对高奇使了个眼色,高奇会意,端起酒碗站起身来高声说道:“兄弟们,今天是大虎兄弟大喜的日子,兄弟们总盯着大哥敬酒,那不是不给大虎兄弟面子么?这样吧,大伙儿一起敬大哥一碗酒,然后咱们找陈大虎去,看看把他灌醉以后,他还能不能找到洞房。” 众人闻听,顿时哄堂大笑。 大家一起敬了李景一碗酒之后,便不再纠缠,开始找陈大虎喝酒去了。 摇了摇头,李景指着众人的背影笑道:“这些臭小子,今天想报复我,想灌醉我。” “大哥,您喝杯茶。”张鳌倒了杯热茶递给李景。 李景接过一饮而尽,见张鳌还要再倒,李景摆了摆手道:“今天高兴,喝酒吧!张鳌,你初到山上,难得遇到这样的机会,一会儿敬众位兄弟一杯。” 张鳌点点头。 对李景,张鳌心里是十分感激敬畏的。 为了让兄弟们注意到张鳌,李景特意把张鳌叫到自己这一桌。 这一桌除了陈大虎的岳父,就只有沈正,马五,高奇,孙猛,陈老汉几人,这几人无一不是山上的头面人物。 就连刘二愣想过来凑趣,都被李景赶了出去。 张鳌知道自己其实是没有资格跟李景坐一桌的,李景是通过这种方式让大家记住自己这个人。 过了一会儿,张鳌见众兄弟向陈大虎敬完酒回来,便对李景说道:“大哥,我去敬兄弟们一杯。” 李景笑着点了点头。 张鳌出去敬酒时,李景看了看沈正笑道:“叔,这个人怎么样?这两天用着可还顺手?” 沈正点点头笑道:“还不错,做事很用心,就是没啥经验,我估计过段时间就好了。” “是啊,这人以前我估计只知道读书,后来家境败落,整日靠哄骗他人度日,来到山上还需历练一段时间才行。叔,你多教导教导他,以后就能轻松起来。”李景说道。 沈正知道,像张鳌这样的读书人能上山当土匪是非常不容易的,因此,李景才会这么看重张鳌。 而经过两天短暂的接触,沈正发现,张鳌的能力确实不错,在很多方面都要比沈继先强上许多,尤其是理解能力。 很多事情,沈正只需点拨几句张鳌就能听明白。 这就是读过书的人跟没有读过书的人的差距。 要知道沈继先生于商人之家,虽然是庶出,但从小就接受商人那些精打细算的教育,书写账目时要求不能有一丝差错。 而张鳌根本就没接触过这种东西,这个时代的读书人是瞧不起商人的,对账目之类的东西更是不屑一顾。 但是沈正发现,张鳌对自己经手的东西同样全部记得一清二楚。 对有些不清楚地东西甚至还提出了质疑。 比如说这次陈大虎成亲,沈正安排了十多人下山采买物资,回来后银钱与账目有些不符,差了几钱银子,张鳌当即便提出疑问。 当时沈正笑着对张鳌说,这十来个兄弟在外面采买物资,难道不吃不喝么? 出去采买的人员肯定会有一些花销,这是不可避免的。 这时也没有什么票据,只能靠采购者自己列清单。如果这些采买人员识字的话,自然会把自己的花费写出来然后报账,但是他们不识字,让他们怎么写?只能口头汇报。 记账的人知道他们的钱花在哪里,只需记在账上即可。 但是每次都是这样,记账的已经习惯,对这样的支出便不再询问,每次都会根据采买者所说进行记录。 张鳌这才知道差的那几钱银子是采买人员吃喝的用度。 这也是沈正说张鳌没有经验的原因。 听了沈正的讲述,李景笑着点头。 想了想,李景接道:“叔,张鳌这个人做事还是很仔细的,关于民生方面的事务尽量交给他做,你把握大方向就行,这样你就不用这么劳累了。” 沈正笑了笑道:“你也知道我劳累,那就敬我一杯酒好了。” 李景端起酒杯道:“那成,我敬叔一杯。” 沈正笑着摆了摆手。 见沈正不饮,李景心中有些奇怪。 马五见了,心中一笑,凑过来低声说道:“大哥,沈叔恐怕是在给你提醒呢?他要你敬的可不是这个酒。” “那是什么酒?”李景奇道。 “呵呵,大哥,今天是什么日子?”马五笑道。 李景挠挠头随口接道:“不是大虎成亲的日子么?” “是啊,是大虎成亲的日子,大虎成亲,刚才可是过来敬酒来着。这次他可没先敬你,人家先敬的是他的泰山老子。”马五笑道。 李景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沈正这是在暗示自己应该找人到沈家提亲。 李景看了看在座诸人,最后把目光放在陈老汉身上,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李景轻轻端起酒杯,对沈正举起道:“叔,您放心,李景肯定不会令您失望。” 说罢把酒一饮而尽。 第八十二章 刘名回山 沈正知道李景这是给他承诺,但是沈正真的不想一直这么等下去。 沈莹翻年就十八了,这个时代,女孩子十八岁已经属于大龄青年了,十八岁还没成亲是会被人笑话的,对沈家的声誉是会产生影响的。 要是李景有个长辈的话,沈正还可以跟李景的长辈提亲,但是李景是晚辈,沈正怎么张得了那个嘴? 沈正闷头喝酒,李景也不知如何开解,一时气氛有些沉闷。 就在这时,忽然一人匆匆跑来,见了李景等人不及行礼便道:“大哥,有三个官兵往山上的方向来了。” 李景一愣,三个官兵?难道是刘名回来了?大过年的他怎么上山来了? 李景正自猜测,那边孙猛却跳了起来骂道:“他奶奶的,三个人就敢进山,老子去砍了他们的狗头!高奇,老马,随我来!” 高奇和马五闻听,也不迟疑,蹭地一下站起,转身便要下山。 李景一见,急忙止住这三人:“别胡闹,可能是自己人。” 孙猛三人一愣,急忙止住脚步。 李景接着转头对那报信的土匪说道:“只有三个官兵么?” 那人急忙点头道:“恩!只有三个。” 李景点点头,估计应该是刘名三人。要是有大队的官兵出现在红山岭周围,布在外围的眼线早就回来报信了。 想了想,李景对报信那人说道:“你去跟刘二愣子说,让他带郑玉成和几名兄弟随你下山看看,要是认识这三人,就把人请到这里,要是不认识就带到这里。” 报信那人领命,抱了抱拳,转身而去。 “大哥,这是。”孙猛奇道。 李景摆了摆手,示意孙猛三人坐下。 “应该是刘名回来了,不然的话官兵不会这么大胆,只派三个人上山。”李景说道。 孙猛等人这才恍然。 他们也听李景说起过在万柏山一役收了几名官兵,但是在座的除了李景和沈正,别人都没见过刘名,就连山上的土匪大多也不认识刘名。 李景所料不错,来人正是刘名和他的两个亲信。 当日,刘名下山后,马不停蹄直奔小庄村。 见刘名只带着两名手下返回,刘洪大吃一惊,急问发生了何事。 当听说两百精锐官兵全军覆没,连带徐老三都成了土匪的刀下之鬼,刘洪一屁股坐在椅上,半天没回过神来。 过了半天,刘洪终于醒过神来,看着刘名疑惑地问道:“两百多官兵都没了,你是如何逃回来的?” 刘名犹豫了一下才道:“千户大人,小的是被匪首李景放回来的。” “放回来?”刘洪有些疑惑,随即冷冷地看着刘名说道:“你怕是已经降了土匪了吧?” “回禀千户大人,小的确实降了土匪,不然的话不但小的没命,就连我这几个兄弟同样也会没命。”刘名老老实实地说道。 “你既然降了土匪,那还回来作甚?”刘洪冷笑道。 刘名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千户大人,小的回来一是给兄弟的家人送些过年的银两,二是有一事相告。” 刘洪奇道:“给死去的兄弟送安家费?你哪来的银钱?” 刘名苦笑道:“是我跟大当家的要的。” 听刘名管匪首叫大当家的,刘洪顿知刘名是铁了心投降土匪了。 刘洪冷笑一声:“刘名,你胆子不小,既降了土匪,竟然还敢跑回来,莫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了你么?” 刘名笑了笑道:“千户大人,我此次回来是替大当家的传信的,大人若想杀我,还请听我把话说完。” 刘洪冷冷地看了刘名一眼道:“他要你传什么信?” “大当家的说,他想跟大人交个朋友,只此一句话。”刘名说道。 “跟我交个朋友?哈哈哈,这个土匪头子有意思,他杀了我这么多兄弟,居然想跟我交个朋友?”刘洪大笑道。 刘名点了点头道:“李大哥确实是这么说的,他并没有让你像我一样归顺于他。” 刘洪忽然大怒:“住口,你竟然管他叫大哥,这个土匪头子给你灌了什么**汤,竟然让你死心塌地地一心帮他做事。” 刘名叹了口气道:“千户大人,我不降不行,我还有六个兄弟在他手上,那都是跟我一起十多年的兄弟,我不能看着兄弟们因我被杀。” “这么说,你是无奈才降的?”刘洪脸色稍霁。 刘名摇摇头道:“我是真心归顺于他的,大人,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你应该了解我,我这个人怕死,也没什么本事,但是有一样好处,就是从不说谎。” 刘洪点了点头,这也是他看重刘名的地方。 刘名这个人虽然有些胆小,没什么本事,还贪点儿小财,但是对刘洪一直是忠心耿耿。 刘洪相信,就算刘名降了土匪,也决不会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刘洪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说罢,你这次回来除了带话,还有什么事情?” 刘名点点头,打开包袱,取出一百两银子,双手奉于刘洪说道:“这是兄弟孝敬千户大人的,快过年了,兄弟知道大人手头儿也不大宽裕,因此跟大当家要了点儿银子,大人留着个兄弟们打赏用。” 看着刘名突然拿出四个银元宝,刘洪心中一愣。 刘洪虽是千户,但是卫所兵的军饷跟边军相差太远,实际上饷银并不多。 而且由于上面经常欠饷,虽然跟着指挥使能吃点儿空额,但也不是很富裕。 所谓财帛动人心,看到刘名突然拿出一百两银子送给自己,刘洪还是有些心动。 见刘洪犹豫着不接,刘名笑道:“大人,这是兄弟自己孝敬大人的,跟土匪没什么关系,大人只管放心花用就是。” 想了想,刘洪接过银子笑道:“你小子倒有些本事,刚刚投降,那匪首就送你这么多银子,看来那些土匪很有钱么?只是倒从没听说他们下山打劫,他们的银子哪里来的?难道林县沈家真的这么有钱么?” 刘名摇摇头道:“兄弟不知,不过徐家肯花这么钱剿匪,想来是不会少的。” “要是真的如此,看来我还真的需要花费些力气,把这些土匪给灭了才好。到时,咱们兄弟也能过几天好日子。”刘洪笑着接道。 刘名摇了摇头道:“千户大人,凭咱们卫辉府的实力恐怕是剿不了的。我也不瞒你,大当家的杀起人来。怎么说呢,我从来没见过还有他那样杀人的。你是没看到,我当时看到他的样子,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逃跑,离他越远越好。” 随即刘名把李景当时杀人的过程详细的讲述了一遍。 “这么厉害?”刘洪惊道。 刘名点点头。 忽然刘洪想起一事,急忙问道:“你说他当时带着面具?” “是啊!”刘名点点头。 “带着面具。带着面具。难道是他干的?”刘洪喃喃地说道。 “什么他干的?出什么事了?”刘名奇道。 刘洪摇了摇头,把后勤辎重部队被袭说了一遍。 刘名闻言,想了一会儿,忽然说道:“可能就是大当家干的,当时山谷那边我们本来就要拿下了,大当家的是从山谷外面杀进来的,只有他一个人。然后在他的带领下,土匪们重新抱成团,最后谷外又来了大批土匪,官兵被围在谷内,这才全部被歼。” 刘洪点点头,一时不置可否。 就在这时,有人回报,派去跟彰德卫所联络的官兵回来了。 刘洪点点头,命那人进来。 待传话那名士兵进账,刘洪急道:“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彰德卫那边怎么说,答应咱们一起进攻了么?” 那人迟疑了半天才道:“启禀千户大人,小的没找到彰德卫所的兵马,只看到两处营地被焚,至于官兵一个也没看到。” “什么?彰德卫所的官兵营地被焚?”刘洪大惊。 “是的,营地遍地狼藉,小的还发现很多丢弃的兵刃。应该是突然受了袭击。小的询问了下当地的百姓,说半夜时分看到一队官兵往林县方向去了。”那人说道。 “废物,一群废物!”刘洪愤愤地骂道。 想了想自己的后勤补给也被偷袭,大家半斤八两,也不用骂别人。 彰德卫所的官兵已退,刘洪知道仅凭卫辉府的兵马恐怕是吃不下红山岭的土匪了。 摆了摆手,刘洪命报信那人退下。 刘洪心里暗骂,这伙土匪也太他妈的厉害了,面对官兵两路夹击,竟然敢连夜分头袭击,把两路官兵的后勤补给全部焚毁,还烧毁了彰德卫官兵的营帐,迫使彰德卫退兵。 猛然刘洪觉得不对,彰德卫所的官兵是半夜退兵,也就是说,他们是在半夜的时候或者是半夜以前就被袭击,而自己这边却是接近天明的时候才被袭击。 难道土匪是先袭击了彰德府的官兵然后才来袭击自己的么? 一夜之间跑了上百里的山路,这伙儿土匪难道是铁打的么? 而且像这么重大的行动,肯定是匪首亲自带领,那匪首又从这里杀回山中,灭了自己两百多名部下,这人他妈的还是人么? 要是这个人先袭击的是自己的营盘呢?自己能挡住么? 想到这里刘洪忽然不寒而栗。 第八十三章 朋友 刘名摇摇头道:“没了,不过兄弟倒是有几句话要跟大人说。 刘洪看了刘名一眼,点点头道:“说吧!” “大人,此次咱们粮草被焚,还折损了二百多名精锐的弟兄,大人回去后如何跟指挥使大人解释此次战败呢?还有徐家三少被杀,又如何跟徐知府交代呢?”刘明说道。 刘洪默然,如果彰德府的兵马还在,跟卫辉府的兵马两处合击,还可击败匪军,到时自可跟指挥使交差,现在无功而返,粮草被焚不说,还折损了这么多部下,指挥使跟自己关系再好,也得把自己拿下当替罪羊。 看了看刘名,刘洪说道:“你有什么法子?” 刘名四下瞧了瞧,忽然附在刘洪耳边说了几句话。 刘洪听完,沉思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只能如此了。不过那些投降的土匪是不能带回去请赏了。也罢,也不差这点赏银。刘名,你亲自带人,把那些人给我砍了。” 刘名听了笑着点头。转身带着两名手下出去,少顷,又带着几名士兵拎着二十余级首级进帐。 刘洪摆摆手,命几名士兵退下。 “刘名,你把这些人头带到山上,跟李大当家的说,就说我刘洪交了他这个朋友。不过,让他别在这附近弄的动静太大,不然的话上面派我剿匪,我不得不来,到时恐怕要跟他冲突。”刘洪说道。 刘名笑了笑道:“人头我就不带回去了,大当家的没有交代这个,不过我会把这件事告诉大当家的,另外我还得给那几个兄弟的家眷送些银两,让他们过个好年,然后我再回去。” “大当家的还安排了兄弟们的家用?”刘洪奇道。 “那是自然,大当家的豪爽,我只要了四十两银子,他给了我两百两。而且大当家的非但给兄弟们发安家的费用,而且还给兄弟们发饷银,每月三两银子,比边军都高。”刘名笑道。 “每月三两银子?他奶奶的,大当家的好大的手笔。难怪你们这几个狗日的归顺于他,换做我是你,只怕也降了。”刘洪笑骂道。 刘名笑道:“大人要是投靠大当家的,每月饷银至少也得是十两。” 刘洪轻轻摇了摇头。 刘洪乃是千户,跟土匪头子交个朋友还行,却不能像普通军官和士兵那样说降就降,这是身份和面子的问题。 见刘洪摇头,刘名也不强求,既然刘洪答应跟大当家的做朋友,这个任务就算完成。 而刘洪既然答应要跟李景交个朋友,自不会继续在小庄村呆着,见天色不好,急忙命令手下拔营返回。 而刘名在回到卫辉驻地后,先到几个部下的家中送去银两,然后把家中安顿一下,随即返回红山岭。 刘名跟随刘二愣上山,见山上大摆筵席,心中一愣,不知出了何事,向刘二愣稍一询问,才知是陈大虎成亲。 刘名一拍脑袋,懊恼地说道:“不知大虎兄弟成亲,居然没备礼物。” “呵呵,刘哥,咱们给大哥带的消息大哥听了必然欢喜,这就是最好的礼物。”刘名的随从笑着说道。 刘名点点头,跟随刘二愣快步来到山上。 见了李景,刘名就要上前见礼,李景摆了摆手笑道:“这些虚的东西就免了吧,过来坐,我引见几个人你认识一下。” 说罢,指着孙猛,高奇,马五,陈老汉,张鳌以及陈大虎的岳父对刘名一一作了引见。 至于沈正,两人已经认识,自然不必再做介绍。 见有官军到来,陈大虎的岳父倒也懂得眉眼,忙推自己酒醉,便要告退,李景点点头,陈老汉忙起身相送。 待陈大虎的岳父走后,孙猛看着刘名一瞪眼睛:“我说老刘,你怎么穿了这身狗皮上山,幸亏大哥阻止,不然这会儿我已经带人下山把你砍了。” 见刘名神色尴尬,李景笑道:“刘名,别听老孙胡说,他就这个脾气。呵呵,他是彰德卫所的千户,他回山的时候穿的比你还嚣张呢!” “啊?”听说孙猛是千户,刘名及两名随从都是大吃一惊。 “哈哈哈!怎么?怕了?也不怕告诉你,俺老孙这个千户是大哥给买的,就俺老孙这个德性有个屁本事做官?”孙猛拍着刘名的肩头大笑道。 孙猛说话粗豪,但是刘名等人听在耳中却着实感到亲切。 这些人都是当兵的出身,整日爹娘老子的挂在嘴边,要是听张鳌这样的文人说话,反而会感到别扭。 这时高奇也凑了过来说道:“呵呵,刘大哥,其实小弟也是官兵出身,大家都是同路人,以后可得好好亲热亲热。” “那是,那是”刘名急忙说道。 刘名甚是机灵,见李景这桌有沈正作陪,又见孙猛,高奇,马五,张鳌和陈老汉这几个人说话毫不拘束,知道这些人肯定都是山上的首领级人物。 待刘名坐定,李景让马五喊人取几个碗来。 少顷,酒碗取来,不待李景吩咐,高奇便捧起酒坛给几人倒满了酒。 “来,今天兄弟们难得团聚,我敬大家一碗。”李景端起酒碗说道。 众人闻听,急忙起身端起酒碗,互相一举,随即一饮而尽。 李景干了碗中的酒,从高奇手中要过酒坛,给众人一一筛满,然后举碗又道:“这第二碗酒,愿兄弟们齐心协力,成就大事。” 不用说,这一碗酒众人又是一饮而尽。 接着李景又要给众人倒上第三碗酒。 见李景还要再倒,沈正急忙按住李景的手道:“贤侄,慢点喝。” 接着给高奇示意,高奇急忙从李景手中接过酒坛:“大哥,我来倒酒。” 李景笑着点点头,转头对刘明说道:“兄弟,怎么这么快回山?家里都安置好了么?” “蒙大哥关心,都安置好了,兄弟们的家里我也给送去过年的银钱。”刘名忙道。 李景点点头,轻轻拍了拍刘名的肩头。 “大哥,刘洪那里我已经把大哥的话带到了,他说愿意跟大哥交个朋友。”接着刘名把见到刘洪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并把斩杀二十余名土匪的事也说了一下。 “呵呵,这个人是个聪明人,做事说话很耐人寻味啊!”李景摇摇头笑道。 高奇听了也笑道:“他这是向大哥卖好呢,欺负老刘心眼实诚。” 见刘明有些不解,高奇笑道:“老刘,咱们都是当兵的出身,当官儿那些伎俩还不明白?那些人刘洪本来就是要杀了请功的,你们这次剿匪要是成功,这些投降的人固然难免一死,你们不成事,这些人更活不了。只不过你们这群人只有你们三个回去,可谓损失惨重,这让他如何向上面请功?既然无法请功,不如向大哥卖好儿。” 刘名一听顿时恍然。 “不过他说要跟大哥交个朋友倒是真的,只是恐怕是看在钱的份儿上。”高奇笑道。 “这怎么说?”孙猛奇道。 高奇笑道;“关键就在那句让他别在这附近弄的动静太大,不然的话上面派我剿匪,我不得不来,到时恐怕要跟他冲突。呵呵,咱们从来没有出山打劫过,附近可没什么动静,但是他特意说了这么一句,显然是不大相信的,二是希望咱们打劫的时候别忘了给他些分润,他还得孝敬一下上面的人。老刘,这位刘千户跟你们指挥使的关系很好是吧?” “是啊!”刘名点点头说道。 高奇点点头不再言语,只是把目光看向李景。 李景笑了笑道:“如果刘洪真的能跟指挥使说得上话,那么咱们可就得做点什么了,不然不是对不起他么?不过,这事儿还得仔细商议一下,年前就这么两天了。年前就这么两天了。他妈的,我倒是忘了还有两天就要过年了,沈叔,给刘名拿。刘名你觉得刘洪用多少银子孝敬指挥使才够啊?” 高奇和李景的心思转动的太快,刘名只觉自己完全跟不上他们的思路,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李景问话,急忙说道:“我估计有二三百两银子就足够了。” 李景摇摇头,看向孙猛高奇等人笑道:“你们说需要多少?” 孙猛摇摇头道:“卫辉的指挥使我虽然不熟,但估计跟彰德的那个指挥使是一个德性,二三百两银子怕是不够,再多一点儿还差不多,我觉得五百两还凑合。” 高奇摇摇头道:“五百两孝敬指挥使,可是还有那些同僚难道不打点么?要知道卫指挥所可不止刘洪一个千户,好像是五个吧?” 说完高奇看向刘名。 刘名点点头道:“一共有六个,这次死了一个,不过肯定还会再提拔一名上来。” 高奇点点头道:“那就按六个算,刘洪自己是一个,那还剩下五个,每人一百两,加上指挥使那就得一千两。” 马五闻听马上接道:“一千两不够,要知道除了千户,下面还有百户,另外还有刘洪那些亲信,这些人都得打点到了。一是帮刘洪收买人心,二是帮刘洪巩固实力。刘洪实力越强,说话就越硬气,我不知道刘洪有多少亲信,不过我估计打点这些人有五百到一千两银子就差不多了。” 第八十四章 借钱过年 从这一点来看,马五考虑问题已经开始日益成熟起来。 “沈叔,给刘名拿两千两银子,让他带给刘洪作上下打点之用。”李景说道。 回头李景对刘名说道:“吃过酒菜,我就不留你了,你日后待在刘洪身边,有什么消息就派这两位兄弟给我送信,每月的饷银和赏银我会按时给你们送去。” “兄弟遵命,多谢大哥!”刘名和两名随从抱拳说道。 摆摆手,李景笑道:“你们一路劳累,还要返回卫辉府,多吃点喝点。” 刘名等人早就饿的狠了,此时得知还得背两千两银子回去,也顾不得许多,甩开膀子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李景微微一笑,也不去理他们,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闭目开始思索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忽然静了下来,李景慢慢睁开双眼,只见沈正等人已放下杯筷,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见李景睁开双眼,沈正说道:“贤侄,我这就带刘名取银子去。” 李景点点头,对刘名说道:“你去吧,一路小心。” 刘名抱了抱拳,带着两名随从跟着沈正出门而去。 待刘名出去,李景看向高奇笑道:“高兄弟,快过年了,让兄弟们出去活动活动手脚,找那些为富不仁的地主老财们要点儿银钱过年,目标放在辉县那边吧。” 高奇笑了笑道:“让所有的兄弟全部出动还是。?” 李景摇了摇头笑道:“你这么问那就是有了主意,说说你的主意吧,看咱俩的心思一不一样。” 高奇笑道:“我是这么想的,派几个兄弟下山,不用咱们的名义来做,等那些家伙吃了苦头,咱们再出面,他们想得到咱们的保护,就得乖乖给咱们交钱送粮。” “你奶奶的,高奇,我以前咋没看出来你竟然还有这么多花花肠子呢?”孙猛听完骂了一句。 李景笑着摇摇头道:“老孙,这可不是什么花花肠子,这是给咱们打名声呢。你以后也得学着点儿。” “哦!”孙猛挠挠头,应了一声。 李景也不理他,转头看向高奇道:“你安排刘二愣,周老虎,王二茂还有张楚他们四个,让他们每人带二十名兄弟下山,让他们各打旗号,先对那些为富不仁的地主老财下手。” “呵呵,这几个臭小子知道大哥让他们干这个肯定乐坏了。”高奇笑道。 “大哥,要不俺老孙也带几个人下山?”孙猛忽道。 李景一瞪眼:“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回家哄你老婆去。” “俺家那黄脸婆有啥好哄的,你让我带人下山吧,这活儿比哄老婆有意思多了。”孙猛腆着脸说道。 李景闻听顿时哑然失笑。 轻轻摇了摇头,李景说道:“老孙,你在林县那边有千户的名分,一旦被人认出会影响大事的,这件事你不能参与。” 孙猛一听,顿时一脸丧气,看着面前的酒碗,端起来咕噜咕噜一饮而尽。 “老孙,你不想哄老婆,那我给你安排个活儿,咱们不是马上要实行军制了么,你把这个消息通知给大家,把咱们制定的制度详细地说给大家听。”李景笑道。 一听李景让他干这个,孙猛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这活儿俺老孙干不了,得高奇或者五哥来。” “那个活儿你不能干,这个活儿你不想干,你想干啥?”李景瞪眼说道。 “俺。俺回家哄老婆去。”孙猛挠着头,想了半天才说道。 “哈哈哈!”众人闻听顿时大笑。 天启六年腊月二十八。 巳时三刻。 辉县南村,杨宅。 杨百富正对着一堆账目噼里啪啦地拨打着算盘。 这些账目是这几天杨百富借出去的银钱和抵押过来的土地契约。 每年年前这几天,杨百富都会放贷借钱,等到年后就去收钱,一般来说,借钱的人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还清借款,于是杨百富就趁机把借钱的人的土地弄到手。 对于杨百富的这些伎俩老百姓也很清楚,但是没办法,该借的时候还得去借。 没饭吃可以挺一顿,但是有病了总不能不治吧,还有一些杂七杂八地赋税等等,没钱的时候只能找杨百富。 因为在南村,只有杨百富一家有钱。 老百姓明知这是个无底洞,但是硬着头皮也得跳下去。 于是,他们的土地一亩一亩的就变成杨百富的,最后连一块土地都没了。 通过这种做法,杨百富这些年兼并了大量的土地。 据说南村有一半的土地现在都是杨家的。 过了好一会儿,杨百富终于算完,看了看身旁的账房先生,杨百富点点头道:“应该没人再来借债了,告诉下人们封门吧。” 账房先生点点头,转身出屋。 封门就是在大门两侧贴对联。 过年的时候,一旦大门贴上对联就意味着不会再往外借东西了。亲朋好友,左邻右舍看到对联就会自觉地回去,不再跟人家借东西。 但是今年好像出了意外。 当下人们贴完对联不久,忽听门外传来砰砰地拍门声。 杨百富正把账目和契约收起来,听到大门砰砰直响,皱了皱眉,吩咐下人说道:“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过了一会儿,只见那下人匆匆跑了回来:“老爷,大事不好,外面来了二十多个自称是好汉岭的英雄好汉,要跟咱家借钱过年。” “好汉岭的英雄好汉?有这么个地方么?”杨百富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好汉岭在哪里。 猛然杨百富一激灵,英雄好汉不就是土匪么,借钱过年,不就是打劫么?这还了得。 杨百富慌忙把下人召集起来,准备跟外面的土匪对抗。 说来也怪,外面的英雄好汉也不急着动手,只是静等着杨百富把下人组织起来。 过了好久,杨百富命人把大门打开,正准备招呼下人动手,忽然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 只见大门外面二十余名英雄好汉正张弓以待。 看着自己的手下拿着锄头木棍,再看对面强弓硬弩,刀枪齐全,杨百富刚才那股气一下子泄了下来。 好在杨百富反应及时,急忙叫道:“各位英雄好汉住手,有事好商量。” “他妈的,你这会儿才知道跟老子商量,让老子一顿好等,兄弟们,大伙儿等了多久了?”为首那名英雄好汉说道。 旁边一名英雄好汉忙道:“大哥,快有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他奶奶的,耽误了老子多少大事。姓杨的,先给老子送二百两银子等待的费用,每个兄弟十两。”为首那名英雄好汉说道。 “大哥,咱们一共二十三名兄弟,每人十两一共是二百三十两。”旁边那名英雄好汉说道。 为首那名英雄好汉一拍脑袋怪叫道:“对,是二百三十两银子,我这脑子算不过这些弯弯帐。” 听来人张口先要二百三十两等待的费用,杨百富险些没晕过去。 定了定神,杨百富急忙拱手道:“诸位英雄好汉,小的家里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多银子,诸位好汉就放小人一马吧。” 为首那名英雄好汉一瞪眼睛叫道:“别跟老子打马虎眼,老子早就打听好了,这个镇子就你家最有钱,光田地就有上千亩,奶奶的,你不给是吧,兄弟们,操家伙,咱自己拿。” 杨百富见众匪开始动手,心知若是让这些人进来,恐怕家里会被翻的底儿朝天,就算翻不到多少银两,这年恐怕是不用过了,当下急忙叫道:“别别,诸位好汉且慢动手,这二百三十两银子我出了。” “二百三十两只是老子等待的费用,老子的辛苦费你还没给呢。说吧,你准备给老子多少辛苦钱?”为首那名英雄好汉接道。 “好汉爷,小的家里实在没有多少银子,您老就高抬贵手吧。”杨百富哀求道。 “没有现银,那就是有别的值钱的东西了,折算成银子也成,你给老子凑五百两银子出来吧。”为首的英雄好汉说道。 见这群土匪满脸杀气,一言不合便要动手,杨百富无奈只得说道:“诸位好汉稍等,小的这就去取。” 少顷,杨百富哆哆嗦嗦拎着一个钱袋出来,递给那匪首道:“好汉爷过过数儿。” 为首那名英雄好汉打开钱袋张了一眼,然后用手颠了颠:“行了,就这么着吧,祝杨老爷过年发财,兄弟们回了。” 待这群凶神恶煞终于远去,杨百富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哼哧哼哧不住喘着粗气。 不过不等杨百富醒过神来,忽然一听下人叫道:“老爷,那伙儿土匪又回来了。” “啊?”杨百富闻听,双眼一翻,顿时晕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杨百富觉得有人用手轻拍自己的脸颊,杨百富大怒:“谁敢对我无礼。” “杨老爷脾气不小啊,是谁得罪了杨老爷么?”一人笑着说道。 杨百富顿时醒过神来,见眼前这人并不认识,急声问道:“你是何人?” 第八十五章 士官选拔 杨百富闻听大惊,一咕噜爬起身来,连忙摆手道:“没了,真的没了,刚才来了帮自称是好汉岭的人,从我这里要去了五百两银子,我真的再也拿不出银子了。 那人脸色一变,当即骂道:“你妈的,好汉岭的人来了你给了五百两银子,老子来了你居然说没银子,当老子好欺负么?兄弟们操家伙,他不给,咱自己拿。” 见这伙儿人似乎比刚才那拨还难说话,杨百富一惊,急忙说道:“不劳好汉们动手,小的给诸位取来。” 说完慌慌张张地往后屋跑去,不想脚下一滑,猛地摔了一个跟头,杨百富急忙爬起来,也不管摔没摔坏,急匆匆进屋。 过了一会儿,杨百富拿着一个钱袋回来说道:“诸位好汉,银子只有这么多了,这里有两颗珍珠,还能卖上一二百两银子,好汉们就放过小的吧。” 那匪首拿起珍珠端详了一会儿,疑惑道:“这玩意儿能值那么多钱?行,等我找人问问,要是不值的话,回头找你算账。兄弟们,谢谢杨老爷,咱们这就回了。” “谢谢杨老爷,祝您老过年发财。”众匪说道。 杨百富喃喃地说道:“我不发财,是你们发财。” 过了好一会儿,杨百富猛地跳了起来叫道:“快关门,谁来也不开。” 就在这时,忽听远处一人说道:“大过年的,怎么看到客人还关门了呢?” 杨百富定睛一看,只见又是二十多人,携刀持枪的缓缓走来。 杨百富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一时百衰齐至,不知如何是好。 红山岭。 刘二愣等人兴高采烈地把这次收获放在李景面前。 “大哥,实打实的五百两银子,您数数,俺可一文没动。”刘二愣兴奋地说道。 李景笑笑摆了摆手,把银子往沈正面前一推:“叔,您收下,张鳌,你记一下。” 沈正笑着把银子拢到自己面前看了看,然后对张鳌笑道:“五百两一文不少。” “恩。”张鳌笑着提笔在账目上记了下来。 “大哥,这是我的,这小子没银子了,给了两颗珍珠。您看看,加一起够五百不?”张楚说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我不懂,让沈叔瞧瞧。” 沈正笑着接过珍珠,看了一会儿说道:“这两颗珍珠的质地还不错,差不多吧。” 回头对张鳌说道:“三百五十两银子,外加两颗珍珠。” 张鳌听了急忙记录下来。 接着周老虎上前说道:“到俺这里没有银子了,这小子给了俺两锭金元宝,您瞧瞧是真的不?” 沈正接过掂了掂笑道:“够了。” 张鳌随即也记录下来。 最后王二茂上前说道:“俺最惨,只给了这块东西,您给瞧瞧,能值五百两不?” 沈正接过仔细瞧了瞧道:“值了,张鳌,上等美玉一块儿,记下来。” 张鳌点点头,提笔记录。 高奇笑了笑道:“他妈的,姓杨的这小子挺有钱啊,估计还有不少好东西,要不我让兄弟们再跑两趟?” 李景笑着摆了摆手道:“杨百富这个人虽然为富不仁,但还没做出什么欺男霸女的恶行,下次不要银子了,跟他要粮食,你们四队人估算一下能背多少回来就要多少。” “好咧。”刘二愣大喜道。 李景转向高奇笑道:“下一家是谁?” 高奇笑道:“高庄的张得举。” 李景笑道:“这家干了什么缺德事没有?” 高奇点点头道:“干了,张得举的二儿子,强抢过一名良家女子。” 李景沉吟了一下说道:“那女子现在如何?” 高奇默然道:“投井死了。” “要张得举出五千两银子,杀了他二儿子。”李景冷冷说道。 高奇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恐怕张家拿不出这么多银子。而且现在让他倾家荡产,恐怕有违我们的初衷。” 李景默默地点点头道:“那你看着办,不过,张得举的二儿子。算了,先打折他两条腿吧。” 接着李景轻轻拍了拍高奇的肩膀,说道:“高兄弟,做得好,该给我提醒时一定要给我提醒,咱不能因为一时意气坏了大事。” 高奇轻轻点了点头。 随即李景转向众人道:“你们也一样,看到我做事不对,一定要记得提醒我。” 孙猛忽然奇道:“提醒什么?张家这个二小子正该杀了才是,为什么又放他一马?” 高奇看着孙猛无奈地说道:“咱们这次是打着别的山寨土匪的名义,到这些人的家中勒索钱财,这些人被勒索以后肯定回去报官,报官自然是管不了的,那么他们为了自保,一是自己组织人手跟咱们对抗,再一个就是求咱们保护。” 孙猛瞪着眼睛忽然说道:“等等,他们求咱们保护?咱们不是刚勒索了他们么?他们干嘛会求咱们保护?” 高奇看着孙猛,满脸无奈,愤愤地说道:“孙大哥,你听没听清我刚才说的什么?咱们的人是用别的名义去勒索的,这些人不知道是咱们干的。” 孙猛一拍脑袋:“对,我忘记这茬儿了,他们不知道是咱们干的,可是他们可以找别人保护啊,干嘛找咱们?” 高奇瞪着孙猛怒道:“这方圆百里之内还有别的土匪么?那个谁,给孙大哥弄点水灌一灌,我看孙大哥昨天的酒还没醒呢。” “别,别,我酒已经醒了,只是刚才没听清。”孙猛急忙摆手叫道。 众人大笑。 高奇笑完接道:“这些人吃了大亏,一是自己组织人手跟劫匪对抗,再一个就是找咱们帮忙,这个忙咱们肯定是要帮的,但是咱们这个忙可不是白帮的,他们必须给咱们交粮交钱。这样就把咱们的税收制度慢慢推行下去了。” 孙猛连忙点头说道:“我明白了,那时要是他们不交钱粮的话,那咱们就不用再跟他们客气了是吧?” 高奇点头称是。 李景笑道:“这件事,急不得的,要慢慢来,年后咱们最主要的精力还是要放在实行新的军制上面,我打算在初四那天开始实行。高奇,这事儿还得你来抓。” “大哥放心。”高奇虽不知李景为什么这么急,但是还是毫不犹豫地点头。 次日,李景安排山上兄弟筹备过年事宜,数十名土匪被沈正派下山,去购买酒肉鸡鸭等年货。 在一片闹哄哄中,李景度过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春节。 大明天启七年正月初四。 李景把山上大小土匪召集起来,当众宣读了一下山上的部门分类以及新的军事制度。 这些土匪大多不识字,他们根本不懂参谋和后勤还有情报对一支军队的重要性,但是他们知道李景给士兵分出几个等级,就是给他们机会拿更多的军饷。 这些人当土匪其实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能过上好日子,现在不用他们打劫就可以得到饷银,而且这饷银比朝廷的官兵还高,这样的好事上哪儿找去。 所谓打铁趁热,在众匪一片雀跃声中,李景随即下令众匪马上开始进行各项技能比武。 经过统计,不算负责打探消息和刺探情报的人,红山岭现在作战人员还有五百二十余人,除了柱子带走十来个兄弟,作战人员还剩下五百一十人。 李景先是根据他们的职业进行分类,比如说擅长弓箭的就让他们比射箭,擅长用刀的就让他们比刀法,擅长用枪的,就让他们比枪术。 至于那些特殊职业,比如打探消息的,刺探情报的,这些人则不进行考核。 因为这些人由于职业特殊,风险远大于普通士兵,因此这些人起步就是一等兵的待遇。 至于那些担任斥候的土匪,他们的实力远比普通土匪高,若是跟普通土匪混在一起,那不是欺负人么?因此担任斥候的二十来人要最后才进行考核。 剩下的那些土匪,李景把这些人一分为二,让他们捉对比试,胜者晋升为二等兵。 随着李景一声令下,红山岭上一片叫嚷之声,众匪顷刻间打成一片。 不过众匪的实力明显不在一个层面上。 最早跟随李景的土匪,也就是原来金牛岭的土匪,他们随李景训练的时间最长,实力最强。只见他们三下五去二便将各自的对手击倒在地。 而跟随孙猛高奇上山的官兵也不含糊,没费多少周折也纷纷取胜。 至于后来上山的土匪,大家半斤八两,倒是打得旗鼓相当。 少顷,第一场比试结束,李景让众匪稍事休息,接着进行第二场比试。 第二场是在第一场的胜者之间进行较量,胜者晋升为一等兵。 一等兵选出后,李景看了看名单点点头,自己中意的那些人全部胜出。 接下来进行的是士官的比试,胜出之人晋升下士,这时那些斥候也被李景命令参加。 要说这些人就远比普通的土匪厉害了,这些人本就是从这些土匪当中挑选出来的,又经过李景严格的训练,实力远在众人之上。下士的比试,无论是弓箭还是刀法或者是枪法和混战,这些人很快便胜出。 下士选出后,继续比试,胜者升为中士,最后选出上士。 第八十六章 新式枪支 李景对这个结果算是比较满意,尤其跟着他从陈庄出来的几个人最低也是中士。 当然,由于柱子不在山上,没能参加这次比试,按照山寨最新的规矩仍是一名三等兵。 但是柱子是李景着力要栽培的人,平时是李景的传令兵,整日跟在李景身边,要说陈庄出来的几个人中,柱子是最当李景的意的。 上士选出来,就得任命队官了,李景琢磨了一下决定提拔几个人担任都尉,不然的话身份有些不符,这时也顾不得会不会打仗,拳头硬就行。 于是十八个上士又开始捉对厮杀,三选一,选出六个少尉来。 等所有比试结束后,李景先从士官中选出十人为突击小队成员。 接着又挑选了一些一等兵加上原来的斥候组建成斥候分队,任命了一名少尉任斥候分队的队长。 剩下的人员李景按十人一队,将土匪们分成若干个小队,任命了一些下士和中士任小队队长。 然后三个小队组成一个中队,中队长由上士担任。 再三个中队组成一个大队,队长由少尉担任,这些人负责普通作战任务。 靠武力选拔队长,尤其是带领近百人的队长一职,对于李景来说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但凡他手下有几个人才都不会这么干。 不过现在毕竟是使用冷兵器作战,士兵们服的就是拳头,用这个办法倒也说得过去。 大队长一共有五人,分别是陈大虎、刘二愣,周老虎,张楚和王二茂,其中陈大虎的大队还不是满编。 山寨共有四个半大队加一个斥候分队和一个突击小队,其中突击小队由李景自己统属,陈大虎那半个大队暂时定为李景的亲卫队,李景决定等柱子回来以后再把陈大虎派出去。 李景把四个整大队分成两个营。 一营营官暂时由李景自己兼任,二营则由高奇担任营官,同时又当众任命高奇和孙猛为山寨副总教官,高奇和孙猛的军衔暂定为少校。 想了想,李景又给马五,沈正和陈老汉三人授了少校的军衔,张鳌和赵双喜给授了个少尉的军衔。 其中马五虽然不在担任军职,但马五对自己忠心耿耿,在这方面自己可不能亏待了他。 至于给沈正和陈老汉还有张鳌赵双喜他们军衔,只为他们做事方便。 众匪散去后,李景将沈正、陈老汉、马五、高奇、孙猛,张鳌赵双喜以及六名新晋的少尉叫到自己房间。 “呵呵,老孙,这第一营我给你留着,当你不需要在官府那儿吃皇粮的时候,这位置就还给你。”李景笑着对孙猛说道。 “嘿嘿,俺老孙要是回来,大哥只给这几个人可不行,怎么地也要给俺翻几番。”孙猛笑了笑。 “呵呵,那可要看你有没有本事统领几千人马了。”李景拍了拍孙猛笑道:“别忘记我说的话,过几天就回去吧。” 孙猛知道李景说的是从官军手里弄火药弹丸的事,当即用力点了点头。 李景接着先看沈正说道。“叔,尽快安排沈六儿到南方去,这一来一往的估计怎么也得三个来月的时间,回来晚了别耽误了耕种。恩。张鳌跟着一起去吧,一定要把番薯的种植技术学到手,另外要是有别的种子也一并买回来。” 沈正和张鳌一起点头。 李景又看向马五道:“五哥,京城那边扎下根基后你马上赶到陕西,在西安这样的府城建立据点,这样安全一些。” 马五点点头。 接着李景转头看向陈大虎等人道:“你们几个有的是跟我从陈庄出来的,有的是跟着五哥的,还有的是跟老孙和高兄弟的,都算是咱们山寨的老人,我也不说多什么,努力训练,给兄弟们做出表率。” “是!”陈大虎等人应道。 最后李景对赵双喜说道:“双喜,装备部这一块我就交给你了,这几天我画几张图纸给你,你跟大家一起努力,争取给咱们做出最好的武器来。” 赵双喜跪下就要给李景磕头,李景笑了笑将他拉起来:“你好好做事,就算对得起我了,以后不用跪。” 赵双喜哽咽着点点头。 天启七年正月初六。 马五,孙猛,张鳌等人相继离山。 山上的兄弟们有高奇带着进行训练,李景终于得了空闲,开始跟赵双喜等人混在一起,研究火器。 现时的火枪大多是火绳枪,火绳枪操作比较繁琐,弊端太多,而且由于火药装填的速度太慢,就算是分段射击,仍然不会有什么威力。 李景不是傻子,他相信明朝那些领军作战的军官也不是傻子,分段射击如果真的有用,李景不相信那些明朝的军官连这点粗浅的道理都不懂。 最大的原因主要是火绳枪的性能不稳定,精度太差,非常容易炸膛。 李景很清楚,火枪兵在第一次射击和第二次射击是完全不一样的,由于在放第一枪的时候事先有过充足的准备,因此药量的使用基本不会出错。 但是在放第二枪的时候,由于时间仓促,药量不可能拿捏的像第一枪那么准,这样一来,所有的毛病马上就会体现出来,因此使用火绳枪的军官和士兵都不愿意使用这种东西,放完一枪就跑。 装填太慢,射速也慢,距离也不远,这些都是火绳枪最常见的毛病,尤其是雨天不能使用最让人头疼,也是李景最不满意地地方。 李景的要求不高,他只想去掉火绳这个繁琐的细节,也就是把火绳枪升级为燧发枪。 这个时代想大批量制造金属弹壳实在太难,不过李景知道,在散装弹药到铜弹壳之间曾出现过纸弹壳,纸弹壳极大的提高了装填速度。 而且由于事先已经称重,极大的弥补了凭经验装填火药时火药量超标或者不足的问题,炸膛发生的概率大大降低。 借用前人的经验李景自然不会客气。 李景把这种火枪画成图纸,然后详细地跟匠人们解释了一番。 赵双喜等人听了顿时心中凛然,均知要是能做出李景所说的火器,有个三五千人,便可当数万之敌。 当然,想做出李景设计的火器也非轻而易举,不过李景并不心急,他把自己设想的火枪还有每一个部件都画在纸上,让匠人们一个部件一个部件的慢慢打造,并要求他们务必要做到精细。 李景希望自己设计出的第一件火器能成为一个样品,有了成功的范例,以后就可以大量制造。 这些匠人们都有制作火铳的经验,像枪管这样的大部件做起来虽然费时却并不困难,而且山上现在有上百支火铳,枪管卸下即可使用。 反倒是李景设计的枪机,火帽之类的小部件让匠人们十分头疼。没有机器设备,这些部件必须要手工打造,其难度可想而知。 但是中国人的制造能力是世界公认的,在没有任何设备的条件下,赵双喜等人仅凭锤子凿子等简陋工具,花费了两个多月的时间终于打造出第一支燧发火枪。 看到赵双喜带着新打造出的燧发枪,李景大喜,带着沈正等人来到训练场。 “呵呵,来,给我装弹,我试试这枪的效果如何。”李景笑道。 赵双喜闻听,马上从身上掏出装火药的布袋将火药倒入枪中,然后用通条压实,最后放入弹丸交给李景。 “大虎,去五十步外竖个木牌。”李景看了看训练场说道。 陈大虎领命,转身便去,少顷,将木牌竖好,李景举枪瞄准。 要说用惯了现代武器的李景猛然间用这老式的火枪还真是不习惯,瞄了半天也没把握能命中目标。 “不管了,反正就是试试效果,真要打不准就打不准吧。”李景暗道。 想罢,李景扣动扳机,只听砰地一声,远处木屑纷飞,这一枪居然正中木牌。 见木牌正中一个大洞,李景大喜:“来人,赏赵双喜五十两银子,还有跟他一起打造新枪的匠人,每人赏十两银子。” “呵呵,恭喜大当家得此利器。”高奇大喜道:“我也来试一枪。” 李景笑着把枪扔给高奇道:“只准打一枪,这把枪可是样品,别弄坏了,等以后再出新枪,你随便打!” “呵呵,小弟省得。”高奇笑道:“来人,给我也按个木牌。” 陈大虎眼下是李景的亲兵队长,高奇可不敢随便命令,只能招呼自己的手下。 好在高奇的手下众多,有手脚麻利的马上又在五十步外按了一个木牌。 高奇从赵双喜手里接过布袋,装入火药弹丸,然后学着李景的样子举枪瞄准,扣动扳机后,只见远处也是木屑纷飞,不过这一枪却有些偏了,只打中木牌的一角。 “哈哈哈,好枪。”高奇笑道。 “大哥,给俺也打一枪呗?”刘二愣凑到跟前说道。 “呵呵,滚犊子,别用坏了,等以后多了你随便打。”李景笑骂道。 示意高奇把枪交给赵双喜,李景接道:“双喜啊,从今天开始,你带着这些匠人全部给我打造这种新枪。凡是能造出新枪的,待遇等同于三等正兵,技术好的我给他提级。” 第八十七章 炸药 “起来吧,好好干,只要你少出废/read/753/”李景笑道。 “是,小人明白。”赵双喜又磕了个头才起身道。 李景转身对沈正和陈老汉道:“沈叔,大叔,有件事劳烦两位。” “贤侄请说。”沈正和陈老汉道。 “将山下所有的妇女召集起来,让她们称火药,然后用纸包起来,做好以后要成这个样子。”李景边说边俯身在地上用手画了个圆柱形。 见沈正和陈老汉没看明白,李景从赵双喜手中拿过枪,指着枪管内径道:“按照里面的尺寸做一个纸筒,里面装入火药,其中一端放入弹丸,这样用时只需撕开一面,连这个纸筒一起装进去,使用起来就会更快。” 李景这么一比划,不光沈正和陈老汉懂了,就连陈大虎和刘二愣等人也明白过来。 众人齐声赞道:“高明,这样一来,可省了不少装药的时间。” “呵呵,就是这个意思。”李景笑道:“咱们山上妇人不少,女人心细,做这个活儿正合适。至于工钱嘛,沈叔你就自己看着定吧。” 沈正闻听,微笑不语,心中暗道:“山上居住的人家皆受李景恩惠,无不视李景为恩人,就算让她们白干都乐意至极,这工作简单。” 燧发枪制作成功,匠人们便开始大规模制作,有了成功的例子,以后制作的速度自然加快了许多。 沈正则通过自己的夫人从山上找了几个心灵手巧的妇人,让她们先学习如何用纸包装火药,然后再分别传授于其他妇人。 这工作没什么技术含量,只要求称重要准,包装结实。 这些妇人当中有不少男人就在山上当土匪,知道这些东西做出来是给自家男人使用的,自然更是小心翼翼,生怕出一点差错。 遂发枪制作顺利,高奇那边对众匪的训练也大见成效。 看到别人拿更多的军饷,在上一次比武评级中失败的土匪们都卯着劲儿训练,都盼着能在下一次比武评级中获胜。 马五那边也是十分顺利。 在银弹攻势下,京城那边已成功结识了几名朝廷要员,算是在京城立稳脚跟。 而陕西和山西两地也顺利地支起了几家卖卖。 同时马五谨记李景的教诲,收容了许多衣食无着的老人和孩子,并分批送到山上,有一次甚至还送回几十名年轻的妇人。 李景让沈正的夫人妥善安置这些妇人,有合适的便给那些没有成家的土匪提亲。至于孩子则全部送进道观内的学堂,让他们跟着沈莹读书识字。 随着外来人口增多,红山岭的人口开始膨胀起来。 不过这段时间,万柏山山谷那边已经建起了大量的简易住宅,同时在陈老汉的带领下,山谷中间的荒地也一点点开了出来。 经过统计,这片土地如果全部开完,能得到一千余亩的田地。 而在老虎岭和跑马岭之间还开发了大片的田地,如果种上新的粮种,靠这些土地哪怕再养活几千人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而孙猛回到林县以后,谨遵李景的话,很快跟指挥使等人搞好了关系,不时的往山上送些火器火药等物,有一次竟然运回来两门虎蹲炮。 李景一见顿时大喜,当即下令将这两门火炮安置在一处山谷里面,然后找了几个机灵的土匪,训练他们使用火炮。 但是在使用火炮的过程中,李景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火药,这时的火药威力实在太差。 这个时期,使用的火药都是黑火药,而后世用的则是黄火药。黑火药只是用来制作烟花和爆竹。 当然以现在的枪支水平,用黑火药发射铅丸的话倒是够用了,虽然射距短一些,有效距离只有六十步,不过再远的话也没什么用处,再远的话铅丸恐怕就不知飞到哪里了,因为这时的枪支是没有膛线的。 但是用来发射炮弹的话,黑火药的威力显然就不够用了。 明朝使用的炮弹分两种,一种是实心弹,一种是开花弹。 实心弹是指利用火炮发射大的铅丸或者铁丸,落地后会砸出一个大坑,借着余势还会向前滚动一段距离,在这个路径上会出现一道沟痕。 实心弹主要是用来攻击城门和城墙。 开花弹则有些像后世的炮弹,炮弹落地后会发生爆炸,借着炮弹的碎片杀伤敌人,但是由于火药的原因,爆炸的范围太小,威力自然是远逊。 李景很清楚,后世的子弹和炮弹其实是使用了两种火药。 一种是普通火药,用来做发射药,一种是炸药,装在弹头里面,发射出去以后受到撞击后发生爆炸。 李景知道,要想提高火炮的威力,必须要使用更先进的火药。 关于如何,倒是难不住李景,难得是如何保存。 要知道后世在保存这些危险品的时候都有严格的保存方式和严密的放置地点。 李景要制作的炸药是,这种炸药的威力极大,一旦发生事故,恐怕整个红山岭都会被摧毁。因此在以前,保存的器皿一定要先准备好,然后找一个安全的存放地点。 李景决定制作硝,最大的原因是能弄到原料。 硝石,硫磺,这些东西通过孙猛等人都能弄到。 有了这两样东西,就可以得到硝和硫酸,从而做出硝酸。 至于甘油就简单得多,动物的脂肪就是做甘油的材料。 但这只是,距离安全炸药还差一步,下一步是用木屑进行吸收,然后加入硝石和碳酸钙,按照一定比例拌匀,这时才能成为安全炸药。 因为制作这种炸药的过程是非常危险的,因此只能李景自己来,别人最多只能打下手。 李景命人把山上所有的硝石硫磺收集起来,又让人买来几十个酒坛和一些琉璃器皿,找了一处无人的角落,开始闷头研制炸药。 数天之后,李景带着新研制的炸药做了一发炮弹,随着火药的引信点燃,炮弹出膛,接着只听一声巨响,目标处被夷为平地,至此李景的新式炸药研制成功。 但是李景随即又发现一个问题。 把炸药装入炮弹中简单,发出去引爆也不难,只需加一根导火索即可,可是由于发射火药在燃烧时会留下大量的残渣,每一炮放完都需清理炮膛。 打仗的时候分秒必争,哪里有时间去清理炮膛? 李景把这个问题跟赵双喜等人一说,赵双喜等人很快就想出了一个办法。 实际上这个办法并不是赵双喜想出来的。 其实明朝的军队在使用火炮的时候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也想到了解决的办法,他们在炮筒的里面又加了一层炮筒,这样相当于火炮拥有两层炮筒。 当需要清理的时候,把里面的炮筒取出,换上新的即可。 听了赵双喜的描述,李景大为佩服,看来古人的脑子一点都不白给。 李景甚至猜测后世的炮弹壳很可能就是根据这个研制出来的。 就在李景和赵双喜等人紧锣密鼓的制作遂发枪,生产炸药的时候,张鳌和沈六儿回来了。 听说张鳌回来了,李景大喜,放下手头的工作就跑了回去。 这时已经是三月末了,春暖花开,红山岭开出来的荒地已经开始翻垄了。 如果张鳌等人再不回来,山上的农民就要种植别的作物了。 河南的主要耕作物一般都是小麦,不过红山岭的荒地乃是新开,早已错过了小麦的播种季节。 不过虽然不能种植小麦,还是可以种植别的作物。 如果种上别的作物,一旦张鳌带着种子回来,就不好毁掉原来的作物了。 中国的老百姓向来胆小,对新生事物从来都是谨小慎微,不敢轻易相信,只有看到别人成功了以后,才敢去尝试。 不过李景知道,明末时期数年间都是天下大旱,不然的话老百姓也不会造反。虽然荒地的旁边就有河流,但李景绝不肯也不敢在粮食问题上冒险。 可以说张鳌现在回来正是时候。 但是李景并没有在山上看到张鳌,报信的说张鳌他们赶了二十多辆大车上不了山,需要人手帮着搬东西。 听说张鳌他们赶了二十多辆大车回来,李景一愣,这里距南方可是几千里的路程啊,他们竟然赶了二十多辆大车回来? 这是买种子呢,还是买粮食啊? 李景急忙招呼沈正和陈老汉等人下山。 当李景和沈正等人看到张鳌的阵仗时顿时有些发懵。 只见二十多辆大车都装的满满当当,垒得跟小山似地。 这阵仗也太大了吧? 走的时候张鳌和沈六儿带了二十多人,没想到回来每人赶了一辆大车。 见李景带人迎接,张鳌急忙跪倒,然后兴奋地说道。“大当家的,我回来了,种子都买回来了。” “这些都是种子?”李景指着大车疑问道。 张鳌笑道:“是,这些都是种子。” “种子要这么多车拉回来么?打开我瞧瞧?”李景疑问道。 其实不光是李景奇怪,就连沈正等人心中也同样充满了疑问,这时都纷纷凑了过来。 第八十八章 建造水库 李景看了看点点头。 这东西他见过,也吃过,实际上就是红薯,也就是地瓜。 接着张鳌又命人解开两辆大车的绳索,把袋子里装的东西拿出来给李景看。 这两样东西李景同样见过,一个是玉米,一个是马铃薯,也就是土豆。 当看到土豆的时候,李景终于明白张鳌为什么说这些都是种子了。 李景从小在农村长大,见过农民种植土豆。 土豆的种子实际上就是土豆本身,只不过是发芽的土豆。种植的时候,先把带芽的土豆切成一块儿一块儿的,然后把这些带芽的土豆块儿埋进土里就行。 另外李景还知道土豆的芽是有毒的,不能食用。 地瓜跟土豆不同,地瓜需要埋进沙子里,还需要洒水保温。这样过些日子,地瓜才会发芽,但是地瓜的芽必须长到一定程度以后才能移到地里进行种植。 看到张鳌拉回来的这些土豆和地瓜很多已经腐烂,李景点点头,难怪张鳌拉了这么多回来,去掉腐烂的,这些能有一半就不错了。 李景看完以后,急忙命人把这些袋子往山上搬,李景甚至还亲自扛了一袋。 春耕在古时乃是大事,而明朝末年连续数年的大灾荒李景也很清楚,因此,李景对这次春耕格外重视,这时自然要亲自上阵。 到了山上,张鳌命人先把玉米和地瓜分出来,然后命人把所有的土豆倒出来,把腐烂的土豆拣出去,接着开始挑选发芽的土豆。 张鳌动手,李景也没闲着,蹲在地上便开始帮忙,李景的眼神和动作有多快?一会儿工夫便选出来一堆。 见李景似乎比自己还熟练,张鳌心里十分疑惑,大当家的怎么知道摆弄这些东西? 李景亲自动手,众人自然不好在旁边看着,急忙上前帮忙。 “小心,千万别碰损了新芽,没有芽就种不活了。”李景和张鳌急忙叫道。 “大当家的,你怎么知道?”张鳌问道。 李景自然不会告诉张鳌这东西自己知道怎么弄,只是笑着说道:“你弄了半天,我还看不明白么?” 张鳌笑了笑对李景伸出大拇指。 在张鳌和李景的指挥下,大家小心翼翼地将所有发芽的土豆挑拣出来。 接着张鳌命人把地瓜搬出来,开始挑选地瓜。 人多手快,很快地瓜也挑选完毕。 当土豆和地瓜挑选完,李景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叹了口气道:“可惜烂的太多,这些恐怕还不大够。不过,今年收获以后,来年就好办了。” 张鳌点点头道:“是啊,咱们这里离南边实在太远,路上烂的太多了。不过来年肯定是够用了。” 李景命人把那些没有发芽的土豆收拾起来,又笑着对沈正说道:“让人把这些洗了,晚上煮着吃。让大家都尝尝。” 沈正笑着点点头。 随即李景命人把选出来的土豆和地瓜搬到老虎岭,玉米则送到万柏山山谷。 到了老虎岭,众人来到陈大虎家中,李景命人把土豆和地瓜卸下,然后让陈老汉把负责种地的人招呼过来。 过了一会儿,这些人纷纷赶来,一时间把陈大虎家挤得满满当当。 见人员到齐,张鳌对陈老汉道:“大叔,给我找把刀来,我教你们怎么弄。” 张鳌说完,李景身边的陈大虎急忙把自己的佩刀递了过来。 李景看了陈大虎一眼笑道。“你倒是有眼力见儿,不过他要的是菜刀,你给他这么一把刀做什么?” 陈老汉闻听,急忙招呼陈大虎的媳妇:“翠儿,快去把菜刀取来。” 陈大虎的媳妇急忙进了厨房取了一把菜刀过来递给陈老汉,陈老汉接过菜刀递给张鳌。 张鳌接过菜刀,拿起一个土豆边切边说道:“你们看着啊,要从这里下刀,既不损伤它的芽,还要保留一部分块茎,把块茎埋进土里,芽面朝上,这样才能生长。” 众人虽不懂张鳌说的块茎是什么,不过实物就在眼前,意思倒是明白了。 张鳌切了几个土豆之后,见众人看明白了,便让众人拿刀试切。 这个活儿简单,众人都是伺候农活儿的老手,没一会儿就学会了。 接着张鳌让众人带着切好的土豆来到田间,示范给大家如何播种。 看过张鳌播种之后,李景命人把土豆芽分发下去,等次日一起种植。 回来后张鳌又开始教众人怎么拾掇番薯,也就是地瓜。 张鳌把种植地瓜的窍门讲述了一遍之后,陈老汉急忙让人按照张鳌说的,在炕上用土坯砌了一个窖子,里面放进沙子,把地瓜埋了进去,然后洒上水,最后用破被盖上窖子。 见众人学会,李景拍拍手笑道:“大家好好干,今年争取有个好收成。呵呵,有了收成可别忘了给我交粮啊。” “哈哈哈!”众人闻听都是大笑。 “放心吧,大当家的,别说您只要一成,就是全拿走,我们也没有任何怨言。”一个老人笑道。 “是啊!是啊!我们现在吃的、穿的、住的、用的,哪一样不是大当家给的?您别说要粮,就是要命我们也给您。”有一人说道。 李景笑着摆了摆手道:“过了!过了!现在呢,你们能困难一些,我尽力帮助大家,以后你们就得靠自己了。何况这田地可是你们出力出汗种出来的,怎能全部给我,至于你们的命我就更不能要了,我还想看你们多活几年呢,这样咱们红山岭才热闹。” “哈哈哈!”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笑声中,李景带着张鳌等人出了陈大虎的家。 次日,天色刚亮,李景带着张鳌等人再次来到老虎岭,这时陈老汉等人已经准备停当。 见李景等人过来,急忙把大家召集在一起。 张鳌又示范了一遍,然后命众人开始播种。 人多力量大,数百人一起动手,没用多久种子就种进了地里。 然后又赶到万柏山山谷,把玉米种进田里。 过了数日,地瓜发芽,李景和张鳌再次带人来到田间,将地瓜种上。 看着还有大片土地没有播种,李景琢磨了一下说道:“沈叔,陈大叔,这里水源还算充足,我看弄些稻种来,剩下的地咱们都给种上水田如何?” “行,不过种水田的话,这些地还得重新修整,而且还要修建渠道。”沈正道。 “不怕,我看时间还来得及,咱们先把水田修起来,然后再修渠道。”李景笑道。 看了看远处的小河,李景心思一动,指着远处的山口比划道:“你们看,河里的水就这样流走了实在太浪费了。我看在上面山口那儿修一圈堤坝将水拦住,咱们建一个水库,等需要用水时,打开闸门就行。” 陈老汉顺着李景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略一思索,伸出大拇指赞道:“贤侄高见。” “呵呵,这个法子确实不错,不过具体如何修建可要仔细研究一番。”沈正捻着胡须笑道。 “这个可就要靠沈叔您了。”李景忙道。 沈正摆摆手笑道:“我哪里懂得这个?要建水库得找懂水利的。这里是河南境内,河南位于黄河中下游,只要黄河泛滥,河南向来受害最重,找几个懂水利的人还是不难的。” “那就有劳沈叔了。”李景笑道。 沈正点点头,正色道:“我这就安排人去办。” 沈正深知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季这个道理,没有这一季的粮食收成,那可是要花大把的银子买粮的。 沈正是商人,他知道哪些钱该花,哪些钱不该花。该花的钱是一个都不能省的,而不该花的钱也决不会乱花。 他暗中囤积粮食是为以后做准备,绝不会拿出来白白养活一批闲人。 沈正也不迟疑,当即差人前往郑州,通知王掌柜,令他务必找几个懂水利的人前来。 在水利人员没有到齐之前,沈正和陈老汉两人商议了一下,修整水田和开通渠道完全不用水利人员指导,那就在水利人员到来之前做这个。 由于播种完毕,山下的人工大多闲了起来。 沈正和陈老汉两人怎肯让这些人闲着?当即把这些人组织起来。 陈老汉带这一部分人负责修整水田渠道。沈正则带人开山采石,备沙堆土,只等懂水利的人一来便可开工。 所谓人多力量大,用时二十余天,水田渠道便修整完毕,随即从河道中引水入渠,不久便将水田灌满。 又过数日,王掌柜亲自带着几个人来到红山岭,并说这几个人乃是懂水利的老河工。 李景当即带着他们到现场察看了一下,把自己的想法大略一说。 那几个河工确实是专业人士,闻听连连点头。 几个人商议了一会儿,一会儿就拿出章程,又见这边已经准备了大量的石料和沙土,当即决定马上开工。 有内行人亲自指挥,这水库建的十分迅速,一个月后,水库已略见雏形。 李景知道天下马上就要大旱,不等外围竣工,便让大家合闸蓄水。 这一年的春季降雨已经偏低,已然出现干旱的苗头,大家都知道蓄水乃是大事,没人敢掉以轻心。 大家全力以赴,又费时半个月终于完成最后的合闸工程。 第八十九章 冲压机 每一位农民都知道,种地离不开水,就算再能抗干旱的作物,若是一点水没有那也是无法生长的。 有了这座水库,除非是连年干旱,水库干涸,否则水库下游这片土地是不用担心的,只要这片土地有收成,他们就不会挨饿。 李景站在人群中,跟大家一样,李景的心情也非常好。 李景知道这座水库就是红山岭的命脉,有了它,红山岭就有了丰收的保证。 远远看着水库下面的田地,李景一时感概良多。 猛然间,李景心里萌生一个念头,这水库的水难道只能用来灌溉么? 水力可是最原始的动力啊!难道就这么白白的浪费了么? 水库的水位这么高,一旦开闸放水,这将产生多大的能量啊!这些能量能不能利用起来呢? 李景呆呆地看着水库下面的田地,一时想的入神起来。 见李景突然失神,沈正微微有些奇怪,轻轻碰了李景一下说道:“贤侄,想什么呢?” 听到身边有人说话,李景这才醒过神来,一看是沈正,忙笑道:“没想什么。对了,叔,你说这水库里的水咱们有没有法子利用一下。” “咱们不就是利用这里的水浇地么?怎么?你还想做什么?”沈正奇道。 李景摇了摇头,心知自己这是问道于盲了,沈正乃是商人,哪里懂得怎么利用水。 但是站在李景旁边的老河工听了沈正的话却笑道:“沈老爷,其实这水库里的水还是可以利用一下的。” “哦?怎么利用?”沈正奇道。 老河工指着水库两侧的山说道:“沈老爷请看,这两侧的山势并不陡峭,而且土层甚厚,完全可以开出粮田,虽然山上无水,但是咱们可以用水车把水提到山上,这样一来,就解决了山上田地灌溉的问题。” 听到老河工说到水车,李景脑子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但随即被老河工后面的话吸引,山上开田,那不就是梯田么?只要能把水引上去,那同样可以种粮啊。 “老人家,您会制作水车么?”李景忙道。 “呵呵,我不过是个河工,哪里会做水车?不过我见过有人使用过水车,通过水车把水从低处调往高处。”老河工笑道。 这时沈正也听明白了,当即笑道:“贤侄是想做架水车浇灌山上的田地?这个好办,我高价悬赏,找个会做水车的人还不容易?” 那老河工摇摇头笑道:“这倒不必,只需找几个木匠即可,我见过水车,那玩意儿做起来不难。” 李景大喜,忙问沈正:“咱们山上可有木匠?” 沈正摇摇头笑道:“咱们山上别的没有,木匠有的是,不然的话那些房子如何建造?” 李景笑道:“我是欢喜地忘了。” 沈正笑着点了点李景,转身对身边的张鳌吩咐了几句,张鳌点点头,转身离开。 过了一会儿,张鳌领了几位老人过来说道:“大哥,沈叔,这几位都是木匠出身,手艺都是没得说的。” 李景点点头对那几位老人说道:“几位大叔,你们研究研究,看能不能做出架水车来,要是有了水车,咱们就可以在山腰下面开荒种田了。” 其中一位老人摇摇头道:“听说过那东西,不过没见过,要是见过的话,肯定能做出来。” 李景笑道:“这个无妨,这位河工大叔见过,你们按他说的做就行。” 那老木匠点点头道:“那就好办。” 老河工笑道:“我也只是见过个样子罢了,也不知对不对,说出来你们听听,老哥儿几个一起参详一下。” 说着那老河工俯下身来,拿起一根树枝,想了一会儿便在地上画了起来,一边画一边跟几个木匠解释。 这水车确实很简单,说白了就是一圈巨大的扇叶,通过水流的动力使扇叶转动起来,当扇叶向下转动的时候,在下面用木槽把水接住,然后引出去。 唯一的难度就是制作扇叶,因为扇叶实在太大,需要极坚实的木材才行。 再一个就是水车放置的位置,必须在水流最急的地方,这样才能让扇叶转动起来。 看到老河工画的水车渐渐成形,李景忽然猛地一拍脑袋叫道:“我明白了!” 听李景大叫,那老河工和几位木匠心中奇怪,心中俱道:“你明白也不用这样啊?又不用你动手做水车。” 他们哪里知道,李景想的其实并非水车,而是根据水车的原理,做一个水力冲压设备。 李景也顾不得跟众人解释,急匆匆跑回自己的住处,找来纸笔,便开始描绘起来,很快一个简易的水力冲压机便勾勒出来。 这台水力冲压机的原理很简单,就是利用水车的扇叶带动小齿轮,然后小齿轮带动大齿轮,当大齿轮转动的时候,带动拉杆,再带动吊臂,使吊臂进行上下往复运动。 李景画好图纸,又简单地修改了一下,然后拿着图纸兴冲冲地跑回。 见了那几位木匠,李景把图纸展开道:“你们看看,这个能不能做出来?” 那几位木匠看了一会儿,虽不知李景做这个东西有什么用处,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道:“能做出来,就是要费些工夫。” 李景大喜:“不要紧,只要能做出来就行,做出来以后我有重赏。” 李景不能不高兴,因为只要水力冲压机做出来,火枪的制作工艺就会大大的前进一步。 遂发枪比火绳枪先进,但是制造起来也远比火绳枪麻烦的多,尤其是枪机火帽之类的精密部件,哪怕通过模具制造也很容易出现问题。 因为在制造这些部件时,是把铁水倒入模具当中,模具瞬间加热很容易变形,这时只能重新再做一个模具,但是这个时候可没有什么精密仪器进行测量,全凭眼力判断,模具的规格很难做到一模一样,这样一来,做出来的这些部件经常会出现误差。 这些部件要是大一点还好办,偏偏这些部件都非常小,打磨的时候实在费劲,很难把相同的部件做到一般大小。 这就出现一个问题,就是每一支枪的规格可能都不一样。也就是说,枪支的部件不能替换使用,即便勉强替换,也很容易出现故障。 但是有了水力冲压设备,就可以改变这一缺点。 通过冲压先做出一批模具,然后用模具冲压部件,这样一来部件的大小就几乎没有差别,可以做到替换使用,同时枪支的制造速度也会大大提高。 同样,这个设备还可以用来制造枪管。 要知道明代的匠人们在制作枪管时,主要靠人力拿着钻头,把一个实心的铁棒钻通。 这样的制作工艺可以想见枪管的内径误差会有多大? 由于枪管内径的粗细有差异,致使许多士兵在使用火枪时,总要面临炸膛的危险。 李景虽然改变了火枪的射击方式,但是枪管的工艺问题却一直没有解决。 可以说枪管是李景最不满意的地方。 当李景看到水库的落差时,就隐隐想到利用水压作动力的法子。 但是这只是一个念头,直到看到老河工画出水车的图纸,这才想到如何利用水的势能。 虽然李景对机械设备不是很在行,但是他毕竟看过这些东西,知道这些设备运行的原理和功能。 当然,现代设备在运行时依靠的是电力,此时只能运用水力,效率差了许多。 另外用木材做出的水力冲压机肯定是不耐用的,李景也没指望一直用木质的机器工作,他需要的是用这台木质机器做出铁质的部件,然后一步一步把木质机器换成铁质机器。 当铁质的机器造出来,就可以进行枪支部件的冲压了。 李景知道古人其实是很有创造力的,甚至比现代人更有创造力,只是由于大多数人不懂科学,对很多事物不能理解,这才产生迷信。 水力冲压机的原理自己虽然明白,但是手下的匠人们却未必明白,李景需要做出木质的实物,让这些人见识一下,这样才能让他们明白其中的道理,才能让他们信服。 李景相信,只要自己给手下这些人打开一扇窗户,这些人肯定能通过这扇窗户看到外面的光明。 听几位木匠说能做出这样的机器,李景当即让沈正给这些人安排人手,让他们抓紧时间制作机器。 要说这些匠人们虽然不知道李景做的是什么东西,但是木匠活儿做得确实不错,只用了十来天,就按照李景的要求把木质水力冲压机的各个部件做了出来。 李景当即命人把这些部件组装起来,然后通过人力转动扇叶,检测齿轮的咬合情况以及拉杆转动的幅度和吊臂提升下落的频率。 经过多次改进,一台冲压机的雏形终于完成。 等着一切做好之后,李景让人把机器安置在水库闸门的下方,然后命人开闸放水。 随着水流落下,扇叶高速运转起来,然后带动后续部件运转,最后把木槌吊起来,然后落下,再吊起,如此重复。 第九十章 徐百川 李景也不解释,只是让人在木槌下面放了一个大铁块儿,只见随着木槌一下一下砸落,铁块慢慢变形,最后完全被砸扁。 看到这一幕,在场的人顿时都惊呆了。 好半天,沈正等人才反应过来,急忙问道:“贤侄,这是怎么回事儿?这个木头锤子怎么可能把铁砸成这样。” 李景笑了笑道:“当水从高处向低处流动时,水量越多,落差越高,带来的能量就越大,这种力量远远大于人的力量,这台机器就是利用这个原理。你们现在看到的只是个木头槌子就有这么大的力量,要是换成铁的呢?而且只把槌子换成铁的还不行,连杆,轮轴等等全都要换成铁质或者铜质才行,不然要不了两天,这台设备在水流的冲击下就得散架。” 沈正等人也不知听没听明白,只是不住地点头。 过了一会儿,沈正接问道:“这个东西能干什么?” 李景转头看了一圈,见周围这些人各个满脸疑惑,李景笑了笑道:“用处可大了。” 见赵双喜等匠人也在远处观看,李景对赵双喜等人招了招手,待赵双喜走到近前,李景说道:“双喜,你们瞧瞧,这台机器能帮你们做什么。” 赵双喜想了一会儿说道:“这个东西转动均衡,用这个代替人进行锻打锤击,可比人力打造准确多了。” 李景笑着点点头说道:“你只说对了一小半,要是打造模具呢?” 赵双喜一愣,凝神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恍然道:“要是打造模具,便能做出一般大小的模具,以后再做相同的部件便不会出错了。” 李景轻轻拍了拍赵双喜的肩头笑道:“看到那个拉杆了么?如果不用这个拉杆,在那个轴上按一个钻头,你觉得能干什么?” 赵双喜一愣,随即大喜道:“钻枪管?” 李景笑着点点头。 李景刚才说的去掉拉杆以后的部分,把钻头固定在水力运转机器上,这个设备其实就是车床,当然这只是最简易的车床。 把铁棒固定在一个平台上,让铁棒跟钻头持平,然后缓缓推动平台靠近钻头,依靠水力高速转动的钻头,就能快速的钻穿铁棒,从而制作出枪管,这样枪管的内径基本不会出现太多误差。 当然这样的枪管还是不如冲压出来的更加精细准确,不过那样的冲压设备眼下是做不出来的。 李景也没指望现在就能做出那样的设备,只要能做出现在这样的他就满足了,只要有了这台机器,接下来他就可以制作更多的设备,比如车床,刨床,铣床等等。 当这些设备制造完毕,火枪工艺将得到一个质的飞跃。 利用机械设备做出来的枪支的质量和速度将远远高于手工打造。 那时火枪和火炮便可以宣告进入新的时代。 因为子弹和炮弹能够做出来了。 同时前装遂发枪也将被后装遂发枪所取代。 能够发射子弹的后装遂发枪再加上火炮将是战争的主宰。 为了这个付出再多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李景看了看机器,然后看向赵双喜,严肃地说道:“双喜,你既然知道这台机器能干什么,那你根据这个尺寸,尽快把它们给我弄成铁的。” 赵双喜用力地点点头。 卫辉府知府衙门。 徐百川默默地看着差役送回来的各种消息,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徐百川是绝不相信他大哥徐百山一家是被恶鬼索命的,最大的疑点就是徐百山曾给他说过,给他准备了一些珍宝,让他带着这些珍宝去贿赂九千岁魏忠贤,但是现在这些珍宝已经不见了。 那可是徐百山一生的积蓄,价值近四十万两银子。 恶鬼杀人听说过,可什么时候听说恶鬼还有拿人珠宝的?那玩意儿恶鬼拿了干嘛?去贿赂阎王老子么? 徐百川既然怀疑他大哥一家不是恶鬼所杀,自然要进行调查,而头号怀疑对象就是四处散播徐家是被恶鬼索命的人。 但是林县不是卫辉府管辖,卫辉府根本没有权利到林县抓人。 哪怕彰德府的知府是他的侄女女婿,他也不敢这么做。 这是彰德府知府的权利问题,更是彰德府知府的面子问题。 你想抓什么人可以告诉我,我来帮你抓,但是你派人过来抓人,把我当成了什么? 徐百川深知做官的诀窍,这样的蠢事他是绝不会做的。 徐百川更不想在大哥死后跟自己的侄女女婿闹出什么矛盾。 他原本给彰德的知府和林县的县令写过信,请他们派人严查此案。 但是林县出现徐家被灭这样的大案,事关林县县令的前途,林县的县令绝不会在这件案子上给自己找麻烦,恶鬼索命,多好的理由啊,他怎么可能推翻? 没有任何证据说明这件案子是人干的,就算彰德府知府是林县县令的领头上司,知府也拿县令没办法。 而彰德知府也决不会亲自派人查案的,查出来还好说,查不出来那不是没事儿给自己找病么? 徐百川并没有怪责他侄女女婿,也就是彰德知府,也没有怪责林县的县令,换做他自己可能也会这么做。 要是这个案子里死的只是他嫂子的两个弟弟,徐百川恐怕理都不会理。 但是这里面死的人当中还有他的亲哥哥和两个亲侄子,有整个家族姓徐的人! 徐百川知道自己能有今天,全仗他大哥帮助。 当初他读书的时候,徐百山一力支持他,哪怕他嫂子给他再多的白眼,徐百山总是站在他这边。 后来他终于中举了,徐百山又为他花钱打点关系,让他很快做到县令的位置。 过了几年,等他县令的位置坐稳了,徐百山又花钱买通魏忠贤的亲信,把他弄到卫辉府知府的位置。 这次听说朝廷里出缺,徐百山更是舍了血本,把全部的积蓄拿出来购买了一批珍宝,想帮他买到这个位置。 可以说徐百山这个大哥对他比亲娘老子还好,因此无论三个侄子做了什么,徐百川都根本不放在心上,并且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利帮他们摆平。 现在大哥死了,徐百川就感觉天塌了一般。 徐百川虽然脑仁儿充血,却还没糊涂,他知道关于珠宝的事不能跟侄女女婿说,说出去等于是告诉彰德府的知府,你老丈人向着自己的弟弟,不向着女婿。 因此,当看到林县县令和彰德知府迟迟不见动静,徐百川终于派出自己的亲信到林县秘密调查。 只要查到是谁在暗地里散播消息,就把这个人悄悄拿下,然后偷偷押解回来。 等自己审问清楚以后,有了真凭实据就可以找侄女女婿说话了。 不想,等差役查到散播消息的人已经晚了,那个散播消息的人已经失踪了。 而打探到当时那个散播消息的人叫张鳌,林县人,是一个穷困潦倒的书生! 听到这个消息徐百川顿时大怒。 这不活见鬼了么,这个人穷的裤子都穿不上了,天寒地冻的能去哪里?继续查! 差役只好继续追查,这次得到了个更加令徐百川气恼的消息。 张鳌是被彰德卫所的千户孙猛带走的。 得到这个消息时徐百川愣住了。 难道是孙猛干的? 可徐家跟孙猛无怨无仇,孙猛怎么会灭徐家满门? 或者徐家不是孙猛所杀,张鳌只是被卫所派出来散播消息的?事后把张鳌灭口? 就在徐百川愁眉不展的时候,属下给他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孙猛在当铺曾为张鳌赎过一件大氅,大氅里面绣有一个莹字,同时把当铺典当的票据拿了回来。 徐百川拿着那张当票看了半天,才搞明白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 徐百川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张鳌脑子可能不好,因为利息实在是太高了,十五两银子一天的利钱竟然要一两,这简直比高利贷还高利贷,而且这件只值五六十两银子的大氅如果损坏了,竟然要当铺赔偿一百五十两。 但是徐百川随即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个人穷成这样,这件大氅是哪里来的?而且他为什么宁愿付这么高的利钱,也不愿死当,甚至要是当铺损坏的话要按十倍的价格赔偿。 这说明这件大氅对张鳌非常重要,而且张鳌很有信心在短时间内就把它赎回来。 张鳌是干什么的,徐百川很清楚,他知道凭张鳌的能力别说赎回,就算利钱他都付不起,一天的利钱都付不起。 那么他的信心是哪里来的? 难道是绣莹字的这个人么? 徐百川摇摇头,这个字一看就是个女人绣的,张鳌虽是秀才,可整日无所事事,又没什么文采,要不是有一个秀才的名分,恐怕连街头要饭的都不如,徐百川看不出张鳌哪里有吸引女人的地方。 莹?莹? 徐百川默默念了几遍,忽然想起侄子徐斌曾跟他提起过,林县沈正有个女儿,名字好像叫作沈莹,为给侄子成就这门亲事,徐百川曾经还给沈正写过一封信。 难道是沈正的女儿绣了这件大氅送给张鳌? 可是沈家小姐怎么会认识张鳌这样的人? 而且沈家半年前就逃离林县,沈家小姐怎么把大氅送给张鳌的? 第九十一章 报仇 徐百川猛然想起沈家现在在哪里。 沈正一家现在可是在红山岭当了土匪,为此徐百山派了侄子来找他,让他帮忙说服卫辉卫跟彰德卫联合出兵剿匪,为的不就是沈家的财产和沈正的女儿,那个叫沈莹的么? 而且当初徐百川自己还曾发过海捕文书通缉过沈家一家。 同时通缉的还有现在红山岭的土匪头子李景。 徐百川翻看着沈家和李景的信息,忽然他发现在通缉之前沈家和李景相互之间根本就不认识,让沈家跟李景联系到一起的不过是一枚熊胆。 因为跟沈家争夺熊胆,李景出手打伤了大哥的下人,然后大哥为了给沈家构陷一个通匪的罪名,派出捕快缉拿李景,不想李景竟然带人打伤了捕快逃跑,随后沈家和李景便一起失踪了。 直到几个月以后,土匪中有内奸投靠了徐家,这才得知沈家和李景逃到了红山岭当了土匪,李景更成为土匪的首领。 而李景成为匪首以后,红山岭周边的土匪就全部销声匿迹了,再也没有发生过土匪下山打劫的事情,土匪不下山打劫难道喝风么? 唯一的解释就是沈家在资助他们。 从前些日子内奸传回来的消息来看,土匪的经济来源确实来自沈家。 可沈家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家产资助土匪? 就算沈正一家当了土匪,也用不着这样啊? 除非沈正的女儿跟李景结亲。 通过内奸传回来的消息来看,沈莹虽然还没有嫁人,但沈正确实有把女儿嫁给李景的意思而李景也确实有娶沈正女儿的意愿,大氅应该是沈莹送于李景的。 可大氅怎么落入张鳌的手中呢? 接着徐百川发现令沈家和徐家得知李景猎熊的消息恰恰又是这个张鳌传出去的。 张鳌怎么知道李景会去猎熊,并且一定会弄到熊胆,猎熊是那么容易的事么?难道他俩早就认识? 随即徐百川发现在此之前李景还救过张鳌一命。 徐百川把所有的信息串联在一起,赫然发现,从后往前,再从前往后,所有的事竟然都是围绕着这个叫李景的人在运转。 到这时,徐百川终于知道李景才是杀害大哥一家的关键人物。 第一,李景既然能猎熊,说明他的本事不小,而且这个人还曾经独自一人就把徐家的十多个下人打倒,又曾重伤十多个衙役,说明他完全有能力袭杀徐家满门。 第二,沈家大力资助土匪,李景欠沈家的人情,因此当李景得知徐家联系并资助官兵剿匪之后,李景灭掉徐家既能给沈家施以恩惠,同时又除掉徐家这个隐患。 第三,李景救过张鳌的命,张鳌愿意为李景做任何事,散播消息很可能是李景指使或者暗示。张鳌实在太穷,大氅很可能是李景转送给张鳌的,因此张鳌才如此重视这件大氅,哪怕付出再高的代价也要赎回。 唯一不解的是为什么彰德卫所的千户孙猛会帮张鳌赎回大氅并带走张鳌。 除非孙猛也是李景的人。 可孙猛是卫所的千户,怎么可能会听从李景这个土匪头子的命令? 徐百川想的头都大了,也没弄清楚孙猛为什么要帮张鳌赎回大氅并带走张鳌。 至于彰德卫所和卫辉卫所退兵的理由都是恶鬼袭击,徐百川倒是没往心里去,为官之道是有了责任要想法子推出去,这样位置才能做得长久。 而且从卫辉卫所传出官兵失利是被恶鬼袭击的时间来看,卫辉府这边比林县那边至少晚了两天,说明卫辉卫所的官兵是听到林县的传闻以后,开始有样学样推卸责任。 不过当徐百川给侄女女婿写信,让他催促彰德府那边发兵剿匪,同时自己这边给卫辉卫所发文让他们剿匪,却发现两个卫所的指挥使居然找了诸多的理由推辞。 要知道知府虽然指挥不动卫所的兵,可明朝文贵武贱,知府的地位远远高于卫所的指挥使。 现在卫辉卫所的指挥使居然根本不听知府的话,这是不想干了么? 徐百川了解卫辉卫所的指挥使,知道这个人不可能跟土匪有什么瓜葛,但是指挥使下面还有好几个千户,千户的下面还有更多的百户,这些人当中保不齐就有跟土匪有瓜葛的。 这些人如果阳奉阴违的话,指挥使也没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把下面的人全撤了。 要知道这些人除了那些依靠资历升迁上来的,剩下的能做到这个位置,哪个没有仨亲俩好儿。指挥使要是把这些人全撤了,那可真是不想干了。 而且两个指挥使都不理会本地的知府,这里面肯定是出了什么原因。 难道这两个卫所里面都有李景的人? 徐百川越想越头疼,他发现,如果事情真的如他推断的那样,那么李景这个土匪头子他居然没有办法对付。 但是大哥的仇他是一定要报的,徐百川既然断定大哥一家被杀跟李景脱不了干系,那想尽办法也要把这些人给剿了,为此哪怕付出再多的代价都行。 不是指挥不动卫所的兵么,那就找个能指挥动他们的人出面。 红山岭。 李景坐在书房里仔细地看着手头上一摞子账本。 旁边,小蝶端着茶杯不声不响地看着李景。 账本是沈莹让小蝶送过来的,看到小蝶又拿来这么一摞子东西,李景实在是头疼不已。 不过没法子,有小蝶监督呢,不看不行。 李景记得上次小蝶送过来一堆账本,自己敷衍了事略看了一下就让小蝶把账本拿回去了,不想一会儿工夫,小蝶满脸委屈地又把账本带回来了。 李景对这个机灵讨喜的小丫头喜欢的不得了,见小丫头受了委屈,忙问出了何事。 小蝶说,她把账本带回去以后,被小姐训斥了一顿,说定是她惹了大当家生气,因此大当家才没有心情看这些东西。让她回来把大当家的伺候好,然后把这些账本看完。 听了小丫头的回答李景顿时错愕不已。 这些账目都是沈正处理的,他想了解什么直接问沈正就行,看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为了哄这个小丫头开心,李景当即接过账本仔细看了起来。 账本里面记录着钱粮以及其它物资的支出和存余情况。 而李景知道的只是存余多少,至于怎么支出他是不管的。 李景不明白沈莹为什么把账本送来让他看,但是看了一会儿,李景觉得自己有些明白沈莹的意思了。 因为所有的账上全部签着沈正的名字,没有李景任何批示。 李景看完之后知道沈莹肯定是想多了。 不过李景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看完之后,在每个账本后面写上自己的名字,意思是自己知道了。 不想打那儿以后,沈莹就定期地让小蝶把账本送来,李景有心在账本后面直接签名了事,可是每当看到小蝶可怜巴巴看着自己的样子,李景只好硬着头皮仔细看一遍然后再签字。 今天小蝶又送来一堆账本,李景耐着性子看完之后,签上自己的名字递给小蝶。 见小蝶转身要走,李景忽然叫住她。 “小蝶,跟我说说你家小姐,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小蝶睁着大眼睛奇道:“没有啊!小姐每天要做很多事的,我每次看她的样子都像很开心的样子。” 李景摇头苦笑,这小丫头天真烂漫,沈莹就算有什么心事恐怕她也看不出来。 想了想,李景说道:“小蝶,你还记得清荷么?清荷跟你家小姐一起住了几天,你家小姐有没有不高兴的样子。” 小蝶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笑道:“没有,小姐跟清荷小姐相处的很开心,清荷小姐对我们家小姐尊敬地不得了。” 李景点点头。 清荷随小蝶到沈莹处以前,马五当时追出去跟小蝶和清荷说了几句话。 跟小蝶说的话自然是想通过小蝶告诉沈家小姐,清荷是李景手下的老婆,让沈小姐不要介意。 至于跟清荷说的,不外乎就是这位沈家小姐日后可能是大当家的夫人,让清荷一定要恭恭敬敬地对待沈家小姐。 现在小蝶说清荷对沈莹尊敬地不得了,那便是为此了。 不想小蝶接着又道:“不过,清荷小姐走了以后,小姐倒是有好几天不怎么开心,奴婢偷偷问过小姐,小姐说她是羡慕清荷小姐可以到外面看看。” 听了小蝶的话,李景不由地一呆。 到外面去看一看,多么简单地要求啊! 想想沈莹也才十八岁,却整日像金丝雀一样被关在屋内,不能随意走动。从某些角度来说,沈莹都没有小蝶自由。 也许能在道观里教学,能跟那些孩子接触,就已经是沈莹最大的乐趣了吧。 见李景呆呆地出神,小蝶叹了口气道:“少爷,我回去了,小姐要下学堂了。” 李景闻听这才醒过神来,随口说道:“等一等,我同你一起去接小姐。” “啊?少爷跟我一起去接小姐?被人看了不好吧?”小蝶大惊道。 李景笑了笑摆摆手道:“无妨,我带你和你家小姐到山下转转。” 小蝶大喜:“真的?小姐知道了一定会高兴死的。” 李景随手拿起挂在衣架上的罩衣笑道:“走吧。” 小蝶用力点点头,欢快地走出门去。 第九十二章 李一纯 李景摆摆手,随意站在一旁,等候孩童们下学。 过了一会儿,孩童们陆续走出。 猛然看到李景站在门口,一个个欢蹦乱跳地孩子忽然静了下来,乖乖地从门口走出。 李景笑着摇摇头,忽然看到虎头从里面蹑手蹑脚地走出来,李景上前一把拉住他:“臭小子,见了干爹怎么不说话。” 虎头看了李景一眼,低声说道:“干爹好,我刚才没看到干爹。” “咦?”李景听虎头低声说话心中顿时大奇:“他妈的,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乖了?” 李景正纳闷呢,便听旁边一个小孩笑道:“大当家的,虎头哥今天背书没背上来,被先生打了好几下手板呢。他怕先生知道大当家的过来,跟你告状,再打他手板,这才不敢大声说话。” “哈哈哈!”李景闻听顿时大笑起来。 这孩子说话口音带着明显的陕西味道,李景知道这是马五从陕西送过来的。 李景心情愉快,见这孩子说话讨喜,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是哪里人?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我叫李一纯,今年七岁,是五爷上个月从榆林带过来的。”那小孩说道。 李景点点头,知道小孩嘴里说的五爷就是马五。 算算日子,马五离山已经快有半年了。 马五正月初六从红山岭下山,先到卫辉府把诸事安排了一下,任命了马守业和清荷为卫辉府的管事,随即便赶赴京城。 在京城呆了一个多月,将手下说的两处宅院买下,又置办了几家生意,便匆忙赶赴陕西。 马五从京城到陕西,走的是太原榆林一线,在太原弄了几家生意,又在榆林买了家酒楼和粮行,然后才转道去的西安。 上个月马五派人送信说他在西安一切安好,这孩子就是那次带回来的。 听这小孩说是榆林人,李景知道他是马五在榆林时收留的,从榆林走到西安,然后又从西安来到红山岭,这一路足有上千里,难为这孩子能跟来。 李景轻轻摸了摸这小孩的脑袋问道:“在山上过的还惯么?” 那小孩点点头道:“过的惯,山里的爷爷奶奶叔叔婶子待我们都很好,沈爷爷还安排我跟别的小孩一起读书。” “好好读书,长大了好好孝敬孝敬你沈爷爷。”李景笑道。 “恩!”那小孩用力点头。 “去吧!”李景轻轻拍了拍那小孩的脑袋说道。 那小孩给李景行了个礼,转身跑了出去。 李景回头见虎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照着他脑袋来了一巴掌,喝骂道:“臭小子,不好好读书,该打。” 虎头耷拉着脑袋嘟囔道:“我不想读书,我想跟高叔叔学打仗。” “他妈的,你还没有枪高,学个屁打仗,老老实实给老子读书认字,等你长得比枪高了再跟你高叔叔学本事。”李景骂道。 虎头哦了一声不再吱声。 见虎头无精打采,李景笑了笑,摸了摸虎头的脑袋说道:“虎头,你很聪明,干爹对你期望很大,你可别像你爹那样,除了自己的名字一个大字不识,那样可不会有大出息。” 听李景夸奖,虎头大喜,挺着胸膛说道:“我长大肯定比我爹强。” 李景点点头笑道:“有志气,去玩吧,别给你高叔叔捣乱。” “恩!”虎头应了一声,趴在地上给李景磕了个头,然后起身跑开。 少顷,孩子们散去,小蝶急忙跑进去,过了一会儿,小蝶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下,然后对身后招了招手。 李景看了好笑,心道:“做贼么?这么小心翼翼地。” 想了想,李景转身对门口站岗的两个土匪说道:“你俩谁去跟沈叔说一声,就说小姐想到山下转转,让沈叔不要担心。” 那两个土匪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土匪急忙往沈正的住处跑去,而另一个土匪则来在李景身后。 李景回身瞪了那土匪一眼道:“干什么!跟着我干嘛?” 那土匪挠挠头,也不吱声,却仍是站在李景身后。 李景摇摇头,心道:“这是个死心眼儿,算了,跟着就跟着吧,要是有什么事,也有个跑腿儿的。” 转身便见沈莹穿了件淡紫色的丝质长裙,面带羞意,款款走出观门,端的是气质高雅。 李景心里暗赞一声,上前说道:“整日在观里呆着闷坏了吧,我带你下山转转。” 沈莹脸色微红,轻轻点了点头。 李景伸手引路,携沈莹缓步走出道观。 李景身后那土匪听大当家的说要带沈家小姐下山转转,心里暗暗咂舌,心道:“大当家的胆子可够大的,居然带着人家未婚的千金小姐满山乱转。” 更令那土匪纳闷儿的是,这两人从山上下来以后,竟然一句话不说,也不知这两人闷葫芦似地溜达个什么劲儿。 李景和沈莹自不知身后那土匪现在对两人是满腹的想法,只是慢慢地往山下走着。 其实沈莹能得李景陪伴四处转转,心中早已喜乐无限,哪里还需要说话。 而李景见沈莹一脸幸福温馨的神情,自不会出声打扰于她。 几人慢慢走到山下,李景见沈莹额头微微见汗,四下看了看,见附近一棵树下有块青石,便笑道:“去那里坐坐歇一歇?” 沈莹用手帕轻轻拭去汗水,然后微微点头。 李景把手上的罩衣递给小蝶,指了指青石。 小蝶接过之后,急忙跑去把罩衣铺在青石之上,转身回来扶着沈莹过去坐下,然后用手中的扇子给沈莹扇风。 沈莹摇摇头,轻轻接过扇子,自己扇了几下。 “这段时间山上多了许多孩子,累坏了吧?”李景走过去轻声笑道。 沈莹脸色微红,嫣然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想了想李景接道:“虎头那孩子比较顽劣,不过还算聪明,你费心经管着点儿,将来能成大器。” 沈莹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沈莹忽道:“这些孩子当中,我发现新来的有个叫李一纯的孩子很好,聪明好学,而且十分懂事儿。” 李景一怔,李一纯?不是刚才在道观门口跟自己说话的那个孩子么?不想沈莹竟然如此看重于他。 李一纯?李一纯?李景心中默念了两遍,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 想起那孩子说自己来自榆林,李景猛然灵光闪现,陕西榆林,李一纯,难道是明末名将李定国? 这一刻,李景一向稳定的双手,竟然微微颤抖起来。 纵观明朝末期的名将,李景真正佩服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李定国。 因为李定国不光是名将还是一位民族英雄,而且此人无论是为人还是做事,都可称作是人中表率。 跟李定国相比,就算郑成功亦略有不及。 李景不清楚李定国的详细身世,只知他是陕西榆林人,字鸿远,(一说是陕西绥德人,字宁宇)小名李一纯,是张献忠的义子之一。 李定国十岁的时候跟随张献忠起义,数年间转战诸省,杀敌无数,屡立战功,张献忠攻占四川后,封李定国为安西将军。 清军入川,张献忠战死,李定国率部进入贵州,萌生联明抗清之念,受部属拥戴。三年后,至云南会见永历帝,约定扶明抗清,永历帝封他为西宁王。 几年间李定国率部连克数城,桂林一战,清军定南王孔有德**身死,衡州一战,击杀清军敬谨亲王尼堪,几乎尽复湖南,一时清廷震动,甚至想把西南七省划于南明媾和。 李定国战功赫赫,两蹶名王,天下震动,被孙可望相嫉,李定国不想跟孙可望内耗,只得率部退入广西云南。 其后,李定国与郑成功联系,准备合力攻取广东,不想郑成功部屡屡延误军期,致使李定国孤军奋战,加上瘟疫流行,李定国虽克数城,终不能成功,广州城下战败,李定国退回云南。 两年后孙可望对李定国倒戈相向,被李定国大败。后来孙可望降清,把明军的虚实告知清廷,吴三桂率军进入云南。 李定国设伏准备全歼吴三桂,不想叛徒泄密,最后功亏一篑,但仍使吴三桂伤亡惨重。 但李定国至此再无力对清军发起大的攻势,只能转战于滇缅边境。 至康熙二年,李定国眼见复国无望,在军中忧愤而死。 纵观李定国一生,真可谓战斗的一生。 此人顾全大局,待人亲厚,体恤民情,屡屡挽狂澜于既倒。 在明末所有的将领中,只有李定国指挥的野战军,敢组织大规模的运动战和歼灭战,敢和十万八旗劲旅死战,打破女真万不可敌的神话。 李定国高超的指挥才能,以及无与伦比的自信和勇气,在当时无人可以望其项背,是名副其实的天才军事家。 只是这个李一纯是不是李定国李景并不敢确定,李景甚至还担心要是李定国的话,自己把他接到山上是不是会改变他的命运。 李定国是天才的军事家这一点不假,但那是在特定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 第九十三章 不一样的大当家 这人在打仗方面极有天分,随着年龄增长,思想越来越成熟,吸取了那么多失败的原因,这才逐渐成长为名震天下的军事家。 现在到了山上,没有了外在环境的熏陶,以后还能成为军事家么? 如果不能的话,那么一代将星可就被自己给埋没了。 那自己收容他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呢? 李景凝神思索,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良久,李景忽然哑然失笑。 要是李景自己的理想能够实现,不知会抹杀多少英雄人物,很多曾经在历史上有过的人可能都将不再出现,那还计较一个李定国干嘛? 不过沈莹说这个叫李一纯的小孩儿聪明好学,很懂事理,那么不管他是不是李定国,终究要好好培养一下。 如果真是李定国的话,总不好让这个人在自己手中埋没掉。 想到有可能李定国会在自己的手下成长,李景的心情不免有些激动。 见李景神情激动,沈莹心中奇怪,轻声问道:“大。李大哥,你怎么了?” 听到沈莹说话,李景顿时从无限的想象中回过神来。 一时没意识到沈莹对他的称呼有了变化,只是急忙回道:“啊?没什么!我刚才想起一些往事。” 沈莹轻轻点了点头,有心想询问一下李景以前的经历,终觉有些不妥。 李景见沈莹欲言又止,便笑道:“沈小姐,你想问什么?” 听李景称呼自己沈小姐,沈莹微微蹙了蹙眉,显然对这个称呼有些不满。 沈莹有心想说你能既然能叫清荷的名字,为何不能叫我的名字?不过她毕竟是大家闺秀出身,这话终是不敢说出口。 见沈莹不答,李景想了想笑道:“沈小姐,我问你件事,你干嘛总让小蝶送那些账目给我看?” 听李景左一句沈小姐,右一句沈小姐,沈莹心情大是不悦,不过沈莹可不会使什么性子,只是淡淡地说道:“你要是不想看,那就不看吧。” 听沈莹语气有些不对,李景微微有些奇怪,不过也没多想,只是笑道:“这些账目都是你爹处理的,对他老人家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如果对你爹我都不放心,那我还能放心谁?” 听李景夸奖父亲,沈莹心中欢喜,不过却轻轻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你对我爹放心,我爹心里清楚,我。我心里也清楚,可他老人家年纪渐长,有时难免会出现错误,错的多了就是大错,你不责罚他就不能服众,责罚他的话,你心里难免愧疚。不如你现在每日查看账目,发现错误就告诉他,这样就避免了很多事情发生。另外,你通过这些账目就能完全掌握山里的情况,不用再去问人,别人见你心中有数儿,便不敢弄虚作假。” 李景闻言,心中一震,心道:“这小姑娘真是了不起,思虑竟然如此周密。古人云,家有贤妻夫不遭横事,而沈正家有贤女,事事帮他想在前头,恐怕永远也不会出什么祸事。” 想了想,李景正色点点头:“沈小姐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 “他。他还是叫我沈小姐!”沈莹轻轻叹了口气。 沈莹这个细微的表情被李景察觉了,李景终于看出沈莹好像有些不快的样子。 “但是为什么呢,自己好像并没有说错什么。”李景心中暗道。 没有说错什么?李景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错什么可能就是自己的错误了。 李景终于意识到沈莹为什么有些不高兴了。 李景的智商很高。 能成为合格的特种兵,就没有一个智商不高的。 强壮的身体,敏捷的身手,只是进入特种部队的先决条件,但是要是没有敏锐的观察力,没有细致地分析能力,没有超强的应变能力,是决不会成为一名合格的特种兵的。 特种兵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情况,在那时,每一名特种兵都是一架精密的仪器,要独自进行分析作战。 那些只知道根据上司指令行事,只知道硬打硬杀的人,基本都死光了,没死的只能说他们的运气实在太好。 而且每一名特种兵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都是冷酷无情的,为了完成任务,他们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但这不代表他们没有情商,没有情商他们就不会有敏锐的观察力,没有情商他们就不能通过对手最细微地表情,来进行分析判断。 李景的智商很高,情商也不低,不然的话他不可能洞悉人心,让手下这帮人紧密地团结在他身边。 李景通过沈莹细微的表情得知,沈莹应该是对他刚才的称呼感到不快。 生分! 自己说话太客气了,客气的都有些生分了。 李景管沈正叫叔,连前缀都省了,那叫一个近乎。 可称呼沈莹为沈小姐,头尾一点儿没落,那叫一个生分。 小丫头可能是为这个不高兴了。 李景向来是有过则改无则加勉,觉出应该是自己称呼不对,马上进行改正,试试看沈莹的反应。 “妹子,我觉得叫你沈小姐有些生分,咱们是自家人,我年纪比你大,叫你妹子显得更亲近一些。”李景腆着脸说道。 见沈莹脸上现出一抹羞红,但是神情显然是非常欣喜,李景知道自己这次厚着脸皮是厚对了,刚才说话时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这下顿时飞到爪哇国去了。 不要脸跟杀人还有**一样,只要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也就不在乎起来。 “妹子,很热是吧?来,哥给你扇风。”李景说着从沈莹手中接过扇子,随即用力扇了起来。 李景突然说出这么轻佻的话,做出这么轻佻的举动,旁边的小蝶和身后的土匪顿时都是目瞪口呆。 小蝶心中暗道:“天呐!这还是那个整日板着脸的少爷么?” 而那土匪只觉得大当家像是变了一个人,心中不觉想道:“大当家的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李景正用力给沈莹扇风,混没注意到身旁和身后两人的表情,但是沈莹却看到了。 听了李景的话沈莹本来就有些害羞,不想李景竟然从自己手中接过扇子用力给自己扇风,一时更加的羞意难掩,等看到小蝶和那名土匪满脸古怪的表情,沈莹当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是沈莹毕竟还只是个女孩,情窦初开的女孩的心思是没人能懂的。 沈莹虽然脸红,可是却没做任何拒绝的动作。 沈莹的心思很简单,反正丢人就丢这一次吧,要是这次躲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再给自己扇风? 沈莹甚至想,要是他能想上次那样握着我的手给我扇风就更好了。 李景虽然看不到身旁和身后那两人的表情,但是沈莹的表情他却看到了。 沈莹的脸红成这样肯定不是热的,不是热的那自然是羞的。 不过自己说的话和做的事怎么也不至于让沈莹羞成这样吧?记得上次自己拉了她半天的手她的脸都没羞红成这样。 那自然是有不相干的人在场的原因。 李景猛然转头,只见身后那土匪用一副古怪的表情紧盯着自己,而且在古怪中还带有一丝不明所以。 李景顿时明白沈莹的脸为什么这么红了,这一刻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脸有些发热。 李景狠狠地瞪了那土匪一眼,喝骂道:“看什么看?给老子滚一边去!哪里凉快哪儿呆着去!” 山上的土匪都知道李景有个毛病。 要是李景满嘴粗话的骂人,说明他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要是李景不搭理人或者是说话时冷笑,就表明他可能非常地不满,因为他杀人的时候脸上从来没有表情的! 李景现在的心情肯定不会太好,但只要他肯骂人,那至少表明他不会真的怪罪。 不过要是还不识趣儿的话,搞不好会挨一顿揍,那样可有些划不来。 那土匪应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往山上逃去。 不过等他跑到半山,发现没啥危险了,突然回头放声大笑起来。 “他妈的,你还笑,信不信老子剐了你!”李景指着那土匪破口大骂道。 李景这声喝骂声音实在太高,震得满山都在回响:“剐了你,剐了你,剐了你。” 见李景气急败坏的样子,沈莹和小蝶忽然噗嗤一笑。 沈莹轻轻起身,用手轻轻拉下李景的胳膊,然后轻轻地拍了拍李景的手背。 李景一怔,转身看向沈莹,只见沈莹笑靥如花,眼神中满是温柔,李景一颗心忽然淡定了下来。 “呵呵,失态,失态,这下这帮臭小子有得说嘴了。”李景笑道。 沈莹嫣然一笑,抬眼看着李景说道:“李大哥,走吧,我有些累了。” 李景点点头,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要不了多久就会满山皆知,搞不好就有好事的土匪跑来看热闹,自己脸皮厚无所谓,但是沈莹可受不了这个。 第九十四章 第一份情报 李景笑笑对沈莹说道:“以后什么时候想出去溜达就出去溜达,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 沈莹恩了一声,微微点头,扶着小蝶进门。 待沈莹进门,李景往拐角处瞪了一眼道:“都给我滚出来!” “我不敢过去,我怕大哥剐了我。”刘二愣笑道。 陈大虎则跑过来,拿着扇子用力给李景扇风:“大哥,你消消气,我给你扇风。” “他妈的!你们是想气死我是吧!”李景转身对准陈大虎的屁股一脚踹去。 不想陈大虎早就防着李景这一手了,往旁边一闪,轻轻躲过李景这一脚,转身向李景又做了几下扇扇子的动作,然后嘻嘻哈哈地跑了出去。 看到陈大虎的动作,李景气得火冒三丈,不过终究不好意思追赶,只得高声叫道:“高奇,高奇,你小子死哪儿了?” 过了一会儿,高奇施施然走了过来:“大哥,你叫我?” 李景点点头,指着陈大虎和刘二愣等人对高奇说道:“高奇,这几个小子,还有跟他们胡说八道的那个小子,你给我狠狠地操练他们,今天的训练任务给我加一倍。” “啊?”陈大虎等人大声惨叫起来。 高奇笑了笑说道:“大哥,您就擎好吧,看我练不死他们。” 说完一挥手,让陈大虎等人跟他回去训练。 眼见走了几步,刘二愣忽然叫道:“不对啊?大哥!不对啊!是高奇这小子给我们出的主意,你怎么光罚我们不罚他啊?” 李景闻听顿时大怒:“高奇,你个王八蛋,给我站住!” 接着便听高奇大呼道:“兄弟们,快跑啊!” 随着高奇的呼声,众人霎时作鸟兽散,须臾间便没了踪影。 见高奇等人跑的比兔子还快,李景顿时目瞪口呆,苦笑了一下,摇摇头,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李景正走着,忽见高奇匆匆往这边跑来,身后还跟着一人。 “大哥,你没到沈叔家啊?我以为你会在沈叔家里吃饭呢,害得我带人跑了过来。”高奇说道。 李景狠狠瞪了高奇一眼,笑骂道:“他妈的,要不是你小子给那几个家伙出主意,让我丢人现眼,我至于自己回家吃饭么?” 高奇咧嘴笑了笑道:“难得跟大哥开个玩笑,莫怪,莫怪。” 李景摇摇头笑道:“难得兄弟们寻我开心,你以为我会真的生气?” 高奇笑笑点了点头,随即正色道:“大哥,京城那边送信来了。” 李景见送信那人满脸汗水,还有些气喘,当即摆了摆手道:“别急,先擦擦汗。” 那人用衣袖擦了下脸上的汗水,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过来道:“启禀大当家的,这是京城的最新消息,请大当家的过目。” 李景点点头,接过信封随手打开。 马五前段时间发回来的消息其实根本不能算情报,只能算是汇报工作,说的都是自己人在京城的情况,对于朝廷的消息只是略微提了一下。 因为这些人刚到京城,得到的消息都是从老百姓的口中听到的,只能算道听途说。 而这次则是打入京城的情报人员,通过关系得到的确实信息。 因此这封信实际上是马五的人进驻京城以后,发回来的第一份情报。 信上面的字写的实在不怎么样,跟李景写的字有得一拼。 但是李景不在乎,能写出来,就说明手下这些人真正是用心了。 如果信里面的字写的工工整整,李景反而会不高兴,那说明信是找人代笔的。 写情报要是找人代笔,那就意味着这些人活得不耐烦了。 这封信里面的内容其实不多,只是说了一些朝廷里最近发生的事情,从表面上来看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不过这也正是李景想要的。 情报工作本来就是从一些看似没什么价值的消息中分析出有用的东西来。 由于字写的很差,李景费了很长的时间才把信看完。 当李景看完的时候,人已经坐在书房之中,期间还喝了杯凉茶。 等李景看完,高奇开口问道:“大哥,朝廷现在有啥动静?” 李景笑了笑把信递给高奇:“你自己看吧。” 高奇急忙摆摆手:“算了,我识字有限,还是不遭那个罪了,大哥直接告诉我就行。” 李景摇摇头,把信扔在桌上,叹了口气道:“宁锦大捷的后续消息。” 宁锦大捷是在天启七年五月间发生的,其时离哈赤去世已近一年。 这一仗是皇太极继位后对大明王朝发动地第一场大的战役。 此役后金出动精兵六万,对锦州,宁远等几处大明军事要地实行围攻。 但是在袁崇焕,满桂和赵率教等人的指挥下大败后金,后金伤亡惨重,最后无奈退兵。 此役也是大明王朝对后金最后一场大的胜利。 这场战役早就被朝廷以邸报的方式传遍天下,李景等人早就知道是大明打赢了这一仗。 高奇奇道:“不是打赢了么?还有啥后续消息?” 李景笑着摇摇头,打完了就没事儿了?打赢了以后立功的应该给嘉奖吧?死亡的该给抚恤吧? 这些消息朝廷没必要告诉老百姓,自然也就不会往下传发邸报。 没有邸报,李景等人远在河南,自然不可能知道战役以后的信息。 李景安排人进京收集情报,要收集的正是这些不发邸报的信息。 李景苦笑了一下说道:“你知道功劳最大的是谁么?” 高奇疑惑道:“难道不是指挥此次战役的袁崇焕袁督抚么?” 李景摇摇头道:“不是,头功是魏忠贤。” “啊?”高奇闻听顿时愣住了。 “次功是监军太监,再其次还是太监,我不知道这人是干什么的,写信的人也不知道。”李景接着说道。 “他妈的,那袁督抚议的是几等功。”高奇骂道。 李景叹了口气道:“不知道,在他前面还一堆人呢,其中还有个孩子,今年四岁,封得的是侯爵。” “他妈的!四岁?戒奶了么?封侯了?”高奇骂了一声道。 李景点点头苦笑道:“对,是四岁,这孩子是魏忠贤的从孙。” “我日他奶奶的!魏忠贤的从孙竟然因为宁锦大捷封侯?他这个皇帝位子是不想干了吧?”高奇骂道。 李景笑了笑接道:“你猜袁崇焕是什么奖赏?” 高奇摇摇头道:“猜不出,朝廷里那帮人都邪了门儿了。这样的事情都干的出,我哪猜得出袁督抚奖励的是啥。” 李景伸出三个指头比了一下,叹了口气说道:“赏银三十两,升了一级。” 听到这个结果,高奇张大了嘴,半天没有合拢。 这样的结果,让他连骂人都骂不出了。 当兵的拼死拼活打赢了这一仗,领兵的最高将领竟然只赏了三十两银子,那么下面那些小卒子能给啥赏赐就不用说了。 过了一会儿,李景接道:“还有,袁崇焕被弹劾了。” “啥?”高奇一听顿时睁大了眼睛惊问道:“被弹劾了?仗打赢了居然被弹劾?什么原因弹劾他?” 李景摇摇头道:“我也不明白,弹劾的理由是袁崇焕此仗打的暮气。” “暮气?啥意思?”高奇疑问道。 “暮气应该是快到天黑时的天气,具体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李景苦笑道。 “他奶奶的,这是哪个混账王八蛋找的理由啊?这小子没事儿吃饱了撑的吧?”高奇又开始骂街了。 李景摇摇头,看向那个送信的人说道:“你辛苦了,你回去后跟兄弟们都道声辛苦,告诉他们,你们做的很好,我很欣慰。” “大哥,兄弟们有你这句话啥都值了!我这就回去告诉兄弟们!”送信那人说道。 李景笑了笑道:“不忙,你这么久没回来,在家住两天吧。抽个时间到兄弟们的家中看一看,回去也好跟兄弟们说下家里的情况,免得他们挂念。去吧,晚上我就不留你吃饭了,你在家吃吧!” “多谢大哥!”那人喜道。 李景摆了摆手,那人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待那人离去,李景起身在屋里踱了几步,忽然看向高奇说道:“高奇,你刚才有句话说对了,皇帝确实病了,而且照这封信里面透露的信息来看,皇帝应该病得很重,不然的话不应该出现这么离谱的封赏。京城朝廷里面的消息对咱们十分重要,那里的人手有些不足,我的意思,咱们应该增加在京城方向的人手和资金方面的支持。我准备再从斥候分队中抽出二十个人派往京城,你觉得怎么样?” 高奇犹豫了一下说道:“二十个人啊。大哥,要是再派二十个人的话,咱们这里斥候的人手可就不够了,你知道最近一段时间咱们在卫辉府那边做了许多事情,斥候若是少了,我怕到时。” 李景点点头,知道高奇说的没错。 第九十五章 招兵买马 可以说,土匪下山打劫最多只是跑次腿而已,真正的工作其实都是斥候完成的。 年后马五离山时就从斥候分队带走了十多人,要是再抽二十人的话,斥候的人数肯定是不够用的。 想了想,李景说道:“你算一下,咱们一共劫了多少家了?现在有多少家找过咱们?” 高奇掐着手指算了一下道:“一共十七家,基本上靠近咱们外围的那些地主老财都弄了一遍。现在找到咱们的只有六家,还有五六家似乎也有这个意思。” 李景点点头。 十七家,确实有些多了,就算有六家找他们保护,那还剩下十一家。 仅仅监视这十一家就至少需要二十二名斥候。 事实上,第一次打劫的时候虽然需要派出斥候多次打探,但是工作相当要好做很多,因为这些家以前从没被打劫过,都疏于提防。 而打劫之后,再去侦查消息就困难起来。因为这些人家已成了惊弓之鸟,对不熟悉的人自然会严加防范,吃了一次亏,要是还不知道防范,那不成傻子了么? 打劫以后还要去侦查,并不是李景等人闲着没事儿干,折腾斥候。 因为他们打劫的目的其实并不是为了打劫,而是为了以后的发展。这就要求他们必须严密注视这些人家的反应。 要知道不管谁被打劫了,第一反应都是报官。 那么官府会怎么做呢?首先是派出衙门里的差役,不过衙门里的差役要是能抓到土匪那还要官兵干嘛?差役主要的用处是查明真相。 等差役查明真相,官府就会找官军帮忙,当然,忙不是白帮的,是要出钱出粮的。 这样一来,被劫的这些人家就要考虑合不合算。 如果官府那边要价太高,他们就会放弃。 因为官兵能不能抓到土匪是不一定的,要是抓不到,官兵又不可能派兵帮他们看家护院。 最后的结果是钱粮出了,还得面临土匪的威胁。 因此官兵要是要价太高的话,还不如他们自己组织人抵御土匪的侵扰。 但是他们组织人手防御还要看土匪是不是会给他们时间。 因为他们召集的人大多是农民,没听说手拿锄头的农民能跟手持刀枪的土匪对抗。 想跟土匪对抗怎么也得训练一下才行。 而如果土匪不给他们训练的时间的话,这些人组织起来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反而会打击他们的信心。 只要土匪在这期间骚扰他们几次,打死哪怕打伤几个人,这些人就会害怕,就不敢再去给人看家护院。 钱财虽好,可毕竟还是性命更重要一些。 如果没人愿意给这些大户看家护院,那么被劫的大户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选择了,跟土匪妥协。 但是这么多股土匪,他们不可能全部妥协,那样就算他们再有钱也妥协不起,他们只能找实力最强的土匪妥协。 这股实力最强的土匪拿了好处自然要跟别的土匪交涉,这样就会保他们的平安。 这些就是李景和高奇推断出的这些被劫大户的各种应对办法。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些人家肯定不会在第一时间就来找他们。 那在这段时间就要不断派出斥候侦查这些人家的反应和动作,得到消息以后他们才能做出相应的动作。 这样一来就需要派出大量的斥候探子。 而事实跟李景等人的判断一样,那些被劫的人家走的正是那几个步骤。 令李景等人哭笑不得是官兵的做法,据刘名回报,当卫辉卫所的指挥使听到要到红山岭一带剿匪时,第一反应竟然是一高跳了起来,把辉县的县令是一通臭骂。 “他妈的,你不知道红山岭附近闹鬼么?上次老子手下有两百多人被恶鬼索了性命,你居然还要老子去剿匪,你是不是觉得老子手下的人多了是吧?” 红山岭周边闹鬼这个消息传得卫辉和彰德两府皆知,辉县的县令岂能不晓? 不过这时县令有事求着官兵不能不低头,不然的话,指挥使的品级虽然比县令高,但也绝不至于对县令破口大骂。 那县令倒也有韧性,等指挥使骂完了才道:“就算不去剿匪,起码也得做做样子吧,不然辉县的官府衙门可就不能服众了。” 那指挥使当即说道:“老子管你服不服众,总之到红山岭剿匪,老子肯定是不去的。” 见指挥使一根筋,那县令只得使出最后的大招:贿赂。 当然钱肯定是不用他出的。 倒霉的只是被打劫的那户人家:杨百富。 那指挥使倒也不傻,跟辉县的县令一番讨价还价之后,终于答应派兵到红山岭附近转一转。 杨百富花了大钱只买来官兵到红山岭周边一日观光游,甚至连山里的风光都没去看,当时上吊的心思都有了。 好在杨百富历经打击之后,抗击打能力已经提高了许多,见官兵指望不上,就准备把自己武装起来。 不过他不组织人手还好,刚开始组织,土匪就轮番骚扰,而且是没日没夜的骚扰,把杨百富折腾的是苦不堪言。 最后还是管家给杨百富出了个主意,找红山岭最大的土匪头子寻求保护。 至于联系人,那管家有个亲戚在小马庄,知道小马庄所有的人家都跟当年金牛岭的土匪有瓜葛,想联系上倒是不难。 于是三兜两转,杨百富终于找到了李景。 对于这个倒霉蛋李景很有些好奇,不知道他是怎么挺过来的,而且他是第一个找上红山岭的,李景自然要给面子亲自见上一见。 见了杨百富,李景好言安抚了几句,并满口答应红山岭会出面解决那些土匪,保护杨家。 当然条件是有的。 李景的条件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 杨百富有千亩左右的土地,李景也不跟他细算,凑了个整数一千亩,每年每亩地交三成粮食给红山岭。 而且李景还给杨百富设置了一个底线,那就是亩产按四百五十斤计算。 当听到这个数字杨百富当时差点没晕过去,要知道当时的亩产平均不过三百来斤,按照四百五十斤的三成来算,相当于交了一半的产量。 但是李景的话还没完,要是超过四百五十斤,那就按三成抽。 杨百富当时差点跳起身来大骂李景:你懂不懂种地?知不知道每亩地能产多少粮食? 好在杨百富知道自己来红山岭是干什么来的,总算把这股冲动压了下来。 接下来自然是讨价还价。 不过李景咬定这个数字就是不松口,于是杨百富就想出另外一个法子,给钱不给粮。 但是李景更绝。 交钱也可以,按照粮食的市价计算,把应交的粮食折合成银钱。 到这时,杨百富终于意识到自己遇到的是什么人了,眼前这个人比他还铁公鸡,比他还一毛不拔。 至此,杨百富终于低头,认了,花钱买平安,好过整日被土匪折腾。 而李景说到做到,杨百富交了钱粮之后,马上就没有土匪去折腾他了。 像杨百富这样的一共有六家,还有几家据说也有这个想法,只是考虑到李景的要价太狠,一直在犹豫。 李景也不勉强他们,只是不定时地派刘二愣等人去折腾他们一番,不让他们把人手组织起来。 但是这期间都需要斥候探子盯着,还有几家死硬分子更需盯紧一些。 再加上斥候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这样一来山上的斥候就有些不大够用了。 这也是高奇听到李景还要抽走二十名斥候为难的原因。 李景对这些情况也十分清楚,不过李景更清楚的是,京城那边事关他的发展布局,是万万轻忽不得的。 想了一会儿,李景说道:“高奇,把监视卫辉府官兵的那些人调回来吧,有刘名还有刘洪照应,这些人就不用再盯着了。” 高奇点点头,这次红山岭搞出这么多动静,卫辉卫所的官兵不为所动,显然刘洪是出了大力的。既然刘洪肯在暗中助力,说明刘洪是真心要跟李景这些土匪交朋友了,那就没必要再留人监视他们了。 不过就算把这些人抽回来,人手还是不够的。 高奇想了想道:“大哥,要不咱们招兵买马吧?” 李景沉吟良久,终于轻轻摇了摇头。 李景很清楚红山岭不光是斥候不够用,就连普通士兵也不够用。 红山岭现在正兵加一起不到五百,但是需要防守的地方却有三处。第一处自然是红山岭主山寨,第二处是老虎岭水库区,第三处则是万柏山的山谷。 如果官兵铁了心要围剿的话,李景势必要放弃两处,全力防御一处。不然的话,各处分兵,各处的兵力都很薄弱。 要知道这一带虽然都是山峦叠嶂,可是山峰并不陡峭。除了万柏山的山谷算是有险可守,另外两处的倚仗不过是山路难行,官兵施展不开。 以不足五百兵防御三处地方,自然是远远不够的。 第九十六章 招兵计划 可红山岭面积就这么大,哪有那么多地方安置那么多人? 就算能安置下来,养活这批人需要的花费就海了去了。 因为李景给的军饷太高,比边军还高,而且还要管吃管穿管住,最关键的是要养活这些人的家眷。 甚至养活家眷花费的钱财比养活一名士兵花的都多,因为能当土匪的肯定是穷的活不下去的那帮人,这些人要啥没啥,到了山上不养活他们,谁跟你当安分守己的土匪? 而按照李景的最低要求,红山岭至少应该有一千五百名正式的士兵才够用,可李景拿不出那么多钱养活这些人的爹娘老婆孩子。 另外红山岭现在最大的开销还不是军费,而是马五的情报处。 马五每建立一处据点至少要花费近万两银子,而在京城花费的就更多,年前马五进京,李景给马五带了五万两银子,到了京城没几天就花光了。 当然,马五弄的那些生意肯定是会赚钱的,但是生意赚的钱除了维持人员的开销,还得收养一些无家可归的人,这样基本就没多少可剩的,要贿赂官员还得李景从山寨拿钱贴补。 只有等马五跟那些人的关系稳定以后,费用才会降低。 但是想达到那个程度至少也得几个月的时间,前期还是需要大量投入。 红山岭现在山上的存银已经不到七万两了,其中还包括这段时间打劫那些豪强恶霸得来的。 这次李景准备再给马五拿五万两银子到京城运作,剩下的钱不到两万两,这个时候怎敢招兵买马? 其实山上的钱快不够用了,沈正和高奇的心里都十分清楚,沈正本来准备在空闲的时候把开封和洛阳存放的银子全弄回来。但这半年来山上事务一件接着一件,沈正忙的脚不沾地,哪有时间到开封和洛阳取钱? 高奇虽然不管后勤方面的事宜,但是山上有多少银子李景和沈正并未瞒他,高奇知道李景是担心银子不够用才拒绝征兵。 琢磨了一会儿,高奇说道:“大哥,我想了个法子,你看行不行?” 李景点点头。 “大哥,我是这么想的,咱们山上正在训练的这帮兄弟每月最少都是三两银子,咱们能不能给他们降一两,把这一两银子拿出来征兵,咱们原来的兄弟都是正兵,新征的这些人不给正兵的待遇,每月饷银只给一两,家人不管。这样你看行不行?”高奇接道。 李景仔细想了想高奇的话,慢慢摇了摇头道:“兄弟,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山上现在这帮兄弟的饷银决不能降,那样会寒了兄弟们的心,不过你这个征兵的法子还是有些意思的,只是不知道不给正兵待遇能不能招到人。” “我觉得没有问题,大哥你想想,在红山岭周围居住的人,还有不知道咱们的?咱们招他们上山,他们都巴不得呢!咱们再给他们留个念想,只要训练的好将来就有可能转为正兵,到时就可以把家眷接上山来,你觉得这样还招不到么?”高奇笑道。 李景笑了笑道:“这样,你安排人去招人,告诉他们这些人暂时是辅兵,每个月只发一两银子的饷银,三个月以后给他们考核,那些训练好的就给他们转正,有这样一个诱惑,我觉得招人还是没问题的。” 高奇想了想道:“三个月时间有些太短,我觉得半年考核一次比较好,一是能省下一笔军饷,二是显得咱们的正兵金贵。” 李景点点头:“行!以后咱们就半年考核一次。恩,还要告诉他们,要是立功马上就可以转正,伤亡的待遇跟正兵一样。” “呵呵,这样一来,这些人为了加入咱们还不挤破脑袋?还不玩命儿的训练?哪怕跟官兵打仗他们也能玩命儿的上。”高奇笑道。 顿了顿高奇接道:“不过咱们这次招人总得有个名额吧?大哥觉得招多少人比较合适?” 李景琢磨了一下说道:“暂定五百人吧,年龄要十五到三十岁之间。对了,要是有一技之长的,年龄可以不限。” “这样的话那不如多招一些,要是这拨人都有一技之长,那咱还是没有可供作战的士兵。”高奇笑道。 李景看着高奇笑了笑道:“怎么?觉得手下的兵少了?那行,你招一千人吧,我让你带个千人队,有一技之长的不算名额。” 高奇大喜,对李景一抱拳:“多谢大哥。” 李景轻轻拍了拍高奇的肩头正色道:“高奇,这一千人你给我把好关,可别给我弄堆地痞无赖进来,告诉他们,违了我的军法,我可是要杀人的。” 高奇点点头:“大哥你放心,兄弟知道怎么做。” 李景笑了笑拉着高奇的手臂道:“招兵的事儿说完了,我还有点儿别的事儿要跟你说说,来,跟我去训练场。” 高奇挠挠头,疑惑道:“还要啥事儿?” 李景似笑非笑地看着高奇说道:“到了训练场你就知道了。” 见李景神情诡异,高奇忽然明白李景是什么意思了。 高奇转身就要逃跑,不想李景牢牢地抓住他的胳膊,哪里又跑的开? 李景拉着高奇施施然来到训练场,然后指着训练场说道:“高奇,帮我找找陈大虎还有刘二愣那几个兔崽子在什么地方训练,我眼神儿不好,怎么看不到啊。” 听李景说自己眼神儿不好,高奇心中不住地腹诽,心道:“就你那眼神儿比老鹰都利,你要是眼神儿不好,我们不成瞎子了么!” 不过这时可不敢去拍马屁,免得引火烧身。 “大哥,我马上把那几个兔崽子叫来,训练量我给他们加一倍。”高奇马上说道。 李景摆摆手道:“得了,刚才你就带着他们跑了,我再让你去找,你跑了我找谁说理去,我也不找他们了,都着落在你头上了。你不是爱跑么?看到这个训练场了没有,你沿着这个训练场给我跑五十圈就行,不跑完不许吃饭,听到了没有?” “是!”高奇看着训练场苦着脸说道。 这个训练场的周长大概有五百多步,高奇平时训练众匪的时候一般都是跑二十圈,相当于跑二十里,没想到李景给他翻了一倍还多,看来真是把陈大虎等人的惩罚都加到他身上了。 不过高奇知道,这次要是不跑的话,下次可不知李景会用什么法子折腾自己。 高奇也不迟疑,脱掉外衣,绕着训练场就开始跑起来。 李景也不管高奇跑完以后怎么去折腾陈大虎等人,当高奇开始跑的时候,李景就转身到沈正那里蹭饭去了。 高奇跑完五十圈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 草草吃了点东西,他就开始琢磨怎么进行招兵。 跟李景说的时候简单,但实际做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高奇很清楚,李景是通过这次招兵来考验他的能力,当然也是要他证明自己的能力。 高奇在红山岭是副总教官,名义上是排在第二位,但实际上高奇自己都知道其实沈正才是二把手,如果细算下来他可能连第五都排不上。 如果马五回山,那第三的位置肯定是马五的。这个没办法,马五的资格老,曾经舍命保住了金牛岭老寨,保住了沈家一家,保住了李景的基业,山上的兄弟全都服他。 其次是孙猛,孙猛是高奇曾经的老上司,现在被李景委以重任,如果孙猛回来,高奇肯定不能跟孙猛争排位,肯定还得退一步。 要是再算上陈老汉,那高奇还得再退一步。 陈老汉是跟李景一起上的山,当年金牛岭一役身负重伤,残了一条手臂。而后万柏山山谷一战,陈老汉在紧急关头,召集一帮退役的土匪奋勇参战,全靠陈老汉的指挥,才拖到了李景回山救援。 从某种意义来说,陈老汉就算排在第二位都没人会有意见。 不过陈老汉残废了,知道自己帮不了李景什么,这才主动让位。 高奇上山晚,资历比不上前面这些人,全靠李景一手提拔才到了现在这个位置,下面有很多兄弟对他其实并不服气,比如刘二愣,陈大虎,周老虎这几个人都不怎么服他。 好在这些人不敢违抗李景的命令,不服也得受着,因此倒没人敢对他出言不逊。 对李景,高奇是从心里感激,也是从心里佩服。 不说山上这一群乌合之众硬是让李景给训练成精兵的模样,就说李景的思路,很多都令他感到匪夷所思,偏偏李景做的非常成功。 高奇不想令李景失望,也不想让李景总这么罩着他。 他要抓住这次机会,把招兵工作做好。 当然,高奇心里也十分清楚,这次招一千人,就算李景把这些人全部交给他,他也不能要。 老二带的兵比老大都多,下面那些不服他的人还不整天给他脸色看?他还准不准备继续在山上混下去了? 第九十七章 高明 第二天一早高奇就把那些在本地土生土长的土匪们派了出去,让他们到红山岭周边的村镇招人。 这些人都是本乡本土的人,在周围的村镇都有亲故,有他们出面现身说法,招人显然比高奇自己出面管用的多。 这些人倒是雷厉风行,到附近的村镇转悠了一圈,把条件一说,当天红山岭就来了上百人。 听说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李景不由得满腹疑惑,这地方能有这么多年轻人? 李景匆忙来到训练场,一见之下顿时大失所望。 来的这些人大多年纪太大,十人当中起码有八个年纪在五十岁以上,三四十岁的都是年轻的,能达到李景要求的只有十来个人。 李景心中奇怪,难道高奇没把话跟他们说明白?不然的话怎么来的都是老头儿? 高奇自己也十分无奈。 去招人的兄弟们倒是把条件说清楚了,可是听说每月有一两银子的饷银,这帮人也不管年纪大小,都想来碰碰运气,都央求那些招人的兄弟带他们上山。 去做宣传的那些兄弟却不过情面,只好把他们带到山上。 这些人也不傻,他们都明白,收不收这些人是一会儿事儿,带不带则是另一回事儿。不带的话是要得罪人的,他们可不想干得罪人的事儿。 听明缘由,李景这才恍然,合着这些人都是冲着每月一两的饷银来的,难道自己的军饷定的很高么? 随即李景摇了摇头,军饷应该给多少,高奇和陈老汉等人是不会骗自己的,那显然是这些人没明白上山以后要面临什么样的状况。 说到底原因还是出在李景身上,那就是李景手下这帮土匪,没干多少土匪应该干的事儿,官兵基本没怎么来围剿。 年前好容易来一次,最后还灰溜溜地回去了,更让这些老百姓认为来红山岭当土匪这个职业很不错,收入不低,安全性也很高。 这些人根本不明白,当土匪怎么可能会不闹事儿?而且闹的都是大事儿,官兵早晚会大肆围剿的。 李景想明原因,顿时明白这时可不能简单的就把这些人打发走,一定要好言解释不能收他们的原因。而且还得告诉他们,上山当的是土匪,这事儿不能乱说,不然的话,被官府知道会有麻烦的。 也就是李景到了红山岭以后对周围的乡亲们做了许多好事,老百姓对他都很信服,知道李景不会骗他们,不然的话这思想工作还真不好做。 李景跟他们解释了半天,他们才终于明白,当土匪是个体力活儿,年纪大的干不了这个活儿。而且当土匪是有风险的,是要连累家小的,胆子小的人是干不了这行的,因此入行一定要谨慎。 李景说的口沫横飞,总算是把这些老头儿给弄回去了,不过那几个年轻的却留了下来。 年轻人么,胆子总是要大一些的,冒险精神肯定比那些老头儿强得多。 看到李景身边的人一个个衣着光鲜整齐,一个个身姿挺拔,精神饱满,再看自己这些人衣衫褴褛,满脸菜青,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他们当然明白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大当家的有钱,手下这帮弟兄吃得好,穿得好,整日训练,所以才精神十足。 自己呢?整天就折腾那几亩地,穷的连裤子都穿不上了,吃穿都解决不了,更别说娶媳妇儿了,夜生活全干手上活儿了。 这些人毕竟年轻,怎么可能一点追求没有? 何况李景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们也听明白了,富贵险中求,一点儿风险不担是发不了财的。 想过人家那样的日子,就得像人家那样把脑袋別裤腰带上。 这些人一横心,干了,大不了不就是一死么?起码死之前老子也过过好日子,也风光过,要是运气好,死前还能找个婆娘生个娃。 于是在招兵的第一天,共收新兵十一人,算是开了个好头儿。 不过这个数字跟李景的预期相差实在太大,这要招一千兵,得招到猴年马月啊! 李景看得出来,高奇招兵的思路是对的,但是具体到招兵的这些人做法却是错的。 这事儿根本就不应该告诉这些老人,也不能在家里当着老人的面儿说,应该直接找那些年轻人私下偷偷的说。 不然的话,每天都弄一帮老头儿老太太上山,还不得累死! 李景今天给这帮老头儿做了半天的思想工作,这时可是深深地体会到政工的工作不好做。 揉了揉太阳穴,李景对高奇招了招手。 高奇急忙跑了过来。 “兄弟,这么整可不行啊!你有什么主意没有?”李景一边按头一边说道。 高奇苦笑道:“这事儿兄弟没给办好,让大哥受累了。” 高奇看得出,李景在跟那些老头儿解释的时候十分耐心,无论老头儿们怎么说话,都不曾动怒过。 对李景的耐性,高奇是佩服地五体投地,要是换了他,早就让人把这些老头儿给轰下山了。 李景摇了摇头道:“兄弟,我不是说你这事儿办的不对,你的思路完全没有问题,关键是下边执行的人。说起来这事儿也难为你了,那些人都是大老粗,哪里会干这个。” 高奇点点头苦笑道:“是啊,这些家伙让他们喝酒吹牛打架行,干这个根本不是那块料。” 李景点点头,正要说话,猛然间灵光闪现,一把抓住高奇的手:“你刚才说什么?” 高奇一怔,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只是重复道:“我说那些人根本不是做这个活儿的料。” 李景摇摇头道:“不是这句,是上一句。” 高奇想了想道:“上一句是让那些家伙喝酒吹牛打架还行。” 李景一拍大腿:“对!就是这一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高奇疑惑道:“你想让那些家伙下山喝酒打架?” 李景摇摇头笑道:“咱们山上的兄弟怎能下山喝酒打架,那不是坏咱们的名声么。我是要让这几个人下山喝酒吹牛。” 说着,李景指了指新来的那十一个人。 “让他们下山喝酒吹牛?”高奇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李景笑着点了点头道:“兄弟,我问你,你平时喜欢跟什么人一起喝酒?” “那自然是找跟我意气相投的兄弟一起喝酒了。”高奇不假思索地答道。 李景笑着接问道:“要是让你跟沈叔和陈大叔一起喝酒,这酒能喝的进去么?” 高奇不知李景什么意思,沉吟了一下说道:“谈事儿的话还行,不过要是没事儿喝酒唠嗑的话,那我肯定不会找他们喝酒。” “为啥?”李景追问道。 高奇四下看了一眼,见周围没有沈正和陈老汉的影子才接道:“大哥,他们啥岁数,咱们啥岁数,这磕儿也唠不到一处啊。” 李景大笑道:“哈哈哈,就是这个理儿。那你说让这帮小子下山找人喝酒的话,他们会找谁?” “那自然是。”高奇说到这里猛然反应过来,一拍大腿叫道:“我明白了,大哥果然高明。” 李景摇摇头笑道:“你也不用拍我马屁,要不是你那句话我也想不起来。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做你就看着办吧。” 高奇点点头,看着那几个人想了一会儿道:“大哥,吹牛也是要有本钱的,你看这几个小子这身装束,要跟人吹牛也拿不出本钱啊。” 李景笑笑道:“你既然能看出这点,那就是有主意了,你看着办。” “那行,那我可就吩咐了。”高奇笑道。 李景摆摆手。 高奇转身看向正在给新来的那十一个人登记资料的张鳌:“张鳌,你过来一下,把新来的兄弟一起叫过来。” 张鳌不知高奇叫他何事,急忙放下笔,对正在登记的新人招了招手道:“高教官叫咱们过去,你们跟我来。” 说完,匆忙跑了过来,先是对李景施了一礼,然后对高奇也施了一礼,然后才道:“高教官,不知找学生何事?” 高奇笑道:“张鳌,在我面前你可别自称学生,高奇就是一个大老粗,你自称学生,这不是骂人么!” 李景指着高奇笑骂道:“他读书人出身,能跟你一样粗鲁?你就别罗嗦了,说正事儿。” 高奇挠挠头,笑了笑道:“张鳌,你马上给新来的这几位兄弟每人置办一套新衣,然后每人发一两银子。” 张鳌一愣,抬眼看了看李景,见李景摆了摆手,马上点头说道:“我这就去办。” 张鳌走后,高奇对那十来个新人说道:“你们换了新衣以后,带着银子下山去找你们熟识的朋友,然后。” 高奇把自己的思路详细地说了一遍,最后问道:“都听明白了么?” “听明白了,不过有件事我想问一下,这一两银子算我们的军饷么?”其中一人说道。 李景和高奇听了哑然失笑。 李景笑了一会儿说道:“这一两银子是给你们办事用的,跟你们的军饷无关。不过你们要是把银子花了却找不来人的话,那我可得扣你们的饷银了。” 那人大喜道:“大当家的,高教官,你们就擎好吧,我肯定把我那些兄弟都拉到山上。” 高奇转眼看了看李景,见李景点头,当下接道:“你要是能拉十个人,我就给你一两银子的奖励,要是拉来三十个人,我给你五两,拉来五十个人,我奖励你十两。” 说完,高奇转头看向另外几人接道:“你们也一样,只要能拉到我说的人数,我一样给你们奖励。” 李景听了摇摇头笑道:“呵呵,我告诉你们,这赏银可是高兄弟自己掏腰包出的,你们一定要多拉些人进来,让他狠狠地出下血。” “高大哥是教官吧?他自己掏腰包赏我们,要是以后肉疼了,不会折磨我们吧?”一人小心翼翼地说道。 高奇闻听大怒:“滚你娘的蛋,当老子是什么人,会跟你们计较这个?” 李景闻言顿时大笑起来。 第九十八章 银子不够了 二狗子正在劈柴,忽听管事叫他:“二狗子,外面有一个自称是你表哥的人找你,你出去看看吧。” 二狗子闻听,放下柴刀,随管事来到外院。 见了来人,二狗子一愣,随即问道:“表哥,你怎么来了?” 来人忙道:“你家里出了有点事儿,姑姑让我过来找你回家一趟,你赶紧跟管事老爷告个假。” 二狗子闻听急道:“出什么事儿了,是我爹病了么?” 来人忙道:“不是,不是,是家里有点事儿,你赶紧地,都等着你呢。” 二狗子应了一声,便要跟管事告假,管事在旁边听得清楚,不等二狗子开口便道:“既是家里出事,那你就回去看看吧。” 来人听了,对管事告了罪,拉着二狗子就往外跑。 等跑出高家庄院,来人往回看了看,放慢脚步。 “表哥,不是家里有事儿么,你怎么反而慢下来了?”二狗子奇道。 “别急,是好事儿,走,跟我见一个人。”表哥笑道。 “谁啊?神秘兮兮的!”二狗子疑问道。 表哥笑了笑道:“是咱村的栓子哥,他发财了,请咱们喝酒。说要带咱们一起发财。” “真的?就栓子那熊样还能发财?”二狗子奇道。 表哥忙道:“别胡说,是真的。算了,等看到栓子你就知道了。” 二狗子点点头。 说话间两人来到一座山坡,山坡下有一片小树林,树林边一群人席地而坐,拎着酒碗正在喝酒。 远远看到二狗子和表哥走来,其中一人招了招手,表哥见了,拉着二狗子跑了过去。 二狗子跑到那人身边,随即睁大了双眼,上下打量了一遍说道:“栓子哥,你都多少年没穿新衣服了,这身哪弄的啊?” 栓子笑道:“这身衣服算啥,以后我年年都有新衣服穿。” 二狗子奇道:“听我表哥说你发财了,还要带我们一起发财,说来听听,是做啥营生的?” 栓子摆了摆手道:“先坐下喝酒,咱一边喝酒我一边说给你们听。” “嘿嘿,栓子哥,你这动作跟谁学的?挺有点架势么!”二狗子笑道。 栓子笑道:“我这算啥,你们是没看到红山岭大当家的那架势,那才叫气派呢,大当家的说话,下面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栓子哥,你就胡吹,就你还能见到红山岭大当家的?”二狗子笑道。 “嘿嘿,这次我可真的没吹牛,我不光见到了大当家的,大当家的还跟我说过话呢。”栓子笑道。 二狗子等人一听,全都放下手中的酒食,纷纷凑到栓子的跟前,气嘴八舌地问道:“你真见过大当家的?那你说说大当家的长啥样子?” “你说说大当家的跟你说啥话了?” “你到红山岭去干啥?” 栓子摆了摆手道:“一个一个来,这么多人问,我咋说话?” 栓子端起酒碗喝了口酒,然后接道:“其实大当家的长得没传说中那么吓人,跟咱们一样,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不过大当家的那双眼睛厉害,下面的人想说什么,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别看他一脸和气的样子,说实话,我看他笑眯眯的样子,心里就有点发毛。” “瞧你那点出息,大当家的笑眯眯地你怕个毛?”一人骂道。 栓子摇了摇头道:“你没见过,你是不知道。我看他笑的时候,就觉得我心里想啥他全知道。不过他待下边的人确实很好,山上那些兄弟一个个都是衣着光鲜,而且他们吃的比咱过年吃的都好,你看咱今天吃的这些东西,他们顿顿都有,这些东西可是花了我一两银子。” 栓子的话顿时引来一片惊呼。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物价其实是很便宜的,像鸡鸭鱼肉等物一斤顶多也就几十文钱。 普通七八个人到饭馆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一两银子肯定用不完。 一两银子就够老百姓花用好几个月的。 英雄好汉也不是不识数儿,难道他们的银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水浒传中宋江收买李逵,只用了十两银子就让李逵把命卖给他了。 李景收买赵双喜也是花了十两银子,就让赵双喜拉家带口跟着李景上山当了土匪。 “栓子哥,你银子哪里来的?”有人接问道。 栓子得意地说道:“这银子就是大当家的给的。” “大当家的凭啥给你银子?你,你不会是上山当了土匪了吧?”有人惊呼道。 栓子点点头,压低声音说道:“老子以前啥样你们也不是不知道,跟着大当家的能过上好日子,老子凭什么不上山。我跟你们说,我这是刚上山,高教官说我们这些刚上山的还不能算山上正式的兄弟,一个月只有一两银子饷银,等训练半年以后考核,要是过了就可以转为正式的了,那时每月最低能拿三两银子,还能把我爹和我娘接到山上。要是晋级的话,饷银还会增多。我也不图挣大钱,能混到一等兵我就满足了。” “一等兵每月多少银子?”有人问道。 栓子伸出一只手掌比了比:“五两银子。” “这么多?栓子哥,那个能不能把我也介绍上山,我也不用五两,三两银子就行。”一人说道。 栓子四下看了看,声音再次压低:“知道我为啥找你们哥几个么?咱们哥几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有句话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寻思着,我栓子过上了好日子,也不能把你们哥几个落了。你们要是有胆量,想过好日子就跟我一起上山,咱哥几个好好训练,争取半年以后全都转正,那时每月拿三两银子,不比现在吃不饱穿不暖强?” “栓子哥,当土匪要是被人知道了,可是要被杀头的,还会连累家人的。”一人说道。 栓子看了看那人不屑地说道:“瞧你那点出息,你当土匪除了咱们几个谁会知道?我们会出卖你么?还是你会出卖我们?” 那人急忙摇头:“那肯定不能,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出卖兄弟们。” 栓子笑道:“这不结了么!咱们偷偷上山,谁也不告诉,包括咱的爹娘都不告诉,等咱们转正了,就把家人接上山。到那时就算官府知道了,也拿咱没辙儿。” “要是官兵剿匪咋办?”一人问道。 “官兵?就那群熊包能干啥?听说上次卫辉府和彰德府各派了一千多官兵进山剿匪,最后还不是灰溜溜地跑回去了?”栓子不屑地说道。 “对,我也听说了,据说红山岭周围有厉鬼,是厉鬼把官兵吓跑了。”一人马上接道。 栓子瞪了那人一眼道:“放屁,咱在红山岭周围住了这么多年,你啥时听说有厉鬼了?还是你看到过厉鬼了?我跟你说,那是大当家的有神灵相助,我估计那厉鬼就是大当家召的。” “大当家的这么厉害那咱还怕啥?栓子哥,带我们一起上山吧?”一人说道。 “没问题,不过高教官说了,这次山上招人有限,你们要是想上山就赶紧地,另外要是还有啥亲戚朋友赶紧告诉他们,让他们一起上山,不然的话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栓子说道。 “亲戚朋友能行?那我把我二大爷喊去。”一人说道。 那人话音刚落,栓子反手一巴掌抽在那人脑门上:“他妈的,你二大爷多大岁数儿了?你带他上山能干啥?高教官说了,只要十五岁到三十岁之间的,你他妈的别给我捣乱。” “你不早说,我以为啥岁数都可以呢。”那人嘟囔了一句。 栓子瞪了他一眼骂道:“废话,要是年纪大的也行,我能让我爹在家坐着?还有,你们找亲戚朋友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要偷偷地去讲,不能让外人知道。毕竟咱当得是土匪,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可千万别连累了家人。” “知道了。”众人齐声应道。 栓子摆摆手道:“喝酒喝酒,喝完了你们赶紧找人去。” 众人也不迟疑,端起酒碗,扯着猪蹄儿鸡腿就开始大吃海喝起来。 等众人吃喝完毕,栓子把这些人打发走,开始琢磨下一个找谁。 红山岭招兵工作进行到第九天。 这天早上,李景刚刚结束突击小队清晨的训练,回到屋里准备梳洗一下,忽见高奇跌跌撞撞地闯进屋来。 李景皱了皱眉,心道:“这副慌张的样子,可成不了什么大事。” “大哥,救急!救急!”高奇进门便喊道。 李景不悦道:“什么救急,救急的?山上出了什么大事?你身为副总教官做事如此慌张成何体统!” 高奇定了定神道:“山上倒是没出啥大事,是我要出大事了。那个唐,唐栓子这次带了一百好几十人上山。这次要大大的破财了。” 李景闻听也是大吃一惊:“什么?带回多少?一百多人?他都在哪划拉的啊?我记得那小子几天前送来五十多人好像。” 高奇哭丧着脸说道:“可不是么,他奶奶的,上次那几个小子送人上山,我直接就把奖赏兑现给他们了,没想到这些家伙拿了钱马上下山,说还要继续招人,我也没在意,以为最多也就一两百人罢了,谁想到这些家伙这次每人带回四五十人,那个唐栓子竟然带回一百多人,我大略地数了一下,一百五十人都挡不住。大哥,你有没有钱,先借我点儿。” 听到这里李景终于知道高奇为什么如此慌张了,都是他弄出那个奖赏制度闹得。 第九十九章 五打一 对于高奇来说,三十六两银子虽然不少,可也不会伤筋动骨。 因为高奇拿的饷银可是山上最高的,这么长时间,高奇的饷银要是全部攒下来,没有二百两,起码一百六十两是没有问题的。 李景当时见高奇拿了三十六两银子出来,也没在意。 高奇做的事他肯定会记在心里,到时只要多赏他一些就补上这个窟窿了。 谁成想这次那些人竟然带回这么多人,尤其那个唐栓子,一个人就招来一百五十多人,这下高奇攒的那点饷银肯定是不够用了。 李景心中好笑,不过却摇了摇头笑道:“兄弟,你咋想的啊?你找我借钱?我有没有钱你不知道?这屋子你随便翻,翻出多少都是你的。” 高奇也知道李景是一个大字儿也没有的,这屋里的东西还都是沈正给置办的。他找李景的意思不过是想让李景把这个饥荒给扛下来。 “大哥,你帮帮忙,要不你跟沈叔那儿借二百两银子给我?”高奇腆着脸说道。 “你自己干嘛不借?你又不是跟沈叔不熟。”李景摇摇头道。 高奇苦着脸说道:“关键是我咋张那个口啊!大哥,你就行行好,帮我这一回吧!” 李景急忙摇头:“借钱是要还的,我以前借的都还没还呢。” “大哥,你借的都十好几万了,还差这二百两银子么?俗话说债多了不愁,你就帮我借一回吧!”高奇就差跪地磕头了。 “哈哈哈哈!”李景突然大笑起来。 笑完,觉得把高奇逗的差不多了,李景摆摆手笑道:“得了,别一副死了老子的样子。走吧,我让张鳌从公账里给你出这笔银子吧。” 高奇闻听,顿时如释重负。 “以后从你军饷里扣。”李景忽然接道。 高奇闻听,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一跟头。 李景轻轻拍了拍高奇的肩头,笑着接道:“不过,你这次办事办的漂亮,我得重重地赏你,这样吧,我就赏你二百五十两银子吧。” 李景说完再次大笑起来。 高奇大喜,这时终于知道李景是拿他开心来着。 却不知,李景说他是二百五,还是在打趣他。 红山岭这次招兵用时不到半个月,共计招收辅兵一千一百二十八人,有一技之长的二百三十一人。 远远超过过李景的预期。 由于唐栓子在这次招兵工作中表现突出,李景破格提拔,直接擢升唐栓子为一等正兵,其余十人也擢升为正兵,享受三等兵的待遇。 不过山上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军官的数量一下子显得不够用了。 李景算了算日子,也到了考核的时候,同时也是为了让新人们看一下老兄弟们都是怎么训练的。于是李景一声令下,第二次晋级考核开始。 第二次考核比第一次显然要激烈的多。 看到别人得到提升,拿更多的饷银,在第一次比试中失利的那帮人都贸着劲儿的训练,现在到了关键时刻,那还不豁出命来。 不过第二次考核科目也比以前多了许多。 首先是火器的使用。 李景让人点燃信香,看谁能在信香燃烬的时候,放最多枪,同时命中目标最多的将得到晋级的资格。 注意这只是得到晋升的资格,想真正得到晋升还需要在刀枪的较量中取得一定的成绩才能得到晋升。 这也是眼下没有办法的事。 新式火枪虽然研制成功,可产量太低,迄今为止不过生产了几十只,主要还是用老式的火铳。 这种情况下,不能运用刀枪作战肯定是不行的。 当然,在同等战绩的情况下,使用火铳成绩好的将优先得到晋升。 其次就是火炮的使用。 由于山上多了两只虎蹲炮,李景把炮兵的训练也提上了日程。 李景要求老兄弟们每一个人都会使用火炮,学不会的肯定不会得到晋升。 第三就是射箭。 李景这次要求老兄弟们全部要学会射箭。 这样做的原因是,一旦火枪在使用的过程中出现故障,那么扔掉火枪拿起弓箭就能进行远程压制。 李景的手下人数太少,要想将损失降到最低,必须想办法避免近战。 最后才是比试兵刃和拳脚上的功夫。 当然,最后一项才是这些人现在最擅长的。 这场比试对新人的刺激是可想而知的。 尤其是最后近战的比试,那真是拳拳到肉,刀刀见伤。 别看比试的时候使用的是木质兵器,但是没人会手下留情,木刀砍在人的身上一样会让人受伤的,只是不会致命罢了。 这次考核一共用了三天才结束。 主要是因为火炮的原因,火炮在使用的时候必须过一会儿就得冷却一下。而且不管怎么小心地使用,五百人要是每人放一炮的话,这两蹲虎蹲炮用到最后肯定会报废。 山上一共只有两蹲炮,李景怎么可能让人把它们用到报废。 因此在考核火炮的使用上,只不过是按照程序做了一遍样子而已。 考核结束,一共有三百多人得到了晋升,结果还算令人满意。 当给所有的弟兄晋升完毕,高奇开始鼓动众兄弟跟大当家的比试一下。 听了这个主意,众人都是欢呼雀跃起来。 因为大家只是听说大当家的怎么怎么厉害,真正看到大当家出手的却没有多少人。 李景也知道这是高奇让自己在新老兄弟面前展示一下身手,这样才能镇住这些人,因此也没犹豫就答应下来。 不过怎么展示又有些令人头疼了。 火铳那玩意儿就连李景也没有把握能打准,就算能打准又能怎样? 剩下能比的就是弓箭和刀枪或者拳脚。 比弓箭意思不大,李景用的弓跟这些人用的弓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比性。 复合弓的射击距离能达到二百多步,普通弓箭根本就达不到这个距离。 至于刀枪,李景可没有多少把握。 这是因为李景使用的都是杀人的手段,这是展示他的身手,又不是要取人性命,要是把手下打伤了,那就失去了展示的意义。可不用这样的手段,他恐怕还真打不过手下这帮人。 唯一能比的就剩下拳脚了。 想了想,李景笑道:“这样吧,咱们不比别的,就比拳脚吧,不至于伤人。恩。陈大虎,刘二愣,周老虎,张楚,还有王二茂,这次又是你们五个在近战的比试中拿了前几名,我看你们五个就一起上吧。” “哗!”众人一听顿时鼓噪起来。 这五个人的功夫他们全都见识过,很多人更是在他们手下吃了亏,没想到李景竟然要他们五个一起上。 “好咧,俺早就想跟大哥再较量一下了,俺先来。”刘二愣摆弄着拳头说道。 李景笑了笑道:“你自己?恐怕不行,一起来吧。” 刘二愣急忙摇头:“五个打一个那算什么英雄好汉,要是大哥输了还有借口。” 李景无奈地摇摇头,刘二愣这人是死心眼儿,不吃亏是不会回头的。 “那行,你先来吧。”李景笑道。 说着,李景走进训练场内,当李景刚把衣服下摆系住,准备挽袖子的时候,只听刘二愣虎吼一声,一拳砸了过来。 李景略一撤步,突然左手一伸拿住刘二愣的手腕,向后一带,同时身体略转,直入刘二愣怀中,右臂微屈,一记肘锤狠狠打在刘二愣的肋部。 刘二愣受此重击,腹部自然而然往后一缩,与李景的身体拉开一小段空间,所有的后续动作全被打断。 李景接着右手反拿,抓着刘二愣的腰带,腰部一发力,将刘二愣狠狠地摔在地上。 “我的妈呀!” 见刘二愣转眼间就被李景打到在地,众人顿时大惊,许多人失口惊呼起来。 不过来自金牛岭的老兄弟们却一起大笑起来。 因为刚才李景打倒刘二愣的动作,跟去年李景刚上山时打倒他的动作是一模一样,对这个动作,这些老兄弟可谓印象深刻。 “刘二愣,我总说你小子不长脑子,你跟大哥比试居然用拳头,那不是没事儿找抽么?”陈大虎撇撇嘴说道。 刘二愣哼哼唧唧半天才爬起来,听了陈大虎调侃,大怒道:“用拳头咋了,我现在的拳头可比以前有劲儿多了,也快得多,谁能想到大哥比我还快,还有力气。” 陈大虎撇撇嘴也不跟他争辩,只是对周老虎等人招了招手,那意思自然是一起上。 “刘二愣,你还能不能行?不能行就下去,能行的话就接着上。”周老虎一边上前一边说道。 “呸,老子要是不行,你就更不行了。我还不信这个劲儿了,这次大伙儿一起上,我就不信打不过大当家的。”刘二愣愤愤地说道。 “那好,一起围住他。”陈大虎叫道。 说话间五个人把李景团团围在中间。 “动手!”陈大虎大喝一声挥拳便上。 剩下四人也是出拳的出拳,踢腿的踢腿。 第一百章 九千岁门下 当然,李景为了立威也不能后退半步。 所谓拳头对拳头,腿对腿,李景硬受了背后和侧面张楚和王二茂两记位置不太重要的拳脚,猛然发力,一拳击在陈大虎的拳头之上,反身一脚踢在周老虎的腿上。接着挥臂挡住刘二愣的拳头,前拳收回,直接惯在刘二愣的脑袋上。接着伸腿连踢,将张楚和王二茂逼退,瞅准空挡,陈刘二愣和周老虎两人立足不稳,一记扫堂腿,把周老虎和刘二愣二人扫到在地。 见陈大虎伸腿踢来,李景不及起身,双手一撑挡住这一腿,借势起身,一脚直踹王二茂的腹部,翻身的同时一记勾拳打在陈大虎的下颌。 这几下兔起鹘落,顷刻间放倒四人,接着李景趁张楚一愣神的功夫,一记腿鞭将张楚直劈倒地。 身手之快,全部都是实打实的功夫! 高奇冲李景一伸大拇指,然后举臂呼道:“大哥威武!” “大哥威武!”土匪中识趣儿的人自然不少,听到高奇呼喊马上应声喊道。 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欢呼:“大哥威武!大哥威武!大哥威武!” 李景摆摆手止住众人的欢呼,伸手把陈大虎等人一一拉了起来。 见几人揉脖子的,捂脑袋的,摸下巴的,李景心中有些后悔出手太重,当即关切的问道:“没问题吧?要不要找郎中瞧瞧?” “大哥,不就是比试一下么,用得着出手这么重么?”陈大虎揉着下巴郁闷道。 “靠,你就挨了一下,我可是挨了两下,算上刚才单挑那次我可是挨了三下。你看,脑袋后面还有个大包。”刘二愣骂道。 李景一愣,这才想起刘二愣刚才脑袋上挨了自己一拳,当时有些迷糊,因此在摔倒的时候,身体没有反应过来,头部又撞到了地上。 幸好现在是夏天,地上长满了青草,这下才没受到重创。 李景心中愧疚,上前轻轻摸摸了刘二愣头上的大包,然后急忙命人从井里提一桶水过来给刘二愣冷敷。不然的话,头部淤血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散去。 接着李景又检查了一下周老虎等人的伤势,见几人没有什么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想起今天的始作俑者,李景回身对高奇招了招手。 高奇不知何意,急忙跑来。 李景瞪了高奇一眼说道:“今晚你请客,请几位兄弟喝酒。” 高奇大喜,随口问了句:“大哥到不到场?” 李景喝道:“你说呢?还有沈叔,张鳌他们几个都叫上,今天让你好好出一出血。” 想了想,李景又对张鳌说道:“这几天兄弟们都辛苦了,今天开禁,允许喝酒,但不许喝醉。” “那新来的兄弟算不算?”张鳌问道。 李景点了点张鳌,转头对高奇笑道:“你看这小子是不是有些抠门儿。” 高奇笑了笑不置可否。 李景回头对张鳌笑道:“都算上!这事儿归你管,以后这样的问题就别问了。” 张鳌点点头,急忙找人安排去了。 山上多了一千多人,每天吃饭就成了大事,好在李景施行的是火头军制度,每个营都有专门的人做饭,吃饭的人增多,只需增加一些做饭的人手就行。 现在李景的队伍急剧扩大,李景把原有的编制打散,把所有人员分成三个营,每营普通作战人员五百二十人,形成以老带新的格局。 同时把原来的精英成员抽调出一批充实到斥候分队,并把斥候分队分成四个小队,每营配备一支斥候小队,剩下一支属于机动小队。 突击小队人数不变还是十人,仍是李景直接统属。 同时划给沈正五十人,主要的任务是看守库房辎重等地,还有五十人作为李景的亲卫队。 剩下的人员全部派给马五,负责在各地传递消息。 现在马五的手下大约有一百多人,全部都是从山上挑选出的最精锐的成员,其中有一半被安排在京城。 天启七年六月二十三。 河南开封巡抚衙门。 郭增光靠在椅上无精打采地听着卫辉府知府徐百川汇报上半年的工作成绩。 “公甫兄,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也知道你找我绝不是为了说这个的,咱们都出自九千岁的门下,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好了。”郭增光终于打断徐百川的说话。 “郭大人,卑职确有一事相求,年前家兄全家被杀,林县县令推说是恶鬼所为,不肯用心查案。卑职无奈,只好派亲信寻找线索,经过半年的查证,终于查明此案乃是盘踞在红山岭一带的土匪所为。卑职恳请大人念在大家都是九千岁一脉,发兵剿匪,为家兄报仇!这是卑职的一点心意。”徐百川说完,从袖中抽出几张纸递给郭增光。 郭增光往纸上瞄了一眼,见都是一些房产田地的契约,郭增光点了点头,却不接过,徐百川只好轻轻放在桌上。 “公甫啊,你是卫辉府的知府,治下出了土匪,就该找卫辉卫所出兵才是,怎么找到了我的头上?”郭增光淡淡地说道。 徐百川叹了口气说道:“年前去剿过一次,而且是跟彰德卫所一同围剿的,可惜两路人马全部铩羽而归,一个土匪也没抓到。” 郭增光闻听猛然坐了起来,失声问道:“两处卫所共派了多少人马?” 徐百川叹道:“一共派了三千兵马,每处一千五。” “三千兵马没剿灭土匪不说,还铩羽而归,那两个指挥使实在无用至极。”郭增光怒道。 想了想郭增光接道:“那两个指挥使打了败仗,难道就这么忍了?” 徐百川点点头道:“家兄被杀,卑职又给卫辉卫所发文让他们剿匪,可是那指挥使推三阻四,就是不动,卑职让彰德知府给彰德卫所发文,那边也是一样,卑职无奈这才来找郭大人。” 郭增光摇了摇头道:“卫所的兵马并不归我管辖,这事儿你该找都指挥使梁元才是。” “大人执掌一省军政,大人要是发话,不比卑职找梁都指挥使方便?”徐百川急道。 郭增光叹了口气道;“公甫,你想替长兄报仇这个心情我能理解,可是你想过没有,若是我找都指挥使出兵,必然要形成公文,这么大的事儿我敢瞒住九千岁他老人家么?你的治下出了土匪,居然要巡抚发文派兵围剿,你这知府还能干下去么?我听说你跟都指挥使同知钱重的关系不错,这样吧,你去找钱重,让他令卫辉卫所和彰德卫所出兵,这样一来,在你的地盘,这消息就不容易传播出去。” 徐百川点点头道:“多谢大人提点。” 从巡抚衙门出来,徐百川直奔都指挥使司。 实际上在找郭增光以前,徐百川已经找过钱重。 钱重跟徐百川还有郭增光一样都是阉党,也就是魏忠贤这一派的人。 不过郭增光属于魏忠贤绝对的嫡系,钱重和徐百川还差了一些。 这主要是因为三人的地位不同。 郭增光是巡抚,封疆大吏,执掌一省之牛耳,在魏忠贤的眼中分量自然不同。 钱重是都指挥使同知,品级是从二品。可因为是武将,而且还是副手,因此虽然品级很高却并没有被魏忠贤看在眼里,他只是魏忠贤手下头号大将崔呈秀的下属。 钱重不想当副手,一直想让他的靠山兵部尚书崔呈秀给他转正,但都指挥使梁元的门子同样十分硬实,这个职务并不是那么好运作的,因此钱重一直没提拔上去。 至于徐百川则是地位不行,根本够不着魏忠贤这颗大树。 由于徐百川准备进京补缺走的也是崔呈秀的门路,这样一来徐百川跟钱重两人就成了难兄难弟。 如果钱重的靠山不是崔呈秀的话,那么徐百川肯定不会找钱重来干这件事,能找老大办的事,谁会去找老二? 但是两人同是崔呈秀的门下,如果徐百川不找钱重而是直接找梁元,那不但会得罪钱重,而且还要得罪崔呈秀。徐百川怎么可能做这么傻的事情? 不过钱重是副手,只负责练兵,让他给下面的人下命令可以,但必须告诉正使梁元,否则就是越了锅台上炕。 可钱重要顶掉梁元的位置,梁元能不记恨于他?这个命令就算猪脑袋也知道肯定不会被批准。 于是钱重和徐百川在商议了一番之后,决定去找巡抚郭增光。 巡抚主管一省的军务政务,让他给梁元下命令梁元是必须要听从的。 但是郭增光既然能做到巡抚的位置,怎么可能会被人当枪使? 好在郭增光知道钱重和徐百川的背后是崔呈秀,那可是魏忠贤手下的头号大将,他也不想把这两人给得罪狠了。 郭增光向徐百川提议让他找钱重实际上等于默许。 梁元要是聪明人就不会驳钱重的命令,因为驳掉的话,就可能得罪郭增光。 徐百川把自己跟郭增光说的话同钱重说了一遍,钱重马上明白郭增光的意思。 钱重当即签署了出兵的命令,然后去找梁元。 第一百零一章 人妖和妖人 既然郭增光没有强压自己派兵,那当然得给郭增光面子,梁元很痛快地在文书上签字。 钱重拿了命令文书,当即派人奔赴卫辉卫所和彰德卫所。 两府指挥使见了都司府发来的剿匪公文,不敢怠慢,急忙把下面所有的千户所全部动员起来。 明朝的军制实行的是卫所制,在一些比较重要的州府设置卫所,卫所的老大叫卫指挥使,基本都是由太监担任这个职务,每个卫一般下设五个千户所,实编人数五千六百人。 从本义上来说,卫所的士兵都是职业兵,而且是世袭的职业兵。 意思就是,只要祖上在卫所当兵,那么后代就会有一人必须要当兵。 但是当国家安定以后,卫所兵的实际任务并非打仗,而是屯田,也就是开荒种地。 他们以为这样做就会解决国家养兵所需的粮食,可以大大减轻农民的负担,但实际上却根本就不是这个样子的。 明朝的统治者很有意思,他们也知道不能让所有的兵都去种田,不然的话一旦出现什么变故,可就没人去打仗了。 于是他们想了一个主意,七成的人负责种地,三成的人专门训练。 这个比例是很吓人的,七成人就是接近四千人。 这么多人去种田,卫所兵还能有战斗力么?多少年以后,这些人就由士兵彻底变成了农民。 变成农民也不要紧,有地养家糊口也成。 但是土地并不是个人的,而是国家的,正确的说应该是卫所的,更正确的说应该是卫指挥使的。 令人比较奇怪的是,这些已经不能算是男人的玩意儿,要那么土地干嘛?据后人分析,这帮玩意儿心理变态的可能性比较大。 尤其是明朝的太监,大多心里有些变态。 像刘瑾,王振,汪直等在历史上有名有姓的都属于其中的佼佼者。 当然最变态的当属魏忠贤。 魏忠贤其实不是九千岁,应该是九千九百岁,后面还要加上爷爷两个字。 也就是九千九百岁爷爷。 跟皇上这个万岁爷就差一百岁。 魏忠贤有一大喜好,喜欢房地产。 而且他只喜欢要,一般不怎么买,或者只花很少的钱去买。 不卖不要紧,不卖就抢。 魏忠贤要抢人东西还有抢不到的? 房地产都有了,钱自然不在话下,那些孝子贤孙们啥都可以差,就是不差钱。 据说魏忠贤打辞职报告以后回家,光金银珠宝就装了几十大车。 当然这些钱最后都落入崇祯的腰包。 说魏忠贤变态不是因为他捞钱攒地,主要是因为他想成圣。 一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玩意儿想成圣?很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可是但他偏偏就这么干了。 魏忠贤虽然不识字,但下面的孝子贤孙却有很多是识字的,这些人非但识字而且文化水平很高。 像崔呈秀就属于这一类的。 但鼓捣魏忠贤成圣的却不是崔呈秀,而是另一个人。 这人姓王,有个绰号叫王媳妇。 意思是这个人长得很漂亮。 就是王媳妇联络了一帮人鼓捣出一本《三朝要典》。 当然最后的作者署名肯定是魏忠贤了。 弄一本书当然还不够成圣,成圣的人哪个没有祠堂? 孔子有孔庙,孟子有孟府,朱熹有夫子庙。 老魏也得有,而且要比上述几位还牛。 上面那几位都是人死了以后才有庙。 老魏是活的时候就有人为他立庙,也就是生祠。 河南巡抚郭增光就在开封为魏忠贤建了一座生祠。 就连袁崇焕也打过申请报告,要为魏忠贤在辽东建生祠,不过由于袁崇焕在宁锦大捷之后被人弹劾指挥的暮气,很快辞职,这才没能建成。 要是只比祠堂的话,孔子孟子啥的在魏忠贤面前肯定是甘拜下风。 有这么一位妖人在上面兴风作浪,下面的人当然要推波助澜。 于是军户开荒种田产出的粮食被大量征缴,至于最后到了哪里就没人知道了,反正是没到当兵的手中。 种出来的粮食大部分需要上交,这些种田的士兵怎么养家糊口? 吃不饱不要紧,顶多勒紧裤腰带,扛一扛就过去了,可是一旦国家出了点啥事儿他们还得被抽调去打仗。 吃不饱还得去卖命,士兵也不是傻的,这样的事儿谁干? 所谓此地不养爷自有养爷处,于是大量屯田的士兵开始逃逸。 这样一来卫所的兵员根本达不到上面要求的数字,像卫辉府和彰德府这样的卫能有近四千人已经算好的了。 这是因为这两府身处内地,一般很少会被调去打仗,因此虽然同样负担极重,但逃逸的人相对来说能少一些。 这两个卫所不光有种田的士兵,还有不少正儿八经的士兵。 当然,有兵不一定就能打仗,还要看人家愿不愿意,主要是看领导愿不愿意。 上次两府卫所各出兵一千五,最后铩羽而归。 虽然理由是恶鬼所为,但事后回想就连士兵自己都不大相信。 听说过恶鬼杀人,没听说恶鬼还烧人粮草烧人营帐的。 而且能看得出来,恶鬼其实就是冲着粮草辎重去的。 这恶鬼不帮阎王老子抓人,却烧人粮草辎重,是闲得没事儿闹心么? 既然不是恶鬼所为,那就是人为。 那谁能干这事儿呢,答案只有一个,红山岭的土匪。 既然可以断定是土匪所为,那为啥不出兵围剿? 原因很简单:没有赞助,没有出场费。 但是现在不同了,都指挥使司下文出兵剿匪,不出兵那就是不想干了。 虽然指挥使是太监,是人妖,一般人不在乎,但人妖上面还有个妖人在管他们,这个妖人他们可不能不在乎,也不敢不在乎,因为不在乎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被抓或者是滚蛋回家。 于是两府卫所全体总动员。 于是负责种田的军户又开始倒霉了,不但要出粮,还得出人。 李景很快收到卫辉彰德两府卫所开始动员的消息。 孙猛和刘洪在第一时间就把消息给李景传了过来。 得到消息后李景沉思良久,然后把山上所有的军官召集到一起商议对策。 待众人坐定,李景把官兵再次围剿的消息说了一遍,然后说道:“说说你们的意见,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沈正想了想说道:“打仗我是不懂的,打不打,怎么打是你们的事,我只负责给你们提供一切所需要的东西。但是为了让兄弟们没有后顾之忧,我建议还是像上次那样,先把家眷撤出去。” 李景点点头,沈正看似没说怎么办,其实已经暗示众人,做好打仗的准备。 “打!就像上次那样,打他个狗日的。”陈大虎和刘二愣等人吵吵把火地说道。 李景笑了笑道:“你们都说要打,那怎么打呢?要知道这次可不像上次那样,这次两府卫所官兵几乎是全部出动,吃了上次的亏,这次他们对后勤粮草辎重必然小心在意。而且现在是夏天,就算没有营帐,他们照样可以过夜,因此像上次那样偷袭是不用想了。” 这下陈大虎等人马上抓瞎,让他们动手打仗行,让他们动脑子想主意可就难了。 高奇转身看了看陈大虎等人,见这些人一个个挠头抓耳,知道指望这些人是想不出什么主意的。 高奇叹了口气说道:“大哥,为今之计只有两条路,一是放弃山寨,全部撤离,二是全山动员,拼力一战。这两个办法各有各的好处,也各有各的缺点。” 李景点点头示意高奇继续说下去。 高奇接道:“我先说全体撤离,这个办法的好处是能够最大限度的保存我们的实力,但缺点也是显而易见,我们走后,官兵必然会把这里的一切全部破坏掉。这里可是花费了我们无数的心血才建成现在这个样子,要是被毁,再想恢复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 沈正叹了口气道:“是啊,这里可是兄弟们一点一点的建起来的,贸然放弃实在可惜。” 高奇顿了顿接道:“至于第二个办法,就是集全山的力量打垮官兵,咱们拥有天时地利人和,此战未必就不能胜。但是大家都知道,咱们山上的人数虽然增多,但实力却并未强多少,因为新加入的兄弟还没来得及训练,这些人恐怕指望不上,因此一旦失利那就是连人带家全部完蛋。” 李景点点头看向高奇问道:“你的意见是选哪个?” 高奇正色道:“我会选第二条路,誓死为家,拼死一战。” 李景接问道:“那你准备怎么打?” 高奇想了想道:“在打之前,我们先得分析一下咱们跟官兵的优势和劣势。然后才能决定应该如何作战。” 李景点点头,高奇能想到这些,说明他已经初步具有了统帅的能力。 “首先,我说一下官兵的优势,官兵的优势是人多势众,装备精良。正面对敌,我们绝不是官兵的对手。但是官兵的弱点也是显而易见的,首先地形对他们不利,山地作战,官兵的阵形无法展开,人数上的优势无形中被削弱了。其次,官兵没有决死的信念,一旦进攻不力,或者有人员伤亡,官兵的信心就会动摇。”高奇侃侃说道。 第一百零二章 地雷 高奇笑了笑道:“兄弟在大哥面前班门弄斧,大哥可莫要取笑于我。 李景摆了摆手道:“这个时候我可没工夫跟你说笑,我把大家叫来,就是为了能听取大家的意见,找寻一个最佳的退敌方案。” 高奇汗颜道:“兄弟失言,大哥莫怪。那我接着说。” 李景点点头。 高奇接道:“我们的优势和弱点其实同样也很明显。我们的优势是地形有利,兄弟们有必死的信心。弱点就是人数太少,很多兄弟训练的时间太短,完全形不成战斗力。” 顿了顿,高奇接道:“我的意思是,这次咱们就依托有利的地形进行防御,我的意见是把三个营分置在红山岭主寨,老虎岭和万柏山山谷。由于万柏山山谷地形最为有利,最好还是把兄弟们的家眷全部转移到那里。” 李景沉思了一会儿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你的作战思路还是比较稳健的,只是你说的有一点我不是很赞成,那就是你说的兄弟们都有必死的信心。” 李景叹了口气说道:“咱们的新人太多,那不光是形不成战斗力的问题,关键就是他们的胆量,他们不可能像老兄弟们一样不怕官兵,看到官兵大兵压境他们能不害怕么?我看未必。我们必须给他们以信心,让他们知道咱们肯定能够击退官兵,这样才能让他们不会慌乱。” 高奇疑惑道:“那怎么才能让他们有信心呢?” 李景郑重地说道:“兄弟们的家眷不转移,像往常一样,该什么就干什么。” 高奇犹豫了一下道:“这样会不会有些冒险?” 李景点点头道:“的确有些冒险,但是这个险是值得冒的。你想,当这些新人看到咱们的家眷都在正常生活,他们必然相信咱们肯定有办法打退官兵,这样一来他们自然就不会害怕。等到正式接战以后,他们发现官兵其实更怕死,有的甚至还不如他们,那时他们的士气就会迅速提高。” 笑了笑李景接道:“另外,你别忘了,咱们还有孙猛和刘洪这两个杀手锏。只要掌握了官兵的进攻路线,那咱们还怕什么?到时我给官兵准备点礼物,先给他们一个惊喜。” 见李景的笑容有些不怀好意,高奇知道李景不定要出什么损招对付这群官兵了。 想了想李景接道:“咱们现在有三个营,但是营官却只有两个,这样吧,陈大虎暂代三营的营长,王二茂给陈大虎当副手,你二人负责防御万柏山山谷。” 陈大虎和王二茂大喜,急忙领命。 李景看了看陈大虎和王二茂正色道:“你二人给我听好了,你俩要是守不住万柏山山谷,我是决不会手下留情的。” “大哥放心,万柏山山谷修的跟铜墙铁壁似地,要是守不住,不用大哥说,我自己就把脑袋割下来。”陈大虎急道。 听陈大虎如此说话,李景顿时皱了皱眉。 世上没有攻不破的堡垒,古往今来,无数自以为铜墙铁壁一般的防御最后都被攻破,主要的原因就是这种盲目的自信。 李景皱了皱眉道:“你要记住,城墙修的再牢固,那也是死的,想守住还得靠人,你要是以为修了道城墙就可以挡住官兵,那你这个营长就不用当了。算了,我看你也不是营长那块料儿,还是让陈大叔来吧,你和二茂给你爹当副手吧。” 陈老汉笑着称是,心中却叹了口气。 陈老汉知道李景想提拔一下大虎,谁知陈大虎不争气,说话不动脑子,看来还需要历练啊! 眼见自己一句话营长变成副的,陈大虎当时就傻了。 见陈大虎神情沮丧,沈正偷眼看了看陈老汉,忽然轻轻笑道:“大虎啊,你还是跟你爹好好学学吧,要知道你爹那十几年的兵可不是白当的,你还嫩了点儿。” 陈大虎点点头,知道沈正是在提醒他,打仗不是光靠勇猛就行的,尤其当军官,是要用脑子的。 见陈大虎听得进话,李景转头看向高奇道:“你带二营防御老虎岭,我让刘二愣和张楚给你当副手。” 高奇点头抱拳领命。 见李景给自己也升了官,刘二愣和张楚大喜,急忙给李景行礼。 李景摆了摆手正色道:“高奇,二愣,张楚,老虎岭一带无险可守,你们很可能会两面受敌,甚至三面受敌,因此防御起来是最难的。这样吧,我把山上那两门虎蹲炮交给你,还有赵双喜做出的新式火枪也交给你。” “多谢大哥。”高奇躬身说道。 李景摆摆手,示意高奇坐下,转头看向周老虎道:“老虎,你就跟着我吧,咱俩负责守卫红山岭主寨。” 周老虎起身称是。 接着李景对陈二虎道:“二虎,你马上带着突击小队和第四斥候小队给我分散出击,红山岭外围十里不许一名官兵斥候进来,你听明白了么?” “是!”陈二虎大声应道。 “二虎,这是你第一次独自行动,可要好好表现,别忘了我教给你的那些东西。”李景接道。 陈二虎重重地点了点头。 最后李景看向沈正笑道:“叔,您帮我准备一百个西瓜大的坛子,酒坛就行,要结实的。” 沈正不知李景要做什么,只是笑着点头。 想了想,觉得没有什么疏漏,李景挥了挥手道:“都去准备吧,不要把官兵围剿的消息传出去,免得乡亲们慌乱。” 众人点头称是,然后起身告辞。 见沈正就要出门,李景忽然想起一事,急忙把沈正叫住:“叔,你等一下。” 沈正回头,见李景神色有些郑重,急忙回来问道:“贤侄,还有何事?” “叔,东西准备好以后,你带婶子还有继先他们到万柏山山谷那里去吧。”李景说道。 沈正闻听,顿知李景并没有把握能守住红山岭,这是给自己安排退路呢。 想了想,沈正摇摇头,轻轻拍着李景的肩头说道:“贤侄,你的心意叔领了,不过我不能走,我们全家要是走了,当官兵攻山的时候,岂不是告诉大家沈某贪生怕死。” 李景默然,知道沈正这是把全家的身家性命都押上去了,赌得就是自己能打赢这一仗。 一瞬间,李景忽然信心大涨,用力点点头道:“叔,你放心,这一仗我一定要打的官兵以后听到红山岭这三个字腿肚子就哆嗦。” “哈哈哈,正该如此!”沈正大笑道。 众人散去之后,李景马上找到赵双喜,命令所有的匠人放下手里的工作,全力制作地雷,而地雷就是李景准备送给官兵的惊喜。 其实李景知道,在明朝的时候,制作地雷的技术已经非常成熟了,引爆的方式已经趋近于现代使用的地雷。不过地雷同样需要手工制作,而且限于炸药的威力,地雷的使用并未引起足够重视,因此才没有普及使用。 但是李景现在已经做出威力更大的炸药,而且这次官兵围剿,红山岭要进行全面防御,地雷这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怎能不用? 地雷的种类很多,李景限于红山岭的情况只准备制作拉发式地雷。 原因很简单,红山岭是土匪自己生活的区域,埋设踏发式地雷,事后取出的时候将会非常危险,一不小心自己踩上去,那倒霉的人就是自己了。 地雷引爆主要靠发火装置,拉发式地雷的发火装置相对简单而且非常安全。 李景把赵双喜等匠人组织起来,教他们做的就是发火装置。 这种发火装置其实就是把撞针和火石用一个小机关隔开,引爆时绳索一拉,机关跳开,撞针撞击火石打火,点燃火药把地雷引爆。 道理很简单,做起来却并不容易,不是手巧的人还真做不出来。 赵双喜带的这些匠人这半年整日干的都是打磨部件这类的精细活儿,论手巧还真没几个人能比得过他们。 在李景的指点下,几个发火装置很快做了出来。 “大当家的,你说咱们不用这个发火装置,直接用火直接点燃不行么?那样岂不是更方便?”一个匠人一边制作一边说道。 李景点点头笑了笑道:“也不是不可以,不过那样需要使用很长的导火索,不然的话引爆的人也会处于爆炸的范围之内,那是很危险的。但是导火索太长,燃烧的时间就长,一旦被敌人发现,只要斩断导火索,地雷就无法引爆了。” 那匠人点点头,不再言语。 “大当家的,你说咱们把多个引信用一个发火装置连起来,到时只要使用一个发火装置,不就可以同时引爆很多个地雷么?”赵双喜说道。 李景笑道:“你说的没错,这种地雷叫连环雷,覆盖的面积更大。不过咱们用不着,我自己做的火药威力极大,一个就可以覆盖很大的面积,连环引爆有些浪费。” “恩!”赵双喜点点头。 李景试验炸药的时候,赵双喜见识过,知道新弄出来的炸药威力极大,很少一点就等于以前十倍的火药威力。 第一百零三章 总兵 他就喜欢这样能多动脑筋的人,只有这样技术才会一步一步提高。 有赵双喜和他手下这些能工巧匠们帮忙,一百个发火装置很快做完。 李景仔细检查完之后,让赵双喜等人把发火装置收好,然后带着他们来到一处山洞。 这个山洞其实是李景用炸药一点一点炸出来的,里面存放的就是李景这段时间做出的新式炸药,这些炸药都用一个个大酒瓮密封保存着。 李景带着赵双喜等人小心翼翼地搬出两个大酒瓮,然后将山洞重新封闭起来。 下一步就开始制作地雷了。 地雷的制作就简单的多,外壳是现成的,用的就是跟沈正要的那一百个酒坛。 为了增加威力,李景让赵双喜弄来许多铅丸,跟炸药混在一起装入酒坛之中。 然后放入一根引信,用泥把酒坛封住,外面留一截引信,再装上发火装置,一个地雷就做成了。 将所有的地雷安装完毕,李景带上一颗准备做下引爆实验。 听说李景要实验新鼓捣出的武器,沈正张鳌等人都前来观看,想了想,李景命人通知高奇和陈老汉还有周老虎,让他们几个把所有的手下都带来看热闹。 让大家前来观看实验效果,主要是为了让大家见识一下地雷的威力,这样在官兵未交的时候他们才会更有信心,而看到地雷的威力,在引爆的时候才会更加小心。 李景带着众人来到无人处,找了一根长绳子系在引发装置上,然后亲手埋好地雷。 “都退后!”李景对众人人吆喝道。 众人闻言,急忙后退,李景估算了下众人跟地雷之间的距离,觉得足够安全,这才轻轻放着绳子,一步一步退开。 退了大约七十多步,李景让众人捂住耳朵,然后俯身趴在地上,猛地拉动绳索。 只听一声震天巨响,接着狂风忽起,以地雷为中心向外五十步以内顿时飞沙走石,周围的树木和青草像被风暴掠过一样,不停地发出断折的声音。 “我的妈呀,就这么个东西,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威力。”有土匪惊讶地说道。 “这要在爆炸的区域内站着,还能有命么?”另有土匪也惊讶道。 李景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树叶尘土,然后向地雷爆炸的区域看了一会儿,随即轻声叹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 高奇等人见李景起身,急忙跑了过来,此时见李景摇头叹气,不由得奇道:“大哥对这个效果不满意么?” 李景摇摇头道:“不是对地雷的效果不满意,说实话,地雷的威力有些超出我的估算了。你们想一下,一旦官兵走进地雷爆炸的区域,引爆之后会怎样?” 李景不等高奇等人回答便接道:“你们也看到了,只要处在这个区域之内,必然无人能够幸免。唉!都是爹生父母养的,到时必然会有无数的家庭因此而破碎!” 沈正等人闻听顿时默然。 高奇看了看李景的表情,知道李景此言是由衷而发,但是当着这么多人说这样的话难道就没有别的意思? 想了想,高奇忽然恍然,红山岭这次招了这么多人,难保其中没有官府的探子,李景大哥这是告诉这些人,我不愿意跟官府作对,也不愿意多杀人命。 琢磨了一会儿,高奇凑到李景身边轻轻说道:“大哥,要不我命人通知孙大哥和刘洪,让他们尽量多带些人离开地雷爆炸的区域?” 李景一愣,随即明白高奇的意思,轻轻笑了笑,拍了拍高奇的肩头。 高奇心领神会,轻轻点了点头。 地雷制作成功,但是官兵的后续消息却还没到。 不了解官兵的行动路线,那地雷就不能随便埋放。 李景现在自是希望官兵来的越晚越好,那样正好给自己练兵的时间。 而且有这个时间,李景还可以做点别的东西。 这次李景准备做的是手雷。 当然不是现代使用的那种手雷。 那样太麻烦,李景要做的是最简易地手雷。 简单到什么地步呢? 简单到手雷的外壳是用黄泥捏出来的。 捏的时候中间掏空,留一个口,等晒干以后就可以使用,大小跟拳头差不多。 这玩意儿连孩子都能做,而且孩子做的比大人要认真的多。 如果说红山岭的孩子以前是尊敬李景的话,那现在则是喜欢的不得了。 谁能想到,李景竟然会带孩子玩儿泥巴,而且还玩儿地津津有味。 红山岭上下老少齐动员,只用一天的时间就至少做出上千个这种东西。 当然其中的废品也很多,不是太大,就是太小,或者是有裂缝,要不就是口太小,放不进铅丸。 这玩意儿做出来以后就开始往里面装炸药和铅丸,然后装入导火索。 当然导火索事先要计算好长短,以保证在扔出去以前不会在手中爆炸。 最后再用黄泥封死。 如果说地雷属于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起的是威慑性作用的话,那这种手雷就是实实在在的伤人武器。 由于东西小,炸药少,外壳还是黄泥,这种手雷除非炸到头部等要害部位,否则很难令人丧命。 要知道官兵的身上可是穿有铠甲的,就算质量差一些,那也是铠甲,能起到很大的防护作用。 实际上李景也并没想用这种东西杀死官兵,伤人才是他最大的目的。 因为直接死亡的话,只有身边的人才会看到,也就是说只能吓到身边有限的几个人,但是受伤以后,很多人会本能的大声喊叫求救,这样会给周围很多人造成恐惧心理。 李景要的就是官兵恐惧。 因为恐惧会让官兵失去进攻的勇气,生怕下一个受伤的人是自己,而当战场前面呼喊求救的人越来越多,后面的官兵的精神最后必然会崩溃,然后就会败退。 这时如果在辅以一两枚地雷爆炸,官兵必然会兵败如山倒,再想组织起来就难了。 李景动用这些武器的目的不光是要击败官军,还要打出红山岭至少一年的安宁。 有一年的时间,这些新兵便会训练成型。新设备也应该制造的差不多了,只要有了新设备就可以大量生产新式武器,那时官兵再来围剿,李景就用不着被动防守,就算主动出击取胜的把握也是极大。 又过了数日,李景终于得到官兵出动的确切消息。 孙猛和刘洪几乎是同时把官兵行动的路线,以及进攻的方式告诉李景。 两人同时还告诉李景,这次两府联合出兵上面还派了名总指挥。 这个人叫钱重,乃是河南都指挥使同知。 河南都指挥使司命令卫辉彰德两府卫所同时出兵围剿土匪,必然要派人统一指挥,而这个人就是钱重。 钱重很清楚梁元这是给自己挖了个坑,因为在明朝统兵跟打仗是两回事,都指挥使司只有统兵的权力,没有指挥打仗的权力。 指挥打仗的权力在朝廷手中,在兵部手中。 当有战事的时候,朝廷会任命一名将领,也就是总兵官去指挥作战。 这样做的用意是防止下面的人成为军阀,拥兵造反。 从避免地方军阀作乱这一角度来说,明朝做的不错,明朝从开始到灭亡,还真没出现地方军阀造反的事情发生。 至于明成祖朱棣跟侄子争夺皇位,那属于人家的家事,不算此例。 这么做确实避免了军阀作乱,但同时又出现另一个问题。 由于总兵官只是临时任命,因此对自己的部下根本不了解,基层军官和士兵也不了解总兵官。 也就是将不知兵,兵不知将。 这样一来,这仗还能打么? 总兵下令士兵出击,但是士兵怕死,不敢出击,或者是基层军官发现机会想要出击,但总兵官怕死不敢出击,于是机会就白白错过。 所以说,明朝虽然拥有当时最大的军事实力,却总是打败仗。 后来明朝的统治者也发现这个问题,于是总兵就成为常设职务。 不过总兵的品级虽高,但是带兵却是有限,一般也就五六千人。这么点儿人,肯定是无法造反的。 而且一般都是在边军设总兵这个职务,内地几乎没有,起码河南境内暂时没有。 没有的意思就是,想要打仗必须要报知朝廷,让朝廷任命将领。 可这次剿匪是在徐百川的地境,不能报知朝廷,因此明知这是个坑钱重也得跳进去。 因为派两府出兵剿匪是钱重的意思,你要不带兵那就通报朝廷,让朝廷任命统兵将领,那样一来,就等于把徐百川给卖了。 就算崔呈秀是兵部尚书,也保不住徐百川。 卫辉府境内有大量土匪作乱,竟然需要两府卫所出兵围剿,你这知府还能干下去么? 因此徐百川必须捂住这个盖子。 而钱重需要帮助徐百川捂住这个盖子。 官官相护么,何况他和徐百川属于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他要不护,那别人怎么看他? 但钱重也不是糊涂人,他知道不能以带兵剿匪为由去指挥两府的卫所兵马。 他想了一个招,去检查下面的练兵情况,因为他就是管这个的。 这样一来就名正言顺了。 第一百零四章 诱敌深入 徐百川本人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钱,也置办了许多产业。另外大哥徐百山帮他准备孝敬崔呈秀和魏忠贤的奇珍异宝虽然不翼而飞,但是徐家还有很多土地,还有很多店铺。 大哥和侄子去世之后,徐百川就是徐家的一家之主,这些土地和店铺他自然有权处理,而且处理的理由也是冠冕堂皇:为大哥和侄子报仇。 这个理由自然令两个侄媳妇无话可说。 不过徐百川知道两个侄子还有后人,因此给两个侄孙留下了一些土地和产业。 有这些土地和产业,侄孙日后可保衣食无忧。 应该说徐百川这个人还是很重兄弟情义的。 为了给大哥报仇,徐百川这次可是下了血本,几乎把徐家所有的家产都拿了出来。 贿赂上司的不算,徐百川还许下重赏,每杀一名土匪赏银十两,杀一名土匪头头赏银一百两,杀了沈正赏银三千两,杀了李景赏银五千两。 听说徐百川许下如此重赏,李景苦笑不已。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值这么多银子。 李景现在算是明白斩草除根这句话的含义了。 当初没有刺杀徐百川实在是个错误。 要是当初把徐百川一起干掉,最多也不过是今天这个局面,但是肯定不会有如此重赏。这简直就是刺激官兵,让他们为了赏银跟土匪玩命。 现在就看是李景的地雷手雷的威力大,还是徐百川的银子威力大。 但是孙猛和刘洪接着又送来新的消息。 钱重从开封调来八十门虎蹲炮,同时把两府卫所所有的虎蹲炮都调了出来,其中彰德卫所是六十门,卫辉卫所是四十门,加在一起一共是一百八十门。 听到这个消息,李景也有些吃惊。 进山剿匪,居然要运炮上山,看来官兵这次也是下了血本,大有不灭土匪不回师的架势。 虎蹲炮的重量只有不到五十斤,搬运的时候非常轻便,虽然虎蹲炮的炮击距离有限,大概是二百步左右(相当于160米),但这个距离之内土匪只有挨打的份儿,完全无法进行还击。 一旦把这些虎蹲炮运到山上,就会给土匪造成灭顶之灾。 难怪官兵准备了这么久才开始展开行动,原来是准备火炮去了。 现在李景不得不改变依山防守的策略。 但是像那次那样偷袭肯定是不行了,据孙猛说,这次官兵对后勤辎重看护的极严,而火炮部队则是跟大部队在一起,更加没有偷袭的可能。 李景看着地图,凝眉沉思了良久,终于想出一个主意:诱敌。 经过仔细推敲,李景觉得再无疏漏,当即令人把高奇唤来。 待高奇从老虎岭赶来,李景把官兵携有大量虎蹲炮之事告知高奇,高奇闻听也是神色凝重。 将高奇叫到地图前面,李景拿着笔随手在地图上的东西两面的各画了几个箭头,然后说道:“高奇,你来看,这是官兵的进军路线。其中孙猛和刘洪这两路先不用管,咱们先打另外两路。我准备这样。” 李景把自己打算诱敌深入,引入埋伏之计说了一遍,高奇想了想连声赞叹此计高明。 李景摇摇头笑道:“又有什么高明的,咱们既有地雷这样的武器,又有内线通知官兵的进攻路线,这要是再不会打,那可就丢人了。” 高奇笑道:“大哥不必自谦,兄弟还不了解大哥么?虽然你常说不会打仗不怕,打败仗也不怕,只要多打几次自然而然的也就会了。但兄弟知道,领兵打仗可没大哥说的那么容易,这个东西是需要天分的,不然的话,从古至今名将不知几许,可实际上又有几人能称得上名将?” 李景摆摆手笑道:“你就替我吹吧!不说这个了,咱接着说诱敌的事儿。高奇,官军此次多路出击,因此咱们也必须得分头行事,我的意思是由我带一营伏击林县的兵马,你带二营伏击卫辉方向的兵马,你看如何?” “正该如此,不过咱们诱敌深入,半路埋伏时,还得防范官兵趁机分兵攻山,因此我的意见是在几处容易进山的地方,全部埋上地雷,如果官兵来了,那就炸他奶奶的。”高奇想了想道。 李景点了点头道:“对,咱们诱敌深入,也不能中了官兵将计就计之计。另外你通知刘洪那边,让他行动迟缓一些,听我们的消息。” 高奇点头应是。 想了想,李景接道:“刘二愣做事鲁莽,让他冲锋打仗比较合适,我看这样吧,你带人去诱敌,引爆地雷让张楚去做,张楚行事稳妥,让他引爆地雷我比较放心。等地雷引爆,官兵必然慌乱,这时再让刘二愣带人冲杀。” 高奇沉吟了一会儿道:“就怕刘二愣耐不住性子,这人的性格也不大适合埋伏。” 李景看了看高奇笑道:“你怕刘二愣不听你的命令?放心吧,他要敢违抗你的命令,回头我就斩了他的狗头。” 高奇摇了摇头道:“二愣这个人虽然对我不大服气,但是大哥的命令他是绝不敢违抗的,我是担心他把握不住形势,过早进攻。” 李景笑道:“这个不怕,你只要告诉他必须在地雷引爆以后才准攻击,不然的话一旦手下兄弟伤亡过大,回来我必不饶他。” 高奇点点头。 想了想李景又道:“那个手雷你让兄弟们带上些,兄弟们训练时日尚短,一旦近战怕不是官兵的对手,用手雷先炸一下,后面就容易打了。” 高奇笑着点头。 高奇走后,李景马上让周老虎把一营的人马召集起来,一番布置之后,便即展开行动。 临淇镇大虎山,张千户又来到当初被袭的地方。 不过此时正是夏季,当初的营地早已长满青草。 对指挥使把自己分到这一路张千户很有些不满,因此这条路通的正是红山岭的方向。而张千户不想跟土匪打硬仗,因为他的部下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他比谁都清楚。 他的手下实际上只有六百来人,而且平时并没有进行严格地训练。其余的都是临时征调上来的屯田的军户,这些军户根本就没有什么战斗力。 张千户的本意是想让孙猛来主攻红山岭,自己在侧翼进行协助。 张千户知道孙猛虽然来到彰德时间不长,但这个人对训练士兵很有一套,整个彰德卫所最精锐的士兵全在孙猛的手中,而且绝对是足编满员。 据说为了训练这些手下,孙猛竟然自己掏腰包,出钱出粮不说,还帮不少手下解决了家里的问题。 要知道那可是一千多名士兵啊,虽然卫所兵饷银低,每人每月只有七钱,可一千多人就得七百多两银子。这还没算那些百户,总旗和小旗,要是全算上至少要一千两开外。 张千户也不知孙猛哪来这么多银子。 而这些士兵感念孙猛的恩德,都是玩命的训练。 张千户既不明白孙猛为啥要这样对待士兵,又不明白孙猛为啥要这么训练士兵,更不明白这些士兵哪来这么大的训练劲头儿。 直到有一天张千户偶然遇到几个从自己的千户所调到孙猛那边的士兵,便问他们为何要这般训练。 那些士兵只说了一句话,孙千户为人仗义,对他们够意思,他们无以为报,现在好好训练,将来一旦有一天孙千户要带兵打仗,他们就给孙千户卖命,争取让孙千户立功,当个将军什么的。 听了士兵的话,张千户顿时哑然。合着这个孙千户这么干是为了以后升官做准备呢。 到了这时张千户也明白,士兵能说出这样的话,那么孙猛手下士兵的战斗力是毋庸置疑的。 张千户相信指挥使不会不知道这一点。 但不知道指挥使大人是怎么想的,竟然把孙猛安排到侧翼,并且还对他说,他这路实际上是虚张声势,真正主攻的正是侧翼。 而且为了在正面对土匪形成绝对的压力,又把邓千户的卫所派过来跟他一起行动。 张千户听了心中暗骂,你把两个千户所的兵马放在正面,然后说侧翼是主攻?骗鬼吧,想来是孙猛不知孝敬了你多少好处,你才把他放到了侧翼。 不过想起孙猛平时待自己也很不错,张千户自不好意思跟孙猛计较。 张千户只是打定主意,绝不亲临第一线,谁爱拼命谁去,反正老子不去。 “大家原地休息一下,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莫忘了去年咱们被袭地经历。”张千户大声喝道。 “是!”张千户身边的士兵齐声应道。 张千户身边一人说道:“张大人小心的过头了吧,现在可是白天,土匪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来偷袭咱们的。” 张千户摇了摇头道:“邓大人,俗话说小心无大错,我总觉得红山岭这伙儿土匪有些邪门儿,咱们已经派了两拨斥候出去,可是到现在居然没有一个人回来报信,我这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大踏实。” 那个邓大人笑了笑道:“张大人多心了,也许到现在他们还没发现土匪的踪迹,还在继续探路呢。这样吧,咱们再派一队斥候,让他们每三里回报一下情况。” 第一百零五章 逃跑假象 过了两柱香的工夫,两名探子回报,前面三里没有发现任何土匪的踪迹。 又过了一会儿,又有两名斥候回转报告,前面五里没有发现匪踪。 听了斥候的回报,邓大人笑道:“张大人,我就说你多心了吧?前面那两拨斥候至今没有回来,肯定是摸进红山岭里面打探消息去了。” 张千户点点头,回身喝道:“全军开拔,继续前进!” 四处散坐的士兵,闻声急忙起身列队,然后开始前行。 走了大约五里,突然有斥候回报:“启禀两位千户大人,前面五里发现一些人,大约有两百多人,看他们慌慌张张的样子,可能是弃山逃跑的土匪。” 邓千户闻听顿时大笑起来:“哈哈哈,看不出土匪的消息也很灵通嘛!居然知道咱们来剿匪,这伙人估计是被咱们吓到了吧。他妈的,现在才想起逃命可是已经晚了,这些人现在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传我的命令,前军出击,一定要把这伙土匪给我一网打尽。” “且慢!”张千户急忙挥手喝止前军的行动,然后看向那斥候问道:“你说土匪有两百多人慌慌张张的逃命,那我问你,土匪是从哪个方向逃来这里,又准备逃往哪个方向?还有,土匪是乱哄哄地逃呢,还是有秩序的逃?” 那斥候忙道:“启禀大人,看这些人乱哄哄地样子应是弃山逃亡的土匪无疑,这些人来的方向正是红山岭的方向,我在后面尾随了一会儿,认为他们是准备逃往壶关的方向。” “张大人,还等什么?赶紧派人追啊!”邓千户忙道。 张千户瞪了邓千户一眼道:“急什么?土匪要是逃命,咱们追的上么?想把这群土匪一网打尽,就必须把他们包围,这样才能抓住他们。” “对!对!得包围他们才能抓住。”邓千户忙道。 张千户唤来数名百户,指着前面的山峦,对他们轻声吩咐了几句。 那些百户听了都是面露喜色,连连点头,随即带着部下往张千户说的方向去了。 待众百户带人走后,张千户对邓千户笑道:“等他们埋伏好了,咱们就从侧面拦截土匪,把他们赶到咱们的埋伏圈里。” “哈哈哈,还是张千户打仗厉害,兄弟佩服。”邓千户笑道。 张千户摆摆手笑道:“雕虫小技而已,算不了什么。” 随即下令官兵改向,离开大路,往山中方向进发。 只是上千官军在山路行进,想保持阵型,行进的速度可想而知。 好在张千户也不着急,只是指挥着官兵缓缓前行。 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远远便看见一群土匪打横里走过来。 就在官兵发现土匪的同时,土匪也看到了官兵。 只听远处一人喊道:“大当家的,不好,前面有官兵。” 没有什么比大当家这三个字更能刺激官兵了。 徐百川悬赏五千两银子擒杀匪首李景,两府的卫所官兵全都知晓,咋一听到这三个字,简直比张千户的军令还管用。 只听队伍中一名官兵喊道:“兄弟们,抓李景,拿赏银啊!” 接着官兵便开始往对面的土匪冲去。 张千户只听对面隐隐约约传来一声,不好,兄弟们快跑,随即耳边便充满了官兵们呐喊的声音。 官兵抓土匪,比的是什么? 比的其实就是脚力,比的是谁跑得快。 正常情况下,就算大家脚力相同,逃命的一方肯定会比追赶的一方跑得快。 逃命嘛,跑得不快不是被杀就是被俘,因此动力远比追杀的一方要足。 但是也有特殊的情况,那就是现在这种情况。 现在这些逃跑的土匪在官兵眼中一个个就是活蹦乱跳地银子,你不拼命追,银子就跑没了。 一方要逃命,一方要银子,这场赛跑倒是比的难解难分,转眼间双方就跑出二里多地。 “咦?不对啊,土匪怎么好像是往红山岭的方向跑呢?”张千户在后面张望了一会儿说道。 “呵呵,这有什么奇怪的?咋一看到咱们,这些家伙可能早忘了他们要干啥了。别管了,就这么追吧,大不了一直追到他们的老巢,正好把他们全部抓获。恩,我看埋伏也用不上了,让他们一起追吧,免得到时他们拿不到赏银埋怨咱们哥俩。”邓千户笑道。 “也好,反正现在也收不住兵了,就这么着吧。”张千户点头道。 不过已经用不着张千户下令了。 埋伏的官兵等了好久也没看到土匪,只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阵呐喊声,而且声音越来越远,这些隐藏的官兵马上明白土匪没往他们这个方向来。 听到远处不时传来追啊,杀啊,拿赏银啊这样的话,这些人顿时按捺不住了,不等军官下令,一个个嗷嗷地就冲了出去。 一片小小的山头,本来就有上千官兵在追逐土匪,猛然四周又冒出几百人来,那场面真是要多乱就有多乱。因为官兵不光是在追土匪,他们还在捡东西。 土匪们为了逃命,纷纷把随身携带的包裹扔掉,不知是包袱没系紧还是别的原因,包袱只要落地,必然会散乱开来,包袱里面装的的衣服,布匹,绸缎,鞋子,铜钱,碎银等等散落的满地都是。 对此官兵并没有怀疑什么,土匪弃山逃跑要是不带这些东西的话才会令人生疑。 土匪们把东西扔的到处都是,官兵自然纷纷上前拾捡。 要知道官兵的生活也是很穷的,很多人连裤子都穿不上,一家子几个人穿一条裤子或者一件衣服那是常事,见了这些东西不捡才怪了。 有时候,两个官兵或者是几个官兵为了抢同一件衣服或者布料,已经动手开殴。至于争夺时,扯碎衣服的更是比比皆是。 前面的士兵为了争抢东西大动干戈,后面的不好插手上前抢夺只能继续追赶,等抢夺的人分出胜负之后又重新加入追逐的队伍当中。 张千户在后面远远看着这个场面,不时地破口大骂。 张千户看的很清楚,官兵是有机会追上土匪的,最近的只差十几步就能追上,但是每当快要追上的时候,土匪就会丢下一个包袱,然后官兵就开始抢夺,等官兵抢完了,土匪也安全了,然后大家继续赛跑。 土匪和官兵一追一逃,没一会儿就翻过一座山头。 看到土匪和官兵在自己视线渐渐消失,张千户一怔,莫不是土匪诱敌? “鸣金,鸣金!”张千户大声叫道。 “别喊了,没用,鸣金的人都跑去追土匪了。”邓千户苦笑道:“这些兔崽子看到别人抢了东西,早就跟着抢去了。” 张千户转身看了看周围,发现身边居然只剩下十来个亲信,再看后面看护火炮和粮草的辎重部队还在,张千户这才略略放心。 “快,快,追上他们,让兄弟们别追了,小心埋伏。”张千户急忙对身边的人说道。 张千户本人怕死,也不想让手下的人送死。 倒不是他爱兵如子,实在是这次要是再吃一次败仗,那他这个千户恐怕就当到头儿了。 上次用的是恶鬼袭营的借口,因为那是晚上,现在可是白天,恶鬼再狠总不会在白天出动吧? 张千户身边的亲信得令刚要上前,忽听山上一人喊道:“兄弟们,快追啊,土匪进了山谷,已经没路可逃了。追啊!杀啊!” 张千户一愣,翻过这个山头是座山谷么?要是真的像这人所说,那歼灭这股土匪也不是不可能啊。 张千户急欲上山看个究竟,当即催马往山上驰去。 少顷,张千户来到山头,向下一望,只见山下果然是座山谷,而且依稀可以看到土匪还在奔逃,不过山谷的尽头乃是一座大山。 现在官兵正从三面往山谷中涌入,土匪想要绕山而逃几乎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办法就是翻山。 可是对面那座山远比张千户脚下站着的这座山要高也更加陡峭,这样一座山可不是那么容易翻越的。 这一刻,张倩湖忽然有些激动起来,也许真的可以把这些土匪在山谷中消灭。 不过张千户忽然揉了揉眼睛,那些土匪怎么忽然停下来了?难道他们准备投降? 但是张千户随即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他看到土匪们把刀亮了出来。 “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老张,你看这些土匪竟然准备负隅顽抗。”邓千户大笑道。 张千户回头看了邓千户一眼,淡淡地说道:“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逃,而且他们也知道就算投降也逃不过一死,那还不如拼命。” “呵呵,可惜他们恐怕不会有拼命的机会了。”邓千户摇摇头笑道。 的确,官兵在合围的过程中开始慢慢地列成阵形,盾在前,枪在后,弓箭手已经把箭拿在手中,只等进入射程就准备拉弓放箭。 官兵就是官兵,就算再差那也是官兵,就算他们平时不怎么训练也还是官兵。 打仗的套路在他们心中早已根深蒂固,这时为了避免自身出现伤亡,他们很自然的就开始列阵,然后一步一步前压。 第一百零六章 溃不成军 面对数倍之敌,而且是如此严密的军阵,土匪不可能不害怕。 但是张千户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他感觉土匪好像一点也不像害怕的样子,至于为什么有这种感觉,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老邓,还有你们几个一起看看,我怎么觉得这伙儿土匪有些不对呢?”张千户回身说道。 邓千户闻言往山谷中看了几眼,摇摇头道:“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啊,咱们的兄弟们正在步步进逼,再过一会儿弓箭手就进入射程了。只要一轮箭雨下来,这群土匪就得交待在这里了。” 张千户摇摇头,这个邓千户啥也不懂,问他这样的问题,等于是对牛弹琴。 “大人,土匪好像在列阵,你看,他们在退却的时候,人看似在乱跑,其实是在找自己的位置。你看,你看。西边那几个土匪跑到东面以后停下来了,原来的位置则换了几个人。”一名亲兵忽然指着山谷说道。 张千户闻听顿时恍然大悟,忙道:“快让人擂鼓,让士兵赶紧进攻,这些土匪有诈。” “没有鼓啊,这里是山顶,咱们的鼓没搬上来。”那名亲兵忙道。 “那就喊啊!快点喊!大声喊。进攻!进攻!”张千户扯着脖子叫喊道。 那十来名亲兵急忙扯着脖子大声高呼:“千户大人有令,进攻,进攻。” 那十来名亲兵的话音刚落,便听山谷中一声震天巨响。 张千户只觉得整个山头都在晃动,脚下一个不稳,差点从马上滚落下去。 而那马也是仰天长嘶,前蹄不停地蹬踏。 等张千户好容易稳住身形,勒住马匹,往下一看,登时目瞪口呆。 只见官兵的阵型前面竟然倒卧了一群士兵,就好像稻田里的秧苗被镰刀扫了一圈一般,齐刷刷地。 不等张千户回过神来,又一声巨响传来,接着又是一声。 等十来声巨响过后,再看谷中的士兵阵型早就不成样子了,山谷中一片大声惨叫的声音。 张千户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他知道自己完了,这次彻底完了,自己手下的兵几乎全军覆没。 但是更大的打击还在后面,这时从对面的山林中突然又冒出一群土匪,只见这群土匪挥着刀,呐喊着冲向还在晕头转向的官兵。 这些人的速度极快,从山林中冲到官兵面前,连半盏茶的时间都没用上。 迷迷糊糊还没明白发生了何事的官兵,转瞬间就被杀的七零八落。反应及时的官兵则不是转身逃跑就是马上弃械投降。 “不好,匪军要杀上来了,大人快跑。”一名亲兵急忙叫道。 张千户这才反应过来,拨转马头,急忙往山下跑去。 到了山下,张千户急忙对负责看守粮草辎重的士兵叫道:“赶紧架炮,赶紧架炮。” 这群士兵刚听得前面山中传来阵阵巨响,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眼见千户大人如此慌张,也知道定是官兵吃了大亏。 这些士兵大多跟着张千户参加过上次剿匪,见张千户又一次吃了土匪的大亏,一个个心中大骂张千户是个倒霉鬼,跟着他净打败仗了。 不过骂归骂,手脚倒是没停,七手八脚地把炮从车上卸了下来。 当士兵们手忙脚乱地把炮架好,装入火药弹丸之后忽然傻眼了。 架炮准备打谁? 山上确实出现了大批的土匪,可是土匪前面还有官兵在逃命,这一炮下去能撂倒多少土匪不知道,估计官兵得倒下一片。 这里可是六十门虎蹲炮啊! 这六十门炮一旦开火,正在逃命的官兵估计没几个能活着回去。 “大人,点,点火不?”点燃了火把的士兵战战兢兢地问道。 这时张千户也看清了眼前的形势,他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士兵能逃出来。 如果只有十几个士兵的话,那他肯定毫不犹豫地就下令点火开炮,可前面那是上百名官兵,其中还有几名百户。这些人都是他的部下,整日在一起厮混吃喝,让他怎么下的了手。 “赶紧把炮收起来,咱们也跑吧。”张千户叹了口气道。 听了这个命令,那些士兵顿时懵了。 这个时候还能把炮收起来么? 恐怕不等把炮收拾完,土匪就杀到眼前了。 千户大人你的脑袋被驴踢坏了么? 见土匪越来越近,眼见再不逃跑就来不及了,那些士兵突然发一声喊,转身就开始逃跑。至于那些虎蹲炮哪里有人会管它们? 官兵弃了火炮和粮草等辎重,一气跑了数里,这才把土匪甩掉。 张千户点了点残余的士兵人数,只觉得悲从中来。两个千户所属近两千人马,最后居然只剩下五百多人,其中有一部分还是推车赶马的民夫。 “张大人,现在怎么办?”邓千户忙道。 张千户长叹一声说道:“唉!还能怎么办?咱们现在只能去跟指挥使大人汇合了,难道凭咱们这点人还能剿灭土匪不成?” “可是咱们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跟指挥使大人解释?难道说咱们追敌不慎中伏么?”邓千户接问道。 张千户摇了摇头道:“你觉得那样说的话,咱俩还能有多少活路?” 不等邓千户回答,张千户接道:“告诉兄弟们,就说咱们在行军的时候遇伏,土匪使用了大量威力极大的地雷,因此才损失惨重。” “这么说能行么?”邓千户疑问道。 邓千户的怀疑不是没道理的,要知道官军在行军时并不没有列阵,而是排成长长的一队。两千官兵再加上装运火炮粮草等辎重的车辆以及骡马,延绵至少也有三里,地雷的威力再大,总不能把这么长的距离都覆盖吧? 而且地雷是怎么引爆的?踏发的话难道能一起引爆么?那只能是用拉发。但是拉发地雷需要绳索吧,这么多绳索是怎么隐藏的?还有拉发地雷的人距离官兵多远?这么多官兵走路难道都不长眼睛么? “行不行也只能这么说了,我也知道这样说可能说不过去,可是没办法,总好过追敌遇伏吧。”张千户叹道。 邓千户闻听默然不语。 现在他跟张千户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要倒霉就一起倒霉,要过关也是两人一起过关。因此两人的口径必须统一。 在张千户和邓千户两人头疼的时候,李景正带着人把那些火炮装车。 六十门虎蹲炮还有大量的粮草辎重以及拉车的骡马,这一仗可谓大获全胜。 从表面来看,这一仗胜的十分轻松,但实际上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首先官兵行军必然要派出大量的斥候侦查探路,李景安排伏兵,埋设地雷,必须要避开这些官兵斥候。 但是李景知道,想躲过斥候的眼睛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只有以斥候对斥候,把官兵的斥候全部消灭才行。这样才能把官兵的眼睛打瞎,耳朵打聋。 可以说官兵和土匪最先交手的其实是双方的斥候部队。 结果不言而喻,李景不光派出了第四斥候小队,还动用了半支突击小队。 斥候擅于探查敌情,突击小队擅于伏击暗杀,当两者结合起来以后,突击小队就会根据斥候传回来的信息,预先埋伏,然后突然发动袭击。 正是因为突击小队和斥候成功猎杀了官兵的斥候,才得以让李景的后续行动得以施行。 当李景把一切准备好,就命令突击小队和斥候小队不得再袭杀官兵的斥候。 这时他需要官兵的斥候发现自己这支队伍,想来官兵发现有二百多名土匪的踪迹,肯定不会放过。 一切跟李景的设想一样,官兵果然追了上来。 为了吸引官兵上钩,李景特意让人在遇到官兵的时候叫出自己的身份。 另外李景事先准备的包袱也派上了用场,土匪在逃跑时,难免会遇到碰碰磕磕,到时把包袱散开丢出去,就会吸引官兵的注意,然后就能从容逃跑。 比较神奇的是,土匪在逃跑的过程中,居然没有一人掉队,也没有一人受伤。 到这时,新上山的土匪才知道,李景每天让他们绕着训练场跑步并不是在折腾他们,这个训练实在是战场保命第一绝技。 李景的计划实行的非常顺利,官兵终于被引到地雷埋设的地方。 接着就剩下最后一步,让官兵聚集起来。 于是李景让土匪们摆出一副顽抗的架势,官兵看到土匪聚在一起,马上开始结阵。 实际上李景并没有让土匪列什么阵势,只是让他们注意别踩到引发地雷的绳索。 不过土匪们也算经过训练,在站列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想保持平时训练时的队形。 至于地雷的引爆倒是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失误。 由于山上那十多名官军士兵突然呼喝进攻,一名负责引爆地雷的土匪心中紧张,竟然没等李景下令就拉响了地雷。 当他反应过来时,地雷早已炸响。 好在李景反应及时,趁官兵还未从震惊中醒来,便即下令拉响地雷。不然的话,官兵一哄而散,再也不可能对官兵造成大量杀伤。 当周老虎率部发起冲击以后,这场战役基本便宣告结束。 第一百零七章 食盐问题 李景命令周老虎带领一部分人运送粮食等辎重,再分一部分人打扫战场,押解俘虏,救治官军伤兵,自己则带着一部分人运送火炮回山。 李景回山不久,高奇那边传来消息,高奇在老虎岭以西十里成功伏击一路官军,缴获粮草辎重甚多,不过火炮只缴获了二十门。 听了这个消息李景笑了笑,命人马上给高奇所部运送二十门虎蹲炮,这样一来,老虎岭便有四十门虎蹲炮。 有了这四十门虎蹲炮便不怕官兵用炮了。 双方都有火炮,不过官兵需要仰攻,炮击的距离便短,而高奇居高临下,火炮攻击的距离远远高于官兵。这时只需在火炮的射程之内埋上地雷,那官兵便只有挨打的份儿了。 令李景意想不到的是,官兵竟然迟迟不来攻山。 起初李景以为官兵准备夜袭,但是通过斥候侦查,发现官兵并没有做夜间进攻的准备。 一直到晚上,孙猛派人偷偷上山送信,李景才知道,官兵为什么不来攻山了。 原来张千户和邓千户带着残兵跟孙猛会合后,便把遇袭的经过说了一遍。 据张千户和邓千户说,土匪在路上埋设了大量的地雷,这种地雷威力之大,所有的官兵从来没见过。官军延绵三里的队伍几乎都在这些地雷的覆盖范围,要不是后面的辎重部队走得慢,没踩到地雷,估计这一路人没有几个能活着回来。 张千户和邓千户这番话把彰德卫的指挥使吓得不轻,也不管两人说的是真是假,赶忙把官兵遇伏的消息报告给钱重知晓。 对于这番充满漏洞的谎话,钱重自然不信,不过就算他不信也没任何办法。 要是换了朝廷任命的将军恐怕早就下令砍了张千户和邓千户的脑袋,不过钱重来这里指挥打仗本就名不正言不顺,怎能轻易下令杀两名千户?把千户杀了,一旦被人捅出去自己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因此钱重明知张千户和邓千户两人说谎,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钱重并没有惩罚张千户和邓千户,只是把两人臭骂了一通。责骂完之后,又命令张千户和邓千户二人戴罪立功,命他们攻打红山岭。 不过这次张千户和邓千户说什么也不干了,说自己所部损失惨重,已经没有能力攻山,让钱重找孙猛,同时还说孙猛的部队都是精锐,用他们攻山才合适。 钱重询问之后知道两人这次倒是没有说谎,无奈之下只得命孙猛攻山,但是孙猛接到命令之后竟然拒绝执行命令。 理由是土匪有这么大威力的地雷,一旦自己攻山时踩上,那不是让自己送死么? 孙猛敢违抗钱重的军令是因为他看出来了,像张千户和邓千户这样的人都不处置,那他违抗一下军令又算得了什么。 听了孙猛的理由钱重是目瞪口呆。 难怪官兵剿不了红山岭的土匪呢,这简直是畏敌如虎,那两个家伙还说孙猛所部乃是精锐,怕死怕到这种程度也能叫精锐? 只是钱重既然拿张千户和邓千户没办法,自然拿孙猛也没有办法。 现在钱重终于明白梁元给他挖的坑到底是什么了。 因为他不敢轻易处置下面的军官,那就根本指挥不动下面的人。 钱重终于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指挥打仗的料,根本做不到杀伐决断,想必梁元早就看穿他的性格,这才同意让他带兵。官兵如果进展顺利,那自然无话可说,但只要官兵吃一次亏,只要他不敢处置犯错的军官,那么他就得栽一个大跟头。 到了这个时候钱重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他应该在第一时间就下令把张千户和邓千户两人处斩,就算不斩首示众,起码也得打几十军棍,那样他还可以掌控军队。 但是钱重现在后悔为时已晚。 更大的打击还在后面。 听说彰德那边吃了败仗,指挥同知没有处罚,卫辉卫这边也不怕了,也来通知钱重他们有一路官兵被土匪伏击了。 听到这个消息钱重真是欲哭无泪。 土匪到底有多少人啊? 不是说只有五百来人么?可两路官兵都遭到伏击,这是五百人能做到的么? 这一刻他真的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是好了。 好在徐百川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把两个卫所的指挥使和下面那些千户召集在一起,让大家一起商议对策。 钱重照办了。 但是商议的结果却更令钱重头疼不已。 两个指挥使加上六七个千户每一个人的建议都不一样。 有的要求增兵,有的说招降,有的说退兵,有的说找临近州府的卫所帮忙,还有的说围山把土匪困死的,办法想了七八个,就没一个提出要主动攻山的。 徐百川在旁边听了实在是忍不住了,当即插口问道:“两位指挥使大人,诸位千户大人,徐某有一事不明,徐某悬了重赏,怎么没人愿意拿赏银么?还是徐某的银子烫手?” 听了徐百川的话,刘洪向孙猛看了一眼。 刘洪并没见过孙猛,但是刘名在红山岭见过,回来以后便把孙猛的情况告知刘洪。 听说彰德卫所的千户居然跟李景称兄道弟,刘洪大吃一惊,当即派人往彰德卫所跑了一趟了解孙猛的情况,随即得知孙猛原是郑州千户所的一名百户,这个千户的职位是花钱买的。 得了这个消息刘洪心里顿时雪亮,知道定是李景出的钱。 想起刘名回来时给他带的银子以及李景对他的交代,刘洪心中感慨,这个人实在是太大方了,而且方方面面都替他考虑到了。刘洪当即下定决心,一定要跟李景交好。 刘洪相信孙猛肯定知道自己也是李景的人,李景能把孙猛介绍给刘名认识,那自己的情况肯定也会告诉孙猛。 刘洪给孙猛递眼色,意思自然是我是跟你一路的。 想了想,刘洪觉得这样有些不够,孙猛肯定是李景的铁杆,自己可不是,有些话还是自己来说比较合适。 于是刘洪上前一步对徐百川抱拳道:“徐大人,银子是好东西,没人不喜欢银子。今天白天兄弟们为什么中伏?其实就是因为贪图赏银轻敌冒进。看到兄弟部队吃了这么大的亏,死了那么多人,别的兄弟自然要好好掂量一下,为了这点赏银拼命值不值得。” 徐百川冷冷地看了刘洪一眼:“你的意思是我出赏银还错了?” 刘洪摇摇头笑道:“卑职不是这个意思,卑职的意思是因为咱们两次中伏,伤亡惨重,士兵的士气已经大降,这时再行出击实在是不智之举。卑职以为,当务之急是收拢人心,整顿士气,然后再想对策。” 孙猛接口道:“是啊,现在士气低迷,要是不好好整顿一下,赏银再多也是无用。” 钱重对徐百川摇了摇头,看了看两位指挥使:“二位大人是什么意思?” 哪知这两个指挥使现在全指望着孙猛和刘洪帮他们撑腰了,听这两人说不能打,哪还会有别的意见? “还是先休整一下吧。”两个指挥使说道。 钱重无奈道:“那就休整吧,不过我认为,还需要对土匪保持包围之势,不能让他们太过好过了。” 这算是钱重最后的决策了,众人闻言纷纷告辞离去。 李景没想到官兵剿匪,剿来剿去,剿出这么一个结果,这简直就像儿戏一样。这样的官兵还有人畏惧么? 官兵围山对山上的土匪来说是好事儿也是坏事儿。 好事儿是新来的人不再害怕官兵,看向李景的目光充满了敬畏。 坏事儿是,官兵把下山的通道给堵死了,山上的补给就成了问题。肉食还好说,最多不吃就行了,可是食盐却是必须要解决的。 听张鳌报告说山上的食盐不多了,李景微微皱了皱眉。他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会被食盐给难住,这玩意儿在后世可以说要多少就有多少。 李景并没有质问张鳌为何不多备些盐之类的废话。 盐铁都属于朝廷控制,并不是说你想买多少就可以买多少的。 张鳌没有备那么多,自然有他的原因。 何况山上多了一千多人,再加上原来的兄弟们和他们的家眷,还有一些乡亲,这些人都需要山寨供养,包括吃的穿的用的都需要从山寨里支出,食盐自然也是其中的一项。 “山上存余的食盐还能坚持多少天?”李景问道。 “最多半个月。”张鳌答道。 李景点点头,只要不是迫在眉睫就行。 “你去找高奇,让他派人通知刘名,叫刘名想办法先送几百斤盐来。”李景说道。 “是!”张鳌行了个礼告辞离去。 张鳌走后,李景在屋里踱着脚步,慢慢思索起来。 食盐看似小事,但是实际上却暴露出许多问题。 第一百零八章 炼钢造炮 那就是一旦出现突发情况,比如现在被官兵围困这样的情况,如何进行补给。 粮食是李景再三强调的,这个山上是储备多多,再加上春天播种的粮食马上就要收获,因此吃的粮食倒是无需担心。 但是别的呢? 比如说这个食盐。 另外,现在是夏天,要是冬天呢?是不是还要准备一些布匹和棉花?不然的话,这么多人岂不是要冻死? 通过今天缺盐,李景发现自己以前对后勤补给这些东西关注的太少。而这些都是一个山寨首领必须要考虑的。 李景和他这些手下虽然顶着土匪的名头,但他们做的事情跟土匪其实完全是大相径庭。他不可能在缺少后勤补给的情况下去抢老百姓的东西。 “有备无患,未雨绸缪。看来我做的还远远不够啊!”李景喃喃地自语道。 只是食盐是国家专卖,历朝历代都控制的极严,不是想买就能买到的,怎么解决这个难题呢? 猛然间李景眼前一亮。 食盐这玩意儿自己知道哪里有啊,只要找到盐矿,那不光解决了吃的问题,关键是有了来钱的途径了。 李景能知道哪里有盐矿还得益于前几年岛国发生的那次海啸。 那次海啸造成了核泄漏,由于核污染向中国蔓延开来,很多国人出现恐慌,开始大量买盐,一时给很多地区造成了盐荒。 后来有专业人士告知民众,中国的盐根本就吃不完,柴达木盆地一个盐井出的盐就够中国吃几百年。 为此李景还特意查了下资料,才知道后世的人们吃的并非海盐,而是井盐。海盐含的杂质特别多,其实是给工业用的。 但是在明朝,尤其是沿海地区吃的大多都是海盐。 而且盐商们经常往盐里掺假,兑一些沙子。 也就是通过那次查看资料,李景知道在青海有个露天的盐矿。 如果自己能拿下那个露天的盐矿,就等于拿下一座金山。 有了这座金山,李景就可以做很多想做而做不成的事情了。 李景翻看了一会儿地图,却发现并没有青海地区的地图,这不免让李景有些失望。 不过李景随即摇了摇头,想在就想占领那个盐矿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眼下几千官兵围山还没解决呢。 琢磨了一会儿,李景离开屋子往老虎岭走去。 李景想去看一下赵双喜带着匠人们炼钢。 实际上,阻碍枪支和火炮发展并不仅仅是技术方面的原因,还有材料。 以虎蹲炮为例,制作虎蹲炮用的是熟铁。 可以想见,以熟铁制成的炮筒,它承受火药的能力,还有耐热力,以及使用寿命都是非常有限的。 但是如果是用钢呢? 那就大大不同了。 李景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他知道钢无论是韧度还是强度都远远高于铁,主要是因为铁里面含有太多的杂质,而且铁还分生铁和熟铁,区别就是铁里面碳的含量是高还是低。只有碳的含量达到一定标准才能称为钢。 其实在明朝时期,炼钢工艺已经达到一个较高的水平,匠人们已经懂得把生铁和熟铁放在一起加热熔化,使碳含量达到钢的要求,甚至他们还懂得往熔炉内注入空气,知道用石灰凝渣。 当初老虎岭建水库的时候,赵双喜等人在水库旁边建起了一座炼钢炉,为的就是冷却时方便。 不过以前山上没有那么多的铁,李景不可能把所有的武器都熔化去炼钢,因此这个炼钢炉几乎没怎么使用。 不过这次击败官兵,缴获了大量的刀枪和火炮,有了这些东西,李景的底气就足了。 李景让人把缴获的武器全部送给赵双喜,让他回炉炼钢。 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多天,李景估计应该能出不少钢了。 有了这些钢,李景将首先制作一些火炮。 然后用新的火炮代替原来的虎蹲炮,再把原来的虎蹲炮回炉,这样既能保持士兵有武器可用,又能逐步更新换代。 李景找到赵双喜的时候,赵双喜正跟一名老匠人指挥一帮人鼓捣那座炼钢炉,浑没注意到李景过来。 李景站在赵双喜身后看了一会儿,见这些人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便笑道:“双喜啊,大热的天,让兄弟们休息一下吧,你看兄弟们浑身都湿透了。” 不想赵双喜连头都没回:“我知道,马上就弄完了,弄完了就休息。” 猛然赵双喜想起什么,急忙转身,只见李景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赵双喜唬了一跳,急忙要给李景跪下。 李景轻轻拉着赵双喜的胳膊,笑着摇了摇头道:“没那么多规矩,你站着就好。” 赵双喜忙道:“属下没看到大当家的过来,失礼莫怪。兄弟们,大当家的来看望大家了。” 随即众人急忙停下手上的活儿,一起跑到李景面前见礼,嘴里说着参见大当家之类的话。 李景摆了摆手笑道:“我来的不巧,耽误你们干活儿了。” “呵呵,大当家的来了,兄弟们的干劲儿才足呢。”赵双喜旁边那个老匠人笑道。 李景笑了笑,这老匠人是最早跟随赵双喜到王家田庄的匠人之一,也是最老的那个,年纪已有六十多岁,到王家田庄时还带着两个小孙子。 李景可怜他年纪大,也没让他干什么活儿,反正山上也不差多养一个人。 不想今天在这里遇上了,而且看架势,摆弄炼钢炉连赵双喜都得听他指挥。 “大叔,这么热的天还劳您出来干活儿,真是辛苦您老人家了。”李景笑道。 那老匠人摇摇头道:“这点辛苦算啥,去年要不是大当家的给我们爷仨儿吃穿,我们爷仨儿早就饿死了。老汉我没啥本事,也就会鼓捣点儿手艺活儿,老汉的命是大当家给的,为了大当家的还怕什么辛苦?” 李景笑了笑,拉着老匠人的手,然后对那些干活的匠人们招了招手道:“大家找个阴凉的地方歇一歇,双喜,你安排个人给大家烧点糖水喝,去去暑气。” 赵双喜闻听,急忙让人安排去了。 找了处阴凉的地方坐下,李景笑着问道:“怎么样?能不能炼出钢来?” 那老匠人点点头道:“钢倒是炼出来了,不过这炉子有点毛病,上火有些慢,而且排渣的时候不太方便。” 李景笑了笑说道:“大叔您这么说,那肯定是有法子解决喽。” 那老匠人点点头道:“解决的办法倒是想出来了,不过弄完以后还得看看能不能成。” 李景摆摆手道:“不急,慢慢来,一天不行咱就两天,什么时候弄好什么时候算。” 那老匠人摇了摇头道:“大当家的,老汉知道山下围着几千官兵呢,我估计大当家的心里一直盼着早日炼出钢来做武器呢。因此,我让大家先把钢炼完才开始摆弄炉子。狗剩,把那把刀拿给大当家的看看!” 那个叫狗剩的匠人急忙跑出去,一会儿拿了把刀过来。 老匠人接过刀递给李景道:“大当家的请看,这把刀是我们炼出第一炉钢时,为了检验钢合不合格打造的。” 李景接过刀来,只觉一阵寒气逼人,不禁赞了声道:“好刀,果然好刀!” 那老匠人笑道:“我们也没想到这刀的钢口会这么好,最初还以为不行呢。” 李景奇道:“这是为何?” 那老匠人笑道:“我们以前炼钢用的都是焦炭,但是咱们这里可没有焦炭,只能用木材。没想到木材的效果比焦炭还好。” 李景闻听顿时恍然,这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用木材做燃料正好可以增加碳的含量。 众所周知,岛国的兵刃制作工艺是非常高的,其实岛国制刀的技术是从唐朝时传过去的。 岛国的刀能青出于蓝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岛国缺少煤炭资源,他们给铁加热时使用的燃料大多是木材。 不想阴差阳错,这样做出的刀质量更好。 而红山岭同样没有煤炭,只能用木材做燃料,因此也取得了一个相同的效果。 但是制作刀跟制作枪炮根本是两回事。刀可以反复地锻打,冷却的时候还可以多次淬火,而枪管和炮管是不能进行锻打的,这就要求钢本身就得达到要求。 想了想,李景说道:“大叔,这批钢我不是用来做刀的,我准备用它们造炮,因此对钢的要求很高,希望你们多多努力,炼出更好的钢来。” “造炮?那玩意儿可比造枪麻烦,关键是给炮筒做的那几道箍费劲。”赵双喜接口说道。 李景摇了摇头道:“你说的那是虎蹲炮,那个是用熟铁做的,需要加几道箍,不然炮膛容易开裂,但是用钢就不同了,只需要在炮口处箍一下就行。这样,我画一下你们看看,咱们先试着做一门出来,看看好不好用。” 李景说着,折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 第一百零九章 新型炮的威力 赵双喜想了想说道:“这个炮筒简单,我们可以先用泥胎做个模具,然后用这个模具来做炮筒。” 那老匠人摇摇头道:“不能用泥胎做模具,那样模具在倒入钢水的过程中可能会变形,这个模具也得用钢来做。” 李景点点头,看了看地里的水稻说道:“我看这些水稻好像应该浇水了吧,那这样,等浇水的时候,咱们那台冲压机就能使用了,你们用那个冲压机来做这个模具,模具做好以后再用冲压机来压炮筒。” 赵双喜等人闻言都是连连点头。 李景想了想接道:“虎蹲炮那玩意儿后坐力很大,我估计咱们这个炮后坐力也不会小,我看还得给它做个底座,这样放炮的时候就安全了,另外咱们这个还得做一个支架,总不能让它躺着放炮吧?” 赵双喜等人顿时笑了起来。 那老匠人笑道:“那把支架和底座的模具都一起压出来吧,这样可就省劲多了。” 赵双喜想了想道:“我看还得做两个副炮筒,不然的话清理炮膛也是个麻烦事儿。” 李景闻听一愣神,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愚蠢,用冲压机来压制炮弹不是正合适么? 只要掌握好炮弹弹壳和弹头的规格,做一批炮弹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李景摆摆手笑道:“这次我们不做副炮筒了,我们做炮弹弹壳。” 说着,李景把炮弹的样子画了出来,为了能让大家看懂,李景还把弹头和弹壳分别画了出来。 “这个炮弹全部都是封闭的,到时怎么发射啊?”赵双喜疑惑道。 那老匠人想了想道:“恐怕跟大当家设计的遂发枪的道理差不多。” 李景点点头笑道:“是,不过跟枪还是有区别的。枪需要用扳机控制发射,这个炮弹不用,把炮弹放入炮膛就行。恩,不过这样一来,咱们刚才设计的炮筒也需要改变一下。这样,咱们在炮筒的底部加一个能打开的打火装置。” 接着李景把炮筒底部的点火装置画了出来。 赵双喜看完后想了想道。“这不就是遂发枪的枪机么?” 李景摇头道:“跟枪机是一个道理,但是这个是固定的,点火要靠弹壳底部的火帽。” 那老匠人想了一会儿忽然说道:“我明白了,大当家画的这个点火装置虽然是固定的,但是还可以打开,这样炮弹的弹头发射出去以后,弹壳就可以从后边退出来。然后把这个装置关上,就可以发射下一枚炮弹。高明,这个办法确实高明。” 李景对那老匠人伸了下大拇指,这老人确实经验丰富,这么快就明白了炮弹的妙处。 笑了笑李景接道:“关键是咱们有这个。” 说着李景指了指水库下面那台冲压机,然后接道:“有了这台机器,咱们才能生产出弹头和弹壳,不然的话,靠手工打造,那得多长时间才能做出一枚炮弹?那样的炮弹我也舍不得用啊!” “哈哈哈!”老匠人和赵双喜等人齐声笑了出来。 不过李景随即正色道:“不过咱们的设备简陋,弹头装药还有封闭都需要手工才能完成。另外,咱们只能在水库放水的时候才能生产,因此这个时间你们一定要把握好,而且规格一定要保证完全相同。” 赵双喜等人知道李景说的最后一点非常关键,弹头和弹壳的规格必须要保证一致,要是弹头小了,跟弹壳密闭不好就会透气,那样会影响发射距离,甚至可能发不出去在炮筒内爆炸,炸膛那可是非常危险的。 想了想李景接道:“炮弹的弹壳用铜做,弹头用铅来做。恩,我去找沈叔,让他把山上所有的铜钱都给你们划拉过来。” “呵呵,大当家的,咱们的炮弹用钱做,那你可得告诉兄弟们节省着用。”赵双喜笑道。 李景笑了笑道:“是啊,因此你们做的时候更要用心,可别浪费了。” 赵双喜等人正色点头。 跟赵双喜等人说笑了一会儿,李景起身离开。 天启七年八月初三。 红山岭被围已经整整一个月了。 虽然山里的物资越来越匮乏,但是李景的心情却似乎越来越好。 这一天,沈正又看到李景在山上溜达,终于忍不住说道:“贤侄,我发现你好像一点也不着急啊,再这样下去,你就不怕兄弟们的心散了么?” 李景笑了笑道:“叔,正因为这样我才感到欣慰,因为兄弟们的心到现在还没有散。” 说着李景叹了口气道:“本来我以为大家能坚持十天半月的就不错了,没想到这都一个月了,兄弟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叔,你要知道,一个人要是过惯了好日子,再过苦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我不想让山上的兄弟们这样,该让他们吃点苦就得让他们吃苦,不然的话,他们会忘本的。” 沈正摇摇头苦笑道:“我现在发现我越来越猜不透你在想什么了。这么多天你一直不做任何动作,难道就是想看看兄弟们还能不能过苦日子么?” 李景点点头笑道:“确实是这样,你想啊,孙猛是咱们的人,刘洪也算半个自己人,有他们在外面,官兵根本就困不住咱们。当然了,考验山里的兄弟只是一个方面,主要是我不想过早地暴露孙猛和刘洪这两个人的身份。” “那你准备怎么做?还要继续等下去么?”沈正问道。 李景摇摇头道:“不用再等了,叔,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沈正奇道。 “呵呵,还记得半个月以前我让你送给赵双喜一些铜钱么?”李景笑道。 沈正点点头道:“我到现在还纳闷儿呢,你让我给赵双喜弄这么多铜钱干嘛?” 李景笑了笑道:“我现在就带你去看这些铜钱是干什么用的。” 沈正满腹疑惑地跟着李景来到老虎岭水库旁边。 看到李景和沈正过来,赵双喜急忙带着匠人给两人见礼。 李景摆摆手笑道:“双喜,把你们弄出来的家伙给沈叔瞧瞧。” 赵双喜急忙说道:“好的,大当家的,沈老爷,跟我来。” 说完,赵双喜头前引路,带着李景和沈正两人沿着水库,来到一排房舍前面。 然后赵双喜随手推开一间房舍,伸手示意道:“大当家的,沈老爷请看。” 沈正顺着赵双喜手指的方向一看,只见屋里的地上码放着一排黄澄澄的东西。 “这什么玩意儿?”沈正奇道。 李景笑笑道:“这是炮弹,双喜,你拿一枚出来,再去把炮也弄过来,让沈叔见识一下。” 赵双喜点点头,走进去抱了枚出来,然后招呼两名手下到旁边的屋子抬出来一门炮。 “这是炮?”沈正惊讶道:“怎么跟咱们缴获的虎蹲炮不大一样呢?” 赵双喜笑道:“这才是真正的火炮,虎蹲炮跟这个一比连渣都算不上。” “这么厉害?”沈正疑惑道。 “呵呵,前几天我们试炮的时候,你没听到动静?这一炮出去,好家伙!这么大一块地方全给炸平了!”赵双喜一边说一边比划道。 李景指着赵双喜摇摇头道:“叔,您别听他胡吹,哪有那么厉害,也就三丈左右的范围吧,威力没有地雷大。” “那能一样么?地雷里面装了多少炸药?这里面才装多少炸药?不过地雷可比不上这个,这个打得远不说,还可以任意调节方向和高低,比地雷实用多了。”赵双喜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你们试过了?试的时候咋不叫我呢?”沈正不满道。 李景笑道:“那能不试吗?不试怎么知道好不好用?前几天试验的时候没告诉您是怕不成功,想等成功了以后再给您一个惊喜。” “赶紧地,放一下我看看。”沈正急道。 李景点点头,示意赵双喜把炮架上给沈正开开眼界。 赵双喜带人来到一处僻静地所在,把炮架上,然后指着前面的山坡说道:“沈老爷,声音有些大,您捂着耳朵。” 沈正点点头,依言捂上耳朵。 赵双喜抱着一枚炮弹,顺着炮膛放进去,只听砰地一声,只见炮弹远远飞出,正落在前面的山腰处,接着就是一声大响,炮弹炸开,弹着点附近一颗小树被炸得横飞出去。 看到眼前的景象沈正惊得连嘴都合不上了。 过了半响才道:“这么厉害?这得有一里多远吧?” 李景摇摇头道:“没那么远,不过也差不了太多。” 赵双喜笑了笑说道:“其实最开始做出来的时候,没有现在这样好用,炮弹都打不出去,后来做了很多次改进,才把炮弹打出去。不过炮弹打出去我们发现距离太近,于是又开始增加火药的重量,一点一点试验,这才找到最佳的药量。” 李景指着赵双喜等人笑道:“叔,双喜他们这次可是立功了,他们好想出了个办法,让炮弹的弹壳自动退出,我都不知道他们怎么想出的法子。” 沈正急忙低头一看,果然,在炮筒的下面留有一枚弹壳。 第一百一十章 军工厂 赵双喜笑道:“其实也是巧合,有一次我们的药量放得太多,把炮的底盖给震开了,这弹壳就自己出来了。我们一琢磨,要是把底盖再改进一下,盖的时候不上那么紧的话,这盖子是不是会自己打开呢?于是我们又试了几次,最后弄成现在这样。” 沈正听了半天,也不知道赵双喜他们是怎么弄得。想想自己也没必要知道这些,难不成知道了自己还能做不成? 摇摇头,沈正俯身将弹壳拾起,然后仔细地端量了一会儿,才道:“这是铜做的?用那些铜钱做的?” 赵双喜道:“是啊,我们把铜钱熔了,把铜和铅分开,铜用来做弹壳,铅就用来做弹头。不过我们试验了很多,现在除了刚才屋里那些炮弹,铅已经没有了。” 沈正点点头,他知道赵双喜说的做试验,那肯定是不知试验了多少次才达到现在这样。不然的话,自己给了赵双喜十多万枚铜钱,怎么可能只做这么点儿炮弹。 随即沈正明白李景带自己来看炮击的目的,那自然是让自己赶紧想办法去弄铜钱。 沈正苦笑了一下,心道:“这位可真成了大少了,他以为铜钱是那么容易弄的啊。” 想了想沈正笑道:“贤侄,我知道你带我来这里是什么意思了,不过山外的官兵你要是不把他们弄走,我是一点办法没有的。” 李景知道沈正所言不假,用铜钱做炮弹,那需要的铜钱可是海了去了,那可不是几个人能拿动的,从山外弄这么多铜钱必须用车运。而不把官兵击退,车辆不可能上山。 其实这次沈正能拿出这么多的铜钱主要还是马五的功劳,这些铜钱有一大半是马五以前在金牛岭时攒的,当初李景对此还颇有些不屑一顾,不想这时排上了用场。 只是用铜钱制作炮弹也不是长久之计,现今山上炮少还可以这么干,要是炮多了,别说沈家,就算再有钱的人也玩不起这玩意儿。 想要强军,首先要有经济实力,单纯依靠沈家肯定是不行的。但是想要有经济实力,就必须得有地盘,只有在自己的地盘发展经济才会安心,可是去要占领地盘又必须要有军事实力,不然的话,官兵大举围剿根本就扛不住。 就以红山岭为例,李景可以打退官兵一次两次围剿,但是如果官兵不停地围剿呢? 红山岭现有的物资总有消耗完的时候,没有火药,没有铁,没有铜,那时地雷也好,火炮也好,都将失去作用,李景的手下只能依靠冷兵器作战。 李景的手下有多少人? 拼消耗也拼不过官兵啊? 因此无论如何也不能激怒官兵,不能把官兵打的太疼,现在绝不是他出头的时候。 李景要等李自成和张献忠那帮人把朝廷的注意力引走,然后再一点一点的冒头儿。 不过现在必须要解决官兵围山的问题。 李景忽然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 那就是既不能把官兵打疼,还得把他们打退。既要发展军事,还得发展经济,还得慢慢占领地盘,同时还不能跟官府起冲突。 这时李景终于体会到,虽然他有先人成功的经验和思路,但是真正做起来和做成功还是非常困难的。 想了想,李景问道:“双喜,你们这次一共造了几门新式的火炮,炮弹还有多少?” 赵双喜忙道:“回禀大当家的,这次一共造了二十三门新式火炮,不过真正能用的只有十六门,炮弹只有五十。五十四枚了。” 李景点点头,造了二十三门,成品十六门,这个成绩还是不错的。 “双喜,把废品重新回炉,还有山上所有的虎蹲炮都给我回炉,全部打造这种新式的火炮,我要你们在现有的基础上继续精益求精,要保证每一门炮都能用的住,打得出去,打得准。”李景正色说道。 “是!”赵双喜应道,不过赵双喜随即面露难色,想了想还是说道:“启禀大当家的,这批火炮要是急用的话,那水库必须开闸放水,另外我们的人手可能不够,而且炼钢炉在水库旁边,我想,是不是给我们这些人在水库附近单独建一些住宅,这样我们这些人就不用山上山下来回的跑了。” 李景点点头道:“双喜,你这个建议很好,是应该给你们单独建一个居住区,另外你们生产的武器都需要严格保密。还有那些火药都是很危险的,不能跟你们住的地方放在一起。这样吧,我给你们建一座军工厂,厂子划成几个区域,分别是火炮生产区,火枪生产区,火药生产区,还有刀枪箭之类的生产区。再给你们建几座仓库,分别放置火炮,火枪,火药等等。我把我的亲卫队派给你,让他们帮你守卫军工厂的安全。” 顿了顿,李景接道:“至于水库放水,我看这个要根据农物的需求才能开闸,咱们的水不能随便浪费,毕竟还是要先解决吃的问题,只有吃的粮食保证了,咱们再能做别的。何况这批火炮也不是很急,你造出来也没有炮弹可供使用,没有炮弹,那就是摆设。” 说到后来,李景不由得笑了出来。 赵双喜点点头笑道:“既然不是急用,那就不用增加人手了。” 李景点点头笑了笑接道:“双喜,你安排几个人,搬八门火炮到红山岭,再带二十四枚炮弹。剩下八门交给高奇,炮弹也给他二十四枚。剩下十枚你留着试验用。” 沈正笑道:“这是准备拿官兵做试验么?” 李景笑道:“试验是一方面,主要是吓唬吓唬他们,叫他们离咱们远一点儿。” 沈正听了连连点头。 就在这时,高奇带人跑来,远远便笑道:“大哥又弄出什么新玩意儿要吓唬官兵啊?” “你怎么来了?我正想找你呢!”李景笑道。 高奇走近对李景抱拳行了一礼然后笑道:“赵双喜这家伙在这里搞出这么大动静,我怎能不来看看?” 李景闻听这才恍然。 前些日子试验的时候,为了安全和保密,都是把炮搬进一处隐秘的山沟里发射,这次带沈正来看,却没走的太远,不想就惊动了高奇。 李景笑道:“你来的正好,让双喜教教你怎么使用这个新玩意儿,然后你搬到老虎岭上,吓唬吓唬那些官兵,你这样。” 李景附耳对高奇低声说了几句话。 高奇听了是连连点头。 想了想高奇问道:“那我要不要通知一下刘洪,让他的人躲远一些?” 李景点点头道:“今晚你派人通知刘名,让他自己看着办。我这边也要通知孙猛,嘿嘿,老孙这家伙真把他那个千户的人员给弄满了,我看他是想当将军想疯了吧。” 高奇笑道:“孙大哥为人仗义,练兵也很有一套,听说他手下那帮人都挺服他。孙大哥要是把这帮人给弄上山,这个功劳可就大了,大哥你要是封他个将军,我估计孙大哥能乐疯了。” 李景笑道:“他要有这个本事,我还真给他弄个将军当当,你也一样,不过你得加把劲儿,把新来的这些家伙给我训练好了才行,怎么也不能让老孙给比了下去。” 高奇大喜,一挺胸膛说道:“大哥放心,高奇决不会拉稀,训练的人肯定比孙大哥那些人强。” 李景点点头轻轻拍了拍高奇的肩头。 次日凌晨,天刚刚有些放亮。 红山岭南八里官军营帐。 彰德卫指挥使正躺在被窝中睡觉,忽然帐外一名士兵急声报告。 “启禀指挥使大人,红山岭下来一群土匪。” “什么?土匪终于忍不住下山了?快传孙千户和张千户他们几个过来。”指挥使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说道。 “禀报大人,我等已经来了。”帐外孙猛和张千户等人说道。 指挥使一面穿衣一面说道:“快进来,告诉我土匪是要投降还是来打仗。” 孙猛和张千户等人对视一眼,都纷纷摇头,几人缓步进账,待指挥使大人穿完衣服,张千户上前说道:“大人,卑职觉得您还是自己去营外看看吧。” 指挥使奇怪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孙猛上前说道:“土匪大约有两百来人,从山上下来以后走了不到三里便停了下来,看样子是在埋什么东西,如果卑职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埋设地雷。” 那指挥使闻听奇道:“咱们也不攻山,他们埋地雷干嘛?” 孙猛摇摇头道:“卑职不知。” 那指挥使挥了挥手道:“走,咱们看看去。” 说罢指挥使当先出帐,孙猛等人急忙跟上。 出了军营,指挥使抬眼往红山岭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果然有一群人在地上挖坑,挖完之后又把一个东西放进去,再把土填上。 那指挥使看了一会儿疑惑道:“这些土匪傻了吧,当着咱们的面埋地雷,难道咱们还会走过去么?咦?他们开始往这边走了。咦?他们又开始挖了。他们不会是想把地雷一直埋到咱们军营外面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假地雷 那指挥使一听忙道:“那还等什么?赶紧把炮架上啊!” “已经架上了。孙猛说道。 彰德卫所自身有六十门虎蹲炮,这些炮被指挥使交给张千户和邓千户两人使用。不想两人被李景伏击以后,这些炮都落到李景的手中。 钱重从开封带过来八十门,给彰德和卫辉两个卫所一家四十门。 孙猛营中使用的虎蹲炮就是钱重从开封带过来的。 听孙猛说已经把炮架好了,那指挥使皱眉道:“你们都准备好了,那还叫我干什么?” 孙猛等人闻听顿时面面相觑,这指挥使才是傻的吧。 土匪在军营外面大张旗鼓地埋设地雷,而且隐隐含有攻击的意思,指挥使大人居然没想去打他一下?那到底是官兵剿土匪还是土匪剿官兵? 关键是为什么土匪一直等到现在才开始埋设地雷?他们的用意是什么? “指挥使大人,您想过没有,要是土匪把地雷埋到咱们军营外面,咱们怎么办?”孙猛提醒道。 指挥使一愣,指着张千户道:“他刚才不是说了么,到了军营外面咱们的炮就能打到他们了么?” 孙猛叹了口气道:“咱们的炮只能打到两百步左右,他们要是埋在五百步以外呢?那咱们可打不着他们。” 那指挥使道:“他们埋在军营五百步以外有什么用处?咱们也不过去。” 孙猛等人彻底无语。 摇摇头,孙猛接道:“他们要是沿着军营外面埋上一圈,那咱们还出的去么?” “啊?对啊,那样一来咱们就被土匪的地雷给封死了。不行!赶紧地,不能再让他们埋地雷了。”指挥使忙道。 “大人,没您的命令,我们也不敢擅自出击啊。”张千户无奈道。 那指挥使这时才明白这几位千户找他是什么意思了,合着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就自己不知道。 那指挥使往红山岭的方向看了一会儿,忽然喜道:“那些土匪好像没带武器,张千户,邓千户,咱家给你俩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们去把这伙儿土匪给灭了。” 张千户苦笑道:“我倒是想过去把他们给灭了,可是他们往后面一跑,我也不敢追啊,我要追过去,他们还不引爆地雷啊。” 指挥使一想确实是这么个理儿,忙问:“那怎么办?” “卑职斗胆,跟指挥使大人讨要那四十门虎蹲炮。”张千户抱拳说道。 指挥使奇道:“你要炮干嘛?” 张千户指着山上的土匪说道:“大人请看,这些土匪埋设地雷以后还挂上了拉索,我估算了一下距离,拉索大约只有五十多步,咱们的虎蹲炮能打两百步,只要用炮一步一步压制,就可以把土匪打回山上。” “那咱们直接攻上山不就完了么?咱们当初不敢攻山,不就是害怕土匪在周围埋下踏发式地雷么?现在他们给咱们趟路,咱们怕什么?”指挥使疑问道。 孙猛等人顿时无语,没想到指挥使大人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蠢材。 张千户和邓千户急忙抱了抱拳道:“卑职这就带兵攻山。” 说罢两人急忙回营召集部队准备出击。 临走时,孙猛悄悄拉了张千户一把,小声说道:“小心有诈,你别冲的太前。” 张千户一怔,点了点头,冲孙猛抱了抱拳。 张千户和邓千户两人在此前一役损失惨重,两人合计两千多人马只逃出来不足七百人,后来收拢溃兵,又找回来四百多人。 官兵围山以后,林县那边往红山岭运送粮草,张千户找指挥使把粮草部队截留下五百多人。两人手下的人马这才充实起来,这也是两人有底气攻打土匪的原因。 张千户和邓千户此前已经有了准备,这时接了命令,很快把人马召集起来,当看到孙猛把四十门虎蹲炮送来,二人一声令下,部队列好队形,便往山上行进。 官兵能看到土匪的动作,土匪自然也能看清官兵的动作。 看到官军出动,周老虎急忙跑到李景身边说道:“大哥,官军动了。” 李景点点头道:“看清旗号了么?” 周老虎道:“看清了,不是孙大哥的人马。” 李景闻言点点头,摆了摆手道:“让兄弟们停手,慢慢后退,把官军引出来。” “是!”周老虎点头领命而去。 李景的部队退的极慢,似乎在小心翼翼地躲避地雷。 渐渐地官军追了上来。 不过当官兵达到土匪埋设地雷的地方,官兵也开始小心翼翼起来,生怕踩响了地雷。 走着走着,前面一名官兵突然脚下一绊,那士兵吓得大叫一声,急忙趴在地上,旁边的官兵吓了一跳,齐刷刷停下脚步,然后全部趴在地上。 过了一会儿没听到动静,那名士兵小心翼翼地摸着脚下,很快便发现一根绳索,接着那士兵顺着绳索向后摸去,随即发现绳索的一头居然掉了。 “哈哈哈!运气,这地雷没响。”那士兵大喜道。 “那是你小子运气好,赶紧把地雷挖出来,别让后面的兄弟踩着。”旁边一名士兵高兴地说道。 那士兵点点头,循着绳索的方向找到地雷埋设的地方,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地雷挖了出来。 随即那士兵骂道:“他妈的,这地雷是假的。” “假的?不会吧?这些家伙埋假地雷干嘛?”一名士兵问道。 “还能干嘛?吓唬人呗!”那名士兵把地雷随手一扔,啪地一声,摔得粉碎。 几名士兵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个空酒坛。 “再找找,看看别的地雷是真是假。”一名小旗说道。 那小旗话音刚落,忽听远处一名士兵叫道:“我这里发现一枚地雷。” 过了一会儿,那名士兵骂道:“他妈的,这个也是假的。” 接着又有数名士兵找到地雷,不过无一例外,全都是假的。 “快报于千户大人知晓,可别是土匪又搞什么诡计。”一名小旗说道。 一名士兵闻听急忙跑到后阵,把发现假地雷的消息告知张千户和邓千户两人。 听了士兵的报告,张千户奇道:“地雷是假的?土匪又要搞什么花样?” “是啊,大清早的他们跑山下埋一堆假地雷,闲的没事儿撑得么?”邓千户也疑惑道。 张千户抬眼看了看官兵与土匪间的距离,想了想道:“命令兄弟们停止前进,派一些人把土匪埋得地雷全部挖出来,不管是真是假,都挖出来!” 邓千户点点头道:“对,小心无大错,不管是真是假,挖出来兄弟们就放心了。” 张千户点点头,当即命令那士兵前去传令。 看到官兵开始排雷,李景笑了笑道:“看来这些家伙学乖了,知道先排除隐患了。” 周老虎道:“那咱们埋得这些假地雷不就白埋了么?” 李景摇摇头笑道:“要是换成是你,发现这些地雷是假的,你会有什么反应?” 周老虎想了想道:“我开始的时候肯定跟这些人一样紧张,不过等发现这些地雷都是假的以后就会慢慢放松警惕。” “是啊,常见则不疑,备周则易殆,这就是瞒天过海之计。”李景笑道。 周老虎大喜道:“那样等官兵到了山脚下,再看到地雷时,就不会那么小心了,这时咱们的真地雷就起作用了。” 李景点点头笑道:“等官兵到了山脚下,就不能轻易退兵了,如果官兵被炸,肯定会用虎蹲炮进行轰击。那咱们就打掉他们的炮兵,这样官兵对咱们就再无威胁了。” “那咱们直接用炮轰他娘的不是更简单么?何必这么麻烦?”周老虎不解道。 李景笑道:“你以为咱们有多少炮弹?这玩意儿只有这么几发,打完就没了。咱们把炮拉出去打,打的几下就没动静了,你以为官兵不会反攻么?” 周老虎嘀咕了一句道:“怎么不多造一些?” 李景摇了摇头叹道:“我倒是想多造,可是咱们没铜没铅,拿什么造?这些炮弹都是用铜钱造的。” “啊?这可真造不起!我看了一下炮弹的大小,一个至少需要上千个铜钱才够。”周老虎惊道。 “是啊,用铜钱造炮弹,咱们一是没那么多铜钱,二来也真的造不起。要是咱们有铜矿铅矿就好了,那样就可以大量生产炮弹了。”李景点点头叹了口气道。 周老虎哦了一声,想了想忽然说道:“大哥,我们老家那里就有铜矿。” “哦?你老家那里就有铜矿?我只知道你是山西人,倒没问你老家在哪儿。”李景笑道。 “兄弟的老家在山西恒曲县,我们那里就有铜矿,而且据说自古以来我们那里就产铜。”周老虎说道。 “恒曲县?在什么地方?说的再详细点!”李景想了半天也想不起山西的恒曲县在哪里。 “在中条山一带。”周老虎忙道。 原来如此! 第一百一十二章 铜矿 中条山乃是关中地区的屏障,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从华北地区进入关中地区,必经中条山,是潼关的前沿。 李景倒是没想到中条山居然还有铜矿。 从红山岭到中条山距离倒是不算太远,向北到陵川,然后往西几百里就是中条山地界。 李景琢磨着等以后势力强了首先就进据中条山,拿下这座铜矿,想来中条山既然有铜,那别的矿产应该也会有。 李景一边琢磨,一边带着手下后撤,不久便退回到红山岭上。 而这时,官兵早已把雷排的差不多了,李景带人回到山上不久,他们就追了上来,此时离山脚已不足一里。 官兵能这么快的把雷排完,主要是因为李景并没有让手下布多少雷,也就百十来个。 毕竟布的是假雷,只是为了迷惑官军,布得太多也没什么用处,而且酒坛也是有用处的,李景现在已经懂得应该精打细算地过日子了。 看到官兵马上到达山脚,李景轻轻招了招手。 随即几名手下把八门火炮抬了出来。 李景命令这些人把八门炮排成前后两排,前后的火炮间距相差个十来步。 这些士兵练了一天带一个晚上,动作已经非常娴熟,三个人一组,支架的支架,安放底座的安放底座,用榫子把支架和底座固定之后,再把炮筒架上卡住,这火炮就安装完毕。 红山岭不高,也就两百多米海拔,斜面的长度也不过三百来米。 这么短的距离,山下的人很容易就能看清山上的人的动作,看到土匪也把火炮搬了出来,张千户急忙命令手下加快步伐。 张千户很清楚,虎蹲炮的有效距离是多少,但是居高临下,肯定要比从下往上打要远一些,因此一定要在土匪把炮架好以前,达到攻击距离。这样就可以凭借着炮多的优势,压制住土匪的火炮。 但是就在官兵开始加快行进速度的时候,山上的火炮突然响了起来。 张千户看到土匪开炮,不由得笑了起来:“哈哈哈,土匪就是土匪,连虎蹲炮能打多远都不知道就敢开炮,兄弟们加快速度,等他们这一炮打完,填充火药的档口,咱们就能达到攻击距离了,到时让土匪尝尝咱们的厉害。” 不过张千户话音未落,便听到数声巨响,接着就看到前面的部队一阵人仰马翻。 “我草!怎么回事?土匪的炮怎么能打这么远?”张千户惊道。 旁边的邓千户向前张望了几眼,然后松了口气道:“好在土匪的炮少,威力不大,兄弟们倒是没死多少人。” 张千户瞪了邓千户一眼道:“咱们这些兵都是跟指挥使讨的,死一个就少一个,让兄弟们散开冲,别让土匪把炮打进人堆里。只要冲过这段距离,土匪的炮就没用了。” 其实不用张千户吩咐,官兵们早就散了开来。 而且官兵们也知道,虎蹲炮只在一定距离有用,太远和太近都没有用处。 这时一是后撤,一是继续前进。 后退肯定是不可能了,好容易追到山下了,这时谁敢后退?张千户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就砍了后退士兵的脑袋。 唯一的办法就是前进,而且速度要快。 看到官兵开始加速,李景猛地一挥手:“开炮,让他们速度再快一点儿。” 随着李景的话音落地,八门火炮同时开始轰鸣。 这次炮火覆盖地面积更大,炮击的效果更是惊人,不过由于官兵早已散开,对官兵造成的伤亡却不是很大,甚至比不上前一轮的伤害。 但是这次炮击却让官兵不得不再次加快脚步,因为官兵都知道,这时落在后面的才会挨炸,越是靠前就越安全。 看到官兵果然加快了速度,李景挥手止住炮兵的动作。一共就这么多炮弹,能少打一发就少打一发。 不想有一个炮兵可能是因为紧张,见李景挥手,误以为是李景要他们继续炮击,顺手就把手中的炮弹投进炮筒之中,“砰!”地一声炮弹飞出,倒是把李景吓了一跳。 李景回头瞪了那炮兵一眼笑骂道:“他妈的,你紧张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枚炮弹值多少钱?这枚炮弹的钱从你这月的军饷里扣。” “大哥,这枚炮弹多少钱做地啊?”那士兵问道。 李景仔细算了算,然后笑道:“三两银子估计够了,你是一等兵,这月的军饷扣完了还能剩下二两,不过你这个月可没多少钱孝敬你爹喝酒了!” “啊?这么贵啊?能不能少扣一点儿啊?”那士兵可怜兮兮地说道。 “赶紧把炮收起来,官兵快要上来了!”李景喝道。 李景笑了几句,土匪们的紧张情绪顿时减缓了许多。 这时,官兵们已经快爬到了半山腰,一些官兵开始架炮。 李景往下看了几眼,对周老虎点点头。 周老虎把手指蜷起放在嘴边用力一吹,一声响亮的哨音响起,接着半山腰处响起猛烈地爆炸声。 地雷,又是地雷! 听到熟悉的爆炸声,张千户眼睛一闭,他知道自己从孙猛那里借的四十门虎蹲炮完了。 待爆炸声结束,张千户缓缓睁开眼睛。 半山腰处一片狼藉! 不光是那四十门虎蹲炮和准备放炮的士兵,冲在最前面的士兵也伤亡了许多。 好在这次士兵们散的很开,不然的话这一连串的地雷爆炸还不定死多少人呢。 张千户和邓千户对视一眼,两人几乎同时点了点头,然后两人把腰刀缓缓拔了出来大声喝道:“兄弟们,此战有进无退,退后者斩!” 听了两人的话,两人身边数十名亲兵齐齐拔出刀来,大声喝道:“千户大人有令,此战有进无退,无令退后者斩!” 喝罢,这数十人随即站成一排,冷冷地注视着前面的士兵。 本来已经萌生退意的官兵听到后面大声呼喊,也明白呼叫的这些人是干什么的了。 督战队! 张千户和邓千户两人开始启用督战队了。 启用督战队,就意味着这两个人要拼了。 看着后面数十把寒光闪闪的刀锋,后退的士兵急忙转身往山上冲去。 “擂鼓!”张千户大声喝道。 “咚!咚!咚!”负责敲鼓的士兵听到命令,急忙敲起鼓来。 冷兵刃作战时,指挥实际上是靠鼓和锣还有旗帜来控制。 而且越是大规模的战斗,参战的人员越多,鼓和旗帜的作用越明显。 像围攻红山岭这样的小战役,由于参战人数不多,战场面积也不大,几十个人呼喊,前面的人就可以听到,但是如果面积过大,人数太多的话,喊话就不起作用了。 混战当中兵刃乒乓作响,挥刀挺枪的士兵大声呐喊,谁能听到远处的人喊些什么? 这时就是通过鼓声和旗帜来指挥作战。 而旗帜指挥的实际上并不是士兵,而是下面那些军官,比如千户,百户等等。 有经验的军官不光要注意敌军的变化,还要密切注意后方指挥者的旗帜变化。 根据旗帜的颜色和所指的方向,军官会知道调动的是哪支部队和行进的方向。然后跟旗帜颜色对应的部队的军官再指挥部下往指定方向行进。 举个例子,一个卫所有五个千户,那么在作战时,就会用五种不同颜色的旗帜,每种颜色对应一个千户所,作为千户只需要记住自己旗帜的颜色就行。 而千户指挥下面的人用的是小一点的旗子,比如三角旗,也用各种不同的颜色对应下面的百户所。 百户能指挥的就一百来人,这些人肯定是在百户的附近作战,只要吼上两嗓子,附近的人都能听到,然后士兵就可以根据百户的命令行动。 因此冷兵刃时期,战场上最常看到的就是各种颜色大小不一的旗帜。因此才有旌旗遮天蔽日一说,形容部队数量庞大,士兵众多。 而旌旗最多的地方,肯定是指挥官所处的位置。 越是高级的指挥官,身边的旗帜就越多,举着这些旗帜的人叫掌旗官,这些人随时等候着主帅的命令,准备挥动旗帜。 在众多的掌旗官当中有一位最牛的。 如果你分不出哪面旗帜是代表哪只部队的,那么你肯定能看出这面旗帜是代表谁的。 这就是帅旗! 在众多的旗帜当中帅旗是最醒目的,醒目到在无数面旗帜当中你一眼就能看到它。 这位最牛的掌旗官就是扛帅旗的。 李自成手下有位掌旗官姓郝,叫什么名字很多人不知道,但是要是提起郝摇旗,可能大家都知道。郝摇旗就是一名掌旗官,摇旗并不是他的名字,而是外号,他摇的就是帅旗。 由于帅旗非常显眼,在战场上一眼就能发现它,因此才有擒贼先擒王这一说。不然的话,双方混战在一起,上哪找对方的指挥官?找对方的主帅? 当然,像张千户和邓千户这样的人是根本没有资格用帅旗的,包括彰德和卫辉两个卫的指挥使在内也没有资格用帅旗。 第一百一十三章 官军妥协 另外,围攻红山岭这样的小山头,旗帜的作用其实并不明显,由于战场面积太小,人数也不多,双方又没有接战,只要十来个人一起呼喊大家就能听到,完全没必要用旗子指挥。 因此张千户和邓千户身边的旗子所指的方向基本就没发生过变化,一直指的是前方。 指挥军官用旗,而指挥士兵用的则是鼓和锣。 鼓响则进,金鸣则退。 金就是锣,鸣金收兵,就是敲锣让大家回来歇息,别再去跟人玩儿命了。 锣的用处是收兵,而鼓的用处则是前进和进攻。 鼓其实也分很多种,有的是指挥士兵行进,有的是指挥士兵进攻。 指挥士兵行进的鼓一般都是小鼓,而且几乎都是用在新兵身上。 新兵初上战场的时候难免会出现紧张的情绪,很容易在行进时出错,从而破坏阵型。 这种小鼓就是指挥他们走路用的,平时训练时,新兵就跟着小鼓的鼓点走。 到了战场上,就算开始走错了,但是听一段时间鼓声,自己就会慢慢纠正过来。 而老兵上了战场就不怎么用小鼓指挥了,该怎么走早就熟得不能再熟了,听不听鼓声已经无所谓了。 指挥士兵进攻的鼓则是大鼓,甚至是巨鼓。 鼓声一响,可以声震数里。 但是这种鼓可不是随便乱敲的,不到时候是万万不能敲鼓的。因为鼓声响起,就意味着要发起攻击,发起冲锋。 对于敲这种鼓的鼓手来说,这绝对既是力气活儿,也是技巧活儿。 敲鼓的人不能敲几下就没劲儿了,也不能乱敲一气。 一般来说,负责敲鼓的士兵各个都是膀大腰圆,身强力壮。 另外,好一点的鼓手还会懂得一点点音律,高明的鼓手还会计算双方的距离,从而控制鼓点儿的节奏,最高明的鼓手还会观察战场的态势。 实际上,当鼓声响起,进攻开始,鼓手就是战场上真正的指挥者。 一名好的鼓手,能够把鼓敲得让人听了热血沸腾,能够真正起到鼓舞士兵的作用,而且能尽量延续第一通鼓的时间。 所谓一鼓作气,就是考验敲鼓者的体力和技巧。 敲鼓的时候,先要慢,要让士兵听到以后做好准备,然后逐渐加快,士兵会随着鼓声的节奏前进。当鼓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的时候,便是到了冲锋的时刻,由于士兵已经做好了准备,士气也被完全调动起来,这时就能以排山倒海之势,击溃敌军。 张千户下令擂鼓,就是告诉手下这些士兵准备发起冲锋。 而只要经过训练的士兵都知道这种鼓声意味着什么。 鼓声响起,士兵的后面就是督战队,不冲者死,后退者死。 对于士兵来说,宁可死在敌军的手中,也不能死在督战队的手中。 山下的官军开始擂鼓,山上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还是李景第一次在战斗中听到鼓声。 不过当初陈老汉还有后来的高奇在训练部下时,都再三告诫鼓声的意义及其重要性。 另外山上也做了一面大鼓,虽然只在训练时敲过,实战中还一次没用过,但山上的人都懂得敲鼓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其实红山岭跟官兵也打过几仗,不过李景不是偷袭,就是袭击,再不就是诱敌埋伏,这鼓根本就用不上。 这是因为李景作战的思路跟这个时代的人完全不同,另外情势也要求李景不能跟官兵正面作战。 李景自然明白官兵擂鼓是什么意思,看到官兵已经冲到半山腰,李景忽然挥手喝道:“举火!” 随着李景一声令下,几十名土匪迅速拿出火石火绒点燃火把。 见火把点燃,李景接着喝道:“第一队准备!” 随即上前几十名土匪,每人手中都拿着一个泥做的椭圆形物体:手雷。 看到官兵的距离越来越近,有的官兵已经开始取下弓箭,李景喝道:“点燃,投掷!” 随着李景的命令,这些人就着火把把手中的手雷点燃,接着向前助跑几步,然后用力把手雷扔出。 如果是平地投掷,这些人根本扔不了这么远,但是现在他们是在山上,居高临下,无形中增加了投掷的距离。 而且手雷不像地雷。 地雷不能当着敌人的面埋设,那样就失去了作用,因此引爆以后就结束了。 但是手雷这玩意儿只要有就可以随便扔。 李景上次做了上千个手雷,一时半会儿是扔不完的。 另外为了能达到连续投掷,李景把投掷手分成了三队,还专门派人执火,为的就是让他们方便点燃引信。 当第一队投掷手扔完退后,第二队紧跟着就上来了,接着是第三队,然后第一队再上,当真是连绵不绝,毫无停滞。 几十上百枚手雷不停地爆炸,那场面真是相当的壮观,效果也是非常惊人的。 虽然有些人因为臂力不足扔的距离不够,还有的手雷则在半空中就爆炸了,但还是有相当一部分落在官兵的身边,冲在最前面的官兵顿时被炸得人仰马翻。 看着官兵一排排地冲上,又一排排地被炸倒,张千户和邓千户两人同时叹了口气,都知道这样下去,就算官兵死光了也冲不上山顶。 “退兵吧!再不退,人就要死光了!”邓千户突然红了眼道、。 张千户点了点头,挥手止住鼓手,然后对旁边一名士兵说道:“鸣金!” “当当当!”随着锣声响起,官兵潮水一般从山上退了下来。 红山岭南官军营地外。 看到官兵丢盔弃甲地从山上逃了下来。 指挥使看了孙猛一眼道:“孙千户,你说这些人还是土匪么?怎么武器比官军还要厉害?” “卑职不知。”孙猛躬身说道。 顿了顿,孙猛接道:“大人,现在咱们所有的虎蹲炮都没了,再想攻山恐怕就更难了。” 指挥使点点头,叹了口气道:“是啊,有炮攻山都打成这样,没炮了这仗可怎么打?” 孙猛看了指挥使一眼,又四下看了几眼,犹豫了一会儿,忽然低声说道:“指挥使大人,要不咱们跟匪首议和?” 指挥使四下扫了一眼,见左右都离的甚远,于是轻声疑问道:“议和?跟土匪议和?” 孙猛点点头,指着红山岭的方向低声说道:“大人,你也看到了,凭咱们的实力肯定是打不过土匪的,那么要想剿灭土匪,只能向朝廷上报,不过上报之后,怕对大人的前程不利。那只剩一条路可走,那就是私下跟土匪达成协议,让他们别在咱们的地境闹事儿。” “可是咱们刚打了败仗,土匪能答应咱们的条件么?”指挥使犹豫着说道。 孙猛笑了笑道:“大人,土匪要是聪明的话,肯定会答应的,毕竟他们是土匪,要是惹到朝廷派大军围剿,土匪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挡不住。而且咱们还可以让土匪开开条件,反正只要不影响大人的前程就行,至于官府衙门那里,就得靠大人自己想办法了。” “官府衙门那里不用担心,他们的辖区之内出了土匪,他们自己也脱不了干系,怎么会愚蠢地上报朝廷自找麻烦?”指挥使想了想道。 “那卑职派人跟土匪接触一下?”孙猛盯着指挥使的脸,小心翼翼地问道。 指挥使点点头道:“不过此事须得小心在意,不可露出一点风声。这可是通匪,一旦泄露出去,咱俩都逃不脱干系。” 孙猛忙道:“大人放心,卑职明白。不过咱们既然要跟土匪议和,总得拿出点诚意出来,卑职以为,咱们是不是后退五里,把土匪出山的道路给让开?” “就怕钱重知道了,会报给都指挥使司,那样我可要担着干系的。”指挥使想了想道。 孙猛笑道:“呵呵,大人多虑了,钱重是以什么名义来的咱们心知肚明,依卑职所见都指挥使恐怕也不大待见于他,不然的话,他怎么总呆在卫辉府的知府衙门连军营都不来?我看他也是怕担干系的呀!” 指挥使恍然道:“说得有理,那就按你说得办,咱们后撤五里,让出通道。” 孙猛忙道:“卑职遵命!” 少顷张千户和邓千户带着残兵败将回来。 指挥使冷冷地看了两人一眼,哼了一声,转身回营。 “孙大人,指挥使大人这是何意?”张千户奇道。 孙猛笑道:“两位大人奋勇进攻,指挥使大人都看在眼里,此战失利乃是咱们的武器比不过匪军。不过两位毕竟吃了败仗,难道还要指挥使大人嘉奖不成?” 张千户和邓千户急忙摇头:“只要不责罚就谢天谢地了。” 顿了顿,张千户叹道:“只是可惜了孙大人那四十门火炮,这次都落入了匪军之手,以后的仗可怎么打啊!” 孙猛摆摆手道:“无妨,你我自家兄弟,分什么你我。何况就算咱们手中有火炮难道就打得赢匪军?匪军的火炮射程比咱们远了一倍有余,咱们有没有这些炮根本无用。” 张千户知道孙猛这是安慰自己,当下抱了抱拳。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大明律 张千户叹了口气道:“就算匪军不来埋设地雷,咱们又怎能挡得住人家?” 邓千户接道:“是啊,匪军的武器着实厉害,也不知仍的什么东西,落地就炸,每一下都能炸伤我们好几个兄弟。若是匪军以此来攻,我军如何抵挡?依我看还不如直接撤军。” 孙猛摆了摆手道:“撤不撤军非你我所能决定,这事儿得都指挥使司决定,咱们只需把情况跟指挥使大人说清就行,撤军的事情自由大人跟上面交涉。当然,咱们兄弟必须要统一口径才行。” 张千户和邓千户同时抱拳道:“这是自然。” 孙猛点点头,招呼两人回营。 当夜,孙猛回到红山岭,把跟指挥使商议的事情说了一遍。 “哈哈哈,大哥果然好算计,官军这次吃了败仗,我跟那个死太监一说,这家伙马上答应议和,然后乖乖后撤,让出出山的道路。”孙猛喝了口酒笑道。 李景摆摆手笑道:“这事儿是你的功劳,别扯我头上。” 孙猛笑道:“俺老孙懂个屁,要不是大哥事先教俺怎么说话,俺哪能说明白那些话。” “这你倒不用自谦,跟土匪议和,这话我可没教过你。我到现在还纳闷儿你是怎么冒出这个念头的,更奇怪那个太监居然还会答应。”李景笑道。 “嘿嘿,俺老孙当时看那死太监一筹莫展,这才冒出这个念头,没想到他居然没考虑就同意了。”孙猛笑了笑,随即转头看向高奇:“兄弟,你那边怎么样?刘洪那小子有没有动静?” 高奇笑道:“孙大哥,你以为刘洪是你啊?他还没入伙儿呢!不过按理儿刘名应该回来送信才对。” 李景笑道:“卫辉府那边不急,只要他们不敢围山,这次作战就已经成功了。何况老孙这边已经把出山的道路让开了,咱们已经活了,不用计较太多。彰德的那位指挥使让咱们开条件呢,大家想想咱们应该开什么条件才好?” “大哥,我先说两句好么?”张鳌忽然开口说道。 李景笑道:“兄弟有什么建议尽管直说。” 张鳌点点头道:“大哥,这一季,咱们收获了大量的番薯,咱们自己吃的话无论如何是吃不完的,留作种子的话,咱们又没有那么多的土地耕种。大哥,咱们能不能管官军要点儿地盘开荒种地。” 李景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笑道:“兄弟,地盘需要咱们自己占,官军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明目张胆地给咱们地盘的。另外,耕地的事好办,咱们手里不是有六家求咱们保护的大户么?把种子交给他们,他们手里可是有大片的土地,让他们种番薯。种子先免费提供给他们,收获的时候跟他们要三成半,那半成就当是种子钱。” “就怕他们不肯种番薯。”张鳌说道。 “不用担心,告诉他们,如果没有收获,我就不收他们今年的税,来年的也免收。只要他们种了,看到收成,以后就好办了。”李景笑道。 张鳌想了想道:“不过这事儿得您派人告诉他们才行,我去说恐怕他们不听。” 李景点了点头:“张鳌,税收这一块儿确实需要人帮你。沈叔,我看得给张鳌派几个人压压场子,这样他说话才硬气。” “把山子和栓子给他吧,他俩是跟你从陈庄出来的,用着放心。”沈正点点头道。 李景想了想,点点头:“行,就他俩吧,这俩小子老实,不会不服管。张鳌,你要记住,这山上所有涉及到后勤物资方面的事情,都由沈叔和你来负责。我知道你担心自己上山晚,怕有人不服你。我今天告诉你,你要是受了气,就告诉沈叔,沈叔要是不能给你做主,就由我来给你做主。” “多谢大哥!”张鳌躬身深深揖了一礼。 李景摆摆手道:“兄弟不用多礼,只要你尽心办事就是谢我了。对了,咱们山上还没有律法,你考过秀才,懂不懂大明的律法?” “熟背大明律那是必做的功课,我现在虽然不敢说熟背如流,不过大抵还记得。”张鳌笑道。 李景点点头道:“你闲暇的时候,把大明律书写下来我看看,我看咱们也需要制定一下律法,这样才能约束住山上那些无法无天的家伙。” “是,我回头就把大明律给写下来。”张鳌点头道。 听说李景要制定律法,众人心头都是一凛。 见众人沉默不语,李景笑道:“跑题了,咱们接着说给官军开条件的事情。” 沈正想了想道:“贤侄,其实咱们想要开条件首先要看官军能不能拿出来,如果官军拿不出来的话,就算答应了也不过是一纸空文。” 李景点点头,知道沈正是商人出身,考虑的都是实际的东西。 不像张鳌只看自己的难处,却不想官军能不能拿得出来。跟官军要地盘?就算官军是猪脑子也不敢答应啊! “其次,还要考虑咱们的需要,比如说,官军能给咱们一百门虎蹲炮,可咱们要这么多炮干嘛,咱们没火药,没铅丸,这一百门虎蹲炮拿来就是摆设。”沈正接道。 “呵呵,而且还得需要人养护这些火炮。”李景笑着补充一句。 点点头,李景正色道:“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咱们要跟官军要那些咱们能用得着,而且官军还能拿出来的东西。” “恩!而且还不能要的太过分。”沈正点点头道。 李景点点头道:“叔,这事儿就你来办吧,你看看咱们需要什么给老孙列个清单,让他带给他们那个指挥使瞧瞧。” 沈正也不迟疑,找了张纸,拿起笔来,沾了墨汁,唰唰唰就开始写起来。 写完之后,把纸上的墨汁吹干,然后递给李景。 李景接过,对众人笑道:“要说还是沈叔,山上需要什么不用想都知道,你们以后做事都得跟沈叔学着点儿。” 高奇孙猛等人都是连连点头。 李景说完端了端纸,这才仔细看了起来。 但是只看两眼,李景便惊呼道:“沈叔,你刚才还说不要太过分,怎么还开这么多东西?这也太离谱了吧?” 沈正摇摇头笑道:“咱们开的再少,官军也会跟咱们讨价还价。因此我才多开一些,最后肯定没有这么多的。” 李景笑道:“叔,您当这是做买卖呢?还讨价还价呢?” 沈正摇摇头道:“谈判跟做买卖都是一个道理,双方肯定是要讨价还价的。另外,咱们还得拿出一些官军看得见的好处和诚意来,这样才会让官军动心,才会放心地跟咱们谈。” “咱们有什么官军心动的东西,除非您老出钱。”李景笑道。 沈正急忙摆手:“别跟我提钱,我现在也没钱了,都让你给败光了。你想要钱,就赶紧把官兵弄走,我得到开封和洛阳去才能把钱弄回来。” 李景摇摇头笑道:“您老就别动用沈家的钱了,我上次给您的珠宝您想法子卖了,还上我欠您的饥荒,我估计还能有些剩余。” 沈正一瞪眼:“怎么?跟我还分得这么清楚?什么沈家还有饥荒的,你是不是觉得以后用不着沈家了?” 李景吓了一跳,急忙摆手道:“叔,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您上面还有位老太爷呢,您要把沈家折腾光了,我以后咋见老太爷啊?” 听李景提起沈老太爷,沈正叹了口气道:“你要真有这份心,就赶紧还了老爷子的心愿。” 李景急忙点头:“叔,您放心,等官兵退了,我就想法子让老爷子回林县老家。” 沈正怒道:“跟我装傻是吧?” “啊?”李景顿时哑然,合着自己想错了? 忽然,李景明白沈正是啥意思了,急忙咳了两声道:“咳咳!叔,这事儿吧,您老别急,小姐的年纪还小着呢,咱们先说正事儿,您说说咱们能给官军啥看得见的好处?” 沈正叹了口气道:“咱们不是抓了许多官军的俘虏还有伤兵么?咱们可没那么多地方养这些人,把他们还给官军吧。” 李景点点头。 上次李景和高奇两路伏击,俘虏的官军士兵和伤兵足有一千多人,这些人李景一直没有招降他们,主要是因为李景现在养不起这么多人,另外这些士兵的家人就在卫所,他们要是投降家人就要跟着倒霉,李景现在根本没能力把这些士兵的家人弄到山上。 这些人再加上今天俘虏的伤兵足有一千八百多人,给这些人治伤就是一笔不小的费用。把他们还给官军确实既能显出自己的诚意,又能让官军看到好处,同时又能甩掉这些负担。 因为吃败仗,伤亡几百人跟伤亡数千人完全是不同的概念。 第一百一十五章 崇祯登基 李景想了想道:“就按沈叔说的办,老孙,你回去后告诉那个指挥使,只要答应咱们的条件,这些俘虏就还给他。 说着,李景把沈正列的清单交给孙猛。 孙猛接过一看,也是惊呼了一声:“我的妈呀!铜一万斤,生铁五万斤,铅五万斤,还有硫磺,硝石,木炭。沈叔,你就算把整个彰德卫所榨干,也拿不出这么多东西啊!我估计就算整个彰德府都拿不出这么多东西来。” 沈正点点头笑道:“那你说只要五成的话,他们能不能拿出来?” 孙猛想了想,摇摇头道:“五成我看也有困难,要是三成的话我估计还是可以的。” 沈正笑道:“那么底线就是所有的材料不能低于三成。” 顿了顿沈正接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多此一举?” 孙猛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沈正笑道:“你想想,我们开出这么多的材料,很显然官军是拿不出来的,但是由于你的努力谈到这种程度的话,那个指挥使肯定会非常高兴地接受,以后必然会更加看重于你,最关键的是,所有俘虏的士兵都等于是你救的,你的威望在卫所将无人可以比拟。如果你能更仗义一些,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我想整个卫所的士兵都会听从你的号令。有一天,这些人将会是你,也是大当家的最关键的臂助。” 孙猛听了顿时恍然,伸了伸大拇指道:“沈叔,你可真是老奸巨猾。” “滚!你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沈正骂道。 “哈哈哈!”在场诸人一时皆笑。 待众人笑毕,沈正教了孙猛回去后的说词,最后李景又让孙猛不妨威胁一下那个指挥使,就说一旦官军不同意红山岭的条件,红山岭便可能对官军动手。 想来那指挥使连吃败仗,定然不敢跟红山岭交战。 孙猛听了连连点头。 喝了几杯酒,孙猛便告辞回营。 回到军营,孙猛把沈正给他的清单交给指挥使道:“大人,这是土匪索要的物资清单。” 指挥使接过清单,粗略一看,顿时大怒:“他妈的,这些物资别说我们卫所,就算整个彰德府恐怕都拿不出来,咱家看这些土匪是把我们当成那些过往的商人来打劫呢吧?” “大人息怒,那个匪首说了,如果我们答应给他们这些材料,他将把咱们被俘的一千余名士兵都放回来。”孙猛忙道。 “放了咱们被俘的士兵?”指挥使大喜,不过随即皱眉道:“要是土匪把咱们被俘的士兵都放回来倒是个好事儿,这样咱们这次吃败仗损失就不大了。可关键是清单上的这些东西咱们拿不出来啊?” 孙猛笑了笑道:“大人,这份清单是过分了一些,不过咱们连吃两次败仗,现在还主动提出跟土匪谈判议和,土匪难免要狮子大开口。不过匪首主动答应放回那些被俘的士兵,依卑职看来土匪还是比较有诚意的。” 那指挥使叹了口气道:“孙千户,你说的咱家都清楚,只是这清单上有些东西咱们是真的拿不出来。比如这铜,咱家连一千斤都没有,还有硫磺和硝石,这玩意儿是做啥的你我都清楚,他每样要三万斤,咱家上哪给他弄去?不过铅咱家倒是能弄个万八千斤的,铁估计弄个一万来斤问题也应该不大,至于木炭那玩意儿倒是要多少就有多少。” “大人,这可让卑职为难了,您给的连一成都不到,跟人家要求的相差的也太远了吧?您这让卑职怎么跟土匪谈?”见指挥使不语,孙猛接道:“卑职其实是担心,咱们给这么少一旦土匪动怒对咱们动手的话,咱们拿什么抵挡?您可是看到过,土匪的火炮能打多远,威力有多大。” 听到土匪可能会主动攻击,那指挥使顿时脸都吓白了,急忙说道:“咱家不是不给,关键是这些东西咱家一时弄不到这么多。要不你跟土匪说说,容咱家一点时间行不?” “那您得给卑职一个准数儿,这样卑职才好去谈,不然的话,土匪以为咱们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援军,一旦他们对咱们发起攻击,咱们可挡不住。”孙猛说道。 “三成,咱家给他们三成,孙千户,你也知道,多了真的弄不到啊!”指挥使急道。 “那卑职再去试试吧!要是不成的话,希望大人莫怪。”孙猛说道。 “能成,一定能成!”那指挥使急道。 孙猛不置可否,只是抱拳出帐。 不多时孙猛再次回到红山岭。 听说那指挥使吓得险些尿了裤子,众人都是大笑。 “看来那指挥使确实只能拿出三成的物资了,我看就这样吧,别逼得他狗急跳墙,跟咱们鱼死网破,那样就得不偿失了。”沈正笑道。 李景点点头笑道:“三成就不少了,按我的意思,能拿到一成就已经很满足了。” 想了想,李景接道:“老孙,你回去告诉那个指挥使,就说三成的条件我们答应了。以后大家做个朋友,我们不会在彰德府的地境给他添麻烦,当然也希望他以后别来找我们的麻烦。这样吧,你跟他说,我们的人不过大虎山以东,彰德卫所的人马也别来大虎山以西,大家就以大虎山为界。” “呵呵,这个条件他肯定答应。”孙猛笑道。 高奇笑道:“他不答应也不行啊,大虎山那儿他吃了多少次亏了,让他来他也不敢来。” 众人尽皆失笑。 大明天启七年八月十一。 彰德卫所派孙猛给红山岭送来大量物资,然后接回大批被俘士兵,随即卫所开始退兵返回彰德府。 同日,卫辉府答应红山岭的条件退兵。 两个卫所的官军突然退兵,令李景有些愕然。 这动作未免太快了吧,这简直不把钱重放在眼里了。 不过随即李景接到孙猛和刘洪传来的消息,钱重已经回开封都指挥使司衙门,而徐百川也偃旗息鼓,绝口不提剿匪的事了。 听到这些消息,李景心中隐隐觉得恐怕要有大事发生了。 不久马五从京城传来消息,皇帝不行了,要传位新皇帝了。 听到这个消息,李景终于明白钱重为什么返回开封了,终于明白徐百川为什么要偃旗息鼓了,也终于明白两府卫所为什么这么急着给自己送东西然后马上退兵。 因为大明朝要换新主人了,在没搞定新皇帝之前,谁敢妄动? 新官上任还三把火呢,何况新皇帝? 谁知道魏公公还能不能玩转这位新皇帝? 如果玩不转的话,魏公公和他的那些孝子贤孙们包括钱重,徐百川在内恐怕都得倒霉。 这个时候自然是越老实越好。 官军退兵对红山岭来说是个好消息,但是李景却似乎有些忧心忡忡。 李景不能不担心,因为他不知道这位新皇帝是不是就是历史上那位崇祯皇帝,如果是的话一切都好说,可如果不是呢? 幸好没过几天,消息便证实了。 八月二十二日,天启皇帝驾崩,信王朱由检经过三次劝进之后继位。 八月二十四日,朱由检举行登基大典,宣布正式即位,定年号崇祯。 听到这个消息,李景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 崇祯,你这倒霉孩子终于当皇帝了! 崇祯当了皇帝马上应该对付魏忠贤了吧! 李景知道魏忠贤最后是死在崇祯的手里,但是具体怎么运作的就不清楚了。 如果换做以前,李景可能还认为皇帝想弄死谁肯定是非常容易的。 但是来到这个时代一年多了,李景深知魏忠贤的势力实在是太过强大,崇祯别说弄死魏忠贤,哪怕稍不小心,恐怕就得死在魏忠贤的手上。 就在李景密切注意朝廷的动向的时候,一个消息传来。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 大赦天下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只要不是犯下十恶不赦之罪,统统赦免! 像沈家这样没有确凿证据通匪的,赦免,就算有确凿证据也可以赦免,当土匪跟造反是两回事。 像李景当年殴打官差疑似土匪的,赦免,当土匪没顶造反的名儿,因为要是顶造反的名儿没抓到的话,县太爷自己就要倒霉了,只有抓住以后,才会坐实造反的罪名。李景甚至这其中蕴藏着中华数千年做官的诀窍。 总而言之,那就是山上所有的土匪,所有在衙门有案底的土匪全部被赦免了。 这对李景来说是个巨大的危机,他不知道手下这帮人还愿不愿意继续跟着他当土匪,尤其是沈正和沈家。 如果没有沈家的财力支持,李景很清楚自己是无法支付土匪们的饷银的。 而通过种种迹象表明,沈家已经做好了回林县的准备,沈家已经把林县的老宅买回来了,甚至还买回了原有的土地。 看着安插在林县的探子发回的情报,李景感觉自己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么烦躁过。 沈家要离开红山岭李景根本无法阻止,也不能去阻止。 第一百一十六章 柱子回山 李景在房间之中来回踱步,盘算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如果沈正离山,那就把所有的土匪召集起来,告诉他们愿意离山的,就任由他们离山。 李景相信,总会有人愿意留下来的。 比如说赵双喜那帮匠人肯定是会留下来的,因为他们跟别人不同,他们是在最困难的时候得到李景的资助才渡过难关。而离开红山岭他们就会继续过以前的苦日子,只要这些人不傻,就决不会离开红山岭。 只要有这些人在,李景的武器就拥有稳定地来源。 有武器再加上一些忠于自己的弟兄,自己以后还会慢慢壮大起来。 李景也不相信自己经过一年的努力,会没有几个忠于自己的兄弟,那样的话,就意味着他做人太失败了,那样他的什么抱负就直接放弃吧。 李景正在盘算哪些人能留下来,高奇忽然在门外求见。 “进来吧!”李景淡淡地说道。 高奇推门进来时,李景的表情已经恢复到平时的样子。 “兄弟有事么?”李景笑道。 “大哥,我看到沈叔一家好像要搬家的样子,他们是要离山了么?”高奇急忙说道。 李景笑着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沈叔没跟我说起过。” “啊?沈叔没跟你说过?他怎么能干这样的蠢事呢?他难道不知道他搬家的话,会造成人心不稳么?”高奇急道。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些事情是强求不得的。兄弟,莫说是沈叔,就算你要走,我一样无法挽留。”李景淡淡地说道。 听到李景有些索然的语气,高奇一怔,忽然在李景面前跪倒:“大哥,你这样说话,莫不是以为兄弟也会离山么?高奇的为人大哥难道不知道?就算所有的人都走了,高奇也会留下陪着大哥。” 见高奇说话有些哽咽,李景叹了口气,轻轻把高奇拉起来,然后拍了拍他的肩头:“好兄弟!” “还有我,我也不会走的。我的命是恩公救的,我就算死,也要死在山上!”张鳌走进来道。 “好兄弟!只要有你们在,我李景还怕什么?”李景重重地拍着高奇和张鳌的肩头说道。 就在这时,沈正走进屋来摇摇头笑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怎么以为我要走了么?你们把我沈正当成了什么人?” 接着沈正指了指李景笑道:“贤侄,咱爷俩儿认识有一年多了吧,对沈某的为人你难道不了解?沈某若是要走,岂能不提前跟你打招呼?” 高奇疑惑道:“那你为何要做出搬家的举动?” 沈正摇摇头笑道:“我不过是把一些东西装车而已,怎么?不行啊?” 接着沈正看向李景说道:“我知道你肯定知道我把林县的老宅买回来了,还有以前沈家名下的那些土地也都被我买回来了。是不是就因为这个就以为沈某要走?看来你们还是不太了解我啊!要知道那些都是沈家的祖业,我怎能弃之不理?” 见李景等人点头,沈正接道:“其实吧,这次沈某做出这个举动,还是小女出的主意。她对我说,可以借此考验一下大家,尤其是你!” 说着沈正用手点了点李景,然后笑着说道:“小女说了,成大事者,须当临危不乱,坚韧果敢,如果因为沈家走了你就惊慌失措,或者是找我谈话的话,那就说明你还须多加历练。” 随即沈正叹了口气接道:“你做得很好,小女说了,山上现在人心惶惶,你却能安稳如山静观其变,这份养气的功夫比我强得多了。” 高奇张鳌两人闻听尽皆骇然。 沈莹这段时间经常带丫鬟小蝶下山转悠,山上众人虽不敢接近,却大多见过她。 高奇和张鳌万万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位娇怯怯的千金小姐,竟然会有如此见识。 两人偷眼看了看李景,又看了看沈正,心中俱道:“要是大哥娶了这位小姐的话,不知得厉害成什么样子。就是不明白,大哥为啥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高奇和张鳌两人的神情自然逃不过李景的眼睛,李景也很清楚这两人在想什么。 李景正要说话,忽然门外有人传报,说山下放哨的抓住三个探子,不过那三个探子口口声声地说认识大当家的,其中一人还管大当家的叫哥。 李景一愣,管自己叫哥? 叫大哥的倒是不少,可是还没人这么亲热地叫过自己呢? 不对,有两个人是这么叫自己的。 一个是柱子,一个是陈二虎。不过陈二虎已经很少这么称呼自己了。 难道是柱子回来了? “他们是不是都是十**岁的年轻人?其中一人叫柱子?”李景急忙问道。 “是!”传信的人说道。 李景急忙挥手:“叔,高奇,张鳌,是柱子回来了,咱们快去看看!” 说完,李景疾步往外走去。 沈正和高奇都认识柱子,也知道柱子其实是李景最器重的人。去年冬天袁可立回家,李景派柱子带人护送照应,可见李景对柱子的放心程度。 见张鳌有些发愣,高奇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道:“这个柱子是大哥最看好的人,你以后小心在意一些,别欺负他年纪小。” 张鳌闻听急忙点头,紧随几人的脚步出门。 李景快步下山,刚到半山腰,迎面便见数人往山上而来。 其中一人,年轻英俊,丰神俊朗,不是柱子又是何人? 柱子看到李景,急忙疾步上前,一把抓住李景的手说道:“哥!你怎么来了?你身体还好吧?怎么瘦了?也比以前黑了。” 听到柱子语气中浓浓地关切的味道,李景心中激动,轻轻拍了拍柱子的肩膀笑道:“好小子,长高了,也壮实了。在袁先生那里还好吧?我教你的东西有没有忘?” “那能忘么?我每天都按照你教的训练,没有一天落过!”柱子笑道。 李景点点头笑道:“没忘就好,在袁先生那里有没有跟着学些东西?你可别告诉我认识的还是在山上时学的那几个字?” “哪能呢?我每天都跟着袁先生读书的,袁先生对我很好的。”柱子忙道。 “你年轻,多学点东西只有好处,我想跟袁先生学习,他还不愿意教呢!”李景笑道。 柱子点点头,忽然正色说道:“哥,袁先生病了,想见你一面,我这次回山就是袁先生让我回来请你的。” “袁先生病了?病的重么?”李景闻听急忙问道。 柱子轻轻摇摇头:“袁先生的身体倒是没有大碍,就是精神差了很多。” 李景点点头,知道这是因为崇祯登基引起的。 信王朱由检登基,年号崇祯,但是这个年号袁可立在年前都听李景说过了。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李景并没有说谎。 那么李景后面说的陕西将要大旱,百姓被逼无奈开始造反,天下马上就要大乱也快要应验了吧,明朝灭亡也就在二十年之间了。 袁可立虽然已经致仕,但是一颗忠心却从未变过,他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大明一步一步走向灭亡,更不想看到满清入关占领汉人的江山。 袁可立有心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但是袁可立也知道自己已经年老体衰,不可能再有什么作为,心忧之下顿时病倒。 在吃了几服药之后,袁可立身体略有好转,便想到李景。 在袁可立想来李景既然来自后世,想来会有办法解决大明王朝的难题吧? 于是袁可立急忙命柱子回山,约李景来睢县会面。 听说袁可立要自己去睢县,李景知道袁可立已然相信自己所说的话,想来是要问一下自己以后如何打算。只要自己能打动袁可立,那么袁可立必然会跟自己上山。 只是现在山上人心不稳,自己要是去睢县,必须先把人心安定下来。 李景心里盘算,那边柱子三人这才想起还没给沈正等人见礼。 柱子俯身趴在沈正面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说道:“沈叔,柱子无礼,刚才忘记给您老磕头了,希望您老莫怪。” 沈正笑呵呵地拉起柱子说道:“好孩子,你跟你哥说的是正事儿,何况咱爷们也用不着这些虚礼。” 柱子笑道:“沈叔,过年的时候其实我想回山看我哥和您老人家来着,不过我哥不来信,我就没敢回来,我再给您磕三个头就当给您老补上。” 沈正闻听大笑:“哈哈哈,免了吧,你有这个心就行了。好孩子,比一年前出息多了。以后回来了就是你哥的得力臂助。” “还得沈叔多多指点才行。”柱子忙道。 沈正笑着点点头。 接着柱子又给高奇见礼。 高奇当初跟随李景的时候,就是柱子跟他联系的,应该说高奇在没上山以前,最熟络的就是柱子。 另外由于柱子为人乖巧,做事机灵,高奇对柱子也极为喜爱,后来知道李景非常器重柱子更是刻意结交,因此两人的关系极好。 第一百一十七章 快刀斩乱麻 高奇笑着捶了柱子一拳:“要不是大哥栽培,哪有你高大哥的今天,好兄弟,以后咱哥俩齐心协力,帮大哥创一番事业。 “恩!”柱子用力点点头。 高奇笑着接道:“柱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张鳌,是你走后才上的山,你还从没见过呢。现在张鳌是沈叔的副手,也是大哥的得力臂助。我告诉你啊,你可别小看了张鳌兄弟,张兄弟可是秀才出身。” 接着高奇又对张鳌说道:“张兄弟,这位是柱子,别看他年纪小,要说在山上的资格比我都老,他可是当年跟着大哥一起上山的,你们哥俩好好亲热亲热。” 张鳌急忙长揖一礼道:“柱子兄弟,你放心,张鳌的命是恩公救的,以后自当尽心竭力做事,必不负恩公所托。” 柱子急忙还礼道:“柱子年轻,以后请张大哥多多指教。” 张鳌忙道:“不敢,不敢。” 接着高奇又介绍随柱子一同回来的两名兄弟跟张鳌认识。 听张鳌说的啰嗦,李景回过神来笑道:“这么客气干嘛?都是自家兄弟。张鳌,今晚你安排一下,给柱子接风洗尘,到时你们好好喝几杯。还有把陈大叔一家和大壮他们兄弟几个都叫来,他们也都好久没见了。” 张鳌忙道:“我这便去安排。” 说罢,给几人施了一礼便自去了。 李景摇摇头,指着张鳌的背影笑着对柱子说道:“张兄弟这个人为人谨慎,办事认真,有时可能有些啰嗦。你看现在天色还早呢,他就安排晚宴去了,你慢慢习惯就好了。” 柱子笑道:“大哥身边正需要这样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既帮沈叔减轻负担,又能放心使用。” 李景闻听,指着柱子对众人笑道:“看到没,这是真的长进了。” 高奇笑道:“大哥看人的眼光自然是不会错的。” 李景笑骂道:“你少拍我马屁,是他自己努力。” 接着李景又询问了下跟柱子一同回来那两名兄弟的情况,并对他们大加赞赏。 几人说说笑笑间来到李景的住处。 见李景房间简陋,柱子心中一酸,哽咽道:“大哥怎么还住这间屋子?而且还是一件摆设都没有。” 李景轻轻拍了拍柱子的肩头笑道:“身外之物,在意那些干嘛?只要你们这些兄弟一切都好,我这心里比添置多少摆设都开心。” “怎么连个使唤人都没有,传令兵呢?”柱子四下张望了一下问道。 高奇叹道:“自从你走了以后,大哥就没有特定的传令兵了,很多时候都是逮着谁谁就传令,没人大哥就自己跑。” “难怪我哥现在又黑又瘦,合着你们都不知道关心我哥啊?陈大虎和陈二虎他们几个呢,也不知道帮我哥么?”柱子怒道。 李景笑着说道:“你大虎哥现在是我的亲卫队队长,不过他和陈大叔负责万柏山山谷那一摊儿去了,你二虎哥现在是突击小队的队长了,大壮二壮他们几个也都有事儿,你以为他们闲着啊?” 柱子闻听急道:“那也不能有事儿还得你亲自去跑吧?哥,你让我回来吧?我还给你当传令兵。” 高奇笑道:“哈哈哈,柱子,你还不明白么?大哥这是给你留位置呢?山上实行了新的军制,你两次都没有参加考核,回来后只能当个小兵,大哥这是要把亲兵的位置留给你,你干一段时间以后就是大哥的亲卫队长,不然的话你以为就陈大虎那性格能当亲卫队的队长?那其实就是给你占地方呢!” 李景笑了笑道:“这事儿不急,等袁先生到山上再说。” 顿了顿,李景正色道:“现在袁先生病了,我必须去看他,不过山上人心不稳,大家认为应该怎么办?” 高奇想了想道:“大哥,我来说两句吧。” 见李景点头,高奇接道:“刚才沈叔说沈家要搬家是沈小姐定计考验大哥的,那么是不是也有考验一下山上兄弟们的想法呢?” 沈正闻听连忙摇头。 高奇笑了笑道:“我觉得这是好事儿!记得上次官兵围剿我们的时候,咱们山上出了二十多名叛徒,那一次咱们借刘洪的手把他们铲除了。但是咱们的军饷这么高,过了这么久很多人都攒下了不少的家当,现在听说沈家要走了,难免会有人认为以后军饷的来源断了,那他们在山上就没有什么念想了。这次朝廷大赦天下,难保不会有人想借这个由头去掉自己的贼名下山去过安逸的日子。” 李景和沈正等人默默点头。 高奇接道:“如果有人存了这样的念头,那留下他们未必会有什么好处,以后打仗必然贪生怕死,不如就放他们下山。至于留下来的肯定都是绝对忠于大哥,忠于山寨的弟兄。” “那你估计一下有多少人会走?”李景忽然问道。 高奇笑了笑道:“呵呵,这个我说不大准。不过我可以肯定一点,走的人决不会多,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走的只会是原来周老大的手下和咱们收编进来的那些人,而且只会是那些不愿遵守规矩的家伙。” 笑了笑高奇接道:“这些人以前屁股就不大干净,当初大哥不准备收留这些人,是我给大哥提了意见才收留了他们。” “呵呵,那不过就是几十个人吧?”李景笑道。 高奇点点头。 李景笑道:“你是不是早就想收拾他们了,只是顾虑着咱们说过不秋后算账,这才没找他们的麻烦?” 高奇挠了挠头,不置可否。 李景点点头,应该说高奇的分析跟李景的判断差不多。 只是李景想的更深一些,李景是按照最坏的情况来考虑问题的。 只有按照最坏的情况进行布置,这样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凡事都往好的地方想,一旦出现变化就难以应对了。 作为一名领导者,是不能犯这样的错误的。 但是高奇既然说的这么有把握,肯定有他的理由,毕竟山上的训练是由高奇来抓,很多生活细节,高奇比李景了解的更深一些。 高奇肯定是通过这些人的反应才来确定谁会离山而去。 比如说训练不积极,发牢骚等等。 想了想,李景说道:“高奇,如果你能确定只有这些人会离山的话,那就好办了。这样,袁先生那里我马上就去,山上的事宜就交给你和沈叔处理。如果有人想走,不必挽留,就任由他们去好了。” 沈正笑了笑道:“如果我在家的话,恐怕这些人还不会走,依我看我也下山,山上的事情交给高奇和张鳌来处理,这样要走的人才不会还有别的念头。” 李景点点头,只有沈正这个财神爷走了,才会令那些人认为山上失去了军饷的来源,才会绝了最后的念想。 所谓快刀斩乱麻,越早消除这些不稳定因素越好。 “叔,家里你准备怎么安排?”李景问道。 “老太爷那边我让你婶子带着家人陪他回老宅,我去开封,一是把你那些珠宝给变卖掉,顺便把存在开封的银子带回来。”沈正说道。 李景想了想道:“把小姐带上吧,让她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这不太方便吧?”沈正疑惑道。 “没什么不方便的,小姐聪慧过人,让她看看外面的世界,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以后对沈家也会有很大的帮助。”李景笑道。 沈正疑惑地看了看李景,心说这小子倒是很看得开,只是让女儿见识世面是要帮助沈家还是帮助他李景就不得而知了。 却不知,李景想让沈莹看看这世上大多人的生活,让她知道平常人生活的不易。 沈莹确实很贤惠,也冰雪聪明,很多李景没有想到的问题都替李景想到了,这是很难得的。 在李景从一名现代的军人到一个土匪首领转变的过程中,沈莹给李景提了太多的建议。 比如如何掩饰心态,不在下属面前露出他无力的一面,如何在下属面前竖立威信,如何增加下属对他的信心等等。 虽然都是隐晦的提醒,但是李景能明白沈莹的意思。 从某些方面来说,李景现在越来越有上位者的姿态,确实是沈莹提醒的结果。 但是沈莹最大的缺陷是什么?是她从小生活在沈家这样的豪富之家,就算沈家最困难的时候,比如刚到金牛岭的时候,沈莹的生活水平也没有任何下降。 李景以前一直以为古时的女儿在家中是没有地位的,但是在跟沈家接触以后才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越是像沈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女孩儿的地位就越高。 可以说除了嫡子,同辈之中再没有比女孩儿地位更高的了。 比如说吃饭,女孩儿不论是嫡生还是庶生都有资格做上席,但是庶子就没这个资格了,只能坐下席。 而在沈家只有沈莹这个嫡女,同辈之中她的地位最高,可以说沈家最好的东西都是为她准备的,当然沈老太爷和沈正除外。 第一百一十八章 想让她改变 也许她有一颗善良的心,但是却决不会为那些穷苦的人想太多,毕竟这是她的生活习惯造成的。 而这恰恰是李景要让她改变的。 李景的生活条件很简陋,生活也很清苦,不是李景没能力没条件去改变,而是李景想让大家看到这些的同时,别忘记以前的苦日子。 李景不希望山上这帮人忘本,如果这些人忘了本,那这些人早晚会堕落。 李景希望手下这些人过上好日子,却不希望他们穷奢极欲。 因此沈正送来的东西,李景都拒绝了。 李景希望能通过自己的表率,让大家明白他的苦心。 应该说效果还是不错的,李景过的清苦,下面的人也不好意思大手大脚。 但是如果李景娶了沈莹,那生活条件必然会改变。 李景不想让沈莹过自己一样的清苦日子,但也绝不能像以前那样奢侈。 偏偏沈莹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不定期地让小蝶给他送一些好东西来。 像去年送的那件大氅,就花了几十两银子。 这衣服李景不是穿不起,关键是他不想穿这么贵的衣服,要不是张鳌发现里面绣的字,李景把那件大氅送出去就不会再要回来了。 李景知道沈莹的生活习惯很难改变,李景只希望沈莹在看到外面的人是怎么生活的以后能稍稍收敛一下。 李景要带沈莹出去见世面,沈正自不好拒绝。 但是带上女眷,回来时还要携带大量的银两,护送的时候必然需要大量的人手。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李景决定带上半支突击小队,一支斥候小队,再加上亲卫队的成员。 这些人可以说是山上最精锐的成员,没有三五百人别想拿下他们。 等一切商议妥当,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这时陈大虎等人早已跑了过来。 见了柱子,大虎等人少不得一番寒暄。 李景没有理会这些家伙斗酒,他现在的心思全放在怎么让袁可立随他上山呢。 李景很清楚袁可立的价值。 袁可立不是名将,但他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名战略家,袁可立做事看的是大局,布的也是大局,而且擅长具体的事宜。 而李景欠缺的就是战略眼光,很多时候李景都是走一步看一步。 李景不会妄自菲薄,但是自知之明也还是有的,他很清楚红山岭能发展成现在这样,主要是凭着他对历史的一知半解和一些运气。 但是当历史走向慢慢改变之后,战略布局就显得至关重要,这时李景就需要有袁可立这样的人指点。 因此李景才迫切地希望袁可立能随他上山。 天启七年九月十六(崇祯的年号实际上是从下一年才开始启用)。 这天宜出行,访友。 这一天,沈沈正带着全家离开红山岭。 而李景则带着山上所有的弟兄把沈家一家送下山。 待沈正等人走后,李景对众人说,要下山办些事情,走后山上所有的事情都由高奇和张鳌处理。 随后,李景带着陈二虎率领的半支突击小队和一支斥候分队再加上五十多名亲卫下山。 李景是在红山岭以南十里的郭庄追上沈正等人。 同时在此等候的还有孙猛派来的二百官兵。 对于沈老太爷的安全,李景自然不会掉以轻心,早在两天前就已知会孙猛,让孙猛派人保护沈老太爷及沈家的家人。 孙猛自然知道沈老太爷的重要性,在接到李景命令之后,当即亲自带了两名亲信和绝对心腹的两百多人在红山岭附近迎接。 见李景到来,孙猛急忙上前抱拳道:“大哥,兄弟们可是恭候多时了,你跟大家见见?” 李景点点头,知道孙猛说的大家是指他的那些心腹们。 那两名亲信自不必说了,当初孙猛上山时带了五十多名官兵。 后来孙猛到林县赴任,李景怕孙猛初到林县势单力孤,安排了十多人随孙猛上任,其中就有这两个人,他们的家小现在都在红山岭住着呢。 孙猛在林县渐渐站稳脚跟,自然要提拔自己的亲信任基层的军官,当初带的那些人现在大多已经不是百户就是总旗了。 有这些人帮衬,孙猛很轻易地就掌控了下面的官兵。 不过孙猛为人看似粗豪,其实心里十分清楚自己这个千户是怎么回事儿。 这些部下为什么对他忠心耿耿?那是因为有李景给他源源不断地送银子,给下面这些人发军饷。 孙猛很清楚这些人是为李景掌控的,必须得让他们知道真正的首领是谁。 如果下面的人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老大是谁,不知道应该为谁效命的话,那他这个千户恐怕就当到头儿了。 孙猛也是从士兵做起的,他很清楚当兵的人的心思,谁给钱,谁对自己好就为谁卖命。 不过孙猛不可能让下面一千多人全部知晓,因为知道的人越多泄露出去的可能性越大。 孙猛只能有选择地告诉那些对自己绝对忠心的人。 这两百多人都是孙猛精心挑选出来的,各个心地淳朴,身强力壮,而且全部受到过孙猛的恩惠。 在经过多次考验之后,孙猛看出这些人是死心塌地愿意为他效忠之后,便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他们。 这些人这才知道,原来给他们发军饷,帮助他们的人是红山岭的土匪首领李景。 在孙猛还有那些亲信们不断地灌输之下,这些人终于知道应该为谁效命,当然明面上是为孙猛效命。 不过这些人还从来没有见过李景这位幕后的首领,这次孙猛带他们出来最主要的目的其实就是让他们见见李景。 李景很清楚孙猛的目的,孙猛这种做法其实又是在向他表忠心。 说实话,李景很喜欢孙猛这种做法,不管是谁,都不愿意自己手下的势力大过自己。 臣不密失其身君不密失其国,自从沈莹通过小蝶婉转地解释过这句话的含义之后,李景很是细细地琢磨过这句话的含义。 为上者如果不能掌控下属,其实就是君不密的一种体现。但是如果过分地掌控的话,也不行,过犹不及的道理李景还是懂得的。 李景轻轻拍了拍孙猛的肩头笑道:“老孙,咱哥俩心照不宣,你做的我都看在眼里,对你我是绝对信任的,以后不必这么小心。” “嘿嘿,那是,我儿子现在都是你的了,咱哥们的交情是不必说了,不过老孙还没糊涂,知道哪些事情该做,哪些不该做。”孙猛笑道。 李景轻轻捶了孙猛一拳转头对沈正笑道:“叔,山上很多人都说老孙是个大老粗,依我看啊,老孙的心思精明着呢!” 沈正轻轻笑了笑道:“他要不精明,你能把他派出来?这活儿一般人是干不了的。” 想了想沈正接道:“这些人是老孙拉来的第一批人,也是第一次见你,咱出手可不能寒酸了,每人赏五两银子如何?” “呵呵,叔,这事儿您看着办吧,您老是财神爷。”李景笑道。 沈正笑着摆摆手,转头对孙猛说道:“你去告诉这些兄弟们,就说大当家的跟兄弟们初次见面,每人赏银五两,以后每月军饷提高一两。” 孙猛闻听大笑道:“哈哈哈,难怪大哥说您老是财神爷,出手就是大方。回头我把他们的花名册给您送上山。” 沈正点点头。 把花名册送上山就代表这些人正式入伙儿了。 不过这些人毕竟没有正式上山,因此沈正才把他们的军饷定为二两,等于是介于正兵和辅兵之间。 随即孙猛头前带路,然后在众人面前介绍李景和沈正的身份。 当孙猛最后说李景给众人赏银和提高军饷之后,两百余官兵欢声雷动。在几名军官的带领下跪倒在地,说了些感恩戴德,誓死效忠的话。 李景点点头,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便结束了这次接见。 临走时李景跟孙猛交代,无论是谁敢打沈老太爷的主意,都不必留情。不过保护的时候行事尽量低调,只需秘密保护即可。 等沈正跟沈老太爷简单的交代了一下,李景命孙猛带人护送沈老太爷回林县老宅,剩下的人开始转向往郑州方向进发。 李景这次下山动用的马匹,还是一个月以前从彰德和卫辉两府卫所那里敲诈来的,只不过这两府的军马也是有限,两家加一起才凑了一百来匹。 没办法,卫所的马比人金贵,送太多的话,指挥使也不好交差。 为什么说是敲诈?因为马匹原本不是李景条件中有的,是李景后来临时加进去的。 红山岭的马匹早就不够用了,马五在很多地方都建立了情报点,想要迅速传递消息就必须骑马,因此红山岭以前存的马匹大部分派给了马五使用。 由于马匹大多被马五带走,以至于现在红山岭的斥候们打探消息,大部分都只能靠走的。 虽然红山岭腹地多是山路,人走的速度并不比骑马慢。不过要是太远的话,传递消息就不行了。 有了这些马,就解决了传递消息慢的问题。 而这次李景下山,又解决了出行难的问题。 当然为了表示感谢,李景给两个指挥使每人送了五百两银子,以示交朋友的诚意。 至于两个指挥使接了五百两银子以后作何感想李景就不得而知了。 有了马匹,行进的速度就快了许多,而且队伍的气势也体现出来。 这些人的衣着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不过是最普通的棉布衣服,但是这些年轻的小伙子们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剽悍之气,加上马的衬托,显得更加凛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个高官显贵下来巡视。 李景率着众人迤逦南行,次日到达郑州城,在王掌柜那里短暂停留一下,交代了一些事宜,众人转向往东,向开封进发。 第一百一十九章 千年古都 但是李景现在看到的却是一座古香古色的千年古城。 经过北宋时期的建设与发展,现在的开封可以说是绝对的大型城市,跟北京和南京相比绝对不遑多让。 看着开封城巍峨耸立的城墙,李景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年李自成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攻破这座城池。 以现在的火炮技术和炸药威力,完全打不垮开封的城墙,而只要城墙不破,李自成的兵力就算再多十倍也攻不下来。 当然前提是要有人防守。 但这完全没有问题。 因为开封城中的藩王是周王。 明朝以来,除了开国皇帝朱元璋和他的儿子朱棣以及后来的弘治皇帝算是相当不错的君主,剩下的几乎就找不出一个有皇帝样子的人。 老朱家的后人们出过专业木匠(天启皇帝),出过专业道士(嘉靖皇帝),出过专业玩家(正德皇帝),就是不出专业皇帝。 皇帝只是他们的职业。 他们的职业和专业完全不对口。 包括朱家的皇室宗亲也几乎没有像样子的。 如果有例外的话,那就是在开封就藩的周王一系,周王一系在大明王室算是一个特例。 老朱家在全国各地分封了大量的藩王,不过这些藩王的后人们大多都是文盲(并非完全不识字,只是他们读的书都读到狗身上了),只有周王一系真正是诗书传家,而且非常地明事理。 明朝的藩王都拥有大量的土地,拥有数不清的钱财,但大部分的藩王都是属铁公鸡的,其中尤以洛阳的福王最甚,此人死到临头还不肯把钱财粮食分给守城的士兵,最后士兵倒戈,福王被生擒活捉,被李自成用一口大锅烹了。 而周王平时就对封地内的百姓极为亲厚,经常舍粥散财,赈济灾民,在当地拥有崇高的声望。 李自成三攻开封,周王悬金城头,鼓励军民士气,开封城内万众一心,令李自成在开封铩羽而归,还瞎了一只眼睛。 应该说周王远比福王聪明得多,他知道若没有开封城内的军民百姓,开封城是断断守不住的。 后世很多专家在分析李自成三攻开封时,为什么当官的和那些文人还有士绅们为何要拼死守城,很多人认为是忠君之类的思想在作祟。 其实原因非常简单,他们的家就在开封,他们的家人就生活在开封,开封要是没了,他们的家就没了。 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他们跟贼军拼命还需要什么理由么? 而周王同样如此,当他看到老百姓们吃不上饭的时候,他很清楚,如果没有这些人,他的土地会荒芜,会没有经济收入,于是他帮助这些老百姓。 当贼军攻城,他愿意舍尽家财,鼓励军民。 周王很清楚,他在帮助这些人的同时,就是在帮助自己。 应该说周王在大明的藩王当中是个难得的明白人。 最后,李自成掘开黄河大堤,水淹开封,开封城内数十万人,最后生还的十不存一,而这座千年古城也终于毁于这场大水。 李景对李自成一直不感冒,水淹开封也是原因之一。 水淹开封,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看着眼前这座千年古城,李景用力握了握拳,自己既然来到了明朝,这样的人间惨剧绝不能容它发生。 开封城一共有五个城门,李景等人从郑州方向而来,走的乃是西门。 沿着西门进入开封,穿过外城之后,便可以清楚地看清开封城里的布局。 开封城以北几乎全是周王府的地盘,以南则是居民区和商业区,可谓泾渭分明,而沈家在开封的产业就处在南区。 李景的本意是把沈正等人送到开封,自己便带着柱子到睢县,等回来的时候再来接沈正等人一起回山。 但是沈莹的一个小小的建议打消了李景马上离开开封的念头。 沈莹想去相国寺进香。 对相国寺李景可算是十分地有印象。 让李景对相国寺印象深刻的是那部《水浒传》小说。 书中鲁智深倒拔垂杨柳,拔的那棵树就是相国寺的财产,林冲的娘子被调戏也是在相国寺附近,后来杨志卖刀也是在相国寺一带。 鲁智深拔树是为了啥,不是他闲着没事儿,有劲儿没处使,而是为了震慑那二十多名泼皮无赖。 调戏林娘子的那位高衙内出身是泼皮无赖,跟高衙内混的那拨人也是泼皮无赖,至于杨志杀的那个牛二更是泼皮无赖。 这说明什么? 说明相国寺这一带盛产泼皮无赖。 对这样一个地方李景岂能不心怀戒备? 实际上李景完全是多此一举,即便是他不在,沈莹身边也至少有五六十人在保护,泼皮无赖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有这么多人护卫的人面前造次。 但不知为什么李景偏偏就是放心不下。 上香一般都是在上午的时候,但是李景他们进入开封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于是李景只能在开封多待一个晚上。 当然住的问题是无需担心的,沈家的产业几乎有一半在开封,虽然现在大部分已经变卖,但是还保留了几家,安置这些人住下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这样一来,柱子等人就轻松了许多。 这几天在客栈居住,可把柱子等人累坏了。 在柱子的心目中,早已把沈莹当成嫂子来看待,对沈莹的保护比李景都周密。 每天晚上,柱子就把亲卫队安排出去值夜,尤其沈莹居住的房间更是重点看护的对象。 尤其是第一天住店的时候,看到柱子把自己的亲卫队全部派出去保护沈莹,而且是彻夜不许睡觉,李景着实有些哭笑不得。 就算警卫也用不着全体人员都不睡觉吧,那样第二天还能赶路么? 不过看柱子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李景也不好责怪于他,只是命人把客栈全部包下来,然后让柱子把亲卫队排好班次轮流警卫。 这时柱子才明白,原来警卫工作是这样做的。 接着李景又告诉柱子亲卫队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亲卫队最大的责任其实是保护李景的安全,其次是负责给李景传达命令,当战斗的时候,只有最关键的时候他们才会出手,他们将是李景取得胜利最后的保证。 这时柱子才终于明白亲卫队到底是干什么的。 不过在李景看来,柱子似乎根本没把他当做是亲卫队保护的对象,竟然只在他的房间外面安排了两名亲兵,剩下的人还是安排在沈莹的房间外面。 见柱子对自己盲目的自信,李景苦笑着摇摇头,这小子难道不知道自己也会累么?有时候也会麻痹大意么? 不过李景随即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儿。 一天夜里,李景在起夜的时候才发现,柱子竟然亲自在自己的房间外面站岗。 看见柱子猎豹一样的眼神不断地扫视着周围一切可疑的动静,李景终于明白在保护自己安全的问题上,柱子其实对谁都不信任,他只相信自己。如果有人敢对李景不利,柱子一定会豁出命去保护他的安全。 这一刻,李景知道,亲卫队的队长必须要交给柱子才行。 首先他自己放心,其次柱子放心。 对有些人来说,让他做他愿意做的事情才是最好的奖励。如果因为体谅他,怕他累,不让他做的话反而会伤他的心。 无疑,柱子现在就是这样。 李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柱子的肩膀说了句:“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卫队长,人员你自己选吧。” 柱子重重地点了点头。 但随即李景发现自己把队长的职务交给柱子似乎有些为时过早。 柱子竟然在途中就开始对原来的亲卫队成员进行了审核。 包括姓名,籍贯,年龄,家庭成员等等全部盘问了一遍,这是在进行政审么? 李景甚至有些怀疑,如果现在不是在路上的话,这个臭小子会不会把人家的八代祖宗都查个遍。 不过李景知道柱子是真的长大了,开始有自己的主见了。如果是一年前的话,这些事情柱子肯定会问自己应该怎么办。 回头李景再想想自己,何尝不是变了许多? 在现代,李景只知道接受任务,然后想法设法完成任务,哪里懂得什么用人之道? 但是当了一年多的土匪头子,很多事情让他不得不去学习。 比如说玩弄手段,使用阴谋诡计,他还学会了如何指挥打仗,这跟他指挥一支特战小队去执行任务完全是两回事儿。 李景知道自己已经变了,再也不是那个热血的特种兵战士了。 以前李景认为只要凭着一腔热血,找一群忠于自己的人就可以成就一番事业。 但是李景慢慢懂得,当随着一个人生活状况开始改变,心态也会随之改变。不管他以前心地有多么淳朴,心里都会慢慢产生**。 实际上每一个人都有**,只不过有的人**不大,有的人**很强。 有**就会有冲突,而怎么把下属之间的冲突化解,如何平衡各方面的利益关系,就需要他有巧妙的手腕和御下之道。 第一百二十章 敏德郡主 说实在的,这个目标有些大,完成这个任务有些太难。 但是李景必须要完成这个看起来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就算完成不了,也必须形成以一个理念,然后由后人去完成。 为了完成这个任务,李景曾经酝酿了一个详细的计划。 可李景渐渐发现,这个计划并不是那么容易实施的。 这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人的因素。 管理十个人跟管理一百个人是完全不一样的,而管理一百个人跟管理一千个人也不相同,管理的人口越多就越复杂。 因为人越多,想法就越多。 而要达成李景的目标需要管理多少人? 几百万,几千万,甚至上亿人口。 这不光是有权力有实力就能解决的。 当然只有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拥有谁也无法撼动的实力,他才能对这个国家进行彻彻底底地改变。 但在拥有权力的同时他还必须拥有政治头脑。 没有政治手腕,没有政治理念肯定是不行的。 李景很清楚成为一名卓越的政治家绝不是那么容易的。 李景所知的政治家们几乎都是历经多次起起伏伏,最后才逐渐成长起来。 李景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政治天才,他知道在做大事以前,要先从做小事学起。 而红山岭就是李景学习历练的地方,他得一点一点地学习。 李景先学习管理几十个人,然后是几百个人,现在开始管理几千个人。 从目前来看,李景做的还不错。 为了管理好这些人,为了能立足,李景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渐渐改变。 但李景知道现在这样还远远不够,他还得继续改变,继续学习。 为了中华民族不被奴役,为了让后世的国人不被欺凌,他必须继续让自己改变,他得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强。 这样华夏民族才会蓬勃发展,才会不被外族入侵。 当然就算他再强,一个人也是不够的,他还需要大量的人才来帮助他。 沈正,高奇,孙猛,柱子。就是他的帮手。 而除了这些人以外还有一个人对他的成长助力极大。 这就是沈莹。 沈莹告诉他的东西虽然都是从书上看来的,其中还加了一些自己的理解,有些看法可能还很幼稚。 但无疑,沈莹的提醒对他的帮助是巨大的。 在沈莹的提醒下,李景发现自己以前忽略的细节很可能都是致命的。 沈莹不光是他心仪的女人,还是他得力的臂助。 因此,柱子对沈莹的保护李景并没有表示过任何意见。 因此,沈莹要去相国寺上香,李景绝不能让沈莹出一点意外。 他要留下来,亲自保护这个女人。 相国寺在开封城的中心,相国寺的对面就是天汉州桥,也就是杨志卖刀的地方,在这座桥的周围就是开封的商业中心。 明朝的开封可能没有北宋时期那么繁华,但这里依然是热闹非凡。 在李景等人的护卫下,一顶小轿来到相国寺。 但是看到寺庙的匾额时,李景却是一愣,指着匾额问道:“崇法寺?不是相国寺么?” “呵呵,崇法寺就是大相国寺,这个名字是成化年间改的,不过大家都习惯叫相国寺。”沈正笑道。 李景心中汗颜,原来是改名字了。 相国寺的规模极其宏大,李景后世所见的寺院与之相比相去甚远。 后世的相国寺主要建筑有天王殿,大雄宝殿,罗汉殿和藏经阁。 寺内有个亭子,里面有一口铜钟是清朝乾隆年间所铸,此时还未出现。 至于前院的山门,钟鼓楼等等都是后建的。 看到眼前这座寺院,再想想后世的寺院,李景心中感慨,若是真有佛祖显灵,这座千年古刹岂能屡屡毁于天灾战火,最后更被一场大水彻底摧毁。 所谓的佛祖保佑,不过是一些庸人寻找心灵的寄托,不过是自我安慰而已。 但是这句话李景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如果他敢说出口,别说他只有不到八十名护卫,就算再多十倍,恐怕也护卫不了他周全。 更何况现在要烧香还愿的是沈莹。 烧香还愿的地方一般都在大雄宝殿,也就是正殿。 通常来说,如果天王殿这类的偏殿人多的话,那么大雄宝殿的人肯定会更多。 不过很奇怪,今天的大雄宝殿的殿外居然没人,显得十分安静。 当跨进殿外的院落,李景终于明白这里为什么没人了。 护卫,殿外全是护卫。 而且是真正的护卫。 李景等人刚进入院内,便听护卫喝道:“敏德郡主在此进香,何人胆敢骚扰?还不快快退下。” 李景一怔:“郡主?那就是王爷的女儿了,难道是周王的女儿?” 在开封,权力最高的并不是王爷,而是巡抚,巡抚以下则是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 王爷是没有任何实权的。 但是王爷就是王爷,虽没有实权,但上述几人是不敢得罪王爷的。 老朱家是很有意思的,由于怕藩王造反,就把这些藩王圈禁在封地内不准出来,只允许在城内活动。 数年如一日的不准出来,这谁受得了?于是这些人就喜欢在城里搞事儿,但是只要不杀人,皇帝根本不管,你爱咋搞就咋搞,反正那是你自己的地盘。 皇帝不管,下面的地方官自然更不敢管,因此藩王在封地内向来是无法无天的。 听说郡主在上香,沈莹便道:“李大哥,那我等一会儿吧。” 李景点点头。 就在这时,忽听殿内传来清脆地声音:“郡主有令,请这位姑娘进来上香吧。” 听到这个声音,几名护卫急忙退下。 李景犹豫了一下,见沈莹有些期盼的眼神,便轻轻点了点头。 李景很清楚,沈莹是想见见这位郡主。 人都有好奇心,何况沈莹还只有十八岁,郡主这样级别的女人她以前是根本没有机会见到的,现在有了机会自然想去看一看。 沈莹和小蝶款款进入大殿,柱子当即一挥手,众亲卫迅速散开,护卫在殿外。 这一下可好,大雄宝殿外面这两拨护卫,把殿门封得严严实实。 李景也不去理会,只是负手观察大雄宝殿周围的环境。 朱徽媃是周王朱肃溱最小的女儿,今年十九岁,是周王四十七岁那年生的。 朱肃溱晚年得女,对她非常疼爱,在她十岁那年跟万历皇帝讨了敏德郡主的封号。 可惜这位郡主敏是敏了,跟德字却不大沾边,实是顽劣异常。 据说周王其余的子女加一起也没她一个人能闹腾。 当然,上树掏鸟,下河摸鱼这样的蠢事,小郡主是不干的,那有失她淑女的风范。 而且这些事即便是做了最多也不过是顽皮而已,还远远够不上顽劣。 说小郡主顽劣主要是因为她读书。 小郡主读得书可不是一般的书。 古时女人看的书一般都是《女诫》,《内训》,《女论语》,《女范捷录》等教育女子三从四德之类的书籍。 像沈莹对这些书基本上是背得滚瓜乱熟。 但是小郡主对这些书是根本不看的,她看的是《三国演义》,《水浒》之类的小说。 小郡主喜欢看书,不管她看的是什么书,只要能静下心来就行,因此周王倒也没去在意。 周王府别的东西没有,但是要说书那是要多少就有多少。 不过小郡主可能是从小说里面悟到了一些什么,又开始看《左传》,《史记》,《资治通鉴》之类的书籍。 如果说看小说的话,那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后面这几部书就很可怕了,这可不是一个小姑娘应该读的书。 但是更可怕的还在后面,这小姑娘不知怎么居然又看起程朱理学的书来,程朱的理学多少饱读诗书的人都搞不明白这些书写的什么意思。 但是小姑娘看懂了,然后问题就来了。 比如说朱老夫子最著名的那句话,存天理去人欲。 小郡主先是去问先生:何为天?何为理?如何存?何为人欲?如何去? 教书的先生倒是博学多才,当即侃侃而谈。 但是小郡主一句话就把他打败了。 吃饭算不算人欲?穿衣算不算人欲? 先生琢磨了半天点点头,吃饭穿衣当然要算人欲。 小郡主接下来说了一句:朱老夫子不是说要去人欲么?那他干嘛还要穿衣吃饭,直接存他的天理不就完了么? 先生哑然。 先生解答不了,小郡主就去问父亲,然后去问哥哥。 周王和儿子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 接着小郡主又冒出一个问题:如何格物致知? 这下周王等人顿时头大如斗。 如何格物致知就连朱老夫子都搞不明白,他们又岂能搞明白? 小郡主的问题没人能回避,因为就算你今天不回答,明天她会来找你,明天不回答,后天她接着找你。 周王和他的儿子们每天都要被追问一遍,一个个实在是苦不堪言。 偏偏他们还不想直接告诉小郡主说他们也不懂,那样的话,当父亲的和当哥哥的也太丢面子了吧。 周王费劲周折,终于找到一本书,交给小郡主。 并告诉小郡主,有些事情是说不明白的,需要自己领悟,把这本书拿去看吧,看明白了,就悟了。 但是周王万万没想到,他给小郡主看的这本书居然给自己惹来更大的麻烦。 第一百二十一章 求签 王守仁是什么人? 这个人跟孔子,孟子,朱熹并称孔孟朱王。 说白了就是圣人。 而且他比前面那三位还要牛。 因为他还会打仗。 王守仁平生领军作战,无一败仗。 正德年间宁王造反,王守仁带着招募的农民军,前前后后仅用了三十五天就把这场酝酿了八年的叛乱平定了,最后把宁王生擒活捉,号称大明军神。 后来云南的少数民族造反,朝廷派他平叛,反军听说王守仁来了,二话没说,投降! 他本人还精通武艺,据说箭术能达到百发百中。 除此之外,王守仁还精通儒释道三教,真正是一位全能大儒。 周王给女儿找了这么一位偶像,引发的结果就是小郡主不想嫁人了,要嫁就得嫁王守仁这样的人。 王守仁这样的人,几千年才出了一个,让周王上哪找去? 于是小郡主都十九岁了,还一直没有找到人家。 但是十九岁的少女不怀春那是假的,估计她觉得指望父亲是找不到如意郎君了,于是便找佛祖帮忙。 就在朱徽媃快要上完香的时候,忽听外面护卫阻扰他人进香,接着便听到一个声音。 这声音柔柔弱弱,说不出的温婉动听。 朱徽媃心思一动,转向殿外看去。 只见一名少女娉娉婷婷,真是说不出的一股娇媚动人,倾国倾城。 朱徽媃对男人不屑一顾,对女人也一样没几个瞧上眼的,猛然见到如此人物,顿时便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于是急忙令随身的丫鬟传话让沈莹进来。 沈莹和小蝶刚进入殿内,便见佛像前一名少女在两名女婢的搀扶下正从蒲团上起身。 在那少女转身的一刹那,沈莹猛地有一种惊艳地感觉。 这女孩儿的气质。 朱徽媃对沈莹轻轻点了点头,转身带着两个丫鬟向偏殿走去。 沈莹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朱徽媃的背影,这才转向殿中的佛像。 从小蝶手中接过三支戒定真香,在香烛上点燃,然后依次插入香炉。一边插,沈莹一边默默地念诵。 上香完毕,沈莹跪坐在佛像前的蒲团上,双手合什,轻声念道:“信女沈莹,求佛祖保护李大哥一生平安,信女愿一生一世服侍李大哥,求佛祖赐缘。” 念毕,沈莹恭恭敬敬地在佛像面前三叩臻首。 沈莹地声音虽低,但大殿寂静无声,转角处已出了殿门的朱徽媃听得清清楚楚。 朱徽媃心中惊讶,不知这样一位女孩如此倾心的男人会是何等样人。 “李大哥?不就是刚才她叫的那个人么?”朱徽媃暗道。 摇摇头,朱徽媃款步进入偏殿。 “师父,我家郡主要求签。”一名婢女走到一个和尚面前说道。 那和尚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然后问道:“请问郡主要求何签?” “姻缘。”朱徽媃道。 “请郡主摇签。”说罢那和尚将身前的签筒递了过来。 朱徽媃俯身跪坐在蒲团上,接过签筒,轻轻地摇了几下,过了一会儿一支签从筒中跃出,朱徽媃拾起看了看,只见签上头四个字:一轮明月。下面是签文:月里嫦娥最爱才,双双携手下谣台,鸯歌凤舞天然配,百世良缘夙世来。 朱徽媃将签递于那和尚道:“请大师解签。” 那和尚点点头,接过签来,看了看笑道:“恭喜郡主,上上签。” “何解?”朱徽媃问道。 那和尚笑道:“郡主的姻缘乃前世注定,男才女貌天生一对,此时无需多想,到时自然水到渠成。” 朱徽媃皱了皱眉,心道:“前两句就算傻子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可后两句呢?” 朱徽媃正要再问,只见沈莹带着小蝶也来到偏殿。 朱徽媃想了想便即住口不言。 “师父,我求一支签。”沈莹对那和尚说道。 “想看什么?”那和尚道。 “姻缘。”沈莹道。 那和尚点点头,将刚才朱徽媃的签装入筒内递于沈莹。 沈莹接过摇了几下,见筒内弹出一签,拾起递于那和尚道:“请师父解签。” 那和尚接过看了看念道:“自古婚姻前世修,良缘天赐不须求,为媒月老来言就,女貌男才到白头。呵呵,好签。” 沈莹听了,略一沉吟,心中喜悦,便道:“多谢师父。” “小姐,给少爷求支签吧?”小蝶道。 沈莹想了想点点头,对那和尚道:“师父,我给朋友求支签,看前程的。” 那和尚随手又给沈莹递过一个签筒。 沈莹接过,心中默念了几句,然后用力摇动签筒。 “啪!”一支竹签弹出,落在朱徽媃的脚边。 沈莹刚要俯身拾取,不想朱徽媃已将那签拾了起来。 朱徽媃正要将签还给沈莹,无意中看了那签一眼,忽然脸色大变,手一抖,那签竟然掉在了地上。 沈莹见朱徽媃脸色突变,不知此签有什么问题,疑惑地把那签拾起来看了一眼。 只见签上刻着:汉高祖入关,甲甲,大吉。下面的签文是:巍巍独步向云间,玉殿千官第一班,富贵荣华天付汝,福如东海寿如山。 看了签文,沈莹顿知朱徽媃为何震惊了。 汉高祖入关,谁看了不惊?何况眼前这人还是一位郡主。 沈莹急忙把签插入签筒,对朱徽媃施了一礼,又对那和尚施礼道:“多谢师父了。” 说罢对小蝶招了招手,转身便要出去。 “等一下,你怎么不解签啊?”朱徽媃问道。 沈莹犹豫了一下,转回身来笑道:“求签求的是心安,其实也不必当真。” “既然不必当真,那你何必来求签?依我看,你是担心我听了你的签文的含义吧!”朱徽媃笑道。 沈莹微微一怔,没想到这个郡主居然如此厉害,竟然猜出自己的心思。 想了想沈莹笑道:“郡主,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有些担心。你是郡主,我不过是平头百姓,这样的签被你看了,很可能会给我们惹来麻烦。若是因为一支签惹了麻烦非常的不值得,既然如此,我怎能继续解签。” 朱幑媃没想到沈莹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想了想,心中恍然,知道定是对方疑心自己看到汉高祖入关几个字,怕自己通过官府把这些人拿下。 笑了笑,朱幑媃道:“这位妹妹怕是想多了,我虽是郡主,却也不会凭一支签就拿人问罪。官府恐怕也不会管,否则的话,庙里怎么敢放这样的签,那不是害人么?” 沈莹点点头,心道:“这位郡主见事倒是明白,不过她要是知道李大哥是土匪头子的话,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想想沈莹暗怪自己多事,没事儿给李大哥求什么前程签,像李大哥这样的人做的事必然轰轰烈烈,无论成败,日后必然会青史留名。 “难得郡主如此开明,民女感激不尽,不过签已经放回去了,也不必解了。”沈莹福了一礼道。 朱幑媃点点头笑道:“巍巍独步向云间,玉殿千官第一班。这样的签原也不必解,没想到妹妹的运气这么好,居然能找到这样的好男儿。唉!不知我未来的夫君会是什么样子。” “呵呵,郡主不妨抽一支签,看看郡马会是什么前程。”沈莹笑道。 朱幑媃摇摇头,大明王朝的太祖早就定下规矩,公主,郡主只能下嫁平民或者小吏这样的人家,而且成亲后,驸马和郡马不得在朝廷中担任任何职务。作为驸马或者郡马,身份是尊贵了,但实际上却什么事情也做不了,说白了就是一个废人。 公主嫁人以后要回到皇宫,住在专门的府邸,驸马想见公主一面都难,好容易进次宫,还得贿赂负责照顾公主的女官,不然的话照样见不到公主。 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但在大明王朝,没人愿娶公主,大明的公主基本上没有幸福的。 郡主跟公主相比能强一点,规矩不像公主那么严,毕竟在地方,不像皇宫那样难进。但是强也有限,啥事儿不能干,再强能强到哪里? 可以说,在大明王朝,皇家的女儿还没有平民百姓家的女儿幸福。 朱幑媃上面还有几个姐姐,她很清楚,几位姐姐过的是什么日子,几位姐夫过的什么日子。 实际上这也是她不愿嫁人的原因之一。 如果可以,她宁愿放弃郡主的身份。 但朱幑媃也知道,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因为一旦放弃郡主的身份,就意味着她从此跟周王府断绝关系,以后永远别想再进王府。 朱幑媃虽然叛逆,但是对周王还是很孝敬的,周王年事已高,身体也大不如前,若是因此让周王有了三长两短,朱幑媃心里只怕永远不能释怀。 除非周王同意她放弃郡主的身份,这样她才可以回王府看望周王和母亲。 不过前提必须是她和周王都能看中这个郡马,而且这个郡马必须绝对有才有能力才行,不然的话,周王怎肯让女儿受苦。 但是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出现。 别说她的身份是郡主,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女孩,也极少有人在婚前见到未婚夫。 第一百二十二章 陆园 但是媒人的话是能信的么? 在媒人的嘴里,母猪都能让他们说成花。 朱幑媃眼前就有活生生的例子,她那几个姐夫长什么样,一个个什么德性,她可是十分清楚。用歪瓜裂枣来形容可能过分了一些,但也绝不比歪瓜裂枣强多少。 因此,朱幑媃是决不信媒人的话的,但是她又不能看到本人,看不到人的话,让她如何判断这个人是否有能力有才华? 应该说,人的心境在一些特殊的情况下会产生一些变化。 朱幑媃现在就是这样。 看到沈莹求了一支好签之后,朱幑媃不免有嫉妒有羡慕的成分,心态马上产生了变化。 她为何一定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道自己就找不到一个好男儿么? 如果找到了,把这个男人带给父亲看看,父亲必然会同意她放弃郡主的身份。 几乎在一瞬间,朱幑媃就打定了主意。 应该说朱幑媃跟沈莹一样,都是非常有主见的女人。 但是朱徽煣跟沈莹又不一样。 朱徽煣是周王的女儿,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说白了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她不明白要是没有周王这张虎皮,她根本什么都不是。 而沈莹不同,沈家是商人,沈莹从小就从父亲那里听闻各种商人间尔虞我诈的纷争。 因此沈莹很清楚外面的世界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美好,沈莹很清楚她能有现在的生活,是因为沈家有钱,离了沈家她跟平常人家的女孩儿没什么两样。 可以说沈莹比朱幑媃更有自知之明。 换做沈莹就绝不会冒出这样冲动的念头,也绝不会有这种不切实际地幻想。 见朱幑媃不置可否,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沈莹不知她在想些什么,也不好多问。 沈莹正要告退,忽听朱幑媃道:“我求一支签看看。” 随即朱幑媃拿起签筒摇晃起来,过了一会儿,弹出一支签来。 朱幑媃俯身拾起,刚看一眼便愣住了。 “这。这。怎么会这样?”朱幑媃拿着签,手腕微微有些发抖,连脸色都变了! 沈莹凑到朱幑媃的身边一看,只见那签头上五个字:汉高祖入关。 看到朱幑媃也摇出这支签来,沈莹顿时有些发懵,这难道是巧合? 猛然间,沈莹意识到什么,一颗心砰砰地跳动了几下! 定了定神,沈莹笑道:“恭喜郡主抽到如此好签,民女进来已久,外面的人怕是等得急了,这就告退了。” 朱幑媃这时也回过神来,看着沈莹心急的样子,忽然明白过来,一时脸有些发红。 朱幑媃急忙点头道:“你去吧。” 沈莹屈身福了一福,带着小蝶款款离开偏殿。 沈莹离开以后,朱幑媃脸上忽然出现玩味的笑容,将手中的签往签筒里一扔,对两名婢女招了招手,也走出偏殿。 朱幑媃走出偏殿的时候,沈莹和小蝶已出了大雄宝殿的正门,朱幑媃缓步走到窗前向外望去,只见沈莹跟一名富商打扮的中年男子打了声招呼,又默默地对富商身边站的那名青年男子点了点头。 突然,朱幑媃敏锐地发现那青年男子和沈莹之间有个眼神交流,朱幑媃甚至能感觉到沈莹眼中蕴含的情意。 “这就是她看中的那个男人么?”朱幑媃默默地说道。 朱幑媃的目光看向那个青年男子。 咋一看去,这个人的相貌似乎并不出奇,从表面来看,这个人还没有他身后的那个年轻人英俊。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个人,可是朱幑媃偏偏感觉他跟别人有些不一样,但是哪里不一样,一时朱幑媃也说不清楚。 这时,只见那个青年男子轻轻挥了挥手,然后这人带的那些手下刷地一下分成两排,将沈莹和那青年男人护在中间。 忽然,朱幑媃知道这个男人跟别人为什么不一样了。 这人好像有一种气质! 这人刚才轻轻地挥了挥手,这个动作实在是再自然不过了,但朱幑媃偏偏觉得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似乎蕴藏了极大的能量。 就在这时,这个人的头轻轻地转了一下,目光直接对向朱幑媃的眼睛。 周王府有几把宝剑,这几把宝剑朱幑媃都见过,每一把都锋利无比。 但是当这个人的目光看向她时,朱幑媃就觉得这人的目光比那几把宝剑还要锋利,只觉得整个人似乎都被这人的目光刺穿。 忽然这个人的眼神变了,这个人好像看出朱幑媃的眼神中没有恶意,于是他的目光开始温柔起来。 这个人好像笑了笑,朱幑媃霎时就像被春风拂面,全身暖洋洋的。 朱幑媃有些愣神! 他是谁?顿时,朱徽媃觉得自己的那种好奇心好像被勾了起来! 等她醒过神来才发现这个人还有他的手下已经不在了。 朱幑媃急忙把身边一名女婢唤过来,然后轻声说了几句话。 那婢女点点头,从殿门走出来对一名护卫头领说道:“郡主命你带几个人查一下这些人是什么人,另外郡主特别交代,千万不要惊吓了他们。” 那护卫头领点头领命,叫了几名手下急忙跟了出去。 李景和沈正等人回到住处略歇了歇,便让柱子整理行装。 “贤侄现在就要走么?”沈正说道。 李景点点头:“下午便走。” 沈正想了想道:“也好,你早去早回,这边我尽量把那批珠宝早些出手,另外,昨晚我统计了一下,这一年来,我二弟沈义一共储备了五万多石粮食,其中精米三万多石,糙米两万多石。这些粮食是不是一并运走?要是运走的话,我得让沈义早作准备。” “这些粮食咱们山中可否存放的下?”李景问道。 沈正笑道:“放得下,你以前鼓捣那个火药的时候,山里炸了不少山洞,放五万石粮食完全没有问题。” “既然如此,那就运走。还有三叔那边的粮食也一并运回山。”李景笑道。 沈正点点头,忽然正色道:“贤侄,今年陕西那边已经传来大旱的消息,据说今年秋天很可能颗粒无收,咱们是不是运些粮食过去救济一下灾民?” 李景想了想点点头道:“这事儿得让西安那边的人去做,我给马五写封信,让他安排个得力的人到西安坐镇。这样吧,洛阳离西安近,让三叔往西安那边送一万石粮食吧。” 琢磨了一会儿,李景接道:“叔,咱们得加大购粮的力度,以备不时之需。” “行,不过山里要存放这么多的粮食,恐怕还得炸几个山洞出来。”沈正笑道。 李景笑道:“没问题,这次咱们不仅得炸山洞,还得开路,不然的话,这么多粮食可不好运进山里。我给高奇写封信,让他命郑玉成带人把红山岭通往淇县的道路打通。另外,红山岭通往老虎岭和万柏山也要通路,这些粮食要放在万柏山的山谷中,这样才安全。” “既然修路,那我再多买些棉布等物,这眼瞅着要入冬了,这些东西要多准备一些。趁这次来开封,正好一并买回去。”沈正笑道。 李景笑道:“叔,这事儿您拿主意吧。不过张鳌不在,您别累着。要是继先在就好了,还能帮帮您。” 沈正摇摇头笑道:“我还没老的不能动呢!继先就别让他回来了,听老三说这小子在南边干的不错,置办的几家买卖生意都很红火。” 沉吟了一下,沈正接道:“贤侄,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一下,只是不知如何开口?” “叔,咱爷俩您还客气,有啥事您老就直说,只要我能办到,肯定给您办了。”李景笑道。 沈正点点头接道:“是这样,我二弟还有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就是继先的哥哥,你看能不能让他们到山里干点啥,就当历练一下?” 李景笑着说道:“这算个什么事儿,您老自己做主就得了,跟我商量什么?” 沈正摇摇头道:“这两个小子跟继先比可差远了,本来沈家经过此事,我以为他俩能出息一些。不想大赦之后,这两个小子比以前更轻浮了,因此我才想把他俩带到山里磨砺一下。” 李景点点头,知道沈义这两个儿子一个叫继祖一个叫继宗,他俩确实不如继先稳重,不过沈正虽然看不上这两个小子,但毕竟是他们的伯父,怎能眼看着自己的侄子不成器? “叔,让他俩到山上历练一下也好,只是我怕他俩吃不了那个苦。”李景说道。 “不能吃苦也得吃,不然的话,老二的家业早晚败在这两个小子手里。”沈正道。 李景摇摇头,心说,要是你亲自看着还成,否则根本没用。 不过这话终究不好说出口。 吃过午饭,李景带着柱子快马往睢州驰去。 睢州其实就是现在的睢县,距离开封二百余里。 李景等人快马加鞭,跑了一日终于到达睢州。 袁可立住在睢州南城陆园,柱子在此住了大半年,看门的家人早就认识,见柱子带着数人回来,不敢多问,急忙开门请进。 袁可立的宅院面积极大,装饰更是古朴典雅,李景乍一见还以为这里是某位贪官的住所。 第一百二十三章 新皇帝的举措 守在门外的下人见柱子回来,急忙入内通传。 少顷,那家人出来请柱子和李景进去。 进入内室,只见袁可立靠坐在床头,床边一个年轻人正躬身给他喂药。 李景急忙上前说道:“先生您好,小子李景给您请安。” 见李景进来,袁可立精神一震,从那年轻人手中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又从那年轻人手中接过手巾拭了拭嘴,然后对李景笑道:“贤侄来了,一路辛苦,伯应,给客人看座。” 那年轻人忙道:“是,父亲大人。” 说完把药碗轻轻放在床头的茶几上,然后给李景搬了把椅子放在床边。 见李景并未就座,袁可立恍然道:“我可是老糊涂了,忘记你二人还不认识。来,我给你们介绍。” 说着袁可立指着那年轻人对李景接道:“这是小儿袁枢,字伯应。” 接着指着李景对袁枢道:“这位叫李景,对了,你的字是什么?” “呵呵,小子无字。”李景笑道。 笑罢,李景对袁枢一抱拳道:“小弟李景,见过袁兄。” “不敢当,不敢当!不才袁枢,见过李兄。”袁枢急忙回礼,却是长长一揖。 袁可立笑道:“我也不知你俩谁大,你们自己叙一下庚齿吧。” 李景忙道:“我今年二十五。” 袁枢笑道:“区区不才,虚长两岁,今年二十有七。” “那我叫对了,你是大哥。”李景笑道。 听李景言语粗俗,袁枢皱了皱眉,不过终究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 袁枢的表情一闪即逝,却没逃过袁可立的眼睛。 袁可立摇了摇头对袁枢说道:“李贤侄一路劳累,还不命人奉茶!还有,你去安排酒席,我晚上有要事跟贤侄商谈。” 袁枢点点头,对袁可立躬身一礼,又对李景揖了一下,转身离开房间。 “不用,不用,怎敢劳烦袁兄。”李景忙道。 袁可立摆摆手,对李景说道:“别理他,伯应是个痴人,若有失礼之处,且看老朽的薄面,勿要跟他计较。” 李景笑道:“伯应兄大有先生的风采,先生是后继有人啊!” 屋外袁枢听到李景说话,心头忽然一震,心道:父亲跟这人说话的口吻怎么像是平辈论交的样子,不知父亲什么时候认识这样一个人。 袁枢心中奇怪,却也不做多想,在门外换了丫鬟奉茶,自去安排晚上的饭食去了。 屋内,李景待袁枢走后,回头对柱子说道:“去门外守着,任何人不许进来。” “是!”柱子急忙说道。 待柱子出去,李景坐在床边仔细地看了看袁可立的面容,然后说道:“先生,您的身体怎么样?大夫怎么说?” 袁可立摇摇头道:“无妨,只是心有所思罢了,你来了当可为我解惑。” 李景点点头道:“先生但有所问,小子知无不言。” 袁可立点头道:“年前你说天启驾崩崇祯登基,已然成为事实,那接下来便是流民造反,不知朝廷如何应对?” 李景叹了口气道:“剿之不尽,杀之不绝!” “为何?可是新皇帝昏庸无能?”袁可立急道。 李景摇了摇头,对崇祯李景知道的比天启多一些,但是具体崇祯是如何处事,李景也不大清楚。 但从大的脉络来看,崇祯决不能说是昏庸无能,甚至可以说是勤政的典范。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皇帝最后居然落得上吊的下场,不免令人扼腕。 李景把自己所知的崇祯皇帝所做的事情仔细想了一遍,叹了口气道:“应该说新帝并非昏庸无能,实是大明已经病入膏肓。” 袁可立摇了摇头道:“新帝登基已经一月,却始终未对魏阉动手,不知何意?” 袁可立已然致仕,对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几无所知,但是魏忠贤依然未倒,却是清清楚楚。 倒是李景对朝廷的动向远比袁可立清楚的多。 而且李景很清楚,魏忠贤最终是死在崇祯的手上。 想了想,李景说道:“先生,魏忠贤最后肯定是死在了崇祯皇帝的手上,不过具体过程小子并不清楚。说句实话,小子在京城安排有人打探消息,对于崇祯皇帝的举动一直有些不解。先生愿听的话,小子就说上一说,先生可自行判断,也可为小子解惑。” 袁可立急道:“快快道来!” 李景点点头道:“小子来此之前,每日收到朝廷的信息,据说新帝登基前几天,每天晚上都召集宫中的侍卫和太监一起吃饭,说是犒劳他们的辛苦。九月初一,魏忠贤上书辞职隐退,新帝未准。” 李景把崇祯登基以后,他所知道的宫中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 九月初一那天,魏忠贤突然上书辞职。 据魏忠贤说,当时崇祯皇帝亲自召见了魏忠贤,并告诉他,天启皇帝临终前曾有遗言:要想江山稳固,必须信任两个人,一个是皇后张嫣,另一个是魏忠贤。 于是魏忠贤的辞呈未被批准。 九月初三,天启皇帝的乳娘客氏请辞。 崇祯皇帝准了,理由是天启皇帝驾崩,已经不需要乳娘了。 九月初四,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辞职,被崇祯拒绝。 接着崇祯下旨嘉奖了许多太监,其中大多都是魏忠贤一党。 九月十六,都察院副都御使杨所修上书弹劾兵部尚书崔呈秀,太仆寺少卿陈殷,巡抚朱童蒙,工部尚书李养德。 理由是不孝,这四个人的父母去世时,都没回家守孝,全部夺情。 九月十七,崇祯批复,痛斥杨所修。 同日,崔呈秀等人辞职,崇祯同意其余三人辞职,但是留下崔呈秀。 以上这些就是李景已经得到的消息,接下来的消息还没有传递过来。 把朝堂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李景问道:“先生,您怎么看?” 袁可立沉吟良久,正色道:“如果这些消息都是真的话,那么我断定,新帝要对魏忠贤下手了。” 李景点点头,崇祯对魏忠贤下手他是清楚的,但是怎么下的手却一无所知,唯一能知道的就是,这个过程绝对是运用了极高的手腕,而这种手腕,李景是真的很想学一学。 “请先生指点。”李景说道。 袁可立点点头道:“从新帝登基前几天的所作所为来看,新帝对魏忠贤十分戒备,不然的话,不会每晚召集那么多人在身边。魏忠贤就算想害新帝,碍于这么多人也不敢下手。” 李景点点头,他也能看出,崇祯刚登基那几天确实是提心吊胆。 顿了顿,袁可立接道:“新帝如此戒备魏阉,岂能让他久侍宫中?但是新帝刚刚登基,立足未稳,大权皆由魏阉把持,新帝岂敢轻举妄动?依我看,九月初一那天魏阉上书乃是试探,一旦新帝准了,魏阉必然会不顾一切将之拿下。” 李景闻听,连连点头。 袁可立接道:“九月初三,客氏上书,依然还是试探,不过这个试探实是愚蠢之极,先帝的乳娘要是自己不提,新帝是万万不会在此时将她撵出宫中的,她自己提出,正中新帝下怀,而且理由十分充足,魏阉等人完全找不出任何理由反驳。” 袁可立笑了笑接道:“客氏是魏阉在宫中最得力的助手,她一走,魏阉等于是被斩断一支手臂。” 李景笑道:“所以魏忠贤就慌了,不过他还不敢断定新帝的真实想法,毕竟客氏没有理由留下,而且是自己提出要走,客氏被赶走很可能是误会,于是就有了第三次试探。” 袁可立点点头道:“对,王体乾辞职就是第三次试探!看来新帝应对得很得体,没准,如果准了的话,魏阉恐怕就要发难了。” 李景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新帝好像还不到十八岁吧,想不到这么有政治头脑。” 袁可立道:“这不过是面临绝境时的反应,应该说新帝的反应确实比同龄人强得多。接下来他的手腕才高明。” 见李景有些疑惑,袁可立道:“杨所修上书,被新帝痛斥,但他说的是事实,被弹劾的人必然要做个样子出来,于是新帝批准其余三人辞职,留下崔呈秀。” 见李景仍有些不解,袁可立笑道:“这四个人都是阉党,批准他们辞职自然是要斩断魏阉的爪牙,不过崔呈秀是魏阉最得力的手下,因此把崔呈秀留下就是避免过分刺激到魏阉,想来魏阉暂时还不会妄动。” 李景闻听这才恍然大悟:“先打掉小的,大的慢慢对付。” 袁可立微笑着点点头。 不过袁可立随即皱眉道:“我现在唯一不解的是杨所修怎么会突然上书呢?通过新帝的所作所为来看,不应该是新帝指使,那么是谁指使他弹劾崔呈秀等人呢?” 李景想了想道:“杨所修是不是东林党人?” 这段时间,由于关心朝廷动向,李景也知道在朝堂之上一共有三派,最大的一派是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第二大派则是东林党,代表人物是孙承宗。最后一派其实并没有党派,他们被称作清流,也就是无党派人士,袁可立就是其中的代表。 第一百二十四章 徐光启 “他是阉党干嘛要弹劾自己人?”李景问道。 “是啊,他干嘛要弹劾自己人?”袁可立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猛然间袁可立眼睛一亮:“我知道了,他这是要自保,他想撇清自己跟阉党的关系!这个家伙想来是看明白新帝肯定容不下魏阉这才上书,要是新帝将魏阉拿下,凭他今天的上书,就可以撇清跟阉党的关系。” 李景奇道:“那他干嘛不直接弹劾魏忠贤?” 袁可立摇摇头笑道:“因为新帝未必能拿下魏忠贤,一旦拿不下,他自己就要倒霉了。要是拿下,从头开始清算的话,他自己可能也跑不掉。” “他奶奶的,这小子可够精的啊!”李景喃喃地骂道。 随即李景醒起这是在袁可立的房间,当着袁可立骂人奶奶,李景顿时有些尴尬。 挠挠头,李景笑了笑道:“失礼,失礼,先生莫怪。” 袁可立摆摆手笑了笑,显然并未在意。 过了一会儿,袁可立叹道:“朝堂之上净是这么些玩意儿,哪里还有人做事,日后。” 袁可立说到这里,忽听外面有人敲门,袁可立说了声进,只见柱子端着茶水走进。 给袁可立和李景二人将茶倒上,柱子这才退出。 看着柱子的背影,袁可立微微颔首道:“这孩子不错,好好调教一下,日后定成大器。” 李景点点头笑道:“还得先生多多指教才行。对了,刚才您说日后怎么了?” 袁可立摇了摇头道:“算了,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到时再说吧。” 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袁可立忽道:“朝堂之中发生的事情你如何知晓?” 李景笑了笑也不隐瞒,把自己派马五进京之事简单说了一下。 袁可立点点头笑道:“你倒是能未雨绸缪,说说吧,你是怎么打算的?” 李景收了收表情,正色道:“先生,要想改变大明王朝的命运,必须要有实力,我现在做的就是在积蓄力量。” “你准备推翻大明王朝?”袁可立盯着李景的眼睛问道。 摇摇头,李景叹道:“推翻一个王朝,还得再建一个王朝。其实想要改变整个国家,必须要建立新的制度,只要有完善的制度,推不推翻大明王朝根本无所谓。” 顿了顿,李景接道:“其实不推翻大明王朝我觉得更有好处,毕竟朱家王朝还是很有号召力的。另外,大明王朝的皇帝跟历朝历代的皇帝相比是最有骨气的,终大明王朝一世,不和亲,不纳贡,不投降,不妥协。从这一点来说,老朱家的人是非常了不起的,与之相比,汉唐宋等朝是远远不及的。” “可是如果不推翻大明王朝,如何建立新的制度?”袁可立疑惑道。 李景叹了口气道:“三国时期,曹操并非皇帝,可是皇帝不过是摆设而已,关键是话语权在谁的手中。” 袁可立脸色一变,道:“你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让他成为摆设?” 对于袁可立的反应,李景是实实在在的看在眼里,对于这样一个忠于明室的老头,听到李景拿曹操自比,有这样的反应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李景对于这些早就打好了算盘,点了点头道:“不是架空那么简单!您知道,历朝历代以来,皇权都大于法,或者说皇帝说的话就是法,这样就形成一种**制度,皇帝明明是错的,下面的人也会说他是对的,这对一个国家来说,无异于灾难。我想做的就是改变这种制度,皇帝只是国家的象征,而不具有实际的权利,一切都要律法来说话,无论是谁都将失去特权!” “这样你等于是与普天下的士绅官僚为敌了。”袁可立说道。 李景笑了笑:“先生,这件事做起来确实很难,现在的士绅阶层属于既得利益者,他们肯定会反对这样的做法,所以在推翻他们的过程中,我们要扶植起新的既得利益者,只有依靠新的力量我们才能打败旧有的利益集团。” 袁可立想了想说道:“那你想没想过,新的既得利益者有朝一日也会变成旧的既得利益者?你要知道,在本朝太祖时期,同样制定了许多好的制度,但是最终还是贪官污吏横行。” 李景正色道:“确实如此,不过太祖有一件事做错了,他痛恨官僚们贪污,却不去研究那些人为什么要贪污,他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就算制定再严厉的律法也是无用。” “说来听听。”袁可立道。 李景知道袁可立开始在考校他,如果回答不能令袁可立满意的话,袁可立是不会跟他行事的。 李景斟酌了一下用词,然后说道:“首先,我们得知道这些官僚们为什么会贪污,要知道这些当官的有相当一部分原本并不是贪官,那他们为什么还要贪污呢?因为朱元璋给他们的俸禄太低,他们养活不了家口,没办法,他们只能贪污。” 顿了顿,李景接道:“如果俸禄足够的话,那么这些贪官当中有很多人其实是不会贪污的。当然了,总有一些人欲壑难填,那这些人被杀就是咎由自取。” 袁可立听了,顿时心有所思。 李景笑了笑接道:“先生,我知道您是从基层的官吏做起的,我问您,您说一个县令每年的俸禄是多少?他养活家人一年需要多少银子?” 袁可立道:“七品的县令,每月俸禄为七石五斗,折合银子么,不过十两。” “够花么?”李景追问道。 “这怎么能够?县衙中很多人是没有俸禄的,比如说师爷,轿夫等等,这些人全靠县令的俸禄供养,要是再纳上两房小妾的话,这些银子肯定是不够的。”袁可立道。 听袁可立说纳妾,李景不由得笑了笑道:“纳妾这个问题先不去考虑,为了娶小老婆贪污,那是自己找死!咱们就说说师爷和轿夫吧,如果把这些人剥离出来都由国家给俸禄,同时县令的俸禄根据现时的物价增加的话,那你说,贪污一定数额就判死,我想大多数人是不会贪污了吧?” 袁可立想了想摇摇头道:“国库肯定是支付不起这么大的负担的。” “这个我已经有所考量,先生您看!”说着李景从怀中取出一个包裹,打开后把里面的东西交给袁可立。 袁可立接过看了几眼,忽然眼睛亮了起来。 “这是你搞的?”袁可立边看边道。 “是!这种税收制度已经在红山岭周边开始实行,从山里面的效果来看,还是不错的。”李景点头道。 “你这税收定的是不是高了一些。”袁可立疑惑道。 李景微笑道:“从表面看,确实不低,但实际上,比朝廷收的低了很多,而且我还从南方引进了最新的抗旱作物,您猜亩产多少?” “四百斤?”袁可立想了想道。 李景摇摇头,比了下手指道:“两千斤,这是番薯的亩产产量,马铃薯略低一些,玉米还要低,但是最低的玉米也能达到七百斤以上。这是我们第一年种植,很多人还不大会种。” “竟有如此高的产量?”袁可立惊呼道。 李景点了点头。 袁可立叹了口气道:“数年前,子先兄曾经上书推广这些作物,不想朝廷根本不予理睬。” “先生,您说的子先兄是谁?”李景疑问道。 “哦,呵呵,子先就是徐光启徐大人。”袁可立笑道。 “徐光启?”李景惊道。 作为现在人,知道袁可立的人不多,但是想不知道徐光启就难了。 徐光启是明朝末期最厉害的牛人。 徐光启精通多个学科:西学,数学,天文,机械,水利,农学无所不精。其代表作《农政全书》在中国没有几个人不知道,他还精于火炮铸造,更是在中**事技术史上提出火炮在战争中应用理论的第一人。 他还精于练兵,编写了各种条令和法典,以用于实战。 咋一听说袁可立认识徐光启,李景心情之激动可想而知。 “你认识徐光启?”袁可立奇道。 李景摇摇头:“不认识,但是徐大人所做之事对后世影响极大,您能不能。” 话说一半,李景摇了摇头,这位牛人可不是那么容易拉拢来的,眼下还是先搞定袁可立再说。 “先生,徐大人的事情暂且不提,您说要是按这个产量,我把税收划成三档,您说我收的高还是低呢?”李景转过话题说道。 袁可立微笑着摇摇头道:“这个产量确实不低,按这个产量收税也不算高,但是有一点你想过没有,老百姓是交粮食呢还是交银子?” “这个无所谓了吧?”李景笑道。 袁可立笑道:“这个问题是很关键!如果交粮食,那么你需要把粮食卖掉,然后才能给下面做事的人还有士兵发饷,或者直接就给他们发粮食。我问你,粮食产量这么高,大家如果都不愁吃的话,你的粮食卖给谁?你要知道,吃的问题解决了,就应该解决穿的问题,还有其他一些物品,你总不能让他们用粮食换吧?” 李景闻听一时茫然。 第一百二十五章 见势而起 一直以来,李景是立足于红山岭来考虑问题,有沈家的财力,支持红山岭所需完全没有问题,但是如果涉及到国家层面,那他的想法就显得狭隘了。 “还请先生教我。”李景恭恭敬敬地说道。 “你知道太岳先生实行的一条鞭法么?”袁可立道。 李景汗颜道:“先生,小子不知。” 袁可立摇摇头道:“你们那个时代的人是不是都没有字?” 李景急忙点头。 袁可立笑道:“我说你怎么知道徐光启大人的名字却不知徐子先,这位太岳先生的名字叫张居正。” “啊?张居正我听说过,变法的那位。”李景忙道。 袁可立叹了口气道:“太岳先生变法,国库充盈,不料先生去世之后,万历皇帝取消新法,以后大明王朝的国库便再也没有充实过。” 见袁可立似乎还要感慨一会儿,李景忙道:“先生,这位太岳先生的一条鞭法是怎么回事儿?” “所有的田产税收,全部折算成银子。”袁可立道。 “这样难道就能收上税么?”李景疑惑道。 “能?”袁可立道。 李景忙问:“这是为何?” 袁可立笑道:“因为有商人!” 饶是李景是现代人也被袁可立的话整的五迷三道。 李景挠挠头道:“先生,我在后世不过是个军人,很多事情也是不懂得,您能不能仔细地说说。” 袁可立哑然失笑道:“年前听你说起后世,我以为后世的人什么都知道呢?” 顿了顿,袁可立接道:“那我就跟你说说为什么收钱跟收粮食是不一样的,这里面商人起了相当大的作用。你知道商人逐利,必要低买高卖,但是一地的物品价格基本相同,想要获利只能运往他处,回来时,则带回此地没有的物品,于是商品便流通起来。我问你,商人在交易的时候用的是什么?” “钱!”李景道。 “对!收税收的是钱,老百姓要是全种粮食势必没钱交税,当然也没钱买所需之物,于是有的人就不种粮食了,比如种棉花,有的养蚕等等,他们把这些卖了买粮,而种粮的人则卖掉粮食买自己所需之物。在买卖的过程中,老百姓也是会有结余的,他们手里有钱,国家就能收上税了。” 李景闻听大汗,这不是流通经济学么?他以前听说过,以为肯定很难,不想道理竟然如此简单,偏偏他以前就没想过。 实际上,袁可立和李景都忽略了,支持物品流通的关键其实是政府。 政府发行货币,然后用货币从民间购买物资,于是民间才会有可供交易的货币。 在货币最初使用的时候,并没有商人这个环节。 不过只要明白这个道理就好办了。 因为货币已经发行了数千年,完全没必要纠结这个问题。 摇了摇手中的纸,袁可立接道:“你拟定的这些新制度,只在红山岭一地的话肯定是没问题的,但是你能永远窝在红山岭么?” 李景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红山岭的粮食产量高,不代表别的地方粮食产量也高,就算把这些作物推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见效的,何况有些地方种的还不是粮食。而按照这个标准的话,那税收确实是太高了。” 袁可立点点头道:“不过你拟定的这些制度还是很有可取之处的,我想你可以折中一下,种这种作物的就按这个标准收税,只收粮食,种别的作物就另外执行一个标准,收钱。你要知道,物以稀为贵,这些东西产量这么高,以后肯定是不值钱的,这样一来,军粮就可以解决,还可以解决军饷的问题。” 想了想,袁可立叹了口气道:“你现在的地盘小,收点税可能就够了,但是想长足发展,需要面临的事情很多。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不知你想过没有,你要达成你的目标,首先要有一支军队,然后扩大地盘,再通过地盘的税收来养活军队,这里面就有一个问题,打仗的消耗是巨大的,别说是你,整个大明王朝现在都因为跟建奴作战陷进去了,你占领地盘,朝廷必然会来剿你,不知道你耗不耗得起。” 李景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道:“我耗不起!所以我才不敢闹的动静过大,我怕激怒朝廷不停地围剿我。” 袁可立微笑着点点头:“你这个人做事还是比较稳的,也不妄自菲薄。很好!你下一步怎么打算?” 李景看着袁可立正色道:“先生,这就是我要找您的原因,我现在需要您的指点,前段时间我琢磨了一下以后的发展思路,不过思来想去总觉得有些不大妥当,希望先生能够指教。” “你是怎么打算的,说来听听。”袁可立道。 李景点点头道:“我知道打仗是需要花钱的,光靠农民的税收肯定是不够的,不过我知道一个地方有盐矿,如果拿下这个地方,那么钱的来源基本可以解决,但是占领这个地方肯定要跟朝廷开战。您知道打仗还需要消耗大量的物资,我现在手里的物资根本耗不起,除非我自己有物资来源,于是我又想是不是先占领一处矿产资源。” 袁可立摆手打断李景的话:“关键是,你现在手里的军队够么?” “红山岭现有作战人员一千六百余人,两处卫所我还可以弄到一些士兵,加一起两千多人是没问题的。”李景道。 “什么都不做的话,以你的财力养活现有人员可以养活多久?”袁可立道。 李景大略算了一下道:“三年没有问题。” 听说李景什么都不做养两千多名士兵养三年都没问题,袁可立两眼顿时放光:“你小子挺有钱啊!养这么多人三年至少也得二十万两银子。” “啊?二十万两银子?我算的是五十万两银子。”李景惊讶道。 “什么?五十万两?干嘛要这么多?”袁可立惊道。 “我山上的士兵每月的军饷平均是五两银子一个月。”李景挠挠头道。 这次袁可立真的是震惊了,说话嘴都哆嗦了:“五。五两银子一个月?” 李景点点头,当下把自己在山上实行的新的军制详细地说了一遍。 袁可立听完点点头,叹了口气道:“你这制度挺好,辅兵,正兵,还分等级,这样一来他们想多拿饷银就得拼命训练,打仗时就会玩命儿的上!以你现在的身份,想让他们为你卖命就得用这种办法,不过你那正兵三等兵一个月就给三两银子是不是多了一些。” 李景笑了笑道:“嘿嘿,先生,您老不知道,我手下那帮家伙有些是从卫所过来的,军饷低了,怕留不住人家。” 袁可立闻听大笑:“你小子真行,从卫所挖兵,有你的!” 笑完,袁可立忽然叹了口气,然后接道:“但是你现有的兵力肯定是不够的,如果贸然扩军的话,官府和朝廷必然容不下你,定要大肆围剿。我建议你慢慢扩充军力,不要惊动官府和朝廷,等到你说的天下流民四起之时,再趁势而起。” 李景听了连连点头。 袁可立所说,跟他做的可谓不谋而合。 李景现在就是在等流民造反,然后准备浑水摸鱼。 沉吟了一会儿,袁可立道:“我老了,估计没几年好活的了,不过老骥伏枥,尚且志在千里,天下大势如果真的如你所说,我怎能坐视不理。明日我便跟你回山!” 李景闻听大喜,不过看到袁可立靠在床头,才醒起他病体未愈,当下忙道:“先生,您的身体尚未痊愈,以我之见,还是调养好再说吧。另外,开封那边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咱们不用着急。” 袁可立点了点头。 袁可立和李景这一通聊,直到袁枢来通知晚宴已经准备好了才结束。 这几日,袁可立一直在卧室用餐,但是跟李景聊了一阵,袁可立的精神居然好了许多,在李景和袁枢的搀扶下,居然下了床。 李景知道,对袁可立这样年纪的老人来说,能活动一定尽量让他们多活动一下,因此袁可立要下床,李景并未反对。 甚至在晚饭的时候,李景还劝袁可立喝了一杯酒。 酒能活血,少喝一点,对人的健康非常有益,尤其是老人。 酒宴散后,袁可立吩咐袁枢把他以前收集的军事方面的书籍全部找出,包括指挥作战时用的地图。 晚饭后,李景本不欲袁可立接着劳神,不料袁可立偏要拉着他接着叙话。 李景无奈,只好陪着这位老人继续聊天。 这一次是真正的聊天,毕竟袁可立已经老了,而且有病在身,如果继续让他费心劳神,那等于是透支老人的生命,这样的蠢事李景是决不会干的。 李景把后世的历史变迁,以及他所处的时代的状况简单的跟袁可立说了一下。 当听到飞机上天,人在月亮上走,袁可立是连连感叹。 第一百二十六章 老奸巨猾 这一天,袁可立吩咐家人整理行装,将书籍装上马车随李景返回开封。 体谅袁可立年老,李景命属下每天只走五十里便寻找客栈休息,这样一来,两百多里的路程走了四天多才到达开封。 到了开封以后,李景只把袁可立介绍给沈正一人,包括沈义在内,众人只知袁可立是李景的先生,至于身份,众人是一概不知。 同时,李景对柱子等知晓袁可立身份的人也下了封口令,袁可立的身份谁也不许透露。毕竟袁可立家口众多,若是被人知晓袁可立跟李景到了红山岭,牵连整个袁府可不是小事。 这时开封这边诸事已办的差不多了,只是珠宝还差一些没有卖出,另外购买的粮食转运回去也需雇佣大批的车辆马夫,为此又等候了数日。 令李景比较奇怪的是,周王府的郡主跟沈莹似乎成了朋友,几乎每天都要过来跟沈莹说一会儿话。 这一天,朱幑媃又来看望沈莹,待朱郡主进入内宅,李景指着朱幑媃的马车偷偷向沈正问道:“怎么回事儿?你家小姐什么时候跟周王的郡主成了朋友了?” 沈正闻言苦笑道:“我也不知道,那天上香回来以后,第二天郡主就过来了,然后几乎是每天都来,我也不知道她俩是怎么回事儿。不过听小女说,咱们最后卖出的那批珠宝,好像是周王府买的,另外,咱们这次雇了这么多的马车,可能也是周王府帮的忙。” “周王府的人帮忙?怕是这位郡主帮的忙吧?这丫头什么用意呢?”李景皱眉道。 想了想,李景道:“装银子的车用咱们自己人来赶,粮食车运到卫辉府以后,让刘洪那边给咱们安排人转运,这里的人一个不要。” “你是怕周王府的人查咱们的底?他一个藩王不会跟咱们过不去吧?何况只要出了开封地界,他想伸手也不敢吧?”沈正疑惑道。 李景摇摇头,他倒不是怀疑周王对他不利,新帝登基,天下大赦,就算他以前有案底,现在也洗白了,他只是奇怪,周王府的人为什么会这么好心帮一个商人做事。 要知道,沈家再有钱也不过是个商人,以周王的身份和地位恐怕根本不会把沈家这样的人家放在眼里。 周王现在帮忙,只能是背后有人怂恿周王这么做。 可沈家跟周王根本没有任何瓜葛,也不认识周王府的人,就算认识也搭不上周王这棵大树。 唯一的可能就是敏德郡主,可沈莹跟郡主刚刚认识不过几天而已,两个人还不至于有这份交情。 何况就算沈莹跟郡主关系再好,也不至于让周王这么卖力,李景本能地怀疑是这位敏德郡主在其中搞鬼。 因此虽然这位郡主是在帮他们,但李景也不得不提防一下。 返回红山岭的时候,众人的行速比之来时慢了数倍,不仅是考虑到袁可立身体的原因,装货物的车辆行进缓慢也是主要原因。 从开封带回的银两就有五十余万两,除了李景那批珠宝,沈正把自己在开封的产业几乎全部变卖一光,加上又购进了大量的粮食,棉花,食盐等山上必须的物资,足足装了一百多辆大车。 车辆到了卫辉府,刘洪已经得到李景的来信,早早就把车辆准备好,将所有周王府的马车和车夫替换掉。 从开封至卫辉一路,道路还算好走,但是过了淇县进入山区之后,道路就越来越差,好在高奇接到李景的信后,急命郑玉成带人修缮从淇县方向进山的道路。郑玉成接到命令几乎把全山的劳力全部派上,用了近月的时间总算修出一条可供车辆进山的道路。 饶是如此,等到李景等人回到红山岭的时候,已是十月中旬。 李景离山几近一月,回来之后自有诸多事务要进行处理。 首先,李景和沈正两人同时出面,把山上所有的人召集起来,不为别的,只是告诉大家,李景和沈正两人关系依旧,而且这次更是带回大批的银子和各种物资,让所有的兄弟放心,军饷是有保证的,各种生活物资也是有保证的,只要大家跟着他,不用担心日后所需。 然后李景当着所有人的面清理名册,把所有离山的人的名字勾除。 令李景满意的是,离山的人连五十人都没有,这个结果有些出乎李景的意料。 经过询问李景才得知,期间高奇和张鳌做了大量的工作,最后终于让那些犹豫不定的人留了下来。 山上的人心稳定下来以后,李景开始处理一些高奇和张鳌等人积攒下来的事务。 经过一年多的磨练,李景处理这些事务已经轻车熟路,仅用半日,便把积攒了一个月的事情处理完毕,看着李景业务熟练,袁可立默默点头。 不过看到李景事无巨细皆要亲躬,袁可立不禁又轻轻摇了摇头。 待李景把诸事处置完毕,袁可立叹了口气道:“你这样是不行的,你就算精力再多,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有时候该放权的时候一定要放权。” 李景闻听苦笑道:“先生,我也不想啊,您不知道,山上除了张鳌是秀才出身,也就沈叔识得一些字,剩下的人都是识字有限,让他们按照吩咐做事问题还不大,要是独立做事恐怕就不行了。” 袁可立点点头道:“那你对这个问题有什么好的办法么?” 李景摇摇头叹道:“实不相瞒,暂时没有办法,沈小姐那边教教孩子还可以,教这些大老爷们就不大方便了!当初我本想让张鳌来教下面这些人熟读识字,不过你也看到了,山上事务繁杂,沈叔自己根本忙不过来,没办法,我只能让张鳌去给沈叔帮忙。唉,我和沈叔离山一个月,您看张鳌那小子累成啥样?我看了都有些心疼,但凡山上能有几个读书识字的,他怎能累成这样,得!您看,又来了。” 李景话音刚落,便见张鳌带着郑玉成过来。 见二人想要见礼,李景急忙摆手:“你俩就够累的了,别整这些没用的,来!坐下说话。” 说完,李景给两人倒了茶水:“说吧,有什么事情要做。” 张鳌和郑玉成急忙接过茶杯,将茶杯放在一边,张鳌说道:“大哥,是这样,玉成说咱们山里跟外面修了道路,进出是方便了,不是防御起来却困难了,他来是想问问,咱们是不是在山口处修一道护墙?” 李景听后,看了看郑玉成,心道:“这小子安全意识挺强,不错!” 当下便道:“这样吧,我看玉成做事认真,以后建设方面的事情就由他负责。玉成,你觉得哪里需要建设就跟我说,我让张鳌全力配合你,不过我觉得你最好能把需要建设的东西形成图纸,这样一是容易看懂,二来按图建设也省得你各处奔走指点。” 郑玉成挠挠头道:“大哥,兄弟只会干,不会画图。” 李景摇摇头,对袁可立摊了摊手,然后转头对张鳌道:“兄弟,只好劳烦你多出点力,按照玉成的设计,帮他画成图纸吧。” 张鳌点点头。 待张鳌和郑玉成走后,李景对袁可立道:“先生,您看到了吧,不是我不信任他们,也不是不想放权给他们,关键是我手下没有人可用。” 袁可立默默点了点头:“所以你要稍稍改变一下发展的思路,你得招一些读过书的人上山,不然的话,难道你准备靠这些文盲治理你的地盘儿?还是所有的事情都由你自己来做?你总不能等山上的孩子们长大再扩大地盘吧?” 李景忙道:“那自然不会,不过读过书的人怕是不愿上山吧?” 袁可立摆摆手道:“你干嘛非得让他们入伙儿?你应该以书办的名义雇人,要知道这天下多得是吃不上饭的读书人,只要你的价钱合理,他们肯定会有人愿意为你做事。” “书办的名义?”李景惊讶道。 “当然,书办,书办,就是读书人才能办的事,这名字叫起来他们听了顺耳,自然就愿意为你做事,等到他们上山,就算明知道进了匪穴,只要你别打出土匪的名义他们就不会走。对了,你以后一定要记住,你和你手下这些人不是土匪,而是正经人,别动不动就把土匪那一套搬出来,你自己都认为自己是匪,别人还能把你看成好人吗?”袁可立说道。 李景闻听顿时恍然,对啊,我干嘛总把自己当成土匪呢?就算咱干的是土匪的事儿,也得让人看着正义凛然,就连宋江那小子在造反时都知道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我居然没想到,这可真是笨得够可以的。 李景看了看袁可立,只见老人家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李景心里泛起一句成语:老奸巨猾。 袁可立上山第一条计策就解决了红山岭缺乏读书人的难题。 接下来数日,李景带着袁可立从红山岭转到老虎岭,又从老虎岭转到万柏山山谷。 第一百二十七章 树倒猢狲散 当然,最令袁可立惊奇的是在水库旁边建设的军工厂。 看到水库下面黑漆漆的机械设备,又看着一门门新式的火炮和锃光瓦亮的炮弹,就连袁可立都觉得心痒难搔,一连让赵双喜开了十多炮才心满意足。 而看到这些武器之后,袁可立终于明白为什么李景的底气这么足了,对李景的信心也是大增。 但是当问及一门炮弹的费用之后,袁可立知道这样的炮弹威力虽大,但是消耗的也快,以红山岭现有的资源可以说根本消耗不起,至此袁可立才明白李景为什么那么急着想占领各种矿产。 但是袁可立却知道,有些事情急是急不来的,越是这种情况就越要稳。 袁可立再次听了一遍李景讲述以后的历史走向,然后告诉李景十二个字方针:积蓄力量,徐图发展,以待乱世。 李景听后深以为然。 随即李景当众任命袁可立为山寨军师,当然只是以李景先生的名义,至于袁可立的真实姓名是不能让众人知道的。 实际上山上除了沈正、高奇和柱子等十余人,再无人知道这位新来的军师竟然是朝廷在年前致仕的兵部尚书。 袁可立上山之后,除了给李景提了一个建议再加上那十二字方针,剩下的时间全用来关注朝廷的动向。 天启七年十月十五日,云南监察御史杨维垣上书弹劾崔呈秀,朱由检把杨维垣骂了一顿,驳回崔呈秀的辞职请求。 但是过了几天,这个杨维垣竟然再次上书弹劾崔呈秀,不过这次他捧了下魏忠贤,朱由检把杨维垣再次痛骂一顿,接着驳回崔呈秀的请求。 实际上,袁可立通过这些情报已经看出,新帝完全可以把崔呈秀拿下了,但是新帝仍然迟迟不动手,是因为上书的这位杨维垣是阉党,是魏忠贤的人,新帝不知魏忠贤用意如何,不敢贸然动手。 但是到了十月二十三这一天,工部主事陆澄源突然上书弹劾崔呈秀及魏忠贤,朱由检照例把陆澄源批评了一通,不过当崔呈秀照例提出辞职的时候,这一次朱由检同意了。 “济民啊,你知道新帝为什么突然同意崔呈秀辞职了么?”袁可立指着情报向李景问道。 济民是袁可立为李景取的字,李景做了袁可立的学生,也算迈入明朝文人这一行列了。 文人哪有无字的?而取字便是师长的责任。 袁可立为李景取的字是济民,意思是让李景能够济世安民。 李景从袁可立手中接过情报看了一会儿,摇摇头道:“不明白,难道说朱由检的羽翼已经丰满了么?好像不能这么快吧?” 袁可立摇摇头道:“羽翼倒没有丰满,但是他已经当了两个月的皇帝了,魏忠贤已经不可能再把他拿下了。” “那他就应该尽早动手才是啊,干嘛这么磨蹭?”李景不解道。 袁可立摇摇头道:“你一直是山上的首领,在山上你最大,任何人都威胁不了你,也不敢威胁你,所以你根本理解不了新帝的难处,魏忠贤确实已经不敢把新帝怎么样了,可是新帝敢冒这个险么?” 李景想了想,然后默然点头。 这个道理就像一个千万富翁不可能跟地痞流氓打架一样,地痞流氓打仗可以动砖头,用刀子,但是千万富翁能么?同样都是一条命,但是价值是不一样的,千万富翁的生命比地痞流氓贵重的多,自然不肯跟地痞流氓玩命儿。 “那皇帝这次怎么敢动手了?”李景疑惑道。 袁可立把前些日子传来的情报叠在一起道:“是因为这些,这里面的情报告诉我,这几次弹劾崔呈秀并不是什么试探,而是魏忠贤的计谋,魏忠贤这是想舍车保帅啊!” “舍车保帅?魏忠贤这是找死吧?没有车他还想保帅?”李景笑道。 “是啊!魏忠贤应该离死不远了,新皇帝别看年纪小,心机可是够深的,了不起!这一点济民你应该跟他学学。”袁可立叹了口气道。 李景连连点头,李景听袁可立分析朝局动向,本就是想学学这些政治手段。 在红山岭除了高奇和沈正敢跟他略微耍点小心眼儿,别人怎敢欺瞒于他?即便是高奇和沈正跟他耍的那些心眼儿也是因为怕他,甚至是为了他好。至于真正的政治斗争在山上他是学不到的,但是政治这个东西却是李景必须要学会的。 崇祯跟魏忠贤斗法,正是他学习的机会,甚至可以说是难得的机会,李景虽然没有身处其中,但是双方之间任何一个变化他都看的清清楚楚,其中的体会,他可能比当事者都要深得多。 这就给他以后施展政治抱负打下基础,不然的话以后跟明朝的政客们打交道,还不得被人玩死? 朝堂上的发展如袁可立所料,接下来数日,开始有人上书弹劾魏忠贤,起初崇祯皇帝不为所动,直到有无党派人士开始上书以后,崇祯皇帝终于动了!因为这时上书的人意味着他们将站在皇帝一边,新皇帝终于开始拥有自己的班底。 十月二十八日,魏忠贤提出辞职,崇祯皇帝同意。 十一月初一,崇祯皇帝下令,命魏忠贤去凤阳看守祖坟。 这个结果对于魏忠贤来说应该算是很好,可惜魏忠贤做了一件蠢事,这也是他做的最后一件蠢事。 都被人打发去看守坟墓了,就该老老实实的打包收拾行囊滚蛋,可这家伙上路前居然足足准备了三天。 这三天他把所有的财产都进行打包,足足装了四十大车。 四十多车金银财宝,还用了一千多人护卫,这不是找死么? 十一月初六,崇祯皇帝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大怒,终于发出逮捕令。 得知皇帝下了逮捕令之后,魏忠贤这才知道自己彻底完了,当晚便悬梁自尽。 树倒猢狲散! 魏忠贤死去,他以前的班底开始纷纷落马,其中包括河南巡抚郭增光,卫辉知府徐百川,以及彰德府的知府。 实际上徐百川远远算不上魏忠贤的嫡系人马,但是他是阉党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徐百川被罢官去职的最大理由是在本地做官,而这在大明王朝是绝对不允许的。明朝有严格的规定,北方人必须在南方做地方官,同样南方人必须在北方做地方官。 但是由于徐百川买通了魏忠贤的亲信,投靠在崔呈秀的门下,在本地做官居然没人查问,当然以魏忠贤和崔呈秀当时的权势,也没人敢查问。 可是等到魏忠贤一倒,这个问题便被人揪了出来,徐百川的下场自然不言而喻,罢官去职。 而彰德府的知府是徐百川的侄女婿,自然也受到牵连,不过他的下场能好一些,调职他用。 徐百川被罢官,对李景来说是个喜事,这个冤家对头终于倒了,至此卫辉府再也没人会主动跟红山岭捣乱了。 徐百川回到林县老家,但是李景并不准备继续对付他,因为他已经对李景构不成任何威胁了! 另外,李景也不想刺激新来的知府,毕竟谋杀前任知府的罪名也是不小的,李景可不想没事儿给自己找事儿。 外部环境良好,李景开始一心一意地建设红山岭。 红山岭是李景的基地,李景准备把红山岭打造成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只有这样,当李景对外开始展开行动的时候,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另外在得到袁可立的指点之后,李景命人在卫辉府等地张贴告示,雇请书办。 如袁可立所料,有大量的读书人前来应聘,而且这些人大多是童生和秀才出身。 有这些读书人加盟,红山岭的建设更是顺风顺水。 红山岭诸事井井有条,李景终于有了空闲的时间跟袁可立学习。 袁可立并没有教李景四书五经之类的东西,他教李景的主要是史书典籍这样的实用学问。 李景在现代受过高等教育,理解能力远高于这个时代的人,何况学的这些东西也不枯燥,唯一令李景头疼的就是每天必须用毛笔写字。 但是这时候袁可立却表现出他严厉地一面,每天写字完不成任务,或者草率应付是要吃苦头的,李景无奈只好每日苦练。 说来也怪,写了一段时间的毛笔字,李景发现自己越来越能沉得住气,很多很急的事情也能平心静气地仔细考虑一番才做决定。 看到李景气度越来越沉稳,虑事越来越周密,袁可立大感欣慰。 红山岭有序的发展,但是有一件大事却必须要办了。 起因是陈大虎的老婆翠儿有身孕了。 陈大虎的老婆有了身孕,最高兴的当然是陈老汉。 但是高兴之余陈老汉开始替李景操心了。 李景转年就二十六了,这个年纪还没有成家,在这个时代是不可想象的。 李景在这个时代无父无母,由于李景一直把陈老汉当亲叔叔一样看待,李景成亲的责任就压在了陈老汉的身上。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下聘 如果李景看上的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儿,那陈老汉根本就不会有什么顾忌,恐怕早就上门提亲了。 不过陈老汉知道自己的身份,他还没有资格去跟沈正提亲。 沈家为红山岭,为李景付出的太多,跟沈家联姻,提亲的人必须要有足够的分量,这样沈家才会有面子。 这样不光沈家好看,李景也会得到不少加分。 陈老汉正一筹莫展之时,一天无意中听沈正私下称呼袁可立袁大人,当时陈老汉一愣,随即狂喜。 袁可立是李景的老师,古人讲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袁可立是完全有资格为李景的婚姻大事做主的。袁可立是红山岭的军师,沈正又称呼他袁大人,那么这个人的身份肯定是足够的,于是陈老汉就把李景的婚姻大事上压在袁可立身上。 袁可立这时早就知道是沈家为山寨提供了大量的经济支持,也知道跟沈家联姻确实对李景和沈家都非常有利。 于是在听到陈老汉的请求之后,袁可立一口应承了下来。 应该说袁可立到沈家提亲,从某些方面来说都是抬举了沈家。 要知道,这可是大明朝,实行的是重农抑商的国策,沈家再有钱,在袁可立这个曾经的朝廷要员的文人面前那也什么都不是。 不过袁可立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必须要亲自见到沈正的女儿,才能确定沈正的女儿是不是适合李景。 袁可立可是知道李景日后要做什么的,他的正室必须得有大家风范才行。 你要整个歪瓜裂枣给李景当正室,那李景以后怎么带她出门见人? 这一日,袁可立瞅着沈正空闲,来到沈正的宅院。 见袁可立登门拜访,沈正急忙迎了出来,拱手道:“袁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沈老弟客气了,老朽早就不是什么大人了,你我现在一起共事,以前的称呼就免了吧!”袁可立笑道。 “呵呵,若是袁先生不嫌弃沈某是商人出身,那我便称您一声世叔如何?”沈正忙道。 “过了,过了,济民是我的学生,他叫你世叔,你若叫我世叔岂不差辈了么?哈哈哈!”袁可立大笑道。 “这可有些不敢当。”沈正急忙谦逊道。 “当得,当得!怕是以后你我还能成为亲家,如何当不得?”袁可立笑道。 沈正一愣随即知道袁可立的来意,当即大喜道:“袁兄请!来人!上茶!上好茶!” 少顷,下人奉上茶来。 “袁兄,请用茶!”沈正伸手示意道。 袁可立端起茶杯饮了一口,随即赞道:“好茶,没想到沈老弟还存有如此好茶。” 沈正急忙摆手笑道:“哪里哪里!其实,我是不懂茶的,不过小女喜欢饮茶,而且颇精茶道,小女常对我说,茶能静心,若遇到棘手的事情,或遇到事情一时拿不定主意的话不妨饮一杯清茶,待心静下来,便可从容应对处置。我听了小女之言,便托人在南方买了些好茶,闲时便饮一杯。” “哦?想不到令爱竟有如此识见?恩,老朽这把年纪了,想跟令爱见一面,不知唐突不唐突?”袁可立捻着胡须说道。 沈正笑了笑,心道:你明知唐突也是要见的,我怎好拒绝。 摆摆手,沈正笑道:“袁兄,你是长辈,见一个晚辈岂能说是唐突?何况小女十分景仰袁兄,她常说,朝廷若早用袁大人,必不会被金人欺辱至此。可惜朝堂昏聩,无识人之明。若小女知道能见到袁兄,定然欣喜不已。”沈正说道。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即便是袁可立这样的清高之士,听了这样的话,也不免捋须含笑不已。 沈正挥手招呼婢女唤小姐出来见客,没过一会儿,沈莹便带着丫鬟小蝶来到前厅。 “女儿,快来见过袁伯伯!”沈正一见沈莹进来便道。 “见过袁伯伯。”沈莹来到袁可立面前深深福了三福。 “侄女儿免礼,快快请起。”袁可立虚手扶了扶。 沈莹给他行的乃是正礼,想来是沈莹得了下人提示,知道来客是谁,而从这三礼来看,沈正刚才所言不虚。 若不是真的尊重,此时并非正式场合,只需一福便可。 待沈莹起身,袁可立这才细细打量起来。 只见沈莹体态婀娜,容颜清丽之极,实是生平所未见。 至于言谈举止,自然不必再说,有刚才三礼已经足够。 想了想,袁可立从身上解下一块玉佩说道:“好!好!沈老弟有此佳儿真是慕煞死人,老朽来的匆忙,身无长物,此玉便给侄女儿当做见面礼吧!” 说完把玉递于沈正。 对于玉器,沈正可谓见多识广,一见袁可立拿出的玉佩,顿时大惊,此玉通体无暇,晶莹温润,乃玉中极品,想来是皇上当年赐予袁可立的。 “袁兄,这如何使得?”沈正急忙摆手道。 见沈正坚辞不收,袁可立笑了笑道:“沈老弟,这可不是给你的,乃是送于侄女的,你若不收,那我可就要回去了。” 沈正一愣,正琢磨袁可立话中的意思,却见沈莹福了一福道:“谢谢袁伯伯。” 沈正见女儿接口说话,微微有些奇怪,怎么女儿如此失礼?忽见沈莹脸色微红,心中顿时大悟。 想是沈莹已经明白了袁可立送玉的含义,怕自己不明,借此点醒自己,一旦不收的话,那就等于婉拒了袁可立的来意。 沈莹的神情自然全落在袁可立眼中,袁可立拈须微笑,心中暗叹:“此女之聪颖,远非常人可及,自己只送一个礼物,她便知道自己的来意。可惜是个女孩儿,若是男人,从戎可为千军之主帅,习文当宣麻拜相,为国之干臣,济民有此佳妇,得一大臂助也!” 沈正既知袁可立送玉的含义,当即收了下来,转手交与女儿:“我和你袁伯伯有事要谈,你下去吧。” “是!”沈莹应了一声,又给袁可立福了一福,这才转身离去。 沈莹去后,袁可立笑了笑道:“想来沈老弟已知我此次的来意了吧?” 沈正苦笑了一下:“袁兄的文定之物小女已然收下,我这时要是还不知晓可就成了傻子了!” “既如此,我便让济民把生辰八字送来,沈老弟找先生合一下如何?”袁可立笑道。 沈正笑了笑道:“那就有劳袁兄了。” 袁可立也不啰嗦,当即起身告辞。 这个亲提的可谓相当高明,袁可立提亲的话一句没说,女方已经心领神会。 袁可立回去找到李景,把刚才见到沈莹的经过说了一遍,一边说一边直夸沈莹,并说李景若把此女娶回来,大事可为参谋,小事可为决断。 对沈莹李景心中自是有数,不过他不知袁可立已去沈家提亲,自不好开声附和。 直到袁可立要李景报出生辰八字,李景才知袁可立刚才到沈家提亲去了。 听袁可立要他的生辰八字,李景先是点点头,不过随即一愣。 李景倒是知道自己的出生时间,可是他跑到几百年前的明代,要是把原来的生辰拿出来,合八字的先生看了恐怕就得迷糊。 幸好袁可立知道李景来自后世,于是根据李景的年纪进行推算,得出李景在这个时代的生辰年。 两人好一通忙乎,终于把生辰八字弄好,然后送于沈家,算是蒙混过关。 沈正也不迟疑,马上派人请了先生来看。 令李景奇怪的是,也不知道合八字的先生怎么看的,居然得出李景跟沈家小姐是天作之合,实在令李景哭笑不得。 接下来便是下聘了。 这下可把李景难住了,虽然李景当了土匪头子,可个人却没有任何财产,想拿出点像样的东西,只能动用山寨的财产。 可山寨的财产李景怎能动用?公私分明,李景还是懂得,而且任何人不得擅取山寨财物的规矩是他自己定的,他怎能带头破坏规矩? 更何况山寨的财物大部分都是沈正资助的,这要送给沈家,那可丢死了人了。 见李景困窘至此,袁可立叹了口气,知道李景一心为了挽救天下,没有为个人积累任何财物。 拍了拍李景的肩头,袁可立叹道:“济民,一切都交给为师处理。” 李景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 给沈家下聘,没有上千两银子根本拿不出手。 袁可立只身来到山寨,自然不会带什么财物,他也不会去找陈老汉,陈老汉家能拿出几个钱来? 唯一的法子就是找沈正,让他不要聘礼。 让袁先生去求沈正? 李景心中一片茫然,袁先生这一辈子恐怕都没求过人,这一次为了学生的亲事,却要低三下四的求人,让他怎么张嘴? 谁知袁可立完全没有张不开嘴的意思,他找到沈正后竟然直截了当地说道:“沈老弟,济民没钱,一个大子都没有,下不起聘礼,你看着办吧!” 沈正愕然,袁可立决不会骗他,不过他完全想不到李景竟然没钱! 第一百二十九章 新房安排 按照沈正的想法,李景作为山寨首领,肯定会把最好最值钱的东西留给自己,没想到李景居然没有留下分文。 沈正惊讶之余,马上明白袁可立来的用意。 “袁兄,其实我沈家也不差济民那点儿聘礼,不过你也知道,不下聘有些不太好看。这样吧!你让济民随便弄点啥东西送来都行,意思一下总可以吧?”沈正挠挠头说道。 “呵呵!沈老弟,我实话跟你说吧,济民那里除了我送给他的书和他脚下的土,其余的东西都是你给的,有什么东西你全知道,要不我让他把你以前给他的东西送来?”袁可立笑道。 沈正一听连忙摆手:“用我给他的东西当聘礼,传出去像什么话,与其那样我还不如不要呢!” “是啊!与其那样还不如不要,沈老弟,你要知道,济民是做大事的人,你不能以常人之心度他,我觉得你不收聘礼才是最正确的。”袁可立道。 “那行!聘礼我不要了,就连婚事也由我操办,这样总行了吧?”沈正无奈道。 “那我通知济民准备吧!”袁可立说完,转身离去。 沈正摇摇头,这次可亏大了,白搭了一个闺女不说,连亲事都得自己操办。 沈正要操办女儿和李景的婚事,需要做的事情很多,首先是住的问题。 一直以来,李景的居所都很简陋,反正就是一个人,能凑合着住就行。袁可立来了,李景把袁可立安置在自己的住处,一是可以就近讨教,二来方便照顾。袁可立也不怎么挑,军营他都住过,这房子怎么也比军营强。 何况也不是没人伺候,李景就经常伺候他,小蝶也经常来端茶递水,收拾下行李被褥,杂七杂八的事情也不用他爷俩操心。 这样的地方两个男人住的话,还是相当凑合的。 但是李景要结婚就不够用了,新房是必须要有的,总不能让袁可立他老人家等他俩办完事再回来睡觉吧?而且伺候小姐的丫鬟要有地方住吧? 总之,李景的住处面积明显是不够了。 现盖肯定是来不及了,不过沈正有办法:改建。 地方很好找,沈莹教学的学堂。 这地方面积足够大,而且地理位置也很好,当然这里也只是暂时的住处。 由于郑玉成正在大肆修路建设,老虎岭到红山岭之间数座无用的小山头已被郑玉成给炸平了,这几座山头一平,从红山岭方向翻过两座山头到老虎岭再到跑马岭中间的腹地便再无障碍,彻底成为一个整体,大片的土地将被利用起来。 郑玉成的规划就是,把红山岭内沿的两座山头和老虎岭还有跑马岭外围的山头建上防御设施,把这里变成一座山中村落。 不过这样一来红山岭现在的位置便有些突前,只能作为战斗前沿。到时,红山岭的人口必然要迁往老虎岭,也就是说,老虎岭一带以后才是李景发展建设的中心。 从地理位置来看,老虎岭的纵深更深一些,而且有很多东西是红山岭那边比不上的,比如水库,比如农田,还有人口。唯一欠缺的就是进出没有红山岭那么方便。但是只要道路修缮完毕,这唯一的欠缺就不成问题了。 当郑玉成把自己规划的东西拿给李景和袁可立看的时候,这一规划得到了两人一致认可,于是郑玉成便大刀阔斧地干了起来,以至于这段时间李景制作的新式炸药被使用一光。 现在山上的人手一共分成三部分,第一部分是郑玉成带领的人马修路兼修建防御设施,第二部分是张鳌带人平整土地,第三部分是陈老汉带人建造新居。 好在红山岭多了一千多辅兵,这些人可都是壮劳力,有这些人干活,工作效率还是很快的。 当然,这时候沈正显得十分大方,训练之余参加劳动不但加饷,而且给补贴,给衣服,给肉吃。 总之,为了鼓励大家,能拿出来的都拿出来了,只要你们用心干活儿就行,而且不能耽误训练。 沈正甚至还让他们发动亲戚家眷,只要来山里干活,全部管吃还给钱。 这个时间正是农闲时节,那些人听了哪里还会不来?这时可谓全家老少齐上阵,也不管干多干少,也不图能挣多少钱,只要管饭就行。 这么多人动手,最先干完的,也是最好干的就是平整土地,这时,陈老汉带人已经砍伐了大量的树木,准备了大量的石料,土地平整结束便开始建房,而最先建的就是李景的居所。 这次李景的建议是最先被排除掉的,格局太小,格调太低。 大家的理由是:你大当家的住处那是整个山寨的脸面,而且以后你有家了,总不能还到处蹭饭吧?该你管饭了吧?你住的地方太小,我们在哪吃饭?还有我们以后来你家议事,还把我们整你那小破书房?坐都没地方坐,你罚站啊你! 理由很充分,而且大家都站在正义的立场,李景只能无条件投降。 李景连自己的家都做不了主,别人的家自然更做不了主。 袁可立跟李景住在一起是毋庸置疑的,那么谁挨着李景的旁边呢? 沈正的住处是必须的,老丈人么?而且是山上的财神爷,更是李景的得力臂助,住得近,商量事情方便,这个没人反对。 但是另一边谁住就犯了争议,高奇要住,有人反对,反对的人以刘二愣陈大虎为首。 安排给孙猛,反对的人更多,一年也不会来几次,你住这儿干嘛?张鳌没资格,陈老汉没争,刘二愣被李景否了,平时聒噪还不够么? 最后还是沈正提议,安排给马五。 听说给马五,大家这才无语,马五虽然常年不在家中,甚至家里也没几个人,但是马五是最辛苦的,常年在外面奔波,几乎一刻不得闲。 马五在李景旁边住,没人敢说二话,而且一旦马五回来,势必要跟李景说很多的话,离得远了,是嫌五哥跑得不够,想继续折腾五哥么? 两边的位置定下来,下面的就好办了,高奇的住所挨着沈正,这次没人跟他争了,孙猛的家挨着马五(两家的家长都不在),张鳌挨着高奇,陈老汉挨着孙猛。 看着众人为住处争了半天,李景不由得哑然,这是梁山好汉们排座次么? 不过对大家排的位置李景还是很满意的,因为这次排位不是由李景主导的,而是大家商讨的结果,公平,公正,公开。 山上大兴土木,李景和袁可立每日只是看一看,主要的精力还是放在情报方面。 这次马五传来一个极其重要的消息:陕西白水王二和种光道聚集了数百灾民造反了。 看到这条情报,袁可立叹了口气道:“来了,终于来了!” “这只是开始而已,王二和种光道这两个人我并不清楚,估计他俩死得早,没闹出多大的浪花,后面出来的几个人才厉害。”李景摇摇头道。 袁可立点点头道:“那咱们就等你说的那几个厉害的人出头以后再说,这段时间咱们要把精力放在积攒物资方面,尤其是战略物资。林县孙猛那边还有卫辉府刘洪那边,让他们想办法多弄火药,铅铜这类的物资,这个东西消耗太大,一定要多攒,另外趁现在水库尚未结冰,让赵双喜他们抓紧时间生产枪支火炮,主要是炮弹。” 李景闻听连连点头。 现在正是储备物资的大好时机,只要他老老实实地躲在红山岭一带别闹出什么幺蛾子,朝廷和官府的注意力被义军吸引,是决不会理会这支土匪部队的。 等他有了资本,就可趁官军跟流民筋疲力尽之时,趁势而起。 此时起事虽然也有好处,可以在义军中竖起极高的威望,但是枪打出头鸟,最先造反的那些义军头头们的下场,李景可是很清楚的。 李景也不迟疑,当即给孙猛和刘洪写信,命他们尽量多筹措物资,当然银钱方面好说,总不会叫卫所的头头们吃亏就是。 同时,李景在信中告诉二人,如果可以的话,请于十一月二十八日这一天来红山岭。 请两人回山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十一月二十八这一天是李景成亲的日子。 在沈正的紧催慢赶之下,学堂终于被改成了新房,然后沈正就找人选日子,本来在腊月有几天似乎更加吉利,但沈正显然是等不及了,直接敲定二十八这一天,然后就开始准备成亲事宜。 沈正没法不急,眼见再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过年女儿就又大了一岁,沈正可不想女儿再大一岁嫁人,那对沈正来说可是丢面子的事情。实际上这也是沈正为什么不愿意等李景的新居建成以后成亲的原因。 日期确定下来,还需要通知宾客。 李景自然没有什么亲人,但是兄弟还是有几个的,比如马五,孙猛等人,至于沈家这面的亲戚就多了一些,而且大多在外地,比如说沈义,沈清两兄弟,沈继先,沈继祖这些沈家的下一代,还有王掌柜这样长年跟随沈家做事的这些人,这都是需要通知的。 第一百三十章 知人善任 但是令沈莹万万没想到的是,敏德郡主居然来了,是跟沈义一家一起来的,不过这次郡主的排场就小了许多,只带了四个丫鬟,十六名护卫,另有随礼数车。 敏德郡主来到红山岭,说是大事也算不上大事,说是小事也绝不是小事。 说不是大事是因为一路之上敏德郡主并未惊动任何人,估计也是不敢惊动。 虽然明朝皇室对郡主的监管不是那么严,但毕竟没有皇帝准许的情况下,也不能大张旗鼓地穿府过县,敏德郡主低调而来,避免了红山岭被官府注意。 说不是小事是因为虽然敏德郡主是偷偷来到红山岭,但是显然周王应该知道,不然的话不可能有护卫。 而且敏德郡主来到山上肯定能发现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尤其她手下那十多名护卫。 要知道现在红山岭的山口处正在修建防御设施,郡主一行进山肯定会看到这些设施,这是肯定瞒不住的,如果郡主好事儿,想在山里转一转,那可能发现的秘密更多。 现在这个时候正是李景韬光养晦之时,最怕官府注意,更别说周王这种身份的人了。虽然周王无权,但是郡主要是把在红山岭所看到的事物说出去,恐怕整个河南都得跟着动起来,那对红山岭简直就是灾难。 因此当得知敏德郡主到来,李景是头大如斗。 这时沈莹也知道自己做了一件错事,不该通知这位好友。 不过这也难怪,沈莹虽然聪慧,毕竟只是十**岁的小姑娘,整日躲在家中,根本就没有什么朋友,好容易认识了朱徽媃,两人相貌年纪学识都相差无几,自然是惺惺相惜,虽然两人认识的时间尚短,却已好的跟亲姐妹一般,沈莹成亲这样的大事怎能不通知这位闺中好友? 朱徽媃其实也一样,虽然王府人员众多,但是未成家的郡主在王府中地位超然,以朱徽媃的性格,再加上她学的东西跟人格格不入,朱徽媃不可能看上周围那些人,在王府中也没有什么不错的姐妹。 虽然好友成亲,郡主亲自来庆祝这事儿有些匪夷所思,不过对于敏德郡主这样一贯在王府中跋扈惯了的人来说,也算不了什么。 何况敏德郡主要跟沈义一家同来,沈义又怎敢拒绝? 不过朱徽媃已经来了,撵是没法撵了,只能想应对的办法。 现在朱徽媃这边暂时还好办,成亲前这两天,沈莹自然不会出门,她必然要陪着沈莹,关键是她手下那十来名护卫,绝不能让他们在山里到处乱走。 这个任务被李景交给了柱子。 李景命柱子带十几个人全天陪着这些护卫,每天的任务就是给他们灌酒,然后让他们睡觉,除了大小便,哪里也不许去。 柱子光荣地接受了这个任务。 但是第二天一大早,柱子就跑来找李景,坚决要求辞职。 李景大奇,急问发生了何事。 “哥,那些家伙太他妈能喝了,我带的那些兄弟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别说灌醉人家,没被他们灌趴下都是我们运气好!”柱子愤愤地说道。 “啥?差点被他们灌趴下?那后来怎样?”李景急忙问道。 “要不是陈大虎和刘二愣还有大壮他们哥几个来找我,被我拖上酒桌帮忙,我和手下那帮兄弟昨天非醉死不可。”柱子说道。 李景闻听大汗。 他本以为王府侍卫平日肯定不许喝酒,这些人的酒量应该不行,不想却是酒中高手。 看来这次犯了主观性错误,酒场如战场,事先没有了解敌情,又兼识人不明,那自是一败涂地。 这件事虽小,却给李景深深地上了一课,就是做任何事都不能草率行事,这次是酒场,如果是战场的话,自己不了解敌情又用错了人,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知人善任何其难也!济民你以后要好好学啊!”袁可立从屋里出来笑道。 李景点点头,知道袁可立已经听到柱子跟自己说的话。 袁可立接着笑道:“其实要做到知人善任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说难是因为你要对你的下属进行了解,你要了解他们有什么特长,他们有什么嗜好,他们是什么样的性格,还有他们做事的风格等等,掌握了这些东西你才可能做到知人善任,当然,这需要你有敏锐的洞察力才行,而且还需要你经常地跟你的下属们进行交流。” 见李景默默地点点头,袁可立接道:“说不难是因为这里还有一个窍门儿。大家都知道知人善任的目的说白了就是做事,那么你可以先考虑要做的这件事情是什么,比如说咱们山上现在修路,修各种防御设施,这件事你知道郑玉成会做,那么你就安排他来负责这件事,你要安排柱子去干的话,他也要找这么一个人来干,那就不如直接找这个人,这样中间就少了一个不懂行的人指挥的环节,免去了很多的麻烦,这就叫知人善任。” 顿了顿袁可立接道:“比如说昨天这件事,你要安排人把那些护卫灌醉,你就得找一些跟护卫能说上话的人,而且是酒量好的人来做,那效果就比柱子出面要好。” 李景默默点头道:“我知道了,这件事应该让陈大虎,刘二愣还有周老虎这样的人来做才行,这三个人性格直爽,酒量惊人,跟王府的护卫们能说上话,还能喝到一起。我不能因为害怕这几个人喝酒闹事,就不用他们。” “就是这样!济民,你要记住,作为上位者不可能事事亲躬,也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上位者要做的其实就是用人。子曰: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就是说不能凭一个人的说话看人用人,不能凭一个人的相貌看人用人,要看他们的行动。其实每个人都有他们的长处,你一定要学会挖掘他们的长处,这样使用人的时候就能做到扬长避短,这样才能把下面的人的能力发挥出来。只有让下属把他们拥有的能力发挥出来,上位者才能轻松处理各种事宜。”袁可立颔首笑道。 “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每一个人都有长处,关键是挖掘他们的长处?”李景喃喃地重复道。 “对,观其言,察其行,方使用人。本朝太祖立国之前,手下有一员大将叫常遇春,太祖立国后封鄂国公。国公初来时,籍籍无名,初见太祖时便讨要先锋之职,太祖未允,然采石矶一战,国公奋勇向前,最终太祖取得大胜,至此太祖乃把先锋之职授予国公,以后这一职位一直都是国公出任,国公一生身经百战,未尝一败,真正的言副其实。”袁可立叹道。 听说常遇春一生未尝一败,李景心神激荡,顿生崇拜之念。 顿了顿,袁可立接道:“鄂国公是言副其实,可还有一个人则是言过其实。这个人就是三国时期蜀国参军马谡,马谡此人其实只适合做一名参军,做主将是不够格的,诸葛丞相用他防守街亭,失败是必然的,因此最后蜀军退兵,北伐功归一篑。可以说,此战失利,马谡虽然负有一定的责任,但最大的责任却是诸葛丞相,因为他识人不明。” 李景闻听默然点头。 袁可立所举的这两个例子,都是强调用人,用对人的朱元璋取得了天下,用错了人的诸葛亮失败退兵。 这一刻李景忽然觉得眼前似乎有一扇门正在慢慢打开,然后外面的光明开始顺着门缝透了进来。 看到李景领悟到自己的意思,袁可立大为欣慰。 课上完了,事情自然要接着做,这次李景命陈大虎,刘二愣和周老虎带头,找几个酒量好还会吹牛拍马的人前去。 这些人出手果然不凡,在这些人的连吹带捧之下,中午的酒宴时,王府的护卫们果然找不到北了,个个是酒到杯干,而且由于陈大虎等人带头豪饮,护卫们更是把陈大虎等人引为知己,早忘了他们出来是干啥的,不等菜过五味,酒已经过了数巡。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全趴在桌子底下了。 到了晚上,陈大虎等人发扬连续作战的大无畏精神,再接再厉,又一次成功把护卫们灌倒。 护卫们被灌醉,朱徽媃并不知晓,就算知晓也不会放在心上。 这时她所关心的只有沈莹一个人。 沈莹闺房内,敏德郡主朱徽媃坐在床边,拉着沈莹的手,轻声说道:“妹妹,明日你便要嫁人了,而且嫁的是你喜欢的男人,姐姐真为你高兴!” 沈莹脸上露出一副喜悦的神情,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其实我也没想到我能遇到李大哥,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朱徽媃轻轻点了点头道:“我以前从没问过你跟。你跟李大哥是怎么认识的,明天你就要跟他成亲了,跟我说说吧,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大喜之日 沈莹轻声把沈家还有自己怎么认识李景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 最后沈莹说道:“要是没有李大哥,我们沈家早就完了,我恐怕也早就嫁给徐家那个纨绔了。” 朱徽媃聚精会神地听着沈莹述说她和李景相识的经历,直到沈莹说完,才忽然明白过来,当即惊呼道:“你是说李大哥是土匪?红山岭是土匪窝?你嫁的是土匪的首领,你成了匪首的压寨夫人?” “啊?”沈莹这时才醒悟过来,由于自己心中欢喜,居然把李景和红山岭的秘密告诉了朱徽媃。 一时间,沈莹急得快要哭了出来,急忙拉住朱徽媃的手道:“姐姐,千万别这么说,这事儿我求你千万别说出去,不然的话,官兵又要来攻打我们了。” “又?官兵来剿过么?结果怎样?唉,我真是笨,你刚才还说李大哥把你从官兵手里救了出来,那自然是李大哥打赢了!”朱徽媃兴奋地说道。 忽然朱徽媃转头看向沈莹:“我干嘛要说出去?说出去让官兵来围剿你们么?我和你是姐妹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沈莹大喜,急忙握住朱徽媃的手连声说道:“谢谢姐姐,谢谢姐姐,我就知道姐姐对我最好了!” “咱们是姐妹么!就像亲姐妹一样,我岂能害你们?可惜这么有意思的事情我是遇不上的,也不知上天何时才会眷顾于我。”朱徽媃说着,眼中却突然闪现出一股落寞的神采,轻叹了口气道。 沈莹看在眼里,轻轻拍了拍朱徽媃的手背道:“姐姐,你是郡主,长得这么漂亮,又这么聪明,还有学问,将来一定能找到如意郎君的。” 朱徽媃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朱徽媃轻轻拍了拍沈莹的手说道:“天色不早了,早点睡吧,明天有得累的。” “嘻嘻,你好像是很清楚的样子,你嫁过人么?”沈莹轻声笑道。 “我是没嫁过人,可是我的姐妹很多,她们可是都嫁过人的,我问过自然知道,咦?你这是取笑我啊,看我能饶了你?”朱徽媃呵了呵手,起身向沈莹的腋下挠去。 沈莹身体一软,蜷成一团,娇笑着连声求饶。 一时满室皆春。 天启七年十一月二十八,黄道吉日,宜嫁娶。 这天一大早,红山岭锣鼓喧天,震得整个山岭似乎都动了起来。 而这时,李景早已起床,在陈老汉等人的指点下沐浴,熏香,拜祖。等这一套全部做完,又再别人的帮助下换上新衣。 古代嫁娶的礼仪实在太过繁琐,李景连现代的结婚仪式都搞不明白何况古代?只能是别人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但是当吉时到了,李景出门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 柱子居然牵着一匹马等在门外。 “这是做什么?”李景指着马道。 柱子笑道:“当然是给你骑得啊,哥,你不会是准备走着过去吧?” 李景抬眼看了看连五十步都不到的沈家院门,汗颜道:“就这几步路还用骑马?我有上马的时候恐怕都走到了。” “臭小子,啰嗦什么呢,还不赶紧上马!”袁可立笑骂道。 李景苦笑一下,正要上马,忽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面露难色。 无他,新郎官的衣服又肥又大,想一跃上马根本就不可能。 “呵呵,哥,来吧!”柱子笑道。 说完,柱子俯下身子,准备让李景踩着自己的后背上马。 李景摇摇头,只好抬脚踩在柱子的背上,柱子起身,李景借势翻上马背。 “起驾!”柱子大声喝道。 随着柱子话音刚落,锣鼓唢呐顿时又响彻山岭。 柱子牵着马一步三摇地往沈家的宅院走去,身后高奇,孙猛,陈大虎等众兄弟嘻嘻哈哈地跟着起哄,看他们的样子好像比成亲的李景还兴奋。 李景骑在马上,心中唯有无奈苦笑! 恍惚间,忽听众人一阵呐喊,却是到了沈家门前。 李景翻身从马上下来,就见几个人从门缝中钻了出来,随即大门砰地一声关闭,接着便听其中一人笑道:“哎呦,大家瞧瞧,这谁来了?” 李景定睛一看,原来是沈继先和他那几个兄弟。 “臭小子,你干嘛?赶紧开门!”李景笑骂道。 “嘿嘿,今儿可不听你的了,你要开门,可以!拿银子来!”沈继先笑道。 “银子?什么银子?”李景疑问道。 沈继先笑道:“当然是开门的银子,你不把我们打发了,这门是别想开的。” “啊?”李景心中大汗,怎么还有这一出,也没人告诉他啊! 李景浑身上下别说银子,连个铜板都没有。 李景软言央求了几句,不过不好使,今天沈继先好像是软硬不吃。看沈继先的架势,不掏银子肯定是不行的。 李景无奈只好看向身后诸人,不过身后诸人都拿出一副没钱的架势,看得李景心头这个气啊,这里离家很远么?回去拿点银子过来能死啊。 看到李景眼中直欲喷火,高奇忽然上前,从身上摸出几锭小元宝交给沈继先兄弟几个。然后高奇回身对李景说道:“大哥,每人十两银子,一共四十两银子,你记得还我。” 李景疑惑地看着高奇说道:“我怎么看你给的是五两的小元宝啊?” “你看错了,是十两的!”高奇忙道。 李景也不跟高奇计较,正要让沈继先等人开门,却发现得了银子的沈家兄弟已经兴高采烈地走了。 李景在门前呆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叫道:“喂!你们几个去哪?赶紧叫人开门啊!” 沈继先边走边道:“门本来就没上栓,你自己不会进啊!” “啊!”这次李景是彻底呆了,合着自己被这帮小子耍了。 虽然李景恨得牙痒痒,不过也知这时不是找这帮小子算账的时候,定了定神,李景伸手向门推去,门开的同时只听柱子高声喊道:“新人到!” 接着,李景便看到沈正及夫人就站在门后,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李景大窘,知道自己在门外所说的话已被沈正夫妇听得一清二楚。 李景正了正帽子,对着沈正夫妇深深一揖道:“叔,婶子,我来了。” 沈正听了这个称呼一愣,旁边柱子急忙碰了李景一下,低声说道:“怎的还叫叔!” 李景这才醒悟,急忙又施一礼道:“小婿拜见岳父、岳母大人!” “哈哈哈!好!贤婿请进,老太爷还在等你呢!”沈正闻听大笑道。 李景点点头,迈步往中厅走去,远远便见沈老太爷端坐厅堂正中。 李景疾步上前,到了沈老太爷身前俯身跪倒,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高声说道:“孙婿李景,给老太爷磕头请安。” 沈老太爷去年生了一场大病,身体已大不如前,不过高兴地劲头不比沈正差多少,见李景磕头,老太爷大喜道:“贤婿免礼,来人,赏!” 旁边早有人拿过一个雪白的玉如意递了过来,李景躬身谢了,然后接过,随手交给身边的柱子。 柱子接过,向高奇等人眨眨眼,随即把如意放入怀中。 这时,喜娘和小蝶将盖着红盖头的沈莹从后堂搀扶了出来。 见朱徽媃笑吟吟地站在小蝶的旁边,李景心里纳闷儿,不过这时也不好问什么,只能随她的心意了。 新娘子出来之后,接下来李景一切就听从喜娘的安排,在做足了仪式之后,沈莹盖着大红盖头在喜娘和小蝶的搀扶下进了喜轿。 随着柱子等人喊了声接新娘了,随即锣鼓唢呐再次响起,五谷撒地,爆竹声响,李景重新上马,护着花轿向改建的新房而去。 到了新房门前,又是一番折腾,然后沈莹才下轿。 接着就是三拜,其中一拜天地是新郎和新娘背对厅堂,面对庭院进行跪拜,然后转过身来,跪拜男方的父母,称之为二拜高堂。 李景没有父母,只能由袁可立充当高堂这个角色,最后夫妻对拜之后礼成,新郎和新娘被送入洞房。 送入洞房之后还要折腾,挑盖头,坐帐,也叫坐福,撒帐,往床上撒各种喜果,主要是大枣,栗子,桂圆等,意味着早立子,就是早点生孩子的意思。 接着是喝合卺酒,也叫交杯酒,然后是结发,就是男方把左边的头发剪下一缕,女方把右边的头发剪下一缕系在一起。 好在李景来到明朝以后已经有一年半的时间,头发已经长得很长,不然的话这发恐怕还无从结起,不过剪下的头发略一对比,终究是短了许多。 这套程序折腾完,李景和沈莹基本已经被折腾的精疲力竭。 好容易等所有程序做完,李景再也忍不住了,扯下胸前的红花,就跑出去跟宾客们敬酒去了! 看到李景落荒而逃,小蝶和朱徽媃齐声笑了起来。 李景出来敬酒,兄弟们自然不会放过他,一个接一个排着队要跟他喝,偏偏今天这个日子李景还不能拒绝,只好一杯接一杯地往肚里灌,虽然这时的酒度数略低,但这么灌下去,就算李景酒量再好也招架不住。 第一百三十二章 花烛夜 看到李景愣是屹立不倒,陈大虎和刘二愣等人齐齐伸出大拇指连声称赞大哥海量,这样都没灌趴下。 李景扶着墙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走了许久也没找到回洞房的门在哪里,倒不是李景醉得不认得路,实在是因为这座房子改建后李景还没住过,对这里的各个房间不熟悉。 好在柱子一直盯着他,急忙跑过来扶住他:“哥,你想去哪?” “回洞房,臭小子,看你哥喝成这样也不帮我挡两杯。”李景斜着眼看着柱子说道。 “他们敬你酒我哪敢挡驾啊?何况就我这酒量也不行啊!哥,我扶你回去!”柱子忙道。 李景点点头,扶着柱子的胳膊慢慢走回洞房。 到了门口,柱子敲了敲门然后对李景说道:“哥,我先回去了啊,你好好歇着。” 李景摆摆手,柱子转身跑回前院。 不等柱子坐下,高奇等人就急忙问道:“怎么样?还清醒不?” “算不上清醒,连洞房在哪都找不到了。”柱子笑道。 “哈哈哈!”众人闻听尽皆大笑起来。 “大家慢慢喝,等天色晚了,大家闹洞房去!”高奇笑道。 众人闻听都是连连点头。 却说新房内沈莹和朱徽媃还有小蝶正在说话,忽听有人敲门,接着听到柱子的声音,知道是李景回来了。 小蝶急忙跑过去打开门,见李景喝得站都站不稳了,赶忙出来扶着李景进屋,随即沈莹和朱徽媃也急忙过来,三人合力将李景搀扶到椅子上坐下。 等李景坐下,小蝶忙道:“我去给姑爷打盆水洗洗脸!” 沈莹点点头,自去倒了杯茶水端了过来,然后在朱徽媃的帮助下,让李景把茶水喝了。 待李景喝完茶水,小蝶端了一盆温水过来,洗过毛巾就要给李景擦脸,李景喝了茶水已经清醒了许多,见小蝶要给自己搽脸,当即接过毛巾道:“我自己来!” 李景搽了几把,可能觉得不过瘾,忽然将头猛地扎进铜盆之中。 过了一会儿,李景把头缓缓抬起,然后长长呼了一口气道:“这些兔崽子们,今天差点被他们灌死!” 见李景的头发,脸上不停地往下滴水,沈莹急忙从小蝶手中拿过一条毛巾,走到李景身边轻轻为他拭去脸上和头发上的水珠。 见沈莹动作轻柔,满脸温柔,李景呆呆地看着,一时痴了。 “咳咳!” 突然,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接着便听到朱徽媃慌慌张张地说道:“哎呀,天色已晚了,我得回去了!” “你回哪?今晚就跟小蝶一起住吧。”沈莹说道。 朱徽媃一怔,是啊,我回哪?沈莹已经嫁人了,自己怎能再住沈家?只能住在沈莹家,也就是李景的家中,但是住在小蝶的房间好像不方便吧? 想起小蝶的房间跟这间相连,一时朱徽媃脸色有些发红。 小蝶的房间跟这间屋子相连,是因为小蝶是沈莹的贴身丫鬟,陪嫁的贴身丫鬟,说白了就是通房丫鬟。 通房丫鬟的意思就是一旦主母不方便,可以陪男主人睡觉,由于古时男人大多纳妾,通房丫鬟陪男主人睡觉实际上就是女主人争宠的一种手段。 因为妻不如妾,所以妻要给自己找个帮手。 主母的贴身丫鬟是丫鬟中地位最高的,但是就算是通房了也没有妾的地位高,不过权力却比妾大多了,因为她代表的是主母。 实际上,跟小蝶一起陪嫁过来的还有两个丫鬟,是沈母送的,不过那两个只是普通的丫鬟,并非通房丫鬟,当然要是沈莹同意的话,也是可以侍寝的。 像小蝶这种通房丫鬟都有自己单独的房间,但必须在主母的房间外面,这样才能随时听到吩咐伺候主人。 至于那两个普通丫鬟却只能住在一起,而且房间的设施条件是远远比不上小蝶的。 朱徽媃自然不可能跟那两个丫鬟住在一起,其实跟小蝶住在一起都有损她的身份。 不过没办法,谁叫李景这间新房是匆忙改建的呢?房间就这么多,而且沈正也想不到会有一位郡主要住在这里。 当然新改建的房子也不会就这么几间,只不过别的房间都属于下人住的房间,别说郡主,就算郡主的丫鬟都不可能去住。 眼见只能住在小蝶的屋中,朱徽媃无奈叹了口气,只能这样了。 这时朱徽媃也顾不得自己带的那四个丫鬟了,就让她们跟那两个丫鬟凑合着住吧。 朱徽媃对小蝶招了招手,小蝶这才醒过神来,急忙把屋里的蜡烛点燃,然后把毛巾收起来,端起脸盆,随朱徽媃走出沈莹的房间。 这时房间里只剩下李景和沈莹二人,李景抬眼向沈莹看去,只见沈莹的面庞在烛光的映照下,散发出一股淡淡地光芒,真真是娇艳不可方物。 “莹莹!”李景轻轻的唤了一声。 “嗯!”沈莹低着头轻轻应了一声,只觉得脸上热的厉害! 李景笑了笑,伸手轻轻抓住沈莹的玉手握在掌中,随即便感觉沈莹全身一颤。 “李。李大哥!”沈莹轻声叫道。 “还叫我大哥么?要叫夫君,或者是相公!嗯?”李景今天喝了不少酒,虽然刚才洗了把脸清醒了许多,但是酒意尚在,说话难免轻佻了一些。 沈莹微微点了点头,低声唤道:“夫。夫君。” 只是这声音未免太小,小的可能连她自己都听不见,恍若蚊子哼哼一般! “呵呵!”李景笑笑,轻轻握了握沈莹的小手,一时只觉得心中温馨至极。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轻响,虽然声音极低,但此时屋内实在太过安静,因此这声音清清楚楚地传了进来。 李景和沈莹双手轻握,屋内的气氛温馨至极,突然传来的声音,瞬间打破了这种气氛。 沈莹一怔,急忙轻声问道:“外面什么声音?” 李景轻轻摆了摆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侧耳倾听起来。 过了一会儿,只听窗外隐隐发出细微地呼吸声,还有轻微的脚步挪动地声音。 李景略一沉吟,知是手下那帮兄弟在窗外听墙角,琢磨了一会儿,李景隐隐猜出来的都是何人。 想了想,李景突然大声喝道:“高奇!” 这时只听窗外一人下意识地应道:“在!大哥有何吩咐!” “明日你和窗外的兄弟们训练加一倍!”李景脸上露着笑容沉声喝道。 “啊?”高奇大惊,这才知道自己上当,被李景讹了出来。 接着便听窗外一人疑问道:“窗外都有谁大哥知道么?” 此人话音刚落,便听窗外传来一阵噼里啪啦地声音。 李景笑道:“别人我不知道,我知道肯定有你刘二愣子,既然刘二愣在场,那陈大虎也跑不掉!” 窗外刘二愣惊道:“你咋知道?” 接着窗外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一人一边打一边低声骂道:“你个笨蛋,你开口说话大哥当然能听出来是你!” 说话这人正是陈大虎。 李景听了不由得莞尔。 这时,窗外高奇也醒过神来,急忙说道:“大哥,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兄弟们怕你喝多了,这才过来看看,您老高抬贵手,放兄弟们一马!” 李景笑道:“兄弟们是想来看看我有没有耍酒疯吧?” “哈哈哈!”窗外传来一阵笑声。 “快滚!”李景突然喝道。 听李景呼喝,众人顿时撒腿就跑,转眼间窗外再无动静。 摇摇头,李景笑着对沈莹道:“这些王八蛋,想看咱们的笑话呢,别理他们。” 沈莹脸色微红,轻轻点了点头,窗外这些人想听什么动静,她自然清楚。 李景轻轻拉着沈莹地小手,起身走向床边。 “夫君,你…你干什么?”沈莹心里一阵娇羞。 李景觉得此时沈莹实在是可爱至极,捏了捏沈莹的小手,轻声笑道:“你都叫我夫君了,你说我要干什么?” 沈莹大羞,轻轻抽了抽小手,不想李景握得甚紧,竟然没有抽出。 沈莹用力一拽,不想李景突然放手,沈莹立足未稳,眼见就要跌倒,但是李景早已料到,伸出手臂轻轻环住她的腰部,随即将她搂在怀中。 沈莹没想到李景竟然会戏弄于她,心里一时娇羞无限,伏在李景怀中再也不敢抬头。 感觉到怀中的人儿身体不住颤抖,李景眼里满是疼爱,将沈莹轻轻抱起放在床上,然后转身将蜡烛吹灭。 房内顿时暗了下来,一会儿室内传来一阵悉悉索索地声音。 次日一早,沈莹早早起身,沐浴后,开始准备一应吃食,然后随李景来到袁可立的房间,伺候袁可立起床。 “佳儿佳妇,难得你们有此孝心,以后不必如此!”袁可立起身后叹道。 “先生,您是我家夫君的先生,便是我们的尊长,孝敬您是应该的。”沈莹奉上茶水后说道。 袁可立摇摇头道:“有这个心意就行,无需流于形式,我知你聪慧能干,你要把精力多放在如何帮助济民这上面。” 沈莹闻言轻轻点头。 第一百三十三章 车马行 李景点点头。 袁可立道:“我看这样吧,以后关于这些产业方面的事情都交给她吧!她是女人,处理这些人比你我合适的多。” 李景本就头疼如何安置清荷手下那帮青楼女子,也有意把这些事情交给沈莹去做,袁可立的提议正中下怀,当即连连点头。 袁可立转向沈莹道:“你要记住,那些人虽是青楼女子,但对咱们却有大用,咱们很多的消息都是通过她们打探出来的,因此你可要小心在意,另外,咱们经营的是生意,不要总做赔本的买卖,近几年咱们需要安心发展,山上的财力全靠沈家支撑,恐怕力有未逮,因此多一分收益总是好的。” “是!”沈莹应道。 顿了顿,沈莹接道:“先生,前些日子,我家夫君迎接先生回来,在开封的时候曾押运过一批银钱和物资,我当时想了想,咱们是不是可以成立几家车马行,跟咱们的产业连成一片,一是可以方便传递消息,二来转运物资由车马行来做不引人注意,三来车马行四方行走,还可帮别人护运物资,传递书信,也能挣得几分利润。” 袁可立闻听,默默地想了想,忽然一伸大拇指笑着赞道:“哈哈哈!高明!济民啊!恭喜你得一贤内助啊!这些问题咱们可没想到。” 李景轻轻拍了拍沈莹的手背,微笑着对袁可立点点头道:“她很聪明,我早就知道的。” 其实李景心里明白,沈莹的能力并只是局限于此,这只是她初露锋芒而已! 听李景夸奖,沈莹心中顿时充满欢喜。 当下三人开始商议具体地运作,早忘记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忙活了一上午,终于定下具体的方案,袁可立长舒了一口气,这才醒起今天是新妇奉茶孝敬公婆,自己居然跟新郎新妇折腾一上午工作事宜。 袁可立心中汗颜,嘴上说道:“我可真是老糊涂了,正事儿都忘了,今天是你们新婚第一天,居然跟我这老头子混了半天。” 沈莹见袁可立面容有些疲惫,急忙给袁可立倒了杯茶水,李景则转到袁可立身后,轻轻捶着袁可立的后背道:“先生,是学生的错,不该让您老人家这么劳累。” 袁可立摆摆手道:“无妨,多做点事对老人家有好处,累不死的。” 李景心中黯然,知道袁可立说这话是让自己宽心。 想了想,李景对沈莹道:“我记得岳母好像送了两个丫鬟过来是吧,咱们家口少,用不着那么多人伺候,我看那个小梅挺机灵,让她跟小蝶一起照顾先生。” “恩,一切都依夫君的安排。”沈莹点头道。 “不用,给我安排两个丫鬟干嘛?我又不是老的不能动。”袁可立摆手道。 沈莹笑了笑道:“先生,有她们给您端茶递水,铺纸研墨,也省了您不少事儿不是?何况要是来人,您这里也得有人伺候。” 袁可立摇摇头,一副无奈的样子说道:“难得你二人一片孝心,就这么着吧!” 随即袁可立拿起刚才沈莹书写的关于车马行的计划内容对李景笑道:“看看,这笔字写的可比你强多了,你回去可得好好练练。” 李景最怕袁可立跟他提写字了,当下急忙点头,忙道:“我这就回去练字。”说完,拉着沈莹转身离开袁可立的房间。 见李景匆匆离去,袁可立顿时愕然,心道:“我不过是说说而已,你至于这么紧张么?” 摇摇头,袁可立把刚才写的东西收拾一下,准备交代沈正等人去办,不料李景突然推门进来说道:“先生,该吃午饭了!小蝶准备好了,正找咱们呢。” 袁可立点了点头,抬眼见李景只身一人,袁可立奇道:“你媳妇呢?” 李景挠挠头道:“她忘记了中午做饭,不好意思再过来,自己回去了。” “哈哈哈!”袁可立顿时大笑。 李景等人制定的车马行计划是在三朝回门的第二天开始实行的,但是消息却是回门的那一天告诉沈正的。 当得知这一计划是由沈莹提出,并且是在成亲的第二天上午在袁可立那里制定的时候,沈正一家诸人无不目瞪口呆。 沈正跟两个兄弟互相对视一眼,心中均道,这小两口行事太过彪悍,非常人所能猜度。 而沈夫人则暗暗庆幸李景没有父母,不然的话,儿媳妇第二天连饭都没做,在公婆那里得是啥印象? 为此,沈夫人在饭后很是把沈莹教训了一顿。 不过沈夫人完全想不到沈莹因为能帮助李景做事,会迸发出多大的积极性。 沈莹在第二天就开始着手行动起来。 李景成亲,马五孙猛等人自然要回山祝贺,包括清荷马守业等各地的主事也都回来了。甚至刘洪在当天也来到山上,不过刘洪和清荷等人在第二天就回去了。 唯有马五几近一年没有回山,李景让他留下多住些日子,也算给马五放个假。 沈莹要搞的车马行正需要跟马五的情报部门紧密配合,于是沈莹便让李景把马五等人召集起来。 听说李景召集大家议事,众人怎敢怠慢,不过到了李景的居所才发现,今天主事的好像不是大哥,而是大嫂。 当然,开场的场面话自然是有李景来说的,有点类似于现在开会时的主持人。 主持人说些不疼不痒地话之后,在掌声中领导开始讲话。 套路基本相同,不同的是这位领导实在是一点也不像领导的样子。 因为领导的年纪实在太小,在座的人年纪全都比她大,而且领导的相貌太过漂亮,有点压不住场。 但是领导的水平从来不是跟年经和相貌挂钩的,关键还要看水平。 沈莹的水平肯定是不低的,虽然刚开始的时候有些怯场,不过由于她是大嫂,就算有点怯场,也没人敢取笑于她。 在众人恭恭敬敬地态度中,沈莹的气场越来越强大,最后完全摆脱大嫂这一身份,完成大嫂跟领导这两个角色之间的转换。 实际上沈莹提出的车马行计划之所以能得到李景的支持,最关键一个原因是,李景知道用不了多久,崇祯就取消了驿站这个邮政通讯机构。 李景能知道这一消息是因为他了解李自成的出身。 李自成是驿卒出身,正是因为朝廷裁撤驿站,他的饭碗被砸了,才走上造反的道路。 在沈莹的计划中,车马行的作用是运输,通信结合,其中通信相当于跟国家邮政抢饭吃,这点本来难度极大,不过一旦驿站被裁撤,那么这个车马行就可以代替驿站的作用,用处一下子就体现出来。 在这个通讯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的年代,没有驿站,朝廷往下面传递消息都难,何况老百姓? 车马行这个行业只要利用得当,宣传到位,恐怕地方政府都要支持和保护这一行业的运营。 车马行涉及到运输这一行业实际上有两方面,第一个有点类似于镖局,根据客户的需要在进行远程运输时,既帮助运输又提供保护。 第二个作用相当于现在的定点配货,比如每天定时从甲地装货运往乙地,然后再从乙地装货运往甲地。 不过现在的定点配货一般都是小打小闹,沈莹这一计划是第一步覆盖整个河南,进而覆盖全国。 目标看起来有些大,实际上却一点也不大。 因为这个时候人口少,大城市也少,现在很多地级市在当时不过是个县,而且府城也有大小之分,比府小一点的称作州,州在当时已经是大城市了。 以河南为例,河南的府城其实并不多。 最大的是开封府,下面辖四个州,分别是陈州,许州,禹州和郑州。 其次是河南府,辖陕州,府城在洛阳,不过洛阳在当时就是个县。 归德府,辖睢州,府城在商丘,商丘在当时也是县。 汝宁府,辖信阳州和光州,府城在汝阳县。 南阳府,辖邓州和裕州,府城在南阳县。 彰德府,辖磁州,府城在安阳县。 剩下的卫辉府和怀庆府下面没有州治,只有县,卫辉府的府城在汲县,怀庆府的府城在河内县。 还有汝州则根本就是州治连府都不够。 沈莹准备弄的这个车马行主要就是围绕着这几个府加几个州。 在河南境内只需要六条线路就可以,从开封到郑州到洛阳,这是一条,从开封到郑州到卫辉府再到彰德这是一条线,从洛阳到郑州到卫辉再到彰德又是一条线,从南阳到许州到郑州然后分流,从信阳到许州再到郑州然后分流,从归德也就是商丘到开封到郑州然后分流,这样整个河南几乎就全部覆盖了。 这六条线路看似需要的人手很多,但实际上各地把货物运到郑州就可以了,因为郑州是处于河南中心的位置,可以在这里设置中转,然后由郑州向各地运转,也就是说人力主要集中在郑州这一个地方,其余各地都不需要那么多人手。 第一百三十四章 体会穷苦日子 这就需要马五的手下大力配合,不过马五认为管理车马行需要的人手太多,他的人怕顾不过来。 考虑到马五负责收集情报,手下的人还需要负责自己的产业,确实没有精力管理车马行,沈莹最后采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由马五的人暂时代管车马行,比如卫辉府由马守业和清荷代管,以后再重新物色管理的人手。 会议进行的很顺利,不过最后还是出现了争论,出现争论的是招人的问题,孙猛,高奇,以及沈正等人都不同意从社会上招人。 孙猛的理由是:我下面有上千兄弟,他们谁家没有个三亲六故?给他们的家人安排活儿,他们还不拼死效忠咱们? 高奇和沈正的意见则是用兄弟们的家人来干这个活儿。 高奇和沈正的理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咱们给兄弟们的家人安排活计让他们挣钱,这些臭小子还不往死里训练啊!意思是把车马行的工作搞成福利待遇奖励下属。 于是高奇和沈正结成一个阵营,孙猛自成一个阵营。 从表面来看,沈正和高奇组合在红山岭位高权重,实力强大,孙猛显然不是对手,但是孙猛代表的是弱势群体,孙猛的下属由于拿得饷银少,因此得到了很多同情分,一时双方僵持不下。 沈莹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这时候这位新任领导显然是处理不了这样的问题,于是李景出面了,这家伙摇身一变,从主持人又变成了领导,而且是最高领导。 李景很清楚,从关心下属这个角度来说,孙猛和高奇双方的观点都没有错。但是有一点他们显然是忘记了,车马行到底是干什么的? 李景清了清嗓子,见最高领导要说话,争论的双方马上安静下来,应该说最高领导的威信还是很高的。 “岳父,二位兄弟,你们考虑下属的利益应该说并没有错,不过不知你们有没有想过,咱们这个车马行到底是干什么的?除了帮咱们打探消息,传递情报,帮咱们赚钱,它还可以帮咱们做什么?”李景问道。 众人无语,还能干什么他们还真没想过,一时间众人开始苦苦思索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众人终于放弃,齐齐看向李景。 李景叹了口气,看来不经历真正的战斗,这些人根本成长不起来。 “我问你们,如果我想攻下彰德府,最快的办法是什么?”李景问道。 孙猛笑道:“那还用问,自然是我带领手下从城里策应,内外夹攻。” 李景点点头:“对,内外夹攻,才是最快攻占坚城的办法,彰德有你策应,就算是卫辉也有刘名兄弟策应,但是别处呢?如果我想攻占郑州,谁来策应?” 不等众人回答,李景便道:“没人能策应,我们只能想办法派人混进城里,但是战事一起,混进城是那么容易的么?恐怕很难吧?” 高奇听到这里忽然说道:“大哥,我明白了,车马行在各处府县经营,就等于是我们把人安排在各地,由于他们做的是正当生意,因此官府是决不会被怀疑他们的。一旦我们要对某个地方发动攻击,他们就是我们最好的内应。” 李景点点头道:“就是这样,那你们说咱们安排那些老弱进车马行能干什么?就算咱们帮别人护送财物,这些人也没什么作用吧?” “大哥的意思是安排那些经过训练的兄弟们去?”马五大喜道。 马五没法不高兴,因为车马行有一半类属于他的情报部门,要是每一处都安排几十名经过训练的人加入,情报部门的实力顿时便会大增。 李景微笑道:“是,我准备从辅兵当中选出三百名加入车马行,另外,老孙你那里安排三百名士兵加入进去,老刘那边我也给他三百个名额,你们看怎么样?” “大哥,辅兵训练接近半年了,是不是等他们考核以后再选人?”高奇接道。 “行,考核的事情你来安排。”李景点头说道。 孙猛想了想道:“大哥,我手下那些人选出三百人没有问题,不过饷银方面怎么办?” 李景摆了摆手道:“告诉你的手下,饷银一文不少,车马行的工钱也不少他们的,但是你要告诉他们,进了车马行,训练可不能落了,如果关键时候上不去,你自己看着办吧!” “大哥放心,这帮小子要是拉稀,老子扒了他们的皮!”孙猛大声说道。 “贤婿,车马行还需要许多赶车的车把式,总不能让这些人赶车装货吧?咱们是不是再找一些车把式?”沈正问道。 李景点点头道:“恩!这些人就从兄弟们的家属当中找,老孙那边也安排一些。还有,再找一些专门负责干活的普通人,咱们也不能全弄一堆常年舞刀弄枪的人进车马行,这样太过引人注意。” “大哥,郑州那边需要的人手太多,全部从别处派人怕有些不妥,我和孙大哥当年都在郑州千户所干过,在那里还有不少朋友,是不是也给他们一点甜头儿?”高奇忽然说道。 李景想了想道:“说的有理,郑州那边是关键,不能疏忽大意,不过这事儿你不能出面,得让老孙去做,毕竟你跟郑州那边已经断了联系,突然出现的话,怕有很多麻烦。” 高奇点点头。 车马行的人手问题安排完毕,会议宣告结束,众人纷纷告辞。 见马五的身体消瘦甚多,李景心头一紧,急忙唤道:“五哥,你留一下。” 说完,李景回头对沈莹说道:“让小蝶中午做点好吃的,我跟先生还有五哥喝点酒。” 沈莹点点头,起身给袁可立和李景还有马五三人倒了杯茶,然后到后厨安排去了。 李景转头看向马五道:“五哥,中午在我这里吃饭,咱哥俩好久没单独聚一聚了。” 马五笑道:“那就叨扰大哥了。” 李景笑了笑轻轻拍了拍马五的肩头。 中午小蝶做了六个菜,这是因为招待马五特意加了两道,平日袁可立和李景一家最多四个菜。 看着眼前简单的菜肴,马五睁大了眼睛,指着桌上的菜肴惊道:“大哥,你和先生平时就吃这个?” 李景点点头,袁可立则笑道:“这还是济民照顾我,其实我都这把年纪了,能吃多少?能吃饱就行!” “这也太清苦了吧?就算先生和大哥受得了,嫂子能受得了?”马五疑惑道。 李景摆摆手,压低声音说道:“小点声,别让嫂子听到,我想让她吃点苦!” 马五奇道:“这是为何?” 李景轻声道:“我想让她体会一下穷苦人是怎么过日子的,这样以后她才会体恤穷苦人的难处。” 这时沈莹端了酒壶走进厅堂,李景等人见了急忙住口不言。 沈莹给三人把酒杯倒满,然后福了一礼道:“先生,叔叔,请慢用!” 马五急忙起身忙道不敢。 李景摆摆手示意马五坐下,然后端起酒杯对袁可立和马五道:“先生,五哥,我敬你们一杯。” 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马五急忙端起酒杯喝干,袁可立也端起酒杯喝了小口。 李景拿起酒壶正要给马五倒酒,马五急忙起身要抢酒壶,李景摆摆手道:“五哥,这一年你辛苦了,我给你倒酒是应该的,你坐,我来倒酒!” 马五争执不过,只好坐下道:“大哥说哪里话,要是没有你,马五现在还在打家劫舍,能不能活到现在都不一定。” 李景摇摇头叹了口气道:“认识我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儿,你现在整日奔波,还提心吊胆的生怕泄露身份被官府拿获,看你累成这样,我的心里不好受啊!” 马五端起酒杯起身说道:“大哥说哪里话,马五现在虽然累点,但日子过得快活,等大哥成事那天,要是马五还能活着,那就不枉了这一生!大哥,你要真把马五当兄弟,以后这样的话千万莫要再提!” 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李景点点头也举杯将酒喝尽,然后摆手让马五坐下,同时举起筷子示意马五吃菜。 马五端起酒壶给李景将酒倒满,然后才举起筷子吃了口菜。 “济民,马五,你兄弟二人肝胆相照,我看了心中欢喜,不过马五现在需要做的事情太多,我看你得让他减轻一下负担。”袁可立吃了口菜道。 “是啊,五哥整日各地来回奔波,还需要看管各地的生意,确实太过劳累了。”李景叹了口气道。 顿了顿,李景接道:“五哥,这样吧,以后各地的产业由你嫂子帮你来管,你那需要多少银钱只管跟她说,这样你就能轻快许多。” 随即李景轻轻拍了拍马五,看着马五的眼睛说道:“五哥,咱哥俩我不说假话,我不是怕你捞钱,也不是防你,实在是看你太过辛苦!你看看你这一年都瘦成啥样了?咱哥俩从金牛岭就在一起,别人都没有咱哥俩亲近,有一天咱们要是能成事,我还想你多享几年福,多过几年好日子。这是我的心里话!不过你要是不想让你嫂子帮你管那些产业的话,你尽管跟我说,以后我绝不再提这事儿。” 第一百三十五章 沈莹的嫁妆 马五做事倒是雷厉风行,说完便要回去将总册拿来,好像那些产业是烫手的山芋一般。袁可立和李景笑着把马五拉住。 袁可立笑道:“就算你不想干,也不用这么着急吧?不忙,吃完饭再说。” 马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知道自己有些冒失了。 吃过午饭,三人喝茶的工夫,马五借着尿遁,回到自己的住处把总册带了过来。 看到马五抱着一摞账册吁吁带喘地跑回来,袁可立和李景都是暗暗咂舌,难怪马五不想干了呢,这得多久才能看完啊! 将账册放下,马五擦了把汗,拿起桌上的茶水咕噜咕噜喝干,然后翻着一本本账册对李景说道:“大哥,这两本是总账,是各处产业分账的汇总。这些都是各地产业的分账,其中包括正常的人工开销和打探情报时的花销,以及各种费用还有每月结余的等等,这是各个店铺,宅院的契约,你过过目,要是没错,我可就要交差了。” 李景仔细一数,账册一共有三十多本,吓了一跳,急忙摆手道:“别,这玩意儿你别来烦我,你看了脑袋大,我看了脑袋也不小,咱还是扔给你嫂子去!” 说着李景让小蝶把沈莹喊来,然后把账册交予沈莹道:“这其中有关五哥手下情报人员的花销你给单独列一本帐,这一块的花销,无论五哥要多少,你都不要过问,只需按照五哥说的数额给他就是。” 沈莹点点头,接过账册回去整理汇总去了。 待沈莹走后,李景回头对马五说道:“五哥,兄弟已经成家了,五哥还是单身,这是兄弟的不对,不知五哥心里可有中意的人没?要是没有,那我可就要给你物色了,等老虎岭那边的房子盖好,兄弟就帮五哥把亲事办了。” 马五急忙摆摆手道:“不急,不急,等我诸事稳定下来再说吧。嘿嘿,我也不瞒大哥,马五不是什么好人,在京城纳了一房小妾。” 袁可立和李景闻听大笑,李景指着马五笑道:“五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五哥小登科居然不通知我,该罚,该罚!” 马五挠挠头道:“其实我也没办法,京城那么大的宅子,要是一个女人没有,别人看了不是那么回事儿,我也是没办法才纳了一房小妾,充一下门面。当时倒是想通知你来着,不过实在是招待不起,京城的物价贵,我娶那一房小妾几乎把我一年的饷银都花光了,哪里还有余钱招呼大家。” 李景叹了口气道:“五哥,这事儿是兄弟想得不周,你奔波在外,不应只给你那点儿饷银。回头让你嫂子把京城宅院的地契给你,那处宅院就送给你了,就当你这一年奔波劳累的奖励,还有,你每月自己需要多少花费你告诉我,我让你嫂子单独给你留一笔钱。” 马五急忙摆手道:“宅院我就不要了,那地方我不常住,也住不起,要养一大帮子的人呢?不过你给的饷银倒真的有些不够用,我估计每月至少能有十两银子的亏空,我也不瞒大哥,京城那边的产业,我每月都要多支十两银子,到现在已有八十两的亏空,这笔钱我一时还不上,大哥帮我平了吧!” 李景听马五让自己帮他平账,不由得握着马五的手道:“苦了五哥了!” 袁可立听了也不由暗暗感叹,心道:“这个马五手下管着上百人,做的还是情报的工作,花的银子不计其数,居然没有中饱私囊,还拉了饥荒,实在是不容易啊!” 想了想,袁可立道:“济民,马五做的是公事,不能让他自己往里垫银子,这个帐必须要平,另外,这一年,马五好像没攒下一文钱,这笔账你是不是也得给补上?” 李景急忙点头道:“要平!要补!我马上通知岳父给五哥补上。” 袁可立摇了摇头道:“这笔钱得你自己补。” 李景一愣,心道:“我哪里有钱?” 不过随即明白,给马五补钱确实不能走公家的帐,别人那里看着说不过去。 想了想,沈莹嫁过来时,带了不少嫁妆,想来应该有钱,看来得跟沈莹那里借一笔钱了。 不想袁可立却接道:“济民,你没钱是吧?你怎么会没钱呢?这山上所有的人都有饷银,为何只有你没有饷银呢?你有些事情没想明白啊!” 李景顿时愣住了:“我要饷银何用?不对,以前我只有一个人,有没有饷银都无所谓,反正也饿不着自己,但是现在可不一样了,自己有老婆要养,以后还要养孩子,还要养下人,没有饷银自己拿什么养活这么多人?如果以前用的是沈家的钱,不拿饷银还说得过去,但是现在山上开始有税收了,连沈正都给自己定了一份饷银。自己不拿,那别人是不是以为剩下的都是自己的呢?这样显然是不行的!” 想到现代时,各国的元首都要拿工资,现时的皇帝虽没有工资,但是皇帝有自己的收入进项。 皇帝最大的收入来自矿税,就是矿监收上来的这部分,另外户部每年都要给皇帝拨一笔专款,即金花银,加上皇庄之类的收入,这些合在一起称之为内帑,不过金花银和皇庄的收入并不多,有些可能还没到皇帝的户头就花了出去。 皇帝的内帑就是用来养活家口的,当然还可以用来打赏。 连皇帝都有内帑,李景想到自己岂能连饷银都没有? 通过今天马五亏空的事情可以看出来,有些时候李景也需要用钱来维护自己的威信,是他自己的钱,而不是沈家的钱,更不是山寨的公款。 用沈家的钱就失去了他帮助马五的情义,用公款显得公私不分,而且以后一旦别人出现这样的情况给不给平账?因此只能用自己的钱。 想了想,李景急忙召唤柱子,让柱子把沈正请来,同时让沈正带上山寨的账簿。 李景需要算一下,山寨现在一共花费了沈家多少银子。 袁可立的提醒让李景明白过来,山上的账目必须要分清。 这就是袁可立的高明之处,他只是通过这样和那样的小事来点醒李景,让李景自己明白哪里出错,哪里需要改进,而不是直言李景的错误,这样既维护了李景的威信,又帮助了李景。 袁可立实际上是在告诉李景,沈家的钱李景可以暂时借用,哪怕算在李景头上也行,但决不能葫芦搅茄子,像现在这样不清不楚的。 沈正来的很快,虽然他不明白李景为什么突然要看账,但是沈正显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所有的数据都已计算的清清楚楚。 山上迄今为止,山上大的花销主要是:军饷的支出是七万两多一些,包括后招的一千多名辅兵和孙猛手下的一千余官兵的军饷。 购买粮食、棉布、食盐及其他生活必需品花费了近十四万两银子,其中还包括洛阳那边没运回山的物资,这一块儿基本上是花费开封和洛阳两处的银两,也就是最近运上山的占了大头儿,以前山上动用的只有三万两左右。 购买军用物资花费了三万余两银子,这一块花的少主要是因为买不着。 孙猛调职,贿赂刘洪等人共计花费了一万余两。 马五在各地购买青楼,酒楼等打探情报用的产业,还有在京城等地置办宅院共计花费十五万余两。 在京城和各地贿赂朝廷官员花费了五万余两银子。 以上合计四十五万余两银子。 山上的进项是:攻占红山岭时所得折合银子两万一千余两。 攻打摩天岭时所得折合银子三万五千余两。 李景在徐府顺的珠宝变现三十一万六千余两。 以土匪的名义下山打劫十六家富户所得三万两千余两。 今年秋天击退官兵之后,十六家富户缴税共计八千余两。 马五各地的产业盈利四万余两。 不算李景的个人非法所得,山寨的收益是十三万六千多两银子。 现在山上存银接近六十万两,等洛阳那边的银子运回来,现银可达八十万两左右。 看完账目,李景闭目算了一下,如果把自己所得的那一部分填上,基本上就可以把沈家出的银子给平了。 不过那样一来,自己手里可是一两银子也没了,以后还得跟沈家借贷。 琢磨了一会儿,李景决定还是先平账再说,以后拉饥荒是以后的事情。 “岳父,你算一下,如果把沈家的钱抽出去,山上还欠沈家多少钱?”李景道。 沈正笑了笑道:“你自己弄的那些钱全给沈家,基本上就不差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景记钱庄 沈正笑着摇摇头道:“这些帐平不平是你的事情,反正花的都是你自己的钱,跟沈家可没什么关系,而且山上的存银也不是沈家的,是我女儿的,你要借钱跟我女儿借去。 李景奇道:“这是为何?” 沈正摇摇头笑道:“沈家嫁女儿难道没有嫁妆?我女儿陪嫁的礼单你看过没有?我估计你也是没看!算了,我告诉你吧,老太爷吩咐了,以前你从沈家借的钱,算是我女儿的陪嫁,另外这次带上山的银子也是沈家的陪嫁,还有,洛阳那边还有二十多万两银子也是我女儿的嫁妆银子。以后你要用钱别再找我了,找你老婆吧!” 李景闻言大惊,这些钱基本上就是沈家老太爷和沈家大房全部的家当,剩下的家当全部卖掉可能也卖不到十万两银子,这等于是沈老太爷和沈正两人破家资助李景了。 接着沈正叹了口气道:“贤婿,我这一支只有一个女儿和继先这个继子,剩下的财产以后就留给继先了。我百年之后,希望你能照应一下继先,我也不要求别的,你只要别让他被人欺负就行。” 李景笑了笑道:“岳父,你老人家定能长命百岁,别说这么丧气的话!您老放心,真有那么一天,只要李景还在,没人敢欺负继先!” 沈正点了点头,忽然笑道:“继先这小子还是有些头脑的,你猜他要做什么生意?” 李景笑道:“要做什么?” 沈正笑了笑道:“他想在山中开两家杂货铺。” “杂货铺?”李景奇道。 “对,继先说,山里面今日不同往日了,大家手里都有不少余钱,不过大家购买所需的物品却不大方便。继先建议我委派一个商家采购有关民生方面的物资,然后在山里开两家店铺,这样大家不用出山就能买到需要的物品,这样既方便了大家,商家也有利可图,继先说他想要这个采购权。”沈正说道。 “行啊,山里现在可是几千口的人,他这个买卖不小!你告诉继先,这事儿我同意了,他进货的时候我可以派人护送。”李景笑道。 沈正点点头道:“另外,继先说,关于税收他肯定会按时上缴,不过希望你的税率定低一些。” 李景大笑道:“哈哈哈,这是自然,沈家有大功于山上,税收肯定要予以优惠。其实一个小小的杂货铺交不交税都无所谓,不过这是咱们山上的第一个商家,而且是沈家的人,要起一个表率的作用。” 沈正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看来咱爷俩想到一处去了。” 李景想了想道:“既然继先要做,就做大一些,布料行,米行,瓷器行等等都让他一起做了,这些东西都是老百姓需要的,想来应该有些利润。” 沈正大喜:“这些买卖要是能一起经营的话,利润肯定不低。” 李景笑道:“能挣钱就行,都交给继先去做吧,反正山上别人也没能力经营。” 沈正点点头。 说话间,沈莹和小蝶拿着一本账簿走出来,李景一见,吓了一跳,生怕沈莹当着众人的面跟自己提马五亏空的事情,那样马五可没法下台。 李景急忙说道:“夫人,五哥在京城那边支的银两你给平了,另外,这一年五哥的花费都是自己掏腰包,咱不能让五哥亏了。” 沈莹点头道:“我就是想跟夫君说这个事儿的,我刚才看了下账,发现叔叔这一年花的全是他自己的钱,给山上办事怎能让叔叔花自己的钱?我看,咱们给叔叔补一千两银子吧。” 李景闻听大喜,心中不住赞叹沈莹明事理。 不想马五听了却连连摆手:“一千两太多了,而且这么多银子我拿着费劲,嫂子给我百十来两就行。” 李景等人闻听顿时哑然,这还是第一次听人拿银子嫌累的。 不过李景等人也知道马五说的确是实情。 明制一斤为十六两,一斤的重量相当于现代的一斤二两略低(一斤大约为595克)。一千两银子的重量大概是七十五斤左右。 在一个交通基本靠走的年代,出门背的钱就有七八十斤重,可以想见会有多累。 猛然间,李景心头一动。 李景在开封和郑州时曾见过几家钱铺,当时李景还问过沈正,知道钱铺的主要业务是银子和铜钱相互兑换和向外借贷。 不过沈正当时并未说钱铺有两地或者多地联号汇兑,凭票异地取款的业务。 如果开办一家多地联号的钱铺,是不是就可以解决商人们在各地经商时,需要携带大量银两的难题。 要知道,一千两的银子可以用人背,但是再多的话,那就不是人背的问题,还需要安排人保护,那可是笔不小的费用。 李景相信,要是钱铺有这样的业务,肯定能让商人们动心,让他们把钱存进钱铺。 当然,前提是钱铺的信誉必须卓著。 但是只要打响招牌,那以后就是财源滚滚。 这天下还有比银行更来钱的买卖么?李景可是知道后世的银行是多么的能挣钱。 跟银行相比,沈正以前做的那些生意全是小儿科。 李景斟酌着把这个想法提出来,袁可立沈正等人听了眼前均是一亮。 袁可立捋了捋长须笑道:“呵呵,没想到济民还有做生意的头脑,这个主意不错。” 沈正也笑道:“钱铺的生意确实挣钱,我以前也有开钱铺的想法,不过由于钱铺涉及到借贷的业务,我当时怕有人借了不还,也就没敢经营。不过济民开钱铺,想来是没人敢借钱不还的吧!” 马五笑道:“嘿嘿,那是,我大哥开钱铺,想借了不还,那是不想活了!咱们山上山下几千弟兄,还不把他骨头给拆了!” 李景笑着看向马五说道:“五哥,你这是笑话我是土匪呢吧,别忘了你自己也是!” “哈哈哈!”众人尽皆大笑起来。 当下众人开始商议开办钱铺事宜。 李景开钱铺,前期需要的银两不是问题,现在山上光现银就有六十万两,而且钱铺前期根本就不需要这么多钱。 以沈正估计,钱铺刚成立时每家铺面有几千到一万两银子就足够了,这些银子的用途主要是用来兑换和放贷。 只有名声打响以后,才会有商家把钱存进钱铺,到那时再调动银子不迟。 而且,李景还有车马行进行来回运转,运输银两根本不成问题。 考虑到沈莹的车马行在正在筹备当中,沈正和沈莹父女决定,两个项目同时上马。 涉及到具体的细节,李景等人就不行了,主要是沈正和女儿沈莹在筹划。 而这对父女的动作极快,仅用了几天的时间,就把具体的方案做出来。 有了方案,红山岭上下迅速的动了起来。 首先,是高奇在山上安排了为期三天的辅兵晋级正兵考核,成绩很理想,大约有一半以上的人转为正兵。 当高奇宣布这些人成为正兵之后,整个红山岭欢声雷动。 随即李景从新晋的正兵当中选出三百人,并把当初招兵时表现出色的唐栓子任命为头领,让他负责这些人的管理事宜。 与此同时,孙猛和刘洪也各自从下属中挑选出三百人,其中孙猛任命的头领是早就加入山寨的郑州老兵王锐,刘洪任命的管理人员是刘名。 接着孙猛又亲自往郑州的千户所跑了一趟,跟负责郑州所的千户打了个招呼,给他送了些钱,让他安排一百名士兵到钱庄和车马行兼职第二职业(保安)。 对这样的好事郑州的千户岂能拒绝?要知道下面的人听不听话,主要是看上面的人给不给钱,那千户为军饷愁的头都快白了,听说给一百个兼职的名额,各种待遇优厚,自然知道这是给他收买人心的机会。 尤其当他得知还可以安置一批人到车马行干些杂活时,当即满口答应下来。 当然,那千户也明白,自己和下属拿了人家的好处是要给人干活儿的,在郑州地面,保护这些店铺的安全就是他们这些人应尽的责任和义务,不然人家凭什么给他好处。 本来那千户还想帮孙猛打通一下关系,不过在郑州,沈家的根基还是不错的,由王掌柜出面,官府那边相应的手续根本不用他操心。 数日后,景记车马行,景记钱庄便在郑州挂牌成立了。 不过这仅仅是开始而已,接着还要在别的府县开设分号,尤其是开封和洛阳这两座城市更是重中之重,整个河南有一半的财富聚集在这两座城市之中。 这一次帮忙的是周王。 实际上帮忙的是敏德郡主朱徽媃。 朱徽媃是在沈莹成亲的第二天离开了红山岭,听了一夜的动静,朱徽媃实在是不好意思跟沈莹见面,次日恰好沈莹和李景去给袁可立敬茶,在袁可立那里待了一上午,朱徽媃也没通知二人,直接带着丫鬟和护卫就下了山。 第一百三十七章 孙猛升职 因为沈莹在信中告诉她,红山岭现在所有的产业都由她自己打理,而且沈莹准备在河南全省开设车马行。 看到这个消息,朱徽媃实在是羡慕异常。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女人一般都是主内,也就是说涉及到内宅的事情才由女人来管,比如说田庄方面的收益可以由女人来管,但外场的生意是决不会交给女人来管的,最多跟主母报下帐就行了。 但是沈莹现在不光是管的问题,而且是全权打理,也就是说下面的人要做什么必须经过沈莹的同意才行,至于沈莹想做什么生意就可以做什么生意,这就更难了。 对于朱徽媃这样自主性极强的女人来说,真是做梦都想做这样的事情。 但是没等朱徽媃消化完这个消息,沈莹又给她带来一个更加震撼的消息。 沈莹又准备开钱庄了,并且想让朱徽媃帮忙,通知开封的官府方面照应一下。 朱徽媃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当天就找到周王把这件事情说了一遍。 大明王朝有个规定,那就是皇亲宗室不准经商(不得预四民之业),但是找地方官帮朋友办个营业执照还是没问题的。实际上,地方藩王都有很多产业,只不过是打着别人的旗号。 在朱徽媃的帮助下,沈莹的车马行和钱庄的营业执照很快拿了下来。 其实沈莹给朱徽媃写信并不是让朱徽媃帮着办什么营业执照,只是想让周王府的人出面关照一下,让开封的地方官少敲诈一点就行,不想朱徽媃竟然是一手包办。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朱徽媃是很讲义气的,当然胆子也是很大的(宗室与仕宦永绝),这件事要是被人捅出去是要出大事的。 好在周王在开封的口碑极好,又是帮郡主的朋友办事,官府方面并未在意。 但是朱徽媃下面干的事胆子更大,这丫头居然再次离家,还是带着上次那些人马,再次来到红山岭。 而且这次看她的架势竟然有常住的打算,居然带了若干生活起居之物,甚至还拉了整整一车的书。 朱徽媃上山完全打乱了沈莹的经营部署,沈莹原打算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地经营车马行和钱庄,但是朱徽媃到了没多久,这两样业务就加快了发展的步伐。 景记车马行和景记钱庄以郑州和开封为中心,迅速地向外扩张延伸,仅仅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便覆盖了河南全省**个府城和若干个州县。 应该说朱徽媃和沈莹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性格和做事风格,沈莹心思细腻,做事稳重,而朱徽媃心思敏锐,做事果断。 这两个风格完全不同的人做朋友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是凑到一起做事,而且能够配合到一起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车马行和钱庄既属于新生事物,也不算是新生事物。 说他们不是新生事物,是因为这两个行业早已有之,在河南各个府城都有车马行和钱铺,说他们是新生事物是因为景记车马行和景记钱庄承揽的业务跟别家有很多不同之处,有些业务很多人一时根本无法接受。 以车马行为例,景记车马行承接各种送货业务,但在运营的初期,很多人并不相信他的信誉,送货的时候,大多会派人跟随。 如果只送一家货物的话还好说,慢慢走就是了,可要是需要送货的商家多了就不行了,有的要快走,有的要慢赶,这就会出现分歧。 走得快还好说,走得慢是会影响车马行的效率的,这种情况下,只得分头行事,于是明明一支车队就变成两支,甚至更多支,这样一来,车马的利用效率大大地降低。 同样,钱庄异地汇兑的业务也几乎没人相信,几乎没有商人把钱存进钱庄。 为了改变这样的局面,沈莹和朱徽媃想了个很绝的办法,那就是用内部承接业务的手段进行宣传。 景记的名下还有很多产业,比如卫辉府的景记天香楼,景记酒楼等等,沈莹命令所有景记名下的产业全部把钱存进景记钱庄,而且让他们到异地的钱庄取钱。 通过他们的言传身教告诉大家,出门经商是不用携带大量的银子的,只要大家把钱存进景记钱庄,那么凡是有景记钱庄的地方,大家拿着存票就可以取到银子。 通过这种办法,很多商人渐渐知道景记钱庄可以从异地取钱,而且信誉良好,也明白这种做法的好处。 关于车马行的运营,也采取相同的办法,有些明明可以在本地进的货也要从外地进货,郑州的产业从开封进货,或者从洛阳进货,而且不用派人跟随。 那些跟随车马行押运货物的人在跟了几趟以后,很快发现别的商家不派人跟货居然也能收到货物,这样便能节省下很大一部分费用,于是他们也有样学样。 渐渐地大家都知道景记车马行的信誉是有保证的,慢慢地大家也都也不再派人跟随。 当景记车马行和景记钱庄的名声越来越响,相信的人就越来越多,业务也就越来越多,很无业务已经超出了河南的范围,这时继续在河南一地经营开始出现局限性。 于是在朱徽媃的建议下,景记车马行和景记钱庄开始从河南往外扩张。 北方地区先后在西安府,延安府,太原府,大同府,顺天府(北京),保定府,河间府,济南府,登州府等地开设了多家分号。 南方地区先后在成都府,南昌府,武昌府,承天府,应天府,苏州府,扬州府,常德府,杭州府,绍兴府,广州府,肇庆府等地开办了多家分号。 至此,景记商号逐渐覆盖整个大明王朝。 景记商号发展良好,不过这时李景却没有精力关注这些。 崇祯元年三月,崇祯皇帝朱由检定魏忠贤等阉党为逆案,二百六十余人获罪下狱。 这些人一倒,便留下了许多空缺,有空缺便需要有人补,于是有些人开始升官,其中包括彰德卫的指挥使。 根据大明的军制,所有卫所的兵马归五军都督府管辖,但是五军都督府只负责训练管理,无权调兵,任命升迁军官和调兵的权利在兵部。 每个行省设有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使和都指挥同知还有都指挥佥事大多在世袭的军官中升迁任命,或者从武举人当中任命。 都指挥使司下设卫和所,卫设卫指挥使,卫指挥同知和卫指挥佥事等职。 这些军官大多为世袭,不过自打朱棣当了皇帝以后,藩王封地驻扎的卫指挥使便开始任命太监来担任这一职务,因为太监都是皇帝的人,基本不可能向着藩王,彰德府的卫指挥使就是太监。 当然太监出任这一职务的并不是太多,地方上的太监主要是担任矿监,帮皇帝捞钱。 魏忠贤死了,前任兵部尚书崔呈秀也死了,当初由他提拔任用的一大批军官自然也跟着倒了下去,在河南跟着崔呈秀第一个倒下的高级军官就是钱重。 但是彰德府的卫指挥使没倒,非但没倒还升了。 崇祯跟他的历代前任一样不相信那些文官,他只相信太监。 不过他刚当皇帝没多久,手里还没那么多太监可用,于是就在矬子里面拔大个儿。 彰德府的卫指挥使驻扎在彰德府多年,办事兢兢业业,于是就被提拔了上来。(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会花钱,跟崇祯身边的几位太监关系搞好了,自然就会提拔)。 卫指挥使升官调任,位置自然要有人接替,不过谁也没想到,他会推荐孙猛。 当李景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跟袁可立一商议,两人都认为这个职位非常关键,一定要把这个位置拿下来。 要论花钱,李景的手段可不逊于他人,想当初孙猛一个小小的总旗都愣是让他给买成千户,这次争取的是更高的位置,李景就是用银子砸,也得把这个位置拿下。 于是李景命令马五把所有的关系都调动起来,全力运作这件事情,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拿下这个职务。 一通银子狠砸之下,李景终于如愿以偿,让孙猛坐上了彰德府卫指挥使的宝座,品级由原来的正五品升为正三品,这升职的速度赶上坐火箭了。 实际上,孙猛的升官速度还不是最快的,最快的是袁崇焕。 根据线报,袁崇焕升职了! 天启七年十一月十九,魏忠贤刚死没几天,袁崇焕起复,任命的职务是都察院右都御使,兵部左侍郎,正二品。 一夜之间,袁崇焕从一个平头百姓升为正部级副部长。 这也是大明王朝升职最快的记录。 跟袁崇焕一样,孙猛直到换上新的官服都还没反应过来,孙猛这辈子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当上这么大的官。 直接从正五品升到三品,简直是祖坟上冒青烟了!不过孙猛知道,这是他有个大哥,李景! 但是孙猛很快反应过来他现在应该做什么,他回到了红山岭。 第一百三十八章 官老爷 “哈哈哈,恭喜,恭喜!”李景把孙猛迎进自己的新居大笑道。 孙猛急忙摆手道:“大哥,你又取笑老孙,老孙几斤几两你还不知道?你又赶鸭子上架。” 李景笑着摇摇头道:“这可不是赶鸭子上架,这个职位对咱们非常关键,你坐稳了,对咱们大有好处。” 孙猛点点头道:“俺老孙这次回山就是来讨教的,大哥,你说要老孙怎么做?” 李景看了看孙猛笑道:“不忙,你先回家去看看嫂夫人吧。” 孙猛闻听一愣,疑惑地看了看李景,又看了看袁可立。 李景做事的风格他很清楚,一般来说,客套几句之后就开始谈正事,尤其李景费了万般努力把他弄到卫指挥使的位置,定然会有许多事情要交代,可现在竟然让他先回家? 虽然李景和袁可立两人面带微笑,但孙猛总觉的他俩的表情中似乎蕴藏着什么,孙猛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意识到什么,对二人抱了抱拳,疾步出门而去。 孙猛的新居离李景的居所只有一家之隔,出门几步就到。 这还是新居建好之后孙猛第一次回家,当然位置他是早就知道的。 刚进家门孙猛便发现一丝一样,庭院中摆放了许多箱子和包袱,孙猛大致看了一下,之间里面装的都是居家常用之物。 孙猛虽然不在家,但也知道自家早就搬到了新居,也就是说这些箱子和包裹是近日才装上打好的,这一刻孙猛知道自己最担心的终于发生了。 孙猛大步向屋内走去,没走几步便见自己的老婆孙氏欢欣鼓舞地跑出来说道:“老爷,你回来了?” “老爷?什么时候改称呼了?”孙猛冷冷地说道。 “老爷,你现在是朝廷三品大员,婆婆说以后我要管叫你老爷,再叫你当家的,被人听到会笑话的。”孙氏笑着说道。 孙猛冷笑道:“想来你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孙氏浑没听出孙猛语气的不满,只是点头说道:“那是自然,你是现在是彰德卫的卫指挥使,我以后就是官太太了,以后说话行事当然要注意你的身份。” 孙猛闻言再也按耐不住,当即破口大骂道:“放屁,你以为我是什么东西!你又是什么东西!还他妈的什么三品大员,什么官太太,你说话做事能不能动点脑子!你知不知道我这个官是怎么来的?我问你,你是不是在大嫂还有别的兄弟的家眷面前显摆来着?” 孙氏没想到孙猛突然动怒,顿时惊呆了,一时竟然忘记回答孙猛最后的问题。 “你哑巴了?我问你,你有没有在别的兄弟的家眷面前显摆我升官了,尤其是在大嫂面前!”孙猛说到最后已然是声色俱厉。 “没,我没敢在大嫂面前显摆,大嫂是沈家的千金,跟郡主又是好朋友,我哪敢在人家面前显摆。”孙氏嚅嚅地说道。 孙猛怒道:“那就是在兄弟们的家眷面前显摆啦?我看你是不想在山上待了!恩,看家里的架势你也是不想在山上待了,你想去哪?想跟我进城当官太太是吧?你给我听着,你要不想害死你男人,就老老实实地在山上给我待着,马上把这些东西给我收回去!另外,你马上去跟那些兄弟们的家眷解释清楚,你男人不是去做官,而是在给大当家的做事!” “可是婆婆那里怎么办?其实搬家并不是我的主意,是婆婆她老人家想进城当老夫人。”孙氏急道。 “哼!老夫人?他要还想有儿子给她送终,就别想这些没影儿的事情,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开始忘本了啊!算了,母亲那里我去说,你赶紧把这些东西给我收回去!”孙猛怒道。 “是!老爷!”孙氏忙道。 “还他妈的叫老爷!”孙猛瞪着眼睛怒道。 “是!当家的!”孙氏急忙改口道。 孙猛一边走一边指着新建的房屋说道:“瞅瞅,你瞅瞅,这就是大哥给咱们盖的房子,咱们上辈子烧了高香遇到大哥,才会住这么好的房子,你再瞧瞧咱家这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哪一样不是到了山上以后大哥给置办的,你吃大哥的,穿大哥的,花大哥的,还发羊癫疯想进城当官太太!我都没脸去见大哥!” “当家的,我错了!”孙氏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 “哭什么哭,赶紧按我说的做,一会儿跟我一起去给大哥磕头赔罪去!”孙猛怒道。 “是!”孙氏急忙擦了擦眼睛道。 孙猛一边喝骂一边走进屋内。 孙猛的新居是一正两厢的格局,正屋由孙猛和他的父母居住,两侧的厢房则是孙猛的两个弟弟分别居住。 这种格局有点类似于后世北京的四合院,比较适合那些算不上有钱,但是家口还比较大的人家居住。 至于有钱的人家住的都是园林似住宅,像袁可立的陆园,林县的徐家,沈家在林县的老宅都属于园林式住宅。 但是李景等人在老虎岭的新居是不可能建成园林式的住宅的,这是因为老虎岭的土地面积所限,老虎岭的土地大部分是用来耕种的,而且这里是在山里,有些材料运进来很难。 而最关键的是,沈正等人知道李景是决不会同意让大家建那种奢侈浪费的园林式住宅的。 虽然不是园林式住宅,但山里几位主要首领的居住面积还是很大的。 孙猛刚进正屋,迎面就看到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走了出来。 “你是何人?”孙猛疑惑地看着那丫鬟说道。 “我是孙府新买的丫鬟绿儿,请问你是何人?”那丫鬟福了一礼说道。 “孙府?新买的丫鬟?”孙猛摇摇头,看来家里的人真的开始把自己当成官宦人家了。 “我爹我娘呢?”孙猛问道。 “你是老爷?”绿儿疑惑地问道。 见孙猛点点头,绿儿转身向屋里跑去,边跑边喊:“老太爷,老夫人,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孙猛叹了口气,跟在绿儿的身后进屋。 进屋就看到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坐在椅上,旁边两个丫鬟正给二老捶腿。 见孙猛进屋,孙父惊喜地说道:“猛子回来了?你可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这家就彻底乱了。” “爹!怎么回事儿?家里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丫鬟?”孙猛问道。 孙父叹了口气道:“唉,别提了,自打你要升官的消息传到山上,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弟弟就开始闹腾起来,说你以后是朝廷的三品大员,家里得有下人伺候,这不,我和你娘的屋里就多了两个丫鬟,你自己的屋里也有两个,还有你的两个弟弟也每人买了两个丫鬟。” 顿了顿孙父接道:“这还不算,二房和三房还整天在你娘的耳边唠叨,说你以后是朝廷的大官,家里以后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满口胡叫,而且说你在城里会有自己的府邸,要咱家搬到城里去。你娘老糊涂了,居然还答应了,你听听,这些人满口老爷,老夫人的叫着,我现在都没脸出屋见那些老兄弟们!” 孙猛忙道:“爹,你别急,只要不是你老的主意就行,老二老三这两个混蛋,整天无所事事,净鼓捣这些玩意儿,我看不打是不行了!绿儿,你到门口把我的卫兵给叫进来!” “是!老爷!”绿儿忙道。 孙猛皱了皱眉,摆手示意绿儿快去叫人。 少顷,绿儿带着孙猛的卫兵进屋,孙猛指着绿儿对几名卫兵喝道:“你们跟着她,去把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弟弟给我抓来!” 几个卫兵听了这个命令,顿时面面相觑,一时无人动弹。 “没听到老子的命令么?快去抓人!”孙猛怒道。 “猛子,你抓你弟弟干啥?”孙母慌道。 “娘!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你以为你儿子当得这个官是靠自己的本事么?这个官是大哥给我买的!当初让我做千户,大哥就花了五千多两银子,这次这个卫指挥使至少也得几万两!你们现在想做官太太,官夫人,有没有想过你儿子以后怎么见人?你知不知道,不光是我,就连我手下这些兄弟花的用的都是大哥出的钱,你这是要陷儿子于不义啊!”孙猛急道。 说完孙猛转身对几名卫兵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抓人!也不用回来见我,拉到外面,每人给我打四十板子!重重的打!” 见孙猛真的动怒,那几名卫兵不敢怠慢,随着绿儿匆匆离去,没过多久,就听两侧的厢房传来嘶喊声:“大胆!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竟敢动手抓我,回头告诉我大哥扒了你们的皮!” 孙猛闻听更怒,大喝一声道:“混账东西!我现在就扒了你的皮!给我拉去往死里打!” 孙猛话音刚落,便听两个妇人哭喊道:“大哥,我们错了,看在公公婆婆的面子上饶了我们吧!” “住口!你们两个也不是什么好货,要不是你们,我娘能变成这样?要不是因为你们是女人,老子连你们也打,给老子滚出去,别再这里嚎丧!”孙猛喝道。 第一百三十九章 流民起义 听到弟弟不住的惨叫,孙猛的脸不停地抽搐着。 过了一会儿,惨叫声渐渐弱了下来,但是噼啪地声音却依然未绝。 眼见孙猛再不出声阻止,两人便要被活活打死,门外两个妇人踉跄地抢进屋来,抱住孙猛地大腿,一边磕头一边哭道:“大哥,我们错了,你就放过他们吧!” 孙猛表情木然,只是呆呆的看着院外。 就在这时,忽听外面有人喝道:“够了!为点儿小事难道还想打死人不成?” 听到这个声音,孙猛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命丫鬟将两个妇人拉开,起身疾步走向屋外。 刚出屋门,便见李景和袁可立两人走进院子。 孙猛快步上前,在李景面前跪倒,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大哥,老孙的家人不懂事理,请大哥责罚!” 李景俯身将孙猛轻轻拉了起来,拍了拍孙猛的肩头,然后叹了口气道:“老孙,你起来!这事不怪你,你经年在外,家里的事情难免疏于照料。” 孙猛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陪着李景进屋,李景给孙父孙母问好,孙猛则命人给李景和袁可立看座奉茶。 待李景和袁可立坐定,孙猛的老婆急忙跑来和两个弟媳给李景磕头。 李景摆摆手,让人将三人扶起,然后叹了口气说道:“三位嫂子,大家都是家里人,我也不瞒你们,你们的做法给山里带来了极其恶劣的影响!知道你们做的这些事情让大家如何看待老孙吗?背叛兄弟?忘恩负义?这让老孙以后还怎么见人?还怎么带领兄弟?没有老孙,你们以为孙家是什么?幸亏老孙大哥回来的及时。算了,你们出去吧,让他们好好养伤,伤好之后做点正事,别再给他哥脸上抹黑。” 孙氏三妯娌不敢多说,只是连连点头,然后默默退了出去。 看着三人的背影,李景叹了口气道:“权力,地位,金钱会让很多人的心态发生改变,能保持操守不变的人不多啊!” “兄弟没管好家里人,让大哥失望了!”孙猛忙道。 李景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孙猛的手道:“老孙,你是个明白人,做得很好,我没有对你失望。不过,有些事情过犹不及,如果我今天不来,你是不是要把你那两个弟弟打死?他们做的虽然有些不对,可无论如何也是罪不至死,做兄弟的错了,你做大哥的管教一下就行了,要是打死了,你让老父老母如何,让两个弟媳以后如何过活,还有你的侄子侄女以后如何对待于你?有句老话说家和万事兴,回头跟你两个兄弟说一下。” 孙猛闻听默默点头。 处理完孙猛的家事,李景起身说道:“老孙,到我那里,跟你说一下以后怎么做。” 孙猛点点头,知道事关机密,不能在自己家说。 来到李景的住处,三人坐定,李景对袁可立点点头。 袁可立微微颔首,喝了口茶道:“孙猛,你现在就任彰德卫指挥使,首先要做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整顿卫所兵马,此事至关重要,根据马五的情报,陕西已经出现大批流民造反,官府虽然大肆围剿,不过流民造反此伏彼起,剿不胜剿,你来看!” 说着袁可立将地图展开,在陕西几处点了几点,这几个点分别是以黄龙山为中心的澄城县,宜川县和洛川县,以及延安府以北的安塞县和榆林的府谷县等地。 袁可立指点着这几处说道:“去年冬月,白水王二造反,随即四方响应,现今,府谷王嘉胤,绥德紫金梁王自用,宜川王左桂,安塞闯王高迎祥,洛川不沾泥等人各举反旗,陕西局势已经开始糜烂。但是流寇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且分散作战,只要官府全力围剿,要不了多久这几路流寇便会被击溃,届时这几路流寇必然要到处流窜,我和济民判断,流寇无非北上,东进,西窜这三条路。” 听到这里孙猛奇道:“为何不能南下?” 袁可立笑了笑道:“因为这里。” 说着袁可立在地图上点了一点道:“这里是西安,恰好扼住了陕西南下的通道,以流寇现在的实力根本打不动西安,而从西安到潼关一线地势都是险要无比,沿途各府县皆有卫所,流寇是万万不敢从这里南下的,即便侥幸越过这条线,估计也剩不下几个人,到了河南也掀不起多大风浪。” 接着袁可立沿潼关往东划了一条线,然后接道:“这是中条山,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以流寇现在的实力想攻进中条山也是殊无可能,因此流寇要想南下必须先东进。” 孙猛看着地图,琢磨着袁可立的话,沉吟了一会儿道:“也就是击破韩城县,然后沿着平阳府到泽州?” 袁可立点点头,根据孙猛所说在地图上划了一条线,在最后的位置上轻轻点了点。 孙猛顺着袁可立划的这条线,最后目光落在袁可立停顿的位置,然后吃惊地问道:“陵川?军师是说流寇会进入陵川?” 袁可立轻轻叹了口气道:“不错!流寇只要不傻,进入河南必然会走陵川这条线,不过以我估计,流寇可能会依托泽州的地形跟官兵周旋一段时间。” “这是为何?”孙猛疑惑道:“流寇只要顺着沁水和阳城两县,完全可以从济源进入河南境内。” 袁可立摇摇头道:“河南地势平坦,不利于流寇作战,只有泽州这样的地形才能跟官兵周旋,另外,也就是关键的一点,因为是在陵川一带还有一支造反的队伍。” “陵川附近还有一支造反的队伍?我怎么不知道?”孙猛惊道。 李景苦笑了一下道:“我也是刚知道不久,这支队伍平时跟咱们一样不显山不露水,甚至比咱们还低调,因此并没有引起官府太多的注意。” 原来,李景在得知中条山有铜矿以后,开始派人到中条山一带打探消息,同时派人勘察沿路的地形。 派去勘察地形的人在来到陵川的水裕村时,无意中发现村里的人似乎很警惕他这个外人,于是他就多了个心眼儿,在勘察地形时仔细地察看了一下水峪村周边的建筑布置,终于发现在水峪村周围建了很多的防御设施。 这些设施虽然不像红山岭那么夸张,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些设施是做什么用的。 另外这个人还发现就这个小小的水峪村竟然有几千人居住,水峪村的地形跟红山岭差不多,这么多人拿什么过活?唯一的可能就是打劫富户。 李景听到回报之后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在自己身边居然还隐藏着这么一个大家伙。 李景当即把陈二虎的突击小队派了出去,让他们务必查清这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二虎带着手下在水峪村潜伏了数日,终于探清水峪村的情况。 水峪村确实是个土匪窝,里面住的大多是回民,为首的人叫九条龙,这个人很有些头脑,组织训练了一些村民,靠打劫富户,积攒了大量的粮食,还打造了大量的兵刃。 不过,当王二等人陆续造反以后,九条龙也开始蠢蠢欲动,不在局限于水峪村周围,不时带着手下在陵川一带活动,据说最远的一次已经抢到陵川县城的附近,现在官府已经开始注意到他们。 听李景讲完,孙猛一拍大腿骂道:“他妈的,这帮家伙这不是给咱们添乱么?一旦流寇们进入泽州,这个九条龙必然跟他们勾结在一起,到时肯定要连累到咱们。” 李景摇摇头道:“我倒不是怕他们连累咱们,我是怕他们进入咱们的地盘进行破坏。不过大家都是土匪流寇,我不能贸然向他们出手,因此对付他们得由你的卫所出面。当然,如果他们能晚几年在咱们的地盘闹腾的话,那时咱们积累的物资足够了,自己动手也无所谓。” 袁可立笑着接道:“如果来得早,就得你的卫所出面了,可是你的卫所可战之兵太少,必须抓紧时间整顿兵马。” 李景接道:“而且你得先派出一支部队在陵川和林县的交界布防,以防万一!” 孙猛点点头道:“我明白了,我回去就把周大清派过来!大哥您看把大清的部队放在什么位置合适?” 周大清是跟随孙猛从郑州投奔过来的官兵之一,绝对是李景和孙猛的铁杆。孙猛担任千户以后提拔他做了百户,后来升任副千户,孙猛升任卫指挥使,周大清水涨船高,接替孙猛的位置升为千户,而且掌管的正是孙猛以前的部下。 李景看了看地图,琢磨了一下说道:“就放在五道岭吧,一旦有什么事情,我这里可以就近照应。” 孙猛点了点头。 袁可立接道:“孙猛,还有一件事就是,你现在是指挥使了,利用你的权限,尽量多给山里提供火药等物资,尤其是铜和铅,我们要抓紧时间生产炮弹,这些物资越多越好。” 第一百四十章 发行纸币 想了想孙猛笑道:“大哥,我把卫所所有的虎蹲炮都弄上山,你给大清配备二十门新式火炮吧?最好再把大清手下那帮兄弟的武器换成咱们的新式火枪。 李景想了想道:“这个不急,等他们到了五道岭以后再做安排吧!” 孙猛点点头,知道自己有些心急,这些新式武器就算在山上也只有正兵才能配备,怎能轻易外传? 经过一年多的时间,当初李景设计的遂发枪在赵双喜等人努力的钻研下,又向前迈进了一步,以前的前装枪完全被后装所取代。 其实大明王朝在几年以后也开始使用遂发枪,单从遂发枪这个枪械技术来看,李景并没有领先这个时代几年。 即便是前装改成后装,也不过是加快了少许射击的速度。 可是当李景设计的机械设备制造出来以后,更加先进的武器出现了,这就是可以发射子弹的遂发枪。 关于子弹的制造理念实际上完全来自炮弹。 当初李景把炮弹的子铳变成了炮弹壳,使火炮的技战性能得到了提高,于是在制造火枪时,赵双喜等人就在考虑火枪是不是也可以用子铳来发射弹药。 但是制造火枪的子铳跟炮弹的子铳其实是不一样的,炮弹的体积比子弹大得多,即便某些地方出现瑕疵,也可以人工修理改进。 可是火枪的内径比炮筒要小的多,子铳相应地还要小一些,这么小的东西,靠手工大量生产完全是不可能的。 不过当刨床,铣床,车床,钻床这些设备出现以后,这些困惑匠人们已久的难题便不成其为问题,当初匠人们费尽心力才能做出来的部件已经变得轻而易举。 虽然最初制造出来的设备还十分简陋,生产出来的子弹壳经常会不符合规格,但无疑,随着设备越来越精密,弹壳也会越来越规范。 不过这时的子弹还得靠人工来完成最后的组装。 因为设备简陋,只能加工弹壳和弹头,弹壳后面火帽的安装,火药的填入和最后弹头的安装全都要依靠人工来完成。 不过这完全难不住勤劳的红山岭居民们,这些人住在红山岭,除了农耕时节需要忙碌,剩下的时间基本只做两件事,一件是缝制衣服,一件是做鞋。 现在多了一件,安装子弹。 而且所有的工作都是有报酬的,虽然报酬不高,但红山岭居民的积极性却很高,反正也是闲着,能多挣一分就是一分。 可惜的是弹壳和弹头的生产量上不去,因为所有这些设备的动力全部来自水库,而由于天旱,红山岭这里的降雨量少了许多,水库里面的存水已经不多了,李景下令,不到灌溉的时候,绝不许放水。 这样一来,枪械的制造就被严重制约,尤其是子弹的制造。 制约子弹的生产,不仅仅是设备的原因,还有资源方面的原因。 红山岭周围没有矿产,即便有,李景和手下这帮人不会勘探,也不知道在哪里,因此生产子弹和炮弹的铜和铅全部需要从外面购买。 但是铅和铜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买到的,因为大明王朝的铜的产量本身就低。 最后李景无奈,只能用银子兑换铜钱,把铜钱融化了来加工子弹。 而景记钱庄正好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但是没过多久,李景就发现另一个问题,由于大量的铜钱被融化了,老百姓买东西竟然没有铜钱了。 李景虽然不懂经济,但是也知道,老百姓要是没有货币购买东西,产生的后果是极其严重的,最明显的一点就是钱贵物贱,最后无数家庭将会因此而破产。 红山岭的老百姓虽然比以前富裕了,可也没富裕到拿银子出去买东西不用找零儿!找零儿总得只用铜钱吧? 应该说,当初沈继先的建议帮了李景的大忙。 当初沈继先跟李景要了红山岭所有生意和店铺的经营权,正是沈继先独家经营帮李景解决了铜钱不够用这个难题。 在得知没有铜钱可用以后,李景在山上开设了一家钱庄,发行了纸币。 因为山上只有沈继先独家在经营各种店铺,李景完全不用担心商家不接受纸币这个问题。 李景拿出十万两银子做储备金,发行了跟十万两银子等额的纸币。 红山岭的老百姓拿着银子到李景的钱庄兑换成纸币,然后用纸币就可以在红山岭的店铺买到各种生活用品。 等沈继先需要进货时,就拿着纸币到钱庄换成银子,然后出山进货。 相对来说,纸币比银子和铜钱方便的多,最起码一点,拿着轻快,一串铜钱至少也得好几斤,可拿跟一串铜钱等值的纸币却只有几钱。 最关键的是红山岭的老百姓们相信李景,跟李景认识已经两年多了,老百姓知道李景决不会骗他们。 再加上沈继先的店铺在推波助澜,让老百姓们最好拿纸币来买东西,李景的纸币很快就在红山岭推广开来。 到最后,就连给士兵们发饷用的都是纸币。 原因很简单,用纸币一样能买到东西,士兵们干嘛出力揣银子,不小心掉了找谁去?反正需要出山买东西的话,随时都可以在红山岭的钱庄换成银子。 就算出山时忘记了兑换银子也不要紧,城里还有景记钱庄,到那里同样也可以兑换。 有人说,大部分的成功者都是运气好,碰到了好机会,这句话虽然不完全正确,可有时确实是这样,不过,能把握住机会的人,也是需要能力的。 杜老九在淇县是个小角色,他只是一家小杂货铺的小老板。 杂货铺的生意只够维持他一家年吃年用,因此杜老九手里并没有多少钱,他做梦都想碰到发财的机会。 不过杜老九知道,如果他整天窝在杂货铺当中,他是永远不可能发财的,于是他每天都在淇县转悠,希望能碰到什么机会。 可惜机会并不是那么容易遇到的,杜老九转了几年还是老样子,为此淇县的人已经不再叫他杜老九,而是叫他杜老转。 但是杜老转这些年并没有白转,这几年他一直在用心观察,可以说,对淇县的了解,恐怕县太爷都没有他清楚。 杜老九转了几年突然发现一个问题,淇县的人好像越来越穷,尤其最近这一两年,老百姓穷得连买东西的钱都没有了。 起初杜老九并没有太在意这个问题,穷人多是正常的,要是富人多才不正常。 但是没过多久杜老九就发现事情好像不太对,因为淇县的老百姓并不是穷得房无一间地无一垄,这些人并不都是贫农,相反很多人家的土地还不少。 对这个发现杜老九很奇怪,这些人怎么会没钱?直到有一天,他那看店铺的老婆告诉他,左邻右舍想用东西跟他换油盐酱醋时,他才明白过来,淇县的人穷不是说他们生产不出粮食和各种物资,而是大家手里没有用来交易用的铜钱。 杜老九虽然发现了这个问题,但是这个问题显然不是他一个杂货铺的老板能解决的。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一个人在钱庄兑换银钱。 杜老九清楚地看到兑换银钱的那个人拿出一叠纸,最后却只兑换了五两银子和一小部分铜钱。 杜老九很奇怪,他知道在淇县开的这家景记钱庄是做什么生意的,也知道在里面进出的都是些什么人。 可眼前进行兑换的这个人显然并不是商人,拿得也不是那种钱庄兑换的凭票,倒有些像早已不被老百姓认可的大明宝钞。 等那人兑换完出门,杜老九急忙把他拦住,询问他是用什么兑换的银钱。 那人倒也实诚,当下便把红山岭景记钱庄发行钱钞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说景记钱庄自行发行钱钞,杜老九大吃一惊,听说有人私铸铜钱,可从没听说还有人私发钱钞,这可是谋逆的大罪。 不过杜老九随即想到,这种只在山里使用的钱钞,官府决不会吃饱了撑的去追究。 猛然间杜老九想起一事,现在淇县境内正缺铜钱,这种纸钞能够流通的话,那不是马上就能改变淇县无钱可用的困境吗? 如果自己能把这件事运作起来,那么以后淇县的各家店铺还不得把自己当祖宗一样供着? 不过杜老九深知,要想让钱钞流通,前提必须是能够随时兑换,这需要钱庄拥有足够的现银做保证,而且还得拥有绝对的信誉,只要钱庄能做到这两点,那么钱钞流通就有了保证。 好在杜老九知道景记钱庄虽然成立的时间不算太长,但是信誉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现在只看钱庄能不能拥有足够的现银,能不能提供足够老百姓使用的纸钞。 听杜老九问景记钱庄储备了多少现银,柜台的伙计们笑了。 柜台的伙计告诉杜老九,像杜老九家那样的小杂货铺,景记钱庄随时随地就可以开个几万家。 第一百四十一章 实弹训练 就算钱庄伙计夸大其词,不过想来几万两银子是有的。 几万两银子是什么概念,淇县一年的赋税也不过一千多两银子,等于淇县几十年的赋税。 景记钱庄如果有几万两银子做储备,那么在淇县施行纸钞就没有任何问题。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那就是景记钱庄愿不愿意在淇县发行纸钞。 杜老九知道,淇县这里的钱庄掌柜恐怕是没有资格处理这个问题的,这样的大事只有景记钱庄真正的老板也才做主。 景记钱庄的幕后老板是谁几乎没人知道,不过杜老九刚才听到红山岭发行了纸钞,那么可以肯定,景记钱庄的幕后老板应该就在红山岭。 红山岭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土匪的老巢! 虽然李景努力隐瞒红山岭堵人的行径,不过两次击败官兵的围剿动静实在太大,红山岭周边的老百姓几乎都知道红山岭里面住着一群土匪。 但是老百姓对这伙儿土匪并不畏惧,因为他们还从没听说这伙儿土匪干过什么恶事,相反他们听到的都是土匪们做的好事。 杜老九思前想后,决定赌一把,赌赢了日后财源滚滚,赌输了大不了赔上一条命,杜老九决定到红山岭走一趟。 令杜老九没想到的是,他居然见到了那个只在传闻中听说过的土匪头子。 刚见到李景的时候,杜老九根本不敢相信这个清清瘦瘦的年轻人居然会是红山岭的土匪首领,而且这个人的谈吐也根本不像是一个土匪。 不过当他看到所有的人都恭恭敬敬地称呼这个年轻人为大哥的时候,他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确是匪首无疑。 李景很耐心地听完杜老九所说的建议,然后跟身边几个人商议了很久,最后同意了杜老九的建议。 杜老九下山的时候只觉得走路都要飘起来了。 三千两银子,下山的时候,李景命人给杜老九准备了价值三千两银子的各种面额的纸钞,杜老九很清楚,这些可是随时能在景记钱庄兑换的纸钞,等于给了他三千两银子。 随同杜老九下山的还有一批人,其中领头的是一个年轻人,好像叫沈继先来着。 杜老九回家以后,马上开始张贴告示,收购各种物资,这些物资基本上都是淇县老百姓家里的东西。 早已卖不出去东西的老百姓听说杜老九收货,顿时大喜过望,纷纷回家把自家剩余的物资拿来卖掉。 不过老百姓随即发现,杜老九付给他们的并不是银子,也不是铜钱,而是纸钞,对此老百姓自然是不依不饶。 杜老九也不与他们争论,只是指了指旁边钱庄的人道:“这里可以换成银子。” 老百姓显然没明白杜老九为什么说换银子,直到兑换的时候才明白过来,因为钱庄没有那么多铜钱给他们。 要知道老百姓卖的那点儿物资最多也不过几百个铜钱,想换银子一是回家拿东西接着卖,凑成整数,再一个就是收碎银子或者纸钞。 偏偏老百姓最不愿意收的就是碎银子,道理很简单,碎银子在花用的时候会有损耗,三剪两剪最后就剪没了。 现在老百姓卖东西只有两个选择,或者收下碎银,或者收下纸钞然后把纸钞花掉。 在老百姓的眼中肯定是不相信这些纸钞的,眼见换不到铜钱,只好花掉,毕竟老百姓也需要买生活用品。 而直到这时,杜老九才知道跟随他一起过来的那个叫沈继先的年轻人是干啥的了。 这个叫沈继先的年轻人显然早就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居然运来大量的生活必需品,就在这里现场发卖,而且他只收纸钞和铜钱,给银子还不要,拿银子买东西得先到钱庄那边换成纸钞过来买才行。 问他为何不要银子,解释的很简单,用银子结算太费劲,又要称重又要剪的,没那工夫儿做这些事情。 杜老九等人做买卖用纸钞结算这件事闹得动静很大,淇县很多店铺的掌柜都来观看,起初他们还笑话杜老九,笑话那些卖货的老百姓,笑话在这里卖货的沈继先等人。 不过没过几天他们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来卖货的老百姓越来越多,沈继先还有杜老九卖出去的货物也越来越多,以前杜老九的小杂货铺隔好几天才会进一次货,现在是每隔一天就得进一次货,卖的最多的时候当天就得进货。 而那些纸钞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换成了白花花的银子。 这时候这些商家如果还不知道怎么做的话那就成傻子了,这些人急匆匆地回到自己的店铺,马上在店铺门口贴上可以凭纸钞购买的字样。 当所有的商家都开始认可纸钞的时候,纸钞便在淇县通行起来。 到后面大家发现纸钞远比银子和铜钱方便得多,而且随时可以兑换成银子,这时已不再急着把纸钞换成银子,于是淇县的货币开始由纸钞取代银子和铜钱。 纸钞在淇县取得成功以后,杜老九再次来到红山岭,因为李景要见他。 李景也不跟杜老九啰嗦,只是开门见山地问他,愿不愿意跟自己干。 杜老九几乎没有考虑就答应了下来,于是景记钱庄负责纸钞推广这块儿就交到了杜老九的手里。 杜老九也没有辜负李景的期望,根据淇县的模式,很快在辉县,林县等地把纸钞推广开来。 纸钞的推广,让红山岭获得了大量的现银,最关键的是还得到了大量的铜钱。 有了铜钱之后,李景马上命赵双喜等人将之融化,然后制造炮弹和子弹。 李景是按照五千支枪的标准让赵双喜制造子弹的,李景原以为造个一百万发子弹就基本够用了,但不久李景就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因为新式的枪械看似先进了许多,但是精度还是不行,也就是说单兵作战时威力并不大,要想发挥枪支的威力,还得依靠队形进行密集射击。 李景很清楚问题出在哪里,因为枪支没有膛线,也没有瞄准的准星,甚至没有枪托。 这一次,李景不光发动了赵双喜等匠人,包括木匠在内,凡是有一技之长的也一起发动起来,大家一起研究。 经过数月的努力,一款跟现代枪支十分接近的枪支诞生了。 最新的枪支拥有膛线,准星,枪托等等一样不少,射击之后无烟,更不会炸膛,甚至能自动退壳,只不过不能连续发射。 当枪支研制成功以后,李景下令马上开始生产,当第一批枪支生产出来之后,李景接着开始让手下进行实弹训练。 新枪的效果不用说了,除了李景之外,几乎没人不兴奋,大家很清楚拥有这种枪支的部队意味着什么,骑兵如果遇到这样的部队只有一个下场! 屠杀,是被屠杀! 不过随后大家就开始头疼起来,新枪的威力确实强大,但是训练士兵的消耗也极大。 最先使用这种枪支的金牛岭的老兄弟们,每人至少打了几百发子弹,才有一半的命中率,原因很简单,后坐力太大,而后坐力是眼下根本无法解决的。 对于这一点李景很清楚,因为就算在现代,后坐力这个问题也没有完全得到解决,想要打得准,只能靠实弹训练,可是实弹训练却需要消耗大量的子弹。 按李景打算的只训练五千人,等他们的命中率达到五成的时候,恐怕一百万发子弹都不够打。 一百万发子弹至少要三四百万枚铜钱才能做出来,三四百万铜钱折合成银子倒是用不了多少,关键是这么多铜钱上哪里弄? 而且着一百万发子弹打完了怎么办?想继续生产还需要大量的铜钱。 沈正高奇等人很清楚山里的铜钱是怎么弄到的,说白了就是以破坏一个地方的经济为代价弄来的。 好在弹壳是可以回收的,虽然会有一些损耗。 因此,李景严令训练时必须将弹壳收集回来,每人打多少发子弹就必须上缴多少弹壳,用弹壳换子弹。 由于子弹有限制,士兵在配备了步枪的同时,每人还配备了一把刀,这是为了防止敌人靠近时,持枪的步兵丧失战斗力。 起初李景想给士兵配备刺刀,不过在枪支上安置刺刀,枪支的工艺又需变化,另外李景对现在的钢铁做出的刺刀实在是放心不下,以李景估计,这样的刺刀用不了两下就得弯曲或者折断,如果专门锻打的话,还不如直接做刀。 看到在现有条件下,枪械的水平算是达到顶峰,于是李景又令赵双喜等人改进造炮工艺。把以前粗大笨重,威力与体积对比严重不符的大炮改进成轻便灵巧的小炮。 小炮只有不到三十斤重,士兵背着就可以跑。 不过小炮虽小,可是用起来却更是烧钱,主要是炮弹用不起,因此,李景只造了一百门小炮就不敢再造。 第一百四十二章 蛮横的丫鬟 李景十分清楚,打仗打得是交战双方的家底,光有钱还不行。 有钱不能马上变出子弹和炮弹,这玩意儿打完就完了,想要使用只能重新造,可重新造那是需要时间的,打仗的时候,可没人给你时间让你把子弹炮弹造出来以后再接着打。 而且红山岭现在虽然有钱,可那得看跟谁比。 如果跟崇祯个人相比,可能比崇祯个人的现金多一点儿,但是跟整个国家比那就差得远了,偏偏崇祯代表的就是整个国家。 打仗时,交战双方不仅要比人数,比技术,比钱财,还要比资源,崇祯虽然钱不多,可是能调动的资源远远高于李景,用不了几仗,家底就得打个精光。 农民军造反前期为什么总输,士兵的战斗力不如官兵是一方面,主要就是家底比不过朝廷,靠抢劫弄到的弓箭,打不了几仗就消耗殆尽,刀枪等武器在拼斗时也会有损耗的,农民军流动作战,连个修理的地方都没有,只能靠捏官军的软柿子进行更换补充。 另外,要不是天灾**再加上后金横插一杠子,李自成根本不可能打进北京城,推翻大明王朝。 当年要不是后金总是在关键时候对明朝发动攻击,致使崇祯屡屡从围剿义军的部队中抽调大量兵力防备后金,李自成恐怕早不知死哪儿了。 现在大明朝还没到一推就倒的地步,名将也是不胜枚举,洪承畴,曹文诏,卢象升,孙传庭等等无一不是名将。能把李自成,张献忠等人打得抱头鼠窜,甚至屡屡投降,谁敢说不是名将?至于袁可立的老朋友孙承宗更是名将中的名将。 跟这帮牛人作战,如果没有绝对的武器优势和足够的家底,李景自知绝不是他们的对手。 因此李景才想尽一切办法攒家底,攒能支撑持续作战的各种物资,人口,粮食,子弹,炮弹,火药,钢铁.。 朱徽媃在红山岭已经待了很长时间,这段时间一直在帮沈莹管理车马行,钱庄等生意。 虽然朱徽媃对生意不是很在行,但是那份决断的能力却是沈莹比不了的,这主要是跟她读的书,学的东西有关。 朱徽媃学的是哲学,从某些方面来说,朱徽媃属于王守仁心学的传人。 一般来说研究哲学的人,基本都要满足两个条件,第一智商要高,弱智白痴脑瘫研究不了这个;第二得是吃饱了以后无事可干。 朱徽媃恰恰这两点都满足,这小姑娘是郡主,正是吃饱了没事干的代表,偏偏聪明绝顶,研究哲学正合适。 哲学是所有科学的基础,也就是说,只要你迈进哲学的门槛,那么学别的学科都是事半功倍。 王守仁的心学提倡的是知行合一,所谓的知行合一用现在的话来解释就是理论跟实践相结合,沈莹弄的车马行和钱庄等生意恰好给了朱徽媃实践的机会。 有了这样的机会朱徽媃自然不会放过,看她的积极性,显然比沈莹还要高得多,从第一家车马行和钱庄成立开始,朱徽媃就忙得脚不沾地。 但是当车马行和钱庄逐渐走向正轨,这时朱徽媃便闲了下来,因为剩下的都是日常的细节管理,在这方面朱徽媃就比不过沈莹了,对此朱徽媃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朱徽媃这一闲下来便开始不安分起来,整天拉着沈莹在山里到处转悠。 沈莹知道朱徽媃这段时间累得不轻,朱徽媃要散心解闷儿自然要陪着她。 不过没过两天沈莹便坚持不住了,因为朱徽媃太能转悠了,沈莹实在是奉陪不起,而且虽然各家生意已经走向正轨,可毕竟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沈莹处理,沈莹也实在没有太多的时间陪朱徽媃四处乱逛。 见沈莹没有时间陪自己,朱徽媃只好自己带着丫鬟在山里溜达。 在老虎岭有很多地方是不允许外人出入的,尤其军工厂,更是连自己人都不许随便进入。 偏偏这一天朱徽媃就来到了军工厂。 到了军工厂的外围,朱徽媃便受到了阻拦。 朱徽媃是什么人?她从家里出来都没人敢阻拦,何况这里! 不过朱徽媃自重身份,自不会亲自跟看守的卫兵争执,争执的事情自有丫鬟代劳。 朱徽媃其实知道自己理亏,跟卫兵争执,不过是因为面子而已,本来她准备让丫鬟说两句挽回面子的话就回去的,不料丫鬟牙尖嘴利,说话刻薄,竟然把卫兵狠狠地讽刺挖苦了一顿,看守的卫兵恼怒起来,哪管眼前这位郡主是大嫂的好朋友,当下放出话来,除非大当家的同意,否则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甭想进去。 听卫兵放出狠话,这下朱徽媃彻底恼了,竟要硬闯进去,于是双方便在军工厂的门口僵持不下。 大嫂的朋友跟看守军工厂的卫兵发生争执,这事儿赵双喜可管不了,就连负责看守军工厂的卫兵头头儿陈二壮也管不了,于是两人急忙派人通知李景。 听说朱徽媃在军工厂门口跟卫兵发生争执,李景不由得皱了皱眉。 李景虽然跟朱徽媃本人没有什么接触,但是通过沈莹,李景对这位郡主还是十分了解的,更知道为了沈莹的生意,朱徽媃没少操劳,很多决断都是朱徽媃帮沈莹下的。 李景看得出来,朱徽媃是真得把沈莹当成姐妹一样看待,对沈莹非常得讲义气,对一位郡主来说,能做到这样实在难得。 如果今天朱徽媃要看的是别的地方,恐怕李景就会笑着挥挥手任由她去了,但是军工厂不行,山里的大部分机密几乎都在军工厂里面,怎能让朱徽媃看到? 本来李景想让人通知沈莹,让沈莹把朱徽媃叫回来,不过考虑到这里面涉及到卫兵,而且卫兵的做法完全正确,一旦朱徽媃当着沈莹的面说了不该说的话,沈莹既要维护朱徽媃的面子,又要照顾卫兵的情绪,恐怕不好处理。 因此李景想了想,最后决定亲自去处理这件事情。 到了军工厂外,卫兵见李景过来,急忙过来行礼,李景笑着摆摆手,止住众人。 而朱徽媃见李景亲来,颇有些不好意思,当即命丫鬟住口,不过郡主的面子终究还是有些薄,朱徽媃终于没过来跟李景见礼。 有些时候,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有句话叫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朱徽媃见李景过来,让丫鬟住口明显是要打退堂鼓,不想那丫鬟完全看不出这一点,一见李景过来,吵吵把火地便对李景说道:“你来的正好,看看你的手下都是些什么人,竟敢拦着我家郡主!” 李景一怔,心道奇道:“这丫鬟好生不懂事理,在自己的地盘怎敢跟自己如此说话?” 不过李景终究不好跟一个丫鬟去计较,只是皱眉看了看朱徽媃。 李景不说话,不代表别人不说话,见那丫鬟出言不逊,李景身后的柱子当即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跟我大哥这样说话,信不信我把你从山里扔出去!” “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在我家郡主面前如此说话!信不信我家郡主让人平了你这个山疙瘩?”那丫鬟反唇相讥道。 “你!”柱子大怒,握拳便要上前,不过见对方是个女孩儿,迟疑了一下,终究没好意思动手。 李景摇摇头,看着朱徽媃轻笑道:“这就是你管教的丫鬟?” 见李景面带讥讽,朱徽媃脸涨得通红,憋了半天终于冒出一句:“你的手下管教地也不怎么样,我是客人,他竟然想打我的丫鬟!” 李景笑了笑道:“你既知自己是客人,就该知道客人应该遵守主人的规矩,岂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 见朱徽媃还要争辩,李景轻轻摆了摆手道:“你是莹莹的好友,我不好责怪于你,不过奉劝你一句,有些不该看的东西千万不要看,对你没什么好处。” 虽然李景是微笑着说话,但说话的语气却是殊不客气,这下朱徽媃终于按耐不住,当即叫道:“不用你提醒,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就是个土匪,还是个土匪头子,这里面能隐藏什么秘密不让人看?不就是准备造反用的武器之类的东西么?我就算不看也能猜得出来!” 听朱徽媃如此说话,李景的笑容渐渐收敛,刀锋一样的目光冷冷地刺在朱徽媃的脸上。 猛然被李景的眼神盯着,朱徽媃忽然觉得浑身发冷,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 朱徽媃心里正自七上八下,不知李景要怎么对付自己,不想李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目光突然柔和起来,接着便听李景叹了口气说道:“算了,无论如何,你都是莹莹的好朋友,好姐妹,这段时间更是帮了莹莹的大忙,我怎能忘恩负义做出对你不利的事情。不过,你如此行事,这山上你是不能继续待下去了,收拾一下,我派人送你下山!”“你送我下山,不怕我把这里的事情报官吗?”朱徽媃说道。李景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你想报官那也由你!” 第一百四十三章 越不让看越想看 朱徽媃紧盯着李景的眼睛,见李景目光清澈,知道李景没有说谎,真得要放自己下山。 想了想,朱徽媃忽然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跟莹莹是好朋友,是好姐妹,认为我肯定不会报官,这才赶我下山是吧?” 李景并未否认,而是笑着点点头道:“确实如此!” 随即李景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跟莹莹一样,除了自家的宅院哪里都去不了,想来都是非常寂寞,机缘巧合,让你跟莹莹认识,你们一见如故,成了好朋友!在我想来,这样的朋友你是绝不愿放弃的,不然的话,你也不会帮莹莹做这么多的事情。” 朱徽媃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莹莹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我是绝不会出卖她的,不过我帮她不全是因为她是我的好朋友,我是羡慕她的生活,我也想体会一下这样的生活,因此就算你要赶我走,我也不会走的!我绝对不会走的!” 末了,朱徽媃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坚定起来! “可你总不能在山上住一辈子吧?总有一天你的父王会让你嫁人的!”李景奇道。 朱徽媃摇摇头,转身看向东南方向,眼中渐渐泛起泪光。 看着朱徽媃的表情,想起朱徽媃上山不久护卫便返回开封,李景隐隐觉得朱徽媃跟周王父女之间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美丽的女人最能打动男人的并不是在她开心的时候,而是在她伤心的时候,因为看到女人伤心,男人会不由自主地泛起保护的**。 当然,这种伤心绝不能是嚎啕大哭,那样男人非但不会怜惜,反而会厌恶。另外,聪明的女人决不会经常使用这种武器,因为用的频繁了,男人同样也会厌倦。 李景是男人,看到朱徽媃伤心的样子,怎能再赶他下山? 叹了口气,李景轻轻拍了拍朱徽媃的肩头叹道:“既然不想走,那就留下吧!不过这里你不能进去,里面很危险,至于别的地方你可以随便看。” 朱徽媃摇摇头,忽然展颜笑道:“可以随便看的地方有什么可看的?越是不让人看的地方我才越想看!” 李景闻听顿时愕然。 看来古往今来,所有的人都犯同样的毛病,越是不让看的东西人们就越想看,越是不让做的事情人们就越想做,可是当你告诉他们可以随便看,可以随便做的时候,他们反而不想看不想做了。 想了想,李景笑道:“你要真的想看,那我就带你进去看一看,不过看了以后,没有我的同意你是不能离山的!” “不离山就不离山,我偏要进去看看你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东西!”朱徽媃道。 李景笑着点点头,命柱子等人在外等候,然后对看守的卫兵挥了挥手,那卫兵急忙将门缓缓推开。 军工厂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看的,每一个房间都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部件,数百名匠人分成若干组,分布在各个房间把各种部件组装在一起。组装以后的成品有火枪,火炮,弓弩等等。 看到李景过来,众匠人纷纷起身跟他打招呼,李景跟大家摆摆手,示意众人继续。 对一个男人来说,看军工厂的兴趣可能较大,但是对一个女人来说,则未免有些无趣,而且里面声音嘈杂,各种铁器叮当作响,看了没一会儿朱徽媃便觉得索然无趣,嚷嚷着要离开。 李景摇摇头笑了笑,带着朱徽媃离开军工厂。 出了厂门,朱徽媃长出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道:“早知道里面是这样,打死我也不进来了。” 李景笑道:“不让你进吧,你嚷嚷着要进,现在进去了你又后悔。” 朱徽媃笑道:“这都怪你,你要早说里面是做什么的,我能进去看么?” 李景摇摇头正色道:“这里面的东西你虽然不感兴趣,但是却事关山里面所有人的生死,你知道我是土匪,是土匪头子,你说这样的地方我能让人随便进出么?” 顿了顿李景接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你看了里面的东西之后就不能离山了吧?我不是怕你出卖我,但是担心你无意中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 “怎么会?这样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跟别人讲?”朱徽媃急道。 李景笑着摇摇头道:“那你说莹莹会出卖我么?” 朱徽媃闻听惊讶道:“莹莹怎么可能会出卖你?你不会是连莹莹都不相信吧?” 李景摇摇头:“莹莹肯定不会出卖我,但是在某些时候,可能她不经意地一句话就泄露了山里的秘密,否则的话,你怎么知道我是土匪?你那些护卫不可能知道,他们从进山那一刻起就没清醒过,我不妨告诉你,你那些护卫进山之后,连屋子都没出过。至于你带的那几个丫鬟整天跟你在一起,更不会知道这些事情,那你怎么知道的?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莹莹告诉你的,而且是无意中说出去的。” “你不要怪莹莹,那天她实在是太高兴了,我问她你们认识的经过,她无意中说漏了嘴,真的!她真的是无意中说出来的!”朱徽媃急忙说道。 李景摆了摆手道:“我没有怪她,也不会怪她,我知道她是无意中说出来的,我知道她决不会出卖我。” 顿了顿,李景接道:“我刚才说的话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有时候并不是你故意要泄露秘密,但是很可能你无意中说的一句话,就把秘密泄露了出去,因此我才不能让你离山,希望你能理解我。” 朱徽媃点点头,叹了口气道:“我明白的!其实你和莹莹都不知道,我现在已经无处可去了,你不让我离山,我正好在山里常住。” 李景闻听默然,不过并未多问,朱徽媃若想告诉他,不问她也会说,她若不想说,问了也没用,反而令她徒生烦恼。 . 这一天,李景来军工厂察看武器生产的情况,赵双喜全程作陪。 见赵双喜精神状态甚好,李景笑道:“双喜,老父亲的身体好了吧?家里有没有困难?” 赵双喜随口说道:“承大当家的挂念,家父的身体已经好了,现在下地干活儿都没问题,家里也过得很好,大当家给得饷银高,还分了我二十亩土地,今年收成不错,交了一成粮食之后,剩下的粮食三年都吃不完,前天家父跟我商量,准备再给山上交一部分粮食,以报答大当家的恩情!” 李景笑着摆摆手道:“你和伯父的心意我领了,上交就不用了,那些粮食都是你们出力种出来的,我怎能白拿?不过你们要是吃不完的话可以卖给山上,我让张鳌按市价购买。” 赵双喜笑道:“大当家的,家父常跟我说,当年要不是大当家的帮忙,就没有我们家的今天,做人不可忘本!家父说,山里并不缺粮,可为什么还收了大批的粮食?家父知道大当家的是在为日后做打算。我们家虽然帮不了大当家的什么忙,但是只要大当家的用得着我们,我们就算是头拱地,脚蹬天也得帮大当家的做好,现在日子好过了,出点粮食算什么!而且说句实话,这些土地和粮食都是大当家的给的。” 李景感慨道:“双喜啊,回去跟伯父说一声,就说我李景谢谢他老人家了,改日我去看望他老人家。不过上交粮食就不必再提了,我李景不是挟恩求报的人,何况这两年你为山上作了多少事情?要说报恩,早已经报了!” 赵双喜见李景执意不允,叹了口气道:“大当家的恩情,赵双喜永记在心,该做什么双喜心里有数儿,不过家父那里要是一点粮食不让他交,怕是他心里不舒服。这样吧,我们家再多交一成的税,这是我们自愿的,您就别再跟我们争了!” 李景摇摇头指着赵双喜笑道:“看来我要是不让你家多交一成的税,还要落埋怨了?” 忽然李景想起一事,摆摆手,止住赵双喜要说的话,正色问道:“你刚才说,你家今年交了多少税?一成?我给你和你手下的匠人们定的是半成的税收,你怎么交了一成?” 赵双喜笑道:“什么半成一成的,这两年收成高,别说一成,就算三成都无所谓!” 李景摆摆手,正色道:“这是两回事,税收定多少就是多少,这是能随便改的么?你告诉我你家为什么交了一成的税?谁去收的?” 赵双喜犹豫了一下,不知该说不该说。 李景皱了皱眉道:“双喜!怎么回事儿?我问的是正事儿,难道你想瞒我么?” 赵双喜忙道:“不敢隐瞒大当家的,实在是有些不好开口。” 李景闻听怒道:“有什么不好开口,就算你不说难道我查不出来么?负责收税的就那几个人。等等,难道是我岳父?不对,我岳父把整个身家都给我了,岂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或者是张鳌?也不会,张鳌对我忠心耿耿,我交代给他的事情从无半点差错,他定然不会背着我偷偷把税率提高,难道是.。” 赵双喜苦笑道:“是沈老爷的侄子沈继祖和沈继宗两人做的!”李景听了叹了口气道:“果真是这两个不成器的家伙,双喜,此事你不要对任何人讲,我自会处理!”赵双喜苦笑着点点头。 第一百四十四章 擅改税率 从军工厂出来,李景来到议事厅,然后命柱子派人把张鳌叫来。 见李景脸色有些不对,柱子不敢多问,急忙安排了一名亲卫,让他马上通知张鳌过来。 没过一会儿,张鳌赶了过来。 到了议事厅,见只有自己一人,张鳌不由有些奇怪。 新建的议事厅一般只有要事或者李景的客厅容纳不下的时候,李景才会在这里召见部属,一般李景找人谈事,都会在自家的客厅。 张鳌过来,李景命柱子给张鳌上茶,然后让柱子退下。 见柱子出去,张鳌心中更加惊讶,以前不管商议多大的事情,柱子都会在场,今天怎么把柱子给叫出去了。 见张鳌脸色有些不定,李景喝了口茶道:“张鳌,今年的税收你是按什么定额收的?” 张鳌听李景问税收,一颗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对李景施了一礼道:“大哥,今年的税收定额是一成。” “全部一成?”李景接问道。 “是啊!沈继祖和沈继宗全部按照一成收的税!”张鳌点头道。 李景皱了皱眉道:“你难道不知正兵和军工厂的匠人们的家属是按照半成收税的么?你为何同意他们按照一成收税?” “这个兄弟当然知道,不过沈继祖和沈继宗是沈老爷的侄子,他们按照一成收税,我以为是沈老爷同意了的。”张鳌忙道。 李景点点头接问道:“收上来的粮食够数儿么?” 张鳌答道:“够数儿,没有一丝一毫的短缺。” 李景闻听长舒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贪墨就好。 想了想,李景接问道:“你以为是我岳父同意的?可曾亲口询问?” 张鳌垂首道:“不曾!” “为何没有询问?”李景追问道。 “我以为这是你和沈老爷私下议定的,如何敢多问?”张鳌忙道。 李景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张鳌做事虽然认真,不过胆子有点小,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没向沈正问问清楚。 “你且退下,柱子,把我岳父请来!”李景说道。 张鳌领命退到一旁,门外柱子则急忙去请沈正。 少顷,沈正来到议事厅,见只有张鳌和李景两人,心中也是颇为奇怪,不知发生了何事。 “岳父大人请坐。”李景给沈正倒了杯茶道。 沈正接过茶杯,疑惑道:“济民,发生了何事?” 李景道:“岳父,继祖和继宗今年收税全部按照一成来收的,你知不知道?” 沈正点点头道:“知道啊,收上来的粮食要入库,要记账汇总,我怎能不知?” “那我问你,正兵和匠人的家眷为何要按一成收税?”李景有些不悦道。 “这不是你让张鳌收的么?我不知道啊!”沈正疑惑道。 得,这下李景终于明白了,这整个是瘸子屁股两拧。 张鳌以为全部按照一成收税是沈正和自己的主意,而沈正却以为是张鳌和自己的主意。总之,两人都以为是自己的主意,关键就在于收税的这两个人是自己的小舅子。 这时张鳌和沈正也知道不对了,齐齐问道:“难道不是你的意思?” 李景叹了口气道:“可能是继祖和继宗两人擅自做的主。” 沈正闻听勃然色变:“这两个混蛋想干什么?这么大的事情竟敢擅自做主。济民,真是对不住了,我本想让这两个小子历练一下,不想出了这么档子事,你放心,我马上把这两个小子赶出山去!” 沈正不能不生气着急,把两个侄子带到山上历练是他的主意,安排他俩收税也是沈正的主意。 沈正让这两人上山历练,也没想着让他们能做什么大事,他们自家的生意都做不好,沈正自然不会让他俩到景记车马行和景记钱庄管事,沈正给他俩安排的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工作,把他俩安排到张鳌的手下,负责帮张鳌收税。 红山岭的税收工作非常简单,家里有人是正兵或者匠人的住户交半成的粮食,家里没有正兵和匠人的住户交一成的粮食。 粮食是定额,番薯亩产按两千斤,马铃薯亩产按一千斤,玉米亩产按六百斤计算,只交粮食就行。 这个工作简单到了极点,只要会算账就行,而且算得是最简单的账。 沈正万万没想到,这么简单的工作,这两人居然也能干砸了,不是他们不会算账,而是他们竟敢擅自做主更改税率。 山上的税率执行两种标准是李景想出的主意,为的是提高士兵的地位,为了让当兵的和做工的能有积极性,让他们愿意当兵,愿意做工。 不想这两个人居然把税率给改了,这件事的后果有多严重,沈正十分清楚,这件事一个处理不好,将会严重影响兄弟们的心态。 就在沈正一脸黑线,准备好好教训沈继祖和沈继宗一顿的时候,忽听门外传来急匆匆地脚步声,接着便听一人说道:“柱子,大哥在里面么?” “在,高大哥稍等,我通禀一声。”柱子说道。 听到高奇求见,李景提高声音道:“高奇是吧?进来!” 高奇听了推门而入,看到沈正也在明显怔了一怔。 “什么事这么急?高兄弟,这边坐。”李景指着旁边的座位说道。 高奇对李景和沈正张鳌抱了抱拳,坐下后看着沈正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个.。” 沈正忙道:“跟沈某有关么?那我出去!” 高奇吓了一跳,忙道:“不是,沈叔您说哪里话,是继祖和继宗的事儿。” “是为了税收的事情?兄弟们不满么?”李景皱眉道。 高奇摇摇头道:“不是,是我的执法队今天看到继祖和继宗二人带人下山勒索财物,他们不敢做主,急忙告诉于我,我不敢隐瞒,特来通知大哥!” 李景闻听气极而笑:“勒索财物?好家伙,这可真是把自己当成土匪了,而且比咱们当的还要正宗!” “执法队有没有把他们抓回来。”沈正忙道。 高奇点点头:“带回来了!” 听高奇说带回来了,李景就知道执法队这是没敢抓人。 “好!好!先是孙猛的家人要当官老爷,官太太!现在是我的小舅子,我岳父的侄子去勒索财物,擅改税率!全是首领的家人,当得好表率啊!是不是觉得我李景手中的刀钝了,还是以为我不会杀人了?”李景怒道。 看到李景一副杀气腾腾地样子,高奇急忙说道:“大哥息怒,继祖和继宗触犯了山规,咱们得按律制裁,不可擅开杀戒。” 李景摆摆手道:“这两人是我的亲眷,不必容情,高奇你亲自带执法队把他二人押到被勒索的人家,当着这家人的面打他俩四十板子,然后召集山上众兄弟,把他二人给我枭首示众。” “大哥,手下留情啊,他二人是沈叔的侄子,是沈家二爷的儿子,当初山里困难,沈家倾全家之力资助咱们,于咱们山寨有大功啊!大哥,千万不能杀啊!”高奇急忙跪倒在地求道。 沈正也急忙求道:“济民,千错万错都是老朽的错,当初不该把他二人弄上山来,济民,你看在老朽的薄面,就饶了他们这一遭吧!” 见沈正老泪纵横,李景急忙起身去扶沈正:“岳父,这可使不得,您是我的岳父,就是我的父亲,岂有长辈求晚辈的道理,快快请起!” “济民,你若把我当成父亲看待,就看在我的面子,放过他们吧,不然我以后哪里还有颜面跟二弟见面!济民,我求求你!这样,你把他俩交给我,我必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沈正扯着李景的手臂说道。 看到沈正苍老的面容和渐渐发白的头发,想起这几年沈正没日没夜的操劳,李景长叹了一口气:“岳父,您老放心,我答应您了!您再这么着,岂不是要折杀我么?” “多谢济民手下留情,我这就去把那两个畜生抓来!”沈正大喜道。 李景摇了摇头叹道:“高奇,张鳌,这事儿你俩去处理吧,根据咱们的规矩,正兵和匠人的家眷犯了律法,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奸淫掳掠等大罪,依律减半处罚,这二人是沈家的家眷,沈家于山中有大功,这两人的处罚也减半吧。” 沈正急忙说道:“这事儿我来处理,济民能饶了他们的狗命已经是开恩了,岂能再处罚减半?何况山里谁不知道我沈家的子弟就是济民的亲戚,咱们可不能做掩耳盗铃的事情。让别人笑话咱们徇私枉法!” 李景想了想,点点头道:“那就按我岳父的意思去办,另外,张鳌,你下属犯错,你难道没有责任么?罚你三个月的薪饷你可认罚?” 张鳌点点头,急忙跪倒说道:“兄弟知错,罚饷三个月太轻,罚我半年吧,我再去执法队那里领二十板子。” 李景摆摆手笑道:“你有这个心就好,不过那二十板子就免了,山上诸事繁杂,打你二十板子谁来管事儿?你可别想借此偷懒!” “多谢大哥,不过该罚的还是要罚,张鳌绝不会借此脱责!”张鳌忙道。 李景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讨打,以后可别怪我。”张鳌急忙摆手道:“不怪,不怪!”李景点点头,向高奇递了个眼色。 第一百四十五章 是好事也是坏事 高奇马上心领神会,知道这是让自己通知执法队,打板子的时候轻一些,别伤着张鳌。 沈正笑着接道:“张鳌是我的副手,他罚饷半年,我身为主管也脱不了责任,我罚饷一年吧,不过我年纪大了,这板子我是不想挨了。” 李景摇摇头笑道:“您的饷就不用罚了吧?大家都知道这山上的钱就是您老的,罚您的钱好像没什么用处吧?” 沈正摇摇头道:“这不是借着此事立规矩么?我总得做个表率吧!” 李景想了想,点头同意。 随即李景接道:“今天这事儿算是给咱们提了个醒,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大家务必要事先通气,不要互相猜疑,这样就避免了有人从中上下其手,从这点来说,今天的事情也算是一件好事儿!” 沈正等人连连点头。 随即沈正等人起身告辞,处理各自的事宜。 张鳌先去执法队领了二十板子,然后一瘸一拐地带人挨家挨户赔礼道歉,同时询问各家是要粮食还是要钱、要粮,就把多增收的粮食退回来!要钱,就按市价支付多收的那部分粮食款。 不过大部分人家都表示,多征收的算他们主动上交给山上的。 对这个结果张鳌十分欣慰,不过张鳌最后还是付了钱。 而沈正则亲自带着执法队押着两个侄子和跟着侄子一起下山的几名土匪来到被勒索的人家,沈正给人赔礼道歉之后,当着这家人的面把这些人狠狠地打了一顿。 打完之后,沈正命人把几个人抬到山上,然后让高奇把山上所有的人召集起来,当着众人的面又打了侄子八十大板。 这两个小子挨了一百多下板子,屁股被打得血肉模糊,事后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才能起身下地。 等他俩的伤刚好利索,沈正便命人带他俩去干活儿,种地,伐木,搬石头,什么活儿累干什么。 听说两个小舅子整天累得跟死狗一样,李景笑了笑,心道:“对待这些纨绔就得让他们多吃些苦,不然的话永远别想成器!” . 就在李景励精图治的时候,朝局再次出现变化。 崇祯元年七月的时候,崇祯于平台召见袁崇焕等大臣商议对策,后称平台召对。 袁崇焕上五年平辽之策,崇祯大喜,遂启用袁崇焕任蓟辽督师。 不想崇祯二年五月,袁崇焕上任后做的第一件大事,居然是杀了皮岛总兵毛文龙。 听说毛文龙被杀,袁可立扼腕长叹道:“建奴从此再无牵制,袁崇焕绝非帅才!” 李景闻听默然。 袁崇焕此人擅长战术,但说到战略眼光跟他的老师孙承宗和袁可立相比则相差太远。 当年袁可立任登莱巡抚,对毛文龙抚慰有加,为的就是让毛文龙在后方牵制建奴鞑子,令建奴不敢轻举妄动。 而袁崇焕却杀了毛文龙,令建奴再无后顾之忧。 至于杀人的理由更是莫名其妙,袁崇焕杀毛文龙只是因为看毛文龙不顺眼,这不滑天下之大稽么,这是一军之统帅能做的事么? 可以说,不仅是战略眼光,就连气量,袁崇焕也差得远了。 袁崇焕在辽东殊无建树,而陕西方面却闹翻天了。 自崇祯元年王嘉胤、王自用,高迎祥等人举旗造反之后,又有无数人举起了反旗,其中许多人名李景根本就是闻所未闻。 当然这些人起的也不是人名,李景不知道也不足为怪。 根据马五的情报,造反的头头儿们的名字如下:神一魁,飞天虎,飞山虎,混天王,王和尚(后来李景才知道这个人就是王自用,还一个外号叫紫金梁,这个人比较出名),黑杀神,大红狼,小红狼,一丈青,上天龙,过天星等等。 这些人带着无数饥民到处流窜作案,数月间连克数座府县,朝野震惊,崇祯动怒,责令陕西巡抚围剿。 不过围剿并没有多大用处,这拨灭了,那拨又起,按下葫芦浮起瓢! 这群流寇在陕西折腾了两年,最后,崇祯任命杨鹤为陕西三边总督平叛,杨鹤采用抚剿并用,以抚为主的手段,终于取得一定成果,大部分农民军投降,剩下一部分农民军进入山西境内。 但是由于杨鹤拿不出粮食赈济灾民,这群流寇只消停了不到半年又开始造反。 而在崇祯二年十月,没有了毛文龙牵制的后金,由皇太极亲率十万大军绕道蒙古进关,十月末抵达遵化,袁崇焕居然仅派赵率教带不足万人增援,十一月初四一战,赵率教战死,全军覆没,遵化失陷。 次日袁崇焕得知消息,亲率大军,前去迎战皇太极。 十日,崇祯罢兵部尚书王洽,启用孙承宗,然袁崇焕不尊号令,拒不执行孙承宗的命令。 直到后金兵临北京城下,崇祯下诏勤王,袁崇焕才回援京师,永渠门一战,袁崇焕大败后金,后金退兵,不久袁崇焕被下狱问罪。 十二月,后金卷土重来,满桂率部浴血奋战,重创金兵,后金再次退兵。途中攻占滦州,迁安,永平,遵化四处军事重镇。 崇祯三年五月,孙承宗率部收复永平四城。 同年八月,袁崇焕被杀。 崇祯四年,杨鹤被罢免,崇祯启用洪承畴为陕西总督。 .。 红山岭议事厅,袁可立翻看着几年来马五收集的情报,心中感慨,一切跟李景说的一模一样,看来大明真的要亡国了。 几年过去了,红山岭发生了巨大的改变,经过数年潜心发展,红山岭早不是当年可比。 当年,李景手下能作战的只有六百来人,可现在光正兵就有三千人,如果算上辅兵,则有八千之众,这些兵大多是从陕西和别的地方收容过来的灾民。 红山岭的财政现在已经不需要沈家来负担,景记商号每年上缴的银两养活一万来名士兵是富富有余。 经过数年积累,红山岭现在拥有新式火枪五千支,其中正兵装备了三千支,备用两千支,子弹二百万发,火炮一百门,炮弹一万余发。 而且经过数年时间的韬光养晦,李景,高奇等人的气度开始沉稳起来,另外年轻一代也逐渐成长起来。 山寨渐入正轨以后,许多事情已不需要李景操心,有了空闲时间以后,李景就办了一个类似于军校之类的学堂。 这个学堂的教官只有三个人,李景、袁可立还有高奇。 在学堂中,除了高奇教的是基本的战术,袁可立和李景教授的大多只是一些古今战例,给大家分析得失,然后让大家分头讨论,最后在沙盘上模拟一些战局,再给出一些特定条件。 比如一方地势有利但粮草或者军械不足,另一方则是地势不利但后勤充足,或者是一方人数占优,一方人员不足等条件,让这些人进行研究如何进攻最有利,如何防守最得当。 柱子和虎头还有李一纯都是这个学堂里的成员,而且是其中的佼佼者,尤其李一纯更是出类拔萃,李一纯往往能依靠地利或者别的优势,将战局引向有利于自己的一面,然后突出奇兵,出其不意的打败对手,李一纯的奇思妙想有时令李景和袁可立都意想不到。 当然,在学堂中研究的都是纸上谈兵,实战中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变化,一切还需实战检验。 柱子现在已经不再担任李景的亲卫队队长,而是开始独当一面。 至于亲卫队队长一职则交给了虎头,李一纯由于年纪小,只在李景身边当个小亲兵。 另外,李一纯改名字了。 李一纯无父无母,每年过年的时候,李景都会把他接到自家过年,这一年,恰遇到虎头给李景拜年,李一纯见虎头叫李景为干爹,当时羡慕不已,便想拜李景为义父。 袁可立对李一纯极为喜爱,当时便做主让李景收下李一纯这个义子,同时为李一纯改名为李定国,字宁宇。 取这个名字主要是因为能跟李景的儿子续上字,因为李景的儿子叫安国。 学堂之中剩下的学员虽没有大的出彩之处,但经过李景等人教诲,也算差强人意。 李景将这些人全部下放到各支部队当中,给陈大虎等人作参谋,这也算一种变相提拔,等他们实战经验成熟,便可提拔重用。 红山岭发展势头良好,本来按照李景和袁可立的意思最好是再攒两年,但是局势的变化让他们无法继续发展了。 因为义军的首领王嘉胤死了! 王嘉胤是各路义军的首领,不过此人的领导能力和指挥作战的能力却乏善可陈,在王嘉胤领导下,各路义军宛如一盘散沙,各自为战,频频被官兵击败。 王嘉胤死了,王自用开始暂露头角。 王自用的能力虽不比王嘉胤强多少,但是他知道如果继续各自为战的话,义军早晚要被官兵剿灭。于是在王自用的倡议下,各路义军组成联盟,奉王自用为首领,大家开始联合作战,作战时大家能互相呼应支援。义军开始联合作战,对李景来说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第一百四十六章 慈不掌兵 坏事是,义军势力越大,官兵就会打得越狠,一旦义军在山西立不住脚,就会往河南流窜。 义军现在的位置就在泽州的沁水和阳城一带,而且跟陵川的九条龙汇合,根据官军追击的路线来看,义军一旦在泽州一带坚持不住,就会南下进入河南境内。 而从陵川南下,恰好经过李景的地盘。 “济民,你对眼下局势有何看法?”袁可立放下手中的资料问道。 李景拿出地图指点道:“先生,这两年朝廷对义军采用剿抚并用之策,虽然小有成效,但由于没有后续安抚手段,投降的义军总是降而复反,因此官兵肯定剿灭不了义军。 眼下大批义军聚集在泽州一带,虽然义军总体来说出于守势,不过反击的能力也不容忽视,按照现在的局势发展,以我分析,用不了多久义军就会攻取陵川进入河南。 一旦义军进入河南,那么咱们再想安心发展已不可能。另外这几年山里的人口越来越多,现在已经容纳不下更多的人了。 我意北上占据陵川,先扼住晋城至河南的通道,以防义军南下,然后挥师西进,占据中条山一带。” “只为阻止乱军南下这么简单?”袁可立问道。 这也是袁可立跟李景的区别,袁可立为官多年,对很多事物的看法已经根深蒂固。 李景称王自用领导的农民军为义军,而袁可立则认为他们是乱军。 李景摇摇头说道:“那自然不是,现在还不到咱们跟官军作对的时候,我希望能在陵川一带跟义军打一仗,趁机收编大量流民,有了人口,我们才能做下一步打算。” “你的想法不错,不过你想过没有,现在的陕西总督洪承畴可是个帅才,你土匪出身却帮他剿灭乱军,他定要收服于你,你若不从,他必然要消灭你,那时你怎么办?”袁可立问道。 “这个。”李景一时沉吟不语。 “依先生之见该当如何?”李景想了一会儿问道。 “那要看你是否准备推翻大明王朝了!”袁可立道。 “先生此话从何说起,我李景绝没有当皇帝的念头,我只想挽救这天下汉人的命运。”李景说道。 “你想挽救天下汉人的命运有三条路。第一,造反自立,你自己来当皇帝。第二,投靠李自成,你不是说他日后推翻了大明王朝,建立了大顺朝么?第三,投靠朝廷,积蓄实力,总揽朝政!”袁可立道。 “先生,造反这条路肯定是要走的,不过我造反的目的不是为了当皇帝,也不是要推翻大明王朝,大明朝还是有许多可取之处的。 而且眼下也不是时机,咱们要是攻占了府城县衙,或者是把官军打得狠了,官军必定把注意力从乱军那里转移到咱们身上,全力对付咱们,那对咱们可没什么好处,因此这第一条路我只同意一半。 第二条路嘛,依我看来,李自成这个人虽有魄力却无远见,更无治国之才,扶他做皇帝,对老百姓并无好处。 至于最后一条,眼下这大明王朝只有破而后立才能重新焕发生机,归顺朝廷之后,很多事做起来就不那么方便,因此这三条路我都不想走。” 李景摇了摇头接道:“我的想法是,咱们在明面上跟官军合作,打击乱军,背地里还要给乱军留条活路,让他们不停地跟官军拼消耗。乱军破坏一路,我就收拾一路,当咱们势力大成之后,便进京城跟崇祯摊牌,他若不推行新政,就架空他这个皇帝!” “哈哈哈,好计谋,孺子可教,我汉人有你,天下可救矣!”袁可立大笑道:“济民,我观崇祯皇帝此人刚愎自用,且多疑善忌,你想改变天下汉人的命运,只有架空他,让他做个挂名皇帝。” “恩,皇帝的名号还是要给他留着,毕竟朱家坐了三百年天下,号召力还是有的,贸然推翻它,这天下还不知道要乱多少年!”李景叹道。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要做好准备了,不过我以为咱们不要主动攻击乱军,等乱军打到晋城一带,咱们再出兵,协助洪承畴消灭乱军一部,乱军流窜后,洪承畴必要追剿,咱们趁势占据陵川,在陵川一带推行咱们的政令。洪承畴若是招抚咱们,虚应于他便是,咱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袁可立道。 “好,就这么办!”李景起身道。 “爹爹,你要办谁啊?”此时一个小孩悄悄从后门进来,恰好听到李景说话,便问道。 “安国,你爹要办大事了,来,爷爷抱抱。”袁可立笑道。 这小孩名叫李安国,是李景的长子,崇祯二年三月出生,今年三岁。 “爷爷,爹爹不许我让你抱。爹爹说,爷爷年纪大了,别累着你!”李安国奶声奶气地说道。 袁可立俯身张开手臂笑道:“爷爷不累,别听你爹胡说,来给爷爷抱抱,你喜不喜欢爷爷抱?” 李安国扑进袁可立的怀里,搂着袁可立的脖子说道:“喜欢,爷爷是天下最好的爷爷,我喜欢爷爷抱!” “哈哈,那爷爷抱安国喽!”袁可立笑着将李安国抱了起来。 “先生,小心身子!”李景急忙说道。 袁可立已经七十多了,虽然身子骨还行,可李景生怕他有什么闪失。 袁可立摆摆手道:“没事儿,我抱一会儿。咳,我老了,喜欢跟小孩子玩儿,你莫管我!” 李景无奈,颓然作罢。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少爷,小少爷是不是跑进来了!” “进来吧小蝶,小家伙儿在这里,你带他出去玩吧!”李景笑道。 随即一个少妇推门进来,正是沈莹的陪嫁丫鬟小蝶。 沈莹生了孩子后,小蝶便负责照顾孩子,照顾袁可立的差事便交给了另一个丫鬟小梅。 小蝶进来后,便要从袁可立手中接过孩子。 “姨娘不带我出去玩儿,我不要姨娘抱,我要爷爷抱,爷爷带我出去玩儿!”李安国扎着小手叫道。 “下来,跟姨娘玩儿去,别累着爷爷,爷爷哪有时间陪你玩儿!”李景斥道。 “你别吓着孩子!”袁可立瞪了李景一眼,随即柔声说道:“安国乖,跟姨娘玩儿去,爷爷跟爹爹还有事要办,等爷爷办完事以后再跟安国玩儿。” “哦!”李安国乖乖地点头答应。 李景闻言摇摇头,无奈苦笑。 小蝶抱着孩子刚从后门出去,正门外有人报告山西有人送来书信,李景急唤来人进来。 来人进门便欲行礼,李景挥手拦住,让来人送上书信。 接过书信,李景急忙打开,一边看一边对照地图,在地图上寻找位置,并且比划了一下,计算距离。 看完后,李景苦笑道:“先生,看来不动是不行了,乱军已经占领泌水,下一步定然是攻占阳城然后攻取晋城,晋城城高墙厚,短时间乱军肯定打不下来,要是打不下,一旦被官军抄了后路,那只有攻击陵川一途,一旦攻下陵川,我们这里就要直面乱军的兵锋了。” 李景说着把书信递给袁可立。 袁可立接过书信匆匆看完,急忙对照地图,寻找义军和官军的位置。 “乱军在这里,官军在这里,官军曹文诏部已经封死沁水以西的道路,乱军要想甩掉曹文诏,只有继续前进才有活路。”李景指点着地图说道。 “看来必须马上动起来了,绝不能让乱军进入咱们的地盘。”袁可立点头道。 “恩!”李景点点头,转身对送信人说道:“你一路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为首领效命,小人不辛苦。现在山西那边局势混乱,送信人不够,小人这便回去,不知首领还有什么吩咐没有?”送信人道。 “跟弟兄们说,我知道兄弟们的辛苦,家小我定会照顾周全,让大家注意安全!”李景说道。 “谢首领,小人定把首领原话转告兄弟们!”送信人说罢跪地磕了个头,随即起身出门。 送信人出门,李景看着门外出了会儿神,叹了口气道:“先生,天下汉人若都是这样的好男儿,何愁鞑子不灭,只是这乱世当中,不知会有多少这样的好男儿丧生!” “济民,感叹什么?自古以来乱世之中多少生灵涂炭?生于乱世,正是我辈建功立业之时!”袁可立喝道。 “先生教训的是。”李景垂首道。 摇了摇头,袁可立接道:“济民,你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有时心软!所谓慈不掌兵,上阵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难道怕死人这仗你就不打了么?这些斥候探子,就是为了能让我们多打胜仗,少死人,这才冒死往来送信。他们若死了,你只要能善待他们的家人,他们九泉之下也必然欣慰没有跟错了你。” “先生说的是,李景受教!”李景挺身道。 言罢,李景向门外喝道:“来人。”“干爹有何吩咐。”从门外进来一个棒小伙子问道。来人正是李景义子虎头,数年过去,虎头已然长大成人,再不复当年那个懵懂儿童。 第一百四十七章 治理地方 在沈莹、李景和袁可立等人的调教下,虎头隐然成为红山岭新生代的领军人物。 虎头现在担任李景的亲卫队长,手下二百亲卫大多是山上土匪们的子弟和李景当年收养的儿童。 如果说红山岭谁对李景最忠心耿耿,那非这两百亲卫莫属。 “虎头,传山上众首领前来议事。”李景道。 “是!”虎头领命转身出门,吩咐手下分头传令。 不一会儿,沈正,高奇,张鳌,陈大虎,刘二愣,周老虎,柱子,周大清等人来到议事厅。 “参见首领!”几人进门后抱拳道。 首领这个称呼是李景下令改的,大当家的这个称呼匪气太重。虽然叫首领也没脱多少匪气,可毕竟比叫大当家的顺耳了许多。 “岳父,诸位兄弟请坐!虎头,你也过来听一听!”李景道。 “多谢首领!”众人抱拳道。 李景摆摆手道:“这里就咱们几个人,哪来那么多礼数?” “呵呵,首领,我虽是你的岳父,可规矩就是规矩,礼数可不能废,若是在家中,我这当岳父的自然不会跟你讲这么多礼数。”沈正笑道。 “嘿嘿,要是在家中你这么称呼我,莹儿保证三天不理我。”李景笑道。 “你们夫妻恩爱,比做什么都让我开心。”沈正笑道。 李景笑了笑,整肃了下面容道:“今天将诸位招来是要告诉大家我们下一步的动作。我先说说山寨的情况,经过五年潜心发展,红山岭的实力大增,方圆几百里全是咱们的势力范围,现在红山岭周围只剩下淇县,林县,辉县这几个县的县城咱们没有染指。至于为什么没有染指,我以前说过,现在还是那句话,就是眼下还不到咱们跟朝廷作对的时候。” 见陈大虎等人似要说话,李景摆摆手接道:“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可能不理解,为什么陕西和山西的流民们闹的轰轰烈烈,咱们势力比他们强得多却总是在小打小闹。这个问题我不准备跟你们解释过多,你们只需照办就是。但是红山岭现在已经发展到了极限,已经没有继续发展的空间,那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虎头,把地图挂起来!” “是!”虎头从李景桌上拿起地图挂在墙上。 李景拿出一根短棒指着地图划了一个圈说道:“这里是我们的位置,西南方向是辉县,南面是淇县,东面则是林县,这三面我们的势力已经达到极限,要想不跟朝廷正面冲突还要继续发展那只有进入山西境内。至于怎么进入山西,就是我接下来给大家交代的任务!” 见众人凝神倾听不语,李景点点头,用木棒在地图上点了几个位置后说道:“这里是王自用,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等人占据的位置,通过他们跟官军作战的情况,以前咱们分析过王自用等人下一步极可能会顺着乡宁,泌水,泽州一路打到林县。 刚才我收到最新消息,高迎祥部已经占领了泌水,跟咱们的猜测一样,我估计他们下一个目标就是泽州,然后陵川,最后林县。 一旦打下林县,洪承畴担心乱军进入河南腹地,必然分兵,只要官军分兵,乱军依靠人多优势必然能够突破官军围剿。最后或者回陕西,或者继续留在山西,甚至南下渡河都不是不可能。 王自用要是有战略眼光的话必然进入豫西之地,那时四川,安徽,湖北等地就都可能成为他们的下一个目标。 一旦乱军进入这些地区,以乱军以往的作为来看,必将是生灵涂炭,我不想看到这个局面,也决不允许他们从我们这里进攻林县,把我们这里当成战场。” “首领的意思是让我们进入山西境内跟乱军作战?可这些人大多是农民出身,跟咱们属于一路的啊。”刘二愣道。 李景摇摇头道:“不,这些人跟咱们不一样,起初他们造反只是为了吃口饱饭,可现在你们看他们都干了些什么,烧杀抢掠,走一路,抢一路,破坏一路,根本就不事生产。而且他们不管是谁,见到就抢,很多跟他们一样吃不上饭的他们也不放过!于是这些被抢的只好也加入到抢劫的阵营当中,这也是他们明明打不过官军,却偏偏人越打越多的原因。” 李景接着说道:“不过这些人毕竟大都是穷苦人出身,咱们也不能往死里打他们,只要他们按照咱们设计的路线走,还是要给他们留一条生路的。” “请首领吩咐!”众人齐声说道。 “咱们这次出门打仗,可不能把家丢了,家里必须有人镇守,先生,你年纪大了,不宜行军,就留在家里吧!我把柱子和周老虎及他们本部人马留给你镇守山寨,再给你留三千辅兵。柱子,老虎,你二人务必协助先生看好山寨门户。”李景看了看众人,最后把目光定在柱子和周老虎身上。 “济民放心!”袁可立笑道。 “首领放心,小弟定不负首领之托。”柱子和周老虎起身应道。 “柱子,老虎!先生年纪大了,我不在家,你们一定要照顾好先生,不可让先生累着!”看着袁可立日渐苍老的面容李景嘱咐道。 “是!”二人抱拳道。 李景点点头接道:“高奇,你和陈大虎带本部人马再加一千辅兵先期出发,进至这里。” 李景指着地图上陵川和泽州中间的位置说道:“路上要注意隐蔽行军,不要被官军发现,更不要跟官兵发生冲突,到达这里后,严密盯住乱军和官军的动向,乱军打下泽州之后,只要发现官军切断乱军退路,就可以主动出击,但是不要给乱军造成太大伤害,要留下他们攻占陵川的实力。乱军攻占陵川后必然不敢久留,待他们撤出陵川后,你们继续尾随袭扰,让他们没有心思四下劫掠。” “是!”高奇陈大虎两人抱拳道。 “刘二愣!”李景叫道。 “属下在!”刘二愣起身回道。 “你和虎头随我一起行动。”李景摆手示意刘二愣坐下。 “咱们这一路在陵川,林县和淇县交界处防卫,防止乱军狗急跳墙进入咱们的地盘进行破坏,等高奇部将乱军撵出陵川,咱们就让过官军进入陵川收拾残局。”李景对二人说道。 “那不是没有仗可打么?”虎头有些不满道。 “打仗的机会以后有的是,不过怎么收拾一个经过战乱的乱摊子机会却不多,我要你们不光要学会打仗,还要学会如何治理地方!”李景瞪了虎头一眼说道。 “我可没心思学那个,爹,我想跟大虎叔换个位置,我去打仗,让他跟你学习治理地方。”虎头说道。 “混账,你是我的亲兵队长,你去打仗,谁保护我?”李景怒道。 “爹,你开什么玩笑?你还用得着我保护?你保护我还差不多!”虎头挠挠头道。 红山岭上几乎所有的人都跟李景一起训练过,但是亲眼见过李景出手的人却只有最早招收的那批人。 李景训练大家时都是以身作则,他说站立两个时辰,那绝不会少站一秒,在所有的训练项目中,站立和静卧是最折磨人的,但是李景能做到在站立或者静卧的过程中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就这一点,山上的众匪对李景那是佩服到了极点,不过很多人都想知道李景的身手到底如何。 当然这些人也没胆量去找李景比试,只能通过别人打听。 打听来打听去,就打听到刘二愣那里,听说众匪想问李景身手如何,刘二愣呆了半晌,才告诉大家,当年,李景初上金牛岭时,只有一招便把自己打得找不到北。 闻听山上最猛的两位牛人之一的刘二愣居然一招都挡不住,众匪心中大骇。 却不知李景当年还曾一人单挑刘二愣和陈大虎等五人,不过那一战刘二愣等人输的太惨,刘二愣觉得丢人,没好意思往外说。 不过也有人心中不服,认为这是刘二愣为李景撑门面,李景并没有刘二愣说的那么厉害,这不服的人当中就包括虎头。 其时虎头在山上已经没有几人是他的对手,便是周老虎和刘二愣也很难在他手上占到便宜。 虎头初生牛犊,一天见李景心情不错,仗着李景宠爱,便提出要跟干爹比试一下。 李景也没推辞,当即答应虎头的要求。 听说虎头要跟李景比武,红山岭顿时轰动起来,几千人把训练场围得是水泄不通。 只可惜这场比试实在算不得精彩,根本就没有什么拳来脚往的对打。虎头起手本来是要虚晃一拳,不料李景出手如电,一把将虎头的拳头抓住,往怀里一带,随即欺身而入,一记肘拳便将虎头打得站不起身。 虎头好半响才站起身来,起身后直叫不服,要跟李景再比一次,李景含笑同意。这次虎头学乖了,不用拳头用腿了,只是这次更简单,李景反手挡住虎头的腿,然后一个扫堂腿就把虎头撂倒。至此山上众匪对李景更是拜服,但是也有很多人奇怪,李景身手如此厉害,为什么不教给大家。 第一百四十八章 男儿当自强 对此李景只是笑笑,告诉众人在战场上靠的是全军的力量,个人能力再强也无多大作用,而他现在教给大家的才是战场中的取胜之道。 正因为虎头跟李景比过,而且输得极惨,这才有刚才那句话。 “虎头,你现在年纪小,很多东西不明白,打胜仗容易,治理地方却难,你不趁年轻多学点东西,等我们这些人老了以后,你们怎么办?”李景耐心道。 “干爹今年还不到三十,怎么说老?干爹能活一百岁呢。”虎头笑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活那么久干嘛?干爹只要能在有生之年完成一件大事就满足了。” 叹了口气,李景摆摆手道:“好了,不说这些,干爹还有要事跟你沈爷爷说!” “恩!”虎头应道。 “岳父,此次出山,你给我准备五千石粮食,这些粮食是用来救济收拢灾民的,不需要用精米,玉米,红薯就行。”李景道。 “这个好办,咱们红山岭别的没有,玉米和红薯那多的是。”沈正笑道。 李景点点头,转头看向周大清道:“大清,我这边的兵力不够,不可能把所有的通道全部堵住,你马上率领所部人马进入林县和陵川交界处,人马不够就让孙猛给你增兵,总之不得让乱军进入林县境内,不过你部只能防御不许主动出击,别把乱军给打跑了。” “这是为何?”周大清问道。 “若是我所料不差,乱军进入陵川以后,朝廷必然要任命将领统御河南各卫所的兵马,你告诉孙猛,所有的精兵全给我调出来布防到红山岭一线,朝廷要调兵,只管给他们弄些老弱残兵。” “让孙大哥带一群老弱残兵打仗?这能行么?”周大清疑惑道。 李景摇摇头道:“孙猛是卫所指挥使不会被任命为领军的总兵,我这是要让那个领兵的总兵吃败仗。” “啊!原来是这样。”周大清恍然道。 李景点点头接道:“还有,告诉你们手下那些官兵的家人,让他们到红山岭一带暂居,要是孙猛迟迟拿不到军权,我们就放在通道,让乱军进入林县,因此你在交界处千万不能把乱军给打跑了,我要让这些乱军成为我们的棋子,到那时要是朝廷还不给孙猛兵权,咱们就把乱军撵到彰德府去。我就不信,潞王的安危受到威胁,他们还敢不给老孙兵权?” “可是乱军能在这里坚持这么久么?这些乱军至少也得有几万人吧?他们在山里吃什么?”周大清疑惑地问道。 李景笑了笑,点点头道:“你能想到这点看来确实用心了,我们想让人做棋子,当然不能把棋子给饿跑了。别忘了,咱们山上什么都缺,可就是不缺粮食。” “首领要用咱们自家的粮食养那些流寇?”众人吃惊地问道。 李景点点头道:“要想有所得就得有所付出,这叫养贼自重,不养他们,他们跑了,咱们如何能够自重?” 顿了顿,李景接道:“你们要记住,咱们攻打乱军只是借势,并不是要把他们彻底消灭,留着他们才对我们有用。因此我们绝不能把他们打的太狠,看到他们不行的时候甚至还得拉他们一把,明白么?” “明白了!”众人齐声应道。 李景点点头接道:“林县这边安排完了,下面说说辉县,这次不光要动用林县方面的官兵,卫辉府刘洪那边的官军也要动用,安排人给刘洪送信,命他带领自己所部人马马上开往辉县与陵川的交界处,防止九条龙他们从辉县方面进入咱们的地界。” “刘洪不过是个千户,能随便调动自己的人马么?”高奇问道。 李景摆摆手道:“无妨,只要我们放出风,说乱军会从辉县地界进入河南,卫辉府必然派兵驻防,刘洪主动请缨,卫辉府的指挥使必定会派他前往。” 高奇闻听点点头道:“事不宜迟,我马上派人通知刘洪。” 李景点点头,转头看向众人道:“还有什么疑问的没有?没有的话各自准备去吧!” 众人齐齐向李景一抱拳,然后纷纷离开议事厅。 次日一早,红山岭训练场,高奇等人已经准备停当,只等李景训话完毕便可出发。 乱军行动迅速,李景所部需要携带大量的粮食,且在山路中行军,行动必然迟缓,而且准备粮食并装车那都是需要时间的。 李景担心没等自己走到陵川,乱军已经打了过来,因此才让高奇先期行动。 高奇所部乃是前锋,随身只需携带弹药和干粮即可。 “弟兄们,跟着我当了土匪都有些年了吧,呵呵,让兄弟们戴了这么多年土匪的帽子,我李景对不住大家了!”李景笑道。 高奇等人闻听李景此言心中均是一愣,正常来说,将士出征主帅都要说些鼓励士气的话,可首领怎么说起这个了呢? 就在几人愣神之间,李景突然提高声音喝道:“但是从今日起,我们不再是匪,我们是保卫家园的战士。看到山下这片土地了么?那里的房舍,那里住的人告诉我们,这里是我们的家!现在乱军即将打到我们的家园,兄弟们,告诉我你们应该怎么办?” 众人闻听,群情激愤,齐声高呼:“誓死保卫家园,誓死保卫家园!” 李景摆摆手,止住众人的呼声接道:“我知道你们当中很多人都是第一次打仗,第一次上战场难免心慌,但是我告诉你们,你们用不着心慌,因为你们每个人手里拿的都是这个时代最先进的武器,别说乱军,就算是官军在你们面前也只有被屠杀的份儿,你们只需要按照平时训练的样子进行战斗就可以,等你们每人放过几枪之后就会发现,对面的敌人不过是一群羔羊,而你们则是战场上的主宰!” 李景的手下有很多都是刚加入不久,听说要跟乱军打仗的确有些心慌,毕竟第一次上战场没人会不慌,但是李景几句话过后,众人只觉得热血上涌,口舌发干。 见众人士气大振,高奇转身来到李景身前单膝跪地说道:“大帅,既然我们以后不再是土匪了,那就不能再用以前的称呼,这支军队也该有个名字,请大帅为这支军队赐名!” “恩?大帅?赐名?就咱们这万八千人你也敢称呼我为大帅?呵呵,我若是大帅,你是我手下最得力的兄弟,自然就是将军了,你小子倒是机灵。也罢,既已成军,就该有个名字。只是叫什么好呢.”李景闻言笑道。 李景手扶下颌沉吟了一会儿,忽然抬头说道:“当年先生给我取的字是济民,意思是希望我能济世安民,那咱们这支军队就叫济世军吧!” “谢大帅赐名,弟兄们,听到了么,以后咱们再也不是土匪了,咱们是济世军!”高奇起身高呼道。 “济世军!济世军!”众人高呼道。 “济帅,济帅!”人群中一人呼道。 这一称呼随即被众人响应,众人齐呼“济帅”。 “景帅,景帅!”又一人呼道。 于是众人的呼喊又变成景帅。 见众人群情激昂,李景也不阻止,只是微笑不语。 过了一会儿,李景挥手止住众人呼喊,高声喝道:“高奇,出发!” “得令!”高奇大声应道,然后用力一挥手,高声呼道:“弟兄们,出发!” “是!”众人齐声应命。 见众人迈着整齐的步伐,从自己面前走过,李景心头一动,对身边的虎头喝道:“虎头,鼓来!” 训练场里自然不会少了军鼓,虎头闻言,带着四人,将大鼓抬到李景面前。 李景接过鼓槌,用力一击,“嗵!”地一声,声震四方! 耳听前音渐息,李景接着又是用力一击,然后节奏逐渐加快,最后一声紧着一声,正是将军令的节奏。 当鼓声最紧密时,李景突然引吭高歌: “傲气傲笑万重浪,热血热胜红日光,胆似铁打,骨如精钢.” 正是一曲男儿当自强。 当最后唱到“让海天为我聚能量,去开天辟地,为我理想去闯,看碧波高壮又看地空广阔豪气扬,我是男儿当自强,昂步挺胸大家做栋梁,做好汉,用我百点热,耀出千分光.。”连李景自己都觉得热血沸腾。 李景一曲歌毕,高奇带人已然去远。 袁可立抚掌大笑道:“好一曲将军令,济民,好词,好歌喉,我虽然老朽,闻听此曲亦觉热血上涌。” 旁边沈正也笑道:“我看此曲可为我军之军曲。” 李景急忙摆摆手笑道:“先生见笑了,岳父说笑了,我只是看到将士们出征,有些热血上涌罢了。” 这倒不是李景谦虚,李景会唱的歌不多,能唱完整的只有寥寥几首,其中就包括这首男儿当自强。 这首歌还是李景刚加入特种部队时学的,那时训练艰苦,李景就是用这首歌来鼓励自己,他总是一边心里默默唱歌,一边努力训练。 袁可立摇摇头,正色道:“一会儿把词抄录下来给我,以后大家训练时,就唱这支曲子。” 李景闻言无奈地点点头。男儿当自强采用的是将军令的曲调,简单易学,上手极快,但高吭有力,能唱好的却不多。不过作为军歌,并不需要士兵唱得好,只要能激励大家的士气就行。 第一百四十九章 关宁铁骑 行至半路,高奇派人送来消息,乱军已经攻入泽州,不过官军曹文诏部已掐住乱军退路,同时亲帅一部兵马向泽州方向追击。 而乱军在泽州稍事修整,已向陵川方向转进。 行至半路,乱军高迎祥所部前锋与高奇所部相遇,不知高迎祥的人是不是吃错了药,不问青红皂白就向高奇所部发起了攻击。 不过高迎祥部虽然人多势众,但大多是些老弱妇孺,真正可战之兵不过十之二三,加上武器装备远远及不上高奇所率的人马,高奇的人马在渡过初期的慌乱之后,迅速组织起来,给高迎祥所部给予重创,一战之后,毙敌一千八百余人,俘虏四千余人,军资,粮食,钱财少许。 高奇取胜后,旋即让开通往陵川方向的道路,任乱军往陵川方向流窜。 现在高奇已分兵一部尾随监视乱军,防止乱军窜入河南境内。 另一部看押俘虏,由于俘虏众多,高奇带的粮食不够,请示李景是否将俘虏押回红山岭。 李景看完书信后笑道:“不错,高奇深知我心,没有把乱军的粮草给一锅端了,此战打得漂亮。” 转头对送信人道:“你回去告诉高奇,回山路远,把俘虏就近押到我这里,另外,通知高奇,让他的部队向我这边靠拢。” 送信人领命起身上马疾驰而去。 “二愣!”李景对身旁的刘二愣道:“你率领本部五百人轻装前进,防止乱军占了陵川后向我方进击,乱军若来,只需挡住即可,不必主动交战!” “是!”刘二愣抱拳领命而去。 “走,咱们跟上。”李景对虎头挥手说道。 泽州城。 高迎祥率领的乱军弃城不久,曹文诏即率人进驻城内。 对曹文诏来说,这仗打得实在有些太过轻松,但也有些郁闷。 说轻松是因为乱军在曹文诏面前根本不堪一击,从曹文诏被调来剿匪开始,一仗也没有打输过,打到后来,乱军听到曹文诏的名字就跑。 说郁闷是因为曹文诏手下的人马不多,只有三千人马,相对乱军来说,这点兵力实在是太少,乱军的总数至少有二十万人,就算站着不动让他砍,没有十天半个月的都砍不完,何况乱军也不是一点战斗力没有。 因此,曹文诏只能一点一点的蚕食,今天灭一点,明天灭一点,要是他手里有三万人,他早就这伙乱军给灭了。 另外最让曹文诏郁闷的是,他一边要跟乱军作战,一边还得替乱军收拾乱摊子,不然的话他所部骑兵的物资供应就接济不上。 曹文诏手下有一千骑兵,这一千骑兵是从关外调过来的,号称关宁铁骑。 关宁铁骑一共有六千余人,其中大部在祖大寿的手中,曹文诏被调到陕西剿匪,就把所部一千关宁铁骑带了过来。 养活骑兵不同于养活步兵,因为骑兵不光是人要吃饭,马也同样需要吃饭,而且吃的比人还多。 至于关宁铁骑的消耗就更多,因为这些骑兵每人有两匹马。 虽然官军也抢东西,可毕竟不能明目张胆大张旗鼓地抢,而想养活一千人加两千匹马可不是靠抢就能解决的,还得依靠地方政府。 于是曹文诏一边跟乱军打仗,一边组织地方政府筹措军饷粮草。 要说曹文诏和关宁铁骑真是好样的,就这么折腾还愣是没有掉队,乱军跑到哪儿他们就追到哪儿。 不过自打进入晋南之后,曹文诏和他的骑兵就有些吃不住劲了。 因为晋南一带多是山地,打仗时骑兵阵型根本无法展不开,尤其进入泽州境内以后,山林渐多,地形更差,很多地方骑兵根本无法通过。 原本想仗着骑兵马快绕道截击,却发现有些道路人走都困难,更不要说马匹了,很多骑兵莫名其妙地就从马上摔了下来,仔细一看才发现马腿居然折了。 等进入泽州城清点之后,居然损失了近百匹战马。 骑兵不能骑马打仗还叫什么骑兵? 曹文诏正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令他头疼的事情再次传来。 派出去的斥候回来报告说,叛军行进的速度加快了。 曹文诏闻听当即怒骂道:“他妈的,这些人难道都是铁打的么?我三千精锐追到这里都累得精疲力尽,他们难道不需要休息么?” 那斥候忙道:“启禀大帅,倒不是叛军有意加快速度,他们是被人给打得逃命呢!” “被人打得逃命?放屁,这里除了咱们这支部队,最近的只有卫辉府和彰德府两个卫所的兵马,他们不曾奉命,岂敢越界来山西?就算能来,凭他们的本事怎么能打得叛军逃命?”曹文诏再次怒道。 那斥候急忙说道:“属下也不知是谁干的,属下追到半路就看到遍地的尸体,看装束全是叛军的人,跟叛军交战的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曹文诏皱了皱眉道:“你估计一下叛军死了能有多少人?” “至少有两千人!”那斥候道。 曹文诏疑惑道:“死了两千多人,对手居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仗怎么打的?难道大帅提前派了一路人马来到这里?可是大帅手里头最能打的就是咱们这支部队,还有谁能有这么厉害的手段?” 曹文诏琢磨了一会儿,唤过身边的亲兵道:“你持我令牌到大帅那里跑一趟,把咱们这里的情况汇报给大帅,再问一下大帅,有没有派别的部队追剿叛军。” 曹文诏口中的大帅自然是洪承畴,此大帅非彼大帅。他只是个总兵,可洪承畴乃是五省总督,像曹文诏这样总兵级的将领,洪承畴手下不知凡几。 “是!”那亲兵接过令牌,转身离去。 亲兵离去不久,又有斥候前来禀报。 曹文诏命人将那斥候唤进来问道:“叛军现在何处?” “正在攻打陵川,不过属下发现叛军附近还有一支人马,看架势是针对叛军去的,叛军攻打陵川倒像他们逼着一般。”那名斥候回道。 “这支人马有多少人?在什么位置?”曹文诏接问道。 “大约有一千多人的样子,他们驻扎在陵川的南面,扼住了叛军进入淇县的方向。”那斥候急忙说道。 听了斥候的话,曹文诏不由得疑惑起来:“难道真是卫辉的人马?” 斥候忙道:“绝不是官军,小人看那支人马皆穿布衣,无一人身着铠甲。” “全穿的布衣?持什么武器?”曹文诏急忙问道。 “全是火铳。”斥候道。 “全是火铳?”曹文诏凝神思索起来。 明朝火铳的质量曹文诏再清楚不过,就算他手下那一千关宁铁骑配备的三眼火铳都时常出现各种故障,何况别的部队? 另外,三眼火铳制造不易,像卫辉卫所这样的内卫根本就没有配备。而且内卫配备的普通火铳质量也远远不及边军,以至于当兵的宁愿使用弓箭也不愿意使用火铳。 刚才这个斥候说的这支人马肯定是前一个斥候说的那帮人。 身着布衣那肯定不是官军,可不是官军哪来这么多火铳?而且仅用火铳就能消灭叛军两千多人,还逼着叛军攻打陵川,这仗到底是怎么打的?这帮人到底是什么人? 曹文诏皱眉思索了一会儿,转身对身边的几名亲兵挥手说道:“你们几个人出去给我打探一下,在陵川和河南的辉县还有淇县,林县的交界处都有什么势力。” “是!”曹文诏身旁的几名亲兵急忙应道。 一般来说,打探地方势力这样的事最好是问商人,因为商人在经商时大多要了解一下所去的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况,他们知道哪些道路不能走,哪些地方不该去。不然的话要是一头拱进土匪窝,别说做生意,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而老百姓则很少会去了解别的县城的情况。要知道这时可没有什么电视电话等通讯传播工具,交通要靠走,通讯要靠吼,老百姓只要不是闲的蛋疼,一般极少出远门,有的人一辈子都没出过自己所住的县。也就是说,他们所了解的别的县城的情况基本全是道听途说。 在泽州的治下共有四个县,分别是高平县(州治所在,有时把高平县也称泽州),沁水县,阳城县和陵川县。 曹文诏现在就在高平县,在陵川的西面,距离陵川不足百里。 泽州距离河南最近的县城除了陵川就是高平。 商人如果到河南经商的话,对陵川以及跟陵川交界的几个县城的情况必然要有所了解。 曹文诏的亲兵出去了好一会儿,终于带着几个身着百姓打扮的人来到曹文诏的帅帐。“启禀大帅,乱军攻城,那些商人富户大多已经弃家远逃,卑职好容易才找到这几个人。”一名亲兵头目抱拳说道。说完那亲兵头目对那几个人喝道:“还不参见我家大帅!” 第一百五十章 高迎祥 那几个人急忙跪倒在地,齐声呼道:“小人参见将军。 曹文诏仔细看了看这几个人,只见这些人面白手嫩,一看就不是做力气活儿的人,曹文诏点了点头,摆摆手道:“起来吧,本将有几句话要问尔等,尔等无需担心。” 几个人战战兢兢地说道:“多谢将军,将军请问。” “尔等可曾听说在陵川,辉县,淇县附近一带有什么地方势力?”曹文诏问道。 一个年纪较长的人急忙回道:“回将军的话,在陵川以南有一伙土匪,为首的叫九条龙,在三县交界处也有一股土匪,不过具体什么情况不大清楚。” 曹文诏点点头,陵川以南以九条龙为首的那伙土匪他十分清楚,一年前,冀南兵备道王肇生曾派兵围剿过这伙土匪,把这群人撵得鸡飞狗跳。 等他带兵进入山西泽州一带以后,也曾跟这伙土匪交过手,只一战就把这些人打得丢盔弃甲,四散奔逃。 数月前,他设计弄死王嘉胤以后,九条龙带着手下这伙土匪就没影儿了,估计现在不知又钻到哪个山沟里猫着呢。 不过曹文诏没想到在陵川跟河南三县的交界处还有一伙儿土匪,这边都闹得天翻地覆了,这些人居然躲在山里不声不响的,这隐藏的可够深的了。 “南边那伙土匪什么来头儿?”曹文诏疑问道。 那人忙道:“具体的情况小人确实不知,只知道在红山岭一带有这么伙儿人。” 顿了顿那人接道:“其实以小人之见,这些人也不能叫土匪,因为从来没听说过这些人打家劫舍。小人这几年到河南经商,有时也走过红山岭附近那条线,从来没被打劫过。” 这时一人接口说道:“这伙人确实很少出去打劫,不过也不是没干过。我听说辉县,淇县还有林县那边有不少为富不仁的豪强恶霸都被他们勒索过。” 随即又有一人说道:“小人也听说他们从不对老百姓动手,甚至还经常接济老百姓,小人有个远亲住在淇县,前些年吃不上饭了,还是这帮人给的粮食。” “哦?”曹文诏闻听顿时来了兴趣,当即笑道:“你那亲戚吃了人家的粮,想来一定是跟着上山作了土匪吧?” 那人唬了一跳,自知失言,急忙说道:“这个小人不知。” 曹文诏冷冷地看了那人一眼,忽然沉声问道:“这股土匪有多少人?” “这个小人实实不知,不瞒将军,小人那远亲两年前倒是来过泽州找过我,说要是这边的生意做不下去了,可以到淇县那边去。至于土匪有多少人,小人真的不大清楚。不过看架势至少得有几千人吧。”那人急忙说道。 “你倒实诚,不会撒谎,不过你们都说这伙土匪只抢豪强恶霸不抢老百姓,我看恐怕未必。就那么个屁大的地方能有多少豪强恶霸?几下就抢光了,难道仅凭几个豪强恶霸就能养那么多土匪?”曹文诏道。 “小人不敢说谎,这几年确实没听过这些人抢劫过老百姓,倒是前几年经常发生,以前那里可有好几股土匪,后来那些土匪全被现在这帮人给灭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抢劫老百姓的事情发生。”最先那个有些年老的人忙道。 “可知匪首叫什么名字?”曹文诏问道。 “小人不知。”那人忙道。 “你呢?”曹文诏指着后面那人问道。“你那亲戚难道没有跟你提过?” 被指的那人忙道:“小人亲戚受人活命之恩,哪里敢提人家的名字?只是呼做首领。” 曹文诏点点头接问道:“这伙儿人占山为王,河南的官兵不管么?” 那人说道:“听说卫辉府和彰德府派兵围剿了几次,被人打得大败,后来见人家从不主动招惹官府,也就不再出兵围剿。” “哦!”曹文诏凝神沉思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可问的,命人赏了这几个人一点儿散碎银子,就让这几个人退下。 待这几个人退下之后,曹文诏再次思索起来。 卫辉卫和彰德卫的编制都是五千六百人,除去逃兵和吃空饷,每个卫至少还能剩下三四千人。 就算卫所兵战力不行,可是这伙儿土匪能数次打败官兵围剿,人数肯定不会太少,刚才那人说土匪有几千人想来是真的。 而且这些人的战斗力肯定极高,不然的话也不可能数次打败官军的围剿。 这时曹文诏几乎已经可以断定,在陵川附近跟乱军交手的就是这支人马。 可仅凭抢劫几个豪强恶霸怎能养活那么多人? 另外,这伙儿土匪从不主动招惹官府,难道只想占山为王?既然想占山为王,为什么这次要帮助官军围剿叛军? 曹文诏直想的脑袋都大了也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想不明白曹文诏也不去想了,他一面下令多派斥候前往侦查叛军动向,一面派人向洪承畴汇报此事。 并说由于突然多了一支敌我不明的人马,所部不敢轻动,请大帅速派援兵。 。 曹文诏觉得头疼,可有个人比曹文诏还要头疼。 这个人就是高迎祥。 自从参加义军以来,高迎祥的处境一直不错,攻城掠地,召集流民,势力越来越强。 但是自打洪承畴就任陕西总督以后,日子就开始不好过了。 尤其是洪承畴手下有个叫曹文诏的,这人手下有一千关宁铁骑。 关宁铁骑号称大明第一强军,长年在辽东跟后金干仗,而且还经常打胜仗。 当然其中最大的原因是关宁铁骑的主要成员大部分是辽东人。辽东就是他们的家,守不住辽东就等于把家给丢了。 因此在跟后金作战的时候,这些人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嗷嗷叫着,玩儿命的干。 由于常年跟后金的骑兵玩儿命,这伙人的精神可能有些不太正常,见了义军就像恶狼看见了绵羊一样。 他们根本不管义军列什么阵型,嗷嗷叫着就奔义军冲过来。远一点就用三眼火铳射,近了就用铁棒子(三眼火铳)砸,当年后金鞑子都被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何况义军? 义军在这些人面前就像稻草一样,被他们成片割倒。 好在关宁铁骑大多不是本地人,跟义军也没什么深仇大恨,跟义军打仗也就是混口饭吃,因此跟义军打仗的时候,也不是说非得赶尽杀绝不可,一般来说,追着追着就不追了。 可即便这样,也把义军们打得够呛。 幸好洪承畴手里只有一个曹文诏,曹文诏的手下也只有这一千关宁铁骑,不然的话就算义军再多,也不够他们砍的。 而且因为曹文诏这支部队人数不多,洪承畴只用来对付实力最强,闹得最凶的义军。 王嘉胤担任义军首领的时候,曹文诏就被洪承畴派去对付王嘉胤,今年六月,王嘉胤被曹文诏包围,最后被叛徒出卖杀死。 王嘉胤死后,王自用担任首领,按说曹文诏应该去对付王自用才是,没想到曹文诏居然跑来对付自己。 虽然高迎祥的部队实力不弱,可对上曹文诏根本就不够看。 曹文诏打仗可不是光靠那一千关宁铁骑,曹文诏这个人身经百战,不仅个人勇猛而且通晓兵法,尤其在打仗的时候还经常耍诈。 说他勇猛是因为他每一次进攻都是带头冲锋,兼之武艺高强,打得义军首领们一个个胆战心惊,当时有句话叫:“军中有一曹,西贼(陕西贼军)闻之心胆摇”。 说曹文诏耍诈是因为每逢打仗,他不是突然袭击,就是挖坑埋伏,要不就断人粮草,截击后路。 洪承畴曾经对曹文诏有个评价:世间良将,天下无双。 可见这个人有多么厉害。 义军的成员大多是文盲和农民,跟曹文诏这样的人叫板岂有不输的道理?被曹文诏打得节节败退。 幸好高迎祥比较机灵,见势不妙急忙向晋南方向转移,晋南地区山地较多,骑兵施展不开,这才摆脱曹文诏的追杀。 不过曹文诏宛如附骨之蛆,大有不灭高迎祥誓不收兵的架势,无奈之下,高迎祥只得继续往东挺进,只要到了太行地区,曹文诏的骑兵就不起作用了。 高迎祥盘算不错,局势也确实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 不过高迎祥万万没想到,打下高平以后,在向陵川方向继续挺进的时候,出现了一支不明身份的部队。 这支部队全部身着布衣,无一人身着片甲,看装束显然不是官军。 但是也不像义军,义军穿什么衣服的都有,有的是官军打扮,有的是衣着褴褛,总之是五花八门。可对面这些人衣着干净利索,整齐划一。 高迎祥实在看不出这些人倒底是干什么的。 而且不管是官军也好义军也罢,都有旗号,高迎祥的旗号就是一个闯字,曹文诏的旗号则是一个曹字,可对面这支队伍却什么旗号也没有,甚至连指挥的旗子都没有,没有旗子怎么跟人打仗? 另外,这伙儿不明身份的队伍虽然人数不多,满打满算也就两千来人,可是面对高迎祥的数万大军,竟然夷然不惧。 高迎祥本想问问这些人想干嘛,不料对面的根本就不给他机会,直接拿出迎敌的架势。既然对方不愿跟自己对话,高迎祥也不客气,你想打咱就打吧,你们也就两千来人,再厉害还能厉害的过曹文诏?曹文诏我打不过,难道还打不过你们这千八人马?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三面围城 对方人数不多,高迎祥也就没把对方放在眼里,认为己方只要一个冲锋就能将对方打垮。 看到对方用的是火铳,高迎祥便令盾牌兵在前,弓箭兵在后,向敌发起攻击。对面敌军身着布衣,也无盾牌护身,只要己方的弓箭兵达到射程,就可一举全歼敌军。 高迎祥想的不错,可惜事实跟他所想相差实在太远。 当高迎祥的前锋部队距离敌军还有二百多步的时候,敌军就像没看到己方部队身前的盾牌一样开始开火,高迎祥当时还乐得哈哈大笑。 可转眼间高迎祥就噶地一声噎住了,他瞪大着双眼,就像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完全呆住了! 敌军的火铳居然完全无视己方的盾牌,二百多步的距离竟然能轻而易举地打穿盾牌,同时将自己的盾牌兵撂倒?就算是曹文诏的关宁铁骑使用的三眼火铳也没有这么大的威力! 而且对方放完枪之后只是略退一步,下一排则前进一步继续开枪,敌人忽进忽退,枪声不断,己方参与进攻的士兵便一排排倒在地上。 高迎祥一愣神的工夫儿,前锋部队就倒下一千多人,别说冲过去,连二百步的距离都突破不了。 幸好身旁的李自成提醒他赶紧退兵,不然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高迎祥撤军,对方也没准备往死里打,但是却逼着高迎祥一路跑到陵川。 到了陵川,这只队伍终于不再追击,不过却在远处监视着他。 高迎祥见这支不明身份的部队终于不再追击,这才松了口气。 点了下自己的兵马,发现少了六七千人,令高迎祥着实心疼不已,好在还有数万人马,实力并未大损。 为了摆脱这支不明身份的部队,高迎祥修整下部队便下令攻城。 陵川城薄墙矮,没费多大劲就被高迎祥打了下来。 进城后,高迎祥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可天色刚放亮,手下有人报告,那支部队已到了陵川城外,而且这次人马似乎多了一倍。 高迎祥闻听,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急问对方有没有攻城。 听说对方还未攻城,高迎祥这才放下心来。 可是他刚把心放下来没一会儿,又被人提了上来。 手下又来人汇报,对方把陵川北门,西门,南门全部堵住,并且把炮架了起来,似乎有攻城的意思。 “他妈的!这些家伙到底是什么人?这是准备逼死老子啊!”高迎祥气的一脚把亲兵刚端来的水盆给踹翻了。 过了一会儿,高迎祥问道:“他们有多少门炮?” 那报信的士兵急忙说道:“起码有五十门,不过我看这些炮的个头儿不大,想来威力应该有限。” “狗日的!小炮那也是炮,威力不大架不住多啊!五十门?官兵攻城都没调动过这么多大炮。来人,去查一下,这些家伙到底是什么人!”高迎祥骂道。 “闯王,别管是什么人了,赶紧想办法吧。”亲兵说道。 “想个屁办法!撤,马上撤兵!”高迎祥急道。 “往哪撤?”亲兵说道。 高迎祥骂道:“什么往哪撤?你猪脑子啊!敌军把北门,西门,南门全部围住,只留东门,咱们自然是从东门往林县方向撤了。你马上传令各部从东门撤出直奔林县,我就不信他们带着大炮还能在山林中追上我!” 亲兵听后急忙跑出去传令。 各支部队集结后李自成提醒道:“舅舅,是不是留一支部队在这里牵制一下敌人,不然的话咱们仓促撤兵,一旦被他们追上,后果不堪设想啊!” “言之有理!这样,你留下牵制敌军,我带大部队先走,等我们全部撤出陵川,你马上弃城跟上!”高迎祥道。 李自成没想到自己提个建议,居然把自己套了进去,高迎祥居然让他阻敌,李自成当时差点没气晕过去,偷偷打了自己一巴掌,暗骂自己多嘴。 . 包围陵川的自然是李景的部队,而先前跟高迎祥作战的则是高奇率领的先头部队。 所谓计划不如变化快,李景当初设想的作战思路是建立在官军的攻击方向上的。 首先在曹文诏的追击下,高迎祥不敢在泽州久留,只能向陵川方向突进,让高奇半路截击一下,逼着高迎祥快速打下陵川。 高迎祥连下数县,崇祯必然震怒,曹文诏只要不想丢官掉脑袋必然拼命追击,令高迎祥不会也不敢在陵川停留过夜。 然后李景继续逼迫高迎祥逃往林县的方向,因为高迎祥要是打下林县,安阳县就极有可能成为高迎祥下一个攻击目标。 安阳县城里面可是住着一位大明朝的王爷,要是这位王爷出事儿,曹文诏就算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因此曹文诏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让高迎祥进入林县,必然要调动全部的兵力围歼高迎祥。 只要曹文诏把全部精力和兵力用来对付高迎祥,陵川就尽在李景的掌控之中。 另外,乱军要是进入河南地界,朝廷必然要组织河南的兵马围剿,林县首当其冲,最先动用的必然是彰德卫孙猛的兵马。这就给了孙猛掌握军权的机会,只要孙猛拿到了军权,李景以后做起事来便会方便许多。 李景算计了半天,没想到曹文诏竟然停在高平不走了,可高奇部这时却已经跟高迎祥部接上火了,而且还意外地俘虏了四千多乱军,高奇带的粮食不够用,李景只好让高奇跟自己汇合。 李景跟高奇汇合后,只等曹文诏追上来,就继续对高迎祥施加压力,谁知曹文诏依然停在高平没有出动。 这下李景开始犹豫起来,高迎祥留在陵川时间越长,对陵川造成的损害越多,李景可是打算把陵川变成自己的地盘,陵川要是被高迎祥抢劫一空,李景就算不白忙活一场,也要花费极大的力气才能恢复陵川的生气。 但是现在曹文诏迟迟不动,李景就面临尴尬的局面。 陵川是高平通往林县的必经之路,如果李景把高迎祥撵跑占据陵川,等于是挡住了曹文诏追赶的道路,一旦曹文诏放弃追击高迎祥,转头对付李景的话,那李景以上的做法无异于引火烧身。 要不要现在就把高迎祥从陵川撵走,李景盘算了半天也拿不定主意。 由于曹文诏突然止步,加上李景的犹豫,高迎祥这才在陵川得到一天一夜的喘息时间。 一天一夜,被乱军占领的陵川会成什么样子,李景就算用脚丫子想也知道结果。 李景权衡半天,终于决定围攻陵川,将高迎祥逼走,然后占据陵川。因为高迎祥等得起,李景等不起。 如果曹文诏真的弃高迎祥来打自己,那只能扯旗造反,跟曹文诏打一架。 李景下令三面围城,其中西北两面完全是虚张声势,这两边李景不过派了几百辅兵而已,不过想来吃过苦头的高迎祥绝不敢冒险从围城方向突围。 果然,当李景下令架炮以后,高迎祥坐不住了。 不久李景接到消息,高迎祥带人从东门逃了。 高迎祥的主力虽然跑了,但是城墙上还是有大量的乱军守卫。 李景点点头,看来乱军还没有蠢得厉害,知道留下一部分人阻敌。 看着城楼上悬挂了一面李字旗,李景心头一动,不会是李自成这小子留在城里阻挡自己吧?要是李自成的话可不能把他给弄死了,以后还要靠他吸引官兵的注意力呢。 想了想,李景指着陵川城墙对陈大壮说道:“大壮,把炮的仰角给我抬高,不要打城门,也不要打城墙,我要你们的炮弹直接落在墙上乱军的头上。” 李景一共造了一百门火炮,红山岭留了五十门做防御之用,出征带了五十门,陈大壮做事稳重,又是李景的嫡系,于是被李景任命为炮兵队长。 听李景第一个就点自己的名字,陈大壮大喜道:“大帅,你就擎好吧。” “去准备吧,等我命令再开炮。”李景点点头笑道。 “是!”陈大壮接令转身喝道:“弟兄们,今天咱们露脸的机会来了!大帅有令,不许打城门,不许打城墙,要炮弹直接落在城墙里面的乱军头上。你们都听仔细了,这炮弹可是金贵玩意儿,要是打错了地方,浪费了炮弹,老子对你们不客气!” “是!”众炮兵齐声应道。 “瞄准.”陈大壮喝道。 顷刻间,众炮兵迅速把炮的仰角抬高。 过了一会儿,李景接到东门那边传来消息,高迎祥所部已经跑得差不多了。 李景对陈大壮点点头,陈大壮把手高高举起,随即用力一挥大喝道:“开炮!” “嗵!嗵!嗵!.。” 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过后,只见城墙上面一片硝烟弥漫。 李自成早就看到敌军把炮架了起来,陵川城矮墙薄,李自成知道依靠城墙根本挡不住敌军的火炮轰击。因此,李自成并未真的准备在陵川阻敌,他早就把自己的人马聚集起来,只等高迎祥大队人马走后他就马上弃城。当然,在城墙上派几百人做做样子还是要的,敌人有炮,想来定要先把城墙打破才会攻城,敌军的炮小,怎么着也要打上几轮才会轰破城墙,再有这几百人阻挡,自己就有充足的时间跑掉。 第一百五十二章 占据陵川 可李自成万万没有想到,李景的炮虽小,可威力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看到一发发炮弹从天而降,落地后紧接着发生爆炸,自己安排守城的人马转眼间被炸得人仰马翻,李自成脸都绿了,急忙对身边的亲兵吼道:“快!传令弃城!撤退!” 其实哪里还用得着李自成传令,城墙上侥幸逃脱性命的乱军从慌乱中清醒过来之后,二话不说撒腿就跑,任凭身边被炸没死的战友如何呼救,那是理也不理的。 城墙上的情况,李景就算看不到也能想象的到。 面对这般威力的武器,就算最精锐的部队也没有胆量继续抵抗,何况一群无组织无纪律的流寇?李景可没想把乱军消灭,留着乱军还有大用呢,吓跑就行。 因此当看到陈大壮准备第二轮炮击时,李景对陈大壮挥了挥手道:“大壮,不用射击了,乱军已经跑了。” 果然没过多久,东门那边传来消息,又有一批乱军弃城而逃。 李景笑了笑,等了一会儿,估摸着李自成的人跑得差不多了,李景让虎头传令进城。 虎头接到命令大声喝道:“传大帅令,进城!” 随即几名传令兵飞快上马,向西门和北门驰去,通知那两面的部队进城。 . 城内叛军逃走,城门便形同虚设,撞开城门后,李景率人进城。 李景带着众人直奔县衙,一路上只城内一片狼藉。 李景摇摇头,王嘉胤,王自用,高迎祥等辈只知携裹流民造反,却不知体恤百姓休养生息,这样的人焉能成就大事?同样,李自成也成不了大事,这一点从他进入北京城后,却放纵属下大肆劫掠就能看出来。 攻占一座城市并不难,难的是收服民心,只有民心所向,才算彻底占领这座城市,而收服民心并不是杀掉几个贪官污吏,豪强恶霸那么简单。 “高奇,传我军令,所有将士不得擅入民宅,不得强买强卖,不得劫掠富户,不得擅杀朝廷官员。张安民榜,通知家中无粮的百姓来县衙门前领粮,同时在县衙旁边设一粥铺,无家之人可来粥铺就食。”李景边走边道。 “是!”高奇点点头,带着手下人马疾步而去。 李景接道:“陈大虎,你带本部人马接管城防,防止官兵来袭!” “是!”陈大虎领命而去。 李景接着吩咐道:“陈大壮,把你的炮兵一部分安置在城墙之上,协助刘二愣守城,另一部分随时待命。” “是!”陈大壮也领命而去。 “石头,你带亲兵队去巡街,遇到不守军纪的士兵马上给我拿下,要是看到有趁乱打劫,浑水摸鱼的地痞无赖给我就地正法!”李景道。 “是!”石头应声接令而去。 石头就是周大清的儿子,比虎头年长一岁,跟虎头一起长大,当年跟虎头两人乃是红山岭的孩子王,最是调皮捣蛋,李景和高奇等人见了他们都是头疼不已。 后来沈莹在红山岭道观开办了学堂,石头和虎头都是第一批上学堂的山寨子弟。 不过上了学堂以后,石头开始渐渐懂事起来,而且随着年纪渐长,越来越稳重。 石头人如其名,平时沉默寡言,不像虎头一样飞扬跳脱,李景对他十分器重,便留在身边做了亲兵副队长。 而石头也不负李景对他的期望,所有交办给他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出错。 . 陵川县城不大,只有几条街,李景等人顺路而行,没走多远便看到陵川县衙。 县衙的门前两座石狮子,甚是显眼,不过大门已然大开,其中一扇门甚至掉落下来,自是乱军撞的。 来到明朝这么多年,李景还是第一次进县衙,自然要仔细看看明朝官员的办公所在。 进了大门,便是一个院落,院落面积甚大。穿过院落便是县衙大堂,大堂大门此时也是洞开。 李景举步而入,四下瞧了瞧。 大堂甚是宽敞,不过此时已是杂乱不堪,门窗全被捣碎不说,木棍等物散落一地。李景俯身拾起一根木棍,入手颇沉,有点像划船的撸,估计是衙役用来打人的板子。 李景摇摇头,随手扔掉。 大堂里面有两道台阶,台阶之上正中的位置有个书案,书案此时已经歪斜。书案上方挂着一块匾额,匾额的一面此时已经掉了下来。 李景侧着身子瞧了瞧,只见上书“清正廉明”四个大字。 李景上前把书案摆正,见地上还有笔墨砚台等物,李景俯身拾了起来摆在案上。 书案之后一把太师椅,李景摆好位置坐下来向前望了望,倒是颇有居高临下之感。 四下看了看,见大堂左侧还有一道偏门,李景坐了一会儿起身,推门而入。 推开门却是一道长廊,在长廊的两侧还有数间房屋。 其中左手第一间与县衙大堂只有一墙之隔,屋内仅摆着两张桌子和几把椅子,此时房间内遍地都是笔墨纸张,其中还夹杂着几封公函信件,看样子,这间屋子应该是县太爷临时处理公务的书房之类的房间。 李景将几间屋子大略看了看,也没觉得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穿过长廊就是后室,也就是县令的家眷居住的地方。 “虎头,带人四下仔细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人,若有活人,莫要惊吓着他。”李景道。 “是!”虎头应道。 虎头带人分头寻找,李景则回到大堂后面的书房默默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 如果说李景以前就意识到手下人才不足的问题,那么现在才体会到没有人才是件多么令人头疼的事情。 以前在红山岭的时候,他是通过蚕食的方式,一点一点地消化周围的地盘,人手纵然不足,但是可以慢慢来。 现在一下子占据了陵川,许多问题马上凸显出来。 首先就是如何快速整顿肃陵川的破败局面,然后把在红山岭的方针拿到陵川来实行,正所谓事情繁杂,千头万绪,偏偏这些事情都不能拖延,而是需要用最快的速度将它们处理解决好。 李景正思索间,虎头带了一个老头儿还有一个丫鬟装束的少女过来。 “启禀大帅,阖府上下只有这两个活人。”虎头说着走到李景身边耳语了几句。 李景点点头,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二人,见那老人须发斑白,而那个丫鬟的腿脚似乎也有些不便。 见两人的神情极为害怕,李景令虎头搬了两把椅子给他二人坐,又让人给他俩倒了杯茶,然后说道:“你们莫怕,我们不是乱军,不会伤害你们,你们叫什么名字?” 那老人见李景的穿着显然不是官军,可却被称作大帅,心中疑问,却只能战战兢兢答道:“多谢将军,小的叫周显龙。” “奴婢叫幸儿。”那丫鬟答道。 “你们是这府里的什么人啊?这府里别的人都哪里去了?”李景问道。 周显龙忙道:“回将军的话,小的是这府里看守后门的,府里的人在前日乱军攻城前都跑光了,小的年纪大了跑不动,只好找个地方躲藏起来。” “奴婢是伺候小少爷的丫鬟,奴婢的脚前两日扭了,前日乱军来时,奴婢躲在后面的假山里才逃了过去。”幸儿说道。 “哦?乱军可是出了名的能翻能找,你们能躲过他们的搜查,运气倒是不错,可你们是如何被我的手下发现的?”李景笑道。 周显龙急忙说道:“不敢欺瞒将军,我们是躲在假山下面的密室当中才逃过乱军的搜查,刚才在下面听闻乱军逃了,我们想出来看看是不是官军打回来了,没想到遇到这几位军爷,于是就被带了来。” 幸儿在旁边跟着连连点头。 “哦,原来如此。”李景想了想,接道:“你家县令平时的官声如何?” 幸儿跟周显龙对视一眼,摇摇头说道。“这个.。奴婢只是个丫头,平时也不出门,老爷的官声如何奴婢不知,不过老爷平时对我们这些下人还算不错。” “回老爷的话,周大人的官声小的倒是听到一些,算不上好,但也不算太坏。”周显龙道。 “此话怎讲?”李景疑问道。 “做官么,难免要会干些贪赃枉法的事情。周县令要养家糊口,这贪污的事情还是干了不少的,不过枉法的事情据小的所知倒没怎么做。”周显龙道。 李景点点头:“恩,一个县令的俸禄确实不够养家糊口的,贪污一点儿在所难免,只要没做枉法的事情,也算的上是一个好官了。” 李景瞧了瞧周显龙,接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你这个做父亲的也算不容易,既不愿说自己儿子不好,又不想说谎,真是难为你了。” “你,你怎么知道县令是我的儿子?”周显龙大惊道。李景摇摇头,指着周显龙笑道:“虽然你换了衣服,可是这件衣服穿在你身上反而露出许多疑点来。你想,一个看大门的人经年风吹日晒,手和脸怎么会如此细腻?难道县太爷家看大门的都整天养尊处优不成?”顿了顿,李景接着笑道:“另外,你二人若真是下人,如何能知道县令的密室所在?即便知晓,县令的密室岂是你们两个下人能够进去的?莫非密室的大门是敞开的不成?而且你回话时也不像一个看大门的口气,听你的口气,我敢断定本县的县令即便不是你的儿子,也必是你的亲属晚辈。” 第一百五十三章 走发展的道路 听了李景的分析,周显龙呆了半响,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叹了口气道:“将军真是英明,什么都瞒不过眼去,陵川县令确实是老朽的儿子。 李景摇摇头接问道:“你儿子哪里去了?” 周显龙叹了口气道:“乱军破城之后便逃往城外去了。” 李景奇道:“你为何不跟着你儿子一起逃走?” 周显龙摇摇头道:“老朽年迈恋家,不愿就此逃亡,更不想舍弃那些攒了一辈子的家当,因此才没有逃走。” 李景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儿忽然说道:“老人家,你可知道你的儿子躲在城外何处?” 周显龙闻言大惊,急忙说道:“将军,小儿确实没做过贪赃枉法之事,您老就高抬贵手放他一马吧!” 李景笑着摇摇头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找你儿子并不是要杀他,我也没必要杀他。其实你也应该知道,作为县令弃城而逃乃是大罪,就算我不杀他,他还能活命么?难道他能一直躲下去?因此你若还想他活命,最好还是把他给找回来。” 端起茶杯,李景喝了口茶,然后又示意周显龙喝茶。 待周显龙喝了茶水,李景接道:“你放心,只要你儿子没干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我不会把你儿子怎么样,过往的事情我也不会追究,你去把你儿子找回来,他还继续做他的县令,我帮他复城就算他的功劳。老人家,你看可好?” 周显龙也知李景说的有理,听到李景答应让儿子回来继续担任县令,当即大喜,急忙跪倒说道:“多谢将军搭救小儿!既然将军应允小儿回来继续做县令,那老朽马上去把那个逆子找回来,将军有什么事情要做的,尽管吩咐他去做。” 李景点点头:“不忙!你二人躲在那密室当中至少也有一天一夜的时间了,想来此时必是饥渴。虎头!给他二人弄点吃的喝的,等老人家休息一会儿,你派两个人跟他一起去寻本城县令,记住!千万莫要惊吓着周县令。” “是!”虎头应声安排亲兵去给两人弄吃喝的去了。 县衙里明面上值钱的家当小部分被县令带走,剩下的早就被乱军抢光了,至于粮食就不用说了,肯定是一粒没有,好在饭灶还在,李景的亲兵随身都带着吃的,生上火,稍微煮一下就可食用。 少顷,周显龙和那丫鬟吃饱喝足,略作休息,周显龙便主动要求去找他儿子,虎头随即派了两名亲兵与他同去。 李景并不担心只派两人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李景来到明朝已经五年有余,在袁可立的教导下,对大明朝的律法十分清楚。 按照大明律,县令守土有责! 也就是说,除非朝廷明令可以弃城,否则的话丢了县城,县令逃不掉杀头的命运。 周县令贪生怕死那是不用说了,不过以他县城这点兵力想挡住高迎祥的大军无异于痴人说梦,据城抗敌只有死路一条,弃城而逃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 而李景现在就是要给他一条活路,只要周县令不傻,就一定会回来。 李景让周县令回来自有用意,红山岭发展了五年,各种人才集聚了不少,不过读书人却还是不够,即便是袁可立的儿子袁枢都不愿意随袁可立上山。 要说大明朝大多的读书人虽然没什么本事,不过还是比较有气节的。 李景要发展,只靠手下会打仗肯定是不行的,还得有人帮着治理地方。 让周县令回来有几个好处。 首先周县令是朝廷的正式官员,收复陵川可以抹去他弃城的罪过,这样当曹文诏来时,由周县令应对,不必马上跟朝廷翻脸。 第二,周县令久居陵川,对陵川的地理政务必是十分熟悉,李景以周县令的名义实行在红山岭制定的政策可以省却许多麻烦。 第三,此次乱军攻占陵川,必然会杀掉一些官吏,官是朝廷委派,但是有些吏员地方官却可以自行任命,李景准备以周县令的名义招一些有能力的人读书人出来做事。 穷文富武,读书人大多数是些穷人,为了脱贫致富,这些人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考取功名。 可在没有考取功名以前他们也是要吃饭的,偏偏大多数的读书人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出力的事情基本上是不用指望他们了,而且这帮人也羞于干那些他们自认为是低贱的工作。 这样一来,这帮人在没有考取功名之前是靠父母或者老婆来养活。另外,并不是所有的读书人都能考取功名,能考中秀才的都不多见。而且考中秀才却并不能做官,想做官至少得有举人的功名。 举人和进士这种级别的读书人当然不在李景的考虑之内,只要有秀才来他就心满意足了。 当然只知道读死书的书呆子李景是不会重用的,他要的是既有文化还要有能力的。 现在陵川吏员短缺,招这些读书人做些文书之类的工作正是他们的所长,也不辱没他们的名声。只要他们拿了李景的钱,就等于上了李景的船,李景自然有办法慢慢收服他们。 不过就算周县令马上回来,招人也是需要时间的,而且新来的人还要对自己的工作熟悉一段时间,因此眼下还指望不上这些人帮李景做事,许多问题还要靠李景自己解决。 李景手指轻轻地叩击着桌面,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虎头,你回山一趟,把袁先生接来。恩.。算了,先生年纪大了,这两年身体越发不如以前了,山中清凉,还是不劳动他老人家了,让你沈爷爷来吧。 你回去告诉你沈爷爷和张叔叔,让他们把山上懂得清丈土地的人送一些过来,再押送五万石粮食过来,主要是番薯,马铃薯和玉米,我要在陵川推广这些作物,让你二壮叔叔带五百人马护送。还有,通知杜老九和沈继先,叫他们也带些人手过来。” 虎头闻听应声领命,不过转身时却犹豫了一会儿。 “虎头,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李景道。 虎头四下看了看,见周围全是李景的亲兵,这才说道:“干爹,你有没有发现,沈爷爷这两年衰老的厉害?” 李景闻言心头一震,凝神回想着沈正的容颜,猛然发觉沈正近两年确实如虎头所说,衰老的非常快。 李景轻轻叹了口气,知道山上事务繁杂,大多压在沈正的身上,沈正这是累得。 李景起身摸着虎头的脑袋说道:“虎头长大了,懂得关心别人了,不枉你沈爷爷疼你一场。” 见李景摸自己的脑袋,虎头脖子一缩,不过终究没有躲过。 李景反手拍了他脑袋一巴掌,笑骂道:“小王八蛋,你躲什么?” “干爹,你刚才还说我长大了,干嘛还摸我脑袋?”虎头叫道。 李景笑骂道:“你个小王八蛋,你长到八十岁也是我儿子,我想摸你脑袋,那也是想摸就摸。” 一旁的李定国听了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 虎头朝李定国一瞪眼,喝道:“笑什么?想讨打啊?” 李定国一梗脖子,瞪着虎头说道:“我不怕你,我现在打不过你,等过两年我长大了看我揍不死你!” 见虎头还要说话,李景一瞪眼睛喝道:“你俩要干什么?虎头,你是大哥,不许欺负你弟弟!定国,你是弟弟,要尊敬你大哥!” 见李景动怒,孙虎头和李定国急忙收起斗鸡眼,齐声应是。 李景叹了口气,摸了摸两人的脑袋说道:“你俩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我一向把你俩当亲儿子一样看待,希望你二人也能像亲兄弟一样相亲相爱,你们记住,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你二人要是不和,就会被人各个击破。” 孙虎头和李定国急忙跪倒在地,嘭嘭嘭磕了几个响头,然后说道:“父亲,孩儿受教,以后定和哥哥(弟弟)相亲相爱。” 李景点点头,让二人起身,然后说道:“虎头,你马上回去,把我刚才说的事情办了,另外把你沈爷爷接来,我有事与他商谈。” “是!”虎头应道。 虎头走后,李景命李定国准备笔墨纸张,整理下思路,将自己准备在陵川要做之事大致写了下来。 一直以来,李景都呆在红山岭那个山沟沟之中,虽然做了很多规划布局,不过红山岭毕竟地方太小,很多事情只能是设想,要想施行起来很难,甚至发展思路也被局限住。 现在占据陵川,陵川无论是土地面积还是人口数量都要远远高于红山岭,这时李景需要考虑的事情就会远比在红山岭时多得多,所谓站在高位,眼界自然也宽阔了许多。 陵川被乱军攻占,行政,商业俱被破坏,是坏事,也是好事。 对李景来说,好处显然更多,百废待兴,正是李景大展拳脚的机会。 李景决定在陵川建立属于自己的一套行政人马,再建立一套商业班子。李景不能学乱军走以战养战的路子,他要走发展的道路。乱军把城市破坏,正是他发展的契机,因此他必须盯住乱军的脚步,不能让乱军停下来,也不能让乱军破坏的太厉害。 第一百五十四章 军事天才 行政和商业可以被破坏,但是不能让乱军把老百姓给胁裹出去造反,如果没有人口,占领多少城市都没有用处。 李景正自沉思,只见幸儿端了茶水送上来道:“将军,请用茶。” 李景随手指着书桌一旁说道:“放着吧。” 幸儿将茶杯放在桌上,正要退下,忽然,李景醒过神来,停下笔抬头看向幸儿问道:“怎么是你送茶?我的亲兵呢?” 幸儿急忙跪地说道:“启禀将军,奴婢蒙将军搭救,无以为报,只能做些端茶递水的事情聊表寸心。” “你起来吧,我手下的人没有跪着说话的规矩,你刚才说蒙我搭救?我什么时候救过你?”李景疑问道。 幸儿起身说道:“谢将军,乱军占了这里,难道不是将军把乱军打跑的么?若不是将军把乱军打跑,哪有奴婢的活路?” 李景摇摇头笑道:“是我的亲兵跟你说的吧?莫听他们胡说八道。我不知你因何缘由进的周家,不过你现在随时可以回家,周家也不会难为你。嗯.你身上怕是没钱,我给你十两银子再安排人送你回家。” “谢将军恩典,不过奴婢幼时便卖给周家,不知家在何处?将军要我往哪里去?”幸儿道。 李景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个.。你今年多大?” “过了今年便十七了。”幸儿道。 李景想了想道:“还没到十七岁,这样吧,你既然无家可去也莫在我这里,我派人送你到我夫人那里,等过上一两年让夫人在军中为你选一个年貌相当的做夫婿,你看可好?” “全凭将军做主。”幸儿说道。 “恩,去吧。”李景摆了摆手,随即提起笔来继续书写。 过了一会儿,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李景侧头听了一下,向李定国说道:“去看一下外面发生什么事情?” “大帅,我去看一下。”旁边一名亲兵躬身说道 说罢,那亲兵转身出门而去。 过了一会儿,那亲兵返回,对李景抱拳说道:“启禀大帅,是一些穷苦人听说咱们这里放粮施粥,都在外面排队领取呢。” 李景闻听放下笔对李定国和几名亲兵招招手道:“咱们出去看看。” 对于灾民李景可谓异常重视,因为这些人不仅可以种地做工,还是他潜在的兵源,尤其那些年轻人。 红山岭为什么能在几年内猛增了数千可战之兵,最大的原因就是陕西和山西战乱不断,大量的老百姓被迫离开家园,四处逃难。 而逃到林县,辉县和淇县境内的难民几乎全被李景收容。 虽然收容这些灾民为红山岭增加了极大的负担,但是红山岭的收获也是极大,要知道逃难的不光有老人和孩子,还有青壮和女人,尤其是那些年轻的女人,帮李景解决了最大的难题。 因为李景手下那些士兵至少有一半以上还在打光棍儿,这些女人来到山上,一下子就解决了很多人成家的问题。 这些人成家以后,第二个好处就体现出来。 因为一起逃难过来的大多沾亲带故,一家嫁女,就有若干人跟着沾上了姻亲,于是这些外来户很快跟红山岭的原住民融在了一起,这样大家的向心力就增强了。 还有一个好处就是,红山岭人口增加,虽然没有太多的土地分给他们,但是做工的人却多了。要是没有这些人,军工厂根本生产不出那么多的子弹。 最后一个好处就是,大量的青壮加入到李景的队伍,让李景不必再为招兵苦恼。 跟这些好处相比,红山岭承受的那点负担根本算不了什么事儿。 其实,收容灾民,最大的负担只有两样,一个是吃,一个是住。 吃的问题不大,因为这些年不仅山里在种植番薯,马铃薯还有玉米这样的高产作物,就连周边地区也开始开始种植这些作物。 当然,前期是李景命人强行推广的。 像杨百富那些富户,最初都是在李景的严令下才进行种植,但是当第一季收成出来以后,这些人非但不再怨恨李景,甚至开始对李景感恩戴德。 因为产量太高了,高的远远出乎他们的想象。 哪怕交了三成的税收,剩下的也比以前高出太多。 到了这时,就已经不需要李景再进行推广了,老百姓也不傻,仨儿多俩儿少,这点儿帐他们还是会算的,因此第二年以后,红山岭的周边几乎全部种上了这几种作物。 有这么多人供应粮食,解决几万灾民吃饭并不算难。 难的是居住的问题。 因为在红山岭的周边,凡是差不多的土地全被种上了粮食,这样一来可供建房的地方就不多了。 好在这些人也不挑,只要能建房就行,于是,山脚下凡是无法种植粮食的地方全被利用上了。 解决了吃住两项,这些灾民就开始安心的住了下来。 可以说,通过安置这些灾民,让李景和他的手下积累了不少处理民生事务的经验。 其中就包括高奇。 当李景带着李定国等人出来的时候,衙门的外面已经排起了长龙,几十名士兵手拿棍棒在人群中维持秩序,凡是想插队,或者是不想排队的,全被这些人用棍棒打了出去。 李景抬眼看往长龙的前头,只见十余口大锅冒着腾腾地热气,旁边几名火头军正在给排队的灾民分发食物,每人两个番薯,一碗稀粥。 “父亲,高叔叔怎么不多派几个人分发食物呢?这样后面的人不是就可以尽快地吃到东西了么?”李定国看了一会儿疑惑地问道。 李景摸着李定国的脑袋,笑了笑道:“你以为这样就快了么?其实未必,你想,一共就这么几口锅,按你说的那样发,一会儿锅里的东西就发完了,然后所有的锅都要重新煮食。现在是发完一锅就煮一锅,等发到一定时候,刚才这口锅里煮的东西就又熟了,这样就不会停顿。” 李定国想了一会儿,忽然拍手说道:“我明白了,这叫轮番上阵,就跟打仗一样,前面的打累了就休息一会儿,换后面不累的接着上去打。等后面的打累了,前面的那些人已经休息好了,就可以接着上去打。” 李景挠挠头,这个孩子怎么什么事儿都能跟打仗扯到一块儿,舍粥跟打仗有联系吗?自己本来是想通过舍粥这件事,告诉这孩子以后应该如何合理调配人力和处理事务,谁知他竟然给扯到打仗那里去了。 李景本以来只是怀疑李一纯就是李定国,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孩子就是历史中那个名动天下的李定国。 因为这个人是个军事天才。 什么是军事天才,就是不用上什么正规军校,甚至连盗版的兵法书都不看,就会打仗的人。 其中的代表人物是朱元璋和常遇春。 曹文诏是这样的人,李定国也是! 为什么说他们不看兵法书?道理很简单,不识字,或者识字极少,给他们书看也看不懂。 当然这些人后来都开始自学,开始看些兵法之类的书籍,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在他们出名的时候,肯定还是文盲和半文盲的状态。 李景以前是有些担心的,他担心一旦李一纯就是后来的李定国的话,在生活环境改变了以后,不知道这个人还能否成为那个威名赫赫的李定国。 现在看来他的担心有些多余,一个连舍粥都能跟打仗联系在一起的人,就算不是军事天才,至少也得是军事狂人。 李景低头琢磨了一会儿,原来的李定国是通过实战成长起来的,那么现在是不是也让他参加实战呢?不过他今年只有十二岁,年龄似乎有点小吧。 忽然李景哑然失笑,原来的李定国十岁就参加了义军,现在他十二岁,已经比当初晚了两年了。 “定国,你想不想跟你高叔叔去打仗?”李景忽然低头问道。 李定国闻听先是一惊,随即大喜。 “真的?父亲同意我跟高叔叔去打仗了?太好了,我这就去找高叔叔去!”李定国急忙说道。 李景摆摆手道:“不忙,你走之前我得交代你几句话!你要记住,跟了你高叔叔以后,明面上你就不能再叫我父亲了,你得靠自己的努力争取晋升,不能让人以为你是我的儿子才得到晋升,明白么?” 李定国用力点点头:“孩儿明白,我到了高叔叔那里就从一名小兵做起,而且以后也不能管高叔叔叫叔叔了,我得叫他将军才行。” “好孩子!”李景轻轻摸了摸李定国的脑袋笑道。 想了想,李景接道:“不过,在私下里你还得叫他叔叔,不然你高叔叔会不高兴的。去吧,找你高叔叔去吧。” “是!大帅!定国告退!”李定国大喜道。 说完转身撒腿就跑,生怕李景反悔。 少顷,李定国在高奇的军帐里见到了高奇。听说李景同意让李定国来自己这里当兵,高奇略一思索就答应了下来。高奇是亲眼看着李定国长大的,知道这孩子绝对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骗自己,何况他在李景的身边是亲兵,在高奇这里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小兵,孰轻孰重,想来他自己也明白。 第一百五十五章 陵川县令 想了想,高奇对李定国说道:“这样,你到张楚那里,就说我说的,安排你到前锋营。 李定国大喜,前锋营是干什么的?那可是高奇手下最精锐的部队,营官张楚是跟高奇一起从郑州所过来的老兵,是高奇嫡系中的嫡系,高奇指挥的战斗从来都是张楚做前锋,到了这个营,以后的仗那是有得打了。 李定国兴高采烈地去找张楚报道去了,而高奇则看着李定国的背影沉思起来,过了良久,高奇唤来一名亲兵,低声吩咐了几句话。 那亲兵听了一脸茫然,不过还是匆匆到张楚那里传话去了。 而张楚听到高奇的传话之后,琢磨了一会儿,就明白高奇的意思了。 高奇的话很简单,只有两句半,先是半句:定国安国;然后第一句:定国方能安国;第二句:安国必先定国。 张楚是李景手下的高级头领,他知道李景的儿子叫什么名字,听了这几句话他就知道高奇这是在提醒他,一定要保护好李定国,哪怕他自己死了,也不能让李定国出事儿。 张楚做的第一件事是安排李定国进前锋营第一队,这是他手下最能打的部队,然后把队官叫来吩咐了一句话:尽快让李定国立功。 张楚很清楚,要想保证李定国的安全,最好的办法不是把他带在身边,而是让他升官,官越大手下的人就越多,他也就越安全,而在李景的手下当兵,除非能力特别出众的人能够得到破格地提拔,否则的话,想升官则必须立功。 张楚看问题很清楚,但是处理事情就差了一些,他让人给队官带了这么一句话,那队官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出怎么才能让李定国尽快立功,后来他终于想到,乱军不是正逃跑么?追上去打一顿不就可以立功了么? 于是那队官也没多想,带着李定国及一干手下出城往东追李自成等人去了.。 李景没想到自己派李定国下去实战历练竟会惹出这么多事儿,这时他正在看手下给灾民施饭舍粥呢。 李景粗略的估算了一下,这些灾民大概有三千多人,其中大半是老人和孩子。 从这些人的衣着和手中盛饭的器皿来看,李景断定其中大部分是本地人,因为这些人的衣服虽然也沾了不少尘土,但总的来说还是比较干净的,如果是从远处逃难过来,那衣服恐怕早就没了模样了。 看到这些人一脸迷茫的表情,李景轻轻叹了口气,这些人家里的粮食很显然是被高迎祥手下的贼军给抢光了。其实说高迎祥这些人是贼军都是抬举他们了,这些人就是一群流寇,流动的贼寇,走到哪就抢到哪儿。 如果不是李景来得及时,眼前这些人要不了多久也得加入到流寇大军。 李景正自感慨,虎头派出去的两名亲兵过来回报:“启禀大帅,周县令找到了!” 李景点点头道:“把他带到这里来。” 那两名亲兵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带着一个中年人走来。 李景仔细看了看这个人,年纪大约三十四五岁的样子,中等身材,相貌比较清秀,通过他的眼神可以看出,这个人心里非常紧张。 李景笑了笑道:“你是陵川的县令?叫什么名字?” 那人急忙深施一礼,然后说道:“下官周衡臣,见过大帅!” 李景摆摆手笑道:“你勿害怕,只要照我说的做,我不会难为你。” 周衡臣见李景态度和蔼,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当即拱手说道:“下官已得家父嘱咐,有什么需要下官做的,敬请大帅吩咐。” 李景点点头,指着身前那些正在领取粥饭的灾民说道:“你现在马上做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安民,你马上组织人手,把那些被流寇破家的人的姓名和家口统计出来,然后放粮赈济灾民,若是有外来逃难的人也一并发放。第二件事,把陵川的土地和人口账册整理出来,把那些无主的土地和存在纠纷的土地单独列出来。” 周衡臣听了脸上顿时露出为难之色,想了想终于说道:“大帅,实不相瞒,陵川县衙本无多少钱粮,这次流寇破城,自是全部劫掠一空,下官实在是拿不出赈灾的粮食。另外,下官现在只身一人,而做这些事情绝非下官一人能行,必须有人帮忙。” 李景点了点头笑道:“我知道你的难处,粮食不用你管,全部由我来出,派粮也有我的人帮你,至于统计土地人口这些事情,你可以张贴告示,招纳那些能书会写的人前来帮忙,薪酬一并由我来支付,包括你的俸禄也由我来出。” 周衡臣大喜,长揖一礼道:“多谢大帅!” 李景摆摆手道:“你只要把这些事情做好,就是谢我了。” 说罢,李景对周衡臣招了招手,转身往县衙而去。 到了县衙门口,忽听身后一阵脚步声,李景回头一看,却是周石头带着手下回来了。 李景停下脚步问道:“城内状况如何?” 周石头忙道:“启禀大帅,亲卫队一共抓了三个不遵命令擅入民宅的士兵,还杀了十多个趁火打劫的地痞无赖。听说,高将军的执法队也抓了不少人。” 李景点点头道:“把那三名入室的士兵交给高奇的执法队,让高奇一并处理了。” “是!”周石头应了一声,吩咐四名亲兵,押着那三名士兵送往执法队。 便在这时,忽听那三名士兵叫道:“大帅!饶命啊!兄弟们实在是家里穷的厉害,这才进了那间空房子,想弄点东西贴补家用。” 李景闻听心里一怔,家里穷的厉害? 想了想,李景对那几个人招了招手,几名亲兵急忙把那三人押了过来。 李景仔细看了看这三个人,发现一个都不认识,知道这些人是近两年从外地逃难跑到红山岭的。 想了想,李景说道:“你们是哪里人氏?你们当初是如何上的山?” 那三人闻听顿时低下头来,其中一人嚅嚅地说道:“小人是陕西宜川人氏,当年王左桂带人造反,小人的家被贼军破了,只好举家逃难,几经辗转才到了红山岭,蒙大帅收留,便在红山岭住了下来。” 李景厉声说道:“你的家被贼军破了,只好四处逃难,那我问你,你现在进别人的家,跟那些贼军又有何异?你说你家里穷的厉害,我来问你,我可曾短过你的粮饷?” 那人摇摇头道:“大帅从未短过小人的粮饷,不过小人家里人口太多,我祖父和我娘更是卧病在床。我家里没有田地,只靠我每月一两的饷银根本不够,几乎每个月都要跟别人借贷。” “你家人为何不出去做工?我记得张鳌对我说过,山里需要大量的人员做工。”李景奇道。 那人苦笑道:“山上早就没有活计可做了,就算有点儿活计也轮不到我们这些外来户,本地人都不够做的。而且,我家能做工的只有我的祖母和姐姐两人。” 李景闻听顿时愕然。 想了想,李景问道:“你家里有多少人?” “小人家里共有十三口人。”那人忙道。 “这么多?都有什么人?”李景大惊。 那人急忙把家里的人口汇报了一遍:祖父祖母二人,父母二人,一个寡居的姐姐带着两个不足十岁的孩子,他自己夫妻两个,孩子四个。 听这人说完,李景顿时呆了。 李景知道,由于物价有些上涨,一两银子确实不足以维持这么多人的生计,何况其中还有两个病号和六个正长的孩子? 李景接着又问剩下那两人的家庭状况,这两人的情形跟刚才那人差不多,都是家口众多,且家里有病人卧床。 李景叹了口气道:“你等三人违我军令,其罪当诛,然其情可悯,我若杀你三人,家里剩下的人怕再无活路!况且,你等家里如此困难,我居然不闻不问,也有过错。石头,解开他们的绳子,让他们自己到执法队把情况说清楚,然后每人领八十大板。” “多谢大帅不杀之恩!”那三人急忙伏地不停地磕头。 李景摆摆手道:“起来吧,你们家里的事情我会让张鳌调查清楚,然后根据你们的情况每月进行贴补,你们去吧。” 几名亲兵上前欲待给他们解开绳索,那三人摇摇头,缚着双臂往执法队走去。 待那三人远去,李景想了想,回头对一名亲兵说道:“你到高奇那里去一趟,让他告诉执法队,那些人家里的情形若是跟他们三个类似地话,就放他们一马,免了他们的死罪!” “是!”那亲兵领命急忙去找高奇去了。 见李景处理完犯事的部署,周衡臣拱了拱手说道:“大帅处事英明,下官佩服!” 李景摇摇头,摆了摆手道:“执法不严,让周县令见笑了。”顿了顿,李景接道:“不过我并不后悔,从军令来说,他们几个确实犯了死罪,可是如果我杀了他们几个,只怕他们一家老小都无法生活,要知道律法无外乎人情,有些时候只要能达到警示的目的就行了。”周衡臣闻言点了点头。 第一百五十六章 人多力量大 李景看了看周衡臣,忽然笑道:“你身为一县之父母,日常所需的费用想来不会太低,要是按照朝廷的俸禄,肯定是不够的,你自己估算一下,你一个月需要多少银两,我就按你说的给你发放银钱。不过,要是这样你还贪污的话,那我对你可就不客气了!” “不敢,不敢!”周衡臣停下脚步,急忙拱手说道:“下官家里人口不多,倒是用不了多少钱,不过.” 说到这里见李景摆摆手,当即住口不言,转身跟在李景后面往县衙走去。 到了县衙后面的偏厅,李景示意周衡臣坐下,然后说道:“周县令,你的薪饷只需要供养你自己的家小,至于以前帮助你处理公务的一干人等,需要你来支付薪酬的,以后全部由我来负担,比如说师爷的幕酬,书办的酬劳等等。” “这个.。”周衡臣一时犹豫起来。 周衡臣很清楚,一旦这些人的薪酬由李景承担意味着什么? 所谓拿谁的钱给谁干活,这些人都是县令最得力的助手,以后却要听从别人的命令,那自己这个县令不是要被架空了么? 李景也看出周衡臣在疑虑什么,他现在还想要这个人给他干活儿,想要人干活儿就得给人一定的自主权,拿了人家的财政权,就得给人家人事权。 李景一句话就打消了周衡臣的顾虑:“周县令,人员的开销由我负责,不过人员由你自己挑选,当然前提是必须会干活儿,而且能干好活儿。” 果然,周县令听了顿时大喜,虽然他掌握不了财权,但是他手里有人事权,他可以决定用谁不用谁,可以提拔或者免去下属的职务,这样也可以控制住下属。 这就是话语权,也就是权力。 当然,最大的话语权在李景的手中,因为周衡臣能不能当这个知县要李景说了算。 有了干劲儿的周县令马上开始工作起来。 第一件事,张榜纳贤。 陵川县衙现在就剩下周衡臣这位县太爷一人,县丞,主簿,典史等等这些人全没了,有的是被乱军杀死,有的是逃了,反正现在所有的职位都空着。 虽然这些职务需要朝廷的任命,但是在朝廷的任命下来之前总得有人干活儿吧?任命不了正职,可以先任命副职。 对于陵川的读书人来说这实在是个好消息。 对古人来说读书的目的是什么? 答案只有一个,考取功名,也就是做官。 但是功名不是那么好考取的,有的人穷其一生连秀才都考不上,就算考上了也不能做官。 要做官至少得是举人,实际上举人想做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得先去吏部报道,然后等空缺,等上几年甚至十几年都是常事儿。 即使有空缺也只是一些不入流的小官,比如主簿,典史,教授(从九品),甚至是教谕(相当于县教育局长,品级是不入流,也就是没品)。 由于举人做官起步太低且出身不好,干的都是背黑锅的工作,因此极难提拔。 除非是特有钱,能买通关系,比如说徐百川这样的,由于买通关系,数年间就升到了知县,后来靠上了魏忠贤的阉党,还做到了知府。 或者是特有特点,比如说海瑞这样的人,这位鼎鼎大名的海青天,这位官场上被同僚厌恶的死去活来的海清官,海阎王,由于特别有性格,得到了大人物的赏识,也是晋升极快。 海瑞从一个没品的县教谕被提拔到七品的知县位置只用了四年的时间,而二十余年后他的官职是南京都察院右都御使,正二品,相当于正部级干部。 但是这样的人只能算特例,大多数的举人想升官是非常难的,运气好的,熬到最后能做到知县就算祖坟冒青烟了。 从中可以看出,在大明朝要做官其实是非常难的。 不过现在对陵川的读书人来说,机会来了,就算不是举人也可以做官。(主要是没有举人,举人都在吏部等空缺呢。) 不管是童生也好,秀才也罢,只要知县大人面试合格,就有机会当官,这个消息实在令人振奋,虽然做的是副职,可正职没到,那就是副职说了算。 一时间,陵川县衙门口聚满了读书人。 看到这一幕,李景暗自感慨了一下,这就是号召力,一个朝廷七品官的号召力,想当初他死乞白赖地都找不到读书人帮他做事儿,而一个县令一纸公告就能产生这么大的效果。 李景没有去参加面试,只是给周衡臣交代了一句:尽量录用,实在不行的日后再淘汰。 对于周衡臣来说,这么多的读书人显然是无法安置的,但是他也知道李景留下这些人绝不是有钱没处花养一堆闲人。 于是他想了一个主意,把这些人全部安排成副职,每人分管一个地区(以村为单位),美其名为,用实际工作来检验大家的能力。 这下好了,陵川的干部队伍严重超编,像副主簿,副典史这样的职务都有几十个,每个人只管屁大点儿的地方。 伟人有句话叫人多力量大,这次李景终于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 这么多人干活儿,没用几天就把李景要周衡臣做的两件事办妥,所有吃不上饭的灾民的资料全部被记录在案,然后根据资料发放粮食,陵川境内所有在籍的和没在籍的土地和人口全部被统计出来。 周衡臣刚把这些事情做完,虎头和陈二壮带着人护着袁可立和沈正还有一干人员以及大量的粮食物资来到了陵川。 看到如山的粮食装进陵川的县库,周衡臣彻底懵了,这个李景也太有钱了吧! 不过李景这时根本没工夫儿去搭理他。 因为袁可立来了! 袁可立已经七十多岁了,虽然身体状态还行,但是李景却不敢大意,生怕这位老人出点什么状况。 但是袁可立显然是不买账,刚见到李景就把他训斥了一顿:“臭小子,你是不是觉得我老了,不能动了,竟然让我待在山里,你也不想想,我在山里待得住么?” 李景不敢还口,袁可立极少骂人,更极少骂李景为臭小子,这次骂他,显然是非常生气。 “先生莫要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我是担心天气变冷,怕冻着您老人家。”李景一边帮袁可立捶背,一边小心翼翼地赔笑说道。 袁可立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济民,我知道你孝顺,怕累坏了我,可是占据陵川以后,下一步的动作至为关键,我若不了解清楚各方的动向,岂能在山里坐得住?” “劳先生费心了。”李景叹了口气道。 袁可立既来,李景当即便把眼下官兵的动向以及乱军的动向详细地介绍了一遍。 听完李景的介绍,袁可立沉吟良久方道:“有件事你可能忽略了,你是不是没有让陵川的县令给曹文诏送信?甚至连泽州的知州也没派人通知?” 李景点点头道:“没有!” 袁可立叹了口气道:“这就对了,不然的话以曹文诏的性格岂能过了这么多天尚且没有反应?你要知道,不光是咱们有斥候和探子,曹文诏久经战阵,每逢作战岂能不多方打探?想来陵川县内的情形他已经打探清楚,不过他暂时还不知道咱们到底是哪一边的,也不知道咱们的意图,因此才不敢轻举妄动。” 李景闻听默默点头,知道袁可立这是说话客气,自己以乱军做棋子,想要牵制官军,但是曹文诏也不傻,凭空多出一支看似友军的部队,岂能不利用一下? 现在高迎祥所部的几万乱军被他困在赵家岭村一带,进退不得,曹文诏自然是一边观望,一边休整部队。 曹文诏的目的不言而喻,自然是希望李景能跟乱军死磕,最好双方打得头破血流,两败俱伤。从现在的局面来看,李景何尝不是也被曹文诏当做一枚棋子? “依先生之见,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李景忙道。 袁可立摇摇头道:“从表面上看,咱们的战术目的已经达到,但是实际上离咱们当初拟定的战略目标却差的太远,咱们当初拟定的战略是西出中条山,占据资源要地,以利生产枪械,同时还要守住河南一线,保住咱们的财源。”说着袁可立叹了口气道:“不过现在官军不动,乱军也被阻在赵家岭一带,大家形成僵持的局面。想要达到咱们的意图,你就必须先得放弃一个目标,或者是现在就打开林县的口子,放乱军进入河南,从而调动官军,或者是逼着乱军掉头,往中条山一带跑。”见李景有些犹豫,袁可立接道:“要有所得,必先放弃,你不能想着把所有的好处一下子全都拿走。实际上这两个选择对咱们都有好处,选择放乱军进入林县,咱们可以让孙猛迅速抓住军权,这样红山岭一带便无后顾之忧,你也可以打着官军的旗号做一些不方便做的事情。选择让乱军进入中条山,那咱们可以占据中条山一带的资源,咱们以后的军用物资可保无虞。” 第一百五十七章 传习录 李景凝神思索了一会儿道:“我明白了,看来是我心急了。” 袁可立摇摇头笑道:“也不能算是心急,主要是官军没按咱们的步调走,所谓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就是这个道理。” 李景叹了口气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谋划的再好,也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 袁可立点点头道:“你能明白这个道理,这次出山就是最大的收获。其实纸上谈兵也是要谈的,只不过还需做到因时制宜,因地制宜,因人制宜。阳明先生有句话叫此心不动,随机而行,可算用兵之最高境界。” 李景闻听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此心不动,随机而行?” 袁可立点了点头道:“对,这句话的意思就是,目标虽然是固定的,但是要达成这个目标却要随机应变。” 李景默默地咀嚼着这八个字,过了良久,霍然抬起头来道:“先生,我明白了。” 袁可立微笑着看着李景,轻轻点了点头道:“你能明白最好,希望你能真的明白。这里有几本书,是我临走时有人让我交给你的,你有时间仔细看看吧,我这几日仔细看了一遍,受益匪浅啊!” 说着,袁可立从怀中去过几本书来,递给李景。 见袁可立居然把书放在怀里,显然是十分重视这几本书,李景小心翼翼地接过,随即看了下书的封面,只见封面上三个字《传习录》。 袁可立轻轻点了点李景手中的书道:“济民,此书所记乃阳明先生一生所学之精髓,另有其弟子所记阳明先生一生所为之事,希望你能用心领悟。” “是!”李景恭恭敬敬地说道。 袁可立摆了摆手道:“说说眼下吧,你准备作何打算?” 李景点了点头,将地图摆在桌上,然后指着中条山的位置说道:“学生以为,我们此次出山最终的目的其实就是取得中条山一带的资源,只要拿下这里,我们的物资供应就不会匮乏,才会有持久作战的资本,与之相比,孙猛能否取得军权并不重要。因此,我的意思是,将乱军逐往晋南,我们沿途一路拿下恒曲,曲沃,闻喜诸县。” 袁可立捋了捋长须微笑道:“呵呵,既然打定了主意,那便做吧。不过要是连续占领这么多的县城,你的兵力怕是不够用了。” 李景点点头道:“我即刻率军将高迎祥所部逐往晋南地区,这样周大清所部便无需在林县固守,再让孙猛抽调一千人,山中的辅兵也可调出两千人,这样便多出四千人马,我估计陵川这边还可征兵两千余人,有这六千人兵力应该差不多了。” 袁可立点了点头道:“家里边我走时已经让柱子开始准备了,想来今天应该考核完毕,我估计今晚不到,明天必至。” “劳先生费心了。”李景忙道。 李景以前定的是半年考核一次,那么这次考核应该在三个月以后才到时间,显然袁可立知道李景的兵力有些捉襟见肘,因此提前命柱子进行考核,临战给士兵晋级,自能大大提高士兵作战的积极性。 李景正和袁可立商议具体的行动事宜,突然有探子进来报告说,高奇所部前锋营第一队这两日连续向高迎祥部发起攻击,高迎祥打又打不过,跑又没法跑,已经有些乱了。 “怎么回事儿?前锋营怎么突然向高迎祥部发起攻击了?谁的主意?”李景奇道。 那报信的士兵忙道:“好像是第一队队官田良玉的主意。” “田良玉?他为何要私自出击?”李景疑惑道。 “好像是定国少爷被安排到第一队去了。”那士兵忙道。 李景挠挠头:“定国被派去第一队了?于是第一队就开始发动攻击?这是什么理由?” 袁可立也是满脸疑惑,转头看向李景问道:“定国这孩子是自己要求去高奇的部队,还是你让去的?” 李景随口说道:“是我让他去的,我想让他参加实战锻炼一下。” 袁可立微微颔首道:“这就对了,你让定国到高奇的部队锻炼,高奇岂能不妥善安排,自然是要让他立功。要立功自然是到张楚的先锋营,到先锋营当然要去第一队,想来高奇和张楚还有田良玉都认为你要栽培定国这孩子,遇到高迎祥这样的乱军正是立功的机会,这要不去打才怪了。” 李景闻听顿时愕然。 就算要栽培李定国也不用这么急吧?刚下去就派他出去打仗?打仗也不要紧,不过自己好像还没下令攻击吧? 李景正准备跟袁可立商议追究第一队这次擅自行动的责任,虎头进来报告说高奇过来了。 听说高奇来了,李景不由得摇头苦笑,想来高奇也知道第一队擅自出击了,过来找自己定是要给第一队脱责。 果然,高奇进门后便道:“大哥,有个事儿跟你说一下,我把第一队派出去骚扰高迎祥那帮流寇去了,你猜结果咋样?” 李景瞪了高奇一眼道:“还能咋样?要是没点儿成果你敢跑来跟我说这事儿么?” 高奇笑着摇摇头道:“不是一点儿成果,这个成果我开始都不敢相信。第一队两天时间袭击高迎祥所部共计九次,打死七百多人,俘虏五百多人,定国这小子真他妈。真厉害啊!不愧是大哥的儿子!” 高奇兴奋的,他妈的三个字还没说出口,突然觉得不妥,赶忙改口。 李景闻听大惊:“你说打死多少?七百多人?还抓了五百多人?还跟定国有关系?” 高奇笑道:“是啊,我也没想到,虽然咱们的武器有优势,可是两百来人居然抓了五百多俘虏就不容易了。田良玉已经把俘虏押回来了,我仔细问过他们是怎么打的,田良玉说后面几仗都是定国那小子筹划的,俘虏也是后面那几仗抓的。” “高奇,你想瞒报军功么?定国一个初上战场的孩子能筹划怎么打仗?你溺爱他不是这么个溺爱法儿吧?”李景不悦道。 高奇摇摇头笑道:“大哥,兄弟是这么糊涂的人么?我想让定国立功是不假,可也不会拿别人的功劳来顶替,我仔细问过田良玉,也问过第一队的士兵,后面几仗确实是定国筹划的。” “说来听听,他是怎么打的?”李景奇道。 高奇点点头,当即把田良玉所说转述了一遍。 原来,当田良玉决定攻击高迎祥所部的时候,本来只想打几下给李定国记个功劳就回兵,不过等他准备回兵的时候,李定国却跟田良玉说暂时不能回去。 如果换做别的士兵劝田良玉不要退兵,恐怕田良玉早就一个大耳光抽过去了,不过李定国劝他,他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因为这次他擅自行动本来就是想给李定国立功的。 田良玉琢磨了一下,就问李定国为何不能退兵。 当时李定国指了指高迎祥所部盘踞的地点说道:“田队官,你来看,高迎祥所部几万人挤在一个村子里,被我们袭击了几次之后,已然慌乱不堪。 如果咱们现在退兵,乱军必然会马上整顿部队,然后选择方向突围,而突围的方向只有两个,一个是北上,翻山越岭进入壶关境内,二是东进,击破林县的官兵进入林县。 大帅的意图是把乱军困在这里,如果我们这几仗不打,乱军恐怕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跑,可是我们已经打了,乱军心中惊慌自然要跑,如果让他们跑了,坏了大帅的战略意图,恐怕你吃罪不起啊!” 田良玉一琢磨确实是这个理儿,要是把高迎祥吓跑了,大帅肯定饶不了他。 田良玉当即询问李定国现在应该怎么办。 李定国也不含糊,随手在地上把自己的作战思路画了出来。 田良玉看了以后当即决定,第一队暂时由李定国指挥,就按李定国的作战思路来打。 于是李定国便临时担任了第一队的队官一职。 李定国担任临时队官第一件事就是派人联系周大清部,让周大清牢牢守住林县的门户,不得让乱军进入林县境内,同时还从周大清那里要了两百张弓和若干箭支。 接着李定国便带人绕路进入赵家岭村北部,趁夜向高迎祥部发起攻击。 应该说这完全是一场不对称的战斗,李定国的人马隐藏在暗处,而营地里点满了篝火,敌明我暗,巡逻的哨兵全成了靶子。 高迎祥部连吃败仗,本就有些人心惶惶,加上完全没想到敌军会从北面发动攻击,枪声一响便乱作一团。无数士兵衣衫不整地从营帐里钻出来,可是还没等他们看清敌人在哪儿便被无情射杀,这一来士兵们更加慌乱。 这时,李定国从周大清处要来的两百多张弓便被利用起来,先锋营第一队在李定国率领下趁乱抵进射箭,数轮箭雨过后,射杀了数十名乱军,接着又向乱军发起了冲锋。 黑暗之中,乱军也不知来了多少敌军,只是没头没脑地四下逃窜,更有乱军直接跪地投降。李定国也不贪功,只攻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吹哨收兵。等高迎祥反应过来,组织起人马进行反击时,李定国已经带人撤出战场。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一溃千里 这一夜,李定国率部从赵家岭村北面,东北面,以及西北三个方向连续发起多次袭击,高迎祥及其属下被折腾地是筋疲力尽,有心想要追击,但是目标人数实在太少,黑灯瞎火地哪里又追得着? 至于点火把追击高迎祥根本是连想都没想,敌军的武器射程能达到两百多步,点火把?那不是给人当靶子吗?他要是敢下这个命令,估计身边能点亮无数火把。 最后高迎祥无奈之下,命令士兵把营地内所有的篝火全部熄灭,黑暗中李定国的人看不清目标,自然不会浪费子弹,随即收兵休息。 不过,高迎祥的人躲得了晚上,躲不了白天。 次日天明,李定国再次发动袭击,高迎祥打又打不着,逃又无处逃,只能被动挨打,幸亏敌军并不是一味的使用火枪,一般放几枪之后,就开始用弓箭,高迎祥的人总算是看清袭击他们的到底是什么人。 但是反击是不可能的,一旦高迎祥所部做出反击的举动,这些人马上又开始动用火枪。 李定国等人是越打越顺手,高迎祥却是越来越头疼。 这伙儿人人数不多,顶多也就二百来人,可是这伙儿人就像一贴狗皮膏药,贴上去揭开就是一层皮,偏偏武器犀利无比,高迎祥的人连反击的余地都没有。 打不过,跑不了,只能做缩头乌龟了。 高迎祥一声令下,所有的人不准出营门,甚至连营帐都不许出。 看到乱军当上了缩头乌龟,李定国也没有办法,在外围骚扰袭击可以,趁乱冲击一下也没问题,但是强行攻进营帐,李定国还没那本事。 高迎祥看似无奈地办法,恰恰就是最好的办法。 但是这个办法只能应付一时,因为高迎祥的部队不是几百人,也不是几千人,而是几万人,这么多人挤在赵家岭村当缩头乌龟的话,最后的下场不是饿死,就是被人一点一点折磨死。 想要活命,唯一的办法就是突围! 可是往哪里突围呢? 西面是那支不明身份的部队,几千人就打的自己丢盔弃甲,狼狈不堪,比曹文诏的关宁铁骑还狠。跟曹文诏打起码还可以打两下,跟这些人打,连身子都近不了,往西跑无异于送死,何况在西北方向的高平,还有曹文诏的关宁铁骑在等着呢。 至于东面和南面,高迎祥也早已打探清楚了,是林县的卫所部队,据探子回报,这些人大约有两千多人,人数虽然不多,但绝对是官兵的精锐,比之曹文诏手下那两千步兵也不遑多让。 跟这些人死磕,高迎祥想了半天终于还是否决了这个念头,一旦突不过去,很可能就要全军覆没。 那么只剩下最后一个方向了,北上,进入太行山区,攻取壶关。 打定好主意,高迎祥下令全军休息,次日早上突围。 实际上,下令休息完全没必要,他手下这帮人,已经躲在营帐和民居里整整一天了,再休息下去,估计都懒得走了。 第二天一早,天色还没放亮,高迎祥的人马开始拔营,当一切收拾停当,天空刚出现鱼肚白,高迎祥一声令下,突围。 应该说,行动前期还是比较顺利的,一天前不停地来骚扰的那帮家伙可能是累了,不知跑哪睡觉去了。 在前面探路的斥候,在前方探查了十余里路也没发现敌军的任何踪影。 听到这个消息高迎祥很高兴,终于摆脱那些阴魂不散的家伙了。 可惜没等他高兴太久,就在他的部队到达龙王山脚下,马上就要进入山区的时候,前面突然出现枪声,对这个枪声高迎祥熟的不能再熟了,因为这个枪声曾经折腾了他们一天一宿。 听到枪声,高迎祥的脑袋只觉得嗡地一声,他真的很想问问那几个探路的斥候,不是说前面没有发现任何敌踪么?那这些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同时他还想问问这些在前面挡路的人,你们又不是官兵,我跟你们有仇么?干嘛这么不依不饶的?我不过就是想混口饭吃而已,你们至于这么下死手打我么? 但是这些话他是不敢上前问的,高迎祥很清楚对方武器的厉害,别说上前问话,哪怕距离近了都有丧命的危险。 在这里堵截的正是李定国带领的先锋营第一队,李定国对打仗似乎有一种天生的嗅觉。 当他看到高迎祥的人马龟缩在营帐之中以后,马上就知道,这个法子只是暂时有效,决不能长久。 那么高迎祥下一步会怎么打算?他是绝不肯在这个地方等死的,唯一的出路就是突围。 东面和南面有林县的官军阻截,高迎祥只要不傻,决不会跟官军死磕,在西面的陵川他曾吃过苦头,也不会回头,唯一的出路就是往壶关的方向跑。 虽然翻山越岭可能会有很多老弱妇孺掉队,但是高迎祥会考虑这个么?这两年高迎祥吃过无数次败仗,丢下老弱妇孺已经是家常便饭。 为了自己活命,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老弱妇孺能不能翻山越岭?何况这些人现在已经成为高迎祥的累赘。 李定国略作分析便断定高迎祥会往壶关的方向逃跑,当即在高迎祥的必经之路设下埋伏。 李定国很清楚自己的优势是什么,劣势是什么。他的优势是武器精良,高迎祥的人根本不是对手,劣势是人数太少,如果平地作战,高迎祥豁出命要跑,自己根本无法阻挡,要挡住高迎祥的部队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地形。 李定国选的伏击地点是龙王山,这里虽然算不上山高路险,但是依山据守,恰好扼住了通往壶关方向的前进道路。 高迎祥要想突围,只有击败李定国这支部队,但是由于地形所限,高迎祥兵力的优势完全发挥不出来,除非他把部队散的漫山遍野都是,不过那样做的话,那就不叫突围了,而叫溃散,就算这帮人从龙王山这里过去了,可再想重新聚集在一起就难了。 要知道,几万人可不是个小数字,有句话叫人过一万,无边无沿,人过十万,彻地连天。这么多人要是放羊了,没有个十天半拉月的别想聚齐。如果这时候被人再打一下,那就彻底崩溃。 作为义军首领,高迎祥是绝不会做这样的蠢事的。 高迎祥确实没做这样的蠢事,他很清楚要是手下的人散了,他会是什么下场。 高迎祥的部队一共是前后左右中五个部分,正常作战时,前军突前,左右两军策应,后军防御背后,中军压阵,高迎祥毕竟当过兵,打仗的基本套路还是清楚的。 可惜,他当得只是一个小兵,他根本不懂如何指挥大兵团作战。当然,他要是懂的话恐怕早就升官了,即便不升官,造反时也不会在官兵手里吃那么多的败仗。 其实吃败仗不怕,古往今来,十个名将当中至少有九个吃过败仗,关键是吃了败仗以后要吸取经验,总结教训,还不能气馁,这样才会越来越强,最后才能成为一代名将。 高迎祥显然不是名将的材料,吃过那么多次败仗,他也没学会如何带着手下转移突围,或者说是他手下的人不知道怎么转移突围。 毕竟他手下这帮人大多是农民出身,造反以后就开始跟官兵干仗,根本没有多少时间进行训练,没经过训练的结果就是无组织无纪律,甚至不听从号令。 这样的部队打打顺风仗还行,打硬仗根本不行,遇到曹文诏那样的猛将和部队,基本上就是一败涂地。 高迎祥的部队在转移突围时,并没有把五军分开一支一支通过,而是一起过。 山路本就难行,加上道路也不宽敞,几万人马拖成长长的几排队伍,往山里挺进,突然遭到袭击,前面的人顿时乱作一团。 前面乱,后面跟着也乱,高迎祥夹在人群当中,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制止了手下的慌乱,又费劲心力才把命令传达给前面的部队。 高迎祥的命令很简单:拼死冲过去。 应该说,高迎祥的命令还是十分正确的,对手的火力虽然很猛,可毕竟人数不多,而且也不是无休无止的射击。 只要能熬过前面最艰难的那段距离,只要跟敌人近身,那么凭借着人多的优势,肯定会打垮敌人。 高迎祥的命令还是比较有效的,虽然不断有人倒下,但是依然有无数人向前猛冲。 可是当他们冲到距离敌人只有几十步,马上就可以近身作战的时候,敌人突然停止射击,接着上百枚黑乎乎地东西从这些人手里扔出。 这些东西也不知是什么玩意儿,在天空中居然还冒烟儿,而且落到人堆里就爆炸,好容易冲上去的那些人,顷刻间就被炸得人仰马翻。这东西对高迎祥的部下打击实在太大,侥幸未死的哪里还敢再冲,连滚带爬地就逃了回来,很明显,这些人逃回来的速度比冲锋时要快的多得多。前面进攻的人开始溃退,连带着后面的人也开始溃退,所谓一溃千里就是这样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扩军准备 好容易退到宽敞的所在,高迎祥急忙清点人马,好家伙,就刚才那一阵工夫儿,前军就损失了七八百人。 高迎祥暗暗叹了口气,回吧,这地方不能过了,要是再有几次,他手下这几万人就被人啃光了。 高迎祥万万想不到,其实袭击他的那些敌人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只要再咬咬牙,就可以挺过去了。 因为田良玉带第一队的兄弟出来的时候,原本只准备小打小闹一下,捞点儿好处就回去,因此士兵们随身携带的子弹并不多,手雷也没带多少。 如果第一队不是擅自行动的话,完全可以回去补充一下物资弹药再回来,但是李定国很清楚,田良玉的做法实际上已经打乱了义父的部署,如果不拿出像样一点的战绩的话,就算义父不处置他,高叔叔和张楚也饶不了他。为今之计,只能依靠第一队自己的力量把高迎祥打得不敢动弹才能跟义父和高奇等人交差。 李定国也知道第一队的弹药不足,于是在通知周大清配合的时候,从周大清那里借了许多弓箭,不然的话,这两天打了这么多仗,子弹早就消耗光了。 历史上的李定国之所以能成为名将,还有一个很关键的原因,那就是他不光有战略眼光,还有胆量。 当他看到高迎祥的部队开始溃退的时候,便下令追击。 在现代电影里,一般都是首长举着手枪,然后高声喊道:“同志们,为了那啥的,冲啊!” 李定国没有手枪,他是举着没点火的手雷,然后大声喝道:“兄弟们,杀啊!” 所谓照葫芦画瓢,第一队的兄弟们高举着手雷,嗷嗷叫着便向敌军冲去,其中不免有那没有眼力见儿的,把手雷点燃,向敌军扔去。 不过也算歪打正着,这样做,威慑的效果更佳,不时有跑得慢的乱军被手雷炸的头破血流,缺胳膊断腿儿,不少眼见逃不掉的乱军当即跪地投降。 李定国率领这些临时的部下,一气追了三里多地,直到前面地形开阔这才收兵,不过这时,高迎祥所部的后队已经跑回了赵家岭村。 眼见大获全胜,李定国不敢再行袭扰,押着俘虏和缴获的物资返回陵川。 .。 听完高奇的讲述,李景摇摇头笑道:“那两个家伙呢,你怎么没把他俩带来见我?” 高奇挠挠头道:“大哥,我也知道这事儿瞒不过你,不过我得跟你求个情,你要怪就怪我吧。” 红山岭出来的老兄弟都知道李景这个人念旧,要是犯了错,只要不是非杀不可的大错,管李景叫大哥一般都能讨下人情,处罚的时候就可以轻一些。 不过,高奇私下称呼李景为大哥不光是为了求情,主要是两个人数年来相知的情义,在没有外人的时候,李景坚决不许高奇称呼自己大帅,要么是叫大哥,要么是叫兄弟。 就像马五,多年来,李景一直称呼他为五哥,从来没有变过。 而称呼孙猛则从来都是老孙,孙猛私下在李景面前说话也向来都是自称老孙。 当然,在红山岭敢这么跟李景说话的也没几个人。 听高奇称呼自己大哥,李景叹了口气道:“你亲自给他俩求情,我还追究什么?不过,这事儿你得做好善后工作,不能因为定国是我儿子,就让你的部下胡来。这次运气好,没把高迎祥打跑,要是跑了呢?那会打乱咱们的部署的。” 高奇点点头道:“我知道怎么做了,回头我就打他俩的板子,不过定国这次立了大功,是不是提拔一下?有过咱们罚了,有功也不能不赏。” 李景摇摇头道:“提拔什么?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刚下去当了几天兵就提拔?别人看了成什么话。” 这时,袁可立接口笑道:“济民,有道是举贤不避亲,依我看,定国确实应该提拔,一是定国确实有这个能力,二来赏罚分明才能服众。至于年龄大小根本算不了什么,你选拔人才难道是看别人的年龄么,主要还是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对,还是袁先生有见识,大哥,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回头就提拔定国做个百总。”高奇忙道。 李景闻听愕然,合着这两人就把这事儿给定了,不过从一个小兵直接提拔到百总好像有些过了吧? 要知道高奇一下子把李定国从一名普通士兵提拔为百总,这可不光是职务的提升还涉及到军衔的提升。 李景实行的军衔制主要是为了确定士兵和军官的待遇,并非职务,军衔主要是跟军饷和待遇挂钩。 当然,到了军官这一级就必须有跟职务相匹配的军衔。 百总必须得是军官才能担任,也就是说至少得是少尉才行。 李定国年纪小,李景让他在自己身边做个亲兵,给的不过是三等兵的待遇。 从三等兵到少尉,等于一下子升了六级。 红山岭除了在刚刚实行军衔制的时候,李景直接任命高奇,马五等人为军官,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例子。 就连陈大虎等人也是经过考核晋级到上士以后才提拔为军官,至于柱子当了两年多的亲卫队的队长,军衔都是慢慢才升上来的。 另外,由于袁可立到来,李景所属的部队已经重新进行了编制,不再是以前那样十人一小队,百人一大队那样简单的编制,而是采用明军的编制。 但是明朝时期军队的编制十分混乱,很多军队的编制都是不同的,李景使用的编制是把明朝的各种编制折中之后再加上后世的三三制改编而成。 李景的部队编制为:五人为伍,设伍长一人,二伍一什,设什长一人,三什为队,设正副队长各一人,三队为哨,设正副哨官各一名,三哨为总,设正副把总各一名,三总为营,设正副营官各一名。 加上火头军一什,营官亲兵一队,斥候一队,一个营的总兵力在一千一百人左右。 不过高奇所部却是两种编制,一种是正常编制的一个营,另一种是张楚的先锋营,按照的是以前的编制。 先锋营只有五百多人,下面的编制也只有两个大队,每个大队有两百多人,剩下一百来人归张楚自己亲自指挥。 在先锋营中军衔最低的士兵也是一等兵,在别的营一名中士可以担任伍长,甚至是什长,但是在这个营可能只是一名普通的士兵。 当初李景想把张楚手下这支队伍打散,高奇说什么也不同意,说要打造一支最有战斗力的部队,一个兵也不放,李景无奈,最后只得妥协。 其实李景也知道高奇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陈大虎,刘二愣和周老虎三个人一直对高奇不大服气,这三人总觉得高奇并不比他们强多少,可高奇无论是军衔还是地位却总压他们一头。 给高奇留一支拳头部队,以后打几场硬仗,便能让这三人少说一点风凉话。 但是李景也给高奇略施了一点小小的惩罚,这就是张楚和下面两个队官的军衔没有得到提升。 别的营的营官都是少校,张楚却是上尉,两个队官更是少尉。说白了就是在军饷方面对他们进行惩罚。 为此陈大虎,刘二愣和周老虎三人经常取笑张楚,说大家同为营官,他却只是个上尉,让张楚以后见了他们要给他们行礼。 一般到了这个时候,张楚便会让他们三个把队伍拉出来跟自己的营较量一把,较量的结果大多数都是张楚赢了。 对于这个结果,陈大虎等人并不服气,因为他们手下至少有一半以上是辅兵,以辅兵跟正兵中的精锐进行对抗,打得过脸上有光,打不过也没什么可丢人的。 对陈大虎等人私下的小动作,李景就当是没看到,自打跟袁可立学习以后,李景也懂得一些御下之道,下属之间有点矛盾才有利于领导。当然这个矛盾不能太大,不能让下属之间进行内耗,那样李景是决不能容忍的。 而对高奇的小算盘李景也十分清楚。 高奇是想通过任命李定国来提升张楚等人的军衔。 因为在新的编制中,到了队长这一级,一般就开始由军官担任,只有极少数队长的军衔是上士。至于哨官也就是高奇刚才所说百总,则必须是军官担任,也就是说最低也得是少尉。 李定国如果担任少尉的话,那么他的上级,包括田良玉在内的那两名队官自然会晋升为中尉,李景猜想高奇的打算应该是让李定国担任中尉,这样一来队官的军衔就可以升到上尉,而营官张楚也就顺理成章地可以晋升为少校。 想想自己压了张楚几年,也是时候给他提升军衔了。 于是李景笑道:“高兄弟,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不过定国的军衔最好不宜过高,我看还是少尉吧。至于张楚还有田良玉等人也一起提升吧,张楚晋升为中校,两名队官晋升为上尉,你回去把晋升的手续办了,回来找先生用印。”想了想,李景转头对袁可立道:“先生,这次一并给高奇,孙猛,马五还有沈正四人晋升为少将吧,至于陈大虎等人我看也可以提一级。”袁可立点点头,知道李景这是准备要为扩军做准备。 第一百六十章 杨柳风 接着三人开始研究济世军下一步应该怎么去做。 其实大方针刚才袁可立和李景两人已经定了下来,现在商讨的只是具体的细节,也就是怎么才能让高迎祥率领的乱军跟着济世军的步调行动,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要知道济世军现在跟乱军是敌非友,就算是友军也不愿意给别人当炮灰,何况是敌军? 以济世军的实力,要击败,击溃甚至是消灭高迎祥的乱军都不难,难的是让乱军听话,按照济世军指定的路线前进。 这可不是包围,挤压就能行的,高迎祥要是这么容易摆布,恐怕坟头上早就长草了,哪里还能混到现在这个地步? 何况包围是那么容易能做到的?就算几万人聚在一起,用一帮人围一个圈子,算一下那得需要多少人?李景现有的人数恐怕只能围上半圈。 一般来说,一支部队想包围另一支部队,必须在特定的条件下才能做到。一是人数远远高于对方,十则围之。二是对方被堵在城里,只要堵住城门,里面的人就出不来,还一个是利用地形,比如河流,高山,悬崖,峡谷等地理环境进行阻挡。 但是高迎祥所部现在的位置在赵家岭村,这里地形十分开阔,外围只是一些不高的小山,想要在这里包围是不大可能的。 现在李景只不过是把高迎祥的人困在这里,也就说,只是封住了赵家岭村通往外界的几条道路,高迎祥的人真心要跑的话,把人员一散,漫山遍野地跑,谁也拿他没办法。 当然不到最后的关头,高迎祥肯定不会这么干的,那样也不符合李景的利益。 至于挤压高迎祥的人马,给他放开一条缺口也不切实际。兵法里虽说要围三阙一,可还要看这个口子开在什么地方。 李景想让高迎祥的人往中条山的方向跑,这需要经过陵川,把口子开在这个方向,高迎祥得有多大的胆量从这个口子往外钻啊! 别说陵川的方向,就算在别的方向给他开一条口子,他就敢从口子往外跑么?他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埋伏?是不是挖个坑让他往里跳? 他要是不跳的的话,挤压他只会让他跟济世军拼命,李景可不想跟高迎祥往死里掐架。 围不住,打不得,这就是李景现在面临的局面。 李景和袁可立还有高奇三人,围着地图研究了半天,李景最后双手一张道:“没办法了,只能跟高迎祥谈判了。” 袁可立点点头道:“也只能跟高迎祥谈判了。” 高奇挠挠头道:“咱们刚把他打得这么惨,他能跟咱们谈么?” 李景瞪了高奇一眼:“你现在知道把他打惨了?就这你还想袒护田良玉和定国这两个混蛋呢!” 高奇尴尬地笑了笑道:“那我也不能把他俩杀了啊,我回去重重地打他们一顿。” 李景摆摆手笑道:“得,别跟我说这个,执法队归你管,让他们重重地打这两个人,我也得信你才行。” 笑毕,李景沉吟了一会儿接道:“其实也不是不能谈,要知道咱们手里还有五千多俘虏呢,虽然大多是老弱妇孺,可毕竟还有一千多青壮呢,这些都是可战之兵,如果把这些人还给高迎祥的话,我觉得还是可以谈一谈的。” 袁可立点点头道:“高迎祥可以不顾那些老弱病残,这一千多人他却不能不顾。我看这样,咱们从俘虏中挑几个人能说会道的,让他们回去给高迎祥带话,把咱们的意思告诉高迎祥。” 李景想了想道:“行,就这么办吧!另外告诉高迎祥,从陵川通过以后,我送他三千石粮食,我估计他手里的粮食可能不多了。” 高奇疑惑道:“还给他粮食?不过他手下好几万人,三千石粮食也吃不了几天吧!” 李景摆摆手笑道:“够他手下那些人跑到恒曲就行,给的多了他手下那帮人就没劲头儿跟他折腾了。” 高奇略一琢磨,便即笑道:“好,我马上去办。” 高奇说完,跟李景和袁可立告辞,带着亲兵离开陵川县衙。 高奇走后,李景让虎头把沈正找来。 沈正这几天忙着往下分发粮食,整日都在粮仓那边呆着,听说李景找他,急忙赶了过来。 见沈正一脸疲惫,李景急忙给沈正倒了杯茶水,然后说道:“岳父,有些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就行了,您这么大年纪了,可千万别累坏了身子。” 沈正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摆摆手道:“新来的那些家伙我不太放心,我怕他们把粮食贪墨了,得盯着他们。” 李景笑着把晋升的文书交给沈正说道:“那也不用您老人家亲自盯着吧,不有二壮他们么?您要总这么盯着,我还不如把张鳌叫过来呢!您老就和先生在县衙这边歇着,有事就吩咐虎头他们去做。” 沈正摇摇头道:“我盯得这几天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我发现一个人挺有才干,不过现在还不了解他的人品,我准备再观察几天,觉得人品没问题,就重用一下!” 李景笑道:“您老人家能看上眼的人不多啊!这个人是谁?叫来让先生帮您看看,先生看人的眼光可厉害。” 袁可立笑道:“净胡说八道,看一个人外表能看出什么来,问话难道能问出他的人品?关键还是要看他做事,何况我看人跟沈老弟是不一样的,我看人主要是看他的能力,沈老弟用人主要是用人品,就算能力差一些也没关系。” 李景点点头,明白袁可立这是在教他用人之道。 袁可立和沈正两人所处的位置不同,选择用人的方式是不一样的。 袁可立为官多年,他用人的标准主要是能力,哪怕你贪点儿,浑点儿都没关系,只要能把袁可立交办的事情办好,就可以使用,比如当年使用毛文龙便是如此。 而沈正是商人,现在负责的又是后勤物资,他用人就得看人品了,人品不好的,能力越强危害越大,用这样的人,估计用不了多久物资就会被盗卖一空。 那么李景呢?李景应该怎么用人? 李景现在手底下最缺的就是人才,而且是缺大量的人才。 对李景来说,哪怕这个人的人品差一些,只要有能力就行。 李景完全可以针对这些人的缺点来安置他们的工作。比如说贪财的,可以不让他负责跟钱财有关的事情,奸诈的,可以不让他们处理人事方面的事情。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如果按照海瑞的标准来用人的话,那么李景一个人才也找不到。 而且如果李景的手下全是海瑞那样的人的话,能不能做成一件事都难说,因为海瑞就是个死脑筋。 有的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海瑞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这个人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变通。 当年内阁首辅徐阶对他有提拔之情,救命之恩,当徐阶退休回家养老的时候,就因为海瑞查他多占耕地,最后差点被高拱给整死。 李景要改变大明的命运,使用的人首先要懂得如何变通,像海瑞那样的,在嘉靖年间还准备推行朱元璋制定的制度,这样古板教条的人岂能使用? 海瑞这样的人,只适合做一些教条式的工作,比如让他当教育局的局长(教谕),这工作他就做的很好,当县令他完全不适合,至于做更大的官儿,那是因为用他的人脑子糊涂了。 徐阶当年要是知道自己最后会折在海瑞的手里,别说提拔,不弄死他都算对得起他。 海瑞这样的人只能是一个劳模,给他挂一个牌子高高地供起来,让他管事儿,老百姓可能不会受欺负,生活水平可能会得到改善,但是地方经济要想发展,那还是等吧。 海瑞跟他同时代的那些杰出的政治家相比,政治水平只能算幼儿园小班的水准。 不说政治水平,就算待人处事的能力,他跟同时代的徐阶,高拱,张居正等人相比也是天差地远,即便是跟袁可立相比,海瑞的水平也相差太多。 海瑞是典型的教条主义,如果让他当教师,估计会教出一堆榆木疙瘩。 这一点他远远比不上袁可立。 袁可立是李景的老师,但是袁可立从来不直接告诉李景事情应该如何去做,问题应该如何考虑,他总是以商量的口吻,或者通过事例来点醒李景。 哪怕李景的战略目标错了,袁可立也不会直接点明,他只是跟李景分析当前的局势,等他讲完了,李景自然就明白自己的战略是错误的。 像用人之道,袁可立也从不告诉李景该如何用人,他只会通过今天沈正用人这样的事情点醒李景,作为上位者,考虑问题的角度不同,那么用人也会不同。 李景被袁可立点醒,知道自己用人的标准不应该跟沈正一样,当即对沈正笑道:“此人能入岳父的法眼,倒是要听听他是如何处理事务的。” 沈正笑道:“这个人叫杨柳风,字慎行,是个举人出身。” “举人?”李景和袁可立同时惊道。要知道,李景的下属文凭最高的也就是秀才(袁可立不算李景的下属),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举人,李景怎能不大喜过望。 第一百六十一章 明星中的明星 招来这么一个人,完全可以打个广告宣传一下。 “快快说来听听,这人是怎么招进来的。”李景忙道。 不想沈正摇了摇头道:“这个人怎么招来的,我不大清楚,这个你得去问周县令。” “虎头,把周县令叫来。”李景对门外喊了一声。 门外,虎头应了一声,没过一会儿,就见周县令匆匆跑来。 李景摆手示意周县令坐下,然后问道:“有个叫杨柳风的举人你认识吧?说说他的情况。” 周县令不知李景突然问起此人,不过李景的事情他岂敢多问?当即便把杨柳风的情况详细地介绍了一遍。 待周县令讲完,沈正又把这两天杨柳风做的事情详细地讲述了一遍。 李景听完,对周县令道:“周县令,麻烦你请杨举人来县衙一趟,我想见见此人。” 周县令忙道:“我马上叫他过来。” 李景没有让人直接把杨柳风叫来,一是怕惊吓了此人,二是因为名不正言不顺,这些人都是以周县令的名义招来的,以李景的身份随便叫一名举人跟他见面,你以为你算老几? 而作为县令叫杨柳风过来就不同了,一来周衡臣是陵川的县尊,再一个杨柳风现在在周衡臣的手下干活儿。 听说县尊大人召见,杨柳风很快来到县衙。 到了书房,杨柳风明显一愣,不是县尊大人要见他么?怎么这么多人? 而刚见到杨柳风的时候,李景也是明显一愣,这人长得帅气的有些过头了吧。 .。 杨柳风,字慎行,今年二十九岁。 很多人都认为,凡是起杨柳风这样的名字的人,基本上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就连李景刚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实际上杨柳风的身体素质极佳,用身材挺拔,蜂腰猿臂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 另外别看杨柳风的名字起得比较文雅,但是如果从名字来判断杨柳风的父亲是个文化人那就错了。 杨柳风的父亲是个地道的农民,一个大字不识,给他起这个名字,据说是杨柳风出生那天家门口的两颗杨柳被风吹得东摇西摆,于是他爹就给他起了杨柳风这个名字。 杨柳风他爹虽然是农民,还一个大字不识,但他很清楚,儿子要想出人头地就必须读书,于是在杨柳风很小的时候他爹就把他送到县学。 杨柳风很争气,十七岁那年考中了生员,二十二岁那年考中了秀才。 当时陵川人都说本县出了个神童,这个人以后一定能中进士,以后能做大官儿。 杨柳风也不负众望,在二十五岁那年中举了。 这次不光是杨家扬眉吐气了,连陵川人都跟着轰动了,要知道在陵川这地方,从上到下几百年也没出几个举人。 但是很可惜,在第二年的殿试当中,杨柳风落榜了。 杨柳风没有气馁,在京城待了三年继续考,很可惜又没中。 杨柳风本来还要继续考,可是他已经考不下去了,因为他家已经穷得快揭不开锅了。 按说这样的事情本来是不应该发生的,要知道杨柳风在京城读书是不用花钱的,而且他中举以后,朝廷每月都会发给一些俸禄,这些俸禄虽然不多,但是养活五六口还是没有问题的。 可惜杨家的人口实在有点儿多,这点儿俸禄根本不够。 杨家自打杨柳风中举以后,就不是以前的杨家了,以前杨柳风的父亲叫杨老汉,现在大家都管他叫杨老爷。 当了老爷是要讲究面子的,丫鬟,仆人当然不能少,而且杨柳风以后是要做大官的人,上门提亲的能少的了么?有老婆不要紧,可以当妾么! 于是三捯饬两捯饬,杨家从以前只有五口人的小家,变成现在的二十多口人的大家。 这么多人靠举人的俸禄怎么能养活得起。 于是当第二次没有考中进士以后,杨柳风就到吏部去报道了,希望能混个一官半职的,可惜他没选上。 吏部官员在面试之后说了一句话就打碎了他做官的梦想,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等着吧。 对于这样的结论大多数人都会产生疑问,杨柳风不是十八二十三,而是二十九岁,吏部的官员怎么会给这样的评语? 这里要说说明朝看待男人是不是帅气和成熟的标准。 以李景的眼光来看,如果杨柳风来到现代,那么那些所谓的偶像派明星,奶油小生都应该回炉重做,他简直是明星中的明星! 可惜明朝的人看人的眼光跟李景是不同的。 在明朝,评判男人帅气的标准不仅仅是相貌是否端正,还要看胡子。 胡子最好是关公关老爷那种,五缕长髯,能随风飘逸,络腮胡子不行,那是土匪的特征。 很遗憾,杨柳风没有胡子,有也是零星几颗,连山羊胡子都算不上。 杨柳风没有被吏部选中就是因为没长胡子。 杨柳风没有在吏部继续等,他回家了。不回家不行,家里人捎信说他老子病了,可能快不行了。 杨柳风回家后不久,高迎祥就带兵攻进了陵川,不过第二天便被一支不明身份的部队赶走。 杨柳风并不是书呆子,乱军突然跑了,然后城里来了一帮不明身份的队伍,他自然要仔细地观察一下这些是什么人,杨柳风很快就发现这些人跟乱军不同,甚至比官军还好。 要知道杨柳风从京城回到陵川,一路所见所闻,不光是乱军在作乱,官军是什么德行他也同样看到过。 他很清楚,有些时候,官军甚至比乱军还过分。 乱军抢劫的时候不分对象,但杀人的对象一般都是那些地主,官绅,富商,可是有些官军连老百姓也杀,而且一旦动手,基本就是全部杀光。 但是这支部队却不是这样,不但秋毫无犯,还维持秩序,最后还舍粥赈灾,杨柳风对这支部队十分好奇。 不过杨柳风并没有把精力放在关注这支部队上面,他现在正头疼怎么给老子治病呢,回家以后,杨柳风就发现他老子的病不是治不好,而是他家没钱治病。 就在杨柳风头疼的时候,一个好消息从县衙传出,县衙缺人,周县令张榜招贤,杨柳风听了连哏儿都没打就跑来县衙报道。 要说举人的身份还是比较有用的,周县令第一个录用的就是他,职务是副县丞。 被任命以后,杨柳风第一件事是跟周县令借钱,或者说预支工资,理由是给老子治病。 周县令不差钱,直接给了杨柳风五两银子,然后对杨柳风道,钱不够再来要。 对此杨柳风是感激涕零,就差跪下给周县令磕头了。 杨柳风报答周县令的方式是工作,他把周县令交办的每一件事都认认真真地完成。 县丞的工作是管粮马,当然,陵川现在基本上是没有马了,主要是粮。另外跟以往县丞工作不同的是,杨柳风现在管的不是收粮,而是放粮。 这在以前几乎是没有过的事情,以前的县库就是老虎洞,进去就别想出来了。尤其这两年天旱,粮食歉收,要征粮都不容易,何况是放粮? 杨柳风虽是举人的身份,但是从小家贫,深知农民生活之不易。他知道这两年粮食歉收,乱军又来抢劫,陵川老百姓现在的生活状态,也知道这个时候放粮意味着什么。 这不光是救命的问题,关键是能稳定住本县的人心。 只要民心稳,陵川就不会乱,只要不乱,就可以恢复生产。 杨柳风也知道陵川县库里的粮食并不是陵川的,而是那支不明身份的队伍带过来的,这从那些不明身份的人对主管放粮的那个人的态度就能看出来。 这个人已经年过五十,从身体保养来看,这人肯定是个有钱人,但是却穿着非常普通的衣服。这个人看似没什么派头,但是把守县库的士兵和巡街的士兵见了他全部都是恭恭敬敬地尊一声沈老爷。 杨柳风在周县令那里得到的指示就是,配合这个沈老爷放粮,随后杨柳风便得知这位沈老爷的名字叫沈正。 杨柳风看得出沈正做事非常认真,沈正是根据手里的账簿在发放粮食。 这个账簿详细地记录着陵川的人口数据,以户为单位,户主叫啥,家里几口人,都叫什么名字,清清楚楚。杨柳风很佩服这些人的办事效率,这才几天就把这么详细的数据给统计出来了。 看到沈正不停地在账簿上对照领粮食的人的名字,杨柳风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样对照人名是非常麻烦的,那么有没有什么办法不用这么麻烦呢? 杨柳风一边发放粮食,一边琢磨着,虽然杨柳风并没有多少实际工作经验,不过有些人的脑子就是好用,当杨柳风看到前面排队领粮的人时,他心里突然有了主意。这几个人杨柳风都认识,有两个住在陵川县城的东面,有两个住在西面,还一个住在北面。杨柳风很清楚,在统计人口的时候肯定是按片儿统计的,不然的话统计人口的人得忙死。 第一百六十二章 图谋不轨 于是杨柳风便跟沈正提议,按照区域给这些人放粮,城东的,城西的,城南的,城北的全给他们分开。 另外也没必要让他们排队,就让他们在各自的区域站好,放粮的人喊名字,喊到谁谁就上来领粮。 沈正采纳了杨柳风的建议,于是放粮的速度大大加快。 接着杨柳风又发现很多有钱的富户也夹在人堆中领粮,杨柳风当即把这些人指证出来,不过他并没有同意沈正把这些人乱棍打出的做法,而是建议沈正派人到这些人的家中查看,看这些人家是否已被乱军抢劫一空。 沈正马上明白了杨柳风的意思,如果被抢劫一空,那么这些人来领粮就不是冒领,就可以给这些人发粮,反之,就重重责打一顿。 正是通过这两件事,让沈正看出杨柳风处事的能力非常出众,这才跟李景提出准备重用于他。 对杨柳风这样的人,李景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现在李景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个人以现在这样的条件都纳妾,以后条件好了,小妾怕是会更多,到时家口越来越大,给他权力的话,怕是要贪污受贿。 想了想李景不禁哑然,如果不是杨柳风穷得养不起家口,又岂能回家?如果他没有回家,自己又岂能遇到他?可以说正因为杨柳风穷,自己才有机会把他收罗到帐下。 . 杨柳风进了书房,略略地看了李景等人一眼,便转向周衡臣躬身说道:“县尊大人,不知召晚生前来,有何事吩咐?” 周衡臣笑了笑,摆手示意杨柳风就座,然后指着李景等人说道:“慎行,我给你引见一下,这位是李公子,这次能赶走流寇就是李公子带着他的部属帮忙。这位是袁先生,是李公子的座师,这位沈老爷,你见过的!慎行,这次咱们陵川能拿出这么多粮食赈济灾民,全靠李公子和沈老爷相助。” 杨柳风起身对李景等人行礼道:“晚生代陵川父老,多谢李公子,袁先生,沈老爷高义相助。” 李景笑着起身说道:“不敢当,杨先生办事干练,李某佩服。” 周衡臣见李景起身,急忙起身说道:“李公子请坐,慎行,你也坐。” 见周衡臣一脸不自在的神情,李景笑了笑,向杨柳风伸手示意请坐,然后回身坐下。 待两人坐定,周衡臣接道:“慎行,刚才沈老爷告诉本县,这几天你的工作完成的不错,我也把你家里的情况跟沈老爷和李公子说了一下,李公子答应,帮你解决家里的难题。” 杨柳风闻听,向李景揖了一礼道:“多谢李公子。” 李景摆摆手道:“举手之劳而已,杨先生无须客气。” 周衡臣想了想接道:“慎行,实不相瞒,这次流寇破城,县库之中以前收上来的用来发放俸禄的银粮被劫掠一空,现在咱们大家每月的俸禄全靠李公子发放,因此,咱们大家还是要听从李公子的安排才是。” 杨柳风闻听顿时呆住了。 杨柳风不傻,周县令话里的意思他自然明白,包括县令在内,所有在衙门里当差的人的俸禄全部都是由眼前这位李公子供给。 所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要是搞不懂自己应该给谁干活的话,那就回家饿肚子吧。 现在杨柳风终于明白,为什么周县令敢招聘这么多人来做事了,实际上这些人都是眼前这个李公子招的。 不然的话打死周县令也不敢招这么多人,要知道养活这么多人,就算把整个陵川全部掏空恐怕都养不起。 要知道明朝的财政制度不同于后世,户部(中央财政)是不给地方官员拨款发饷的,户部收上来的银钱主要用来支付军饷和京官的俸禄以及应付突发事件,比如说赈灾,清理河道等。 地方官员的俸禄只能在地方解决,这些钱属于税收以外的,也就是摊派。 那么摊派摊到谁的头上呢,只能是农民和小地主身上。 摊到这些人数比例最多,土地却最少的人的身上。 正常来说,一个县需要发饷的人并不多,农民就算摊派一些,也完全承受得起。 但是现在不是正常情况,现在陵川非但遇到了旱灾,而且刚遭到流寇抢劫,此时就算按正常人数给农民摊派,农民都交不上来,周县令一下子招了这么多人,那不是逼人造反么? 周县令虽然贪生怕死,但绝不会做这么糊涂的事情。 杨柳风本来就一直在怀疑周衡臣为什么要招这么多人,现在终于知道原因了。 原因就是现在坐在他面前的这个人。 但随即杨柳风又产生疑问,这个李公子招这么多人干嘛?有钱没处花么? 看他穿的衣着非常朴素,显然不是败家的那种类型,想到这个人手下拥有大量的部队,又拿出大量的粮食赈济灾民,杨柳风得出一个结论,这个人在拉拢民心,他要图谋不轨。 可是就算知道此人要图谋不轨,杨柳风又能有什么办法?他自己一家老小现在都要靠人养活呢! 杨柳风不是没有气节,他要是一家之主的话,肯定会拒绝周县令。可他的上面还有亲爹老娘呢,他拒绝的话,爹娘怎么办?他可以逼着老婆孩子小妾和下人跟他一起死,却不能逼自己的亲爹老娘。 杨柳风想了许久,最后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默默点头。 杨柳风在做心里斗争,李景和袁可立等人都看在眼里。 只不过,李景和袁可立两人是稳坐钓鱼台,沈正和周衡臣两人却有些紧张。 沈正是舍不得眼前这个人才,周衡臣则是怕杨柳风不答应连累到自己。 此时见杨柳风点头,两人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而李景则跟袁可立对视一眼,两人眼神迅速交流了一下,然后袁可立点点头道:“慎行,想必你对陵川城内的军队很好奇是吧?” 杨柳风点点头。 袁可立笑道:“这支军队叫济世军,首领就是这位李公子,李景,李济民。” “济世军?李济民?济世安民?”杨柳风喃喃地说道。 袁可立点点头道:“不错!慎行,如今的局势想来你也看到了,陕西、山西已经乱作一团,若不是济世军横在林县,淇县和辉县到陵川之间,流寇此时已然进入河南境内。流寇的所作所为想必你已经看到,官兵的所作所为就算你没看到,想必也应该听说过,如果让流寇进入河南中原腹地,则中原一带必将被破坏殆尽。” 杨柳风默然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杨柳风说道:“袁先生,不知济世军的宗旨是什么?单单是济世安民么?” 袁可立赞许地笑了笑道:“问得好,我先来问你,以你之见,当今之局势该当如何济世安民?” “这个.。自当靠皇上圣明,诸臣贤能,将士用命。”杨柳风想了想说道。 “呵呵,那你看当今皇上可是圣明之君,诸大臣可是贤能之臣?”袁可立笑道。 杨柳风想了想摇摇头道:“此非晚生所能言。” 袁可立叹了口气道:“非不能言,实不敢言,亦不知之。” 杨柳风不服道:“我在京城读书四载,朝堂之事,多有所知,先生如何说我不知?” 袁可立摇摇头道:“你说你对朝堂之事多有所知,那我且问你,袁督师因何而死?” 杨柳风一怔:“你说袁崇焕?” 见袁可立点头,杨柳风昂然说道:“袁崇焕通敌卖国,罪无可恕,杀之大快人心!” “哈哈哈!”袁可立闻听不由大笑起来。 忽然,袁可立止住笑声说道:“你说袁崇焕通敌卖国,我且问你,建奴鞑子能给袁崇焕什么好处?” “能给什么好处?自然是金钱地位!不对,袁崇焕乃是蓟辽督师,已然位极人臣,建奴就算给再高的地位又能如何?至于金钱就更不可能了,袁崇焕在任,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岂是金钱所能收买。”杨柳风自言自语道。 杨柳风想了半天没想明白,终于气馁道:“还请先生指教。” 袁可立叹了口气道:“袁崇焕自有取死之道,但此人绝不可能通敌卖国,另外此人领军作战,战术了得,可惜战略眼光太差,跟他的老师孙先生相比,实在是远逊。皇上用人的眼光跟他的政治手腕相比也是相差太远。” 顿了顿,袁可立接道:“另外,袁崇焕下狱几近一载,为何突然处斩?其实不过是有人借其打压政治对手。袁崇焕虽然死得不冤,但以这个罪名杀他,却着实不公。” “这些事先生如何知晓?”杨柳风惊疑道。 袁可立看了看杨柳风,叹了口气,对门外喊道:“虎头,去我房中将京城中传来的书信取来。” 少顷,虎头推门而入,将一摞书信放于袁可立桌前。 袁可立把书信往前一推道:“慎行,你可仔细看看。”杨柳风正欲翻看信件,袁可立忽然伸手将信压住,对杨柳风正色道:“你可要想清楚,这些信你看了以后将如何自处?”杨柳风一愣,忽然明白袁可立为什么这么说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真正的造反 这些信件定是济世军最高的机密,他看了以后若不加入济世军则必死无疑。 杨柳风有心把手抽回来,但想到这些信件涉及到朝廷里最机密的东西,若是不看,实是心痒难搔。 想了想杨柳风咬了咬牙道:“晚生知道,从今以后,晚生就是济世军的一份子了。” 袁可立轻轻笑了笑,转头看向周衡臣道:“你要不要看一看?” 周衡臣苦笑道:“我看不看又能如何?” 袁可立笑了笑,将手拿开道:“你二人一起看吧!” 杨柳风和周衡臣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慢慢伸手拿起桌上的信件,然后仔细地看了起来,没看多久两人目光一缩,神情渐渐凝重,而随着信件越看越多,两人的神色也越来越凝重。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忽然亮了起来,杨柳风猛然抬头,这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不知何人将蜡烛点燃。 杨柳风,将手中的信件轻轻放在桌上,然后叹了口气道:“原来朝堂之上竟有如此多的黑幕,可怜我等居然被蒙在鼓里。” “是啊,满朝文武几无做事之人,整天只知争权夺利,试问这大明江山如何能够安稳。”周衡臣也感叹道。 袁可立看着两人笑道:“刚才慎行所言,若想济世安民,须靠皇上圣明,诸臣贤能,不知现在有何感想?” 见二人不言,袁可立叹了口气接道:“当今皇上自登基以来,确想励精图治,可惜他并无识人之明,更兼刚愎自用,性疑无断,实非圣明之君。至于群臣,只知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更有一批言官,每日捕风捉影,肆言妄为,令有位之臣不得重用。如此下去,大明去日无多矣。” “先生可有良策?”周杨二人忙道。 袁可立摇了摇头,把目光转向李景。 李景点点头接道:“若想改变大明的命运,非出重手不可,首先皇帝不可擅权。你我均知,皇帝要是明君,那一切好说,可皇帝要是昏君呢?谁又能保证皇帝是明君还是昏君?” 顿了顿,李景接道:“何况就算皇帝年轻时是明君,难保老年以后不糊涂,这样的例子可不少见,汉武帝,唐太宗,唐高宗,年轻时哪个不是明君,可老来却净做些糊涂事!” 杨柳风和周衡臣闻听默然点头。 这俩人都是饱读史书,自然知道李景所言不假。 见二人点头,李景接道:“再说本朝,本朝从太祖至今已历十六帝,除太祖(洪武),成祖(永乐),宣宗(宣德),孝宗(弘治)这四朝,请问可否还有明君?” 周杨二人几乎不假思索地摇摇头。 他们很清楚,大明自建国以来,也就以上这四位算得上好皇帝了。 李景接道:“上无明君,如何治国?” 周衡臣和杨柳风对视一眼,忽然有些明白李景要说什么了。 皇帝是废材,治国自然靠的是大臣,纵观历史,大明王朝的名臣是最多的,要是没有这些名臣,大明王朝恐怕早就垮台了。 同样,大明王朝在历朝历代当中,奸臣和权臣也是最多的。有那么多糊涂皇帝,要是没有奸臣和权臣那才出鬼了。 而阉党的成就跟历朝历代相比更是独树一帜,从王振到汪直到刘瑾再到魏忠贤,可谓一个比一个猛。 明朝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的奸臣和权臣,甚至会出现这么多的宦官擅权,是因为明朝的制度有问题。 朱元璋当了皇帝以后,意识到宰相对皇帝的位置有威胁,于是借用胡惟庸案撤掉了宰相这一职务。 但是没有宰相,很多事情必须要皇帝亲自处理,遇到朱元璋这样的劳模皇帝还行,啥事儿他都愿意干,啥事儿他都愿意管。 可是不是哪个皇帝都愿意当劳模的,当皇帝这么遭罪谁愿意干? 于是,等到朱棣当了皇帝以后,开始任用秘书(内阁)。 朱棣比较霸气,内阁成员没有敢放肆的,但是等朱棣的儿子和孙子们当了皇帝以后,内阁的威力开始显现出来。 内阁的权力就是票拟权,就是全国各地的条陈建议首先经过内阁(主要是首辅)审阅,然后写成条陈上奏给皇帝,皇帝看了以后再进行批阅。 也就是说皇帝要处理的政务实际上是内阁已经过滤好的,这个权利比宰相要大得多。 虽然皇帝手里拥有最大的权利,也就是人事权,不执行可以换人,可无论怎么换,内阁的权力却始终没有减小,反而越来越大,最大的时候,可以封还皇帝的命令,拒不执行。 出现这样的情况,归根结底就是皇帝不想干活儿,皇帝不想干活儿就只能让秘书干,可皇帝要不给秘书权力,那秘书就没法干活儿,所以皇帝只能眼瞅着内阁的权利越来越大,而且只能忍着。 但是内阁权力越大,皇帝就越难受,而且皇帝只有一个人,哪里对付得了这些老油条,于是皇帝开始找帮手,帮手就是太监。 要知道内阁送上来的条陈奏折,要是没有皇帝的批示是不能执行的。这就是批示权,也叫批红。 不过皇帝的事情太多,这么多事情要他自己亲自批示,他肯定批示不过来,再遇上偷懒耍滑的皇帝,那就更不愿干了,于是皇帝就找太监帮着批示,这帮太监叫秉笔太监。而且秉笔太监不是一个人,是一群。 秉笔太监权力很大,但权力最大的并不是秉笔太监,是掌印太监,因为批示完以后要盖章,不盖章屁用不顶。印只有一个,因此掌印太监只有一个。 也就是说掌印太监才是太监中的老大。 后来威名赫赫的几位太监,基本都是掌印太监。 有这帮太监帮忙,皇帝终于可以制衡内阁和大臣了。 这招挺好,内阁权重,太监有皇帝撑腰,双方势均力敌,基本上是平手。 但是要想真正平衡,关键还是要看皇帝,要看皇帝信任谁。 很可惜,皇帝终究是信任太监要多一些。 于是大明王朝倒霉了,每当太监掌权的时候,大明王朝就要丧一次元气。 但是要说大明朝是因为太监才完蛋的,那又错了。 比太监还要操蛋的是言官。 言官主要由都察院十三道御史和六科给事中组成,他们的品级极低,一般都是七品。 言官们的品级虽低,但是权力却是极大,从中央到地方,上到皇帝百官,下到黎民百姓,从国家大事到社会生活,都在他们的监察和言事的范围之内。 尤其是都察院的御史们。 都察院就像是疯人院,一旦大门打开,让御史这帮疯子钻出来,那真是见谁骂谁,逮谁咬谁,见谁灭谁。 言官敢这么嚣张,是因为以前的皇帝立下的规矩,不得杀言官。 有这么个规矩在那放着,言官自然无法无天,看皇帝不顺眼的话,也是毫不客气,说骂就骂,然后皇帝还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明朝中前期还行,由于有一帮强力大腕镇场子,言官们虽然整天找茬儿,大抵还干些了正事,还不算太过嚣张,但是到了后期,尤其是东林党东山再起以后,算是彻底完了。 这帮人在朝堂上整天啥事儿不干,就是跟人掐架,你要干这个,他说不行,你要干那个,他也说不行! 有这么帮玩意儿整天在朝堂上捣乱,要是还能办成事儿那真是没天理了。 你要说他们没事儿找事儿,这点完全正确,但你要说他们一点目的没有那就错了,要知道朝廷里一共就那么些位置,想上去就必须有人下来,不把上面的人弄下来,他们怎么上去? 要是把上面的人弄下来他们还没上去,那就接着骂。 朝廷上的这些弊病很多人都清楚,但是谁也没办法改变,也不敢改变,包括皇帝在内。 因为这些规矩是祖制,是皇帝的老祖宗朱元璋定下来的。 通过刚才的那些书信,再加上自己耳闻目睹,杨柳风和周衡臣这时也已明白,要改变这个国家必须先改变现有的制度。 而改变现有的制度靠皇帝是不行的,靠朝堂上那些大臣也不行。 这些人非但不会同意改变现有的制度,反而会阻挠变革,因此,在改变制度以前,要把这些绊脚石统统打倒。 这时二人也终于知道李景要干什么了,眼前这个人要造反,而且是真正造反的那种! 流寇造反不过是为了混一口饱饭,因此当朝廷拿出钱粮,他们就毫不迟疑地投降,而这个人却是要推翻大明王朝! 两人心中骇然,偷偷地看了一下对方,目光一碰,随即避开。 杨柳风和周衡臣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李景的眼神,李景也知道这两人想了这么长时间是在想什么,因为李景提的问题原本就是准备让他们想这些。表面上看,袁可立和李景两人说话时似乎都没有明确说明济世军的宗旨到底是什么,但袁可立的高明之处就是,由他先开口进行引导,铺垫,最后由李景总结发言。而李景的高明之处就是,他把问题提出来,让这两人自己去想。等杨柳风和周衡臣两人想明白了,自然就知道济世军要干什么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贼船 袁可立和李景能配合的这么好,不是因为李景,而是靠袁可立。 在跟李景相处了一段时间以后,袁可立发现李景在处理很多事情上非常之精明,但是在某些方面却似乎完全不明白,比如说如何做一名首领,如何树立首领的威信。 袁可立知道,作为领导者是不能随便乱说话的,更不能说错话,李景要是说错话甚至做错事,那会降低他的威信。 既然收下李景这个学生,这样的事情袁可立岂能不教?但是这种事情不是说教了之后就能学会的,主要靠李景自己领悟,袁可立要做的就是让李景领悟如何做一名领导者。 袁可立历经四朝,更曾为帝师,他非常清楚如何让领导把握场面局势。 袁可立知道,有的时候,有些话由他来说远比李景更合适,就算他说错了都不要紧,因为最后拍板的人并不是他,是李景。 袁可立当然知道虽然他是李景的先生,也被李景任命为军师,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服他,他经常在李景要说话的时候提前说话,甚至代替李景说话,很多人心里都有些不满。但是袁可立并没有在意,只要能把李景培养成才,他就满足了。 实际上,李景起初也很不理解袁可立为什么总在他要说话的时候先开口。但是过了几次以后,李景发现,当袁可立先说完以后,他再说话就非常舒服,做定夺的时候更加容易。 这时李景终于明白袁可立的用意,袁可立这是在教他如何做一名领导者,作为领导者是不能随便乱说话的,而是要听取别人的意见然后再做决断。 渐渐地李景跟袁可立配合地原来越好,越来越默契,有时双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对李景的表现,袁可立十分欣慰。 李景虽然不通诗文,但绝不是文盲,而且悟性极高,尤其是在政治方面的领悟能力,几乎是一点就透。 看到李景逐渐由一名讲义气的土匪首领向一名老到的政治人物转变,袁可立老怀大慰。 不过袁可立知道,李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现在李景的手下才几个人?而且这些人对李景都绝不会有二心,这些人争得不过是一个名头而已。 只有随着李景的势力越来越大,各色人等开始粉墨登场,那时才是考验李景政治手腕的时候。 现在杨柳风和周衡臣这两个人就是考验李景的试金石,李景表现的好,这两个人就会成为他忠实的部下,李景要是表现得不好,那只能把这两人杀掉,然后重新物色陵川的管理人员。 对于杀人袁可立跟李景的表现又不一样,袁可立比李景果断得多,只要你挡着我的路,该踢掉就踢掉,该杀的就杀掉,下手的时候绝不手软。 而李景则经常讲人情,尤其是对红山岭的老兄弟们,只要他们不是犯了非死不可的大错,一般不轻易杀人。 对此袁可立也说不上自己跟李景的做法谁对谁错,因此两个人在这一点上经常出现分歧。 这个分歧直到红山岭的律法正式出台以后,才慢慢消失。 红山岭的律法是在大明律的基础上搞出来的,废除了许多酷刑,增加了许多惩罚。 比如说大明律当中有很多罪行都是株连九族,连坐等等,李景看了以后就取消了连坐这一规定,李景认为一人做事一人当,跟老婆孩子亲友没关系,除非这些人也参与其中。 至于凌迟,剥皮,腰斩等等惨不忍睹的酷刑也统统取消,不过是一死而已,整这么多花样干嘛?难道说杀千刀跟杀一刀威慑力不一样么? 对于贪污罪,李景的处罚是达到一定数额,直接杀掉,然后罚没其贪污的财产,另外关于贿赂罪,李景的规定是不管是受贿还是行贿,达到一定数额全部处死。 贪污贿赂数额不致死的,按贪污和贿赂的数额五倍进行罚款,同时处以各种刑罚,比如杖责,徒刑等等。 对李景的这一规定,红山岭诸人看了是目瞪口呆,这也太狠了吧?行贿跟受贿一样的处罚? 李景的解释是,就是让人不敢行贿,没人行贿自然就没人受贿。 但是对于行贿受贿李景也有严格地定义和规范,并不是拿人钱财就是行贿和受贿。 比如说一个官员穷的叮当响,他的朋友或者亲眷对他进行资助,只要这个官员不为这些人谋利或者是脱责,那就不算行贿受贿。 难不成这个官员的亲友不能救济自家的亲友了么? 实际上李景也知道加了这个规定以后,可能会给别人钻空子,不过世上的律法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 红山岭制定的律法跟大明律相比,很多处罚都轻了许多,但是又有很多方面更加严格,当初看到李景颁布的律法,很多人都是暗暗咂舌。 但是他们很快就体会到这种律法的好处来,那就是在红山岭的管辖范围内,所有的人没有敢行贿受贿还有贪污的,而且一人犯错,全家不必跟着受累,不会出现家破人亡这种情况。 随着律法的颁布,李景又开始制定新的制度。 同样还是把大明的制度拿过来,然后进行修改,不妥的地方去掉不用,不足的地方添加,在这一点上,袁可立真正是出了大力。 因为对明朝制度的利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明朝实行的是内阁六部制,其中内阁首辅的权力最大,大到连以前的宰相都比不过,至于次辅以下的内阁成员则根本没有多大权力,基本上唯首辅之命是从。 这样一来,如果首辅是个庸才,那么整个国家基本就不会有任何发展。 袁可立和李景等人商议之后,根据明朝的制度架构进行了改进。 红山岭也成立了一个类似于内阁这么一个架构,主要成员为:李景,袁可立,沈正,高奇,马五,孙猛和张鳌。 其中李景相当于首辅,剩下六个人相当于内阁成员。 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李景主管全面工作,其余诸人分管具体工作。 然后在这个架构的下面,也设置了各个机构,主管就是上面这些人,当然大多数都是空壳子,有的机构还一个人没有。 山上虽然所有的事情都由李景说了算,但是辅助他的人权力都是极大,比如高奇不但管士兵的训练,执法队也归高奇管。 只要有人犯错,执法队直接就可以拿下,可以不跟李景请示,只需事后汇报,当然执法队是没有权力进行处罚的。 比如沈正,所有涉及到后勤的事宜全部都由沈正负责,沈正发现问题同样可以直接处理,然后事后告诉李景。 再比如马五的情报部门也是一样,全部由马五自己负责处理。 李景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做法告诉大家,权力不能由一个人掌管。 当然,也不能任由大家胡为,如果这些人犯错,那么就由袁可立提请大家商议如何处置,然后李景来拍板决定,或者由李景直接拿出意见,征求大家同意。 这种做法确实很民主,无论谁犯错都要得到处罚,当然前提是要征得李景的同意和其余几个人的同意,如果李景自己不同意,但是别人都同意,那这个事情就要重新再议,或者是李景同意,其余几人不同意,那也要重新商议。 李景弄的这个东西只能算是雏形,毕竟红山岭管辖的范围有限,人口也少。 但是李景希望为以后打下基本,李景知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现在把这些做好,以后就不会乱。 应该说红山岭弄得这个东西还是很有效果的,大家的积极性都很高,红山岭的发展一片欣欣向荣。 不过现在红山岭面临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山上管事儿的人太少,几乎就这么几个人在干活儿,要是总这么下去,这几个人得累死。 因此大家都知道,人才是眼下最急需的。 这也是李景和袁可立等人为什么急着要把杨柳风和周衡臣拉进来的原因。 另外,济世军在陵川做的事情是瞒不了这两个人多久的,与其让这两个人自己看出来,还不如早一点告诉他们,早一点让他们抉择,对大家都有利。 看到李景刀锋一样的目光,杨柳风和周衡臣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既然已经上了贼船,啥也不说了,跟着干吧。 随即两人起身躬身施礼道:“下官(晚生)明白了。” 李景点点头道:“明白就好,你二人现在全部的工作就是稳定陵川的民心,我岳父已经安排人手下去清丈土地,土地清丈出来以后,把那些无主的,还有那些被强取豪夺的全部分给那些没有土地的农民,这件事情你俩一定要处理好。” 杨柳风奇道:“还让我们做朝廷的官员?” 李景点点头道:“那是自然,慎行,我很看好你,希望你能跟周县令好好学学如何治理地方,以后我要交给你们的恐怕不止一个县城。先生,把咱们制定地律例拿给他俩看看,可别让他们犯错误。”袁可立点点头,招呼虎头到自己的房间把律例拿来。听说济世军还有律例,周杨二人大奇,心里不住盘算李景制定的律例会是什么内容。 第一百六十五章 购买牛马 过了一会儿,虎头带着两名亲兵抱着厚厚两大摞书进来,在李景的示意下交给周杨二人。 二人接过一看,只见封面上赫然写着大明律三个大字。 在明朝,读书人必读的书籍就是大明律,不懂大明律,根本就无法做官。 看到李景让他们看大明律,周衡臣和杨柳风暗暗苦笑,大明律他们都快要背下来了,还用得着看? 看到两人的表情,袁可立笑道:“回去仔细看看,不然以后要吃亏的。” “是,先生!”周衡臣和杨柳风急忙说道。 这两人都不是傻子,知道袁可立这么说必有深意。 跟李景和袁可立等人告辞,两人抱着书回到自己的住处,然后认真地看了起来,看了没多久,他俩就知道袁可立为什么要他们仔细地看了。 这本大明律跟原来的大明律根本是两回事儿,完全是挂羊头卖狗肉。 周衡臣和杨柳风两人退下以后,沈正不无担心地对李景和袁可立道:“这么早就告诉他俩实情,不怕他们逃跑泄密么?” 李景摇了摇头笑道:“无妨,这两人是聪明人,而且他们一个贪生怕死,一个要养活全家,咱们让他们打着朝廷地旗号做事,想来他们必能明白其中的门道儿。何况咱们占据了陵川,做的许多事情都要他们出现,终究瞒不了他们太久。” 顿了顿,李景接道:“另外,除了这两个人,咱们还要大力挖掘人才,有能力做事的就让他们做事,没能力的做事的就开办县学,让他们教书,给咱们培养人才。” 沈正点了点头道:“这次招来这么多读书人,挑出几个能做事的应该不是难事,教书的问题也不大,只要咱们给钱,这些人当中必然有人愿意教书。唯一麻烦的就是生源,这次陵川被流寇破坏的厉害,各处都要人干活儿,哪里还有人家愿意把孩子送到学堂?” 李景点点头,知道沈正说的这个才是难题。 大明朝看重读书人,但是为什么还有那么多文盲?不是老百姓不想读书,主要是读不起,也没时间读。 那时的农民不但需要种地,还要服各种劳役,没钱交劳役费的就得自己去干,这时连孩子都是劳动力,不光要干砍柴之类的杂活儿,还得干地里的活儿。不干活儿就没有收成,没收成就吃不上饭,饭都吃不上了,还读个屁的书。 其实,关于这个问题李景已经想了很久,以前他一直没明白为什么连七八岁的孩子也要干活儿,直到红山岭周边的那些大地主们开始给红山岭缴税的时候,李景才明白。 当年杨百富等人加入到红山岭以后,每到农忙时节,都要召集大量的人力帮他们种地,有时招不到人,或者人力不足的时候,就找李景帮忙,让山上的人给他们出工。 这时李景终于知道为什么连孩子都要干活儿了,说白了就是生产力的问题。 那时没有什么手扶拖拉机,也没有各种机械化耕地用具,要种地只能靠人。当然,还有牛马,尤其是牛。 在古代,农民爱牛跟爱子差不多,甚至还有过之,即便是天旱不能耕地,甚至无粮可食的时候,农民也舍不得把牛杀掉。当农民迫于无奈要出卖耕牛的时候,其内心的难过和对牛的依恋之情是难以表达的,对农民来说,牛已经不单纯是能帮助他们耕田种地的劳力,而是家庭的一员。 电影和电视中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情节,某位大侠进了某家客栈,然后大喝一声:“小二,切两斤熟牛肉,再来一坛好酒。” 这样的情节纯属胡说八道,饭馆客栈敢卖牛肉,老板活腻味了吧?杀牛是犯法的,而且是重罪。 大明律规定,故意杀他人牛马,杖七十,徒一年半,私自宰杀自己的牛马,杖一百,耕牛因病死亡,如果不报官,私自开剥,笞四十。 而且以老百姓对牛的爱惜程度,是不可能把牛卖掉让人杀掉的,在卖牛以前肯定要打听好买牛是干什么用的,想杀掉?滚犊子,信不信报官抽你丫的。 虽然老百姓非常爱惜牛,但是牛不是谁家都能买得起的,大多数的老百姓家里都没有牛,即便是杨百富这样的大户人家,耕牛也是不够的。 没有牛,耕地就只能靠人,而人力显然是比不上畜力的。 当李景意识到生产力不高是因为没有牛马的时候,就命令马五派人到榆林购买一批牛马回来。 很可惜,就在这时,陕西爆发了流民起义,再加上后金入关,大同那边也跟蒙古方面断绝了贸易往来。马五派出去的人别说买牛马,连人都差点没回来,买牛马的事情自然不了了之。 没有牛马,只能依靠人力,好在红山岭这几年人口增加很快,人力倒是不缺。 但李景想要在陵川开办学堂让人读书,总不能把红山岭的人口给搬到陵川吧?就算能搬过来,陵川暂时也没有能力吸纳这么多的人口。因此,要想让陵川的人把孩子送进学堂,就必须给这些人家解决劳动力的问题。 李景算盘了一下当前的局势,现在陕西的局势基本上已经开始稳定,这时到榆林购买一批牛马应该问题不大。而且现在距离来年春耕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购买牛马完全够用。 打定主意,李景便道:“岳父,依我看现在的时间还算充裕,让人给五哥送信,购买一批牛马回来,这样,来年春耕劳力的问题就可以解决了。而且只要这批牛马买回来,以陵川的地理条件,只要饲养得当,就可以繁衍生息,数年后就会有大批的牛马以供农民使用。” 沈正琢磨了一会儿点点头道:“我这就给马五写信,让他务必买一批牛马回来。” 这时袁可立接道:“让马五的人分批行动,要减小目标,不要引人注意。” 李景点点头道:“对,一定要注意安全,告诉马五,这批牛马关乎人们的生存大计,实在不行,就让他调动车马行的人进行保护,这批牛马一定要保证安全送来。” 沈正点头道:“我马上就办。” 沈正刚要出门,李景一拍额头说道:“岳父稍等,差点忘了正事儿,现在咱们在陵川库存的粮食还有多少?” 沈正指了指李景笑着摇摇头道:“还有两万多石。” 李景点点头道:“留五千石出来,这边要是不够的话,让二壮回去再运一批过来。” 沈正点点头,也不问李景留粮做什么,转身出门而去。 …… 李景和袁可立吃晚饭的时候,高迎祥也在吃晚饭。 不过对于高迎祥来说,今晚的晚饭好像极难下咽,眼见吃了快有半个时辰了,这顿饭还没有吃完。 高迎祥吃不下饭的原因是今天下午有几名被俘的兄弟被放回来了,同时这几个人还给他带了一封信,信是此时占据在陵川城的那伙儿不明身份的部队首领给他写的。 信的内容是让高迎祥带着部下从赵家岭村顺着西南方向到晋城,然后一路向西至阳城再到闻喜县,在信中还画了一幅详细地行军地图。同时信中还告诉高迎祥,如果按照这个线路行动,他们将会放了所俘的闯军士兵,还会给高迎祥提供三千石粮食。 高迎祥看完信之后破口大骂:“他妈的,他们这是想要老子干嘛?让老子往虎口里钻么?” 那几名士兵临走时早就背熟了高奇教的话,当即把眼下官军的情况说了一遍,但是高迎祥心中气愤,哪里听得进去,一通臭骂把这几个士兵赶了出去。 不过把那几名士兵赶出去之后,高迎祥越琢磨越不对劲儿,按他眼下的情况,除非是能进入林县境内,否则便得往壶关方向跑。 但是林县的方向有官军阻挡,壶关的方向又被这支部队封住,这两个方向全都过不去,也就是说想从眼下这个地方逃出去,只能按照人家的安排行事。 而且高迎祥认为的虎口并不一定就是虎口,要知道几个月前,他带着部下就是从闻喜县打过来的,对这几个县城的情况十分清楚,而把他一路撵过来的曹文诏部现在还在高平县。 高平县到赵家岭的距离大约有二百里左右,按照这支部队首领给出的行军路线走的话,曹文诏至少要一天的时间才能追上,而且还必须得派关宁铁骑追赶才行。 如果陵川的这支部队不加干扰的话,闯军完全可以摆脱曹文诏的追击,重新占据阳城和沁水一带的几座县城,甚至重新回到陕西老家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高迎祥刚在这支部队的手里吃了大亏,怎敢轻易相信对方的话? 高迎祥琢磨了半天拿不定主意,只好命人把李自成找来商议,谁知李自成来了以后也没什么主意,倒是在高迎祥这里混了顿饭。李自成吃的欢畅,高迎祥却是食难下咽,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还没吃完。见高迎祥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李自成终于忍不住了,终于开口说道:“舅舅,到底要怎么办你倒是拿个主意啊!你这样不是要急死人么!” 第一百六十六章 先锋营 高迎祥看了看李自成,叹了口气,放下筷子说道:“鸿基,你对这件事是怎么看的?” 李自成摇摇头道:“我觉得这帮人不怀好意,你想,如果他们真要放咱们一条生路,干嘛还封住北面的道路,这不是摆明不想让咱们进太行山么?” 高迎祥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道:“其实咱们现在进入太行山也未必就是好事儿,马上就到入冬了,咱们数万兄弟进了山,吃的穿的都成问题。” 李自成点了点头道:“舅舅说的是,不过我是不相信这帮家伙的,依我看咱们还是打林县,只要咱们灭了对面的官军,林县就是咱们的了。” 高迎祥摇了摇头道:“守住林县方向的官军不好打啊!我派探子打探过,这支官军部队装备精良,阵营齐整,绝非咱们以前击败的那些官军可比,一旦打不下,惹恼了陵川这帮家伙,再给咱们来个前后夹击,到时就悔之晚矣。” 李自成挠挠头道:“这不就剩下这最后一条路了么?要是他们骗咱们,给咱们来个半路袭击怎么办?” 高迎祥琢磨了一会儿道:“我总觉得陵川城里的这支部队好像并没有把咱们赶尽杀绝的意思,你想,当初他们围城的时候,迟迟不动手,直到咱们全部出城才开始攻城,然后也没有穷追猛打,只是骚扰了一下咱们,我觉得他们利用咱们倒是有可能,但是要消灭咱们好像不用费这么大劲吧?” 李自成心里暗骂一声,心道:“什么全部出城才开始攻城,那时我的人还在城里呢!你倒是没挨打,死的全是我的人。还说什么没有穷追猛打,只是骚扰,骚扰能打死咱们这么多人么?还抓了咱们好几百人呢。” 不过这话李自成终究不敢说出口,只能是心里暗骂而已。 不过从心里说李自成也觉得高迎祥说的有些道理,陵川城内的这支部队真要的倾力来攻的话,就凭他和高迎祥手下这帮乌合之众,恐怕早就被打得溃不成军了,哪能现在还在安稳地吃饭? 见李自成不言,高迎祥叹了口气接道:“而且这支部队还答应把俘虏咱们的兄弟们都放回来,还答应给咱们三千石粮食,这个条件我要是不答应的话,下面的兄弟也不好安抚啊!” 李自成默默点了点头,他没敢继续坚持往林县方向逃跑,这一点也是很大原因。 要知道被俘的那些人跟闯营的士兵都是沾亲带故,把这些人撇了,还想不想让手下的人帮你打仗了? 尤其那三千石粮食,这些人造反为了啥?不就是为了能吃饱饭么?你放着粮食不要,让我们跟官军拼命,当人是傻子啊! 猛然间李自成想起一个问题,急忙说道:“舅舅,那几个放回来的兄弟,你有没有告诉他们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高迎祥摇摇头道:“没有,这又没什么可怕人的。” 李自成一拍大腿道:“完了,这几个家伙回去把这件事一说出去,咱们要是不照那些人的安排肯定是不行了,下面那些兄弟非炸锅不可。” 高迎祥闻听顿时愕然,当时自己光顾着生气,居然忘了这茬儿。 想明其中的利害,高迎祥急道:“鸿基,快把那几个家伙叫过来!” 李自成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没用了,现在封口已经晚了,必须要按照那些人的安排行事了,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想一个万全之策,防止他们偷袭。” 高迎祥看了看李自成道:“你有什么主意?” 李自成展开高奇送来的行军地图,看了看道:“从这张地图来看,咱们所经的路线不是山就是岭,在这样的地方打仗,谁的兵力都展不开,因此即便是伏击,也是小部队骚扰,关键是这两个地方。” 说着李自成点了点地图上的两个位置,然后接道:“这里是柳树口,从这里南下就是怀庆府的修武县和武陟县,如果咱们让他们在这里交接俘虏和粮食,那么基本可以断定,这些人不是在骗咱们,不过从这里到怀庆府,道路难行,我是不赞成在这里进行交接的。” 顿了顿李自成接道:“还有一个位置就是这里,山河镇。山河镇的位置更加重要,北临阳城和晋城,南接怀庆济源,咱们行动起来更方便,而且这里不属陵川境内,他们要想埋伏咱们会有顾忌,我建议就在山河镇跟他们交接,不过为防万一,我建议咱们让那些老弱妇孺先走,咱们率部轻装尾随,一旦发现不妙,随时可以撤离。” 高迎祥仔细地看了看地图,然后琢磨了一下李自成的计划,当听到最后一句,高迎祥愣了一下,心里不由暗骂道:“他妈的,这小子挺狠,居然让老弱妇孺打头阵,一旦风声不妙,随时可以逃跑,这小子的手段不比我差多少啊!” 想了想,高迎祥点点头道:“就这么定了,我马上让那几个家伙回去传信,就说咱们答应了他们的条件,让他们把俘虏和粮食送到山河镇,咱们在那里跟他们交接,另外再让他们多加两千石粮食。” 猛听高迎祥还要两千石粮食,李自成大惊,急忙说道:“还要粮食?他们能给么?” 高迎祥摆摆手道:“我估摸着能给,你想他们为啥要放俘虏?还白送给咱们三千石粮食?如果不是想挖坑陷害咱们就是想利用咱们,我觉得还是利用咱们的可能性更大。他们能利用咱们干啥?无非是让咱们吸引官兵的注意力,这个对咱们来说根本无所谓,没有他们,官兵也是盯着咱们狠打,既然他们想利用咱们,那咱们正好再敲他们一批粮食出来。” “老奸巨猾!”李自成暗道。 这时李自成终于明白,高迎祥能混到今天真不是白给的,不愧是马贩子出身,这时候还跟人做买卖,而且这买卖都让他做绝了。 当下高迎祥跟李自成把具体的细节敲定,然后把送信那几个人叫来,吩咐了一番之后,让他们接着回去送信。 听完高迎祥的意思,李景和袁可立相视一笑,当即答应了高迎祥的条件,不过高迎祥要多加两千石粮食,那么就不能从山河镇往河南境内跑,否则这边马上跟他翻脸。 高迎祥原本也没准备往河南跑,那边人生地不熟的跑去能干嘛?还是山西这边日子快活,因此当即便答应下来。 高迎祥和李景都知此事夜长梦多,耽误久了,难保曹文诏不带兵打过来,两人议定之后,连夜开始行动,而且为了谨慎起见,闯军在行动之时,连火把都不敢点,好在月色明亮,倒不至于走错了路。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在地图上距离看似很近,实际上从赵家岭到山河镇至少也有三百多里的路程。 另外闯军的先头部队全是老弱妇孺,走的本来就慢,加上走的还是山路,这一来行军的速度格外慢,而且为了避免官军察觉,只能夜晚行军,这样一来每天晚上只能走四十多里的路程,一直走了七天才来到山河镇。 当闯军的先头部队到达山河镇的时候,济世军押着俘虏,推着粮车已经等了两天多了。 等高迎祥带着主力到达山河镇以后,济世军便把俘虏和粮食交割,但是交割以后,这支部队却并没有返回,而是在二十里外远远吊着闯军。 看到这种情况,高迎祥自然知道济世军要干什么,这是怕闯军往河南的方向跑,随时准备开打呢。 对济世军的装备高迎祥非常羡慕,这些人全着布衣,不带盾牌,甚至连长枪都没有,在一般人的眼中,这样的部队一旦遇到骑兵,下场只有一个,全军覆没。 但是高迎祥知道,要是不知底细的骑兵遇到这支部队,冒然展开攻击的话,非倒大霉不可。 这支部队正是张楚的先锋营! 李景和高奇把这支部队派出来,目的就是监视闯军,拿了好处不干活儿就开打。 与此同时,陵川城里的济世军各营也已做好了准备,随时准备出击,目标是闯军攻占的县城。 眼下在陵川,济世军的总兵力大约在五千左右。 五千兵力看似不少,但实际上要达到李景的战略目的,这些人数是不够的。 首先,在陵川至少要留下一个营的兵力,因为陵川是连通红山岭到中条山的中转站,这里是万万不能丢的。 然后每占据一座县城,都要留下一定的兵力,按照李景的打算,以曲沃为中心的几处县城全部都要占领,那么前期就需要大量的兵力进行防御。 只有把这几处县城完全整合以后,才可以抽出一定的兵力,但是在此之前,这些的兵力肯定是不够的,因此袁可立才建议征兵。 实际上,这个时候红山岭的兵力已经开始调动,由于闯军已经从林县的边界撤离,林县的卫所兵也开始纳入济世军的体系。应该说袁可立的战略眼光确实很高明,李景希望孙猛能拿到兵权,虽然能保障红山岭不受袭扰,但是袁可立的战略实施以后,林县已经没有乱军的威胁,这时直接把官兵开出来加入到济世军,显然好处更大。在红山岭调兵的同时,一项大工程开始动工,这就是修路。 第一百六十七章 是敌是友 李景不是慈善家,他不可能白养活陵川县几万人好几个月,拿了他的粮食的人家全部要出劳力修路,修陵川到红山岭的道路。 只要这条道路开通,红山岭的物资就可以源源不断地供往陵川,以及别的县城。 为了修这条路,李景不光调动了陵川的百姓,连红山岭的人口也全部调动了起来。 另外,为了能把修路的民夫的积极性调动起来,尽快修好这条道路,所有参加修路的民夫不但管吃,还给钱。 这两记大招一出,应者如云,陵川城和红山岭地区的老百姓凡是能动的几乎全都来了。 整这么大的工程可是考验统筹者能力的时候,李景身边有这个能力的只有袁可立一人。 不过考虑到袁可立年事已高,李景除了任命袁可立掌总以外,又把沈正,张鳌,周衡臣,杨柳风四人安排到袁可立身边当帮手,同时张鳌负责红山岭方面的工程,周衡臣和杨柳风负责陵川辖内的工程。 就在李景这边紧锣密鼓的大搞基本建设的时候,张楚的前锋营传来一个消息,闯军在山河镇休整了两天之后突然往晋城的方向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李景大惊,高迎祥脑子进水了么?这家伙怎么打起晋城的主意了? 说实话,李景曾经想过逼着高迎祥攻打晋城,然后顺势占领,不过考虑到闯军的实力,后来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李景现在不想跟官军交恶,自然不会帮着高迎祥攻打晋城,可以说在曹文诏没走之前,李景是不会捅这个马蜂窝的。 要知道晋城在明初的时候属于直隶州,虽然后来并入泽州取消治所,但晋城的城防远非陵川这样的县城可比,凭高迎祥的实力眼下根本打不下晋城,就算能打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而曹文诏所部就在高平,距离晋城不足百里,一日间就可到达晋城,岂能给高迎祥这么长时间让他攻占晋城? 这个时候高迎祥居然敢打晋城的主意,寿星公吃砒霜,简直是嫌命长了!想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死法儿吧。 李景觉得高迎祥能混到今天决不会这么糊涂,那么他是什么用意呢? 李景皱眉沉思了一会儿,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忽略了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传入李景耳中:“将军请用茶!” 李景点点头,用手指了指桌子,示意那女孩将茶放下。 看到那婢女施礼退下的时候,李景眼前猛地灵光一闪,他终于明白高迎祥为什么要往晋城的方向去了。 高迎祥并非要攻占晋城,而是要吸引官兵的注意。 因为在此之前,高迎祥在山河镇休整了两天。 高迎祥的脑子又没有装屎,他干嘛要在山河镇休整这么长时间?等着官军围剿么? 实际上他在山河镇休整是个假象,他不光在迷惑官军,同时也在迷惑李景。 高迎祥为什么总甩不开官军的追击,也摆脱不了济世军的尾随,说白了就是因为有累赘,闯军队伍中的老弱妇孺太多。 这两天时间,高迎祥想来是把那些老弱妇孺还有粮草等物资找了个地方隐藏起来,这样他就可以轻装行动,即便吃了败仗,也能逃出来,同时不至于丢失粮草。 如果高迎祥更聪明一点的话,还可以兵分两路,甚至三路,一路佯攻晋城吸引官军主意,另外两路袭击阳城和沁水。 阳城和沁水刚破城几个月,想来没那么快就修好城墙,这时高迎祥率军杀过去,定能轻易攻占县城。 即便曹文诏知道高迎祥的动作,也只能干瞪眼,谁叫他手里只有三千兵马。 要说曹文诏虽然当了总兵,但是手头的兵力却一直没变过,以前是三千人,到现在还是三千人。 就这三千人,从陕西打到山西,硬是杀的流寇心惊胆战。 虽说流寇的战斗力不行,但是曹文诏用兵也确实太过强悍,李景自认是没这个本事。 李景这里刚刚猜到高迎祥的用意,前锋营再次传来消息:高迎祥兵分三路,一路攻击晋城,一路攻击阳城,另一路应该是往沁水的方向去了。另外前锋营送信的人还说,这三路人马皆是青壮,那些老弱妇孺不知到哪里去了。 李景默默地点了点头,那些老弱妇孺能跑去什么地方,他也能猜出个大概方向来,闯军要在沁水阳城一带跟官军作战,自然不能让这些人待在战场附近,但是也不能离得太远,那样补给起来困难,也就是说最多不会超过一天的路程,而且这些人还要尽量做到隐蔽,那只能往山里进发。 从山河镇那边要进山一是往河南济源的方向走,二是往恒曲的方向走。济源的方向有先锋营监视,高迎祥肯定没那么大胆子往这个方向跑,那只剩下恒曲的方向了,那些老弱妇孺走了两天,按照这些人的脚程,现在最多走到王屋山一带。 李景并没有责怪前锋营没有监视好高迎祥的部队,斥候探子也不是万能的,他们要有本事探明敌军的一举一动,那仗基本也不用打了。 斥候主要的任务是侦查敌军的主力极其行动路线,不可能把敌军任何调动都查的清清楚楚。 何况闯军总数有好几万人,前面的部队调走了,他们也不可能会越过后面的部队看到前面去,而且闯军还是在夜间行动,这就更加没法知道前面的情况了。 一方主帅只能通过斥候探知的消息来进行分析和判断,然后做出决定。 在战争中学习如何作战,不光是李景,包括高迎祥也是一样。 高迎祥显然是看出陵川城里的这支部队跟曹文诏一样都是兵力不足,这才做出分兵出击的决定。他认为陵川城的这支部队好像并不没有跟他掐架的意思,因此才敢佯攻晋城。 可惜高迎祥错了,李景只是要让高迎祥吸引官兵的注意力而已,高迎祥要是打乱了李景的战略部署,那高迎祥就失去了利用价值,李景会毫不犹豫地打他打倒在地,然后狠狠踹上两脚。 得知高迎祥的战术意图之后,李景当即决定,命高奇率领本部人马和陈大虎一个营向阳城方向进发,逼迫高迎祥转向恒曲方向,而且为了避免攻城时产生伤亡,李景让陈大壮分出二十门新式火炮交给高奇。 同时,李景命令张楚马上给高迎祥传信,一旦打下沁水和阳城,马上攻打恒曲等县城,否则就对闯军不客气。 李景敢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就在这个时候,他接到马五的人从太原方向给他送来一封信,信里说紫金梁王自用及混世王,八大王(张献忠),曹操,闯塌天等部窜入太原,汾州,平阳等地。 想来曹文诏现在也应该得知这个消息,曹文诏必须马上动起来了。 确实,曹文诏比李景更早地就得知这一消息,因为他是临洮总兵官,这样的消息就算不通知别人也得通知他,而且是快马通知,通知的速度远非马五的报信人员可比。 实际上曹文诏非但知道紫金梁在太原等地闹腾,而且他还知道混世王,曹操,闯塌天等人此时正在平阳府一带闹腾。 但是曹文诏现在实在是腾不出手来对付这些家伙。 曹文诏是个很认真的人,他剿匪最大的特点就是赶尽杀绝,从陕西一路杀进山西,干掉了王嘉胤等诸多流寇以后,他就把目标放在了高迎祥的身上。 在经过一路追杀之后,曹文诏原本打算在陵川一带把高迎祥吃掉,不成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连续两仗把高迎祥打跑,然后把陵川给占了。 这下曹文诏的作战部署全被打乱了。 曹文诏现在面临的难题是北面太原,汾州有流寇最大的势力紫金梁,八大王等流寇在活动,西面平阳府一带有混世王,曹操,闯塌天这帮流寇在活动。 本来曹文诏最好的选择是击败高迎祥部,然后西进打垮平阳府一带的流寇,最后转而向北再打垮紫金梁所部,这条路线是最快的行军路线。 但是高迎祥现在跑到陵川跟林县的交界去了,而且跑到那里就不动了,如果他追上去,高迎祥随时可以逃往河南境内,如果他继续追击,就会离太原等地越来越远,那时紫金梁这帮家伙还不撒了欢儿地闹腾啊。 另外曹文诏还担心在陵川城内的那支不明敌友的部队,曹文诏到现在也没闹明白这伙儿人到底想要干啥。 说他们是敌吧,他们来陵川帮着官兵打流寇,而且打得好像比官军还卖力。 说他们是友吧,他们站着陵川就不走了,还大搞民心工作,把上万石粮食都分给了老百姓,一粒粮食也没给他送来,然后还大肆招人干活儿,连饷钱都是自己出。 这伙儿人占着陵川一下子让曹文诏为难起来。 从心里说,曹文诏实在不想给自己找事儿跟这支部队打仗,他甚至希望这支部队能帮他把高迎祥给灭了,然后他就可以掉头对付紫金梁那些人。可谁知这帮人跟高迎祥部打着打着就不打了,任由高迎祥那帮人在陵川和林县的交界处呆着。曹文诏现在过去打,怕人家跑,不打吧是个祸患。曹文诏犹豫不决,决定看清高迎祥的动向再做决定,因此就在高平住下了,而且一住就是半个多月。 第一百六十八章 跑得快 这一天曹文诏先后接到沁水和阳城还有晋城等地向他求援的消息,曹文诏这才得知高迎祥率部从山里钻了出来,并且正准备攻击晋城,阳城和沁水。 曹文诏大喜,也不管高迎祥是怎么从陵川过去的,当即把部将召集起来,他的部下最有名的是他的侄子曹变蛟和马科,这两人随曹文诏转战陕西和山西两地屡立战功。 将两人叫来后,曹文诏随即命令两人各率一千步兵分别救援沁水和阳城二县,自己亲率一千关宁铁骑至晋城解围。 曹文诏的打算是,自己带领一千关宁铁骑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晋城,把晋城的流寇打垮以后再转往阳城方向,只要阳城能坚守一两天,自己的部队和那些步兵就可以赶到。 曹文诏的部队刚从高平出来,高迎祥就知道曹文诏出动了。 跟官军打了这么多年的仗,高迎祥要是不知道在打仗以前派斥候出去打探情报,早不知死哪了。 高迎祥不光知道曹文诏动了,他还知道连陵川那伙儿人也跟着动了。 高迎祥很清楚,陵川的人马自然是不会帮着他打官军的,想打早就打了,还能等到现在?那么这些人的目标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没过多久,高迎祥就接到李景的恐吓信,这下高迎祥傻眼了,高迎祥万万想不到自己这个举动竟然招来一群饿狼。 好在他反应及时,急忙让人给李景送信,告诉李景,打下沁水和阳城之后,马上就向恒曲方向攻击。 李景看完信后,让送信人告诉高迎祥,把恒曲,闻喜,曲沃等县打完,爱上哪上哪,但是在此之前要是再不听招呼,马上跟官军联手灭了他。 看了李景的回信,高迎祥知道这个时候要是再起花花肠子,李景是绝对不会对他手软的。 眼见官军和济世军对他隐隐形成两面夹击之势,高迎祥再不敢继续在晋城逗留,率领军队急忙掉头攻向阳城。 高迎祥手下也是有一支骑兵部队的,虽然跟曹文诏的关宁铁骑没法相比,但比起别的官军来,还是很强大的,这也是他能屡屡击败官军的原因。 三支部队看似同时在行动,实际上有先有后。 最占优势的是高迎祥,从山河镇出来以前他就定下了分兵之计,在行动速度上他的优势最明显。 其次是李景,因为他有一支部队吊在高迎祥的后面,这让他在第一时间得知了高迎祥的动向。 曹文诏行动的最晚,因为他不知道高迎祥的部队居然从山里钻了出来。 虽然他也派斥候盯着高迎祥的部队,但是由于有李景的部队在陵川横着,斥候想打探情报和来回送信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尤其当高迎祥准备离开赵家岭的时候,李景便下令封锁曹文诏的耳目。 李景本身是特种兵出身,他的部下训练最好的除了突击小队就是斥候,以斥候对斥候,虽然曹文诏的部下也是精锐,但毕竟没有李景这个职业精英训练的厉害,没几天曹文诏的斥候就被打得没影了。 因此曹文诏直到沁水,阳城和晋城向他发来求援以后才知道高迎祥已经跑了出来。 但是行动晚,不代表速度慢。 高平县距离晋城不到八十里,曹文诏率领的又是骑兵部队,而且是一人双骑,曹文诏所部只需两个时辰便可到达晋城。 李景的手下除了斥候和传令兵骑马,剩下的全是步兵,步兵的行军速度自然无法跟骑兵相比,等高奇带人到达晋城的时候,高迎祥早带人跑没影了,连曹文诏的部队都没看到。 (这里简单介绍一下地图,红山岭所处的位置在河南北部,与山西交界,明朝崇祯六年以后曾是高迎祥所部的根据地,现在也有这个地名。 陵川县在红山岭的西面,距离大约有六十余里,陵川的北面是山西壶关,距离陵川直线距离是八十里左右,著名的太行山大峡谷就在壶关境内。陵川县也属太行山地区,不过已经是太行山余脉。 高平县在陵川的西面,距离陵川大约六十里,晋城在高平县南部,直线距离也在六七十里左右,在明初曾是直隶州,后来取消州治,并入泽州,一度是泽州的州治所在。从晋城再往西四十里就是阳城县,再往西北四十里就是沁水县,距离都不算远。 在明朝这四个县都属泽州管辖,从崇祯四年开始泽州就成为义军和官军的主要战场,一直到崇祯六年,义军才被官军从泽州逐出。晋城的南面是河南的济源,义军首领王自用就是在这里病死。 从沁水往西一百多里是曲沃县,归平阳府管辖,曲沃南面的恒曲县属绛州管辖,这一区域属中条山地区,蕴有铜矿,李景占领这里的目的就是夺取这里的资源。) 高迎祥率军赶到阳城的时候,李自成已经开始攻城,高迎祥毫不迟疑,随即率军加入到攻城队伍当中,有高迎祥这支生力军加入,阳城很快被攻了下来。 高迎祥和李自成两人均知曹文诏已经率部向阳城这边赶来,在阳城抢劫一番之后,也不停留,直驱沁水县,三支部队合在一处,连夜便攻入沁水县城,又是一番大肆劫掠,随即弃城往恒曲方向转进。 高迎祥连克两座县城,然后连夜远遁令曹文诏大感惊奇。 这跟流寇以往的作风有些不同,以往流寇每攻下一座城池总喜欢在城里占踞一段时间,总之不把城里的富户抢光不算完。 至于官军来了,那也是先打一仗再说,打得赢就继续呆着,打不赢再跑。 可现在是打完就抢,抢完就跑,根本就不在城里过夜。 而且最令曹文诏纳闷儿的是,流寇怎么突然跑的这么快了? 现在流寇的行动速度明显比以前快了许多,官军根本是追之不及。 曹文诏略一思索就知高迎祥所部定是撇下了老弱妇孺,然后才开始行动。 要知道这时候官军能追上流寇,不是因为官兵跑得比流寇快。 除了骑兵,大家都是两条腿走路,官兵也不是长跑健将,不可能比流寇跑得快,相反,流寇常年逃命,久经锻炼,跑得比官兵要快得多。 官军能追上流寇是因为流寇是拉家带口的四处转战,有那些老弱妇孺拖累,当然跑不快。 但是高迎祥现在突然丢下这些包袱,行动一下子快了起来,曹文诏手下这些官军完全适应不了。 这一来曹文诏就开始头疼了。 要知道曹文诏所部大多不是本地人,来这里打仗就为了拿赏银,要是追不上流寇,一直跟在屁股后面吃灰,谁跟你折腾? 曹文诏有心甩掉步兵,只以一千关宁铁骑追击,但高迎祥所部的战斗力不容小觑,一旦部队士兵有所折损,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因此为了稳妥起见,曹文诏还是步骑一起出动。 但是曹文诏既然已经被高迎祥甩开了一定的距离,要想追上就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且高迎祥行踪不定,想要截击都无从下手。 本来曹文诏以为高迎祥打下沁水县以后会向翼城县进发,跟平阳府的乱军汇合,谁知高迎祥居然奔着西南方向的绛县去了。 曹文诏琢磨了良久,终于打定主意,不管高迎祥去哪,先占据绛州至平阳府的通道曲沃再说。 …… 陵川县衙。 李景和袁可立二人拿着前锋部队送来的信,然后对照地图查看高迎祥所部以及曹文诏所部的位置。 “先生,高迎祥现在的位置在这里,距离绛县已不足二十里。曹文诏的位置在这里,呵呵,这家伙以为高迎祥会打翼城县呢,竟然奔着翼城的方向去了,这一来双方至少差着七八十里的距离。张楚的位置在这里,再有十里就要追上高迎祥了!高奇所部刚到沁水,看来高奇的速度还是不够快啊!”李景指着地图说道。 袁可立摇了摇头道:“高奇走的晚,现在能到达沁水已经不算慢了。” 接着袁可立点了点刚才李景指的曹文诏的位置说道:“其实曹文诏的战略眼光还是非常高明的,你认为他断错了方向,没有追上闯贼,其实曹文诏走了一步好棋,有些时候,你得从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曹文诏可不光是要对付高迎祥自己,他还得对对别的流寇。 翼城的西面就是曲沃,是绛州到平阳府的必经之路,曹文诏现在奔向翼城县,目的就是要到曲沃扼住这条通道。这样闯贼想去平阳府的话,就得先过他这一关,如果闯贼不到平阳府,那么曹文诏可以任意选择攻击目标,无论是对付闯贼,还是对付平阳府的流寇都非常便捷。 不过,这样一来就给咱们出了个难题,曹文诏要是呆在曲沃对付闯贼的话,那咱们的算盘就彻底落空了。” 李景点了点头道:“好在咱们跟曹文诏对高迎祥形成了夹击之势,令他不敢贸然北上跟平阳府的流寇汇合。他在绛州一带活动的时间越久,曹文诏就越头疼。”袁可立摇了摇头道:“话虽如此,但是咱们也耗不起啊!高奇率军在外,所有的物资给养全部要从陵川这边供给,陵川这边的物资又要从红山岭外运,咱们现在哪里人力负担这么长的补给!”李景闻听默然点头,这就是济世军跟流寇最大的不同。 第一百六十九章 铜矿 流寇是以战养战,走哪抢哪,只要能抢到,补给就能跟得上,济世军却全靠红山岭支持,一旦红山岭那边供应不上,前面的士兵就得饿肚子。这一点甚至都比不上官军,官军的补给靠地方,地方要是不给,他们都敢自己去抢。 李景想了想,叹了口气道:“看来还是要速战速决啊!不能跟他们拖了,先生,我决定亲自出兵,陵川这边就交给你吧。” 袁可立摇了摇头道:“你亲自出兵,我是赞同的,因为那边要是攻占了县城终究还得你亲自去处理。不过我建议你最好跟曹文诏联系一下,告诉他闯贼由咱们来对付,让他去对付平阳府的流寇,只要他一走,这边咱们就好办了。” 李景疑惑道:“曹文诏此人忠勇果敢,能跟咱们合作么?” 袁可立笑道:“能不能合作那要看咱们能不能抓住他的弱点,曹文诏此人如你所说确实是忠勇果敢,但你别忘了,他手里只有三千兵马,而且还经常欠饷。” “先生的意思是。”李景沉吟起来。 袁可立轻轻拍了拍李景的肩头说道:“济民,以后你的对手会越来越多,你不光要了解对手的能力,了解对手的性格,有时还得看他们所处的位置。” 见李景连连点头,袁可立接道:“曹文诏是临洮总兵,朝廷让他剿匪,却只给了他三千兵马,有时军饷还经常拖欠。曹文诏率部跟流寇打了这么久,能坚持到现在着实不容易,现在最困扰他的想必就是兵力不足,且军饷难以解决,这就是他的弱点,只要我们帮他解决这个难题,他必然会答应跟咱们合作。” 李景点了点头,当下便和袁可立两人针对曹文诏的弱点商议了一番对策。 …… 平阳府和绛州这一带数个县城都曾被乱军攻打过,有的更曾经被攻破过,高迎祥和李自成在把老弱妇孺丢掉以后还有近万的人马,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绛县,随即转到东南,直取垣曲县。 看到高迎祥所行的方向与自己的目标方向背道而驰,曹文诏再次犹豫起来,怎么办?是先打高迎祥呢还是先解平阳府的危机? 曹文诏在营帐之中正琢磨闯军的动向,忽听亲兵来报,陵川周县令派人送来一封信。 曹文诏大奇,不知周衡臣给他写信做什么。 想了想,曹文诏随即命亲兵将送信之人带上。 那送信人被带到营帐,曹文诏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只见送信人大约二十来岁的样子,虽然穿着一身衙役的衣服,但是一脸精悍之气,跟寻常的衙役大不相同。 曹文诏招招手,那衙役急忙将信呈上,曹文诏随手接过打开,粗略地把信看了一遍,看完之后曹文诏神情突然变的古怪起来。 见曹文诏神情不对,身边曹变蛟忙问:“叔叔,信里说了什么?” 曹文诏苦笑了一下,把信递给曹变蛟道:“你自己看看吧!” 曹变蛟疑惑地接过信,飞快地看了一遍,随即脸上也露出古怪的神情。 见身边马科一脸好奇,曹变蛟随手把信递给他,随即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他妈的,狗日的周衡臣搞什么鬼?他竟然说闯贼由他来对付,要咱们放心大胆地剿灭平阳府的贼寇?这狗日的要有这个本事,陵川就不会丢了!” 马科飞快地把信看完,也跟着大骂道:“这个狗官以为他弃城而逃咱们不知道呢,他妈的,大帅不过是不想跟他计较而已,他还蹬鼻子上脸了,在这大言不惭地说要帮咱们打流寇?” 见曹变蛟和马科二人脸红脖子粗,气鼓鼓地大有杀回陵川,把周衡臣就地正法的架势,曹文诏摆了摆手道:“恐怕这信不是那姓周的县令写给咱们的。” 曹文诏毕竟久经官场,略一琢磨就明白信中蕴藏的含义。 陵川失而复得,大家谁都不是傻瓜,这里面是怎么回事儿大家都知道,陵川城内现在还有一支部队在那儿占着呢,周县令现在都得听人使唤。 这封信实际上是那支不名身份的部队的首领写给他的,以周衡臣的名义写,那么他们帮着官军剿匪就显得名正言顺,同时还向曹文诏传递出他们不愿跟官军交恶的意思。 不然的话,就算周衡臣没有丢失陵川,也决不会没事儿给自己找事儿。 县令守土有责,但只要守住他自己的辖区就行,帮别的县城打流寇?大明的官员要有这个觉悟,也不会被流寇接连不断地攻破城池了。 曹变蛟和马科闻言一愣,仔细地想了想,终于明白曹文诏为什么这么说了。 只是这支不明身份的部队主动帮他们打流寇?这两人一时间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曹文诏也不理会二人,转头看向那送信人道:“你家首领叫什么名字?” 那送信人好像早就知道曹文诏会有此一问,当即不慌不忙答道:“启禀曹将军,我家大帅名唤李景,字济民。” 曹文诏微微笑了笑:“大帅?这是把自己当正经军队来看了?” 那送信人点了点头道:“是,我们这支军队叫济世军,大帅说要让我们济世为民。” 曹文诏笑道:“济世为民,口气不小啊!说吧,你家大帅帮我打流寇,他想要什么好处?是要我在皇上面前给他请功么?” 那送信人摇了摇头笑道:“我家大帅说了,曹将军自己的功劳都没人给请,给济世军请功就免了吧。” “混账,竟敢跟我家大帅如此说话!”旁边马科大喝道。 那送信人夷然不惧道:“我家大帅敬重曹将军这才如此说话,换了别的官军部队在此,恐怕连理都不会理。” “你。”马科大怒,当即便要拔刀。 曹文诏摆摆手,止住马科的举动,随即转向那送信人道:“你说你家大帅敬重我,你家大帅知道我做过什么?” 那送信人点点头道:“曹将军,我家大帅说了,自曹将军入陕,一年间大小数十战未尝一败,剿灭乱军无数,若论功劳,诸军无出其右,但是却只被提为临洮总兵,不是无人为将军叙功又是什么?不过将军不计功劳,仍奋勇作战,因此我家大帅才敬重将军的为人。” 曹文诏叹了口气道:“不想你家大帅还会为我鸣不平,不过,你家大帅也未必知我。” 摇了摇头,曹文诏接道:“算了,跟你说这个没用,你说说你家大帅想要什么好处吧?我想他决不会任何好处不要,就来帮我剿灭流寇的。” 那送信人点了点头道:“我家大帅说,把流寇从平阳府一带赶跑以后,他想要这里的几个县。” “想要几个县?哪几个县?”曹文诏眉头不由得紧皱起来。 那送信人急忙接道:“恒曲,曲沃,闻喜,翼城四县。另外我家大帅说了,这几个县的官员还是由朝廷任命,该缴纳的赋税一文不少,至于曹将军个人或者部队有什么需求的话,也可以尽量满足。” 曹文诏微微摇了摇头,这个条件他不能也不敢答应,因为一旦济世军日后起了反意,这里成了造反基地,第一个就要砍下他的脑袋。 见曹文诏摇头,那送信人道:“我家大帅也知道这个条件会令将军为难,不过我家大帅特意让我跟将军交代了一句,凭将军的实力是不可能剿灭流寇的,因为将军的兵力太少,想招兵又无钱发饷,如果将军答应这个条件,济世军可以帮将军提供两千士兵,将军自己也可以征招三千兵马,军饷由我家大帅负责。” “嘶!”听到这个条件,曹文诏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济世军竟然如此有钱?三千士兵的军饷可不是小钱儿,每月至少也得五千两以上,这个李景竟然说出就出,他哪来这么大的口气? 不过这个诱惑力实在太大,兵力不足一直是曹文诏最头疼的问题,不是他不想多招,实在是养不起,就现在这三千人他养起来都费劲。 见曹文诏有些意动,那送信人接道:“为表诚意,我家大帅说可以提前为将军支付六万两银子,以供将军征兵使用。” 这下不光是曹文诏动心了,就连曹变蛟和马科两人也动心了。 六万两银子啊,当年杨鹤被派到陕西负责剿匪的时候,崇祯皇帝也不过只给了十万两银子。 “大帅,兄弟们的赏银到现在还没有发放,这六万两银子可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了啊!”马科说道。 曹文诏瞪了马科一眼,微微摇了摇头,要是他拿了人家的银子不招兵却用来给手下的士兵发赏银,被李景知道了还不笑话死他?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他怕李景造反。 曹文诏很清楚这四个县产什么东西,产铜! 铜是什么,铜就是钱!如果让李景占据了这几处铜矿,几年间济世军的实力就会大增,到时谁能保证他不造反?说实话,曹文诏自己都想在这几处铜矿染上一指,不过他没那么大的胆子,因为铜不光能造钱,还能造炮,宣大蓟辽的边军所用的大炮很多都是铜铸的(铜比铁散热快,打仗时,使用的时间能更长一些),如果没有了铜矿,哪来的铜铸炮? 第一百七十章 人善被人欺 曹文诏自己就是边军出身,他很清楚边军野战根本不是东虏的对手,只能依靠城墙防守,东虏攻城时也全靠大炮震慑,他怎能断了边军兄弟的武器来源? 何况铜矿有专门的矿监掌管,除非他不想活了才会动这几处铜矿的心思。 但是李景显然是不在乎这些的,现在跟他曹文诏打招呼是不想跟官军作对,如果曹文诏不答应这个条件,恐怕李景就会来硬的。 对济世军的实力,曹文诏已调查的十分清楚,知道这支部队武器极其强悍,只用两千人便把数万闯贼打得丢盔弃甲,狼狈逃窜,也知道济世军只用数百人便把闯贼困在赵家岭数日,这样的实力就算跟关宁铁骑相比也是不遑多让,甚至还有过之。 当然,曹文诏并不是害怕李景的济世军,更不怕跟济世军打仗,当年他跟东虏作战时都没怕过,这时也不会怕区区一个济世军,这世上就没有曹文诏怕过的敌人。 曹文诏不想跟济世军开战是因为他现在根本没有时间跟济世军纠缠,他可以不怕任何敌人但他不能不怕皇上。 太原,汾州,平阳等地频频传来求救的消息,眼看都火烧眉毛了,这时他要再把济世军逼到流寇的阵营,只怕崇祯立马就会撤了他的职。 虽然答应李景的条件日后会祸患无穷,但那毕竟是日后,还是先顾着眼前吧,何况李景给他的条件也确实不错。 曹文诏琢磨了良久,终于下定决心,答应李景的条件,但是要李景马上把六万两银子送过来,然后要迅速出兵击败闯贼。 至于李景要送他两千士兵,李景敢送他曹文诏也不敢要啊。 他的部队里要是有这么一帮不愁吃不愁穿还不愁花的大爷,估计用不了几天他原来的这些部下就得跟人跑光了,那时他找谁说理去? 听曹文诏要李景马上送钱和出击,那送信人道:“我家大帅已经命令济世军的前锋部队往垣曲的方向开过来了,大帅带着后续部队也已出发,银子马上就能送到。” 听说济世军已经展开行动,曹文诏顿知李景对这四个县是志在必得了,无论他答不答应李景的条件,李景都要动手了。 到了这时,曹文诏再无一丝犹豫,当即答应李景的条件。 李景得到这个消息之后顿时大喜,当即加快行军速度,两天后,李景率部到达沁水和翼城县交界,然后派人通知曹文诏。 双方在交界处将六万两银子交割之后,曹文诏随即挥军北上,直奔平阳府而去,而李景则兵分几路向目标县城进发。 与此同时,高迎祥部在高奇率部抵达垣曲之后,马上弃城,然后率军再次攻占绛县,随后又把绛县周边几个县城扫荡了一遍。当李景的几路兵马到达这几处县城的时候,高迎祥已然率部远遁。 至此,高迎祥算是帮助李景完成了战略布局。 …… 虽然高迎祥帮助李景完成了战略布局,但是高迎祥的部队还盘踞在附近一带并未走远。李景想要在此发展,就不能让他在这里继续待着。 不过卸磨杀驴这样的事情李景是不会干的,而且现在也远远未到卸磨杀驴的时候。 要杀驴得等到不用磨的时候,以李景的估算至少还得五年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李景还需要这帮流寇继续折腾,吸引朝廷的注意力。 于是在接管了高迎祥攻占的几个县城之后,李景很是琢磨了一番,最后给高迎祥指点了一条道路:转向陕西,回老家去打游击。 对李景的建议高迎祥极为气愤,在送信人走后曾破口大骂李景为人不仗义,说李景明知陕西有洪承畴坐镇,还让他回陕西送死。 见高迎祥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李景也懒得跟他解释,最后告诉高迎祥爱上哪就上哪,只要别在我的地盘附近捣乱就行。 这句话高迎祥倒是听明白了,这是嫌自己碍眼了。 可是他眼下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 北面曹文诏正跟流寇的几支部队打得热火朝天呢,他可不想去凑这个热闹。 至于南边离李景的地盘太近,说不定哪天把李景气急眼了,就会揍他一顿。 高迎祥琢磨了半天,决定还是要阳城去,这里可不是李景的地盘,而且那里还有几个富裕的地方他还没抢呢,何况他手下的家眷们也在那边,得去照应照应。 高迎祥没回陕西,但是李自成却回去了。 显然在听了李景的建议之后,李自成很是琢磨了一番。 李自成是个很聪明的人,最近一段时间连续作战,他发现,当他们甩掉老弱妇孺之后,只要行动迅速,官军根本拿他们没有办法,连曹文诏都追不上他们,难道洪承畴能追上么? 另外这里不同于陕西,在晋南他们很难能招到人加入到他们的抢劫队伍当中,而陕西则不同,那可是他们的老家,只要回去一趟,随时都能拉上几千人的队伍,而且陕西的民风剽悍,那里的人打仗远比晋南这边要强得多。 李自成想明其中的好处,便跟高迎祥提出要回陕西,高迎祥不好拒绝,只得同意。 于是李自成带着自己的部下西出河津,然后北上吉县,最后转而向西进入陕西宜川,一路翻山越岭回到陕西。 李自成走后,高迎祥跟李景打了个招呼,率部掉头向东,奔着阳城县去了。 高迎祥要去阳城,李景也不阻拦。 李景也知道让高迎祥回陕西有些勉为其难,高迎祥部众数万,手下那些老弱妇孺现在还在王屋山躲猫猫呢,这可不是说走就能走的。他要带着精锐跑回陕西,这些人可就成了孤魂野鬼了。 而且李景现在也需要高迎祥帮他做些扫尾的事情。 当初李景只让高迎祥打四个县城,可这家伙不知道是发疯了还是怎么着,把绛县周围的县城全给打遍了,其中光占领下来的就有五个,还有三个也差点被他打下来。 高迎祥打下的这几个县除了翼城县周边连续被流寇大肆扫荡过,剩下几个县除了县城几乎都没遭到多大破坏。 本来李景以为是好事儿,谁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高迎祥先后一共占领了五个县,分别是:绛县,垣曲县,翼城县,曲沃县和闻喜县。 这五个县城里的官员和那些富商官绅基本上全被高迎祥所部斩尽杀绝,几乎全部处于无政府状态。 但是这五个县当中只有破坏地最厉害的翼城县的老百姓最听话,跟陵川县一样,李景的部队开进城内以后,便开始舍粥救民,很快争得了城里城外老百姓的拥护。 至于其余那几个县,李景所部除了收拢一下城里的百姓的民心,城外的根本就不搭理他。非但如此,那些老百姓还对济世军持以怀疑的态度。 听到这样的汇报,李景一时大惑不解,急忙询问缘由。 一问才知,原来济世军开进来以后,舍粥救济的时候,城里倒是来了不少老百姓就食,但是等到济世军发布命令的事情却发现,吃完饭喝完粥的老百姓居然没影了。 管事儿的军官询问了一番之后才得知,走的那些人根本不在城里住,这些人不过是听到风声跑进城里混饭吃,真正住在城里的老百姓根本没有多少人,连一千户人家都没有,而且其中大多是大字不识的文盲,把政令发给这些人屁用不顶! 而城外的百姓没吃什么亏,虽说济世军赶跑了流寇,但他们毕竟不是朝廷的官军,发号施令的又不是正经的朝廷官员,这些老百姓根本不搭理他们。 听到这个原因,李景大为气闷,这些愚民这是把济世军的友善看成是软柿子了。 这还真成了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了! 摇了摇头,李景对兼程赶来,还没来得及休息的袁可立叹了口气道:“先生,看来老百姓只要没吃亏,就不是那么好摆弄的,尤其那些富商和官绅们。” 袁可立点点头笑道:“自古以来,打天下易,治天下难,这才多大的地方你就开始头疼了?路还长着呢!不过这也是你学习处理政务的机会,以前你治理过红山岭,但是红山岭的格局太小,难题麻烦事不多。前段时间占据陵川,陵川刚经过战乱,民心也好收拢,现在占据五县之地,各种事情都需要你来处理,这才是真正考验你的时候。” 李景闻听默默点了点头。 顿了顿袁可立接道:“我接到你的消息,知道这里的几个县破坏的不重,估计这里不像陵川那样说招人就能招人,于是就从陵川带了一批人过来。不过,你得想法子让这里的老百姓,尤其是那些士绅们有求于你才行,这样你安排的人下去说话办事才会有人听从。” 李景微微一笑,马上领悟了袁可立的意思。 对付这些老百姓,尤其是那些富商和官绅们,李景还是有办法的,而且办法很简单,扮土匪对付他们。其实也不能说是扮土匪,应该说扮流寇更合适。当这些人吃过流寇的苦头之后,由济世军出面把流寇们赶跑,再对他们进行一下救济,这些人才会相信济世军,才会觉得济世军比官军好。 第一百七十一章 紫金山 李景把自己的主意跟袁可立说了一遍,见袁可立不置可否,李景便知袁可立这是同意了。 于是陈大虎,刘二愣两人又一次被李景委以重任。 对于陈大虎和刘二愣来说,这段时间过得实在有些郁闷,尤其是刘二愣。 陈大虎好歹还在陵川跟高迎祥干过一仗,刘二愣从红山岭出来以后连一枪都没放过。 眼见流寇和官军在他们眼前转来转去,可偏偏不能动手,以这两人的性格能忍住,实在是难得之至。 这一天,陈大虎和刘二愣接到李景的命令说有任务要他们去做,二人大喜过望,屁颠屁颠地就跑了过来。 见二人一脸猴急的样子,李景暗暗好笑,也不跟他们啰嗦,当即便把自己制定的方案跟两人说了一遍。 听说要扮流寇下去抢劫,陈大虎和刘二愣大喜,这活儿可比跟流寇打仗有意思得多,当年折腾红山岭周边的那些地主大户,可是他俩的拿手好戏。 而且这次的规模也比红山岭大得多,覆盖了五个县的区域,也就是说很长一段时间他俩都要从事流寇这个行当。 但是在打劫那些官绅地主之前,李景需要陈大虎和刘二愣带人先占据四个地方。这四个地方分别是:垣曲的折腰山,曲沃的紫金山,闻喜的汤山,翼城县的浍高山。 这四处所在是李景当初听周老虎说垣曲县有铜之后派人打探出来的,当时打探消息的人也不知道具体的位置,只好四处跟人套话打听,不想三套两套,居然打探出四处铜矿来。 听说这里竟然有四处铜矿,李景大喜,不过以李景当时的实力手还伸不了这么长,而且时机也不成熟,现在把这几个县占领,李景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下这四座铜矿。 铜矿对于李景来说代表的并不是钱,而是子弹和炮弹。 李景的军队最主要的装备就是枪炮,要是没有子弹和炮弹,还不如烧火棍,李景不想士兵们在作战的时候还要带上弓箭,因此李景不等曹文诏答应他的合作条件,便开始出兵。就是说当时哪怕跟曹文诏翻脸,李景也要得到这四处铜矿。 李景最先对铜矿下手而不是对那些富商官绅下手是有考虑的,李景对那些富商官绅还是比较了解的,这些人几乎家家都有护院打手,一旦境内出现大量流寇的消息传出,这些人估计第一个就开始动手行抢,铜矿自然成为他们的首选目标,等他们抢完之后就会把罪名全推到流寇的身上。 李景可不想当这个冤大头。 李景要陈大虎等人占据铜矿之后,再开始对这些富商官绅们进行扫荡,要是他们敢打铜矿的主意,那正好把他们一网打尽。 把四处铜矿的具体位置告诉陈大虎和刘二愣两人之后,李景又为二人制定了详细的行动方案。 然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陈大虎和刘二愣带着两个营的人马换上流寇的装束,兵分四路开始行动。 从表面上来看,李景这么做跟流寇并没有多大区别,但实际上却完全不一样。 首先李景勒令下属只准抢劫,不得杀人放火,更不许强抢妇女,即便是罪大恶极的,也要调查清楚以后才能杀掉,而且绝不许株连。 其次李景从这些人手中抢来的粮食和银钱最终还要分给这里的人们,而流寇抢到手里却是绝不会再吐出来的。 把陈大虎等人派出去以后,李景接着命令分布在几处县城的部队准备清剿流寇。 由于这次行动参与的人员太多,为了保密,除了陈大虎和刘二愣这两个营的人马因为是伪装流寇知道其中的原委,其余的济世军官兵完全被蒙在鼓里,当然,在各县负责维护治安的营官们是知道内幕的。 因此接到这个命令的时候,济世军的官兵们大多疑惑不解,纷纷询问高迎祥和李自成不是跑了么?这周边还有流寇么? 对于这些疑问,李景自不会去解释。 不过不和谐的声音总是有的,对李景自编自导的官兵打流寇的把戏,下面负责各县治安的营官们一个个是头大如斗,纷纷抱怨李景在折腾他们。 李景也知道这些人有难处,因为他们手里的兵力不够。 李景带过来的总兵力共有八千余人,其中包括从林县调拨过来两千卫所兵和红山岭派过来的刚转为正兵的两个营。 但是陈大虎和刘二愣的两个营派出去执行特殊任务,李景坐镇绛县,为了应付突发事件,这里留了两个营的兵力, 这样一来,这几个县实际可供调遣的兵力只有四千来人。 以济世军的武器装备,一千人守卫一座县城倒是足够了,但是要散出去清剿流寇,这些兵力显然就不够的。 听到下面有人抱怨,李景自己也是颇为无奈,不过李景并未叫停这个游戏,一来是为了收拢民心,二来这也是考验下属处事能力的绝好的机会。 其实李景现在也无法叫停这个游戏,因为如果不派人下去打劫的话,李景根本养活不了五个县的老百姓。 红山岭这几年虽然储备了不少粮食,但也不是无限制地进行购买,要知道粮食是有保质期的,时间太长的话是要腐烂变质的。 番薯和马铃薯产量虽高,但保存不易,这两样东西生的话能保存一年就不错了,想长时间保存,唯有煮熟以后晒干,然后密封保存。但是总不能用酒坛水缸之类的东西进行密封吧?这要储存几万斤地瓜干和土豆干,得多少水缸坛子才够用? 玉米晒干以后保存的时间也能长一些,但是别忘了,粮食一旦存放的时间长了,会招来大量以盗窃为生的小动物,李景可没有那么傻,花一堆钱囤积大量的粮食喂老鼠。 实际上李景最近三年每年从南方只采购十万石米面,其中还有五万石并没有存放在红山岭,而是放在各地的粮铺,次年一旦没用上,马上就会卖掉。 好在粮食的利润还是比较高的,次年卖掉的时候,总算不至于赔本儿。就算赔一点儿,卖掉番薯和马铃薯还有玉米以后,也能帮李景补回来。 也就是说,李景在红山岭的存粮除了购买的那五万石,剩下就是每年收税征上来的番薯马铃薯和玉米,这些大概也就五万石左右。加上去年的存余,李景从红山岭能调动的粮食总数也不过十五万石。 而且这里还有一个运力的问题。 一石米大概在一百二十斤左右,一万石就是一百二十万斤,这时候可没有火车汽车,只能靠畜力和人力,一辆大车能拉一千多斤,一辆推车能推三百多斤。用大车运的话,一万石米需要一千二百多辆大车,推车需要四千多车。 红山岭没有这么多的牛马和大车,只能依靠人力推车,好在这个时候推车是家家必备,不然的话,推车都凑不齐。 另外运粮的民夫也需要吃,运一万石粮食按四千人计算,每人每天吃一斤,就是四千斤粮食,从红山岭到绛县至少也得走十多天,这就是五万斤左右,再加上民夫返回的时候还要吃,实际上需要十万斤的粮食,十万斤就是接近一千石。 红山岭的运力最多就是一万石,这还需要从山上抽调大量的辅兵充当民夫才够,再多就没有民夫可用,。 上次李景让沈正调用了五万石粮食,实际上一共运了五趟,好在红山岭距离陵川不远,加上那些辅兵都是青壮,两天时间就能跑一趟,要不是山路难走,一天可以跑个来回,这也是李景为什么要修路的原因之一。 至于送给高迎祥的五千石粮食,要是没有那么多俘虏当民夫的话,李景能送他五百石就不错了。 运送一次粮食需要大量的民夫,但是红山岭和陵川现在正在大搞基本建设,留守的辅兵也有一半晋级为正兵开始参战,剩下的还要守住老窝儿,哪里还有民夫可用? 运不来粮食,只能抢本地的大户,甚至还有老百姓。加上李景从陵川出发时带了两千石粮食,这些足以坚持一段时间。 等到这边的局势稳定,李景就可以抽调一部分兵力,再征召一批民夫回山运粮,等来年春耕种上番薯和马铃薯,再坚持两三个月,就不用愁了。 让李景无法叫停这个游戏的第二个原因是,李景这时已经看得非常清楚,如果不把这五个县搞乱,不给这些愚民一些教训,济世军说话就不好使。 所谓棍棒出孝子,恩养出逆儿,对有些人是不能惯的。 …… 紫金山。 陈大虎带着五百多兄弟连夜潜入了曲沃紫金山一带。 看着前面黑乎乎一片,哨官丁狗剩跟在陈大虎后边抹了把脸说道:“虎哥,怎么什么都看不到啊?是不是走错路了?” “他奶奶的,我记得大哥跟我交代时说的是这个方向啊,咋一间房子也看不到呢?”陈大虎也郁闷道。丁狗剩道:“还是点火把吧,反正到了山里,这时也无所谓隐藏行迹了。”陈大虎琢磨了一下,正想答应,忽听远处一人叫道:“虎哥,那边好像有一条路,应该是进山的道路。” 第一百七十二章 私取财物 陈大虎闻听骂了一句:“他妈的,什么好像有一条路,有路就是有路,这都看不清?” 陈大虎骂骂咧咧地走到刚才那人的位置,然后说道:“哪儿呢?指我瞧瞧。” 那人随手一指:“就那儿。” 陈大虎瞪着牛眼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 山道土路由于常年有人走,地面会坚硬平整一些,在夜晚会有些发白。 陈大虎等人进山时本来也是顺路走的,不过走着走着就发现没路了,陈大虎不肯承认自己带错了路,只是按着方向继续前行。 这时听到有人说发现了道路,陈大虎自然高兴,这说明自己走的方向还是对的。 只是陈大虎看了半天,也没看出那个方向有什么道路。 “咋看不到呢?在哪儿呢?”陈大虎疑惑道。 “前面,前面那个有反光的地方不就是么?”那人忙道。 陈大虎闻听,反手拍了那人一巴掌:“你家道路会反光啊?” 刚把手掌收回来,陈大虎猛然想起什么,晚上会反光的是什么?那是水啊!在山区中看到水,就意味着在这附近应该有人家才是。 陈大虎大喜,反手又拍了那人一巴掌:“你奶奶的,运气不错,走!过去看看!” “虎哥,你啥意思?运气好你还打我。”那人不满道。 “老子这是打你么?老子这是跟你亲热呢!”陈大虎骂道。 那人闻听顿时目瞪口呆。 陈大虎也不搭理他,对身后诸人招呼了一声,当即带头向反光的地方走去。 应该说,陈大虎的运气确实不错,这是一条山泉形成的小溪。不过由于现在已是冬季,枯草倒伏,再加上树枝遮掩,几乎把小溪全遮住了,好在这个位置有一个转折,面积比别处大了许多,这样一来枯草树枝便遮挡不住。 刚才那人看到的正是这个位置,看到此处有些光亮,再仔细观看,就发现这里出现一条略显白色的带子,便以为是条道路。 发现这里是条小溪,陈大虎大喜,当即命令众人散开,仔细查找道路。 没过多久,果然在前面不远发现一条道路。 陈大虎闻听急忙匆匆跑了过去,低头仔细查看了一下,发现路上还有车辙的痕迹,陈大虎大喜,当即带人沿着道路向前走去。 走了数里,便看到前面隐隐出现一片房屋,陈大虎急忙让众人放低声音,然后带着众人慢慢向前摸了过去。 少顷,一座巨大的宅院出现在陈大虎等人眼前。 陈大虎抿了抿嘴唇,心里暗骂一声:“他妈的,没想到还有地主老财躲在山里。” 将几名哨官唤来,陈大虎低声吩咐了一声,几名哨官随便带着部下散开,将这个宅院包围。 看到整个宅院被围住,陈大虎大喝一声:“举火,操家伙!” 顷刻间,数百火把燃起,将这个大宅照的亮如白昼。 随即众人开始破门,翻墙,不久便听到院内各个房间传来“啊!”“呀!”“救命啊!”等等声音,间杂着噼里啪啦等殴打,翻箱倒柜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声音渐渐平息,接着众匪把人从各个房间押出。 陈大虎站在院中得意洋洋地看着眼前众人,只见这些人一个个衣衫不整,头发散乱,神情狼狈不堪,其中更有数人脸上乌青,显然是反抗时被人狠狠地揍了一顿。 这些人被押出来不久,一众土匪又把一口口箱子抬了出来。 接着就见丁狗剩屁颠屁颠地跑到陈大虎身边喜道:“虎哥,咱们发财了!这狗日的家里光银子就装了好几箱子。” “这么有钱?这家是干啥的?”陈大虎喜道。 丁狗剩挠挠头道:“兄弟们光顾着抓人抢钱呢,还没问呢?” “他妈的,咋不问问呢?”陈大虎骂道。 陈大虎正要准备询问,只见又一名哨官匆匆跑来说道:“虎哥,这下发财了,在地窖里发现了几十口箱子,里面全是铜!” 陈大虎大喜道:“几十箱子的铜?咋不搬出来?带我去看看!” 那哨官忙道:“兄弟们正找家伙呢,一会儿就抬出来了。” 陈大虎摆摆手,让那名哨官带路,可没等走几步,又一名哨官跑来:“虎哥,后面发现上百匹骡马,还有几十辆大车,另外还发现大量的粮食。” 陈大虎闻听当即止步,笑骂道:“日他奶奶的,这家到底是干啥的?赶紧问问去。” 那哨官领命,当即命人把这户人家所有人圈在一处,然后逐个开始询问。 在这帮凶神恶煞面前,没一会儿工夫就问清楚了。 这户人家的主人乃是紫金山的矿监,这个矿监不愿在矿洞居住,因此在山侧建了处宅院,院子里居住的一部分是他的家小还有一些看家护院的。 听了汇报,陈大虎大喜,没想到在这里抓到了矿监,抓到矿监还愁找不到铜矿么? 陈大虎当即命人押着矿监带路,准备占领铜矿。 见陈大虎拔腿欲走,丁狗剩指着矿监的家人还有那些箱子问道:“虎哥,这里的东西怎么办?难道放这儿?还有这些人怎么办?” 陈大虎这才想起这里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处理。 想了想,陈大虎对丁狗剩道:“这里不是有很多骡马和大车么,把所有值钱的东西装车运回去。” 忽然陈大虎盯着丁狗剩道:“你挺惦记这些东西啊?别是偷拿了金银藏起来了吧?大当家的话没忘吧?叫你手下这些人的手爪子给我干净些,要是让老子知道他们擅留财物,老子把他们的狗爪子全剁下来喂狗!” 丁狗剩被陈大虎的眼神看的一阵发慌,想了想,讪笑着从怀里摸出一件首饰,放在陈大虎面前道:“虎哥,兄弟糊涂,摸了件金锁。” 陈大虎随手一记耳光抽了过去,破口大骂道:“丁狗剩,我日你祖宗,我刚才就见你神情有些不对,你妈的,原来你还真的藏了东西。你还是红山岭的老兄弟呢,连大当家的规矩都忘了?你想找死啊!” 丁狗剩挨了一记耳光,慌得急忙跪倒在地叫道:“虎哥,我真的没想留东西,那箱子里比这个金锁值钱的东西多了,我连看都没看一眼。你也知道我家那小丫头快过百天了,我看到这个金锁漂亮,这才留了下来。虎哥,看在咱们多年的兄弟情分上,你千万别告诉大当家的,兄弟再也不敢了。” 陈大虎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道:“狗剩兄弟,我陈大虎的为人你是知道的,你让我欺瞒大哥,这样的事情我是绝不会做的,你要是聪明的话,就自己跟大哥说。大哥讲情义,你跟了他这么多年,我想不会大哥太过责罚于你。” 丁狗剩闻言默默点头。 想了想,陈大虎接道:“我想你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敢明目张胆地拿东西,是不是你手下的兄弟告诉你那箱子里有好东西,然后怂恿你拿?我想他们也拿了不少吧?你自己去把这件事情处理一下,拿了东西的全给我交出来,这事儿我就当不知道。但是要是还有下次,我把你们的手全给剁了!” 丁狗剩听了点点头,把自己那一哨人马叫到陈大虎面前,然后当着众人的面,把他刚才放在陈大虎面前的金锁扔在了地上。 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明白,有机灵的马上从怀里把自己匿藏的东西取出来,仍在地上,然后越来越多的人把匿藏的东西取出。只见地上的东西越来越多,什么珍珠,耳环,金饼,玉佩等等无所不有,更有一人还扔出来一个香囊。 看到这么多东西,陈大虎的脸色越来越阴,等这些人把匿藏的东西扔完,陈大虎冷笑道:“好啊!都是我的好兄弟们啊!都是我大哥的好兄弟啊!” 猛地陈大虎大喝一声:“日你奶奶的,我大哥供你们吃,供你穿,帮你们养家糊口,你们就这么对待我大哥?” 忽然,陈大虎往人群里一指:“你!张二蛋!你他妈的给我滚出来,当年你老娘病了,你家没钱治病,最后是谁救了你老娘?” 一个粗壮的汉子分开人群,走到陈大虎面前低声说道:“是大哥知道我家困难,让人送来救命钱,还给我家送来粮食。” 陈大虎随手抡起身边的椅子,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你还记得啊!那大哥说的话你怎么不记得了?你对得起大哥么?” 张二蛋被狠狠地砸了一下,身子猛地一晃,随即便见头上的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张二蛋稳住身形,也不去擦拭,只是低声说道:“虎哥,兄弟知道错了,你打我一顿吧!”见张二蛋满脸是血,陈大虎心一软,狠狠瞪了他一眼:“老子打你有个屁用,要是大哥知道了,不定得气成什么样子!滚回去,自己把血擦了!”陈大虎说完,不再理会张二蛋,把目光缓缓转到众人身上,恶狠狠地说道:“你们这群瘪犊子玩意儿,我问你们,你们不知道大哥为什么规定不许私取财物吗?不知道老子再告诉你们一遍,这些钱是给你们的家小攒的,一旦哪一天兄弟们去了,这些钱就是给你们养活家小用的!妈的,谁的身上还有东西没扔出来!老子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自己扔出来,一会儿老子搜身要是再搜出来,老子要他的命!” 第一百七十三章 占据铜矿 看到陈大虎的眼睛直欲喷火,人群中几个人迟疑了一下,终于又取出几件东西扔在了地上。 “狗剩,把这几个人的衣服给我扒喽,要是没别的东西,每人打二十板子,要是还有,直接就给我砍了。”陈大虎怒道。 丁狗剩点点头,向几个人走了过去,同时陈大虎身边的几名亲兵抽刀上前。 那几个人倒是光棍,不等丁狗剩动手,自己就把衣服脱了,每脱一件还抖了一抖。 见这几个人没有藏匿,陈大虎把目光看向其余诸人,然后众人纷纷开始脱衣。 等这些人脱完,陈大虎命亲兵上去查看了一下,见再无藏匿,陈大虎挥手让他们把衣服穿上。 丁狗剩这一哨人马检查完毕,接着就是另外几哨,几乎每一哨都有人藏匿物品。 陈大虎大怒,命令亲兵把几个哨官每人狠狠打了二十板子。 几名哨官自知监管不力,不敢反抗,老老实实挨了二十下。 等亲兵打完,陈大虎瞪着牛眼看着众人冷笑道:“这次就这么算了,老子就当不知道这件事,要是还有下次,你们自己掂量吧!” 众人齐呼不敢。 陈大虎点了点头,看看天色渐亮,陈大虎不敢耽误,命人将矿监一家绑了,然后留下丁狗剩那一哨人马负责装运财物,其余人等押着那矿监向矿洞进发。 到达矿山时,矿工们已经开始上工,有矿监在手,护矿的官兵不敢抵抗,陈大虎等人轻轻易易地便占领了铜矿,在冶炼处又缴获了数千斤炼好的的铜锭。 将护矿的官兵看押起来,陈大虎接着便开始扫荡矿场周围。 在距离这处矿洞数里的范围内,又发现几家规模极小的矿洞,陈大虎知道这些都是私人偷摸开采挖矿,也不管这是谁家开的矿洞,把铜全部收缴,然后把这几处的矿工全部押到官矿做工。 占据铜矿以后,陈大虎留下一哨人马看守,剩下的人旋即分散开来,每队一组,向周边地区摸去。 …… 这一日,李景正在绛县县衙处理公务,亲兵来报,丁狗剩回来了。 李景一怔,不由停下笔来,心道:“丁狗剩?那不是陈大虎的部下么?他怎么回来了?自己在陈大虎和刘二愣等人临走之前特意交代,出去扮流寇的人不得命令不许进城。这个陈大虎办事怎么如此糊涂,也不怕被人看到泄露了身份。” 想了想,李景问道:“丁狗剩是自己回来的,还是带队回来的?” 那亲兵道:“丁哨官是跟接运财物的定国少爷一起回来的。” 李景又是一愣,高奇怎么把定国派出去接运财物了,这些人这都是怎么了? “让他们进来吧。”李景挥手对那亲兵说道。说完,李景提笔继续批阅公文。 那亲兵领命出门,不久李定国和丁狗剩两人进了县衙。 看到李景,二人单膝跪地抱拳道:“参见大帅!” 李景抬眼看了看二人说道:“起来吧,你俩先坐一会儿,我把这份公文看完。” 李定国闻言,急忙起身跑到书案旁边帮李景研磨,丁狗剩起身后却不就座,在堂前束手站立。 过了一会儿,李景将公文看完,提笔在后面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将笔轻轻放在笔架上。 见丁狗剩束手站立,李景摆了摆手笑道:“坐吧,是大虎有事情要你回来,还是你自己有事?唉!我可真是糊涂了,你家小丫头快要过百日了吧?是不是想孩子了?” 听李景记得自己的女儿过百日,丁狗剩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嘭嘭嘭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说道:“大帅,狗剩做了错事,给您丢脸了。” 李景神情一凝,心道:“丁狗剩亲自回来认错,怕是犯的错误不轻,这是来找自己求情呢。” 想了想,李景问道:“不会是犯了要砍头的错误吧?” 丁狗剩摇摇头道:“兄弟糊涂,下去做事的时候,私取了财物。” 李景一愣,私取财物可是重罪。 当初制定的律法的时候,李景为了防止部众私取财物,对犯私取他人财物罪处罚极严。 私取财物价值二百两银子以上立斩无赦。 价值在一百两至二百两银子之间,杖一百,逐出队伍。 价值在五十两至一百两银子之间,杖八十,军衔降一级,扣一年军饷,一年内不得提拔。 价值五十两银子以下,杖四十,军衔降一级,扣半年军饷,一年内不得提拔。 而这只是对士兵的处罚,要是军官犯错,除第一条不变,第二条以后处罚加倍,撤职。 丁狗剩主动跟自己讲这件事,自是希望能减轻处罚,难道说他拿了价值二百两以上的财物? “你拿了多少银钱?”李景沉声问道。 “兄弟拿了一枚金锁。”丁狗剩低声说道。 李景奇道:“一枚金锁?那能值多少钱?” 丁狗剩道:“最多值十两银子。” 听说只值十两银子,李景长出了一口气,心道:“只要不是二百两以上就好,不然的话就得对老兄弟动刀子了。” 随即李景心中泛起疑问:“狗剩,你不缺钱吧?你拿那个金锁做什么?” “大哥,我那小丫头快过百岁了,我看那个金锁精致,想送给我那丫头。”丁狗剩嚅嚅说道。 李景闻听勃然大怒:“混账!就为这个你就敢私取财物?你想要金锁,回来跟我讨要难道我会不给你么?就算要花钱买,十两银子难道你拿不出吗?就为这个你就坏了规矩。你,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大哥,兄弟错了,给大哥丢脸了。”丁狗剩跪倒在地,不住磕头。 李景摆摆手沉声道:“你起来,你这个罪过也不致死,找我求什么情?自己到执法处把事情说清楚,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 李景刚说完,猛然间觉得有些不对劲,如果丁狗剩只拿了这点东西,为这点处罚就来找自己讨人情的话,那自己的人情未免太不值钱了。 李景略一琢磨编便知此事定有蹊跷,当即沉声说道:“丁狗剩,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难道说你拿的东西不止这些钱?” “不是,不是,兄弟真的只拿了一枚金锁。”丁狗剩吓了一跳,急忙说道。 李景怒道:“到底怎么回事?为这点小事,陈大虎也不至于让你回来?难道说陈大虎也拿了钱财?” 丁狗剩急忙摆手道:“没有,没有!” “那到底怎么回事,你把此事的经过与我细细讲来。”李景怒道。 丁狗剩应了一声,便把当时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 听说丁狗剩是被部下怂恿拿了金锁,而他这一哨人马几乎每人都拿过钱财,李景终于明白丁狗剩为什么来找自己了,合着他这一哨的人全都犯了法啊! 见李景面沉似水,丁狗剩吓了一跳,急忙住口不言。 “接着说!”见丁狗剩住口不言,李景沉声喝道。 “是!”丁狗剩应了一声,一边看着李景的脸色,一边接着说下去。 听说陈大虎带的半个营竟然有一大半的人都私取了财物,李景的眼神瞬间收缩,刀锋一样的光芒一闪而出。 见李景的眼神像要杀人一般,丁狗剩心里一哆嗦,急忙把陈大虎如何处置的说了一遍。 听了陈大虎的处置,李景默默点了点头,心道:“总算大虎没辜负自己的期望,这个处置倒是十分得当。” 见李景脸色稍霁,丁狗剩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李景听完丁狗剩的讲述,心里叹了口气,看了丁狗剩一眼道:“你先回去吧,等事情完结自己去找执法处吧。” 丁狗剩点点头,对李景抱了抱拳,急忙转身离去。 看着丁狗剩出门远去,李景身体一晃只觉得脑袋一阵迷糊,双手急忙用力按住太阳穴,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爹,你怎么了?”李定国见李景脸色不对,急忙问道。 李景摆摆手,过了一会儿才道:“怎么是你押运财物,你高叔叔呢?” 李定国忙道:“本来是高叔叔亲自带我们去接应的,不过丁叔叔跟高叔叔见面说了一会儿话以后,高叔叔就说不过来了,让我跟张楚叔叔过来。” 李景默默点了点头,看来丁狗剩还没糊涂到顶。 高奇掌管执法队,丁狗剩看到高奇以后,定是跟高奇说过这件事情。 丁狗剩想来也明白,如果没见到高奇,那他先跟自己打招呼,高奇挑不出他什么毛病来,可是既然看到了高奇,如果不告诉的话,那就是不尊重高奇,甚至可以说是瞧不起高奇。 犯了错不尊重执法主管,甚至是瞧不起执法主管,那就是找死了,就算他是老兄弟,李景也不会给他求情。 而高奇想必明白现在绝不是处置这件事情的时候,但是下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要是不处理,以后如何服众?因此高奇才没跟着过来,就当不知道这件事,这样就不用马上处置这些人了。 李景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李定国的脑袋说道:“定国,还是你高叔叔做事周全啊!以后跟你高叔叔好好学学怎么做事,要多动动心思。”“孩儿知道了。”李定国应道。“外面是谁在交接财物?”李景问道。 第一百七十四章 当县太爷 “是沈爷爷和杨先生。李定国道。 李景点了点头道:“去看看你袁爷爷吧,你袁爷爷这几天身体不好,别跟你袁爷爷说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李定国应了一声,往后宅跑去。 出了丁狗剩这么一档子事,李景已没了心情继续处理公务,想了想便走出县衙,到沈正处看看。 见李景过来,沈正笑道:“济民来了。” 李景点点头,走到沈正身旁轻声问道:“这次运来的物资大约多少?” 沈正随手拿过几份清单递给李景说道:“已经清点出来的铜八万三千斤,粮食三百石,银子四万多两,还有一些珠宝首饰没有清点出来,我估计价值总有三万两以上。” 李景闻听大吃一惊道:“这么多铜?” 沈正点点头道:“我偷偷问过狗剩,他说陈大虎那队送回来的铜是从矿监家中抢来的,我估计别处也是一样。” 李景大喜,这下可有材料制造子弹和炮弹了。 一直以来李景不敢制造枪炮就是因为子弹和炮弹不够,没有弹药,造出来生锈么?现在有铜了,枪炮就可以多造了。 不过现在是冬季,水库马上就要结冰了,要想大量制造枪炮子弹还得等来年开春,至少要等四五个月。 中条山一带水系发达,只要人力充足,四五个月的时间完全可以建几座小型的水库出来,等到这边造出设备以后,完全可以在这里就地生产制造,那样就省得往红山岭那边运送物资了。 只是眼下占得这几个县还没安稳,想组织人力,怕是还得一段时间。 李景想了想,将虎头唤了过来道:“虎头,派人快马给赵双喜传信,上冻以前给我全力开工制造枪炮。我随后就给他送五万斤铜,子弹炮弹,能造多少就造多少。” “是!”虎头领命,疾步出去安排人传信去了。 虎头走后,李景看向沈正问道:“岳父,继先在陵川那边的店铺弄得怎么样了?如果那边安排好了,让他马上和杜老九过来。” 沈正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马上派人告诉他。” “那你忙,我那还有几份公文没处理完。”李景道。 沈正摆摆手,回身继续清点财物。 …… 李景回到县衙把剩下的几份公文处理完,正准备到后宅去看望袁可立,忽听衙门外面传来击鼓声。 听到鼓声,李景先是一愣,随即想起这是县衙外面竖的让老百姓鸣冤的那面大鼓。 李景来到绛县县衙的时候,县衙从里到外已经被破坏殆尽,整个县衙保存最完整的就是县衙正门旁边架的那面大鼓和两旁的石狮子。 对这一点,李景表示理解,因为根据流寇的一贯作风,流寇攻进县城以后,第一目标就是县衙,把里面的官员杀死然后抢光里面所有的东西。 估计流寇们是把心思都放在了县衙里面,因此对门外那只鼓并未理会,最多是嫌它碍事把它推到而已。至于石狮子,流寇们又不是闲的,谁会砸那玩意儿?要是摆在县衙里面的话,倒是有可能会被砸碎。 说实在的,当李景进城的时候都没想过县衙还会存在,以流寇的作风,弃城逃走的时候没有放火焚毁县衙简直是个奇迹。 另外,当李景进入县衙以后竟然没有找到一个活人,只在各个角落里找到大量的尸体。 在济世军的士兵们埋葬尸首的时候李景让人数了数,一共是六百八十三人。其中身穿官衣的,包括衙役,狱卒,师爷,书办等等在内只有不到一百人,剩下的基本全是当官的或者是当差的家人。 而且在这么多的死者当中,竟然没有年轻的女人。 李景很清楚那些年轻的女人到哪里去了,应该是全被高迎祥的手下带走了。 当时看到死了这么多人,李景颇为自责,如果他能逼得高迎祥再紧一些,应该不会死这么多人。当初在陵川,高迎祥就没杀那么多人,最多把当官的和有钱的那些人杀掉,把他们的家财抢劫一空。 进了绛县县衙以后,李景命人把县衙简单的修缮了一下,然后就让人把那面鼓重新架了起来,可惜十多天过去了,一直也没人来敲过这面鼓。 这时突然听到鼓声,李景童心忽起,现在绛县没有县令,他可要当一回县太爷了。 对李景来说,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因为过不了多久朝廷就会任命新的县令过来,那时李景可不会搞这样的恶作剧。 将公文放在桌上,李景急忙招呼虎头带人到大堂站队。 没办法,衙门里的衙役们早就死光了,只能由亲兵暂时充当。 可惜这些人跟李景一样,从来没干过这个,一时间大堂里闹哄哄的。 总算李景知道衙役站班时是站成两排,于是急忙吩咐众人分开站队。 不过衙门里的站班衙役并不多,李景的亲兵却有两百多人,这分成两排一站,直接排到县衙的大门口。 另外衙役们手里拿的都是棍子,到时一边敲击一边喊堂威,李景的亲兵们全是马刀,而且为了摆威风,好多亲兵都一手按刀鞘,一手扶刀把,更有甚者,竟然把刀拔出来一半。 李景看的是哭笑不得,这才知道要是不经过排练,县令坐堂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李景摆了摆手,示意开门,命令很快传到门口,门口的两名亲兵抬手便打开大门。 大门一开,便见一群衣衫不整,神情狼狈的人冲了进来,不过这些人没走几步就急忙停了下来,然后紧张地打量着周围。 这也难怪,谁到县衙报案时看到一群兵不是兵,衙役不是衙役的人排成两排,手中的刀拔出半截,一副随时准备砍人的架势不害怕? 看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人问站班的亲兵:“大兄弟,这里是县衙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那人撒腿就往外跑,可惜后面的人不知里面的情况正往里挤呢,哪里跑出的去? 看到门口乱成一团,李景知道这些人这是把自己当成流寇了。 叹了口气,李景知道这个玩笑开不成了。 如果是一两个人来告状,那跟他们开开玩笑倒也无妨,可这么多人来县衙,那肯定是出了大事,至于能出什么事情李景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因为他们被流寇抢劫了。 那些流寇本来就是李景安排的,这几天剿匪的士兵都安排好了,就等老百姓来诉苦了,到时他派兵围剿,等把流寇打跑,老百姓自然就信服济世军了。这个时候,李景怎能继续开玩笑?一旦把老百姓吓跑,再想找人可就难了。 想明此节,李景急忙命令亲兵把这些老百姓带到堂前。 当亲兵们把老百姓押进来之后,李景挥手让亲兵们退下,然后走下堂来,对百姓们说道:“父老乡亲们,对不住各位了,在下李景,乃是临洮总兵曹文诏将军新招的部下,我们这些人都是刚加入官军不久,因此尚未换装,惊吓诸位了,李某在此给大家赔罪了。” 听李景满嘴瞎话,堂前留下的几名亲兵佩服的是五体投地,要知道说瞎话容易,可不假思索张嘴就来那就不容易了。 当然,这个瞎话漏洞极多,要是换做那些见过世面的人肯定是糊弄不过去的,不过糊弄一下这些没见过世面的老百姓还是没有问题的。 果然,听说是曹文诏新招的部署,一众老百姓顿时放下心来。 其中一人忙道:“原来是李将军,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李景摆摆手道:“莫急,出了什么事情,慢慢说。” “能不急么!小人的家都被流寇抢光了,这些人都是小人一个村的,全被流寇抢了,将军快发兵吧!”那人急道。 李景摆摆手笑道:“你们是哪个村的?在什么位置?距离县城有多远?道路好不好走?流寇有多少人?往哪里跑了?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就让我发兵,我怎么发兵?发多少兵?往哪里发兵?” “打流寇还有这么多说道儿?”那人疑惑道。 李景笑道:“那是自然,算了,跟你解释你也不懂,你就把我刚才问的告诉我吧。” 那人忙道:“小人是北柳村人,在县城的北面,距离县城大约。” 那人按照李景问的详细地说了一遍,听完,李景点点头笑道:“流寇只有四五十人,那我就派一哨人马对付他们就足够了,你们等着,我这就发兵。” 那村民大喜道:“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李景也不理他,转头对身边一名亲兵说道:“传我将令,命周石头带一哨人马随他们到北柳村剿灭那伙儿流寇。” “是!”那亲兵急忙传令去了。 不久,外面传来列队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周石头跑进来道:“大帅,部队集结好了。” 李景点点头,指着那群村民对周石头道:“你跟他们跑一次,把那伙流寇给剿了。” 周石头一抱拳,转身对那群村民说道:“前面带路。” 那群村民给李景磕了几个头,然后急忙起身,带着周石头匆匆离去。等那群村民走后,李景长出一口气,摇摇头对身边几名亲兵笑道:“看来这县太爷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啊!以后再也不干这活儿了!”几名亲兵不好接话,只是笑笑不语。 第一百七十五章 人力不足 中国的老百姓历来是只要有人带头,就有人接着干。 随着第一拨老百姓报官求助,越来越多被抢劫的村民来到县衙。 当然还有很大一部分并不信任济世军,虽然济世军打的是官府的旗号。 尤其是那些地主官绅们,这些人大多有些见识,他们知道凭官府的能力不可能剿灭流寇,要有那能力县城就不会被流寇攻破了。 所谓求人不如求己,这些有钱人自己开始招募人手,准备跟流寇对抗。 对此李景浑不在意,这些人是要是不组织在一起,李景手头兵力不足,一个村落一个村落的折腾,还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收拾完的,这些有钱人把几个村庄的人组织在一起对抗流寇,倒方便了李景下手。 对付这些想依靠院墙防御的乌合之众,陈大虎等人打起来那是毫不费劲。 因为武器相差的实在太过悬殊。 两百多米的距离就开枪,撂倒几个以后就没人敢冒头儿了,然后抵进放箭,敢露头的后面的人就开枪射杀,等冲进去就开始抡刀,要是躲在屋里放冷箭的话,那就来更直接的,举火。不想被烧死,那就乖乖出来投降。 所谓远的用枪打,近的用箭射,贴身的抡刀砍,躲起来的就举火吓唬,基本上这一套下来抵抗组织便纷纷器械投降。 消灭了几家抵抗组织以后,那些有钱人终于知道这些流寇实力强横且阴险狡诈,实是不可力敌,于是开始向打着官府名义的济世军求助,求助的结果自然是这里的流寇被驱逐,看到这样的结果,越来越多的有钱人开始投靠济世军。 当然也有选择投降流寇的,但是投降流寇的下场是很惨的,基本上就是全部家财被洗劫一空。 这样一来就没有选择了,只能跟济世军合作,不然就是倾家荡产。 经过一个多月的整肃,以绛县为中心的五个县终于全部掌握在李景的手中,济世军以官府的名义发布的政令,终于在这里全部开始实行。 就在李景准备大刀阔斧地大干一场的时候,一个不好的消息传来。 紫金梁王自用和三十六营的那些乌合之众被以曹文诏为首的官军从太原等地赶了出来,开始往南逃窜,有一部分人已经临近李景的地盘了。 乱军打不过官军,对这个结果李景早已知晓,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要知道,以紫金梁王自用为首的三十六营,总人马近二十万,就算高迎祥和李自成这两部人马没跟王自用等人在一起,那也是十五六万人,这才不到两个月就被官军打垮了,这战斗力也太菜了吧。 官军才多少人?在山西,参与围剿流寇的官军部队加在一起也不到四万人。而且这四万人中并不是所有的部队都有战斗力,像曹文诏那么能打的部队并没有几个。 根据情报,李景知道现在在山西比较能打的官军部队除了曹文诏所部,剩下的就数从宣府和大同调过来的边军了。 而且据说新上任的山西巡抚许鼎臣打仗时喜欢排兵布阵,最爱干的事情是把下面的将领们调来调去。在李景想来,照许鼎臣这么指挥,没个十年八年的别想把山西的流寇赶跑。 谁知道,这才不到两个月流寇就扛不住了? 李景派人仔细一打听,这才知道又是曹文诏干的。 曹文诏从翼城进入平阳府以后就没闲过,逮谁打谁,什么扫地王,什么过天星,什么混世王.。 他是见一个打一个,打一个灭一个。 从平阳府一路打到太原,又从太原把这些人赶了出来。 现在的形势是,三十六营的兵马一路往平阳府的方向逃窜,一路往潞安府的方向逃窜。 当然流寇在逃窜的过程中也没闲着,时不时的攻个县城,打下州府什么的,就算打不下也得抢一把。 得到这个消息李景暗暗摇头,心道:“这个曹文诏打得也太狠了点吧,我这里刚把局势稳定,你就把流寇又给撵了回来,这不是成心给我捣乱么!” 不过到了这时,李景也没有别的办法,不动手不行了,必须要把流寇挡住,不然刚收拾好的局面又将毁于一旦。 同时李景不光要考虑中条山这边,还得顾着陵川那边。 流寇要是从潞安府南下,一是进入泽州,再一个就是经壶关,穿过太行山进入林县。 这两条路线,任何一条李景都轻忽不得。 泽州方向不用说了,泽州的东南就是陵川,以前是九条龙的老巢,一旦让他们进入陵川,那陵川刚刚形成的大好局面必然会遭到破坏。 另外,陵川现在是红山岭的屏障,也是红山岭往中条山运送物资的通道,那是万万不能丢失的。 不过陵川现在只有五百人驻守,想阻止流寇进入陵川,必须要扼住从潞安通往陵川的几条要道,那么光凭五百人肯定是不够的,而且还得派一个有能力有威望的人过去镇场子才行。 李景掂量着手里的这些人手,陈大虎和刘二愣两人威望倒是够了,但是让他们居中调度恐怕不行,让他们各带一营人马守住一条路线倒是没有问题,至于周大清和王二茂几个也不具有统筹的能力。 有这个能力的只有袁可立和高奇,可惜袁可立年事已高,一个月前还病了一场,此时身体刚刚痊愈,李景怎能让他去镇守陵川,看来只能派高奇过去了。 只是高奇走后,这边五个县的压力全落到李景的身上了。 李景看着平阳府的地图,只觉得头大无比。 平阳府到绛州一马平川,流寇可以从任何地方进来,偏偏流寇部队极多,李景就算想拦都拦不住。 李景叹了口气心道:“说到底就是手里没人啊,我手下要是有个曹文诏这样的人,那就不用愁了。” 猛然间李景眼前一亮,曹文诏是如何指挥作战的李景很清楚,那就是进攻,进攻,再进攻!在曹文诏的进攻之下,流寇是一败再败连续败,因此听到曹文诏来,流寇马上撒腿就跑。 如果自己能像曹文诏那样,连续击败流寇的话,那流寇岂敢在自己的地盘撒野?还不得有多远跑多远? 看来自己有点钻牛角尖了,一直想着如何防御,却忘了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只要攻击顺利,那根本用不着防守。 想明此节,李景顿时豁然开朗。 随即李景心中又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把流寇赶到解州,也许就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把整个中条山地区全部纳入自己的掌握。 平阳府到绛州再到解州(运城盆地)地势平坦,水系发达,地域广阔,安邑县(运城)更有一处盐湖,可以说自平阳府以南到中条山以北这一片区域绝对是一块风水宝地,绝对是一个发展的好地方。 不过要想占领这么大一片地盘,必须得曹文诏配合,不能让曹文诏的骑兵部队进入这块区域。 因为这里的地形一马平川,正适合曹文诏的骑兵作战。 曹文诏要是带骑兵追赶的话,流寇们势必要逃往平阳府周边的山里面钻,那样李景就要面临大麻烦,因为流寇们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从山里钻进他的地盘。 盘算了一会儿,李景命人通知高奇带陈大虎和刘二愣还有周大清所属一个千户所,共计三个营的人马急速驰援陵川。 高奇接到命令,知道陵川的局势甚急,当即给陈大虎和刘二愣两人传令,命他二人马上收拢部队驰援陵川,自己则带着周大清所属一个千户所的人马先行开往陵川。 高奇知道李景让自己带走陈大虎和刘二愣二营,自是不想让人发现此前几个县出没的流寇是济世军所扮。不过这两个营的人马带走,那张楚的先锋营就得给李景留着,不然这边的战斗力便会大大下降。 因此高奇临走之时特意交代张楚,一旦发现别的部队战斗力不行,那就把先锋营打散,融入到别的部队当中。 见高奇神情郑重,张楚知道济世军必是面临了极大的难题,这时可不是计较个人得失的时候,于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高奇调兵遣将向陵川进发的同时,李景一边安排上次那名信使给曹文诏送信,一边派出大量的斥候打探流寇的动向,同时将济世军各部调往曲沃和翼城两县,摆出一副准备与流寇会战于平阳府的架势。 而在此之前,张鳌派人送来一千余支步枪和一百余门火炮,同时还有两千多发炮弹以及十万多万子弹。 对赵双喜的工作效率,李景还是非常满意的,在水库上冻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居然造出多枪炮和弹药。 当然,子弹相对要少一些,列装步枪的士兵每人只能补充不到三十发子弹。对此李景也是无奈,毕竟给子弹装药以及弹头和弹壳的安装全靠人力。而且做这个活儿要远离火源,天寒地冻的,能做出这么多子弹已经非常不容易了。说到底还是红山岭的人力不足造成的,由于男人基本上都在修路,只能用那些年轻的妇女来干这个活儿。 第一百七十六章 征丁 济世军大举动作的同时,后勤物资也源源不断地调往曲沃翼城两县。 为此李景征调了大量的民夫,李景很明白的告诉那些老百姓,大量的流寇就要进入他们生活的地方,要是不想被流寇掳掠,那就帮济世军运粮运物资,帮济世军打败这些流寇。 遭到流寇劫掠过的老百姓们对流寇实在是深恶痛绝,听说济世军要跟流寇作战,纷纷加入到民夫的队伍,更有许多人希望加入李景的部队。对那些年龄合适的,李景是来者不拒,因此此李景在征召了大量民夫的同时,又征收了上万名壮丁加入部队。 对这些刚加入部队的,李景暂时是不会让他们参战的,没经过训练,他们连那些流寇都不如,毕竟流寇当中还有很多是逃兵出身,而且很多流寇都杀过人见过血。 要知道杀过人的士兵跟没杀过人的那是绝对不一样的,曹文诏的部队为什么这么能打,很大一个原因就是这些士兵都杀过人,而且是杀过许多人。打仗杀人,对曹文诏的士兵们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这些士兵早已视生死若无物。 流寇跟这样的部队作战焉有不输的道理。 李景刚收的士兵别说杀人,就连训练都没经过,就算韩信来了,也不可能打得赢流寇,让他们上战场,添乱的可能性恐怕更大一些,现在就派他们出去打仗,李景还没那么糊涂。 …… 太谷城外官军行营。 曹文诏又一次见到了李景的信使。 把信粗略地看了一遍以后,曹文诏微微摇了摇头。 这封信里并没有提什么正事儿,全篇都是恭喜他最近接连取胜,消灭了几家流寇之类的废话,只在最后提了一嘴,济世军现在占领的那几个县朝廷任命的官员还没来,希望曹文诏能催一下。 曹文诏相信李景绝不会闲的没事儿跟自己客气,虽然曹文诏领军在外,但李景占据的那几个县发生了什么事还是有不少传到了他的耳中,他很清楚李景现在应该有多忙。他跟李景又没什么交情,李景怎么会忙里偷闲给他写这么一封信? 以他上次跟李景打交道的经验来看,这次李景必然又有大事要他帮忙。 想了想,曹文诏拿起李景的信,仔细地又看了一遍,过了一会儿又重新看了一遍。 看到曹文诏的举动,曹变蛟好奇地问道:“叔叔,那个李景信里说的什么?你怎么翻来覆去的看啊!” 曹文诏摆摆手,负着手在营帐里来回踱步,过了良久,曹文诏止住脚步,忽然笑了起来。 “叔叔,怎么回事?”曹变蛟急道。 “呵呵,变蛟,你来看看,看看能不能看出这个李景心里的意思?”曹文诏笑着把信递给曹变蛟道。 曹变蛟疑惑地接过信来,仔细地看了起来。 看完以后,曹变蛟挠了挠头道:“这封信全篇都是废话,咱们打的那些仗咱不比他清楚的多啊?还用他写信告诉咱们?也就最后一句说了点儿正事儿。” 曹文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变蛟,这个济世军的李景是个厉害人物,你可不能小瞧了他,这封信看似全是废话,其实不然,他这是对我说,凭咱们的力量是根本消灭不了流寇的,至于最后一句其实是告诉咱们,他不会跟咱们作对。” 曹变蛟皱了皱眉道:“那他直接告诉你不就完了么?何必这么啰嗦。” 曹文诏摇了摇头道:“你觉得他啰嗦,其实一点也不啰嗦,这个李景处事的手法其实非常高明。” 曹文诏从侄子手里接过信抖了抖说道:“李景给我写这封信,透露的另一个含义是他想帮咱们打流寇,希望我能配合他。这封信高明之处就在于,不管我同不同意都不会跟李景伤了和气。如果我不同意,那就直接把信使遣回去,要是同意,那就询问信使,他想我怎么做,信使会告诉我。” 曹变蛟听了琢磨了一会儿摇摇头,他还是没弄明白这封满篇废话的信居然会隐藏这么多的含义。 不过曹变蛟知道自己不需要懂,只要曹文诏能懂就行了,他只需要知道叔叔的打算是什么就可以了。 “那叔叔的意思是同意还是拒绝呢?”曹变蛟问道。 曹文诏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变蛟,我问你,你说自打咱们入陕剿灭流寇以来,咱们消灭的能有多少流寇?” 曹变蛟想了想道:“恐怕没有十万也有八万。” 曹文诏点点头道:“是啊,没有十万也有八万!可是你看流寇现在还有多少?越来越多,其中有很多都是从边军当中逃出来加入到流寇的队伍的,另外很多叛军首领明明已经被咱们干掉了,可是不知从哪又钻了出来(当时很多流寇的首领起了同一个外号)。真可谓杀之不尽,斩之不绝啊!上次李景就跟我说咱们灭不了流寇,当时我根本不信,不过近两个月我开始琢磨这事儿,你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出来当流寇?” “当流寇的那是因为吃不上饭了,不然的话谁会造反!”曹变蛟道。 曹文诏叹了口气道:“是啊,老百姓吃不上饭了就开始造反,很浅显的道理,是个人都明白,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吃不上饭?就因为旱灾么? 陕西这边大旱,南边那些产粮的地方可没有旱灾,朝廷为什么不调粮赈灾?只是因为粮食转运困难,费用太大,因此宁愿老百姓造反也不赈灾? 转战了这么多地方,我算看出来了,朝廷并不是不想赈灾,而是没钱赈灾。 另外朝廷也不是没有赈灾,这两年朝廷多少也拨下一些赈灾的粮食,可是这批粮食还没等下来,就被朝堂上那些要臣截留了一半,到了地方,下面的官员还会截留一部分,三截两截,赈灾的粮食到了老百姓那儿,十成能剩下两成,就算那些官员长良心了。剩下那点赈灾粮食老百姓根本吃不饱,也就是说朝廷赈灾根本没用。 还有为什么那么多的边军不当兵跑去当流寇?为什么边军动不动就哗变?因为朝廷没有钱发军饷,发点军饷也被克扣的差不多了,士兵没有军饷就吃不上饭,吃不上饭就造反。于是流寇越来越多,这才剿不胜剿。” 摇摇头,曹文诏接道:“李景占了陵川以后,我派人到陵川打探过,陵川现在治理的很好,你都想象不到他是怎么收税的,所有的商家竟然是按月缴税。你知道税率是多少么?居然是十税一,土地的税率更加离谱。二十亩以下是十税一,土地越多,缴的税就越多,最高的竟然是十税三,我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定这么高的税。偏偏就奇了怪了,那些老百姓也不造他的反。另外,陵川人现在使用的居然是纸钞。他妈的,我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么高的税率,用的还是纸钞,难怪他会有那么多钱了。”曹变蛟惊讶道。 曹文诏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秘密是我们不知道的,如果大明所有的地方都能像陵川那样,我想就不会有那么多流寇造反了,那么我们就可以腾出手来对付东虏了。” 曹变蛟点点头,他知道曹文诏的想法,曹文诏并不想打什么流寇,他想训练一支精锐之师扫平东虏。 同时他也明白曹文诏的意思了,这是准备跟李景合作了。 不过这个李景的胃口实在是太大了,上次出了六万两银子要了四个县,这一次不知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但是曹变蛟万万没想到李景的条件居然会这么离谱,他竟然跟曹文诏要平阳府以南,泽州以西所有的地盘,这个要价不仅曹变蛟听了吃惊,就连曹文诏听了也有些接受不了。 好在李景也不是不给曹文诏好处,李景给曹文诏的好处是每年给曹文诏提供二十万两银子的军饷, 另外,济世军还给曹文诏提供了一支一百来人的部队。不过这支部队并非曹文诏的部属,他们的任务只是配合曹文诏作战,而且曹文诏还需要给这支百人队提供两百匹战马。 听说李景竟然把区区一百名士兵都看成是送给曹文诏的好处,曹变蛟大怒,当即就准备跟信使翻脸。 要说还是曹文诏处事冷静,他知道李景绝不会做这样的无聊之举,他敢把一百人当成好处,那就是说这一百人绝对不可轻忽。 曹文诏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这个百人队是个什么样子。 曹文诏答应了李景的条件,当然,打动曹文诏的绝不是那一百名士兵,而是那二十万两银子的军饷。 二十万两银子,等于朝廷一成的赋税,以平阳府以南泽州以西这块地方换得每年二十万两银子,这是绝对值得的,何况李景还答应该该给朝廷上缴的赋税一文不少。 这个条件,别说曹文诏听了动心,就算朝堂上那些大臣们听了只怕也会立马答应。而且李景并不是明目张胆地要进行割据,而是要他配合李景把流寇赶进这片地区,然后以剿灭流寇的名义进行占领。只要李景不在这个地方扯旗造反,便不会有任何问题。 第一百七十七章 攻打满天星 想想反正都给了李景五个县了,也不差这些地方了。 跟李景达成协议之后,曹文诏便准备派曹变蛟和马科二人率本部两千兵马加新召的三千新兵追击平阳府一线的流寇,自己率领一千关宁铁骑攻击潞安府的流寇。 不过李景告诉曹文诏,仅凭一千关宁铁骑追击潞安府的流寇是不够的,还得带上一千新兵打扫战场,另外还必须带上他派去的百人队。 见李景又拿出那支百人队说事儿,曹文诏更加好奇起来,难道说这支百人队比他的关宁铁骑还厉害? 于是曹文诏同意了李景的安排,于是不久之后,他见到了济世军的这支部队。 当曹文诏看到这支部队的时候,只有一个感觉,震撼! 这支百人队实际人数是一百零七人,这些人的武器是每人一把刀外加七十多支火枪和十门火炮,另外还赶了几辆大车,每车都装了几口箱子。 一支百人队居然有十门火炮,曹文诏想不震撼都不行,但是更震撼的是带队的哨官居然是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孩儿。 看到带队的是个小孩儿,曹文诏苦笑了一下,以为这是李景防他对济世军的人下手。 曹文诏毕竟是正二品的总兵,要是对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下手,那可要被天下人耻笑死,因此,曹文诏想当然的认为这是李景在防他。 不过,当那小孩被带到曹文诏的面前时,那小孩几句话便让曹文诏觉得自己可能是误会李景了。 这小孩自然就是李定国,见了曹文诏,李定国俯身跪地给曹文诏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抱拳道:“晚辈李定国奉父帅之命前来为曹将军效命,参见曹将军。” 见这小孩以晚辈之礼给自己磕头,曹文诏心道,这小孩儿倒是乖巧。 待听到李定国后面的话,曹文诏不禁一愣,疑惑地问道:“你是李景。恩。李将军的儿子?你今年多大?” 李定国恭恭敬敬地说道:“回禀曹将军,晚辈是父帅的义子,马上就十三岁了。” 见李定国举止沉稳,说话得当,虽然脸上还带有一些稚气,不过已然英气流露,曹文诏顿生一股爱惜之意。 曹文诏琢磨了一下,心道:“不管如何,总不能让这孩子在自己手底下出事儿。” 于是曹文诏笑道:“好孩子,上阵打仗,你的年纪还小,在我身边待着吧。” 不想李定国道:“启禀曹将军,晚辈来时父帅特意交代,此次进入潞安府作战,要我为曹将军做先锋,曹将军指到哪里,我就打到哪里。” “你父帅让你做先锋?”曹文诏奇道。 “是!”李定国点头回道。 听说这孩子居然是李景给他派的先锋,曹文诏彻底无语,另外他也是在想看看济世军的战斗力,当下便点头答应了下来,于是在李定国的要求下,给这些人每人配备了两匹战马。 但是这些人的骑术让曹文诏看了不由得连连皱眉。 在曹文诏的眼里,这些人也就是勉强能在马上坐稳而已,曹文诏实在不知道这些人骑在马上如何作战。 李定国显然是没有看出曹文诏的疑惑,看到曹文诏送来战马,当即吩咐手下上马,然后命众人试骑了一下。 看到这些人骑在马上都没掉下来,而且还能骑马小跑一下,李定国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对曹文诏抱拳道:“我部已经准备好了,请曹将军吩咐吧。” 曹文诏睁大着眼睛看着李定国,然后指着李定国身后那一百来人说道:“你这就算准备好了?还要去打仗?” 李定国点点头道:“是啊!我们本来就不是骑兵,我们骑马只不过是要为了行动时能够更加迅速而已。” 曹文诏再次无语,想了想又指着李定国等人的衣服说道:“那你不会告诉我,你们就准备穿这身儿出去打仗吧?流寇要是放箭你们怎么办?难道不需要换身铠甲吗?” 李定国奇道:“换衣服干吗?你们那铠甲太重,我们穿那个打仗不方便。至于流寇的弓箭我们根本就不用担心,他们又射不着我们。” 曹文诏忽然觉得有些头疼,他引以为豪的关宁铁骑最仰仗的的几样东西,合着对济世军来说都是累赘。 这时曹文诏也不想再说了,是骡子是马牵出去遛遛吧。 于是曹文诏开始行动了,第一个目标:满天星。 满天星手底下大约有六千来人,现在处于武乡县的郭村镇。 曹文诏选取满天星作为第一个目标,只是因为顺路。 曹文诏不想远远兜个大圈子,他要以最快的速度击破潞安方向的乱军,因为马上就要过年了。 其实根据以往的惯例,往年在这个时候,大家都会收敛起来。 老百姓要过年,流寇们也要过年,当然当兵的也要过年。 过年的时候不管是官军也好,流寇也好,大家都会偃旗息鼓一段时间,等过完年大家养足了精神再开打。 而且天寒地冻的,大家手里拿着铁家伙,实在是伸不出手来,因此在冬天的时候大家都不愿意打仗。 但是这次曹文诏显然没想那么多,他这是不准备让流寇过年了。 腊月初十,在喝完腊八粥的第二天,曹文诏动手了。(有点不讲究啊!) …… 满天星这个外号,造反的首领们很多人用过,比较有名的有两个,一个叫周清,一个叫张大受。 现在在武乡郭村待的这个名字叫周清,陕西清涧人。 周清的年纪不大,顶多也就三十岁,此人可谓人如其名,长了一脸的麻子。 周清加入造反的队伍比较早,崇祯元年就开始干这行了。 应该说这个人的运气还是不错的,从崇祯元年到现在,流寇倒了一拨又一拨,他硬是挺过来了,而且队伍越来越大,日子也过的越来越快活。 不过最近这段日子不大好过,自打曹文诏跑来山西以后,他和大多的义军首领们的日子都不好过。 曹文诏实在是太猛了,先是把龙头老大王嘉胤给干了,然后又把神一魁那帮兄弟们挨个给做了,现在又开始对付三十六营的人马。 据说闯王高迎祥,被他从沁水一路撵到陵川,又从陵川撵到绛州,最后又被撵到阳城,跑得那叫一个惨啊! 不知曹文诏咋想的,本来撵的好好地,突然就不撵高迎祥了,掉头来找三十六营老大紫金梁的麻烦。 紫金梁人多势众,这段时间接连的攻城拔寨,算得上一个猛人。 听说曹文诏来了,紫金梁不信邪,要跟曹文诏叫板,结果紫金梁这个猛人在曹文诏面前就像个稻草人,被曹文诏打的那个惨啊,一仗下来,就损失了几千人马,眼见是再不跑就要被曹文诏杀干净了。 于是紫金梁老大就开始跑,然后让大家分头跑。 紫金梁这个主意不错,一时间曹文诏不知跑得都是谁,追到太谷县以后,一看流寇们跑得到处都是,找不到确切的目标,就停了下来。 曹文诏停下来,流寇哪敢停?曹文诏不追,他们正好抓住这个机会跑得越远越好,这其中就包括周清。 周清带着部属一路逃到武乡郭村,见终于甩开了曹文诏的部队,这才松了口气。 到了郭村一看,这地方不错,挺富裕的一地儿,周清一想,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得,今年这年就在郭村过了。 对付郭村这样的小镇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没用一个时辰,周清就进了郭村最大的宅院。 这十来天,周清的小日子过得挺舒服,兄弟们的日子过得也不赖。别人的家现在成了他们的家,这日子当然不会赖。 这一天,周清正坐在暖乎乎的屋子里,搂着两个刚抢来不久的美人喝酒,突听门外有人大声叫道:“满天星大哥,不好了,曹文诏追过来了!” 周清正在喝酒,一听这个消息,一口酒全呛嗓子眼里了。 “咳咳!咳咳!他妈的!差点呛死老子!曹文诏那狗日的现在在什么地方?”周清慌忙起身叫道。 “距离郭村不足二十里。”门外那人忙道。 “快快,赶紧召集兄弟们,列阵!列阵!”周清急忙叫道。 接着周清转头对身边的两个美人说道:“不想死的话,赶紧收拾东西。” 周清一边说,一边急忙找来衣服穿上,穿完衣服,周清疾步走出屋子。 在一片鸡飞狗跳当中,周清总算把人马聚集齐整。 随即周清命令一部分兄弟带着家眷和抢来的物资往沁源的山中转移,自己则带着剩下的弟兄来到郭村以北准备拒敌,为家眷逃跑争取时间。 当周清带着部众来到镇外的时候,官军的部队距离郭村已不足五里。 ……远远地看到流寇列阵,李定国扭头看了看身后距离他们大约三里的关宁铁骑,然后回过头来对身边诸人笑道:“大家都打起精神来,让官军好好瞧瞧咱们济世军的实力。”“定国少爷,待会儿咱们炮一响,我看不光是流寇要吓破胆,就算那些官军也得吓个半死。”李定国身边的副哨官笑道。 第一百七十八章 无敌百人队 李定国急忙说道:“牛叔叔,当年从陕西过来的时候,您还背过我呢!您可别叫我少爷,要是我爹知道非揍我不可。 “难为你还记得五年前的事儿,唉,一晃五年过去了,你长大了,又是大帅的儿子,老牛再想背你,怕是背不了了。”牛叔叔叹了口气道。 李定国笑道:“呵呵,我倒是想让牛叔叔背我,就怕我爹骂我,叔,等打完仗了,回家我请您老喝酒。” “大帅让你喝酒?那老牛就等着你这顿了。对了,我可有两年多没见着五爷了,不知他老人家现在怎么样?过年的时候你要是见着五爷,替老牛敬五爷一杯。”老牛笑道。 李定国点点头道:“我也有一年多没见到马五叔叔了,听我爹说五叔现在很忙,今年恐怕又回不来了。“ 老牛叹了口气道:“咱们这些从榆林过来的都是大帅和五爷救的,老牛自知本事有限,帮不了大帅和五爷什么,只希望大帅和五爷他们能够长命百岁。” “得嘞,您老现在是副哨官,那都是带兵打仗的人了,还说帮不上我爹的忙?其实要不是高叔叔安排我进先锋营,这个哨官的位置现在就应该是您的。我估摸着咱们这一哨人马跟曹将军打完流寇恐怕就得扩军,到时您老肯定能提上来。”李定国笑道。 “那老牛和兄弟们就等着沾你的光了。”老牛笑道。 “牛叔叔,您可别这么说,您能到今天,靠的是自己的本事,跟小侄儿可没半点关系。哎呀,不说了,那些流寇开始动了,估计是看咱们人少,想先灭了咱们,大家下马准备战斗!”李定国笑道。 李定国话音刚落,一哨人马纷纷从马上翻身跃下,然后开始列阵。 “大家不要急,让他们靠近一点再打,别把他们吓跑了。”李定国下马后笑道。 李定国带的人总数是一百零七人,其中有一队是炮兵,另外两队是步兵。 从人数对比上,李定国的部下远远不及流寇。虽然火力远比流寇强大,但是一旦流寇四下包围蜂拥而上的话还真不好对付。 因此这一战必须要发挥济世军的火力优势,不能让流寇近身。 为了保证火力的连续性,李定国把炮兵和步兵都分成两排,这样就可以持续不断地对流寇进行打击。 李定国没有猜错,周清确实是看到他们人数少,想把他们先给灭了。 周清跟官军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要说一点不会打仗,那他也活不到今天。 周清知道官军来的全是骑兵,步兵跟骑兵作战,要是还玩冲锋那就是找死,只能依靠紧密的队形以长枪层层拒敌。 骑兵看到这样的阵型,没有傻的会直接往前冲的,那不是杀敌,那是找死。一般遇到这样的阵型,骑兵就会用弓箭,从外层逐次往里射杀,等步兵心里承受不住的时候,才会发动冲锋。 而且骑兵冲锋时也不会一窝蜂的往前冲,而是一波一波地来。真正跟对方接战的人数并不多。不然的话怎么可能一场几万人的大战,只斩杀几百人甚至几十人。 另外骑兵也不可能一直不停地往前冲,战马那也是有体力限制的,跑一段距离就跑不动了,你要非得让马继续跑,那可能会把马累死的。 因此关宁铁骑在作战时都带两匹马,这批累了,就换另一批,士兵也是轮流上,这拨累了再换另一拨。等后面那拨累了,前面那拨已经休息好了再来替换,这样才能连续作战。 另外,骑兵作战还有两个限制,一个是地形,再一个就是距离。地形就不说了,是个人就知道骑兵不能在什么样的地方打仗,当然,要是非得在山地或者泥泞的地方让骑兵冲锋那只能说带兵的将领脑子进了水。 骑兵冲锋时对距离有很大的要求,距离太近,马的速度提不上来,距离太远,等冲到敌人面前时,战马就没体力了。 在电影和电视当中我们经常看到骑兵骑在马上几乎不动就在那大砍大杀,这基本就是胡扯,马的周围围一群士兵,你的马站那不动想找死么?下面的人也不用直接攻击马上的人,给马来一下,那马还不疼的尥蹶子啊,马上的人还坐得住么? 骑兵们使用的武器都是长兵器,那是决不允许敌人接近自己的战马的。 周清敢于向李定国发起攻击,是因为他发现这支骑兵部队的破绽。 首先,前面这支骑兵部队与他的部队只有五百步的距离,而他们的战马居然没有提速。 第二,这支部队居然没有长兵刃,只要把他们包围,这才人就是菜。 第三,这些人似乎也没有弓箭,就是说没有远程压制,完全不必担心包围时会被弓箭射杀。 最后,官军的大部队距离这支部队有点远,他完全可以把这小股部队吃掉再结阵御敌。 应该说,周清的眼光还是不错的,他看到的的确是骑兵部队的破绽,甚至他发起攻击的时机都把握的非常好,这么近的距离,战马的速度根本提不上来。 可惜他遇到的根本就不是骑兵,他眼前这些人不过是骑着马的步兵而已,而且其中还有炮兵。 当周清的部队开始小跑提速的时候,李定国的部队已经把火炮安置完毕,七十名士兵也已持枪列好队形。 李定国可能天生就是一名将军,看到敌人大举冲了上来,竟然面不改色,只是不断大声喝道:“稳住,将敌人放到五十步再开枪。” “稳住!” “稳住!” 看到敌人越来越近,终于开始全力冲锋之时,李定国突然大喝一声:“放!” 第一排五名负责装填炮弹的士兵闻令,迅速将手中的炮弹填入炮膛,随即便听到“咚咚咚”炮弹发出的声音响起。 与此同时,枪击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就在枪炮声响起的一刹那,上百名流寇便倒在了地上,他们在死的时候甚至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要知道济世军用的步枪跟明军用的火铳是不一样的,这些枪发射的是子弹,而不是散装的火药,根本没有什么火药燃烧时产生的烟雾之类的东西。 冲在前面的流寇,只见对面火光一闪,就有人倒了下来。 侥幸没死的流寇心里大骇,第一念头就是转身逃跑,不过这些人正在奋力向前冲锋,想突然停下脚步哪里那么容易? 尤其是上千人布成阵型同时发起冲锋,想一下子停下来更是不可能的,前面和后面的人还有转身的余地,中间的那些人根本无法在跑动中停下或者转身,偶尔有停下的,也会被后面的人带动着继续往前跑,运气不好的直接就被推到,然后被后面的人踩的半死不活。 而且这其中还有很多人认为只要再跑几步就可以冲到近前,那样就可以围歼对面这些人了。 因此虽然有人倒下,但是流寇前面的整体队形还是处于冲锋状态。 跑在前面的流寇还能保持阵型,但是后面的就没这么好运了,后面的流寇虽然没有遭到枪击,但是他们更惨,因为他们遭到的是炮击。 毕竟一发子弹只能打死一个人,可炮弹一炸那就是一片。炮弹爆炸后,弹片横飞,任他穿着什么样的铠甲那也是无用,何况流寇还没什么像样的铠甲。 而且李定国的部队可不是打完这一下就停止的,非但没有停止,而且是根本不停。 李定国的部队是轮流射击,第一排开完枪蹲下换子弹,然后第二排开枪,等第二排开完枪,第一排的子弹已经上完,几乎是毫无停顿。 同样,炮兵部队也是如此,两排炮兵是轮流炮击。 由于步兵射杀的是冲在最前面的敌人,而炮兵轰炸的基本上都是跑在后面的敌人。这样一来,流寇就被掐头去尾包了饺子。 一时间,流寇就像稻草人一般,全无半点反击之力。 周清在后面看到冲上去的兄弟们成片倒下,一时目瞪口呆。过了半响终于反应过来,急忙叫道:“快鸣金!鸣金!” 不过他叫的实在是有些晚了,看到身边不断有人倒下,流寇们腿肚子都转筋了,哪里还敢继续冲。不等鸣金就开始逃跑,而且是四下乱跑,等他这边锣声响起,战场上早就乱了套了。 看到流寇大乱,李定国摆了摆手,命炮兵马上停止炮击。同时令人吹号,通知曹文诏部发起攻击。 其实根本用不着李定国提醒,曹文诏是什么人?虽然距离李定国的部队有段距离,但是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根本瞒不住他。 曹文诏要是不知道派人侦查前面的情况,那他这些年的仗就白打了,流寇刚开始布阵,他就已经知道了。 不过曹文诏当时并不着急,流寇聚在一起,正好方便他一次性解决掉这些家伙。 另外济世军毕竟是客军,曹文诏不知济世军的实力,怎能放心的下,因此早早就命令部下开始提高马速。当前面枪炮声响起的时候,曹文诏带着骑兵们已经开始加速了。曹文诏带着部下赶到的正是时候,这时流寇正是慌乱的时候,根本来不及组织枪阵。 第一百七十九章 抢弹壳 “兄弟们,杀!”曹文诏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下令关宁铁骑开始突击。 这下周清真的是彻底傻了,前锋一千多人前后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就被人炸的七零八落,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关宁铁骑又杀过来了,这仗还打个屁啊!跑吧,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周清毫不迟疑,拨转马头,一声吆喝,带着后队人马转身撒腿就跑。 要说这家伙这些年跑路的工夫确实练得不错,一转眼的工夫就跑没影儿了,就连曹文诏看了都是大为叹服。 说实话,曹文诏现在根本也没心思去追满天星,前面还有一群正在四散奔逃的流寇呢,这些人可不能让他们跑了,有李景这个冤大头出钱帮他养兵,他要不抓点俘虏招降,那不是对不起人么? 这些人当中大部分都是陕西人,而且以陕北居多,这地方的人民风彪悍,当兵打仗那是再合适不过了,只要不缺他们的饷钱,打仗都是嗷嗷的。 而且这些人当过流寇,经过砍人训练,那可比良民强多了。 曹文诏的脑子那是相当的好使,打仗抓俘虏,那不比征兵快多了么?征兵的时候,你费劲巴拉的讲半天,人家还不一定信你,俘虏这玩意儿是一招一个准儿,不加入就是咔嚓一刀,只要不是缺心眼儿,没人会不加入。 曹文诏瞬间做好决断,当即传令部下要抓活的。 曹文诏要抓活的,这对关宁铁骑这帮家伙来说可是个稀罕事儿。 这帮家伙跟曹文诏打了多年的仗,可从来没抓过俘虏,对他们来说,打仗就是砍人,砍完就有赏银,现在突然不让砍了,那赏银咋算? 要说机灵的人总是有的,听曹文诏说要抓活的,当即有人叫道:“大帅,抓到活的赏银咋算?” 关键时刻曹文诏从来不掉链子,几乎连想都不想就喝道:“逮一个赏一两银子。” 曹文诏话音刚落,就听众人一声欢呼,冲着那些伤兵就去了。 曹文诏一楞,急忙大声叫道:“要活蹦乱跳的才算,缺胳膊少腿的,一个钱也没有。” “啊?早说啊!” 一众骑兵急忙撇下那些伤兵,大呼小叫地奔着那些跑得欢的流寇就去了。 曹文诏暗叫一声好险,幸亏纠正错误及时,不然的话这帮家伙抓一堆伤兵找自己要赏银,自己上哪找人说理去。 曹文诏正自感叹,忽听前面有人叫道:“这弹壳是我的,你抢我的干嘛?” “谁看着是你的?我还差一个呢,这个是我的!”另一人不依不饶道。 “滚犊子,你离我隔着一人呢,我脚下的弹壳怎么会是你的?”前一名士兵叫道。 另一名士兵叫道:“弹壳蹦到你那儿了!哎呀!你奶奶的,你还抢,信不信老子揍你?” “他妈的,你想揍我?老子还想揍你呢!哎呦,你他妈的还真打!”前一名士兵叫道。 接着就听噼啪的拳脚声和耳光声响起,曹文诏驱马上前,只见两名士兵已经扭打在一起。 曹文诏大奇,这些人队列整齐,训练有素,谁承想居然会为一个什么弹壳打起来,他们说的弹壳是什么玩意儿? 更令曹文诏奇怪的是,这两名士兵打架,居然没人管,非但没人管,旁边还围着一堆人看热闹,不时的还有人为两人鼓掌助威。 见李定国站在不远处,笑吟吟地看着两人打架也不阻止,曹文诏咳了一声,掉转马头走到李定国的身边说道:“定国,你手下的士兵打架你怎么不管?” 李定国对曹文诏抱了抱拳道:“这个我也管不了,只能看他们谁的拳头硬,谁打赢了,弹壳就是谁的。” 曹文诏皱了皱眉道:“他们抢的弹壳是什么玩意儿?” 李定国怔了怔,随即笑着从身上摸出一枚弹壳递给曹文诏道:“曹将军请看,就是这个。” 曹文诏接过一瞧,见是一个还没有小拇指大的铜制的东西,曹文诏疑惑道:“这个是做什么用的?” 李定国笑道:“这个东西就是弹壳,里面装火药,前面是弹头,开枪以后,弹头射出去伤敌,弹壳留在枪里。” “哦?把你的枪给我看看。”曹文诏道。 李定国点点头,解下背后的枪递给曹文诏说道:“曹将军请看。” 曹文诏接过端详了半天,也没搞明白这枪应该怎么使用,有心想问问,又怕李定国不告诉他,自己下不了台。 见曹文诏满脸疑惑,李定国笑笑从曹文诏手中接过枪来,然后指着前方说道:“曹将军,看到前面那棵树了么?” 曹文诏顺着李定国手指的方向一看,顿时吓了一跳,李定国指的那棵树至少也在两百步以外。 接着就看李定国把枪栓一拉,从兜里摸出一枚东西塞了进去,然后举枪瞄准,只听砰地一声,远处那树微微动了一下。 然后只见李定国再一推枪栓,取出一枚跟刚才一模一样的弹壳。 “知道他们为什么抢弹壳么?我们使用的子弹需要用弹壳换,拿多少弹壳换多少子弹。你说他们能不抢么?所以这事儿别说是我,就算我父帅看见了也管不了。”李定国笑道。 曹文诏闻听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刚才那棵树,想了想,策马向那棵树驰去。 过了一会儿,来到树下,曹文诏从马上跃下,然后仔细地观察起来,没多久,就在树上发现一个小洞,曹文诏用手摸了摸,只见一个银白色的东西深深地嵌在里面。 曹文诏看完心中骇然,这枪的威力实在太吓人了,面对这样的武器,任你再坚固的铠甲也是毫无用处,而且这枪的射距竟然如此之远,什么强弓硬弩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这个李景到底是什么人?怎会拥有如此犀利的武器? 随即曹文诏想起几个月前李景跟他要绛州附近那几个县,现在他终于知道李景的目的是什么了,他要那几个县其实就是为了那几处铜矿,他要用铜制作子弹。 想到李景得到铜矿以后,将会造出大量的子弹,曹文诏忽然冒出一阵冷汗。 到时一旦李景起兵造反,天下还有谁能抗衡? 曹文诏越想越怕,身体竟然微微颤抖起来。 “曹将军,可是想到了什么?”不知何时,李定国走到曹文诏的身边说道。 曹文诏霍然回头,冷冷地盯着李定国问道:“你父亲想干什么?” 李定国笑了笑说道:“我父帅想做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绝不是曹将军想的那样,不然的话,你以为我父帅会让我带兵为曹将军助战?我敢把我们的武器给曹将军看?” 李定国叹了口气道:“我曾听我父亲评价过曹将军,我父亲说,曹文诏将军坚毅勇决,古之良将不能过,可惜生不逢时,可惜,可叹!我还从未听到我父亲这么称赞过哪个人。” 曹文诏闻听默然,知道李定国所言非虚,李景要想瞒着他,完全没必要派军相助,更不会让他看到济世军的武器。 而且李景的评价完全说到曹文诏的心里。 曹文诏对自己的能力很清楚,他也从不妄自菲薄,他知道自己完全有能力统领一支大军,独挡一面。 可惜无人赏识他,从军至今立功无数,到现在才不过临洮总兵,手下更只有三千士兵。要想统帅大军与东虏决战,不知要何年何月。 见曹文诏不语,李定国接道:“曹将军,可惜你不曾见过我父亲,如果你见过我父亲,定能引为平生知己。我父亲曾对我说‘你知道曹将军为什么会这么卖力的消灭流寇么?因为他不想大明在跟东虏作战时还有后顾之忧,他真正想打的是东虏。同样,我也不想打流寇,我也想灭掉东虏。但是在此之前我不得不先打流寇,因为流寇对国家破坏的太厉害了,而且我得趁这个机会搞些地盘制造武器和赚钱,不然的话,拿什么跟东虏作战?指望朝廷?朝堂上那帮玩意儿要是能指望得上,大明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曹将军,这是我父亲的原话。” 曹文诏再次沉默,过了良久,曹文诏叹了口气道:“定国,等你回去以后,替我给你父亲带个话,就说我想跟他见一面。” 李定国点点头道:“曹将军,这话我一定给您带到。” 曹文诏轻轻拍了拍李定国的肩头:“好孩子!好孩子!你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的!” 李定国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 曹文诏扭头看了看战场,只见部下押着俘虏陆陆续续返回,曹文诏笑着对李定国招了招手道:“走吧,看看抓了多少人。” 李定国点点头。 郭村一战,共计毙敌两百四十余人,伤三百二十余人,俘获八百七十余人。官军和济世军无一死亡,伤三人,其中济世军两人因斗殴受伤,官军一人在追敌时忘记看地面,马失前蹄摔伤。 此战可谓大胜。待后续步兵抵达,曹文诏下令步兵看押俘虏,救治伤者,打扫战场,骑兵们进行休整,准备追击残敌。次日,曹文诏率军追至沁源县中峪一带追上满天星部,满天星不敢接战,弃众而逃,官军俘敌两千三百余人,其中多为老少妇孺。 第一百八十章 绛州守备 曹文诏部再接再厉,于当晚追上满天星残部,毙俘七百余人,满天星仅率六十余人逃出。 其后,曹文诏掉头攻向潞安府方向,先后于长子县,长治县,高平县,屯留县,襄垣县等地与乱军激战,先后击溃老回回部,曹操部,八大王等六七部流寇。 流寇不敢正撄其锋,调转方向往河北转进。 见年关已至,曹文诏不再追击,于腊月二十六带兵返回高平,李定国则率部返回陵川。 …… 北京。 紫禁城,太和殿。 崇祯皇帝朱由检端坐在龙椅上,冷冷地看着下面一众官员又在掐架,忽然产生一种无力的感觉。 朱由检已经记不清这是多少次了,好像每次任命官员,下面这些人就要掐一次架,而且是没完没了的掐。 他真不知道为几个七品县令这些人有什么可吵的,而且吵了一个多月,吏部手里一大把候补的人,怎么就不能派几个人到山西去做县令? 朱由检苦笑了一下,他很清楚下面这些人为什么争吵,同年,座师,学生,下属,这些人跟那些县令候选人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都不想把自己人送到山西那个破地方。 可是山西巡抚许鼎臣前几天不是上奏折说山西的流寇已经清剿的差不多了么?山西各地的流寇已经被灭了大半,都安稳了,怎么还没人愿去?难道说许鼎臣在撒谎么? 叹了口气,朱由检的思绪飞到几年前。 朱由检还记得当初扫清阉党之后重建内阁的时候,提名了十几个能入阁的人选,可是居然没有一个获得通过,所有的候选人没有一个不挨骂的,这个说有问题,那个说阉党,总之是没有一个好人。 朱由检很无奈,最后想了个很绝的办法,枚卜,也就是抓阄。抓中的入阁,没抓中的该干嘛干嘛。 朱由检不知道当老祖宗得知这一举措的时候,会不会从地下窜出来骂他一顿,但是朱由检真的没办法了。 晃了晃头,集中了一下注意力,他想认真听一下下面这些人到底要说什么,但是最终他失败了,他听不懂这些人在说什么。 他把这些大臣叫来是讨论选人去山西的几个县去做县令,怎么忽然又开始引经据典起来了呢?选县令有这么麻烦么? 朱由检忽然有些后悔弄死魏忠贤了,要是魏忠贤还在的话,这帮孙子敢这样?整不死你! 想到魏忠贤,朱由检不由得转头看了看身边的曹化淳,这个人虽然忠厚,可是却跟东林党有来往,指望他恐怕是不行了。 朱由检又把目光转向了内阁首辅周延儒,这个人应该说还是有些能力的,可惜就是胆子有点小,虽然他不是东林党人,但是他却不敢得罪东林党人,因此当朝堂上产生争论的时候总是压不住场。 朱由检摇摇头,叹了口气,决定结束这场闹剧。 朱由检轻轻咳了一声,下面那位正说的口沫横飞的大臣见皇帝要说话,急忙住口不言。 “既然吏部那些待补的人选都不合适,那就不用了吧!传朕的旨意,命许鼎臣在山西就地选拔人才。”朱由检道。 “万岁圣明!”众大臣听了齐齐松了口气,接着便大拍马屁。 但是不识趣儿的人总是有的,这时候敢出来找麻烦的只有那些言官。 可能是觉得自己今天没发挥好,某位言官觉得眼下是个机会,当即挺身上前说道:“启禀万岁,山西诸县官员大多缺失,如何就地选拔人才?况且地方官员大多贪墨无能之辈,还望陛下深思。” 朱由检闻听大怒,冷冷地看了这位言官一眼,忽然笑道:“卿家的意思朕明白了,卿家是准备毛遂自荐吧?那好,你自己选个县即刻上任去吧。吏部稍后给他备案,退朝!” 说罢朱由检不等下面那个傻子回话,起身离开龙椅往殿后走去。 见皇帝起身,值殿太监大声呼道:“退朝!”一时间满朝文武纷纷离去,只剩下那个没事儿找事儿的言官在那一边抽自己嘴巴子,一边痛哭流涕。 从太和殿回到乾清宫,朱由检是一肚子闷气,下面这些人没有一个是能做事的。 应该说朱由检确实是个比较勤劳的皇帝,虽然生气,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造做,喝了口茶缓了口气之后朱由检便开始批阅奏折。 可能是觉得朱由检今天的气没有生够,奏折上没一个好消息,不是奏报哪座县城又丢了,就是跟他要粮要钱。 朱由检叹了口气,户部没钱他是知道的,关键是他的内帑也没钱啊。当初杨鹤上任,他费了老大的力气才划拉到十万两银子。 没粮没钱,家不好当啊! “陛下,歇歇吧!马上要过年了,陛下也该放松一下才是。”旁边一名太监端着一杯热茶过来说道。 朱由检回头看了一眼,见是秉笔太监王承恩,轻轻点了点头,在奏折上批下知道了这三个字,然后放下笔,接过茶杯轻轻饮了一口。 放下茶杯,朱由检轻轻拍了拍身边的椅子说道:“承恩啊,过来坐,陪朕聊聊。” “奴婢不敢,奴婢站着跟皇上说话就行。”王承恩忙道。 朱由检点点头,看着王承恩说道:“承恩啊,国库没钱,内帑没钱,有什么法子没有?” 王承恩没想到朱由检会跟他说这个,顿时有些心慌,他对朱由检这个人非常了解,知道朱由检最恨太监干政,这个问题一旦应对的不好,马上就得大难临头。 想了想,王承恩回道:“陛下,奴婢哪有什么法子,陛下圣明,定然会想出法子的。” 朱由检摇摇头,看了王恩承一眼:“朕知道你还是有办法的,听说你手头很是阔绰,怎么弄的,能不能教教朕?” 王承恩闻听,脸色大变,急忙跪倒在地:“陛下,奴才对陛下一片赤诚,绝不敢有半点欺瞒,前些日子。” 朱由检摆摆手:“这些事情朕不想听,朕只想问你,你就不怕被人弹劾么?到那时就算朕也保不住你。” 王承恩眼珠一转,忽然明白过来,当即说道:“奴才马上把那些钱财列好清单交给内库,这样就没人会说三道四了。” 朱由检不置可否,过了一会儿说道:“以后注意着点,别闹的动静太大。恩,朕听说你在城里置办了一处宅子,想来也需要不少花费,自己留一些吧。” 王承恩闻听顿时松了口气,急忙磕了三个响头:“谢陛下开恩。” 朱由检摆摆手:“你去吧,以后用心做事。” 王承恩又磕了个头,这才起身告退。 看着王恩承离去,朱由检摇摇头,他真的是没办法了。 户部没钱,一有事情户部就让他发内帑,可是他哪里还有内帑可发,眼见就要把龙袍给当了,不弄钱怎么办? 虽然明知王承恩会借此大肆敛财,可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王承恩走后不久,曹化淳拿着一本奏折匆匆走了进来:“陛下,这是内阁刚送来的山西奏折,后面有内阁的批复,请陛下过目!” 朱由检一愣,山西又出了什么大事?朱由检疑惑着接过奏折,迅速看了一眼。 猛然间朱由检眼前一亮,急忙又仔细看了一遍,随即又看了看后面内阁的批复。 看完之后朱由检大怒:“这个周延儒要干什么?为什么驳了报上来的封赏?” 曹化淳忙道:“陛下,曹文诏和许鼎臣二人报上来的这个李景是个白身。” “白身?白身怎么了?又不是提拔他做文官,你看看,你看看,协助曹文诏大破流寇,斩俘三万余人,这样的功劳只报个守备还不给,他们想干什么?”朱由检大怒道。 “陛下息怒,内阁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个李景随曹文诏在潞安府一带作战,守备的地方却放在了绛州。而且这个李景只是个富商,却招募了六千乡勇,他哪来这么多钱?内阁怀疑是不是曹文诏和许鼎臣拿了人家的贿赂。”曹化淳忙道。 朱由检冷冷一笑:“他们懂什么?这是让这个李景帮他们打绛州的流寇呢?一群猪脑子。” 曹化淳急忙派上一记小马屁:“陛下圣明。” 见朱由检脸色一缓,曹化淳接道:“不过内阁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一个富商居然招募了六千乡勇,这事儿有些不大对头啊!” 朱由检点了点头,随即摆摆手道:“先不去管他,给他一个守备的职务,加明威将军,至于别的事情,等平了绛州的流寇再说。内阁要是不同意,你就告诉他们,谁不同意朕就让谁去做绛州的守备。” 曹化淳暗暗叹了口气,知道皇帝这是急眼了,只要能灭流寇就行。一个白身,直接成了正四品的明威将,虽然明威将军不过是个虚衔,可也不能说给就给啊。从乾清宫出来,曹化淳急忙来到内阁执事房,把皇帝的意思告诉众内阁成员。今天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看在眼里,那个言官的下场犹在眼前,这时谁敢触皇上的霉头,皇上肯定是不会放过他的,说让你去当守备,你就得去当守备。绛州现在是什么地方,去那里当守备?要兵没兵,要钱没钱,那不是找死么? 第一百八十一章 方程 当下内阁众成员迅速达成一致,然后由首辅周延儒拟定了新的条陈,让曹化淳带回去请皇上批复。 朱由检的速度更快,现场批复,然后发回内阁。 见皇上如此雷厉风行,内阁不敢怠慢,急忙让兵部备案,同时拟好各种手续,然后迅速发往山西巡抚衙门。 这时,李景正紧锣密鼓地准备如何跟流寇们周旋呢,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大明的明威将军和绛州守备。 …… 翼城县县衙。 李景一边看地图,一边分析眼下的局势。 自曹文诏在太原大败紫金梁王自用以后,王自用率领余部在太原一带远远兜了个圈子,然后掉头南下攻占霍州。 本来曹文诏是准备全力对付王自用的,不过在收到李景的信后,曹文诏思虑再三终于答应了李景的条件,转向潞安府方向对付八大王和老回回等流寇去了。 这样一来,就让王自用得到了喘息之机,在收拢溃兵的同时,又有几部流寇也开始向王自用靠拢,王自用所部势力大涨,总兵力达到十余万人。 得知这一消息,李景心里既兴奋又有些忐忑。 兴奋的是王自用终于把分散在各地的数部流寇聚集在一起,这样流寇就拥有了足够打下解州的兵力,李景占据解州的把握就大了许多。 忐忑的是,这么流寇想要逼迫他们南下解州难度实在太大。 打得狠了,怕他们作鸟兽散,打得轻了,他们恐怕不会动弹,这个尺度着实不好把握。 好在陵川那边的威胁终于解除了,前些日子晋东南方向的流寇有两部越过潞安府进入泽州境内,高奇没有辜负李景的期望,拒敌于陵川以外,在高平一带布设三道防线,将两部流寇打得丢盔弃甲,把流寇又赶回了潞安府,让陵川免遭流寇涂炭。 这就避免了济世军两面作战,那样后勤补给的压力实在太大。 想想高迎祥还在阳城那边闹腾,李景命人给高奇送信,让高奇分兵一部严密监视高迎祥,同时又命张楚带领先锋营一部加数百辅兵驻扎于翼城东部监视高迎祥的动向。李景刚得的几个县好容易才稳定下来,可不想在自己出兵的时候让高迎祥钻了空子。 李景刚把命令传达下去,亲兵回报袁先生和杨先生来了。 听说袁先生和杨先生来了,李景不由得愣了愣,他俩怎么一起来了? 亲兵说的袁先生和杨先生就是袁可立和杨柳风。 袁可立身体刚好利索,李景怕他累着,让他在绛县休养,而杨柳风现在主管绛县和曲沃两县的政务,忙的足不沾地。 李景知道能让袁可立亲来找他必然是大事,不然的话,只需杨柳风一人来了即可。 “快请袁先生和杨先生进来,虎头,赶紧给你袁爷爷沏壶热茶。”说完,李景疾步向屋外跑去。 李景刚出门,便见两名亲兵扶着袁可立进了院子,李景急忙走上前扶住袁可立:“先生,这么冷的天,您怎么过来了?” “济民,我和慎行发现一个人才,特意给你来给你引见的。”袁可立笑道。 李景一怔,这才看到袁可立和杨柳风身后还有一人。 “杨柳风拜见景帅!”见李景看过来,杨柳风揖了一礼然后转过身,拉着身后那人对李景说道:“这位是方程,方无解。无解,还不见过大帅!” “方程见过大帅!”那人急忙揖礼说道。 方程,还字无解,李景愣了一下,心里暗暗想笑,这名字取得也太有水平了! 摆了摆手,李景说道:“慎行,无解,无需多礼,这里风大,咱们进屋再说。” 杨柳风点点头,与李景一人一边扶着袁可立走进屋内。 进屋后,李景扶着袁可立在暖床坐下,将火炉挪到袁可立的身边,然后给袁可立倒了杯热茶。 袁可立接过茶杯笑了笑道:“济民,我看你快跟小蝶差不多了。” 李景笑道:“先生,学生给老师尽孝那是天经地义。” 说完,李景又给杨柳风和方程也倒了杯茶,杨柳风和方程两人连呼不敢。 李景摆摆手笑道:“坐吧,慎行你这段时间劳累,我给你倒杯茶也是应该的。这位方先生不必客气,我这人没那么多规矩。” “多谢大帅!”方程忙道。 袁可立放下茶杯,指着方程对李景说道:“济民,无解是个人才,你可得好好重用才是。” 李景知道袁可立看人极准,而且轻易不会赞人,他说这个方程是个人才,那就绝不会错。 点了点头,李景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方程。 方程大概三十岁左右,长瓜脸,眼睛微微有点凹陷,看起来很憔悴的样子。 见方程衣着有些褴褛,李景皱了皱眉,转头看向杨柳风道:“慎行,怎么没给方先生换身衣服?这么冷的天,穿这样的衣服,冻坏了怎么办?虎头,把我的大氅取来!” 杨柳风苦笑一声道:“无解想穿军衣,我给他别的衣服他不穿。” 李景一愣,他知道穿军衣就是当兵,只是李景现在所辖五县不仅在招募士兵,更在招纳有学识的人才,这个方程言谈举止一看就是读书人出身,怎么会想当兵? “无解想穿军衣?怎么回事儿?”李景奇道。 方程起身揖了一礼说道:“启禀大帅,学生想弃笔从戎,消灭流寇。” 见方程的表情有些悲愤,李景摆摆手示意方程坐下说话。 方程又揖了一礼方才坐下,然后开始述说自己为何想要从军。 方程,字无解,陕西巩昌府陇西县人氏,万历三十二年生人,今年三十一岁。 方程十六岁考中秀才,在当地被誉为神童,天启四年,年仅二十三岁便考中举人,在当地曾引起轰动,然而次年赴京会试未中,崇祯登基以后两次会试均失败。 他在崇祯元年会试时结识宋应星,二人相谈甚欢,方程受宋应星影响,开始接触农工技艺,恰逢徐光启起复,方程知徐光启于西学,数学,农学,水利,天文,机械均为精通,遂拜徐光启为老师,开始专研科学,期间还结识传教士龙华敏,罗亚各等外国人。 崇祯四年会试,方程再次落榜,便不欲再考,方程本欲留京跟徐光启继续学习,不料流寇攻占陇西,方程匆匆返回老家,发现房屋尽毁,家人已不知所踪,多方打听之后,才知家人俱已死于流寇之手。 方程家破人亡,悲愤莫名,立志要消灭流寇。 其时,陕西境内的流寇在官军的围剿下大部已被歼灭,残部窜入山西境内,方程见陕西境内基本再无流寇,便经西安,潼关,一路跋山涉水来到山西,希望能加入曹文诏的部队剿灭流寇。 这时曹文诏所部刚好在太原大败流寇王自用部,流寇开始往晋南方向逃窜,不久曹文诏转战于潞安府方向。 方程日夜兼程北上,经过绛县时,恰逢李景的济世军招募兵丁,方程一想,流寇马上就要到平阳府了,不如就在这里当兵跟流寇作战,于是报名加入济世军。 方程报名时,正好杨柳风在场,杨柳风见方程的言谈举止好像是个读书人,便上前问了几句,听说方程有举人的功名,又是徐光启的学生,杨柳风急忙带着方程去找袁可立。 袁可立与徐光启乃是至交好友,听闻是老友的学生,便细细地询问了一番。听方程所述与徐光启所学基本一致,袁可立大喜,当即带着杨柳风和方程二人来见李景。 听完方程的经历,李景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为什么袁可立会如此看重方程了,因为方程是徐光启的学生。 徐光启在数学方面的成就极高,在崇祯二年修改历法时,徐光启给崇祯上了道奏折详细地论述过数学应用的广泛性,同时提了十个方面。 第一是天文历法。 第二是水利工程。 第三是音律。 第四是兵器兵法和军事工程。 第五是会计理财。 第六是各种建筑工程。 第七是机械制造。 第八是舆地测量。 第九是医药。 第十是制造钟漏等计时器。 徐光启曾建议开展这些方面的分科研究,同时每个学科都设置相应的机构。 当李景知道徐光启曾有过这样的提议时,只能用震撼两个字来形容。 徐光启建议设置的这些机构就是科学院。 如果当时把科学院搞起来的话,那中国以后将会是什么样子? 李景简直都不敢想象了。 可惜徐光启设想的科学院虽然得到了崇祯的的同意,但是限于种种原因,最终只是昙花一现。 徐光启还曾做过一件对中国近代科学或者说数学影响深远的事情,那就是翻译了《几何原本》,并且于万历年间就刊印发行了,李景曾看过这本书。可惜的是由于某些原因,徐光启只翻译了前六卷。另外,徐光启还曾写过一本农学方面的著作,这就是《农政全书》,这本书此时虽未正式刊印发行,但已经有很多内容传了出来。说实话,当得知科学院没搞成的时候,李景曾经想过把徐光启绑架到红山岭,可惜当时红山岭的实力还弱,就算把徐光启绑架过来,也做不了什么事情。 第一百八十二章 无价之宝 现在李景有实力了,可是徐光启却已经老了,这时李景也不想再让这位老人劳心劳力! 但是就在这时,徐光启的学生居然从天而降,这样李景怎能不激动?看来上天知道李景要挽救中华民族的命运,看他太过辛苦,就给他派了这么人过来。 而且方程还跟宋应星是好朋友,曾跟宋应星学过不少东西。 要知道,宋应星也是位了不起的科学家啊! 李景所知道的明朝科学家共有三人:李时珍,徐光启,宋应星。 第一个李时珍不用说了,著名的医药学家,只要读过书,吃过药的就没有不知道他的。不光中国人知道,老外也知道。 第二个徐光启。 第三个就是宋应星,自然和技术学家,代表作《天工开物》。 这位牛人研究的是啥呢?研究的是怎么培育水稻和大麦等农作物的新品种,研究动植物杂交以后的新品种,研究土壤,气候和栽培方法对作物的影响等等,是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先生的祖师爷。 而且宋应星不光研究农作物,还研究金属矿物,宋应星第一个明确指出锌是一种金属,并找到锌的冶炼方法,同时第一个把锌和铜熔炼成黄铜,我们现在使用的黄铜,就是这位老人家鼓捣出来的。 以上两项属于宋应星在科学方面的成就,但他最大的成就应该是《天工开物》这本书,里面记叙了各种各样的农工技术,你知道的,不知道的,里面全有,而且里面还配有插图,哪怕你一个字不认识,也能看懂这本书。 宋应星还写过一些其他的科学著作,不过那些李景就不大清楚了。 李景呆了半响,忽然走到门口将房门推开,然后面向天空双手合什,喃喃地说道:“老天有眼啊!老天有眼啊!” 接着李景喝道:“石头,你进来一下!” 对李景来说,这个方程就是个无价之宝,他想当兵?方程碰掉一根头发李景都得心疼死。方程想上战场打仗,李景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那是想都别想。 李景不但不会让方程上战场,还要让方程离战场远远的,离得越远越好,而且还要派重兵保护。 少顷,石头匆匆跑来,见李景站在门口,急忙问道:“大帅,您叫我?” 李景点点头道:“跟我进来。” 说完,李景转身走进屋内,石头不明就里,急忙跟上。 进了屋子,李景指着方程对石头说道:“你看清楚这个人,以后你和你的部下就专门保护他,就像保护我一样保护他,他要少了一根头发,蹭破了一点皮儿,我都饶不了你!” “啊?”不光是石头,杨柳风和方程听了这条命令都是大吃一惊。 见三人表情惊讶,李景笑了笑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命令有些奇怪?” 三人点点头,又急忙摇摇头。 李景摇摇头笑道:“觉得奇怪怎么了?我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你们啊?” 见三人有些尴尬,李景知道自己威严日甚一日,下属们已经不敢跟他开玩笑了。 摇摇头,李景收敛笑容,正色道:“那是因为你们不知道方先生的价值,可能方先生自己都不知道。但是对我来说,方先生一人,比我所有的家当都值钱。” “啊!”这下只剩下石头和杨柳风两人吃惊了。 因为他俩很清楚李景所有家当加一起能值多少钱,单凭景记名下的产业,每年就至少能给李景上交一百万两银子,而随着李景占据的地盘越来越多,李景的产业势必越来越大。 现在李景所占的五个县就已经遍布了李景的产业,景记和沈记这两个招牌,在五个县城几乎随处可见。 方程虽不知李景的产业有多少,但是看了杨柳风和石头两人惊讶的表情,他就算再笨也知道李景肯定不是一般的有钱,肯定是相当的有钱。 “我这么值钱么?我自己怎么不知道?”方程心道。 见方程满脸疑惑,李景笑了笑道:“方先生,你既然加入了济世军,那一切就得听我的。我知道你到我这里报名是想去打流寇报仇,但是我不能让你去打仗,打仗的事情交给我,你想灭哪支流寇,我就给你灭哪支流寇。” 虽然李景说话和气,但完全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方程知道自己想亲自上战场跟流寇厮杀已经没戏了。 方程不是傻瓜,傻瓜不可能十六就考中秀才,二十三岁中举,更不可能跟宋应星这样的科学家交朋友,还让徐光启收他当学生。 方程清楚地看到李景刚才双手合什的时候连身体都在颤抖,方程不相信一个统领千军万马的人会如此不稳,而且李景竟然还把自己的亲兵都派来保护他。 李景刚才的言谈举止明显非常激动,甚至有些失态,对他的爱护之意,就连瞎子都能看出来,方程又怎能看不出来? 这时方程要是还坚持己见,非要上阵跟流寇对掐的话,那就是不识抬举,或者叫一根筋。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方程虽不知李景为什么这么看重自己,但是读书人的操守他还是知道的。 方程不及多想,当即仆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学生方程蒙大帅看重,至今日起,愿为大帅肝脑涂地。” 见方程跪倒,李景急忙将方程拉了起来:“先生请起,李景得先生相助实是三生有幸。” 说话间,眼睛余光扫见虎头捧着大氅站在屋子的角落,知道虎头见自己正跟袁先生等人说话没敢打扰。 李景对虎头招招手,将大氅从虎头手中接过,然后披在方程的身上:“天冷,先生莫要冻着。” “多谢大帅!”方程忙道。 李景摆摆手,拉着方程坐下道:“方先生,我有几件事想要先生来做,这几件事可比你去当兵打仗有用得多,或者说是间接性的消灭流寇!” 听到李景说是消灭流寇,方程好像有点激动,眉目一动,拱了拱手道:“大帅请说,学生必尽心竭力以报大帅知遇之恩。” 李景点点头,正色道:“第一件事,我要你根据徐先生当初的提议设置分科机构和对应的部门,我要设立一个科学院,院长就由你来做。” 听说李景要搞科学院,方程大吃一惊,科学院可不是一个人或者一个地方能做的,因为其中不光需要大量的财力和物力,还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才,需要集全国之力才行。 不过看李景郑重其事的样子,方程觉得李景好像早就有了搞科学院的打算,想来在财力和物力方面应该是有所准备的。 但是方程非常怀疑李景手下能有多少人才可用,要知道,这时的人才大多都在京城,在皇帝的身边,研究天文的在钦天监,研究医学的在太医院,研究学问的在翰林院…… 方程正自揣测,李景接道:“另外在做院长的同时,你还得当教授,把学问教给别人。要是能把跟你一样有兴趣研究科学的朋友们拉到这里,那就更好了。” 方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时袁可立忽然接口说道:“无解,抽时间给你的老师写封信,劝劝他,朝堂之事他是无能为力的,让他出来转转看看老朋友吧。” 方程大奇,这位袁先生说话挺大气啊!竟然说徐光启对朝堂之事无能为力,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让老师出来看看老朋友,难道说的是他自己吗?能跟老师交朋友的人可不多啊! 猛然间方程想起一人,心中忽然砰砰猛跳了几下。 “袁先生的尊号可是节寰,又号闲闲居士?”方程小心翼翼地问道。 袁可立笑了笑道:“难为有人还记得老朽的名号。” 袁可立话音刚落,方程和杨柳风两人急忙起身,噗通一声就给袁可立跪下了,然后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袁可立摇了摇头,虚手扶了扶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方程躬身道:“没想到学生竟然在这里遇到节寰先生,老师要是知道,定然欢喜异常。” 袁可立微微点头:“子先兄现在身体如何?” 方程轻轻摇了摇头道:“老师诸事繁忙,身子骨大不如前了。” 袁可立闻听默然,过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那个劳什子官儿有什么可做的,子先兄终究是看不开啊!” 方程默默点了点头。 袁可立转头看向杨柳风道:“慎行,你做得很好,非常好,我很欣慰。” “多谢先生夸奖,晚生以前不知道先生就是节寰先生,失礼之处,先生莫怪!”杨柳风急忙躬身说道。 袁可立笑着摇摇头道:“老朽就是一个糟老头子,没那么多讲究。慎行,以后科学院那块你要多尽尽心,一定要和无解把科学院给搞起来。” “是,晚生必不负先生所望!”杨柳风说道。 看到方程和杨柳风在袁可立面前如此恭敬,李景终于见识到袁可立在清流中的影响力有多大了。想想袁可立的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如果让这位清流领袖登高一呼,那些读书人还不……李景正琢磨呢,忽然发现袁可立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李景暗骂自己糊涂,袁可立跟自己在一起可是冒着天大的风险。 第一百八十三章 新式学堂 要知道当初崇祯不光是起复了徐光启,同时还命袁可立起复。只不过其时袁可立已经到了红山岭,家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皇上的旨意没人接,此事便不了了之,如果袁可立的身份泄露出去,那就是欺君之罪,全家都要跟着遭殃。 不过现在袁可立把自己的身份透露给方程和杨柳风,这样会不会有风险呢? 随即李景摇了摇头,现在大家站在一条船上,这两人只要不傻,是决不会把袁可立的身份泄露出去的。 这时袁可立笑着指了一下李景,然后看了方程和杨柳风两人一眼。 方程和杨柳风这才醒起李景的话还没说完呢,刚才的举动对李景可是大大的不恭。 两人急忙转过身来向李景揖道:“大帅,晚生失礼了。” 李景摆摆手笑道:“无妨,你二人见到节寰先生,心情激动,我岂会见怪。” “多谢大帅。”方程和杨柳风拱手道。 李景笑笑,读书人的礼数多,他现在早已见怪不怪了。 李景伸手示意两人坐下,然后说道:“方先生,你既然跟宋应星先生认识,想来懂得如何开矿,咱们的地盘有四处铜矿,我希望你能抽点时间,指点一下矿工如何提高开矿的效率。” “这个……”方程犹豫了一下说道:“大帅,第一件事学生定会尽心尽力地去做,先生要是知道学生在搞科学院定会非常欣慰。第二件事恐怕学生没有这个能力,只能勉强试一试,不过我觉得第二件事最好还是找专门的人来做才行,要是长庚兄在就好了,他对这个比较精通。” 李景点点头。 方程说的长庚兄就是宋应星。 李景当然希望能有宋应星这样的人来帮忙,可宋应星现在在哪他根本不知道,另外谁知道宋应星肯不肯来? 想了想,李景问道;“方先生,你知道宋先生在哪儿么?能不能把他找来?” 方程摇了摇头道:“今年春天会试落榜以后,我和长庚兄谈了很久,他说以后不会再考了,准备专心研究实学,研究实学必然要四处考察,这时不知去到哪里了。” 李景微微点头。 想想宋应星此时正处于科学起步阶段,如果现在把宋应星找来,那本后世奇作《天工开物》怕是要半路夭折,这样的蠢事可不能去做。 想了想,李景笑道:“既然找不到宋先生,那方先生就辛苦一下吧。” 方程点点头。 李景接道:“第三件事,我要在绛州建一座军工厂,生产枪炮弹药,你跟徐先生学过机械,到时帮着搞搞设备。” 方程闻听不由得苦笑,这么多事情,自己得分成几瓣儿才够用啊。不过方程心里同时对李景又充满了感激之意,重用,这才是重用。 李景交代的三件事,每一件都事关大明王朝的前途,尤其是第一件,如果把科学院建成并搞起来,那绝对是功德无量。 想了想方程重重地点了点头。 李景转过头对杨柳风道:“慎行,从今日起,你的任务就是配合无解做这三件事。科学院先不忙着建,先建新式学堂,每个县至少要建一座学堂,规模不能太小。人力,物力,财力,需要什么只管找沈先生要。” 杨柳风急忙点头应是。 李景接道:“学堂教授的知识我给你们提个框架。” 方程闻听急忙找来笔墨纸张,李景起身把自己的位子让给方程,杨柳风则拿过砚台开始磨墨。 待二人准备停当,李景沉吟了一下说道:“首先是数学,可以用徐先生的《几何原本》当教材,还有一些前人的典籍,都可以用。 第二是农田水利,这个涉及到民生必须要学,暂时可以找一些懂这方面常识的人来教,比如说种地,可以找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农,比如说水利,可以找河工。而且关于这方面的典籍也不少,尽量找来。 第三是机械制造,这个无解最好跟你那几位传教士朋友说说,让他们来帮帮忙,等双喜他们过来,让他来教教学生也是可以的。 第四是会计理财,这个请沈先生帮忙。 第五是医学,这个可以找郎中来教,至于医药典籍是不缺的。 当然经书史籍也是要教的,这个你俩都是行家里手,我就不说了。其余的还需要开设什么科目,由无解来定。” 方程一边听一边唰唰的记录。 方程很清楚,李景所列的五个项目需要优先成立,至于徐光启所提的另外几项可以暂时放一放,主要是找不到人来做教授,也没有可供参考的典籍。 李景说完,想了想,从方程的手中接过笔来,在纸上写下十个阿拉伯数字,又在每个数字的上面写下对应的汉字,然后说道:“无解,这些数字我想你见过吧?教授数学的时候就用这些数字吧!恩……计算的时候有一个过程,这几个符号也用上吧。” 说着又在纸上写下加,减,乘,除,相等……等一些符号,然后在每个符号下面标上意思。 “这些数,数字还有这些符号有什么用处?”杨柳风奇道。 李景笑笑道:“我给你举个例子吧,不如说昨天咱们从外面调来一批银子。” 李景随意地写下汉字的数据,然后在下面用阿拉伯数字又标记了一下。 然后接道:“今天咱们又进来一批。” 说着李景又写下一组数字。 然后李景笑道:“那么咱们两天一共进了多少银子?” 杨柳风忙道:“大帅,你等等,我去取算盘。” 李景点点头,刚才他随意编排的数目比较大,杨柳风不属于专业人士,只能靠算盘来计算。 过了一会儿杨柳风取来算盘,然后一上一得二,三下五去二的开始计算起来,过了一会儿结果出来了。 然后李景接道:“昨天咱们支出了五千二百三十五两银子,今天又支出了三千五百六十七两银子,你算一下现在还有多少?然后把计算的过程写下来。” “啊?这咋写?”杨柳风惊道。 李景笑了笑随手把刚才说的四组数字用阿拉伯数字写了下来,然后用符号连起来,再添上刚才杨柳风算出来的结果,然后对杨柳风道:“你看看。” 这时袁可立和方程的注意力也被李景纸上的数字吸引过来,都凑过头来观看。 “这么简单?”三人惊道。 李景点点头,接着又举了两个乘除的例子,比如给一群民夫发薪饷,每人多少钱,一共有多少个人,一共需要多少钱,或者是现在有多少钱,每个民夫的薪饷是多少,可以雇佣多少民夫等等。 李景边说边写,同时把结果计算出来。 看到李景把原本使用汉字书写时非常麻烦的数字这么简单地表述出来,三人猛地意识到什么,使用这种方法,那么以后记账的时候那可太方便了。 而方程想的就更多了,用这种方法表述,那么原本学数学时很麻烦的东西就会变得简单起来,如果把这个方法告诉徐光启,想来徐光启定会极为兴奋,那时再劝他辞官做学问,定能水到渠成。 “我马上给老师写信!”方程忽然说道。 “我马上开始弄学堂!”杨柳风道。 说着两人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忽然想起这里并非绛县,两人不由相视苦笑一下,齐齐转过身来重新坐下。 李景笑了笑,待两人坐定后接道:“办学不是小事儿,不要指望着一蹴而就。十年,如果十年之内你们能培养出一批人才出来,那么我就很满足了。” 方程和杨柳风点点头,知道李景所言不虚。 因为在这个时代,除了四书五经,别的都被称之为旁门左道。大家读书的目的就是为了做官,而想做官就得考科举,这些东西全用不上,学这些东西的人全凭兴趣爱好,基本上一万个读书人当中能找到一个有这样的兴趣爱好的就不错了。 要想改变这种现象,就得打破只有读书人才能做官的制度。 可是这种制度不是说打破就能打破的,就算是皇帝恐怕都没有这样的能力。 但是方程和杨柳风却不知道,李景来到这个时代,就是要打破这些制度,以前没有做,是因为地盘太小,实力太弱,现在李景已经下定决心开干了。 看到方程和杨柳风两人摇头,李景知道他俩是真心考虑了。 “慎行,你给我拟定新的政令,从年后开始,所有的部门必须由专业人员担任主管,我举个例子,比如说负责水利的,那主管人员必须懂水利,负责刑狱诉讼的必须懂律法,负责粮田的,必须懂得如何种田,诸如之类,给我一条一条分清,你告诉他们,不懂就学,半年以后我要进行考核,成绩不合格,马上给我卷铺盖走人。明白我的意思了么?”李景说道。 想了想,李景接道:“咱们现在缺少大量的主管官员,招纳人才还得考虑那些读书人的利益,毕竟不能让他们这些年的书白读了,而且读书人学习别的东西能快一些。因此在招纳人员的时候,读书人还是要优先考虑,但是在政令上要注明,以后我们任命的官员,不再是以四书五经为标准,而是要任命那些有各种专业知识的人,不要让他们觉得官小,把他们薪饷给我提上来,我就算用银子砸,也得把人们的固有观念砸过来!”“是!”杨柳风拱手说道。说着跟方程对视一眼,两人均知,在李景的治下,那些只知道背四书五经的读书人的好日子到头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制衣厂 由于方程的到来,李景临时决定出台新的政令,原本的出兵计划只能推迟了。 忙了数日,好容易把政令拟定完毕,天气突然冷了起来。 由于突然降温,许多事情一下子冒了出来,首先就是御寒问题。 从红山岭出来的士兵,冬天的衣物都是早有准备的,这个李景并不担心,但是新招的士兵很多没有御寒的冬衣,尤其是翼城县招的那些新兵。因为翼城县遭到流寇劫掠的次数最多,破坏的最严重,很多人家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李景虽然调动了大量的粗布和棉花过来,但是这么多棉衣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出来的。 有家眷的士兵还行,可以把原料交给他们的家人来做,可是没有家人的士兵,只能雇人来做,一时半会儿李景还真找不到这么多妇女缝制棉衣。 另外在把棉花和粗布发给士兵的家属之后,还出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士兵的家属竟然私自匿留棉花。 一套棉衣定量是五斤棉花,可是等拿回来一称,竟然只有三斤多重,那二斤棉花被士兵的家人给匿了。 得知这个消息李景只能苦笑,实在也不好去处罚这些士兵的家人,因为他们匿留的棉花大多是给孩子或者老人做了棉衣。 虽然李景没有追究这件事,但是通过这件事给李景提了个醒。 李景手下的士兵越来越多,需要的衣服,鞋子,帽子也会越来越多,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依靠家庭来为士兵们准备衣物了,以后要成立制衣厂,制鞋厂和制帽厂等一系列的服装厂。 虽然这样会增加很多人员的开销,但是利用工厂生产同样也会节省很多原料。 以前李景大多是从老百姓家的手中购买布匹,或者是从布料行购买漂染过的布匹。现在需要加工大量的军衣,那么就不能从老百姓手中或者是从小作坊买布了,完全可以成立一家纺织厂和印染厂,这样只需要收购棉花就行。 这样原材料也能省下一笔钱,省下的这笔钱用来给工人开资基本上就足够了。 实行产业化生产不但可以让闲余的人有工作可干,能贴补家用,还能带动大家的积极性,发挥所有人的智慧,提高生产力。 李景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这个办法还是可行的,就算不挣钱,甚至赔钱,办几个厂子也是划算的。 想到就做,李景当即把手下几名得力助手招来,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听李景说要建制衣厂,杨柳风,方程等人均是目瞪口呆,都以为李景是在异想天开呢。 因为要建这样的厂子实在是难度太大。 首先要解决的是厂房,这么多人召集到一起做工,总得有个挡风遮雨的地方吧。 可现在外面天寒地冻的,根本不是建房的时候,另外现在士兵们正等着穿衣呢,等厂子建起来还不得冻死?想建厂,只能利用现成的房屋。 虽然现成的房屋也不是没有,不过是在县衙里面。 县衙所占的地方大着呢,一个县所有的公务都要在县衙里面处理,包括牢房都在里面,衙门里的官员和差役还有他们的家人都是在县衙里面居住的,实际上县城里人口最密集的地方就是县衙,这么多人在里面居住和办公,自然会有大量的房屋。 由于流寇攻占县城,县衙里面的人几乎被杀戮殆尽,很多房屋也被流寇们砸的稀巴烂,李景进驻县衙以后,虽然重新招纳了不少管事办差的人员,不过还是有大量的房屋闲置着。 只是把厂子放在县衙里面,似乎有些不大合适,毕竟衙门是办公的地方,在衙门里办个厂子,实在是有些不像话。 不过李景显然是不在意这些的,因为李景从来不觉得当官的有什么了不起的,别说是在明朝,就算在现代,那些地方官员对李景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特工们要打地方官员的心思,随随便便就能找出一大堆罪名把那些所谓的官员扳倒,官员们也绝不敢对这些保卫国家的精英们有任何怠慢的地方。 至于到了明代,李景干的就是跟官府对抗的勾当,自然更不会在乎官府衙门的威严。 李景不在乎这些脸面上的东西,厂房的问题就算解决了。 把闲置的房屋里面的破烂收拾出去,然后把房屋打通,就是现成的厂房。 但是比厂房更难的则是招收员工。 要知道,就算是现代缝制衣物这样的活儿也是女人干的多,在古代则完全是女人的专利,男人是决不会做这样的活计的。 李景要搞制衣厂,势必要找女人出来做工,可是这时的女人是不许抛头露面的,女人要是随便出门那是要被人说闲话的,尤其是年轻的女人,女人只有到了一定年纪才能够随便出门。 制衣厂总不能全弄老太太来干活,有些活儿终究要找一些年轻的女人来做。 可是让年轻的女人出来做工,这个难度可想而知。 但是这个问题也难不住李景,李景天才地解决了这个令所有人认为无法解决的问题。 李景让杨柳风等人找来一些在县城里居住的士兵,然后告诉这些士兵,要建制衣厂,让他们把家眷送来做工,每人每月六钱银子的工钱,中午还管一顿吃的,要来做工的趁早,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得知这个消息,那些士兵可谓欢呼雀跃,一个月六钱银子,他们以前干两三个月的活可能都挣不到这么多钱。 士兵们甚至没等李景说完,就回家把老娘,老婆,姐姐,妹妹们带了过来。 幸亏在城里居住的士兵人数不多,不然的话,依这些人的架势,李景还得建几个制衣厂才能容得下这么多人。 厂子有了,员工有了,接下来就是制衣的工具了,这个好办,让员工们自备。 这些女人整天没事儿就做针线活儿,工具那都是现成的。 那就开干吧! 几天后,李景治下的五座县城,每个县城的县衙里都开了一间工厂。 为了加快工作效率,李景对工厂的生产流程进行了规划,比如说制衣厂,李景把所有员工分成几个组,第一组根据衣服的式样制图,第二组根据图纸裁剪,第三组把裁剪好的布料缝制单片,第四组絮棉,第五组合片,第六组扫尾。 这样一来,效率大大提高,而且随着大家手头越来越熟练,生产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原本做一套棉衣一个人至少要两天时间,现在一个人一天能做好几件。 而且这样做出来的衣服,鞋子,帽子,样式几乎是一模一样。 可以说这几家工厂既解决了一部分人劳动就业的问题,又解决了士兵统一衣装的问题。 看到成衣不断地发放到士兵的手中,杨柳风和方程等人对李景的安排佩服的五体投地,对此李景只是笑笑。 这种生产模式其实就是流水作业,作为现代人几乎没人不知道。 另外李景考虑的显然不止这些,李景明确规定,这几家工厂不属于官府衙门所有,而是他个人的产业。 官府衙门只管一件事情,那就是收税,由于眼下还不知道工厂的效益如何,每月暂定税额为五十两银子,等日后厂子运转正常,再重新制定新的税额。 县衙的房子李景暂时租用,每月李景给县衙缴纳房屋租金。 对于李景的做法,杨柳风和方程等人都有些弄不明白,这五个县现在都是李景说了算,干嘛还要给县衙付房租?至于这几家工厂是谁的谁不知道?不就是个名义么,干嘛要分的这么清楚? 对此李景很耐心地对他们做出了解释。 首先,这几个县不是李景个人的,而是老百姓的,李景只有管理权,下面那些官员都是临时的管理者,做的不好,那就要卷铺盖滚蛋。 其次,济世军也不是李景一个人的,而是大家的,李景只是领导者,当然是最高领导者。 第三,这几家厂子所有的资金都是李景个人出的,跟济世军没有任何关系。 工厂生产出来的东西需要济世军出钱购买,厂子明确归属,账目才能分得清楚,下面的人才不会把李景个人的东西跟济世军的混为一谈。 第四,也是最关键的,防止官府的官员们插手这几家厂子的管理,从中捞钱。 对于李景的解释,众人只是似懂非懂,但是有一点他们是听明白了,官府是不能插手工厂的管理的,而且李景本人也缴税,甚至还缴纳房屋租金。 有这个例子摆在这里,任谁也不敢去占官府的便宜,至于做生意想不缴税,那是想都不要想了,李景本人都缴税,谁不缴税那是不想活了。 杨柳风和方程的领悟能力都是绝顶的,通过李景的做法马上明白很多好处。杨柳风领悟的是财政收入,他粗略地计算了一下,如果下面所有的商家店铺都根据李景制定的税率缴税的话,那么县衙里面所有的官员差役的薪饷应该就差不了多少,从土地征收的赋税基本就是剩余。要是像李景这样的厂子多办几家的话,那地方官府就会越来越富裕。 第一百八十五章 点将 而方程想得则是,既然士兵的衣服鞋帽可以利用工厂生产,那么别的东西是不是也可以用工厂的模式进行生产呢?比如那四处铜矿就可以使用这种模式进行加工。 对于方程的建议李景自无不同意见,原本他就想通过这几家工厂做一个样板,现在方程能领悟到其中的好处,就说明方程确实是用心了。 但是方程下一句话就把李景打败了:“大帅,我们没钱,您出钱吧。” 李景摇摇头笑道:“铜矿属于战略物资,只供军队使用,这样的工厂按说是不应该弄到我个人的名下,这样吧,这几个厂子我先帮你建起来,至于归谁所有以后再说吧。” 方程点点头,虽然他不明白李景为什么坚持他个人的东西要跟济世军分开,想来李景自有他的用意。 而且通过李景的这些举措,方程发现李景虽然不服从朝廷管辖,但是所作所为却是真正的为大明做事,更确切的说是为了这个国家在做事。 相比于朝堂上那些重臣们,李景远比他们更加忧国忧民。 …… 新兵的衣装终于解决了,李景也准备开始出兵了。 翼城县衙,李景握着袁可立的手,看着袁可立日见苍老的面容,心里轻轻叹了口气,道:“先生,我明日就要出征了,您老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没有?” 袁可立点点头道:“不骄不躁,好!济民,你要记住一点,咱们济世军跟别的军队不同,你作为主帅一定不要身先士卒,冲锋陷阵。有你在,济世军便不会动摇,即便输上一仗两仗那也算不上什么,可是一旦你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么济世军就要崩溃了,孰轻孰重,你可要把握清楚。” “是!先生,我明白的。”李景点点头应道。 想了想,李景接道:“先生,翼城县地处平阳府与绛州交界,流寇一旦狗急跳墙,难保不来攻打,先生不如先到绛县暂住……” 袁可立摆摆手:“我不走,你走以后,家里就交给我,我老了,这条老命又算得了什么,就算拼了这把老命,也得帮你保住这片基业。” 李景忙道:“先生,您的身体对我远比这点基业更重要,地盘没有了,我可以再打回来,可是要是您的身体……” 袁可立叹了口气道:“济民,有你这片孝心我就知足了,我老了,等不了太久了,只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你做出成绩。此次出征事关重大,既不能把流寇打得太狠,还得让他们按照咱们划定的路线走,所以翼城县绝不容有失。你走之后,这里我来为你镇守,只要我不死,这翼城县就不会丢!” 见袁可立态度坚决,李景知道无法改变袁可立的决定。 看着袁可立苍老的面容,但一副决绝的表情,李景从怀里取出一枚印符递于袁可立,然后缓缓在袁可立面前跪倒,有些哽咽道:“先生!这是调兵的兵符,一旦翼城县这边出现危情,济世军所有的兵力您老都可以调动,保住翼城县,但更重要的是要保住您自己。” 袁可立沉吟了一会儿,轻轻接过兵符。 济世军调兵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用公文的形式,当李景需要调兵的时候,就给下面的营官发文,最后盖上李景的调兵印章,比如说,张楚和刘二愣两人对调,就用这种方式。 还有一种就是兵符,用来应付突发事件。 兵符分三个等级,最低一级的是铜质令箭,这种令符写着各营的番号名字,由各营的营官掌握,代表着营官的身份和对下属的掌控权。第二级是银质,能管很多个营,由镇以上的将领掌管,可以调动营,高奇手中的令符就是这一级的。最高一级的是金质,可以调动济世军所有的正兵和辅兵,由李景亲自掌管。 一般来说,正常调兵是不会用兵符的,因为兵符只有一枚,同时调动两支以上的部队会很麻烦。 所有济世军的高级军官都见过李景这枚金质兵符,大家都知道这枚兵符就是代表李景本人,也就是说,谁掌握着这枚兵符,就等于掌握了济世军的军权。 不过济世军暂时还不存在将不知兵,兵不知将这种情况。 基层的军官大多见过李景本人,至于高级军官更是李景一手栽培出来的,利用令符和印章想造李景的反那是不可能的,李景本人出面要比这两样东西好用的多。 实际上很多时候,都是李景先发命令,后补手续。 李景现在要出征,调兵印章需要随身携带,只能给袁可立这种兵符。 见袁可立接过兵符,李景磕了个头起身道:“先生,您老保重,我这就去了。” 袁可立点点头道:“济民,你也保重。” 李景默默地看了袁可立一会儿,郑重点头,随即毅然转身离去。 …… 翼城县城外旷野,数百顶军帐组成了一座大大的营盘。 “大帅,众将已经聚齐,只等大帅下令了。”虎头说道。 李景点点头,拍了拍虎头的肩头道:“你不是想打仗么,我给你留了一个营,一直没有任命营官,这次你就出去历练一下吧。” “谢谢爹。”虎头大喜道。 “臭小子,让你当营官,你就叫爹,拿去吧!”李景笑着从怀里摸出一枚铜质令符扔给虎头。 虎头一把接过令符,转身就要往营帐里跑,李景喝道:“哪里跑,先陪我升帐!” “哦!”虎头只好转过身来,乖乖在前面引路。 进了帅帐之后,虎头大声喝道:“大帅到,众将参拜!” 营帐中一众将领急忙躬身,齐声喝道:“拜见大帅!” 李景走到帅帐中间坐下摆摆手道:“起来吧!” “谢大帅!”众将急忙挺胸站好。 李景点点头,目光扫视着帐里的诸将。 济世军现在一共是三镇九个半营,第一镇李景自领,下属四个半营,第一营营官刘二愣,第二营营官周大清,第三营营官王二茂,第四营是预备营,没有营官,刚刚任命孙虎头为营官。外加陈大壮的炮营(半个营)和陈二虎的突击队。 第二镇由高奇统领,下属三个营,第一营由张楚统领,第二营由陈大虎统领,第三营是增兵后从孙猛的官军划过去的,营官邓宣,是当初跟高奇等人从郑州千户所一起过来的。 第三镇由孙猛统领,陈国柱(柱子)任第一营营官,周老虎为二营营官,外加孙猛的官军部队三个营(非济世军正式士兵)。 其中第三镇主要负责防御红山岭老巢。 另外卫辉府的千户刘洪属于编外人员,配合孙猛防御红山岭西面。 由于张楚和刘二愣对调,并且已被李景派往阳城边界驻防,因此现在营帐中只有二营营官周大清,三营营官王二茂,炮营营官陈大壮和突击队队长陈二虎及下面的把总。 陈大壮的炮营因为武器的原因,配置跟别的部队是不同的。队属于炮营最低的配置,一队十门火炮,地位等同于步兵营的哨,四队为一哨,哨相当于步兵营的总,四哨为一个营。 一个营的火炮配置是一百六十门,不过李景现在手里的火炮一共才二百余门,其中红山岭留下五十门,陵川留下五十门,李定国带走十门,陈大壮手里现在只剩下不到一百门火炮。 至于突击队的队长陈二虎享受的也是营官待遇,另外突击小队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的十人小队了,而是一百人,成立了十个小分队,以前的成员现在都当了分队的队长。 本来把总以下是没有资格参加这种高层会议的,但是李景现在必须要他们参加。 这段时间李景大肆增兵,新兵的数量已经超过一万余人,新兵训练以后要加入到军队当中,到时济世军必然要扩编,这些把总自然而然地要升为营官,此时不让他们学习更待何时。 让虎头把地图摊开,李景用手指着霍州说道:“现在曹变蛟部已经抵达汾西,截住了流寇向北逃窜的道路,我们的任务就是把流寇们从霍州赶出来,然后逼他们南下。我们借着追击流寇,趁势占领整个晋西南地区,因此决不能把流寇打散,打疼,都明白我我的意思了么?” “末将明白!”众将齐声说道。 李景点点头接道:“明白就好,现在我来布置任务,周大清!” 听李景第一个就点自己的将,周大清大喜,急忙大声应道:“末将在!” 李景指着地图说道:“你带本部人马加两队炮兵,沿路北上,锁住霍州的西门,流寇要是从西门逃出窜入蒲县,我就拿你是问!” “是!末将领命!”周大清大声道。 李景点点头,接道:“王二茂!” “末将在!”王二茂急道。 李景在地图上划了条路线道:“你带本部人马和两队炮兵沿路北上,锁住霍州的东门,同样,要是流寇从东门逃出进入山里我也拿你是问。” “是!末将领命!”王二茂大声道。 “陈二虎!”李景接道。“末将在!”陈二虎应道。李景看着陈二虎正色道:“二虎,你的突击小队兵分两路跟随大清和二茂行动,待他们把流寇从霍州赶出来以后,给我散出去,看到流寇溃兵,格杀勿论!” 第一百八十六章 攻打霍州 “是!”陈二虎抱拳道。 李景点点头,然后接道:“我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以后,我要你们封住霍州东西两处城门,能不能做到?” “大帅放心,三天之内要是做不到,你就斩了末将的首级。”周大清大声说道。 “嘿嘿,老周能做到,俺要是做不到,那不是给大帅丢人么?大帅尽管放心,三日之内必到。”王二茂笑道。 李景点点头道:“你们两部要随时保持联系,将城门封住以后等我将令,我这边将口袋扎住,方能攻城。明白么?” “是!”周大清和王二茂齐声应道。 李景摆摆手:“去吧!” 周大清,王二茂和陈二虎三人对李景一抱拳,然后对手下的把总一招手,疾步离开李景的帅帐。 陈大壮则对一名哨官吩咐了几句,那名哨官急忙跟着周大清等人出帐。 见周大清等人离去,虎头急忙说道:“大帅!我呢?” 李景扭头看了看虎头:“你自然是随我一起行动,难道你还想撇下我不成?” “你不是让我担任营官么?怎么还要把我留在身边啊?”虎头挠挠头道。 李景瞪了虎头一眼:“后勤辎重不需要押运啊!流寇不需要堵截啊!仗有你打的,你急什么?” “哦!”虎头低头应了一声。 李景轻轻拍了拍虎头的脑袋说道:“虎头,作为一支军队的主帅,不能光考虑打仗,还要考虑很多的东西,你应该知道我在十多天以前就准备出兵了吧?” 虎头点点头,作为李景的亲兵队长,要是连李景何时准备出兵都不知道的话,那他这个亲兵队长也太不合格了。 李景接道:“那我问你,我为何拖到今天才开始出兵?” 虎头忙道:“因为新兵没有御寒的衣服,父帅给那些士兵准备冬衣耽误了。” 李景点点头道:“对,没有冬衣让那些士兵如何在严冬外出作战?这些冬衣就是士兵在冬天作战的保障,粮食也是,没有粮吃,士兵照样无法打仗。还有取暖用的柴禾和煤炭也是,如果没有柴禾煤炭,这么冷的天,让士兵们晚上如何过夜?其实打仗打的就是后勤,后勤跟不上,不用敌人打,自己就扛不住了。” 虎头点点头低声说道:“多谢父帅教诲,孩儿受教!” 李景轻轻叹了口气道:“以前咱们从来没有跑这么远的地方打过仗,这是第一次,对咱们的后勤供应是个考验,而如何保证后勤的安全更是考验。” 顿了顿李景接道:“这次咱们招的那些新兵训练的时日尚短,什么都不懂,打仗是不能指望他们的,最多是帮大家壮壮胆气,我带他们出征,主要是让这些新兵见识一下打仗是什么样子的,说白了就是让他们练胆儿。另外这些人正好能帮咱们护运那些后勤物资,可是这么多人难道靠我一个人管理么?你带的第四营既要负责保护后勤的安全,还要指挥这些人行动,你身上的担子可比周大清他们攻城大得多。” 笑了笑李景接道:“而且咱们顺路北上,难免要跟流寇作战,因此你完全不用担心没有仗打。” 虎头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以紫金梁王自用为首的流寇总数至少也有十万,就算济世军的武器犀利,可是想靠周大清和王二茂这两个营想消灭这么多人是不可能的,自己想打仗的机会有的是。 见虎头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李景摆摆手,对第四营的三名把总吩咐了几句,然后让他们出去准备去了。 后勤部队需要押运粮草,行动的速度自然比不上轻装前进的先头部队,好在李景事先准备充分,押运粮草的又是经过训练的新兵,虽然训练时日尚短,但比起民夫还是强了许多。因此当周大清和王二茂率领的先头部队抵达霍州的时候,双方只差一日的路程。 实际上,李景的后勤部队还是需要负担作战任务的,这些人的任务就是吓唬流寇,让流寇按着李景划定的路线逃跑,这也是李景为什么要给这些新兵统一服装的原因。 李景相信,只要周大清和王二茂两人打得好,那么流寇们面对这些新兵的时候是绝不敢与之作战的。 滥竽还能充数,何况济世军的士兵衣着都是一个样子,流寇肯定分不清这些人是新兵。 周大清和王二茂率部抵达霍州以后,李景命二人不得擅自攻城,而是命人给曹变蛟和马科去了封信,让两人封住霍州的北面,协助济世军攻城,待城破之后,二人率领官军入城,若有余力,可派一部分兵继续尾随流寇,配合济世军行动。 接到李景来信,曹变蛟和马科二人也不迟疑,当即率军从汾西出发,不及一日便抵达霍州城北。 接到官军准备就绪的消息之后,李景当即下令周王两部开始攻城。 …… 霍州城。 紫金梁王自用自打进入霍州以后总算是喘过气来。 王自用于崇祯元年春与混天王等人造反,曾是王嘉胤的部署,王嘉胤和神一魁等人死后,王自用由于参与造反时间早,资格比较老,被推为三十六营的盟主。 王自用算是熬出头了,当上了造反头头儿。 实际证明,这个时期的造反头头儿是不好当的,枪打出头鸟,官军剿匪打的就是那些头头脑脑们,王嘉胤,神一魁,以及他们以后的红军友,杨老柴,杜三,李都司,王左桂等等头头儿先后遭到官军围剿,最后全部被杀。 王自用的运气还是不错的,不知为何,流寇最大的死敌曹文诏居然没有对付他,而是跑去对付闯王高迎祥去了。 没有曹文诏,王自用对付别的官军还真不畏惧,这家伙纠集了十余部流寇十余万人连克数座县城,竟然打到了太原。 不想这下捅了马蜂窝,曹文诏竟然舍了高迎祥,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从平阳府开始一路杀到了太原,打得各部流寇是抱头鼠窜。 王自用组织了数万人马与曹文诏会战于太原一带,谁知曹文诏实在太猛,连战连败,王自用无奈只好跟曹文诏打游击。 可惜打游击也没用,曹文诏带领的关宁铁骑紧追不舍,咬住了王自用等人就不松口。 眼见自己的部队今天被灭几百,明天被杀上千,到了这时王自用终于明白,这么下去自己的部队要不了多久就要被杀光了,看来打游击是不行的,再不跑命就没了。 王自用跟八大王张献忠,曹操罗汝才,老回回马守应等人一商议,大家分头跑,一路往平阳府的方向跑,一路往潞安府的方向跑,曹文诏总不能还会分身吧。 在太原跟曹文诏兜了个圈子,王自用等人逃到太谷以后开始兵分两路南下。 果然,曹文诏追至太谷县以后,一时断不准两个方向的义军都是哪部人马,在太谷县迟滞了数日,才决定攻击潞安府方向的义军,至此王自用终于摆脱了曹文诏的追击。 在南下逃跑的过程中,王自用把分散逃跑的各部流寇重新聚集在一起,然后对霍州发动了攻击。 霍州是直隶州,城防远比县城强得多,不过可惜的是,霍州只有一个千户所,守城的兵力严重不足,虽然知州,守备等人发动了大量的民壮参与守城,但是流寇的数量实在太多,四面攻城,城里根本抵挡不住,霍州城只坚守了一天,便被王自用攻克。 占据霍州以后,王自用得知曹文诏此时正在潞安府跟各路流寇作战,当即堂而皇之地在霍州住了下来。 曹变蛟占据了汾西县以后,王自用开始紧张了几天,不过当他发现曹变蛟并无任何动作之后,当即安下心来,准备在霍州过年。 在王自用想来,官军应该也在准备过年,这段时间肯定是不会跟他打仗。 王自用判断的不错,官军确实都在准备过年,不过还有一支部队并未准备过年。 这一日,王自用还没起床便听亲兵回报,霍州城北面出现一支官军部队,同时东西两面发现两支不明身份的部队。 “打的是什么旗号?有多少人?”王自用一边穿衣一边问道。 “东西两面的那些人不是官军,没有旗号,人数也不多,只有一千来人的样子。北面的官军打得是曹字旗,人数大约有四千来人,好像是曹文诏的部队。”那亲兵说道。 听说曹文诏来了,王自用脑袋一阵迷糊,曹文诏不是在潞安府么?什么时候跑过来的? 接着便见几人匆匆走来,其中一人进门便道:“紫金梁大哥,不好了,曹文诏打过来了!” “大哥别听杨六儿胡说,他现在听到曹字腿肚子就哆嗦,北面的官军没有那支骑兵部队,不是曹文诏,是曹文诏的侄子曹变蛟。”另一人说道。王自用一听不是曹文诏,顿时松了口气,当即笑道:“几位兄弟坐。”这时,外面又走来几人,这些人正是三十六营的几位首领,分别是冲天柱,革里眼,邢红狼,黑煞神,闯塌天,混天王,蝎子块,点灯子,不沾泥,九条龙等人。 第一百八十七章 难过的春节 三十六营其实是一个松散的联盟,各个首领之间并无统属关系,王自用虽是盟主,但是并不能对这些首领发号施令,这些首领们平时都是各自为战。这次大家能聚在一起,实际上是因为被曹文诏打的太狠,不联合的话,早晚要对曹文诏各个击破。 即便是这样,这些首领也还是在各自打着自己的算盘。 比如说现在霍州北面出现官军,谁都知道虽然曹文诏本人没来,但那也是曹文诏的部队,指挥更是曹文诏的侄子曹变蛟。 曹变蛟能跟曹文诏合称大小曹,绝不是浪得虚名,义军在曹变蛟手里吃过的苦头并不比曹文诏少多少。 曹变蛟的部队肯定是硬骨头,谁都不想去啃。 但是不打是不行的,官军来霍州肯定不是来旅游的。 现在这些人就在商议由谁去对付曹变蛟,谁去对付那伙儿不明身份的部队。 在这些人想来,这两支部队肯定是富商官绅组织的乡勇军,这可是个软柿子。 王自用等人争执了半天,最后终于决定由王自用,冲天柱,混天王等人对付曹变蛟,革里眼,九天龙等人对付东西两面不明身份的部队。 而且大家定好了,革里眼和九条龙等人打败东西两面的敌人以后,马上北上共同对付曹变蛟。 众人刚议好对策,下面有人回报,敌军好像没有野战的意思,并没有在城外扎营,而是长驱直入,向城墙靠近。 得知这个消息众人均是一愣,这不合规矩啊。 这个架势就好像认为城里的人不敢出战一样,直接准备攻城战了。 要知道流寇并不善于守城,实际上现在霍州也没有守城的物资,守城物资早在王自用等人破城以前就消耗光了,攻城的器械这些人倒是能拿出一堆出来。 流寇比较擅长于野战,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这是流寇的主要作战思想。 听说敌军要围住城门,众头领大急,纷纷回去整顿各自的兵马准备出城作战。 可惜数万人的军队不是那么容易整顿好了,当他们把人马聚齐,敌军已经逼至城下。 王自用等人倒是想拉开阵势跟人打野战,可惜敌军根本不理他这个茬儿,尤其东西两面的敌军,看到他们列队出城,直接放炮开轰,出城的部队刚冒头,就被人给轰了回来。 王自用等人吓了一跳,合着东西两面的敌军比官军还厉害,这武器也太吓人了,炮弹落下来一炸就是一片。 现在王自用等人只剩下了一条路,一是拒城而守,一是从南门出来绕城跟敌军对阵。 不过在尝到了敌军的大炮的厉害之后,谁也没胆量跟敌军正面对敌,至于拒城而守更不可能了,敌军的炮弹都打到城里了,谁敢在城墙上面呆着,嫌死得不够快么? 王自用等人同时冒出一个念头,弃城逃跑。 而敌军好像也猜出了王自用等人的意图,用炮把王自用的部队轰回城里以后,就派人给城里射了一封信。信里只有几句话:给你们半天时间,赶紧收拾东西滚蛋!晚了就不客气了! 看到这封信,王自用等人都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官军干嘛要给他们准备逃跑的时间呢?别是有什么阴谋吧? 转头一想,又觉得不会有什么阴谋,有这么厉害的武器还需要什么阴谋?直接用炮轰不就完了么? 王自用等人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继续呆在城里肯定是行不通的。 王自用等人商议了一番便决定弃城而逃,同时还决定弃城以后,大家分路而行,各选一个方向。 但是令王自用等人没想到的是,他们只有逃往洪洞县这一条道路可走,别处全有敌军。 这些敌军的数量都不多,只有三五百人,但是王自用根本不敢跟这些人叫板,因为列在前面的那黑乎乎的火炮实在吓人。 王自用等人无奈,只好手拉着手往洪洞县跑去。 崇祯四年这一年的春节可能是王自用等人最难过的一个春节。 自从离开霍州以后,就没停下脚步。 打下洪洞县只休息了一个晚上,追兵就赶了上来,二话不说,直接炮轰,王自用等人无奈只好上路。 令王自用等人奇怪的是,敌军并不是穷追猛打,相反当他们累的时候就让他们休息,饿的时候也让他们吃饭,只是每当他们做出分兵的举动,这些人就冒出来了。 王自用等人被揍了几次以后算是明白了,只要他们按照人家划定的路线跑就没事儿,否则就挨打。 王自用等人一路跑到襄陵县,终于发现一个摆脱敌军追击的机会。 襄陵县的正南方是曲沃,偏东一点是翼城县,偏西则是稷山县。 其中稷山县的方向没有敌军阻截,曲沃和翼城两县有敌军,不过这两个县的兵力都不多。 曲沃县王自用等人是不会去的,因为这个县在中间,一旦急切之间攻不下来,就会被敌军四面包围。 稷山县显然是敌军给他们放开的道路,但是这里离陕西太近,过了河津就是韩城,那里有洪承畴的驻军,一旦洪承畴脑子发热,派兵进入山西境内,他们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王自用等人打算攻克翼城县,然后转向东去过沁水到阳城跟高迎祥部汇合。 高迎祥万万想不到他在阳城过得好好的,竟然把狼招来了。 这段时间李景和济世军各部也累得精疲力竭,尤其是周大清和王二茂这两支部队。 从出征那一天开始,这两个营的人马就没有好好休息过。 把王自用等人从霍州赶出来,他们就开始分兵在各个路口阻截,防止王自用等人从这些路口逃,。当王自用率领的流寇睡觉的时候,他们却要连夜赶往李景指定的地方布防。 单凭周大清和王二茂两个营的兵力自然是封堵不了这么多的路口的,因此李景所率的后勤部队也在各个路口堵截,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王自用等人赶到了襄陵县。 到了襄陵县,济世军所部也坚持不住了。 于是李景下令各部休息一日,再行追击。 …… 李景坐在帐中,看着马五送来的信件一时哭笑不得。 这个曹文诏可真够多事儿的,没事儿给自己讨什么官啊!绛州守备,还授了个四品的明威将军衔。 琢磨了一会儿,李景摇摇头,把信随手扔在一边,接着拿起另外一封。 看了一会儿,李景的神色忽然凝重起来。 这封信说的是山东登州游击将军孔有德突然起兵叛乱,连破诸县,现已包围登州。 山东叛乱本来跟李景没有任何关系,但是登州却有一个李景非常关心的人。 这个人叫孙元化,乃是登州巡抚。 李景在后世的时候就知道孙元化这个人,因为这个人是明朝末期的火炮专家。 而在方程加入济世军以后,李景得知孙元化竟然还是徐光启的学友,跟葡萄牙过来的那帮外国友人关系很近。 这样的人才李景是不想错过的,不过孙元化是登州巡抚,而且为人古板,想收服这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现在李景的机会来了。 因为孙元化的部下孔有德造反了。 孔有德原是辽东皮岛总兵毛文龙的部下,毛文龙被袁崇焕所杀,部下分崩离析,孔有德和耿仲明不愿继续待在皮岛,就想回山东老家,恰好登州巡抚孙元化招兵,孔有德和耿仲明就率部来到登州投了孙元化。 孔有德到了登州还算服管,孙元化叫干啥就干啥,但是孙元化偏偏干了一件蠢事。 辽东祖大寿在大凌河筑城被金兵围困,四处调集援兵,孙元化居然派孔有德到辽东支援。 孔有德这样的人把他单独放出去,要不出事那才见鬼了呢。 事情的起因据说是为了几只鸡,孔有德的部下有几名士兵一路上粗茶淡饭吃够了,可能是想改善一下伙食,这几名士兵跑到老百姓家偷了几只鸡,可能是手脚不怎么利索,吃完鸡被人给抓住了。 偷鸡是小事,被人抓住大不了赔人鸡钱就完了,谁知这地方民风比较剽悍,把这几名士兵狠狠揍了一顿。 这下出乱子了,孔有德一听手下的兄弟们被打,当即炸了锅,带着部下把这个村子给洗劫一空。 洗劫完了咋办?纵兵劫掠地方是要杀头的,孔有德自是不肯乖乖被抓砍头,索性反了。 于是孔有德率兵杀回登州府。 孙元化这个人让他搞技术行,但是打仗完全不在行,跟孔有德这样的职业流氓兵打仗,孙元化完全不是对手。 登州的地方官兵跟孔有德连打几仗都被孔有德打得大败,只好退回城内据守,好在城内有大炮防御,孔有德一时也攻不进去。 马五的信中说孔有德跟登州府的官兵现在处于相峙状态,但是李景知道孔有德用不了多久就会破城而入。 因为登州城里还有个耿仲明。孔有德和耿仲明乃是难兄难弟,孔有德造反,耿仲明岂会袖手?孔有德造反李景管不着,也不想去管,但是涉及到孙元化,李景就不能不管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敌临城下 无论如何李景也不能让孙元化死在孔有德的手里。(实际上孔有德抓到孙元化以后并没有杀他,而是把他放了,孙元化到了北京以后就被崇祯给抓了起来,后来给杀掉了。) 李景不但要救孙元化,还得把孙元化带回来,不过这个活儿的技术含量太高,李景的手下还真没有几个人能干这个活儿,最合适的人其实就是李景自己,只是李景现在正全力对付王自用呢,根本脱不了身,只能派陈二虎的突击队去。 这段时间陈二虎的突击队战绩不错,不少流寇想偷偷跑路,都被他们给打了回去。陈二虎等人下手极狠,基本上是逮着就往死里打,有这么一帮人整天在流寇的营地外面游荡,最近这一两天,已经没有小股流寇私自逃跑了,突击队的成员们也清闲起来。 陈二虎等人闲了起来,正好可以抽出一些人干这个活儿。 李景命人把陈二虎召回来,然后跟陈二虎详细地交代了一番此行的任务,让陈二虎务必把孙元化救回来。 陈二虎领命,选了十来个精干的手下,快马赶赴登州府。 陈二虎走后,李景将自己被提升为绛州守备的那封信拿起来又看了一遍,然后负手在营帐里沉思起来。 从某些方面来说,担任朝廷的官职确实会有许多方便之处,但是不便之处相应地也会多起来,尤其是武官。 一般来说,守备大多是五品,听着品级好像不低,可实际上只相当于七品的文官,尤其明朝中期以后重文轻武,就算是七品的县令说话都比五品的守备好使。 李景担任了绛州守备,治下要是流寇横行,估计说话还能硬气一些,要是治下稳定,朝廷能派一堆爹来管着他。 就算李景不搭理这帮整天只知道扯皮捣乱的官员,但是只要没扯旗造反,就得应酬他们,可李景现在哪里有时间搭理这些人。 摇摇头,李景心里叹了口气,这个曹文诏怎么就不跟自己商量一下呢? 随即李景哑然失笑,曹文诏肯定知道自己不会同意这才没跟自己商量。 想想也难为曹文诏了,他猜不出李景的心思,只好一力保举李景做官,希望能把李景绑到朝廷的战车上。 只是给自己弄个富商的身份实在有些蹩脚,至于招募了六千乡勇,更是画蛇添足,以崇祯那种多疑的性格,一个富商招募了六千乡勇,是绝不会有好下场的,六百的话还说得过去。 叹了口气,李景唤来一名亲兵,让他把这封信送给袁可立。 袁可立经验老到,想来会有办法处理这件事。 李景刚安排亲兵回去送信,负责侦查流寇动向的斥候神色紧张地来到李景的帅帐。 “发生了何事?”李景问道。 “启禀大帅,流寇的营帐好像有些不对劲,好像很多营帐都是空的。”那斥候说道。 李景大惊:“你说什么,很多营帐是空的?” “是,属下今日发现流寇做饭的时候,炊烟似乎少了许多,好多营帐根本就没有开火。”那斥候说道。 李景点点头,通过行军锅灶和炊烟查看敌军的人数是斥候最基本的常识。 不过流寇十余万人马,斥候发现炊烟少了,那至少得有上千锅灶没有开火才能被发现。 流寇少了这么多的锅灶,自然是把人派出去了。 李景一边看着地图,一边轻轻敲着桌案,流寇分兵能去哪呢? 北上是不可能的,所有的道路自己都派兵堵着呢。 南面只有三条路,稷山县不用管,李景本来就想让流寇往那里跑,而且流寇要稷山县方向去的话不能只派几千人马,稷山县是绛州的州治所在,几千流寇根本打不下来。曲沃的可能性也不大,曲沃的位置不好,在正中间,随时随地会被人包围。 那么只有翼城县了。 翼城县跟泽州交界,阳城更有高迎祥所部在那里折腾。 李景忽然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流寇定是分兵连夜奔袭翼城县去了。 翼城县多次被流寇攻破,城墙早就破烂不堪,因此王自用等人才敢只派数千人前去攻城。 “他妈的,我就纳闷呢,为什么这些家伙在打下襄陵之后竟然不在城里居住,而是跑到外面搭帐篷,原来是准备偷袭时出兵方便呢。”李景低声骂了一句。 同时李景也在暗暗自责,连日来流寇都是按照他指挥的路线行进,以至于他开始麻痹大意起来。当然,下面的斥候监视不严,没能看到流寇的动向也是一个原因、 想想现在可不是自责的时候,翼城县没有多少兵力防守,必须马上派兵救援。 想到这里,李景急忙唤来亲兵飞快地传下命令。 “命令周大清和王二茂快速压上,对流寇形成攻击态势,孙虎头带领本部人马火速驰援翼城。后勤部队随后跟上,返回翼城。” 随着李景的命令传下,济世军飞快地动作起来。 把命令传完,李景命亲兵牵来马匹,翻身上马,向着翼城县疾驰而去。 …… 翼城县。 袁可立神色凝重的注视着城外的流寇。 对于流寇能来翼城县袁可立一点也不奇怪,毕竟李景手里的兵力实在太少,加上新兵也不过一万多人,以一万人对十万人进行围追堵截,实在是太过为难。 而过了襄陵以后,济世军想要控制住流寇就更加难了,前面的岔路太多,以李景的兵力肯定兼顾不过来。 袁可立在流寇开始攻打襄陵的时候就做好了流寇攻打翼城县的准备,流寇还没有攻克襄陵的时候,他就命人手持李景的调兵兵符把张楚调回到翼城县。 并且连夜命张楚把先锋营打散,让田良玉和孟进的两个队各带一千新兵上城墙,至于张楚则带着自己的亲卫队并余下的新兵随时待命,准备支援。 袁可立准备的不可谓不及时,但是流寇的动作却是快的出乎他的意料。 袁可立这边刚安排完,流寇的大军便来到了翼城县城下,而且刚到城下就对翼城县发起了攻击,可以说袁可立的动作要是稍晚一点就来不及了。 虽然袁可立已经有所准备,可是先锋营的正兵人数太少,一共只有五百来人,李定国随曹文诏出征还带走了七十多人。 以不足五百人防御三里多长的城墙哪里够用?毕竟先锋营所用的武器只是步枪而不是机枪。因此虽然先锋营对流寇造成了极大的伤亡,但是流寇的部队还是很快地冲到了城墙下面。 现在到了考验那些刚刚训练没多久的新兵们的时候了。 由于流寇的数量实在太多,老兵们的精力主要是对付那些在远处放箭的流寇,射杀那些对新兵们威胁最大的远程兵种,至于冲上来的只能交给新兵们对付。 这是一个很冒险的举动。 因为新兵们从来没有接触过战斗,看到那些狰狞的流寇恶狠狠地冲上来的时候,他们的心里充满了恐惧。 贸然把新兵投入到战斗当中,有时非但帮不上忙,反而会拖累那些老兵。 因为新兵在恐慌的时候会惊叫或者作出一些意外的举动,这些会严重地干扰老兵们作战。 正常的情况下,只有在老兵的带领下跟流寇打上一段时间,让新兵的畏惧心理消除才能逐渐发挥作用。 但是现在没有办法了,流寇已经冲上来了,不挡住这些流寇,结果只有一个,城破人亡。 袁可立站在城墙上,抽剑在手,指着城墙下面的流寇对那些新兵们大声喝道:“兄弟们,前面是流寇,后面就是我们的家,挡不住流寇,我们的家人就要遭到流寇的屠杀,如果你们不想家破人亡,那就随老夫杀敌。” “杀敌!杀敌!”先锋营的老兵们大声喝道。 “田良玉!孟进!”袁可立大声喝道。 “末将在!请军师吩咐!”田良玉和孟进大声应道。 袁可立大声道:“你二人在此督战,有遇敌不前者,动摇军心者,格杀勿论!” “是!”田良玉和孟进两人大声应道。 说罢田良玉和孟进二人抽刀在手,一边大声指挥士兵们战斗,一边给那些新兵打气。 这个时候没人会跟那些新兵摆事实讲道理,只有刀子最好用,想跑的直接砍死,不想死的就得跟流寇打。 城墙上济世军与流寇展开激战,城内张楚已经把三千新兵整肃完毕,这时正带着新兵们四下巡视各处战况,发现哪里出现险情,便命令命令一队新兵上前增援。 待走到南门的时候,猛然发现袁可立站在城墙上指挥战斗,张楚大惊失色,急忙叫道:“先生!先生!您怎么上城墙了?快下来!” “张楚,做你自己的事情,不用管老夫!”袁可立一边大呼酣战,一边随口应道。 张楚大急:“先生,您这不是要我的命么?您老要是受了伤害,大帅回来还不得扒了我的皮?我求求您,您快下来吧!”张楚一边说,一边对身边两名亲兵使眼色。两名亲兵会意,一左一右上前夹住袁可立,强行把袁可立扶了下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 翼城之战 袁可立大呼道:“张楚,让你的人放下老夫,你胆子不小啊?竟敢挟持主将!” 张楚苦笑道:“先生,您老年纪大了,就在后面给小的们镇场子,小的们要是顶不住了,您老再上成不?” 袁可立挣扎了两下见挣脱不了,颓然放弃挣扎,叹了口气道:“那行,你快去吧,我要不下来,估计你是不会走的,我不上去了,在后面盯着。” 张楚急忙对袁可立抱拳道:“多谢先生!”,接着转头对那两名亲兵喝道:“你们两个一定要保护好先生,先生要是少了一根毫毛我就拿你们是问。” “是!”两名亲兵大声应道。 张楚一摆手,带着手下继续四下巡视,哪里出现险情,便即派兵增援。 虽然袁可立被强行拉了下来,但是他刚才的举动极大地刺激了那些新兵,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都能大呼酣战,我们又有什么不敢的呢? 何况这位老人说得对,身后就是他们的家,里面住着他们的家人,城破了家就完了,跟这些狗日的拼了。 在度过初期的慌乱之后,新兵们开始出手了,实际上不出手也不行,这时他们不杀流寇,流寇就会杀他们。 而当他们杀死一名流寇以后,马上发现流寇也不过如此,没什么好怕的,这时他们的胆子就大了起来,再出手就没有任何顾忌。 新兵们使用的是最简易的木枪,这种武器是训练时用的,说实话,威力实在是有限。 好在他们守在城墙上,虽然城墙不高,而且破损严重,可毕竟是居高临下,看到流寇冲上来,一枪捅下去,捅不死也能把人捅下去。 遇到倒霉的,一枪捅到要害上,也能要流寇的半条命,手快的马上就会拾起流寇的武器。 因此虽然新兵们的伤亡不小,但是战斗力却越来越强。 以冷兵刃作战,尤其是混战的时候,队列训练的那些东西便没有任何用处,这时全靠个人的能力,谁的手快,谁的手狠,谁才能活下去。 孙化成已经杀了三个流寇了,从流寇手里抢过来的那把刀由于他砍得太狠,已经卷刃了。 把刀扔在地上,孙化成重新拾起长枪,用力一枪把一名刚攀上城墙的流寇捅了下去,眼睛余光一扫,忽见一名流寇抡刀向他旁边的一个士兵猛砍,那名士兵招架不住,连连后退,突然脚下一拌,那名士兵身体后仰,一跤摔了下去。 那流寇大喜,抡刀用力向那名士兵砍去,眼见那名士兵就要命丧贼手,孙化成大喝一声,把枪抡圆了狠狠地砸了过去。 “砰!咔嚓!”那名流寇脑袋瞬间被开了瓢儿,红的白的顺着额头汩汩流下,随即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将手中的断枪一扔,孙化成俯身拾起流寇落下的单刀,就在他起身的时候,猛听刚才那名士兵叫道:“小心身后!” 孙化成用力向前一扑,耳听呼的一声,一刀擦着他的身体落下。 孙化成反手一抡,一刀砍在身后那人的腿上,那人吃痛弃刀抱腿大声呼叫。孙化成一跃而起,一刀砍在那人的脖子上,转眼见城墙上又爬上两人,孙化成上前唰唰两刀,随即听到两声惨叫,被砍二人从墙上掉落下去。 “快起来!”孙化成大声喝道。 刚才那名士兵见孙化成连杀两人,早已骇得呆了,闻听孙化成呼喝,这才醒过神来,急忙拾起一杆长枪,跑到孙化成的身边。 “不想死的话,就像老子刚才那样杀敌!明白么?”孙化成喝道。 “是!”那名士兵急忙应道。 恰在这时,张楚带兵增援过来,见孙化成奋勇杀敌,不禁赞道:“好!真是一条好汉子!你叫什么名字?” 见张楚身后跟着一群士兵,孙化成知道这人是个军官,急忙欠了下身道:“小人名叫孙化成。” “孙化成,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先锋营的正兵了,你杀敌有功,今天破格提拔你!”张楚笑道。 “请问您是?”孙化成疑惑道。 “嘿嘿,你小子有福,这是我们先锋营营官张楚,还不过来拜见!”张楚身边一名亲兵忙道。 孙化成嘿嘿笑了一声,一刀将一名流寇砍下城墙,然后笑道:“张大人,老子现在正在打仗,没工夫拜见你。” 张楚笑了笑,抡刀也砍落一名流寇,然后对孙化成道:“好汉子,更难得的是能分得清轻重缓急,现在杀敌是正经,你拜见老子有个屁用。” 孙化成手上不停,嘴里说道:“你这个当官的不错,等打完这一仗,老子就跟你混了。” “哈哈哈,好!老子等着你,你可别死了!”张楚大笑道。 张楚和孙化成两人边说边打,顷刻间又砍下五六个流寇。 张楚带兵来援,孙化成这边的局势不久便稳定下来,看看流寇不再从这个方向进攻,张楚急忙带人向别处增援去了。 …… 激战一个多时辰以后,流寇终于退下去了。 袁可立登上城墙远远地看着流寇的阵型,转头对张楚说道:“让大家赶紧清理城墙,流寇在整顿兵马,要不了多久就会再次攻城。” 张楚点点头,急忙吩咐田良玉和孟进等人修缮城墙,同时命令士兵把死伤的士兵从城墙上抬下去。 张楚把诸事交代完毕,回到城墙对袁可立道:“先生,兄弟们的弹药不多了,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袁可立闻听,默默点了点头。 夜间作战,步枪的威力难免大受影响,而且流寇散的太开,除了最初的时候对流寇予以大量杀伤,后期主要起的是威慑作用,令流寇的弓兵不敢上前。 因此饶是先锋营弹药充足,打到现在,子弹也接济不上了。 想了想袁可立道:“你让士兵们统计一下手雷还有多少?” 张楚摇摇头:“没有多少,最多一人两枚。” 袁可立点点头,当初红山岭只造了三批手雷,第一批是官军围剿的时候造的,当时用了不少,后来又造了一批,最后一批是红山岭出兵前造的,以后就再没有造过。 没有多造手雷主要是因为红山岭的铁不够,手雷多是用黄泥和陶瓷做的,黄泥和陶瓷吸潮气,做的手雷放的时间长了会受潮,因此第一批土质的那些手雷早就不能用了,至于第二批陶制的手雷大多也都报废了,现在大家用的都是最后一批造的。 陶瓷手雷威力不是很大,主要是威慑作用,加上保存不易,因此李景没让多造。 最后一批手雷,去掉废品,只有不到五千枚,其中红山岭留了两千多枚,李定国出征时带了数百枚,高奇防御陵川带了一千多枚,剩下的都在先锋营这里。 这些手雷一直留着没用,不是张楚不想用,而是在夜间使用手雷威慑的作用并不大。 夜战的时候全靠火把照明,远处的人根本看不到前面的情形,而且步枪射击的声音不小,加上呐喊声,很容易盖住手雷爆炸的声音。 另外手雷只有先锋营的士兵会用,而当时先锋营的士兵的精力都用在开枪上面,哪里有时间照顾城墙下的敌人。 何况手雷需要点火,城墙上虽然插着火把,不过每支火把的距离都不短,总不能让先锋营的士兵举着火把,一边开枪一边扔手雷吧。 想了想袁可立道:“把先锋营的士兵收拢一下,别分得太开,流寇一旦攻城,让他们先不要开枪,等流寇聚到城下,开始投掷手雷,给流寇一个狠的尝尝!受了这个打击,流寇必然后退,然后命令士兵开枪射杀,咱们的子弹不多,让那些士兵给我瞄准了打,不要浪费子弹。” 张楚点点头,知道袁可立这是要集中力量专打一部分流寇,至于别处的流寇就交给那些新兵去对付,只要先锋营击退他们当前之敌,便可掉头支援新兵。 叹了口气,张楚心道:“难怪大帅如此尊敬袁先生,这位老先生别看年纪大,可是要论用兵之狠,用兵之稳,确非常人所能及。” …… 翼城城外,王自用看着手下的弟兄屡攻不破,无奈之下只好下令进攻的士兵暂时撤回来。 “盟主,这个城咋回事儿?怎么突然这么能打了,里面驻守的好像不是官兵吧?”王自用旁边一人说道。 王自用扭头看了这人一眼,摇摇头道:“不是官军,是追在我们屁股后面的那帮家伙。” “这帮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这么厉害?我看他们比曹文诏的部队还厉害!居然还带着炮,他奶奶的!那炮一炸一片,比官军的炮厉害多了,打的还快,都不带停的,那些炮是什么玩意儿?”旁边那人说道。 王自用皱了皱眉道:“杨六儿,我他妈的上哪知道?我要知道我也造炮了!不过咱们也不用担心,这城里肯定没炮,不然早用了。” “盟主,你说这帮人是什么用意,我觉得他们好像也不是想把咱们往死里打的样子。”杨六儿接道。王自用摇摇头:“我也看不准,不过总觉得这些家伙不怀好意。你看,从霍州出来以后,他们就把通往东西方向的各个路口堵住了,只给咱们留下南面的道路,目的很明显,就是让咱们顺着他指的方向跑。”这时王自用身后一个女人说道:“盟主,你说他让咱们往南跑,咱们跑到南边对他有什么好处?” 第一百九十章 王者 王自用不用回头也知这个女人是谁,三十六营只有一位女首领,就是这位映山红。 王自用指着翼城县的城墙道:“本来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用意,不过刚才咱们攻打翼城,发现在城里防守的人跟这帮家伙是一伙儿的以后,我就明白他们的用意了。他奶奶的,这狗日的是想拿咱们当刀使,他想让咱们往解州的方向跑,帮他打解州。” “打解州?就凭咱们能打得动解州么?”映山红疑惑道。 王自用苦笑一下道:“原本咱们各自为战,就算想打解州也没那个能力,可现在你看看咱们有多少人?这就是他们堵住咱们,不让咱们分兵的目的,这帮家伙的首领真是厉害,知道单凭咱们一部的能力是打不下解州的,因此逼着咱们抱成团,狗日的,等咱们打下解州,他再把咱们赶跑,打的真是好算盘啊!” “这人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到了解州难道他还能控制住咱们?”杨六儿问道。 “他有没有这个本事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解州地盘虽大,却是个死地,西面是黄河,南面是黄河,进去就出不来了。”王自用道。 杨六儿和映山红等人同时点点头。 解州殷富,这些人早就垂涎三尺,但是没人跑去解州劫掠,一是没有把握攻占解州各县,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怕被官军堵在解州,那时想出来就难了。 王自用接道:“这次咱们攻打翼城县,原本是想借这条通道去泽州跟闯王汇合,没想到竟被阻于城下,咱们再攻一次,攻下就往泽州跑,攻不下就回头跟这帮人谈判。” “谈判?谈什么判?”映山红疑惑道。 王自用摇摇头,映山红虽是女人,但是性格却实在是粗疏的厉害,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 这支部队不想跟他们死掐,是因为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希望他们能帮着打解州,那他们就以这个为筹码去谈判,不答应他们的条件就跟这支部队死掐,给他来个鱼死网破。 应该说,流寇的思维方式是非常相似的,当初高迎祥被李景逼得没办法,也是想起跟李景谈判,然后李景花了五千石粮食买通高迎祥合作,最后占据了平阳府两个县,绛州两个县加解州一个县。 现在王自用也想到跟李景谈判,可惜王自用没有高迎祥光棍儿,竟然在谈判以前还想着攻占翼城。 他不知道,驻守翼城县的是李景的先生袁可立,一旦袁可立有个三差二错,李景就算追至天涯海角也会灭了他。 看到士兵撤回来,王自用等首领,把这些人重新编队。 这些人都是从各家抽调出来的精锐部队,由于是第一次融在一起作战,配合上难免生疏一些。 王自用等人相信,经过刚才这次熟悉配合,下一次一定能一鼓作气攻进城去。 经过一番打气,鼓励加上各个首领们许诺的奖赏,士兵们摩拳擦掌,准备再次进攻。 鼓响,进攻开始! 可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次忽然没有枪声了。 上次就是因为进攻时不断地有人被射杀,干扰了他们进攻的次序,这才让他们的人数优势没有发挥出来,现在没有了干扰,流寇们呐喊着向城墙扑去。 随着城墙下流寇越聚越多,城墙上忽然出现数百灰衣士兵,这些士兵手中拿着冒烟的东西狠狠扔进人堆当中,随着这些东西落下,人群中不断响起剧烈地爆炸声,随即就见残肢断臂,血肉横飞。 落在后面侥幸没死的流寇哪里还敢靠前,撒腿就往回跑。 可惜他们跑得速度再快,也没有子弹的速度快,爆豆一般的枪声随即响起,顷刻间又是数百流寇被撂倒在地。 枪声来得快去得也快,一阵枪声过后,城墙上那些士兵便迅速转到别的地方。 至于城墙下那些伤者根本没人理会,任由他们如何大声惨叫呼救求饶,墙上的士兵根本连看都不看一眼。 这下变故发生的实在太快,流寇冲到城下还没等爬上墙,爆炸声就响了起来,接着就是枪声响起,等王自用等人回过神来,已经有数百士兵丧命,更多的伤兵则在城墙下大声呼救。 “快!快!鸣金收兵!”王自用忽然醒过神来,急忙大声叫道。 “当当当!”锣声很快响起,流寇们飞快地退了回来。 跟杨六儿,映山红等首领对视一眼,王自用看出这些人跟自己一样吃惊。 “这是什么武器?好像是用手扔出来的?”杨六儿有些惊魂未定。 王自用急忙摇摇头,他也没见过这样的武器。 “怎么办?还攻么?”映山红小心翼翼地问道。 王自用正要说话,就在这时,忽听身后传来一阵尖锐的破空声音,接着便是一声震天巨响。 王自用等人急忙回头,只见后队当中一阵尘烟升起,待烟尘散去,只见人群中出现一个数十丈方圆地大坑,中间已经没有一个活人,里面还散落着一些零零碎碎的衣物,在大坑的周围无数的士兵倒伏在地上大声地惨叫。 看到这一幕,王自用等人再次呆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随即发现距离后队二百步外,一个人张弓搭箭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这个人匹马单弓,面临流寇数千大军夷然不惧,胆量着实惊人,但是令王自用震惊的并不是这个人的胆量。 这个人乍一见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衣着非常普通,年龄不大,最多三十岁的样子,相貌也非常普通,但是仔细一看又觉得这个人非常与众不同。 此人身后明明有近百骑兵,但是王自用只扫了一眼,就把注意力全放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这个人身上仿佛有一层光环,看到他,便会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从而忽略他身边的人。 这个人只是随随便便地骑在马上,但是王自用分明感觉到此人身上散发出来一股气势,这种气势王自用以前在曹文诏的身上见到过,但是曹文诏身上散发出来的只是一种杀气,而这个人身上的气势好像比杀气还可怕。 王者之气! 王者一怒伏尸千里,王自用感觉自己率领的数千大军在此人面前就好像待宰的羔羊。 王自用苦笑了一下,忽然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了。 这个人一定就是那支部队的首领。 来人正是李景和他的亲兵队。 李景得知流寇空了许多营帐之后,知道中了流寇的瞒天过海之计,匆匆安排了一下就急忙带着亲兵奔赴翼城。 李景赶到时,恰逢流寇攻到城下,先锋营开始投掷手雷。 先锋营动用了手雷,说明防守已经非常吃紧,李景不及细想,当即把复合弓组装起来,随即射出一支爆破箭,爆破箭里面填装的是后世最先进的炸药,杀伤力比那几百颗手雷的效果还大。这一箭射入流寇的阵营当中,数十丈方圆再无一个活人,甚至外围的流寇也受到波及。 李景一箭射完,随即又搭一箭,不过这一箭并未射出。 李景相信,突然遭到重创的流寇们此时必然心胆俱寒,现在这一箭不射出去比射出去更有威慑力。 果然流寇们突遭打击顿时慌乱起来,数名流寇首领呼喝叫骂好容易才把混乱的士兵给约束住。 过了一会儿,流寇后面有一人忽然打马从后队中穿过,来到李景面前抱了抱拳道:“在下王自用,忝为三十六营的盟主,请问阁下高姓大名?” 听说这个人自称是王自用,李景不由的好奇地打量了他一下。 王自用不到四十岁的样子,身材高大,面色黝黑,一张国字脸,双目甚是有神。 见王自用居然敢走上前跟自己说话,李景倒是有些佩服他的胆量。 李景的目光越过人群看了看城墙方向,只见流寇大多已经回来,城下还隐约传来伤兵呼痛地惨叫声。 想了想,李景把复合弓收了起来,抱了抱拳道:“在下李景。” “阁下可是连日来不停追赶我等的那支部队的首领?”王自用接问道。 李景笑笑点头不语。 “李首领,看你的装束并非官军,不知你为何率兵挤压我三十六营兄弟?三十六营的人好像没得罪你吧?”王自用抱了抱拳说道。 李景收起笑容,指了指流寇的阵形正色道:“我的确不是官军,三十六营的人也确实没有得罪我,但是三十六营做的事得罪了我。” 王自用奇道:“不知我等做了何事令李首领恼怒,还望见告。” 李景摇了摇头道:“尔等杀官造反无非为了吃口饱饭,与我本无冲突,不过尔等每过一地必定四下劫掠,致使生灵涂炭,百姓何辜?” 王自用苦笑了一下道:“三十六营所部数十万人,不四下劫掠如何解决吃穿用度?” 李景看了看王自用,心道:“难怪朝廷称你们为流寇,只知劫掠补充给养,如何成得了气候?”李景自不会去教王自用应该如何补充给养,有些东西教了也没用。王自用等三十六营人马虽然开始联合作战,但是各个首领各有各的算盘,根本没有抱成一团,而不真正抱成一团的话,则根本不可能是官军的对手,凭一家两家流寇的实力也守不住打下的地盘,连地盘都守不住何谈自给自足? 第一百九十一章 绝对实力 现在官军的实力远比流寇强大的多,流寇们人马越多,实力越大,朝廷就越是狠打,只有不显山不露水,才不会吸引朝廷的注意。 另外,这些流寇首领们对于李景要做的事情来说,全部都是绊脚石,李景早晚要把他们除掉,自不会去教他们如何壮大自己的实力。 不过在灭掉这些人之前,还要发挥这些人的价值,让他们吸引朝廷的注意力,只有这些人继续闹腾,朝廷和官军才不会去注意李景的济世军。 李景现在要做的就是浑水摸鱼。 想了想李景说道:“王首领,我给你指一条道路,不知你可愿听?” 王自用抱了抱拳道:“李首领请说。” 李景笑了笑道:“你现在率军往西攻占稷山县之后进入蒲州,然后攻占解州,蒲州和解州殷富,想来补充你这十余万大军的给养不会有什么问题。” 王自用一听,竟然跟自己以前的推测完全一样,心中顿时惊疑不定。 蒲州和解州地势平坦,正适合骑兵作战,自己率部进入解州,一旦被官军扎了口袋,到时曹文诏的关宁铁骑到来,谁能抵挡? 似乎看出王自用的疑虑,李景笑了笑接道:“我知道你顾虑什么,我可以实话告诉你,蒲州和解州这两处地盘我势在必得,你就算想留在那里我也不会答应,等你打完解州,我会给你放开一条道路,让你们离开解州,你看如何?” 王自用想了想终于慢慢摇头,进入解州的风险太大,他怎么可能因李景一句话就带着自己的部属进入险地? 见王自用不答应,李景叹了口气道:“既然王首领不答应,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蒲州和解州我自己去取,不过在取这二州之前我只能先对付你了。” “李首领,你并非官军,为何对我苦苦相逼,逼得急了,我三十六营十余万大军也不是好惹的。”王自用怒道。 李景摇了摇头笑道:“十万大军?你信不信我一仗就把你这所谓的十万大军给打散了?” 王自用闻听顿时默然。 他知道李景并未说大话,李景说的是把三十六营的十万大军打散,并没有说消灭。要知道十万大军所占的地方极大,李景只有几千人马,就算把这十万人赶到一个山沟里也不可能包围住,即便是武器再犀利也不可能把十万大军全部消灭掉。 但是打散了跟消灭其实也没有多大分别。 这十万人分属十余个首领统领,一旦溃散想再聚起来可就难了,而且李景不可能再给他们机会把溃散的残兵聚起来。 如果不是怕部队溃散,他们也不至于被李景逼到襄陵县。 王自用正迟疑间,忽听远处传来一阵跑步的声音,不久便见前方出现一支人马。 这支部队人数也不算多,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两千人。 但是随着部队越来越近,王自用渐渐看清那些人携带的武器。 火炮。 至少有五十门火炮。 王自用就纳闷了,他自始至终也没弄明白,为什么这支部队可以背着火炮跑来跑去。按说这么轻的火炮威力应该非常有限才对,可这支部队使用的火炮的威力远过他的想象。 看到虎头带着部队赶到,李景笑了笑对王自用道:“王首领,你看我的部队已经赶回来了,我想翼城这边你肯定是过不去了,我不妨告诉你,曲沃县那里你也过不去。你现在很只有两条路,一是回到襄陵整顿兵马与我决战,二是西向攻占稷山县,你自己选择吧!” 看到敌人已经拉开进攻的架势,王自用心中苦笑了一下,这时自己要是不答应,自己这些人还能不能回到襄陵县都难说。 咬咬牙,王自用道:“我这便回去整顿兵马攻打稷山。” 李景点点头道:“你占领稷山县以后接着攻占河津县,然后便是万全,猗氏,临晋,荥河等县,等拿下蒲州以后,便对解州发起攻击,打下安邑县以后,北上攻取夏县。这时你想回泽州的话,我给你放开一条道路,要是你不想到泽州,那么你可以南下攻取平陆县,甚至进入河南也不是不行。” 听了李景的话,王自用的脸色难看至极,心中暗骂一句:“妈的,你居然把我们的行军路线都给制定出来了,看来是早就打算好了的,我要不答应的话,想来是不准备放过我们了。” 随即王自用心中又道:“不过这小子对蒲州和解州的地理位置倒是非常熟悉,这人手下还真是有人才啊!也不知他花了多少时间来研究蒲州和解州的地形。” 要知道这时天上可没有飞机,更没有卫星,所有的地图全是手工描绘,而且必须是专业人士才会干这个。 流寇首领带兵打仗,除非在自己熟悉的地方作战,到了陌生的地方打仗,全靠当地的向导带路,像李景这样的规划行军路线根本是不可能的,他们基本上是打到哪里算哪里。 好在王自用来山西的时间已经一年多了,从南打到北,又从北打到南,对山西的一些州县还是比较了解的。 想了想王自用忽然问道:“解州好像还有个闻喜县吧,这个县不用打么?” 李景笑了笑道:“你最好不要打闻喜县的主意,那里现在是我占领的。还有绛县和垣曲现在也是我的地盘,因此我才说你要回泽州的话,我给你放开一条通道。” 听到闻喜县和绛县还有垣曲县都是李景的地盘,王自用大吃一惊。 王自用偷偷看了李景一眼,心道:“这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啊!他奶奶的!老子打死打活的到现在一块地盘都还没有呢,这小子倒好,一声不响的已经占了五个县了。这次拿老子当刀子使,只怕蒲州和解州也要被他占领了。” 随即王自用暗暗叹了口气,就算明知被人当成刀子使又能怎样?就连翼城县这样残破的县城他动用了八千多精锐部队都没打下来,还有什么资格跟人讨价还价。 王自用现在终于知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阴谋诡计都是没有用处的。如果他能攻下翼城县城的话,还有跟李景谈价还价的余地,现在还是算了吧,这时如果开条件唯有自取其辱罢了。 见王自用沉默不语,李景笑了笑接道:“王首领,有些事情大家都明白的,说出来就没意思了。但是有一点你尽管放心,我李景说话算话,我答应给你放一条生路就给你放一条生路,蒲州和解州是什么地方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只要你能带着部下从解州出来,那么此行你绝对不会亏。” 王自用默默点头,知道这是李景默许他在蒲州和解州进行劫掠,或者说是暗示他把那些官员士绅给干掉,为李景日后进入蒲州和解州扫清障碍。 想了想王自用道:“李首领,此事我还得跟其他几位首领议一下,毕竟三十六营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李景点点头道:“这个自然,不过希望你们动作能快一些,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曹文诏就会把潞安府方向的各路人马给平了,一旦曹文诏转向这里,那么贵部再想从解州出来将会非常的麻烦。” 王自用听了心中大骂:“他妈的,还拿曹文诏来威胁我,这是警告我们别耍花样吗?” 想想自己在曹文诏手中吃了几次大亏,心中更是无奈。 曹文诏要是追来,那可不是部队被打散那么简单,以曹文诏的性格,不打死是决不肯罢休的。 想到要是有这么一支部队整天追在屁股后面猛砍,王自用就觉得脖子发凉,当即点头道:“我马上跟几位首领商量。” 李景点点头,对身后摆了摆手,虎头急忙下令士兵把炮收了起来。 接着李景抱拳道:“那我就等王首领的好消息了,诸位请吧!” 王自用点点头,冲李景抱了抱拳,拨马返回后阵。 过了一会儿,流寇大军开始撤退。 看到流寇大军远去,李景命虎头率部进城。 …… 来看城下,看到还有些身负重伤的流寇倒伏在血泊之中不住惨叫,李景命虎头安排人把那些伤者抬进城去。 进入城内,只见各处都是伤兵,李景叹了口气,心中着实懊悔不已。 李景很清楚翼城这一仗完全是他一个人的责任,他倾全军之力挤压流寇近十万大军,各个县城的部队被抽调一空,那么就该防着流寇偷袭防御薄弱的县城,根本不应该在把流寇逼到襄陵县的时候下令各部休整一日。 李景完全低估了流寇的能力,他以为济世军疲累,那么流寇想来也应该疲累,却不想流寇经年与官军作战,被官军打的到处乱窜,抗击打能力显然要比官军和济世军强得多。因此他完全没有想到流寇会连夜派出精锐偷袭翼城县。 若非袁可立洞察先机,提前把张楚调回来,并把新兵召集起来,翼城县可能已经丢了。从这一点可以看出,袁可立的战略眼光确实是非常厉害的。袁可立没有管曲沃,不是他断定流寇不会进攻曲沃,而是因为从地理位置来说,曲沃没有翼城县重要。 第一百九十二章 做不做官 翼城县是连接平阳府和泽州的通道,卡住这里,流寇就不能进入泽州。 流寇攻占曲沃并不能摆脱李景的围堵,想到泽州还得攻打翼城县,或者是绕路才能进入泽州。 因此只要翼城县在李景的手中,那么主动权就还在李景的手中。 着人询问了一下,得知袁可立正带人救治伤兵,李景急忙派人把袁可立接回县衙。 过了好一会儿,只见两名亲兵扶着袁可立回来。 看着袁可立憔悴的面容,李景心中一紧,急忙上前扶着袁可立坐下,然后倒了一杯热茶递给袁可立道:“先生,您受累了。” 袁可立接过茶杯轻轻啜了一口,然后将茶杯放到桌上,叹了口气道:“真的老了,上不了战场了。” 李景默然,走到袁可立身后,轻轻揉着袁可立的肩头道:“先生!以后您老就坐镇指挥,打打杀杀的力气活儿就别干了!” 袁可立扭头看了看李景,见李景一副关切的模样,袁可立反手轻轻拍了拍李景的手道:“济民啊!你这口气可不大对啊!你是做大事的人,怎么能够婆婆妈妈的。” 李景摇摇头道:“做大事怎么了,做大事就不能婆婆妈妈的?您老是我的先生,在我心里一直把您当成父亲一样看待,做儿子的孝敬父亲,不行么?” 袁可立轻轻拍打着李景的手,叹了口气道:“济民啊!你带兵回来遇到流寇大军,没把他们怎么着吧?” 李景摇摇头道:“没有,我跟三十六营的首领王自用谈了一会儿,把他们放回去了。” 袁可立点点头:“很好!做得很好!没有意气用事!听到城外的爆炸声,当时我生怕你一怒之下灭了这帮流寇。” 李景摇摇头说道:“当时看到流寇攻城,确实有灭了他们的心思,后来看到城墙未破,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袁可立默然,过了一会儿说道:“身为统帅,一定要以大局为重,不要计较一时之得失,有时即便吃点亏,受点损失那也算不得什么。咱们现在的目标就是拿下蒲州和解州,而拿下这两州以后,还需有人吸引朝廷的注意,因此,千万不能在此时把流寇打击过重。” 李景微微颔首,他也是考虑到这个问题,才忍住灭了王自用等人的冲动。 忽然李景想起自己被任命为绛州守备,当下说道:“先生,马五自京城得到消息,皇上封我为绛州守备,您看这事儿我该如何应对?” “皇上怎会知道有你这个人?而且还破格提拔你为绛州守备?”袁可立奇道。 李景苦笑道:“是曹文诏不知怎么撺掇着许鼎臣给皇上上书。” 袁可立哦了一声,琢磨了一会儿道:“曹文诏虽是粗人,但是做起事来还是很精明的,这是准备给你套个枷板呢。” 李景点点头道:“可不是么,只要我担任了绛州守备一职,那么绛州所有的官员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了。” 袁可立默默点头,担任了朝廷的官员麻烦就麻烦在这里,要知道绛州不是一个县,而是三个县,而且还有知州等等一大帮官员。 这么多地方官员怎么可能全部被收买?至于软禁或者监视根本就不切合实际。 因为这里面涉及到很多东西,比如说跟山西巡抚衙门打交道,跟山西布政使司打交道,跟各路剿匪的官兵打交道等等,都需要地方官员去出面,李景不可能自己出面做这些事情,这个时候很容易就把李景的情况给捅出去。 到时上面要拿李景问罪,李景反不反? 李景现在无官无职,偏偏手握重兵,只要李景没有暴露反意,地方官员绝不会自己给自己找事儿,更不会主动挑事儿,大家都不傻,惹毛了李景什么下场他们不会不清楚。 李景无官,那些地方官员还得毕恭毕敬地听他的,担任了官职反而诸多不便。 袁可立想了一会儿说道:“马五既然传来消息,想来朝廷的任命马上就要下来了,这事儿挡是挡不住了,关键是如何应对。” 李景急忙点了点头。 袁可立接道:“为今之计,一是不做这个绛州守备,二是绛州的地方官员由咱们的人来出任……对了,你觉得王自用等人需要多长时间能拿下蒲州和解州两地?” 李景想了想道:“几处县城拿下不难,难的是临晋县和安邑县这两处州治,尤其是安邑县不好打,凭王自用的实力,就算最后能拿下安邑县,实力必然会大损。” 袁可立摇摇头道:“不能让王自用他们损失太大,那样流寇就没了牵制官军的能力,于我们安心发展不利。实在不行,咱们就帮帮他,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拿下蒲州和解州。” 李景笑了笑道:“这个好办,我派一支部队,打着三十六营的旗号,用大炮帮王自用他们攻城。有咱们帮忙,我估计最多一个月,蒲州和解州两地就能全部拿下。” 袁可立沉吟了一下道:“一个月的时间的话,那么咱们可得好好盘算盘算。现在任命还没下来,即便下来也可以拖上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派兵配合王自用全力攻打蒲州和解州,速度越快越好,等这些地方打下来,让曹文诏找许鼎臣,保举咱们的人出任绛州,蒲州还有解州的知州,同知等一系列官员,如果不答应,这个守备你就不做。” 李景点点头道:“那我得让王自用那些人快点动手。” 袁可立忽然笑了笑道:“其实担任朝廷的官职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起码咱们征兵的时候能方便许多。” 李景苦笑了一下,这可能是他当守备唯一的好处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虽然济世军开出的条件很好,可毕竟没有朝廷征兵来得名正言顺。 见袁可立有些疲惫,李景急忙吩咐亲兵服侍袁可立休息,自己则来到外面看望那些伤兵的救治状况。 冷兵刃作战直接战死的人数其实是很少的,士兵死亡大多是由于伤势得不到及时的救治造成的。 对于伤兵李景是非常重视的,在组建军队的时候,聘请了大量的郎中担任军医。 李景很清楚伤兵的价值,经历过血战,受过伤的新兵很快就能成长为老兵。 看到几十名郎中不停地忙碌,李景点了点头。 见李景来看军医治伤,张楚匆匆跑了过来。 李景摆手止住张楚行礼,直接问道:“阵亡了多少将士?可否妥善安置?” 张楚黯然道:“大帅,先锋营阵亡一人,重伤十四人,轻伤三十七人,新兵阵亡二百一十八人,重伤五百四十多人,轻伤一千六百余人。我对那些阵亡士兵的家眷们说,所有阵亡士兵全部按照正兵的标准进行抚恤。” 李景点点头,虽然袁可立调兵及时,不过先锋营毕竟回来的匆忙,加上人少,依托城墙防御,火力优势无法发挥,这才造成新兵的大量伤亡。 新兵死伤这么多人,可见这一仗打的多么惨烈,而此战能胜,离不开张楚的调度指挥。 轻轻拍了拍张楚的肩头,李景说道:“张楚,当年你和大虎二愣等人同时升为营官,只有你的军衔是最低的,你不会怪我吧?” 张楚摇摇头道:“不瞒大哥您说,我跟老孙,高奇,大清等几个老兄弟一起喝酒时经常说起过大哥,哥几个都说,要是没有大哥,就没有我们今天,哥几个不知如何报答大哥,都说这辈子只能把命卖给大哥了。别说大哥还着力提拔我们,就算在大哥手下当个小兵,哥几个都愿意。当年我不愿意把部队打散,大哥生气才没给我提升军衔,老张心里有数儿。” 李景摆摆手道:“你们几个怎样我心里有数儿,总之当年是我不对,今日你立了大功,我把当年欠你的一起补回来,你的军衔我再给你提一级,今天参战的新兵也全部纳入你的麾下,你觉得怎样?” 张楚忙道:“大哥,今日能守住翼城县,首功当推袁先生,袁先生调度有方,更兼身先士卒,再加上众将士戮力用命方能保全县城,张楚不敢受此大功。” 李景笑了笑,点了点张楚道:“咱们都是多年的老兄弟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你能理解我的心思,能保全袁先生周全就是你最大的功劳。另外今日参战的诸位将士有功的你一并报上来,该赏的赏,该提拔的就提拔。” 张楚挠了挠头笑道:“大哥不说,兄弟也要跟大哥讨赏,今天我发现一个人才,此人英勇奋战,一人斩杀了至少四个流寇。我当时见了欢喜,答应他,要破格提拔他进先锋营。” 李景笑道:“有功当赏,临战提拔更能提升士兵们的士气,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带来我见一见。” 张楚笑道:“这家伙叫孙化成,打仗勇敢是不用说了,就是说话不大客气,在我面前居然敢自称老子!”“哈哈哈,你手下的兵当着你的面自称老子?好样的!走,带我瞧瞧去!”李景大笑道。张楚笑了笑,当先领路带着李景来到城内的临时军营。 第一百九十三章 慎断慎行 到了营外,只听军营内静悄悄的,营帐外除了几名巡营的哨兵,再无一人走动。 巡营的哨兵识得张楚,远远见了,急忙跑来见礼。 张楚摆手止住哨兵,转头对李景说道:“大哥,兄弟们夜里就在城头守着,流寇凌晨开始攻城,一仗打到大天亮,兄弟们都累坏了,我让他们回营休息,这会儿估计已经睡了。” 李景点点头,对张楚招了招手,然后轻手轻脚地走进一座帐篷,看看火盆中炭火甚旺,李景微微颔首,又走到士兵的床铺看了看,只见士兵们都是和衣而卧,有的手中还抓着长枪。 李景默然看了一会儿,对张楚做了个出去的手势,走到火盆旁边时,俯身抓了几块炭丢进火盆当中。 出了营帐,李景对张楚说道:“算了,让兄弟们好好睡一觉吧,等兄弟们醒来,给大家做顿好吃的。” 张楚点点头。 李景拍了拍张楚的肩头道:“你也累了,回营歇息一下吧,这边我让虎头照料着。” 张楚笑了笑道:“我没事儿,大哥带着兄弟们远道而来才真的累了,您回去歇着吧。” 李景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哪里还有心情休息,若不是我大意,怎会出现这种情况?你去歇着吧,我琢磨点事情。” 李景没有进伤兵营去看望伤兵,他自己就是当兵的出身,以前也负过伤,知道自己去看望伤兵的话,只会给伤兵添麻烦。 他要做的是给这些伤兵们发赏银,发抚恤,安排他们的善后事宜,这些事情做好了,那比他空着两手去看望伤兵有用的多。 想了想,李景安排了一名亲兵到绛县把杨柳风请来。 前些日子,沈夫人来信说,沈老太爷的身体好像是不大行了,因此沈正在李景出征前告了个假,回林县陪沈老太爷过年去了。 沈正一走,事情全压在了杨柳风的身上,这段时间方程开始鼓捣冶炼厂,杨柳风便留在绛县帮助方程。 之所以把冶炼厂建在绛县,主要考虑到绛县的地理位置比较好。 绛县处于翼城县,曲沃县,闻喜县和垣曲县中心的位置,而且这里的水系资源比较发达。 通过沈正,方程得知红山岭是利用水力来制造枪械,方程也动心思了。 这段时间,方程不顾天寒地冻,愣是让杨柳风发动民夫开始兴建水库,同时在水库旁边建造冶炼厂。 对于方程的动作李景自然清楚,看到方程思路颇合自己的心思,李景自是令杨柳风全力配合。 李景找杨柳风到翼城县,主要是让杨柳风负责安排死伤的士兵的善后事宜。 虽然这些事情也有人做,但是有杨柳风盯着,李景才能更加放心。 回到住处,李景挥手示意亲兵退下,然后靠在椅上闭目沉思起来。 把自己这段时间做的事情仔细地梳理了一番之后,李景叹了口气,在桌上铺上宣纸,研好墨汁,然后提笔写下“慎断慎行”四个字。 翼城打了一场不该打的仗令李景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有些忘乎所以了,写这四个字就是提醒自己以后行事要三思而行。 放下笔,李景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汁,然后轻轻拿起纸来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写的字,随即面露苦笑,自己这笔臭字还真是拿不出手。 恰在这时,袁可立走进屋内,看到李景写的字,当即轻声笑道:“呵呵,不错,字写的有长进了。” 李景已经多少年没有脸红过了,听了袁可立的话,霎时觉得面部有些发热。 见袁可立步履有些蹒跚,李景急忙将纸放回桌上,然后把袁可立扶到床铺边坐下:“先生,您休息好了?” 袁可立点点头,指着桌上的纸叹道:“慎断慎行!济民,这几年你发展的太顺了,我最担心的就是你把握不住自己。看来我是多心了,你能从今天这件事悟出这四个字来,为师大感欣慰啊!” 李景恭恭敬敬地说道:“先生,跟您老比起来,学生还差的远呢!” 袁可立摆摆手道:“济民,你也无需妄自菲薄,我在你这年纪还远不如你呢!其实一直以来你都做得很好,即便是这次围剿流寇,你做的都非常成功,这次翼城出现疏漏最大的原因其实是你忽视了一个最根本的问题。” 李景急忙拱手道:“还请先生指教。” 袁可立轻轻拍了拍李景的手道:“济民,你忽略了流寇是没有根的这个最简单的问题。” 叹了口气,袁可立接道:“流寇之所以被称为流寇,最大的原因就是没有根,走到哪里算到哪里。他们就像一群没有家的人,你说没有家的人被你逼到绝路上以后会做出什么反应?” 李景想了想道:“或者是投降,或者是拼命。” 袁可立点点头道:“不错,或者投降,或者拼命。但是拼命也是有技巧的,在襄陵流寇被你三面围堵,要是正面跟你拼,下场他们当然知道,所以他们只能另找出路,在别的地方跟你拼命。你觉得流寇的首领们知不知道翼城县是你的地盘?” 李景想了想道:“王自用与官军作战多年,若说攻城前不打探一下城里的虚实就贸然动手的话,恐怕王自用早就死了。” 袁可立道:“对,而且他应该不是临时起意打的翼城县,这个决定恐怕在攻占襄陵以前就下了的。” 说着袁可立拿过地图在桌上铺开,在地图上霍州的位置点了点,然后往南划了一下,到了襄陵的位置停住,然后接道:“你看,这一路上,你四处围追堵截,小战无数,偏偏就不对流寇的大部队发动攻击,一路压着流寇南行。你说流寇该不该对你的举动产生怀疑?” 李景苦笑了一下道:“我的驱赶意图太明显,王自用那些人不是傻子,只要稍一分析就会猜到我的用意。” 袁可立点点头道:“是啊,咱们的意图被人看穿了,他们自然不愿按着咱们的路线行事。于是他们在打下襄陵以后,便连夜派出精锐奇袭翼城县。” 李景忽然一拍额头:“我明白了,我说王自用胆子怎么那么大呢,居然在阵前跟我说话,他可能早就看出在我们的目的没有达到以前,是不会对他动手的。恩……恐怕他早就打算好了,要是打不下翼城县就跟我谈判。” 袁可立摇摇头道:“恐怕打下翼城县也会跟你谈判,王自用不是蠢材的话,决不愿招惹你这样的敌人。打下翼城县,他手里就有了跟你谈判的底气。” 李景闻听默然。 袁可立叹了口气道:“孙子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是要做到知彼何其难也?” 李景点点头,这已经不是袁可立第一次跟他说知己知彼的问题了。 想当年袁可立任登莱巡抚,先后收复金州,旅顺等地,对金兵大小数十战,未尝一败,终袁可立之任,金军与明水师屡战屡败,不复有勇与之再战,可见袁可立当年多么厉害。 袁可立对后金的各种动作可谓了如指掌,真真正正的做到了知己知彼。 袁可立知彼,不光是了解敌军的数量,战斗力如何,他还了解对方领兵将领的性格,喜好及生活习惯,而这些恰恰正是袁可立能够取胜的关键。 如果李景真正了解流寇的话,那么翼城之战就可以避免。 见李景颇有汗颜之意,袁可立轻轻拍了拍李景笑道:“济民,吃点小亏算不了什么,吃了这么点小亏,就能让你领悟慎断慎行的道理,你已经赚大了。当年为师吃了一次亏,在家赋闲了二十六年。跟为师比起来,你这点亏算什么!” 李景点点头,恭恭敬敬地向袁可立行了个礼道:“谢谢先生,学生受教了。” 袁可立摆摆手道:“不说这个了,王自用等人马上就要帮咱们打下蒲州和解州,下一步你准备怎么打算?” 李景忙道:“通过今日一战,我发现咱们的可战之兵还是不够,学生以为,当立足于解州,蒲州,绛州三地,静心发展经济,然后全力打造一支精锐之师。我初步打算先训练五万人,三年,我想有三年时间应该就差不多了。” 袁可立摇摇头道:“魄力还应该再大一些,五万人恐怕不够,我建议你训练十五万人。十五万人的话,凭咱们的武器,恐怕勉强也就够了。” 李景心头一震,袁可立说的勉强够,那自然是指平定天下。 可是就凭蒲州,绛州和解州这三处地方无论如何也招不到这么多兵的。 见李景有些疑惑,袁可立笑了笑道:“你莫要觉得我是信口开河,单凭蒲州,绛州和解州三地征募十余万人当兵显然是不可能的,不过你别忘了,此地还有王自用和高迎祥那些流寇就在咱们的左近,最多两年时间,这些人应该就没什么用处了,难道那时还留着他们四处作乱么?招收过来,稍加训练,那就是可战之兵。”看到袁可立一脸豪气,李景心中只觉得热血上涌,一拍桌子朗声说道:“就依先生之言,训练十五万人。”袁可立点了点头道:“三年以后,你有了这十五万精兵,就有了问鼎天下的实力,到时便可一展抱负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鼠疫 袁可立摆了摆手,轻轻推开窗户,看了看外面,叹了口气道:“济民,快过年了,我有些想安国了。让莹莹带孩子来吧。还有那位郡主,她年纪不小了吧?该给人一个名分了。” 李景闻听顿时愕然,袁可立怎么岔开话头了?恩,他要看的是自己做的,而不是听自己说的。 不过袁可立想孩子这个可以理解,他再睿智,毕竟也是老人,老人哪有不喜欢孩子的,可是怎么提起郡主这茬儿了? 叹了口气,袁可立接道:“济民,都接过来吧,我老了,过年我喜欢热闹一些。” 听到这话,李景忽然有种想扇自己嘴巴子的念头,自己真是糊涂啊,老人家已经多少年没有回家了?他自己也有老婆孩子啊!老人家经年在外,如何不想家?只是他现在根本不能回家。 袁可立乃是正二品的官衔致仕,他若在家的话,家中怕是要门庭若市,无数的官员要来拜访。 而且当年崇祯皇帝曾令他起复,袁可立不曾在家,此事不了了之,但是回家后必然要上书解释这几年的去处,可这些年袁可立到了哪里根本无法跟皇上解释清楚。一旦解释不清,很可能落个欺君罔上的罪名。 那时,整个袁家恐怕就要跟着受连累,为了帮助李景,袁可立现在真是有家不能回了。 既然袁可立不能回家,那就把他的家人全部接来,至于接来以后会出现什么后果,李景此时也顾不上了,反正只要到了他的地盘,就算皇上也奈何袁家不得了。 李景抹了把脸,道:“先生,我知道怎么做了。” 说完李景急声招呼亲兵进来。 门外的亲兵不知发生了何事,匆忙跑了进来道:“大帅,出了什么事。” 李景摆摆手,指着亲兵沉声说道:“你们几个马上回红山岭,命陈国柱带五百精锐快马赶赴睢州,把先生的家人全部给我接来。告诉柱子,一定不能惊吓到先生的家人,另外尽量不要惊动地方官府。” 顿了顿又道:“把先生的家人接到红山岭以后,让柱子把夫人和孩子带上一并送到陵川,到了陵川,让高奇派兵护送过来。” 几名亲兵见李景这般着急,均以为出了大事,不敢怠慢,跟李景和袁可立行过礼,便匆匆出门而去。 袁可立点了点李景,摇摇头道:“你啊,你折腾完为师,还要折腾为师的家人。天寒地冻的,何必兴师动众,何况就算柱子的速度再快,恐怕年前也过不来的。” 见袁可立没有直言反对,李景便知老人家这就是同意了,当即笑道:“无妨,柱子只负责接人,家中一应所需咱们这边都有,就算需要携带一些常用之物,咱们有车马行托运,也不会耽误多长时间。” 袁可立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想了想,李景接道:“先生,刚才我跟张楚说,要把翼城的新兵全部编入到先锋营,这样一来先锋营再用以前的编制,已经不合适了,于是我就把张楚提了一级。” 袁可立点了点头:“一会儿我把晋升的文书……” 就在这时,虎头走了进来。 袁可立笑了笑道:“这事儿我来弄吧,虎头来了,怕是有事要说。” 虎头给袁可立磕了个头,然后对李景躬身说道:“父帅,城外流寇伤兵已经进行救治,不过还有大量死者,不少兄弟们都说他们来攻打咱们,不愿安葬他们,具体如何安置,还请父帅示下。” 李景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死者为大,跟死人计较什么,还是命人妥善安葬了吧。” “是!不过流寇死者大概有近千人,咱们哪里有这么多棺木?另外,现在天冷,下葬也是个麻烦事,不如简单点,挖个大坑一起埋了吧。” 袁可立闻听,叹道:“这么多人,也只能简陋一点了,每人备个草席吧!” 李景默默点了点头,刚要答应,脑子猛地灵光一闪,急忙说道:“不可!” 虎头奇道:“那要如何处置?” 李景摆摆手,正色问道:“你先别急,我问你,咱们进城之时,城里被杀的那些人都是如何处置的?” 虎头想了想道:“这件事是杨先生他们处理的,我听说好像是有亲眷的自家处理,没有亲眷的,都是随便挖了个坑埋了。” 李景神色凝重道:“不行,不能这样处置。” 看到李景脸色凝重,袁可立忽然明白过来,急忙严肃道:“对,不能草率处理,小心天暖以后尸首腐化出现瘟疫。” “瘟疫?”虎头闻听顿时吓了一跳。 袁可立点点头,叹了口气道:“你年纪小,没经历过瘟疫,不知道瘟疫的可怕,万历八年,那年我十九岁,山西瘟疫,一直蔓延到河南境内。那场瘟疫死了能有上百万人!到了万历三十八年,山西又闹出瘟疫,唉!每次闹瘟疫,至少都是十余万人丧生。” “啊?这么厉害?死了这么多人?”虎头惊呼道。 袁可立默然点头,接着把万历年间几次瘟疫的情形说了一遍。 袁可立生于嘉靖四十一年,长于万历年间,对万历一朝发生了何事,可谓知之甚详。 袁可立对万历朝发生过的令人闻之色变的瘟疫不可能不清楚,每逢大旱过后,不是蝗灾,就是瘟疫,老百姓称之为大头瘟,或者大疫。每次瘟疫,至少都是几十上百万人因此丧生。 一般来说提起万历朝,很多人都知道张居正变法,知道李时珍写《本草纲目》,甚至知道利玛窦。 但是很少人知道万历年间已经出现旱灾,而且还曾经多次爆发过大规模的瘟疫(鼠疫),最严重的是万历八年到万历十年这三年,其后万历三十八年到四十五年也是比较严重的,爆发的地点几乎都是从山西大同开始,并向东南方向蔓延。 袁可立虽不知瘟疫由何引起,但是却知道大量的尸首不小心处理的话,一旦曝露在外,会出现十分可怕的后果。 李景所辖五县死的可不是几个人,几十个人,那是几千几万个人,这么多尸首一旦暴露腐化,那对附近生活的老百姓简直就是一场灾难。要是因此爆发瘟疫,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而李景听了袁可立的讲述之后,心中却是震骇莫名,李景虽没有亲见袁可立所说的瘟疫场面,但是毕竟在后世受过多年的教育,知道袁可立所描述的其实就是鼠疫,也叫黑死病。 鼠疫别说在古代,就算在现代一旦爆发鼠疫,那也是头疼至极。 袁可立和李景对视一眼,缓缓说道:“济民,此事非同小可,定要妥善处理!” 李景点点头,转向虎头说道:“虎头,传我军令,城外死亡之流寇必须挖坑深埋,若是无法深埋,那就全部用火焚化。” 虎头见袁可立和李景如此重视,知道事关重大,当即抱拳领命,出门安排人手处理尸首去了。 接着李景唤来亲兵,命他通知张楚派兵把流寇以前破城时,各个县城简单掩埋的尸首全部挖出焚烧。 看到李景安排完,袁可立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发觉李景的面色有些难看,不由奇道:“济民,你怎么了。” 李景摇摇头,走到屋外,对门口的亲兵说道:“我有事要跟先生说,谁也不许进来打扰。” 那亲兵领命,急忙吩咐人将县衙大门关闭,同时命令几名士兵在李景的屋子外面巡视。 见李景如此小心翼翼,袁可立奇道:“出了什么事情?” 李景将袁可立扶到床铺上做好,然后轻声说道:“先生,您还记得我是来自后世的么?” 袁可立微微点了点头。 李景低声接道:“实际上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但是在我来的过程中,我看到很多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事情,刚才听您说到瘟疫,我忽然想起我来的时候看到过瘟疫的画面,我看到的那些死人,跟你刚才描述的一模一样,而且我可以肯定地告诉您,我看到的瘟疫绝对是崇祯年间的事情。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么崇祯年间至少会有两次大的瘟疫发生。” 说着李景闭目仔细地又想了一遍,然后肯定地说道:“一次应该是在明朝灭亡前的一两年间发生的,一次应该在崇祯六七年的样子。” “什么?崇祯年间至少出过两次瘟疫?在哪里出现的?”袁可立大惊道。 李景叹了口气,苦笑道:“就在山西,就在咱们这一带,然后蔓延到陕西,河南,河北,北京等地。”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济民,可有法子避免瘟疫发生?”袁可立急道。 李景轻轻摇了摇头道:“避免的可能性不大,但是我可以想法子减少死亡人数。” “能减少人口死亡也行啊!什么法子?”袁可立急道。 李景苦笑道:“这个法子绝非一日之功可行,首先,城里的垃圾不得任意倾倒,避免老鼠滋生。第二,粪便不得任意排放污染水源,第三,灭鼠……” “等等,跟老鼠有什么关系?”袁可立奇道。李景这才想起,袁可立并不知道他所经历过的瘟疫其实是鼠疫,实际上这时的人也想不到小小的老鼠居然会给人带来这么大的危害。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大喜事 鼠疫传播的方式有很多种,最直接的就是老鼠身上的跳蚤,当跳蚤咬人之后,就把携带的病毒传到人的身上。 另外还有一种最悲惨的途径,野鼠没吃的会往人类居住的地方跑,同样,那些吃不上饭的人也会去找老鼠,他们会挖鼠洞里面的粮食吃,更有甚者,连老鼠都吃。这个时候,不想被鼠疫传染都难。 其实李景也不知道鼠疫的发病原理,但是最基本的东西还是知道一些的,那就是老鼠身上携带有病毒。 李景把自己所知的鼠疫的情形详细地诉说了一遍,袁可立这才知道他所经历的的瘟疫是怎么回事儿了,也明白,现在这种情形,确实是避免不了鼠疫的发生。 听完李景的解释,袁可立点头道:“济民,虽然避免不了鼠疫的发生,那咱们就得尽最大的努力,那疫情减轻到最低。依我看,此事宜早不宜迟,过完年,咱们就推行各种举措。” 李景点头称是。 袁可立更不迟疑,磨墨铺纸,迅速把李景刚才说的几件事情记录下来,然后示意李景继续。 李景对于如何防治鼠疫实际上也并不十分了解,所说的举措大抵上是后世防治传染病传播施行的手段,比如说如何防治水污染,如何消毒,杀菌之类的。 当然针对鼠疫的传播特点,灭鼠,灭跳蚤那是必须的。而要消灭这些东西,尤其是跳蚤蚊虫之类的,那么人们的生活习惯便需要改变一下。 其时北方百姓大多睡炕,土炕上铺草,草上铺草席,然后才是被褥。而草席下面的草就是跳蚤喜欢出没之所。 另外平民百姓大多不洗澡,个人生活卫生条件极差,可以想象,古人那么长的头发,如果经年不洗的话,会有多少小动物在里面出没,白虱,跳蚤肯定是少不了的。 至于像死水潭,臭水沟之类阴暗潮湿的地方,凡是利于蚊虫,老鼠繁衍,也要尽量予以消除。 同时为了防止呼吸传染,还得生产口罩一类的防护面具。 而且光有防是不够的,还得治,虽然这时并没有什么特别有效的手段和办法治疗鼠疫,但也不是所有感染了鼠疫的人全部死亡,毕竟也有一些人经过治疗好转。 所谓未雨绸缪,趁现在还有时间,那就尽量找那些有经验的医生,尽快整理出成功治疗鼠疫的药方来,以备不时之需,同时还要准备大量的药材。 等袁可立把李景罗列的方方面面记下来,两人看完之后都有些发呆。 这显然不是一个小工程,涉及到的方方面面实在太多。要是下面的老百姓不配合,根本无法完成这些事情。 但是要让老百姓配合,实在是太难了。 比如说炕上铺草铺草席这个问题,老百姓不让他铺草铺草席,那么他铺什么?总不能直接把行李铺在炕上吧? 比如说洗澡问题,老百姓不洗澡是多年的生活习惯,他不愿洗澡难道还能让人把他衣服扒了? 还有消毒问题,用什么进行消毒,还有那个口罩怎么做?等等等等。 虽然现在还有时间,有些事可以慢慢地告诉老百姓,但有些事情则是必须要解决的。 比如说方便的问题。老百姓一般都在房屋的一头修一个简易的便池,这个卫生安全隐患极大,必须予以改变。 还有饮水问题。 老百姓并非是一户一井,一般都是几户十几户人家共用一口井,有的甚至是一个屯子共用一口水井。井盖当然是没有的干活,什么死耗子,死猫,烂狗,可能都会落入里面。 像这样的问题就不能靠老百姓自己解决,必须官府出面,甚至还需要使用强硬地手段去解决。 李景和袁可立相视对看了一会儿,都看出对方决绝的态度。 “干了,哪怕为此耽误了军事发展也得干!”李景握拳用力一挥说道。 “我支持你,不过你也勿需悲观,军工厂该生产还得生产,现有的士兵该训练还得训练,最多征兵晚一些时间。”袁可立拍了拍李景说道。 李景点点头,军工厂是不能停的,现有的士兵训练也是不能停的,无论如何他也得有保护自己地盘的力量。 得到袁可立地支持,李景瞬间就有了主意。 老百姓不能使用草和草席,那就用纸铺垫,大不了建个造纸厂。 有了造纸厂还得建一个印刷厂,不能只知道用纸给老百姓铺炕,教育同时要抓起来,为了下一代的教育,就得印刷大量的书籍。 光有书不行,还得有笔,再来一个毛笔厂,有笔还得有墨,那就再建一个墨厂和一个砚台厂。 有点跑题,还是继续研究鼠疫的问题。 要预防鼠疫,就得想办法消毒,消毒的东西可以用熟石灰,还可以用熟石灰加工漂白粉。那就建一座熟石灰加工厂,顺便还可以建一座水泥厂,以后需要建筑的东西太多,不用水泥用木头的话,后世不骂自己败家才怪呢。虽然没有现代的设备,不要紧,大不了就用人干。 石灰厂和水泥厂对人有危害,还得先建一个口罩厂,手套厂,劳动工人最辛苦,劳保用品要供上。 不就是建厂子么?老子几百万两银子的身家,怕啥!一个县建一个厂子,权当给本地的老百姓安排工作了。 反正老百姓挣了钱也得往外花,最后还得花在自己的景记一条龙商业上面。 而且自己现在拥有数万军队,还需要大量的副食品,可以动员老百姓养猪,养鸡,养羊。 还有这一片水系这么发达,杨柳风不正鼓捣建水库么,那么多水可都是资源,不养鱼闲着长毛么? 从袁可立手中接过笔来,李景沾了沾墨汁,然后便开始记录自己刚才的想法。 看到李景在纸上写下一个个厂子的名称和具体用处,袁可立看的是目瞪口呆,这孩子看来是要大干啊!建这么多厂子,这是准备下血本啊! …… 京城,乾清宫。 朱由检一边翻看着徐光启送上来的奏折,一边对身边的王承恩说道:“徐光启告病是怎么回事儿?” 王承恩低声回道:“启禀陛下,听说是修历书时劳累过度病倒了,太医院的太医看了以后说,徐光启年已古稀,确实不能再操劳了。” 朱由检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就准了吧。只是可惜了这个人才!” 说完,提笔在奏折后面批了个准字,然后将奏折递给王承恩。 王承恩急忙从朱由检手中接过奏折。 王承恩正准备把批阅过的奏折送往内阁,朱由检忽道:“接替的人选拟定了么?” 听到这句话,王承恩差点没摔个跟头。 这句话透露出的含义王承恩很清楚,那就是你们做的事情我都知道,想骗我?没门儿! 王承恩急忙转回身来,砰砰砰就是一顿磕头。 朱由检摆了摆手道:“起来吧,不管怎样,还是要选个能做事的人。” 王承恩口中谢恩,又偷偷抹了把汗,想了想说道:“陛下,前儿个有人孝敬奴才三万两银子,一会儿奴才就把这些银子送到宫里。” 朱由检叹了口气,堂堂大明帝国的皇帝居然要靠这种下作的手段弄钱,丢人啊! 挥了挥手,王承恩忙磕了个头,捧着奏章离去。 待王承恩离去,朱由检怔怔出了会儿神,然后拿起奏折继续批阅。 只不过奏折上报的几乎全是坏消息,不是这里出现百姓造反,就是那里要钱要粮,朱由检看的是头大如斗。 就在朱由检满脑子迷糊之时,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听王承恩大呼道:“陛下,大喜事,大喜事。” 朱由检一愣神,有喜事?什么喜事?接着便见王承恩和内阁首辅周延儒以及兵部尚书熊明遇匆匆跑了进来。 只见三人一脸喜色,见了朱由检也不磕头,尤其熊明遇手中举着奏折,气喘吁吁地说道:“陛下大喜,山西巡抚许鼎臣、临洮总兵曹文诏奏报,山西大捷,曹文诏率领两千精兵于潞安府一带连破诸路流寇,斩杀流寇首脑四人,斩俘寇众两万余人,晋东南一带流寇几已平定,流寇残部逃亡河北武安一带,曹文诏未曾奉命,不敢越境追击。” 不等朱由检消化完这条消息,周延儒接道:“另外,紫金梁等部流寇于霍州一带被曹变蛟和李景两部大败,流寇一路逃往绛州,蒲州和解州等地,李景和曹变蛟沿路追击,先后收复沿途各州县,斩俘流寇三万余众,现已将流寇围困于解州一带。这是曹变蛟送来的奏报。” “哦?”朱由检接过奏报仔细地看了一遍,随即脸上露出喜色:“好!好!曹文诏诚乃国之干城,举荐地这个李景也是人才难得。传朕的旨意,擢曹文诏为山西总兵,加太子少保。擢李景为山西参将,授镇国将军,绛州,蒲州还有解州这三处就由李景镇戍。”周延儒等人知道朱由检难得这么高兴,明知对李景是越级提拔,也不敢驳了朱由检的兴头。 第一百九十六章 景记酒楼 朱由检掂了掂奏折,看向熊明遇道:“流寇一部逃往河北,一部困于解州,如何才能予以清剿?” 熊明遇忙道:“陕西甘肃大股流寇已定,虽有小股流寇横行,然不足为虑,可令洪承畴派一部人马入晋协助李景清剿解州流寇。另外可调一部边军清剿流入河北之流寇,依微臣之见可由宣大总督张宗衡督左良玉,张应昌,艾万年等将清剿窜入河北之流寇残部。” 听了熊明遇的主意,朱由检是连连点头。 朱由检玩政治是把好手,但是对于打仗完全是个二杆子,不然的话也不会被袁崇焕弄个五年平辽之策忽悠。另外朱由检也绝不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那种人,尤其在袁崇焕身上吃了一次大亏以后,对下面的人是完全不信任。 按说他刚提拔曹文诏任山西总兵,那山西的剿匪事宜就该征求曹文诏的意见,所有的兵力由曹文诏统一调配,可他居然不问曹文诏却问兵部尚书熊明遇。 更离谱的是熊明遇竟然安排宣大总督张宗衡率兵清剿流寇,宣大总督的级别比山西总兵只高不低,曹文诏这个刚任命的山西总兵完全成了摆设。 至于首辅周延儒让他吟诗作对,玩弄权术还行,对于行军打仗也是一窍不通。 王承恩倒是觉得这样安排似乎有些不对,不过他是太监,任命将领出兵作战这样的大事他哪里敢多嘴? 将清剿流寇事宜敲定,周延儒又取出一本奏折道:“陛下,这是山西巡抚许鼎臣举荐的地方官员,请陛下过目。” 朱由检疑惑地接过奏折,刚看了几眼,就一拍桌子怒道:“许鼎臣搞什么鬼,平阳府的各级官员都死绝了么?居然举荐了一名商人出任平阳府知府。看看!看看!也就这个周衡臣还有点谱儿,起码以前是陵川县令。这个杨柳风,举人,吏部候补,拟任绛州知州,这个方程也是举人,拟任解州知州,当大明朝的官员不值钱么?举荐了一群什么玩意儿!” 熊明遇看了周延儒一看,躬身说道:“启奏陛下,平阳府的各级官员大多丧于贼手,实无官员可用了。” “无人可用?十三道监察御史还有六科给事中那些家伙不是人啊!挑几个派下去,让他们体验一下地方官是怎么当的,省得他们整天闲得没事找事儿。”朱由检怒道。 听了朱由检的话,周延儒吓了一跳,急忙说道:“皇上慎言。” 说罢,周延儒瞪了皇帝身后那名值殿令一眼,喝道:“不可胡记,陛下不过是玩笑罢了。” 朱由检这才想起,身后还有监视自己言行举止的起居官呢。 起居官也叫起居令,也有叫起居郎中或者起居舍人,这些人等于是皇帝的书记官,负责记录皇帝的一言一行,实行的是两班倒工作制。 白班儿由史官或者皇帝亲近的大臣担任,史官不用说了,皇帝的一言一行是要被记在史书当中的,负责记录的就是史官,写史记的司马迁就是史官。有时候因为一些别的原因皇帝身边没有史官,那么这个活儿就由皇帝身边的大臣来干,比如翰林院讲学,就是给皇帝上课那帮人,他们有时就负责干这个活儿。 夜班的起居注由宦官,也就是太监记录,记录的是皇帝的私生活方面的事情,比如说皇帝每晚都在哪睡觉,跟谁睡觉,一晚上干了几次活儿,干活儿的时间长短等等,还有后宫的妃子们谁身子不方便,谁上吐下泻等等,都有人记录。 记录这个主要是防止皇室的血统被搞乱,说白了就是怕皇帝干完活儿提上裤子不认人,或者是后宫打野食,冒名顶替。 明朝的皇帝不敢得罪两种人。 第一种是言官,也就是都察院十三道监察御史和六科给事中,这帮孙子只要逮住皇帝的小辫子那是骂人没商量。 当初朱元璋那么牛的人,因为下面一个太监做错了事被言官逮到,最后愣是从皇宫跑出来向言官(周观政,巡城御史,属于等级最低的监察御史)赔礼道歉。 第二种就是负责起居注的这帮人。 因为皇帝是不能看起居注的,不能看起居注的意思就是,很多不利于皇帝的话可能就被记上了,而皇帝自己还不知道。 皇帝再厉害也怕以后在史书上留下骂名,被后人耻笑,甚至是被他的子孙们耻笑。 因此一旦皇帝做错了事情,还得讨好这帮人,求他们笔下留情,把说错的话删掉。 当然,不怕骂的皇帝还是有的,比如说那位职业玩家正德皇帝朱厚照,还有后来的木匠皇帝朱由校,他俩就不怕在史书上留下骂名。 但是朱由检不一样,他一心想做一个能中兴大明的好皇帝,所以他怕被人骂。 可是朱由检刚才这句话要是传出去,不但要在史书中留下骂名,估计言官们得天天指着他的鼻子骂。 想到可能出现的后果,朱由检心里不由得一哆嗦,一副求饶的眼神看向那名起居官。 好在那名起居官很够意思,拿笔就把刚才朱由检说的话给划了去。 起居官也不是傻子,知道刚才这句话传出去会有什么后果,自不肯为这样的事得罪皇帝。 不过经过刚才这一下,朱由检也没了脾气,想了想便道:“就按许鼎臣的意思办吧,不过平阳府的知府由周衡臣来担任,至于那个沈正,给周衡臣做个副手吧。至于下面的官员,让许鼎臣和周衡臣两人看着办吧。” “皇上圣明!”周延儒和熊明遇齐声说道。 朱由检摆了摆手:“朕乏了,你们去吧。” 周延儒和熊明遇两人躬身退下,剩下王承恩看了看两人的背影,想了想终于没说什么。 王承恩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朱由检,朱由检皱了皱眉道:“有什么事情,直说就是了,鬼鬼祟祟的成什么体统!” 王承恩吓了一跳,忙道:“启奏陛下,奴才也不知当说不当说,说了您别见怪。” 朱由检摆摆手道:“但说无妨。” 王承恩斟酌了一下用词道:“陛下,您既然已经任命曹文诏为山西总兵,那为何还让宣大总督张宗衡到山西督军清剿流寇呢?” 朱由检闻听一愣,刚要骂王承恩多嘴,猛然醒悟王承恩话里的意思,自己擢升曹文诏为山西总兵,不就是让他清剿山西的流寇么?那何必又调宣大总督去呢?这不是没事儿折腾么? 不过朱由检这个人向来刚愎自用,怎肯承认自己的错误,当下哼了一声道:“朝堂之事你懂什么?” 对于朱由检的性格,王承恩自是非常了解,听了朱由检的口气,就明白朱由检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不然的话,就不是简单斥责一句了事。 …… 京城,景记酒楼,二楼包厢。 马五端着茶杯,轻轻饮了一口,然后把头转向窗外。 这时一名小二打扮的年轻人忽然推门进来说道:“五爷,王公公来了。” 马五点点头,对那年轻人说道:“请王公公上来,跟王公公说,我不方便接他。” 那年轻人点头蹬蹬蹬下楼,不久楼道传来脚步声,接着便听那小二说道:“王公公里面请,五爷恭候多时了。” 接着一人轻轻哼了一声,房门再次推开。 “呵呵,王公公,有日子没见了,最近可好?马五未曾远迎,还请见谅。”马五站在门口躬身一礼,然后轻轻笑道。 王公公摆摆手道:“马掌柜办事小心,深合咱家的心意,你若出迎,被人看到咱家跟你在一起那才是麻烦。” 马五笑了笑,给王公公倒了杯茶,伸手示意道:“王公公请坐,看看今儿个想吃点什么?” 王公公坐下,拿起茶杯饮了一口,摇了摇头道:“天色不早,宫门眼看就要关闭,咱家实不敢久坐,还是改日吧。” 马五轻轻笑了笑道:“看来皇上是一刻也离不了王公公,既然如此,那就改日吧。王公公,这张票据您收好。” 说着马五摸出一张票据递给王公公道:“快过年了,这点小钱您拿着给下面的人打赏,零花。” 王公公也不客气,随手接过来看了一眼,只见是一张五千两银子的可在景记钱庄及时通兑的银票凭证,随即笑道:“马掌柜客气了,又让你破费了。” 马五笑了笑道:“王公公说哪里话,这几年要是没有王公公帮衬,马五哪里能安心在京城做生意?” 王公公微笑着摇了摇头道:“马掌柜,咱家帮你,你也没少帮咱家。恩……今儿个皇上那里也没啥大事,那咱俩就喝一杯。” 马五大喜,问了句王公公想吃什么,王公公摆摆手,显是知道马五早就安排妥当,请他点菜不过是应景儿而已。 马五一笑,开门对小二吩咐上菜,果然是早就安排好了的。 随即马五笑道:“公公,您带的那些随从在下面候着不大好看,我在旁边给他们安排了一桌。”王公公笑笑不语。这位王公公便是王承恩。 第一百九十七章 卖官 王承恩此人聪明绝顶,却又深藏不露,朱由检从小就由他照顾,后来朱由检开府,王承恩担任信王府的掌管太监,在魏忠贤当权时,他又是阉党份子,奉命监视朱由检。 关于王承恩投靠阉党有两种解释,一种是王承恩胆小怕死投靠魏忠贤,还有一种是王承恩打入阉党内部当卧底。 应该说,后一种解释是比较合理的。 要知道虽然王承恩也贪财,也渴望掌握权力,但是王承恩对朱由检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 王承恩对崇祯可谓忠心耿耿,历史中朱由检最后在煤山上吊自尽,身边只有王承恩陪着他共赴国难。 因此说王承恩贪生怕死,投靠魏忠贤的可能性是不大的,王承恩投入阉党很可能是朱由检安排他打进魏忠贤的内部,打探魏忠贤的动作。 因为信王朱由检行事谨慎,根本不会让魏忠贤之流抓住任何小辫子,王承恩向魏忠贤汇报朱由检的所作所为根本无关紧要。 另外天启皇帝朱由校非常看重亲情,在天启皇帝朱由校身体好的时候,就算魏忠贤胆子再大也不敢动朱由检,魏忠贤敢打朱由检的主意,除非他活得不耐烦了。 当然,在当时的情况下,朱由检对魏忠贤也形不成任何威胁。 只有当天启皇帝身体不行了,信王朱由检才成为魏忠贤最大的威胁。 因为朱由校没有儿子,皇帝的合法继承人就是信王。 这时王承恩这个卧底的威力就显现出来,通过王承恩魏忠贤得知朱由检对他并无恶意,于是就放松了警惕。 当朱由校驾崩以后,在皇后张嫣和英国公张维迎的努力下,以及由于王承恩的迷惑,魏忠贤同意朱由检当皇帝。 也由于王承恩这颗棋子,令魏忠贤没有意识到朱由检对他早已暗藏杀心,最终被朱由检扳倒。 可以说朱由检能当上皇上,并且最后能铲除魏忠贤,王承恩是立了大功的。 这也是王承恩为什么能受到朱由检重用的原因。 当年马五初来京城,谁也不认识,只能到处撒银子找门路。 当时还在信王府当差的王承恩地位虽高,却无权无职更无钱,恰逢马五撒银子找人办事,王承恩毕竟是宫里出身,投了魏忠贤以后还是有些门路的,通过人收了马五的钱,帮马五在京城开设了几家卖卖,两人就这样认识了。 马五认识了王承恩,不免要撒银子贿赂于他,但并未再求王承恩帮他办什么事情,这也让王承恩对马五放心不少,两个人的关系就这样维持了下来。 及至朱由检后来当了皇帝,又拿下魏忠贤以后,王承恩水涨船高,地位越来越显赫,马五跟王承恩的来往开始密集起来。 直到彰德府的卫指挥使调走,李景命马五运作孙猛为指挥使时,马五终于找到王承恩。其时王承恩已经拿了马五不少的好处,却没帮马五做任何事情,一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一口应承下来。 而马五的大方也令王承恩感到惊讶,为了运作此事,马五一共出了五万两银子,让王承恩进行打点。 马五对王承恩孝敬虽然不少,但几乎很少找王承恩办事,找他也是趁他空闲的时候聊天联络感情,马五行事既大方又谨慎,让王承恩放心不少。 起初王承恩以为马五可能是放长线钓大鱼,可惜王承恩等了多年,也未见马五找他办什么事情,直到前段时间,马五找他诉苦,说钦天监那帮家伙不给面子,问王承恩能不能想法子把徐光启撵回老家。 多年的小兄弟被人欺负了,王承恩顿时有些生气,当时就挽袖子撸胳膊,一口答应帮马五出气,回去后就找了一帮言官弹劾徐光启,不久徐光启上书告病,随后徐光启就致仕了。 今天这顿酒饭其实就是马五答谢王承恩帮他出气,偏偏王承恩来了以后,马五一句不提这茬儿,王承恩心中对马五更是赞赏。 有些时候,很多事情都是心照不宣,讲出来就没意思了。 说实话,王承恩对马五这个商人充满了好奇,这个为人处事,完全不像一个商人,倒像是一个沉浸官场多年的老油子。 王承恩也动用过手下的力量调查过马五,可调查的结果是,马五就是一个商人,而且只是受雇于人的掌柜,至于马五背后的大老板是谁,无论他怎么查也查不到。 有时王承恩也暗暗感叹,魏忠贤死后,东林党崛起,阉党遭到清洗,东厂虽然存在,但是势力已然大不如前,不像以前那样可以呼风唤雨,现在别说地方的事情查不到,就连京城有些事情东厂都无法查清。 至于锦衣卫以前就不如东厂,骆养性接任指挥使以后,虽无大恶,但碌碌无为,锦衣卫更加不行了。 虽然马五只是一个商人,但是跟这样的人打交道无疑是令人放心的。 想了想王承恩便决定留下来跟马五吃顿饭。 少顷,酒菜上齐,马五给王承恩满满斟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满上,然后举杯说道:“王公公,马五恭祝您老人家来年升官发财,万事如意。” 马五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王承恩举杯陪了一杯,待马五给他满上之后,王承恩笑道:“要说升官还有可能,发财可就难喽。” 马五奇道:“这是为何,难道还有人敢挡公公的财路?” 王承恩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马掌柜,你和咱家相交多年,咱家也不瞒你,皇上也没钱了。前段时间,咱家弄得那俩钱儿大部分都交给皇上了,皇上难啊!” 闻听王承恩居然把受贿弄来的钱交给皇上,马五不禁肃然起敬,皇上没钱其实马五早就知道,但是他没想到王承恩会用这个法子帮皇上敛财。 这可是主动帮皇上背黑锅,骂名全他一个人背,出了事皇上可以砍他的头当替罪羊,跟皇上半毛钱关系没有,如此忠心实在令人佩服。 想到要是李景让他背黑锅的话,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背,一时间马五对王承恩大起知己之念。 马五举杯一饮而尽,说道:“王公公对皇上一片赤诚,马五心中佩服,敬您老一杯,一切尽在酒中。” 待王承恩喝了口酒,马五接问道:“只是马五不明白,皇上富有四海,怎么居然也会没钱呢?” 其实通过很多迹象,马五早就知道皇上没钱,不过这话不能不问,因为换个正常人都不会相信皇帝居然会没钱,马五如果不以为然的话,那就显得十分的另类了。 而且马五看似不找王承恩办事,只是跟他交朋友,但是马五的任务是打探朝廷的消息,找王承恩办事不过是搭线的借口而已,真正的工夫全在这些不经意地谈话当中。 真正的情报人员,是决不会刻意去打探消息的,相反越是随意,越能得到很多内幕消息。 王承恩也喜欢马五这点,不打探朝堂上的事情,跟马五谈话没什么顾忌。 其实不论王承恩口风多严,只要跟马五说到朝堂之事,总会露出一些消息出来。 如果王承恩听了马五的问话,苦笑道:“皇上登基以后,内帑并没有多少银子,户部收上来的税银支付辽东的军饷都不够,有时还得皇上补贴,这几年辽东打仗,流寇作乱,这钱流水般地花了出去,皇上的内帑早就空了。” 顿了顿王承恩接道:“你是没看到上报的奏折,全是要钱要粮的,皇上现在一看到那些奏折就头疼。” 马五摇摇头,叹了口气道:“王公公跟我说这些我也不懂,我就一个小小的商人,承蒙公公见爱,不以马五粗鄙,折节下交,马五无以为报,公公若有用得着马五的地方尽管开口。” 王承恩点点头,想了想忽道:“马掌柜,你经商多年,难道就没有什么朋友想做官的么?只要有点才学,再肯出点银子,做哥哥的就帮你给办了。” 马五听了心里骂了一句,这不是公然卖官么? 想了想,马五摇摇头笑道:“这事儿我还真没想过,也没人找过我。您知道,虽然我跟公公认识多年,可从来没跟外人提起过咱俩认识这事儿。朋友只知道我在京城做生意,哪里会想到我还认识您这么位大人物?” 听马五从没跟外人提过认识自己,王承恩不由默默点头,心道:“这个马五做事还真是小心谨慎,难怪他的东家敢把这么多的产业交给他打理。” 另外马五不声不响地小小拍了他一记马屁,王承恩听了也是大为受用。 王承恩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借着酒意笑道:“马老弟!咱家总叫你马掌柜显得生泛,还是叫你兄弟吧,你以后也别公公长公公短地叫着,就叫哥哥吧!”听王承恩跟他称兄论弟,马五大惊,忙道不敢。王承恩笑了笑,自然而然地认为马五推却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试想这京城之中哪个人不想跟他王承恩称兄道弟?可谁又有这个资格跟他称兄道弟?朝堂上还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想认他当爹的呢。 第一百九十八章 拜年 王承恩摆了摆手道:“兄弟你这么多年对哥哥够意思,哥哥都看在眼里。哥哥知道你做事谨慎,不会出去乱说,跟你做兄弟哥哥放心,你不答应难道是瞧不起哥哥?” 听王承恩哥哥长兄弟短地叫着,马五这才知道王承恩不是跟他开玩笑,马五做了多年的情报工作,深知人脉的重要性,给王承恩做兄弟其中会有多少好处,他岂能不知? 马五毕竟当了多年的土匪,当下不再迟疑,从座椅上下来,走到王承恩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哥哥在上,受兄弟一拜!” 王承恩哈哈大笑,将马五拉起来道:“好!好!来,咱哥俩喝一杯!” 马五忙给王承恩把酒满上,然后举起酒杯道:“兄弟敬哥哥。” 两人举杯一饮而尽,然后把酒杯向对方亮了亮,随即同时放声大笑起来。 待马五把酒再次满上,两人又连干两杯。 拿起筷子,王承恩夹了口菜压了压酒,然后笑着说道:“兄弟,哥哥知道你在京城里认识的人不少,也有不少是有来头的,不过,不是哥哥跟你说句大话,在京城里办事还是哥哥说话好使。” 马五吃了几口菜,笑着应道:“那是,跟哥哥比起来,我在京城里认识的那些人算的了什么。” 王承恩笑了笑,想了一会儿说道:“兄弟,既然咱们做了兄弟,做哥哥的就得照应着你,你琢磨琢磨,有没有不错的朋友在吏部待补或者是罢官在家的,或者是有点才学本事的,告诉哥哥,哥哥给他某个好差事。” “这个……”马五听了不由迟疑起来。 听了王承恩的话,马五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让他帮大哥李景升官。 从心里说,马五最希望的自然是李景能造反当皇帝,他们这些老兄弟好跟着沾光。不过李景从来不说造反的话,无论外面如何闹腾,他总是心平气和地做自己的事情。 起初马五认为李景是在韬光养晦,以待时机,不过前些日子李景被封为绛州守备,却什么话也没说,这就让马五摸不着头脑了。 在马五看来,守备是个什么鸟官,看似品级不低,可是狗屁权力没有,基本上是个官儿就能管他,这样的官有什么可当的?起码做个总兵副将啥的才有点意思。 但马五转念一想,李景好像从来没有露出要做官的意思,这个绛州守备是曹文诏推荐的,跟李景本人并无任何关系,他这边私下操作帮李景升官,不知道李景知道了以后会不会不高兴。 马五低头苦思,王承恩却以为他在琢磨合适的人选呢。 笑了笑,王承恩道:“兄弟,你勿需考虑过多,眼下朝廷用人,只要跟你关系不错,差不多的就可以。前段时间有个叫李景的被提为绛州守备,你知道他什么出身么?呵呵,跟兄弟你一样是个商人,今儿个又被皇上提拔做了参将。” 顿了顿,王承恩笑着接道:“你知道么?山西巡抚许鼎臣那个王八蛋还推荐了一个商人做平阳府的知府,也不知拿了那人多少好处,回头我就让许鼎臣这王八蛋全给吐出来。” 马五闻听奇道:“许鼎臣推荐一个商人当知府,皇上能同意么?” 王承恩叹了口气道:“没办法,平阳府那里流贼正在闹乱,谁都不愿去那里当官,许鼎臣说这个商人和李景一样,对平乱立有大功,举荐此人做平阳府知府一是褒奖,另外他当了知府以后,平乱自然更加卖力,因此皇上虽然生气,最后还是同意了。不过给降了一级,做了平阳府的同知,原来陵川的县令被提为平阳府的知府。下面还有几个举人被提为知州,更有一些秀才担任了县令等职。” 说到这里,王承恩喝了口酒,然后骂道:“许鼎臣这个王八蛋这么搞,以后还不得乱了套,偏偏朝廷那些大臣们鼠目寸光,完全不明白其中的厉害,以后有他们苦头吃了。” 马五奇道:“这是为何?” 王承恩摇摇头道:“兄弟,这里面有个道理,你想啊,连秀才都能当县令,让那些进士出身的如何自处?以后平阳府一带安稳下来,肯定会有一些人要为此争论,但是临难不上,不提则已,一提皇上必然要借题发挥。” 马五默默点了点头,王承恩以为许鼎臣是受贿提拔了这些人,马五却知定是李景的手笔,那个笨鹅许鼎臣找知府的商人必是沈正无疑。 马五虽然不常回去,但是家里发生了何事,还是比较清楚的,马五派人给李景报信,家里发生了何事,送信人岂能不跟马五汇报? 马五知道李景提拔了一批读书人做事,此时听了王承恩所说,顿时知道,李景从中选了一批人才推了上去,这些人日后必将是李景最得力的班底。 马五相信李景的眼光和能力,连他这个不识字的土匪都能被李景调教成情报部门的头子,何况那些读书人?只怕李景三两下散手就把他们收拾地服服帖帖。 而且马五很清楚,这些人只是打着读书人的旗号,那些只知道死读书的书呆子李景是绝不会用的。 想起李景以前常说,只要有一技之长,便要重用,马五终于明白李景在做什么了。 李景是通过这些手段,慢慢改变人们的固有心态,他是在告诉人们,想当官不一定非得考进士,中举人,只要有能力,秀才照样可以当官,老百姓也能当官。 这些被李景提拔的人属于既得利益者,必然会拼命维护自己的利益,实际上就是在维护李景的利益。 马五暗赞了一声,还是大哥高明啊,借着流寇这个棋子,把皇上和那些大臣耍的团团转。 不过马五始终没弄明白李景用的什么手段,居然把曹文诏给拉了进来。 马五知道如果不是曹文诏推波助澜的话,这些人是不可能被提拔的。曹文诏只需说山西各地已经平定,朝廷那些官员必然嗷嗷叫着到山西赴任去了,哪里轮得到这些人去当官?因此在提拔这些人的时候,曹文诏是出了大力的。 想到自己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着李景了,马五不免有些担心自己没有领悟李景做事的意图,那以后做事难免会出错。 想了想,马五说道:“大哥,兄弟有两年没回河南老家过年了,今年准备回去过年,不知大哥有什么要办的事情没有?” 王承恩闻听默然,过了一会儿说道:“你要回家过年,这一路只怕不大太平,我让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派几个人保护你吧。” 马五笑着摇摇头道:“蒙大哥厚爱,不过咱哥俩的事还是不要让外人知晓,至于保护我的人大哥不必担心,我手下看家护院的人还是有的。只是我走以后,京里的买卖还要劳烦大哥照应,莫要被人欺负了。” 王承恩点点头:“兄弟放心,你的买卖谁要敢动,哥哥我扒了他的皮。” 马五举起酒杯跟王承恩碰了一下,两人一饮而尽。 …… 崇祯五年正月初一,绛县县衙。 李景起床之后,沐浴更衣,然后准备带妻子给袁可立及袁夫人拜年。 年前,柱子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把袁可立的家人接到陵川县,然后和高奇两人一起带兵把袁可立的家人护送到绛县。 等袁可立的家人来到绛县时,第二天就是除夕之日。 不过李景早就命杨柳风和方程两人给袁家安排好住处,至于袁府一家应用的物事,则早已由车马行送到,没有妇人拖累,车马行的速度显然更快。 得知袁可立家人到来,李景命令张楚,王二茂,周大清等人继续监视王自用等部,同时派陈大壮协助王自用等人攻城,自己则带孙虎头快马赶回绛县。 回到绛县,李景知道袁家一家旅途劳累,袁可立与妻子儿子还有孙子多年未见,怕是有许多话要说,因此并未前去打扰。 到了初一,李景却要携妻带子郑重地给先生拜年了。 李景正要带沈莹和李安国出门,忽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听亲兵叫道:“大帅!大帅!大喜事,五爷回来了!五爷回来了!” 李景一怔,马五回来了?随即便见门外马五一脸风尘地走进屋来。 李景只觉嗓子一阵干哑,疾步迎了上来,抱住马五的双肩,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说道:“五哥!你回来了!” 马五重重点了点头:“大哥,我想大哥了,也想兄弟们了。” 说罢,马五拉着李景来到屋内,把李景按坐在椅子上,然后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大哥,兄弟马五给大哥拜年了,大哥过年好!” “好,好,五哥你也过年好。”李景说道。 见李景想要起身,马五急忙把他按住:“大哥别急,你弟妹也来了,还有你侄子这次也回来了,我让他们给你磕头拜年。”李景大喜:“嫂子也回来了?还带着侄子?快进来,快进来。那个谁,小蝶,小蝶,快请夫人过来,五嫂回来了。”马五的正妻是三年前在红山岭娶的,妻子是地主杨百富老婆的侄女儿,当年,杨百富想把内侄女送给李景作妾,李景见杨百富的内侄女长得端庄,更兼贤淑知礼,便做主许给马五做正妻。 第一百九十九章 乐山道人 马五成亲以后,便带着妻子到京城去了,算起来,已是三年没见面了。 见李景真情流露,说话语无伦次,马五心情激动,急忙向门外招了招手,随即一名年轻的少妇抱着一个小孩走进屋内。 “快,给大哥磕头拜年。”马五忙道。 那少妇急忙将孩子放下,然后拉着孩子走到李景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按着孩子也给李景磕了三个头。 “嫂夫人请起!”李景忙道,说着俯身将孩子抱了起来。 摸了摸衣服,李景尴尬一笑:“唉,我这身上啥也没有,回头让你弟妹给孩子红包。” 马五是知道李景的身家的,没想到大过年的李景身上居然没钱,仔细瞧瞧李景身上衣服的面料,这才发现李景穿的还是跟以前一样,都是极普通的衣服。 再看看自己身上,却是衣着华丽,马五眼睛不由得湿润起来,哽咽道:“大哥还是如此清苦,兄弟……” 李景急忙摆摆手:“五哥,你出门在外,如何能跟我一样?” 仔细地打量了马五一遍,李景笑道:“不错,比两年前胖了些,气色也很好。” 马五哽咽道:“兄弟是胖了,大哥却越发清瘦了。” 李景摇摇头笑道:“我身体很好,啥毛病没有。倒是你要注意了,也别太胖了,对身体不好,抽时间锻炼一下。” 马五双目含泪,不住地点头。 说话间,沈莹带着孩子来到前厅,马五急忙拉着老婆孩子给沈莹磕头问好。 “叔叔,婶子请起,安国,快给叔叔婶子磕头问好。”沈莹忙道。 “叔叔婶子,过年好。”李安国急忙给马五磕头道。 马五急忙把李安国抱起来,从身上摸出一柄玉如意递给李安国道:“来,这如意你拿着,是叔叔给你的见面礼。” 沈莹这边则命小蝶拿出一枚金锁交给马五的孩子,然后笑道:“妹子,孩子出生,过百岁什么的我们都没赶上,这枚金锁是当年你大哥给孩子百岁准备的。” 接着沈莹又从荷包中取出两只玉镯,交给马氏道:“妹子,这是给你的。” 马氏见这对镯子碧绿通明,晶莹欲滴,知道不是凡品,却是不敢伸手去接。 马五急忙捅了妻子一下,马氏醒过神来,急忙接过说道:“谢谢夫人。” 沈莹轻笑道:“叫什么夫人,你家当家的跟我家夫君,胜似亲生兄弟,你这么称呼可就见外了。” 马氏急忙点头称是。 见马五一家风尘仆仆,李景知道马五大年初一回来,定是连日赶路。 摆了摆手,李景说道:“莹莹,你带五嫂和孩子去梳洗一下,一会儿咱们一起去给先生拜年。” 马五忙道:“我也洗把脸。” 李景点点头。 沈莹带着马五的妻子去后室洗漱,李景则命小蝶给马五打水。 便在这时,门外又传来脚步声,接着便见孙虎头和李定国一起走进来,两人来到李景面前,同时跪倒在地:“父亲在上,孩儿孙虎头(李定国)给父亲大人拜年。” 李景心里高兴,受了两人磕头,然后笑道:“你们两个小子怎么凑到一起的。” 李定国看了孙虎头一眼说道:“孩儿本来一早就准备过来,不过昨天大哥说要我等他一起给父亲拜年,说我要不等他,回头就揍我。我怕挨揍,只好等大哥一起来了。” 李景听了哈哈大笑道:“怎么?还打不过你哥?” 李定国看了看孙虎头壮硕的身体,摇了摇头道:“我没大哥力气大,打不过大哥。不过再过两年我就打得过大哥了。” 孙虎头笑道:“嘿嘿,再过两年你也打不过我的。” 李景大笑,将两人拉到自己身边,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摸了摸两人的脑袋道:“好孩子,希望你们兄弟以后永远相亲相爱。” 孙虎头和李定国闻听重重点了点头。 想了想,李景问道:“你俩给爷爷拜年了么?” 两人急忙摇头。 李定国看了李景一眼,嚅嚅说道:“还没去,大哥给爷爷奶奶准备了礼物,可是我没钱准备礼物。” 李景闻听大奇,当即问道:“你每月的饷银呢?你也不花什么钱,怎会没钱买礼物?” 李定国往后室张了一眼,低声说道:“我娘怕我乱花钱,我的饷银都被我娘拿去了,说放到钱庄里吃利息。” 李景闻听顿时瞠目结舌,心中暗道:“莹莹这是把钱庄的生意都做到家里了!” 李景笑了笑道:“一会儿给你娘拜年,跟你娘讨东西,然后送给你爷爷。” 李定国大喜,拉着孙虎头就准备往后室跑。 李景笑道:“稍等一会儿,先给你们马五叔叔拜年。” “五叔回来了?”两人大喜道。 “哈哈哈,两个臭小子,想五叔没有?”却是马五听到两人说话,拎着毛巾走了出来。 李定国和孙虎头看到马五,急忙给马五磕头拜年。 马五笑了笑从身上摸出两个元宝扔给二人:“拿着,五叔给你们的压岁钱。” 李景摇了摇头笑道:“五哥,你这么整,今年非破财不可,咱们那些老兄弟现在可都是有家有口了,你发压岁钱的银子够么?” 马五大笑道:“赔不了,我不还一个小子么?总不能只让马五一人掏腰包吧?” 李景笑道:“你可别忘了,你只有一个小子,兄弟们有的都有两三个孩子了。” 马五一听,一拍脑袋说道:“那这次可真要赔本了。” 李景笑了笑道:“无妨,莹莹见你一家回来,必然要做准备,总不会让你丢脸就是。” 说话间,陆陆续续地又来了一批人给李景拜年,分别是柱子,高奇,周衡臣,杨柳风,方程等人。 大家叙了一会儿话,沈莹带着马五的妻子走出来,众人又纷纷给沈莹和马氏见了一次礼,然后李景带着众人来到衙门后宅袁可立的住处。 众人依次上前给袁可立和袁夫人拜年(袁可立正妻宋氏,侧妻潘氏为袁枢生母,早亡,妾室三人),同时送上孝敬的礼物,袁可立和袁夫人则挨个给几个孩子发压岁钱。 跟袁可立见完礼,李景又带人给袁可立的儿子袁枢见礼,随即李景发现袁枢身边还有一个生人,对此李景十分奇怪。 袁可立有三女一子,三个女儿早已嫁人,身边只有袁枢一个儿子。起初李景以为此人是袁可立的女婿,随即知道不对,袁家阖家来到绛县不过两日,亲属根本不知,何况女婿怎么会大年初一来到岳家? 但是此人明显跟袁可立关系很近,不然的话也不可能大年初一就来看望袁可立,只是袁可立身份隐秘,李景身边的人知道的都不多,此人是谁? 见李景满怀疑问,袁可立笑了笑指着那人说道:“济民,我来为你引见一下,这是我的学生虞乐亭,字俊扬。” 接着又指着李景对那人道:“俊扬,这位便是李景,字济民,也是我的学生。” 李景和虞乐亭两人急忙见礼。 袁可立待二人见礼完毕,笑道:“俊扬多年未曾见我,年前到陆园想要见我一面,不想遇到柱子前去接人,俊扬从小孙赋诚口中探知柱子的目的,便随之前来。” 李景点点头,终于知道这个虞乐亭是怎么来的,也知事情绝没袁可立说的那么简单。 柱子去接袁府家人,恰逢虞乐亭也在,柱子和袁夫人自不会告诉虞乐亭袁家为何要走,虞乐亭哄骗袁可立的孙子,从孩子口中探知袁可立的动向。虞乐亭既然得知袁可立的行踪,柱子自然不会任他回去乱说,搞不好就是强行把他带来的。 既知虞乐亭是袁可立的学生,李景自不会放其离去。袁可立是什么人,其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其中不乏才俊,能得袁可立的学生相助,传出去必然有人前来攀附。 众人叙礼完毕,袁夫人携沈莹等女眷入后宅,李景则带众部属在前厅跟袁可立叙话,期间不免询问虞乐亭的来历及学问。 虞乐亭,字俊扬,号乐山道人,河南信阳人,年三十二,跟袁枢同年,比李景年长两岁。 虞乐亭才学甚佳,雅擅丹青,可能是受袁可立致仕影响,不愿踏入仕途。 通过交谈,李景看出这个虞乐亭要是放在现代就是一愤青,抨击朝政,言辞激烈,朝中那些大臣们似乎没有一个他能看得上眼。提起皇上,也是一脸不屑的样子,如果不论他的才学的话,把这个人放在朝堂之上做个言官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虞乐亭针砭时弊倒真的是一语中的,可惜的是,针对大明当下的困境,虞乐亭并无什么切实有效地办法,提出的建议大多是两可之间。很显然,这是由于虞乐亭并无实际工作经验的缘故。 多谋少断,这是个参谋性的人才,若多加锻炼,未尝不可委以重任。 这是李景给虞乐亭的评价。 李景在默默观察虞乐亭,虞乐亭同时也在观察李景。说实话,虞乐亭对李景更加奇怪。虞乐亭能看出这个李景绝非袁可立的学生这么简单。 第二百章 资本 从柱子到睢州接袁府家人开始,虞乐亭就发现,柱子带的那些人对袁府的家人简直恭敬地不像话。 等到了陵川以后,发生的事情令虞乐亭更加目瞪口呆,陵川县内上至官员下到办差的,简直把袁可立一家当活祖宗一样供着,要啥给啥,就连虞乐亭这个外人都过了一把老太爷的瘾。 一个致仕的二品官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待遇? 但是这还没有完,从陵川出来的时候,虞乐亭就发现又多了一队人马护送,虞乐亭粗略估计了一下,加上柱子带的人马,护送的人至少也得有两千。那架势生怕袁家的人出什么事,排场比钦差总督出巡还厉害。 等他们到了平阳府地境,尤其是到了绛县以后,那些护送的人竟然直接把袁可立的家人安排到县衙正宅,所有的房间都修缮一新,至于县衙里面的人,对袁府家人更是恭恭敬敬,就像袁可立是平阳府的知府一般。 见到袁可立以后,虞乐亭曾提出自己心中的疑问,只是袁可立并未正面回答他,只是拍了拍虞乐亭的肩头,让他少说多看。 今天虞乐亭看到李景,再看到李景带着一众人来给袁可立拜年,便隐约觉得袁家能得到所有人的尊敬很可能就是因为李景的关系。 尤其在就座的时候,前厅中本来是两把椅子居中而放,袁可立和夫人端坐受众人跪拜。但是等袁夫人带着女眷和孩子们走后,居中的位置便是袁可立和李景就坐,而且虞乐亭清楚地看到袁可立把自己的座椅稍稍动了动。 这一动之后,袁可立的座位便不是居中而坐,而是侧向李景的方向。 这意味着什么? 这说明,李景才是这些人的首脑,包括袁可立在内,所有这些人可能都是李景的下属。 虞乐亭能看出在座的这些人没一个是泛泛之辈。 周衡臣就不说了,进士出身,实打实的陵川县令,给袁可立拜年的时候居然排在后面很远才轮到他,还有杨柳风和方程两人,从翼城县到绛县,这两人好像什么事情都管,所有的事情好像都得经过他们同意才会处理,就连这两人也是跟在李景的屁股后面老远。 相反,带人护送袁府一家过来的柱子,高奇等人却是站在李景的后面,尤其他们当中有个叫马五的,此人一看就是个商人,竟然是排在李景之后的第二位。 更令虞乐亭奇怪的是他们互相之间的称呼简直可以用乱七八糟来形容,这些人称呼李景的时候根本就不提什么职务,大多数人都管李景叫大哥,其中好多人的年纪明显比李景大得多。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的座次分得就更清楚了。 由于来人太多,在袁可立的授意下,厅里面摆放了两张饭桌,但是在袁可立那桌居然只坐了四个人,分别是袁可立,李景和马五还有高奇。 至于袁枢,虞乐亭,杨柳风,方程,周衡臣,柱子,孙虎头,李定国等人被安排在旁边一桌。 虞乐亭有些没搞明白,在他看来,不算他和袁枢两人,这一桌人的作用显然更大,可偏偏这桌人居然没资格跟李景坐在一起,这是什么道理? 但是在座诸人显然没有什么想法,杨柳风,方程和周衡臣三人不停地跟柱子,孙虎头还有李定国套近乎。 虞乐亭的心思并没有放在自己这桌,他的眼神不停地瞟向袁可立那桌,只见马五在李景耳边说了几句什么话,随即他发现李景的神色突然有些变了。 接着便见李景低声说了几句话,袁可立脸上也露出惊讶的神色。 随后李景和袁可立商议了几句,然后李景起身道:“柱子,虎头,你们把那桌并过来。” 众人闻听急忙起身,大家一起动手,三下两下便把两张桌子并在一起。 待众人重新坐定,李景对马五笑了笑道:“五哥,你来说吧。” 马五点点头道:“年前大哥报上去的平阳府及下面各州县官员的名单朝廷已经批了,周县令擢升为平阳府知府,沈叔叔为平阳府同知,杨先生和方先生提为知州,还有下面那些当差的人员也相应予以提升。” “啊?”听到这个消息,在座众人都是惊讶不已。 尤其袁枢心中更是惊讶,他因父亲袁可立任登莱巡抚有功,荫封为户部山西清吏司主事,不过是个从六品的小官,没想到李景这帮下属居然说当官就当官,说升官就升官。 大明朝的官员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 更令他惊讶的是,李景竟有偌大的本事,竟然让下属这么多人全部当官。 接着马五又笑道:“俺大哥被提为山西参将,授了个镇国将军衔,皇上命他镇戍平阳府一带,以后俺大哥可要跟诸位先生们混饭吃了。” 听了李景当了山西参将,还授了从二品的镇国将军衔,周衡臣,杨柳风和方程都有些尴尬。 大明朝文贵武贱,参将听着品级不低,不过还不如五品的知州值钱。换做别的参将,见了知州都得低头哈腰的打招呼,甚至连七品的县令都不敢得罪。 但是李景这个参将不同,这些人全是李景想法子提拔起来的,私下里更是李景的部属,谁敢跟李景硬气,活得不耐烦了么? 见周衡臣三人尴尬,李景笑着摆了摆手道:“大家勿需顾虑太多,以前怎么做事,以后就怎么做事。升官是好事儿,以后大家做事也方便了不是?今天过年,我敬大家一杯酒,诸位兄弟辛苦了。” 见李景端起酒杯,众人急忙起身端起酒杯,随李景一饮而尽。 转头见袁可立也干了一杯,李景笑道:“先生,您老少喝一点,有伯应兄在此,您老意思一下就行,剩下的都让伯应兄替您喝。” 袁可立捋了捋胡须笑道:“无妨,今儿个高兴,喝一点没关系。” 说完转头看向袁枢笑道:“伯应啊,以后你可得跟济民他们搞好关系,你是山西清吏司主事,以后山西的税收能不能收上来就看他们几个了。” 听父亲打趣自己,袁枢只有苦笑。 李景笑道:“伯应兄无需担心,平阳府这边该交的税银一文不会少你的。嗯……你先在户部干一段时间,我这边给你弄点政绩出来,等过上一年半载的,我找人把你调到平阳府这边做地方官。” 袁枢点点头,知道李景把他调到平阳府是想他就近照顾父亲。 想了想,李景转向众人说道:“今天过年,本来呢,我是不想跟大家说公事的,不过年后我就要到安邑去,走之前未必有时间跟大家见面,今天就把年后要处理的事情交代给大家吧。” 众人闻听急忙肃身端坐。 李景看了袁可立一眼,袁可立点点头,李景接道:“大家都知道这几年陕西大旱,山西这边也是干旱少雨,逢旱必蝗,接着便是瘟疫。因此年后大家务必要打起精神,做好防范工作。” 接着,李景便把自己酝酿的各项举措说了一遍。 听到李景又要大建工厂,方程和杨柳风不由得相视苦笑,好家伙,前面那些工厂还没建完呢,这家伙又要建厂子,而且这次的规模显然要比上次要大得多。 李景手下这些官员在工作时都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特别忙,特别累。 但是包括周衡臣在内,这些人都觉得现在这样的日子过得才充实。 要说大明朝的这些读书人一旦务起实来,那工作干的是绝对踏实,对这一点,李景是深表叹服。 可惜的是这样的读书人实在太少,在陵川李景招聘了大量的读书人出来做事,但是到最后留任的却不多。很多书呆子,做了没几天就被李景打发去教书去了。 但是留下来的这次全部得到了提拔,那些秀才们可能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他们居然能当上县令,县丞,有的甚至还被提拔为知州同知。 李景相信等真正的任命下来,这些人一定会疯狂。 同样,这次还有一批人也得到了提拔,那就是那些有一技之长的。 比如说陵川修路时,发现几个擅长土木建筑的,在绛县修水库时,发现几个懂水利的。 这些人虽然不识字,但是李景照样把这些人提拔为官员,负责他们擅长的工作。 有这些人做样板,李景相信新占领的县城很快就能招到一批人才出来做事,治下很快就可以走向正轨。 这个道理周衡臣等人也明白,等下属人员齐备的时候,他们就可以轻松起来。 而且别看他们现在累,但是累就是资本,他们相信李景会看到他们付出的汗水。因此别看眼下的工作量大,但是这些人的干劲却十足。 把年后的工作安排完毕,李景看了看虞乐亭笑道:“不知俊扬兄可有意在这里做一份工作?”虞乐亭笑道:“老师在此,学生岂能退后?”李景点点头,转向袁可立道:“先生,咱们的官员越来越多,其中难免有人作奸犯科,我看咱们的都察院可以成立了,主管就由俊扬来担任吧,这样您老就轻松了许多。” 第二百零一章 名分 袁可立点点头,看了看虞乐亭笑道:“咱们这个都察院跟朝廷的不一样,查办官员是要有证据的,不能捕风捉影的胡说,你初来就担这么重的担子,你可要认真做事。 虞乐亭忙道:“先生放心,学生晓得。” 李景接道:“有一点我要提醒你,都察院只负责监察知县以上的文职官员,武官不在都察院监管范围之内,武官犯错有军法处来处置。” “请问都察院如何监察官员呢?”虞乐亭问道。 “主要是老百姓举报,都察院有自己专门的衙门,老百姓要告官,就到都察院去告,只要有证据,都察院就可以立案侦办。”李景说道。 “要是有传闻呢?那都察院办不办案?”虞乐亭接问道。 李景摇摇头道:“要知道都察院管得都是知县以上的官员,这些人做事的时候难免要得罪人,也就难免会有人造谣生事,因此都察院绝不能根据传闻来查办官员。” 顿了顿,李景接道:“我知道你担心老百姓不敢告官,但我想总有受了委屈的老百姓会试着到你那里告状,只要你认真查办,老百姓慢慢就会知道都察院是干什么的了。” 袁可立笑了笑道:“俊扬,咱们任用官员不容易,因此绝不能根据传闻去查办官员,免得寒了他们的心。另外,都察院只有查办官员的权利,却无权进行处置,这点你要搞明白了。” 虞乐亭点点头,想了想问道:“都察院只负责监察知县以上的官员,那县令以下的官员犯错由谁来管?” 李景笑笑道:“自然由县令来管,你想想,要是县丞以下的官员也由都察院来管,那都察院的人可要累死了。不过眼下你能管的官员确实不多,平阳府只有蒲州,绛州,解州这三个州以及临汾县,襄陵县,曲沃县,翼城县的官员归你管辖,别的地方你想管暂时还管不了。” 虞乐亭闻听默然。 其实当虞乐亭听李景搞出个都察院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李景应该是另起炉灶,现在听到平阳府还有很多的州县不在他的管辖之内,马上明白那些地方李景还没有控制。 不过对于李景的做法虞乐亭感到非常新奇,都察院本身督察官员的性质没变,改变的只是做法。 官员是不是犯错,不是靠嘴来说,而是靠证据说话,只要拿出证据,被查办的官员就得乖乖受罚,这就避免了官员们扯皮打嘴仗。同时由于都察院没有处置权,又避免了都察院权力过大的问题,省的官员们见了都察院的人就像耗子见了猫。 而且虞乐亭相信,处置官员的权利李景肯定会下放给下面的人,给他自己留一个缓冲的余地。 虞乐亭打量了一下在座诸人,最后把目光放在袁可立身上,虞乐亭断定处置官员的权利恐怕就在袁可立的手上。 袁可立德高望重,又是李景的老师,这事儿只有他管才合情合理。 只要是袁可立负责处置犯错的官员,那么虞乐亭就完全不用担心官员们会互相包庇了。 想到此,虞乐亭再无犹豫,当即答应做这个都察院的主事。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袁可立多多少少也喝了一些酒。 袁可立毕竟年纪大了,老人常犯的毛病多少也有,比如说喜欢热闹,喜欢跟小孩子玩闹。偏偏李景只有一个儿子,袁可立对此是非常不满的。 于是借着酒意袁可立就开始数落李景:“济民,你今年好像是三十了吧?别人在你这个年纪都是妻妾成群,子女满堂,可是你呢,就莹莹一个人,孩子也只有安国一个,这怎么能行!我上次跟你说的事儿你办了没有?” 李景闻听苦笑,知道袁可立又在说朱徽媃的事,可是朱徽媃是郡主,岂能给人做侧室? 见李景不语,袁可立叹道:“郡主今年多大了?二十三还是二十四?难道你就让她一直在莹莹身边呆着?总该给人家一个名分才是。” 李景苦笑道:“先生,您老开玩笑呢,郡主是什么身份?再说了我跟她……” 袁可立摇摇头,叹了口气道:“郡主只怕已被扫地出门了,不然的话,周王怎会任由女儿在外多年不理,又岂能容许女儿二十多岁尚未许人。” 李景点点头,想起多年前郡主似乎说过她已经无处可去了,当时李景隐约觉得郡主可能和周王父女出了什么问题,不过随后李景便诸事缠身,再未去想郡主的事情了。 时隔多年,忽听袁可立说郡主可能被周王逐出家门,李景心中顿时恍然。 郡主多年不曾回家,只有这个解释最为合理,否则的话周王每年寿诞,郡主岂能不回家祝寿?至于周王更是从来没有派人来接女儿回家。 郡主一个女孩子独自一人来到红山岭图的什么,难道说只是为跟莹莹两人的姐妹情谊么?这显然是解释不通的。 想起沈莹多年前曾跟自己提到在开封的大相国寺时,郡主跟莹莹两人居然抽了两支相同的签,李景心中默然。 李景虽然情商不高,但也绝不是情感白痴,李景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对抽签问卜是非常迷信的,那么郡主所为何来自是不言而喻。 同时李景心中也暗暗佩服朱徽媃,这个女孩子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竟然弃家而来,在这个时代,这样的女孩子无疑是了不起的。 想了想,李景说道:“先生,此事待我回去问问莹莹,看看她是什么想法。” 袁可立点点头道:“你问下莹莹也好,如果莹莹同意,那么我便让你师母收她为义女,这样此事便可操办起来,待事后你派人到开封周王府去一趟,天下无不是之父母,有些礼数总归要尽到的。” 李景听了默然点头。 袁可立跟李景谈纳侧室,袁枢,虞乐亭,周衡臣等人都是惊讶不已,他们根本想不到李景居然无妾。 不过李景准备纳的这个侧室身份实在骇人,竟然是个郡主,这要传出去,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更令他们惊讶的是,袁可立和李景提起郡主时浑没有尊敬之意,看这两人的样子,郡主在他两人眼中跟平常的女人似乎并无不同。 如果说袁可立让李景纳郡主为侧室令虞乐亭和袁枢等人震惊,那么当他们听到马五说起王承恩的时候,已经彻底地目瞪口呆了。 这个在他们眼中毫不起眼的商人打扮的家伙,居然跟王承恩的关系如此亲密,这不是说马五的关系已经通了天了么? 谁知当马五把自己跟王承恩认识的经过说了一遍,又把从京城回来前王承恩说的话复述了一遍之后居然说道:“大哥,袁先生,你们看这个王承恩可否值得信任?” 王承恩都做到这份上了,马五居然还问他值不值得信任?这还有天理了么? 更离谱的是袁可立和李景竟然同时摇头。 摆了摆手,袁可立道:“马五,王承恩此人心机之深绝非你所能想象,当年他为当今皇上登基可谓立下汗马功劳,但你可曾听到关于这方面的传闻?此人深藏不漏,你跟他打交道万万不可大意。” 马五闻听急忙点头。 笑了笑袁可立接道:“不过你现下做的就很好,保持跟他的关系,让他欠你的情,不到紧要关头就不要找他帮忙。人情这个东西用一次便减一分,到最后便是半点情分也无,因此,王承恩的人情一定要用到刀刃上。” 马五点了点头道:“先生,我明白了。” 袁可立接着笑道:“王承恩让你推荐朋友做官,我知道你想把你大哥推上去,但你千万不要这么做。” “这是为何?”马五奇道。 李景叹了口气道:“五哥,你知道皇上最忌讳什么吗?” 不等马五回答,李景接道:“皇上最忌讳的就是内官跟手握重兵的将领有勾结,我被提拔为官,是因为山西巡抚许鼎臣和曹文诏的保举,对于我的出身,皇上其实是非常怀疑的,不过他为了鼓励别的将领用心剿匪,这才同意提拔我做官。你想,我已经被提为山西参将,王承恩若是继续在皇上面前保举我,皇上会作何感想?” 顿了顿,李景接道:“王承恩是很聪明的,他是绝不会做让皇上猜忌他的事情的。其实你也没必要让王承恩再保举我,我对做朝廷的官兴趣不大。” 接着袁可立说道:“当今皇上刚愎自用,对朝中的大臣并不信任,你在京城做事切记要小心在意。” “是!多谢先生指点。”马五抱拳道。 李景轻轻拍了拍马五的肩头:“五哥,总之你一切小心,来喝酒吧。” 马五闻听默默举起酒杯。 大年初一这顿饭,大家吃得都非常尽兴,李景的兴致不知怎么忽然就高了起来,拉着马五和高奇还有柱子三人就开始拼酒。这三人也知道李景难得开怀畅饮,自是舍命陪君子。再加上虎头和李定国两人推波助澜,周衡臣和杨柳风以及方程偶尔也会敬几杯酒,饶是李景的酒量惊人,也被灌得五迷三道,眼神迷糊起来不说,说话时舌头都大了起来。 第二百零二章 兄弟情 “先生,济民这么喝一会儿可得趴下了。虞乐亭不无担心地说道。 袁可立喝了口茶,摆了摆手道:“让他喝吧,难得他今天高兴。唉!你们知道么?我到济民这里五年,从来没看到他兴致这么高过,等年后拿下解州,他的战略构想就完全实现了,马上他就可以大展拳脚了,你说他能不高兴么?” “先生,学生有个疑问,不知该问不该问?”虞乐亭道。 “问吧,你既答应来帮济民做事,那咱们就是一家人,有什么疑问尽管问。”袁可立道。 虞乐亭叹了口气,心道:“合着我答应给李景做事,咱们才算一家人啊!” 苦笑了一下,虞乐亭道:“先生,这些人明明都是朝廷的官员,为什么你要说这里是济民的地盘呢?” 袁可立笑道:“因为济民要做的事情跟朝廷的规矩是不一样的,以后你跟他们几个多了解了解就知道了。” 说着袁可立指了指周衡臣和杨柳风还有方程三人。 虞乐亭看了看周衡臣三人,然后默默点头。 “俊扬,你出来济民便委你以重任,这个官员稽查可一定要抓好了。” 袁可立说着看向袁枢说道:“还有你,伯应,你在户部做事,一定要用心,多学学如何处理事务,你是我的儿子,将来济民必然要重用于你。” 袁枢和虞乐亭齐声应是。 袁可立摆摆手道:“我累了,回去歇一下,你二人陪好他们,他们爱喝,就让他们闹去。” 袁枢急忙点头。 袁可立说着举杯起身说道:“济民,你和你们这帮兄弟慢慢喝着,我老了,就不跟你们折腾了。呵呵,我回去小憩一下,你们尽兴。” 说罢,举杯一饮而尽,李景等人跟着陪了一杯。 放下酒杯,李景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说道:“先生,我扶您回去休息。” 袁可立把李景按坐在椅上,轻轻拍了拍李景的肩头笑道:“以前都是你孝敬我,今儿个就不用了,你安心喝酒吧。” 李定国急忙起身道:“父亲,我扶爷爷回屋。” 李景苦笑了一下道:“那行,你代为父尽尽孝道,小心别让爷爷跌倒。” 李定国忙道:“父亲放心。” 说完急忙撤开椅子,来到袁可立身边,扶住袁可立的胳膊。 待袁可立离去,袁枢想了想端起酒杯说道:“济民,这几年老父在你这里,让你多费心了。为兄不才,敬你一杯。” 李景把酒满上,跟袁枢碰了一下杯子,一口饮尽,然后笑道:“伯应兄,你这话说的客气了,先生如父,咱们做晚辈的,孝敬老人乃是应尽的本分,何况先生本就是因我才离家,我若照顾不好他老人家,那还是人么!” 袁枢闻言,举杯一饮而尽。 没有袁可立在场,在场诸人说话的声音也高了起来,尤其虎头憋了半天,这时终于忍不住了,大呼小叫地拉着马五和高奇两人拼酒。 被马五和高奇一人敲了一记爆栗这才老实。 袁可立被李定国扶回卧室,路过偏厅时,恰看到夫人跟沈莹等人喝茶聊天。 想了想,袁可立对沈莹招了招手。 沈莹见了,款款走过来问道:“先生有什么事么?” 袁可立又对自己的夫人招了招手,然后对众人说道:“你们且坐,我有点事情跟夫人说一下。” 袁夫人对在座诸人道:“你等暂且安坐,老身去去就来。” 袁夫人身旁两名丫鬟急忙扶着老夫人随袁可立来到后室。 到了后室,将李定国打发回去,袁可立对沈莹说道:“莹莹,有件事我想跟你商议一下。” 沈莹忙道:“先生请说。” 袁可立点点头,示意沈莹坐下,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莹莹,老朽要是说错了话,你可千万莫怪。” 沈莹听了笑道:“先生说哪里话,您是长辈,就算说错了,也没什么。” 袁可立摆了摆手,叹了口气道:“莹莹,你一向贤惠,这我是知道的,不过你毕竟还要忙一大摊子事情,有时难免照顾不到济民,可济民身边总要有个人照顾生活起居,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沈莹闻听默然,知道袁可立是跟她商议要给李景纳妾。 沈莹纵然贤惠,可也不想自己的丈夫找小老婆。 但是沈莹也知道,李景如果真要纳妾的话,她也不能真的反对,袁可立跟她提这件事,已经是十分尊重她了。 沈莹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先生,我家夫君看上哪家的姑娘了么?如果人不错,那我安排人去提亲。” 袁可立摇摇头道:“莹莹,济民并未看上谁家的姑娘,其实我说的这个人是你的好朋友敏德郡主,她跟你的年纪差不多吧,难道你准备让她就这样跟你一起生活一辈子?” “先生,我给徽媃姐姐提了几门亲,她都看不上啊!”沈莹忙道。 “她什么心思你不知道?”袁可立紧跟着问道。 沈莹闻听再次默然。 朱徽媃的心思她如何不知道?可是沈莹再大度,也绝不愿意跟自己的好姊妹分享自己的丈夫。 何况朱徽媃是什么身份?怎能给李景做妾? 而且沈莹最担心的是,朱徽媃如果同意作妾,一旦她进了李家的门,那就会威胁到沈莹的地位,沈莹毕竟出身商人之家,出身无论如何也是比不过郡主的。 虽然主母可以决定妾室的生死去留,但那也要看对象是谁,对象是郡主,她哪里敢轻举妄动。让朱徽媃入门,其中涉及的厉害干系,沈莹怎会不去考虑? 因此,沈莹虽然跟朱徽媃是好姐妹,明明知道朱徽媃的用意,沈莹也决不愿意朱徽媃给李景当侧室。 但是现在袁可立说话,沈莹就得仔细考虑考虑,尤其袁可立那一句:难道你准备让她在你身边这样过一辈子?确实对沈莹触动很大。 朱徽媃已在李家生活多年,整日跟沈莹一起,在不知情的人的眼中,朱徽媃自是李景的侧室,可惜朱徽媃现在就是担着贼名,实际上却跟李景没有任何关系。 而且随着李景威严日甚一日,朱徽媃就算要嫁人,也得有人敢娶才行,可以说朱徽媃这辈子基本就这样了。 想到此,沈莹说道:“先生,既然您老做主,那就按您老的意思办。” 袁可立微笑点头接道:“莹莹,咱们一起生活多年,你对老朽照顾有加,老朽也没什么能帮你的,有意收你为义女,你可愿意?” 沈莹一怔,随即大喜,如果自己成为袁可立的女儿,那无论谁想跟自己比出身都不好使,看来袁可立也意识到问题在哪里,轻轻巧巧便解决了自己最大的难题。 沈莹屈身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头道:“女儿拜见父亲大人。” 接着又转向袁夫人,磕了三个头道:“拜见母亲大人。” “好孩子,快快请起。”袁可立微笑着捻着胡须说道。 待沈莹起身,袁可立接道:“郡主的家事想来你也知道一二,她无依无靠,咱也不能委屈了她,你们既是姐妹,我想把她也收为义女,你看可好?” “全凭父亲大人做主。”沈莹忙道。 袁可立笑道:“那你回去告诉郡主,待我收她为义女之后,你便来下聘吧。” 沈莹急忙点头。 袁可立摆了摆手道:“我有些乏了,你陪你母亲和你那些姊妹们聊天去吧。” 沈莹点点头,扶着袁夫人回到偏厅。 …… 袁可立走后,李景等人开怀畅饮,李景本来喝得已经过量,在马五和高奇等人的轮番轰炸之下,终于坚持不住了,趴在酒桌上居然就睡着了。 看到李景睡着,高奇叹了口气道:“大哥这段时间太累了,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五哥,咱俩把大哥扶回去。” 马五看了看在座诸人,摇了摇头道:“老高,你陪大家继续,我自己把大哥背回去。” 高奇轻轻点点头,把李景扶到马五的后背,又把自己的大氅披在李景的身上,然后说道:“五哥,你小心些。” 马五笑了笑道:“放心,保证摔不了大哥,你们先坐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虎头见了,忙道:“五叔,我来背吧。” 高奇摆了摆手道:“你坐着吧,你五叔的心思我清楚,就让他自己背吧。” 见虎头不明所以,高奇叹道:“你爹和你五叔是过命的交情,要不是你爹,你五叔现在不定什么样子呢。这些年你五叔一直在外面,与你爹难得聚一次,你爹喝醉了,他想尽一下做兄弟的心意,这种感情你是不明白的。” “高叔叔,那你呢?你刚才要跟五叔一起扶我爹回去,是不是也想尽尽心意?”虎头问道。高奇叹了口气说道:“虎头,当年我和你父亲跟了大哥以后,就一直被大哥重用,你父亲现在做了彰德卫的指挥使,我呢,也算是大哥手下最得力的人。想我和你父亲二人何德何能做到今天的位置?知遇之恩啊!唉!今天要是孙大哥在此,这活儿就轮不到你五叔了。”周衡臣等人都知道孙虎头是李景的义子,万没想到孙虎头的亲生父亲竟然是彰德卫的指挥使。 第二百零三章 单独相处 至于袁枢和虞乐亭两人闻听更是大惊,彰德卫的指挥使是李景的部下,那这个李景到底是干什么的? 高奇其实喝得也有些高,不然的话这些话也不会当着众人的面去说。 看到几人一脸疑惑,高奇笑了笑道:“你们是不是在猜测我大哥的身份?我也不瞒你们,我大哥和我们兄弟其实都是土匪出身。嘿嘿,想不到吧?不过你们毋庸担心,这天下的土匪要是都跟我大哥一个样,那老百姓就有福了!” 杨柳风和方程还有周衡臣闻听默默点头,他们现在都在李景手下做事,知道李景确实是一心为民,大明朝的统治者们与之相比那是远远不及。 在李景的治下,非但老百姓有福,就连当官的也舒心。 李景给官员们发的薪水比朝廷高出很多不说,以前本应由官员们负责支付薪水的下属,现在也全由李景来出,官员们再也不用费尽心机地去捞银子了,老百姓对这些官员的口碑也越来越好。 尤其周衡臣,当了这么多年的县令,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舒坦过,而且走到哪里都能听到老百姓的赞扬声。 有人说千里当官只为财,但现在以周衡臣为首的官员们更注重的则是名声。 笑了笑,高奇接道:“你们现在跟着我大哥做官做的舒服,却不知当初我大哥有多累。当年我大哥手下没有几个认字的人,所有的事情几乎都是我大哥自己来做。后来我大哥救了个秀才,这个人周县令和杨先生认识,就是张鳌兄弟。” 周衡臣和杨柳风两人默默点头,他俩在修建陵川到红山岭的道路时见过张鳌,知道张敖是李景手下非常重要的人物。 高奇叹了口气接道:“我大哥求贤若渴,张鳌兄弟来到山上,马上就被我大哥委以重任。张鳌兄弟争气,没给我大哥丢脸,好多事情处理的兄弟们都服气。不过张鳌兄弟到了山上以后我大哥却更忙了,周县令,杨先生,还有方先生你们看过我大哥制定的律法吧?” 周衡臣和杨柳风以及方程三人急忙点头。 高奇接道:“嘿嘿,那就是我大哥根据大明律重新制定的,你们想想,那么多的律例,有多少不合理的地方?还有多少遗漏的东西?那部律法几乎全凭我大哥自己一人之力慢慢给完善起来。我大哥那时几乎都没好好休息过,身体一天比一天消瘦。唉!我们这些做兄弟的看了心疼,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高奇说到这里,似乎想起当年的情景,过了好一会儿,高奇轻轻擦了擦眼睛,又看了看袁枢,然后接道:“后来袁先生来到山上,我大哥总算有了能商量事情的人,不过袁先生却开始跟着受累,你们现在知道我大哥为什么这么尊重袁先生了么?” 杨柳风和方程闻听轻轻点了点头。 高奇摇摇头接道:“其实你们并不了解我大哥对袁先生的感情,前些日子我大哥带兵出征围剿流寇,流寇半夜分兵攻打翼城县,当时袁先生就在翼城县,我大哥急了,差点带兵灭了流寇。” 顿了顿高奇笑道:“好在袁先生厉害,翼城县安然无恙,要是袁先生出了什么事,我大哥肯定会灭了那十万流寇给袁先生陪葬。” 说到这里,高奇忽然意识到自己失言,急忙对袁枢抱拳道:“失言,失言,要是大哥听我如此说话,肯定骂我诅咒袁先生。” 袁枢急忙摇头道:“无妨,无妨,高兄弟无需介意。” 高奇叹了口气道:“咱们今天在座的都是自己人,一些该说不该说的我都告诉了你们,我希望你们能了解我大哥,了解我大哥要做什么。然后我希望大家能竭尽全力去帮助我大哥。你们明白么?” 袁枢等人急忙点头。 在座的没有一个笨人,大明王朝现在什么状况他们也并不是不清楚,他们都知道大明王朝实际上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听高奇说了这么多,这些人都明白李景这么做是为什么了,李景这是想要彻底改变大明的制度,从而挽救大明王朝的命运。 而袁可立显然知道李景的目的,这才不遗余力地在帮助李景。 说话间,马五返了回来。 高奇看了看马五问道:“大哥怎么样了?谁在照顾大哥?” 马五笑了笑道:“睡下了,睡的挺香,大嫂没在,是朱小姐在照顾大哥。” 听说是朱小姐在照顾李景,高奇面露笑意。 朱徽媃来到山上多年,为人比较大气,甚得兄弟们喜爱。高奇等人心里其实是很希望这个女人能成为他们的二嫂的,大家都认为李景早就应该把人家纳进家门,可李景偏偏一直毫无动静。 说实话,高奇等人心急李景把朱徽媃娶进家门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李景不纳妾,他们也不好意思纳妾。 有一点高奇对李景是很不以为意的,那就是李景不好女色,在李景身边照顾他生活起居的全是亲兵。亲兵对李景是忠心,可是毕竟是男人,哪里有女人细腻? 今天过年,李景给亲兵们也放了大假,李景难得开一次酒禁,亲兵们早就凑到一起喝酒去了,恰好大嫂在袁可立的家中,那二嫂的机会不就来了么? 想到此,高奇看了看天色,忽然对袁枢说道:“袁兄,老夫人今天留不留大嫂吃晚饭?” 袁枢一愣,心道:“女眷的事情我哪里知道?” 想起先前父亲跟李景提过郡主一事,又想起刚才马五说朱小姐在照顾李景,再想到马五和高奇脸上古怪的笑容。袁枢顿时明白高奇的用意,这是让自己告诉母亲,晚上留李景的妻子在家中吃饭,给另一位创造机会呢。 想明此节,袁枢微微一笑,对高奇抱了抱拳道:“呵呵,兄弟稍坐,我去去就来。” 袁枢起身而去,在座诸人脸上都露出一丝只有那人才懂的笑容。 不过不懂的人还是有的,李定国听到袁枢去通知袁夫人晚上留沈莹在家中吃饭,当时就急了:“我娘不回去,我爹怎么办?” 马五拿起筷子在李定国头上敲了一下骂道:“你个小屁孩懂得什么,大人的事情别问。” 李定国一梗脖子:“我今年十三了,不是小屁孩了,我爹都让我陪你们喝酒吃饭了。” 马五和高奇放声大笑,马五摇了摇头笑道道:“定国,让你和我们一起喝酒吃饭你就不是小屁孩了?那是你高叔叔抬举你,才把你留在这里,按你爹的意思是把你扔到后宅陪你娘和你那些婶子姨娘们吃饭呢。” 听了这话,孙虎头是眉花眼笑,看了看李定国笑道:“嘿嘿,听到五叔的话没,你还是个小屁孩儿,以后别在我面前咋咋呼呼的。” 高奇瞪了孙虎头一眼:“你得意什么,把杯中的酒喝了,找你那些兄弟们去!” 见高奇瞪眼,孙虎头苦着脸把酒一饮而尽,然后跟大家告辞。 走到门口,回身看到李定国跟他扮了个鬼脸,孙虎头举着拳头跟李定国比划了一下,这才施施然而去。 高奇见状,笑着安慰李定国道:“别怕他,他要欺负你,你告诉高叔叔,回头我去揍他。对了定国,我家的小囡囡你喜欢么?给你做媳妇儿好么?” 听了高奇的话,众人尽皆绝倒。 马五笑骂了一句:“老高,你这主意挺高的啊!回头我那婆娘生个闺女就嫁给安国,到时咱哥们可不成了姻亲了么!” 高奇斥了一声道:“就你这模样生出来的闺女能长成啥样儿?你可别嗑掺我了。” 马五骂了一句:“滚犊子,我家的婆娘长什么样子你不知道?生出来丫头模样能差么?” 马五和高奇两人嘻嘻哈哈地掐架,虞乐亭等人在一旁一边喝酒一边看两人的热闹。 就在这时,袁枢带着一脸古怪的神色走了回来。 “怎么了?”虞乐亭问道。 袁枢摇摇头,看向高奇和马五说道:“我爹收了李夫人做义女,李夫人现在成了我妹妹,我娘和我的几个内人正在喝酒庆祝呢,看架势,晚上搞不好都得在这边过夜。” 高奇和马五闻听顿时一愣,袁可立怎么突然想起要收大嫂做义女?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明白袁可立的用意,高奇向袁枢一伸大拇指道:“要说还是袁先生的主意高明,厉害!” …… 李景的卧室中,朱徽媃痴痴地看着躺在床铺上李景的脸庞。 认识李景这么多年了,这还是朱徽媃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李景。 这个人实在说不上很英俊,但是这个人的身上却拥有一股说不出的魅力。 “郡主,别看了,您回去吧,要是被人发现您在这里,传出去不好听。”朱徽媃身边的丫鬟说道。 朱徽媃叹了口气,目光慢慢转了回来,看向身边的丫鬟说道:“阿竹,跟着我出来你后不后悔?”阿竹摇摇头道:“郡主,我从小就在您身边服侍您,您到哪里我都跟着您。”朱徽媃叹了口气道:“你总这么跟着我也不是个事儿,当初跟我一起出来的丫鬟们都找了好人家,你要是有中意的,我跟妹妹说一声。” 第二百零四章 瞎子 “我不走,郡主在这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走了谁来照顾郡主。阿竹急忙说道。 朱徽媃摇摇头道:“别再叫我郡主了,我早就不是郡主了。” “您在我心里永远都是郡主!郡主,要不咱们回去吧,跟王爷认个错,王爷会原谅你的。”阿竹忙道。 “唉!回不去了,也没脸回去了。这辈子就这么着吧!也不知父王他老人家怎么样了!”朱徽媃叹了口气说道。 阿竹跟着叹道:“当年郡主年纪小,做事冲动,王爷这才把您赶出王府。现在郡主年纪大了,明白王爷的苦心,回去以后王爷肯定不会说您什么的。” 朱徽媃摇了摇头道:“父王自然不会说什么,可他那些嫔妃还有我那些嫂子们岂能不说?父王年纪大了,我怎能再给父王添堵。” 阿竹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每年周王寿诞的时候,朱徽媃都会让人备上一份寿礼让人捎去周王府,但是送礼的人从来没见到过周王的面。 据开封的车马行管事的人回报,周王的年纪大了,现在已经不大管事,王府现在主事的是周王世子,也就是朱徽媃的大哥朱恭号(号加木子旁,该字打不出来)。 每年朱徽媃送的寿礼周王其实都收到了,但周王每次看了以后都是良久不语,周王世子不敢让送礼的人跟周王见面,是担心一旦郡主的处境不好,周王听了心里难过。 其实周王一系在明朝的皇族当中是十分贤良的,不过朱徽媃离家这件事算是丑闻,周王和世子虽然担心朱徽媃,但也不愿让她回家玷污名声。 叹了口气,阿竹说道:“郡主,这个人根本不知道您对他的情义,也不知道您为他付出了什么,难道你就这样一直等下去?” 朱徽媃摇摇头道:“他是做大事的人,哪里有时间儿女情长,我只要看着他一步步成功心里就满足了。” 阿竹看了李景一眼,忽然恨声说道:“这个人就是个瞎子,郡主为他做了这么多,难道他就看不到?” 就在这时,李景忽然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是看不到,只是我李景是有妻室的人,如何敢委屈了郡主。” “啊!你醒了?你什么时候醒的?”阿竹突然听到李景说话,猛地掩口惊道。 李景笑道:“就在你刚才说我是瞎子的时候醒过来的。” 阿竹忙道:“我们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李景笑道:“我这段时间太累,喝了些酒就感到乏了,刚才小睡了一会儿,刚刚才醒来,你们先前说了什么话我并没听到。” 这个阿竹就是以前在军工厂门口跟李景争执的野蛮丫鬟,朱徽媃见身边的丫鬟年纪大了,让沈莹安排嫁人,只有这个阿竹死活不嫁,一直待在朱徽媃的身边。 李景倒是没想到她对朱徽媃忠心耿耿,对这个丫鬟,李景心里也是十分的佩服,自不会有半点轻视之意,更不会对阿竹摆什么架子。 像李景这样的人,就算是喝醉了,心中也会保持一丝的清醒,马五把他背回来,到朱徽媃服侍他躺下,他都清清楚楚。 不过李景这段时间实在是太累了,躺下后昏昏沉沉地,明知有人在身边也不愿意睁眼。 尤其是得知朱徽媃在服侍他,更不愿意睁眼去面对于她。 只是阿竹刚才骂李景是瞎子,李景听在心里实在不是滋味,也觉得朱徽媃对自己委实情深意重,这才终于开口。 阿竹虽然性格有些鲁莽,却也不是笨人,看到李景的表情便知道李景是在敷衍她。 见阿竹神情有些尴尬,李景笑道:“阿竹姑娘,我有些口渴,麻烦你去给我倒杯茶好么。” 对付阿竹这样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李景的办法有的是,最简单的就是找件事给她做,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别想刚才骂李景的事情。 果然,阿竹听到李景口渴,应了一声,转身倒茶去了。 阿竹出去后,李景把枕头立了起来,将身子往上靠了靠,然后叹道:“辛苦你了,其实你做的事我都看在眼里,你的心意我也知道,不过你的身份摆在那里,我不能委屈了你。” 摇摇头,朱徽媃轻声说道:“我哪里还有什么身份,我现在不过是个普通女子。” 李景忽然将朱徽媃的手拉过来轻轻拍了拍,然后说道:“今天先生提醒了我,有些事情先生也安排好了。你要不嫌弃侧室的身份,等我平定了解州,就跟莹莹说,娶你过门儿。” “这事儿就让莹莹做主吧。”朱徽媃低声说道。 其实李景本来是不打算自己跟朱徽媃说这件事的,不过此时此情,李景要不说些安慰的情话,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可惜李景说情话的本事实在不怎么高明,完全就是直来直去。 更绝的是朱徽媃居然也不矜持,直接点头同意。这也难怪,朱徽媃已经等了五年,这时要是矜持,一旦李景理解错误,那么到手的幸福很可能就要跑了。 李景在现代就没有谈情说爱的经验,到了古代自然更不会有,两人三言两语定下了终身大事,随即便不再言语,屋子忽然静了下来,场面显得极为冷清。 好在李景还拉着朱徽媃的手,让朱徽媃不至于太尴尬。 过了一会儿,李景也觉得自己一直不说话,显得冷落了朱徽媃,想了想笑道:“阿竹这个傻丫头,怕是猜想你要跟我说什么话呢,让她倒杯茶这半天没回来。” 朱徽媃笑了笑道:“这是你的房间,她怕找不到茶叶,应该是回我的房间取茶去了。” 李景笑着点点头。 绛县县衙重新拾掇过,由于官员和办差的人员远远不够,很多房间都闲置着,袁可立一家过来,李景把自己的主宅让给了袁可立,自己住在了偏宅。 偏宅的屋子也不少,李景有自己单独的卧室,沈莹和小蝶还有孩子以及朱徽媃和她的丫鬟都有各自的房间。 另外下面干活的丫鬟婆子以及杂役也都有各自的房间,此外还有正厅,书房,客厅若干,厨房,杂物间几处。 屋前有廊道,院内还有假山,水池,凉亭等建筑,总占地面积两亩多地,比之红山岭的住宅可大多了。 李景的卧室位于偏宅正屋的东面,朱徽媃的房间则在偏宅西面,距离还真的不近。 过了一会儿,见阿竹还不回来,朱徽媃也有些急了,李景拉着她的手不松,朱徽媃自是不想松开,可关键是李景还在床上躺着呢,这要是被沈莹回来看到,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去给你倒茶吧,你的茶叶放在什么地方?”朱徽媃起身说道。 借着起身的时候,朱徽媃轻轻地挣脱了李景的手。 “在旁边客厅的茶几上,算了,我也起来吧,这么躺着也不是事儿。”李景说着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清醒了一下。 “那我给你拿衣服。”朱徽媃说道。 见朱徽媃手忙脚乱的样子,李景苦笑了一下,这位郡主怕是从来没有伺候过人吧! 起身从朱徽媃手中接过衣服,李景慢慢穿上,见朱徽媃有些手足无措,李景笑道:“你坐吧,有些事情你做不来的,让阿竹去做吧。” 朱徽媃轻轻点了点头。 走到外间,李景打了盆水,洗了把脸。看看天色将晚,李景拿着毛巾一边擦脸一边说道:“徽媃,一会儿带你吃饭去,今天大过年的,中午只有你一个人在家闷着,晚上带你去热闹热闹。” 朱徽媃知道李景这是要带自己到袁可立的家中吃饭,心中不由一阵欢喜。 朱徽媃在李家无名无分,旁人自然不会给她拜年,李景也不会带她去给别人拜年,现在带上她,就意味着她和李景的亲事基本上就算定了。 朱徽媃心中欢喜,忙道:“那我去叫阿竹。” 李景点点头。 就像沈莹出门要带上小蝶一样,朱徽媃走到哪里同样会带上阿竹,身边有人伺候,像她们这种千金大小姐那是少不了的。 实际上,李景是不可能带朱徽媃跟马五等人吃饭的,到了袁可立处,自然是让朱徽媃到后宅陪袁夫人。 到了袁可立的住处,众人见李景带着朱徽媃前来,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是怎么回事。 唤过一名丫鬟,李景让丫鬟带着朱徽媃去袁夫人处,自己则坐在马五让出来的位置。 李景刚刚坐定,马五便笑着对高奇说道:“看来咱们要多个二嫂了。” 李景摇摇头,看了众人一眼说道:“你们几个挺能喝啊,一直喝到现在都没事儿,看来酒量都不错啊!” 高奇笑了笑道:“呵呵,从你走了以后我们就不喝酒了,喝了一下午的茶,酒早就醒了。” 李景奇道:“这是为何?” “嘿嘿,哥,他们怕喝醉了看不到你的好事。”柱子忙道。 李景笑着摇了摇头:“既然你们觉得是好事儿,那啥也别说了,上酒吧!” 酒显然早就准备好了,马五也不含糊,拎着坛子就开始挨个倒酒。 看到大家都熟络起来,李景暗暗点了点头,他把大家叫到一起喝酒本就有这个意思。李景希望下属之间不要有什么成见,而酒桌上无疑是最能联络感情的。现在看来,大家做的都不错。 第二百零五章 瓮城 正月初四。 送了年的第二天,李景便带着虎头和李定国等人来到安邑县。 安邑县就是运城,朱元璋建国以后,此城曾一度改名为运城,不过后来又恢复古称。运城的历史悠久,战国时期,三国分晋,这里成为魏国的国都,当时的名字就叫安邑。 由于过年,王自用等人也偃旗息鼓,找了个小镇占领后,舒舒服服地开始过年。 王自用过年,王二茂和周大清等人就遭罪了。既然监视住王自用的流寇大军,还得让士兵们也凑合过年,其中的难处可想而知。 对此,李景心知肚明,但并未予以理会。 好日子过的时间不短了,总不能光知道享福不能吃苦。 到了安邑县以后,李景派人给王自用送了封信,约定了一下攻城的时间。 对王自用的流寇大军李景还是比较看好的,这帮人虽然没有经过正规训练,但是战斗力还是值得一提的, 从襄陵县南下以后,王自用等流寇首脑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接连不停地攻城破县。蒲州诸县基本上是一天就能打下一座,要不是破城以后流寇们还要大肆抢劫一番,估计早就打到解州了。 这时包括王自用等人也看出各部联合作战的好处来,以前攻打州城,打多少天都未必能啃下来,现在大家整合在一起,可以全面出击,城里便无法阻挡。 当然,李景的炮队在其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一般来说州城的城墙都有大炮,可惜无论是数量和质量都完全不能跟李景的火炮相比。 只要炮兵达到射程,基本上就是完全压制,一通轰炸,城墙上基本就没人了,然后攻城的事情就交给王自用等人来做。 流寇大军一拥而上,自然很快就能攻占城池。 另外这次大举占领晋西南地区,突击队的成员们在此次作战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当王自用开始动作以后,突击小队就被李景派了出去,目的只有一个,监视各州县,凡是发现有求救的信使,便即格杀勿论。 每次攻占一座县城以前,各条可以通往外界救援的道路都被突击队的成员们堵住了,凡是看到骑马奔跑的基本就可以断定为信使,突击队只要看到直接就撂倒,搜藏之后几乎全能找到求援的信件。 因此王自用等人接连攻占县城,并未遭遇到官军的援军,所有通往外界的消息,都是由李景通知曹变蛟传出去的。 曹变蛟知道叔叔曹文诏得了李景的好处,只好按照李景的吩咐上报。因此朝廷得知的消息就是流寇不停的攻打晋西南各处州县,李景这边尾随追击,消灭了大量的流寇,收复了若干县城,功劳簿上的功劳是一笔接着一笔。 不过在安邑县李景和王自用的流寇们终于遇到难题了,安邑县的城防实在是太坚固了,城墙高大不说,而且在城墙上安置了大量的火炮。 官军的火炮居高临下,完全弥补了距离上的劣势,李景要想炮击城墙上的士兵,必须要靠的很近才行,这就冒着被官军炮击的危险。 而且即便攻破外城,里面还有内城,这样的城池就是俗称的瓮城,到了瓮城,李景部队的武器优势便荡然无存,在内城的城墙上,弓手直接就可以射到外城。 李景知道安邑县的城防为什么这么严,因为安邑这里产盐,山西布政使司的财富很大一部分就来自这里,这样一座重镇防御岂能不严? 对于安邑县李景是势在必得,但也不会让手下白白送死。 倒不是李景有什么妇人之仁,到了李景现在的地位,以前很看重的东西已经不再看重了,为了实现他的理想,有人牺牲是难免的。 但是让这样无谓的送死李景是不会干的,官军的命不值钱,李景的兵的命可值钱的很,死一个连抚恤加家眷补偿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上次王自用攻打翼城县,死了两百多人,伤了近两千人,李景发放抚恤加补偿再加上赏银花了接近五万两银子。 上次受伤的大多还是新兵,要是正兵,伤兵补偿至少还得翻两倍。 这样的仗多打几场,李景非破产不可。 那么怎么才能既攻击到守城的官兵又不损失兵力呢? …… 安邑县,解州州衙。 知州张理看着主簿许瀚统计出来的物资账簿,眉头不由紧紧皱了起来。 叹了口气,张理看向千户周康问道:“周千户,流寇还没有攻城的举动么?” 周康摇摇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那派出去求援的信使有消息了么?”张理又问道。 周康叹了口气道:“按说应该回来了,可是过了这么久还没有动静,恐怕是已经遭了不测了。” 张理摆摆手:“那就继续派人去求援,找曹文诏,不行就到西安找洪承畴,我就不信了,安邑被围,他们都不来救?” 周康摇摇头道:“洪承畴是指望不上的,没有朝廷兵部的命令他是绝不敢来救援的,至于曹文诏倒是可以找一下,只是曹文诏现在在潞安府一带,此去沿路尽是流寇,这信能不能送到实在不好说。” 张理看着周康冷笑一声:“周千户,只怕不是送不到,是下面的人怕死不敢出去吧!” 举着手里的账册晃了晃,张理冷笑道:“周千户,本官不妨告诉你,州里现有的粮食连一个月都坚持不了,就算把城里所有的粮商的粮食全部征调也坚持不了两个月,流寇兵临城下,十万大军把县城围的是水泄不通。外面调不进粮食,让将士们喝风吗?” “流寇不至于围两个月的城吧?”知州同知刘柏说道。 张理看了刘柏一眼,哼了一声道:“我倒是想流寇明天就走,哪怕他们来攻城都行。可是流寇走不走,攻不攻城咱们说了不算,得看援军什么时候来,没有援军,流寇围着不走,你能把他们怎么样?” 刘柏闻听默然,知道张理说的不错,流寇走不走真的看援军什么时候来,没有援军,流寇干嘛要走?安邑一带民间殷实,随便抢几处就能捞个盆满钵满。 张理叹了口气道:“本官原以为流寇到了城下必然攻城,谁知流寇把城围住以后便再没任何动作,反而占据了附近一个小镇开始过年。这叫什么事儿啊?难道这年头连流寇都开始精明起来了么?” 一众官员连连点头,说实在的,他们并不怕流寇攻城,安邑县城高墙厚,城内火炮甚多,兼之还有内城,流寇若来攻城,非吃大苦头不可。 但是流寇围而不打,恰恰是抓住了他们的痛脚。 安邑县虽是名城,可毕竟不是西安,太原那样的大城。流寇大军来袭,大量的难民涌入城内,靠一座县城如何能维持这么多人吃穿用度? 张理看了看周康说道:“周千户,你敢不敢带兵跟流寇打一仗,也不用大打,只要小胜一仗,吧他们激怒即可。” 周康苦笑道:“张大人,您开什么玩笑,我手下有多少兵您不知道?万一我带兵出城时,流寇来攻,谁来指挥防御?” 张理闻听默默点了点头。 张理是个文官,指挥打仗就是个外行,真像周康说的那样,出城作战时流寇开始攻城,城里根本没人会指挥防御。 现在安邑城内的官军主要是周康这个千户所的兵马,再加上从别的县城逃过来的官军溃兵,总数加一起不到三千,剩下的都是临时征召的民壮,总计才一万五千多人,跟十万流寇作战,这些兵力显然是不够用的。 刘柏看了张理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道:“要不,咱们跟流寇私下谈谈?他们攻打安邑不过是为了钱粮,只要价码合适,我想流寇拿了钱粮就会退兵了。” 众人听了刘柏的建议,一时面面相觑。随即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张理。 张理瞪了刘柏一眼,心里暗骂一句白痴。 要知道跟流寇谈判乃是大忌,跟投降无异,要是被朝廷知道他们用这种法子退敌,在座诸人各个乌纱难保,搞不好就得人头落地。因此若非万不得已,绝不能跟流寇谈判。 而且流寇为什么造反,天灾是一方面,被那些地方官逼得也是一方面。流寇对官员恨之入骨,每攻占一个城池,必然会把那些官员杀戮一空。你要跟流寇谈条件?寻死吧! 想了想,张理忽然笑道:“刘大人这个主意不错,只是谁去跟流寇谈呢?这样吧,既然主意是刘大人出的,那就刘大人出城走一趟吧!” 听了张理的话,再看张理的表情,众人均知张理说的乃是反话,这是挤兑刘柏呢。果然刘柏一听张理让自己去谈判,顿时大惊,一边暗骂自己多嘴,一边哭丧着脸道:“啊?让我去跟流寇谈判?张大人,我就这么一说,您别派我去啊!随便找个人去把咱们的意思跟流寇说一下不就完了么?”张理听了冷笑道:“别人能做主么?咱们能拿出多少钱粮除了在座的几位大人谁知道?你不会是想让本官去谈吧,还是想让许主簿去?抑或是让周千户去谈?或者是通判大人?” 第二百零六章 偷师学艺 听张理提这几个人,刘柏吓了一跳,虽然他是解州知州同知,地位只在张理一人之下,但是哪敢说让这几个人去? 这可是明目张胆地把同僚往火坑里推,就算这事儿能谈成,以后他这个官是别想当了。被派去谈判的人以后能饶得了他?那还不往死里整他的黑材料啊! 刘柏急忙连连摆手道:“张大人,诸位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咱们先派个人去探听一下流寇的口风,如果流寇有谈判的意思,那咱们再挑个人出去跟他们谈,你们看这样行不?” 见刘柏低声下气地样子,张理终于出了一口恶气,这小子以前总跟自己捣乱,不过他是知州同知,张理也拿他没办法,今天终于抓住他的痛脚,狠狠地拿了他一把。 所谓杀人不过头点地,张理也不能太过逼迫刘柏,见刘柏服软,张理马上见好就收。 摆摆手,张理说道:“此事容后再议吧,要是过段时间流寇还是继续围城不走,再跟流寇谈判不迟,现在去谈为时太早,流寇以为我等惧怕,必然狮子大开口。” 众人闻听都是连连点头。 在座的诸人也都是人精,心里虽然鄙视刘柏,却不会在此时落井下石挤兑刘柏,花花轿子人抬人,知州张理都不再提这茬儿,他们要是继续挤兑刘柏的话,那也忒也不会做人啦。 …… 安邑城外。 李景皱着眉头在军帐中慢慢踱步。 王自用回信了,在信里明确告诉李景,攻城可以,但是这次李景的人马必须打头阵,否则他们就不攻城。 李景也知道让王自用攻打这样的坚城确实难为他们了。 大家都不是傻瓜,攻城以前自会派人打探城里的情况。 运城这样的城中城,凭王自用这些人就算最后能打下来,至少也得损失一半以上的兵力。 像陵川西面的晋城也是如此,李景对晋城垂涎那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最后终于忍住没有动手,就是因为要攻破这样的城中城付出的代价太大,李景根本无法承受。 强攻肯定是不行的,那么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发挥自己的火炮优势呢?只要火炮的优势发挥出来,那么攻取安邑便不再困难。 要是能打造出更大口径的重炮就好了,要是有重炮在手,任它什么样的坚城都是摆设。 摇摇头,李景停止自己胡乱的思绪,走出军帐,冷风一吹,顿觉清醒不少。 看看训练场,还不错,虽然李景没有要求大家在过年时期进行训练,但是下面的人都非常自觉。队官,哨官都自觉地带着手下的士兵们进行训练。 看到李景过来,几名军官急忙敬礼,李景摆摆手,示意众人继续,不必理会自己。 见训练场的角落里一伙儿人在那儿探头探脑,李景心中好奇,轻轻走了过去,仔细一看是那个叫孙化成带着一众新兵偷看老兵们训练。 当日孙化成和一众新兵激战一夜,李景看望他的时候,他正在睡觉。后来李景抽时间让张楚把他找来,当面嘉奖了一次,并命张楚破格提拔为哨官,当然带领的全是新兵。 孙化成的破格提拔极大的激励了新兵们的积极性。 由于招募了大量的新兵,士兵的素质良莠不齐,袁可立建议李景制定新的兵役制度,即新兵辅兵正兵三级制。 新兵除非特殊原因,否则不能直接参战,需要训练一段时间,然后进行基础考核,筛选出合格的才能转为辅兵,辅兵才有资格参加作战,然后才能参加辅兵转正的考核。 新兵的待遇也比较低,一个月只有几钱银子。 这么做主要的目的是走精兵路线,另外也提高了正兵的地位。也等于是告诉老百姓在济世军想当兵不是那么容易的。 当然济世军正兵的待遇,在李景的治下所有人都知道,最低一级的三等兵每月都有三两银子,养活十来口人是绰绰有余。 而且当上了正兵还有诸多的福利,比如正兵的家属种地,经商税收减半,甚至犯了法,处罚都是减半量刑。 孙化成当上新兵还不到一个月,非但破格提拔为先锋营的正兵,而且还被任命为新兵队的哨官,这升级速度赶上坐火箭了。 每月的饷银从几钱直接升到几两,翻了若干倍,这让那些新兵们怎能不羡慕。 这时新兵们都恨不得再来一场大战,到时他们定然好好表现一下,一旦立了功,破格提拔为正兵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现在他们也很满足,因为所有参加了翼城防御战的新兵,事后李景命张楚把他们都直接转为辅兵,这也是极大的奖赏。 听到李景的脚步声,孙化成猛然回头,见是李景,急忙上前拜见。 李景笑了笑道:“化成,你在这里做什么?” 孙化成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启禀大帅,俺带兄弟们来看看老兵们是如何训练的。您知道,俺老孙是个大老粗,哪里会训练士兵?不过大帅和张总镇让俺担任了哨官,俺就不能给你们丢脸,这不,俺带着兄弟们偷师学艺来着。” 李景听了轻轻点了点头。 孙化成等人虽然被破格提拔,但是这些人是因为积功被提升为辅兵,其实最基础的东西还没有训练好,暂时还不能接触老兵们训练的东西。 “好!好!”李景拍了拍孙化成的肩膀:“化成,张楚没看错你,你有这个精神,我相信你将来一定能把部下训练成精兵。” 孙化成咧着大嘴笑道:“大帅放心,俺老孙一定不会给大帅丢脸。” “好样的!好好学吧,学好了我让张楚命你做先锋。”李景笑道。 孙化成大喜:“多谢大帅。” 说完转头看向手下的一众兄弟,高声喝道:“兄弟们,都听到了吧,大帅亲口答应了,日后要提老子做先锋,你们这些狗日的不许给老子丢脸,回去以后,就按他们的样子加倍给老子训练。” “是!哨官!”众兵大声应道。 李景笑了笑,对孙化成挥了挥手,转身而去。 想了想,李景往新兵训练场走去。 他想要看看李定国在做什么。 由于张楚的先锋营猛地扩编,原来只有五百人的部队现在分成了五个营,其中李定国随曹文诏转战晋东南,立了不少功劳,张楚给了李定国一个营官的名额,并且把孙化成这一哨人马编入了李定国的麾下。 孙化成既然有时间带部下来看老兵们训练,想必是李定国并没有给这些人安排训练任务。 如果不抓军备的话,那么李定国如何安置,李景就要好好考虑了。 到了新兵训练场,只见新兵们正热火朝天的训练,四下看了看,并未发现李定国的身影,李景皱了皱眉,往李定国的营帐走去。 看看门口,见没有亲兵驻守,李景点了点头,还好没有当了营官就开始摆营官的架子。 进了营帐,李景一愣,只见李定国正在心无旁骛地看书,李景轻轻摇了摇头,心道:“这时间看什么书,训练完了再看不行么?” 不过看到李定国在学习,李景的气却已经消了大半。 这时李景明白孙化成为什么跑到老兵训练场了,肯定是因为李定国没在训练场,孙化成觉得新兵训练的那套东西没意思,这才带队偷偷跑去看老兵训练。 李景轻轻咳了一声,提醒李定国已经有人走进了他的营帐。 猛然听到有人轻轻咳了一声,李定国急忙抬头,看到是李景进来,急忙起身说道:“参见大帅,您怎么有时间到我这里来了?” 见李定国要给自己倒茶,李景摆摆手问道:“看什么书呢?怎么没去训练士兵?” 李定国笑道:“正常训练自有副营官和下面各级军官来抓,我就不去凑热闹了,我在场他们还拘谨,不如回来看看书,学学怎么打仗。” 李景奇道:“你在场他们为何拘谨?” 李定国挠挠头道:“还不是因为我是您的儿子,我年纪这么小,去训练那些大人,大家都觉得尴尬。我也没必要在他们面前显露什么本事,有那时间我还不如琢磨琢磨怎么打仗,日后带他们打几场漂亮仗,他们自然心服口服。” 李景听了连连点头,孺子可教也。 笑了笑,李景走到李定国刚才的位置坐下,拿起李定国刚才看的书翻看了几眼,只见是一本孙子兵法,李定国此时正看到谋攻篇。 “看得懂么?”李景问道。 “启禀大帅,还看不大懂。”李定国抱拳道。 李景斥了一声道:“这里就咱俩,叫什么大帅,叫爹!” “是!父帅!”李定国改口道。 李景摇摇头,知道李定国这是不愿坏了军营里的规矩。 不过对于李定国的表现,李景心里其实更加喜欢。对李定国招了招手道:“过来,哪些地方不懂,我来告诉你。”李定国走过来指了指打开的书道:“孙子曰: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第二百零七章 哨塔 固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修橹贲温,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堙,又三月而后已。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杀士卒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国而非久也,必以全争于天下,故兵不顿而利可全,此谋攻之法也。” 李景点了点头道:“这几句话的意思是说:战争的原则使敌人举国降服是上策,用武力击破敌国就次一等;使敌人全军降服是上策,击败敌军就次一等;使敌人全旅降服是上策,击破敌旅就次一等;使敌人全卒降服是上策,击破敌卒就次一等;使敌人全伍降服是上策,击破敌伍就次一等。所以,百战百胜,算不上是最高明的;不通过交战就降服全体敌人,才是最高明的。 最高明的军事行动是用谋略挫败敌方的战略意图或战争行为,其次就是用外交战胜敌人,再次是用武力击败敌军,最下之策是攻打敌人的城池。 攻城,是不得已而为之,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制造准备攻城所需的器具需要很长的时间,如果将领难以拟制焦躁情绪,命令士兵象蚂蚁一样爬墙攻城,士兵死伤很多,而城池却没有攻下,这就是攻城的坏处。 所以善用兵者,不通过打仗就使敌人屈服,不通过攻城就使敌城投降,摧毁敌国不需长期作战,尽量用万全的策略争胜于天下,从而既不使国力兵力受挫,又获得了全面胜利的利益。这就是谋攻的方法。” 李定国点点头道:“父帅的解释我听明白了,但是咱们现在作战好像不能按照书上的办法吧?” 李景笑了笑道:“看书也要因时而异,孙子兵法是战国时期孙子写的兵法,当时的战争主要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当然跟咱们现在不一样。” 顿了顿,李景接道:“咱们现在攻城是为了占领这些地方,这样才能按照咱们的思路发展这些地方,进而影响整个国家,如果不彻底占领这些地方,朝廷任命的那些地方官员是不会听咱们的话的,所以得让他们走人,甚至得杀了他们。” 叹了口气,李景接道:“其实我又何尝想杀人,但是没有办法,朝廷任命的官员大多都是死脑筋,跟咱们的思路完全合不到一起。所以他们就是咱们的绊脚石,必须把他们踢开。不过有些事情咱们不能明目张胆地去干,咱们现在的实力还不行,跟朝廷对抗不起,所以我才利用流寇来做这些事情。” 李定国拍手道:“我明白了,咱们跟流寇合作就是伐交,跟官兵作战就是伐兵。” 李景轻轻摸了摸李定国的头道:“恩!孙子兵法是很了不起的,这本书很有用,你好生读了。但是你要记住,打仗绝不能拘泥于兵法,因为在打仗的时候,敌人是不可能让你做好充分的准备,这时你必须要随机应变。阳明先生说,此心不动,随机而行,你好生琢磨琢磨。” 李定国闻听默然点头。 从李定国的营帐走出,李景又四下转了一圈,待回营时,忽然看到营盘四角的哨塔。 李景一怔,顿住脚步,仔细地端详起哨塔来。 这几个哨塔做工非常简易,由四根手臂粗的木头作支腿,支腿间捆绑着若干短木,起固定作用。哨塔大约有三丈来高,一共有三层,每层有一人半的高度,四周装有护板,层与层之间架有木梯,便于哨兵登塔,顶部是几根木头绑制的简易屋顶,蒙上防雨布,用来挡风遮雨。 看了一会儿,李景面露微笑,向身后跟随的亲兵招了招手,亲兵急忙跑了过来。 “让陈大壮带一门炮过来。”李景说道。 那亲兵不知李景何意,疾步往炮营跑去。 过了一会儿,只见陈大壮带着几名炮兵,背了一门炮匆匆跑了过来。 “大帅,要做什么?”陈大壮问道。 李景摆摆手,对那几名炮兵说道:“你们几个把炮搬上去,最大仰角,看看能打多远。” 几名炮兵也不迟疑,顺着梯子爬了上去。 到了顶层,一名炮兵跺了跺脚,觉得脚下的地板很是稳固,当即把炮筒解下,旁边一名炮兵则按上支架,须臾之间,火炮便架了起来。 那炮兵按照李景的要求,把炮的仰角支到最高,然后面向无人处,将炮弹投了进去,只听砰地一声,哨塔略微晃了一晃,便即稳定下来 看到哨塔能够承受火炮的后坐力,李景顿时放心,这才把目光投向弹着点。 只见那炮弹远远飞出,落地后触发撞针,轰的一声爆炸开来。 李景目测了一下,估计距离在六百步左右,当即点了点头。 “大帅这是准备用这个东西炮击城里的官军?”陈大壮疑惑道。 李景点点头笑道:“正是,平地开炮,官军的火炮倚仗城墙的高度也可以打到我们,但是如果我们在哨塔上开炮,距离便超过官军的火炮。” “哈哈哈,这样就只有我们打官军的份儿了,官军挨打只能干瞪眼。”陈大壮笑道。 李景点点头接道:“不过要想打到瓮城上,哨塔至少还得往前推进一百步才行,也就是说,你的炮兵得分成两部分,一部分距离稍远一点,攻击外城墙上的官军,另一部向前推进一百多步,攻击瓮城里面的官军。” 陈大壮一拍胸脯道:“放心吧大帅,兄弟定把外城的官军炸得找不到北,然后第二梯队便可放心大胆地向前推进。” 李景点点头,对亲兵说道:“把建哨塔的兄弟们都找来,让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建一百座哨塔出来。” 那亲兵领命转身而去。 …… 安邑城内。 张理站在城墙上,指着城外数百步外一排哨塔问道:“流寇在那干嘛?” 身边一众官员尽皆摇头,追也不知道流寇搞什么名堂,在城外建哨塔,谁知道流寇要干什么?总不会建这么多哨塔来监视官军的动向吧?何况官军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动向。 “有古怪,流寇绝不会闲的没事儿建哨塔玩儿,搞不好他们要攻城。”张理凝眉说道。 “攻城也不会用哨塔吧?而且他们建那么远也没什么用啊!”刘柏疑惑道。 张理瞪了刘柏一眼,跟这个白痴实在没有解释的必要。 看了看哨塔与城墙之间的距离,张理看向周康问道:“周千户,不知咱们城里的火炮能不能打到流寇的哨塔?” 周康摇摇头:“怕是打不了那么远。流寇不傻,知道咱们城里有大炮,岂能把哨塔建在咱们的火炮射程之内。” “不打一下怎么知道能不能打到!”刘柏接口道。 周康看了刘柏一眼,摇摇头,喊过一名士兵,命他向对面的流寇开一炮。 结果不言而喻,炮弹的落点离流寇差了能有几十步远。 “周千户,能不能派一支部队去破坏掉流寇的哨塔?”张理看向周康问道。 周康看了眼城外的流寇摇摇头道:“非是末将不敢出战,实在是现在出战无异于让兄弟们去送死。大人请看,城外流寇严阵以待,只等我等前去,流寇兵力十倍于我,出城作战有败无胜。” 张理叹了口气道:“那只能静观其变了。” 周康点点头道:“我们先看看流寇的动作再决定如何应对。” 张理点点头。 接下来数日,流寇只在城外建造哨塔,这些天已经造了五十多个,在安邑的北城墙外排了一排,但是看流寇的架势好像还没有停止。 看到流寇几乎日夜不停地建造哨塔,张理的直觉告诉他可能要坏菜。 等流寇们建了一百多个哨塔以后终于停了下来,张理的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看了眼身边的周康,张理正色道:“周千户,估计流寇马上就要攻城了,让士兵做好准备吧!” 周康疑惑地看了看城外,只见数名流寇士兵往哨塔上爬去,到了塔上便开始安装东西。 周康心中一凛,猛地想起从别处逃过来的溃兵说起过流寇的火炮十分厉害,打得远不说还一炸一片,他们所处的县城就是被流寇用火炮给攻下来的。 想到此,周康忙对张理说道:“大人,请您退到瓮城,我怀疑流寇要用火炮攻城了,这里太危险了。” 张理点点头,对身边一众官员挥了挥手,急忙走下城墙。 待张理走后,周康眼珠一转,唤来几名亲兵低声吩咐了几句。 几名亲兵听完吩咐,先是一愕,随即点点头疾步离开。 …… 城外军营。 李景坐在帐中听亲兵汇报哨塔已经建造完毕,炮兵已经开始登塔,轻轻点了点头。想了想,李景唤来一名亲兵说道:“你去告诉王自用,此次攻占安邑,不得胡乱杀人,我只给他半天时间,能抢多少东西就带走多少东西,但是要是胡乱杀人,我就对他不客气。”琢磨了一下,李景又道:“同时告诉王自用,劫掠完以后,马上攻占夏县,然后我给他开出一条道路,让他到泽州去,让他做好准备。” 第二百零八章 谁最忠心 那亲兵得令急忙传信去了。 亲兵走后,李景又传令周大清,王二茂等部对王自用形成攻击态势。 对王自用李景也不得不防,每次让陈大壮的炮兵部队扮流寇,配合王自用攻城,李景都是小心提防。 毕竟炮兵的威力摆在那里,王自用不可能不眼红,李景必须提防他脑袋发热,攻城时顺带着攻击陈大壮的炮兵部队,抢夺火炮。 现时,李景的火炮并不多,总数只有两百余门,现在天气正寒,水库封冰,火炮枪械根本无法生产,要是被王自用夺了火炮,李景哭都来不及。 少顷亲兵回来报信说王自用等人已经准备完毕,只等这边开炮消灭城墙上官兵的火炮,便开始攻城。同时王自用回复,答应李景所说,并请李景一定要遵守承诺,打下夏县,即放王自用等人进入泽州。另外,映山红等部想回到陕西,希望李景能放开陕西方面的通道。 听说映山红等部要回陕西,李景笑了笑,心道:“这几个流寇首领倒是不傻,知道自己平定晋西南以后,必不会容他们在自己的附近捣乱,早晚会对付他们,因此想趁这个机会离开自己的地盘。” 想想,李景当即答应下来。 泽州一地太小,根本养不活这么多的流寇,到时流寇必然会到李景的地盘周边劫掠,李景未来几年必须把精力放在防范鼠疫这件事上,根本没精力去防范流寇。走一批人,李景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而且陕西那边流寇渐平,洪承畴开始清闲起来,去几拨流寇给他找点事做,省得他动别的心思。 其实李景最希望的是收编流寇,但是现在却不是时候。所谓养贼自重,因为晋西南一带有贼寇,李景以民军的名义配合官兵围剿,朝廷才提拔他,要是没有了流寇,朝廷恐怕就得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 这么多民军都是哪里来的?为何比官军的战斗力还强?不对付他才怪了! 待平阳府这边稳定下来,李景有了对抗朝廷的底气的时候,再收编流寇不迟。 想来这些进入陕西的流寇不至于被洪承畴全部给灭了,到时他们在陕西待不下去,自然还会跑来。 想明此节,李景便不再计较,随即命亲兵传令陈大壮开始攻击。 随着李景的命令传下,咚咚咚,远处传来三声炮响。 听到只有三声炮响,李景点点头,这个陈大壮是越来越会打仗了,居然学会了试射,先发几炮测试炮弹的弹着点,然后进行调整。 可惜李景现在生产的火炮都是小炮,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携带方便,并无调整诸元的功能,想调整射击距离和角度全凭经验。 待以后物资充足,李景才能设计生产口径更大,射击距离更远的大型火炮。 三声试射完毕,过了一会儿,便听数十门火炮同时发出轰鸣,然后停顿了一会儿。 李景知道这种全凭经验进行调整难免会有误差,这是进行第二轮调整。 等这一轮调整完毕,便是真正发力了。 果然,又过了一会儿,炮击声音再次响起,随即听到一阵欢呼。 李景摇了摇头,知道这是炮弹炸到城墙上面了。 炮击了一段时间之后,便听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呐喊声,流寇开始大举攻城。 李景心里叹了口气,不知城破之后,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虽然他已经通知王自用少做杀戮,但是流寇哪有什么军纪可言,破城抢劫要是不杀人才见鬼了。 李景正自沉思,忽听帐外亲兵来报,攻城的流寇被击退了,王自用派人请求再次炮击。 李景大奇,忙道:“怎么回事,难道城墙上还有官军防守?” 那亲兵点点头道:“正是如此,据王自用的人说,当他们登上城墙的时候,城墙上突然出现大量的官军和民壮,流寇猝不及防,被打的大败。” 李景一惊,这个官军的指挥将领很有一套啊!很显然官军这是在炮击的时候,便从城墙上退了下去,待炮击停止流寇开始攻城之时,官军又上了城墙。 如果这样的话,那么炮击的策略便需调整了。 闭目沉吟了一会儿,李景对那亲兵说道:“你让陈大壮通知王自用,两轮炮击之后,让王自用的部队发动佯攻,待距离城下百余步便停下来,然后再次炮击,明白么?” 亲兵点点头,领命而去。 过了一会儿,炮击声再次响起,然后流寇再次攻城,再过一会儿炮击声又响了起来。 过了良久,炮击停止,流寇再次呐喊着冲向城墙。 可惜的是,没过多久,前方有传来消息,流寇再一次被打退了,王自用派人请求继续炮击。 听说王自用又吃了败仗,要求再次火炮攻击,李景气得大骂起来:“他妈的,王自用那么多人是吃屎的么?还是当老子的炮弹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李景没法不生气,流寇明明已经攻上了城墙却又被官军打退,这说明什么?说明流寇们不愿意再跟官军拼命了。 这段时间流寇们尝到了火炮攻城甜头,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攻城时抱着决死的信心,一遇到挫折便想用火炮攻击。 但是流寇却不知道,火炮并不是万能的,尤其这种威力不大的火炮。 李景现在使用的这种火炮,平地作战威力还是不错的,但是攻城时,主要还是起震慑作用,杀伤力是远远不够的。 摇摇头,李景知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同时也知道,自己这样坐在营帐中,没有亲眼看到前线的情况,往往会判断失误,错失良机。 想了想,李景对亲兵道:“备马,我要到前面看看去。” 李景说着从亲兵手里接过大氅披上,正要出帐,忽听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便听一人说道:“大帅在里面么?” 却是周石头的声音,李景一怔,石头怎么来了? 虎头领兵以后,石头顺理成章的被提为亲兵队的队长,不过还是留在绛县。 李景在外征战,家里的事务皆由袁可立负责,石头带一部分亲兵留在绛县,一是为了袁可立等人的安全着想,另外有石头在袁可立等人的身边,许多命令通过他来传达,谁也不敢质疑,最关键的是有石头和亲兵队在绛县,可以震慑住某些人。 李景的治下有两大执法部门,第一个自然是军法处下属的执法队,专门负责查处不法的军人,第二个是都察院,负责监管官员。 但是相比李景的亲兵队来说,这两个部门的权力还差点儿,亲兵队不但有权查处不法军人还可以查处军官,碰到不法官员,他们也有权查处。 其实李景这么做也很无奈,随着他的地盘越来越大,必然要提拔大量的军官,任用大批的官员,但是这些人李景不可能全部了解,选拔的时候难免有走眼的时候。所以对这些人必须要加以监管,同样,监管的人也是从下面选拔出来的,其中难免徇私舞弊的行为,对这些人也要进行监管。 不说那些后加入到济世军的人,就算那些很早就跟随李景的首领们,随着他们的地位逐渐提高,条件越来越好,难免要拉帮结伙,这就可能结党营私。 监管这些人,李景就必须用绝对忠于自己的人。 济世军里面有一个人群,他们只会忠于李景,绝不会跟别人勾结谋私,这些人就是李景亲卫队的成员。 亲卫队的成员大部分都是孤儿,由李景抚养长大,并且由李景亲自教导多年,在他们的心目中,李景就是他们的父亲。 如果说李景的部下谁最忠心,那非亲卫队莫属。 当年这些亲兵还是孩子的时候,高奇曾跟李景开玩笑说要考验他们一下,看这些人到底对李景忠不忠心。 考验的方式是:高奇私下里找那些孩子,要认其中几个孩子为义子,只要他们同意做高奇的义子,就把他们调到自己的麾下重用。 不想,回头高奇就被那些孩子告发到李景那里,说高奇居心不良,没跟李景商量就想收他们当义子。 高奇得知以后,大赞李景把这些孩子们调教的好,并苦笑着对李景说:“如果连我都说不动这些人的话,那么就没人能说动他们了。” 高奇这句话绝非大话,在红山岭,军权只在两个人的手中,一个是李景,另外一个就是高奇,就连袁可立都不管军队的事情。 因为几乎所有的士兵都是高奇训练出来的,在士兵的心目中高奇的威信仅次于李景。 连高奇都说不动这些孩子,别人自然是别想,而且这件事过了许久,那些孩子还一直看高奇不对眼,每每看到高奇都是怒目相视,对此高奇只有苦笑。 后来随着孩子们年纪渐长,做了李景的亲兵,才终于明白高奇当年其实是考验他们对李景的忠心,这才对高奇重新恭敬起来。 对高奇尚且如此,何况别人?这样的人,李景自然放心把权力交给他们。而且这些人非常地自觉,并没有觉得自己有权,就随意干涉其余部门的工作。一般来说除非是逮到现行,亲兵队极少插手执法队和都察院的业务,这让李景对他们更加放心。 第二百零九章 居心叵测 虽然亲兵队不大管事儿,但是下面没人不知道亲兵队是干啥的,一旦犯事被亲兵队抓住,基本就没个好儿,因为在亲兵队面前绝对没有人情可讲,亲兵队只听李景一个人的话。 李景出征在外,把亲兵队的队长留在绛县,谁都知道起什么作用。 但是李景没想到石头居然到安邑来了,难道家里出了什么大事? 听守在帐外的亲兵说道:“石头哥来了,大帅在里面,快进去吧。” 随即帐门掀开,周石头大步走了进来。 见到李景,周石头单膝跪地大声道:“参见大帅!” 李景摆了摆手:“起来吧!你怎么过来了?” 周石头抱拳道:“启禀大帅,是袁先生命我过来的,朝廷册封大帅的钦差前日来了,让大帅回去接旨受封。” 李景点点头道:“袁先生怎么说?” 周石头道:“袁先生让我告诉大帅,随钦差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位监军。” 李景一愣,还派了一个监军?这是唱的哪出?自己不过一名小小的参将,派个屁的监军。 沉吟了一会儿,李景忽然明白过来,自己凭空出现,先是当了绛州的守备,没等自己这边接到册封,又被提为参将。皇上这是不相信这边报上去的功劳,因此派个监军过来看看,以辨真伪。 想想这位皇帝如此猜忌下面的官员,李景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朱由检虽然做事勤勉,但是国家那么多事情岂是他一个人能忙得过来?偏偏他还不信任下面的人,什么事都想过问一下,真是累死都是活该。 而且朱由检天份有限,许多问题根本没有办法解决,出了问题就喜欢迁怒于人。朝堂之上内阁走马灯般地换人,各部门官员出了错就撤,登基这几年,包括崔呈秀在内,兵部尚书换了七任,其中还杀了两个。 兵部尚书相当于国防部长,如此频繁换人,哪里还能实行战略战术。 而且朱由检并无识人之明,最该任命为兵部尚书的孙承宗他却弃之不用,反而任用了一堆蠢材,关键的是这些军事主管根本不懂军事,还在那指手画脚。 兵部的主管官员不懂军事,下面领兵打仗的将军有时还可以不予理会,毕竟朝廷里的那些官员离他们比较远,不可能盯着他们。 但是监军就比较讨厌了,监军是随军而行的,就在指挥打仗的将领的身边。 监军的责任原本是监督下面的将军执行上面的命令,同时核实战绩,比如打仗时杀了多少敌人,监军核实以后往上面报功,或者打了败仗,向上面反映将领的错误。 但是由于监军往往由太监出任,是皇上身边的人,倚仗着能直接给皇上打小报告,下面的将领不敢得罪他们,这些人经常在军队中指手画脚,而且经常在打仗时,胡乱出主意,干扰将领的作战方案,更有甚者,直接越过将领进行指挥。 尤其到了崇祯年间,监军更是变本加厉,这些人因为怕死,往往把部队的精兵调到身边保护自己,一看情景不妙,就带着部队逃跑。 打仗时,精兵都在监军手里,将领根本指挥不动,这仗还能打么? 有这些根本不懂打仗的玩意儿在部队中参与指挥行军打仗,大明朝对外作战能有好么?基本上是十有九输。 更可气的是打了败仗监军没事儿,领兵的将领倒霉,黑锅全将领背了,还没地儿说理去。 现在朱由检给李景弄了这么个玩意儿过来,李景顿时一阵脑仁疼。 琢磨了一会儿,李景明白袁可立为什么把石头给派过来了。 这个监军到了李景的地盘自然又开始指手画脚,袁可立怕亲兵队这帮人一怒把他抓起来,那可就无法收拾了。 摇摇头,李景暂且把监军的事情抛在一边,对周石头说道:“先不管这个,陪我到前面瞧瞧去,这些事等我打下解州再说。” 周石头点点头,率先走出营帐,从部下手中接过马匹的缰绳,弯腰道:“大帅上马吧。” 李景笑了笑,拍拍石头的肩头说道:“我还没老到上不去马的地步呢。” 石头伏低身子说道:“上吧,石头很久没伺候大帅了。” 李景无奈,抓过缰绳,扮住马鞍,伸脚踩在石头的背部,借石头起身的力量,翻身跃上马匹。” 带李景上马,周石头对一众亲兵招了下手,众人纷纷上马。 李景带着亲兵纵马来到前线,陈大壮见了急忙过来说道:“大帅,您可来了,城里这伙儿官兵邪了门儿了,居然会躲炮,我连续轰了两轮,官军居然没事儿。” 李景点点头笑道:“人家也不是傻瓜,难道站在那里等着你炸啊!” 看了看城墙上并无官军的身影,李景道:“咱们屡屡利用火炮帮助流寇攻城,官军想来已经知道底细,这才提前防备,只等我们炮击停止以后再上城墙。你看,墙上现在无人,你开炮有什么用处,只是浪费炮弹而已。” 抬头看看众炮兵站在哨塔上不知如何是好,李景叹了口气道:“打仗要随机应变,我建造哨塔的用处是提高火炮的攻击距离,压制官军的火炮,现在目的达到,为何还在哨塔上进行炮击?你现在把炮兵分成三部分,一部分不动,监视城墙上的官军,命令士兵把一部分哨塔向前推进抵近压制,另一部分下塔,向前推进三百步,平地炮击。” 陈大壮一拍脑袋笑道:“我以为大帅建造哨塔,就得在哨塔上进行炮击,却忘了哨塔的用处是什么。” 李景摇摇头道:“本末倒置!行了!准备去吧!” 陈大壮点头,急忙吩咐下来一部分炮兵,然后命令步卒把哨塔向前推进。 城下流寇大举动作,自然瞒不过城上官军的眼睛。 周康看着流寇艰难地把哨塔推向城墙的方向,顿时知道流寇要干什么了。 周康有心下令士兵开炮轰击这些流寇,但是看着对面哨塔上虎视眈眈的流寇炮兵,又打消了这个主意。 一旦官军炮兵上了城墙,必然会引来敌军的炮击,只不过是徒增伤亡而已。 看着流寇进攻有度,武器犀利,周康心里忽然泛起一个疑问:如果流寇有这么厉害的武器,又怎会屡屡被官军击败? 要知道流寇可有十万大军,就算抛去老弱妇孺,起码三万精壮还是有的,三万精壮组成的部队以此利器与数千官军作战怎会连吃败仗? 而攻下城池之后,用这样的火炮守城,又怎能轻易被人攻破? 想起前段时间有支民军组成的部队,不断收服流寇攻占的城池,周康心里忽然有些明悟。 周康仔细地打量着对面的流寇部队,只见流寇部队看似一个整体,但是那支炮兵部队隐隐好像另竖一帜,至于在炮兵附近防御的步兵,防御的方向竟然是两边的流寇部队。 再往后看,只见还有几支小股部队隐隐对流寇形成攻击之势。 再远处,一个营盘立于远处,与流寇的营盘完全不在一处。 看到这些,周康顿时明白其中的道理,心里暗骂一句:“他妈的,这是驱狼吞虎啊!” 既知其中内幕,周康不敢迟疑,匆匆走下城墙,去找张理。 看到张理时,只见一众官员正围在张理身边大拍马屁,这个说知州大人如何英明神武,那个说知州大人调度得当,连续击退流寇两次攻城。 张理则面沉似水,不发一言。 看到周康前来,张理分开众官员忙道:“流寇可是退兵了?” 见周康摇头,张理喟然长叹道:“我就知道流寇不会轻易退兵。” 随即张理发现周康的表情似乎有一丝异样,张理摆摆手,止住旁边诸官员说话,然后起身向周康走去。 周康看张理走过来,当下低声说道:“大人,请随我来。” 张理微微点点头。 周康带着张理来到城墙上的一个角落,指着对面的流寇大军说道:“大人能看出对面的流寇哪里不对么?” 张理摇摇头道:“本官不懂军事,看不出来,周千户发觉哪里不对,直说好了。” 周康点点头,他最佩服的就是张理这点,不懂就是不懂,不像有些官员不懂装懂,明明不知道,却非得胡说八道一番不可。 指着对面的流寇炮兵部队,周康把自己看到的疑点以及自己的分析详细地说了一遍。 张理听完,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你是说这些炮兵跟攻城的流寇并不是一路的,你怀疑这些人是那伙儿民军部队?”周康点点头:“其实末将也只是猜测而已,按说民军跟流寇打仗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怎么可能跟流寇混在一起?”张理摇了摇头道:“你的猜测怕是对的,这伙儿民军并非咱们一路人。两个月以前闯贼攻占的闻喜县被民军收复以后,我曾派人前去暗查过,发现他们居然私下任命官员。起初我以为当地的官员被杀,民军也是无奈才这么做的,但随后他们并未来州衙请求委派官员,当时我就怀疑这伙儿民军居心叵测。” 第二百一十章 不一样的民军 顿了顿,张理接道:“后来,我又发现他们居然在闻喜县颁布了新的律令,那些律令跟朝廷的完全不同。” 听到此,周康问道:“大人可曾跟布政使司衙门反应过?” 张理摇摇头:“未曾。” “为何不曾上报?”周康奇道。 张理摇了摇头道:“我的治下被流寇占领,自身已是失职,何况这伙儿民军毕竟打得还是朝廷的旗号,我岂能给自己找事儿。” 叹了口气,张理接道:“其实,民军制定的一些政令还是不错的,极大的减轻了老百姓的负担,很多政令我都想拿来用一用,不过你也知道咱们这里都是些什么官员,怎么可能愿意损失自己的利益去为老百姓着想?” 周康点了点头,这就是他尊敬张理的原因,张理确实是个好官,可惜他虽是解州知州,但是在解州却并不能一手遮天,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下面掣肘的人实在太多。 沉默了一会儿,张理说道:“周千户,你知道为什么民军要帮着流寇攻城么?” 周康摇了摇头,周康打仗的能力不错,但是说到动心机耍手腕他跟张理比可差远了。 张理笑了笑接道:“民军帮流寇攻城其实就是帮他们自己,因为流寇打下的城池,占领的地盘将来都是他们的,他们是在利用流寇帮他们扫除像咱们这样的朝廷官员。然后他们再任命自己人来做事。真是好手段啊!” 周康闻听默然,流寇攻占的城池,鲜有朝廷的官员能活下去的,除非是提前弃城而逃。 不过逃出去也没好下场,朝廷也不会放过这些官员。 看了看周康,张理问道:“周千户,你有没有把握守住城池。” 周康看向城外,这时对面的哨塔已经推进到位,炮兵已经登上哨塔开始做准备了。同时还有一部分炮兵则向前推进了两百多步,在距离城墙三百步左右的位置开始架炮。 估算下敌军火炮的攻击距离,周康摇了摇头,这种梯次火炮排列他虽是第一次见到,但是他很清楚,官军继续像刚才那样躲避炮击肯定是行不通的,这次敌军炮击定然会覆盖外城墙和内城墙,在城墙中间根本无处躲藏。 实际上刚才士兵躲在城墙下面的时候,也有不少士兵被炮弹爆炸后的弹片所伤。现在炮弹能打到城墙的中间,还在城墙下躲藏,那无异于让士兵等死。 想了想,周康说道:“大人,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理笑了笑道:“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你现在不讲,等流寇破城就没机会讲了。” 周康冲张理抱了抱拳道:“大人,以前我们以为是流寇来攻城劫掠,既知是民军,那咱们何不跟他们妥协一下?跟民军的首领谈谈?” 张理看了看周康,见周康神色笃定,知道他并非怕死不战。 也明白周康这样说是给大家留面子,说什么妥协,其实就是投降。 见张理沉吟不语,周康接道:“大人,你我皆知流寇破城之后必然是大肆杀戮,疯狂劫掠。如果城破,满城的官员以及他们的家小无人能逃脱贼手,大人不为自己考虑,难道就不考虑一下自己的家人?还有诸位同僚的家人?还有这满城的百姓的生死,俱在大人一念之间啊!” 顿了顿,周康接道:“大人刚才说民军颁布的政令俱为百姓着想,那必然不会不顾百姓的生死。咱们跟民军谈判就抓住这点,民军首脑要是真为百姓着想,必然会答应不再攻城。” “可是,如果咱们开城的话,那么满城的官员的仕途恐怕就.”张理沉吟道。 周康急道:“大人,到了这个时候,您还在乎仕途么?大人的官身与满城百姓相比,孰轻孰重?” 张理叹了口气:“也罢,就依你之言。走!我回去跟大家说一下。” .。 城外,炮兵后阵。李景看到陈大壮的火炮部队准备就绪,当即命人通知王自用赶紧整顿士兵准备攻城。 对于王自用领兵作战的能力,李景现在真是从心里瞧不起,两次攻上城墙,竟然全部打了回来,损失惨重不说,士兵也是大跌。 要知道在城里进行防御的乃是卫所的老爷兵和一些刚放下锄头的农民,王自用造反都五年了,手下的士兵居然打不过农民和卫所兵组成的杂牌军,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由此可见,平时王自用根本就不怎么训练士兵,否则的话,怎么可能在这样的敌人手上吃败仗? 而且停止攻城到现在,过了这么长时间,李景这边哨塔都推进到位了,他那边居然还没有把士兵整顿好。 过了一会儿,亲兵回报:王自用各部士兵损失太多,大家都产生了厌战情绪,希望李景能容他们歇一歇,或者是改日再行攻城。 听了亲兵的传话,李景顿时愣住了,过了好半天,才醒过味来,当即破口大骂道:“他妈的,老子浪费了这么多炮弹,他说不打就不打了,是不是觉得这段时间老子给他好脸儿了?” 转眼看到亲兵傻愣愣地看着自己,李景老脸一红,对那亲兵说道:“王自用他们损失了多少人马?” 那亲兵回道:“据王自用说,两次攻城共动用了一万人,完整回来的不到四千,受伤的大约有四千余人,剩下的基本都死在城墙上和城下了。” 听了这个战果,李景倒吸一口冷气,难怪王自用不想打了,伤亡这么大,谁也受不了啊! 这幸亏自己用火炮把官军的火炮压制住了,不然的话,连城墙都上不去。 王自用兵力损失过大的话,是不利于以后牵制官军的,会对李景以后的发展产生影响。 想了想,李景摆摆手,对那亲兵说道:“让他们收兵吧。” 那亲兵点点头,拨转马头,纵马往王自用所部的方向驰去。 其实李景曾冒出过自己带兵攻打安邑县城的念头,不过这个念头一闪而逝。 李景正要招呼陈大壮等人退兵,忽见前面城门慢慢打开,接着从门里出来两人。那二人出来后,城门随即关闭。 看到城里有人出来,李景不由得疑惑起来,难道是要跟流寇谈判? 李景正琢磨呢,却见这两人是奔着自己这个方向来的。 那两人到了前面的士兵面前说了几句话,随即被士兵押着见了陈大壮,过了一会儿,陈大壮又带人押着二人往自己所处的位置而来。 到了近前,陈大壮面露古怪说道:“大帅,这两人说他们是城里派来谈判的官员,要见民军的首领,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就把他们带了过来。” 李景点点头,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眼前两人。 只见这二人年纪大约在四十来岁左右,其中一人三缕长须,面目清秀,身材消瘦,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儒雅之气。另一人,脸色黝黑,双目炯炯有神,身材魁梧,手脚粗大,一身都是剽悍之气。 打量了一会儿,李景问道:“你俩是谁?找我所为何事?” 那面白之人不答反问道:“请问你可是民军的首领?” 李景皱了皱眉,他对民军这个称呼还真没弄明白。要说王自用那帮人算起来也是民军,只不过王自用的民军批的是狼皮,干的是造反的活计。他带领的济世军说起来也可算作民军,不过他是披着羊皮而已。 见李景没明白,那人知道这是双方对民军这个称呼理解有误,笑了笑道:“我找的是跟流寇作战的民军首领。” 这么说李景当即明白了,点了点头,李景说道:“我便是民军首领,你是何人?” 那人端详了李景一会儿,点点头道:“如果人中俊杰!本官张理,忝为解州知州。” 听说这个人居然是解州知州,李景大奇,不管这人是不是真的解州知州,这人的胆子可够大的。 接着那人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李景道:“这是本官的官印。” 李景接过看了看,只见印上几个篆字,看了半天也没认出上面刻的是什么字。不过看此印做工精致,用料高贵,想来不会是假。 将官印还给张理,李景笑道:“既是知州大人,此非说话之所,请随我来。” 想了想,李景从马上跃下,将缰绳递于旁边的亲兵,又对陈大壮道:“收兵,回营。” 张理见李景从马上下来,跟身边那人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轻轻点头。 李景下马与二人并行,从礼数来看,显然是非常尊重他们,换做一般人,恐怕根本想不到这一点。说不定还觉得自己骑马,让知州步行,心里沾沾自喜呢。 又见李景收兵回营,张理更觉得此人深谋远虑,做事果断。 李景带着两人回到自己的营帐,命亲兵给二人看座奉茶。 两人接过茶杯,四下打量了下李景的军帐,只见帐内设施极为简陋,除了比普通士兵的营帐略大,里面还有张书案,与普通营帐几乎无异。待二人收回目光,李景笑了笑道:“在下李景,还未请教这位兄台尊姓大名!”那人忙放下茶杯抱拳道:“末将周康,解州千户所千户。” 第二百一十一章 君子一言 李景一愣,解州的千户?这可是解州辖内最高的军事主管了,他怎么跟着出来了? 明朝的军制到了后期非常地混乱,一般来说九边地区,也就是俗称的边军使用的是营兵制,最高将领的头衔从督师到总督再到总兵官不一而足,下属的头衔是副将,参将,游击,守备,把总,百总等等。 内地则是卫所制,最高军事主官是本省的都指挥使,下面是卫指挥使和千户,百户,总旗等等。 但是当内地出现战乱的时候,卫所军的职称就变了,这时卫所军便转为营兵制,由都指挥使和卫指挥使及下面的千户出任参将和守备之类的专司城防的军职。 等战乱平息,再取消战时建制,这些军官再带着部下回到原来的卫所驻地。 不过这里还有个前提,那就是军制转换时,得朝廷下令,得有领军的总兵官才行。 而这时朝廷擢升曹文诏为山西总兵官的任命还没传达到各地,或者说曹文诏还没有开始行使总兵的权利,还没有对下面的卫所军进行军制转换,下面驻防的卫所军用的还是原来的称呼。 山西在平阳府设有平阳卫,不过平阳卫不同于彰德卫和卫辉卫等卫所。 彰德卫和卫辉卫的辖区内是有藩王的,因此整个卫所的部队都驻在一处,名义上是保护藩王,实际上是威慑藩王不可轻举妄动。 而平阳卫下属的五个千户所则散在府内各州县,负责各州县的安全。 其中在蒲州还有单独的千户所,并不归平阳卫指挥使管辖,而是直接隶属于山西都指挥使司管辖。 由于平阳卫的各个千户所分布在辖区各州县,因此千户实际上就是当地的最高军事主官。 李景听周康说他是解州的千户,顿时知道刚才的城防战就是此人指挥的。 “呵呵,周将军,刚才一仗你指挥的不错啊!处变不惊,从容应对,了不起!以周大人的才干,只做个千户实在是可惜了。”李景笑道。 听了李景的评价,旁边几名亲兵都是骇然,因为李景极少这么评价过人。 李景部下的军官能得到李景这么夸奖的只有高奇等寥寥几人,现在李景居然给周康这么高的评价,难道这个周康真的有这么厉害? “不敢当李首领夸奖,周某无能,全靠下面众将士用命,这才打退流寇的进攻。”周康抱了抱拳道。 李景摆了摆手笑道:“周将军无需谦虚,刚才一战若无将军正确指挥,安邑城现在已经破了。” 周康笑了笑道:“若是没有李首领的民军助阵,流寇的兵力就算再多数倍也攻不上安邑的城头。” 笑了笑,李景说道:“你我二人就不必互相抬举了,说说吧,两位大人找我何事?” 听李景说到正事,周康当即不言,把目光看向张理。 张理喝了口茶道:“李首领,贵军所为,张某也算略知一二,这里恳请李首领高抬贵手,放安邑县内众百姓一条生路。” 李景笑了笑道:“张大人何出此言,李某并无加害百姓之意。” 张理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李首领,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率部驱使流寇不断攻打各州县,然后顺势占领,我并非一无所知。想来首领也不会不知,流寇每攻下一座城池,必然大肆杀戮劫掠一番,无数百姓因此家破人亡,首领于心何忍啊!” 李景闻听默然,过了良久,才叹了口气道:“张大人,此种作为原非李某本意,奈何不如此推行新政便阻力重重,我行此下策,便是想长痛不如短痛,一劳永逸,将原来朝廷任命的官员驱逐或者杀掉。至于百姓因此而遭到殃及,确实无法避免,不过,李某进城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我也不瞒你,李景进城第一件事就是安民救济,另外,李某不是自吹,在我治下,百姓比以前富足的多。” 张理点了点头:“这个我也有所耳闻,李首领颁布的政令确实非常高明。” 笑了笑,张理接道:“我们评价一名好官时,经常用的一句话是爱民如子,呵呵,依我之见,这个评语未必恰当。如果那些如子的百姓每天只能吃糠咽菜,那么这样的官员我看都该回家种地。一名好官不光要对老百姓好,还得让老百姓生活的富足,只可惜,大明举国之内怕是也找不出几个这样的官员。” 听了张理的话,李景暗暗吃惊,李景不知道张理的执政能力如何,但是能有这番见识那就十分难得了。 叹了口气,张理接道:“其实,大多数的官员并不需要多少能力,只要能根据制定出来的政令兢兢业业行事,就可以做一名好官。” 李景闻听点了点头。 这个张理见识不凡,令李景顿起招纳之意。 笑了笑,李景说道:“张大人,我实话告诉你,安邑县我是势在必得,你若不想我攻城,总得拿出个法子出来才好。” 张理摇摇头笑道:“李首领利用流寇,不声不响地占了这么多地盘,其中的用意我也能猜出一二,想来是不欲与朝廷正面对敌。不过,李首领,难道你要永远这样占领地盘么?流寇总会被消灭光的,那时难得你自己动手?那样的话,恐怕就算你站了地盘,也无法顺利地推行你的政令吧。” 李景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现在他利用流寇唱黑脸,他唱白脸,占领了地盘很容易拢住人心。但是当他自己唱黑脸的时候,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还请张大人指点。”李景肃容道。 张理笑道:“我指点了你,你可不能再攻我的城了。” 李景听了心里盘算了一下,用安邑城换一个办法,虽然眼下是亏了点,但是对于日后来说好处却是更多。 想明此节,李景当即点点头:“好,我答应你了。” 张理闻听大喜,忙道:“君子一言?” 李景笑道:“驷马难追。” 张理点点头道:“既是如此,那我就说一下我这个法子。不过在说法子以前,我想先问一下李首领,凭首领的能力混个官做应该不难吧?” 李景点点头,他不想当官都已经混到从二品的参将,要是想当官,就算当不成总兵,至少一个副将是没问题的,甚至混个文官当个知府应该也不难。 张理见李景点头,笑了笑接道:“我打个比方,如果现在你是山西的巡抚,或者是山西的布政使,山西所有的政务都归你管,以首领的能力还用得着自己去攻城么?下面的地方官哪个不得乖乖听从你的命令。” 李景笑着摇摇头道:“你这个法子不妥,我的政令与朝廷的政令格格不入,下面的官员如何肯听我的?恐怕政令一出,就有无数人在弹劾我,要不了几天这个官职就被罢免了。我要不想被罢官,就得举刀兵与朝廷对抗,此非我所愿。” 笑了笑,李景接道:“不过嘛,你这个办法倒是提醒了我,这个办法在别处虽然行不通,但是你在解州当知州,在解州还是可以用这个法子的,哈哈哈!” 见张理一头雾水,李景笑道:“此时言之尚早,这样吧,我即刻退兵,过几日再来。这几日你把你手下的官员先给理顺一下,哪些能用,哪些是不能用的,你最好盘算一下。” 张理跟周康二人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轻轻点了点头,如论如何,这些人答应退兵,那这趟就算没有白来。 随即张理和周康两人起身道:“既是如此,那我二人就先告退了。” 李景点了点头,刚要起身相送,猛地想起一事。于是笑道:“张大人和周大人稍等,不知你二人回去以后如何跟手下一众官员解释?难道回去告诉他们,你俩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流寇退军?” 张理和周康一听,对啊!流寇要是这么听话,那还能叫流寇么?不把他俩砍了都算流寇讲规矩,不杀来使。 想到此,张理忙道:“不知李首领有何主意?” 李景笑了笑道:“流寇是说不通的,但是得了好处退兵还是有可能的,但是这个好处给多少合适,咱们还得琢磨琢磨,给的少了说不过去,给的多了我怕你们拿不出来。这样吧,你俩先合计一下,城里能拿出多少银钱和粮食,这个数量既要能拿得出来,还要让他们觉得拿出来有些难度,当然最主要的是让他们拿的时候肉疼,这样才合理。” 顿了顿,李景接道:“有一点你们放心,这些东西我是不会给流寇的,将来自会用到解州的百姓们身上。” 张理点点头,不知为什么,张理凭直觉认为李景不会说谎骗他,李景答应以后把这些东西用到解州,那肯定就会用到解州。而且李景所说的还是比较符合流寇的作风,只有这样,他俩回去才能跟大家解释得通。想了想,李景接道:“张大人,我给你出个主意,府库里面的钱粮你可以少出一些,让那些富商们多分摊一些,尤其那些为富不仁的地主,富商还有官绅们,你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狠狠地让他们出一回血,还有你的那些同僚们,你瞧谁不顺眼,就让他多出点血。” 第二百一十二章 敲诈 说到这里,李景忽然笑了笑:“张大人,我相信有些人肯定是不愿出钱出粮的,这你就得找周大人帮忙了,周大人手下的兄弟们为了大家拼命,他们却连钱粮都不肯出,那不是瞧不起周大人手下的兄弟吗?让周大人带着兄弟拿着家伙跟这些人说道说道,这样他们就会同意了。另外,你把这些人的名字记下来,回头我再收拾他们。” 张理跟周康两人相视苦笑,李景这是让他俩借着这个机会公报私仇,同时还在暗示他俩中饱私囊呢。 两人低声盘算了一会儿,然后张理说道:“李首领,我算了下,安邑县拿出五千石粮食应该没问题,至于银两,二十万两我估计应该能拿得出来。” 李景摇摇头:“五千石粮食是可以的,但是二十万两银子似乎有些少了,五十万两还差不多。” 听李景报出五十万两,张理和周康两人吓了一跳,这可真是狮子大张口啊! 举手止住张理说话,李景接道:“你俩是不是觉得五十万两有些多,认为拿不出来?我可以告诉你们,一点问题没有。别忘了解州有什么?有盐!那些盐商要是没钱,这天下还有有钱的么?还有那些个管盐的官员,他们能少捞了?你让他们把吞到肚子里的银子全给吐出来!” 冷笑了一声,李景说道:“这些人盐商,盐官靠着盐业牟取暴利,但是国家却收不到应得的税收,不跟他们要钱跟谁要钱。你告诉他们,想活命就得出钱,你把他们每个人缴纳的数目都记下来,等下次我过来,我要挨个调查。” “等等,李首领,你不是说不攻城了么,怎么还来?”张理忙道。 李景笑了笑道:“我答应不攻城,可没说不来啊!放心吧,我李景说话是算数的,决不会给安邑的老百姓造成任何伤害。” 摆了摆手,李景笑道:“就这么着吧,你俩回去准备吧,三天,我给你们三天时间把这件事办妥了,然后就让流寇离开解州。” 张理和周康对视一眼,神色都有些尴尬,李景的态度简直是把他俩当成自己的下属了。 摇摇头,两人起身跟李景告辞,李景拱手相送,命亲兵把他二人护送到城墙下面。 …… 安邑城内知州衙门正厅。 知州张理端坐正位,两侧则是知州同知刘柏以及解州一众官员,还有城里的官绅,富商,地主等人,在张理的身后一位师爷坐在一张书桌后面,桌上铺着纸张,墨水已经磨好。 “流寇的条件就是这些了,大家说说,都有什么主意?”张理把在李景那里谈的条件说了一遍,最后问道。 “大人,五十万两实在是太多了!”知州同知刘柏面露难色说道。 张理摇了摇头:“确实不少,不过能有什么办法?流寇现在就在城外虎视眈眈地盯着咱们呢!咱们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可是咱们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啊!咱们州库所有的银子划拉到一起也不过三万多两,就算把盐政那边的银子加上也不过十来万,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多钱啊!”主簿许瀚说道。 张理点点头,这么多银子州库肯定是拿不出的。 笑了笑,张理说道:“我想问一下大家,你们觉得自己的命重要呢还是钱财重要?到了这个关头,自然要靠大家齐心协力。这样,本官带头认捐,不过大家都知道本官比较穷,没有多少家产,我尽最大的能力,出三百两银子。” 说着对身边的师爷指了指,示意他记下来。 听张理如此说话,众人都知五十万两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又见账房先生都准备好了,显然是张理早就打算要靠大家凑这笔钱。 张理自己都掏腰包,众官员不敢再说,纷纷到账房先生那里登记认捐。 这个说捐一百两,那个说捐五十两,一会儿工夫,在场的众官员就把认捐的数额报完。 看账房先生登记完毕,张理拿过账册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笑了笑举着账册说道:“都到这个节骨眼了,大家居然还不愿出银子,看来大家都是要钱不要命啊!” 冷冷地看了刘柏一眼,在座的除了张理就是他的官最大,认捐簿子上面第二个就是他的名字。 走到刘柏跟前,张理笑道:“刘大人,本官没钱是因为全仗着俸禄养活家小。你呢?在解州地面,你的产业好像不少吧?你就出一百两银子?” 刘柏急忙摇手:“属下哪有什么产业,大人可千万别听别人胡说。” 张理冷笑道:“你那些产业都是用别人的名头顶着,别以为本官不知道,要不要本官一一给你说出来?很多事情大家都是心照不宣,本来念着大家是同僚,我不想揭穿你。不过现在是生死关头,你还如此吝啬,以后怕没什么好果子吃。” “张大人,休得血口喷人,下官哪里有什么产业!”刘柏急道。 张理点点头,也不理他,转头看向别人:“你们呢,在座的好像都有买卖营生吧,就出这点银子?还有这几位负责盐政的大人,嘿嘿,王大人居然只出了三十两银子。好!难为你拿得出手。” 一众官员纷纷说道:“我等真的没钱。” 张理笑了笑:“尔等有没有钱当我不知么?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还是只捐这些银子么?” 众人均是摇头。 张理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本官不客气了,周大人,这事就劳烦你了。” 说着从袖口中拿出一本册子递给周康道:“把这里面记的所有店铺全给本官抄了。” 周康大喜,没想到张理还有这一手,当即上前接过册子。 “张大人,不知你凭什么理由查抄那些店铺呢?”一名富商问道。 张理定睛瞧了瞧,见是城内一家布庄的老板,姓郑,是刘柏的舅舅,他家的布庄恰好就是刘柏以此人的名义开办的。 张理笑了笑道:“郑老板,你的布庄开了有些年了吧?” 郑老板点了点头道:“开了能有六年。” “不知这六年之中你可缴过铺税?”张理接问道。 “这个……”郑老板当即无语。 这家店铺虽是他的名头,背后的主人却是刘柏,谁敢跟他收税。 见郑老板无语,张理冷笑道:“你六年未曾缴税,居然还敢问我凭什么理由查抄店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郑老板看了刘柏一眼,见刘柏低头不语,想了想急忙说道:“我马上把税补上!” 张理冷冷一笑:“现在想起补税?晚了!” 冷冷地看了在座的众人一眼:“给脸不要脸,那就休怪本官不客气。周大人,就从郑老板的布庄开始抄,让这些店铺毛都不剩一根。” “且慢,张大人,你这么做可知日后会是什么下场?”刘柏冷冷地说道。 张理冷笑道:“我什么下场不知道,但是你的下场恐怕是好不了,我最后奉劝诸位,想有个好下场,还是先把自己的命保住再说。” “张大人,下官重新认捐可以么?”一名官员搽了搽汗说道。 张理看了这人一眼,却是负责盐政的那位王大人,难为他这么冷的天居然还能冒汗。 笑了笑,张理说道:“王大人,先说说你认捐多少。” 王大人道:“下官认捐三千,不,五千两!” 张理摇摇头:“什么三千两,五千两,连个数都算不明白,三千两加五千两是八千两,凑个整数一万两吧。” 听了张理的话,王大人的汗流的更多了,但是也知道自己只要认捐一万两,张理就会放他过关。 想到此,王大人一咬牙,重重点了点头道:“就依大人的意思,我捐一万两。” 张理笑着点了点头,对身后的账房先生说道:“记下,王大人认捐一万两。” 那账房先生闻听,提笔疾书。 见张理转眼间就从姓王的盐官手里榨出一万两银子,周康看了心中大为佩服,心道;“没想到这位张大人居然还会敲诈勒索,以前真是看走了眼了。” 其余诸人见王大人带头认捐了一万两银子,心里均是大惊,大家都知道王大人在京里是有后台的,不然的话也不可能被派到解州任盐课提举。 这可是个肥差,稍稍动动脑筋,一年弄个万把千两银子那是轻而易举。 盐课提举司其实归户部管,地方的行政长官是管不着他的。 但是在地方任盐课提举怎么可能离得了地方官的帮助?何况王大人的官当得并不干净,张理虽然不是他的正管,但是拿住了他的把柄,只要上奏那是一拿一个准儿。 见张理狠狠地宰了王大人一刀,众人都明白张理这是开始玩儿命了,这时谁要是还不识趣儿,那可就是嫌命长了,没见周康已经磨刀霍霍了么。 想明此节,众人再次来到账房先生面前重新认捐。而张理则扯愣着耳朵听他们报数目,当听到某盐商报了三千两之后,见账房先生正要书写记录,张理急忙上前,对那账房先生说道:“你听错了,他说的是三万两。”“啊?”那账房先生一愣,心道;“我还没写呢,你咋知道我听错了呢?” 第二百一十三章 盐厂 转头看向那个盐商,只见那盐商苦笑道:“张大人说得对,是三万两。 给这个盐商来了这么一下,其余诸盐商也不敢打马虎眼了,这个两万,那个三万的上前报数。 过了一会儿,众人登记完,张理接过账簿粗略算了一下,好家伙居然捐了七十多万两银子,其中那十来个盐商和几个负责盐政的官员就捐了近五十万。 张理看了心里暗暗咂舌,心道,还是李景有眼光,知道谁手里有钱。 将账册簿子交给周康,张理说道:“带兵去他们家收钱。” 周康点点头,忽然举着刚才张理给的账册问道:“那这些店铺怎么办?” 张理接道:“什么怎么办?去查抄啊!他们欠了那么多的税,难道不交税么?” “张理,你欺人太甚!”刘柏忽然大怒道。 张理看了看刘柏,冷声说道:“我欺人太甚?你身为朝廷命官,居然与民争利,我没弹劾你已经是对你客气了。周大人,把涉及到刘柏大人的店铺全给我抄了!至于别的没有缴税的店铺,按照税银的十倍给我罚没!” “末将遵命!”周康大声道。 说完对张理一抱拳,带着亲兵去提银子,抄店铺去了。 …… 三天后,安邑城外,济世军军营,迎来一支车队,带队的正是张理和周康。 将张理二人迎进自己的军帐,命人看茶,李景笑道:“怎么样?张大人,五十万两银子不难弄到吧?” 张理摇了摇头笑道:“别说,那帮混蛋还真有钱!李首领,你猜这次我弄了多少钱?” 李景举了举茶杯示意张理和周康二人喝茶,然后笑道:“这我哪猜得出来?” 张理轻轻呷了口茶,然后比着手指笑道:“这个数儿。” “七十万?”李景惊道,随即大笑道:“恭喜张大人发财了。” 张理摇摇头:“这次我可把下面那些官员还有治下的富商官绅们得罪光了,这些人生生被我把银子掏出来,只怕各个恨我入骨。” 李景摆摆手笑道:“张大人无须担心,过几天,我定让他们服服帖帖地听从你的命令。” 这已是张理第二次听李景说要回安邑了。 想了想,张理终于忍不住问道:“李首领,你既已答应不再攻城,为何总说过几日便回来呢?” 李景笑了笑,对身边亲兵招了招手道:“去把周知府请来。” 那亲兵点点头,疾步出帐。 张理和周康对视一眼,心里都是充满疑惑,不知李景口中说的周知府是谁。 过了一会儿,那亲兵带着一个身着官服的人返回。 张理和周康一见大惊,这人官服的补子上绣着云雀,那是四品的文官才能穿的,原来李景说的不是名字,而是官职。 那官员见到李景,恭恭敬敬做了个长揖,然后说道:“下官参见大帅。” 李景摆了摆手说道:“衡臣无需多礼,你一路劳累,还没休息好就把你叫来,是我的不是了。” 这名官员正是周衡臣。 当日听了张理的主意,李景在两人走后,命人快马将周衡臣接了过来。 周衡臣的任命跟李景的任命一样,都是刚刚下来,平阳府知府正是解州的正管,李景叫周衡臣过来,正是要这个知府来压张理。 听了李景的话,周衡臣忙道不敢。 李景笑了笑,指着张理和周康两人说道:“衡臣,我给你引见两个人,这一位是解州的知州,张理张大人,算起来是你的下属。这一位是解州千户所的千户,周康周大人。呵呵,你俩论一下搞不好还是本家呢。” 接着又对张理和周康两人说道:“这位是新任平阳府知府,周衡臣周大人,你们认识一下吧。” 听说眼前这人是平阳府的知府,张理和周康二人大惊,急忙从座位起身,张理向着周衡臣长长一揖,然后说道:“下官解州知州张理,拜见知府大人。” 而周康则是一抱拳,大声说道:“末将周康,参见知府大人。” 周衡臣摆了摆手笑道:“这里可不是本官的知府衙门,两位大人无需多礼。” 张理看了看李景,又看了看周衡臣道:“不知大人这是所为何来?” 周衡臣笑了笑道:“我原来就是大帅的下属,大帅见召,我岂敢不来?” “什么?”这次张理和周康真的是惊呆了。 其实通过刚才李景跟周衡臣说话的态度,以及周衡臣在李景面前的表现,张理和周康对李景和周衡臣之间的关系本来也有些怀疑的,但是又觉得此事实在是匪夷所思,因此两人只是动了下念头,便不敢再想。 现在周衡臣亲口承认是李景的下属,张理和周康两人还是大吃一惊。 周衡臣是知府,李景就算是总兵在知府面前也硬气不起来,可看周衡臣恭恭敬敬地样子,简直就像见了亲爹老子一样。 这个李景到底是干什么的? 李景把手压了压,示意三人坐下说话,然后看向张理和周康两人,笑了笑道:“衡臣在我面前总是这样,唉,我又不是老虎,那么小心翼翼地干嘛?” 说完,转向周衡臣笑道:“衡臣,你这人能力是有的,就是有时胆子太小,这次你升任平阳府知府,要拿出点魄力出来!三年,我给你三年时间,三年你要不把平阳府给我弄出个样子,我就还把你打发到陵川去当县令。” 周衡臣笑了笑:“卑职有什么能力,还不是按照大帅说的去做?不过大帅你放心,三年之内,卑职定叫平阳府变个样子。” 李景点点头道:“对,就得有这个决心,解州这边让张理好好帮你。解州这里产盐,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咱们好好经营经营,那就是平阳府的经济支柱,农作物主要是棉花,我看在解州这边再建一家纺织厂,加工布匹,一部分自用,剩下的让继先的布料行外卖,我看这个厂子和布料行也能给你增收不少的税。” 琢磨了一会儿,李景对张理说道:“张大人,盐厂这一块,我帮你想个法子拿下来,那些盐官不就是要钱么,给他们钱,让他们在家待着。然后咱们自己经营盐厂,多招些人,把盐加工得细一些,然后把盐卖给盐商,我看找十到二十家盐商就足够,盐商要买盐先拿钱出来买咱们的盐证,一个证五万石盐,具体卖多少钱你们商量一下,盐的利润有多少我不大清楚,不过一个盐证不能低于五万两银子。” 听李景侃侃而谈,张理心里别提多别扭了,这是把解州当成他自己家了。 不过张理从心里佩服李景想的主意。 盐业自古为官方垄断经营,是朝廷最大的财源来源之一,唐朝时期盐税是国家收入的八分之一,宋朝达到了六分之一,但是到了大明朝,官方卖盐却没有收入。 这是因为明朝的盐政跟前朝的不一样,明朝实行的开中法,盐商带着粮食或者棉布等物资到军队或者相关部门去,这些地方接受了物资以后,便按照物资的数量给盐商发放对应数额的盐引,盐商再拿着盐引到盐厂领盐。 这个做法,等于是朝廷拿盐换取粮食等物资,本身并没收到一文钱。 由于盐商给这些地方送物资时,输运等一干费用全由盐商自己负担,盐的成本相对就高了起来,盐商卖盐是要牟取利益的,自然要加价,下面的店铺也要加价,层层加码,盐价就高到了一个比较离谱的地步,这就是为什么明朝时期盐价比粮食的价格还高的原因。 另外由于盐厂加工的盐一般都会过剩,这时一些官员和某些不法盐商就勾结起来私卖。海边的人也有人冒险煮盐贩卖,这就形成了一个私盐市场。 由于成本低,私盐的价格远低于官盐的价格,老百姓自然更愿意买私盐,这样一来,贩卖官盐的盐商就有可能卖不出盐,或者是赔本。盐商们自然不愿再收物资去换盐引,或者只收少量的物资换来盐引,然后到盐厂私下贿赂盐官,买低价盐。 结果就是朝廷需要的物资越来越少,盐却还在继续销售,朝廷还需要额外花钱购买粮食等物资,根本没从盐中得到任何利益。 而李景的做法,直接就杜绝了这个弊病,盐厂也不要你什么盐引,直接就卖证给盐商,价格比私盐还低,这样一来,这些盐商的盐自然卖的更快,能极大的冲击私盐市场。 同时,盐厂卖盐能直接获得收入,抛去加工时的人工成本,至少还能有一半的利润。 张理算了一下,按照李景的办法,一个盐证卖两万五千两银子,二十个盐证就是五十万两银子,就算只有一半的利润那也是二十五万两银子,这可是暴利啊! 而且如果盐商们卖得快的话,那就还得来买盐证,实际的利润不定会有多少。不过这样的话,盐厂的生产规模就必须扩大,但是听李景话里的意思,显然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张理算盘了一下,要是自己一年给朝廷上交十万两银子,那可就是实打实的政绩,到时升官自然不在话下。 第二百一十四章 黄牌警告 不过张理转念一想,这个李景可不是善茬,这么多钱肯定不会落到他的手里。 李景对安邑县志在必得,最大的目的就是占领盐湖,花了这么多的精力,所得的利益岂能让他上交给朝廷? 摇摇头,张理清清头脑,抛去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见张理若有所思,李景笑了笑道:“张大人,周大人,在解州我仰仗二位的地方很多,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我也给两位做个保证,决不会亏待两位。” 张理和周康急忙点了点头,现在李景的势力进入解州已经不可阻挡,平阳府的知府是他的部下,为其所命行事,在平阳府,李景自是为所欲为。 在平阳府这个地界,论权谁也没有周衡臣大,论实力谁也没有李景硬气,不听话的,甚至于想反抗的那是活够了。 看李景驱使流寇攻城的手段,李景杀那些朝廷的官员是决不会手软。 张理和周康倒是不怕死,可他们还有老婆孩子呢,他们死了家人怎么办?不如现在这样闷声大发财。 说话间,亲兵进帐回报说,送来的物资已经清点过数儿,五千石粮食,五十万两银子一分不少。 李景点点头,对张理和周康说到:“两位大人这就请回吧,我这边马上通知流寇退兵。” 张理点点头,正要跟李景告辞,忽然想起一事,当即说道:“李首领,周大人,那下官多收的那二十万两银子如何处置?” 如果只是李景在此,张理是断不会问的,但是周衡臣也在这里,不问一下,回头李景让周衡臣问起这二十万两银子,那他可不好交代,不如现在就请示一下。 李景点点头,对张理的效忠行为表示赞许,笑了笑道:“这些银两做两件事情。第一件,流寇攻城,守城的官兵岂能没有伤亡,这些人想来百姓居多,一定要好好抚恤。第二件,扩大盐厂规模,还有建厂都要花钱,剩下的那些钱就都用在这些地方。另外,张大人和周大人此次保全解州,可算立了大功,立功岂能不赏?你们两人一人拿一千两银子吧。” 张理和周康二人大喜,尤其是周康,这次流寇攻城,他的部下也是损失惨重,正准备跟张理讨要一些银两发放抚恤,不想李景竟然替他说了出来。 笑了笑,李景接道:“张大人,周大人,我这人呢不喜欢贪官,对于贪官,我的处罚是很重的,但是官员也需要养家糊口,需要来往应酬,因此,为了不让官员贪污,我治下的官员的薪饷都是很高的,事情做得好,赏钱也多。我希望你俩记住了,不要干那些贪墨的事情,如果开销不够,或者是有用钱的地方,就跟我说,只要不是枉花,我私人可以给你们钱。” 摇了摇头,李景叹了口气道:“解州这边的麻烦事不少,要是按我的做法,自是把那些官员们杀掉一劳永逸,然后重新任命官员,但是现在却要头疼那些官员如何处置了。” 看了看周康,李景说道:“这几日,你带一些可靠的部下,监视一下那些官员,不要这边流寇刚退,他们就开始捣乱。嗯,衡臣可以给这些官员发传票,让他们到府衙述职,顺便给张大人镇镇场子。” “多谢首领!”张理长长一揖说道。 长叹了一声,李景接道:“很多事情明明很急,偏偏又急不来,我有些乏了,你们回去用心做事吧。” 张理和周康急忙施礼告退。 …… 张理和周康走后,李景命人带五万两银子给王自用等人送去。 其实李景知道王自用等人不缺钱,一路打了这么多城池,抢了那么多官员和富商,自然不会差钱。 但是王自用等人马上就要离开平阳府的地界,他带着流寇一路攻城掠地,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给些银钱,也算是还个人情,至于王自用拿了五万两银子如何分配,李景就不管了。 从城里面出来一个车队,王自用等人看的清清楚楚,说实话,王自用真想带兵劫了这个车队,不过看到李景的部队严阵以待,王自用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跟李景的部队打仗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都吃了不小的苦头,不然的话也不会被李景逼着到处攻城。 看这车队去的方向正是李景的营盘,抢这个车队,等于是从李景口里抢食,抢完是什么后果,王自用自然是清清楚楚。 从被李景打到被李景逼,王自用岂能不长记性? 令王自用没想到的是,李景竟然派人给他送来五万两银子,相比起城里送给李景的自然不多,但是这说明李景没忘了他们,没吃独食。 当然,这也令王自用等人十分汗颜,他们打了那么多的城池,也没给李景送一点东西。 琢磨了一会儿,王自用把下属孝敬他的一块玉拿了出来,这块玉别人看了都说好,但是具体怎么个好法,王自用倒是没看出来,正好送给李景了。 有王自用带头做表率,映山红等人也不好意思不逃腰包,纷纷从自己的藏品中取出认为能拿出手的东西交给李景的亲兵,让亲兵转送给李景。 随后王自用等人开始拔营,往夏县进发。 夏县这样的小地方,对王自用等人自然算不了什么,轻而易举的便攻占了下来。 流寇占领夏县以后,李景命周大清王二茂等人让出一条通道,放王自用等人进入泽州。 同时打开去往陕西的道路,让映山红,杨六儿等几个流寇首领带着部下返回陕西。 王自用带着部下到了泽州以后,很快跟高迎祥取得联系,双方一拍即合,聚集在一起,协同作战,把泽州搅得是天翻地覆。 此时,平阳府各州县经过流寇洗劫之后百废待兴,李景的精力全放在如何建设发展上,整日忙的是焦头烂额。 好在周衡臣,杨柳风,方程等人都已有了重建的经验,具体的事宜已经无需李景安排,极大的减轻了李景的负担。 而且当初招募的人才在此次大规模重建当中也发挥了极大的作用,有这些人言传身教,大批读过书的人来到个州县衙门,想要求个一官半职。 对此,李景是来者不拒,全部收纳。 当然,李景也不是没条件,职务可以给,但是必须出成绩,到期没有成绩,自己卷铺盖滚蛋。 由于官员越来越多,李景已经没有那么多精力亲自考察审核官员,为此李景采纳了袁可立的建议,开始实行考成法。 考成法其实是万历年间张居正的创举,顾名思义,就是考察成绩。 但是成绩如何考察呢?很简单,给下面的官员制定目标,限期完成,到期派人考察验收,如果没有完成,那不好意思,该处罚的处罚,该免职的免职。 不过张居正制定的考成法,判定的标准有些太严,以税收来打个比方,比如说规定了一千两的税额,如果收上来九百九十两,那么不好意思,考评就是不合格。 这显然有些不通情理,要知道有时候地方会出现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比如说天灾,粮食歉收等一系列问题。 张居正考成的时候,经常会忽略这些因素。 但是有一点必须承认,有这么一条考察官员成绩的法律,官员们的头上就像悬着一把刀,做起事来,必然要小心谨慎,兢兢业业。 这样现成而且好用的法律,李景自然是不用白不用。 不过,李景不会像张居正那样苛刻,他命令负责考成的官员,必须要考虑到当地的实际情况,不能只看成绩没合格,就一棍子打死。 打个比方,下面要修一条路,期限是三个月,但是在三个月内由于下雨,致使道路没有按期修完,那么考成的时候,就必须考虑到下雨这个原因。 另外,李景还实行了警告制度,类似于足球比赛的黄牌警告。 如果下面的官员没有按期达成规定的标准,那就给予一次警告,同时限期完成,如果在期限内还未完成,这才会把这名官员罚下场。 考成法的施行对官员们来说也算是一种督促,为了不被处罚,自然尽心尽力的做事。 对官员监管的越发严了,对百姓则宽松了许多。李景取消了明朝的户籍制度,所有的军户,匠户之类的限制统统取消,在李景的治下大家都是一视同仁,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职业。 这大大地提高了人们的积极性,每家工厂招工,都会有无数人前来应聘。 与此同时,李景把那些无主的土地分发给立功的士兵,这也极大的刺激了老百姓,尤其得知在李景手下当兵的各种待遇,老百姓当兵的热情极度高涨。 一系列的政策推行,加上李景实行的是惠民政策,平阳府进入了一个高速发展期,虽然还是正月,但是大家的干劲十足。 美中不足的是科学院的框架虽然早就架了起来,但是真正的人才却没有多少,这样李景的许多设想无法实行。 李景毕竟是现代人,他很清楚,靠水利带动机械限制太多,最好的办法是使用蒸汽机。 但是李景只懂得蒸汽机的原理,让他自己制造就不行了,而且他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研究这个。 现在李景非常急切地盼望徐光启能尽快地过来。要是这位大科学家能来,那么他那些外国友人也会随之而来,那时许多学科就可以开展开来。通过京城那边传来的消息,李景知道徐光启致仕以后,并未返回上海老家,而是留在了京城过年,并且给方程捎来信说,过了正月十五就过来。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夜入登州 现在正月十五已经过了,想来徐光启已经上路了,为此,李景让沈莹通知车马行的人密切注意从京城过来的徐光启一家的车队,沿途予以保护。 徐光启过来了,李景的心思又放到了孙元化的身上,也不知陈二虎到了登州没有,到了登州能不能把孙元化给救回来。 …… 当日陈二虎接了李景的命令,让他带一支小队到登州务必把孙元化救出来。 陈二虎还从没见过李景用这么严肃的口吻下达命令。 陈二虎不敢怠慢,从突击队中挑选了最精干的十六名成员组成一支小分队,精心地准备了一番之后,便快马赶赴登州。 陈二虎等人日夜兼程,终于在除夕这一天到达登州地界。 说起来,陈二虎等人能这么快赶到登州,还多亏了沿路那些车马行。 要知道陈二虎等人一路疾驰,人受得了,马却受不了,幸亏有沿路的车马行给他们更换马匹,不然的话就算再好的马,让他们这么折腾也非得倒毙不可。 到了登州,陈二虎马上派人出去打探消息,听说登州尚在官军手里,陈二虎这才放下心来。 这一路,陈二虎等人几乎就没睡过囫囵觉,现在眼见到了地头,自然要养精蓄锐,这样才有体力去救孙元化。 另外由于是除夕之日,陈二虎也不好意思让队员们继续赶路,总得让兄弟们过个年不是? 不过由于过年,很多客栈都关门歇业,陈二虎等人费尽周折,许了极高的价格,总算说通一家客栈老板开门营业。 酒足饭饱之后,有了闲暇,怀着一肚子疑问的队员们终于忍不住了,其中一人问道:“队长,大帅为什么这么急着让咱们到登州?” 李景命令陈二虎到登州救人,除了陈二虎之外,队员们并不知道具体的任务是什么。 由于一路走得急,一到休息时间大家都是马上休息,队员们自然没心思,也没精力去问任务是什么。 另外济世军的军规很严,一般来说,上级不说,下属是不会问的。 不过突击队执行的一般都是特殊任务,不可能永远对队员们保密,而且现在眼见要到地头儿了,陈二虎也准备告诉队员任务是什么。因此队员询问,陈二虎并未怪罪。 陈二虎拿起茶杯喝了口茶,然后说道:“大帅让咱们到登州是去救人!” “救人?来登州救什么人?”那队员奇道。 不光是这名队员奇怪,所有的队员都感到奇怪,千里迢迢的来登州救人,这人谁啊?居然让大帅这么看重。 “登州巡抚孙元化!”陈二虎淡淡说道。 听说要救朝廷的官员,几名队员登时面带异色。 这些人大多出自贫民家庭,没少受地方官盘剥,对于朝廷的官员从来就没什么好感。 “救登州巡抚?救那狗官干嘛?”一名队员终于忍不住说道。 听这人抱怨,其余几人纷纷附和。 “他妈的,你们想干嘛?大帅亲自下的命令谁敢质疑?这个叫孙元化的肯定是对咱们济世军有大用,不然的话,大帅让咱们千里迢迢地跑来登州,你们以为大帅闲的啊?再他妈的罗哩罗嗦,小心老子抽你们!”陈二虎骂道。 见陈二虎发怒,众人脸色一正,再也不敢多说。 其实,为什么要救孙元化陈二虎也不大清楚,但是陈二虎对李景是无比信服的,在陈二虎心中,李景就是神,让干啥就干啥。 谁敢质疑李景的命令,陈二虎第一个就不答应。 说实话,这也就是出门在外,要是在家里,陈二虎决不会轻饶了这几名队员。 陈二虎他们所在的位置虽然没在登州城内,但是由于孔有德围攻登州,这里多少也受到一些影响。过年的气氛不是那么热烈,爆竹放得都少了许多,听着声音都稀稀拉拉的,不过对陈二虎等人睡觉倒是方便了许多。 饱饱地睡了一觉,次日一早,陈二虎等人各个精神饱满。洗簌完毕,大家草草吃了点东西再次上路。 登州府地处山东半岛一带,现在的威海,烟台,蓬莱等地在当时都属登州管辖,是高丽和日本往来中国的重要港口,到了明朝后期,更成为打击后金势力的前沿阵地。 陈二虎等人赶到登州府城蓬莱的时候,已经是正月初二了。 由于孔有德沿路抢劫,一路所见十室九空,满目荒夷,哪里还有过年的样子。 好容易找了户人家,打听出此处距离登州府已不足十里,孔有德的大军,就在前方大约五里的地方扎营。 从那户人家出来,又向前行了里许,远远看到孔有德的叛军营帐,陈二虎向众人挥了挥手示意下马,找了处无人的所在安顿好马匹之后,留了四人看守,陈二虎则带着剩下十二名队员悄悄绕过孔有德的部队,往登州城走去。 还没等到城下,陈二虎等人就傻眼了,城门紧闭不说,城墙上官军严阵以待,密切地注视着城下,看那架势,只要是可疑之人出现在城下,官军直接就会射杀。 摇了摇头,陈二虎知道从城门是别想进去了,他们这些人都是河南人,口音跟登州这边完全不一样,想冒充本地的老百姓进城,根本就不可能。 琢磨了一会儿,陈二虎决定晚上带人爬墙进去。 登州城北面临海,城墙一直延伸到海边,孔有德兵力有限,不可能攀墙攻城,只能堵住城门,意图破开城门进城。 城墙这边没有叛军,官军防守的兵力也不多,到了夜间,官军必然疏忽,陈二虎找个无人的角落,要不被人发现还是不难的。 对队员们招到身边,陈二虎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队员们也知道眼下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进城。 回到存放马匹的地方,陈二虎命队员们休息,准备夜间开始行动。 见队员们渐渐入睡,陈二虎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心里不断琢磨:“登州城城防如此坚固,孙元化怎么会有危险?大帅派他来救人,这也无从救起啊!” 应该说陈二虎通过自己看到的进行判断,还是不错的。 登州城的防御确实坚固,孙元化本身还是火炮专家,精于造炮,手下更有数十名洋人担任教官,训练下属使枪用炮,孙元化利用城上火炮之利,已经连续多日打退孔有德的进攻。 但是自古以来,比登州城城防都有人攻破,何况是登州? 孔有德不是傻瓜,更在城里待过很长一段时间,他岂能不知道城里的火炮犀利?凭他眼下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攻下登州城? 孔有德敢打登州城,是因为在城里他有一个铁杆朋友,而且这个朋友手下还有不少兄弟。 当初孔有德从皮岛跑出来可不是他自己一人,带着手下不说,还有一个朋友。 这个人就是耿仲明。 耿仲明本人不算怎么出名,出名的是他的孙子,也就是康熙年间跟吴三桂一起造反的三藩之一,靖南王耿精忠。 孔有德和耿仲明都是山东人,矿工出身,当过海盗,后来一同被毛文龙收编。 毛文龙被袁崇焕杀掉以后,孔有德和耿仲明不愿继续呆在皮岛,想回山东老家,恰好登州孙元化招兵,他们就投了孙元化,然后又把原来的部下给招了过来。 大凌河被围,孔有德奉命带兵前往救援,耿仲明却留在登州。 孔有德和耿仲明是老乡,两人一起当矿工,一起当海盗,又一起当兵,可谓铁的不能再铁的铁杆,孔有德来攻登州,耿仲明岂能不帮一把? 实际上,别看孔有德气势汹汹,其实他自己心里明白,他已经无路可走,他杀人造反,朝廷岂能不剿?只有打下登州才有生路。 朝廷围剿,他可以凭坚城固守,另外登州还有战船,抢下这些战船,实在不行的话,还可以出海继续干他的老本行,当海盗。 而且孔有德相信,只要时机成熟,耿仲明肯定会打开城门,放他进城。 应该说孙元化是个了不起的火器专家,但是当官却实在不是那块材料,因为他根本就无识人之明。 孙元化根本就不知道孔有德和耿仲明两个是什么样的人。 这两个人属于典型的无赖,属于有奶就是娘那一类人,对于这两个人来说,根本没有什么道德观念。 孙元化把这两个人招到手下,不倒霉才怪了。 入夜,陈二虎带着队员再次摸到登州城下。 虽然陈二虎非常怀疑孔有德能攻进登州城,但是对于李景的命令他是不敢怠慢的。一旦孔有德真的攻破登州城,导致孙元化身死,那他回去以后可无法跟李景交代。 登州城虽然高大,但是想难住陈二虎等人还是差点。 李景亲自训练的突击队员要是连城墙都爬不上去,那也太差劲了些。 找了处无人的所在,陈二虎拔出匕首,刺进墙缝,然后抓住匕首引体向上,再刺入第二把匕首,两支匕首轮流交替,一点一点登上城墙,到了墙上,将绳子扔下,再把队员一个个拉了上去。 “队长真是好本事。”一名队员上了城墙以后轻声说道。陈二虎摇摇头低声笑道:“这算什么,你们要是看到大帅的身手,管叫你们佩服地五体投地。”那队员还要再说,陈二虎嘘了一声,示意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第二百一十六章 孙元化 借着远处城墙上火把的光芒,陈二虎等人悄悄往城里走去。 走着走着,猛听城外一阵呐喊,陈二虎等人一怔,飞步上了城墙,只见孔有德带着大批叛军突然杀到了城下,再一看,只见城门洞开,叛军蜂拥而入。 “不好!叛军杀进来了!大家快到知府衙门保护孙元化,随时准备战斗!”陈二虎一见,急忙叫道。 “知府衙门在哪?”一名队员问道。 “我他妈上哪知道?狗日的叛军来的也太快了,没等咱们摸清城里的地形他们就进来了,大家顺着叛军进攻的方向跑吧,他们肯定要攻打巡抚衙门。”陈二虎道。 只是叛军突然进城,城内早已乱作一团,到处都在厮杀,想要辨别出叛军往哪个方向进攻实在太不容易了。 “队长,你看,前面一群人往这边跑呢,咱们过去问问。”一名队员忽道。 “你猪脑子啊?你知道他们是叛军还是城里的官军,还过去问问?开枪抓人!”陈二虎骂道。 “是!”众队员闻听也不犹豫,当即持枪开始射击。 一阵枪声响过,前面地上倒下十来个人,这群人突遭打击,顿时慌作一团,哄地一声,四散而逃。 其中一人不辨方向,竟然冲着陈二虎等人的方向跑来。 陈二虎也不迟疑,一记扫堂腿将他撂倒,随即一脚踏住那人胸口喝道:“巡抚衙门在哪?” 那人被陈二虎一腿撂倒,顿时摔得七荤八素,一时不明所以,过了一会儿才醒过神来,急忙往身后一指:“那里就是。” 陈二虎抬眼一看,只见远处一个街角突然冒出一群人,呐喊着往外面杀去。 再仔细一看,只见这群人出来的地方赫然一座高大的建筑。 “滚吧!”陈二虎提了那人一脚喝道。 前面是巡抚衙门,而这些人却往这边跑,显然定是官兵见叛军进城开始逃命。 “快走!”陈二虎急道。 这时,大家也知事态紧急,叛军已然进城,他们却连孙元化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这可如何去救? 所谓屋漏偏遇连夜雨,陈二虎等人刚跑到前面的街口,忽听四周一阵纷乱的脚步,其间夹杂着哭爹喊娘的声音,陈二虎定睛一看,却是城里的百姓开始逃命。 “他妈的,开枪,别让他们把咱们冲散了!”陈二虎喝道。 众队员也知一旦大家被冲散,那么再想聚齐就难了。 砰砰砰,一阵枪声响过,撂倒一堆百姓,那群百姓一见这边有人杀人,哪里还敢继续前跑,掉头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陈二虎等人急忙快步跟上,走了里许,忽见前面有人厮杀,陈二虎等人分不清那些是官军哪些是叛军,当即开枪将之击毙。 “队长,这样不行啊?这样下去哪里能找得到孙元化。”一名队员说道。 陈二虎阴沉着脸也不回答,他何尝不知,这么找不是办法,但是现在城里如此之乱,根本无法向人打听。 想了想,陈二虎忙道:“咱们找个高点的地方看看,看哪里厮杀的最激烈,哪里便是孙元化的所在。” 众人一听,对啊,孙元化是登莱巡抚,别人可以跑,他是不能跑的,现在定然率军与叛军厮杀,以期将叛军赶出城去。 要说城里高大的建筑真是不少,离陈二虎等人不远处就有一处。 陈二虎带着队员快步过去,两名队员一搭手,其中一人一跃上了墙头。然后四下望了望,忽然指着左前方叫道:“那里火光很亮,而且隐隐有厮杀声,应该在那里。” “走!”陈二虎大喝道。 那名队员所指的方向,从陈二虎他们现在的位置过去,还需绕过一片房屋。 陈二虎等人发足狂奔,转过街道,远远便见前面一片火光,火光中一群人正奋力厮杀。 其中一人身着文官服色,手执长剑,只见剑光闪烁,每出一剑,便能刺伤一人,剑术着实了得。 可惜打仗时剑的威力远不如刀,由于剑质很软,被刺的人并未受到重创,另外在一定距离内,剑也不如长枪好使,每当敌人持枪向他刺出,便得不停后退,不敢格挡。 因此那文官看似打的精彩,但实际上却是节节败退。 “我的妈呀,那些是什么人?”一名队员突然叫道。 “什么什么人?”陈二虎奇道。 “队长你看,那些身材高大,满脸是毛的家伙。”那名队员说道。 陈二虎一愣,急忙仔细观看,这才看到在那文官身旁还有几十个脸上长毛,头发卷曲,眼睛冒着绿光的家伙,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极为狰狞可怖。 陈二虎只看几眼便知这些人是那文官一伙儿的,那么跟他们作战的不问可知,定是叛军。 “那些人是官军一伙儿,咱们杀跟他们厮杀的人。”陈二虎喝道。 队员们早已持枪准备,只是双方厮杀正酣,队员们不知要向哪一方射击,现在听了陈二虎的命令,当即确定了目标。 一顿乱枪之后,前面顿时倒下十余个人,陈二虎等人也不停歇,一边前进,一边开枪,转眼间杀到近前。 那文官见来了救兵,顿时大喜,随即发现这些人穿着百姓的衣服,于是开口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请问孙元化孙大人在哪里?”陈二虎不答反问道。 “本官就是,你们是什么人?”那名文官说道。 听说此人就是孙元化,陈二虎顿时大喜,忙道:“在下陈二虎,奉命来救孙大人。” “奉命?奉谁的命?”孙元化奇道。 陈二虎摇摇头,一边开枪一边说道:“孙大人,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还是想怎么出城吧。” 孙元化摇了摇头道:“本官身为登莱巡抚,叛军攻城,岂能弃城而逃!” 陈二虎闻听,心里大骂:“他妈的,怎么当官的都是这样的笨蛋,连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句话都不明白。城丢了,回头带兵再夺回来就是了,真不明白,大帅为什么要救这么个蠢驴。” 见孙元化要往叛军的方向冲,陈二虎急忙把他拉住:“孙大人,你要过去送死么?” “放手,本官守土有责,岂能见贼不杀。”孙元化一挥手想要甩开陈二虎。 陈二虎岂能容他挣脱,反手握住孙元化的手腕,然后指了指那些卷毛绿眼的家伙问道:“这些是什么人?你去送死,难道要他们也跟你一同送死么?” “他们是本官花钱从澳门雇佣的弗朗机人,拿了本官的钱,自然要跟本官一同作战。”孙元化道。 陈二虎也不知道澳门是什么门,更不知道弗朗机是什么玩意儿,听孙元化张口本官,闭口本官,陈二虎顿时大怒:“闭嘴,你不称本官我就不知道你是当官的么?他们拿了你的钱是该替你卖命,但是你不能让他们白白送死。叛军已经大举入城,你根本没能力再把他们赶出去,与其白白送死,不如先逃出去,然后再做图谋。” “本官身为朝廷命官,打不退叛军,大不了一死而已。”孙元化道。 见孙元化如此执拗,陈二虎再也忍不住了,反手一掌砍在孙元化的脖子上,然后破口骂道:“去你妈的,你死了,老子怎么回去交差?” 孙元化万没想到陈二虎竟然突然出手,猝不及防之下,被陈二虎砍个正着,受此重击,顿时晕了过去。 命一名队员背上孙元化,陈二虎转头看向那些孙元化雇佣的弗朗机人说道:“你们既是孙大人雇佣的,那就得保护孙大人周全,不想死在这里的,跟我杀出去。” 这些人正是孙元化雇佣的外国教官。 陈二虎等人从没见过外国人,突然见了还以为是什么怪物,心里难免吃惊,不过陈二虎带领的突击队员都经过残酷地训练,此时听说是外国人,那就是人不是怪物,顿时不再在意。 应该说孙元化花钱雇佣的这些外国人还是比较忠诚的,在叛军入城以后,大批官军纷纷逃命的时候,依然跟随孙元化作战。 虽然死伤了数人,但仍然死战不退,确实值得尊敬。 对这样的人,陈二虎自然不想让他们白白送死。 说实话,这些外国人也不想送死,但是没办法,他们拿了孙元化的钱,就是孙元化雇佣的佣兵,对于佣兵来说,信誉是非常重要的,如果他们把孙元化抛弃了的话,那就等于失去了信誉,以后就再也没人会雇佣他们了。 因此虽然他们也不想白白送死,但是碍于孙元化不跑,他们也不能跑。 这些外国人人在孙元化这里已经呆了很长一段时间,都学了不少中国话,陈二虎刚才和孙元化对话,他们多少听明白了一些,知道这些人是来救孙元化的,知道眼前这人刚才是劝孙元化离开这里。对此他们自然是求之不得,虽然眼前这人把孙元化打晕,但显然对孙元化是没有恶意的。此时听陈二虎让他们保护孙元化周全,自是暗示他们一起逃命,这些外国人稍作商议,当即答应下来。 第二百一十七章 天生的好奇心 见这些外国人同意,陈二虎大喜。 这些外国人总数大约有四十来人,跟突击队聚在一起,就是一个不小的队伍,这样一来,实力明显增强。 要知道突击队虽然武器精良,但是毕竟人数太少,现在城里乱哄哄的,到处都是叛军和官军以及百姓在到处乱窜,突击队很容易被这些人给冲散。 毕竟突击队不能一直以火枪开路,突击队带的子弹也是有限的,不能无节制地消耗。 见这些外国人各个手执长剑,陈二虎摇了摇头,这玩意儿打仗根本不好用,见地上不少叛军遗落的武器,陈二虎命队员把那些武器捡起来交给那些外国人。 叛军使用的武器大多是长枪,对阵时,远比长剑好用得多。 而且陈二虎当年在金牛岭时,可是练过枪阵的,两排士兵交替刺击,那是相当得厉害。 其实陈二虎本来还想让这些人换一下服装的,这些外国人穿的衣服跟明朝的服装完全不一样,实在是太过显眼,不过看到这些人各个身材高大,陈二虎急忙打消了这个念头。 令陈二虎惊奇地是这些外国人对阵形的领悟能力竟然很高,陈二虎只是简单地说了下枪阵的意思,这些人就明白了,并且能迅速地列成阵形,看的陈二虎是大为佩服。 想当年他们列阵的时候,不知挨了多少打,才站好队形。 一切准备就绪,准备要走的时候问题来了。 无他,不认识路啊! 可能是看出陈二虎不认识路,一个外国人说道:“我来带路吧。” 听这人说话拗口,陈二虎皱了皱眉,不过马上答应下来。 这个外国人对城里的道路非常熟悉,什么胡同,什么隐蔽的地方居然都知道,带着陈二虎等人专往偏僻的地方走。 兜兜转转,绕了老大一个圈子,终于转到城门处。 但是到了城门口,问题又来了。 城门已经关闭了,而且有叛军守卫。 “他妈的,叛军怎么把城门给关上了。”一名队员骂道。 旁边一名队员瞪了那人一眼:“废话,他们攻城干嘛,不就是为了抢劫么?城里现在这么乱,人都想着往外跑,要是人跑光了,他们抢谁去?” 陈二虎摇了摇头说道:“不对,叛军攻破城池,城里大乱,他们现在抢的正欢呢,根本顾不上关城门,关闭城门是因为有人下令,他们这是要抓人。” “抓谁?”那名队员问道。 陈二虎向队员身上背的孙元化努努嘴:“抓他,同时也抓我们。” “抓咱们干嘛?叛军又不知道咱们是谁。”一名队员奇道。 陈二虎笑了笑道:“本来是不知道的,但是咱们救了孙元化以后,他们就知道了,别忘了,刚才咱们可是从叛军的包围中救了孙元化,被打跑的叛军回去岂能不向上面报告?” “那现在怎么办?”队员问道。 陈二虎大略数了下城门处的叛军,人数倒是不多,只有五十来人,要打败这些人不难,难的是城门上方的城墙上和门楼里还有叛军,这些人手拿弓箭,对下面的人威胁极大。 尤其是门楼里的叛军必须干掉并且要占领门楼。 因为城外还有护城河,城门打开以后,还必须放下吊桥才能出去,而控制吊桥的绞绳就在上面那个门楼里。 但是要进入门楼,就必须干掉城墙上面的叛军,这样才能从城门两侧的台阶上去。 估算了下距离,陈二虎摇摇头,距离有些远,而且城墙上面的叛军有墙挡着,开枪射杀的把握实在不大。 另外上面不是一个两个人,两边加一起起码有二十多人,他们只有十三支枪,根本不可能一下子就把上面所有的叛军干掉,一旦有漏网的,躲藏起来,那再想上去就难了。 而且,偷袭上面的人必然会惊动城门口的叛军,一旦叛军示警,大批叛军追来,再想脱身就难了。 观察了一会儿,陈二虎摇摇头,要想上城墙放吊桥,无论如何都要惊动叛军,看来只能强攻了。 但是强攻,也不能从下面往上面攻,还得迂回一下。 陈二虎回身四下看了看,却见身后不远处,有一处可以上城墙的阶梯。 将六名队员叫到身边,陈二虎低声说道:“你们几个从后面的阶梯上城墙,把看守门楼的叛军哨兵干掉,然后进入门楼把吊桥放下来,我带剩下的人消灭城门口的叛军,打开城门。” 六名队员点点头,整理下枪支,然后轻轻往台阶处走去。 看看队员悄悄摸上城墙,陈二虎把剩下人的组织起来,只等城墙上枪响,这边就对城门发起攻击。 少顷,城墙上,突然响起枪声,趁城门处叛军一愣神的工夫,陈二虎大吼一声:“杀!” 说话间,扣动扳机,当即射杀一名叛军士兵。 接着又是数声枪响,又有几名叛军倒地。 陈二虎也不迟疑,带着众人往城门处跑去。 陈门口的几十名叛军,突遭打击,顿时有些慌乱,待看到陈二虎等人向他们冲来,方才醒过神来,不过这时陈二虎带着外国友人已经杀到,在枪阵面前,没有盾墙防御,这些叛军只有被屠杀的份儿,第一排长枪刺出,便撂倒了十余名叛军,待第二排上前,又干掉十余名叛军。 见来人如此凶猛,叛军发一声喊,当即四散而逃。 陈二虎不敢迟疑,急忙带着队员落锁开门,只听一阵嘎嘎地声音,城门缓缓打开。 城门刚刚打开,只听轰地一声,吊桥重重落了下来,接着便是漫天灰尘飞扬,却是上面的队员着急,不愿放绞盘,直接抽刀砍断了绳子。 “他妈的!这群兔崽子。”陈二虎骂了一声,急忙用手掩住口鼻。 不等尘埃散去,陈二虎带着众人就往城外跑去。 刚过吊桥,便听身后一人哎吆一声。陈二虎扭头一看,只见一名队员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陈二虎大喝道。 “小心,上面有人放箭。”那人急忙叫道。 “妈的,我去干了他们。”陈二虎身旁一名队员叫道。 “住嘴,快把他背上,先逃离这里再说。”陈二虎喝道。 那人听了,知道现在不是治气的时候,急忙抓起那名伤员,一把将他甩到背上。 “日你娘的,狗日的四娃子,你当老子是麻袋呢?”那伤员触动伤处,破口骂道。 四娃子嘿嘿笑道:“这档口还管那些?谁叫你运气不好,这么多人偏偏就射中了你。” 陈二虎也不理会这二人拌嘴,那人现在还有精神骂人,那就说明伤得不重。 就在这时,只听城上“呜呜呜”响起号角声,却是叛军反应过来,吹响了示警的号角。 “他妈的,丁有才,你们动作快点,一会儿叛军要追来了。”陈二虎一边跑一边回头急声喊道。 “来了!来了!”后面有人叫道。 正是刚才落关破锁的那六名队员追了上来。 陈二虎仔细数了数,见没人掉队,这才稍稍放心。 众人撒足狂奔,顷刻间便跑出一里多地,只是有队员身上背着人,渐渐赶不上别人的脚步。 而这时,身后传来马蹄声,却是叛军追了上来。 陈二虎叹了口气,叛军既然有马,那无论如何也跑不过的。 “逃不掉的,放本官下来吧。”孙元化忽然说道。 陈二虎点了点头,也没问孙元化何时醒来的,他那一掌砍得虽重,但极有分寸,算时间孙元化早该醒来了。 孙元化一直没有开口,是因为他知道叛军已经占了登州,凭这些人根本收复不了城池。 另外孙元化丢城失地,自知罪责难逃,不知何去何从,所谓哀大莫过于心死,孙元化既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装作没醒。 但是叛军追了上来,那自是要将他擒获,孙元化这个人虽然当官不行,但是读书人的本色却不输于旁人,于是开口要求下来。 命队员将孙元化放下,陈二虎说道:“孙大人,在下奉了我家大帅之命救你,定不会让你丧于贼手。” 孙元化摇摇头叹道:“叛军人多势众,你只有这点人马,如何能救我出去?把我交给叛军吧,这样你们才能有条活路。” 陈二虎倒是没想到孙元化居然还挺讲义气,为了自己这些人能活命,甘愿被叛军掳去。 笑了笑,陈二虎解开背上的包袱,然后轻轻打开。 包袱里是一个铁盒,铁盒上面还有一个小孔。 陈二虎小心翼翼地打开铁盒,把里面的东西取出,然后飞快地组装起来,一会儿工夫一张弓出现在众人面前。 “啊?”众人见了均是大吃一惊。 陈二虎也不理会众人,从盒子里取出一支箭支,又取出一物旋在箭支上面。 “这是什么箭?制作竟然如此精巧!”孙元化惊叹道。 孙元化精于火炮制造,对一些奇巧之物天生的就有好奇心,见陈二虎拿出的弓箭居然能够组装,而且做工精致,顿时忘了眼下的险境,不由出声问道。 陈二虎笑了笑道:“这是我家大帅的复合弓。”“复合弓?这弓如何制作出来的?”孙元化奇道。陈二虎摇摇头,复合弓怎么制作他自然也不知道,当年他刚认识李景的时候,李景就已经有这张弓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无赖 陈二虎是李景身边极少数知道李景有这张弓的人,对这张弓陈二虎可谓是垂涎欲滴已久,以前李景派他出去执行任务时,跟李景央求了很久都没给他。 这次来登州救孙元化,陈二虎又跟李景借这张弓,考虑到此行实在凶险,李景便答应了陈二虎,还特意给陈二虎带了三支箭,以备不时之需。 陈二虎本想借那张弓使用,万没想到李景居然连箭都给了他,而且给了三支。 当初彰德卫和卫辉卫的官军联手围剿红山岭的时候,李景带陈二虎去偷袭林县方面的官军,陈二虎见识过爆破箭的威力,当时李景一人偷袭官军营地,一箭把营地夷为平地,爆炸的声音十余里外都能听到,陈二虎怎么也想不出世上为何会有这般威力的武器。 当时陈二虎接过箭支的时候,心砰砰直跳,手都开始哆嗦了! 在教了陈二虎使用方法之后,李景特意嘱咐陈二虎,除非万不得已,能不用最好别用。 陈二虎听了当时是大点其头。 但是现在叛军追了上来,情势严峻,陈二虎无奈,只好把复合弓和爆破箭拿了出来。 见陈二虎不说,孙元化也不好再问,但是心里却充满了疑惑,不知陈二虎为何如此笃定。 要知道叛军来的不是几十人,而是数百人,凭这张弓就能退敌么? 其实不光是孙元化有疑问,在场诸人心里都有这个疑问,包括那些突击队员们。 从山西过来的时候,队员们就发现陈二虎背着个包袱,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陈二虎居然还把包袱搂在被窝里,生怕包袱长脚跑了的架势。 现在打开包袱,里面却是一张弓,而且看陈二虎的样子,是要用这张弓退敌,这好像也太扯了吧? 弓箭的威力再大,难道还大得过他们手中的步枪? 但是见陈二虎郑重其事的样子,似乎真的准备用这张弓退敌。 陈二虎把弓箭组装完毕,又取出一只扳指戴在手上。 没办法,这张弓在李景教他组装的时候,他试过,虽然能拉开,但是拉得比较费劲,主要是弓弦勒手,不戴扳指还真吃不住劲。 陈二虎这边准备好了,叛军也追了上来,领头的正是叛军首领孔有德。 见眼前这些人一副有恃无恐的架势,孔有德心里不由一阵奇怪。 不过孔有德并未在意,他的目标也不是这些人,而是孙元化,而且孔有德追孙元化并不是要杀他。 说实话,孔有德虽然人品不咋地,但是有一点是值得肯定的,那就是讲义气。 孙元化在孔有德走投无路的时候收留了他,孔有德心里其实一直非常感激。 孔有德追孙元化,其实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让孙元化回来继续当他的领导。 说起来有点匪夷所思,但是这就是孔有德的真实想法。 孔有德虽然是个无赖,但是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还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他知道,凭他的名声根本在登州站不住脚,要想站住脚就必须让孙元化回来。 让孙元化回来当然不是当登莱巡抚,而是当造反的头头儿。 孙元化不但有文化,还有技术,虽然识人不明,但是搞内政,治理地方还是很有一套的。 如果能把孙元化拉来入伙儿,那么他在登州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对面这些人持枪以待,孔有德自然不会凑到眼前挨打,走到距离一百多步的时候,就停了下来。 可惜的是孔有德并不知道,一百步其实已经到了步枪的有效射击范围之内。 “队长,这小子找死,我杀了他。”一名队员说道。 “别急,他单骑前来,怕是有话要说,先听听他要说什么。”陈二虎道。 听说这么远的距离陈二虎等人的枪就能打到,不仅孙元化吃惊,就连那些外国人也感到吃惊。 可惜的是现在天还是黑的,根本看不清陈二虎等人带的枪支是什么样子。 孔有德停下来,向陈二虎等人一抱拳道:“请问孙元化孙大人可是跟你们在一起?” 孙元化上前几步说道:“本官在此!孔有德,本官待你不薄,你带人掠夺乡民,本官不曾于你计较,让你依旧回来,你为何忘恩负义还要造反,攻打本府?” 孔有德摇了摇头道:“孙大人当初收留之情,孔某从不曾忘,孔某造反也是无奈。月前大人令我带兵到大凌河解围,孔某不说二话,当即带兵前去。由于粮草不足,我手下士兵走到半路就没吃的了,当地官府不给解决,我难道能让兄弟们饿着肚子去打仗么?劫掠乡民也是无奈。孔某自知犯了杀头的大罪,只好反了。孙大人!孔某也是被逼无奈,还请体谅则个,今日孔某追你,并无别的意思,孔某知道孙大人在登莱一地威望甚著,想请孙大人带着我们一起干,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孔有德这番话,听的陈二虎是目瞪口呆。 陈二虎跟着李景当了数年土匪,见到的无赖多了去了,但是像孔有德这样的无赖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合着孔有德造反竟然是被逼无奈!带兵劫掠乡民就还有理了? 你带兵打仗走多远的路,需要带多少粮食你不知道?没带那么多粮食你跑那么远打个屁仗啊! 还有,没有吃的你不会花钱买啊?回来孙大人不给你算账?你自己劫掠乡民犯了杀头之罪是别人逼的?你造反了还想拉孙元化下水,这天下还有这么无赖的人么? 孔有德这番话不光陈二虎听了吃惊,就连孙元化也没想到孔有德竟然把自己造反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不过孙元化终究不是孔有德,这时看清了孔有德是什么人,自知无论自己说什么,孔有德都是不会听的。 孙元化摇了摇头道:“孔有德,本官是决不会跟你造反的,此话休要再提!你若要杀我,孙某人头在此,你只管派人来取。” 孔有德忙道:“孙大人,孔某绝无伤害大人之意,孔某让大人加入,其实也是为大人着想,大人丢城失地,罪责不轻,回去皇上必然不会饶你,还是随我一同反了吧!” 孙元化摆了摆手:“孔有德,你无需多言,本官是决不会反的。” 见孙元化态度坚决,孔有德沉吟了一会儿,终于抱了抱拳道:“孙大人,孔某当年蒙大人收留,此恩决不敢忘。既然大人不远加入,那孔某也不强求,大人这就去吧。” 陈二虎倒是没想到孔有德这样的人还会讲义气,竟然放孙元化离开。 不过陈二虎略一琢磨,便知孔有德若是不讲义气的话,也混不到今天,更不会有人为他打开城门,放他进城。 同时明白孔有德说这些话的含义,这话不光是说给孙元化听的,更是说给他身后的士兵们听的。 他这是在告诉手下士兵,我孔有德是讲义气的人,只要跟着我干,我绝不会亏待大家。 要说陈二虎跟了李景这么多年,也学会耍一些心机手段,刚才孔有德收买人心这番话,李景以前也说过,效果那是相当的显著。 孙元化也没想到孔有德会放他,不过孙元化是知识分子,却没想到孔有德说话居然还有别的用意。 当下孙元化也不多想,冲孔有德略一抱拳:“那就多谢孔将军放我一马了。“ 孔有德自然听出孙元化的嘲讽之意,也不多说,摆了摆手,拨转马头,往回走去。 “队长,要不要杀他?”一名队员说道。 陈二虎摇了摇头,孔有德放过了孙元化,他正头疼怎么把孙元化弄回去呢,这档口哪敢再横生枝节。 要是杀了孔有德,搞不好孙元化见叛军没了首领,从哪借点兵又把登州城给打回来了呢。那就纯属没事找事儿。 摆了摆手,陈二虎示意队员们把枪收好。 孙元化刚蒙孔有德放了,自也不会让陈二虎下令开枪。 人家刚把你放了,你掉头就打人黑枪,人品也太过低劣,那不是让人瞧不起么?孙元化这点脸面还是要的。 见孔有德带兵远去,孙元化叹了口气道:“走吧!” “孙大人要往哪里去?”陈二虎问道。 孙元化摇了摇头,他能道哪里,自然是回京请罪,请皇上发落。 见孙元化意兴阑珊,陈二虎知道等待孙元化的下场肯定好不了。 想了想,陈二虎道:“孙大人,我家大帅让我来救你,不如你先去见见我家大帅,看看他有没有法子帮你。” “你家大帅是谁?”孙元化奇道。 先前孙元化听陈二虎说奉命来救他,随口问过一句,陈二虎并未回答。当时他只想着跟叛军拼命,也没想心里去,随后便被陈二虎打晕了过去,直到现在听陈二虎又提奉命救他,这才想起陈二虎还一直没告诉他是谁派人救他。 陈二虎笑了笑道:“你见过我家大帅以后自然知道。” 陈二虎可不傻,他知道孙元化未必认识李景,一旦说出李景的名字,孙元化见自己根本不认识此人,岂能再跟着他走? “莫不是孙承宗孙大人?”孙元化忽然问道。陈二虎摇了摇头说道:“孙大人,此时咱们还身在险地,而且还是夜间,你不会准备就在这里呆着吧?还是先随我找个住处,待我慢慢跟你说。”孙元化点点头:“也好,此地非谈话之所,还是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 第二百一十九章 科学院院长 辨了辨方向,陈二虎带着众人往藏马之处而行。 只是出城时是那个外国人带路,走的并不是这个方向,现在往这边走,却要绕个大圈子。 陈二虎等人走了大半个时辰,眼见天色渐渐放亮,才跟留守的队员会齐。 这一夜留守的四人一直提心吊胆,不知陈二虎等人此行能否救出孙元化,直到看到陈二虎带人回来,这才放下心来。 而当他们看到那些外国人时,也是吃了一惊,不知这些黄发碧眼的家伙是什么玩意儿。 陈二虎自不去跟他们解释,命大家拿出干粮饮水,草草吃了一点,便即启程。 只是突然多了近四十人,马匹却是不够了,陈二虎当即下令几名队员快马去打前站,让他们找最近的车马行调车辆马匹过来。 两日后车马行派出车辆接应,孙元化和那些外国人坐上马车,至此陈二虎才放下心来。 无他,实在是他们这支队伍太过招摇,尤其那些外国人实在太过扎眼,一路那些老百姓看到这些外国人,或者是像见了什么怪物一般四处躲避,或者是充满好奇跑过来围观。 害的陈二虎只好带着众人尽量从没人的地方走。 孙元化能跟陈二虎走,并非被陈二虎的言语打动,而是被陈二虎等人手里的武器打动。 天明以后,孙元化等人终于看清陈二虎等人背的枪支,孙元化要来一支看过之后,大感惊奇。 在陈二虎指点下,孙元化试射了一枪,心里更是吃惊。这枪跟火铳的样子差不多,但是威力却不可同日而语,打得远不说,还打得准,而且发射的是子弹,免去了装药点火的过程,另外开枪以后没有硝烟。 孙元化这个人当官不行,但是研究火器却是行家里手,火炮和枪支有些道理是相通的,孙元化看了这种枪支,略一琢磨便知道这不光是枪支的工艺被改进了,连火药的工艺也被改进了。 孙元化这种人一旦看到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居然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东西,那自是心痒难搔,当即询问这枪如何制作。 陈二虎哪懂这个?只是说这枪是自家大帅研制,他不懂这个。 到了这时,孙元化已知派人救他之人自己绝不认识,不然的话,制作出这么好的武器,怎么会不告诉他? 而且这人恐怕也不是朝廷的人,否则这么犀利的武器,朝廷得知以后,自然要大力研制生产。 这时孙元化已经完全被陈二虎的武器所吸引,早把自己丢城失地之事忘在脑后,满脑子都是见这个武器的设计者和制作者。 孙元化跟陈二虎走,他雇佣的那些外国人自然也要跟着。 他们的财产全落在登州城里,可以说是身无分文,一路上别人都把他们当做怪物一样看待,想乞食都没人搭理他们,不跟着孙元化和陈二虎等人,那只能喝风了。 多了四十来人的负担,陈二虎倒是不在乎,别说四十个人,就算四百个他也养得起。 能管李景叫哥的人除了柱子就是陈二虎了,这个牌子在景记商行绝对好使,把自己的腰牌一亮,景记商行要啥给啥。 看到陈二虎一路所经之处,无论是酒楼,客栈,车马行还是钱庄,都像他自家的一般,孙元化等人都是目瞪口呆,不知这些人到底是干什么,这么多商家像活祖宗一样伺候。 尤其那些外国人,在孙元化的手下,他们的待遇虽然不错,但是哪里会有人这样伺候他们?在他们想来,就算是皇上也不过如此吧! 眼见孙元化已经落魄,估计也没钱再雇佣他们了,这些人顿时打起换一个东家的念头。 回来的时候,由于有车马拖累,速度远比来时慢得多,陈二虎等人走了一个多月才到家。 到了翼城县的时候,陈二虎命人快马给李景报信,说把孙元化接回来了。 听说孙元化来了,李景大喜,当即和袁可立带人亲往翼城县迎接。 然而还没等李景等人走到翼城县,更大的惊喜来了,徐光启也到了翼城县。 从京城到翼城县路途比从登州到翼城县近了许多,道路也好走许多,因此徐光启虽然是正月十五以后动身,但是居然跟孙元化前后脚到达翼城县。 袁可立跟徐光启已经多年未曾见面了,看到徐光启的时候,说话时嘴唇都有些哆嗦。 同样,徐光启见到袁可立时,也是激动不已。 “子先兄。” “礼卿兄。” 两位老人把臂相望,一时都不知说些什么。 好在这里还有孙元化。 孙元化已经跟徐光启见过面了,但是他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袁可立。 “节寰公,您老还记得晚生么?”孙元化道。 “初阳?怎么不记得?当年你随子先兄编译几何原本时,我见过你,后来你调往宁远,咱们还曾协同作战过。这一晃多少年了,我老了,你也不再年轻了,今年有五十了吧。”袁可立叹道。 孙元化叹了口气道:“晚生今年已经五十一了。节寰公,您老怎么会在这里?” 袁可立笑了笑,指着李景说道:“子先兄,初阳,我给你们介绍,这是我的学生李景,字济民。” 接着又对李景说道:“济民,这位便是我常跟你说的徐光启先生,这位是孙元化,算是子先兄的学生,字初阳。” 李景闻听,急忙躬身施礼道:“学生李景,参见两位先生。” “不敢当,不敢当。”徐光启和孙元化急忙躬身说道。 徐光启和孙元化并非刚到翼城县,已住了一两日,整日间,听下面的人说话都是大帅长大帅短的,自然要仔细询问。 询问后两人方才得知现在平阳府做主的并不是什么知府,而是济世军的首领李景。 现在李景躬身见礼,他二人自然不敢受礼。 摇摇头,李景闪身让出位置,身后方程上前,对徐光启躬身长揖道:“先生,学生方程见过恩师。” “你还好吧?听闻你家乡遭了流寇,家里怎么样?”徐光启叹道。 方程摇摇头叹道:“家小俱遭流寇的毒手,现在只剩下学生一个人了。” 徐光启叹了口气,不知怎么安慰于他。 “几位先生就不要站着说话了,快请坐,来人,上茶!”李景笑着说道。 让袁可立和徐光启两人坐在一起,李景则坐在孙元化的旁边。 看到丫鬟端着茶盘进来,李景指了指袁可立那边,示意丫鬟先给他们上茶,待丫鬟给袁可立和徐光启奉完茶,李景又命丫鬟给孙元化上茶,然后自己才接过茶杯。 举着茶杯,李景笑道:“两位先生,一路辛苦了!这两日在翼城这边受委屈了,李某给两位先生赔个不是,请喝茶。” 徐光启扫了屋内众人一眼,然后向袁可立看了一眼,袁可立笑道:“子先兄,济民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以后大家自会认识。” 原来李景并未引见其余人等跟徐光启认识,徐光启心里疑惑,袁可立跟他解释。 徐光启笑了笑,举杯喝了口茶。 孙元化喝了口茶,笑道:“子先师可能一路劳苦,孙某这一路过来可没吃一点苦头,你下面的人安排的那些排场,孙某在登莱任巡抚都没享受到。” 听孙元化说自己辛苦,徐光启摆了摆手笑道:“老夫这一路也没受苦,从京城到这里,一路都有人照应,排场之大,老夫从所未见。” 袁可立听了笑道:“济民心细,生怕子先兄和初阳贤弟受委屈,因此早就传令下去,沿路所有景记商行,务必要照顾好两位先生。” “景记商行?李景?莫不是景记商行都是济民的产业?”徐光启惊道。 袁可立笑了笑道:“正是!” “那济民可真是富可敌国了。”徐光启惊道。 李景摆了摆手,笑道:“哪里,哪里,只能算略有余财罢了。” 徐光启摇了摇头叹道:“你这还叫略有余财?你不知道,户部那帮官员现在都在惦记你那景记钱庄呢,说朝廷要是再弄不来银子,就准备跟景记钱庄借钱。” 李景笑道:“户部要借钱,那定是大手笔,钱庄怕是也拿不出那么多钱。” 虽然李景说话轻描淡写,但是话里的意思谁都听得出,户部要借钱,肯定是不借的。 众人说笑了几句,徐光启说道:“我听无解说,你这边弄了个科学院,这次过来就是想看看这个科学院是什么样子。” 李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现在只是空架子,关键是没有人才。” “不知济民想要什么样的人才?”徐光启道。 李景笑了笑:“只要是人才都要,实不相瞒,我这个科学院就是按先生的设定弄的,因此请先生来,就是想把科学院院长委于先生。” “你是按照我的设想搞的?并且让我来主持科学院?”徐光启大喜道。李景点点头:“不错,科学院所有的事情都由先生做主,先生要什么,我就给什么?钱不担心,要多少我就给多少。”徐光启点点头,要办科学院,最难的当然是人才,但是最关键的却是钱,没钱什么也干不了,要知道就算科学家也要养家糊口,没人会饿着肚子研究科学。 第二百二十章 富可敌国 如果不是知道景记商行是李景开办的,那么徐光启对李景能否把科学院办起来是存有疑虑的,但是既然知道景记商行是李景的,那么最难解决的问题便不成为问题。 景记商行现在遍布整个大明帝国,在京城就有至少十家,景记酒楼徐光启曾进去吃过饭,吃饭的人并不算多,但是在景记酒楼吃饭的基本上不是官就是商,总之就是做有钱人的生意,不伺候平民百姓。 景记青楼徐光启倒是没去过,毕竟年纪大了,有心无力,但是徐光启听说过那地方,据说里面的姑娘各个能歌善舞,有的还会填词作诗,里面的生意那叫一个火爆。 但是景记商行最赚钱的却并不是酒楼和青楼,而是钱庄和车马行。 因为这两个行当都是一本万利。 钱庄做得也是有钱人的生意,尤其是那些商人。 钱庄最来钱的业务有两样,一个是存钱,一个是放钱。 商人为了方便,把钱存到钱庄是要缴纳费用的,存一百两银子每月要收取一两银子的管理费用。 看似收取的费用不高,但是在钱庄存钱的一般都是几百上千两,少了自己就随身带了,用不着存到钱庄。 一个钱庄只要有十万两存银,那每月就是一千两银子的收入。 至于放钱就是借贷,月息是存钱的五倍。 商人要是做生意钱不凑手,可以到钱庄借贷,一百两每月利息五两。 利息看似很高,但是比起高利贷还是差的远了,高利贷是驴打滚,越滚越多,钱庄放钱自然不会那么黑。当然,到钱庄借贷是需要有抵押的。 徐光启家附近就有一家钱庄,徐光启上朝下朝,经常能看到里面人来人往。 进去的人,不管是取钱还是存钱,最终都是给钱庄送钱。 其次挣钱的就是车马行,车马行承揽各种运输业务,基本上每次业务都能有几两银子的收入。 徐光启从京城来到山西,车马行一路照应,徐光启自然看到车马行的业务量是多少,那家伙,浩浩荡荡的车队能排上一里多地。 那钱挣得,比当土匪抢劫快多了。 令徐光启感到奇怪的是,景记商行的买卖做这么大,居然没人去打它的主意。 要知道京城里那些家伙可不是吃素的,放着这么大一支肥羊竟然没人去吃?对此徐光启百思不得其解。 徐光启研究的是实学,为人并不迂腐,他不像某些读书人那样假清高,明明爱钱,却偏偏装作视金钱如粪土。 徐光启知道,要做事是离不了钱的。 偏偏朝廷最缺的就是钱,很多事情根本做不了。当初皇帝明明答应要搞科学院,可是由于没钱,最终不了了之。 现在李景让他搞科学院,而且告诉他,要多少钱都没问题,徐光启便知此事已经成了一半,剩下的就看他能不能招到人手了。 徐光启一生所做之事,全是为了国家,他很清楚科学院对一个国家的用处会有多大。 如果能把科学院搞起来,那么徐光启此生便再无遗憾。 因此,徐光启几乎连犹豫都没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见徐光启答应,李景看了看孙元化笑道:“不知初阳先生可有意在此做事?只是我这里最大的官才是个知府,你要是想当巡抚那是不行了。” 听出李景是跟他开玩笑,孙元化并未在意。 不过孙元化看李景说话平和,心里倒是非常惊讶。 李景虽然不是高官显要,但是手中权力之大,就算巡抚总督见了也得甘拜下风,却不想说话一点架子没有,简直就是一个普通百姓一样说话。 见孙元化有些犹豫,李景正色道:“先生,别想了,我跟你说实话吧,你要是回京,十有**要被杀头。” 孙元化猛地抬头:“你说皇上会杀我?” 见孙元化不信,李景摇了摇头道:“我已收到消息,有人诬陷你反叛投贼,这些人都是你以前得罪过的。” 笑了笑,李景接道:“当然,保你的人也有,首辅周延儒就一力保你,可惜次辅温体仁却想借你的事打击周延儒。论阴谋诡计,周延儒恐怕不是温体仁的对手,因此我才说你回去有性命之忧,” 孙元化惊道:“朝廷之事你如何知晓?” 李景笑道:“朝堂之事我若不知,岂能在孔有德造反攻打登州之时,派人救你?” 孙元化闻听心中骇然。 他一直疑惑李景怎么会派人去救他,原来李景在朝廷里有线报,早就得知孔有德造反。不过李景怎么就敢断定孔有德一定能攻进登州城呢? 对于李景孙元化心里可谓充满疑惑,这个人富可敌国,朝廷之事了如指掌,手里还拥有重兵,他到底想干什么? 见孙元化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李景笑了笑道:“孙先生,李景要做之事,袁先生尽皆知晓,你若有疑问,尽管问袁先生。” 听李景这么说,孙元化心里顿时释然。 袁可立是什么人孙元化自然知晓,数年前更是他的前任。 袁可立可谓是视金钱如粪土,视功名如浮云,那可是真正一心为国,一心为民。 袁可立致仕这几年杳无音信,那显然是早就跟李景在一起了,袁可立倦于仕途,却甘愿辅佐李景,那定是知道李景所做乃是为国为民之事。 对袁可立看人的眼光,孙元化是自叹不如,袁可立都来帮助李景,那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孙元化不懂做官的道理,但也绝不是傻瓜,李景既说周延儒和温体仁在明争暗斗,那他这次的失职行为,必然成为这两人争斗的棋子,可以说,回京确实凶多吉少。 孙元化虽不怕死,却也不想成为别人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想到此,孙元化再无迟疑,当下笑道:“节寰公和子先师都留在此处做事,孙某还有什么话可说,自然是留下来。” 李景笑了笑:“孙先生,我想请你辅佐徐先生开办科学院,这个副院长一职就委屈孙先生担任吧。” 孙元化笑道:“多年前孙某曾辅佐过子先师编译几何原本,现今能有机会再次与子先师共事,那是求之不得。” 李景点点头,看向徐光启身边的方程:“无解,你也担任副院长之职吧,徐先生年纪大了,许多事情,你多操劳些。” “大帅放心。”方程拱了拱手道。 李景点点头,转向孙元化道:“先生此次带了许多外国朋友,这些人都有什么长处,先生定然知晓,还请先生量才而用。” 孙元化现在最愁的就是这些人如何安置,不想李景对那些外国人全无歧视之意,竟然全部收留,这可就难得了。 却不知李景得知陈二虎还带回一些外国人时,便知这些人是孙元化聘请的助手。 孙元化找人帮他做事,定然要选有本事的,这些外国人李景自然不会放过。 而且李景希望能把西学引入自己的治下,有这些外国人做样板,以后便能吸引大量的外国人前来。 顿了顿,李景接道:“我知道两位先生都认识不少外国朋友,我这里给两位先生透个底,只要先生能把他们请来,薪饷绝对优厚,如果他们想把家小搬来,李某也会予以妥善安置。” 徐光启和孙元化闻听连连点头。 徐光启和孙元化二人都是天主教徒,对西方那一套比较崇尚,喜欢外国人务实的风格,而搞科学院正需要务实的人。 而且他两人认识的外国人大多有真才实学,尤其那些传教士。 那些传教士一般都懂一些医学,数学,天文之类的知识,尤其在医学方面,基本上传教士都懂一些。 其实在这个时代的西方,知识大多掌握在教堂那些人手中,能当传教士的,没有一个是文盲。 而且这时来中国的传教士可不像清朝末期时来的那些人,清朝末期来中国的传教士大多是打着传教的幌子,真实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淘金挣钱。 而明朝时来中国的传教士是真的为传播教义而来,他们是真的在用自己的知识帮助那些他们身边的中国人。 李景接道:“咱们开办科学院的目的是研究科学,但是研究出来以后不能就那么放着,要拿出来用,比如说医学,研究出成果,一定要生产出来,这样才能惠之于民。” 笑了笑,李景说道:“以后我打算建一家制药厂,有些老百姓经常犯的毛病直接就可以吃成药,省得小病也得找郎中看病。这样就能省下不少诊金不是?” 听了李景的话,众人都轻笑起来。 摆了摆手,李景接道:“日后咱们这里要建许多厂子,凡是科学院研究出来的能用到民生方面的成果,咱们全给他生产出来。” “那要不要建个厂子造炮?”孙元化问道。 孙元化的特长就是造炮,来这里要是不让他搞大炮,自然觉得少了些什么。 但是众人听了孙元化的话之后,又笑了起来。 袁可立笑着指着孙元化道:“初阳,你看没看到咱们这里士兵使用的武器?” 孙元化急忙点点头。 袁可立笑道:“要是没有军工厂,这些武器如何生产?” 顿了顿,袁可立接道:“再有两月天就要暖了,到时让你们见识一下济民搞出来的生产设备。咱们使用的武器,全是用设备成批做出来的。” “设备?什么设备?”徐光启和孙元化奇道。袁可立笑着摇摇头:“这个我也说不明白,倒是你们看了就知道了。”徐光启和孙元化点了点头,知道袁可立对实学并不擅长。 第二百二十一章 挂羊头卖狗肉 但是这也让孙元化对李景更加好奇。 陈二虎使用的步枪他亲眼见过,也听陈二虎说这枪支是李景设计的,在孙元化看来,那样精致的枪支只有人工才能打造出来的,而且必然要费时费力。 现在听袁可立说枪支是用设备生产的,那么生产枪支的设备应该也是李景设计的,孙元化实在想不出李景怎么会制造枪支,更想不出什么样的设备才能制造出那样的枪支。 对此李景自然不会去解释,有些东西也解释不明白。 徐光启对机械方面比较精通,孙元化也了解一些,只要他们看到设备自然就明白其中的道理。 年前沈正回家过年时,李景就让沈正命赵双喜做好准备工作。 实际上,在红山岭各种设备并非只做了一套,依靠水力驱动设备工作,设备不可避免地会生锈腐蚀,尤其这些设备并不是非常精密,很多部件都需要经常更换。 因此在制造那些设备的时候,李景命赵双喜等人做了几套备用设备,至于易损部件,更是做了许多。 以后军工厂要转移到平阳府这边,那红山岭的军工厂便没有必要再保留了,李景打算等这边上了轨道之后,就把那些设备全都搬过来。 当然,红山岭这个基地李景是不会丢的,红山岭虽然不再是发展中心,但是李景准备把红山岭建成一个大型补给基地。 红山岭处于山中,林木茂密,水源也比较充足。 李景准备让留守红山岭的人在那里养鸡,养猪,至于水库更不能闲着,那么多水不养鱼,那不是白瞎了水库里面的水了么? 李景能有今天,红山岭的人可算是立下了汗马功劳,最早加入到李景队伍的一些士兵年纪已经大了,很多已经到了退役的年龄。李景得给他们安排一个养老的地方,做这些活计他们既力所能及,又能有不菲的收入。 同时,由于以后要重点建设发展平阳府,李景打算把红山岭所有的外来人口全部迁往平阳府这边,把红山岭留给那些立过功的人。 有这些退役的老兵看守老营,再给他们留一支驻守部队,想来没人敢打红山岭的主意。 不过这一切都要等开春以后才能实行,而且平阳府这边必须把前期准备工作做好,尤其是住的地方,必须准备到位才能把这些人迁来。 这可是个大工程,安顿这么多人,李景估计至少得半年到一年的时间才能做完。 …… 徐光启和孙元化答应加入济世军,李景的心情大好。 转头看了看杨柳风,李景笑了笑道:“慎行,前段时间你不是弄来一些汾酒么?今天拿出来请大家尝一尝如何?” 杨柳风笑道:“大帅要喝酒,自然没问题,不过袁先生和徐先生年纪大了,还是不要喝汾酒这样的烈酒,我那还有两坛竹叶青,这酒清醇绵软,正适合两位先生喝。” 李景虽然平时不大喝酒,但是绝对是好酒之人,正宗的竹叶青,他还从来没喝过。此时听杨柳风说弄了两坛,便知道这两坛酒的年份绝不会低了,低了也入不了杨柳风的法眼。 咂咂嘴,李景指着杨柳风道:“慎行,这可是你不厚道了,藏了这么好的酒,居然不请我喝,今天都拿出来,大家把它干了。” 旁边周衡臣笑道:“大帅,您喜欢喝竹叶青,等下官回头给您买几坛。” 李景摇摇头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这酒嘛是个好东西,但是喝得太多也不好,还是算了吧。” 见周衡臣表情有些尴尬,摆了摆手,李景笑道:“你们也不必自苛,工作之余,喝点酒还是无妨的。这样吧,衡臣,这酒你多准备一些,过些日子我可是要办喜事的,这些酒就算你送我的喜礼了。” 周衡臣闻听大喜:“大帅要办喜事,我光送点酒怎么能行?回头我琢磨琢磨给大帅弄点稀罕玩意儿。” 笑了笑,李景说道:“衡臣,这段时间你差事办得很好,这就是送我最好的礼物了,还有你们,做的都不错,没让我失望。我办喜事,衡臣的酒是我要的,别人就不要送东西了,虽然你们的薪饷都不低,不过都要养活一大家子的人,都不容易,因此这喜礼就免了吧。” 徐光启和孙元化两人闻听心中凛然,这李景的素质可比朝廷那些官员高多了。 朝廷那些高官们,包括他俩在内,家里但凡有喜事,都要大肆操办一下,目的只有一个,敛财!来宾们没有空手来的,喜事办完,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以李景在平阳府的地位,办一次喜事,少说也能收几万两银子的喜礼,但是他竟然告诉大家不要送喜礼,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李景带头不收喜礼,那么下边的人以后办喜事的时候就要收敛一些,渐渐地就可以杜绝那些想借着办喜事敛财的行为。 看了看李景,徐光启忽然向袁可立低声问道:“济民没成家么?还是纳如夫人?” 如夫人就是妾,徐光启这么说自然是表示对李景的尊重。 袁可立笑了笑:“济民这位侧室可不得了,乃是周王的女儿,愚弟的义女。” 徐光启闻听大惊:“周王的女儿?是哪位郡主,怎么又成了贤弟的义女?这等身份居然给济民作妾?” 袁可立叹了口气道:“是敏德郡主,被周王逐出家门了,愚弟见她孤苦无依,便收她为义女,这门亲事也算是愚弟做的主。” 徐光启看了看袁可立:“贤弟把义女许给济民作妾,难道不怕别人背后说三道四?” 袁可立摇摇头叹道:“郡主被逐出家门,就是因为济民,算起来已经五年了,我若再不做主,郡主这一生便就此毁了。郡主性格聪慧果敢,虽男儿不能及,嫁于济民,日后可谓济民之臂助。” 徐光启指了指袁可立:“那也不能做妾啊!济民的正妻是哪一位,为人若何?” 袁可立笑道:“济民的正妻可了不得,济民名下的景记商行,全是由她打理。” “啊?那郡主在李家只怕要受委屈了……”徐光启叹道。 袁可立摇摇头道:“不会的,郡主和济民的正妻都是愚弟的义女,她二人的关系也亲如姐妹。莹莹,啊!莹莹就是济民的正妻,莹莹打理这么多产业,得郡主之助甚多。” 徐光启叹了口气,不置可否。 袁可立摆摆手道:“子先兄,不说这个了,这几日,愚弟陪兄四处看看,子先兄多了解了解济民治下的民风。” 徐光启轻轻点了点头。 徐光启知道,有袁可立在,李景的治下是绝不会错的,但袁可立自然不会在他面前显摆,那自是让他多了解一下李景在民间的口碑。 徐光启和孙元化到了,李景自然要为二人接风洗尘,席间众人闲聊,徐光启和孙元化才知周衡臣乃是平阳知府,杨柳风是解州知州,方程是蒲州知州。另外平阳府同知沈正在家陪老父过年没有回来,都察院都察使虞乐亭因政务繁忙没有过来。 听了李景这套班子,两人心里暗暗吃惊,虽然这些人都是朝廷任命的官员,但是俨然是另外一个朝廷,竟然还有都察院都察使。 更令他俩吃惊的是,李景竟然是山西参将,领镇国将军衔。 看众人大帅长大帅短的,显然并没把朝廷任命的参将当一回事。 徐光启和孙元化对视一眼,心里都是苦笑,挂羊头卖狗肉卖到这种地步,也算到了极致。 不过两人并不后悔,徐光启和孙元化从骨子并不认可朝廷那一套,而且他两人都是搞科学的出身,只要李景能让他们搞科学,并且大力资助,卖羊肉还是卖狗肉,他俩并不在乎。 而且听大家相互之间称呼的都是官职,说明这些人并无造反之意。 这场酒宴尽欢而散,次日,李景亲自陪着徐光启和孙元化到各处转了转,看到这里的人都是忙忙碌碌的,徐光启和孙元化心里叹服。 京城里的官员们哪里会这么勤奋工作?跟这里的官员们一比,京城里的那些人各个都是尸位素餐。 转了一圈之后,袁可立笑道:“子先兄,初阳老弟,抽时间看看济民制定的律令,怕是你们会大受裨益。” 徐光启和孙元化两人点了点头。 在翼城县待了两日,李景又带着二人到绛县看了看。 看到李景说的科学院已经拉起了框架,徐光启和孙元化大为叹服。 尤其当两人看到军工厂的时候,心里更是吃惊。 这才是真正的军工厂。 火炮工厂,枪械工厂,火药工厂,弹药工厂等等,分得是清清楚楚,同时各厂之间又连在一起。 而且,在各个工厂附近还建有工人的住所,也就是在军工厂里面做工的人,就住在厂子附近,实在是太方便了。 同时两人也感叹李景的大手笔,整个军工厂,简直就是一个堡垒,外围警戒森严,不得允许根本就进不来。两人实在是想象不出,建这么一座军工厂要花多少钱。难怪李景拥有那么多产业却说略有余财。 第二百二十二章 资本主义 其实徐光启和孙元化二人看的只是表面的东西,军工厂真正的防御力量并没在地面上,而是在地下。 在外围警戒的后面不远处,李景命人沿军工厂外挖了一条环沟,这条环沟不知道的人以为是排水设施,实际上是条暗道。只等水泥厂开始生产,就准备把这条环沟用混凝土修筑起来,然后进行封闭处理,同时在军工厂的周围还有大量的暗堡和明垒。 从表面上看,修建这些设施有些多余,但是李景深知一点,军工厂就算防范的再严都不过分,军工厂就是济世军最强大的后盾,只要军工厂在,哪怕所有的地盘都丢了,照样可以打回来。 而在修建军工厂的同时,还可以养活水泥厂。 水泥属于新生事物,老百姓不可能一出现就接受,想要在民间推广需要有个过程。但是水泥厂生产出的水泥不可能长期放置,修建军工厂,恰好能用上水泥,李景采购水泥修建军工厂等于是用一份钱养活了两帮人。 接着李景又带徐光启和孙元化两人参观了纺织厂,印染厂,制衣厂等新建工厂。 看完这些工厂,徐光启和孙元化已经说不出话了。 这时他俩才明白,要想发展一地的经济,必须得让人有工作,有收入,光靠种地老百姓最多只能解决温饱,还在为吃饭犯愁的老百姓怎么可能有闲钱进行消费? 但是把农民剥离一批出来做工,这些人靠拿工饷过活儿,许多物资都得掏钱购买,这就让商家有了挣钱的机会。 同时商家要从老百姓手中采购原料和到工厂购买成品,老百姓卖了原材料,手里有钱就可以进行消费,于是就形成了一个循环。 其实,当工厂开始出现以后,把一部分农民从土地中剥离出来,社会的经济格局就开始由小农经济向资本经济转变,也就是所谓的资本主义社会。 马克思有句名言: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这句话看似很简单,实际上却需要仔细地思量一下。 马克思说的资本,并不单纯指的是钱。 钱只是一个工具,只是在互通有无时起一个媒介的作用,本身是无罪的。 打个比方,老百姓种粮食,卖了粮食买棉花织布做衣服,种棉花的卖了棉花买粮食。 收成好的时候,卖掉的钱买了所需的物资还有剩余,剩下的钱算不算资本? 算的话最多只能说这些钱里面流着老百姓的血汗,却绝不能说他肮脏。 商人为了生存必须要低买高卖,这样他才能赚到钱,有了钱他才能吃饱饭,穿暖衣服,当这些都解决以后,商人手里也有了余钱,这些钱算不算资本? 算的话,这里面同样流着商人的血汗,也绝不能说他肮脏。 种地的老百姓有了钱就想多买土地,土地多了他自己种不过来,只好雇人,这一批人就是地主。 商人有了钱以后,不想从老百姓手里买成品,他要自己生产成品,生产成品他自己干不过来,只能雇人,这个生产成品的地方就是工厂,这些人成为了企业家。 马克思说的资本是指靠剥削压榨老百姓获得的钱财,然后用这笔利润扩大生产,再剥削更多的老百姓。 打个比方,一个种地的老百姓每年收获十石粮食,一个工人做工,每年挣到的工钱能买十石粮食,如果这两者的工作量是一样的话,那么这里面就不存在剥削的行为。 剥削是指你打了一年的工,却只能买不到十石粮食,或者是工作量远远高于种地的农民,所得却只跟农民相当。 为什么以农民种粮食为衡量标准?那是因为没有粮的话,所有人都得喝风,就算有再多的钱也没有用。 粮食才是衡量一切的标准。 再举个例子,一个国家生产的粮食只能养活一亿人,但是这个国家却有两亿人,那多出来的一亿肯定吃不上饭,这时这个国家必然要出问题。 由于国家能供种粮的土地就那么多,因此解决问题的办法有三个,一个是国家想办法提高粮食的产量,多生产粮食养活那多出来的一亿人。 第二个办法是从别国购买粮食,或者是拿别的物资到别国换取粮食。(像中东地区,那地方尽是沙漠,不产粮食或者是产粮不多,只能靠卖石油买粮或者换粮。) 最后一个办法就是抢。 国家实力弱,国内的人互相之间开抢,抢到什么时候为止呢?抢到能吃饱饭为止,也就是消灭一亿人。 如果这个国家实力强,那就由政府组织起来抢别的国家,占领别国的土地,利用别国的土地种植粮食养活自己国家的人。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粮食永远是最重要的。 其次就是穿的问题,吃饱了还得穿暖,要是挨冻也会出乱子。 李景来自后世,深知战争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起。 因此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在着力解决吃穿这两个问题,然后推行一种尽量能让大家平等的政策。 李景给工人发放工资的最低标准,就是按照农民的收入来衡量的。 在同等工作量的前提下,不能让工人的工资高于农民的收入,否则,农民就会去做工,不愿意再去种地,于是粮食产量就会减少,从而产生前面说过的结果。 为什么说尽量让大家平等,因为世上根本没有真正的平等。 人与人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勤快,有的人懒惰,有的人有土地,有的人没有土地,那么他们生产的价值是不一样的,这就会产生差异,产生差异就会造成不平等。 李景只等尽量制定一个平等的政策出来,让大多数人满意。 离开红山岭以后,李景的地盘越来越大,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考虑问题。 现在李景考虑问题越来越全面,他知道,有时候,必须要舍弃一部分人的利益。 那些好吃懒做,不事生产的人,李景是决不会怜惜的。 带着徐光启和孙元化在治下转了一圈,同时把自己的政治理念灌输给两人。 这时,徐光启和孙元化才知道,李景的志向竟然如此远大,难怪袁可立会一心辅佐于他。 徐光启和孙元化两人忧国忧民的心思都是一样的,看到李景的做法,他们知道要挽救大明王朝的命运,只有眼前这个人能做到。 至此,两人算是铁下心来,打定主意要在李景的治下做出一番成绩出来。 …… 安邑县州衙后宅书房,李景翻看着各地送来的政绩报告。 春暖花开,平阳府在李景的治下有条不紊地发展着。 各个工厂已经建设完毕,并且开始投入生产,一切都按照李景的预想和设计的轨道在前进。 美中不足的是,科学院那边还是没有多少人才。 李景知道徐光启和孙元化等人已经尽力了,但凡能招的他们都招了,不过大多数人并不愿意来,尤其那些外国人。 徐光启和孙元化担任朝廷要员的时候,这些外国人趋之若鹜,那是看中了他俩手中的权利,知道这两人能帮助他们达成心愿。 现在徐光启和孙元化无官无职的,让他们放弃来大明的目的来给李景打工,这些人根本不愿意来。 “老爷,请喝茶。”一个轻柔的声音在李景身边响起。 李景转头一看,却是朱徽媃端着茶杯送了过来。 笑了笑,李景放下报告,接过茶杯说道:“都说了,不要叫老爷!怎么还这么称呼?” 朱徽媃轻笑道:“妾的身份只能叫老爷,换了称呼被人听了,会说妾不懂规矩。” 李景摇摇头道:“你不换称呼,害得莹莹现在都管我叫老爷了。我听别人叫我老爷心里不舒服,我跟你说,我不想当老爷,我就想好好做一点事情。日后如果有人还记得我李景,说我还算给老百姓做了点实事我就满足了。” 朱徽媃轻轻点点头,看着李景的目光充满了温柔和敬佩。 这个男人真是了不起,不枉自己等待他这么多年。 能嫁给这个人,朱徽媃此生绝无遗憾。 朱徽媃刚跟李景成亲不久,在一切终于稳定了以后,李景才想起这门亲事,终于决定迎娶朱徽媃。 这场亲事算不上隆重,主要是李景不想铺张,但是比起当初在红山岭跟沈莹成亲,规模还是大了许多。 李景自然知道这一切都是沈莹操办的,那自是不想李景委屈了朱徽媃。 要知道,朱徽媃嫁给李景只能是侧室的身份,说白了跟妾差不多。 古人娶妾,宴请宾朋的场面很大,但是迎娶的排场却极小,一般情况下用四人的小轿把妾从侧门抬进来就行了。 这自然是尊重主母的意思,意思是告诉新来的,这个家里谁才是老大。 但是迎娶朱徽媃却完全按照正妻的规格,八抬大轿,浩浩荡荡地从正门抬进,而且一切礼仪标准也都是按照正妻的规格办的。 李景明白沈莹的良苦用心,既要维护自己的地位,还要让人看着她贤惠,不容易啊! 因此当晚李景并未在朱徽媃处就寝,但是住在沈莹那里,而且一连住了三个晚上。 这种做法就是对沈莹的尊重,说明自己不是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那种人。朱徽媃独守空房三天,心里的滋味自是难以言表,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要想保持住跟沈莹的良好关系,这点委屈就必须忍受。好在沈莹也知道适可而止,第四天晚上,李景终于被沈莹撵到了朱徽媃这边,至此朱徽媃才算彻底修成正果。 第二百二十三章 信仰 “老爷,看你的心情不错,可是有什么好消息么?”朱徽媃转到李景的身后,轻轻捶着李景的肩膀。 轻轻摇了摇头,李景知道想让朱徽媃改口怕是难了。 笑了笑,李景说道:“哪有那么多的好消息,现在这样能一直发展下去就已经很好了。” 顿了顿,李景接道:“就是科学院那块儿一直没有什么起色,京里那些有才学的人都不愿意过来,还有那些外国人也不愿来。” “外国人?就是长着黄毛蓝眼的那些人么?他们不过蛮夷而已,老爷请他们,他们居然还不愿来?”朱徽媃奇道。 李景笑道:“什么蛮夷?说的这般难听!徽媃,我跟你说,这些外国人大多都是有本事的,那些来我大明的传教士懂得东西是很多的,比如说数学,医学,天文,机械等等,有些比咱们大明要高明很多的,这些技术都是咱们用得着的。” “既然老爷用得着他们,那就想办法让他们来。”朱徽媃说道。 见李景摇了摇头,朱徽媃眼珠一转,笑了笑道:“其实,妾身以为,要把那些外国人招来并不为难。老爷您想,这些外国人来咱们大明干什么?不会是来做官的吧?或者是为了钱财,或者是为了什么目的。老爷给他们的薪饷不低,他们不愿来,那就说明他们并不是为钱,那他们为了什么呢?只要找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然后老爷对症下药就行了。” 听了朱徽媃此言,李景大惊。 李景没想到朱徽媃竟然这么简单地就把事情分析的明明白白,了不起啊! 猛然间李景明白过来,这个朱徽媃整日间净看王守仁的著作,这是研究哲学呢。 研究哲学的人看问题,往往能直接看清问题的本质,解决问题往往比很多专业人士都简单实用。 沉吟了一会儿,李景慢慢说道:“这些外国传教士来大明是为了传播教义,他们好像是天主教的。” “天主教?那是什么东西?”朱徽媃疑问道。 李景摇摇头,他也不清楚天主教是怎么回事。 不过李景不知道,不代表别人不知道,徐光启和孙元化都是天主教徒。 命人把徐光启和孙元化请来,李景仔细地询问了一边天主教是怎么回事儿,同时询问了一下那些外国传教士在中国来中国的目的。 听徐光启和孙元化说完,朱徽媃忽然笑道:“知道他们来大明的目的是什么就好办了,老爷,您在平阳府这边起一座教堂,让那些传教士来咱们这里传播教义,那些外国人肯定马上就会过来。” 听朱徽媃建议李景建教堂,徐光启和孙元化眼前一亮。 天主教有很多仪式都需要在教堂举行,没有教堂,对于虔诚的天主教教徒来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但是平阳府现在正在大搞基本建设,银钱流水般花了出去,徐光启和孙元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提议建教堂?没想到朱徽媃竟然提议建教堂。 如果这里有一座教堂的话,那么教廷必然会派神父和传教士等神职人员过来,根本不用像现在这么费劲拉拢传教士,人家还不愿来。 李景点点头,对朱徽媃笑了笑意示赞许。 想到朱徽媃进了家门以后就不再帮沈莹管事儿,估计是怕沈莹猜忌,现在整日闲着,该给她找点事情做,免得她闷出病来。 笑了笑,李景说道:“徽媃,这个教堂你来负责修建吧,反正你也没事儿,就当解闷儿。” 听李景让她做事,朱徽媃顿时双目放光,心中一时喜乐无限。 不过朱徽媃哪懂建什么教堂,当下说道:“老爷,妾身哪懂修建教堂,还是找个明白人来做吧。” 见朱徽媃如此懂事儿,李景轻轻笑道:“无妨,修建教堂是咱自己出钱,你去主持没人会说长道短。另外你只管把帐,具体的事情叫那些明白的人来做。” 徐光启和孙元化听了心中咂舌,这个李景可真是开明,居然让自己的侧室出来做事。 同时心中暗道,李景的爱妾出来做事,谁敢说三道四,那可是找死。 朱徽媃本就闲的发闷,李景让她做事正合她的心意,而且她深知李景的性格,只要决定做某件事,那就是雷厉风行地去做。 想到此,朱徽媃便不再迟疑,对徐光启和孙元化二人福了一礼道:“两位先生,妾身不懂修建教堂,还请两位先生从京里请几位明白人过来指点。” 徐光启和孙元化闻听连连点头。 这事儿并不为难,让那些传教士来修教堂,那些家伙还不马上屁颠屁颠地过来。 徐光启和孙元化正要告辞,朱徽媃忽道:“两位先生,修建教堂对教廷传播教义可是一件大好事,难道教廷一点钱不出吗?” 徐光启和孙元化闻听愕然,她怎么知道教廷有钱? 随即恍然,天主教教众无数,要是没钱才出鬼了,朱徽媃如此聪慧,能看出教廷有钱自是一点也不奇怪。 徐光启和孙元化两人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苦笑。 徐光启道:“我这便给朋友写信,备说这里的情况,估计教廷肯定会出一部分钱。” 朱徽媃微笑颔首。 徐光启和孙元化急忙告辞。 事情果如朱徽媃所料,徐光启给朋友去信不久就收到回信。 信里说马上派人给教廷去信,并说教廷肯定会拿钱出来,问这边能不能先开工,等教廷那边的钱送过来再还上。 听到这个结果,李景笑着对朱徽媃道:“你啊!这事儿做的本末倒置了,跟他们要钱干嘛?如果不要钱,他们直接就过来了,现在倒好,等着批钱呢。” 朱徽媃笑道:“却是妾身想的不周,妾身这便让徐先生给他们去信,让他们先过来修建教堂。”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 其实李景知道朱徽媃为什么跟教廷要钱,修建一座教堂需要的花费肯定少不了,平阳府现在到处都在花钱,能省当然要省,何况那些外国鬼子的钱不拿白不拿。 因此,虽然李景批评朱徽媃此事做的有些本末倒置,但并未真的怪责。 徐光启再次去信后,过了半月,绛县这边迎来一批新的客人,二十多名传教士。 这些传教士到来以后,急火火地就问徐光启何时开建教堂。 见这些人如此性急,李景笑了笑,看来朱徽媃处的主意确实不错,建教堂之事确实扯动了这帮人的神经。 实际上,李景这边并未完全等待,在跟这些传教士通信的这段时间里,李景已经让徐光启选好了地址,同时让人准备材料。 栽好梧桐树,引得凤凰来。这个道理李景还是懂得,准备工作都做好了,让人一看就知道确实是实心实意地要建教堂,那这些人想不留下都难。 同样,那些传教士也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建筑教堂的图纸都准备好了。 看到这些传教士竟然拿出建筑图纸,李景顿时重视起来。 明朝时期进行某项建筑时,大多是没有图纸的,一般都是画个类似于效果图那样的东西。 建筑图纸,那绝对是专业人士才能画出来。 看到这些图纸,那说明这些传教士里面肯定是有专业人士的。 要知道建筑图纸涉及到很多学科,最基本的是几何学,然后还有物理学,美学,建筑学等等。 懂这么多学科的人恰好就是李景需要的。 而且这些图纸里不仅仅只有教堂,还有医院,孤儿院等等附属建筑。 这说明这里面的人有懂医的,要是不能治病,怎么可能建医院? 外国人治病的方法,后世一般称为西医,最擅长的是外科,正好跟中医的内科相结合。 场地选好了,图纸也有了,剩下的就是开工。 不过在动工以前,李景动了个心眼儿,那就是让传教士修改了一下图纸,把教堂的面积缩小了很多,然后把医院和孤儿院的面积扩大了。 对此李景的解释是,现在平阳府这边还没有信徒,要慢慢发展才行,那么建这么大的一座教堂没有用武之地,不如扩大医院的面积,让这里的老百姓受益,同时让老百姓能切实体会到天主的恩惠,这样老百姓才会信教。 对此众传教士们都深以为然。 这些人来大明不是一年两年了,知道在明朝想要发展信徒是件多么为难的事情,李景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只有让老百姓体会到信教的好处,老百姓才会入教。 他们知道,中国人向来是很实在的,中国人在信仰方面跟外国人完全不一样。 外国人信仰上帝也好天主也罢,都是无条件的,但是中国人的信仰却是有条件的。 在中国最大的宗教是佛教,老百姓信佛是希望佛祖或者是菩萨能够保佑他们。 比如说没孩子的信送子观音,没钱的供奉财神,家里死了人的找地藏王菩萨,总之是要有回报的。 说白了,想让中国的老百姓信教,必须得有好处,没有好处,你就算说破大天他们也不信。而天主教传播的教义,信仰上帝是不求回报的,因为上帝是主,是神,信仰上帝是应该的,显然这种做法在中国是行不通的。至于信仰有没有回报,老百姓自然会给自己找若干的理由来解释。 第二百二十四章 黄河决口 对于中国人的性格特点,这些传教士早就摸清了,因此他们也开始改变以前那种喋喋不休似的传教方式,开始给老百姓施以好处。 施什么好处呢?最容易见效的当然是给老百姓治病。 他们知道中国的老百姓大多是没钱治病的,如果他们能治好老百姓的病,那么对老百姓说这是上帝在救治他们,那打动这些老百姓就容易的多。 事实证明,这个办法确实有效,最早那一批信徒就是这么拉进来的。 第二个办法就是收养孤儿,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嘛! 传教士们收养了孤儿以后,就给这些孤儿灌输上帝的理念。 小孩子懂什么?听了自然信以为真。于是受洗入教,待过了几年长大了,便是教会忠实的拥趸。 从本意来说,传教士们做的这些事情只是为了拉人入教,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毕竟还是有很多人因此受惠,用后世的说法就是这些人做的是公益事业。 不过这些传教士们来华并没有带多少钱,虽然在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做,可因经济所限能救治收容的人也是有限。 现在李景要扩大医院规模和孤儿院的规模,那必然要拿一笔钱出来,因此为了日后的传教事业,这些传教士们自然没口子答应下来。 实际上,以前李景也收养孤儿,也免费给一些看不起病的穷人治病,但是随着他的事情越来越多,很多事情已经顾不过来,而且下面也没有那么多人有时间来做这件事。 现在传教士要做这件事,正符合李景的意愿。 教堂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建成的,传教士也没必要整天在工地里待着,闲暇之余,徐光启便把他们拉到自己的科学院去,让他们把自己所知的知识写出来,并教授给科学院的学生。 当然,为了让这些人用心干活儿,徐光启是给报酬的。 与此同时,徐光启做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翻译《几何原本》的后几卷。 以前徐光启只翻译了六卷,后来因为某些原因搁置下来。现在一心要做科学院,自然要把剩下的部分翻译出来。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到了五月中旬。 这时天气突变,连续多年干旱或者是雨量不足的陕西,山西,河南等地,忽然开始下雨。 看到下雨,老百姓们是欢呼雀跃。 但是最后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雨越来越大,而且持续不停,原本干旱的土地已经变成涝地了。 好在平阳府这边李景大力修建水利设施,排水比较顺畅,另外李景在平阳府一带大力推行种植马铃薯,红薯和玉米,由于马铃薯的生长周期短,这时已经可以收获了。 红薯相对晚一些,至少还得一个月才能收获,而玉米则要更晚一些。 对于粮食问题,李景是无比重视的,看到大雨持续不停,李景命令所有的官员全部下到田间去视察涝情,并组织水利专家研究应对措施。 在李景的严令下,平阳府上下各级官员各个神经紧绷,如临大敌,同时在李景的带领下宛如一台机器,高速地运转起来。 套用现代一句话就是哪里有险情,官员们就出现在哪里。 同时,李景派出大量的士兵帮老百姓抢险救灾。 平阳府上到知府,下到老百姓万众一心,共抗洪涝灾害,可以说有史以来,平阳府从来没有这么齐心过。 眼见大雨渐渐止歇,李景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这一日,李景难得地睡了一个午觉。 “启禀大帅,河南有急报,袁先生,沈先生等人正在书房等候大帅。”一名亲兵忽然进屋推醒李景说道。 听说河南急报,袁可立和沈正来找自己,李景一惊,匆匆从床上爬起来,疾步来到书房,只见袁可立,沈正两人在屋里来回踱步。 见一惯波澜不惊地,临危不乱的袁可立居然开始踱步,而且脸上露出紧张的神情,李景大惊。 急忙扶着袁可立和沈正两人坐下,李景说道:“出了什么事,先生为何如此紧张?” 袁可立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刚才收到河南的急报,黄河在孟津,中牟,曹县均出现决口,洪水泛滥,波及数百里,尤其陈留,许昌两地,平地水深丈余。无数人丧于洪水之中,现在河南已是百姓饥荒,尸殍遍野。济民,咱们调拨一批粮食去河南赈灾吧!” 李景闻听默默点头。 其时黄河的河道走向及入海口跟后世的完全不同,明朝末期,黄河下游水道乃是经开封,商丘,徐州,宿迁夺淮河水道入黄海。 刚才袁可立所说的中牟和曹县均在开封辖内,而陈留一带,就包含了袁可立的老家睢州。 袁可立虽然举家来到平阳府,但是在老家还有众多的亲故,所谓故土之情难舍,现今老家遭了水灾,袁可立怎能不急? 轻轻拍了拍袁可立的后背,李景轻声说道:“先生莫急,灾肯定是要赈的。” 袁可立闻听顿时松了一口气,看向李景说道:“济民,我没看错你。” 李景笑了笑道:“先生,百姓受灾,学生怎能坐视不理?何况还是您的老家受灾?这次我亲自去赈灾,算是给先生的家乡人尽尽孝道。” 袁可立急忙摆手:“济民,你不可亲自前去,你现在毕竟是朝廷的官员,越境赈灾,乃是大忌。” 李景摇了摇头,正色道:“这次赈灾非同小可,只有我亲自去,才能弹压住下面那些人。要是有人想弹劾我,那就弹劾吧,这个什么参将做起来也没什么意思。” 袁可立闻听轻轻点了点头,河南那些地方官员是什么德行,袁可立十分清楚,指望他们赈灾是不可能的。甚至这边调粮前去赈灾,他们还会克扣,但是赈灾要是没这帮地方官协助还不行,毕竟当地的官员更了解本地的情况。 但是跟这帮人打交道可不是随便派个人就行的,会出现很多问题。比如说当地的官员克扣粮食怎么办?以济世军那些将领的性格,敢克扣他们的粮食,只怕直接就把刀子拔出来了。要是再跟本地的驻军打起来怎么办? 打不打?怎么打?大打还是小打? 还有,百姓吃不上饭了难保不会闹事造反,这时怎么办? 这里面涉及很多的东西,因此必须要有一个能做定夺的人去才行。 其实,会出现这些问题,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李景不是河南的官员,根据大明律,不得朝廷允许官员不得擅自离境,尤其是军事主官。 如果李景是河南的官员,相对就会简单一些。 琢磨了一会儿,袁可立道:“济民,你要亲自去赈灾,那必须带上足够的兵力,以备不测,家里这块儿交给高奇。如果你那边出事,这边有高奇坐镇,便可从容应对。” 李景点了点头,转向沈正说道:“岳父大人,你马上组织人手调集粮食,药品,布匹,同时征调民夫。” 沈正点头领命而去。 李景随即吩咐亲兵将高奇等济世军高级军官找来。 少顷,高奇带着张楚,李定国,孙虎头等人匆匆赶到。 李景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然后说道:“高奇,河南遭受洪灾,我要带人前去赈灾,家里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看守门户。” 高奇惊道:“大帅怎么亲去赈灾?河南不是咱们的治下,去了怕是诸多不便。” 李景微微点了点头,高奇不问为何帮河南人赈灾,说明高奇的觉悟还是非常高的。 当下,李景把自己的顾虑说了一遍,高奇点点头,抱拳道:“大帅放心,家里有袁先生坐镇,一切无需顾虑,有那不开眼的,兄弟定叫他又来无回。” 轻轻拍了拍高奇的肩头,李景说道:“有兄弟在家,我自然放心,有什么事情,多跟先生商量。” 高奇轻轻点了点头。 随即李景转向众人说道:“我此次去河南赈灾,准备带一些兵马,你们谁愿跟我前去?” 孙虎头闻听笑道:“嘿嘿,大虎叔叔和二愣叔叔没在,那自然是我第一个了。” 李景笑了笑,以前这样的事都是陈大虎和刘二愣最先报名,不过现在刘二愣镇守陵川,陈大虎被李景排到安邑县镇守盐厂,这机会就落到孙虎头的头上了。 摇了摇头,李景笑道:“那就算你一个好了。” 见众人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李景摇了摇头笑道:“这次出门可是苦差事,并不是去打仗,你们这么急眼干什么?” 想了想,李景接道:“张楚,大壮还有定国,你们三个也跟我一同去吧,大清和二茂你们几个在家帮高兄弟看家护院。” “哦!”见李景不带自己,周大清和王二茂等人都叹了口气。 不过他们也知道,上次李景带着他们出征打仗,张楚等人都是在家驻防,一碗水要端平,这次自然要轮到他们在家驻防了。尤其陈国柱和周老虎两人常年驻守在红山岭,一次仗也没捞到打。陈国柱还好,年前就被李景给调了回来,那个周老虎现在还在红山岭眼巴巴地等着李景的调令呢。 第二百二十五章 孟津口 沉吟了一会儿,李景看向袁可立道:“先生,河南那边我估计会有无数人无家可归,以他们现在的状况,一时半会儿是无法重建家园的,而且咱们也不可能一直给他们输送粮食,运输的成本太高不说,部队也不能一直留在河南,我的意思是,把那些灾民带过来,这样就能省下大量的粮食,同时这些灾民过来以后,还解决了咱们这边劳力不足的问题。” 袁可立听了连连点头:“收容这么多人,必须给他们安排住的地方,不过,咱们的土地基本上都分配完了,这么多人也不可能全部安排做工,那安置的地点就要好好琢磨一下了。” 李景琢磨了一会儿,然后说道:“盐厂那边肯定能安置一批人,几处矿场也能安置不少。您让张理和方程统计一下,这两处能安置多少人,然后按家口人数在当地解决住的问题。另外各县的厂子能安排多少就安排多少,剩下的安排到山边之类的地方,不能种地,就让他们种植桑树养蚕,还有在山边可以养羊养牛,养猪养鸡,反正只要能维持生计就给他们安排上。” 袁可立叹道:“这个工程量可不小,得让张理和方程他们赶紧准备。” 李景点点头,他何尝不知道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又需要花费无数的钱财。可又有什么办法?现在不同于后世,救援物资很快就能运往灾区,现在救灾十分的困难,光是运输这一项,就要消耗掉大量的粮食物资,何况他还要带兵保护这些物资,这些士兵又要消耗掉一批。 如果长期对这些灾民进行援助,李景就算家产再多,也不够折腾的。 因此要想救那些灾民,把他们带到山西安置,反而是最省钱的办法。 等到洪水退去,这些人想回家的,再由他们回去便是。 两人接着又计议了一番,看看没有疏漏,袁可立便回去安排具体事宜去了。 众人走后,李景拿出地图,开始仔细研究起来。 从绛县这边往河南救灾最快捷的道路是通过垣曲县到济源进入河南境内,然后在孟津口南渡黄河。 不过这次黄河就是在孟津决口,那里只怕已经是一片泽国。如果水势未退,需要安排大量的船只才能到达河南境内,如果已经退了,那么道路泥泞,只怕寸步难行。 如果从安邑方向南下的话,则经陕州(今三门峡)进入河南府,但同样要在从孟津决口后黄水泛滥区走。 如果不从这两条道路走的话则要绕路,一路徒费粮草。 琢磨了半天,一时难以取舍。 揉了揉太阳穴,李景只觉得头疼的厉害。 闭目沉思了一会儿,李景唤来一名亲兵,让他把朱徽媃请来。 少顷,朱徽媃带着小竹款款进来:“老爷你找我?” 李景点点头,示意朱徽媃坐下,然后说道:“帮我拿着主意,黄河决口,河南那边发了洪水,我准备运粮前去救灾,但是最近的道路一路都是黄泛区,道路必然难行,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 “黄河决口了?什么地方决的口?”朱徽媃惊呼道。 李景道:“孟津,中牟,曹县都决口了,河南腹地全淹了。” 朱徽媃闻听呆愣了一会儿,忽然喃喃说道:“那开封也被淹了吧?父王,父王他老人家不知怎么样了!” 说着眼中忽然落下泪来。 李景叹了口气,朱徽媃离家多年,父女天性,岂能不记挂父亲。 轻轻拍了拍朱徽媃的后背,李景柔声说道:“放心吧,你父王不会有事儿的。恩,我这次到河南救灾,有机会去见一见你父王。” “多谢老爷。”朱徽媃急忙起身福了一福。 李景轻轻拉起朱徽媃,拍了拍朱徽媃的小手笑道:“谢我做什么,你我乃是夫妻,我去见见老丈人也是应该的。” 朱徽媃脸色羞红,心中充满温馨。 实际上,李景在跟朱徽媃成亲以前,沈莹特意命人到开封周王府送了一份大礼,动用了一百二十八人抬了六十四抬礼,并说这是敏德郡主送过来的。 这份礼物非常特别,明白人一看就知道是下聘。 但是在周王府,就算明知是下聘,也没人敢说,因为皇亲宗室成婚必要要到宗人府报备登记,得到宗正或者是皇帝允许才能成亲。 敏德郡主被赶出家门不说,结婚这么大的事更没告诉皇上,要是传出去,那周王一系的麻烦就大了。 可以说,李景跟朱徽媃成亲属于名不正言不顺的那一种。 但是李景却说到了开封准备去见一见周王,那自然是想让周王跟自己的女儿团聚。 过了一会儿,李景忽然笑道:“这样吧,你要是能想出好办法让咱们顺利进入河南境内,我就带你一起到开封。” 听了李景的条件,朱徽媃顿时双目闪烁:“老爷,此话当真?” 李景轻轻捏了捏朱徽媃的鼻子笑道:“自然当真,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儿过,” 朱徽媃大喜,稍作沉吟便道:“这个简单,老爷根本无需自己出力,到了河南黄泛区,只需派人四下传谕要放粮赈灾,那些受灾之人只怕连自家的床板门板都会拿出来为老爷铺一条道路。” 李景一愣,这么简单?仔细一想,可不就是这么简单。 灾民们正是嗷嗷待哺之时,自然要倾全力帮他们把救命的粮食运过去。 “哈哈哈!好!好主意。你去跟莹莹说一声,然后收拾收拾,为夫带你回家。”李景大笑道。 朱徽媃大喜,对李景福了一福笑道:“妾身这便跟莹莹说去。” …… 李景的命令一旦下达,下面便快速动作起来。 两日后,沈正来报,已经筹措了五万石粮食出来,另外还有大量的药品和布匹,同时各地的粮食此时也正往绛县这边运来。 李景点点头,平阳府这边也是连月下雨,道路泥泞不堪,这么快就筹措出来五万石粮食实在是难能可贵。 李景知道灾情不等人,早一日把粮食运过去,就能多救一批人活命。 因此,李景决定不再等待,先带人把这五万石粮食运往河南,剩下各县的粮食物资到了以后,由张楚带队运过去。 五万石粮食再加大量的药品和布匹,需要动用大量的车辆和人力来进行运输,这一次,李景可真是下了血本,整个平阳府的人力物力都调动起来,才组成一支浩荡的运输大军。 同时还有陈国柱,孙虎头和李定国及陈大壮炮营一部组成的五千济世军进行押运。 李景带着运粮队,日夜兼程,每日行八十余里,只用了不到五天,便抵达孟津渡口。 李景用手遮住额头想黄河对岸远远望去,只见对面一片土黄色,在日光的映射下,泛出刺目的光芒。 叹了口气,李景下令将沿岸所有船只全部征缴装粮。 见李景发号施令,全没把本地的官员当回事儿,济源和孟津县的众官员只有无奈的份儿。 没办法,李景根本就不跟他们讲理,直接就把他们押到了黄河渡口。 押这帮官员自是借他们的旗号发号施令,毕竟组织渡船得用官府的名义。 另外,朱徽媃想出的办法虽然不错,但是赈灾布告却还得以官府的名义发布老百姓才能相信。 让一众士兵携着本地官员的布告四处张贴,不久就见大批百姓携带着木板等物前来。 李景仔细地看了看,其中果然有许多人拿着门板床板。 众百姓一起动手,很快铺出一条可供粮车通行的道路。 带着运粮队进驻孟津县县衙以后,将本地一众官员聚到一起,然后李景对组织运粮的杨柳风说道:“慎行,河南府这边我给你留一万石粮食,你带本地的官员组织赈灾。” 冷冷地扫了堂中一众官员一眼,李景森然说道:“若有闹事者,或者图谋不轨者,给我就地斩杀,无论是谁,明白么!” “学生明白!”杨柳风朗声说道。 李景点点头,这个杨柳风着实聪明,知道这时不能称呼大帅,另外杨柳风虽是书生,但是说话办事干净利索,而且极富豪气。 接着,李景又对孙虎头说道:“虎头,你带本部人马负责粮食的安全,更好保护杨先生的安全,杨先生做事认真仔细,你要用心学学。“ “孩儿知晓,父亲大人放心!”孙虎头跟了李景多年,受李景影响,做事之前习惯思考一遍,眼见杨柳风没有称呼大帅,略一思索,便明白其中的原委。 而且孙虎头深知此次越境放粮事关重大,决不能有任何疏漏之处。杨柳风跟当地的官员周旋自然要做白脸,那这个黑脸之人就得他来做,这样才能镇住本地这些官员。想起沿途看待溺毙饿毙的百姓,李景又认真嘱咐杨柳风,一定要把这些尸首处理好,免得爆发瘟疫。杨柳风年前在绛州曾处理过此类事情,知道这么多死人如果不处理好,一个不小心,便会出现瘟疫蔓延开来,此事关乎无数人的生命,决不能轻忽怠慢。 第二百二十六章 省亲 实事求是的来说,虽然明朝很多官员比较混蛋,但是能做事的官员也还是不少的。不管是被逼迫还是自愿,起码在李景来了以后,济源和孟津两县的官员们都动了起来。 看到那些官员们一板一眼的做事,李景心里总算是踏实了一些。 孟津县虽然直接受到决口的冲击,但是由于孟津地势比较高,灾情还不算十分严重。 让本地的官员把那些灾民组织起来,李景让杨柳风发布了第一条救灾举措,堵决口,修堤坝,平整道路。报酬就是粮食,干活的有饭吃,不干活儿的爱上哪上哪,这里不养大爷。 那些老弱妇孺虽然不能干体力活儿,但是可以洗衣做饭,端茶递水。总之,除非是不能动的,都得出来干活儿。 对此,那些灾民并无异议,因为干活儿吃饭,天经地义。 而且他们都知道,从山西过来的这些人让他们干的活儿,其实是为他们着想,是真正在帮他们。 因为虽然现在雨已经停了,黄河的水势减弱了一些,但决口处依然有水在流。 如果不把决口堵上,那么黄河的水便会从决口处不断流向他们的田地。 中国的老百姓自古以来就是勤劳的,在得到吃的以后,马上响应李景的号召,开始展开轰轰烈烈地自救工作。 把孟津的救灾工作安排给杨柳风以后,李景率部押送粮食和药品向开封方向进发。 途径郑州时,李景把柱子留了下来,同时给柱子也准备了一万石粮食。 郑州距离中牟不远,中牟决口,郑州也受到很大的影响,这主要是因为郑州一带地势比较平坦,没有山岭阻挡洪水。 李景在郑州的根基可比孟津县厚实多了。 景记车马行在河南的中枢就在郑州,郑州车马行的员工也远远多于别的地方,郑州千户所都有数百名官军士兵还有他们的家属在车马行打工。 同时,车马行里面还有不少地方官员的老乡亲属在里面干活儿,车马行可以说牵动了郑州所有的地方势力。 谁敢动车马行,这些人第一个就不答应。 车马行是个赚钱的行当,自然有人想插手或者是分一杯羹,甚至还有人想取而代之。 但是看到车马行背后庞大的实力之后,这些人只好偃旗息鼓。 真要有那不知趣儿的,李景当初安排在车马行的士兵就出动了,这些人本就是土匪出身,干绿林的活儿自是毫不含糊。 先是上门警告,接着就是拎刀威胁,最后开始动手,而且这一切都是晚上进行的。 基本上一套流程下来,那些对车马行心怀不轨的人就会老老实实,就算是地方官在面对这些人的时候,也同样服服帖帖。 但是李景并没有搞垄断,有不少商家看车马行赚钱,也跟风开办车马行,对此李景严令不得打压这些商家,甚至还命令下面的人,在这些商家遇到困难的时候,景记车马行要出手帮助他们。 钱不是一个人赚的,也是赚不完的。 景记车马行这种做法赢得了同行们极大的尊敬,现在俨然是车马行的领头羊。 有车马行的人协助柱子,郑州这边几乎不用操心。 李景带队赶到开封的时候,城外的积水还未完全退去。 开封是河南的省治所在地,河南巡抚衙门,河南布政使司衙门全在这里。 得知有人带了大批粮食前来救灾,一众地方官大喜过望,打开城门欢迎李景等人进城。 李景要带朱徽媃回家看望父亲,自然不会拒绝。 吩咐陈大壮带兵在城外看护粮食,李景带着李定国和一干亲兵护着朱徽媃的马车进城。 令李景意想不到的是,他刚刚进城不久,还没到王府,官府便派人来找他了,并且张口就跟李景要粮。 看着前来要粮的那名官员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李景忽然笑了。 “你能告诉我你要粮做什么吗?”李景笑道。 “现在开封城里也没有粮食了,巡抚大人和布政使大人希望能借一批粮食以解燃眉之急。”那名官员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知道我带这批粮食来是干什么的吗?”李景笑着问道。 “不是说赈灾么?”那名官员奇道。 李景四下看了看,点点头道:“对!赈灾,所以请你转告巡抚大人,马上发布赈灾布告,让受灾的老百姓来城外,然后我会发放救灾粮食。” “放肆,巡抚大人要怎么做还用得着你来告诉么?”那官员怒道。 那官员话音刚落,便见眼前闪过一道影子,只听“啪”地一声,那官员随即大声惨叫起来。 却是李定国见他出言不逊,抡起马鞭狠狠地抽了他一鞭。 “滚!你是什么东西,敢在我父亲面前吆五喝六,让你们那个什么狗屁巡抚过来。”李定国喝道。 “你好大的狗胆,居然敢打我,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那官员捂着脸大声叫道。 一群差役闻听,当即扑上来要抓李定国。 李景摇了摇头,对身边众亲兵道:“略惩一下即可。” 那官员在李景面前张牙舞爪,亲兵们早就看得义愤填膺,不过他们可不像李定国。 李定国年纪小,又是李景的义子,小孩子脾气急,说动手就动手,他们没得李景的命令可不敢动手。 此时得了李景的指令,众亲兵大喜,从马上一跃而下,冲着那群差役就扑了过去,接着便听“哎呦”,“我的妈呀”之类的呼声响起。 李景的亲兵都是十七八岁的壮小伙子,从小接受李景训练,身手比之突击队的成员也是不遑多让,有的甚至还有过之,对付这群差役自是小菜一碟,顷刻间便把这些差役放倒在地。 看到这些人如此无法无天,那名官员瞪大着眼睛,一时不明所以。 李景敢在城里命亲兵打人,那自是有所倚仗,在他身旁的马车里坐的可是周王府的郡主,郡主的下人在城里打个人算什么? 笑了笑,李景对那官员说道:“回去告诉你们那个巡抚,我在周王府等他。” 说着转头低声向着车厢说道:“徽媃,带你回家见你父王。” “多谢老爷。”车厢里面说道。 那官员捂着脸,听李景说回家见父王,顿时吓了一跳。 在开封府能被称为王的只有周王,难道说这车里的是周王的女儿,那就是郡主了? 周王在开封虽然没有实权,但是地位摆在那里,就连巡抚见了也得磕头。 而且周王素有贤名,在开封城里口碑极佳,开封城上到官员下到百姓,对这位王爷都是极为尊重。 他不过一名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儿,得罪了郡主,想找死么?郡主要是杀了他,最多是被训斥一顿而已。 那官员正在琢磨怎么应付过去,不想李景根本就不理会于他,转头对一命亲兵说道:“你去告诉你大壮叔叔,看好粮食物资,谁敢妄动,格杀勿论!” 那亲兵得令,上马驰向城外。 李景接着对李定国笑道:“咱们随你姨娘去见王爷,你进了王府可不要这么毛躁,别给你姨娘丢脸。” “孩儿遵命!”李定国说道。 听了李景的话,车厢里朱徽媃笑道:“定国一向很懂事的,刚才不过是气不忿那个人跟你说话的口气而已,你不要怪他。” 李景笑着摇摇头道:“你们就这么护着他吧,以后把他惯坏了,我看你们怎么办?” 李定国听了心中不由一阵感动。 李景拿他和孙虎头两人当亲生儿子一样看待,下面的人也从不把他们当做是义子,一直都是虎头少爷定国少爷的叫着,不过虎头却没得到李定国这么多的呵护和照顾。 远远看到王府门口的石狮子,李景笑道:“徽媃,到家门口了,下车吧。” 朱徽媃点点头,在小竹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这一路舟车劳顿,可把朱徽媃可累惨了,她毕竟是王府千金,身子骨远没有丫鬟结实。 另外,到了红山岭以后,虽然朱徽媃在沈莹的影响下解开了缠脚布,而且当时朱徽媃并未完全发育完,经过几年成长调整,脚板脚趾已经舒展了许多。不过毕竟缠足多年,脚的骨骼已经有些变形,再也不可能像正常人的脚一样。 朱徽媃的脚明显要比沈莹的脚小了许多。 一路劳累,要是没有丫鬟搀扶,让朱徽媃用自己的小脚走路确实有些困难。 远远看到一群人在王府前面的路口停下,并且向王府走来。 两个看大门的急忙叫道:“什么人,竟敢在王府门前聚众。” 李景挠挠头,自己今天可算吃到瘪了,先是被开封府的一名小官儿欺压,现在连王府看大门的的都呵斥起来。 李景正琢磨怎么搭话呢,便听小竹喝道:“你们两个杀才,敏德郡主回家省亲,还不快点开门通报。” “什么?敏德郡主回家省亲?”两个看门人大惊,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急忙说道:“你们等着,我回去通报。” 说着推开大门,撒腿就往府里跑去。李景转头看了看小竹,伸了伸大拇指,以示赞许。小竹的脾气李景多年前就已经领教过,端的是野蛮泼辣,当年李景都被她训斥过。 第二百二十七章 周王府 对于王府的家人不认识朱徽媃,李景并不奇怪,郡主是什么身份?一个看大门的怎么有机会认识郡主? 要不是郡主多年未曾回家,为显示对家里人的尊敬,在家门口就下车,这两个看大门的这辈子也别想见到郡主。 别说看大门的,就算是外宅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管事都没资格见到郡主。 见过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出来迎接,李定国急道:“怎么回事儿,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人出来迎接姨娘。” 朱徽媃笑了笑道:“王府大得很,看门的要进去报信,得经过层层通报才行。” 朱徽媃话音刚落,便见大门再次打开,随即便见一个衣着华丽的人走了出来。 “大哥?”朱徽媃叫道。 “妹妹,真的是你?你真的回来了?”那人看到朱徽媃惊喜道。 听朱徽媃管此人叫大哥,李景知道这便是周王世子,朱恭号(加木旁,这个字打不出,以后就用号字)。 见朱徽媃要跪下,那人急忙拉住朱徽媃。转头对身后众人叫道:“快,快通知父王!真的是妹妹回来了。” 接着又叫道:“来人,轿子,轿子。” “多谢大哥。”朱徽媃忙道。 “好妹妹,父王知道你回来,不知要欢喜成什么样子。”朱徽媃的大哥说道。 朱徽媃闻听默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方才想起还没介绍李景给大哥认识,急忙说道:“大哥,这是我夫君李景,夫君,这是我大哥。” 李景点点头,对朱恭号抱了抱拳道:“李景见过大哥。” 朱恭号仔细地打量了李景一眼,微微点头道:“无需多礼,此处非谈话之所,且随我见过父王再说。” 李景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下人把轿子抬来,朱恭号让朱徽媃上轿,然后对李景招了招手,转身上了轿子。 见周王世子在家里居然还坐轿子,众人均是大吃一惊。 但是等进了大门才知道周王世子为什么做轿子了。 周王府的面积规模极大,里面有内外两座城垣。环外墙周长为九里三十步,占地面积比河南府城还大。 河南府城洛阳的城墙的周长也只有八里三百四十五步,至于城里福王府的面积跟周王府相比更是不值一提。 周王府其实是在宋朝的皇宫遗址上建造的,外墙也就是萧墙虽然也能驻防士兵,但严格来说并不算古代城市战略防御体系的城墙。这是因为燕王朱棣当上皇帝以后,为防止藩王作乱做出的变动。 王府的城墙防御降低,那么自然很容易攻破,朱棣这么做就是告诉下面的藩王,你们给我老实点儿,你们的家说攻破就攻破。 外城有四个门,南门叫南华门,也叫皇城门,或者是午门,东门叫东华门,西门叫西华门,北门叫后宰门。 外城墙高两丈左右,蜈蚣木镇压,上面覆盖这琉璃瓦,实是气派非凡。 但是跟内城墙相比又差得远了。 内城即紫禁城,周长大约有五里左右,墙高五丈,上有垛口,四周有城壕环绕,四面有门,南门叫端礼门,北门叫承智门,东门叫礼仁门,西门叫遵义门。 看到紫禁城的时候,李景等人才明白为什么周王世子是坐轿子来的,又为什么给朱徽媃找来轿子。 同时明白刚才朱徽媃为什么说王府大得很了,合着他们刚才走那一段路其实只能算周王家的院子。 亲王府的紫禁城跟皇宫基本上没有太多差别,除了宫殿少了点,该有的都有。 一般来说王府有正事或者大事的时候,王爷才会坐在正殿里会客。比如说朝廷来人宣旨,地方官员觐见等等。 敏德郡主回家在周王府也算大事,但是却不是正事儿,而是家事,周王自然不会搞那些没用的排场。 周王今年已经七十岁了,朱徽媃是他最小的一个孩子。 俗话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周王晚年得女珍爱异常,破例奏请当时的万历皇帝册封为敏德郡主。 不过这位郡主着实顽劣,竟然离家而去。 周王一怒之下,宣布不要这个女儿,但是父女天性,女儿离家,做父亲的怎能不惦记,又岂能不想? 每年寿诞,看到小女儿送来的寿礼周王都会沉默半晌。 在周王看来,这辈子恐怕是再也见不到这个小女儿了,不想数月前女儿突然派人送来六十四抬礼品。 看到这些礼品,周王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这辈子他嫁女儿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周王知道这些礼品乃是聘礼,不过规格显然是逾越了。 因为六十四抬礼品不是指六十四个人抬的礼品,而是一百二十八人抬得六十四件礼品,只有皇帝大婚时才能下六十四抬聘礼。 不过周王并不在乎,因为来人只是说这是女儿送来的礼品,并没提聘礼这茬儿。 看到聘礼,周王知道女儿这是要成亲了。 女儿成亲,婚嫁的对象做父亲的居然不知道,也不是从自己家里娶走,周王的心情可想而知。 谁承想,女儿竟然回来了,而且是跟丈夫一起回来的。 听到这个消息,周王对女儿的一切不满全部烟消云散。 看到父亲苍老的面容,朱徽媃再也忍不住了,哭泣着膝行在周王面前道:“父王,女儿不孝,请父王见责!” 周王颤抖着双手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些年苦了我儿了。” “父王!”朱徽媃扑进父亲怀里,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搂着女儿,周王轻轻抚慰道:“莫哭,莫哭!受了委屈尽管跟父王说,父王给你出气。” 说话间,周王也不禁老泪纵横。 哭了一会儿,朱徽媃终于想起还没把李景介绍给父亲,急忙从父亲怀里起身,擦了擦眼泪说道:“父王,女儿成亲了,这位便是女儿的夫君。” 说着指了指李景。 周王刚才一颗心全放在女儿身上,根本没去注意女儿的丈夫长得什么模样,这时听到女儿提起,这才仔细地看了看李景。 仔细一打量,周王心里不由得暗暗吃惊。 对李景的相貌,周王并未在意,有句话说是男儿无丑相,男人只要五官端正就行,何况李景虽然不算十分英俊,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 但是李景的眼睛直如秋泓一般,眼神深邃如潭,直似深不见底,偶尔一转,光芒闪现,好似能看穿一切。 而且李景只是随随便便往那里一站,犹如渊渟岳峙,气势着实非凡。 周王一生可谓阅人无数,但这般有气势的却只见过一人,那还是他年轻时进京参见万历皇帝时,在张居正身上看到过,便是皇上身上也没这般气势。 见周王看向自己,李景笑了笑,上前跪倒在地,嘭嘭嘭磕了三个头,然后说道:“李景参见岳父大人。” 对长辈实行跪拜之礼,李景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之处,但是让李景称呼父王那是不可能的。 听李景如此称呼,众人尽皆大惊,这人竟敢如此无礼? 不想周王听了却哈哈大笑起来,周王这一生整日被人叫做父王或者王爷,还从未有人叫过岳父或者父亲,咋一听只觉得亲切无比。 “好!好!快起来!”周王大笑道。 说着随手从身前结下一块玉递于李景道:“来,这块玉你收着,这声岳父大人总不能让你白叫了。” 李景笑了笑,起身接过玉来,随手交给朱徽媃。 见李景连看都不看,直接交给自己的女儿,周王不由有些愕然,难道李景不知道他随身之玉的价值? 要知道周王这块玉可是非同小可,乃是他年轻时封世子时皇帝所赐,那时的皇帝还是万历他爹明穆宗隆庆皇帝朱载垕。 周王这块玉可谓价值连城,不想李景居然连看都看。 要说李景不识货,周王肯定是不信的,虽然李景穿着朴素,但是女儿身上的穿戴却一样不少,有些首饰周王府都未必拿得出,要说李景没钱,打死周王都不信。 周王赐玉给李景,便是认可了李景这个人,这时,周王世子朱恭号方才正式跟李景见礼。 然后又为李景一一引见周王家人,不是什么郡王,便是什么将军,听得李景脑袋都大了。 李景正头疼呢,忽然外面有人进来通报,河南巡抚前来求见。 “他来干什么?不见!”今日女儿带着女婿回来,周王兴致正好着呢,自不想被人打扰。 李景却知巡抚此来乃是想来探听一下虚实,看看自己到底是什么路数。 想了想李景笑道:“这个巡抚是为我而来,岳父大人还是见一见吧。” “为你而来?为何因你而来?”周王奇道。 朱徽媃闻听,凑到周王耳边,把李景来开封的目的仔细说了一遍,又把进城后所遇之事大略说了一下。 周王听了大惊,惊奇地看着李景说道:“你这次来开封是为赈灾而来?你上哪弄这么多粮食赈灾?这次受灾只怕得有上百万人,没有几十万石粮食怕是不够。” 李景笑了笑:“岳父大人,此次赈灾怕是还得您老人家出面才行,依我看,开封这些官员并不足信。” 周王见李景没有回答,显然是并不担心粮食的问题,心里不由更是惊讶。 据他所知,就算朝廷也拿不出这么多的粮食出来。这个李景到底是干什么的? 第二百二十八章 朝廷探子 见周王疑惑地看着自己,朱徽媃笑了笑凑到周王耳边又说了几句话。 “什么?山西参将?授镇国将军衔?”周王惊讶地看向李景。 就李景这穿戴,打死也没人会想到他竟然是朝廷的从二品武将。 从二品的品级在周王眼中自然不值一哂,但是李景才多大年纪,这就从二品了?而且参将手里可是有兵的。 猛然间周王想起一事,李景是山西的参将,却跑到河南来赈灾,这要传出去可是天大的乱子。 另外,要是皇上得知李景是自己的女婿,那么周王一系马上就要遭到灭顶之灾。 想到此,周王对殿内众人沉声说道:“郡马是山西参将这件事谁也不许说,恩……对外不能承认他是郡马。不然的话,传到皇上的耳中,藩王勾结领兵的将领,就是个谋反的罪名。” 众人闻听心中一凛,急忙点头称是,事关大家的生死,众人自然不会胡说。 李景没想到朱徽媃居然把自己的身份说了出去,这不是让家里人跟着受累么? 这时朱徽媃也是后悔莫及,不过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是无用。 李景心思急转,唯今之计只有先让周王府脱身,不能说自己来过这里,让周王府死不承认自己上过门。 要说应对这样的大事,周王府这帮人可差远了,见众人人慌慌张张地没个主意,李景沉声说道:“大家莫慌,岳父大人,您马上去见那个巡抚,他若问起我,便说今日府里根本没有来人,让他别处找去,同时让府中知道我和郡主回来的人都禁口。” 周王点头道:“本王这就去见那个巡抚,你这边能找到住处么?不行的话让你王兄给你安排。” 李景笑了笑道:“不用,劳烦大哥命人把跟我的人叫来一个。” 朱恭号点点头,唤过一名下人让他马上叫人。 少顷,李定国匆匆进来。 李景不待他行礼便道:“定国,你马上带人到这边的酒楼客栈,定下咱们休息的房间,同时派人把今天遇到咱们的那名官员杀了,他听过我跟你姨娘说话。” 琢磨了一会儿,李景接道:“命令下面的人把王府里朝廷安插的探子都给我抓起来。” 说完,李景从怀里摸出一枚令牌递给李定国。 李定国急忙接过,对李景一抱拳,转身出门。 见李景杀伐决断,顷刻间便把事情安排完,周王府众人均是目瞪口呆。 只是李景在山西做官,下面的人对开封这边的情况了解么? 尤其是皇上安排在王府中的探子他怎么会知道?要知道这样的事情都是非常机密的。 王府里的人是知道府里有皇上派来的探子的,皇上要提防藩王不派探子才是怪事。但是具体是谁,有多少探子,府里的人就不清楚了。 但是听李景话里的意思,好像十分清楚,这不是说,李景也在监视王府么? 李景自然不会派人去监视周王府,更不会去查皇上在周王府安插的探子是谁,他能知道周王府里有皇上安排的探子,这要归功于马五的情报部门。 马五在开封是安排有密探的,这些密探要打探消息难免要跟很多人打交道。 说来凑巧,一次开封情报部门的主管王忠到景记钱庄领取活动经费时,无意中看到周王府中一人也在钱庄取钱。 王忠认识这人是周王府的外府管事,对于这名管事来钱庄取钱王忠非常奇怪。 这个人要是来存钱,那是一点不奇怪,周王一系分支亲眷极多,有的已经开始走下坡路,王府可能要接济他们。 但是取钱就有些不对了,因为周王府根本就不可能把钱存到钱庄。那么这些钱只能是从外地送过来的,可是周王府的产业全在开封,哪里用得着走一下钱庄? 至于外地的亲眷也不可能给王府送银子,他们要送也是送一些稀罕玩意儿,怎么可能送银子? 而且取钱的人也不对,这人只是王府外府的管事,王府取钱,这样的活儿怎么也不可能轮到他的头上。 干情报工作的,对于那些有疑问的东西可谓天生就好奇,王忠当即跟钱庄的管事询问。 情报部门跟钱庄的人来往密切,管事自然不会隐瞒,当即查了一下兑票的出处,发现这张兑票是从京城的钱庄开出来的。 随即钱庄管事又查了一下,发现这个王府的管事居然定期从钱庄取钱,每次至少都是五百两,年前更是取了两千两银子。 发现王府的外府管事竟然定期取钱,王忠瞬间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儿,遇到同行了。 因为他也是定期取钱,取钱给下属发薪饷,发活动资金,发奖赏。 这一刻王忠的好奇心大起,当即安排下属把这个人的底细仔细地查了一下,这一查才发现原来这个王府管事竟然跟东厂有联系,也就是说这个人是东厂的探子。 另外调查之后还发现,东厂安插在开封的探子大约有两百多人,其中一些隐藏在王府,还有一些隐藏在地方官员的家中,另有一些则散入在民间。 王忠查明这些人的底细之后,不敢怠慢,急忙上报给马五,马五随即报告给李景。 李景得知以后让马五不要去惊动这些人,双方并无利益纠葛,处理朝廷的密探,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因此李景只是吩咐马五让下面的人小心在意,不要被东厂的探子察觉,就把这件事放在一边。 李景带郡主回周王府,可以想法子脱身瞒住地方官员,却瞒不过这些在王府里潜伏的东厂探子,因此,李景决不能让这些探子把自己来王府的消息传回京城。 …… 周王和世子去会见河南巡抚,偏殿之中众人都提心吊胆地看着李景。 李景也不理会众人,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然后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周王和世子回来,说已经把巡抚打发回去了,并说巡抚并未说什么。 李景点点头,示意周王等人稍安勿躁,等待消息。 过了良久,李定国匆匆跑回,见到李景后先将令牌交回,然后说道:“父亲,酒楼客栈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情报部门的人接到命令已经开始动手,负责王府外围的东厂探子已经全被秘密监视起来,等到晚上便可以抓人,同时王忠已带人赶到王府,只等父亲下令便开始动手拿人。” 李景闻听霍然起身,转头对周王和世子说道:“岳父大人,大哥,下令封门。” 周王点点头,对朱恭号挥了挥手。 朱恭号也不迟疑,当即下令封禁宫门,任何人不得出入。 朱恭号的命令传下去之后,李景对李定国道:“让他们动手吧。” 李定国一抱拳:“孩儿遵命。” 说完大步出门而去。 这边既然开始动手,李景便没有留在王府的必要,对周王施了一礼,李景笑道:“岳父大人,府里抓的这些人我会妥善处置,京城那边我也会让人处理好,您老尽管放心。” 周王见李景在如此仓促的情况下竟然布置的如此周密,不由暗暗点头,同时心里也暗暗惊讶李景的雷霆手段。 见周王点头,李景接道:“我先带徽媃到酒楼那边晃一下,晚上不在城里过夜了,回头等这件事消停了,再让徽媃回来陪您老说话。” 周王闻听,知道此时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看李景做事果断,那自是说话算话,想来定然会让女儿回家陪自己住上一段时间。 对朱徽媃点点头,朱徽媃从怀里取出两张纸递给周王道:“父王,女儿回来的匆忙,没给您带什么东西,这里有两张景记钱庄的兑票,一张您老留着打赏用,另一张您让大哥带人到景记粮铺购粮赈灾。” 周王自是不缺钱,但是女儿的孝心,却不能不收。 叹了口气,周王从女儿手中接过兑票,仔细一看却是吃了一惊。 朱徽媃给他打赏用的那张兑票是一万两银子,给王府购粮的兑票是五万两银子。 周王看完心中暗惊,这个李景竟然如此有钱? 不过这还没有完。 见周王接过兑票,李景命人取过笔墨纸张,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取出自己的私印盖上之后交给朱徽媃。 朱徽媃接过,递给周王道:“父王,景记粮铺里有我家夫君常年备的存粮,为的是应急时用,只有拿着这个条子才能把粮食买回来,买回来以后,您让大哥以王府的名义赈灾。” 周王接过条子看了眼,只见那张条子上写的是:准调粮食五万石。 周王看着这几个字惊奇道:“就这几个字就能调五万石粮食?” 朱徽媃笑道:“管用的不是那几个字,是上面那个印。” 周王看了看李景,随手把两张兑票递给朱恭号道:“按你妹妹说的办!另外咱们府里也出一万石粮食赈灾!” 朱恭号默默接过兑票和条子,看了李景一眼,轻轻点了点头,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这就是权势。跟李景相比,他这个周王世子实是远远不及。刚才他跟周王出去跟河南巡抚会面,河南巡抚说这人携上万民夫和军丁押着大批粮食来到开封,现驻扎在城外。 第二百二十九章 翻云覆雨 朱恭号是聪明人,通过李景刚才的所为,朱恭号断定李景绝不是山西的参将这么简单,这个人刚才调动的资源根本不是一个参将所能掌握的,就算是一省的总督巡抚怕是也无法与之相比。 朱恭号看得出李景绝不是个莽撞之人,开封也不比别的地方,岂能随随便便就来赈灾。于是他就带着妹妹回家省亲,但省亲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其实是让周王府出面赈灾。 至于来到开封以后,发生了一些事情恐怕李景也是始料不及,于是李景只好有调动其他的力量平息。 但其中未尝没有给周王示威的意思。 对此朱恭号倒是可以理解,毕竟在周王面前,除了皇上还没人能够让他买账,李景估计也怕周王给女儿和他难堪,因此才在周王府示威。 朱恭号确实没有猜错,让周王府出面赈灾,正是李景和袁可立两人商量的结果。 李景来开封赈灾,冒的风险实在太大,要知道巡抚管的是军政,随时随地可以调兵,李景孤军在外,袁可立怎能放心得下? 只有周王府出面赈灾,巡抚才不会说什么,因为开封乃是周王的封地,开封城就相当于周王的家,周王赈灾名正言顺。 但是袁可立也怕周王不肯下大手笔赈灾,于是建议李景动用开封景记粮铺的储备粮。 至于那五万两银子则是粮铺的购粮款,储备粮拿出来以后还得再出去买粮备着。 …… 李景和朱徽媃跟周王告辞,周王虽然不舍,但也知道李景和女儿不能在王府久留,叮嘱了女儿几句,便命朱恭号相送。 让世子相送,可见周王不但已经认可李景,而且对李景异常重视。 周王的女儿不少,除了少时夭折的,剩下的早就结婚嫁人,但是那些女婿离府的时候,却从来没享受过世子相送的待遇。 无他,世子就是以后继任的周王,郡马跟亲王相比,地位相差太多,哪有资格让世子相送。 出了偏殿,李景转身对朱恭号说道:“大哥,开封这边赈灾就有劳大哥费心了。” 朱恭号轻轻点了点头:“妹夫放心,为兄知道如何处置。” 李景看着朱恭号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周王这一家人跟别的藩王确实不一样,这家人被禁锢在开封城内实在是可惜了。 想了想,李景说道:“大哥,咱们是一家人,我不说外话,日后要是府里有什么困难,便跟你妹妹说,妹夫必尽全力相助。” 朱恭号点点头,响鼓不用重槌,他自然明白李景说的绝不是钱财方面的问题。 见朱恭号理会自己的意思,李景微微笑了笑,与朱恭号告辞。 从王府出来,李景见朱徽媃不时回头,知她不舍老父,轻轻抚摸着朱徽媃的头发,李景笑道:“等我赈灾完毕,再带你回家。” 朱徽媃轻轻点头。 笑了笑,李景接道:“上车吧,带你去咱家的酒楼去吃好吃的。” 朱徽媃闻听不由得莞尔。 她最喜欢的就是李景这一点,从来不摆什么架子,就算在小蝶和小竹这些丫鬟面前也是如此。 周王府门口的行人早就被驱逐,李景等人出府以后,绕了几条街,然后就大摇大摆地来到景记酒楼,李景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让官府的人知道他们并未在王府,而是在城里逛街。 酒楼方面早就得了通知,酒菜早就安置妥当,李景等人到了不久酒菜就已上齐。 除了没多久,就见一众官员来到酒楼。 见这些官员动作如此迅速,李景心里暗暗摇头,要是办差的时候能这么迅速就好了。 对于这些官员前来找自己,李景并没有奇怪,虽然周王不承认李景等人来过王府,但是李景这么多人奔着周王府的方向去了,还是有很多人看到。 这些官员也不傻,自然明白周王为什么不愿承认李景来过王府。 这帮人带着大批粮食来开封赈灾,周王自然要跟这些人撇清关系。 难道他们还会去质问周王,说有人看到李景等人进了王府吗? 在开封周王的地盘得罪周王,那不是没事儿找抽么? 正是因为不确定李景跟周王府有没有关系,他们才屈尊前来找李景。 当然在不知道李景的底细以前,能让他们屈尊,那是因为现在粮食的面子最大。 巡抚就算有权力,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抢人粮食,何况抢的还是赈灾的粮食。 哪怕李景只是个平头百姓,只要当地的地方官把赈灾的粮食抢了,那朝廷得知必然要将这些人撤职查办。 朝廷也是要面子的,赈灾收拢民心这点浅显的道理还是懂的。 李景也正是抓住这点,才敢在开封城四处转悠,李景知道,除非这些官儿不想做了,才会对他动手。 当然见到河南巡抚李景还是的客客气气地。 让朱徽媃回避后,在酒桌上李景跟开封的官员们进行了一番亲切友好地会谈。 会议的结果虽然不尽如人意,但还算过得去。 在河南巡抚讲述了开封府若干困难之后,李景经过慎重考虑,终于答应拨给他们三千石粮食。 最后双方在友好地气氛中结束了会谈。 待众官员走后,李定国问道:“父亲,您怎么答应给他们粮食了?” 李景笑了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刚进城那会儿,粮食肯定是不能给的,因为他们拿了粮食必然会截留一部分发卖。 但是现在不同,现在周王府已经动了起来,马上就会张贴布告赈灾,这时他们就不敢截留粮食了。 因为地方藩王都赈灾,当地的官府岂能不赈灾,以前可以说府库无粮,可现在粮食就在大家的眼皮底下,他们要是敢私自截留,那皇上知道了直接就会罢了他们的官。 连收买民心都不知道,这样的官员要来何用? 所以那位巡抚才说,为了大家的官声和头上的乌纱帽着想,这批粮食也是万万不敢截留的。” 李定国闻听愣了半响才道:“这些官员怎么这么多花花肠子,这么饶来绕去的,这是何苦呢!” 李景叹了口气道:“大明不乏有持身端正的官员,更不乏有胸怀正气的官员,但是官场就是个大染缸,呆的时间长了,还能保持住正气的人就不多了。” 叹了口气,李景接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跟朝廷的官员打交道么?哪怕这个人是个好官我也不愿跟他打交道。因为他们说话从来不会直截了当的说,不跟你绕几圈,是不会说出他们意思的。这还是好的,最可气的是有的官员跟你说了半天话,也没把他的意思说出来,还得你去猜,要知道,琢磨人才是最累的活计。” 李定国点点头,看着李景疲倦的面容说道:“孩儿明白了,父亲虽说不愿跟官员打交道,但是有时候这个交道还得打。比如说这次咱们赈灾,就离不开这些官员的协助,因此父亲虽然不愿跟官员打交道,也得应付他们。” 摸了摸李定国的头,李景赞许地笑道:“孺子可教,不枉我教你一场,你以后可不要学这些坏毛病。” 李定国点点头道:“孩儿谨遵父亲教诲。” 李景笑了笑道:“来!吃饭,被这些人打岔儿,这顿饭可没吃好呢。” 李定国忙道:“那我请姨娘过来。” 李景摆摆手,拿起筷子夹了口菜,慢慢咀嚼。 朱徽媃就在旁边的房间休息,李定国过来请她,很快便跟了过来。 朱徽媃到的时候正见李景吃菜,当即大惊道:“老爷,您怎么能吃那些人的剩菜!定国,快叫人把这些剩菜撤了,重新做几道上来。” 李景摇摇头道:“无妨,这些菜都没怎么动,吃着挺好。定国,你姨娘干净,给她重做道菜吧,就做那个青丝干贝,你姨娘喜欢吃这道菜。” “老爷!”朱徽媃轻声唤道。 摆了摆手,李景指着桌上的菜叹道:“一饮一食,皆百姓血汗所得,不可轻易浪费。外面无数百姓还在饿着肚子,我若弃之不食,此心何安!” 朱徽媃闻听默默点头,想了想,倒了杯酒双手敬给李景道:“老爷,妾身代那些百姓敬您一杯。” 李景笑了笑,接过酒杯说道:“那些百姓要是知道郡主代他们敬酒,不知要欢喜成什么样子。” 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听李景有些调笑的意思,朱徽媃顿时羞红了脸。 酒足饭饱之后,李景伸了伸腰,然后说道:“走吧,那些官员想来已经等急了,这便给他们发粮食去。” 朱徽媃点了点头,知道李景为什么要拖这段时间。 这段时间想来周王府的人已经动了起来,只要王府的布告张贴出去,官府的人见了以后,被逼无奈,就得认真赈灾。 看到李景翻云覆雨,将开封的这些官员们玩弄于股掌之间,朱徽媃心里充满了自豪。 这就是她的男人,一个顶天立地,无所不能的男人。 出城的时候,周王府的人果然已经开始张贴布告,同时王府的四道城门外面也开始搭建锅灶粥棚,大量的灾民正赶往王府四周,等待发粮舍粥。看到王府已经行动,李景不再迟疑,到了城外便命陈大壮拨给开封府三千石粮食。交割完毕之后,又跟开封府知府要了张开封府治下的地方官员配合李景赈灾的手令。 第二百三十章 图谋不轨 河南连月大雨,黄河决口,无数田地被淹,更有无数人流离失所,消息终于传到了京城。 朱由检听了这个消息大惊,急忙召开朝会,把诸臣招来商讨应对之策。 但是没过多久朱由检就后悔了,因为那些大臣们又开始胡扯了。 朱由检冷眼看着下面这一众大臣们,他就搞不明白了,黄河决口,老百姓被淹,用得着扯那些没用的吗? 尤其礼部和钦天监那帮官员,老百姓遭了水灾,让户部筹措粮食,调粮赈灾不就完了?怎么就扯上上天警示了呢?老天爷下大雨,黄河决了口,跟奸臣当道怎么能扯上关系? 还有你们说的奸臣是谁?不就是内阁首辅周延儒么?难道罢免了周延儒,这老天爷就不下大雨,不发洪水了么? 看着下面这些大臣们一个个引经据典,说的是口沫横飞,朱由检听的是头大如斗。 朱由检在登基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接手的是一个烂摊子。但是朱由检并没有气馁,他认为只要他励精图治,下面的人群策群力,中兴大明并不是不可能。 但是过了这么多年,局势非但没有起色,反而越来越差。 这些年,几乎年年都有天灾,陕西已经连续四年干旱。 有天灾不可怕,挺一挺就过去了,可怕的是天灾还伴着**。 从他改元那一年起,陕西就不断有老百姓造反,灭了一拨又起一拨。 好容易把陕西的大部分流寇给灭了,剩下的又跑山西去闹腾,好在曹文诏和李景两人已经把流寇消灭了大半,再加一把劲就可以平了。 眼见局势渐渐稳定,谁承想,山西河南那边突然又下雨了。 连续干旱了多年,下雨本来是件好事儿,可这雨下起来就不停,连续下了一个多月,黄河竟然决口了。 要是不赶紧救灾,老百姓没吃的,这不是逼他们造反么?就这么简单的道理,这些人怎么就不明白了,都火烧眉毛了,还扯什么上天示警? 朱由检就搞不明白了,难道大明的官员都是这副德行吗?怎么换一批是这个样,再换一批还是这个样儿呢? 将目光从下面的官员身上一一扫过,看了一会儿,朱由检愕然发现下面这帮人几乎人人都说过话,可偏偏最该说话的户部尚书黄汝良却一句话没说。 轻轻咳了一声,打断下面诸臣争议,朱由检说道:“黄爱卿,你身为户部尚书,赈济灾民乃是你的正管,可有什么建议?” 黄汝良看了朱由检一眼,心里实在是有些无奈。 户部没钱,让他说什么?他倒是想赈灾来着,可拿什么赈灾? 本以为,这帮人插科打诨,把这事儿糊弄过去,谁知朱由检终于找到他的头上了。 皇上既然问话,躲是躲不过去了,黄汝良急忙侧身出列,然后说道:“陛下,户部现在只有三万两银子,边军的饷银现在还欠着呢,粮食只有五千余石,这还是硬凑出来的。这点儿钱粮如何救灾?还请陛下发内帑吧。” 朱由检闻听顿时有些丧气,自己就不该问黄汝良,每次跟户部要钱粮都说没钱,然后就跟自己要内帑,好像自己的内帑花不完似的。 朱由检自己心知肚明,他的内帑早就空了,前年杨鹤到山西清剿流寇的时候,他还是好容易才凑出十万两银子。 叹了口气,朱由检摇头道:“朕的内帑早就空了,现在后宫已经开始裁减人员,节衣缩食了。” 听朱由检说没钱,黄汝良道:“既然皇上没钱,那微臣也没有办法。” 朱由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心道:“偌大的大明怎么就穷成了这样呢?” 朱由检正害愁呢,忽听殿外传来急报,接着就见一名内官一脸喜色举着几封奏报进殿。 那内管到了阶前跪倒说道:“启奏陛下,河南巡抚,河南布政使,河南府知府,开封府知府奏报河南一地正在大举赈济灾民。” “什么?”朱由检闻听大喜,众大臣闻听大惊。 朱由检喜的是,下面这些地方官员做事干练,不等不靠,已经开始自救。 众大臣惊的是,河南这帮孙子从哪弄来的钱粮救灾,平时一跟他们提收税,就说这里闹灾那里闹灾,总之就是没钱没粮,现在竟然开始赈灾,这些钱粮是随天上的雨一起落下来的吗? “快拿来给朕看。”朱由检急道。 那内官急忙上前将奏报递上,旁边王承恩上前接过,递于朱由检。 朱由检接过随手打开,粗略看了一眼,赞了声:“好,做得好!” 接着又打开其余几封奏报,看完之后连声说好。 下面户部尚书黄汝良见了,小心问道:“陛下,河南这次遭灾波及范围不小,不知河南众位官员拨了多少赈灾粮食?” 朱由检举着奏报笑道:“河南府凑集了一万石粮食,开封府各地州县一共凑集了十万石粮食。” “嘶!”听了这个数字,黄汝良倒吸一口冷气。 对于这个数字,黄汝良并不怀疑。 河南的地方官员若是作假,决不会报这么大的数字,报个万把千石就可以了,报这个数字就说明他们确实弄了这么多的粮食。 只是这十多万石粮食,这帮家伙从哪凑出来的? 黄汝良正琢磨呢,殿外又传来奏报。 看到进殿奏报的官员,在场众官员心里咯噔一声,心中俱道:这次只怕是没好事儿。 无他,这次来奏报的是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 骆养性进殿给朱由检行礼之后,拿着数封书信说道:“启奏陛下,臣接到密报,河南一地众官员弄虚作假。” 众官员闻听心中大怒,锦衣卫这帮人的狗爪子又伸出来了,竟然举报封疆大吏。 骆养性见众官员对自己怒目而视,神情颇有些尴尬,不过还是接道:“启奏陛下,密报里说,河南赈灾的粮食并非河南所筹,而是山西参将李景和开封周王千岁出的粮食。其中李景从山西带了五万石,周王千岁出了六万石。据说山西参将李景随后又调集了大批粮食,此时正运往河南。” 众人闻听大惊,山西参将李景?那不是年前提的么?以前好像是个富商来着,他怎么跑河南放粮赈灾了? 随即某些人精神大振,今天议的是河南大水,赈灾放粮的事情,没都察院十三道监察御史和六科给事中什么事儿,这回可把他们憋坏了。 猛听山西参将李景到河南赈灾放粮,顿时群情激奋,首先跳出来的便是山西道监察御史董炳泉。 “启奏陛下,臣弹劾山西参将李景擅自越境放粮意图不轨。”董炳泉上前说道。 听董炳泉弹劾李景图谋不轨,众人尽皆骇然。 言官们虽然整天弹劾这个,弹劾那个,但是很少有用这么重罪名弹劾人的,毕竟大家同朝为官,不是什么生死大敌,没必要跟人玩命儿,只要把对手赶出朝廷即可。 但是董炳泉弹劾李景的罪名,却是要把李景往死里整。 要知道皇帝最怕的就是领军的将军拥兵自重,因此明朝跟宋朝一样,施行的是以文制武的国策,并且对武将制定了诸多的限制。比如负责防御的将领,不得命令不许越界,负责作战的将领,不得军令不许跨境追敌等等。 李景是参将,参将的职责就是保护地方,是防御型的将领。 负责防御的将军未得军令擅自越境,形同谋反,逮住那可是要满门抄斩,诛灭九族的。 董炳泉弹劾李景说的是皇帝最忌讳的事情,那自是要致李景于死地。 说实话,当听到骆养性奏报说李景运粮到河南赈灾时,朱由检并没想到李景此举有什么不妥,甚至还认为李景此举乃是一心为国。 但是听了董炳泉弹劾李景的罪名之后,朱由检顿时沉思起来。 从心里说,朱由检对这些言官们可谓厌恶到极点,根本不愿意听他们说话。 而且朱由检知道董炳泉为什么要弹劾李景。 因为许鼎臣和曹文诏保举李景时,说李景是商人出身。 在明朝,商人的社会地位为是最低的,士农工商,排在最后一位,文人们连武将都瞧不起,何况是一个商人? 李景凭空出现,先是绛州守备,后升山西参将,还授从二品的镇国将军衔,擢升的速度实在太快,可以说严重地刺激了那些文官们的神经。 我们寒窗苦读十余载,参加了无数次考试才有了功名,混到现在才七品,你一个商人,也没见你干什么事儿,就成了从二品的参将,待遇相差实在太大。 董炳泉弹劾李景实际上是嫉妒心在作祟。 但是董炳泉弹劾李景的罪名,却不得不让朱由检考虑。 不过朱由检也不是糊涂人。 他知道户部的底子,户部连边军的军饷都拖欠,哪里会给李景发军饷? 李景当了山西参将到现在,朝廷还没给人家发过一文军饷,送过一粒军粮。 说白了李景只是挂了个朝廷的官衔儿。 别人当官儿都有薪饷,到了李景这里一个钱没有,然后要拿人问罪,这也太说不过去了。李景现在要是还是商人,那么他到河南赈灾的话,朝廷怎么也得给他发一个义商的牌匾,然后封他一个官身。合着李景是商人出去赈灾就得嘉奖,当了参将出去赈灾就得斩首? 第二百三十一章 朝廷上的硝烟 朱由检冷冷看了董炳泉一眼,又在殿内的众位大臣身上扫了一圈。 他自然不会亲自为李景辩解,他是皇上,要是亲自上阵跟一名言官辩解,一旦辩不过那可就威严扫地,而且此事便再无回转余地。 作为一名上位者,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会亲自上阵跟人打擂台的。 可惜朱由检等了许久,也没人为李景辩解,相反弹劾李景的人倒是越来越多。 朱由检无奈地叹了口气,准备下令将李景下狱问罪。 就在这时,骆养性忽道:“启禀陛下,据臣所知,京城所有景记商号都是李景的财产,陛下将李景拿下,这些财产正好充归国库。” 骆养性一句话就好像通了马蜂窝,大殿内顿时传来一阵惊呼地声音。 过了一会儿,众大臣们才想起这是朝会,在皇上面前喧哗失态,成何体统? 抬头看向龙椅上的朱由检,只见朱由检脸上铁青,正冷冷地看着众大臣。 这时,朝臣中站出一人说道:“启禀陛下,微臣以为,李景虽然越境赈灾触犯律例,但是李景原是商人,恐怕并不知道大明律例规定武将未得军令不得离境。何况李景此次赈灾乃是用自己的钱财为朝廷办事,若是天下官员都如李景一般,灾民何至于造反作乱?因此,微臣以为,李景可为众官员之表率,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那人话音刚落,户部尚书黄汝良上前接道:“秦大人所言有理,李景确实应该表彰,陛下可能不知,这些年来,京城景记商号每年所缴赋税皆有三万余两,我大明可从来没有哪家商号能缴纳这么多的赋税。” 顿了顿,黄汝良接道:“陛下,据微臣下属山西司主事袁枢说,山西平阳府一地今年春赋所缴比往年多了数倍,其中多为李景所属景记商号所缴。” “哦?”朱由检闻听奇道:“自太祖以来,商税定的极低,景记商号为何缴纳如此多的赋税?” 黄汝良道:“启禀陛下,微臣起初见景记商号缴纳的赋税也甚为惊讶,后派人询问方知,原来景记商号的老板说,赋税乃朝廷的命脉,岂能贪利而忘国本,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景记商号这些年赚了不少,自该给国家多交赋税。” 朱由检闻听叹道:“这个李景可是一位识大体的人啊!” 黄汝良接道:“陛下所言甚是,李景所为可谓一心为国,微臣以为,想必李景得知河南水灾以后,不及深思,便即调拨粮食前往河南救灾,甚至他自己尚不知晓已然触犯了律法。” 黄汝良话音刚落,董炳泉便道:“黄大人也说李景触犯了律法,那便应该将之绳之于法,何况经商缴税本就天经地义,何来缴税多就是一心为国一说?何况景记商号一年缴税便如此之多,那家产必然丰厚,现今国库空虚,正好以之填充国库。” 黄汝良冷冷地看了董炳泉一眼,冷笑道:“以你之言,这天下只要是缴纳赋税多的,便是家财丰厚,便该充归国库,如此行事,朝廷还有没有规矩了,日后商人谁人还敢缴纳赋税?” “黄大人所言甚是,依董御史所言的话,那商家们还不赶紧关门歇业?到时,这物资流通有谁去做?董御史,你去做么?”刚才那个秦大人说道。 要说言官素以能言善辩著称,但是说到专业问题,那便非其强项,被黄秦二人问的哑口无言。 但是言官素来都是一伙儿的,董炳泉吃瘪,自有人上来帮手。 而且这次来帮手的分量极重,乃是都察院左都御史陈于廷。 想来是陈于廷见董炳泉不是黄秦两人的对手,亲自上来助阵。 摇了摇头,陈于廷道:“黄大人此言差矣,李景触犯律法,查抄家产乃是顺理成章之事,如何牵连到别的商家?难不成,因他缴税多,便可置王法于不顾?” 陈于廷话音刚落,顿时便有人予以反驳。 一时间朝堂上分作两个阵营,一边是都察院十三道督察御史,一边是六部重臣。 而且话题越扯越远,什么孔子,老子全搬了出来,宫殿之内充满了子乎者也之类的话语。 眼前这帮人不住争论,朱由检听得是头昏脑涨,眼见话题要扯到三皇五帝,朱由检勃然怒道,“够了,现在不是让你们谈古论今,是让你们想办法赈济灾民,你们现在就算把那些圣贤全请出来,也得想法子让老百姓吃饭活命!” 黄汝良忙道:“陛下,李景和周王千岁还有河南的地方官员正在赈济灾民,听河南的奏报说,现在河南民心稳定,陛下无须担心。不过董御史的意思是李景触犯了律法,要将之拿下,既然如此,那就请董御史去河南赈灾吧。” “你……”董炳泉被黄汝良挤兑,顿时哑口无言。 黄汝良是户部尚书,就算查抄了李景的财产,那也是归户部管辖,要是他领了赈灾的差事,怕是黄汝良不会给他一文银钱。 到时河南一旦出了什么变故,那他就吃不了兜着走。 见董炳泉无言,朱由检这才脸色稍霁,不过他总觉得今天的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头。 摇摇头,朱由检把目光看向内阁的几位辅臣,实际上他看的只是两个人。 这两个人分别是内阁首辅周延儒和次辅温体仁。 从朝会议事开始到现在,周延儒和温体仁都是一言未发。 对此,朱由检并不奇怪,这两位从来都是等别人说完了才会说话,或者是等他问起才会说话。 内阁首辅和次辅是什么身份,自然不会亲自上阵跟人打擂台。 而且下面这些官员都听他俩指挥,他们想说什么自然有人替他们说,哪里还用得着他们自己开口。 有时候朱由检都羡慕内阁这帮人,他身为皇上,但是想找个替自己说话的人都找不到。 幸好周温两人不对付,不然的话,这朝堂之上,还不定谁说了算呢。 不过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些蹊跷,好像周延儒的人跟温体仁的人联手跟都察院那帮人掐架,这让朱由检颇有些糊涂。 以往都是周延儒和温体仁两派在掐架,今天怎么好像变了呢? 朱由检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自己疏漏了什么。 今天的事情起源就在于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 按说骆养性是锦衣卫指挥使,下面的密报怎么会拿到朝堂来说? 这不是告诉别人锦衣卫在监视地方么?虽然大家对此都是心知肚明。 骆养性的奏报早不报晚不报,偏偏等到河南的地方官奏报以后他才来奏报,难道只是揭发河南的地方官谎报功绩这么简单么? 当奏报以后,都察院的人弹劾李景,当时没人替李景说话,可是当骆养性接着又爆料说李景是景记商号的幕后老板以后,众官员们纷纷跳出来为李景开脱。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这些官员们都拿了景记商号的好处,而且在此之前他们并不知道李景是景记商号的老板,因此他们起初并未替李景说话,当知道李景是景记商号的幕后老板以后才开始为李景开脱。 他们为什么要替李景开脱?那自是怕拿下李景以后,查抄景记商号,断了他们的财源。 可是骆养性为什么要当众把密报的内容说出来呢? 朱由检琢磨了一会儿,心里暗暗冷笑。 这个骆养性自然也是拿了景记商号的好处,甚至可能是直接从李景手里拿了好处。 因此骆养性不愿河南的官员贪掉李景的功劳,或者是想为李景请功,但是当他看到董炳泉弹劾李景时,竟然没人替李景说话,于是急忙爆出景记商号的老板是李景。 于是那些拿了李景好处的人纷纷为李景开脱。 好手段,好计谋啊! 这个李景结交这么多大臣,他到底想干什么? 想了想,朱由检对周延儒和温体仁道:“周学士和温学士以为这个李景该当如何处置?” 周延儒上前一步说道:“回陛下,微臣以为,此次赈灾,李景有功有过。功劳么大家都知道,自然是李景出粮赈灾,过错则是擅自离境。” 见朱由检微微点头,周延儒接道:“微臣以为,李景的功劳极大,但是过错也是不小,不过考虑到他是商人出身,可能并不知道朝廷的规矩,因此功过可以相抵,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朱由检点点头,把目光转向温体仁。 温体仁见朱由检看向自己,急忙上前道:“陛下,臣赞同首辅周大人的意见,李景有功有过,可以功过相抵。而且既然李景愿意赈灾,不如皇上就给李景下一道旨意,让他在河南赈济灾民,并且勒令李景勿需安置好灾民,否则,两罪并罚,罪加一等。” 朱由检听温体仁也是如此说话,知道今天是不能把李景怎么样了。 周延儒和温体仁两人虽然不对付,但是在李景这个问题上却保持一致,那自然是不想断了手下这些人的财路。要是断了这些人的财路,以后谁还会给他俩当马前卒?朱由检叹了口气,心道:“人人都为了自己那点儿利益,何尝有人把大明的利益放在心上?大明有这样的官员,如何能够中兴?” 第二百三十二章 景记的好处 摇了摇头,朱由检道:“就按两位学士的意思办吧。 见朱由检怠倦,王承恩高声呼道:“退朝。” “恭送皇上!”众大臣齐呼。 朱由检点点头,起身离开龙椅。 转过正殿,朱由检对王承恩招了招手。 “陛下有何吩咐?”王承恩忙道。 “今天这事儿你怎么看?”朱由检问道。 王承恩一惊,朱由检以前虽然也问过他对某些问题的看法,但是从来没有涉及过这么重要的事情。 王承恩知道朱由检是非常忌讳宦官干政的,这个问题一个应对不慎,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见王承恩不言,朱由检叹了口气道:“你就直说吧,无论你说对说错,朕都恕你无罪。朕实在是找不到能给朕出主意的人了!” 看到朱由检无奈疲倦的面容,王承恩心里一酸。 王承恩可谓看着朱由检长大的,对朱由检的志向十分清楚。他知道朱由检一心要振兴大明,从勤政的角度来说,恐怕除了太祖和成祖就得轮到他了。 朱由检今年只有二十三岁,但是鬓角却已经开始出现了白发。 如果只是工作,朱由检再累也不至于到此地步,实在是大明上下已经千疮百孔。 每日一睁眼就是要钱要粮,要不就是这里闹乱,那里闹乱,朱由检非但要劳力,还要劳心。 而且朱由检性格刚愎多疑,很难相信别人,被最看重,并且委以重任地袁崇焕狠狠地忽悠了一把之后,从此对朝廷那些官员更不信任。 皇上不信任下面的官员,官员们如何敢做事?所谓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于是便虚于应付,敷衍了事。 见官员们怠政,皇上自然将之撤职查办,可是换了新人去还是如此,朱由检由是越来越不相信官员,同样,官员越发不敢做事。 因此,朱由检虽然勤政,但是登基数年,国家却每况愈下。 王恩承看出了问题所在,但是如何敢说?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朱由检折腾。 哪怕朱由检恕他无罪,他也是不敢说的,谁要是相信皇上的承诺,那谁就是傻瓜。 别说一句口头承诺,就算皇上发了丹书铁劵也没用,皇上要杀人,理由借口有的是,难道非得纠缠在某件事上? 但是朱由检用这样的态度问话,不回答肯定是不行的,不回答那就是轻慢皇上,照样拿你问罪。 王承恩心思急转,很快琢磨出朱由检的真实想法,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道:“皇上,老奴说点自己的看法,要是说的不对,您可别见怪。” 朱由检轻轻点了点头。 见朱由检脸色未变,王承恩接道:“老奴知道皇上担心李景通过景记商号结交大臣怕他图谋不轨,其实皇上多虑了。 皇上您想,那李景才当了几天的官儿,可景记商号在京城却已开办了多年。 景记商号要是不贿赂那些官员,如何能在京城站得住脚?没有那些官员庇护,只怕早就被人吃得连骨头渣儿都不剩。 另外,李景要是想通过贿赂朝廷重臣出仕,为何要隐瞒自己跟景记商号的关系?为何这么多年没人保举于他?就算李景是商人不能出任官职,但是想谋个士绅的身份却是不难。” 朱由检点点头,景记商号交了那么多的赋税,给他一个士绅的身份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王承恩见朱由检点头认同自己的观点,心里一宽,急忙接道:“老奴记得上次许鼎臣和曹文诏保举李景的时候还有人极力反对。这说明,李景被提拔时,朝廷那些大臣们依然不知道李景跟景记商号的关系,也就是说李景结交大臣并不想谋求官职,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产业。” 朱由检闻听轻轻点了点头,心里随即释然,李景以前是商人,结交大臣保护自己的产业确实合情合理。 等朱由检消化完自己的话,并且点头认可,王承恩接道:“皇上,今天朝会,有人建议皇上惩办李景,查抄景记商号,表面上看是为皇上着想,其实不然。虽然眼下国库空虚,抄了景记商号确实能补贴不少,但是不知道皇上算过没有,从景记商号抄来的钱能花多久?” 朱由检摇摇头道:“便是抄出来几百万两银子,怕是转眼就得花了出去。” 王承恩道:“正是如此!皇上,黄汝良说,景记商号每年上缴的赋税都是数万两,而且这还只是京城一地,若是全国各地加一起,怕是得有十几万,甚至是几十万两吧?” 朱由检微微点了点头,说到这里,他已经明白王承恩的意思。 查抄景记商号,无异于杀鸡取卵,虽然一下子吃了顿饱的,但是吃完就算完了,如果把鸡留着,每年都能有蛋吃。 不过,眼看着这么大一只鸡从手里跑了,朱由检实在心有不甘,沉吟了一会儿,朱由检说道:“你觉得要是把景记商号弄过来,然后派咱们的人暗地里经营怎么样?” 王承恩闻听心里一震,太祖曾有规定,皇室宗亲不得预四民之业,不得与民争利,朱由检这么做可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韪。 王承恩知道朱由检这个人极好面子,万没想到朱由检居然冒出这种念头,难道真的是穷急眼了么? 同时王承恩心里一阵狂喜,他知道朱由检这是在暗示,把景记商号拿过来以后,让他派人暗地里经营,这可是老大一笔钱呢,只要做点手脚,那便财源滚滚。 不过王承恩稍一琢磨就知道此事干系极大,朱由检是绝不会担与民争利的骂名的,也就是说他绝不会承认景记商号是他派王承恩经营的,出现任何事情都要王承恩来承担。 可是景记商号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住? 皇上下旨查抄景记商号,抄了半天,景记商号还在继续运营,这算怎么回事儿?是谁暗地里做的手脚? 一旦知道是自己在背后经营,都察院那帮孙子还不把自己往死里整啊! 就算王承恩可以找人顶雷,但最终景记商号肯定还是保不住。 另外,查抄的时候户部那一关能过得去么? 查抄的时候,户部必然要插手,自是一分一文都不会放过,可要是把景记商号抄到那个份儿上,就成了空壳子,那还怎么经营? 王承恩略一琢磨,便知道,此事看似好处极大,但是其中却蕴藏着极大的风险,这个摊子是万万接不得的。 想明此节,王承恩说道:“皇上,老奴对皇上的忠心皇上应该是知道的。说句实话,若是让老奴出面经营商号的话,老奴尚且不敢保证看到那么多钱财不动心,何况别人?” 朱由检可谓一点就透,知道王承恩这是在点醒自己,防止下面经营商号的人上下其手。 王承恩对他可谓一片赤诚,连王承恩都承认自己不敢保证不贪墨商号的钱财,那别人不问可知。 要是下面这帮人中饱私囊,那何来利润可言? 到时自己担着与民争利的骂名,却让下面这帮人肥了腰包,那可真真正正成了冤大头了。 想了想朱由检颓然叹道:“算了,这事儿不提也罢。” 见朱由检意兴阑珊,王承恩眼珠一转,说道:“皇上,京城景记商号的大掌柜老奴认识,不如由老奴出面跟他谈一下,让他告诉李景,日后缴税的时候,不必全部交给户部,可将一部分交给宫里,皇上以为如何?” 朱由检眼前一亮,这个办法还是可行的,这样自己就不用顶着与民争利的骂名,同样能得到银子。 摆了摆手,朱由检道:“朕乏了,回宫吧。” 王承恩点点头,知道朱由检自重身份,不会在这个问题上表态,其实这就是默许了。 …… 景记酒楼。 马五听完王承恩讲述今天朝会的经过之后,心里长出了一口气,朝堂上的争论以及最后的结果,跟李景所料基本一点不差。 因为今天朝会上发生的许多事情本就是李景安排他去做的。 实际上,河南方面的奏报李景在河南时就知道了,李景很清楚,河南的各级地方官们没有从自己身上捞到好处,只能借着这次赈灾为自己博个好官声,他们肯定会给朝廷报功。 于是在河南地方官发出奏报的同时,李景命人快马来到京城通知马五。让他找骆养性在河南的地方官奏报之后进行检举,同时捅出自己擅自越境这件事。 骆养性这些年拿了景记商号无数的好处,而且检举河南的地方官对他完全没有任何影响,自然会去奏报检举。 李景算得很清楚,这时必然有人会弹劾自己,而朝堂上必然不会有人为自己申辩,这时再让骆养性捅出景记商号跟自己的关系。 那么那些平日里拿了景记商号好处的人必然要为李景申辩,为李景脱责。李景把朝廷里那些大臣们的心理摸得十分清楚,对朝堂里面的局势也十分清楚,甚至连皇上的性格还有皇上身边人的性格都分析地清清楚楚,知道这些人会如何说如何做。当最后的结果出来,李景就会从擅自越境,变成奉旨赈灾,那么在河南行事便名正言顺。 第二百三十三章 开始猜忌 同时让景记商号跟李景完全浮出水面,并把皇上绑到这个利益链条上。 朱由检得了好处,必然要全力保护自己的钱袋子,而且李景越境之事也有了定论,日后谁也不会再拿这个说事儿,景记商号再无后顾之忧。 对李景的推断,马五现在实在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因此当王承恩说能不能拿出一部分赋税交给宫里时,马五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 笑了笑,马五说道:“王大哥,这事儿有什么难的?京城景记商号我就可以做主,从下个月开始,我每月往大内交三千两银子的赋税。” 王承恩摇摇头,他自然不会是为京城这几千两银子而来。 举杯喝了口茶,王承恩说道:“兄弟,做哥哥的是内官,不得跟地方官员交际,不然的话我直接就可以找李景说这事儿,用不着兄弟为难。哥哥也不瞒你,三千两银子对皇上来说根本顶不了什么用处,你能不能跟李景说说,全国各地的景记商号每年缴纳的赋税,都往宫里解送一半。” 马五一愣,随即笑道:“大哥,这事儿让皇上传个旨意不就完了么?还用得着大哥私下跟兄弟说?” 王承恩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要是真能那么做就好了,兄弟你不懂朝堂里面的规矩,不知道其中的厉害之处,我这么跟你说吧,有些事情,就算是皇上也不能随便去做。” 马五闻听,仔细地琢磨了一会儿,随即明白其中的关窍。 马五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知打家劫舍的土匪了,在京城这么多年,结交了无数朝廷重臣权贵,对朝堂之事也是深知其中三味。 大明从朱元璋立朝那一天起,就没有皇上私下截留户部赋税的。朱由检私下让李景解送一半赋税送往宫中,要是被人知道的话,能被那些言官们用口水喷死。 想了想,马五笑道:“这事儿还要东家才能做主,这样吧,我马上给东家写信,想来很快就能回复。” 王承恩轻轻点了点头。 王承恩知道马五没有权利给他答复,但是只要马五把跟自己会面的事情说给李景听,想来李景必会答应。 景记商号把一半赋税转给皇上,最多户部那帮人和地方的官员会找点儿茬儿,但是只要李景顶一顶也就过去了。 另外,朱由检也并没有让李景多交钱,只是把赋税转一半给他。让李景多交钱,难保李景不把这个消息给捅出去,那样朱由检就等着被言官们骂吧。 而且在史书上要是被人记上这么一笔,那朱由检是个昏君的名头就算背定了。 当皇上最怕什么,最怕的就是被人在史书上记下不光彩的一面,成为后世的反面教材。 当然,李景帮朱由检顶雷肯定会有好处,所谓拿人手短,朱由检拿了李景的钱,肯定要关照于他,日后有人弹劾李景,朱由检必然要帮李景压住。 令朱由检没有想到的是,李景很快就给他回复了,而且回复的结果令朱由检是又喜又惊。 喜的是,李景答应解送一半的赋税给宫里,而且为避免押运银两不方便,李景让京城的景记钱庄直接给朱由检开兑票,朱由检只要拿着兑票就能从钱庄取出银子。 惊的是,李景在回复中说,每年这点赋税银子怎么够花,如果朱由检答应把运城的盐湖交给李景管理的话,李景每年给朱由检送一百万两银子。 听了李景的消息,朱由检是目瞪口呆。 要知道大明一年的赋税定额只是四百万两银子,实际上只能收上来二百万两,但是李景张口就是一百万两,等于大明一年一半的赋税。 一百万两银子,这口气也太大了吧! 想了想,朱由检对王承恩道:“李景具体什么条件。” 朱由检不能不动心,这些年他都快被钱愁死了,现在一年能有一百万两银子的进项,那他以后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王承恩道:“李景的条件是,取消运城盐湖以前的盐政制度,朝廷的官员全部撤回,由李景自己安排人管理,同时他要皇上发布旨意,重新制定盐价。” 朱由检沉吟道:“他要重新制定盐价,难道要抬高盐价么?” 王承恩摇摇头道:“非但没有抬高盐价,据说比咱们原先制定的盐价还低了许多。” 朱由检大奇:‘那他一年如何能上缴一百万两银子?” 王晨恩摇摇头,神情颇为尴尬,他要是知道怎么弄,早就弄个盐厂帮皇上挣银子了。 “答应他,只要他定的盐价低于朝廷的定价,就答应他,反正那些盐官一年也弄不来多少银子。”朱由检说道。 想了想朱由检接道:“李景若是还有别的条件,只要是不违背朝廷的律例统统答应他!” 王承恩点点头,想了想,王承恩说道:“老奴想跟皇上告个假,老奴想到平阳府瞧瞧李景是怎么处理盐务的,要是好用的话,回来告诉皇上,在别的盐厂一体推行。” 朱由检闻听愣了愣,随即明白王承恩这是想帮自己多弄钱。 轻轻拍了拍王承恩的肩头,朱由检叹道:“大伴儿,你年纪大了,还是在京里待着吧,等李景那边弄好了,你再去看看。李景那边不是派张成去监军么?让他好好看看,好好学学。对了,张成这个杀才,李景到河南赈灾他为何没有奏报?” 王承恩闻听苦笑,心道李景如此厉害的人物,你给他派个监军能有屁用?估计早就被李景圈在什么地方过快活日子呢,李景别说到河南赈灾,估计就算造反张成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王承恩忽然一怔,李景不会这么糊涂,这么大的事情就算监军不报信,朝廷早晚也会知道,那不是暴露他控制监军吗? 随即王承恩苦笑,自己的悟性可有些差了。 李景到河南赈灾,张成不管知不知道,没有奏报那就是严重失职,李景其实是给朝廷找了个调回监军的借口,这件事自己早该跟皇上说了。 不过皇上现在问起,再用这个借口肯定是不行了,必须得找一个能解释过去的理由。 想了想,王承恩说道:“皇上,张成到了山西以后水土不服,病得厉害。老奴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忘了告诉皇上了。” “哦?”朱由检疑惑地看着王承恩。 王承恩苦笑道:“是,听说要不是李景四下给他寻找郎中治病,张成这会儿已经殁了。” 朱由检自是不信王承恩的胡说,不过琢磨了一下,便知其中的缘由。 叹了口气,朱由检道:“既然病了,那就召回来吧,以后李景那里就不要派监军了,他若造反,有没有监军都是一样。” 王承恩点点头,知道朱由检早就开始猜忌李景了。 其实这也难怪,换谁当了皇上,发现地方上还有李景这样的人物都不得不猜忌。 不说李景仅凭几千民军就打败十余万流寇,单就他的财力,也令人不得不防。 但是眼下这种情形,朱由检无论如何也不能对李景动手,李景除了擅自越境这件事做得不对,剩下每一件事都是为国家着想,可谓大大的忠臣,要是连这样的人都拿下,那大明就真的没救了。 不过王承恩知道朱由检的性格极其隐忍,当年为了拿下魏忠贤,朱由检可是屡屡示弱于魏忠贤,最后终于一举将之拿下。 现在朱由检怕是又在玩当年那一手,只要时机成熟,必然将李景拿下。 只是李景跟魏忠贤能一样么? 李景不但有钱,还有兵,据说有一次曹文诏跟部下谈论李景的民军时说,若是他的部队对上李景的民军,定然被杀的片甲不留。 曹文诏这么厉害的部队都打不过李景,这天下还有何人能制得住他? 对李景这样的人只能好生安抚于他,一旦刺激到他,那后果可不是流寇造反这么简单了。 王晨恩现在不明白的是,李景横空出世,即不贪财,又不贪权,那他为的是什么? 说李景是为国为民,这一点王承恩只相信一半,因为李景现在做的事情确实是为老百姓做的,对朝廷也比较忠心。 但是王承恩相信李景绝不是这么简单,不然的话他手握精兵为何不交于朝廷? 据说李景手下的民军只知李景而不知有朝廷,就冲这个,要说李景是良善之民,王承恩是绝对不信的。 王承恩相信朱由检也是看出了这一点,因此才对李景猜忌。 只是要对付李景这样的人必须要尽早动手,时间拖得越久,他的羽翼就越丰满,一旦等他长成,那就再也无法收拾。 可是现在根本没有理由收拾李景。 想到起月前李景擅自离境,实在是对李景动手最好的机会,不想李景略施手段竟然躲了过去。 而且李景现在还成了朱由检的金库,朱由检要用钱就不能对李景动手,只能眼看着李景的实力越来越大。最令王承恩郁闷的是,就算他发现问题的所在也不能跟朱由检说,因为李景成为朱由检的金库可以说是他一手促成的,现在跟朱由检说李景居心叵测,那不是给自己找病么?王承恩等于是主动搭上了李景的贼船,等他发现上的是贼船以后还不能举报,王承恩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 第二百三十四章 杀鸡儆猴 王承恩觉得郁闷,其实李景比他还郁闷。 因为擅自离境这件事,这次李景把自己许多实力都暴露了出来。 这么做,李景也是没有办法,当时只有把朝廷那些大臣拖下水,他们才会帮自己说话,否则自己就要被下狱问罪。 若不想束手待毙,就只能起兵造反。 但现在却绝不是造反的时候, 李景要是起兵造反,那么河南这些灾民便顾不上了,这可是上百万人,李景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多人死去。 而且两年之内李景还要应付另一场更大的灾难,瘟疫。 如果造反,平阳府一带便要成为战场,到时非但没有精力阻止瘟疫,只怕反而会加剧瘟疫的蔓延。 看着马五送来的情报,李景摇了摇头。 朱由检答应了运城的盐政由他全权做主,同时把所有的盐政官员全部调走,这说明朱由检现在真的是一点钱都没有了,不然的话,朱由检是绝不会把盐的专卖权交给他的。 但是朱由检无奈出让盐的专卖权,对他必然会更加嫉恨,只要时机成熟,就会对他动手。 轻轻叹了口气,对朱由检的隐忍,李景还是很佩服的,李景自问没有朱由检这份功力。 对朱由检这个人,李景可能比朱由检自己了解的都深。朱由检身上有很多优点:坚忍,勤劳,爱民等等,但是在他身上同样还有很多致命的缺点:多疑,自负,没有主见,没有识人之明。 在李景看来,朱由检并不适合做一名决策者,朱由检更适合做一名执行者。 因为朱由检的性格决定他做不了一名决策者,作为一名决策者必须识人善断,哪怕他本身能力不行,只要他能发现人才,使用人才,就能弥补他自身能力不足的缺陷。 与此同时决策者还要有决断的能力,人才考虑问题思路可能不一样,做法可能也不一样,这就需要决策者自己拿主意,从中选出最佳方案。一会儿觉得这样好,一会儿觉得那样好,犹豫不决,那样也同样办不成事。 刘邦和刘备就是这样人,他们本身没有太多的能力,但是他们用的都是有能力的人。 同时他们能在关键的时候做出正确的选择,然后果断执行。 朱由检跟两个人一样,都是自身能力不足,但是他却没有刘邦和刘备那样的识人知人用人之明。 大明朝可谓人才济济,军事上有孙承宗这样的战略军事家,有曹文诏这样卓越的战术执行者,文臣有袁可立这样睿智的政治家,科学有徐光启孙元化这样的天才科学家,可是他居然全部弃之不用,或者用的根本不是地方。 而且朱由检性格多疑,别人提出的意见他总要先怀疑一番,然后他还非常自负,总觉得自己是对的,哪怕自己做错了也不承认。 最后他还不会在关键的时候做决断。 因此刘邦和刘备最后能成为一代雄主,朱由检最后只能悲剧收场。 但是朱由检作为一位执行者就不会出现这些问题。 朱由检性格坚忍,勤劳,只要告诉他怎么去做,他便会兢兢业业地将之做好。 可惜朱由检是皇帝,没人会教他怎么做,更没人敢教他怎么去做。 李景摇了摇头,朱由检的性格决定他的悲剧是注定的。 就算大明的子民各个都是钻天鹞子,被他用网这么兜着,那也是白扯。 放下马五送来的信件,李景拿起放粮的账簿仔细计算起来。 河南这次受灾的面积和灾民的数量远远高出他原来估算,张楚随后运来了五万石粮食,第一批运粮队又回去拉来五万石粮食,但是粮食依然不够。 据报,在一些偏远之地,由于粮食不能及时运达,已经有大量灾民在饥饿中死去,同时还有许多民众组织起来开始四下劫掠。 对此,李景也是颇为无奈,因为平阳府那边的运力已经到达了极限,已经再也抽调不出马匹车辆运粮了。 单靠民力运输的话,运来的那些粮食,民夫自己就得消耗一半。 这次往河南运粮赈灾,李景总共调集了三万多民夫,大车五千余辆,几乎把平阳府所有的骡马都调来拉车,另外还征调了近万辆推车。迄今为止,光运粮的民夫和拉车牲口就已经消耗了一万多石粮食,这还没算护运粮食的士兵的消耗。 算了会儿账,李景将账簿推开,心里暗自叹了口气,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 看了看沙漏,李景对门外的亲兵说道:“去看看,河南的官员都到了没有?” 亲兵接令而去,过了一会儿回报道:“启禀大帅,已经到了。” 李景点点头,将账簿拿在手中,对亲兵道:“走吧。” 李景现在所部驻扎的位置在陈留县,驻扎在这里,是因为陈留是这次河南大水受灾最严重的地方。 自打朝廷任命李景全权负责河南赈灾事宜之后,河南府,开封府这两府所辖地方官,就算在李景的行辕常住了,每天张口要粮,闭口要粮。 对此,李景全部予以照准,要多少就给多少。 但是等那些地官员带着粮食回去没多久,才知道李景的粮食是不好拿的,因为李景的粮食是用来赈灾的,而这些地方官要了粮食之后,大部分都私分了,并且在私分了以后卖给当地的粮商牟取暴利。 对此,李景自然不会客气,所有贪墨粮食的官员还有那些跟官员勾结哄抬粮价的粮商全部被李景抓了起来。 河南府和开封府一共五州四十五县,七品以上的官员一共不到两百人,但是被李景抓起来的就有一百多人,另外,哄抬粮价的粮商一共抓了二十六人。 一下子抓了这么多人,两府的地方官自然不够用,于是李景临时提拔,以前的知县同知升为知县,主簿升为同知……总之是干活的全部提了上来。 李景搞这么大动作自然瞒不过河南巡抚和布政使司那些封疆大吏,这些官员急忙跑到陈留询问李景要如何处置这些官员。 实际上,李景虽然负责赈灾,但是并没有权力处置那些官员,但是李景显然对此是不予理会的。 而河南巡抚还有布政使司那些官员虽然知道这一点,但是并未予以点破,他们知道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得罪李景的。 因为李景手里有兵,这些兵不光可以弹压灾民闹事,还可以随时拿他们开刀。 李景既然敢越境赈灾,胆子自然比天还大,得罪这样的亡命徒殊为不智。 前日他们突然接到李景的军令,让他们到陈留一起审讯那些贪墨的官员。 接到李景的军令,这些封疆大吏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明白,一个负责赈灾的巡察使传的哪门子军令? 但是看到传信的亲兵一副杀气腾腾地样子,他们知道李景的军令是违不得的,这是要杀人的架势。 他们没有猜错,李景确实是要杀人了。 李景来到明朝以后,除了打仗,还从来没有一次性杀这么多人。 其实大明律对贪墨赈灾钱粮处罚极重,但是自朱元璋以后,基本就不怎么杀人了,因为没有那么强势的皇帝,下面的官员怎么可能对同僚下狠手? 可是李景制定的律令中明确规定,贪墨赈灾的钱粮,必死无疑,对这些官员进行包庇,袒护,徇私罪责等同。 河南虽不是李景的治下,但是李景拿这里的人开刀正好能警示自己的下属,不归我管的地方官员犯罪我都杀了,那么归我管的地方还用说么? 杀别人的鸡,儆自己的猴儿,这样的机会李景自是不会错过。 另外对这些官员,李景实在是深恶痛绝,外面的百姓正在嗷嗷待哺,你们却拿走他们的救命粮,这是逼他们造反啊! 河南乃是李景景记商号的大本营,灾民造反,必然要严重破坏景记商号的正常经营,李景绝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进了县衙正堂,这时河南巡抚,河南布政使及左右参政,还有河南府知府,开封府知府,郑州知州等一干官员已经到齐。 见李景到来,一众地方官略欠了欠身,有的则拱了拱手。 对李景的出身,这些人早已打探清楚了,商人出身,带了一帮人打仗,这样的身份,在他们眼里自然是不值得尊重。 李景对此并不在意,李景并没有让他们瞧得起自己,他要的是这些人听从他的命令。 对这些官员拱了拱手,李景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说道:“既然诸位大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来人,把那些贪官奸商给我押上来。” “是!”门外亲兵应道。 没过多久,亲兵押着一群人来到正堂门前的庭院。 见这群人一个个五花大绑,脖领处插着名号牌,堂内众官员大惊,这怎么是杀人的架势? “李大人,你这是……”巡抚指着堂外众人疑惑道。李景笑了笑,将手中的账簿交给身后的亲兵,命他送给巡抚。带那巡抚接过账册,李景笑道:“吴大人,具体这些人犯了什么事,都在这上面记的,你要看他们的口供,我回头给你,口供上全有他们的签字画押。” 第二百三十五章 斩首行动 不想吴巡抚从亲兵手中接过账簿却并不翻看,而是随手扔在案上,然后指着厅外之人说道:“我不看这些,我只问李大人,你要如何处置这些人?” 李景摇摇头笑道:“吴大人忒也性急了些,你不看这些人的罪状,就问我如何处置么?大人还是看完以后再说吧。 见李景态度还算恭谨,吴巡抚悻悻地拿起账册翻看了一下。 但是只看了几眼,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翻看了一会儿,吴巡抚晃了晃手中的账册疑惑道:“李大人,这上面记录的确实无误?” 李景笑了笑道:“我跟河南的地方官没仇。” 李景刚说完,巡抚旁边的布政使道:“吴大人,我看一眼好么?” 吴巡抚点点头,随手把账册递给他。 布政使接过,看了一会儿,也是脸色大变,随手又把账册递给下手的参政。 接着堂内一众官员便把账册传看了一圈。 带众人看完,李景冷笑道:“各位大人可看清最后的数字了么?好家伙,我从山西调来十五万石粮食,又从各处粮铺购买了近五万石粮食,加一起也只有不到二十万石,这些人居然贪墨了我六万多石粮食。你们说,我应该如何处置他们啊!” 吴巡抚摇摇头道:“李大人,虽然本官没有看到口供,但本官相信大人不会哄骗我等。只是李大人可无权处置这些官员,这些官员贪墨赈灾粮食,自有刑部和大理寺审理定罪。” 李景冷笑道:“吴大人可知,河南已有灾民造反?” 吴巡抚微微一怔,不明白李景为什么突然跳开话题,说起灾民造反来,不过想起李景的出身,吴巡抚随即释然。 点了点头,吴巡抚说道:“此事本官亦有耳闻,并且已经发了传票,命下面的官军围剿。” 李景笑了笑:“大人可是要把这些造反的灾民全部杀掉?” 吴巡抚急忙摇摇头道:“那自是不能,灾民造反也是无奈,只要把为首之人杀了,民乱便可平定。” 李景点了点头,这个吴巡抚倒不是个糊涂人,但是却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笑了笑,李景接问道:“大人刚才说灾民造反也是无奈,不知灾民为何无奈造反?” 吴巡抚皱了皱眉,这么简单的问题反复问我,当我是三岁小孩子么? 犹豫了一下,吴巡抚还是说道:“自是没有吃的,逼急了这才造反。” 李景笑着接道:“那请问吴大人,灾民平定以后该当如何处理?” 吴巡抚心里大骂,这还用问么,自然是放粮赈灾。 心里刚骂完,猛然明白李景的意思,下面都是这样的官员如何赈灾?如果这些官员做事认真,把粮食及时发放,灾民何至于造反? 李景从山西一共运来十五万石粮食吴巡抚是知道的,也知道李景从各处粮铺购买了近五万石粮食,粮食的总数共是二十万石。 现在李景手里尚有粮食三万余石,开封府和河南府各有一万多石,李景刚来河南时发放了五万石粮食,也就是说被贪墨的六万多石粮食,是从这次给下面的州县发放的十万石粮食里面出的。 六成!竟然贪墨了六成! 李景给灾民放粮的标准是每人十斤粮食,一石粮食大概是一百多斤,能发给十个人,六万石全部发放,能发六十万人。 如果把这六万石粮食发给灾民,灾民岂能造反? 也就是说灾民造反,这些官员其实是罪魁祸首。 李景这次还担着安置受灾民众的责任,下面这些官员把灾民逼得造反,最后责任却要李景承担,而且这些粮食都是李景出钱买的,贪墨粮食,就等于是贪李景的钱。 跟李景相处的这段时间,吴巡抚也仔细地了解了一下李景的性格。 李景这个人极好说话,只要是认真做事,哪怕沾点儿小便宜,或者是犯点儿小错,李景都不会在意,甚至看到一些官员认真做事,李景还给这些人奖赏。 但是对那些不听话,不认真做事的官员,李景却绝不客气,换做吴巡抚可能会呵斥一顿,李景则直接就是撤职。 做事不认真尚且撤职,这些人贪墨救灾粮食,李景要准备怎么对付他们不问可知。 见吴巡抚沉吟不语,李景看了看吴巡抚,又往在座诸人身上扫了一眼,然后接道:“吴大人,灾民造反,传到皇上的耳中,李某肯定是要担干系的,但是大人身为河南巡抚难道就不担干系么?还有在座的诸位大人,难道你们就没有干系么?” 众人闻听心中一凛,灾民造反一旦传入皇上的耳中,一个办事不利,治下不严的罪名是跑不掉的,搞不好就得撤职罢官,而出现这样的事情,全是拜这些贪墨的官员所赐。 想到此,众人顿时同仇敌忾,真恨不得亲自拿刀子砍了这些贪墨的官员。 不过他们终究不敢做主杀了这些官员,这些官员最低的也是七品的县令,暂时免了他们的官职是可以的,要处置问罪,还得大理寺审理以后才行。 要是他们下令杀了这些官员,罪名同样不小。 见众人不置可否,李景正色道:“诸位大人,现在河南已经出现民变的苗头,如果不能尽快安抚民众,局势势必愈演愈烈。李某以为,当务之急便是平息灾民的怒气,迅速稳定民心。李景请诸位大人前来,只是将此事告于诸位大人,至于处置这些官员出现的后果,自有李某一人承担。” 众人闻听都是暗暗苦笑,李景真要杀了这些官员,在座的同样脱不了干系,起码一个监管不力的罪名是跑不掉的,不过跟民变比起来,这个罪名还是可以承担的。 想明其中利害关系,吴巡抚拱了拱手道:“李大人,此事自不能让你一人承担,本官身为河南巡抚,治下出了这么多贪墨的官员,督管不力的罪名是跑不掉的,这些人连累本官,本官自不会放过他们,李大人要如何做,本官一力支持。” 李景点点头,知道吴巡抚刚才的表态,实际上代表了在场所有官员,只要这些人同意,他便再无顾忌。 其实李景跟这些官员说这么多,为的就是拖他们下水,否则他何必这么啰嗦,早就下令把那些贪官给杀了。 看了在座诸人一眼,李景起身朗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李某便不客气!来人!将这些贪官奸商给我斩了,然后将头颅传至各处,晓谕民众,儆示各级官员!” 身边亲兵闻令,出了正堂,大声宣布李景的命令。 听说李景要讲他们斩首示众,一众官员大惊。 其中一人高声叫道:“李景,你一介武夫,竟敢擅杀地方官员,你这是要造反么?” 那人话音刚落,旁边一名士兵上去就给了他一个大嘴巴:“他妈的,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称呼我家大帅名讳!实话告诉你,这就是在河南,要是在山西,早他妈砍了你的狗头!” 骂完,那士兵喝道:“把这些狗日的嘴给我堵上,免得他们骂出什么难听的污了咱家大帅的耳朵。” 一众士兵接了命令,上前撕下那些官员的衣服,然后迅速堵住这些人的嘴巴。 接着那士兵喝道:“带走!” 众士兵当即一人拽着一个,往衙门外面拖去,期间有反抗挣扎的官员,免不了被拳打脚踢一顿。 看到这些士兵对李景如此忠心,如此霸道,堂内一众官员无不目瞪口呆。 过了一会儿,那亲兵回报:“启禀大帅,犯人共计一百三十二人,已全部斩首。” 说着一挥手,一群士兵端着托盘走进堂内,每个盘上都放着一颗人头。 在场众官员看了心里都是一阵哆嗦,这李景实在是太狠了,一百三十多人,说杀就杀,一点都不含糊。 见众人一个个面如土色,李景摆了摆手道:“命人把这些人的头颅带回他们各自的治所示众。” 那亲兵领命,对众士兵一挥手,士兵们端着托盘鱼贯而出。 士兵们出去以后,众官员过了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再看向李景时,目光已经变了。 笑了笑,李景说道:“诸位大人受惊了,现在咱们说一下接下来怎么做吧。” 众官员忙道:“李大人请说。” 李景点点头,正色道:“咱们现在要解决两个问题,首先,自是那些参与民变的百姓,这个交给我来处理。第二,就是灾民们怎么办?此次河南腹地受灾,波及民众一百余万,靠我一人之力,根本救济不过来,必须要群策群力才行。” 众人闻听连连点头,知道李景所言不虚,李景就算再有钱,也不可能供养一百万人吃饭。 捋了捋胡须,吴巡抚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李大人所言不假,这么多人靠李大人一人肯定是救济不过来的,必须得齐心协力。 本官以为,首先得让那些民众自救,灾民房屋被淹,却未必尽毁,屋内应该尚有存粮,晒干以后还是可以食用的,这个可以缓解一部分压力。 另外,各级衙门府库尚有没有解往京城的赋粮,必要时可以打开府库,开仓放粮。 再有就是各地的粮商地主,咱们可以出钱购买他们家里的存粮,只是府库空虚,到时还需李大人相助。” 李景点点头:“这个没有问题,需要多少银钱,李某一力承担。”吴巡抚见李景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下来,心里暗暗佩服,这人别看行事霸道,但是跟他一起共事,却是畅快至极。 第二百三十六章 垄断 待巡抚说完,接着布政使左参政说道:“现在灾民不光是没有吃的,还没有住的地方,由于洪水冲垮了大量的房屋,致使灾民流离失所,因此我们还要想办法为他们解决住的地方。” 听这名官员提到房屋的问题,李景点了点头,要说这些地方官要是真心做事的话,考虑问题还是非常周全的。 想了想,李景说道:“这个问题确实不易解决,人力咱们是不愁的,愁的是修建房屋的材料。 洪水一来,房屋被冲垮,同时还把那些木料都冲走了,一时之间要砍伐这么多木材,确实难度比较大。 但是不管难度多大,该做的还是要做的,我已经通知了那些灾民,要想吃饭,必须干活,让大家到最近的山林砍伐木材。 不过这里很多山林都是个人所有,需要几位大人跟那些山主们打个招呼,不然灾民可无法上山砍伐木材。” 吴巡抚点点头:“这个好办,让诸位大人在治下颁发布告,若有阻挠者,当严惩不贷。” 李景摇了摇头:“我让诸位大人跟山主们打招呼并非让他们无偿贡献木料,毕竟那些山林乃是他们的个人财产,咱们不能拿山林主的财产补贴灾民。 咱们要做的只是不让他们借机哄抬物价,此次河南大灾,无数房屋需要修建,肯定有某些无良的山林主借此抬高木价,牟取暴利,对这些人咱们要严厉打击,但是对那些安守本分的木商则要保证他们的利益,甚至还要嘉奖,比如咱们可以免除他们一部分赋税之类的。” 顿了顿,李景接道:“另外,还有一些木商山林主们可能不愿意低价出售木材,对这些人也要采取必要的手段,比如查他们以往税额交足了没有,要是没交足,那便予以重罚,来年取消他们经营木材的资格,让他们买的那些山林成为摆设。” 李景一席话听得吴巡抚等人是一愣一愣的,这个人真的是商人出身?是粗鲁的武夫?这些执政安民的手段,便是浸淫地方管理多年的能吏,怕也是远远不及。 叹了口气,李景接道:“不过,就算咱们推出这些惠民的政令,恐怕也解决不了这么多人吃住的问题。毕竟两府资源有限,府库和粮商地主的粮食就这么多,咱们管得了一饥管不了百饱,还得动员那些民众,有亲的投亲,有友的靠友。” 李景此言一出,众官员顿时大点其头,顿觉李景还是比较善解人意的。 顿了顿,李景接道:“另外,不知诸位大人算过没有,李某从山西调粮,需要征调大量的民夫,还有,李某护送粮食的部众也有近万人,这些人人吃马喂的,也需要消耗一大批粮食。 因此,我打算把山西的民夫撤回,让灾民去运粮,这样以来就省却了一大批粮食,同时又不让那些灾民白白吃闲饭。” 众官员闻听连连点头,运输的粮食越多,需要征调的民夫就越多,同时额外消耗的粮食也就越多,这个道理大家都非常清楚。 反正运粮是为了救治灾民,那么让灾民去运粮正是恰如其分,这样民夫那部分吃的就可以省了。 见众人同意,李景接道:“还有一事,诸位大人可能都知道李某还算薄有产业,这些产业还需招纳一批工人做工。 另外,这次皇上把平阳府的盐政交给李某,盐厂那边也需要人晒盐。正好可以那些无事可做的灾民调到平阳府去做盐工,这样一来,咱们多管齐下,就可以把大部分灾民安顿下来。” 李景话音刚落,在场诸官员顿时面面相觑,把人口迁往山西?这事儿可得好好琢磨琢磨。 要知道明朝的赋税主要来自土地,但是却并非根据农民拥有多少土地来收税,而是根据农民家里的人数进行收税,也就是所谓的人头税。其实这种收税方式并非明朝制定,而是延续了上千年,直到清朝雍正年间改为摊丁入亩,才减轻了老百姓的负担。 现在李景要迁移人口,就等于是拿走他们的赋税。 但是众人随即想到,莫不是李景这次赈灾,就是为了把受灾的民众迁往山西? 李景说自己只是略有薄产,在座的诸人均知他这么说乃是谦虚。这些人各个都是消息灵通之士,知道李景的产业可谓庞大,需要大量的工人去给他做工。 要说不是为了调人到山西给他做工,难道他银子多的烧包,背着偌大的罪名跑河南折腾? 那可不是一个钱两个钱,这次李景运来的物资折合成银子的话至少也得有三十万两以上。难道他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这么花一点也不心疼? 要是为了这批灾民而来的话,那就说的通了。 拿几十万银子换几万甚至十几万灾民,这个买卖还是划算的。 其中河南府的知府听了以后,心里不由暗暗苦笑,孟津等县属他的治下,他自然知道,李景的部下在孟津等县救灾的时候,一边救灾,一边在当地鼓动忽悠,现在至少已有上万人跑到平阳府的地境去了。 估计是李景觉得私下鼓动不如光明正大要人来的过瘾,因此李景现在直接跟他们要人。 见众人不置可否,李景笑了笑道:“诸位大人,有一件事可能诸位大人不知,李某管理的盐厂现在正在发卖盐证,两万五千两银子一个盐证,一个证是五万石盐,不知诸位大人可有认识的盐商,若是关系不错的,李某卖诸位大人一个面子,可以卖他们一张盐证。” “啊!”众官员闻听齐声惊呼。 五万石盐只收两万五千两银子,也就是说一石盐只要五钱银子,这可比私盐的价格都低多了,私盐的价格还要一两多银子一石呢! 如果李景的盐量能够保证的话,他这个盐价一旦传出去,那所有的盐商都要来他的盐厂买盐,那可是财源滚滚了。 如果他们拿了这个什么盐证,那可就发大发了。转手一卖,至少几万两银子到手。 不过想到李景的做事风格,不可能让他们牟取这么高的暴利。 果然,李景接道:“在山西,李某定的盐价为一斤盐十文钱,若有高于这个价钱的,李某的处罚是很重的,而且,李某专门派人暗查,若有私自往盐里掺东西的,十倍予以处罚,同时取消卖盐的资格。山西与河南相邻,这边的价格不能高于山西的价格,不然的话,这面的盐怕是要卖不出去的。” 众官员闻听默默点头,李景话里的意思他们都听明白了,河南跟山西离的如此之近,这边要是卖高价,山西的盐商必然要挤进来,到时河南的盐商只好跟着山西的价格走,与其那样,不如大家统一价格,开心挣钱。 当下便有脑子快的算了起来,一斤盐十文钱,一石盐是一百二十斤,能卖一两二钱,盐商拿了那么多的盐不可能零售,只能批量销售,就算一两银子好了,那五万石就是五万两银子,各项费用算一万两银子,那还挣一万五千两银子,要是跑远一点的地方卖,利润更高。 跟李景要个证,三万两卖给盐商,盐商肯定买,转手就挣五千两银子,那也不少了。要是多要两张,那也是上万两。 待众官员算完账,随即醒悟过来,拿了李景的盐证,就得同意李景迁移人口,合着就这么被李景收买了。 转头一想也无所谓,就当这些人被大水淹死了,反正也没人去数死了多少人。而且李景早就派人收拢死去的灾民的尸体,并且把这些人都用火化了,想数,连坟头都找不到,只能到阴曹地府里数去。 他妈的,李景这家伙连这个都算计好了,难怪做生意能挣这么多钱! 李景自不知道这些官员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更想不到这些家伙一边合计从他手里弄钱,一边心中腹诽骂他。 不过,看这些人的表情,李景知道这些人心里其实已经同意了。 笑了笑,李景说道:“河南这边我准备供应二十个盐证,诸位大人是给十个盐商也好,二十个盐商也罢,那都由各位大人做主。” 吴巡抚等人急忙数了一下人数,巡抚衙门和布政使司衙门加上河南府和开封府两个知府衙门的主官一共六个人(布政使司主官是三人,布政使和左右参政),州衙的主官有两个人(两府一共五个州,其中三名知州贪墨被杀),县令六人,共计十四名主官。知府以上的主管每人分两个证,下面的官员每人一个盐证,二十个正好。 算完人数,这些官员顿知这是李景按照他们的人数给的盐证,要是人数再多,想来李景还会多给几个。 不过二十个盐证就是一百万石盐,山西那边肯定不会少于一百万石盐,要生产这么多的盐自然需要大量的人力。 这时大家终于知道,李景的盐厂确实需要大量的人员。 按这个数量生产的话,估计要动员数千人力才行。不过他们显然是小看李景了,李景不光想垄断山西和河南两地的盐业,陕西,甘肃,南北直隶等地都要垄断,甚至李景还打算把蒙古,辽东等地的盐业全部垄断。 第二百三十七章 抢粮食的福王 要垄断这么多地方,一百万石盐自然是不够的,只用几千人加工盐自然也不够。 盐湖周围现在已有四座盐厂,李景初步打算在盐湖周围再建四座盐厂,然后每家盐厂盐工增加到两千甚至三千人。 不然的话,李景怎敢答应每年给朱由检一百万两银子?李景又不是脑子不好,自然不会自己掏腰包补贴朱由检。 当然,李景更不会用强硬的手段打击私盐,然后抬高盐价,那样等于是压榨老百姓的血汗钱。 另外打击私盐需要耗费极大的人力物力,而且恐怕还改变不了什么。 要打击私盐,最好的办法就是降低官盐的价格,官盐价格比私盐价格还低,谁会冒着杀头的危险鼓捣私盐,那不是有病么? 而想降低官盐的价格,首先要改变原始的生产工艺,提高生产效率,扩大生产规模,降低生产成本。 原来盐工煮盐,是用大锅煮,烧的是柴禾。 李景现在用的是锅炉,就是炼铁炼钢用的那种锅炉,烧的则是煤炭。 煤炭比木材更耐火,而且不用耗费大量的人力上山砍柴,更加省却了把木材晒干的时间。 当然运输煤炭也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和物力,但是跟木材相比,显然更加经济实惠。 另外,李景的水泥厂已经开始动工,生产出来的水泥,一部分提供给军工厂,另一部分则运往盐厂。 有水泥这样的建筑材料,李景要是不在盐湖周外修建几座大型的晒盐场,那他就白从后世跑来一回了。 实际上盐厂出盐最多的就是晒盐场,炎热的夏季,晒盐的效率要比煮盐高得多,美中不足的就是晒盐有季节限制。 李景从朱由检手中要来盐的专卖权,其实最主要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挣钱,而是要改变明朝盐政的弊病。 拥有庞大的消费人口,国家居然没有从盐业当中得到利润,说出去都是个笑话。 不算别的盐场,单就盐湖这一个地方产的盐,就可以支付辽东全部的军费,但实际上,大明每年都要拖欠军饷,连军饷都敢拖欠,大明不亡真是没天理了。 只是李景现在还不是国家最高的决策者,暂时还没有能力去改变国家的政策,暂时他的影响力只在平阳府这一个地方,要想影响到别处,只能采取一些手段。 给河南这些地方官好处,就是他采取的一个小手段。 这些官员想保住他们的钱袋子,就得协助李景在河南推行盐政。实际上,官员得到的好处是从盐商手里取得的,李景并没有掏一个大子儿,另外盐价是固定的,老百姓也没有多出钱。 表面上看盐商损失了利润,实则不然,李景并不是逮谁都给盐证的,能取得盐证的盐商就那么多人,这些盐商等于是垄断了李景盐厂的销售权。 只要销量上去了,他们挣的钱不会比李景少多少。 当然李景也不会那么傻,让他们从盐厂中攫取大量的利润,卖盐也是要缴税的,税率不低不说,而且从盐场拉盐就得缴税,李景自然不会让这笔税收从手里溜走。 得了李景许诺的盐证,在座的众位官员再无迟疑,满口子答应李景,只要山西那边能容纳得下,这边的灾民要到山西,他们绝不阻拦。 见众官员同意,李景也不迟疑,当即命人火速赶回平阳府通知袁可立,让他签发二十个盐证送过来。 李景雷厉风行,这帮官员也不含糊,现场书写布告,然后盖上官印。 看这些人亲自书写布告,李景不由得挠挠头,看来还是钱的力量大,就在座这帮人恐怕还从来没有亲自书写过布告吧? 对李景来说写字可能挺费力气,但是对这些官员来说,写字就是家常便饭,只见这些人飞毫泼墨,顷刻间,一张张布告就书写出来,看的李景是大为佩服。 尤其吴巡抚那笔字,跟袁可立都有得一拼,李景一边看得是赞不绝口。 “吴大人,你这笔字写布告实在是可惜了?回头送我一副字怎么样?”李景看了一会儿笑道。 吴巡抚听了心里好笑,心道,就你这种人也能看出我写的字的好坏?恐怕是不懂装懂吧? 不过被人奉承,心里终究舒坦,笑了笑,吴巡抚道:“李大人若是看得上本官这笔字,回头本官就写一幅送于李大人。” “多谢!多谢!就写这几句吧: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李某字济民,大人莫要忘了。”李景笑道。 吴巡抚听了李景这几话,心里突然巨震,笔竟然从手中掉了下来。 “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吴巡抚嘴里喃喃地重复了几遍。 过了一会儿,吴巡抚豁然抬头看向李景,只见李景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吴巡抚心里忽然一阵明悟,急忙推开座椅,对李景长长一揖道:“李大人,下官受教了,请受下官一拜。” 李景伸手把住吴巡抚的手臂笑道:“不敢当,不敢当。” “当得,当得,下官枉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却连这点最浅显的道理都没明白,先前多有失礼,还望大人担待。”吴巡抚忙道。 李景笑道:“吴大人,客气了。李某有句话想说与大人听听,不知大人愿不愿听。” 吴巡抚拱手道:“大人请说。” 李景笑着拉着吴巡抚的手臂说道:“吴大人太多礼了,李某可不敢当。” 见吴巡抚要说话,李景摆了摆手道:“李某不喜欢跟人客套,也不喜欢这些虚礼,吴大人乃是性情中人,甚合李某心意,因此才想跟吴大人说几句。” 吴巡抚心里默然,扫了其余几位官员一眼,心道:原来你根本就没把我们这些官员看在眼里。听这话的意思,要不是你今天有事要找我们这些人,原来连话都懒得跟我们说。 吴巡抚的神情,李景自然看在眼里,笑了笑,李景说道:“吴大人想多了。” 顿了顿,李景接道:“吴大人,为人一世,为官一时,不知大人想留点什么给后人?李某没想过青史留名,但是也不想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我尸位素餐。待李某百年以后,后人评述李某时,若说这个人还是为百姓做了不少事情的,那李某就满足了。大人呢?大人希望后人如何评价于你?” 听了李景的话,吴巡抚琢磨了一会儿,不禁岑然汗下。 笑了笑,李景说道:“吴大人,这次赈灾,李某可能在河南还要待上一段时间,吴大人若是有兴趣,可来李某处,你我好好攀谈攀谈。” “一定,一定。”吴巡抚拱手道。 李景摆了摆手,示意吴巡抚请坐。 看看天色渐晌,李景命士兵把一众官员书写的布告拿出去四处张贴,然后命人安排酒食,准备请这些官员吃一顿。 毕竟这些人大老远跑过来,又帮了不小的忙,总不能让人空着肚子回去。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匆匆进了正堂,走到李景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李景听了脸色一变,忽然骂了一句:“这个混账!当此关头,居然跟灾民抢粮!你马上给杨柳风和孙虎头传令,若是被那福王拿了一粒粮食,我砍了他们的狗头。” 听李景突然提到福王,在座众官员心里猛地一跳。 吴巡抚忙道:“李大人,发生了何事?怎么突然提到福王殿下了?” 李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河南府那边来报,福王派人跟我手下的人要粮食,说洛阳是福王的地盘,要放粮也该由福王放粮,让我们把粮食交给福王。” 吴巡抚等人一听,合着刚才这句混账骂的居然是福王,这个李景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要知道福王乃是当今皇上的亲叔叔,皇上一直对福王恭敬有加。 李景骂福王混账,那不是连皇上一起骂了么? 但是看李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显然是根本没把福王放在眼里。 想了想,李景说道:“诸位大人,这福王不知受了何人挑唆,竟然伸手跟灾民抢粮,我估计他可能还会给各位大人施压,各位大人若是不想担上干系,便在李某这里住上几日,待李某把事情处理完了,几位大人再回去。不然的话,几位大人怕是难做。” 众人听了连连点头。 琢磨了一会儿,李景对那亲兵说道:“你马上回去告诉杨柳风,我不管他想什么办法,第一,不能让福王拿走一粒粮食,第二,部队不能跟福王发生冲突,第三,想法子打消福王的念头。” 笑了笑李景接道:“你告诉杨柳风,我在这里等他的消息,这事儿解决的好,我允许他纳一房小妾,费用我给他出。” 众人闻听大哗,这李景也太抠门儿,这么大的事情,解决好了,奖赏居然是同意人家纳妾,虽说费用由你李景来出,可是纳妾才花几个钱?另外,就算杨柳风是你李景的下属,可人家纳妾你管得着么? 孰不知,在平阳府纳妾可不是小事儿。原来,李景在娶了朱徽媃为侧室以后,发现朱徽媃在沈莹面前非常小心谨慎,再也看不到以前姐妹相处时那种欢畅嬉闹的场面。李景感受到妾在这个世道实在没有完全保障,因此针对纳妾专门制定了一项法令。 第二百三十八章 纳妾规定 其实,当李景刚刚占据平阳府五个县,开始筹建纺织厂,印染厂,制衣厂的时候,李景就准备制定一部关于保护妇女的法律。 要知道自打南宋时期出了朱熹这位老先生以后,女人在社会上的地位便一落千丈。 到了明朝以后,则完全成为男人的附庸,那些老夫子们为女人制定了诸多的规矩,许多事情女人都不能做,甚至抛头露面都不行。 但是李景这几家工厂恰恰需要大量的妇女来做工,而这些限制让李景着实头疼。 要不是李景动员士兵的家属到工厂上班,这几家工厂只能是个空架子。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李景决定制定律法解除对女人的诸多限制,因为如果不让大量的妇女出来做工,那么许多工厂就没人开工。 不过当时李景忙于对付王自用等流寇,实在没有精力去做这件事,另外身边也没有懂这方面知识的人。 直到将平阳府大部收入囊中之后,李景才开始查阅有关这方面的资料。 可惜李景翻阅了大量典籍,也没找到这方面的资料信息。 倒是找到不少北宋时期有关婚姻方面的资料,其中对女人,对婚姻,对家庭都有诸多的条例规定,算是以法律条文的形势对女人进行保护。 李景无奈之下,便以北宋时期的婚姻律法为基础,制定了一部类似于婚姻保护和妇女权益保护的这么个律法,其中对纳妾这一行为制定了详细规定和规范。 这个律法并非要提高妾在家庭和社会的地位,因为那样做等于是变相剥夺了主母的地位权利,会让很多家庭出现原本不会出现的矛盾。如果那样的话,制定这项法令就是本末倒置了。 这项法令主要保护妾和婢还有丫鬟等身份低下的人的人身安全,因为妾在家庭之中根本没有安全保证,丈夫和主母可以随意打骂妾,可以任意处置妾,随时随地都可以把妾卖掉,甚至打死都可以不用偿命。 试想连朱徽媃这种身份做了侧室以后,尚且在沈莹面前提心吊胆,何况那些平民百姓? 这项法令规定,丈夫和主母对妾不得随意打骂妾,至于把妾打死,那是要偿命的。 同时规定妾不可以随意买卖,如果丈夫觉得妾跟家庭不和,可以离异,但是必须到官府相应的部门办理手续,同时给付一部分赡养金。 同时,李景给纳妾行为制定了严格的限制条令。 什么人可以纳妾,什么人不可以纳妾,都有详细地规范。 比如,男人三十岁以上无子才可以纳妾,另外纳妾的人是有等级区分的,平民老百姓和普通官员还有低级军官只许纳一个妾,不过这条规定意义不大,因为这些人基本上不会纳妾,也纳不起妾。 校级军官及县令以上知州以下的官员只允许纳两个妾,将级以上军官和知府以上的官员允许纳三个妾。 对于商人这个群体,李景把他们划入到第二档,也就是说可以纳两个妾。 说实话,李景把商人划入第二档未必存着什么好心。 因为李景规定纳第二个妾需要缴税,税费固定为一千两银子。 对此李景的解释是:纳妾的人养小老婆,那么就有人娶不上老婆,娶不上老婆就会做一些不法的事情,会给地方造成不可预知的危害,这些钱就是对地方的补偿。 其实正常情况下官员要是不贪污不受贿,很难拿出这么多银子缴税,只有第三档由于收入高,才有可能纳两个妾。 而商人这一群体却是有钱一族,尤其那些富商,一千两银子在他们眼里根本算不了什么,李景要不从他们手里收税,实在是对不起他们。 不过有时候难免会有一些特殊的事情发生,比如说某个女人看上了某个有家室的男人,两个人情义相投,女方自愿给人为妾,那么也是允许纳妾的。 不过这种情况需要官府相关部门调查确认,当确认不是逼迫之后,才会予以同意。 另外,这种情况如果发生在第一档,也就是老百姓和低级军官和低级官员身上的话,那么可以不用交钱。 但是官员那一档的照样要交钱,因为这些人都是有特权的,搞不好其中就有什么猫腻,李景的意思是宁杀错不放过,只要是这一档的人,统统都得上交一千两银子。 这一条其实是后来加上去的,始作俑者就是朱徽媃,因为朱徽媃嫁给李景基本上就是这个理由。朱徽媃认为,如果不加上这一条,那么她嫁给李景就名不正言不顺。 在制定这一条的时候,还出现过一个小插曲。 当时朱徽媃说两个人情义相投的时候,李景开玩笑说了句那叫王八瞅绿豆对眼儿了,朱徽媃当时大发娇嗔,说李景这是变相骂她是王八。 李景当时苦笑着说朱徽媃要是王八,那他不就是绿豆么?他怎会骂自己? 还有一种情况是特许,这等于是专门李景制定的特权,李景可以特许或者奖励那些为济世军立有大功的将士和那些能力突出的官员一个名额。 由于是李景特许或者是奖励,那这笔税钱自然是由李景来出。 这部法令有些地方其实并不合理,也有很多空子可钻,但是李景也没有办法,他毕竟不是专业的法律人士,而且下面的人对他制定这么一部法令并不认同,因此在很多地方都给留了空子。 对此,李景也很无奈,只能寄希望后人予以改善。 不过这部法令制定以后,效果还是非常明显的,起码济世军的高级军官和那些地方官员不敢违背这些规定。 李景的性格大家都清楚,一旦触犯了李景的规矩,李景可是翻脸就不认人,为了纳妾,惹毛了李景,这样的事情大家是不会干的。 有这些人做表率,自然触动了不少人的神经,不敢轻易纳妾。 再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李景收钱太狠,纳一个妾要交一千两银子,一般人根本纳不起。 就连高奇这种级别的将领,要纳妾至少也要一年不知不喝,而且还得加上李景的赏赐才能攒够一千两银子。 由于纳妾的门槛太高,因此在平阳府地界,现在几乎没有人纳妾了。 不过前段时间杨柳风无意间看到了一个姑娘,见了之后杨柳风是春心大动,按耐不住就跟姑娘家商量要纳人为妾,杨柳风什么地位?自然是一说就通。 不过杨柳风原本已经有了两房小妾,而且他的地位正好卡在知州这一级别,就是说杨柳风已经不允许继续纳妾了,杨柳风要纳妾,就只能跟李景要那个奖励名额。 一般来说,下面的人轻易不会跟李景要特例,因为那样做,会在李景心里减分的。 谁知杨柳风当时精虫上脑,居然去找李景要第三个名额,当然,杨柳风还希望李景能借给他一部分纳税的钱,但是李景得知以后却并未同意。 这倒不是李景对杨柳风有成见,相反,李景非常地器重杨柳风,正因为器重杨柳风,李景才不想给这么轻易地给杨柳风这个名额。 因为杨柳风非常能干,这个奖赏早晚要落到他的头上,现在奖赏以后怎么办?另外,杨柳风长得太帅,日后要是有某位姑娘看上他了,那不是还要纳妾?那时候怎么办? 吴巡抚等人自然不知道平阳府对纳妾还有这么多规定,还以为李景对下属苛刻,却不知刚才李景的承诺,对杨柳风来说乃是极大的嘉奖。 这可是这部律法制定以后,李景第一次拿出特权进行奖励。 当然,李景毫不怀疑杨柳风能否拿到这个奖赏。 李景敢把这么重大的事情交给杨柳风去做,自是知道杨柳风肯定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李景对杨柳风十分了解,杨柳风这个人精明强干,而且经常使用一些非正常的手段去解决问题。 如果杨柳风解决不了这个难题,那么济世军当中基本上就找不到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的人了。 经过袁可立多年的教导,李景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铁血的军人了。 袁可立曾跟徐光启和孙元化等人评价李景时说,李景最大的本事就是会用人,而且是用人不疑,绝对放权。尤其是放权这一点,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李景。 听了袁可立的评价,徐光启等人都是大点其头。 李景用人做事,几乎都是全权委托。 徐光启现在负责科学院,孙元化负责军工厂,方程负责其余的工厂,都是全权做主。李景只有想到什么好主意的时候才会找他们,其余的时候,几乎很少过问。 在李景手下干活儿,可谓舒服至极。 徐光启今年已经七十一岁了,由于工作干得舒畅,整日容光焕发,俨然年轻了十岁一般。跟徐光启等人一样,杨柳风负责绛州的行政事宜,李景也是全部放权,不过李景知道杨柳风做事经常不按套路,时不时地会敲打他一下。现在要解决福王的问题,李景自然要全权交给杨柳风处理,以杨柳风的性格,肯定能想出办法来。 第二百三十九章 煽动闹事 当日接到李景的命令之后,杨柳风先是愁眉不展,当听到李景的奖赏之后顿时大喜,当即把孙虎头叫来商议。 孙虎头也算经过李景长时间的教导,但是听到李景的条件也是一筹莫展。 不能让福王拉走一粒粮食,还不能跟福王发生冲突,还得让福王打消这个念头儿,这也太难了点吧? 福王是什么人?那时当今皇上的亲叔叔,在天下所有的诸藩王当中可以说是最有势力的。 “杨先生,父帅这个条件也太苛刻了吧?福王在洛阳说一不二,不让他吃点苦头,如何能让福王打消这个念头儿?”孙虎头皱着眉头说道。 杨柳风摇摇头,笑着问道:“虎头少爷,我问你,你说你父帅有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孙虎头不假思索道:“这天下就没有我父帅办不到的事情,福王这个狗日的这点屁事算得了什么?” 对孙虎头的粗话杨柳风也不介意,点了点头笑道:“你这话说的不错,大帅的聪明才智天下难寻,肯定有办法解决福王这点事儿。不过大帅诸事繁杂,总不能事事都要亲为,不然的话,养咱们这些人干嘛?既然交给你我,便是相信咱们能想出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那杨先生有什么办法?”孙虎头忙道。 杨柳风摇摇头:“我想不出办法,不过咱们可以按照大帅的思路去解决这个问题。” “父帅的思路?父帅教给你法子了?”孙虎头疑惑道。 杨柳风随手拿起桌上的书敲了孙虎头脑袋一下,笑骂道:“糊涂小子,大帅要是教了我法子,我还跟你商量什么?” 孙虎头摸了摸头道:“我本来就笨,你再敲可把我敲傻了。” 杨柳风笑道:“你要是笨,你父帅能让你跟我一起处理这么大的事情?你不会以为你父帅宠你宠到这个地步吧?” 孙虎头急忙摇头道:“那自然不是,父帅让我跟先生好好学点东西。” 杨柳风闻听叹了口气,冲外面拱了拱手道:“杨某出身微末,蒙大帅简拔重用,实是无以为报。” 孙虎头见状也叹道:“其实咱们都一样,当年我爹还只是一个总旗,家里穷的不成样子,后来我爹和高叔叔投了父帅,被父帅委以重任,我爹从一个总旗一路升到卫指挥使,全是我父帅的安排。” 喝了口茶,孙虎头接道:“我爹曾对我说,咱家蒙大帅的恩情,这辈子是报答不了了。还说我蒙父帅看重收为义子,让我一定像对待亲爹一样孝敬父帅。唉,看着父帅整日劳累,我却帮不上什么忙,我都快急死了。” 轻轻拍了拍虎头的肩头,杨柳风说道:“是啊,咱们都受过大帅的恩惠,想报答大帅,就得尽心做好大帅交办的事情,这次就是一个机会,也是大帅在考验咱们。” 孙虎头听了连连点头。 杨柳风接道:“虽然我一时想不出解决的办法,但是咱们知道大帅肯定能想出办法解决这个问题,那大帅会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咱们就按照大帅解决问题的思路来想办法。” 孙虎头忙道:“对!咱们就用父帅的办法去解决问题。我父帅解决问题时,一般都是先找问题的症结所在,他会先研究对手的性格,然后找对手的弱点,咱们也分析分析福王是什么性格,有什么弱点,只要找到他的弱点就好办了。” 杨柳风笑着一伸大拇指赞道:“难怪你父帅看重你,真是一点就透!那咱们就分析分析福王是什么性格,他有什么弱点。” 孙虎头点点头道:“要说福王这个王八蛋弱点还是不少的,贪财,好色,吝啬,不过这些弱点咱们都用不上,咱们肯定不能给他送钱,更不能给他送女人。” 杨柳风笑了笑道:“你说的这些只是他的缺点,并不能说是弱点。” 孙虎头挠挠头道:“这还不算弱点?那什么才算弱点?” 杨柳风笑道:“福王最大的弱点,就是他是藩王。” 孙虎头疑惑道:“他是藩王也能算弱点?他可是皇上的亲叔叔,据说无论福王做什么,皇上都是一一依从。” 杨柳风摇摇头道:“你错了,你说的这些都是小事,根本没有危及到皇上的地位,你让福王拥兵试试,恐怕皇上第二天就把他拿下了。我告诉你,别说他只是皇上的叔叔,就算他是皇上的亲爹,只要危及到皇上的地位,皇上照样不会客气。读过新旧唐书吧?唐高祖李渊可是唐太宗李世民的亲爹,还不是被李世民逼着退位?” 孙虎头挠挠头,他哪里会看什么新旧唐书?好在以前听袁可立讲过玄武门之变,知道唐太宗李世民杀了自己的哥哥,逼着自己的父亲把皇位传给他。 杨柳风接道:“对于皇上来说,无论是谁,只要是威胁到他的地位,那就毫不客气,管他是亲叔叔还是亲爹,统统拿下。” “可是福王手里也没兵啊,根本不可能威胁到皇上的地位,皇上干嘛要把他拿下?”孙虎头道。 杨柳风笑道:“有时候,能皇上感到威胁的并不一定是拥兵自重,别的事情一样能令皇上受到威胁。” “那是什么?”孙虎头问道。 “流寇!”杨柳风道。 “流寇跟福王有什么关系?”孙虎头奇道。 听孙虎头接连不停地询问,杨柳风抓起刚才那本书又敲了孙虎头脑袋一下:“有些问题你要自己想,怎么一直问我?” 孙虎头嘿嘿笑了两声:“这不有先生您么,我费那劲干嘛?” 杨柳风摇了摇头无奈道:“那行,你接着问吧,有你问话我正好能打开思路。” 孙虎头笑了笑道:“您看,我还有点用处不是?” 杨柳风笑了笑接道:“流寇确实跟福王扯不上关系,但是咱们可以让福王跟流寇扯上关系,比如说福王逼着灾民造反,那灾民就变成流寇,这样就跟福王扯上关系了。你想,现在陕西,山西等地都闹流寇,皇上正焦头烂额呢,福王这里要是再逼出一拨,皇上得气成啥样?” “你是说咱们让灾民造反?父帅不会同意吧?”孙虎头道。 杨柳风摇摇头道:“当然不是真的造反,咱们只要煽动那些灾民闹事即可,有你的大军在此,咱们手里还有这么多粮食,怎么能让灾民真的造反?要是那样,大帅非砍了咱俩的脑袋不可。” 孙虎头想了想,猛地一拍手道:“我明白了,咱们可以告诉那些灾民,福王要抢他们的救命粮,然后鼓动他们闹事,福王非害怕不可。” 杨柳风笑了笑道:“可不是这么简单,单是灾民闹事儿,福王怎会害怕?别忘了,河南府可是有兵的,灾民闹事儿,岂能不派兵镇压?这事儿主要得靠你。” “靠我?父帅不是说不让咱们跟福王发生冲突么?”孙虎头疑惑道。 杨柳风摇摇头道:“大帅只说不让咱们跟福王冲突,可没说不让灾民跟福王冲突,你干嘛非要明火执仗地跟福王冲突?变成灾民不行么?” “你是说让我的部下扮成灾民?然后跟福王闹事儿?”孙虎头接问道。 “不是让你的部下扮成灾民跟福王闹事儿,而是让你的部下扮成灾民,然后混到灾民当中,协助灾民闹事儿。”杨柳风摇头道。 嘿嘿笑了两声,杨柳风接道:“有你的部下协助,官军哪里是灾民的对手?自然是龟缩在城里不敢出来,然后四下求助,你说他们能求到哪里?” 孙虎头嘿嘿一笑:“我父帅现在负责赈灾,自然要求到我父帅那里,到时父帅把咱们这里的情况跟皇上一说,皇上见福王抢灾民的粮食,把灾民逼得要造反,肯定不能饶了福王。” 杨柳风摇摇头道:“皇上最多只会斥责福王一顿,处罚是不可能的。不过只要斥责一顿就行了,福王总不能为了点粮食真的逼灾民造反,那样皇上可就不会饶他了。” 孙虎头点点头:“只要福王不来要粮,这事儿便解决了。” 杨柳风笑着点头。 孙虎头也不迟疑,当即起身道:“杨先生,我马上安排部下扮成灾民,然后去收拾福王手下那群走狗。” 杨柳风笑道:“注意点分寸,不要太过,闹得太过,大帅那里也不好处理。” 孙虎头抱拳说道:“先生放心,虎头知道分寸。” 杨柳风点点头,拿起刚才那本书继续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只见福王府的人人匆匆跑来:“杨大人,灾民突然作乱,你赶紧派兵镇压。” 杨柳风抬眼看了看那人,淡淡道:“我只管放粮,这事儿我管不了,你找本地的官府吧。” 那人急道:“官府派兵弹压,被那些灾民打回城里了,现在只有你手里的兵能够镇住那些灾民了。” 杨柳风摇摇头道:“我奉李大人之命赈灾放粮,如果派兵镇压灾民,李大人知道以后岂能饶我?你想让我发兵,得有李大人的军令,所以你还是赶紧去找李大人吧。” 那人急道:“李大人在陈留,离这里好几百里,等他的军令到了,灾民已经进城了。你别忘了,洛阳城里住的可是福王千岁,要是福王千岁有什么闪失,你吃罪得起么?” 杨柳风笑道:“放心,洛阳城高墙厚,灾民并无组织,更无攻城器械,进不了城的,你还是赶紧找李大人求助吧。” 见杨柳风软硬不吃,油盐不进,那人狠狠地看了了杨柳风一眼说道:“姓杨的,我看你是活到头儿,你等着,等灭了灾民,看福王千岁怎么收拾你!”“你要是再跟我磨蹭一会儿,恐怕灾民真的就要进城了。”杨柳风笑道。那人恨恨地骂了一声,拔腿出了杨柳风的军帐。 第二百四十章 人口迁移 吴巡抚等一众官员得了李景的许诺之后,马上着手开始帮李景招募灾民。 李景远道而来赈灾,灾民对李景的感激之情可想而知,现在这些官员大开绿灯,准许他们到山西去,灾民们自是踊跃。 但是李景也不可能把所以的灾民全部迁往山西,首先平阳府暂时还容纳不了这么多人,其次也没那么多工作岗位提供给这么多人。 李景打算先迁两万户,也就是十万人左右,对这两万户人李景是有要求的,首先家里必须有一名壮劳力,还得有一名青壮年妇女。 李景把这些人弄过去是要他们去做工的,要是弄一帮老弱病残过去,那不成养活老太爷了么? 不过这种以家庭为单位的迁移,远不是李景想象中那么简单。 那时并没有计划生育,一对夫妻只有一个孩儿,一户家庭,成员只有五六个人。 那时的一户人家包含的人是很多的。 以一名青年男子为例,他和父母还有兄弟再加上兄弟的子女,都是生活在一起的,这个大家庭统称为一户。 同时妻子这一边还有一大家子的人,这两家很可能就生活在一个村子里。 迁一户总不能把亲家那一户给扔了吧,甚至他们可能自己说这就是一户。 也就是说,这一户很有可能是十多个人,甚至更多。 另外,这些灾民当中很多男人是光棍,还有许多女人未出嫁,或者是寡妇,这些人在这个时候竟然突击成亲组成新的家庭。 还有一些没有被选中的家庭,整日在招募处跪喊苦求,招募处的人心一软,也不差这一户了,一起带上吧。 于是等把两万户的人数统计出来以后,李景有些傻眼了,好家伙,竟然有三十多万人了。 明知道这里面有问题,李景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认了,总不能在这让档口查下面的人办事不力吧? 而且从心里说,李景还是比较认同下面的官员这么做的,在李景想来,一名官员如果没有一颗爱民之心,那肯定不会是一名好官。 不过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再多,平阳府那边肯定无法安置。同时,河南府和开封府也不能让李景把人全部弄走。 三十多万人的大迁移,要做到面面俱到是不可能的,而且这些人并不是从一个地方出发,而是散布在各个州县。 李景几乎把手里全部的部队都派了出去才勉强维护好秩序。 另外李景还应该感谢吴巡抚和布政使司以及两府的官员们。 要知道这么多人迁移,不可能没人得病,这些官员从下面各个府县抽掉了大批郎中随灾民而行,沿路发现有人得病,随即展开救治。 为了表示感谢,李景命人安置了十余桌酒席,请这些人吃饭,同时拿出一万两银子赏给这些官员。 见李景又从自己腰包掏银子,吴巡抚叹了口气道:“李大人,这些官员拿朝廷俸禄为民做事本就是应该的,但是没想到李大人竟然自己出钱给这些官员赏钱。” 李景笑了笑道:“这些官员也要养活家小,而且他们的俸禄都没多少钱,大家出了这么多力,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李某给点银子也不过是尽尽心意。” 吴巡抚叹了口气,举起酒杯敬了李景一杯。 待李景喝完酒,吴巡抚道:“李大人,前日洛阳灾民闹事,福王派人前来求救,大人为何不派兵?” 李景笑了笑道:“吴大人,这事儿可不归李某管辖,而是大人的权责,你可别把这事儿扯到我头上。” 吴巡抚摇摇头笑道:“李大人,皇上派你为赈灾巡察使,明令所有事关灾民的事宜全由大人做主,平定灾民闹事,正是大人的权限所在,为何推到吴某的头上?莫非其中另有缘由不成?” 李景大笑道:“哈哈哈!吴大人说笑了,灾民闹事还能有什么缘由,不就是被福王逼急了么?而且此事你我均已奏报皇上,是非曲直自有皇上定夺。” 吴巡抚摇摇头,指着李景笑道:“李大人,此事吴某可是全听李大人的,大人让吴某如何奏报,吴某便如何奏报,此事算对得起大人了吧?为何现在还要瞒我?” 李景摆摆手,举起酒杯笑道:“吴大人,此中原委,你我都是明白人,何必说的那么清楚?来!李某敬大人一杯。” 吴巡抚笑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说道:“皇上的批示不日就到,想来只会斥责福王千岁几句,大人可要做好下一步的打算。” 李景点点头道:“我已接到消息,皇上确实并未处罚福王,不过,经过此事,福王想来应该警醒,若是真把灾民逼反,没他什么好果子吃。” 顿了顿李景接道:“大人你想,现在山东登莱两府孔有德在那闹事儿,山西那边紫金梁王自用,闯王高迎祥等人占据泽州,陕西方面闯将李自成,不沾泥杨六儿等流寇盘踞在山里,不时四处劫掠,河北八大王张献忠,曹操罗汝才等人也不消停,皇上现在正是焦头烂额之时,若是福王这边再逼反了灾民,我看皇上决不会轻易饶过福王。” 听李景已经得到消息,吴巡抚顿时吃了一惊,待听到李景对流寇的姓名如数家珍,在何处活动都清清楚楚,吴巡抚更是心惊。 这个李景可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商人,更不是一名小小的参将这么简单。 见吴巡抚疑惑地看着自己,李景知道吴巡抚想到了什么,当下笑了笑道:“吴大人无需多疑,李某在山西可没少跟流寇打仗,要是不了解一下流寇的底细,这仗可怎么打?至于别的消息么,李某的商号遍及全国,哪里出了什么事情,岂能不告诉李某?” 吴巡抚笑了笑心道,就算你的商号遍及全国,可是皇宫里的消息你如何能够得知?怕是特意在京城安排了密探了吧?甚至有可能密探就在皇上的身边。 不过这件事吴巡抚终究只敢猜测一下,问了,李景也不会回答,更没胆量告密,李景连皇宫里的消息都能提前知晓,他若告密,岂能瞒得过李景?李景得知又怎么放过他? 而且从心里说,虽然吴巡抚对李景的一些作为有些顾虑,但是对李景的做事风格却是极为佩服。 作为一名读书人,吴巡抚年轻时也是满怀抱负,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为国为民做一番事业,但是在做官以后,吴巡抚才发现有些事情并非自己年轻时所想那么简单。 有些事情其实大家都知道不对,但是却没人去说,没人去做,因为说了也是白说,做了也是白做。说了做了要得罪一大帮子的人,然后连自己的官职就保不住,如果没有官职,还谈什么理想抱负? 于是吴巡抚就想,等自己的官职大了再说。但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官职越升越高,吴巡抚早已没了当年的雄心壮志,当年那个满怀抱负的年轻人早已被官场这个大染缸染变了颜色。 可是跟李景接触以后,李景的胆量,李景的气度,李景的做事风格,无一不在刺激着他。 李景做事可谓是胆大包天,却又思路周密,你明知道这些事情就是他做的,可偏偏抓不住任何把柄,或者说他明明做了件应该被砍头的事情,偏偏他的理由让你没办法拿他。 比如说上次查办那些官员,李景把河南这些封疆大吏们全叫在一起,然后把这些官员贪墨的证据拿给他们看,最后告诉他们,已经有灾民开始造反,不杀了这些人就平不了灾民暴乱,逼着这些封疆大吏同意李景杀人。 虽说李景自己说自己一力承担,但是大家都知道,如果不保住李景他们也同样跑不掉,毕竟李景杀人的时候,他们全部在场,而且没有一个人去阻止。 可以说大家都坐在一条船上,一旦船翻谁也跑不掉。 比如说这次人口迁移,没有皇上的准许,户部的批示,擅自迁移人口,同样是砍头的罪名,但是李景又把河南所有的官员绑到他的船上,让大家同意他迁移灾民。 还有福王讨要救灾粮食,李景的部下鼓动灾民闹事包围洛阳城,福王派人求救李景根本置之不理,然后转告皇上,逼着皇上下旨斥责福王。 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偏偏安然无恙,吴巡抚想不佩服都不行。 同时这种既刺激又舒畅的行事风格,吴巡抚以前也从来没有体验过。 这几件畅快淋漓的事情做下来,吴巡抚当年的雄心好像突然被激活了一般。 而且吴巡抚发现李景做了这么多无法无天的事情,却没有一件是为他自己而做,全是为了百姓,或者说是为了大明江山而做。 另外,吴巡抚发现李景敢这么有恃无恐地去做,是因为李景拥有强大的后盾,那就是他的部下。 巡抚管军政,吴巡抚手下也是有兵的,但是跟李景的部下相比,他手下那些兵根本就不能叫兵。 李景的部下对李景是无比狂热的崇拜,看那些部下看李景的样子,估计就算李景让他们去死,他们也会毫不犹豫。 而他手下的士兵,军饷不足,训练不足,军械不足,士气不足,似乎士兵应该有的全没有,而不该有的毛病全都有。两相对比,那是一个天一个地,如果两军对阵,恐怕不等开打,他手下的兵就得四散而逃。吴巡抚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他知道,别说他手下的兵,就算辽东的精锐边军也没有李景部下的那种精气神。 第二百四十一章 找名字 有这样的部下,李景说话行事当然硬气,试想十余万流寇都被李景追得东躲西藏,他想干点无法无天的事情,谁敢管他? 就算有人敢管,还要看李景愿不愿听,想不想听。 吴巡抚刚担任河南巡抚的时候认为自己在河南最大,在河南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办不了的。 但是李景来到河南以后,吴巡抚才发现,自己办的那点儿事跟李景比起来实在是差的太远,层次也差的太远。 以前吴巡抚觉得皇上交办的事情,下面的人都会照办,后来才知道皇上交办的事情实际上大多数是办不了或者没人去办,但是李景交办的事情,他下面的人没有一件敢拖延。 就连河南这些算不上李景下属的官员们,接到李景交办的事情也是立马去做。 吴巡抚就奇了怪了,难道李景说话比皇上还好使? 后来吴巡抚发现不是李景说话比皇上好使,而是李景从来不白让大家做事情。 李景对那些用心做事的官员实在大度,该褒奖就褒奖,该给钱就给钱,从来不亏待这些用心做事的官员。 这些官员们,包括他自己在内都非常愿意做李景交办的事情。 另外,在经过一段时间以后,吴巡抚突然发现,李景在河南已经隐隐取代了他巡抚的地位,甚至可以说李景就是河南巡抚。 下面那些官员,有什么事情都先跟李景请示,然后再在跟他说,很显然,跟他说只不过是因为他还顶着巡抚的名义,不告诉他显得不尊重·他而已。 偏偏吴巡抚对此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而且很享受这种凡事不用操心的感觉。 是自己的能力不行?对此吴巡抚肯定是不这么认为的,应该说是李景更有办法调动那些官员的积极性,或者说李景总是用最简单的办法来处理那些明明很复杂的事情,大家做起事来根本就不觉得累。 在这种感觉支配下,就连吴巡抚自己都认为李景在河南发号施令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突然吴巡抚心里一惊,李景如果要造反的话,以他在河南救灾之恩德,辖百官之威严,只怕转眼间河南就会尊奉李景的号令行事。 这时吴巡抚隐隐猜出李景的企图,李景这是在默默地把他的影响力渗透到河南地区。 想来在平阳府李景定然是一手遮天,下面的官员和民众只怕只知有李景而不知有皇上。 如果真有那一天,自己该怎么办? 猛然间想起李景跟他说过的话: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李某并没想过青史留名,只想百年之后,后人提起李某时能说一声这个人还是做了一点事情的,李某就满足了。 想起李景说过的话,吴巡抚终于知道李景的志向到底是什么了。 同时吴巡抚心里隐隐有些激动,如果李景真的准备改天换地的话,那么他在此时追随李景日后史书上必然要留下他的名字。 琢磨了一会儿,吴巡抚举起酒杯对李景说道:“李大人,此次救灾算是诸事通达,眼见再过一段时日,就可大功告成,到时李大人必然要返回山西,以后河南这边的事情就只能靠吴某自己了,吴某有个不情之请想请李大人帮忙,不知李大人可愿相助?” 李景闻听一笑:“吴大人请说,只要李某能办到,定然义不容辞。” 吴巡抚点点头,将酒一饮而尽,然后说道:“是这样,刚才李大人说,陕西,山西,河北(其时为北直隶)等地均有流寇,一旦迫于官军围剿,怕是要翻山进入河南境内。河南兵弱,如何挡得住流寇大军,吴某恳请大人留一部人马以备不时之需。” 李景闻听,双目忽然直视吴巡抚的眼睛,见吴巡抚微微点了点头,李景沉吟了一会儿道:“人马怕是不能留给大人,名不正言不顺,不过李某倒是另有一个主意。” 吴巡抚忙道:“李大人请说。” 李景笑了笑道:“我有几个部下训练士兵还是有些本事的,我可以给大人留几个人,让他们帮助大人训练士兵。” 吴巡抚闻听,仔细琢磨了一会儿,脸上微微露出笑容,当即点点头道:“如此,那吴某就多谢李大人了。” 李景摆了摆手,举起酒杯对吴巡抚道:“吴大人,有些事情你我心照不宣,李某心里有数儿。” 吴巡抚举起酒杯跟李景轻轻一碰,将酒饮尽。 李景把酒喝干,琢磨了一会儿说道:“大人所虑极是,各路流寇被逼无奈之时,很可能南下进入河南,一旦大人遇到紧急的情况需要用兵,可以调彰德卫孙猛指挥使的兵马和卫辉刘洪千户所辖兵马,这两处兵马还是可以一用的。” 吴巡抚闻听心中愕然,李景怎会知道这两处人马可以派上用场?彰德卫指挥使的名字李景知道不奇,可他怎么连卫辉卫所一个千户的名字都知道? 随即吴巡抚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自己真是糊涂了,自己请李景派兵驻防河南,已然透露出投靠的意思,李景岂能听不出来? 李景这是给自己交底呢,这两处兵马肯定都听从李景的号令,李景让他一旦有事,可以调动这两处人马,实际上就是告诉他,李景已经明白了吴巡抚的意思。 吴巡抚轻轻叹了口气,心道:跟李景这样的人打交道确实舒服,很多话根本不用明说,一点就透。 …… 就在吴巡抚感慨的时候,朱由检也在感慨。 朱由检感慨的是,老朱家怎么出了朱常洵这么个混蛋玩意儿,就这么个混蛋或者说就这么个废物,当年皇祖居然还想把皇位传给他? 朱由检实在是想不出自己这个叔叔的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居然会跟灾民抢粮食,就算是猪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来。 现在天下民变四起,平都平不完,他这边还逼着灾民造反,是不是想老朱家的江山早点完蛋啊! 其实朱由检也知道灾民闹事,围攻洛阳幕后必有推手,朱由检甚至可以肯定就是李景派人做的。 但是朱由检就算知道又能如何?如果处置了李景,那灾民可就真的要反了。 那些赈灾的粮食可都是李景出的,朝廷根本就没出过一粒粮食,李景出粮是为了赈灾,不是留着给福王卖钱的。 换做是他朱由检,只怕也要煽动灾民闹事儿。 朱由检生气的是,李景在处理这个问题的时候居然没有先跟他奏报,而是做完了以后才给告诉他。李景这不是摆明了怕他袒护自己的叔叔么?难道自己是个糊涂人么?难道自己练孰轻孰重都分不清么? 最令朱由检气愤的是,李景连旨意都不请,就把一百多名贪墨赈灾粮食的官员全给杀了,那可是一百多个朝廷命官呐,说杀就杀了? 朱由检身为皇上,也没一次性杀过那么多人。 虽然杀那些贪墨的官员有河南巡抚以及地方官员联明上奏,但是朱由检不用想也知道,定是李景用了什么法子,把这些人绑在一起替他说话。 否则就凭河南那些官员,再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擅杀那么多官员。 那些贪墨的官员杀了也就杀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留着也没什么用处。 但是你李景把那些灾民迁往山西是什么意思?你把那么多灾民弄到你的地盘想干什么? 朱由检是绝不相信李景只是为了安置灾民这么简单,安置灾民什么地方不行?河南的地盘大了去了,难道全都遭了灾?就没有可供安置灾民的地方? 河南确实养不了这么多的灾民,但是难道山西就养的了?还不是你李景自己养?这些灾民靠你李景养活,自然要给你李景卖命,那朝廷算什么?这个皇上又算什么! 最令朱由检气愤的是,迁移人口还是河南那帮官员联名上书,朱由检实在是搞不明白,这个李景到底给这些官员灌了什么**汤,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不事先请示就敢私自做了决定,在这些人眼里还有他这个皇上么? 看着眼前一封封的奏报里面全是河南那些官员的名字,居然没有一个李景的签名,朱由检是却看越上火,居然把自己择得这么干净。 就算自己下旨要处罚李景都找不到证据,这李景简直是把自己当小孩子耍。 叹了口气,朱由检拿起那些奏折又仔细地看了起来,希望能从中找到李景的影子。 “皇上,该歇歇了,您都看了一天的奏折了!”王承恩端着茶盘走到朱由检身边说道。 朱由检点点头,随手拿起茶杯喝了口茶,然后放在案头。 接着朱由检将案上的奏折拿出一摞交给王承恩道:“大伴,来,帮朕看看,看看能不能找出李景的名字。” “皇上,你找李景的名字干什么?”王承恩奇道。 朱由检闻听叹了口气,把李景在河南所做之事说了一遍,然后告诉王承恩,自己想拿下李景。 王承恩听了却并不吃惊,显然他早就知道李景在河南的所作所为,也知道朱由检的想法。 这也难怪,换谁处于朱由检这个位置,下面出了李景这样的人物都要寝食难安。不过王承恩心里也清楚,朱由检跟自己说这些,只不过是发发牢骚而已,现在朱由检根本不想动李景,也没有理由动李景。因为在大明还没有哪个人会一年给朱由检一百万两银子,别说一百万两,就算一万两都没人给他。 第二百四十二章 滴水不漏 皇帝看似很风光,看似可以为所欲为,但是也要分人分朝代。 一般来说,除了开国皇帝说话底气十足(江山都是他打下来的,说话当然硬气),继任的皇帝一般都没有他祖先老子那么硬气,很多皇帝说话并不好使。 其中最出类拔萃的是宋朝和明朝这两个朝代。 宋朝太祖赵匡胤定了一个规矩:不得杀士大夫,这条规矩令宋朝继任的皇帝一个个是焦头烂额。 那些有功名,有官位的人拿着这个护身符,肆意抨击皇帝,皇帝虽然生气,但是最多只能罢官,根本拿那些士大夫没有任何办法。 到了明朝虽然这条规矩改了,但是内阁票拟制度却大大限制了皇帝的权力。 说起来很好笑,内阁的票拟权是皇上给的,最后却限制了皇帝的权力。 很多人可能不理解,皇帝为什么要给内阁这么大的权力?这不是摆明让内阁的大臣瓜分皇帝的权力么? 其实皇帝也不想让大臣分掉他手中的权力,但是不给不行,不给的话,所有的事情都要皇帝来做。 举个例子:某个地方知府离任,需要任命一位新的知府,选谁?怎么选? 皇帝不可能对下面的官员都了如指掌,只能让官员们来选,也就是吏部那帮人来选这个新任官员,然后皇帝做出选择。 这时吏部那帮人拿出一摞子名单,然后把这些人的履历资料交给皇上,让皇帝去选。 要知道国家的事情实在太多,可不是每天只选几个官员这么简单,所有的事情都要经过他的同意才能做出决定,累死皇帝也干不过来这么多的事情。 而且这么多资料,皇帝看得过来么?只能找人帮着看,找谁看,就是内阁这帮人。 内阁这帮人从这些名单中筛选出几个比较合适的交给皇上看,皇上看了以后再从中选出一个中意的,这样一来,皇帝就等于把权力下放给内阁。 就像刚才选知府,皇帝把选人的权力交给了内阁,内阁挑选出几个人,把结论写好拿给皇帝。 这就是票拟权,也叫提名权,皇帝看了以后批示,这名官员就可以去上任了。 要是皇帝再忙一些,连这几个人的资料都没时间看,或者说皇帝再懒一些,不愿看这些人的资料,那么最后选人就是内阁来定,实际上就是首辅来定,也就是说首辅选好了人,皇帝只管盖章同意。 选官员是这样,别的事情也是这样,内阁拿出方案交给皇帝,皇帝看了以后盖章。 有时候,皇帝有中意的人选,但是内阁却不同意,便把皇帝的命令封还,让皇帝再重新选人。 这时,内阁的权力已经急剧膨胀,已经远远超过了以前的宰相,有时候甚至已经盖过了皇帝。 也就是说,到了这时,国家有没有皇帝已经无所谓了,内阁就可以发布各种政令,没有皇帝,国家机器照常运转。 这也是为什么明朝的皇帝可以不务正业,国家却安然度过了两百多年依然不倒的原因。 同样,明朝也是名臣,权臣,奸臣出现最多的朝代。 每当奸臣当政,国家就会动荡一番,衰落一段时间,等到了名臣当政,国家就会发展稳定一段时间。 正因为内阁有这么大的权力,因此很多时候,皇帝想干什么事情需要经过内阁同意才能去做。 这样一来,皇帝在很多事情上并不能为所欲为。 当然,皇帝是有权撤换内阁成员的,但是换了人又能怎样?难道换了内阁的成员,他们就不行使自己的权力了么? 无论谁当了内阁首辅,都不想放弃手中的权力。 内阁是一种制度,是药,内阁成员是汤,换人等于是换汤,换汤不换药,能有屁用! 如果说皇帝拿内阁制度没办法,那么还有一个东西比内阁制度更令皇帝头疼,那就是大臣们结党。 如果不是结党,皇帝总能选到一个听话的内阁首辅,然后让首辅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但是大臣结党,就不好弄了。 这个党可不是几个人那么简单,那可是一个利益群体。 朱由检刚刚当皇帝的时候,最大的敌人并不是魏忠贤,而是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 在这个庞大的群体面前,朱由检都得小心翼翼地行事,靠着隐忍麻痹了魏忠贤等人,最终才一举把阉党拿下。 但是拿下阉党以后,朱由检发现,一个比阉党更难对付的群体冒了出来,这就是东林党。 比起阉党,东林党更难对付,因为这些人都是文化人,而阉党里面还有不少文盲,尤其为首的魏忠贤本人是个文盲。 当东林党这帮人登堂入室以后,朱由检发现,这帮人为了争夺权力使用的手段简直比阉党还讨厌。 阉党经常使用的一般都是流氓手段,属于强拿硬要的那种,要是对手实在太强大,弄不到他们也就放弃了。 但是东林党不同,这些人为了夺权那真是锲而不舍,什么正事全部抛在脑后,整天不是弹劾这个,就是弹劾那个,总之不把对手搞下来誓不罢休。 朱由检是很想做一些实事的,但是下面有这么一帮人,他能做成什么事?换掉?提上来的还是东林党的人,这些人就像野草,哪里都长,哪里都有,朱由检有时想想自己都感到泄气。 不过自打李景横空出世以后,朱由检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在李景所在的山西平阳府,从来没有一封奏报是弹劾人的,更没人弹劾李景。 弹劾李景的都是朝堂里的那些人,说的都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 如果有平阳府的人弹劾李景,那朱由检还有理由去查办李景,但是现在一个都没有,拿什么理由查办? 有时候朱由检都有些佩服李景,他到底使用了什么手段,让平阳府的人对他一点成见没有? 难道只是用钱收买这么简单?显然这是不可能的,大明朝不乏不爱钱的人,李景就算有再多的钱,也不可能把所有的人都收买。 另外,朱由检就奇了怪了,这次李景在河南搞了这么多的事情,河南的那些地方官居然同样没人弹劾他,这个李景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和王承恩两人看了一会儿奏折,朱由检叹了口气,将奏折推到一边:“大伴儿,不看了,没用的,这个李景做事滴水不漏,根本抓不到他的把柄。” 王承恩点点头,把奏折收拾好,重新放到朱由检的案头。 琢磨了一会儿,朱由检道:“大伴儿,你看有什么办法,把李景调出来?” 王承恩沉吟了一会儿道:“皇上,要调李景自然容易,这次李景赈灾,论功当赏,提升一下职务也在情理当中,不过李景现在已经是参将了,再升就是副将,难道皇上准备让李景手里的军权越来越大?” 见朱由检微微摇头,王承恩接道:“如果不提军职的话,那就得把李景转为文官,这个比较难办,李景是商人出身,转为文官的话,那些言官又要说嘴了。就算没人说嘴,那皇上准备给李景安排个什么职务?李景现在是从二品的武官,转为文职,皇上怎么也得给个四品以上的品级吧,四品以上那可就是知府了。” 朱由检默然,让李景掌军权,他肯定是不愿意的,转为文职难度太大,大明文官转武职的比较多,以武职转文官的却如凤毛麟角一般。 见朱由检不语,王承恩接道:“皇上,老奴说句不中听的话,您听了可别见怪。” 朱由检闻听摆了摆手。 王承恩接道:“皇上,依老奴来看,您把这个李景调到任何地方都没用的,因为他手里有兵,您要把他调走,只是徒然让他扩大地盘势力而已。” 朱由检闻听默然点了点头,大家都知道李景手里有兵,但是李景的兵是民军,并非正式编制,你要说他手里有兵,他可以说这些兵解散了,你一掉头,他的兵又回来了。 他要把李景调走,这些人必然还会跑到李景的身边去,那可真成了给李景扩大地盘了。 “难道就这样让李景拥兵自重?”朱由检道。 王承恩忙道:“那自然不能,老奴的意思是,皇上给李景下道旨意,问他手里有多少兵,他总不会说手下只有几千人吧? 这次他带到河南护送粮食的士兵就有一万人,这可是大家亲眼所见,这他可不能作假。 另外李景到河南赈灾,平阳府难道不留下一定的兵力防御泽州的流寇?依老奴看至少还有一万人。 如果李景说他的兵力不到两万人,那他就是欺君,皇上以后要拿掉李景,就可以用这个借口。 如果李景说他手下的兵有两万以上,那皇上就下旨给李景,让他把兵交出来。李景总不会弄一堆老百姓来糊弄您,那他也是欺君,只要他把兵交出来,那皇上还用担心什么?” 朱由检闻听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李景不会因此反了吧。” 王承恩摇摇头:“这个老奴不敢保证,不过以李景现在的实力,他要造反,谁也拦不住,但是他既然帮着朝廷赈灾,又答应每年给您孝敬一百万两银子,我看起码眼下他还没有造反的意思。另外,皇上下旨的口气最好用商量的口吻,也别把李景逼急了。” 朱由检叹了口气,自己这个皇上做的窝囊啊,居然沦落到要看下面的官员的脸色行事了。 不过朱由检确实非常隐忍,略一思索,便同意了王承恩的主意。 “大伴儿,朕马上给李景下旨,你派一名精干之人去给李景传旨,务必要探明李景的真实意图。” 说完朱由检斟酌了一下用词,提笔写了封手谕,盖上印章,封好后交给王承恩。 王承恩恭手接过手谕说道。“老奴这就安排人去给李景传旨。”朱由检挥了挥手,王承恩转身疾步离开。见王承恩离去,朱由检叹了口气,不知李景见了手谕以后如何行事。 第二百四十三章 谨慎的钦差 李景接到朱由检的手谕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山西平阳府。 在迁走三十多万灾民以后,河南方面压力大减。 李景调集的粮食,加上从贪墨的官员和那些无良的粮商家里抄没,再加上吴巡抚从富商手中筹集和府库的存粮,已经足够应付剩下的灾民的基本需求。 另外,李景以粮食为筹码再加上张楚带兵围剿,暴乱的灾民已经平定。 到这个时候,李景已没有必要继续留在河南。 而且李景离开平阳府已经三月有余,家里许多事情都需要李景拿主意,因此李景把剩下的事宜交给吴巡抚等人之后,给朱由检写了封奏折,随后便带兵回转平阳府。 实际上李景在河南这段时间,大部分的事情已经由袁可立处理完毕,有些需要李景决定以后方能处理的,也由袁可立写信告知,然后李景通过书信的方式做了决断,剩下的需要李景处理的,则必须要李景看过之后才能定夺。 需要李景亲自看的,主要是三个地方。 第一个是军工厂,孙元化到来以后,自然不会放弃他的老本行,大炮那是必须要造的。 但是在看过李景使用的小炮以后,孙元化知道,他造出来的大炮实用性跟李景设计出来的小炮相比相差实在太远。 首先装填火药和火炮还要点火才能开炮这两个缺点是必须要改进的,但是在改进这两种工艺之前,还需要解决钢的质量问题。 因为孙元化以前铸炮用的是精铁,其实就是带有一些钢的性质的熟铁,用个这样的材料铸成的炮筒,打几发炮弹,炮筒就得变形,因此铸炮的材料必须经过改进才行。 孙元化现在采用的是用铜来铸造炮筒。 李景走的这段时间,孙元化带人没日没夜的工作,终于做出一门火炮。 但是铸成以后孙元化发现,用铜铸炮成本实在太高,而且太过沉重,搬运的时候十分困难,就算用马车拉都费劲。 李景到河南以前曾经说过大炮要想方便运输,必须安装炮架轱辘,这个东西有点类似于车架,套上牲口就可以拉走,使用的时候将轱辘取下,然后把炮架固定,这样用着才方便。 但是虽然他们是按照李景的思路做的,但是成品出来以后,却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由于炮筒太长,套车的时候还需要在炮筒下面再安装两个轱辘,这样才能套上车,等用车拉的时候又发现,四个轱辘在转弯的时候,经常转不过来。 另外,在试射的时候发现,炮弹爆炸后威力没有预期那么大。 孙元化知道,这是因为弹头的尺寸过小,限制了弹头的装药量。药量不足,炮弹的威力自然不够,但是把弹头的尺寸增加以后,又发现射距不行,炮弹根本打不远。 经过研究,孙元化发现单单增加弹头的尺寸是不行的,弹头尺寸增加,弹壳的尺寸也要增加,只有装填足够的发射药才能把弹头打得更远。 于是又开始研制炮弹,等炮弹研制出来,又发现发射这样的炮弹,炮筒又不够长。 不过现在的大炮本来就已经非常笨重了,要是再加长,则根本无法搬运,只能固定使用。可是如果不能搬运使用,那话这么多钱生产这种炮等于是浪费。 孙元化知道,如果按照这种思路生产大炮肯定是不行的,要想大炮实用,唯一的办法就是改进火药的工艺,研制更先进的发射药。 可惜孙元化虽是火药专家,但是毕竟知识所限,让他研制生产更先进的发射药实在是力有未逮。 不过孙元化知道,李景既然能制造生产那么先进的火炮和枪械,对火药肯定有研究。 孙元化猜的没错,李景确实对火药是行家,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使用炸药的行家。 李景在现代执行任务时,经常使用炸药,如果是临时决定要炸毁某样东西而手里没有炸药的话,那就只能自己造炸药。 因此,李景对炸药的研究确实比孙元化高明的多。 但是有一样,李景摆弄的炸药全都是高危炸药,以现在的储藏工艺根本储藏不了,这也是李景不敢生产现代炸药的主要原因。 不过只做发射药的话,危险系数就会大大降低。 只是李景当时正在河南赈灾,根本没有精力研制生产什么发射药。 现在李景回来,自然要帮孙元化解决火药的问题。 在经过仔细计算以后,李景生产出一种介乎于黄色火药和黑色火药之间的一种火药,这种火药威力没有黄色火药大,但是比黑色火药高,用来做发射药没有任何问题,而且危险性远远低于黄色炸药。 发射药的问题解决了,还要解决弹头里面的火药问题。 这个比较难办,因为危险性太高,不敢在军工厂里面存放,只能另寻地方。 好在当初建厂的时候,军工厂的后面就是山,李景一边生产炸药一边开山,愣是在山里开出一个巨大的山洞,然后才下令正式生产炸药。 把孙元化的问题解决了,李景又赶到水泥厂,原来水泥生产出来以后,大家不会使用。 生产水泥是比较简单的,中条山地区盛产石灰石,把石灰石砸碎煅烧就是水泥,当然这种水泥的凝固力还差一些,不过煅烧石灰石需要使用煤炭,煤炭燃烧后剩余的煤灰渣按照一定比例添加到石灰石中煅烧性能就会好一些,这种水泥其实就是普通建筑使用的矿渣硅酸盐。 水泥生产出来,大家却不知道怎么使用,使用的时候不是稀了半天抹不上,就是干了很快就凝固。 李景告诉他们按照一定的比例跟沙石混合,然后也就是最关键的,在抹地面的时候,在一定要有伸缩缝,同时还要用水养生,不然的话水泥地面是要裂开的,这些人这才明白水泥如何使用。 晒盐场问题解决以后,李景又来到科学院,李景在去河南以前,特意交给徐光启研究蒸汽机。 只不过李景也只懂得蒸汽机的基本原理,具体实物李景也说不明白。 到了科学院以后,李景只是把自己知道的蒸汽机的工作原理详细地讲述了一遍,然后凭着自己的臆想描述了一下蒸汽机的样子,就把这个难题交给徐光启的人攻关去了。 对于蒸汽机的研究李景并没有急着催促众人尽快进行,李景很清楚,研制蒸汽机的过程中需要大量的试验,如果不把原理吃透了,实验的时候会非常地危险,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炸,这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研究出来的。 虽然李景也很想参与研究,但是现在李景实在是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 因为朱由检派的钦差到了,李景的精力要转移到政治方面。 只是李景万万没有想到,朱由检会询问他手里的兵力是多少,并让他把兵交给朝廷。 在看到朱由检的手谕之后,李景突然有些愤怒,当时第一念头就是反他娘的。 不过当李景看到钦差一副小心翼翼地样子,又仔细地看了一遍手谕之后,沉吟了良久,知道朱由检应该是在试探他。 想了想,李景对钦差道:“钦差大人一路辛苦,暂且休息一下,待李某把兵力统计清楚以后再报于钦差大人。” 那钦差自然知道李景这是托词,身为主将岂能连自己手里有多少兵都不知道? 不过他来传旨的时候,王承恩严令他态度必须恭谨,千万不要摆什么钦差的架子,万一刺激了李景出现什么状况,回去就砍了他的狗头。 这钦差也不是第一次替皇上传旨了,但是这么提心吊胆地传旨还是第一次。 他实在不明白王承恩为什么要这么严厉地警告他,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参将么?紫禁城外永定河里的王八都比这号人多。 不过他也知道王承恩绝不是在跟他开玩笑,看王承恩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就知道这个李景绝不仅仅是一名小小的参将这么简单。 “没关系,李大人慢慢统计,本使不急,皇上那里也不着急。”那钦差忙道。 李景点点头,命人安排钦差休息,自去找袁可立商议去了。 到了袁可立处,李景把朱由检的手谕交给袁可立道:“先生,您看看,这是皇上的手谕。” 接过朱由检的手谕,袁可立仔细地看了半天,然后叹了口气道:“皇上没下圣旨,只是给了你一道手谕,而且手谕的措词完全是商量的口吻,看来皇上是在试探于你,同时看你是否愿意把兵交出来。” 李景点点头:“先生,皇上虽是试探,但是我却不好应对啊!这招棋看似温和,实则暗藏杀机,皇上的政治手腕确实是越来越高明了。” 袁可立摇摇头叹道:“可惜皇上那点聪明劲儿全用在这些心机上了,若是多把精力用在执政上,大明何至于到此地步。” 李景难得听袁可立批评皇上,由此可见袁可立对朱由检下这道手谕非常不满。 想了想袁可立道:“济民,此时如何应对,你自己考虑吧,无论你做什么决定,为师总是支持你的。”李景点点头,明白袁可立这时在告诉他,哪怕他现在造反,袁可立也会支持他。不过平阳府现在正处于发展起步阶段,这时造反,势必影响李景以后的战略布局。 第二百四十四章 高额军饷 这世上可能没有人不想当皇帝,不想的人不是脑瘫就是白痴,关键是皇帝不是想当就能当的,得有那个实力推翻当前的朝廷才行。 有时李景也想造反,推翻大明,自己当皇帝。 不过要造反,势必要把整个国家打得稀巴烂,这就有违李景的本意了。 李景的本意是挽救华夏民族的命运,改善老百姓的生活,改变腐朽的封建制度。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李景什么事情都可以做,也没有什么委屈不能忍受。 在李景的心目中,朝廷并不是他最大的敌人,流寇也不是,甚至连后金都算不上。 李景最大的敌人实际上只是腐朽的制度。 要改变腐朽的制度,首先就是皇帝只能是国家的象征,不能拥有行政权力。 如果他当了皇帝,为了保证自己的政令通行,势必不能让皇帝没有话语权,那样一来让皇帝成为国家的象征就成了一句空话。 既然李景不想当皇帝,那就没有造反的必要,因此,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李景是不会考虑造反的。 虽然李景没想造反,但是袁可立的支持却让李景信心倍足。 袁可立算得上是大明的四朝老臣,对大明的忠心毋庸置疑。但是现在居然支持李景造反,可见他对朱由检失望到什么程度。 李景所作所为虽有一定的私心,但是就连瞎子都看的出来是为大明江山着想,李景手里要是没兵,说话连屁都不顶,朱由检居然让李景把兵交出来,实际上就是不想让李景做事。 如果不让李景做事,那华夏民族根本就没人能够挽救。 见袁可立有些意兴阑珊,李景笑了笑,轻轻捶着袁可立的后背说道:“先生,您老莫急,皇上下这道手谕也不过是试探而已,此事尚且未定,咱们还可从容应对。” 袁可立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虽是试探,不好应对啊!咱们的兵有多少这个是瞒不住的,你到河南赈灾带了一万兵马护送粮食,这个是大家亲眼所见,不可能瞒得过人。平阳府与泽州相邻,泽州一带流寇肆虐,你走之后家里岂能无兵镇守地方?留守的部队不会低于带走的兵力,也就是说至少你这两万士兵是瞒不住的,你若欺瞒皇上,就给了皇上对付你的借口。” 李景闻听默默点头,想了一会儿,李景忽然笑道:“先生,其实我觉得我手里有多少兵没必要瞒着皇上,也完全可以交给皇上。” 见袁可立微微有些错愕,李景笑着接道:“先生,您别忘了,咱们的正兵,最低的三等兵每人每个月的军饷都是三两银子,一等兵每人每月要五两银子,还有那些士官和尉官,军饷更多,平均算下来,每个人每月要七两银子左右,这个饷额差不多是大明最精锐的关宁铁骑的三倍,皇上连边军的军饷都拖欠,拿什么给我手下这些士兵发饷。咱们这一万五千正兵一个月的军饷就是十多万两银子,还不压得皇上吐血?” 袁可立闻听眼前一亮:皇上把这些兵要走,至少要按现在的饷额给这些士兵发饷。如果低于现在的饷银,只怕这些兵立马就要散了,散了以后自然还会回到李景的身边。朱由检不可能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可要是足额发饷的话,皇上又根本掏不出这么多银子。 想到此,袁可立展颜笑道:“对,把这些士兵的情况如实告诉皇上,让他自己看着办吧!另外,除了最精锐的五千士兵,剩下包括新兵,辅兵,所有的兵力都告诉皇上,他想要就全拿走,这些士兵加一起,每月至少得十五万两银子,看他接不接得起。” 李景笑着点头道:“对!皇上不是想要我的兵么?都给他,看他拿什么养活这么多士兵。我这就让人把士兵的花名册交给钦差,正好还有几天就该发这个月的军饷了,先让皇上替咱们发一次饷。” 袁可立捋了捋胡须笑道:“只希望钦差看到咱们发的军饷别吓出个好歹来。” “哈哈哈!”李景和袁可立两人相视大笑起来。 跟袁可立又计议一番之后,李景命人把花名册搬出来,将红山岭老兵的花名册单独拿出来以后,李景命人抬着花名册去找钦差。 见李景带人抬着两口大箱子,那钦差起初还以为李景给他送礼呢,正为难这礼物接不接的时候,李景笑道:“钦差大人,皇上交办的事情李某已经照办,这些就是李某部下的花名册,人数也已统计出来。新兵,辅兵和正兵,一共是四万五千人,其中正兵一万人,辅兵一万人,新兵两万五千人,请钦差大人过目。” 那钦差也不明白正兵,辅兵,新兵都是什么意思,疑惑着从箱子里取出一本花名册,打开以后刚看一眼就吓了一跳,然后急忙问道:“李大人,你这些士兵的饷银怎么这么多?” 李景接过名册看了一眼正面,却是一本正兵三等兵的名册。 笑了笑,李景说道:“钦差大人,这只是三等兵的军饷,正兵当中军饷最低的,二等兵每月是四两银子,一等兵每月是五两银子,还有下士,中士,上士,每级递增一两。另外还有军官,他们的饷银更高。” 那钦差也不明白李景说的名目是什么,哆哆嗦嗦地问道:“李大人,请问您手下有多少那个什么下士,上士,另有多少军官?” 李景俯身看了看箱子,从中取出几本名册递给钦差道:“这几本就是军官的名册,大人仔细看看吧。另外,有件事得告诉大人,这个月还有几天就要发饷了,既然李某把兵交给了皇上,这个月的军饷就请皇上来发吧。” 那钦差抹了把汗道:“李大人莫急,本使只是奉命询问,皇上也没说现在就跟大人要兵,这事儿等咱回复了皇上以后,再请皇上定夺。” 李景点点头笑道:“那就请钦差大人抓紧时间奏报皇上,依我看,大人还是把这些名册一并送到京内,请皇上过目。另外,有件事大人还得告诉皇上,马上要下发冬衣了,请皇上早作准备。” “这么多军饷,还管他们穿衣?”那钦差惊道。 李景笑道:“那是自然,士兵打仗,那是要拿命去拼的,军饷低了,谁愿意拼命打仗。军饷是士兵用来养家糊口的,怎么让他们自备军服?难道朝廷养兵,军服还要自备么?” 那钦差急忙摆手道:“那自然不是,只不过,就算是边军也没有李大人的部下这么高的军饷,这么多人,一个月得要多少银子啊?” 李景摇摇头笑道:“主要是正兵的军饷高,辅兵就没有这么多了,至于新兵更少,这些士兵加一起,每月的军饷估计十五万两银子就差不多了。” “十五万两?”那钦差惊道。 李景笑着点点头:“当然实际的花销十五万两是不够的,这些士兵还要吃饭穿衣,每个月至少还要近两千石粮食,另有肉食,盐,布若干,这些加一起至少还要两万两银子。” 那钦差闻听,不住地擦拭脸上的汗水:“李大人,本使这就给皇上写信。” 李景摆了摆手:“钦差大人请便。” …… 紫禁城,乾清宫。 看完李景送来的花名册朱由检一脸铁青。 “混账!混账!居然养了这么多兵!他想干什么?”朱由检大吼道。 王承恩还从来没看到过朱由检发这么大的脾气,吓了一跳,急忙安慰道:“皇上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 待朱由检脸色稍缓,王承恩接道:“皇上,其实李景手里的兵,大多是去年围剿流寇时招的,为了剿灭流寇,招兵也不能说不对。” “去年招的?朕怎么没看到?”朱由检奇道。 王承恩摇摇头,知道朱由检是看到李景招了这么多兵生气,因此并未仔细看这些花名册。 王承恩上前打开一本花名册,指着士兵名字后面的日期道:“皇上请看,每个士兵名字的后面都记录着他们入伍的时间,上面写着崇祯壬戌年冬月,可不就是去年李景围剿平阳府和绛州的流寇的时候么?李景要围剿十万流寇,仅凭几千民军怎么能够?不招兵怎么行?” 朱由检看着上面的日期,随手又打开几本名册,只见日期大多在崇祯壬戌年冬月前后。 又翻看了几本,朱由检忽然说道:“不对,这上面怎么都是壬戌年冬月招的兵,他以前的兵是什么时候招的?那些兵他怎么不交出来。” 王承恩闻听心里苦笑,心道:那是李景起家的根本,那些人他能给你么?别说你手谕里并未要李景把所有的兵都交出来,就算你让他交,他也不会给你啊! 只是这些话终究不能跟朱由检明说,想了想王承恩说道:“皇上,孙毅在送来这些花名册时还说,这些士兵马上就要发饷了,李景既然把这些兵交给皇上了,那么这个月的军饷他就不管了,请皇上给这些士兵发饷。” 朱由检一愕,这不是欺负他没钱么! 咬咬牙,朱由检狠声说道:“不就是一个月的军饷么?多少钱?朕出了!” 王承恩低声说道:“军饷一共十五万七千四百三十八两,另外还有冬衣的费用,要两万两千五百两,一共是十八万两银子。” “啊!怎么这么多?”朱由检大惊道。 王承恩微微摇了摇头,心道:难道你就只关心李景养了多少兵,却不关心李景养这些兵要花多少钱么?打开一本名册,王承恩指着士兵名字后面的军饷饷额道:“皇上您看。”朱由检仔细一看,顿时愣住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平阳府巡按 那个士兵名字后面标注的军饷竟然是八两银子。 一个七品的县令一个月的俸禄也就十来两银子左右,李景手下一个兵的饷银居然快赶上县令了? 朱由检急忙从王承恩手中接过那本花名册仔细看了起来。 只见这本花名册所有的士兵军饷全是八两,合上花名册,朱由检才看到花名册的封面写着正兵上士。 再看别的花名册,分别写着二等正兵,三等正兵等字样,还有的写着下士,中士等字样,每本花名册里面书写的军饷数额都是完全一样。 “士兵的军饷怎么会这么高?难道李景送来的名册是临时作假?”朱由检喃喃地说道。 王承恩闻听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知道朱由检多疑的毛病又犯了。 朱由检这话如果是一个不了解他的人别人听了,会以为朱由检没有生活常识。 花名册的纸张和墨色一看就知道绝不是近期装订写就的,只要稍有生活常识就知道绝不是近期制定的。 何况四万五千人的花名册绝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整理出来的,更何况这些花名册记录的如此详细,一看就不是作假。 李景绝不会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做这么多花名册在那放着,然后就等着应付朱由检。 李景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预料到皇上会跟他一个小小的参将要兵? 这些东西朱由检不可能看不出来,但是朱由检的性格就是如此,就算是明知道李景没有骗他,他也会怀疑李景是不是在骗他。 王承恩伺候朱由检多年,对朱由检的性格可谓了如指掌。 见朱由检又犯了疑心病,王承恩只得随着朱由检的口气道:“皇上,无论李景送来的花名册是不是作假,依老奴之见都该仔细查查。朝廷最精锐的边军每月饷银尚且不到三两,他为何要给民军发这么高的饷银?” 朱由检点了点头道:“对,派个人仔细查查,只是派谁去却须仔细斟酌一下,宫里的人是不行的,李景一看就知道是朕不相信他,大伴儿,你看派谁去比较合适?” 王承恩想了想道:“这事儿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查清的,另外老奴的意思是到盐湖看看李景是如何实行盐政的,因此派的这个人一定要精明强干,对皇上忠心,而且还不能贪财,” 朱由检沉思了一会儿点点头:“你去把周延儒和黄汝良,熊明遇叫来。” 王承恩领命急忙叫人去了。 过了一会儿,王承恩带着周延儒和黄汝良还有熊明遇三人来到宫内。 “参见陛下。”三人躬身行礼道。 “免了吧,大伴儿,给三位爱卿看座。”朱由检摆了摆手道。 王承恩闻听,回头招呼两个值殿的小太监搬来三个圆凳放在三位朝廷重臣的身后。 周延儒三人谢座之后欠身坐在凳上,然后周延儒道:“不知陛下召见有何事要办?” 朱由检沉思了一会儿,指着两个箱子道:“这些是山西参将李景送上来的士兵花名册,三位爱卿先看看再说。” 三人不知朱由检是何用意,疑惑着取出几本花名册然后仔细看了起来。 “嘶……”看了一会儿,熊明遇猛然倒吸一口冷气。 “熊爱卿可是觉得哪里不妥?”朱由检道。 熊明遇闻听急忙合上花名册道:“这个花名册做的详尽至极,可见李景做事着实认真,只是士兵的军饷未免太高,要是按照这个数额发饷,朝廷根本养不了多少军队。” 朱由检点点头,转向周延儒和黄汝良道:“两位爱卿怎么看?” 周延儒和黄汝良放下名册,同时摇了摇头道:“微臣赞同熊大人的观点。” “是啊,按照这个数额,朝廷连五万人的军队都养不起。不过看这个名册,李景显然并未作假,那么朕想问问三位爱卿,李景是如何养活这么多士兵的呢?” “这个……”熊明遇有打开花名册看了几眼,然后道:“是啊,这上面的标注显然不是假的,那李景如何养得起这么多兵呢?” 见几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黄汝良苦笑着对朱由检道:“微臣要知道李景如何养得起这么多兵,那户部也不至于到如此地境。” “皇上可是想派人到山西看看?”周延儒道。 要说周延儒能当上首辅确实不白给,马上明白朱由检的意图。 朱由检点点头,沉吟了一下道:“吏部尚书李长庚尚未到任,另外这次朕不想让吏部派人到山西,黄爱卿,不知户部可有合适的人选?要做事精明干练,不贪财的那种。” 黄汝良没想到朱由检居然越过吏部直接从户部要人,看来朱由检对吏部任命的官员已经开始失望。 同时让户部派员却又越过吏部,显然是不在乎品级大小,只是要个能做事的人。 但是只要这个差事办好了,日后提升自然不在话下。 琢磨了一会儿,黄汝良道:“山西清吏司主事袁枢做事练达,秉承节寰公门风,一向不贪钱财,微臣以为,派袁枢巡按平阳府比较合适。” 周延儒和熊明遇听黄汝良提到节寰公,同时狠狠地瞪了黄汝良一眼。心道,你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这档口提袁可立干嘛,不知道登莱正在闹乱么?你提袁可立,这不是给皇上添堵么? 果然,朱由检听了长叹一声道:“节寰先生乃是国之股肱,若是节寰先生在朝,何至于如今这个局面,都是阉贼误国。” 想了一会儿,朱由检又叹了口气,然后说道:“袁枢既是节寰先生之子,想来深受节寰先生教诲,就派袁枢去吧,恩……以平阳府巡按的名义去吧。袁枢现在是六品主事是吧?给他提一级,另外,拟一道旨意,加节寰先生为太子太保,光禄大夫。” 周延儒等人急忙应是。 摆摆手,朱由检接道:“黄爱卿,你告诉袁枢,此去要多看多听,好生学学平阳府是如何施政的。” “微臣遵旨。”黄汝良忙道。 朱由检摆摆手,指着装花名册的箱子道:“把这个交给袁枢,让他带给李景,至于李景的兵,让曹文诏过去看看,如果一切属实,还是让李景自己带吧。另外,熊爱卿,你给曹文诏下道命令,让他督促着李景赶紧把泽州的流寇给我平了。” 黄汝良和熊明遇急忙起身应是。 “朕乏了,你们去吧。”朱由检摆摆手道。 见朱由检一脸疲倦,周延儒等人急忙告退,王承恩则安排几名内官把花名册重新装入箱子然后送到户部。 从乾清宫出来,周延儒转身看了看,轻轻叹了口气。 “首辅大人何故叹气?”黄汝良和熊明遇奇道。 周延儒看了看两人,叹了口气道:“余有回天之力,今上是羲皇上人。” 黄汝良和熊明遇闻听一愕,随即沉默不语。 周延儒这一句的前半句很好理解,意思是我的本事很大,有回天之力,后半句一般人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今上就是崇祯皇帝朱由检,至于羲皇上人具体是谁不大好说,估计是三皇五帝时候的某位帝王,不过这个人虽是帝王,却不大管事儿。 这句话直面的意思是,我的本事很大,皇上不管事儿。 这样翻译显然是不通的,朱由检非但管事儿,而且管的特别宽,该管不该管的他都想管。 因此这句话实际上是个倒装句:如果当今皇上不管事儿的话,我就能挽回眼下的局面。 这句话说白了就是说朱由检的水平不行,还不如不管事儿,事情都交给周延儒来办,那么周延儒就可以改变大明眼下困难的局面。 这不是瞧不起朱由检么? 这句话后来被温体仁知道了,然后就把周延儒说的这句话告诉了朱由检。 结果就是周延儒被撤职,温体仁当上了首辅。 其实,周延儒这是被朱由检刚才说的话刺激着了。 朱由检让袁枢到平阳府多看多听,这倒没什么关系,关键是后面那句看看平阳府是怎么施政的,这不摆明了说周延儒这个首辅当得不合格么? 周延儒听了当然不服气,因此才对黄汝良和熊明遇说了刚才那句话,自是为自己辩解,意思是说不是我不行,主要是我说了不算,要是我说了算,那国家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对周延儒这句话,黄汝良和熊明遇都听明白了,但是他们能怎么说?自然是装着没听懂,然后闷声大发财。 回到各自的办公场所,三人随即开始忙碌起来。 周延儒要替朱由检拟定任命袁枢巡按平阳府的诏书还有加封袁可立的诏书。 袁枢要到山西平阳府巡按,让袁枢先回趟河南睢州老家给他爹颁发诏书,然后再转道山西平阳府,正好省了许多时间和人力。 黄汝良则把袁枢叫来,把朱由检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自己又耳提面命了一番。 熊明遇则马上给曹文诏写信,命他到平阳府查一查李景的士兵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李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给朱由检送了两箱花名册,居然惹得朱由检做出这么多动作。更没想到,因为黄汝良提了一嘴,袁可立居然由二品的兵部尚书太子少保升为太子太保,更加封光禄大夫,成为一品大员。 第二百四十六章 奇葩 巡按一般是由监察御史担任,主要的工作是代表皇帝巡视地方,考察吏治。 明朝把国家划分成十三个承宣布政使司,也就是十三个行省,都察院一共有十三道监察御史,每一道对应一个行省。 当皇帝想考察各行省的吏治情况的时候,就把各道御史派下去,给他们的职务名称就是巡按。 电影和电视剧中经常提到八府巡按,就是做这个工作,八府巡按听名字非常气派,实际上品级极低,因为监察御史一般都是七品。 这帮人品级虽低,但是权力却是极大,可以跟各行省的行政长官布政使分庭抗礼,甚至知府以下都得听他们的命令行事。 这种做法主要跟朱元璋当初制定的国策有关,朱元璋实行的是以小制大的策略,这样便于控制下面的官员。 袁枢是户部清吏司山西主事,不挂御史衔,本来是没有资格做巡按的。 但是这次朱由检派人到平阳府的主要目的并非是考察吏治,而是来取经的。 而且朱由检对都察院这些御史们的工作作风可谓知之甚详,对这些人整日光说不做,朱由检是从心里反感。 朱由检可没忘记平阳府的那些官员们是什么出身,这些官员除了三两个是举人出身,其余的基本上都是秀才出身,更有几个连秀才都不是。 这些官员这样的出身,监察御史们下到地方,那还不鼻孔都朝天了么?哪里会把这些地方官放在眼里?那样还取什么经? 而且根据李景一贯无法无天的行事作风,这些御史们要是这样做派,朱由检十分怀疑这帮人下去以后会不会挨揍!一旦御史出事,等于是打朝廷的脸面。 只是朱由检万万没有想到袁可立会是李景的先生,而且现在就在平阳府,平阳府一应事务基本都由袁可立和李景两人所定。派袁枢到平阳府什么都能看到,什么都能听到,也什么都能学到,只是会不会告诉他就不得而知了。 却说袁枢到了平阳府,急忙派人通知李景,李景早已得知袁枢奉命巡按平阳府,自是早已做好了准备。 把随从下属安顿好以后,袁枢方才独自来见李景。 李景见到袁枢后大笑道:“哈哈哈!皇上把伯应兄派来正合我意,本来我还想找个机会把伯应兄调过来,这下省了我麻烦了。” 袁枢微笑道:“劳济民兄挂念,愚兄这次来平阳府,一切但凭济民兄吩咐。” 李景笑着摇摇头道:“伯应兄无需客气,先生年纪大了,伯应兄来了,先生手里许多事情就可交给伯应兄代劳,让先生多休息休息。” 袁枢闻听大惊,父亲在平阳府是什么地位他十分清楚,让他接手父亲的事务,那可是异常地看重于他了。 摆摆手,袁枢忙道:“不妥,不妥,愚兄初来咋到,各项事务都不熟悉,如何处理得来?” 李景笑道:“有先生在伯应兄身边,伯应兄怕什么?像我这等榆木之才,先生都能调教好,伯应兄家学渊源,自然胜任有余。” 袁枢苦笑道:“济民兄抬爱了,愚兄资质愚钝,跟济民兄可差远了!这样吧,待我问过父亲之后再说如何?” 李景闻听,轻轻点了点头。 令李景没有想到的是,袁可立听说李景让袁枢接班,当即把李景叫了过去。 “先生找我何事?”见了袁可立后,李景忙道。 “济民,你我二人共事多年,可了解为师的为人?”袁可立道。 李景一愣,不知袁可立何意,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学生一直以先生为楷模,先生的为人就不用学生说了吧。” 袁可立点点头道:“你是不是觉得为师老了,想给为师的后人安排好职务,好让为师安心。” 李景闻听默然,他让袁枢接袁可立的班儿确实存了这个意思。 袁可立叹了口气道:“济民,你这片孝心为师领了,但是让伯应接替为师的职务,为师坚决不同意。济民,为师比你更了解伯应,伯应做事沉稳,算是一个能做事的人,但是绝无统筹大局的能力。不是为师自夸,这一点他跟为师可差远了!伯应只适合做具体的事务,做决断是不行的。” 摇了摇头,袁可立接道:“济民,为师不想你任人唯亲!哪怕是为师的儿子也不行,为师一生虽无多少积蓄,但是亦可保家人衣食无忧,为师百年之后,儿孙自有他们自己的造化,因此袁氏一门你无需挂念。” “先生!”李景握着袁可立的手一时无语。 轻轻拍了拍李景的手,袁可立笑道:“不过,举贤不避亲,伯应这个人还是有能力做一些实务的,待他在这里学过一段时间以后,给他一个具体的事务做吧。”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忽然笑道:“先生,咱爷俩可有些一厢情愿了,伯应兄是皇上派来的,事毕皇上自然要调他回京重用的。” 袁可立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不会的,皇上是不会实行咱们这里的做法的。” 李景点了点头,平阳府这里能够推行李景的政令,是因为朝廷任命的官员大多死于流寇之手,现在任上的一应官员都是李景挑选的的,因此李景施行新政,自然是政令通达。 说白了,平阳府能有如今的局面,其实是李景以强权推行的。 朱由检就算想推行平阳府的做法都做不到,不是朱由检的权力不够大,而是阻扰他推行新政的人太多。 李景一声令下,下属没人敢提反对的意见,朱由检一声令下,只怕会有无数官员要对他进行抵制。 因为李景的政令是建立在打碎固有势力利益的前提之下,李景占据平阳府的时候,这里的官员,士绅,地主,富商,也就是原来的既得利益者基本都被流寇杀光了。现在平阳府出现的这批新的既得利益者都是李景扶植起来,他们自然要遵从李景的命令。 而朱由检面对的全是原来的既得利益者,这些人岂能让自己的利益被剥夺?自然是全力抵制,就算明面上同意朱由检的政令,暗地里也会阳奉阴违,最终扼杀朱由检的新政。 历来推行变法的为什么很难成功?就是因为变法等于是跟原来的既得利益者对着干,因此成功的可能性极低。 纵观历史,只有两次变法是成功的,一个是战国时期秦国的商鞅变法,一个是万历年间的张居正变法。 不过这两人的下场都极惨,商鞅被五马分尸,张居正死了以后被人清算,老婆孩子都硬生生饿死了。 朱由检虽然有心扭转大明颓废的局面,但是自身水平有限不说,下面的大臣还处处跟他唱反调,换一批人是那样,再换一批还是那样,因此后人根据朱由检遗嘱总结出一句话:朕非亡国之君,臣乃亡国之臣。 对朱由检的性格和能力以及朝臣的状况,袁可立自是清楚无比,因此才断定就算袁枢把平阳府的施政方针告诉朱由检,朱由检也不会施行,也无法施行。 对这位勤政的皇帝,袁可立还是非常惋惜的。 如果朱由检是清平时期的皇帝,那么做一个守成之主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虽然对朱由检不抱有太大的幻想,不过李景和袁可立两人商议了一番,一致认为还是应该把一些比较平和的政令告诉朱由检,一旦朱由检能够推行,那么就为以后李景施行别的政令做一些铺垫。 接下来数日,袁可立便把平阳府施行的政令详细地跟袁枢解释了一番,然后让袁枢到下面各个州县认真考察一番。 考察以后,袁枢算是彻底了解了自己的父亲和李景两人在平阳府都干了些什么。 如果说整个大明已经日趋败坏破落,那么平阳府就像大明王朝的一朵奇葩,完全是一种欣欣向荣的景象。 上次袁枢来时还是过年的时候,当时平阳府各地刚处于起步阶段,袁枢看到的大多是建设的场面,但是现在袁枢看到的却是生产的场面。 袁枢看到,在平阳府已经建设并且开工了几十家各种工厂,每家工厂至少都是几百人在上工(机械化程度低,只能靠人力)。几乎每一个人都在忙碌,几乎每一个人都是精气十足。 另外袁枢发现,在平阳府,人们的观念远比别处开放得多,不光男人在做工,就连女人也在做工。很多工厂里面几乎全是女人在干活儿,袁枢还从来没在一个地方见过这么多女人。 最令袁枢惊奇的是,这些工厂企业最大的老板并不是李景,而是李景的夫人沈莹。 袁枢完全想不到李景竟然会让自己的夫人抛头露面出去做事,但是看到李府后宅每日无数人进进出出,袁枢又不得不信。 怀着这个疑问,袁枢认真跟袁可立探讨了一番。 袁可立笑着告诉袁枢,李景的夫人都能出来做事,那么别家的女人又有什么不可以出来露面的呢? 不过袁可立告诉袁枢,千万不要小看了李景的夫人,也就是他的义妹沈莹,景记商号能有现在这样的规模,都是沈莹一手经营出来的,李景几乎很少过问景记商号的事情。 另外袁可立还告诉袁枢,李景的二夫人朱徽媃也很不简单,很多复杂的问题连李景都会征求她的意见,并且帮李景解决了很多别人无法解决的难题。袁枢闻听愕然良久。 第二百四十七章 英雄相惜 就在袁枢考察平阳府的政令民情之时,平阳府来了一位客人:山西总兵曹文诏。 听说曹文诏来了,李景当即把在家的诸将召集起来,迎接曹文诏。 明朝末期,能让李景佩服看重的名将并不多。 很多人都认为袁崇焕是位名将,但是在李景看来,袁崇焕远远够不上名将。 真正的名将不光要考虑局部的战役,还要考虑国家的战略布局。 从战略眼光来看,袁崇焕跟他的老师孙承宗和袁可立相比要差得远。 在辽东,袁崇焕施行的也是他老师孙承宗的战略,筑高城,恃火炮,以抗强敌。 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这种做法确实能起到非常好的效果。 但是考虑到国家层面,不是说你守住宁远,守住山海关就可以的,朱由检要的是平辽。 朱由检对袁崇焕委以重任,谁知袁崇焕竟然忽悠朱由检,哪怕你说十年平辽或者是二十年都是可以的,国家积弱已久朱由检又不是看不到。 袁崇焕为讨好朱由检上了五年平辽之策,这本身就不是一位名将应该具有的素质。 与袁崇焕的地位相比,曹文诏自是远远不及,从战略眼光来看,曹文诏甚至还不如袁崇焕。 但是从战术实施的情况来看,曹文诏当得起战术大师。 不要认为曹文诏打过败仗,最后还死于李自成的埋伏,就认为曹文诏只是一员猛将,打仗不动脑子。 自古以来鲜有没有打过败仗的名将,即使是明朝第一名将徐达都曾败于元将王保保之手。 名将不在于他打没打过败仗,而要看打了败仗以后他是如何自处。 徐达能成为明朝第一名将,是因为即便是在败局已定的情况下,他依然能够临危不乱,将陷于敌军围困的两路兵马救了出来,然后从容退出战场。 曹文诏从一名普通的小兵干起,一直到后来做了总兵,手里只有三千人。 曹文诏仅凭手里的三千人,跟后金数万大军对阵过,跟二十余万流寇对阵过,以如此微薄的兵力与数倍之强敌对阵,这本身就需要勇气。 换了袁崇焕,恐怕根本就不敢出战,只会拒城而守。 曹文诏跟后金对阵打了败仗,但是他能带着部下逃出来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最关键的是曹文诏并没有因为在后金手里吃过败仗就不敢再跟后金作战了,百折不挠,正是名将应该具有的素质。 后来曹文诏死于李自成的包围,其实曹文诏本来是有机会逃出来的,但是为了救部下,又杀了回去,最后被围力竭自刎。 纵观曹文诏一生,在后金手里吃过败仗,在流寇的手里吃过败仗(仅有的一次,阵亡),最大的原因就是他亲自指挥的兵力太少。如果曹文诏手里有三万人,流寇早就被他灭的一干二净,哪怕跟后金对阵,也不会吃亏。 曹文诏不是不知道以他手里的兵马不应该轻敌冒进,但是他仍然义无反顾地追了上去,一是因为轻敌,第二个原因其实是曹文诏想尽快灭了流寇,然后把全部的精力放在对付后金上面。 对于曹文诏最后死于李自成之手,李景是非常惋惜的,因此当初李景派李定国随曹文诏作战时,让李定国告诉曹文诏切记追敌勿深。 同时,李景大力资助曹文诏,让他招兵买马,如此一员名将,李景怎能让他轻易陨落? 所谓重英雄识英雄,曹文诏对李景可谓是惺惺相惜。 虽然曹文诏知道李景利用流寇做了一些事情,但是这并不能影响曹文诏对李景的印象。 曹文诏很清楚在李景的治下都做了些什么事情,曹文诏最佩服的就是李景发明制造的新式枪械。 如果大明有十万人装备了这样的武器,那么平定流寇和后金便易如反掌。 曹文诏知道李景现在手里至少有一万装备了新式武器的部队,仅凭这一万兵力,恐怕已经没人能打败李景,如果李景真要造反,普天下已经没人能够制住他了。 而李景至今没有露出反意不说,还亲自到河南放粮赈灾,对于李景的所作所为曹文诏实在是佩服至极。 因此虽然李景归曹文诏统属,但是曹文诏从不过问李景在做什么。 这次曹文诏接到熊明遇的命令,让他核实李景的兵力和军饷的问题,说实话曹文诏并不想来。 李景做的许多事情大家都知道,对这样的人朝廷应该做的是嘉奖,而不是猜忌。 李景别说把兵力和军饷报给了朝廷,就算不报,朝廷能拿他如何?就算核实了李景所报的兵力不实,朝廷能怎样?就算李景的军饷不合理又能怎样? 李景只要不造反,朝廷就该烧高香了,派人去查李景?这是想逼李景造反么?觉得流民闹腾的还不够?想再给自己找个强敌? 虽然曹文诏不想来查李景,但是兵部把命令下给他了,不来也不行。 琢磨了半天,曹文诏决定还是来平阳府看一看,查不查暂且不说,这可是让他跟李景见面最好的理由和机会。 让曹文诏没想到的是,李景居然摆下了如此大的阵仗来迎接他,李景居然亲率大军在翼城县和沁水县的交界处迎接于他。 远远看到一人站在道路正中,身后两侧无数士兵笔直站立,曹文诏急忙从马上跃下,将马缰扔给身边的曹变蛟,曹文诏大步来到那人面前,双手抱拳道:“可是李景李将军?” “可是曹文诏曹将军?”那人双手抱拳,不答反问道。 “哈哈哈!”两人突然同时大笑起来。 所谓看人看气质,这两人虽然从未见面,但是只一眼,便认出对方是谁。 “李景参见曹将军!”李景抱拳笑道。 曹文诏急忙把住李景的手臂笑道:“李将军这么客气曹某可不敢当,曹某跟李将军神交已久,今日一见足慰平生,李将军,你若是看得起曹某人,千万不要如此客气。” “李某也是久慕曹将军大名,所谓闻名不如见面,曹将军果然英雄了得。”李景反手握住曹文诏的手臂笑道。 曹文诏笑道:“跟李将军相比,曹某所做之事算得了什么。” 笑了笑,李景拉着曹文诏的手臂道:“你我二人就不要互相抬举了,来,曹将军,李某给你引见几个人。” 说着李景转过身来,指着身后一人说道:“这位是高奇,李某最得力的助手,在陵川曾配合曹将军作战过。” 高奇上前一步,双手抱拳,大声说道:“小人高奇,参见曹将军。” 见曹文诏微愕,李景笑道:“高兄弟没有正式的军职,曹将军莫怪。” 曹文诏摆了摆手笑道:“有没有正式的军职算得了什么?曹某可是计较身份的人么?何况能让李将军看重之人,岂是庸才,曹某又岂敢小觑。更何况曹某在潞安府征剿流寇时,曾得高将军多方协助,一直未曾表示过谢意,还请多多见谅。” “承蒙曹将军夸奖,小人愧不敢当!”高奇大声说道。 “诶!高将军勿需客气!更不要小人小人的,这么说可是不把曹某人当朋友了。”曹文诏笑道。 高奇抱拳笑道:“多谢曹将军抬举。” 说完,高奇侧过身体,让出身后之后。 李景笑了笑,对高奇点头意示赞许,点到即止,高奇可是非常明白眼下的场合不是客气的时候。 接着李景指着高奇身后之人说道:“这位是陈大虎,作战勇猛,曾在陵川指挥东路军配合曹将军作战。” “小人陈大虎,见过曹将军!”陈大虎抱拳大声道。 “无须多礼,早就知道镇守陵川的有两位虎将,陈将军想必便是其中一位了吧?”曹文诏笑道。 李景点了点头,笑着指着陈大虎身边那人说道:“正是,这一位便是另一位虎将,刘二愣。二愣,这位便是你一直想较量一下的曹文诏曹将军。” “嘿嘿,曹将军千万不要多想,俺可没想跟曹将军较量,曹将军骑马,俺老刘走路,怎么能较量到一起?”刘二愣笑道。 李景笑着指着刘二愣道:“你可真够可以的,跟曹将军还耍心眼儿,你就直说要曹将军下马跟你较量不就完了么?” 摇摇头,李景转向曹文诏笑道:“二愣性格憨直,说话直来直去,难得动一回心眼儿,曹将军见笑了。” “李将军不必挂怀,曹某喜欢这样真性情的好汉!”曹文诏笑道。 说完曹文诏看向刘二愣道:“刘将军,眼下这个场合曹某可不能跟你较量,还请包涵则个。” 笑了笑,李景继续给曹文诏引见其余诸将。 到了李定国的时候,不等李景引见,曹文诏便笑道:“令公子就不必引见了,曹某早就认识了。” 将李定国拉到身边比了比个头,曹文诏重重地拍了拍李定国的肩膀道:“好小子,又长高了,想不想到我这里来?我保举你做个游击将军。” 李景闻听微笑道:“曹将军,不带你这样的,哪有这么挖人的,再说定国还是孩子,做什么游击将军!” 曹文诏笑道:“令郎乃人中之杰,日后必有一番大作为。可惜曹某没有女儿,不然非跟你做这个儿女亲家不可。” 李景笑道:“无妨,曹将军正当英年,加把劲生个女儿出来,咱们不就可以成亲家了么?” “哈哈哈!”曹文诏闻听顿时大笑起来。 虽然李景只是玩笑话,但是曹文诏却听得出来,李景这是在拉近两人的关系。英雄相惜,却未必能相处融洽,很显然,李景深通相处之道,几句话间,便让曹文诏感觉两人亲近了许多。 第二百四十八章 底线 曹文诏在平阳府受到了李景的热情款待,这让曹文诏更加无法跟李景提清查兵员和军饷的问题。 不过对于曹文诏此来的目的,李景早已知晓。 酒足饭饱之后,李景将曹文诏请到自己的书房,给曹文诏斟了一杯茶后,李景笑道:“曹将军,虽然你我只是初次见面,但是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对李某的为人相信曹将军应该派人打探了解过,不知曹将军可信得过李某?” 曹文诏端起茶杯轻轻饮了一口,然后点了点头道:“好茶,味道醇厚,恰如李将军的为人。李将军,实不相瞒,曹某这一生佩服的人不多,除了孙督师和袁大帅还有洪总督,再就是李将军了,在曹某看来,这世上要说有几个人能信得过的,李将军必是其中之一。” 李景笑了笑,知道曹文诏说的这三个人分别是孙承宗,袁崇焕和洪承畴。 曹文诏最初就在孙承宗手下当兵,对这位战略大师自然是佩服莫名,应该说曹文诏能有今日之成就,跟当初在孙承宗手下当兵有莫大的关系。 后来袁崇焕当了蓟辽督师,曹文诏开始暂露头角,被提拔为游击将军,直到后来收复永平四城,曹文诏才被世人所瞩目,由此开始独当一面。 但是曹文诏真正受到重用,却是调到洪承畴的麾下。 虽然曹文诏说他佩服这三个人未尝没有不忘恩情之意,但是曹文诏把李景跟这三个人相提并论,那已经是相当地看重李景了。 摇了摇头,李景笑道:“曹将军抬爱,李某实不敢当,李某岂敢与孙先生相提并论。” 曹文诏闻听一愕,心道:“你自称不敢跟孙先生相提并论,那不是说可以跟袁崇焕和洪承畴相提并论了?你这有点自负了吧?” 曹文诏的心思自然瞒不过李景的眼睛,李景笑了笑道:“曹将军,你我都是军人,都知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孙先生统军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战绩,但是正是孙先生的战略方才保得辽东数年平稳,得以有时间训练出关宁铁骑这样的部队。” 顿了顿,李景笑道:“至于袁督师后来在辽东取得的几次所谓的大捷,几乎无一不是建立在孙先生打下的基础之上。” 曹文诏闻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李景笑了笑接道:“至于洪总督嘛,仗打得是不错的,可惜洪总督杀伐太狠。流寇不过一群吃不上饭的农民而已,聚众造反乃不得已而为之,对这些人杀之何益?其实只需诛杀首领便可,因此,对洪总督的做法李某不敢苟同。” 曹文诏笑了笑,对李景的看法并不以为然。 曹文诏在对流寇作战之时,跟洪承畴的做派几乎一模一样,基本上就是不要俘虏,不是他们喜欢杀戮,实在是这些人投降以后他们也无法处置,没有粮吃,要不了多久这些人还要造反,不如一杀了之,一劳永逸。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接道:“曹将军,你只是领军作战的将领,后勤补给接济不上,无法招降俘虏,杀降李某可以理解。但是洪总督不同,他负责三边军政,却还要杀降,这显然是把政务放到了军务的后面,这样做显然是本末倒置。” 摇了摇头,李景叹道:“我不相信洪总督不知道流寇为什么造反,更不相信靠杀戮就可以平定流寇作乱,要平定流寇作乱,首先要知道流寇为什么作乱,然后针对这个问题,想办法去解决它。” 曹文诏叹了口气道:“我等何尝不知流寇为何造反,不就是因为连年大旱,粮食无收,赋税又逼迫得紧,老百姓无奈之下才造反么!可是有什么法子能解决这个难题,我们总不能让老天爷别干旱,也没办法让朝廷免去受灾之地的赋税,只要这两点做不到,老百姓该造反总要造反的!” 李景轻轻点头,曹文诏还算是个明白人,知道流寇造反的原因所在。 叹了口气,李景说道:“天灾非人力所能控制,但是人力却可以减少天灾所造成的损失。在这方面,洪总督做的实在太差。” 曹文诏疑惑道:“请李将军指教。” 李景笑了笑道:“指教不敢当,只是说说李某的看法。敢问曹将军,你率军在陕西甘肃等地围剿流寇之时,士兵们渴的时候喝什么?” 曹文诏皱了皱眉,不悦道:“自然是喝水,难道还能喝酒不成?” 李景也不理会曹文诏不悦,笑着接道:“不是说陕西大旱,滴雨未下,河道干涸吗,请问将军哪来的水?” 曹文诏见李景仍旧问他如此简单的问题,想了想,知道李景恐怕另有深意,当下说道:“陕西久旱,并非所有的河道全部干涸,另外一些地方打井还是可以打出水来。” 李景点点头道:“既然某些河道并未完全干涸,有的地方还能打井出水,请问曹将军,陕西的地方官们可曾引水入田,可否掘井取水灌溉?” 曹文诏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似乎未曾做过。” 李景紧接着问道:“洪总督乃三边总督,为何不做这些事情?当此干旱之际,每种一亩田,便可活一批人,没活一批人便可少一批流寇,如此浅显的道理洪承畴难道不知?” 摆摆手,李景止住曹文诏要为洪承畴辩解的意图,接道:“你不要告诉我,洪总督没有钱或者没能力做这些事情,当此生死关头,只要官府动员,老百姓就算不要钱,也会把这些事情做好。关键朝廷那些官员不愿意去做这件事,甚至说洪承畴自己也不愿意做这件事情。” 摇了摇头,李景叹道:“官员们不为老百姓解决生计,老百姓不反才怪了,至于最后还要靠杀戮去平息百姓暴乱,因此,李某对洪总督并不佩服。” 曹文诏闻听默然。 李景笑了笑接道:“曹将军,我知道这样说,你未必心服,我可以告诉你,河南也同样有旱灾,当时李某干什么呢,筑堤蓄水,引渠入田,当需要灌溉的时候,便开闸放水。一座水库可以浇灌千余亩土地,可以养活数万人,我也不妨告诉你,当时李某的身份还是土匪。” 曹文诏轻轻点了点头,李景是土匪出身,他早就知道了。 摇摇头,李景接道:“另外,南方地区从外国引来数种能抗旱耐涝的粮食作物,李某引到辖内进行种植,产量是本地作物的数倍。这样的作物,朝廷和官府为何不大力推广?但凡朝廷和地方官府能为百姓着想,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曹文诏轻轻叹了口气道:“这次李将军甘冒杀身之险到河南赈灾,曹某对李将军着实佩服。似李将军这等人才,皇上居然不肯重用,唉!” 李景摆摆手笑道:“皇上重不重用,李某并不在乎,李某只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曹将军此来何意,李某清楚的很,曹将军不必为难,想查什么就查什么,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端起茶杯,李景轻轻饮了口茶,然后笑道:“不过李某实在不想让曹将军浪费时间,李某可以明白地告诉曹将军,这次李某报给皇上的花名册绝无半点虚假,至于军饷也是不差分毫。李某还可以告诉曹将军,花名册是不假的,但是李某还有五千兵没有上报,这是李某的底线,谁敢动这些兵,李某就要谁好看!” 盯着曹文诏的眼睛,李景正色道:“曹将军,李某敬慕曹将军,可是跟你交个实底,我这五千兵力如果跟你对敌,你就算兵力再多,也不是我的对手,不过你的部下乃是骑兵,骑马逃跑的话,李某是万万追不上的。” 曹文诏闻听默然,李定国曾带着一支百人队随他作战,曹文诏可是亲眼所见这支百人队的战斗力,面对如此犀利的武器,除了骑马逃跑,却无别的办法。 一支百人队尚且如此厉害,那么李景自恃的五千人的部队,只要后勤接济得上,恐怕真如李景所说,兵力再多也不是他的对手。 见曹文诏不语,李景接道:“曹将军,你我并非一次两次打交道,李某所做之事也没有瞒过你,你凭良心说,是李某做得好,还是朝廷做得好。” 曹文诏轻轻叹了口气道:“朝廷所做之事跟李将军相比,实是天差地远。” 李景点点头正色道:“李某不想造反,但也不想任人宰割。” 曹文诏笑道:“大丈夫自当如此,尤其李将军这样的人,若是任人宰割,那恐怕就不是李将军了。” 李景闻听,心里终于松了口气,只要曹文诏认同自己这一点,那便有跟自己走到一起的可能。 李景不想让曹文诏在李自成之手陨落,更不想让曹文诏死在自己的手里。 想了想,李景接道:“曹将军,李某敬佩曹将军的为人,有朝一日,你若遇到为难之事需要李某派兵,李某必定义不容辞,曹将军若是认李某这个朋友,有事千万记得找李某。” 曹文诏重重点了点头,道:“李将军此言,曹某谨记在心,日后若有难事,定向李将军求助。” 想了想,曹文诏忽然笑道:“李将军,其实你也不必派兵,只需把你的武器资助一下兄弟,兄弟打仗的底气就硬实许多。”闻听曹文诏跟自己讨要武器,李景轻轻笑了笑,虽然曹文诏只是玩笑般的试探,但是其中却透露出曹文诏的本意。从两人谈话至今,李景不断地引导曹文诏倾向于自己这一面,现在曹文诏也开始试探李景的诚意到底有多深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共驱鞑虏 李景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直直地盯着曹文诏的眼睛,见曹文诏目不转睛地对视着他,李景微微点了点头。 “曹将军,你想打造一支无敌于天下的军队么?”李景忽然问道。 曹文诏不假思索道:“当然想!但是凭我现在的能力,我打造不出来。” 李景伸了伸大拇指,大明像曹文诏这样有自知之明的将领实在不多。 “我可以帮你打造一支无敌于天下天下的军队,只是不知你肯不肯把部下交给我,接受我的训练!甚至连你都得跟我一同训练!”李景正色道。 曹文诏闻言表情顿时凝重起来。 曹文诏手里的军队可不是一般的军队,那可是关宁铁骑。 关宁铁骑一共有六千人,曹文诏只分得了一千,剩下大半在祖大寿的手里,大凌河一役,祖大寿战败投降(诈降),手中关宁铁骑折损殆尽。(后来虽然重建关宁铁骑,由山海关总兵吴三桂统领,但已不是最初的那支部队,战斗力下降许多)。 可以说曹文诏手里的关宁铁骑已是大明为数不多的精锐了。现在李景要把这支部队要去由他训练,说心里话,曹文诏实在是放心不下。 曹文诏很清楚李景的手段,关宁铁骑要是交给李景训练,恐怕要不了多久就得改姓李了。 沉吟了一会儿,曹文诏问道:“李将军,曹某心里有个疑问,不知李将军可否为我解惑?” 李景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曹将军请问,李某知无不言。” 曹文诏微微颔首:“李将军,你的部下所用的武器犀利异常,不知李将军是否要给我的部下装备那样的武器?” 李景笑着点点头。 曹文诏接问道:“如果只装备武器的话,李将军为何要把曹某的部队要去训练?我的部下久经战阵,虽然未用过你的武器,但是我想只需数日,便可熟练使用,好像无须训练吧?” 李景看着曹文诏笑道:“曹将军,当初我派定国随你作战,你看了他们使用的武器之后,是不是觉得我部下用的武器跟你的部下使用的三眼火铳差不多?” 笑了笑,李景接道:“三眼火铳近战时无须瞄准便可射中目标,那是因为三眼火铳发射的是散弹,覆盖的面积大,但是缺点也很明显,你能打到敌人,敌人同样也能打到你,因此作战时,士兵难免会受伤。可是你看定国打仗时,敌人能打到他们么?” 曹文诏摇摇头道:“不能,流寇跟令公子作战时,只有挨打的份儿,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李景笑了笑:“那是因为我们使用的武器发射的是子弹,射击的距离远,而且杀伤力足够致命。” 曹文诏点点头,他见过李定国使用的子弹。 李景端起茶壶给曹文诏的茶杯倒上茶,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待曹文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李景方才接道:“曹将军,使用这样的枪支,必须要打得准才行,不然的话就是浪费子弹。现今子弹生产不易,可经不起浪费。” 曹文诏微微点了点头,想起当初李定国手下两名士兵为争抢一枚弹壳打得鼻青脸肿,不由莞尔,不过由此可见子弹确实生产不易。 “但是要想打得准,就必须进行严格的训练。”李景喝了口茶接道:“实际上,在训练时同样需要消耗大量的子弹,可以说我手下的士兵,每一个都是拿钱喂出来的,任何一名士兵我都损失不起。” 曹文诏闻听默然,他领兵多年,知道一名好的将军必须要好好对待自己手下的士兵,那样士兵作战时才会戮力用命,但是像李景这般重视的却绝无仅有。 叹了口气,李景接道:“如果只是需要花钱的话倒也无所谓,李某的身家,曹将军想必应该知道一二。但是生产子弹不但要钱,还需要大量的人力,说实话,李某一直苦于手里人力不足,但是要养活做工的人,不但需要用钱,还需要房屋,需要土地。以李某的出身,朝廷怎么可能给我人口和土地?因此,我只能想办法自己去取。” 摇了摇头,李景叹道:“但是李某牟取的这么人口和土地采用的是不正当的手段,还得提防朝廷对付我,因此必须得让朝廷有倚重我的地方,于是李某没有把流寇赶尽杀绝,让他们来牵制朝廷的精力。” 曹文诏默默点头,李景借流寇之手占领平阳府,他可没少出力配合,原来他也曾怀疑李景是否有别的用意,自此才知道李景这是在养贼自重。 摩挲着茶杯,李景出了会儿神,过了一会儿才道:“我也不瞒曹将军,待我势力大涨之日,便会消灭流寇,不过我不会把他们杀掉,我会把他们招降。陕西和山西两地这些年因流寇作乱致使无数田地荒芜,曹将军围剿流寇时,沿路想必也看到很多地方都是十室九空。” 曹文诏点点头,打仗时经常需要找本地人询问当地的道路和地形,但是在流寇大军经过的地方,经常是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李景叹了口气道:“要恢复生产,需要大量的人口,那些流寇大部都是普通的老百姓,招降以后遣回地方,不用几年,各地便可恢复生气。曹将军,你好像是大同人吧?” 曹文诏点点头,不知道为何李景突然问及他的籍贯。 李景忽然笑了笑道:“不知大同有没有百姓加入到流寇之中,如果有的话,不知曹将军围剿流寇时,对这些老乡能否下得了杀手。” 曹文诏忙道:“那怎么能够?大家都是本乡本土的人,也知道他们造反不过是因为吃不上饭而已,曹某若是连老乡都杀,日后回到老家,如何面对那些乡亲!” 李景点点头:“大同人是将军的老乡,将军下不了手杀人,难道别处就不是将军的乡亲?就算不是将军的乡亲,还有可能是将军部下士兵的乡亲,或者是友军士兵的乡亲。不知将军想过没有,当将军下令杀别的地方的人的时候,手下的士兵如何想?友军如何想?” 顿了顿,李景接道:“这些人并非穷凶极恶之徒,不过是一群吃不上饭的普通人而已,杀之何益?” 曹文诏闻听默然,过了许久,曹文诏对李景抱了抱拳道:“曹某明白了,其实只要杀掉那些领头的,流寇自己就会散了,完全没有必要把所有的流寇都杀掉。”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但是现在朝廷和地方没钱也没粮招抚流寇,眼下让他们回到地方,过不了多久还要造反,就先让他们闹腾闹腾吧,等我这边安定了,手里有了更多的粮食的时候,便可将他们招抚。放一放,还是先放一放吧。” 曹文诏轻轻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突然醒过味来,合着李景说了这么多,又把自己领沟里了,自己跟他要武器的事儿他早给撇到一边了。 曹文诏正要重提武器的事情,便听李景笑道:“曹将军,对付老乡老百姓,咱们要用安抚的手段,但是对付那些来咱们大明奸淫掳掠的外人,那就不用客气了,对付他们就得狠打。” 说到此,李景突然挺身站起,朗声说道:“汉元帝年间,匈奴攻袭大汉下属藩国,陈汤给元帝上书时说过一句话: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现今我大明积弱已久,后金,蒙古各部屡屡犯我大明疆界。曹将军,我辈男儿当以此为奇耻,只是李某现今势力未成,皇上和朝臣们对李某也多有猜忌,此时李某尚不宜对外用兵。三年,最多五年时间,李某积蓄了足够的力量便可对外作战,不知曹将军可愿与李某一同共驱鞑虏?” “此话当真?”曹文诏闻听豁然而起。 李景微笑道:“曹将军看李某可是胡说之人?” 曹文诏正色道:“李将军,你若与我在此盟誓,三年,不!五年之内共驱鞑虏的话,曹某自今日起,愿供李将军驱策。” 李景大喜道:“曹将军,驱策不敢当,李某愿与曹将军携手,共建此不世奇功。” 曹文诏大喜,当即伸掌道:“君子一言!” 李景伸掌在曹文诏的掌上一拍,然后说道:“快马一鞭!” “哈哈哈哈!”李景和曹文诏击掌之后,忽然同时笑了起来。 笑毕,李景伸手请曹文诏就座,然后说道:“曹将军!” 曹文诏忽然摆手止住李景的话,笑道:“李将军,日后曹将军的称呼就免了,你若看得起曹某,就管我叫一声兄弟,我希望日后你我兄弟共建奇功。” 李景闻听当即改口道:“曹兄!” 李景现今的身份是不可能轻易跟人称兄道弟的,更不会跟人磕头拜把子,能让李景称之为兄弟的,可以说绝对是李景最贴心最可信任的人。 曹文诏虽然是山西总兵,在朝堂中地位比李景高得多,但是实际权力和影响力跟李景相比可差得远了。 曹文诏很清楚,李景称他曹兄,已是把他当成自己人,当成兄弟一般看待了。 “好兄弟!”曹文诏伸手握住李景的手道。 李景握住曹文诏的手用力晃了晃。两人相视一笑,李景接道:“曹兄,这几年我要积蓄力量,曹兄也不能浪费这段时间。曹兄要想拥有一支无敌于天下的部队,必须全力配合兄弟才行。”“兄弟请说!曹某无不应从!”曹文诏道。 第二百五十章 大丈夫 李景点点头,伸出一根手指道:“第一,购置两万匹军马,我要你训练一万名精锐骑兵。 曹文诏闻听吃了一惊,犹豫了一下道:“训练骑兵没有问题,只是要买这么多马我可拿不出这么多钱,而且养马也是一笔极大的费用。” 李景拍了拍胸脯道:“这些曹兄不必担心,一切有我,你只要找到渠道买来好马就行!” 曹文诏大喜道:“这个没问题,我回头就让大同的总兵帮我从蒙古人手里买马。” 李景点点头,伸出第二根手指道:“第二,招募一万名年纪在二十余岁的年轻人,军饷同样由我负担。” 曹文诏沉吟了一下道:“全部招募新兵,我手下这些老兄弟们怎么办?” 李景摇摇头,指着曹文诏笑道:“我又没让你抛弃他们,我是让你扩充一万骑兵,你担什么心啊!何况那些人都是百战老兵,你想放弃,我还舍不得呢!” 曹文诏闻听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糊涂,李景怎么可能差这几千士兵的军饷? 笑了笑,李景接道:“曹兄,兵马到齐之后,这些人不光要训练他们的骑术,同时还要教他们学会打枪,更要学会在马上打枪,要打得准才行。” 曹文诏闻听顿时心驰神往,自己带着万余骑兵,作战时远远就可以开枪打到敌人,敌人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跑也跑不掉,这样的部队那还不横扫一切敌人? 李景轻轻拍了拍曹文诏的肩头,曹文诏一惊,这才醒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笑。 李景笑了笑接道:“光有骑兵是不够的,因为很多地形骑兵根本无法展开,必须要有步兵配合作战才行。” 曹文诏点了点头,骑兵作战最大的限制就是地形。 关宁铁骑为何拿晋南地区的流寇没办法,最大的原因就是这里乃是山区,骑兵根本无法展开阵形,甚至连步兵都无法布阵。 在这样的地方跟流寇作战,流寇的人数优势便凸显出来。曹文诏只有几千人,自然不会跟流寇在这样的地区作战,因为他的兵消耗不起,哪怕一个士兵换三个甚至更多的流寇他也不会干。 另外即便是在平原地区,骑兵作战时也得小心翼翼,一定要看清周围有没有河流,地势的高低等等一切能被敌人利用的元素。 自古以来,一方堵截河流,最后决堤放水,将骑兵陷于淤泥之类的战役不知凡几。 以前曹文诏从没有领教过李景领军作战的能力,但是仅凭刚才这一句话曹文诏便知,李景在指挥作战方面的能力绝对不会低于自己。 李景一眼便看出骑兵的弱点所在,想来他既知骑兵的弱点,便会有对付的办法,当然也有弥补骑兵弱点的办法。 果然李景接道:“另外,骑兵无法攻城,因此我还要给你的骑兵再配备两个兵种,炮兵和步兵。” 李景的炮兵曹文诏也见过,当初李定国随他作战时,就带了十门火炮,当时炸的流寇人仰马翻。曹文诏知道在那样的火炮面前,除非射距更远威力更大的火炮能够打败李景的炮兵,其余兵种在李景的炮兵面前只有被炸的份儿。 只是曹文诏万万没有想到李景会给他配备这样的火炮。 虽然曹文诏和李景惺惺相惜,也达成日后一同扫除外虏的意愿,但是他认为,李景必然要保留最犀利的武器控制他,以防止他反目。 现在李景竟然说要给他配备炮兵,曹文诏只觉得一阵热血翻涌,这是一种完全的信任,是真正把曹文诏当成自己人看待了。 虽然曹文诏也知道,李景必然还会有反制他的手段,但是如果他真的反目,李景必然也要遭到惨重的损失。可以说,李景对他已经是报以最大的信任了。 曹文诏虽然被皇上任命为山西总兵,实际上并未让他全权指挥山西的部队进行作战,也从未给予他最大的信任。 对一名忠心耿耿的将领来说,不被信任才是最大的悲哀,也是最无奈的。 而李景跟他只是打过几次交道,两人更是第一次见面,竟然如此信任于他,曹文诏心里一时间百感交集,只觉得就算为李景死了都值得。 不过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就在曹文诏喉咙干涩,欲言不能之时,李景笑道:“定国带的小炮你见过,攻城拔寨威力还差了一些,我要给你配备威力更大的火炮。现在这种火炮已经研制成功,不过要生产出来还需要一段时间,三年之内,我估计生产五百门应该问题不大,到时我给你配备一到两百门,小炮给你配备三百到五百门。” 叹了口气,李景道:“以后我的精力都得放在如何治理和发展地方上面,可能是没机会亲自去战场打仗了,我只能给你们装备上最好的武器,盼你们驱除鞑虏,开疆扩土。曹兄,打仗的事情,以后还得你多费心了。” 曹文诏闻听默然,他能听出李景心里的无奈,也知道李景所言不虚。 对于李景这样的人来说,不能亲自上战场无疑是件非常悲哀的事情。 但是李景显然更能分得清孰轻孰重,李景是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基石,是这些人的主心骨,他下属的将领绝不会容许他亲自上战场,一旦李景有个闪失,那么李景建立起的一切东西都会烟消云散。 何况李景的下属不乏能够领军打仗的人才,像高奇,曹文诏虽然只是初见,但是一眼就能看出这个人沉稳干练,更对李景忠心耿耿,有高奇这样的人出征作战便已足够,何须让李景亲自出去。 还有李定国,这个孩子虽然年纪尚小,但是打仗时思虑之周密实乃曹文诏平生仅见。曹文诏知道,这个孩子只怕就是高奇的接班人,日后李景的军队必然会由李定国统领。 另外李景手下其余众将领也是各有各的长处,有的擅攻,有的擅守。曹文诏实在想不出李景是如何发现了这么多的人才,而且还能让这些人死心塌地的跟着他,连没有朝廷的官职都不在乎。 猛然间曹文诏心里一惊,刚才自己不是也萌生出一种为李景效死的念头么? 连自己都愿意为李景效死,何况这些人?这些人恐怕没有一个人不曾受过李景的恩惠,更被李景提拔重用,只怕李景不管干什么,这些人都会义无反顾地支持李景。 李景今年多大?有三十了么?最多也就三十岁的样子吧? 李景身边的人大多已经跟随他多年,这不是说他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就开始为以后进行谋划了么? 此人深谋远虑至此,更擅长内政处理,如果朝廷能够重用于他,大明眼见中兴有望,可是皇上竟然还对他疑忌猜测,这是要自坏江山社稷啊!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李景被逼到造反,那时自己怎么办?再有几年,李景的势力便无人可以阻挡。李景能给自己打造出一只无敌的军队,也能打造出更多那样的军队,谋夺天下可谓易如反掌。 而且他要驱除鞑虏,开疆扩土,这同样是自己的愿望,自己又如何能与他为敌? 忽然曹文诏苦笑了一下,心道:自己竟然还想跟李景为敌,李景连军队后续的接班人都安排好了,思虑至此,自己如何是他的对手? 想到自己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晚辈之中除了曹变蛟再无一个人才,而曹变蛟随自己四处征战,难保不会出现个三差二错,那时老曹家可就没人了。这辈子自己如何不要紧,老曹家日后还得有个依靠呢! 李景让自己统兵打仗,至少要给高奇一样的待遇,日后李景就算不造反当皇帝,也势必要接管朝政,那时老曹家有自己打得底子放在那儿,李景总不会亏待了自己的家人。 要是李景当了皇帝,那他就是从龙之臣,开国元勋,老曹家日后可就兴旺发达了。 想到此,曹文诏再无迟疑,对李景一抱拳道:“李兄弟,我听众兄弟都称你为大帅,不知曹某可有这个资格?” 李景笑着摆摆手道:“曹兄,你乃是我的上司,你若称我为大帅那成何体统?” 曹文诏摇摇头道:“当年太祖尚未龙兴之时,不过小小一名军卒,时为千户长的汤和汤将军却自甘尾随于后。最终太祖成就霸业之时,汤将军为开国八公之一,钦赐开国辅运功臣。曹某不才,远效仿先人,不让前人专美。” 李景闻听心里暗暗苦笑,又蹦出来一个,怎么都想推着自己当皇帝呢? 叹了口气,李景说道:“曹兄,有一天这个国家一切大事都将不再由皇帝做主,而是由大家推举有能力的人来治理国家,你觉得这样怎么样?” 曹文诏一怔,这是不想造反当皇帝么?不过能当曹操也行,虽然不是皇帝的名义,可是跟皇帝也差不多,那些跟着曹操混的后来都得了该得的好处。 想到此曹文诏笑道:“李兄弟,皇帝不管事儿也挺好,万历初年,张居正张大人还不是照样治理国家。” 李景摇摇头,自己的理念这些人根本理解不了,看来只能等以后慢慢灌输给他们了。 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李景叹道:“曹兄,我的心思你们可能不明白,也可能无法理解,咱们慢慢来,日后大家就知道我这么说的用意了。” 曹文诏点点头,这时也猜出李景可能是真的不想造反当皇帝了。 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曹文诏总不能把自己的话收回去。 笑了笑曹文诏道:“不管日后如何,兄弟只想跟着李兄弟成就一番霸业,若是真如李兄弟所说,能够驱除鞑虏,开疆扩土,也不枉兄弟们在这世上走一遭。” 李景点点头笑道:“曹兄能这么想最好,男儿大丈夫,不要总想着自己家里这点事,只要曹兄用心去做,后人总不会忘记你做过的事情!” 曹文诏默默咀嚼着李景的话,过了一会儿,双手抱拳道:“曹某谨记大帅今日之教诲。” 李景摇摇头,轻轻笑了笑:“曹兄,这次来多住几日,四下好生看看,等看完了再开始招兵训练。”曹文诏点了点头。 第二百五十一章 打造骑兵 对于李景来说,这世上几乎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动心的东西了,如果说有的话,那就是骑兵。 大凌河战役之时,李景不是没想过去救援,但是没有骑兵,李景的部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赶过去,就算赶过去,最多也不过是解围而已。 后金的部队全是骑兵,往来如风,李景的部队全是步兵,虽然其中不少步兵也会骑马,但是跟那些整日在马背上生活的人比起来可就差得远了,想追上敌人是万万不可能的。 而且后金打仗,向来是吃亏就跑,李景派兵千里迢迢地增援并不能对后金造成什么实际性的伤害,反而会把自己的武器暴露于后金的面前,同时还有引起辽东诸军的觊觎之念。 李景几乎不用多想都能知道,辽东军解围之后马上就会要求兼并他的部队,而且朱由检必定会同意。 另外李景的部队出征时,不可能携带大量的粮食,必然要因粮于地方,辽东所部甚至还会拿粮食来要挟他从命。 李景若是不同意,还是造反的后果。因此李景思之再三,宁愿让明朝大败一次,也没有派兵解围。 但是对于袁可立,李景是有一些内疚的,因为在辽东负责军务的乃是袁可立的老朋友孙承宗,大凌河吃了这么大的败仗,孙承宗势必要被人弹劾。 实际上也是如此,大凌河之役过后不久,孙承宗便被致仕。 当时听说孙承宗致仕回家,袁可立黯然多日,后来河南遭遇洪水,袁可立全部的心思都用来协助李景赈灾,这才度过那段难过的时光。 对此李景也很无奈,也就是在那时李景开始下定决心,准备组建一支真正的骑兵部队。 但是骑兵并非说组建就能组建的,一支能够投入作战的骑兵部队,没有三年时间根本建不出来,而且还需要绝对专业的人训练才行。 可惜的是李景手下什么人才都有,就是没有训练骑兵的人才。 就在这时,曹文诏来了。 如果说这个世上懂得训练骑兵的专业人才,无疑,曹文诏便是其中之一。 对于曹文诏,李景本来就十分看重,再加上曹文诏深通骑兵训练指挥之道,李景自然不想放过他。 但是曹文诏不同于别人,不是小恩小惠就可以打动的,而且现在曹文诏还是李景的上司,让上司服从下属就更难了。 对于要怎样才能打动曹文诏,李景可谓思之再三。 曹文诏不能用钱收买,那什么才是曹文诏最动心的东西呢? 能打动曹文诏的只有两样东西,一样便是给他一支可供他纵横驰骋的部队,第二样便是每一个将军的梦想,收复失地,开疆扩土。 果然,当李景给曹文诏开出这两样条件之后,曹文诏动心了。 虽然曹文诏动心了,不过此时曹文诏依然是很矛盾的,毕竟忠君思想在曹文诏的心里早已经是根深蒂固。 这时让曹文诏投入到李景的麾下,就得李景承诺日后当皇帝,曹文诏能得到从龙的待遇。 不过李景再三表明自己绝不会造反当皇帝,虽然曹文诏有些失望,不过心里同时也如释重负。 可以说,李景和曹文诏这次会谈,双方不断地在进行试探,试探,再试探。 好在最后的结果总算让李景圆了心愿,曹文诏终于答应投入到李景的麾下。 有曹文诏在,那么组建骑兵部队便不再是难题,而且曹文诏的部队本身就有关宁铁骑的一部分,在这个基础上扩建骑兵部队,成效更快,李景只需要考虑出钱购买军马就可以了。 曹文诏既然加入到李景的阵营,说话便不像刚才那样拘束了,也不用像刚才那样说话前总是要先斟酌一下。 “大帅,曹某手下现在有六千人,这些人的军饷是不是可以比照正兵的待遇?”曹文诏笑道。 李景笑了笑道:“这个自然,曹兄便是不提,我也得跟你说这件事。不过你这六千人有三千人是新兵,这些人随你征战不到一年,这些人我给他们正兵三等兵的待遇,至于那三千老兵包括关宁铁骑我给他们一等兵的待遇,你觉得怎样?” 曹文诏大喜,没想到李景答应的这般爽快,当即抱拳道:“那曹某先代手下这些兄弟谢谢大帅了,回头再让他们给大帅磕头。” 李景摆摆手,琢磨了一会儿接道:“你手下那一千关宁铁骑是辽东人,他们跟着你跑了这么远,每个人都帮你立下过汗马功劳,这些人咱们更不能亏待他们,我给你十万两银子,你单独奖赏这些人。” 曹文诏一怔,想不到李景竟然让他给那一千关宁铁骑单独发赏,呆了一会儿,曹文诏向李景重重抱了抱拳。 到这时,曹文诏终于知道为什么李景手下的人对他如此忠心了。 李景如此不吝赏赐,下属岂能不给他卖命? 笑了笑,李景接道:“天气渐冷,你的部下也要添置冬衣。说到衣装,我觉得士兵们换了新式武器以后,就不必再穿着铠甲了,咱们的武器射程远,完全用不着铠甲防御,相反士兵们的动作越迅速,越能快速杀敌,铠甲笨重,会严重影响士兵们的动作。” 曹文诏点点头,李定国当初跟流寇对阵时,流寇根本打不着他们,穿铠甲根本没用,尤其骑兵,没有了士兵铠甲的负担,马匹行动的速度将会更快。 关宁铁骑那些人,不必再拿三眼火铳这样沉重的武器,那真是能做到行动如风,来无影去无踪,以此部队,驰骋大漠,什么蒙古人还是女真人,只怕躲都躲不掉关宁铁骑的追杀。 不过曹文诏知道,六千人的部队要换装,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光是棉花布匹就需要一大批,还要动用无数人缝制。 李景刚出了十万两银子发赏,另外六千士兵的军饷也是一笔极大的费用,就算李景再有钱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大帅,六千人换装可不是件小事儿,咱们这边的军费这么花能受得了吗?”曹文诏疑惑道。 李景点点头,包括高奇等人从来没有担心过李景的军费问题,高奇知道景记商号的运营情况,知道李景确实有钱能负担的起,至于下面的将领军官实际上并不清楚李景的财力到底有多少,他们对李景只是盲目的信任。 但是作为高级将领,不光要考虑作战的问题,还要考虑各种费用,这些费用实际上都归于后勤的范畴。打仗没有后勤,就算再强大的军队也打不了胜仗。 但是曹文诏领军多年,深知后勤保障的重要性,便是高奇也没有曹文诏这样丰富的经验。虽然曹文诏不了解李景的真实实力,但是能问出这句话便属难能可贵,这样的将领在出征时用着才放心。 “曹兄,军装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咱们有专门的纺织厂和制衣厂,咱们的士兵的军装都是由厂子加工生产,这样既然解决士兵的服装问题,还能养活一大批工人。有时间我带你去这些厂子看看。”李景笑道。 曹文诏点点头,他一直奇怪为什么李景的部下服装几乎都是一模一样,原来是统一生产制作。要知道朝廷的军装除了铠甲是统一定制,布衣之类的服装都是士兵的家属自己缝制或者雇人来缝制,那自是什么样子都有,哪像李景的士兵全都是一个样子,看着就气派。 “曹兄,你的部下马上要进行换装训练,那么部队就得开到平阳府这边,部队调动之后,便会给流寇以可乘之机,我意派一支部队在你的辖区内驻防,毕竟你还是山西的总兵,要是流寇在山西肆虐,皇上那里你不好交代。我看这样吧,我让柱子和张楚两人各率一旅与你的部队进行换防,他俩没有军职,就给变蛟和马科做副手,一切听从变蛟和马科的命令行事,你看如何?”李景说道。 曹文诏点点头,不过李景让柱子和张楚做副手却不能当真。 先前李景给他介绍下面诸将之时,这两个人可都是排在前面的,柱子是最早跟随李景的几名老兄弟之一,张楚则是高奇最得力的部下。这两个人显然都是李景非常看重的人,自己初来乍到,曹变蛟和马科要是为主将,不知李景的这几位老兄弟会不会有别的想法。 想明此节,曹文诏说道:“大帅,虽然陈将军和张将军没有军职在身,但是在大帅的麾下,他俩可都是数得着的将领,怎能给变蛟和马科为副?依我看就让他俩做主将,负责镇守戍卫潞安府一带。至于变蛟和马科还是来平阳府吧,我这边训练骑兵,他俩也是臂助。” 李景摆摆手笑道:“曹兄,你想多了,柱子和张楚对当地的情况不熟悉,做什么主将?何况训练骑兵还得马匹到了才行。其实,要不是眼下需要曹兄亲自坐镇平阳府,你以为我会让你在家里呆着?曹兄,你我兄弟知心,你无需多想,等马匹到来以后,柱子他们也熟悉了当地的情况,那时再调变蛟和马科回来帮你抓训练。这两个人人才难得,尤其变蛟大有曹兄之风,这样的人我重用都来不及,曹兄你可千万莫要多想。”曹文诏重重点了点头,不管是谁,能被人信任,被人重用,都有一种幸福感,尤其曹文诏这样手握重兵的将领,从来都是被猜忌的对象,朱由检从来没有像李景这样信任过他。 第二百五十二章 希望所在 曹文诏既然投到李景的麾下,许多问题便不再像以前那样考虑,尤其李景对他十分信任的情况下,就更得投桃报李。 琢磨了一会儿,曹文诏说道:“大帅,曹某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养骑兵不是那么容易的,首先是兵员难选,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够骑马驰骋自如,有的人训练多年,骑术还是不行。” 李景点点头,要是骑兵是那么容易练出来的,他手头也不至于连一小队骑兵都没有。 在李景的部下当中,骑术最好的当属斥候部队,但是这些人同样达不到真正的骑兵水准。 因为斥候骑马最主要的目的是打探消息,而骑兵却要在马上作战,在马背上要做到跟平地一样,绝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 李景也曾练过骑术,跟部下这些人比起来,他的骑术都算佼佼者,但是如果跟曹文诏比的话,那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见李景点头认可,曹文诏接道:“另外大帅想组建一支上万人的骑兵部队,那么至少需要两倍的马匹,不过骑兵对马匹的要求非常严格,不是什么马都能骑着打仗的,而且这么多马匹如何放养都是大帅需要考虑的。” 李景闻听默默点点头,曹文诏刚才所说确实是养骑兵的关键问题。 李景手里的军马并不多,除了主要将领配备了坐骑,再加上李景的亲兵备有马匹,剩下的都交给斥候使用了。 而且李景手下也不是没有懂马之人,非但有而且还不少,根据这些人所说,李景知道就他手里这些所谓的军马,用来给骑兵使用都是不合格的。 另外这些人还告诉李景,要养军马必须得有马场,养几百匹军马至少得要数百亩的马场以供马匹驰骋。 红山岭上哪去找这么大的马场?就算有这么大的土地也早种粮食了。 也就是占据了平阳府以后,土地面积大增,而且这里恰好是平原地带,李景才打算开辟一个占地两千余亩的马场出来。 如果李景从外地购买的马匹是未经训练的马匹的话,那么两千亩的马场依然是不够训练使用的。 上万匹马那可是一个巨大的马群,怎么也得差不多的草原才跑的开。 另外真正的骑兵并非一年四季都处于作战状态。 一般来说,军马都是在秋草膘肥的时候最适合于出征,如果要想军马持续不停地作战,那就需要喂食粮食,这样才能保持住军马的体能充足,否则的话军马就会掉膘。 如果军马掉膘持续的时间过长,那军马就会报废,只能淘汰用于民用。 想了想,李景问道:“军马如何挑选,由你全权做主,至于马场,我这边给你开辟一个占地两千余亩的马场,你估算一下可以放养多少马匹?” 曹文诏点点头,知道李景已经做了一些准备。 琢磨了一会儿,曹文诏道:“大帅,我觉得咱们可以从口外(张家口到大同一线以北)的蒙古喀喇沁部购买现成的军马,这样咱们就不用自己训练马匹,马场的面积就算小一点也没关系,两千亩的马场我估计放养一万匹马应该还是可以的,但是再多肯定更是不够的。”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曹文诏说两千亩的马场养一万匹马,应该是最大的限度了。 只是一万匹马只有五千骑兵,五千骑兵加上曹文诏手里的一千关宁铁骑和那两千半吊子骑兵也不过八千骑兵。 八千骑兵离李景承诺给曹文诏的骑兵数量可差了一大截呢! 见李景不置可否,曹文诏接道:“大帅,依曹某之见,咱们就先搞五千骑兵出来,加上曹某手下的三千骑兵那也是八千之众。三年之内,曹某必定将这八千士兵打造成一支虎贲之师,然后曹某挥师北向,将口外的草场占据,那时大帅要养多少骑兵都没问题。” 李景点点头,知道曹文诏所说确实是老成稳妥之法。 而且曹文诏能这么说,说明曹文诏已经把自己当成李景部下的一份子,开始为李景考虑问题了。 想到此,李景一拍手:“就这么定了!曹兄,此事你与高奇商议一下,然后从咱们军中挑选五千最精锐的士兵出来,这些人都是久经训练,能够更快成军,这支部队就由你全权指挥。” 曹文诏大喜,李景手里的老兵虽然经历战阵不多,但是要说素质比之官军高了不止凡几,有这些人加入,三年之内,打造一支铁血骑兵自是不在话下。 不过曹文诏回头一下,自己可不能得陇望蜀,李景最精锐的士兵自己可不能要,要是把这些人要走,可别给李景心里造成不好的印象。 笑了笑,曹文诏道:“大帅,你的嫡系曹某可不敢动,次一等就可以。” 李景摆摆手,正色道:“要弄就弄最好的,我的部下你任意挑选!曹兄,我跟你说,这些军队虽然是李某花钱练出来的,但是李某从来没有把他们当成自己私人的财产。无论是谁,只要是为了咱们这个国家,就算把他们全部带走我都没有任何意见。” 曹文诏闻听重重点了点头,心中暗叹:大明能有李景,实是苍天不亡大明。 李景顿了顿接道:“曹兄,咱们定下五年之期,五年以后,我要对外用兵,那时你就是先锋大将,我要你的兵锋所指,所向披靡,你能做到么?” 曹文诏抱了抱拳道:“大帅,你再给我两个人,曹某必定做到!” 李景挥手道:“你想要谁就要谁,我答应你,你要什么尽管开口,钱粮人,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多谢大帅,曹某只要定国和虎头两位少爷即可!”曹文诏抱拳道。 李景一怔:“嗯?要他二人?虎头还说的过去,定国只有十四岁,他去能做什么?你不会是想……” 曹文诏笑了笑道:“大帅,曹某没那么多想法,曹某只是想让两位少爷帮曹某坐镇。” 李景闻听轻轻点了点头,曹文诏思虑周全,知道自己初来咋到,贸然把李景最精锐的部队要走,怕是很多人会有想法,如果有孙虎头和李定国两人在军中坐镇,下面的人知道他俩是李景的义子,这样才不会有任何想法。 想了想,李景笑道:“曹兄能看上这两个小子,那是他俩的造化,不过虎头勇则勇矣,就是性子有些倔强,定国倒是没什么毛病,只是年纪还小,曹兄还是不要给他俩太大的权力,先磨砺磨砺他们吧。” 曹文诏点点头,知道李景不想让孙虎头和李定国的身份羁绊住自己,同时也在告诉自己,军队还是由他全权做主。 筹建骑兵的事情议完,李景从书桌上拿起一个册子递给曹文诏道:“曹兄,这是济世军的军规,你回去好好看一下,然后回去告诉你的部下,以后他们也得按照这些规矩来,要是触犯了军规,执法队那些人是不讲情面的。” 曹文诏接过册子,重重点了点头。 李景给士兵的军饷极高,但是对士兵的要求也十分严格,犯了军法处罚极重,对此曹文早早有耳闻。 将册子小心放在怀中,曹文诏四下看了看李景的书房笑道:“大帅,你这书房一看就知道是读书人的书房,可笑朝廷中那些人还一直把大帅当成商人来看待。” 李景摆摆手笑道:“不过是充充样子罢了,其中好多书都没读过,惭愧惭愧。” 曹文诏笑笑,起身来到书架前,仔细打量了一番,果见有两爬书架上的书好像没有动过,曹文诏随手拿起一本,一看封面,只见封面上写着《大学》两个字。 曹文诏摇摇头,将书放在原处,又拿出一本,看了一眼后,苦笑着又放了回去。 然后曹文诏回身苦笑道:“难怪大帅不看这些书,这些都是四书五经之类的书籍,大帅看了何用?” 李景笑了笑道:“也不能说没用,不过我一看这些书就头疼,只是先生让我有时间的话还是要看一看,我只好放在书房,免得被先生看了骂我。” 曹文诏笑了笑道:“不是能给大帅做先生的是哪位高人,有时间还望大帅引见一下。” 李景收起笑容正色道:“是节寰公,先生这段时间劳累,我让他留在绛县休养,待过两日带曹兄见见先生。” “谁?节寰公?节寰公是大帅的先生?”曹文诏惊道。 当年明军对后金可谓是屡战屡败,辽东大半的土地落入后金的手中,直到任命孙承宗为蓟辽督师,袁可立任登莱巡抚以后才稳定局势。 尤其袁可立在登莱任职期间,更是收复了许多被占领土,在军中威望极高。 曹文诏早年在孙承宗手下当兵,知道孙承宗对袁可立仰仗极多,用左膀右臂来形容都不过分。对袁可立的号曹文诏自然十分清楚,只是没想到袁可立失踪多年,竟然是李景的先生。 李景笑笑点了点头。 袁可立的真实身份在济世军中所知之人并不多,也就最高层的几个人知道,而且大家提到袁可立时皆称先生,因此袁可立的身份并未泄露出去。 现在把袁可立的身份告诉曹文诏,那是真正把曹文诏当成自己人看待了。否则的话,袁可立的身份岂能告诉外人? 而曹文诏对此也十分清楚,朱由检多次准备启用袁可立,可惜都没找到袁可立,若是朱由检知道袁可立居然在李景的军中,只怕立时便要大起波澜。 叹了口气,李景说道:“曹兄,袁先生一生最大心愿就是富国强军,驱除鞑虏。咱们这些做晚辈的要想给他老人家尽孝,就得帮他老人家完成心愿,只希望先生能多保重身体,看到咱们实现他的愿望。”曹文诏默默点了点头。袁可立不愿复起,实是对大明的现状已经失望到了极点,李景应该就是袁可立最后的希望所在,否则的话,袁可立也不会帮助李景。 第二百五十三章 新枪的秘密 想想袁可立一生为国为民,曹文诏轻轻叹了口气。 和李景二人相视沉默了一会儿,曹文诏打量着李景的书房忽然叹道:“大帅,你这书房未免也太简陋了一些吧,我见过许多官员的书房,几乎每一间都收拾的古朴典雅,你这一间跟他们比起来可差得远了。” 李景笑了笑道:“这间书房收拾成这样就不错了,一个看书的所在,花那么多钱干嘛?下面的人倒是想把这间屋子好生拾掇一番,我没同意。” 摇摇头李景叹道:“曹兄,你久历地方,应该知道地方其实并没有多少钱,我要是开了这个口子,那别的地方就会争相效仿,那时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要是不管好自己,又怎能管好别人?” 曹文诏轻轻点了点头,对李景如此自律深表叹服。 李景不是没钱享受,李景要是想享受的话,恐怕日子过得比皇上都舒坦。李景生活的如此节俭,那自是要给大家起个表率作用。 笑了笑,李景接道:“其实,我家里也不是那么节俭,我家里的日常生活水准远比平常的老百姓高得多。没办法,内事都是两位夫人做主,我说了她们也不听。” 曹文诏笑道:“素闻两位夫人贤惠能干,大帅可是有福之人。” 李景摆摆手笑道:“贤惠能干倒是不假,但是是不是有福可就不一定了。数月前我带二夫人到河南赈灾,大夫人虽然表面没说什么,估计心里对我是一肚子意见,难啊!” 曹文诏笑道:“女人争宠那是难免的,不瞒大帅你说,我家里也有两房小妾,最疼爱的自然是最年轻的那个,每次我出征回家,她总要跟我抱怨夫人趁我不在家欺负她。” 曹文诏摊了摊手苦笑道:“你说我能帮她争这口气么,我要给她争气,等我下次出征,夫人还不收拾死她?” “哈哈哈!”李景闻听大笑,指着曹文诏笑道:“你就该把这个道理告诉她,不要试着跟夫人争地位。要说这一点你那小妾可比不上我们家老二了,我们家老二从来不跟老大争什么,更从来没在我的面前抱怨过。她越是这样,就越在我心里加分,不然的话,我上次也不会带她出门。” “嘿嘿,大帅治家有道,曹某自愧不如。”曹文诏笑道。 “你可拉倒吧,什么治家有道。我从来不琢磨女人的心思,琢磨也琢磨不明白,你觉得你琢磨明白了,那非栽跟头不可。”李景笑道。 笑了一会儿,李景接道:“对了曹兄,以后没有外人不要叫我大帅,显得生分,以后叫我的字吧。” 曹文诏笑道:“怕是兄弟们听了,又要对我不满。” 李景摆摆手笑道:“有什么不满,闲聊的时候,他们都管我叫大哥,这样才显得亲近。” 曹文诏点点头,刚才跟李景说了一会儿家事,无形中感觉两人的关系亲近了许多。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直到亲兵来请两人出去吃饭,李景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 曹文诏率部加入到济世军以后,李景开始对军队进行了一番调整。 首先是派兵跟曹文诏部换防,李景命陈国柱和张楚二人各率一部进驻潞安府,陈国柱和张楚到了以后,曹文诏率部开赴平阳府。 接着曹文诏在济世军中开始挑选兵员,准备训练骑兵。 虽然暂时马匹不足,不过曹文诏手中还有数千匹马,以这些马匹训练士兵们的骑术还是足可应付,同时曹文诏把自己的部队交给高奇,由高奇训练他们使用新式的枪支。 应该说,曹文诏的部下的素质还是非常高的,队列、阵型什么的完全不用训练就做的比那些已经训练的大半年的新兵们强得多。 而且这些人,尤其是那一千关宁铁骑对射击方面的天分更远非新兵可比。 李景看到这些人训练射击,看了没多久就知道这些人能这么快接受新式武器,主要是因为曹文诏在训练部下的时候,非常注重射箭的训练。 要知道射箭可比打枪难得多,射箭不但要求士兵有臂力,还要求手稳,这样才能射的准。 有这样的基础,学习打枪自然上手极快。 另外关宁铁骑这帮人都是见过世面的人,经历的生死场面远比李景的部下多的多。 把新式的枪支研究明白以后,他们都知道,这种武器的威力远比他们以前使用的三眼火铳大得多,但是要想发挥出威力还得保证打得准,打得越准,他们就越安全。 关宁铁骑这些人可是深知战场上的求生之道,两军对战之时,不是说你逃跑就能活命的,因为很可能在逃跑的路上还会遇到埋伏,要想活命,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击溃敌军。 他们知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埋伏,什么计谋统统没有用处。 正是因为他们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在训练使用新式枪支的时候,他们的热情远远超过李景的想象,就连济世军的那些老兵看了都是暗暗咂舌。 有关宁铁骑这帮人做示范,济世军的士兵们也掀起了一轮训练**。 同时曹文诏的部下的加入,还给李景带来一个意想不到的好处。这就是关宁铁骑在训练的同时,还教给济世军的老兵们以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战场上的生存法则。 这些经验都是关宁铁骑在无数次生死考验中才学会的本事,用关宁铁骑这些人的话说就是两军对阵之时,哪怕对面的是你的亲兄弟,你都得下死手。 在战场上,打败击溃是不够的,打死才是必须的,只有把敌人打死,你才没有任何威胁。 对于关宁铁骑这些人的作战理念,李景深以为然。 这都是关宁铁骑用无数次受伤流血换来的经验,而济世军在这方面显然是非常欠缺的。 济世军的老兵们经历过的生死之战并不多,他们并不知道武器并不是万能的,所谓武器是死的,人是活的。 何况新式枪支和火炮也不是没有缺点,这些火器最大的缺点就是在雨中作战时会出现故障。 因为子弹和炮弹是人工安装的,弹头和弹壳结合的并非密不透气,一旦被雨水浸湿,马上就会哑火。 同时枪机也不能被水浸湿,因为一旦枪机被水浸湿的话,就会打不出火,要是连弹壳也湿了的话,那基本上是百分之百打不了火,打不了火子弹就发射不出去,枪支在这个时候还不如烧火棍。 虽然李景知道子弹和炮弹有这个毛病,但是对此他也无能为力。 在没有现代化的设备以前,这个问题是根本解决不了的。 李景能做的就是尽量避免在雨中打仗,如果在雨中作战,则命士兵一定要注意枪支和弹药不被雨水浸湿。 但是防范再周密也难免会出现问题,如果遇到大雨,枪支只要拿出来枪机就会被雨淋湿。 这个缺点暂时还不被外人所知,但是世上岂有永保的秘密,只要一次雨中作战,这个缺点就会被世人所知。 这时就要面临近身作战的问题,但是济世军在近身作战方面的能力显然是不够的。 短兵相接的话,李景估计济世军就算数倍于关宁铁骑,恐怕也不是关宁铁骑的对手。 而现在,关宁铁骑正把他们用鲜血换来的经验教给济世军的士兵们,这可是花多少钱都学不来的经验。 对此,李景严令济世军各部,必须悉心学习关宁铁骑的作战经验,同时对关宁铁骑大肆褒奖一番。 对于李景的豪爽,关宁铁骑已经深知,曹文诏在宣布带他们加入到济世军的第一天,就告诉他们将享受济世军正兵一等兵的待遇,每人每月五两银子的军饷,同时还告诉他们,大帅李景特意给他们拨了十万两银子作为奖赏。 关宁铁骑打了这么多年的仗,立下的功劳无数,跟过的统军将领无数,但是从来没有拿过这么多的饷银,更没遇到过像李景这么大方的将军。 这还寸功未立就赏了十万两银子,日后立了功,那赏银岂不是更多? 而且李景不光是给他们的军饷高,在生活上还关心他们,到了平阳府不久,他们每人就发了一套冬装。 另外在伙食方面也比以前提高了许多,虽然不是顿顿有肉,但是一天至少保证他们有一顿是有肉吃,而这在以前根本是不可想象的。 这些当兵的人心眼都实诚,嘴里虽然不会说什么,但是心里都打定主意,日后一定要好好报效李景。 因此在训练时他们是格外卖力,同时也把自己的经验传授给大家。 关宁铁骑把自己的实战经验传授给济世军的老兵们,济世军的老兵同样把自己训练射击是的心得教授给关宁铁骑。 两相结合,济世军整体的作战素质得到了质的提升。 当从口外购买的第一批军马运回来,骑兵的整体训练也提上了日程。 有关宁铁骑这些最富经验的老师教导,最先分配到马匹的士兵,训练水准大幅提高。 就在李景厉兵秣马之时,河北方向流寇复起,八大王张献忠,曹操罗汝才,老回回马守应等人连克赵州,西山,顺德,真定等地。又从邢台西下进至武安,大败左良玉所部。左良玉只身逃出,所部六千余人被歼,武安守备曹铭,主簿吴应科等人战死。流寇在河北声势大振,朝野震惊莫名。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一手遮天 与此同时,山东巡抚朱大典率兵围剿登莱叛军孔有德,孔有德连吃败仗,率部弃城从水路而逃,途中遇皮岛总兵黄龙,大败。孔有德和耿仲明仅率小部叛军逃出,不久投降后金,当了汉奸。 投靠后金的汉奸很多,最出名的自然是吴三桂。不过现在的吴三桂还不到二十岁,跟后金掐架掐的正欢,而且在平定登莱的时候吴三桂是先锋,打得孔有德找不到北。 其次比较有名的就是孔有德和耿仲明以及尚可喜,后面两位加上吴三桂后来被合称为三藩。 不管怎么说,吴三桂也好,孔有德也罢,投降后金多多少少都有些理由,但是在后金当中还有一位铁杆汉奸,吴三桂等人跟他相比那是远远不及,这个人叫范文程。 后金能占据大明的江山,离不了这些汉奸,其中范文程居功绝对靠前。 皇太极正是采纳了他的建议,开始大肆启用汉人,为后来的大清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正因为皇太极采纳了范文程的建议,因此孔有德和耿仲明两人才顺利投降了后金,并且得到了重用。 孔有德和耿仲明投靠了皇太极,带去了一样技术,火炮制造技术。 虽然他俩造炮的技术不过关,不过后金总算是有了自己的大炮。 得知孔有德降了后金,孙元化曾经叹息着对袁可立和徐光启说自己识人不明,致使火炮技术落入东虏之手。 听说孙元化为此曾经两日未曾吃饭,李景专门去见了孙元化一次,让他且放宽心,李景当时曾笑着对孙元化说:“东虏就算拥有火炮技术也翻不出多大浪花,先生要想出这口恶气,那就抓紧时间生产新式大炮,到时让东虏尝尝咱们的火炮的厉害。” 这句话给了孙元化极大的动力,此后更是心无旁骛一心扑到火炮生产上面。 李景解决了孙元化的的烦心事,但是他自己的烦心事却要来了,而且不是一件。 第一件,河北流寇声势大振,山西王自用和高迎祥等人也坐不住了,开始蠢蠢欲动,频频在泽州各地闹出点动静,对此李景是又气又恨。 就在李景犹豫要不要现在就对泽州的流寇动手的时候,朱由检传来旨意,命曹文诏和李景率部火速平定泽州的叛乱,然后挥师东进,消灭河北等地的流寇。 还没等李景拿定主意要不要对流寇动手,朱由检又传来第二道旨意,命李景火速往京城解送五十万两银子。 令李景意想不到的是,传旨的人竟然是王承恩。 按说到了王承恩这个级别,传旨这样的小事是根本不可能用他亲自出马的。 不过李景随即便明白王承恩的来意。 李景刚给朱由检送了五十万两银子,朱由检马上又来要钱,自然得派个有力度的人前来,另外,李景从马五那里得知,王承恩一直想到平阳府看看自己是如何处理盐政的。 尤其在别处的盐政都拖欠了大量的盐课,只有自己这里给京城送去了五十万两银子,王承恩自然更要来看看自己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对于王承恩李景也是比较佩服的,临难赴死,这样的事情不是谁都能做到的,比起另外那位地位还在王承恩之上的曹化淳来说,王承恩的品格明显要高尚的多。 对这样的人,就算他是太监,李景依然从心里尊敬。 王承恩来传旨,在接待王承恩的地点上,李景颇动了点心思。 按说在绛县接待王承恩是最合适的,因为李景最初任职的时候是绛州守备,后来升任山西参将,军队的驻扎地依然在绛县。 不过绛县隐秘的东西太多,李景并不想让王承恩看到,而且王承恩此行最主要的目的是要银子和看李景如何处理盐政,于是李景把接待的地点放到了解州安邑县,也就是运城。 在运城接待王承恩,李景还有另外一个心思,那就是试探一下王承恩对自己的态度。 运城实际上并不在李景的管辖范围,李景能涉及的只有盐政这一块儿,在运城接待王承恩,实际上并不合规矩。 李景想看看王承恩在看到自己不守规矩的做法之后是什么态度,通过王承恩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朱由检的真实想法。 不过李景失望了,对于李景这种不合规矩的做法,王承恩根本就是无动于衷。 王承恩绝口不提李景行事不合规矩,李景心里只有苦笑,知道在这一轮交锋中自己落了下风。 因为无论王承恩问不问,他都要跟王承恩解释的,如果王承恩问,他解释的时候完全可以找一个理直气壮的理由,但是王承恩不问,那么他解释的时候就很被动了。 再理直气壮的理由,如果是被动的解释,气势都要弱上许多。 不过李景现在对一些小小的失意挫折并不放在心上,要是没这点韧性他也当不了这么多年的首领。 笑了笑,李景说道:“王公公,按说末将应该在治所接待公公一行,不过末将得知王公公此来乃是要解盐课回京,因此只好带公公到盐厂看看。” 王承恩听了笑了笑,摆摆手道:“无妨,咱家这次来平阳府,一是想让李将军筹集下半年的盐课,另外也想看看李将军是如何如理盐政的。咱家就不明白了,为何李将军不但按时将盐课上交户部,还能多交出一百万两银子出来,而别处的盐课却要拖欠。” 旁边周衡臣听了笑道:“要说处理政务,李将军实是大才,我们这些地方官与李将军相比都只有汗颜的份儿。” 在接待王承恩的一行人当中,周衡臣的官职最高,乃是平阳府的知府,剩下的则是解州的知州张理。 要论品级,李景自然是比他们高的多,但是在大明,文贵武贱,武将在文官面前至少要降好几个品级,因此要论地位,李景连张理都不如。 但是周衡臣这句话可是**裸地在拍李景的马屁了。 要知道虽然周衡臣是李景的下属,但是明面上周衡臣却是李景的上级,这么做实在是有些太过。 虽然众人都有些鄙夷周衡臣的做法,但是也不得不佩服他能拉下脸来大拍李景马屁,他们想拍李景的马屁,还没那资格呢。 而且大家都知道,像这样拍马屁的机会实在难得,平时他们向李景汇报工作时,根本一句工作以外的话都不敢说,要是在汇报工作时敢拍李景的马屁,恐怕早就卷铺盖滚蛋了。 听了周衡臣的话,王承恩笑了笑,心道,以前只是耳闻李景在平阳府一手遮天,现在看来岂止是一手遮天,在平阳府李景说话恐怕比皇上都好使。 偷偷打量了一下李景,清清瘦瘦的一个人,并无任何出奇之处。 按说接待钦差,李景应该穿正装才是,可是李景只穿了一件普普通通的衣服,看他这身衣服,打死也没人相信李景的家财竟然富可敌国。 另外李景说话从容镇定,平和温顺,完全不像一个带兵之人。 王承恩接触过的统兵重臣不知凡几,可是没有一个像李景这样,就连那些文官出身的武将也比李景有霸气的多。 却不知李景经过多年韬光养晦,身上的锐气早已内敛,李景早就不再靠威势来压制下属服从他的命令。 虽然王承恩没看出李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王承恩知道,李景越是这样就越可怕。 跟李景相比,朱由检有时就显得很浮躁了,可能是这些年不顺心的事情太多,朱由检现在动不动就会发一通脾气。 猛然王承恩心里一惊,自己怎么会把李景跟皇上进行比较?难道自己已经把李景看成皇上最大的敌人了么? 轻轻摇了摇头,王承恩笑道:“李将军的大才,咱家在京里就曾听说过。大明各地没有一处州府有李将军的治下交的赋税多,更没有一名将军能像李将军这样忧国忧民,居然自己出钱赈济灾民。” 听了王承恩的话,李景心道:“这是要试探于我?还是想给我下套儿?是了,他这是想看看平阳府有没有官员跟我不是一条路的。” 想了想李景笑道:“王公公过誉了,李景有什么本事?平阳府能给朝廷缴纳那么多的赋税全靠在座众位大人的努力。至于上次赈灾,王公公应该知道,李某略有薄财,河南上百万人流离失所,李某岂能袖手旁观?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何况赈灾也不是李景一人所为,若没有平阳府众位大人筹集粮草,李景哪来那么多粮食?若无河南众地方官大力协助,凭李景一人也做不了什么事。” 王承恩听了点头道:“李将军所言不虚,若无众位大人协助,单凭一人是做不了什么事的。上次河南众官员办事得力,皇上龙心甚悦,吴巡抚已然调回京中任户部左侍郎,下面各级官员也是各有擢升。按说李将军立此大功,更该提拔重用才是,不过由于李将军未经请旨便擅自到河南赈灾,贸然提升的话,朝堂之中那些大臣面前有些说不过去,因此皇上只好功过相抵,没有提拔李将军,还请李将军能理解皇上的难处。”李景点点头,心里却暗叹了口气,自己好容易才把吴巡抚拉到自己的阵营,不想朱由检竟然把吴巡抚调回京中,吴巡抚这颗棋子怕是一时半会儿用不上了,河南方面也得重新再想办法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耍花招 在大明朝,最有权力的人无疑就是朱由检,因为他是皇上,他手中掌握着人事权和财权。 可惜的是由于国家没钱,本来最能发挥话语权的财权并没有让朱由检发挥出多大的作用,这让朱由检在说话时往往不是那么硬气。 好在朱由检把人事权牢牢地掌握在手中,这才让他没有丧失皇上的权力。 不过对于一心想要振兴大明的皇帝来说,朱由检的人事权运用的并不好, 识人不明,朱由检看不到谁才是有能力的人,重用的往往都是庸才。 用人疑忌,下属做事时,只能小心翼翼地行事,根本不敢有任何变通的想法。 实际上,朱由检在使用人事权的时候,大多在玩政治手腕,这次调吴巡抚进京其实就是朱由检耍的一个小花招。 户部左侍郎从品级来说并不比巡抚高,虽然户部左侍郎(副部长)是京官,听着名声显赫,但是实际的权力完全不能跟主掌一方事务的封疆大吏相比。 尤其河南巡抚这样省一级的巡抚,主管一省之军政,手中的实际权力更是比户部左侍郎大得多。 当然户部左侍郎也绝不是摆设,涉及到户部的事宜,巡抚也要听从左侍郎的命令。另外户部左侍郎有机会进入内阁,而巡抚是不可能进入内阁的。 但是现在内阁的情况非常复杂,温体仁正想尽一切办法打压周延儒,周延儒的首辅位置并不安稳。 如果周延儒下台,首辅的位置便由次辅温体仁接任,吴巡抚是周延儒提拔上来的,以温体仁的性格,决不会让吴巡抚进入内阁,也不会重用于他。 因此吴巡抚入京,虽然谈不上明升暗降,但是很显然也不会有什么前途。 朱由检的心眼全长在政治上了,对于朝廷里的权力斗争岂能不清楚? 调吴巡抚进京目的只有一个,远离李景。 李景在河南赈灾待了好几个月,跟吴巡抚过从甚密,赈灾事宜得到了河南上下一众官员全力配合,这在朱由检看来是不可想象的。 大明朝的官员什么时候这么能做事了?这么配合李景,要说没有拿李景的好处,打死朱由检都不相信。 不过这次赈灾这些官员都是有功之人,不赏都说不过去,自然不能因为猜疑而把这些人降职。 于是朱由检想了个法子,把一些官员调走,给河南的官员们换一批人,换一些跟李景没有交集的人出任地方官。 朱由检采取的这个办法针对李景来说,确实是一招妙手,但是对于大明来说显然就不怎么高明了。 吴巡抚在这次赈灾的过程中在河南积下了极高的声望,可以说吴巡抚一声令下,河南百姓无不遵从,这个时候正是灾区重建的关键时候,把吴巡抚这么有威望的人调走,基本就跟自毁长城差不多。 实际情况也的确如此,新来的巡抚元默几乎完全摒弃了吴巡抚的做法,只知强行驱使灾民做事。 灾民有不堪重负者,纷纷逃离,并有不少人啸聚山林,聚众造反,河南重建的大好局面基本毁于一旦。 其实出现这样的结果,跟李景不无关系。 吴巡抚调走以后,李景自然不会再为河南的官员调拨钱粮,元默手中无钱自然办不了事,只能采取高压的手段。 对于河南出现的情况,朱由检也不是不知道,他很清楚这是李景生气自己把河南很多官员调走,因此掐断河南的财源,给自己个眼色看看。 朱由检自然不会眼看着河南越来越乱,只好下旨调拨钱粮运往河南,只是国库空虚,哪里还有余钱接济灾民,朱由检只好忍痛从李景上半年给他的五十万两内帑中拿出二十万两解往河南。 但是就在这时,河北流寇大肆作乱,官军屡吃败仗,朱由检下旨调集兵力围剿流寇,偏又无钱发饷,只好把剩下的内帑拿出来,先安抚了士兵再说。 手里没钱,皇上的位置实在是不好做,只好找李景救急,让李景想法子先把下半年的盐课交给他。 考虑到派个普通的太监实在是没有力度,正好王承恩想到平阳府看看李景如何处理盐政,于是便把王承恩派了过来。 说实话,对于朱由检给自己派了这么个差事,王承恩心里是不太舒坦的。 在王承恩看来,朱由检实在不应该这么对待李景,这是把李景当成了什么?夜壶么?尿急的时候,把夜壶抓过来,痛痛快快的方便了一把,尿完了,舒服了,就把人一脚踢开。 现在又憋得慌了,就又想起人家了?就算你是皇上,也不能这么做吧? 不过王承恩对朱由检的忠心是没得说的,就算再不愿意也得硬着头皮过来,何况王承恩确实想见一见李景,看看李景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对于李景的试探,王承恩心知肚明,因此就算李景接待的地方再不合理,他也只能当做不知道。 但是李景亲口跟他解释,他自然要好生安抚几句,同时还得帮朱由检说几句好话。 不过王承恩能看得出来,李景对升不升官,提不提拔是不在意的。 这也难怪,虽然朱由检把李景当成了夜壶,但是实际上还得看李景的态度,朱由检根本拿李景没什么办法。 另外,朱由检采取的一些手段防着李景原也无可厚非,而且这些手段并未伤着李景,反而令国家的局势越发混乱。 听王承恩替皇上解释,李景笑了笑道:“王公公,皇上的难处末将知道,上次没有处置末将,末将已经感激不尽了。” 听李景言不由衷,王承恩笑笑道:“李将军一心为国,咱家心里有数儿,皇上那里也有数儿。咱家也不跟李将军转弯抹角,这次皇上让咱家来平阳府是来办两件事,一件是希望李将军能把下半年的五十万两盐课交给皇上,另一件事是希望李将军能配合曹总兵迅速出兵剿灭泽州的流寇,然后挥师东进,平定河北一带的流寇。要是李将军能做到后一件,咱家在皇上面前一力保举李将军为山西总兵官。” 李景笑了笑道:“王公公,实不相瞒,皇上要末将做的这两件事说好做也好做,说难做也难做。” 王承恩心道,这是要提条件了。 笑了笑,王承恩道:“愿闻其详。” 李景微笑道:“我先说说盐课为何难做。王公公,去年夏天,平阳府一带连月下雨,盐厂停工了许久,致使盐量严重不足,现在还欠着盐商许多盐未曾交付。末将总不能现在就让盐商把钱交上来吧?商家做生意要讲诚信,官府对商家就更得讲诚信。因此,如此不讲信义的事情,末将是不会做的。” 王承恩闻听轻轻点了点头。 顿了顿李景接道:“说好做,是李某个人可以先出这笔钱交给皇上,不过我想问问王公公,我个人垫付这笔钱总得有个说道吧?” 见王承恩点头不语,李景笑道:“王公公应该很清楚,李某麾下有数万士兵,为这些兵皇上一直猜忌李某。因此皇上想从李某手中把这些兵要走,后来没有要走是因为什么,王公公应该明白其中的缘故,我想请王公公转问一下皇上,这些兵如果算李某私人的,那么李某自己掏钱养兵天经地义,如果不算李某的私兵,那就请皇上尽快拨下军饷。” 王承恩一惊,李景明知皇上没钱,还要皇上拨付军饷,这是逼着皇上承认这些兵是李景私人的,如果皇上不想出钱,就得认可这些士兵是李景的私兵,以后再也不能拿李景的私兵说事儿了。 笑了笑,李景接道:“李某知道皇上拿不出这么多的银子,李某可以帮皇上负担一部分,这样吧,请王公公转告皇上,这些兵的军饷李某负担一半,另一半皇上来出。我算一下,五万兵,每人每月军饷就算三两,一个月是十五万两银子,一年是一百八十万两,迄今为止,这些兵李某已经养了两年,一共是三百六十万两,皇上出一半,是一百八十万两银子。另外,这两年这些兵吃的穿的都是李某负责,李某也不多要,每年算二十万两银子好了,只要皇上给李某二百万两银子,那这些兵就给皇上了。” 王承恩闻听心里苦笑,心道:莫说二百万两银子,就算二十万现在皇上也拿不出来。 不过王承恩可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拿什么主意,笑了笑道:“李将军,此事我会奏报于皇上,具体如何处置,要请皇上自己定夺。” 李景点点头笑道:“至于盐课,就等皇上答复了以后再说吧,现在李某暂时还得养兵,五十万两银子拿出来,恐怕就得拖欠军饷了。” 王承恩沉默了一会儿,明知李景是推辞却也不能反驳。笑了笑,李景接道:“现在我来说说出兵的事情,为什么流寇屡剿不灭?因为流寇并未在一起,而是到处分散,官军如果也分散开来。那么力量便不如流寇强大,因此在流寇手中,官军屡吃败仗。另外,官军就算聚在一起,也经常吃败仗,不知皇上有没有想过其中的缘由。”王承恩摇了摇头,朱由检要是能明白其中的缘由,也不至于打了这么多年还没平定流寇作乱。 第二百五十六章 文官治武 李景正色道:“因为官军在作战时有诸多的限制,王公公要是愿听,李某愿为公公详细地说一下。 “李将军请说,王某洗耳恭听。”王承恩说道。 听王承恩换了个称呼,李景笑了笑,然后正色道:“首先就是监军制度,我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派内官到前线去监军,是怕将军们不会打仗,还是怕将军谎报军功,抑或是怕将军不服从命令?我想问一下公公,如果将军不会打仗,难道内官就会打仗么?如果内官会打仗,那直接让内官担任将军不就完了么?如果将军谎报军功或者是不服从命令,请问派个监军去了有用么?敢这么做的将军还会害怕监军么?” 顿了顿,李景接道:“我不知道王公公会不会打仗,更不知道担任监军的有几人懂得如何打仗,如果不懂得打仗,那就不要给他们指挥军队的权力,否则就是在拿士兵的生命当儿戏。 王公公,士兵们不傻,在吃过亏以后,还会愿意服从监军幕后指挥的军令么?吃过亏的士兵在打仗时会怀疑这个军令是不是由监军发出来的,会怀疑这个军令对不对,更会担心那些愚蠢的命令会让他们送命,会不愿意上前作战,哪怕这个军令是正确的他们都会产生怀疑。请问,这样的军队怎么可能会打胜仗?” 王承恩闻听默然,监军的弊病他不是不知道,但是监军制度由来已久,是皇上担心下面的将领拥兵自重制定的制度,说白了就是皇上的私心在作祟,他如何敢告诉皇上这种制度是错误的? 摇摇头,李景接道:“第二个弊病是文官领军作战。我承认,大明确实有文官会打仗,有的文官指挥作战的水平比之古之名将也不遑多让,但是我想问问公公,这样的文官有几个?不是谁都能跟阳明先生一样上马能杀敌,下马能理政的。” 说到这里,李景叹了口气:“王公公,据我所知,本朝只有恺阳公和节寰公这两位算得上军事大家,可惜并未得到重用。嗯……袁崇焕袁督师也算会打仗,可惜他的战略眼光太差。另外洪承畴洪总督也算知兵之人,不过洪总督的权限太小,只拘泥于陕西一地。” 叹了口气,李景摇摇头接道:“除了这几位,请问还有谁懂得打仗?山西巡抚许鼎臣,把兵调过来调过去,让官兵疲于奔命,却不知目的何在,最后被流寇打得狼狈不堪。还有杨鹤,杨鹤恐怕连如何排兵布阵都不知道,皇上居然让他统兵。说句不中听的话,恐怕流寇打赢了还在笑话朝廷不会用人,净安排一些蠢材去指挥作战。” 王承恩闻听脸上一阵尴尬,这简直就是指着和尚骂秃驴。 朝廷安排一堆蠢材去打仗,朝廷是谁在做主,自然是皇上,皇上派了一堆蠢材出去围剿流寇,那皇上自然也是蠢材。 偷眼看了下在座诸人,见众人脸上均无惊容,有几个还不住赞叹,以表示李景说的有理。王承恩暗暗叹了口气。 王承恩不相信在座众人听不出李景嘲讽皇上的意思,但是这么多人竟然没人指责李景,这说明皇上在这些官员的心中地位远不如李景,或者说这些官员已经不再对皇上忠心了。 以前王承恩以为在平阳府李景是一手遮天,现在才发现并非李景一手遮天,而是平阳府已经成为铁板一块,照眼下的情形来看,只要李景在平阳府,谁到了这里都是一个样。 王承恩忽然有些后悔,他来平阳府传旨路过太原,当时巡抚许鼎臣和布政使及左右参政想陪同自己一同前来,当时他考虑到这次来平阳府是有求于李景,有这些人在场,有些话他拉不下面子去说,现在看来应该让山许鼎臣和布政使司衙门的人陪同自己一起来平阳府。 如果有这些人在场的话,起码平阳府的官员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支持李景。 不过王承恩并没有说什么,有些话说了也没用,还不如不说。 王承恩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什么,此时指责李景,无异于不打算完成朱由检交代的任务了,孰轻孰重,王承恩还是分得清的。 另外,李景虽然对皇上不是很尊重,但是说的确实很对,王承恩虽然对皇上忠心,却也不能昧着良心说李景说错了。 见王承恩神情现出一丝尴尬的神色,不过随即便神色镇定自如,对李景话里的含义恍若不知,李景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知道王承恩确实是个人物。 笑了笑,王承恩说道:“李将军说的确实有理,依李将军之见,该如何革除这些弊病?” 李景笑道:“要解决这些弊病不难,难的是皇上有没有这个决心。我先说说监军的问题,朝廷设置监军,其实是担心外面统兵的将领拥兵自重,不服从号令。要解决这个问题,首先朝廷要拥有一支能震慑地方的强军,以此军戍卫中央,则地方不敢擅动。此时,便无需再设监军。 如果担心统兵将领谎报军功,违反军纪,则安排执法队进驻部队,所有违反军纪之事,皆有执法队进行处置。 作战部队隶属于兵部,执法队隶属于军法处,军法处的职责是监督和查处兵部及其下属的部队一切有违军法的事宜。 由于执法队与作战部队没有任何隶属关系,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免地方部队与执法队勾结。另外,执法队只负责军纪,不干涉将领指挥作战。” 顿了顿,李景接道:“实际上,有些舞弊的事情不是靠监督就可以杜绝的,要想杜绝违法行为,还得靠严峻的律法。另外,士兵和将领的军饷待遇要达到一定水准,让他们知道就算不做那些违法的事情,他们的生活一样能过得很好,没必要冒丢官去职的危险做违法的事情。” 见王承恩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李景笑了笑接道:“我再说说不要文官统兵的问题,一直以来朝廷都是以文制武,文官们一向不大瞧得起武将,更瞧不起当兵的。殊不知,要是没有那些武将和士兵镇戍边疆,他们如何能安享太平?” 摇摇头,李景叹了口气,然后接道:“当兵的没地位,被人看不起,军饷还低,让他们如何尽心保家卫国,因此要想改变这种局面,首先要提高士兵的地位和军饷,让大家都愿意当兵,都以能当兵为荣。 其次,朝廷有武举,却并不重视,我记得崇祯四年朝廷曾举行过武举会试,曾选取提拔百余人,不知这些人可曾得到重用?我并非重武轻文,只是认为国家不应该轻视武备,我认为文武应该并重,这样国家在遇到战事之时方能无虞。 王公公,国家在各地建立书院,京中更有国子监专供那些文人就读。请问朝廷可曾办过武人学院?为国家培养军备人才?如果有这样的学院为国家培养人才,那么怎会出现战时一群不懂军事的文人领军作战?” 王承恩听了默然良久,方才叹了口气道:“李将军所说确实在理,不过要是按照李将军的做法,朝廷需要出一大笔钱才行,可是现今国库空虚,哪里有钱做这些事情?” 李景点点头道:“王公公一语中的,要做这些事确实需要一大笔钱。不过我有一事不明,堂堂大明为何没钱?据我所知,朝廷一年的赋税只有四百万两,而实际收上来的却只有二百万两。这些年不断地加派辽饷,边饷,却总是入不敷出,反倒逼得百姓造反,不知皇上和朝廷那些大臣们有没有想过,为何会出现这种局面?有没有深刻地考虑这些问题?有没有想过如何解决这些问题?” 盯着王承恩的眼睛,李景正色道:“或许有人想过,或许有人知道其中的缘由,但是从来没人去考虑如何解决这些问题,包括皇上在内。如果这些问题不解决,朝廷就永远收不上来赋税,国库就永远没钱,那我刚才说的办法就永远无法施行。” 王承恩看了李景一会儿,正色说道:“还请李将军教我,大明为何收不来赋税,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李景笑了笑道:“原因很简单,士绅不纳粮,不交税。而偏偏大量的土地都掌握在士绅的手中,于是田税就收不上来。另外,挣钱最多的商人赋税极低,国家却从来没想过从商人手中征税。” 顿了顿李景接道:“我不是自夸,平阳府每年上缴的赋税在整个大明各府当中是最高的,你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么?” 王承恩忙道:“愿闻其详。” 李景笑了笑道:“因为在平阳府,我制定的税率极高,田税我分为三等,二十亩以下的普通百姓税额为十税一,二十亩至五十亩为十税二,超过五十亩的为十税三。至于商税,就不用我说了吧?”王承恩点点头,李景交的商税在大明要说排第二,没人敢说排第一。根据户部尚书黄汝良所说,京城的景记商号一年的纯利润应该在一百万两左右,缴纳的赋税在十万两以上,也就是说李景是按十税一的比例缴纳的赋税。而大明在开国之初制定的商税为三十税一,后期基本就不收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惊人产量 如果所有的商户都按照李景的标准缴税,那么每年收几百万两银子的赋税轻而易举。 要是田税也按照李景的标准征收,那国库得富成什么样子? 不过王承恩知道,土地大多在士绅的手中,也就是说李景征收做多的就是士绅,这些人怎会乖乖给李景缴税? 王承恩把自己的疑问说出来,李景听了笑了笑对周衡臣道:“周知府,这个问题你来告诉王公公。” 周衡臣知道这是李景给自己露脸的机会,对李景施了一礼,又向王承恩拱了拱手,然后笑道:“在平阳府,没人敢不缴税,更没人敢逃税。” 王承恩奇道:“你们是如何做到的?” 周衡臣笑道:“平阳府辖内所有的土地田产皆有统计,到了秋收季节,税官便根据记录下去收税。不交税者,课以十倍罚金,并判处刑期,若敢暴力抗拒,杀无赦。” 王承恩疑惑道:“难道对那些士绅也是一视同仁?为何朝廷没听到平阳府有人上告?” “上告?告什么告?没有大……没有李将军带兵把流寇从平阳府赶走,他们能不能保住命都难说,出钱养兵乃是天经地义。不交税,就没钱养兵,是不是想让流寇再打回来?”周衡臣冷笑道。 顿了顿周衡臣接道:“何况李将军从南方各地引来新的粮食作物,产量是原来的数倍,哪怕交三成的赋税,他们剩下的也比不交税多得多,拿了李将军的种子,凭什么不交税!” 接着解州知州张理笑道:“李将军引进的这几种作物,不光是产量高,还抗旱耐涝。尤其是那个玉米,去年下了那么大的雨,玉米竟然没事儿,亩产依达到了五百斤左右。” 王承恩悚然一惊,亩产五百余斤,那可是本地作物的两倍有余了。 王承恩知道去年灾情最重的地方莫过于河南中部,但是平阳府一带雨水也是不小,下那么大的雨,田地必然要涝,却不想依然能达到五百余斤的产量,如果不涝的话产量恐怕还要高。 想来李景能携带大量的粮食到河南赈灾,便是得力于这些高产的作物,不然的话,单靠平阳府一地的产粮,万万救治不了那么多的灾民。 王承恩正惊叹中,不想张理叹了口气道:“可惜去年的雨水太大,红薯的产量有些不尽如人意,亩产只有一千五百多斤,不然的话,今年平阳府的存粮至少能翻一番。” 周衡臣笑了笑道:“你就知足吧,要不是马铃薯收成的早,那一块还得减产一半,现在解州的粮仓的存粮怕是有以前的数倍吧?” 张理对周衡臣拱手笑道:“周大人说的是,现在解州的存粮比之往年高了十倍有余,州仓已经存不下了,下官这几天正琢磨着等农闲的时候,再建几座粮仓。” “等等,张大人,解州往年的存粮一般是多少?”王承恩问道。 张理笑道:“州仓一般至少要存一万石粮食,以备不时之需。不过这几年粮食欠收,能存五千石就算不错了。” 王承恩惊道:“那解州的粮仓现今存粮是多少?五万石还是十万石?” “十二万石左右吧!具体的数字要问典史才知道。”张理笑道。 “存十二万石粮食,还要再建粮仓,你准备存多少粮食?”王承恩惊道。 张理笑道:“去年那些大户的粮食收成的太多,下官准备用低价把他们的余粮全买下来,我估摸着至少还能存十万石。” 王承恩奇道:“他们如何肯低价卖粮?” 张理笑道:“不卖给官府,他们就得烂在手里,李将军严令,没有官府的允许,个人不得私卖粮食,违者以扰乱粮价处理。那时罚得可就厉害了,那些产粮大户万万不敢冒这个风险。” “什么?卖粮还得官府批准?”王承恩惊道。 张理笑道:“那是自然,私卖粮食等于偷税,李将军最恨的就是不交税和偷税漏税,只要逮着就是十倍处罚。” 王承恩转头看向李景疑惑道:“李将军,为何处罚如此之狠?” 李景正色道:“国家要养兵,要修路,要修水利,要赈灾,哪一样都要花钱,请问钱从何来?还有,地方官员做事认真,兢兢业业为地方做事,难道不要俸禄,不要赏赐?这些钱都得从赋税中出。当然,咱们也不是一味的要钱,对于缴税的,尤其是纳税的大户,官府对他们还是有优惠的政令的,比如优先修他们所在的道路,这样他们运粮运物资就方便许多,优先为他们提供耕种的骡马,灌溉的季节也会优先为他们供水等等。” “等等,灌溉时,怎么是官府供水,不是他们自己引渠入田么?”王承恩奇道。 张理笑着接道:“以前那些大户都是自己引渠入田,甚至堵截水源,不让河水外流。但是自打李将军来了以后,便开始大兴水利,在很多地方修建了水库,以前所有私人堵截的堤坝全部掘开,粮田只留入水排水的水渠。到了灌溉季节,水库开闸放水,这样大家的田地都可以灌溉到,不需灌溉的时候,水库便合闸蓄水。李将军说这样就可以防止干旱,另外也可以杜绝那些大户把持水源,欺负小户百姓。” 王承恩点点头,看了李景一眼,心中暗道,这个李景实在是个人才。 不过王承恩知道,平阳府能有如今的局面,是李景以军队和金钱开路,使用强力的手段才做到的。 平阳府的官员都是李景一手推荐提拔使用的,这些人都属于既得利益者,对李景的政策自然拥护,下面那些士绅没有地方官员的支持,自然无法跟李景对抗,只能乖乖服从李景的命令。但是随后这些人便觉得这些政令对他们并未造成什么影响,有的甚至还尝到了甜头,这时便觉得李景这么做也没什么不对,很快成为李景的拥趸。 但是这些做法朱由检恐怕完全做不到。 朱由检面对的是一个庞大的故有利益集团,朱由检根本不敢得罪这个利益集团推行李景这样的政令。 除非朱由检能像李景一样,要钱有钱,要人有人。 但是朱由检根本做不到这一点,朱由检虽是皇帝,但是手里根本没钱,另外,虽然大明表面上有上百万的军队,但实际上真正能勘一用的恐怕连十万都不到。 崇祯二年时,后金进逼京城,朱由检手里的京城禁军部队根本不敢出战,最后只能下诏各地勤王。跟太祖成祖时期动辄几十上百万军队出动相比,朱由检手里可供使用的部队相差实在太远。 没有军队做强力后盾,又拿不出钱来,朱由检焉有胆量跟那个庞大的利益集团对抗。 但是王承恩知道,大明要想中兴,必须打破原来的利益格局,而且有平阳府的例子摆在这里,朱由检要是真心要做的话,并非没人支持,就算所有的人都不支持,起码还有李景支持。 只要李景出手,凭李景的强力手腕,恐怕真的有办法摆平那些顽固分子。 但是朱由检能重用李景么?李景立了那么大的功劳,朱由检都找出那么蹩脚的借口不予提拔重用,不就是防着李景么? 一旦李景的职位得到提升,手中的权力再行扩大,朱由检只怕要寝食难安了吧? 猛然间,王承恩发现自己的思路好像有些不对,自己这次来平阳府的目的是什么? 是来找李景要银子的,怎么三转两转被李景引到国家变革上面了? 李景不动声色就让自己把此行的目的忘记了,说话的技巧,处事的巧妙,实在是太高了。 不过王承恩随即苦笑,李景怎会如此愚蠢,就算自己暂时忘了此行的目的,难道会永远记不起来,自己又不是马上便要回去,晚上休息时,只要静下心来,便会想起此行的目的。 李景这么做不过是通过一种巧妙的方式,把自己的政治理念告知于他,并且希望能通过他告诉皇上。 想到此,王承恩轻轻摇了摇头,看来李景也知道皇上对他猜忌太深,知道他自己上奏的话朱由检必然要疑心他的用意。 通过自己来说就婉转的多,而且是通过这种无意中说话的方式告诉自己,那么朱由检更容易接受一些。 苦笑了一下,王承恩心道,你就算再婉转又有什么用?朱由检这个人只要是猜忌到谁,那就永远不会转变观念的。 琢磨了一会儿,王承恩觉得虽然李景的政治理念朱由检不会接受,但是许多实用性的东西还是会接受的,比如说引进新的农作物这件事就可以推广一下。 流寇为什么造反?不就是因为吃不上饭了么,有这种高产量的作物,只需推广数年,便可解决大部分老百姓的吃饭问题,能吃饱饭的老百姓自然不会造反,于是流寇的数量就会越来越少,几年时间,流寇便可不消而亡。当然这还需要朝廷颁布一些惠民政策,还需要地方官府配合,如果觉得老百姓手里有粮了,就可以继续盘剥的话,那么老百姓最终还是要被逼的造反。想到能有办法解决流寇造反这个难题,王承恩大喜,觉得就算自己没有从李景这里拿到银子,也算不虚此行。 第二百五十八章 兑票 但是王承恩决不会就此满足,朱由检为什么拉下脸要李景提前交银子,实在是因为手里太空,这段时间又被逼到了鸡架上面。要是没钱,下面的将士就不愿出力,或者就是用力过猛,没钱自己想法子解决,直接从地方拿取。 那老百姓就又要倒霉了,流寇来抢也就算了,毕竟流寇就是干这个的,是专业抢劫犯,被抢了只能捏鼻子认了。 但是官兵开抢性质就不同了,你是来帮我们打流寇的还是跟流寇同流合污?不让我们活,就跟你动刀子玩命儿,那就又逼出一批造反的人出来。 王承恩知道,官兵这样的事情可没少干,这几年边军不是哗变,就是加入到流寇大军,归根结底就是没钱。 没钱的官军动手开抢,抢完以后知道犯了死罪,直接就加入到流寇的阵营,于是流寇的实力越来越大。 原本流寇只是一群只会拿锄头种地的农民,看着声势很大,其实只是一群乌合之众。 流寇取得的大胜,一般都是几千人对付百十来个官军,有的甚至都不能称其为官军,一些县城有的只有一个百户所,或者只有一群衙役捕快,几千人一拥而上,自然轻易拿下,但是一旦对上正规军,流寇就抓瞎了。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会打仗,所以几千官军就可以把几万甚至十几万流寇打得到处乱跑。 但是有了这些叛逃的官军加入以后就不同了,这些职业玩刀动枪的人加入以后,原本只是农民的流寇自然要跟官军学打架砍人的本事,于是流寇整体作战能力就得到大幅提高,于是官军围剿便开始越来越吃力,甚至直接就不是对手。 出现这种情况最大的原因就是朝廷没钱给士兵发饷,朱由检自然也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因此这次河北的流寇复起,他才着急筹措军饷。 琢磨了一会儿,王承恩忽道:“李将军,景记商号是你的产业,京城商号的大掌柜马五必是将军的亲信,想来马五兄弟曾经跟将军提起过王某。” 李景点了点头,这么大的事情他是绝不会否认的,如果他说马五从来没跟自己提起过认识王承恩,那简直就是低估王承恩的智商。 王承恩不会不了解自己御下的手段,要是马五敢隐瞒跟王承恩认识这样的大事,李景怎能如此重用于他? 见李景点头不语,王承恩叹了口气,心道,这就找回来了,刚才我不提他在运城接待我不符合规矩,他现在也不接我这茬儿。 苦笑了一下,王承恩接道:“李将军,我估计马五兄弟也跟你说起过我俩的关系吧?” 李景依然笑着点头。 王承恩摇摇头,指了指李景苦笑道:“我跟马五是兄弟论交,京城的景记商号没人敢染指王某也算出过一份力。” 见王承恩说到这个地步,李景再也不好装傻充愣,对王承恩抱了抱拳道:“多谢王公公大力相助,五哥确实跟我提起过王公公所做之事。” 王承恩摆了摆手道:“李将军客气了,王某提起马五兄弟并无他意,只是想请将军看在马五的面子上,让王某交了这次的差事。” 李景叹了口气道:“王公公这么说,李某岂能推脱?不过五十万两银子确实有些多!李某一时也拿不出来。我知道这么说公公可能不信,这样吧,反正王公公也不是马上就走,这几日我就带王公公到平阳府各处看看,王公公看过之后便知李某为何不肯垫付这笔银子了。” 王承恩点点头,对李景他还是有所了解的,知道李景做事向来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李景现在跟他这么说已经十分婉转了,想来现在平阳府各处花钱的地方太多,李景的银子也打不开点儿了。 这时,旁边周衡臣接口道:“王公公,其实平阳府能有现在这个局面,全靠李将军一力扶持,前些日子我算了一下,这一年半的时间,平阳府现在欠李将军至少有两百万两银子。本来我打算用平阳府的赋税还这笔账,不过李将军说了,现在各处都要用钱,这笔钱不用急着还。” 王承恩微微颔首,心道,连你们这些官员的俸禄恐怕都是李景出钱,按照李景给士兵的军饷,你们这些人的俸禄想来不低,再加上下面的低级官员,估计一年至少也要十几甚至几十万两银子。平阳府各地这一年间大兴水利,想来所有的花费也都是李景垫付的,要是连军饷那一块也算上的话,恐怕二百万是远远不够的。 李景摆摆手说道:“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李某并不计较,只要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就算李某把全部的家当就扔进去,李某也毫不介意。” 王承恩听了不禁汗颜,朱由检要这笔钱是用来给士兵发饷,让他们去打流寇,实际上在剿灭流寇的过程中,很多流寇都投降了,这些投降的流寇并不能全部杀掉,投降的流寇同样还要花钱安置。 而流寇原本都是良善之民,如果皇上早点筹措钱粮赈灾,百姓根本就不会造反,现在等于是花两份钱办一件事。 另外在流寇造反何人围剿的过程中,流寇所经各地的生产均遭到了严重破坏,朝廷由此损失的已经不是钱的问题。 李景在河南出现灾害的情况下,第一时间便带人带粮前往救灾,显然是很清楚其中的厉害关系。 可是李景在救灾的过程中朱由检还对他疑忌,更有朝臣弹劾于他。由此看来,朱由检和朝廷那些大臣们跟李景的境界相差实在太远。 看看天色将晚,亲兵回报酒宴已经安排妥当,李景对王承恩摆了下手笑道:“王公公,你远来是客,李某略备薄酒,还请赏光喝一杯。” 王承恩笑道:“听闻将军海量,王某怕是奉陪不起。” 李景摇摇头笑道:“什么海量!已经吃不消了!前年过年的时候,兄弟们在一起喝酒,所有人都没事儿,就我自己喝醉了。” 王承恩闻听不由愕然。 周衡臣叹了口气接道:“李将军喝酒原是海量,不过近两年实在太忙,身体消瘦的厉害,体力已经远远不及当年了,酒量自然下降。唉!我等都劝将军保重身体,不要太过操劳,可是根本劝不住,要是将军的身体累垮了,那可如何是好!王公公来了,帮我们劝劝将军吧!” 王承恩闻听仔细地看了看李景的面容,不禁大吃一惊,只见李景的眼角已现皱纹。 以李景的年纪,若非操劳过度,怎会这么早眼角就有皱纹? 轻轻叹了口气,王承恩说道:“李将军,你可要保重身体啊!咱大明的江山就指望你了!你要是累倒了,还有谁能收拾眼下破败的局面!” 李景摆摆手笑道:“无妨,我的身体没事儿,你别听衡臣咋咋忽忽的。眼下我还年轻,趁着年轻我多干一些,等我老了,干不动了,自然也就不干了。” 听了李景的话,王承恩的眼角忽然有些湿润。 这个人做事手腕强硬,但是为人却朴实无华,想来平阳府的人都是被他的人格魅力所倾倒,因此才尽心尽意地做事,大明哪里还有第二个这样的人? 叹了口气,王承恩道:“李将军,无论如何,你也得保重身体。待王某回京,定要在皇上面前一力保举于你。” 摆摆手,李景笑道:“王公公,保举的事情就免了吧!我也不瞒你,虽然我没有见过皇上,但是皇上的性格为人我还是比较清楚的,你若是保举于我,只怕你自身都难保。” 王承恩闻听默然,对朱由检的性格他比李景更清楚,刚才一时心情激动,说了过格的话,正自后悔呢,不想李景竟然直接就给他解了围。虽然李景说话殊不客气,但王承恩对李景的为人不禁更加佩服。 说话间众人来到客厅,李景招呼众人就座,然后和周衡臣两人分坐在王承恩的左右。 待众人坐定,李景举起酒杯对王承恩笑道:“王公公,李某这里没有宫中那么多好吃的,你凑合着对付一顿吧!” 王承恩看了看酒席,虽然不像李景说的那么简陋,但是跟李景的身份和财富相比,这些菜确实是非常的简单了。 默默点了点头,生活简朴这一点李景跟朱由检倒是非常相像,不过朱由检是被逼无奈才节俭,而李景则是主动节俭。 王承恩端起酒杯向李景举了举笑道:“宫里的条件也不大好,这些菜已经很丰盛了。来,王某敬李将军一杯!” 李景举了举酒杯,一饮而尽,旁边有人急忙给二人的酒杯倒满。 端起酒杯李景笑道:“王公公,五哥曾对我说,小号在京城的生意多蒙公公照顾,李某在此多谢了。” 说罢又饮了一杯,王承恩笑了笑,也举杯饮尽,然后笑道:“举手之劳而已,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李景笑了笑道:“冲你和五哥的交情,这次李某自然不会让王公公空手而回,回头我给公公开张二十万两的兑票,你拿着兑票找五哥取钱。剩下的过两个月,我让五哥给你送去,公公觉得如何?”王承恩大喜,举起酒杯说道:“多谢李将军,王某敬李将军一杯。” 第二百五十九章 皇帝的秘书 李景笑了笑,举杯饮尽,然后笑道:“王公公,适才咱们说的话,公公心知即可,有些事不需全部告诉皇上。 王承恩看了看李景,心中苦笑,心道:“你不说这话,我恐怕还真的不能把你说的话全部告诉皇上,可是你这么说,就是让我把你说的话告诉皇上。我若不说,恐怕你就要想别的法子告知皇上了,到时我吃不了兜着走。” 摇摇头,王承恩苦笑了一下,暗道:“就算告诉皇上又能如何,有些事情皇上是万万不会做的,反而图惹皇上更加嫉恨。” 虽然不知李景的用意,王承恩还是默默点了点头。 见王承恩明白自己的意思,李景点了点头,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事,很多话根本不需明言。 实际上,李景也知朱由检知道自己说的这番话以后必然会更加恨自己,但是李景还是希望朱由检能明白不改变国家现有的制度是不行的。 在经过解州和平纳入自己的治下以后,再加上跟河南的一种官员合作,李景发现自己以前的策略未必就是对的。 通过流寇之手占领地盘,虽然能让自己的政策更快实施,但是对国家和老百姓的伤害却更大,同时在这个过程中,很多能干的官员也被流寇杀戮,许多无辜的百姓因此而家破人亡。 如果通过朱由检推行新政的话,李景再辅以一些强硬的手段,便会减少不必要的损失。 就算朱由检不去做,起码也在朱由检心里扎下一根刺,日后李景掌握权力时,再推行自己的政令,也会起到一些作用。 现在李景考虑问题和处理问题,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想采用暴力手段去解决,现在更希望能通过政治手段去解决。 现在的李景已经越来越像一个政治家。 大明最有权力的十个人当中,肯定有王承恩的名字,虽然王承恩表面上看似并没有什么权力。 但是王承恩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更是从小看着朱由检长大的,这个身份可了不得。 如果说以前内阁相当于皇上的秘书,但是随着内阁的权力越来越大,隐然可以跟皇上分庭抗礼,秘书这一职责便落到了司礼监这些人的身上,王承恩恰恰就是司礼监的第二号人物(头号人物是曹化淳)。 秘书这个职务是很奇怪的,本身并无权力,但是由于经常替领导说话,很多人便把秘书也看成了领导。 王承恩等于是皇上的秘书,经常代表皇上说话,于是很多人便把王承恩的话当成是皇上的话。 再加上他从小就伺候皇上,皇上对他也十分亲厚,因此王承恩说话的分量就更足。 对这样一个人,无疑是没人敢得罪的,别说不敢得罪,溜须拍马的人能从大内皇宫一直排到护城河。 不过这其中肯定不包括李景。 李景本身的职务不过是山西参将,按说王承恩来平阳府,自该有最大的官员知府来接待,李景其实是没资格跟王承恩坐在一起的。 不过既然是平阳府的治下,基本没人不知道这里是谁说了算。 而李景显然也不想隐瞒这一点,堂而皇之地占据了主人的位置,跟王承恩推杯换盏,喝得不亦乐乎,旁边平阳府知府周衡臣只有陪酒的份儿。 不过周衡臣能做到陪酒的位置,已经让大家羡慕的不得了。 在场的人都知道,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跟李景喝酒的。 很多人都知道李景喜欢喝酒,最爱喝的酒是竹叶青,不过李景平时几乎不怎么喝酒,只有节假日的时候,李景才会放开怀喝酒。 因此,能跟李景一起喝酒,可谓机会难得。 对这一点王承恩倒是不知道,看到只要李景举杯,在场官员们便举杯,王承恩心中奇怪,心道,李景跟我喝酒你们凑什么趣儿? 不过看到这些人举杯时根本不看自己,只看着李景,才知他们并非奉承自己,对此王承恩未免有些尴尬。 喝了几杯酒,李景忽然拱手说道:“王公公,有件事想请公公帮忙。” 王承恩忙道:“李将军请说,只要王某能办到,一定帮忙。” 李景点点头,正色道:“王公公,这几年陕西一直有旱灾,去年突然大雨,如果今年再出现旱灾,我怕会有瘟疫爆发。李某查过,山西一地往往成为瘟疫的起源,所谓防患于未然,无论有没有瘟疫,我等都要做好准备,药品我这里已经备下许多,也安排了一些防范的手段,不过一旦瘟疫爆发,光凭这些是不够的,必须要有明白的人进行医治,我想请王公公从宫里调几名懂得防治瘟疫的御医过来。” 王承恩闻听一怔,心道,这个李景平时都在想些什么,怎么无缘无故的担心起瘟疫来了。 不过王承恩知道,李景所言非虚,一般大灾之后往往会有瘟疫爆发,而且山西往往是瘟疫的爆发点。 根据宫中的史料记载,从万历年间,爆发过很多次瘟疫,其中大多数都是从山西蔓延开来,而且起点就在平阳府,具体的说是平阳府的洪洞县。 一旦真有瘟疫爆发,平阳府一带首当其冲,平阳府灌注了李景大量的心血,岂能因瘟疫毁于一旦?因此李景对瘟疫重视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御医可不是王承恩的权力可以派往地方的。 御医是干什么的?说白了就是专门给皇上和皇上的老婆孩子们看病的。 太医院的御医有很多,也分若干等级,其中最好的医生是专门负责给皇上治病的,剩下的有的负责嫔妃,有的负责皇子,当然也有负责给王公大臣们看病的医生,可以说各司其职。 专门负责给皇上看病的御医,不是谁都能调动的,就算皇子生病,若无皇帝允许,这些医生也不能给皇子看病,至于嫔妃就更没资格使用皇上的御医。 京城的王公重臣若是生病,须得跟皇上请示,皇上批准才能安排专门给皇上家人看病的御医去看病。 虽然皇宫人员不少,病号也多,不过这么多御医肯定是用不过来的。 没事儿可干的御医整日就在太医院里面呆着,随时待命,有好学的,就趁这个时间专研医学和医术。 明朝名医李时珍其实也是御医,李时珍在闲暇学习的时候,发现前人留下的医药典籍错误的地方很多,于是萌生了汇编一部天下药材药性的念头。 另外李时珍不愿整日呆在宫内就伺候这几个人,李时珍的志向是救治更多的病人。 李时珍最牛的地方并不是写出《本草纲目》这部著作,李时珍最牛的地方是他从宫中辞职不干了。 辞职不干潜在的意思其实就是不伺候皇上了,等同于看不起皇上,这可是要杀头的。 如果李时珍就此被杀,那么就再也没有那部伟大的《本草纲目》,李时珍的名字也不会被载入史册。 其实李时珍能够顺利辞职跟当时的皇帝有莫大关系,因为当时的皇帝是嘉靖,嘉靖当皇帝其实是选错了职业,他应该去当道士,嘉靖最喜欢干的事是炼丹,希望自己能够长生不老。 信奉炼丹能够长生的人,自然要用丹药治病,少个把医生算得了什么,于是李时珍的辞职报告被批准了。 但是李时珍打辞职报告也找了个理由,那就是托病,不然的话照样不行。 对御医的限制这么多,李景居然要他从宫里弄几个御医出来,王承恩有些犯难。 李景这样精明的人,不是随便找几个庸医能糊弄过去的,必须要派几个有真才实学的医生才行,而且王承恩也没想过派几名庸医糊弄李景。 不说李景这次帮了他这么大的忙,单凭李景防治瘟疫这件事,就值得王承恩尊敬。 琢磨了一会儿,王承恩说道:“李将军,实不相瞒,派御医过来,需要皇上的圣旨,王某是没这个权力的,不过王某回去以后,一定想办法让皇上派几名御医过来。” 李景闻听点了点头,量力而行,不说过头话,是个做事的人。 当下李景笑道:“王公公,李某这里先行谢谢了。” 转头看向周衡臣,李景接道:“衡臣,准备一万石粮食运往京城,让王公公交给皇上。” 王承恩大喜,不想李景这般豪爽。不过王承恩也知道,自己接了这一万石粮食,御医就必须想法子给李景派过来。 让王承恩舍弃这一万石粮食,王承恩肯定是不干的,几名御医就换来一万石粮食,这么好的买卖,拿到朱由检那里去说,朱由检也会一口应承。 恐怕朱由检还希望再给李景派几名御医,再给李景要几万石粮食。 实际上,李景要御医可不仅仅是为了防治瘟疫,徐光启开办的科学院有医学这一科,但是里面一直没有好的医生,因为好医生一般都在京城,在皇宫里面,这可不是有关系就能弄出来的。 要是这世上谁能从皇宫里把御医弄出来,恐怕也就王承恩和他的上司曹化淳了。 不过李景并不认识曹化淳,也不待见这位整日跟东林党打交道的大内总管。这次王承恩来了,李景自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对于搞科学院,李景自然是不遗余力,为了弄来人才,让李景花多大的代价都会干,区区一万石粮食算得了什么。 第二百六十章 忠于大明 对于王承恩这样的人,并不能直接贿赂与他。不是说王承恩不爱财,不想要钱,而是王承恩不敢拿李景的钱。 李景的钱是谁都敢拿的么?本身皇帝就忌讳内官结交外臣,尤其是手里有兵的将领。何况朱由检现在这么猜忌李景,拿李景的钱,被皇上知道那是不想活了么? 就算瞒得过皇上,但是这么大的把柄捏在李景手里,那以后可就不用做人了。 对这一点,不光王承恩心里有数,李景心里也是雪亮。 但是李景高明之处就在于,我不给你个人送东西,我借你的手给皇上送东西。 你王承恩来平阳府一趟,非但拿到了银子,还带回一万石粮食,这在皇上的心目中必然要大大加分。 这样的本事可不是谁都有的,连皇上跟李景要东西都要商量,王承恩能办到,王承恩的能力还用说么? 揣摩别人的心态,李景的本事可不弱于王承恩。 果然,王承恩一听顿时大喜,也就是说这件事基本上是成了。 席间王承恩向李景提出想要考察一下运城的盐务状况,对此李景自无不允。 翌日,李景便带着一众官员陪同王承恩来到运城盐厂。 对于盐厂,李景虽然倾注了极大的精力,但并无时间亲自管理。除了刚扩建的时候,过来指点了一番,后来便没有时间过问盐厂的事务,其间只来过两次,一次是盐厂开始生产,一次是安置河南的灾民来这里工作。 运城的盐务交给李景以后,李景对盐厂进行了大肆扩建,新建了四个盐场,原来的盐场也扩大了规模。 因为盐场的工人太多,自然不能聚在一个地方生产,因此在扩建和新建盐场的时候,几家盐场并未建在一起,而是分布在盐湖的四周。 这么多盐场,李景自然不能全看,盐湖多大面积?要是转一圈,一天两天都转不完,只能选取一个。 一般来说,选取视察的盐场自然要交通便捷,路程也不能太远,张理和盐厂的官员都是这么认为的,但是李景选的盐场恰恰是路途最远的,道路也差一些。 远一点就远一点,对于各家盐场的生产状况张理还是非常有把握的,并不害怕李景任意抽查哪家盐场。 来到盐厂,正常情况下是先到场区看看生产的情况,盐厂的领导也是这么安排的。 但是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李景到了盐场以后,并未直接到生产区看生产的状况,而是带着众官员到了盐厂工人的生活区。 李景选取的这家盐场的负责人叫刘书言,年纪有四十来岁,是解州本土的官员,当初张理见他办事稳妥,便跟李景推荐,让他担任一个盐场的负责人。 刘书言见李景没有按照事先的安排进行视察,脸色顿时露出一丝慌乱,言语间便有些支吾。 李景见状并未说什么,只是挥手让他带路。 到了生活区,李景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因为工人居住的房屋简陋至极,夸张一点说,风要是大一点,屋顶都可能被吹走。 “张理,这里你来看过么?”李景沉着脸看向张理问道。 张理看到眼前的房屋,脸色也是难看至极,见李景询问,抹了把脸道:“大帅,这事儿是下官失职,大帅要如何处罚,下官别无怨言,下官只求大帅一件事,等下官把这件事处置好了再处罚下官。” 李景见张理并未辩解,微微点了点头:“张理,你事务繁多,照顾不过来也是有的,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在你的头上,不过你是解州的主管,责任是跑不掉的,处罚不处罚的暂且不说,待我看了结果再说。” 张理对李景拱了拱手道:“大帅放心,下官定会把此事处理好,给大帅一个满意的交代。” 李景叹了口气,指着前面的房屋说道:“古人云,民重君轻,但真要做到民重君轻又何其之难?莫说在皇帝的眼中,就算在官员的眼中又何尝把百姓当一回事儿?咱们把河南的灾民接到山西,就给人住这样的房子?这样的房子,能住人么?” 摇了摇头,李景叹了口气接道:“我估计那些灾民心里不定怎么骂我呢!骂我把人家骗过来,当初答应的房子却不给建。民心!民心!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民心的重要性。流寇席卷平阳府还不到两年你们就忘了?你们那些同僚的下场就在眼前,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说到这里,李景转头看向刘书言接道:“你叫刘书言?当初张理大力推荐于你,你就是这么回报张大人的?我记得修建房屋的款项拨下来了吧?我要查你的帐,如果我发现你的账目不对,该怎么处置不用我说了吧?” 刘书言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急忙说道:“下官知错,马上给这些工人修建房屋。” 李景摆摆手:“这些话不要跟我说,你应该说给那些工人们听,我不想听这个,我只看你的成绩。” 刘书言连连点头称是。 李景看向周衡臣道:“衡臣,这件事你也有责任,不过我现在不想追究你的责任,我要你马上全力以赴给我解决这件事。另外你通知俊扬,让他带人进驻盐厂,彻底清查里面都有什么问题。” “是!”周衡臣急忙应道。 李景摆摆手,叹了口气道:“看来盐厂这一块要独立出去了,这样吧,以后盐厂商业方面的运作交给沈正来管,行政方面由袁枢负责,地方官府不得干涉。” 张理擦了把汗,急忙点头。 沈正是平阳府同知,更是李景的老丈人,袁枢则是袁可立的儿子,李景派这两个人进驻盐厂,解州方面是别想从中分到任何好处了。 虽然李景并未动怒,但是这几项人事安排,显见李景对盐厂的状况十分不满。 挥挥手,李景接道:“咱们去找几户人家看看吧,看看他们家里的情况,顺便听听人家倒倒苦水。” 张理瞪了刘书言一眼喝道:“还不带路!” 刘书言急忙点头称是。 李景转头看向王承恩叹了口气道:“唉!官儿做的久了,就忘记了自己的出身,看来我也不能免俗,以后还是要经常下来看一看,不然的话,还以为下面都是太平无事呢。” 王承恩听了心中汗颜,朱由检可从来没到民间体会一下百姓的疾苦,更从没把老百姓的住房好坏放在心上。 想了想,王承恩笑道:“李将军诸事缠身,不可能面面俱到,有时出现疏漏也是难免的。” 李景摇了摇头道:“这些并不是借口,实在是自身的原因。都察督查只管官员是不是贪墨不法,却不会管官员是不是真正为老百姓办实事儿。要想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我看还要成立一个专门反映民意的部门,我打算成立一个民情署,下设分支进驻地方,专门汇总民情,这样才能及时掌握地方的民心民意,才能及早地解决老百姓的难题。” 王承恩伸了伸大拇指道:“李将军这个办法高明,只是这个部门选用的官员可要好生斟酌了。” 李景点了点头:“官员不能跟地方官员有瓜葛,因此必须异地选官,两年一轮换,另外基层的官员我看不需选派,从本地挑选德高望重的老人出任,就从那些农民,工人当中选出一些老人负责反应民意,地方官员不得干预,否则议罪论处。” 王承恩闻听拍手道:“对,这些人了解自身的难处,又是为自己办事儿,自然不会跟官员们一个鼻孔出气儿,这样一来就能反映出真正的民意。” 李景摇摇头道:“要说其中弊病恐怕还会有的,毕竟地方官员管着他们,有时他们迫于淫威也未必敢把实情上报,这就要都察院的人大力督查,还是要多管齐下才行。” 王承恩点点头,知道李景所言非虚。 有些时候,事情并不是想像中那么简单,不是说成立了一个部门就能解决问题,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下面的官员总能找出漏洞来钻。 不过王承恩也知道,李景能做到这些已经非常的不容易了。李景考虑的是老百姓的利益,跟当权阶层是有冲突的,也就是说李景现在做的是跟整个制度作对。 李景现在手里有兵,没人敢把他怎么样,但是日后谁知道呢,一旦有什么疏漏,李景的下场怕是要极惨。 不知为什么,王承恩心里十分不愿意李景出现那样的情况。 琢磨了一会儿,王承恩说道:“李将军,你这一身干系极大,可一定要保重啊!” 李景闻听一愕,看了看王承恩,轻轻点了点头:“多谢王公公忠告。” 王承恩叹了口气道:“说实话,王某要不是一个废人,一定会跟李将军做一番大事,可惜王某有心无力,更兼从小服侍皇上,不敢轻离。因此,有些事情还望将军莫怪。” 李景点了点头,知道王承恩这是在告诉自己,他对朱由检一片忠心,不会做对不起朱由检的事情。 对王承恩李景还是很佩服的,想了想李景凝视着王承恩道:“王公公,你对皇上忠心李某心里清楚,决不会让公公做对不起皇上的事情。不过呢,李某忠于的是大明,是这个国家,有时难免要跟皇上的利益产生冲突。因此为了普天下的百姓着想,还请公公多劝劝皇上,不要总是一意孤行。” 王承恩看着李景的眼睛默默点了点头。 说实话,他有些不明白李景为什么要把皇上和大明分开。 大明不就是皇上的么? 忠于大明不就是忠于皇上么? 但是王承恩知道李景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要说李景忠于皇上他是根本不信的。 这一点从李景做的事情就能看出来,李景对皇上什么态度他更是一清二楚。 在王承恩看来,李景根本就没看得起皇上。 他连皇上都看不起,何谈忠心?但是对于李景忠于大明这一点王承恩却毫不怀疑,李景做的事,每一桩,每一件,无不是为大明着想。 第二百六十一章 用人唯亲 将盐厂纳入自己的名下以及成立民情署并非李景一时心血来潮,实际上李景早就有了这个想法。 占据平阳府不到两年的时间,几乎把李景这几年攒的家底全部掏空了。 现在大部分的工厂都处于亏损的状态,全靠李景自己掏腰包往里填。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中国的老百姓只要是能自己做就绝不会花钱去买,哪怕你告诉他,花钱买比自己做要省时省力省钱他也不干。 就拿李景的制衣厂为例,老百姓几乎从来不到制衣厂买成品的衣服,他们基本上都是自己买棉花纺线织布,然后自己去做衣服。 实际上,买成衣的价格要便宜的多。 因为李景是大批量购买棉花,价格要比零买便宜的多,织出布以后又是成批量的漂染,这个成本又降低了许多。 当然其中会有用工的成本,这个是免不了的。 不过老百姓不会算账,他们自己做衣服难道不需要用工么?如果把自己做衣服的时间去做工,同样会挣到钱,也许比自己在家做衣服省的那点钱还要多。 当然会算账的人还是有的,济世军的士兵的家眷大多都在工厂做工,他们知道自己制衣没有直接花钱购买成衣合算,因此他们的衣服大多是花钱买的。 还有那些官员,他们的衣服也是花钱买的。 要是没有这么一批人,李景的制衣厂还真不好维持,李景不可能找一批工人整天制衣然后在仓库里积压。 现在能给李景盈利的工厂只有造纸厂,漂染厂和织布厂。 平阳府现在大兴学堂教育,纸张的用量急剧增加,另外官府用纸自然要在李景的造纸厂采购,因此造纸厂这一块是最早见到效益的。 至于漂染厂和织布厂能盈利是因为李景的工厂生产成本远比小作坊低,老百姓织布要染色都会把布送到工厂里进行染色,有的则是直接买染好的布回去制衣。 这几家工厂虽然已经开始盈利,但是要收回投资成本还需要一段时间。 剩下的像矿厂,水泥厂等等都是赔钱的买卖。 李景估计等这些工厂要想完全盈利,至少要三年到五年的时间,只有老百姓的观念转变过来,这些工厂才能开始挣钱。 现在能帮李景挣钱的主要是景记商号的商业部门,像景记钱庄,景记车马行,景记酒楼,以及各个店铺。 只是单靠这些商业部门挣到的钱怎么可能养活这么多的工厂?养活那么多的工人?因此李景一定要把盈利最高的盐厂至于自己的掌控,这样才能添补自己的亏空。 不过李景考虑到解州乃是主动归顺过来的,张理这些本地的官员政务处理的还算不错,更是为了安抚与这些人,因此当时并没有把盐厂拿到自己的手中。 后来想要拿过来就有些不好说话,硬要的话等于是强取豪夺,有损于自己的形象。 不想这次视察盐厂,居然给了李景一个极好的机会。下面的人办事不利,李景便以此为借口堂而皇之地夺过经营权,然后把盐厂跟地方官府剥离开来。 对此张理等人也很无奈,谁叫下面的人不争气,明知李景体恤民力,爱惜百姓,千里迢迢地从河南迁移过来三十余万灾民,并且把近一半的灾民安排到盐厂,其中每户人家都有劳力在盐厂做工,竟然没有把他们的住处安排好。 现在撞到李景的枪口上,只好自认倒霉。 不过张理等人也佩服李景的手段,虽然选用的人是李景的岳父,但是沈正的头上还顶着平阳府同知的名头,说起来也是张理的顶头上司。 派沈正管理盐厂的商业运作,可谓名正言顺。但是大家都知道,让沈正负责盐厂的商业运作,那就是说卖盐别人是不能插手了,钱等于是直接装进了李景的腰包。 至于袁枢,朝廷给的名义是平阳府按察使,更是这些人得罪不起的。让袁枢负责盐厂的行政管理,别人更不敢多嘴多舌,这等于盐厂变相成为李景个人的。 明知是这么回事儿,但是李景用的这两个人偏偏让人没有话说。显然,李景酝酿盐厂的管理人选并非一日两日了。 另外通过这两个人的使用,可以看出李景用人的侧重点开始出现变化。 几年前李景用人都是唯贤是举,凡是用人,必先考察品评一番。但是现在李景用人已不单是唯贤或者是唯才,现在李景用人已经开始倾向于唯亲。 用人唯亲,听起来好像有些不大对劲儿,但是这却是李景和袁可立两人探讨了许久才定下的用人策略。 唯亲,不仅仅是亲人,更重要的是亲信。 李景现在的处境并非安稳太平,对他虎视眈眈的人不知凡几,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这时,李景手中掌握的最强大的力量万万不能旁落他人之手。 第一个就是军权,对于军权,李景必须牢牢地掌握在手中。 实际上,对军权李景反而是最不担心的。 济世军现在主要由三个人统领。 第一师直接归李景自己统领,负责的人是陈国柱和张楚,柱子不用说了,对李景的忠心恐怕没人比得过他。 高奇统领第二师,下面主抓部队的则是陈大虎和刘二愣。这三个人是李景一路带出来的,对李景自是忠心耿耿。 骑兵师由曹文诏统领,主抓部队的更是李景的两个义子,孙虎头和李定国,这两人从小由李景抚养教育,对李景的忠心那是不用说了。 另外负责看护红山岭老家的是周老虎,周老虎是当初和马五还有刘二愣等人最早加入到李景麾下的五十多名老兄弟之一。 李景看重周老虎的沉稳,把看护红山岭老家的重任交给了他。 周老虎看似没有陈大虎等人风光,但是每一次晋升他都是第一个,可见李景对他的信任程度。 同样,周老虎也不负李景的信任,红山岭现在基本上是固若金汤,据周老虎回报,红山岭现在的防御能力,如果没有重炮的话,哪怕十倍于周老虎的兵力也打不下来。 对此李景十分无奈,周老虎这是要把红山岭建成李景的大本营了,看来这两年红山岭太平无事,他和张鳌两人闲着没事儿,就带着红山岭的居民鼓捣防御设施了。 其次,济世军外围还有孙猛统领的彰德卫所军,以及卫辉刘洪统领的一个千户所。 孙猛的部队现在训练的水准直追济世军正兵部队,为了保障孙猛的作战能力,李景特意命张鳌给孙猛拨付了一千条枪和五十门火炮。当然这些武器大多是训练使用,并未拿出来列装。 刘洪那边训练的也不错,李景命张鳌按月拨给刘洪一定的钱粮,因此刘洪现在虽没正式加入到李景的阵营,但实际上却已经唯李景之命是从。 可以说,最能动摇李景根本的军队,完全掌握在李景的手中。 剩下就是情报部门,情报部门的军事实力也不容小觑,当初李景抽调最精锐的成员加入到情报部门,这些人不但精于刺探情报,对暗杀,破坏等行动也是行家里手。 掌握这一部门的是马五,马五现在就是李景的眼睛和耳朵。 马五和李景的关系不用说了,现在大家最搞不明白的就是这两人互相之间的称呼。 李景管马五叫五哥,马五管李景叫大哥,不知道内情的人听了保准一脑袋浆糊。 军队李景不用担心,李景担心的是另一个最强力的后盾,这就是财权。 主抓财权的是沈莹和朱徽媃。 对这两个人李景并不担心,李景担心的是下面的人。 毕竟景记的产业实在太多,沈莹和朱徽媃根本无法亲自去打理,别说她俩不能出面,就算能出面,光凭她二人也照顾不过来。就连马五背着京城景记商号大总管的名义,下面各个店铺也还要雇佣掌柜的处置具体事宜。 如果掌柜的和店员联手贪墨钱财,那是不好掌控的。 好在马五的情报人员很多都安排在这些商号当中,有这些人盯着,倒也没出过什么疏漏。 景记商号成立多年,迄今为止只发生过四起掌柜和店员贪墨的事例。 商号遍布全国各地,情报人员需要找个隐藏身份的工作,在店铺以做工的名义行事,顺便盯着商号的人属于搂草打兔子捎带手。 但是工厂大多都建在平阳府境内,马五自然不会在自家的地盘安排情报人员。 在自家的地盘安排情报人员想打探谁的动向?那不没事儿找抽么? 按说在李景的眼皮子底下,这些管事儿的应该更规矩才是,但事实恰恰相反,越是眼皮子底下越容易出事儿。 这跟李景以前当特工时经常隐藏在敌人的内部是一个道理,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 大家都以为在李景的眼皮子底下,谁也不敢搞什么小动作,那肯定疏于防范,于是下面的人就开始下手。 可惜李景也是同道中人,对这个道理非常地清楚,对此自然要严加防范。不过无论猎人再精明,却也逮不光狡猾的狐狸。这不盐厂这边就给李景上了眼药了么! 第二百六十二章 民情署 李景相信,刘书言既然没有给灾民建房,那肯定是贪墨了一部分钱。 李景可是来自现代,见惯了**的官员如何上下其手,从工程中捞钱。 承建一堆豆腐渣工程,只要把主管官员打点足了,就没人会去追究,出了事故,再去贿赂查案的人员。 总之,不是我们没用心干,更不是不想好好干,而是材料不合格,是土地不行,不是土地太软,要不就是下面石头太多,反正跟人没关系。 对付这些人,李景只用两个办法。 第一个办法是:逮着就杀。 第二个办法是:罪行不够杀头的,就让犯事儿的人倾家荡产,然后关进牢房。 也就是这两年李景的脾气收敛了,当着王承恩的面没有当场发作,不然的话,像刘书言这样的直接就拿下了。 另外李景相信,刘书言既然敢贪墨给灾民建房的钱,那么保不齐就把盐私下卖给盐商。 如果刘书言真的做了,那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下面的人肯定都跟着拿了好处。 也就是说,这一块一旦烂了,肯定是全部烂了。 甚至李景还怀疑张理等人也从中拿了好处。 否则的话,不会等到自己来看才发现问题。 张理这些人能力还是有的,做事也比较有章法,但是毕竟不是李景的亲信。 哪怕张理在其中没有什么事儿,李景也不放心再把盐务交给他来管理。 不用张理管理,那用谁来管?答案只有一个:亲信! 能做李景的亲信,必然了解李景的脾性。 这些人最多只敢犯一点小错,大错是绝不敢犯的。 而像盐厂这么重要的地方,当然要用最亲信的人来管理。 李景身边有这个能力,而且是绝对亲信的当然只有沈正。 让沈正负责盐厂的商业运作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那就是沈正本身就有钱,多大数目的钱都见过。何况李景的家产本就是沈正给的,他想用钱只需跟李景要就可以,哪怕他要再多的钱李景都会给他,完全用不着私自做手脚弄钱,更不会贪图小利坏了女婿的正事。 可以说选沈正经营盐厂,李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将盐厂置于自己的掌握之中是李景考虑很久的事情,同样设置民情署李景也不是一时心血来潮。 随着李景的事情越来越多,已经不能再像红山岭时那样,每天都可以到下面看一看,问一问,虽不能说耳目闭塞,但是毕竟不再像以前那样自己掌握民情。 李景知道自己的根基来自哪里,不是他手里有兵,也不是他手里有钱,而是他拥有民心,拥有民望,治下的老百姓才是他最大的根基。 哪怕他手里没兵没钱,只要还有这些老百姓,不需三年,又可以打造出一支济世军出来。 因此李景对治下的老百姓可谓异常重视。 但是平阳府这么大,人口这么多,李景哪里有时间自己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去看,去问? 于是李景就萌生设置民情署这个想法。 考虑到可能对地方官员不满,用地方官员管理的话,恐怕要遭受一些不良官员的迫害或者报复。因此李景决定将民情署独立出来,不在本地选取官员,并且实行轮换制。 另外李景设置了考成制度,提拔晋升官员时,解决老百姓的困难,稳定民心便是考成时最重要的一条依据,这样一来,民情署的权力便显现出来。 不过谁才能代表民意?自然不是那些士绅地主和官员,而是老百姓的意愿。 因此李景决定把民情署的基层机构安置在村,屯这一级别。 老百姓有事就在自己村屯的民情署进行反映,村屯一级的官员就由本地有声望的老人来担任。 民情署的人接到投诉便向村长和里长反映,如果村长和里长拖延处理或者不予处理,抑或是不能处理,那么这一级的民情署的官员便可以向上一级,乡镇一级的民情署反映,这一级民情署的官员会督促乡镇官员马上处理投诉的事宜。 如果乡镇一级的官员还不予处理,那么便向县一级的民情署反映,然后是州一级再然后是府一级,最后会到李景这里。 设置这么多级别的官员,是李景希望能在地方解决的就在地方解决,只有地方解决不了的再向上一级反映,这样会省时省力。 同时还规定老百姓到民情署反映问题必须要有记录,处理完的和没有处理完的都要归类分档,这些记录就是日后考成的依据。 而且李景可以通过民情署记录的事情了解老百姓的需求,如果李景时间充裕,还可以下到地方,亲自询问问题解决的情况,这样一来,李景就可以掌握民意。 不过这段时间李景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尤其跟朱由检打擂台耗心耗力,因此虽然把民情署的框架定好了,却并未通知下去。 当然民情署也不是说设立就能设立的,光是准备官员就需要一段时间,尤其是最基层的官员需要考察。 另外还要通知官员和老百姓民情署的用处以及职权范围,这都需要很多时间才能完成。 这次李景陪同王承恩来盐厂视察,看到工人的住处简陋,而自己完全不知道,因此决定马上成立民情署。 将民情署的用途和重要性跟王承恩以及众官员详细地解释了一遍,众官员一边连连点头,一边心里暗暗叫苦。 民情署看似没什么权力,但是因为是考成的最重要的依据,因此民情署等于是掌握着官员们升迁的命脉。 王承恩听了心里却暗暗叹服,朝廷其实也设置有类似的部门,不过却是摆设,根本没什么用处,哪里像李景这么重视。 朝廷要是像李景这般重视,下面的官员哪敢胡作非为?哪敢罔顾民意? 如果大明的官员们体恤民意,就算受灾严重,只要真的想法子赈济灾民,老百姓又怎会造反?大明也不会出现眼下的局面。 见众人沉默不语,李景叹了口气道:“很多官员当了多年的官老爷,早已经忘记当官的目的是什么了,当官不为民做主,我们要这些官员做什么? 医道曰:病急当治标,病缓当治本。什么是标?什么是本?标就是你们这些官员,本则是制度。 现在大明的官员们只知道为自己着想,不考虑老百姓的生存,整个国家已经病入膏肓,这时就要治标,我治标只用一个办法,就是严肃查处犯错的官员。 等标治的差不多了,就开始治本,这就是制定严格地制度。 我希望大家都能够严格地遵守制度,从而达到标本兼治的目的。” 王承恩闻听伸了伸大拇指道:“李将军高见,一针见血地指出大明的弊病。” 李景摇了摇头,对着众官员接道:“每个人的能力不一样,有的人能力强,有的人能力弱。宋朝时王荆公(王安石)说过一句话:不患人之不能,而患己之不勉。 对这句话我是这么理解的,我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你可能做这个工作不行,但是做另外一份工作就在行,那咱们就把你放在你擅长的地方,这就叫人尽其用。 不过要做到人尽其用是不容易的,有的人并没有被放到合适的位置上,可能会显得这个人无能,这时你不能自暴自弃,你得努力去做。 这个过程中,通过观察和了解发现这个人的长处,然后把他放到合适的位置。 大家认识我李景不是一天两天了,何时看到李某因为谁的能力不够训斥过?我可以告诉你们,只要你们努力去做,我都是看在眼里的,更从来没有亏待过用心做事的人。” 在场众人闻听都是连连点头,尤其周衡臣等陵川过来的官员更是心有体会。 按照正常途径,陵川过来的官员们大多都是根本没资格做官的,但是李景硬是把他们从微末之中简拔出来,然后一一委以重任,而那些没被提拔重用的人,也被安排到合适的位置,做适合他们的工作。 要说人尽其用,李景做的确实非常之好。 而且李景确实从来不亏待他们,像周衡臣,以前不过是个七品县令,一年的俸禄还不到一百两银子,要是不贪污受贿,连帮他做事的人都养活不了,更别说还要养家糊口。 但是自打跟着李景以后,所有给他做事,需要他个人掏腰包付报酬的人的薪饷全部由李景承担,同时还大幅提高他的薪饷,周衡臣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 后来周衡臣被提拔为平阳府知府,薪饷进一步提高,这时让他贪污受贿他都不干,因为一旦被李景知道他贪污受贿,饭碗砸了是小事,恐怕连吃饭的家伙都保不住。 他现在的日子过得这么舒畅,那肯冒杀头的风险给自己找不自在? 包括下面这些官员,每个人的俸禄都不低,而且都有跟他们等级相匹配的待遇。可以说,李景确实没有亏待大家。 等大家消化完自己的话,李景接道:“我不妨告诉你们,养活你们这些官员,我花费了无数的钱财。可是就算这样有些人还是不知足!我看了,哪怕是给他们再多的钱,也填不满他们的欲壑,他们仍然要想法子搂钱,要贪污,要受贿。 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么?因此对这些人我是决不会手软的,我希望你们能记住我今天说的话,我不希望有一天,我的刀会落到你们的脖子上面。”“谨遵大帅教诲。”众官员齐声说道。李景点点头,然后深深的看了刘书言一眼。 第二百六十三章 接地气 这户人家居住的面积不大,院子距离房屋只有十来步,房屋的跨度也只有十来步,也就是三间房的大小,这样的面积,在平阳府治下,哪怕是最贫困的人家居住的面积也要比这个大得多。 实则李景等人浩浩荡荡地过来,老百姓早就看到了,但是对于官员,老百姓天生就有一种敬畏,看到这么一群人出现在自己的住处附近,老百姓哪敢出门?都躲在屋里不敢出来,偶尔有胆大的,也只是趴着门缝往外张望。 对老百姓这种害怕的心理李景自然深知,摇摇头,李景转头对王承恩道:“王公公,什么时候老百姓看到官员不再害怕,敢大大方方地跟官员们见面说话,那才说明我们的官员是真正的把老百姓放在了心上。” 王承恩默默点了点头,他小的时候家里很穷,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家人才狠心把他送到宫里做了太监。对于老百姓害怕官员的心理,王承恩早年可谓深有体会。 只不过随着地位越来越高,王承恩早已不复当年那个穷人家的孩子,已经习惯于被人前呼后拥,风光无限的生活,当年卑躬屈膝地日子也已淡忘地差不多了。 见旁人有人要拉开那人家的院门,李景摆了摆手,止住几人的动作,上前对着院内喊道:“家里有人么?在下李景,想跟这家人见一见,说说话!” 李景的声音很高,不光这家人听到了,就连左近的邻居也听到了李景的喊话。 随着李景的话音落下,便听数声开门的声音,接着便听一人哆哆嗦嗦地声音传出:“李景?可是到河南赈灾的李景李大人?” 李景笑了笑道:“便是在下,李某来看望大家,可否开门一见?” 李景话音刚落,便听屋里传来一声咣当地声音,接着便见屋里冲出一人,疾步跑到门前,飞快地把大门拉开,看了看李景,忽然跪下嘭嘭嘭大磕其头。 李景急忙俯身将那人拉了起来,看了看,这人大概有五十多岁的年纪,便道:“大叔,休要多礼,您这么大年纪给我磕头,可不是要折杀我么!” 那人被李景拉住,抬头看着李景哽咽道:“恩人啊!终于见到您了!要是没有您,我们一家老小早就没命了。老汉整日间请菩萨保护恩公长命百岁,更期望有朝一日能见恩公一面!老天爷有眼啊!让老汉有生之年见到了恩公!” 说着老人挣扎着又要给李景磕头。 李景急忙将他拉住,叹了口气道:“大叔,休要如此。李景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实是担当不起大叔如此大礼。另外李景对不住大家啊!让诸位千里迢迢地从河南来到山西,却只给大家安排这样的住处,李景心里有愧!” “不怪恩公,不怪恩公!我们这么多人,哪里就能一下子解决住的问题,能有现在这样的房子已经很满足了。”那老汉忙道。 李景闻听转头看向身后的官员,张理等人脸上顿时露出愧色。 看看地面甚是硬实,李景拉着那老汉随意坐在地上,然后笑道:“大叔贵姓?今年贵庚?” 那老汉见李景竟然坐在地上,顿时大吃一惊,浑没注意李景的问话,只是惊道:“恩公怎能坐在地上,快起来,老汉回家给恩公取凳子来。” 李景一把拉住那老汉,摆摆手笑道:“无妨,无妨,以前李某经常坐在地上,来,咱们就在这里坐着说会儿话。” 那老汉拉扯不开,只好随着李景坐在了地上。 李景和那老汉坐在地上不要紧,身后王承恩等人却甚是尴尬,这些人万万没有想到李景现今的身份居然会直接坐到地上。 李景坐在地上他们怎么办?坐着吧,实在是有损他们的身份形象,不坐吧,李景都能在地上坐着,大家作为下属难道不能坐? 要说反应最快的还是王承恩,毕竟跟在朱由检身边多年,王承恩察言观色,审时度势的能力远远高于旁人,王承恩只是稍一犹豫便坐在李景的身边。 身后周衡臣和张理等人看到王承恩坐下,这才明白过来,急忙坐了下来。 要说这些文官打心眼里看不起太监,不过心里看不起是一回事,面子上却不敢流露出看不起的意思。 何况李景明显对王承恩非常尊敬,老大都如此尊敬,做下属的要是不尊敬,那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有周衡臣和张理带头,后面的一众官员也纷纷坐了下来。 见一众官员跟着坐在地上,李景皱了皱眉,摇摇头道:“我坐在地上是为了和大叔说话方便,你们围在这里坐着干什么?何况你们都是读书人出身,没必要学我这个样子。大家都起来吧,去把附近的老百姓请过来,我有些话要告诉大家。” 众官员闻听,如蒙大赦,急忙起身到左近请老百姓去了。 旁边王承恩笑道:“李将军,王某可不是你的下属,你别指派我,我就这里坐着陪你。” 李景看着王承恩笑道:“王公公,你是何等身份?怎能坐在地上,却是李某的不是了。” 王承恩摇摇头笑道:“李将军坐得,王某自然坐得!唉!算起来王某已有三十余年不曾直接坐在地上了,现在坐下来,不禁想起小时候家里的情形。看来人确实应该接地气,不然的话容易忘本!” 李景点点头道:“王公公一语中的,只有接地气,才能不忘本,才知道根在哪里。” 听了李景的话,刚走出数步的周衡臣和张理忽然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停下脚步,然后转回身来,走到李景身边默默坐下。 见两人坐下,李景点了点头,不过随即摇摇头指着两人说道:“你们啊!你俩只要记住这些道理,也不须做这个样子。” 周衡臣笑道:“下官小时候一样家贫,却忘记了当年的苦日子,今日跟大帅一起接地气,以后定当记住大帅的教诲,不忘根本。” 李景摆摆手笑道:“你能有这个心就好,那就一起坐着吧,跟我一起听听老百姓都有什么要求,帮老百姓解决这些难题。” 周衡臣和张理二人重重点了点头。 李景转过头来看向那老汉笑道:“大叔,你记住这两个人,这个叫周衡臣,是平阳府的知府,这个叫张理,是解州的知州。你以后要有什么难事儿都找这两人帮你解决,他俩要是不帮你,你就来找我,我收拾他俩。” 那老汉倒是不傻,知道李景在跟他开玩笑,不过有了李景这个玩笑,老汉刚才紧张的情绪倒是放松了下来。 只是看到平阳府知府和解州知州在李景面前战战兢兢的样子,那老汉心里还是暗暗咂舌。 李景的正式官职是山西参将,赈灾的时候河南的那些灾民自然都打听的清清楚楚。 虽然不知道山西参将到底是多大的官儿,但是老百姓也知道文贵武贱。 要知道大明朝除了开国和靖难时期武将有地位,到土木堡之变以后由于朝中重要的武将在此役中损失殆尽,朝中的话语权便落到了文官的手中,此后武将的地位便一落千丈。 那老汉还从来没听说过文官害怕过武官,不想今天居然亲眼看到了。 见那老汉情绪稳定下来,李景笑着又问了一遍:“大叔贵姓,今年贵庚?” 那老汉这才醒过神来,忙道:“老汉免贵姓张,今年五十有四了。刚才多有失礼,大帅莫怪!” 听张老汉学周衡臣的样子称呼自己为大帅,李景笑了笑道:“张大叔,您不用跟他们一样叫我大帅,您老叫我大侄子就行。咱爷俩就是唠唠嗑,您别拘束。” 张老汉连连摇手道:“不敢,不敢,恩公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更是朝廷的将军,老汉哪敢如此称呼!” 李景笑了笑道:“那也别一口一个恩公的叫着,那样说话别扭,您就当我是您家里的晚辈一样,咱们就是唠家常,好吧?” 张老汉闻听急忙点了点头。 笑了笑,李景接道:“大叔,你们到平阳府有些日子了吧?日子过的怎么样?吃得惯吧?” 张老汉笑道:“老汉这样的人能吃口饱饭就知足了,没什么惯不惯的。” 说到这里,张老汉忽然想起了什么,看了看周衡臣和张理,急忙又道:“自打来到平阳府以后,官府都挺照顾的,现在过得挺好。” 李景摇摇头,看着张老汉笑道:“大叔,您不用替官府说好话,有我在这里,您就实话实说,有什么委屈都说出来,我一力给您做主。” 张老汉看了看周衡臣和张理,又看了看王承恩。 王承恩和周衡臣三人都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张老汉忽然鼓起勇气道:“大帅,那老汉就把心里话说出来,请大帅给老汉和老汉的乡亲们做主。” 李景郑重地点点头道:“大叔您老请说。” 张老汉接道:“大帅,我们来的时候,你的部下告诉我们,只要到了平阳府,肯定让我们过上好日子,可是你看看我们住的都是什么样的房子?这里的房子冬天漏风,夏天漏雨,能住人么? 老汉也不瞒你,好房子也不是没盖,但是都盖在盐湖东南靠近县城的方向,我们都知道为什么把好房子盖在那里,那都是做样子给大帅看的。 像我们这里距离县城远,估计大帅不会过来,因此就给我们盖这样的房子。 其实盖成这样我们也没在意,我们自己有手有脚,房子破我们可以自己修,自己建。可是这里的木材根本不许我们砍伐,要买价格实在太高,我们根本买不起。 以前大帅的部下说,只要我们到盐厂做工,每月至少能拿六钱银子,可是我们上工以后,每月最多只有三钱银子。 老汉不知道这是谁搞的,这不是败坏大帅的名声么?老汉说句实话,这要是大帅的意思,别说每月三钱银子,就算不给钱,老汉们也干,只要不饿死我们就行。” 第二百六十四章 前车之鉴 李景闻听转头看了看周衡臣和张理一眼,见两人面带愧色,李景叹了口气,转向张老汉说道:“大叔,这事儿都怪李景没做好,在此李景给大叔赔不是了。您老放心,回头我就让人解决这些问题。答应你们的条件全部都会兑现,以前欠你们的也全部给补上。” 张老汉闻听大喜,翻身跪倒在李景面前,一边磕头一边道:“老汉代父老乡亲们给大帅磕头了。” 李景急忙将张老汉拉了起来,轻轻拍了拍张老汉的手,然后对身后的亲兵说道:“你马上通知虞乐亭带人进驻盐厂,让他彻查盐厂的官员。另外通知沈正和袁枢,让他俩放下手中的事情火速来盐厂,全盘接受盐厂的运作管理。” “是!”那亲兵抱拳领命疾步离去。 亲兵刚刚离去,一众官员带着附近的百姓陆续走来。 见百姓们过来,李景急忙站起身来迎了过去,走近以后才发现这些百姓大多衣衫褴褛,并且几乎都是一脸的菜青色。 李景心中一紧,疾步上前,躬身长揖道:“诸位父老乡亲,李景对不住大家了。” 听李景自报家门,众百姓纷纷说道: “恩公,您可来了!” “终于见到恩公了!” …… 说着众百姓齐齐在李景面前跪倒,不住磕头。 “快起来,快起来!”李景急忙上前扶起众人。 旁边的官员们连忙帮着李景把众百姓一一扶起。 待众人起身,李景接道:“父老乡亲们,这段时间大家受苦了,今天李景过来一是来看望大家,二是来给大家解决问题。你们有什么难处苦处今天都告诉我,我马上安排人给你们解决问题。” 众百姓闻听大喜,顿时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王承恩这时也已起身来到李景的身边,见众百姓闹哄哄地各说各话,不禁皱了皱眉,随即大声喝道:“肃静,乱哄哄地成什么样子,一个一个来。” 李景闻听笑了笑,王承恩在朝中久历这样的场面,想来是对这样的情形深恶痛绝。 不过对朝中的大臣,王承恩是不敢呵斥的,这时逮着机会那肯放过? 应该说来百姓还是比较吃这一套的,被王承恩训斥了几句之后,顿时噤声不言。 李景笑了笑,摆摆手道:“乡亲们,想来你们各家遇到的难题大抵相同,这样吧,你们选一个人出来跟我说。” 这时张老汉也走了过来对众百姓道:“老少爷们,刚才我已经把大家的难处告诉了大帅,大帅已经答应帮咱们解决。大帅来一次不容易,老少爷们别总拿咱们那点破事儿烦大帅,各家有什么好吃好喝地赶紧拿出来,恩公来了,咱们可不能让恩公就这么站在这里!” “张大哥说得有理,今天见到恩公,可别拿那些破事儿劳烦恩公,我家有一坛好酒,我去取来请恩公喝。”一个老头忙道。 有这人带头,众人纷纷响应,一时间众百姓又急匆匆地回家去取自家的好东西。 见此情景,李景无奈地摇摇头,指着张老汉苦笑道:“大叔,我想听听大家的难处,你怎么把他们撵走了!” 张老汉憨憨一笑道:“恩公来了,什么难处都不是难处,何况恩公事务繁忙,哪有时间听他们聒噪,不趁这个机会孝敬孝敬恩公,等恩公走了,他们就该后悔了。” 李景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张老汉的手,转头看向众官员道:“大家听到了么,李某只不过做了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老百姓们就记住了李某的好处,一口一个恩公的叫着。可是李某听着心中有愧啊!因为李某答应他们的事情没有做到! 你们呢?乡亲们千里迢迢地来到这里,你们做过什么? 看看乡亲们的衣着,再看看你们身上穿的什么?看看乡亲们的面色,你们拿着镜子去照一照,看看你们是什么面色! 你们嘴里吃的,身上穿的是哪里来的?是老百姓们一滴汗一滴血换来的!可以说老百姓就是咱们的衣食父母。 可是你们吃好的穿好的,却这么对待老百姓们,你们拍拍自己的胸脯扪心自问,你们对得起这些百姓么? 两年前这里闹过流寇大家不会忘记吧? 为什么会有流寇我就不说了,原因大家都明白。我只想告诉你们,如果咱们不把老百姓们安置好,前年的事情就会重现。 前车之鉴啊!你们怎么就不吸取教训呢? 如果你们能吸取教训,就会对百姓心存敬畏,只有心存敬畏,你们才会用心为老百姓做事。 咱们老百姓是最淳朴的,他们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们为老百姓做事,老百姓是不会忘记你们的。 你们不会永远在这里做官,也不会永远做官,有一天你们离任的时候,你们希望老百姓夹道欢送呢,还是希望老百姓在你们身后合掌相庆? 我一直说,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要把钱财看的过重,可是偏偏就有人为了钱财忘了本分。 我今天把话撂在这里,在李某的治下,谁要是不把百姓当回事儿,就是跟我李景过不去,谁敢欺压百姓,剥削百姓,我就要谁好看! 我知道有些人存了这样的心思,大家一起犯事,我李景就会拿大家没办法,因为法不责众嘛! 不过我劝你们最好打消这个念头,你们可以到河南去打听打听,去年河南遭灾的时候李某一次杀了多少贪官污吏,不法商人! 我知道河南很多官员都在背后骂李某是个屠夫,可是李某不在乎。别说百十来人,就算上千上万,李某也照杀不误。 如果诸位想看看李某手中的刀锋利不利,那就不妨试试!” 李景越说表情越严肃,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 见李景的目光宛如刀锋一般扫向在场的官员,王承恩心中凛然,心中暗道:“这个李景平时说话和颜悦色,看不出一点火气,不想一旦发怒,竟然这般杀气腾腾。” 转头看向在场众官员,只见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声。 王承恩心里叹了口气,要是皇上发怒时大臣们也是这般害怕,哪里还敢不用心做事? 其实为什么大臣们不害怕皇上,王承恩心里很清楚,因为皇上经常发怒,怒气上来什么话都说,可是事情过后大多都是不了了之,久而久之,大臣们再见皇上发火已经不在乎了。虽然大臣们表面上看起来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实际上不过是装得而已。 而眼前这些官员的样子却绝不是作假,这说明李景是说到做到的。 想想李景去年在河南一次杀了上百人,王承恩心里苦笑了一下,李景杀伐如此狠烈,下面的官员如何敢不害怕? 李景的目光在众官员身上扫了几遍,最后看向刘书言道:“刘书言,你是张理张大人推荐的,不知你所做之事能否对得起张大人的推荐?” 不待刘书言回答,李景又看向张理道:“张大人,当年你为了解州的百姓来找李某,那一次见面,你我一见如故,引为知交,我对你的期望甚高,你可千万莫要在这里沾上什么东西!否则,就算李某讲人情,定下的规矩是不讲情面的!” 张理闻听对李景一抱拳道:“大帅,下官以项上人头担保,自打跟了大帅以后,下官从无贪墨枉法之事,若有不实之处,大帅只管砍了下官的脑袋!不过以前的事情你可不能追究!” 李景点点头道:“你有这个把握就好,李某早就说过既往不咎,这一点,你和你那些同僚都无须担心。我可以告诉你!这两年你和你那些同僚们做的我很满意,非常满意!你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 “多谢大帅!不过下官自身敢保没有什么过错,但是推荐之人犯错,下官也是有责任的,张理自请大帅处罚。”张理抱拳接道。 李景摆摆手道:“责任你是跑不掉的,不过如何处罚等查清以后再说,现在你还是做好自己的本分。” “是!”张理应道。 见张理三言两语便把自己撇清,众人心里大为叹服。 李景如此回答,清楚地透露出潜在的意思,那就是只要张理本人没有任何问题,就算张理推荐的人出了再大的错误,张理都不会受到太大的牵连。最多担个识人不明的责任,给个警告的处分。 李景不想处罚张理,是因为这段时间张理的工作做的确实比较到位,解州在他的治理之下发展地确实很好,这样的人才,李景手下并没有几个。 同时也说明李景对张理没有牵连进去还是比较有把握的。 因为平阳府像张理这种级别的官员并不多,满打满算还不到十个人,这些人自然是虞乐亭的都察院重点盯视的对象,他要有什么问题,虞乐亭恐怕早就把他逮起来了。 到现在李景都没有听虞乐亭提起过张理出过任何错误,这就说明或者是张理做的实在太隐蔽,或者是张理做的确实到位,没有任何小辫子被人可抓。 很显然,李景更相信后者。 这不是他对张理放心,而是对虞乐亭放心。 虞乐亭可能天生就是干稽查的材料,任何一点小事都不放过。周衡臣有一个亲属求周衡臣办了一点小事,被虞乐亭知道后,很是调查了一番,虽然事情很小,虞乐亭却依然把此事告诉了李景。对于虞乐亭的敬业精神,李景都大为佩服,要说张理犯了什么错误能逃过虞乐亭的眼睛,李景是不大信的。 第二百六十五章 经济征服 从某些角度来说,李景抓权抓地非常凶残,但是该放权的时候也绝对放权。 李景很清楚自己该抓什么该放什么,李景知道,如果下属没有做主的权力,事事都要请示的话,那累死李景也做不了那么多的工作。 但是放权不代表放任不管,为了监督官员不滥用权力,于是李景成立了专管官员的都察院。 不过都察院督查的是县级以上的官员,下面的官员只能靠县令管辖,这就难免会出现一些问题,于是李景才决定成立民情署。 成立这些部门归根结底都是为了维护李景渐渐建立起来的制度。 制度,李景最终要做得就是用制度来管理官员,而不是靠人来管理官员。 实际上制度就是法律,违反了制度就是违反了律法,违反律法必然要受到惩处。 不过李景也知道建立一个完善的制度绝对是一项浩大的工程,绝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建立起来的。欲速则不达,做得太过的话只会适得其反,必须要给官员们一个适应的阶段,在官员们逐渐适应的过程中逐渐完善制度。 另外就算再严谨地制度也免不了会有漏洞,会被人钻空子,因此必须要有人来维护制度。 而要想维护住制度不能靠官员,必须靠老百姓,民情署就是老百姓维护自己利益的部门,同时也是维护制度的基础部门。 当乡亲们从自家取出他们认为的好东西来款待李景的时候,李景用最直白的话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这些百姓。 可惜就算李景讲的再直白,老百姓大多也还是听不懂。 因为自古以来都是当官儿的管老百姓,还从来没有过老百姓管当官儿的。 李景设置的民情署让老百姓监督当官的,老百姓自然不敢相信。 见乡亲们一副懵懵懂懂地样子,李景轻轻叹了口气,知道要让老百姓接受自己的观念同样需要很长的时间。 跟乡亲们聊了会儿天,吃了点乡亲们带的东西,李景带着众官员到几户人家看了看,然后才来到盐场。 在盐场考察了两天后,王承恩终于弄明白李景是如何处理盐政的,随即跟李景告辞。 而李景并未食言,在王承恩临走时给他开了张二十万两银子的兑票,同时筹集了一万石粮食送给王承恩。 看到李景送给自己的几乎都是红薯,马铃薯和玉米之类的粮食,王承恩知道这些粮食其实都是种子,李景这是让自己把这些作物推广下去。 应该说朱由检对王承恩的话还是比较信服的,在王承恩回京后不久,朱由检便下诏在北方诸行省推广这几种高产作物。 可惜的是王承恩带回京这么多信息,朱由检只做了这一件,对李景别的建议,朱由检根本不予理会。 而且似乎想跟李景证明点什么,随后朱由检便任命陈奇瑜总督陕西,山西,北直隶(河北)以及河南等省军务。 听到这个任命,李景叹了口气,无论是洪承畴还是曹文诏显然都比陈奇瑜更适合担任这一职务,可是朱由检偏偏任命这个人,不知道是朱由检特意跟自己打擂台还是不信任洪承畴和曹文诏两人。 不过这时候,李景已经没有精力关注这个问题了,因为这时洪洞县那里传来一个李景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洪洞县出现瘟疫了! 接到瘟疫爆发的消息,李景马上召集平阳府所有的官员,命他们密切关注瘟疫传播的方向,同时发布命令,凡是感染瘟疫的人,必须到制定地点接受治疗。 另外李景还命人张贴布告,告诉百姓不得饮用生水,凡是有老鼠出没的地方必须撒上熟石灰,不管是何种动物的尸首,必须用火焚烧,不得随意掩埋…… 随着李景一项项命令发出去,平阳府上下迅速行动起来。 由于李景应对及时,措施得当,瘟疫并没有在平阳府传播开来。 但是李景随即接到消息,泽州方面出现了问题,瘟疫传到泽州去了。 对此李景也是十分地无奈,因为泽州地区除了陵川属于李景的势力范围,其余各地根本就不理会李景,对李景的提醒根本是置若罔闻。 另外泽州大部分地区都处于流寇的控制之下,流寇向来是无组织无纪律,就算得了李景的提醒,也无法阻止瘟疫传播。 流寇阻止不了瘟疫的传播也就罢了,最让李景无法容忍的是流寇自身也成为瘟疫的传播者。 被瘟疫闹得人心惶惶地流寇不敢继续留在泽州,分成数路向周边地区逃窜。 王自用率部翻过太行山窜入济源,高迎祥则率部北上进入潞安府。 沿路不断有感染瘟疫的流寇倒毙,同时又把瘟疫传到所经之处。 出现这种情形别说李景,谁来了都没用,瘟疫实际上就是鼠疫,不是说把患病的人杀了就可以的,还需要处理掉尸首。否则的话,疫情只会越来越重。 但是李景的士兵并没有什么防毒面具,一旦跟患病的人接触,难免会被传染,一旦被传染带回城里,那就是一场更大的灾难。 平阳府的人口大约有两百多万近三百万,李景不可能不考虑这些人的生命安全,一旦把瘟疫引到平阳府,李景多年的心血可能就会毁于一旦。 可是流寇所经之处,瘟疫蔓延,以李景估计,至少会有数十万人因此而死亡。 眼看着几十万人死去,李景却束手无策,心中的滋味实难言表。 李景知道,现在这种情形唯有等待,等待冬天到来。 到了冬天,老鼠便会钻入洞里,瘟疫最大的传播来源便会消失,那时瘟疫才会慢慢随之消失。 可是现在刚刚进入夏季,离冬天至少也要五六个月,也就是说瘟疫至少还会肆虐半年,半年以后会是什么情景李景实难想象。 以前李景总怕冬天来得太快,现在却盼着冬天快快到来。 另外瘟疫一出,李景的生意大受影响,由于外面瘟疫肆虐,平阳府的商人根本不敢外出,所有工厂生产的物资都挤压了下来,就连盐都不敢外运,失去了最大的收入来源,一时间李景的资金压力顿时大增。 这一日,李景坐在书房正苦思对策,亲兵回报虞乐亭求见。 听说虞乐亭求见,李景叹了口气,知道盐厂贪腐的案子查的差不多了。 待虞乐亭走进书房,李景见他一脸疲惫的神色,急忙止住虞乐亭给自己行礼,倒了杯茶递给虞乐亭道:“俊扬,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虞乐亭接过茶杯放在几上,抱了抱拳道:“辛苦一点倒算不了什么,关键是能把大帅交代的事情办妥。” 说着虞乐亭从袖中取出一本账册递给李景道:“大帅,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了,您请过目。” 李景接过账册打开仔细看了一遍,凝眉思索了一会儿,转头对亲兵说道:“你去把先生请过来。” 那亲兵领命,疾步出房。 用手轻轻敲击着几案,李景琢磨了一会儿道:“俊扬,按你的意思这个案子你准备怎么处理?” 虞乐亭不假思索道:“这些人所犯之罪死有余辜,依下官之见,全部斩杀。” 李景微微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见李景不语,虞乐亭知道自己的答案恐怕不合李景的心意,当下不敢再说,只是默默喝茶。 过了一会儿,亲兵扶着袁可立过来,李景急忙起身给袁可立让座。 待袁可立坐下,李景给袁可立倒了杯茶,然后把那本账册轻轻放在袁可立面前:“先生,您老看看。” 袁可立点了点头,接过账册仔细地看了起来。 过了良久,袁可立抬起头看向李景道:“济民,可是有些犹豫这些人该不该杀?”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道:“是啊!这里面很多都是盐商,如果杀了这些盐商,那以前他们铺下的商路就要断了,尤其跟蒙古方面的商路断了实在可惜。” 袁可立微微颔首,沉吟了一会儿道:“按说这些人所犯之罪,杀了实不为过,不过你所虑极是,要是换了盐商,重新打通蒙古方面的商道确实又要费极大的周折,如果这几个盐商不杀,那就不能杀别的盐商,不杀盐商,那些官员就不能杀,这事儿确实有些为难。”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李景制定的新律规定,受贿和行贿的罪名相同,也就是说,账册里这些人的罪名都是一样的,要杀就得全杀,要不杀就一个不能杀。 对于杀贪官李景自然不会手软,不过牵涉到跟蒙古的交易,李景就不得不慎重一些。 要知道打通蒙古的商路并不容易,这可不光是单单卖点食盐这么简单,盐茶棉花铁器等等这些都是来钱的生意,铺这么一条商路没有几年的时间根本别想。 李景日后肯定要跟蒙古方面动兵,但是要征服蒙古不能全靠武力,有时经济征服比武力更加好用。 而如果在动武之前,有经济开路,那么动武的时候就会事半功倍。 杀几个人是小事,但李景决不能因为杀几个人却影响日后的大计。 如果说谁最了解李景的心思,自然非袁可立莫属,可以说袁可立看完账册就知道李景不想杀这批人。 最为一名政治家,有时候必须为大局考虑,李景能想的如此深远,袁可立自然大是欣慰。 但是这些人的罪名放在那里,不杀的话,总得有个理由。 当然李景是决不会自己亲自为这些人开脱的,得别人帮李景说这个话,这也是政治成熟的一种表现。 不过替李景说这话的人一定要有力度,而且还得有权管这个事情,也就是说还得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很显然,能满足这两个条件的自然非袁可立莫属。高奇和沈正虽然也有这个力度,不过他俩一个不管民事,一个是李景的岳父,如果他俩替犯人求情,那是不合身份的。 第二百六十六章 瘟疫横行 袁可立琢磨了一会儿,轻轻拍了拍李景的手背说道:“济民,这件事我来处理吧!” 说着袁可立晃了晃手中的账册接道:“名册我带回去仔细看一看,仔细琢磨一下。” 李景叹了口气道:“劳先生费心了,您可要注意休息,千万不要累着!” 袁可立笑笑道:“这点小事儿还累不坏我,你无需担心。” 说着转头对虞乐亭道:“俊扬,走吧,跟我说说这些人的情况。” 见袁可立和李景二人只几句话就把事情说完,虞乐亭不由得一阵迷糊,好像李景没下什么结论啊!怎么先生就明白了李景的意思了呢? 不过见李景并未说什么,只好跟李景抱拳告辞。 出了李景的书房,袁可立见虞乐亭一脸疑惑地表情,笑了笑道:“俊扬,这些人都带回来了吧?” 虞乐亭急忙点了点头。 袁可立接道:“那明天就开始审案吧!这次我来判案,你给我当副手。” 虞乐亭闻听大喜,袁可立让他做副手,那是要亲自指点他了,这样的机会可不是谁都能遇到的,这说明袁可立要准备提携他了。 要知道都察院的权力虽然很大,但是级别并不高,虞乐亭的级别不过跟县令平级。就这还是在李景治下给的级别,实际上朝廷吏部根本没有他的名字,因为平阳府设立的都察院朝廷根本不予承认。 不予承认的后果就是,别人衣锦还乡的时候可以举着牌子鸣锣开道,他回家却只能夹着尾巴。就算摆排场,牌子上最多是写着某年秀才,某年举人之类的内容,跟某某进士,某某县令相差实在太远。 在李景的治下最风光的官员是既在李景的手下任职,又有朝廷的职务。因为这些官员都是李景推荐的,这意味着这些人日后一旦放到别处,就是李景在各地的代言人,也就是说,这些人将是李景集团的核心成员。 虞乐亭来平阳府的时候,李景已经把推荐的名单递了上去,另外李景当时不了解虞乐亭的能力如何,自然也不会推荐于他。 现在经过近两年磨砺,李景对虞乐亭的能力已经非常了解,这时得到袁可立的指点,那么下一次推荐必然有虞乐亭的名字,也就是说虞乐亭将成为李景集团的核心成员。 而只要李景推荐,到时虞乐亭必然会主政地方。 虽然都察院的权力很大,但是跟主政地方相比,显然后者更有诱惑力,因为后者更能锻炼人,也更容易得到提升。 见虞乐亭面露喜色,袁可立摇摇头笑道:“俊扬,你这人做事认真,都察院的工作干的不错,大帅对你非常看重。不过你的眼光不能局限在都察院的工作上,有些时候,你要从大帅的角度考虑问题。否则的话,你就永远不能了解大帅,自然也就不知道大帅想要做什么!” 虞乐亭闻听默默地点了点。 袁可立轻轻拍了拍虞乐亭地肩头接道:“俊扬,你来平阳府这么久,想来对平阳府已经非常了解了,那我问你,你是怎么看待大帅做的事情的?” 虞乐亭沉吟了一下道:“大帅所做之事皆是为国为民,如果能得到朝廷地重用,大明中兴就在眼前!” 袁可立摇摇头道:“你根本不了解皇上的为人,皇上是决不会重用大帅的,大帅要想挽救大明只能靠他自己。” 顿了顿,袁可立接道:“大帅在平阳府做了这么多都是在为以后打基础,在皇上和朝廷那些大臣的眼中,流寇乃是大患,因此不遗余力地要消灭流寇,但是在大帅眼中,消灭流寇易如反掌。 大帅暂时不想跟流寇动手,是因为时机还不成熟,当时机成熟了,不用皇上下令,大帅就会灭了流寇。 其实你要仔细研究大帅所做之事的话就会发现,大帅真正的目标乃是蒙古和东虏。不然的话大帅费尽心力训练骑兵干嘛?对付流寇用得着骑兵么? 但是仅凭武力是征服不了蒙古和东虏的,汉朝时期,大汉的军队何其强大?但是匈奴却从未臣服过。 显然大帅早就知道单凭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还要辅以其他的手段。这个手段就是掌握蒙古和东虏的生活所需,只要抓住了这个,就抓住了他们的命脉,到时再辅以武力,蒙古和东虏只能乖乖臣服。” 虞乐亭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大帅建那么多的工厂,其实都是为这个打基础,扶植那么多的商人也是为了做这件事。” 袁可立点点头笑道:“正是!不过在蒙古和东虏等地开辟商路不易,很多商人花费了数年时间才建立起自己的商路。这次犯事的商人有不少都跟蒙古和东虏有商业往来,如果把这些人杀了就得重建商路,那就又要耗费数年之功。不过咱们哪有那么多时间做这个?因此这些商人是决不能杀的!” 虞乐亭闻听默然。 不杀这些人,那别的犯事的商人和官员也不能杀,因为李景设置的律法不是为某个人而设的,犯了一样的罪,那就必须要一视同仁。 当然,李景可以动用自己的特权,专门赦免其中几个人,但是那样一来就会降低李景的威信,因此李景绝不可能为这几个商人动用自己的特权赦免他们。 显然,袁可立看过名册之后就明白了李景的意思,因此几句话之后,便主动请缨做这个主审官。 由此可见袁可立和李景两人的默契程度,也明白李景为什么如此重视袁可立了。 跟袁可立相比,就连沈正都达不到这种地步。 见虞乐亭领悟了自己的意思,袁可立轻轻拍了拍虞乐亭的肩头叹道:“做事情要以大局为重,有些事情不要再过计较,否则就显得小家子气了,你和济民都是我的学生,但是要说大局观你跟济民可差得远了,以后你要在这方面多用用心,否则日后如何辅助济民做事?” 听袁可立如此勉励自己,虞乐亭重重地点了点头。 …… 李景在平阳府为一众贪官奸商头疼的时候,朱由检的日子也不好过。 好容易熬过了崇祯五年,没想到,崇祯六年不等开春麻烦的事情便接踵而来。 从年初开始朱由检就开始为钱忙乎,河北流寇复起,对流寇用兵要钱,山东登莱击败孔有德之后给士兵发赏银要钱,边军的军饷要钱,总之每天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有人跟他要钱。 偏偏这一年的春赋又没收上来,下面的盐课也收不上来,年初李景送来的五十万两银子连个响都没听到就没影儿了,朱由检愁得头发都白了。 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派王承恩到平阳府跟李景商量借钱。 实际上朱由检也知道李景绝没有表面上那么宽裕,去年河南大水,李景到河南赈灾,两百多万灾民,吃的用的全是李景出的,光粮食李景就花了四十多万两银子。 然后李景又往山西迁了三十多万灾民,这些人初来咋到难道不吃不喝?全都要李景花钱供养。算下来,这次赈灾李景前前后后至少花费了一百万两银子。 李景手里还有那么多的军队,李景定的军饷还高,一年下来至少要三百万两银子。 偏偏去年大雨,李景手下最来钱的盐厂,因无法生产生意大受影响。 虽然李景的钱庄也是个来钱的买卖,但是朱由检同样知道钱庄的银子是不能随便乱动的,一旦没有银钱支付存钱的商户,那钱庄说倒闭就倒闭。 不过朱由检知道,如果不找李景帮忙,他眼下这关恐怕是过不去了,士兵没有饷银,一旦哗变,那后果更严重。 令朱由检没想到的是,李景在如此困难的情况下竟然还让王承恩带回二十万两银子,同时还让王承恩带回一万石粮食。 最初得知李景送来一万石粮食朱由检还大为恼火,因为朱由检知道运送这一万石粮食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有这笔运输的费用再加上粮食的钱直接给他不更好么? 不过朱由检随即想到,以李景的性格绝不会做出力不讨好的事情,费这么大劲给他送粮食可定另有用意。 果然一问之下,王承恩说这些都是高产的作物,并把平阳府的收成跟朱由检讲述了一遍。 朱由检闻听顿时大喜,当即下令推广这些作物。 如果致仕这样的话,朱由检对李景的看法可能会有很大的改变,但是当听了王承恩转述了李景的话之后,朱由检顿时发了大火。 李景这话表面上看是抨击朝廷不当的制度,实则是批评他不会做皇帝。 朱由检的性格想来刚愎自用,自然容不得别人批评,本来对李景的印象就不好,这一下自然是更加恶劣。 而且朱由检原本还在考虑围剿流寇的领兵人选,在听了李景的批评之后,马上下令任命陈奇瑜为总督,统一指挥调度围剿流寇事宜。 朱由检这边刚把人选任命完,接着便听到山西爆发瘟疫的消息,听到这个消息,朱由检顿时脸色大变。 瘟疫的厉害,朱由检虽未亲见,但是宫中的史料是有记载的,万历年间几次瘟疫造成多大的损失他是知道的。不过现在他手里没钱,也没那个力量去防止瘟疫,唯一就是寄希望于李景,希望李景能防止瘟疫的蔓延,同时在第一时间派出数名御医,让他们到平阳府协助李景防治瘟疫。 第二百六十七章 调离曹文诏 然而,不等御医走到平阳府,朱由检就接到消息,瘟疫已经大规模传播开来。 除了平阳府由于李景早有准备,平阳府上下一心,严密防范,很快遏制住瘟疫在平阳府蔓延,其余各地均没有有效的手段防止瘟疫的传播。 同时朱由检也得知李景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当别的地方瘟疫蔓延的时候,李景也没有解决的办法。 叹了口气,朱由检知道李景也是人,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仙。 看了一会儿各地送上来的奏报,朱由检摇摇头,侧身向身边的王承恩问道:“大伴儿,你怎么看李景应对瘟疫这件事?” 王承恩偷眼看了看朱由检,见朱由检面无表情,王承恩猜不出朱由检是什么意思,只好小心翼翼地回道:“皇上,老奴到平阳府的时候,李景跟老奴说过瘟疫的事情,看来他早就预见到会有瘟疫发生,因此作出应对的措施并不稀奇。” 朱由检叹了口气道:“现在看到瘟疫发生,你是不是很佩服他?说实话,朕也很佩服他。李景是个人才啊!不但预见到瘟疫的发生,还准备了应对的措施。可是别处的官员根本就没想过会有瘟疫出现,更别说如何应对了,要是别处的官员都能像李景一样,大明何愁不能中兴!” 王承恩听了这话,心道:“要是大明的官员都像李景这样,你的皇位还保得住么?也就李景没有造反的意思,不然的话,恐怕早就率兵打到京城了!” 说实话,王承恩一直猜不透李景的用意,按说李景要兵有兵要钱有钱,对皇上完全谈不上什么尊重,可是偏偏就不造反,换做第二个人,恐怕早就高举反旗了。 见王承恩不语,朱由检摇了摇头道:“大伴儿,你说朕应该如何对待李景?赏钱这个就不用说了,他比朕有钱,升官吧,给什么职务?有什么法子让他手里没兵,一心一意地给朕办事儿?” 王承恩微微摇头,李景的兵不是想拿就能拿走的,哪怕你给他任命为文官,那些兵还是他的,因为这些兵是李景出钱养的,一年好几百万两银子,谁养的起? 另外李景要是手里没兵,谁会听他的? 上次李景到河南赈灾,为什么那些官员都听他的号令行事?因为李景的刀就悬在那些官员的脖子上面,不听话的就撤掉,就杀掉。 李景是一手握刀,一手给钱,因此那些官员才会乖乖听话。 李景要是没兵,就大明那些官员的德行,恐怕鸟都不会鸟他。 不过王承恩可不能这样说给朱由检听,这样说纯属给自己找不自在。 想了想王承恩道:“皇上,李景是商人从军,因围剿流寇有功,才被皇上简拔于微末之中,皇上已经封李景为山西参将,再升职的话可就是一方总镇了,李景现在都拥兵自重,一旦成为总镇,怕是更要明目张胆地养兵。除非把李景调到京中任文职官员,不过那样只怕朝中诸臣不满,另外也怕李景不愿来,一旦李景急了,可别干出什么无法无天的事情来!” 王承恩的话其实等于没说,朱由检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他通篇都是不可行的理由。 其实王承恩还有一句话没说:李景要是来到京城,恐怕你朱由检更加的寝食难安了。 但是对于王承恩的回答朱由检竟然非常满意,因为这番话虽然没用,但是却透露出王承恩对朱由检的忠心。 琢磨了一会儿朱由检道:“既然如此,李景暂且不动,还是让他担任现在这个职务。另外朕琢磨着咱们不能事事都找李景帮忙,还得自己想办法,你在平阳府不是看到李景是如何处理盐务了么?咱们也用他的法子管理盐政,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办吧!” 王承恩闻听吓了一跳,李景能顺利推行新政,那是因为盐湖就在他的掌控之下,在李景的强势之下没人敢不同意。 但就算李景如此强势,稍不留神都有营私舞弊的事情发生,而且发生时他正好亲眼见到。 朱由检让他去处理盐政,他身在朝中,一应事情全是下面的人在做,看不到听不着的,那些盐官和盐商还不糊弄死他? 想到此王承恩忙道:“皇上,老奴才疏学浅,没那个本事做这么大的事情,老奴只想伺候好皇上!盐政的事情,皇上还是找个有能力的人去做吧!” 见王承恩竟然拒绝这个差事,朱由检凝神注视着王承恩,看了一会儿,朱由检微微摇了摇头叹道:“朕知道这是个得罪人的差事,不过要是连你都不愿替朕做这件事,这天下还有谁肯为朕做这件事?” 见朱由检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王承恩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说话:“不是老奴不肯为皇上做事,实是兹事体大,做这件事的人首先要有绝对的权力,甚至要拥有生杀之权,老奴乃是内官,要是手里掌握着这么大的权力,朝中那些大臣们必然认为老奴是魏忠贤一样的人,只怕每天都有人弹劾老奴,到时皇上如何处置?” 朱由检闻听不禁喟然长叹,朝中那些大臣他比谁都清楚,他要是给王承恩这么大的权力,必然会出现王承恩担心的场面,那时他真的无法保全王承恩。 如果他不能保全王承恩,那让王承恩推行新的盐政就是一个笑话。 摆摆手,朱由检道:“大伴儿,你起来吧,朕不怪你,是朕考虑的不周。” 王承恩闻听,又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 朱由检呆呆地沉思了一会儿忽然说道:“宣大总督张宗衡奏报说曹文诏从口外购置了大批军马,前后总数逾一万匹。朕不知道曹文诏哪来这么多钱买马,也不知曹文诏买这么多马要做什么?大伴儿,你到平阳府时,可曾见过曹文诏?” 王承恩闻听急忙摇摇头道:“老奴在平阳府并未见到曹文诏,不过老奴知道数月前曹文诏跟李景见过一面,以老奴估计买马的钱是李景出的无疑,就是不知李景是给曹文诏买马还是给自己买马。” 朱由检微微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朕担心曹文诏已经被李景收买了……据说潞安府方面曹文诏部已经跟李景的部队换防,曹文诏率部到了平阳府。而你到平阳府时曹文诏却未露面,他是什么意思?” 王承恩闻听顿时闭嘴不言,朱由检的疑心病太重,对所有领兵的将领都要怀疑,这时可不能帮曹文诏说话。 琢磨了一会儿,朱由检道:“不能让曹文诏呆在山西平阳府,让他率部围剿河北方面的流寇,归陈奇瑜统属。” 王承恩闻听顿时张大了嘴,心道:皇上你恐怕是糊涂了吧?曹文诏是什么人?本来让曹文诏统属围剿流寇事宜才是最合适的人选,你偏偏选了陈奇瑜,现在还让曹文诏归陈奇瑜统属,陈奇瑜指挥得动他么? 不过王承恩终究不敢替曹文诏说话,只是小心地问道:“那山西的流寇怎么办?” 朱由检摆摆手道:“李景手里那么多兵,山西的流寇就让李景去剿!” 王承恩闻听暗暗摇头,李景要是真想围剿流寇早就动手了,还用得着你下旨意?你这道旨意下了恐怕李景连理都不会理。 甚至曹文诏现在恐怕都不大理会你的旨意,不然的话他身为山西总兵,怎能放任泽州的流寇在那闹腾却不理会? 猛然间王承恩心里一惊,恐怕曹文诏早就跟李景达成了协议:不动泽州地区的流寇。 不然的话为何曹文诏和李景都不去理会泽州的流寇? 李景养贼自重是肯定的,想必曹文诏定是得了李景的好处,任由李景养贼自重。 难道皇上真的猜对了,曹文诏已经被李景收买了? 要是曹文诏已经被李景收买,那这次让曹文诏到河北围剿流寇恐怕根本不会听从陈奇瑜的号令。 想起曹文诏的为人,王承恩叹了口气,要是连曹文诏这样忠心耿耿地将领都不再忠于皇上了,那大明就更没指望了。 不过王承恩的终究还抱有一线希望,当即说道:“皇上,老奴这就让熊明遇(兵部尚书)给曹文诏传令。” 朱由检微微点了点头。 王承恩向朱由检施了一礼急忙出宫而去。 王承恩自然不会亲自到兵部去找熊明遇,一是身份不合,另外不能越过内阁直接给兵部下令。 实际上像传信这样的活儿根本用不着王承恩亲自去,正常来说派一名小太监给内阁传信,然后把这些重臣叫到皇上面前由朱由检吩咐一下就可以了。 不过朱由检现在的心情实在糟糕,要是内阁再有什么不好的消息报给朱由检,那朱由检恐怕更不知要干出什么糊涂事来。 王承恩到了内阁,却见内阁成员们难得的聚在一起。 见了王承恩,周延儒温体仁等人纷纷起身。 王承恩给几位内阁大员见了礼后便道:“皇上口谕,调曹文诏进北直隶围剿流寇,所部归陈奇瑜统属。”周延儒闻听,提起笔来唰唰唰写了一道命令,然后交给门口执勤的小吏道:“马上送给熊大人。”那小吏接了周延儒的手令,急忙往兵部衙门跑去。 第二百六十八章 双喜临门 正事办完,王承恩看了看周延儒等人笑道:“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几位阁老竟然聚的这么齐?这是在忙什么呢?” 周延儒笑着给王承恩让座,命人给王承恩倒茶,然后叹了口气道:“还能忙什么?还不不山西瘟疫那点事儿?我刚才还跟几位阁老商议让山西的军队严防死守,不得让民众四下乱跑,防止瘟疫蔓延。 不想皇上竟然下令调曹文诏率兵到河北围剿流寇。唉!一旦曹文诏的士兵有人得了瘟疫,那么便会传入河北,河北直面京畿,要是瘟疫蔓延,怕是京畿之地也逃不过去这场瘟疫。” 王承恩大惊:“那你干嘛还给熊大人下发手令,赶紧回报给皇上啊!” 周延儒摆摆手道:“无妨,不是还得皇上盖印才能执行么?到时再说不迟。” 王承恩闻听一阵愕然,这都是些什么人,竟然拿国家大事当儿戏,这样的事情就该当机立断,岂能如此拖延。 见王承恩一脸惊讶的表情看着周延儒,温体仁心中一动,想起以前听过的一句话,脸上不由微微露出笑容。 现今内阁成员共有五人,周延儒为首辅,温体仁为次辅,吴宗达,郑以伟,钱士升分列三四五位。(本来第五位是徐光启,不过徐光启托病致仕,第五的位置由钱士升顶替。) 次辅和首辅看似相差不大,实则权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在内阁,首辅最大,包括次辅在内所有人都得听首辅的,基本上就跟下属差不多,首辅叫干什么,他们就得干什么。 温体仁觊觎首辅的位置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两年没少在背后打周延儒的小报告。 不过朱由检对周延儒非常信任,温体仁硬是憾不动周延儒的位置。 周延儒不倒,温体仁就上不去,因此温体仁是锲而不舍到处抓周延儒的小辫子。 前段时间温体仁无意中听到有人说周延儒说过一句话:余有回天之力,今上乃羲皇上人。 温体仁大喜,这句话的意思他自然明白,他知道扳倒周延儒的机会来了。 不过跟皇上打小报告也要掌握时机,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打小报告的,温体仁等这个时机已经很久了。 但是今天机会来了。 机会就在周延儒刚才不经意地一句话,而王承恩面露惊讶。 周延儒刚才的话虽然说得是实情,但是口气却不对。 周延儒的口气隐含有一种抱怨,抱怨事事都要跟皇上请示,更抱怨皇上不跟内阁打招呼就把曹文诏调去河北。 这种口气隐然是责怪皇上多事,对朝廷大事胡乱指挥。 而从王承恩经验的表情上温体仁看出,王承恩显然是听出周延儒的意思,因此才会惊讶。 以温体仁对王承恩的了解,温体仁知道王承恩肯定会向皇上报告这件事,这时只要把周延儒说过的那句话告诉皇上,周延儒肯定要打铺盖滚蛋。 周延儒一走,内阁首辅的位置自然非他莫属,想到多年心愿一旦达成,温体仁心中不由暗喜。 温体仁的城府极深,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这时惊喜之下,脸上也不禁露出笑容。 王承恩把皇上的命令传达完毕,在内阁稍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见王承恩回宫,温体仁找了个借口脱身,出了内阁直往宫中而去。 随后不久周延儒便被叫进宫中问话,接着便传出周延儒辞去内阁首辅的职务,致仕回家,温体仁升为内阁首辅。 …… 平阳府,绛县县衙。 李景看完马五送来的情报,叹了口气把情报递给袁可立道:“先生,周延儒下去了,现在温体仁担任内阁首辅了。依我看温体仁行为更为卑劣,把周延儒弄倒也就罢了,可是周延儒倒了,温体仁却完全按照皇上的意愿行事,完全不为国家大局着想,看来温体仁上台以后,朝局怕是越发混乱了。” 袁可立接过情报仔细地看了一遍,摇了摇头将情报放在李景的书案上:“济民,咱们不管朝局如何发展,只需按照既定的战略去做就行。” 李景闻听默默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李景说道:“先生,咱们可以不理会皇上的命令,但是曹文诏怕是不能不理会,皇上调他到河北围剿流寇,沿路一旦染上瘟疫,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 袁可立笑了笑道:“济民,皇上最大的目的不是调曹文诏去河北围剿流寇,而是把他调离山西,更确切地说是让他离开平阳府,让他离你远远地。呵呵,凡是跟你接触过的人无不受到你的影响,皇上怕曹文诏也受到你的影响,这才想法子把他调走,看来皇上对你是越来越忌惮了。” 李景叹了口气道:“目光短浅,刚愎自用,更无识人之明,大明亡于他手实在不冤。” 摇了摇头,袁可立跟着叹了口气,然后接道:“其实让曹文诏不走也不为难,首先从山西道河北一路皆有瘟疫,这是个非常正当的理由。 而且曹文诏所部乃是骑兵,到河北需穿过太行山,让骑兵翻山显然是不大可能,那么只有绕路,从河南绕过去。 不过绕这么远的路,必须要准备足够的粮草,有后勤部队拖累,行动肯定不快,从这里到河南再到河北,没两个月时间怕是到不了,等曹文诏到了,只怕流寇早就没影儿。 另外,曹文诏要是离开山西,流寇很可能又会窜入山西,那时怎么办? 你让曹文诏给皇上上奏备述理由,然后等皇上回复。从这里往京城送信,就算是快马,一来一回也得半个多月,多请示几次,几个月就拖过去了。” 李景冲袁可立一伸大拇指道:“就这么办,我这就通知曹文诏。” 袁可立摆摆手笑道:“不急,你收到的是马五的情报,朝廷正式的公文还没下来呢,急什么。” 李景一拍脑袋笑道:“呵呵,看来我也糊涂地不轻,还是先生您厉害!” 袁可立指着李景笑道:“你少拍我马屁,更别哄我,当我看不出来?” 李景笑了笑,轻轻拍了拍袁可立的手背道:“先生,只要您老开心,哪怕我天天给您拍马屁都行。” 袁可立将李景的手握住,轻轻拍了拍道:“济民,我能有你这个学生,老天爷待我不薄。我老了,怕是没几年好活的了,趁现在还能动弹,咱爷俩好好做一番事业,等为师百年之后也就无憾了。” 李景双眼微微湿润,轻抚着袁可立的手道:“先生说哪里话?您老身体可比我都强,至少能活一百岁,到时学生给您办个大寿。” 袁可立笑了笑道:“你可别提给我办寿了,每次都不让我喝酒,没意思。” 李景闻听哈哈大笑道:“今年学生陪您老喝酒,让您老喝个痛快!” 袁可立摇摇头笑道:“你就别哄我了,我知道你是怕我喝多了伤身,我自己也知道喝不动了,不过你那个竹叶青酒还是不错的,到时咱爷俩少喝一点吧。” 李景重重地点了点头。 李景和袁可立两人正在书房闲聊,忽见小蝶匆匆地跑了进来,见了李景便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夫人和二夫人有喜了!” “啊!”听到这个消息李景顿时愣住了。 李景是非常喜欢小孩的,不然的话也不会在没成家的时候就收孙虎头为义子,后来又收李定国为义子,对那些孤儿李景也视同几出。 奈何李景自己子嗣不盛,跟沈莹成亲多年,虽然夫妻恩爱,但是生了安国以后,沈莹的肚子便再无动静,后来娶了朱徽媃,成亲至今,朱徽媃也没有怀孕的迹象。包括两个通房丫头在内,也是一点声响也无。 老婆肚子不争气,硬是不怀孩子,对此李景也没办法。 不过李景毕竟是现代人,对只有一个孩子并不介意。 只是李景不介意,两位夫人却介意,尤其朱徽媃更加介意。 毕竟沈莹还有安国,她呢,在李家地位没有沈莹高,要是连孩子都不生,以后在沈莹面前就更抬不起头来了! 几个月前,朱徽媃身体不大舒服,经常犯点恶心,李景当时还笑着说她是不是有喜了,让朱徽媃找个郎中看看,谁知看过之后说朱徽媃的胃肠不太好,当时朱徽媃失望了好长时间,为此还偷偷哭过。 对这个苦恋自己数年的痴情女子,李景还是非常疼爱地,得知以后劝了多次。 不过李景也知道,在这个时代,孩子就是女人的一切,没孩子说什么都没用,李景能做的唯有尽量多陪陪朱徽媃。 但是老婆多了也是个麻烦事儿,李景若是跟老婆没有感情也就罢了,偏偏跟沈莹情深意笃,多陪朱徽媃就冷落了沈莹,实是难以取舍。 另外还有那两个通房丫头,尤其是小蝶,李景每次见了总觉得亏欠于她。 不过李景毕竟不是铁人,不可能都照顾到。 何况他诸事繁忙,哪有那么多时间去陪老婆?因此李景除了报以歉意,实在也补偿不了什么。 不想今天小蝶突然来报夫人有喜了,而且是两位夫人同时有喜了。 听到这个消息,李景着实有些不敢相信,因为在此之前他可是一点征兆没看出来。 想想李景随即苦笑,定是两位夫人怕没有怀孕,像朱徽媃上次那样整个空欢喜,因此瞒着自己。 李景还沉浸在惊喜当中,袁可立忽然照他脑袋拍了一巴掌:“还愣着干嘛?快回去看看!”李景挨了一下顿时醒过神来,冲袁可立拱了拱手道:“先生,您老稍坐,我去去就回,今儿个请您老喝酒。”袁可立捻着胡须微笑道:“臭小子!快去!我等着你!” 第二百六十九章 全力以赴 对于朱由检的性格以及处事的风格李景和袁可立一向判断的很准,他们以为只要让曹文诏跟朱由检说明此行的困难,再加上需要调拨钱粮,朱由检定会犹豫不决,这样就可以拖上几个月的时间。 但是这次李景和袁可立都失算了,他们没想到朱由检这次是下定了决心要让曹文诏远离李景,在曹文诏的奏报递上去不久,朱由检就做了批复。 批复中狠狠地训斥了曹文诏一顿,说曹文诏畏难避险,不以朝廷大局为重,最后说:别说从河南绕路,就算从四川绕路也得把武安一带的流寇灭了。 看着朱由检的批复,李景苦笑着对袁可立和曹文诏道:“看来皇上这次是铁了心要把流寇一网打尽。既然如此,咱们就照办吧!而且咱们的骑兵已经训练了半年有余,正好拿流寇练练手。” 曹文诏闻听笑道:“咱们的骑兵对付流寇实在是大材小用,曹某也不用多带,只需三千人就能把流寇打得落花流水!” 李景摆摆手正色道:“曹兄,不可大意,苍鹰搏兔尚需全力以赴,何况对付流寇?” 说完李景命亲兵取出地图摆放在书案上。 看了一会儿,李景指着地图说道:“既然咱们决定对流寇动手,那就打个狠的吧!你们来看!陕西闯将李自成和不沾泥,映山红等部已被洪承畴驱出陕西,现在他们已经进入山西境内试图跟高迎祥部汇合,依我看,他们会顺着这条路线行进。” 说着李景用手指在地图上划了一条曲线,曹文诏和袁可立看了看都是微微点头。 李自成等部是从陕西神木县窜入山西境内,在府谷县折腾了一下便准备南下到泽州跟王自用和高迎祥汇合,不想走到临县以后,瘟疫爆发,高迎祥和王自用已经放弃了泽州的地盘,高迎祥率部往潞安府的方向跑,王自用往河南的方向跑。 李自成等部只好停止南下的动作,开始向东行进,意图穿过太原然后南下在潞安府跟高迎祥汇合。 笑了笑,李景道:“流寇四下乱窜,要想一网打尽是不太容易的,唯有把他们赶到一处,李自成不是想跟高迎祥汇合么?那就让他们汇合,我在潞安府方向在给他们开条口子,让他们跟八大王那些流寇合在一起。然后再把潞安府的大门关上,就在河北将他们全部歼灭。” 曹文诏看了看地图,疑惑道:“那济源一带的王自用部怎么办?” 李景笑了笑道:“紫金梁闹腾了这么多年也该消停了,这一部就交给你,你率领五千骑兵加三千步兵,从垣曲直插济源,将王自用部灭了。灭掉王自用以后就从河南方向挥师东进,进驻安阳,扼住流寇南下的通道,我让林县的孙猛配合你部行动。 至于李自成和高迎祥他们,让你的侄子变蛟统领三千骑兵加五千步兵北上太原,依我看,李自成他们必定会先往榆社和武乡一带,变蛟从太原南下将他们驱赶到潞安府,这样咱们的战略目的才能实施。” 曹文诏端详着地图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忽然笑道:“大帅,你跟我说实话,这次要把流寇一网打尽,恐怕并非因他们把瘟疫传了出去吧?” 李景笑了笑道:“传播瘟疫只是一方面,主要是因为这些人不知好歹,本来还想留着他们以后招降,谁知一个个根本不听招呼,既然从泽州跑了,那留着他们也没什么用处了。” 见李景直接承认自己的目的,曹文诏微笑着点了点头。 一般来说,到了李景这种地位是决不会承认自己施诡计利用别人的,不过李景毫不避讳自己的做法,做了就是做了,敢作敢当。 看着地图,李景盘算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叹道:“咱们的战略布局制定好了,但是能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就不好说了,陈奇瑜这个人多谋少断,就怕到时做不出决断来。” 曹文诏点了点头道:“陈奇瑜这个人我在陕西围剿流寇时见过一面,可以说是足智多谋,只带两千兵便把陕西的流寇打得东奔西逃,不知大帅为何认为他多谋少断呢?” 李景摇了摇头道:“陈奇瑜这个人跟洪承畴两个人有一点很相似,都是足智多谋,不过跟洪承畴相比,陈奇瑜明显杀伐不够果断,他打得那些胜仗都是算出来的。 崇祯五年他担任延绥巡抚,带着两千杂牌军对抗三万流寇,每仗皆胜,不过你仔细研究他打得仗,你会发现他只是集中优势兵力打击小股流寇。 流寇都是什么人组成的,打仗是什么水准你比谁都清楚,对付这些人完全没必要这样打,这样打的结果是:虽然这些仗他都打赢了,但是由于仗打得太多,打仗的时间过长,当地已经被破坏的不成样子了。 而洪承畴打仗则是集中优势兵力直取流寇的首脑,从勇气和决断来说,陈奇瑜无疑是比不过洪承畴的,跟你相比自然更差得多了!” 叹了口气道:“陈奇瑜这个人用来做副手,给你和洪承畴做参谋的话,胜任有余。但是作为一军之统帅,他还不够格。” 顿了顿,李景接道:“另外,这次围剿流寇,皇上还调派了河南总兵左良玉,京营总兵王朴,还有汤九州等人。左良玉这个人领军作战还是很有一套的,但是王朴就差了许多,这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到时非上当不可。” 听李景分析众将领的性格特点如数家珍,曹文诏不由得心中骇然。 这时袁可立接道:“其实最大的变数还在于东虏,据那些跟东虏做生意的商人们说,去年至今,东虏那边也闹饥荒,东虏正厉兵秣马,看样子有再次到大明劫掠的迹象。 我跟济民分析,东虏若来,必不会等到冬季,只会在秋季前后进犯,因为那时正是收获粮食的季节,而且东虏必然不会攻打宁远一线,只会从大同方向过来。 现今朝廷正在内地对流寇用兵,大同防御薄弱,恐怕挡不住东虏的兵锋。到时皇上必然抽调围剿流寇的人马去大同增援,最有可能调动的就是你的部队。如果把你的部队调往大同,那么这次会剿流寇必然功亏一篑。” 李景看着曹文诏接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赞同陈奇瑜做统帅么?就是因为这个人精于计算,他事事都要想得周全才会动手,战事难免要拖很久,而战事拖得越久,变数越大。 实际上跟流寇作战完全用不着算那么清楚,咱们都知道流寇的首领是谁,擒贼先擒王,将流寇几个主要首领拿下,流寇自然烟消云散。 因此这次作战,你一定要速战速决,不必事事听从陈奇瑜的号令。 你记住这几个人:第一个是八大王,这个人的真名叫张献忠,为人阴险狡猾,杀伐狠毒,最爱诈降,对他不用任何废话,就是一个字:杀! 第二个是曹操,真名叫罗汝才,这人在流寇当中颇有人缘,流寇能联合作战,此人乃是最大的推手,对这个人同样不用客气。 第三个是闯将,这人叫李自成。这人眼下实力不强,不过这个人坚忍勇决,且惯会审时度势,上次我逼着高迎祥丢开老弱妇孺,以青壮组成主力部队闪击平阳府五县,此人便学了这种战术,而且此人看出我是在利用高迎祥部,日后必然要对他们下手,因此随后便脱离高迎祥,率部回到了陕西,这人一旦有得力的人辅助,必然会成为一代枭雄。 第四个人是闯王,也就是高迎祥,这人在流寇当中威望极高,能力也比紫金梁王自用强得多,若是让他全盘指挥流寇,日后围剿起来必然更加困难。 剩下的流寇首脑当中也就革左五营老回回马守应等人算个角色,其余人等则可以忽略不提。 上述四人,抓住机会绝不要放过,这些人多留一日,这天下便要乱一日。” 曹文诏抱了抱拳道:“大帅放心,曹某逮住机会定然不会放过这四个人。” 李景摆了摆手,叹了口气道:“尽人事听天命吧,现在距离秋收不足三个月,想来东虏已经开始准备,也不知时间来不来得及。” 曹文诏闻听默默点了点头。 琢磨了一会儿,李景接道:“看来咱们还得多做一手准备,一旦东虏进犯大同,咱们要在第一时间做好应对准备。我再给变蛟和马科多配五千步兵,到达太原以后让变蛟率领这五千步兵驻扎不动,由马科带剩下的兵马到潞安府会剿流寇。这样一旦东虏进犯大同,则由变蛟率领五千步兵先赶赴大同进行布防,希望这样能给你多争取一些时间。” 曹文诏看着李景一时感慨莫名,这个人想得如此深远,布局如此周密,实在是大明无双国士,偏偏皇上就不重用于他。看了看李景,曹文诏忽道:“大帅,曹某前段时间听闻一些流言,说大帅资金匮乏,开始对一些官员和商人下手,把他们的家财抄没一空。大帅,千万莫要自毁长城啊!要是真的周转不开,曹某和部下愿领半饷。”李景闻听一愕,随即醒起曹文诏说的是前段时间盐厂的贪腐案。 第二百七十章 中原腹地 摇了摇头,李景笑道:“曹兄多虑了,你看李某可是不知分寸的人么?这种自毁长城的事情李某岂能干得出来?这件事还是让先生跟你解释吧!” 袁可立闻言捻着胡须笑道:“曹将军,你可知东虏的消息我们因何而来?” 曹文诏闻听一怔,想了想忽然似有所悟。 袁可立笑道:“这些消息就是那些跟东虏通商的商人传回来的,单凭这些消息,这些商人对济世军是有功的,不过他们贿赂官员,私下买盐却又触犯了律法,而且数额已经够到可以杀头了。 这些人对咱们非常的有用,决不能就此把他们杀掉。这件案子是我审的,也是我判的,我判定这个案子所有的官员家产一体充公。 但是这些商人还需要有钱继续做生意,因此济民和我私下商量,以钱庄的名义贷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能够继续经商,同时还答应,只要他们以后能够正当经商,以往的事情既往不咎。 由于这些人还在继续从商,那些家产被充公的人心有怨言,这才传出流言,曹将军不必在意。” 曹文诏闻听霍然起身,大怒道:“他妈的,大帅法外施恩,饶了他们的狗命,他们居然还敢中伤大帅,我这就带人砍了他们的狗头!” 李景急忙拉住曹文诏,摆摆手道:“曹兄莫怒,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去吧,咱们可不能以言罪人。何况这件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对,这也算是徇私枉法吧!” 曹文诏急道:“这怎么能一样呢?大帅这是以大局为重,其实这些狗日的应该感谢大帅才是,要不是大帅顾念大局,岂能让他们活到今日!” 李景轻轻拍了拍曹文诏的手道:“曹兄,你能理解就好。大局,一切得要以大局为重,什么是大局?凡是涉及到我大明江山安危的事情就是大局。 现在大明风雨飘摇,东虏虎视中原,我要对东虏用兵,岂能不掌握东虏的动向?为此,我的名声受点影响算得了什么? 何况李某的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却不是这些人一言而决。” 曹文诏轻轻点了点头,旁边袁可立则捋着胡须微笑。 崇祯六年六月初五,曹文诏所部兵分两路向流寇发起攻击,一路由侄子曹变蛟和马科统领从平阳府北上太原,一路由他亲自统领,自垣曲向济源方向的王自用部发起攻击。 配备了最新式的武器之后,曹文诏的作战方式大为改变,再不是以前那样,见了流寇就像狼见着羊一样直接扑了上去,而是慢慢逼近,远了用炮轰,近了用枪射击,待敌军溃败时,最后才开始突击。 这套战术一使出来,流寇根本招架不住,王自用数万大军一战而溃。 对于曹文诏这样的人来说,打败是不够的,打死是必须的。曹文诏一路紧追不舍,充分发挥出一人双骑的机动性,咬住王自用主力的屁股穷追猛打,三天之内连败王自用部七阵。 王自用部大部投降,小部被杀,王自用在亲随的护卫下拼死突了出去。 可能是在泽州染病,也可能是作战负伤,抑或是眼见自己数万大军被曹文诏所灭心灰意冷,逃出去没多久王自用便一病不起。 王自用:陕西绥德(一作宜川)人,又名王和尚,号紫金梁,崇祯元年与混天王等起义,为王嘉胤部属。 王嘉胤去世后,王自用被推为三十六营盟主,率领二十余万义军在山西连克多处县城,进逼太原,后占据泽州沁水一带。 崇祯六年夏,被曹文诏彻底击溃,因病去世,退出历史舞台。 得到王自用去世的消息之后,曹文诏命令一部押解流寇俘虏返回山西,自己则率部东进,进至安阳一带与彰德卫所孙猛所部互为犄角,锁住流寇南下通道,只待高迎祥所部进入武安,便准备将之一网打尽。 就在曹文诏向安阳挺进之时,曹变蛟率部进驻太原,随后马科向榆社,武乡所在的高迎祥和李自成部发起攻击。 高迎祥和李自成连吃败仗,不敢恋战,急忙带兵南下,然而行至半路,忽然掉头西向钻进太岳山中,这一手却是李景等人始料不及。 太岳山涵盖沁源县,安泽县和沁水县一部分,所占面积极广,另外这里几无平地,骑兵根本无法进入,一时间马科所部不知如何是好,只好飞骑跟曹文诏请示。 曹文诏接到消息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跟李景请示下一步动向。 李景不知高迎祥和李自成的目的所在,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李景虽有数万大军,但是要想从太岳山把高迎祥和李自成薅出来那是千难万难,何况他的部队现在分散在各处,潞安府是柱子带了一万兵马驻扎,河南方面曹文诏带走八千人,太原方向曹变蛟带了五千人,马科带了八千人,手里剩下的部队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万人。 现在的情况是如果不把高迎祥和李自成逼出来,就无法向武安方向的流寇发起攻击,因为一旦开打,所有的兵力必然要开出去,那样山西一带就没有机动地兵力对付高迎祥和李自成,一旦被这两人抓住空隙逃了出去,再想围住就没那么容易了。 实际上高迎祥和李自成原本的目的确实是准备打通潞安府一线到武安跟张献忠等部汇合,不过在跟马科交战时,看到马科的部队使用的武器之后,他俩立刻知道这是李景对他们动手了。 高迎祥和李自成跟李景打交道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在李景手里吃了那么多的苦头,不可能不长记性。 李景打仗从来不会一味穷追,不定什么地方就会设下埋伏,照眼下的情形来看,李景必定在潞安府方向安排有一支人马在等待着他们,一旦进入潞安府,就有被包围的危险,到时马科所部堵住北上的道路,那时想跑就跑不了了。 要想摆脱李景的围堵只有往山里跑,而眼下只有西面的太岳山最近,因此高迎祥和李自成两人稍一商量,便率部钻进了太岳山。 高迎祥和李自成率部进了太岳山,令李景的计划顿时破产,唯今之计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调集全部的兵力封堵太岳山通往各地的出口,困死高迎祥。 另一个是放过高迎祥,向武安方向的流寇发起攻击。 对于如何选择李景也为难起来。 这两个选择最符合李景利益的无疑是第一个选择,因为太岳山位于山西的中部,北面是太原方向,西面是霍州和平阳府,南面是泽州,东面是潞安府,可谓是四通八达。 高迎祥和李自成两部人马合起来近五万人,如果化整为零四处袭扰地方,能烦死李景。 因此李景最佳的选择就是先拔了高迎祥和李自成这根刺。 不过一旦李景将曹文诏的兵力调回来,武安方向的流寇被无法围住。 在所有的流寇首脑当中,李景最厌恶的就是八大王张献忠,此人行事狠毒,攻城时,每每驱使百姓打前锋,每占领一座县城,必定大肆屠杀劫掠,死在他手里的老百姓,比别的流寇杀害的加在一起还多,对这个祸害,李景早就想除掉他了。 要是河南方向出现缺口,让张献忠跑了,不知又会有多少老百姓丧于张献忠之手。 而且河南去年遭灾,尚未恢复元气,一旦流寇进入河南腹地,裹挟之下,又是无数灾民加入到流寇当中。 河南乃中原腹地,自古以来或称中州或称中原,毗邻陕西,山西,直隶,山东,江苏,安徽,湖北各省。这里一旦乱起来,整个天下都要被牵动。 李景虽然打算破而后立,但绝不想这个国家生灵涂炭。 李景的破是有限度的破,破的是朝廷原有体制,而不是让老百姓破家。 大明眼下的局势比较混乱,老百姓造反,杀贪官污吏,土豪恶霸,这是李景可以容忍的,但是这里面有一个度的问题,不是所有的贪官都该死,有的贪官贪钱只是为了养家糊口,只是小贪,根本就是罪不至死,另外还有一些清官廉吏,这些人更不该死。 但是在流寇眼中,凡是当官的都该死,都要杀,这就违背了李景的意愿。 更何况流寇所过之处,基本是抢劫一空,致使无数无辜百姓流离失所,李景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原本李景打算把流寇控制在一定地区域,控制住一定的数量,待时机成熟,就把他们进行收编安置,但是一场瘟疫打破了李景的布局,王自用和高迎祥为避瘟疫,开始四下逃窜,李景控制不住这才对他们动手。 现在王自用被灭,高迎祥和李自成窜入太岳山中,顿时让李景处于两难之中。 如果朝廷各路兵马集结到位,那李景自然不会犹豫,会立即下令曹文诏向张献忠等部发起攻击。可是现在各部兵马尚未到位,贸然攻击的话,流寇必然四下逃窜。 实际上流寇的首脑们都不是傻瓜,尤其张献忠更是大大的狡猾,官军大肆集结他不会想不到,也不会探听不到。当了这么多年流寇,跟官军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要是连斥候探子都不知道配备,这些人恐怕早就死了。 但是流寇为什么称作流寇,就是因为他们没有战略目标,更没有战略方向。一直以来流寇都是打到哪里就算哪里,这地方抢完了再到别的地方抢,或者是被官军逼得无奈才会换地方。 眼下武安这个地方还比较安全,流寇刚在武安胜了官军几仗,一时间便有些得意,觉得官军不过如此,觉得就算官军来了他们也可以击退。因此,这段时间流寇一直在邢台,武安,涉县,磁县一带活动,这才给朝廷充足的时间调动兵力。如果曹文诏向他们发起攻击,流寇自然招架不住,必然四散而逃,那时又要满山逮兔子似地到处追击。 第二百七十一章 后金入侵 李景马上要把精力转移到对付后金入侵上面,哪有时间去跟流寇兜圈子,捉迷藏? 要知道几万大军出征作战,后勤需要准备的东西可不是小数目,粮食不用说了,没有饭吃再精锐的部队也无法作战。 其次是冬衣,冬季作战如果没有冬衣那还打个屁仗! 最后,由于李景的部队装备的是火器,消耗的是炮弹和子弹,弹药全部都要从军工厂运往前线,可以说一旦后勤供应不上去,济世军便要跟敌人近身作战。 李景的士兵并不以近战见长,跟后金的士兵近身作战那是以己之短攻敌之所长。 何况李景的士兵是什么身价?后金的士兵又是什么身价? 不说军饷,就连伤亡抚恤金都是一个天一个地。 如果出现大量的伤亡,李景所剩的家底都未必够给士兵发放抚恤。李景又不傻,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士兵跟后金玩命儿? 可以说,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李景决不允许自己的部队跟敌人近身搏斗。 这样一来,弹药就必须得保证充足才行。 好在平阳府的军工厂已经正式开始生产,尤其去年那场大雨让水库蓄满了水。 比较有意思的是,在那场大雨中,所有的工厂基本都停工了,但是军工厂却开足了马力,所有的设备都在开工。 借着那场大雨,生产了大量的火炮枪支以及炮弹弹壳和子弹弹壳。 那一个多月生产的枪支火炮部件比李景往年生产的加一起还多好几倍。 正是因为枪支火炮充足,李景的底气才充足起来,不像以前那样用兵时还得瞻前顾后。 不过李景也知道,要是动用几万人作战,炮弹和子弹消耗起来是惊人的,现在储备的弹药支撑不了几仗。 因此现在李景必须得控制作战的规模,要把规模控制在自己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因此这次对后金用兵,李景只准备小打,只准备动用曹文诏的骑兵师和一个步兵师,总兵力大约在两万人左右。 李景一切都盘算好了,谁知居然出了岔头。高迎祥和李自成没按照他设定的路线跑,反而掉头钻进了太岳山。武安方向,朝廷的官军也是迟迟没有到位,曹文诏所部陷入进退两难之中。 眼见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李景已经收到消息,后金已经开始进行准备了,而他的部队却还被流寇所牵制。 这几天,李景的脾气明显不大好,一向不发脾气的他居然摔了一只茶杯,传信的亲兵一次送信慢了也被他骂了一顿。 这一日,李景在书房正对着地图研究如何在大同好好教训一下后金,忽听亲兵来报:“启禀大帅,京城来信!” “是五哥送来的么?”李景推开地图问道。 亲兵点点头,急忙把信递了过来。 李景接过信轻轻打开,看了一会儿,忽然把信猛地拍在了桌上:“他妈的,朱由检这个混蛋,他脑子进水了么?” 那亲兵见李景发怒,吓了一跳,见李景没注意自己,转身跑出书房,去请袁可立去了。 这几天亲兵也学乖了,只要发觉李景发脾气,便赶紧请袁可立过来,如果说这个时候谁能按住李景的脾气,那就只有袁可立了。 过了一会儿,袁可立随亲兵匆匆过来,见李景脸色极为难看,当即问道:“济民,出了什么事?” 见袁可立过来,李景脸色稍霁,急忙扶袁可立就座,给袁可立倒了杯茶,然后将马五送来的信递给袁可立道:“先生您看,朱由检那小子又出昏招。” 听李景直呼皇上的名字,袁可立皱了皱眉,以往不管李景对皇上多不满意,但是还从来没有直呼过他的名字,现在直呼其名,看来李景这次确实气得不轻。 接过信,袁可立仔细地看了起来,越看袁可立眉头皱的越紧。 待袁可立看完,将信轻轻放在桌上,叹了口气道:“济民,你打算怎么做?” 李景摇了摇头道:“还能怎么做?东虏马上就要行动了,咱们如果不做好防范,难道任由他们任意抢劫?皇上此时调曹文诏到大同布防明显是无人可用。 只是我就不明白了,陈奇瑜所部诸将已经基本到位,为何不马上对流寇发起进攻,反而要一步一步地进逼?这不是拖延时间么?陈奇瑜这个人一贯精打细算,却不知兵贵神速,越早动手,对官军越是有利。等流寇摸清了官军众将领的底细,必然又出花招。” 袁可立捋了捋胡须问道:“你可是担心流寇又使诈降,然后脱困?” 李景点点头道:“必定如此,流寇此招屡试不爽,这次被围岂能不用?如果文诏在的话,必然不会容他们诈降,不过陈奇瑜还有那些将领怕是看不破流寇的诡计。” 袁可立琢磨了一会儿道:“陈奇瑜也算见惯了阵仗,应该不会分不清流寇是不是诈降,至于左良玉等人更是深知流寇的狡猾,岂能容他们诈降?” 李景摇了摇头道:“他们见惯了有什么用?这些将领当中还有没见识过的呢,王朴,这个王朴为人贪婪怕死,被骗的必定是此人。实际上,流寇也不用非得投降不可,只需买通王朴,告诉他投降的意思,然后趁王朴放松警惕之时,便可一举突围。先生,你看着吧,要不了两个月流寇就会突破重围。” 袁可立想了想,微微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道:“要不现在让文诏马上发起攻击?就算不能全歼流寇,起码也能消灭大半。” 李景轻叹了口气道:“这些流寇消不消灭倒无所谓,关键是那几个流寇首领不能让他们跑了,尤其那个八大王张献忠。唉!官军行动迟缓,流寇自然也有防备,要抓住这些流寇首领哪有那么容易?本来要是官军快速行动的话,文诏还有时间把这些流寇消灭,现在我这里接到消息,想来文诏也已接到了消息。他现在就在陈奇瑜的眼皮子底下,怎能抗旨不遵?算了,让文诏到大同布防吧!” 袁可立摇头叹息道:“事已至今,也只好如此了!陈奇瑜贻误战机,白白辜负了咱们的这次布局。” 崇祯六年八月末,朱由检任命曹文诏为大同总兵(跟山西总兵平级),负责大同的防务。曹文诏接到任命之后,不仅扼腕长叹。 这次围剿流寇,花费钱粮无数,最后却无功而返,曹文诏实是满腹怨气。 现在曹文诏已是大同总兵,不归陈奇瑜的统属,临走前曹文诏果断下令部队向武安方向的流寇发起攻击,先后在磁县,武安,涉县与流寇各部接战。 曹文诏连战连捷,俘杀流寇两万余人,随后曹文诏率部马不停蹄穿过涉县进入山西境内。 得知曹文诏以一己之力大破流寇诸军,陈奇瑜懊悔不已,早知这样,何须稳扎稳打?只需让各部堵住流寇外逃的路线,曹文诏自己便可灭了流寇。 但是曹文诏已接到调令开赴大同,再想曹文诏回来已不可能。 陈奇瑜只好重新进行布局,命王朴带京营补上曹文诏空下来的防区。 应该说,陈奇瑜确实擅长布局,这个包围圈让他布置的非常扎实,虽然流寇人多势众,从九月起就开始突围,但是突了两个多月愣是没突出去。 到了十一月,天气越来越冷,流寇数万人被围,没吃没喝,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掉,眼见就要完蛋,几位首领聚在一起一商量,决定使出最后一招撒手锏:投降。 这招撒手锏流寇们用过已经不止一次了,每一次使用,效果都非常明显。 当然流寇并不是真的要投降,要是真想投降,他们也不至于等到现在,流寇投降只不过是诈降。 对于如何投降,流寇的首领们各个经验丰富,他们知道,诈降这一招用到陈奇瑜身上是不好使的,用在左良玉身上也不好使。 因为这几个人常年跟自己这帮人打交道,一眼就能看出自己的把戏,要投降得选一个好糊弄的人。 好糊弄的人自然是王朴。 因为王朴是从京城来的,在官军的众位将领当中,他最单纯。王朴以前根本没有跟流寇打过交道,根本不了解流寇的手段,属于没见过世面的那种人。 于是流寇们凑了一笔钱去行贿王朴,向王朴表达了投降的意愿。 没错,流寇是拿钱去行贿王朴。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流寇首领应该是很穷的,总兵应该是很富的。但事实恰恰相反,流寇首领们带着部下抢劫了这么多年,论家底,十个总兵加一起也比不过他们其中的一个。 比如说张献忠,在谷城投降以后,行贿都行到朝廷里面了,上到内阁大学士,下到县城县令,都收过他的钱,要没钱,他拿什么行贿? 王朴得知流寇要向自己投降,顿时大喜。 在王朴看来,流寇已经无路可逃,投降乃是唯一的出路,自己拿了钱又能立功,这样的好事怎能放过?于是王朴收了钱,接受投降,并下令流寇十日之内集结队伍交出武器。流寇要投降对官军来说自然是个好消息,大冷天的谁愿意打仗?在得知流寇将要投降的消息之后,王朴的部下顿时放松了警惕。 第二百七十二章 独当一面 见官军放松警惕,流寇按照投降协议集结部队,然后向王朴所部发起突袭。 十余万流寇突然发起攻击,王朴哪里抵挡得住?一冲即溃,流寇就此逃出了包围圈。 得知流寇逃出生天,朱由检大怒,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然后一脚将桌子踹翻。随后下令严惩王朴,同时下令各部追击。 看着朱由检一脸铁青,脖子上的青筋都凸现出来,王承恩轻轻叹了口气,心道:“好好地李景你不用,偏偏调了一个废物去围剿流寇。” 摇了摇头,王承恩转头看向西北方向,不知曹文诏准备的怎么样了,也不知李景是不是亲自去了大同。 在平阳府待了一段时间,对李景王承恩还是有一些了解,王承恩知道李景并没把流寇当一回事儿,李景真正的目标乃是蒙古和东虏。 而且李景显然比袁崇焕靠谱的多,袁崇焕跟朱由检上的五年平辽之策都是虚的,李景却在默默地积蓄力量。 王承恩相信,一旦东虏进犯大同,李景决不会坐视不理。哪怕他自己不去,也会派一支部队前去。 如果说朝堂之中谁对李景最了解,恐怕就只有王承恩了。 王承恩判断的很准,李景确实亲自到了大同。 当朱由检任命曹文诏为大同总兵的时候,曹文诏拿流寇撒了口气,随后返回山西。 但是到了山西以后,曹文诏并没有马上率兵开赴大同。 曹文诏是个明白人,他知道,从他带着关宁铁骑到了平阳府,他就算正式投入到李景的麾下了。 以前关宁铁骑对曹文诏绝对忠心,但是拿了李景的高额军饷之后,曹文诏知道,关宁铁骑恐怕已经倒向李景了。 到了平阳府以后关宁铁骑得军饷猛然提高一大截,这些人自然知道这都是李景给的钱。当兵的心思其实非常简单,拿谁的粮饷给谁卖命。 而且经过这一仗,曹文诏知道自己的手下已经完全成了李景的手下。 原因很简单,当李景的部下打仗太有安全感了,敌人不等看清他们的眉目就已经成片被撂倒,根本不用近身去拼命,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每次打仗都得先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 别说士兵,就连曹文诏都觉得现在打仗实在是太轻松了。 不过曹文诏也知道,这样的部队作战绝对离不开后勤保障,因为弹药消耗的实在是太快太大了。 这次出征曹文诏只带了八千士兵,但是前前后后共消耗了上千发炮弹以及近十万发子弹。 这还是打流寇,流寇打仗向来是人多欺负人少,动辄数千人一拥而上,面对这么多敌人,虽不敢说弹无虚发,但是三发子弹打中一名敌人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跟后金的骑兵作战就不同了,骑兵虽然也有阵型,但是排的非常松散,太密集的话会阻碍马匹的行动。 面对松散的敌人,而且是机动性极快的敌人,子弹的消耗必然更大。 这时如果没有强大的后勤保障,根本支撑不了一次大型的战役。 正因为如此,李景才放心地把部队交给曹文诏指挥。而曹文诏带着这样的部队打了几仗之后也明白其中的关窍。 因此,当曹文诏率部返回山西以后并没有马上开赴大同,而是回到了平阳府,并且在回到平阳府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先交兵权。 李景自然明白曹文诏此举的用意,只是笑着拍了拍曹文诏的手,让他放心带兵。 对曹文诏指挥作战的能力李景是非常放心的,在战术实施方面,大明朝现今还没有第二个人能比得上曹文诏。 不过有一个李景对曹文诏是不大放心的,那就是曹文诏还不熟悉新式武器的性能。 新式武器有两大缺陷,第一个是怕弹药潮湿,在雨天作战武器经常不能正常使用。 第二个缺陷就是怕冷。 军工厂在生产炸药的时候也生产了一些甘油,但是这种甘油只能起防锈的作用,根本不能防冻。 没有防冻甘油保护武器,天气寒冷的时候,枪栓经常被冻住。 打仗时如果拉不开枪栓,士兵的武器就跟没有一样。 因此李景对枪支的维护异常重视,同样,在冬季作战时,对士兵的军帐保暖问题也异常重视。 夜间,士兵的武器必须放在军帐之中,就怕一旦冻住,士兵丧失战斗能力。 武器缺陷乃是济世军最大的军事机密,就连济世军的高级将领都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个秘密。 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个秘密一旦泄露,难保一些心怀不轨的人来打济世军的主意。 这次李景要在大同给后金一个教训,对武器的防护自然更加重视,为此,李景特意从军工厂抽调了一批技工。 如果这次出征的部队全部是李景的嫡系,李景自然放心把技工交给心腹将领,但是曹文诏不行,虽然曹文诏已经投入到自己的麾下,但是从骨子里曹文诏对皇上还是忠心的。 一旦曹文诏把技工送给朝廷,李景便失去了制衡朝廷最有力的武器。 因此李景考虑再三,决定亲自到大同走一趟,只要李景在,谁也不敢动任何心思。 另外李景决定到大同还有一个用意,因为只要济世军正常发挥,此战胜利是肯定的。可是当曹文诏取胜之际,难保他不冒出别的想法,甚至朱由检都会下令曹文诏乘胜追击,那就有违李景的本意了。 李景此战虽然要教训后金,但必须要控制到一定的程度,既要打败后金,还不能打的太狠。 暂时李景还需要后金牵制朱由检,不能让朱由检把精力转移到自己身上。 而要控制在一定程度之内,非得李景亲自在场不可。 当日李景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袁可立之后,袁可立也深以为然。 眼下山西境内高迎祥和李自成逃进了太岳山,剿是剿不了的,只能监视他们别到处乱窜,尤其别在李景的地盘闹事儿。 但是高迎祥和李自成真的想要逃出去的话,李景也无法阻挡。 实际上李景现在已经失去了流寇这个挡箭牌,如果再没有后金这个挡箭牌,朱由检自然要把全部的精力用在对付李景上面。 那时李景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因此在跟袁可立商议了一番之后,李景决定亲赴大同。 对于李景要到大同曹文诏自无不同意见,曹文诏也想见识一下李景指挥打仗的水平。 不过李景却婉拒了曹文诏的提议,他到大同并不是要曹文诏的指挥权。 如果他那样做了,曹文诏即使嘴上不说,心里一定认为李景这是不放心他。 让下属猜忌自己,这样的蠢事李景是决不会做的。 当时李景笑着告诉曹文诏,实战指挥依然由曹文诏担任,他只负责帮曹文诏参谋一下。 对李景此举曹文诏十分感动,曹文诏很清楚,在济世军当中,有李景在的情况下拥有军事指挥权的只有高奇一人。 不是李景不放权,而是有李景在场,诸将生怕出错,自然而然地要跟李景请示,这主要是其余诸将对自己信心不足造成的。 高奇是李景最先重用的,哪怕李景不在也可以独当一面,在信心方面远比诸将强得多。 现在李景让曹文诏指挥,至少是把曹文诏放在跟高奇同等的地位上。 其实李景是非常不喜欢诸将事事都跟自己请示的,李景希望手下的将领都能独当一面,但是暂时李景手下的诸将显然还不具有这个能力。 可是曹文诏无疑是有这个能力的。 曹文诏身经百战,从一名小兵做到总兵,可以说什么样的场面都经历过,信心方面绝没有任何问题。 如果对曹文诏这样的名将都做不到放权,那李景恐怕不比朱由检高明到哪里去。 崇祯六年九月中旬,李景和曹文诏率领两万大军开赴大同,平阳府一切事务交给袁可立和高奇处理。 由于事先早有准备,大军行动极为迅速。 曹文诏乃是大同人,对大同的地理环境十分熟悉,大军抵达之后,马上开始布防。 而李景则静下心来研究后金的动向。 李景虽然对满清不感冒,但是对清朝的几位皇帝还是比较佩服的,尤其是对康熙和雍正这两位皇帝最为佩服。 在李景佩服的这几位皇帝当中还有一位就是皇太极。 清朝能有后期的基业实际上有一多半是皇太极的功劳,正是皇太极重用汉臣,并采取一系列政策,才得到汉人的拥护。 不过皇太极此时的地位并不稳固,本身皇太极能当上后金的大汗,乃是得到大哥代善及其子岳托和萨哈廉的支持才得以继位。 另外皇太极虽为大汗,但是权力却并未掌握在他一人之手,而是分属四人,这四人分别是代善,阿敏,莽古尔泰和皇太极自己,也就是俗称的四大贝勒。崇祯四年,皇太极就以永平之战失利的理由将阿敏幽禁,次年,莽古尔泰跟皇太极发生口角时竟然拔刀相向,被皇太极借机革去贝勒衔。崇祯六年正月,皇太极废除与三大贝勒俱南而坐,共理朝政的旧制,改为自己南面独坐,以突出汗位独尊的地位,继而迅疾消除异己,铲除了威胁汗位的三大贝勒的势力,使大权得到了巩固。 第二百七十三章 厉兵秣马 皇太极这么做地位虽然得到了巩固,但是由于是以强权压人,实际上并未服众,因此皇太极必须要做一些事情出来,让大家看到,由他一人统治后金,远比四个人要好。 不过这时后金虽然在正面战场上对明朝取得了一定的胜利,实际上生活状况并没有改善多少。 因为在崇祯四年抢了大明朝一把之后,这两年一直跟朝鲜折腾,不过朝鲜很穷,折腾一通之后,啥也没捞到,反而把以前抢的那些底子都折腾光了。 偏偏这两年后金也不太平,不是这里遭灾,就是那里欠收,女真人除了打猎抢劫根本不会干别的,眼见日子越来越艰难,皇太极只好又打起了大明的主意。 不过在宁远吃了几次大亏以后,皇太极是不敢从正面进攻大明的,想来想去,还是绕道。 上次是从喜峰口进入大明腹地,进了一次就够意思了,再从那里走显然是不行了。 大明又不是没脑子,怎能留着这个缺口任由后金随意进出? 再远一点就是张家口,归宣府管,这里防范森严,要进去也不容易,想来想去皇太极决定攻打大同。 首先大同距离后金的大本营路途遥远,大明不会想到自己会绕这么远的路去攻打大同,另外大同的防御跟宣府相比差了许多,兵力也严重不足,出其不意之下,定能收到奇效。 实际上皇太极也不是专程为了攻打大同,当时皇太极的目标其实是蒙古诸部,攻打大同只不过是顺路,顺手牵羊这样的事情皇太极干过不是一回两回了。 皇太极的打算挺好,但是他没想到大明还有李景这个人。 虽然李景从商人口中得到的情报并不十分准确,但是对于后金要攻打大同这一消息,李景却深信不疑,事先就做好了准备。 到了大同以后,曹文诏一面开始布防,一面把所有的斥候都派了出去,侦查后金的动向。 李景则把斥候打探的消息进行汇总,然后分析判断。 通过斥候打探到的消息,李景得知后金此时确实已到宣府的北面,不过这时正对蒙古察哈尔部用兵,看架势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对大明动手。 李景摇了摇头,看来得让马五把精力转移到后金方面了,商人毕竟不是专业人士,他们只会把看到听到的消息传递回去,并不会根据敌军的动作进行分析判断。 后金的军事实力虽然强大,但是政治上还比较孤立,朝鲜和蒙古的很多部落现在都是大明的盟友。 后金要想入主中原,首先就得先斩断大明的臂膀,因此近两年后金一直对朝鲜用兵,好容易把朝鲜打服了,又掉头西向对付蒙古诸部。 等后金把朝鲜和蒙古搞定,那时便无后顾之忧,到时便可以放心大胆地对大明采取军事行动了。 对于后金的用意,包括朱由检在内的大明最高决策者们不是不明白,但是他们此时根本是无能为力。 大明财力枯竭,自家那一亩三分地都保不住了,哪有余力去照顾盟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朝鲜投降后金,眼睁睁地看着蒙古诸部被后金消灭吞并。 李景倒是可以帮助一下蒙古亲明的几个部落,不过李景根本就没这个打算。 李景要的不是盟友,而是臣属。 因为盟友可以跟大明讨价还价,甚至是要挟,而臣属则必须服从。 有一个道理李景是很清楚的,世上没有永恒的友谊,只有永恒的利益,为了自身的利益,出卖盟友算得了什么?要想不被出卖,就得自身拳头硬。为了利益出卖我?那就让你我尝尝我的拳头的厉害。 蒙古这些部落很多都是为了占大明的便宜,真正帮大明出力的寥寥无几。 对这样的盟友李景觉得根本没什么用处,反而是一种拖累,李景准备当时机成熟的时候,就把蒙古各部整合在一起彻底征服。 现在皇太极要整合蒙古各部,李景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儿,蒙古人全部投靠了皇太极,可省了李景大把的力气,到时只要把后金打趴下,蒙古自然能看清到底谁才是老大,到时自然是乖乖归顺。 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李景才坐山看热闹,看皇太极跟蒙古人掐架。 皇太极不愧为一代枭雄,仅用一年的时间便统一蒙古漠南诸部。自此,宣府以北以前蒙古察哈尔部全部归后金所有。 得知这个消息,曹文诏急忙将李景请到总兵府议事。 大同总兵府书房,曹文诏给李景倒了杯茶,然后说道:“大帅,根据各路情报,察哈尔林丹汗逃亡青海,东虏基本已经统一蒙古漠南诸部,现在正准备班师。” 李景端起茶杯轻饮一口,然后轻抚着茶杯笑道:“以东虏的性格,打咱家门口过,要是不抢一把那就不是东虏了。曹兄,咱们等了大半年,就等这一仗了,你可要把这仗给我打好。” 曹文诏抱了抱拳道:“大帅放心,这半年曹某厉兵秣马,养精蓄锐,要是打不好这一仗,都对不起大帅花的银子。” 李景摆摆手道:“不可掉以轻心,这一仗说好打也好打,说不好打也不好打,关键是看你怎么打。” 见曹文诏正目以待,李景笑了笑接道:“曹兄,东虏跟流寇不一样,流寇别看人多势众,但是大多为老弱妇孺,行动迟缓。而东虏则多是骑兵,行动迅速,正因如此,有时咱们明明占据了战场的优势,却总是吃不了东虏。 孙子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首先咱们得了解自己的长处和短处,咱们的长处是武器犀利,短处是行动不如东虏迅速。 那咱们就发挥自己的长处,打东虏的短板。 这段时间我仔细地查看了一下大同各地的地形,东虏有几个方向可以进攻大同和宣府。 其中上方堡和得胜堡为宣府和大同的门户,如果这两处失守,则东虏可以直入宣大腹地。 这次皇太极带了八万兵马,这家伙只要不傻,必定不会集中在一起,定会分兵分路攻击。宣府那里咱们虽然管不着,但是你得通知宣府方面,可别咱们这边打败了东虏,他们却把东虏放入境内。” 曹文诏抱了抱拳:“我马上派人通知宣府方面。” 李景点点头道:“得胜堡方面我知你布下了重兵,不过咱们的部队其实不适合防守,还是要想法子跟东虏正面对敌,但是战场却要选好了,不能选在太平坦的地带,这样东虏一旦失利便可从容逃跑。我琢磨着能不能想法子把东虏引到得胜堡以东的官屯堡附近,那里地形不利于骑兵作战,要是能在那里给东虏下个套,灭他几千人不成问题。” 曹文诏闻听点了点头,大同外围的地形他自然比李景更清楚,官屯堡一带确实不适合骑兵作战,如果把东虏引到那里,东虏的骑兵优势就彻底丧失。 琢磨了一会儿,曹文诏忽然笑道:“大帅,曹某跟东虏打仗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想把东虏引到官屯堡并不为难。东虏一贯瞧不起咱们,认为咱们只会拒城而守,不敢跟他们打野战,我若带关宁铁骑跟东虏叫阵,东虏必定见猎心喜,随后我带兵诈败逃到官屯堡,想来东虏定会追来。然后咱们就……” 说到此,曹文诏张开双手做了个合拢的动作。 李景闻听微微点了点头,想了想道:“诈败诱敌你不要亲去,派一个得力的人去做,你带兵到官屯堡设伏,这一仗要有你亲自指挥才行。” 曹文诏笑了笑道:“大帅,这一仗还是由您亲自指挥吧,我来给你打下手。” 李景摇摇头:“说让你指挥就让你指挥,你给我留五千步兵,我帮你防御得胜堡。东虏兵马是咱们数倍,得防着他们分兵一边追你一边攻打得胜堡。” 听李景不容置疑的口气,曹文诏默默点了点头。 得胜堡其实并非是一座孤立的城堡,而是由五座城堡组成的一个防御体系。 这五座城堡分别是:得胜堡,得胜口堡,镇羌堡,四城堡,巡河堡。 其中得胜口堡在得胜堡的北面,建在长城上面,北面就是马市,前年李景买马,有一部分马匹就是从这里的马市购买。 镇羌堡位于得胜堡东北二里,东拒饮马河,在长城之内。 四城堡位于得胜口堡和得胜堡中间,巡河堡则在饮马河西岸。 得胜五堡互为犄角,互相支援,一旦破了一个,其余四个都将受到威胁。 大同原有驻军不到两万人,而后金出动了八万人。如果是精锐部队,拒城而守还有可能,可是大同这两万兵只有不到五千精锐,并且这五千人还驻守在大同城内。 剩下一干士兵则分守各地,得胜五堡加一起也不到三千人。 如果不是李景带兵过来,凭原来的驻军防守这五座城堡,几乎是不可能的。李景主动要求帮曹文诏守城,曹文诏自然放心,不过曹文诏对李景是比较了解的,李景的性格居然要拒城而守,那就是另有想法。琢磨了一下,曹文诏抱拳问道:“大帅,这次作战要打到什么程度,还请告知曹某,这样曹某才能心里有数儿,不至误了大帅的大事。” 第二百七十四章 得胜堡 李景闻听微笑着点点头,轻轻拍了拍曹文诏的手道:“曹兄,皇上对我如何曹兄想必心里有数儿,这东虏呢,我暂时不想打得太狠,要是把东虏打得元气大丧,皇上就会让我剿灭流寇,等流寇灭完了,就该对付我了。 曹文诏闻听默默点头。 摇了摇头,李景起身负手看向窗外,过了一会儿方才接道:“其实,咱们这次就算要全歼东虏都不是不可能,我只需打开得胜口堡的大门,将东虏放进来,然后堵住他们的退路,他们一个都跑不了。唉!如果皇上能采纳李某的建议,李某何至于如此小心谨慎?” 叹了口气,李景转身看向曹文诏道:“曹兄,忍一忍,再忍一忍,最多再有三年,我必让你带兵横扫东虏!” 曹文诏重重地点了点头,对李景一抱拳道:“大帅放心,曹某懂得其中的厉害,曹某这么多年都等了,哪里在乎再等三年?” 轻轻拍了拍曹文诏的肩头,李景说道:“曹兄,这个天下大得很,不光是只有我们大明,可以让我们建功立业的地方很多。东面,与我们隔海相望的有个倭国,等灭了东虏,我便大造舰船。嘿嘿,以前倭寇总到大明的沿海地区劫掠,到时我让他们尝尝咱们大明将士的厉害。” 顿了顿,李景接道:“南面,安南,暹罗,吕宋等国一向不安分,尤其吕宋。万历初年,占领吕宋的弗朗机人大肆屠杀我大明子民。嘿嘿,等老子腾出手来,要是不派兵灭了那些狗日的弗朗机人,老子就不姓李!” 猛然听到李景大爆粗口,曹文诏大惊。 认识李景这么久,在曹文诏的印象中,李景一向是个温文尔雅的人,有时曹文诏觉得李景根本就是个文人。不想李景骂起人来,比他们这些当兵的大老粗还粗。 不过曹文诏随即大喜,李景在他面前爆粗骂人,那自是不把他当外人。 另外,李景要对外动武,统兵将领必然会有他一个位置。 李景骂完人,不好意思地笑笑:“曹兄,我可多年不曾这么骂人了,让曹兄见笑了。” 曹文诏笑道:“大帅说哪里话,我辈武人哪有不骂人的?我在军中跟士兵们在一起,操爹骂娘乃是家常便饭。” 李景轻轻笑了笑,微微摇了摇头。 曹文诏这才醒起,李景可不光是统兵的将领,李景更多打交道的还是那些文人,要是被那些文人知道李景如此骂人,自然有**份。 笑了笑,李景接道:“还别说,骂完人之后,我这心气顺畅了许多,过几日再把这股邪火撒在东虏的身上,心气就更顺畅了。” 曹文诏抱了抱拳道:“大帅这股邪火就让曹某帮大帅去撒,嘿嘿,不知曹某斩下一万东虏的首级,能不能去掉大帅的邪火?” 李景闻听,手抚下颌沉吟了一会儿,然后笑了笑道:“一万首级给我去火,不知东虏知道以后作何感想?” 曹文诏笑道:“东虏要是知道原因的话,回去以后只怕得好好烧烧高香。” 说罢两人相视大笑起来。 曹文诏和李景看似在说笑话,实际上却是定下了这次会战杀伤东虏的人数就限制在一万人左右。 一万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要是大明伤亡一万士兵,恐怕根本算不了什么,但是对于皇太极来说,已是近一成半的兵力,已经到了后金能承受的极限。 而且这一万人还不能全是女真人,要是全是女真人,那皇太极怕是上吊的心思都有了。 李景的打算是既要教训一下后金,还不能把后金打的元气大丧,显然,曹文诏完全领会了李景的意思。 崇祯七年五月,后金军从归化(呼和浩特)班师,到了呼兰察布以后忽然挥师南下,进逼宣大一线。 闻听东虏南侵,曹文诏马上行动起来。 …… 得胜口堡校场,一万将士整装待发,只等曹文诏一声令下。 点将台,曹文诏和李景负手而立,身后则是大同一众文武官员。 见众将士肃立待命,曹文诏向李景抱了抱拳道:“请大帅训话!” 李景闻听苦笑,他本想低调行事,谁知曹文诏偏要拉着他一起。 李景也知曹文诏把他推出来是为了让大同的军民知道这些兵的出处,因此只是稍一犹豫便答应下来,不想曹文诏竟然还要他训话!没见身后大同的一众官员一脸诧异么? 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李景摇了摇头,终于还是上前一步。 清了清嗓子,李景高声喝道:“将士们!现在东虏马上就要打过来了!我辈男儿,杀敌报国乃是本份,我军名为济世,当不负济世之名!” 说到此,李景略转身体向后一指:“身后就是我们的家园,那里住着我们的妻儿老小,住着我们的乡亲父老。为了他们,此战我们一定要打胜,告诉我,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孙虎头和李定国率先大声应道。 “有!”随后众士兵呐喊道。 上万人齐声呼喊,气势直如山呼海啸一般。 李景摆摆手,待声音渐歇,转头对曹文诏道:“曹兄,下令吧!” 见李景寥寥数语便把将士们的士气调动起来,曹文诏大为钦佩,冲李景抱了抱拳,上前一步大声喝道:“亮旗!” 话音刚落,点将台前一名护旗手猛地将大旗展开,猎猎风中,只见旗面上书三个大字“济世军”。 冲李景抱了抱拳,曹文诏道:“大帅,曹某去了!” 李景抱拳回礼道:“曹兄保重!” 曹文诏重重点了点头,一甩披风,霍然转身下了点将台,接过亲兵牵过的战马,扳鞍认蹬一跃而上,然后一挥手大喝道:“出发!” 便在这时,校场西侧一面大鼓“咚咚咚”敲击起来。 带鼓声渐响,士兵们猛地大声唱了起来:“傲气傲笑万重浪,热血.。”正是济世军的军歌《男儿当自强》。 歌声中,曹文诏一催战马,当先而行,诸将随后跟上,接着一队队士兵排着整齐地队伍向城外行去。 李景目送曹文诏率军远去,待鼓手收鼓,转身对身后一众官员抱了抱拳道:“诸位大人,曹将军率部前往迎敌,我等当看好门户,不可令东虏伺机而入。得胜五堡由李某负责防守,其余诸城就交给各位大人,战事无常,谁也断不准会发生什么事情,诸位大人当小心从事,不可误了大事。” 李景话音刚落,一名官员便指着李景喝道:“你不过小小一名参将,何故竟敢在这里指手画脚?曹总兵在此,我等看在曹总兵的面上不好与你计较什么,此时你还敢如此跋扈,真是不知所谓!” 李景定睛一瞧,说话之人乃是大同府同知。 李景正欲作答,其中一人接道:“曹总兵已走,这点将台岂是你站的地方?还不下去!” 这人话音刚落,接着又有数人连声呵斥,李景看了看,见刚才说话之人乃是大同副将,曹文诏一走,他便是这里的最高军事主官,而附和诸人也都是大同有头有脸的人物。 见众人指着自己不住训斥,李景冷冷一笑:“现在大敌当前,李某不与你们计较,但是李某告诉你们,谁要是失了职守,李某就对他不客气!” 说罢,李景一甩衣袖下了点将台。 台上诸人见李景如此嚣张,一时纷纷破口大骂。 见身边亲兵一个个怒目注视着一众官员,更有人把刀拔了出来,李景摆摆手,命亲兵别去理会这些人,自去布置防御去了。 得胜堡建于嘉靖年间,原名绥虏堡,初为土筑,万历二年重建时开始包砖,万历三十二年进一步扩修,外墙一律下砌石头,墙体包砖,堡名改为得胜。 得胜堡外墙周长三里四分,高三丈八尺,墙厚两丈。 如此坚城按说极难攻破,不过防御得胜堡的士兵人数极少,只有几百人,这么点兵力怎能防得住后金数万人的进攻? 因此李景才跟曹文诏要了五千步兵,每堡安置一千士兵,而且这些人都配备了新式的步枪和火炮。 李景这次来大同共带火炮五百余门,曹文诏在官屯堡设伏,带了三百门火炮,其余两百门就被李景分置于五堡,每堡四十门。 有这么多新式火炮,后金想破城基本上是痴心妄想。 因此李景对这里并不担心,李景担心的是其余各地。 得胜堡虽是山西通往蒙古的门户,但并不唯一通道,要是那样的话,就不必再于别处修建城堡,更无须修建长城。 从蒙古能进入山西的地方很多,不过道路都不好走,不是山就是岭。 大明和蒙古进行通商贸易,自然要走平坦的道路,因此这里自然而然的成为大明和蒙古的贸易市场。 不过打仗的时候就不同了,没人要求打仗的时候非得在平原地带不可,就算是骑兵也没人要求他们非得在平坦的地形作战。 李景担心的是后金一旦在这里失利,就会另寻它途,李景的兵力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这就要求大同的官兵必须防住别的城堡。不想大同的官员竟然根本没瞧得起他这个山西参将,因此李景才对那些官员说了狠话。实际上单从职务来看也怪不得大同的官员们,在大同,参将这个级别的将领实在太多,每个堡的军事主官都是参将,得胜五堡就有五个参将。参将在大同不说多如牛毛,但是起码十几二十来个是有的,李景的职务在这里还真算不了什么。 第二百七十五章 伏击 不过要从实力来说,大同的参将所有的兵力加一起也没李景一个人多。 别处的官员不把李景的话当回事儿,但是得胜五堡的参将却知道李景的底细。 曹文诏来到大同以后,大部分时间都放在这五堡中,李景到了这里以后,这几个参将可是亲眼看到曹文诏对李景的态度。 从级别来说,大同总兵是正一品,参将是正三品,看似级别相差不大,实则天差地远。 总兵相当于军区司令,参将最多是要塞司令,参将跟总兵根本没法比。 大多数的参将熬一辈子恐怕都熬不到总兵的位置。 正常来说总兵在参将面前自然是颐指气使,但是这几个参将看到曹文诏在李景面前就跟下属没什么区别。 曹文诏的名字在大明的军中还没几个人不知道,曹文诏对李景是这种态度,这几个参将看了心里怎能不疑惑? 另外曹文虽是总兵,直属部队兵力却只有三千人,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知道。 但是曹文诏这次来大同竟然带了两万多人,这些兵都是哪里来的? 这几人仔细一打听,顿时吓了一跳,原来这些兵都是李景的部下。 一个参将竟然有两万兵马,比总兵还多,这李景到底是干啥的? 而且一个参将竟敢拥兵两万,皇上怎能容他? 有消息灵通的人打听了一番之后心里更惊,这个李景居然连皇上都仰仗三分,忌惮三分。 得知李景如此厉害,这几名参将哪敢大意,直把李参将当成了李总兵。 同级的参将如此恭谨,倒是让李景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所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李景认为,只要这几名参将在这次大同会战用心做事,那就不能让他们吃亏,曹文诏日后往朝廷报功,总得给他们报一份功劳。 …… 次日,后金进驻宣大外线二十里处,以明边将扰其境,杀其民,匿逃人为名向宣大地区发动攻击。 听说后金以这样的借口入侵,李景忽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想了好半天才想起当年日寇入侵中国之时,用的就是类似的借口。 一时间李景感概良多,看来普天下不要脸的人用的套路都是一样的。 后金和日寇使用的伎俩相同,战术也差不多,传檄不久,便攻占了上方堡,旋即进攻宣府。 不过宣府防御森严,后金在城墙下撞了一鼻子的灰。 而此时,大同方向曹文诏以五千步兵在官屯堡设下埋伏,另置五千骑兵分置官屯堡南北两侧,同时命曹变蛟率三千骑兵前往邀战诱敌。 对于大明的军队后金向来是不大瞧得起的,另外后金的人口较少,打仗时后金军极少自己打前锋。见明军主动出击,后金以蒙八旗一部为先锋与明军接战。 曹变蛟追随曹文诏征战多年,深得曹文诏的真传,作战时把曹文诏那一套战法运用的淋漓尽致。 更兼部队列装了新式武器以后,战力得到质的提升,见蒙军前来,曹变蛟充分发挥远程优势,不待接敌,便是一通乱枪,当即撂倒数百蒙军。 待蒙军慌乱之际,曹变蛟挥军而上,一通大砍大杀,将蒙军打的抱头鼠窜。 明军的表现大出皇太极的预料。 在皇太极看来,大明最能打的部队只有关宁铁骑,不过这支部队人数不多,只有六千来人,其中大部布防于山海关,另外一小部分掌握在曹文诏的手中。 什么时候大明又冒出一支比关宁铁骑还能打的部队了? 仔细询问了一下这支部队的情况之后,皇太极决定吃掉这支部队。 皇太极认为:这么有战斗力的部队大明决不会多,可能只有这三千人。否则的话,大明岂能让自己从容平定漠南,统一蒙古诸部? 将一切危险扼杀于萌芽之中,不能任其发展壮大,皇太极几乎在第一时间便做出了决定。 随即皇太极迅速整顿兵马,抽调女真正蓝旗,镶白旗,镶红旗各一部为主力,蒙八旗三旗为辅,向曹变蛟所部发起攻击。 曹变蛟见敌上钩,略做抵挡便指挥部队撤退。 正常来说,明军未露败象便行撤退定然有诈,皇太极也不是傻瓜,岂会轻易上当? 只不过大同以北地区地势平坦,几无埋伏之所,就算有埋伏,在如此开阔平坦的地形,骑兵随时可以逃出埋伏圈。 皇太极略作考虑,便下令追击。 在皇太极想来,只要能吃掉这支部队,就算略有损伤也是值得的。 不过皇太极没想到的是,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李景和曹文诏才施行了诱敌之计。 这段时间李景几乎每天都在研究皇太极的性格特点。 皇太极继任以后,秉承布尔哈赤的遗愿,一心将要吞灭大明取而代之。 在这个过程中,皇太极先攻朝鲜,后攻蒙古,用意无非是剪除大明的羽翼,减少大明对自己的威胁。 另外在攻打蒙古之前,皇太极还趁皮岛总兵黄龙主力部队不在身边之时,采纳孔有德的建议,突袭旅顺。 黄龙猝不及防,数战皆败,弹尽粮绝,最后自刎。 在拔掉黄龙这根刺以后,皇太极方敢倾后金主力往征蒙古。 而且在此期间,皇太极打压异己,巩固权力,李景通过皇太极这一系列的行为,断定皇太极必不容对他有威胁的存在。看到大明有此强军,必然要除之而后快。 正是基于此,李景才制定出这条诱敌之计。 对李景的分析判断,曹文诏深以为然。 曹文诏跟东虏作战多年,对这些半野蛮半开化的女真人非常了解。 东虏跟流寇本质的区别就在于,东虏有战略目标,而流寇没有,所以打流寇可以说既容易又不容易。 说容易是因为流寇由于没有目标,就不会集中全力为目标奋斗,战斗力自然要差上许多,官军只要是实力差不多,就可以打败他们。 说不容易也是因为他们没有目标,没有目标,自然就没有目的地,整天东一下西一下,官军根本搞不准他们要去哪里,只好四处围追堵截,这就造成兵力分散,一旦被流寇抓住机会就会被吃掉。 而东虏有战略目标,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实现这个目标。 大明突然出现一支善战之师,自然会妨碍他们达成这个目标,因此以这支部队诱敌,东虏必然上当。 实际上,两军对敌,计策大家都在用,路子也都是大同小异,关键是看计策的实施情况。 所谓因敌制宜,就是分析敌人的弱点,然后针对敌人的弱点下手。 以前曹文诏还从没有见识过李景实行什么战术,现在看来,李景的战术意识恐怕绝不在他之下。 不过曹文诏也知道,李景更擅长的是制定战略,战术细节以后必然不会过多的考虑,这一次来大同,很可能是李景最后一次亲自制定战术。 在济世军年轻一代还没有成长起来以前,战术的实施基本就着落在高奇和他的身上。 而他统领的是骑兵,平原地带作战这一块基本上都会由他来指挥。 曹文诏没有去想日后可以带兵攻打倭国,也没想着能有机会攻取安南吕宋等国,只要让他征服蒙古和东虏他就很满足了。 而要想有这个机会,现在就必须好好表现。 因此他把诱敌的重任交给了自己的侄子。 不是曹文诏不相信别人,而是在骑兵师的几位主要的军事主官当中,曹变蛟处事最稳。 骑兵师除了曹文诏之外,还有四名军事主官,分别是曹变蛟、马科、孙虎头和李定国。 如果是培养李景义子的话,这个重任该当交给孙虎头或者李定国,因为这两个人日后必定是骑兵师的接班人。 不过这次作战不光是战术实施,还有一个战略目标,也就是杀敌要控制住尺度。 孙虎头年轻气盛,要是让他诱敌,这小子备不住根本就不去执行诱敌的任务,直接就跟后金开掐。 如果孙虎头把东虏吓跑,没有达到消灭的人数,那这次战术就失去了价值,如果打的太狠又违背了李景的战略意图,因此孙虎头直接就被曹文诏排除在外。 不派孙虎头,自然就不能派李定国去,长幼有序,派李定国去的话,曹文诏担心孙虎头为此嫉恨自己。 孙虎头要是嫉恨自己,那自己日后可没好果子吃。 到了曹文诏这样的地位,考虑问题自然不会简单,单单一个用人,就得思量许久。 曹变蛟没有辜负曹文诏的期望,先是给了东虏一个下马威,看到东虏的注意力被他吸引之后,迅速驰往官屯堡。 官屯堡在得胜堡东二十里处,往东是阳高,接着是天镇,怀安,然后是宣府,恰是长城的走向,因此官屯堡算是大同跟宣府之间的一个节点。 选在官屯堡进行埋伏,一是地形有利,再一个就是它的位置不会引起后金军的怀疑。 像得胜堡这样的重镇,两军交战时,除非取胜,否则绝不会轻启关门。 因为一旦关门洞开,敌军很可能会尾随败军闯关进城。 只有经官屯堡逃亡宣府方向才是正常的逃跑路线,因为这一带乃是山峦地形,并有长城关隘,在这条线上,只要甩脱敌军,便可通过隘口进入长城,然后顺着长城,或向宣府,或向大同。可以说选在这个方向进行伏击,李景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以强军示威,吸引敌军追击,然后在正常的逃跑路线进行伏击,方能令后金不至怀疑。 第二百七十六章 火力全开 曹变蛟率部疾驰二十余里,终于将后金军引到官屯堡以东二泉山一带。 到了山脚下曹变蛟不走了,拉开架势准备跟后金决战。 这个举动在后金看来乃是跑错了路,到了无路可逃的境地准备拼死决战,于是后金军也开始展开阵形准备突击。 就在后金军开始列阵的时候,忽见山上出现一面红旗,那红旗轻摇了几下,随即从山脚下突然冒出一支步兵部队。 这支部队的人数大约在两千左右,面对上万后金军竟然夷然不惧,从从容容地走到那支逃跑的骑兵阵前开始列阵。 这个举动令后金军更是疑惑不解,自古以来还从没见过步兵站在骑兵前面的,这是要送死么?送死你也别连累后面的骑兵啊!你们挡着骑兵,骑兵也没法跑啊! 但是这支步兵的古怪举动还没有完,在列阵的同时,他们居然把炮架上了! 后金军虽然还没完全开化,但是大明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还是见过世面的。 他们知道大明的火炮很厉害,不过在女真人的印象当中,明军的火炮主要用来守城,还从来没见过火炮野战。 这也难怪,大明已经多年未曾主动进攻后金了,不主动攻击,自然不会把火炮搬到外面野战。 而且这时的火炮确实也不适合野战,即便是使用子母铳,安置火捻到点燃引信再到炮弹发出,都需要不短的时间,在这个过程中,骑兵早就冲到炮兵的眼皮底下了。 对于火炮的缺点,女真人还是知道的,因此当他们看到这些步兵开始安装火炮的时候,先是一惊,随即放声大笑起来。 不过他们很快就笑不出了,因为这只部队安装火炮的速度极快,只一眨眼的工夫,火炮就架了起来。 如果现在是高迎祥那帮流寇看到这种情形的话,肯定是二话不说,撒腿就跑。 可惜女真人不是流寇,他们还没见识过济世军的厉害。 何况在这帮愚昧的人的眼中,从来不觉得火炮和火枪有多厉害,在他们想来只要一个冲锋就可以冲到这些人的眼前,剩下的就可以任他们为所欲为了。 在这帮人的心中,弓马骑射才是最强的,这种观念甚至还延续了二三百年。 实际上,大明的武器装备已经领先了后金不知多少条街,可惜没人把这种武器优势发挥出来。 而李景生产的武器又领先了大明不知多少代,并且李景非常清楚应该如何运用这些武器。 战争其实是一件很奇妙的东西,人类每次科学进步似乎都离不开战争。 最初人类不懂得使用铁,当无意中发现铁质的武器比铜武器更锋利的时候,于是铜武器被铁武器取代,同时人类把铁运用到各个领域,铁的使用加快人类发展的步伐。 中国古代有一个宗教,这个宗教的教徒们向往长生不老,为了长生不老,这些人鼓捣丹药,在炼丹的时候发生了爆炸,于是火药就此诞生。当后人把火药用于战争的时候,各种新技术也随之诞生。 不过令科学发展最快的时候还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当中,研制了各种武器,最有名的当然是原子弹。后来人类发现核能不光可以运用在军事当中,还可以民用,于是有了核电站。 另外,医学能够得到质的飞跃,同样得益于二次世界大战。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当中,无数俘虏被当成实验品,用作医学实验。战后,很多以前根本治不了的病,都找到了治疗的办法。 说战争促进了人类进步,应该并不过分。 但是这个世界上有一个民族,这个民族叫女真族,当别人在战争当中研究更强大的武器,研究更先进的技术的时候,他们整天想的则是怎么通过围猎练习弓马骑射。 要说他们一点也不惧怕火器那也不对,在攻打大明的时候,他们可没少在火器之下吃亏。 但是在吃过亏之后,他们发现明军火器有很大的缺陷。 比如说火炮,其时明军的火炮大多是实心弹,炮弹落地后,借助势能会向前滚动一段距离。 这种火炮靠的是路线杀伤,只要避开炮弹碾过的路线,便不会受伤。 即便是开花弹,也主要是靠火药里面夹带的弹丸,形成散弹杀伤,由于火药的威力有限,散弹大多不会置人死命。 同时,明军的火炮攻击距离有限,有效杀伤距离只有几百步。 另外,火炮最大的缺陷就是装填,发射的速度不快。只要躲过或者是冒着头一波被炸的危险冲过去,以后就没事儿了。 但是他们没想到火器的技术是可以提高的,缺陷是可以弥补的。 脑子总是一根筋,抱着一成不变的思维不求变革,这样的民族注定是要被淘汰的。 李景来到大明,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淘汰这个民族,大同会战,是李景给这个民族第一次教训。 就在后金的骑兵列好阵形准备进攻之际,济世军的火炮开始轰鸣。 现时作为机动性最强的兵种,骑兵有一个最大的缺陷。 那就是骑兵不是想发动冲锋就能发起来的,中间需要一个逐渐加速的过程,而且距离不能太短,一般来说,骑兵从起步,提速,加速到冲锋,至少需要一里以上的路程。 另外,骑兵在冲锋的时候还要给自己留一定的回转空间。因此,骑兵在实战对敌的时候,跟敌人的距离至少要有一里半到两里的距离。 根据以往的经验,这个距离是不会受到明军的攻击的。 可惜的是,他们现在面对的不是明军而是济世军,这个距离恰恰在济世军的火炮攻击范围之内。 而且济世军发动炮击不早不晚,偏偏等到后金军布好阵型以后才开始发威。 一群人信心满满的列好队伍准备发动攻击,却不料打击突然从天而降,可以想见,后金军被炸以后会乱成什么样子。 偏偏这时攻击的命令已经发出,前列的骑兵已经开始催马向前,这时前面的人就算想撤退都来不及。 好在济世军第一轮炮击属于试射,发射的炮弹不多,因此,后金虽然被炸的乱作一团,不过伤亡倒是不大。 不过这也给后金军传达了一个错误的信号,以后对面的明军火炮的威力不过如此,在度过初期的慌乱之后,后金主将义无反顾地下令继续发动攻击。 于是后金军的灾难来了。 经过一番调整,济世军第二轮炮击来了,这一次是所有的火力全开。 上百门火炮同时开炮产生的效果远非刚才那几发炮弹的威力可比,在一片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后金骑兵成片成片的倒下。 这一轮炮击只把后金主将炸的目瞪口呆,这是什么火炮?怎么威力如此之大? 不过后金主将只是一愣神之后,马上下令继续突击。 在他想来,这一轮炮击之后,敌军必然要重新装弹,只要抓住这个时机,就可以冲过火炮轰炸的范围。 如果对面是大明的军队,以后金主将所了解的明军武器的特点,这样的做法绝不算错。 但是他面对的并不是以前他遇到的明军,而是济世军,而且他完全忽略了对面这支部队的战法跟明军完全不同。 对面的部队敢把炮兵布在最前沿,那必然不会只发一轮炮弹就没了下文。 这时最聪明的做法应该是马上离开炮击的攻击范围。 要知道,骑兵作战对战场的要求极高,上万骑兵,需要极大的面积才能展开。 此时前面乃是山脚,后金不可能把所有的兵力全部压上,因为一旦全部压上,前锋部队根本就没有腾挪的空间。 没有腾挪空间,骑兵就丧失了机动性,骑兵如果原地不动,根本不是步兵的对手,步兵也不用攻击骑兵本人,只需把武器招呼到战马的身上,骑兵就会被受伤的战马给抛下身去。 另外女真人作战最大的特点是骑射,就是在马上射箭,如果没有距离,那么女真人这一优势就发挥不出来。 因此后金部队在发动攻击的时候并没有全部压上,前锋只有三千余人。 也就是说刚才遭到炮击的只有这三千来人。 这时撤退,虽然损失不小,不过毕竟主力未损。 但是后金主将下令继续突击这一命令,直接把这支部队推入到万劫不复当中。 随着后金主将一声令下,后续的后金军骑兵向济世军发起了攻击。 然后济世军的炮击又落到了这支部队的头上。 并且,在看到后金军大部已经投进战场,济世军的炮兵再不留手,一轮接一轮,炮弹雨点般砸了出去。 在猛烈地炮火之下,后金部队被炸得落花流水,战场之上,到处都是断臂残肢,受伤没死的扑倒在血泊之中惨叫不断。 一般来说,任何一支部队都有他所能承受的伤亡比例。 以明军为例,普通的部队伤亡达到一成,基本上就会退却或者说溃败。精锐部队像曹文诏的关宁铁骑,洪承畴的洪兵,卢象升的天雄军这样的强军,如果达到三成的丧亡比例,那基本也会撤退。后金部队的战斗力不差,不过由于人口基数太少,承受能力非常之低,达到两成的丧亡比例他们就会撤退。 第二百七十七章 背黑锅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这个丧亡人数指的是女真族人,不包括蒙古人,更不包括汉人。 汉人在女真人的眼里就是炮灰,干的就是送死的活儿,死多少人女真人都不在乎。 蒙古人差点儿,待遇比汉人高一些(此时刚投过来的蒙古人地位也不是很高,只有最先投靠的科尔沁等部落的蒙古人地位很高)。不过死伤一定比例的人数,女真人也承受得起。 刚才第一波攻击,死的基本都是蒙古人,后金主将可以不在乎,但是第二波则基本都是由女真人组成的,被一顿炮火灭了大半,那主将就承受不起了。 眼见再不撤兵老本儿都得赔进去,那主将急忙下令吹号(号角)撤退。 就在后金撤退的号角响起的一刹那,山上猛地响起鼓声。 听过鼓声响起,炮兵马上停止炮击,迅速让开道路。 这时早已列好队形,并且休息了一段时间的骑兵,在曹变蛟的率领下开始催马上前。 曹变蛟率领的这支骑兵乃是以关宁铁骑为班底组成的,这帮人以前在辽东跟后金没少掐架,可以说大明唯一不怵后金的就是这支部队。 不过关宁铁骑跟后金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还从来没打过今天这样的仗。 虽然他们也知道火炮的威力很猛,却没想到只用几轮炮击就把后金打趴下了。 其实这也难怪,因为他们以前从来没见过上百门炮同时开炮的场面。 别说他们,就连曹文诏都没见过济世军同时使用上百门炮的场面。 但是曹文诏在加入到李景的麾下以后,听李景跟他解释过四种战术。 第一种是步炮协同,就是步兵和炮兵如何协同作战。 第二种是步骑协同,指的是步兵和骑兵协同作战。 第三种是骑炮协同,说的是骑兵和炮兵如何协同作战。 最后一种则是步骑炮三个兵种协同作战。 这四种战术有三种讲述的是如何使用炮兵。 李景在跟曹文诏讲解战术的时候,特别说明动用的火炮越多,威力就越大。 火炮数量翻一倍,可以产生几倍的效果。 因为火炮的数量越多覆盖的面积越大。 打仗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消灭敌人。 现时,消灭敌人最好用的武器就是火炮。 而且由于火炮的攻击距离远,以火炮杀敌,己方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伤亡。 对此曹文诏深以为然,曹文诏的看家老底儿是关宁铁骑,可以说关宁铁骑每一个人都是他的宝贝疙瘩,阵亡一个他都得心疼好久。 这次打伏击,李景给曹文诏配备了三百门火炮,曹文诏一不做二不休,调了一半埋伏在山脚附近。 不过当后金军进了埋伏圈以后,曹文诏临时改变了主意,不埋伏了,把炮兵亮出来从正面进行攻击。 曹文诏改主意是因为这里的地形限制了后金投入战场的兵力。 在山脚处作战,敌军决不会派出太多的兵力进行攻击。 炮兵埋伏在山林之中,安全是安全了,但是作用却发挥不出来。 这次曹文诏的目的主要就是杀伤敌人,敌军前锋投入的兵力过少,要是一顿炮把他们打跑了,曹文诏找谁说理去? 将炮兵暴露在敌军前面,敌军主将根据以往的作战经验,会认为只要冲到炮兵面前,很快就可以把他们消灭,要是炮兵躲在山林里进行炮击,敌军找不到攻击的目标,自然不会集结兵力突击。 可以说,把炮兵直接摆在敌军面前,同样也是在诱敌。 另外几千几万人打仗不是街头斗殴,一通乱拳打完就完了。 这时打仗讲究的是排兵布阵,整体攻击,后金部队发动攻击之前,必然要列阵,几千人站好阵型当靶子,炮击起来那才叫过瘾。 因此,当曹文诏看到后军追来,急命摇动红旗,止住曹变蛟继续后退,同时将步兵和炮兵派出去。 曹文诏这一招妙手使出,果然收到奇效,后金军在初期遭到炮击以后果断发起突击,随后又派出第二波部队参与进攻。 当第二波部队遭到毁灭性打击之后,后金主将这才知道面前的炮兵跟他们以前见过的大明炮兵使用的火炮完全不一样,于是开始仓皇撤军。 见后金军溃败,曹文诏随即下令曹变蛟发动反击。 实际上,与其说曹变蛟是在率部进行反击,不如说逼迫更合适。 这个道理就跟刚才后金追击他是一样的,后金军追不上曹变蛟的部队,曹变蛟也不可能追上后金军,大家都是骑兵,马匹也基本一样,刚才曹变蛟跑得掉,后金军也同样跑得掉。 曹文诏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命令曹变蛟追击目的其实是不给后金军喘息的机会。 正常来说,一个人逃命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往家跑。 对于后金军来说,家就是大营,要返回大营自然是顺原路往回跑。 曹文诏安排的另外两路骑兵和步兵就在后金军回营的道路上。 不过曹文诏把敌军引到得胜堡二十里外的官屯堡,后金主将只要稍微动动脑子就会想到回路必有埋伏。因为要是正常决战的话,根本没必要跑这么远。 让曹变蛟紧追不舍,一是不给后金军思考的时间,二是就算他们知道来路有伏兵,由于曹变蛟紧追不舍,他们也没有时间调整路线。 曹文诏身经百战,对战场上士兵的心理非常清楚,官屯堡之战他利用女真人的固有思维再加上人的惯性思维,成功把后金大军包了饺子。 待后金军进入埋伏圈,曹文诏一声令下,伏兵尽出,一顿炮轰枪打之下,一万余后军部队几乎被消灭殆尽,仅有不足千人逃回大营。 大明自萨尔浒之战以后,与后金作战鲜有胜绩,以前只要斩杀几百女真士兵便可称得上是大捷,不想这次竟然一次性消灭一万余后金部队。 与后金的伤亡人数相比,此战明军的伤亡人数极少,阵亡只有不足百人,受伤的也只有几百人。 按说打仗有伤亡是正常的事情,官屯堡之战以如此低的伤亡人数消灭上万敌军已可称得上是完胜。不过曹文诏对这个结果非常地不满意。 在曹文诏想来,这次战役伤亡的总数不应该超过一百人,现在伤亡的人数远过他的预期,曹文诏对此十分不解,遂派人调查。 经调查曹文诏才知道,这些人当中除了十来个士兵是因为马失前蹄从马上摔下来,后面的骑兵来不及避让,被战马踩踏造成的伤亡,其余的伤亡全是因为追得过猛,忘记跟后金军拉开距离造成的。 济世军作战时不着铠甲,防御力非常薄弱,追击过近,便很容易被后金的弓箭所伤,其中更有甚者竟然是近身时被后金砍伤。 听到这个结果,曹文诏大发雷霆,把曹变蛟,孙虎头,李定国三人叫去一通臭骂。 曹文诏很清楚,李景对手下的士兵就像对待兄弟一样,出了这么多无谓的丧亡,李景就算嘴里不说,心里定然对他不满意。 实际上,出现伤亡的只有孙虎头的部队,这小子立功心切,率兵追得过急,这才出现这么多的伤亡。 不过曹文诏并没有单独训斥孙虎头,而是把侄子曹变蛟和李定国一起训斥了一顿。 所谓瞎子吃汤圆心里有数儿,孙虎头也知道曹变蛟和李定国是给自己垫背,对两人极为歉疚,为此请两人好生吃了顿酒。 听说三人喝完酒以后差点拜了把子,曹文诏心里这才踏实下来。 有时候吃亏是福,曹文诏很清楚该吃亏的时候就得吃点亏。 别看侄子跟着挨了顿骂,但是却因此跟孙虎头和李定国结下了交情,因此细细算来曹变蛟根本没有吃亏,有这个交情放在那里,日后孙虎头怎么也得照顾一下曾经帮他背黑锅的难兄难弟。 当然最大的黑锅还得曹文诏自己去背,在训斥完以后,曹文诏则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的身上,说自己指挥不当才造成这么多的伤亡。 听说阵亡了一百余人,受伤了数百人,李景一愣,以济世军如此优势的火力怎能有这么多人伤亡?待听曹文诏说自己指挥不当,李景微微皱了皱眉。 对曹文诏李景还是非常了解的,李景深知曹文诏作战虽勇,却绝不是莽撞之辈,打仗时,挖坑儿下套儿什么手段都用,绝不会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时候跟敌军近战。 不说两人事先定好的战略目标,但从战术角度来说曹文诏也不会做这么蠢的事情。 抛去李景的战略目标不说,单凭眼下两军的数量对比,后金部队在人数方面可谓占据了绝对优势,想靠野战把他们一次全歼根本是不可能的。 既然不能一次全歼,那完全没必要追敌过甚,多打几仗就可以把敌军一点点消灭干净。 曹文诏要是连这点耐性都没有,怎么可能跟流寇打了那么多年仗部下却没有多少伤亡? 李景稍一琢磨便知曹文诏这是在替别人承担责任。 曹变蛟随曹文诏久历战阵,不可能轻敌冒进。 马科这次率领的是步兵和炮兵,此战打得最好的就是步兵和炮兵,而且步兵和炮兵根本没有伤亡,也就是说责任跟马科一点关系都没有。 剩下就是李定国和孙虎头。李定国年龄虽比孙虎头小很多,但是做事极稳,不然李景也不会把骑兵师的重担交给他,说李定国轻敌冒进李景是绝不相信的。那就只能是孙虎头了,也只有孙虎头犯错,才会让曹文诏替他背黑锅。 第二百七十八章 瞒天过海 李景转瞬间想明原委,不仅摇了摇头,李景很清楚曹文诏为什么给孙虎头担责。 曹文诏这么做不光是保护下属,还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孙虎头是李景的义子,曹文诏不想因为这件事得罪了孙虎头。 孙虎头今年刚刚二十出头,这么小的年纪便受到李景的重用,日后前途不可限量。若是孙虎头因此记恨于他,曹文诏本人倒没啥,但是子侄辈怕是要难过了。 曹文诏这种做法确实无可厚非,不过这样做等于是在骄纵孙虎头,孙虎头行事本来就有些莽撞,要是被惯坏了,带兵打仗时再不听从主将军令约束,日后必然会酿成大祸。 叹了口气,李景知道孙虎头此次轻敌冒进跟自己有莫大的关系。 孙虎头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除了对自己尚存畏惧,便是他亲爹老子说话有时都不好使。李景明知孙虎头的性格,偏偏没有善加教导,并且还委以重任,孙虎头恃宠生骄,自然不把曹文诏这样新加入济世军的将领放在眼里。 琢磨了一会儿,李景暂时把孙虎头的事情放在一边,现在可不是处置孙虎头的时候,因为现在大同的战事并未结束。 在曹文诏带兵到官屯堡设伏的时候,大同一线的后金军兵分三路,一路追击曹文诏,另外两路向得胜五堡发起攻击,具体地说是向得胜口堡和镇羌堡发起攻击。 在遭到济世军猛烈地炮击之后,后金军急忙撤退。 对皇太极来说,攻打两堡失利根本算不了什么,从他老子努尔哈赤开始,攻坚战后金鲜有不吃亏的,攻城时被炮轰,对后金来说已经习以为常。 不过随后的消息令皇太极大吃一惊,后金军一万余部队竟然在野战中差点全军覆没。对皇太极来说,野战失利才是真正的噩耗,这时,皇太极也知道中了明军的诱敌之计。 通过询问败兵,皇太极得知,伏击的明军武器极其犀利,而且部队的人数大约有一万人以上。 一万人对一万人,己方竟然全军覆没,这支部队到底是什么部队? 皇太极这次攻打宣大一线的目的只是抢劫,并不是来玩命的,但是吃了这么大的亏,皇太极马上改变原来的初衷。 皇太极虽然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军事家,但是打仗还是很有一套的,眼见大同一线无法攻破,便把注意力放到宣府方向。 宣府并不是府,隶属于万全都司,乃是九边重镇之一,最高军事长官为总兵,跟大同总兵平级。 如果说得胜堡是大同的门户,那么上方堡便是宣府的门户。 此前,后金军攻占上方堡,但是在攻打宣府的时候吃了亏,这才退回应州转而攻打大同。现在在大同又吃了亏,皇太极又把注意力放到了上方堡。 从地形来说,宣府一带并不利于骑兵作战,正因为如此,明军绝想不到自己会从宣府方向绕路。 皇太极的打算是,从上方堡沿长城外线迂回,伺机打通一处关隘,然后越过长城,抄大同的后路,再从背后向得胜堡发起攻击。 这一手,是皇太极从三国演义中学到的。 对于后金这帮文盲来说,孙子兵法一类的兵书太过晦涩难懂,他们根本掌握不了,也就三国演义这样配有图画的小说还能看懂,于是三国演义便成为后金将领必修的军事教材。 三国演义中,诸葛亮六出祁山之时,魏延曾献计从子午谷穿出抄魏军的后路,诸葛亮没有采纳。后来邓艾灭蜀则采用这条路线,最后一举灭蜀,建不世之奇功。 实际上,这条计策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不过是自险道抄后路,能不能成功全在于防守一方有没有防范。 不过这条计策的使用者大多都成功了,因为防守方大多没有防范,或者说是疏于防范。 细说起来,这个攻击策略有些类似于三十六计中的瞒天过海。 使用瞒天过海之计,其实就是利用敌人的惯性思维。 备周则易殆,常见则不疑,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太阳,太阴。 这句话的意思是:防备周密就容易放松警惕,经常见过的事情就会不再产生怀疑,阴谋往往隐藏在公开暴露的事情里面,而不是跟公开暴露的事情相对立的,非常公开的事情当中往往藏着非常隐秘的阴谋。 唯一不同的是,瞒天过海是人为的令敌人麻痹大意。 而此计能够成功,则是因为大多数人不会想到敌人会从这么险要的地方过来。 同理,皇太极认为,明军也想不到后金的骑兵竟然会翻山越岭进入大明的境内。 皇太极判断的不错,明军确实没有想到后金会翻山越岭的进来,后金五千人马自上方堡西向越过长城,然后昼伏夜行直驱阳原县。 应该说,皇太极的计策实施的非常顺利,不过皇太极忽略了一点,后金的部队也不都是严守军纪的。 这就像一个小偷,一个小偷要是看到好东西想不让他下手是很难的。 后金这帮玩意儿不是小偷,但是他们更可恶,因为他们是一帮抢劫犯。 抢劫犯看到了好东西,不让他们行抢更难。 面对大明那些毫无抵抗能力的老百姓,后金的部队终于按耐不住开抢了。 在行抢的过程中,后金宛如一群蝗虫,所过之处,鸡犬不留。 不过任由他们杀戮再狠,终究还是有人逃过一劫,于是后金入境的消息终于传了出来。 消息一出,大同守将急忙加强防御,后金的计划顿时破产。 见计划无法施行,后金主将一不做二不休,当即转道南下,在攻克广灵县之后,直逼灵丘县。 得知这个消息,李景大怒,急召曹文诏快马驰援灵丘。 在曹文诏临走前,李景一脸铁青地对他说;“曹兄,东虏入境,大肆屠戮我大明百姓,此役不许放走一个东虏,若是走了一个,休怪李某不讲情面!” 曹文诏闻听心中凛然,凝重地对李景说道:“大帅放心,若是走脱了一个鞑子,曹某提头来见!” 李景点点头,看向孙虎头森然道:“虎头,前次官屯堡之战你轻敌冒进,致使部下多有损伤,此战你要将功补过,谨遵曹总兵号令,若是再不听从号令,为父必不轻饶。” 见李景如此严肃,孙虎头知道李景这是要来真的了,如果在出现上次的情况,一顿板子是跑不掉的。 当下孙虎头急道:“父帅放心,虎头必定遵从曹叔叔的号令。” 李景闻听微微点了点头,挥挥手,曹文诏急忙带着诸将快步离去。 曹文诏手里共有八千骑兵,以八千骑兵打败后金的五千兵马自然不是难事,但是要全歼敌军就不容易了。 好在前日官屯堡一战,济世军缴获了大量的军马。 济世军的炮火虽然猛烈,不过终究不能把后金的部队全部覆盖在炮火之下,人炸不着,马自然也没事儿,战后打扫战场,在战场各个角落共寻得四千余匹毫发未损的战马,受伤的马匹也有数千匹(后金的骑兵也是一人双骑,有的甚至是三骑)。 其实曹文诏缴获的当然不止是军马,从死亡的后金士兵身上,还搜出大量的钱财。 对女真人这支军队来说,出门打仗就是搞福利,抢到的钱财都是随身携带,只是没想到这次把老本儿都赔进去了。 缴获的钱财要上交,曹文诏自然也不会眼红这些钱财,但是马匹他是不会上交的,曹文诏组建的骑兵部队现在缺的就是马匹,这么多马匹他自然不会放过。 虽然把步兵训练成骑兵非一日之功,但是让步兵骑马是没有问题的。 对于不是骑兵的步兵来说,也用不着一人双骑,曹文诏召集了四千步兵,每人交给一匹马,令他们随骑兵一起行动。 正是有了这些马匹,曹文诏才敢信心满满地说全歼后金的部队。 经过官屯堡之战,曹文诏算是彻底领会了李景的战术思想。 李景的战术思想就是充分发挥武器的攻击距离优势。 火炮的攻击距离是一里左右,步枪的射程在两百步左右,后金的弓箭的射程是几十步,这三样武器完全没有可比性, 因此跟后金的骑兵正面作战时,济世军的骑兵是不会向前冲的,那等于是主动拉近跟敌人的距离。 李景让曹文诏做的是:在敌军发起冲锋以前,先是用火炮轰击,火炮把敌人干翻大半,剩下的交给步兵对付,这两斧头下来,敌人基本上就只有逃跑的份儿了,最后骑兵再去扫尾。 炮步骑协同,说白了就是远程用大炮轰,中程用步枪射击,最后骑兵追着敌人干。 就算在马上射击命中率低点儿,但是追在敌人的屁股打,总有命中的时候。 尝到了火炮的甜头,曹文诏自然不会舍弃不用,这些马匹说是驮步兵,还不如说驮炮更合适。将部队召集起来,曹文诏率部迅速南下,仅用一天时间便从得胜堡赶赴灵丘县。到了灵丘县曹文诏也不休息,迅速指挥部队封堵后金军可能逃窜的方向。 第二百七十九章 首功 崇祯七年七月上旬,在得知奇袭大同的部队全军覆没之后,皇太极黯然收兵。 大同会战以大明全面胜利宣告结束。 此役,济世军及大明各路兵马共歼灭后金部队近两万人,缴获钱财无数,马匹上万,实是后金崛起以后从来没有过的大胜。 得知此消息之后,朱由检大喜,大肆封赏边关诸将,其中尤以曹文诏居功至伟,授辅国将军加太子少保。 就在朱由检颁布敕令当日,御史刘令誉上书弹劾曹文诏,说曹文诏用兵不当,致令山西多处城堡被后金攻破,致使广灵县被占,无数百姓因此而丧生。 朱由检本来兴致盎然,被刘令誉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刚才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实事求是的来说,刘令誉弹劾曹文诏的罪名也不能算错,因为曹文诏乃是大同总兵,广灵县归大同管辖,广灵被破,说曹文诏有亏职守也不能算过。 但是要从整个战役来说,曹文诏本身是没有责任的。 后金绕路奇袭大同后方的时候,曹文诏刚在官屯堡大破后金前锋部队,随后在得胜堡与后金数万大军对峙。 而且后金的部队乃是从宣府的方向过来,最大的责任应该由宣府总兵承担。 现在刘令誉单只弹劾曹文诏,只字不提宣府的责任,实令朱由检大为光火。 朱由检知道刘令誉为什么要弹劾曹文诏。 当年曹文诏在山西的时候跟刘令誉是邻居,曹文诏对这些只会耍嘴皮子的言官是不大瞧得起的,加上没什么文化,说话粗鲁,欺负了刘令誉,两人就此结下梁子。 不过曹文诏率兵围剿流寇屡战屡胜,刘令誉抓不到曹文诏的毛病,这口气只能忍着。 后来曹文诏到河南追剿王自用等流寇,恰逢刘令誉在河南巡视,两人又吵了起来。 言官骂人虽然厉害,但是也要看骂架的对象,引经据典地骂人,曹文诏显然是听不懂的,就算听懂了,他也不会用文官的方式骂人。 曹文诏骂人自然是直接招呼刘令誉的亲爹老娘,如此大爆粗口,刘令誉自然不是对手。 在看家本领上输给了曹文诏,刘令誉心里可是憋着一口恶气。 这次逮着机会,要是不弹劾曹文诏,那不是对不起自己被骂的亲爹老娘么? 对于刘令誉弹劾曹文诏,朱由检有心斥骂刘令誉一顿,又觉得不妥。 刘令誉乃是山西道御史,弹劾山西有亏职守的大臣乃是他的本职工作,就算他说的不对,皇帝也不能处罚他。 而且朱由检是皇帝,跟大臣争执也不合身份。 冷眼看着刘令誉,又看了看朝中诸位大臣,但是朱由检等了许久也没有朝臣出面为曹文诏辩驳。 叹了口气,朱由检知道大臣们为什么不替曹文诏说话,因为这次大同会战,跟朝廷里的诸位大臣没有一点关系,什么举荐之功,什么调兵遣将,什么后勤补给他们啥也没做,功劳是半分没有的,因此朱由检并未因这次大捷褒奖朝中诸位大臣。 但是想当年,袁崇焕宁锦大捷,朝中是个人都有功可领,曹文诏这次立下不世奇功,他们竟然没分到一点功劳,让他们岂能不嫉妒?现在刘令誉弹劾曹文诏,他们怎会帮曹文诏辩驳? 摇了摇头,对这些大臣,朱由检实在是失望至极。 这些人见了荣誉就上,遇到困难就跑,指望这些人,大明如何能够中兴? 想起当年王承恩跟自己说起李景的建议,朱由检微微叹了口气。 如果李景手里没兵,朱由检非常愿意重用他,可是李景手里有兵,让他如何敢重用? 让李景身居要职,李景自然是大张旗鼓地推行新政,如果自己中途叫停,以李景胆大包天的行事风格,不定哪天就会把他从龙椅上拉下来。 为了自己的皇位,朱由检自然不愿意启用李景。 实际上朱由检也知道大同会战李景才是首功,李景在大同准备了接近半年,朱由检若是连这个消息都不知道,那他的皇位早就保不住了。 而且李景在大同会战时飞扬跋扈,训斥一众官员,那些官员岂能不弹劾李景? 不过要论忍耐力,朱由检比朝中这些大臣强得多,而且朱由检远比那些大臣们分得清孰轻孰重。 朱由检很清楚,要想取得大同会战的胜利绝对离不了李景,因此所有弹劾李景的奏章都被他压了下来。 但是朱由检没想到李景会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喜,两仗竟然歼敌近两万。 令朱由检不明白的是,李景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为何没人帮他叙功,其中包括曹文诏。 曹文诏不会不知道大同会战李景的作用,可是连曹文诏都不帮李景叙功,朱由检就有些搞不明白了。 从心里说,没人帮李景叙功朱由检是非常高兴的,如果保举李景首功,那提拔李景升任总兵是没有问题的,可是朱由检怎肯让李景担任一方总镇? 李景不过一个小小的参将,就敢把大同的官员当孙子一样训斥,要是做了总兵,那些官员不定被他管成什么样子。 而且李景的军事实力之强远过他的想象,大明跟后金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加一起也没有李景这一次消灭的人数多。 李景动用了多少人?满打满算也就两万人,以两万人消灭敌军两万人,朱由检实在不知道这仗是怎么打的。 而且李景在平阳府还有三万兵马,如果李景把所有的兵马全部动用,那是不是可以把后金全歼?就算不能全歼,至少可以多消灭一部分。 但是李景并没有全军出动,这让朱由检怎能不怀疑李景有私心? 而且李景迟迟不对山西境内的流寇动手,直到他们跑了李景才开始追击,这是什么居心? 这明显是在养贼自重! 想清楚李景是在养贼自重,朱由检随即明白李景为什么不把全部兵力调往大同跟后金决战。 山西境内的流寇跑了,李景又把后金当做筹码,用后金压着自己不敢对李景动手。 叹了口气,朱由检微微摇了摇头,李景判断的极准,他现在确实不能把李景怎么样。 自从他登基以来,可谓诸事不顺,不是这里闹灾,就是那里闹灾,接着就是流民造反,平了一拨,又起一拨。 熬了这么多年,好容易盼来一场大捷,眼下朱由检对李景倚重之处极多,这时怎能对李景下手? 另外这一年大明可谓多灾多难,陕西和山西又出现旱灾,幸亏朱由检年前就开始推广李景给他的高产农作物,而且,李景从平阳府调集了大批的粮食到大同,这次会战帮朝廷节省了无数钱粮,也令朝廷有余力进行赈灾,这才没有出现以前大批流民造反的事情发生。 对于李景做的事情,朱由检明明应该很感激,但是朱由检偏偏对李景非常嫉恨。 原因朱由检也很清楚,无他,因为李景看人料事比他准确的多。 就拿任命陈奇瑜来说,李景直言陈奇瑜不可重用,朱由检偏偏跟他较真启用陈奇瑜。 起初陈奇瑜非常争气,连战连捷,这让朱由检大大高兴了一把,认为这次选人正确。 不想最后关头陈奇瑜狠狠给他扇了一个大嘴巴子,明明在车厢峡把流寇包围了,流寇已经无处可逃,可陈奇瑜偏偏要受降,最后流寇冲出包围圈,逃出生天。 朱由检一怒之下,将陈奇瑜罢官去职,然后启用洪承畴。 这次用人,朱由检实际上是在跟李景暗地里较量了一下,结果朱由检完败。 看人的眼光不及李景,执政的能力不及李景,挣钱不如李景,打仗更不如李景,这让朱由检情以何堪。 因此这次没人替李景表功,朱由检也就装着不知道。 朱由检可以不给李景表功,但是必须要给曹文诏表功,现在曹文诏跟李景走的这么近,要是再不给曹文诏表功,那不等于把曹文诏往李景那边推么? 曹文诏的能力朱由检是很清楚的,李景本来就已经很难治了,要是曹文诏再帮着李景,那李景可就是如虎添翼,再也无法驾驭了。 这个道理非常浅显,偏偏朝中这些大臣看不明白,或者说看明白他们也在装糊涂。 朝堂上忽然出现了很奇怪的一幕。 刘令誉弹劾曹文诏,朝中的大臣直勾勾地等着朱由检的答复。朱由检却不发一言,神游天外。 过了良久,朱由检忽然挥了挥手。 王承恩见状忙道:“退朝!” 朱由检随即起身离开龙骑,转入后殿。 殿中只剩下一众大臣呆愣愣地看着空着的龙椅,不知道朱由检是什么意思。 最尴尬地要数刘令誉,这次他算是彻底当了一回傻子。 以往御史弹劾大臣,不管怎样都会唇枪舌剑地争论一番,轮到他倒好,没人帮腔,也没人跟他争辩,皇上更是直接对他无视。 刘御史只觉受到了侮辱,当即不管不顾道:“皇上留步,微臣弹劾曹文诏,还请皇上给微臣一个答复。”见刘令誉要往后殿闯,王承恩挺身挡在刘令誉的身前道:“刘御史,你要是个聪明人,就该明白皇上已经给你答复了,也应该知道朝中诸位大臣对此事的意见,要是硬闯后殿,休怪咱家不客气。”刘令誉一愣,吧嗒吧嗒王承恩话里的意思,终于明白今天的朝会为何如此古怪了。 第二百八十章 风闻署 现在是什么时候,大明内忧外患,急需一场胜利来振奋士气,曹文诏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打了一场这么关键的胜仗,无论怎么褒奖都不为过。 而他却在这个时候弹劾曹文诏,这不是没事儿找抽么? 大家都知道皇上的意思,但是大家都不吭声,摆明了是想浑水摸鱼。 因为无论成败,大家都得不到好处,但也没有坏处。只有他这个出头鸟,无论怎样都讨不到好处。 想明原因,刘令誉顿时止步不前,咔吧咔吧眼,冲王承恩一抱拳,转身便往回走。 见刘令誉冲往后殿,众臣都等着看热闹,不想王承恩只说了一句话,刘令誉便打退堂鼓,众人都觉得没意思,随即纷纷走出大殿。 这件事对大明来说,实在是件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了。 但是李景听说朝堂上竟然出现这样的一幕时,不禁喟然长叹。 如果大明继续由这些人主政,那么离灭亡真的已经不远了。 当此多事之秋,这些人还在计较他们个人的那点利益,完全不顾国家大局。 刘令誉敢在这时弹劾曹文诏,看似勇气可嘉,实则完全出于个人的目的,他只是抓住了朱由检不敢对言官动手的心理,才敢弹劾曹文诏。 要是朱由检可以任意处置言官,再给刘令誉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弹劾曹文诏。 兵者,国之重器。 像曹文诏这样的高级将领,换到任何国家都会极其重视,即使犯错,处置的时候也要慎之又慎,何况曹文诏刚立下奇功,岂能容刘令誉这样的人任意弹劾? 李景实在是不明白朱由检是怎么想的,大明的言官已经严重干扰了朝廷的秩序,为什么就不能改变言官的职能? 当然李景并不是要取消言官这一机构,言官对国家还是非常有用的,从某些方面来说,正是因为有言官的存在,皇帝和那些位高权重的大臣才不敢为所欲为。 李景认为,言官就是说话的官员,跟后世的新闻工作比较类似,职责应该是反映问题,起监督的作用,没有权利去给官员定罪。如果言官能给别的官员定罪,那还要大理寺,刑部这些司法部门干嘛? 唯一不同的是,后世的新闻说的大多是好话,而言官说的都是不中听的话。正因为言官说的都是不中听的话,才凸显出他们的作用。 实际上,李景在平阳府搞的那个都察院就是在摸索如何改变言官的职能。 不过平阳府的都察院是有局限性的,因为平阳府的格局太小,李景的政令基本可以做到通达,平阳府的都察院的职责只是监察官员,并没有言论监督这方面的职能。 通过刘令誉这件事,李景忽然萌生出设置风闻署这个念头。 起这个名字的缘由,是因为御史可以风闻奏事,也就是说没有真凭实据,只凭道听途说他们就可以上奏。 这个部门就是专门处理那些没有真凭实据的事情的。 反正言官那帮人整天闲着没事儿,他们不是喜欢道听途说然后胡说八道么,那就让他们去调查这些道听途说的事情,等查清了再告诉他们的头头儿,然后头头儿再往上汇报,这样就避免了议事的时候听那些言官扯皮。 想来折腾一段时间以后,他们就不会再道听途说了,这时再给他们成立一个实情署,手握真凭实据,他们想弹劾谁就弹劾谁。 当然不是在朝堂上弹劾,而是用另一种方式:邸报和塘报,说白了就是报纸。 李景的行事风格向来是想到就做,虽然暂时还影响不了朝局,不过平阳府眼下归他管,那就在平阳府先做起来。 仔细琢磨了一番之后,李景提笔把自己的思路写下来。 写完之后,李景又仔细地看了一遍,改掉一些不合理的地方。 放下笔,李景叹了口气,大明积弊实在太多,靠他一人之力,想除弊革新实在是千难万难。 便在这时,忽听身旁一人说道:“大帅的心情好像不大好,有什么心事可否让文诏分担一下?” 李景抬头一看,却是曹文诏不知何时进了书房,自己竟然没有察觉。 摇摇头,李景招呼曹文诏坐下,然后叹道:“诸事杂乱,一时有些感慨。曹兄来的正好,帮我参详一下,你看看,这是我刚琢磨出来的章程。” 曹文诏急忙摆摆手笑道:“大帅,你这可是拿老曹开心了,老曹哪懂这些?不过老曹知道,大帅的想法定是好的,我们只管照做就是了。” 李景指着曹文诏轻轻点了两下,然后笑道:“曹兄,你这人一向实诚,啥时学会拍我马屁了?” 曹文诏笑了笑道:“大帅,你可冤枉老曹了,老曹这可不是拍你马屁。” 顿了顿,曹文诏叹道:“说实话,曹某这一生没佩服过几个人,但是对大帅,曹某是打心眼里佩服。老曹今天来是跟大帅表忠心来着,打今儿起,老曹就跟着大帅混了。” 其实曹文诏早已投入到李景的麾下,也并无二心,现在这么说,是因为朱由检刚刚对曹文诏大肆封赏了一番,曹文诏担心李景产生别的想法。 李景闻听,轻轻拍了拍曹文诏的手背,意思是自己明白。 沉默了一会儿,曹文诏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和一支如意,然后笑道:“大帅,听说两位夫人给大帅添了一位公子和一位千金,老曹忘记恭喜大帅了,这两件物事是老曹送给孩子的玩物,还望大帅赏脸收下。” 李景定睛一看,却是前几日皇上赏赐给曹文诏的两件宝贝。轻轻摆了摆手,李景笑道:“曹兄,这两件物事可是价值不菲,曹兄的心意我领了,东西我就不要了,你留着传家。” 曹文诏一听大急,忙道:“大帅,老曹知道您一向不收礼,但是这可不是给您的,是给公子和小姐的,您要不收,这不是打老曹的脸么?您要让老曹留传家宝,那就把您的好东西给老曹一件。” “哈哈哈,这你可找错人了,我哪有什么好东西?”李景闻言大笑道。 曹文诏嘿嘿一笑:“大帅是没有好东西,好东西都在夫人那里,回头我让我老婆带孩子去给夫人请安,想来夫人必不会让我的孩子空手而回!” 李景闻听哈哈哈大笑:“行!你最好让嫂夫人把孩子都带上,让夫人出回血。” 曹文诏笑了笑道:“那行,等大帅回平阳府的时候,我让老婆孩子跟大帅一起走。” 顿了顿,曹文诏忽然正色道:“不知大帅准备何时回平阳府?大同这里如何安排?” 李景收敛笑容道:“我这次出来时间可不算短了,也该回去了,过几日就动身。至于大同这边就交给你了,部队我都给你留下。我走后,有两件事你要马上去做。” 沉吟了一会儿,李景接道:“首先,这次东虏吃了大亏,刚投降东虏的蒙古诸部必定人心不稳,你得抓住这个时机主动出兵,将靠近咱们边境的蒙古诸部降服。其次,东虏这次吃了大亏,再想诱他们上当可就难了,日后跟东虏作战还得靠骑兵,咱们的骑兵人数不足,大同以北地势平坦,适合骑兵训练,你要抓紧时间训练骑兵。” 曹文诏郑重点了点头:“大帅放心,曹某定不负大帅所托。” 李景微微颔首,将目光转向外面:“大同官场上的事情你不要参合,无论他们说我什么你都不要理会。惟有一点,军事上的时候要把握住,不可受人干扰。上次跟东虏作战,皇上派给你的监军躲在大同没敢跟你出战,现在定然后悔,依我看,你跟蒙古诸部动手的时候,他必然要随军而行,到时不免要指手画脚。这个关系你可要处理明白,实在不行就用钱堵住他的嘴。” 曹文诏挠挠头:“那个死太监倒真是令人头疼,回头我琢磨琢磨,怎么对付他!” 李景笑了笑:“曹兄,适可而止,不要做得太过,他毕竟是皇上身边的人,暂时还是尽量不要得罪他。” 曹文诏轻轻点了点头。 …… 崇祯七年七月下旬,李景返回平阳府。 离开平阳府几近一年,李景最惦记的莫过于袁可立和徐光启的身体情况。 袁可立和徐光启两人今年都是七十四岁了,许多老年人常犯的毛病渐渐上身,尤其袁可立常年操劳,身体状况一年不如一年。这次李景离家,诸事都压在袁可立的身上,李景实在担心袁可立累坏了身体。 虽然家里经常给自己写信,说袁可立的身体无虞,但是李景害怕袁可立怕自己记挂,报喜不报忧。 回到平阳府,李景不及歇息,便直奔袁可立的府上。 令李景没想到的是,刚进袁府不久,便在院内听到袁可立爽朗的笑声。 李景大奇,什么好消息令袁可立如此高兴?李景疾步入内,见了袁可立便是一怔,却见袁可立抱着一个孩子,正在逗弄。旁边沈莹,朱徽媃拿着扇子给袁可立扇风。李景急忙上前,跪倒在袁可立身前,砰砰砰磕了三个头说道:“先生,您老安好,学生回来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联姻 “济民回来了,快快起身!”袁可立把孩子交给沈莹,拉起李景笑道:“知夫莫若妻,莹儿和徽媃得知你要回来,就来到为师的家中,说你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看为师。哈哈哈,看来真让她俩猜中了。” “学生不孝,让先生劳累,回来岂能不先看老师?”李景忙道。 袁可立笑着摆摆手道:“你很好,莹儿和徽媃也很好!你走以后,她俩每天都来伺候我。呵呵!我可有福喽!晚年收了两个女儿,比亲的还亲!” “父亲,这都是女儿该当做的,何况夫君是您的学生,我们伺候您,也是替夫君尽孝心!”沈莹接口笑道。 袁可立大笑道:“你俩最孝敬我的地方就是生了这两个小东西。我每天看到这两个小家伙就开心了,济民,你还没看到这两个小家伙,快来看看,比安国小时候好玩儿多了!” 李景闻言苦笑,都说百姓爱幺儿,袁可立的表现实在太过明显,以前喜欢安国喜欢成什么样子,现在有了小的,马上就把注意力放在小的身上了。 两三个月大的婴儿自然看不出像谁,不过两个小孩粉雕玉琢,尤其扎着小手去抓袁可立的胡子的样子着实可爱,难怪袁可立喜欢的不得了。 逗弄了一会儿孩子,李景将孩子递于沈莹和朱徽媃道:“曹文诏的夫人带着孩子来了,这回儿应该快到家里了,你俩回去好好招呼曹夫人,不可怠慢了她。” 两人知道李景非常看重曹文诏,曹夫人来了,那可不是怠慢不怠慢的问题,而是要让曹夫人成为家里人。 同时两人也知道李景必然有话要跟袁可立谈,两人急忙对袁可立和李景福了福,然后接过孩子,转身进了后室。 向两位夫人轻轻摆了摆手,李景转身扶着袁可立坐下,然后给袁可立倒了杯茶:“先生,您怎么看这件事?” 袁可立接过茶杯轻饮一口,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依我看,曹将军是铁了心要追随你了,他怕你疑心,因此才把老婆孩子送到平阳府。” 李景微微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曹文诏却是多心了,不过这样也好,在我这里,他就不必挂念家里的安危。” 袁可立轻轻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忽道:“皇上派人来看过你的孩子,你可知道?” 李景一愕:“什么时候的事情?” 袁可立道:“有半个月了。” 李景默默点了点头,根据路程,再算算时间,看来大同会战刚刚结束,捷报刚报到京里,朱由检便派人来了。 见李景不语,袁可立沉吟着说道:“济民,此事透着些蹊跷,皇上派人千里迢迢来到平阳府,却什么旨意也没下,只给两个孩子赏赐了点东西便回去了。这段时间,我一直琢磨这事儿,我觉得皇上恐怕要打你孩子的主意。” “此话怎讲?”李景奇道。 袁可立郑重道:“事后,我问过莹儿,钦使看似对两个孩子不分彼此,但是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二丫头,而且看的非常仔细,并且还问过二丫头的生辰八字。按说,更应该看重三小子才是。” 李景犹豫了一下道:“丫头是莹儿生的,莹儿是正室,看重二丫头应该没什么吧?” 袁可立摇摇头:“太子今年六岁,我怀疑皇上有跟你联姻的想法。” 李景闻听大悟,朱由检一直担心自己造反,如果自己的女儿日后成了太子妃,作为老丈人怎么也得保住女婿的皇位。 摇摇头,李景心里苦笑,朱由检的心眼儿怎么全用在这些无用的东西上面了? 琢磨了一会儿,李景忽然笑道:“皇上要是想跟我联姻,我觉得还是把坤兴公主(长平公主)下嫁给安国更好,他俩的年岁倒是相当。” 袁可立闻听大笑,李景看似玩笑,但是话语中露出的含义极为自负,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朱由检想联姻,得把女儿嫁过来。 同时还透露出另外一个意思,那就是联姻这种事,李景是可以接受的。 闲聊了几句,李景从袖口中取出自己书写的设置风闻署的章程递给袁可立道:“先生请看,这是我琢磨的一个章程,您帮我把把关。” 袁可立接过,打开仔细地看了起来。 看完后,袁可立沉吟着说道:“让朝中那些言官做这样的事情倒是恰到好处。不过,我担心这些人把持了邸报和塘报以后,天下各地传递的消息皆出自他们之口,怕是要出乱子。” 李景微微点了点头,舆论的重要性他还是很清楚的,不管何朝何代,谁掌握了舆论的导向,就等于谁掌握了局势。 不过,李景考虑的并不是这个,他设置风闻署和实情署最主要的目的是让人讲真话而不是讲好话。 一个国家如果没人讲真话说实情,那就无法得到民众的真心拥护。 轻轻点了点袁可立手中的纸张,李景说道:“先生,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可是真要做起来却很难,尤其现在咱们根本左右不了朝廷的局势,皇上也不可能听咱们的,而且这个东西可不可行暂时还不知道,因此我准备先在平阳府试行一下,先摸索一些经验出来。” 袁可立琢磨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道:“济民,你现在做事是越来越稳了。行,咱们就先在平阳府弄个试点出来。平阳府开办学堂已近三年,咱们从中选出一批学业好的,就让这批人来做你说的这个报纸。” 顿了顿袁可立接道:“这个部门的职能跟民情署有些相似,我看就一起并入都察院的管辖吧,让俊扬来抓总。俊扬做事认真,可以给他加加胆子。” “行,民情署,风闻署,实情署起的都是监督的作用,说白了就是监督官员,最后都要着落在都察院的头上,整合成一套班子更好管理。嗯……让周衡臣给皇上写个奏折,举荐俊扬为平阳府同知。挂着朝廷的名义,做起事来更能名正言顺一些。”李景点点头道。 袁可立笑了笑:“这样一来,皇上就算明知咱们搞的政令跟朝廷那套格格不入,不过毕竟还是在他的治下,心里也会舒服许多。”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 要成立一个部门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人力物力全要跟上,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 和袁可立将细节重新敲定了一下,李景命人把虞乐亭和方程以及杨柳风等人叫来。 方程和杨柳风分别负责工厂以及学院方面的事宜,这次要用一大批人,还要弄一个专门的印刷厂出来,筹备工作自然离不开这两人。 虞乐亭则是这些部门的未来大总管,所有的细节都要交代清楚,选人的时候他更是主考官之一,自然也要通知到位。 这三人都是做实务出身的,理解能力远过那些只知读书的书呆子,听李景讲了一遍之后,马上明白新成立的部门的用处,同时也知道,这是李景为日后做准备。 明白李景的目的之后,三人大为兴奋。 这三人对李景的志向还是比较清楚的,但是这几年李景并未作出什么特别的举动,他们也不知李景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明明有了问鼎的实力,却一直不动手。 现在他们才知道,李景这是准备给大明来一个彻底的改变。由于动作太大,李景必须要摸索出一套成熟的经验出来,同时,还要准备足够的人才出来。 不然的话,即使登堂入室,执掌朝局,手下也无人可用。 而且,李景以前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军事和经济以及民心方面。 现在平阳府大局已定,经过一个冬季,瘟疫已经完全消失,由于李景采取了一系列严厉的措施,平阳府在这场瘟疫当中几乎毫发未损,平阳府治下的百姓对李景的感激之情可以想象。 现在李景在平阳府的威望远比皇上高得多,若是李景登高一呼,必然万民景从。 另外,李景率军到了大同以后,逃进太岳山中的高迎祥和李自成抓住李景不在的机会,率部从山西逃了出去,在河南跟别的流寇汇合,随后进入湖北等地。 至此,李景再无牵绊,可以把精力全部用到布局上面。 当李景储备了足够的人力,便是他动手之时。 想到一旦李景执掌朝堂,他们这些人各个都能受到重用,几人一时间血脉贲张,顿时干劲十足。 这三个人一上来劲头,直接把袁可立和李景撇在一边。 袁可立和李景相视苦笑,只好躲在一边喝茶。 喝了杯茶,袁可立忽然笑道:“几个月前,你叔丈来找过我。” 李景一愣:“我叔丈?沈清还是沈义?” “沈义!”袁可立道。 李景凝眉思索了一下,忽然展颜笑道:“是为继祖和继宗而来吧?”袁可立点点头,叹了口气道:“你这个岳父行事太过小心谨慎,按说继祖和继宗两人的事情,他自己就可以安排,可是他就是不开口。我估计,这次还是沈义回红山岭,发现两个儿子还在做苦力,心中不忍这才来求我。”李景闻听默然,当年沈继祖和沈继宗二人擅调税率,更欺压附近的村民百姓,李景当时一怒之下要将二人处斩,由于沈正苦苦相求,这才饶二人不死。 第二百八十二章 治国之道 这些年来自己一直忙着,早忘记这两人的事情,沈家诸人不知自己的心意,从来不敢在自己面前提起这两人,就连过年的时候,这两人也不敢再自己面前露面。 想起沈家的功劳,李景心里叹了口气:“先生,继祖和继宗这几年表现的如何?” 李景知道,袁可立既然跟自己提起这两人,自然要查一查这两人这几年的表现。 果然,袁可立笑道:“我派人回红山岭仔细询问过,张鳌和周老虎都说,沈继祖和沈继宗这几年安心干活,再未生事,性情比之以前已经大为收敛。我觉得,看在你岳父的面子上,给他俩安排个差事吧?” 李景看着袁可立笑了笑道:“先生想必已经安排好了吧?就按先生的意思办吧!” 袁可立点了点头道:“差事我已经安排了,不过这两个小子确实比以前懂事多了,说等你回来见过他们以后再去做事。” 李景奇道:“这是他俩说的?看来确实是长进了,那就见一见吧。” 摇摇头,李景叹道:“其实何止是我岳父小心谨慎,便是莹莹也是小心过头了。她门下的产业何其之多,给两位兄长安排个差事算得了什么?可是她在我面前却从来不提,想来这些年在沈二叔和二婶那里没少落埋怨!” 袁可立笑道:“其实,这才是莹儿的高明之处,你知她受了委屈,自然要疼爱于她,而且待时机成熟,只要有人把话透到你这里,你自然会想法子安置他二人。而且吃点苦对这两人来说也是好事,不然的话,沈老二的家财早晚败光。” 李景摇了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还需要转弯抹角?长此以往,伤感情呐!” 袁可立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你现在威严日甚一日,谁还敢像以前那样随便?也就为师倚老卖老,才敢跟你畅所欲言。唉,日后你执掌中枢,怕是更无人敢跟你随便说话了。” 李景闻言沉默良久,好一会儿方才说道:“先生,我想取消一些礼制,比如说跪拜,以后除了跪天,跪地,跪祖宗,跪父母,跪师长,其余不需跪拜,包括皇帝在内。其实皇帝只要不傻,就知道没人是真心给他磕头的。就像现在许多下属见我,一见面就跪,每次我都得拦着才行。其实他们何尝愿跪?不过是走个形式,与其这样,要这个形式干嘛,徒增麻烦而已。而且跪得多了,脊梁骨就挺不起来了,就会产生奴性,我希望咱们汉家儿女皆是铁骨铮铮,就算再难也不下跪!” 袁可立一愣,不想自己一句话,令李景产生改变礼制的念头。 琢磨了一会儿,袁可立道:“单是取消这些礼制,怕是无用,关键还得有血性。这个怕非一日之功就能完成的。” 李景摇摇头道:“我汉家儿女从来不缺少血性,主要是被那些陈规陋习压制着血性不敢爆发,要想恢复血性首先就得打破这些陈规陋习。” 顿了顿,李景接道:“我准备把朱熹的理学思想理念给禁了,什么存天理去人欲,什么三纲五常,凡是禁锢人们思想的东西统统禁掉。我相信,假以时日我汉家儿女必能挺直了腰杆重振睥睨天下的豪气。” “这个……怕是要跟普天下的读书人作对吧?”袁可立迟疑道。 李景闻言,挺身而起:“虽千万人吾往矣!我便是要与普天下的读书人作对!我不相信没了朱熹的理学思想他们便不读书了?难道说朱熹以前,那些读书人读的都是狗屎? 秦汉以前,诸子百家,百花齐鸣,那时我华夏文明何等繁荣,到了汉武帝之时,董仲舒上书,这才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此后,我华夏儿女的奴性越来越重。 到了五胡乱华之时,我汉族人险些被胡人灭种,幸亏战神冉闵出世,颁布杀胡令,令我汉家儿女的血性复苏,汉族血脉这才得以延续。 但是到了宋朝,汉人的思想再次被禁锢起来,读书人开始瞧不起武人的,他们忘了,没有武人,谁来保家卫国?没有那些当兵的,他们当官岂能当得安稳?等到了朱熹的理学思想盛行以后,这种情况愈发变本加厉,终令蒙古人占了中原,致使我汉族人被蒙古人奴役了近百年。 后来本朝太祖率兵抗元,将蒙古人从中原驱逐出去,建立大明。不过,朱熹的理学思想却被太祖捡了起来。于是未过百年,土木堡之变,大明的皇帝都当了俘虏。 现今,东虏西夷对我中原虎视眈眈,我汉族儿女若不振作精神,如何抵御?靠李景一人之力,岂能长久? 因此,我要趁现在年轻之时改掉那些不利于华夏民族发展的陈规陋习。待李景百年之后,想来许多事情已成定论,再想改回来就难了。” 李景慷慨陈词,说完忽觉屋内一丝动静也无,仔细一瞧,只见虞乐亭,杨柳风,方程等人都跪在自己面前。 李景眉头一皱,不悦道:“我这里正在说要取消跪拜旧制,你们给我下跪做什么?难道说你们对我要禁朱熹的理学思想不满,给我上眼药么?” 虞乐亭等人恭恭敬敬地给李景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说道:“大帅的话我等都听了,这三个头是我们真心实意给大帅磕的,磕了这三个头以后,我们就像大帅说的那样,从今以后挺直了腰杆做人,再也不随便给人下跪。” 李景闻听大喜,重重拍了拍三人的肩头,然后转身看向袁可立道:“先生,您看,并不是所有的读书人都反对,起码他们三个就不……” 说到此,忽见袁可立脸上老泪纵横,李景急忙住口,上前一步拉着袁可立的手道:“先生可是为学生的话生气?要是先生不愿意,那学生就不做这件事了!您老千万莫要生气!” 袁可立擦拭了下眼泪,摆摆手道:“我非是生气,而是感慨。我辈读书人最大的志向便是齐家,治国,平天下,却不知单单依靠儒家的思想,齐家容易,治国却难,想要平天下更是难上加难。” 李景轻抚袁可立的后背道:“先生,儒家的思想并非全不可用,圣人的话大多都是有道理的,咱们自然也不能以偏概全。我的意思是去芜存菁,让那些有用的思想流传下去,把那些禁锢人思想的东西去掉。” 顿了顿,李景忽然笑道:“其实,很多事情都是当权者搞得欺人的把戏。比如说汉初之时,皇家崇尚老庄,讲究无为而治,但实际上国家照样颁布法令,终究还是要以法治国。后来推崇儒术,讲究的是以德服人,但是匈奴侵扰,终究要靠军队将之打回去。 我知道我这话要是传出去,必然会有人说我曲解了治国之道,必然会有人说治国当以德化为主,刑法为辅。” 摇摇头,李景笑了笑道:“我举个例子你们就知道这个观点的缪处。大家都知道,宋仁宗在位之时,向以宽仁著称,施行的是以仁治国之策,平均三年就会大赦一次。 结果如何?那些罪犯被赦免以后并未洗心革面,而是继续为恶。 我不知诸位有没有想过,当仁宗皇帝对那些罪犯施行仁政的时候,对那些受害者公平么?那些受过伤害的人找谁说理去? 换做我是当事人,说不了理,我就会以暴易暴。反正我只要躲上几年,皇帝再次大赦我就没事儿了。 大家都是熟读史书之人,想来应该知道宋时多悍匪。为何如此?皆因宋朝的统治者为博仁名,不以法治国。” 听李景此言,在座诸人都是大点其头。 顿了顿,李景接道:“在我看来,要治国,必须要靠完善的律法制度,有了完善的制度,再辅以德化教育,告诉人们应该讲究忠、孝、仁、义,礼、信这些美德,如此才是治理国家的正途。 另外我想说一下忠的含义。 我认为忠的对象不应该是某个人,不应该是帝王,不应该是上官,而应该是我们这个国家,我们这个民族。大家都知道文山公(文天祥)吧?文山公何以能名垂千古而不朽?盖因文山公对国家之忠诚。我辈当以文山公为楷模,当心存正气,如此方能中兴大明!” 李景言毕,袁可立捋着胡须不住点头,虞乐亭等人尽皆抱拳:“谨遵大帅教诲。” “俊扬,把大帅的话记下来,大帅此番教谕,尔等当铭记在心,宜当传谕天下的读书人知晓!”袁可立说道。 “是!先生!”虞乐亭躬身应道。 杨柳风和方程也不迟疑,急忙帮着铺纸研墨。 待准备就绪,虞乐亭略略回顾了一下李景的话,随即提笔疾书,顷刻间一篇锦绣文章出炉。 其中不免加以润色,删去李景说的一些粗话。 虞乐亭书毕,呈于袁可立关。袁可立看了不住点头,然后递给李景。 李景看了摇头笑道:“李某言语粗鄙,不想经过俊扬兄修饰润色之后,竟成一篇美文。惭愧!惭愧!”“大帅过谦了,我等不过写写文章,大帅才是真正有大学问的。若论才学,我等实不及大帅万一。”虞乐亭笑道。杨柳风和方程二人也笑着称是。 第二百八十三章 体验生活 李景摆摆手:“你们就不要拍我马屁了,尤其是你!” 指了指虞乐亭,李景笑道:“你坐这个位置可不能拍人马屁,也不能让别人拍你马屁!马屁听多了,做事就会发飘!” 虞乐亭没想到自己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神色顿时有些尴尬。 轻轻拍了拍虞乐亭的肩头,李景接道:“俊扬兄,一直以来你做的都很好,对你我是很放心的。” 接着李景转向杨柳风和方程:“慎行、无解,你俩也是一样,都没辜负我的期望。不过你们要记住,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只有群策群力方能成就大事。 俗话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没有你们,这许多事我一个人是做不来的,同样,没有下面那些人,你们那摊子事靠你们几个也做不来。所以啊,咱们得摆正心态,千万不要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 虞乐亭、杨柳风和方程三人重重地点了点头。 将细节敲定,虞乐亭等人自去着手准备,李景则命人将沈继祖和沈继宗兄弟招来。 多年未见,咋一见,李景险些没认出这两人。 在李景想象中,这兄弟二人即便是被沈正发配去做工,但是张鳌等人看在沈正的面子上定会好生照应,谁知一见以后方知,这兄弟二人是真的被发配去做工了。 眼前这两人身体健壮,粗手大脚,面色黝黑,眼角遍布细纹,一看就知道定是常年在外面做重活儿。 见二人肃手而立,神情拘束,李景对两人招了招手道:“都是自家人,过来坐吧。” 沈继祖和沈继宗两人不敢推辞,在屋子的一角拉了两把椅子,偏腿坐下。 摇摇头,李景笑道:“这里没有外人,不用拘谨。” 沈氏兄弟急忙点头称是。 李景笑了笑接道:“我刚从大同回来,先生把你们的事情跟我说了一下,说你们这几年表现的不错,准备给你们安排个差事。看你俩现在这个样子,这些年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对以前自己犯的错误想来应该悔悟,那就出来做事吧!” “多谢大帅!”沈氏兄弟急忙起身说道。 李景摆摆手:“自家人叫什么大帅,我是你们的妹夫,你俩是我的舅哥,叫我名字就行。” “不敢,不敢!”沈氏兄弟忙道。 见这二人一副小心翼翼地样子,袁可立叹了口气,接口道:“当年你们擅改税率,欺压村民,论罪当死,是你们的伯父为你们求情,济民这才放过你二人。吃了这么多年的苦,我想你二人现在应该能够领会济民当年为何要严厉地处罚你们。” “是!以前我兄弟二人少不经事,不知民间疾苦,率性胡为,现在想来,实是追悔莫及。”沈继祖忙道。 李景闻言,微笑道:“你二人能体会民间疾苦这四个字,那我就放心了。说说吧,想做什么事?今天咱自家人说话,百无禁忌。” “大帅……”沈继祖刚开口,见李景摆了摆手,急忙改口道:“妹夫,这些年我在红山岭做苦工,深深体会到老百姓生活之不易,终于明白老百姓为什么这么拥戴妹夫。我见张先生整日劳累,想到张先生手下某个差事,一是将功补过,而是想帮张先生分担一些。” 李景点点头,琢磨了一下说道:“你能这么想,说明你确实长进了。这几年张鳌也是累坏了,你去帮他分担一些也好。这样吧,你回红山岭,帮张鳌负责税收那一块,你看可好?” 沈继祖急忙起身道:“妹夫,这次我绝不会再给妹夫丢脸!” 李景点点头,摆手示意沈继祖坐下,然后看向沈继宗道:“二哥,你想做些什么?” 沈继宗忙道:“我想帮父亲做生意,父亲年纪大了,我想帮他分担一些。” 李景闻言,抚掌笑道:“好!好!二哥孝心可嘉,二叔现在确实不宜四处奔波,这样吧,你把二叔盐务的生意接过去吧,这个生意需要到处跑,有你代劳,二叔就轻松许多。” 顿了顿,李景接道:“你俩这次出来做事,有一点要记住,不管是当差还是做生意,都是有章法的,切莫自以为是。只要你们用心做事,我自不会让你们吃亏。” 沈继祖和沈继宗急忙点头称是。 摆摆手,李景笑道:“你俩有日子没看到莹莹了吧,一会儿到家里坐坐,兄妹几个叙叙话。以后有什么难处就跟你妹子说!” “这个……我俩这个样子别吓坏了外甥,等过些日子吧!”沈继祖犹豫了一下道。 看着沈氏兄弟的表情,李景稍一琢磨,便知二人在想什么,这二人定是囊中羞涩,怕到妹妹家看到外甥拿不出东西来。 李景摇了摇头,对两人笑道:“你们外甥没那么娇惯,吓不坏的!” 转头将门外的亲兵唤进来道:“你带两位舅舅回府,告诉夫人,把我存的那坛好酒拿出来招待二位舅舅。” 接着李景又对沈氏兄弟说道:“我今天刚回来,要陪先生用饭,就不陪二位兄长了。” “不敢劳妹夫相陪!”沈氏兄弟忙道。 李景笑笑,命亲兵带二人回府。 待沈氏兄弟走后,李景忽然笑道:“先生,看来这哥俩儿这些年的活儿没白干,看他们现在这个样子,谁能想到他们以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沈家少爷?” 袁可立笑着点了点头:“是啊!经过这么多年的劳作,他们终于知道老百姓的不易,以后做起事来,便会替百姓着想。” 李景手抚下颌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先生,通过这件事,令我受到一个启发。您看,我们有许多官员都不知道体察民间疾苦,是不是让这些官员们也体会一下老百姓的难处?还有那些预备官员,我觉得应该让他们也体验一下。这样他们日后为官时,才会体察民情,才能做到爱民如子。” “这个……也不是不行,不过得定个期限,总不能让官员们都像这哥俩儿那样,一干就是几年吧?”袁可立捋着胡须沉吟道。 李景笑道:“那自然不会,我是这么想的,现役官员只需每年农忙时节去劳作一段时间,毕竟他们还有公务需要处理,去劳作只是体验一下百姓的生活。 预备官员没有具体的工作,我觉得可以给他们规定具体的时限,每年春耕秋收两季都要下田劳作,每年劳作的时间不得少于三个月。您看这样行么?” 袁可立琢磨了一会儿道:“这件事得仔细斟酌一下,不可草率推行,毕竟大多的官员从来没有出过力,贸然出台这样的政令,我担心官员们会有抵触心理。” 李景点点头,想了想说道:“要不这样,先从预备官员的身上施行这条政令。我们可以告诉这些人,做得好的,将优先得到任命。有这个附加条件,预备官员自然不会抵触。咱们循序渐进,最后形成制度。另外,不光是农活儿,工厂,矿山这些活计都得做。我觉得这些人亲自做过这些活计以后,对他们日后为官定能有很大的帮助。” 听李景说话的口气,袁可立知道这条政令李景肯定是要推行了。 摇摇头,袁可立苦笑道:“那就这样定了吧,回头我仔细琢磨一下具体的章程。” 李景笑了笑:“先生,这得罪人的活儿您就别做了,我自己来。不说这些事情了,咱爷俩儿可有大半年没在一起吃饭了,今儿个我陪您喝一杯。” “呵呵,就怕为师这里的酒你喝不惯!”袁可立笑眯眯地看着李景说道。 李景闻言哑然失笑。 袁可立话里的意思李景听明白了,刚才李景让亲兵告诉夫人,把自己存的那坛好酒拿出来招待两个舅哥,老头儿没喝到,这是挑理了。 李景笑着摇了摇头道:“先生,您以为莹莹会把我家里最好的酒拿给他两个哥哥喝?我跟您说吧,我家最好的酒她都给您留着呢!八十年窖藏的竹叶青,我想喝她都不给!” 袁可立闻听大喜:“八十年窖藏的?你啥时划拉的?快!快!叫人取来,今儿咱爷俩尝尝!” 李景笑了笑,命亲兵回家取酒。 …… 实际上,李景说不谈公事,但是跟袁可立一起,说来说去终究还是要谈论公事。 席间李景把在大同跟后金交战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听到曹文诏在官屯堡设伏,歼灭后金一万余人时,袁可立连连赞叹。 待听到虎头轻敌冒进,致使数百人伤亡,袁可立又连连摇头。 以前袁可立对打仗死人并不是很在意,不是袁可立不在乎士兵的生命,而是袁可立认为打仗死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过这几年袁可立的想法已经彻底改变。 因为济世军真正成军用了多久袁可立非常清楚,袁可立知道,济世军的这些士兵乃是李景花费了无数钱粮才训练出来的,这样的部队岂能轻言伤亡?何况是无谓的伤亡?接着李景又说起临走时交代曹文诏的事情,袁可立凝神沉思了一会儿,微微点了点头。袁可立很清楚李景的战略目的,李景这是要借着大同会战胜利的余威扫清宣大外线的蒙古诸部,为日后济世军从大同出兵,自西向东攻打东虏扫清道路。 第二百八十四章 吃醋 若是留着这些潜在的敌人,济世军需要花费极大的精力保障后勤的供应。 沉吟了一会儿,袁可立道:“要动手了么?” 换做别人,听袁可立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定然不明所以,不过李景跟袁可立可谓心意相通,马上明白袁可立的意思。 微微摇了摇头,李景说道:“时机还不成熟。咱们的人才储备还远远不够,朝廷的官员大多不可用,若没有足够的官员添补这些位置,大明这部机器便无法运转,到时国家必然大乱。” 笑了笑,李景接道:“不过也快了,我估计最多再有三年就可以动手了,因此现在必须要做准备了。” 袁可立轻轻点了点头。 李景现在考虑事情已经原来越周密,越来越深远,有些时候,袁可立都觉得看不透李景的想法。 不过袁可立知道,李景已不是当初那个豪言数年改变大明命运的年轻人,李景已经明白大明真正的症结在哪里,开始对症下药,这才是真正想要挽救大明的做法。 想了想,袁可立道:“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征兵了。” 李景默默点了点头:“我准备让高奇马上着手做这件事,另外,京城那边也要开始布局。” 袁可立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道:“那就准备吧!唉,真希望多活几年啊!要是能亲眼看到你改变大明的命运,我死也瞑目了!” “先生说哪里话?您的身体这么好,活一百岁都没问题!来!学生敬您一杯,祝您老健康长寿!”李景笑道。 袁可立微微一笑,举杯跟李景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袁可立笑道:“其实呢,我应该知足了,我亲眼看到你做到今天这一步,也知道只要有你在,大明就绝不会亡,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李景端起酒壶给袁可立的酒杯满上,然后笑道:“先生,人哪有知足的?其实,正是因为不知足才促使人们努力工作,那样才有生活乐趣。” 袁可立抚掌笑道:“你说话越来越精辟了,说的不错,若是没遇到你,为师致仕以后无事可做,恐怕根本活不到今天。” 李景闻言微微一笑。 袁可立说的不错,如果不是李景来到明朝,历史中袁可立已经在崇祯六年冬去世了,另外与袁可立同年去世的还有徐光启。 不过现在,这两人可是都活得好好的,而且徐光启已经把几何原本的下卷翻译出来。在后世,几何原本下卷可是过了上百年才翻译出来。 李景知道,其实这两位老人的身体都不差,之所以去世主要是忧心国事。现在不但有事可做,更关键的是心情愉快。 另外,李景对这两位老人的身体可谓异常重视。 李景命人在二老的府里备下大量珍贵的药材用于应急,更安排郎中定期为两位老人诊脉,以了解二老的身体状况。李景要求郎中,哪怕是二老得了伤风感冒之类的小病也得马上通知于他。 同时,李景通知平阳府上下官员,任何人不许惹袁可立生气。若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除非李景不在家,否则不许通知袁可立知晓。 众人皆知李景视袁可立如父,对袁可立至孝。惹李景生气可能没什么事情,但是要是惹袁可立不高兴那就有大麻烦了。 李景一般不会对人用刑,但是谁惹袁可立不高兴,肯定要挨板子,袁可立府里的下人为此没少挨打,打过以后就换人。有鉴于此,众人对袁可立自然不敢有一丝怠慢,简直拿祖宗一样供着。 有李景这样照顾,袁可立虽因年纪的原因身体日渐衰老,但精神头却很足,尤其去年沈莹和朱徽媃怀了身孕,袁可立又有了新的念想。 及至沈朱二人生下一双儿女,袁可立老怀大慰,精神更见瞿烁。 当然让袁可立最开心的还是李景的成长。 李景现在已经极具政治家的风采,气度也越来越稳。作为老师,再没有比看着学生成才更高兴的事了。 见袁可立心情甚好,李景很是陪袁可立喝了几杯。 袁可立喝酒用的自是小杯,两三杯才有一两酒,至于喝的酒也不会是烈酒。 一般李景跟袁可立喝酒,喝的都是竹叶青这样绵醇的酒,每日少喝一点非但不伤身,还有助于健康。 酒足饭饱之后,李景陪袁可立来到院外散了会步,然后亲自服侍袁可立就寝。 待袁可立睡下,李景方才返回家中。 李景回到家时,夜色已深,孩子自然早已睡下,但是两位夫人的房间灯还亮着,显然是在等候自己。 见两位夫人深夜等候,李景心里颇为犯难。 所谓久别胜新婚,但是两个老婆就不好安排了。两位夫人对李景都是情深意笃,实在令李景无法选择。 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李景轻轻摇了摇头,转身回到前宅书房。 …… 李景回府的消息自然瞒不过两位女主人,李景刚一进门,便有下人把李景回府的消息告诉了两位夫人。 得知李景回府,李府东西两宅,沈莹和朱徽媃几乎做着一模一样的事情,就连两人的丫鬟做的事情基本也是相同。 丫鬟不时扒着门缝往外张望,女主人则坐在床边默默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眼见门外没有任何声响,两位女主人心里都是失望已极,均以为李景到了对方的房中。 李府东宅。 见小蝶不时地往外张望,沈莹轻轻叹了口气道:“小蝶,别看了……老爷可能到郡主的房中去了,你睡去吧。” “不会的,老爷大半年不曾回家,回家之后,怎能不来小姐的房中?”小蝶急道。 沈莹轻轻摇了摇头,微微叹了口气道:“你真是个傻丫头,郡主这次给老爷生了个儿子,老爷自然更疼爱于她。” “小姐也给老爷生了儿子,老爷可是非常疼爱安国少爷的。”小蝶分辨道。 “那不同的,她是郡主的身份,我终究是比不了她。”沈莹轻声叹道。 “老爷绝不是那样的人,老爷可不会看谁的身份高贵。何况在老爷眼中,就算是公主,只怕也算不了什么!”小蝶急道。 沈莹见小蝶急着为李景分辨,忽然噗嗤一笑:“小蝶,你倒是比我更了解你家老爷,想来心里定是爱煞了你家老爷吧?” 小蝶听沈莹打趣自己,一张小脸顿时通红,扭捏了半响,终是没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小蝶忽道:“我出去看看,看老爷是不是在郡主的房间。” 沈莹听了急道:“别去,要是被老爷察觉了,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没事儿,我远远地看一眼就知道了。”小蝶说道。 说着,小蝶轻轻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往外走去。 沈莹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忽听外面小蝶一声轻呼,沈莹一惊,急忙起身推开房门问道:“小蝶,外面什么事?” 只听远处小蝶说道:“没事儿,我刚看到了阿竹。” 沈莹一怔,随口问了一句:“阿竹?阿竹不在郡主房里伺候老爷,在院子里做什么?” 随即沈莹醒悟过来李景并未到郡主房中,想来朱徽媃以为李景在自己这边,因此遣阿竹过来看看。 略一沉吟,沈莹又轻轻摇了摇头,朱徽媃决不会做这样的事情,阿竹定是跟小蝶一样自作主张。 想明此节,沈莹微微一笑,对外面轻声说道:“阿竹,你告诉郡主姐姐,老爷可能住在书房,请姐姐跟我一同到书房去吧!” “是,夫人。”外面阿竹应道。 少顷,小蝶回转屋内,见了沈莹,小蝶眨了眨眼睛,意思自然是:“小姐我没说错吧?” 沈莹微微笑了笑道:“小蝶,老爷在先生那里定然喝了不少酒,你去做碗醒酒汤,咱们给老爷送去。” “是!”小蝶应道。 …… 李景的住处在衙门其实是偏宅,与袁可立居住的正宅紧邻。中间开了一道便门,李景到袁府,或者袁可立到李府走的都是这道门。 让袁可立一家住在正宅,自是李景尊师重道的体现。 因为正宅宅院深远,内有假山,流水,花木,亭廊,可谓环境优雅,袁可立年长好静,正适合袁可立居住。而且袁可立家口众多,偏宅容纳不下这么多人。 不过即便是偏宅,面积也不算小,而且也分前后两进。 后进也就是后宅,是李景家眷的住所,前宅则是李景处理公务,接见下属用的。 李景的书房共有两处,一处在后宅,在两位夫人的住处中间,李景休息之余,有时会在这个房间读书,偶尔也会在这个房间处理公务。 实际上,这个书房大多是沈莹和朱徽媃在用,沈莹和朱徽媃管理这李景名下诸多的产业,处理交办事务的时候就在这个房间。 另一处书房在前宅,李景日常处理公务大多都在这里。 从后宅到前宅要经过一道门,沈莹和朱徽媃就是在门口处相遇。其实沈莹和朱徽媃白天的时候基本都在一起,李景不在家的时候,她俩甚至还住在一起。不过此时相遇,而且虽是沈莹主动相邀,但是两人的神情都有些不自然。毕竟大家都是女人,心思也完全相同,要说不吃醋根本是不可能的。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上山下乡 命看门的婆子开门,沈莹和朱徽媃相视笑了笑,并肩而行。 到了书房外面,李景的亲兵见了,急忙躬身给两位夫人行礼。 沈莹摆摆手,示意亲兵免礼。 亲兵起身后,急忙为两位夫人推开房门。 书房中李景正伏在书案上写东西,听到门响,李景也不抬头,只是说了:“小五,怎么还不睡觉?都说了,我这里不用伺候。” 小五急忙上前两步,低声回道:“大帅,夫人来了。” “啊?”李景一怔,停下笔来,抬头一看,只见两位夫人和两个丫鬟站在小五身后,微笑着看着自己。 将笔搁在架上,李景急忙起身:“这么晚了,两位夫人怎么还不休息?” “老爷不曾休息,贱妾岂能休息?”沈莹笑道。 说着从小蝶手中接过食盒,走到李景的身边,然后打开食盒,取出汤钵,汤盅。 用勺子舀了一盅汤,沈莹双手奉于李景道:“老爷在先生家中喝了不少酒吧,喝碗汤,醒醒酒。” 李景接过汤盅,轻轻饮了一口,然后指着阿竹手中的食盒,对朱徽媃苦笑道:“想来你拿的也是醒酒汤吧?” 摇摇头,李景苦笑道:“拿过来吧,我一并喝了,我估摸着今晚喝酒没醉,得被你俩的汤灌醉。” 听李景调侃,沈莹和朱徽媃脸色微红,不过朱徽媃终是从阿竹手中接过食盒,放在李景的桌上,然后像沈莹那样舀了碗汤递给李景。 李景接过饮尽,将汤盅放在案上,然后随手拉过两把椅子:“坐吧,今天在先生家中没时间跟你们说话,你们既然来了,那咱们就说会儿话。” 沈莹和朱徽媃微微福了一福:“谢谢老爷!”,然后方在椅上坐下。 见两位妻子如此多礼,李景暗叹了口气,这就是所谓的举案齐眉吧。 在现代的时候,李景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不过他也知道,在现代永远也不可能找到这样的女人。 轻轻握住两位妻子的手,然后将三人的手掌合在一处。李景柔声说道:“我出门在外,家里一切都是两位贤妻操持,辛苦你们两个了!” “老爷是做大事的人,我们帮不了老爷什么忙,只能帮老爷分担一些家务事。”沈莹微笑道。 李景摇摇头,轻轻笑了笑道:“你们做的也是大事,济世军大部分的开销都是你俩挣得,要没你们,我就得抓瞎。” “老爷的本事大着呢!只是没精力做这些事而已。”朱徽媃小小一记马屁送上。 李景伸手轻轻点了点朱徽媃的鼻子,笑了笑道:“你的本事也不差,有些事我还得跟你讨教。” 李景此言颇有调戏的意思,朱徽媃脸色微红,偷眼看了看沈莹,见沈莹神色如常,只当不觉。 朱徽媃眼珠转了转,看向李景的书案问道:“老爷这么晚没休息,在写什么东西?” 见朱徽媃顾左右而言他,李景心里好笑。忽然心头一动,随手将案上尚未写完的条例拿起递给朱徽媃道:“你看看,看看可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朱徽媃一愣,她不过是想找个话题岔开刚才尴尬的场面,不想李景竟然真的把写的东西交给她看。 朱徽媃深知,到了李景如今的地位,作为妻子应该尽量避免谈及李景处理的公务,这跟后宫不得干政是一个道理。 但是李景让她看,她却不能不看,朱徽媃迟疑着接过李景递来的纸张,目光又转向沈莹。 李景见状,伸手在朱徽媃头上轻轻弹了个爆栗:“哪来那么多心思?让你看你就看,帮我参详一下。” 这时朱徽媃方知李景是真的让自己帮着参详,当下端了端纸,仔细看了起来。 便在这时,亲兵小五端着茶壶给李景等人倒上热茶:“大帅,两位夫人,请喝茶!” 李景笑着从小五手中接过茶杯:“小五,天色不早了,你早点歇息吧,大门外面有人看着,你不用整夜在我门外守着。” 小五点点头,放下茶壶,轻轻退出房间,然后随手带上房门。 摇摇头,李景看着门口说道:“夫人,我跟你打赌,小五这孩子肯定还在门外守着。” “老爷,这也是孩子的一片孝心,由他去吧。”沈莹轻叹道。 李景闻听默默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忽道:“对了,小五也该成家了,咱们府里有没有合适的姑娘?” 沈莹白了李景一眼:“哪还有不曾婚嫁的?这几年,我和郡主姐姐买的丫鬟几乎都嫁给你的亲兵了。现在不曾嫁人的就小蝶和阿竹了,要不,我把小蝶许给小五?” 李景闻言急忙咳了一声,小蝶是通房丫鬟,等于是李景的侍妾,许给小五,小五也不敢要啊! “不过,先生那里倒是有个合适的,就是不知道你舍不舍得?”沈莹沉吟了一下说道。 李景闻听瞪了沈莹一眼:“说什么呢,什么我舍不舍得,净胡说八道!” 沈莹轻轻笑了笑道:“你不是给自己留的么?不然的话,怎么到现在还不给人找人家?” 李景皱了皱眉:“说谁呢?” 沈莹笑道:“幸儿啊,当年你命人把她送回家,我不知你什么心意,便让她去服侍先生,这一晃快有三年了吧!” “幸儿?啊!我想起来了,你说那个小丫头啊!当年流寇攻占陵川,我在周衡臣的府里救了她!那小丫头还没许人么?”李景恍然道。 “没你的话,谁敢把她许人?”沈莹白了李景一眼道。 李景闻言,知道沈莹说这话可是半真半假,也不能算是玩笑,于是苦笑了一下道:“你觉得你丈夫是这样的人?” 摇摇头,李景接道:“幸儿聪明乖巧,跟小五倒是很般配,你找个时间跟先生说一声,把幸儿许配给小五吧!” 沈莹微微点头,把目光转向门外,叹了口气道:“当年那些孩子现在都长大成人了,老爷又给他们安排了家室。在他们眼里,老爷就是他们的父亲,他们不知如何报答老爷,唯有尽心伺候老爷!” 李景闻听默默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忽道:“今天继祖和继宗过来了吧?你们兄妹谈的可好?” 沈莹听了轻轻一笑:“来过了,他俩现在可规矩了,来到家里跟小猫似地,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老爷,我可真得谢谢你了,当年要不是你手下留情,我这俩哥哥可就见不着了!” 李景摇了摇头:“可不是我手下留情。唉!当年岳父跪着求我,我怎能忍心让他老人家难做?况且你们沈家于济世军有大功,凭这个功劳,亦可免他俩一死。” 顿了顿,李景叹道:“只不过,以功抵罪,沈家也算开了济世军的先例,细细算来,对沈家也未必就是好事。只希望这兄弟俩能明白这个道理,不要再做出什么糊涂事来,下次我可不会容情!夫人,你得明白,我不能带头徇私枉法!我若不给大家做好表率,大家就会有样学样,要不了多久,吏治就会**。” 沈莹默默点了点头。 抬头见朱徽媃拿着纸看向自己,李景笑了笑道:“徽媃可是看出了什么,快说给我听听。” 朱徽媃迟疑了一下道:“妾身也不知对与不对,只是说下看法。” 李景笑道:“不管对与不对,有想法就好,集思广益嘛!” 朱徽媃点了点头道:“我看老爷制定的这条新令,主要是针对官员。依贱妾之见,不如把范围再扩大一下。阳明先生说,知行合一,平阳府建了许多书院,书院里的学子们整日只知读书,从未接触过实务,这些人当中,怕是有很多人日后要出仕为官,不能等到他们要做官时再去体验民生。贱妾的意思是,把这些学子也纳入新令的规范之内。” 李景闻言,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抚掌笑道:“徽媃的想法不错,那些学子也该纳入规范当中。而且不能只让他们体验民生,还得让他们到军队去体验一下。” 说着,李景从书案上拾起笔来,对朱徽媃招了招手:“来,徽媃,你给我研磨,我重新再写一遍。” 研磨这样的事当然用不着朱徽媃亲自动手,旁边小蝶和阿竹站了半天,正愁无事可做,听了李景的话,马上疾步来到书案旁,一个铺纸,一个研磨。 见李景还想处理公务,沈莹摇了摇头,指着小蝶和阿竹笑道:“你们两个傻丫头,老爷大半年不曾回家,今晚又在先生那里喝了酒,你们不劝老爷休息,反而推波助澜。把老爷累坏了怎么办?” 李景闻言一呆,当即住手不动,想了想,将笔重新置于架上,然后笑道:“是我的不是了,大半夜的让你们跟着我折腾。也罢,今天就到这里吧。” 看了看朱徽媃,李景接道:“今晚我住莹莹那儿,明天再找你。” 朱徽媃轻轻点了点头。 …… 数日后,李景根据朱徽媃的提议,重新制定了新的政令。 其实这个政令在现代时曾经出现过,不过由于年龄的原因,李景只是听说并没有亲身经历过。这条政令其实就是上山下乡,深入农村。李景制定的这条政令一出,马上引起极大的反响。 第二百八十六章 无名拜帖 李景虽然在平阳府开办了不少书院,不过毕竟时日尚短,还不足以跟以前的书院抗衡,大多数读书人接受的还是以前的教育,许多学子捧着孔圣人的牌位到县衙抗议。 出现这样的情况,李景事先已经料到,而且李景知道,许多自己提拔的官员们也反对这条政令。 不过官员们明面上自然是不敢反对李景的政令,他们进行的是无声的抗议,就是当学子们反对抗议的时候,持默许的态度,即不予劝阻,任其闹腾。 对于学子们的行为,李景倒是能够理解,因为在读书人的眼中,农活之类的工作乃是下贱人干的,读书人做这些事有**份。 但是李景更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这时的读书人读书的目的只有一个:做官。 因此,李景并未出面跟学子们解释什么,相反,李景推出了一条更强硬的政令。 李景命人在各个衙门的门口张贴布告,直截了当地告诉那些学子们,如果没有经过农活或者工活以及没有在军队中历练过,以后将不会有出仕的机会。 同时,李景告诉那些学子,所有的学子的名字将会被记录在案,如果继续闹下去,将被取消考试的资格。 学子如果被取消考试的资格,就意味着失去当官的机会。 李景统辖平阳府已有三年,大家都知道李景向来是说到做到。 李景说不让谁在平阳府做官,那么哪怕你关系通天,这官也做不了。 见李景如此强硬,那些学子们知道跟李景对抗绝没有好果子吃,很快偃旗息鼓。 没有了学子这块挡箭牌,官员们自然不敢闹腾,乖乖按照李景的政令行事。 李景兵不血刃,消除一场风波。 …… 绛县县衙。 听闻那些学子们偃旗息鼓打道回府,袁可立捋着胡须哈哈大笑。 笑了一会儿,袁可立摇摇头道:“济民,我原以为你会亲自出面跟学子们解释或者是派兵抓人,没想到你会来这一手,看来对这些人的心态你是看得准准的。” 李景笑了笑道:“其实我敢这么做,最大的底气来自咱们自己开办的书院,这次闹事儿,咱们书院教出来的学生可没人参与。 咱们自己培养的人,基本上就可以解决平阳府官员出缺的问题,那些学子不会看不清这个形势,因此为了日后着想,只能乖乖从命。 如果咱们没有开办新式书院,我也不敢这么做,恐怕就会如先生所说,亲自出面跟学子们解释了。 另外,说实话,我实在没有把握说服那些学子。这些人大多固执的要命,想让他们接受咱们的执政理念,怕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行的。” 袁可立微笑着点点头:“这就叫以己之长攻敌所短,你能把兵法用到执政上,为师大为欣慰。” 李景闻言笑笑不语。 近段时间,袁可立对李景是越来越满意,夸奖李景的时候越来越多。 不过李景怀疑袁可立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考验自己,看自己在得到赞扬以后,会不会发飘,会不会得意忘形。 李景估计,一旦自己忘乎所以,袁可立肯定会对自己予以严厉地批评。 如果袁可立的年纪小上十来岁,李景肯定会试一试,以满足老师训斥学生的愿望,不过现在李景可不敢这么干,要是把袁可立气出个好歹,李景哭都来不及。 …… 李景正与袁可立闲聊,忽然亲兵传报有人求见。 李景正与袁可立闲聊,忽然亲兵传报有人求见,同时送上拜帖。 见亲兵拿着拜帖,李景心里十分奇怪,因为在平阳府治下,极少有人拿拜帖求见李景。 李景疑惑地从亲兵手中接过拜帖看了看,觉得印象中好像并不认识这个人,又仔细地看了遍名帖,却见名帖上并未写明来人的身份。 想了想,李景将名帖转交给袁可立。李景离开平阳府半年多,许多事情都是袁可立处理,也许袁可立认识亦未可知。 不想袁可立接过只看了一眼,便摇摇头道:“为师不认识此人,而且这张名帖并未写明来人的身份,显然不会是朝廷派来的。” 李景闻听顿觉有些奇怪,这人有什么事情需要找自己? 要知道在平阳府需要李景亲自处理的事情并不多,他主要负责拿大方向。 至于找李景办事的人就更少了,平阳府各项事宜均有专门的官员负责,除非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才会请示他。 另外,能直接向李景请示的人就那么几个,这些人亲兵自然都认识,也用不着拿什么拜帖。而如果是老百姓喊冤,则根本不会有拜帖。 从袁可立手中接过拜帖,李景重新仔细地看了一遍。李景现在的身份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的,如果谁都可以见李景,那李景整天什么事都不用做了,光见人都见不完。 沉思了一会儿,李景忽然向亲兵问道:“来人可是带着许多礼物?” 亲兵抱拳道:“来人带了很多口箱子。”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对亲兵道:“让他稍等,我一会儿见他。” 见李景答应会见此人,袁可立奇道:“你怎么知道来人带着礼物?你知道是谁?” 李景笑了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不是蒙古人就是东虏那边过来的,依我看,东虏那边来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袁可立微微点头,对李景的分析能力袁可立可谓深知。李景既说是东虏那边过来的,那十有**是不会错的。 李景转身将小五唤来,低声吩咐了几句,小五点点头,转身出去安排去了。 等小五离去,李景叹了口气道:“咱们在东虏那边的情报工作刚刚展开,对东虏的主要人物的性格以及为人处事等情况还不大摸底。如果这个人是东虏派过来的,正好趁机询问询问。不过为防万一,我让小五准备一下,免得惊扰了先生。” 袁可立笑了笑,知道李景这是让自己宽心。 少顷,小五带着一人进了庭院,后面跟着三十余人抬着十余口箱子。在这群人的周遭,五十余名亲兵,持枪以对。 待那些人放下箱子,小五随即命亲兵将那些人押了下去,然后带着为首那人进了书房。 见了李景,小五道:“大帅,人带来了。” 李景点点头,往袁可立的身旁指了指,小五会意,转身站在袁可立的旁边。 给袁可立的杯茶倒上热茶,李景抬眼看了看来人。 只见来人相貌堂堂,体格魁伟,看样子像个武人,却是一副文人的打扮,年纪大约四十来岁。 李景的动作看似非常自然,实际上十分无礼。 正常来说,客人带到,主人怎么也得招呼一下,起码得让客人自报一下家门。 但是李景刚才的动作根本就是审视来人,既没跟客人招呼,更没有让客人开口的意思。 而来人也很奇怪,李景如此无礼,他竟丝毫不以为意。 见来人不动声色,李景心里微微有些惊讶,这个人可不像外表那么简单。 笑了笑,李景忽道:“皇太极派你来招降我的吧?” 李景端详来人的时候,来人也在打量李景,在这人看来,李景应该是府里来了贵客,在客人面前接见自己,很可能有显摆的意思。 至于对李景无礼的举动,来人并未在乎。 他既然来求见李景,自然知道李景的身份是山西参将,山西参将自然是个武人,而武人在客人面前显摆,举止无礼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听了李景的话,来人脸色顿时大变,随口答道:“你怎么知道?” 这话一出,实际上便是承认了李景说的没错。 李景笑了笑,摇摇手里的拜帖说道:“这张拜帖刚做不久吧?” 那人一怔,随口接道:“是!” 随即醒悟过来,又道:“你怎么知道?” 李景摇摇头,看了那人一眼笑道:“这张拜帖没有写明身份,懂得使用拜帖的人岂能忽略自己的身份?那定是暂时使用,特意为之。为什么要特意为之?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他的身份是见不得人的。” 说到这里,李景的目光渐渐收敛,紧盯着那人说道:“凡我大明子民,哪怕他是李景的对手,也无需隐瞒自己的身份。只有我大明的敌人,找李某行不可告人之事,才会隐瞒自己的身份。” 冷笑了一声,李景接道:“大明的敌人是谁?那便是东虏了!东虏找李某能有什么事?只能是招降于我,我说的可对?” 说着,李景忽然指了指门外:“你这次带来的东西,想来价值不菲。李某想看看,皇太极准备花多大的价钱收买李某!礼单拿来我看!” 那人闻言,急忙从怀中取出礼单,双手递了过去。 小五见状,从袁可立身边转出,接过礼单递给李景,然后重新退到袁可立身边。 李景接过,打开看了看,忽然笑道:“皇太极的手笔不小啊,这些东西怕是要值几十万两银子。来人,把东西抬进来我看看。” “是!”门外亲兵应道。 过了一会儿,亲兵们将箱子一口口抬了进来。 看着那人,李景摆手道:“打开瞧瞧吧?”此时那人已完全被李景的气势折服,急忙取出钥匙,将箱子一口口打开。随着箱子打开,各种珍宝随即出现在众人眼前。 第二百八十七章 范文程 李景看了几眼,忽然对一名亲兵道:“把那件大氅取来。 亲兵闻言,急忙从箱子中取出一件貂皮大氅,然后递于李景。 李景接过,轻轻抚摸了几下,转头对袁可立笑道:“先生,学生一直想送您一件大氅,这件大氅的皮毛不错,马上就到冬季了,学生借花献佛,就拿这件大氅孝敬您老了。” 袁可立从李景手中接过大氅,轻轻抚摸了两下,笑了笑道:“不错,既是你的孝心,那为师就收下了。” 李景转头看向来人,笑道:“皇太极想招降李某,想来不会只给李某这点儿东西,应该还会给个官儿做,他准备给李某个什么官儿啊?” “我家大汗说,李将军归顺的话,赐以平南王的爵位。”那人忙道。 “哈哈哈!平南王?好大的手笔,只是不知这个平南王管多大地盘?是整个大明么?”李景大笑道。 那人不知如何作答,只好不语。 不过他也知道,李景应该还有下文。 因为李景就算再不开事儿,也知道皇太极绝不会封一个可以管辖整个大明的平南王。 果然,李景又开口了。 只见李景笑了笑,摇了摇手中的拜帖,看了一眼,说道:“这拜帖上写你的名字叫范宪斗,名字也是假的吧?” 李景这几句话前后完全不搭题,令那人完全跟不上李景的思路。 那人呆了半响,也没明白李景这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说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过了一会儿,那人慢慢说道:“宪斗是在下的字,在下的名字上文下程。” 听到这个名字,李景的目光猛地一缩,刀锋一样扫向范文程:“范文程?原来是你!” 被李景的目光一扫,范文程心里突然一哆嗦,随即便听李景缓缓问道:“你是汉人吧?以前是大明子民,后来降了东虏?” 范文程默默点了点头,不过随即说道:“其实我归降金国也是不得已。在下祖居抚顺,万历四十六年,金主努尔哈赤带兵南下,攻占抚顺,掳掠汉人三十余万,在下身在其中,后被赐予披甲人为奴。在下为求生存,不得不委曲求全,归顺金国。” 李景听范文程辩解,冷笑一声道:“你是读书人吧?” 范文程点点头道:“在下是万历四十三年生员(秀才)。” 李景冷笑道:“你能考中秀才,想来书没少读,只是你的书怕是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连一个文人的气节都没有,焉敢自称读书人!我问你,你可知苏武牧羊?” 范文程被李景斥骂,本想说你一个粗人懂什么读书人的气节,不想李景说起苏武牧羊,范文程张了张嘴,终于闭口不言。 李景指着范文程道:“你不敢开口,想来是知道的。苏武留胡节不辱,雪地冰天,穷愁十九载,渴饮雪,饥吞毡。身在北海(贝尔加湖一带),心存汉室,此实为我辈汉人之楷模。你纵学不得苏公,亦当以此为鉴。然,你事贼之后,屡随东虏犯我大明疆界,掳我大明子民财帛人口,此时有何面目自称汉人?不知你死了以后,可有面目去见祖宗?” 范文程不想李景口风如此犀利,一时间不觉大汗淋漓。 其实,骂范文程是汉奸的人不知凡几,范文程也不是不知,不过当着面,指着鼻子如此痛骂的却只有李景一个。 另外,范文程一直以自己为“大明骨,大清(金)肉”自辩,但此时在李景面前,不知为何,这话竟然说不出口。 李景顿了顿,指着范文程接道:“似你这等数典忘祖之徒,我本该一刀杀了,不过你来见我,我若杀你,平白污了我的名声,因此今日暂且放你一马。不过,你给我听好了,下面我问你什么,你就给我答什么,否则,我就算不杀你,难道还折磨不了你?以你的气节,自然比不了苏公,因此,你若不想受苦,那就乖乖回答我的问题。” 这时,范文程早已被李景的气势镇住,以前能言善辩的口舌宛如打了结一般,只是不住点头。 李景见状,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向袁可立敬了一下。 袁可立微笑着点点头。 李景轻轻饮了口茶,放下茶杯,然后说道:“你且说说,皇太极是怎么知道我的。” 范文程冲李景拱了拱手道:“是这样,数月前,我家大汗在大同作战失利之后,派人仔细调查过大同的驻军……” 原来,皇太极在官屯堡之战惨败之后,仔细询问了逃回来的败军,得知设伏的明军部队竟有一万余人,再加上防御得胜堡的数千人,总数达到了两万之众。 当皇太极得知这支部队竟有这么多人,顿时坐立不安起来。 不过皇太极当时并未多想,仍然想通过军事手段解决这支部队,因此才有了后来的孤军深入,绕路背袭的计划。 只是皇太极没想到他手下那帮玩意儿见不得好东西,在深入大同腹地之后,匪性发作,大肆抢劫,暴露了行藏,以致偷袭计划失败,五千精锐被明军包了饺子,一个没逃出去。 两战损失了近两万人,令皇太极心痛万分。 这时皇太极已知,靠军事手段肯定是解决不了这支明军部队了,唯有另想他途。 实际上皇太极能想到的办法也只有一个,就是想法子招降这支明军。确切地说是招降这支部队的将领,也就是曹文诏。 不过,曹文诏乃是大同总兵,招降的难度实在太大。 要知道,大同总兵乃是正一品,虽然武将的品级不大值钱,但是在大明也没多少人能达到这个级别。 另外,曹文诏还有一个加授的衔,就是那个正二品的太子少保衔,这个衔虽是虚衔,但是品级却是实打实的。文官可以看不起一品的总兵,看是却不敢看不起这个太子少保。 而且,曹文诏这个总兵手里可是绝对有实权的,想招降这个人,皇太极都不知道给什么价钱。(清人编撰明史,说皇太极行反间计,令崇祯上当,最后杀掉了袁崇焕,这个史料基本上可以断定为胡说八道。要知道袁崇焕乃是蓟辽督师,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而且是以文官任职,当时在整个大明都找不到第二个有他这么高级别的将领。皇太极别说是收买,就算把汗位给袁崇焕,袁崇焕都未必肯干。) 皇太极给不出价钱收买曹文诏,只能退而求其次,希望能收买曹文诏的下属。 于是皇太极派出细作进入大同,多方打听之后,偶然得知,在大同驻守的这支部队居然并非大明的正规军,而是山西参将李景自己训练出来的,名字叫济世军。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皇太极大喜。 山西参将,这才屁大点一个小官儿?说句骂人的话,北京永定河里的王八,恐怕都没这号人多。 在皇太极想来,李景训练出这样的部队,明廷却只给了个山西参将的职务,心里不定多郁闷呢,搞不好都会怨恨朝廷。这时,如果对李景许以重金厚禄,李景必然率部来投。 皇太极终究还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他肯本不知道训练济世军这样的军队需要花多少钱,他要是知道李景在济世军身上竟然花费了数百万两银子的话,打死他也不会拿钱去收买李景。 另外,这时后金的情报工作根本无法跟大明那些专业的情报人员相比,工作做得非常地不仔细。 这帮探子只探听出济世军是李景训练出来的,就回去向皇太极报信,竟然不知道打探一下为什么山西参将居然可以训练这么多人马,为什么山西参将的部属会划归大同总兵指挥。 不过这也难怪,明朝的军队编制本就有些混乱,再加上后金这帮人都是文盲,他们根本想不到山西参将只归山西总兵管辖,跟大同总兵没有任何关系。济世军到大同作战,是李景个人的行为。 当然他们更想不到,就连崇祯皇帝想调济世军打仗,都得跟李景好生商议商议。 错误的信息会令人产生错误的判断,皇太极就是这样。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皇太极马上召集中王公贝勒商议,最后大家一致同意,派人秘密潜入大同招降李景。当然,派谁去还得仔细商榷一番。 首先这个人不能是女真人,因为女真人在大明实在太吸引仇恨,一旦不小心露出行藏,就是被人乱刃分尸的下场。 当然也不能是蒙古人,蒙古人的相貌跟汉人虽然相差不大,不过蒙古人身上的羊膻味道实在太重,只要汉人的鼻子不瞎,一闻就能闻出来。 要知道,在汉人的眼中,蒙古人也不怎么受待见,看到蒙古人,必然不会好言相待。以蒙古人的性格,一旦受辱,必然拔刀相向,那样一来,事情就办不成了。 女真人不行,蒙古人也不行,剩下的只有汉人了。 但是对汉人女真人是不大相信的。在女真人的眼中,汉人都是贪财好色之徒,让他们带着珍宝女人去行贿,一旦半道跑了,找都没处找去。就在众人争议不下之时,皇太极想到了一个人选:范文程。皇太极对范文程还是非常了解的,他知道,如果说哪个汉人能让女真人相信,那只有范文程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分化 范文程于万历四十六年被女真人虏获为奴以后,便正式投降后金,开始死心塌地为女真人卖命。每战范文程皆奋勇杀敌,立下不少功劳。 天聪三年十月(崇祯二年),皇太极统率大军伐明(即己巳之变那次,袁崇焕于此战之后被崇祯所杀),范文程随军从征。 后金军从喜峰口突入塞内,入蓟门,克遵化。后来,皇太极统军进攻北京,范文程留在遵化驻守,明军来攻,后金军前锋被围,范文程力战突围,找来援兵,救前锋脱险。因战功显著,范文程被授予游击之职。 天聪五年八月,皇太极再次进攻明朝(大凌河之战),范文程又随军出征,并且单人独骑劝降守台明军。 天聪七年三月,孔有德和耿仲明从登莱逃出,范文程前往劝降,五月,孔有德归降后金。 自打范文程归降后金以后,后金对大明发动的所有重大战役,范文程全都参加过。 而且范文程能言善辩,长于用计,且英勇善战,深得皇太极器重,被倚为左膀右臂,许多重大事情都与范文程商议。 皇太极以及后来的多尔衮对大明发动的军事行动许多都是范文程谋划,后金能占领大明江山,范文程可谓立下了汗马功劳。 实际上,要论铁杆汉奸,非范文程莫属,后来的吴三桂等人与之相比那是远远不及,便是后世的汪精卫等人恐怕都要对范文程甘拜下风。 像范文程这样的铁杆汉奸,不光是皇太极信任,就连女真那些王公贝勒也十分信任于他。 于是在皇太极的建议下,范文程再次被委以重任:招降李景。 范文程讲述的很仔细,李景听的也非常认真,期间李景屡次打断范文程说话,让他把在场之人都是怎么说的,甚至表情都要问清楚。 范文程知道李景问这些东西的目的是想打听后金首脑人物的情况,但是他并没觉得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处。 在范文程看来,这不过是后金在失利后进行总结,然后制定一项合理的行动,选他来招降李景,不过是一次很普通的选人而已,在场诸人说的话,或者是不以为然的表情,不过是表明他们的态度。 见范文程一副不解的样子,李景自不会跟他解释什么。 李景问的问题看似用处不大,但是其中却隐含着李景需要的信息。 李景不是屠夫,他并不准备把女真人斩尽杀绝,女真人再不济,那也是中国人,把女真人这个种族灭绝,这样的事情李景还干不出来。 不过一个抱成一团的女真民族肯定是不利于统治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分而化之。 李景询问这些细节,其实就是想知道,后金现在是不是铁板一块,有没有分化的可能。 因为根据李景手中掌握的信息,李景知道皇太极的汗位并非四平八稳,觊觎他汗位的人其实大有人在。 其中最大的威胁便是皇太极的弟弟多尔衮。 据传,努尔哈赤临终之时,曾遗命多尔衮接任汗位,由大贝勒代善辅政。但是努尔哈赤死后,代善支持皇太极继位。并且为了确保皇太极能够顺利继位,代善等人逼迫多尔衮的母亲,大妃阿巴亥自尽殉葬,致使多尔衮未能登上汗位。 对于这个传闻,李景并不相信。 如果努尔哈赤真有这个遗命,以皇太极的性格,在铲除三大贝勒威胁以后,岂会留着多尔衮这个祸患?更不会把多尔衮提拔到统兵元帅的位置。 让多尔衮执掌兵权,那不是给自己找病么? 作为一个成熟的政治家,皇太极决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在李景看来,另一种传闻也不可信。 另一种传闻是:努尔哈赤死前并未指定汗位的继承人,而是让掌管八旗的八个和硕贝勒共同执政。 这个传闻更不合理。 女真人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是在努尔哈赤强力的领导之下才形成的,努尔哈赤不会不懂得集权统治的好处,更不会不知道八个人共同执政的弊病。 要是八个人共同执政,一旦政见不合怎么办?这八个贝勒都手握重兵,又都没多少文化,解决问题的手段估计只有一个,那就是掐架。 要是単掐还行,最多兄弟们打个头破血流,人脑袋打成猪脑袋。 但是要是群殴的话,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 女真人一共才多少人?打几次群架,人就打没了。大明要是趁机发动反击,女真人搞不好就得灭种。 因此,努尔哈赤决不会做这么愚蠢的决定。 根据李景的分析,努尔哈赤很可能是还没来得及指定接班人就去世了。 (清朝这样的事情没少出,估计就是打努尔哈赤这里留下的传统,以后的顺治和康熙都不是指定接班人,反倒是争议最大的雍正其实是指定的接班人。) 当时最有资格争夺汗位的就是四大贝勒,由于皇太极得到了代善的支持,于是得以登上汗位。 不过多尔衮心里记恨皇太极这一点应该是无疑的,因为在努尔哈赤去世以后,多尔衮的生母,大妃阿巴亥殉葬。当时多尔衮十五岁,阿巴亥的年纪是三十七岁。 可以肯定的是,阿巴亥绝不是主动要求殉葬。 当时阿巴亥的小儿子多铎只有十三岁,阿巴亥脑子又不是不好,怎会舍弃幼子主动要求殉葬? 既然不是主动,那就是被逼的。 而能逼死阿巴亥的只有皇太极,代善这几个人。 至于逼死阿巴亥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因为阿巴亥三个儿子的实力太过强大。 阿巴亥一共生了三个儿子,分别是阿济格,多尔衮,多铎。 这三个人分掌三支部队,其时阿济格掌握的镶黄旗,多尔衮掌握的是正黄旗,最小的儿子多铎掌握的则是努尔哈赤的亲军。(这一点跟成吉思汗死前把部队分配给几个儿子的做法非常相像,继任的结果也非常像,可见他们的思维是非常接近的。) 皇太极掌握的是正白旗,后来夺了镶白旗,皇太极当权以后,把原来的正黄旗和镶黄旗改为正白旗和镶白旗,把自己掌握的两旗改为两黄旗。 女真人一共才有八旗,阿巴亥三个儿子就管了三个,而且是实力最强的三个,要是再有她这个当大妃的妈支持,不管谁登上了汗位,都不会有多少话语权。 因此,四大贝勒都知道,阿巴亥这个女人是决不能留的。于是四人在争夺汗位以前,假传努尔哈赤遗命,让阿巴亥殉葬,先把这个女人干掉了。 虽然女真人对自己的母亲并不太看重,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妈。(外话:千万不要被电视剧误导,认为清朝的皇帝很孝顺。女真人其时并未完全开化,生活习惯跟以前的匈奴人非常相像。想想以前的匈奴单于继位以后怎么对待自己的母亲,就能看出女真人是怎么回事。清朝的皇帝孝敬母亲不过是表面文章,是入关以后为了政治需要才那么干的。因为汉人注重孝道,满人入主中原想坐稳江山,就得以孝道打动汉人。) 亲妈被逼死了,皇太极是元凶之一,多尔衮兄弟一点不恨皇太极是不可能的。 但是恨是一回事儿,真要付诸行动还得有实力才行。 没有实力就去报仇,那是愚蠢的行为,聪明人是决不会那么做的。 而真正的聪明人,即便是有实力也不会轻易动手,在动手之前,他还会找一个借口。 这次大同会战失利,就是一个非常好的借口,此战失利,说明皇太极的能力不行,完全可以当成发难的借口。 但是听了范文程的讲述之后,李景失望了。 因为在战后总结的过程中,并没有人去挑战皇太极的权威,只有几人对这次会战稍稍提出了一点儿质疑。 现在看来,只要皇太极不倒,女真人就不会被分化。 不过李景并不气馁,他知道,之所以没人挑战皇太极的权威,是因为大同会战时,皇太极的直属军队并未遭受什么损失。等日后再打几次胜仗,把皇太极的底气打没了,就该有人冒头了。 到时,李景从旁再稍加一点推力,便可使后金这个集团解体。 对付分崩离析的女真人就好办的多了,以李景的军事实力,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们的武装解除,然后把他们跟汉人安排在一起居住,慢慢便可以将他们同化。 李景不光准备用这个办法对付女真人,对蒙古人以及其他的少数民族,李景也准备使用这个办法。 听完范文程的讲述,李景闭目沉思了一会儿,猛然间李景灵机一动,想起一个削弱后金的办法。 范文程满口的金主,大汗,显然是铁了心要把汉奸当到底,而且在后金的治下,像范文程这样的汉人还有很多,正是由于这些汉人的鼎力相助,后金才会越来越强大。 但是李景知道,女真人虽然重用了大量的汉人,但是骨子里对汉人并不信任。 如果这时能令女真人怀疑范文程这个铁杆汉奸的话,以点带面,那么女真人对汉人将更加地不信任,汉人在后金的地位便会一落千丈,很可能会激起汉人的不满。 即便这些汉人不敢动摇女真人的统治,但是只要他们存了不满的心思,便不会尽心为后金出力,那样无形中便会削弱后金的实力。 想到此,李景忽然笑了笑。 李景冷笑的时候,范文程的感觉不过是害怕而已,但是在看到李景微笑以后,范文程的心里却在发毛。凭直觉,范文程认为李景对他开始不怀好意。 第二百八十九章 阳谋 应该说范文程这个人还是非常有能力的,不然的话他也不会被皇太极倚为左膀右臂,凡事都会征询于他。 对某些事,范文程会有一种本能的判断。 另外,范文程来大明招降李景,事先不可能不对李景进行调查,到了平阳府以后,更是多方打探过李景的性情和为人。 根据范文程掌握的资料,范文程认为,李景这个人是非常有才能的,并且在平阳府的声望极高。 不过范文程认为李景的缺点也很明显,首先就是自负。 范文程在调查时发现,平阳府诸般政令都是李景一言而决,不容有反对意见,可见其自负到了极点。 第二点是贪财,通过询问一些老百姓和商家,范文程认为平阳府制定的税率太高,收钱太狠,从中可以看出李景非常爱钱。 最关键的是范文程发现李景制定的政令与大明的制度格格不入,显见是对大明极其不满。 正是在分析完李景的缺点以后,范文程才觉得可以招降李景。 但是有时候亲眼看到的都未必就是真的,至于亲耳听到的更不一定准确。 在见到李景之后,范文程就有些后悔,他发现李景根本就不是他分析出来那样的人。 这个李景远比他想象中厉害的多,刚见面,还没等他自我介绍,李景就猜出他的身份,同时还猜出他的目的。 这让他准备先套近乎,再进行诱惑的打算全部落空。 范文程的底牌被李景看穿,在这次见面谈话中便完全出于下风,几乎没有任何发言权,只能是李景问什么他答什么。 不过他也看出来,李景并没打算把他怎么样。毕竟他也算得上是一个使者,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他相信李景这点底线还是有的。 但是范文程还知道,杀人有时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你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不知道李景要怎么对付他。 因此当李景忽然微笑地看着他的时候,他本能的就觉得李景将对他不怀好意。 李景微笑着看了范文程一会儿说道:“范文程,皇太极让你来招降于我,不会是就带了这些珠宝钱财吧?还带了什么?至少还应该有美女吧?咋没送来呢?” 范文程知道李景既知他的身份,在平阳府要查他的底细那是轻而易举,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当下也不隐瞒,拱了拱手道:“还带了四个美女,现在客栈之中。” 李景摇了摇头,嘟囔了一句:“就送四个美女啊,皇太极太也小家子气了。” 随即转身对小五说道:“派几个人到客栈把那几个美人带回来我瞧瞧。” 小五领命,出了房门,唤过几名亲兵吩咐了几句,然后依旧回来站在袁可立身旁。 李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转头看向袁可立,忽然笑了笑道:“先生,您老跟东虏打了好几年仗吧,这东虏的女人不知道您老见过没有?一会儿我看看,要是中意,就留下来伺候您老。” 袁可立闻言,瞪了李景一眼,喝骂道:“你个臭小子,为师都多大岁数儿了?这把老骨头还折腾的起么?” 李景听了大笑起来:“先生,我也没让您老折腾啊!我是让她们给您捶捶背,捶捶腿什么的。” 袁可立听李景打趣儿自己,轻轻摇了摇头,脸上微微露出笑容。 李景向来对他尊敬有加,难得跟他开次玩笑,此时听了,袁可立心里一片温暖。 过了一会儿,亲兵带了四名少女进了房间。 四女看到范文程,急忙施礼。 范文程见了,急命四女给李景见礼。 李景摆了摆手,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四名少女。 这四人穿的都是汉人的服饰,不过通过身形和鞋子倒是能看出不是汉女。 因为女真的女人不缠足,身形发育的相对更好一些,身材比汉女要高许多。 要说女真人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女人不缠足这一点,李景是比较赞赏的。 见这四名少女相貌端庄,体态轻盈,李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笑道:“你们几个可曾读过书?” 四名少女急忙摇了摇头。 李景闻听,瞪了范文程一眼:“皇太极咋想的?送人咋不送几个知书达理的?” 范文程苦笑道:“这四名女子,唱歌跳舞都是极好的。” 李景摆摆手:“算了,连你的主子自己都不大识字,指望他们教出读书识字的女子,也太过难为他们了。” 顿了顿,李景接道:“对了,她们四个都什么身份?别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儿吧?我听闻女真人有一种习俗,那就是女儿在出嫁前,要把自己的初夜献给自己的父亲,皇太极可别弄一帮**的玩意儿来糊弄我。” 范文程闻听大为尴尬,想不到李景连女真人的这种习俗都知道。 轻咳了一声,范文程道:“这四名少女都是我大金国贵族家的女孩儿。另外,刚才将军说的这种习俗,大汗早年已经开始下令禁止了,这四名女子都是处女,将军尽管放心。” 李景闻听微愕,女真人的这种习俗,他是从那些跟后金通商的商人口中听来,原本李景并不相信女真人会有这种习俗,此时听范文程辩解,方知这个习俗竟是真的。 摇了摇头,李景知道范文程说的恐怕不是实话,即便属实,像这样的习俗并不是说禁止就能禁止的,许多偏远之地,定然还会有这样的恶习。 转头看向袁可立道:“还行,就让她们伺候您老吧!得闲儿时,让她们唱歌跳舞给您老解闷儿。” 袁可立无奈地摇摇头,指着李景笑骂道:“拉倒吧,你府里没人了,就开始惦记我府里的人。我估计这四个女孩儿,要不了多久,你就许给哪个亲兵了。” 李景闻听大笑,冲袁可立伸了伸大拇指:“还是先生了解我。” 笑毕,李景对几名亲兵道:“把她们送到先生府里,让老夫人先瞧瞧,要是看上哪个,就留着伺候老夫人。” 见亲兵领着四个女孩儿要出门儿,李景突然加了一句:“你们都好好表现,先生刚才发话了,这四个女孩以后不定哪一个就是你们的老婆。” 几名亲兵大喜,冲李景和袁可立抱了抱拳,急忙领着四个女孩儿出门儿,至于路上是不是大献殷勤就不得而知了。 发落完四个女孩儿,李景看着范文程笑道:“这四个女人我收下了,至于你带的那些珠宝珍玩儿,想来许多都是从大明抢的,这些东西我也收下了,算是物归原主。” 顿了顿,李景接道:“你呢,就带着你的手下回去。见了皇太极替我给他带个话,就说我谢谢他的礼物了,并且希望他下次能多送一些。” 说到这里,李景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接着又道:“不过,下次我不希望再看到我们大明的东西,让他送些你们自己产的,像东珠,人参,鹿茸,貂皮之类的,我比较喜欢这个。 另外还有女人,别送那些普通人家的女孩儿,皇太极没有妹妹么?要是妹妹年纪太大,女儿侄女也行。歪瓜裂枣的就不要了,要读过书识过字的,最好还能懂点琴棋书画什么的。 我手下的部众就跟我的儿子差不多,有不少都还没成家,你告诉皇太极,就说我很想跟他成为亲家。” 李景这番话,极尽侮辱挖苦之能事,范文程听了只觉得一股热血上脑,第一反应就是握拳跟李景拼命。 李景冷眼打量着范文程的举动,见范文程紧握双拳,额上青筋毕露,轻轻哼了一声,然后冷笑道:“范文程,像你这种叛国投敌的奴才,竟然还会忠于自己的主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滚回去告诉皇太极,识趣儿的最好马上解散女真的军队向大明投诚。要不就让他把脖子洗干净,等着我去砍。” 李景说完,紧盯着范文程,想看看范文程到底如何反映。 过了一会儿,只见范文程忽然松开双拳,脸色也慢慢回复平静。 李景心里默默点了点头,范文程的表现基本如他所料。 李景向来不是在口舌上逞威的人,今天这么辱骂范文程和皇太极,不过是为了激怒后金。 李景认为,无论是谁受了这般侮辱,肯定都会暴跳如雷。 但是后金刚刚在大同会战失利不久,要想对大明发动攻势,几乎是不可能的,那么这股怒气便会发在范文程的身上,发在后金治下汉人的身上。 如此,便会激起后金治下汉人的不满,从而达到削弱后金的目的。 李景这条计策其实算不上什么阴谋,确切的说应该是阳谋。 皇太极就算明知道是计,也得上套,必须得上套。 如果他不惩罚范文程,就无法平息女真人的愤怒,不平息女真人的愤怒,他的汗位就坐不稳。孰轻孰重,皇太极还是分得清的。 当然,这一切都要范文程忍住李景的辱骂,回到后金才能实现。 范文程要是有蔺相如那两下子,跟李景誓死抗争,皇太极还得褒奖范文程,那李景这条计策就行不通。 不过李景断定范文程贪生怕死,不敢反抗自己。 李景敢这么肯定,是因为范文程当年被掳为奴,不定受到多少折辱,若是没有这份忍耐的功夫,恐怕早就死了,根本不会熬到今天。 当然,李景相信以范文程的聪明才智最终会明白自己的用意,但是只要出了自己这个门,就算范文程明白也晚了。 因为有些事情是片刻都耽误不得的。 李景把金钱美女全收了,完后还把皇太极和后金狠狠地羞辱了一顿。这件事往大了说叫丧权辱国,往小了说也是主辱臣死。 皇太极只需问一句,李景侮辱大金,你当时干嘛了?因此,只要范文程离了这个房间,那他的罪名就无论如何也跑不掉了。 第二百九十章 各怀心思 表面上看,范文程这次招降李景似乎没等开口就完全落入了下风,然后按照李景的思路一路走进李景给他挖的坑里面。 实则不然,范文程的能力并不差,事先也做足了功课,处理问题的思路跟李景也基本一样,两人都是针对对方的弱点下手。 只不过范文程找出的那些弱点其实并不是李景真正的弱点,因为李景实际上并不自负,也不贪钱,至于对大明不满更是完全搞错了。 李景不满的对象是大明的朝廷和大明的制度,而不是这个国家。 对大明这个国家以及汉族这个民族,李景是无比忠诚的。 招降李景这件事,范文程认为这只是让李景背叛大明朝廷,实际上却是让李景背叛这个国家和民族。 而李景在斥骂范文程的时候,一直强调的就是范文程背叛了国家和民族。 范文程并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本质的差别,自然就不会成功。 相反,李景抓住的却是范文程真正的弱点。 范文程是汉奸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他自己也知道。 因此当李景搬出民族大义这杆大旗时,范文程就不得不低头,气势自然就馁了,原本的伶牙俐齿此时已形同虚设。 另外,范文程之所以当上汉奸,是因为他怕死。 李景以民族大义压着他,再以死威胁他,范文程哪里还有反抗的余地? 另外,最关键一点就是李景有实力,而且李景的实力比后金强大得多。 后金招降李景,就好像一只野狗对老虎说:你跟着我,给我当小弟,以后我罩着你。 却不知道,老虎现在不吃掉野狗,是因为野狗眼下还有用处,因为老虎还需要野狗来牵制大明朝廷这只已经虚弱的大象。 皇太极和范文程等人连目标的实力都没搞清楚,最后自然是一败涂地。 不过范文程也不是白给的,当范文程被李景赶出府外,被风一吹,心情稍一平静,马上明白李景的用意。 想明李景的用意之后,范文程顿时冒出一身冷汗。范文程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 但是范文程这样的人是决不会束手待毙的。 范文程瞬间重新判断了一下形势,他知道,李景既然把他赶出来,就绝不会再见他,找李景拼命,表明自己的忠心,这条路已经行不通了。 至于回返后金,现在也绝不是时候。 回去以后,只要把这里发生的事情经过一说,皇太极恐怕连想都不想,直接就砍了他的脑袋。 默默地盘算了一会儿,范文程终于想出了一个主意。 想好主意,范文程迅速带着手下回到客栈,把在平阳府发生的事情详细地书写下来,然后命手下趁夜骑快马返回盛京(沈阳)回报皇太极。 范文程在信中写的很详实,包括李景说的话一点也没有隐瞒,也没有修改。 因为他知道,这件事是瞒不住的,就算他不告诉皇太极,李景也会想法子让皇太极知道。与其那样,不如自己实话实说。 另外范文程并没有把自己以后的打算在信中告诉皇太极,这里是平阳府,是李景的地盘,李景想拦截他的信实在是轻而易举,在信里写出自己的打算,无异于告诉李景,自己准备怎么对付他。 让手下先回去报信,是范文程自救的第一步,他要给自己留一个缓冲的时间。 当皇太极得知这里发生的事情之后,肯定会雷霆震怒,但是范文程本人尚未回来,这股怒火暂时就发泄不到范文程的头上,有这个时间,皇太极就会冷静下来,就会想明李景这么做的目的所在。 范文程自救的第二步是出了平阳府以后,对外散布流言,说李景跟后金的使者接触,有谋反之意。 以朱由检多疑的性格,肯定会猜疑李景,很可能要拿李景问罪。 要是朱由检能拿下李景,就等于帮后金除掉李景这个祸患。即使拿不下李景,李景以后肯定不会受到重用。 这时,范文程再实行第三步,找人刺杀李景。 范文程敢这么做,完全取决于他对皇太极的了解。 范文程显然比李景更了解皇太极的为人,也比李景了解皇太极的处事风格。 类似皇太极这样雄才大略的人物,决不会被愤怒蒙蔽了眼睛,只要给皇太极一段考虑的时间,皇太极就会做出正确的判断。 在李景的卫兵的监视下,范文程带着手下离开了平阳府。 出了平阳府,眼见李景的卫兵返回,范文程马上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往京城。 只是范文程并不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动作完全落入了李景的眼中。 就连范文程写给皇太极的信的内容,李景都一清二楚。 在看过范文程写给皇太极的信,又得知范文程的行动路线之后,李景暗暗叹了口气:这个范文程着实是个人物。 对于范文程打算如何自救,李景也能猜出一二,不过李景并没有阻止范文程的举动。 过犹不及这个道理李景还是懂得的,杀掉范文程,阻止范文程的动作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相反还会破坏他此前的布局。 李景很清楚,无论范文程做的再好,也挽不回后金这次受到的羞辱。只要这个羞辱没有洗掉,范文程以及汉人在后金那些王公贵族的眼中就是不可信任,不堪重用。 李景只要达到这个目的就行,至于范文程,李景以后有的是时间收拾他。 另外,李景还想看看朱由检对这件事的反应,李景要根据朱由检的反应,才能做出下一步动作。 时间,李景需要时间培养人才,需要时间在平阳府完善自己制定的制度。 令李景没想到的是,居然是曹化淳把后金跟自己接触的消息告诉了朱由检。 得知这个消息,李景默默摇了摇头。 李景知道曹化淳本人并没有被范文程收买,是范文程把这个消息通过下人告知曹化淳。 让李景失望的是,曹化淳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竟然未加判断证实便告诉了朱由检。 曹化淳文采出众,精通诗文书画,整日跟东林党那写文人来往,在李景看来,曹化淳那些书真是白读了。 但是朱由检的表现倒是出乎李景的意料。 在听闻曹化淳的密报之后,朱由检思索了良久,随即命曹化淳以后不许再提及此事。 只是朱由检万万没想到,这边刚交代完曹化淳,马上又有大臣上报这个消息。 听到大臣的奏报,朱由检的心情跟李景非常的相似,心中暗叹这些大臣实在是群蠢材,后金明明就是在使用离间计,这么简单的伎俩怎么就看不穿呢? 这时朱由检知道,不能再继续压着这个消息了,如果继续把消息压住,李景保不齐就会怀疑自己在暗中进行准备对付他,李景很可能会因此而造反。 权衡完其中的厉害关系,朱由检不敢怠慢,在朝堂上严厉地斥责了上奏的大臣们一顿,随即颁下旨意,褒奖李景。 同时朱由检命令内务府宗正到平阳府向李景提亲,要把坤兴公主(长平公主)朱媺娖许给李景的儿子李安国,并且透露出日后让李景的女儿成为太子妃的想法。 朱由检这也是无奈到了极点,因为他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向李景示好了。 数月前,当李景在大同跟后金作战的时候,李景的女儿出生,当时他派人到平阳府看过李景的女儿,委婉地透露出自己有跟李景结亲的想法。 但是等李景从大同返回平阳府不久,朱由检就听说,李景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用意,但是希望自己把女儿嫁给他的儿子。 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朱由检心里是非常愤怒的,他觉得李景这是瞧不起自己,完全没把太子妃的名分看在眼里。 不过朱由检随即明白李景应该并不是这个意思,如果李景看不起自己,就不会提出让自己把坤兴公主嫁给他的儿子。 朱由检知道,李景的想法跟别人是不一样的,在别人眼中,女儿要是能成为太子妃,那全家都跟着沾光,以后飞黄腾达不在话下。 但是李景对这些根本不在乎,自然用不着把女儿当成筹码跟他交易。 朱由检认为李景更看重的是名声,嫁女儿和娶公主,在李景看来,应该是一个面子的问题。 这就好像前朝和亲时,皇帝把公主远嫁外邦,不管是为了什么目的,把公主嫁给外邦都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朱由检并没有察觉出来,当他这样考虑李景的想法的时候,实际上已经开始把李景的身份看成跟自己的身份对等了。 虽然朱由检搞清楚了李景的想法,不过心里终究还是有些气愤,于是便把这件事情搁置下来。 但是现在,朱由检只能重提此事,他希望通过这个举动向李景传达自己的心意。 李景没想到范文程搞出的事,会让朱由检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对于朱由检的做法,李景真的从心里佩服,朱由检虽然治国的能力不怎么样,但是作为政治家,朱由检无疑是合格的。换做李景处于朱由检的位置,恐怕也会做出这个选择。因为这个办法无疑是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 第二百九十一章 结亲的细事 朱由检此举很明确地告诉众人或者说是告诉后金:我是相信李景的,你们在我面前玩离间计不好使。 同时又向李景释放出一个信号,哥儿们已经摆明车马了,现在就看你的了,你答应这门亲事,就说明你跟后金没有私下沟通,你要不答应,汉奸的骂名你就背定了!那时我站在舆论的制高点上,挟正义之师讨伐于你,名正言顺。 那时你身为汉奸,部下恐怕都将不再信服于你,何况万民?没有百姓附从,你拿什么跟我抗衡? 至于朱由检此举是否有和亲之嫌,朱由检和李景都不会去想这个幼稚的问题,就连那些大臣们也不会往这方面去想。 因为李景是大明的臣民,是朱由检的臣子,并不是以武力要挟的外邦。 另外娶公主只是听着光鲜,实际上根本不是那回事儿。 因为娶公主实在是太遭罪了,尤其是明朝(还有清朝)的公主。别人娶妻,娶回家是做老婆用的,娶公主,等于是娶回家一个活祖宗。 很多人以为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其实不然,在大明朝,哪怕是平常的百姓也不愿自己的儿子娶公主。 娶公主是老百姓的叫法,正式的叫法是尚主。尚:奉也,供奉伺候的意思。 公主的身份是君,驸马以及驸马的父母是臣,臣见了君是要磕头请安的。 每天公公婆婆还有驸马见了媳妇都要磕头,这他妈的还有天理么? 君臣之礼倒还无所谓,每天也就早晚两次,另外公公婆婆跟媳妇磕完头,回头媳妇还会给公公婆婆磕回来,心里平衡还能找回来,但是驸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驸马跟公主是夫妻关系,正常人家,夫妻之间行天伦之事乃是十分正常的一件小事,可是到了公主这里就行不通了。 明朝有个规矩(后来清朝也是按这个规矩来办),公主和驸马分居,驸马非召不得入,就是说驸马如果没经过公主的同意,是不能进公主住的房子的。 实际上公主当然不想这么做,公主也是年轻女人,怎会不好鱼水之欢?但是宣召驸马这件事,公主根本做不了主。 根据宫中的规矩,公主下降,会派一些宫女掌管中府(公主住的地方),说白了就是管家婆。 这个管家婆什么都管,连公主见驸马也要管。 公主要想反抗,管家婆便拿诸般规矩告诫于她,尤其是女诫,女训之类的,公主不想被人传是荡妇,就得忍气吞声。 要是公主硬气一些,管家婆就会回宫里告状。 也不知明朝那些当皇帝和当妃子的爹妈是怎么想的,他们宁肯听信管家婆的话,也不相信女儿的话,公主告状的后果往往是被训斥一通。 如此一来,管家婆自然是越来越嚣张,公主则越来越忍气吞声。 公主都不敢反抗,驸马自然更加不敢。 其实管家婆这么干无非是要钱,公主和驸马给她行贿以后,便会开方便之门,让这对夫妻行伉俪之好。 但是驸马不都是有钱的,明朝永宁公主的驸马梁邦瑞由于给管家婆的钱少,连公主的面都没见过,害得公主到死还是处女。 寿宁公主的驸马冉兴让一日趁管家婆跟人玩乐,偷偷见了公主一面,管家婆得知以后,愣是把他从床上扯了下来,然后赶出府去。冉兴让到宫里告状,又被宦官们打了出来,连皇上老丈人的面都没见着。 当驸马如此遭罪,谁愿意娶公主? 可李景愿意。 朱由检把球踢给李景,李景是必须要接的,不接不行,不接他就成汉奸了。 但是李景也不是稀里糊涂就接了这个球。 李景在见了内府宗正之后,便提出了自己的条件。如果朱由检同意这个条件,他便答应这门亲事。 李景的条件是:让朱由检把坤兴公主送到平阳府,李景要亲自抚养公主。考虑到公主来平阳府朱由检可能不放心,李景同意宫里派人来照顾公主,但是这些人必须得听李景的。 得知李景提出这么个条件,朱由检琢磨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李景是何用意。 坤兴公主现在不过五岁,但凡长点良心,没人会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 而且公主虽然名号尊贵,但是对皇帝来说,除了是皇帝的女儿,没有任何价值,李景决不会利用公主要挟朱由检。 要说让公主到平阳府生活,最多是坏了一点规矩,让皇家丢了点颜面。不过坤兴公主现在不过是一个五岁大的小屁孩,到平阳府生活也算不得什么。另外,李景既然同意宫里派人照顾公主,礼制上决不会有任何欠缺。 朱由检对李景也算比较了解了,他知道李景决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但是让公主到平阳府这件事,朱由检怎么也看不出李景有什么阴谋。 朱由检想了数日也没想明白李景是什么目的,眼见外面舆论的声音越来越高,知道这事儿不能再拖了,朱由检不敢继续犹豫,当下同意了李景的要求。 朱由检这次做事倒是雷厉风行,让内官传旨的同时,一并把公主带了过去。 这一日,恰好李景和袁可立到科学院看望徐光启,喝茶时,听到手下报告这个消息,李景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济民为何发笑?”徐光启不解地问道。 说实话,徐光启和袁可立两人都算得上是老牌政治家,但是就连他俩也没明白,李景让公主到平阳府的目的所在。 李景笑了一会儿,给二老倒满茶水,摇了摇头道:“两位先生,这件事看似意义不大,其实隐含这许多信息。” 袁可立和徐光启互相对视一眼,眼神中均露出不解之意。 李景笑了笑,对二老说道:“两位先生都知道上次我收了东虏的好处,然后把东虏的使臣赶走,那一次是我赢了东虏一局,接下来东虏通过跟我会面这件事诋毁于我,并且令皇上知晓,勉强算是扳回一局。” 袁可立和徐光启二人闻听,轻轻点了点头。 李景笑着接道:“接下来,就是我跟皇上还有东虏三人对局了。其时,东虏已经布好了棋局,然后坐山观虎斗,看皇上如何应对此事。 这时,皇上下了一着妙手,擢升我的官职,然后跟我提亲。此招一出,东虏的离间计便宣布告破,等于是被皇上一脚踢出了局。 但是这盘棋还没完,皇上这招棋我也得应对,而且不得不按照皇上指的位置落子,因此这一局,皇上算是大获全胜。 不过我在落子的时候,给皇上出了个小小的难题,看皇上如何拆解。皇上终究没看穿我的用意,这不,把公主送来了么?” 徐光启琢磨了一会儿,终是没听出李景的目的何在,摇摇头道:“济民,我还是没看出你这么做有什么目的,你就别兜圈子了。” 李景笑了笑,摆手示意二老喝茶,然后接道:“两位先生想必知道我在大同时,皇上曾派人来平阳府看过我那小丫头,隐含的意思是要跟我结亲。不过我随即露出话风,结亲得让皇上把公主嫁过来。” 袁可立和徐光启相视一笑,同时点了点头。 李景接道:“这个话题看似开玩笑,实则不然,因为皇上一旦同意了我的提议,就等于向我低头。这次我让公主来平阳府也是如此,从表面上看,皇上在布局上大获全胜,实际上却是我赢了,因为皇上的提议对我本身没有任何损失,而我的条件皇上全答应了。” 顿了顿,李景正色道:“我看似没赢到什么实质的东西,但是我赢了皇上两次向我低头,当一个人总向另一个人低头,慢慢就会习惯,以后我执掌朝局,推行新政,皇上不自觉地便会向我妥协,只要皇上不强烈的反对我,新政推行的阻力便会大减,我要的就是这个东西。” 袁可立和徐光启默默咀嚼着李景地话,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这二人都是极其睿智之人,很快便明白李景说的乃是人性的弱点。 见二老明白自己的意思,李景笑了笑道:“让公主来平阳府,其实我还有另一层用意。” 徐光启和袁可立听了笑着拱了拱手道:“愿闻其详。” 见二老打趣儿自己,李景轻轻拍了拍二老的手背,笑着接道:“我们都知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就是说,上位者如果喜欢某件东西,下面的人投其所好,做的可能比上位者还要过分。这句话也可以这么理解,如果上位者做出表率,下属们便会景从。因此,如果咱们做出一个好的表率,就会起一个好的带头作用。” 徐光启和袁可立闻听连连点头。 李景接着说道:“两位先生想必知道我在平阳府推行的新政有很多是关于女人的,因为我们很多的工厂都需要女人做工,如果不解除那些对女人限制的制度,工厂招收女工就会阻碍重重。 但是经过仔细观察和了解,我发现,实际上现在已经不是男人在禁锢女人,由于许多思想和制度已经根深蒂固,女人自己就在禁锢自己,这就不是我一纸政令说取消就能取消的。比如说缠足,我虽然颁布法令取消缠足,但是大多数人家还是让自己的女儿缠足,有的女孩儿怕自己的脚大,更是主动缠足,这种情况,靠强令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总不能带兵挨家挨户检查人家女孩儿的脚吧?” 第二百九十二章 刺杀任务 听李景说的风趣儿,袁可立和徐光启同时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儿,李景接道:“这个时候,我们就需要找一些有影响力的女人来做表率。最适合做女人表率的当然是皇后和公主,只是皇后和公主离咱们太远,咱们八竿子打不着她们,于是我只能让两位夫人来做这个表率。 实事求是地说,我现在的影响力还远远不及皇上,两位夫人的影响力跟皇后和公主相比相差更远,因此,两位夫人表率的效果不甚明显。 这次皇上要跟我结亲,我正好借上皇上这个牌子,借上公主这个牌子。 让公主从小在我这里长大,让她像平民百姓一样生活,让老百姓了解公主的言行举止,那么大家都会有样学样,这可比我强行推行政令好用的多。” 袁可立和徐光启闻听,相互对视一眼,脸上均露出欣慰的笑容。 通过李景的讲述,二老心里均感觉到李景的政治手腕是越来越成熟了。 此次结亲不过是一件小事,谁能想到竟然让他利用到如此地步? 而且要是他自己不说,别人根本看不出他的用意。 崇祯皇帝的应对大出范文程的意料。 范文程万万没想到以朱由检如此多疑的性格,竟然会这么处理李景和大金私下暗通之事。 在客栈里范文程琢磨了许久,脸上终于露出微笑。 刚才他终于想明白,朱由检对李景终究是抱以怀疑的态度的。 范文程敢下这个结论,是通过朱由检褒奖李景的时候并没有对李景的职务进行实质性的提升上看出来的。 朱由检提升的只是李景的虚衔,实际的职务依然是山西参将。(这种做法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提了一级工资。) 范文程现在只有一点没弄明白,他愣是没搞明白李景为什么会跟朱由检提出把公主送到了平阳府的条件。 朱由检已经放低了身价向李景示好,李景居然还提条件,难道他就不怕激怒朱由检么? 至于朱由检答应了李景的条件范文程倒是不大在意,如果把结亲看成朱由检和李景已经成为一家人,那实在是太小看历朝的帝王们了。 范文程很清楚,对帝王们来说,女儿是否幸福并不在他们的考虑之列。前面派人送亲,后面磨刀霍霍这样的事情,历史中可谓所在多有。 想不明白范文程也就不想了,在范文程看来,此行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虽然朱由检表面上平息了他的离间计,但是范文程知道,他已经在朱由检的心里种下了一颗猜忌的种子。 日后只要再施施肥,浇浇水,这颗种子就会发芽成长。 算算时间,皇太极应该已经想明李景的阴谋,而且他这次出来时间已经不短,是时候返回盛京了。 在临走之前,范文程安排了最后一件事。 他留下了四个人。 范文程这次来平阳府招降李景,随行护卫的人员都是从投降后金的汉军中挑选的最精锐的士卒。 这些士卒都在后金的治下生活了多年,并且有家有口,跟范文程一样,这些人已经不再把自己当成大明的子民,全都沦为汉奸。 范文程留下四个人的目的只有一个,潜入平阳府,接近李景,伺机刺杀。 范文程知道,即便是李景不受朱由检的重用,但李景依然是大金的心腹大患,必须得除掉这个人。 不过范文程也知道想刺杀李景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为范文程在平阳府见李景的时候曾仔细观察过李景的府邸,当时他清楚地看到在李景的府邸周围布满了亲兵护卫。 但是在会面时,范文程发现李景的身边竟然只有一名侍卫,而且这名侍卫一直站在那位老先生的身旁,显然是李景怕自己突然发难伤了那位老先生,命护卫保护那位老先生。 由此可见李景对自己的防护是外紧内松,也说明李景对自己的身手非常自信。 而范文程觉得可以刺杀李景就是基于这一点。 因为不管李景的身手如何了得,只要他身边没有多少人护卫,那就有机会将他刺杀。 当然,强攻肯定是不行的,以李景府邸护卫的实力,没有几倍的兵力别想攻下来。 如果范文程能在平阳府调动这么多人围攻李景的府邸,那说明后金的部队已经打到了平阳府,李景的手里已经没兵了,那时刺不刺杀他已经没有必要了。 要想刺杀李景只能用一个办法,那就是派人混进李景的府里。 范文程留下的这四个人,是他这次带的护卫当中身手最好,也是最机灵的。 范文程只给他们留下一句话:先寻机混进李府,然后耐心等候,最后一击必杀。 给这四人留了一大笔钱之后,范文程随即带着其余部众返回盛京。 …… 李景和范文程对皇太极和后金众王公大臣的反应,判断的一点没有错。 在看到范文程的信时,皇太极和众王公大臣们的确都是愤怒异常,众王公大臣直嚷嚷着范文程贪生怕死,丢尽了大金的脸面,更言汉人不可信。皇太极也当即下令锁拿范文程,要把他斩首示众。 但无疑,范文程对皇太极更加了解。 当信使告知皇太极,范文程并未返回,而是奔赴北京时,此时后金那些王公重臣们都炸了锅,直言范文程已经投奔了大明,背叛了大金,要把范文程全家抄斩,而这时,皇太极却突然沉默了。 范文程了解皇太极,同样,皇太极对范文程也是非常了解。 皇太极知道范文程贪生怕死,因此没敢在李景羞辱大金的时候以死维护大金的名誉,但是要说范文程畏罪潜逃,皇太极是绝不相信的。因为如果范文程真的背叛了大金的话,那他绝不会逃往北京。 皇太极相信,范文程到北京必然另有目的。 拿着范文程写的信,皇太极重新仔细地看了一遍,随即闭目默默沉思起来。 见皇太极突然闭口不语,一众王公大臣当即住口不言,眼睛直盯着皇太极,等着皇太极下令擒拿范文程一家。 沉思了一会儿,皇太极慢慢睁开眼睛,看向一众臣工。从长兄代善开始,皇太极的眼睛依次看了下去,待看到多尔衮时,皇太极忽然笑了笑,把手中的信扬了扬道:“十四弟,这封信你再仔细看一遍,然后说说你的看法。” 多尔衮闻言,上前几步,从皇太极手中接过信,然后仔细地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多尔衮将信双手奉于皇太极,然后接道:“大汗,依臣弟之见,范文程这封信怕是大有深意。” 皇太极点了点头道:“说说你的看法。” 多尔衮冲皇太极施了一礼,然后方道:“这封信通篇写的都是范文程跟李景见面时发生的事情,里面几乎全是李景说的话,连李景如何辱骂大金都没有任何遗漏。范文程为何要写这样一封信?难道是想拿李景骂我们的话再骂我们一遍?他这是不想活了么?” 说到这里,多尔衮忽然笑了笑,转头看向众位大臣:“范文程于天命三年降我大金,一直忠心耿耿,汗兄继位后,更是屡立功勋。说范文程背叛大金,我是不相信的。 那么范文程为什么要写这样一封信?我觉得他是想把李景的意图告诉我们,我估计他是因为人在平阳府,送信受到李景的监视,怕直接把李景的意图告诉我们被李景发现。这才把李景的原话告诉我们,让我们自己分析。” 见在场诸人默默点头,多尔衮接道:“那么我们就分析一下这封信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这封信几乎通篇都是李景辱骂范文程本人和侮辱大金的话,看李景的言辞,对范文程可谓恨之入骨。 但是李景竟然没有杀范文程,难道是顾忌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么?李景不过是个参将,根本无需顾虑这一点,何况范文程是去招降李景的,根本算不上什么使者。 那么李景为什么不杀他? 汉人有句话叫主辱臣死,李景如此侮辱大金,范文程若是忠心,便该血溅五步,与李景拼命。 李景若杀范文程,我们便知道范文程泯不畏死,是我大金的忠臣。 但是范文程怕死,没有这么做,那么我们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范文程丢了大金的脸面,应当处死,同时都认为汉人不可信,不可用。 我觉得,李景羞辱大金,同时不杀范文程的目的,不过是要激怒我们,让我们不再重用汉人。” 见在场有人露出不以为然之色,多尔衮知道在这些人眼中,根本没把汉人当一回事儿,认为汉人可有可无。 轻轻摇摇头,多尔衮接道:“汉人作战虽然远不及我大金,但是并非一无可取,比如说明军使用的火器,便非我大金所能及,想当年,先汗便是于宁远城下被明军之火炮所伤。 另外,我女真勇士不擅耕种,需赖汉人耕田以资食用,若没有这些汉人,我大金便不可能如此迅速的壮大。因此,如何对待汉人,一定要慎而又慎。” 说到这里,多尔衮肃身冲皇太极行了一礼道:“大汗,此为愚弟愚见,言之不当,还望大汗休怪。” 皇太极微笑着摆了摆手道:“十四弟分析的条理分明,以朕(不知当时皇太极是否用朕这个自称,权当是吧)看来,范文程这封信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而且确如十四弟所说,如何使用汉人,一定要谨慎,切不可逼迫太过。” 顿了顿,皇太极接道:“范文程此次令我大金丢尽了脸面,却是不可不罚。只是范文程尚在大明京师,待他回转时再说吧。”“大汗圣明!”多尔衮率先行礼道。 第二百九十三章 汉八旗 皇太极点了点头,随即宣布散朝。 散朝后,阿济格,多尔衮,多铎,兄弟三人并肩出了殿门。 到了殿外,多铎忽道:“十四哥,汗兄这是什么意思?非但放过了范文程,而且还要组建汉八旗,这下那些汉狗还不得瑟起来?” 多尔衮斜眼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宁完我,轻轻对多铎做了个手势,阿济格和多铎马上意会,当即放慢了脚步。 待前面诸人渐远,多尔衮扭头瞪了多铎一眼:“你胡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话要是传出去,会引来汉人多大不满?” 多铎撇撇嘴,不屑地说道:“一群奴才而已,他们就算不满,难道还敢造反不成?” 多尔衮伸手照多铎脑袋拍了一巴掌,呵斥道:“你能不能好好动动心思想一想!这是一个大金贝勒该说的话么?” 轻轻叹了口气,多尔衮道:“十二哥,十五弟,大明的人口是咱们女真人的百倍,单靠女真人自己想打败大明可以说绝无可能。因此,咱们才想方设法拉拢蒙古人,不过蒙古人的人口也有限,即便有蒙古人相助,我大金的实力依然不足以跟大明相抗衡。” 顿了顿,多尔衮接道:“咱们大金想要打败大明,就必须依靠汉人的力量,得让汉人自己打自己,等他们消耗的差不多了,然后咱们大金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见阿济格和多铎轻轻点头,多尔衮话锋一转:“但是想让汉人自己打自己,就必须得给依附于咱们的汉人以好处,要是把这些人逼迫得太甚,他们就该掉头对付咱们了。因此,就算你心里再怎么瞧不起他们,嘴里也不能说出来。” 说到这里,多尔衮忽然笑了笑:“咱们大金的基业虽是先汗打下来的,但是真正壮大还是从汗兄继位以后,从汗兄重用汉人开始以后。你们以为,汗兄就瞧得起汉人了么?你们错了,汗兄实际上从未瞧得起汉人,因为不管他对汉人如何封赏,汉人永远都是奴隶。只不过,汗兄的手腕非常高明,那些汉人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悠悠叹了口气,多尔衮凛然接道:“其实汗兄的手腕岂止如此?你们看他短短几年就把咱们那些兄弟们收拾的服服帖帖,就该知道他的厉害了。我知道现在还有些兄弟对汗兄不满,我告诉你们,千万别跟着掺合,汗兄现在大权独握,想收拾谁不过是覆手之间的事。” 阿济格和多铎听了多尔衮的话,默默地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说实话,阿济格和多铎以及多尔衮虽是亲兄弟,但是阿济格和多铎心里对多尔衮颇有不满之意。因为多尔衮深得皇太极的器重,在朝中的地位远在他二人之上。 尤其是阿济格。 阿济格的年纪比多尔衮和多铎大得多,努尔哈赤去世时,多尔衮和多铎年纪尚小,其时阿济格已经独领一旗,地位只在四大贝勒之下。 不想几年间多尔衮长大成人,越来越得皇太极的重用,现在更管着吏部,在朝中的地位一时无两,便是皇太极的亲生儿子豪格亦有所不及。 以前阿济格以为,多尔衮能得到重用是因为皇太极对多尔衮宠爱才提拔于他。(大妃阿巴亥死后,多尔衮和多铎被皇太极接到自己的府里抚养,等于是皇太极的半拉儿子。) 因为大家都领兵打仗,打仗时都作战勇猛,而且谁的战绩都不差,为何皇太极独独看重多尔衮?现在看来,多尔衮的能力确实比他高的多。 轻轻拍了拍阿济格和多铎的肩膀,多尔衮郑重说道:“十二哥,十五弟,咱们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做兄弟的是不会害你们的,你们听我一句忠告,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管别人如何行事。” 阿济格和多铎不知多尔衮此言何意,不过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出了宫门,兄弟三人府里的下人早已等候在外。 跟两兄弟告辞,多尔衮上了马车,命下人驱车回府。 坐在车里,多尔衮暗暗叹了口气,不知自己的话那兄弟二人听进去了没有。 对大金眼下的局势,多尔衮可比那些兄弟清楚的多,他知道数月前大金在大同吃的那次大败仗,绝不是一次败仗那么简单,其中孕藏着极大的变数。 首先就是刚归降的蒙古诸部在大金失利后,有几部开始摇摆起来。 这也难怪,这几个部落原本是依附于大明,眼见大明无力帮他们抵御大金,这才降了大金。 但是大明突然给大金来了一下狠的,这些人怎能不害怕?大明连大金都能打得大败,收拾他们还不小菜一碟? 这时他们要是还摆出一副大金盟友的姿态,难保大明不对他们下手。 多尔衮知道这些部落此时都在观望,想看看大金下一步会做出什么动作。也就是说,眼下这些部落是不会再为大金出兵的。 皇太极想来也非常清楚这一点,因此才命他组建汉八旗,以补大金兵力不足这个缺陷。 偏偏朝中那些大臣都看不到这一点,居然因范文程辱国迁怒于汉人。 多尔衮知道,一旦这些人做的太过,皇太极决不会轻饶了这些人。 对皇太极的手段,多尔衮是非常清楚的,皇太极一旦动手就决不会手软。 想当初努尔哈赤去世时,皇太极依靠代善的帮助,登上了汗位,但是当时是四大贝勒共同执政,皇太极找了个借口(永平之战失利)愣是把阿敏囚禁,后来又免去莽古尔泰大贝勒的爵位,从而由四大贝勒实力最弱的一支一跃变为实力最强,为最后废除旧制,改为他一人独掌政权打下了基础。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皇太极手腕运用之妙,实在是令人佩服不已。 皇太极手段最高明之处就是在大妃阿巴亥死后,把多尔衮和多铎接到自己的府里抚养。 当时,多尔衮跟别人一样都认为皇太极是体恤自己兄弟二人年幼,但是随着年纪渐长,多尔衮才明白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皇太极收养他兄弟二人并不是兄弟情深,而是惦记着他兄弟二人手里的兵权。 因为他兄弟二人年纪虽小,手中的兵权却不小。 皇太极收养他兄弟二人,在别人的眼中这兄弟二人无疑以皇太极之命是从,再加上两兄弟的亲哥哥阿济格,也就是说,皇太极明明只有一旗的人马,但是在别人看来却是三个旗甚至是四个旗的兵力。 皇太极虚张声势,令另外两个贝勒不敢轻动,最后抓住机会,将阿敏和莽古尔泰一举击倒。 从心里说,多尔衮恨皇太极,因为他的母亲阿巴亥去世,皇太极就是幕后推手之一。 不过他知道皇太极逼死阿巴亥只是非常正常的做法,换做他处于皇太极的位置,也会对阿巴亥下手,而且他下手可能更狠。 为了权力,亲情算得了什么? 多尔衮虽然恨皇太极逼死了自己的母亲,但是更多的却是佩服皇太极,他佩服皇太极的手段,佩服皇太极执政的能力。 这些年,他无时无刻不以皇太极为榜样,努力学习皇太极的处事手法以及皇太极的执政理念。 也正因为如此,皇太极才会提拔重用于他,这才是多尔衮在众兄弟中一枝独秀的原因。 当然,一枝独秀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很多时候,皇太极不方面说的话都要由他来说,很多皇太极不方便做的事都由他来做,期间不免要得罪很多人。 而这又是皇太极的手段之一。 因为在他替皇太极说话,替皇太极做事的时候,同时也在得罪人,而且得罪的都是有实力的人。 如此一来,多尔衮就必须紧密跟随皇太极,根本不能也不敢有任何异心,哪怕他掌管着吏部,掌握着兵权,也不敢有任何异动,只能被皇太极牢牢掌控于手中。 摇摇头,多尔衮苦笑了一下,别人都看他风光,可谁又知道他风光的背后所付出的代价? 打消自己的胡思乱想,多尔衮开始琢磨组建汉八旗的事宜。 组建汉八旗可不是小事,因为既是汉八旗,那就是说这八旗将全部由汉人组成,让汉人独自成军,每一旗的领军将领可要好生斟酌了。 首先,这几名将领必须得是绝对忠于大金,跟大明有深仇大恨,或者是曾经背叛大明,被大明逮着就宰的那种。 默默地盘算着资料,多尔衮不禁有些苦笑,大金虽有不少汉人降将,但是够得上旗主条件的却没有几个。 也就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马光远,孙得功等寥寥几人够得上这个条件。 本来额驸李永芳也够这个条件,不过李永芳已在数月前病故了。 盘算了一会儿,多尔衮缓缓摇了摇头,任命汉八旗的旗主可不是儿戏,身为旗主必须得有领军作战的能力,不是光凭忠心就行的。 而且旗主一旦任命,除非犯了重大过错,否则是不能随便撤换的。另外,除了八旗旗主,还要有副旗主,以及各级将领,这可不能矬子里面拔大个儿,把只有低级将领水平的人提拔为旗主。多尔衮琢磨了良久,终于决定暂时先任命五旗的旗主,剩下三旗暂不设旗主,待日后有了合适的人选再说。 第二百九十四章 坐山观虎斗 旗主可以不设,但是人口必须划分出来。 实际上组建汉八旗最关键的就是分派人口。 其时,汉人大多为女真人的奴隶,要组建汉八旗,就必须把这些奴隶从奴隶主的手中要出来。无疑,这么做肯定要得罪大多数的女真人。 不过多尔衮确实很有办法,他把八种旗色进行对应,即女真族的正黄旗跟汉人的正黄旗对应,镶黄跟镶黄对应……以此类推,然后命女真八旗把奴隶交出来成立汉八旗,同时告诉那些旗主,汉八旗归女真八旗旗主统领。 这样一来,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而且这个办法得到了皇太极的大力支持,因为这样划分,皇太极其实是最大的受益者。 因为八旗旗主,并不是八个人,正黄旗和镶黄旗直接归皇太极掌握,并未设旗主,八旗其实只有六个旗主。 八旗军事体制的基本单位叫牛录,每牛录三百人,牛录的总领称为牛录额真,五牛录为一甲喇(一队),设甲喇额真(参领)一人,五甲喇设一固山,设固山额真一人,固山额真就是旗主(都统),副职二人,称左右梅勒额真。 (有的资料说五甲喇为一梅勒,二梅勒为一固山,每旗兵力为一万五千人。另,查阅的资料并不一致,有的说根据八旗的编制女真人的兵力只有不到六万人。还有的资料说,当时女真人的总人口不过三四十万。根据人口换算,女真人入关前总兵力只有两万余人。 其实,皇太极继位以后,还组建了三大营,即骁骑营,扩军营和前锋营。其中骁骑营和扩军营各旗都有,骁骑营为都统的直属部队,皇太极亲统的骁骑营是禁卫军。扩军营也如此,不过职务是负责看大门,前锋营则是专门负责皇太极的警卫工作。 如果按照六万人来算的话,再按照十比一的比例抽丁入伍,则女真人的总数至少也是六十万,实际上应该更多,一百多万应该是靠谱的。 现在这里采用后金部队的数字是每旗七千五百人,八旗共六万人,再加上三大营,女真人的总兵力为七万人左右。) 多尔衮按照各旗对应关系从披甲人(女真人士兵也叫披甲人)手中把汉人奴隶要出来,然后按照女真八旗的模式组建汉八旗的,无形中皇太极又多了汉军正黄旗和镶黄旗两个旗的兵力。 另外皇太极收益的并不单单是军事实力,更多的应该是收入。 女真八旗的特点是兵民合一,所有的女真人都隶属八旗之内,战时,从旗内抽调壮丁参战。 实际上女真的八旗不光是军事单位,还是户籍单位,也是地域单位(各旗的旗民只能在指定的区域内生活,不得任意搬迁到别的旗的所属地,这样做的目的是便于统治)。八旗不光要负责打仗,还要负责行政和生产。 让汉人按照女真人的模式独立建旗,生产出来的粮食物资便不再归奴隶主所有,皇太极可以收到大量的税收。 有皇太极大力支持,再加上多尔衮让汉八旗根据旗色归女真八旗统属,轻易地消除了各旗旗主以及下面的将领还有披甲人的不满情绪。 其中的奥妙就在统属那两个字。 女真人作战虽然勇猛,却并不个个都是悍不畏死。尤其当他们积累到一定财富以后,便开始珍惜生命。 虽然这些人被剥夺了奴隶,损失了财产,但是他们也知道,组建汉八旗,以后作战自然是要让汉人当前锋,汉人不行了,再让蒙古人上,最后才轮到女真人。这就意味着他们以后战死的几率将大大减少。 女真人也不傻,钱财虽然重要,但是跟生命比起来,当然是自己的生命更重要。他们损失了奴隶,换来的则是炮灰,是自己的安全。 而且多尔衮说了,以后打仗,他们立功还会赏赐奴隶,依然可以作威作福。 在多尔衮的努力下,后金众王公大臣们终于接受了多尔衮提出的办法,一个月后,汉军八旗正式组建。 就在这时,从大明传出有人弹劾李景与大金暗地私通的消息,很多大臣要求崇祯严肃查处李景, 随后从大明又传出消息,崇祯下诏褒奖李景,同时向李景提亲,要把坤兴公主许给李景的儿子为妻。 得知这个消息,皇太极终于知道范文程跑北京去干什么了。 又过数日,范文程返回盛京。 回到盛京,范文程第一件事便是找皇太极自请处罚。 对于范文程的做法,皇太极可谓心领神会,当即传下旨意:念范文程曾有大功,罢范文程三等甲喇章京之世职(其时后金尚未建立内三院,范文程并无具体的职务),准范文程戴罪立功,仍于御前听用。 官样文章做完,皇太极随即将范文程召入宫中,询问范文程此次到大明一路的所见所闻。 范文程先把自己跟李景见面的经过说了一遍,并告诉皇太极,自己这次到北京是为了使用离间计,可惜被朱由检识破,此计没有成功。同时范文程告诉皇太极,他已经派人潜入平阳府,伺机刺杀李景。 最后,范文程才把此次到大明一路的所见所闻,以及到北京以后四处打听的消息详细地说了一遍。 听了范文程的讲述,皇太极沉默了良久。 虽然范文程招降李景失败,但是带回了大量有用的信息,令皇太极对大明的现状有了充分的了解。 其中最有用的信息无疑是关于造反的流寇的。 流寇从车厢峡逃出来以后,陈奇瑜被撤职查办。 官军没了统一指挥,农民军各路头领顿时重新焕发了生机,开始四处出击。河南,陕西,宁夏,甘肃等地烽烟四起。 眼见流寇越闹越大,朱由检任命洪承畴为五省总督,负责围剿事宜。 洪承畴上任以后,开始组织围剿,由于洪承畴杀伐果断,仅用几个月的时间,流寇主力便被他赶到了河南。 这次被逼到河南的流寇算是规模空前,大大小小的首领至少有上百人,闯王高迎祥,闯将李自成,八大王张献忠,曹操罗汝才,革左五营等等一众大腕儿级人物都在其中,总兵力达到了三十万。 而朱由检为了把这群人一网打尽,这次也下了血本,从各地调集了近十万大军,其中包括大同总兵曹文诏。 得知这个消息,皇太极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前次大败,这样的机会他怎肯放过?必然要派一支军队到大明趁火打劫一番。 当然,大打肯定是不会的。 皇太极可不傻,他很清楚,如果他派大军前往,朱由检肯定会把兵力调过来对付他。那样无异于引火烧身,给流寇当了替罪羊。 虽然不能到大明抢一把未免有些遗憾,不过能看到大明官军跟流寇死掐,皇太极还是非常高兴的。 皇太极知道,明军每跟流寇打一仗便会消耗一分,要是多打几仗,明军的实力就会大损。这样当他跟大明全面开战时,胜算便多了几分。 权衡了一番之后,皇太极当即作出决定:坐山观虎斗,养精蓄锐,以待时机。 就在皇太极好整以暇地看大明的热闹的时候,李景开始头疼了。 说实话,流寇四处大闹他并没当成回事儿,就算流寇窜入河南境内,他也不是十分在意。 他在意的是曹文诏又被朱由检调回来去打流寇了。 朱由检此举等于是打乱了李景的战略布局。 李景现在最主要的两个战略目标,一个是抓紧时间培养人才,另一个就是蒙古。 李景打算培养出一批人才出来以后,就让曹文诏扫平口外的蒙古诸部,当把蒙古的局势稳定之后,便准备跟朱由检摊牌。 那时,后金和流寇便是李景最有力的两枚棋子。 李景很清楚,要想用最快的时间掌握局势,令大明的官员信服自己,让老百姓相信自己,最快也是最好的办法就是灭掉后金,灭掉流寇。 如果李景能把后金这个令大明头疼数十年的敌人解决,那声望便会达到顶峰,那时反对自己的人就会减少大半。 等他再把困扰朱由检多年的流寇解决,那么他跟朱由检孰高孰下自然一目了然。 但是现在朱由检把曹文诏调回来了,这等于是让李景放缓了战略步伐。 …… 平阳府,绛县县衙。 李景皱眉沉思,下面一众官员将领肃坐两旁不发一言,只等李景下令。 李景沉吟良久,忽然睁开眼睛看向曹文诏道:“曹兄,你打算怎么办?” 曹文诏在接到朱由检的旨意之后,第一时间便赶回平阳府,向李景询问该如何应对,不想李景竟然问他的打算。 见李景神情凝重,曹文诏知道,这是李景又一次在考验他了,而这次很可能是李景最后一次对他的考验。 想明此节,曹文诏也不迟疑,当即起身抱拳道:“大帅,曹某一切听从大帅的吩咐,您让我怎么打,我就怎么打!”李景闻听,默默地点了点头,转头对亲兵小五说道:“把地图挂起来。”小五领命,迅速取出地图挂在墙上。 第二百九十五章 虽远必诛 看到地图上详细地标注着各路官兵和流寇的位置,以及行进方向,众人心里尽皆骇然,同时知道李景想必对这次围剿流寇有了腹案。 看了众人的表情,李景摇摇头笑道:“这是一个多月以前标注的,跟现在的情况已经有了不少的变化,而且你们看看这里,官军还有一个缺口没有补上。” 小五听了,在地图上一个位置点了点,意思是告诉大家,李景说的缺口是这里。 小五点的位置是山西跟河南的交界处,具体的说是晋城至平阳府一线跟河南的交界之处。 见众人看明白了,李景接着笑道:“这个缺口是洪承畴留给文诏兄的,看这个架势,洪承畴是准备毕其功于一役,一举把流寇解决。” 摇了摇头,李景笑道:“知道什么是纸上谈兵么?咱们现在的做法就是纸上谈兵,文诏兄,你来说说,这里有什么问题。” 曹文诏点了点头,看了一会儿地图,忽然笑道:“从地图上看,官军已经把流寇完全包围,但实际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因为地图很小,实际面积却极大。大帅绘的这幅图囊裹了大半个河南,官军各部只是封堵了从河南通往各省的主要道路,流寇真想冲出去的话,未必会走这些道路。” 见众人轻轻点头,曹文诏接道:“而且河南腹地一马平川,流寇可以在这片地方向任意方向逃窜,因此官军想真正包围流寇绝非易事。唯有依托北面的黄河阻挡,然后利用各地的坚城把流寇分割,最后逐步吃掉。” 听到这里,李景笑了笑接道:“洪承畴不会不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最大的倚仗就是你和你手里的骑兵,他想利用骑兵强大的机动优势,在河南腹地打这场歼灭战。” 摇了摇头,李景转头看着地图慢慢说道:“你们看中间这片区域,流寇现在正往洛阳的方向跑。流寇为什么要聚在一起呢?其实这是人的惯性思维,他们觉得大家聚在一起,实力会更强,他们想依靠人多的优势跟官军决战。 只是流寇暂时还不明白,他们看似人多势众,但是人多其实是他们最大的弱点。 由于各部互不统属,没有统一的指挥,聚在一起打大仗,必定要吃大亏。这就是为什么流寇空有三十万大军,但是聚在一起时却屡屡在官军面前吃败仗的原因。 眼下的局势,流寇如果不另想它途的话,最终会如洪承畴所愿。 不过流寇的首领并非都是无能之辈,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那么流寇会怎么办呢?如果换做是我,我会怎么办呢?” 李景转过视线看向众人:“如果换做是我,我会化整为零,把各部分散开来。 流寇的弱点是人多却没有统一的指挥,但是优点也是人多。 只要把各部分散开来,四下出击,官军必然要疲于奔命。” 这时,陈大虎突然接口问道:“我就不明白了,流寇聚在一起时,总打败仗,那他们为啥还要总往一起凑合?” 李景听了笑了笑,看向曹文诏道:“文诏兄,你告诉大虎,流寇为什么要这么做。” 曹文诏闻言大喜,他知道李景让他跟陈大虎解释,是让他在李景的嫡系面前展露自己的能力。 冲陈大虎抱了抱拳,曹文诏道:“大虎兄,流寇这样做其实是有道理的。因为当他们分散的时候,官军也是分散围剿,他们聚在一起是想集中优势兵力吃掉各部官军,以往官军各部被他们以优势兵力歼灭的次数并不少。 其实洪总督就是利用这一点才把流寇聚到一起,陈奇瑜也是利用这一点。 大帅当才说了,流寇最大的缺点是没有统一指挥。当流寇聚在一起时,官军马上也聚在一起,由于没有统一指挥,流寇就不是官军的对手了。” 陈大虎闻听,琢磨了一会儿,冲曹文诏一伸大拇指,赞了声:“曹大帅高明!” 曹文诏摆了摆手笑道:“这有什么高明了,我和手下的兄弟们就是围剿流寇的官军一部,这些年不知跟流寇打了多少仗,不知消灭了多少股流寇,对流寇的把戏自然清楚的很。” 顿了顿,曹文诏接道:“其实,打仗时,各支部队分分合合都需要根据战场局势的变化,不能一成不变。作为主将必须得清楚什么时候该分,什么时候该合。 流寇现在就到了分的时候,趁现在官军还没有把他们挤压在一起,迅速分兵,然后四处突击。大帅刚才说了,流寇的优势其实也是人多,打旗号的首领就有好几十个。这么多股流寇突然分开,各路官军在没有得到洪承畴的命令时,不会随意出击,而洪承畴在没有分清这些股流寇都是谁,搞不清他们的去向之前,肯定不会下令各部任意出击,这就是流寇的机会。” 李景闻言笑道:“文诏兄一语中的,这就是官军的缺点。官军作战时,下面的将领没有自主权,不得主帅之令不得随意出击,因此往往遗失战机。” 摆摆手,李景止住众人的马屁话,接道:“现在咱们分析一下,流寇会如何应对眼下的局势。流寇已经诈降了两次,所谓事不过三,两次已经够意思了(王朴被收买一次,车厢峡被围一次),再来一次,那是把官军当傻瓜了。而且洪承畴杀伐果断,跟他投降那是找死。因此我断定,流寇只有分兵突围这一条路了,那么他们会怎么分兵呢?” 指了指地图,李景说道:“分兵突围不能往一个方向跑,那样就失去了分兵的意义,要想把官军这张网破开,就得往各个方向跑,往陕西,山西,湖北,安徽(南直隶)这些地方跑,这样才会把官军的兵力调开。 不过陕西是洪承畴的大本营,山西是文诏兄的地盘,往这两个地方跑,等于是跟洪承畴和文诏兄硬掐。 而安徽(南直隶)和湖北两地官军较少,并且久疏战阵,战斗力远不及现在围剿流寇的各路官军,这两个地方相对要安全一些。 流寇没有统一指挥,那么他们在分兵时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 摇了摇头,李景实在想不出流寇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 不过有一点李景很清楚,那就是流寇肯定是解决了这个问题,不然的话,就不会有后来的李自成攻破北京,就不会有张献忠四川称王。 李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流寇使用的是什么法子,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对曹文诏苦笑道:“我想不出他们会用什么办法,但是流寇分兵这一点肯定是无疑的。” 顿了顿,李景接道:“这次皇上让文诏兄参与围剿流寇,对咱们的战略布局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不过我觉得咱们的战略目标不能改,不能为了消灭流寇影响咱们的战略布局。 但是流寇的人数太多,不管是为了日后也好,还是为了各地的老百姓也好,终究不能让他们肆意妄为。尤其是那个张献忠,此人杀伐太狠,留着他实在是个祸患。 文诏兄,我的意思是让你率领五千骑兵参与这次围剿,你只记住一点,不管流寇怎么跑,你就盯住张献忠给我往死里打,哪怕别的流寇都跑了,也得灭了张献忠,拿下张献忠的人头,我记你一次头功。 至于大同方面,让变蛟全权指挥,继续施行咱们的战略,扫平蒙古各部。” 曹文诏闻听沉吟了一会儿道:“大帅,让变蛟担任指挥,我觉得不妥,不如让虎头或者定国指挥,让变蛟辅佐。” 李景摇了摇头道:“不行!虎头陷阵杀敌还行,统筹全局,他还没那个能力,定国年纪尚小,更担不起这个重担。就让变蛟指挥,另外,你身边不能没有帮手,让定国跟着你参与围剿张献忠,让他跟你好生学学。这孩子再磨练几年,就可以独挡一面了,那时,我让你率领变蛟,虎头,定国,还有马科,咱们四路出击,一举灭了东虏。” 曹文诏大喜,起身对李景抱拳道:“多谢大帅!文诏必不辱使命!” 李景摆了摆手示意曹文诏就座。 见高奇,陈大虎,柱子等人一脸羡慕之色,李景笑了笑道:“你们几个不用急,仗有的你们几个打的,要知道咱们大明可不止东虏这一个敌人,还有漠北的蒙古人,还有南边的安南诸国,东边更有屡屡向我大明挑衅的倭国。 需要骑兵对付的就交给文诏兄,需要步兵对付的就交给高兄弟和在座的诸位兄弟。 日后我还要训练水师,凡是敢挑战我大明的番邦诸国,一体都要收拾一番,犯我国威者,虽远必诛!因此,诸位兄弟千万不要懈怠。” 众人闻听,顿时精神大振,齐齐抱拳道:“谨遵大帅教诲!”李景摆摆手,看向杨柳风和方程:“这次咱们两面开战,后勤保障的工作你俩可要给我盯紧了,尤其北面跟蒙古人作战,一应物资必须跟上。可别兄弟们打着打着没有弹药,没有吃的。”看着两人,李景森然道:“要是出现这样的情况,我可饶不了你俩。”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中都凤阳 方程和杨柳风闻言,急忙起身拱手道:“大帅放心,要是因为后勤跟不上贻误了战机,大帅就砍了我俩的脑袋。 李景点点头道:“我知道你俩现在辛苦,我岳父忙着盐厂那一块,后勤的事都压在你俩的身上。你们做的我都看在眼里,大明中兴,功劳簿上自有你们的名字。日后,户部尚书侍郎的位置跑不了你二人的。” 杨柳风和方程大喜,对着李景长揖一礼:“多谢大帅抬举。” 李景摆了摆手,接着又看向周衡臣,张理等人道:“你们几个用心做事,甚得我心,日后即便入不了内阁,一方封疆大吏的位置是跑不掉的,好好干吧!” 止住周衡臣等人起身,李景看向高奇道:“你通知周老虎,孙猛,还有刘洪,把兵力给我驻扎到郑州黄河北岸,流寇一旦渡河,给我狠狠地打。待流寇退却,命孙猛和刘洪移师东进,扼住河南和山东通往直隶的通道。” 高奇知道李景这是在为日后进行布局,让孙猛和刘洪进驻山东和河南交界处,是因为这两人有官军的名义。 想明此节,高奇当即抱拳领命。 李景接着对柱子说道:“孙猛东进之后,你率部出潞安府,与周老虎汇合,驻守在郑州一带。开封知府和郑州知州与我乃是旧识,若是他们派人询问,你可直言告诉他俩这是我的命令。” 柱子闻言笑了笑,知道上次到河南赈灾,这些地方官员已被李景收拾的怕了。 …… 李景这边频繁调动人马,河南流寇那边顿感压力大增。 眼见又要走投无路了,崇祯八年正月,流寇趁官兵过年之际,凑到一起开了个会。 应该说流寇这两年就没过过清闲年,每到过年的时候,官军就来找茬儿,崇祯八年这一年也没例外。 流寇也不是不想过年,但是官军马上就要把他们当馅儿剁了包饺子,哪还有心情过年?还是研究研究怎么脱了眼下的困境是正经。 流寇们开会的地方叫荥阳,在郑州的西面,距离黄河不远,就在孙猛等部的对面。 这次会议,基本上所有的流寇首领全都参加了,有名的,没名的,都在里面。具体有多少首领不好说,反正百八十人是有的。 会议一开始,曹操罗汝才率先发言,开始讲解眼下的形势。 不过罗汝才刚讲了几句,就被人赶了下去。 要知道虽然这些流寇没啥文化,可是跟官军打了这么多年的仗,经验还是有的,官军马上就打上门儿了,形势大家都清楚,还讲个屁? 形势不讲了,那就研究对策吧。 对策只有两个:一个是降,一个是逃。 降肯定是不行了,已经忽悠了官军两次,官军怎么可能还会上当? 那只有逃了,往山里逃,这附近就是嵩山,只要逃进山里,官军就没办法了。 对这个建议,大多数首领都是赞成的。 但是有人不赞成,因为要是逃进山里,以后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这么多人跑进山里面吃啥?难道靠啃树皮为生? 虽然大多数首领认为不管是啃啥,只要能活命就行,但是有人不同意见,那还是要听一听的。 提出反对意见的人是张献忠。 张献忠:万历三十四年生人,今年二十九岁,身材高大魁梧,因面色发黄,有个外号叫黄虎。 张献忠这个人是比较有意思的。 他的出身比较复杂,有的说他是农民出身,有的说他是读书人出身,有的说他家是从商的,还有的说他是世家后代,还有的说他当过捕快。 但是不管是那一种出身,他最后的结局都是一个:从军。 在明朝当兵是很艰苦的,因为朝廷没钱,经常欠饷,欠饷几个月是常事。 有意思的是张献忠的日子过的并不艰苦,整天有吃有喝不说,还有积蓄。 更有意思的是,张献忠还经常被人讹诈,比如说邻居经常跟他借钱,完了还不还。 张献忠找邻居要钱,邻居摆明了告诉他不还,他也没办法。 这说明张献忠的钱不是好道儿来的(当强盗打劫),他怕邻居告发,因此邻居不还钱,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可能是活儿干的多了,张献忠终于被人告发,被抓了起来判了死刑。 张献忠的运气还是不错的,就在这时,一位总兵看到了他,觉得他是个人才,替他求了个情,把他给放了。 那位总兵的眼光确实不错,张献忠的确是个人才,造反的人才,这个人造反的经历可以称得上是传奇。 崇祯三年,王嘉胤路过他的家乡,他就带着一帮人跟着王嘉胤造反了,过了一年,王嘉胤死了,他投降了。 当时在陕西主事的是杨鹤,杨鹤从朱由检手里要了些银子招降流寇,张献忠贪图银子,就投降了。 过了大半年,杨鹤没钱了,张献忠的钱也花光了,于是接着造反。 以后的事情,只要是大事,都有他的份儿。 流寇从陕西逃到山西,三十六营有他,在河南被包围向王朴诈降有他,在车厢峡被包围,向陈奇瑜诈降还有他。 流寇首领们做过的没做过的,基本上他都做过,他投降的次数一个巴掌是数不过来的,两个巴掌勉强。 按说张献忠这样的人应该是怕死的,但是很奇怪,这次他既反对投降,也反对逃跑。 更奇怪的是,你说不投降,又说不逃跑,那接下来怎么办应该有个主意吧?不好意思,张献忠没有主意。 张献忠没有主意,有人有。 这个人是李自成。 李自成跟张献忠同岁,长得非常不起眼儿,据说他老婆跟人跑了就跟他的长相有关。 跟张献忠相比,李自成的履历要简单的多。 他家是养马的。 在明朝养马是个好活儿,收入不低,李自成的家境不错,小时候进过私塾。 不过好日子不长,没多久李自成他爹死了,家里没了收入,李自成就辍学了。 辍学以后为了糊口,李自成便给人打工,由于年纪小,地主欺负他,经常是让他干活不给钱。 无奈之下,李自成托人找关系到驿站当了驿卒。 李自成是个本分人,为了保住饭碗,在驿站干的很好。 但是到了崇祯二年,李自成的饭碗砸了。 朱由检听从了刘懋的建议,裁撤了驿站,李自成被赶回了家。 李自成回家以后准备继续给人打工,偏偏这两年陕西大旱,打工都找不到门路。眼见是没活路了,恰在这时,王左桂来招人,李自成就跑去给王左桂打工了。 王左桂跟王嘉胤齐名,当时手下有好几千号人,分八个队。 李自成小时候养过马,当了驿卒又是伺候马的,对马比较了解,另外李自成小时候还念过几天书,王左桂觉得李自成不错,就让他担任了第八队的队长。 后来,李自成的外号就叫八队闯将。 一年后,王左桂攻打韩城,碰上了洪承畴,此战过后,王左桂投降,被洪承畴所杀,当时王左桂很多部下都跟着投降了,李自成没投降,他投靠了不沾泥。 又过一年,不沾泥也投降了,李自成带着部下转投了高迎祥,然后跟着高迎祥到了山西。 在山西,高迎祥遇到了曹文诏,被撵的到处乱跑,最后又碰到了李景。 在李景的威逼下,李自成跟着高迎祥帮李景打下了平阳府五县,此后高迎祥被李景赶到了沁水县,李自成则率部返回陕西跟洪承畴打游击。 打了一年游击,陕西待不下去了,李自成只好又跑到山西投奔高迎祥。 此时正好遇到山西瘟疫,李景见流寇到处乱串,只好对流寇痛下杀手。 李自成和高迎祥审时度势,窜入太岳山,躲过一劫。 后来李景率兵开赴大同,李自成和高迎祥趁机逃离山西,随后跟张献忠等人混在了一起,不久被官军包围,高迎祥等人贿赂王朴诈降,逃出生天。 车厢峡被围,流寇诸首领再施诈降之计,又一次死里逃生。 跟张献忠一样,自打加入到造反的队伍以后,大部分的事件李自成都参与了,不过李自成没有张献忠投降的次数多,哪怕是老大投降了,他也不投降,而是再换一个老大跟着。 李自成跟张献忠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不该投降的时候李自成决不投降,该投降的时候则绝不含糊。 这倒不是说李自成比张献忠更有骨气,这俩人都是一代枭雄,论起不要脸,两人是半斤八两。 李自成没有跟老大一起投降,是因为他很清楚他老大投降的对象心黑手辣,投降是没有好下场的,说白了就是李自成很注意了解他的对手。 李自成自造反以来,跟官军打交道最多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洪承畴,还一个就是曹文诏。 这两个人都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人,偏偏这一次这两个人凑到了一起。 李自成知道,这次非但不能降,连大山都不能进。降了肯定是死,逃进大山,估计活命的机会也不大。 唯一的办法就是打出去。但是打出去也不能乱打,得有一个方向。李自成很快想到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就是中都凤阳。 第二百九十七章 抓阄 但是在打凤阳之前得先破开洪承畴的四面围攻,不破开这群官兵照样出不去。也就是说得有人吸引官军的注意,其余的人伺机突围。 但是这次来的官军都是什么角色,流寇们很清楚,基本上大明最能打的部队都来了,大家谁也不傻,都知道干这个活儿跟送死差不多,谁愿意干这个活儿? 要说流寇的首领们脑子真不是白给的,很快让他们想出来一个只有天才才能想到的办法。 这个办法就是抓阄。 为什么说这是个天才的想法?因为当初朱由检选内阁成员的时候,用的也是这个办法。 看来人要是被逼急眼了,思维都是相同的。 抓阄的结果很奇怪,只有李自成,张献忠,高迎祥三人抓到去凤阳的阄,其余的不是到陕西,就是山西,好一点的是往湖北的方向。 要说流寇的首脑们虽然经常干些诈降的勾当,但是对于自己抓到的阄还是认账的。 明确了方向之后,便开始动手。 流寇各部突然发力,一下子把洪承畴打懵了。 洪承畴万万没想到,流寇会同时多路出击,一时间不明流寇的意图,顿时犹豫起来。 洪承畴犹豫不要紧,下面的将领们没有他的命令是不敢随便出击的,由于明军将领们的优柔寡断,再加上流寇情急拼命,官军的各条防线,均被撕开了几道口子。 各部流寇顺着口子,一路狂奔,终于突破官军的包围。 眼见流寇冲出了包围圈,洪承畴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下令各部围追堵截。 可惜洪承畴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流寇共计有三十万人,大大小小至少有几十股,一窝蜂地四处乱窜,官军统共不到二十部人马,哪里追的过来?顾得了这个,顾不了那个,最终大部分流寇都逃之夭夭。 其时,官军各部虽然都归洪承畴统属,但是各自都有各自的防区,比如说曹文诏的防区在山西,左良玉的防区是河南。 流寇四下乱窜,官军诸部首先考虑的是先消灭窜入自己防区的流寇,因为不灭了自己防区的流寇,出了事情就得自己扛,洪承畴是不会给他们背黑锅的。 这样一来,洪承畴的命令就不大好使,有些本来应该能堵住的流寇就被官军放过了。 李自成,张献忠,高迎祥便是在这种情形下逃了出去。 因为他们去的方向是安徽,当时的安徽叫南直隶,这个地方不归洪承畴管,各部官军也没有防御南直隶的责任。 李自成建议往这个方向跑,正是基于这个原因。 不过李自成等人从官军的包围中跑出来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官军就追上来了。 如果追上来的是别的官军部队,高迎祥等人肯定会回头跟官军打一把,但是这一个不行,因为追上来的是曹文诏。 别看高迎祥的部众有六万多人,加上李自成和张献忠所部,总数接近十万,但是跟曹文诏对阵,他们根本就没那个胆量,因为他们实在是被曹文诏打怕了。 想当年,曹文诏只有三千部队,其中两千还是步兵,就把几万十几万流寇打得丢盔弃甲,现在曹文诏带的可是五千骑兵,而且是装备了新式武器的骑兵。 高迎祥和李自成近两年没领教过曹文诏的厉害,但是张献忠是领教过地。 崇祯六年的时候,曹文诏在调往大同以前,率部向武安的流寇各部发起攻击,那一仗把流寇打得是落花流水,张献忠当时要不是跑得快,这时坟头上早就长草了。 好在曹文诏当时急着到大同布防,并没有穷追猛打,官军各部也没想到曹文诏这么能打,没有跟曹文诏配合,武安的流寇才逃过一劫。 不过正因为曹文诏提前发动,官军趁流寇混乱之际完成合围,这才有了后来流寇收买王朴诈降脱困一事。 对当年那一仗,张献忠可谓记忆犹新,眼见曹文诏追了上来,哪敢迟疑,撒开脚丫是拼命奔逃。 其实,曹文诏早就盯准了张献忠,李景给他的命令是,哪怕所有的流寇都跑了,也不能放过张献忠,李景如此重视张献忠,曹文诏怎敢怠慢? 但是有些时候,并不是说你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 曹文诏的防区是山西,洪承畴在调动官军围困流寇的时候,曹文诏所部就被安排在河南靠近山西的方向,具体的位置是河南的北部,济源一带。 这个位置距离张献忠所部的位置有些远,曹文诏想盯住他实在有点费劲,于是曹文诏向洪承畴建议,或者是压缩一下包围圈,或者是让他把部队向前推进一下。 不过洪承畴拒绝了曹文诏的提议,原因有两个,第一,马上要过年了,他想等士兵们过完年再对流寇动手,现在要是把流寇逼的太紧,这个年恐怕就过不成了。第二,曹文诏如果向前推进,那么洛阳到济源一线就会出现空隙,流寇很可能从这个缝隙钻出去。 对洪承畴这两个借口,曹文诏是根本不相信的,第一个借口勉强还说的过去,第二个借口则完全就是胡说。 因为别人不了解曹文诏的实力,洪承畴不可能不清楚,当年曹文诏就是洪承畴的部下,曹文诏消灭了那么多流寇,什么时候让流寇钻过他的空子? 而且曹文诏的部队全是骑兵,就算有空隙,随时都可以补上。 曹文诏很清楚洪承畴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他知道洪承畴为什么找借口不让他推进,也不压缩包围圈。 洪承畴认为流寇还会跟他再玩一次诈降,他准备在流寇诈降的时候,让流寇们聚在一起,然后一网打尽。 洪承畴明显是把流寇的首领们当成白痴看待了。 所谓愚我一次其错在人,愚我两次其错在我。诈降一次两次能够成功,三次四次还会成功么?流寇就算再傻,也不会再诈降了。 不过曹文诏并没有揭穿洪承畴,也没有提醒洪承畴流寇是决不会诈降的。 因为这跟李景的战略目的不符,李景留着流寇日后还有用呢。 要是把流寇全灭了,李景日后执政的时候就少了一个竖立威信的筹码。 只是不点醒洪承畴,曹文诏就不能轻动,他要是轻动,等流寇冲出包围,洪承畴必然会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他的身上。 那时,他必然会被当成替罪羊下狱问罪。 而李景未必会为了保他去跟朝廷翻脸,因为旗帜鲜明的跟明廷作对,这可跟李景的战略思想相悖。 李景交给曹文诏的任务是盯住张献忠,但是绝不会为了张献忠而破坏自己的战略。 想明这个原因,曹文诏自不敢轻动,只能让斥候们紧盯着张献忠所部的动向。 流寇开始突围的时候,曹文诏第一时间就接到了斥候的汇报,曹文诏不等洪承畴下令,便渡过黄河向东开始追击,途中连破数股流寇部队。 曹文诏的速度虽快,但是毕竟距离张献忠的部队还差着好几百里,期间还打了几仗,因此直到第四天才追了上去。 换了往常,曹文诏追上去就会开打,但是这次曹文诏没有,因为张献忠并非单独行动,而是和李自成还有高迎祥三支部队聚在一起。 这三支部队虽然人多势众,但曹文诏其实并未把他们放在眼里,打败这三支部队对曹文诏来说实是轻而易举。 但是曹文诏的目的并非这三个人,而是张献忠自己。 曹文诏对李景的意图领会的非常深,他知道李景放过流寇的目的是什么,而且曹文诏知道应该灭掉谁,也知道应该放过谁。 最不能灭掉的便是高迎祥,应为高迎祥在流寇当中的实力最强,有六七万人马,只有高迎祥才有实力牵制得住官军。 其余罗汝才,革左五营等部要是能联合起来的话,实力倒是不差于高迎祥,但是只要没有统一指挥,就不是高迎祥的对手。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高迎祥,官军就会把精力全放在这几个人的身上,凭他们个人的实力完全无法跟官军抗衡。 至于李景为什么要他全力灭掉张献忠,曹文诏知道这是因为张献忠杀人实在是太狠,不管是官兵也好,土豪劣绅也好,还是平民百姓也好,只要落到张献忠的手里都绝不放过,张献忠率部所过之处基本上是三光:杀光,抢光,烧光。以李景处事的风格怎能容得下这个人? 实际上,曹文诏知道李景很早以前就准备收拾这个人了。 只不过当初李景的兵力并不充足,直到占领平阳府以后,军力才开始强盛起来,等李景兵力充足的时候,先是河南发大水,接着山西又出了瘟疫,李景光是处理这些事情就忙得焦头烂额,好容易腾出手来要收拾张献忠,后金又来捣乱。 这一次,李景下定决心要收拾这个人的时候,偏偏他又跟高迎祥混在了一起。 曹文诏实在是不知道是自己运气不好,还是张献忠的运气太好。 现在跟李景请示,时间上肯定是来不及的,只能靠他自己解决。曹文诏琢磨了半天,决定把李定国叫来商议一下。李定国年纪虽小,但是做事干练,极得李景器重,说不定他能有什么主意。 第二百九十八章 挖祖坟 李定国听完曹文诏讲述他的顾虑,迟疑了一会儿方道:“曹叔叔,您说是灭掉张献忠重要呢,还是我父帅的战略布局重要?” 曹文诏笑了笑道:“自然是大帅的战略布局重要,张献忠不过是疥癣之疾,岂能因他坏了大帅的战略布局。 李定国闻言笑道:“既然如此,曹叔叔何必纠结,实在不行这次就先放过他呗!” 曹文诏闻言摇摇头苦笑了一下道:“你父帅打造的这支部队,正面对敌的时候,说句难听话,就算狗脖子绑个饼子都能指挥打胜仗,大帅帐下又不是没有人,何必这么看重于我?你曹叔叔我要这么处理的话,还有脸回去见大帅么?” 李定国摇了摇头道:“曹叔叔这话可不大对,兵者,诡道也,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可不是光凭武器占优就能打胜仗。依小侄看来,我父帅最看重曹叔叔的地方就是曹叔叔能随机应变,而且曹叔叔身经百战,作战经验之丰富,更是无人可及。我父帅帐下虽然人才不少,但是论能力,却没几个人及得上曹叔叔,就算高叔叔恐怕都不及曹叔叔。” 曹文诏听了微微颔首,轻轻摸着李定国的脑袋说道:“不错!不错!定国,你能明白这个道理,不枉大帅教导你一场。不过你还得明白一点,人力有时而穷,你曹叔叔现在就撒手无招了。” 李定国沉思了一会儿,看着曹文诏忽然笑道:“曹叔叔,您是因为我父帅那道军令在纠结吧?我觉得曹叔叔想多了,我父帅又没让您见了张献忠就把他打死,咱们的时间有的是,先观察一下他们的动向再说不迟。” 曹文诏听了一愣,随即一拍大腿大笑道:“哈哈哈,说的不错,大帅并没让我见了张献忠就打,我可不就是钻进牛角尖了么?” 笑了一会儿,曹文诏接道:“既然不急对张献忠动手,那咱爷俩分析一下高迎祥他们现在准备往哪里跑,然后再做计较。” 李定国明白这是曹文诏要考校自己,仔细琢磨了一会儿方道:“曹叔叔,依小侄之见,高迎祥等人要想破围,只有率部攻打中都凤阳。” “哦?你为何如此断定?”曹文诏笑着问道。 李定国笑了笑道:“曹叔叔,流寇虽然暂时从官军的包围中破围而出,但是官军各部紧追不舍,流寇各部并没有脱离险境,也就是说,如果不把官军的注意力引到别处,流寇各部早晚会被官军追上,最后被官军所灭。” 见曹文诏微微点了点头,李定国接道:“可如何把官军的注意力引开呢?那就得攻打官军不得不救的地方。 在大明,官军不得不救的地方有好几处,但是最重要的只有三处,那就是都城。不过北京和南京这两处都城都是城高墙厚,防御森严,流寇根本打不下来,尤其北京,流寇恐怕不等打到北京,就被官军打趴下了。 唯有中都凤阳,连城墙都没有,只有几千士兵防御,攻打这里对流寇来说一点难度没有,他们岂能放过这里?中都凤阳一旦被流寇攻占,皇上势必大怒,必定严令各部围剿攻占凤阳的流寇。只要官军齐齐开往凤阳,流寇诸部自然脱困。 因此,小侄以为,高迎祥等人此行的目的必是凤阳无疑,目的便是破开眼下的困局。” 李定国侃侃而谈,曹文诏听了不住点头。 待李定国说完,曹文诏接问道:“那依你之见,咱们该当如何应对?” 李定国犹豫了一下道:“依小侄之见,咱们先静观其变。” 曹文诏笑问道:“为何?” 李定国道:“高迎祥等部攻下凤阳,必然会在凤阳呆上几天,等消息传开,官军一起扑往凤阳的时候,他们会根据官军的来势决定下一步动向,这样就可以从容避开各部官军。 而且我断定其时高迎祥等人必然会分开,因为流寇分开以后,官军各部也要分散围剿,官军的人数不及流寇众多,分成三股,官军就很难将流寇包围。 不过这时我们的机会就来了,只要张献忠跟高迎祥等人分开,那我们就开始动手。这样既不破坏我父帅的战略布局,又能完成父帅交代的任务。” 李定国言毕,曹文诏微笑着轻轻拍了拍李定国的肩头:“定国,你看问题能直透问题的本质,看来已得大帅的真传了,再过得几年,便可作一军之统帅了。” 李定国笑道:“曹叔叔过奖了,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小侄不过偶有一得罢了。” 曹文诏轻轻摆了摆手李定国的肩膀叹道:“定国,你勿需过谦,你日后的成就必在曹叔叔之上。” 李定国不好意思地笑道:“小侄日后若有成就,那也是父帅及众位叔叔教导有方。” 曹文诏闻言,看了李定国一会儿,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曹文诏接道:“既然咱们已经断定了流寇的下一步动作,那就不用急着对张献忠下手了。嘿嘿,以张献忠的性格,我估计他这次的动静不会搞的太小,搞不好张献忠这次会帮大帅一个大忙。” “张献忠会帮我父帅的忙?此话怎讲?”李定国奇道。 曹文诏看着李定国笑道:“这就要从战略层面考虑问题了,我暂时不告诉你,你自己好生琢磨琢磨。” 见李定国凝神思索,曹文诏轻轻拍了拍李定国的肩头:“我给你提个醒吧。你记住,战略看的是全局,并非眼前这一块,你多想想你父帅的战略布局是什么,恐怕就能想明白了。” 李定国闻言,心头一动,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不过想了一会儿,终是茫然一片。 曹文诏笑了笑,轻轻摸了摸李定国的脑袋说道:“不要急,你父帅虑事之远,远非常人所能想象!你年纪尚小,还理解不了你父帅的战略布局,其实,我若非得你父帅告知,恐怕也不会想这么远。” 李定国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曹文诏和李定国两人计议了一番,随即命令部队放缓脚步,跟高迎祥和李自成以及张献忠所部拉开一天的行程。 高迎祥等人见曹文诏突然放缓追击的步伐,顿时大喜,加快脚步直扑中都凤阳。 凤阳位于安徽境内(其时为南直隶管辖范围),这个地方之所以被当成都城,是因为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是凤阳人。 朱元璋当了皇帝以后,出于衣锦还乡的思想,再加上淮西派功臣们的支持,决定在老家凤阳建都。 当时动用全国之财力,物力,动员了百万之众,修建了六年,就在快要竣工的时候,朱元璋突然决定放弃在凤阳建都。 放弃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凤阳的地理位置不好,是黄泛区(公元1194年,黄河在阳武决口,夺淮入海,当时黄河的河道并非现在的河道)。 凤阳花鼓戏里面有几句歌词:“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本是个好地方,自从出了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 凤阳出现这样的情形,虽跟朱元璋劳民伤财建都有一定关系,但并非主要原因,主要还是黄河夺淮入海产生的影响。 放弃在凤阳建都第二个原因是龙脉说,因为朱元璋的祖坟在凤阳,在祖坟上修建城墙,怕破坏了老朱家的龙脉风水。 因此凤阳虽然有城,但是并没有外城墙。 凤阳最终没有成为都城,加上这里十年就有九年荒,可以想见这里会穷成什么样子。 但是穷归穷,谱还是要摆的,毕竟是老朱家的龙兴之地,到了元宵节怎么也得放放花灯什么的。 大家都去看花灯,防御自然松懈,于是流寇们趁着夜色,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凤阳城,而率兵进入凤阳城的正是张献忠。 张献忠带兵进了凤阳,凤阳会变成什么样子,就算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出来:守卫凤阳城的几千官军全军覆没,各部衙门以及数万间民房全部被毁。 这还不够,张献忠还做了一件更缺德的事情,他把朱元璋的祖坟给毁了,然后在坟头上竖了一面旗帜,上书六个大字:“古元真龙皇帝”。 在中国从古到今,骂人最狠的话就是:掘你家祖坟! 一般来说,骂归骂,真干的并没有几个,尤其是皇帝的坟,哪怕是朝代已经亡了,下一个朝代也极少有挖前朝皇帝坟的(被刨的并非没有,民**阀孙殿英就刨过清朝乾隆皇帝和慈禧太后的坟)。至于朝代还在,皇帝的祖坟就被刨的只有明朝。 另外,刨人祖坟这样的缺德事,一般做了的人都会极力掩盖,但是老朱家祖坟被刨的消息很快传了出来。至于是不是张献忠故意散布的不得而知,不过他在朱元璋的祖坟上竖了面旗,想来应该就是这个用意。 对朱由检的脾气那些将领们还是比较了解的,大家都知道,凡是惹了崇祯皇帝的基本都没有好下场。崇祯二年的时候,皇太极率兵打到北京城下,还没怎么样,朱由检就把兵部尚书王洽给砍了,后来又把消极怠战的袁崇焕给砍了。此后几年,下狱罢免的大臣更是不可胜数。现在老朱家的祖坟被人刨了那还了得?各路将领包括洪承畴在内,不等朱由检下令,当即放过正在追击之敌,纷纷调头直扑凤阳。 第二百九十九章 罪己诏 由于官军突然转向,各部流寇终于缓过气来,缓过气的流寇稍作休息,便重新拾起老本行,开始不断地袭扰地方,多座城池接连被他们攻陷,陕西,河南,湖北等地到处都是流寇在肆虐。 与此同时,张献忠,李自成,高迎祥三部在凤阳休整了数日之后,开始南下,经定远县直驱庐州府(合肥),然后绕过巢湖,直扑安庆。 眼见流寇一旦攻下安庆,则无论是往东到浙江还是往南到江西从此便再无阻碍,官军所部大惊,纷纷抄近路前往驰援。 就在这时,高迎祥和李自成两人率部突然杀了一个回马枪,沿着大别山山麓西向,然后忽而向北,重新进入河南境内。在汇合曹操罗汝才,过天星等部之后,复入陕西。 实际上,高迎祥和李自成以及张献忠分头行动既是既定战略,同时还有私人恩怨。 起因就是占领了凤阳的皇陵宫殿之后分赃不均。 凤阳虽然不是正式都城,但是里面的好东西还是不少的,尤其这里是皇陵,皇帝要祭祀自己的祖宗,这里安排了很多用于祭祖礼仪用的乐手(宫廷乐队),宦官以及宫女。 李自成和张献忠等人这几年虽说见过不少世面,但是骨子里那股土鳖之气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掉的。见了皇家的排场,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当即开始争抢这些乐手、宦官和宫女。 要说他们也不是不知道官军马上就要追上来了,但是本着阎王爷操小鬼,舒服一会儿是一会儿的想法,看了这些人哪管那些?先享受一把再说。 当然,高迎祥是老大,肯定要占大头,李自成和张献忠对此自然没有二话,但是剩下的如何分配两人却产生了争议。 张献忠认为凤阳是他带兵打下来的,应该多分,李自成认为大家是一起行动,战利品应该二一添作五。 矛盾就此产生。 好在有高迎祥这个老大镇场子,另外李自成和张献忠两人也知道眼前的局势不是太好,因此虽有矛盾,但是终究没敢分兵,直到进攻安庆的时候,两人再起矛盾。 其时,官军各部已经全部动了起来,中原腹地一片空虚,李自成认为应该重回河南然后返回陕西,而张献忠认为应该破开安庆,直驱江淮。 这两个建议各有各的好处,两人都是坚持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 无奈之下,三人最后决定分兵,高迎祥和李自成返回河南,张献忠则继续向安庆方向攻击前进。 由于曹文诏一直没有做出任何对他们不利的举动,这三个人居然忘记了曹文诏一直在他们身后吊着。 高迎祥和李自成直到掉头的时候,跟曹文诏的部队打了个擦身,才想起身后竟然还有这么个大敌。 好在曹文诏并未理会这二人,待高迎祥和李自成离去,随即下命部队加快速度向安庆方向的张献忠追去。 吓了一身冷汗的高迎祥和李自成不敢多做停留,督促着部下撒丫子往河南跑去。 安庆位于长江中下游,乃是南京的门户,也是通往江西的咽喉要道。 张献忠攻打这里自不是想顺江而下,占领南京,以他的兵力攻打南京无异于找死。 张献忠攻打安庆的目的乃是溯江而上,进入江西。 如果张献忠是由南而北攻打安庆的话,由于有长江天险,张献忠手里无船,便是天大的本事也打不下安庆。不过安庆城建于长江的北岸,张献忠自北而攻,就不需要准备船只了。 张献忠部兵强马壮,以当时安庆的防御力想抵挡住张献忠确实有些为难,但是安庆也并非一点还手之力也无,尤其安庆军民得知张献忠所部在凤阳等地的暴行之后,更是万众一心,依靠城墙之利,跟张献忠部殊死搏战,打了一天一夜,城池愣是没丢。 不过打到这时,安庆的守城物资基本消耗一空,眼见第二天是万万守不住了,就在安庆军民开始绝望的时候,曹文诏来了。 曹文诏来的这么慢主要的原因是地形。 庐州府(合肥)以南便是大别山山麓,这里地形极不适合骑兵行进。 但是由于安庆军民把张献忠在城下拖了一天,曹文诏终于率兵赶到。 到了安庆城下,曹文诏不顾士兵疲惫,当即下令将张献忠部包围。 张献忠的运气实在不好,曹文诏所部只有五千人,而他有两万余人,正常来说,五千人是不可能包围两万人的,但是这次安庆的地形又帮了曹文诏一个忙。 安庆以南便是长江,再加上安庆挡在张献忠部的前面,曹文诏只需将部队摆在北面,张献忠便无路可逃。 结束了。 张献忠终于结束了自己的造反生涯。 不光是张献忠,包括他的部下在内,一个也没跑掉。 在战前,曹文诏发布了一条军令,一条绝杀令:张献忠和他手下的士兵,一个不留,全部杀光。 曹文诏是不是一个嗜杀之人? 答案是肯定的。 历数曹文诏跟流寇发生的战斗,死在曹文诏手里的人没有十万也有八万。 但是曹文诏在战前从没有下过一个不留的命令,死在他手里的人大抵上都是在战斗过程中消灭的。 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人会手下留情。对敌人手下留情,等于是拿自己的生命当儿戏。 不过这一次曹文诏下了绝杀令。 对于曹文诏的命令没有人质疑。 曹文诏这次带的五千骑兵,除了一千关宁铁骑,剩下的都是李景从军中精心挑选出来的,这些人跟随李景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 这些人都知道,李景对老百姓是非常体恤的,李景要灭掉张献忠,其实就是无法忍受张献忠和他的部下所做的暴行。 另外,这些士兵大多都是老百姓出身,对张献忠部的所作所为也十分痛恨。 因此听到曹文诏下了绝杀令,没人认为不对。 不过士兵们并不知道曹文诏下这个命令还隐藏着另一个含义。 曹文诏下的这个命令其实是替李景下的。 曹文诏很清楚,这些人如果抓回去,以李景处事的风格,必然下令全部诛杀,那就会给大家留下一个李景嗜杀的印象。 李景日后必定会执掌中枢,如果有这样的个名声,对李景执政是非常不利的。 曹文诏下令将张献忠所部斩尽杀绝,那所有的骂名都是曹文诏自己来背,这样就不会有损李景的名声。 曹文诏的命令得到了忠实的执行,于是结果就很简单了。 在济世军强大的火力面前,张献忠部根本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他们甚至连逃都逃不出去。偶尔有从战场中跑出来的,也很快被济世军的骑兵追上,然后干掉,这一仗完全就是一边倒的局面。 张献忠:万历三十四年生人,于崇祯三年参加农民军,折腾了五年,在崇祯八年二月死于乱军之中,时年三十岁。 这场仗来得快,去得也快,前后不到两个时辰就结束了战斗。在城墙上观战的安庆军民一时目瞪口呆,实不相信那些如稻草人一般的流寇,就是前日攻打安庆城的那支强悍的部队。 直到曹文诏开始打扫战场,安庆城里的官员们才如梦方醒,急忙打开城门,恭请曹文诏入城休息。 对于安庆城官员的好意,曹文诏婉拒了。 曹文诏很清楚,前日那场战斗,安庆城里有无数军民战死受伤,尤其那些伤员还等着那些官员安排郎中救治,自己一旦进城,那这些官员就得应付自己,恐怕会耽误救治伤员。 大明的文官们向来是瞧不起武将的,但是这一刻,他们被曹文诏感动了,他们没想到曹文诏竟然如此通情达理。 令他们更加感动的是曹文诏接下来的举动。 在打扫完战场之后,曹文诏将缴获的粮食留下一部分交给安庆的官员,让他们发给在此役中战死或者受伤的士兵和百姓们。 曹文诏这一举动,让他在安庆民众心中的威望达到了顶峰。 老百姓纷纷从自己拿出好东西送往曹文诏的军中。 谢绝了安庆百姓的好意之后,曹文诏率部返回。 当然,期间曹文诏没有忘记一件事,那就是把张献忠的人头解往京城。 虽然李景跟他说要张献忠的人头,但是曹文诏知道,李景说这话只是要张献忠死,并不是真的要看张献忠的人头。 像曹文诏这样见惯了死人的沙场老将都不愿意看一个死人头,他相信,李景也绝不会有这种嗜好。 不过现在有个人倒是非常想看看张献忠的人头,这个人就是朱由检。 朱由检的祖坟被张献忠刨了,不用说也知道肯定恨张献忠入骨,他现在杀了张献忠,自然要解往京城让朱由检看看。 当然,曹文诏把张献忠的人头解往京城,并没有表功的意思。 因为曹文诏虽然投了李景,但名义上还是大明的总兵官,作为统兵剿贼之一方主将,皇帝的祖坟被人给刨了,他如论如何也是脱不了责的。 虽然在投了李景以后,曹文诏可以不在乎朱由检的处罚,但是他却不能不考虑一下同僚的感受。所谓兔死狐悲,换成他处于同僚的位置,恐怕心里也是掉心吊胆,不知皇上要如何处置自己。 据曹文诏所知,河南总兵左良玉在听说凤阳皇陵被张献忠刨了以后,连遗书都写好了,这时正玩命往这边赶呢! 现在曹文诏将张献忠的人头送到京城,朱由检看了以后,憋在心里的恶气多多少少能出去一些,对下面的将领的处罚就会轻一些。 不过曹文诏显然是小瞧了朱由检。对于祖坟被刨这件事,朱由检并没有怪罪任何人,而是下了一道罪己诏。曹文诏这边刚把张献忠的人头送出,朱由检的诏书就从京城传了出来。 第三百章 隐藏的产业 要说朱由检的反应还是很快的,张献忠正月十五攻破了凤阳,消息传出来,经过确认,再传到京城怎么也得十天半拉月的,皇帝下诏传谕天下,至少也得半个月的时间。 现在是三月初,也就是说朱由检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做出了下罪己诏的决定。 这样的效率,朱由检可以做到,但是对朝廷那帮官员来说,实在是难能可贵。 曹文诏这边收到朱由检下罪己诏的消息,平阳府李景那边自然也收到了。 听说朱由检下罪己诏,李景很是惊愕了一会儿。 不过在看到罪己诏的内容之后,李景终于明白朱由检的用意了。 对朱由检这一手,李景真的是打心里佩服。 朱由检在诏书中说,皇陵被毁是他的责任,民变四起是他的责任,甚至包括天灾也是他的责任,朱由检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咋一看,朱由检把所有的罪责都扛了下来,下面的官员和将领们似乎是没事儿了,实际上根本不是这样。 首先,朱由检知道这次围剿流寇,大明最能打的将领几乎全出动了,如果把皇陵被毁的责任推到这些将领们的身上,把这些人给砍了的话,那谁帮他平流寇? 而下面的将领们,像洪承畴和左良玉等人也很清楚,这次让朱由检背这么大的黑锅,朱由检心里不定怎么窝火呢,要想保住脑袋继续吃饭,就必须跟流寇玩儿命。 朱由检这种做法远比训斥,处置,甚至杀人有用的多。 不过李景很清楚,现在的局面,以朝廷现有的兵力想把流寇消灭实在太过异想天开。 因为流寇已被官军包围了多次,已经明白官军的战术意图,再想包围流寇实在太难,现在只能跟流寇硬掐。 但是流寇的兵力是官军的数倍,而且战斗力越来越强,官军以少打多,除非每战皆胜,这样才能逐步将流寇吃掉。 不过打仗哪有必胜的?流寇也不用多,十仗里能胜得三两仗,官军就吃不消了。 除非是济世军也加入到追剿的行列,不过李景的布局尚未完成,还不到出手的时候。 看着地图上流寇东一处,西一处,几乎遍地都是,李景不禁轻轻摇了摇头。 “大帅,五爷回来了。”李景正沉思间,小五进屋轻声说道。 李景闻言皱了皱眉道:“五哥来了怎么还要通传?还不快请进来!” 小五苦笑道:“五爷要通传,我们哪敢不听。” 李景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们这些老兄弟好像越来越生疏了,高奇是这样,五哥也是这样。算了,还是我亲自去迎接吧!” 小五不知如何作答,只是默默跟在李景身后出了房间。 到了府外,见马五束手而立,等候传见,李景疾步上前,拉着马五的手道:“五哥,怎么不直接进屋,在外面候着干嘛?” 马五急忙躬身说道:“大帅事务繁忙,马五哪敢不经通传,擅自进府。” 李景伸手扶住马五的身体,用力握了握道:“五哥,便是天大的事情也及不上你回来,快随我进屋。” 想了想,李景回头对小五道:“你派人去告诉高奇,就说五哥回来了,让他把我们那帮老兄弟们都叫来,今晚我请大家聚一聚。恩,让他们把家眷也带来,让女眷们也凑到一起热闹热闹。” 小五应了一声,急忙安排人去通知高奇。 回到书房,小五给李景和马五沏了杯茶,李景摆摆手,小五知道李景跟马五有大事要谈,急忙出了书房,唤来几名护卫守在门外。 待小五出去,李景看了马五一会儿,端起茶杯递给马五道:“五哥,这一晃又是一年多没见了,你可比以前瘦多了。” 马五接过茶杯随手放到桌上,看着李景叹道:“大哥,要说瘦,你可比马五瘦多了,大哥这一身挑着万斤重担,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李景摆摆手笑道:“我这身体一直就这样,以前也没多少肉。” 马五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收起笑容问道:“大哥,这次叫马五回来,可是有大事要做?” 见马五提起正事,李景郑重点了点头:“五哥,这次急着把你叫回来,确实是有大事要做。” “请大哥吩咐!”马五抱拳说道。 李景伸手虚按了两下,示意马五无需多礼,然后接道:“想来你已经知道我把孙猛的部队调往德州附近。” 马五点点头:“我知道,不过我怎么也想不出大哥此举有什么意义。” 李景笑了笑,从书桌旁拿起一张地图展开,指着德州的位置说道:“你仔细看看。” 马五闻言凝神看了起来,过了一会儿,马五沉吟道:“德州乃是京城通往南方的咽喉要道,大哥让孙猛把部队驻扎在这里,莫不是……?” 李景默默地点了点头。 马五见了顿时大喜,霍然起身道:“大哥,兄弟们早就盼着这一天了,需要我做些什么?” 李景笑了笑,指着马五说道:“你啊!还是当年的急性子,这么多年一点没变。这事儿没那么快,许多东西还没准备好,你急什么!” 马五闻言不好意思地笑笑,轻轻坐了下来。 待马五坐回原位,李景接道:“这次叫你回来,就是要做准备了,我要你想法子安排五千人进入京城,然后找个地方把他们安置下来。” 马五听了重重点了点头:“大哥放心,别说五千人,就算再多也没问题。不过五千人不能一下子全带进京城,得分批才行。” 马五很清楚李景安排五千人进京的目的是什么,说实话,如果只是安排人进京,根本不用那么麻烦,但是李景让他安排五千人进京当然不会是空手,这五千人还需要携带大量的武器和弹药。 李景笑笑道:“我知道其中的难处,你不说我也明白,半年的时间可以么?” 听李景给了半年的期限,马五当即答道:“没问题。” 李景点了点头接道:“这是一件事,还有一件事也是事关重大。你回京以后,把所有的手下派出去,收集朝廷里那些官员们的不法证据,包括那些皇亲国戚,全部都要收集。” 马五闻言,双手虚拢了一下道:“大哥准备把他们一勺烩了么?” 李景冷笑一声:“那些尸位素餐的家伙只会碍事,留着干什么?” 顿了顿,李景接道:“不过这件事做得一定要隐秘,还要把握好次序,要先小后大,先从小官着手,免得惊动了人。” 马五重重点了点头道:“大哥放心,我知道怎么办。” 李景笑了笑:“五哥,对你我自然是放心的,这些年,要是没有你,我哪里能掌握那么多消息。” 马五听了笑道:“那也是大哥的功劳,要不是大哥当年指点,马五哪里懂得这些。” 李景摇摇头,指着马五笑道:“你可别学人派我马屁,咱哥俩别整这个。” 马五笑了笑道:“我这说的可是实话,不光是我,咱们那帮老兄弟哪个不是大哥一手教出来的?” 李景摆了摆手笑道:“主要还是兄弟们自己争气。” 说着李景端起了茶杯,向马五示意了一下。 饮了口茶,李景接道:“第三件事,东虏那边一定要密切注意他们的动向,我估计今明两年之内,东虏必有大动作,届时,就是咱们动手之时。” 马五郑重点点头道:“我马上往东虏那边加派一些人手。” 说到这里,马五忽然笑道:“对了,上次范文程安排了四个人来平阳府准备行刺大哥,大哥把他们抓起来没有?” 李景闻言笑道:“你明知他们来行刺于我,偏偏不把他们抓起来,其中的用意我怎能不明白?这四个小子我怎么也得利用一下,不能让范文程白忙活一场。” “嘿嘿,我当时倒是想直接把那四个小子弄死来着,不过我捉摸着,这四个小子备不住能有点用处,于是就放了他们一马。”马五笑道。 李景轻轻一笑道:“范文程这小子打破脑袋也想不到,他在京城的落脚之处竟是咱们的产业。” 马五摇了摇头笑道:“范文程倒不是没有提防咱们,他已经知道大哥名下的产业极多,因此特意找了家老字号客栈,并且在住店的时候仔细了解过,不过他万万没想到,那家客栈也被我买了下来。” “嘿嘿,为什么我说你办事我放心呢。你这一手才叫高明,我估摸着别说范文程,就算京里那些众臣也想不到咱们还有隐藏在暗处的产业。”李景笑道。 马五笑道:“我这也是没办法,大哥这两年风头太劲,许多人都知道景记商号是大哥的产业,我也是无奈之下才想到买几家不挂景记牌子的产业。” 李景听了点头笑道:“五哥,我就说你适合干这行,果然没有看错。” 抬眼看了看天色,李景接道:“你这次回来还没回家吧,先回家看看,一会儿过来跟我一起吃饭。” 马五闻言笑道:“不了,我到袁先生那里去看看,一年多没看到先生,不知道他老人家身体什么样了。”李景笑了笑道:“行,那你去先生那里吧,中午陪先生一起吃饭。”马五点点头,起身告辞。 第三百零一章 权奸 李景这边紧锣密鼓地进行布局,京城朱由检的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张献忠破凤阳掘了他的祖坟,朱由检怒归怒,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朱由检知道,光是提将士们背黑锅是不够的,还得给予物资方面的鼓励。因此,朱由检在颁完罪己诏之后,从自己的内帑中拿出二十万两以资剿饷。 然后又从太仆寺(管马政)调十万两银子送往西安,同时从陕西本省留取十万两税银作为军饷。 另外,往湖广调派十九万两饷银,往四川调派四万两,截留盐课二十万两留在淮扬一带。 此次朱由检共调派八十余万两银子,对于朱由检来说,基本上属于大出血了。 朱由检相信,自己这次拿出这么多银子,将士必定戮力用命,一举荡平流寇。 可惜事与愿违,除了曹文诏一部奋勇追击,于安庆全歼了张献忠一部,其余各路兵马的行动却是诸多不顺。 倒不是说官军没打胜仗,相反,官军的胜仗打得并不少,但是每一战流寇损失的兵力都没有多少,这个根据各路官军报上去的数字就可以看出。 每战,官军消灭流寇最多斩首不过千余级,一般都是几百的样子。 但是一旦流寇取胜,官军损失就是几千人。 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个本质的差别,流寇损失的大多是刚加入的新兵,说白了就是刚放下锄头的农民,而官军损失的则是精锐的部队。 因此流寇损失点兵力根本无所谓,但是官军却受不了了。 战事不顺也就罢了,毕竟打了这么多年也没灭掉流寇。 最令朱由检头疼的是,西北各省今年又出现旱灾了,并且旱灾有往南蔓延的趋势。 据户部奏报,崇祯八年的粮饷解往户部的共有六百八十万石,但是支出的却有七百八十六万石,也就是说今年的缺额是一百万石左右。即便抛去西南各族土司方面的支出,也还缺少七十余万石粮食。 听说竟然有七十余万石粮食的缺口,朱由检脑子不由得一阵阵的迷糊。 不过朱由检很快醒过神来,随即心里默默盘算起来,盘算了一会儿,终觉无论如何也补不上这么大的窟窿。哪怕是找李景求助,怕是也没有办法。 想起李景,朱由检忽然觉得有些地方不大对劲。 因为户部收上来的粮饷,除了用于给在京的官员支付俸禄,剩下的全部是用作军饷。 大明所有的军队划拉到一起共有一百多万,但实际上需要户部支付钱粮的只有边军,地方部队的钱粮均由地方自行解决。 大明的边军总数加一起也不过二十万多一点,也就是说二十万人一年要消耗近六百万石粮食(大明的银子不够用,军饷只能用银子支付一部分,粮食除了给士兵吃的,还要用于支付不足的军饷)。 根据这个消耗量来算,李景的五万部队一年要消耗一百二十万石的粮食。 朱由检集全国之力养活二十万人都累得肝肠气短,平阳府屁大点的地方拿什么养五万人?李景的粮食是哪里来的? 对于朱由检的疑问,户部尚书侯恂迟疑了一会儿,终究没有作答。 侯恂这个人是很厉害的,看人很准,袁崇焕和左良玉还是籍籍无名的时候,他就看出这两个人非同小可,并且大力提拔推荐。 而袁崇焕和左良玉两人也没有辜负侯恂的看重,袁崇焕一直做到蓟辽督师的位置,并且在宁锦等地数次打败后金部队,令东虏不敢正视关宁防线。 左良玉则是河南总兵,在中原一带剿寇,令流寇闻风丧胆。 侯恂看人的眼光这么准,自然知道朱由检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朱由检现在想什么。 李景的粮食是怎么收上来的,以及李景在平阳府的所作所为,侯恂多少知道一些,不过李景的做法损害了所有士绅的利益,一旦朱由检听了动心,要推行李景的政令的话,朝堂之上马上便是一场无休无止的争论。 侯恂是户部尚书,侯恂不说,别人自然也不会说,其中包括内阁的那些成员们。 要说朝廷的这些大臣们也不是看不到李景推行的政令的好处,但是要让他们损害自己的利益,他们是万万不干的。 不过侯恂和那些大臣们不说,不代表别人不知道。 实际上,最清楚平阳府政令的并不是那些大臣,而是王承恩, 而在大明,若论对朱由检的忠心怕是谁也比不上王承恩。 王承恩是看着朱由检长大的,他比谁都希望朱由检能成为一代英主,比谁都希望朱由检能中兴大明。 因此看到诸位大臣三缄其口,王承恩疾步上前,躬身说道:“皇上,李景在平阳府是怎么做的,老奴知道。” 朱由检看了看在场的大臣,又看了看王承恩,想了想终于说道:“说来听听。” 王承恩忙道:“皇上,据老奴所知,李景为防旱灾,在平阳府筑坝蓄水,大兴水利,因此,即便是大旱之年,平阳府的粮食也没减产多少。 而且李景定的税率极高,最低一档是十税一,最高为十税三。李景在平阳府推广的都是耐旱高产的作物,按这个税率收粮食,养活五万军队并不为难。 另外,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在平阳府所有人都必须缴税,不管是官绅还是士族,全部都要缴税,越是田多,缴得税就越多。如果有不缴税的,将会受到严厉地处罚。 还有,在平阳府如果没有官府允许,不得私自出售粮食,而且即便得到允许,卖粮也必须缴税,只有卖给官府才会免税。 至于官府购买的粮食主要是用于以下几个用途:一是供养军队;二是用于应急,比如说赈灾,前年河南遭灾,李景就是用这部分粮食去赈灾;三是用来平抑粮价。 据老奴所知,不管外面的粮食如何涨价,平阳府的粮价始终都保持在一石米一两二钱银子左右。 另外,老奴还听说,如果平阳府的官仓大多情况下都是满的,直到第二年秋收的时候,才会把前年的陈粮卖掉,并且李景严令,卖粮的钱必须用于收购新粮。” 朱由检闻听默默点了点头。 李景在平阳府的做法,他以前曾听王承恩说起过,不过因为当时李景希望他改变文官领军的做法,这个恰好碰触了朱由检的底线,朱由检一怒之下,便不再理会李景的施政方法。 此时听王承恩说的这么详细,朱由检略一琢磨便明白王承恩的用意,实际上王承恩不光是在说给他听,更多的是说给这些大臣们听。 目的只有一个,看看这些大臣们的反应。 朱由检知道,王承恩这么做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的。 因为现在是朝会,而王承恩是宦官,哪怕王承恩跟自己再亲近,权力再大,也不能在朝会上说话。 本朝自太祖以来,敢在朝堂上说话的宦官一共只有三个,第一个是王振,第二个是刘瑾,第三个是魏忠贤。 这三个人有一个统一的名字:权奸。 但是即便是这三个人,也不敢在朝堂上阐述政令,哪怕是别人提出的政令也不行。这些人的做法是,找几个代言人替自己说话。 为什么这几个宦官这么嚣张,也不敢在朝堂上乱说话?这是因为朱元璋曾在宫门上悬挂了一个牌子,上书:内臣不得干预政事,犯者斩。 朱元璋以后,继任的皇帝不像朱元璋那么能干,内阁开始掌权,皇帝为了跟内阁对抗,开始赋予太监以权力,但是明面上还是要做做样子,朝堂上,宦官还是不大说话的。 但是今天王承恩说话了,而且王承恩说的实在太多了。 果然,王承恩刚说完,朝堂之上先是静了一会儿,随即便是一片大哗。 接着内阁首辅温体仁挺身而出,指着王承恩大骂道:“阉贼,尔何等人?焉敢在朝堂之上大放阙词?” 骂完,温体仁冲朱由检躬身道:“陛下,王承恩藐视祖训,比魏阉有过之而无不及,臣恳请陛下斩此贼以儆效尤。” 朱由检想过会有大臣出来指责王承恩,但是绝没有想到温体仁竟然会第一个跳出来,一时间朱由检不由得有些发愣。 不过朱由检很快就反应过来,同时明白温体仁此举的用意。 温体仁此举是为了在朝臣当中竖立威信。虽然温体仁惯会揣摩上意,基本上都会按照朱由检的意愿行事,但是涉及到内阁跟内臣之间的权力之争,温体仁却是绝不会后退的。 而且温体仁的措词十分强硬,直接就要砍了王承恩,完全不给朱由检留任何余地。 朱由检正为难间,王承恩忽然接道:“刚才皇上询问,诸大臣无人为皇上解惑,王承恩此举不过是为皇上解惑而已,而且皇上已经同意让我说话,王某何罪之有?温大人将王某比作魏忠贤,王某实不敢当,倒是温大人跟杨涟大人相比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承恩提到的杨涟乃是当年跟魏忠贤叫板的牛人,但是王承恩此时将温体仁比作杨涟却是一脸讥讽之意。因为当年杨涟弹劾魏忠贤时,乃是上疏历数魏忠贤之罪,然后方敢请求当时的天启皇帝朱由校斩杀魏忠贤。而温体仁现在只凭王承恩刚才的一番话,就要求朱由检将王承恩处斩,那自是比杨涟直接得多。 第三百零二章 时政维艰 温体仁没想到王承恩竟然不向朱由检求情而是直接反驳自己,更没想到王承恩竟然还敢嘲讽自己,闻言不由勃然大怒,当即指着王承恩怒道:“阉贼还敢于朝堂之上肆言,来人,将此贼拿下!” 温体仁话音刚落,便见王承恩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温体仁心里一惊,马上明白王承恩刚才是故意激怒自己,令自己出错。 果然,朱由检闻言看向温体仁森然问道:“温体仁,如何处置王承恩朕自有主张,朝堂之上何时轮到你发号施令了?” 温体仁见朱由检发怒,心中惶恐,急忙跪伏于殿前道:“微臣失礼,望陛下息怒。” 见温体仁没有辩解,朱由检怒气稍息,摆了摆手道:“温爱卿起来吧,朕念你也是为大明江山着想就不与你计较了。不过王承恩刚才所言不差,他刚才乃是得了朕的同意才于朝堂上说话,尔等亦不可纠缠此事。” 温体仁忙道:“微臣遵旨。” 朱由检摆了摆手道:“朕乏了,退朝吧。” 温体仁忙道:“恭送皇上!” 朱由检摇了摇头,起身离开龙椅。 朱由检这么快退朝也是无奈之举,由于温体仁突然这么一打岔,令他原本打算研究一下李景在平阳府推行的制度便无法进行下去了。 朱由检可是政坛的老手,他很清楚温体仁刚才把矛头对准了王承恩的目的是什么。 温体仁看似在斥责王承恩干政,其实是在转移视线,是为了打断朱由检接下来的举措,当然如果能借此拿下王承恩那就更好了。 只不过王承恩反应极快,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击,令温体仁失言,做出越权之举,引出朱由检出手。 好在温体仁的反应也不慢,马上承认错误,同时同意不再追究王承恩干政这件事。 这一回合交锋,温体仁和王承恩算是打了个平手,谁也没得便宜,谁也没吃亏。 但是给两人缓和矛盾的朱由检却成为这一回合的输家,因为他的意图已经无法传达出去了。 朝里这些大臣们个个都是人精,看到刚才这个情况想来已经明白朱由检的意图,也明白温体仁此举的用意。 如果朱由检再提研究平阳府的制度,马上便会遭到群臣的反击。 尤其李景制定的那些制度牵扯到他们自身的利益,这帮人肯定是豁出老命也得让朱由检打消这个念头。 而且这次诸臣必定抱成一团,朱由检连个帮手都找不到。 当然,大臣们闹得再欢,朱由检也不会害怕,因为朱由检有办法对付这些人。 朱由检害怕的是那些言官。 朝廷里这帮言官有多么尿性,朱由检不知领教过多少次了,这帮人干正事完全不行,可要让他们捣乱,一个能顶好几个。 而且这帮家伙没事儿都想找事儿,现在自己主动送上门,这帮孙子逮着这么好的机会,怎能轻易放过?到时肯定什么屎盆子都会砸下来。那时不光是王承恩和李景会遭到攻击,甚至连朱由检本人他们也不会放过。 朱由检还想多活几年,不想跟这帮职业吵架分子打嘴仗,何况朱由检自知绝不是这帮人的对手 因此朱由检果断退朝,不给这些人任何机会。 从龙椅下来,走十几步有一道门,转过门朱由检忽然停下脚步,身后两个随伺的小太监一时不防,险些撞到朱由检的身上。 见两个小太监慌忙跪下请罪,朱由检急忙摆了摆手。 王承恩站在一旁暗暗叹了口气,他明白朱由检这是准备偷听大臣说话,这个举动可是非常的有失君仪。 其实退朝以后大臣们也不敢在殿内多留,只不过他们必须等到朱由检进了门以后才可以走,也就是说,大臣们留在殿内的时间实际上是很短的,短到连交换意见的时间都不够。 虽然交换意见的时间不够,但是拍马屁的时间肯定是够的。 眼见朱由检走进偏门,当下便有人称赞温体仁高明之类的话语。 随后,一众大臣鱼贯退出了大殿。 大臣们的反应,王承恩不用看也知道,他相信朱由检也非常清楚,但是朱由检仍然想听一听,这说明朱由检还是抱着一点希望的,同时也说明朱由检已经变得不自信了。 对于一个掌管国家权力的皇帝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朱由检的性格本就多疑善变,要是再不自信,想中兴大明无异于痴心妄想。 …… 令朱由检没想到的是,这次朝会过了没有多久,又出了一件令他恼火的事情。 说起来这件事的起因还是张献忠攻破凤阳,焚毁了皇陵。 皇陵被毁之后,朱由检虽然放过了洪承畴等领军将领,但是有几个人却没有放过。比如说凤阳知府,总督漕运的杨一鹤,巡按御史吴振缨,守陵太监杨泽等人均被逮捕下狱问罪。其中杨泽自杀,杨一鹤弃市,吴振缨戍边。 这几人定罪判刑之后,河南监军汤开远上疏指责朱由检对待文武之臣待遇不一。 疏曰:于抚臣则惩创之,于镇臣则优遇之。督抚失事多逮系,而大将率姑息。文臣敛手无为,武将却拥兵自重,桀骜恣肆。一旦有警,辄逡巡退缩,即严旨屡颁,裒如充耳。 汤开远希望朱由检能够公平对待文武之臣,这样文武才能用命。 朱由检看了此疏顿时大怒,命人将汤开远消籍。 幸亏左良玉等人求情,朱由检才怒气稍息,命汤开远待罪办差。 汤开远上疏之事刚平,淮安武举陈启新亦奏陈时弊。 陈启新在奏章里说:今天下有三大病,一为科目取人,二为资格用人,三为推知行取。 陈启新说的三个问题前两个比较好懂,第三个问题其实说的是朱由检当了皇帝以后只看重进士,而进士往往以科道自居,容易结党。 说来也怪,陈启新这份奏章竟然打动了朱由检,被直接任命为吏部给事中。 其后,工部右侍郎刘宗周也上疏痛愤时艰。 看着马五送来的消息,李景不禁连连摇头。 恰巧这一日杨柳风来李景处汇报工作,见李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便询问发生了何事。 李景也不瞒他,当下将上述几人的奏章交给杨柳风,让他自己看。 杨柳风接过奏章看了一会儿,不由奇道:“大帅,这三个人的奏章说的很有道理啊!晚生看不出哪里有不妥之处。” 李景看了看杨柳风,叹了口气道:“汤开远不过是书生意气,陈启新则是满口胡柴,刘宗周更是直接给皇上拍马屁。偏偏皇上跟汤开远较真,提拔了满口胡柴的陈启新,对拍马屁的刘宗周没有理会。” 杨柳风奇道:“不会吧,我觉得他们说的都对啊。” 李景笑了笑,摇摇头道:“慎行,有些事情不能光看表面对错,你得根据实际情况进行分析。我为什么说这个汤开远是书生意气,因为他根本不明白现在的局势到底糜烂到什么程度。我问你,现今天下流寇四起,靠谁来平这些流寇?” “自然要靠将士用命。”杨柳风不假思索道。 李景点点头:“说的不错,要消灭流寇自然要靠那些当兵的。我再问你,上次凤阳被破是谁的责任?” 杨柳风迟疑了一下道:“这个……应该是洪承畴和那些领兵作战的将军们的责任吧?” 李景笑了笑:“虽说不能全怪洪承畴等人,但是他们肯定要负大半的责任。如果真跟洪承畴等人较真的话,这些领兵的将领全部都要砍头,那我问你,杀了这些人,谁去平定流寇?难道靠汤开远么?还是靠那些文官? 但是皇陵被毁,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替罪羊是必须有的,既然不能杀领军的将领,自然要拿那些地方官员开刀,汤开远根本就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这么做,更不懂皇上下罪己诏的用意。因此我说汤开远上疏是书生意气,他不过是为那些被杀的文官鸣不平而已。” 杨柳风闻言,沉吟了一会儿,然后默默点头。 笑了笑李景接道:“我再说说这个陈启新,这个陈启新看似直指弊政,实际上是希望皇上降低任命官员的门槛。陈启新是武举出身,他考不上武进士,知道自己当官的机会是不大的,于是他就上了这道奏疏。偏偏皇上根本没看穿他的用意,还直接给他任命了官职,这种行为其实叫投机。” 顿了顿,李景接道:“最后我说说这个刘宗周,你看他的奏疏上满口‘皇上以不世出之资,际中兴之运,即位之初,锐意太平。’什么‘直欲跻一世于唐虞三代。’什么‘皇上天纵圣明,而诸臣不能以遵事君,徒取一切可喜之术以荧主听,使国论愈纷,治效愈难,臣窃痛之。’全是拍马之言,言下之意是大明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全是大臣们的责任,皇上是没有责任的。而且通篇没有一条合理的建议。此人真是枉为大儒,实在是给读书人丢脸。” 杨柳风听了李景的话,急忙重新看了遍陈启新和刘宗周的奏疏,看完之后,杨柳风不禁汗颜。 轻轻拍了拍杨柳风的肩头,李景叹道:“慎行,咱们用人可不能用这样的人!你是咱们的用人主管,眼睛可得搽亮了,千万别选这样的废材为官。”杨柳风急忙躬身应是。 第三百零三章 无法相信的容貌 曹文诏灭了张献忠以后,缴获了大量的钱财和粮食,由于曹文诏所部皆是骑兵,押运这么多粮食返回着实有些不便,正好这两年江浙一带也开始出现灾情,于是曹文诏便在返回的途中沿路放粮,救济灾民。 对曹文诏此举李景大为赞赏,认为曹文诏考虑问题深远,实不负名将之名。 李景很清楚曹文诏这么做的目的何在,这可不光是赈济灾民这么简单。 如果只是为了赈济灾民,恐怕倒给曹文诏钱他都不会干,曹文诏的真实目的其实是收买人心,为李景收买人心。 虽然连皇上都要卖李景三分面子,但是李景的名字在大明并不响亮,可能都比不过流寇的首脑有名。 知道李景的人基本上都在山西和河南这两个省,要是再具体一点的话,应该是山西的平阳府和大同再加上陵川,在河南则是开封府,彰德府和河南府。 出了这两个省,恐怕没人知道李景是老几。 而曹文诏不同,曹文诏转战西北中原各地,屡破流寇,大名早已传遍大江南北,尤其在斩杀了张献忠以后,曹文诏的名字可谓家喻户晓,十个李景怕也比不过曹文诏的名头响亮。 现在曹文诏在江浙一带救济灾民,以后只要站出来告诉这些地方的人,李景是我的老大,我是奉老大的命令干的这件事,老百姓马上就会拥护李景,这样宣传其实比李景亲自出面还要有效的多。 这就是为什么李景说曹文诏是名将的原因。 真正的名将考虑的并不仅仅是战术层面的东西,他们更多考虑的是战略方面的。 比如说霍去病,霍去病只率千余骑就敢直驱单于王庭,那一仗就是从战略层面考虑的,只此一仗,便令匈奴心胆俱寒,再也不敢正撄大汉铁骑之锋。 霍去病的做法是典型的以战术手段达到战略目的。 曹文诏的做法则是典型的以政治手段达到战略目的。 两人的做法不一样,但是目的是一样的。 因此两人都无愧于名将之名。 听闻曹文诏回来,李景急忙起身迎了出去。 见李景亲迎出来,曹文诏急忙躬身行礼。 李景伸手把住曹文诏的双臂,将曹文诏扶起,然后大笑道:“哈哈哈,文诏兄,洪承畴夸你世之良将,天下无双,果然名下无虚。” 曹文诏微笑道:“若无大帅事先布局,文诏哪里能建此奇功?” 李景摇摇头笑道:“我说的可不是文诏兄灭张献忠的事,张献忠如何能跟文诏兄相提并论?全歼他算得了什么奇功?我说的是你此后赈灾之举。” 曹文诏笑道:“文诏追随大帅也有几年了,若是不了解大帅的心思,那不是辜负了大帅的厚爱了么?” 李景用力照曹文诏胸前捶了一拳,然后笑道:“你就不用给我脸上贴金了,该是你的功劳就是你的功劳。不过我眼下可没有什么拿出手的东西奖赏你,只能请你喝酒。前儿个慎行又给我弄了几坛好酒,今天你回来,咱哥俩干他一坛。” “哈哈哈,能得大帅请客喝酒,那可比什么奖赏都强。不过你只请我喝一坛,可未免有些小家子气。”曹文诏大笑道。 “那行,今天咱俩不醉无归。”李景微笑道。 曹文诏闻言笑道:“还是算了吧,大帅要是喝醉了,文诏怕是要挨骂了。” 李景摆摆手,笑道:“无妨,难得喝醉一回,就当给我放一天假,休息一下。” 曹文诏闻听,心中不由一酸,把着李景的手臂道:“大帅,您可要保重身体啊!咱们大明就指着大帅您了。” 轻轻拍了拍曹文诏的手背,李景微笑道:“光靠我一人可不行,主要还是靠大家。” 说着,李景忽然轻拍一下额头,然后笑道:“我可真是糊涂了,居然在门口跟文诏兄说了半天,失礼,失礼,来,快请进!” 曹文诏心中一暖,急忙伸手道:“大帅请!” 李景笑了笑携着曹文诏的手一起回到书房。 在书房坐定,曹文诏从怀中取出一个账簿递给李景道:“大帅,这是这次从张献忠那里缴获的清单,大帅请过目。” 李景接过,随手打开看了一眼,猛然一惊道:“这么多?” 曹文诏点点头,露出一脸佩服的表情:“张献忠这个狗日的真他妈能抢,光现银就抢了四十七万两,当时清点账目的时候,我还以为下面的人写错了呢。后来仔细一问才知道,这点银子根本算不了什么,要是把他抢的珠宝折算成银子,至少能有一百万两。” 李景叹了口气道:“这就是我为什么让你把张献忠消灭的原因,这个人杀戮实在太重,这次凤阳府一带不知又被他糟蹋成什么样子,唉!” 曹文诏闻听默然,过了一会儿才道:“凤阳府一带几成白地,当时我看到平阳府的情形,真后悔没有早点动手。” 李景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这不怪你,我知道你是为了大局着想。换做是我,也不会动手。” 曹文诏默默点了点头,不过想起凤阳府的景象,心里终是有些不好受。 过了良久,曹文诏忽然说道:“对了,我这次回来还带回来几个人。” “几个人?什么人?”李景奇道。 曹文诏沉吟了一会儿道:“是大帅府里的人,我在苏州放粮时遇到的,当时他们正从人伢子手里买人。” 李景一愣:“我府里的人?跑苏州买人?” 曹文诏点点头道:“我当时还怕认错了,特意找了几名跟随过大帅的老兵辨认了一下,他们都说确是大帅府里的人无疑。后来我询问过那几个人,他们也承认是大帅府里的人,说是奉两位夫人之命,到苏州买丫鬟。” “砰!”曹文诏话音刚落,李景猛地一拍桌子怒道:“胡闹!我下过严令,任何人不得买卖人口,两位夫人怎么如此不懂事理,竟然带头犯我定下的规矩。小五!你到后宅把两位夫人叫来,我问问她们怎么回事!” 见李景动怒,曹文诏急忙起身道:“大帅息怒,且听文诏一言。” 李景摆摆手,示意曹文诏坐下:“文诏兄不必如此,有话但说无妨。” 曹文诏抱了抱拳道:“大帅,恕文诏说一句不中听的话,大帅的政令只在平阳府才好使,夫人没在平阳府买人,便不算违反大帅的规矩。” 李景摇摇头道:“文诏兄此言差矣,就算夫人没有违反我定下的规矩,可是她们带头到外地买人回来,别人看了岂不有样学样?那我定下的规矩岂不成了摆设?” 曹文诏笑了笑道:“大帅此言文诏不敢苟同,文诏有句话想请教大帅,希望大帅能为我解惑。” “文诏兄请问。”李景说道。 “请问大帅,您说那些人家为何要把自己的儿女卖掉?”曹文诏问道。 李景皱了皱眉道:“那自是养活不起了才会卖儿卖女。” 曹文诏笑道:“平阳府在大帅的治理下,日子越来越好过,自然不用卖儿卖女,可别处呢?别处不知有多少活不下去的人家,他们不卖儿女,难道等着饿死?依我看,夫人把这些人家的孩子买来,其实是帮了这些人家。” “这个……”李景一时沉吟起来。 过了一会儿,李景忽然笑道:“文诏兄,你给我说实话,这次夫人买了多少人,都是什么样的人。” 曹文诏闻听,忽然转头看了看小五,然后方道:“实不相瞒,这次夫人买的人大多是孩子,而且以女孩儿居多,想来应该是丫鬟无疑,不过其中有个女孩儿,啧啧!大帅,老曹没啥学问,实在是形容不出那女孩儿的样貌,大帅最好还是亲眼看一看。” “嗯?文诏兄,你什么意思?我怎么越听越不是味儿呢?你这话的意思好像不像是告状啊?”李景疑惑道。 曹文诏苦笑道:“我原本就不是告夫人的状,大帅难道认为文诏是个多事之人?” 李景闻言,仔细地琢磨了一番曹文诏的话,别说,听着确实像是告状,但还真的不是告状。 结合曹文诏最后的话,李景突然明白曹文诏的用意。 曹文诏定是看到那个女孩儿漂亮,于是就动了心思,或者曹文诏打算弄来送给自己,不想对方竟是自己府里的人,曹文诏这才没敢下手。 不过曹文诏终究有些不死心,因此亲自把自己府里的人带回来,想来曹文诏定是认为一旦被两位夫人看到那个女孩儿,便不会让自己看到,因此便先通知自己。 想明此节,李景狠狠瞪了曹文诏一眼,然后苦笑道:“文诏兄,你看我可是个好色之徒。” 曹文诏急忙摇头:“大帅要是好色之徒,这世上便再无一个正人君子。” 李景摇摇头笑道:“你倒不用抬举于我,李某正人君子肯定是算不上的,不过对女色确实并不喜好,何况我不信这世上还有比两位夫人更漂亮的女人。” 曹文诏忙道:“有没有夫人漂亮曹某说了不算,大帅说了也不算,得您看了才知道。” 沈莹和朱徽媃二人曹文诏是见过的,但是曹文诏依然这么说,实际上就是说沈莹和朱徽媃不及那个女孩漂亮。李景相信曹文诏的眼光,曹文诏说沈莹和朱徽媃没有那个女孩儿漂亮,那肯定是没有那个女孩漂亮。一时间李景突然起了好奇之心,想看看曹文诏说的这个女孩儿到底生的什么模样。 第三百零四章 陈圆圆 不过这并不代表管事敢欺瞒李景,毕竟李景才是这个家里真正的主人。 曹文诏就是利用这一点,令管事暂且不要回李府,等李景见过那个女孩儿以后再说。 被曹文诏连蒙带吓,那管事怎敢不听?只好在曹文诏安排的地方暂时住下,等候曹文诏的消息。 那管事没等多长时间,就接到曹文诏的消息,让他带那个女孩儿去见李景。 那管事不敢怠慢,让那女孩儿略作收拾,便赶回李府。 从心里说,李景并没有把曹文诏的话当真,在李景想来,这世上再无一个女子能比得上沈莹。 但是李景错了,在看到那个女孩儿的时候,李景就知道自己错了。 单从容貌来说,沈莹确实没有这个女孩漂亮,甚至可以说相去甚远。 如果说沈莹是一道风景,那么这个女孩便是一幅画,甚至超出了画的范畴。 风景的好坏是根据人的眼光来断定的,有的人说风景优美,有的人可能会不以为然。但是画则不然,因为画出来的东西多少会进行一下加工,尽量体现最美好的东西。 说这个女孩超出了画的范畴,是因为这个女孩儿的风韵用画笔实难描绘出来。 在看到这个女孩的时候,以李景的定力都不由得呆了一呆。 见李景只是一呆,很快回过神来,曹文诏不由大为佩服,一伸大拇指道:“大帅,你这份定力,老曹算是服了。说实话,当时老曹见到这个女孩儿的时候,差点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李景轻轻摇了摇头,一时不置可否。 过了一会儿,李景轻声对那女孩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那女孩早已看出李景乃是这里的主人,虽看不出李景的地位,但是她从苏州跟随曹文诏的大军返回,自然知道曹文诏的身份。 此时见曹文诏都对李景如此恭敬,哪里敢怠慢,急忙向李景福了一福道:“奴家是常州武进人氏,本家行邢,名沅。因家贫,从小在姨娘家长大,因此随姨夫姓陈。” “姓陈?我听说你是他们买来的,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儿么?”李景接着问道。 那女孩儿闻言,转头看了看管家,那管家急忙点了点头。 那女孩儿这才回过身来说道:“奴家的姨夫贪图钱财,将奴家卖与苏州梨园,恰逢管家老爷到苏州购买丫鬟,适逢其会,便花高价从梨园将奴家买了回来。” “苏州梨园?姓陈!看来就是你了。你是不是还有个名字叫圆圆?”李景接着问道。 那女孩儿一愣,轻轻点了点头,心中奇怪,不知李景如何知道自己还有这个名字,而且听李景的口气,好像是听说过自己一般。 那女孩猜的不错,李景确实知道这个女孩是谁。 作为一个现代人,尤其是男人,恐怕无人不知道明朝末期那个叫陈圆圆的女人。 基本上所有的男人都曾想象过陈圆圆的相貌到底是什么样子。 陈圆圆的一生真可当得上传奇二字。 陈圆圆幼年家贫,父母将她寄养在姨娘家中,随姨夫改姓陈。 陈圆圆小时便艳惊乡里,更兼冰雪聪明,诗词歌赋一点就通。 这一年,江浙一带遭受旱灾,陈圆圆的姨夫重财轻义,将陈圆圆卖入苏州梨园。 陈圆圆能歌善舞,加上人丽如花,一时名动江左,为江南八艳之一。 崇祯末年,田贵妃之父下江南选美,将陈圆圆等人带回京中献给朱由检,其时大明战乱不休,朱由检无心逸乐,将陈圆圆遣送出宫,田贵妃之父便将她占为私有。 后来吴三桂在田府遇见陈圆圆,一见倾心,求之为妾。 再后来,李自成攻占北京,李自成手下大将刘宗敏掳走陈圆圆(一说为李自成强占)。 当时吴三桂本已答应投降李自成的大顺朝,听闻陈圆圆被抢,顿时大怒,当即投降了清军,同时打开山海关,放清军入关。 后人称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这个红颜便是陈圆圆。 陈圆圆一生,被数个男人抢来抢去,直如货物一般,命运之多舛,实是可怜可叹。 驰想陈圆圆这一生,李景心里不由动了怜爱之念。 好半响,李景问道:“你今年多大?” 陈圆圆忙道:“奴家今年十四了。” “只有十四岁,那还是个孩子呢!”李景喃喃说道。 过了一会儿,李景转过头看向管家说道:“你把陈姑娘带到后宅交给夫人,告诉夫人别委屈了陈姑娘。” 那管家不明李景何意,又不敢询问,急忙对陈圆圆使了个眼色。 陈圆圆给李景行了礼,然后随管家离去。 待管家带着陈圆圆离开,曹文诏不解问道:“大帅,您听说过这个女孩儿的名字?” 李景摆摆手,自不会去跟曹文诏解释自己早就知道陈圆圆的大名。 沉默了一会儿,李景忽道:“文诏兄,皇上现在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流寇身上,东虏那边怕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你要做好东虏再次南下的准备。” 曹文诏点了点头,稍作沉吟便问道:“那大同那边是否还要继续对蒙古诸部继续用兵?” “大同方面对蒙古诸部的动作不能停,但是动作也不宜过大,只需打通通往辽东的路线即可。”李景沉吟了一下说道。 “要不我到大同指挥对蒙古诸部作战吧!我怕变蛟领会不了大帅的意图,动作过大。”曹文诏忙道。 李景摇摇头:“变蛟做事稳重,你无需担心。你暂且听从皇上的命令围剿流寇吧,你只记住一点,留三两股大的势力,其余小股流寇能灭多少就灭多少。” “大帅放心,文诏明白。”曹文诏点点头道。 沉吟了一会儿,李景接道:“定国这次就不随你围剿流寇了,我有事要他去做,你另选一名副手吧。” 曹文诏想了想,忽然笑道:“把周老虎调给我吧,他现在河南郑州,我正好要到河南,就他吧。” 李景看了看曹文诏,微笑着点了点头。 曹文诏并没有问李景调李定国去做何事,李景也没问曹文诏为何挑选周老虎。 但是两个人的想法,相互之间已是心照不宣。 李景让马五秘密安排人手进京,进京的人自然需要一个统领,李景这是想让李定国担这个职务。 不过曹文诏知道京城不比别处,只有一个统领是不够的,于是主动担起郑州以北的防御责任,让李景抽调柱子进京。 有马五坐镇,让柱子和李定国两人辅助,京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能应付。 就算应付不来,只需坚持几日,德州方向的孙猛部很快便可驰援京城,而曹文诏也可迅速添补孙猛的位置。 实际上,最适合担任这个职务的是高奇,不过在京城的布置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完成的,需要准备的东西实在太多,而这些事情都需要高奇来安排。 另外,京城方面一旦动手,李景自然要亲往坐镇,家里的事情就要高奇处理。 因此高奇无论如何是不能动的。 至于陈大虎和刘二愣等人,由于性格比较鲁莽,却是不适合秘密潜入京城。 由于时间紧迫,曹文诏在平阳府只待了两日,便率部赶赴河南。 到了河南以后与左良玉部协同作战,灭了几股流寇,旋即便以休养的名义留在郑州,然后从柱子手中接过防御任务, 柱子把防御事宜交给曹文诏之后,当即将部队化整为零,然后以运粮的名义,把部队一批批开往京城。 李景这边秘密动作,辽东后金方面却要闹大动静了。 经过近一年时间的整饬,皇太极终于把汉八旗和蒙八旗组建完毕。 随后皇太极得知大明皇陵被毁,朱由检对流寇大肆用兵,大明各地狼烟四起之后,觉得机会来了,于崇祯八年冬改文馆为内三院,分任职掌。 这一举动实际上是为建国做准备。 内三院分别为:内国史馆,内秘书院,内弘文院。 其中内国史馆掌管记注皇上起居诏令,收藏御制文字,百官奏章,官员升降,功臣妻女诰命,邻国书札等等。 内秘书院执掌个衙门奏疏,辩冤词状,皇上敕谕各官敕书,告祭文庙等等。 内弘文院职掌注释历代行事善恶,进讲御前,侍讲皇子、并教诸亲王,颁行制度等。 内三院实际上就是内阁,同时还兼具六部的职责。 果然,其后不久,后金皇太极称帝,改国号金为大清,改元崇德,以是年为崇德元年。 改族名为满族,定都沈阳,上尊号为宽温仁圣皇帝。 随后皇太极率百官祭太庙,奉尊努尔哈赤为“承天广运圣德神功肇纪立极仁孝武皇帝”,庙号太祖;祖父到始祖都尊奉为王。十天后,清太宗皇太极大封其臣属。其诸兄弟子侄、诸外藩蒙古贝勒,及明降将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都封为王。 第三百零五章 太极推手 后金这一系列的举动传入大明之后,大明朝野上下一片大哗。诸臣将领纷纷上书,要求朱由检传檄发兵讨伐。 朱由检见诸臣将领们群情激愤,一个个宛如打了鸡血一般,不由得微微摇头。 正常来说,如果朝中的大臣们如此齐心,朱由检欢喜都来不及。 不过朱由检知道,这些人只是动动嘴皮子而已,真要让他们带兵讨伐后金,保证一个个脖子缩得比乌龟还快。 从心里说,朱由检比谁都想发兵灭了这个改了国号的大清。但是想归想,能灭掉么?要是能灭掉还用等到今天么? 大明的人力物力是后金的百倍以上,军力也是后金的十余倍,如果上下齐心,打一个小小的后金算得了什么? 想当初,蒙古比现在的后金强大的多,却被明军打得一路跑到北海(贝尔加湖一带),但是就算元军跑到北海,明军都没有放过他们,愣是追到北海灭了曾经纵横天下的蒙古的黄金家族。 而现在,后金不过百十来万人口,军队不过十万左右,却打得几十万明军丢盔弃甲,心惊胆寒。 是下面的统兵打仗的将领不行?显然不是。 朱由检登基之后,麾下的将领可以说是人才济济,孙承宗,袁崇焕等人镇守宁锦的时候,跟后金作战总体来说还是胜多负少,并且还组建了能跟后金打野战的关宁铁骑这样的部队。 可是不知为什么,每到关键的时候明军就不行了,不是这里出问题,就是那里出问题。每吃一次败仗,明军就会大伤一次元气。 以至于到现在别说主动向后金发起攻击,只要能守住防线,朱由检就烧高香了。 朱由检不是不知道后金改国号的含义。后金改国号,同时模仿汉人的制度,组建各级职能机构,这是把自己的地位看成跟大明对等了。 建国就意味着后金准备跟大明决战了,或者是灭掉大明,或者是被大明所灭。 显然,后金已经看出大明没有主动进攻的能力,自己不可能被灭掉,这才大胆建国。 朱由检一边听着诸臣慷慨陈词,一边翻看着大臣上的条陈。 只见说话的拿出一副跟后金鱼死网破的架势,条陈上也是誓死报国的言辞,但是一句有用的东西都没有,没有一个人说应该如何跟后金作战。 将条陈奏折翻看了一遍,猛然朱由检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想了想朱由检把奏折重新翻看了一遍,看完之后,朱由检才发现这里面竟然没有曹文诏的奏折,也没有李景的奏折。 对此朱由检心里十分奇怪,出了后金建国这样的大事,到了曹文诏和李景这种级别,无论如何都应该上一个条陈才是,这两人咋没动静呢? 琢磨了一会儿,朱由检轻轻咳了一声,下面那个还在大说要跟后金誓死一战的大臣听了急忙住口,脸上满是尴尬的神情。 轻轻敲了敲奏折,朱由检问道:“诸位爱卿,谁知道曹文诏现在在做什么?” 诸臣听了不由得面面相觑,曹文诏现在在做什么他们哪里知道? 不过随即诸臣便露出一副不以为意的神情,因为曹文诏做什么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想打听曹文诏的动向应该问兵部的人才是。 而兵部的人也是大不以为然,曹文诏身边安排有监军,隔三差五的就会跟朱由检汇报,想知道曹文诏在干啥,等监军的奏报到了不就知道了么? 当然,聪明人还是有的,看到皇上敲着奏章问曹文诏在干什么,马上明白朱由检真正想问的乃是曹文诏为什么没上奏章。 刘令誉就是聪明人当中的一个。 了解曹文诏的人对这个人应该有点印象,曹文诏在山西的时候跟刘令誉是邻居,后来可能是因为说话粗鲁,得罪了刘令誉,后来曹文诏到河南,恰逢刘令誉在河南巡视,一言不合两人又干了起来,以两人的文化水准,刘令誉估计是被曹文诏骂的狗血喷头。 吃了这么大的亏,刘令誉算是把曹文诏惦记上了。 不过刘令誉是河南道御史,曹文诏是山西总兵,后来是大同总兵,跟他八竿子打不着,想弹劾曹文诏得让山西道御史代劳,鉴于曹文诏在朱由检心目中的分量,山西道御史自然不愿意替刘令誉出头,因此,刘令誉这口气只好忍着。 刘令誉终于等来了机会,前段时间曹文诏被调到洪承畴的麾下围剿流寇,眼下正在河南郑州一带驻扎,刘令誉是河南道御史,曹文诏跑到河南,正处于他的监管范围之内。 不过刘令誉也不敢随便就弹劾曹文诏,尤其年初的时候,张献忠刨了老朱家的祖坟,曹文诏把张献忠及其部下斩尽杀绝,替朱由检除了一口恶气,朱由检对曹文诏褒奖有加,这时弹劾曹文诏纯属给自己找不自在。 但是今天机会来了。 刘令誉看出朱由检对曹文诏没上奏折有些不满,这也难怪,出了后金建国这么大的事情,曹文诏就算不敢主动请缨,起码也应该上道奏折表一下忠心。 你不表忠心,那不是等于支持后金建国么? 想明此节,刘令誉再无迟疑,当即出列,冲朱由检深施一礼,然后说道:“启禀陛下,微臣知道曹文诏现在在做什么?” “哦?曹文诏在干什么?”朱由检随口问道。 刘令誉接道:“启禀陛下,曹文诏自从灭了张献忠部以后,便驻扎在开封府郑州一带,除了与左良玉总兵合伙消灭了几股小股流寇,便再无动作。” 朱由检闻言,斜眼看了看刘令誉,心里暗骂:“曹文诏在郑州歇兵谁不知道,用得着你来告诉朕?” 不过朱由检随即想起刘令誉的职务,马上知道刘令誉必有下文。 果然,刘令誉接道:“陛下,微臣弹劾曹文诏对大明不忠!” 刘令誉此言一出,满朝文武一片哗然,纷纷侧目看向刘令誉,心中俱想:刘令誉这小子真他妈能扯,要是连曹文诏都对大明不忠,那大明还有一个忠臣吗?皇上现在对曹文诏极为器重,你公报私仇,弹劾曹文诏,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随即众人目光看向朱由检,不知朱由检要如何处置刘令誉。 只见朱由检面沉如水,看向刘令誉森然问道:“你弹劾曹文诏不忠,可有证据?” 刘令誉见朱由检脸色不对,心中莫名一慌,心中暗道:“难道我刚才揣测有误?皇上没有对曹文诏不满?” 不过现在朱由检问话,已不容他多想,何况此时他骑虎难下,就算硬着头皮也得上了。 琢磨了一下言辞,刘令誉躬身说道:“启奏陛下,此番东虏建国,实大逆不道之举,曹文诏身为大将,该当为皇上献计献策才是,然曹文诏无动于衷,不知居心何在?” 刘令誉话音刚落,一干朝臣心中均是暗暗佩服,刘令誉以这个理由弹劾曹文诏确实名正言顺,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看来言官这两片嘴确实不是白给的。 只是大家显然是低估了朱由检的水平,更不了解朱由检的心思。 朱由检最恨的就是谈正事的时候,言官出来捣乱,本来事情议得好好的,也会被这帮家伙搅合黄了。 当然,朱由检是绝不会随便地发落刘令誉的,朱由检很清楚,根据祖制,言官就算说错话也不能降罪于他们,而且这帮言官都是一伙儿的,贸然发落刘令誉,必然会遭到所有言官群起而攻,给自己找麻烦的事情朱由检也是绝不会干的。 朱由检略一思忖,便找出刘令誉话里的毛病,于是笑了笑道:“刘爱卿刚才说,曹文诏身为大将,该当为朕献计献策,那么朝中诸位臣工是不是也该为朕献计献策呢? 可是今天朝会议了这么久,不知哪位臣工为朕献上一计一策?这些条陈,满纸皆是痛斥东虏之言,竟无一人说应该如何对东虏用兵。 打仗不是儿戏,不是派几万兵出去就没事儿了,军需粮草都需准备停当方能动兵。 可是军需粮草应该如何调拨,谁来领军作战,各部之间应该如何协同?为何朕没有听到诸位臣工说过这些东西,为何这些条陈中没有一人写到这些东西? 你说曹文诏没有为朕献计献策是对大明不忠,那么满朝臣工是不是也对大明不忠,对朕不忠?” 朱由检此言一出,朝中诸臣顿时怒目看向刘令誉。 估计要不是在朝堂之上,怕对皇上不恭,怕惊了圣驾,便会对刘令誉饱以老拳。 要知道当官的最忌讳的便是拆同僚的台,刘令誉这句话经过朱由检这么一剖析,等于是告诉殿内诸臣,刘令誉在弹劾曹文诏的同时,其实也在说满朝文武无人为朱由检献计献策,等于是弹劾满朝文武都对大明不忠,对皇上不忠。 这个打击面实在太广,吸引仇恨实在太高,一下子便令刘令誉成为众矢之的。 朱由检轻轻一记太极推手,便把刘令誉推到群臣的对立面,既为曹文诏解围,同时又没得罪言官,更借此训斥了满朝文武一顿,实在是高明到极点。而刘令誉听完朱由检的话,再看到各位同僚的表情,顿时知道犯了众怒。也知若不马上想出办法自救,马上便会有无数人弹劾自己。刘令誉心思急转,所谓情急智生,片刻间便让他想出一个主意。 第三百零六章 六百里加急 当此紧急关头,刘令誉不及多想,往前疾走两步,然后高声说道:“启奏陛下,微臣保举一人,陛下若是启用此人,定能扫平东虏。” 刘令誉此言果然吸引众人注意,众人心里均在猜测刘令誉推荐的人会是谁。 其实此时在大明还真有一个非常适合统帅大军对东虏用兵之人。 这个人就是孙承宗。 只不过孙承宗已经七十多岁了,这么大年纪领兵出征,一旦有个三差二错,谁都吃罪不起,因此大家明知孙承宗适合统军,却无人敢举荐于他。 另外,孙承宗在大凌河一役失利之后,被人弹劾,孙承宗上疏告病,朱由检为平息朝议,准其归籍。这时再启用孙承宗,把孙承宗当什么了?夜壶吗?憋的时候就用,用完了再扔? 实际上朱由检正是出于这种考虑,才一直没有启用孙承宗。 这时刘令誉突然说只要启用一人就可以扫平东虏,众人第一反应就是刘令誉会推荐孙承宗出山,只是不知刘令誉会给皇上一个什么台阶启用于他。 就连朱由检也认为刘令誉推荐的是孙承宗。 因此听了刘令誉的话之后,朱由检迟疑了一下道:“不知刘爱卿推荐的是谁?可是孙承宗孙学士?” 不想刘令誉摇了摇头道:“非也,孙学士年纪太大,已不适合领军出征,另外孙学士只重防御,于进攻并不擅长。而此次对东虏用兵却需进攻,孙学士恐怕不具有这个能力。” “哦?那你举荐之人是谁?”朱由检奇道。 刘令誉接道:“微臣举荐山西参将李景。” 刘令誉话音刚落,身旁一人便道:“满口胡诌!对东虏用兵乃是何等重大之事,你竟然举荐一名参将领兵,这不是让东虏认为大明已经无人么?” 刘令誉早就料到会有人反对,也早已想好了应对之言。 只是刘令誉没想到会有人训斥自己,闻言急忙转过身去,仔细一看,却是新任兵部尚书张凤翼。 张凤翼训斥刘令誉正是由于刚才朱由检的挤兑。 张凤翼身为兵部尚书,辽东东虏建国,众人皆言发兵讨伐,而调兵遣将正是兵部的责任。 偏偏兵部现在无人可派,即便有人,户部拿不出钱粮也是无用。 也就是说,用嘴说发兵讨伐简单,实际做起来却难,打一场打仗需要的东西很多,光靠兵部根本干不了这件事,需要很多部门配合。 需要户部调拨钱粮,需要工部提供武器装备,甚至需要礼部选日子,皇帝还要亲送领兵的大将。 户部无钱,工部无法制造军备,兵部无将可派,这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因此只能嘴上慷慨激昂,根本做不出什么实际的动作。 不想刘令誉弹劾曹文诏,说曹文诏不献计献策,一下子被皇上抓住了痛脚,直接把满朝文武官员扯了进去。 作为兵部尚书,张凤翼第一个脸上无光,因此张凤翼深恨刘令誉无事生非,在这档口公报私仇。 待听说刘令誉举荐李景,张凤翼便直接出口反驳于他。 这时候,张凤翼考虑的并不是李景有没有能力统兵的问题,而是针对刘令誉本人,就是说不管刘令誉说什么,是对是错,都得驳斥他的建议。 听张凤翼驳斥自己,刘令誉也知自己刚才说了错话,被皇上利用,然后祸水东引。 刘令誉是御史,权力虽大,品级却低,只有七品,跟张凤翼的正部级大员品级差了十万八千里。 张凤翼位高权重,刘令誉身为言官倒是不怕,但是谁知道哪一天自己会被调任,一旦落入张凤翼的手下,现在得罪了他,到时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当下刘令誉不敢怠慢,冲张凤翼拱了拱手道:“张大人,李景虽是参将,但别忘了,他还是皇亲,前年皇上下旨将坤兴公主许配给李景的儿子李安国,虽然公主年纪尚小,不曾婚配,但是契书却是已经下了的。而且公主现在就在李景处,自古以来,公主下嫁,可从未有如此恩遇的。因此,李景虽是参将,但是身份却是尊贵。” 听刘令誉说李景是皇亲,张凤翼不由暗自冷笑。 李景要挟朱由检把公主送到平阳府抚养,张凤翼如何不知?但是张凤翼更知道朱由检此举乃是被逼无奈。对于皇家来说,公主如此婚配,可谓奇耻大辱,朱由检是绝不愿意听人提起此事的。 此时听刘令誉提起此事,张凤翼便知道刘令誉肯定要倒霉了,痛打落水狗的事情张凤翼自然不会错过。当即冷笑了一声道:“李景不过一名小小参将,蒙皇上隆恩,将公主下嫁,便该一心报国,可是他屯守平阳府,嚣张跋扈,可曾把皇上放在眼里?你举荐于他是何用心?” 但是张凤翼显然是低估了刘令誉的战斗力。 刘令誉身为言官,整天不是弹劾这个,就是弹劾那个,在朝堂之上可谓身经百战,嘴上的工夫十分了得。 见张凤翼如此不客气,刘令誉马上明白张凤翼这是想置自己于死地,这时已顾不上日后的事情了,当务之急是把张凤翼驳倒。 当下刘令誉便道:“李景是否忠心报国,不是由张大人你一言而决。何况张大人身为兵部尚书,当此大明受辱之时,却无一策献与陛下,也未见得就是忠心。” 听刘令誉说自己不是忠臣,张凤翼当时便急了,当即接口问道:“本部如何不是忠臣?” 刘令誉冷笑道:“所谓国难见忠臣,大人身为兵部尚书,在无人统兵之时,便该主动请缨亲自上阵,可是大人你却畏首畏尾,绝口不提此事,这让下官如何把你当成忠臣?” “你!”张凤翼没想到刘令誉会如此挤兑自己,情急之下,只是哆哆嗦嗦地指着刘令誉,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令誉和张凤翼在朝堂之上争执,朱由检听着先是气愤,接着便感到一阵悲哀:“这便是大明的官员么?当此国家受辱之际,这些人不去想办法解决问题,居然还有闲心思在朝堂之上打嘴仗?” 朝中的大臣并没有注意朱由检的表情,这时大家正滋滋有味地看刘令誉和张凤翼掐架呢。 言官跟正部级官员掐架这样的事情已经许久没有发生了,难得出现一次,大家怎能错过这样的好戏? 但是这些人的表现却完全落入到朱由检的眼中,看到大臣像看戏一样看刘令誉和张凤翼争吵,这一刻,朱由检在龙椅上真的坐不下去了。 就在朱由检犹豫着是否退朝的时候,殿外忽然传来急报。 少顷殿门打开,一名侍卫急匆匆跑进殿来,从刘令誉和张凤翼二人中间穿过,跪倒在阶前,高声叫道:“六百里加急。” 王承恩疾步走下台阶,从侍卫手中接过信笺,然后转身来到朱由检的身旁,将信笺交给朱由检。 朱由检急忙扯开信笺,看完之后,脸色顿时大变。 “陛下,发生了何事?”温体仁见朱由检脸色不对,急忙上前问道。 朱由检叹了口气方道:“东虏兵分三路入喜峰口,独石口。现在东虏正往居庸关和昌平北路行进。” “啊!这么快?”温体仁惊道。 “说这些已经没用了,诸位爱卿还是赶紧想对策吧!”朱由检摇摇头道。 朱由检话音刚落,刘令誉便接道:“启奏陛下,东虏已经入关,唯今之计必须阻止东虏进犯京畿。” “说的容易!咱们有兵么?”张凤翼不屑道。 刘令誉笑了笑道:“张大人不是说自己是忠臣么?现在东虏都打进来了,大人还不出战么?现在可是检验大人是否是忠臣的时候了。” “你当本部院怕死么!”张凤翼怒道。 说着张凤翼冲着朱由检施了一礼道:“陛下,臣恳请前往昌平督师,以御东虏!” 张凤翼身为兵部尚书,想不出任何办法对付东虏,朱由检本就不大待见于他,刚才看张凤翼跟刘令誉打嘴仗,对张凤翼更是心生厌恶,听他主动请缨,当即点头道:“张爱卿既然愿意前去,那就去吧。军情紧急,张爱卿这便动身吧!” 张凤翼没想到朱由检连哏儿都不打就同意了,一时间上吊的心思都有了。 但是这事本就是他主动请缨,而且朱由检已经同意了,再想打退堂鼓已经来不及了,当下只好给朱由检磕了个头,见朱由检也不理会于他,无奈之下,只好起身出殿而去。 待张凤翼离去,朱由检冷眼看了看刘令誉道:“你让张凤翼主动请缨,自己可不能后人,张凤翼到昌平去了,你到居庸关监军去吧。” 刘令誉刚把张凤翼挤兑到前线,还没来得及高兴,没想到马上轮到自己。 刘令誉知道此时万万不能推辞,因为这时要是恼了朱由检,朱由检肯定不会对他客气,必然会以自己怯战的罪名砍了自己。 刘令誉也不迟疑,跪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离去。 见两个讨厌鬼都走了,朱由检心情稍好了一点,然后对诸臣说道:“靠这两人前去督师监军肯定是不行的,尤其昌平是京城的门户,不容有失,诸位爱卿议一下,看如何应对眼下的局势。” 温体仁忙道:“陛下,曹文诏已在郑州休养了一段时间,此时正好排上用场,不如调曹文诏部驰援昌平。” 朱由检点点头:“此议甚好,你即刻发文,调曹文诏部进驻昌平。”顿了顿,朱由检接道:“前次王朴失职,这次让他戴罪立功,让他率部驰援居庸关吧。”温体仁闻言连呼皇上圣明。 第三百零七章 岌岌可危 清军叩关,京师戒严。 朱由检在调曹文诏和王朴增援的同时,又命令李国辅率部防守紫荆关、许进忠率部防守倒马关、张元亨守龙泉关、崔良用守固关。 朱由检应对的不可谓不及时,不过他显然低估了清军的攻击速度,高估了驻守昌平的明军的战斗力,更忽略了从北京到河南郑州的距离。 从独石口到昌平不过三百里,且朱由检接到六百里加急的时候,清军已经开始往昌平的方向攻击前进。而郑州距离昌平却有近两千里的路程,不等信使跑到河南郑州,清军早就打到昌平了。 因此当曹文诏接到调令的时候,昌平已经被从独石口进入大明境内的左路清军攻陷,昌平总兵巢丕昌投降,户部主事王桂、赵悦,判官王禹佐、胡惟弘等被杀。 其时,自告奋勇前往昌平督军的兵部尚书张凤翼与宣大总督梁廷栋怯不敢战,反而听从部下之议,率部屯守五重安,固垒自守,得知昌平失陷,二人自知难免,服毒自尽。 清军攻陷昌平之后,乘势南下,围攻顺义,顺义知县上官荩与游击治国器,都指挥苏时雨等拒城死守。然寡不敌众,最终城陷,上官荩与治国器、苏时雨等力战而死。 接着清军又攻下宝坻、定兴、安肃、大城、雄县、安州等近畿州县,对北京城形成合围之势。 眼见京城岌岌可危,朱由检急令各省起兵勤王。 河南南阳唐王朱聿键闻京师戒严,亦率兵勤王,走到开封的时候,河南各级官吏怕跟唐王一起获罪,齐齐跑到周王府请周王劝止唐王勤王之举。 周王知道此事事关重大,找到唐王好生劝告了一番,朱聿键这才止步。 不过这时,唐王起兵的消息已经传入京城,朱由检闻听大惊,急忙命人下诏,让朱聿键马上返回南阳。 …… 皇太极更换国号的消息传入大明,平阳府这边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对于这个消息李景却是早就知道了,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震惊。 无它,这两年马五的情报处主要精力都放在后金方面,后金发生任何大事,李景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接到消息。 其实,当皇太极把文馆改为内三院的时候,李景就预料到皇太极要建国了,因为后金建国本就是李景一手促成的,起因就在于凤阳的皇陵被毁。 对一个王朝来说,皇帝祖宗的陵寝代表着皇室的气运,也就是龙脉。龙脉被毁,就表示这个王朝的气数尽了。 就算不相信龙脉,但是作为一个皇帝,连祖宗的陵寝都保不住,你还能保住什么? 因此凤阳老朱家的皇陵被毁,不单纯是大明的一次军事失利,其中还蕴含了许多政治方面的东西,可以说是一次政治事件,这可不是朱由检下一道罪己诏就可以挽回的。 大明出了这么大的政治事件,闹得满世界都知道,皇太极不可能不知道。 当年大同会战失利,令皇太极的威信损失不轻,偏偏那一战连个替罪羊都找不到,皇太极只能自己扛下那次过错。 其后,大同方面四处出击,不断打击口外(张家口以北)那些刚投靠后金的蒙古诸部,令蒙古各部落人心惶惶。 这个时候,皇太极必须要做出一个大的动作,才能挽回蒙古对金国的信心,挽回自己日渐丧失的威信。 恰在这时,大明的皇陵被毁。 皇太极敏锐地感觉到这是一次机会,抓住这个机会,以后就可以跟大明分庭抗礼,同时,还可以改变自己目前不利的局面。 皇太极做的这个大动作就是改元建国,改以前的汗王为皇帝。 汗王和皇帝这两个称呼代表的意义是截然不同的,金国虽然自认为是一个独立的国家,并且常年跟大明作战,但在外界看来,金国仍属于大明的治下,也就是说金国的汗王仍是大明皇帝的臣子,两人的政治地位差了不知多远。 但是金国的汗王变成皇帝,就是告诉外界,他们正式摆脱大明开始单干,以后至少也要跟大明平起平坐。 不过皇帝并不是那么容易当的,想让外国承认,你总得拿出点东西来,这可不是搭个窝棚找一帮人封个官就可以当皇帝的。想当皇帝,你首先得有能行使权力的各级政府机构,就算达不到大明的标准,也不能差的太远。 正是出于这种考虑,皇太极这才把文官改成内三院,先把行政框架给拉起来。 框架有了,再进行细节方面的补充,当一切准备就绪,改元建国也就水到渠成。 建国后,皇太极更趁大明无力北顾之时,向大明发动进攻,既可以抢些东西改善生活,又能竖立自己的威信。 可以说,皇太极敢做出这一系列的举动,都是由于凤阳皇陵被毁,令皇太极终于看清大明虚弱的本质。 而皇陵被毁恰恰是李景造成的,如果当初李景不是命令曹文诏留着高迎祥,那么曹文诏便会提前向张献忠等部动手,那么凤阳皇陵便不会被张献忠等人毁掉,皇太极也就不可能这么快改元建国。 李景这么做,实际上是出于战略方面的考虑。 毕竟李景不是造反,那么发动兵变就得找个借口,而后金入侵无疑是最好的借口。 显然,曹文诏也明白这一点,他早已看出,以张献忠的性格,进入凤阳以后,肯定会毁掉皇陵。因此才对李定国说,张献忠很可能会帮李景一个大忙。 这个忙就是皇陵被毁以后,引发的一系列后果。 果然曹文诏的话应验了,凤阳皇陵被毁之后,后金建国,并随后向大明发动了进攻。 …… 平阳府绛县袁府。 李景和袁可立默默地坐在院内的凉亭中间,身后小五和陈圆圆两人轻轻摇着蒲扇为二人扇风。 过了良久,李景忽然转过身对小五笑道:“歇着吧,可别热出痱子,晚上幸儿见了不让你上床。” 小五闻言满脸通红,实在想不到李景居然会跟他开这样的玩笑。 轻轻拍了拍李景的手,袁可立轻叹一声道:“济民,你是不是有些紧张了?” 李景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才道:“怎能不紧张啊!虽说各部已经布置停当,不过眼下的变数实在太多,稍一不慎,很可能就会功亏一篑。” 袁可立微微点头,叹了口气道:“济民,你以十年之功才打造出如今这个局面,事到临头可万万不能退缩啊!” 李景摇摇头,笑了笑道:“先生放心,学生绝不会退缩,只是在考虑尚有哪些事情需要准备,此次要毕其功于一役,可不能有任何疏漏。” 小五这才知道李景刚才跟他开玩笑,原来是想缓解一下心里的紧张情绪。 想了想,小五忽道:“大帅,不如让陈姑娘给您唱个曲子吧?” 李景摆摆手,看了看陈圆圆道:“下去歇着吧,这里不用伺候,我跟先生有话要说。” “是!老爷!”陈圆圆福了一福说道。 待陈圆圆离去,李景看着袁可立无奈地苦笑道:“看来我这个老爷的称呼算是甩不掉了,现在连圆圆都称呼我老爷了。” 袁可立捋着胡须微笑道:“这必是莹莹和徽媃二人教导的。只是这两个丫头不知存了什么心思,竟然把圆圆这个小丫头安排来伺候我。” 李景笑了笑道:“想来是她二人听圆圆唱的曲子好听,让圆圆闲暇之时给您唱曲儿解闷儿呢!” 袁可立摇摇头笑道:“只怕未必,这两个丫头鬼精着呢,这其中必有古怪。唉!为师年纪大了,现在已经猜不出这两个丫头的心思了。” 轻轻拍了拍袁可立的手背,李景笑道:“她二人心思再多,也是为了孝敬您,您老就别操那个心思了。 “这次只怕未必,她二人必有别的心思。”袁可立连连摇头道。 李景闻言笑道:“您老觉得哪里不对,学生帮您分析分析。” “还是算了吧,你来我这里是为了寻份安静,还是别为这个费心思了。”袁可立摆摆手道。 “坐了这么久,我已经平静下来了,先生无需担心。”李景笑道。 袁可立摆了摆手道:“不说这个了,把眼下的局势说给为师听听,为师帮你想想,还有哪里有疏漏。” 李景摇了摇头:“疏漏应该是没有的,我主要是担心变数。”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说道:“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当初我让曹文诏留着高迎祥不动,谁知高迎祥居然被孙传庭给灭了,这个孙传庭以前名不见经传,从哪里蹦出来的我都不知道,突然就被任命为陕西巡抚,然后还把高迎祥给灭了,您说这是不是变数?” 顿了顿,李景接道:“还有个卢象升,以前是右佥都御史,跟流寇打了几次胜仗升任右副都御史,然后朱由检竟然让他总理七省军务,您说这算不算变数?” 袁可立闻听默然点头。 孙传庭和卢象升骤然得到朱由检的提拔,必定会对朱由检尽心尽责。这二人若是寻常文官也就罢了,偏偏这二人手握重兵,李景一旦发动兵变,这二人必然会做出激烈的反应。若是他二人不管不顾地挥师北上跟济世军兵戎相见,必然会打乱李景的部署。 第三百零八章 进京 袁可立琢磨了一会儿,忽然沉声道:“虽然你的担心是对的,但为师以为,只要能速战速决,把皇上掌握在手中,便可一举而定天下。 李景沉默了一会儿道:“这就要看马五和柱子还有定国他们在京城布置的怎么样了,一旦行动不顺,最后需要强攻皇宫,后果很可能会难以预料。” 袁可立摆摆手:“此事无须多想,若是真的出现什么不可料的后果,那你便做一个篡逆之臣吧!” 李景微微点头:“既如此,那我便准备动身了,我走之后,家里一应事务就请先生多费心了。” “你放心吧,平阳府这边自有为师给你照应,定能为你保住这片基业!”袁可立说道。 李景点点头,只要平阳府这片基业不丢,就算此事不成,最多是以平阳府为基地,跟大明开战。 说完这番话,袁可立随即起身,指着李景说道:“其实我刚才说的这些,你肯定是早就想得清清楚楚地,来我这里,只不过想跟我再印证一下罢了。去吧,京城马五那里就算办的再稳妥,你若不去亲自坐镇,终究是不行的。” 见袁可立起身,李景急忙起身扶着袁可立道:“那学生就告辞了,您老人家多多保重,待京城那边稳定,我便接您进京。” 袁可立摆了摆手:“进不进京的,对我并不重要,我只要看到你重振汉人的江山就已经满足了。待局势稳定,我也该回睢州老家了,算起来,我已经快有十年没有回家了,也是时候回家了。” 听袁可立说的伤感,李景心中一阵酸楚,不由哽咽道:“先生!” 袁可立轻轻拍了拍李景的肩头,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李景揉了揉眼睛,急忙扶着袁可立将他送回房间。 …… 从袁可立房间出来,李景转身对小五说道:“让你的人这两天松一下,别盯得太紧。” 小五点点头,知道李景说的是监视范文程当年安排的四名刺客的事情。 对这四名刺客小五是既觉得好笑又替他们悲哀,这四人并不知道他们人还没到平阳府,李景就已经知道他们的意图,早就严密地监视了起来。并且在李景的有意安排之下,他们其中三人已经加入了济世军。 只收三个人,李景是有考虑的,以济世军的规矩,士兵是不可以随便乱跑的,如果全部加进来,那谁往后金送信?因此,李景特意留了一人不让他加入到济世军。 现在他们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而他们竟然毫无察觉。偏偏这几个家伙还认为自己隐藏的挺好,每天努力表现,以图能够接近李景。 殊不知,李景已经利用他们往后金传递了好几次信息,而且李景让他们传递的消息都是真的。 这次李景让小五松一下,潜在的意思就是再让他们往回送一封情报。 只不过这一次的情报肯定是假的,而送完这封情报之后,这四人个便再无用处了。 果然,小五吩咐完以后,李景便开始布置了。 李景将诸将召集起来,言及京畿之围,最后说自己准备亲自带三千步卒进京勤王,同时命令诸将看好门户。 会议散后次日,李景便接到小五的消息,没加入济世军的那名刺客连夜骑快马离开了平阳府。得知消息已经送出,李景当即命小五将余下三名刺客拿下。 对这三个汉奸李景自然不会客气,只让小五点明他们的身份,便将他们斩首示众。 随后,李景命沈正,周衡臣,杨柳风等一众文官分头进京,自己则带着亲兵化装成脚夫,混在车马行的队伍之中,往京城赶去。 至于那三千步兵,则打着李景的旗号跟在后面,慢慢往京城进发。 李景尚未到京,京城马五便接到了李景动身的消息,接到消息之后,马五第一时间把京城所有的人手全部动员起来,加上后期进京的柱子和李定国率领的五千人,总数大致在六千人左右。 六千人其实并不多,跟京城的明军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可当初为了把这些人弄进京城,马五却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因为明朝时期,官府对人口的控制是很严的,凡人员远离所居地百里之外,不管是经商还是访友,都需要到本地官府开具路引。 这玩意儿相当于后世的介绍信和通行证。若无路引或者是与路引上面所描述的不符,是要按律治罪的。 虽然到了明末,由于流寇四起,人口的流动越来越大,但是对于那些良民来说,出远门依然需要到官府去办路引。 另外,即便是流寇也是需要路引的。 因为流寇经常打败仗,而且打败了以后会四处逃窜,这时许多士兵就会落单,而落单以后一旦遇到官军或者是遇到衙门的差役,有这玩意儿,摇身一变就可以变成良民。 因此对流寇来说,路引还可以在关键时候用来保命,更是不可缺少,只不过他们的路引一般都是拎着刀占领了官府衙门以后自己办的,而且人手若干张。 实际上正因为流寇四起,官府对路引反而盘查的更严,生怕有流寇潜入城池,打开城门。 在地方尚且如此,何况京城,自然盘查的更严。 因此外地人想进入京城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至于同一个省份一下子来几千人想进城,那更是绝无可能。尤其是陕西和山西这样流寇盛行的省份,那肯定防范得更严,别说几千人,就算几百人,几十人都不行。 因为一旦是流寇混进京城,闹出什么乱子,那大明丢人可就丢大发了。 好在马五这些年在京城并不是白混的,由于景记商号在京城的产业众多,马五经常出城入城,基本上跟守城的城门官都混熟了。 而且马五跟京城的要员们关系搞的可不是一般的好,大家都知道马五的后台极硬,谁都不想得罪这位财神爷。 因此马五每次带百十来人押着货物进城倒也并未受到阻拦。 但是只进不出肯定是不行的,几十人还凑合,几百上千人只进不出,城门官就算是猪脑子也会产生怀疑,因此进一批人还得出去一批人。 另外还不能每天都带人进城,要是天天带人进城,城门官照样会怀疑。 京城各家店铺的生意如何,这些人也不是不知道。你什么生意做得这么红火?需要每天运送物资? 因此,为了不令人怀疑,马五采用的是进一百人出几十人的办法,隔几天弄几十人进城,这样才一点点把人弄进城来。 把人弄进城相对要简单一些,麻烦的是运物资,尤其是火炮和枪械。 这可不是几十杆枪几十门炮,那可是几千支枪,上百门火炮,还有海量的弹药。 运送这些东西花费的时间就更长了,马五前后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才总算把五千人的武器弹药运送进京。 实际上这还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这多人进京如何安置的问题。 这可不是一天两天,前前后后一共大半年,而且人越来越多,吃穿用度都是麻烦事,尤其到后期达到几千人,这可不是几十家商号能安置下来的。 好在以前马五就在京城买下了几处宅院,为了这次行动,事先又花高价买了几处,再加上一些店铺的仓库,这才勉强把这些人安置下来。 另外济世军的纪律极好,这些人每天呆在屋里并不乱出,这才没引起怀疑。 现在李景终于来京了,这些人幽居的生活终于可以结束了。 但是马五知道北京城现在可是戒备森严,用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来形容都不过分,这么多人贸然上街,必然会引人怀疑。 因此,在李景进京的前日,马五命令柱子和李定国带着这些人,趁夜潜入各家店铺,化装成店员和顾客。 明朝的北京城成凸字形,下部为外城,上部为内城。内城里面还有皇城,而紫禁城就建在皇城的里面,通过这个布局可以看出,整个北京城其实是由好几层城池组成的。 其中在外城生活的主要是老百姓,内城主要是达官显贵以及富绅巨富生活的场所,皇城则是各个衙门的办公场所。紫禁城就不用说了,那是皇帝生活和办公的场所。 也就是说,马五在京城开办的店铺只能在外城和内城,不过大多数是在内城。 李景这次进京带的人不多,只有一百多名亲兵加上一百来名突击队成员。 虽然京城已经戒严,但是对于马五来说,接二百来人进内城并不为难,难的是如何进入皇城。 毕竟那里是衙门的办公场所,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进出的。 如果进不去皇城,自也不可能进入紫禁城,而李景的最终目的当然是紫禁城。 李景的想法是最好能混进皇城,如果实在没办法,才会采用强攻。 但是不到万不得已李景是决不会强攻的,因为李景很清楚朱由检的性格,强行攻城,城破以后朱由检自尽的可能性极大。 朱由检如果死了,那么李景这么多年的精心准备可就白忙乎了。 李景很清楚朱由检的号召力,现时,就算一百个李景也没有朱由检的号召力。而李景要做的事,恰恰需要朱由检的号召力,或者说需要打着朱由检的旗号行事。因此,李景绝不想朱由检就这么死了。 第三百零九章 架空 京城,祥鹤楼。 李景闭目而坐,手指轻轻敲击着椅子的扶手。 旁边马五、小五等人知道李景正在考虑下一步该如何行动,不敢打扰,只是负手站在李景的身旁。 沉吟良久,李景忽然睁开双眼,见马五站在自己身旁,笑了笑指着对面的椅子说道:“五哥,你怎么站着?坐下说话。” 马五点点头,在李景对面坐下。 给马五倒了杯茶,李景端起茶杯冲马五抬了抬手,跟马五一起喝了杯茶,李景笑道:“能联系上王承恩吧?” “能!”马五放下茶杯说道。 “这样,你马上去找王承恩,让他来这里一趟,我估计他这会儿正忙着,你就直接告诉他我想见他。”李景琢磨了一下说道。 “这个……大哥,会不会太冒险了。王承恩对皇上忠心耿耿,要是知道您在这里,怕是会对您不利!”马五迟疑了一下说道。 李景摆摆手:“无妨,王承恩是个聪明人,也了解我的底细,他知道我绝不会贸然独自进京,必然有大军随伺在旁。为了皇上的安全,他绝不敢轻举妄动。” “就怕他先告诉皇上,以皇上的性格,得知您来到京城,恐怕不顾一切也会将您拿下。”马五犹豫着说道。 李景笑了笑道:“不会的,王承恩不会这么干的,你尽管去就是了。” 马五琢磨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起身后对小五和陈二虎道:“我走以后,你俩一定要保护好大帅,要是大帅少了一根毫毛,我拿你俩是问。” “五哥(五叔)放心,酒楼外面两条街道之内全是咱们的人,官军便是天大的本事,也攻不进来。”陈二虎和小五急忙抱拳说道。 马五点了点头,冲李景施了一礼,起身离去。 马五走后,李景起身走到窗口向外张了张,看到远处高大巍峨的宫殿,李景轻轻叹了口气道:“通知柱子和定国他们做好准备,一旦不行就开始强攻吧。” “大哥,柱子和定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咱们这边发出响箭。”陈二虎接道。 李景微微点了点头,站在窗前负手而立。 过了良久,楼下终于传来脚步声,小五疾步打开房门往下看了看,过了一会儿,转身回到李景身旁说道:“大帅,五叔和王承恩来了。” 见小五一脸敬佩之色,李景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小五的肩头。 少顷,房门轻轻推开,马五和王承恩双双走进房间,李景笑着迎上前去,冲王承恩抱了抱拳道:“王公公,别来无恙?” 王承恩还了一礼,苦笑道:“李将军,你怎么进京了?要是皇上知道你擅自进京,恐怕要降罪于你。” 李景笑了笑:“皇上治不治罪就得看王公公您的了,您要是告诉皇上,皇上自然要降罪于我,但您要不说,皇上怎能知道我来?” 王承恩苦笑道:“你明知道我不会告诉皇上,何苦来取笑于我?” 李景笑着摆摆手,请王承恩就座,接着给王承恩倒了杯茶,递于王承恩道:“王公公,请喝茶,走了这么远,先歇一歇。” 王承恩也不客气,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李景随手拿起茶壶又给王承恩满上,王承恩摆摆手:“不喝了,李将军,咱哥们别整那些虚的,你就说实话吧,这次进京所为何来?” 李景点点头,放下茶壶,看着王承恩正色道:“王公公快言快语,李某也不转弯抹角,我跟你明说了吧,李某这次进京,乃是为了大明的江山,为了咱们汉人的江山而来!” 王承恩皱了皱眉,紧盯着李景说道:“怕是为了谋夺大明的江山吧?” 李景笑着摇了摇头:“王公公,以你对李某的了解,难道认为李某是这样的人么?” “不好说,此一时彼一时,以前你对大明忠心耿耿,但是事过经年,谁知道你会不会有别的想法?”王承恩摇头道。 顿了顿王承恩接道:“我知道曹文诏是你的人,你命曹文诏按兵不动,任由流寇占领凤阳,毁掉皇陵。然后才命曹文诏挥兵灭了张献忠,你一向自诩心念百姓,可凤阳数十万百姓惨遭屠戮,你却坐视不管,这可不是我以前了解的李景,几十万人呐!李景你好狠的心肠!” 李景闻言轻轻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方道:“王公公,你该知道,为了大局,我不得不牺牲一部分人,因此这件事也说不上对错。如果凤阳百姓能换来大明天下太平,这样的事情就算再来一次,我也还是这个做法,因此对这件事我并不后悔。 另外我也不瞒你,我是不怕背上乱臣贼子的骂名的。 你说我想谋夺大明的江山,我也不予否认,但是大明已经太乱了,要是没有皇上,更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因此,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对皇上动手的。” 王承恩闻言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想怎么对皇上?” 李景看了看王承恩,见王承恩神情严肃,知道这时要是应对不当,王承恩是绝不会帮忙的。 轻轻笑了笑,李景说道:“王公公,你说这些年皇上这个皇帝的滋味当得如何?” 王承恩不想李景居然问出这个问题,顿时呆了一呆,沉吟了良久,忽然叹了口气道:“大明立朝近三百年,只怕再没有比皇上更累的皇帝了,皇上每日睡觉不足两个时辰,穿的衣服都是破的,吃的更是简陋至极。别人当皇帝都是享福,可皇上这个皇帝实在是有些遭罪。” 说完,王承恩又长长叹了口气。 李景点点头,跟着叹了口气道:“是啊,皇上这个皇帝当得实在是太累了。那我再问你,皇上有权力么?” 王承恩想了想,终于摇了摇头:“按说皇上是有权力的,不过说实话,皇上说的话恐怕连朝廷的那些大臣们都不听,至于地方更是拿皇上的话当耳旁风。” 李景叹了口气道:“那你说是什么原因造成这样的情形呢?是大臣们不听使唤呢,还是皇上的能力不足?” 王承恩琢磨了一会儿道:“皇上的能力是差了一些,但是那些大臣们不用心办事也有一定的原因。” 李景笑着摇了摇头:“你错了,历年来,比皇上能力差得多的皇帝大有人在,比本朝的大臣们更混账的臣子也多得多,那时国家怎么没有大乱?” 王承恩道:“国家积弊已久,国库入不敷出,再加上天灾,因此,到了本朝,国家便开始举步维艰。” 李景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国家积弊已久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可是既然是积弊,为什么不解决这些弊病?这些弊病到底是什么?” 不待王承恩回答,李景接道:“这些弊病说到底就是制度问题,国家的制度不改变,任谁当了皇帝也无能为力。” 见王承恩张嘴想要争辩,李景摆了摆手笑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先不要着急。” 喝了口茶,李景接道:“你是不是想说,大明的制度已经延续了三百年,怎么会突然就不行了呢?” 王承恩急忙点了点头。 李景笑道:“我问你,太祖时,国家共有多少藩王,这些皇室占了多少土地?” 王承恩屈指算了算:“不过二十来个藩王,分封的土地也不过十来个州县。” 李景接问道:“那现在呢?” 王承恩算了一会儿,颓然松手,摇摇头道:“算不过来!” 李景笑了笑道:“是啊,你算不过来,我也算不过来,不过当年徐光启先生有过统计,到万历二十三年,皇室人口共计十五万七千余人,这些还只是直系的皇室人口。 当年二十来个藩王不过占了十余个州县的土地,现在却占了几个省。 我记得在嘉靖年间还有过一次统计,山西和河南这两省每年产的粮食供养这两省的宗室竟然差了一半的禄米,还需要别的省份帮着负担。不知我说这些你明白其中的含义么?” 见王承恩不语,李景叹了口气接道:“皇室宗亲拥有大量的土地,却还要国家拿出大量的粮食供养他们,有这样的道理么?这就是我说的制度弊病之一。 以前感觉不到这些弊病,是由于人口基数小,这些弊病根本看不出来,但是越到后期越大,到了今天,国家已经养不起这么多人了。” 王承恩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顿了顿,李景接道:“皇室宗亲只是弊病之一,大明的赋税制度弊病更大,大明的土地都在谁的手里,我想你是很清楚的,偏偏以上这些人都是不用缴税的。 相反缴税的老百姓的土地却越来越少,于是国家的赋税就越来越少。 这时一旦出现天灾,国家拿不出粮食赈灾,老百姓就活不下去,不造反,他们能干什么? 我告诉你,大明若是再不改变这些制度,国家就该亡了。而且我还告诉你,不管谁取代了大明,要是不改变这样的制度,不出三两百年,国家照样要亡! 我问你,当今皇上有能力改变这些弊病么?” 王承恩默默摇了摇头。李景笑了笑道:“皇上如此劳累,却对眼下的局面无能为力,既然如此,那不如让皇上放下这些担子,让他做一个清闲地皇帝。”王承恩闻听霍然抬头:“你想架空皇上?” 第三百一十章 早朝 李景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不能算完全架空,关于国家社稷大典之类的事情,还是需要皇帝出面的,许多事情,该跟皇上报告的,还是要跟皇上报告。只不过政事就不需要皇上去处理了,我想让皇帝成为国家的象征,成为大明的象征,皇上在大明照样尊崇无比。” “你这是要当曹操啊!”王承恩瞪着李景说道。 李景摇摇头:“我不想当曹操,也不会让我的儿子成为曹丕。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制定一部律法,保证皇帝的位置一定会由朱家的后人接任,皇上驾崩,他的儿子必定会成为大明的下一任皇帝。如果皇帝没有儿子,那就由皇帝最直系的子侄接任。如果没有直系的子侄,那就让皇帝女儿的孩子改朱姓接任。” 听李景说的坚决,王承恩知道李景确实不想废掉朱由检这个皇帝。 但是放弃手中的权力,朱由检会同意么? “容我想一想!”王承恩道。 “王公公,容你思考的时间不多了,我不妨告诉你,我的部下已经准备就绪,时间长了被人发现,我就只能强攻,到时,我也不能保证皇上的安全。”李景接道。 王承恩瞪着李景说道:“你是在威胁我?” 李景笑着摆摆手:“你说是就是吧。不过以你对我的了解,应该看出我说的是实情,并不是在威胁你。” 王承恩闻言,一口气顿时泄了,过了一会儿忽然说道:“如果我放你进城,你打算怎么安置我?还有那些大臣,你准备怎么处置?” 李景闻言笑道:“王公公,你是个有能力的人,你觉得你能胜任什么职务,我就给你安排什么职务,你若想服侍皇上,我就安排你为大内总管。总之,只要你不犯法,你想干什么,我都答应你! 至于朝中那些大臣,有能力的我会留用,没能力的,全他妈给我滚蛋!我还不妨告诉你,朝中那些大臣们都做了些什么事情,我一清二楚,到时,你看看我怎么对付他们!” 李景前句话说的笑吟吟地,但是后一句话却满含杀气,想起李景以前的作为,王承恩听了心里不由得一哆嗦。 过了一会儿,王承恩道:“明天朝会,皇上要跟大臣们商议这次唐王进京勤王如何处置,到时我带你进紫禁城。” 说到这里,王承恩猛盯着李景的眼睛说道:“你要是不约束好你的部下,要是皇上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算这条老命不要,也跟你拼了!” 李景重重地点了点头:“王公公,我先代大明的百姓谢谢你!你放心,我保证皇宫里一草一木都不会损毁。另外,到时你一定要护在皇上身边,防止皇上做出什么意外的举动。只要皇上无事,大明便少了无数变故,大明便会早几年中兴。” 王承恩瞪了李景一眼道:“只盼你言而有信!” 李景笑道:“你放心,我不是那些言而无信的政客。” 王承恩微微点点头,忽然指着茶杯说道:“给我倒杯茶,过了今天,以后恐怕就喝不上你倒的茶了。” 李景闻言大笑:“王兄,以后我的时间肯定是少了,但是只要你想喝李某的茶,李某随时恭候王兄大驾。” 说着,给王承恩倒了杯茶。 听李景改口叫自己王兄,王承恩心里一阵温暖,知道李景这是把他当做自己人了。 王承恩也不多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向李景抱了抱拳道:“做好准备,明天等我消息。” 李景急忙起身,冲王承恩深施一礼。 旁边马五忙道:“大哥稍待,我送王大哥下楼。”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 倒不是李景不想送王承恩,而是王承恩身份特殊,在京城实在太过扎眼,他跟马五相识已久,京城很多人都知道,跟马五会面别人说不出什么,但是要是看到他跟陌生人接触,必然会传出风声。 虽然京城里认识李景的人不多,但并不是一个人不认识,若是让人看到李景在京,马上就是一场轩然大波。 当此非常时节,李景自然要小心在意,怎能露出任何马脚? 将王承恩送走,马五返回房间,看着李景郑重说道:“大哥,王承恩的话可信么?” 李景笑了笑道:“从心里说,我是相信王承恩的。” 见众人面带疑惑,李景笑着解释道:“王承恩对皇上是绝对忠心的,但是他的忠心只针对皇上个人,而不是针对大明,为了皇上的安全他可以不计生死,可以完全不顾大明的利益。” “可是我听他说所言,皆是为大明着想,为何大哥说他不顾大明的利益呢?”马五不解问道。 李景笑道:“呵呵,那是因为皇上想的是大明的利益。对于王承恩这样的人来说,皇上想什么,他就要想什么,否则皇上肯会重用于他?做下属的诀窍就是要学会揣摩上意,尤其像王承恩这样生死都由皇上一言而决的宦官,更需要时时揣摩上意。” 说到这里李景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马五,陈二虎和小五一眼。 “嘿嘿,大哥,您别这样看着我,我承认我平时没事儿就在琢磨您的心思,不过我可不是为了迎合讨好于您,我那是为了领会您的意图。”马五笑道。 李景摆了摆手笑道:“五哥,我不是在怪罪你,你可别领会错了我的意思。你做的很对,琢磨上司的心思是为了领会上司的意图,不能为了逢迎拍马,也不能为了投其所好,只有这样才是真正想做事的下属。唉!咱们这些老兄弟,敢跟我说实话的是越来越少了,五哥,你真很好!我很欣慰!” “大哥,兄弟的命都是您给的,有什么话不能跟您说?大不了您把兄弟这条命拿回去就是了。”马五笑道。 李景闻言瞪了马五一眼:“净胡说八道!” 用力在马五的胸口捶了一拳,李景笑道:“你的命现在金贵的很,我可舍不得要你的命。你要是没了,逢年过节的时候,谁陪我喝酒?” 笑了笑李景接道:“待过得几十年,咱们都老了,牛头马面给咱们下请帖的时候,咱哥儿几个再一块儿到阎王爷那里,我估计阎王爷看咱们打着伙儿去,一定会目瞪口呆。” 说到这里李景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李景虽是玩笑话,但是马五听了心里却是一阵感动。 笑了一会儿,李景摆了摆手,正色道:“不开玩笑了,眼下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虽然王承恩不敢出卖我,但谁敢保不会出什么意外?因此我们必须得做好应对地准备,以防万一。” 马五郑重点点头:“我马上去通知柱子和定国,从现在开始到明天清晨,所有的人不许睡觉,让大家把眼睛都瞪起来。” 李景微微点了点头。 不过,济世军的准备工作终究没有排上用场,李景的猜测没错,王承恩确实没有泄露李景进京的消息。 王承恩不是不想拿下李景,但是他不敢。 对于济世军的战斗力,王承恩实在是太清楚了,当年大同会战,曹文诏两战歼灭后金两万余人,而自身的丧亡数字竟然只有几百人,这在大明是绝不可想象的。 王承恩知道曹文诏并没有虚报人数,因为李景对伤亡的抚恤是十分重视的,曹文诏怎敢在这方面欺瞒李景? 大明的京师部队虽有十余万之众,但是早已不复当年之勇,尤其多年来养尊处优,不事训练,早已成了老爷兵,战斗力跟后金相比,孰强孰弱,王承恩自然心里有数。 济世军以丧亡几百人的代价灭掉后金两万人,如果对上京师的部队,恐怕京师被全歼,也对李景造不成损失。 而李景一旦震怒,很可能会对朱由检不利,王承恩岂敢拿朱由检的生命去冒险? 因此,王承恩回宫之后,思之再三,终是没有告诉朱由检。 翌日一大早,天还没亮,王承恩伺候朱由检沐浴更衣之后,找了个借口离开皇宫。 明朝的早朝并不像电视剧演的那么简单,由于大臣们并不在紫禁城里居住,有的住的还比较远,因此,早朝的时候,大臣们必须半夜就得起床,然后穿越半个京城前往午门。 寅时(凌晨三点)时分,大臣们必须到达午门外等候,当午门城楼上的鼓敲响时,大臣就要排好队伍,到卯时(凌晨5点)钟声响起,宫门开启,百官依次进入,过金水桥在广场整队,等候皇帝驾临。 王承恩出宫时正是卯时,其时,宫门刚打开不久(早了宫门不开),侍卫们已经在金水桥至皇极殿(即金銮殿,清时改为太和殿)两侧站好,百官们正排着队过金水桥。 坐在轿中,见百官们一个个人模狗样地上朝,王承恩冷笑了一声,心道:“你们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皇上收拾不了你们,一会儿看李景怎么收拾你们。” 想起李景对付河南那些官员的手段,王承恩忽然打了个寒颤,不知这次又要有多少人头落地。 王承恩在皇城自然是畅通无阻,出了皇城,王承恩很快便来到祥鹤楼。王承恩来到祥鹤楼的时候,李景和马五已站在门口。见李景身后一众士兵各个神情肃穆,杀气凛然,王承恩心里苦笑了一下,知道自己要是再不来,李景就要下令强攻皇城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清君侧 从轿中下来,王承恩冲李景拱了拱手道:“李将军,王某如约而来,盼你也要信守承诺。 李景抱了抱拳道:“王兄放心,我说过绝不损宫中一草一木,肯定说到做到,另外,若是李某的部下伤了皇上一根毫毛,以后你尽可每天指着李某的鼻子骂我!李某绝不敢还口。” 说完,李景转身对身后的一众士兵们森然说道:“我刚才的话你们都听到了么?谁敢不遵我的命令,惊扰了皇上和后宫的女眷,或者是损了宫中的事物,我就亲手砍了谁的脑袋。” “谨遵大帅军令!”一众士兵齐声应道。 由于士兵怕声音太大惊动了四邻,因此说话时,声音压的极低,但是这个声音却更显得郑重肃穆。 指了指身后一众士兵,李景看向王承恩道:“王兄,你可满意了?” 王承恩苦笑了一下道:“李将军,今日之后,王某身负千古骂名,满不满意又能如何?” 李景摇摇头,指着王承恩道:“王兄,你错了,你今日之所为,日后大明子民必定牢记王兄今日之功。” 王承恩轻叹了口气道:“我也不图什么名声了,只要能保住皇上我就满足了。李将军,随我来吧!” 李景轻轻挥了挥手,亲兵队随即护在王承恩和李景的两侧和身后。 “咱们走哪个门?”李景转头问道。 王承恩想了想道:“从大明门,进承天门(**),再进午门,这是最近的路线。” 李景点点头,对马五说道:“命人通知柱子和定国率部向大明门进发,待我和王公公进城之后,依次占领大明门,承天门,午门。” 马五点点头,召唤了几个人吩咐了几句,那几人急忙领命而去。 接着李景又看向陈二虎道:“你和你的部下跟着五哥的人分散在城内,发现有人挑头闹事的直接给我拿下,五哥的人负责安抚民众,不得动手,免得惊动了熟人。” 王承恩闻听点了点头,李景兵变的消息哪怕他封锁的再严,必然也会传出来,其时,京城必定人心大乱,这时最快安抚民众的做法就是让京里的人出面安抚。 王承恩仅凭李景让马五的人负责安抚民众这一点就能看出来,李景确实不想把京城搞乱。 马五所用之人或者京城本地人,或者是在京生活多年,这些人在京城熟人太多,让他们安抚民众,效果自然比李景的人要好得多。相反,若是让他们也跟着动手镇压挑头闹事的,熟人看了不明所以,必定人心惶惶乱成一团。 待陈二虎带着部下跟马五的人离去之后,李景看了看马五道:“把你准备好的东西带上,随我一起进宫。” 马五点点头,向屋里招了招手,随即十余名壮汉抬着几口箱子从酒楼走出。 笑了笑,李景对王承恩道:“王兄,你还是坐你的轿子,我在你身边随行。” 王承恩点点头,俯身上了轿子,合上轿帘的时候,对四个抬轿的小太监喝道:“把你们今天看到听到的都忘掉,否则,我要你们的命!” 那四个小太监吓了一跳,这四人都知道王承恩为人心狠手毒,前段时间,两个伺候皇上的小太监不知做错了什么事,皇上退朝不久,王承恩就下令把那两个小太监活活打死。 想起那两个小太监的死状,这四人急忙说道:“我们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王承恩哼了一声道:“走吧!” 有王承恩带路,大明门的城守虽然看着李景等人满腹疑惑,但终究不敢阻拦,乖乖打开城门。 李景等人进了城门,那城守正要举手下令关闭城门,忽觉脖子一阵冰凉,耳边一人冷冷说道:“不许关门,否则要你的命。” 那城守一愣,刚扭了下头,便觉脖子一痛,侧眼一看,只见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正搁置在自己的脖子旁边。那城守不明所以,正要发问,忽见城下数百人快步进入城门,没等他明白怎么回事,这些人已经快步登上城墙,然后迅速将守城的士兵缴械。 “王公公,怎么回事?”那城守急忙叫道。 “奉皇上谕旨,山西参将李景进京勤王,清君侧,现在皇城开始换防,你若想活命,就老老实实地别动,等候皇上的旨意,否则,格杀勿论。”李景冷冷地说道。 那城守一呆,随即大叫道:“你是李景?你一个小小的参将,敢动皇城城守,你这是要造反么?王公公,你也造反了么?” 王承恩摇了摇头,看了李景一眼,只见李景手一挥,那城守身边之人一掌砍在城守的颈侧,那城守哼也不哼,立时软到在地。 占领大明门的正是柱子的部下,柱子占领城门之后,李定国带着后续人马陆续进入大明门。 见人员到齐,李景点点头,对柱子说道:“留三百人在此防守,你带三千人把皇城其余城门给占了,若有抵抗,可就地格杀,占领城门后,将城门关闭,不得放一人出入。听明白了么!” “是!大帅!”柱子领命道。 接着李景转头对李定国道:“你带剩余的人跟我走!” 李定国应了一声,对身后士兵挥了挥手,一众士兵看到手势,迅速站在李景身后。 对王承恩笑了笑,李景道:“王兄,请吧!” 见李景的部下纪律严谨,行动迅速,五千多人同时行动竟然没发出一点杂声,王承恩心里大为佩服。 再看看李景的部队使用的武器,这才多大一会儿工夫?大明门的城墙上已经架好了三十门火炮。 这么屁大点的地方,李景就用了三十门炮,那么大同会战时,李景用了多少门炮呢? 以前王承恩只是听说李景的部队十分厉害,今日一见才知,为什么连曹文诏这样的人都心甘情愿追随李景。 道理很简单,曹文诏是领军作战的将军,哪个将军不想带领这样的强军打仗?又有哪个将军愿意跟这样的强军作战? 摇摇头,王承恩冲四个小太监挥了挥手,四人急忙抬着轿子前行。 走了数步,王承恩突然掀开轿帘,对李景说道:“李将军,你跟我说实话,你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李景琢磨了一会儿说道:“王兄,你说要是让皇上指挥我的部队,他敢不敢御驾亲征?” 王承恩一呆,过了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道:“就算皇上肯,大臣们也不会让,他们必然会以土木堡之变为例阻扰皇上御驾亲征。” 李景点了点头:“对,那些大臣们就算明知是胜仗,也不会同意皇上去的,其实他们倒未必是担心皇上的安危,他们担心的是一旦皇上亲征大胜,那么皇上的威信就会猛然提高,大臣们就再也压不住皇上了。” 王承恩琢磨了一下,默然点头。 李景笑了笑接道:“所以啊,我首先得肃清朝廷当中那些无用之臣,安排一些能做事的人去坐那些位置。 与此同时,我还得教训一下东虏,这次他们来了八万多人是吧?嘿嘿,我已经密令曹变蛟和虎头率部进至独石口一线,到时这一路的清军一个都别想跑。 至于京畿周围的清军,就交给曹文诏去对付。我估摸着这股清军听到曹文诏的名字,腿脚就该不好使唤了,能不能跑回家都难说。 等打败清军之后,就该对付流寇了,不过对付流寇不能像对付清军那样,他们毕竟还是我大明子民,我拟剿抚并用,同时在全国推行平阳府的政令,我估摸着,五年之内,大明境内的流寇就该消灭的差不多了。” 王承恩点了点头,他知道李景说的什么意思。 以济世军的实力,消灭流寇自然用不上五年,但是如果不改变现有的制度,这波流寇平了那波又会起来,因此要想解决流寇,必须从根本上解决流寇为什么造反这个问题。 李景这是打算用五年的时间,把平阳府的制度在全国推行。 想到李景以一府之力供养五万大军,同时每年还给皇上提供一百万两银子,如果全国都推行这种制度,那供养一百万军队算得了什么? 王承恩胡思乱想间,不觉过了金水桥,到了午门口。 听到午门两字,大多人都会联想到推出午门斩首示众这句话。 实际上,皇帝是绝对不会在午门这个地方处斩囚犯的。 午门从正面看是三个门,实际上一共有五个门,正门的两侧还有两个掖门,只不过这两个门平时一般不开,只有皇上在皇极殿举行大典时,文武大臣才会从这两个掖门进入。 午门的正门只有皇帝才能出入,皇帝大婚时,皇后可以走一次。 另外,殿试以后,考中状元,榜眼,探花的那三个人可以走一次。 午门正中门楼左右的两座阙亭,内设钟鼓。何时鸣钟,何时击鼓,都有规定。皇帝祭祀坛庙时鸣钟;皇帝祭祀太庙时击鼓;皇帝升殿举行大典时则钟鼓齐鸣。 这么庄重地地方怎么可能用来处斩囚犯?不过午门这地方倒是没少死人,但是死的绝对都是名人重臣。明朝的皇帝喜欢动私刑(以正德,嘉靖为最),也就是廷杖,俗称打屁股。给大臣打屁股就是在午门这个地方。 第三百一十二章 外官进殿 实际上打屁股也是个技术活儿,有关系的,花了钱的看似打得重,实际上没啥事儿。 没有门路的,或者是没钱的,又或者是得罪了掌权的太监的,那就是往死里打,打完还看不出什么伤,回家没几天就一命呜呼,至于直接打死的也不乏其人。 终明一朝,在午门这里打死的大臣三十个不止,挨打的至少得有好几百。 由于那些年经常在这里打死人,所以老百姓才说推出午门斩首。 到了午门口,王承恩命太监停下轿子,见李景马上止步,并未朝正门的方向继续前进,王承恩微微点了点头。 不过王承恩随即发现跟随李景的人已经少了大半,回头一看才发现,自承天门到金水桥这一路站班的侍卫已经全换成李景的人了,王承恩肯本没觉察出李景的人什么时候动的手。 午门的正门只有皇帝才能走,而正门两边的掖门更只有大典的时候才打开,因此实际上真正能同行的只有两个侧门。 就算这两个侧门也不是随便走的,文武百官上朝时走的是左侧门,王公贵戚走的是右侧门。 朱由检把坤兴公主许配给李景的儿子,虽然还未成亲,也没给李景赐以爵位,不过李景乃是实打实的皇亲,走右侧门其实也是可以的。 不过,李景终究还是选择了跟王承恩一起走左侧门。 见李景跟自己一起走左侧门,王承恩心里叹了口气,虽然李景把公主当亲生女儿一样抚养,但从李景刚才这个举动来看,显然李景并没把皇上当成亲家。 这就意味着李景绝不会跟朱由检讲什么人情,朱由检被架空已成定局。 穿过左侧门,迎面便是一个大广场,上百名官员正站在广场内等候皇帝召见。 实际上能进殿的除了言官,京官至少也得四品以上才能进去,四品以下的京官是没资格进殿的,至于地方官员,哪怕品级再高也得皇帝允许才能进殿。 四品以上,看似放的很宽,其实并没有多少人。 明朝的官员大多听着名头响亮,实际上品级并不高,六部尚书和都察院左右都御史,以及大理寺卿只是正二品,一共就九个人,这九人合称九卿。内阁那些人还有九卿兼任的,也就是说在大明,实职正二品的官员也就十来个。 正一品和从一品的不是没有,不过都是虚衔,什么三公,三孤,三师都是虚的。(某某阁大学士更只是荣誉称号,并不代表品级。) 正二品的只有十来个,从二品的也不多,九卿一般都有两个副手,翻一倍也就十八个人。 至于三品和四品的也不多,算下来,能进殿的加上低品级旳言官也不过一百来人。 明朝的皇帝是比较有意思的,他们烦言官烦的要命,偏偏许多官员除了本身的职务还有个御史衔。 比如袁可立就挂的御史衔担任登莱巡抚,到后来升任南京兵部尚书御史衔也没撤。 给大臣们加御史衔,其实就是给他们说话的权利,因为言官说错了没罪。如果没有这个御史衔,说话就要小心了,不定哪句话说错了,就会被人弹劾。因此,在朝堂上,没有御史衔的大臣,轻易是不说话的。 从这一点看,明朝的皇帝们其实并不糊涂,至少他们知道应该让大臣们说话。 只不过言官们的话太多了一些,尤其都察院那些专职的言官的话最多,而且说得大多是没用的东西。 就像今天这次朝会,朱由检虽然提前跟大臣们打招呼,说商议关于唐王私自率兵勤王的处置问题,但是只要是有心人都应该明白,现在是什么时候,清军都快打到北京了,研究唐王勤王的事有个屁用?朱由检这是借此提点大家,赶紧想法子把清军赶出去。 偏偏一众言官逮住这个机会,不停地弹劾唐王,这个说唐王违背了成祖的遗训,那个说唐王犯了祖宗的成法,总之,必要除唐王而后快。 一众言官轮番上阵,朱由检听的实在是烦的不行。 朱由检不是糊涂人,他知道唐王这次起兵是真心实意为大明着想,是真的想进京勤王。试想唐王一共才招了三千人,这点人手想造反,那不是嫌命长么? 但是藩王擅自起兵乃是皇家之大忌,是必须要处罚的。 按照成祖朱棣制定的规矩,藩王拥兵至少也要贬为庶人,朱由检不想这么做,跟大臣们商议,是想大臣们帮着求个情,简单处罚一下就算了,却不想大臣们非但不求情,反而个个喊打喊杀! 朱由检正头疼间,忽见殿门打开,接着便见王承恩走了进来。 朱由检一愣神,正奇怪王承恩怎么从正殿进来,这时殿内一人忽然指着王承恩喝道:“王承恩,你好大的胆子,皇上正与大臣朝会,你身为内官居然闯入殿堂,可把大明律放在眼里?” 王承恩冷眼看了看说话之人,见是一名监察御史,王承恩也不理会于他,冲朱由检恭恭敬敬地行了三跪九叩之礼,然后从殿侧绕过,走到朱由检身旁数步站定。 王承恩如此举止,朱由检看了不由皱了皱眉,不过想了想,终究没有开口。 朱由检没有当庭发作,说到底是因为王承恩乃是内臣,处置王承恩乃是家事,朱由检不想当着大臣的面处置王承恩。 见朱由检不表态,大臣们哪肯就此放过王承恩?温体仁第一个站出来道:“皇上,王承恩如此狂悖无礼,请皇上将之拿下问罪!” 朱由检正欲说话,忽听殿外传来一个冷冷地声音:“大明的早朝是用来研究这些无用之事的么?此时东虏已经进入京畿,你们不思如何将东虏驱赶出去,却在研究如何处置唐王,如何处置王承恩,似尔等这样的官员要来何用?” 说话间,一人缓步走进皇极殿。 “你是何人?如何敢闯朝议之地?来人!将这个狂悖之徒拿下!”温体仁戟指来人怒斥道。 “呵呵,好大的官威啊!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来人微笑道。 “本官乃内阁首辅温体仁,你是何人?”温体仁傲然道。 来人微微点头:“温体仁?我记得你是崇祯二年的时候借钱谦益受贿之事进入内阁的吧?其后于崇祯三年构陷袁崇焕结交朝臣,借斩杀袁崇焕之际剔除当时的首辅钱龙锡,崇祯六年又将周延儒挤出内阁,此后便一直担任内阁首辅之位,迄今已有三年。 这三年之中,你结党营私,玩弄权术,打压异己,却从未提出过任何经国济世的方略,也没有建立过任何有利于江山社稷的功业,不知你有何面目立于朝堂之上?有何资格担任内阁首辅?”温体仁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老底会突然被人揭穿,一时惊慌失措,指着来人惊疑道:“你是何人?” 来人冷冷一笑:“在下李景!” “李景?你是如何进入宫中的?”温体仁大惊道。 随即温体仁猛地转过身,指着王承恩大喝道:“王承恩,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带外官进殿!” 朱由检闻言,将目光转向王承恩:“王承恩,李景可是你带入宫中的?” 王承恩不敢回答,只是低头不语。 李景见状笑了笑,冲朱由检深施一礼道:“李景参见陛下,王公公是我逼迫着带我进宫的,你就不要难为他了!” “你竟敢如此跟皇上说话,你这是要造反么?来人,速将此人拿下!”温体仁大喝道。 温体仁话音刚落,便见李景身后闪出一人,冲到温体仁面前,啪啪就是两记耳光:“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如此跟我家大帅说话!” 出手之人正是李景的贴身护卫小五。 “小五,不得在殿前失礼,还不向皇上谢罪!”李景淡淡地说道。 小五闻言,冲朱由检抱了抱拳道:“草民无礼,请皇上恕罪!” 朱由检摆摆手,冷眼看了看李景:“李景,你是不是已经带兵占了皇宫?” 见朱由检反应如此迅速,心态如此镇定,李景心里暗暗佩服,冲朱由检抱了抱拳道:“皇上所言不差,现在宫里宫外已全部由李景的部下接管。” “是王承恩带着你和你的部下进的宫吧?不然你不可能悄无声息的进入宫中。”朱由检接问道。 李景点点头:“此次宫中不损一物,皇上也未曾受到惊吓,王承恩功不可没!” “是啊!宫中一切都完好无损,为你弑君之后登基自是方便了许多,王承恩确实有功。”朱由检冷笑道。 李景摇摇头:“李景此来并非为了弑君篡位,而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你依旧是大明的皇上,现在是,日后也是。有朝一日皇上驾崩,这皇位便是太子殿下的。” 朱由检冷眼看了看李景:“你是要做曹操吧!” 李景轻轻摇了摇头,从朝臣当中穿过,上了台阶,来到朱由检的面前。仔细打量了朱由检一番之后,李景轻声叹道:“皇上,我在平阳府时就听说你每日只睡不到两个时辰,吃的是粗茶淡饭,穿的是陈年旧衣,几乎每时都在批阅奏章公文。皇上今年好像只有二十六岁吧?可是这两鬓却已经斑白,不知皇上忙了这些年,大明的状况可有改变?”朱由检没想到李景竟会说起这些,呆了呆,心里蓦然泛起一阵酸楚。 第三百一十三章 抄家 轻轻拍了拍朱由检的肩头:“皇上,你累了,该歇歇的时候,就歇一歇,许多事情就让臣下去做,你过几年清闲的日子不好么?” 听李景温言抚慰,朱由检不由一阵恍惚:“可是,大明日趋颓败,东虏已经打到京畿,让朕如何能够休息?” “呵呵,东虏算得了什么?不需一年,我让皇太极在这里给你磕头。李景笑道。 顿了顿,李景接道:“至于你要中兴大明,这也不难。五年,至多十年,我替你打造出一个全新的大明出来!” “你好大的口气,东虏大军现在便在京畿附近四下劫掠,你能把他们赶走就算你的本事了!”温体仁冷笑道。 李景闻言转身看着温体仁笑道:“温大人放心,东虏已经没多长时间蹦跶了,不过在收拾东虏以前,我还得收拾一些人。” 说完,李景转身对朱由检道:“皇上,我这里有些东西请你看看,看看你任命的这些大臣们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李景说话的跳跃性太大,殿内诸人除了王承恩领教过李景谈话的技巧,其余诸人完全跟不上李景的思路,当他们还在想刚才那件事的时候,李景已经说到另一个问题,这跟他们平时一件小事说半天可谓截然不同。 因此,几句话过后,李景便把话题引到别处,由跟朱由检打擂台,变成跟大臣们打擂台,这一来殿内的局势便微妙起来。 从心里说,朱由检很想问李景凭什么敢说这么大的话,但是又被李景刚才的话勾起了好奇心,想知道李景让他看什么东西。 而大臣们听到李景侮辱性的语言之后,则完全忘了李景进宫的目的,一心一意要跟李景辩驳一番。 因此,李景话音刚落,有人便越众而出,指着李景喝骂道:“你不过一个粗鄙之人,竟然妄言中兴大明,更在朝堂之上侮辱斯文,大放阙词!还不速速向皇上请罪?” 李景不认识此人是谁,也没兴趣去问,只是冷冷地看了那人一眼,忽然向殿外喝道:“来人,把东西抬上来。” 随即马五在殿门口现出身形,而在马五身后,则是十余名抬着箱子的壮汉。 马五乍入庙堂,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刚进殿门的时候,腿肚子都有些哆嗦,但是当他看到李景于殿前傲然肃立之时,一颗心突然平静下来,神态马上恢复正常。 跟李景身处平阳府不同,马五在京多年,跟殿中这些官员不少都认识,有的更多次接过他的贿赂。 看到这些熟人在殿内冷视着李景,马五拱拱手笑了笑道:“诸位大人有礼,马五见过诸位大人。” “贫什么嘴,还不见过皇上。”见马五一副惫懒的模样,李景笑骂道。 马五虽在京多年,却不识宫中的礼数,不过有李景在场他倒并不在意,闻言往前走了几步在台阶前跪下,冲李景咚咚咚磕了三个头:“草民马五,见过皇上。” 李景皱了皱眉,侧过身子,不受他的礼。转身躬身对朱由检道:“山野之人,不知礼数,皇上休怪!” 朱由检哼了一声,有心说一句:“他是山野之人不识礼数,难到你就识得礼数?你进殿至今连个头都没向我磕过。” 不过朱由检也知道现在跟李景说这些并无用处,不过是徒增羞辱而已。 因此只是哼了一声,转头看向马五道:“你就是马五?朕倒是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李景名下的产业不少都是你打理的吧?” 马五笑道:“是!我家大帅对草民极为看重,京城的产业都是由小人全权做主,前些年皇上没钱,小人送往宫里的银子都是过后才告诉我家大帅。” “你!”朱由检没想到马五竟然直接揭自己的老底,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五哥休要胡说,皇上怎会贪图你的银钱,这些年国库空虚,皇上的内帑都用来贴补军用,那些钱都是用来做正事用的。何况咱们身为大明臣子,给皇上交钱交税都是应该的。”李景喝道。 朱由检没想到李景居然会替自己开脱,转头当下看了看李景,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说什么。 喝完马五,李景转头看向朱由检道:“皇上,马五不会说话,请皇上休怪。” 朱由检摆了摆手,李景笑了笑,向马五伸手道:“把总册拿来。” 马五急忙从怀中取出一本总册递给李景,李景随手交给朱由检道:“皇上,你先看看这本总册。” 朱由检接过总册疑惑地翻看了一下,却见朝中诸臣大半的名字都记在上面,名字的后面则列写着他们的家产总额。 看到上面的数字,朱由检大吃一惊,总册上面这些人的家产最少的也有几万两银子。 朱由检急忙仔细从头看起,令朱由检没想到的是,排在第一位的并不是温体仁的名字,而是内阁次辅,其后是内阁其他成员。 朱由检仔细地翻看了一遍,发现其中并无温体仁的名字。 想起李景刚才对温体仁的态度,朱由检知道李景绝不是有意放过温体仁,想来李景知道温体仁官做得虽然差劲,却并无敛财之举。 合上总册,朱由检琢磨了一下道:“这上面记录的不过是个虚数,你让朕看这么东西有什么用处?” 李景笑了笑对马五说道:“把箱子打开,请皇上过目!” 这时不用马五吩咐,那十余名壮汉,迅速把箱子打开,然后从箱中抱出一叠叠的账册。 李景转身向王承恩示意了一下,王承恩急命殿后几名随时等候吩咐的小太监将账册抱上来。 待小太监抱着一摞账册送上来,李景随手取出一本递给朱由检道:“皇上请过目。” 朱由检犹豫了一下,终于接过账册缓缓打开。粗略地看了几眼之后,朱由检猛地一怔,随即仔细地看了起来。 看了一会儿,朱由检将账册仍在一边,随手又拿起一本仔细地看了起来。 待朱由检要看第三本的时候,李景伸手按住了账册道:“皇上,这么多账册,你一时半会儿是看不完的,等有时间你慢慢看这些东西,眼下还是研究一下如何处理这件事吧!” 朱由检脸色通红,指着账册道:“这里面记得东西都是真的?” 李景笑了笑道:“有些东西怕是还没有记录。” 朱由检闻言颓然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忽然抬头看向李景说道:“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些人?” 李景摆摆手笑道:“呵呵,不是我要怎么处置这些人,而是皇上准备怎么处置这些人。” 见朱由检神情有些沮丧,李景想了想笑道:“这样吧皇上,我知道你久在宫中,已有多年没有到外面看看了,不如借这个机会出去看一看,看看你手下的官员们过的是什么日子。” “李景,你竟敢蛊惑皇上出宫,你是要行大逆不道之举么?”一名大臣挺身说道。 李景冷眼看了看那人,淡淡道:“你叫什么名字?” “本官黄士俊,忝为礼部尚书。”那人傲然说道。 李景点点头,看着黄士俊笑道:“黄士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是万历丁未年的状元,好像还有人称你为鸭蛋状元吧?失敬,失敬。 不过,你为官三十余载,虽然学识渊博,却并无建树,空有状元之名,却无状元之才。依我看,你比较适合编撰书籍,教书育人,为官嘛,你却差得远了。 似你这等不知变通的迂腐之人,若是清谈,我倒是愿意跟你说一会儿话,但是若说处理政务,我是不愿跟你废话的。” 说到这里,李景指着殿内众臣点了点道:“我知道你们个个有话要说,不过都不要急,待我把你们的家抄了以后,我看你们还是不是像自己说的那样忠君爱国,来人!” “在!”殿外突然闪出数十名亲兵齐声应道。 “把这些人给我看管起来,若有妄动者,格杀勿论!”李景喝道。 “是!”众亲兵大声应道。 随即众亲兵一拥进殿,将一众官员驱赶到殿内的角落之中,横刀怒视。 冷冷地扫了那些官员一眼,李景喝道:“你们老实在这里给我待着,咱们一个一个地来,我绝不会冤枉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但是也决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贪官。” 冷笑了一声,李景接道:“如果大家有记性的话,应该记得李某当年在河南赈灾时的所作所为,李某杀人是决不会手软的。你们现在最好想想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善事,到时好为自己求情。” 回过头,李景对朱由检道:“皇上,咱们就按这本总册,挨家挨户查抄,若是与这本总册不符,李景自会请罪,若是相符,休怪李景对这些人不客气。” 见李景如此强势,朱由检不由微微点头,不过见朝臣们一个个如待宰之羊,朱由检终是不忍,迟疑了一下说道:“要是一体拿下,朝中那些政务可有谁处理?”“没了张屠夫,还吃带毛猪不成?咱们大明别的没有,有能力为官的人有的是。皇上拿下一人,我就给你推荐一人。”李景冷笑道。朱由检苦笑了一下,心道:“到这个地境你倒是还没忘记给我留面子,你就直接说全部换上你的人不就完了么。” 第三百一十四章 任命诏书 摇摇头,朱由检起身说道:“既如此,那朕就随你前去看看。” 李景点点头,冲小五和王承恩使了个眼色。 小五和王承恩会意,急忙一左一右站在朱由检的身旁。 朱由检看了看小五,又看了看王承恩,无奈地摇了摇头。 皇上起驾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一般来说,整套仪仗摆完,没有几千人不算完。 不过朱由检知道现在可不是他摆谱的时候,看李景的架势,虽然不想拿掉他皇帝的位子,但是若是把李景激怒了,谁知道李景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朱由检当年为了拿下魏忠贤,装了近两年的孙子,忍耐的功夫远非常人可及。 当下朱由检也不说话,只是任由李景安排。 李景自然不懂皇帝出行需要什么仪仗,何况这次带皇上去抄家,那自是越简单越好。 当下李景吩咐王承恩,简单准备一下就行。 宫中的人那是一抓一大把,在李景的部下严密地监视下,王承恩安排了几十个人把朱由检在宫中行走的仪仗抬了出来。随后又从禁军中抽了两百人出来,跟随朱由检前去抄家。 待仪仗准备停当,李景请朱由检出殿,就在朱由检上銮驾之时,忽然停了下脚步道:“李景,你知不知道刚才朕想起了谁?” 李景微微一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皇上应该是想起了魏忠贤吧?皇上是不是觉得今天这一幕跟当年很像?” 朱由检瞪着李景缓缓说道:“你比魏忠贤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年魏忠贤尚且不敢在朕面前如此跋扈!” 李景笑了笑道:“皇上把李景比作魏忠贤,李景是不大苟同的,魏忠贤为大明做了些什么?不过是祸国殃民而已。而李景的所作所为却是上不愧于天地,下不愧于大明万民,即便日后见了大明的列位先帝,李景也敢在他们面前说,李景是在挽救大明。皇上,不管你把李景看作是曹操也好,魏忠贤也罢,李景都不会在乎。该做什么,李景都会照做不误。” 朱由检闻听默默点了点头,随即起步上了銮驾。 见朱由检上了銮驾,李景挥了挥手,王承恩急忙当前带路。 从心里说,朱由检以及朝臣们的反应有些出乎李景的意料。 在李景的想象当中,即便是顺利进入皇宫,与朱由检和朝臣们必有一番激烈的争执,可能会有不少大臣会以死抗争,跟自己拼命,李景甚至已经作了万一不行就大开杀戒的准备。 但是朱由检和大臣们出乎意料的配合,令李景原先的布置宛如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 李景完全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进入到抄家的流程。 抄家这一环节,李景原本打算杀掉一些不法的大臣之后,再把证据拿出来给朱由检看,这样自己就师出有名。 但是大臣们没有李景想象中那样抗争,李景就不能贸然处置这些官员。不处置这些官员,李景原先安排的人就没有位置。 因此,李景只能提前把一些官员贪污受贿的材料拿出来。 但是光有这些材料是不够的,还要有真凭实据,否则别人完全可以说自己是诬陷,想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朱由检亲自看一看,这样既可以打击朱由检的信心,又可以把那些不法之臣拿下,给自己的手下腾位置。 在去抄家的路上,李景一直在想朝臣们的反应,想了许久李景终于想明白大臣们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大臣们的反应是正常的,历朝历代,当一个王朝灭亡的时候,除了极小一部分有气节的臣子是宁死不降,大多都投降了,而新任帝王为了收买人心,基本上还会使用这些大臣,然后他们还会继续当他们的官儿。 这就好像一个公司被另一个公司兼并,大部分员工还会被留用一样。 在那些大臣们想来,李景刚才只不过是说说而已,用不了多久就会废掉朱由检,然后自己登基做皇帝,那时他们一起拥戴李景,还能混个拥戴之功。 想明此节,李景心里忽然有些苦涩,一个民族,如果连文人都丧失了气节,那这个民族基本上就没救了。 想了想,李景忽然转头看向朱由检道:“皇上,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些大臣?我说的是那些没有犯法的大臣们。” 朱由检微微一怔:“没有犯法的臣工?朕为何要处置他们?” 李景笑了笑,知道朱由检还没有想到更深一层。 轻轻摇了摇头,李景叹了口气道:“皇上还是仔细想想我的话再作回答吧。” 朱由检皱了皱眉,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朕想不出为何要处置那些臣子。” “皇上,今天如果是皇太极带领清军进宫,你认为那些大臣会作何反应?”李景接道。 朱由检闻言若有所悟,沉吟了一下道:“怕是跟刚才的反应并无二致。”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随即不再言语。 朱由检看了看李景,沉默了一会儿,心里忽然泛起一阵酸楚。 …… 皇帝亲自带队抄家,大明以前可是从所未有,下面的官员的家人再横,也不敢在皇帝面前嚣张,唯有乖乖打开门。 见一众禁军士兵一脸炙热,李景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然后指着众人喝道:“你们给我听好了,我知道你们平时混账,抄惯了家,拿惯了犯官家的财物,但是今天谁敢私取一物,休怪李景不客气!” 众禁军这才想起今天不光是皇上带队,更有一些不知是何身份的士兵看管,本想顺手牵羊的心思顿时冷了下来。 见一众禁军一脸惶恐,李景挥了挥手:“动手吧!” 要说禁军们抄家确是老手,动作远比李景的部下娴熟的多,更好像知道贪官家中的财物藏在何处一般,顷刻间,一箱箱的财物被他们翻了出来,然后抬往院中。 命小五将箱子打开,李景伸手对朱由检道:“皇上,请过目吧。” 看到那一箱箱的金银珠宝,朱由检只觉得脑子一阵迷糊,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恨恨地说道:“这群贼子,大明的军饷年年入不敷出,原来都是入了这群贪官的腰包。” 李景笑了笑道:“这还是少的,不过几万两而已,多的还在后面呢?皇上,咱们去下一家?” 朱由检揉了揉额头,摆摆手道:“朕有些头疼,不去了,李爱卿就一手办理吧!” 说到这里,朱由检猛地回过神来,看着李景苦笑道:“你说去便去吧!” 李景摇摇头:“皇上,李景先前所说句句属实,对皇上绝无异心,因此皇上无需多虑。不过大明若是再不变革就真的要亡了,臣恳请皇上采纳李景的建议,推行新政。” 朱由检闻言凝视着李景,过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道:“你要如何做朕已经无法阻拦,想做什么你就去做吧!” 李景笑了笑:“那微臣就斗胆跟皇上讨要官职了。” 朱由检摆摆手:“想做什么官,你就当什么官,回头朕给你用印。” 李景拱了拱手:“多谢皇上,那咱们就回宫吧。” 说完李景转头对马五道:“你带人继续抄家,记账先用你的人,我随后命杨柳风来接手。” “是!”马五应道。 李景摆摆手,示意王承恩转头回宫。 回宫后,李景并未理会那些官员,而是随朱由检来到乾清宫,然后李景口述,朱由检执笔,一道道诏书迅速拟就。 不过朱由检对李景的任命还是比较奇怪的,比如说第一个任命。 在朱由检想来,罢免温体仁等内阁成员以后,李景肯定会自己出任内阁首辅,但是首辅的名字居然不是李景,而是袁可立。 甚至次辅也不是李景的名字,而是徐光启。 李景的名字只是第三位。 接着李景的任命又出乎朱由检的意料,李景竟然自请出任五军都督府大都督。要知道,大明的大都督不过是个虚职,并无实权。 不过朱由检随即知道,李景担任的肯定不会是个虚职,李景这个大都督那是真正的大都督,天下的兵马都将归他管辖,说白了就是天下兵马大元帅。 内阁李景的名字只排第三,又要了个看起来只是个虚职的职务。对李景的政治手腕,朱由检不禁暗暗佩服。 朱由检很清楚李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李景是不想一下子冒尖,引起各省各地的文官和将领们的激烈反对。 尤其袁可立和徐光启在大明德高望重,有他二人出任内阁首付和次辅,下面这帮文臣武将哪个也不敢反对。 等他们回过味的时候,李景只怕已经不可撼动了。 朱由检唯一不明白的是,袁可立和徐光启什么时候成为李景的帮手了。 接着李景又抛出三个重磅任命,先是任命曹文诏为兵部侍郎,前军大都督,平北大将军。然后是兵部侍郎,中军大都督,镇国大将军高奇,后军大都督,定国大将军孙猛。接下来一系列将军的任命,所有的名字朱由检一个都没听说到。军事将领任命完了,然后是其余五部的主官,周衡臣为吏部侍郎,沈正为户部侍郎,杨柳风为刑部侍郎,方程为工部侍郎,袁枢为礼部侍郎,虞乐亭为都察院佥都御史。 第三百一十五章 御驾亲征 同样,李景任命的这些人都是副职,正职虚置。 这样任命,用意自然跟先前一样。 朱由检看了看李景,心里叹了口气,李景的年纪比他大不了几岁,但是政治手腕实在厉害异常。 任命诏书发完,李景给自己和朱由检各倒了杯茶,然后笑道:“皇上,接下来咱们还有最后一道诏书要下。” 朱由检接过茶杯饮了一口奇道:“还要下什么诏书?” “御驾亲征!”李景正色道。 “什么?你要朕御驾亲征?你是要朕死在东虏的手里么?”朱由检一惊,端着茶杯的手猛地哆嗦起来。 李景摇摇头,凝视着朱由检道:“我已调动曹文诏大军北上,曹文诏最迟后天便会进京,到时我会陪皇上一起出征,我对皇上只有一个要求。” “你说。”朱由检道。 李景看着朱由检,缓缓说道:“此战过后,皇上的威名便会达到顶峰,以后就请皇上过个清闲的日子吧,政事就不要理会了。我会制定新的律法,皇帝以后将只是大明的象征,不再干涉政务。” “好手段,你这是想把朕捧得高高的,然后让大家都认为朕是急流勇退是吧。”朱由检看着李景冷笑道。 李景注视着朱由检,忽然笑了笑:“皇上,你说你这个皇帝位置做的有意思么?我跟你说实话,我根本就不贪图你皇帝的位置。若不是为了大明江山,为了大明亿兆子民,我早就携妻带子隐居山林,这些事情你让我做我都不会去做。” 叹了口气,李景接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干涉政务么?其实我不是针对你,我是针对皇帝这个制度。大明迄今已历十六帝十七朝(明英宗朱祁镇干过两届,用过两个年号),可以说除了有限几位明君,大明的皇帝大多昏庸无能,再加上任用了一些庸臣,于是便令大明帝国江河日下,到了皇上这里已经是回天无力了。我不敢把大明帝国的未来压在不知道贤明还是昏庸的皇帝身上,因此才让皇帝不干涉政务。” “那你就敢保证,处理政务的都是能臣么?”朱由检瞪着李景说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我不敢保,但是制度敢保。我会制定一个选拔能臣干吏的制度,以后用制度选人,能者上庸者下,只有这样才能保我大明江山永固。” 听李景屡次提到大明江山,朱由检沉吟了一下道:“李景,朕听你评价大明历代先帝时,好像颇多微词,为何却对大明江山如此挂怀?” 李景笑了笑道:“皇上,大明历代先帝跟大明江山完全是两回事儿,大明的江山看似是太祖打下来的,但实际上却是我大明亿万子民的。而且不管哪个朝代更替,中原大地永远都是炎黄子孙生活的地方。” 顿了顿,李景正色道:“咱们汉人的地盘,我是绝不允许外族入侵的。另外,我对历代先帝有微词,只是针对他们执政的能力,并非针对这个国家,实际上大明有很多政策我还是十分钦佩的。” “哦?说来听听。”朱由检奇道。 李景正色道:“大明自太祖开国以来,有一个国策始终没有变过,那就是不和亲,不妥协,哪怕皇帝被俘,依然毫不妥协。历朝历代,只有咱们大明才有这个骨气。而且大明奉行天子守国门,这份气魄更是前朝所不及。皇上,我实话跟你说,就冲大明这份骨气,我也得保住大明的名号。” 朱由检闻听顿时默然。 过了良久方道:“李景,你让朕以后不干涉政务,难道准备让朕一辈子在禁宫中呆着么?” 李景摇摇头:“皇上,你不理政务依然有许多事情可以做,说到底,咱们大明还是在你的治下,大明的子民说到底依然是你的子民。但是大明的子民是如何生活的你知道么?恐怕不知道吧?你可以四下看一看,真正的了解一下民生。如果你有什么好的建议,难道臣子们会不采纳?还有,大明中兴,番夷各国必定会遣使来京朝拜于你,你身为皇帝,代表的就是咱们大明,一切礼仪制度,仍要以你为主。” 朱由检琢磨了一会儿,忽然笑道:“说到底,朕就是顶着皇帝的尊号,管不了事儿吧?” 李景凝视着朱由检道:“皇上,我不是小看于你,虽然你的政治手腕很高明,但是在用人和执政方面你差的实在太多。其实做一个好皇帝并不难,只要你能选好人才并重用人才就可以。可是你扪心自问,你任用过哪位贤臣?我举个例子吧,你曾把徐光启徐大人引入内阁,那我问你,你说徐光启徐大人是贤臣吗?” 朱由检琢磨了一下道:“徐光启,德才兼备,应是贤臣无疑。对他我是寄予厚望的,并提拔他入阁,任用徐光启,我自认没有看错人。” 李景笑了笑道:“你错了,徐光启执政的能力远不及他研究学问的能力,徐光启曾建议你开办科学院是吧?这才是他擅长的东西。我可以告诉你,我在平阳府已经把科学院建起来了,徐光启徐大人就是科学院的院长。 说到这里,李景轻轻叹了口气:“可惜的是徐先生已经老了,如果早十年,甚至二十年,科学院不定会研究出多少成果。” 摇了摇头,李景接道:“还有登莱巡抚孙元化,你觉得孙元化是不是人才?” 朱由检点点头道:“孙元化当然是人才,朕提拔他为登莱巡抚正是看到他在军械方面的能力。” 李景笑了笑道:“登莱巡抚是个领军打仗的职务,你是不是觉得孙元化写过几篇军事方面的文章,就觉得他能胜任登莱巡抚?” 见朱由检脸上有些不悦,李景知道自己讥讽的语气有些过重,冲朱由检拱了拱手,李景笑道:“皇上休怪,李景说话有些直了。” 朱由检摆了摆手道:“算了,你就算语气再重,朕现在也只能受着。” 李景轻轻摇了摇头:“孙元化也是个只适合做学问的人,他根本不懂人心,让他为官,尤其是领军作战,必吃大亏。孙元化擅长研制火炮,让他进工部搞火炮研究才是最适合他的。 我在平阳府搞了个军械局,孙元化就是军械局的主管,现在济世军使用的火炮都是他研制出来的。大同会战时,曹文诏正是充分发挥火炮的威力,这才把东虏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毫不夸张地说,你就算拿十万边军换孙元化一个人,我都不会换给你。” 见朱由检有些不信,李景笑道:“过两日曹文诏就会进京,到时咱们一起出征,我让你见识一下济世军火炮的威力。” 朱由检默默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李景的亲兵在宫外回报周衡臣等人已经进宫。 李景闻听,看着朱由检笑了笑道:“这些新任臣工,皇上见一见吧。” 朱由检苦笑道:“你说见,那就见吧。” 李景点点头,对亲兵挥了挥手,亲兵急忙出宫领人去了。 周衡臣等人跟李景差了不到两天的路程,李景进城后住了一晚,次日又忙了大半日,周衡臣恰好在李景掌握宫中局势之后赶到。 到京不久,这些人就接到李景让朱由检发下来的诏书,看到诏书上的任命,周衡臣等人又惊又喜,惊的是李景竟然如此迅速便入主中枢,喜的是,李景居然如此重用他们,竟然擢升他们为各部主管。 这些人跟随李景已久,深知李景做事深谋远虑,而且他们也知道现在的局势十分微妙,李景的脚跟尚未站稳,需要一段过渡的时间。 李景现在绝不想让大明乱起来,之所以没直接让他们担任正职,是怕引起各省地方大员们的激烈反对。 另外,他们担任的虽然只是副职,但实际上却是各部的主管,升职不过是时间问题,完全不用急于一时。 因此,在接到诏命之后,这些人第一时间便想进宫向李景谢恩。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李景竟然跟皇上在一起,并且传话让他们觐见皇上。 接到这个消息,周衡臣等人一时有些发懵,不明李景到底是何用意。 进宫的路上,周衡臣向沈正问道:“沈大人,您跟随大帅最久,又是大帅的岳父,您说大帅这是什么意思?是试探我们还是真让我们觐见皇上。” 听周衡臣询问,沈正也有些挠头,他也搞不准李景是什么心思。 从正常的角度来说,他们的官儿是李景给的,跟皇上一毛钱关系都没有,要感谢也只能感谢李景,如果去感谢皇上,那不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了么?要是李景是在试探他们,他们这么干,以后会是什么下场就算用脚趾头去想都能猜出来。 可是李景要是不是试探,而是真心的呢?那他们就是不遵李景的命令行事,同样要吃不了兜着走。沈正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李景到底是什么用意,要说沈正虽然跟李景亲近,但是他经商是把好手,要论政治嗅觉差的可就远了。猛然间,沈正想起自己进京前,女儿和朱徽媃曾特意跟他交代过,此去进京,大帅说什么就听什么,千万不要妄自揣测,否则,便会误了大帅的大事。 第三百一十六章 清查 想起沈莹和朱徽媃说过的话,沈正心里顿时一片明悟,当即笑了笑道:“我不知道大帅是什么用意,我只知道大帅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他让我拜见皇上我就拜见皇上。 周衡臣等人闻言,默默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杨柳风突然抚掌道:“我明白了,大帅不是在试探咱们,他是真的让咱们拜见皇上。” “此话怎讲?”方程问道。 杨柳风郑重道:“咱们的大帅虑事多周密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大帅刚刚入主中枢,有些地方还需皇上配合,这样大帅行事才会更加方便。我估计,大帅是为了体现一下皇上的尊严,让皇上安心,因此才让咱们去拜见皇上。” 周衡臣等人闻言都是连连点头。 顿了顿杨柳风接道:“不过咱们拜见完皇上以后,得按拜见皇上的礼数拜见大帅,可千万不能让大帅挑咱们的礼。” 众人闻言齐伸大拇指,赞杨柳风此举高明。 众人计议已定,当即加快脚步随亲兵赶往乾清宫。 到了宫中,见李景和一个年轻人相对而坐,那年轻人一身明黄服色,几人顿知这人便是当今皇上。 沈正等人对视一眼,齐齐站在那个年轻人身前,俯身跪倒在地说道:“臣拜见皇上。” 说罢,众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三跪九叩之礼。 朱由检点点头,淡淡说道:“诸位爱卿平身。” 沈正等人忙道:“谢皇上。” 不过却并不起身,而是转向李景,同样恭恭敬敬行了三跪九叩之礼,口中言道:“臣等参见大帅。” 李景见这些人明白自己的心思,心中本来甚是高兴,不行这些人竟然给自己行三跪九叩之礼,脸色顿时变了。 当即沉声道:“谁叫你们给我行礼的?而且行的还是如此大礼?” 沈正等人没想到李景竟然未叫他们起身,而是沉下脸问话,一颗心顿时砰砰乱跳,心里暗叫要糟。 好在沈正反应敏捷,又仗着自己是李景的岳父,急忙壮着胆子说道:“大帅,臣等心里尊敬大帅,因此才向大帅行大礼,若是令大帅觉得僭越,臣等自请处置。” 李景摇摇头,指着沈正等人说道:“你们忘了我以前制定的规矩了么?” 沈正等人闻言,这才知道李景为何发怒,原来他们刚才向李景行礼却是坏了李景以前定下的礼仪制度。 沈正等人慌忙起身,冲李景躬身道:“我等坏了大帅定下的制度,请大帅处罚。” 朱由检见这几人在李景面前如此胆战心惊,不由暗暗佩服李景的手段,不知李景是如何把这些人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同时又觉得不可思议,不知这几人犯了什么错令李景动怒。 想了想,朱由检看向李景说道:“李爱卿,不知你定的什么规矩,怎么不许人向你行礼?” 李景见朱由检询问,冲朱由检抱了抱拳道:“皇上有所不知,我在平阳府定下规矩,以后除了天,地,祖宗,父母,师长,其余皆不许行跪拜礼。” “这是为何?”朱由检奇道。 李景正色道:“一个人如果跪的多了,脊梁骨就挺不直了,就会慢慢丧失血性。我废掉跪拜礼,就是要唤醒大汉男儿的骨气和血性。今天他们初次拜见皇上,怕皇上误会,给皇上行跪拜礼是对的,但是给我行跪礼那就是坏了制度。” 转头看向沈正等人,李景伸手点了点众人:“你们什么心思我很清楚,不过制度是不能坏的,自己说吧,应该接受什么处罚。” “记过一次,罚三个月没有奖赏。”沈正躬身说道。 李景点点头,看向虞乐亭道:“你是管督查的,自己率先不守制度,记大过一次,一年不得提升,半年没有奖赏,回去自己记在考功簿上。” 虞乐亭忙道:“是!大帅。” 李景点点头,对旁边的王承恩道:“王公公,劳烦你叫人搬几个凳子过来,我有事跟大家说,你也来听一听。” 王承恩大喜,忙吩咐人搬凳子去了。 少顷,几个小太监将凳子搬了进来,李景摆手示意众人就坐。 见王承恩看着朱由检有些迟疑,李景笑了笑道:“王公公,坐吧,虽然今日之事看似你对皇上不忠,但是我却知道,在大明再无第二个人有你对皇上这么忠心的。为了皇上的安全,你可以连命都不要,以后皇上的安全就由你来负责,我给你调一队亲兵护卫,用来保护皇上的安全和你的安全。” 王承恩没想到李景会主动帮他解释,并且连他的安全都考虑了,心里不由得一阵感激。 转头看向朱由检,李景笑了笑道:“皇上可能对我刚才的话有些不以为然,觉得若非王承恩打开宫门,我便不会轻易进宫,王承恩怎么可能忠心?” 朱由检闻听默然,他心里确是这么想的。 笑了笑,李景向宫外指了指道:“皇上,你觉得我想进宫,凭城里的士兵以及宫中的侍卫挡得住我么?我不是跟你自夸,京城的防御虽严,可我想攻城的话,顶多一个时辰就可以打进城来。只是那样一来,大明的国都可就毁了,甚至连皇上以及后宫的皇子嫔妃可能都要受到伤害。我不是来夺大明的江山的,更不是跟皇上抢皇帝的位置,不到万不得已我是绝不会这么干的。因此我才找到王公公,对他晓以利害。王公公出于对皇上的安全的考虑,这才答应放我进城。” 见朱由检仍有些不信,李景笑道:“等皇上御驾亲征,看到咱们是如何击败清军的时候就该相信了,我现在跟你解释,你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 摆摆手,李景笑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先说正事吧。” 转头扫了众人一眼,李景把目光看向周衡臣:“衡臣,你是吏部的主官,官员如何任命要马上拿出一个章程,原先吏部的基层吏员仔细筛一遍,可用的继续留用,工作做得好的适当予以提拔,有徇私枉法的全部给我拿下问罪,整天不务正务的全赶回家。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你把吏部的官员给我梳理一遍,然后要让吏部走上正轨。” 周衡臣起身拱手道:“大帅放心,下官必不负大帅所托。” 李景伸手虚按,示意周衡臣就座,然后把目光看向沈正:“岳父,户部这一块的麻烦事比较多,大明的国库已经空了,不知积压了多少陈年旧账。 这样,你先清理兵部的军饷欠饷,先不要管空额,把近一年的军饷全部发下去。至于吃空额的,我回头收拾他们,谁敢喝兵血,我就要谁的命。 另外,调集五十万石粮食,陕西那边拨付二十万石,山西拨付十万石,河南拨付二十万石,这三个省这些年一直闹乱,先稳定一下这三个省,若是别省有急需的,让二叔和继先就近筹粮,先应一下急,你把以上三省的事务处置完了,再把精力放在其余各省。 解决完以上几项当务之急之后,开始派人清丈全国的粮田土地,以后收税,就按照土地来收。同时命令各省核查所有的商铺产业,这些商人牟取着最大的利润,却只向国家缴纳极少的税收,以后别想有这样的好事了” 沈正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道:“大帅,我年纪大了,这么多事情我怕自己做不过来,给我安排一个帮手吧!” 李景沉吟了一会儿,微微点头:“那就把张鳌调过来吧!张鳌做事认真,以前就是你的副手,这次还让他做你的副手。这些年张鳌受委屈了,一直憋在老寨那边,怕是没少埋怨我。” 沈正笑了笑道:“大帅这些年没时间回老寨,我倒是回去过几次见过张鳌。张鳌别的没抱怨,就是抱怨这些年没见着大帅,心里记挂着你。” 想起当年跟张鳌等一干老兄弟一起打造红山岭,李景呆呆地出了会儿神,然后轻轻叹了口气道:“唉!只是我这边事情太多,老寨子又离不了他。你跟张鳌说,等他进京,我请他喝酒跟他赔罪。” 沈正点了点头,跟着叹了口气:“张鳌知道大帅也念着他,心里不定怎么欢喜呢。” 杨柳风等人都知道李景念旧,此时见李景真情流露,心神均是一阵激荡,均觉没跟错了人。 沉默了一会儿,李景回过神来,转头看向杨柳风和虞乐亭道:“你二人负责刑部和都察院,我交给你们三个任务,首先把新的大明律传谕天下,第二,彻查所有的贪官污吏,查到一个拿办一个。第三,清查陈年的旧案,把那些冤案错案给我纠正过来。” 杨柳风和虞乐亭急忙起身道:“谨遵大帅之命。” 李景摆摆手,示意二人坐下,接着对袁枢道:“你的事情比较麻烦,我要你带人清查大明所有藩王的产业,每位亲王最多只允许拥有三千亩土地,郡王只允许拥有一千亩土地,郡王以下的只允许拥有五百亩土地,其余多圈多占的一体给我收回。 同时告诉他们,以后他们的王位将不再世袭,每过一代爵位降一等,三代以后便取消他们的爵位。 你告诉他们,咱们大明的国力日渐衰竭,养不起混吃等死的蛀虫,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白吃国家的粮食,干拿国家的俸禄,这样的好事以后就不要想了。皇亲国戚是这样,那些公侯爵爷也是如此,而且这些人这一代过后就取消他们的爵位。这件事事关重大,你有没有信心和胆量把这件事给我办好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宫中人数 袁枢笑了笑道:“有大帅的支持,我有什么不敢的?” 顿了顿,袁枢接道:“不过,皇室宗亲们人员太多,其中大部分并无多少田地,有的甚至已经不足维持生计,对这些人应该如何安置?” 李景点点头:“你说的很对,这些人虽然是皇亲国戚,实际上很多人已经家道中落,不足为生。这些人也是咱们大明的子民,得让这些人生活有着落。 以前皇家对他们的限制太多,从即日起,所有关于皇亲国戚的禁制全部放开,有能力当官的就出来当官,有能力领兵打仗的就出来领兵打仗,有本事经商的就让他们经商,总之,别人可以干的,他们都可以干。” 袁枢抱了抱拳道:“大帅,有这一条,我保证把这件事办的漂漂亮亮的。” 李景摆摆手,又看向张理道:“你从即日起出任顺天府尹,该怎么做不用我告诉了吧?” 张理拱手道:“属下一切按照平阳府的规矩来。” 李景点点头,看向王承恩道:“王公公,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出来做事,二是继续服侍皇上,你选哪一个?” 王承恩犹豫了一下,最后说道:“我是一个废人,出去做事怕丢了大帅的体面,我还是继续服侍皇上吧。” 李景默默点了点头,转向朱由检道:“皇上,以后每年我会往宫里送一百万两银子,以作宫中的花用。另外,以前的皇庄仍属皇上的名下,我不知皇庄的土地具体数目是多少,就算三万亩吧(皇庄的土地面积至少在一万顷以上,一顷等于一百亩),这三万亩土地的收入算是皇上的私房钱。若是不够,皇上就让王承恩来找我,我个人帮皇上补贴。” 朱由检看着李景心里一阵苦笑,李景说他不知道皇庄土地的具体数目,朱由检根本就不相信。李景这么说显然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有意削减皇庄的土地。 不过朱由检这时自不会跟李景计较这个。 说实话,在见识了李景刚才一系列的安排之后,对李景处理政务的能力朱由检真的是十分佩服。 李景做事之果断,跟他以前处理政务可谓大相径庭。 以前他处理政务的时候,要跟臣子们商量来商量去,最后还不一定能把命令实施下去。 而李景随口吩咐,下属没人敢有任何反对的意见,最多只是提提建议。 而且李景交办的事情只是大致的思路,具体如何实施,全部由臣子负责,至于臣子们做的成绩如何,想来李景自有评判的标准。 见朱由检没有反对意见,李景对王承恩道:“以后,你便是皇宫的大内总管,宫中的一切事务皆有你来负责。 宫中一年只有一百万两银子,这些银子既要用于皇上和皇子嫔妃们的日常用度,还要给太监宫女发放月例怕是不大够用。 这样,宫里的太监和宫女们的薪俸就由户部来出,我给你二品官员的薪俸,你的下属依次递减,你们把皇上伺候的好同样有赏银,我估计你一年下来千把百两银子是有的,家中所需肯定是够了的。” 王承恩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琢磨了一下,李景接道:“回头你把宫中的人数统计出来报给周大人,要详细的,各职各司有多少人都要统计出来,包括后宫嫔妃的人数全部都要。” 王承恩不明白李景统计后宫嫔妃人数的用意,不过还是点头应是。 王承恩不明白李景的用意,但是沈正等人却听明白了,李景要这些资料,这是准备要整顿皇宫了。 实际上当他们听到宫中人员的俸禄由户部承担的时候,就知道李景要削减皇宫的人数了。 跟随李景这么多年,他们都知道李景在财物方面是非常精打细算的,皇宫里的太监和宫女的人数可不是小数字,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这么多人一年的开销那可不是一个小数字,现在国家百废待兴,李景怎肯把钱用在养这些闲人的身上? (未查到实数,据说康熙曾问过故明的太监。太监说:明朝皇宫太监有一万人,宫女有十万人,因为人数众多,以至于饭食供应不到,经常有饿死的。 这个数字显然是不可信的。先不说皇宫住不住得下这么多人,就是以朱由检的节俭程度来看也不应该有这么多人。朱由检为了省钱连驿站都裁撤了,怎么可能容许皇宫养这么多人? 故明的太监投了新主子以后,贬低旧主的可能性极大,因此夸大了这一数字,而以康熙的智慧应该能看出这一点。 但是出于政治目的的考虑,康熙并未揭穿,而是直接引用了这一数字,甚至在此基础上很可能还有夸大。 不过不管怎么说,皇宫里面的人数肯定是不少的,估计三两千太监应该是有的,至于宫女也应该有几千人。) 沈正等人猜的不错,李景确实准备裁撤宫中的人员,减少皇宫的人数,不过并不是马上就准备行动。因为那样做,可能会引起朱由检激烈的反对。 李景现在许多事情都需要朱由检配合才能顺利实行,如果激起朱由检的抵触心理,那么李景想改变大明的制度就会受到影响。 另外,李景不打算马上裁撤宫里的人员,是因为在皇宫中还有一些特殊的存在,这些特殊的人是前任皇帝的老婆。 像懿安皇后张嫣,以及天启皇帝其他的嫔妃现在都居住在慈宁宫。 作为前任国母,必须要给予她们相应的待遇。 在这一点上朱由检做的相当不错,终朱由检一生,无论他如何节俭,都不曾少了张嫣的用度。而张嫣也确实贤惠,在国家困难之时,主动要求削减用度。 朱由检尚且能尊敬前任皇帝的后妃,李景更不会短了她们的需求和用度。何况对张嫣这个女人,李景是打心眼里佩服和尊敬。 而且说心里话,李景是非常同情朱由检的,虽然朱由检不是一位英明的君主,但是作为皇帝,朱由检无疑是够格的,甚至可以说朱由检是历史中难得的好皇帝。 朱由检一生节俭,吃穿用度可能连臣子们都不如。 据载,朱由检每月的膳食用度只有一千多两。崇祯十五年,主管宫中膳食的光禄寺报于户部的报告说:朱由检每月的膳食费用为一千零四十六两,皇后的费用为三百三十五两,皇贵妃为一百六十四两,皇太子为一百二十两,次年又削减一半。 这个标准当然也不算低,但是跟历朝帝王相比,那是少得不能再少了,平均一天只有三十多两。(有人可能会列举很多节俭的帝王,但实际上那些人大多是沽名钓誉,并未节俭在实处,比如说清朝的道光皇帝,道光每餐的费用在八百两左右,后来改吃素,每天也要六七十两银子。当然这个价格主要是下面虚报,但是明朝管皇上膳食的人难道就不虚报?) 朱由检节俭一方面是因为国家没钱,最主要还是个人崇尚节俭。 对这样一个人,李景是不忍心苛刻他的。 李景打算等朱由检过世以后,再大幅削减宫里的人数,李景准备把宫中的人数控制在五百人以内,同时以后宫中不再招收宦官。 而且李景打算终崇祯一朝,后妃的人数不动,到下一任皇帝,再严格地控制后妃人数。 李景打算为皇帝制定一个新的后妃制度,那就是皇帝最多只允许有一后二妃二嫔,也就是说皇帝连妻带妾最多五人。以后只允许减少,不允许增加。 虽然李景不会马上裁减宫中的人员以及削减支出,但是准备工作李景还是要做的,因为在此期间,宫中的人员肯定会有更迭,毕竟宫中还有许多年长的太监和宫女。这些人离宫或者死去以后,李景自然不会同意再给宫中添加人员。 如果必须添加人口,也要控制住人数,这样宫里的人口便会逐渐降下来。 将诸事交代完毕,李景对众人叮嘱道:“你们现在处理的事情不同于在平阳府,平阳府人口少,事情简单,处理起来相对要容易许多,但是现在你们要面对的是整个大明,因此处理问题时一定要慎重,有些事可以急,有些事则需放缓,切不可急于求成。” 顿了顿李景接道:“咱们培养的那些后补官员,处理政务可能还欠缺些经验,要多给他们一些时间,不要太过苛刻。还有原来各部的基层官员,这些人当中不少人处理政务都是好手,要善加使用。” 沈正等人忙道:“谨遵大帅吩咐。” 李景点点头,对众人道:“过两日我要跟皇上出征,家里的事就交给你们了,你们回去准备去吧。” 沈正等人急忙起身告辞。 从宫中出来,沈正等人马上开始行动起来。 其中动作最快的当属杨柳风和沈正。 要知道金銮殿内外还押着一大批官员呢,这些人要是羁押的太久,京城必然大乱。 虽然李景没有交代这些官员要如何处置,但是杨柳风和沈正却知,当务之急便是马上处理好这件事。因此杨柳风和沈正出宫后第一时间找到马五,然后会同马五一起工作。由于证据已经确凿,抄家拿人这些事做起来相对要简单许多。 第三百一十八章 望远镜 杨柳风和沈正以及马五按照总册索骥,抄一家,拿一人,很快殿中所有涉嫌贪污受贿的官员便被拿捕下狱。 高层的拿完,接着便是基层的官员,短短两日,京中三百余官员一大半被捕下狱。 这么多官员被捕,京城自然是轰动一片,不过由于李景已经提前布置妥当,除了少许人出来闹事,大多数人还是处于观望状态。 另外,这时曹文诏的部队也已进京,从平阳府开赴京城的三千人,也抵达京城附近。 如果说前两天李景的人数尚显不足的话,到了这时,京城已经完全处于李景的掌控之下。 而在曹文诏进京当日,李景和朱由检在宫里接见了曹文诏,随后朱由检颁下诏谕:御驾亲征。 朱由检这次御驾亲征可能是有史以来统军最少的皇帝。 京里出动的部队一共才两万人,其中一万人还是原先京营的明军。 当然,李景实际动用的兵力并不止这些,曹变蛟,孙虎头,马科此时正带着一万五千余人埋伏在独石口外。 另外,洪承畴,卢象升等人也已率部赶往京城,明军的总兵力共有十余万众。 …… 京城北郊校场,朱由检,李景及一干文臣武将正在校场检阅部队。 见一些大臣面露不以为然之色,李景知道他们认为自己出动的兵力太少,更怀疑自己有谋害皇上的念头。 笑了笑,李景转头对朱由检道:“皇上,此次出征能否全歼东虏,其实并不在正面战场,而是靠诸将的配合,只要诸将能封住东虏不让他们四处流窜,将他们驱赶至独石口方向,则全灭东虏不在话下。” “你说的好听,若是不能在正面战场击溃东虏,东虏大军是那么好堵住的么?”一人闻言接口说道。 李景转过头,见说话之人乃是新任陕西巡抚孙传庭。 孙传庭和洪承畴以及卢象升等人带兵进京勤王,本来并不许进京,不过李景考虑到这次围歼东虏有用得着这些人的地方,另外,为了打消这些人某些不良的念头,李景自然要镇一镇这些人,因此在阅兵时,特意让朱由检传这些人一起来阅兵。 李景知道,孙传庭刚灭了高迎祥,此时心气正高。而且像孙传庭这样的人一向不大服管,要说服这样的人靠说是没用的,得让他看到真刀真枪才行。 笑了笑,李景说道:“孙巡抚,正面战场自有我来应付,你们只管阻挡东虏的溃军,我也不需要你们阻挡多久,只要你们能保证不被东虏一冲即溃就行。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的话,空口无凭,李某这便让你见识一下,陈大壮!” “末将在!”陈大壮闻言急忙自军前站出。 “你身后二里处已设好标靶,二十发急速炮,将标靶摧毁,壮我大明军威!”李景喝道。 “谨遵大帅军令!”陈大壮挺胸抱拳道。 接着陈大壮转身,手中令旗一展,口中大呼道:“重炮第九,第十分队听令,大帅有令,正北二里处标靶,二十发急速炮,摧毁!” “是!”站在最后面的两队炮兵齐声应道。 说罢,两队炮兵迅速褪去炮衣,然后开始调试炮口角度。 少顷,两名队官大声喝道:“禀总镇,诸元已调校完毕,请总镇下令。” 陈大壮令旗一挥,大喝道:“开炮!” 随着陈大壮令旗落下,众炮兵用力拉动手中绳索,只听一阵震天巨响,接着便见远处一个小山坡一阵地动山摇。 随即众炮兵打开炮膛后门,卸出炮弹壳,然后重新推入炮弹。 关上后门后,再次拉动绳索,接着又是一阵轰鸣。 见朱由检跟一众官员一个个面如土色,李景轻轻拍了拍朱由检的后背:“皇上受惊了!” 朱由检晃了晃头,一脸惊容说道:“李爱卿,这是什么炮?竟然有如此威力?” 李景笑了笑道:“这便是孙元化孙大人研制的新式火炮,此种火炮现在共制出三百余门,这次京营配置了五十门,独石口外安排了一百门。” “好像不是很多啊?为何不多造一些?”朱由检奇道。 李景摇摇头苦笑道:“皇上,炮弹消耗不起啊!平阳府那个地方虽然产铜,却不产硝石,臣生产这些炮弹材料都是从别处买来的。” 其实李景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产盐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硝?李景这是不想交给朱由检实底。 朱由检自是不懂,听了以后自然信以为真。 远远看着炮,朱由检忽然指着炮说道:“这么大的家伙搬起来会不会太麻烦?” 李景笑道:“有轮子的,需要搬运的时候,套上马车随时可以运走。皇上离得远,没看到轮子。” “哦!”朱由检轻轻点了点头。 这时,前往验靶的人纵马驰回,来到阅兵台前,单膝跪地,冲朱由检道:“禀皇上,埋设标靶的土山四周已被夷为平地,中间除了一个大坑,不见标靶踪影。” 朱由检闻言大喜:“好!好!大明有此利器,何愁东虏不平!” 李景笑了笑,转头看向孙传庭道:“孙巡抚见了此炮,以为如何?” 孙传庭摇摇头道:“这五十门炮威力虽大,但是光凭五十门炮就想全歼东虏,李将军以为东虏都是傻子么?他们会站在那里等着你去轰么?” 李景笑道:“东虏自然不傻,我也没想仅凭这五十门重炮就可以歼灭东虏。” 说着,李景转向陈大壮道:“命令炮兵二营架炮!” “是!”陈大壮应道,随即转身喝道:“炮兵二营架炮。” 随着陈大壮一声令下,校场中马上传出一阵铁器相交的声音。 须臾间,声音消失,只见士兵们的身前数排小炮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指了指校场,李景转头看着朱由检道:“皇上,这种炮臣称之为便携式火炮。此炮看似不大,但是如果集中使用,威力亦不容小觑。大同会战时,曹文诏于官屯堡设伏,前后不过半个时辰,歼灭东虏近万人,靠的就是此炮。” 朱由检闻言大惊:“半个时辰消灭万人?那得动用多少这样的火炮?” 李景笑了笑对曹文诏道:“文诏兄,你跟皇上说。” 曹文诏闻言冲朱由检躬身一礼,又向李景抱了抱拳,然后方道:“启禀陛下,当年大帅交付微臣三百门火炮,臣阻击用了一百门,伏击用了两百门。嘿嘿,那一仗打得当真是轻松至极,我军未伤一兵一卒,便歼敌近万人。臣领兵打仗多年,还从来没赢过这么漂亮的仗。” 朱由检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忽道:“朕记得大同会战时,你报上来的丧亡人数是三百来人,你以此炮攻敌,如何出来那么多丧亡?” 曹文诏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都怪微臣没遵大帅的号令,追击残敌时追的过近,那些士兵乃是追敌时被东虏的弓箭所射杀。” 朱由检琢磨了一下,转头看向李景道:“追击残敌时,为何不能追的过近?” 曹文诏苦笑一下,冲朱由检抱了抱拳道:“皇上,大帅给微臣装备的新式步枪,一百五十步之内便可置敌死命,而东虏的弓箭只能射杀五十步以内的目标,因此我军追敌时,只需控制好距离,根本不会受伤。” “一百五十步就可击杀敌人?能否给朕演示一下?”朱由检疑惑道。 “没问题,臣这便令士兵演示给陛下观看。”曹文诏抱拳道。 说完,曹文诏当即下令士兵竖靶,然后令一百士兵出列打靶。 曹文诏的部下乃是济世军最精锐的部队,射术精湛,一百五十步对他们来说跟在眼前并无分别,此时在李景和皇上面前演示,更是抖擞精神,一百名士兵连开五枪,枪枪命中标靶。 打靶完毕,曹文诏笑道:“臣的部队乃是骑兵,作战时于马上射击,打的可能就没有这么准了,不过靠着密集射击,东虏照样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朱由检点点头,看了看李景,心中暗道:“难怪王承恩放李景进城,李景的军力如此之盛,攻打京城怕是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能攻进皇宫,看来,李景以前说的都是真的。” 琢磨了一会儿,朱由检忽道:“李爱卿,曹爱卿,我军攻击距离如此之远,临战时,如何看得清敌军的动向?” 李景冲朱由检一伸大拇指:“皇上,你这句话问到点子上了,临战时,将领掌握敌情乃是关键,文诏兄,把你的宝贝拿给皇上瞧一瞧吧!” 曹文诏不好意思地笑笑,从怀中摸出一物递于朱由检道:“皇上请看。” 朱由检接过那物事端详了一会儿道:“此物如何使用?” 曹文诏指着那物道:“此物可以拉开,皇上只需凑眼一看便知。” 朱由检一眼,将那物拉开,凑眼一看,忽然惊道:“怎么便如眼前一般?” 曹文诏笑道:“此物为大帅设计,叫望远镜,可以看清很远的物事。”“哦?李爱卿还有这等技艺?这可了不起啊!”朱由检看着李景笑道。李景摆摆手笑道:“皇上莫听文诏兄胡说,我哪会做这个东西?这是从澳门的外国人手里买来的。臣只不过略加改动,令此物看的更远更清楚一些罢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剪除羽翼 摇摇头,李景叹了口气道:“可惜咱们大明暂时还没人会制作这种绝对透明的玻璃,否则这种望远镜要多少便有多少。眼下只能从外国人手中购买,花钱多少倒无所谓,关键是此物不大好买,我军现在只有高级将领才装备。” 顿了顿,李景接道:“不过,我已派人到澳门寻找会制作这种透明玻璃的匠人,只要把制作玻璃的技艺学来,便可自己制作,而且还可在全国建厂,到时,户部又可多一项进项。” “建玻璃厂造望远镜卖钱么?”朱由检奇道。 李景摇摇头:“望远镜只是作为军用和研究天文之用,生产玻璃主要用于民用,比如说做镜子,还有窗户都用得着。” 朱由检点点头,将望远镜递还于曹文诏道:“看到我军有如此利器,此番亲征,朕的信心大增。” 李景笑了笑道:“东虏俱是骑兵,要想全歼,光靠臣的部队恐怕力有未逮,须得各部配合。臣也不需各部能杀伤多少东虏,只要各部能堵住东虏逃逸的道路,不令东虏任意逃窜,给我部争取时间即可。” 朱由检点点头,看向孙传庭等人说道:“李爱卿所言尔等可听清了?此役由李爱卿全权指挥,尔等务须全力配合,争取全歼东虏。” “臣等遵命。”洪承畴,卢象升,孙传庭等人急忙躬身领命。 李景笑了笑道:“既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李景面容一肃,沉声喝道:“诸将听令!” “我等谨遵大都督号令!”洪承畴,卢象升,孙传庭等人齐声应道。 “洪承畴,你率部进至安肃(今河北徐水),定兴一线,配合曹文诏一部作战,不得令东虏南进一步。若是东虏南窜,休怪本都督军法无情。”李景森然道 洪承畴凛然道:“大都督放心,有曹将军坐镇,东虏若从洪某的辖区南逃,不用大都督处置,洪某自己割了脑袋。” 李景点了点头,看向卢象升道:“卢象升,你率部进至雄县,如何做不用本帅吩咐了吧?” 卢象升抱拳道:“大帅放心,东虏若从雄县跑了一个,卢某提头来见。” 李景接着看向孙传庭道:“孙传庭,你率部进驻大城一线,防止东虏窜入山东。孙巡抚,你的兵力最少,我令曹将军先配合你部作战,击溃大城一线之敌以后,你率部向雄县靠近,配合卢总督作战。” 孙传庭闻令忙道:“孙某谨遵大帅号令。” 李景点点头,转头看向曹文诏道:“文诏兄,此战要速战速决,因此我要你兵分两路,一部向安肃定兴之敌发起攻击,一部向大城之敌发起攻击,将敌击溃之后,向雄县合拢。” 说着李景双手做了个合拢的动作:“我要你将清军南下之敌全歼于雄县。” 曹文诏抱拳道:“大帅放心,大帅这次给老曹配置了如此犀利的武器,还给老曹那派了这么多部队,要是跑了一个东虏,老曹可没脸见大帅。” 李景摆摆手道:“歼灭清军南下之敌只是第一步,此后,四路大军兵分两路北上,西路军由李定国,洪承畴统领,扼住京城至昌平一线。东路军由曹文诏,卢象升和孙传庭统领,在击溃宝坻一带的清军之后,向顺义方向之敌攻击前进。” 扫了众将一眼,李景缓缓接道:“此时清军前部被击溃的消息想来已经传出,清军必然要退兵。东路军的任务是阻止清军自喜峰口退回关外,务必将清军赶往独石口。我已于独石口外布下伏兵,此役我要你等将进犯大明的清军全部留在关内!” “大帅布置如此周密,我等只需按照大帅的命令行事,若是完不成大帅交代的任务,请皇上和大帅罢了我们的官职。”洪承畴等人齐齐抱拳道。 李景微微点头,冲朱由检抱了抱拳道:“请皇上下旨吧!” 朱由检心情大为振奋,用力挥了下手,大声呼道:“传朕的旨意,大军出征,不灭东虏,誓不还朝!” 一片欢呼声中,李景和朱由检等人下了点将台。 在李景请朱由检上御辇的时候,朱由检犹豫了一下,忽然伸手将李景一并拉上御辇。 “皇上,臣上御辇,怕是不大妥当。”李景笑道。 朱由检摆摆手,指着李景笑道:“你胆大包天,连朕都敢挟持,还怕上朕的御辇么?” 李景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 微微叹了口气,朱由检轻轻拍了拍李景的手臂说道:“李爱卿,朕以前知道你用兵厉害,却不想竟然厉害至此,如此布局,怕是古之名将亦不能过。朕早该听从王承恩的建议启用你才是,朕现在实是后悔莫名。” 李景盯着朱由检看了一会儿,缓缓摇了摇头道:“皇上,臣所行之事于大明格格不入,皇上若是早用为臣,怕是不容于诸臣。算了,今日再说这些已是无用,此战过后皇上便得放弃皇权,臣也不指望皇上能明白臣的心思,只求后世之人提到臣时,说臣为大明还做了点事就满足了。” 朱由检闻听默然。 说实话,在皇宫被李景挟持的时候,朱由检确实有些心灰意冷,很想就此认命。 一直以来,朱由检说话一直不硬气,主要的原因一是没钱,再一个就是手里没有一支强军。 而李景入主中枢,第一步便是清欠军饷,这手一出,马上就抓住了士兵们的心,令朱由检维持皇权的最主要的倚仗彻底丧失,随后以强军镇场,令各路诸侯不敢异动。 相比这两步棋,李景进宫后先把官员软禁,然后借官员贪污受贿拿下一批官员,令自己的部属顺利上位,便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朱由检很清楚维持皇帝权力靠的是什么,那就是军队。 李景令军队不再忠于皇帝,可以说是击碎了朱由检最后一点希望。 虽然朱由检对自己被李景强制夺权心有不甘,但是对李景的政治手腕,朱由检确实打心里佩服。 不过刚才他看到李景的部队军力如此之盛,士兵士气如此高昂,朱由检的一颗心思又活泛起来。 朱由检毕竟年轻,身上流淌的终究是年轻人的热血,朱由检很清楚,不管谁手里掌握了这样的部队,都可以纵横天下。如果能说动李景,以此军为后盾,重振大明并非妄言。 当然,朱由检也不是胡乱动这个心思。 朱由检很清楚,李景的根基并未完全稳固,许多事情还需要他这个皇帝配合,才能令李景的计划顺利实施。 尤其李景的军队名义上还是大明的军队,表面上还要奉行皇帝的命令,加上这两日李景对他又十分尊敬,朱由检觉得可以试一试,看能不能打动李景,让自己掌握一部分权力。 不过李景第一时间就看穿了朱由检的心思,并且直截了当地就打消了朱由检的念头。 李景同样很清楚,这场权力斗争其实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如果让朱由检重新掌握权力,那李景及部属个个要死无葬身之地。 虽然李景不杀朱由检,但是对朱由检的羽翼则必须剪除,不能给朱由检留一丝念想。 剪除朝中的大臣只是第一步,下一步就是让自己培养的将领全面掌握大明的军队。先从边军开始,然后是地方,最后通过地方军队掌握地方政权,全面推行新的政令。 而且这些事一定要尽快做才行,免得地方官员反应过来,群起向李景发难。 而李景让朱由检御驾亲征就是出于这样的考虑,通过朱由检御驾亲征,大明最能打的几位将领以及他们的军队都会调进京城,李景倒没准备把他们一勺烩,但是令曹文诏和李定国插手这几只部队的指挥,实际上便是变相夺权。 只要夺了他们的军权,这些人便成了没牙的老虎,再不会对李景产生威胁。 让朱由检御驾亲征,看似会令朱由检的威望达到顶点,但同样,李景的威望也会在将士们和各地的官员们的心中竖立起来,毕竟这一战李景才是真正的指挥者。 毕竟大家都不是傻子,朱由检要是真的这么有本事,还用等到后金立国,并且打到家门口么? 李景这些计划并非没有破绽,他的真实意图也并非没人看穿,朱由检就猜出个大概,不过他已经被李景控制,就算知道也没有任何办法。 而下面的人则是完全没反应过来,因为李景的动作太快。 李景从进京到让朱由检发出御驾亲征的诏书一共只用了两天,在这道诏书的催逼下,各路明军日夜兼程赶往京城,哪里会去想御驾亲征是李景鼓捣出来的,更不会去想李景这么做的用意。 行军闲暇之时,他们都在写奏折,劝朱由检不要御驾亲征呢! 可惜他们的奏折朱由检根本就没看到,而李景则是根本看都不看这样的奏折。在李景看来,大明的官员最尿性的事情并不是言官骂皇帝,而是上奏折。言官骂皇帝,虽有沽名钓誉的成分,但是也体现出他们不畏强权的风骨。对这些文人的风骨,李景有时也是很佩服的。 第三百二十章 大捷 但是大明官员的奏折,那才真的是令人是可忍孰不可忍。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能让他们从三皇五帝说到唐宗宋祖,从圣人先贤,说到列祖列宗。 由于大明的官员大多饱读诗书,因此写的奏章往往引经据典,言辞优美。唯一的缺点就是废话太多,完全忽略了文言文言简意赅的实用目的。 据说朱元璋在任时曾出过一件事:当时的户部尚书茹太素曾上过一篇奏折,朱元璋让人读给他听,读了一半竟然用了一个半时辰(三个小时),最要命的是读了这么长时间,朱元璋愣是没明白茹太素上这个奏折要说什么事情。朱元璋命人数了一下字数,竟然已经有一万多字。朱元璋气极,命人把茹太素叫进宫,狠狠打了一顿。 可惜此事并未令众臣警戒,大臣们上奏折的时候该怎么写还怎么写,似乎不这么写就显不出他们的水平,显不出他们的才华,显不出他们博古通今。 对大明的官员的这种做法,李景实是深恶痛绝,以前平阳府也有官员有这样的习惯,李景对他们的惩罚是,让他们捧着自己写的东西站在正堂之中当着所有官员的面大声读十遍,期间不准喝水。 这一来,谁写的东西又臭又长,谁吃的苦头就大。吃过苦头之后,官员们自然长记性,以后说事儿便开始趋于简单直接。 李景用了近一年的时间才完全改掉平阳府的官员这些毛病,现在面对那些未接受过教训地朝廷的官员,李景就算用脚趾头去想,也知道他们写的是些什么玩意儿。 李景现在的事情这么多,哪有时间看这些官员的废话?自然是连看都不看的。 洪承畴等人一边上疏劝朱由检不要御驾亲征,一边率军急速往京城进发,仅用数日便赶至京城。 洪承畴等人尚未到京,陈大壮和曹文诏已先后率部到了京城。这两人率部进京之后,李景在京的部队已达一万三千余人。 有了足够的部队,李景当即命令二人开始准备,这场阅兵,便是事先计划好的。 通过这场阅兵,李景果然以赫赫军威镇住那几位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从而掌握了这几支部队的指挥权。 李景相信,只要曹文诏率部在正面战场上连续击败清军,到时便可完全掌握这几支部队。 另外,李景经过慎重考虑,终于决定任命李定国担任曹文诏的副手。 这次跟清军决战,曹文诏担任前敌总指挥,但是由于济世军是两路出击,因此必须要给曹文诏安排一名副手。 有能力胜任副手之职的一共有两个人,一个是李定国,一个便是柱子。 从能力来说,李定国和柱子两人是不相上下,不过李定国这些年跟随曹文诏出征作战,更擅长进攻,而柱子常年驻守于一隅,比较偏重于防守。 考虑到两个人作战的特点,李景决定留下柱子镇守京城,而留给柱子的只有三千济世军以及明军的京营卫戍部队。 只留三千人防御京城,倒不是李景托大瞧不起清军,而是经过慎重考虑过的。 因为朱由检御驾亲征这个消息一旦传出,清军得知之后,正常的反应必然是全力围攻皇上亲征的部队。 如此一来,京城防御的压力便会大大减轻,即便清军想趁机袭取京城,根据李景的作战规划,京城防御的压力也只会在北面,主要在德胜门和安定门这两处,顶多再加上西直门和东直门。 以三千人防守四门,以济世军的武器装备,只要不出城主动邀战,那自是绰绰有余。 至于别处几座城门,便交给京营部队防御,对于京营部队的作战能力是否太差李景也并不担心,因为这些人基本上出不上什么力气。 李景先期要对付的便是京畿南面的几路清军,找清军都嫌费劲,清军要是主动来攻南面的城门,那可正中李景的下怀,李景随时可以下令曹文诏回师先灭了攻城的清军。 要知道清军虽然是骑兵跑得快,可曹文诏的部队骑得也不是毛驴子,清军前脚跑来攻城,曹文诏后脚就可以追上来围歼。 李景什么都算计好了,可惜还是忽略了一样东西:那就是旗号。 因为曹文诏非但打着曹字旗,还打着济世军的旗号。 对曹文诏和济世军这两个名字,女真人可谓是记忆犹新。 一些在大同会战中侥幸生还的女真士兵,至今想起当年的场面还心惊胆战。 而这次统兵入侵大明的清军将领,武英郡王阿济格,恰恰参与了上次的大同会战。 此次进关,阿济格所部一路顺风顺水,连克昌平顺义等十余个州县,大小五十六战,每战皆捷。俘获人畜十余万,劫掠钱财无数。 阿济格正准备再抢几把就带兵返回关内,不想崇祯皇帝竟然御驾亲征,初闻这个消息,阿济格大喜,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要是能把大明的皇帝逮住,那这次的功劳可就大得无以复加了。 不过阿济格随即得知随崇祯皇帝御驾亲征的竟是曹文诏,而曹文诏统领的部队竟然有一万济世军。得到这个消息之后,阿济格心里一阵哆嗦。 三国演义中出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某某某有勇无谋,不足为惧’,几乎所有的文人谋士都认为武人只有两膀子力气,都是没有脑子的蠢材。 后世有人评价阿济格,也说他有勇无谋。 但是这种评价显然是不对的,如果阿济格真的有勇无谋,怎么可能屡屡被皇太极和多尔衮委以重任? 实际上,阿济格用兵自有他独到之处。 尤其在大同吃过济世军的大亏以后,阿济格对济世军可谓高度警惕,哪怕是得到潜伏在平阳府的刺客回报,知道李景只带了三千步兵进京勤王之后,阿济格依然是小心谨慎。 为了防范李景带的三千步兵,阿济格将兵力全部展开,分多路进行攻击。 阿济格认为,自己多路出击,即使遭遇李景的部队,凭借骑兵的速度优势,李景的三千步兵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拿自己没办法,最多只能吃掉其中的一路。 但是阿济格万万没有想到,李景竟然暗度陈仓,很早就安排了一支部队进入京城,更没想到曹文诏竟然会绕过清军先进入京城。 李景的安排确实瞒过了阿济格,不过旗号却暴露了曹文诏和济世军的身份。 当得知这次负责指挥的又是曹文诏,并且看到曹文诏兵分两路攻击北京以南的清军之后,阿济格知道京畿以南的清军要大难临头了。 大同官屯堡之战,阿济格可是深深地领教过曹文诏的战术。 曹文诏在拥有绝对的武器优势的情况下,尚且挖坑儿,下套儿,打埋伏,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这次连济世军加京师再加上地方部队总计十万余人,这么多兵力让曹文诏尽情施展,曹文诏不定又会使出什么手段出来。 阿济格迅速判断局势,然后很快下了一个令所有部下目瞪口呆的命令,北京以南的清军自行突围,北京以北的清军兵分两路迅速退出关外。 阿济格的命令下的不可谓不及时,不过他依然忽略了曹文诏的攻击速度。 阿济格的命令刚传下去,一个个坏消息便接连传了回来,曹文诏和李定国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京畿以南各路清军,京畿以南六路共计四万清军几乎全军覆没。 得知这个消息,阿济格再无迟疑,统领所部人马迅速北返,自喜峰口逃回关外。 而驻扎在昌平和顺义的另一路清军则在北返时,于独石口处遭遇曹变蛟等部伏击,除一小部分逃回,大部被歼。据战后统计,此役共歼敌一万八千余人。 至此,此次京畿之战结束。 京畿之战,共歼灭清军五万余人,解救被俘人口十余万。 对于这个结果李景是不大满意的,不满意的主要原因是阿济格率领的清军主力逃回了关外。 不过李景也知道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不是说你布置周全了就能达到预期的效果,何况这次战役由于济世军投入的兵力有限,不可能布置得太周全。 但是对于整个大明来说,这次战役却是一场前所未有之大捷。 尤其这场大捷是在皇上御驾亲征之下取得的,更令无数官员为之振奋。 一时间,全国各地的官员祝贺的奏章雪片一样送往京城。 乾清宫。 朱由检和李景于战后召见曹文诏,洪承畴,卢象升,孙传庭等人议事。 指了指如山的奏章,李景冲朱由检拱了拱手,又看了众人一眼,然后笑道:“皇上,不知您如何看待这些奏章?” 朱由检看着如山的奏章,摇摇头叹道:“这次朕御驾亲征,深知此次大捷都是李爱卿用兵之功,跟朕没有任何关系。” 李景摇摇头笑道:“皇上此言差矣,皇上御驾亲征,极大地鼓舞了我军士兵的士气,单就这一点,皇上的功劳便可书于史册,皇上说自己无功,臣是不大苟同的。” 朱由检闻听顿时大为受用。 顿了顿,李景接道:“不过仅靠这一战便能改变大明跟东虏眼下的局面么?便能扭转大明的颓势么?怕是不能吧?”朱由检轻轻点了点头:“朕虽不懂军事,但是也知单凭这一仗,根本改变不了什么!我大明在军事上对东虏还是处于劣势。”李景看了看朱由检,不由微微颔首,看来朱由检还没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第三百二十一章 废除八股 “那这么多臣子上这些奏章是什么意思?以为大明从此就高枕无忧了么?还是以为大明现在就可以对东虏发动攻势了呢?”李景指着奏章接问道。 洪承畴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不由同时苦笑。 虽然他们没看过别人写的奏章,但是这些奏章里写的什么他们都十分清楚,因为这些奏章里面有几本就是他们几个上的。 看了洪承畴等人一眼,李景接道:“大明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外有东虏虎视眈眈,内有流寇四处作乱,各地更不时有天灾发生,怎么只打了一场胜仗,就让大家把这么多困难都抛在了脑后了呢?” 摇摇头,李景叹了口气,冲朱由检拱了拱手道:“皇上,臣先前说过,一年之内平定东虏,五年之内靖平大明境内的流寇,不过要完成这个任务靠臣一人是不行的,需要各部将士齐心用命,为了事权统一,臣恳请皇上授权给臣下更改兵制,让臣能调动兵力平定东虏和流寇。” 朱由检苦笑了一下,看了李景一眼,心道:“你的动作可真够快的,居然现在就要朕放权。” 不过朱由检知道,李景现在好言好语地跟自己说话那是给自己面子,自己要是不答应,李景马上就会翻脸不认人,与其自讨苦吃,不如主动一些。 想明此节,朱由检当即说道:“李爱卿之请朕准了,朕非但授权给李爱卿更改兵制,同时授权爱卿整顿弊政,朕相信李爱卿定能中兴大明。” “皇上英明,李景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李景急忙起身,冲朱由检深施一礼。 朱由检忙道:“李爱卿平身。” “谢皇上!”李景说道。 说罢,李景挺身而起,转向诸臣道:“既然皇上授权给李景,那李某就不客气了,从现在开始,李景施行新政,望在座诸位同僚一力配合。李某丑话说在前面,若是有不遵李某命令的,休怪李某不客气。” 曹文诏等人急忙起身,齐向李景行礼道:“我等谨遵大帅号令!” 洪承畴,卢象升,孙传庭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无奈,随即几人缓缓起身,冲李景躬身道:“我等谨遵李都督之命。” 李景点了点头:“诸位同仁请坐,现在李景就颁布第一条政令,从即日起,军队由五军都督府和兵部掌管,五军都督府负责作战事宜,兵部负责军政事宜。 第二:各省军政分家。各省督抚不再掌管军权,同时取消各省督抚之职,一省之政令皆由布政使司衙门所出。 第三:取消卫所制,原各省卫所并入所在省将军府,各省将军由五军都督府任命。” 李景刚说到这里,洪承畴忽然起身道:“且慢,李都督,洪某有一事不明,兵部负责的军政指的是什么?各省军队由将军府主管,不怕各省将军拥兵自重么?” “问得好,这两个问题,本都督可以一并回答于你,不过在回答之前,李景先问洪大人一个问题,还请洪大人如实作答。”李景笑道。 “李大人请问。”洪承畴说道。 “请问洪大人,想遏制军队的主将主要靠什么?”李景笑道。 洪承畴不假思索道:“粮秣军饷。” 李景笑了笑道:“说的不错,不过还不够,还有武器装备这一项。如果没有武器装备,军队就是没牙的老虎。各位见过济世军的战斗力了吧?我可以告诉各位,如果没有源源不断地弹药供应,济世军的战斗力恐怕还及不上各位的部队能打。也就是说,只要掐断济世军的弹药供应,济世军就成了摆设。我这么解释洪大人明白么?” 洪承畴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李大人的意思莫非是,兵部掌管的乃是武器装备以及弹药供应?” 李景点点头:“差了一点点,兵部主要管的将军的升迁调任,这才是军政。至于武器装备以及弹药,由五军都督府的后勤部掌管。” 笑了笑,李景接道:“这里,我先给大家解释一下五军都督府是个什么部门。此五军都督府非彼五军都督府,并不是咱们大明以前的五军都督府。 这个五军都督府实际上是指五个军区,比如说中军都督府负责京城的卫戍工作,也可以称作是京城卫戍部队,或者叫直隶军区。 前军都督府负责对蒙古和东虏作战,也可以叫北部军区。以此类推,还有南部军区,东部军区,以及西部军区,各省的军队均由这五大军区管辖。” 见洪承畴等人凝神倾听,李景接道:“五大军区,既然管兵就不能管后勤,因此,后勤部必须要单列出来。那么后勤部由谁管呢?我们知道,有时候各大战区的战事很可能纠结在一起,这时单靠各省的将军甚至靠单个军区可能已经无法指挥,这时必须设置更高一级的指挥部门,当初皇上设置五省总督便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说着,李景转头看向朱由检,朱由检闻听急忙点了点头。 李景笑了笑,接道:“但是皇上设置的这个职务,说实话,权力实在太大,换了谁都不放心,那么怎么处理这个问题呢?我的意思就是在五大军区之上设置一个更高一级的都督府,这个都督府才是五军都督府,也叫大都督府。 大都督府主官三人,分别为大都督和左右大都督。下设:参谋部,后勤部,装备部,军政部四个部门,以上这四个部门的主官跟左右大都督平级比五大都督高半级。 这四个部门中的前三个部门是干啥的我不说大家也明白,这里我只给大家解释一下军政部的职能。 军政部负责监督高级将领以及处理犯法或者犯错的高级将领,说白了这个部门就是负责军法的,还有个职能就是发布军队条令和军队思想管理。 大都督府除了下设的这四个部门,还要加上兵部,兵部尚书跟左右大都督和四部主官平级。 如此一来,国家的军务就由大都督,左右大都督,四部主官,兵部尚书以及五个军区大都督共同处理。 其中左右大都督这两个职务可以由四部的主官或者是兵部尚书兼任。 另外,以后咱们大明还要成立专门的水军以及其他军种,这些军种都要单设军事主官。这些军事主官日后也要成为大都督府的成员。 我相信由这么多人掌握着国家的军事权力,并且互相之间均有牵制,没人会去造反吧? 而且我们还有户部这一杀手锏,毕竟军费是由户部来出,没钱就没有军饷,将军们总不能让士兵们不拿军饷白给他们卖命吧?” 听李景说到这里,在场诸人不由轻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李景脸色一肃,沉声道:“不过有一点,凡是军事主官,必须由懂军事,会打仗,能指挥打仗的高级将领担任,不懂军事的文官决不允许出任这些职务,免得战时这些人胡乱指挥。 在这里我要问一下洪大人,卢大人和孙大人。你们三位既是文官,又是武将,但是只能出任一样职务,我给几个职务让你们选。 选文职的话,你们可以出任陕西,山西,河南布政使,以三位的能力胜任这个职务绰绰有余,日后入阁不在话下。 如果选武职的话,我这里还空着三个军区的大都督之职,咱们大明现在四邻不靖,数年内我必对外用兵,到时诸位扫平四夷,为我大明开疆扩土,日后必然青史留名。” “这个……”洪承畴等人一时犹豫不决。 说实话,他们虽是统兵打仗的将领,但是由于是文官出身,骨子里还是瞧不起武人的,因此并不想出任武职。 不过李景只给他们布政使的职务,这个职务跟他们眼下的职务可差的太多,而且李景说日后会对外用兵,这个开疆扩土,青史留名的诱惑力实在太大。 见三人犹豫,李景笑了笑道:“我知道三位颇多顾虑,我可以告诉你们,日后国家选拔人才任用官员虽然仍需考试,但绝不会再以八股选才,也就是说日后再也不会出现靠写几篇文章就可以做官的事情发生了。几位大人用不着觉得文人如何了不起,觉得武人粗鄙。” 洪承畴等人闻言大惊:“不考八股那考什么?” “考实学,考的是真才实学。”李景笑道。 见几人一脸疑惑,李景笑着接道:“三位大人,你们三位这些年或是经年与流寇作战,或是治理地方。请问,八股文能否帮你们平定流寇?能否帮你们治理地方?” 洪承畴等人毫不犹豫地摇头道:“不能!” 李景叹了口气道:“是啊!八股文除了写文章和联诗作对别的什么都干不了,那我们这些官员学八股文有什么用?难道让我们的官员整天写文章联诗作对么?学子们用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学这些无用的东西,就算考中了功名,最后也是一个庸才。看看大明满朝的官员们,他们除了会耍嘴皮子,还会干什么!出了事情,连个主意都拿不出来,要这些官员何用?”洪承畴等人闻听顿时默然。 第三百二十二章 大明的象征 见众人不语,李景忽然挺身而起,昂然说道:“我知道此举可能得罪普天下的读书人,但是李某不怕,大不了李某不用这些读书人,我自己来培养人才。五年培养不出来,那就十年,十年不行就二十年。 而且我相信,心怀国家的人肯定是有的,愿意为民做事的官员也是有的,只要大明有这样的人,迟早有一天会中兴。” 见李景如此魄力,洪承畴等人大骇。 历来变法者,从没有李景这般有魄力的。李景不是不知道得罪普天下读书人的后果,李景此举,必然要被普天下的读书人辱骂,被人大泼污水,很可能留下千古骂名。 沉吟了一会儿,卢象升忽道:“请问李将军准备如何考实学?” 李景笑道:“按职务考核。比如说户部选才,负责征税的要懂数学,负责粮食的还要懂农学。管河道的要懂水利,管刑名的要懂律法。 而且我打算实行两种选才方式,除了考试,还可举贤。因为我知道有些人可能考不中,对这些人才我们不能弃之不用。 当然,不是说别人举荐就肯定是贤才,对这些人依然要进行考核,考他们的实际能力。 另外,以后我们考核人才,要从以下两个方面着手,第一,要有德,第二,要有能力。德才兼备,德要放在前面。 至于如何评判官员的能力高下,我在平阳府试行了考成法,效果不错,我准备在大明全国推广。 日后,官员是否可以升职或者是提拔重用,就根据他们考核的成绩来定,能者上,庸者下。我相信,数年之后,大明的官场便可为之一靖。” 听完李景的话,洪承畴等人忽地齐齐把目光转向朱由检。 这些人看向朱由检的原因只有一个,因为朱由检是皇帝。 中国历朝不乏革新变法的,但是大多功亏一篑,即便成功,变法者最终的下场都不是很好,商鞅生前就被秦王五马分尸,张居正则在死后被万历皇帝反攻倒算。 在洪承畴等人眼中,李景这次变法能不能成功是要看皇帝的。 显然,朱由检明白这几个人目光中的含义。 朱由检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脸上却微笑着说道:“几位爱卿放心,朕既然授权给李爱卿,就不会过问李爱卿行事,而且朕决定,以后将不再过问政事,朕想过几年清闲的日子。” 顿了顿朱由检接道:“另外,朕准备颁下诏书,自朕以后皇帝不再干涉政务,所有的政务一体由内阁和六部的官员处置。” “啊!” 洪承畴等人闻听此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上这可是彻底地交权了。 洪承畴等人何等聪明,想到李景突然进宫,随后皇上下旨拿下一大批官员,接着又提拔一大堆以前根本没听说过的官员的名字,现在更是直接交权,几人心里略一琢磨,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皇上正当盛年,而且英明神武,怎能就想着过清闲日子?”卢象升忽道。 朱由检苦笑一下:“英明神武?朕怕是当不起这四字评语!” 摇了摇头,朱由检叹了口气接道:“朕登基九年有余,九年来,朕兢兢业业,可大明却无一丝改善。你们看看朕的头发,好多都白了,朕才二十六岁,可是看上去却像四十六。朕累了!” 卢象升呆呆地看了朱由检一眼,心里暗叹一声,终于不再言语。 卢象升等人的心里其实是很矛盾的,这些人熟读史书,更身居高位,深知历朝以来朝臣和皇帝一直在争夺施政的权力。 从心里说,他们是不希望皇上手中的权力过大的,但是突然间发现皇上丧失了权力,心里一时七上八下的,既欢喜又有些接受不了。 说欢喜是因为日后国家将由他们这些大臣们掌管。说他们接受不了,是因为他们自小读的书都教导他们要忠心事君,现在皇帝突然无权了,这让他们一时如何接受? 见卢象升等人突然沉默,李景接口说道:“皇上不干涉政务不代表皇上就失了威严,你们要记住,皇上永远是大明的皇帝,是大明子民的君王,是大明的象征!年时朝贺,一应礼数不可或缺。若是有人觉得皇上无权并因此轻慢皇上,休怪李某无情。” 说完,李景冷冷地扫了在座诸人一眼。 沈正等人迄今为止尚未开腔,听了李景此言,知道李景这些话是特意说给他们听,诸人急忙起身应道:“我等谨遵大帅令谕。” 李景点点头,挥手示意诸人就座。 待众人坐定,李景接道:“兵制说完了,我再说说士兵战斗力的问题。咱们大明空有百万大军,却连十来万东虏都打不过,传出去都是笑谈。为什么如此?谁来说说?” 洪承畴等人对视一眼,最后洪承畴起身冲李景抱了抱拳道:“在洪某看来,主要原因是大明国库空虚,常常拖欠士兵的军饷,因此士兵无心作战。” 李景点点头,挥手示意洪承畴坐下。然后淡淡说道:“洪大人所言并非一点道理没有,不过依李某之见,这并非主要原因,大明开国以前,太祖也没钱给手下的士兵发饷,没听说太祖的部下因为无饷就总吃败仗!” 说到这里,李景笑着接道:“当然,太祖打了胜仗以后,缴获的钱财也还是用来给士兵们发军饷的,不然士兵都只能喝风了。” 众人闻言都跟着轻笑起来。 顿了顿,李景接道:“但是靠缴获的钱财,肯定是不够给士兵发饷的,那太祖是靠什么鼓励士兵奋勇作战的呢?我认为,最主要的一样就是土地。 我们都知道,太祖起兵之时,跟随他的士兵大多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可以说已经活不下去了。太祖把占领的土地分给他的士兵,以此来鼓励士兵。得了土地的士兵,自然誓死奋战以报答太祖,而没有得到土地的士兵则会更加奋勇,以期立功获得封赏。” 就在这时,洪承畴抱了抱拳说道:“李大人,你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不过太祖时期土地尽在元人的手中,太祖兴正义之师,从他们手中抢来土地分与士兵乃是天公地道,现今我们却从谁的手里抢土地?” 李景冷笑了一声道:“从谁的手中抢?从那些不交税的官绅富豪手中抢,从那些贪财圈地的王公贵族官僚手中抢。我若不抢,他们的钱财土地早晚要被那些因活不下去而造反的流民抢光。” 洪承畴讪笑了一下,不再言语。 摇了摇头,李景接道:“数日前,我跟皇上商议,城外的皇庄减持土地至三万亩,再加上前日肃贪,又查处大量圈占的土地,这些土地总数大约有三百万亩左右。不过这些土地我不想用来给激励士兵,而是准备用来遣散士兵。” “遣散士兵?这是为何?”洪承畴奇道。 李景转头看了朱由检一眼,轻轻叹了口气道:“京营的士兵不是老弱,便是经年未经训练的老爷兵,这些人上不得阵,杀不得敌,要这样的士兵何用?不如遣散重招。不过这些士兵也是我大明子民,遣散不用,总得给他们留条活路,我准备把这些土地分给那些被遣散的士兵,让他们可以藉此谋生。” “这些土地分出去了,李大人用什么激励士兵奋勇作战?”洪承畴奇道。 李景往东北方向指了指道:“辽东的土地,便是李某用来激励士兵的土地。” 见洪承畴等人面带不解,李景笑道:“辽东本就是我大明的疆土,将那里的土地赏与收复疆土的有功将士再合适不过了。 可能有些人觉得辽东乃是苦寒之地,认为士兵不愿意把家口安置到辽东。在这里我可以郑重地告诉你们,其实辽东乃是一块真正的宝地,虽然那里的冬天有些冷,但是那里四季分明,非常适合于耕种,尤其适合耕种那些高产作物。” 说到这里李景走到宫门口,遥望着东北的方向道:“过了锦州,便是辽河平原,那里地势平坦,水系发达,若是把水利设施建设好,把那里变成大明的粮仓都不是不可能。我打算把东虏平定以后,便把那里的土地封赏于立功的将士,日后将士们解甲归田,便可在那里颐养天年。” 转头看了看洪承畴等人,李景忽然笑道:“我听说女真人只会游牧狩猎,不会耕种,对这个我是不大相信的,到时我让士兵们用皮鞭看着女真人种田,我就不信那些女真人学不会种田。” “哈哈哈哈!”众人闻听,尽皆大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卢象升忽然接口说道:“李大帅,我听您话里的意思是一年内准备平定东虏,然后才准备平定中原的流寇,如果大帅把全部的精力用在东虏方面,只怕中原的流寇借机起势,以后怕不好收拾。” 李景点点头笑道:“呵呵,卢大人所虑甚是,不过对付东虏岂用大明全军动员?我只需动用五万济世军便可扫平东虏。不过说实话,我不想把济世军的主力全部用于对付东虏。我是这么想的,济世军有五万人,正好咱们要成立五个军区,我打算每个军区安排一万济世军,这样各个军区的实力便可相对均衡。然后让济世军的老兵们以老带新,很快便能训练出一批新兵出来。有了这批新兵,咱们的兵力就充足了,到时咱们就可以平定各地的流寇,亦可以对外用兵,荡平四夷。” 第三百二十三章 水军 卢象升闻言,冲李景抱了抱拳道:“大帅,您刚才说让我们几个或选文职,或选军职,卢某听了大帅的豪言壮语,心中感佩。愿领一军,为大明开疆拓土不敢想,但是为大帅之宏图伟业做开路前锋却没任何问题。” “哈哈哈,李某听人说,有人给卢大人起个外号叫卢大刀,有卢大刀为我做开路先锋,李某的底气可就足了。”李景大笑道。 “嘿嘿,李大人客气,卢某知道还有人管卢某叫卢阎王。”卢象升笑道。 李景大笑:“哈哈哈!那是他们瞎叫,阎王爷哪会长得如此白净?” 听李景调侃卢象升,众人都轻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李景微笑道:“只是卢大人的级别太高,担任这个职务可有些屈就了,这样,你以兵部尚书衔领西府大都督,不知卢大人满意不?” 卢象升笑了笑:“西府?明白了,这次让瓜娃子们尝尝老卢大刀的厉害,哈哈哈哈!” 李景闻言吓了一跳,忙道:“老卢你可别吓唬我,四川可是咱们大明的地盘,只能收拾那些不听话的土司,川西至滇西南一带不遵大明号令的各族土司打老实就行,你的主要目标是把土鲁番(其时跟明朝敌对,前身为东察合台汗国,也称亦力把里)纳入咱们大明的疆域。” 顿了顿,李景正色道:“另外还有乌思藏(西藏)和朵甘(青海和西藏东部以及四川西部等地),这些年随着大明国力的衰弱已经逐渐失去了控制,而且经常向大明生事,这次我决定把这些地方一体拿下,然后安排大明的官员和军队进驻。 不服咱们就打,什么时候打老实什么时候算。连蒙古那样的野蛮人都能收服这些地方,咱们堂堂大明难道还不如蒙古人?我跟你们说,咱们大明要是连这点魄力都没有,简直就是给列祖列宗们丢脸。” 见李景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包括朱由检在内,心中尽皆凛然。 过了一会儿,卢象升忽然大笑道:“哈哈哈!不想大帅竟有如此魄力,老卢啥话不说了,为了大明!干了!” 就在这时,洪承畴忽道:“且慢,卢大人你人称卢阎王,洪某亦有人称洪阎王。说实话,洪某杀的人比卢大人只多不少,要征讨这些夷族,这个差事洪某去做可比卢大人更合适,大帅,这个西府都督之职就给洪某吧。” “洪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个差事可是卢某先讨要的,你现在跟我抢,做人可不大地道。”卢象升急道。 眼见两人为了西府都督的职务要争执起来,李景笑道:“两人大人莫急,大明现在百废待兴,可不会马上便对这三处用兵,即使用兵,光凭一个军区的兵力也不可能同时对三个地方发起攻击,至少得动用两个军区的兵力才行。既然洪大人也有意为大明开疆裂土,那南府都督之职就由洪大人担任吧。到时,你们两位比试一下,看到底是卢阎王厉害,还是洪阎王更凶。” “成,到时洪某就跟卢大人较量一下。”洪承畴大喜道。 就在李景刚妥善解决洪卢二人的争端之后,孙传庭说话了:“那孙某怎么办?” 见孙传庭也加入战团,李景不由挠了挠头。 如果此前孙传庭要出任军区都督,李景自然不会挠头,三个军区随便给一个就行,但是现在不行。 因为李景为了把卢象升彻底拉进自己的阵营,把以后的战略布局给透露了出来,对于一名统领大军的将军来说,再没有比开疆裂土更有诱惑力的,当初李景就是用这一招把曹文诏拐进自己的阵营。 果然,卢象升受不了这个诱惑,马上答应出任西府都督。 接着洪承畴也受不了这个诱惑,要跟卢象升争夺这个职务。 考虑到要完成这件事,靠一个军区是不够的,李景答应让两人一起来完成这个任务。 但是现在孙传庭也要加入,李景可不会把三个军区都用来征讨新疆,西藏和青海这三个地方,毕竟大明内地还有流寇没平呢? 对于如何使用孙传庭,李景其实一直有些犹豫。 孙传庭冒头以后,李景命马五特意查了一下孙传庭的资料,查完之后,李景很是吃了一惊。 孙传庭,字伯雅,山西代县人,万历四十七年进士。历任永城,商丘知县,后调任吏部主事,天启初年升任吏部郎中(相当于正厅级),时年不足三十岁。 按照惯例,吏部尚书一般都是从吏部郎中当中挑选,孙传庭不到三十岁就当了郎中,可以说升任吏部尚书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有意思的是,孙传庭干了两年多突然不干了。 孙传庭连招呼都没打,直接撂了挑子就回家了。 原因是他看魏忠贤不顺眼。 朱由检把魏忠贤拿下以后,按说孙传庭应该很高兴才对。不过孙传庭实在是个怪人,他竟然对此事完全无动于衷,依然在家呆着过自己平静的日子。 但是过了几年,孙传庭突然主动进京请求复职。 要说朝廷真是够意思,当年孙传庭连招呼都不打就跑回家,就这号无组织无纪律的人,竟然让他官复原职。 崇祯八年秋,由于陕西流寇闹的太凶,陕西巡抚被拿下,见无人愿意到陕西就任巡抚之职,孙传庭主动请缨到陕西围剿流寇。 孙传庭如此勇敢,朱由检大为高兴,在孙传庭出发前,给了他六万两银子作为军费。 六万两银子在当时只够一万人半年的军饷,这点银子有个毛用? 对别人可能没用,对孙传庭来说有用。孙传庭在无兵,无将的条件下,就靠着这六万两银子,从无到有,仅用了四个月的时间,就把高迎祥给办了。 他怎么办到的,李景直到现在也没搞明白。 李景只知道,高迎祥在子午谷被孙传庭打了埋伏。 子午谷就是诸葛亮和魏延为之争议的那条没几个人知道并且特别不好走的山道。 高迎祥以为孙传庭想不到他会走这条道路,但是孙传庭想到了,于是高迎祥被包围了。 就算被包围,高迎祥依然占据着绝对优势,因为他的手下远比孙传庭人多。当时高迎祥的手下有五万多人,而孙传庭的手下只有不到两万人。 但是没用,经过四天激战,高迎祥在山洞中被孙传庭抓获。 这仗怎么打的,李景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 不过有一点李景很清楚,孙传庭绝对是个人才。 发现人才李景向来是不肯放过的,但是对于孙传庭,李景却有很多顾虑,因为孙传庭不服管。 李景现在管理的是整个国家,再不是平阳府那个巴掌大的地方,任命官员,尤其是任用高级官员,必须得慎之又慎,这可不能一拍脑袋就决定用谁不用谁,不行就换人。 那样用人,别说中兴大明,搞不好大明会亡的更快。 孙传庭看魏忠贤不顺眼,就把挑子撂了,以后要是看别人不顺眼会不会还撂挑子呢? 李景现在考虑问题,已经不再是当年年轻气盛时所想,李景知道,一名合格的政治家许多时候必须能忍。 当年李东阳要不是能忍,如何能保住那一大批名臣良将?如何能扳倒一代权奸刘瑾? 徐阶要不是能忍,如何能扳倒权倾一时的严嵩? 忍有时并不是懦弱,相反,忍比不忍更需要勇气。 从表面上看,李东阳和徐阶等人隐忍同样是为了争夺权力,但是他们跟对手最大的不同在于,他们争夺权力是为了这个国家。 刘瑾当政,严嵩当首辅,除了捞钱打击政敌,戕害异己,其余一事无成,大明上下一片乌烟瘴气,而徐阶当首辅以后,却在整肃朝纲,励精图治,努力让大明走上正轨。 掌握权力以后如何运用,徐阶和严嵩有着本质的区别,于是徐阶是名臣,严嵩是奸臣。 也正因如此,后人称徐阶为政治家,称严嵩为政治流氓。 孙传庭不能隐忍,脑子太热,从这一点来看,孙传庭显然远远不及徐阶,也就是说孙传庭远远够不上政治家的水平,也不够名将的水平。 这样的人为将是可以的,但是为帅就差了些火候。 而且从心里说,李景是不想任命孙传庭为大军区都督的,因为孙传庭还不够级别。 孙传庭当时不过是陕西巡抚,而洪承畴和卢象升一个是西北五省总督,一个是东南五省总督,从级别上说,孙传庭跟上述二人相差太远。 如果现在安排孙传庭跟洪承畴和卢象升平级或者是差半级,怕是洪承畴和卢象升两人也会有其他想法。 对原来这些大明的重臣,李景必须要慎重任命。任命得当,会起到一个表率的作用,任用不当,则会掀起波澜。 琢磨了一会儿,李景忽然笑道:“孙大人,你对水军是怎么看的?” “水军?”孙传庭疑惑了一下道:“下官对水军一无所知。” 李景摆摆手道:“孙大人,我知道你以前从未接触过水军,因此并不是在问你会不会指挥水军,我问的是你知不知道水军的用处。”“水军能有什么用处?除了漕运,再就是打打海盗,还能有什么用处?”孙传庭皱了皱眉道。李景摇摇头,知道孙传庭这样的人由于接触面狭窄,是看不到水军的作用的。 第三百二十四章 郑芝龙 孙传庭点了点头道:“这个我倒是听说过,去年福州参将郑芝龙斩杀大海盗刘香振动一时,孙某虽在家中,亦有耳闻。 “那么,郑芝龙有多少军力孙大人知道么?”李景接问道。 孙传庭皱了皱眉,不过还是答道:“听说有战船千艘,士兵数万。” 李景笑道:“郑芝龙以前也是海盗出身,他的舰船大多为海盗船,手下的士兵也大多是海盗。你说他们哪来这么多钱造船,买船,养活那么多士兵?” “无非是抢劫而已,海盗还能干什么?”孙传庭不屑地说道。 “咱们沿海的老百姓可没那么多钱,靠抢老百姓可养不起这么多船以及士兵的。”李景笑着接道。 “李大人是在取笑孙某么?郑芝龙和海盗虽然也抢老百姓,但是他们的主要收入是靠劫掠商船。”孙传庭不悦道。 李景摇了摇头笑道:“孙大人息怒,李某这么问,是想看看孙大人懂不懂其中的关窍,看来孙大人还是懂一点的。” 孙传庭瞪了李景一眼道:“这里面还能有什么关窍,是个人都明白海盗的道道儿。” 李景笑着摆摆手:“只怕未必。我再问孙大人一句,你说东南沿海海盗如此猖獗,为何还有商船敢出海经商?” “这个……是啊,海盗如此猖獗,那些商人为何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出海呢?”孙传庭愣了愣神,喃喃说道。 李景见孙传庭一脸迷茫,笑了笑道:“孙大人,我来告诉你吧,是为了利益! 你知道商人们出海一次,把物资运到南洋能有多少利润么? 我告诉你,二十倍不止,就是说在大明能卖一两银子的货物,运到南洋,至少能卖二十两银子。这么高的利润,那些商人们自然要冒死出海。” “等等,李大人,下官有些糊涂了,你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到底想说什么?”孙传庭挠头道。 李景笑了笑道:“孙大人莫急,我再告诉你,现在呢,郑芝龙已经完全占据了福建至台湾(明朝后期已经出现台湾这个称呼,明初叫小琉球,中期叫东番,亦有称呼鸡笼的)一带的海域,过往商家只需向郑芝龙交钱便可放行,商家出海,风险已经大大降低。” 孙传庭摇了摇头,冲李景抱了抱拳道:“恕下官愚钝,还是没明白李大人的意思。” 李景点点头,忽然正色道:“郑芝龙横行于东南沿海,收受钱财无数,却从未向我大明交过一文税收,我大明国库日渐萎缩,而郑芝龙却富可敌国,天下有这样的道理么? 大明因何收不来这笔税收?只因朝廷的水军不行,在大海之中没有任何话语权。而郑芝龙正是看出这一点,这才仗着自己船众兵多,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如果我大明有一支强大的水师,单就税收这一块,每年便可平添数百万两银子的进项,若是再派人出海经商,一年赚上个千八百万两银子都是轻而易举。” 顿了顿,李景接道:“李某知道有人瞧不起我满嘴铜臭,可是国家若是没钱,拿什么养兵?拿什么给官员发饷,拿什么兴修水利,拿什么赈济灾民? 在座诸位都是领兵之人,想必知道没钱的难处。实际上,咱们大明不仅仅是国库没钱,而是整个国家都没钱,或者说钱不够用。 大明产银不多,不够用,怎么办?我认为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别国给咱们送银子,当然,咱们不是去抢,咱们大明是文明之国,不做这样下三滥的事情,咱们主要是把物资卖给别国,也就是跟别的国家进行贸易。 但是如果大明没有一支保驾护航的水师,那就只能仰他人鼻息。如果别人不搭理咱们,咱们别说出国贸易,连税都收不上来。” 孙传庭闻言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大帅这是准备打造一支水师出来,然后以此为后盾,保护商人跟外国通商,咱们收税,朝廷也可以派船队出海贸易,赚取利润。” “正是此意,孙大人可有胆量接这个差事么?”李景点头说道。 “这个……孙某不懂水军啊!怕耽误了大帅的大事。”孙传庭犹豫道。 李景摆摆手笑道:“你不懂水军,下面的人懂就行,咱们现在筹建水师,首先需要一个能统筹的人,而孙大人正是合适的人选。” 听李景说自己能统筹,孙传庭疑惑地看了看李景,又转头看了看洪承畴和卢象升二人,不明白李景为何说适合做这个工作。 显然,洪承畴和卢象升也不明白李景为何会有这样的看法,两人同时微微摇了摇头。 笑了笑,李景接道:“孙大人无兵无将,只带六万两银子,从无到有,只用四个月便灭了高迎祥,这世上还有谁比孙大人更会做准备工作?” 洪承畴和卢象升闻言恍然大悟,齐齐向李景一伸大拇指道:“大帅所言不差,孙大人确是不二人选。大帅眼光独到,洪某(卢某)佩服。” 李景摆摆手笑道:“这次咱们组建水军,乃是大明未来几年重中之重的大事,因此不能只给六万两银子就把孙大人打发了。我拟每年拨付给孙大人一百万两银子,另外,孙大人要人给人,要物给物,如此,孙大人可敢接这个重任?” 孙传庭闻言,猛然起身,冲李景长施一礼:“大帅,如此看重下官,并许下如此条件,下官必全力以赴,为我大明打造一支强大的水师出来。” 李景点点头,伸手扶起孙传庭:“伯雅兄请起,有伯雅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你要记住,打造水师非一日之功,士兵,舰船缺一不可,切不可操之过急。我建议你一边训练士兵,一边打造战船。 船厂我认为建在登州府文登县成山卫(现山东威海荣成市)比较合适,伯雅兄可以去考察一下。至于船工,一是在本地招募,二是到福建挖郑芝龙的墙角。我还会派人到澳门等地聘请一些懂行的夷人过去。 另外,建造船厂不是小事,你手下没兵可不行,这样,你原来的部属仍由你来统领,我再让孙猛派一支部队协助于你,你看可好?” 孙传庭抱拳道:“大帅想得如此周全,下官必不负大帅重托。”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 孙传庭既然点头应允,李景当即任命孙传庭为领兵部侍郎衔大明东海舰队第一舰队提督兼登州府造船督办。 见李景转眼间便任命了两位正部级官员和一位副部级官员,而且均是实权职位,朱由检见了不由暗暗佩服。 朱由检很清楚,这三个任命李景是冒着很大的风险的。 因为洪承畴和卢象升以及孙传庭不同于别人,他们都是起于乱时,是朱由检在国家危难之际把这三个人简拔上来的。对朱由检,这三个人既忠心又感恩。 一旦他们接到朱由检的信号,起兵勤王的可能性极大。 但是朱由检随即暗暗摇了摇头,自己能想到这一层,李景肯定也能想到。 以李景的手腕怕是早就安排好了,这三人只怕稍有异动,就会在第一时间被拿下。 想到李景先前说起过要整肃军队,第一步便是整顿京营,朱由检苦笑了一下,李景先拿京营开刀,等京营整顿完毕,下面的人哪里还敢反对? 然后李景以济世军为班底打造五大军区和水师,各级军官都是李景的人,又有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捋李景的虎须? 另外,李景最高明之处不是以强权压人,而是给这些人创造建功立业的机会。 李景以此来诱惑三人,待五大军区和水师组建完毕,这三人只怕一门心思地想着开疆扩土,建功立业,哪有那闲心思勤王保驾? 而且看李景现在这个样子,只怕是真的说到做到,这些人见自己皇帝的日子过得逍遥快活,估计更没心思帮自己重掌权力。 一念至此,朱由检偷眼看了看李景,心道:这人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无论是施政还是政治手腕均比自己高明太多,尤其杀伐果断,自己更是万万不及。 猛然间朱由检一愣,却是看见李景的帽子下面的双鬓隐隐有些发白。 朱由检心头一动,忽道:“李爱卿,你把帽子除下给朕看看。” 李景不明所以,不过仍是摘下帽子转头看向朱由检道:“皇上要看什么?” 朱由检起身走到李景身旁,仔细看了看,只见李景的两鬓真的已经有了白头发。 朱由检看完,叹了口气苦笑道:“李爱卿,朕以前一直以为只有朕在操劳,却不想爱卿的头发也白了!” 李景闻言笑了笑:“我当陛下要看什么,原来是看到我这头上有白头发了,白几根头发算得了什么,只要能中兴大明,扬我大明国威,李景就算再累也是值得的。” 李景刚说完,马五忽然接口说道:“皇上有所不知,其实当年我刚认识大帅的时候,大帅的身体比现在好多了,只是这些年大帅几乎就没闲过,尤其这两年更是消瘦的厉害。” “大帅那都是累的,我们都知道大帅喜欢喝酒,而且酒量极豪,可是大帅一年到头难得能喝上几回,只在年节“大帅的酒量也减的厉害,当年两个马五也喝不过大帅一人,现在大帅已经喝不过我们这帮兄弟了。”马五叹了口气道。李景摇摇头笑道:“五哥,看你那点出息,酒量好能济得上什么事?喝不了那么多,我就不喝那么多!”或者将士们立功的时候才看到大帅喝上几杯。”杨柳风接道。 第三百二十五章 安全警戒司 笑了笑,李景接道:“我知道你们关心我,放心,我的身体自己有数儿,十年八载的死不了。至少咱们大明没中兴以前,我是不会死的。” 摆摆手,李景笑道:“不说这个,还有正事儿没说完呢。我准备裁撤锦衣卫和东厂,成立大明安全警戒司,隶属于大都督府军政部,主管挂兵部侍郎衔,这个部门由马五掌管,负责大明对内对外的情报工作。” 闻听李景要裁撤锦衣卫和东厂,洪承畴等人大喜。在大明,可以说没有人不憎恨这两个特务部门,尤其官员对这两个部门更是恨之入骨。 不过听说李景要成立大明安全警戒司,对这个部门的职能大家都有些疑惑不解,生怕李景搞的还是类似于锦衣卫那样的机构。 “大帅,这个部门都有什么职能,还请大帅解释一下。”洪承畴问道。 对这些人的心思李景心里明镜一样,笑了笑接道:“安全警戒,自然是负责大明的安全事宜。 我举个例子吧,咱们现在马上要跟东虏开战,对东虏的情况自然要摸清楚,那么谁去做这件事呢?就由安全警戒司的人去做。 同样,东虏肯定也会派人摸咱们的底细,那么谁来对付这些人呢?还是安全司的人。 而且咱们的敌人并不止东虏一家,刚才说的土鲁番,乌思藏以及台湾等地都有咱们大明的敌人,这些地方也要派人去打探消息,这些事情都需要安全司的人去做。 另外,大明未尝没有背叛国家的叛徒,这些人会出卖大明的国家机密和利益,对付这些人也要安全司出面。” 众人听了李景的解释,都暗暗长出了一口气。 李景笑了笑,转头看向马五正色说道:“五哥,我刚才说事关大明的利益的事情都在你的管辖范围之内,你可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我这么跟你说吧,咱们大明对外贸易最来钱的东西,都事关大明的利益,比如说陶瓷,茶叶,蚕丝等等。 这些技术,种子,以及人才绝不许外流,凡是逮到把技术外传,或者是出卖种子的一体给我拿下。 你们要记住,这些东西都是咱们大明有而别国没有的,别国想要,就得来咱们大明购买,如果他们学了咱们的技术,甚至得了咱们的种子,就可以自己制作和生产,那样咱们就少了一大笔收入。 另外我会让礼部派一批人到外国去,咱们要挖外国的人才,学外国那些先进的技术,买外国的好的种子,只有这样咱们大明才会越来越强大。” “嘿嘿,咱们的好东西不外传,去弄人家的好东西,大帅,你这手可是够奸的啊!”方程忽然笑道。 李景摇摇头,郑重说道:“慎行,你是搞技术的,应该明白我刚才说的含义。你说,要是咱们的武器技术泄露了出去会怎样?” 众人闻听顿时凛然,均知,济世军的武器技术一旦泄露,大明就要面临极大的危险。 洪承畴沉吟了一下说道:“大帅,洪某听闻大帅在平阳府建了一座军工厂,此事如此紧要,可一定要防范好了。” 方程闻听,笑着说道:“呵呵,洪大人放心,平阳府军工厂防范之严,洪大人恐怕根本想象不出。这么说吧,就算济世军自己的部队想攻占军工厂,至少也得一万人以上才行。” 顿了顿,方程接道:“前日咱们对东虏用兵,一共动用了一百五十门重炮,那样的重炮军工厂一共生产了三百门,剩下那一百五十门就布置在军工厂的附近。至于军工厂的外围更布置了无数地雷,不了解军工厂里面情形的人进去就是个死。” “啊!难怪洪某只听说平阳府有那么一座军工厂,里面的情形却从未听说,原来外人根本就进不去啊!”洪承畴恍然大悟道。 李景笑了笑道:“平阳府的军工厂非但是济世军的命脉,也是我大明军队的命脉,李某岂敢轻忽大意?” 顿了顿李景接道:“不过现在单靠平阳府的军工厂,已经不足以支撑这么多的部队了,我拟再建两座军工厂,一座建在北方,一座建在南方,南方的先不急,等平定了东虏以后再说,先筹建北方的。慎行,你马上着手在京郊选址,面积和规模就按照平阳府的来,只能大不能小。至于人手方面你不用担心,可以从平阳府调一部分人过来担任师傅,其余的就用京城匠作坊的人。这些人大多经验丰富,稍加指点即可成手,既节省了咱们培养的时间,又能安置一大批人做活儿。” “大帅放心,下官定然给大帅安排地妥妥的。”方程抱拳道。 李景点点头,对方程笑道:“慎行,你办事我自然是万分放心。” 见洪承畴和卢象升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李景笑道:“我知道你俩想什么,是羡慕济世军的武器是吧?放心,肯定有你们使用的。慎行,你马上给洪大人和卢大人的部队各调拨一万支枪以及所需的弹药。” 方程笑着称是。 洪承畴和卢象升大喜,急忙向李景行礼表示感谢。 李景摆摆手,对二人笑道:“你俩先不要忙着谢我,拿了武器你们的事情也就多了,你们还得训练士兵使用这些武器。 对使用新式武器的士兵我有个要求,首先年龄不能太大,要二十五岁以下的,可别挑那些年纪大的,过几年就退伍了,浪费咱们的弹药。 至于那些年纪大的暂时还不能抛下他们不要,毕竟跟随你们的时间都不短了,得给他们饭吃,我觉得你俩可以安排这些人做一些后勤保障之类的工作。等他们再拿几年军饷,分了土地,生活有了着落以后,再让他们退役。” “大帅真是菩萨心肠,跟大帅比起来,洪某远远不如。”洪承畴叹了口气道。 李景摆摆手笑道:“洪大人杀伐果断,这一点李某也是很佩服的,不过李某得给洪大人一点忠告,要知道那些流寇说到底还是咱们大明的子民,将首脑擒杀就可以了,胁从的人能放过的就放过吧。 过段时间咱们把陕西的土地清丈出来,那些胁从的流寇就让他们归籍务农,只要咱们能保证这些人生活有着落,这些人是不会再造反的。” 洪承畴点点头:“我听闻大帅已经往陕西调拨了二十万石粮食,这些粮食应该就是安置流寇所用的吧?” 李景摇摇头:“杯水车薪,只够解燃眉之急,安置流寇关键还得靠地方官。” 说到这里李景轻轻叹了口气:“其实,虽然陕西这些年旱灾不断,但是要是我们的地方官真心为民着想的话,老百姓怎么也不至于吃不上饭,然后铤而走险去造反。不说别的,陕西旱灾的时候为什么还要收税?为什么不调粮赈灾?我们的老百姓其实很容易满足的,他们只要有一口饭吃就不会造反。” 说到这里李景看了看朱由检。 见李景隐隐有责备的意思,朱由检不由低了低头。 叹了口气李景接道:“现在,实力最强的高迎祥部已经被消灭了,剩下几股都比较好对付,洪大人和卢大人再加把劲儿,就可以把流寇全部消灭。这时咱们再辅以政策,完全可以解决流寇平而复起的难题。这样,山西,河南这两处的布政使就由洪大人和卢大人兼任,你们一边围剿流寇一边推行政令,等陕西和河南稳定以后,要对土鲁番等地用兵时,你俩再卸了布政使的职务吧。” “是!洪某(卢某)谨遵大帅令谕。”洪承畴和卢象升齐齐抱拳道。 李景揉了揉太阳穴,转头对曹文诏道:“文诏兄,你这边准备一下,然后开始对东虏发起攻势。我给你一个任务,年前你要扫平口外至锦州一带所有的蒙古部落,然后进驻锦州。明年对东虏发起总攻。我说过一年解决东虏,望你不要令我食言。如果你做不到,我就亲自带兵平定东虏。” “大帅放心,区区东虏岂用大帅亲自动手?文诏要是不能如期完成大帅交代的任务,自己割了脑袋向大帅请罪。”曹文诏忙道。 李景闻言笑道:“呵呵,你可千万不要割了自己的脑袋,我还指望着你灭了东虏以后,继续扫平漠北和漠西的蒙古部落呢。” 曹文诏大喜:“文诏必不辱使命。” 李景点了点头,看向王承恩笑道:“王公公,你这里难道就没有点吃的么?这些人坐了半天怕是有些饿了,给我们整点吃的吧。” 王承恩闻言,一拍脑袋:“是承恩的疏忽,大帅安排了这么多事务,想来有些乏了,我这就安排,大帅稍待。” 说罢,王承恩唤过两名小太监低声吩咐了两句。 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小太监带来两个年轻的宫女,王承恩见了,对那两名宫女说道:“你二人给大帅揉揉头,捶捶腿,让大帅好好放松一下。” 见王承恩竟然喊来两名宫女,李景一时有些哭笑不得,瞪着着王承恩说道:“我让你给大家弄点吃的,你弄俩宫女过来干嘛?何况皇上也在这里,你这是让我在君前失仪吗?” “无妨,无妨,李爱卿如此辛劳,让她们服侍一下李爱卿也是该当的。”朱由检忙道。 李景摆摆手:“那也不能如此,臣岂是不明事理之人?” 说着,李景狠狠瞪了王承恩一眼。 王承恩摇摇头,看向李景郑重说道:“大帅,回头你怎么处置我,承恩都认了。但是大明不能没有大帅,大帅若是累出个好歹,大明怎么办?大帅若是觉得这两名宫女不合适,那就由承恩来服侍大帅。” 李景自然不会答应让王承恩来服侍自己,那可比让两名宫女服侍还要僭越。 摇摇头,李景叹了口气:“那行,就让她俩来吧!我这会儿还真的有些乏了。”说着,李景对众人道:“大家暂且休息一下,一会儿接着议事。”众人急忙点头称是。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主人与客人 自明成祖朱棣当了皇帝迁都北京以后(永乐十九年),乾清宫便成为明朝皇帝的寝宫。其后,明朝的十三位皇帝都在这里居住。 明朝的乾清宫是一个比较热闹的地方,正德皇帝在这里举办过歌舞表演大会,嘉靖皇帝在这里建过炼丹实验室,天启皇帝在这里开过木匠铺。 在乾清宫的角落里,房梁间还曾摆放过数百尊欢喜佛,直到朱由检当了皇帝以后,才把这些欢喜佛统统扫地出门。 能搞这么多节目,乾清宫的面积显然是极大的,房间也不会太少。 实际上乾清宫光暖阁就有九间,还分上下两层。 李景这次等人议事的地方就在东暖阁。 东暖阁上层是朱由检的寝室,下层则是书房,也是朱由检日常办公的地方。 王承恩自然不会把李景安排在上层朱由检的床上休息,那可是僭越到极点,王承恩把李景安排在书房书架后面的躺椅上。 在小五的密切注视下,两名宫女一个给李景按头,一个给李景捶腿。 出乎王承恩意料的是,李景躺下没多久居然睡着了。 从书架后面转过,王承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轻声道:“大帅睡着了。” “什么?睡着了?”朱由检洪承畴等人大奇。 沈正看了众人一眼道:“你们不知道吧?大帅已经多日未曾好好休息过了。”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摞纸,轻轻扬了扬道:“这是大帅拟定地户部新的章程,全是大帅亲手写的,大帅写的时候,沈某就在大帅身边。” 接着杨柳风也从怀中取出一摞纸道:“这是刑部的章程。” 然后周衡臣接道:“我这里还有吏部的章程。” 随后袁枢道:“我这里的是礼部的章程。” 最后虞乐亭道:“还有都察院的。” 见众人各自取出一摞写满了字的纸,朱由检大惊。 想了想,对周衡臣道:“周爱卿,可否把吏部的章程给朕瞧瞧?” 周衡臣将纸递于朱由检道:“皇上请看。” 朱由检伸手接过,刚看第一眼,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 朱由检脸上细微的表情自然逃不过洪承畴和卢象升等人的眼睛,二人随口问道:“怎么了?有何不对的地方么?” 朱由检摇摇头,仔细地看了起来。 良久,朱由检终于看完,却又怔怔地出了会儿神。 过了一会儿,朱由检方才叹道:“李爱卿实是治国之大才,大明若是早用李爱卿,大明何至于此?” 说着朱由检又长叹一口气,将纸递还于周衡臣,看了看虞乐亭道:“都察院的章程也给朕看看。” 虞乐亭也不迟疑,将章程递给朱由检:“皇上请看。” 都察院的章程显然更多,朱由检看的时间更久,看完之后,朱由检苦笑了一下道:“要是朕早些年采用这个办法,朝廷怎会如此乌烟瘴气,唉!” 见朱由检连连感叹,洪承畴不由动了好奇之心:“陛下,大帅写的什么,可否容臣下一观?” 朱由检随手将那份章程递于洪承畴:“洪爱卿看看吧。” 洪承畴急忙上前接过,然后抖了一下纸张,凝神看了起来。 刚看一眼,洪承畴眉头也微微皱了一下。 看完以后,洪承畴感叹道:“大帅之才,实非我辈所能及。” 过了一会儿,洪承畴笑道:“好在大帅总算有一样事情比不过我们,不然的话,我们这些人可真的无地自容了。” 卢象升闻言奇道:“大帅什么事情比不过咱们?” 洪承畴指了指纸张说道:“大帅这笔字写的实在是差劲,要不是几位大人说这是大帅亲笔所写,打死洪某也不相信这些字是出自大帅的手笔。” 卢象升闻言更奇,从洪承畴手中接过纸来,仔细地瞧了一瞧,随即摇头笑道:“大帅这笔字是怎么练出来的?这也太差了些吧。” 沈正闻言笑道:“咱家大帅是十年前才开始学习识字,当时还是跟沈某学的字,沈某商人出身,哪里会教人识字?后来大帅拜节寰公为师,这才真正开始读书识字。” “大帅今年好像是三十五岁吧?十年前已经二十五了,二十五岁才开始学习写字,能写到这个水平,应该算是了不起了。”卢象升说道。 “咦?不对啊!大帅斩露头角不过五年,以前可从来没听说过大帅的名字,大帅什么时候认识节寰公的?”洪承畴奇道。 沈正笑了笑:“呵呵,大帅认识节寰公的时候,还在山上当土匪呢,当时手底下只有几百号人,洪大人哪里能听说过?不过洪大人后来担任西北五省总督,负责围剿流寇,想来应该知道无论流寇闹得多凶,却从来没有在林县到卫辉府一带出现吧?” 洪承畴点头道:“这件事我一直奇怪呢?流寇遍布河南各地,为何偏偏不到林县和卫辉府闹腾呢?” 沈正笑道:“那是因为大帅就是在那里起家的,大帅到了红山岭以后,就把两府之间所有的山贼和土匪给灭了,林县到卫辉府一带的百姓均在大帅的保护之下,当时所有的土豪富绅全都要向大帅缴税。 这些人交了税,大帅就要保护他们,崇祯四年的时候,闯贼等部被曹将军追剿进入陵川地界,大帅怕流寇进入河南,便率部出击,将流寇阻于陵川以北,后来大帅又命林县的孙指挥使驻兵于林县以北,卫辉府的刘千户驻兵于卫辉以南,再加上红山岭的兵马与两部官兵协同作战,流寇焉能进入卫辉府境内!” 朱由检闻言突然大爆粗口:“他妈的,朕原来被下面那些官员们给骗了,彰德和卫辉两府这些年一直赋税无缺而且太平无事,朕可没少嘉奖这两府的官员,原来这一切都是李爱卿的功劳。 当年这两府的官员哪怕跟朕提一提李爱卿,朕也不至于埋没人才至此。想来,李爱卿对朕定然是心寒至极。” 沈正摇摇头笑道:“皇上没提拔大帅,其实对大帅还是有好处的,大帅正是在那几年开始认真研究朝廷的弊政,并逐渐找到解决的办法,于是才有了平阳府的新政,并且经过几年的完善,令制度越来越周全。” “可惜平阳府太小,这些制度在平阳府施行起来容易,要想在全国推行,还需下一番力气才行。不好意思,刚才不知怎么就睡着了,劳陛下和诸位大人等候,李景失礼了。”这时李景忽然走进来说道。 “啊!李爱卿醒了?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朱由检忙道。 李景叹了口气道:“时不我待,哪里睡得着啊!” “大帅!千万要保重身体啊!”沈正等人忽然哽咽道。 李景摆摆手:“不妨事的,王公公,我有些饿了,可准备吃的没有?” “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大帅呢。”王承恩忙道。 “怎能令我一人让皇上和诸位大人等候?下次万万不可如此。”李景皱了皱眉道。 洪承畴等人闻言忙道:“大帅如此辛劳,我等等候大帅那也是该当的。” 李景摇摇头:“以后没那么多规矩,难道因为我睡觉,就耽误大家吃饭?尤其皇上还在这里,让皇上等我,那我成什么人了?” “无妨,无妨,李爱卿劳苦功高,朕也该等一等李爱卿。”朱由检忙道。 李景摇摇头,苦笑一下道:“看来以后不能来宫里吃饭了。” 说话间,几名小太监和宫女端着食盒走了进来。 李景打开一个食盒,见饭菜虽然丰盛,但是菜品却是不多,当下点了点头:“很好,就该这样,吃点好的不要紧,但是不可奢侈。来来,大家自己动手。” “大帅,您要吃哪样?我拿给您!”王承恩笑道。 李景笑了笑:“给我来碗米饭,那个是鸡汤吧?弄点鸡汤泡一下就行。” “这怎么吃?”王承恩一愣。 “这就挺好,我平常就这么吃。行了,别这么看着我,那个是什么?也扒拉点儿,我估计我要不吃,你们也吃不好。”李景笑道。 王承恩闻言,默默给李景盛了碗饭,泡上鸡汤,又往碗里夹了几筷子菜,然后递给李景。 李景笑了笑接过,夹了口菜尝了尝,然后伸了伸大拇指:“御膳房师傅的手艺不错,我还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 说完,三下五去二,一碗饭就扒拉进肚。 将碗递给王承恩道:“再给我来一碗。” 王承恩接过,又给李景盛了一碗。 很快李景第二碗饭也吃进肚中。 将碗筷递给王承恩,李景摆摆手:“你们慢用,我溜达一圈。” 朱由检和洪承畴等人看着李景一时默然。 这几人都知李景说去溜达不过是个借口,实在是李景在这里,大家恐怕都吃不好饭。 这些人可没李景吃饭的本事,一碗饭说吃进去就吃进去,再着急也得吃进肚才行,通过李景刚才那几句话,众人均知,若是只吃半碗就不吃了,被李景看了,必然骂他们浪费。 对于朱由检来说,这顿饭可能是这一生最难吃,也是吃的最快的一顿。 而对于洪承畴等人来说,这一顿可能是他们一生中吃的最奇怪的一顿饭。在皇宫跟皇上一起像家常一样吃饭,这在以前,完全是不可想象的。这一刻,洪承畴等人心里都有一种错觉,这座皇宫好像李景才是主人,而朱由检倒像是客人一般。 第三百二十七章 考试 乾清宫为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座落在单层汉白玉石台基之上,自台面至正脊高二十余米,檐角置脊兽,檐下上层单翘双昂七踩斗栱,下层单翘单昂五踩斗栱,饰金龙和玺彩画,三交六椀菱花隔扇门窗。整个建筑雕梁画栋,体现了大明匠人们卓绝的雕刻和绘画水平。 从东暖阁走出,李景仰头看着这座集大明最杰出匠人们所有智慧兴建的皇宫,一时感慨良多。 便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李景回头一看,却是一队亲兵疾步跑来。 见了李景,一众亲兵急忙给李景行礼,其中一名队长模样的亲兵说道:“大帅要四处看看么?请大帅稍待片刻,孩儿们布置一下。” 李景笑了笑,拍了拍那名队长说道:“不用如此紧张,让你的兄弟们适当放松一下,可别为了我一个人,累坏了你们。” “大帅便如孩儿们的再世父母一般,保护好大帅,乃是孩儿们的本分。”那队长忙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哪有父母让孩子如此辛苦的?听我的,都去休息吧。” “大帅不休息,孩儿们如何能安心休息?”亲兵队长急道。 李景摇头,苦笑着看着身边的小五道:“你就折腾你这帮兄弟们吧!算了,本来想四处转转,看你们这么辛苦,我怎么忍心让你们跟着我受累!” 小五挠挠头,看向李景说道:“大帅,这您可别怪我,当年虎头哥和石头哥把您交给我时特意交代过,您走到哪我们就跟到哪儿,必须保护好您的安全,要是您出了什么闪失,虎头哥和石头哥还不扒了我的皮?” “呵呵,你哥哥的话你倒是记得仔细,干爹的话就不往心里去?”李景笑道。 “干爹,大帅答应收我们做义子了?”小五闻听顿时大喜。 李景轻轻摸着小五的脑袋说道:“你们都是我收养的,我知道你们一直把我当父亲一样看待,其实,在我心里也一直把你们看做是我的儿子。看着你们一个个长大成人,然后成家立业,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你们很好,真的很好,不枉我一番教导。以后没人的时候,就不要叫我大帅了,叫干爹吧,这样也算了却了你们的心愿。” 小五等人大喜,急忙跪在李景面前,嘭嘭嘭连磕几个响头。 磕完头,小五哽咽道:“爹,孩儿这声爹憋在心里很久了,一直不敢叫出来,今天能叫您一声爹,孩儿就算死了,也没什么遗憾的了。” “傻孩子,别哭,都别哭。以后想叫就叫,只是别在外人人的面前叫就行。”李景笑道。 “孩儿们明白!”小五重重点头道。 李景笑了笑道:“今晚给你们哥几个放假,你们好好喝一顿,自己庆祝去吧。” “爹也跟我们喝一杯吧,让孩儿们敬爹爹一杯,以报爹爹的养育之恩。”小五央求道。 “今晚我怕没时间跟你们喝酒了。”见小五等人一脸失望的表情,李景笑了笑道:“不过少喝一点还是可以的,一会儿你去找你马五叔叔,让他跟王公公讨两坛御酒,你们也尝尝御酒的滋味。” “谢谢爹!”小五等人大喜道。 李景笑了笑,对一众亲兵挥挥手道:“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们那些兄弟们去吧!别就顾着自己高兴。” “是!”一众亲兵大喜,磕了几个头爬起来就往外跑去。跑了几步,亲兵队长忽然想起李景身边只有小五保护,急忙带人又跑了回来。 挠挠头,那队长对李景不好意思笑笑:“孩儿实在是太高兴了,居然忘记留人保护爹爹,还请爹爹休怪。” “我这里有你小五哥哥保护,不妨事的,你们去吧。”李景笑道。 “那哪成?小五哥哥只有一个人,一旦有人想对爹爹不利,小五哥哥自己哪里护得了爹爹的安全。”那队长忙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那行,你派个人去通知吧。” 那队长点点头,随即安排了一名亲兵给兄弟们报信去了。 李景的亲兵除了红山岭老兄弟的子弟,大多是李景收养的孤儿,年纪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出头。 跟这些精力旺盛的棒小伙子聊了会儿天,李景心情大好,一时间只觉得自己也年轻了许多。 估摸着朱由检等人应该吃完了,李景对几名亲兵挥挥手,带着小五回了房间。 房间里众人已经吃完,并且收拾好了。李景进来的时候,众人正在喝茶。 “大帅回来了。”见李景进屋,沈正等人急忙放下茶杯迎了上来。 “坐,大家坐,不要这么多礼数。”李景摆摆手说道。 待众人坐定,李景笑道:“大家吃也吃饱了,也休息的差不多了,那咱们继续?” “一切依大帅之言!”洪承畴等人忙道。 李景点点头,看了看袁枢道:“那我先说说礼部的工作吧,马上就到秋闱了,想来那些读书人已经准备好了。 此前我已经说过,要取消八股取士的旧制,招一些有真材实料的人出来做事。现在各部衙门都有大量的职务空缺,各部主官回去后,根据空缺的职位看看都需要什么人才,然后把这些资料罗列出来送交礼部。 咱们这次要根据职务的特点录用专门的人才,礼部根据各部的需要,制定一个详细的考核章程出来,然后把这个消息传谕天下各地。” “是!大帅。”袁枢应道。 笑了笑,李景接道:“我知道每次考试都有人作弊,屡禁不止,这次我不怕别人作弊,定好规矩以后,把题目直接告诉那些举子们。 嘿嘿,想作弊的可以放心大胆的作弊,最好都找枪手代考。伯应兄,你告诉各地的主考官,让他们都把眼睛都给我放亮一点,把那些枪手们都给我找出来,省得我找不到人才。” “啊!大帅这是要录用那些枪手?”洪承畴等人惊道。 李景笑道:“洪大人,我打个比方,比如说我现在要治理黄河,需要招一些懂河工的人出来做事,你觉得那些举子们有几个懂河工的?” 洪承畴摇摇头:“一百个当中能有一个就不错了。” 李景点点头道:“说的不错,举子们根本就没学过这些东西,那考试的时候他们肯定会找懂河工的人去代考,或者找懂行的人指点,这才人才是我们要用的人。我就是要通过这种方式告诉大家,国家选才,不看出身,只看真材实料。” 摇摇头,李景叹了口气道:“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国家积弊已久,不是说变就能变的,尤其是科举,参加科举的人首先要取得考试的资格,而我们要招的人大多没有考试的资格。 像我刚才说的关于河道的考试,那些代考的人或者懂行的人可能连秀才都不是,根本就参加不了考试。 怎么办?我总不能录取一帮废材,然后让废材聘请一帮懂行的人出来做事吧?那我干嘛不直接用懂行的人呢? 是,我可以直接张贴告示,自己招聘人才,但是自己招聘也得进行考核吧?而且那只是应急的办法,在小地方推行比较合适,我在平阳府的时候就是用这个办法选拔人才。但是这个办法应用到整个大明显然就不合适了,而且那也不是国家选才的正途。 因此,考试还是要考的,等考过几次以后大家都会知道国家需要的是什么样的人才,这样大家就会自发地去学习实学。于此同时,我们再逐步完善制度,把以前那些考试的束缚取消掉,这样所有的人都有机会出来做事。这才是一个国家应该采取的办法。” “大帅深谋远虑,非我等所能及。”洪承畴不失时机地送上一记马屁。 李景笑了笑道:“洪大人,你和卢大人暂时兼着陕西和河南布政使的职务,学政方面的事情一定要抓好,这件事关乎大明的未来,不可等闲视之。” “大帅放心,洪某(卢某)一定抓好这件事。”洪承畴和卢象升忙道。 李景点点头:“两位大人的能力我是信得过的,只是初次接触新政,有些事情可能一时转不过弯来,不要紧,咱们慢慢来。”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接道:“老子《道德经》云:治大国如烹小鲜。我这次的动作显然不符合老庄的治国之道,不过我认为,即便是圣人说的话也不完全都对。要知道,大明已经到了不改不行的地步,因此咱们做事不能照本宣科。 当然,咱们做事还是要注意方式方法,我是这么想的,朝廷这边先把制度框架拉起来,地方上你们要把握住火候,该急的急,该缓的可以缓。有些事情如果急于求成,很可能适得其反,大明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我等明白。”洪承畴等人忙道。 笑了笑,李景接道:“我知道在大明,一个人要做事是很难的,至于想当一名好官就更不容易,朝中那些言官,整天没事儿找事儿,令那些做事的人把大量的时间和精力都耗费在跟言官们拌嘴上面,想做事都没法做。这次我决定改变言官的职能,以后你们做事就少了羁绊,不用再把精力浪费在跟言官打官司上面了。”听李景说到言官,洪承畴和卢象升等人相视一笑,然后洪承畴笑着冲李景抱了抱拳道:“呵呵,不瞒大帅,大帅刚才休息的时候,下官等人跟皇上看过大帅拟定的章程。对这个章程,下官等人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按大帅的办法,朝堂之上,再也不会出现言官扯皮的事情发生了。”“哦?你们已经看过了,那就省得我废话了。看你们的样子对这个章程也是赞成的了?既然如此,那就实行吧,以后若是发现不妥之处,咱们再行改进。”李景笑道。 第三百二十八章 锦衣卫 为了废除宰相制度,集中皇权,朱元璋改拱卫指挥使司为锦衣亲军指挥使司,负责皇宫卫戍,朝廷官员廉政以及情报等工作,所有工作只向皇帝负责。 胡惟庸和蓝玉案之后,朱元璋见皇权已不可动摇,又见锦衣卫权力过大,遂将锦衣卫裁撤。 朱棣当了皇帝以后,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重设锦衣卫,并且在锦衣卫之下增设南北两镇抚司,在锦衣卫原来权力的基础上又增加了巡察,缉捕,刑狱等权,至此锦衣卫成为大明为数不多的几个强权部门之一,无数官员闻锦衣卫三个字而色变。 后来朱棣觉得锦衣卫的权力过大,另外锦衣卫的成员多为功臣之后,这些人跟朝臣们多有瓜葛,朱棣对这些人从心里说也是不大信任的,于是为了限制锦衣卫的权力同时监视锦衣卫,朱棣又成立了东厂,即东辑事厂,由宫里的太监负责。 负责东厂的太监起初由司礼监掌印太监担任,后改为司礼监第二或者第三号人物出任(排第一的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官衔全称为“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简称厂公或是督主。 王振,刘瑾,魏忠贤等人都担任过这个职务,不过这三人之所以这么尿性,是因为他们是以司礼监掌印太监的身份执掌东厂厂督之职。 东厂和锦衣卫这两大特务组织在大明纵横驰骋近三百年,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是今天他们的好日子终于到头了。 皇城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 马五端坐于衙门正堂,一众手下持刀立于大堂两侧,冷冷地注视着昔日不可一世的锦衣卫诸首领。 锦衣卫设指挥使一人(正三品),指挥同知二人(从三品),指挥佥事二人(正四品),南北镇抚使二人(从四品),以及千户,副千户十余人。 以前这些人随便出去一个,跺跺脚,京城都会颤三颤,不过此时,这些人站在堂前却如霜打的茄子,低头等候马五的处置。 马五扬了扬手中的委任令,笑吟吟地看着这些人道:“诸位大人,都看仔细了?如果没有异议,马某可就要执行大帅的命令了。”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闻言急忙说道:“等一下,马五兄弟,这些年骆某待你不薄,但凡兄弟有事,骆某从未难为过兄弟,如今你提督……提督安全警戒司,难道便忘了旧情,要对我等下手了么?” 马五笑了笑道:“呵呵,骆指挥,你确实从未为难过马五,不过这些年马五可没少孝敬于你,也不算欠你的情。” 骆养性闻听顿时默然。 见骆养性默不作声,马五笑了笑接道:“骆指挥,虽说马五不欠你的人情,不过你我毕竟相识多年,而且你这个人为人确实比较厚道,因此马五特意在大帅面前为你求了个情,大帅念你并无大恶,让我法外开恩,放你一马。” 骆养性闻听顿时大喜,急忙说道:“多谢马五兄弟,不,多谢提督大人。” 马五摆了摆手:“骆指挥,大帅开恩不代表不处罚你,这些年你没少贪银子吧?贪了多少都吐出来吧!” 骆养性急忙点头:“提督大人放心,骆某回去之后便清点家产,保管一文不少,全部交出来。” 马五点点头道:“骆指挥,大帅说‘如果骆养性完全配合,那么可以适当给他安排一个职务,毕竟骆指挥也得养家糊口,得给骆指挥留条活路’。骆指挥,你听明白了么?” 骆养性急忙抱拳说道:“多谢提督大人求情,骆某代全家多谢提督大人给骆某一家留了条活路。” 马五摇摇头道:“不是谢我,是谢大帅。你得知道,若不是大帅开恩,马五便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放过你。” 骆养性点点头,知道马五说的不假,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现今李景掌权,皇上已被完全架空,正常来说,像他这样的天子近臣,乃是第一个要诛杀的对象。如果不是李景说话,马五怎敢放过于他? 想明此节,骆养性急忙跪下,冲皇宫的方向磕了三个头,然后说道:“罪臣骆养性,多谢大帅开恩。” 马五笑了笑道:“骆指挥,大帅的意思你已明了,那就先回家办事吧,办完之后来我这里接受新的任命。” 骆养性忙道:“提督大人,请派几名兄弟随骆某回家,看看骆某是否藏私。” 马五闻听,忽然大笑道:“哈哈哈,大帅看人果然不差。” 笑了一会儿,马五接道:“大帅给你的任命已经下来了,大帅说‘骆养性这个人谨小慎微,担任指挥使非他能力所及,但是若是任命一个具体的事宜,以此人的能力还是可以胜任的’,骆指挥,大帅让我先任命你为清查司巡检,让你先清查所有锦衣卫成员,待清查结束之后,另有任用。” 骆养性不知这个清查司巡检是多大的官儿,更不知清查锦衣卫所有成员适合用意,只知既然任命下来了,那自己这条小命就算保住了。 当下骆养性也不迟疑,冲马五抱了抱拳道:“多谢大帅,多谢提督大人,骆某这便回家清点家产。” 马五点点头,随便点了几名手下,让他们随骆养性回家。 骆养性走后,马五扫了扫余下诸人,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本账册掷于堂前:“自己看看吧,看完之后,告诉我应该如何处置你们?” 最先上手的自然是锦衣卫的两名指挥同知,这两人也不看别人的名字,找到自己的名字急忙仔细看了起来,看了一会儿,二人只觉后背一阵阵冷汗冒出。 这账册上面所写大多为他们数年前所做之恶事,两人乃是锦衣卫的特务头子,却不想被马五查了个底掉而不自知。 指挥同知看完,接着便是指挥佥事,然后是南北两个镇抚使,最后轮到那些千户。 待所有人看完,马五冷冷一笑道:“自己说吧,我该如何处置你们?” 众人对视一眼,忽然齐齐跪倒在马五面前:“提督大人开恩,我等有些事情确实做得过了,不过那也是奉命行事,还望提督大人手下留情。” 马五伸了伸手,一人急忙把账册递了上去。 马五接过,随手翻了一下账册,然后轻轻摇摇头,叹了口气道:“说起来,你我干的乃是相同的事情,都是奉命行事,不过我家大帅经常对马五说过一句话,那就是‘人在做,天在看,凡事不可做绝’。马五谨记大帅教诲,因此在做事的时候总会给别人留一丝余地。 你们呢?你们何时给别人留过余地?看看你们做的事情,凡是落到你们手里的人,大多是倾家荡产,若是跟你们有仇,更是杀的人家鸡犬不留。 我知道这其中有很多是上面的意思,可是你们自己假公济私的事情也不少吧? 你们知道大帅为什么放过骆养性么?因为锦衣卫在骆养性的手中确实收敛了许多,很多可以免死的人都被他放过了,很多不该办的人,他也没下令拿办。由于骆养性的宽仁,因此你们这些年做的恶事并不多。” 摇了摇头,马五接道:“按说以你们做过的事情,便是抄家问斩也不为过,不过我家大帅宽仁,准备对你们从轻发落,这样吧,你们先回去把多年不法的积蓄上交,而后我会酌情处置你们。” 众人闻听大喜,冲马五连磕几个响头,然后忙道:“多谢提督大人开恩。” 马五摆摆手,一众手下当即压着诸人下堂。 待堂中众人退下,马五拉开身后的屏风,对屏风后面一名文士打扮的人说道:“都记好了么?记好了拿我看一下,然后送交大帅过目。” 那人点点头,低头吹了吹纸上的墨迹,然后将纸折成折子,递给马五道:“都记下了,提督大人请过目。” 马五接过折子,打开之后从头至尾看了一遍,觉得跟自己刚才所说并无出入,当即点了点头,对那人说道:“辛苦了,自己到账房那里取五两银子吧。” 那人大喜,冲马五深深一揖:“多谢提督大人赏赐。” 说罢那人转身往堂后走去,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冲马五拱了拱手道:“提督大人,晚生觉得大人刚才所行所言有些不大妥当,建议大人还是斟酌一下再报送大帅。” “哦?”马五闻言一愣,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哪里不妥?还请先生指点。” 那人忙道:“不敢当,晚生只是愚见,不敢当指点二字。” 马五皱了皱眉:“马五是个直爽人,不喜欢这些虚文,你若觉得马五哪里不对,还请直接指出。” 那人忙道:“那晚生就把大人几点不当之处点出,若是大人觉得晚生说的不对,请勿责怪晚生。” 马五摆摆手:“但讲无妨,就算说的不对,马某也不会怪责于你。”那人点点头,冲马五施了一礼,然后接道:“晚生先说大人第一个不妥之处,大人今天身居正堂,言词颇多轻佻得意之语,晚生虽不知大人的职务是什么,但是既然能管着锦衣卫这帮人,想来定是位高权重,如此重位,大人言语轻佻可不大妥当。”马五闻言一愣,回想起自己刚才的言语和表现,确如眼前此人所说,自己初登高位,见以前京城之中能够呼风唤雨的几位狠角色都要看自己的脸色行事,确实有些得意忘形,说话颇有得意的意味。 第三百二十九章 视察 而且自己终究很懂分寸,一切都依着李景的吩咐行事,以李景的胸襟肚量,以及李景对人心的把握能力,就算知道自己有些得意忘形,想来也会理解自己,担待自己。 想到此,马五笑了笑:“还有呢?” 那人见马五有些不以为意,叹了口气道:“大人,还有一个不妥之处就是,大人忘记了做下属的本分。” 马五闻言顿时有些气恼,当即反驳道:“我一切都是按照大帅的吩咐行事,如何忘记了下属的本分?” 那人摇摇头道:“大人你错了,大帅考虑问题跟你是不一样的,你得知道,到了大帅如今的地位,已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由大帅自己处理,要是那样,大帅就算累死也干不了那么多的事情。 大帅做的是大事,小事得由下属们来做,那什么是大事,什么是小事大人就得分清了。 清查贪腐的官员,整顿吏治乃是大事,裁撤锦衣卫也是大事,大帅作出这些决定之后,接下来具体的事宜则是下属们该做的事情。该大帅处理的问题,大帅自然要亲自出手料理,比如说朝廷那些贪腐的官员便该大帅出面解决,如果让你私下去解决,那么本来正大光明的事情也变成私邸阴谋了。 大帅一直强调用制度管人,管官,为了监督官员,大帅特意改变了都察院的职能,查办官员是都察院的责任。但是锦衣卫这些人是干什么的大家都清楚,这些人平时尽干一些私密的事情,要调查这帮人的底细可比调查官员贪腐难了百倍。显然,调查锦衣卫绝非都察院这些人能力所及。 那么什么人能查清这些人的底细呢?只能是跟锦衣卫类似的部门才能做到。 大帅要是拿着锦衣卫不法的证据亲自出面解决他们,那不是等于告诉大家,他也养着一帮类似于锦衣卫这样的手下么?而且他的手下远比锦衣卫厉害的多。 实际上,很多人都知道大帅确实养着这样的手下,但是即便所有的人都知道,也绝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所以说大帅是不可以亲自出面解决锦衣卫这帮人的。 那谁来解决这帮人,只能是提督大人。 晚生通过大人所说,知道锦衣卫这帮人还有用处,大帅有留用的意思,因此让大人适当地网开一面,放其中一些人一马。 但是大帅的为人提督大人应该是最清楚的,大帅嫉恶如仇,岂能容那些为非作歹之徒逍遥法外?大帅把锦衣卫这些人交给大人,自是信任大人,这才赋予大人这个责任,同时也希望大人能处理好这件事。 大人只看表面,以为遵从了大帅的命令,实际上却给大帅添了许多难题,以后大帅总不能秋后算账再收拾那些不法之徒吧?那不是让人骂他言而无信么?” “这个……”马五闻言顿时踌躇起来。 沉吟了一会儿,马五扬了扬手中的折子道:“那我这个折子还送不送大帅过目?” “送!必须送,但是大人得在后面加上一句:正在清查财产,暂未落案。”那人说道。 马五点点头,将折子交给那人,那人转身拿起笔来在折子后面写了几个字,然后吹干墨汁交给马五。 马五接过折子,沉吟了一会儿道:“你且在这里候着,待我见过大帅,回头有事相询。” 那人拱了拱手道:“晚生谨候提督大人。” …… 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位于皇城,离皇宫极近,马五没用多久就来到乾清宫。 乾清宫,东暖阁。 李景此时正伏在书案前认真地看着袁枢报送上来的全国会试章程,不时提笔修改一下。旁边朱由检喝着茶水看李景处理公务,在朱由检身后是两名宫女为朱由检打扇扇风,而李景身后,则是小五和王承恩轻轻为李景扇着扇子。 这段时间,李景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在乾清宫和朱由检一起办公,只在晚上才出宫休息。 李景这么做一是想让朱由检看看自己是怎么处理政务的,再一个是想让朱由检慢慢适应眼下的生活。 李景很清楚,一个人突然从权力的巅峰跌入谷底,心中肯定是无比失落,如果继续对朱由检施压,必会遭到朱由检强力的反抗。 跟朱由检一起办公,所有的官员都对朱由检毕恭毕敬,无疑能让朱由检好受一些,而且朱由检虽然没有处理政务的权力,但是还是可以提出自己的意见或者是建议,在得到满意地答复之后,朱由检心里多少也会平衡一些。 另外,在处理完公务以后,偶尔有闲暇的时候,李景也会陪朱由检到各个部门视察一下工作,或者陪朱由检在城里转一圈,看一看。 对这一点朱由检无疑是最满意的,以前别看他是九五之尊,但是根本不能随意出宫,因为皇帝出宫,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兴师动众不说还劳民伤财,因此大臣们都极为反对皇帝出宫。 但是李景的做法跟前朝的大臣们完全不同,李景认为,皇上出宫见见世面对皇上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且皇上出宫完全用不着那么麻烦,也用不着讲那么多排场,只需派几名侍卫保护好皇上的安全就行。 而且朱由检出宫,都是李景的亲兵全程保护,李景的亲兵素质之高自不用说,关键是他们的权力极大,随时可以调动京城的部队,若说有人能伤着朱由检,那除非是李景的亲兵故意不保护朱由检。 但是李景对朱由检的安全是极为重视的,李景给皇帝的定义是国家的象征,如果大明的士兵连国家的象征都保护不了,那还能指望他们保护谁?因此李景对亲兵下了死命令,任何时候都不能让朱由检受到伤害。如果朱由检和李景两人在一起,亲兵必须优先保护朱由检的安全。 朱由检能看出李景说这些话的时候绝不是作假,但是朱由检也知道,自己安全与否主要看他是否配合李景的工作,是否安守本分。 如果他做到了,那就太平无事,若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恐怕李景的亲兵第一个就对他下手了。 朱由检知道京城现在是个什么局面,现在李景正在大刀阔斧地整顿国家,整顿朝堂那些以前无所作为的官员,这时李景是决不会容许有一点杂音的,这时谁敢触李景的虎须,那纯属找死。 因此朱由检倒是安于现状,并无其他想法。 实际上,朱由检现在最大的兴趣并不是到各部衙门去看官员们如何处理公务,而是到城里逛街,尤其是跟李景一起逛街。 朱由检喜欢逛街是因为他根本没有任何生活常识,看什么都觉得新奇,而李景对底层老百姓的生活非常熟悉,尤其李景的知识十分渊博,许多东西都能讲出典故。 可以说跟李景逛街令朱由检学到了许多以前根本不知道的知识。 另外,朱由检喜欢跟李景逛街主要还是李景的身份跟他匹配。 朱由检毕竟是皇帝,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跟他说话的,虽然朱由检已经失去了权力,但也不可能随便拉着什么人就陪他逛街,那等于是自降身份。 因此朱由检现在最希望的就是李景每天能早点处理完公务,能抽出时间陪他出宫逛街。 可惜李景实在是太忙了,各部衙门发出的政令全部都需要李景过目,尤其这段时间国家要施行一系列新政,李景更是忙的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哪有功夫陪他逛街? 说实话,看到李景如此忙碌,有时候朱由检都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见李景终于放下笔,朱由检倒了杯茶水递给李景说道:“爱卿,歇一歇吧,先喝杯茶。” 李景谢了一声,接过茶杯轻轻饮了一口,随即轻轻摇了摇头:“皇上,歇不得啊!这次国家选才乃是何等重要的大事?微臣哪敢轻忽怠慢?等忙过这阵子就好了。” “可是爱卿总要保重身体啊!许多事情不是一时就能做完的。”朱由检叹道。 李景点点头:“微臣心里有数儿,不妨事的。” 朱由检摇摇头,转头看向王承恩道:“大伴儿,御膳房今天煲了燕窝粥是吧?让他们给李爱卿盛一碗来。” 王承恩点头,出门唤过一名小太监,命他到御膳房盛粥。 李景笑了笑,对朱由检的好意自不会拒绝。 喝了杯茶,李景醒了醒神,正欲继续批改礼部的章程,忽然门外亲兵通报马五求见。 李景看向朱由检苦笑了一下道:“微臣本想今天处理完礼部的事情就跟陛下出去转转,看来今天是不成了。” 朱由检笑笑,“马五的事情应该很快就能处理完的,不急。” 李景笑了笑,知道朱由检这样坐着其实十分寂寞,不如给他找些事情做做。 想了想,李景命小五唤马五进来,待马五给朱由检和自己行完礼,李景说道:“五哥,你先稍坐,我跟皇上说点事情。” 马五急忙点头。李景转头看向朱由检道:“皇上,今年山西大旱,臣虽然已经调拨了粮食赈灾,不过并未亲往察看,对下面的灾情具体如何也未完全掌握,皇上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到山西看一看。让山西的灾民知道皇上并没有忘记他们。”“你愿意让朕到地方视察?”朱由检惊道。 第三百三十章 微笑的含义 李景闻言笑道:“皇上说哪里话?臣早就说过,皇上乃是大明的象征,大明依旧还在皇上的治下,皇上想到哪里去都可以。 顿了顿,李景接道:“不过皇上答应臣不再干涉政务,还望不要食言。” 朱由检心情激动,忙不迭说道:“朕晓得,朕定然不会干涉政务。不过你让朕到山西去,不会让朕空着手去吧?要是那样,朕宁可不去。” 李景摇摇头笑道:“怎么会呢?若是让陛下空着手到山西去,那臣可太不懂事理了。不过若是从京城调粮,一路所费太多,这样吧,我让高奇从平阳府调五万石粮食,顺便让他迎驾,保护皇上。至于京城这边,我让沈正给你准备九十万两银子,你再从大内拨十万两银子出来,皇上到山西视察灾情,自己总得意思一下不是?” 朱由检大喜:“没问题,李爱卿每年给朕一百万两银子,朕也花不完,用来赈济灾民,正是得其所哉。” 李景笑笑道:“皇上能这么想就好,我马上让袁枢拟定诏书,告诉山西的百姓,皇上要去看他们。不过,皇上你可不能急,得让臣布置好了才行,不然的话,到了山西你空着手,可不好见人。” 朱由检连连点头:“朕明白,朕不急。” 李景想了想道:“这次皇上到山西巡视灾情,让皇后娘娘陪着吧,皇后母仪天下,得让百姓们知道,娘娘也是心怀万民的。这样,我让贱内给皇后娘娘准备十万两银子,不能失了皇后娘娘的颜面。如果……如果懿安皇后想去,皇上把皇嫂带上也行,所需银两也由臣妻来出。” 朱由检闻言叹道:“李爱卿,朕以前听说过爱卿虑事周密,不想竟然心细至此。爱卿这份情,朕领了。朕有个不情之请,不知爱卿可否应允?” 李景笑笑:“只要臣能做到,皇上尽管开口。” 朱由检点点头,沉吟了下说道:“朕这次到山西,想到平阳府看看,顺便看一下朕的女儿,几年没见媺娖,朕有些想她了。” 李景闻言笑道:“做父亲的要看自己的女儿乃是父女天性,臣怎会不同意?皇上多虑了。” 朱由检摇摇头笑道:“这可不一样,细说起来,媺娖乃是爱卿的儿媳,朕这个做岳父的忽然跑去看女儿算怎么回事儿?” 李景闻听大笑:“哈哈哈,我李家可没那么多规矩,说句大不敬的话,公主到了李家之后,臣就把公主当成自己的女儿看待。嘿嘿,现在公主见了臣都是叫爹,这么亲热的称呼,皇上你可捞不着。” 朱由检闻听默然,自古无情帝王家,皇宫之中规矩极多,皇上的儿女哪里能像寻常百姓一样跟自己的父亲亲热? 琢磨了一下,李景忽道:“皇上,前些日子臣见过太子了,臣对太子还是比较喜欢的,当年皇上有意跟臣结亲,今日臣旧话重提,愿将小女嫁于太子,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朱由检闻言苦笑了一下,心道:“当年朕求着你,你都不愿把女儿嫁给太子,反而逼着朕把公主下嫁,今日你大权在握,朕又如何能拒绝?” 不过朱由检转头一想,李景如果把女儿嫁给太子,那日后他的女儿便是皇后,只要李景自己不抢皇位,那自己儿子的皇位便是稳稳的。 想明此节,朱由检便无迟疑,当即说道:“那朕跟李爱卿可是亲上加亲了。” 迟疑了一下,朱由检忽道:“不行,朕得行使一次权力,李爱卿不但是是朕的亲家,连续两次大败东虏,功劳之高本朝再无一人可比,朕要给李爱卿封爵!” 李景一愣,没想到自己只是让朱由检安心的这么一个举措,竟然让朱由检冒出这么个想法,这个想法可跟自己的政令不符。 要知道,李景现在正努力减少贵族特权阶层,要是自己封爵,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但是李景也知道朱由检想给自己封爵不过是临时起意,并无其他想法,要是直言拒绝,实在是不给朱由检面子,更让朱由检下不来台。 琢磨了一会儿,李景忽然笑道:“皇上,宋朝有个叫田登的人你知道吧?” 朱由检一怔,不明白李景为何突然提起田登,想了想田登的生平事,琢磨了一会儿,朱由检忽然明白李景提田登是什么意思了。 田登这个人本身并没有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田登之所以为后人所知,是因为此人所做之事留下的一句俗语,这句俗语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正因为这句话,田登才得以史书留名,只不过他留的是骂名。 李景提起田登,是想通过这句俗语点醒朱由检,自己不会干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事情,实际上是隐晦地告诉朱由检,自己不想封爵。 朱由检稍一琢磨,便明白李景这是婉拒了自己封爵的提议,脸上顿时露出一丝不愉。 见朱由检有些不高兴,李景知道就算自己说的再婉转,朱由检心里终究会觉得不是滋味。 这也难怪,换谁热脸贴了冷屁股,心里都会觉得不好受。 想了想李景笑道:“皇上,咱们是亲家,如果皇上因为跟臣是儿女亲家便要臣我封爵,别人会认为臣跟皇上结亲有政治目的,如果因为臣打了两场胜仗要给李景封爵,那臣认为,仅凭这两仗臣还没有资格封爵。依臣之见,还是等臣有资格封爵的时候,皇上再给臣封爵如何?” 朱由检苦笑一下:“怕是到时爱卿又找其他理由推辞。” 李景摆摆手笑道:“决计不会!” 琢磨了一下,李景笑着接道:“皇上这个提议令臣大受启发,臣觉得封爵这个制度还是很有用处的,可以激励大明的臣民们为了封爵努力奋斗。咱们可以给封爵设置一个门槛,达到什么样的条件才可以封爵,最高可以封到什么爵位,最低是什么爵位,封爵以后有什么好处,有哪些义务,都要详细规定。以后凡是封爵均要皇上批准,臣子们只有提名的权力。这样,回头臣仔细琢磨琢磨,拿出一个详细的章程出来。” 朱由检知道李景做事向来是雷厉风行,他既说要启动封爵制度,那肯定就会实行,如果按照李景刚才所说,那么皇上就又多了一项权力。 想了想,朱由检略带迟疑地问道:“朕可以提名么?” 李景笑了笑道:“当然可以,不过得符合标准才行。” “那朕可以不批准么?”朱由检接问道。 李景闻言突然深深地看了朱由检一眼,然后微笑道:“皇上当然可以不批准,皇上非但可以不批,还拥有罢免爵位的权力。不过皇上,臣得提醒你一句,封爵乃是大事,如何处置你可一定要慎重。” 看着李景的微笑的面容,朱由检忽觉后背猛地冒出一丝冷汗,当下急忙点头道:“朕明白,朕明白。” 李景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道:“希望皇上真的明白才好。” 说罢又深深地看了朱由检一眼。 见朱由检脸上露出尴尬地表情,李景摆摆手道:“这事儿等臣拿出章程以后再说吧,我先处理一下五哥这边的事情。” 听李景不提此事,朱由检顿时松了口气,急忙点头道:“一切由李爱卿做主。” 待李景转过头看向马五,朱由检心里暗骂了一句:“笑面虎!” 朱由检以前曾听人说过李景说话时有三种笑容:一种是大笑,一种是轻笑,还有一种则是微笑。 朱由检听说李景露出前两种笑容时,说明李景的心情很好,哪怕你反对李景的意见,只要李景脸上是这两种笑容,那就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当李景微笑的时候,下面的人就要小心了,因为李景微笑的时候好像能看穿人的心思,而这时李景说话往往暗藏杀机。 说实话,对这种传言朱由检是不大相信的,朱由检不相信一个人的笑容还会有这样的讲究。 不过朱由检现在信了。 其实朱由检并不是第一次见到李景微笑,只不过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朱由检刚被李景夺权,当时心里彷徨,因此并未仔细观察李景的表情。 这次朱由检可是亲眼看到李景脸上表情的变化,当朱由检看到李景微笑的时候,心里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发毛,朱由检感觉自己就好像被人扒光了一样。 朱由检相信,马五和王承恩看到李景微笑地表情的时候一定也是这样的感觉。 不过传言向来都是不准确的,有这样感觉的人大多并未真正跟李景接触,真正了解李景的人从不注意李景的表情,而是看李景的眼神。 李景真正露出杀机的时候,眼神会像刀锋一样犀利,一旦看到李景出现这样的眼神,身边的人大多都会溜之大吉,免得触了李景的霉头。 如果李景露出深邃的眼神,那么下面的人就知道自己的心思被李景看穿了,这时最好的办法就是实话实说,不然肯定要吃苦头。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传言,是因为李景出现这样的眼神的时候,脸上大多会带着微笑。不了解李景的人只看李景的表情,却没有注意李景的眼神,因此这才会有这样的传言。对这样的传言,李景也略有耳闻,当然,李景自不会去跟人解释什么。 第三百三十一章 宗勇超 实际上,李景身边的人和了解李景的人都看到过李景的微笑,他们都知道,李景的微笑其实根本无害。 了解李景的人当然有马五一个,看到李景深邃的眼神一闪而逝,马五心里确实紧张了一下,不过马五很快反应过来,知道李景针对的并非自己。 …… 见李景的目光看向自己,马五急忙从怀中拿出那本折子递给李景道:“大帅,这是我对锦衣卫那帮人的初步处理意见,您先看一下。” “这么快?看来五哥处理公务很有一套嘛!”李景笑着接过折子说道。 马五笑了笑道:“就怕处理的结果不合大帅的心意,因此我先把初步意见拿来给大帅瞧瞧。” 李景点点头,打开折子仔细地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李景微微皱了皱眉头,将折子递给马五道:“五哥,这件事情处理的好像有些不像你以前做事的风格了,你是不是心里多了些别的想法?尤其最后一句,你明显是给自己留了后路。五哥,我把安全警司交给你,是希望你能轰轰烈烈地做一番事业,你这般小心翼翼可不大妥当。” 以李景和马五的交情,李景这番话可算得上极重地批评了。 马五闻言满脸通红,看了看李景,忽然鼓气勇气道:“大哥,兄弟明白了,这就回去重新处理。” 李景点点头,轻轻拍了拍马五的肩头:“五哥,你只管放心大胆地去做,不管出了什么事情,都由兄弟给你兜着。” 马五重重点了点头:“大哥放心,兄弟理会了。” 见马五转身要走,李景沉吟了一下忽道:“五哥,你等一下。” 马五闻言回头道:“大哥还有什么吩咐?” 李景伸手道:“把折子再拿我瞧瞧。” 马五不明所以,不过还是把折子拿出交给李景。 李景接过折子重新看了一遍,忽然问道:“五哥,这最后一句话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啊!大哥如何看出来的?”马五惊道。 李景笑了笑道:“五哥,咱哥俩认识可不是一年两年了,你的为人我还不知道么?你什么时候跟我藏过心眼儿?最后这句话明显就不是你做事的风格,若说没人指点你,我可不大相信。” 马五挠挠头,冲李景一伸大拇指:“大哥慧眼如炬,这点细节都被你看出来了,兄弟佩服。” 李景将马五的手指扒拉开,笑道:“你少拍我马屁,也别给我打马虎眼,说吧,此人是谁?都怎么跟你说的?” 马五笑了笑,把目光看向朱由检和王承恩。 李景摇摇头笑道:“皇上和王公公对这些道道儿都门儿清的很,你就直说吧。” 马五笑笑,当即把书办所说的话跟李景转述了一遍。 李景听完,沉吟了良久,问道:“此人叫什么名字?是什么出身?” “这人叫宗超,是个不第的秀才,家里穷得叮当响,前些日子我招书办,见他写的一笔好字,于是便聘了来。”马五忙道。 李景点点头:“这个人看人看事还是很准的,而且心机不浅,是个做幕僚的人才,不过此人胆子有些大,你得仔细着点用。” 琢磨了一下李景接道:“此人是想借这个机会让你在我面前推荐于他,这样吧,你把他带来我见一见,我瞧瞧这个人的人品如何?如果人品没问题的话,就让他在你手下担任个幕僚的职务。” “大哥,我可没在你面前推荐他。”马五忙道。 这时,王承恩接口笑道:“马五兄弟,你这是当局者迷。你想啊,这个宗超不过是个秀才出身,若是让你在大帅面前推荐他,你还不拿大棍子把他打出去?他知道以大帅对你的了解,定能从这个折子当中看出玄机,定然会问你是什么人给你出的主意,你把他说出来,就等于是在大帅面前推荐于他。” “他妈的,这小子原来是跟我耍心眼儿呢?等我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他!”马五闻言恨恨地骂道。 王承恩笑道:“兄弟,你这么说又错了,这个人确如大帅所言,是个人才,如果能善加利用,实是你得力臂助。” 说完,王承恩向李景看了一眼。 马五可不傻,听了王承恩一席话,顿时明白王承恩的意思。 自己这次没能领会李景的意思,以后也可能出现类似的情况,如果身边有这样一个人提点,那就不至于再犯类似的错误。 而且自己身边有这样一个人的话,许多挠头的事情都可交给他处理,省却了自己许多时间和精力。 想明此节,马五当即说道:“我马上带这小子来给大哥瞧瞧,大哥帮我把把关,看是否可以重用。” 李景闻听皱了皱眉道:“五哥,你这个态度可不大对头,这个宗超是个人才,你若要重用于他,就得尊敬人家,怎能满口小子小子的胡说。” 马五嘿嘿一笑:“这不是被他利用了一下么,兄弟的心里不大舒服,只好嘴上找点便宜。大哥放心,要是这人真有能耐,我以后管他叫先生。” 说到这里,马五看了看朱由检,忽道:“大哥,我把他带进宫好像不大合适吧?要不等以后再说吧?” 李景沉吟了一下,微微点头,看了看袁枢送来的条陈道:“你稍等一下,我把这个条陈看完,然后出宫见他。” “大哥出宫去见他?太抬举他了吧?”马五怔了怔道。 李景笑了笑道:“没什么抬举不抬举的,只要这人是个人才,我去见见他又有何妨?” 见马五还要再说,李景摆摆手:“好了,不说了,我先看这个条陈。小五,你去准备一下,一会儿皇上和我一起出宫,这几天皇上闷坏了,我顺便陪皇上出去转转。” 朱由检闻言大喜,顿时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 其实通过刚才马五汇报事务,李景让马五在自己面前直说宗超的建议,朱由检已经明白李景的心思。 李景现在要推行新政,手下需要大量的人才,这时,包括他这个皇帝在内,只要能够为大明做事,那么李景都会毫不犹豫地使用。哪怕这些人在李景面前耍点阴谋诡计,使用点儿手段都无所谓。 但是李景有一条底线,那就是绝不会允许任何人染指他手中的权力,因为一旦李景丧失了权力,那么他所做的努力都会付之流水。 朱由检知道自己刚才想借封爵掌握一定权力的想法已经触及到李景的底线,因此李景必须警告自己。 朱由检知道李景这次隐晦的警告已经给自己留了极大的面子,如果换成自己,可能已经把李景拿下了。 朱由检知道大明并不缺皇帝,没有他朱由检别人照样可以当皇帝。就算李景不想改换门庭,从老朱家也能找到大把的人选。 老朱家别的没有,有资格当皇帝的人有的是。李景不管扶植谁当皇帝,这些人都不会,也不敢有任何心思。 但是李景依然让自己做这个皇帝,并且允许他做一些为国为民的事情,说明李景还是很看重于他的。 想到自己能得到李景的看重,朱由检不免有些得意。同时,又为李景的度量所折服。 历朝历代,可从未见权臣有李景这般做法的,如果把李景换做是曹操,恐怕早就把他圈禁在宫中,他别说到山西巡视,便是连宫门都出不去。 朱由检这边胡思乱想,李景那边已看完条陈。 将笔置于桌案的笔架之上,李景伸展了下双臂,然后看了看小五道:“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小五应道。 李景点点头,对朱由检和王承恩道:“这便走吧。” 王承恩和朱由检急忙点头。 …… 从皇宫出来,李景直奔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 本来,按李景的意思是想让朱由检和王承恩自己先到城里逛逛,不过朱由检执意不肯,非要跟李景到锦衣卫的衙门瞧瞧。 李景也知道,若是自己不在身边,朱由检也不敢放开心思四下闲逛,想了想也就同意朱由检跟自己一起见宗超。 宗超,字勇超,今年三十六岁,天启四年的贡生,此后屡试不中,因家境贫困,实在是考不下去了,只好弃了科举之念,靠给人代写书信为生。 虽然给人写书信赚不了多少钱,不过在此期间,宗超开始接触底层的社会人群,积累了大量的生活经验,这时宗超开始明白,靠四书五经是无法治国安邦的。 于是在闲暇时,宗超开始翻阅以前从来不曾看过的书籍,尤其那些经史子集。 通过阅读这些书,再加上常年跟各色人等接触,宗超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通过细节进行分析判断。 可惜在这个科举决定一切的时代,宗超就算能力再强,只要没有中举,就永远不可能有出头之日。 一直处于贫困状态之中的宗超,甚至一度想投靠流寇。 应该说,多年的实践经验帮助了宗超,宗超虽想投靠流寇,却也不想稀里糊涂地随便跟着流寇厮混。宗超在观察,他想看看哪一只流寇部队值得他投靠。在观察中宗超发现,流寇跟官军一直处于拉锯状态,某一段时间流寇势大,但是过不了多久,官军便会发力将流寇的势头打下去,不过由于各方面的原因,官军也无法完全消灭流寇。这种情况让宗超无比的纠结。 第三百三十二章 七品幕僚 因为这种情况下,他根本判断不出哪支流寇有实力,更看不出哪个流寇首领有能力。 就在宗超举棋不定的时候,李景忽然横空出世,先是控制了平阳府,随后又到河南赈灾,斩杀了上百名贪腐的官员,闹得天下皆知。接着李景出兵大同,一战歼灭上万后金部队。 得知这个消息,宗超大惊,随即开始把注意力放到了李景身上,开始认真观察李景的做事风格。 通过了解,宗超发现李景在平阳府施行的政令居然跟朝廷格格不入,当时宗超判断,李景可能用不了多久就会造反。 不过李景的动作完全出乎他的预料,李景此后虽然进京控制了局势,但是仍然奉大明皇帝为尊,一切跟宗超的预想完全不同。 这时宗超开始静下心来认真分析李景施行的政令,并且通过李景的行事风格了解李景的为人。 经过认真分析,宗超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不过宗超知道自己暂时还缺少一个能见到李景的平台。 恰好这时马五担任安全警戒司提督,并且四处招募书办,宗超虽不知安全警戒司的具体负责什么事宜,但是宗超知道李景新成立的部门必是实权部门,李景肯定会密切关注这个部门,如果能加入这个部门,日后不愁见不到李景。 因此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宗超毫不迟疑,当即前往报名,最终凭着一笔好字,得以应聘成功。 有的时候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宗超万万没想到马五上任之后处理的第一件事就是裁撤锦衣卫,更没想到马五会让自己在现场负责记录事宜。 通过观察,宗超发现马五这次做事虽然完全按照李景的吩咐行事,但是却没有深刻理解李景的意图,宗超当时心里顿时冒出一个想法,他要通过马五快速接近李景,于是宗超壮着胆子向马五提出了自己对马五处事不妥的看法。 果然,马五听了之后开始对他重视起来,让他在衙门等候马五回来。 马五走后,宗超想过很多马五见过李景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不过宗超万万没想到李景会亲自到衙门来见他,而随同李景一起来的竟然还有当今皇上。 在看到李景和朱由检的一刹那,宗超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跪倒在地。 见宗超几乎想都不想就跪倒在地,李景不由得笑了笑。 这个宗超确实很机灵,不过胆子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大。 摆摆手,李景说道:“不必拘礼,起来回话吧。” 宗超磕了几个头然后方才起身,这时马五和王承恩各搬了把椅子请李景和朱由检就座。 对朱由检伸了伸手,待朱由检就座,李景方才坐下,见马五和王承恩分立两旁,李景摇摇头笑道:“这里没那么多规矩,你们也别站着了,都坐下吧,大家一起聊聊。” 见李景态度如此和蔼,宗超大奇,实在不能把眼前的李景跟自己想象中的样子联系到一起。 在宗超想象当中,李景定然是不苟言笑,威严无比,谁承想竟然如此平易近人? 看到马五和王承恩拿了椅子在李景身边坐下,显然是已经习惯了李景处事的方式,宗超这才知道李景并非是做样子。 宗超偷摸观察李景,李景也在观察宗超。 可能是因家境不好,宗超的相貌显得比实际年龄大了许多,看起来有些苍老,不过一双眼睛却非常有神,单看眼睛李景便知此人十分精明。 不过此时,宗超的眼神明显有些慌乱,想来还没适应皇上和李景来见他这个事实。 见宗超有些拘谨,李景笑了笑道:“不用紧张,我就是和皇上来看看是什么人能指点跟随我多年的兄弟,顺便想跟你聊几句话。” “晚生不知天高地厚,还请大帅担待。”宗超忙道。 李景摇摇头:“不能说不知天高地厚,我听五哥转述了你说的话,在如何处置锦衣卫这件事上你的猜测是对的,这一点你倒不用妄自菲薄。” 顿了顿,李景接道:“通过这件事可以看出你对我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不过显然你只了解我,却并不了解我五哥,更不了解我跟五哥之间的关系和感情。” 说着李景转头看了看马五,轻轻拍了拍马五的手臂,然后转头看向宗超说道:“我五哥办事精明,做事果决,不然的话我也不会任命他担任这么重要的职务。他这次没能领会我的意图,不过是因为初登高位,怕做错了事情,事后我只需提点他一下,他便能明白我的意思。我这么说,你能听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么?” 宗超闻言,用衣袖搽了搽额头的汗水说道:“晚生明白,多谢大帅指教。” 李景点了点头,用手虚点了点宗超:“通过这件事可以看出,你这个人还是比较了解我的心思的,也有毛遂自荐的勇气,虽然有投机的成分在内,不过终究难能可贵。像你这样的人才,我是不会埋没的,尤其你还写的一手好字,这笔字写的可比我和五哥强多了。” “呵呵,大帅过谦了,以您写字的年头,能写到现在这个水平已经是极高的了。”王承恩接口笑道。 李景摆摆手笑道:“自家事自家知,我这笔字这辈子算拿不出手了。咱也不丢那个人,写出来的东西都会找人重新誊写。” 宗超闻听大惊,实在想不到李景竟然坦言自己写字不好。 随即宗超心里又一阵狂喜,若是能帮李景誊写政令,那可就是一步登天了。 不过想想李景身边怎会缺少书办,这么重要职务根本不可能落到自己这个初来咋到之人的身上。 想到此,宗超一颗火热的心迅速冷静下来。 宗超的表情一丝不差都落入李景的眼中,见宗超神情变幻,最后趋于平静,李景默默点了点头,这个宗超能审时度势,又有自知之明,可堪一用。 待宗超完全冷静下来,李景笑道:“你先在五哥手下做事吧,帮着五哥出谋划策,拾遗补缺,等积累些实际经验,再让五哥提拔于你。” “多谢大帅,晚生定不遗余力辅佐提督大人。”宗超忙道。 李景点了点头,看向马五道:“五哥,宗先生是个人才,你可不要怠慢于他,我看你身边也缺少个幕僚书办,就让宗先生担任这个职务吧。” “是!”马五躬身应道。 迟疑了一下,马五接道:“大帅,不过我身边的幕僚书办是没有品级的,这样会不会委屈了宗先生?” 宗超闻听一阵无语,心道:“能担任你的幕僚,不知道多少人打破脑袋要争这个位置,谁又在乎什么品级?” 宗超不知,马五说这话其实是为他着想,因为没有品级就等于是不在编,不在编的另一层含义就是没有固定的俸禄。 这就是马五为什么聘用他为书办之后,做完工作要到账房领取赏银的缘故。实际上,马五的书办其实是做一件事给一份工钱,而且工钱要由马五自己来出。 马五之所以一次赏银这么多,实在是马五用到书办的时候很少,赏一次银子就够书办用很久的了,这样书办就不会辞职,马五也就用不着临时雇佣书办。 听马五提到宗超的品级,李景微微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五哥,以你的级别也该配备固定的幕僚和书办,这样吧,你到军政部报备一下,给宗先生挂个七品衔。以后你的幕僚和书办都要形成定制,咱们做事得有制可循才行。” “是!大帅。”马五抱拳道。 接着马五转向宗超说道:“宗先生,还不快谢谢大帅,你现在可是正经的朝廷官员了,多少人一辈子也熬不到七品官,你倒好,大帅竟然直接提拔于你。” “晚生多谢大帅提拔。”宗超也不迟疑,当即在李景面前跪倒谢道。 李景摆摆手,叹了口气道:“如此提拔官员其实非我所愿,咱们任用官员得靠成绩提拔,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以后咱们要尽量避免。唉!什么时候上官没有随意提拔人的特权,什么时候咱们的制度才算真正成熟。” 看了看宗超,李景接道:“宗超,我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一定好好辅佐五哥,一定要做出一番成绩出来。今年考成的时候如果你不合格,我就亲自开了你。” “大帅放心,晚生必不负大帅信任。”宗超忙道。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马五道:“马五,锦衣卫的事情你要仔细处理,你记住,大恶必纠,小恶必罚,要视情况任用原来的官员。骆养性那一块你处理的很好,不过其余之人你处理地过轻。好了,我不多说了,你自己斟酌着办吧,我陪皇上出去转转。”马五忙道:“大帅放心,有您这句话,我就知道怎么办了。回头您就擎好吧,马五必定给您办的妥妥的。”李景轻轻拍了拍马五的肩头,重重点了点头,回头看向朱由检道:“皇上这一天净看我处理公务了,走,臣陪你逛逛街,散散心。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不能得罪的人 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 李景走后,马五看向宗超说道:“宗先生,大帅的话你也听到了,锦衣卫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好,考成那一块你过不去,我也得受牵连,咱俩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跑不了你也蹦不了我,因此如何能让大帅满意,可得仔细斟酌一番才成。” 宗超轻轻笑了笑:“提督大人说的不错,不过这件事要处置起来其实并不为难。别看锦衣卫人多,成员复杂,但是只要咱们用好一个人,便可轻易解决这个问题。” “用好一个人就可以?谁?”马五奇道。 宗超笑了笑道:“骆养性!” “骆养性?此人是锦衣卫前指挥使,用这个人能行么?”马五疑惑道。 宗超起身端起茶壶给马五倒了杯茶,递给马五道:“大人,还记得大帅临走前对大人说骆养性那一块你处理的很好么?” 马五点点头,接过茶杯,喝了一口。 宗超笑了笑接道:“其实如何处理锦衣卫这帮人,大帅早就给大人点明方向了,这个方向就是关于骆养性的任命,大帅任命骆养性负责清查司其实就是告诉大人,让骆养性帮大人处理锦衣卫这些人。” 马五闻言,一拍脑袋,恍然道:“我说大帅怎么单单给骆养性任命了职务呢,原来竟是这个意思。不过大帅干嘛不直接告诉我呢?” 宗超笑道:“大人,你现在今日不比往昔了,如果事事都要大帅提点,别人看了如何看待大人?又如何看待大帅?” 马五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其实马五能得李景器重,自然不会如此不济,实是初次为官,并且身居要职,一时有些搞不清状况,理不清头绪,不免有些手忙脚乱。 要知道马五以前不过是挂着商人的名义暗中打探情报,虽然手下也有上千人,但是终究不是锦衣卫那样的正规情报机构,各个部门齐全,各个职位均有专业的人员司职。 从野路子转为正规,换谁都得适应一段时间。 李景也知道马五不可能马上就能上手,把手里的工作理顺,李景很清楚这世上没有人能生而会之,李景自己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那也是花费了近十年的时间,其中还要靠袁可立这样的政治老手言传身教,不时耳提面命。 李景自己尚且如此,怎么要求马五无师自通?因此才提点马五任用骆养性,至于不直接点明马五,就是要让马五自己想明白应该如何用人。 让宗超给马五做幕僚,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马五是宗超的直接上司,就算宗超再能干也得小心翼翼地看马五的眼色行事,而且宗超是马五提携上来的,无论何时都会尊重马五,有宗超帮助马五,想来马五很快便可以理顺手里的工作。 实际上马五的悟性也是很高的,不然的话,也不能把情报工作搞的如此出色, 在得到宗超的提醒之后,马五很快领会李景的用意。 看了看宗超,马五叹道:“宗先生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马五愚钝,以后还请先生多多指教。” 宗超闻言连连摆手:“大人,晚生这点道行实不敢当先生二字,大人若是瞧得上晚生,就直呼晚生的字好了。” 马五摇摇头笑道:“呵呵,马五大老粗一个,直呼先生的字怕是有辱斯文。” 宗超笑道:“大人过谦,大帅之才晚生平生从所未见,大人能得大帅如此看重,若说自己是粗人,这天下怕是再无一个有学问之人。” 马五闻言顿时放声大笑起来。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何况宗超这记马屁拍的极为高明,先把李景放在前头,马五就算再谦,也得接受这句话,不然的话,就等于是说李景没眼光。 在马五心中,李景就是天,听别人赞扬李景,马五比听赞扬自己还要高兴。宗超这句话非但拍了马五的马屁,同时也拍了李景的马屁,马五听了自是大为受用。 笑了一会儿,马五说道:“勇超,大帅已经给咱们想好了办法,咱们要是还做不好,那可就要被人笑话死了。” 宗超笑道:“正是如此,大人,咱们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是还做不好大帅交代的事情,以后可就没脸见人了。” 马五点点头,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这样,等骆养性回来,咱们就开始行动,不过这段时间曹将军要对蒙古用兵,我的精力得放在那上面,锦衣卫的事,你帮我多盯着点儿,需要钱和人手,只管跟我说。” “大人放心,勇超必不负大人所托。”宗超拱手说道。 宗超话音刚落,忽听外面有人回报,骆养性回来了。 马五闻听,急忙放下茶杯,对宗超招招手道:“来,跟我一起迎接骆大人。” “迎接骆大人?”宗超一怔,随口接了一句。 马五笑笑:“我这是跟大帅学的,大帅礼贤下士,常常亲自迎接下属,马五以后也得这样。” 想起李景和皇上亲自来见自己,宗超默默点了点头,心里一时百感交集。 骆养性完全想不到马五居然会亲自迎接自己,见马五出来,不由一阵发愣。 轻轻拍了拍骆养性的肩膀,马五笑道:“骆兄,别发愣了,来,随我进堂。” “大人,骆某待罪之身,如何能当大人亲迎?”骆养性急忙躬身说道。 马五回了一礼笑道:“骆兄,此前乃是办正务,做兄弟的不敢跟骆兄论私情,若有得罪之处还望骆兄海涵。” 骆养性忙道:“不敢,不敢。” 马五笑着一手扶住骆养性的手臂,一手前引:“现在这里已无外人,兄弟怎能再跟骆兄装模作样?来,随我一起进堂。” 骆养性闻听,一阵心神激荡,不由暗暗感叹了一声,默默随马五进了堂内。 到了书房,马五伸手请骆养性就座,宗超急忙给两人倒上茶,马五摆摆手,示意宗超一起坐下。 从几上端起茶杯递给骆养性,马五说道:“骆兄,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兄弟的书办兼幕僚,姓宗名超,字勇超,以后咱们一起共事,你二人多亲近亲近。” “晚生见过骆大人,以后还请骆大人多多指教。”宗超闻言,急忙起身冲骆养性抱了抱拳道。 “不敢,不敢,以后骆某还请宗大人多多照应。”骆养性忙道。 骆养性可不傻,马五如此郑重其事地给他介绍宗超,这个宗超定然是马五的心腹,就算没有品级,骆养性又怎敢怠慢于他? 趁骆养性和宗超叙话之时,随骆养性前往清查家产的一名护卫急忙将登记的财产清单递给马五说道:“大人请过目。” 马五这时正跟骆养性套感情,本不想现在就看清单,不过略一迟疑,还是接过,同时打开仔细看了起来。 看了一会儿,马五摇摇头,对那护卫道:“你们做的也太过了吧?怎么把骆大人的家都给抄空了,这让骆大人的家眷以后如何过活?” 听马五训斥护卫,骆养性忙道:“大人,不关这些兄弟们的事,是骆某自己主动交出来的。” 马五摆摆手,对那护卫道:“你重新清点一下,把骆大人自家的东西都还回去,只收缴别人送的财产以及土地。” 那护卫急忙点头称是。 带护卫退下,马五转向骆养性道:“骆兄休怪,现在大帅当政,严抓官员贪腐,那些别人送的东西兄弟必须收缴。骆兄交了以后也可安下心来做事,不用再担心高兄弟的部下找骆兄的毛病。” 骆养性急忙点头,迟疑了一下说道:“提督大人,你刚才说的高兄弟是何人?他怎敢找大人部下的毛病?” 马五笑了笑:“大帅手下有几个人你们要记住了,这些人都是随大帅起家的老兄弟,都是立下汗马功劳的人,以后见了千万不要得罪了。” 骆养性和宗超闻言急忙点头。 马五板着手指说道:“第一个是高奇,就是我刚说的高兄弟,这个人的名字你们以前可能没听说过,但是我告诉你们,大帅能有如今的基业,高兄弟居功至伟,而且此人老谋深算,做事严谨。大帅任命高兄弟为中军大都督,兼掌参谋部和军政部两部总督,可见大帅对他的重用,咱们这个安全警戒司就隶属于军政部的管辖。” 接着马五板起第二个手指道:“第二个人是陈国柱,我们都叫他柱子,这人乃是大帅一手调教出来的,大帅任命他为卫戍军区大都督,等于说把身家性命都交给了他,可见他跟大帅的关系,见了此人千万不要欺他年轻,不然的话,恐怕连我都保不住你们。” 骆养性和宗超听了连连点头,不过刚才马五只说恐怕保不住,这两人都是人精,自然能听明白马五话里的意思,马五这么说其实是说能保住他们。 马五接着板起第三个手指说道:“第三个人是孙猛,此人是和高兄弟一起投靠大帅的,孙大哥常年驻守河南,这次大帅任命他为后军大都督,负责东部军区事宜,以后东南战事必由他负责。” 接着马五同时扳下两根手指:“还有两人,一个叫陈大虎,一个叫刘二愣,这二人虽然职位没有前面三个人那么高,但是你们更不可小觑,这两人只听大帅一人的话,便是高兄弟的话都不大听,要是得罪了他俩,除了大帅,谁也保不住你们。” 骆养性和宗超闻听,心中骇然,不知陈大虎和刘二愣为何敢如此嚣张跋扈。 顿了顿,马五接道:“除了上述五人,还有一人更是万万不可轻慢,这人便是袁可立先生,大帅蒙先生教诲,视先生如父,若是惹先生生气,那可真的没人能保住他了。”骆养性和宗超忙不迭点头称是。 第三百三十四章 官荒 宗超见了连称失礼,忙从马五手中接过茶杯,将杯中之茶倒掉,然后重新倒了一杯递给马五。 马五接过,喝了口茶道:“我告诉你们这些,是因为咱们这个部门眼下最要紧的任务是为军队打探情报,以后难免跟这些人接触,让你们了解这些人,便不至于出错。” 骆养性和宗超忙道:“多谢大人提点。” 沉吟了一下,宗超接道:“大人刚才点评的这些人,俱是称兄道弟,可见大人在大帅心目中的地位绝不弱于他们,为何职务却没有他们高?更被划归高大人统属?” 马五看了看宗超笑道:“以前马五只想在大帅身边做个小卒,能帮大帅成就一番大事马五就满足了,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登到如此高位。如今大帅赋予马五如此重任,马五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跟你们说,咱家大帅极重情义,我们那帮老兄弟也是如此,莫说马五还有现在这个职务,马五便是一介平民,他们也不会轻忽于我。” 听了马五的话,骆养性和宗超这才明白李景为何如此尊敬马五,一口一个五哥的叫着。实是因为马五和李景之间不光是上下级关系,更有多年的兄弟情义。 笑了笑马五接道:“我还告诉你们一句话,咱们这个部门名义上归军政部统属,但实际上只对大帅负责。我告诉你们这些,其实是想让你们明白,只要咱们没有不法之举,哪怕把天捅个窟窿,大帅也会替咱们补上。因此,你们只管放心大胆地干,只要马五还担任这个职务,没人敢动你们一根汗毛。” “既然如此,大帅为何还要把咱们这个部门划到军政部呢?”宗超疑惑道。 马五叹了口气道:“咱们大帅这是要建立一个完善的制度,大帅在一日,没人敢破坏大帅的制度。可是大帅要是不在了,难保接任的人不起什么歪心思,大帅这是怕以后的大都督位高权重,做出什么不法之举,因此才把情报部门划归军政部管辖。” 见骆养性和宗超有些不明所以,马五接道:“军政部负责军队的纪律和执法,看似权限极大,但实际上在大都督府直属的四个部门当中乃是实力最弱的一个部门,大帅让军政部掌管着情报部门,这样一来,军政部的实力陡然大增,已完全可以跟其余三个部门相抗衡。 大帅把情报部门划到军政部实际上就是为了让权力不至于失衡。 另外,大都督府下属还有五个军区以及马上就要成立的水军部队,如此多的权力部门,只要有一半人能坚持大帅制定的制度,任谁也不敢擅改大帅制定的制度。” 骆养性和宗超互相对视一眼,想到李景深谋远虑至此,不由相顾凛然。 顿了顿,马五接道:“另外,为了防止军政部滥用权力,大帅规定情报部门不得监察官员,所有文职官员一体由都察院监管,军队的将领则由军法处监管。” 说到这里,马五忽然面容一肃,正色说道:“连咱们这个部门大帅都担心权力过大,何况其余的部门?这次大帅裁撤锦衣卫便是基于这个原因。 不过大帅说锦衣卫当中还有很多有用之才,这些人才还是要留用的。至于哪些人可以留用,哪些人不能要,这就是大帅交给咱们的工作。骆兄,如何分辨这些人就要看你的了。” 骆养性点点头,先前他已知自己被李景任命为清查司主管。清查,清查,自是要他清查锦衣卫所有的人员。 沉吟了一下,骆养性抱拳说道:“骆某蒙大帅和提督大人信任,自当竭力做好这件事,不过要做好此事靠骆某一人可不行,骆某需要调一些以前的下属来帮忙。” 马五闻听笑道:“好说,骆兄想用什么人就用什么人,不光是人,需要多少钱也尽管开口。” 笑了笑,马五突然正色道:“唯有一点,你用的人得把以前的屁股搽干净,否则一旦被大帅知道,搞不好咱们就得吃挂落。” 骆养性冲马五抱了抱拳,郑重说道:“大人放心,骆某知道其中的利害。” 马五点点头,转头对宗超说道:“勇超,你协助骆兄督办此事,锦衣卫很多人都是骆兄的故旧,可能骆兄抹不开情面,这些人你帮骆兄处理。” “属下明白。”宗超忙道。 马五摆摆手:“事不宜迟,你们这就开始行动吧。” 骆养性和宗超冲马五抱了抱拳,然后起身出门。 骆养性担任了多年的锦衣卫指挥使,对锦衣卫各个部门可谓了如指掌,接了马五的命令之后,马上将锦衣卫经历司的主官叫来。 锦衣卫所有成员都由经历司登记在册,可以说掌握了经历司就等于掌握了锦衣卫。 骆养性拿到名册之后,便开始展开清查。 实际上,锦衣卫这帮人虽然恶名在外,但并非都是坏人,有些人非但不是坏人,甚至还是国家的功臣。 比如说锦衣卫驻派在外国的密探,这些密探着实为大明立下过汗马功劳。 据载,万历年间日本侵占朝鲜,大明派军入朝对日作战,正是由于锦衣卫的密探把朝鲜的情况报于朝廷,朝廷才能从容应对,战时更是由于锦衣卫的密探们及时把敌军的信息报告给前敌指挥,明军方能在朝鲜以少胜多,大败日军。 锦衣卫的密探还经常出入到后金和蒙古人的地盘,严密监视这些大明之敌的动向。 崇祯年间,后金数次入侵,其实朝廷事先都得到了准确的情报,只不过由于各种原因明军屡吃败仗,令锦衣卫的密探们劳而无功。 这些密探们不用说,肯定是李景要留用的对象。 另外,锦衣卫还有一些负责打探地方官员是否清廉的探子,这些人熟知官员们贪腐的各种手段,这些人也是李景要留用的。 这些探子,李景准备把他们充实到都察院当中,让他们发挥自己的强项,调查官员是否清廉,当然李景肯定要剔除那些借调查之便勒索官员的探子。 至于那些仗着锦衣卫的特权,欺压民众,敲诈勒索,为非作歹的人,则属于李景彻底查办的对象。 如果在前朝,在锦衣卫最鼎盛的时期,清查锦衣卫绝对是项大工程。据载,锦衣卫最鼎盛的时候,加上编外人员共有十万余人,遍布全国各地。要想清查这么多人,没有一年半载根本查不完。 不过到了崇祯年间,锦衣卫的实力已大不如前,锦衣卫成员远不及前朝那么多(主要是没钱,养不起这么多人,锦衣卫正式在编的人数都不满)。再加上有骆养性这位前任指挥使坐镇,锦衣卫的清查工作进行的很快,仅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大明各地的锦衣卫便清查完毕。 这时,马五终于亮出了屠刀,一次处斩六百余名罪大恶极的锦衣卫成员,逮捕下狱一千余人,抄家及罚没财产的共计三千余人。 就在大明上下震惊于马五的雷霆之举之时,马五再出重拳:查办东厂! 实际上,当锦衣卫清查完毕之时,东厂基本上也查得差不多了。 东厂虽然比锦衣卫权势更重,但是东厂的首脑主要由太监担任,下面的成员则大多是从锦衣卫当中挑选出来的。因此,对付东厂其实远比对付锦衣卫的人容易的多。 李景进京掌握中枢,必须控制住的有三支力量。 首先是京师部队,再一个是皇宫侍卫(其中有一部分就是锦衣卫,负责监管午门进出的就是锦衣卫的人,从午门到皇极殿这一路的侍卫也是锦衣卫的人担任),最后就是太监。 李景进宫以后,皇宫之中有头有脸的太监几乎都被控制了起来,可以说东厂的头目这时就已经被一网打尽了。再加上王承恩这个大特务头子投靠了李景,基本上东厂在李景进宫之后便可以宣告关门歇业了。 因为没有了首脑,就等于失去了组织,东厂下面的成员被收拾只剩下时间问题了。 而马五在清查锦衣卫的同时,顺带着把东厂的成员也挖得干干净净。 对付东厂的人,马五比对付锦衣卫还要狠,东厂的直系成员近一半被马五处决,另一半也大部被下狱问罪,全身而退的,十停中不足一停。 马五这两记重拳打完,一直处于白色恐怖状态中的大明官员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可惜不等他们这口气缓过来,一个惊天霹雳在他们的头上炸响。 由于大批东厂和锦衣卫成员被拿下,顺带着无数官员贪墨的证据被马五掌握,于是都察院的人出马了。 以前都察院的官员都是言官,这些人全部的功夫都在嘴上,弹劾官员全靠嘴说,实际上只能过嘴瘾,但是现在他们终于要开始实干了。 不过这次实干实在不是那么好干的,因为这次要抓的人实在太多,都察院的人分赴全国各地,抓人抓得手都软了还没抓完。 无数官员落马,随之而来的是无数职位空缺。就在大明要闹官荒的时候,李景酝酿已久的新的选拔官员制度终于颁布了,在颁布制度的同时,李景宣布:崇祯九年大明选才大典开始。 第三百三十五章 坐而论道 另外,往年考试时,为了防止考生作弊,对试题监管十分严格,但是这次考试竟然提前就把试题公布出来。 咋听这个消息,那些读书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不是发官帽子么? 但是等他们看到题目之后,顿时傻眼了,因为题目里的东西他们根本没学过。 这一下普天下的读书人顿时炸了锅,无数读书人来到地方官府衙门找提学官讨要说法。 不过在学政处,学子们见到的不是提学官,而是一群手执钢刀的士兵。 看到一众学子怒气冲冲而来,士兵们只对学子们说了一句话:想做官就回家研究题目去,想闹事,监狱里还有无数的空号等着你们入住。 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在一脸杀气的士兵面前,大多数的学子退缩了。 不过有一个群体却是不依不饶,地方官府说不了理,那就进京。 这个群体有一个统一的称呼:东林党。 历朝历代,君主们最忌讳的便是臣子们结党。 但是在大明,朋党屡禁不止,甚至达到了历朝以来的最高点。 几乎每一次权奸当政,都会结党乱政,王振,刘瑾,魏忠贤当权时,会出现一个庞大的阉党集团,严嵩等权臣当政时,会有一个庞大的文官集团。 不过这些人结的党都属于朋党,并没有什么政治宗旨,结党的目的就是为了夺权,然后以权谋私。 不过到了明朝末期,大明出现了一支拥有政治主张的党派,这个党派就是东林党。 万历年间,吏部文选司郎中顾宪成被削去官职返回无锡,在当地官府的帮助下,重整东林学院,宣扬程朱理学。 当时,一些心存道义却被排挤出朝廷的官员士大夫们闻声前来,这些人讲学之余,还评论朝政,点评朝臣。 这些人的政治理念得到了许多朝臣的支持,这些朝臣与东林书院遥相呼应,互通声气,终于形成一股不容忽视的政治势力,遂被与东林书院理念不同的官员们称为东林党。 应该说,东林党在刚兴起的时候确实提出了许多于国家有益的建议,不过随着大批东林党人在朝为官,为了攫取更多的权力,这些人开始打击异己,抨击政敌。 尤其东林党代表的是士大夫的利益,他们反对朝廷征收商税,致使国家财政收入大幅衰减。 眼见东林党掌握的权力越来越大,并且国家越来越穷,这时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在天启皇帝地默许下开始向东林党发难,一度把东林党从朝廷的权力中心驱除。 朱由检登基以后,铲除阉党,东林党人再次抬头,到崇祯九年,东林党人已经把持了大部分实权部门。 如果没有李景,大明王朝终究要亡在这帮只知扯淡不干实事的家伙们的手中。 不过李景横空出世,率部进京。朝会之后,朝廷很多官员被李景拿下,其中大部为东林党人。 由于当时李景立足未稳,出于政治因素的考虑,李景并未对这些官员痛下杀手,对那些贪腐的官员进行处罚时,李景也不像魏忠贤那样折辱东林党人,更没有大搞株连。 这一手显然比魏忠贤高明的多,在铁的证据面前,东林党人再牛也得低头认罪,完全没有申辩的余地。 李景对东林党人处罚的并不严厉,令东林党人产生一种错觉,认为李景并不想把东林党人怎么样。大多数东林党人认为,只要过了风头以后,便可以东山再起。 而李景要的就是他们这种反应,李景趁朝廷上下的官员们还没反应过来,抓住时机整肃各部衙门,把那些无用的官员扫地出门,彻底掌握朝中大权。 李景完全掌握了朝廷的局势之后,也并未对东林党人下手。 李景知道,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事情要一件一件地做,大明弊政太多,一下子搞那么多事情出来,大明非乱作一团不可。 当务之急是整编军队,得先掌握这个最大的国家机器,然后再取缔东厂和锦衣卫这两大特务组织。 这两件事情做完,李景便再无后顾之忧,同时又争取了民心,甚至许多以前被东厂和锦衣卫惩办过的官员也为李景此举拍手叫好。 这时,李景便开始整顿吏治,借着整肃特务机构拿获了大量不法官员犯罪的证据,李景重拳出击,在全国各地展开了一次官员大清查。 当吏治整顿完毕,便要开始补充新鲜的血液,于是新的选才制度便顺理成章地开始推行了。 李景这次选才制定的规矩令所有的文人们都始料不及,包括东林党人在内,他们完全没想到李景竟然敢改变已经施行了数百年的选才制度。 在知道自己无望考中之后,这些学子们便开始闹事,在地方闹事不成之后,便想进京找李景讨说法。 可惜的是东林党人打错了算盘,李景对东林党的憎恶尤甚于阉党。 其实李景最恨的并非贪官,因为有的贪官虽然贪财,还能为老百姓做些实事儿,对这些人李景虽然不会姑息,但是处罚并不严厉。 李景最恨的是那些尸位素餐,占着茅坑不拉屎,只知胡扯的官员,偏偏东林党中大多都是这样的人。 只不过李景比魏忠贤更清楚应该怎么对付东林党人,李景知道对付这些东林党人靠杀靠抓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东林党人虽然清谈误国,不过其中不少人还是有骨气的,越是杀越是打,这帮人就越是不服。 要降服这帮人,得从根本着手,得让他们改变以前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而要想改变这些人的想法,先得断了他们做官的路子。 要断这帮人做官的路子很简单,那就是取消以前的八股取士制度,不考四书五经,不考程朱理学那些东西。 考试取消这些东西,东林党人的强项便消失无踪,这帮只有嘴皮子工夫的家伙想被录取那是千难万难。 李景很清楚东林党人最终的目的就是做官,然后夺权,然后推行他们那套不切实际的救国之道。如果不能当官,这些人整日清谈屁用不顶。 这帮人如果想继续做官,就必须改变以前的思路,接受李景的制度,如此便可从根本上解决东林党这个政治团伙儿。 东林党人完全没想到李景早就想好了怎么对付他们,反而气冲冲地拉帮结伙儿地进京找李景理论,简直就是没事儿找抽,尤其带队的人根本不受李景待见。 这个不受李景待见的人叫钱谦益。 钱谦益,字受之,号牧斋,江苏常熟人,与吴伟业,龚鼎孳并称江左三大家,是崇祯年间文坛领袖之一(顾炎武,郑成功都是他的学生),更是东林党的领军人物。 崇祯元年一度入阁,因周延儒和温体仁弹劾他科举舞弊,结党营私,被朱由检革职。 李景不待见钱谦益是因为他自诩清流,却又热衷功名,完全是表里不一,这样一个人,根本没有一点儿文人的风骨。 李景认为钱谦益只适合吟诗行文,让他做官,啥事也别想干成。 按说李景如此不待见钱谦益,完全没必要见这个人,不过考虑到钱谦益在东林党和文坛的地位,李景沉吟了一下,终于答应见一见他。 李景见钱谦益的地方很有意思,李景选择在国子监会见钱谦益,陪同会见的是朱由检和一干朝臣。 这个接待规格显然超出了钱谦益的意料,同时也令钱谦益大为得意,一时觉得脸上满是光彩。 国子监位于安定门内,乃是大明最高学府,占地面积极大,建筑规模也是极其宏伟。 国子监不光吸纳国内的学子们前来读书,许多外国人也慕名前来,是当时国内唯一可以接受国外留学生的学校,最鼎盛时,有近万学子在国子监就学。 不过到了明朝后期,苦于国家财政不足,国子监的学生已大为减少,到崇祯年间,在国子监就学的学生已经寥寥无几,国子监几近荒废。 国子监从正门开始分别是集贤门,太学门,彝伦堂、敬一亭等,其中彝伦堂为正厅,是监生们会讲的礼堂,皇帝来国子监讲学时便在这里。 另外,国子监与孔庙仅有一墙之隔,内有一门相通(持敬门),以便于学子们祭拜孔子。 李景等人并未在彝伦堂召见钱谦益及众位学子,而是在距离持敬门处不远的一个广场跟众人见面。 来到这里,钱谦益等人都是大为吃惊,不知李景为何在此处跟自己和学子们会面。 见钱谦益等人一脸疑惑,负责带路的亲兵笑道:“钱先生,大都督今天准备跟诸位学子们坐而论道,彝伦堂虽然宽敞,不过见不到天,大都督和皇上与众位学子讲经论道,岂能不见天日?”钱谦益等人此时急于见到李景,也未多想,随着亲兵来到广场。 第三百三十六章 国子监 除了正门,礼堂(彝伦堂)等主要建筑,监内还设六堂,分别为率性,诚心,崇智,修道,正义,广业。这六堂其实就是教室,相当于现在学校里的几年几班。 国子监设祭酒(校长)一人,品级为从三品,主管全面工作。 司业(副校长)二人,品级为从四品,分管具体工作,实际上国子监主要就是两个副校长在管。 监丞一人(教务主任),从六品,主管学规,督导教学。 另有博士(教授),助教,学正,学录多人。 到了崇祯年间,国子监里面的生员越来越少,与前朝鼎盛时期动辄上万人的盛况相比几近荒废,不过并非没有生员,现在里面就读的还有几百人。 此时,朱由检带着一众大臣和监生们正在一处教室听李景讲话。 看着监生们颓废的眼神,李景站在堂前高声说道:“我知道你们有些失望,觉得这次不考八股,不考四书五经,令你们丧失了进取的机会。” 见众监生一阵默然,李景笑了笑道:“你们错了,你们觉得八股取士选出来的人才有什么用处么?我跟你们说实话,考中的人还不及你们在国子监里学的东西有用。 咱们大明只重科举,却忽略了经过科举选出的人才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处,比如说现在户部要用人,那你们知道户部是做什么工作的么?” 见有些监生摇头,有的点头,李景笑着接道:“户部掌管国家的钱粮赋税,可以说是掌管着国家的命脉,乃是朝廷最重要一个部门,如此重要的部门那需要什么样的人去主管工作呢?我认为负责户部工作的人首先不能有私心杂念,不能惦记着把国家的钱粮往自己腰包里揣。” 听李景说的直白,众人发出一阵轻笑声。 笑了一会儿,李景接道:“但是光有一颗无私的心是不够的,你还得精通业务。那户部人员需要精通什么业务呢?我认为首先你得会算账吧?要是连账都不会算,你怎么收税?”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轻笑。 顿了顿,李景接道:“刚才我说了户部还管收粮,但是收粮的时候要考虑到各地的实际情况,不是说我给你下了个指标,你就得按这个数字收上来。我们都知道这些年大明天灾不断,今年山西又是大旱,那么关于山西的粮赋如何征收户部就要认真考虑了。有些旱情严重的地方可能颗粒无收,老百姓可能连饭都吃不上了,这时如果再去收粮,那不是逼着老百姓造反么?” 众人闻言均默默点头。 叹了口气,李景接道:“我希望我们的官员做事能灵活一些,不能为了完成指标而不顾老百姓的死活。遇到这样情形的时候,对这些地方我们不仅不能收粮,还得往这些地方派粮赈灾,要让老百姓活下去。” 在堂前专心听李景讲话的朱由检听到这里轻轻点了点头。 李景叹了口气接道:“我刚才说的只是一种比较容易处理的情形,事实就摆在那里,你只能这么去做。 可是有时候实际情况远比我们看到听到的要复杂的多,有些地方官为了自己的考成成绩瞒报灾情,有的官员为了私利可能还会夸大灾情,这时就需要户部的官员要有一双雪亮的眼睛,要到地方进行实地考察。可是考察的时候你得有专业知识,如果你对农时,农学一窍不通,看了也是白看。” 说到这里,李景指了指监生们说道:“我说的这些,你们从四书五经里能学到么?怕是不能吧?” 众监生闻言同时点了点头。 笑了笑李景接道:“你们可能不知道,大明现在准备颁布新的律法和政令,其中有些政令已经公布了,有些暂时还没有公布,我建议你们好好看看这些政令,如果你们能明白这些政令的好处,便会明白我为什么要取消八股取士,不考四书五经里面的东西。 等你们明白了这些道理以后,我希望你们能够抓紧时间学习实学。皇上马上就要到山西巡视,临走前特意来这里看望大家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希望大家能够学习有用的东西。在这里我跟大家承诺,只要你们踏踏实实地学习,学得一技之长,我必定会给大家安排好适合你们的职务。” 众监生闻言大喜。 这些人都不傻,自然明白李景话里的意思。 李景这么说,其实是告诉他们,只要大家用心学习,哪怕他们考不中,李景也会任用他们。 实际上,大明以前也不是说考取了功名就可以外放为官,出任之前,这些预备的官员还要有个实习的过程,这个实习的过程有可能需要几年的时间。不然的话,找一群只会读书的人出任地方官,他们啥也不会干,大明的皇帝们还没有那么蠢。 不过到了明朝后期,朝廷越来越不重视实习,很多考中进士的人直接就被外放为官,甚至出任京官。 于是便有很多啥也不会干的官员在那滥竽充数,以致大明的官员们越来越无能,整天只会耍嘴皮子。 李景现在让监生们直接学习实学,相当于以前预备官员开始实习。 这些人有了实学的根底,出任以后很快便能上手,如此,要不了几年,大明官员们的素质便会得到大幅提升,同时也大大缩短了学子们出仕的时间。 就在监生们消化这个重大利好消息的时候,亲兵跑来回报,钱谦益等人已经到了广场。 李景笑了笑:“我这里还有话没跟大家说完呢,外面那些人怎能跟咱们国子监里面的学子相提并论,让他们先在广场等着。” 见李景视上千学子如无物,众监生尽皆默然。 这些监生在未见李景之前,原本也打算跟钱谦益那些人到皇宫外面抗议,不想李景竟然和皇上亲自来到国子监,向他们解释取消八股取士,不考四书五经的含义。 对监生们来说,这个面子实在太大。 此时再看李景对待钱谦益等人的态度,再看对待他们的态度,那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这一刻,监生们的心里真是充满了自豪。 而李景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其实在李景心中,并未真正重视这些监生,李景很清楚,这些人受了那么多年四书五经的教育,让他们转头学习实学,肯定不会马上见效。这几百人当中,能出几十个人才就算是多的了。 但是李景依然准备启用这些人不为别的,只为国子监这块招牌。 李景准备把国子监打造成大明最高学府,打造成人才基地,打造成培养人才的摇篮。 李景要让所有的人知道,从大明国子监里面出来的人都是真正的人才。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李景已经下令把平阳府的科学院搬回京城,让那些经过多年培养的人才进入国子监教学,让他们开枝散叶。 李景打算在国子监根据科学院研究的科目开科授学,学子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选择入读哪一学科。 李景相信,数年以后,国子监里面肯定能培养一大批人才出来,到时再把这些人才充实到科学院当中研究各种科学,如此,科学院和国子监便能相辅相成,同时发展壮大。 同时还可以把一部分人才派往各地学堂,传授各种知识。 李景相信,几十年以后,大明各地的学堂便会出现一个质的变化。 李景把国子监的长远规划详细地跟在场诸人解释了一番,众人听了都是心驰神摇。 在座的可以说没有一个是傻瓜,均知,如果能达到李景所说的样子,那大明之强大定然远胜前朝。 见李景说话亲和,一名随行的吏员壮着胆子问道:“大人构想虽好,不过要做到大人所说那样,怕是要花费无数银钱,以大明眼下的国库收入,怕是支付不起这么多的用度。” 李景说了这半天,都是他一人讲众人听,此时突然有人提问,而且提出的还是关键性的问题,李景听了不由精神一振。 看了看说话那人,只见此人大约四十余岁,长得虽然并不出奇,但是却透着一股精干之气。 李景不识此人是谁,当下把目光扫向吏部侍郎周衡臣,周衡臣急忙起身走到李景身边低声说道:“大帅,这人叫倪元璐,是当年袁先生任主考时收录的学生,我见此人精明强干,将他举荐给沈大人,前些日子沈大人将他提为户部主事郎中。” “哦?”李景转头看了下倪元璐,忽然冲倪元璐拱了拱手道:“原先是师兄,济民失敬,还望多多担待。” “师兄?大帅的座师是哪一位?”倪元璐看着李景疑惑道。 李景笑了笑道:“济民蒙节寰公教导十年,不知当不当得起做你的师弟?”“啊!不想大帅竟然由恩师亲自教导,元璐失敬。不知恩师他老人家现在可好?”倪元璐慌忙说道。李景闻听默然,过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先生年纪大了,身体已大不如前,前些日子给我来信说,想回睢州老家,要我替他辞了内阁首辅之职。” 第三百三十七章 内阁总理大臣 摇摇头,李景叹息了一声向倪元璐道:“这次皇上到山西巡视会到平阳府走一趟,师兄随着一起去吧,到平阳府看看恩师,孝敬一下他老人家。 “是!元璐领命。”倪元璐忙道。 李景摆摆手,接道:“师兄看问题一针见血,可见先生当年并没有看错于你。如师兄所言,要重新打造国子监确需花费大量的钱财,不过无论花多少钱我们都要做好这件事。” 顿了顿,李景接道:“我知道你担心国库空虚,怕到时拿不出钱来,这一点我自有分寸,我准备在大明实行新的税收制度,我已经命人开始重新清丈国家的土地,不管他是谁,只要是在我大明的土地上进行耕种,就必须得给朝廷交税,在大明再无士绅不交税赋一说。 还有那些商家,各个富得流油,却还在想方设法的不交赋税,这一次我不光要他们把以前拖欠的全给补上,还要狠狠罚他们一笔。” 见李景突然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众人尽皆骇然。 摇摇头,李景笑了笑道:“关于新的赋税制度今天我就不详说了,内容沈大人已经制定好了,马上就会发布,到时你们都要仔细看一看。” “是!”众人齐声应道。 抬眼看了看天色,算下钱谦益等的时间不算短了,李景看向朱由检笑道:“皇上,我估计钱谦益再看不到咱们就该跳脚了,这就去见一见他们吧。” “呵呵,朕倒真想看看他跳脚时是什么模样。”朱由检笑道。 说着朱由检一笑起身,向国子监的官员和监生们说道:“朕虽然不管政务了,不过有句话希望你们能记住,李大人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大明中兴,因此你们一定要牢记李大人的教诲,用心学习,争取早日为国出力。” “是!陛下!”众人忙道。 朱由检摆摆手,携着李景的手一起出了厅堂。 走了几步,朱由检看了看身后随行的官员,忽然对李景笑道:“钱谦益那帮人交给朕来对付如何?” 李景闻言,轻轻一笑:“行啊,皇上有这个兴趣,臣怎么逆了皇上的雅兴。” 朱由检大喜,忽然冲李景拱了拱手道:“多谢李兄。” 李景的胆子可谓极大,但是仍被朱由检这个动作吓了一跳,急忙拉住朱由检的手道:“皇上怎能给臣子施礼,微臣可不敢当。” 朱由检反手握住李景的手道:“李兄勿慌,朕刚才这一礼是真心实意向你行的。” 叹了口气,朱由检接道:“说实话,朕寂寞啊!朕兄弟二人,却从未享受过兄弟情义,更从未跟人推心置腹地说过话。这段时间,朕见你每日处理政务时,跟各部官员均是称兄道弟,畅所欲言,朕真的羡慕的很。 可惜朕没有兄弟,也没有朋友,想跟人论交也论不上。 现在朕除了老婆孩子,你就是朕最亲的亲人了。咱们是亲家,论年纪你也比我大,以后我就叫你李兄吧。” 听朱由检连自称都变了,李景默然良久,然后轻轻拍了拍朱由检的手。 李景能听出朱由检话里的真情实意,不过凭真情实意就想打动李景,让李景相信朱由检彻底服了还差了点儿。 李景很清楚,为了夺取权力,什么兄弟情义,什么父子亲情都是狗屁,当面称兄弟,背后下刀子,史书中这样的事情不知凡几。 不过朱由检现在要跟李景称兄论弟,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李景都无法拒绝。 所谓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段时间,朱由检不管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对李景总归是言听计从,让干啥就干啥。现在人家想跟你论个兄弟你都不答应,那也太不近人情了。 但是李景也知道,就算自己同意,也不能直接答应,否则后世的史书不定会怎么写自己呢!因此李景只能不置可否,给他来个默不作声。 但是李景手上的动作却传达出自己的意思,轻拍朱由检的手,意思是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 朱由检手上感受着李景手掌的温度,心里却在暗暗感叹。 这个李景简直是滴水不漏,看来以后还是不要跟李景耍心眼儿了。 说实话,朱由检现在心里十分的矛盾,他既想享受现在的生活,又想挽回自己失去的权力。 朱由检现在的生活十分清闲,愿意去哪就去哪,想出去逛街就出去逛街,想陪老婆孩子就陪老婆孩子,想看李景处置公务就到李景的办公室。 实际上朱由检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李景的办公室,或者说是在自己以前的办公室。 因此,虽然朱由检已经没有权力,但是大明所有重大的事务他基本都看到了。 朱由检就在李景身边看着一道道政令由中枢发出,传往全国各地。 有些时候,朱由检打心眼里佩服李景处理政务的手段,看到那些在自己眼中根本无法解决的难题被李景轻易解决,朱由检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尤其李景杀伐果断,惩办贪官污吏时,更是本着从严从重的方针,看到奏报中一个个划了叉的名字,朱由检都觉得不寒而栗。 有时候朱由检曾偷偷地把李景跟太祖朱元璋比较了一下,想看看这两人到底谁更狠。 经过比较朱由检发现,从杀人的手段来说,李景远没有朱元璋那么残忍,但是从杀人的数量来看,李景恐怕比朱元璋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景当政这才不到三个月,死在他手里的贪官就已经有数百人之多(包括武将,但是不包括锦衣卫成员和东厂成员),至于罢免的官员更是无法计数。朱由检很怀疑,照李景这样搞法,大明最后能剩下多少官员。 但是李景显然比朱元璋做事更有章法,完全不用担心无官可用,因为李景在处置官员的同时,还给这些地方派去一批官员,只不过数量没有杀掉和罢免的多而已。 不用问朱由检也知道,这些官员都是李景经过数年培养出来的,也就是说,李景几年前就已经开始为今天进行布局了。 与此相比,朱元璋就差了许多,朱元璋根本没有准备后备人才就开始大杀四方,最后照成无官可用,只好让犯官待罪办公。 看到李景如此自如地行使权力,朱由检感到既轻松又羡慕,说轻松是因为这些烦心的事情再也不用他操心了,说羡慕是因为朱由检觉得自己这些年的皇帝简直都白当了。 每念及此,朱由检都想重新掌握权力大干一场,每到这个时候,朱由检都无比渴望能拿回属于自己的权力。 但是当他看到新的难题出现时,又觉得还是不要这个权力更好。 感觉到朱由检的手一会儿紧握一会儿放松,李景轻轻拍了拍朱由检的手背道:“皇上,不要多想了。钱粮物资我都准备好了,高奇派来迎驾的亲卫队明日就会来到京城,两天后你就动身到山西去吧。这一路你多看看,多听听,等你回来,我想你的心境就会改变许多。” 朱由检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远远看到一群人站在广场中焦急地等待,李景笑了笑冲小五做了个手势。 小五见了张口大喝道:“奉天承运大明皇帝朱由检驾到,内阁总理大臣,五军大都督李景驾到,尔等还不跪迎。” 小五这一嗓子喊的突兀,随行之人,包括朱由检在内都吓了一跳,不过这还没完,随着小五话音落下,一众亲兵又齐声喝了一遍。 听了众人呼喝的话语,李景看了小五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心道:“这个小五真是胡闹,竟然把自己的话给改了。” 原来,这句话是李景事先交给小五喊的,不过李景交代小五喊的只有“奉天承运大明皇帝陛下驾到”这一句。不想小五给改动了,而且李景的官职乃是内阁副总理大臣,小五愣是把副字给去掉了。 李景知道小五这是不忿自己只喊皇帝一人,因此便在后面加上李景的名字,由于要喊李景的名字,于是又把朱由检的名字给喊了出来。 对小五的心思李景倒是能理解,不过小五显然不明白李景为什么要把朱由检抬出来。 小五根本不知道文人结党的厉害,以为跟这帮人见面是什么好活儿呢。 尤其这帮东林党人惯会抓住别人的把柄,把自己抬出来跟皇帝并称,那不是给自己找事儿么? 果然,众亲兵话音刚落,便见前面一人分众而出,指着众亲兵喝道:“尔等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陛下的名字,并且把李景的名字与陛下并列,真是罪该万死。” 看到来人的举动,李景忽然笑了笑,虽然李景没见过钱谦益,但是看此人的派头,李景已知定是钱谦益无疑。 李景自然不会认为钱谦益本人有什么好笑,而是因为钱谦益的举动发笑。 钱谦益说得话并无多大毛病,毛病全出在他的举动上面。 要知道朱由检和李景是走在前面的,后面是诸位大臣,亲兵则是护在朱由检和李景的两侧,钱谦益指着亲兵乱点,不免要指到朱由检的身上。冷笑一声,李景上前一步喝道:“你是何人?见了皇上不跪不说,还敢对皇上指指点点,你这是要造反么?”钱谦益一愣,这才想起自己刚才过于激愤,竟然忘记跟皇上行礼,更在皇上面前指指点点,实是失礼已极。 第三百三十八章 流氓手段 要说钱谦益的反应真是不慢,李景话音刚落,他便当即跪倒在地,嘭嘭嘭连磕几个响头,然后说道:“罪臣钱谦益,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景见钱谦益跪倒,当即侧过身去,以免让人以为自己在朱由检身前受礼。 朱由检见状暗暗点了点头,指着钱谦益说道:“你在君前失礼,本该重责,念你也是忠心事君,这次的责罚就免了吧。你起来回话。” “谢陛下。”钱谦益又磕了三个头,然后方才起身。 见李景微笑地看了自己一眼,钱谦益顿时火往上冲,指着李景喝道:“你是何人,竟敢站在皇上身前?” 李景摇摇头,向钱谦益笑道:“钱先生年纪好像不小了吧?怎么火气这么大?这样的性格……” 说到这里李景连连摇头,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听李景调侃钱谦益,一众大臣自然要捧场凑趣儿,杨柳风追随李景多年,最明白李景的心思,听李景说话的语气,已知李景不待见钱谦益,当下上前两步说道:“大帅,听说钱先生是江左三大家之一,更是东林党的领袖人物,就这个脾气,能教得了学生么?” 说着杨柳风冲朱由检施了一礼道:“陛下,我等从来没见过钱先生,不识得此人,听说他以前曾在朝为官,陛下应该认识此人,陛下可得看仔细了,别是有人冒名顶替。” 朱由检听了杨柳风的话,转过身来,微笑了一下道:“是钱先生倒是没错,不过数年前脾气好像没这么大呀!” 接着转向钱谦益道:“钱先生你总这么发火可不大好,得保重身体啊!” 杨柳风没想到朱由检竟然帮他搭腔,冲朱由检躬身一礼道:“皇上所言极是。” 接着众臣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出言调侃钱谦益,直把这位文坛领袖当成儿戏一般。 听朝中众臣极尽挖苦讽刺之能事,钱谦益一张脸涨得宛如猪肝一般,却是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眼见众臣再说下去,这个钱谦益搞不好就要气死过去,李景急忙咳了一声。 听到李景咳嗽,众人这才想起李景此次是来接见钱谦益而不是来羞辱他的,刚才调侃钱谦益只是为了打掉钱谦益的锐气而已。 想明此节,众臣当即住口不语。 钱谦益虽然做官的时间不长,但是接触的官员却是不少,眼见李景只是轻咳一声,诸臣便禁口不语,这时已知此人就是李景。 见李景只有三十多岁的样子,钱谦益心中颇为沮丧,不知李景如何这般年纪便走到今天这一步,而自己虽然号称文坛领袖,却无一官半职在身。 钱谦益熟读史书,他知道改换一个朝代其实并不难,难的是建立新的制度。汉朝刘邦从造反到当皇帝前后仅用了七年的时间,其中大部分时间并非跟秦朝作战而是在跟项羽掐架。而汉朝的制度从刘邦开始直到汉武帝刘彻才基本完善。 宋朝赵匡胤当皇帝比较容易一些,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三下五去二就当了皇帝,但是赵匡胤和赵光义哥俩儿用了两任皇帝的时间才把宋朝的制度建立起来。 朱元璋当皇帝用的时间比较长一些,因为他的对手陈友谅和张士诚远比朱元璋强大的多,朱元璋大部分时间是在对付这两个人,把这两人打趴下以后,朱元璋才腾出手来推翻元朝。 朱元璋从造反到当皇帝前后一共用了十来年的时间,但是朱元璋几乎是用了一生的时间才把大明的制度建立起来。 李景没造反当皇帝,不过看李景的架势,要是李景想当皇帝估计几天时间就可以搞定,但是李景执政这才几个月,就推出了一系列的新政。 前面那些人制定的制度都是在前朝的基础上进行完善,而李景却是在完全推翻前朝的制度,其中的难度根本不可同日而语,至于胆量和气魄更是远胜前人。 钱谦益实在不知道李景是怎么做到今天这一步的,更不明白李景都是怎么想出那些制度的。 再看李景用的这帮人,大部分都是三十岁到四十岁这个年龄段,五十岁和五十岁以上的只有寥寥几人。 也就是说李景这一代人至少能干二十年甚至三十年以上的时间。 如果不是李景制定的制度完全剥夺了钱谦益这个阶层的利益,钱谦益真想直接低头认输。 不过为了自己的利益,钱谦益必须搏一搏,另外钱谦益还想借此机会在李景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才能,以期得到李景的看重,从而出仕为官。 如果钱谦益知道李景早就给他定了性,并且准备彻底铲掉东林党这个政治集团,恐怕打死他都不会来。 钱谦益不知道,李景早就看透了以钱谦益为首的东林党人,在李景看来,现在这帮东林党人是典型的没种的汉奸文人,这帮人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儿和利益,民族大义在他们眼里就是狗屁,为了活命,哪怕让他把自己的祖宗扒出来卖了他都干得出来。 这帮人就是大明文人中的败类,大明文人中的渣渣。如果现在清军占了大明,这帮人肯定会背叛大明,投降清军。(事实也是如此,清军入关以后,大明文人当中投降最多的就是那些整日慷慨激昂的东林党人。) 其实李景也知道自己如此看待东林党人未免有失偏颇,不过李景实在是厌烦了这些只会耍弄嘴皮子的家伙。 这些人哪怕有袁可立徐光启等人一半的实干精神,李景对他们都不会如此。 实际上,李景不光对东林党人厌烦,对所有不干实事儿的文人都厌烦。 李景知道,道理人人会讲,并非文人的专利,就算一个大字都不认识的老百姓也能讲出一番道理出来。 李景看重的是那些既能讲出道理,又肯做事的文人,哪怕不会做事也不要紧,但是你得有文人的风骨。 对有骨气的文人李景其实是很敬佩的,在平阳府推行新政的时候,李景没少被那些文人骂过,有些文人根本就不怕死,在平阳府李景就曾经被人指着鼻子臭骂过。 但是李景从来没有处罚过这些人,在李景看来,这些人虽然有些迂腐,但是华夏民族的脊梁正是由于有这些人才永远挺直。 对这些人,李景非但没有处罚,反而会给他们安排职务,当然安排的是教书的职务。 李景需要他们传播那种不屈的精神和文化。 其实李景对待文人的态度是非常矛盾的,有时候李景是宽宏大量,有时候又恨之入骨。 李景也知道自己这样的态度是不对的,但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有时候李景经常苦笑着对人说,可能再过几年等自己年龄再大一些,思想再成熟一些才会公允地看待文人。 好在李景知道一点,那就是不管怎样,也不能对这些人动刀子,哪怕是东林党人也包括在内。 李景很清楚,一旦自己开启杀端,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大明上下就是一片腥风血雨。 对于朱由检主动请缨要跟钱谦益解释这次国家大考的事,李景还是比较高兴地。 事实上,李景跟朱由检一起接见钱谦益本来就想打皇帝这张牌,在李景想来,有皇帝出面肯定能够轻易地打发这帮人。 不过李景错了,李景忽略了钱谦益这帮人的目的是什么。 钱谦益看似是在维护固有的制度,其实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既得利益。 为了利益,钱谦益是绝不会轻易妥协的。 看着朱由检和钱谦益两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不停地争论,李景暗暗摇了摇头,朱由检根本就不是钱谦益的对手,在钱谦益面前,朱由检基本等于是文盲。 钱谦益说话那是引经据典,以古喻今,张口子曰,闭口圣人,李景这些年书读的也不算少了,可是钱谦益说的一些话李景根本就听不懂,朱由检比李景也强不到哪去,往往钱谦益说了好长一段,朱由检才会接一句。 场面上钱谦益是稳站上风,朱由检节节败退。 苦笑了一下,李景知道自己又错了,以前朱由检有权的时候,在朝堂上都不敢跟那些文官争论,现在没权了,说话都不硬气,那就更加不是钱谦益等辈的对手。让朱由检出面跟这些人解释,如何解释得通? 对付这帮文人,根本不能用文人的手段,得采用流氓手段才行。 李景向来是知错就改,眼见朱由检不是对手,马上就准备亲自上阵。 轻轻咳了一声,将朱由检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李景笑道:“皇上,本来你跟钱先生说话我是不该打扰的,不过我看了实在是有些好笑,因为这位钱先生根本就不会说话。” “李景,你竟然羞辱于我?”钱谦益闻言顿时大怒。 李景笑道:“我如何羞辱于你了?” “你说我根本不会说话,如何不是羞辱于我?”钱谦益怒道。 李景乜视着钱谦益一会儿,笑了笑道:“你张口子曰,闭口子曰,没一句是你自己的话,如何能称得上会说话?” “我这是引用圣人之言,岂能说不是我说的话?”钱谦益怒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圣人的话都是对的么?圣人什么道理都懂么?”钱谦益大怒:“圣人说的话怎会有错?圣人什么事理不明白?”李景笑道:“圣人说的话未必都是对的,圣人也有不明白的事情,你拿圣人的话糊弄皇上,却糊弄不了我。”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两小儿辩日 “放肆,你竟然指着大帅说话,来人,将此人拿下。”小五见状大怒。 李景摆摆手,止住亲兵,看着那人笑道:“你说我侮辱先圣,我暂不与你争辩,我只问你,《列子。汤问》你读过吧?” 那人闻言一怔,随即轻轻摇了摇头。 李景哑然笑道:“我倒是忘了,你只看四书五经,怎会去读老庄的书?” 转头看了看钱谦益,李景笑问道:“人称你为江左三大家,《列子。汤问》你应该读过的吧?” 钱谦益不知李景何意,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李景抚掌笑道:“还是钱先生有学问,那我问你,列子算不算先贤圣人?” 钱谦益摇头道:“只能说是先贤,算不上圣人。” 李景点了点头笑道:“你承认他是先贤就行,《列子。汤问》里面有一篇两小儿辩日,请钱先生给大家背一遍吧。” “这个……老夫年纪大了,背不出。”钱谦益闻言大窘,迟疑着说道。 李景微笑着看着钱谦益道:“你不是背不出,你是不愿意背。我来背你们听听吧。” “我等谨听大帅教诲。”杨柳风等人忙道。 李景摆摆手笑道:“背一篇文章,算什么教诲,不过我记不大全,有些地方可能不对,背错了你们可不要见笑。” “大帅的记性下官早有领教,大帅要是背错了,那就是书上写错了。”杨柳风笑道。 “你就胡说八道吧你,等哪天我把你绑到马屁股上面,你使劲拍。”李景笑道。 “哈哈哈!”众人闻言顿时大笑起来。 听李景调侃自己,杨柳风大为得意,斜眼看了看周衡臣等人,周衡臣等人见了齐向杨柳风伸了伸大拇指。 李景见了,微笑着摇了摇头,清了清嗓子背道: “孔子东游,路遇两小儿辩斗,问其故。 一儿曰:我以日出远,而日中近。 一儿曰:我以日出近,而日中远。 一儿曰:日出时大如车盖,而日中时小如圆盘,此不谓近者大而远者小乎? 一儿曰:日出时温,日中时炙,此不谓近者热而远者凉乎? 孔子不能决。 两小儿笑曰:孰为汝多知乎?” 李景背完笑道:“多有谬误,献丑,献丑。” 说完看向钱谦益笑道:“钱先生,这篇文章不用跟大家解释吧?” 见钱谦益不语,李景看向钱谦益身后的众学子道:“诸位都是饱读诗书之人,这么简单的一篇文章想来也不需要我来解释吧?” 众学子默然。 李景笑了笑接道:“我刚才说圣人也有不知道的事情算不上胡说八道吧?” 钱谦益闻言接道:“天地万物不可解之事甚多,圣人不能尽解亦无可厚非。” 李景点点头:“说得对,不过既然圣人不能尽解,那你总拿圣人的话出来说干什么?难道说你除了会背圣人的话,自己就一点主见没有么?” 冷冷地扫了钱谦益和一众学子一眼,李景冷笑道:“我们大明需要的是能做事的官员,不是只会读四书五经的书呆子!你们想做官是吧?我现在手里有几个官职给你们,你们谁敢说我能做好,那我马上把这个位置交给你们。” “请问大都督,是什么职务?”一学子壮着胆子问道。 李景笑道:“两淮盐厂督办,负责两淮各家盐厂的盐务,主要做这么几件事,第一负责制盐,第二负责卖盐,第三负责把盐税解往户部。简单吧?谁能做这个工作?” 众人闻言顿时大哗,在座之人均知,历来负责盐茶的都是最肥的差事,而李景任命的这个两淮督办管的事务如此之多,怕是更要富得流油。一时间,除了那些很早以前就跟着李景做事的官员,人人跃跃欲试。 至于沈正和袁枢两人则是摇头苦笑。 这两人曾经盯过一段时间平阳府的盐务,那段时间这两人差点没累死。 因为盐务里面的猫腻太多,想不让盐税流失,得从燃料开始,到制盐,再到销售,整个流程主管官员必须全部熟知。 这两人当时整日住在盐厂,一边跟盐工学习如何制盐,一边记录煮盐时燃料的使用情况,两人甚至还亲自动手晒过盐煮过盐,至于销售的时候,更是亲自盯着过称,整天累得跟死狗似地,等他们工作结束以后,这两人都成了经验丰富的老盐工。 沈正和袁枢知道,就眼前这帮人,要他们按照他俩的做法负责盐务,没一个人能干得了这个工作。 但是钱谦益这些人哪里知道这些事情? 听李景说只要他们能做好,便把这个位置交给他们,当即有人挺身说道:“大都督,晚生能做好这件事。” 李景看了那人笑了笑道:“不错,勇气可嘉,不过我得问问清楚,你打算如何去做?” 那人抱拳道:“自是严格督促下面各级官员用心做事。” 听那人只说了这一句便没了下文,李景等了半天方才疑惑道:“完了?就这样便可以负责盐务?” 那人点头道:“是啊,负责盐务有什么难的?” 李景盯着那人看了一会儿,问道:“你知道如何制盐?” 那人连连摇头:“盐工乃低贱之人做的工作,我辈读书人,如何会做那样的营生?” 李景接问道:“那你熟悉如何卖盐?” 那人笑道:“卖盐有什么难的,只需有盐商,盐还愁卖么?” 李景闻言,突然勃然变色,指着那人喝道:“你什么都不懂,我为何要任命你来负责盐务?似你这等做法,我便是从大街上随便找条狗,在狗脖子绑个饼子,怕是做得都你强!来人,把这个什么都不懂的无知无耻之徒给我叉出去,送往盐厂去学几年,省得他以后胡说八道!” 小五闻言一挥手,几名亲兵上前把那人从人群中拽了出来。 那人一边挣扎一边叫道:“李景,你侮辱斯文,竟让我做盐工那样的下贱工作。” 一名亲兵闻言,劈手给了那人一个大嘴巴,喝骂道:“妈的,给脸不要脸,大帅这是在抬举你做事,你他妈的蠢材,不明大帅的用心。” 李景皱了皱眉,对亲兵喝道:“莫要动手,好好说话。” 那亲兵急忙回身说道:“是!大帅,孩儿知错。” 李景接着对那人说道:“你看不起盐工,视盐工为下贱的工作,却不知,若是没有盐工,你如何有盐吃?你到盐厂好生干几年,体会一下做盐工的辛苦,以后做事时,才会体察民心民情。” 说罢李景挥挥手,亲兵不容那人再说,迅速将那人拖了出去。 看了看众人,李景冷笑道:“我知道你们不服,觉得刚才这人说的没错,认为只要认真督促下面的人用心做事,就可做好这个工作。 但是我告诉你们,你们错了,盐务关乎万民之需,盐税更是朝廷主要的赋税来源,岂能如此草率行事?负责督办盐务的人,必须明白如何制盐,如此方能体会盐工的辛苦,同时掌握制盐所需的消耗,如此方能核算成本。 而卖盐时更须明察秋毫,既不能容一文盐税流失,也不能任由盐商哄抬盐价掺假牟利,如此百姓方能信服朝廷,心向朝廷。” 摇摇头,李景叹了口气道:“做事不能仅凭一腔热血,更不能空口白话,想做事,还是先去学些真本事吧。” “那四书五经难道就一点用处没有了么?”钱谦益忽然问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你根本没听明白我说话的意思,我说的是国家选才不能以四书五经为准,却没说四书五经无用。这些书籍是用来教育人的,但是大多数人只需明白书中的道理即可,完全没必要整天咬文嚼字,咬文嚼字的工作是专门研究学问的人做的。比如说你,你就适合做这个工作,然后把你掌握的知识授予那些有心研究学问的人。如此,我们的国学方能传承下去。” 顿了顿,李景笑着接道:“当然,我们选取官员还是要有文化底子的,总不能我们大明选用的官员都大字不识。” 众人闻言顿时都轻笑起来。 李景笑了笑,突然面容一肃,正色道:“但是学识不能是任用官员的唯一标准,尤其是儒学。 大家都读过史书,想必知道先秦时期,诸子百家,百家争鸣。 那时我华夏文明何等繁荣?但是至始皇焚书坑儒,再到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我华夏文明便开始日渐衰落,到宋时程朱理学盛行,我文人的思想更被牢牢束缚。 以德化育人这个观点是不错的,但是不能以此治国,治国还是要靠制度,要靠律法。 请问历朝历代哪一朝没有法令?便是宋朝那个最宽仁的时代,也要靠律法惩处不法之徒。 但是历朝历代的制度和律法大多不健全,我们维护律法时经常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是这不过是一句空谈,王子犯法谁敢处罚?只能是皇上来处罚,但是皇上如何处罚谁又敢指手画脚?” 看了看身后众官员,李景接道:“便是你们,犯了律法以后,也很少对你们用过刑。为什么?因为刑不上大夫。我想问问你们,凭什么老百姓就得遭受刑罚,而你们则不用?你们长得跟老百姓不一样?我现在告诉你们,我要制定新的制度,新的律法,在制度和律法面前人人没有特权,包括皇帝在内,不管是谁,只要你触犯了律法,犯到哪条,就按哪条处置,就算是我的儿子,他要是无故杀人,我也亲手砍了他的脑袋。”见李景突然杀气腾腾,众人心中均是一凛。 第三百四十章 从弱点下手 顿了顿李景叹道:“古人云,举头三尺有神明,做人要心存敬畏,要敬畏神明,敬畏制度,敬畏律法。做官的只有心存敬畏,方能兢兢业业做事,不敢以权谋私。百姓只有心存敬畏,才不敢作奸犯科。 大家读书的目的是什么?往小了说是为了做官,往大了说是报效国家,为民谋福祉。但是如何报效国家,如何为民谋福祉?我认为起码得有报效国家的本事,有为民谋福祉的能力吧?靠四书五经能够报效国家么?能为民谋福么? 前些年东虏屡屡侵扰大明,掳掠人口钱财无数,咱们靠四书五经能打败东虏么?靠德化教育能教化他们安分守己么? 不能!得靠刀枪,得靠前进的武器,得靠士兵们去拼命,得靠将军熟知用兵之道。 咱们大明自土木堡之变之后,便开始由文官领兵作战,也就是说,你们这些人一旦为官便有机会带兵出征。 我来问问你们,你们会领兵打仗么? 谁要是说自己会,我现在就给你们一支部队,谁要是能带着部队打败东虏,我马上封他为大将军,但是要是打了败仗,丧师辱国,我就杀他全家为阵亡的将士抵命。” 见众人默不作声,李景笑了笑道:“不错,这次你们总算还有自知之明,没人蹦出来说自己能胜任这个职务。其实,你们就算敢做,我也不敢把兵交给你们。要知道,士兵们跟咱们一样,都是爹生父母养的,我得为他们的生命负责,不能让他们白白送死。 我知道你们瞧不起当兵的,认为当兵的都是大老粗,啥也不懂。其实你们错了!没有那些当兵的保家卫国,你们能安心读书?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先贤如此重视兵事,我辈后人岂能轻乎兵事?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其中两项涉及到军事,你们如今可还学习么?” 叹了口气,李景接道:“你们都是学儒学的,尊孔孟为圣人。 孔子曰: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孟子曰: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这两句话什么意思不用我来解释吧? 何为民?何为庶人?那些农民,那些工匠,那些商人都是民,都是庶人。 君为轻,君尚且为轻,何况你我官员,更何况你们这些读书人? 这些年西北各地大旱,灾民造反,所过之处,死了多少官员?死了多少读书人?如果我们还不赶紧醒醒神,保不准哪一天就会轮到我们。 因此,即便是为了自己,你们也得打起精神,学点有用的东西,只有这样,才能为民把事情做好。 好了,时间不早了,皇上准备到山西巡视,我得准备一应事务,你们回去吧,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前程,也该放弃空谈,多学点有用的东西。” 见李景要结束这次会见,钱谦益大急,上前一步说道:“大都督且慢,老夫尚有一个问题不解,还请大都督赐教。” 李景略作沉吟,随即点了点头道:“有什么问题你问好了。” 钱谦益忙道:“老夫听闻大都督在平阳府时制定的税率极高,商税达到了一成,田赋最高达到了三成,更取消了自古士绅不纳粮,不缴税之旧制,平阳府上下怨声载道。老夫想问大都督,是不是打算把这种税制在全国施行?” 李景闻言忽然笑了笑,李景知道这才是钱谦益等人此来的真实目的。 其实道理很简单,因为就像李景自己所说,大明不可能招一群不识字的人为官,无论如何,大明的官员也得有一定的文化才行。 也就是说,不管李景取消八股取士也好,还是不考四书五经也罢,最终选取的官员大部分还得是读书人。 考实学虽然损害了这些学子们的一些利益,但是损害的其实并不大,真正失去机会的只有那些年纪大的,已经四五十岁还在整天苦读四书五经,研究八股的老学子们。 这些人整天沉浸在那些闭塞民智的东西里面,大部分已经愚了,再加上年纪的关系,让他们重打锣鼓重上台已经不可能了,可以说这些人基本上已经丧失了机会。 而对于那些三十来岁的学子们来说则根本无所谓,因为他们的时间还有大把,了不起就当这次没考中,回家再学三年。 总之是,你想考什么,我们就学什么,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考取功名,当官。 这些人为什么如何热衷于考取功名?因为有了功名以后好处大了去了。 最直接的好处就是,有了功名以后,这些人就迈入士这一阶层,以后他们的亲属家人种田可以不用纳粮,经商不用缴税。几年以后,单凭这些特权,就可以积累下不菲的家财。 要是再能当上官,那好处就更多了,除了个别几个人(海瑞那样的),哪个当官的没干点以权谋私的事情?聪明的官员就算以权谋私都是合理合法的(不传授招数,自己琢磨去,实在不明白可以参考一下打官司给法官送红包,请参考那些合理合法结案的,诀窍就在开庭的时间安排上,另外判了以后还有个执行的问题),只要这么干上几年,当官想不发财都难! 这就是古人为什么热衷于功名,热衷于当官的根本原因。 其实纵观历史,历朝选用官员,不管是荐贤,还是举孝廉或者是科举,士这一阶层都是最大的受益集团。 但是李景制定的制度却触动了士绅阶层的根本利益。 李景也知道钱谦益等人要争的其实就是这个东西。 不过在这个问题上,李景是绝不会松口的。 李景知道国人向来有不患贫而患不均的思想,但是李景同时还知道贫富其实是不可以平均的,劫富只能针对那些不守规矩,触犯律法的富人,济贫的对象也只能是那些被剥削压迫和以前因不公平制度造成的穷人,因为个人原因受穷的不在接济之列,否则的话就会让整个国家失去动力。 因为有的人挣钱多靠的是本事,靠的是能力,你把他们挣的钱分给穷人,那这些人还愿意拼搏么?穷人们觉得自己可以分富人的钱恐怕也不肯出力干活了。 一个国家的当权者要是这么干,那这个国家基本上就没什么指望了,这样的蠢事李景是绝不会干的。 李景要做的是给大家一个公平的机会,所有人都纳粮,都缴税,谁也没有特权,这就是公平。由于历史原因,很多人的土地多,给这部分人定的赋税高一些也是为了公平。 给商家制定的税率不一样也是如此,利润高的税率就高一些,利润低的税率就低一些,这也是公平。 李景认为,当公平的机会出现以后,能否挣钱,能否吃饱就要看个人的本事了。在没有天灾**的情况下,要是因为个人的原因吃不上饭,比如说懒惰,那就是自己的问题了,李景认为这时国家是不应该去管这些人的,这样的人饿死都是活该,多饿死点,国家还能少一份负担。 关于这套公平的理论,李景其实很想告诉大家,不过李景知道,以大明眼下的情形,这套理论是不可能让大家接受的。 尤其是士绅阶层,这个阶层上千年都是制度的受益者,怎么可能接受这样的理论? 对付这帮人,还得从他们的弱点下手。 这帮人的弱点就是他们明明为了一己之私不择手段,却总是道貌岸然,喜欢拿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跟人讲一番大道理。 李景早就知道应该如何去对付这些人了,你们不是喜欢讲道理么?那我就跟你讲道理。 而且李景讲道理时是非常有技巧的,那就是绝不会顺着对方的话走,李景喜欢问问题让对手回答,然后一步一步把他们领进沟里。 对李景的手段,跟随他多年的人都知道,像沈正,周衡臣和杨柳风等人更不知领教过多少次了,每次到最后都是自己把自己逼到沟里。 关于李景这个本事杨柳风等人私下谈论时都佩服的五体投地,均说,凡是李景提出的观点最好还是不要争辩,否则的话就等着李景跟你提问题吧。 眼见钱谦益不知好歹跟李景提赋税的问题,这些人顿时来了兴头,拿出一副看戏的架势准备看李景如何对付钱谦益。 这些人一副兴趣盎然的表情自然瞒不过李景的眼睛,李景扫了众人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钱先生想问赋税的问题,你们谁来解答一下?” 杨柳风闻言笑道:“嘿嘿,大帅博古通今,见识之高远非我等所及,还是大帅来吧。” 李景伸出两根手指笑道:“慎行,你今天已经拍了我两次马屁了,我都给你记着呢。你今天跑来跟我会见众学子,刑部的事情要是耽误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哈哈哈!”众人闻言顿时放声大笑。 “大帅,这段时间都察院的人查案,俊扬要我帮着拿人,我都快累死了,好容易逮着机会跟大帅在一起待一会儿,你就饶了我,让我歇一天吧。”杨柳风苦着脸说道。见杨柳风双目微陷,眼角已开始出现皱纹,脸上更是布满风霜,以前那个风度翩翩的青年才俊已有未老先衰之状,再看沈正和袁枢等人几乎人人满脸倦容,李景叹了口气道:“这段时间,你们都辛苦了。跟着我,你们可净受累了!”见李景动情,杨柳风等人心中一阵感动,一时间场面也安静了许多。 第三百四十一章 最高机密 过了一会儿,杨柳风忽然笑道:“大帅要是心疼我们,就多赏赐一点,钱财我就不要了,前日有人给我提了门亲,姑娘不错,求大帅开恩,允了这门亲事!” 李景闻听一愕,随即醒过神来,指着杨柳风气道:“滚!事不过三,我已经给你开了两回恩了,你还来?这么折腾,你小命不想要了么?” “呵呵,慎行,我就说这事儿大帅不会同意,让你死了这条心,你就是不相信。”沈正笑着接道。 见杨柳风还要再说,李景摆摆手止住他的话道:“慎行,你得保重身体,我仰仗你的地方很多,你别把身体给我折腾垮了。” “是!多谢大帅挂怀,慎行明白,大帅这么做都是为了我好。”杨柳风忙道。 李景点点头,叹了口气道:“你明白就好!你们都是懂事理的,可是这世上总有一些人不明事理!” 说着李景转头看向钱谦益道:“钱先生,你刚才问我是否要在全国施行新的税制,我想问你,你知道大明一年的税入是多少么?” 钱谦益迟疑了一下道:“这个……我乃山野之人,如何知道户部的税入是多少?” 李景笑了笑,心道:这个钱谦益的心眼儿都用在这上面了。 摇摇头,李景笑道:“钱先生,大明户部的税入并不是什么秘密,你知道不足为奇,若是不知的话,我倒是有些奇怪,难道钱先生竟然不关心国家大事么?” 钱谦益吓了一跳,这顶帽子不小,一旦扣到自己头上,反对自己的人只须说这人连国家大事都不关心,还妄谈什么出仕做官?那自己就永远别想有出头之日了。 想到此,钱谦益忙道:“我知道,我知道,户部的税入每年是三百多万两银子。” 李景点点头:“说的不错,是三百多万两,不过有时候连三百万两都没收到。皇上,沈大人,我说的没错吧?” 沈正闻言急忙说道:“下官接手户部以来,查了下最近几年国库的收入,发现最低一年的税入只有两百五十万两,多的时候也没达到四百万两。” 朱由检跟着叹了口气道:“这些年若非李爱卿每年贴补朕一百多万两银子,朕怕是连皇宫都住不起了。” (这里的税入指的是盐税,商业税和茶税等等,不包括土地税,土地税这一块老百姓基本上交的都是粮食。) 钱谦益闻言一惊,以前他曾听说李景答应每年给皇上一百万两银子,但是他以为那不过是笑谈而已,谁能一年拿出一百万两银子出来?没想到李景竟然真的每年都给皇上送了一百万两银子。 钱谦益家境甚豪,在江南也见惯了富商巨贾,但是听到一百万两银子这个数字,还是不由一阵心惊肉跳。 李景也不理会钱谦益惊疑的目光,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堂堂大明,一年的税入竟然只有不足四百万两银子,传出去都是笑话。沈大人,以后税入乃是国家最高机密,户部相关人员须得严守机密,不得传出。” “是!”沈正忙道。 见众人一脸不解,李景摇摇头道:“你们不明白为何户部的税入竟成了机密是吧?因为税入最能体现一个国家的国力情况,泄露税入等于是告诉敌国咱们国家的状况。 咱们大明人口众多,地域辽阔,如果每年税入是四千万两,你们说,哪个国家敢跟大明抗衡?区区东虏别说入侵,恐怕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咱们去打他们。 但是当他们得知咱们的税入竟然只有不到四百万两,这就意味着咱们连兵都养不起,这时不打咱们打谁?” 众人闻言均是连连点头。 李景接道:“赋税如此重要,咱们大明的官员们不知道么?我想他们应该是知道的,包括你们这些学子以及那些士绅所有人都知道! 但是为何大家都不去重视呢?为什么一到收税的时候所有人都开始推三阻四呢?因为税收涉及到他们自身的利益,为了自己的私利,他们就开始罔顾国家的利益。 你们可能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推行新的赋税制度,因为我要是再不推行新的赋税制度,国家非但养不起兵,可能连官员都要养不起了。 万历年间,文忠公(张居正)清丈全国之耕地面积,大概在八亿亩以上,按现行的税率来算,一年至少也应该征粮三千万石左右(明朝的粮赋为一年两次),但是崇祯七年的时候全国征收了多少粮食?只有七百万石左右。 是,陕西,山西,河南等地大旱,而且还有流寇作乱,可是能减产到如此地境么? 那么粮食到哪里去了? 我来告诉你们,在我们那些王公贵族,官员士绅还有那些地主的手里! 他们手里不光有粮,还有大量不需要缴税的土地,大明的赋税全靠占人口比重最多,却占土地面积最少的穷苦百姓们来支撑,这些人辛辛苦苦种着粮食,自己却吃不饱,一有天灾就得饿死。 陕西,山西,河南到处流寇作乱,你们以为老百姓活得不耐烦了,凭着好日子不过,去干造反杀头的勾当么? 他们是活不下去了,不造反也得饿死,凭什么不造反搏一把?我还可以告诉你们,如果不解决老百姓吃不上饭的问题,就是神仙来了,也平不了流寇作乱! 那么如何解决老百姓吃饭的问题? 我认为只有两个办法,第一,要给老百姓足以养家糊口的土地,第二,所有的人都得缴纳赋税,不能把赋税全压在老百姓的身上。如此,国家才能有足够的粮食,这时,就算是出现天灾,国家也可以拿出粮食赈灾,不至令老百姓走投无路,铤而走险。” “可是士绅不当差,不纳粮乃是祖制,已经施行了上千年,这些人不纳粮不缴税乃是天经地义。”钱谦益急忙说道。 “祖制?天经地义?”李景冷笑着重复了一句。 冷冷地看了众学子一眼,李景冷笑道:“想来你们也是这么认为的吧?钱先生,我请问你,你说的祖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个……怕是已无稽可考。”钱谦益迟疑着说道。 李景冷笑道:“无稽可考?太史公著史(史记),自五帝开始到殷商这一段均未提过士绅二字,也就是说,至少在周朝以前是没有士绅的。实际上,士绅不纳粮不当差甚至不交税乃是自汉朝开始,真正形成定制则是在隋朝施行科举制度以后,并且经唐宋两朝才最后定型。我说的没错吧?” 钱谦益万万没想到李景居然还读过《史记》,不过想到刚才李景连《列子。汤问》,《荀子》,《孟子》这样的书都看过,看看《史记》实在不足为奇。而且看李景这架势,非但是看过《史记》,恐怕连两唐史和宋史都看过。 沉默了一会儿,钱谦益终于点了点头:“大抵上是不错的。” 李景笑道:“那么你说的祖制从何而来?你要说你的祖宗不是三皇五帝,那我就认了。” 这个钱谦益是万万不敢承认的,他要说自己不是三皇五帝的后人,那就等于说他的祖宗不是中国人,不是中国人,跑这里说什么祖制? 实际上李景还没说盘古开天辟地呢,要是说盘古开天辟地,那时连人都没有,更别说什么士绅了,不过从盘古说起有点狡辩的意思,实在是太过牵强,无法以理服人。 不过就这样,钱谦益也已经答不上来了。 见钱谦益无言,李景笑道:“你不回答,就是承认三皇五帝是大家的祖先,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承认士绅不纳粮不交税不是祖制呢?” 钱谦益沉吟了一下说道:“大都督,我觉得祖制不能这么来看,毕竟从三皇五帝到殷商时期,咱们国家的制度并不健全,直到周朝以后,国家才开始渐渐形成完善的制度,而这时已经开始出现士绅阶层了,等到始皇帝统一六国,士绅制度已经开始逐渐完善,大都督一直跟我们讲制度,我觉得咱们说的祖制至少也应该从有完善的制度时开始说起吧?” 李景琢磨了一会儿,笑了笑道:“你这话说的倒有几分道理,就依你之言,咱们从完善的制度开始说起,那就从隋朝开始说起吧,就从隋朝创建科举制度说起,这样可以吧?” 钱谦益闻言沉吟良久,这时他已经知道李景的学识十分渊博,完全不是他想象当中的大老粗,刚才更领教了李景言辞的厉害,生怕李景再给自己下个什么套儿。 钱谦益知道,这次要是不小心钻进套,恐怕就出不来了。 沉吟良久,钱谦益终于说道:“大都督,咱们都是大明的臣子,说前朝有些太远,就从本朝太祖开始说起吧?” 李景闻言忽然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李景点头说道:“行!那咱们就从本朝太祖时期说起。” 见李景笑得欢畅,钱谦益直觉自己已经钻进李景下的套中,不过他怎么想也想不出李景会如何反驳自己。但是李景只一句话,就把钱谦益打入深渊。李景说道:“本朝太祖的江山是从元朝蒙古鞑子的手中夺来的吧?我记得元朝的时候咱们汉人都是下等人,说白了就是奴隶,哪有什么士绅?” 第三百四十二章 新办公地点 钱谦益忙道:“大都督,我刚才说的是从太祖立国时说起。 李景闻言接着笑道:“那我问你,太祖立国之初,士绅阶层都是些什么人?” “啊!”钱谦益这下彻底无言。 无他,因为朱元璋当了皇帝以后,最初的士绅阶层主要是跟随他起兵时的将领和文人,文人就不说了,那些将领们几乎全都是穷的吃不上饭了才跟着朱元璋造反。 说这些人是八辈儿贫农有点过,但是三代以内肯定没几个人是士绅。而在大明的文人眼中,想来不把武人看成士绅这一阶层。 但是那些被文人们看成士绅的人几乎全被打入底层,不交钱粮?小样儿,整不死你! 见钱谦益还要再说,李景摆摆手,止住他道:“我知道你想说那些成为士绅的人后来也一样是不缴纳钱粮的,我实在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跟你争辩了,我只想告诉你一句,那就是在太祖时期,让你们成为士绅,你们才能成为士绅,不让你们成为士绅,你们就狗屁不是。我这么说,你听懂了么?” 钱谦益闻言顿时默然,朱元璋杀伐之狠他如何不知?真应了李景刚才那句话:叫你是啥你就得是啥。 而李景杀伐之狠绝不输于朱元璋,甚至可能还有过之,跟这样的强权人物对抗,哪怕大明所有的士绅绑在一起也不是个儿。 这时钱谦益已经完全明白了李景的意思,如果士绅们不想纳粮缴税,李景可能就会把士绅这一阶层打入谷底,就算留下士绅这一阶层,至少也会把以前的士绅们打入谷底。 想明此节,钱谦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钱谦益这种人是没有节操的,在自身没有损失的前提下,他们往往大义凛然满身正气,但是在利益面前,他们的真实嘴脸就流露出来,可要是让他们拿命去换取自身的利益的话,他们又是万万不会干的。 见钱谦益一脸迷茫,李景轻轻拍了拍钱谦益的肩头,然后笑道:“钱先生,你和众学子们读书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为国效力么?现在大明最需要的就是钱粮税赋,这时就是你们做表率的时候。回头新的赋税制度颁布出来,你们要多加宣传,大明不会忘记你们今天做的事情,我李景也不会忘记你们的功劳。” 钱谦益和众学子们失声,这时候李景可不会哑火,所谓宜将剩勇追穷寇,李景虽然不会穷追猛打,但是当道理讲完了,大棒子也举起来了,自然要适当地勉励一下。什么时候应该紧,什么时候应该松,这个火候李景还是会把握的。 果然,听了李景的话后,钱谦益长舒一口气,然后说道:“老夫明白。” 李景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个钱谦益虽然人品不济,但是确是聪明人,当他知道无法阻止自己以后,马上乖乖投降认输。 看了看天色,李景笑道:“钱先生,天色不早了,我还得准备皇上到山西巡视的事宜,今天就不留你们了,待日后你们做出表率,李景必当宴请大家以示感谢。” “不敢,不敢。那我等就告辞了。”钱谦益忙道。 说完,钱谦益率领众学子给朱由检行了礼,然后在亲兵的护送下离开国子监。 目送钱谦益等人离去,李景摇了摇头,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大帅累了吧,坐下歇歇吧。”杨柳风走到李景身边说道。 李景摆摆手,叹了口气道:“我是心累!这些读书人看似明白道理,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跟他们讲道理还不如跟老百姓讲。” 说完,李景转头看向沈正道:“我本来想过一段时间再颁布新的税制,现在看来不能等了,我估计这些人回去以后肯定会大肆宣扬,江南的富商士绅们可能会出幺蛾子。岳父,张鳌和柱子把京营的事情处置好了没有?” 沈正忙道:“已经安置的差不多了,裁汰下来的七万多人大部已经分配了土地。” 李景点点头:“让张鳌把剩下的工作交给下面的人,让他全力推行新的税制。一下子在全国推行难度有些大,咱们先从京城开始收,然后向山东以南推进。” 看了看杨柳风,李景接道:“慎行,你跟俊扬说一声,刑部和都察院要密切配合户部的行动,另外,我估计会有人暴力抗税,我让柱子调一支部队协助你们行动。” “明白。”沈正和杨柳风齐齐说道。 李景摆摆手,对朱由检道:“皇上,咱们回宫吧。” 走了几步,李景忽然想起一事,转头看向方程说道:“无解,皇上离京以后,我就不能在乾清宫处理公务了,把原来内阁处理公务的地方收拾一下,以后我在内阁办公。” “李兄,你以后在内阁办公朕咋办?朕看东暖阁那地方就挺好,你就别搬了。”朱由检笑道。 李景摇摇头道:“东暖阁是皇上住的地方,皇上在家,我在皇上身边处理公务没人会说闲话,可皇上离京,臣怎能继续在东暖阁办公?皇上想看我处理公务,等回京以后,臣再过去就是了。” 朱由检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将朱由检送回皇宫,李景随方程来到原来内阁办公的地方。 实际上,内阁和六部的办公地点都在皇宫里面,具体位置在午门的东面,文华殿旁边。 正因为这些部门的办公场所都在皇城里面,因此当初李景带兵占据午门之后,便等于把朝廷所有的官员一网打尽,从而迅速控制京城局势。 到内阁和各部衙门转了一圈,李景摇了摇头。 应该说,这些办公场所的条件还是非常好的,但是差就差在这些办公场所是在皇宫当中。 以前是皇帝来处理国家大事,皇帝为了方便会见大臣,这才把朝臣们安置在皇宫之中,但是以后皇帝不再过问政事,再把各部衙门安置在皇宫里面显然就不合适了。 想了想,李景对方程说道:“无解,在皇城外面选个地方修建内阁和各部衙门的办公场所,以后不能在皇宫里面办公了。” 方程点点头,知道李景这是要斩断皇帝与官员之间的联系,这样皇帝以后就接触不到政务了。 琢磨了一下方程说道:“大帅,以下官之见,新的办公地点还是不能太过远离皇城,我看城西那几片湖附近就不错,过几天我去选个风景好一点的地方。” 李景点点头道:“行,就照你说的办,我也觉得你刚才说的那几个地方不错,离皇城不远又不在闹市区。” 顿了顿,李景接道:“布局就按照这里的样子,规模可以大一些,另外还要考虑官员们居住的问题,我看可以把官员们住的房子一并建起来。” 方程道:“那我可得好生琢磨一下才行,这样吧,我先选地点,然后命人画张图给大帅看看。” 李景摆摆手笑道:“这些东西我是不大懂的,你就一手操办吧。” 方程笑着点了点头。 李景正与方程闲聊,忽然小五来报说陈大虎和刘二愣两人在外面求见。 听闻陈大虎和刘二愣求见,李景一愣,他俩怎么跑来了? 李景进京前命令陈大虎镇守运城,刘二愣镇守陵川,再加上高奇居中策应,等于是为李景看守门户,没想到他俩居然跑到京城来了。 李景倒是不担心平阳府是不是出了变故,要是出了变故,袁可立和高奇等人早就在信中告诉自己了,要是等到这两人跑来京城给自己报信,黄花菜都凉了。 琢磨了一下,李景笑了笑,这两人定是借着这次迎驾的机会跑来跟自己见面。 想明此节,李景对方程等人招了招手,陈大虎和刘二愣来了,李景自要亲自迎接。 出了房门穿过几条走廊,远远便见一座亭子里面陈大虎和刘二愣正在不住地东张西望,估计是不认识路,不然的话,早就闯进来了。 “哈哈哈!大虎,二愣,你俩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李景见了远远便笑道。 陈大虎和刘二愣听到李景的声音顿时大喜,连跑带颠地来到李景身边,一人一边把住李景的双臂说道:“大哥,可想死兄弟了。” 李景摇着手臂感慨说道:“我也想你们啊!” 陈大虎和刘二愣把着李景的手臂不住摇晃,眼睛却盯着李景地脸不停端详,看了一会儿两人忽然哽咽道:“大哥,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李景用力握住二人的手道:“无妨,刚进京,事情有些多,等过了这阵就好了。” 陈大虎用力点了点头,转眼看到小五在李景身后侍立,陈大虎忽然指着小五骂道:“你个小王八蛋,你就这么照顾大帅的?看我回头不大耳刮子抽你。” 小五挠挠头看向陈大虎苦笑道:“大虎叔,我干爹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孩儿的话他肯听才怪了!” 陈大虎闻言一怔:“干爹?大哥答应收你做干儿子了?” 扭头看了看李景,陈大虎忽然大笑道:“哈哈哈!好啊!回头大虎叔请你喝酒给你庆祝庆祝!唉!你们这帮小子都是大帅养大的,大帅待你们跟亲儿子没什么区别,不过一直没给你们一个名分,没想到今天你终于得偿所愿了。”“大虎叔,孩儿们从小也没少蒙几位叔叔的照顾,几位叔叔的恩情,孩儿们也永远不会忘的。”小五接道。“嘿嘿,臭小子没忘本!小五,我先跟你爹说说话,回头咱爷们再聊。”陈大虎笑道。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两江布政使 “您忙您的,不用管孩儿。小五笑道。 陈大虎点点头,看了看李景,又看了看四周:“大哥,这皇宫也大了吧,这些兔崽子都说你刚才有事儿,愣是不肯带路。我和老刘转了半天也没找到你。直到刚才,他们说你忙完了,才肯带我和老刘来见你。” 李景笑了笑道:“刚才确实是有点事情,还真不方便跟你俩见面。” 说着,轻轻拍了拍二人的手道:“大虎,二愣,前段时间我任命五军都督,没给你俩留位置,心里没怪我吧?” 陈大虎和刘二愣连连摇头,齐道:“大哥说哪里话,我哥俩宁可整日跟在大哥身边,也不愿做那个什么劳什子都督。” 李景闻言笑道:“你俩想在我身边,那以后打仗就轮不到你俩头上了。” 说到这里李景突然心中一动:“还别说,你俩来的正好,我这里还真有个好活儿让你俩来干。” “好活儿?啥活儿?你先说来听听。”陈大虎和刘二愣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说道。 要说这两人虽然性子直爽,却也不是笨蛋,这两人跟随李景认识多年,对李景说话办事的风格可谓极为了解,李景对他俩说是好活儿,那肯定不是什么好活儿。 见两人不上套,李景笑了笑道:“我准备任命你俩担任两江布政使。” 陈大虎和刘二愣一听顿时苦着脸说道:“大哥,你拿我俩开涮呢吧,就我俩儿,大字不识一箩筐,哪干得了地方官的活儿啊!” 李景闻言,摆摆手笑道:“呵呵,这两个职务还就得你俩来干才行,别人还真就干不了这个活儿。” “这话从何说起?”陈大虎和刘二愣奇道。 李景笑了笑,指了指亭子说道:“咱哥仨儿难道就在这里说话?你俩大老远来看大哥,大哥要是不请兄弟喝酒,你俩回去还不得骂死我啊!” 陈大虎一听大喜,当即咧着大嘴笑道:“嘿嘿,还是大哥知道兄弟的心思。那个老方,你们现在都是地主了,赶紧安排个地方,还有,我五哥哪去了?叫来,都叫来。对了,杨柳风那小子别叫,一副娘娘腔,老子不爱跟他喝酒。” 陈大虎话音刚落,方程未及回答,便听远处一人骂道:“妈的陈大虎,你骂谁娘娘腔,老子今天还就跟你喝酒了,今天不把你灌趴下,老子以后不姓杨跟你姓陈!” 听远处有人骂自己,陈大虎抬眼一看,只见远处一人风度翩翩,不是杨柳风又是何人? 原来杨柳风等人也接到陈大虎和刘二愣进宫的消息,这时大家都往内阁走来,杨柳风走得快,恰巧听到陈大虎骂他娘娘腔,于是当即接口对骂。 “哎呦!姓杨的这小子出息了,居然会自称老子了,老刘,今儿个可得跟这小子好好喝一壶。”陈大虎大笑道。 刘二愣听了大笑:“这小子跟咱哥俩叫板,那是找死,今天非灌死他不可。” “别欺负人啊!还有我们呢?”说着虞乐亭袁枢等人也到了。 “大虎,二愣别慌,五哥来帮你们。”这时马五也赶了过来。 陈大虎和刘二愣听到马五的声音,猛地抬头,随即齐齐往马五那边跑去,到了马五身边两人猛地抱住马五:“五哥,可想死兄弟了。” 马五笑着一人给了一拳:“五哥也想你们啊!今天五哥请客,咱们哥几个不醉无归。” 陈大虎和刘二愣连连点头:“恩,不醉无归,不醉无归。” 马五身后宗超见了不由暗暗咂舌,在场这些人什么身份他可是清清楚楚,这些人可以说是大明最有权力的几个人,可是此时完全不顾身份,居然跟陈大虎和刘二愣呼爹喝娘。 宗超其实知道今天这个场合他是完全没有资格来的,不过人都有好奇之心,以前他听马五说起过陈大虎和刘二愣两人,宗超实在是想不出这两人为何有此强硬,听说这两人进宫便想一睹真容。 另外,宗超跟来还有另外一个想法,那就是在众人面前露下脸,哪怕别人不跟他说一句话,但是他是马五领来的,终究会注意一下他,只要别人注意到他,那他的目的便达到了。 果然,有马五这棵大树,别人就算不认识他是谁,不过见了之后都跟他轻轻点了下头。 宗超心中欢喜,耳中却是一句不落,接着便听陈大虎叫唤道:“咋没看到沈叔呢,还有张鳌那小子,听说进京已经两个多月了,怎么我们哥俩来了,他还猫起来了?” 旁边袁枢笑道:“我过来时,见沈叔和张鳌正忙着呢,我估计一时半会儿忙不完。” 李景听了,转头对小五说道:“去把你沈爷爷和张叔叫来,就说我给他找了两员大将,不过这两员大将不肯帮忙,得让他们过来陪着喝酒才行。” 小五点头,急忙往户部衙门跑去。 对众人招了招手,李景笑道:“咱们就别再这里等着了,咱们到五哥的地盘,去他那儿蹭一顿。” 众人闻言尽皆大笑起来。 …… 京城景记醉客楼以前也来过不少贵客,但是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一下子来这么多贵客,而且这帮客人的谱儿也太大了,前有侍卫开路,后有侍卫保驾。 有知机的见这帮人来势汹汹,急忙会账走人。 不过难免有喝多了的,借着酒劲儿,不把这帮人当一回事儿。但是等他们看清来人的时候,不少人酒顿时醒了大半。 因为他们虽然不认识为首之人,但是在人群当中有两个人却不能不认识。 其中一人就是这家酒楼的老板,现任大明安全警戒司提督马五,据说大明最臭名卓著的两大特务机构东厂和锦衣卫不到三个月的工夫就被他给收拾的干干净净。 另一人则是现任京城卫戍都督陈国柱,这人进京时间不长,只有几个月,但是手段之狠实是不输于马五,整顿京师部队,任你多强的门路此人也不放在眼中,京城之中无数王公贵族的子弟都在他手里吃过瘪,那些在禁军当中混饭吃的贵族子弟,据说是被他用枪押着,用大棍子赶出禁军。京城十万部队,整顿完以后,据说现在只剩下不到三万人。 但是现在这两个跺一跺脚,京城就得颤三颤的厉害角色,居然只能混在人群里面赔人说话。看到这种情形,有人已经猜出为首之人是谁了。 只有新任内阁副总理大臣,五军大都督李景才能有这个架势。 这一行人确是李景等人,出来吃饭拿出如此大的阵仗李景也是无奈,因为这群人当中不光有李景等人,连朱由检也跟着来了,可以说大明最有权力的人全在这群人当中。 李景知道关外的女真人无时不刻不想刺杀自己,京城之中肯定有女真人安排的刺客,自己带这些人出来吃饭,保不齐这些刺客就会出手,这群人当中任谁出了什么三差二错,都是无法挽回的损失。 到醉客楼吃饭,房间是马五提前安排好的,李景等人出来吃饭,无论如何都要提前准备一下。尤其现在这个时间正是饭口时间,酒楼大多都是满的,不满也坐不下这么多人。 当然,以马五在京城当中的实力,肯定不会让李景等人没处吃饭,要知道马五在京至少购买了六七家酒楼。 不过马五了解李景的性格,他要是把客人撵出去,被李景知道了非骂他不可。 醉客楼是京城最好的酒楼,消费水平当然也是京城酒楼当中最高的,这样的酒楼客人相对来说总是会少一些,大多时候都会有空闲的房间。 马五要的房间是醉客楼当中最大的一间,当然,也是条件最好的一间。 在马五的引领下,李景和朱由检等人进了二楼雅间,随即众侍卫占据各处要害的位置。 待众人坐定,李景指着陈大虎和刘二愣笑道:“今天是兄弟聚会,不分君臣,也不分上下尊卑,大家尽管开怀畅饮,不过在喝以前我得先把话给你俩说明白了,免得你俩喝醉了以后赖账。” “大哥,你这话是啥意思?合着还真准备让我和老刘去干布政使啊?”陈大虎急道。 李景笑了笑道:“我跟你俩说,这活儿还真就得你俩去干,别人干这个活儿可能还不如你俩。” “这话怎么说?”刘二愣接道。 见杨柳风等人也是不解地看着自己,李景笑道:“有句老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什么意思大家都明白吧。我这两位兄弟不光是兵,还是土匪,你们说那些读书人还有那些士绅敢跟他俩讲理么?” 众人闻听顿时恍然大悟。李景看了看张鳌道:“张兄弟,京城这边有柱子帮忙,谅那些人没人敢挑头闹事儿,但是南直隶那边就不好说了,第一,咱们的势力还没有完全深入到那里,第二,那些士绅在南直隶一带都是根深蒂固,而且关系盘根错节,没有强有力的人物支持,你想在南边收税,怕是收不上来。”张鳌听了连连点头:“大哥,说实话,在南边收税我就担心这一点。兄弟没啥本事,只知尽心做好大哥交办的事情,可是一旦激起民变,那兄弟可就罪莫大焉。” 第三百四十四章 私事和公事 李景摆摆手笑道:“兄弟,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虽说没什么大本事,但是做事认真仔细,这一点咱们这帮老兄弟没几个人比得上你,而这恰恰是我最看重你的地方,不然的话我也不会把你留在红山岭主持政务,你可不要以为我把你扔在红山岭就不管了。 张鳌忙道:“兄弟明白,做兄弟的命都是大哥给的,莫说还让兄弟做主事,就是让兄弟当一名小兵我都愿意。” 李景摆摆手:“你做事认真是你的优点,但是凡事较真又是你的缺点,尤其我交办的事情,你是无论如何都想做好,这样一来,难免会跟人较劲。 红山岭是咱的老家,咱们那些乡亲肯定会听你的,在京城,有我给你撑腰,谁也不敢反对你,但是到了南方恐怕就不行了,我要不派个人保护你,搞不好你小命都保不住。 我让大虎和二愣担任两江布政使就是为了给你撑腰,这二人虽说没什么学问,但是他俩行事霸气,有他俩在,在南边没人能动你一根手指头。” “可是我和老刘也不会干什么布政使啊!”陈大虎急道。 李景看了陈大虎一眼笑道:“你以前连地都种不好,现在难道没带兵?” “这些不是大哥教的么?”陈大虎接道。 李景摇摇头:“你在平阳府待的时日不算短了,平阳府是怎么做的你见过吧?政令都是现成的,你只要照搬就行,下面的人要是糊弄你,你只要能看穿就行,这一点没问题吧?” “那没问题。”陈大虎笑道。 李景拍手道:“这不就结了么?你只要能看清官员们是不是认真干活儿就行,官员犯法有都察院帮你管,民间出案子有刑部的人帮你管,你就帮张鳌盯住收税就行,这你要还做不好那你说你还能干啥?” “就这么简单?”陈大虎疑惑道。 李景笑道:“别人肯定不会这么简单,不过到你这里就是这么简单。而且我还告诉你,你这个布政使是挂将军衔的,你和二愣还兼着两江将军府的将军,你俩手里是有兵的,闹事的就给我抓人,抓完人就罚,你们只管放开胆子给我干。我告诉你们,我下面负责收税的税官,只要是按条例办差的,谁伤了一根手指,我都不会放过那些伤他们的人。” “他奶奶的,明白了,这要是还干不好,那还是人么?”陈大虎大喜道。 李景点点头,忽然脸色一肃道:“不过我警告你俩,想喝酒自己喝,最多跟自己的亲兵喝,要是有人请吃请喝,被我知道你们去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俩。” “那肯定不能。”陈大虎闻言连连摇晃着脑袋,过了一会儿忽道:“对了,还有最后一件事,我俩去当布政使,带的是我们自己的兵么?” 李景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冷眼看着陈大虎道:“你说呢?不带自己的兵,就南方那些兵你信得过么?” 陈大虎也不理会李景讥讽,照刘二愣捶了一拳道:“老刘,这活儿好,他奶奶的,这次收拾不死那些南蛮子。” 刘二愣也是大喜道:“大哥这次安排这活儿有点意思,大哥,你就擎好吧!” 李景点点头,琢磨了一下接道:“你们记住,这次咱们收税主要针对的是那些大户,小门小户的就不要收了,尤其今天南方不少地方也出现了旱灾,收税的时候一定要考虑到当地的具体情况。 这样吧,那些只有十亩以下土地的农户的粮赋今年就不收了,还有那些小店铺的税也不要收了。 嘿嘿,我估计那些豪门大户肯定会利用这一点逃税,不要紧,他们想逃就让他们逃,你们只需盯好一点,想把土地分流的,让他们把田契写清楚,这次让这些人偷鸡不成蚀把米,直接就把他们的土地分给那些佃户,我让他们到时找不到地方说理。” 张鳌一伸大拇指赞道:“大哥高见,靠强压让他们分田这些人肯定不干,咱们给这么一条优惠政策,肯定就有人想占这个便宜,这次让他们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李景点头笑道:“就是这个理儿。” 说到这里,李景忽然叹了口气道:“兄弟们,你们要记住,咱们都是穷苦人出身,不管到哪一天都不要忘本。以后你们手里的权力可能会越来越大,你们可千万别忘记了自己的出身,一定要善待那些穷苦百姓,我不想有一天对自己的兄弟开刀。” “谨遵大哥教诲!”众人齐声应道。 李景摆摆手,对众人道:“好了,今天不说公事了,大虎和二愣兄弟远道而来,兄弟们只管尽兴喝。” 陈大虎等人闻言齐声叫好。 一般来说,跟李景一起喝酒,大家都会先敬李景,不过李景现在身体不大好,众人不敢让李景多喝,因此喝了几杯之后,众人便不再搭理李景,自己开始闹了起来。 见众人吆五喝六地划拳拼酒,李景微微一笑端起酒杯敬了朱由检和王承恩一杯。 王承恩这一生只偶尔跟朱由检单独喝过几次酒,像这样众人齐聚在一起,可从来没跟朱由检坐在一起过,眼见众人浑不把自己当外人,除了第一杯敬酒的时候敬了朱由检一杯酒,接下来大家都是敬李景,最后竟然连李景都不敬了,心中不免既高兴又忐忑。 看出王承恩有些紧张,李景笑了笑道:“王公公,我刚才说了,今天咱们不论君臣,也不论上下尊卑,你只管放开怀喝你的。” 见王承恩看向自己,朱由检笑道:“李兄说的不错,承恩你伺候我多年了,算起来咱们都是家人,你不用拘礼,该怎么喝就怎么喝!” 王承恩闻言轻轻笑道:“老奴的酒量不行,还是陪着皇上和大帅慢慢喝吧。” 李景笑了笑不再言语。 过了一会儿,李景说道:“皇上,明天你就要到山西巡视了,山西那边一应所需我都准备好了,户部的银子也拨了过来,你看还差什么?” 朱由检微微摇了摇头:“什么都不缺了。朕……我这一生从未出过京城,这次能出京全靠李兄安排,别说李兄已经准备万全,哪怕就是差一些也无妨。”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皇上,按说你出京巡视我该陪着才是,不过眼下大明诸事太多,而且北方蒙古和东虏未平,等这两处平定,国家也完全稳定以后,我一定陪你好好逛一逛,到时咱们到南方去转一转。” “一言为定!”朱由检大喜道。 李景伸掌向朱由检手掌一拍:“一言为定。” 随即李景转头看向王承恩道:“王公公,这次皇上出宫,安全方面你不用担心,只是有一点,这次皇上出行,条件十分简陋,因此你一定要照顾好皇上和皇后的生活起居。” “大帅放心,老奴一定把皇上照顾地妥妥的。”王承恩忙道。 李景点点头,王承恩对朱由检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 李景刚跟朱由检和王承恩交待完出巡事宜,便见沈正端着酒杯轻轻走了过来。 沈正跟朱由检问了声好,接着便对李景笑道:“济民,你刚才说不谈公事,这会儿怎么又说上了,要是被那几个小子听到,非罚你酒不可。” 李景闻言笑道:“岳父,这你可错了,我刚才还真没说公事,说的都是私事。” 沈正摇摇头,指着李景笑道:“你说我错了?我看你才错了,凡是涉及到皇上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是私事?包括你在内,你自己的事情在你看来可能是私事,但是在大家看来同样是公事。就像今天这顿饭,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应该是私事,但偏偏就是公事。所以,你得罚酒,你得陪我喝一杯。” 李景闻言一怔,仔细地琢磨了一下沈正说的话,默默点了点头,然后举杯陪沈正干了一杯。 待沈正离开,李景举着空酒杯默默思索起来。沈正刚才说的话可能只是借着酒意说的闲话,可能并无什么含义,无非是想让李景陪他喝一杯酒,但是听在李景耳中蕴含的意义却截然不同。 这句话其实说出了所有人对上位者的看法。 比如说皇上无私事,但是皇上怎么可能没有私事? 皇上宠爱哪个妃子是不是私事?皇上喜欢哪个儿子是不是私事? 这些肯定都是私事,但是下面的人是不这么看的。 他们可以把皇上的私事上升到公事这个层面。 最简单的一种是进行政治投机,投皇上宠爱的妃子和儿子之所好,然后让这个妃子吹枕头风,让这个皇子在皇上面前给自己说好话。一旦皇上听信,那便平步青云,升官发财,这就是把私事变成公事,最后变成利益。 还有一种则是政治角力,拿皇上的私事说事儿,然后跟皇上掰腕子,掰不过不要紧,臣子们都是为了国家,皇上一般不会把他们怎么样。要是掰过了,那就好了,以后没事儿就跟皇上掰腕子,直到把皇上弄的没脾气了,然后臣子们便可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这同样也是让私事变成公事,最后转化成利益。纵观历史,这样的事情不胜枚举,单就大明朝这样的事情就数不胜数。 第三百四十五章 花钱如流水 前有明成祖朱棣因太子之事,闹得国家差点出乱子,后有万历皇帝想立小儿子为太子,闹得国家几十年没有太子。 至于后妃的事情则更多,最有名的那个万贵妃差点没把皇上弄得绝了后,大臣们和皇上还有后宫几乎天天干仗,把个国家弄得是乌烟瘴气。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说白了就是因为皇帝公私不分,或者说大臣们公私不分,当然跟皇帝没制定一套完善的传承制度也有很大的关系。 在臣子们的眼中,皇位就应该传给长子,哪怕这个长子是个傻子都没关系。 这虽然跟中国的传统有一定关系,但实际上也是为了跟皇权做斗争留一个借口。 道理很简单,皇帝也是人,是人就会偏心,只要皇上偏心,大臣就可以以此为借口向皇帝发难。 说白了,一切都是为了政治斗争的需要,为了权力斗争的需要。 这些例子虽然都是发生在皇帝的身上,好像跟李景不搭边,但是李景现在除了名义上不是皇帝,论权势可比皇帝有权多了。 李景现在要兵有兵,要钱有钱,下面的人没一个敢反对李景的意志,叫干啥就干啥,就算朱元璋最鼎盛的时候恐怕也不过如此。可以说,李景现在就差坐在龙椅上称帝了。 那么这个时候,肯定会有无数人想要投李景所好,更想把发生在皇帝身上的事情在李景身上来一遍。 沈正刚才说的话虽然无心,却在李景心头敲响了警钟。 从心里说,李景确实是想把公事和私事分开,但是实际上也确如沈正所说,这只是他自己一厢情愿,因为在别人眼里,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公事,甚至明知是私事也要把他当成公事,哪怕这些人不是出于政治目的也会这么干。 为什么?很简单,为的是以后可以上行下效。 你吃饭可以是公事,我们吃饭为什么不可以?你吃饭谈论的是公事,我们吃饭谈论的也是公事。因此,只要先把你的私事定成了公事,那么下面的人的私事也成为了公事。 于是私都变成公,公随之又变成了私,最后公私不分,最后国家的利益变成了个人的利益。 其实为上者未必不明白下属的心思,但是他们宁愿装作不明白,至于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干,原因也不难猜,原因只有一个:贪图利益。 叹了口气,李景把酒杯倒满,然后举杯一饮而尽。 这些情形自己清楚,也想努力改变,但是以现在官员的素质,想让他们做到公私分明实在是太难了,有些东西不是单靠强权就能改变的。 摇摇头,李景喃喃地说了一句:“关键还是制度的问题。” 听李景含含糊糊地说了句话,王承恩不明所以,忙问:“大帅说什么?” 李景笑了笑,摆摆手道:“想了点心事,不说了,喝酒吧。” 见李景不说,王承恩不敢多问,忙给李景倒酒。 …… 崇祯九年九月,大明皇帝朱由检离京到山西巡视。 自正德皇帝以后一百余年,这是大明皇帝第一次离京。 皇上离京自然触动了许多人的神经,无数官员上书要求皇上返京,不过这些奏章统统被李景给压了下来。 而且李景对这样的奏章向来是不看的,大明官员说废话的毛病一时半会儿还改不过来,李景自没心思去看那些废话。 何况李景现在哪有时间跟那些官员解释皇上到山西巡视的目的,李景现在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推行新的赋税制度上面。 大明积贫已久,国库早已入不敷出。数月前李景进京,首先就对那些贪官污吏下手,其实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钱。 李景知道大明虽然国库没钱,但是那些贪官污吏却各个身家丰厚,惩办贪官,既得了民心,又能罚没钱财以充国库,这样的事情李景自然不会放过。 但是李景随即便开始对军队进行整顿,虽然先期只是整顿了部分军队,但军队涉及到国家的稳定,那可是天大的事情,其重要性显然比惩办贪官还要大,没有足够的钱根本做不了这件事情。 因为整顿军队不是张嘴说说就行的,士兵退役后如何安置,让士兵们如何能够安心生活必须要全盘考虑清楚。 当然,如何安置这些士兵,李景在还未进京的时候就已经考虑清楚了,但实际运作的时候显然并不那么容易,首先必须有钱才能做这件事。 要知道这些士兵裁撤回家以后也要吃饭,也要养家活口,不能把他们打发回家就没事儿了,得给他们足够的安家银子,不然的话,这些士兵回家以后吃不上饭,不造反才怪了。 李景这次先期整顿的部队共有三个部分,首先是京师,京师要是不稳,李景就不敢放手去做别的事情,这个是必须要整顿的。 其次是洪承畴,卢象升,孙传庭这几个人的部队,李景把军政大权交给他们,要是不把部队掌控在手里,怎能放心用这些人? 尤其左良玉等将虽然隶属于洪承畴和卢象升等人管辖,但是这些人手里的兵大多属于他们自己的私兵,说白了这些人都跟军阀差不多,如果不能做到令行禁止,李景自然不会重用这些人,可要想让这些人乖乖听命,就得把他们的军队重新进行安排。 最后是驻守在宣大一带的边军。 李景要对蒙古各部作战,宣府大同就是前出的基地,需要在这里囤积大量的军用物资,不把这里的军队整顿好了,如何保障前方顺利作战? 从表面上看,这几支部队除了京城的禁军有十万余人,剩下两处似乎并没有多少人,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先说洪承畴等人,这几个人用来围剿流寇的部队确实不多,几人加一起不过十万人,可是别忘了,配合他们作战的还有地方守备部队以及卫所部队,这些地方部队也归洪承畴等人管辖,加上这些人,那就是一支庞大的军队。 另外宣大一带的驻军也是如此,边军加上卫所部队也是接近十万余人。 最后统计下来,先期整顿的这些部队共有士兵近四十万人,当然,其中还是有不少水分的,大明的各级将领们岂有不吃空额的? 李景的人又不能一个一个去数,何况就算去数,这些将领也有别的法子蒙混过关。 对此,李景并没有跟这些将领们计较,陈年旧病,不是一下子就能治好的,这个道理李景还是知道的。 李景需要掌握的不是裁撤下来多少人,而是保留下来的那部分部队,留下来的部队李景是绝不容有一点水分的。 最后统计的结果是:京城禁军整顿裁撤下来七万多人,洪承畴等人裁撤了近十五万,宣大一带裁撤了七万余人。 算下来,一共裁撤了近三十万人,保留士兵十万左右。 一下子裁撤这么多人,虽然有一定的水分,但实际人数也有二十多万,尤其宣大一带的士兵和地方部队还有卫所士兵大多没有土地,光给安家银子还不够,还得给他们分发可以养家糊口的土地。没有可供分配的土地,就得给他们买。 总之,如论如何也得把这些人安置好了才行。 最后,仅安置那些退役的士兵就用去了六百余万两银子,罚没的那些银子一下子就缩水一半,这还没算给士兵们分发的用以暂时度日的粮食。 另外,李景先前还补发了一笔拖欠的饷银,实际上这时候罚没的银子已经所剩无几了。 但是留用的士兵也得发军饷,整顿之后,士兵的军饷比原来几乎翻了一倍,平均每人每月为二两银子,几个月下来李景已经花了近一百万两银子。 再加上驻扎在山海关和宁锦一带的边军也需要李景支付军饷,到这时,李景已经有些应付不过来了。 其实李景原本打算把山海关以及关外的部队一起整顿,这支部队不是自己的嫡系,李景不可能允许如此重要的地方让不属于自己的部队驻守,只是考虑到银子不够这才罢手,只能等有钱了以后再整顿山海关的部队。 但是大明现在的财政状况实在太过紧张,如果不能马上想办法解决财政问题,大明随时随地都可能崩盘,哪里还有余钱整顿山海关的部队? 尤其曹文诏正以宣大为基地对北方的蒙古各部用兵,虽然曹文诏只动员了不到三万人的作战部队,但是只要是打仗,怎么可能不花钱? 好在李景的嫡系部队支付军饷主要用纸钞,稍稍能缓解一下李景的负担,但是这种情况决不能长久,因为一旦士兵知道李景腰包里没有足够的银子,那就是一场天大的祸事。 李景现在正在为财政头疼,哪有功夫理会下面的官员上书? 其实李景也想过把原来大明所有的官员一锅端,就像史书中所说李自成进京那样大肆拷掠,那样做弄个几千万两银子是不成问题的。可是那样做的话李景跟李自成何异?而且那根本也不是解决财政问题的正道。内阁签押房内间,李景提着笔,看着眼前沈正送来的这几日在北直隶地区税收征收情况的报告,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第三百四十六章 大明的国公 应该说这几天在北直隶地区新的税收制度推行的不错,可能是在见识过李景强力的手腕之后,北直隶地区尤其是京畿周围的州县,大部分地主和商家都乖乖地把以前拖欠和当年的税款缴纳完毕。 但是仍有一小部分人拒不缴纳赋税,李景看过这些名单,这些人主要是那些王公贵戚,比如说周国丈,田国丈和英国公张维迎这些人。 其中,周国丈和田国丈两人不过是因为生了个好闺女,而张维迎却是世袭的公爵,先祖张玉乃是成祖朱棣奉天靖难时第一大功臣。 大明无论朝局如何变迁,无数人来了又走了,英国公一系始终都在。 实际上,到了崇祯年间,大明的国公一共还剩下五支,分别是魏国公一系,定国公一系(以上两系都为开国大将徐达的后人),成国公一系(靖难功臣朱能的后人),黔国公一系(沐英的后人)和英国公这一系。 其中最硬气的就属英国公这一系,魏忠贤最跋扈的时候都拿英国公没办法,天启皇帝朱由校驾崩,信王朱由检能够得以继位全赖张维迎迎驾之功。 有如此功劳,张维迎自然底气十足,就算周国丈和田国丈在他面前也不敢放肆。 只不过李景有一点没想明白,这些人的脑子里面装的难道是浆糊么?连皇上的皇庄都被他没收了,并且分给了那些没有土地的贫民和退役的士兵,这些人凭什么觉得自己不会动他们? 琢磨了一会儿,李景放下笔,转头对身后的小五说道:“让人把张维迎和周国丈还有田国丈叫来见我。” 小五闻言,急忙出门叫来几名亲兵吩咐了几句。 跟随李景日久,小五对李景可谓非常了解,一般来说,李景招人见面大多会用个请字,但是这次居然是叫这三个人来,可见李景对这三个人已经十分不满了。 其实要照小五的想法,对这些人根本就不用客气,应该直接就把这些人给拿下,在小五看来,这些人啥本事没有,不过是生了个好女儿,托生在一个好人家,于是就吃香喝辣,耀武扬威,这样的人留着都是多余。 不过李景没让他拿人,小五终究不敢真的把人绑来。 周国丈名叫周奎,因女儿为皇后,封为嘉定伯,人称周国丈。 田国丈名田畹,又名田弘遇,田国丈实际上算不上国丈,没办法,谁叫他女儿只是小老婆?不过田弘遇的女儿很受朱由检的宠爱,他也便跟着水涨船高。田弘遇被封为右都督,时人多称其为田戚畹,也有人称他为田国丈。 此二人一个仗着女儿是皇后,一个仗着女儿受宠,在京中基本上是目无余子,要说唯一还能顾忌一下的也就是英国公张维迎了。 没办法,人家是世袭的公爵,他俩不过仗着女儿的身份才有眼下的地位,在张维迎这样的世家面前终究要矮人一头。 不过张维迎也是长眼的,眼见这两家势头正猛,虽然从心里瞧不起这两人,却也不会没事儿去得罪这两人,平时跟这两家走动的颇勤。俨然有同气连枝,守望相助之势。 这一来,这三家在京城更是无人敢惹,基本上就是属螃蟹的,走路都是横着走。 不过当张维迎等人看到李景的亲兵护卫进府以后,便知这次事情怕是搞大了。 虽说这几个月张维迎等人没有进宫,但是京城乃至大明发生了这么多大事,他们怎么可能一点不知道?尤其李景整顿军务,光京师就裁撤了七万多人,这时他们要是不知道大明已经变天了那就成傻子了。 不过李景执政以来,除了对贪官下手狠,对其余人等都是比较宽厚。 见此情形,这几人顿时放下心来,因为他们这些人虽然地位不低,但真论职务却都是虚职,并无实权,肃贪怎么也肃不到他们的头上,因此他们几个倒是并不担心李景会把他们怎么样。 事实也确实如此,这几个月李景根本就没去理会他们这些王公贵族(主要是李景没有时间,李景刚刚执政,首先要整顿军队,清查东厂和锦衣卫两大特务机构,同时还要查办贪官,哪有时间搭理他们)。 前些日子朝廷颁布新的税制,这几个人私下商议了一下,均觉得像他们这般身份的是不可能会来人收税的,即便是来收税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因此当税官来收税的时候,这些人或以生意不好,或以粮食歉收,或以无钱为由,去搪塞税官。 说来也怪,税官并未多说什么就走了,这让他们更加以为李景并未准备向他们这些人收税。 其实张维迎等人根本不知道,由于李景推行新税制的时间突然提前,地方官府的准备工作并未就绪,收税的人手都没准备充足。 其时,顺天府的知府已由张理担任,张理担任解州知州多年,熟知地方政务,深知遇到这种情况应该如何处理。 张理当时接到沈正通知开始推行新税制以后,便知应该先从那些没有实力的商户和地主那里开始征收,这些人根基浅薄,没有胆量跟官府抗衡,再加上还有柱子的京师部队帮张理镇场子,那些小商户和小地主只有乖乖就范的份儿。 如果一开始就啃张维迎,周奎这样的硬骨头,一旦出现僵持,那些小商户和小地主就会对新税制持观望状态,甚至以这些大户都不交凭什么要我们交为借口推脱。 张理不是不想打老虎,但是打老虎得分什么情况,把张维迎等人这几只大老虎打掉虽然能一下子解决北直隶的税制问题,但是也会触动别处的神经。 要知道这次推行新税制不仅仅是北直隶一个地方,还有南直隶,还有全国各地。 遍布全国各地的那些王公贵族没一个善茬儿,现在陈大虎和刘二愣两人尚未带兵进入南直隶地区,这边贸然发动,南方必然会引发激烈的反弹,一旦出现动乱,这可有悖于李景循序渐进的战略初衷。 尤其李景现在急需要用钱,这时当务之急就是先收钱。 张理从小户开始收,哪怕到时那些大户收不上来,至少也能完成一部分任务,帮李景解决一时之急。 要是没收上钱来反而给李景添一乱子,那以后张理就再也别想得到李景的重用了。 而等到陈大虎等人带兵进入南直隶地区,这边就可以开始打老虎了。那时南方地区有陈刘二人的强军震慑,任谁也不敢妄动。 另外,张理这么做从心里说也有些不怀好意。 要知道像张理这样的官员对张维迎那样的王公贵族是看不大顺眼的,张理拼死拼活,混了大半辈子才混到顺天府知府的位置,而且要不是遇到李景,抱上李景的大腿,能不能升到知府都不一定。 而张维迎从一出生就是国公世子,享受一品大员的待遇,这让张理心理如何能平衡? 至于周奎和田弘遇两人,张理更是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俩人狗屁本事没有,就因为生了个好闺女,并且让皇帝看中了,就开始人五人六起来。 张理这段时间就是在给张维迎等人下套呢! 因为张理并不是完全放任张维迎这样的王公贵族不管,期间不时地派几名税官去骚扰他们一下,而且张理让税官先软弱然后逐渐强硬,这时张维迎觉得官府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也会跟着强硬起来,张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张理很清楚李景对税收的重视程度,谁敢在税收上跟李景捣乱,李景肯定饶不了他。 而张维迎等人这么跟税官对抗,最后必然会激怒李景。而李景一旦被激怒,那这些人没一个有好果子吃。 要说张理在运作这样的事情方面确实是个高手,当初李景围攻解州,他都敢下套坑城里的富商大户,从而在李景心目中占据一定的位置,现在李景已经掌握大局,他要是不坑一下张维迎等人,那实在是有些对不起自己。 而且张理相信,即便是李景看穿他的目的,肯定也会乐见其成,保不准还会夸奖他做的对,做的巧妙。 当然,这个时机一定要把握好了。 早了不行,早了陈大虎和刘二愣没到南直隶,李景就算知道张维迎等人抗税,也不会贸然发作。 晚了也不行,晚了的话以陈大虎和刘二愣的性格肯定会在南方风风火火地干起来,那他这边就失去了打老虎得意义。 张理上报的时机恰到好处,当陈大虎和刘二愣到达南直隶地区不久,张理就把征税的情况报给沈正,沈正看了之后也不迟疑,马上上报给李景。 于是就有了李景传唤张维迎等人这一幕。 而张维迎等人也不是傻子,当他们发现来传唤他们的竟然是李景的亲兵护卫时,就知道事情可能要遭。 原因就在传唤人的身份上。李景的亲兵护卫是干啥的?那是专门负责保卫李景的安全的,一共才一百来人(实际上总共是二百来人,其余一半留在平阳府负责保护袁可立和徐光启的安全,同时帮袁可立传达命令)。这些人就相当于大内侍卫,何时见过皇帝传信派大内侍卫去的?要是派这些人出去传信那就说明事情大发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一撸到底 跟皇帝一样,平时李景传见各部官员都有专门负责传信的人员,怎么可能用贴身护卫去传信? 当然,李景的亲兵偶尔也会传个信,但是那得看给谁传信,能劳动李景亲兵传信的都是李景最亲信的大臣,像沈正,马五,杨柳风这些人,他们都认识李景的亲兵。 尤其沈正马五几个人更是看着李景的亲兵长大的,看到这些亲兵以后,不需要看手令就知道肯定是李景要找他们,而且给这些人传信去一个亲兵就行。 但是现在李景的亲兵居然来到了张维迎等人的府上,而且来了十好几个,这是什么意思? 张维迎就算是猪脑子也知道肯定不是李景认为他们面子大,大到见他们几个需要劳动一大帮亲兵来请。 这只能说明李景生气了,李景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们几个,下面的人说话不好使,我亲自来找你们了。 这三人当中要说还是张维迎反应最快,张维迎第一时间就明白了李景的意思。 明白李景的意思之后,张维迎让亲兵稍等了一会儿,然后快步来到内室,从钱匣子里数了一沓景记钱庄的银票揣入怀中,想了想又拿出几张地契出来,最后摸出十来个大元宝。 到了外间,张维迎拿着元宝对众亲兵道:“几位兄弟辛苦了,这几个小钱是张某给兄弟们的跑腿儿费,就当张某请兄弟们喝酒了。” 那亲兵队长冷眼看了看张维迎手中的元宝,又瞧了瞧张维迎忽然笑道:“张国公,你知道我们是大帅的什么人么?” 张维迎急忙抱拳道:“这个还真不知道,还请几位兄弟指教。” 那亲兵队长转头往远处看了看,悠悠说道:“我们这些人都是孤儿,蒙大帅收养才活到今天,对我们来说,大帅就是我们的父母,而大帅也一直把我们当儿子看待,你说今天我们哥几个要是收了你的银子,大帅知道以后会怎么看待我们?吃里扒外?还是忘恩负义?” 张维迎一听急忙把银子收回怀中,然后拱手说道:“不好意思,张某不知,失礼莫怪。” 那亲兵队长看着张维迎摇摇头道:“张国公,你是聪明人,大帅派我们哥几个来什么意思你应该清楚,你说你有这么多银子来贿赂我们,何不痛痛快快地把税钱交了?如此一来,大帅高兴,我们大家也跟着高兴。可你要是不识趣儿的话,一旦大帅生气,我们哥几个可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张维迎闻言不由得看了看那亲兵队长一眼,心道:“这人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可是说话竟然如此厉害,便是多年办差的人怕是也不如他,不知李景是怎么调教出来的。” 想了想张维迎笑道:“这位小兄弟说的不错,张某这件事做得确实糊涂,好在有小兄弟点醒,张某也想明白了,现在税银张某已经准备好了,另外为了响应大都督的举措,张某愿意再出两千亩地交予大都督,不知如此几位兄弟可否满意?” 那亲兵队长闻言轻轻笑了笑道:“张国公果然是聪明人,念在你如此上路,兄弟们给你指条明路,你现在马上派人到知府衙门去把你刚才所说的事情做了,这样一会儿你见了大帅就好说话了。” 张维迎忙道:“多谢指点,我马上安排人去办。” 说罢,张维迎唤过管家,将银票和田契取出交给他,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对亲兵队长说道:“可以了,去见大都督吧,可别让大都督等急了。” 亲兵队长点点头,对身后几名兄弟挥了挥手,众人随即出了张府。 张维迎来到内阁签押房时,周奎和田弘遇正在屋里来回踱步,而屋里的茶几上连杯茶都没有。 看到两人如此待遇,张维迎知道李景这是在给两人眼色看,同时不由暗暗庆幸自己见机的快。 而那亲兵队长则冷冷地看了周奎和田弘遇二人一眼,然后冲两人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下招呼,随后命张维迎暂且等候,自己则到内间复命。 过了一会儿,亲兵队长从屋里出来传话:李景让三人到里面回话。 张维迎冲亲兵队长拱了拱手,随即当先推开房门,周奎和田弘遇无奈,只好跟在后面进屋。 进了屋子,见一个三十余岁的人正在案前翻看奏折,身旁立着一个二十来岁满脸英气的小伙子,张维迎急忙上前,深深一揖说道:“张维迎参见大都督。” 李景抬起头,看了看张维迎忽然笑道:“英国公来了,小五,给英国公看座。” 张维迎忙道:“谢过大都督。” 李景将奏折合上放于案上笑道:“英国公于国有功,更兼明白事理,李某就喜欢你这样的人,坐吧,不必拘束。” 张维迎连忙摆手道:“惭愧,惭愧,若非大都督的亲卫点拨,张某怕是误了大都督的大事尚不自知。” 李景笑了笑,转头看向小五道:“这些孩子确实不错,已经学会替我分忧了。” 听李景当外人的面夸奖自己,小五心中一阵激动,忙给张维迎搬了把椅子。 带张维迎坐定,李景转头看向周奎和田弘遇道:“你们俩呢?我听说税官多次上门催税,你二人却总是推三阻四的不交,不知你二人仗了谁的势,竟敢罔顾国法。” “这个……不瞒大都督,实是家中无钱,这两年年景不好,粮食一直欠收,几处店铺也不大景气,眼见就要关门歇业了,哪有余钱交税。”周奎忙道。 “是啊!是啊!这几年生意惨淡,我那些店铺也快要经营不下去了,实在是拿不出钱来交税。”田弘遇接道。 李景摇摇头:“我不听这些,我只问你们交不交税!” “交是肯定交的,只是眼下确实没钱,要不大都督暂缓几日?容我们缓缓手?”周奎忙道。 “对!我们肯定缴税,只是现在没钱,这样吧,我回去把店铺卖了,然后把拖欠的赋税补上。”田弘遇也说道。 周奎跟着说道:“我回去也把店铺卖了,要是卖店铺的钱不够,我就卖地,再不行我就卖房子,这样行吧?” “哈哈哈!”李景忽然大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李景忽然止住笑声,看着周奎和田弘遇冷冷地说道:“看来你们没明白我找你们是什么意思,你们是不是以为我在跟你们要小钱儿?” 翻了翻账册,李景对小五道:“让人通知你沈爷爷,抄家,抄店铺,将他俩的土地全部罚没。” 小五闻言,冷冷地瞅了周奎和田弘遇一眼道:“给脸不要脸!” 说罢出门让人传令去了。 “大都督,手下留情啊,看在皇后娘娘(贵妃娘娘)的份上,饶过我们这一回吧!”周奎和田弘遇一看李景要来真的,吓得急忙跪在地上求道。 李景闻言忽然轻笑了一声:“你们现在知道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了?你二人身为皇戚,本来更应该为江山社稷着想才是,却不想你二人竟如此罔顾朝廷的利益,罔顾朝廷的法度,看来你二人实在是不配做这个皇亲国戚。小五,一并通知礼部和吏部,罢黜周奎嘉定伯的爵位,免去田弘遇右都督的职务,另外他二人的亲属子弟一应爵位职务全免,并着有司衙门将他二人遣回老家,每家赐两百亩地,回家务农去吧。” “啊!”周奎和田弘遇这下终于傻眼了,这是真正的一撸到底了。 到这时两人才知道李景说话到底有多硬气,什么皇亲国戚在李景眼里根本狗屁不是,说拿下就拿下,跟李景耍心眼儿,打太极,那纯属找死。 而张维迎此时不由暗暗庆幸自己见机得快,同时也明白李景的亲兵为什么对他说那些话了。 亲兵们是最明白李景的心思的,他们知道李景虽然生气,但还不想做得太绝,因为国家的局势摆在那里,这时要尽可能地去稳住人心,如果能说动这些王公贵族主动缴税那是最好的,这样就会尽量避免大动干戈。 亲兵说那些话其实是在点醒他们,不要激怒李景,只要他们带头缴税,李景就不会深究。 但是偏偏周奎和田弘遇没听懂亲兵的话,依然找出诸多理由搪塞李景。李景对这些人失去耐心,便开始下狠手。 如果这两人能明白亲兵话里的意思,像自己刚才那样主动缴纳赋税的话,李景肯定不会为难他们,他们肯定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张维迎正自胡思乱想,数名亲兵进了房间,也不管周奎和田弘遇跪地苦苦哀求,上前抓住两人便拖了出去。 见两人如死狗一般被人拖出,全无往日嚣张的气焰,张维迎顿时冒出一阵冷汗,急忙伏在地上向李景砰砰磕头道:“罪臣张维迎欺瞒大都督,实是罪该万死。” 李景见状,俯身将张维迎拉了起来,然后笑道:“张国公这是为何?张国公今日能做出表率,应是有功才对,何来有罪一说?” 张维迎苦笑道:“大都督,实不相瞒,张某缴纳的赋税按照大都督制定的标准其实少缴了许多,罪臣回家之后马上就把少缴的部分补上。”李景摆摆手笑道:“你能自己意识到这一点就很好,比那些冥顽不灵的人强得多。来,坐吧。我有些事情要跟你交代一下。”见李景态度祥和,张维迎一颗心终于放在肚里。 第三百四十八章 一锅端 重新坐定后,便见李景从案头翻了翻,找出几张纸递给他道:“张国公,这里面的东西你看一看。 张维迎接过翻看了一会儿,突然倒吸一口冷气,心道:“这个李景也太狠了吧,竟然准备把大明的那些皇室宗亲一锅端了。” 沉吟了一会儿,张维迎向李景拱了拱手道:“大都督,这些政令只要颁布下来,张某必定照做,只是有一点不知大都督想过没有,若是夺了这些皇室宗亲的田产,这么多人如何过活?” 李景笑了笑道:“你能想到这一点,说明你确实是看进去并且用心了。” 摇摇头,李景看着张维迎叹道:“张国公,我问你,你说将来要是世子继了你的国公之位以后,他那些兄弟要如何过活儿?” 张维迎迟疑了一下说道:“我只能把名下的土地和产业分一些给他们,让他们不至于吃不上饭。” 李景笑着接问:“如果不分给他们的话,那他们会怎么样?” 张维迎尴尬地笑了笑道:“只怕都得饿死。” 李景摇摇头叹道:“也就是说,你那些儿子什么本事都没有,只能吃你这个老子的。我且问你,难道你希望你的子孙永远这样么?” 张维迎连忙摇头道:“这个自然不想,谁不想自己的儿子各个有出息,谁不想自己的儿子能强爷胜祖?但是咱们大明有规矩,像我们这样的人家的子女是不能出仕为官的,就算做官也是没有实权的虚职,说白了就是混口饭吃。” 李景点点头,忽然笑道:“现在有两条路,一条是让你把家产传给你的子孙,但是永远不得出来当官做事,最多只能担任虚职,就是你刚才说的混饭吃,还有一条则是不给他们留多少财产,但是允许他们出来当官做事,是真正的做事,可以建功立业的那种。你说你会选择哪一样?” 张维迎沉默了一会儿道:“从心里说,只要子孙能够平平安安地过活儿我就满足了,但是我知道,那样的话我张家早晚有一天会没落,如果大都督给我这样一个机会我却没有把握住,九泉之下,我是没脸去见列祖列宗的,因此我宁愿不给子孙留太多的产业,也要给他们留一个上进的机会。” 李景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看来英国公张家能在大明屹立两百余年不倒不是没有道理的,单就这份见识就远非那些只知混吃等死的王公贵族所及。 轻轻拍了拍张维迎的肩头,李景接道:“我知道张家家教甚严,张家的子弟还是能够做事的,并不像张国公刚才说的那么不堪。你斟酌一下,看谁能出来做事,我让吏部相关人员给你报备一下,让他们先跟着学学,等他们有了实际经验就出来做事。” 张维迎闻言大喜,仆倒在地,冲李景嘭嘭嘭连磕几个响头:“多谢大都督抬举,张某不多说了,以后但有所命,张某必当尽心竭力。” 李景笑着将张维迎拉起来道:“这些跪拜之礼以后都要取消掉,以后我大明男儿上只跪天地,下只跪父母师长,因此你见了我不要跪拜,我也不喜欢这样。” “是!”张维迎忙道。 琢磨了一会儿李景说道:“你回去以后,先把拖欠的税款补足,至于土地先不急,等我新的政令颁布以后,你再做表率,将那些土地上交,明白么?” “微臣明白。”张维迎忙道。 李景笑了笑,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这点好,许多事情一点就通。 对于这一次召见李景是非常满意的,最满意的地方是小五等亲兵的表现。 这些孩子真的长大了,他们已经开始知道帮自己分担一些事务了,更知道如何去处理事务。 李景知道小五等人是看不惯张维迎这些王公贵族的,但是他们能够把自己的不满压住,用正确的方式处理问题,以他们的年龄,能做到这种程度是非常难得的。 通过这件事,李景知道这些孩子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张维迎走后,李景将案上的卷宗大略收拾一下,然后长长伸了一个懒腰。 见小五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李景笑了笑,对小五招了招手,示意他在自己面前坐下。 待小五坐定,李景仔细地端详了小五一会儿,然后笑道:“小五,今天的事情做的不错,看来你已经学会如何考虑问题了,还有你那些兄弟做的也很好,知道如何把握分寸。我打算让你和你那些兄弟们到地方历练历练。怎么样?想不想去?” 小五被李景看得本就有些不好意思,不想李景又是一顿夸奖,顿时更加不好意思起来,不过当他听到李景要他带兄弟到地方历练,马上睁大了眼睛,惊疑地说道:“到地方历练?到地方去干啥?不去,我只想留在爹爹身边伺候您。” 见小五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地,李景暗暗好笑,不过心里却是一阵感动。 摇摇头,李景叹了口气道:“小五啊,你在爹的身边,只能做个侍卫头头,但是到地方历练几年,积累一些经验之后,以后可是有机会主政一方的。而且你总跟幸儿分开也不是个事儿,到了地方你把幸儿接到身边,夫妻团聚,再给爹爹生个大胖孙子,爹爹看了心里也高兴。你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谁知小五连想都不想,直截了当地说道:“不去,我哪里也不去,我就在爹爹身边保护您老人家,别人在您的身边孩儿不放心!” 李景闻言佯怒道:“你小子的本事都是我教的,合着爹还需要你来保护了不成?你要不服咱爷俩比试一下。” 小五闻言笑道:“不跟您比,您现在可不比当年了,要是当年,孩儿肯定不是您的对手,可是现在您的体力可比不得孩儿,真刀真枪杀人的话,孩儿没有您经验丰富,恐怕还及不上您,可是单纯较量的话您肯定输。” 李景闻言默然。 这些年他事务繁杂,体力确实下降甚多,加上许久不曾锻炼,身手确实不比往年了。 见李景神情有些沮丧,小五正色道:“爹,孩儿说句心里话您可别不爱听,您现在的精力都放在国家大事上面,每天都累得精疲力竭,要是真的有人行刺,您的反应肯定要慢上许多。您现在身系国家安危,您要是有什么三差二错,孩儿可真是百死莫赎了。” 李景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琢磨了一会儿,李景说道:“不过你们这些兄弟该放的也得放出去,现在国家正是用人之际,不要都留在我的身边,你回头跟你那些兄弟们商量一下,放一半人下去做事。” “放一半人下去的话也不是不行,不过这样一来,保护您的人手就不够了,我得从老寨子那边再调一批人进京。”小五正色道。 “依你,都依你。你现在就是我的侍卫总管,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李景摇摇头无奈说道。 小五闻言大喜:“那我马上去办。” 见小五欢呼雀跃地出去,李景不禁笑了起来。 谁知小五刚出去不久,转身又返了回来,李景正要问他何事,却见沈正和张理跟在小五身后。 李景摇摇头,这个小五做事也太认真了,这俩人还用你陪着来见么? 冲小五挥挥手,小五挠挠头,只好又跑了出去。 “大帅,小五这是咋了?有什么喜事么?”沈正见了一脸疑惑道。 李景笑了笑道:“这小子刚才把我的建议给否了,心里得意了。” “他把您的建议给否了,这小子胆子可不小啊!”张理笑道。 “呵呵,小五懂事了,开始有主见了。”李景笑道。 说完李景招呼二人坐下,给两人到了杯茶,然后笑道:“岳父大人和张大人一起来定是为了张维迎和周奎几人的事吧?” “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大帅的眼睛。”张理接过茶杯笑道。 “你少拍我马屁,周奎和田弘遇被我罢爵免官,这会儿工夫京城怕是已经传遍了,我估计顺天府的户部衙门人快挤满了吧?”李景笑道。 张理伸了伸大拇指:“一切如大帅所言,下官就是奇怪,大帅是怎么做到的?” 李景瞪了张理一眼道:“你给他们几个下套儿当我看不出来?” 张理闻言尴尬地笑笑。 李景端起茶杯给两人做了个请的动作,喝了一口茶方才说道:“张理,你无须介意,这件事你做得很对,这个套下的好,不然的话还真达不到现在这样的效果? 有时候做事就得动动心思,尤其对付周奎和田弘遇这样既吝啬又冥顽不灵的人,如果一上来就强硬,他们要是直接就屈服了,那咱们就找不出理由将他们拿下。现在把他们拿下,既显出咱们强硬又不损咱们的名声,可谓名正言顺。最有趣儿的是张维迎配合得恰到好处,一张一弛,正是为政之道。”“那也是大帅安排的好,我真想不出大帅是怎么让张维迎顺从的。”张理笑道。李景笑道:“这次可不是我安排的,是小五自己安排的,这孩子现在懂得体会我的心思了,而且事情处理得非常高明。我刚才打算把这些孩子们放出去到地方历练一下,谁知小五死活也不下去。这不,刚才找出一堆理由把我给否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蒙古 “呵呵,那也是小五一片孝心。沈正笑着接道。 李景笑着点了点头。 张理听了眼珠一转说道:“大帅刚才说要把那些孩子放到地方历练,小五不去,那别人呢?” 李景笑道:“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我让小五安排放一半人下去。” “那可得给我留几个人,我手下正缺人呢?”张理忙道。 “行,你自己跟小五说。不过我提醒你,这些孩子刚接触地方政务,许多事情不懂,你可不许贸然提拔,要让他们到基层学习一段时间。”李景看着张理正色说道。 张理忙道:“大帅放心,我知道怎么安排。” 李景摆摆手:“不说这些了,说说吧,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 沈正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本账册递给李景道:“这是查抄周奎和田弘遇两家的清单。好家伙,光现银两家就抄出七十多万两银子,土地房产店铺正在清理,我估计发卖以后至少也得有几十万两银子。” “我就不看了,银子下到户部的帐里吧,土地清丈以后不要发卖,要分给那些无地的贫民,至于店铺你和张理商议着办,不过有一样,只能卖给商人,不许当官的去买。”李景摆摆手道。 沈正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带沈正说完,张理也从怀中摸出一本账册笑道:“这是刚才京城那些王公贵族们补交拖欠的赋税以及罚没的赋税,已经统计出来的有一百六十万两,我估计这两日至少还能收上来这个数儿。” 李景闻言大喜:“好!这笔钱来得及时,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了!” 沉吟了一会儿,李景问道:“这一百六十万加上从周奎和田弘遇家里查抄的七十余万两,再加上前段时间征收上来的有三百万两了吧?” “不止,三百万两只多不少。”沈正忙道。 李景点点头道:“这笔钱暂时不要动,我准备用来做储备金,咱们大明的银子不够,不能总用银子去支付军饷和俸禄,更不能用银子做市场流通的货币,还得发行纸钞。不过要发行纸钞,咱们必须得有足够的银两做保障,不然老百姓是不会相信的。” 沈正闻言接道:“说的不错,咱们在平阳府发行的纸钞之所以能够通行,就是因为咱们的钱庄有充足的银两,老百姓随时随地都可以去兑换,因此老百姓才会放心地使用咱们发行的纸钞。” 张理笑着接道:“我听说大帅当初为了使纸钞通行,可想了不少的招数,据说动用了无数店铺才推广开来。” 李景笑了笑:“没办法,咱们的老百姓只相信真金白银,不那么做老百姓根本不信服。其实也怨不得老百姓,关键是以前朝廷做的事情太过缺德,国库没钱,偏偏还大量发行宝钞,令宝钞失去了信誉,咱们可不能做那样的蠢事。” 张理点了点头道:“不过要想在全国重新推行纸钞,我估计没有两三千万两银子做底怕是不成。” 李景叹了口气道:“是啊,至少也得三千万两银子!” 张理琢磨了一下道:“这么多银子一时半会儿是弄不着的,除非大帅狠下心来,把那些王公贵族的家全给抄了,不过那样一来,全国恐怕就会大乱。” 李景摇摇头道:“不能那么干,虽说那些王公贵族大多不是什么好鸟儿,但是他们之所以成为今天这个样子,主要是前朝遗留下来的制度弊病,咱们不能用那样强硬的手段去解决问题。 我看过宫中的记录,光是朱氏嫡系子孙于万历年间就已经达到数万人,这还不包括那些已经没有俸禄,需要靠那些贵族施舍过活的远亲,我记得子先先生以前做过统计,要是把那些人都算上,好像是十多万人,经过这么多年,想来已不止此数。再加上像张维迎这样的世袭贵族,我估计总数至少得有几十万人。 要是采用那样激烈的手段,这些人恐怕得饿死一大半,这些人说到底也是大明的子民,我怎能忍心看着他们活活饿死,那么做的话,我跟那些逼着老百姓造反的贪官庸官有什么区别?” 顿了顿,李景接道:“我是这么想的,眼下咱们没有那么多钱,那就不去铺那么大的摊子,我决定现从京畿地区开始,接着是整个北直隶地区,然后是山东,从北到南,再由东到西,一个行省一个行省的推进,我估计这样下来,有几年的时间基本上就可以在全国通行纸钞了。” 沈正听了笑道:“这样的话,就不用准备那么多的银子了,我估计有个五六百万两银子就可以把摊子撑起来了。” 李景点点头道:“岳父,这次发行纸钞不同于红山岭和平阳府,万事必须要考虑周全了。首先地方官府不能干涉钱庄的事宜,得单独成立一个部门,直接隶属于内阁,我看这个部门就叫大明钱庄吧。这个名字不大妥当,还是叫大明银行吧。” 琢磨了一下,李景接道:“户部掌管土地,粮食,人口户籍,军需,俸禄,赋税以及全国的财政收支,这么多事项不能只由一个部门统管。 我看这样吧,把户部的职能分割一下,涉及到钱财的成立一个部门,就叫财政部,统管赋税,军饷,官员俸禄和财政收支。 涉及到土地和人口户籍以及粮食的也成立一个部门,就叫人口土地部,专门负责管理土地和征收粮食。 军需那一块划到大都督府的后勤部。” “那这些新成立的部门都是什么品级?”张理疑惑地问道。 李景想了想道:“原来的户部尚书晋升为内阁副总理大臣,品级定为从一品,主管财政部,大明银行和人口土地部。财政部,大明银行和人口土地部的部长为正二品。” “户部尚书为从一品,新成立的部门部长为正二品,这样对其余五部会不会不大公平?”张理接着问道。 李景沉吟了一下道:“其余五部尚书也晋升为内阁副总理大臣,依然管辖原来的部门。你这么说倒是提醒了我,好像工部的事情也很杂,而且跟户部的职能多有冲突,可以把他们合并到一起,比如说屯田,既然有了人口土地部,屯田这一块工部就不需要管了,另外水利乃是大事,得单独成立一个部门,我看可以成立水利部,部长也领正二品衔。” 顿了顿,李景接道:“你们也琢磨一下,看看是不是还有部门需要剥离的,尤其那些有多头管理的部门,该合并就合并,该分立就分立。如此一来,大家就可以专管一摊儿,做事也简单许多。” “这个……下官职务卑微,这些事情怕轮不到下官插嘴。”张理看着李景尴尬地笑笑道。 李景看了看张理,忽然失笑道:“张理啊张理,你就跟我耍心眼儿吧。” 随即,李景轻轻摇了摇头:“你的职务升的已经够快的了,暂时不能给你升职,另外这些部门分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好的,你先用心做事,等你拿出成绩来,我升你的职谁也不会说闲话。” 张理大喜:“多谢大帅提拔。” 李景看着张理,笑了笑道:“张理啊!做事多动心思是对的,但是心思得用在正途,切不可用在歪处。” 张理闻言心里一惊,知道李景这是在点醒自己,忙搽了下额头道:“下官明白,谨记大帅教诲。” 张理话音刚落,小五忽然走进屋子,冲李景说道:“大帅,五叔和袁大人还有虞大人来了。” “哦?是为了这次会考的事情来得吧?”李景说道。 “呵呵,大哥猜的不差,正是因为这次会考而来。”马五笑着接道。 见马五进屋,李景笑着起身说道:“五哥,伯应兄,俊扬,过来坐。小五,给几位叔叔倒茶。” 马五摆摆手:“茶就不喝了,我那还一大摊子的事情呢,说完我就回去。” 李景点点头,锦衣卫和东厂裁撤以后,马五的精力主要放在蒙古和东虏身上。 尤其曹文诏现在正处于清剿蒙古各部的关键时机,更不能轻忽大意。 其实跟蒙古人打仗不是问题,更不用担心会打败仗,只要后勤跟得上,凭曹文诏的军力打败蒙古人根本不在话下,难就难在找到蒙古人的主力部队。 要知道蒙古人居于草原,想在茫茫草原围歼蒙古各部的主力,实在是太过费劲,毕竟曹文诏所部乃是数万人,这么多人在大草原上搜寻蒙古人,当他们发现蒙古人的时候,蒙古人必然也会发现他们。 大家都是骑马,谁也不比谁快多少,想追上那是千难万难,因此要想消灭蒙古各部的主力,唯有夜里偷袭。 但是偷袭以前首先得找到目标,而在草原上打探目标却不是曹文诏所部的斥候所长。 因为这些人以前几乎没在草原上生活过,此时蒙古人对大明正处于敌视状态,对这些外人自是满怀警惕,让这些斥候打探消息,无异于泄露自己的行藏。而这时,锦衣卫以前潜伏在蒙古的探子就起到作用。这些人久居蒙古,已跟蒙古人无异,让他们打探消息就不会引起蒙古人的怀疑。 第三百五十章 六部整改 但是锦衣卫这些人刚刚整合完毕,人心未稳,想让他们出力,还得让他们安心才行。 这段时间,马五全部精力都放在这上面。 好在有骆养性在,有这位锦衣卫前任指挥使出面,这些探子们已答应继续为大明效力,并且已经开始深入草原。 不过,想找到蒙古各部主力绝非一日之功,尤其漠南蒙古人分成数部,想全部找到更需时日。 而且,这事儿不能让马五跟曹文诏协调,那样会浪费时间,得让探子们直接跟曹文诏回报才行。 而让探子们听从曹文诏的吩咐,又得做工作。 这段时间马五光忙这些破烂事儿,就闹得焦头烂额。 偏偏这次会考又有他的事情。 说起来还是原先锦衣卫那帮人干的,锦衣卫有帮人原先是散于全国各地,整天打探各种小道消息,这次会考是公开考题,但是录取人才却不全是那些考中的人,其中很大一部分考生是找枪手代考或者是找人答题,然后自己誊写。 李景要录取的实际上是这些人,这就需要有人打探考生们的情况,于是锦衣卫这帮人就派上了用场。 要说锦衣卫这帮人真的不是白给,还真让他们把这次会考的考生的情况查了个七七八八,查完以后,各种情报就被汇总起来送往马五这里。 而马五拿到这些情报之后,便去通知袁枢,袁枢会根据这份资料选取考生。 至于虞乐亭跟着来,是因为这次考生找人代考有很多官员也参与进来,虞乐亭主管都察院,查办的就是官员,因此就跟马五,袁枢凑到一起来找李景。 听完三人的汇报,李景微微点头,国家没有人才李景是早就知道的,因此才会出此下策选拔人才。 琢磨了一下李景对袁枢说道:“这次招录人才我就不管了,伯应兄你自己去挑选,选完以后跟衡臣打个招呼,如何使用这些人,你俩商量着办。至于找人代考的考生给他们一个警告,不必处罚,只是要告诉他们,想要当官得有真本事,否则就算他们一时做了官也做不长久。至于那些违纪的官员,全部记大过一次,今年的考成全部记不合格,如果来年还是不合格就降职或者罢免。” 袁枢闻言默默点头。 转头看了看马五,李景接道:“五哥,你这样干太累了,我建议你把安全警戒司分成两块,一块负责情报部门,一块负责国家安全部门。我看骆养性这次做的不错,清查司的工作结束了,把国家安全那一块交给他吧,你帮他掌个总,再把你的得力下属派给他几个,做他的副手。情报那一块你亲自掌握,有勇超帮你,你也不用那么累。五哥,你得学会用人,要让下属们放手去做事。” 马五闻言笑道:“大哥把这么重要的部门交给我,我哪敢轻忽大意。不去盯着,心里总是放心不下。” 李景摇摇头笑道:“你得跟我学,该放权就得放权,不然的话,这么多事情自己怎么做的过来?” “我可比不得大哥,我哪有大哥那两下子?”马五笑道。 李景笑道:“我有什么两下子,还不是靠你们这些兄弟帮衬?五哥,不要总是事事亲力亲为,可别累坏了身子。等过些年国家稳定了,咱们这帮兄弟也都老了,到时咱们一起卸任,然后咱们这帮老兄弟四处游玩饮酒,你要累坏了,我找谁拼酒去?” “大哥,兄弟理会的。”马五说道。 见马五有些动情,李景轻轻拍了拍马五的肩头,转头看向袁枢和虞乐亭道:“你们也一样,你们要是累垮了,我可找不到你们这样的人来帮我,都悠着点儿,国家不是一下子就能改变的,咱们来日方长。” “是!大帅。”袁枢和虞乐亭忙道。 …… 崇祯九年冬,李景执政后举行的第一次国考结束,出乎很多人的意料,考生们考中以后大多又被黜落,相反,很多一个大字不识和没有考试资格的人反而被录取了。随后这些人便被充实到各个州县,做上了吏员。 对于这个结果,考生们虽然大多心怀不满,但是并没有搞出什么动静。 因为他们知道录取的人都是干啥的,这些人就是那些枪手和代考。所谓瞎子吃馄饨心里有数儿,这次黜落他们已是轻罚了,要是闹得大了,剥夺他们以后考试的资格,那就得不偿失了。 学子们不闹事,地方官府自是少却了许多麻烦,尤其录取了这批有实学的吏员以后,地方官府的工作效率大为提高。 看到地方官府开始有序运转,李景极为欣慰,不过他也知道,国家选才不能总采用这种方式,还得靠国家培养才行。 在跟朝廷诸臣商议了一番之后,李景开始对六部衙门进行大刀阔斧地进行整改。 户部被分割成三部分,分别是财政部,大明银行和人口土地部,其中财政部下设有大明税务总局。 礼部被分割为教育部,外交部和宣传部。 工部被分割为水利部,交通部,工程局和军械局。 都察院分成两部,一部仍叫都察院(由原来的都察院和原六科给事中组成),另外一部分改为监察部(即虞乐亭负责的那些人)。 吏部和兵部还有刑部暂时不动。 原六部尚书晋升为内阁成员,即副总理大臣。 不过由于李景执政以后,并未任命六部尚书,因此晋升的乃是各部侍郎,也就是沈正,杨柳风,周衡臣,杨柳风,方程,袁枢和虞乐亭这几个人。 另外,武将的地位这次得到了极大的提高,高奇,曹文诏,洪承畴,卢象升也被提为内阁成员。 如此一来,内阁成员共有十四人,其中袁可立和徐光启虽是首辅和次辅,不过由于这两人并不理事,因此内阁成员实际上只有十二人。 不过由于李景手中可用的高级官员太少,沈正等人大多兼职。 沈正兼财政部部长和大明银行行长,张鳌任人口土地部部长兼税务总局局长。 袁枢则兼任教育部和外交部部长之职,方程兼任工部两部部长和两局局长之职。 虞乐亭兼任监察部部长。 都察院都御史和宣传部部长由李景自己兼任。 重设都察院并且重设原来的职务,李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一直以来李景重用的都是自己嫡系的人马,这就出现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启用的这些人都察机构是不大敢管的,就算敢管,管的也是下面的低级官员。 现在这些人不敢乱来,不代表他们不想,实是惧于李景的威严。 但是一旦李景不在了,那么这些高官就没人能管住他们了,除非李景在此之前就把他们全部拿下, 不过这样一来,就会重蹈当初朱元璋的覆辙,必然会留下一个容不下功臣的骂名。而且从感情来讲,李景也不想那么干。 那么就得有一个能钳制这些功臣的部门,这个部门就是都察院。 都察院除了最高长官的职务很高(正二品),剩下的十三道都察御史以及六科给事中的职务都很低,让低级官员监管高级官员乃是朱元璋的创举,应该说朱元璋设置的这一职务还是有其高明之处的。由于这些人的品级低,正常来说,没有真凭实据他们是不敢乱来的。因此只要他们出来说话,基本上都是证据确凿。 实际上朱元璋在的时候都察院在都察官员方面确实起到了非常大的用处,只是到后来皇帝越来越无能,尤其阁臣的权力原来越大,为了争权夺利,都察院的言官开始沦为朝臣们斗争的工具。 即便如此,让低级官员有说话的权力这种制度还是非常了不起的,李景砍掉这个机构其实是不妥当的。 而把都察院和宣传部独立出来,即便遇到强权人物,有都察院弹劾再加上舆论宣传,那么即便再强势的人也得被迫辞职,只要他们能辞职,以后就好办了。 当然,这个武器李景现在必须掌控在自己的手里,因为李景得罪的人太多,而且自己也不敢说一点错误没有,要是被这帮人抓住痛脚大肆攻击,李景也受不了。 因此,在制度没有完善之前,李景是不会让这两个部门脱离自己的掌控的。 对于李景重设都察院,虽然有一些人不理解,但是还是得到了极大的拥护,尤其是那些文人们。 对于这个结果,李景倒是没有意料到。 如果说都察院得到了文人们的拥护,那么成立教育部则得到了所有人的拥护。 虽说明朝有很多书院,但是其中只有一部分由官府承担费用,大部分书院是私人承担费用。 而教育部成立后第一条规定就是,大明所有书院通通划入教育部管辖,也就是说,所有书院的费用全部由国家承担,同时将会大量开办学堂,让更多的人接受教育。 当然,李景开设的学堂不会只教授国学,还要教授别的学科。 考虑到当时世界科学的状况,许多学科是开设不了的,只能开设一些比较实用的学科,比如说水利学,工程学,建筑学,数学,医学之类的。李景相信,数年以后,通过专科学校的教育,国家必然会培养出一大批专业人才。而且为了尽快实现这个目标,李景要求每个省份必须开设包含这些学科的学堂。 第三百五十一章 一战皆降 另外,虽然不能像后世那样施行九年义务教育,但是李景还是规定,孩子到了一定年纪必须送往学堂接受一段时间教育,要让孩子们识字。 为此,李景下令启蒙教学的前三年免费,这三年孩子只学习国学和数学,也就是学习认字和识数儿。 随着孩子的年龄增长,各家才可以根据各家的状况决定是否让孩子继续学习更深一些的学问,也就是说只有达到一定年龄以后,才会学习上面那些专科知识。 李景这么做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扫盲,毕竟要把大明所有的人全部培养成才还是不现实的,不说国家的财力不够,单就现在大明百姓的家庭状况也是不允许的。 而且李景很清楚,就算是三年免费,恐怕大部分家庭还是不会把孩子送往学堂读书。 这一点不是说李景用强制的手段就能解决的,毕竟李景还建不起那么多的学堂,而现有的学堂也收不了那么多的学生。 更何况大明还没有那么多的教师。 但是明知达不到预期的目标,李景依然要这么做,因为这么做是在为以后打基础,李景相信,只要不停地坚持下去,受到教育的人终将会多起来,这就跟滚雪球一样。 另外,在尽量推广基础教育的同时,李景还要走高端教育路线,这个高端教育就是国子监。 说李景走高端教育,只需看国子监祭酒(校长)就能看出来,因为自大明开国以来,国子监还从来没有如此高级别的校长。 因为这一届的国子监祭酒是徐光启,而徐光启是内阁次辅。哪怕这个次辅不管事儿,哪怕徐光启担任国子监祭酒只是挂名,但是至少从中能看出李景是多么重视国子监。 而这时徐光启终于到京了。 从心里说,李景真的不想让徐光启进京,因为徐光启已经七十七岁了。 从平阳府到北京有数千里路程,徐光启这么大年纪,让他跑这么远的路程,李景实在担心徐光启在路上有什么三差二错。 实际上这也是为什么李景没有让袁可立进京的原因,因为袁可立也七十七岁了。 在大明,现在只有两个人能让李景牵肠挂肚,一个是袁可立,另一个就是徐光启。 袁可立是李景的恩师,而徐光启则是李景心目中的大明国宝,这两人的年纪都已近八十岁,稍不注意恐怕都会有个好歹,李景怎能不小心在意? 但是徐光启还是来了,徐光启进京不是为了当官,而是怕自己的心血受到损伤。 徐光启花了五年的时间才终于把科学院建起来,现在科学院要搬迁到北京,徐光启自然放心不下,要是不让他亲眼看着科学院的人和资料以及设备安全到达,恐怕徐光启会寝食难安。 这些人和资料以及设备,用徐光启的话说,那都是大明的宝贝,不管哪个受到损害徐光启都会跟他拼老命。 对于徐光启这样的心情,李景完全理解,因此并没有勉强于他,但是李景严令高奇务必要保证徐光启的安全。 而高奇在接到李景的命令后,更是毫不含糊,竟然让张楚亲率三千士兵护送徐光启等人进京。要知道当初高奇派人到北京接驾,也不过就派了三千人,至于这一路小心的程度,则远比保护朱由检还要小心。而且为了保证不累着徐光启,队伍一天最多只走三十里路。 如此,拖拖拉拉走了两个多月徐光启等人才到达京城。 徐光启等人进京当日,李景带着诸部官员前往城外迎接。 看到徐光启从马车上走出,李景疾步上前扶着徐光启的手臂说道:“子先先生,一路劳顿,让您老受苦了!” “呵呵,济民,你很好!很好!”徐光启拍着李景的手背微笑说道。 握着徐光启不住颤抖的手,看着徐光启苍老憔悴的面容,李景不由得心里一酸,为了大明的强盛,这位老人实在是连命都不顾了。 见李景动情,徐光启微笑着说道:“济民,莫要做小儿女状,有生之年能看到大明开始中兴,我就算死了也瞑目了。” “先生说哪里话,您老至少能活一百岁,学生一定让您亲眼看到大明重新威震四夷的荣光。”李景忙道。 “呵呵,怕是看不到了,不过就算看不到我也知足了。济民,你好好干,莫要辜负了节寰公的教诲。”徐光启摇摇头笑道。 李景用力点点头,哽咽道:“先生,您老人家放心,学生一定不负您和袁先生的教诲。” 轻轻拍了拍李景的手,徐光启笑道:“走吧,带我看看咱们的科学院。” 李景擦拭了下眼角,转头向小五招了招手,小五见了,急命亲兵抬了软轿过来。 “先生,您请上轿。”扶着徐光启,李景说道。 徐光启点点头,也不客气,抬腿上了软轿。 待徐光启坐稳,李景笑了笑道:“先生,您的府邸我还给您安排在以前住的地方,您要是觉得哪里不妥就跟学生说一声。” “不管他们,我就住科学院里,家里人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大明现在国库空虚,不要在我身上浪费钱。”徐光启道。 李景闻言笑道:“家里的事您就别管了,我都安排好了,您只管住的舒服就行,另外世兄和几位世侄在您身边,正好让他们以尽孝道。” 徐光启笑了笑,轻轻点了点李景道:“你啊!总是这么细心,你的事情这么多,以后这样的事情就不要管了。” 李景摇头笑道:“别人我肯定是不会去管的,但是您和袁先生的事情我是一定要亲自过问的。” 徐光启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到了国子监,李景扶徐光启下轿,然后搀着徐光启四下看了一遍。 孔庙和国子监徐光启以前可没少来过,看了一圈之后徐光启返现国子监其实并没有多大变化,变化的是一墙之隔的孔庙。 孔庙的面积跟国子监差不多,都是三进院落,不过现在最后一个院落后面大部分的土地以及非祭祀用的建筑都被划入国子监,实际上是连同国子监的后院一起划入了科学院。 指点着原孔庙的建筑李景笑道:“先生,这里环境幽静,正适合科学院做研究,我把这片地划归科学院,您老满意不?” “呵呵,怕是你以后要招来骂名了。”徐光启摇头笑道。 李景笑道:“不会,其实我把科学院放在这里正是因为尊重先圣孔子,要知道孔圣人是研究学问的,我辈后人继承前人衣钵,研究科学可算是遵从他老人家的遗愿。” “你总是有理。”徐光启笑道。 说着徐光启当先而行,仔细查看了一遍科学院的格局。 实际上改造国子监的主管方程便是平阳府科学院的设计者,因此北京的科学院实际上就是根据平阳府那个模式建的,只不过面积更大,条件更好,看完之后徐光启连连点头。 见徐光启满意,李景当即命科学院的研究人员对号入座,把自己带来的资料以及设备搬进新居。 待主要的工作安排就绪,李景将众人召集在一起道:“今天咱们的科学院就算是正是搬迁了,按说应该搞个仪式,不过我这个人不愿意麻烦,我估计你们也不愿意麻烦,咱们就一切从简。” 众人闻言都轻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李景接道:“你们都是搞研究的,但是我还希望你们能关注一下教育,要培养接班人,培养后辈,因此,我恳请你们抽出时间到国子监任教。至于待遇方面,无论你们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大帅,您这么说可太客气了,要是没有您,我们这些人现在还不知在哪里混呢?我就是一句,您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人群中一人起身说道。 李景伸手虚按了一下示意那人就座,然后笑道:“先生此言李景深表感谢,不过你们也要养家糊口不是?做研究,做学问也不能让家人喝风吧!这样吧,咱们这个科学院暂时隶属于国子监,我就给你们按照国子监博士的待遇你们看如何?” “呵呵,大帅,您还抬举我们做官啊,就怕我们这些人做不来这个官儿。”那人笑道。 “无妨,你们只管安心做学问,教书育人,我不会让你们操心那些麻烦事。”李景笑道。 那人笑了笑道:“只要不耽误我的研究就行。” 李景笑着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忽见远处兴冲冲跑来一名亲兵冲小五直招手,小五跑过去说了几句话,然后接过一个信匣。 随后小五急匆匆跑了回来,轻轻扯了一下自己的衣襟,李景一怔,小五凑到李景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李景闻言顿时面露喜色。 随即从小五手中接过信匣飞快打开,然后取出一封信来,仔细看了起来。 看完,李景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大喜事,曹文诏在草原打了个大胜仗。口外蒙古诸部已经平了。”“啊!恭喜大帅,贺喜大帅。”众臣闻言局势喜形于色,纷纷上前给李景贺喜。李景摆摆手,对诸臣笑道:“贺喜我干嘛,这仗又不是我打的,咱们该当贺喜曹文诏。文诏兄世之良将,果然名下无虚,三路出击,分攻蒙古三大部落,一战之后,三部蒙古部落皆降,至此,大明北方再无后顾之忧,可以放心攻打东虏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竭泽而渔 顿了顿,李景接道:“曹文诏立此大功不可不赏,大家议一议,该当如何封赏才好。” 周衡臣想了想上前说道:“大帅,曹文诏现在的职务已经无法再提升了,要想封赏只能封爵了。” “封爵?”李景略作沉吟便道:“那便封爵,你回头看一下,曹文诏的战功够封什么爵位,回头奏请陛下,赐爵。” “是!”周衡臣点头应道。 笑了笑李景接道:“今日有两大喜事,一是科学院乔迁,二是曹文诏大捷,这样的喜事我就不在这里啰嗦惹人厌恶了,五哥你安排一下,我请客,大家庆祝一下。” 马五闻言笑道:“大帅,这次请客安排在酒楼可不行,酒楼哪有地方坐咱们这么多人,我看不如就在这里吧。” 李景听了大笑道:“你就胡扯,这里什么都没有,怎么喝酒庆祝?恩.。咱们到彝伦堂去,那里宽敞,咱们到那儿庆祝去。” 李景此言一出,在场诸人均是暗暗吐舌,彝伦堂乃是皇帝讲学的地方,大帅居然把大家安排在那里喝酒庆祝,显然是不把皇上看在眼里。 不过在座的人大多为李景的嫡系,跟着李景一个个飞黄腾达,李景说啥就是啥,别说李景想在彝伦堂喝酒,就算是到皇宫里面喝酒,只要李景让大家去,大家也不会在乎。 而那些老成持重之人虽觉不妥,但是眼见众人均是兴致勃勃,也不好坏了众人的兴致,只好捋着胡须,一边摇头,一边跟着大家来到彝伦堂。 到了彝伦堂,李景招呼徐光启和方程等内阁成员在身边坐下,然后让其余诸人各自找相应的位置就座。 待诸人坐定,李景将信打开重头至尾又看了一遍,然后将信递给徐光启道:“先生,您看看,然后给学生一个建议。” 徐光启面露不解,不过还是接过仔细地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徐光启沉思了一会儿道:“济民,曹文诏此战俘虏如此多的蒙古王公,确实需要好好斟酌一下如何处置这些人。我是这么看的,这些人虽说是俘虏,但是能不杀的话还是不要杀。 这些人毕竟在他们的部落中有一定的威望,只要他们真心投降,应该给他们一个机会,这样才便于咱们统治那些蒙古人,另外,有这些人做榜样,别的部落便可不战而降。” 李景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先生所言极是,这些人是不能杀的,不过我觉得不能再让他们称汗了。让他们继续称汗,以后等他们势力壮大起来,就会继续侵扰咱们大明。 我的意思是把蒙古划成行省,再给这些部落划分几个区域,让这些蒙古王公担任地方行政主官,至于维持地区稳定的军队则需要掌握在咱们的手中。” 徐光启听了笑道:“这个主意你早就想好了吧,那还问我做什么?” 李景轻笑道:“如何处置蒙古人我确是早有打算,但是蒙古人侵扰大明多年,我大明子民深受其害,对蒙古人怎能不恨?现在咱们把他们的汗王俘虏了,如何处置我总得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吧?总不能我说放了就放了。您老人家德高望重,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这说明我的做法至少不会招致所有人的反对。” 徐光启点点头,看着李景叹息道:“济民,你现在身居高位,已是一言九鼎,但是考虑仍然能争取别人的意见,实在难能可贵!” 李景闻言笑道:“先生,您老人家这么说可让学生无地自容了,学生是人,是人就会犯错,就像没进京之前,我认为都察院无用,于是把都察院这个机构取消,但是主政以后我才发现,都察院这个机构还是非常有用的,于是只好重新设立。其实如果我以前能够多听听大家的意见的话,恐怕就会避免这个错误发生。” 徐光启摆摆手笑道:“那可不同,以前你在平阳府,那才多大个地方?自然觉得都察院这样的机构无用,而且你把都察院这个机构的职能改变以后效果还是非常明显的,至少大家不再空口白话,这就是进步。” 李景摇头道:“还不够,那个机构只能监管一定级别以下的官员,像咱们这个级别的官员他们肯定是不敢监管的,但咱们就都是对的么?我想不见得。因此现在我把这一块改为监察部,负责监管布政使以下的各级官员,重设的都察院则负责监管布政使以上级别的官员,包括监察院和咱们这些人。” 徐光启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对李景道:“济民,我虽然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给自己套上个枷锁,不过我想你这么做应该是不错的。” 李景笑道:“我还没您说的这么了不起,这不就把都察院和宣传部弄到我自己的手里管着么。我准备再等一段时间,等他们明白都察院到底应该做什么以后再赋予他们独立自主的权力。” 徐光启轻轻点了点头,知道李景在推行新政之时不想有任何擎肘。 从徐光启手中接过信,李景随手递给沈正道:“岳父,您也看看。” 沈正接过,看了一会儿,眼睛忽然一亮:“曹将军了不起,竟然缴获了这么多马匹牛羊财物。” 旁边张鳌接道:“多少?” 沈正随手将信递给张鳌说道:“你自己看看。” 张鳌接过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随即抚掌大笑道:“哈哈哈,这下好了,有了这些马牛,明年的春耕可解决大问题了。” “到底多少啊!”旁边杨柳风问道。 张鳌嘿嘿一笑道:“曹将军报上来的数字是马匹三万六千余匹,牛六万三千余头,羊十万余只。” “啊?这么多?这是把蒙古各部抢光了吧?”杨柳风大惊道。 李景笑了笑道:“我估计差不多就算没抢光也差不了多少。大家说说这批牛羊应该如何处置?” “呵呵,大帅,这批牛马给下官吧,我准备把这些牛马卖给那些农民,有了这些牛马,来年春耕农民就能省却许多气力。”张鳌忙道。 李景闻言摇头笑道:“只能给你一半,另一半我打算还给那些蒙古人。” 张鳌惊道:“这是为何?” 李景见众人均露出不解地表情,叹了口气道:“那些蒙古人既然臣服,以后就是我大明的子民,既是咱们大明的子民,咱们就得给他们留条活路,要是没有这些牛羊,你让他们如何过冬?以后如何生存?” “可是,这批牛马要是用于耕地,能多打多少粮食啊?那同样也是活人无数啊!”张鳌急道。 李景摇摇头道:“我们做事眼光要放长远,要知道咱们汉人擅于耕种,但是却不擅于放养牛马,有蒙古人放养牛马,转年又有一大批牛马可供我们耕种之用,只要咱们跟蒙古人搞好关系,牛马便可源源不断地供应,咱们可不能干竭泽而渔的事情。” 见张鳌依然有些不甘心,李景笑了笑道:“张鳌,这样吧,过几天曹文诏会押解那些蒙古王公进京,到时我问问蒙古各部的情况,争取帮你多留一批牛马。你看如何?” 张鳌见李景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不好再争,只好无奈地点点头。 旁边沈正见了,忽然笑道:“大帅,其实我觉得留下这批牛羊马匹并不为难。” 李景奇道:“有什么好办法?” 沈正笑道:“大帅,要知道蒙古可不光只有内喀尔喀,科尔沁和土谢图这三个部落,别的部落还有许多牛羊马匹的,咱们只需跟这三个部落敞开贸易,他们就可用从咱们这里买来的盐茶等物跟别的部落换取牛羊马匹。” 李景闻言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抚掌大笑道:“说的不错!岳父,这件事你好生琢磨一下,看看应该如何运作,回头拿个章程给我,等曹文诏把那些蒙古王公押解进京,就跟他们细谈。” “是,大帅。”沈正笑道。 李景又看向周衡臣道:“衡臣,我刚才说要在蒙古设置行省,这几日你琢磨一下,看给那些蒙古王公都安排什么职务合适。” 周衡臣闻听急忙拱手道:“回头我就安排这件事。” 李景点点头,看了看天色,转头对马五笑道:“五哥,酒菜准备妥当了么?” 马五笑道:“已经送过来了,看大帅谈正事儿,就让他们在外面候着呢。” 李景听了,轻拍了下自己的额头说道:“已经安排好了啊,那赶紧上菜吧,这么远送来,再等一会儿怕是要凉了。” 说罢,李景站起身来,冲在座诸人深深一揖道:“李某失礼,还请大家多多担待,一会儿我自罚三杯,给大家谢罪。” 李景说完向四周又揖了两揖,不待李景起身,座中一人起身说道:“大帅说哪里话,大帅刚才所说我等都听在耳中,大帅心怀国事,何谈失礼二字?” 那人话音刚落,随即有人附和道:“是啊,是啊,历朝历代,从未见如大帅这般时刻惦记着国事的,大帅切勿自责。”见众人纷纷附和,李景摇摇头笑道:“一码归一码,诸位远道而来,李某失礼就该赔罪才是。”说话间,一众兵丁端着酒坛食盒走了进来,然后在众人的桌上摆上酒菜。 第三百五十三章 二等平北伯 待兵丁走到自己面前,李景接过一个酒坛,将自己面前的酒杯倒满,然后举杯说道:“在座诸位都是我大明的精英,肩负着大明的未来,为了大明中兴,李景敬大家一杯。” 说罢李景举杯一饮而尽。 饮完,李景将酒杯满上接道:“诸位远道而来,李景不曾远迎,此罪一,罚酒一杯,以示歉意。” 说完再次饮尽杯中之酒。 接着李景又倒一杯,举杯说道:“刚才怠慢诸位,此罪二,再罚一杯,给诸位赔罪。” 见李景举杯要饮,一人说道:“大帅且慢,这一杯,我等陪大帅一起共饮。大帅为了大明中兴殚精竭虑,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岂能因我们来京误了大帅的正事,大帅为我等自责,我等岂能心安,请让我们一起敬大帅一杯。” “是啊,是啊。”听了那人的话梦中人纷纷附和道。 说着,众人纷纷倒酒,然后举起酒杯。 李景见状轻轻一笑,举着酒杯说道:“那这一杯咱们就敬大明,愿大明早日中兴,重现昔日荣光,干!” “干!”众人齐声应道。 随即众人一起举杯一饮而尽。 乾清宫东暖阁,李景已经有两个多月未曾来过了。 不过朱由检回来了,李景只好把办公地点重新搬到这里。 朱由检是和曹文诏一起回的京城,曹文诏在班师回京的途中在宣府与到山西巡视了一番返回的朱由检碰头,随即与朱由检一同返回京城。 “呵呵,陛下此次山西一行,可有感想?”见朱由检神情颇有些兴奋,李景笑着问道。 朱由检闻言,脸上兴奋的表情迅速隐没,轻轻叹了口气,黯然说道:“李兄,以前我都是听下面的奏报,从没到地方去看过,这次看了实在是感慨良多。山西穷啊,而且远比我想象当中穷的多。 你知道我当时看到山西的景象是怎么想的么?我当时真想把那些地方官员全部砍了,这些混蛋从来没有把当地的实情告诉过我,包括我派下去的探子们都没跟我说实话。 我以前根本不明白什么叫饿殍遍野,但是这次我到山西看了一遍,终于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那里不光土地荒芜,连树叶,野草都不剩,全吃光了,我问过当地的老百姓,最惨的时候他们连人都吃。 当时我听到这些话,我都抬不起头来,大明出了人吃人这样骇人的事情,我居然都不知道,我根本不配做大明的皇帝。 那些老百姓还说,要不是朝廷拨了二十万石粮食赈济灾民,那里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形。” 见朱由检说话有些哽咽,李景轻轻拍了拍朱由检的手道:“皇上,你也不要自责,这并不都是你的责任。” 朱由检摇摇头:“李兄,这次你给我准备了五万石粮食和一百万两银子,这一路都让我用光了,不过,灾民实在太多,这些钱粮最多只能坚持到开春,来年怎么办?李兄你可得想个办法啊!”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皇上,天灾咱们避不过去,但是咱们可以避免**,只要没有**,那咱们就能扛过天灾。我已经让沈正和张鳌开始准备来年春耕的事宜,另外,吏部这次选拔了许多精通水利方面的人才,我准备先解决山西和陕西两地的水利问题。只要有水,就能保证春耕,这样咱们只需帮老百姓度过来年春夏两季,等到了秋天粮食收上来就好办了。” “李兄,山西和陕西这两个省来年的粮食赋税是不是给他们免了,我怕来年收粮的话,老百姓还是承担不起。”朱由检沉吟了一下说道。 李景点了点头道:“小户人家肯定是不收的,但是那些大户人家还是要照收不误,毕竟这两省没有土地的农民还有许多,征收粮食便是用来救济那些没有土地的农民。” 随即李景叹了口气道;“我们很多官员其实并不知道赋税是用来做什么的,赋税既是国家的命脉,同时也是老百姓的命脉,国家没有赋税,那么出现天灾的时候拿什么赈济灾民?什么时候咱们大明的官员真正明白赋税的用处,那我们的官员才算真正合格。” 摇摇头,李景笑道:“算了,不说这个了,说点开心的吧,皇上到平阳府看到公主了吧?怎么样,是不是长高了?” 朱由检闻言果然展颜笑道:“呵呵,看到了,比以前高多了,也活泼了许多,就是有一样,媺娖居然不认识我这个当爹的了,我哄了许久她才肯叫我爹爹。” “哈哈哈,公主肯定认识我,你啊,这个爹当得不称职。”李景闻言大笑道。 朱由检笑道:“那可不一定,以后我有时间,你没有,到时看看她管谁叫爹。” 李景闻听顿时默然,他已经半年没见到自己的儿女了,那两个小的恐怕真得不认识自己这个当爹的了。 沉默了一会儿,李景问道:“皇上,看到袁先生了么?他老人家身体怎么样?” 朱由检沉吟了一会儿,终于说道:“节寰公的身体不大好,我去见他的时候,他的身体非常虚弱,我让太医给节寰公诊了一下脉,太医说,袁先生精力衰竭,怕是时日无多了。我本来想借这次回京的机会把袁先生和李兄的家人一并带回京,不过,太医说,袁先生的身体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什么?怎么身体突然变成这样?我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而且这段时间平阳府那边来信,甚至子先先生来京时都说先生的身体很好,怎么一下子就不行了?”李景闻言霍然起身道。 过了一会儿,李景忽然颓然坐倒,袁可立半年前身体其实就已经开始不大好了,走路都要人扶着,自己进京,袁可立密切关注京城方面的消息,精力肯定大受损耗。至于两位夫人和徐光启不告诉自己,定是袁先生要他们这么说的,怕自己分心,误了国家大事。 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李景眼中突然留下泪来。 就在李景呆呆出神之际,袁枢突然说道:“大帅,我想辞职回家伺候老父。” 李景闻言猛然抬头,看了袁枢一会儿,终于轻轻点了点头道:“也好,你回家好好照顾先生,见了先生就说济民不孝,无法回去伺候他老人家。” “我明白,父亲大人知道大帅孝顺,也知道大帅现在没有时间看望他。”袁枢忙道。 “大帅,袁大人走了,他那一摊子的事情谁管?”杨柳风闻言忙道。 李景摇摇头道:“我只让伯应回家伺候先生,可没同意他辞职,在平阳府他一样能处理公务。伯应,你劳累一下,别耽误了公务。” “这个……怕于礼不合吧?”袁枢迟疑了一下说道。 李景摆摆手:“什么于礼不合?你回家伺候父亲不是礼?伺候父亲的同时难道就不能处理公务?天下哪有这个道理?咱们讲究孝道是对的,但是没必要钻牛角尖。现在国家急需用人,人手尚且不足,你负责两部事宜,怎能甩手不管?” “那好吧,”袁枢琢磨了一下说道。 袁枢知道李景很孝顺,但同时他也知道李景看不惯前人制定的礼法。 李景早就想改变前人制定的礼法制度,但是一直没腾出手来,这次自己回家伺候病重的老父,李景正好借这个机会试探一下,看看大家对袁枢回家伺候老父却不辞职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如果反应不激烈,那李景就可以进行下一步的动作了。 袁枢心怀老父病情,见李景同意他回家伺候老父,当下也不迟疑,跟众人打了声招呼,便回去收拾东西去了。 带袁枢离去,李景轻轻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转头看向曹文诏道:“文诏兄,这次你立了大功,吏部已经订好章程,拟晋升你为二等平北伯。” 曹文诏其实早就知道自己要封爵的消息,此时听李景提起,急忙起身道:“大帅,文诏实不敢受此爵位,此次对蒙古作战虽胜,但功不在我,实是将士用命。另外,锦衣卫的探子们更是功不可没,若无他们打探消息,探明蒙古各部详情,文诏岂能有此胜果?而且此战乃是大帅提前帷幄布局,文诏不过是跑了趟腿儿,大帅要赏的话,文诏恳请大帅赏赐那些探子和将士们。” 李景闻言笑了笑道:“探子们要赏,将士们也要赏,但是文诏兄更要赏,所谓赏罚分明,将士们作战时方能用命,开春咱们就得对东虏用兵了,将士们立此大功,自然要赏赐以振士气。” 曹文诏笑道:“大帅,什么赏赐文诏都敢领,惟独封爵,文诏是万万不敢受的,大帅要是体谅文诏,还请收回成命。” 李景摇摇头笑道:“呵呵,文诏兄,你多心了,你是认为我没有封爵,所以才不敢领这个爵位。说实话,我不是不想封爵,可惜我没那个功劳,等回头我带兵也打个大胜仗,你看给我封爵我要不要?”曹文诏大笑道:“大帅想封爵还不容易?来年对东虏用兵,您亲自出马,我和兄弟们给您打下手,等灭了东虏,咱们请皇上封你为公爵。”李景摆摆手笑道:“你就胡扯吧,我倒是想亲自带兵灭了东虏,可惜我没那个时间,因此东虏还得交给你去对付,我呢,只管保证你的后勤供应。” 第三百五十四章 贸易战 曹文诏笑道:“大帅常说打仗打得就是后勤,也就是说后勤保障比前线作战还要重要,既如此大帅为何说自己无功不能封爵?依我看,要先给大帅封爵才是。 李景看着曹文诏,心里着实有些无奈。 李景很清楚曹文诏为何要让自己先封爵,无他,曹文诏怕自己比李景早封爵遭到别人的嫉恨。 摇摇头,李景说道:“那你这次的功劳就先记着吧,回头一并封赏。” 曹文诏大喜,冲李景抱拳道:“多谢大帅体谅。” 李景摆摆手道:“行了,不说这个了,前日你给我送信说从蒙古抓来的俘虏还有缴获的牛羊马匹暂时安置在大同和宣府两地,这件事做得很好,当时我生怕你把那些俘虏给押到京城,那么多人,我可没那么多粮食给他们吃。” “嘿嘿,我可没那么傻,别说到京城无法安置,就这一路也要吃不少粮食呢?我把那些俘虏安置在大同和宣府让他们修城墙呢!他妈的,这些家伙以前侵扰咱们大明,现在让他们吃点苦头。”曹文诏笑道。 李景点点头,看了看沈正和周衡臣道:“蒙古那些的具体事宜布置好了么?” 周衡臣道:“区域已经划分好了,现在就等大帅跟那些蒙古王公会面了。” “不用理会他们,现在我为刀俎,他为鱼肉,咱们说什么,他们就得听什么,不听话的就不用他们,总有听话的人来干这件事。”李景摆摆手道。 周衡臣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笑了笑,李景接道:“当然,想让蒙古人听话,不能一味地强压,不能总打巴掌,还得给人几个枣儿吃,只有这样才能降住那些蒙古人。 刚才我说不必理会蒙古人的意愿,强制他们接受咱们的安排就是打巴掌,现在巴掌打完了,接下来该给那些人吃枣了。 那怎么才能让他们吃完了觉得舒服呢?前些日子岳父大人说了,要跟蒙古人贸易,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蒙古人除了放牧基本不会干别的,盐,茶,绸缎,布匹,铁器,瓷器以及粮食等物几乎都需要从咱们这边购买,咱们只要答应跟蒙古人贸易,莫说还让那些蒙古王公管事儿,哪怕让他们给咱们当孙子,他们恐怕都愿意干。 其时,蒙古人势必要跟咱们站在一起,我觉得只要咱们给蒙古人吃这个枣儿,那些王公必须会痛快答应咱们的安排。” 曹文诏闻言笑道:“呵呵,大帅所言不差,其实蒙古人跟咱们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归根结底就是为了大帅刚才说的那些东西。只不过当咱们羸弱之时,他们觉得咱们好欺负,于是直接就开始行抢,现在咱们强大了,他们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 李景点点头:“所以说,国家必须得有强大的军队做后盾才行,只要咱们枪杆子硬,他们就得听咱们的。当然,咱们不会像蒙古人那样行事,毕竟咱们是文明之邦,征服那些蛮夷要用文明的手段,咱们要以枪杆子为后盾,用贸易打垮那些蒙古人。” “这个怎么打?”曹文诏疑惑地问道。 “哈哈哈,文诏兄,这个嘛……”李景本想说,你一个大老粗,跟你说你也听不明白,不过见众人同样露出疑惑的神情,不由戛然住口。 想了想,李景微微摇了摇头,他是从后世过来的,自然明白经济侵略的厉害,但是明朝人显然是不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琢磨了一会儿措词,李景看了看众人正色说道:“你们可能不明白为什么用贸易就能打败敌人,现在我来告诉你们其中道理。但是在说这个之前,我得告诉你们打贸易战的基础是什么,想用贸易打垮敌人,首先我们的经济水平要强于敌人,否则的话是打不赢的。 不过这一点你们不用担心,咱们大明不论哪一项,都远非蒙古人以及东虏可比,跟这些还没开化的人打贸易战,他们必输无疑。 你们可能不明白什么是贸易战,但是贸易是什么意思你们肯定都明白,简单的说就是双方做买卖。 做买卖怎么能打赢敌人呢,说起来很简单,就拿蒙古来说吧,蒙古除了会放牧还会干什么?耕地,纺织,养蚕,制作陶瓷等等这些手艺他们全都不会。但是这些东西都是他们用得着的,是必须要用的,不会怎么办?两条路:一是从咱们这里买,另一条就是从咱们这里抢。 我知道有人会不以为然,不会耕地他们可以吃肉,不会纺织他们可以穿毛皮,没有陶瓷可以用别的东西对付。 但事实却不是这么回事。大家知道蒙古人住在什么地方,那地方可比咱们这里冷多了,天气最冷的时候,连牛羊都能冻死,没有牛羊他们吃什么? 另外,这两年西北地区大旱,蒙古那边也好不到哪儿去,没有水,草怎么长?没有草,牛羊吃什么?也就是说,咱们这边大旱的时候,蒙古人比咱们还要难过。 但是为什么蒙古人能扛过去,咱们这里却有人造反呢? 因为蒙古人少,他们所有的人口加一起还没有咱们一个省的人多,人少,吃的就少,自然容易度过难关。 另外,实在没有东西吃的时候,他们就来抢咱们的,抢咱们的东西过活。 不过现在蒙古人打不过咱们了,抢咱们的东西搞不好会把命搭上,这时他们就得仔细掂量掂量,考虑一下来抢值不值,这时如果能买到的话,他们肯定不会来抢,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大帅说的不错,现在大同以北一百里内,蒙古人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别说来抢,看到咱们的军队都会打哆嗦。”曹文诏笑道。 李景笑了笑:“这都是文诏兄的功劳,一战就把蒙古人打的胆战心寒,再也不敢正视我大明边疆。” 曹文诏急忙摆摆手道:“大帅,您别提这茬儿,您接着说贸易战的事情。” 李景笑着点了点曹文诏,摇摇头,然后接道:“这时蒙古人唯一的希望就是从咱们这里买粮食,如果咱们不卖给他们,他们就只能等死。当然,我说的是有天灾的情况,没有天灾的话,蒙古人怎么也不至于到这一步。 那咱们现在就说一说没有天灾的时候,大家都知道蒙古人一样有穷人有富人,你们说那些富人愿意像穷人一样生活么?” “肯定不愿意,那样怎么显出他们有钱有地位,就像咱们大明的那些富人,要是不穿点儿金戴点儿银,能显出他们是富人么?要是有权的还要讲排场,出入得有人伺候才行。”杨柳风接道。 沈正闻言笑道:“这还不够,他们还得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只有这样才能现出他们跟穷人不同。” “对!这就是大部分富人的心理,可是这些东西他们全都没有,怎么办?只能从咱们这里买。古人云,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有这些有权有钱的人做榜样,下面的人必然景从。 尤其咱们生产的东西确实比蒙古人自己鼓捣出来的东西好用,随着时间的推移,咱们的生活用品就会成为蒙古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东西,那时蒙古人就离不开咱们了。 这时,一旦咱们切断物资供应,蒙古人就得匝脖儿等死。到了这个时候,咱们说啥蒙古人就得听啥,根本就不用跟蒙古人动刀动枪。” “咱们直接把蒙古人灭了不更省事么?何必这么麻烦?”曹文诏不屑道。 李景瞪了曹文诏一眼道:“灭了蒙古人,你去养马放牛么?别忘了你的骑兵骑的马都是哪里来的。咱们的耕牛都是从哪里来的。 我告诉你们,只要他们臣服大明,咱们就得好好待他们。包括东虏在内,只要他们乖乖做大明的臣民,同样不能把他们灭族,要知道东虏那边也有许多东西是咱们需要的,比如说人参,鹿茸等等,咱们同样需要女真人帮咱们提供这些物资。” “大帅您别生气,您说不灭就不灭,您说咋办就咋办。俺老曹都听您的。”曹文诏忙道。 李景摆摆手道:“文诏兄,我没生你的气,我只是告诉你咱们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咱们的目的是让蒙古人和东虏臣服,最终成为大明的一份子,而不是把他们亡族灭种。” 众人闻言,尽皆默默点头。 见场面有些沉闷,李景笑了笑接道:“另外咱们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把别国的财富变成我们的财富,我刚才只是拿蒙古人举了个例子,实际上我们要面对的是许多国家。我们要通过跟别国的贸易,把咱们生产的物资卖给别国,让别国的财富源源不断地流入大明。这样,咱们大明的子民的生活才会越来越好。” “这个……咱们生产的物资自己也要用啊,都卖给外国,咱们自己怎么办?”朱由检不解问道。李景摇摇头笑道:“我说的其实是把多余的物资卖给别人,现在咱们的粮食自己都不够吃,自然是不会卖的,但是一旦咱们吃都吃不完的时候,不卖留着干啥?还有瓷器,茶叶以及那些绫罗绸缎,这些东西咱们自己够用就行,剩下的就卖掉。外国人喜欢这个,也爱用这个,那咱们就生产这个卖给他们。嘿嘿,总之,就是想办法把外国的财富或者有用的东西弄到咱们大明,让咱们的国家富足,让咱们的老百姓富足。”众人闻听都是连连点头。 第三百五十五章 捐家产 见大家明白自己的意图,李景笑了笑看向沈正道:“岳父,关于跟蒙古人贸易的章程弄出来了么?” 沈正笑着从怀中取出一本折子递给李景说道:“弄好了,你看看。” 李景接过仔细看了一遍,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我看可行,不过你这手笔有点小了,我觉得大同,宣府的集市的规模可以再大一些。文诏兄这次不是抓了许多蒙古俘虏么?就让他们建集市去。另外,我觉得陕西那边也可以建几处集市,你琢磨一下,要是可行的话就通知洪承畴,让他在陕西也弄几处集市。” 沈正点点头道:“那行,我回去再琢磨琢磨。” 李景沉吟了一下说道:“我看这样,你让继先调一批物资到大同和宣府,在那里开设几家店铺,再把杜老九也调过去,在大同和宣府开两家银号。” “呵呵,这是准备把平阳府那一套搬到大同和宣府是吧。”沈正笑道。 李景摇摇头道:“这次杜老九开办的银号不能以景记钱庄的名义,要以大明银行的名义开办,给他挂个职务吧,杜老九搞钱庄银行是把好手,别浪费了人才。” “那平阳府的钱庄怎么办?你自己的产业不管了?”沈正犹豫了一下说道。 李景笑道:“我要那么多产业干嘛?我还打算把景记钱庄并入大明银行呢。” 顿了顿,李景接道:“不过眼下景记钱庄的信誉不错,尤其银票那一块,商人都喜欢携带银票出门做生意,要是贸然并入大明银行,我怕商人们不信任朝廷开办的银行会把银子抽出来,这样的话,可就得不偿失了。等大明的银行有了信誉以后,我就把景记钱庄并入大明银行。” “这个……这可是大帅多年的心血啊!”沈正有些不甘地说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什么心血不心血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明。不光是钱庄,以后我还会把别的产业捐给国家。我现在身居高位,名下拥有那么多产业算怎么回事儿?” 李景摆摆手,止住众人说话:“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只是不知你们想过没有,我现在位高权重,无论如何,我的生意也免不了要沾我的光。就算我没有私心,也有人会认为我以权谋私。” 见李景连众人的意见都不想听,杨柳风急道:“可是大帅,您的税交的比谁都多,您的产业养活的人也比谁都多,无数人都靠您养家糊口呢!说实话,这些产业已经不光是您自己一个人的事情。 我再说句您不爱听的话,那些产业可不是您自己的,那可是两位夫人一手创办并且发展壮大起来的,您这样做,把两位夫人置于何地? 另外,您把产业捐给国家,那这些产业以后由谁管理?是朝廷还是地方官府?请问朝廷和地方官府有懂得管理那些产业的人么?还是您打算继续让夫人管理?要是那样的话,您捐不捐给国家有什么区别?” “这个……”李景倒是没有想到这一节,被杨柳风一连串反问,顿时无语。 沉吟了一会儿,李景终于想明杨柳风为什么不让自己把家产捐出来了。杨柳风表面上看似在劝阻李景捐献家产,但是其实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 因为这些官员的家属或多或少的都有些产业,像杨柳风,方程等人在自己的产业当中还有股份,如果自己把产业捐给国家,等于是把他们的股份也捐给了国家,至于他们所经营的别的产业怎么办?捐还是不捐? 不捐的话,有李景在前面做表率,不捐就是不给李景面子,甚至有跟李景作对的意思。 要是捐的话,这些人可不像自己只是一个人,他们上有父母,下有兄弟姐妹,都是一大家子的人,把产业捐给国家,这些人怎么活?靠他们个人的俸禄肯定养不活这么多的家人。 因此捐与不捐等于是给他们出了个难题。 轻轻敲击着桌面,李景闭目思索起来。 李景很清楚这些人跟着自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这些人虽然身居高位,但是他们根本不可能有为了国家可以不顾私利的觉悟,这些人跟着自己,说白了就是想过好日子。 可是自己带头捐产业,等于是逼他们也捐产业,那不光是不想让他们有好日子过,反而给他们造成极大的负担。那时谁还愿意跟他混?跟朱由检混都比跟着他混日子好过。 李景的本意是想通过自己的行为做出表率,让官员的家属不再从事商业行为,从而斩断公与私之间的利益链条,但是现在看来,这个想法还是不太成熟。 李景知道如果自己一意孤行的话,很可能会把眼前这些人推到自己的对立面。 就算他们没胆量跟自己叫板,但是只要阳奉阴违,自己就啥事儿也别想干成。 李景瞬间权衡了一下利弊,终于决定取消捐献家产的打算。 睁开眼睛,李景看了看众人笑道:“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忽略了大家的感受,在此我向大家认错。呵呵,我以前说过,只要是人就会犯错,我也不例外,只有大家一起共谋才能减少错误的事情发生。慎行,你提醒的好啊!” 杨柳风忙道:“大帅,晚生所有的一切都是您给的,没有您,就没有晚生的今天,晚生早就想好了,这辈子就把命卖给您了。” 听杨柳风忽然自称晚生,李景微微一怔,依稀记得这是当年自己刚认识杨柳风时他的自称,杨柳风忽然用这个称呼,这是告诉自己他从来没有忘记当年提拔的恩情呢。 想到此,李景心里不由暗暗感概了一番,杨柳风确实聪明,看来他已经明白自己已经看穿了他的想法,这是在向自己表忠心呢。 叹了口气,李景摆摆手道:“慎行,你想多了。我知道你和大家是为了我好。” 顿了顿,李景笑着接道:“好了,不说这些了,现在说说军事方面的安排,文诏兄和岳父大人留下,慎行你也留下,其余人去忙自己的事情去吧。” “是。”见李景下了逐客令,众人急忙起身告辞。 待众人走后,李景冲王承恩招招手:“王公公,这次你和皇上到山西转了一圈,估计把你给累坏了,刚才你站了半天,过来一起坐吧。” “大帅!我能在这里伺候您和皇上就已经是我的福分了。”王承恩笑道。 “呵呵,这里这么多人,用不着你亲自动手。来,坐着吧。”李景摆摆手道。 见李景不是客套,王承恩道了声谢,给众人每人倒了杯茶,然后方才就座。 李景端起茶杯,轻饮了一口,沉吟了一下说道:“大同和宣化以北的蒙古诸部落已经平定,下一步就该对东虏动手了,文诏兄,这一仗你准备怎么打?” 曹文诏凝神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大帅,现在天气已冷,况且将士们在茫茫草原折腾了一个多月,身体已然疲惫,我拟来年开春以后,再对东虏用兵。至于冬季这段时间,咱们就先做一些后勤的准备工作吧。” 李景点点头,看着曹文诏笑道:“文诏兄,你果有大将之才,单就知己这一点就远非常人可及。你刚才说得不错,将士们这次对蒙古作战确已疲惫不堪,连续作战的话恐怕将士们坚持不住,这个冬季就让大家歇一歇吧。” 顿了顿,李景接道:“不过后勤事宜你准备怎么安排?你觉得粮草弹药布置在何处比较方便?” 曹文诏想了想道:“我准备把后勤补给安排在兴州卫(承德)和山海关这两处,把这两处的部队全部调往锦州和松山,我带大军进驻兴州卫和山海关休整。” “哦?”李景闻言一愣,心中暗道:看来曹文诏明白自己的心思啊。 笑了笑,李景说道:“这次你准备动用哪些部队?” 曹文诏笑了笑道:“还是这次征讨蒙古的部队吧,三万人,足够了。” 李景沉吟了一会儿,微微摇了摇头:“文诏兄,怕是不行,大同和宣府这两处需要有强力的将领坐镇,变蛟和马科两人不能动。我准备任命变蛟为山西将军兼任大同总兵官镇守大同,马科为宣府总兵官镇守宣府。 这样你手里就只有定国,虎头和周老虎三人可用,加上你本部人马只剩下两万来人。以两万人攻打东虏虽能取胜,但是要全歼却是远远不够。 这样吧,我让高奇把张楚和周大清的部队调归你部,另外,孙猛所部也划一部分归你指挥,京城的卫戍部队再抽一部分,我估摸着有五万人应该差不多了。” 曹文诏闻言一怔,迟疑了下说道:“这个……这样人手虽然够了,不过这么多部队全归我指挥,我怕自己能力不足,大帅,老曹斗胆跟您讨一个人。” “嗯?开什么玩笑!你的能力要是不足,那咱们大明还有有能力的将军么?”李景疑惑地问道。 见曹文诏脸色有些尴尬,李景猛地醒过神来。李景刚才调动的这几个人都是跟随李景多年的老人,曹文诏害怕自己指挥不动这些人。沉吟了一下,李景说道:“你想要哪个人?” 第三百五十六章 撤藩 曹文诏向李景的身后努了努嘴:“我想调小五去给我督军。 “胡闹,小五不过是一名亲兵护卫,有什么资格去督军。再者说了,你不知道虎头也在你的军中么?你让小五去督军,虎头还不整天跟他打架?”说着李景转头看了看小五,忽然笑道:“我估摸着,虎头要是揍他,他连手都不敢还。” 小五闻言笑道:“虎头是大哥,我哪敢跟他动手,何况我给爹爹做亲兵的时候,虎头哥曾再三叮嘱我,要是我照顾不好爹爹,他就扒了我的皮。” 李景和曹文诏听了同时轻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李景摆摆手道:“小五肯定是不行的,除了虎头和定国,其余跟你作战的都是他的叔叔,他就算打我的旗号也镇不住场子。这个道理你不是不明白,那你干么还让小五去呢?他妈的,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了,你想让柱子去给你做帮手。” “嘿嘿,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大帅。”曹文诏笑道。 “柱子去倒是非常合适,有他在,那些个刺头儿没人敢不听号令,行,就柱子了,京城这边让马五替他顶着。”李景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多谢大帅。”曹文诏起身说道。 李景摆摆手:“柱子不会指挥骑兵作战,因此只能给你做副手,这个主次你可不要搞错了。” “嘿嘿,柱子只需坐镇就行,剩下的都交给老曹了。”曹文诏笑道。 李景看了看曹文诏忽然笑道:“文诏兄,你那点心眼儿就别跟我这里耍了,你想卖功劳是吧?我告诉你,别给我整那些没用的,灭了东虏,你的首功是跑不掉的,等你凯旋,我就请皇上加封你为平北侯。” 曹文闻言顿时苦着脸说道:“大帅,不带这样的,我刚推了平北伯,你又要封我为平北侯,你这是要把我放在火炉上烤啊!” 说到这里,曹文诏转头看向朱由检道:“皇上,你倒是说句话啊,我记得大帅说封爵的事情您能做主,要不您先封大帅的爵位吧。” 朱由检这会儿听李景和曹文诏商谈对东虏用兵的事宜正听得津津有味,不想两人忽然转了话题,更没想到曹文诏把球踢给自己,一时间顿时有些慌乱。 不过朱由检随即醒过神来,转头看向李景说道:“李兄,前次京畿一战,你率军大败东虏,那一次我就想给你封爵,你辞了,这次曹将军大破蒙古诸部,也是你居中调度之功,再加上前次大同会战,乃是你亲自指挥,这三大功劳任意一件拿出来,都可封你个爵位。如果你想给曹将军封爵,自己不封爵肯定是说不过去,这样吧,李兄先封爵,这样以后再给诸将封爵,别人就没有异议了。” 李景看了看朱由检无奈说道:“不知皇上准备封我个什么爵位?” 朱由检闻言大喜:“这你可难不住我,爵位我早就想好了,李兄一心要大明中兴,兴国公这个名字再适合李兄不过了。曹将军,沈先生,杨大人,你们几位觉得如何?” “哈哈哈,皇上圣明,大帅加封兴国公,名副其实。”曹文诏等人一起鼓掌笑道。 朱由检笑道:“嘿嘿,既然三位爱卿也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承恩啊,一会儿帮朕拟一道诏书:着加封大明内阁副总理大臣,五军大都督李景为一等兴国公。回头你找李国公用印,要是用不上印,那你以后就在李公爷府中伺候他吧。” 王承恩闻言笑道:“就是不知大帅给不给老奴这个面子,或者大帅准备让老奴伺候他也说不准。” 听王承恩挤兑自己,李景苦笑道:“王兄,你这么说,我要不给你面子,那咱哥们以前论的交情不都白论了么?不过这个印还是找皇上吧,这事儿归皇上管,封爵让我用印算怎么回事儿?” 朱由检一愣:“封爵找我用印就好使?李兄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皇上说哪里话,我以前就说过,封爵的事最后得你来拍板,那自然要用你的印,你当我开玩笑呢!”李景笑道。 “你以前不是说需要内阁同意么?”朱由检疑惑道。 “内阁只是提名,最终的决定权在皇上手里,不过皇上,你要记住,给什么人封爵涉及到咱们大明的形象,更涉及到大明皇室的威严,因此一定要慎重,希望皇上能够好好把握这个权力。”李景正色说道。 朱由检大喜,忙不迭道:“李兄放心,我一定能把握住。” 琢磨了一下,李景接道:“这次皇上到山西转了一圈,不知见没见到晋王(就藩太原),代王(就藩大同)和沈王(就藩潞安府,今长治)以及下面诸郡王?” 朱由检苦笑了一下道:“见到了,我还在三个王府各住了一晚。” “不知皇上在王府住完以后有何感想?”李景接问道。 朱由检叹了口气道:“都比我这个皇上有钱。” 李景笑了笑道:“其实很多东西皇上是看不到的,比如说藩王实际拥有多少土地皇上就不知道,前两年我到大同时曾派人调查过代王拥有的土地数量,足有上万顷(一顷等于一百亩),这些土地有的是皇上赏赐的,有的是他们自己购买的,还有他们强占的,另外还有农民投献(农民或者小地主为了免除赋税,自愿把土地献给可以免税的贵族士绅)的。藩王拥有这么多的土地,朝廷还得给他们发放俸禄粮食,自然各个富得流油。” 朱由检轻轻叹了口气道:“李兄,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李景点点头:“等张鳌清丈完全国的土地之后,我就准备颁布撤藩令了。” 朱由检摆摆手道:“我答应你不再干涉政务,这些事就不要跟我说了。” 李景笑了笑道:“这些人都是皇室家族,都是有爵位的人,我自然要跟你说,你想撂挑子是不行的。” “呵呵,你这是准备让我来当这个恶人呢,行,我答应你。”朱由检笑道。 李景点点头:“我估计再有几个月全国的土地就可以清丈完毕,如果来年老天爷开眼,风调雨顺的话,等到明年秋季,国库的粮食就不用愁了。” 朱由检转头看了看门外,叹了口气道:“希望老天爷开眼,咱们大明这些年的天灾实在是太多了!” 李景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向沈正道:“岳父,文诏兄来年要对东虏用兵,后勤方面一定要跟上,尤其是粮食必须要保证部队所需,你算一下,平阳府现在的存粮能否撑得住十五万大军半年所需。” 沈正闻言默默盘算起来。 李景说十五万大军自是包括山海关和松锦一带的驻军,十五万人半年至少需要四十万石粮食。 不过这十五万部队当中曹文诏的骑兵是两个师,大约是一万五千多人,山海关吴三桂所部骑兵也有两万余人,松锦一带的骑兵有一万余人,其中曹文诏的骑兵都是一人双骑,也就是说还有近七万匹战马需要喂养。 这么多战马消耗的粮食也是不小的数字,沈正初步估算了一下,要想支撑这场大战,至少要准备六十万石以上的粮食。 六十万石粮食平阳府倒是能拿的出来,不过平阳府的粮食主要是玉米,地瓜和土豆这样的粗粮和杂粮。 粗粮和杂粮用来救灾,给吃不上饭的老百姓吃是没问题的,但是当兵的大多是年轻人,而且他们整日训练,尤其李景的嫡系部队,训练之苦远非大明的军队所及,这些士兵消耗的能量更多,以粗粮和杂粮为主食肯定是吃不饱的。要想让士兵吃饱,还得有力气,至少还得搭配一定数量的细粮和肉食。 沈正算了一会儿,最后苦笑道:“我算了一下,至少要四十万石粗粮,二十万石细粮,另外还需要大量的肉食。平阳府只能支付四十万石粗粮,细粮和肉食恐怕供应不上。” 李景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自从他进京以后,平阳府的压力增加了数倍,以前平阳府的财力和物力只需供养五万军队(指的是正兵),但是现在还需供养洪承畴,卢象升,孙传庭的部队。 甚至京师以及辽东的部队,平阳府也需承担很大一部分粮食,多了二十多万人,平阳府确实是供应不起了。 当然,二十万石细粮平阳府肯定能拿得出来,但是平阳府还有驻军,另外,高奇所部现在正配合洪承畴和卢象升全力围剿山西,陕西以及河南等地的流寇,这几支部队的粮食眼下都要平阳府供应,把这么多粮食运往辽东,这几支部队难道喝风么? 沉吟了一会儿,李景说道:“二叔家的继祖现在是不是在河南?” “现在郑州。”沈正点头道。“这样,我让夫人给他兄长写一封信,你让继祖带着夫人的信到开封找周王,请周王帮咱们筹措十万石粮食。至于剩下的十万石粮食,让卢象升到洛阳找福王要,就说是我跟他要的,福王只要没笨到家,肯定会出这十万石粮食。”李景说道。杨柳风听了,突然伸出大拇指赞道:“大帅高明,这次给福王这么大的台阶,他要是不知道下的话,那以后大帅就不用跟他客气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姐夫还是李兄 李景笑了笑,看向朱由检道:“福王毕竟是皇上的亲叔叔,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这样以后对他手下留情就说的过去了,要是他不识趣儿,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等一下!”,朱由检疑惑地看向李景问道:“李兄,你刚才说,让嫂夫人给他兄长写信,然后带着信找周王,周王是嫂夫人的兄长?” 李景看着朱由检奇怪道:“你和皇后到平阳府没见到我两位夫人?” 朱由检道:“见过了啊!” “那二夫人没跟你说过她的家世?”李景奇道。 朱由检连连摇头:“没有啊!” 想起朱徽媃舍弃郡主的身份跟了自己这么多年,如今自己已经执掌中枢,连皇上都听自己的,她居然还隐瞒郡主的身份,李景不由感慨道:“这傻丫头!” 叹了口气,李景说道:“皇上,我家二夫人是老周王的小女儿,现任周王的妹妹,敏德郡主,闺名叫朱徽媃。” “什么?二夫人是敏德郡主?”朱由检睁大了眼睛惊道。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 朱由检瞪着眼睛看了李景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 朱由检明白,他现在知道这个消息已经没用了,要是早几年知道李景的夫人是敏德郡主的话,可能几年前就重用李景了,那自己恐怕就不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过了一会儿,朱由检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敏德郡主好像比我大了半岁吧,算起来我还得管你叫姐夫。” 见朱由检神情有些落寞,李景轻轻拍了拍朱由检的手道:“皇上,别多想了,你现在的日子过得不挺好的么?虽说以后不再理政,但你永远都是大明的皇帝,我们永远都是你的臣子。” 轻轻摇了摇头,朱由检知道,自己刚才的心思已经被李景看穿,在李景面前,好像无论自己想什么李景都能看出来。就冲这一点,自己恐怕永远都不是李景的对手。 苦笑了一下,朱由检说道:“李兄,你说以后我管你叫姐夫呢,还是继续叫李兄?” “呵呵,我喜欢你叫我亲家。”李景微笑道。 “亲家?”朱由检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琢磨了一会儿,终于明白李景话里的意思,朱由检心里一松,顿时放声大笑起来。 见朱由检终于释怀,李景笑了笑,转头看向杨柳风道:“慎行,这次对东虏用兵,我要毕其功于一役,因此后勤方面的事宜必须绝对保证。我岳父年纪大了,身体和精力都大不如前,这段时间,你把别的事情放一放,全力协助我岳父做这件事,你办事精明,有你从旁协助,我才放心得下。” 杨柳风闻言大喜,知道李景这是准备让自己以后接沈正的班。 要说大家虽然都是内阁成员,但是这个排名却是非常有学问的。 内阁成员一共十四人,袁可立和徐光启虽是首辅和次辅,但并不管事儿,实际上李景这个副总理大臣才是老大。 接下来是周衡臣,然后是沈正,再然后则是袁枢,接着才是自己,方程排在第六,本来虞乐亭应该排在第七,不过由于上次虞乐亭犯错,被记过一次,一年内不得提升,因此,现在虽然顶着内阁成员的名头,品级却没提上来,跟大家差了一级,在内阁成员当中排在最后一位。 另外虽然大家都是内阁成员,但却并不都是副总理大臣,剩下的内阁成员当中挂副总理衔的只有管官帽子的周衡臣,管钱的沈正和管外交教育的袁枢。 李景以后铁板钉钉是首辅,是总理大臣,那么剩下几人就要争次辅的位置了。 周衡臣能力略有不足,排在第二位靠的是资历,李景以后肯定不会安排他当次辅,而沈正年纪已经大了,要不了几年就会退下来,自己一旦接替沈正的位置,很可能会成为内阁次辅。那时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当然,杨柳风不会认为仅凭这次辅助就可以接班,杨柳风觉得有苗头,是因为他做沈正的副手已经多年了。在平阳府时,李景负责制定大方向,沈正主抓全面工作,杨柳风则负责具体事宜,正是由于杨柳风的协助,才造就了平阳府今日之局面。 至于进京以后,李景让杨柳风主管刑部,主要是手下得力的人手不够,另外一个就是看中杨柳风做事的风格。 但是说到底,财政工作才是杨柳风的老本行。 而且李景手下这些人当中,有资格接沈正班的只有他和张鳌。 从心里说,张鳌比杨柳风更有资格接班,不过张鳌有个最大的缺陷,那就是魄力不足,张鳌完全就是李景和沈正吩咐什么就做什么。 现在李景要对大明进行全面革新,每一个部门的主管都要独当一面才行,这一点张鳌显然是比不过杨柳风的。 杨柳风正是基于以上这些分析,才觉得李景准备让他接班。 见杨柳风拍着胸脯说保证完成任务,李景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其实解决东虏八旗主力不难,难的是如何消灭残敌以及安置那些的女真人。现在国家财政压力这么大,连兵都快养不起了,十五万部队,负担太大,不能让这么多人漫山遍野地追剿东虏残部。 我拟在东虏之战结束以后任吴三桂为黑龙江将军,祖大寿为辽东将军,统归曹文诏之北方军区管辖,由这二人负责追剿残敌并控制局势。 至于他们的部队,我看就保留骑兵和精壮士兵,那些老弱残兵全部裁汰,就地安置。我估摸着再去掉空额,裁汰五万人应该问题不大。剩下五万人,朝廷还是有能力负担的,你们觉得如何?” 曹文诏闻言笑道:“大帅深谋远虑,现在就开始考虑辽东方面的战后事宜,远非我辈所及。只是不知这个任命要不要提前告诉他们?” 李景摆摆手道:“不要正式通知,可以暗地里放出风去。祖大寿这个人不大服管,没彻底打败东虏以前,他恐怕不会服你,等你灭了东虏以后,说话就硬气了,那时他才会听从你的命令。” 曹文诏默默点了点头。 祖大寿在辽东军中的资格比他老得多,祖大寿肩负重任的时候,他还只是个低级军官,现在让他去指挥祖大寿,以祖大寿的性格恐怕真的不会听从他的命令行事。 实际上,辽东的部队至今安然无事,是因为朱由检依然是大明的皇帝。 皇帝没有下令辽东的部队回京勤王,祖大寿就算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回京。 等他们得知皇帝被李景控制,朝廷现在是由李景发号施令时,李景已将以前拖欠的军饷补足。 对大明的士兵来说,当兵就是为了吃饷,谁给钱就给谁卖命,祖大寿深明其中的道理,这时祖大寿已知鼓动士兵闹事是不可能了,只能默认朝廷现在的局势。 但是祖大寿在松锦一带跟后金打了多年的仗,连后军的部队都敢叫板,绝对算得上骄兵悍将,想让他乖乖从命是不可能,李景也是出于诸多考虑,才没有去动辽东的边军。 但是李景不可能一直隐忍,只要曹文诏在辽东打败东虏,祖大寿要是还看不清形势,那李景必然要对他动手。 让曹文诏提前给祖大寿透话,就是让祖大寿认真审视一下现在的局势,李景相信祖大寿是聪明人,到时必定会听从朝廷的安排。 其实李景现在最累的并不是诸多的政务,而是人事方面的安排。 李景现在既要重用自己的嫡系人马,还得考虑原来的文臣武将应该如何安排,要尽量让原来的大臣心里平衡,这就是李景为何重用洪承畴和卢象升以及孙传庭几人的原因。 李景这一手确实收到了奇效,洪承畴,卢象升和孙传庭都是手握重兵,连这三个人都接受了李景的安排,其余人等又焉敢造次?但是这样安排不知花费了李景多少精力。 同样,这次安排祖大寿和吴三桂二人,李景也是琢磨了许久才想到应该如何安排。 看众人没有异议,李景揉了揉额头道:“好了,没事儿的话你们就去忙吧。我琢磨一下明天见那几个蒙古王公怎么说。” 曹文诏见李景面露疲态,看了看朱由检蠕了蠕嘴,终于还是忍住。 见曹文诏欲言又止,李景想了想忽道:“文诏兄,这次你掳回不少牛羊马匹,牛马让张鳌安排,至于那些羊你不要只顾着自己的部队,高奇,洪承畴和卢象升眼下正在四处围剿流寇,给他们送一些,犒劳一下兄弟们,他们也领你的情。” 曹文诏挠挠头,看着李景尴尬地笑笑道:“幸亏大帅提醒,不然老曹要被人骂不会做事了。” 李景摆摆手,不再言语。 曹文诏见了,和沈正杨柳风对视一眼,冲李景和朱由检施了一礼,随即出了东暖阁。出了房门,几人走了一段路,杨柳风看向曹文诏忽道:“曹将军,我见你刚才好像有什么话要跟大帅说,怎么不说了?”曹文诏停下脚步,转头看了看东暖阁的方向,叹了口气道:“几个月没见到大帅,大帅好像比以前衰老多了,处理公务的时候倒是看不出来,但是等公务处理完,我看到大帅的面容居然那么多皱纹。大帅今年是三十五岁吧?几年前我刚见大帅时,大帅何等地意气风发,可现在你们看大帅的身体状况。这么下去可不行啊!得给大帅身边安排几个人伺候啊!要是把大帅累倒了,咱们怎么办?大明怎么办?” 第三百五十八章 教坊司 沈正和杨柳风轻轻叹了口气,相顾摇了摇头。 “曹将军,难为你如此心细,可是袁先生在平阳府,大帅命两位夫人留在平阳府照顾袁先生代他尽孝,京城这边,大帅哪里还有贴心的人啊!”杨柳风叹道。 曹文诏看了看沈正道:“沈大人,这里没外人,老曹管您叫一声世叔,世叔,您是大帅的岳父,要是您同意,照顾大帅的人,老曹找人安排。” 沈正微微颔首道:“曹将军,小女不在大帅身边,大帅身边不能没有女人照顾,你安排去吧,将来小女要是说什么,老夫一力承担。” “那行,我现在给陈大虎和刘二愣写信,让他俩在江南物色几个人。”曹文诏道。 杨柳风闻言,连连摇头道:“他俩?怕是不行,这两人能听你的么?” 曹文诏笑道:“没问题,他俩这次要是不听我的的话,等以后我对漠北用兵,就让他俩在江南看光景。” 杨柳风听了大笑道:“行!曹将军,你拿这个来诱惑他俩,别说几个女人,你要再多他俩也能给你弄来。” 曹文诏笑道:“杨大人这边也用用心思,我知道前段时间刑部拿下了不少贪官,虽说大帅宽厚,罪不及家人,不过以刑部办案的风格,我估摸着肯定有不少人家的女孩儿被发往教坊司,你派人去查看一下,有那身家清白的,善解人意的给弄几个出来。” “你是要害死我吗,要是大帅知道我把犯官的家人送往教坊司,我就吃不了兜着走。”杨柳风惊道。 “你点挂落算什么?现在照顾好大帅才是正经。”曹文诏不屑说道。 杨柳风瞪着眼睛看了曹文诏一会儿说道:“行,我去安排,不过弄出来以后,怎么送给大帅你自己想法子,另外你得说是你找人弄的,别赖我身上。” 曹文诏连忙点头道:“行,弄出来以后,就交给我来办。” 沈正在旁边听两人嘀咕完了,一边摇头一边叹道:“你们两个一个是一方之督帅,一个是阁部重臣,居然商议从教坊司弄女人,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情千万不要扯上我,我就当今天没听到你俩说话。” “得了吧您呐,大帅是您女婿,他要是身体有啥三差二错,我们以后没好日子过,您更是好不了。这么简单的道理您还看不明白?”曹文诏不屑地说道。 沈正闻言顿时哑然。 曹文诏说的虽然直白,但是其中蕴藏的含义,在场三人都是心知肚明。 虽然李景执政以来推行了一系列的制度,但是李景执政还不到半年,这么短的时间根本不可能让大明走上正轨。 况且李景现在还没制定出完善的接班制度,一旦李景倒下,以李景手下这些人对李景的忠心,肯定会推翻朱由检,拥立李景的儿子称帝。 曹文诏对李景手下这些人都是什么心态可谓深知,柱子,陈大虎,刘二愣,高奇和孙猛这几个人都是跟着李景白手起家,这些人整天琢磨的都是想什么办法让李景当皇帝。 只是李景没有这个心思,这些人也不敢违拗李景的意见。可一旦李景不在,他们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把李景的儿子推上皇位。 哪怕李景在倒下前指定了接班人,但是由于嫡系中没有能镇得住场子的强力人物,指定的接班人必然无法掌控局势。 不说别人,就拿曹文诏的部队来说,要是没有李景,孙虎头和李定国肯定不会听从曹文诏的命令。 而陈大虎和刘二愣则除了李景,说也不服,连高奇都管不住他俩,更别说曹文诏了。 孙猛跟高奇倒是可能会抱成团,但是谁主谁次也不好分。 洪承畴和卢象升两人手握重兵,以这两人的性格和资历当然也不会在那儿观望,肯定会在李景死后分一杯权力之羹。 这么多人争权,再加上地方各部势力参与,国家必然大乱。 那时朱由检登高一呼很可能就会重拾权力,要是朱由检重新掌权,他们这些人全部都得跟着倒霉。 也就是说,这些人的身家性命全寄托在李景身上,李景现在是万万不能出任何问题的。 实际上,李景的身体其实并无大碍,之所以憔悴的厉害,完全就是累得,再加上在京城身边没人照顾,吃饭睡觉都做不到定时。 但是如果长此以往地下去,就算铁人也支撑不了多久。 曹文诏给李景找女人并不是为了让李景淫乐,而是让她们照顾李景的生活起居。毕竟女人心细,照顾李景的日常生活肯定比小五等亲兵更适合。 曹文诏能看出李景的状态不佳,并不是说他比沈正等人更心细,而是因为他是武人。 武人看人最喜欢看人的身体状态,这也算是他们的职业本能,尤其曹文诏这样久经战阵的老手,一个人的身体是否强壮或者虚弱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曹文诏征讨蒙古各部几个月,回京后见李景便发现李景的身体状态不对,在询问了小五等人之后,便知李景的身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但是当着众人的面,尤其当着朱由检的面曹文诏不好直说。 朱由检现在表面上对李景言听计从,但是心里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要知道,当年朱由检为了拿下魏忠贤,可是隐忍了一年,谁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在重施旧计? 李景身体要是没问题,朱由检肯定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继续忍着,可一旦让他知道李景的身体不好,只怕立马就会起别的心思。 正因为曹文诏不相信朱由检,因此才没在朱由检面前直接说这事儿。 否则的话曹文诏完全不用那么麻烦从外面找人服侍照顾李景,只需把让王承恩安排几名宫女伺候李景才行。 虽然曹文诏没有直接把其中的厉害关系跟沈正和杨柳风讲明,但是沈正和杨柳风都是聪明人,只需一点就透。 想明原委,杨柳风再无迟疑,当即跟曹文诏和沈正告辞,往教坊司去了。 教坊司隶属于礼部管辖,原本是专门在庆典或者迎接贵宾时演奏乐曲的,但是随着时间推移,性质开始慢慢改变,原因就在于教坊司里面的女人的身份。 以前教坊司里面的艺人大多靠招募,是需要花钱的,后来开始把犯事的官宦人家的女眷送往教坊司,把那些年轻的女子调教一段时间之后,就让她们担任艺人的工作,这些人都是待罪之身,自然不用花钱,如此便省却了一大笔费用。 不过犯官家的女眷并不都是年轻的女孩子,还有些年纪大的,这些人怎么办?总不能白养着吧?毕竟这些人也要吃饭,吃饭就要花钱不是? 要说聪明人总是有的,很快就想出了一个让这些女人挣钱的办法。 这个办法就是让她们卖淫,最简单也最直接。 这些女人大多来自官宦人家,虽说年纪大些,但也比那些没文化,粗鄙的女人吸引人,自然有很多顾客上门。 管教坊司的一看,年老的都有人上门,那年轻的自然客人更多,于是便开始安排那些年轻的女人也去接客。 由于这些年轻的女人大多数小时候就经过熏陶,再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教,大多能歌善舞并且精通琴棋书画,于是受到那些文人墨客和官员的热烈追捧,生意十分火爆。 至此教坊司慢慢演变成妓院,而且是官方开办的妓院,没人敢管。 说没人敢管,针对的当然只是地方官员和那些低级官吏,像杨柳风这种级别的官员到了教坊司,那自是被当成祖宗一样供着。尤其杨柳风主管刑部,随便就可以找个罪名安排在这些管事儿的人的头上。 当然,杨柳风自然不会只身来到教坊司,要是传出杨柳风单独跑到教坊司,啥屎盆子都会扣到他的头上,要是被李景知道,这个官儿也就不用做了。 在几名刑部官员的陪同下,杨柳风到了教坊司,直接就跟管事儿的要人。 管事儿的哪敢怠慢?也不知杨柳风想要什么样的,带着杨柳风亲自去挑人。 杨柳风也不客气,带人到了后院,仔细询问了一番之后,挑了六名容貌娟秀,知书识礼并且没有接过客的少女,然后命人送往曹文诏处。 曹文诏万万没想到杨柳风的动作竟然如此迅速,他这边给陈大虎和刘二愣的信还没写好,杨柳风就把人给送来了。 在见过六名少女之后,曹文诏对杨柳风看女人的眼光真是大为佩服。 将六名少女交给自己的夫人,曹文诏郑重交待,这六个女孩儿是用来服侍大帅的,一定要好好教导。 曹夫人也知自己的丈夫能有今天,全是李景的功劳,不敢怠慢,连声应是。 经过数日教导,曹文诏方才带着六名女孩儿来到李景的住处。 李景在京城的住宅只是临时的,面积并不大,曹文诏还是第一次来,不过曹文诏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也不管李景还没回家,自己就安排起来。曹文诏本想趁李景不在家,安排完就走,谁知这一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李景居然早早回到家中。见曹文诏在自己家,李景先是一愣,随即发现家里多了几名女孩儿。 第三百五十九章 一定是丫头 “文诏兄,这几个女孩儿是怎么回事儿?”李景指着几个女孩儿疑惑问道。 曹文诏没想到李景这么早回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好半响方道:“大帅,这六个女孩儿是我找来伺候您的,您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好,夫人又不在身边,家里连个女人都没有,这怎么能行?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让她们照顾您的生活起居。” “不是有小五这些孩子么?有他们照顾我就行,要什么女人。”李景皱了皱眉道。 曹文诏摇摇头道:“小五他们哪懂得伺候人?我都问过了,您整天饥一顿饱一顿的,吃饭都不定时,睡觉更是经常后半夜才睡,这样下去可怎么能行?大帅,您不为自己考虑,也得替大家伙考虑啊!您说,您要是累倒了,兄弟们可怎么办?” 李景闻言,沉吟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看着曹文诏笑道:“文诏兄,你现在可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居然知道拿兄弟们说事儿。行!这几个女孩儿我留下了,为了大家,我也得保重身体才是!” 顿了顿,李景接道:“不过文诏兄,你这效率可够高的啊!你回京这才几天啊?从哪物色的女孩子啊?” “呵呵,我让夫人物色的,我也不知她从哪找的。”曹文诏笑道。 “那我可得谢谢嫂夫人了!”李景笑道。 曹文诏笑道:“呵呵,大帅,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这是夫人不在身边,要是夫人在,哪轮得到她来操心?” 李景笑了笑接道:“你我兄弟不说这些客套话了,你来的正好,那几个蒙古王公也该见一见了,咱哥俩商量一下,明天见他们怎么说。” 曹文诏笑道:“跟他们有什么可说的,您就直接吩咐,他们谁敢不听,老曹立马砍了他们的狗头。” 李景摆摆手笑道:“话是这么说,可事情却不能这么办。这些人统治部落多年,威望还是有的,他们要是能配合,能省却咱们不少麻烦,因此还是不要做得太过。” 曹文诏点点头,琢磨了一下忽道:“大帅,要不,这件事交给我吧,我去跟他们说,您亲自跟他们谈太抬举他们了,另外他们要是真的不识趣儿,您也不好收场。我先跟他们谈,要是谈不拢您再出面,您看怎么样?” 李景闻言,沉吟了一会儿,忽然用力捶了曹文诏一拳,然后笑道:“文诏兄,这个主意不错,看来你不光会打仗,摆弄人也是一把好手。 我以前还愁蒙古那边派谁去管呢,现在看来谁也不用,你就可以。这样吧,蒙古方面的事务你先兼着,等以后有了合适的人选再说。” 曹文诏听了连连摇头:“我哪懂怎么处理政务,您可别开老曹的玩笑?” 李景笑道:“也不用你费什么心,你只需看住那些蒙古人就行,其实也不用你亲自去看着,变蛟在大同驻军,有他帮你坐镇,那些蒙古人还能翻起什么浪花不成?你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曹文诏听了,这才松了口气道:“我还以为大帅让我去管理蒙古的政务呢,那老曹可真的干不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活儿简单,老曹肯定能做好。” “我还指着你灭东虏呢,哪能把你绑到蒙古那里?”李景摇头笑道。 说完,李景转头对小五说道:“你曹叔叔这次立了大功,我还没单独请他喝酒,你到祥鹤楼去整几个菜,趁今天我有时间,陪你曹叔叔喝一杯。” “好嘞!”小五应道。 “嘿嘿,大帅请我喝酒还整什么菜,有酒就行。对了,要不要让这几个小丫头先做几个菜,您试试口味?”曹文诏忙道。 李景闻言,疑惑地看着几个女孩:“她们还会做菜?” 曹文诏忽地一拍自己的脑袋:“我真是糊涂,正事都没交代呢。你们几个赶紧给大帅磕头,以后你们都是大帅府里的人了,千万要把大帅伺候好。” 那几个女孩儿听了连忙冲李景跪下,磕了几个头道:“奴婢拜见大帅。” 李景摆摆手笑道:“起来吧,我家里没那么多规矩,你们以后见了我不用磕头。” 那几个女孩儿一怔,没想到李景居然这么亲和,不由转头看向曹文诏。 曹文诏笑了笑道:“大帅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我跟你们说,你们以后有福了,咱家大帅待人亲厚,你们要是伺候的好,日后大帅给你们指一门亲事,你们就发达了。” “净胡说,什么我指一门亲事她们就发达了,当我是皇帝赐婚么?”李景笑道。 曹文诏笑道:“大帅,您许的婚事可比皇上赐婚管用的多,看看你手下这些亲兵,我要是有闺女,也想招一个做女婿。” “嘿嘿,那你使使劲再生一个,到时咱们结个亲家。”李景笑道。 曹文诏闻言大喜:“大帅,您可不许食言,不瞒您说,我那小妾又有了,要是生个丫头的话,就是您儿媳妇儿。” “哈哈哈,你惦记我那二小子吧!行,你要生个丫头,咱哥俩就结了这门亲事。”李景大笑道。 “一言为定?”曹文诏急忙说道。 “绝无虚言。”李景笑道。 曹文诏大喜,起身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转头对那几个女孩儿说道:“快,去整两个菜来,我跟大帅庆祝一下。” 李景微笑着看着曹文诏道:“你生的是啥还不一定呢,看把你急的!” “一定是丫头,一定是丫头。”曹文诏忙道。 “行,就算是丫头,可你能不能先坐下来,你这么来回地转,转的我头都晕了。”李景笑道。 曹文诏笑道:“嘿嘿,坐不下来,大帅,我跟您说,我跟高奇还有马五他们几个说好了,谁要是生了丫头,并且能跟大帅结成亲家,其余的人都得请客喝酒,这次俺老曹可是拔了这个头筹。” 李景闻言一怔,随即摇摇头,指着曹文诏笑道:“有你们这么赌的么?” 猛地李景想起一事,指着曹文诏又道:“他妈的,我说你们这些家伙怎么一到晚上就回家,原来是急着回家生孩去了。” “哈哈哈!”曹文诏闻听顿时大笑起来。 少顷,几个女孩儿备好了酒菜,小五也拎了个食盒返回。 席间,李景详细地跟曹文诏交代了下跟蒙古王公会谈时需要注意的事项,随即两人开始推杯换盏起来。 喝了几杯之后,考虑到李景的身体需要休息,曹文诏便以次日有事为由告辞。 将曹文诏送走,李景看着满桌子的酒菜摇摇头对小五道:“这个老曹,说要跟我喝酒庆祝,喝到半道儿竟然跑了,做人太没义气。你来陪爹喝一杯,对了,还有你们几个,一起来吃吧。” “奴婢不敢。”几个女孩儿吓了一跳,急忙说道。 李景笑了笑道:“无妨,咱家没那么多规矩,你们不必拘束,就当是在自己家里,就当我是你们的父亲。” 见几个女孩儿还在迟疑,小五笑道:“曹将军和曹夫人有没有告诉你们咱家大帅是什么人?” 几个女孩儿点点头又摇摇头。 小五笑道:“看来是跟你们说了,不过你们并不知道大帅到底是干什么的,是吧?” 几个女孩连忙点头。 小五转头看了看李景,见李景面带微笑并未阻止,当即对几个女孩说道:“你们记住,现在大明都归咱家大帅管,连皇上都得听大帅的。我这么说,你们能明白么?” “啊?连皇上都听大帅的?”一名女孩惊呼道。 小五点点头笑道:“再过几年,你们就只会听到咱家大帅的名字,听不到皇上这两个字了。” 李景闻听,皱了皱眉,摆手止住小五的话:“说得过了,什么连皇上都听我的,什么只听到我的名字,当我要干什么?” 小五笑道:“这不是在家里么!这几个丫头刚来,不知道您的身份,我提点提点她们。” 李景闻言默默点了点头,知道这是小五的职责所在,也明白小五这么说的用意。 小五乃是李景的贴身护卫,责任只有一个,就是保护李景的安全。 这几个女孩儿是曹文诏送来的,李景既然答应收下,小五就无法送回去,也不好当着李景的面仔细询问,只能通过言语点醒她们。 小五说出李景的身份其实是在告诉这几个女孩儿,无论她们怎么进的李府,无论她们有什么关系,无论有什么目的,到了李府以后最好撇清以前的关系,老老实实地伺候李景,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总之一句话,必须听话。否则,连皇上都得听李景的,对付她们几个女孩儿算得了什么! 几名女孩都是机灵人,听到小五说提点她们,当即跪倒在地:“奴婢明白了。” 小五摆摆手道:“大帅说以后不用跪,你们就不要跪,明白么?” “奴婢明白。”几个女孩忙道。 见小五学自己说话的动作,李景不由暗暗好笑,随即又听小五接道:“咱家府里的事情由两位夫人做主,具体的事情由两位姨娘处理,等她们进京以后你们就会见到,到时千万不要怠慢。” “是!”几个女孩儿应道。见几个女孩儿战战兢兢地答话,李景笑了笑道:“行了小五,别吓坏了她们,这都是些孩子呢。来吧,你们还没吃饭,陪我一起吃,不要浪费了。”有了刚才小五的吩咐,几个女孩再不迟疑,拉了几个凳子坐在李景身边。 第三百六十章 罪不及家人 给小五倒了杯酒,李景笑道:“陪我少喝一点。 小五接过酒杯说道:“那行,我陪爹喝两杯。” 李景笑了笑,端起酒杯向小五举了举道:“小五,这些年你一直在我身边,辛苦了!来,咱爷俩干一杯!” 说罢李景举杯跟小五碰了一下,随即一饮而尽。 小五见了,急忙干了杯中之酒。 摆摆手,李景止住小五说话:“你想说什么爹都知道,心里也有数儿。咱爷俩心照不宣好吧?” “恩。”小五重重点了点头。 “吃菜,吃菜,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不要客气。”李景用筷子点点了酒桌笑道。 几名女孩儿闻听急忙拿起筷子开始吃了起来。 不知是女孩子饭量小,还是第一次跟男人吃饭,几个女孩儿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说吃饱了。 李景看着满桌子几乎没怎么动的菜肴叹了口气道:“浪费啊!这些都是老百姓辛辛苦苦种出来的,我们不知节俭,对不起那些老百姓啊!” 说完,李景看了看几名女孩儿说道:“我看你们几个的行为举止好像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儿,能告诉我家里出了什么事,让你们出来当丫头么?” 见李景态度和蔼,几名女孩儿对视了一眼,其中一名女孩儿壮着胆子说道:“我们几个都是犯官的家眷,因父亲犯事儿,抄家以后,把我们发配到教坊司。” “教坊司?那是什么地方?”李景疑惑地问了一句。 小五也不知教坊司是什么地方,急忙向几个女孩儿问道:“教坊司是什么地方?” 刚才那女孩儿急忙把教坊司的来历说了一遍。 李景听了默然点头,过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被发往教坊司的?” “奴婢家是八月初抄家,然后奴婢就被送到了教坊司。”那女孩儿黯然说道。 “我们也是那个时候被送到了教坊司。”其余几个女孩儿说道。 “八月初?那是我进京以后的事情了?”李景说着神情慢慢变得肃穆起来。 沉吟了一下,李景正色问道:“你们确定没有记错,是七月份以后被抄的家,然后被发往教坊司?” “这怎能记错?今年七月,朝廷大索贪官污吏,京城一大批官员被抄家。”一名女孩儿忙道。 李景点点头,转头看向小五道:“那次的案子是马五和杨柳风一起办的吧?” “好像是的,不过教坊司归礼部管辖,主官是袁叔叔。”小五忙道。 “你想帮他们打马虎眼是吧?让人把马五和杨柳风叫来,我问问他们是怎么回事儿?”李景怒道。 小五闻言急忙说道:“爹,这么晚了,您好容易得暇休息休息,今天就别处理公务了,明天再说吧!” 李景大怒:“这是小事儿么?能耽误么?去把他们叫来!” “爹!”小五见李景动怒,急忙推开椅子跪倒在地:“爹,孩儿求求您了,您就歇一歇吧!您这么下去是要累坏了身子的。孩儿求求您了!” 说着砰砰不住磕头。 李景见状,轻轻叹了口气,俯身把小五拉起来道:“好孩子,快起来。你心疼爹,爹都知道,可是你想想,我要不把这件事解决了,我能休息得了么?” 小五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狠狠地瞪了那几名女孩一眼,心道:“几个死丫头,没事儿说什么教坊司,害我爹又没捞到休息,等着,看老子以后怎么收拾你们。” 看到小五的眼色有些不对,李景照小五脑袋轻轻拍了一下:“想什么呢?我告诉你啊,千万不许胡来,要是被我知道你胡来,以后就不要在我身边呆着了。” 小五见自己的心思被李景看穿,顿时耷拉着脑袋说道:“孩儿知道了。” 待小五出门,李景看着几名女孩儿轻轻叹了口气。 这六个女孩儿是不幸的,但也是幸运的。说她们不幸,是因为她们受到家庭的牵连被发配到教坊司。说她们幸运,是因为她们被人从教坊司弄出来送到了自己的府里,而自己答应留下了这六个女孩儿。 指了指桌子,李景叹了口气道:“把酒菜撤了吧。” “是!”几名女孩儿急忙起身应道,然后匆忙把酒菜撤下。 六名女孩儿拾掇完,然后束手立在李景身前,李景笑了笑,对几人招了招手道:“跟我到书房。” “是,大帅!”六名女孩儿应道。 到了书房,李景指了指书桌对六名女孩儿说道:“都会写字吧?会的话把自家都有什么人,都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里,都干什么写出来,不会写的让会写的替你们写。” 几个女孩儿不明李景何意,不过还是依言铺纸研磨,然后默默书写起来。 几名女孩儿写完,吹干纸上的墨迹,然后递给李景。李景接过,刚看第一眼便是一怔,这几个女孩儿字迹娟秀,这笔字写的可比自己漂亮多了。 苦笑了一下,李景凝神仔细看了起来。 待全部看完,李景不禁暗暗摇头,这六个女孩儿的父亲或者祖父的名字李景都有印象,正是上次大清洗时,拿下的那一批贪赃枉法比较厉害的官员中的几个。 这几个人所犯的罪行,要是根据朱元璋制定的律法,肯定是要剥皮塞草的,就算根据李景制定的律法也要处斩。 不过李景当时刚刚进京,立足未稳,擒拿官员时虽然手段狠辣,但处罚却并不太重,这六个人当中只有四人被李景下令处斩,另外两个判了终生监禁。 但是李景制定的律法并不是处罚完官员就结束了,犯官贪墨的财产不但要追回来,还要处以罚款。 想想这批人贪墨的银钱,李景终于明白为什么马五和杨柳风把这些人的家眷发往教坊司了。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这几个人清查家产以后,没抵上贪墨以及处罚的钱财数量。 马五和杨柳风是什么人?抵不上数儿肯定是不行的。 李景估计这俩人定是看这几家砸锅卖铁都凑不够数儿,于是一不做二不休,让这些人的老婆和闺女卖身挣钱去填这个窟窿。 这显然违背了李景制定的律法,李景制定的律法中有一条,那就是罪不及家人,除非家人也跟着掺合贪污受贿。要是家人帮着官员索贿,那李景也是决不会客气的。 要知道李景绝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要是善男信女他也做不到今天这个位置,想当年,出卖他的几个土匪,愣是被他挖坑下套死在官兵的手里,然后他还赚了个仁义的名声。 不过李景做事还是有一定的底线的,让人家还没成年的闺女去卖身挣钱替父还账的事情他是干不出来的。 李景刚才生气就是为这个,这六个女孩儿,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大的都拉出去接客了),虽然在明朝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已经可以嫁人了,但是在李景眼中,这个年龄都还是孩子呢,这几个女孩恐怕连人情世故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会帮着自己的长辈贪污索贿? 看着手里的名单,李景默默沉思起来,名单里的男丁大多参与到案子当中,已经被一并处罚了,女眷则大多被发往教坊司。 对那些男丁,李景并无怜悯之情,为虎作伥的人是最可恨的,要是没有这些人跟着推波助澜,那些官员可能还不至于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但是女眷大多数儿则是无辜的,让她们跟着受罚,显然有失公允。 不过现在有个最大的麻烦事,就是这几户人家现在已经破家,把这些女人从教坊司放出来以后,她们怎么生活呢? 这些女人已经无家可归,加上曾经身入教坊司,就算没有接客,别人也不会相信,恐怕没有人家愿意收留她们。 这些女人大多没有一技之长,要想维持生计,恐怕只能到妓院卖身,那把她们从教坊司解救出来又有何用? 数了数名单里的人数,李景皱了皱眉,这些人数量着实不少。 想了想,李景转头说道:“小五,你……咦?人呢?” “大帅,您不是让小五去找马大人和杨大人了么?”一名女孩儿忙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找人的事情怎用得着他亲自去,这小子是躲起来了。” 顿了顿,李景喝道:“小五,你个臭小子,赶紧给老子滚进来!” 李景话音刚落,门外小五应声说道:“来了!来了!” 见小五推门进来,李景瞪了小五一眼道:“臭小子,你哪来那么多心思?你是不想在我身边待了是吧?去,让人把方先生请来。” “啊?怎么又请方叔叔?爹,您今天还能休息么?”小五哭着脸说道。 “哪那么多废话!快去叫人!”李景喝道。 “是!”小五闻言,垂头丧气地走出门去。 小五刚出门,马五和杨柳风联袂而来。 看到两人的表情,李景便知两人已经知道自己为什么叫他俩来了,想来是小五让人告诉他二人的。 冷冷地看了马五和杨柳风一眼,李景将手中的名单递给二人道:“自己瞧瞧吧!”马五和杨柳风接过名单看了一会儿,均是低头不语。“怎么不说话?”李景冷冷地说道。 第三百六十一章 一条绳上的蚂蚱 见李景脸色严峻,马五忙道:“大哥,兄弟知道错了,您别生气,该打就打,该罚就罚,别气坏了身子。” “五哥啊五哥,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咱们怎么能干这样的事情?这么做跟逼良为娼有什么区别?”李景指着马五说道。 说着李景转头看向杨柳风道:“还有你,慎行,你管着刑部,我制定的律法你不清楚?你带头这么干,下面的人还不依样画葫芦?那咱们制定的律法还有何用?” 见两人低垂着头,一脸我错了的表情,李景叹了口气道:“你们啊!做事怎么就不动动脑子呢?律法是咱们制定的,可是咱们却带头不遵守,那让下面的人如何遵守?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么做,大明还能中兴么?” “大帅,这事儿是我的错,您处罚我吧!”杨柳风接道。 李景瞪了杨柳风一眼:“处罚你?现在处罚你有用么?我本来想让你接我岳父的班儿,可你这么干,让我如何放心得下?” 见杨柳风脸色渐渐苍白,李景忽然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叹了口气道:“算了,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还是想想怎么善后吧。” 杨柳风闻言连忙说道:“我马上让人把这些女人放出来!” 听杨柳风说完这一句便没了下文,李景又瞪了杨柳风一眼说道:“放出来以后呢?这些女人以后如何过活儿?” 杨柳风一愕,不知如何作答。 “算了,估计你这会儿也想不出办法,办法我已经替你们想好了!我已经让人通知无解过来,一会儿他来了,咱们一起再琢磨琢磨。”李景叹了口气道。 “是!”杨柳风忙道。 “坐吧,我不请你们坐,自己不会坐吗?自己弄茶喝去,今天不爱搭理你们。”李景说道。 马五闻言忙道:“兄弟给大哥添了这么大麻烦,哪还有脸坐着喝茶。” “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现在知道没脸了?早干嘛去了?赶紧坐着,别站那儿碍眼。”李景说着不由轻笑起来。 见李景展颜,马五和杨柳风顿时长出一口气。 一放松下来,杨柳风的机灵劲马上就回来了,想起李景叫方程过来,杨柳风稍一琢磨就明白李景要干什么了。 在李景身前坐下,杨柳风腆着脸笑道:“大帅要准备在京建厂子么?” 李景瞪了杨柳风一眼道:“这会儿你又机灵了,知道怎么解决那些女人的生活了?刚才干嘛去了?” “嘿嘿,大帅,我刚才大气都不敢出,哪里想得出办法?”杨柳风笑道。 李景闻言,不由轻笑起来。 见屋里紧张的气氛缓和,几个女孩急忙出去烧水沏茶。 待茶水沏好,方程也到了。 方程进屋后躬身施了一礼道:“无解参见大帅。” “无解来了,在家里这么客气干嘛?来,请坐!”李景笑道。 方程笑了笑,又对马五和杨柳风两人施了一礼道:“两位大人也在啊!” 马五和杨柳风尴尬地笑笑,急忙给方程还礼。 “大帅,您怎么又没休息?这么晚叫我们几个有什么事?”方程坐下后问道。 李景看了马五和杨柳风一眼,摆摆手道:“有点事要跟你们商量一下。” 听李景帮自己打掩护,马五和杨柳风顿时如释重负。 “是这样,无解,我打算在京城开几家厂子,纺织,制衣,制帽,制鞋,印染之类的,你琢磨琢磨,看行不行。”李景接道。 “开这样的厂子啊!我以前也有想过,不过京城不比平阳府,虽然人多,不过女工却不好招,我琢磨了一段时间,觉得暂时恐怕还不行。”方程说道。 李景点点头,对方程笑道:“无解,你考虑的是对的,确实如此,京城不比平阳府,没有那么多灾民,自然招不来女工,不过我觉得厂子还是得开,至于人手么,你看到这几个女孩子了么?她们此前在教坊司,都是犯官的家眷。” “教坊司?大帅的意思是让教坊司里面的女人出来做工?”方程疑惑地问道。 教坊司是什么所在方程自然知道,当年他进京赶考的时候,在京里住过一段时间,也曾在教坊司里荒唐过。 见李景微笑着点点头,方程明白李景已经打算这么干了。 琢磨了一会儿方程说道:“让教坊司里面的女人出来做工也不是不行,不过这里面涉及的问题很多,首先,大帅要赦免这些犯官的家眷,第二,这些犯官的家眷大多没干过活儿,让她们做工需要培训一段时间,第三,还要解决她们吃住的问题。 第一问题好解决,大帅只需一纸赦令就可以办到,第二点要麻烦一些,我需要从平阳府调一些熟练工人来教导她们,最难的是第三点,这么多人吃住可不好解决。这些人都是犯官的家眷,家产已经充公,我估计她们已经无家可归了,那让她们住在哪里?只能让她们住在厂子里。这样一来,厂子的规模就必须够大,可是在京城想找能容纳这么多人的地方可不大好找,而且咱们不是一个厂子,要开这么多家,恐怕不大容易。” 李景听了不住点头,待方程说完,李景说道:“难处肯定是有的,不过我觉得你考虑问题的方式不大对头。你想想,咱们建厂子最大的难题是什么?是招不来女工,但是现在人已经有了,这等于说最大的难处已经解决了,那剩下的还算什么难处?不就是建厂房么? 上次查抄了那么多的官员,充公的宅院不至于全部卖掉了吧?这些犯官家的宅院面积都不小,改建成厂房应该问题不大,如果觉得不够,可以把相邻的宅院买下,稍加拾掇我觉得就行了。你看呢?” “呵呵,这事儿还得大帅您居中调度才行,因为这里面还涉及到户部的事情,您要是不发话,他们怎敢私自把犯官的宅院交给工部。”方程笑道。 李景闻言笑道:“这个没问题,回头我跟我岳父说一声,让他派人带你看看那些还没卖掉的宅院,然后你选几处。” “呵呵,大帅这么说,那就没问题了。”方程笑道。 顿了顿,方程接道:“至于赦免的事儿您得让我来办,得把赦令交给我才行,可别您这边放人,那边人跑没影儿。” “哈哈哈,还是人金贵吧?行,赦令给你,你带着赦令到教坊司带人。另外,光有女人还不行,许多体力活儿得男人去干。这样,我再给你一道赦令,刑部大牢里那些罪过轻的男犯都给你。不过这事儿你得跟慎行仔细核实,可别把那些不该放的人给我放了。”李景大笑道。 “用犯人干活合适么?”方程犹豫了一下说道。 “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这些人犯了罪,在大牢里呆着还得养着他们,出来干活也算是一种惩罚,而且干活吃饭乃是天经地义,这样咱们还能省不少工钱呢。不过干活卖力的咱们得给人减轻一下刑期。”李景笑道。 方程听了,顿时大笑起来:“大帅这手高明,这样一来,那些犯人还不拼命干活?” 李景笑了笑道:“就是这个道理。” 顿了顿,李景接道:“不过啊,你得记住,那些人虽然是犯人,但咱们也不能苛刻,在规矩之内要跟正常工人一样一视同仁。” 方程点点头道:“我明白的,咱们用的犯人都是罪过轻的,用不了多久就会释放,想留住他们干活儿,就得把他们当人,不然肯定要跑。” “对,这就是人心。一个厂子的工人要是频繁更换是不行的,平阳府那些厂子为什么活儿越干越好,就是因为那些工人手头越来越熟。这些熟练工人都是厂子最宝贵的财富。”李景笑道。 方程闻听默默点头。 想了想,李景将桌上的笔取下,找了两张纸在下端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命小五盖上印鉴。 让小五把两张纸递给方程,李景说道:“无解,需要什么人,需要多少人,你比我清楚,所以你就自己去办吧,我不给你限制。” 见李景居然给了方程两张有李景签名的空白条凭,马五和杨柳风两人大惊。 两人万万没想到李景对方程居然如此信任,因为这两张条凭除了军队不能调动,可以调动大明所有的资源,莫说放几个人,就算把大明所有的犯人放了都是可以的。 “大帅。”方程见李景对自己如此信任,一时间双手都有些颤抖。 摆摆手,李景笑道:“是不是觉得有些压力?用不着这样,你们说,要是连你们几个我都不信任,我还能信任谁?说句实话,咱们哥几个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跑不了你们也蹦不了我。” “嘿嘿!”马五等人闻听顿时笑了起来。 “行了,天色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我就不留你们了。”李景起身笑道。 “大哥,您也别忙活儿了,早点休息。”马五忙道。 轻轻拍了拍马五的肩头,又看了看杨柳风和方程二人,李景笑道:“五哥,慎行,无解你们也是一样,要注意身体。”马五等人闻言均是轻轻点了点头。将马五等人送走,李景正要回书房,忽听小五说道:“爹,您还不休息啊?” 第三百六十二章 天工开物 见小五一脸关切,李景苦笑了一下道:“行,这就休息。 小五闻言大喜,当即吩咐几个女孩儿将火盆搬到卧室,然后命几个女孩儿铺床放被。 几个女孩儿经过曹夫人培训了数日,动作已是十分娴熟,很快把一应事务做妥。 小五见了笑着对李景说道:“爹,别说,这几个丫头活儿干得挺利索。” 李景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小五啊,以后这些事情不用咱们自己动手了,你觉得是好事儿么?” 小五闻言一怔,过了一会儿说道:“我觉得爹累了一天,能有个人好好伺候一下是好事儿,何况您什么身份,这样的事情原不该您亲自去做。” 李景摇摇头,“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古人有句话,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长此以往下去,我可就变成官老爷了。” “呵呵,爹,您能看到这一层,那就肯定不会变得跟那些官老爷一样。”小五笑道。 说完小五接着对六名女孩吩咐道:“你们几个自己安排,每晚留两个人在外间,大帅晚上喜欢看书睡觉,你们一定要看好蜡烛,千万别着火了。还有火盆里面的火不能熄了,别让大帅冻着。另外大帅看书时喜欢喝茶,别给大帅喝那玩意儿,那玩意儿喝多了睡不着觉,大帅本来就睡眠不足,再喝觉就更少了。还有最关键一点,你们一定要记住了,那就是大帅看的书,你们不能乱动。” “你等等,小五,你啥意思?怎么能让她们睡我外间?她们睡我外间你睡哪?合着我的安全你不管了。”李景瞪大着眼睛说道。 小五闻言笑道:“放心,我就在隔壁的房间,另外还有兄弟们在屋外值守,您的安全保证没问题。” “你个臭小子,要是被你干娘知道你这么安排,看她们怎么骂你!”李景无奈说道。 “放心吧爹,我干娘知道我是为了照顾您,她们只会夸我,不会骂我。”小五笑道。 李景闻听顿时哑然,过了一会儿,摆摆手道:“行,你真是个孝顺孩子,赶紧回屋睡觉去吧。” 小五嘻嘻一笑:“别急啊,还有事儿没吩咐完呢。” “还有啥事儿?小五,你啥时这么多事了?”李景瞪着眼睛说道。 小五笑了笑,指着几个女孩儿说道:“你们几个赶紧打热水给大帅烫脚,还有大帅累了一天,给大帅梳梳头,捶捶腿。” “你没完了是吧?你想折腾死你爹啊!”李景怒道。 “您这叫什么话,这段时间都是我伺候您洗脚,现在有丫头了,这活儿当然得她们来干,您要是体恤丫头,那就孩儿来吧。”小五笑道。 “臭小子,还挤兑你爹!得,你说咋地就咋地吧……”李景无奈说道。 这会儿李景也看出小五为什么折腾这几个丫头了,因为几个丫头跟自己提起教坊司,耽误了自己休息,小五这是对几个丫头进行打击报复。 不过李景并未阻止小五的安排,小五的性子执拗,要是不让他折腾一下这几个小丫头,他这股气发不出来,以后不定用什么法子对付这几个丫头呢。 听李景答应,小五顿时大喜,跟几个小丫头又简单交代了几句,便一脸欢喜地走出李景的房间。 见小五欢欢喜喜地出了房门,李景微微一笑,说到底小五也不过二十出头,终究还有些孩子气未消。 回过身来,便见两个小丫头端着热气腾腾地铜盆走来,李景摇摇头,在椅上坐下,小丫头急忙将铜盆放下,然后过来除靴去袜。 接着又走来两个小丫头,其中一个将李景的帽子取下,然后解开头巾,另一个则手持木梳为李景梳头。 眼见另外两个小丫头过来,要给自己捶腿,李景苦笑了一下道:“先等一下,将我床头边的那本书取来。” 两个小丫头闻言,一个回到床前,将搁置在床边的书取来递给李景,另一个则将烛台搬来,放在李景的身边。 冲两个小丫头笑了笑,李景接过书,略侧了一下身子,对着烛光看起书来。 身后梳头的小丫头见李景手中的书居然画有图画,一时有些好奇,便问道:“大帅,您看的是什么书?是治国的学问么?” “呵呵,是啊,书里讲的都是治国的学问。”李景笑着说道。 “治国的学问怎么还有图画呢?”小丫头接道。 李景笑了笑,指着书上的图画说道:“这是教人怎么插秧呢!” “教人插秧?那是什么?”小丫头接问道。 李景闻言顿时默然,这小姑娘生于官宦之家,从未见过农民种田,居然连插秧是什么都不知道。 微微摇了摇头,李景说道:“就是种地,种粮食。” 小丫头随即惊奇问道:“种地怎么是治国的学问呢?” 李景沉吟了一下道:“你们知道咱们吃得东西是哪里来的么?” “农民种出来的。”小丫头忙道。 “呵呵,不错,居然知道是农民种出来的。我再问你,你知道咱们大明有多少人口,有多少可供耕种的土地么?”李景接问道。 小丫头摇晃着脑袋说道:“不知道。” 李景叹了口气道:“咱们大明除了在太祖时期仔细地统计过全国的人口和土地,以后近二百年都没有认真统计过,直到万历时期,张居正主政以后才做过一次统计,再以后就又没有统计过。几个月前我下令户部重新进行统计,我估摸着再有几个月,具体的数字就该出来了。我大约估算了一下,咱们大明的人口应该在一万万左右,土地应该有五六亿亩上下。” “大帅,您真厉害,这都能算出来。”小丫头急忙送上一记小小的马屁。 李景笑了笑:“我只是估计,这个数字是不准确的。咱们暂且按我说的数字来计算,也就是说平均每人应该分得五六亩土地,但是实际上并不是这么回事儿,因为有的人是没有土地的,有的人却占了许多土地。因此什么都能平均计算,只有土地和粮食不能平均计算,那样会害死人的。我再问你,你说土地和粮食是不是关乎国家大事?” “是!”小丫头接道。 “那你们知不知道这几年西北各省旱灾的事情?”见小丫头摇头,李景接道:“我告诉你们,这些年西北各省的旱灾十分严重,这几个省份的土地很多都是颗粒无收,也就是说这几个省的土地其实没有承担产粮的任务,这样一来,全国的粮食负担就压在了剩下的土地上面。” “我明白了,这些没有收成的省份的人们想吃饭,得靠别的地方给他们送粮食。”正在捶腿的一个小丫头忽然接道。 “聪明,可是每亩土地产的粮食是有限的,再加上运输的过程还需要消耗大量的粮食,实际上剩下的土地是养活不了这么多人的,怎么办?”李景接问道。 那小丫头想了一会儿,摇摇头道:“是啊!这时候怎么办?老百姓没饭吃会饿死的。” 李景笑了笑,指了指书本说道:“有办法,这本书就是教给我们办法。” “什么办法?”小丫头急忙问道。 “提高产量,只要根据这本书里面所说的法子去做,粮食的产量就会提高,以前一亩地只能产三百来斤粮食,但是用上这个办法,可能提高到四百斤甚至更多。只要产量提高,我们的土地就可以产更多的粮食,就可以养活更多的人。”李景说道。 “啊!这么厉害?这本书叫什么名字?是谁写的?”小丫头忙道。 李景把书轻轻合上,指着书的封面说道:“这本书叫《天工开物》,是一个叫宋应星的人写的。” 说完,李景长叹了一声说道:“我等这个人写这本书已经等了五年了,一个月前,这本书终于刊印出来,前天我才看到这本书。今天我本来想抽出时间仔细看一遍,不想被别的事情耽误了。” “啊!大帅,都是我们不好,耽误了大帅的正事。”小丫头忙道。 “不怪你们,即使你们不说,教坊司的事情我早晚也会知道,也要想办法去解决这个问题,你们不用自责,这是好事儿,早一天解决这个问题,你们的亲人就会早一天脱离苦海。”李景摆摆手笑道。 “多谢大帅救我们的亲人。”几个小丫头忙道。 见几个小丫头要跪地磕头,李景摆手止住道:“别跪了,你们不用谢我什么,说起来你们会有今天也是因为我。要不是我下令,你们也不会被抄家。” “不会吧?大帅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一个小丫头疑惑地问道。 李景苦笑了一下道:“你们还小,又都是女孩子,你们的长辈做过什么事情你们根本就不知道。我跟你们说吧,你们的长辈触犯了大明的律法,我必须要把他们抓起来,然后按律处置。”几个女孩闻听均是默然无语,家里的长辈是什么下场她们在教坊司也有听闻。对于这些孩子来说,她们并不知道自己长辈犯的罪过有多严重,只觉得朝廷对她们的长辈不公,此时听李景说,是李景下的命令,一时间不觉有些茫然。 第三百六十三章 四道命令 在曹府,曹夫人曾经告诉她们,她们以后的命运全系挂在未来的主人的身上,她们必须想尽一切办法讨得主人的欢心,如果能被主人收入房中,那她们的地位就会一飞冲天,她们的家人马上就会被放出来。 但是如果不被收留,就意味着她们没有伺候好主人,或者是得罪了主人,那时将会被重新送到教坊司,如果重入教坊司,那她们的命运将会极惨,再没有任何人敢帮助她们,就连曹将军也不敢。 听说连曹将军都帮不了她们,这几个女孩儿当时就吓傻了。 这几个女孩儿并不笨,要是笨蛋也不会被杨柳风选中,她们能看出曹将军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这几天曹府上下就像过年一样,每天都有无数人到曹府来道贺,因为曹将军刚在西北打了个大胜仗,平定了蒙古三大部落。 从别人的嘴里她们得知,能进曹府大门的客人全部都是朝廷的高官,最低的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员。 曹将军如此威风都不敢帮她们,可见她们以后伺候的主人有多厉害! 应该说在随曹将军来见新主人的时候,她们的心里是非常忐忑的,等她们看到这家看大门的竟然是几名士兵时,几名女孩儿心里就更惴惴不安起来,因为就连曹文诏这样手握重兵的大将,也没敢用士兵看大门。 尤其看到那些士兵防贼似地打量自己的时候,几名女孩觉得自己的腿脚都有些不大好使。 好在有曹将军在,几名士兵对曹将军还算恭谨,乖乖开了门,放她们进去。 进了院门以后她们就发现这家的宅院并不大,看样子还没有曹府的后院大,房屋的装饰也是简陋至极,跟曹府相比那是一个天一个地,这完全出乎她们的意料。 更出乎意料的是,当这家主人回来以后并没有说什么,很爽快地就收留了她们。 随后她们发现这家的主人竟然异常随和,对待她们就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甚至还跟她们在一个桌子吃饭。 要知道就算在自己家,她们也没有多少机会跟父亲一桌吃饭。 那一刻,几个女孩都是暗暗庆幸自己遇到了好人。 但是她们万万没想到,这个好人居然就是让她们家破人亡的幕后真凶,而现在她们正在伺候这个幕后真凶。 感觉到几名女孩忽然停下手来,李景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琢磨了一下措词,李景说道:“你们现在还小,分不清是非,知道是我害得你们家破人亡,对我难免要心生怨恨,我不怪你们。等过些日子,厂子建好了以后,你们的家人都会被安排到厂子里做工,到时我送你们跟家人团聚。只要你们能好好做工,衣食可保无忧。” 几名女孩闻言身体没来由一颤,忽地齐齐跪在地上:“大帅,求求您不要赶我们走,我们不敢记恨大帅,大帅,别把我们赶走!” 见几个女孩浑身颤抖,不住磕头,李景一怔,琢磨了一会儿,随即知道这是有人警告过她们。这几个人是曹文诏送来的,那么警告她们的人肯定是曹文诏,哪怕是曹文诏的夫人说的,也是秉承了曹文诏的意思。 李景自然知道曹文诏为什么要警告这几个女孩儿,伺候李景的人是他送来的,他怎能不小心在意?要是自己出了什么事,自己手下这帮人怎会放过曹文诏? 以曹文诏的精明,他绝不会不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但是他仍然不惜承担后果,安排人来照顾自己,为的是什么,只为自己是曹文诏的知音,更是曹文诏的伯乐。 想到曹文诏对自己的忠心以及爱护之意,李景心中不由一阵感动。 想明其中原委,李景也知道不能放这几个女孩儿出府了,要是曹文诏知道这几个女孩儿出府的原因,这几个女孩儿只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曹文诏是绝不会让记恨自己的人活在这个世上的。 摇摇头,李景叹了口气道。“你们起来吧,你们是曹文诏送来的,不想走的话,就留在府里吧。不过你们记住,刚才咱们说的话千万不要传出去,否则的话,我身边的人是不会放过你们的,包括你们的家人怕是也难以幸免。” 听李景答应她们留下,几个女孩儿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对李景的郑重交待,更是忙不迭点头称是。 见女孩们放下心来,李景指了指铜盆笑道:“赶紧起来吧,水都凉了,你们总不能让我的脚在冷水里面泡着吧?” “啊!”几个女孩儿这才醒过神来,慌忙将李景的脚从水盆里抱出来,用毛巾将脚搽拭干净。 “行了,你们回自己屋休息去吧。”李景摆摆手道。 “那您还看书么?”一个小丫头问道。 李景笑笑道:“我再看一会儿,你们不用管我。” “那个,刚才您的卫兵说了,要我们照看火烛,奴婢哪敢离开?”小丫头忙道。 李景闻言愕然,过了一会儿无奈说道:“你们看着办吧?唉!我怎么觉得这个家好像我说了不算了呢?连卫兵的话都比我说话管用。” 小丫头见李景虽然一脸无奈的表情,却无着恼之意,不由笑道:“嘻嘻,那是您的卫兵爱护您。” “是啊,他爱护我,你们也跟着起哄,行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李景笑道。 说着,李景撒拉着鞋来到床前,丫头们急忙将烛台和火盆移到李景的床前。 见烛台搬来,李景再不理会几个小丫头,侧卧在床边,认真地看起书来。 《天工开物》共分三卷,记述了一百三十余项生产技术,涵盖了农业,手工业,工业等诸多方面,另外书中还附有一百余张插图,详细地描绘了许多工具的名称,形状和工序。许多技术,即使在后世还在借鉴甚至应用。 李景本想看一会儿便睡觉,不想被书中的内容吸引,越看越想看,到后来索性坐了起来。 “大帅,您披件衣服,别着凉。”一个小丫头将李景的大氅披在李景的身上说道。 李景头也不抬,只是摆摆手。过了一会儿,猛然醒悟过来:“现在什么时辰了,你们怎么还没休息。” 小丫头苦笑道:“已经五更天了(凌晨三点到五点)。” “啊,这么晚了啊!”李景惊讶道,顿了顿,李景挥挥手道:“你们回去睡吧,我这里不用伺候了。” “那您呢,马上要休息了么,奴婢给您铺床。”小丫头忙道。 李景摆摆手:“不用铺了,我要琢磨琢磨给宋应星安排个位置,如此大才,岂能不加以重用。” “天明以后再安排不行么?实在太晚了,您早点休息吧。”小丫头急道。 李景摇摇头叹道:“时不我待啊!有些事情是万万拖不得的,这个宋应星早一刻启用,咱们大明便能早一日强盛。” 指了指书桌,李景接道:“帮我研磨,我拟一道公文。” 小丫头无奈,只好依然铺纸研磨。 李景起身来到书桌前坐下,沉吟了一会儿,提起笔来在纸上书写起来。 旁边两个小丫头看了,相互对视一眼,同时暗暗咂舌。 无他,实是李景的任命太过吓人。 李景的第一道命令是写给内阁的:自即日起,内阁下增设工业部,任命宋应星为农业部和工业部副部长兼农学院以及工学院副院长(院长是徐光启),主管农工科技生产,享正二品正部待遇。 第二道命令是写给江西布政使刘二愣的,内容是:着江西布政使司衙门派重兵护送江西分宜县教谕宋应星进京,沿途务必严加保护,不得令宋应星有任何闪失。 第三道命令则是写给宋应星本人的,大抵的内容是:凡是协助宋应星从事科学研究的或者是宋应星认可的人,都可以随宋应星进京,并且这些人都归宋应星统属,职务亦由宋应星自己安排。 第四道命令则是命令马五秘密将刊印这本书的人带至京城,同时让马五把所有的人手派出去,将《天工开物》这本书全部收缴,决不允许这本书流传到外国。 这四道命令,每一道命令都代表着李景手中掌握的权力。 首先,增设正部级衙门,这样高级的部门,以前就连皇上都不能说增设就增设,但是看李景轻描淡写的样子,显然是只要他这道命令一出,这个衙门就算是成立了。 另外宋应星现在的职务是县教谕(相当于教育局局长),级别顶天也就是个八品,但是李景竟然直接任命他为副部级官员,并且还享受正部级待遇,这样的升官速度简直比坐火箭还快,大明有史以来,升官这么快的,恐怕只有崇祯元年的袁崇焕可以与之相比。 最后一点,李景居然还打包任命官员,凡是宋应星看上的人就可以当官,有句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但是跟李景重用宋应星比起来,显然是远远不及。这样的任命,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荒唐的任命,但是看李景郑重的样子,根本就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完全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小丫头们跟李景接触虽然不到一天,但是几个小丫头也能看出李景实是精明至极,别人有什么想法李景似乎一眼就能看出来,如此精明的人物怎么可能办这样糊涂的事情?显然,李景这样任命必然有他的目的。 第三百六十四章 江西布政使 写完这四道命令,李景又重新看了一遍,检查无误之后用镇纸压住,然后长长伸了个懒腰。 看看天色未亮,李景笑了笑道:“天还没亮,我睡一觉,你们陪我折腾了一宿,都去歇着吧。” “是!”几个小丫头急忙应道。 几个小丫头给火盆添了几块炭,又帮李景将被褥放下,服侍李景将外衣褪下之后,待李景躺下,把被子掖了掖,方才吹熄了蜡烛,回到自己的房间。 见小丫头们离开,李景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李景又哪里睡得着,看完宋应星写的《天工开物》之后,李景的心里直如翻江倒海一般。 在后世的时候,李景只是听说过《天工开物》这本书,并且通过这本书知道宋应星这个人,知道宋应星是个了不起的科学家。 但是宋应星具体有多高的水平,《天工开物》这本书里面到底记录了些什么李景并不清楚,李景甚至不敢干涉宋应星的生活,得知宋应星在江西分宜县担任教谕之后,李景便不再过问一切跟宋应星有关的事情,李景生怕因为自己的干预令宋应星这个科学家陨落。 现在《天工开物》这本书终于成书,李景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命人买了这本书送至京城。 用了一晚上的时间把这本书看完之后,李景认为,宋应星应该是当前世界上最伟大的科学家,没有之一,对于这个人,无论怎样褒奖都不为过。 宋应星研究出来的生产技术,有很多至少领先这个世界一百年,如果把宋应星研究的技术在大明应用推广出来,大明已经不光是中兴这么简单,那简直是可以统治整个世界。 但是作为一个现代人,李景对科学知识的保密观念可说远远强于这个时代。 《天工开物》里面有很多技术远远高于这个时代,这样的技术决不能传入外国,一旦这本书传入外国,等于是教授外国最先进的科学技术。 最厉害的技术一定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只有这样,别国才会仰大明的鼻息,这就是李景下令收缴《天工开物》的原因。 至于对宋应星的任命,李景确实经过深思熟虑,宋应星研究的是实学,做的也是实务,这样的人只适合负责具体的事务,因此李景才任命他为农业部和工业部的副部长主抓科技生产,让他兼任农工学院的副院长,也是让他负责教授实学。 如果让宋应星担任正职,那宋应星每天俗务缠身,哪里还有时间做实事,教授学问? 而且李景知道,像宋应星这样的人恐怕也做不了官儿,因为他根本不会理顺官员之间的关系,根本不知道跟官员们应该如何相处。 就跟方程一样,方程到现在还搞不清跟别的部门应该如何打交道。 让方程担任工部的主管,实在是因为李景手里没人了,这才把方程给推了上去。 好在现在各大部的头头脑脑大都是李景的嫡系,这些人都了解方程的为人,即使方程说错了话,甚至做错了事,他们也不会介意,或者说不敢介意。因为方程是李景重用的人,谁要是跟方程过不去,就等于是跟李景过不去,跟李景过不去,那不是给自己找病么? 宋应星跟方程属于同一类人,让方程担任正职,是因为李景没有别的人可用,是勉为其难,但是现在使用宋应星,李景却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当然,在待遇方面李景是决不会亏待宋应星的,像宋应星这样的人物都是国宝级的,李景在他身上花多少钱都不会在乎。 而且李景相信,用不了几年,宋应星便会千倍万倍的回报给大明。 …… 江西布政使司衙门,刘二愣坐在公堂里愁眉苦脸地看着手里的公文。 看了一会儿,刘二愣忽然啪地一声将公文拍在书案之上。 “大人,怎么不看了?”书案旁一名书办见状问道。 刘二愣挠挠头,指着书桌上的一摞公文对书办不好意思地说道:“你帮我看看,这些狗日的在公文里都写了些什么。” 那书办疑惑地从桌上拿起公文一本本看了起来,看完之后书办笑道:“大人,这些官员们说今年的年景不好,希望大人能缓征今年的赋税。” “缓征赋税?我怎么看里面还提起许多人名,这帮人都是干啥的,我咋一个都不认识呢?”刘二愣疑惑道。 “呵呵,这是下面的人怕大人不答应,用历代清官名臣的典故以及他们说的话来告诫大人呢。”那书办笑道。 刘二愣闻言愣了半响,过了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然后猛地一拍桌子:“他妈的,这些狗日净说这些废话,这不是欺负老子没读过书么?来人。” 一名亲兵听到刘二愣呼喝,急忙进了公堂抱拳道:“请问将军有何吩咐?” 刘二愣将桌上的公文一把扫到地上:“你带人把写这些公文的王八蛋都给我抓来。” “大人,使不得,这些人都是朝廷命官,何况他们并未犯错,不可轻易拿人啊!”那书办忙道。 刘二愣摆摆手道:“没事儿,我不会把他们怎么样,就是教训教训他们。他们不是喜欢讲废话么?我让他们每人把自己写的公文抄上十遍,再读上十遍,我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废话。” “啊!”那书办闻言愣了一下,随即一伸大拇指赞道:“大人这个法子高明,如此一来,下面那些官员以后说公事的时候就再也不敢说废话了。大人高才,难怪朝廷任命大人为江西布政使。” “嘿嘿,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有个屁才,这个办法可不是我想出来的,那是俺家大帅想得法子。”刘二愣嘿嘿笑道。 顿了顿,刘二愣接道:“我到了江西以后,这些王八蛋还一个没见过,这次让他们见识一下俺老刘的厉害。” 说着对那亲兵说道:“你多派一些人手,将写公文的这些家伙拿来之时,顺便通知各州县的官员,限他们五日之日来这里见我。” “是!”那亲兵抱了抱拳,看了看写公文的几名官员的名字,然后将公文重新放置在书案之上,随即转身离去。 这名亲兵刚出门,只见一名亲兵带着一人匆匆进了正堂,见了刘二愣抱拳施礼道:“启禀将军,曹文诏将军派人前来送信。” 刘二愣一怔,疑惑地问道:“曹文诏给我写信?这老小子找老子干嘛?这几年他把原本是老子的仗都他妈打光了,来年大帅还让他带兵打东虏,这老小子是来跟老子显摆么?” “咳咳!”那书办听刘二愣大爆粗口,急忙咳了两声,同时连连给刘二愣递眼色,示意信使就在眼前,你这么骂曹文诏,他回去岂能不告诉曹文诏。 刘二愣也不在意,看了看那信使道:“你是来送信的?信呢?” 那信使急忙上前将信递了上去。 刘二愣接过却不打开,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那信使问道:“你是曹文诏的亲兵?” “是,刘将军慧眼入炬,卑职正是曹将军的亲兵。”那信使抱拳答道。 刘二愣点点头:“不错,曹文诏那老小子看人的眼光倒是不差。我问你,这老小子在蒙古打得咋样?抓了多少蒙古人?他妈的,当年大帅把我们最精锐的部队都给了他,要是没抓到多少人。看我回京怎么收拾他!” “回刘将军话,曹将军分数路出击,一举荡平漠南蒙古三大部落,三大部落的王公首领一个没跑掉,全部抓到了。”那信使说道。 “哈哈哈,好样的!果然没辜负大帅的期望,好!你回去跟曹文诏说,等我回京请他喝酒,给他庆祝。”刘二愣大笑道。 “是!卑职先代曹将军谢过刘将军。”那信使抱拳说道。 刘二愣摆摆手道:“行,你回去吧。” 那信使听刘二愣赶人,沉吟了一下说道:“启禀刘将军,曹将军让卑职等您把事情办完再回去。” “嗯?他找老子办事儿?办啥事?你等会儿,老子先看看信再说。”刘二愣疑惑道。 说着刘二愣将信打开,刚看了开头,便连连呸道:“他妈的,曹文诏这小子啥时学会掉书袋了,还刘兄钧鉴,见信如唔。他妈的,这信他找谁写的?” 那信使尴尬地笑笑道:“是曹将军亲自写的,写的时候卑职正好在场,曹将军当时说刘将军现在担任文职,给您写信不能像跟别人一样。” 刘二愣闻言大怒,一拍桌子,大声骂道:“放屁!老子啥时改行了!老子现在还兼着江西的将军呢。曹文诏这家伙是巴不得老子改行,然后他好把老子的兵都划拉去。你告诉曹文诏,没门儿,回头老子就请示大帅,老子要带兵去打东虏。” “打东虏恐怕是轮不到刘将军头上了,大帅已经开始从各地调兵了,领兵的主将是曹将军,副将是陈国柱陈将军。”那信使笑道。“什么?柱子给曹文诏当副手?大帅这是咋想的啊?他妈的!看来打东虏真的是轮不到老子头上了,这下曹文诏可真是要抖起来了。”刘二愣闻听颓然叹道。那信使指了指信笑道:“刘将军,打东虏算得了什么,您何不看完信再说。” 第三百六十五章 漠北 “嗯?”刘二愣疑惑地看了信使一眼,然后重新看起信来。 看了一会儿,刘二愣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老曹够意思,居然约老子跟他一起平定漠北。” 刘二愣笑声未歇,随即看到后面的内容,不由惊道:“咦?还有条件?他妈的,这老东西居然让我给他找几个漂亮娘们,不对,他是给大帅找娘们。这狗日的,竟然准备用女人贿赂大帅。嗯?” 刘二愣看着信忽然住口不言,脸色也开始凝重起来。 过了一会儿,刘二愣看向那信使郑重说道:“你随曹将军回京时见过大帅么?大帅的身体不好吗?” 那信使摇摇头:“卑职只是远远看到大帅,大帅的身体如何卑职不知,不过卑职听曹将军说,大帅实在是太累了,身边还没人伺候,吃饭睡觉都不定时,因此曹将军才写信给刘将军,让您在江南物色几名女子,去伺候大帅。” 刘二愣闻听默然不语,过了一会儿将信慢慢折起来,然后说道:“你暂且在这里住下,这件事我会马上安排。” “是!”那信使说道。 刘二愣摆摆手,让亲兵将信使带下。 起身在堂内踱了一会儿,刘二愣对书办说道:“刘某人自到江西以来,大帅交办的事情一件没有办成,不能为大帅分忧,刘某实在愧对大帅。” 那书办忙道:“大人,您以前是带兵的,哪里懂得如何处理政务?这段时间您一直努力学习政务,晚生可是都看在眼里。” 刘二愣摇摇头:“我觉得我跟大虎在上任的时候,商量的思路是错的。” 那书办奇道:“您和陈大人商量的思路怎么会是错误的呢?担任地方官,本来就需要学会如何处理地方事务,您要是连这个都不会,那怎么管理地方?” 摇摇头,刘二愣叹了口气道:“我和陈大虎两人都不大识字,连公文都写不明白,你说大帅知不知道?” 那书办是刘二愣来江西上任时从平阳府带过来的,对陈大虎和刘二愣以及李景的关系十分清楚,知道这二人乃是跟着李景从一名土匪干起,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要说对这两个人的了解只怕谁也比不过李景。 因此听刘二愣询问,那书办不假思索便道:“呵呵,您和陈大人是什么情况,大帅自然最是清楚。” “是啊,大帅了解我们,可大帅既然了解我们,那为何还让我和大虎来两江担任布政使呢?难道说大帅打算让我和大虎转职文官,然后派我俩来这里学怎么处理政务吗?”刘二愣接问道。 “这个……”那书办一时无言。 刘二愣和陈大虎是两块什么材料,平阳府官场上下可以说没人不清楚,这两人除了会带兵打仗,再就是喝酒。 让他俩当文官?处理地方事务,那地方非得让他俩搞的一塌糊涂不可。 李景手里并非没有担任两江布政使的人选,而且以李景用人之明,显然不会胡乱安排刘二愣和陈大虎的职务。让他俩担任两江布政使,肯定有李景的用意。 沉吟了一会儿,那书办道:“以大人之见,大帅是何用意呢?” 刘二愣摇摇头道:“其实我和大虎离京之时大帅曾交代过,说我和大虎到了地方以后,只管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当时我和大虎都以为大帅说的是反话,说这话是提醒我们,让我们不要胡来。 于是来到江西以后,我努力学习如何处理政务,但是这两个月以来,我政务没有学会不说,大帅交办的事情更是一件没有做成,这段时间我就琢磨着,是不是我和大虎把大帅的话理解反了。” “等一下,您说大帅在临走之时曾经交代过,让你们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那书办连忙问道。 刘二愣点点头道:“是啊,怎么?有什么不对么?” 那书办猛地一拍大腿:“大人,您早说啊!唉,这两个月的时间都白白耽误了。” “啥意思?”刘二愣奇道。 “咳咳。”那书办咳了两声,看着刘二愣说道:“大人,恕在下说句不敬的话,就您的脑筋,连个弯都不会转,您说大帅会转弯抹角地敲打您吗?那些交待您的话,就是告诉您应该怎么去做呢,您琢磨大帅说的是不是反话,然后按照相反的思路去办事,那自是不对大帅的心思。” 刘二愣闻言顿时愕然,过了好半晌才道:“我就说怎么按照你的思路,事情反而越来越不顺手呢?合着是你的法子不对啊!” “大人,您可别这么说,是您让我教您按照正常的规矩办事的,事情没办好,您可不能赖我头上。”那书办急道。 “他妈的,你小子不讲义气,真是枉费我一片心把你从平阳府要来,大人我做错了事,你就不能帮我背背黑锅啊!”刘二愣瞪着那书办说道。 那书办闻言笑道:“大人您要这么说,这黑锅我就给您背了,不过我帮您背黑锅,您总得给点好处吧?我听说陈大人上个月给您送了两坛好酒,您送我一坛咋样?” “你奶奶的,帮老子背个黑锅居然还要好处?行!酒可以给你,不过你得帮老子想个法子,怎么才能尽快完成大帅交办的事情。”刘二愣瞪着眼睛说道。 那书办笑道:“这还不简单,您就照刚才那样做就行了,不听话的您就把他抓来,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大帅让您当布政使还让您带着兵,这不就是让您抓人用的吗?” “哈哈哈,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刘二愣猛地一拍脑袋说道。 过了一会儿,刘二愣接道:“对了,老陈那边干得也不顺利,我得告诉他赶紧改过来,嘿嘿,老曹不是让我给他物色几个女人么?这事儿得着落在老陈头上,你给他写封信,叫他帮我把这事儿办了。” 那书办笑道:“呵呵,大人不说我也想跟您说这事儿呢,咱们这边找合适的女人不容易,只能从人贩子手中或者是妓院里找,这样的人不知根不知底的,怎能送去伺候大帅?陈大人管着南直隶,那边遍地都是歌坊,花船,他找女人比咱们这边方便多了。” 刘二愣闻言顿时大笑起来。 那书办冲刘二愣拱了拱手,自到书桌前铺纸研磨,思索了一会儿,随即提笔挥毫,很快将信写完。 随后那书办又把信念了一遍,刘二愣听了连连点头,随即命人给陈大虎送信。 将信送出,刘二愣琢磨了一下说道:“既然明白大帅的心思,那咱们这就准备动手吧,以后不用跟下面那些人客气,我算看明白了,这些人是越敬越歪歪腚。这样,那些地方官不是跟那些地主富商士绅穿一条裤子么?那咱们就越了那些官员,自己干这件事。你觉得怎么样?” 那书办沉吟了一下道:“行!就按大人的意思办。不过那些官员毕竟是朝廷任命的,大帅没有下令拿人,大人最好还是不要做得太过。大人不是让那些官员五日之内来衙门报道么?到时候,大人好好敲打敲打他们,要是他们还不听话,那大人就师出有名了,就算把他们拿下,咱也有理不是?” “就这么办!”刘二愣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说道。 接着刘二愣指了指椅子对书办说道:“我说你写,咱们马上发布告。” 书办点点头依言坐下,将纸铺好,然后提起笔来静听刘二愣说话。 刘二愣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你们都给老子听好了,老子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别他妈的给脸不要脸。从今天起,老子在藩台衙门亲自收税,老子限你们三天之内到老子的衙门将税款交齐。 如果有人不交,三天以后老子带兵上你们家要钱,老子丑话说在前头,等老子亲自登门的时候就不是收税那么简单了,你们还得交罚款,至于罚款的数额是多少,老子这里提前告诉你们,你们一定要做好倾家荡产的准备。” 那书办听了不住摇头,不过手下却是不停,一篇告示很快出笼。 见书办写完,刘二愣接过看了一遍,随即笑道:“他妈的,这篇告示一看就懂,可比那些官员们写的公文强多了。” “呵呵,我估计大帅要是看了您这篇公文,肯定心情大好。”那书办调侃道。 “嘿嘿,那是俺大哥,他要是知道俺还能写出公告,心里肯定高兴。”刘二愣咧着大嘴笑道。 那书办闻言不由苦笑。 笑了一会儿,刘二愣接道:“你找人把这份公告多抄几份,南昌城里有多少富商大户都有统计是吧,每家送一篇公告。” “是!”那书办说道。 “其实老子还真的希望有人不来缴税,到时老子给他们来个狠得,有这些人的下场摆在那里,别人看了就不敢不交了。”刘二愣笑道。“是啊,江西共有十三府,一州,七十六县,这么多地方要是都让大人亲自下去收税,就算累死也收不完,最终还得靠下面的人去做。”书办笑道。顿了顿,书办接道:“要是有人抗税,咱们就可以杀鸡儆猴。不过我觉得大人完全不必担心没鸡可杀,江西境内有亲王两位(淮王系和益王系),郡王三十余位,至于郡王以下镇辅奉将军(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有三百余位,再往下就不用算了,整治这些人没啥大意思。这么多郡王和将军,再加上两位亲王,总会有不识趣儿的,就看大人有没有那个胆量把他们当鸡杀。” 第三百六十六章 局长驾到 刘二愣闻言大笑:“哈哈哈,老子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亲王郡王算个屁,这些狗日的最好都给老子抗税,到时老子就让他们跟他们的祖宗一样去要饭。” 发完狠,刘二愣忽地想起一事:“对了,陈大虎那边好像没有皇亲吧,这小子这次怕是选错了地方。” “呵呵,南直隶虽然没有皇亲,不过却有两位国公,另外南京跟京城一样,还设有六部衙门以及都察院这些机构,因此陈大人那边的事情比咱们这里更不好处理。”书办笑道。 刘二愣闻言撇撇嘴笑道:“不好处理?你等着看吧,陈大虎接了我的信以后,你看他怎么收拾这帮家伙。这小子狠着呢,这小子要是动起手来,我估摸着那边的官员全部都得倒大霉。” 那书办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拍手说道:“我明白大帅为什么派您和陈将军来两江担任布政使了。” “为啥?”刘二愣奇道。 “大帅用得就是您和陈大人这个狠字。”说着那书办叹了口气,然后接道:“大帅用人的手腕实在高明,他老人家知道南直隶和江西这两处官员和富商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若想理顺清楚不知要到何年何月,大帅显然是不想在这方面浪费时间和精力,因此才派您和陈将军来,希望你俩以雷霆手腕镇住这些人。唉,要是晚生能早些明白大帅的心思,何至于耽误这么长时间。” 刘二愣摆摆手:“你用不着自责,归根结底是我没有理解大帅的心思。另外,咱们这两个月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没做,起码这段时间,咱们把江西的情况给摸清了,现在动起手来就更有把握了。” 书办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刘二愣行为粗豪,处起事来看似大大咧咧,不动脑子,却绝不是傻人。 他很清楚,要想在江西完成李景交办的任务必须依靠下边的人帮忙,而想让下属尽心尽责的做事,那就必须维护下属的利益。 刘二愣刚才说让书办背黑锅不过是开个玩笑,当书办真的自责的时候,刘二愣却会想尽法子撇清下属的责任。 刘二愣这种为人处事的风格,令他深得下属的爱戴。 不过很多人在刚接触刘二愣的时候,大多接受不了他的言行。包括这个书办在内,刚跟刘二愣到江西的时候,他根本无法接受这个张嘴老子,闭嘴他妈的粗人,但是接触一段时间之后书办才知道,刘二愣这个人绝对是个好上司。 作为下属能得到上司如此爱护,书办唯一能回报的就是用心做事。 跟刘二愣计较完毕,书办当即找来一批人开始帮着书写公文。 比较有意思的是,书办找的人并非衙门里的吏员,而是从大街上临时拉来一帮以给人代写书信为生的文人来干这件事。这也没办法,以衙门里面那些官员的操行,让他们写这样的公文,他们是万万不肯干的。 布政使司衙门的官员当然并非只有刘二愣这一个布政使,下面还有左右参政等等一系列的官员。 不过李景在南方地区的根基并不深,在平阳府培养的官员主要安排在中枢以及山西,陕西,河南,北直隶和山东这几个李景伸手可及的省份任职,在南方地区安插的并不多。 这是因为这几个省这些年实在是天灾**太多,已经乱的一塌糊涂,要想改变眼下的局面,需要下大力气整治才行,平阳府培养的人才毕竟有限,分摊到这几个省之后,几乎就不剩几个人了,另外平阳府乃是李景的大本营,不可能把人才全部调走。 因此,几个月前南方数省虽然拿下了一大批贪官污吏,但是由于无人可派,只能在本地挑选官声不错的人进行升迁。 不过这些人说到底并不是跟李景一个路子的,他们根本不可能帮李景推行新政,不帮李景推行新政,自然不会真正听刘二愣的话。实际上,刘二愣在江西近乎于孤家寡人。 好在刘二愣上任时还带着本部五千人马,以如此重兵为后盾,原来的那些官员自是不敢明面上跟刘二愣对抗,只敢阳奉阴违,推三阻四。 当然,这些官员敢这么做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看出刘二愣根本不懂得如何管理地方。 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李景远比他们更了解刘二愣,在临走时就叮嘱过刘二愣,只管按照自己的意愿大胆去干。 只是刘二愣没能领会李景的意思,再加上刚到江西,肯定要了解一下江西的具体情况,因此这才耽误了这么久。 现在刘二愣开窍,自是不会客气。 待书办把公文拟完,刘二愣当即把部队派了出去,士兵们得了刘二愣的军令,自然更加地不客气,一时间整个南昌城鸡飞狗跳,无数士兵走街串巷,给那些豪门大户发放公文。 数千士兵同时行动,效率高的惊人,不到半天的时间,南昌城所有的店铺,以及那些富商地主全部接到了刘二愣发的公告。 看到公告上满篇都是老子,他妈的之类的文字,接到公告的人无不瞠目结舌。 但是这些人随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刘二愣现在把部队都动用了,可见是准备动真格的了。 刘二愣是什么出身这些人早就打听出来了,大家都知道刘二愣曾经当过土匪,惹毛了刘二愣,他要是真的带兵上门收钱,恐怕这个年就别想过了。 商人们是最有危机意识的,当他们觉得身家性命都可能受到威胁的时候,马上知道应该尽快解决这个问题。于是在接到公告的第二天,这些人就开始筹措银两,然后匆忙赶到布政使司衙门。 当这些人来到衙门时,就看到衙门大门洞开,两队士兵从大门口一直列到衙门正堂,而正堂当中,刘二愣端坐案后,两旁则是左右参政及若干布政使司衙门的官员。 看到大批商人赶到,刘二愣冷笑了一声,对身旁的书办说道:“一群贱胚子,老子不发威,他们就想糊弄过去,现在看到老子发火了,马上乖乖送钱。” 书办闻言笑道:“以后他们就知道大人的厉害了,那时,就算大人放个屁,他们也得过来听听声儿。” “他妈的,老子听你这话咋觉得不对味呢?你这是埋汰老子呢!”刘二愣笑骂道。 “呵呵,我这可是夸您呢,您可别胡想。”书办笑道。 刘二愣瞪了书办一眼:“有你这么夸人的么?你是不是觉得老子没读过书好糊弄?” “咳咳,大人,我得收钱对账去了,您自己先坐着吧。”书办忙道。 “对仔细点儿,一文钱都不能少。”刘二愣说道。 书办笑道:“大人放心,晚生明白,保管不会让他们糊弄咱们。” 布政使司衙门从大门到正堂之间是一个极大的院落,书办带着几十人在院子的两侧分置二十余张书桌,开始登记收税。 要说那书办做事确是极有章法,这些人一共被他分成三部分,第一部分根据那些商户店铺的名称按册索骥,然后根据他们经营的项目报上需要缴纳钱税的数额。接着第二部分则清点商户上交的银两,第三部分则在册子上登记。 登记之后,马上有士兵将点验过的银子装入箱内。 看到书办做事如此有章法,刘二愣不由暗暗点头。 而坐在刘二愣两旁的左右参政则是目瞪口呆,赋税这些事本该他们来管,但是现在刘二愣显然是把他们给架空了。这两人本想跟刘二愣争辩一下,可看到院子里那些杀气腾腾的士兵,哪里还敢多话? 但是就这么干坐着也不是个事儿,二人有心想跟刘二愣套几句话,可刘二愣根本就不搭理他们,只是自顾喝茶,这两人嘴皮子动了两下,终于忍住没有出声。 就在众人干坐之时,一名士兵匆匆走进正堂,看了看刘二愣两边的官员,那士兵稍稍停顿了一下,随即匆匆走到刘二愣身边,附耳低声说了几句话。 不想刘二愣听了根本就没在乎,反而问道:“宗超是谁?还有那个什么骆养性,他找老子干嘛?” 刘二愣的嗓门有些大,这话两边人全听清了,听说骆养性来了,众人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骆养性是什么人,大明的官员从上到下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人以前是锦衣卫的指挥使,可谓权势滔天。 李景当政以后,把锦衣卫这个机构给撤了,骆养性也被拿下,不过没过几个月,骆养性就被任命为大明国家安全局的局长,领从二品衔,比原来的级别还高了半级。 众人虽不知国家安全局是个什么机构,但是在得知安全局里的人大多是原来锦衣卫的成员以后,他们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这个部门干的还是锦衣卫的勾当。至于宗超,现在担任了大明情报局的副局长,手下的人也是锦衣卫的成员,可见这个部门干得也是特务的活儿。这两人突然同时来到江西,难道是李景要把刘二愣拿下? 第三百六十七章 花花轿子人抬人 就在众人心里暗自猜测之时,就见刘二愣挥了挥手道:“老子这会儿正闷着呢,叫他俩进来吧。” 众人闻听一阵恶寒,心道:“这个刘二愣真没取错名字,还真是愣得可以,这两个人都敢怠慢。” 但是令他们吃惊的还在后面,当宗超和骆养性到了堂前,见了刘二愣后竟然同时深施一礼,齐声说道:“下官骆养性(宗超)参见刘大人。” 更离谱的是刘二愣竟然连身子都没动,只是摆摆手道:“免礼吧,刚才亲兵说你俩找我有事儿,谁叫你们来的?” “下官是奉了马大人的命令而来,另外还带了大帅的手谕。”宗超说道。 “谁?马大人?哪个马大人?”刘二愣疑惑地问道。 “是马五爷!”宗超忙道。 刘二愣闻言一怔,忽然起身说道:“你说是五哥让你来的?哎呀,不好意思,来人,快看座,他妈的,我说你就直接报五哥的名字不就完了么,还整什么马大人。害老子差点怠慢了五哥的兄弟。” “呵呵,我们做下属的怎好直接提长官的名讳。”宗超笑道。 刘二愣见亲兵搬的椅子离自己比较远,不由皱了皱眉,随即指了指两边的参政说道:“你俩起来,给我五哥的兄弟让个座儿,他妈的,一点礼数都不懂。” “刘大人,你不要欺人太甚!”两位参政闻言不由勃然大怒,愤而起身,指着刘二愣怒斥道。 刘二愣冷笑一声,看着两位参政说道:“你们说老子欺人太甚?老子告诉你们,老子对你们已经够客气了,要是换做以前,就你们这个鸟样,看老子不扒了你们的皮! 他妈的,你们忘了你们的职务是怎么升上来的?那是我大哥提拔的你们,你们这些狗日的忘恩负义,居然不遵从我大哥的命令行事,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砍了你们的狗头。 滚出去,别他妈的给脸不用要脸,以后要是再给老子阳奉阴违,老子砍了你们再去给大哥请罪。” “你身为一省之长,竟然满嘴粗话真是有辱斯文,与你这样的人同朝文官,实是我辈的耻辱。”一名参政怒道。 刘二愣闻言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有辱斯文?老子不懂什么叫有辱斯文,老子只知道俺家大哥是为了大明的亿万苍生,为了普天下的穷苦百姓。 江西被你们弄得民不聊生,你们斯文有个屁用,为了俺大哥,老子的脑袋都可以不要,还怕有辱斯文?老子明告诉你们,以后你们要是还跟往常一样,老子杀光你们全家。” 刘二愣一脸杀气,不想那参政竟然夷然不惧,冷笑着看着刘二愣道:“刘大人好杀气,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吓倒本官那你就错了,莫说杀本官全家,你就算诛杀本官三族,本官又有何惧?” 刘二愣不想那参政竟然有如此胆量,不由愣了一愣,过了一会儿忽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够胆!老子还真有些佩服你。不过咱们走着瞧,到时老子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老子的刀子硬!” 眼见刘二愣和参政吵僵,宗超忽然笑道:“刘大人,能否容下官说上一句?” 刘二愣闻言看了看宗超,见宗超轻轻点了点头,想到宗超是马五的人,肯定会站在自己这一边,刘二愣笑道:“宗大人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大人二字不敢当,下官字勇超,大人就直呼下官的字好了。”宗超笑道。 刘二愣闻言笑道:“那行,下回老刘就叫你的字,这样显得更亲近。” 宗超点头笑道:“五爷说刘大人行事豪爽,果然不差,难怪大都督和五爷看重。” 说着宗超转头看向那参政说道:“孙大人,宗某想问你一件事,大都督新颁布的政令你知道吧?” 那参政见宗超不用介绍就知道自己姓什么,想来宗超来江西之前便把自己的底细打探清楚了,搞不好江西官场所有官员的底细都被他调查了一遍。 想想宗超所干的事情,孙参政心里不由有些打鼓,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李大人颁布的政令下官知道。” 宗超接着笑道:“那大都督新颁布的律法想来你也清楚了吧?” 孙参政又点点头:“下官清楚。” 宗超笑了笑:“我先不说政令,只说律法,你觉得大都督新制定的律法比以前的大明律如何?” 孙参政迟疑了一下道:“李大人制定的律法虽然严厉,不过比起太祖制定的大明律却宽仁了许多,许多刑罚都取消了,尤其罪不及犯人家人这一条,远比太祖皇帝宽仁得多。” 宗超点点头笑道:“呵呵,你倒是个明白人,知道新律法的好处。” 顿了顿,宗超接道:“我是干什么的想来你也知道,我也不瞒你,你的为人我早就打听得清清楚楚,你不贪污不受贿,即便有些不当之处,按照大都督制定的律法,死罪那一条跟你是不沾边的。我估计你也打听过,知道刘大人只听大都督一个人的命令,认为他肯定不会违背大都督制定的律法,因此你才有恃无恐地跟刘大人对着干是吧?” 微微摇了摇头,宗超笑道:“不过你显然不知道刘大人的为人,更忘记了大都督派刘大人来这里的目的。我这么跟你说吧,刘大人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而且说到做到,你要是不遵从他的命令,他杀起人来是绝不会含糊的。” 见孙参政脸色微变,宗超笑了笑接道:“孙大人,你听我一句劝,不要拿全家的性命跟刘大人较劲,你以为刘大人杀了你全家会有事儿么? 不说刘大人跟大都督的关系,就说刘大人的职权。 咱们都知道,一省之布政使有左右之分,可是江西却只有一个布政使,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说,大都督是要刘大人总揽江西的政务,不想有人给他擎肘。 另外你别忘了,刘大人不光是江西的布政使,他还兼着江西的将军呢,你说他给你安排个什么罪名不行?” 孙参政闻听顿时默然,实际上这些官员之所以不敢跟刘二愣明着干,就是因为刘二愣还有个将军的身份。 刚才孙参政之所以跳出来,是因为刘二愣根本没把他当回事儿,令他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现在听宗超这一分析,这才想起刘二愣这样的人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因为受点屈辱却把身家性命都搭上实在是不值当。 见孙参政无言,宗超笑着接道:“孙大人,有句话说千里为官只为财,但是为了钱财却不能跟自己和家人过不去,你说是不是?” 孙参政忙道:“我辈读书做官,岂是为了那些铜臭?” 宗超闻言笑道:“孙大人,你说这话只能哄哄那些无知的人,在我这里就不要说这些胡话了。” 笑了一会儿,宗超接道:“律法说完了,我再说政令,我们都知道大都督取消了官宦士绅的特权,你们是不是觉得没有了这些特权,当官就没意思了? 显然,你是没有仔细算过的,就拿你来说吧,你是江西参政,品级为从三品,以前每个月的俸禄只有二十六石禄米,按照现在的米价,折合银子也不过三十多两银子,可大都督主政以后把官员的俸禄提了数倍,从三品每月的俸禄是一百二十多两,而且全是实银发放。要是加上其他补贴,你一年的俸禄应该超过两千两银子。 以前你府里的师爷,幕僚等等都是你自己花钱,现在只要是涉及到公务方面的都由朝廷和地方官府负担。 也就是说你的俸禄只需要负担自己的家用,我想,两千多两银子的俸禄,只要你不是太奢侈,怎么花都花不完。 我再给你算一笔账,据我所知,你有近五百亩的土地,根据最高一档的税率,你每亩土地应该缴纳三成的赋税,咱们按照每亩产粮两石来算,五百亩土地你应该缴纳三百石左右的粮食,咱们江西一年可以收两季,也就是说你一年要交六百石粮食。你自己算一下自己的收入,你是免税的时候收入多呢,还是现在收入多?” 孙参政闻听默默地盘算了一会儿,然后老老实实地答道:“现在收入多。” 宗超笑道:“看来你心里还是有数的。那我再问你,你说这么多官员需要发放俸禄,那银子从哪里来?靠老百姓那点儿土地供应得了么?” 孙参政犹豫了一下,缓缓摇头:“供应不了。” 宗超点点头,叹了口气道:“是啊!靠老百姓那点土地根本养不了这么多官员!想养活这么多官员只能从那些有钱的富商手里收税,只能从地主以及士绅们这些拥有大量土地的人的手里收税。 实际上收税这件事根本就是关乎所有官员的切身利益,没有赋税咱们就发不出俸禄,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怎么就想不明白呢?我就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推三阻四,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么?” 孙参政闻言沉吟了良久,忽然冲宗超深深一揖:“多承宗大人指教。”说完,又向刘二愣深施一礼:“刘大人,以前下官怠慢之处还望大人海涵,从今以后下官惟大人之命是从,定把大人交办的事情办地漂漂亮亮的。”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孙参政既然认错,刘二愣也不好揪住不放。 第三百六十八章 福建 何况刘二愣向来吃软不吃硬,见孙参政低头,刘二愣哈哈一笑,向孙参政抱了抱拳道:“孙大人,老刘是个粗人,说话难听你别见怪。以往的事情咱们就不提了,以后老刘还得靠大家帮忙处理江西的政务,要是靠老刘自己,怕是啥事儿也做不成。” 孙参政闻言苦笑,心道:“没有我们你还不是照样收税?而且你派的士兵显然比衙门的差役好用的多,这些大头兵下去收税谁敢不交?” 不过孙参政也知道刘二愣这么说是给在场众官员面子,有些话是万万不能当真的。 眼见孙参政被宗超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并且向刘二愣服软,另一名参政顿知自己独木难支,无法跟刘二愣抗衡,当下也向刘二愣施礼认错。 两名参政都不敢再跟刘二愣叫板,下面的参议自然更加不敢反抗,一时间布政使司下属诸官尽皆向刘二愣表示忠心。 见众官员纷纷服软,宗超笑着接道:“诸位大人既然意识到自己的切身利益与赋税息息相关,那就别站在这里看了,现在商户们正在缴税,诸位大人都是个中行家里手,去帮着把把关,我还有事要跟刘大人商谈,就不陪诸位大人了。” “不敢,不敢,大人身负重任,我等岂敢耽搁。”孙参政忙道。 孙参政说完向宗超和骆养性及刘二愣拱了拱手,然后跟众人招呼了一下,随即帮着监督税收去了。 待众人出了厅堂,刘二愣看向宗超的眼神顿时变了,走到宗超身边,重重地拍了宗超的肩头一下:“哈哈哈,厉害,几句话就把这帮家伙说服了,难怪大帅和五哥派你过来。” 宗超摇摇头笑道:“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要是没有骆大人,我哪里知道这些人的底细,刘大人要谢,还是谢骆大人吧。” 骆养性闻言摆摆手笑道:“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何况咱们都是为大帅做事,又都是五爷的下属,你我二人何分彼此?” 刘二愣大笑,向宗超和骆养性一伸大拇指:“不错,够义气,对老刘的脾气。来,咱们到后堂坐,我请两位兄弟喝酒。” 宗超忙道:“刘大人,先不忙喝酒,宗某这里还有大帅的手谕呢,您先看完再说。” 刘二愣闻听突然一拍脑袋:“他妈的,居然忘了正事,真是该死,你俩回去可千万别告诉大帅,不然我非挨骂不可。” “哈哈哈,刘大人看我俩像打小报告的人么?”宗超笑道。 刘二愣摇晃着脑袋说道:“难说,你俩就是干这个活儿的,我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哈哈哈!”宗超和骆养性闻言大笑。 说笑间,三人到了后堂。 坐定后,宗超从怀中取出两份手谕递给刘二愣道:“大人请看。” “怎么是两张手谕?”刘二愣接过奇道。 “呵呵,一份是给大人的,另一份是给我和骆大人的,不过我和骆大人的事情需要大人协助才行,因此让大人一并看看。”宗超笑道。 刘二愣点点头,打开手谕仔细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刘二愣沉吟了一会儿道:“护送宋先生进京这件事倒是不难,只需派兵到分宜县把宋先生接来即可,难的是大帅还交代把那些跟宋先生一起搞研究的人一起护送进京,这些人我也不知道在哪,让我上哪找去?” 宗超闻听笑道:“这个好办,大人找到宋先生以后,让宋先生提供名单地址,大人只需按照名单寻找即可。” “对!这样我就可以先期把宋先生送往京城,剩下那些人我找到一批就送一批。”刘二愣点头道。 说着刘二愣忽然犹豫了一下道:“只是这样一批一批地把人送往京城是不是太麻烦了一点?大哥见我做事拖泥带水的,不知道会不会不高兴?” 宗超闻听疑惑道:“江西不至于有那么多人吧?另外,大帅在手谕里没告诉你这些人以后要怎么安排么?” “没有啊,你瞧瞧大帅的手谕。”刘二愣说着把手谕递给宗超说道。 宗超接过手谕看了一遍,向刘二愣问道:“大人没有接到大都督发下来的邸报么?就是关于宋先生任命的邸报。” “邸报?什么邸报?我没接到啊?”刘二愣奇道。 宗超和骆养性闻听,互相对视一眼,然后苦笑道:“咳!这事儿怪我们,我和骆大人接到五爷的命令就快马加鞭赶往江西,看来我们跑到送邸报的信使的前头了。 那个,我跟你简单说一下邸报的内容吧,大都督要成立工业部,并且任命宋先生为农工两部的副部长兼农工学院的副院长,还有就是宋先生用的人分处在很多地方,让各地官府用心保护这些人的安全。” “咦?不对,邸报是发给地方官府的,用处只是让地方了解朝廷的政令,并非真正的任命,大都督应该还会单独给宋先生下一道任命的手谕才对?这个手谕是谁送的?“骆养性忽然接口说道。 “是啊!应该还有一道手谕才对。”宗超也奇道。 宗超和骆养性正面面相觑之时,刘二愣忽然看到装手谕的信封里面似乎还有东西,拿起来一看,只见里面还有一封信,忙道:“这里还有一封信。” 宗超和骆养性闻言顿时无语:“这个人也太粗心大意了吧?” 刘二愣将信取出来,只见信封上面写着:宋应星先生亲启。 看到这封信,宗超笑道:“刘大人,你只需把信交给宋先生,然后按照宋先生的吩咐办理即可。” 刘二愣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接着拿出李景写给宗超和骆养性的手谕看了起来,看完之后刘二愣笑道:“这张手谕是大帅吩咐你俩的,用不着我帮什么忙吧?” 宗超和骆养性笑了笑,见宗超示意自己来讲,骆养性抱了抱拳说道:“刘大人,要是换了别处,我们哥俩自然不会通知地方官,不过到了刘大人的地盘,要是不通知您,那不是看不起您么?” “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只要你们用心帮我大哥和五哥做事,老刘这里一切都好说,啥看得起看不起的。”刘二愣闻听摆了摆手道。 骆养性闻言苦笑了一下道:“是这样,这次安全部做的事情要惊动很多人,瞒是瞒不住的,您这里难免会有人告状,要是不通知您,回头您把火撒在我们身上,我们哥俩可吃罪不起。另外,收缴图书要是能得到地方官府的协助,那我们做起事来就会事半功倍,因此我们想请刘大人帮忙。” “呵呵,你俩倒是打得好算盘,老子帮你们的忙还得承你们的情,他妈的,这买卖都让你们给做了。行,这事儿老子答应了,明天给你们拨一个营的兵,够了吧?”刘二愣笑道。 听说刘二愣要派兵,骆养性忙道:“刘大人太客气了,部队我们是不敢动用的,也用不着,大人只需下一道手令让地方官府派差役配合,这次收缴书籍关键是找到买书的人,因此需要熟悉当地情况的差役带路,派部队下去,动静太大了。” “这个好办,明天我给你们写一道手令,让下面的人配合,要是他们敢不遵命,回头你告诉我,我收拾不死他们。”刘二愣说道。 “那就多谢刘大人了。”骆养性和宗超齐齐抱拳道。 “没别的事了吧,来,咱们喝酒,你们是五哥的人,到我这里别客气,他奶奶的,自打老子来到江西,就没痛快喝过酒,今天你俩好好陪陪我。”刘二愣摆手说道。 骆养性向宗超看了一眼,苦笑道:“既是刘大人相邀,我看你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宗超苦笑一下,无奈地说道:“听说刘大人喝酒乃是海量,今天你我怕是要大醉一场了。也罢,醉就醉吧,能跟刘大人一起饮酒,乃是你我的荣幸,今天就舍命陪君子了!” “哈哈哈,爽快,老子就喜欢你们这样的人,今天不醉无归。来人,酒菜伺候。”刘二愣大笑道。 见刘二愣现在就要开喝,宗超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下面的人都在做事,他这个大主管却在喝酒,哪里有一省之长的样子。 不过有一点宗超也不得不佩服,刘二愣这人敢说敢做,而且在处理江西这帮官员时该狠就狠,该软就软。相信用不了多久,江西就会在他的治下走上正途。 宗超正自感叹,忽听刘二愣问道:“对了,你俩这次怎么一块儿来江西了,虽说大帅看重此事,可也用不着你俩一起出马吧?” 宗超闻言笑道:“收缴书籍是骆大人的职责,我是有别的事情路过这里,到了大人的地盘,我要是不拜见一下大人,被五爷知道还不骂死我?” 刘二愣哦了一声,连说承情,想了想又问道:“不知宗兄准备到哪里去?” 宗超沉吟了一下道:“我准备到福建走一趟,不过具体什么事情却不能告诉大人,还望大人见谅。”“什么事情这么机密,连我都不能告诉?”刘二愣疑惑道。见宗超一脸为难,刘二愣急忙摆手道:“得,不能说就别说,我就是好奇大帅现在的精力都放在东虏和推行新政上面,你跑福建去干嘛?”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一家独大 宗超看了看骆养性,犹豫了一下说道:“福建副将郑芝龙自灭刘香以后,各路海盗竞相臣服,东南海域已是一家独大。 情报局和安全局在福建的探子回报,郑芝龙年入近千万两白银,却无一两上交国库。另外郑芝龙在安平(郑芝龙的老家,今晋江安海)筑城,船舶可直达宅院。 他这是要干什么?为了逃跑方便么?我和骆大人接到消息之后,上报给五爷和大帅,大帅命我认真调查一下,我这次到福建就是调查这件事。” “啊!郑芝龙这个狗日的想造反么?待老子带兵去灭了这个狗日的!”刘二愣一拍桌子起身怒道。 宗超急忙拉住刘二愣的手道:“大帅未做决断之前,大人千万不可冲动。” 见刘二愣一脸怒色地看着自己,宗超苦笑道:“按说这件事我不该告诉大人,不过我琢磨着大帅让你担任江西布政使并且掌管兵权,恐怕就是在为此布局,因此才告知与你。 刘大人听下官一句劝,万万不可轻举妄动,只管专心处理江西的政务。我估摸着待江西的政务理顺得差不多了,大帅就会让你厉兵秣马,你心里只要有这个准备就行。” 刘二愣闻言,看了宗超一眼,这才悻悻地坐了下来 琢磨了一会儿,刘二愣忽道:“宗大人,那个你的字叫啥来着?好像叫勇超,是勇超是吧?” 宗超苦笑着点点头,静听刘二愣下文。 见宗超点头,刘二愣接道:“勇超,我看你是个人才,干情报有点屈才了,有没有兴趣来我这里,我跟大帅举荐你当我的助手。” 宗超闻言大惊,没想到刘二愣居然冒出这么个念头,心中不由暗道:这一省的布政使是你想谁干谁就能干的么? 不过想到刘二愣跟李景的关系,要个人给他当副手还真的不成问题。 沉吟了一下,宗超抱拳说道:“刘大人,承您看重,勇超不胜感激,不过勇超蒙五爷简拔并且委以重任,若是弃了五爷,那还叫人么?因此,刘大人的厚爱勇超万万不敢领受。” 见宗超委婉拒绝,刘二愣轻轻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我咋就碰不到你这样的人呢,我那书办也算是人才,可惜只会一板一眼的做事,看事跟你比起来差得远了。” 宗超忙道:“大人差矣,身份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便也不同。其实大人现在需要的正是用心做事的人,大方针只需按照大帅的吩咐即可,我在大人这里其实帮不上什么忙。” 刘二愣轻轻点了点头,心里却打定主意,一定要招几个好幕僚给自己当帮手,这整天动脑子实在是太过累人。 少顷,酒菜备好,刘二愣连忙招呼宗超和骆养性就座。 酒桌上刘二愣再也不提公事,只是不断劝酒,宗超和骆养性的酒量不济,偏偏刘二愣劝酒又不能不喝,只得一杯接一杯地把酒倒进肚里,数杯下去便找不到北了,菜没动几筷子,就被刘二愣给灌醉了。 …… 崇祯九年腊月二十三。 腊月二十三,俗称小年,是祭祀灶王爷上天的日子,在古时绝对属于重大节日。 这一天,人们一大早就要打扫房子,扫除灰尘,到了傍晚,各家则摆上各种祭祀之物,然后上香磕头,希望灶王爷上天以后在玉帝面前多说好话。 对于这些民间习俗,李景向来是非常尊重的。 李景知道这时的老百姓说到底还是愚昧的,许多道理跟老百姓根本讲不明白,但是老百姓信奉神灵,那么就会心存敬畏。拿神灵说事儿,老百姓则会很快接受。因此,在民间的一些节日当中,李景甚至还会做出一些表率。 不过这一天李景并未在家祭祀灶君,而是在乾清宫东暖阁会见宋应星。 其实李景并不想在皇宫里办公,不过有些事情李景也很无奈,毕竟现在许多事情打着皇帝的旗号去做更方便一些,而且朱由检现在无事可做,要是再不让他听听国家大事,体现一下皇帝的尊严,朱由检心里肯定会更加嫉恨他。 因此自从朱由检回京以后,李景便又搬到乾清宫东暖阁办公。 说实话,宋应星直到进皇宫以前都不相信他遭遇的事情是真的。 对于宋应星来说,这些日子就跟做梦一样。 多年前他屡试不中,终于对仕途心灰意冷,开始专心致力于实学,并且遍走全国各地研究各种生产技术。后来为了维持生计,回在家乡当了个县教谕,并且利用空闲的时间撰写出《天工开物》这本书,不想书成之后,朝廷竟然征召他入朝为官。 在接到李景的手谕的时候,宋应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李景竟然任命他为农工两部的副部长兼农工两学院的副院长,享受正部级待遇? 当时宋应星第一个念头就是看看自家的祖坟是不是有啥变化,看看老宋家的祖坟是不是冒青烟了。随即宋应星摇摇头,这哪里是祖坟冒青烟,简直就是祖坟在那蹿火。 而且李景居然还让他自己委任工业部的下属官员。也就是说,只要他看中了,三品以下的官员他都可以任命。啥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宋应星现在算是明白了。 说心里话,宋应星真的很想把自己的兄弟以及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啥的都安排个官儿当当,不过宋应星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虽然宋应星专心研究实学,但是并不代表他不关心朝局,李景进京主政这么大的事情他还是知道的。 另外李景裁撤锦衣卫和东厂,整顿军务,整顿吏治,这些事情就会通过邸报下达到地方官府,作为县教谕,朝廷的邸报宋应星也是能看到的。 看到一批批官员被逮捕问罪,一批批官员被判刑问斩,对李景下手之狠,宋应星从心里感到畏惧。 再等他看到李景颁布的一系列政令,大刀阔斧地革除弊政,对李景又着实地佩服。 宋应星知道李景这样的人眼里是绝揉不下沙子的,他要是任人唯亲,这个官儿可能不等上任就给罢免了,那他宋应星丢人可就丢大发了,而且会成为千古笑柄。 因此,当刘二愣向他询问需要举荐哪些人的时候,宋应星仔细地斟酌了一番,然后给刘二愣列了一份名单。 不过名单中有很多人宋应星已经记不住名字,只知道在什么地方,更有的连住在哪里都不知道,只知道在什么地方做活儿,还有些人甚至连生死都不知道。 可以想见,刘二愣拿到这份名单之后心里得有多郁闷,不过郁闷归郁闷,名单上的人该找还得找。 趁宋应星收拾家当之际,刘二愣将部下全派出去四处找人。 好在宋应星知道刘二愣是江西布政使,没有给他提供外省的人,不然的话,刘二愣再有五千兵恐怕也不够用。 刘二愣行动迅速,仅用三天,就把宋应星名单中有名有姓的人找到大半。眼瞅着再不进京,就得在半路上过年了,刘二愣再不迟疑,交给骆养性一个营的兵力,让骆养性护送宋应星等人进京。 本来刘二愣是准备亲自护送宋应星进京的,不过江西现在的形势一片大好,各级官员在刘二愣软硬兼施之下终于老实了,正全力配合刘二愣收税,当此重要关头刘二愣哪敢离职回京?正好骆养性这边的事情办得差不多了要回京复命,于是刘二愣便把护送宋应星的任务托付给骆养性。 要说骆养性的事情办的就顺利的多了,虽说《天工开物》已经刊行,不过由于是第一版,刊印的数量并不多,而且印出来的书籍大多在书商的手中,并没卖出去多少。 骆养性首先找到刻版刊印的书商,略一询问,便知道订购书籍的书商是谁。 找到这些书商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要知道这时候的人大多不识字,能买书看的,书商们大多都认识,很容易就能找到。到了这一步,便不需要骆养性亲自出面了。 其实这件事原本也不需要骆养性亲自到江西跑一趟,骆养性来江西,主要是怕下面的人仗着特权,在江西骄横跋扈得罪了刘二愣,因此才亲自过来。 刘二愣让骆养性护送宋应星,骆养性自不会推却,反正他也要带着刻版的书商以及收缴的书籍回京,本着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的想法,连同宋应星等人一起带回来京城。 骆养性等人紧赶慢赶,终于在腊月二十三这一天到了京城,李景接到消息之后,命人将宋应星的人先安顿在驿馆暂住,只令骆养性带宋应星和那书商来东暖阁。 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宋应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果在以前,正部级官员履新皇上必然会亲自召见,那么在东暖阁见到皇上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但是宋应星这个职务并不是皇上任命的,而是李景以内阁的名义下的手谕。 宋应星万万没有想到李景竟然在乾清宫东暖阁召见他,更没想到皇上居然只是个陪同的角色。直到宋应星亲眼看到皇上和李景以后,这才相信一切都是真的。待宋应星和那书商给朱由检见完礼,李景笑着招呼二人坐下。 第三百七十章 大明民生报 见两人神态惶恐,李景笑了笑道:“两位先生无需紧张,就当这里是家里一样。我和皇上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人的。” “呵呵,是啊,两位爱卿不必拘谨,兴国公这个人极好说话的。”朱由检笑着接道。 宋应星和那书商连连称是,可是又如何能放得开? 笑了笑,李景看向宋应星道:“按说应该过年以后再请您进京,不过我这个人性子急,这么长时间实在等不起,只好让先生劳累在年前进京了。” “不敢,不敢,国公爷见召,下官岂敢不来。”宋应星忙道。 摆摆手,李景笑道:“宋先生,你以后可是朝廷二品大员了,而且年纪比我大得多,不要这么拘谨。对了,先生今年有五十了吧?” 宋应星忙道:“下官今年五十有一了。” 李景点点头,叹了口气道:“五十一了,可惜宋先生这样的人才竟然辜废了这么多年。不过现在也不晚,只要咱们用心做事,一切还来得及。” 宋应星不知李景感叹什么,不好接口,只得默然点头。 李景见状笑了笑道:“其实以先生的智慧,应该明白我的用意。” 说着李景从书桌上拿起一本书,递给宋应星道:“先生请看,这就是你编撰的《天工开物》,说实话,我等这本书已经等了五年了,不然的话,五年前,我就该请你出山。” 见李景居然拿出一本《天工开物》,宋应星大奇:“国公爷,您这本书哪里购来的?另外,您怎么会知道我要写这本书?难道说您早就知道我?” 李景笑了笑道:“现今主管工部的方程方无解你认识吧?” 宋应星急忙点头:“认识,当年我进京赴考,与无解贤弟一见如故,蒙他不弃,以半师之礼待我。” 李景笑道:“五年前,无解就在我跟前推荐过你,当时他曾告诉过我,说你有写这本书的念头。” 宋应星闻言这才释怀。 转头看了看那书商,李景笑道:“你叫涂绍煃是吧?我记得你是河南汝南兵备道。” 那书商忙道:“正是下官。难为大帅还记得我。” 李景笑了笑道:“当年我到河南赈灾,你可出了不少力。不想这次又立一功,宋先生这本书能够刊印出来,你居功至伟。” 涂绍煃忙道:“那都是大帅的功劳,下官不过尽些绵薄之力而已。” 李景摆摆手笑道:“刊印这本书,我可没有功劳,你可不要给我脸上贴彩。” 涂绍煃闻言疑惑道:“我听说大帅令人把这本书全部收缴,大帅既然看重此书,不知为何却要收缴?” 李景笑了笑,看了看宋应星道:“先生是否也在奇怪我为何要收缴这本书?” “是!不瞒国公爷,下官确实心存疑问。”宋应星老老实实回道。 李景微微点头,翻了翻书叹道:“这本书里面记录的生产科技若是能够得以推广,任何国家数年内都可强盛起来,我收缴这本书,就是不想让书里的内容传到外国。” 顿了顿,李景接道:“你们要记住,先进的技术一定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别人想学得付出代价才行。” 见涂绍煃张了张嘴,李景笑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是不是想问,这本书全部收缴上来,那咱们大明如何推广这些技术?” 涂绍煃闻言连连点头。 李景笑道:“在大明这本书肯定是要刊印的,但是要根据各种技术分开刊印,而且不允许这本书在世面上流通。 我举个例子,这本书里面包含了农业,手工业,工业,机械,陶瓷等等很多的技术,涉及到农业方面的咱们单独刊印,印出来以后交付农业部的人使用,农业部的人根据这本书指导农民种田。 工业方面的技术同样单独刊印,然后交付工业部的人使用,由工业部的人到工厂指导工人生产。 也就是说这本书的技术只在咱们管技术的基层官员手里流通,这样一来,技术就传不到外国去了,这叫科技封锁。” 宋应星和涂绍煃闻言默默思索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 见二人领悟了自己的意思,李景接道:“通过这件事,给我们大家敲了一记响钟,就是关于我们研究出来的科技如何保密的问题。 我是这么想的,科学院那块儿研究出成果以后,不得擅自将成果传播出去,必须把研究成果报到内阁以及相关的主管部门,然后由主管部门进行实际检验。 如果该研究成果达到一定效果,由主管部门推广该技术,并奖励研究人员,相当于国家从研究人员的手中买来技术。 这样一来,研究人员就有劲头继续研究技术,而国家掌握了技术以后,也能以最快的速度把技术推广下去。 当然,难免会有技术人员或者官员贪图利益把技术卖给外国人,这就需要有人监管,监管这一块就交给都察院,监察部和情报局还有国家安全局,一旦发现有人泄密将严惩不贷。 有这么多家一起监管,我想泄密的可能将会大大降低。” 涂绍煃闻言笑道:“大帅,深谋远虑,非我辈所能及。” 李景摆摆手笑道:“没那么邪乎,我只是定个框架,具体怎么运作,还需大家认真商榷才行。伯聚,这次让你进京,主要是想交代给你一个差事。” 涂绍煃大喜,急忙起身抱拳道:“请大帅吩咐。” 李景摆手虚按了一下,示意涂绍煃坐下。 带涂绍煃坐定,李景说道:“我在平阳府搞了个民情署你知道吧?应该说效果还是不错的,老百姓通过这个机构把许多事情报到官府,官府处理后,很是得到老百姓的拥护。我在闲暇时,查阅一下民情署的案卷,也能知道老百姓想些什么,对什么地方不满意。 这个民情署我打算在全国推广,不过现在我已经没有时间去调阅民情署的案卷了,包括内阁这些人还有各部的主管们,他们也没有时间去看这些案卷,就算看也只是偶尔看一看,想做到平阳府那样是不可能的。 可如果我们不知道老百姓在想什么,那怎么可能制定出有利于老百姓的政令? 那我们怎么才能最快最准确地了解老百姓地情况呢,我是这么想的,朝廷有什么大事会有邸报的形式发到各省,然后各省再往下面发塘报,那可不可以再弄一份报,专门收集民间的信息呢?那样朝堂里面的这些人就可以通过这份报,来了解全国各地的情况。” 顿了顿,李景接道:“另外,我们还可以通过这份报让老百姓了解国家的状况以及国家发布的政令。报纸的名称我已经想好了,就叫大明民生报。” 涂绍煃闻言沉思了一会儿道:“大帅准备让我来弄这份报么?”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你能帮长庚先生刊印书籍,那么刻版,校对这些事情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问题,另外你还做过地方官,对民生比较了解,知道老百姓的心思,我觉得你来做这件事是比较合适的。” “这个……”涂绍煃沉吟了一下道:“按说大帅有命,下官自当遵从,不过下官现在母丧丁忧,出来做事的话怕是不大方便。” 李景点点头笑道:“百善孝为先,你为母服孝原是应当的,不过我觉得孝不孝不应该看有没有在家服丧,而应该看平时的所作所为,如果平时不知道孝顺爹娘,只在父母去世之后做样子给别人看,我觉得那算不上孝顺。 如果平时能够孝顺爹娘,让老人开心舒畅地度过晚年,那么老人百年之后,没人会说你不孝顺。 伯聚,你的为人我还是了解的,在孝敬老人方面没什么说的。因此,我觉得没必要非得在家守足三年的孝期。 而且我觉得老人养你教你的目的是希望你日后能够出人头地,能够做官造福于民,你出来为国做事,也是一种尽孝的方式。” 听了李景所言,在座诸人不由默默点了点头。 想了想,涂绍煃笑道:“大帅这么说,下官要是不遵从的话,就成了不孝之子,看来不出来做事也不行了。” 李景笑了笑接道:“既然你同意,那咱们大明民生报的第一任社长就是你了,你原来是河南参议兼任汝南兵备道,是从四品,我给你提两级,领从三品衔。” 涂绍煃大喜,急忙起身说道:“下官必不辱使命。” 李景摆摆手笑道:“先别急,我跟你说说这个报社的架构。咱们大明有十三个行省,一百五十多个州府(指直隶州,跟府平级),一千四百多个州县(府下辖的州)。这么多地方肯定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发生,咱们要是把所有的信息都收集上来,我估计直接刊印成书都够了。” 宋应星等人闻言同时轻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李景接道:“而且要收集这么多信息还需要大量的人手,咱们现在可没有那么多的人去做这么多事情。因此一定要抓住重点,咱们刊印的内容应该是跟大多数老百姓密切相关的事情。不过即便这样,需要的人也不少,我看可以让都察院的言官们去帮你做这件事,这些人喜欢弹劾人,那就让他们到下面实地进行调查,查到证据让他们随便弹劾。”朱由检闻听忽然笑道:“我说你怎么又把都察院给分出来了,并且成立了宣传部,原来是为这个做伏笔。” 第三百七十一章 出版总署 李景笑了笑道:“确实有这个想法,不过当时没有合适的人选去负责宣传方面的事情,因此才搁置下来。 前些天我看到《天工开物》是由伯聚校检刊印的,想起他曾经任过河南的参议,还兼过汝南的兵备道。像伯聚这样既懂刊印发行又熟悉地方民情的人,正是负责宣传方面事宜的合适人选,于是便命人将伯聚召进京城。” 说到这里,李景叹了口气:“咱们大明其实并不缺少人才,而是缺少能发现人才的人。咱们很多人才其实都被埋没了。 比方说宋先生,宋先生这样的人可能要几百年才会出一个,可是这样的大才居然在江西担任一个县的教谕,而且让他教授四书五经,这不是浪费宋先生的时间和才华么? 如果让宋先生在国子监当教谕,我们可以想见,宋先生能为大明培养出多少人才。 但是宋先生这样的人为什么没有受到重用?只因他没有考中进士,于是宋先生的才华就被埋没了,实际上,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取消考试时只考四书五经的原因。” 宋应星闻听心里不由一阵唏嘘,大有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李景之念。 看到宋应星满眼都是遇到伯乐的眼神,李景笑了笑道:“不过有些事情也说不上是好是坏,我觉得宋先生没有考中进士对宋先生来说是好事儿,如果宋先生考中了进士,恐怕我们现在就看不到《天工开物》这本书了。” 众人听了同时轻笑起来,而宋应星则默默地品着李景的话,过了一会儿,宋应星暗暗点了点头,知道事实确如李景所说。如果当年他考中进士,那肯定会把精力用在仕途之中,根本不可能到全国各地考察研究各种技术,也就根本不可能写出《天工开物》这本书。 如果没有这本书,自己很可能不会受到李景的重用,更遑论担任正部级这样的高官了,正应了那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见宋应星沉默不语,李景笑了笑道:“宋先生不用多想,以后尽你所学,为咱们大明培养更多的人才出来吧!” 宋应星闻听重重地点了点头。 李景笑了笑,将目光看向涂绍煃道:“咱们接着说报社的事情,仅凭言官们帮你肯定是不够的,想把民生报办好,还需专业的人才。 那什么才是专业的人才呢?我是这么看的: 首先,这些人得读过书,能识字,要是连字都不会写,那怎么记录他们所看到的事情? 第二,要敢于替老百姓说话,说真话,说实话。如果不能替老百姓说话,那这些人就成了咱们粉饰太平的枪手了。 第三,要有道德观念,不能见利忘义。 我们知道,有些官员不愿意听到老百姓说自己不好,怕影响他们升官,有些官员很可能会拿钱去贿赂报社的人,报社的人如果拿了官员的钱就不会替老百姓说话,对这样的人我们坚决不能用,如果有,那发现一个查处一个。 我不希望我们使用的人最后都被抓起来,因此,我要求你在挑选人员的时候一定要审查清楚,宁缺毋滥。” “大帅放心,下官必定把好审查这一关。”涂绍煃忙道。 李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接道:“我跟你说,你招募的人员并不属于官员,也不属于吏员,就是普通的员工,说白了就是老百姓。那么怎么能让他们认真并且努力地工作呢?我认为可以在薪饷和待遇上面做文章。 这些人刚招募进来的时候,肯定达不到我们要求的水平,这时薪饷可以低一些,我们按每人每月六钱银子发放。 过一段时间,等他们业务熟悉了一些,就给他们加薪,每月八钱银子,等他们业务完全熟悉了,就再给他们加薪,每月一两银子甚至更多,如果工作做得好还可以奖励,总之是,干得好挣钱就多。 至于待遇,比如说你派人到山西,那么车马费和住宿费以及吃饭的费用咱们来承担,年节的时候还会有其他的补助等等。 我们要让员工们觉得干这份工作既体面,收入还稳定,同时还有荣誉感。 当然,如果工作出色并且能力强的,我们也可以把他们提为部门领导,让这些人觉得有奔头,从而更加努力地工作。” 待涂绍煃消化了一会儿自己的话,李景接道:“我估计老百姓和官员一时半会儿意识不到民生报的用处,可能不会接受这个新生事物,而且我们不可能马上就招到足够的员工,因此,前期摊子不要铺的太大。 我建议你先从北直隶地区着手,然后向周边省份发展。 咱们循序渐进,我估计有三年左右的时间,报社就能在全国铺开了。 另外,报纸发行可以定为半个月一期,或者一个月一期,这个你根据手里掌握的信息自行安排。总之是不要急,一定要做到言之有物。” 涂绍煃跟宋应星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点了点头。 刚才两人均以为李景准备一次性在全国开设报社,现在才知道,李景看似做事激进,实际上却是极稳。有三年的时间,无论如何民生报也能在全国铺开。而且半个月一期,甚至一个月一期,员工就有足够的时间到各地收集信息。 见涂绍煃没有意见,李景笑着接道:“刚才我说了,报社的员工并非官员,但是你这个社长却是朝廷的命官,这显然是不大合理的。我这么做其实是准备让你出任国家出版署的署长,这才是我任你为官的用意。” 听到李景嘴里又冒出一个新名词,朱由检和宋应星以及涂绍煃等人均露出疑惑的表情,不知这个机构又是干什么的。 看到众人面露不解之意,李景笑道:“你们可能不知道这个机构是干什么?我来跟你们解释一下。我还是拿宋先生的这本书来打个比方,你们说宋先生撰写的这本书,能不能挣到钱?” “国公爷,下官撰写《天工开物》本为开发民智,并没想过要挣钱。”宋应星忙道。 李景摆摆手笑了笑道:“你以前大小是个八品官,多少还有些俸禄,可是别人呢?要知道并不是所有写书的人都是当官的,那这些人靠什么养家糊口?” “这个……”宋应星闻言一怔,这一点他倒是没有想到。 转头看向涂绍煃,李景笑道:“伯聚,你呢?你出资刊印《天工开物》挣了多少钱?” 涂绍煃摇摇头道:“我跟长庚兄乃是至交好友,出资刊印长庚兄这本书,是不想让这本书埋没人间,也是为了让更多的民众了解这些技术,并未想到过挣钱。” 李景点点头道:“你们都是高风亮节,可是你们想过没有,你们不挣钱,有人却会靠这本书挣钱,我说的就是那些卖书的书商。 你们想想,宋先生费劲心血才写出这本书,伯聚雇人刻版印刷,花费了诸多银两将这本刊印出来,最后给别人做了嫁衣,天下有这样的道理么?” “大帅的意思我明白了,就是想让著书者和印书者都有利可图。”涂绍煃说道。 “这是肯定的,但是还有一点,写书和印书的挣钱了难道不缴税么?如果缴税,应该如何定税,如何收取呢?”李景笑着问道。 涂绍煃一时无言,看着李景心里不住嘀咕:“合着你是钻钱眼儿里了是吧,怎么什么都要收税呢?” 不过涂绍煃最多只敢心里嘀咕一下,嘴里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甚至连表情都不敢露出不满地神色。 琢磨了一会儿,涂绍煃问道:“那以大帅之见,这笔税收应该如何收取呢?” 李景笑道:“这就是我设立出版署的原因。以后凡是有关书籍的刊印发行通归出版署管辖,税额也由出版署来定。比如说这本《天工开物》要想刊印,得上报出版署进行审阅,出版署需要看书里面有没有鼓动造反的言论和淫秽的内容。如果没有就可以同意刊印发行。 另外,出版署还要给书定价,不能由书商自己胡乱定价。 我们知道,印书商有许多成本其实是固定的,首先是刻版制版的费用,其次是油墨和纸张的费用,还有一个是人工费用,这些都是固定的。 能影响到一本书的价钱,主要是看一版印刷了多少本书,每一版印的书越多,成本就越低。 出版署只需知道印书商印了几版,每一版印了多少本,就可以算出每本书的成本应该是多少钱。 好了,我们知道每本书的成本,现在出版署就可以给书定价了,先根据书的成本给著书者加一成的著作费,给印书者加一成的利润,给销售的书商加两成的利润,那么一本书的价格就制定出来。 收税时,就按照书的利润的一成这个标准来收,直接从印书商的手里收,印书商印多少本,就收多少本的税钱。” 听了李景的讲述,朱由检不由微微摇了摇头,心道:难怪你累成这样,连这么细的账你都亲自去计算,不累才怪了。 琢磨了一下,朱由检说道:“兴国公,出版署只监管造反的言论么?要是有人在书中抨击朝政不管么?” 李景笑了笑道:“这个不要管,我们要开禁言论,让民众放心大胆地说话。有人抨击朝政,说明我们做得不够好,听到这样的言论我们才能知道我们的政策还有不足之处。这是好事儿,应该支持。 但是鼓动人们造反的书是不能刊发的,我们允许老百姓提任何意见,但是不能允许他们造反。” 顿了顿,李景接道:“说到这里,我想起个事儿,正好骆大人在这里,我说这个事儿你注意一下。”骆养性急忙起身道:“大帅请说。”李景摆摆手,让骆养性坐下说话。 第三百七十二章 砖瓦陶瓷 待骆养性坐定,李景接道:“前段时间我在宫里看到一些有关白莲教的史料,我发现白莲教从南宋时期就开始造反,一直到咱们大明,竟然造了好几百年的反。他妈的,这个白莲教想干啥,是不是只有他们的教主当了皇帝他们才不会造反。” 听李景突然大爆粗口,宋应星不由一愣,万没想到李景居然如此不注意形象。 不过宋应星随即发现,包括涂绍煃在内的在座诸人根本就没当回事儿,想来他们早就见过李景骂人了。 看到宋应星惊愕的表情,李景笑了笑,也不在意,随即看向骆养性正色道:“据史料所记,白莲教主要在江南一带活动,好像还发展出一些分支教派,骆大人,让你的人注意一下,要是发现这些教派的头头脑脑,就给我抓起来。” “是!”骆养性抱拳说道。 说了半天的话,李景不免有些嘴唇发干,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不由皱了皱眉,却是茶水已经凉了。 看到李景喝完茶表情不对,王承恩这才想起半天没有给李景换热茶了,急忙起身说道:“哎呀,对不住了大帅,刚才我听得入神,居然忘了给大帅换水。” 说完,王承恩急忙招呼小太监给李景换热茶。 李景笑了笑,指着王承恩说道:“王兄,小事儿而已,不用在意。” 见王承恩神情有些萧索,李景心中一动,王承恩以前大权在握,现在却只是皇宫里的大内总管,名字听着威风,实际上却是半点权力也无,长此下去,王承恩难免会怨恨自己。 想到此,李景不由思索起来,看来应该给王承恩安排个差事才行。 琢磨了一会儿,李景看向朱由检笑道:“皇上,这段时间您休息得差不多了吧,有没有兴趣找件事情做做。” 朱由检闻言大喜:“别说,还真有些闷了,有啥事是我能做的,赶紧说来听听。” 听朱由检连皇帝的自称都不说了,宋应星和涂绍煃不由暗暗叹息,这个李景可真够厉害的,居然把皇上架空到这种程度。 却不知要不是他二人在场,朱由检叫李景都是李兄这样的称呼,绝不会称呼兴国公。 可能是看到宋应星两人表情不对,朱由检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称呼有误,脸上不免有些尴尬。 看到朱由检神情尴尬,李景笑了笑道:“皇上,看来你这段日子过的挺轻松,把臣子们都当家里人了。不过嘛,也不能算错,臣子们本来就是你的家人,你说是不是?” 听李景给自己解围,朱由检心里不由一阵感激,连忙笑道:“呵呵,还是兴国公能看出我的心思,以前一直称朕,把自己弄得都成孤家寡人了。” 见朱由检表情恢复自然,李景笑着接道:“皇上乃是万民之君父,确该把臣民们当做家人才是。呵呵,皇上既是君父,有些事情也该做出表率,拿点钱出来建几个厂子吧,正好宋先生进京,有宋先生给你提供技术,厂子肯定能挣钱。” “我出钱建厂,不会被人骂与民争利么?”朱由检疑惑道。 李景微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会是与民争利?应该说为民造福才是!你想啊,你出资建厂要招人工吧?要给工人开饷吧?你每招一名工人,就等于是解决了一个人的吃饭问题,厂子规模越大,招的人越多,解决吃饭的人就越多。 另外工厂还能给国家交税,国家有了税收才能做更多的事情。 这些好处都是显而易见的,是个人都应该明白开办工厂乃是于国于民都有利的好事,要是有人说皇上与民争利,那不是胡说八道么?要是有人这么说,你把他交给我,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朱由检闻言笑道:“你要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你赶紧告诉我,我应该开什么厂子,要最挣钱的。” 李景笑了笑,打开《天工开物》翻到中篇,指着陶埏篇道:“就干这个,制造砖瓦,陶瓷。” 朱由检侧着头看了看书,然后疑惑地看着李景说道:“制作砖瓦陶瓷,这玩意儿能挣钱么?你可别糊弄我。” 李景闻言笑道:“我怎么会糊弄你?我保证这都是挣钱的好买卖,你想想,方程前段时间在城西湖边那里干什么?” “听说你让他在那里建造新的办公场所。”朱由检说道。 说着朱由检忽然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新建的办公场所使用我的厂子生产的砖瓦陶瓷?” “呵呵,皇上开办的厂子可是关乎皇上的名声,不至于偷工减料,以次充好吧?”李景笑着反问道。 朱由检急忙摆手:“我怎么会干这样的事情?用你的话说,这可事关朕的名声,偷工减料,以次充好,传出去,朕还要不要脸了。” 李景拍手笑道:“这不就结了么?只要你的厂子生产出来的东西品质合格,甚至比别的厂子做的还好,方程自然会采购你生产出来的东西?呵呵,那可是个大工程,我估计工程结束以后,三五万两银子的利润是跑不掉的。” “就挣这点儿?”朱由检闻听不由有些泄气。 李景闻言苦笑道:“你还想挣多少?换别的厂子可能连一半都挣不到。别的厂子为了把他们生产的东西打进这个工程,必定会到处托人找关系。上上下下这一圈打点下来,你算算得多少钱?你开办的厂子需要打点么?” “可是工程结束以后咋办?我总不至于开个工厂就做一锤子的买卖。”朱由检接问道。 李景闻听一阵无语,过了好一会儿,指着朱由检气道:“我能让你开个只做一笔生意的厂子么?以后我还要改造京城的排水设施,现在京城的排水设施都在地上,咱俩在城里逛街的时候,你看看城里城外都成什么样子了?到处都是臭水沟,我打算以后把城里的排水设施全部改到地下,你想想那得需要多少石头砖瓦?” “啊!还有这个工程?这个工程的规模可不小,你等一下,我算算这个工程需要多少砖石。”朱由检喜道。 李景气道:“你算得出么?我都不知道最后得需要多少材料。得了,你还是别算了,咱们继续说别的。” 朱由检嘿嘿一笑:“这不高兴么!行,咱们再说别的买卖。还有啥来钱的买卖?” 李景听了一阵好笑,摇摇头道:“我刚才不说了么,还有个陶瓷厂呢。” “陶瓷厂?陶瓷大多在南方生产,尤其宋先生所在的江西,据我所知,咱们大明的瓷器大部分都出自江西,咱们在北边建陶瓷厂恐怕不大行吧?”朱由检疑惑道。 李景看了看宋应星笑道:“以前可能不行,但是咱们现在有宋先生,那就肯定行。” 说着,李景轻轻拍了拍手中的书笑道:“宋先生所著的这本《天工开物》可算得上咱们大明的国宝,宋先生本人更是咱们大明的国宝,有宋先生指点,我想咱们很快就能培养出大批拥有精湛技艺的陶瓷工人。到时,咱们成规模地生产,然后销往海外。 不过要想牟取利润,还得迈过郑芝龙这道坎儿。东南一带海域现在都是郑芝龙的势力范围,所有往来的商船都得给他交钱。” 说到这里,李景突然冷笑两声:“嘿嘿,郑芝龙顶着我大明的名义做事,海外贸易却不上交一文赋税,他是看到朝廷没有一支像样的水师,没有力量控制他才敢如此嚣张,不过别急,等孙传庭打造出水师舰队,看我怎么收拾他。” 听闻李景要收拾郑芝龙,众人心中均是一凛,郑芝龙拥有舰船千余艘,要对付此人可是不大容易。 见众人神情肃穆,李景叹道:“其实我知道外面的传言,很多人说我整天就知道收税弄钱,是钻进钱眼里了,说我是要钱阁老,还有的说我是抄家阁老。 说这些话的人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他们根本不知道咱们大明现在有多困难。半年前我刚进京的时候,国库只有二十万两银子。二十万两银子,这就是咱们堂堂大明的国库。 而当时大明内外是个什么情况呢? 外部,北方地区女真人已经降服了朝鲜和蒙古诸部,正对我中原大地虎视眈眈,我刚进京时,女真人正在京畿腹地大肆烧杀掳掠。 内部,西北数省连年大旱,流民四起,中原大地几乎一片荒芜。 我既要灭了东虏还要平定内乱,二十万两银子能够么?” 宋应星等人急忙摇头。 见众人不言,李景接道:“说实话,灭东虏不难,难的是平定内乱,这不是把流寇杀光那么简单的事情。 我们都知道流民为什么造反,原因很简单,老百姓吃不上饭,官府不管,无奈之下才造的反。如果不从根本上解决老百姓的吃饭问题,那流寇就永远杀不完。 而只要能让老百姓吃上饭,吃饱饭,流寇不用剿就平了。 但是现在最难的就是让老百姓吃饱饭。老百姓不是不想种田,可是西北连年大旱,土地大多已经荒芜,想让老百姓种田,必须解决水的问题。所以半年来我一边大举赈灾,一边命人大兴水利,军事上只让高奇,洪承畴和卢象升三人带兵控制流寇的动向,不让流寇在各地流窜就行。” 第三百七十三章 掌控局势 端起茶杯将茶一饮而尽,抹了下嘴,李景接道:“你们知道么,我这两项举措下来,陕西,山西,河南等地可谓万众齐心,水利工程修建的速度快的惊人,现在要不是冬季,我估计至少有一半工程能够完工,不过等来年开春,工程完工问题不会太大,应该不会耽误春耕,有了这些水利设施,来年就算还是大旱,至少也能有一些收成,这样,朝廷的负担就会大大减轻。 如果老天爷开眼,来年丰收,我保证大多数的老百姓能吃上饭。 老百姓能吃上饭了,还会跟流寇造反么?流寇难道不想过安生日子么?到那时,只需一纸敕令,流寇不剿自平。” 宋应星等人闻言不由连连点头。 沉吟了一会儿,宋应星突然问道:“国公爷修这么多的水利工程,没三五百万两银子恐怕下不来,可是我听说各地的税收得并不顺利,不知国公爷如何筹措这么多的银两?” 李景叹了口气道:“要不怎么有人叫我抄家阁老呢?这些钱都是抄家抄来的,要是没有这笔钱,我哪里敢有这么大的手笔。” 顿了顿,李景接道:“这几个月查抄贪官污吏一共抄了近一千万两银子,其中军饷支出用了三百多万两,孙传庭组建水军,我给了一百万两银子,皇上到山西巡视赈灾,我拨了九十万两银子,陕西和山西还有河南等地修建水利工程,各拨付了一百万两银子,筹集赈灾的粮食花费了近一百万两银子。再加上给官员们发放俸禄,这一千万两银子已经花光了。” 听李景说不到半年花了一千万两银子,宋应星不由暗暗咂舌。 轻轻摇了摇头,李景接道:“不过咱们不能总以抄家过日子吧?抄家只是惩罚贪官的一种手段,想让国家正常运转得走正道,还得靠税收。 但是咱们大明的赋税来源并不多,主要靠田税和盐税,商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由于朝廷收上来的赋税大部分是粮食,于是给官员发放俸禄时也只能给粮食。 这样显然是不行的,国家这样运转早晚会出乱子,一旦出现大规模的旱灾,国家收不上粮食就会举步维艰。” 朱由检闻听,不由轻轻点了点头。 轻轻拍了拍朱由检的手,李景接道:“要想改变这种情况再次发生,我们就必须改变现有的税收制度,不能完全依赖田税。 其实大家都知道,咱们大明并非没有钱,没有钱的只是朝廷而已。 那么钱在哪里呢?我可以告诉你们,都在那些富商的手中。我现在就是把田税向商税的方向转移。 但是单凭现有的商税也是不够的,要想增加税收来源,得靠对外贸易,只有把我们生产的物资卖给外国,才能换来更多的银子。而要想加强对外贸易,我们就得生产更多的物资,而想生产更多的物资,最好的办法就是多建一些厂子。”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你只靠平阳府这一府之地就能养活五万军队,因为你在平阳府建设了许多工厂,工厂里生产的物资都是销往外地,于是外地的钱财便流入到平阳府,有了钱之后你的军队就越养越多,最后竟然达到五万之众。”朱由检忽道。 李景笑着摇摇头道:“不是我的军队,是咱们大明的军队。” 朱由检闻听默默地点了点头。 笑了笑,李景接道:“其实,平阳府的工厂很多只能算手工作坊,还算不上真正的工厂。真正的工厂应该是靠机械干活儿,而不是完全依靠人力。 但是由于技术所限,平阳府只能那么去做。不过现在好了,我们终于有懂技术的人了,以后咱们就按照宋先生教的办法进行生产。” 宋应星闻言笑道:“国公爷如此器重下官,那下官还有什么说的,需要下官干什么,国公爷只管吩咐。”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以后有宋先生忙的,农业,工业,凡是生产技术方面的事情,都用得到你。” “呵呵,没问题,趁我这把骨头还没老,能多干点我就多干点。”宋应星笑道。 “宋先生,你可千万不能服老,要向子先先生学习,子先先生都快八十了,还整天盯着科学院呢。”李景笑道。 宋应星闻听连连摆手:“下官可比不得徐大人,不过国公爷尽管放心,下官定以徐大人为表率。” 李景微笑着点了点头。 抬眼看了看朱由检身后的更漏,李景忽然皱了皱眉:“现在什么时辰?” 王承恩闻言苦笑道:“每次大帅谈事都是忘了时辰,刚才外面更夫已经敲一鼓两点了(一鼓就是一更,一更天是晚上七点到九点,每更分五个点,每点间隔二十四分钟,一更两点相当于现在晚上七点四十八分)。 李景闻听看向朱由检苦笑道:“原来这么晚了,耽误皇上祭拜灶王爷了,得,我们还是走吧。” “你回去家里也没人,回去干啥,在我这里用过膳再回去吧。”朱由检忙道。 李景轻轻摇了摇头:“我在宫里,看守宫门的侍卫哪敢休息?我估计这会儿心里不定怎么埋怨我呢,大过年的,让他们也放松一下吧。” “你倒是关心下属,可也不能把我吊在这里吧?你刚才说让我建工厂的事情还没说完呢,你走了,今晚我还能睡得着觉么?”朱由检不满地说道。 “不是说了让你建砖瓦厂和陶瓷厂么?具体怎么做,到时你找宋先生就行,你问我,我也不会弄啊!”李景苦笑道。 朱由检瞪着李景说道:“就这两个厂子?你不说让我多建几个么?两个厂子,就算再挣钱,一年顶天挣十来万两银子,这也没意思啊!” “两个厂子一年挣十万两银子你还嫌少?”李景惊讶道。 “你说呢?我毕竟是皇上,我建厂子一年要不挣个五六十万,传出去得多丢人啊!”朱由检叫道。 李景闻言一阵无语,过了一会儿方道:“那行,我再给你琢磨几个厂子。” “你就别琢磨了,我知道你肯定还有别的点子,你要不告诉我,今天不放你出宫。”朱由检不依不饶道。 “你这不耍无赖吗?合着我想出的买卖都得给你做?我自己留两个不行啊?”李景笑道。 朱由检闻听拍手大笑道:“你看看,你看看,还真有好买卖没告诉我,承恩,把门锁上,他要不说,今天就不给他开门。” 王承恩闻言看向李景笑道:“大帅,皇上这是急眼了,看来您今天不说是不行了。” 李景摇摇头苦笑道:“你们都想把我锁宫里了,我还敢不说吗?得,大过年的,我就当给皇上送过年礼了,让皇上好好高兴高兴。” 说罢,李景转头看向宋应星和涂绍煃道:“既是皇上挽留,那咱们就留下叨扰皇上一顿吧。” 见朱由检和李景宛如家人朋友一般说话,宋应星和涂绍煃一时目瞪口呆,忽听李景让他二人一起在宫中吃饭,两人这才醒过神来,急忙起身道:“不敢,下官的家人这时估计还在等候下官回去,我们就不在宫里就膳了。” 见二人神态惶恐,李景微笑着摇了摇头。知道这两人第一次进宫本就有些受宠若惊,再留他二人在宫里跟皇上一起吃饭,只怕这二人还真的有些承受不住。 况且这两人刚进京就被叫进皇宫,家人必然会担心他俩会不会言语不当得罪了皇上,可以说他俩在宫里呆的时间越长,家人就越是会担心他俩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想到此,李景点点头道:“也好,你俩先回去吧,这几日先把家安顿下来,等年后咱们再做打算。” “多谢国公爷(大帅)”宋应星和涂绍煃忙道。 李景摆摆手,让王承恩安排小太监送他俩出宫。 宋应星和涂绍煃走后,朱由检带着王承恩到奉先殿祭祀,东暖阁只剩下李景和骆养性以及小五三人。 给骆养性倒了杯茶,举手示意了一下,李景问道:“江西那边怎么样?刘二愣压不压得住?” 骆养性端起茶杯回道:“回大帅,江西官员现在上下齐心,正大力征收赋税,刘将军已完全掌控江西的局势。” “你可不要替刘二愣说好话,要是看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要赶紧告诉我,我好给刘二愣提个醒儿。”李景凝神看着骆养性道。 骆养性慌忙放下茶杯抱拳道:“下官所说句句属实,万万不敢欺瞒大帅。” 李景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用手指了指骆养性的茶杯,然后说道:“我信得过你,不必拘束。” 叹了口气,李景接道:“二愣这个人其实是不大适合做地方官的,不过眼下这种情势,江西还真的刘二愣这样的人坐镇才行,另外,江西距离福建很近,真要对郑芝龙用兵,刘二愣的部队正好排上用场。勇超这次到江西,把到福建的目的跟刘二愣说了吧?” 骆养性点点头:“本来宗大人是不想说的,不过刘将军一直追问,宗大人只好告诉了刘将军。” 李景笑了笑,用手点了点骆养性道:“刘二愣最多只会问一句,决不会追问,他可不会动脑子猜测我想干什么,想来勇超猜出我安排刘二愣坐镇江西的用意,这才提醒刘二愣早作准备。你不用替勇超掩盖什么,我不会怪罪勇超,这个人是个人才,我看以后可以让他担任情报局的主管。” 骆养性尴尬地笑了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大帅的眼睛。”李景摇摇头笑道:“我并不是得了什么人的汇报,我既然任用你们做事,就决不会再派人监视你们,我能猜出真相,只不过是因为我了解刘二愣。”骆养性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第三百七十四章 时钟 顿了顿李景接道:“骆兄,这段时间安全部的工作做的不错,你领导有功。前次,抄没你的家产,这段时间你家里的日子想来是不大好过,皇上不是要建厂么,我给你算一份股,钱我来出,算是给你的补偿。” “大帅!下官实在当不起大帅如此厚爱!”骆养性闻听慌忙起身说道。 李景摆摆手道:“要想让马儿跑,就得让马儿吃草,你现在跟着我,我总不能让你过苦日子,以前的事咱们就不提了,以后你好好干,不要再去贪那些小便宜,我保你还有你的家人衣食无忧。” “多谢大帅,下官必定誓死报效大帅。”骆养性重重抱了抱拳道。 李景叹了口气道:“有道是千里为官只为财,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不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可不能为了钱财,连做人的底线都不要了。最后连官职甚至性命都丢了,那就是得不偿失了。希望我今天的话你能听进去。” 骆养性点点头,知道李景是在点醒自己,不要再犯以前的毛病。 就在这时,朱由检推门进了房间笑道:“呵呵,让李兄久等了。” 李景起身笑道:“怎敢让皇上记挂,快来烤烤火,外面挺冷的吧?” 朱由检解开大氅交给王承恩,俯身在火盆上烤了烤手:“别说,今天真的挺冷,早知道就不出去了。” 李景闻言大笑,指着朱由检道:“幸好你已经把灶王爷送走了,要是被他听到你这话,回到天上定要在玉帝面前告你一状。” “嘿嘿,要不送走,我也不敢说这话不是?”朱由检笑道。 “哈哈哈!”众人闻言齐声笑了起来。 众人正笑间,一小太监进来禀报膳食已经备好,请朱由检和李景前去用膳。 朱由检闻言,起身对李景道:“走吧,我可真有些饿了。” 李景点点头,摆手示意朱由检先请。 席间,朱由检的兴致极好,跟李景连干了几杯酒。 见朱由检再次举杯劝酒,李景笑了笑道:“皇上,我既答应你,便不会反悔,你不用给我灌**酒。” 被李景点穿心思,朱由检轻笑两声,这才放下酒杯。 摇摇头,李景笑道:“皇上,还记得几个月前我跟你说过的玻璃的事么?” “记得,当时你说要派人到什么地方去学制作玻璃的技艺来着。”朱由检忙道。 “是到澳门,上个月我派出去的人已经回来了,前些天,他们已经把玻璃做出来了,我看了下,质量不错,光洁透明。我原打算自己建个玻璃厂,既然皇上有兴趣建厂,那这个玻璃厂就让给皇上吧。”李景笑道。 “真的?不过这个玻璃除了能做望远镜还能干啥?你可别给我鼓捣个赔钱的买卖。”朱由检道。 李景笑道:“你什么时候看过我做过赔钱的买卖?我跟你说,这个玻璃厂绝对能挣钱,搞不好比砖瓦厂和那个陶瓷厂还要挣钱。” 说着,李景转头看了看房间的门窗,随即摇摇头,皇宫的门窗雕梁画栋的,要是换上玻璃,那简直是在破坏艺术。 “你踅摸啥呢?只要能赚钱,你看中我这屋子里的啥东西,随便拿走。”朱由检说道。 李景闻言忽然大笑起来,朱由检要是知道这屋子里的东西,哪怕是块木头拿到后世都是无价之宝的话,恐怕得捂得死死的,决不会允许自己动一根手指头。 笑了一会儿,李景突然悚然一惊,自己可不能为了钱财,把玻璃这种具有现代色彩的东西到处使用,得为后世保留一些明朝的经典的房屋建筑。 而且从现在开始,对城市的建设必须要做好合理的规划,像道路,排水设施,房屋建筑等等布局一定要合理,而且要经久耐用。 想到此,李景不由沉吟起来,以前自己可是忽略了这方面的东西,让方程在城西南海附近重新建造内阁办公场所,这小子可别把原来辽金和元朝时期建造的建筑给破坏了。 “想什么呢?咋不说话呢?”朱由检敲了敲桌子不满道。 听到朱由检说话,李景这才醒过神来,轻轻笑了笑道:“我在想一旦玻璃厂建成,咱们能挣多少钱。” “啥意思?不是说我自己投资么?咋又成咱们的了。”朱由检不满道。 李景闻言忽然大笑起来,笑了一会儿,李景指了指朱由检道:“皇上,不带这样的,合着我想出的买卖,就你一人赚钱,你吃肉,也得让我们喝点汤吧?” 朱由检听了连连摇头:“你名下的产业那么多,一年挣得钱都好几百万两,可别跟我争这个。” 李景笑了笑道:“我自己当然不会跟你争什么买卖,我是想给老骆挣点家产,你投资建厂,我替老骆出五千两银子,算他一个股,他也不去管理,厂子挣了钱,你给他分润一下就行。” “啥?你替老骆出五千两银子?你等等,你打算让我出多少银子建这么个厂子?”朱由检惊道。 “皇上建厂,手笔自然不能小了,怎么也得投个十万八万两银子吧?”李景笑道。 朱由检闻听连连摇头:“你可别糊弄我,我听说把钱存进大明银行的话,银行会支付利钱,这么多银子,我存进大明银行,一年的利钱都有四千多两银子呢。投这么多钱,一年要是挣不到四千两银子,我等于是做了赔本的买卖。” “呵呵,看来皇上这段时间研究我弄的那个银行呢。嘿嘿,居然还知道算利钱。放心吧,建厂子保证比存进去挣钱,这个玻璃厂要是弄好了,一年怎么也得挣他个几万两银子。”李景笑道。 朱由检轻轻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对了,我还没问那个砖瓦厂还有陶瓷厂你打算让我投多少钱呢,不会每家都要十万两银子吧?” 李景点点头:“这两个厂子规模也不能太小,但怎么也用不了那么多钱,我估计两家加一起十万两就足够了。” 朱由检点点头,盘算了一下道:“这样一来就是二十万两银子,今年你给了我一百万两银子,现在我手里有三十万两的结余,投二十万,还剩下十来万,你看看再给我弄个厂子。” 李景闻听看了看王承恩笑道:“看来我们的王总管过日子挺节俭的嘛,居然还剩了三十多万两。” 王承恩苦笑了一下,心道:“要不是你带着皇上出宫逛街,皇上哪里知道宫里负责采购的在虚报价格?尤其皇上现在没事可干,皇宫里各种支出的账目都要过问,那些采买现在都快喝风了。” 不过这些话王承恩哪敢说出来,只道:“皇上一向节俭,另外皇宫里面很多用度现在都是户部结算,皇上手里这才宽裕起来。” 李景点点头对朱由检道:“皇上节俭是对的,可也不能太苛刻,你看,你这身龙袍底襟那里还补了一块,皇上乃是咱们大明的象征,让人看到皇上穿带补丁的衣服,难道是告诉大家,皇上连新衣服都穿不起了么?” 想了想李景对王承恩道:“快过年了,让人马上给皇上赶制几件新衣,钱我个人来出。算是我送给皇上的过年礼物吧。” 朱由检摆摆手:“你别光说我,我看你身上的衣服也很旧了,你给我送衣服,自己也不能穿旧衣吧。” 李景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我这身衣服是前年袁先生送的,现在先生不在我身边,我每天穿上这件衣服,就能想起先生的教诲,心里才不敢懈怠。” 想起袁可立的病情始终不见好转,李景又长叹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李景摆摆手道:“今天皇上高兴,不说这些了,来,喝酒吧。” 见李景举起酒杯,朱由检和王承恩还有骆养性急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吃了几口菜,李景放下筷子接道:“皇上还有十来万两银子,我看就做个长远一点的项目吧。” “什么项目。”朱由检问道。 李景指了指屋里的更漏说道:“做时钟,用来看时间的。” “时钟?那是什么东西?”朱由检奇道。 李景笑道:“前些年,我在平阳府建立科学院,科学院有一个项目就是研究时钟,可惜平阳府这方面的人才不多,一直没研究出来。直到科学院搬到京城,子先先生从钦天监找来一批人才,其中还有不少是外国人,这些人参与到这个项目之后,时钟的研究已经有些眉目了。我估计再有一年,第一台时钟就可以造出来了。” “我知道了,钦天监有个叫汤若望的外国人,这个人几年前就跟我提过时钟,不过当时我没有精力管这个事儿,也没钱让汤若望做研究,这件事就搁置了下来。”朱由检接道。 李景点点头:“钦天监里面为首的那个外国人就是汤若望,子先先生对他很是看重,曾带他见过我,这人的肚里很有些学问。” 朱由检闻言默默点了点头,看着李景心里不住嘀咕:“这个李景怎么就能看出哪些人是人才呢?要是我也有他这两下子,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朱由检心里感叹,却不知他跟李景最大的区别并不是发现不了人才,而是如何用人。朱由检用人时对下属的限制极多,下属们根本展不开拳脚。而李景只是把握大方向,具体的事情完全让下属自己做主,下属们有相当大的自主权。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万贯家财不留后 朱由检唯一相信并且放权的只有袁崇焕,可惜袁崇焕根本不懂政治,他根本不明白北京城对大明来说意味着什么,居然把女真人放到北京城下,想要拒城而战,朱由检忍无可忍之下,终于在战后把袁崇焕拿下问罪。 其实朱由检用的人很多都是人才,像袁崇焕,曹文诏,洪承畴,还有卢象升,孙传庭等人都是真正的人才。 这些人当中除了袁崇焕早亡,其余几人李景同样也在使用,但是结果跟朱由检用时截然不同。 曹文诏领军作战,小仗不用说了,大同一役歼灭后金两万余人,安庆一役全歼张献忠所部,京畿之战,消灭后金五万余人,随后率军扫平蒙古三大部落。 这四次战役,除了京畿之战是李景居中调度,其余三次战役,曹文诏都是全权指挥。没有任何人擎肘。 洪承畴自担任西部战区都督兼陕西布政使之后,一边围剿流寇,一边治理地方,陕西境内已经开始逐渐恢复生气。 卢象升担任南方军区大都督兼任河南布政使,同样做得有声有色。 要是换做朱由检,看到这三个大都督手握重兵,哪里能放心的下?必然会安排监军去监督这几个人。 见朱由检突然沉默,李景笑了笑,知道朱由检恐怕又有什么感触了。 举起酒杯,李景笑道:“皇上,喝酒吧,大过年的,咱们都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情。来,我敬皇上一杯,祝咱们大明早日中兴。” 朱由检闻听举起酒杯笑了笑道:“此言甚是,为了大明早日中兴,你我干了此杯。” 说罢,二人相视一笑,同时举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李景笑道:“皇上,时钟虽然还需一段时间才能研制出来,不过现在投资却正是时候。” “这是为何?”朱由检奇道。 李景忽然笑容一敛,正色道:“皇上,咱们暂且抛去皇家的身份不谈,只说生意的话,你说科学院的人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大量的人力和精力,还有大把的金钱研究出来的东西能白白地把技术送给商家么?” 朱由检连忙摇头道:“这自然不能,先不说朝廷花了这么多钱,就说科学院这些人花费的时间和精力也不能让人白用这个技术。” 李景点点头:“正是如此,现在科学院的人研究的还只是纸面上的东西,投入还不是太大,但是等实际制作的时候,必然要消耗大量的材料,这些材料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都是需要朝廷花钱购买的,如果我把这个技术送人,哪怕是送给你,你说我如何跟科学院的人交待?传出去,恐怕会有无数人骂我损公肥私。” 朱由检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朱由检知道,李景到了如今的地位,钱财已经不放在心上了。名声,人心才是他最看重的东西,让他背负这样的骂名,他肯定是不干的。 想了想朱由检道:“你让我现在投资,就是不用朝廷出钱,这样以后我用这个技术,别人就无话可说了是吧。” 李景点点头:“正是如此,不过我说实话,单凭你这十来万两银子,恐怕还不够。我是这么想的,这个技术,科学院和朝廷怎么也应该得些好处才是,科学院没钱,就出技术,朝廷出一部分研究的费用,我个人再补贴一些,加上你这十万两银子,咱们凑三十多万两银子出来,最后的利润由你和科学院还有朝廷各拿一部分,你看如何?” “那你的钱不是白投了么?”朱由检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皇上,我跟你说句实话,其实我并不准备给儿孙留太多的财产。” “你不把钱留给儿孙,那留给谁?”朱由检奇道。 李景叹了口气道:“我怕儿孙们日后生活无忧之下会不求上进,沦落为坐吃山空的败家子儿。那样的话,给他们留太多的钱等于是在害他们。因此,我打算把钱捐给国家,捐给科学院做研究之用,既是捐献,那我还要什么分红?” 朱由检闻听不禁默然,实在想不出李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在朱由检想来,做父母的给儿孙攒家产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不想李景居然不准备给子女留财产。 要知道李景的产业可不是一天两天积攒下来的,李景曾经说自己十年积聚,就是说李景攒下这些产业至少用了十年的时间。 以李景的能力经营了十年,具体财产到底有多少,恐怕李景自己都算不清楚,朱由检虽然也不清楚,但大概数字还是能猜得出来。 单凭马五每年能拿出十余万两银子补贴他,就可以看出景记商号的利润有多高。朱由检保守估计,京城的景记商号每年的利润怎么也得有三四十万两银子。不然的话,马五如何能不断增开那么多店铺,置办那么多的产业? 李景的产业遍布大明十三个行省,别的省份就算没有京城的利润高,至少一半应该是有的,保守一点计算,一个行省一年按二十万两银子来算,十二个省就是二百四十万两。 利润是二百四十万两,那投入的钱财至少应该是利润的五倍,甚至更多。 也就是说,如果李景把家产全部卖掉,换成银子的话,至少能有一千万两银子以上。 一千多万两银子,说不要就不要了,朱由检想不佩服都难。 不过李景的话对朱由检的触动也很大,当年,太祖朱元璋如果不是为后世子孙考虑的太多的话,那些藩王的后代怎么也不至于净出些废材。 想起在平阳府看到李景的子女,朱由检对李景不由得更加佩服。 李景对子女的要求极严,尤其对长子李安国,要求的格外严格,李安国从小就跟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在普通的学堂读书,玩耍时也是跟普通老百姓家的孩子们在一起。 如果不是有人告诉朱由检,人堆里的孩子是李景的儿子,打死朱由检也不相信李景的儿子会跟普通孩子混在一起玩耍,朱由检怎么也想不明白,李景为什么要这样教育儿子。 其实,不光是朱由检想不明白,几年前,当李安国到了启蒙的年纪,李景把儿子送到学堂的时候,就连跟随李景多年的老兄弟也想不明白李景为什么不在家里请先生教导孩子,反而把孩子送到学堂。 要知道,在学堂里教书的大多是童生,这些人连秀才都考不中,能教孩子什么学问?也就能教个百家姓和三字经啥的。 眼见自家的孩子在家里跟先生整天循规蹈矩的读书学习,李景的儿子却在学堂里玩耍混日子,高奇等人终于坐不住了,一起找李景询问,为何放任儿子不管。 对此李景的解释是,李安国只有五六岁,正是玩耍的年纪,让孩子整天背诵诗文,实在是在难为孩子,自己想让儿子有一个快乐的童年。 另外,李景还告诉高奇等人,自己并没有打算让李安国将来接自己的班儿。李景说,如果李安国不是从政的材料,把他强推上去的话,对李安国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至于李安国将来如何,一切顺其自然。 可惜李景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反而引来一片指责。要不是李景多年积威,高奇等人都可能对李景报以老拳。 对此,李景只有无奈苦笑,知道高奇等人虽然跟随自己多年,但是终究理解不了自己的想法。 而高奇等人眼见说服不了李景,当即找袁可立商量关于李安国的教育问题,并且得到了袁可立的支持。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管得住李景的,恐怕也就是袁可立了。在李景家里,袁可立说话比李景还管用。 在袁可立出面斡旋之下,李景终于妥协,答应李安国从学堂回来以后,再找个先生教导李安国。 其实,家里有袁可立这样的人,哪里还用得着请先生?另外,让别人教育李安国,袁可立也不放心,自然是亲自出马。 袁可立不光亲自教导李景的儿子,还让徐光启等人不时到李府给李景的儿子授课。 有袁可立和徐光启这样的老师教导,李安国确实比很多同龄的孩子懂得东西更多。 朱由检在平阳府看到李安国的时候,在孩子堆里倒是没觉得他跟别的孩子有什么不同,但是等李安国单独见他时,朱由检便发现李安国的言行举止非常沉稳,俨然有乃父之风。 跟李安国比起来,朱由检自知自己的儿子远远不及。 倒不是说自己的儿子朱慈烺比李安国笨,更不是说朱慈烺受到的教育比不上李安国,而是朱慈烺生活的氛围不及李安国。 由于经常跟普通的孩子们一起玩耍,李安国的性格十分开朗,远不像朱慈烺那样已经被各种规矩管畏了,看到大人长辈便束手束脚。 朱由检是什么人?那可是多年的政治老手,很快明白李景为什么这么教育自己的儿子。李景本身是从底层起家,对下层人群的生活十分了解,所以他的施政方略都是倾向于老百姓,因此李景能得到老百姓的拥护。李景让儿子跟贫民的孩子一起上学,其实是为了让儿子了解底层人群的生活状况。将来李安国如果接替李景的位子,由于知道底层的生活是怎么回事,就知道应该如何对待老百姓。 第三百七十六章 那一天 如果李安国不做官而是经商的话,同样由于他知道老百姓需要什么,做生意自然会投其所好,想不挣钱都难。 另外,朱由检很清楚李景对下属说的那番话是什么用意,李景说的那些话可以说是亦真亦假,或者说,是以退为进。 因为李景当时只是山西的一名参将,不能或者说是不方便安排儿子接自己的位子,假使李景不在了,就李景手下这帮人,能容忍别人掌握李景一手打造出来的势力? 就算李景指定的接班人恐怕都坐不稳这个位置,而能令大家心服的只有李景的儿子。 朱由检很怀疑李景是故意说得那番话,让大家认为李景并不是在给儿子铺路,是他们自己强行把李安国推上去的,这样将来无论怎样,李安国都有话说,起码会立于不败之地。 这就好像自己刚登基的时候,要连续推辞几次,其实那就是做做样子,让别人觉得自己并不想当皇帝,是大家硬让自己干的。 只不过自己只是临场演戏,而李景却是在为十年或者二十年以后做准备。 甚至朱由检还怀疑高奇等人已经看穿了李景的心思,或者说他们互相之间已经沟通好了,在演一出戏给别人看。 但是有那个必要么?李景当时只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山西参将,最多就掌握了平阳府这一亩三分地,用得着费那么多心思么? 猛然间朱由检一惊,如果李景没有进京就去世了的话,以高奇等人对李景的忠心,很可能会拥立李安国举旗造反,以济世军的军事实力,大明的军队哪里有还手的余地,恐怕三下五除二就打破了北京城。 假设李景现在就去世了的话,自己的皇位恐怕照样不保,在没有一个人能镇得住场的情况下,高奇这帮人肯定是推翻自己,让李景的儿子来当皇帝。 想到此,朱由检哪里还关心李景为什么不给子女留财产,只希望李景能够多活几年,别出了什么差错。 琢磨了一会儿,朱由检举起酒杯笑道:“李兄,你的想法我虽然理解不了,不过我知道你看事情向来都是对的,这一点,我自叹不如。来,我敬你一杯。” 李景举起酒杯笑道:“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都是对的人,就算是圣人也做不到这一点,皇上太抬举我了。” “呵呵,李兄过谦,圣人怕是也及不上李兄的大才。”朱由检笑道。 说罢朱由检将酒饮尽,将杯子向李景亮了亮。 李景笑笑,也将杯中酒饮尽。 朱由检看了看骆养性笑道:“骆爱卿,李兄如此厚待于你,你难道不敬李兄一杯么?” 骆养性闻言急忙端起酒杯,起身说道:“皇上,微臣不过是个陪酒的,您和大帅言谈正欢,微臣哪敢插言,现在皇上给微臣机会,自然要敬大帅一杯酒。而且微臣不光要敬大帅,还得敬皇上。” 李景闻言笑道:“呵呵,骆兄,你确实应该敬皇上一杯酒。其实吧,今晚我留你一起陪皇上吃饭,就是想给你个机会敬皇上一杯。至于其中的缘由我就不说了,大家心照不宣。” 朱由检笑了笑,摆摆手道:“以前的事情还提他干什么,难得今天开心,不说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骆爱卿,你先敬大帅,再敬朕。” 骆养性苦笑了一下,心道:“人和人真的是不一样,皇上跟李景说话时自称我,到了跟自己说话时就自称朕了。” 想了想,骆养性说道:“皇上,微臣本来想先敬皇上的,不过既然皇上吩咐微臣先敬大帅,微臣自当遵从,对皇上不敬,还请恕罪。” 朱由检摇摇头,指了指骆养性道:“你这性子算是改不了了,做事瞻前顾后也就罢了,毕竟小心无大错,可是喝酒你这么小心翼翼地干嘛?这么啰嗦,敬完大帅自己罚酒三杯,然后滚蛋,喝酒都不爽快,不耐烦跟你喝酒。” “微臣遵旨。”骆养性忙道。 说实话,骆养性是真不愿意陪朱由检和李景在一起吃饭,因为朱由检和李景在一起他根本没有开口说话的权力,朱由检和李景不动筷子,他就只能干坐着,这滋味说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现在朱由检让他滚蛋,骆养性如闻天音,敬了李景一杯酒之后,飞快地连干三杯,然后又敬了朱由检一杯。待朱由检喝完酒,骆养性再无迟疑,当即告退。 眼见骆养性宛如抢命一般地把酒灌进肚里,李景看了心里着实有些好笑。 不过,李景能体会到骆养性的感受。骆养性是朱由检提拔重用的,最终却投入到自己的麾下,虽说大明没有被改朝换代,骆养性还背不上卖主求荣的骂名,但背叛旧主这个骂名是跑不掉的。 正常情况下,要是汇报工作,骆养性一般都是汇报给马五,让马五转告给自己,即便是亲自来汇报,也是说完就走,极少停留,免得同时面对自己和朱由检时尴尬。 不过今天骆养性送宋应星和涂绍煃来见李景,李景见到宋应星之后心里高兴,却是忽略了骆养性,而骆养性也知道,李景还会问起江西的事宜,没问之前,自是不敢告退,好在当时李景和朱由检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宋应星的身上,骆养性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等到宋应星等人离去之后,骆养性才发觉要单独面对李景和朱由检,虽然酒桌上气氛融洽,可骆养性的感觉却是如坐针毡一般。 既知骆养性的感受,李景自不会强留于他,眼见天色不早,李景也顺便起身。 “李兄,你干什么?别是也想走吧?事情还没说完呢?”朱由检忙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太晚了,我留在宫里不大合适。反正建厂的事也不着急,咱们改日再说。” “怕什么,今晚就留在宫里住下了,就住在东暖阁这里,我到坤宁宫去住。”朱由检不悦道。 “你有这么急么?”李景摇摇头无奈道。 “你是不急,可是我急啊!你说我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好容易有事可干了,能不急么?”朱由检道。 说着,朱由检转头看向骆养性道:“你就别等大帅了,自己回去吧。” 骆养性应了一声,给朱由检和李景各施一礼,随即疾步出了房间。 李景无奈,对小五招了招手:“让人通知外面的人回去休息吧,不用等我了。” 李景让侍卫和车夫回府,自是答应在宫里过夜了。 小五点点头,出门叫来一名侍卫,让他通知宫外等候的侍卫和车夫等人回府。 待小五出门,朱由检笑了笑,对王承恩道:“去把太医院给朕做的固元酒拿一瓶来。” 王承恩闻言一怔,随即点点头,起身取酒去了。 李景看了看朱由检道:“皇上身体哪里不适么?” 朱由检摇摇头:“我的身体倒是没什么毛病,不过太医们配制的药酒并非为了治病,而是为了强身,李兄日夜操劳,身体日渐消瘦,回头我让人给你送几瓶,你试试效果如何。” 李景摆摆手笑道:“我用不着那个,我身体也没有毛病,之所以消瘦主要是睡觉睡得少,加上吃饭不定时造成的,等国家一切走上正轨,我就不会这样了。” 朱由检摇头道:“大明积弊已久,想挽回颓势至少也得三五年方能见功,李兄,大明现在全靠你掌舵,你要是倒了,眼下的局面只怕就要前功尽弃了。因此,你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李景倒是没想到朱由检会如此关心自己,默默沉思了一会儿,隐隐猜出朱由检的心思,于是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王承恩拿着一个酒瓶进来。 朱由检接过酒瓶打开,给李景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说道:“太医说,这个酒一次不能多喝,至多喝二两。” 李景点点头,端起酒杯闻了闻,发现酒味儿已经淡了许多,想是药材侵泡的结果。 轻轻抿了一口,只觉得一股热气顺着喉咙而下直达胃部,没多久,就觉得四肢都暖了起来。 “好酒,好东西。”李景赞道。 听李景称赞,朱由检也轻轻抿了一口,然后笑道:“李兄果然有见识,只是抿了一口,便知道这酒的好坏。” 李景摇摇头笑道:“皇上,你别看我平时很少饮酒,其实我是很喜欢喝酒的,不喝是怕耽误做事,对酒我还是有点儿研究的。” 叹了口气,李景接道:“其实,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大明中兴以后,能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不问世事,每天种种花,喝点酒,安度晚年。” 朱由检闻听沉默了一会儿,举起酒杯道:“李兄,若真有那一天,我也将皇位禅于太子,你我一起隐居山林。” “呵呵,但愿这一天能早日实现,来,皇上,为了这一天,咱们干一杯。”李景笑道。 “干!”朱由检举起酒杯说道。 二人将杯中酒饮尽,李景随即跟朱由检大略说了一下厂子应该如何建设,如何经营。最后,李景说道:“皇上,王公公是个人才,对皇上又是忠心耿耿,我看这几个厂子可以交给王公公来管理。”朱由检点了点头,看向王承恩笑道:“承恩啊,难得国公爷如此看重于你,你可要用心做事,莫要辜负了国公爷的期望。” 第三百七十七章 香艳的刺杀 “皇上放心,大帅放心,承恩必定尽心尽责。王承恩忙道。 朱由检笑了笑,接道:“国公爷休息之处已经安排妥当了吧?” “已经安排好了。”王承恩忙道。 点点头,朱由检起身对李景说道:“李兄,今天你又忙了一天,早些休息吧。” “劳皇上牵挂了,其实就是睡一晚觉,又用得着安排什么?”李景笑道。 朱由检摆摆手,对王承恩道:“你留下伺候国公爷,我到坤宁宫去了。” “是,我马上安排人给皇上掌灯。”王承恩忙道。 说着王承恩从衣架上取过朱由检的大氅,给朱由检披上,然后唤来几名小太监,命他们送皇上到坤宁宫。 朱由检走后,王承恩对李景道:“大帅,请随我来。” 李景笑了笑,跟在王承恩的身后,来到东暖阁朱由检的寝室。 到了寝室,李景便是一呆,只见整个屋子热气弥漫,仔细一看,原来在屋子中间摆着一个大大的木桶,里面装满了热水。 “大帅,您累了一天,洗个热水澡再休息吧?”王承恩说道。 李景点点头,正要解衣,猛然发现还有四名宫女立在木桶旁边,而在宫女身后,小五正看着自己偷笑。 “这是谁的主意?”李景脸色忽然一沉,冷声说道。 王承恩忙道:“这是皇上的意思,老奴安排的。” “混账,你们把李景当什么人了?当我是董卓么?”李景怒道。 王承恩从未见李景如此发怒,心里一慌,急忙跪倒在地:“大帅,皇上见您实在太过劳累,这才想让您放松一下,大帅,皇上是真的关心您,绝无半点其他的想法。” 见王承恩不住磕头,额头瞬间便已青肿,李景心里忽然一阵不忍,俯身将王承恩拉了起来:“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唉!算了,让她们出去吧,我洗个澡就睡了。” “大帅,就让她们给您擦擦背吧,怎么说,也是皇上的一片心意。”王承恩低声求道。 “你就打着皇上的旗号蒙人吧!皇上一直跟我在一起,并未单独吩咐你什么,你如何说是皇上的意思。”李景指着王承恩说道。 见李景脸色稍霁,王承恩笑道:“呵呵,老奴服侍皇上多年,皇上只需一个眼神,老奴便能明白皇上是什么意思,何况皇上还用话点了点老奴,老奴要是不明白皇上的心思,那不是白跟皇上这么多年了么?” 李景一怔,想了想朱由检说过的话,疑惑地说道:“是让你拿酒的那句话吧?” 王承恩笑道:“正是,那固元酒乃是大补之酒,皇上让我拿那个酒给大帅喝,便是考虑到大帅的身体不好,希望能帮大帅调理一下身体。” 顿了顿,王承恩接道:“至于安排人好好服侍大帅休息,自是题中应有之意,根本用不着明说。” 李景闻言默默点了点头,随即笑道:“恐怕皇上还担心明着说出来,我不接受是吧?” 王承恩苦笑道:“这不明摆着么?大帅,您就当给皇上一个面子,接受了他的好意吧?另外,这几名宫女并不是皇上身边的人,而是从慈宁宫要来的,您不用忌讳什么。” “慈宁宫?那不是先帝的嫔妃们居住的地方么?”李景奇道。 王承恩忙道:“是!这几名宫女,是皇上让皇后娘娘两年前安排服侍懿安皇后的,跟先帝也扯不上关系。” “懿安皇后的侍女?你倒是想得周到。只是大半夜的,你把她们叫起来,跑这么远来服侍我洗澡,你于心何忍啊!”李景摇头苦笑道。 王承恩笑了笑道:“说实话,能服侍您洗澡,是她们的福气,别的宫女盼都盼不来呢。” 李景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知道王承恩说的确是实情。 对这些宫女来说,进了皇宫,这一辈子就别想出去了,要是运气好,得到皇帝的临幸,可能还有出头之日,可是宫里的宫女这么多,又有几个能有这样的运气?实际上大多数的宫女的命运都是非常凄惨的。 见李景不语,王承恩对几名宫女点了点头,然后向李景施了一礼,转身出了房门,小五见状,急忙随着王承恩出了房间。 王承恩和小五出门以后,四名宫女当即走到李景身边,为李景宽衣解带。 说实话,当着女人面洗澡,李景还真没经历过,那感觉说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不过有些事情要接受也是很快的,当李景在浴桶里坐下,在热水的侵泡下,李景很快就放松了下来。 而当宫女们数支小手轻轻擦洗着他的身体时,李景心里不由泛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李景也是男人,进京以后,已有近半年的时间没碰触过女人,赤身**地被女人抚摸,要说身体没有变化是不可能。 好在李景的自制力极强,李景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如果一时冲动,一旦事情传出去,那是要背负千古骂名的。 可是李景不想不代表别人不想,就在李景努力驱赶**之时,忽觉有人进了浴桶,李景急忙睁开双眼,随即发现两名宫女赤身**地站在自己身前,雪白的胸脯在眼前直颤。 “干什么?出去!”李景低声喝道。 “奴婢服侍国公爷擦背。”两名宫女忙道。 “擦背用得着进来么?”李景冷声说道。 “您不起身,腰背部我们在外面擦不着,只好进来了。”两名宫女急忙解释道。 李景一怔,这才想起自己为了掩饰下体的状况,一直没好意思起身。 不过经过刚才这几句话,李景很快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了正常,摇摇头,李景苦笑了一下道:“你们出去把衣服穿上,我起身让你们擦背。” “国公爷,我等的身体在您眼里算得了什么?您不用在意。”一名宫女说道。 听这名宫女如此说话,李景一呆,仔细地打量了这四名宫女,只见她们都是二十左右的年纪,若是在民间,想来早该成婚生子了。而她们身处皇宫大内,却连个正经的男人都见不到,难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 当然她们未尝没有诱惑自己的意思,毕竟机会难得,如果自己占了她们的身子,至少她们能知道做女人的滋味。 说实话,这几名宫女面容姣好,身材纤细,声音动听,李景也不是不动心。可是李景顾虑的事情太多,怎敢在宫里为所欲为? 摇摇头,李景心里暗叹了口气:“那就快点擦吧,擦完了我要休息。” 不过李景显然忽略了一件事,他坐在浴桶里让宫女给他擦背,这身体难免要有接触。 毕竟浴桶再大也有限,三个人待在里面,李景还是坐着的,可以想见,宫女给他擦背得是什么情况? 擦腰部的宫女身体弯不下去,只能贴在李景的身上才能擦到李景的另一侧腰部,然后身体还一上一下的摇动,如此香艳的刺激,李景刚恢复原状的下体登时又挺拔起来。 这还没完,浴桶里面并非只有一个宫女,还一个呢! 这个宫女无法从后面擦洗,只能站在李景的身前,然后横着身体给李景擦拭另一侧的身体。 宫女雪白的胸脯,挺翘的**不时地跟李景的脸部接触,如果李景是婴儿,恐怕早就张嘴把胸脯给叼上了。 眼见这样不是事儿,李景做了一个动作,一个男人本能的动作。 李景原本想用手把宫女的胸部跟自己的脸隔开,然后不知怎么却把那宫女的玉兔给握住了。 说心里话,李景只是本能的反应,但是他的反应,同时也把宫女的本能给激发了出来。 那宫女从来没有跟男人接触过,突然受到如此刺激,只觉脚下发软,顿时站立不住,软软地倒在了李景的怀中。 见那宫女突然倒在自己的怀里,李景这才醒过神来。 李景有心想松开手,却又有些不舍得,正自彷徨无措之时,心中突然一阵警觉,猛地将身体往旁边一侧,左手迅速拿住一人手腕,用力往前一带,同时右掌狠狠斩落。 只听噗通一声,一人狠狠地摔进浴桶之中,李景随即一跃而起,从浴桶中跃了出来。 回眼四下一扫,只见屋里除了四名宫女再无一人。 见宫女面露惊容,紧紧地捂住嘴巴,李景面色一沉,俯身将跌进桶里之人一把提了起来,正要开口询问,却又突然一呆。 眼前之人虽然神情狼狈,却掩不住如画的容颜,李景此生所见的女人也不算少了,可是跟此人一比,却均是略有不如。 陈圆圆可能比这人能更漂亮一些,不过由于年纪尚小,远没有这人的成熟韵味。 至于沈莹和朱徽媃虽有这份成熟的韵味,但容貌却又略有不及。 而最关键的是,这个女人虽然异常狼狈,但是依然有一种雍容的气度。 见那女人手里紧紧握着一把剪刀,李景皱了皱眉,用力拿住她的手腕,将剪刀夺了下来。李景这番动作其实极快,那女人从入水到被提出来,前后不过数秒的时间,直到李景将她的剪刀夺下,那女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李景默默地看了那个女人一会儿,忽然低声说道:“你是懿安皇后?” 第三百七十八章 张嫣 那女人闻听一惊,下意识回道:“你怎么知道?” 那女人这么说自是承认她就是懿安皇后了。 李景轻轻叹了口气,将那女子松开,低声说道:“不想让门外的人听到你的声音,就小点声儿。” 接着李景看向浴桶中的两名宫女道:“你俩接着洗澡,把声音弄大一点。” 又对另两名宫女道:“你俩再去提里桶热水进来。” 四名宫女不知李景要干什么,却又不敢反驳,不由同时点了点头。 李景接着对懿安皇后道:“你随我来,我有话问你。” 见李景似乎并不恶意,懿安皇后轻轻点了点头,随着李景进了内室。 在床边坐下,李景见懿安皇后神情惶恐,摇摇头,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道:“你坐下说话吧。” 懿安皇后摇摇头,指了指李景说道:“你能不能找件衣服穿上?” 李景闻言,这才想起自己没穿衣服,四下看了看,见角落处有座衣柜,李景不及细想,上前打开柜子,随便找了件衣服披在身上。 转身想要坐回去,忽然又从衣柜中取出一件衣服,扔给懿安皇后道:“把衣服换了。” “不,不换。”懿安皇后忙道。 “大冷的天,你穿着湿衣服很容易着凉,要是你突然生病,皇上必然会问起缘由,你不怕惊动皇上的话,那就不用换了。”李景皱了皱眉道。 懿安皇后犹豫了一下道:“可你在屋里,我如何能换衣服?” 李景冷笑一声:“我光着身子你都敢看,还怕我看你换衣服?何况我的身子都被你看光了,我若不看看你,岂不吃亏?” “那我不换了。”懿安皇后忙道。 李景冷冷一笑:“你知不知道你今天晚上的举动会害死多少人?我要是被你刺杀,这皇宫里面所有的人恐怕都得给我陪葬,还有包括你父亲在内的那些皇亲国戚一个都跑不掉。 哪怕我在宫中被人行刺的消息传出去,皇宫里面的人也得遭殃。我别说看你的身子,就算要你侍寝,你现在都得乖乖依从。” 懿安皇后闻言呆愣了半晌,终于缓缓解开衣带。 不过当她抬眼看向李景之时,才发现李景早已别过头去。 过了一会儿,李景感觉懿安皇后的衣服应该换好,这才回过头来,不料刚转过头来,就看到眼前白花花一片,却是懿安皇后还在擦拭身体。 李景本想再次转过头去,但是目光迅速被懿安皇后的身体所吸引,一时间竟然转不回去。 懿安皇后本名张嫣,今年三十岁(虚岁),保养的却如二十许人,身材之好,与刚才那几位宫女也是不分上下,但是皮肤却远非那些宫女所及。 她的皮肤就好像是牛奶,或者像剥了壳的鸡蛋,真正是宛若凝脂。一双小脚娇小玲珑,虽有些缠足的痕迹,却绝未变形。一双小手,就像是幼儿一般,偶尔伸直,便可看到指根处的小涡,实是可爱到极点。 李景的两位夫人还有那两个通房丫鬟也算是女人中的极品,但是身体或多或少都有些不足之处,哪里像张嫣这样,几乎没有任何瑕疵。 一时间,李景只觉得热血上涌,口舌干燥,犹豫了一下,终于向张嫣招了招手道:“过来!” 张嫣万没想到李景会突然转过身来,本来在李景面前换衣,心里就非常紧张,忽听李景开口,手一哆嗦,衣服竟然没拿住掉落在地上。这一掉,身上再无遮拦,上上下下李景更是一览无余。 张嫣本想将衣服拾起,不过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俯身。 见张嫣一脸害怕的表情,李景忽然觉得心里有些不忍。摇摇头,起身走过去把干衣服披在张嫣的身上,然后说道:“你自己身上的衣服是绸缎做的,根本就不吸水,而且本来就是湿的,用那个怎能擦干身体?我倒不是有意想看你的身体,只不过你换衣服的时间未免太长了些。” 感觉到张嫣的身体微微颤抖,李景笑了笑道:“你不要害怕,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只是想问你几句话而已。” 张嫣听李景说话态度和蔼,心中稍宽,急忙回道:“国公爷请问。” 李景笑了笑,拉着张嫣在床边坐下,然后说道:“你今日做出如此举动我并不怪你,其实我能理解你的心思,毕竟当今皇上是你在先帝面前推荐的,你对当今皇上寄予了厚望,希望它能中兴大明。 眼见皇上失去权力,你怎能甘心?本来你就算是不甘心,也没办法,不过今天王承恩到你宫里要人伺候我,于是你便冒充宫女来到我这里,想寻机行刺,我没说错吧?” 张嫣闻听默然。 实在想不明白李景是如何知道自己要行刺于他,居然在剪刀临颈的时候躲了过去。 张嫣看似柔弱,但绝对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张嫣十五岁进宫,是河南选送的后妃人选,当时的天启皇帝一眼就看中了她,虽然乳母客氏极力反对,但一贯对客氏言听计从的朱由校这一次没有听再听乳母的话,非但没听,反而在十余天后封张嫣为皇后。 由此可见,张嫣应该有多漂亮,要知道,当年张嫣才只有十五岁,实际上还未长大成人呢。 别看张嫣当时只有十五岁,但是心智却非常成熟,而且极有胆色,她很清楚客氏和朱由校是什么关系(跟据查阅的史料分析,客氏不单单是朱由校的乳母这么简单,这两人的关系可能非常暧昧,否则朱由检就算再傻,也不至于客氏说什么就是什么,对客氏言听计从),而且她知道客氏和魏忠贤两人是个什么货色(当时魏忠贤还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当了皇后不久就开始跟客氏干仗,并且时常把魏忠贤叫进宫来训斥一顿。 虽然客氏和魏忠贤两人对张嫣恨得咬牙切齿,但却没有任何办法,因为张嫣是皇后,乃是后宫之主,而且朱由校对张嫣非常宠爱,要是换个人,客氏早就鼓动朱由校把她拿下了。 而张嫣,客氏无论怎么鼓动都没用,皇后的宝座坐得是稳稳的。 直到天启三年,张嫣怀孕了,对朱由校来说这是个好消息,但是对客氏和魏忠贤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朱由检现在都这么宠爱张嫣,要是让张嫣把孩子生下来,那客氏和魏忠贤以后还有活路么? 两人密谋一番之后,客氏想了个法子,趁张嫣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找人给张嫣按摩,然后让张嫣流产了。 客氏很得意,但是张嫣在失去孩子的那一刻就发誓,一定要让客氏和魏忠贤付出惨重的代价。 此后不久,有一天朱由校来到张嫣的寝宫,发现张嫣正在看书,便问看的什么书。 张嫣答:赵高传。 朱由校闻听沉默半响,朱由校不是文盲,他知道赵高是什么人,也知道张嫣是用这种方式来提醒他,小心魏忠贤,魏忠贤是赵高那样的人。 魏忠贤很快得知了此事,可以想见魏忠贤当时会有多么愤怒(此时魏忠贤的权力已经极大,朝中大臣大部都是魏忠贤的党羽)。 魏忠贤准备反击,一举扳倒张皇后,然后他安排人行刺,准备栽赃给张嫣的父亲。可是下属一句话打消了他的念头,下属告诉魏忠贤,朱由校这个人是很念亲情的,一旦有什么三差二错,他们这帮人全部都得完蛋。 魏忠贤觉得下属的话很对,于是便打消了栽赃的念头,以后也没敢再打张嫣的主意,见了张嫣都躲老远。 到了天启七年,朱由校突然病危,魏忠贤和客氏一下子慌了手脚。 拜客氏和魏忠贤所赐,朱由校所生的几个儿子都被干掉了,一旦朱由校死了,谁来继承皇位,唯一有资格继任皇帝的就是当时的信王,朱由校的亲弟弟朱由检。 不过当时朱由检已经十七岁了,想要控制这个年龄的人是非常困难的。 魏忠贤想了个办法,让人在宫外找了几名孕妇进宫当宫女,然后托人给张嫣带话:一旦皇上驾崩,孕妇生下的孩子就是你儿子,以后接任皇帝,你当皇太后。你要是不听,等皇上驾崩,看怎么收拾你。 张嫣的答复是:我要是听从了你的话必死无疑,不听你的话也是必死,还不如不听,死后还有脸见列祖列宗。 说完张嫣便去找快要不行了的朱由校。 但是魏忠贤已经提前把这个计划告诉了朱由校,并且得到了朱由校的赞同。 张嫣不光有心眼儿,而且极有耐心,经过几个时辰的长谈之后,终于让朱由校明白应该传位给弟弟。 张嫣趁热打铁,随即让朱由校传诏,让信王进宫。 朱由检进宫以后,得知哥哥要把皇位传给自己的时候,还以为有什么阴谋,无论朱由校怎么说,都是坚辞不受。 就在这时张嫣出来说道:事情紧急,不可推辞。 这时朱由检才明白,哥哥是真的要把皇位传给自己。而当朱由校驾崩以后,张嫣更是在第一时间颁布了遗诏,然后让英国公张维迎带着遗诏迎信王进宫继位。至此,魏忠贤所有的盘算全部落空,只得接受朱由检继任皇帝。可以说,在朱由检登基这件事上,张嫣绝对起了主导作用。 第三百七十九章 禁口 而随后,朱由检也果然没有辜负张嫣的期望,一举将客氏和魏忠贤等一众党羽拿下,报了当年的一箭之仇。 张嫣不光长得漂亮而且看人料事极准,可称得上美貌和智慧并存。 但是任她再聪明也想不到李景之所以能躲开她那致命的一剪,并非是察觉到她的计划,而是靠的本能的反应。 张嫣万万没有想到李景乃是来自后世的特种兵,不知经历过多少次生死考验,李景有一种敏锐的感觉,能察觉到危险来临。 虽然近几年李景没有面临过死亡的威胁,但是多年的训练已经深入到他的骨髓,在危险来临之时,李景仍能提前预知,并且做出正确的反应。 张嫣不可能想到李景乃是来自后世的特种兵,不知经历过多少次生死考验,李景有一种敏锐的感觉,能察觉到危险来临。 虽然近几年李景没有面临过死亡的威胁,但是经过多年的训练,加上久历生死,这种反应和意识已经深入到他的骨髓,在危险来临之时,李景总能预感到,并且做出正确的反应。 等李景将张嫣擒获以后,发现刺客居然只有她一人,那四名宫女除了诱惑了自己一下,连个手都没帮,想到这几名宫女是从慈宁宫调过来的,再看到张嫣的气质,李景稍一琢磨便猜出张嫣的身份。 像这种分析,对李景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但是对张嫣来说,却以为李景已经提前知道自己要行刺。 见张嫣的头发犹在滴水,李景抬手将她的头发往后拢了拢。 张嫣没想到李景突然做出这种轻佻的举动,心里吃了一惊,脸上顿时一片绯红。 看到张嫣绯红的脸庞,李景的心突然极速地跳了两下,本想收回的手不由自主地抚摸了下张嫣的脸蛋儿。 猛然,李景心里一惊,这个女人可不能动,这位可是大明的前任皇后,要是动了她,以后可无法安置于她,更无法面对朱由检。 甩甩头,李景急忙抛去不良的念头。 见李景突然收回手,张嫣不由一阵失望。 应该说,张嫣现在的心情是非常矛盾的。张嫣恨李景夺去了朱由检的权力,但是经过李景刚才那么一说,她才想起自己行刺的举动实在太过冒失了。 要行刺,朱由检手下的人比她多,机会也比她多得多,可为什么朱由检不敢派人行刺李景? 因为朱由检知道李景的亲兵护卫对李景的安全防护得极严,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接近李景的,至于携带兵刃见李景更是完全不可能。 要说有机会接近李景并且可以行刺,只有找女人在晚上的时候下手,可是李景根本就不在宫里留宿,哪里有机会行刺? 至于给李景送女人,李景根本就不接受。 而且朱由检还知道李景本人的身手极为了得,听李景的侍卫们说,他们这些人的身手都是李景亲手训练出来的,可以想见能训练出如此精干的侍卫,李景本人的功夫得有多厉害。 让女人行刺李景,送死还差不多。 另外,朱由检更知道行刺的后果,那就是不管行刺成功与否,李景的部下必定会血洗皇宫,宫里面的人必然要被屠戮殆尽。 朱由检并不怕死,对宫里的人的生命更不在乎,可朱由检毕竟是皇帝,不是亡命徒,不到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时候,朱由检完全没必要拿自己还有家人的生命做赌注。 朱由检现在远没到走投无路,山穷水尽的时候。虽然没有权力,但他依然还是大明的皇帝。朝堂里面的那些大臣,包括李景在内都对他恭敬有加,面子给的十足,而且朱由检的大多数要求,李景基本都会满足。 因此在没有绝对把握收回权力的情况下,朱由检只能隐忍蛰伏。 朱由检在隐忍,张嫣却冒充宫女前来行刺李景,等于是给李景提供了一个拿下朱由检的极好的借口。 现在看李景的样子似乎并不想追究此事,张嫣要是还想行刺李景,那可就愚蠢透顶了。 行刺的念头没了,别的念头随之就来了。 毕竟张嫣寡居已近十年,对男女之事要说没有想法那是胡扯,可是张嫣身处深宫,想乱来都没有机会。 就算有机会,张嫣是什么身份?能随便找个男人胡搞么?要是被小叔子知道,以后还能做人么?恐怕只能上吊自尽了。 其实,如果在正常情况下,张嫣也不可能对李景动心。 不过,她刚才在李景面前赤身**地换衣,身子被李景看了个精光,然后衣衫不整地坐在李景身旁,对于一个饥渴的女人来说,怎会没有想法? 另外,她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怎么可能不担心李景会用激烈地手段对付朱由检? 只要能保住朱由检,就算舍出自己的身体也是值得的。 张嫣脑子里胡思乱想,呼吸不免有些粗重,胸脯也随之起伏,李景见了更觉心动。 咳了两声,李景说道:“娘娘,你父亲太康伯现在河南老家是吧?” 张嫣闻听,脸色顿时煞白:“你要对付我父亲么?我刚才行刺于你不过是临时起意,于我父亲并无关系。” “临时起意?很多事情就坏在临时起意之上。”李景淡淡笑道。 李景不过是想调侃一下张嫣,可是张嫣听了却以为李景准备收拾自己的父亲。 想到老父要被自己牵连,张嫣忽地跪倒在地,一边给李景磕头,一边求道:“国公爷,要打要杀你冲我一个人,我父亲年纪已经大了,求求你放过他吧?” 李景见状急忙起身将张嫣拉了起来:“做什么?你给我行礼成何体统?” 听李景不置可否,张嫣大急,猛地抱住李景哀求道:“只要你能放过我父亲,我什么都答应你,你要不嫌弃我的身子,我就把身子给你。” 李景的衣服只是简单地拢在身上,起身的动作急了,一下子门户大开,而张嫣的衣服也只是包裹在身上,被李景拉起身时,衣襟也已散开。 李景本来就在努力控制自己的**,不想张嫣突然抱住自己,温软的胸膛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身上,这一下李景哪里还控制得住? 一时间李景热血涌动,再也不管其他,伸手抱起张嫣的身体,将她置于床上,然后俯身压了上去。 …… 云消雨住之后,李景从张嫣的身上滚落下来,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唉!你说我以后如何面对皇上?还有,你让我如何安置于你?” 听李景叹息,张嫣心里一紧,潮红的面庞迅速转白。 李景见状又叹了口气,伸手将张嫣揽在怀里:“你不要多想,你我既然发生了这样的关系,你就是我李景的女人,我自不会把你弃之不管。你容我想想,总得想个法子把你从深宫里解救出来。” 张嫣闻言心中一喜,随即黯然道:“我把身子给你,只是求你放过我父亲,并不敢奢望你能把我从宫里救出来。何况我是前任皇后,若是不在宫里居住,必然有损皇家的名声。” 李景轻轻抚摸着张嫣的后背道:“你呀,是你自己多想了,我根本就没想要杀你父亲,我问起你父亲,是想通过你让你父亲替我做事。至于你怕有损皇家的尊严,这个倒是实情,得仔细琢磨一下才行。” “什么?你想让我父亲帮你做事?那我的身子不是让你白占了么?”张嫣闻言忽然仰起脑袋看着李景说道。 见张嫣瞪着大眼睛看向自己,神情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李景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儿笑道:“怎么叫白占?你想想自己刚才叫得多欢?看你刚才的样子,可不知有多舒服呢!” “啊!”张嫣没想李景居然拿这事儿调戏自己,顿时羞红了脸,急忙把头伏在李景的胸前,再也不敢抬头。 “哎呀,不好!”李景猛然间想起一事,忽地推开张嫣,坐起身来。 张嫣闻言一惊,跟着坐起身来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李景一拍脑袋,指了指外间说道:“外面,外面还有四个宫女呢,她们必定听到屋里的声音。另外,我让她们洗澡遮掩咱俩说话,过了这么久,她们一直在洗澡,门外小五听了怕是要起疑心。” “啊?那怎么办?”张嫣闻言急道。 李景沉吟了一下,忽然看向张嫣说道:“你去告诉那四名宫女,让她们赶紧擦干净然后把水倒掉,再告诉她们,若是小五问起,让他进来,我吩咐他一声。” “哦。”张嫣应了一声,急忙披上衣服,出门通知四名宫女。 少顷,小五随张嫣匆匆进了房间,见了李景忙道:“爹,您叫我?” “谁在外面值夜?”李景问道。 “是我和四名兄弟还有王公公和几个小太监在值夜。”小五忙道。 李景点点头:“承恩也在外面么?你跟他说一声,叫他把今晚的事情忘了。” 小五看了张嫣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今晚小太监从慈宁宫带宫女过来的时候,小五就知道王承恩想安排人给李景侍寝。后来四名宫女在外伺候李景沐浴,而张嫣留在内室收拾床铺,小五便知定是由她侍寝。现在看来,李景可能是看上了这个女人,因此要王承恩禁口。 第三百八十章 恶趣味 见小五看向张嫣,李景笑了笑,知道小五已经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了想,李景说道:“另外,你让王公公和那几个小太监回去休息,王承恩要是不肯,你就说是我的意思,行,就这么说吧,王承恩应该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小五不知李景何意,点点头,退出房间。 带小五出门,张嫣向李景盈盈拜道:“多谢国公爷替我考虑。” 李景伸手将张嫣拉起来,叹了口气道:“我估计王承恩认识你,他要是在外面,你如何出得了门?” 张嫣点点头,王承恩确实认识她。 今天王承恩借拿酒的时间派人到慈宁宫给她传话,让她安排几名宫女过来,本人并未到慈宁宫,因此张嫣才得以冒充宫女来到东暖阁行刺李景,要是王承恩本人亲自到慈宁宫领人的话,她就无法冒充。 至于低级的小太监,连见张嫣的资格都没有,哪里会认识她? 不过李景仍然担心张嫣会被人认出,这才连外间的小太监一起打发了。 不过以王承恩的聪明,必然会怀疑李景此举的用意,事后只需询问到慈宁宫领人的太监,就可能猜出张嫣过来了。 而李景特意让小五交代他,就是告诉他,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至于小五等人则完全不用担心,别说李景跟前任皇后睡觉,就是跟现任皇后睡觉他们也会替李景守口如瓶。 待小五出门,李景拉着张嫣的手坐回到床边:“那四名宫女不能留在宫里了,天明之后我就把她们带出去。” “国公爷,能不能放过她们?这些年她们一直服侍我,尽心尽责,她们跟我就像姊妹一样,决不会乱说的。”张嫣忙道。 李景闻言,凝神看了看张嫣:“你能保证她们不会把今晚的事情说出去?要知道一旦被人知道今晚之事,你就要身败名裂了。” “我能保证,其实她们知道我冒充宫女来这里就是想要刺杀你。”张嫣忙道。 李景点点头,当时那四名宫女掩住惊呼,就是不想令人听到屋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了看张嫣,李景忽然笑道:“你是来刺杀我的么?是被我刺杀了吧?要不要我再刺杀你一次?” 听李景出言调笑,张嫣大羞,急忙扯起被子蒙住自己的脸。 李景正欲把手伸入被中,忽听有人敲门,李景连忙收回手。 见张嫣从被子里钻出来,整理好衣襟,李景才叫来人进来。 进来的正是那四名宫女。 看到李景和张嫣端坐在床边,四名宫女不由愣了起来。 刚才张嫣出去吩咐她们的时候,她们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 按说张嫣刺杀李景,李景不应该放过张嫣才对,甚至连她们四个也跑不掉,可看样子,李景好像并不想把她们怎么样。 四名宫女琢磨了半天也没想明其中的缘故。 其实别说她们,包括张嫣在内也不明白李景到底是什么用意。 不过有一点张嫣知道,李景绝不是看中了她的姿色。张嫣很清楚李景的权力有多大,以李景的权力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岂会看中她这个年近三十,还是个寡妇的女人? 见四名宫女有些发愣,李景笑了笑:“你们无需害怕,虽说你们有刺客的嫌疑,不过我不会把你们怎么样。说起来,你们也是身不由己。” 见四名宫女还没有反应,张嫣忙道:“还不快谢过国公爷。” 四名宫女这才醒过神来,急忙对李景福道:“谢谢国公爷开恩。” 李景摆摆手:“不用谢我,谢谢你们娘娘吧,要不是她求情,我是不会让你们继续留在宫中的。” 四名宫女一怔,只觉自己听错了,心中俱道:有没有搞错,刚才是娘娘刺杀你,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怎么反倒让我们承娘娘的情,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想起刚才屋里的声音,再看到张嫣面容温润与平时大不一样,四名宫女忽然明白刚才两人在做什么了。 琢磨了一会儿,四人终于明白这是张嫣在用自己的身体换取众人的性命。 想明此节,四人再无迟疑,齐齐跪倒在张嫣面前:“多谢娘娘求情。” 张嫣摇摇头,起身将四人拉起来道:“谢我什么,其实是我连累了你们才是。” 眼见几个女人有抱头痛哭的趋势,李景接道:“你们几个就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听我吩咐,首先,今晚的事情全部忘记,否则,我放过你们,别人也不会放过你们。” “是!”四名宫女忙道。 李景接道:“第二,若是有人问起娘娘今晚在哪里,打死也不能说她来过这里。” “奴婢们明白,就算是死也决不会说出去。”四名宫女忙道。 李景点点头,凝神看了看四名宫女道:“天色不早了,你们到旁边的屋子歇息去吧,希望你们明早醒来,今晚的事情已经忘了。” “是。”四名宫女说道。 见李景要把宫女赶到旁边的屋子,张嫣忙道:“别走,你们就在外间住着就行,一会儿我会叫你们。” “嗯?”李景疑惑地看了看张嫣,不知道张嫣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张嫣喜欢被人听床?这个爱好未免太过刺激人了吧? 张嫣当然不会有这种恶趣味,只不过被人听床这样的事情以前倒是经常遭遇过。 要知道皇宫里面有许多规矩,皇帝跟谁睡觉都是需要记录在案的,甚至干了几次活儿,干活儿的时候说过什么话都要记得清清楚楚(涉及到情爱私密的话不记,那个要记下来就成黄色小说了),免得皇帝日后不认账。 要这么清楚的记下来,就需要内起居官离皇帝很近才行,这样他才能听到皇帝说话。 实际上,能听到皇帝说话办事的不光起居官一个人,还有随侍的太监和宫女。也就是说皇帝和后妃恩爱,根本就不是**。 当然,皇帝和后妃也没把太监和宫女当人,就当是被猫狗看到了一样。 (其实,李景跟沈莹成亲以后,夫妻生活也有人能听到,因为小蝶就在外间住着。而当沈莹身体不适,小蝶侍寝的时候,反而没在沈莹的眼皮子底下,因为那样做的话等于是通房丫鬟不尊重主母,那就是找病了。) 正因为这样,张嫣才没有觉得让宫女住在外间有什么不对,而且张嫣让宫女住在外间还有别的打算。 她很清楚,今天晚上李景肯定还会继续要她的身子。张嫣也不是不想,可是她毕竟寡居了近十年,而且李景实在太过龙精虎猛,刚才那一次她就有些吃不消了,要是再来一次,张嫣知道自己肯定吃不住劲儿。 张嫣可不想因为床事把命送掉,那样传出去实在太过丢人。张嫣让宫女住在外面,就是想自己顶不住的时候,让宫女来接替自己的位置。 另外张嫣还存了一个心思,让李景把这几名宫女收入房中,宫女必然对自己更忠心。 李景不知道张嫣心里还有这么多弯弯道儿,但是作为男人,在这件事情上心里都有一份邪恶的心思。因此,李景也不去阻止张嫣的安排。 待四名宫女出去,李景看着张嫣笑道:“都安排好了,那我跟你说点正事儿。” 张嫣抬眼了李景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李景笑了笑,估计张嫣以为自己是想再要她一次。 “你父亲太康伯那里,我想让你给他写封信,让他配合一下当地官府推行新政。有太康伯带头,我想祥符县的政令施行起来就容易很多。对了,你老家是祥符是吧?”李景说道。 张嫣轻轻嗯了一声。 李景接道:“我想革除大明的很多弊政,但是遇到的阻力实在太多,我原打算用一些强硬的手段,不行就再杀一批人。想了想,觉得这件事不是靠杀人就能解决的,应该让大家慢慢接受这些变革,不过,也不能拖太久,因为咱们大明拖不起。因此,有些人还是应该利用起来。 我打听过,你父亲张国纪并没做过什么大恶,如果他能帮我推行新政,以前的事情我就当没有发生过,只要他以后不再仗势欺人,我就既往不咎。” “你是不是早就想拿我父亲开刀?就算没有今天这件事,你也想把他拿下是吧?”张嫣忽然问道。 李景笑道:“也不能说把他拿下,不过惩罚是免不了的。你不知道,这些皇亲国戚是最难缠的,我要不收拾几个,别人会以为我不敢对他们下手。” “那你是因为我才放我我父亲的么?”张嫣接问道。 李景微微摇头:“你看我像是能被女人左右的人么?” 摇摇头,李景笑着接道:“不过,我刚睡了人家的女儿,转头就收拾人家,有点说不过去,因此就给他一次机会。” “什么睡了人家的女儿,说得这般难听。”张嫣白了李景一眼说道。 张嫣这个不经意的表情在李景眼里着实风情万种,不觉心跳了两下。笑了笑,李景忽道:“你想听好听的得自己说才行,我是不会说的,我只会做。”听李景又调戏自己,张嫣脸蛋儿顿时红了起来。 第三百八十一章 门禁 这世上女人没有不爱听称赞的话,张嫣也不例外,听了李景夸奖,张嫣脸色更见红润,轻轻按住李景抚摸自己脸庞的手道:“这个最能打动人心的女人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说什么她都会听。 说完,张嫣慢慢倚向李景的怀中。 可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张嫣寡居近十年,哪里经得起这么折腾?李景现在已经感觉到张嫣的身体里面开始发干,要是再过一会儿,怕是会出人命的。 李景停止动作,轻轻拍了拍张嫣的脸道:“你能不能再坚持一会儿,不行的话我就不做了。” 张嫣勉力睁开眼睛,喘息着低声说道:“国公爷,我真的受不住了,让阿兰她们替我伺候您吧。” 李景摇摇头:“算了,那不做了,那样的话我可不成了只知宣淫的混蛋了么?” 说着李景就要将自己的身体抽出来,张嫣见状,急忙用力搂住李景脖子:“别……容我歇一会儿,我歇一会儿再伺候您。” 李景暗暗叹息了一声,知道张嫣是担心自己不能尽兴,出现别的后果,轻轻地亲了亲张嫣的脸颊:“不了,来日方长,今天我的身体不大对劲,可能是喝了药酒的缘故,等明天我问下王承恩,那药酒是怎么回事儿。” 其实第一次的时候,李景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了,按说这么长时间没接触女人,不可能做那么长的时间,可是他居然做了小半个时辰。 这一次就更离谱,已经做了近一个时辰还没有发泄地迹象,因此李景才怀疑可能是由于喝了药酒的缘故。 “你喝了药酒?那要不发泄出来身体会出毛病的。”张嫣忙道。 李景摇摇头:“无妨,没你想象中那么邪乎。” 说着李景从张嫣身上翻滚下来,喘息了一会儿道:“说点正事儿吧,过一会儿就好了。” 张嫣轻轻嗯了一声。 听张嫣慵懒的声音充满了的诱惑,李景晃晃头,尽量不去想**方面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李景说道:“我在京城筹建了几家厂子,其中织布厂,制衣厂还有制鞋厂主要靠女人干活儿,人工我已经命人去招募了,现在还差一个合适的人去管理。 我准备让你去管这几家厂子,内宫里面先帝那些嫔妃也可以帮你管点事情,另外我打算从宫里调一批太监到厂子里去。” “这个……我去管这些厂子恐怕不太方便吧,皇上怕也不会同意。”张嫣沉吟了一下说道。 李景摇摇头:“皇上那边我去跟他说,问题应该不大,主要是有太监干那些重活儿,厂子里就不需要招男人了。这样一来,对你的名声并无影响。” 顿了顿,李景接道:“唯一麻烦的是你住的地方,如果出来做事,就不能住在宫里了,得在宫外另行给你安排一个住处,这样一来安全方面是个问题,皇上怕不会同意你住在宫外。” 听李景居然还会考虑到朱由检的感受,张嫣微微怔了一下,随即默默地叹息了一声,实在猜不出李景到底是怎么想的。 按说以李景的权势,皇帝说废就废,自己当皇帝都没有问题,可他偏偏把皇帝留着,而且对朱由检十分尊敬,这不是给自己掣肘么? 见张嫣不语,李景笑了笑道:“不行的话,你就搬到西苑(辽金大都的位置,现在的中南海)去住,我让柱子调一支部队在那里护卫。如此一来,安全有了保证,皇上那里应该就没问题了。” “只要不损皇家的尊严,国公爷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去做。”张嫣轻声说道。 李景微微点了点头,张嫣虽是女人,却比很多男人有担当的多。 张嫣冒着生命危险,冒充宫女潜入东暖阁刺杀于他乃是为了能让朱由检重掌权力。 至于事败之后委身于他,也绝不是为了她个人能够得以生存,实在是为了保全朱由检和皇宫里面的人的生命,甚至是为了保全大明的那些皇亲国戚。 实际上张嫣所做的一切根本就没替自己考虑过,她的心里只有老朱家的江山。 如果在现代,张嫣的做法在世人眼中自是愚不可及,可是在明朝,张嫣绝对是忠于国家的典范。这一点,比那些叛国投敌乃至后来降清的文人士大夫们不知强了多少。 张嫣的身体是柔弱的,但是她的心却是无比坚强。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知道,即便张嫣跟自己发生了关系,但是在她心中依然是把大明皇家放在第一位的。 从心里说,李景对张嫣本人是非常钦佩的,不过对张嫣的想法又感觉不大舒服。 李景毕竟也是男人,对一个跟自己发生了关系,并且需要仰仗他的女人居然没把他放在首要的位置,忽然间李景觉得有些郁闷,自己可以征服张嫣的身体,却征服不了张嫣的心。 不过李景随即哑然失笑,张嫣来这里是想刺杀他的,自己强占了人家的身体,还想让人把心给自己,这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 其实说起来自己已经占了大便宜了,睡了前任的皇后,然后还让她帮自己做事,而且自己以后随时随地都可以去占有这个女人,还想怎么样?做人可不能太过无耻。 想到此,李景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微笑。 “你笑什么?”张嫣忽然问道。 李景忙道:“没什么,明天还要早起,赶紧睡吧。” “哦。”张嫣应了一声,刚才折腾了这么久,实在是心神俱疲,听李景让她睡觉,眼皮登时就觉得睁不开了。 猛然间张嫣想起一事,明早怎么回宫呢?若是被人认出自己,那以后还能活么? 想到此,张嫣顿时睡意全无,忽地一下坐了起来。 张嫣的动作吓了李景一跳,皱了皱眉道:“你干嘛?” “国公爷,我明天怎么回宫啊?”张嫣问道。 李景不耐烦道:“这还用问么,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呗。” “不是,我来的时候是夜间,没人发现我,可是天明以后,我会被人认出来的。”张嫣忙道。 “说的也是,你可不能回去的太晚,要在天明以前就得回去。”李景沉吟着说道。 张嫣急道:“不行的,天明以前,各宫之间的宫门是不会打开的,我来时,是因为小太监拿着王承恩的腰牌,因此门禁才会开门放行,可是我回去没有腰牌,门禁是不会开门的。” 李景闻听皱了皱眉,知道张嫣说的是实情,皇宫门禁森严,自不会任人随便进出。要想送张嫣回宫,看来还得着落在王承恩的身上。 想了想,李景忽然骂了自己一句,这不没事儿给自己找事儿么。为了贪图一时之欢,整出这么大的麻烦。如果说这个欢贪成还行,可是自己半道收工,这个欢等于是没贪成。 “门禁何时开门?”李景问道。 “寅卯相交时正式开门,不过在此以前直殿监的人已经可以出入了。”张嫣忙道。 李景点点头,直殿监名字听着挺硬,其实干的是打扫卫生的活儿,皇宫里面,除了值班的警卫,这帮人起得是最早的,这么早起来目的只有一个:给各宫倒马桶。 “你去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李景想了想道。 张嫣应了一声,勉力爬起身来,披上衣服,拿起烛台,轻轻推开房门,到外间看了看更漏,然后回道:“已经快五更了。” 李景点点头,快到五更(三点到五点)了,就是说距离卯时(凌晨五点到七点)只有一个时辰多一点。“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赶紧休息吧,睡一会儿,我让人送你回宫。”李景说着闭上眼睛。张嫣应了一声,将蜡烛放在一边,然后脱去衣服,爬上床来。 第三百八十二章 江山美女 就在李景将睡欲睡之际,张嫣忽然惊呼一声又爬了起来。 李景皱了皱眉:“又怎么了?” “对不起,国公爷,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想起我的衣服还没干呢,明天穿什么啊!”张嫣哭丧着脸说道。 李景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没衣服穿是吧,那就光着,啥也不穿。我说你脑袋里都想什么呢?我既然能安排人送你回宫,你还怕别人看出你穿什么衣服么?” “也是啊,我回到宫中的时候估计天还没亮呢,别人也看不出我穿什么。”张嫣笑道。 说罢低头看了看李景,心里叹了口气,眼前这个男人权势滔天,别说皇宫之中无人敢违抗他的命令,普天下又有谁敢忤逆于他?大明历代帝王,怕是只有太祖爷和成祖爷能与之相比吧? 尤其此人雄才大略,自太祖以后更是无人能与之相比,先帝与之相比更是远远不及。 想想朱由校,再看看李景,张嫣忽然有些痴迷。 “怎么还不睡?”李景皱了皱眉道。 张嫣慢慢躺下,却又侧过身子看向李景:“国公爷,您说我以后还能见到您么?” 李景闻言扭头看了看张嫣,沉默了一会儿道:“只要我有时间,自会见你。” 张嫣闻听默然,忽然伸手轻轻摸了摸李景的面庞道:“我听说国公爷整日忙得不得闲,怕是以后想不起我这个人了。” 李景摇摇头道:“不会的。” 张嫣笑了笑,将头轻轻靠向李景的怀中,然后拉着李景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前:“国公爷,你说是江山社稷重要,还是个人兴趣重要,抑或是女人重要。” 李景闻言一怔,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有些明白张嫣话里的意思了。 叹了口气道:“对有些人来说,自然是江山社稷更重要,比如说本朝的太祖就是这样的人。但是对有些人来说,则是女人更重要,爱美人不爱江山,历朝以来不乏这样的帝王,比如说唐玄宗李隆基,南唐后主李煜,甚至本朝的宪宗皇帝也算是这类人。 至于你说的个人兴趣比女人甚至江山社稷还重要的人,我只知道一个,那就是先帝。说实话,我以前是挺看不起先帝的,不过渐渐我的想法有些改变,应该说,先帝虽然能力不足,并且沉迷于木工,但是在处理政务方面他还是有一些独到的办法的。 比如说启用魏忠贤这个人,我们都知道魏忠贤是奸臣,做了许多坏事,却不知正因为有魏忠贤,咱们大明才没有在天启朝就轰然倒掉。 你可能不明白,我这么跟你说吧,魏忠贤当权的时候,不管他用的是什么法子,总之收上来的赋税还能够维持朝廷的运转,可是当魏忠贤倒下以后,大明的赋税就一年比一年少,最后只能寅吃卯粮,每况愈下。” 见张嫣脸色微变,李景笑了笑接道:“从你这个角度来说,你肯定觉得换个人也能做好那些事情,甚至做得比魏忠贤还好。你这么想,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朝堂里面的内幕,而先帝显然是清楚的。 你是不是觉得先帝有些无能,只知道做木工活儿?呵呵,你和先帝是夫妻,就算心里这么想,也不能说。” 摇摇头,李景不等张嫣回答便接道:“你错了,先帝爱做木工活儿确实不假,被魏忠贤利用也不假,但是先帝绝不是个糊涂人。” “这样还不算糊涂么?”张嫣奇道。 李景摇了摇头道:“你认为先帝每日上朝就能处理好政务?你知不知道朝会的时候那些大臣们都在干什么?我告诉你,他们上朝只干一件事,那就是打嘴仗。在朝堂之上,先帝什么事情也做不成。 你说让先帝怎么办?撤一批,换上来的还那样。先帝也是没办法才启用魏忠贤跟那些大臣们抗衡。应该说,魏忠贤有些事情做的非常不错。 可惜的是,先帝在启用魏忠贤以后,忘记了平衡,最后令魏忠贤一家独大,满朝都是魏忠贤的人。 而且先帝由于政务大部分被魏忠贤分担,无事可干之下,便开始研究木工活儿,并且沉迷于其中,更被魏忠贤钻了空子。” 张嫣闻言,沉思了许久,终于幽幽地说道:“想不到你这么了解先帝。” 李景摇摇头:“你错了,其实我并不了解先帝,我只是通过天启朝发生的事情进行分析才得出这个结论,你得知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我现在管理偌大的国家,得吸取前人的经验教训。” “当初先帝要是能启用你就好了,大明就不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张嫣叹道。 李景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他来到明朝的时候,已经是天启六年了,那时候魏忠贤早已权倾朝野。 “能说说您的夫人么?”张嫣忽然问道。 李景呆了呆,没想到张嫣居然会问起自己的夫人。 想了想,李景说道:“我有两位夫人,我能有今天,两位夫人对我的帮助极大,可以说,要是没有她们两个,我走不到今天这个地步。” “那你一定很喜欢她们了?她们长得漂不漂亮,有没有我好看。”张嫣接问道。 李景笑了笑:“我不光是喜欢两位夫人,而且对她们非常尊敬!你知道节寰公袁可立先生么?” 张嫣点了点头。 李景叹了口气道:“袁先生是我的授业恩师,他老人家年纪大了,我不能在他老人家身边尽孝,两位夫人就留在先生的身边替我尽孝。唉!我这一生亏欠两位夫人良多,不知如何才能补偿她们。” 顿了顿,李景接道:“至于你问她们漂不漂亮,我可以非常肯定地告诉你,她们非常的漂亮,可以称得上绝世美人。当然了,你也不输于她们,甚至还有过之,我大夫人没有你丰满,二夫人没有你这么妩媚。” 听李景如此评价两位夫人,最后还直言有不如她的地方,张嫣不由呆了呆。 在张嫣想来,李景定然把两位夫人夸的天上有地上无,却不想只有这么简单几句话。 但是张嫣细细地品读着李景的话,却发现这几句话当中实是饱含着无数情意。 过了一会儿,张嫣轻轻叹了口气道:“两位妹妹真有福气,居然能遇上你这样的男人。” 李景摇摇头:“跟着我,她们净吃苦了,而且你看看我现在在做什么?说心里话,我这么做真是对不起她们。” 张嫣闻听顿时默然,过了一会儿忽然笑道:“你既说对不起她们,为何还不把手拿开?” 李景叹了口气:“如果我把手拿开,就又对不起你了。既然已经对不起她们了,我不能再伤害你。” 张嫣听了,心中不由一阵酸楚,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幽幽说道:“我明知你在哄我开心,也明知你在利用我,可是听了你的话,心里还是很感动。” 说完,张嫣忽然用力抱住李景:“我不管以后还能不能见到你,今天豁出去了,我还想再要你一次。” 李景苦笑了一下道:“我好容易才控制住,你又来撩拨我。难怪有人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你可真是如狼似虎。” 张嫣媚眼一转,笑道:“在你面前,我最多是只小绵羊,你才是如狼似虎呢。就是不知你这只老虎还想不想吃小绵羊。” 李景笑道:“刚才老虎可没吃饱呢,既然小绵羊送上门来,那老虎就不客气了。” …… 过了半个多时辰,李景终于一泄如注。说来很奇怪,李景一天未曾休息,又折腾了一晚上,居然没觉得疲累,反而是精神奕奕。 看了看喘息渐渐平息下来的张嫣,李景轻声问道:“有没有问题?” 张嫣轻轻摇了摇头。 李景起身下床,拾起张嫣未干的衣服擦拭了了一下身体,又给张嫣擦拭了一下,随手将湿衣团了一下,扔在一边,然后来到外间,找到自己的衣服穿上。 推开房门,见一名侍卫肃立在门口,李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辛苦了。” “保护大帅乃是孩儿的职责所在,只要大帅没事儿,孩子就不辛苦。”那侍卫答道。 李景笑了笑:“那你再跑一趟,去把王承恩叫来,另外,仍他来时带一套宫女的衣服过来。” “是!”那侍卫忙道。 那侍卫刚出门,小五来到李景身边道:“大帅怎么起得这么早?” 在烛光的映照下,见李景的面色红润,精神极盛,小五忽然笑道:“爹,屋里那个,孩儿以后是不是要叫姨娘了。” 李景微微摇了摇头:“不可乱说,今晚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小五点点头,向屋里看了一眼,心道:“这小娘们不知好好伺候大帅,看来大帅对她不是很满意,回头看我怎么收拾她。” 小五的心思哪里瞒得过李景的眼睛,瞪了小五一眼,李景说道:“别瞎猜,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见心思被李景看穿,小五无奈,只得低头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侍卫带了王承恩匆匆而来,见了李景,王承恩忙道:“大帅,为何起得这般早?”李景摆摆手:“将那几名宫女送回慈宁宫吧,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另外,这样的事情以后也不要再安排了。”王承恩看了看李景,想起李景先前说过的话,默默点了点头。 第三百八十三章 病危 从王承恩手里接过衣服,李景转身回到内室,将衣服递给张嫣道:“穿上吧。” 张嫣接过,默默地穿上。 待张嫣穿完,李景将那四名宫女换进房间道:“这便跟你们娘娘回宫吧,该说的话我已经说过了,要是日后我听到有什么风言风语,你们会有什么下场,想来你们也应该清楚。” 四名宫女急忙应是。 看了看张嫣的棉衣,李景皱了皱眉,将自己的斗篷取来,给张嫣披上道:“把我这件穿上,回去以后,好好休息休息。” “多谢国公爷。”张嫣紧了紧斗篷的前襟道,然后将帽子拉下,遮住自己的面庞。 深深地看了眼张嫣,李景挥了挥手道:“跟在我身后,走吧。” 张嫣闻听,转到李景的身后,随李景出了房间。 见李景亲自带人出来,而且李景身后的宫女还穿着李景的斗篷,王承恩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忙道:“跟本宫走吧。” 说罢,王承恩当先而行,看也不看李景身后的宫女。 有王承恩带路,一路上自是畅通无阻,到了慈宁宫,王承恩命几名小太监在外面候着,引着张嫣等人进了张嫣的寝宫。 见寝宫外面居然无人伺候,王承恩心里暗叹一声,转身伸手道:“大帅的斗篷我要带回去。” 张嫣不敢做声,只是紧紧抓住斗篷。 王承恩见状,对那四名宫女道:“你们几个外面候着。” 四名宫女哪敢违抗王承恩的命令,看了张嫣一眼,向王承恩福了一福,急忙出门。 待四女出去,王承恩叹了口气,对张嫣说道:“大帅的斗篷不能留在这里,若是被人认出这是大帅的斗篷,必然有损您和大帅的名声。” 张嫣闻听便知王承恩已然看穿自己的身份,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慢慢解下斗篷递给王承恩。 王承恩接过斗篷,沉吟了一会儿,忽道:“能告诉我,你到东暖阁的目的么?” 张嫣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我到东暖阁是想刺杀李景。” 王承恩闻言惊呼道:“什么?你要刺杀大帅?动手了么?” 张嫣轻轻点了点头:“我差一点就成功了,不知为何,李景竟然在最后关头躲了过去。” “啊!”王承恩脸色顿时大变,急忙追问道:“后来怎样?” 张嫣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就被他弄进浴桶里了,然后就被他拎了出来,这个人真是厉害,当时就猜出了我的身份。” “后来呢?”王承恩忙道。 张嫣脸红了红道:“他看穿我的身份之后,怕门外的人听到他说话,就把我带进了寝宫,我会错了他的意思,另外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便……” 王承恩急忙摆了摆手:“我不听这个,我只想知道大帅有没有把你行刺的事情扯到陛下身上。” 张嫣摇摇头:“没有,而且他还顾着皇家的脸面,当时便下令我那四个宫女忘了此事,同时还命人知会于你,别提这件事。” 王承恩闻言长出了一口气,随即狠狠地瞪了张嫣一眼:“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死皇上,好在大帅现在推行新政还用得着皇上这块牌子,不然的话,借着这件事,皇上可能就要被废了。” 张嫣闻听默然。 顿了顿,王承恩接问道:“大帅有没有说以后怎么安排你?” 张嫣忙道:“我答应他给我父亲写信,协助他在河南推行新政,另外,他说京城要开几家厂子,少个合适的女人主事,让我去管理那几家厂子。” 王承恩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大帅有没有说过要安排你出宫?” “说过,他准备安排我到西苑去住,他说,这样方便管理那几家厂子。”张嫣说道。 “西苑,西苑……”王承恩喃喃地重复了一遍,随即凝眉沉思起来。 在王承恩印象中,从来没听说李景去过西苑。以前倒是有人提议让李景到西苑居住,不过李景因为西苑以前是皇宫,拒绝了这一提议。 来回踱了几步,王承恩轻轻摇了摇头,不知李景把张嫣安排到西苑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想了想,王承恩问道:“大帅跟你在一起时是什么态度?” “什么什么态度?”张嫣奇道。 王承恩皱了皱眉道:“就是大帅是不是很宠爱你。” 张嫣闻言脸顿时红了,狠狠地瞪了王承恩一眼。有心想骂王承恩两句,蠕了蠕嘴唇,终于忍住。 见张嫣不言,王承恩急道:“娘娘,此事事关重大,老奴需要知道大帅对您是什么样的态度,这样才好提醒皇上应该如何应对。” “你怕李景会对皇上不利?不会吧?我听他说话时处处维护着皇上还有皇家的尊严。”张嫣疑惑道。 王承恩摇摇头:“李景的心思谁能猜得出来?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李景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死在他手里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杀伐之狠,比太祖皇帝也不遑多让,敢挡他的路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你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就算他现在不说什么,难保他不会秋后算账。如果他能宠爱你,那就好办多了,他顾忌着流言蜚语,便不好对皇上下手。” 张嫣闻言顿时恍然,李景要是宠爱她,势必不能对朱由检下手,否则的话,必然会背上杀其叔占其嫂的恶名。 想明此节,张嫣沉吟了一下说道:“怎么说呢,李景这个人自制力极强,即便是做那事儿的时候也能控制住自己。 不过凭我的感觉,我觉得他有些迷恋我的身体,至于说宠爱,我觉得远远谈不上。这个人不管什么时候,头脑始终都是清醒的。” 顿了顿,张嫣接道:“在我看来,这世上能令李景改变主意的女人,恐怕只有他的两位夫人。” 王承恩闻言奇道:“你怎么知道他的两位夫人,难道说,你俩在一起的时候居然谈论他的妻子?” 张嫣摇摇头,叹了口气道:“王公公,女人的心思,你是不懂的。” 王承恩默然,沉吟了一会儿,忽然说道:“不管怎么样,大帅如何吩咐你就怎么去做,大帅这个人很爱才并且很念旧,要是你做得好,大帅对你的心态恐怕也会改变,为了弥补你自己犯的错误,为了皇上,你就受点委屈吧。” 张嫣轻轻点了点头。 看了看张嫣,王承恩忽道:“昨晚来慈宁宫接你还有今天来慈宁宫的几个小崽子我会解决,至于你宫里的那四名宫女,你最好也解决掉,要是你解决不了,那我来帮你解决。” “不要,李景说了,只要她们守口如瓶便放过她们。要是哪一天大帅见我时,一旦问起这四个宫女,我如何应对?”张嫣忙道。 王承恩深深地看了张嫣一眼,摇摇头叹道:“既是如此,那你好自为之。时间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 说罢,王承恩向张嫣施了一礼,将李景的斗篷搭在手臂上,转身出了张嫣的寝宫。 回到东暖阁,王承恩将斗篷还给李景道:“大帅,人送回去了,您的斗篷在宫女手里不合适,让我给拿回来了。” 李景点点头,看着王承恩笑了笑道:“王兄虑事周全,想来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吧?” 王承恩闻言吓了一跳,知道李景已然猜出自己跟张嫣商谈过。 见李景面上似乎并无不豫之色,王承恩想了想道:“大帅,老奴对您绝不敢怀有异心,不过今日之事事关皇上的安危,老奴若是不知大帅的心意,焉能放心得下?” 李景微微颔首:“你对皇上忠心我是知道的,看重你也是为此。你无需多想,我不会对皇上有任何不利之举。不过这件事终须瞒着皇上才好,不然的话,皇上夹在其中必然难做,另外,懿安皇后出面做事,也需你尽一份心力。” 王承恩忙道:“老奴知道怎么做。” 李景点点头,抬眼看了看窗外,见天色未亮,对王承恩摆了摆手道:“我歇一歇,你也回去歇息去吧。” “是!”王承恩向李景施了一礼,转身出门而去。 王承恩走后,李景正欲回内室休息,忽听门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接着隐约听门外有人说道:“大帅醒了没有?” “什么事?大帅刚要歇息呢?”门外的侍卫说道。 来人忙道:“昨晚徐大人的家人到府里报信说徐光启徐大人病了。” 李景闻听心里一惊,急忙高声叫道:“怎么回事儿,快进来回话。” 李景话音刚落,一人匆匆进了屋内,李景定睛一看,却是府里的亲兵。 那亲兵见了李景,不及行礼便道:“启禀大帅,昨晚徐大人的府里来人送信,说徐大人病了。” “有没有说病情如何?”李景忙道。 “听来人说,徐大人这次病得不轻,可能熬不过去了。”那亲兵说道。 “什么?”李景闻言如中雷击,顿时呆住了。 过了好半响,李景终于醒过神来,急忙对小五说道:“走,到徐府去。” 说罢,转身便往外走。“大帅,您外衣还没穿呢。”小五急忙在后面叫道。李景闻言一怔,这才想起自己衣衫不整,停下脚步,匆匆穿上小五递过来的衣服,然后抓起斗篷,边穿边往外走。 第三百八十四章 药方 刚出门口,迎面跟朱由检撞了个对脸,见李景神情紧张,朱由检大奇:“李兄,发生了何事?” 李景摆摆手:“子先先生病了,听说病得很重,我得去看看。 “啊,子先先生病了?”朱由检一惊,忙对身后的一名太监说道:“快,快去传朕的御医,让他赶紧到徐府去给徐大人看病。” 李景轻轻拍了拍朱由检的肩头:“皇上,我替子先先生谢谢你了。” “这档口说这些干什么?来,坐我的御辇。咱们一起到徐大人的府上。”朱由检忙道。 李景点点头,带着侍卫匆匆出了乾清宫,和朱由检一同上了御辇,随即直奔徐光启的府邸。 徐府的门子见天还没亮就有人叫门,更没想到叫门的会是李景,开门时不免迟缓,嘴里甚至还骂骂咧咧地,李景此时心急如焚,听那门子嘴里不干不净的,顿时火起,门还没完全打开,便是一脚踹出,正中那门子的胸口。 小五见李景发怒,上前一步将那门子一把抓起来骂道:“他妈的,你想作死么?连大帅也敢骂。” “拉下去,打二十板子,让他懂点规矩。”李景喝道。 说罢,李景疾步往院内走去。 李景这一行声势实在太大,不一会儿,徐府上下便知李景来了,听说李景发怒,徐府上下顿时人心惶惶,生怕惹到李景。 不等李景走到后宅,徐光启之子徐骥带着五个儿子匆匆迎了出来,见了李景和朱由检,徐骥急忙施礼道:“皇上,大帅,臣子未曾远迎,还请皇上和大帅降罪。” 李景摆摆手:“降什么罪,赶紧头前带路。” 徐骥见状,不敢多言,急忙从家人手中接过灯笼,头前引路。 少顷,一行人到了徐光启的房前,徐骥正要开口叫门,李景急忙止住徐骥,低声说道:“先生怕是睡着了,不要惊醒先生。” 徐骥闻听,急忙点了点头。 轻轻推开房门,李景拉着朱由检轻轻走了进去,回头见小五等人要跟进来,李景皱了皱眉,低声喝道:“你们在外面候着,不可出声。” 小五等人闻言,急忙止步。 对徐骥招了招手,李景和朱由检及徐骥三人轻手轻脚地进了徐光启的寝室。 到了徐光启的床前,只见徐光启容颜枯槁,鼻息深沉,李景猛然一怔,险些没认出徐光启来。 端详了徐光启一会儿,李景突然冷眼看了看徐骥,然后低声说道:“先生病了多久了?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徐骥急忙摇了摇头:“家父的身体原本并无大碍,只是前两日受了点风寒,当时找郎中看了,以为吃几副药就会好,谁知吃了两天非但没有起色,反而越发严重了,于是又从太医院找医生来看,太医看了以后说,家父年事已高,加上操劳过度,精力已经衰竭,臣子这才慌了手脚,命人通知大帅。” 李景闻听怔了怔,呆呆地看着徐光启,不禁潸然泪下。 过了许久,李景抬手擦拭了一下眼睛,转过身看向徐骥道:“皇上已经传御医过来了,你让人出去看看御医来了没有。” 就在这时,徐光启忽然开口说道:“济民,不用了,我的病好不了了,不用再为我耗费精力了。” 听徐光启突然开口说话,李景急忙走到徐光启的身边,拉着徐光启的手道:“先生说哪里话,只管安心静养,些许小病,很快就会痊愈的。” 徐光启微微摇了摇头:“济民,你就不用安慰我了,我自己的身体是什么状况心里有数儿。” “先生,您别这么说,我一定能治好您,我还想您接着到科学院搞研究呢。”李景哽咽道。 徐光启嘴角抽搐了一下道:“傻孩子,我都多大年纪了,就算现在死了,也活得够本儿了。而且我想做的事情都做了,没什么可遗憾的。” 说着徐光启轻轻咳嗽了两声,李景急忙将徐光启的身体扶起来,然后轻轻拍了拍徐光启的后背。 徐光启摆摆手,示意徐骥找个枕头给自己靠一下。 李景见状,急忙拿起枕头靠在徐光启的身后。 徐光启轻轻拍了拍李景的手背:“济民,你不用难过,能看到大明在你手里中兴,我和礼卿兄今生都没什么可遗憾的。” “先生,您别说丧气话,我一定想法子把您治好。”李景忙道。 说着李景转头看了看徐骥道:“快让人看看御医来了没有。” 李景话音刚落,便听外面传来一阵急匆匆地脚步声,接着便见一个老头,背着药箱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 那御医没想到皇上竟然会在这里,进了屋子看到朱由检不由一愣,正要给朱由检行礼,朱由检急忙摆摆手道:“赶紧给徐大人诊脉,没看兴国公都等急了么。” 李景见御医到了,急忙起身道:“先生这边坐。” 见李景起身,那御医告了声罪,急忙将药箱解开,然后坐到床边拿起徐光启的手,默默地诊起脉来。 见李景起身,那御医告了声罪,急忙将药箱解开,然后坐到床边拿起徐光启的手,默默地诊起脉来。 这御医姓胡,李景以前在宫里见过,知道他是专为皇帝和皇后看病的太医,医术在太医院当中可谓首屈一指。 胡太医据说有一项绝活儿,悬丝诊脉,就是说在病人的手腕搭一根丝线,他只需把手搭在丝线的另一头就能知道病人的脉象如何。 其实太医们大多学过这项技艺,因为太医们经常给后妃娘娘们看病,为了避嫌,不好把手直接搭在后妃娘娘的手上。 可以想见,这样看病的准确程度能有多少,实际上大多数太医用这种方法是看不准病人的脉象的。正因如此,后妃娘娘们一旦生病,很长时间都治不好。 不过胡太医据说悬丝诊脉却看得非常准,每次都能看出病人得的是什么病。 给徐光启看病自然用不着悬丝诊脉,而且应该更快更准才是,但是胡太医握着徐光启的手腕诊了许久,也没诊出个结果出来。 李景见状温言说道:“胡太医莫急,刚才先生来时想必走得急了,心神尚未平定,李景不该催促先生才是。另外,先生不必担心,不管徐大人病情如何,李景也不会迁怒于你。” “多谢国公爷。”胡太医忙道。 定了定神,胡太医换了支手,重新为徐光启诊起脉来。可能是李景的话起了效果,胡太医这次很快便松开了徐光启的手。 冲李景拱了拱手,胡太医说道:“国公爷,下官先给徐大人开个方子,吃几副药看看情况,如果不行,我再换个方子。” 李景点点头,挥手说道:“胡太医请。” 徐骥见了急忙引着胡太医和李景来到隔壁书房。 到了书房,徐骥招呼李景和胡太医坐下,自去铺纸研磨。 冲胡太医抱了抱拳,李景说道:“胡太医,先生的病情到底如何,还请直言相告。” 胡太医捋了捋胡须,沉吟了一下说道:“徐大人只是受了风寒,本来这个病症问题是不大的,不过徐大人年老体衰,加上这段时间操劳过度,身体已然虚弱至极。” 顿了顿,胡太医接道:“国公爷,下官实不相瞒,徐大人恐怕年命不永了。” 李景闻听默然,过了一会儿说道:“胡太医,一点法子没有么?” 胡太医微微摇了摇头,见李景面色有些不豫,胡太医沉吟了一下道:“国公爷,要完全治好徐大人是不可能的,不过帮徐大人延续一段时间性命还是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李景忙道。 “用人参和灵芝等物为徐大人补气吊命。”胡太医说道。 “这个好办,需要什么药材你尽管开口,要多少我给你弄多少,只要能救徐大人,花多少钱我都不在乎。”李景忙道。 胡太医摇摇头:“国公爷,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想补气吊命得用最好的药材,比如说老山参,最好是用长白山的老山参,灵芝也是长白山的赤灵芝最好。别的参芝也不是不行,不过药效差了许多,要知道这些药材服用时不能超量,可是药效不及的话不超量是不行的,因此最好还是能弄到长白山的参芝。” 李景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是药三分毒的道理他还是懂得,这些药材就算再好用,可是用的多了反而会产生不好的效果,只有用最好的药,才能用少量的药达到最好的效果。 不过胡太医说的这两味药材即便是在长白山也不易得,现在大明和女真早就断了贸易,想弄到这些药材就更难了。 皇宫当中倒是有不少名贵的药材,可是李景进京以后就把这些药材划拉到平阳府给袁可立调养身体去了,现在皇宫之中还真拿不出这些名贵的药材。 想了想李景说道:“你把需要什么药材列出来,我来想办法。” 胡太医点点头,拿起笔开了个方子,又列了张药材的单子交给李景。 李景接过看了看,将方子递给徐骥道:“马上派人去抓药。” 徐骥接过方子,急忙出门派人抓药去了。 带徐骥走后,李景看了看胡太医说道:“胡太医,这几日你暂且住在徐府,要是这个方子不管用,就赶紧换方子。” 胡太医忙道:“下官遵命。”李景将药材单子折好揣入怀中,摆摆手道:“随我去看看徐大人。”胡太医点点头,急忙起身随李景来到寝室。 第三百八十五章 崇祯字典 见李景回来,本来坐在床边跟徐光启说话的朱由检急忙起身。 李景笑了笑,拉了把椅子来到徐光启的床前,然后示意朱由检在床边坐下。 带朱由检坐定,李景俯身拉着徐光启的手笑道:“先生多心了,胡太医刚才跟我说先生的身体没什么毛病,认真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不过以后可不能操劳了,说起来都怪我,要不是我,先生也不至于把身体累成这样。” 徐光启摇摇头:“你就不用宽慰我了,至于你说的因为你我才累倒就更不对了,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活得有多滋润,以前几十年加一起都没有这几年过得这么充实。” 见徐光启说了几句话有些气喘,李景急忙给徐光启理了理后背。 徐光启喘息了一会儿,摆摆手止住李景的动作:“济民,有件事我本想晚一些再跟你说的,不过我怕等不了那么久了,今天你来了,就跟你说一下吧。” 李景点点头:“先生,您说。” 徐光启叹息了一声,指着案头的书道:“里面夹了封信,你拿过来看看。” 李景闻言,从案头的书中取出一封信慢慢打开。 刚看一眼,李景忽然一怔,只见这封信字迹娟秀,显然是女人的手笔,不过信的开头竟然直接称呼徐光启的字。 “这是……”李景指着信疑惑道。 “这是礼卿兄给我写的信,别人代笔。”徐光启道。 李景闻言心情顿时沉重起来。袁可立找人代笔,说明他已经无法书写书信了。 更令李景心情沉重的是,帮袁可立代笔的并不是袁枢,从信的笔迹来看也不是沈莹和朱徽媃,而是外人,这显然是不想让自己知道袁可立已经不能写信了,或者是不想让自己知道信的内容。 定定神,李景认真看起信来。 “子先兄如见:京中之事,弟已知晓,现将弟心中之忧告于子先兄,望子先兄思之,酌一合适时机谏告济民……” 李景看完书信,呆呆地愣了半响,眼泪不由簌簌流下。 袁可立这封信说的是李景进京以后,袁可立对李景颁布的政令的一些看法,其中有几项袁可立认为李景有些操之过急了。 尤其对李景全部以实学录用官员的做法袁可立非常担忧。 袁可立说,这次录用的官员很多人连字都不认识,言语粗鄙不说,关键是这些人根本不懂如何安排工作,调动下面的人做事也只知下达命令,根本不管工作的前后次序。 而且那些凭着一技之长当上官的人现在开始瞧不起读书人,认为读书无用,动辄辱骂读书人,令官场风气大变。 袁可立担心这样下去,人们开始急功近利,忽略自身道德方面的修养。 袁可立说,现在李景管理的并不是平阳府这么一个小地方,而是整个国家。 在平阳府这么做之所以没有出现问题,是因为当时李景以及把鞋得力下属自己担任地方主官,任用的人做的只是实际工作,并无多大的话语权,即便出了问题也可以随时纠正。 可是把这种办法在全国推行就不行了,因为李景和他那几个得力的部下根本看管不过来这么多的地方,而朝廷原来任命的地方官惧于李景的威严,哪里敢多嘴多舌?只能任这些新晋官员胡为。 在信中,袁可立希望徐光启能抽时间跟李景谈一谈,在以实学录用官员的时候,注重一下这些人的文化修养。袁可立建议,如果没有文化修养的人和不懂如何调度工作的人尽量不要任用他们为官,只让他们做具体的工作。 另外,袁可立认为,虽然李景在全国各地大肆开办学堂这种做法是好的,但是也有些操之过急了,毕竟能读得起书的人并不多,而且老百姓家里的孩子并不能整天到学堂读书,如果不能到学堂接受老师的教导,孩童们就不可能学那么多的字。 袁可立希望徐光启能跟李景说一下,等国库充盈的时候,把《说文解字》,《玉篇》,《类篇》,《字汇》这样的字书刊印一批出来,用于教学之用。 待李景看完书信,徐光启叹息了一声说道:“礼卿兄所提的几项建议十分中肯,我接到信后,思之再三,准备等你忙过这段时间再跟你说,却不想我自己也病倒了,只好让你自己看这封信了。” 李景默然点头:“先生必是看到信后,彻夜不眠,这才受了风寒。唉!济民做事过急,让两位先生忧心,实是罪过。” 徐光启摇摇头:“你的做法也无不妥,礼卿兄也没说你做得不对,他只是担心长此以往下去,官场会出现浮夸之风,而且他知道你这段时间一直忙着,想必注意不到这些细节。这才写信给我,让我找个时间提醒于你。” 李景点点头:“先生,我明白的,您老安心静养,我回去之后仔细斟酌一下,必拿出一个稳妥的办法出来。” 琢磨了一下,李景接道:“至于先生提到的字书一事儿,我马上就让人进行刊印。” 徐光启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说道:“关于字书我倒是有个想法,咱们能不能将所有的字书整理一遍,然后重新编撰一部字书出来。我知道做这件事可能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和钱财,不过这件事乃是惠及万民的好事,你考虑一下,如果国库允许的情况下,这件事宜早不宜晚。” 李景沉吟了一下道:“先生说的不错,编撰字书确实是惠及万民的好事,也确实是宜早不宜晚,国库没钱,这笔钱我自己来出。只是编撰工作却需找个严谨且饱学之人做主管,先生可有合适人选吗?” “原国子监祭酒孔贞运可做主事,詹事府少詹事王铎可为副手,另翰林院中诸翰林俱是饱学之士,有这些人在,编撰一部字书并不为难。”徐光启道。 李景点点头:“孔贞运乃万历己未科榜眼,王铎乃翰林院庶吉士出身,这两人做这个工作确是合适人选。恩,翻年就让他们开始进行编撰,名字我看就叫《崇祯字书》吧。” 说着李景忽然摇摇头:“此书编成之后将惠及后世亿兆黎民,当永世典藏,还是叫《崇祯字典》吧。 “李兄,此书是你出资编撰,怎么不用你自己的名字?”朱由检忽道。 李景摆摆手笑道:“用我的名字作甚,我希望后人看到这本书,便想起崇祯年间,我辈发愤图强,重振大明声威。还是用皇上的年号比较好,崇祯,不就是重振么。” “李兄……”朱由检心神激荡,握着李景的手一时无言。 李景轻轻拍了拍朱由检的手背:“皇上,只望咱们君臣携手齐心,做一番大事给后人看看,如此方不虚此生。” 朱由检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 想了想,李景接道:“皇上,微臣想跟你讨个封赏,还望皇上恩准。” 朱由检闻听一怔:“跟我讨封赏?讨什么封赏?” 李景说道:“我想请皇上下旨加封节寰公为太师,子先先生为太傅。” 听李景要朱由检加封袁可立和徐光启为太师太傅,朱由检和徐光启均是一愣。 太师,太傅还有太保合称三师,也称三公,只是一个虚衔,但是这个虚衔却荣耀无比,因为这三个称号代表的是正一品。 要知道明朝的官员除了宗人令,左右宗正,宗人和左右都督这几个职务是正一品,再没有正一品这个职务了,甚至从一品也只有都督同知这一个职务。 文臣的职务当中,最高的六部尚书只是正二品,内阁成员有的还是从二品(比如说礼部侍郎任内阁成员时,就只是从二品)。 文臣要升到从一品和正一品要加衔或者赠衔(活的时候为加,死了以后为赠)。 这个加赠的衔就是三师(太师,太傅,太保,这三个是正一品,其中太师最为尊崇,其次为太傅,再次为太保),三少(也称三孤,少师,少傅,少保,从一品),以及太子三师(从一品)和太子三少(正二品)。 明朝的皇帝给很多臣子加过太子三师和太子三少的头衔,但是三师和三少加的并不多,尤其三师加的就更少。 明朝前后近三百年,活的时候加过三师头衔的寥寥无几,而且大多是武将,文臣基本上都是死后才能获赠这个称号。 当然特列也不是没有,张居正就在活着的时候加过三师的头衔,而且是三个头衔全部加过,当真是千古唯此一人。 三师,本指皇帝的老师,袁可立是李景的老师,对徐光启李景也尊以师礼,李景若是给自己的老师加三师的头衔,那就是自比天子,对朱由检可谓大大地不恭。 让朱由检加封,就是让朱由检认袁可立和徐光启为师,皇帝给自己的老师加衔,那就名正言顺的多了。 朱由检稍作沉吟,便明白李景这是顾及到自己的颜面,当下轻轻点了点头。不想徐光启却摇摇头道:“皇上,老朽何德何能当得起太傅的称号,给老朽加衔就免了吧。”朱由检闻言笑道:“当得起,当得起。子先师为国操劳多年,做出的功绩无数,如果说子先师当不起太傅的称号,那还有何人能当得起?” 第三百八十六章 西苑 李景也笑道:“先生,不过是个名分而已,先生不必太过认真。” 见徐光启还要推辞,李景笑道:“先生就不用为这些事情费神了,只管安心静养身体。等您老身体好了,学生还有许多事情要跟先生讨教呢。” 徐光启还要推辞,但是刚才说了这么多话,精神实在有些不济,只得叹了口气,闭目不语。 见徐光启精神倦怠,李景急忙起身道:“先生好好休息,等过两天学生再来看你。” 徐光启摇摇头:“你忙就不要来了,不必为我这个老头子费心。” 李景笑了笑道:“那等过年时,我来给您拜年。” 徐光启无奈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向徐光启行了一礼,李景对朱由检招了招手。 朱由检轻轻拍了拍徐光启的手背,然后起身,跟李景出了徐光启的寝室。 出了寝室,李景转头看了看出门相送的徐骥。 想了想,李景停下脚步说道:“徐兄,我知道先生家里并无多少积蓄,若是家里有什么困难只管跟我说。” 徐骥忙道:“多谢大帅,徐家在老家颇有几亩田地,养家糊口还是足矣。” 李景点点头,沉吟了一下道:“你有五个儿子是吧,好像都没做什么营生,以前先生不许你们入仕为官,现在我给你做主,你选个有能力的儿子,让他到吏部报到,先从基层做起,踏踏实实地学几年,等有了成绩,我再提拔他。” “大帅厚恩,徐家一家不知如何报答。”徐骥涕零道。 李景摆摆手:“徐兄,不必如此,这是你们应得的。其实,要不是因为我,先生不至累成这样,我亏欠先生良多,这次我徇个私情,录用你一个儿子,就当是补偿你们吧。” 说着,李景转头对小五说道:“你记一下,回头让人来徐府带人到吏部报到。” “是!”小五急忙应道。 李景摆摆手,招呼朱由检出了徐府。 坐上朱由检的御辇,李景从怀中取出袁可立的书信,重新又看了一遍。 看完,李景轻轻叹了口气,命车夫将车停下,然后对朱由检道:“皇上,你先回去吧,我想四下走走。” “李兄要到哪里,我陪你一起吧。”朱由检忙道。 李景摇摇头:“没想去哪儿,就是觉得有些闷,想转转,透透气。” “李兄,我知道袁先生和徐先生病了,你心里不好受,我陪你一起散散心吧!”朱由检道。 李景看了看朱由检,微微点了点头。 从御辇上下来,李景和朱由检漫无目的的前行,小五等一众侍卫不知李景要去哪里,又不敢询问,只能高度警惕,亦步亦趋地护在李景的身边。 不知走了多久,忽见前面白茫茫一片,李景大奇,指着前方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小五看了看笑道:“那是南海,天冷,水面都结冰了。” 李景一怔,不想竟走到了这里。转头四下看了看,忽然指着北面一片建筑说道:“那里便是西苑吧?” “是。”小五接道。 李景点点头,对朱由检道:“到西苑看看。” 朱由检心道:大冷天的西苑有什么看头。 不过还是跟着李景往西苑的方向走去。 到了近前,小五正要命护卫开门,李景摆摆手,止住护卫开门,只是远远看着西苑里面高大的建筑。 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李景忽道:“皇上,这里曾经是辽国,金国以及元朝的大都,不知当年修建这些宫殿的人,看到如今的景象会作何感想?” 朱由检摇摇头,既不知李景说这些话的用意,也不知应该如何回答。 见朱由检不答,李景轻轻叹了口气道:“皇上,我辈如果不发愤图强,再过三两百年,只怕我们的紫禁城就跟这里的景象一样。” 朱由检闻听苦笑了一下道:“其实,何须三两百年,这几年大明每况愈下,国库无钱,内帑也花干了,紫禁城已经多年未曾修缮,许多地方已经呈现破败的景象。连紫禁城都无钱修缮,西苑这里自然就更顾不上了。” 李景轻轻摇了摇头,看来朱由检并不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 叹息了一声,李景接道:“大明的底子其实并不差,只要政令得当,无需几年,便可一挽如今的颓势。可是要推行出一套行之有效,并且能够长久的政令何其之难? 大明官场之风日糜,我本想以强力的手段改变这种风气,但是通过一些端倪,袁先生发现这些手段可能会产生别的后果,这个后果暂时还看不出什么,但是要是再过几年,怕是要无法收拾。” 听李景忽然说到政令上面,朱由检顿知必是袁可立的信里说了一些新政不妥的地方。 想到此,朱由检大是好奇,很想知道袁可立在信中写了些什么。可是李景不给他看,他也不好讨要。 朱由检正自心痒难搔之际,便听李景叹道:“袁先生和徐先生一生都在为大明中兴作努力,哪怕他们的身体不行了,却依然惦记着国家大事。可惜,我就算本事再大,却也挽救不了他们的生命,你说,我以后哪里还能找到这样的良师!” 朱由检闻听默然,这才知道,李景四处乱转是因为袁可立和徐光启的身体不好,心情不佳,想排解一下烦闷的心情。 李景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西苑的建筑,忽道:“皇上,你知道我让人在京城开办的纺织厂吧?” 朱由检下意识地点点头,不知李景怎么又想起工厂方面的事情了。 李景也不理会朱由检的表情,只是自顾说道:“纺织厂里大多是女工,这么多女人聚集在工厂,让男人管理我觉得不大合适,得安排一个女人去主持工厂的事宜,我想从宫里安排一个有身份的人出来做这件事,你看行么?” “让宫里有身份的女人管事儿?你想让我的后妃出来做事儿么?”朱由检有些不豫道。 李景摆摆手:“先帝的后妃们现在不是都闲居在慈宁宫么?这些人整日无所事事,还需安排大量的宫女宦官伺候着,我看就安排她们出来吧。另外,有那些宦官在厂子里做工,一些重活儿就不需要雇佣男人来干,这样来做工的女人也就不用担心有损名声。” “让皇嫂们出来做事,她们就需每日出入宫苑,整天这样抛头露面的,对皇兄可是不大尊敬。”朱由检迟疑了一下说道。 李景微微点了点头:“你说的有理,先帝的妃子们,尤其懿安皇后乃是前任国母,整天进出宫闱确实不妥,我看就让她们住在西苑吧。 来年开春,我让人把这里修缮一下,就让她们住在这里,这样就不用每天进出宫苑了。还有那些在慈宁宫伺候先帝后妃的宫女宦官也一并安排过来,这样,宫里还能省却一大笔支出。” 朱由检犹豫了一下道:“那安全方面怎么办?西苑这里只有几名看门的守卫,皇嫂们的安全如何保证?” 李景笑道:“这个不用担心,安全方面我让柱子派一支部队来西苑戍卫,有这些人保护她们的安全,我想没人敢胆大包天地来西苑这里惹事吧?” 朱由检点点头:“要是有人护卫,自不用担心安全方面的事情,不过这事儿我得跟皇嫂商量一下,得皇嫂自己同意才行,我不能替皇嫂做主。” 李景微笑道:“也不用急,等年后再说吧。毕竟厂子还没建成,这里修缮也需要一段时间。” 朱由检闻听连连点头,他就怕李景直接拿了主意,那样他以后可无颜再见皇嫂了。 “走,进去瞧瞧,我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状况,可别要花一大笔钱修缮,那样我这买卖做得可就亏了。”李景笑道。 “呵呵,听说李兄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我倒是真想看到李兄能亏本一次。”朱由检笑道。 李景一愕,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李景轻轻拍了拍朱由检的肩膀:“赔本的买卖我是不干的,不过多花点钱还是无所谓的。 我看皇宫很多地方也需要修缮一下,来年开春,我估计各省会往国库解上一批税银,到时,我让国库拨一点儿,你个人再贴补一点儿,咱们把皇宫修一修,你身为大明皇帝,住得地方可不能太寒酸。” 朱由检笑道:“呵呵,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儿呢,刚才你只说修西苑,却不提修皇宫,我正准备跟你说道说道呢。” 李景摇摇头笑道:“皇宫失修多年,按说早就该修了,只是国库没钱,这才搁置了下来,现今我能修西苑,岂能撇下皇宫?皇上,李景可不会做这没分寸的事情。” 说笑间,李景和朱由检便准备进西苑,就在这时,忽听远处传来一阵匆匆地脚步声。 李景回头一看,却是方程带着一干人等往西苑方向走来。 李景见了当即止住脚步笑道:“皇上,说曹操,曹操到,无解这不就来了么。呵呵,正好跟他说一下。”朱由检微笑着点了点头。方程等人走进,给朱由检和李景行过礼后,方程笑道:“大帅怎么来西苑了,可叫我等好一顿找。” 第三百八十七章 送瑞兽 李景笑了笑道:“看你等满脸喜色,怕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吧?说来听听。 方程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大帅的眼去,确有喜事,云南布政使司衙门派人进京,送来一只瑞兽,我等特来报于皇上和大帅知晓。” 李景奇道:“瑞兽?那是什么东西?” 方程急忙摇头道:“我等皆不识那物,云南的信使说是麒麟。” “麒麟?”李景闻听不由皱了皱眉:“这世上哪有什么麒麟?云南那些地方官想糊弄皇上和我么?” 见李景不悦,方程忙道:“不会吧,那东西是个活的,我估计他们千里迢迢地将那物送至京城,一路必吃了不少的苦头。” 李景摆摆手:“这事儿稍后再说,你来的正好。西苑这里年久失修,你带人看看应该如何修缮,然后做一个方案和预算给我,明年我打算把这里修缮一下。另外还有皇宫,许多地方都该修葺了,也做一个方案和预算出来,到时一并修葺。” 方程看了看李景,又看了看朱由检,想了想道:“大帅,西苑这里我以前看过,不瞒您说,新建的内阁和六部的办公地点就占了西苑的一些地方。” 见李景的脸色有些不豫,方程知道占据西苑用地,建造内阁办公场所李景有些不满,忙道:“大帅您是没看到西苑里面是什么状况,这些年皇上基本没有来到西苑,里面大多已经荒废,现在保存还算完整的建筑只有我们现在看到的承光殿,以及后面的五龙亭,还有大西天经厂等处。正好内阁办公用地不足,我见这里如此荒芜,心想反正也是闲置,就征用了一部分。” 李景瞪了方程一眼:“原来圈的那块地不够用么?内阁办公需要很大的面积么?国库没钱你不是不知道,竟然还占这么多地方建房!你马上通知下面的人,西苑里面的原有建筑不许乱动,里面新建还没建完的马上停建拆除。” 方程闻言苦笑道:“大帅,里面的建筑木工主体差不多都快完工了,要是拆除,只怕浪费的更多。” 李景闻言看了方程一眼冷笑道:“你的速度倒是够快的,这还不到三个月,而且是大冷天的居然就把木工主体弄起来了,估计是怕我知道不让你建吧?” 方程苦笑一下:“大帅,其实西苑里面建的屋子是给您住的,大帅您这么忙碌,我见西苑里面景色怡人,想给您弄个好一点的环境居住,您闲暇时还可以放松放松心情。” 李景一怔,随即轻轻叹了口气,方程等人如此关心他,他就算再生气,也不好继续冲方程发火。 想了想,李景说道:“既然已经建的差不多了,那就这样吧,不过后续的建筑就不要再弄了。另外,把新建的建筑跟原来的西苑隔开,以后懿安皇后要住在那里。” “是!”方程忙道。 这时方程才明白李景为什么要修葺西苑,原来是想让懿安皇后搬到西苑来住。 摆摆手,李景叹了口气道:“算了,回去吧!没心情了,不进去看了。” 方程忙道:“那咱回去看看云南送来的瑞兽。” 李景冷笑一声:“真要是瑞兽的话,他们能抓住么?那瑞兽是不是还关在笼子里?” “是!是关在笼子里,用车运来的。”方程忙道。 李景冷笑道:“劳民伤财,我看云南的那个布政使他是不想干了。走,回去瞧瞧,我倒要看看他弄了个什么东西来糊弄我和皇上。” 见李景生气,方程不敢再说,对身后诸人招了下手,众人不敢怠慢,跟在李景的身后回宫而去。 回到宫中,在众人的引领下,李景来到瑞兽停放之处,刚看一眼,李景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李景指着笼中的怪兽说道:“这就是你们说的瑞兽麒麟?真是笑死我了,这不过是头犀牛而已。” 微微摇了摇头,李景笑道:“虽说咱们大明没有犀牛,大家都没见过真物。大家应该知道犀角吧,就是它头上那根独角,可以入药。李时珍所著的《本草纲目》中,对犀牛其实有详尽的描述,只是原文我记不住了,回头我找来你们看看。 “大帅博览群书,非我辈所能及。”一众大臣急忙大拍马屁。 李景摆摆手,忽然收敛笑容,冷冷地注视着众人说道:“我知道云南的地方官进献瑞兽是什么用意,无非是拍马屁,讨封赏。 可是你们呢?我不相信你们都不认识犀牛,就算不认识,难道你们就不想想,麒麟能被人抓起来并且关进笼子里么? 大家想必应该知道一些书中对麒麟的描述吧?据书中记载,麒麟虽是仁兽,但是发起怒来却极为凶猛,而且口能喷火。就算麒麟想为人间送祥瑞,可我们如此对待于它,它难道不发怒么?还愿意给人间送祥瑞么?” 说到这里,李景用目光往人群中扫了一眼:“云南送瑞兽的人在哪里?” 人群中一人急忙出来应道:“下官在。” 李景冷冷地看了那人一眼,见这人大约四十来岁的样子,衣服补子上绣了只云雁,知道这人是个四品官。在地方,四十来岁能升到四品,也算不容易了。 看着那人,李景冷冷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身居何职?” “下官秦可纲,现为车里军民宣慰司(现西双版纳一带及老挝北部部分地区)周知。”那人忙道。 听说这人是车里宣慰司的周知,李景忽然若有所思。 明朝初期在云南地区设立了三个宣抚使司和六个宣慰使司,统称三宣六慰,归云南布政使司管辖。 三宣指的是南甸宣抚使司,干崖宣抚使司和陇川宣抚使司。 六慰指的是车里军民宣慰使司,缅甸军民宣慰使司,木邦军民宣慰使司(缅甸掸邦东北地区),八百大甸军民宣慰使司(今缅甸掸邦东部和泰国清迈一带),孟养军民宣慰使司(缅甸八莫,开泰以北,治所在缅甸孟养),老挝军民宣慰使司(今老挝北部)。 三宣六慰其实就是土司,土司由当地的部族首领世袭,内部自治,每年需给大明朝岁纳贡,朝廷只派人出任土司的副手。宣慰使的副手为周知(正四品),宣抚使的副手为同知(正五品)。 不过到了明朝中后期,三宣六慰已经名存实亡。 嘉靖十年,缅甸东吁王朝建立,逐步统一缅甸,并不断进攻大明所属土司。到嘉靖末年,缅甸吞并了八百大甸宣慰使司,老挝军民宣慰使司,车里军民宣慰使司。 及至万历初年,缅甸又攻占了木邦军民宣慰使司,孟养军民宣慰使司,以及蛮莫、陇川等司。至此,三宣六慰已全部落入缅甸手中。 万历十一年,明朝开始出兵反击,先后收复了三宣和车里宣慰司,并加强了西南地区的防守,但是其余五慰最终被缅甸所占。 在李景的战略布局当中,就有收复西南失地这一环节,现在之所以没对缅甸用兵,是因为北方的蒙古和女真尚未平定,再加上中原地区的流寇也未靖平。 孰轻孰重李景还是分得清的,在没有平定北方和中原腹地之前,李景是不可能对缅甸用兵的。 另外,西南地区地形极其复杂,云南西部高山河谷纵横,南部则是云贵高原,而且这里是热带雨林气候,一年四季都是高温天气,夏秋时更是连雨不断,再加上当地居民都是少数民族,因此对缅作战时,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 听秦可纲说他是车里宣慰司周知,李景心里突然一动,这人在云南任职多年,对当地的人情地理必然十分熟悉,日后对缅用兵,这人应该能派得上用场。 但是这人伙同云南的官员用犀牛冒充麒麟给朝廷进贡,心思十分不纯,用之前必须好好敲打一番才行。 想了想,李景问道:“你们护送这头犀牛进京,走了多长时间,花费了多少银钱?” 听李景语气不善,秦可纲已知这次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在李景地注视下,心里不住打鼓,不知李景要如何发落自己。 此时听李景询问,秦可纲战战兢兢地回道:“走了大约有两个多月,花费了两千多两银子。” “两千多两银子?看来你们那里挺有钱啊!我来问你,车里宣慰司今年的赋税收上来多少?你这次运了多少赋税进京?”李景冷笑道。 “这个……今年的赋税收上来多少下官不知,这次也没有解赋税进京。”秦可纲战战兢兢地回道。 李景闻言顿时怒道:“你身为宣慰司周知,居然连收了多少赋税都不知道,朝廷要你这样的官员何用?” 秦可纲听李景发怒,双腿不由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国公爷恕罪,非是卑职不用心做事,实是当地事务都是土司一人做主,卑职说话根本就没人理会。” “哦?车里的土司如此跋扈么?那你为何不上告于布政使司衙门?”李景冷颜说道。 秦可纲忙道:“布政使司只要这些土司不闹事就行,哪里会管他们跋扈不跋扈。”李景闻言微微点了点头,看了看秦可纲道:“按说你做官如此不作为,就算撤了你的职也不过分,不过念你在任上劳苦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就免了你这一遭。”“多谢国公爷。”秦可纲闻听大喜,急忙磕头道。 第三百八十八章 缅甸 李景摆摆手:“你先别忙着谢,我还有事情要吩咐你去做,做得好了,不但前罪俱免,我还会提拔你,但是要是做的不好,那就加上前罪一并处罚。 “是,国公爷要卑职做什么,只管吩咐,卑职定当竭尽全力做好此事。”秦可纲忙道。 李景扫了眼四周的诸人道:“什么事情一会儿我再告诉你,你先带人把这头犀牛处理一下。” 说着李景忽然笑了笑,指着犀牛说道:“要说也真难为你了,这东西喜欢在湿热的地方生活,根本耐不得寒冷,不想你竟然把它安然运至京城,本事当真不小。我估计你那两千多两银子大半都花在了它的身上了吧。” “国公爷所言不差,把这东西运到京城确实费了卑职不少心思。您看笼子的里外都是用棉被包裹,晚上的时候得给它弄间温暖的屋子,还得烧些温水给它洗一下,还有它吃得草料都是从南边带过来的,这一路可把我折腾惨了。”秦可纲赔笑道。 李景看了秦可纲一看道:“你做事的时候要是有这样一半用心,怎么也不至于连辖内收了多少赋税都不知道,只望你以后能把心思用在正途。” “是,卑职谨遵国公爷教诲,以后定当用心做事。”秦可纲忙道。 李景摆摆手:“你有这个心就好。” 说着李景看了看那头犀牛,叹了口气道:“如果现在是夏天,这东西可能还可以活一段时间,现在怕是活不了多久,实在不行就杀了吧。” “李兄,朕看这头犀牛头上的那根独角个头不小,等把它的独角取下,让人给你雕个犀角杯。”朱由检忽然接口说道。 李景摇摇头,叹了口气道:“要是袁先生的身体无恙就好了,他老人家喜欢饮酒,做个犀角杯给他老人家饮酒,他老人家必然开怀。唉!算了吧,还是皇上自己留着用吧。” 见李景又想起袁可立,朱由检一时无言。 想了想,朱由检道:“虽然袁先生现在不能饮酒了,但是给他送一尊犀角杯,他老人家见了也必然开心。” 李景闻言微微点了点头:“皇上说的有理,可惜现在时间来不及了,要是年前能送到先生手里就好了,也当是咱们过年时送上的一份孝心。” 朱由检闻听笑道:“无妨,朕宫中有一尊现成的犀角杯,咱们六百里加急,年前怎么也能送到平阳府。” 李景笑了笑:“那就当是皇上的心意了吧。” 说着,李景冲在场诸人挥了挥手道:“都回去做自己的事情去吧。” 说完回头对秦可纲招了招手:“你随我来。” 回到东暖阁,王承恩给李景和朱由检倒上茶水,然后急忙命人准备膳食。 李景和朱由检两人大清早就跑到徐府看望徐光启,随后又在城里转悠了一上午,到现在一直未曾进食,早就饿得狠了。 听王承恩命人准备膳食,李景笑着对朱由检说道:“要说还是王公公心细,做事看着就舒坦。” 朱由检也笑道:“那是,不然李兄能这么看重他?我身边这些人,怕也就是承恩能让你看上眼。” 李景笑了笑:“王公公忠心啊!虽说他没曹化淳读的书多,但是要说明事理,曹化淳可远远及不上他。至于王之心就不更用提了,这人为了钱财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前次抄家,从他家里抄出的现银就有几十万两。 虽说王公公也捞钱,可王公公捞钱是为了什么你我还不知道么?拿他们跟王公公比?比得了么?” 朱由检笑道:“你这番话可别让承恩听到,要是让他听到以后就抖起来了。” 李景摆摆手笑道:“他要抖早就抖起来了,还用等到现在?” 朱由检笑着点了点头。 李景和朱由检如平常人一样聊天早已习惯,可秦可纲听了却不由目瞪口呆。 见秦可纲一脸吃惊的表情,李景端起茶杯轻轻缀了一口,看着秦可纲笑道:“你不用拘束,我和皇上不计较那些虚礼,你坐你的,该喝茶就喝茶,我和皇上先吃饭,然后再跟你说正事儿。” “皇上和国公爷如此平易近人,实是亘古未有,微臣感佩莫名。”秦可纲忙道。 李景摆摆手:“马屁你就别拍了,我和皇上整天听这个,都听腻了。” 秦可纲闻听脸上不由一阵尴尬。 李景笑了笑接道:“我估计你也坐不住,这样,我问你一个问题,然后你琢磨琢磨。” “国公爷请问。”秦可纲忙道。 “车里宣慰司所辖的地理民情你都熟悉吧?”李景笑道。 秦可纲忙道:“下官任车里宣慰司周知已有四年,对所辖地理风俗人情还是熟悉的。” 李景点点头:“那我问你,如果我要对缅甸用兵的话,可有通畅的道路?后勤辎重能否随军而行?征用民夫的话能否顺利征到?” 秦可纲闻言吃了一惊,见李景不是说笑,沉吟了一会儿道:“国公爷,实不相瞒,对缅甸用兵最大的难处就是通行不畅,大军行进尚且困难,何况后勤辎重?至于征发民夫,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 李景奇道:“此话怎讲?” 秦可纲苦笑下道:“车里所辖有十多个民族部落,这些部落极为敌视咱们汉人,屡屡跟汉人发生冲突,朝廷要是征发他们做民夫,这些人很可能会认为朝廷是在替汉人出头,只怕会引发冲突,因此我才说很难。 要说不难是因为这些部族的首领都极有威望,如果能通过部族首领下令的话,就容易很多。只不过这些部族首领们都极为难缠,不管让他们做任何事情,他们都会跟你要好处。” 李景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然后默默沉思起来。 过了一会儿,李景忽道:“秦大人,如果我要对缅甸用兵,你认为如何做才好?” 秦可纲看了朱由检一眼,见朱由检不语,沉吟了一下说道:“现今缅甸是他隆王执政,这人不像他的祖辈那样喜好征伐,懂得体恤民情。他隆王把大量的土地分发给无地的农民,使得他极得民心,现今缅甸可谓国富民强,对缅作战只怕不易。如果非得攻打的话,我认为可派一支奇兵奇袭阿瓦城,若是能擒获他隆王,便可一战而定缅甸。” 李景闻听不置可否,转头看向朱由检道:“皇上,你觉得秦大人这个主意怎么样?” 朱由检对军事并不大懂,沉吟了一会儿方道:“我觉得秦大人此计可行,派一支奇兵突袭,如果成功自是最好,即便是失败,也不至劳民伤财。” 李景闻言微微颔首,忽而转头看向小五道:“小五,你怎么看?” 小五没想到李景会突然问他,挠挠头,想了一会儿道:“那要看大帅对缅甸用兵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只是为了让缅甸臣服的话,这么做还是可以的。” 李景点点头笑着接问道:“如果我想收复被缅甸侵占的疆土,或者是准备把缅甸纳入大明的版图呢?” 小五呆楞了一下,随即说道:“那就两种做法,一种还是像秦大人刚才说的那样奇袭阿瓦城,擒贼先擒王,拿下他隆王,逼他签城下之盟,二是稳扎稳打,逐步收复失地或者是吞并缅甸。后一种做法需要出动大军,劳民伤财不说,还费时费力。” 李景笑了笑:“其实,你还是赞同秦大人的做法是么?” 小五点点头:“我觉得秦大人的做法还是可行的。” 李景摇摇头,指着小五说道:“你啊,让你多读点书,你就是不肯听,要是继续这样下去,我看你这辈子只能在我身边当个侍卫,最多做一个领兵的将军,要做大将元帅是不可能了。” 小五挠挠头笑道:“我也没想当大将元帅,我就想在您身边伺候您。” “你就这点出息吧你!回头我找几本书,你好好学学。在我身边你呆的时间最久,要是就这点出息,你丢人不要紧,我可跟你丢不起这个人。”李景笑道。 “哦。”小五应了一声。 “国公爷,下官说的不对么?还请国公爷指点迷津。”秦可纲忽然接口说道。 李景笑了笑,正要说话,忽见王承恩拿着一只盒子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小太监端着食盒,李景摆摆手道:“等我和皇上吃过饭再说。” 秦可纲闻听忙道:“那下官出去候着。” 李景笑道:“不用,你也没吃饭吧,一起来吃吧。” 秦可纲连称不敢。 李景自不会真的要秦可纲陪自己和朱由检吃饭,秦可纲吃不安稳不说,他也没那资格跟李景和朱由检坐在一起吃饭。 看到王承恩端着一个精致的盒子进来,朱由检知道盒子里面装的定是犀角杯。想了想,朱由检忽道:“承恩,你帮朕拟两道诏书,第一道:着加封原太子太保,南京兵部尚书,内阁首辅袁可立为太师,另封袁可立为宁国公,袭三代,夫人宋氏授一品诰命。第二道:着加封原太子太保,礼部尚书,内阁次辅徐光启为太傅,另封徐光启为荣国公,袭三代。至于赏赐什么的,你问国公爷吧。”说完,朱由检对李景眨了眨眼。 第三百八十九章 秦良玉 李景摇摇头,对王承恩苦笑道:“皇上怎么说,你就怎么拟旨吧。 “是!”王承恩忙道。 说完王承恩从书柜中取出四张空白圣旨,按照朱由检所说书写下来,然后又按照原文誊写一遍,留作存档。(注:圣旨都是一式两份,一份发给受旨人,一份留档以备查阅。) 待王承恩写完,李景和朱由检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对小五招招手,李景说道:“给袁先生的旨意,还有盒子里那尊犀角杯,派人六百里加急送到平阳府,另一道着人送到徐府。” 小五闻听从王承恩手中接过圣旨和犀角杯,出门唤过几名侍卫,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将圣旨和盒子交于其中一名侍卫,那侍卫接过,也不迟疑,打了声招呼,几名侍卫急忙出宫而去。 见李景让侍卫传旨,而朱由检居然不过问,到这时,秦可纲终于知道数月前他接到的内阁的命令都是真的,皇帝已经不再干预政务了。 实际上,秦可纲这次进京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想看看皇帝是不是真的不再理政,以后应该听谁的话。 现在秦可纲已经知道朝廷里到底是谁说了算,应该听从谁的命令了。 秦可纲的另一个目的是回京述职。 秦可纲任期已满,云南那破地方他实在是不想待了,他准备打点一下,看能不能调回京城,就算回不了京,到别的地方任地方官也行。 现在看来,这个目的肯定是无望了。通过刚才李景的问话,秦可纲便知要是还想继续做官,只能继续留在云南,然后按照李景的吩咐去做。 只是李景难道真的要对缅甸用兵? 秦可纲能看出李景刚才问话时是非常认真的,但是对缅甸用兵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而自己提出的建议应该是最切合实际的,可是看李景的样子,好像对这个提议并不满意。 秦可纲琢磨着李景的话,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自己提的建议没有问题。 李景放下筷子,端起茶杯饮了口茶,见秦可纲一脸沉思的表情,李景笑了笑道:“还在想我刚才的话是吧?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没想明白。” 秦可纲急忙抱拳道:“请国公爷指点迷津。” 李景摩挲着茶杯,沉吟了一会儿说道:“首先,就像刚才小五说的那样,你得明白我出兵缅甸的目的是什么。 那我的目的是什么呢?很简单,收复失地,复我大明疆土。 缅甸以前乃是我大明所治,因大明国力衰竭无力南顾,这帮人才趁势而起。 他隆王还有他那些祖辈是个什么东西?安敢占我大明疆土,立国称王? 我出兵缅甸,就是要灭了这个国家,把缅甸重新纳入大明的版图。 好了,你们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那就应该想想如何才能彻底把缅甸纳入大明的版图。 难道说还像以前那样任命当地的部族首领为宣慰使?等他们实力强大了以后接着反咱们? 不说别的,就说云南的车里宣慰使,他连咱们大明的政令都听不进去,何况离朝廷更远的缅甸? 那怎么办? 首先,不能再让他们掌握军权,而且名字也得改了。什么宣慰使,不用,就是府县,属于咱们大明的府县。那些首领最多只能当地方官,想拥兵自重,门儿都没有,不听话就给我宰了。” 见秦可纲有些不以为然,李景笑道:“你是不是想说那老百姓不听话怎么办?咱们不能连老百姓也杀吧?嘿嘿,我还就是这么想的,首领不听话就杀首领,老百姓不听话就杀老百姓,直到杀到他们听话为止。要是把那里的人都杀光了,我就从大明移民过去。” 笑了笑,李景接道:“其实我知道靠杀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而且那也不是治国之道。军事打压只是辅助手段,要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归属于大明,还得靠德化教育以及开明宽仁的制度。让那些缅甸人明白,归属于大明以后,他们生活得更好。能吃饱,能穿暖,能娶上老婆,能生娃。” “国公爷,要做到您说的那样,那随军而行的还要带上大量的官员才行,那这一战的费用,咱们大明怕是要承受不起。”王承恩忽然接口说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你们是不是都以为像缅甸这样的地方,应该很贫瘠,用老百姓的话说,就是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是吧?” 听李景说的粗俗,朱由检等人不由同时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儿,李景接道:“其实缅甸这个地方很富,那里盛产黄金、珠宝、玉石,尤其缅甸出产的翡翠,价值堪比咱们大明的和田玉。宫中有以前在缅甸任职的官员的奏章,上面对这些都有记载。皇上,我说的没错吧?” 朱由检点点头。 “嘿嘿,只要咱们能找到一座玉矿,所有的费用都出来了,要是再拿下一座金矿,那咱们就稳赚不赔,出征的费用算得了什么。占领缅甸,其实无论怎么算咱们都是不亏的。”李景笑道。 顿了顿,李景接道:“但是秦大人刚才说的确是实情,大军远征,道路难行的话,必然费时费力。 好在我们不是现在就要对缅甸用兵,这几年我们的主要作战目标是女真人和蒙古人,缅甸方面只是做准备工作。 秦可纲,你回到云南以后我要你做两件事:第一件,全力修葺从车里至缅甸的道路,另外每隔一百里建一座仓库,用以存放粮食,麻布,药品等物资。第二件,派人到缅甸勘察地形民情,此事事关重大,你当尽心尽力而为,这件事做好了,日后征讨缅甸,我记你首功。” 秦可纲闻言犹豫了一下说道:“国公爷,单凭下官一人之力,怕是做不了这许多事情,另外,我也指挥不动当地的部族民众,能不能给车里宣慰司派一个能镇得住场的人,只要这人能给下官撑腰,下官必定完成国公爷交办之事。” 李景点点头,沉吟了一会儿道:“说的有理,做这么大的事情,确实应该安排个能镇得住场的人,只是这个人选却是不好抉择。 按说黔国公沐天波应该是个合适的人选,沐家时代镇守西南,沐天波籍祖上之荫,在各土司心目中素有威望。可惜沐天波在军事方面的能力不行,让他坐镇,一旦出现变故,犹豫不决是要坏了大事的。” 轻轻敲击着桌面,李景心里算盘着还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其实李景心目中最合适的人选乃是高奇,因为对缅甸作战并不需要使用什么阴谋诡计,也不需要猛打猛拼,只需要稳扎稳打,占领一地,消化一地。这就要求指挥作战的将领越稳越好,无疑这种作战方式最适合高奇的风格。 不过高奇的级别太高,而且高奇现在正在中原地区坐镇指挥围剿流寇事宜,云南那边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做准备工作,高奇完全没有必要这么早就到云南坐镇。 其次的人选则是张楚,张楚跟随高奇多年,做事极稳,深得李景和高奇的器重。在高奇不能前往的情况下,张楚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但是张楚率军到云南坐镇,还要面临一个最大的问题。 那就是济世军的成员大多是河南人和山西人,到了云南,恐怕一时半会儿适应不了西南地区的湿热环境,更难适合西南地区的高原反应。要是一个个病体怏怏地,哪里还有什么威慑力?别说给秦可纲镇场,不被人笑话就不错了。 也就是说提前让张楚带兵到云南适应环境是可以的,但是在没适应环境之前,不能给他布置太多的任务。 见李景眉头紧皱,显然是想不出合适的人选,朱由检心里微微一动:“李兄,我给你推荐个人选如何?” “谁?”李景疑惑道。 “石砫宣抚使,镇东将军秦良玉,你觉得如何?”朱由检说道。 听朱由检推荐秦良玉,李景不由轻轻点了点头。 崇祯年间,真正能让李景佩服的名将并不多,但是秦良玉无疑是其中一位。 秦良玉是历史中少有的文武双全的女子(历史中唯一封侯的女将军,也是二十四史中唯一单独作传的女子),从小受父亲教育,能文善武。 秦良玉之父秦葵曾对她感叹说:“可惜孩儿你是女流,否则,日后定能封侯夺冠。” 而秦良玉则慨言:“倘使女儿得掌兵权,定不输平阳公主(唐朝李渊之女)和冼夫人(少数民族首领)。” 秦良玉成人后,嫁与石砫土司马千乘。 万历二十七年,播州土司杨应龙造反,马千乘率三千石砫兵从征,随后秦良玉又带五百人前往助战,并于邓坎大败贼军。时任总督李化龙大为惊叹,命人打造一枚银牌,上镌“女中丈夫”,赠与秦良玉。 随后秦良玉夫妇配合官军作战,连战连捷,杨应龙早投无路之下,自刎而死。 战后论功,秦良玉和马千乘夫妇被评为“南川路第一功”。万历四十一年,马千乘病死狱中,秦良玉接替丈夫出任石跓土司,萨尔浒之战,秦良玉派兄弟二人率领数千精兵赴辽作战,兄弟二人于浑河与女真人血战,杀敌数千,令女真人为之胆寒。不过由于众寡悬殊,其兄力战死于阵中,其弟浴血突围,所部两千白杆兵战死。后来,永宁土司奢崇明造反,秦良玉率部征剿叛军,平定叛乱。 第三百九十章 人口统计 崇祯三年,皇太极自喜峰口入侵,攻陷永平四城,秦良玉奉诏勤王,配合官军收复永平四城。事后朱由检亲自接见嘉奖,授秦良玉一品诰命夫人,领镇东将军印。 秦良玉多年来为大明朝出生入死,战功赫赫,兄弟二人前后战死沙场,可谓一门忠烈。让她坐镇云南,确实合适人选。 另外,秦良玉手下的白杆兵常年生活在山区,攀山越岭对这帮人来说乃是小菜一碟,而且四川的气候跟云南相差不多,这些人显然要比北方人适应云南的生活。 不过李景随即皱了皱眉,秦良玉现在应该已经年逾六十了吧?这么大年纪,让她到云南那样的湿热之地,不知她老人家受不受得了? 想了一会儿,李景说道:“只是秦老将军年事已高,不知她老人家愿不愿意干这桩苦差事,回头我给她写封信询问一下。” 朱由检听了笑道:“我看你这封信写不写用处不大,秦老将军一心为国,若知你是为日后收复缅甸做准备,定会欣然赴任。” 李景沉默了一会儿,知道朱由检说的乃是实情,而且眼下确无合适人选。 想起秦良玉一生为国,临老还要征召她为国效命,李景叹了口气道:“那就秦良玉吧!另外,秦老将军屡立战功,我看给她封个侯爵吧?” 朱由检闻听点头道:“秦良玉忠贞为国,我看就封她为忠贞侯,袭三代。” 李景苦笑一下,自己规定贵族袭爵不得超过三代,朱由检倒好,直接就让袭爵三代,真是一点空子都不放过。 想到秦良玉一门忠烈,让这样的人家袭爵三代,也是他们应得的。 想到此,李景默默点了点头。 “恩,秦老将军坐镇云南,我看可以再给她挂个镇南将军印,其子授镇南副将,随母到云南任职。”李景接道。 秦可纲闻言喜道:“秦将军威名远播,要是她老人家能够到云南坐镇,下官的底气就足了。” 李景点点头接道:“秦老将军所部只有三千白杆兵,这点兵力怕是不够,我另派张楚率三千济世军入滇,协助秦老将军。另外,还可从当地征召青壮入伍,我看再征四千兵吧,给秦老将军凑个整数。” 想了想,李景接道:“以前秦老将军从征出兵都是自筹饷银,还有那些土司,为国效命都是自己掏腰包,这次的军饷得朝廷拨付,咱可不能亏待了人家。” 秦可纲忙道:“云南布政使恐怕不会拨付这笔银钱。” 李景摆摆手:‘不拨付我就撤他的职,要是被我知道他跟老百姓胡乱收税,我照样撤他的职。” 说到这里,李景看了看秦可纲,忽然正色道:“还有你,你征发民夫修路架桥,不能让人白干,要管吃,还得给钱,这一块的费用我给你想办法,你只记住一点,千万别在云南给我闹出个天怒人怨出来。” “不敢,不敢。”秦可纲忙道。 李景盯着秦可纲看了一会儿,摆了摆手道:“你下去歇息吧,等我把事情安排妥当,便通知你回云南。” 听李景下了逐客令,秦可纲急忙起身告退。 待秦可纲离去,李景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好在现在只是准备,一年只需二三十万两银子便够了。要是真的开战,我估计一年没有一百万两银子根本不够用。” 说着李景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向外看了一眼,揉了揉太阳穴道:“今年入冬到现在一场雪没下,来年怕是还要闹旱灾。小五,你去请沈正和张鳌来一趟,我有事情要跟他们说。” 见李景一脸疲倦,小五忙道:“大帅,您先歇一会儿吧。” 李景摇摇头,叹了口气道:“这么多事情没做,哪里歇得下来啊!” 待秦可纲离去,李景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好在现在只是做准备工作,一年只需二三十万两银子便够了。要是真的开战,我估计一年没有一百万两银子根本下不来,因此我们现在就要为此战做好准备。” 说着李景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向外看了一眼,揉了揉太阳穴道:“今年入冬到现在一场雪没下,来年怕是还要闹旱灾。小五,你去请沈正和张鳌还有周衡臣来一趟,我有事情要跟他们说。” 见李景一脸疲倦,小五忙道:“大帅,您先歇一会儿吧。” 李景摇摇头,叹了口气道:“这么多事情没做,哪里歇得下来啊!” 说完,李景转头对王承恩道:“王公公,帮我研磨,我写两份任命书。” 王承恩应了一声,自去铺纸研磨。 带王承恩准备停当,李景来到书案前坐下,提笔写了一份任命书,吹干墨迹,盖上自己的印鉴,折好递于小五道:“这封是给张楚的任命,派人送到平阳府,让他准备一下,来年三月进赴云南。” 李景接着又写一封,然后说道:“这封是给秦良玉的,让她也是来年三月进驻云南。” “李兄,要不要给沐天波写封信,沐家镇守云南多年,你从外面调兵遣将,只怕他心里会不太舒服。”朱由检忽道。 李景点点头:“是该给沐天波写封信,黔国公世镇云南,在云南颇有威望,我看可以让他兼任一下云南的参政,有他出面协调,那许多事情做起来就名正言顺的多了。” “我是说沐天波还挂着征南将军的印呢,要不要让他也征召一支部队到车里宣慰司驻扎。”朱由检接道。 李景闻言转头看了看朱由检,摇了摇头道:“咱们又不是现在就跟缅甸开战,车里宣慰司用不着派那么多兵驻扎。” 朱由检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知道李景是不欲令黔国公这样的亲贵勋爵领兵。 少顷,沈正,张鳌,周衡臣三人联袂进宫,给朱由检和李景见过礼之后,李景摆摆手,示意三人就座。 待三人坐定,李景问道:“平阳府各州县粮仓还有多少存粮?” 沈正忙道:“还有五十万石杂粮,二十万石稻米。” 李景点点头,知道前次调粮以后,各州县又从老百姓手中收粮将粮仓补足。 见李景面露嘉许之色,沈正笑道:“大帅又要往何处调粮?” 李景摇摇头:“这批粮食不能动了,我怕来年又要大旱,这些粮食要以备不时之需。另外,还得从江西和湖广再购一批粮食运往京城。” 沈正闻言,面容一肃道:“要购买多少?前几日京畿地区最后一批赋税已经收上来了,我手里现在还能调动一百来万两银子。” “明春对东虏用兵的银子预留了么?”李景问道。 “呵呵,对东虏用兵何等重要,我焉能不做好准备?还有成立银行的银子也都留着呢,你放心,哪些银子能动,哪些银子不能动,我心里还是有数儿的。”沈正笑道。 李景点点头:“继先在大同等地开办店铺的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前些天杜老九给我送来新的纸钞票样,我觉得不错,差不多的话,就让杜老九在大同发行纸钞吧。只要大同那些跟蒙古人做生意的商人能接受纸钞,马上就在京畿地区推广。咱们大明缺少白银,不能总用银子作为货币使用。” 沈正闻言笑道:“继先现在已经在大同开始用景记钱庄发行的纸钞进行交易了,这小子跟我说,景记钱庄的信誉好,先用景记的纸钞,然后往大明银行发行的纸钞进行过渡。” 李景点点头,沉吟了一下道:“那得在归化城(今呼和浩特)也开办几家钱庄,要让那些蒙古人对咱们的纸钞有信心。” 沈正苦笑下道:“那些蒙古人可不傻,他们做买卖时都是先到钱庄换成纸钞,可是等回去的时候,就把纸钞换成银子了,我觉得现在在归化城开设钱庄用处不大。” “那也得开一家,得让蒙古的老百姓也接受纸钞。”李景摆摆手道。 顿了顿,李景接道:“既然大同那边的生意人都能接受纸钞,那京城这边就不用再等了,我看可以让杜老九印钞了,先发行价值三百万两银子的纸钞。你会同张理以及杜老九拟一份命令,以后京城之内所有的买卖不得用白银交易,一律使用纸钞,同时在城内开设几家分行进行银钞兑换。” “行,我马上回去安排。”沈正说道。 转头看向张鳌,李景说道:“你那边还要多久才能把全国的土地以及人口统计出来,已经统计出多少地方?” “北直隶和山东,山西,陕西,河南这几个省的土地已经统计出来了,南直隶和江西自打陈大虎和刘二愣两位将军去了以后,进度加快了许多,现在已经统计的差不多了,浙江,湖广(湖南和湖北)和四川还在统计当中,两广和云贵还有福建等省刚开了个头,我估计要全部统计出来还需半年的时间。”张鳌忙道。李景闻言用力拍了拍张鳌的肩膀,赞许道:“做得好,这么短的时间统计出来这么多地方,这件事交给你看来是选对人了。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张鳌摇头说道:“大帅,张鳌的命是您救的,仇是您帮着报的,家也是您帮着成的,还有什么赏赐能比这些更大的么?大帅,张鳌不知如何报答您,只知道这辈子把命卖给您了,您让张鳌干什么,张鳌就干什么。” 第三百九十一章 湖广布政使 听张鳌提起往事,李景叹了口气道:“过去的事情还提它干什么?这些年你只知尽心做事从未跟我提过什么要求,我若再不赏你,就会有人说我对你不公了。 咱们这些老兄弟当中只有你一人不曾纳妾,而你至今未有子嗣,今天我给你做主,给你娶一侧室。 前段时间曹文诏给我送了几名侍女,这几个丫头都是大家闺秀出身,你看中了哪个,我就让哪个给你做侧室。” 张鳌闻言大惊,忙道:“大帅,张鳌万万当不起如此重赏,还请大帅收回成命。” 张鳌知道,李景府里的丫鬟侍女大多由李景做主许配给那些未成家的部下,尤其那些亲兵的家眷,几乎全部出自李府,这些年,李景府里的丫鬟侍女不知换了多少批,以至于到后来沈莹和朱徽媃没有丫鬟使用,都得到苏杭一带购买。 另外,李景是把丫鬟们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出嫁,也就是说,能娶到李景府里丫鬟的绝对都是李景的嫡系亲信。 而且李景府里的丫鬟从来没有给人作侧室的,现在答应给张鳌做侧室,那真的是天大的恩典了。 听张鳌拒绝,李景笑了笑道:“兄弟,你年纪也不小了,若是再不抓紧时间,岂不耽误了子嗣?何况你夫人不在身边,你负责那么一大摊子的事情,身边若是没人照顾,身体如何能受得了?就这么定了!回头我给你操办一下,至于你夫人那边,我替你解释。” “大帅!”张鳌闻言一时哽咽无语。 轻轻拍了拍张鳌的肩头,李景接道:“不要想太多,你要保重身体,来年我还有要事交给你去办理。” “大帅请说。”张鳌忙道。 “今冬至今没有下雪,我担心来年还会出现旱灾,因此耕种事宜要提前做好准备,我要你马上着手准备种子,开春以后,北直隶,山东,山西,陕西,河南等地要大面积耕种抗旱作物。”李景说道。 听到李景要他为来年春耕做准备,张鳌这才明白李景为何问起土地统计的情况。 知道李景用意,张鳌当即重重点了点头道:“大帅放心,张鳌保证来年春耕上述几省全部播种抗旱作物。” 李景点点头,转头看向周衡臣道:“衡臣,吏部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出任湖广布政使?湖广熟,天下足,这湖广的布政使必须得是一个精干之人,而且要能领会咱们的政令的人才行。” “这个……”周衡臣一时沉吟起来。 要知道自打李景执政以后,裁撤巡抚,布政使成为地方的最高主官,李景让周衡臣考虑湖广布政使的人选,这可是透着十分的信任。那么这个人选,周衡臣一定要慎之又慎。 周衡臣把自己中意的人选在心里过了一遍,不由暗暗摇了摇头,这些人大多资历尚浅,或是没有主政一方的经验,若是贸然提拔,做得好还能跟李景交代,可是一旦没有做好,那在李景心中就要大大减分了。 权衡了一番,周衡臣缓缓摇头道:“大帅,吏部现在并无合适人选出任湖广布政使。” 李景闻言奇道:“吏部下属这么多官员,竟然没有合适的人选么?” 周衡臣苦笑道:“咱们培养的人只在平阳府做过地方小吏,根本没有主政一方的经验,出任布政使这样的封疆大吏,怕这些人力有未逮。 至于朝廷以前任命的官员倒是有很多有主政一方的经验,可是我怕这些人根本领会不了大帅的意图,就像江西和南直隶地区,那些官员阳奉阴违,要不是有陈将军和刘将军坐镇,我估计这两地至今也不会推行大帅的政令。” 李景微微点了点头:“你说的确是实情,不过我不相信大明这么多官员,都看不到新政的好处。 衡臣啊,我知道你对很多人的使用上有些顾虑,依看我,你用不着那么小心。 要知道官员也是人,是人就有缺点,就会犯错。难道说你我没有缺点,就没有犯过错? 因此咱们用人时不能紧盯着人家的缺点不放,要包容人家的缺点,对他们犯得错误,只要他们能意识到,能改过来就行。 我记得当年我到河南赈灾的时候,当时河南的巡抚是吴甡吴大人,我觉得这个人就很不错,虽说有点儿贪财,但是做事还是尽心尽责的。 何况咱们大明的官员有几个不贪?咱们不能只揪人家的过错,还得深究一下他们为什么会贪污。 原因我以前也说过了,因为官员的俸禄太低,养活不了家口。 咱们不能指望所有的官员都跟海瑞一样,所以我给官员们提高俸禄,而且越是地方基层的官员,俸禄就越高。为什么?就是让他们的钱够花,不要再去贪污了。 如果官员们领会到这一点,以后不再贪污,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能启用这些人? 当然了,有些人的欲壑是填不满的,可咱们不还有严峻的刑罚在那儿么? 我觉得高薪加严惩,会让官员们意识到,他们贪污受贿那点钱跟他们接受的惩罚是不相称的,慢慢地官员就不敢贪污了。 所以啊,有些人该用还得用,不要那么多顾忌。” 周衡臣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周衡臣忽然笑道:“大帅对吴大人这么看重,我看不如启用吴大人出任湖广布政使吧?” 李景微微沉吟了一下:“也行,吴甡现在何处任职,让他进京一趟,我有些事情跟他交代一下。” 周衡臣闻听苦笑一下道:“吴大人在家养病呢。” “病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李景奇道。 “咳咳,吴甡是今年年初的时候托病辞职。”朱由检接道。 “托病辞职?”李景疑惑地重复了一句。 看到朱由检的表情有些尴尬,李景想起当初朱由检疑忌吴甡跟自己来往过密,把吴甡调往京城。想来吴甡进京后,这两年定是被温体仁打压得厉害,心中忧郁,这才托病辞职。 李景自不会跟朱由检重提这些旧事,想了想,李景笑道:“吴大人休养快有一年了,想来身体应该调理的差不多了,让他出来做事吧。” “那我即可发文,让吴甡进京。”周衡臣道。 李景点点头:“衡臣啊,吴甡这样的人,想来大明还有不少,多去了解了解,该启用的就启用,别辜废了人才。” “是!大帅。”周衡臣应道。 李景起身在屋里踱了几步,然后接着说道:“来年咱们在军事方面只有两个目标,第一个是解决东虏,有文诏和柱子坐镇指挥,只要后勤补给能跟上,我估计几个月就可以结束这场战役。所以后勤这一块一定要保证不出任何问题,要是因为后勤的原因影响战役进程,你们别怪我不讲情面。” 见李景一脸严肃,沈正和张鳌忙道:“大帅放心,后勤补给绝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李景摆摆手接道:“第二个目标是流寇,对付流寇要抚剿并用,主要是抚。因此山西,陕西,河南,四川等有流寇作乱的地方,地方官府必须要密切配合部队,做好安抚工作。 不能流寇投降了,因为没有安顿好,最后起而复反,要是出现这种情形,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周衡臣急忙点头称是。 李景接道:“其实,军事方面我并不担心,不管是流寇还是东虏,在咱们的枪炮面前都是不堪一击,举手之间便可消灭,我担心的是内政方面的事情。 天灾,咱们现在面对最大的难题就是天灾。如果西北和中原各省来年还像往年那样干旱无雨,那老百姓的日子又要难过了。 因此来年春耕前务必要保证西北各省在建的水利设施建成,咱们保不了全部,至少也得保证有河流的地方的土地有收成,这件事一定要当成最紧要的事情来抓。 另外,大明之所以出现如今这种情形,天灾只是一方面的原因,还有一方面则是**。 让都察院,监察部,刑部,大理寺,所有执法部门的人都给我下去,凡是不认真处理民生问题的官员全部给我拿下,拿一个就判罚一个。 最后一点,就是税收问题,如果真的出现灾情,国库没钱的话,如何购粮赈灾?因此,你们要继续督促各地催税,如不能按期完成赋税征收的,就地免职。回头我让骆养性抽调人手配合你们的工作。” 沈正等人闻言默默点了点头,随即张鳌提笔把李景刚才说的话记下来。 实际上李景刚才交代的来年的事宜涉及到很多部门,并非沈正,周衡臣和张鳌这三人主管的部门可以独自承担。但是很显然,这些事情都需要吏部和户部来牵头,也就是说这些事情要由三人来主导。 如此重要的安排,张鳌自然要记录下来。待张鳌写完,李景接过看了一遍,转手交给沈正:“具体的事宜你们跟杨柳风和方程他们几个商议一下,然后拟一个章程出来,我给你们两个月的时间,把细则拟出来。”听李景说给两个月的时间安排,沈正,周衡臣和张鳌三人对视一眼,同时点点头:“没问题。” 第三百九十二章 押解税银 见李景再没有要交代的话,沈正等人便要告辞,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走了进来:“启禀大帅,刘二愣将军派人送信。” 李景闻听心中一喜,急忙招呼沈正等人:“先不忙走,二愣来信了,这小子去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派人给我送信,我估计是好事儿,大家一起瞧瞧。” 说罢,李景让人传唤信使。 信使进屋,给李景和朱由检等人见过礼,然后从怀中取出信,小五上前接过,仔细地看了看,然后递给李景。 李景接过信,笑了笑道:“你家将军挺好的吧?” “蒙大帅挂念,将军一切安好。”那信使忙道:“另外,将军让小的给大帅代好。” 李景点点头,将信封打开,刚看几行字,李景的脸上便露出笑容。 过了一会儿,李景将信看完,转手递给朱由检道:“皇上,你也瞧瞧。” 朱由检一愣,疑惑地接过信,刚看一眼,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又看一会儿,朱由检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朱由检终于止住笑声,将信递还给李景道:“真是笑死朕了,这位刘将军这信写得,语句不通顺朕就不说了,这笔字写的,李兄,刘将军他是不是不会写字啊?” 李景接过信笑了笑道:“二愣确实是不大识字,当年我怎么让他识字他都不学,这小子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还会做封疆大吏,我估计他写信的时候不定怎么后悔当初不听我的话了。” 说完,李景将信递给沈正道:“岳父,你也看看。” 沈正接过,看了一会儿,脸上也露出微笑。 待周衡臣和张鳌也看过信,李景接过信重新看了一遍,叹了口气道:“二愣,不容易啊,不到三个月时间就把江西的官场理顺清楚了,而且还征收上来一百三十多万两银子和一百多万石粮食。更难得的是二愣明明有书办,却还是亲自给我写信,二愣,我真没看错他。” 说着李景走到书案前,提起笔来,略一沉吟,随即给刘二愣回了封信。 将信封好,李景起身对那信使说道:“回去跟你家将军说,我很欣慰,兄弟们都很好,也替兄弟们给他问好,让他保重身体。” 说着,李景将信递给那信使。 那信使接过信仔细收在怀中,然后抱了抱拳道:“多谢大帅,小的回去以后一定一字不落把大帅的话带给将军。” 李景点点头,想了想,转头对朱由检道:“皇上,能借我一坛御酒么?二愣最喜欢喝酒了,可是宫里的御酒他从来没有喝过,我打算让这信使给他带一坛回去,就当过年我请他喝酒了。” “一坛酒你还用得着这么客气?承恩,让人搬四坛酒来,你家国公爷只赏一坛,太过小气,咱可不能像他这么小家子气。”朱由检闻听笑道。 李景笑着对那信使道:“还不替你家将军谢皇上的赏。” 那信使闻言冲朱由检抱了抱拳:“末将代刘将军谢皇上赏赐。” 朱由检皱了皱眉,心道:这小子怎么这么不识礼数,在李景面前你自称小的,在朕面前居然自称末将,你不过一个送信的,有什么资格称末将? 心里想着,朱由检冷眼打量了一下那信使,随即一怔,只见那信使的脸颊下侧有一道刀疤,极其醒目,看样子,若不是有衣服遮掩,应该一直延伸到下面胸口。 这人要是作战时受了这么重的伤,必然要受到嘉奖,怎么也不至于只是一个跑路送信的信使。 想到这人在李景面前自称小的,朱由检忽然明白这人应该是跟随李景或者是刘二愣很久了,这人的级别应该不低,至少也是个中级军官。 想明此节,朱由检笑着摆摆手道:“刘将军为国操劳,朕赏他几坛酒算得了什么。” 见朱由检脸上现出一丝不豫之色,随即一闪即没,李景笑了笑,对那信使道:“正好沈大人在此,丁义山,你随沈大人把银两入库吧。” 那信使闻言挠挠头,苦笑道:“大帅,您别生气啊,我心中想念大帅,先行跑来京城见您,税银还得好多天才能到京。” 李景一怔,指着丁义山道:“我还纳闷呢,前日骆养性护送宋应星等人进京,为何不顺便押解银两,合着你是先跑来的。” 丁义山嘿嘿一笑:“骆大人走了七八天以后,刘将军才开始命小的护送税银进京,小的心急,不愿跟护送部队磨蹭,就先跑来了。” “你倒是放心得下,也不怕被人把银子劫了?”李景摇摇头笑道。 “谁敢劫咱们的银子?不要命了么?我途径南京的时候,跟陈将军打过招呼了,在南直隶,虎爷会派兵护送过境,山东那边我也跟孙将军打了招呼,猛爷也会派兵保护,这一路根本不用担心安全方面的事情。”丁义山笑道。 “你倒是安排的挺好,得了,带着酒赶紧滚蛋吧,我估计你也不是念着我,是不是想找二虎和大壮他们喝酒。去吧,喝完酒你赶紧回去接车,出了事情,小心你的脑袋。”李景闻言笑骂道。 丁义山闻言大喜,冲李景抱了抱拳,转身出了屋子,然后拉着一名侍卫,让他带着去军营。 待丁义山出去,李景笑了笑,转头对沈正等人说道:“二愣这次事情办得很好,用人也很得当,这个丁义山居然知道替二愣遮掩,不错。” “遮掩?遮掩什么?”朱由检奇道。 李景轻轻一笑道:“护送税银乃何等重大之事,丁义山若无刘二愣命令,焉敢擅自脱离部队,独自进京。想必沿路的安排也是刘二愣授意的,不然,凭丁义山如何能调动陈大虎和孙猛的部队?但是擅离护运部队终究不是小事,丁义山怕我责怪刘二愣,因此才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朱由检奇道:“那刘二愣为何要让他独自进京,一起随护运部队进京不就完了么?” 李景笑了笑:“因为马上就要过年了,银两进京肯定赶不到年前,而让丁义山提前进京告诉咱们,这是让咱们有个好心情过年呢。” “哦。”朱由检闻听恍然。 李景笑着接道:“二愣做事稳妥还不止此,他在信里说,粮食运转困难,等来年河流畅通之时,再用船从水路运至京城,这样就省了一大笔费用。 另外,他要留一笔银子给下面用心办事的人打赏,这个主意很好,看来他是把激励士兵训练的办法用到这里了。 如此一来,那些不用心收税的官吏必然眼红别人拿到了赏银,然后就会用心办差,等到这些人也拿到了赏银,以后刘二愣不管推出什么政令,这些人必然戮力用命。” 沈正等人闻听连连点头。 “不过凡事过犹不及,对官员的奖励必须要限定一个额度,而且必须规定下面的官员要按章收税,不然的话,那些官员贪图赏银,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那样一来,这个奖赏制度反而成为助推官员们成为酷吏的帮凶。”李景接道。 “既然如此,得赶紧命人通知刘二愣,可别让他做得过了。”沈正忙道。 李景笑了笑道:“我在给刘二愣回信中已经交代他了,想来二愣应该能领会我的意图,就算他领会不了,他的幕僚书办也能明白。” 沈正听了笑道:“我估计,就刚才那些主意恐怕都是幕僚给刘二愣出的,二愣哪里能想得这么周到?” 李景摇摇头:“我知道肯定是幕僚给他出的主意,可是二愣这个人一向直来直去,这些转弯抹角的主意他以前哪里能听得进去?这次能听进去这些建议就说明他长进了。” 沈正笑道:“这倒也是,二愣这个人除了你的话,谁的话也不听,有些小事就连你都管不住,能听进幕僚的话,确实是长进了很多。” 周衡臣等人闻言都笑了起来,朱由检却奇道:“这位刘将军有时连李兄的话都不听么?这可确实有点个性。” 沈正笑了笑道:“二愣喜欢喝酒,尤其跟陈大虎在一起,不让他俩喝酒,就跟得了病似地。当年,因为他俩喝酒,大帅把他俩的屁股都打开花了。没用,回头照喝不误,只不过是偷偷摸摸地喝,瞒着大帅。” 李景笑道:“他俩以为我不知道呢,我是装着不知道而已,毕竟这两人喝酒虽凶,但是还是比较有分寸的,正事儿从来没有耽误过,我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顿了顿,李景接道:“上次骆养性从江西回来告诉我,自打二愣到了江西,几乎很少喝酒了,怕耽误了正事儿。他能控制住自己喝酒,就这一点,就很不容易了。这次刘二愣往京里解送了一百万两税银,政绩乃是各省布政使当中最好的,对二愣这样的人,我奖赏他别的东西没用,只有赏他酒,他才最高兴。”朱由检闻言默默点了点头,现在朱由检终于知道自己跟李景的差距在哪里了。单就用人这一点,他就远远比不上李景。如果换做是他,第一不可能对部下这么信任,第二,像刘二愣这种人,他也绝不可能会任命为布政使。 第三百九十三章 南直隶 但是偏偏刘二愣是各省布政使当中政绩最好的,不到三个月,收上来一百万税银和一百多万石粮食。而且从江西方面并未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既无民众闹事,官员们也没上书弹劾刘二愣。 朱由检整日跟李景在一起,并未见过有人告刘二愣的状,而且以朱由检对李景的了解,下面的人根本不敢压这样的奏折,因此要是有人告刘二愣的状的话,朱由检不会不知道,另外,以李景的做事风格,要是有人告刘二愣的状,李景肯定要想办法解决,而不会压下来。 说实话,朱由检实在是想不出刘二愣是怎么做到的这种程度的,在朱由检想象当中,就刘二愣这种粗人,哪里是那些官场老油条的对手? 朱由检正思忖间,忽听李景笑道:“刘二愣这次解来一百万税银,确实能起很大的作用有了这笔银子,来年兴修水利时,咱们的手笔就可以再大一些,再加上那一百万石粮食,来年即便天旱,咱们的底气也能足一些。” 沈正笑道:“这次刘二愣拔了头筹,我估计大虎该坐不住了,来年,南直隶那边陈大虎必定大动干戈。” 李景摇摇头:“以我估计,陈大虎不久也会有信送到。刘二愣和陈大虎亲如兄弟,刘二愣这边出了成绩,必定会把办法告诉陈大虎,陈大虎肯定会照做。不过南直隶那边的情况比江西要复杂的多,想出成绩不会那么快。不过,我觉得陈大虎年前不来信,年后必定有消息传来。” 沈正等人连连点头称是。 李景判断的没错,年前陈大虎确实派人进京了,而且还给李景送来四个女人。 看着眼前四名如花似玉的女人,李景只觉得额头的血管都要爆了。 瞪着陈大虎派来的亲兵,李景怒道:“陈大虎在南京这么长时间整天都在干嘛?就知道找女人么?看看人家刘二愣,刘二愣给我送来一百万税银,他呢,给我送来四个女人。你回去告诉陈大虎,他要是不想干了,就马上给我滚回来。” “大帅,这四个女人是我家将军送来的不假,可是我家将军给大帅送女人乃是受了刘将军的委托,或者说受了刘将军的威胁。刘将军说,我家将军要是不给大帅安排女人,就不把他的办法教给我家将军。”那亲兵忙道。 “嗯?你说什么?陈大虎是受了刘二愣的威胁?放屁!刘二愣和陈大虎是什么关系?刘二愣会威胁陈大虎?来人,把这个胡说八道的混蛋拉出去重打四十板子。”李景大怒道。 那亲兵见李景发怒,顿知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跪倒在地:“大帅息怒,小的该死,不该胡说八道,请大帅莫要生气,您要气坏了身体,小的就算死了,也难辞其咎。” 李景摆摆手:“出去,领完板子再来回话。” 那亲兵冲李景砰砰磕了几个头,跟着小五出去领板子去了。 少顷,小五领着一瘸一拐的亲兵进来,李景冷冷地看了那亲兵一眼道:“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打你?” 那亲兵低着头道:“因为小的胡说八道。” 李景摇摇头:“你是大虎的亲兵,为自家将军辩解是对的,但是不能那么说话。你知不知道,要是你刚才的话传出去会惹出多大的麻烦?好家伙,刘二愣威胁陈大虎?我手下的两员大将不和么?” 那亲兵忙道:“小的不是那个意思,当时刘将军派到南京送信的人跟我家将军说话时小的就在身边,小的知道刘将军说的那话就是开玩笑。” “是啊,你知道是开玩笑,可是别人听到耳中就不一样了。他们会以为刘二愣抓住了陈大虎的什么把柄,然后就会猜测陈大虎犯了什么错误。然后就会有人去调查陈大虎,就算陈大虎没事儿,也会惹来一屁股的麻烦。就陈大虎那脾气,能忍得住么?搞不好就会出什么乱子。你做下属的,为上司分忧都来不及,怎能不负责任地乱说话呢?”李景说道。 那亲兵听了脑门上顿时沁出汗水:“小的不明事理,大帅打的对,下次小的说话一定注意。” 李景点点头:“希望你能记住今天这顿打,记住我刚才说的话。我跟你说实话,你要不是陈大虎的亲兵,我早就拉出去砍了。” “多谢大帅手下留情。”那亲兵忙道。 李景摆摆手:“我问你,刘二愣为什么让陈大虎帮我找女人?” 那亲兵嚅嚅嘴,见李景一脸严肃地看着他,只好说道:“是曹将军让两位将军找的,刘将军不想找,就让陈将军帮他找。” “曹将军,曹文诏?他让二愣和大虎给我找女人干嘛?”李景疑惑地问道。 那亲兵忙道:“是这样,曹将军说大帅身边没人照顾,秦淮多佳丽,让两位将军物色几个善知人意的伺候大帅。刘将军不想找,说他找了对不起夫人,于是就找我家将军帮忙。我家将军也不想找,不过曹将军答应给两位将军什么好处,好像是日后对漠北用兵时,曹将军答应带两位将军一起去,两位将军动心,就答应了下来。” 李景闻言一阵苦笑,合着这事儿还是曹文诏鼓捣出来的。 想到曹文诏拿捏陈大虎和刘二愣,直奔他俩的软肋,还真是一拿一个准儿。 摆摆手,李景说道:“这事儿以后不许再提了,我来问你,陈大虎这段时间不会是就给我找女人了吧?政事处理的如何?” 那亲兵忙道:“我家将军整日忙着处理政务,哪里会顾忌这些小事儿?这四个女子是小的命人找的。” 李景看了看那亲兵一眼:“那你告诉我,陈大虎都处理了什么政务?” 那亲兵想了想道:“我家将军到了南京以后,第一件事是下了南京镇守太监的兵权,把兵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然后就开始推行大帅制定的政令,不过南京那些人都是阳奉阴违,头两个月啥事儿也没干成。 后来刘将军派人来,给陈将军出了个主意,陈将军采纳以后,南京的局面很快打开,不过我们行动的时候比江西那边晚了好多天,而且南京的情况远比江西那边复杂的多,年前只收上来不到一百万两税银。陈将军说,等凑足一百万再往京里送,现在送了没意思。” 李景点点头,知道陈大虎好面子,南京远比江西繁华的多,刘二愣送来一百万银子,他只送几十万两,怕被人笑话。 “南京那些官员们都是什么反应?”李景接问道。 那亲兵琢磨了一下说道:“那些人能有什么反应?十个人当中倒是有九个半反对大帅的政令,好在这些人都是虚职,我家将军用不着搭理他们,不然的话,能被他们烦死。” 李景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南直隶本来是不设布政使的,因为南直隶是大明的南都,也就是第二个都城,在南京城里还有一套行政班子,六部,都察院,大理寺等等统统都有,这些部门的主官跟北京的各部官员是一个级别,叫出一个级别都比布政使高,这些官员虽然没有实权,但是布政使在这些人眼里恐怕屁都不是,想让布政使管住这帮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李景任命陈大虎为南直隶布政使,其实是在为以后裁撤南直隶做准备。 虽说南直隶的官员没有什么实权,到南京任职等于是养老,可是南京毕竟还挂着各部衙门的牌子,级别也跟北京的一样,一个国家两个京城,两套班子,传出去都是个笑话。 而且这里面有很大的隐患,要是北京这边的皇帝出了什么问题,在没有确定继承人的情况下,南京很可能会另起炉灶,那时就要兵戈相向了。 实际上,在南京最有权力的官员乃是镇守太监,这人管兵,管钱,相当于土皇帝。因此陈大虎到了南京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镇守太监拿下,将兵权掌握在手中。 李景没有问陈大虎是怎么把镇守太监拿下的,既然任命陈大虎坐镇南京,细节方面的事情李景自不会去过问,他只需要知道结果就行。 其实有些事情不问李景也知道,以陈大虎的性格,看到镇守太监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样子,只怕当时就抓了起来。 陈大虎敢这么干,因为他的后台是自己,而镇守太监的后台是皇帝。现在皇帝已经没有话语权,陈大虎抓一个镇守太监算得了什么。 询问了一会儿南京的人和事,见那亲兵额头冒汗,李景摆摆手,命人带他下去治伤。 待亲兵退下,李景又琢磨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南京的人事暂时他还不能亲自处理,毕竟大明没有改朝换代,不能直接就把这个机构裁掉。让陈大虎这种横人在南京坐镇,这帮人总是要老实一些,就算出了事,自己也有腾挪的余地。默默地坐在书桌前,李景提笔想给陈大虎写封信,想了想又将笔搁置下来。陈大虎到南京这么长时间都不给自己来信求援,说明他应付得过来,而且南京的局面已经逐渐打开,自己这时候给陈大虎写信实在有些多余。 第三百九十四章 秦淮红人 想到陈大虎和刘二愣坐镇一方,为自己分忧解难,李景不由有些痴了,十年前,这两人还跟着自己躲在山里当土匪,现在已经成为一方大吏了。 再想想自己身边这些人,沈正以前只是一个商人,自己认识他的时候,都快被徐家逼得走投无路了,可现在是内阁大臣兼户部尚书。 马五当年不过是个小山头的土匪头头儿,现在已经是大明最神秘的两个部门的主管。 柱子当年还是个不懂事的少年,现在已经成为卫戍京城的大都督,来年更是对东虏用兵的主将之一。 孙猛以前不过是个总旗,现在也是手握军权的大都督,并且在山东帮着孙传庭组建水师部队。 高奇以前只是一个小旗,现在正在中原坐镇围剿流寇。 当年袁可立心灰意冷之时致仕回家,在自己的鼓动下上山当了土匪,老人家一心辅佐自己。 …… 当年这些人整日围在自己身边,现在却是几个月也见不上一面,想到这里,李景嘴里忽然有些发苦,曾几何时,自己也变成孤家寡人了? “身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小五,取坛酒来,我想喝点酒。”李景忽然说道。 小五不知李景刚才说了什么,见李景脸色有些不好,不敢多问,急忙让人安排酒菜。 “大帅,您想家人了么?”陈大虎送来的一名少女忽道。 听那少女问话,李景一怔,这才想起这四个女人还没安排。 摇摇头,李景叹了口气道:“我可真是糊涂了,你们几个还在这里,回头我让人送你们回家。” “大帅可是看不上我们姊妹?”刚才那少女接问道。 李景笑了笑,这名女孩儿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却问自己看不看得上她们,不问可知,定是从小就被卖给了青楼歌坊。 “你叫什么名字?”李景笑问道。 “奴婢李香。”那女孩儿福了一福说道。 李景转头看向其余三女:“你们呢?叫什么名字?” “奴婢杨爱。”稍大一点年纪的少女福了福说道。 “奴婢董白。”跟李香年纪相佛的一名女孩儿回道。 “奴婢顾媚。”跟杨爱年龄相仿佛的那名女孩儿说道。 见四名女孩回话一点也不怯场,李景微微点了点头:“说说吧,你们是陈大虎派人拿钱买的?还是硬抢来的?” “能被陈将军选来服侍大帅是我们的福分,我们几个都是心甘情愿的。”李香说道。 李景看了看李香,心中大奇:“这小姑娘倒是可人,年纪不大,居然说话如此婉转。” 不过通过这女孩儿的话,李景便知这四个女孩十有**是陈大虎的手下强抢来的。 李景沉吟了一下道:“你们都是何方人氏?家中尚有何人?” 四名女孩相互对视一眼,同时低垂着头轻轻摇了摇。 李景微微皱了皱眉头,又是几名无家可归的女孩儿,这可如何安置才好?送回南京,自是重新沦落风尘,可是收留的话,此例一开,以后恐怕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见李香和董白年纪都是十三四岁,李景想了想道:“你们要是想回南京,我便安排人送你们回去,若是不愿,你俩年纪还小,我先将你们送至我夫人处安置,至于杨爱和董白,你们已到了出阁的年龄,待我为你们择一夫婿,不知你们是否愿意。” 这四名少女皆是秦淮歌坊的红人,无数才子欲求之一面亦不可得,陈大虎命人强行将她们从老鸨和养母手中抢来时,遭到无数人的唾骂。等她们被送到京城,李景居然都没仔细地看她们,至于文才歌艺更是连听都不听就想把她们打发走,从某一点来说,对这几名女孩儿简直是侮辱。 见四名女孩儿迟疑不答,李景笑了笑道:“怎么?不相信?还是不愿意?放心,你们在我眼里不过是些孩子,有什么要求就说出来,只要我能办到,都会尽量满足你们的要求。” 听李景言语温和,杨爱迟疑了下道:“大帅权倾朝野,自是一言九鼎,奴婢有个小小要求,奴婢此生非才子不嫁,大帅要是为奴婢择婿,就给奴婢找一才子。” 李景闻听皱了皱眉。 才子?他手下那些文职官员都是干实务出身的,要说文采,还真没几个有文采的。就算有那么几个,这些人最小的也有三四十岁,都已成家立业了,上哪找没成家的才子? 就连手下的军官没成家的也少,至于士兵倒是有年纪相当且没有成家的,可这些大头兵当中哪里有什么才子?能写出自己的名字就算不错了。 琢磨了一下,李景忽道:“你心中是不是有了中意的人了。” 杨爱急忙摇了摇头。 “那你心目中的才子是什么样的?”李景接问道。 “钱谦益,钱先生那样的人。”杨爱说道。 李景闻听顿时愕然,下意识跟了一句:“钱谦益那样的?那样的才子?” 见杨爱郑重地点了点头,李景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李景转头看向其余三名少女:“你们认为钱谦益那样的人是才子么?” 三名少女对视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李景见了忽然沉默起来。 忽然间他意识到大明北方虽然乱成一团糟,但是南方却根本没人有忧患意识,尤其那些文人墨客,整日流连歌坊,无病呻吟,偶尔说些空谈的言论,令这些不谙世事的少女以为这些人都是有真才实学的才子。 沉默了一会儿,李景轻声说道:“你们进府时想来跟我府里那四名侍女见过了,我府里没什么事情,哪里需要人伺候?她们整日都是闲着,我正准备打发她们出府呢。这样吧,你们暂且跟她们一起住,等年后我再做安排,你们要是觉得闷了,可以出门四下看一看。” 听李景不提刚才的话题,四名女孩儿不知李景是何用意,只得轻轻点了点头。 这时,小五过来说道:“大帅,酒菜已经备好了。” 李景点点头,对小五招招手:“陪我喝一杯。” 看了看那四名少女,李景接道:“你们也一起来吧。” 说着当先而行,来到隔壁厅堂。 见四名侍女已经把酒菜布好,李景笑了笑道:“多取几副餐具,大家一起吃吧。” 四名侍女曾经陪李景吃过饭,知道李景平易近人,可是新来的四名少女却是心中骇然,实在没想到李景竟然会让她们陪着一起吃饭。 “四位新来的妹妹坐吧,咱家大帅乃是难得的好人,对待我们就跟自己家人一样,你们不用拘束,等过几日,熟悉了大帅的性格就好了。我们刚来时,跟你们一样不敢相信。”一名侍女笑道。 李景笑笑,对那侍女伸了下大拇指,以示嘉许。 带诸女小心坐下,李景忽然对其中一名侍女说道:“小莲,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了,我给你许了人家了,就是常来咱府的张鳌,我把你许给他做侧室,不知你意下如何?” “全凭大帅做主。”小莲急忙起身说道。 李景摆摆手,叹了口气道:“张兄弟跟了我近十年,为人我是十分了解的,你是我做主许配的,他必不会轻忽于你,就算他夫人也不会难为你,唯有一点美中不足,就是张兄弟比你大了些,希望你不要介意。” 小莲忙道:“大帅,奴婢和家人能有今日,全靠大帅的恩典,莫说张大人乃是朝廷重臣,大帅的心腹,就算一无是处,奴婢也听从大帅的安排。” 李景微微点了点头:“你到张鳌身边不是作妾,而是侧室,以后必然要封诰命的,有一点你要记住,不管何时,不要恃宠生娇,不要怠慢了主母。家和万事兴,希望你能记住我的话。” “奴婢遵命。”小莲说道。 看了看其余三名侍女,李景笑道:“小莲有了好归宿,你们不恭喜她一下么,给她敬杯酒,大家替她高兴一下。” 三女闻听,急忙端起酒杯说道:“应该的,小莲姐姐,恭喜你找了个好归宿,妹妹们敬你一杯。” 言罢,四女举杯一饮而尽。 李景笑了笑接道:“你们三个不要急,待我慢慢给你们找个好人家,可能没有张鳌地位那么高,但是我总不会亏待你们。” “我等都走了,以后谁来伺候大帅。”三名侍女齐声说道。 李景摇摇头:“女孩儿到了年纪,总归要嫁人的,难道我还能把你们一辈子留在身边不成?给你们找个好归宿,也不枉你们伺候我这么长时间。” 见李景神情有些落寞,几名侍女齐齐问道:“大帅有什么不开心的么?” 李景叹了口气,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明天就是除夕,往年这个时候,我家里不知有多热闹,今年,先生病了,大家也是各忙各的,恐怕没几个人了。” “大帅怎么不把先生接到京城来住?”杨爱忽然接口说道。李景摇摇头:“先生年纪大了,又得了病,哪里经得起长途颠簸。我本想回去一趟看看老人家,奈何事务繁忙,根本抽不出时间。好在两位夫人伴在先生身边,替我在先生膝下尽孝。不然的话,我如何能安心处理政务?”说着李景叹了口气,举起酒杯又喝了一杯。 第三百九十五章 复社 见诸女不拿筷子,李景指了指桌面说道:“不要拘束,一起吃吧,就当是在自己家里一样。 “大帅,我给您唱支曲子解闷儿吧?”杨爱忽然说道。 李景摇摇头:“自家吃饭,唱什么曲子,何况我也不爱听那些靡靡之音。” 杨爱脸一红,想了想道:“那我给大帅念首诗吧。” 李景皱了皱眉,但是看到杨爱殷切地目光,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见李景同意,杨爱清了清嗓子吟道:“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李景闻言心里一震,这首诗他还是有些印象的,好像是陆游的《示儿》。 品了品诗中的含义,李景默默点了点头,忽然展颜笑道:“好诗,当浮一大白,来大家一起干一杯。” 待众人饮完酒,李景看着杨爱笑道:“你这人很善解人意,不过我给你一句忠告,像钱谦益那样的人不适合你,他根本称不上什么才子。” 杨爱奇道:“钱先生学问渊博,熟读经书子集,声誉海内,乃有真学问的人,如何当不得才子?” 李景笑了笑:‘你以为读过几本书,会写几篇文章,做几首诗,没事儿夸夸其谈,抒发一下心中的抱负就是才子了?你错了,真正的才是应该是像定远侯班超那样的,还有你刚才念的那首诗的作者那样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刚才念的那首诗的作者是陆游吧?” 杨爱点点头。 李景饮了杯酒,叹了口气道:“我大明这些年内忧外患,此时需要的是定远侯那样投笔从戎的英雄豪杰,需要的是时时不忘收复江山故土的文人志士。我记得陆游的几句诗,也不知记得对不对,我念你们听听。” 清了清嗓子,李景高声吟道:“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楼船夜雪瓜州渡,铁马秋风大散关。细雨春芜上林苑,颓垣夜月洛阳宫,壮心未与年俱老,死去犹能作鬼雄。镜里流年两鬓残,寸心自许尚如丹,衰迟罢试戎衣窄,悲愤犹争宝剑寒。” “大帅,您念错了,这不是一首诗,这是陆放翁的三首《书愤》诗,您弄混了。”杨爱听完笑道。 李景闻听不由郝然,过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道:“看来我也老了,连三首诗都记不住了。” 小五闻听忙道:“大帅,几个小丫头片子懂得什么,您每天忙多少事情,哪里有时间背诗,能记住这些就不错了,换做是我,一句也记不住。” 李景摆摆手:“陆先生这些诗都是励志的诗,这些都是先生当年教我的,想不到我现在已经记不住了,真是对不起先生,小五,你有时间应该好好读一读。” 小五应了一声,恨恨地看了杨爱一眼,心道:“你这小丫头片子没事找事儿,我爹爹本来心情就不大好,你还鼓捣念什么诗,现在连累老子还得背诗。” 看了看杨爱,李景忽然笑道:“杨姑娘,你认识江南复社的人?” 杨爱一惊:“您怎么知道?” 见李景微笑不语,杨爱低声说道:“奴婢和张溥,陈子龙等人有数面之缘。” 李景点点头笑道:“这两人我应该见过,数月前钱谦益携一大批士子进京,其中好像就有这两个人。” 轻轻敲了敲桌面,李景沉吟道:“要是我记得没错的话,张溥好像是崇祯四年的进士。” 杨爱点头道:“后来改为庶吉士。” 李景笑了笑道:“张溥属周延儒一系,被温体仁所不喜,因此才被排挤出朝廷,这个人的学问是不浅的,至于他宣扬的政治主张也有可取之处,不过此人的做法我却不敢苟同,因此拿下温体仁以后,我并未启用于他。” “大帅也说张先生的政治主张有可取之处,为何不启用他?”杨爱忙道。 李景看了杨爱一眼,轻轻摇摇头道:“你根本不明白政治是个什么东西,只知听别人胡说,然后就以为那些人是对的。张溥这个人很聪明但是也很愚蠢,他根本不懂上位者最忌讳的是什么?我告诉你,包括我在内,最忌讳的就是有人结党,尤其是文人结党,偏偏张溥和钱谦益这帮人干的就是结党的勾当。 如果他们真的是一心为公,倒也没有什么,可是这些党派除了极少几个人在做正事儿,大多时间都在排斥异己,打压同僚,为了争权夺利,无所不用其极。嘿嘿,东林党,复社就是这样的组织。 东林党我就不多说了,单说这个复社,好家伙,成员居然有两千多人,而且这些人不是同学就是朋友或者是师生,动辄就一起出动,真是一呼百应啊! 崇祯四年,我率兵入晋围剿流寇的时候,这帮人好像在南京搞了个金陵大会是吧?崇祯七年,我率兵到大同,准备跟东虏会战的时候,这些人好像在苏州又搞了个虎丘大会。” 杨爱摇摇头:“虎丘大会是崇祯六年的时候。” 李景笑笑道:“不管是哪一年,总之他们是搞了这么两次集会,其实,搞个集会倒没什么,要是能研究出个名堂也算是好事儿,可是这帮人呢,当此国家危难之际,他们研究出什么?除了空谈,还是空谈。 大明国库空虚这些人不是不知道,这些人各个身价不菲,可是他们宁愿走马章台,也不愿意拿出哪怕一文钱捐献给国家。 你知道么,前线的士兵在打仗的时候,连肚子都填不饱,很多士兵几个月都没有拿过饷银,大冷的天穿的是单衣。” 看看自己的酒杯空了,李景把酒倒上,举杯一饮而尽,然后冷眼看向杨爱道:“这些人就是你眼里的才子,就是有大学问的人,他们的觉悟还不如那些大字不识的士兵。” “大帅,我说句话您可能不爱听,您别见怪。”杨爱说道。 李景摆摆手道:“说吧,说错了也没关系。” 杨爱看了看李景,见李景并无不豫之色,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听他们说您的政令很多都是错的,国家最终还是要靠他们这些文人来管理,而且他们还说,您是篡政,皇上现在已经被您给架空了。” 小五闻听霍然起身道:“死丫头,你说什么?是哪些狗日的王八蛋这么污蔑我家大帅?他妈的,活得不耐烦了是吧,老子马上派人把他们全抓起来。” 见杨爱吓得脸色煞白,连话都说不出来,李景照小五的屁股拍了一巴掌:“叫什么叫,自家人吃饭说话,你急什么眼,还不坐下!” 小五哼了一声,狠狠瞪了杨爱一眼,不情不愿的坐了下来。 冲杨爱笑了笑,李景说道:“你莫怕,小五就是这个急脾气。其实他为人是极好的,不信你问问这几位姊妹,她们以前也被小五吓唬过。” “是啊,妹妹别怕,其实小五哥不是冲你生气发火,他是生气那些人胡说八道。你不知道,小五哥从小是大帅抚养长大的,还有大帅府里的侍卫,都是大帅抚养长大的,你说有人说大帅的坏话,小五哥能不生气么?”小莲等人急忙安慰道。 “你说大帅的侍卫都是大帅抚养长大的,这么多人,大帅养的过来么?”杨爱奇道。 小莲叹了口气,转头看了看李景和小五,轻轻拍了拍杨爱的手道:“小五哥他们这些人大多是孤儿,十年前,要不是大帅收留了他们,他们这些人恐怕早就饿死了,等他们长大以后,大帅又给他们成了家。在他们眼里,大帅就是他们的父亲,你说有人这么说大帅,他们能不生气么?” 小五哼了一声接口道:“就你刚才说的那些王八羔子懂个屁,跟我家大帅比起来,他们提鞋都不配。这些瘪犊子玩意儿整天除了会耍嘴皮子,还会干啥,呸!还会他妈的逛窑子。可你知道我家大帅整天都在干啥? 我告诉你,大帅当年不光是收养我们这些孤儿,还有无数吃不上饭的人,因为遇到大帅才得以活命。红山岭最初的时候只有不到三千人,后来达到两万多人,现在还有一万多人在那里居住,这些人至少有八千是我家大帅救活的。 崇祯六年,河南发大水,我家大帅自己出粮出钱到河南赈灾,救了近百万人,后来还有三十多万无家可归的灾民被我家大帅带到平阳府安置。 河南的官员吃人饭不干人事儿,我家大帅一怒之下,一日间杀了一百多名贪官污吏,令河南的吏治为之一清,到现在河南的老百姓还记着我家大帅。 大同会战的时候,要不是我家大帅带兵拒敌,山西不定会被建奴鞑子祸害成什么样子。今年七月,建奴围攻京畿,要不是我家大帅调兵进京,皇帝能不能坐稳位置都难说。 跟我家大帅比,那个什么社里面的人算个什么东西!你等着,回头我就让人把他们全部抓起来。妈的,逛窑子,老子把他们的卵蛋给捏出来。” “小五,休要胡说!”李景斥道。“小丫头屁都不知道,我告诉告诉她,省得她听那些人胡说。”小五说道。李景摆摆手,见杨爱脸色稍缓,李景笑笑道:“其实他们倒是没说假话,我确实是篡政,皇上也确实被我给架空了。可是那有怎么样?要是没有我,大明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至于你说国家最终要靠他们来治理,那他们未免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名留青史 顿了顿,李景接道:“小五说话虽然粗鲁,不过有一点说的很对,这个复社确实该监管一下了,不然以后会出乱子的。” “大帅要把他们抓起来么?”杨爱惊道。 李景摇摇头:“我不会对这些人搞什么文字狱,也不会下杀手,你尽管放心好了。” 摆摆手,李景说道:“今天不谈公事,喝酒。” 杨爱听李景不欲再说,当下不敢多问,举起酒杯道:“大帅,奴婢敬您一杯,刚才听小五哥的话才知您才是真正的大丈夫,大英雄,奴婢见识浅薄,言语不当之处,希望大帅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奴婢这一遭。” “哈哈哈!”李景举起酒杯笑道:“自家人吃饭说话,有什么见怪不见怪的,其实我也很想听听外界对我的看法,希望能听到不同的声音,你刚才说的这些,我现在已经很少能听到了。” 李景的笑声虽然爽朗,但是言语中却透着说不出的孤独。 看着李景略显苍白的面容,众女心中忽然觉得有些发紧,实在想象不出眼前这个男人为了大明的江山付出了多少。 见众女面露关切的神色,李景笑了笑道:“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你们心里想什么。男儿天职保家国,大丈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若只为自己考虑,又能成得了什么大事。” “大帅说的是。”众人齐声说道。 “大帅,奴婢们有幸能跟大帅一起吃饭饮酒,实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奴碑们再敬大帅一杯,祝大帅身体康健,早日中兴大明。”杨爱起身举杯说道。 李景笑笑,举杯一饮而尽,待小五把酒杯倒满,李景端起酒杯说道:“来,我也敬你一杯,你第一次见我,居然丝毫不畏惧,实是难能可贵,这一生,我还从来没见到过你这样的女人。” 杨爱举起酒杯嫣然一笑道:“其实奴婢心里还是很害怕的。” 李景闻言大笑。 见李景笑的欢畅,杨爱接道:“大帅,奴婢们给您唱个曲儿吧?过年了,您别管什么靡靡之音,就当放松一下。” “行!那就唱一支听听!”李景挥手说道。 听李景应允,杨爱大喜,对董白等人使个眼色:“那奴婢去取琴来。” 董白等人都是冰雪聪明,马上明白杨爱的用意,当即说道:“大帅不能只听杨姐姐一人唱曲儿,我们也要唱。” 李景一愕,随即笑道:“那就都唱吧。” 见小莲等人也是一脸期盼,李景笑道:“你们也唱。” 小莲等人大喜,急忙起身给李景施了一礼,回房取乐器去了。 少顷,几人回转,每人带了一件乐器回来,然后搬茶几,摆凳子,一会儿工夫儿准备就绪。 杨爱给李景款款行了一礼:“奴婢先献丑了。” 李景笑笑摆摆手。 杨爱坐定,静静了心神,随即轻轻拨响古琴。 说实话,李景对音律是不大通的,不过弹的好坏还能听出来一些。尤其杨爱的嗓音圆润婉转,唱的曲子实是说不出的动听,李景一时不由陶醉起来。 说实话,李景对音律是一窍不通,根本听不出杨爱弹的是好是坏。不过琴声悠扬绵长,再加上杨爱的嗓音圆润婉转,李景也不由有些陶醉。 看着杨爱娇媚的容颜,李景心里苦笑一下,如此美人,如此歌喉,只需有三分文采,江南那些文人士子墨客们便会趋之若鹜。 轻叹了口气,李景端起酒杯,饮了杯酒,闭目深思起来。 李景对复社开始关注,起因便是三个多月前钱谦益率数百江南学子进京讨要说法。 对于学子们的观点相同李景并不奇怪,毕竟这些人整日研究八股经义,抵制新的考学内容实是正常不过。 但是这些人为何能齐齐进京?而且进京的为何大都是江南吴苏一带的学子?别的地方为何没有这么多学子进京?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通讯极不发达,人员不是那么容易联络的。可是这些人居然同时进京,几乎不分先后到达京城,要说没人居中组织调度,打死李景都不相信。 另外,根据李景的分析,就算有人居中调度,这些人也不该这么快聚在一起进京,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学子平时就住在一起,或者相互之间有紧密的联系。 如果说只有百十来人的话,这件事也不奇怪,因为学子们可能是在一个书院读书,相互之间有联系也是正常的,可是七八百人凑在一起就不正常了。 别的省份也不是没有书院,学子们也不是没有联系,可是那些地方为何最多只有几十人进京,为何只有吴苏一带的学子能来这么多人? 李景既然怀疑有人居中组织,自然不会掉以轻心,马上让马五派人暗中调查。 经过两个多月的调查,马五才把调查的结果报给李景。果然如李景所料,江南这些学子还真是有组织的,这个组织就是复社,里面成员极其众多,其中蕴藏的能量更是不容小觑。朝中有很多官员都出自复社,或者自称是复社的人,至于下面的地方官出自复社的人数更是众多。 以前李景只知道朝廷里面有东林党,不想如今又冒出个复社出来,得知这个消息,李景顿时头大如斗。 江南地区,李景的势力本来就十分薄弱,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根基(这也是李景为何不派文官,而是派陈大虎和刘二愣这两员武将带兵到南直隶和江西任职的原因之一),再出一个复社这样的组织,新政的推行怕是更要受阻。 虽说李景在国子监暂时做通了那些学子的思想工作,可是涉及到他们根本利益,这些人是决不会妥协的。 这次录取的考生以及下放基层的官员为何大多是文盲或者说半文盲,以致袁可立担忧官员的品行素质。原因很简单,除了一部分人是真的考不中,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学子们罢考。 这次考试,这些人只是进行无声的对抗,但是早晚有一天这些人会发出声音,一旦发出声音,凭这些人的能量,大明必会产生极大的动荡。 实际上,李景真要想安抚这些人倒也不难,只需启用复社的几位领袖人物便可以把这些学子安抚下来,但是那样一来,等于是李景跟学子们妥协了。 李景不是不能妥协,但得分对谁,对朱由检,李景有些事情可以妥协,因为不管怎么样,朱由检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脱不了他的控制。 但是复社这个组织却不同,越是跟他们妥协,这些人就越是嚣张,越是控制不住。用老百姓的话说,这些人不能给他们脸,给脸他们就会不要脸。 因此,李景明知复社的首领张溥等人有些才学,也不愿启用他们。 可是这些人又不能放任不管,涂绍煃的报纸一旦发行,这些人肯定会利用这个平台对朝政大肆评论,李景希望能听到不同的声音,可也不想听到铺天盖地的批评声。 当然,李景决不会像魏忠贤打压东林党那样打压复社,李景可不想给后人留一个魏忠贤那样的骂名,因此如何处置这些人一定要好好思量才行。 轻轻地敲击着桌面,李景正思忖着如何处置复社那些人,忽觉琴声渐袅,却是杨爱已经唱完了。 “好,唱得好。”李景拍掌赞道。 “谢大帅夸奖。”杨爱起身福了一福道。 李景微笑着点点头,示意杨爱坐回酒桌。 待杨爱坐下,李香起身道:“奴婢也为大帅唱一曲。” 李景笑着点点头。 “请大帅和诸位姐姐指点。”说着李香坐到几前,就着杨爱的瑶琴,试了下音,随即一边弹奏一边唱了起来。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别看李香的年纪最小,长得亦是娇俏可爱,可是声音却是说不出的娇媚动人。 李景听了前半阙时不住点头,不过听到后半阙却是一怔,随即微微皱眉。 李景虽然没听过这个曲子,但是歌词还是能听懂的,想李香小小年纪,如何能懂得词中相思的情意。 见李景蹙眉,杨爱忙道:“大帅觉得李香妹妹唱得不好么?” 李景摇摇头:“唱的倒是极好,只是她能明白这首曲子的含义么?” 杨爱笑道:“这又有什么不懂的?这首词是前宋时宰相晏殊的儿子晏小山(晏几道)的名词《鹧鸪天》。说起来。这首词还有个典故呢。 当年晏小山喜欢上一个青楼歌女,两人情意缠绵,后来两人因故分开了一段时间,这首词是晏小山在两人重逢后所作。 我们这些出身青楼的歌女,都希望有朝一日能遇到像晏小山那样重情义的才子。” 李景微微颔首:“原来如此,这个典故倒是有些感人。” 猛然间李景一愣,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典故?”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么?”杨爱奇道。 李景摆摆手,凝神思索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说那些文人名士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自然是名留青史。”杨爱不假思索道。“那如何才能名留青史?”李景接问道。杨爱笑道:“对于文人来说,想名留青史,最好的办法就是著书立说。” 第三百九十七章 辽东的情况 李景微微点了点头:“你说,要是我让人编撰一部收录所有文字和字义的字典,你觉得编撰这部字典的人会不会名留青史?” “那还用说,这可是名留青史的大事。杨爱毫不迟疑地接道。 李景笑笑,轻轻点了点头,转头对小五说道:“小五,给你这几位妹妹每人发二十两赏银。呵呵,今天这个曲子没白听,解决了我好大一个难题。” “啊?”众人一愣,均不知李景听曲子能解决什么难题。 见众人不解,李景笑笑,刚才他听杨爱说起典故时,忽然联想到前两天跟徐光启谈话时准备编撰字典一事。 编撰一部字典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光需要财力,还需要大量的人力,尤其需要大量的读书人。 虽说翰林院有许多学识渊博的文人,但是仅靠这些人就想编撰出字典显然是不够的。 而由复社那些人来协助孔贞运等人做这个工作可谓正合适。这些人整日无所事事,只知闲谈墨论,给他们找个正经营生,省得他们整日胡说。 当然复社有数千之众,不可能全部调进京城,但只需把有名气的百十来人调进京,甚至再多调几百人,剩下的人便不足为道。 但是在调这些人进京之前,李景得知道这些人愿不愿意做这件工作,强扭的瓜不甜,如果这些人对这个工作没有兴趣,那么就会消极怠工。 编撰字典本来就是件费时费力的事情,要是这些人再消极怠工,那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完成这个工作了。 因此李景才会询问杨爱那些文人士子的愿望是什么,对编撰字典这样的事情会不会有兴趣。 至于为什么只询问杨爱而不询问别人,是因为李景看到杨爱在提到陈子龙的时候,神情似乎有些迟疑,而且李景看得出来,在座这些人当中只有杨爱不是处女,李景怀疑杨爱跟陈子龙有特别的交情,如果杨爱跟陈子龙交往比较深,那么她对复社里面的人就应该了解的更多。 通过杨爱的话,李景可以断定,只要号召复社的人进京编撰字典,这些人肯定会欣然同意,并且还会用心工作。 如此一来,既解决了人手不足的问题,又可以解决复社的问题,可谓一举两得。 不过在事情没做之前,李景自不会跟杨爱她们说的太多。 见小五坐着不动,李景皱了皱眉:“怎么还不去拿赏银?” “大帅,咱府里哪有这么多现银?”小五苦笑道。 李景一愣:“家里连一百多两银子都没有么?” 小五苦笑道:“大帅,咱们进京时也没带银子啊,这段时间的家用,都是我让管家从五叔的店铺里借的银子。” “啊?怎不早说?”李景轻拍了下脑袋,叹了口气道:“看来夫人不在,这些家务事咱们都不知道安排。” 看了看小莲四位侍女,李景苦笑道:“我估计你们这几个月的月例银子都没发吧?” 见小莲等人摇头,李景歉意地笑笑:“回头我让人送点儿银子过来,唉,家里也没个管事儿的,连月钱这样的事情都忽略了。” 小莲忙道:“大帅把我们从教坊司那种地方救出来,还管吃管住,哪里还需要给什么月例银子。” 李景摇摇头:“你们都是女孩子,胭脂水粉什么的难道不要钱买?看你们几个整日不施粉黛,想来是没钱买这些东西。还有衣服,这几个月也没见你们换过什么衣服,女孩子怎么能没有几件漂亮衣服?唉,我平时也不注意这些,倒是让你们受委屈了。” “大帅对奴婢的恩情如山似海,奴婢哪里受过委屈!”小莲忙道。 李景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我对你们哪里有什么恩情?其实,你们落到如今这步田地也是因我而起,放出你们的家人,不过是依法办事而已,至于把你们收留在府里,也是因为你们暂时无家可归,而且我也有些习惯身边有你们照顾,说起来不过是私心作祟。” “大帅,说心里话,以前奴婢确实恨过大帅,觉得是您令我们家破人亡,不过到了府里以后,见您每日忧心国事,深夜的时候还在处理政务,甚至您的生活都跟您的地位远远不相匹配。奴婢们私下里都说,家里的的长辈只要有您一成的清廉勤政,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境,奴婢家里的祸事其实都是咎由自取。”小莲说道。 李景笑着摆摆手:“我哪里有你们说的这样好。” 小莲叹了口气道:“大帅太谦了,像大帅这样的男人才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奴婢能在大帅身边当个丫头都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奴婢宁愿这辈子不嫁人,就给大帅当一辈子的丫头。” 李景摇摇头笑道:“那哪行,女孩子终究要嫁人的,如果你们给我当一辈子的丫头,那我可不罪过了么。” 小莲忙道:“奴婢说的都是心里话。” 李景沉吟了一下道:“你可是不想嫁给张鳌?你要是不愿,我也不勉强你。” 小莲急忙摇摇头:“奴婢知道大帅是为了奴婢好,奴婢也知道大帅必是已经跟张大人说过了,奴婢要是不答应,就有损大帅的威信了。” 李景轻轻叹了口气:“小莲,你以后会慢慢了解张鳌,等你了解以后就会知道我给你安排的这门亲事是为了你好。” 小莲轻轻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忽听门外一人笑道:“哈哈哈,大哥好兴致,居然自己在家喝酒,不知道兄弟来得是不是时候?” 说话间,一人推开房门,李景抬眼一看,却是马五。 李景大喜,急忙起身招手道:“五哥,你啥时回来的?快来坐下,小莲,给你五叔叔取副餐具来。小五,给你五叔倒酒。” 这时马五才看清李景原来是跟府里的一众丫鬟饮酒,不由一怔,指着众女问道:“咦?大帅,你这是?” 李景笑了笑,把着马五的手臂道:“往年这时候,兄弟们都在我家聚会,今年大家不在我身边,我心里有些闷,叫几个小丫头陪我喝几杯酒。” 马五闻听轻轻叹了口气,感慨道:“大哥,兄弟都在忙,没回来给您拜年,您别见怪。” 李景摇摇头:“无妨,你这不是回来么?有你一人就够了。” 见马五过来,小五笑着起身让座道:“五叔,您坐我这里,我已经吃饱了。” “臭小子,不跟五叔喝一杯就想跑,你坐你的,我在大哥这边坐,你们几个小妞再去拉张椅子过来。”马五笑道。 见几个丫鬟起身,马五嘿嘿一笑,低声对李景说道:“大哥,这里没有小嫂子吧?要是有的话,马五可就失礼了。” “净胡说八道,不过你刚才可真的失礼了,这位小莲姑娘日后可是咱的弟妹,我已经把她许给张鳌兄弟了。”李景指着拿着餐具的小莲对马五笑道。 “啊?”马五闻言吃了一惊,转头看了看小莲,摇摇头啧啧嘴:“他妈的,张鳌这小子好福气,要我说,张鳌这辈子欠大哥的可太多了。” 李景摇摇头道:“什么欠不欠的,你也不想想张鳌兄弟为大家做了多少事情?我给他的都是他应得的。” 马五点点头,转头对小莲说道:“小莲姑娘,你也好福气,张鳌这小子的人品在我们兄弟当中可是这个!” 说着马五伸了伸大拇指,然后接道:“这小子对大帅的忠心那是不用说了,对自己的夫人也是好得不得了,有句话叫相什么来着?” 李景笑着接道:“相敬如宾。” “对,相敬如宾。他奶奶的,这句话总是记不住,两口子怎么会客气的跟宾客一样?”马五摇摇头道。 “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这些姑娘们可都是有学问的人。”李景笑道。 “嘿嘿,俺马五肚子里那点学问都是您逼着学的,在您面前我有啥可装的。她们想见笑就见笑好了。”马五笑道。 李景笑着摇摇头,端起酒杯递给马五道:“别废话了,赶紧喝酒。” 马五接过酒杯也不客气,滋的一声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接道:“我话还没说完呢,小莲姑娘,以后好好照顾我们张鳌兄弟,你放心,张鳌那小子待老婆没的说,不过以后可没机会跟弟妹一起喝酒了,趁着你现在还是大哥的丫鬟,赶紧占占便宜,来,给我倒杯酒。” 小莲闻言,脸羞得通红,不过还是恭恭敬敬地给马五到了杯酒。 马五端起酒杯,对李景说道:“大哥,我们这帮兄弟能有今天,都是您抬举起来的,马五不大会说话,只能敬您一杯。” 李景端起酒杯笑道:“五哥,咱哥俩相识已有十年,这十年来你我肝胆相照,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说着将酒杯举了举,随即一饮而尽。 摆摆手,指着小莲等人说道:“五哥不是外人,你们不要拘束,像刚才一样该喝就喝,想唱曲儿就唱,正好让五哥也饱饱耳福。” 小莲忙道:“那我为五爷唱个曲子。” 李景笑着点点头。 …… 有这帮小丫头助兴,李景和马五心情大好,没一会儿,一坛酒便下了肚。 见诸女一个个喝得脸如桃花,李景笑道:“你们都下去歇息吧,我跟五哥有话要说。”诸女闻言,急忙起身,给李景和马五施礼告退。待诸女退下,李景看着马五说道:“辽东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第三百九十八章 桀骜不驯 马五笑道:“本来我看大哥心情挺好,今天不想谈公事的,可您偏要提起。 李景摆摆手:“你刚回来就到我府里,就是想跟我汇报辽东的情况,我怎能不问。” 马五点点头:“辽东的情况不大好,这次我亲自到锦州跑了一趟,终于知道咱们大明为什么总打败仗了。” 顿了顿,马五接道:“锦州祖大寿确实是个将才,不过此人有些桀骜不驯,不大服从调度。另外,我派人偷偷调查了一下,锦州的将领们大多吃空额,锦州的人马实际上远没有报上来那么多人,还有山海关吴三桂那里也是如此。 我估算了一下,锦州和山海关这两处,实际人马最多只有十二万人,其中,真正能打仗的连一半都不到。” 李景点点头,沉吟了一会儿道:“你派人给祖大寿和吴三桂透个话,就说我已经知道这件事。这两人只要不傻,得了这个消息以后,马上就会把人数给整清楚。” “还是他俩不听话咋办?”马五问道。 “不听话?”李景沉吟了一下道:“要是真不听话,那这两个人就不必留着了,等我跟曹文诏和柱子知会一声,要是祖大寿和吴三桂不知悔改,等大军进驻锦州时,就把这两人拿下。” 摆摆手,李景接道:“这两人都是聪明人,你只要把话透给他们,他俩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不说他俩了,说说东虏那边的动向吧。” 马五点点头,喝了杯酒方道:“东虏现在正大肆造枪铸炮,而且看迹象,来年可能要对朝鲜用兵。” 李景闻言沉吟了一会儿道:“前次东虏在京畿吃了大亏,蒙古几大部落又归降了咱们,他们的兵员和物资已经严重不足,对朝鲜用兵也是题中应有之意。至于造枪铸炮,嘿嘿,现在才想起来怕是为时已晚。” 马五点头笑道:“皇太极绝不会想到咱们明春就会对他们发起进攻,现在才开始造枪铸炮确实已经来不及了。不过我还是给曹文诏和柱子提了个醒,虽然时间短,不过我估计他们还是能铸上几门炮的,可别轻敌冒进吃了暗亏,那就不值得了。” 李景点点头:“其实东虏不难对付,女真人加一起统共才百十来万人,而且武器落后,咱们大明人口是女真人百倍不止,武器也远比他们先进的多。之所以总打败仗,主要是朝廷还有领军将领的原因。 另外,那些被俘过去的汉人也在帮女真人出力,尤其那些读书人和投降过去的汉军。这次帮女真人造枪铸炮的是山东叛将孔有德吧?” “是,大哥厉害,这都知道。”马五赞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这有什么难猜的,孔有德以前在登莱当过参将,是孙元化孙先生的部下,孙先生精通铸炮,孔有德这小子跟孙先生的时间不短,只要他不是猪脑子,怎么也能学点东西去。” 马五点点头:“是啊,皇太极现在对孔有德极为看重,调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命孔有德全力以赴造枪造炮,而孔有德也极为卖力,我听说样炮已经造出来了,测试的结果下面的人没打探出来,不知威力如何,不过我想无论如何也比不过咱们的大炮,只要曹文诏在打仗时注意一下,总不至于吃亏。” 李景摆摆手:“这点你放心,曹文诏身经百战,作战经验极为丰富,再有柱子在一旁协助,定然不会做出轻敌冒进之事。” 顿了顿,李景接道:“其实,陆路方面的事情我并不担心,我担心的是水路。本来水路是东虏的短板,可是孔有德叛乱之时,登莱水师遭受重创,等孔有德投敌以后,旅顺那边去年也被东虏占了,水军方面咱们现在反而处于劣势。我担心曹文诏发起攻击之时,东虏会从水路绕道葫芦岛,袭扰咱们的后勤补给。” “这个……咱们的辎重部队应该能防得住东虏的袭扰吧?”马五沉吟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从来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东虏皆是骑兵,来去如风,东虏只要不停地骚扰,就会迟滞后勤的行动速度,甚至能拖住后勤部队的行进,这才是我担心的事情。” “咱们可以派骑兵保护啊?”马五疑惑道。 李景笑道:“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打仗可不是咱们一拍脑袋,觉得怎么怎么样就行了的。” 马五笑笑:“打仗的事情我是不懂的,我只管给您收集情报。” 李景点点头:“其实要解决这个难题,最好是先消灭东虏的水军。可惜咱们现在无船,如何消灭得了?” “要不调郑芝龙的水师过来?这小子要是带兵助战,东虏的那点水军何足挂齿?”马五忽道。 “哼!”李景冷冷地哼了一声:“郑芝龙要是有那个心,早就应该请缨出战了,这么多年,他除了经营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何时考虑到朝廷?” 马五沉吟了一下道:“要不派人先把郑芝龙抓起来?” 李景摇摇头:“抓起来咱们也调动不了他的水师,何况咱们还抓不住他,陆地他呆不了可以下海,咱们怎么抓他?到了海上就是他的天下了。因此,在咱们的水军没有成立之前,我是不会对他动手的。” 轻轻敲击着桌面,李景忽道:“五哥,你觉得祖大寿和吴三桂这两人哪一个做事比较沉稳,并且敢于作战。” 马五沉吟了一会儿道:“要说敢于作战,我觉得吴三桂似乎更勇敢一些,但是要说做事沉稳,我看还是祖大寿。” 李景闻听轻轻点了点头。 “大哥想调他俩应付东虏的袭扰?”马五琢磨了一下忽道。 李景点头道:“要防范东虏的袭扰不能全靠济世军,济世军的兵力本就不足,再分兵就更不够用了,因此还得依靠边军,只是这个人选得好生斟酌一番才行。” 笑了笑,李景摆摆手道:“这事儿暂时不急,等出兵前,我跟曹文诏他们几个商量一下再定。不说这个了,这次你的手下到东虏打探消息,可谓既危险又辛苦,跟他们说一声,就说我记着他们的功劳,另外,你这边该打赏就打赏,不要吝惜银子。” 马五闻听笑道:“呵呵,有大哥这句话,怕是比我的赏银还管用。您放心,该赏的我都赏了,总不会让兄弟们吃亏就是了。” 李景点点头,忽然拍了下脑袋说道:“不提赏银我差点又忘了,你回头让人给我府里送点银子过来,这段时间我的管家用钱都是从你的店铺支取,府里的丫鬟们好几个月都没发月例银子,这事儿整的,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吝啬呢。” “啊?京城的各家分号这几个月没给府里送钱?”马五惊道。 李景摇摇头:“往年都是交给夫人,我哪有时间管那个。另外,京里的一些店铺我已经让夫人分给大家了,这么多人进京,又买房子又要置办家用,大家手里都没多少钱了。把店铺分给他们,有这个收入,他们就能过得好一些,就不至于贪污受贿。” “啊?都分给兄弟们了?我咋不知道呢?”马五惊道。 李景笑道:“嘿嘿,你有几个月没过问铺子的事情了?哪里知道这些?行了,你嫂子没亏待你,京里的几处房产还有最好的几家酒楼店铺都给你了,不然小五怎会让管家到你的铺子里拿钱花用。” 马五笑道:“大哥,你让我咋说你好呢,你倒是顾着兄弟们的家事,可是却把自己的家事给忘了。” 李景摇摇头笑道:“我现在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里还会想到那个?等你嫂子进京就好了,这些事就不用我操心了。” 马五看了看李景忽道:“要我说,大哥应该带一位夫人进京,就算一个不带,京里也应该添一房才是。” 说着马五指了指外面:“这些丫头我看都是个顶个的漂亮,大哥难道就没有中意的?” 李景笑笑:“莫说我没有那个心,就算有那个心,这几个女人是我能碰得么?” “这世上哪个女人大哥碰不得,莫说几个小丫头,就算您看上了皇后,兄弟也给你弄上床。”马五笑道。 “休得胡说。”李景斥了一句。 摇摇头,李景接道:“跟小莲一起那四个女孩儿是犯官的家眷,因无钱缴纳罚款,被你和杨柳风送进教坊司了。你说我要是把她们任何一个收进府里,那些犯官要如何处置?那个小莲要不是家里的人口比较简单,我都不敢把她许给张鳌。就怕下面的人胡乱猜测,徇私枉法。” “哦,是这样啊,那这几个女孩儿您还真的不能打她们的主意。”马五点点说道。 李景闻言瞪了马五一眼:“什么打她们的主意,你大哥我就这么不堪么。” 马五笑道:“嘿嘿,大哥也是男人,两位夫人不在身边这么久,打打别的女人的主意有啥了不起。”见李景有些着恼,马五忙道:“行,我不说她们了,那不还有四个女孩子么,我看这四个更漂亮,这四个您也看不上?”李景摇摇头道:“这四个女孩儿说实话真的不错,不过她们是陈大虎派人从秦淮的歌坊花船里弄来的,你知道他怎么弄来的么?” 第三百九十九章 培养管理人员 马五讶然道:“不会是抢的吧?” “猜对了,是抢的,一个大子都没出,你说我要是沾了这四个女子,那我得背负什么样的骂名?”李景苦笑道。 “大虎做事怎么这么糊涂?这不是败坏大哥的名声么?”马五闻听怒道。 李景摆摆手:“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还是想补救的法子吧。” 马五点点头:“我马上派人到南京去给人送钱,陈大虎这个混蛋,等我到南京看我怎么骂他。” 李景笑笑:“你想去南京?不放心宗超?” 马五点点头,正色道:“宗超亲自到福建调查郑芝龙,这么久没接到他的消息,我心里实在有些放心不下。” “勇超这个人还是很能做事的,这次你赋予他重任,他想把事情干得漂漂亮亮的,以此来告诉咱们,咱们没有用错人。难得他有这份心,对他的安全一定要注意,要是郑芝龙敢伤他,那我就派兵把郑芝龙赶进海里。”李景郑重说道。 “勇超要是知道大帅这么看重他,一定会感激涕零。”马五笑道。 李景摆摆手:“勇超人才难得,更兼勇于任事,这样的人自然要看重。” 深深地看了马五一眼,李景接道:“五哥,大明百废待兴,各部都缺人手,像宗超这样的人一定要珍惜。 五哥,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这些年来,你虽然做的非常不错,但是有一点你却没有做好,那就是培养人才。 你的那些下属也算是比较能干了,不过我觉得你提拔的那些人最多只能当个小头目,没人有独当一面的能力,要说有的话,也只有你后来无意中发现的这个宗超。要是你不在,我看只有宗超能帮你挑大梁。 所以他的安全你必须要注意,以后不要让他亲自去做那些冒险的事情。还有你,以后除非是万不得已,必须要你亲自深入敌境,否则你必须留在京里坐镇。 我现在已经够忙的了,你走了,你那些下属很多事情都来跟我汇报,你觉得我忙得过来么?要是你出了什么差错,我上哪再找一个放心的人去主管情报部?” 马五笑了笑:“兄弟知道了,这次不是要对东虏用兵么,我要不亲自督办,怕下面那些人不用心做事。” 李景摇摇头:“还是我刚才说的那个问题,你不亲自督办,就不知道下面的人是不是认真做事,所以你以后必须要培养高层的管理人员了,否则你早晚得累趴下。” 马五笑道:“大哥,我要有你那本事,能看出谁是人才,怎么也不至于落到需要自己到前方坐镇的地步。” 李景饮了口酒,摇摇头笑道:“五哥,这你倒不用妄自菲薄,你的能力是没问题的,我也不是让你四处去找人才,一来,你没那个时间,二来,就算你能找到,人家愿不愿意跟你干还是一回事呢。人才靠的是培养和发掘,还记得我在红山岭时办的那个军校吗?” 马五连连点头道:“记得,那能不记得么?当时红山岭扩充部队,没有中低级军官,你就办了个军校,自己培养了一批人,现在这些人都是咱们济世军的骨干。柱子,虎头,定国几个更已经是独当一面的高级将领了。” 顿了顿,马五接道:“可惜后来大哥到了平阳府,由于诸事繁杂,不能把精力都放在军校上面,以至于后期再也没出过像柱子和虎头那样的人才。” 李景摆摆手:“你错了,柱子等人之所以能脱颖而出,是因为当时咱们无人可用,而他们几个正好是那批学员当中出类拔萃的,因此才得到重用。 军校后来不是没培养出人才,而是由于济世军的兵员数量有限,不需要那么多的高级将领,这批人这才没有出头。 等以后咱们对外作战时,必然要大肆扩军,那时,这些中级军官就该顶上来了。” “呵呵,我大部分时间都在京城,对军校的事情不是很清楚,大哥既然说培养出很多人才,那就说明咱们那个军校用处还是很大的。”马五笑道。 李景点点头:“五哥,军校可以培养出军官,那么情报部门为什么不能借鉴这个做法培养情报人员呢?” “这个……我也找不到大哥和高奇还有袁先生这样的人做教官啊!”马五挠挠头道。 李景摇摇头斥道:“教官还用从外面找么?你自己本身就是搞情报工作的高手,宗超是情报分析这方面的人才,还有骆养性都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你怎么就弄不出个情报学院出来? 当然了,这个情报学院要教的并不止这些东西,还有暗杀,破袭,刑讯以及调查等等很多方面。 不过这又有什么?二虎那个突击队就是干这个的,我把突击队的成员都划给你,这样一来暗杀,破袭方面的教官就有了。 至于教读书识字的,这样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有这么多人帮你,你还用担心什么?不过我的提醒你一点,情报人员干的都是隐秘性的工作,学员的身份必须要保密,因此你办的这个院校不能光明正大的招收学员。 还有,情报部和安全部虽是一家,却是两个部门,学员最好要分开培训。你得知道,情报部的工作主要是对外,安全部的工作主要是对内。这两个部门工作的侧重点是不一样的,因此学员们学的东西也不一样。” “都是干情报的,这还有区别么?“马五不解问道。 李景笑道:“当然有区别,比如说我要远征倭国,但是不了解倭国的情况,需要你派人到倭国打探消息,那你派的这个人必须要懂倭国人的语言,还要了解倭国的生活习俗,不然的话,他如何能打探得了消息? 而安全部不需要过问国外的事务,就算过问,事情也不会很多,那就不需要专门去培养这方面的人才,需要的时候从情报部借调就可以了。” 听了李景的解释,马五连连点头。 笑了笑李景接道:“其实吧,把这两个部门的学员分开培训,一是工作性质不同,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现在国库空虚,我暂时不能拨给你太多的钱,因此,情报学院的费用你最好自己想办法解决。” 马五沉吟了一下道:“场地好解决,大哥不是给了我几处宅子么?这么多宅子我也住不了,把宅子拿出来当院舍,这就能省却一大笔费用。 至于其他费用方面也好办,大哥给了我好几家店铺,那些店铺每月的进项都不少,教官和学员的薪饷以及训练的费用就由这几家店铺来负担,要是不够的话,大哥你再给我补贴一些。” “行,暂时就这么办,等以后国库有钱了,你花的钱我给你补上。”李景点头道。 “补什么?这些都是大哥赏给兄弟的,说起来花的都是大哥的钱,你补给我钱,那不是骂兄弟我么?”马五笑道。 李景摆摆手:“两码事,给你的都是你应得的,我总不能让我最好的兄弟跟我混了一辈子还两手空空吧? 你这辈子倒是不用担心什么了,反正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你饿肚子,可是你还有孩子呢,我总得给侄子侄女留点家产吧?他爹跟了我一辈子,到头来两手空空,啥也没给子女留下,你让侄子侄女怎么看我这个跟他爹同生共死的叔叔?” 马五笑道:“大哥,要我说啥都不用给他们留。你想想,咱哥俩当年有啥?啥都没有,猫在山里当土匪,可现如今你执掌国家大权,兄弟也算是一方诸侯。老子英雄儿好汉,得让小字辈们以咱为榜样,长大以后也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情,这才是给咱哥们长脸。” 李景点点头笑道:“呵呵,你倒是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不过时事不同了,等孩子们长大了,国家就该太平了,不可能像咱们当年那样艰苦,也不会有那样时势造英雄的机会。何况你还有闺女呢,你总不至于让闺女像儿子那样打拼吧?” 马五笑道:“嘿嘿,我闺女我可不担心,别看马五长得不咋地,闺女长得可漂亮,许个好人家还愁下辈子的生活?就算有啥困难,只要我儿子有出息,也能帮扶他姐姐,我儿子不行的话,还有你儿子呢。我就不信安国能看着他妹妹吃糠咽菜。” “那肯定不会,安国要是不管,看我不打断他的腿。”李景笑道。 马五闻言放声大笑。 笑了一会儿,马五轻轻叹了口气道:“马五今生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当年没跟你商议给孩子定个娃娃亲,结果让朱由检那个王八蛋钻了空子。不然的话,我闺女嫁给你儿子,你闺女嫁给我儿子,那咱哥俩可是亲上加亲。” “你现在才跟我提这事儿,你早干嘛了?”李景笑道。顿了顿,李景接道:“不过现在也不算晚,你要有这个心思,那就加把劲再生几个儿子闺女,等我再有儿子闺女,咱哥俩就结成亲家。”马五闻言大喜:“一言为定!他妈的,上次曹文诏那小子赢了我一回,这次马五说什么也得赢回来。” 第四百章 对朝鲜动手 李景大笑道:“你跟曹文诏叫劲,输了怪你自己没本事,谁叫你闺女生的早了?我那二小子你是轮不到了。不过我觉得,你闺女嫁给曹文诏的小儿子倒是比较合适。” 马五一撇嘴:“拉倒吧,就曹文诏那小儿子,长得整个一歪瓜裂枣,我闺女天仙似地,能嫁给他?” “哈哈哈!”李景闻言抚掌大笑。 笑了一会儿,李景端起酒杯说道:“五哥,天色不早了,喝了这杯酒,我就不留你了,不然嫂子非骂我不可。” “呵呵,马五能有今天,谁的功劳她不是不知道,她骂谁也不能骂你啊?”马五笑着举起酒杯。 将杯中酒干了,李景将小五唤进来道:“你去把皇上送我的酒给你五叔拿两瓶。” “啥好东西啊,喝酒的时候你不拿出来,让我回家喝。”马五疑惑地问道。 李景笑笑不语,待小五把酒取来,李景笑着对马五说道:“五哥,这是皇上送我的培元酒,你每晚喝一杯,对身体有好处,不过可别喝多了,喝多了就没好处了。” “有这么邪乎?”马五疑惑地接过酒瓶,端详了两眼。 “邪不邪乎,你喝过就知道了。得了,赶紧回去吧,等过年咱哥俩再喝。小五,让你五叔做我的车回去。”李景摆摆手道。 马五冲李景抱了抱拳,起身告辞而去。 …… 盛京(今沈阳)崇政殿,皇太极端坐在龙椅上,扫视着殿内诸臣。 自打京畿之战惨败之后,皇太极连续数月寝食难安,原本肥胖的身体已经急剧消瘦。 以前皇太极骑马的时候,要两个人帮衬着才能上马,而坐骑也根本受不住他的体重,过一段时间就要更换一匹坐骑。 现在的皇太极则是步履矫健,上马都是一跃而上,根本用不着人帮。 应该说京畿之战失利对皇太极来说是件好事,毕竟能瘦下这么多肥肉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是对于大清来说,却是难以承受之重。 满族(皇太极改元称帝前一年将女真族改名为满族)人口只有一百来万。(注:满族其实是一个融合性的民族,除建州女真人外,还包括海西女真和野人女真以及在东北居住的汉人,蒙古人,朝鲜人甚至还有一些俄罗斯人)。 就这点人口,一下子损失了好几万,虽说大多是汉人和蒙古人以及朝鲜人,但皇太极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毕竟这些人都是青壮,尤其那些汉人。 辽东地区地广人稀,女真人和蒙古人大多不会种地,耕种主要靠这些汉人,而那些青壮士兵更是耕地的主要劳动力,这一下损失了好几万,就意味着有一大片土地无人耕种,来年的粮食必定会减少很多收成。 如果粮食收成减少,那女真人来年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因此,皇太极必须在开春前解决耕种的人口问题。 往年要是出现这种情况,皇太极肯定是毫不犹豫派兵进关抢劫掳掠,可眼下的局势已不同往年,皇太极刚在北京吃了场大败仗,哪里还敢入关掳掠,别说入关,就算松锦一带和蒙古方向皇太极都不敢派兵骚扰。 自打李景进了北京,明廷的军事动作不断,先是对蒙古用兵,一场大战下来,原本投靠大清的蒙古几大部落都投降了明廷。 接着李景从山海关方向往松锦前线大肆调兵,据说驻守在山海关的吴三桂部已经进驻锦州城内,现在松锦前线,明军的部队已达二十万,而接替吴三桂驻防山海关的便是令皇太极大吃苦头的曹文诏。 根据明军的动向,皇太极判断李景这要改变明廷以前的防守策略,由防御转为进攻。而且皇太极已经得知李景正在大明全国范围内大肆征收赋税,看李景的架势,只要明廷的朝局稳定下来,国库有用兵的钱之后,李景就要对清廷动手。 这时皇太极如果去骚扰大明,一旦激怒李景,现在就发起攻势的话,清军如何抵挡? 大明的主意打不了,皇太极决定对朝鲜动手。 说起来,皇太极对朝鲜用兵也算是跟朝鲜算旧账。 朝鲜的现任国王乃是绫阳君李棕(后世称仁祖),李棕的王位其实是通过宫廷政变得来的。 李棕之所以发动政变有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前任国王光海君在治国方面有失误,另一个原因是光海君采取的是一种圆滑的外交策略,在臣服大明的同时向后金示好。 而这种态度为朝鲜的正统派所不容,于是在天启三年发动政变,拥立倾向于大明的绫阳君李棕为国王。 李棕继位后,在儒家学者的支持下,采取亲明排金的政策。 当时明金对峙,后金想要攻打大明,就要考虑东面朝鲜的动作。为了避免两面作战,努尔哈赤决定对朝鲜采取拉拢的政策,多次遣使到朝鲜投书,希望朝鲜与大明脱离关系,与后金结盟。 但是朝鲜不为所动,依然支持大明,反对后金。而且为了应对来自后金的威胁,朝鲜方面加紧进行战争准备,耗时两年修筑南汉山城,以期抵御后金的进攻。 天启七年正月,皇太极以朝鲜“助南朝侵伐我国,窝藏毛文龙,招我逃民偷我地方,先汗归天,未遣人吊贺”等罪名悍然对朝鲜宣战。 皇太极以阿敏,济尔哈朗,岳托等人率军东征,三路大军一路南下,先后攻占义州,铁山,定州,安州,平壤,中和等地。 眼见大势已去,李棕只好遣使向后金求和,经过一个多月的谈判,朝鲜方面答应了后金方面提出的包括入质纳贡,去明年号,结盟等一系列条件,但惟有永绝大明这一条始终没有同意。 因对朝鲜的誓文不满,阿敏令八旗兵在朝鲜京畿道一带掳掠三日,然后才将部队撤至平壤。 这时皇太极命令阿敏不再后撤,扬言“大同江以西,不可复还”,又逼迫朝鲜签订了平壤誓约。后金这次入侵,朝鲜史称“丁卯胡乱”。 虽然朝鲜跟后金签署了盟约,但是等后金军一退,李棕便命人向大明上疏陈情,当时已登基为帝的朱由检对朝鲜被迫与后金媾和的行为表示了谅解。 而此后朝鲜在与后金的交往中,朝鲜多次表现出厌恶情绪,后金要求朝鲜开市,朝鲜方面以各种理由一拖再拖。后金让朝鲜定期纳贡,朝鲜也想尽办法削减数额。孔有德叛逃后金,皇太极命朝鲜助以粮饷,朝鲜非但拒绝,反而帮大明追杀孔有德。 可以说朝鲜跟后金结盟以后,虽然在军事方面无法跟后建抗衡,但从未真正臣服过,以至于前两年后金还对朝鲜方面用过一次兵。 等到了崇祯九年,皇太极准备改元称帝,事先将此事通报朝鲜,希望朝鲜上书劝进,朝鲜上下闻之大哗,在民众的支持下,李棕拒不接见后金使者,也不接纳来书,令后金使团愤而离开汉城。 当皇太极正式称帝时,朝鲜使臣更是拒不下拜,令皇太极极为愤怒,认为朝鲜国王有意羞辱于他。 不过处于政治层面的考虑,当时皇太极并未对朝鲜用兵,而是对大明发起了攻击。 因为朝鲜说到底只是藩属国,再怎么教训他,只要宗主国不倒,随时都可以把藩属国扶持起来,在皇太极想来,只有把大明彻底打疼,打垮,让朝鲜知道大明根本保护不了他,才会乖乖臣服于大清。 另外大清刚刚建国,要想让人承认他的地位,首先得让人知道他有跟大明平起平坐的资格,而想拥有这个资格,最直接的表达方式就是在军事上压倒大明。 因此,皇太极考虑再三,决定暂时放过朝鲜,对大明用兵,只要此战能胜,大清的地位就会被人承认,到时朝鲜方面才会真正改换门庭。 皇太极的打算很好,前期的行动也非常顺利,谁承想李景突然入主北京,随即指挥部队向清军发起反击,京畿一战清军大败亏输,阿济格率领残部狼狈逃回盛京。 受此重创,皇太极自是无法通过政治手段逼迫朝鲜臣服,眼见蒙古已经投降大明,朝鲜也有重归大明的趋势,皇太极知道如果再不对朝鲜用兵,朝鲜方面必然会撕毁以前跟后金的盟约。 不过要动兵也得先恢复下元气,刚吃了败仗就对朝鲜动手,皇太极可不会干这么愚蠢的事情。 经过数月整顿,清军总算是恢复了一些元气,恰好来年春耕人力方面出现极大的缺口,皇太极便召集群臣商议对朝鲜用兵的事宜。 可是出乎皇太极预料的是,当他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以后,群臣都是一言不发,非但无人支持,连反对的声音也没有。 眼见群臣不发一言,皇太极不由皱了皱眉,把目光扫向范文程,心道:当初我跟你商量这件事的时候,你一力支持,怎么现在一句话不说呢?见范文程直立不言,皇太极也不好直接点他的名,因为主动说话和他点名说话的意义截然不同,如果他点名让范文程阐述支持自己的意见,那置满人的王公重臣于何地?难道说满人的那些王公重臣都是摆设?沉吟了一会儿,皇太极转头看向多尔衮:“十四弟,你的意见如何?” 第四百零一章 东征 听皇太极点自己的名,多尔衮转头看了看阿济格和多铎,见两人微微摇头,多尔衮轻叹了口气道:“皇上的主意是不错,不过臣弟以为皇上忽略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哦?说来听听。”皇太极微笑道。 多尔衮道:“皇上,咱们刚刚输了一仗,兵力损失不小,由于蒙古方面已经投降明廷,咱们的兵力已经无法恢复到以前的水平,虽然以咱们大清现在的实力依然可以对付朝鲜,但是对朝鲜作战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结束的,若是明军趁机对咱们出手,朝鲜的兵力撤不回来,咱们剩下那点儿部队如何能抵御得了明军?” 皇太极点点头:“十四弟所言甚是,不过你说的我也考虑过,朕已派出探子到南朝打探过,松锦一带祖大寿和吴三桂二人并无动兵的迹象,山海关曹文诏的部队更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而且现在正是冬季,南军不耐严寒,就算想打,也不会在这时动手。只要咱们能在春季以前拿下朝鲜,以朕看来,完全不用担心无兵抵御南军。” “皇上,水无常势,兵无常形,曹文诏身经百战,作战经验极其丰富,前次袭击蒙古诸部,曹文诏在大同一线始终按兵不动,但是一旦发现机会,当即挥军北上,一战便将蒙古三大部落击溃,可谓深谙用兵之道。若是我军东征,他必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以臣弟之见,此次东征朝鲜,还是慎重为妙。”多尔衮道。 皇太极闻言微微点了点头:“十四弟所虑不无道理,这个曹文诏确实难缠。可是咱们现在人口不足,若是不从朝鲜方面补充人口,来年春耕恐怕就会出现问题。” 多尔衮忙道:“粮食确实是个大问题,不过臣弟以为咱们没有必要出动大军东征朝鲜,只需就近掳掠人口即可。” 皇太极摇摇头:“十四弟,现在不征朝鲜不行啊!如果再拖一段时间,大清就会面临太祖时期的局面,蒙古已经投降南朝,若是朝鲜重新倒向南朝,到时大清三面受敌,那时可如何抵挡?” 多尔衮忙道:“皇上所虑极是,不过依臣弟看,照眼下的局势只怕朝鲜很难臣服,除非换一个亲近咱们的人担任朝鲜国王。” 皇太极闻言思索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朕记得朝鲜前国王李珲好像还没死吧?如果咱们能扶持李珲复位的话,他必倾向于咱们大清。” 多尔衮摇头苦笑道:“李珲的双眼已经瞎了,他的子嗣也被李棕杀掉了,他这一支人基本算是废了。” “那还有别的人选么?”皇太极道。 多尔衮摇摇头:“剩下的大多威望不够。” 皇太极点点头,沉吟了一会儿忽然笑道:“威望不够怕什么,只要有资格就行。有大清在背后支持他,难道朝鲜还有人敢再发动一次兵变不成?咱们还可以派个人到朝鲜担任摄政,如此一来,朝鲜之事可定。” “皇上英明,这样吧,既然皇上决心东征朝鲜,那这件事就交给臣弟吧。臣弟也不用多少兵马,只要十二哥和十五弟两旗协助即可。”多尔衮笑道。 皇太极摇摇头:“只带两万人怕是不够,朕再给你拨三个汉军旗,凑足五万人马,希望十四弟能一战功成。” “皇上放心。”多尔衮拱手道。 犹豫了一下,多尔衮接道:“皇上,现今大清的局势有些艰难,臣弟走之前,想给皇上提个建议。” “十四弟请说。”皇太极道。 “皇上还记得天聪元年跟袁崇焕议和之事么?”多尔衮道。 皇太极笑了笑:“自然记得,袁崇焕打仗虽然厉害,可惜战略眼光极差,当时正是我大清困难之时,他私下跟咱们议和,这才让咱们从容渡过那次难关。” 说着皇太极忽然猛地一抬头:“你是让朕跟南朝议和?” 多尔衮点点头:“皇上,南朝武器犀利,咱们大清万万不是敌手,唯今之计只有拖延时间,然后抓紧生产枪炮,如此才能跟南朝抗衡。” “只怕李景不会答应跟咱们议和。”皇太极摇摇头,轻叹了口气道。 多尔衮笑了笑:“答不答应得看是什么条件,另外咱们议和是为了拖延时间,拖得时间越长对咱们越有利,皇上何必在意李景答不答应,只要用这件事拖住他就行。” 皇太极点点头:“容朕仔细考虑一下,毕竟议和事关重大,而且开什么样的条款对咱们有利都需要仔细斟酌一番才行。呵呵,就算是假议和,咱们也应该做的像真的一样,你说是吧?十四弟。” “皇上圣明。”多尔衮笑道。 皇太极深深看了多尔衮一眼,对范文程招了招手,起身往殿后走去。 见皇太极离去,多尔衮对阿济格和多铎微微点了点头,两人意会,待诸臣离开,方才缓缓出了宫殿。 “十四弟,有什么话说么?”阿济格问道。 多尔衮点点头:“十二哥,十五弟,你二人回去后,马上开始准备出征事宜,东征朝鲜事关我大清的命运,不可轻忽。” “此话怎讲?”阿济格惊道。 多尔衮回眼看了看崇政殿,轻轻摇了摇头,叹道:“如果我所料不差,来年开春,南朝必对我大清用兵,咱们大清人口匮乏,若是不能以最短的时间打退南朝的进攻,必须依靠朝鲜的人口补充兵源。” “有这么严重?”阿济格疑惑道。 多尔衮看了阿济格一眼:“你在李景的手里已经吃过两次败仗,难道还不知道这人的厉害?你不要以为那仗是曹文诏打的,我告诉你,真正的指挥其实是李景。大同之战,曹文诏是大同总兵,李景不过是山西参将,可是曹文诏指挥的是李景的兵马跟咱们打仗。 北京一战,看似朱由检御驾亲征,实际上还是李景在指挥作战。谁能想到李景在北京岌岌可危的时候,还会在独石口预留了两万大军埋伏,当时你撤兵要是再晚两天,就会被吴三桂带兵堵住去路,那时我十万大军全得葬送在关内。好在你应对及时,提前带兵从喜峰口逃了回来。 李景用兵之狠,实是我平生仅见。跟这样的人作战,决不能露出任何破绽,否则必会遭到他致命的攻击。” “十四哥,要我说,你无论是用兵打仗还是治国都比那个人强,可惜却只能做那个人的臣子。”多铎忽道。 “休要胡说,皇上雄才大略,我如何能跟他相比?十五弟,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多尔衮瞪了多铎一眼道。 “我说的是实情,父皇打下的基业,你看看让他弄成什么样子?蒙古丢了不说,现在连跟南朝抗衡的能力都没有了,照这样下去,大清早晚要亡在他手里。”多铎反驳道。 多尔衮闻言斥道:“你懂什么?我告诉你,南朝有李景这样的人,换谁当了大清的皇帝都没用,哪怕父皇在世也不行。 十五弟,你要知道,有些东西不是靠谋略和作战勇猛能弥补的,济世军所用的武器实在是比我们强大的太多,咱们现在只有抓紧时间造枪铸炮,用南朝的武器跟南朝抗衡,否则,被灭是早晚的事儿。 而皇上很早就看出这一点,因此在十二哥打了败仗以后,并没有怪罪十二哥,而是马上命孔有德开始铸炮,另外,皇上非常清楚朝鲜对大清意味着什么,因此才准备东征。 至于议和,你以为皇上想不到么?可是那能由皇上来提吗?如果皇上提出议和,咱们大清的脸面还要不要?” “那皇上今天问话的时候,你开始什么都不说,直到皇上问起你,你才回答?”多铎接问道。 “你以为朝堂上那些人都是傻瓜?很多人都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都明白皇上的提议是对的,但是大家都怕南朝趁咱们东征时,向咱们发起进攻。一旦出现这种情形,谁赞成皇上东征的提议,就会被当成替罪羊。”多尔衮说道。 “那你干嘛还说。”多铎疑惑道。 “废话,所有人都不吱声,我要是也不说话,皇上寒心不寒心?这么多兄弟都不能替他分忧,你让他怎么看咱们这些兄弟。”多尔衮斥道。 顿了顿,多尔衮接道:“但是要是倾举国之力东征,实在是太过冒险,因此我才请缨咱们三个兄弟出征,把大部分兵力留下看守门户。 皇上知道我明白他的心思,也知道仅靠三旗的兵力不足以东征,这才又拨了三个汉军旗给我们。 十五弟啊,皇上其实是很重情义的,你以后可千万不要胡乱猜测于他。尤其咱们大清现在情势危急,我们兄弟更要抱成一团。不然的话,皇上要是坐不住位子,你我兄弟难道能独善其身?” 多铎闻听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多尔衮轻轻拍了拍多铎的肩头,三人缓步往宫外走去。 没走多久,忽听身后一人叫道:“十四爷留步,皇上请您回宫议事。” 多尔衮闻言急忙停下脚步,对阿济格和多铎说道:“十二哥和十五弟先回吧,记住我说的话。” 阿济格和多铎重重点了点头。待二人离去,多尔衮转身随内侍往宫内走去。到了宫中,却见除了范文程,赫舍里索尼也在。 第四百零二章 万岁和千岁 索尼乃是努尔哈赤身边的一等侍卫,精通满蒙汗三种文字语言。 见此人也在,多尔衮微微点了点头知道皇太极这是要研究跟明廷议和的事宜。 “十四爷来了。”见多尔衮进来,范文程和索尼急忙起身招呼。 多尔衮笑着点点头,然后给皇太极见礼。 “坐吧,叫你来是想一起研究一下跟南朝议和的事。”皇太极摆摆手道。 多尔衮点点头,沉吟了一下说道:“皇上是打算真议和?” “真也罢,假也罢,咱们大清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以大清和南朝的军力尤其是装备方面对比,朕估计咱们至少要三年到五年的时间才能追的上南朝。为了争取这个时间,就算真的议和也无所谓。”皇太极说道。 多尔衮看了看范文程,轻轻摇了摇头:“依臣弟来看,此事有些难度。皇上还记得当年范先生去招降李景的事么?” 皇太极摆摆手:“过去的事还提他干什么,范先生对咱们大清忠心耿耿,一件事没办成算得了什么。” 多尔衮笑道:“范先生对大清忠心毋庸置疑,臣弟说这件事也不是想指责范先生什么,而是想说李景这个人。皇上,当年李景不过是个山西参将,就把范先生好生羞辱,现今他手握重权,如何会答应跟咱们议和? 李景这个人臣弟曾认真研究过,此人对咱们大清没有一点好感,臣弟听说,咱们战场上受伤的士兵,全被他下令给杀了,至于被俘的也全被他安排当奴隶了,此人如此仇视咱们大清,臣弟担心议和怕是不成。” “议不成,你建议朕跟南朝议什么和。”皇太极不悦道。 多尔衮看了看皇太极道:“皇上听过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吧?” 皇太极闻言一怔,看了看多尔衮,忽然若有所思。 “皇上,凡事咱们得做最坏的打算,依臣弟看这次议和咱们的姿态要放低一些,除了最根本的东西不能舍弃,别的条件都可以答应南朝。”多尔衮接道。 皇太极默默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会儿道:“你说的意思朕明白,你是说就算受了委屈朕也要忍耐是吧。” “皇上圣明。”多尔衮抱拳道。 皇太极摆摆手,起身踱了几步,然后看向多尔衮道:“那咱们先制定个底线,然后再考虑其他事宜。” 多尔衮闻言点了点头。 皇太极沉吟着说道:“首先,大清国要与大明平起平坐,这一点必须要保证,谈判的时候,就说咱们可以跟大明结为兄弟之邦。第二,两国以锦州,张家口,大同一线为界,不允许有士兵过界。第三,朝鲜划归大清藩属。第四,在锦州城外开市,双方贸易。第五,大明放还大清被俘的士兵。只要守住这五条,别的条件都好说。” 多尔衮点头笑道:“那咱们就在这五条以外再增加一些别的条件,以便跟大明讨价还价。” 皇太极轻轻点了点头。 …… 崇祯十年正月十五,北京城一片热闹的景象。 李景和朱由检走在街头,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李景笑道:“皇上,这几年京城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吧?” 朱由检摇摇头笑道:“这些年我整日都在发愁上哪里弄钱,哪有心思关注这些?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以前京城绝对没有今年这么热闹。” 李景笑了笑:“要想百姓安乐,国家必须强大,前些年东虏动不动就跑来骚扰一番,老百姓过日子尚且提心吊胆,哪有心情去放什么花灯?” 朱由检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是啊,说起来都是李兄的功劳,京畿一战打得东虏丢盔弃甲,再也不敢南向而视。随后李兄颁布一系列政令,方令我大明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李景摆摆手:“那也是在皇上的领导之下,若非皇上御驾亲征,下面的将士也不会齐心用命,至于政令能够得以顺利施行,那也是因为有皇上坐镇,下面的人不敢反对。” 朱由检摇摇头:“你就别给我脸上贴金了,自家事自家知,我自己做过什么事情,心里还是有数的。” 李景笑道:“皇上,你信不信你在老百姓的心中比以前还有威望?” 朱由检苦笑道:“你就别开我的玩笑了,这些年老百姓跟着我净过苦日子了,我哪里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李景摆摆手笑道:“有没有威信一试便知。” “你想怎么试?”朱由检奇道。 李景笑笑,忽然放声大呼道:“皇上亲民,与万民同乐,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景这一嗓子喊的突然,众侍卫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急忙单膝跪地,大声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侍卫齐声呼喊,声震四野,周围本来闹哄哄的人群突然静了下来,然后开始四下观望,随即有人看到人群中一群侍卫单膝跪地。 有机灵的马上知道,当中一人乃是皇上。 不及多想,有人马上跪倒在地,跟着大声喊道:“皇上万岁!” 接着越来越多的人跪倒在地,一起高呼皇上万岁。 见此情景,朱由检心里一阵感动,看了李景一眼,朱由检忽然放声喊道:“内阁总理大臣,五军大都督,兴国公李景与万民同乐,国公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景闻听一愣,正要拦住朱由检,身边侍卫已然忽道:“大帅千岁。” 随即一众百姓齐呼:“国公爷千岁,大帅千岁!” 李景皱了皱眉,指着朱由检苦笑道:“你这整的是哪一出?我是想让皇上看看自己在老百姓心中的威信,你提我干什么?” 朱由检笑道:“老百姓知道谁对他们好,这是李兄应得的荣耀。” 便在这时,人群中一人忽然叫道:“要不是国公爷带兵解了京城之危,要不是国公爷分给我们土地,我们哪有今天的好日子,大家多给国公爷磕几个头。” 接着又有一人叫道:“我得看看国公爷长什么样子,回头叫人画张像在家供起来,保佑国公爷长命百岁。” 人群中一人应道:“对,咱们看看国公爷长什么样子,让人画像供在家里。” 随着这两人话音落地,众百姓齐声响应,向着李景的方向涌了过来。 见人群渐渐涌了过来,李景摇摇头,指着人群说道:“你看,老百姓围过来了,这下逛不成街了。” 朱由检笑道:“老百姓这是想看看咱们大明的五军大都督,兴国公长得什么样。” 见老百姓突然涌了过来,小五大惊,急忙命侍卫在李景和朱由检身边围成一圈,有几名侍卫心里紧张,更是把刀子都亮了出来,防止老百姓伤到李景。 李景见状,急忙喝道:“放下刀子,不要伤了老百姓。” 接着李景提高声音大声喊道:“我和皇上不走,一会儿让你们看个够,大家别乱动,免得踩伤了人。” 怕远处的老百姓听不到,众侍卫齐声喝道:“大家别乱动,免得踩伤了人。” 众侍卫连喝说声,涌动的人群渐渐平息下来。 李景四下看了看,见不远处有个高台,李景急忙指着高台对小五说道:“小五,保护好皇上,咱们到那个台子上面。” 小五随着李景所指看了看高台,急忙命众侍卫分开人群,然后护送着李景和朱由检来到台前。 到了台前,李景拉着朱由检走上高台,冲四周团团一揖,然后高声喊道:“众位父老乡亲,李景和皇上给大家拜年了,祝大家过年发财!”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国公爷万岁,万岁,万万岁!”人群中一人高声呼道。 随即众人齐声附和。 李景闻听苦笑着摇摇头:“可不要这么喊,李景可当不起万岁二字。” 只是人群不住欢呼,哪里有人听得清他的话? 见此情景,李景有心想跟老百姓说点别的话,也只能颓然长叹,住口不言。 就在这时,远处的人群忽然一阵涌动,李景一怔,抬眼看去,只见远处两人纵马往人群中疾驰。 李景皱了皱眉,转头对小五喝道:“将那两个骑马之人给我拿下。” 小五领命,对几名侍卫挥了挥手,四名侍卫分开人群,疾步向前走去。 过了一会儿,四名侍卫押着两人来到李景身前。 见两人穿着济世军的服色,李景皱了皱眉喝道:“看不到这里这么多人么?为何在人群中纵马?” “启禀大帅,卑职奉曹将军之命给大帅送信,因事急,顾不得那么多了。”两名士兵忙道。 “事急?什么事用得着这么急?居然罔顾人命。”李景斥道。 那士兵急忙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李景。 小五上前接过,仔细检查一遍然后递给李景。 李景接过打开,看完之后道:“你二人送信辛苦,我本不该责罚你们,但你二人不该在人群之中纵马,念你二人没有伤到人,就从轻发落,小五,拉下去当众责打二十大板,让他俩长长记性。”“是!”小五接令,转身命四名侍卫把二人拉下去。四名侍卫不敢怠慢,押着两名士兵到了台下,当众扒下裤子,找不到板子,就解开腰刀,用刀鞘抽了二十下。 第四百零三章 兵不血刃 打完之后,侍卫拉着两名士兵重回台上,李景冷眼看着两名士兵道:“这次打你们是给你们长点记性,别忘了你们自己是什么出身,别忘了当年你们被人欺侮的时候是什么感受,如果你们还记得当年被人欺负的情景,今天就不会在闹市当中纵马。” “是,卑职谨遵大帅教诲。”两名士兵忙道。 李景摆摆手:“犯了错要罚,立了功也要赏,你俩大正月的千里回京送信,这是你们的功劳,我不会因你们犯错就抹了你们的功劳,小五,每人赏银二十两,带下去好生歇息。” “多谢大帅赏赐。”两名士兵大喜道。 待两名士兵下去,李景扬了扬手中信高声说道:“父老乡亲们,不好意思,李某突然来了公务,不能陪大家过节了,在此李景给各位父老乡亲赔罪,改日咱们再一起乐呵。” 说罢,李景抱拳向四周团团一揖,然后对朱由检说道:“皇上,咱们回宫吧。” 朱由检点点头,学着李景的样子冲老百姓做了一揖说道:“朕和国公爷有事要处理,改日朕和国公爷一起陪大家乐呵。” 听李景和朱由检说话直朴,老百姓心中欢喜,齐声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国公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景苦笑一下,对小五挥挥手,小五当即命侍卫开路,护送着李景和朱由检回宫。 途中,李景让众侍卫分头给各部主官送信,命众人来东暖阁议事。 待李景和朱由检赶回东暖阁时,沈正,周衡臣,杨柳风等人已在东暖阁等候。 跟众人打了声招呼,李景从怀中将信取出置于桌上道:“刚接到曹文诏的信,东虏派使者来跟咱们议和,现被曹文诏羁押在山海关,曹文诏来信请示,放不放使者进京。” 沈正等人闻言一惊,互相对视一眼,随即都露出欢喜之色。 沉吟了一下,沈正起身说道:“大帅,东虏主动议和,说明数月前那一仗东虏被咱们打怕了,这才遣使求和。至于跟不跟东虏和谈,我等惟大帅之命是从,大帅要谈,咱们就跟他们谈谈,大帅要是不想谈,那就不用理会他们。” 李景闻言心里暗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沈正虽然身居高位,可终究是商人出身,做事太过圆滑。 看了看周衡臣,再看看方程等人,李景接道:“你们呢,你们什么意见?” 周衡臣等人纷纷说道:“我等意见与沈大人相同,唯大帅之意是从。” 李景闻言一怔,想不到这些人居然都没有自己的主张。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暗暗摇了摇头,自己一手提携上来的人都是骤升高位,处理一下原来本职的具体工作还行,但是遇到这样涉及到国家层面的重大事情,让他们提建议却是难为他们了。 想了想,李景决定借这个机会,启用一批原来朝廷任命的官员。 李景打算启用原来的官员,这个想法其实是在年前看到袁可立的书信之后产生的。看完袁可立的信后,李景经过数日认真思量,发现自己对原来朝廷任命的官员存在一些偏见,应该说,朝堂之上还是有一些能做事的官员的。 这些人可能犯过这样和那样的错误,但是当时朝廷的氛围就是这样,想独善其身等于是自绝仕途,有些人虽然犯过错,但是还有一定的能力,而对这些人,李景的处罚确实是过重了。 虽然这些人可能会对李景推行的政令,甚至会产生一些不好的影响,但是李景现在任用的人明显脑袋过热,有这么一批人吹吹冷风也是有好处的。 另外李景这一系现在在朝堂上一家独大,从政治平衡这个角度来说也会产生不良的后果,因为压得越重,反弹也会越强烈,适当的给原来的官员一些话语权,就会缓和这种矛盾,有利于大明的和平和稳定。 不过启用这些人需要有一个机会,贸然启用,会对自己的老部下造成错觉,以为自己觉得他们能力不行。 而现在东虏派人来议和,正好给了李景一个机会。 李景手下这帮人都没有跟外国人打交道的经验,启用原来那些官员来干这件事,谁也不会产生疑问。 至于跟东虏议和,李景根本就没这种想法,但是为了用人,说不得也得虚应一下。 想了想,李景笑道:“议和是好事儿,如果能兵不血刃地解决东虏那再好不过了。 孙子曰: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如果咱们能通过外交的手段令东虏臣服,就可以省却一大笔军费,也可以免除许多士兵的死伤。因此,我打算跟东虏谈一谈。 不过眼下有一个问题,你们本身就有许多事情要做,而且都没有跟别国谈判的经验,还有一点,让你们去跟东虏谈判,未免有些抬举东虏的使者了,因此这个谈判的人选可令人头疼了。” 沈正等人闻听连连点头。 “确实如此,如果能通过判断解决东虏,就能节省一大笔费用。不过咱们既不能抬高东虏使者的身份,也不能找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去应付东虏,那让东虏看了以为咱们大明无人了呢。”杨柳风接道。 李景点点头接道:“说的不错,跟东虏谈判事关重大,主使必须有丰富的谈判经验,因此这个人选咱们必须慎重,不知你们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沈正等人急忙摇头,虽说他们手里都有不少心腹想推荐,但是谈判事宜太过重大,一旦他们推荐的人谈的不好,在李景心目中就会大大减分,以后再推荐人就不好张嘴了。 见众人不语,李景沉吟了一下道:“既然你们都没有合适的人选,那就从全国的官员当中选拔吧。” 转头看向周衡臣道:“衡臣,你命人把现职和外放以及以前被罢免的各部郎中以上的官员的名册履历找来给我看看,南北两京的都要。” 周衡臣点点头,让小五安排一名侍卫到吏部传信,让人把官员的名册送来。 过了好一会儿,吏部文选清吏司的郎中带人捧着数摞名册来到东暖阁。 见名册如此之多,李景皱了皱眉道:“这么多?” 那郎中苦笑道:“北京这边人数不多,主要是南京那边人多。大帅要两京的官员名册,我只好全都搬来了。” 李景点点头,让人将名册放在桌上,然后招手道:“大家一起看一下,觉得哪些人合适做这件事就记录下来。” 众人闻言,急忙上前,一人取了一本名册仔细地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杨柳风忽道:“大帅,您看一下这个人的资料。” 李景闻言,放下手中的名册,接过杨柳风递过来的名册仔细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李景笑道:“别说,这个林欲楫倒是个合适人选。” 顿了顿李景接道:“此人万历三十一年中解元,万历三十五年进士,后选为庶吉士,任翰林院编修,后任起居注史官,天启元年升任礼部右侍郎,崇祯初年擢为礼部尚书。 这个人见事极明,袁崇焕欲杀毛文龙时,林欲楫力言不可,曾连上十三道奏疏。” 读到这里,李景看了看朱由检,见朱由检脸色微红,李景接着念道:“后来因为忤恶了阁臣,被逐出朝堂三载。后来皇上将他起复,充殿试读卷官,教习馆员。” 听李景给自己留了颜面,朱由检顿时松了一口气。 将林欲楫的卷宗放下,李景叹了口气道:“这个林欲楫曾做过礼部尚书,对外交方面的事宜肯定明白,而且这人做事尽心尽职,并且能恪守名节,我看就让他担任这次的谈判主使吧。” 周衡臣点点头道:“林欲楫确实是个合适人选,只是咱们给他安排个什么职务还有品级呢?” 李景沉吟了一下笑道:“我看就任命林欲楫为外交部的副部长吧,暂时先授于他正三品衔,待谈判过后,若是能达到咱们的预期目标,再晋升不迟。” “呵呵,看来大帅是有意压低林欲楫的品级,免得抬高东虏使者的地位。”杨柳风闻言笑道。 李景笑笑,指着名册说道:“接着找,主使有了,还有副使呢,另外,像这样的人都给找出来,大明上下到处都缺官员,这些人正好派上用场。” 众人闻言,继续查看起来。 过了许久,众人又找出一些可用之人出来。李景命周衡臣把这些人的名字抄录下来,然后把这些人的履历资料留下,准备等自己闲时仔细地看一遍。见众人有些疲累,李景摆摆手道:“你们回去休息吧,衡臣你派人把林欲楫请来,我有话跟他说。”众人知道李景要交代林欲楫一些谈判事宜,急忙起身告退。 第四百零四章 兵不厌诈 林欲楫时年六十一岁,仕途浮沉多年,见惯了官场上的风风雨雨,加上年纪已经大了,对仕途基本已经绝了念想,只想在现在这个位子上再干几年就回家养老。 可是林欲楫万万没想到李景会突然启用他担任外交部的副部长,虽然李景给他品级定的相对低了些,但是这个任命意味着什么林欲楫十分清楚,这意味着他将重新进入朝廷的中枢层面。 林欲楫虽然已经不再追求进步,但是并不代表他不关心朝局,不了解朝堂里面的动向。 林欲楫知道李景用人注重实务,对他这样靠科举上位的官员是不大看得上的,甚至可以说李景对他这样的读书人有些偏见。 林欲楫实在想不明白,李景为什么会突然提拔于他,因此在听完周衡臣对他的任命之后林欲楫半天没醒过神来。 在周衡臣连声催促下,林欲楫终于知道这个任命是真的,而且李景现在就要见他。 当林欲楫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东暖阁的时候,李景正与朱由检闲聊。 见李景和朱由检言谈甚欢,林欲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景不是把皇上给架空了么?怎么说话时完全看不出朱由检有无奈地感觉? 想了想,林欲楫上前跪地行礼道:“微臣林欲楫参见皇上。” 给朱由检磕了三个头,林欲楫起身对李景躬身道:“下官拜见国公爷。” 李景笑了笑,指着身边的椅子说道:“林大人无需客气,坐吧。” 见李景神色不变,而且态度甚和,显然是对刚才的礼数根本不以为意。林欲楫心里暗叹一声,不管是真是假,就冲这份沉稳就能看出李景确实是个人物。 这人今年好像才三十五岁吧?如此年纪已然执掌大明最高权力,自己在这个年纪时好像才刚中进士,在翰林院做编修。 林欲楫打量李景的时候,李景也在观察林欲楫。 虽然林欲楫两鬓已然斑白,但是身板硬朗,精神十分矍铄,尤其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浑不像六十出头的老人。 轻轻叹息了一声,李景心中暗道:要是能再年轻二十岁就好了。 给林欲楫倒了杯茶,李景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方才说道:“林大人,我这个人说话喜欢直来直去,这次任命林大人担任外交部的副部长,是因东虏遣使前来议和,我手下并无这方面工作经验的人选,因此才请林大人出任该职,负责跟东虏谈判。” 林欲楫一惊,随口跟了一句:“东虏遣使前来议和?国公爷同意跟东虏议和?” 李景微笑着点了点头。 “国公爷,依下官之见,现时万万不可跟东虏议和?”林欲楫急道。 李景笑问道:“为何不可跟东虏议和?” 林欲楫抱了抱拳道:“国公爷,前次京畿之战,东虏大败而回,损失了五万余众,已然大丧元气。此番东虏遣使议和,不过是缓兵之计,意图休养生息。 东虏狼子野心,觊觎我大明江山多年,待东虏缓过劲来,必定会再次侵我大明疆土。我大明正该趁东虏元气大丧之际乘胜追击才是,如何能在此时跟东虏议和,任其恢复元气?” 李景看了看林欲楫,摇头轻叹了口气道:“国库无钱,军饷都快发不出了,哪里还打得起仗啊!” 林欲楫忙道:“国公爷,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虽然国库空虚,但是我们也当咬紧牙关,勒紧腰带,出动大军趁势追击,如果能再打一次京畿那样的胜仗,东虏就永远翻不了身了。国公爷,议和事关重大,千万要三思啊!” 李景闻言用力拍了下桌子:“好!有见地!” 扭头看向朱由检,李景笑道:“皇上,林大人只听片言便猜出东虏的意图,同时点明咱们下一步应该如何动作,实是难得的人才啊!” 朱由检笑着点点头道:“仕济(林欲楫的字)确实人才难得,一眼便看出其中的厉害关系。” “皇上,国公爷,你们这是……”林欲楫一时不明所以。 李景笑了笑道:“林大人,我早已命曹文诏做好了准备,只待天气略暖便出兵辽东,一举灭了东虏。” “那为何还要议和?”林欲楫疑惑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所谓兵不厌诈,东虏现在急需人口粮食物资,想要出兵朝鲜,但是担心咱们趁机进攻辽东,因此想借着议和拖住咱们,为他们攻打朝鲜争取时间。 好啊!既然他们想拖住咱们,那我就给他们吃颗定心丸,让他们安心出兵朝鲜,我估计没有两三个月,朝鲜的事情结束不了,东虏国内兵力不足,到时天气已暖,曹文诏出兵攻打东虏就不用那么费劲了。” 林欲楫闻言恍然道:“国公爷原来是准备用议和来迷惑东虏,让他们安心出兵朝鲜。” 李景点点头,接道:“从军事层面来说,跟东虏议和,确实是为了迷惑他们,但是如果你能在议和时说的东虏主动投降,那咱们也可以省却一大笔费用。” 林欲楫沉吟了一会儿道:“不知国公爷对东虏投降的标准是什么,下官可不想被东虏弄个假投降糊弄到。” “哈哈哈,林大人果然精明,就冲你刚才这句话,东虏想糊弄你就算找错人了。”李景大笑道。 顿了顿,李景忽然正色道:“女真人虽然非我族类,但是也算是咱们大明的臣民,毕竟他们臣属大明已有近三百年的时间,这些年对咱们大明也算尽到了臣子的责任,因此我不想对他们赶尽杀绝。 但是前提是女真人必须放弃国号,皇太极必须抛弃帝位,同时放弃军队,重新归属我大明管辖。 如果他们能做到这一点,我对女真人和汉人将会一视同仁,可如果他们做不到这三点,那我李景杀起人来也是决不会含糊的。 凡是敢裂我大明疆土者,哪怕斩尽杀绝,李景也在所不惜。” 听了李景杀气腾腾的话,林欲楫心中不由凛然。 冲李景抱了抱拳,林欲楫正色道:“这三点便是国公爷对东虏的要求是吧。” 李景郑重点了点头。 林欲楫琢磨了一下道:“国公爷,下官跟你说句实话,以现在的态势,想让皇太极放弃国号帝位以及军队,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咱们能把皇太极以及他的部属彻底打败,让他们知道不投降只有死路一条,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会考虑投降大明。” 李景摇摇头,冷笑道:“我要的不是他们投降。投降代表的是什么意思?一个国家战败了才会向另一个国家投降。辽东本来就是咱们大明的领土,东虏根本就没资格在咱们大明的疆土称王立国。跟我投降?我还得接受才算! 林大人,你要明白,就算和谈都得分对象是谁,比如说东虏这次遣使来谈,我是不会亲自出面跟他们谈的,东虏的使者根本就不够级别跟我进行和谈。我不是自大,而是从国家的层面考虑。清国属于自立且不被咱们大明承认的国家,他派使来跟咱们大明和谈,我要是出面,等于是丢大明的脸面。 你知道我为什么压着你的品级么?说白了就是不想抬高东虏的地位。嘿嘿,这次东虏的使者是范文程,在清国官居一品,但是在我眼里,派一名三品官员跟他和谈才算符合咱们的身份。” 林欲楫琢磨着李景的话,过了一会儿方道:“下官明白了,在国公爷的眼中,清国的首脑也就相当于咱们大明的土司或者是酋长,跟土司酋长的下属和谈,看来国公爷委以下官三品的官衔都有些高了,从三品或者是正四品倒是比较合适。” 李景笑了笑道:“不是相当于土司酋长,在我眼里他们就是土司酋长。至于你的品级,我认为正三品还是比较合适的,再低的话,显得我没把土司酋长放在眼里。” 林欲楫笑道:“呵呵,土司酋长在国公爷的眼里算得了什么?国公爷要是把他们放在眼里也太抬举他们了。” 李景摆摆手笑道:“林大人就不要抬举我了。” 顿了顿,李景接道:“林大人,你刚才说的不错,眼下的形势,皇太极是不会放弃国号帝位以及军队的,确实要狠狠地打他们一下,只有把他们打残,打废,打得他们永远翻不了身,他们才会认真考虑我的提议。 另外我还告诉你一句话,你出去跟人谈判的时候,咱们大明的军队就是你最强的后盾,你谈不成不要紧,我让军队打得他们答应咱们的条件,让他们跪着求你答应咱们的条件。 我还告诉你一句话,以后你跟别国进行谈判,军队永远都是你的后盾。你觉得谈不拢,我就派兵替你打到谈拢为止。” 听李景如此豪迈,林欲楫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 “国公爷,有您这句话,下官的腰杆子就硬起来了。下官也跟您说句心里话,以后军事上面的事情国公爷出面,谈判的事宜尽管交给下官,大明少一分好处,您就拿下官是问。”林欲楫郑重说道。“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李景大喜道。说完李景摆手示意林欲楫喝茶,自己也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第四百零五章 元宵佳节 喝完茶,李景接道:“林大人,伯应眼下在家伺候袁先生,没精力和时间管外交部的事情,另外咱们这个外交部暂时也没有什么事情,因此只挂了块牌子,部员也没有几个人,我打算把这一块都交给你,人选你自己挑,我信得过你的人” 林欲楫闻言点了点头道:“国公爷放心,下官决不会以权谋私,安排一些无干之人进入部堂。” 李景点点头,想了想,把刚才整理出的名单拿出来递给林欲楫道:“林大人,你为官多年,对这里面的人想来有所了解,帮我看一看,这里面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可用。” 林欲楫接过名单仔细看了起来,看完之后迟疑了一下方道:“国公爷,这里面大多还是能干事的,不过这些人都犯过错,有的更是被国公爷下令拿下的,下官实在是不敢妄言。” 李景摆摆手道:“犯过错不要紧,改了还是一样可以用的嘛?至于你说有些人是被我下令拿下的,我又不是圣人,难道就不会做错事?做错了难道还要一错到底?把这些人才永远埋没下去?如果那样的话,我哪里有脸坐在这里,妄言中兴大明?你实话实说,觉得哪些人可用,该用在什么地方,也省得我浪费精力去研究这些人。” 林欲楫闻言冲李景一抱拳:“国公爷,就冲您这份胸怀,大明必定能在您手里中兴。” 李景摇头笑道:“好听的话就不用说了,我要想听,天天都能听到,而且保证说的比你好听。” 林欲楫笑道:“下官说的可是实话,以前我可是有些误解您了。” 李景闻言叹了口气道:“有些事情是我考虑不周,你们误解也是正常。说实话,我现在很难听到跟我观点不同的声音了,这可绝不是什么好事儿。我希望你们多给我提意见,然后大家集思广益,哪怕说的不对也不要紧,我不会因言罪人的。” 林欲楫闻言默默点了点头,不管李景此话是真是假,能说出这番话就不容易了。 想了想,林欲楫笑道:“国公爷治国之能欲楫生平从所未见,想来只有当年的太岳(张居正)先生可与国公爷相比,属下们只需按照国公爷的吩咐做事即可,至于给国公爷提意见,属下们哪里有那份眼光!” 李景闻言盯着林欲楫看了一会儿,颓然叹了口气。 李景知道,自己刚才这番推心置腹的话,林欲楫恐怕根本不会相信,不过李景也知道这怪不得林欲楫,林欲楫为官多年,仕途数起数落,想是见惯了官场当中的尔虞我诈,现在自己刚刚提拔于他,他怎能听风就是雨,马上就给自己提意见?那样的话,林欲楫做官可就太愚蠢了。 摇摇头,李景指了指那份名单说道:“这里面的人你觉得哪些用得着,就到衡臣那里报备一下,然后自己斟酌着使用吧。另外吏部还有一些待选的官员,你自己挑一些可用的。 东虏的使者暂时被曹文诏安置在山海关等候我的指示,不管怎么样,咱们也不能干扣留使臣的事情,因此,你这边必须尽快做好准备,我最多只能给你半个月的准备时间。” 林欲楫点点头,重新审视了一遍名单说道:“这里面的人都有过管理地方的经验,放在我手底下有些屈才了,这些人我就不要了。至于外交部下面的人员国公爷不用担心,我从翰林院挑几个人出来就行。” 李景笑了笑,这个林欲楫是个明白事理的人,知道这些官员不能由他启用。 而且林欲楫知道和谈的基调自己已经给他定下来,他只需带人根据自己定的调子增加一些附加条款,这一来就需要笔杆子过硬的人,而翰林院里面的人恰好都是笔杆子。 “那行,你就自己斟酌着用人吧,有什么困难就跟衡臣和沈正等几位大人说,我让他们全力协助你。”李景笑道。 “多谢国公爷,那下官就告辞了。”林欲楫起身拱手道。 李景点点头,知道时间紧迫,林欲楫要抓紧时间选人,同时还要告知这些人这次和谈的目的,拟定方案条款。 待林欲楫走后,李景沉吟了一下,转头对小五说道:“派个人给曹文诏送信,就说我已经同意和谈了,让他放东虏的使者进京。另外告诉曹文诏,让他密切注意东虏的动向,做好进攻的准备。” “大帅,我估计曹叔叔就等您下令了。”小五笑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还用得着我下令么?皇太极打算在跟咱们和谈之时对朝鲜用兵,虽然他不会出动全部的军队进攻朝鲜,但只需调走一半,这次进攻就会轻松许多,这么好的机会你曹叔叔肯定不会错过的。” 小五点点头,自去安排人给曹文诏送信去了。 见屋内无人,朱由检叹了口气,对李景道:“终于要对东虏动手了,算起来,自打先祖晚年东虏起兵反我大明,至今已逾二十余载,期间我大明可谓饱受东虏欺凌,如果能在我在位期间解决东虏,那我死后也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了。” 李景闻言笑道:“皇上,自太岳先生去世以后,大明的局势便江河日下,等到皇上登基之时,大明已是千疮百孔。 现如今咱们不光有能力解决东虏,再有数年,大明还会重新振兴。 依我看来,不是你无颜去见列祖列宗,而是列祖列宗们无颜见你才对。” 朱由检听了展颜笑道:“那也是你的功劳,跟我可没多大关系。” 李景摇头笑道:“皇上此言差矣,我难道不是你的臣子?若不是皇上支持,我推行政令能这么顺利?” 朱由检摇摇头:“说起来惭愧,你一直把我当皇上看待,可我却没帮你什么忙,推行政令也都是你以我的名义下的。不过从今以后,我必定全力配合你推行新政。” 李景笑道:“真要如此,那许多事情就简单多了。我现在最头疼的就是那些藩王还有那些皇亲国戚,碍于你的面子,我真的不想对他们下杀手,皇上要是能出面,这些人就容易解决了。” 朱由检点点头,知道李景说的乃是实情,李景推行政令,最大的阻碍就是皇亲国戚,尤其地方那些藩王。 只是李景眼下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北直隶地区,以及南直隶和江西几处粮食产地,暂时还无暇顾及到别的地方。 即便是现在,李景其实已经对有些地方的皇亲国戚下手了,像南直隶和江西这两地,朱由检就听到风声,刘二愣和陈大虎两人已经开始收拾那些皇亲国戚以及藩王了。 而等到李景彻底腾出手来,那些藩王如果还像现在这样阳奉阴违,李景自不会再手下留情。 实际上,要想让藩王和皇亲国戚们听话,一是李景使用强硬手段,再一个就是朱由检出面,对这些人晓以利害。 这两个办法相比来说,由朱由检出面游说这些人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如果李景使用强硬的手段去解决这些人,势必会激起藩王们激烈的反对。 大明现在已经够乱的了,这些藩王要是再闹腾起来,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如果能以和平手段解决问题,自然是最好不过。 而朱由检答应配合李景推行新政,实际上就是答应由他出面解决那些藩王。 如此一来,大明就会减少很多的麻烦,不必再牵扯李景的精力。 朱由检抬眼看了看天色,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笑了笑,朱由检说道:“李兄,今天是正月十五,你的家眷都不在京中,咱俩是亲家,我看你就在我这里过节吧。” 李景摇摇头:“皇后娘娘以及诸位皇子和公主都等着你吃完饭看花灯呢,我就不碍你们的事儿了,免得被人家说我不通人情。” 朱由检笑道:“她们看她们的,咱们看咱们的,互不相干。” 李景摆摆手道:“别为我影响了你一家团聚,我自己回府跟小五喝酒去。” 朱由检摇摇头道:“过年那天你就是一个人,我听说,后半夜的时候马五和沈正还有张鳌跑你那儿陪你过了个年,今天怎么也不能让你再孤单了,你就留在宫里跟我一起过节。 另外,今天是正月十五,许多事情都可以不用避忌,呵呵,皇后没少听说你的事情,可从来没见过你,正好趁这个节,你也跟亲家母见见面。” 李景闻听一阵汗颜,不知周皇后听到朱由检称呼她为亲家母是何感想。 见朱由检诚意相邀,李景琢磨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正月十五为上元节,也称元宵节。 自朱元璋建立明朝以后,大明历代皇帝对元宵节都异常看重,并极度嗜好灯会,可以说正月十五放花灯就属明朝的皇帝闹得最欢,从正月初八开始一直闹到正月十八,整整十天。不过到了崇祯年间,国库空虚,已然不能像前代皇帝那样搞那么大排场,等李景主政,更不会花那么多钱去浪费。崇祯十年的元宵节,李景下令只允许放三天花灯,同时不允许放过多的烟火,免得引起火灾。因为明朝的时候还没有专门的消防队,一旦失火,往往会造成极大的损失。 第四百零六章 猜灯谜 但是李景的命令在皇宫里是不起作用的。 李景管得了地方官员,却没法管宫里的皇后嫔妃。人家自己花钱玩乐,李景想管都无从管起。 说起来,这事儿也怪李景自己。 本来这些年皇宫里面的日子并不好过,但是李景为了笼络住朱由检,把皇宫里面很多的用度开销都交给财政部负担。 另外李景每年还给朱由检拨一百万两银子,跟历代相比,一百万两银子看似不多,但是今年皇帝的负担少了很多,一百万两根本就花不完。 再加上皇宫还有皇庄等收入,这些钱实际上都是给后妃们花用的,这些后妃们手里有钱想花着玩,李景自然不能去管。 李景和朱由检来到坤宁宫的时候,只见宫里到处都点着花灯,比过年那一天还热闹。 见李景眉头皱了皱,朱由检笑道:“这些灯都是后妃们自己花钱弄的,你给我的钱,我留着办厂子呢。” 听朱由检解释,李景笑了笑道:“难得大家高兴,赏赏灯没有关系,只是放烟火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千万可别起火。” 朱由检笑道:“这事儿你放心,我没让她们放烟火,毕竟前朝的时候宫里起过几次火,前车之鉴,我可不会忘记。” 李景闻言,顿时放下心来:“其实找个稳妥的地方放一点也没有关系,毕竟是过节吗,热闹一点也好。” 朱由检闻言笑道:“那我叫她们放一点,热闹一下。” 李景闻言一阵无语,合着烟火还是准备了,只不过因为自己刚才担心安全,朱由检才说不让她们放烟火。 坤宁宫位于乾清宫和交泰殿之后,乃是皇后的居所。之所以取名坤宁宫,乃是寓意坤地宁定之意。 坤宁宫虽无乾清宫面积那么庞大,但是规模也不小。面阔九间,中间开门,东西两侧各有暖阁。 周皇后等后宫嫔妃在坤宁宫正门迎接朱由检的时候,万万没想到朱由检会和李景一起来坤宁宫赏灯,因此出来迎驾的时候突然见到李景这个外人都有些不大自然,而其中最不自然的当属懿安皇后张嫣。 跟众嫔妃们衣着不同的是,前来迎驾的众嫔妃大多披着白色或者粉色的大氅斗篷,里面穿的也是白色或者粉色绫袄,只有张嫣和周皇后披得是紫色和红色的大氅,里面穿的也是大红绫袄。 俗话说要想俏,三分孝,这些嫔妃穿着一身白绫锦袄,确实显得娇俏可人。不过在满眼都是白色和粉色当中突然出现两件红色的衣服,却更凸显出周皇后和张嫣两人光彩照人。 李景对女人穿的衣服是不大明白的,但是看到这些女人衣服的颜色,便知她俩选这样的颜色是为了彰显她们的身份。 因为白色的衣服大多是夏天穿的,冬天穿白,而且是元宵节穿白乃是为了月下所宜,说白了就是为了吸引男人,为了这个目的穿衣服,自是显得轻浮。(注:元宵节其实是中国的情人节,古人对女人的限制很多,平时是不允许外出自由活动的,但是元宵节的时候却可以结伴出游。男女青年可以自己物色对象,情人可以借这个节日约会。) 而张嫣和周皇后一个是前任皇后,一个是现任皇后,可谓身份贵重,岂能像别的嫔妃那样在皇上眼前卖俏?尤其张嫣是朱由检的嫂子,受周皇后邀请来坤宁宫赏灯猜谜,更要自重身份,难道穿着一身白来勾引小叔子? 实际上朱由检的嫔妃们也没想到朱由检会把李景带到坤宁宫,要是知道李景会来,打死她们也不会穿白袄。 因为她们都是有夫之妇,家宴的时候穿着一身白倒是无所谓,当着外人这么穿就很不合身份了。 不过朱由检显然并未在意,先是对众位嫔妃道:“这位就是咱们大明的兴国公李景,估计你们在宫中都听说过他的名字。” 说着指着周皇后对李景笑道:“这位是朕的皇后,贤良淑德,当得起后宫楷模二字。” 李景急忙躬身道:“李景参见皇后娘娘。” “李爱卿平身,本宫常听陛下念叨,大明能有今日,俱是李爱卿之功,兴国公请受本宫一礼。”说着周皇后屈身福了一福。 李景忙道:“皇后娘娘请起,微臣焉敢受皇后娘娘之礼。” 朱由检摆摆手道:“行了,再过两年咱俩就是亲家了,自家人无需在意。” 接着朱由检指着张嫣说道:“这位是懿安皇后,是朕的嫂子,朕能登基为帝,懿安皇后功不可没。” 听朱由检给自己介绍张嫣,李景神情颇为尴尬,不过此时不容多想,急忙又给张嫣行了一礼:“微臣参见懿安皇后娘娘。” 见李景给自己行礼,张嫣吓了一跳,忙道:“国公爷平身。”说罢轻轻还了一礼。 朱由检也没在意张嫣的称呼,四下看了看,随即笑道:“这些就不介绍了,爱卿不喜欢这些虚礼,咱们就免了吧。” 李景急忙拱手称是,这档口无论如何也得给足朱由检的面子。 见李景如此配合,朱由检心里欢喜,当即笑着对周皇后道:“朕和李爱卿尚未用膳,来你们这里蹭一顿,然后一起赏灯猜谜。” “陛下请,兴国公请!”周皇后忙道。 往年这时候朱由检必会来坤宁宫和周皇后一起用膳,坤宁宫自是早就准备好了膳食。 携着李景的手进了宫中,朱由检自在主位就座,李景本欲坐到臣子的座位,不想朱由检拉着他坐在自己身边的位置,这一来却是把张嫣的位子占了。 一般来说,皇上吃饭时除了皇后,别人是没资格跟皇上同桌的,就算再宠爱的嫔妃,除非皇上晚上要留她侍寝,才允许她一桌吃饭,否则也不会跟皇上同桌。 张嫣是前任皇后,正常来说更不会跟朱由检坐一桌。不过逢年过节,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朱由检和周皇后必请张嫣一同用膳,以张嫣的身份,朱由检和周皇后自不会给她另置一桌,而是安排在朱由检和周皇后一桌用膳。 往常,朱由检的左手边的位置都是张嫣来坐,可现在李景坐在朱由检的左侧,张嫣只能坐到李景的对面。至于皇上的对面则是不会坐人的,那样会挡住皇上和皇后的视线。 本来皇上在用晚膳的时候会有歌舞表演,但是今天元宵节,众嫔妃一起在坤宁宫用膳,就没有歌舞表演这个节目了。 中国的饮食文化可谓博大精深,在礼仪方面则更是注重,《礼记》中里面有孔子的一句话“夫礼之初,始于饮食”,吃饭时,规矩之多,令人瞠目。西方的饮食礼仪其实远远不能跟中国相提并论。 李景来自现代,并不知道古人吃饭有诸多的规矩。当初在红山岭时,他是土匪头子,大伙儿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这些人自不会考虑吃饭的礼仪问题。 等到了平阳府,诸事繁杂,往往吃饭时还要处理公事,哪里有心思讲什么礼仪,以至于沈莹和朱徽媃现在也不大在乎那些礼仪细节了。 等进京之后,李景就更忙了,大多的时候就是简单对付一口,偶尔在皇宫里跟朱由检吃饭,也是饿了才想起应该吃饭,这时哪里会讲什么礼仪? 而当李景主动要求吃饭的时候,王承恩都是命令御膳房直接上主食主菜,免得让小五和他手下侍卫以为宫里的太监故意饿李景,要是把这些小子惹毛了,御膳房的太监什么下场不问可知。 可以说,李景来到明朝这么多年,并没有真正按照古人的饮食礼仪好生吃过一次饭。 不过这一次在皇后的坤宁宫吃饭,各种的礼仪规矩全摆了上来,令李景一时颇有些手忙脚乱。 比如说,吃饭前先上的茶,李景接过便喝了一口,随即发现朱由检和周皇后和张嫣只是漱了漱口,然后吐到身旁宫女端的漱盂当中。李景这才知道这杯茶原来并不是喝得,而是漱口用的。 接着宫女又端来一个铜盆,里面装了半盆水,这次李景学乖了,跟着朱由检等人的样子在盆里洗了洗手。 然后重新上茶,这次却是喝的,待喝过茶水,方才正式上菜。不过上的大多是开胃的小菜,主菜一个也无,等各色小菜上齐,众人略用了一下,又全部撤下,主菜方才上来。 如此吃饭,对李景来说实是煎熬,偏偏席间众人尽皆不语,除了轻微的咀嚼声,再无一点杂音。 好容易用完饭,周皇后方才命人上酒。 实际上到这时,才是真正的饮宴。众嫔妃也放开怀喝酒猜拳,行令猜谜。 张嫣见李景坐得有些不自在,忽然开口说道:“国公爷,本宫出个谜语你猜一下吧。” 李景急忙摆手道:“我哪里会猜什么谜语,娘娘就别叫我出丑吧。” 周皇后见李景拒绝,接着笑道:“难得皇嫂有兴,兴国公就猜一个吧,若是猜不中罚酒一杯,猜中了皇嫂喝一杯。” 将两位皇后兴致勃勃,李景不好扫了两人的兴,只得轻轻点了点头。见李景同意,张嫣笑道:“国公爷听好了,身自端方,体自坚硬,虽不能言,有言必应。打一用物。”李景闻听,凝神思索了一会儿,终于轻轻摇了摇头。 第四百零七章 太子 张嫣见李景认输,当即笑道:“是砚台,国公爷喝酒吧。” 李景端起酒杯笑道:“愿赌服输。”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周皇后见李景喝了杯中酒,接着笑道:“本宫也出个谜语,皇上和兴国公一起猜。” 朱由检和李景同时笑着点头。 “能使妖魔胆尽催,身如束帛气如雷,一声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打一玩物。”周皇后笑道。 朱由检和李景凝眉思索,想了半天,朱由检扭头看向李景道:“李兄猜出了没有?” 李景摇头苦笑道:“我原说不会这个,你们非要我猜,我哪里猜得出?” 朱由检笑道:“那咱俩就只有认罚,喝酒吧。” 李景笑着举杯跟朱由检轻轻一碰,两人同时饮了杯中酒。 饮完之后,李景笑问道:“请问皇后娘娘,那是何物?” 不待周皇后回答,张嫣笑着说道:“是爆竹。” 李景听了琢磨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笑着赞道:“还是娘娘聪明。” 张嫣微微一笑,端起酒杯浅酌一口,然后笑道:“再来,再来。” 李景笑道:“请娘娘出谜。” 张嫣略一沉吟说道:“有眼无珠腹内空,荷花出水喜相逢,梧桐叶落分离别,恩爱夫妻不到冬。打一用物。” 张嫣说完,周皇后和汉族又见还有李景尽皆思索起来,过了一会儿周皇后面露微笑,显是猜着了,而朱由检思索了一会儿也露出笑容,只有李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谜底是啥,眼见周皇后和朱由检都猜出来了,只得摇头认输。 “是竹夫人。”周皇后笑道。(注:竹夫人是用竹蔑编制的夏天用来取凉的器具。) 李景闻听轻轻点了点头,又喝了一杯酒。 见李景连续三次都没猜中,张嫣笑道:“国公爷也出个谜吧。” 李景笑着点头,沉吟了一会儿道:“天运人功理不穷,有功无运也难逢。因何镇日纷纷乱?只为阴阳数不通。也打一用物。” 张嫣和周皇后略一思忖,同时笑道:“是算盘。” 李景笑了笑,点头称是,自是又一杯酒下肚。 眼见李景连猜不中,费尽心思出了一个谜语很快被张嫣和周皇后猜出,朱由检也来了兴致:“朕也出个谜语,你们听好了,南面而坐,北面而朝,象忧亦忧,象喜亦喜。打一用物。” 李景琢磨了半天,颓然摇头,而张嫣和周皇后同时道:“是镜子。” 李景无奈只得继续喝酒。 “本宫再出一个。”张嫣笑道。 “弄个简单的,别让兴国公总猜不出。”周皇后笑道。 张嫣微微笑了笑,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朝罢谁携两袖烟?琴边裘里两无缘。晓筹不用鸡人报,五夜无烦侍女添。焦首朝朝还暮暮,煎心日日复年年。光阴荏苒须当惜,风雨阴晴任变迁。” 李景闻听微微一怔,偷眼看了看张嫣,只见张嫣巧笑嫣然,似乎并无他意。 李景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想来就算张嫣的诗里蕴藏着什么用意,表面上终究不会流露出来。 这个谜语却把周皇后和朱由检都难住了,思索了良久,周皇后方才小心说道:“可是更香?” 张嫣笑道:“还是妹妹聪明,确是更香。” 李景笑笑,举起酒杯向朱由检道:“看来我还得喝酒,好在这次有皇上陪着。” 朱由检也举杯笑道:“猜不中有猜不中的好处,起码能有酒喝。” 李景笑着点头称是。 朱由检这边和李景,张嫣及周皇后猜谜喝酒,另外几桌也是各有各的热闹。 其实朱由检的嫔妃并不多,大明历代皇帝,朱由检的妃子是最少的一个。 不过这次来坤宁宫的不光是朱由检的妃子,还有一些是前任皇帝朱由校的妃子。至于朱由检的几位子女,因为年纪尚幼,虽然也凑了一桌,但是大多在玩耍嬉戏。 各桌虽然各玩各的,但是朱由检的一举一动还是落在众人的眼中。 眼见朱由检跟皇后玩的甚欢,几位妃子心中不免有些不平,尤以田贵妃心里更是觉得有些失落。 仗着朱由检平时宠爱自己,田贵妃跟几人说了几句话,忽然起身,款款走到朱由检这桌说道:“皇上,您也别光跟皇后姐姐猜谜喝酒,也陪我们几位姐妹玩玩儿吧。” 朱由检此时心情大好,当即点头道:“行,那朕就到你们那一桌去玩玩儿。” 想了想,朱由检看向李景接道:“李兄,要不你也一起来?” 李景闻听急忙摆手:“我就不过去了,免得扫了你们的兴致,况且我也不大会玩儿,皇上,你开心就好。” 朱由检笑着摇头道:“李兄,那你跟皇嫂和皇后接着猜谜。朕一会儿再回来陪你喝酒。” 李景笑着点头。 不想周皇后也起身说道:“臣妾也随皇上过去,跟几位妹妹行令喝酒。” 朱由检闻听,笑着说好。转头看了看张嫣,嘴唇动了动,终于没有开口请张嫣过去。 当下朱由检和周皇后起身来到田贵妃他们一桌,这一桌只剩下李景和张嫣两人。 待朱由检和周皇后到了田贵妃一桌,张嫣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宫女,忽然举杯对李景低声说道:“国公爷,没想到咱俩会在这里见面,奴婢敬你一杯。” 听张嫣自称奴婢,李景心中一荡,却是想起当日旖旎的情景。 端起酒杯,李景轻声说道:“你这些日子过的还好?” “承蒙国公爷挂心,奴婢的日子过得还算舒心。”张嫣轻声回道。 李景默默点头,冲张嫣举了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张嫣饮完杯中酒,待宫女把酒满上退下,接口说道:“国公爷,奴婢已经给家父去信,让他按照国公爷的吩咐行事。年前家父回信,说年后便帮着国公爷在河南老家推行新政。” 李景轻轻点点头:“回头你再给他写封信,就说只要他能帮着推行新政,我保他此生平安无事。另外你再叮嘱他一下,以后要遵纪守法,不要做出什么过格的事情,钱财方面要是有什么短缺,日后你会贴补于他。” 张嫣闻听,一脸欣喜,知道李景这边已经做通了朱由检的工作,日后她可以出宫去管理工厂了。 李景抬头看了看张嫣身后的宫女:“这几个都是你的心腹,以后厂子里的事情难免要她们帮衬,你好生待她们,免得被下面的人糊弄。” “国公爷放心,奴婢理会得。”张嫣笑着说道。 见张嫣一笑间百媚横生,李景心里又是一荡。轻咳了一声,李景说道:“西苑那边,我已经命人重新修葺了一番,估计开春你就可以入住了。” “国公爷可会去看奴婢?”张嫣媚眼一转,低声说道。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低声说道:“我的新居所也在西苑那边。” 张嫣闻听心里一喜,忽然媚声说道:“国公爷原来是早就安排好了。” 李景摇摇头苦笑道:“我倒是没安排什么,只是凑巧而已。” 张嫣笑了笑:“国公爷难道就不能自己安排一下?” 李景一怔,看着张嫣妩媚的表情,心里忽然一动,轻轻点了点头。 张嫣见了,端起酒杯道:“奴婢再敬国公爷一杯。” 李景端起酒杯,心里暗叹了口气:“这个张嫣确实是聪明。可惜是前任皇后,如何安置却要费一番思量了。” 又喝了几杯,李景忽然说道:“不喝了,这么喝酒没意思。” 转头对身后一名宫女说道:“把承恩叫来,陪我划拳喝酒。” 那宫女呆了呆,心道:“王承恩便是有天大的胆子,焉敢坐在这个桌子跟你喝酒。” 不过李景吩咐又不敢不听,想了想,走到嫔妃那桌,对周皇后轻声说了几句。 周皇后听了皱了皱眉,转身轻轻跟朱由检说了。 朱由检闻言,急忙起身,回到李景这桌笑道:“李兄可是闷了?朕陪你喝酒吧。” 李景摆摆手:“你陪家人,不用管我。今晚你用不着承恩了吧,让他陪我喝酒就行。” 见朱由检略有迟疑,李景笑道:“我不在这里喝酒,你们玩的我也不大会,总输也气闷不是?” 朱由检闻言顿时松了口气,要是让李景把王承恩拉到这个桌子喝酒,那自己可什么面子都没了。 想了想,朱由检笑道:“李兄觉得闷,那让承恩陪你到乾清宫去吧。一会儿这边放烟火,那里也能看得见。” 李景点点头,忽然从怀里取出一枚玉佩说道:“刚才见太子时,忘记给礼物了,这块玉就当是给太子的礼物。” 朱由检大喜,忙道:“李兄稍等,我让太子给你磕头。” 李景摆摆手笑道:“磕什么头,别折腾孩子了。” 朱由检笑道:“这可不同,这个头是一定要磕的。” 李景笑了笑:“你怕我反悔么?李景一言九鼎,可从来不会答应了不算数儿。” 朱由检微微一笑,转头命人把太子和周皇后叫来。 少顷,周皇后携着太子的手过来,朱由检急忙让太子在李景身前跪下。李景笑了笑,轻轻摸了摸太子的脑袋说道:“这块玉送你,另外还有句话要告诉你,玉者,国之重器。盼你日后为我大明表率。”太子接过玉佩,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起身时却是懵懵懂懂,显然是没明白李景话里的意思。 第四百零八章 宫闱 朱由检见状说道:“玉者,无论埋地几许,历经多少载,其本质不会受到任何影响,见于天日之时,温润无锋,但其质纯,正如乾坤之浩然正气,不变,不散。兴国公这是用玉来勉励你呢。” 顿了顿,朱由检接道:“另外,兴国公送你玉,这是答允你做他的女婿了。” 李景闻言哈哈大笑:“皇上,这话说的太也直白了吧。” 朱由检嘿嘿一笑:“朕这也是跟你学的,难得你说话含蓄一次,可惜孩子不懂,朕不说得直白一点,他哪里明白你送他这块玉的含义?” 李景笑笑,又摸了摸太子的脑袋:“好生读书,等过些时间,我给你找几个小朋友一起玩儿。” 周皇后闻言喜道:“兴国公要把媺娖他们都接来京城了么。” 李景轻轻点点头:“娘娘,这些年让你们母子分离,是李景的不是。今天,一并给你道歉了。” 周皇后闻听忽然掩面泣声说道:“国公爷,本宫到平阳府时见过媺娖,孩子很好,比宫里的孩子活泼的多,本宫并不怪你,就是时常想念孩子。” 李景轻轻叹了口气:“儿行千里母担忧,天下哪有不念着孩子的母亲。再过一段时间,就把他们接来,让你们母女团圆。” 说完,李景拱了拱手:“皇上,娘娘,李景这就告退了。” 朱由检忙道:“朕让承恩给你带路。” 李景笑了笑:“多谢皇上。” 朱由检随即命人把王承恩叫来。 待王承恩进来,朱由检笑道:“承恩啊,难得国公有兴要跟你喝酒,你可要伺候好国公。” 王承恩不明其意,不过依然躬身说道:“老奴理会得。” 出了坤宁宫,李景将在门口护卫的小五等侍卫叫上,王承恩则吩咐小太监到御膳房传令做些点心和下酒之菜,然后方命几个小太监掌灯带路。 待吩咐完,王承恩笑道:“大帅怎么有兴跟老奴喝酒?” 李景笑笑,轻轻拍了拍王承恩的肩头:“王兄,这里没有外人,不要自称老奴,你的年纪比我长,叫我一声兄弟也在情理当中。” 王承恩闻听心里一阵感动,嘴里却道:“大帅,这个老奴哪里敢当?” 李景摆摆手:“王兄,我推行新政,得你大力相助,我心里都记着呢,我进京的时候曾说决不会亏待你,这句话也始终记着。你个人我是帮不上什么了,你家里要是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人,跟我说说,我让衡臣派人考察一下,给安排个合适的职务。” “大帅,您日理万机,还记挂着承恩的亲眷,这让承恩如何报答于你?”王承恩哽咽道。 李景轻轻拍了拍王承恩的肩头:“如果是以前,你的家眷哪里还用得着我来安排?你做事很有分寸,我执政以后,你便让自己的亲眷辞了官职,如此明理,我难道不知道?所谓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我更不能让你这样忠心耿耿地明理之人吃亏。” 王承恩闻听重重地点了点头:“大帅放心,承恩必叮嘱亲眷,不要违背大帅的政令。” 李景微微颔首,看了看王承恩忽道:“承恩啊,你年纪也不小了,虽有亲眷,可终究不是自己的子女,要是觉得有不错的孩子,就收一个当养子,这样待你百年之后,也有个后人送终不是?” 王承恩默默点头,心里一时百感莫名。 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坤宁宫,李景接道:“我以前曾说,宫里以后会减少宦官和宫女的人数,实际上我是准备取消宦官,毕竟把男人阉割了,实在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 “那宫里的杂务怎么办?有些活儿女人也干不了啊?如果让男人干的话,不免要出入宫闱,要是秽乱宫闱的话,那可如何是好?”王承恩沉吟了下说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没你想象中那么严重,其实之所以会出现秽乱宫闱这样的事情,主要的原因还是在皇上身上。你想啊,皇上的嫔妃那么多,很难做到雨露均沾。欲求不满,自然才有人秽乱宫闱。 以后皇上的嫔妃人数要大大减少,如果只有五六名嫔妃的话,那情况就会大大不同。虽说不能完全满足她们的需求,可是总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许多妃子常年见不了皇上一面,说实话,我不知道封这些妃子有什么用意,难道说只让她们顶着皇上女人的名义? 嫔妃数量减少,秽乱宫闱这样的事情自然就会降低。 另外,宫里的宫女们很多都在宫里住了多年,有的宫女到死都没见过男人,如果突然安排男人进宫做事,也会出现你所担心的情况。 其实这个也不难解决,我打算把宫女人数也逐步减下来,同时规定宫女在宫里服务几年之后,必须放出宫嫁人。 这样,宫女们就相当于在宫里做几年工,自然不会干出有辱门庭的事情,否则的话她以后如何嫁人?” 顿了顿,李景接道:“当然,年轻男女要是接触时间长了,难免会出现私情,这也是无法避免的事情,不过我们没必要为此大惊小怪。只需规矩定严一点,我想他们不会为了私情就舍了在宫里的差事吧?” 王承恩闻言默默点头。 王承恩虽然是太监,却不代表他不懂男女之事,他很清楚秽乱宫闱这样的事情不在于宫里有没有男人。 历朝历代,太监带着男人进宫满足贵人的私欲这样的事情还少么?用太监其实根本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只有像李景所说的那样,从根本原因着手,才会减少宫里的丑闻发生。 王承恩沉吟了一会儿道:“不过宫里现在有很多内侍和宫女都已经年老,而且很多都是孤身一人,无亲无眷,如果现在把这些人逐出宫去的话,这些人只怕只有饿死,那样一来怕是于大帅的名声有损。” 李景点点头:“此事非一日之功,没有个十年八年怕是不能彻底解决。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先把宫里的人数统计出来,然后根据年龄划几个档。 四十五岁以上的内侍和三十五岁以上宫女,如果家里还有亲人,并且愿意接他们回家,咱就给他们发一些安家的银子,送他们回家。如果没有亲人或者没人愿意收留他们,抑或是不愿出宫的,就把他们留在宫里养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差事。 另外,咱们不是还有几家厂子么?那里也需要不少人做工,这些人有不少还能干一些年,可以把这些人安排到厂子里。 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这个年龄段的宫女其实是最难办的,这个年龄嫁人,很难找到好人家,说不得只能委屈她们了,我打算在军中找一些跟她们年龄相仿的,哪怕是作侧室,也得把她们安置下来。实在不行的,就也安置到厂子里。 至于四十五岁以下的内侍,暂时就先留用,如果有愿意出宫的,就给他们发放安家银子,这个不要强留。 二十岁到二十五岁的这一档的宫女,全部发出去嫁人。这个年龄的女人比较好嫁人,而且她们在宫里学过各种礼仪和规矩,单就见识这一点,远非寻常人家的女子可及。 最后就是二十岁以下的,这个年龄的宫女继续留在宫里当差,等到了二十岁再发出宫嫁人。 如此一来,宫里的人数就会减少一大批,朝廷的负担也会随之减少。等过得几年,那些年老的死去,宫里的人数又会减少一批。 在此期间,咱们再控制一下入宫的人数,我想,几年以后,就可以把宫里的人数控制在所需的范围之内。 其实,我原想等过段时间再做这件事,免得皇上产生一些别的想法,不过我以后怕是不能把精力放在这些事情上,趁现在还有精力,得赶紧把这件事做了。 刚才我跟皇上敲定了儿女的亲事,就是让皇上知道,我不会对皇位有任何觊觎之念,想来皇上应该能明白我的用意。 承恩,这件事别人来做我不大放心,宫外的人又不太方便,我只能交给你来做。 你辛苦一些,这些日子把宫里的人数全部统计出来,然后根据我刚才说的这几个档划分一下,回头我跟皇上说一声,年后就开始做这件事。” 王承恩点点头:“大帅,我先把宫里的人数统计出来,另外再算一下宫里需要多少人,然后根据需要决定宫里应该留用多少人。 不过我估计现在需要的人数不会太少,毕竟皇上还有许多嫔妃,这些人不能没人伺候。另外还有先帝的那些嫔妃,她们也不能不管,再加上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我估计怎么也得需要几千人。 您刚才也看了,眼下坤宁宫里面就有好几百人。没来的,上不了台面的就更多了。还有那些外围的,打杂的等等,没有几千人根本做不了这么多事情。”李景笑道:“要不我说至少得有十年以上的时间才能见功?不要急,咱们慢慢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我还是懂得。十年以后,宫中的人数能压缩到五千人我就满足了,再过些年,该走的都走了,宫中的人数降到三千人我觉得应该可以。等到太子继位的时候,宫里要是能降到两千人,这件事就算大功告成了。” 第四百零九章 瑞雪 “呵呵,我怕是活不到那个时候了。”王承恩笑道。 李景闻言笑道:“咱俩恐怕都活不到那个时候了,因此咱们必须在活着的时候把这件事安排好,承恩啊,做成这件事,你也算功在千秋。” 王承恩笑道:“那也是大帅抬举,不然我哪有机会做这么大的事情。” 顿了顿,王承恩忽道:“大帅,有件事我很早就想跟您说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也不知道合不合适,今个儿过年,我就多一句嘴,您别见怪啊。” 李景笑笑,轻轻拍了拍王承恩的肩头:“王兄请说,就算说错了也没关系。” 王承恩看了看李景道:“大帅,当年我在平阳府刚见您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事情您都是亲力亲为,那时您的部下就在担心您的身体。 我知道,那时是您起家的时候,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您拿主意,不做也不行,而且平阳府毕竟地方不大,事情相对来说要少许多,虽说累点儿,也还受得住。 可现在您管着整个大明,要是还事事亲力亲为的话,您就算铁打的身子怕是也受不住,您看,您连起草个文书都得自己动笔。 您自己可能不觉得,可大家都知道,您现在比平阳府那会儿憔悴衰老的太多了,这才几个月啊,您就累成这样,要是时间长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我听说您府里除了侍卫,只有一个管家和两个厨子还几个打杂的婆子,前些日子好像曹将军给您送了几个丫鬟。您这哪像是一国首辅的家啊! 就连县令身边还有师爷书办和幕僚呢,您身边怎么也得配几个人吧?就算不能帮您做别的,起草个文书总行吧?您的身体关乎大明的国运,万万轻忽不得的,怎能身边连个书办都没有?” 李景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过了好半响,李景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想啊,你不知道,我起草的那些政令有些不是马上就要推行的,还有些东西只是我的初步构想,要是别人代笔,一旦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啊。” 顿了顿,李景接道:“不过你说的有道理,我身边确实该配几个书办了。你也知道,我现在事情越来越多,下属汇报的事情靠我自己根本记不住,得找几个人帮我才行。” 见李景听进了自己的建议,王承恩大喜:“早该安排几个人帮您分担这些杂务了,小五哥,这件事你帮着记着,回头赶紧给大帅物色几名书办。” “呵呵,王公公,认识你这么久,就属今天的话最中听,放心,这事儿我记住了,赶明儿我就跟周衡臣说去。”小五笑道。 “没规矩,周大人的名字是你叫的?”李景斥道。 小五笑道:“嘿嘿,我这不是背后叫的么,当面我能这么叫么?” 李景回头瞪了小五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说话间,众人过了交泰殿,眼见到了乾清宫,李景忽然停下脚步,抬眼看了看天,却见天上忽然飘起了雪花。 “下雪了?”李景惊喜道。 王承恩也停下脚步,抬眼四下看了看,也惊喜道:“真的下雪了。” 实际上雪花极小,夜色中,除非是认真去看,否则根本就看不到,刚才若不是有雪花落在李景的脸上,李景也觉察不到下雪了。 看到突然下雪,李景顿时止住脚步,努力地看着天色,希望能看出些什么来。 可惜夜色深邃,李景又不懂天象,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场雪能下多大。 王承恩能理解李景现在的心情,自入冬以来,京畿之地一片雪花也没落下,眼见来年春耕要出现大问题,此时突然有雪花落下,李景怎能不激动? 可是雪花始终是若有若无的样子,见李景驻足不动,王承恩叹了口气道:“大帅,别看了,外面天冷,您别着凉。” 李景默默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这些年大明天灾不断,北方数省,十年中倒有六七年干旱。这雪要是不下也就罢了,所谓眼不见心不烦,可是偏偏只下这点儿,这不是要急死人么。” 王承恩看看天色,忽然笑道:“有句老话说,关门雨下一宿,这雪我估计今晚肯定能下起来。” 李景摇摇头笑道:“承你吉言吧!走吧,回去喝酒去,所谓一醉解千愁,希望我醉了的时候,这雪偷偷地下起来。” 王承恩笑道:“要是真的下起来,只怕您的酒立时就该醒了。” 李景闻言顿时大笑起来。 少顷,李景等人回到乾清宫东暖阁,王承恩急忙吩咐小太监再添几个火盆。 又过一会儿,几名小太监把酒菜点心送来,王承恩亲自动手吧酒菜摆好,给李景倒上酒,王承恩端起酒杯笑道:“大帅,承您看得起老奴,老奴敬您一杯。” 李景端起酒杯,摇头笑道:“都说了,这里没有外人,不要自称老奴,这杯我喝了,你再自罚一杯。” 王承恩笑着称是,举杯饮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干了,接着又倒一杯说道:“大帅,这一杯承恩祝您早日中兴大明。” 李景摆摆手道:“中兴大明靠我自己不行,得大家一起努力,其中也少不了你。来,愿咱们齐心协力,早日中兴大明。” 说话间,两人一口菜没吃,先干了数杯。 待又一杯喝完,李景转头看了看小五,忽道:“小五,把你那些兄弟们都叫进来,大家一起喝酒。” 小五忙道:“这可不行,兄弟们职责在身,岂能喝酒?” 李景摆摆手道:“无妨,这里是皇宫,哪里会有人潜进来刺杀于我?” 说到这里,李景突然想起年前张嫣就曾扮作宫女来刺杀过自己。也就是张嫣以前从未干过这样的事情,出手时未免慢了一些,也软了一些,要是换个人,自己搞不好真的就能着了道,看来对自身的安全还是要注意一下。 想明此节,李景随即说道:“算了,叫他们进来也吃不安心,把菜端出去,你们兄弟在外面吃吧。” 小五应了一声,到外面叫来几名侍卫,把桌上的菜端了数样出去。 待小五等人出去,屋里只剩下李景和王承恩两人,王承恩忽然压低声音说道:“大帅,要不我把那名宫女带来陪您喝酒?” 却是王承恩听了李景刚才的话,也想起上次张嫣刺杀李景之事。 李景闻言摇摇头道:“还是算了吧,这时大家都在坤宁宫赏灯,难得她有机会出来玩一玩,就不要打扰她了,何况也不太方便。” 听了李景的话,王承恩便知李景有这个意思,当即笑道:“这些天因为过节,为了大家在宫里赏灯方便,各宫门禁都开了,不会出什么问题的。这样,我派个人到坤宁宫盯着,等那边散了,便把她带来。” 李景摇摇头:“承恩啊,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过有些事情不可做的太过,上次那几个小太监被你私下给处理了是吧?这次难道还要再处理几个?为了我一己私欲,却害了数条性命,我于心何忍啊!” 王承恩闻听尴尬一笑,知道自己上次所为李景已然知晓。 想了想,王承恩道:“这样,我派人先到坤宁宫看着,要是散了,我亲自去把人领来,不叫别人知道,这样您看可行?” “你都多大岁数了,这么冷的天,让你大半夜的往外面跑,我好意思么?”李景急忙摇头道。 王承恩笑道:“没事儿,只要大帅开心,我辛苦点儿算啥。您稍等,我安排个人到坤宁宫等着。” 不等李景再说,王承恩起身出去,唤了个小太监低声说了几句。 见王承恩自去安排,李景微微一笑,王承恩此人确实懂得人心,难怪能在朱由检和自己之间两面逢源,而且事情办得确实叫人感觉舒坦。 少顷,王承恩回来,两人边说边聊,不觉间一坛酒便下了肚。 见李景兴致甚高,王承恩笑道:“我去取酒来。” 李景闻听笑道:“用得着你亲自拿酒么?” “嘿嘿,这个酒没有皇上的话,别人是动不了的。”王承恩笑道。 李景听了便知王承恩要去拿那个培元酒。 想到自己最近喝了这个酒之后,身体状态确实比以前好了许多,李景一笑,便不阻拦于他。 王承恩取酒回来不久,派出去的小太监回来报信说,坤宁宫那边已经散了,皇上今晚在坤宁宫过夜。 王承恩闻听,给李景倒了杯酒:“大帅,您稍等,我去去就来。” 李景微微点了点头,端起酒杯轻轻饮了一口。 见王承恩拿起大氅,李景看了看忽道:“穿我那件吧,比你这件暖和。” 王承恩忙道:“您这件是马五派人从辽东那边给您弄来的,怕得值上千两银子,我哪敢穿您这件?” 李景摆摆手笑道:“你做了这么多事情,我还从来没赏过你什么,这件大氅今天就赏给你了。至于这件大氅也没你想得那么值钱,也就二百多两银子。” 王承恩依然摇头道:“赏给我了您穿什么?好像您自己也没什么好衣服。” 李景笑道:“放心吧,我那还有两件呢,比这件值钱,我没舍得穿。你不要这件,回头我把好的那件赏给你。”“那还是算了吧,我就要这件了,回头让马五兄弟见我穿好的,您自己穿差的,还不得骂我啊!”王承恩忙道。说着,王承恩取过李景的大氅披在身上,转身出门而去。 第四百一十章 神灵的作用 过了许久,王承恩推门而入,见了李景便道:“大帅大喜,外面下大雪了。” 李景闻听霍然起身:“下大雪了?真下大雪了?” “这我能骗您么,您看我身上,这雪花还没抖落净呢。”王承恩笑道。 “我到外面看看。”李景喜道。 走了两步,李景这才想起王承恩还带着几个人进屋。 李景笑着指了指座椅道:“你们先坐着,我出去看看就回来。” 几人轻轻点了点头。 李景再不迟疑,推门疾步走了出去,到了屋外,便见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从天而降。 李景大喜,连呼:“好雪,有这一场雪,来年的春耕可解决大问题了。好!好啊!老天爷开眼了。” 回头见小五等人跟着自己出屋,李景对小五说道:“快取酒来,我要敬老天一杯酒。” 小五闻言,急忙回转屋内,很快抱了一坛酒和一只酒碗出来。 李景接过酒碗,让小五倒满,然后高高举过头顶,大呼道:“苍天有眼,念我大明百姓疾苦,降此大雪,李景在此敬谢了!” 说罢,李景把酒碗一扬,酒水猛地泼向天空。 “再倒一碗,这碗酒我要谢谢厚土,愿苍天厚土佑我大明,万世不朽。”李景呼道。 小五听了,急忙把酒满上,李景恭恭敬敬地将酒洒落地上,然后跪地磕了三个头,方才起身回屋。 回到屋内,李景对小五说道:“明早派人找一下张理,让他查一下京畿各地都有何处下雪。” “是。”小五应道。 李景笑了笑,指着酒坛说道:“这坛酒你们兄弟几个喝了,今天大喜事,替我好生敬敬天地。” “孩儿遵命。”小五忙道。 其实,李景根本就是个无神论者,他很清楚下雪并非是老天爷照顾大明,而是天上的水气积累到一定程度开始凝结形成水滴或者冰晶,当空气的阻力和浮力支撑不住水滴或者冰晶的重力,便会落到地面,就形成下雨或者降雪。 但是这里是明朝,这个道理李景是无法给大家解释清楚的,这时的人们认为下雨和下雪是雨神和龙王掌管。 实际上即便是现代,人们还经常会用几龙治水和几牛耕地来预测一年的降水量和粮食的收成。(每年正月的第一个辰日,表示当年是几龙治水,比如说正月初五是辰日,那么这一年就是五龙治水,同样,几牛耕田也是这样推算。) 很多人以为治水的龙越多越好,实际上不是,龙多反而会旱。老百姓说:人多乱,龙多旱,龙多了大家就会互相攀比,都不干活,这就是龙多旱的原因。 但是龙少了也不行,龙少了,当年就会发大水,因为龙少,就得四处跑,四处下雨,干得太勤快,雨水就会过多,又会出现涝灾。 最好是四龙治水和五龙治水,四龙分管东南西北,五龙则分管东南西北中,各司其职,就会风调雨顺。 而牛耕田则是越少越好,最好是只有一牛耕田,如果是一牛耕田,那么当年就是四龙治水,这一年会风调雨顺,不涝不旱,意味着土质松软,只需很少的牛就可以完成耕地任务。 中国这套推算方法历经千年,虽然不能说完全准确,但很多还是应验的,不然的话,也不会一直传到现代。 李景到了明朝以后,每年一到春耕时,都会听到这样的预测。李景必须承认,这些预测还是有一定的准确度的。 另外,李景也希望老百姓能敬畏神灵。 在这个通讯极不发达,科学无法普及的年代,老百姓敬畏神灵,会更有利于统治。 就像现在,崇祯当了十年皇帝,大明不是大旱就是大涝,可谓多灾多难。而李景执政以后,如果马上风调雨顺,老百姓就会从心里敬畏李景,认为李景有神明相助。李景颁布的政令,老百姓就不会也不敢产生抵触的心理。 而想让老百姓敬畏神明,首先李景自己必须敬畏神明,这就是李景在看到下雪以后要给老天敬酒的原因。 李景相信,自己刚才的举动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到宫外。 王承恩不是傻瓜,李景刚才这个举动,他要是不大肆宣扬,他也就不是王承恩了。如果王承恩不会揣摩上意,他也根本走不到今天这个地步。 中国的老百姓说他们好愚弄,其实并不好愚弄,说他们不好愚弄,其实也很好愚弄,关键看统治者是不是掌握了老百姓的心理。 当老百姓知道李景这个举动之后,必然会认为李景是真正的为老百姓着想。 李景现在已经不是土匪,也不是坐守平阳府一隅的军阀,他现在掌管着整个大明,必须学会从政治的层面考虑问题。换做以前,他是绝不会做出今天这种举动的,而今天做出这个举动,恰是政治成熟的一种表现。 回到内室,李景倒了一杯酒对王承恩道:“承恩啊,刚才你说今夜会有大雪,果然如你所言,真的下起了大雪。来,我敬你一杯!” 王承恩端起酒杯笑道:“呵呵,依我看来,是老天爷看大帅心系万民,整日操劳,实在太过辛苦,这才降下这场大雪,为大帅分忧。” 李景笑笑:“你啊,就捡我爱听的话说。来!干一杯!” 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王承恩干了杯中酒,看着李景笑道:“大帅,承恩这两日有些劳累,已经不胜酒力,您体谅一下,等改日我再陪您好好喝。” 李景点点头道:“外面下这么大的雪,你就别回自己的住所了,这里这么多房间,我看你就在旁边找间屋子休息吧。” 王承恩笑笑,扭头看了看几名宫女,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冲李景拱了拱手,方才转身出屋。 待王承恩走后,李景看着其中一名宫女笑了笑道:“你让我安排一下,如今可趁了你的心意?” 那宫女抿嘴笑道:“看国公爷一脸喜色,不知可否遂了您的心意。” 李景点头笑道:“确实遂了我的心意,这场雪我可盼了有两个多月了。瑞雪兆丰年,虽然下得晚了一些,但是总比不下好得多。” 那女子闻言叹了口气道;“国公爷,当此情景,您还记挂着国家大事么?” 李景叹道:“怎能不牵挂啊!国家,国家,先国后家,我若是普通百姓,自是用不着去想那么多,可是既坐了现在这个位置,不想是不行的。只有把国事安排完了,我才能考虑自家的事情。” 看了看张嫣,李景笑道:“不过,这场雪已去了我极大一块心病,今天心情好,再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情了。不知娘娘可否有兴陪李景喝一杯?” 张嫣笑道:“国公爷让我来,可不就是陪您喝酒解闷儿的么?” 李景摇摇头道:“我可是应了你的意思安排的,难道你不想出来跟我喝酒解闷儿?” 张嫣笑笑,转头看了看几名宫女道:“你们几个去把床铺收拾一下,然后先歇着吧,我陪国公爷喝两杯。” “这里不用奴婢们伺候么?”一名宫女说道。 张嫣笑了笑:“你是不是也想陪国公爷喝酒解闷儿?上次国公爷没让你陪,你想这次好好陪陪国公爷?” 那宫女正是张嫣的贴身侍女小兰,听张嫣调笑,小兰忙道:“奴婢不敢,只是怕娘娘有事儿喊奴婢,奴婢几个都不在,这里没人伺候娘娘。” 张嫣摆摆手道:“无妨,你们几个先去休息,一会儿我若有事自然会喊你们。” 小兰点点头:“那奴婢告退。” 说罢,招呼其余三名宫女自去卧室收拾床铺去了。 小兰等人走后,张嫣倒了一杯酒,然后端着酒杯款款走到李景身边坐下:“国公爷,为您得遂心愿,奴婢敬您一杯。” 李景笑笑,自己倒了杯酒,跟张嫣的酒杯轻轻一碰,两人同时饮尽。 见李景饮尽,张嫣拿起酒瓶正要倒酒,忽然皱了皱眉道:“这酒不能多喝的,喝多了反而没有好处。” 李景点头笑道:“我知道,这才是第二杯,你要是再给我倒,可就过量了。” 张嫣点点头,想了想还是用瓶中酒给李景倒了一杯:“再喝一杯吧。” 李景笑道:“你怕我撑不住么?” 听李景调笑,张嫣的脸庞顿时红了,在烛光的映照下,更显得娇媚不可方物。李景见了不由一呆,轻轻叹了口气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张嫣闻言接道:“世岂有此人乎?” 李景笑道:“远在天边。” 张嫣何等聪明,自是明白李景的话只说了半句,后面还有半句则是近在眼前。 张嫣心中一荡,缓缓靠在李景的胸前:“国公爷,奴婢明知您只是看中了奴婢这点姿色,不过心里听了还是欢喜的紧。”李景轻抚张嫣的脸庞叹道:“你若是只有姿色,只怕我还看不上你。我也不瞒你,我府里有一名丫鬟,刚过了及笄之年,她的容貌只在你之上,而且能歌善舞,你知道我是怎么安排她的么?我把她交给夫人,而夫人则安排她服侍袁先生去了。”张嫣对自己的相貌可谓十分自负,听李景说府里有丫鬟比她还漂亮,并且被安排去伺候袁可立,顿时有些不信。 第四百一十一章 捡珍珠 张嫣闻言默默点了点头,知道确如李景所言,以李景如今的权势,普天下的女人真是可以任由其挑选。 不过张嫣随即突然起了好奇之心,开始琢磨李夫人为何会把这么漂亮的丫鬟送走。 张嫣是前任的大明皇后,对如何巩固自己的地位可谓深有体会。 张嫣深知,作为李景的正牌夫人,是绝不能妒忌或者担心李景喜欢别的女人的。 那样会给李景留下一个善妒的印象,一旦李景心里有了这样的想法,哪怕她再漂亮,再能干,李景也会逐渐疏远于她。 这样的例子,史上可没少发生,最著名的就是汉武帝的皇后陈阿娇。 陈阿娇最后为何被打入冷宫?其实原因很简单,就是她妒忌汉武帝宠爱别的女人,在得知卫子夫被汉武帝临幸以后,多次寻死觅活,并且行巫蛊之术,汉武帝在忍无可忍之下,终于把她打入冷宫。 从李景的口中张嫣得知,李景是非常尊重沈莹的。 如果沈莹确如李景所说那样贤惠淑德,那么沈莹是绝不应该妒忌李景找别的女人的,不但不应该妒忌,甚至还应该促成,只有这样才会给李景留下更好的印象,自己的地位才会更加稳固。 但是沈莹却把如此漂亮的丫鬟送走,从李景的话来看,沈莹肯定不是妒忌,那沈莹是什么用意呢? 见张嫣一脸沉思的表情,李景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笑道:“想什么呢?” 张嫣摇摇头道:“我在想尊夫人为何把这么漂亮的丫鬟送去服侍袁先生。” 李景闻言笑道:“这有什么可想的,先生年纪大了,夫人把圆圆送到先生那里,是让圆圆在先生闲暇时,给先生唱个小曲儿解闷儿,让先生开心,这也是夫人对先生的孝心。” 张嫣轻轻摇了摇头:“要尽孝,尊夫人也用不着给先生安排个丫鬟,难道说先生的身边没有丫鬟伺候么?而且尊夫人自己随便为袁先生做点什么事情,都更能表达她的孝心。” 李景笑了笑:“你琢磨这事儿干嘛,反正只要是能孝敬先生,比什么都强。” 听李景如此尊师,张嫣恍然笑道:“我知道尊夫人是什么意思了!” “什么意思?”李景奇道。 张嫣笑道:“我虽不知这位圆圆姑娘是什么出身,但如此千娇百媚的姑娘却沦为丫鬟,想来家境是不大好的。” 李景点了点头道:“圆圆是府里的管家前年在扬州的青楼买回来的。” 张嫣点点头笑道:“这就是了,圆圆姑娘出身卑微,就算长得再漂亮,也配不上国公爷的身份,哪怕作妾,传出去对国公爷的名声都有影响。尊夫人把圆圆姑娘送到袁先生府里,其实是在给圆圆姑娘镀金呢。” 李景奇道:“什么意思?” 张嫣笑道:“如果真如国公爷所说,圆圆姑娘这么漂亮的话,那尊夫人是不可能把她放出府去的。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她要是落入到寻常人家,那就是个祸害,不定得有多少人要惦记她。只有留在国公府,成为国公爷的女人,才没人敢打她的主意。” 李景闻听默默点了点头,陈圆圆原来的一生,在数个男人手里转来转去,其中还有个男人为她背负了千载骂名。若不是长得太漂亮,命运如何会如此凄惨? 红颜祸水,说得就是陈圆圆这样的女人了。其实陈圆圆何曾做过什么?长得漂亮又不是她的错,只不过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为了推卸男人的责任,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她的身上罢了。 见李景点头赞同自己的观点,张嫣笑着接道:“但是圆圆姑娘身份卑微,要想配得上国公爷,并且不能辱没国公爷的名声,必须得给她一个好的出身。 而在平阳府,再没有比送到袁先生府里更合适的地方了。 首先,袁先生年纪大了,已经不会对圆圆姑娘有什么想法,就算有想法,恐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李景闻听不由皱了皱眉,瞪了张嫣一眼道:“胡说什么!” 张嫣媚眼一转,嬉笑道:“我可不是污蔑袁先生,我说的是你们男人的心态。就说你吧,难道你不喜欢漂亮的女人?难道你对那位圆圆姑娘就一点想法没有?” 李景闻听顿时哑然。 李景也是男人,男人哪有不喜欢漂亮女人的?只不过李景的自制力极强,能控制住自己的**而已。 见李景无语,张嫣笑道:“说到心里了吧?其实男人好色是很正常的,不好色的就不是男人,你要不是男人,我哪里会坐在这里。” 李景摇摇头笑道:“我是男人,不过你却不是普通女人,你简直就是个妖精,要迷死男人的妖精。” 说着,李景轻轻拧了一下张嫣的脸蛋儿。 张嫣伸手握住李景的手,娇声说道:“我若是妖精,你就是能降服妖精的大罗金仙,再厉害的妖精也逃不过你的手去。” 李景笑笑:“我虽没有降服妖精的手段,不过要收拾你这个小妖精,还是可以的。” 张嫣脸一红,媚眼往李景身上转了转,忽然吃吃笑道:“那你想不想现在就收拾一下妖精?” 李景摇摇头笑道:“你还是把话先说完吧,可别一会儿又一惊一乍的。” “又取笑人家。”张嫣照李景的手轻拍了一下嗔道。 不过张嫣随即接道:“其次,在平阳府人人都知道袁先生是你的恩师,谁人胆边生毛,敢打袁先生丫鬟的主意?这一来,圆圆姑娘的安全是无虞的。 另外,圆圆姑娘当时年纪尚小,也不大方便其时就收在房中,待过得几年,圆圆姑娘长大了,大家也忘记了圆圆姑娘的出身,那时就没人会再拿圆圆姑娘的出身说事儿。 最后,圆圆姑娘服侍过袁先生,算是替你尽了一份孝心,你这人重情重义,自然不会辜负人家。” 李景闻言默默点了点头,想来沈莹当初这么安排,就是存了这样的想法。 对于张嫣能看出沈莹的用意,李景并不觉得奇怪。 这两人身份其实差不多,别看沈莹没有皇后那样风光,但差的只是一个名义而已,实际上沈莹才是大明的第一夫人。 张嫣把自己的位置跟沈莹换一下,便能知道沈莹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换做张嫣自己,为了保住或者巩固自己的地位,也肯定会把这个漂亮丫鬟留给李景,让李景觉得自己贤惠。 哪怕有一天李景对她厌倦了,因为她帮李景做了这么多的事情,李景也没有任何理由剥夺她的地位。 李景轻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张嫣问道:“我问你,你们这样做,难道就不吃醋么?” 张嫣闻听神色顿时黯然,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怎能不吃醋啊!哪有女人愿意把自己的丈夫分给别的女人,可是到了我们这个地位,不讨丈夫的欢心根本不行啊!” 李景默默点了点头,想来沈莹的心里也是很痛苦的吧。 端起酒杯,李景轻轻喝了一口,忽然觉得酒味有些发苦。 见李景突然不语,张嫣心里猛地一惊,急忙抓紧李景的手道:“国公爷,您别想太多,更别抛下我。” 李景笑了笑道:“你倒是机警,看得出我心里对夫人愧疚。” 张嫣柔声道:“奴婢知道国公爷重情重义,尊夫人为您做了那么多事,您刚才听了奴婢的话岂能没有想法?” 李景笑了笑道:“你这么说话不累么,一会儿你啊,一会儿您的,这会儿又自称奴婢了,我都替你觉得累得慌。” 张嫣闻听,忽然低声说道:“其实我心里是挺怕的,怕国公爷忽然不要我了。” “你想太多了。”李景柔声安慰道。 张嫣急忙摇头道:“我不是想得太多,是真的担心。国公爷,我跟您说实话吧,我不到二十岁就没了丈夫,寡居了近十年。我也是女人,您知道我这十年是怎么过的么?” 李景轻轻叹了口气道:“这十年来,你的日子想必过的很苦。” 张嫣点头道:“我若是以前没有过男人,恐怕还不会这么苦。你知道么,我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会把先帝送我的这串珠链解开,把珍珠全部仍在地上,然后摸黑去捡,等全部捡起来再扔掉。直到我累了,累到再也没有别的心思了,这时才能睡得着觉。” 李景低头看了看,只见张嫣颈上戴了一串珠链,穿了一百多颗大小相同的珍珠。 想到张嫣每日靠捡珍珠令自己麻木才能入睡,李景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张嫣的后背。 张嫣苦笑了一下道:“我这么过了十年,现在突然有了你,你能想象出我心里是什么感觉么?”不待李景回答,张嫣接着又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如果是十年前,那天刺杀你不成的话,我肯定会一死了之。可是当时我并没有想去死,甚至还盼着你对我做出点什么。 第四百一十二章 取消帝号 这些天我整日都在想跟你在一起的情景,盼着什么时候能再跟你在一起,你说我是不是个坏女人,是不是不配做大明的皇后。 李景摇摇头,李景虽然没有经历过张嫣那般痛苦,却也能想象得出张嫣是什么心情。 轻轻抚摸着张嫣的后背,李景柔声说道:“你别想那么多,我知道你是个好女人,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张嫣苦笑了一下道:“我知道,我的年纪怕是也吸引不到你,若是再不讨好你,还能指望你来看我,宠幸我么?” 李景闻言,轻轻将张嫣的身体搂在怀中,拍了拍她的后背,然后轻笑道:“你才多大点儿年纪,比我还小着五六岁呢。” “男人不是都喜欢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么?”张嫣苦笑道。 李景伸手在张嫣头上轻弹了一个爆栗:“就胡说八道,谁说男人只喜欢小姑娘来着,小姑娘懂得什么,我就喜欢你这样知情知意的女人。” 张嫣悠悠叹了一声道:“国公爷,我明知你是在哄我,可是听了你的话,心里还是开心得紧。” 李景笑道:“这话我也不是第一次听过了。” 说着李景抱着张嫣的双臂忽然紧了紧,然后柔声说道:“你呀,想多了,你以为我是哄女人开心的男人么?我对你说的都是真的。是,我确实有些迷恋你的容貌和身体。可是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不是个知情知意的女人,我会冒那么大的风险跟你在一起么?我李景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张嫣闻听,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无以言表的感觉,双手忽然用力抱着李景的身体,喃喃地说道:“国公爷,有你这句话,我就算死了也值得了。” 李景点了下张嫣那精致的小鼻子笑道:“又说胡话,大过年的,说什么死不死的。” 张嫣吃吃一笑,忽然从桌上拿起李景的酒杯,将剩下的酒倒入嘴里,然后起身坐在李景的腿上,婉转相就,把酒渡入李景的口中。 待李景把酒饮下,张嫣红着脸吃吃笑道:“好喝么?” 李景笑道:“美人啄以醇酒,自是回味无穷。” 张嫣忽然低声说道:“上次我差点死在你的身下,今天再让我死一回吧。” 李景闻言调笑道:“我就说你是个小妖精,上次那样,居然还能回到慈宁宫。” 张嫣红着脸说道:“我都不知道我怎么回去的,一路上就觉得浑身发飘,回去以后,躺下就爬不起来了。” 李景笑道:“那你还要再死一回?” 说着作势要解张嫣的裙裾。 张嫣大羞,急忙用衣袖遮住自己的脸庞。 李景笑笑,自不会真的去解张嫣的裙裾。 轻轻拍了拍张嫣的肩头,李景笑道:“起身吧,回屋歇息吧。” 张嫣闻言,这才放开衣袖,起身招呼侍女收拾桌子。 见张嫣让自己的宫女收拾桌子,李景沉吟了一下道:“收拾完让小五把这些菜肴点心赏给外面那几个小太监,还有那坛酒也赏给他们。” “你待下面的人倒是贴贴。”张嫣叹道。 李景叹了口气道:“都不容易啊,咱们在屋里喝酒,他们在外面伺候咱们,这么冷的天大半夜的还不能休息,都是爹生父母养的,我于心何忍啊!” 张嫣闻听默默点了点头,太监也是爹生父母养的,大明历代皇帝恐怕没有一个人能说出这样的话,在皇帝的眼中,根本就没把太监当人看,尤其是那些做杂役的低级小太监。 张嫣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死心塌地地跟着李景了,就连小太监这些卑贱之人他都惦记着,可想而知,他对自己的部下是何等关心。 张嫣相信,要是李景经常住在宫里,用不了多久,宫里的太监都会变成他的人。 单从收服人心这一点来说,大明历代帝王就没有几个能比得上他的,难怪就连王承恩这样对朱由检忠心耿耿地人,都愿意为李景做任何事情。而且李景并非是有意去收买人心,他是从心里关心下面的人。 以前在张嫣的心目中,李景是一个枭雄似的人物,想得都是国家大事,现在张嫣才知道李景是一个非常感性的人,可能比大多数的人都感性得多。 从心里说,张嫣对李景是没有什么感情的,有的只是畏惧和一些崇敬,还有一些身体方面的需求。 但是现在张嫣忽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有了这种感觉之后,张嫣只觉得身体的需求好像越来越强烈。 用力抓住李景的衣袖,张嫣低声说道:“国公爷,我们回寝室吧。” 听张嫣的声音有些低沉,李景一怔,随即发现张嫣的脸犹如渗出水一般。 李景知道女人只有充满渴望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表情,这种表情他在朱徽媃脸上见过,在小蝶脸上见过,在沈莹的脸上也见过。 默默点了点头,李景用力握住张嫣的手,几乎是拖拽一般,带着张嫣回到寝室。由于走的太急,连张嫣半路忽然拽了一下小兰的手,李景都没发现。 寝室很暖,屋里各个角落都放置了一个火盆,至于地炕更是早就烧地热热乎乎。(注:乾清宫在天启皇帝时就开始使用地炕,并非满清入关以后才有。) 进了寝宫,待走到床边,不及脱下鞋子,张嫣便猛地把李景扑倒在床上,腻声道:“国公爷,想死奴婢了。” 不知过了多久,张嫣的呻吟声逐渐微弱,眼见李景依然龙精虎猛,张嫣勉力向早已偷偷进屋的小兰招了招手,小兰会意,急忙解开衣服上了床铺,躺在张嫣身旁,然后抓住李景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 …… 待雨住云散,李景平躺在床上,轻轻叹了口气道:“乱性啊!看来我跟前朝那些荒淫无耻的帝王并没什么区别。” 这时张嫣已然恢复了一些精神,听李景感叹,张嫣轻轻抚摸着李景的胸膛道:“国公爷,您跟前朝那些荒淫无耻的帝王最大的区别在于,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荒淫无耻。而您是不想这么做的,都是奴婢的错。不该让您喝最后那杯酒。” 李景摇摇头:“怪不得你,其实我知道喝了那杯酒以后就过量了,你根本就承受不住,但是我还是喝了,说来还是男人的私心在作祟。” 转头看了看气息低沉的小兰,李景又叹了口气:“你这边我还没有安顿好,这又多了一个人。” 张嫣急忙摇头道:“国公爷,您别担心小兰,她以后会永远在我身边,我和她一起伺候您。” 李景沉默了一会儿,无奈地摇了摇头。 …… 崇祯十年正月十七,元宵节过后,大明的官员开始进入正常工作状态,李景的案头又多了许多奏报,其中大部分是北直隶地区报上来的喜讯。 奏报上说,正月十五那天北直隶地区普降大雪,降雪量最大的当属张家口到宣府一带,地面积雪深达一尺。 至于再远的地方,消息还没有报进京城。 看完这些地方的奏报,李景大喜,有了这场雪,来年春耕时便不愁天干无雨了,随即李景急命张鳌全力准备开春的春耕事宜,并严令地方官府密切配合张鳌所部一切工作。 待处理完这些奏报,李景又拿出林欲楫送来的奏折。 林欲楫早在年前就走马上任,本来李景给他半个月的准备时间,不想范文程率领的使团在曹文诏放行后,马不停蹄地连夜赶往京城,到京时林欲楫及其班底还没拟好条款。 虽然没有拟好条款,不过林欲楫得李景交待,知道这次和谈的目的是为了麻痹东虏,因此林欲楫倒也并未在意,带着刚刚召集的成员便上阵谈判了。 不用说,这次谈判一上来就僵了,因为双方的分歧实在是太大了。 大清要保留国号帝位,而大明要大清取消国号帝位,分歧这么大,不僵才怪了。 林欲楫自然是无所谓僵不僵的,大明现在有强大的军队给他做后盾,他根本不怕东虏的军事威胁。而且他知道东虏现在根本不敢在军事方面对大明做出什么举动,不然的话,东虏根本不会派出使团来议和,可以说主动权完全掌握在他的手里。 林欲楫老神在在,一副胜券在握的架势,可范文程居然也不急不躁,在谈判僵持之后竟然跟林欲楫拉起了家常,这一手倒是令林欲楫有些所料不及。 林欲楫虽然称得上能吏,但是跟范文程这样深通阴谋诡辩的政坛老手相比还是略有不及,跟范文程聊了没多久,就被范文程摸清了底细。 在得知林欲楫是刚上任不久之后,范文程便知这人是李景委派来应付自己的,随即要求见李景一面。 林欲楫自然不会答应范文程的要求,不过还是在奏折上告诉李景范文程的意图。 听说范文程要见自己,李景冷笑了一声:“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国公爷,下官已经替您拒绝了他。”林欲楫忙道。 李景点点头,笑了笑道:“东虏来和谈的目的和咱们答应跟他们和谈的目的其实是一样的。咱们想麻痹东虏,东虏也在为朝鲜之战争取时间。其实,在范文程来京时,东虏已经开始往朝鲜方向调兵了。而且为了保证此战能速战速决,竟然把多尔衮三兄弟派了出去。嘿嘿,皇太极知道时间紧迫,居然把自己最得力的几个兄弟都派了出去,看来是铁了心要摆平朝鲜这个后顾之忧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 纳入版 “那怎么办?如果多尔衮能快速解决朝鲜的话,那咱们跟他们和谈不是耽误时间了么?”林欲楫忙道。 李景摆摆手道:“打仗没你想象中那么简单,虽然东虏的军力远比朝鲜强大,可是要想速战速决却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见林欲楫有些不明所以,李景笑了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让曹文诏在春季到来时才对东虏发起攻击么?” “国公爷不是说了么,冬天太冷,不利于士兵作战。”林欲楫道。 李景点点头道:“不错,冬季太冷,军队行动起来迟缓,而且所需的费用要比平时高了数倍。 你想啊,我军主力部队全部身着布衣棉袄尚且行动迟缓,东虏士兵身着皮甲铁铠行动起来就更慢,也比咱们更受不得冻。另外,东虏部队主要是骑兵,马匹所需的草料也是个大问题。 现在东虏其实跟咱们大明同样困难,甚至还不如咱们大明,因此这次出兵东征朝鲜,后勤补给只能就地解决。你以为在朝鲜很容易解决几万人的吃用吗?以东虏的一贯作风,这一路必然是烧杀抢掠。 所谓反抗是死,不反抗也是死,你以为朝鲜人会不反抗? 所以啊,东虏在朝鲜杀的人越多,朝鲜人反抗的就越厉害,因此,东虏这一路必然是举步维艰。我估计没有一个月的时间,东虏打不到朝鲜的王城。 但是打下王城就没事儿了?东虏兴师动众地跑到朝鲜打仗难道就为了杀人抢劫? 显然没这么简单,如果是我的话肯定得让朝鲜给我准备大量的粮草物资补充军需,然后还得跟我签订一个臣服的协议。” 林欲楫默默点了点头。 李景笑着接道:“你想,签协议需要时间吧?准备这么多物资也需要时间吧?别说朝鲜这样的小国,就算咱们大明,准备几万大军所需的物资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准备妥当,这些事情没有一两个月能做完么? 就算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可是多尔衮回师的时候携带这么多的物资,必然行动迟缓。而这时咱们的大军已经开始行动了,我估计不等多尔衮回师,咱们的大军就已经打到东虏的盛京了。” 林欲楫闻言连连点头:“国公爷熟知兵事,是下官把问题想得简单了。” 李景摆摆手:“你从没接触过兵事,不懂也在情理之中。” 林欲楫迟疑了一下道:“国公爷,朝鲜藩属咱们大明这么多年,东虏攻打朝鲜,难道咱们坐视不理么?” “理,怎能不理?我于东虏东征朝鲜之时,攻打东虏的老巢,逼他回师自救,难道说不是救朝鲜么?”李景笑道。 “可是……”林欲楫明知李景说的没错,可是总觉得李景的话里有些阴谋的味道。 李景笑了笑:“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么做有些不大合适是吧?” 林欲楫犹豫了一下,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李景笑道:“我坐视东虏攻打朝鲜,一是为了减少冬季作战的费用,二来也确实有别的目的,而且这件事以后还要着落到你的身上。” 林欲楫拱了拱手道:“还请国公爷指点。” 李景摆摆手,忽然笑眯眯地说道:“你觉得把朝鲜并入咱们大明怎么样?” 林欲楫闻言大惊:“把朝鲜并入大明?” 李景郑重地点了点头。 “朝鲜藩属大明多年,突然把他并入大明不大合适吧?”林欲楫迟疑了一下道。 李景摇摇头:“我觉得没什么不合适的。朝鲜作为藩属国,每年给大明纳的那点儿贡还不及咱们大明赏赐的多,然后一出事就找咱们大明帮忙,大明对国内的事都没有像对朝鲜那样上心,作为宗主国,大明付出的远比朝鲜回报大明的多得多。 你可以想一想,朝鲜帮大明做过什么? 要是朝鲜并入咱们大明,那咱们对他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应当的,该驻军就驻军,该保护就保护,天经地义。 其实如果朝鲜能成为大明的屏障也还罢了,可是从地理位置上说,朝鲜根本就不能成为大明的屏障,反而会对大明造成阻碍。 比方说,如果我要出兵对付倭国,最近的途径就是从朝鲜方向出兵,可是朝鲜不是咱们大明的领土,如何能从他那里出兵?只能绕远自东海出兵。 现在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多走一天路,就要多消耗一天的费用,倭国也多一天准备,我是不喜欢打这样的仗的。” 虽然李景只是打了个比方,可是林欲楫不傻,知道李景日后很可能会对倭国用兵。 对李景这么好战,林欲楫自是无言,却也无法相劝。 沉吟了一下,林欲楫道:“国公爷准备借东虏入侵朝鲜这件事把朝鲜纳入大明么?依下官之见怕是不那么容易。” 李景点点头笑道:“当然没那么容易,要是容易的话,我灭完东虏以后直接出兵强占朝鲜不就完了么?你得明白,战争有时候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能作为一种辅助的手段。” 林欲楫摇摇头道:“下官还是不明白国公爷是怎么打算的。” 李景笑了笑:“很简单,我是要借东虏的势逼朝鲜就范。” “借东虏的势?”林欲楫顿时更加迷糊了。 见林欲楫如此冥顽不灵,李景叹息了一声道:“我问你,多尔衮出兵在外,这时我要是打下盛京的话,多尔衮怎么办?” “当然是回师救援。”林欲楫不假思索道。 李景摇摇头:“这是你的想法,多尔衮恐怕不会这么想。” 林欲楫尴尬地笑笑:“还请国公爷指点。” 李景抬眼望北方看了看,叹了口气道:“要说东虏确实有几个了不起的人物,皇太极和多尔衮更是一代枭雄。有这样的人物做对手,李景此生不虚。” 林欲楫不明白李景为什么突然夸奖起皇太极和多尔衮,不由一脸疑惑地看着李景。 感慨了一会儿,李景接道:“多尔衮如果得知盛京已破,绝不会回师救援,而会驻师朝鲜,然后以朝鲜为根本,以图东山再起。如果是我,我就会这么做。多尔衮一代枭雄,想来不会令我失望。” “难道咱们不会打完盛京之后,移师东向,救援朝鲜么?”林欲楫道。 李景摇摇头:“不会,打下盛京并不代表东虏就平定了,还得肃清残敌,靖平地方。要做好这件事,可比攻打盛京难得多,不但需要大量的军队,还需要极长的时间。 打仗不是儿戏,这件事如果没做好就出兵朝鲜,残存的东虏必定会骚扰我后方,甚至会和多尔衮两面夹击我入朝部队。” 林欲楫看着李景暗暗叹了口气,这人不光从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还从敌人的角度考虑问题,而且对敌人的处事能力,应变方法甚至性格特点都完全考虑到了,不知他整天想这么多东西累不累。 猛然间林欲楫一惊,李景要不是这样的人,如何能执掌大权,又如何能连续击败东虏,令东虏低头求和?而大明现在正需要这样的人掌舵才行。 林欲楫正思忖间,便听李景接道:“我在肃清东虏残部的时候,多尔衮必定能抓住这个时机稳定朝鲜的局势,可以说,这时候朝鲜已经亡国了。你说,这时候我出兵朝鲜是帮朝鲜复国呢,还是把朝鲜彻底纳入大明的版图?” 林欲楫叹了口气道:“以国公爷的想法自是要把朝鲜纳入大明的版图。” 李景点点头笑道:“我可没那么闲,耗费无数钱财去帮别人复什么国。不过要把朝鲜纳入大明的版图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不是说把多尔衮所部灭了就可以的,期间还需要做大量的工作。而这些事情,就是我刚才要你去做的。” 林欲楫拱手道:“请国公爷吩咐。” 李景笑了笑道:“马五在朝鲜安排了很多人手,等多尔衮攻打朝鲜的王城的时候,这些人会接应一部分朝鲜的王公贵族出来。等这些王公贵族到了大明以后,你就负责接待。期间他们必然会央求咱们帮他们驱逐东虏,你可以找任何借口推迟。 等到所有的局势都稳定之后,你再跟他们谈,把咱们的想法渗透给他们,然后让他们主动提出把朝鲜纳入大明的版图。 这些人都是朝鲜的贵族,在朝鲜很有威望,有这些人出面,可比咱们强行把朝鲜纳入大明的版图好用的多。” 林欲楫闻言顿时张大了嘴,心道:合着你早就安排好了,眼前这个局面恐怕都是你布的局。好手段,好魄力! 不过林欲楫显然是高估了李景,把朝鲜纳入大明的版图其实是李景得知多尔衮出兵朝鲜以后才冒出的想法。 而范文程来议和,又促使李景加深了这个想法。 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果不趁这个机会把朝鲜纳入版图,以后可没这么好的机会和借口了。 既知李景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考虑好了,林欲楫自是不会推辞。 自古以来都是军人开疆扩土,如果林欲楫能做成此事,那日后史书中必有他的名字。对读书人来说,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青史留名,林欲楫可不是迂腐不化的书呆子,认为强占别国有失大国的身份,这样的机会他是万万不会放过的。 第四百一十四章 文人叛国 得知李景的意图之后,林欲楫现在对议和的事更是底气十足。 见李景端起茶杯,林欲楫起身便欲告辞。 “你且稍等。”李景摆摆手,示意林欲楫坐下。 待林欲楫重新落座,李景喝了口茶,沉吟了一下说道:“你回去告诉范文程,我可以见他一见。” 林欲楫闻言一愣,随即说道:“国公爷,这不是抬举他了么?” 李景笑了笑:“无所谓抬举不抬举的,范文程这个人以后我是不会留的,还有那些在皇太极手下任职的汉官,我一个都不会留,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什么。” “那些汉官,国公爷准备全部杀了么?”林欲楫惊道。 李景郑重点了点头:“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见林欲楫满脸吃惊的表情,李景笑了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对这些人下手有些狠了?觉得这些人是被逼无奈才以身事贼?” 林欲楫沉吟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又连忙摇了摇头。 李景见了笑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有些人该杀,有些人不该杀?” 林欲楫点点头道:“下官以为,有些人却是被逼无奈才以身事贼。” 李景摇摇头道:“确如你所说,这些人大多是被逼无奈才投靠东虏,不过有句诗想来你是听过的。” 清了清嗓子,李景起身高声吟道:“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吟完,李景看了看林欲楫道:“文天祥的这首《过零丁洋》,还有那首《正气歌》想来很多读书人都读过吧?” 林欲楫闻言轻轻点了点头道:“这两首诗下官都读过,而且据我所知,大多读书人都读过这两首诗。” 李景叹了口气道:“是啊,都读过,可是读过又如何?恐怕是都当饭吃了吧。 其实我也并未要求所有的读书人都能像天祥公那样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也不要求他们能如苏武一般饮血茹毛誓死不从,可是总不能像中行説(汉朝时期投降匈奴的太监,号称汉奸鼻祖)那样,为了自己活命,出卖自己的国家吧。至少也得身在曹营心在汉,像徐庶那样进了曹营一言不发吧。 范文程,宁完我等人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帮东虏出谋划策,因他们而死的的大明子民不知多少,对这些人我是这么看的:其情可悯,其心可诛。 为了警示后人,这些在东虏那边当官的一个都不能留。我要告诉大家,尤其是读书人,出卖自己国家的人,是绝没有好下场的。 岳武穆曾说:武将不怕死,文官不爱钱,则天下太平,其实文官贪财并不可怕,因为我们有律法管着他们,可怕的是文人不爱国,在国家或者自身危难之际投敌叛国。 林大人,文人要是叛敌,比武将叛敌还要可怕。武将叛敌,国家至多是受一时的伤害,可是文人投敌,国家受到的伤害可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 千百年来,我华夏中原大地经历过无数次异族入侵,而每次入侵,都会有无数文人叛国投敌,这些人投敌后便马上为新主子出谋划策,令我汉族子民饱受苦难。 我今日便要定下一个规矩,凡是读书人叛国投敌,杀无赦。” 林欲楫闻听默默点了点头。 笑了笑,李景接道:“在我眼里,范文程等人其实已经是个死人,在他临死之前,我倒想听听他想要跟我说点什么。” 林欲楫笑道:“范文程要是知道国公爷下了必杀令,只怕打死也不敢投敌,更不敢来议和了。” 李景笑笑:“你告诉他,过两日我会抽个时辰去见他。” 林欲楫点头,起身告辞。 待林欲楫走后,角落中一人拿着数张纸过来递给李景道:“国公爷,这是您刚才说的话,您过目一下。” 李景点点头,接过看了一遍,指着后面一段说道:“后面的话你润色一下,然后让人送给涂绍煃,让他刊印在民生报上,另外,国子监以及各地的书院也送一份,还有平阳府那边给袁枢单独送一份,让他在今年的会考时,以这个内容拟个题目出来。” 那人沉吟了一下道:“国公爷,卑职觉得就这样挺好,一看就懂,完全用不着润色。” 李景闻听看了看那人笑道:“文青,你来我身边只有两天,可能不大了解我这个人。我这人不喜欢别人奉承我,而且我自知文笔不畅,你给我当书办,这些文字上的东西就靠你来把握。” 那人闻听轻轻点了点头:“卑职知道怎么做了。” 李景摆摆手:“去吧,弄好了送我看看。” 那人点头,从李景手里接过刚才抄录的文字,行礼告辞。 看着那人离去,李景微微摇了摇头。 前日李景听了王承恩的话,第二天便命人到翰林院挑了数名翰林,在跟几人谈过之后,又看了几人的文字工夫,李景留下三人做自己的文字秘书,刚才这个文青便是其中之一。 三人中文青年纪最轻,只有三十二岁,而且长得相貌堂堂,李景特意把他留在身边负责一些日常事务,另两人则负责帮李景起草文书。 由于李景暂时没有什么事情要交办的,并且文青初次做这样的工作,不熟悉这份工作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因此便充当了谈话记录这么个角色。 应该说文青的文笔功夫还是不错的,李景刚才那些即兴说的话,让他一字不落地记了下来。 李景唯一不满意的就是让文青润色的时候,文青拍他的马屁。 不过李景知道文青刚跟自己接触,还不了解自己的秉性,等磨合一段时间之后,应该就不会这么说话了。 翻看了一会儿奏折,李景揉了揉太阳穴,转头看向小五道:“陪我出去走走。” 小五点点头,出门吩咐侍卫做下安全准备,待侍卫队长安排妥当,小五回来道:“大帅,走吧。” 李景笑了笑:“小五,我就是出门看看透口气,用得着这么小心么?” 小五笑道:“小心无大错,您要是有什么闪失,孩儿可就罪莫大焉了。” 李景摇摇头:“等西苑那边的新居建好以后,你们就轻松了,说来也是我考虑不周,为了进宫方便,在宫外的闹市旁边找了这么处宅子,让你们受累了。” 小五四下看了看,见周围没人,笑了笑道:“爹,您是做大事的人,哪有精力考虑这些小事,何况保护好您本就是孩儿们的职责,您想让孩儿们轻松,那就是不打算用我们了。” 李景闻言笑着拍了拍小五的肩头:“好孩子!” 待出了庭院,看着四周皑皑的白雪,李景笑了笑道:“这场雪至少可保今年粮食一半的收成,等到秋收时,粮食的压力就会大大减轻。” “爹,您出来散心,就别想这些事情了。”小五笑道。 李景摇摇头道:“怎能不想啊!其实我出来散心,就是为了能清醒一下头脑,以便能把许多细节想清楚。” 小五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 见小五不语,李景沉吟了一下忽然笑道:“小五,我给你个立大功的机会,想不想干。” “立大功?我能立什么大功?我只要保护好您就算立功了。”小五轻笑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你啊!我看你是不求上进!大明现在到处都是立功的机会,你在我身边,这个机会更是比别人多得多,别说立功,就算青史留名都算不了什么。” “真的?什么事儿想交给孩儿?”小五疑惑道。 “呵呵,抓皇太极和东虏的王公大臣。”李景笑道。 “什么?抓皇太极?怎么抓?”小五惊道。 李景笑道:“自然是到盛京去抓,难道他会来京城让你抓么?” 小五闻言连连摇头道:“爹,您就别拿孩儿开心了,别说孩儿没有那个本事,就算有那个本事,这事儿也轮不到孩儿的头上,我二虎叔早就盯着那边呢。” 李景摇摇头:“你二虎叔叔确实盯着盛京里面那些人,不过他们的人手不足,就算加上你马五叔叔在盛京安插的人手也不够。我想让你带一批人潜入盛京,等曹文诏破城,皇太极等人出逃的时候,就将他们拿下。” “这个……”小五沉吟了一下道:“孩儿带人去,会不会有抢功的嫌疑?二虎叔不会生气吧?” 李景摆摆手:“你二虎叔叔干的是最隐蔽的工作,这个功劳就算再大,他也不能和部下出来领功。” 小五闻听默默点了点头。 要说谁最了解李景的底细,可能就是小五这个贴身侍卫了。 小五非常清楚李景手中掌握的最精锐的力量既不是曹文诏的铁骑部队,也不是高奇麾下的精兵,甚至也不是柱子的卫戍部队。 李景手中最精锐的部队其实是陈二虎所辖的突击队。 陈二虎的突击队不归任何部门管辖,直接听从李景的命令。虽然这支部队历经十年发展,但是迄今为止也不过三百来人。三百来人看似不多,但是小五知道这些人乃是李景从数万士兵中挑选出来的。 第四百一十五章 秘密的地方 而且这三百来人使用的装备,武装三千人都绰绰有余。如果曹文诏等人的部队不配备重炮的话,陈二虎的突击队可以对付他们半个师。 普通部队便携式小炮是三个人配置一门,陈二虎的突击队则是人手一门,而且更加轻便精致,这是李景特意命令赵双喜为突击队打造的。 突击队的小炮使用时可以不用支架,肩膀上扛着就可以发射,发射的原理类似于后世的枪榴弹,当然威力是远远不及后世的枪榴弹。 严格的说,这种武器并不能称作是炮,只能算大号的枪械。 这样的枪械自然是非身强力壮者不能使用,而突击队的成员使用这种武器时,却如玩具一般。 而且这三百来人使用的装备,武装三千人都绰绰有余。如果曹文诏等人的部队不配备重炮的话,陈二虎的突击队可以对付他们半个师。 普通部队便携式小炮是三个人配置一门,陈二虎的突击队则是人手一门,而且更加轻便精致,这是李景特意命令赵双喜为突击队打造的。 突击队的小炮使用时可以不用支架,肩膀上扛着就可以发射,发射的原理类似于后世的枪榴弹,当然威力是远远不及后世的枪榴弹。 严格的说,这种武器并不能称作是炮,只能算大号的枪械。 这样的枪械自然是非身强力壮者不能使用,而突击队的成员使用这种武器时,却如玩具一般。 除了这种类似于小炮一样的重型枪械,突击队配备的步枪跟普通士兵的枪支也不一样。突击队使用的步枪枪管更长,膛径更小。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增加射程和精准度。 由于武器不同,突击队使用的弹药也不同于普通部队,在平阳府的军工厂有两个秘密车间,这两个车间专门为突击队制作武器和弹药。 另外,突击队还人手一张弓,一把匕首。反正是在现有条件下,能给他们准备的,李景都准备了。 给突击队单独配备武器,李景偏爱是一方面,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些武器几乎全靠手工打造,想全军列装暂时还没有那个条件。因为这些武器的部件要求更加精密,水力冲压设备太过简陋,而且故障率非常高,用这种简易设备是不可能量产如此精细的部件的。 对此,李景也十分无奈,科技所限,李景对枪械再精通也无能为力。 这样的武器别说水力冲压机,哪怕蒸汽机研究出来都无法量产。 因为最初的蒸汽机带动的设备相对要简单一些,比如说采矿抽水,纺织机之类的,想驱动精密设备,蒸汽机的效能还远远达不到要求,另外,工厂里也没有那些精密设备,因此这些武器只能靠手工打造。 但即便是这样,突击队使用的武器也领先这个世界至少二百年。 小五很清楚突击队的实力,知道这支人数不多的神秘部队才是大明真正的王牌部队,也知道李景不会让众人了解这支部队的实力。 而除了部队外,大明最隐秘的地方就是科学院下设的各个研究所。 这些研究所是干什么的,就连高奇,曹文诏这些高级将领都不清楚。 如果说军队代表着大明明面上的实力,那么这些研究所就是大明隐藏的实力。 平阳府的科学院自崇祯五年正式成立,迄今已经整整四年,四年来,科学院下设的研究所虽然还没有拿出几项真正的成果,但是各项研究都有了长足的进步。比如说对蒸汽机的研究就已经到了攻关阶段,锅炉已经研制出来了,现在正在研究如何将蒸汽转化为动力。 (由于锅炉的体积太过庞大,运输起来十分困难,二来研究蒸汽机需要单独的研究所,不能放在国子监那里,而重新建造研究所也需要很长的时间,为此,徐光启在搬迁科学院的时候,独独把研究蒸汽机的那帮人留了下来,徐光启可不想因为科学院搬迁耽误了蒸汽机的研究。) 虽说蒸汽机的能效比非常低,但是研究出来以后,对工业生产来说无疑是个质的飞跃。 蒸汽机最先应用在采矿业和纺织业,然后才是火车。 火车李景暂时是不会去想的,大明现在既无财力,又无技术,单就铁轨这一样,在没有建成真正的钢铁厂之前就无法生产,因此现在研究火车还有些异想天开。 不过只要能应用到纺织业,便可以完全改写历史,英国的工业革命其实就是从蒸汽机和纺织业开始。 小五并不清楚李景花那么多钱,用了那么多人力物力鼓捣这些东西干什么,其实别说小五,就连那些研究人员很多都不知道他们研究的东西具体用在何处。 见小五沉默不语,李景以为小五已经动心,当即笑道:“小五,回头你抽调些人手让你二虎叔叔训练一下,等曹文诏动手时,你就带人到盛京去,擒获皇太极,立这个不世之功。” 不想小五忽然摇了摇头:“爹,孩儿知道您想抬举我,不过这个功孩儿真的不想立。” 李景闻听大奇:“这是为何?” 小五沉吟了一下道:“我们这些兄弟当中,虎头哥和定国兄弟已经成为独领一军的大将,但石头哥却还是一名亲兵队长。 这些年来,石头哥既要保护袁爷爷和徐爷爷的安全,还得照应军工厂和科学院那边的事宜。要说我们这些兄弟当中,最苦最累的就是石头哥,如果这个功孩儿立了,对石头哥太不公平了,孩儿想把这个功劳让给石头哥。” 李景闻听轻轻摸了摸小五的脑袋叹道:“好孩子,难为你们兄弟情深,我心甚慰!” 过了一会儿,李景笑着接道:“不过呢,你石头哥性格谨小慎微,不大适合这类的冒险行动,而且现在平阳府那边还离不了他,等过几年,我会妥善安排于他。” “哦。”小五应了一声,沉吟了一下道:“您准备安排石头哥做什么?” 李景笑了笑:“呵呵,等过得几年,辽东和中原地区都稳定了,平阳府那边用不着像现在这样严密保护的时候,我就把石头调到周老虎和孙传庭那里,最后让他接替这两人的位置。 呵呵,你只考虑你们兄弟的情分,我却要考虑下一代的接班人。你别忘了,我们这一代人总有老的一天,总有干不动的那一天。那时,就是你们这一代人接班的时候。” 小五闻听笑道:“爹,您今年刚三十五岁,各位叔叔大多在四十多岁左右,现在说接班,为时过早了吧?” 李景摆摆手道:“你曹叔叔今年四十六岁,洪承畴和孙传庭今年四十四岁,高奇比我大三岁,孙猛比我大六岁,卢象升也三十七了,也就是说,我们这些人基本都三十五六到四十来岁之间。 二十年后,这些人怕就干不动了,现在不培养接班的人选,等事到临头火速提拔,会造成一些人的不满,会影响到接班人的威望。因此我必须未雨绸缪,现在就得进行准备。” 说到这里,李景看了看小五道:“就说你吧,你是我的贴身侍卫,别看你现在威风八面的谁都不敢小觑你,可是把你放到部队的话怕是没人会买你的帐,人家都是一刀一枪打出来的,你做过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事情? 但是立了这个功劳之后就不一样了,再有人说三道四,你就可以拍着胸脯说:老子从小就跟着大帅,十五岁开始给大帅当侍卫,当年还活捉过皇太极,您们打得那个仗在老子眼里算个屁!” 小五闻听,顿时轻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李景接道:“你不愿到下面去锻炼,而部队里讲究的是资历,讲的是老子当年干过什么什么,你一直在我身边,资历虽然有,但是并无显赫的功绩,以后肯定是服不了众的,有这个功劳摆在那里,无论是摆资历还是讲功绩,没人敢不老实。” 小五闻听沉默了一会道:“爹,孩儿让您操心了。” 李景摆摆手笑道:“现在操这点心算得了什么,你小时候不听话,我才操心呢。” 小五闻听,不好意思地笑笑。 过了一会儿,小五沉吟道:“爹,您打算让谁接大都督的位置?是定国兄弟还是让虎头哥接这个位置。” 李景皱了皱眉,揉了揉额头道:“这也是件令人头疼的事情,从大局观来说,自是定国适合接这个位置,可是虎头是兄长,怕是不愿听定国的话,他要是不听话,定国就难做了。我最担心的就是日后因为地位不同,你们兄弟之间伤了和气。” 小五琢磨了一下道:“爹,要不您过些年再布局?等安国少爷长大一些,就可以让少爷接您的位置了。” 李景皱了皱眉:“你们是兄弟,怎么总叫他少爷?”小五挠挠头笑道:“习惯了。”李景摆摆手,正容道:“以后不许叫少爷,你们都是兄弟,你叫他少爷,他以后就会觉得自己高高在上,那样对你们兄弟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我现在让他跟那些贫民的孩子在一起玩耍,就是不想让他养成少爷的习性,我想让他知道,他跟普通人没什么不同。” 第四百一十六章 雪灾 顿了顿,李景接道:“至于安国以后如何安排,得看他自己的意愿,他要不想从军或者从政,或者不是那块料,我安排了也没用。 小五闻听轻轻点了点头。 走了一会儿,李景忽道:“小五,府里新来了几名书办,你和你那些兄弟不要见人家是读书人就瞧不起人,要跟他们搞好关系,你们都是我身边的人,你们要是不合,以后如何共处?” 小五尴尬地笑笑道:“知道了,我回去就告诉兄弟们。” 李景点点头,深吸了口气,摆摆手道:“回去吧,看你那些兄弟一个个如临大敌的样子,我哪有心情闲逛。” 小五笑笑道:“这不是为了保护您的安全么?” 李景摇摇头:“过了,我不喜欢这样。” 小五笑道:“等灭了东虏,兄弟们就不用这么紧张了。” 李景点点头,知道小五担心东虏派刺客刺杀自己,毕竟此前东虏曾做过这样的事情,虽然早被马五识破,但谁知道此后东虏还有没有继续派刺客? 别说东虏,自己以前不也想过派人刺杀皇太极么?只不过考虑到皇太极身边保护森严,刺杀实在太过困难,真要刺杀的话,必定会付出极大的代价,而且还不一定能成功。 反正皇太极早晚会落入自己的手中,根本没必要为了刺杀他损失人手,因此李景在权衡利弊之后,很快打消了刺杀皇太极的念头。 而东虏方面则不同,皇太极如此忌惮自己,派人来刺杀自己再正常不过了,现在大明和东虏强弱鲜明,皇太极可不会考虑什么代价,值不值得的问题。要是能杀了自己,东虏付出再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尤其现在这个时候,皇太极更是会不惜一切代价干掉自己,可以说小五和侍卫们对自己的安全保护做的一点也不过分。 琢磨了一下,李景说道:“在西苑那边的住所没有建好以前,这段时间我会住在宫里。家里这边你安排一下。” 小五闻听大喜,急忙说道:“您放心,家里我肯定安排妥妥的。” 李景点点头,缓步走回住所。 …… 崇祯十年正月二十,乾清宫东暖阁。 李景正翻看奏折,沈正急匆匆走了进来。给朱由检行了一礼后,沈正从怀里掏出一封奏折说道:“大帅,归化府送来急报。” 见沈正神色凝重,李景放下奏折忙道:“出了什么事情?” 沈正叹了口气,将奏报递给李景道:“这是我刚才接到的归化府送来的奏报,归化府一带数日来连降大雪,许多地方地面积雪深达三尺,冻死牛羊无数,若不马上解决草料问题,还会有更多的牛羊饿死。” 李景一怔,接过奏报道:“这么严重?” 沈正点点头:“归化府知府是咱们的人,他绝不会谎报灾情。” 李景接过奏报看了看,神色也凝重起来。 去年蒙古三大部落归降以后,李景下令成立漠南蒙古布政使司,原来蒙古三大部落的王公任布政使和左右参政,分管所属部落的政务。 原归化城设归化府,下设多个州县,朝廷委派官员出任知府,县令等职,负责推行大明的政令,以及处理地方日常政务。 原来的蒙古军队全部裁撤,由朝廷委派军队于归化城和漠南行省周边驻军。 对于这样的安排,李景当初很是费了一番思量。 最初李景是打算以蒙人治蒙的,因为蒙古人刚刚归降,人心尚未稳定,以蒙古人管理蒙古人,便于稳定人心。 但是这三大部落跟东虏交好多年,李景又担心以蒙人治蒙,那些跟东虏关系密切的蒙古王公会搞出什么幺蛾子出来。因此李景再三思量之下,想出以蒙古王公担任布政使司主官,以汉人担任地方主官这么个办法出来。 应该说,这些蒙古王公在各自的部落还是有一定的威望的,让他们担任行省最高长官蒙古人不会有多大怨言,而涉及到蒙古人内部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处置,既给了他们一定的话语权,又免得汉人插手蒙古人的内部事务会激化民族矛盾。 最高的职务给了蒙古人,基层的职务李景则必须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李景收服蒙古,不是说蒙古投降归顺就没事儿了,蒙古人还想用原来自己那套管理办法肯定是不行的,李景要让蒙古彻底变成大明的一份子,要蒙古人执行大明颁布的政令。 而要蒙古人听话,首先就是裁撤他们的军队,没有军队,蒙古人就是没牙的老虎,叫唤得再凶,也扑腾不起浪花。 其次,就是负责推行政令的地方官府。如果李景派人掌控布政使之类的职务,下面的官员用蒙古人的话,下面的人不听话,政令同样执行不下去。 把最高职务给蒙古人,基层职务让汉人担任,就是为了推行政令。 实际上这是使用了两套行政班子,一套是蒙古人管理部落内部事务的布政使司衙门,一套是推行大明政令的地方官府。 虽然这么做会有许多弊病,比如说前期汉人可能会歧视甚至欺压蒙古人,但是等到蒙古人渐渐习惯并且接受大明的制度,真正并入大明的版图之后,李景必然会归政于蒙古人。 李景在召见那些投降的蒙古王公的时候,曾经把自己的这些想法告诉过他们,也坦诚前期会有不少的麻烦,但是李景也说过,只要蒙古人大力配合,以后蒙古方面遇到困难,不管是什么样的困难,大明都决不会袖手旁观,会把蒙古人当成汉人一样看待。 在大明强大的军事压力之下,蒙古王公就算不相信李景的话,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默认李景的安排。 这几个月来,蒙古方面却如李景所料,大事虽没有发生,但是小冲突不断,盖因蒙古人接受不了大明的制度和政令。 在蒙古人想来,打输了投降了,大不了以后每年给大明进贡,但是大明并不要蒙古人进贡,他们要蒙古人缴税。 地方官府根据大明的税收制度同样把蒙古人也划分了几个纳税等级,拥有五十只以下牲畜的牧民免税,拥有五十只至二百只牲畜的牧民需要缴纳一成的牲畜充作赋税,二百只至五百只牲畜的牧民缴纳两成作为赋税,五百只以上的缴纳三成作为赋税。 实际上蒙古的牧民除了极少数人是奴隶之外,大多都拥有五十只以上的牛羊马匹,否则他们这一年就无法生存,也就是说大多数人都要缴税。 蒙古人除了给王公贵族们上过供,还从来没有交过赋税,大明的官员一来就要他们缴税,自然引起他们的不满。 而大明的税官自打李景执政以来,又怕过谁来,不服的就打,不交税的就抢,由此引发的小冲突不断。 对于这种情况,李景并未出言干预,大明国内现在都是这种情况,何况蒙古?现在就是要用强力的手段,让大家知道交税才是对的,不交税就惩罚你。等大家都开始正常纳税了,那时再整顿部分税官违法乱纪的行为。 应该说蒙古方面出现的情况还在李景的预料之中,但是李景没想到蒙古会突降暴雪。 如果牧民们的牲畜大量冻死饿死,以后几年牧民的日子就难过了,没有几年根本缓不过来,那样非但对蒙古人是个沉重的打击,对大明的打击也不小。 看完奏报,李景沉吟了一下道:“归化府那边是如何应对的?” 沈正叹道:“归化府知府请求驻归化总兵马科和大同总兵曹变蛟派兵帮蒙古人救灾,不过曹变蛟和马科回复说,动用军队需要征求大帅和曹将军的军令,实际上是不想帮蒙古人。 归化知府无奈之下,一面发动蒙古人自救,一面派人进京送信求援,希望朝廷拨付草料和粮食救急。” 李景点点头:“曹变蛟和马科曾跟蒙古人打过很多仗,对蒙古人没什么好感。虽然这次看问题有些短视,不过也在情理之中,我这就命人给他二人写信。” 说着李景扭头看向角落中一名书办道:“同敞,马上以大都督府的名义拟两份文书发给大同总兵曹变蛟和归化总兵马科,命他二人派兵帮蒙古人救灾。” “是!”书办拱了拱手,略一沉吟,便即挥毫泼墨,顷刻间一封文书写就。 “国公爷请过目。”书办写完递给李景说道。 李景接过看了一遍不由连声称赞:“好,这封信写得有功力,把我刚才的意思都表达出来了。皇上,你也看看。” 朱由检接过看了一遍,也是连声夸奖:“这封信写得确实不凡,言简意赅,同时把李兄的意思都说出来了。好文笔!你叫什么名字?” “承皇上夸奖,微臣姓张,名同敞。”那书办急忙躬身说道。 朱由检微微点了点头,忽然说道:“朕听你说话好像是湖广江陵口音,不知跟江陵张家可有关系?” 张同敞迟疑了下回道。“禀皇上,张江陵便是微臣曾祖。” “什么?”李景闻听霍然起身惊道:“你是太岳先生(张居正号太岳,又称张江陵)的后人?”张同敞苦笑一下道:“晚生不才,实是愧对先人。”李景摆摆手:“你如此文采,如何愧对先人?前日我曾问起你的家世,你为何不直言相告?” 第四百一十七章 苗忠景 张同敞沉默了一会儿方道:“家祖虽于天启二年平冤,但朝廷并未给张氏子孙复荫。晚生斗胆,前些年进京赴考,有幸得中,焉敢言及先祖。” 李景默默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方道:“同敞,你先稍坐,我处理完蒙古方面的事务再跟你说话。” 张同敞点点头:“国公爷要是对这封信没有意见,那晚生再给马总兵写一封信。” “没有意见,就按这个意思写给马科。”李景点头道。 张同敞拱拱手,回身落座。 李景深深看了张同敞一眼,转头看向沈正道:“归化知府有没有说需要多少草料和粮食?” 沈正苦笑了一下道:“草料无数,粮食至少要十万石。” 李景默默估算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道:“依我看粮食他还是少要了的。岳父,咱们现在能拨付多少粮食和草料?” 沈正沉吟了一下道:“草料和粮食平阳府倒是不缺,不过从平阳府到归化路途遥远,等运过去,只怕什么都晚了。” “大同和宣府不是存了一批粮草么?我看可以把这两地的粮草先运到归化。”李景皱了皱眉道。 沈正忙道:“大同和宣府储备的粮草是为曹将军东征准备的,不可轻动啊!” 李景摆摆手:“事有轻重缓急,现在是人命关天,一刻都等不得,马上命曹变蛟调拨大同和宣府的粮草运至归化。至于曹文诏那边至少还得两个月才能动手,两个月的时间从平阳府运至前线怎么也够用了。” “大帅,那可是二十多万大军啊,两个月运这么多粮草,需要大量的人力财力,咱们现在怕承受不住啊!”沈正急道。 李景闻听沉默了一会儿,摆摆手道:“无妨,花再多的钱也值得,而且以我估计,可能用不着花那么多钱,蒙古那边不是有很多牛羊冻死了么?冻死的牛羊全部运回来,制成烤肉给士兵们吃,这就能缓解很大的压力。” 沈正苦笑了一下道:“这倒也是个办法,只是这样一来,还得给士兵们运一批茶叶,不然的话,士兵们天天吃肉会腻得受不了。” 李景笑了笑:“士兵们为国征战,吃肉喝茶也是应当的。” 笑了一会儿,李景忽然正色道:“我知道你们都认为花费这么大的人力物力以及财力救援蒙古人不值得,你们认为蒙古人跟咱们大明作对了这么多年,这次老天降这么大雪是对他们的报应。” 朱由检和沈正听了默默点了点头。 李景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以前蒙古各部即便是归顺咱们大明的时候,也是自称某某汗或某某王,由汗王管理蒙古的事务,各个部落之间即使发生冲突,咱们大明也很少过问蒙古人内部的事情。 但是现在不同,现在漠南地区已经没有蒙古汗国了,他们属于咱们大明的行省,这些蒙古人已经是咱们大明的子民了。 不过这些蒙古人现在并不完全相信大明,也并没有把自己当成大明的子民,要想让他们彻底接受,咱们必须得把他们当成大明的子民看待。 这次大雪实际上给了咱们大明一个极好的契机,咱们要像赈济大明的灾民那样赈济蒙古人,让他们知道,他们就是大明的一份子,他们给大明缴纳的赋税并不是白交的,当他们有困难的时候,大明就会把他们缴纳的赋税回哺给他们。 是,蒙古人现在没交多少赋税,朝廷这次支出的费用要远远高于他们上缴的赋税,不过不要急,只要蒙古能度过这次难关,大明的威信就会在他们心中建立起来,他们会知道背靠大明这个国家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以后咱们征收赋税,推行政令就会容易的多。 另外,以后咱们还得把咱们汉人的文化传给蒙古人,要让蒙古人学会说汉话,并且以能说汉话为荣。 而想让蒙古人认可咱们的文化,首先得让他们知道咱们大明的好处,如果他们都不接受咱们,还会接受咱们的文化么? 等有一天所有的蒙古人都开始说汉话,使用汉人的文字,你们说,那时的蒙古人跟咱们汉人有什么区别?” 沈正闻言苦笑道:“大帅,你这个目标未免太过遥远,我怕是看不到了。” 李景笑道:“前人种树后人乘凉,我也没指望三五年之内能达成这个目标,一切都得慢慢来。” 顿了顿,李景接道:“其实这次救援蒙古人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起一个示范的作用。等灭了东虏的政权以后,辽东方面也要成立行省,有这件事摆在那里,我想辽东的女真人就会更容易归心。 还有以后的朝鲜,还有漠北和漠西这些地方,这些地方几年后我统统都要收归大明。通过这件事,我想他们不会不震动,可以说这次救援不光是救援这么简单,其中还存有很大的政治目的。” 说到这里李景忽然笑了笑道:“我跟你们说实话,要是每收复一个地盘,都出现一次这样的事情,那我可高兴死了。做一次这样的事情,远比咱们苦口婆心的告诉他们跟着大明有诸多的好处有用的多。” 沈正笑着点了点头:“是,我明白了,我这就给归化知府回信,马上派人把救援物资送过去。” 李景点点头,随即又道:“也不能全靠咱们救援,蒙古人也得自救,你告诉归化知府,火速组织人力开辟道路,不能因为道路的原因阻碍了救援物资的行程。另外,仓促之间咱们一时组织不了那么多的人力运送物资,让蒙古人都动起来,有车的出车,有人的出人,牲口能动的也都动起来。” 沈正笑道:“这个你放心,这个归化知府当年曾跟随你到河南赈过灾,因组织人力得当,你还亲自嘉奖过他,回来后便提拔他做了盐厂副主事。” “哦?”李景沉吟了一会儿,忽然笑道:“确有此事,我记得这个人姓苗,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忠敬吧?对,叫苗忠敬。” 沈正笑道:“呵呵,他后来改名字了,他说这辈子没见过大帅这样的人,以后要永远忠于大帅,因此改名叫苗忠景。” 李景闻听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我又何曾做过什么?真正做事的都是他们这些人。”顿了顿,李景问道:“苗忠景今年刚三十出头吧?” 沈正点点头。 李景沉吟了一下道:“当年他不过是一名书办,短短几年便升到知府,升得速度也不算慢了,你告诉他,他做的事我都记在心里,让他好好在归化府给我干几年,他要是能把归化府给我治理好,我提拔他做一省之布政使。” “我一定把大帅的话一字不落地告诉他。”沈正忙道。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 “那我就去安排了。”见李景没有别的吩咐,沈正说道。 “你等一下。”李景说着向张同敞招了招手,张同敞急忙将写好的书信递了过来。 李景打开桌上的箱子,取出一枚印章,在信上盖上印,然后交给小五道:“马上派人把信送到大同和归化,让曹变蛟和马科全力配合苗知府赈灾。” 接着又取过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盖上印递给沈正道:“此次调拨粮草,具体数额尚未可知,你亲自到大同坐镇,凭此令调拨物资。” 沈正点点头,知道李景是为了节省时间,直接给他全权调拨物资的手令。 沈正虽然掌管户部,地方上交的物资都由他负责掌管,但是当物资送交军队以后,他就没权再进行调配了,只有大都督府所辖的后勤部才有权调配。 本来这个后勤部也是沈正来管的,不过李景担心沈正手中的权力过大,引起别人不满,再一个李景想把军政分家,因此把后勤部的权力暂时收到自己手里。 不过后勤部的具体事宜基本上还是由沈正来处理,差别只在于需要到李景这边走一下手续。 待沈正走后,李景端起茶杯,却发现茶水早已凉了。 王承恩见了,不好意思笑笑:“是我疏忽了,忘记给大帅续茶。” 李景摆摆手:“这些小事怎能让你来操心?其实是我在宫里办公,那些小太监不敢随便进来,这才忽略了这些细节。” 转头看了看小五,李景笑道:“这小子整天就盯着我身边有啥风吹草动,端茶续水这样的事情从来想不到。” 小五闻听,不由挠挠头。 李景见状笑道:“你不用挠头,这事儿你做的不错,端茶倒水原本就不该你干。” “国公爷,这些小事,以后就交给晚生吧。”旁边张同敞忙道。 李景摇摇头:“你是负责帮我起草文书的,这些事也不是你的本职。” 转头看了看远处的文青:“你负责我身边的日常事务,这些事其实应该由你来做。不过想来你是放不开读书人的面子,觉得端茶倒水是下人做的事情。” 文青听了不由涨红了脸。摆摆手,李景接道:“我也不是要怪你什么,你刚到我身边不久,还不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工作。慢慢来吧。”文青听了轻轻点了点头。 第四百一十八章 与张居正的区别 听李景指点下属的工作,朱由检忽然笑了笑道:“兴国公,你就别当着朕的面儿指导下属的工作了,朕有事儿跟你商量。 李景闻言笑道:“呵呵,李景失礼,皇上莫怪。” 朱由检笑了笑,摆摆手道:“你就别跟我客气了,咱俩用不着整那些虚的。我来问你,马上就到二月了,你答应给我弄的厂子何时能够开工?” 听朱由检一会儿自称朕,一会儿又自称我,李景不由笑了:“皇上,你能不能也放松一下,咱俩接触了这么久,我自问一直尊重于你,你别这么紧张行不行?” 朱由检不好意思笑笑,知道自己虽然话说的亲热,可是在李景面前终是不敢摆皇上的架子。 轻轻拍了拍朱由检的手,李景接道:“皇上虽然权力大不如往昔,可是诸臣对皇上该有的礼节无一或缺,皇家的威严也不曾丢失一分,前些天,我更曾明确了咱两家的亲事,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朕明白,朕明白。”朱由检连连点头道。 “这样才对,你是咱们大明的皇上,不能在臣子面前失了威仪。”李景轻笑道。 笑了一会儿,李景接道:“你刚才问我厂子何时开工,我倒想问问你,你厂房准备好了么?人工准备好了么,资金准备好了么?你别告诉我,你就把钱准备好了,剩下的都是我给你准备。” “啊?这些都要朕来准备么?可是朕也不懂啊!”朱由检张大了嘴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你不懂难道不派人过问一下么?我早跟你说了让承恩帮你弄这些事情,你倒好,过年的事宜,灯节的事宜,都让承恩去做,承恩也不是铁人,这些事情都办的面面俱到,现在倒好,厂子的事情扔下了。” 见王承恩有些尴尬,李景笑着对朱由检道:“以后那些小事儿就别安排承恩去做了,让他帮你掌个总就行。” 朱由检连忙点了点头。 转头看了看王承恩,李景笑道:“回头你到方程那里跑一趟,让他派几个人帮你筹划建厂事宜。” 王承恩知道李景这是在朱由检面前抬举自己,急忙点头应是。 …… 崇祯十年二月,在把范文程晾了一个多月之后,在范文程不断地催促下,林欲楫又一次请示李景,李景算算时间觉得应该差不多了,于是抽时间见了一次范文程,在重申了一下大明的立场之后,李景知道范文程无法做主,当即让范文程返回辽东向皇太极请示。 由于朝鲜战事进展地不顺,皇太极迫切需要为多尔衮争取时间,于是在斟酌了一番之后皇太极退让了一步,愿以子侄之礼待大明,每年纳贡,但是不同意取消国号帝号。 得了林欲楫的回报之后,李景笑笑,让林欲楫继续跟范文程扯皮。暗地里则命沈正抓紧时间准备物资,同时命曹文诏开始备战。 曹文诏接到命令,当即命柱子率部秘密向锦州进发,而自己依然摆着主力部队仍在山海关的架势迷惑皇太极。 乾清宫东暖阁。 这一日李景批阅完各地送来的奏报之后心情大好,转头看了看张同敞笑道:“这段时间各省的政令推行的不错,尤其赋税更是收的顺利。 南京方面陈大虎来信说年后又收上来二百多万两税银,不日就会解往京城。刘二愣那边也收了一百多万两税银。 湖广方面吴甡的差事也办得不错,已然有许多士绅地主商家开始缴纳赋税了。 吴甡说,照这个架势,今年湖广布政使司缴纳二百万两税银没有问题,至于粮食他保证能上交二百万石。 南京,江西,湖广,再加上北直隶和平阳府,还有两淮的盐税,我估计今年的赋税可以达到一千万两以上,今年的日子看来要好过多了。” 张同敞闻言笑道:“那都是国公爷政令得当,下面的人用心办差,这才能收到这么多赋税。” 见李景微笑点头,张同敞沉吟了一下道:“不过,这些地方收上来的赋税,有很大一部分是往年拖欠或者隐瞒不报的,刨去这一块,晚生觉得各省的赋税当年应收的其实并没有国公爷想象中这么乐观。” 李景闻言默默点了点头,轻叹一声道:“是啊,大明的赋税主要靠土地,靠粮食。真要细算下来,每年的税银并不多,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大力开办工厂的原因,只有工商业发达,国家才能收到更多的赋税。” 张同敞闻听郝然,笑了笑道:“原来国公爷早就明白其中的道理,晚生却是多虑了。” 李景摆摆手:“不多虑,你能看出这一点我就很欣慰了。有些人只看到眼下收上来多少税,却不去想这些赋税的来源是怎么回事儿。你能想到这些,心里便会担忧以后怎么办,就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慢慢就会想到应该发展工商业,这就是多虑的好处。” 张同敞躬身说道:“多谢国公爷夸奖指点。” 李景摆摆手,忽然笑道:“同敞,你就得我推行的新政怎么样?比太岳先生如何?” 张同敞沉吟了一下道:“国公爷,晚生说句实话您别见怪。” 李景笑道:“但说无妨。” 张同敞琢磨了一下措词,方才说道:“以晚生看来,国公爷施行的政令跟先祖其实是一脉相承,不过国公爷的手段更激烈,也更强硬。” 说着,张同敞四下看了看房间,然后笑道:“另外,国公爷没有任何掣肘,所用的人都是国公爷自己看好的人,这一点是先祖万万比不了的。因此,国公爷在推行政令的时候,比先祖更顺利。” 顿了顿,张同敞叹了口气道:“不过国公爷得注意一件事情,历来主持变法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商鞅,王安石,包括先祖莫不如是。 因此这个继任之人需得仔细看清楚,先祖若非选错了继任之人,恐怕推行之法令也不会终结,而张家的下场也不会如此之惨。 国公爷的手段远过先祖,若是一旦选错了人,下场只怕比张家更惨。” 李景闻听轻轻点了点头:“说的不错,此事却需提防。依你之见,应该如何防范才是?毕竟看人谁都有走眼的时候,太岳先生如此,我也不会例外。” 张同敞沉吟了一下,又四下看了看。 李景见状,命屋里所有的人除小五之外全部出去。 等其余人等出去,张同敞方道:“两个办法,第一,改朝换代,国公爷自己做皇帝。如此一来,接任者必是国公爷的后人,自然不会推翻国公爷颁布的政令,这个办法最是稳妥。” 李景闻听便知张同敞为何不能在人前献计了,谋朝篡位,自然要避讳一下。 不过李景随即笑着摇了摇头道:“同敞,你说以我今日之权势,要想当皇帝可有为难之处?” 张同敞忙道:“自然没有。” 李景笑着接道:“皇帝掌管国家,一大半要靠皇帝是否圣明,否则国家终将没落,历朝历代莫不如此。我李景当了皇帝,难道就能保证我的后人各个贤明?要是出了不肖子孙,难道就任由他折腾国家?任由国家没落? 但是眼下来看大明还不能没有皇帝,那怎么办?只能让皇帝没有干政的权力。 你不要以为我是为了掌权才架空当今皇上,其实我是要制定一个皇帝不得干政的制度,只不过这个制度是从当今皇上开始,所以很多人难免会误会于我。 今天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我是不会当皇帝的,我的子孙也不允许他们当皇帝,我希望大家以后不要再提让我当皇帝这件事。” 张同敞闻听急忙起身,躬身说道:“晚生失言,国公爷莫怪。” 李景摆摆手笑道:“不知者不怪,你来说说第二个办法是什么。” 张同敞说道:“第二个办法就是重新修改大明律。” 李景闻言奇道:“大明律我已经进行过修改,还需修改什么?” 张同敞摇摇头:“国公爷修改的只是那些不合理的律法,并未把施行的律令写进去。 要知道自古以来,历代帝王皆自称代天巡狩,自称天子,自汉武帝时期董仲舒提出君权神授,更为历代帝王所接受。国公爷想剥夺皇权,必须在律令上明确写明。 否则,一旦有人打着君权神授这个旗号,很容易推翻国公爷定下的制度,也会推翻国公爷的政令。” 李景点点头,恍然道:“我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了,你是要我制定宪法。” “宪法?那是什么意思?”张同敞奇道。 李景一惊,这才想起这时还没有宪法这个名词。这个时候,宪其实就是法的意思,把两个相同意思的字整合成一个词语,难怪张同敞不明其意。 笑了笑,李景接道:“宪法是一个国家最高的法令,所有的法令都是在宪法的框架下制定的。宪法不管是谁都必须遵守,包括皇帝在内。” 张同敞闻言连连点头:“晚生就是这个意思,就是要把国公爷施行的制度明确写在……写在这个宪法之中,后人如敢违背,就是犯法,便可以凭借这一条,把试图推翻国公爷政令的人抓起来。”顿了顿,张同敞接道:“当年,先祖若是能想到这一点,张四维及一干小人焉敢推翻先祖制定的新法?”李景轻轻点了点头,知道张同敞定是深以张居正变法夭折为憾,这才冥思苦想,想出一个能保全新法不被推翻的办法。 第四百一十九章 祸不单行 而张同敞所指出的也确实是李景所没有想到的,李景只是修改了大明律,在大明律当中添加了一些保护新政的法律,但是大明律的法律效应在皇帝之下,很难约束到皇帝。 而宪法则不同,宪法的地位在皇帝之上,只要前任皇帝在宪法上面签字认可,后任皇帝再想推翻便难了,除非改朝换代,或者皇帝重新掌权以后修宪。 对于改朝换代,李景相信这种可能性是有的,但是皇帝想重新掌权,这个可能性则会随时间推移越来越小。 随着君权神授的观点逐渐改变,阁部重臣怎会轻易放弃手中的权力重新受制于皇帝?要是有人想重新扶植皇帝,还不立马就被拿下? 但是必须得给这些阁部重臣一个合理的拿人依据,这个依据就是宪法。 琢磨了一会儿,李景忽然正色道:“同敞,这段时间你把我推行的制度整理一遍,再研究一下大明律,还有历朝的律法,然后咱们制定一部宪法出来。” “晚生遵命!”张同敞拱手道。 沉吟了一下,张同敞接道:“不过大明律和历朝的律法包含的内容极多,要看完并且琢磨透,需要的时日不少,这段时间晚生怕是没有时间在您身边帮您起草文书了。” 李景闻听默默点了点头,知道张同敞所言非虚。 因为《大明律》并非只是刑事律法那么简单,是朱元璋总结历代法律施行的经验教训之后详细制定的一部法律,共分六律,分别是:吏律,户律,礼律,兵律,刑律,工律。 李景当初修改的主要是刑律和刑名以及刑事处罚这几部分。 《大明律》关于刑名和刑事处罚名目繁多,笞、杖、徒、流、死五刑之内,还分很多花样。比如说死刑就分很多种,有腰斩,枭首,绞死,凌迟,还有戮尸等等。 李景倒不是认为这些刑罚太残忍,当年他当特工逼供的时候,比这更残忍的事情他都干过,而是李景觉得没有必要。 比如说最严酷的凌迟,其中的滋味只有受刑者自己能体会到,旁观者没有受到切肤之痛,根本不知道这种刑罚到底有多痛苦。如果是为了惩罚罪犯,也不过是让他多受了一点痛苦而已,最终还是一死了之。 再比如戮尸,人都死透了,戮尸有什么用,别说戮尸,就算烧成灰又能如何? 而且李景知道,这些刑罚最终是要取消的,既然如此,为何要等后人来取消? 虽然取消了很多酷刑,但是不代表李景的处罚就减轻了,相反,李景的处罚可能更重。 李景是不罚则已,一罚就让人倾家荡产,或者就是坐穿牢底。 在李景看来,让一个富人变成穷光蛋才是对他最严厉的处罚,对那些视法律为儿戏的人让他坐一辈子牢,让他体会永远失去自由的滋味才是最严厉的处罚。 当然,该杀的李景也绝不含糊,甚至很多可杀可不杀的,李景都是全部杀掉。 李景认为,刑罚的手段不必太多,但是一定要严厉。 在李景制定的律法当中没有含糊的字眼,什么坐几年到几年的牢,这个几年如何界定?谁来界定?要是花钱行贿,是不是就可以减少年限?李景是决不允许出现这种情况的,该几年就是几年,少一天都不行。在这一点上,李景对朱元璋编撰的《大诰》非常认同。 其实李景之所以只修改了刑律和刑名,是因为李景当时还只是红山岭的土匪头子,手中掌握的权力有限,有些东西他也根本接触不到。 比如说礼律,是关于祭祀和礼仪方面的律例,李景作为红山岭的土匪头子,搞这个东西有个屁用。 但是李景现在要制定宪法,这些律令就必须认真研究了,涉及到国家层面的要写进宪法里,国家层面以下的,划入具体的法律当中。 而想把这些东西研究透,显然不是一天两天能行的。 听张同敞说暂时不能帮自己起草文书,李景知道张同敞是舍不得这个工作,毕竟在自己身边,才更容易获得自己的赏识和器重。 笑了笑,李景说道:“起草文书的人有的是,但是像你这样的人才却没有几个。尤其制定宪法这件事远比你帮我起草文书重要的多。同敞,你好好干,日后若能入阁,也算重振张家的声威。” 张同敞闻听大喜,长揖一礼道:“多谢国公爷提携,晚生必不忘国公爷教诲。” 李景点点头,端起茶杯正欲喝茶,忽听门外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张同敞闻听大喜,长揖一礼道:“多谢国公爷提携,晚生必不忘国公爷教诲。” 李景摆摆手,端起茶杯正欲喝茶,忽听门外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接着便听小五惊呼道:“徐公子,你怎么这身装扮,莫非徐先生……” 随即便听那徐公子哭泣道:“五哥,家父命我来向大帅报丧。” 听到这句话,李景只觉得脑子轰得一声,手一抖,茶杯掉落地上摔得粉碎。 直到小五带着徐公子进屋,徐公子跪倒在地放声痛哭,李景才醒过神来。 命小五将徐公子拉起来,李景急忙问道:“尔默,你先别哭,先生什么时候去的。” 徐尔默擦了擦眼泪道:“回大帅,半个时辰前,家父想给家祖喂药,才发现家祖已经薨了。” 李景闻听默默点了点头,这段时间李景只要有时间便会去探望徐光启,昨日太医曾告诉李景,徐光启已经油尽灯枯挨不了几天了,却不想,第二天徐光启便薨了。 想起徐光启一生为了大明辛劳,前几日,自己趁徐光启还有意识的时候问他可有什么心愿,徐光启微笑着摇了摇头,李景不由悲从中来,眼泪簌簌地掉落下来。 见李景悲伤,张同敞轻轻扯了扯李景的衣袖:“国公爷,徐公子来是请您拿主意的,您可不能乱了方寸。” 李景一惊,这才想起徐家前来报丧的目的。擦擦眼泪,李景转头对小五道:“你马上派人通知皇上和朝中诸臣,告诉他们徐太傅薨了,让大家到徐府奔丧。另外通知礼部的人,按国丧之礼办理徐先生的丧事。” 听李景让皇上也去奔丧,并且按照国丧之礼办理丧事,徐尔默急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侄儿叩谢大帅。” 李景摆摆手,哽咽道:“不要谢我,这是徐先生应得的荣誉。” 想了想,李景转身对张同敞道:“同敞,帮我撰写一篇祭奠徐先生的耒文。” 张同敞点点头,对徐尔默道:“徐公子,你先别哭,先把徐先生的生辰年月以及寿数告诉我。” 徐尔默点点头,知道李景这是要表彰徐光启一生的功绩,所谓盖棺定论,徐光启过世必然有无数人撰写祭文,但是李景这篇祭文才是至关重要的。 虽说祭文一般都是本人所写,不过徐尔默知道李景在这方面的文采有限,不是李景不想写,而是李景怕自己写得不好,这才让身边的人代劳,至于李景身边的人必定会秉承李景的意思,必然会写出一篇天花乱坠的祭文。 待徐尔默把徐光启的生辰年月及寿数写下,李景说道:“你先回府帮你父亲准备一应事务,我和皇上过一会儿便去。” 徐尔默急忙应是,又磕了三个头,方才起身离去。 待徐尔默离去,李景颓然坐倒在椅上,默默地发起怔来。 不知过了多久,小五进来回报:“大帅,皇上来了。” 李景闻听这才起身,请朱由检入内就座。 见李景精神萎靡,朱由检急忙说道:“李兄,节哀顺变,你可要保重身体啊!” 李景默默点了点头。 又过一会儿,算算朝中诸臣应该已经到了徐府,李景方才起身道:“皇上,走吧。” 朱由检轻轻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坐我的御辇去吧。” 李景一怔,叹了口气。 朱由检让李景和他一起坐御辇并不是要摆什么架子,皇上亲自去奔丧,只有郑重其事才显得尊重徐光启,而且摆场越大,越显得重视。如果朱由检和李景轻车简从,那才是不重视徐光启。 李景这时心里充满哀伤,哪里想得到这些细节? 而朱由检却不是糊涂人,李景现在除了政事不许他过问,别的事情无不依从,李景如此尊重徐光启,他要是不给徐光启长脸,等李景回头想明白了,还能给他好脸儿么? 不过朱由检也有些害愁,徐光启去世要是搞得排场太大,等袁可立去世时怎么办? 要知道袁可立可是李景的座师,在李景的心目中比徐光启的地位还高,要是徐光启去世的排场搞得过大,袁可立那边就无法安排了,难道要他和朝臣们全部都到平阳府去给袁可立治丧? 朱由检知道,平阳府那边现在是一天一封急报送往京城,报告袁可立的状况。 朱由检天天跟李景在一起,对袁可立现在的状况十分清楚,他知道袁可立的日子也不多了,很可能就这几天的事了。 如果徐光启和袁可立去世相隔的时间长一些,李景可能不会在意那些细节,可是相隔这么短,两人的排场一目了然,朱由检实在不知道到时候自己应该怎么办。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又有话说,怕什么来什么。李景和朱由检刚坐上御辇,还没走出宫,一名侍卫带着一名身着重孝的人匆匆进了宫门。小五见了顿时一惊,急忙止住御辇,对李景道:“大帅,袁赋诚身着重孝进宫,看来是袁先生已经大薨了。” 第四百二十章 亲王之礼 “什么?”李景只觉得胸口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拳,霎时间脸色煞白。 李景抚着胸口勉力站起来,推开车门,随即便见袁赋诚一身重孝跪在御辇旁边。 李景再也忍不住,眼前一黑,只觉得突然间天旋地旋,一头往车下栽去。 小五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李景,见李景昏迷不醒,急忙大呼道:“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小五别慌,国公爷是急火攻心,快按人中。”旁边王承恩忙道。 小五闻言,急忙用力按住李景的人中。 过了一会儿,李景悠悠醒转。见众人围在身边,李景惨笑了一声道:“老天何其不公,一日之内让我连丧二师。” “大帅,您可要节哀啊!刚才可吓死我们了!”王承恩急忙说道。 李景摇摇头,慢慢闭上双眼,眼泪却禁不住掉落下来。 过了一会儿,李景睁开双眼对小五道:“扶我起来。” 小五哽咽道:“大帅,您就这么靠着,不要乱动,一会儿太医就过来了。” 李景摆摆手,勉力坐了起来,然后对袁赋诚道:“先生什么时候过世的,临走前留了什么话。” “大帅,祖父大人是前夜壬时薨的,临走前说他心里很安慰,唯一的遗憾是没能亲眼看到大帅扫平东虏。”袁赋诚哽声说道。 李景闻听,眼泪不由再次流了出来。 忽然李景翻身面向西北跪倒在地,嘭嘭嘭不住磕头,嘴里不住道:“先生,学生不孝,没能在您身边给您送终,学生对不起您!” “大帅!保重身体啊!”小五等人急忙拉住李景说道。 李景闻言,忽地反手狠狠抽了自己一记耳光:“先生毕生的愿望就是扫平东虏,可是我为了稳妥起见,偏要跟东虏使什么计谋,至令先生抱憾离世。我对不起先生!小五,传我军令,大明全军挂孝,命曹文诏即日出兵,荡平东虏!” “啊!”小五闻言大惊。回眼四下看了看,却见身边除了朱由检和王承恩再就是袁赋诚和一众侍卫,没一人能劝阻李景。 见小五不动,李景森然道:“小五,你敢违抗我的军令?还不快去传命!” 小五无奈,只好唤来几名侍卫,让他们把李景的命令传下去。 见侍卫离去,李景用力站起身来,然后拉起袁赋诚道:“好孩子,我估计你这一路都未曾歇息,不过你暂时还不能休息,你徐爷爷也去世了,我得到他府里去祭奠一下,你随我一同去。” “是!大帅!”袁赋诚急忙说道。 李景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袁赋诚的肩头:“你不要叫我大帅,你爷爷是我的老师,我把他看作是自己的父亲一样,咱们是一家人,你叫我叔叔吧。” “是,世叔!”袁赋诚应道。 “跟我上车。”李景拉着袁赋诚的手道。 袁赋诚闻言吓了一跳,急忙摆手道:“皇上的御辇小侄哪里敢坐,世叔您请上车,小侄跟着就行。” 李景摆摆手:“无妨,你千里向我报丧,一路劳苦,我焉能让你继续辛苦?何况你是先生的长孙,日后是要袭封爵位的,今日赐你坐御辇,就当是皇上提前褒奖了。” 朱由检闻言心里一阵苦笑,古人言爱屋及乌,看来李景也不能免俗。袁赋诚只因是袁可立的孙子,李景竟然让他跟着坐御辇。 不过朱由检知道,这时李景哀伤袁可立去世,心情大坏,千万不能违背他的意思,不然的话,李景一旦发怒,不定干出什么事来,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李景和朱由检率众来到徐府的时候,朝中诸臣已然到齐。 见李景下车,众人急忙过来见礼,随即发现李景精神萎靡不振,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 待看到袁赋诚一身孝服从御辇中下来,众人顿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摆摆手,李景止住众人的话,命人找来孝服,穿上后李景来到灵堂,恭恭敬敬地行了三跪九叩之礼,徐光启之子徐骥还礼后,急忙请李景就座。 李景摇摇头,待朱由检和袁赋诚也行过礼后,方才招呼众人来到后堂。 和朱由检居中落座,李景看了看诸臣,见众人皆身着孝服,李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叹了口气道:“袁先生和徐先生双双去世,实为我大明之国殇。大家议一议,该用什么样的规格操办他们的丧事?”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心道:“你不是已经派人通知要以国丧的规格操办徐大人的丧事了么,怎么又来询问?” 只是眼见李景精神十分萎靡,众人均知李景这时怕是方寸以乱,可能早忘了此前说过的话。 众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微微摇了摇头,心知这时可不能刺激李景。 眼见众人无言,杨柳风沉吟了一下,起身说道:“大帅既说两位先生去世乃是国殇,那自是以国丧的规格办理他们的丧事。下官是这么看的,两位先生功绩暂且不论,但说职务品级,一个是太师,一个是太傅,又是大明一等公爵,还是内阁首辅和次辅。这么多身份足以彰显两位先生的地位,我看就以亲王之礼给两位先生出殡吧。” 众人闻听,除沈正等红山岭和平阳府出身的官员,其余人等心里都是一阵鄙视,心中均道:“这马屁拍得有点过了吧。太师太傅怎么了?一等公怎么了?内阁首辅次辅又怎么了?他俩要不是李景的座师,你敢说给他俩按亲王之礼出殡?李景不老大耳光子抽你才怪了。” 但是李景眼下心情大坏,当此关头谁敢出言反对?胆边生毛么? 见诸臣无言,李景扭头看了看朱由检,朱由检点了点头道:“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就以亲王之礼厚葬两位先生。 承恩,帮朕拟一道旨意,着晋封太师宁国公袁可立为宁王,赠光禄大夫,谥文忠。着晋封太傅荣国公徐光启为荣亲王,赠光禄大夫,谥文定。” 顿了顿,朱由检接道:“另,袁可立之子袁枢袭封宁国公,袁枢长子袁赋诚为世子,徐光启之子徐骥袭封荣国公,长子徐尔觉为世子,回头到宗人府备案。” 王承恩闻听,当即从怀中取出圣旨,然后当着众人的面把旨意书写下来,待朱由检用过印之后,当众向徐骥颁旨。可以说,自朱由检登基以来,还从没这么颁发过旨意。 眼见朱由检如此配合,更给袁可立和徐光启两人至高的荣誉,诸臣尽皆无语。 待徐骥谢恩接过旨意,李景又命亲卫快马至平阳府传旨。 这时一名侍卫领着太医院的胡太医匆匆进来,给朱由检和李景行过礼,胡太医便欲向李景请脉,李景摆摆手:“你且稍等,我处理完正事再说。” 徐骥见状,急忙说道:“大帅,您的身体要紧,还是先让太医珍视一下吧。” “大帅,保重身体啊!”沈正等人忙道。 见众人情急,李景轻轻点了点头,命人在身边搬了个凳子,请胡太医就座把脉。 就在胡太医为李景把脉之时,又有侍卫来报,清国使臣范文程以及朝鲜使臣前来祭拜徐光启。 众人闻言,同时把目光看向李景。心中俱道:“朝鲜的使臣前来祭拜也就罢了,范文程来凑什么热闹,不知道李景现在心情不好么?就算想尽一下礼数,不会等李景走了再来么?” 见众人目光惴惴地看着自己,李景笑了笑道:“范文程倒是个人物,他这是想来试探我呢,让他祭拜去吧!” 众人闻听尽皆松了口气,生怕李景一怒之下把范文程拿下,要是那样的话,大明可丢人了。 听李景同意,徐骥忙道:“那我到灵堂还礼。” 李景摆摆手,冷笑道:“你去还什么礼?你现在是大明的国公,你去给范文程还礼,不是抬举他么?让尔觉给他还礼,已经给足他面子了。” 徐骥苦笑道:“我虽是国公,可今日我更是孝子,我若不去还礼,岂不让人笑话我不懂礼数?何况还有朝鲜的使臣,我不给范文程的面子,也得给朝鲜使臣的面子吧?” 李景冷笑一声:“什么使臣?不过一群丧家之犬罢了,若不是我派人秘密把他们接来大明,他们早已成了多尔衮的阶下之囚。使臣,那不过是我给他们弄个正当的名义而已,不必理会他们。” 见李景生气,徐骥不敢再言,只是把目光看向沈正。 沈正见了叹了口气道:“大帅,不管如何,人家来祭拜徐先生咱们不能失了礼数,现在可不是计较什么抬举不抬举的时候。” 听了沈正的话,李景沉默了一会儿,冲徐骥微微点了点头。 见李景松口,徐骥冲朱由检和李景施了一礼,疾步出了厅堂。 趁这档口,沈正忙道:“请胡太医给大帅诊脉。” 胡太医闻言,轻轻拿起李景的左手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搭上手指,默默把起脉来。 过了一会儿,胡太医松开手,冲李景拱了拱手道:“大帅这段时间一直操劳,中气略有不足,加上刚才急火攻心,这才一时昏厥。” 沈正忙道:“还请胡太医开个调理的方子。” 胡太医忙道:“阁老放心,我这里有现成的人参养荣丸,国公爷只需坚持服用,调理一段时间即可无恙。只是这段时间切忌不可动怒,另外要注意休息好。” 沈正拱手道:“那就多谢胡太医了。” “不敢,不敢,为国公爷看病,是下官的本分。”胡太医忙道。沈正点点头,对小五使个眼色,示意小五派人送胡太医回去。小五会意,唤来一名侍卫吩咐了几句,自是让侍卫别忘了给胡太医赏银。 第四百二十一章 出征 待胡太医走后,李景看了看诸臣道:“袁先生最大的憾事是未能亲眼见到我荡平东虏,为了弥补先生的憾事,我已命曹文诏即日向东虏开战。虽说眼下作战对士兵们来说困难了点儿,不过只需后勤跟得上,拿下东虏也算不上太大的难事。 现在我再说说徐先生的憾事,年前徐先生于病中跟我说要编撰《崇祯字典》,并推荐孔贞运来做这个主编。 孔贞运,年前的任命你已经接到了吧,不知这两个月来你准备的如何?” 孔贞运闻听急忙上前道:“启禀国公,下官已经组织人手着手收集历代的字书,并且开始进行甄别字书中的谬误,只是现在有两大难处,一是人手不足,二是财力不足。”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转头对沈正道:“陈大虎不日会解进京二百万两税银,你拨二十万两交予孔大人。” 沈正点头道:“我先从大明银行拆借二十万两银子交给孔大人使用,等税银到京我再补上。” 李景微微点了点头。 孔贞运听了急忙说道:“多谢国公爷。” 李景摆摆手:“二十万两银子你先用着,不够时再给我说,至于人手的问题,我已想好了,只是这段时间忙着忘记调人了。” 说到这里,李景看了看孔贞运,忽然说道:“你跟复社的人认识吧?给张溥和陈子龙等人写封信,让他们带一批士子进京助你编撰字书。” 孔贞运忙道:“下官跟复社之人并无交集。” 李景深深看了孔贞运一眼,摆摆手道:“我没说你跟他们有交集,你不必在意。你只要能把字书编撰出来,达成徐先生的心愿,别的事情都无需担心。” 顿了顿,李景接道:“你若请不来复社的人,我让陈大虎安排人请他们来。” 孔贞运闻听吓了一跳,忙道:“下官虽跟复社的人没有多少交集,不过跟张溥也算旧识,不劳国公费心,下官马上给张溥写信。” 李景点点头:“唐时韩愈曾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望你能把这件惠及后人的大事做好。” 孔贞运忙道:“国公放心,下官必不辱使命。” 李景摆摆手道:“如此最好,我累了,你们下去帮徐骥操持去吧。” 众人闻言,急忙起身道:“下官告退。” 说完众人给朱由检和李景施了一礼,疾步出了厅堂。 沈正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来,看了看杨柳风,杨柳风见了轻轻摇了摇头。 沈正叹息了一声,转身出了房间。 到了门外,杨柳风拉住沈正低声说道:“沈大人可是认为大帅命曹文诏现在对东虏用兵操之过急?” 沈正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是啊,上个月归化府连降大雪,为征讨东虏准备的粮草大多调往归化,现今平阳府的粮草刚刚起运,此时发兵,我担心粮草接济不上。” 杨柳风听了叹了口气道:“此时不是谏言之时,大帅感怀先生去世,已然失了方寸,等过两天大帅的心情平复一些再说吧。” 沈正摇摇头道:“我就怕曹文诏接了大帅的军令马上起兵,一旦起兵,我这边粮草却跟不上,说什么都晚了。” 杨柳风点点头,扭头看了看身后的房间,忽然降低声音说道:“以下官之见,大人应该马上派人通知曹文诏,把大人的难处说于他知道。最好让他马上进京当面想大帅请示,如此一来,便可拖延一些时日。” 沈正叹了口气道:“就怕曹文诏不敢违抗大帅的军令,立时就要起兵。” 杨柳风微微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忽道:“曹文诏不会马上起兵,先前小五说大帅命令全军挂孝,曹文诏大军五万余人,准备孝衣也需数日,有这个时间,让他回一趟京足够了。” 沈正闻言忙道:“那我马上给曹文诏写信。” 山海关总兵府。 曹文诏看着手中的两封信眉头紧皱。 这两封信一封是李景派人送来的,一封是沈正派人送来的,前后间隔不到半个时辰,内容却截然相反。 李景的信中告诉他,袁可立和徐光启先后去世,让他的部队全军挂孝,即刻起兵攻打东虏。 而沈正的信中则说由于归化府一场大雪,大同和宣府储备的粮草已调往归化府,平阳府那边的粮草刚刚起运,如果现在出兵,粮草可能会接济不上。 另外沈正还告诉曹文诏,李景当时心伤恩师去世,命他出兵,是想了却恩师的心愿,但是李景当时方寸已乱,忘了原先储备的粮草已经调往归化。 沈正希望曹文诏能暂缓出兵,最好能进京跟李景当面谈一下,说清现在的情况,或者是等李景清醒过后再说。 曹文诏看完这两封信,顿时陷入两难。 曹文诏十分清楚沈正说的是对的,大军出征不是儿戏,一旦粮草接济不上,会出大麻烦的,这不是几千人吃不上饭,而是几万十几万的部队。 如果只有几千人,就算没有粮草曹文诏都敢出兵,由于人少,曹文诏完全可以因粮于敌,在敌人的境内解决几千人吃饭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要想在敌境解决十几万大军吃饭就不那么容易了,在没打下盛京之前,曹文诏不可能把部队散出去到处抢粮,那就不是出征了,而是出去抢劫。 可是李景的命令曹文诏又不想或者说不敢违抗,自打曹文诏投靠了李景之后,李景对他有多么器重曹文诏心里是最清楚的。现在李景感怀恩师之情,让他出兵解恩师之憾,这个时候曹文诏违抗李景的命令,哪怕是李景一时糊涂下得命令,这让曹文诏以后如何面对李景? 琢磨了一会儿,曹文诏对亲兵道:“传令全军,袁先生和徐先生去世,大帅命全军挂孝,你马上通知部队取下各色军旗,换上白旗,同时传令各部去红穿孝。 另外,派人把这个消息传到锦州和松山,命陈将军所部以及祖大寿和吴三桂所部一体照行,再派人到大同和归化通知变蛟和马科,马上挂孝。还有,让军需官马上来见我。” 那亲兵领命,急忙派人传令。 少顷,军需官匆匆赶来。 摆手止住军需官行礼,曹文诏正色问道:“现在山海关还有多少存粮?” 那军需官闻听吓了一跳,以为曹文诏要查他私下贪墨军粮,正迟疑间,曹文诏喝道:“想什么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私底下做的手脚,现在我没工夫追究你们做的那些破事儿,马上把存粮的数额报给我知晓。” 那军需官搽了下额头上的汗水,战战兢兢地回道:“启禀将军,山海关还有存粮四千石,啊,不对,是四千五百石。” 曹文诏瞪了那军需官一眼,冷哼了一声:“算你聪明,松锦那边有多少存粮?” 那军需官忙道:“锦州方面上次调拨了三万石粮食,松山调了两万石粮食,不过现在已经过了快一个月了,估计这两处加一起已经不到一万石粮食了。不过坚持到下个月的月初是没有问题的,而等到月初,后勤部也该送粮过来了。” 曹文诏闻听默默叹了口气,曹文诏询问军粮的目的是想知道军中存粮可以支持多久,如果能坚持半个月以上,曹文诏就准备遵从李景的命令攻打东虏。 但是现在军中存粮连十天都不到,曹文诏是万万不敢冒这个险的。因为随着大军开拔,粮食的消耗也会随之增加,而且随着战线拉长,补给的难度也会随之增加。 近二十万大军出征,曹文诏焉能不慎重。 曹文诏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摆手示意军需官退下。在军需官快要出门时,曹文诏忽道:“咱家大帅的性格你们是知道的,他最恨的就是贪墨,尤其是贪墨军资,虽然你们的动作很小,但是只要被大帅知道,必然砍头无疑,为了百十来两银子把命送掉殊为不智,你们是沈大人的部属,我希望你们不要给沈大人丢脸。” “多谢将军开恩,卑职回去之后便把截留的粮食归公。”那军需官忙道。 曹文诏摆摆手,不再去理会那军需官。 说实话,曹文诏是很想把军需官直接拿下的,不过李景在扩军之后把部队分成了三部分,第一部分是主战部队,也就是正兵,归各大军区的军事主官管辖。第二部分是补充部队,是辅兵,归大都督府管辖。第三部分是后勤部队,由正兵和辅兵混合组成,由后勤部管辖。 后勤部根据军区人数,定期定量的给军区进行物资补给,一般来说是一个月补给一次,也就是说,主战部队在没有后勤部支持的状态下,只能坚持一个月。 而后勤部的物资,像粮食,军服等日常物资由地方提供,武器装备由总装备部提供,后勤部只起接受和转运以及分发的作用。 这一来,主战部队,后勤部,装备部,地方官府,层层牵制,相互制衡,任何一家都无法独大。李景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防止军事将领图谋不轨。如果有人要造反,后勤部马上掐断他的后勤来源,同时大都督府掌握了补充部队,有充足的兵力镇压叛乱。 第四百二十二章 上通下达 而且为了钳制军事主官,李景规定,各个主战部队的将领对后勤部的人员只有管理权,没有处置权。 但是为了军事将领在作战时军令能够上通下达,或者说为了防止后勤部克扣主战部队的物资,李景又在部队中设置了军法处和宪兵部队,军法处和宪兵部队由军政部所辖,战时由军事将领兼任军法处和宪兵主官。 这套互相制衡的手段是李景总结了后世的管理办法,再跟当前大明的一些制度结合起来才制定下来的。 应该说这套管理办法在当下来看是十分先进的,既避免了以前由卫所练兵,然后由兵部派将,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的情况,又避免了将领拥兵自重的弊病。 当然,曹文诏作为北方军区的最高军事长官,要拿下一名军需官自是轻而易举,不过曹文诏自知自己现在位高权重,极易受人猜忌,不是自己直属的部门,不愿轻启事端。 但是军需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贪墨军资,曹文诏又不愿放任不管,毕竟传出去,别人会说他军纪松弛,放任下属。 好在这名军需官胆子极小,所贪不多,每月只敢偷摸截留百十来石粮食,而且是跟人一起干的,曹文诏这才提点他一下,只要他知错能改,以后不再犯错,曹文诏也就不愿追究。 曹文诏琢磨了一会儿,知道在下个月粮食未运来之前出兵实在太过冒险,但是不遵从李景的命令后果也是极其严重的。 思之再三,曹文诏知道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进京当面向李景陈述此时不宜出兵的理由。 可是李景现在心情大坏,自己独自进京陈述,李景会不会震怒呢? 想了想,曹文诏对亲兵道:“去把定国少爷请来,我有事要跟他商议。” 听曹文诏称呼李定国为定国少爷,亲兵顿时曹文诏遇到了为难之事,这是要李景最器重的干儿子帮着出谋划策了,不然的话,曹文诏平常都是称呼李定国为定国将军。 不过不等亲兵去请李定国,李定国已然匆匆来到总兵府。 见李定国一身孝服,双眼通红,一见便知刚才曾经哭过,曹文诏轻轻叹了口气。 李定国是李景的正式义子,是正经八百地三跪九叩,并且上了李家的宗谱的,不像小五等人只是象征性地磕几个头,认个干爹。 虽说大家对李景的感情并无分别,但是从名分来说,李定国在李家的地位无疑比小五等人高得多,这一点就连虎头都比不上。 孙虎头虽然也是李景的义子,但他毕竟姓孙,而且孙虎头的亲生父亲还在,李景自然不能把虎头放进李家的宗谱当中。 另外,李定国是那批从小在红山岭长大的孩子当中,最受李景和袁可立器重,也是花费心血最多培养出来的。 因此,李定国对袁可立的感情也比别的孩子深得多,得知袁可立去世,李定国自是难抑伤感之情。 曹文诏刚要出言安慰,不想李定国忽然扑地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道:“定国想跟曹叔叔求假到平阳府赴丧,请叔叔恩准。” 曹文诏轻轻叹了口气,俯身把李定国拉了起来:“我本想找你商量事情,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了一个很好地借口。” 李定国擦了擦眼泪,哽声说道:“叔叔要跟我商量什么事情?” 曹文诏拿起李景和沈正送来的信递给李定国道:“你自己看看吧。” 李定国接过,默默地看了一遍,沉吟了一下道:“将军准备作何打算?” 听李定国忽然改口称呼自己为将军,曹文诏苦笑了一下道:“大帅的军令我是肯定要遵从的,只是现在粮草尚未运到,此时出兵,风险太大。我拟下月月初,军粮一到即刻出兵。 可这七八天的时间怎么办?大帅见我按兵不动,必然不悦。我本想找你商议一下,如何把这七八天时间对付过去,可是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只能马上出兵了。” 李定国接过,默默地看了一遍,沉吟了一下道:“将军准备作何打算?” 听李定国忽然改口称呼自己为将军,曹文诏心中不由叹息一声,知道李定国已经看出自己不想现在出兵,而李定国是支持李景的命令的。 原因很简单,曹文诏要想出兵,根本不需征求李定国的意见,只需直接下令出兵即可。 同样,李定国要是认为李景的命令有问题,就会先说一下现在不宜出兵的理由,然后才会问曹文诏如何打算。 李定国跟随曹文诏多年,两人互相之间都是知根知底,有时候一个表情,一句话就可以看出对方的心思。 曹文诏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大帅的军令我是肯定要遵从的,只是现在粮草尚未运到,此时出兵,风险太大。我拟下月月初,军粮一到即刻出兵。 可这七八天的时间怎么办?大帅见我按兵不动,必然不悦。我本想找你商议一下,如何把这七八天时间对付过去,可是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只能马上出兵了。” 顿了顿,曹文诏长叹了一声道:“定国,其实我比谁都想打这一仗,但是我作为东征统帅,不能在没有粮草准备不足的情况下率领士兵们出征,那不是几千个人,是二十万人啊! 大帅把这些人交给我,我就得为大帅负责!为这二十万士兵负责!我不能只带七八天的军粮就贸然出征。 虽然咱们的武器犀利,可是东虏皆是骑兵,野外作战,东虏若是不跟咱们正面交锋,咱们的武器就很难发挥出作用,不然的话,大帅何须给我派这么多兵?只需一两万人便可将东虏打得落花流水。 大帅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这才给我派了这么多部队,目的就是为了稳扎稳打,逐步压缩东虏骑兵,最后聚而歼之,而要把东虏的骑兵聚而歼之,绝不是七八天能做到的。 定国,其实咱们只是耽搁七八天,最多不超过半个月粮食就运过来了。为了这次东征,咱们几个月的时间都等了,难道就差这十来天不能等么? 本来我想带你回京,让你帮我在大帅面前说几句话,向大帅阐明其中之厉害。大帅那么多义子当中,你是最得大帅器重的,将来就算接不了大都督的位子也会接我的位子,你的话大帅肯定会听的,可是连你也质疑我,我觉得已经没有回京的必要了。 你的假我准了,你回平阳府祭奠袁先生去吧,也代我给他老人家磕几个头,我自带兵出征,愿袁先生在天之灵保佑此战能一战功成。” 听曹文诏的话语中充满悲凉之意,李定国猛然一惊。 李定国十来岁就从军出征,六年间随李景和曹文诏转战南北,大小历数十战,更兼熟读兵书,深知作战时粮草的重要性。 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其实饿一顿两顿士兵还是能承受的住的,尤其济世军在训练时,还曾专门进行过这方面的训练,即使一天不吃饭,士兵的军心也不会动摇。 但是饿上两天就不行了,那时士兵肯定就没力气作战了,至于三天以上部队肯定就会崩溃。 现在曹文诏携二十万大军东征,却只带数日之粮。东虏只需拖上七八天,明军粮尽之后便得退兵,其时东虏若是尾随袭扰,拖延明军的行动,拖上几日,明军就会不战而溃。 想到此,李定国忽然明白曹文诏为何话语间会有悲凉之意了。 现时的明军无论从哪个角度讲都比东虏强大得多,如果因为准备不充分,仓促出兵,最后落个惨淡收场,曹文诏的军事生涯必会就此结束。 虽说错误是李景犯的,但是为了维护李景的威望,黑锅必然要由曹文诏来背。替李景背黑锅曹文诏当然是没问题,可眼看大好局面就此葬送,曹文诏心里怎能甘心? 李定国知道曹文诏的心愿,曹文诏不光要荡平东虏,还想远征漠北,将蒙古所占的大片领土收回大明。如果达不成这个心愿,曹文诏的后半生必定耿耿于怀,很可能最后会抑郁而终。 一念及此,李定国不由悚然而惊,曹文诏百战名将,若是因他不帮谏言,落了个这样的结果,让他日后如何去见曹文诏。 想到这些年曹文诏日日提点,循循善诱,把自己多年的作战经验全部传授于他,直如恩师一般,李定国心里忽然有些苦涩。 斟酌了一下用词,李定国忽道:“曹叔叔,大帅现在心情不好,这道军令我估计是大帅在急切之中所下。不过大帅既然下了军令,咱们这些人谁也不能抗拒大帅的军令,要想改变这个命令,除非是袁先生再生。但是咱们也不能眼睁睁地带着部队打糊涂仗,侄儿建议您给柱子叔叔写封信,让他回来议一议,实在不行,咱们爷仨儿一起回去,也不用给大帅谏言,只说祭拜徐先生,大帅再不高兴,总不会把咱爷仨儿一起砍了吧?这一来一回,起码可以拖个三五天,有这个时间咱们让沈爷爷以最快的速度把粮草运抵前线,哪怕先送半个月的军粮,也能解眼下的困境。” 第四百二十三章 解决粮草 曹文诏闻言大喜:“你同意暂缓出兵了?” 李定国叹了口气道:“曹叔叔并非是要违抗大帅的命令,而是为了打稳妥之仗,怀得是公心,侄儿刚才言语不端,还望叔叔莫要见怪。 曹文诏轻轻拍了拍李定国的肩头:“定国,你做事沉稳,更能不为私情蒙蔽心智,实有古名将之风,日后必是我大明一代名将。” “叔叔过奖了,侄儿能有今天,都是大帅和曹叔叔还有袁先生教导之功。”李定国忙道。 顿了顿,李定国接道:“曹叔叔,您莫要怪大帅命令下得太急,您知道大帅一直把袁先生看成自己的父亲一样,袁先生去世,大帅不在身边,心里必然愧疚,这才想马上达成袁先生的心愿,以表孝心。若是正常情况下,大帅断不会忽略粮草这么关键的问题。” 曹文诏摆摆手:“我没有怪大帅的意思,咱家大帅用兵最是求稳,若论用兵之稳,从古到今我还真不知道有谁能比得过大帅。这次大帅突然命我马上出兵,实是因为袁先生去世对他打击太大,这才乱了心智。” 李定国笑笑:“您能理解就好。” 曹文诏看了看李定国叹了口气:“定国,我当初投入大帅麾下之时,你年纪还小,你不知道我跟大帅曾深谈过多次,大帅的志向可不光光是消灭东虏这么简单。 漠南,漠西,漠北,这些被蒙古人侵占的领土,朝鲜还有南边的缅甸等国,甚至还有海外的倭国,以及被西夷人占领的台湾,大帅统统都要收回大明。 我就是被大帅的志向所打动,这才以总兵之尊,听命于他这个参将。大帅没有食言,在积蓄了几年实力之后,先是消灭中原作乱的流寇,然后便开始对付漠南的蒙古各部,接着便是东虏。 等灭了东虏,接下来便是朝鲜,再然后就是漠西和漠北两地。等把漠西和漠北收复回来以后,估计我也就老了,就算不老,大帅也不可能把所有的仗都交给我一个人去打。依我看漠西必然会由卢象升和洪承畴两人收复,南边缅甸等国必是由高奇和孙猛出马,至于倭国,台湾等地则会由孙传庭来对付。 大帅正在一步一步为实现这些目标做准备,我曹文诏能跟着大帅开疆裂土,实是三生有幸,别说大帅没给我委屈,就算受了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李定国闻听默默点了点头,这才知道为何当年曹文诏以山西总兵的身份,却听命于李景这个山西参将,也终于明白李景和曹文诏为何配合如此默契,每每曹文诏都能体会到李景的心思,实是两人志同道合,并且相交以心。 感叹了一声,李定国道:“曹叔叔,事不宜迟,咱们马上给柱子叔叔写信,如果大帅能恩准柱子叔叔和我到平阳府祭奠袁先生,那就大事可定。” 曹文诏闻言疑惑道:“你回平阳府祭奠袁先生还说得过去,陈将军回平阳府祭奠袁先生于情不合吧?” 李定国叹了口气道:“您不知道,当年袁先生未到红山岭时,柱子叔叔奉大帅之命在袁先生的睢州老家伺候了袁先生大半年。柱子叔叔在那半年时间里多得袁先生教诲,可以说柱子叔叔也算袁先生的学生。” 曹文诏闻听恍然,随即大喜道:“以大帅和陈将军的感情,必定会同意陈将军回平阳府祭奠袁先生,有这个时间,足够沈大人准备粮草了。你等着,我马上给陈将军写信。” 说罢,曹文诏再无迟疑,迅速铺纸研磨,很快给陈国柱写了封信,然后命亲兵快马送往锦州。 …… 崇祯十年二月二十四,乾清宫东暖阁。 李景斜靠在卧室的暖墙边,看着曹文诏和李定国和柱子三人微微点了点头,招手让三人到自己身边坐下。 见李景双目微陷,脸色苍白,三人心中俱是一紧。 “大帅,您怎么瘦成这样?您可要保重身体啊!”三人在李景身前关切地说道。 李景摇摇头,叹了口气道:“这些天来,我一闭上眼睛,就想起先生的音容笑貌,想起十年来先生的谆谆教导。想到先生临终时,我却没能在他身边给他老人家送终,我这心里就难受。” “大帅,先生已经去了,他老人家要知道您这样,在天之灵怎能安心?”曹文诏急忙说道。 “我知道,可就是总也控制不住。”李景叹了口气道。 沉默了一会儿,李景接道:“你们去徐先生那里祭拜过了?” 见三人点头,李景叹息道:“你们回来的及时,明日一早,徐骥就要扶柩返回上海老家了。至于平阳府那边你们就不要回去了,伯应给我来信,他们已经启程回睢州老家了。唉!先生十年不曾回家,不想再回家时,已经看不到家乡的景致了。” 三人闻言默默点头,均知这时可不能接李景的话头,这时要是接话,李景心里必定更加难受。 想了想,曹文诏说道:“大帅,那我即刻返回山海关,马上对东虏用兵。” 李景看了看曹文诏,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文诏兄,你们这次回来的目的我很清楚,前日我岳父和杨柳风还有张鳌他们几个委婉地跟我说了一下后勤方面的状况,虽然他们说得很笼统,不过我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也知道命令你们马上发兵操之过急了。 可是军令既然已经下了,就不能随意更改。 因此我明知你有难处,也知道后勤部的难处,却并没有收回命令。 当然,我还没有糊涂到拿二十万大军出征当儿戏,你们的难处我已经给你们解决了。” 曹文诏闻听大喜,忙道:“大帅有办法解决粮草问题,那出征就没有任何问题。” 李景笑了笑道:“咱们的部队重新调整以后,后勤物资都是由地方官府送交后勤部,然后由后勤部按时按量转运到各个部队,这种管理模式还是不错的,从建立这种制度以后,几乎没有出过纰漏,大家也就习惯了这种管理模式。 但是上个月归化府突降大雪,咱们在大同和宣府囤积的粮草大多调往归化,由于地方官府的运力有限,于是后勤部的粮草就开始吃紧。 其实想解决这个问题并不难,大家应该知道,咱们并不是没有粮草物资,而是地方官府没有那么多的人力运送这些物资。 那么人力从哪里来呢?呵呵,别忘了咱们还有补充部队,这些人平时只负责训练,不承担别的义务。 说来还是我的原因,由于补充部队归大都督府管辖,也就是归我管辖,地方官府和后勤部都无权调动这些人,因此大家都没想到或者说是不敢动用我的部队。 其实这又有什么?我管辖的部队难道是我个人的么?归根结底还是咱们大明的,是咱们这个国家的,现在前方遇急,这些部队为什么不能调动? 我已经命令平阳府的补充部队全力协助地方官府和后勤部转运物资,我估计这几天第一批物资就会送到大同和宣府。 另外,归化府的蒙古人度过了危机难道不思回报么?我已经给苗忠景下了命令,让他马上组织人手和骡马,帮助后勤部从大同和宣府往山海关前线运送物资。 还有,蒙古人这次冻死了大批牛羊,我已让他们制成烤肉,并把这些烤肉随粮草一起运往前线,也算弥补一下咱们贴补给他们的粮草。” 说到这里,李景稍稍喘息了一会儿,然后接道:“其实前线的粮草物资也并不如你们想想当中那么紧缺。柱子,你到锦州和松山前线以后,可曾查阅祖大寿和吴三桂部队的实际人数?” 柱子摇摇头:“我到锦州时间尚短,这段时间一直忙着跟祖大寿和吴三桂协调各部如何协同作战的事宜,另外,马上就要开战,我怕此时查阅他们的部队引起他们不满,因此并没有去查阅他们的部队人数。” 李景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单从锦州和松山的局面来看,祖大寿和吴三桂都是手握重兵的悍将,你为了稳妥起见,没有贸然去揭他们的老底,这种做法也算稳妥,不过为将者焉能不知自己手中部队的具体人数? 要知道你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带几百人驻防红山岭的土匪头目了,你现在是驻京卫戍部队的大都督,更是这次攻打东虏的副帅,我让你到锦州去是协助文诏兄作战,部队的人数怎么能不掌握呢? 还有,作为副手有些得罪人的事情就该你去做,你去做这个恶人,然后文诏兄再出面进行调和,这样才能竖立文诏兄的威信,主将和副将只有这样,才能配合好。” “兄弟受教。”柱子急忙抱拳道。 李景摆摆手接道:“我刚才说松锦前线的粮草并没像你们想象当中那么紧缺,是因为祖大寿和吴三桂手中的兵力并没有他们报上来那么多。定国,你到我的书桌上把你五叔写的奏报拿来。” 李定国领命,从李景的书桌上找出马五的奏报,递给李景。李景指了指曹文诏道:“给你曹叔叔和柱子叔叔看。”李定国闻言,把奏报教给曹文诏。 第四百二十四章 兵临城下 等曹文诏和柱子看完,李景说道:“祖大寿和吴三桂部队的实际人数与报上来的数字相差甚多,至于真正的精锐部队,也就是他们的家丁兵,更是只有不到一万人。 我知道他们为何谎报数字,他们是想能多要些钱粮贴补这些家丁兵。文诏兄,以前很多将领都是这么干的,是吧?” 曹文诏微微点了点头。 李景叹了口气道:“以前士兵的军饷不高,将领们为了训练精兵,这样的做法倒也不能算错,但是现在士兵的军饷已经大为提高,再这么干,我就要怀疑他们是不是想要拥兵自重了。” 顿了顿,李景接道:“我让五哥把话传给祖大寿和吴三桂,这两人倒也知趣儿,重新又报上来一份数据,这次跟五哥秘密调查的数字相差不多。 我跟你们说这个不是要把祖大寿和吴三桂拿下,而是提醒你们,我如数给他们拨付粮饷的这几个月,他们谎报人数多领的粮饷还在军中,我估计至少应该有五万石粮食,这些粮食足够你们的大军支撑一个月的时间。 文诏兄,你告诉祖大寿和吴三桂,现在出兵事急,只要他们把这些隐匿的粮食给我吐出来,以前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接道:“说起来,祖大寿和吴三桂都是将才,我真的不想因为他二人以前犯的过错把他俩拿下。而且这次征讨东虏,东虏必然派兵袭扰咱们的后勤部队,这两人熟悉当地的地形,也了解东虏的作战风格,有他二人在,东虏想袭扰咱们的后勤部队就不那么容易了。” 曹文诏闻言点了点头道:“大帅,我知道怎么做了。” 李景轻轻拍了拍曹文诏的手,叹息道:“文诏兄,本来你要出征,我该敬你一杯壮行酒才是,可是我现在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壮行酒怕是喝不成了,只能等你凯旋之后,陪你喝庆功酒了。” 曹文诏反手握着李景的手道:“大帅只管放心,不出三个月,我必把捷报送来。这段时间您一定要注意身体,等我回来,咱们喝凯旋酒。” 李景笑了笑道:“有文诏兄这句话,我的身体就好了大半了。” 便在这时,王承恩拎着冒着热气的药罐进来。见曹文诏等人也在,王承恩冲三人微微点了点头;“三位将军,承恩手里不大方便,不能给三位将军见礼,还望休怪。” 曹文诏三人见了,一边起身给王承恩让地方,一边说道:“王公公多礼,给大帅用药要紧,咱们之间不用客气。” 王承恩笑了笑,把药倒入碗中,然后双手奉于李景道:“大帅,您该用药了。” 李景接过药碗,看着曹文诏等人苦笑道:“在我的记忆当中,我的身体至少有二十年没出过毛病,不想现今也需要喝药了。” 说完李景皱着眉头吹了吹药,待药稍凉,举碗一饮而尽,随即咂了咂舌,苦笑着对曹文诏道:“这药真苦。” 曹文诏等人见了,不由轻笑起来。 “大帅,良药苦口利于病。太医说了,您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整日劳累,再加上两位先生去世,急火攻心,这才病倒,这几服药吃完,以后就吃人参养荣丸就可以了,你再坚持几日。”王承恩笑道。 李景笑了笑道:“我这次病倒,可把承恩累坏了,每天忙前忙后的不说,怕我觉得吃药苦,每次都要哄骗我几句,你们听,又说这几服药吃完就不吃了,这是把我当孩子哄呢。” 众人听了又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儿,李景又道:“你们三个今天替我谢谢承恩,陪承恩喝杯酒,承恩呢,就当替我陪你们喝壮行酒了。我有些乏了,就不陪你们说话了。” 见李景一脸疲惫,曹文诏知道刚才李景说的这些话定是极为劳神。 “大帅好生歇息,我等就告辞了。”曹文诏抱拳道。 说着对柱子和李定国招了招手,两人急忙给李景行礼,然后随王承恩一同出了李景的房间。 待曹文诏等人走后,李景对小五招了招手:“小五,你的人都挑选好了吧?” 小五忙道:“已经选好了,现在正在二虎叔叔那里接受训练呢。” 李景点点头接道:“你去告诉你二虎叔叔,咱们马上就要对东虏动手了,让他准备一下,然后开始行动。你就不用回来了,跟着你二虎叔叔一起行动。” “爹,您现在身体不好,我走了,谁来照顾您?”小五急道。 李景摆摆手:“我身边难道还会少人照顾不成?你走以后让小九暂时接替你的位置。” 李景说的小九姓花,名叫间舞,跟小五一样都是孤儿,当年一起被马五送到红山岭。 说起来这些人的排号还有个故事,这些孤儿很多都没有名字,有也是小名,无非是狗儿狗剩之类的,像李一纯(李定国)和花间舞这样有正经名字的孩子只有寥寥几人。 沈莹当年给这些孩子教书的时候,觉得这些孩子们的名字非常难听,就让李景给他们取名字。 李景哪里会给人取名字,恰好小五在家里排行老五,小名就叫小五,李景灵机一动,就让沈莹给孩子们按年龄大小排了号,以后叫人的时候,就叫他们的排号。 像孙虎头和石头几个年龄稍大的也都有排号,虎头虽然没有石头大,不过他是孩子王,排在了第一的位置,石头排在了第二位。 后来这些孩子们年纪渐长,开始用正式名字,排号就很少叫了,另外从十号以后叫着也实在不太方便。 因此,还用排号做称呼的只剩下小三到小九几人。 而这几个人当中,小五最是机灵,而小九则太过沉默寡言,于是这两人被李景留在了身边,其余几个则跟着石头负责保护徐光启和科学院以及军工厂的安全。 后来小三被李景安排到洪承畴那里,小四安排到了卢象升的身边,小六安排到孙传庭的水军。 至于小七和小八则依然跟着石头留在平阳府,等李景和徐光启离开平阳府以后,他们就负责保护袁可立和军工厂的安全。 听李景让小九担任贴身侍卫,小五皱了皱眉道:“小九合适么?” 李景笑了笑道:“你放心,小九就是不爱说话,比起机灵,并不比你差多少。” 小五闻言笑了笑:“小九确实不笨,就是话太少了。” 李景笑道:“你以为都像你一样那么多话啊?去吧,跟小九交代一下。” 小五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 崇祯十年二月二十七,曹文诏回返山海关,随即命松山吴三桂所部抽调一部分兵力回防杏山,宁远,觉华岛,高台堡,前屯等沿海地区(今连山,葫芦岛,兴城,绥中等地),又令祖大寿分兵一部驻守义州(今义县至朝阳一带)一线。 在后勤补给线得到保障之后,曹文诏兵分四路:一部以陈国柱之济世军为主力组成前锋军,渡过大凌河向西平堡(今盘锦市盘山县一带),辽阳发起攻击。一部以祖大寿之主力部队向广宁发起攻击。一部以吴三桂之主力部队向海州,盖州方向发起攻击。曹文诏则率李定国部配合陈国柱攻下西平堡之后向盛京(沈阳)方向发起攻击。 明军自三月初一正式出兵,四路大军仰仗枪炮之利,一路势如破竹,只十余日便连克东虏十余座州县,攻击最迅速的孙虎头部已然进逼至辽阳外围。 辽阳在金国未定都沈阳之前,乃是辽东最大的城市。 努尔哈赤于天命六年定都辽阳,直到天命十年迁都至沈阳,这时辽阳都是辽东最大的城市,直到皇太极登基之后改沈阳为盛京,同时在原来的基础上扩建皇宫皇城,辽东第一大城市方为沈阳取代。但是辽阳仍是金国的陪都,金人称之为东京。 如果辽阳只是陪都倒也无所谓,最关键的是辽阳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辽阳是沈阳通往辽南方向的门户,辽阳一旦丢失,则辽南地区的清兵便成孤军,非但无法回援盛京,甚至连逃都没地方逃。 可以想见,当明军兵临辽阳城下之时,皇太极是何等震惊。 尤其清国的那些没有跟曹文诏交过手的旗主都统们更是震惊莫名,虽然他们都知道这两年女真勇士在明军手中连吃了两次大败仗,但是具体怎么吃的败仗却并不清楚。 在他们想来,这两次败仗的原因是主将无能造成的,他们认为女真军队以骑兵为主,不跟人打野战,却要攻坚,面对明军的火炮焉能不吃亏? 他们认为,只要女真人能扬长避短,明军依然是不堪一击的。 因此,数日前当明军开始发起攻击之时,这些人并未在意,甚至在前方将士请求增援的时候,他们也没把明军当回事儿。 可是仅仅过了十多天,自辽阳以西,女真人用了多年才占领的十余个州县已全部沦陷。如果只是一两个州县沦陷,他们还可以认为是明军仗着人多的优势取胜,但现在十余个分处不同地方的州县在十余天内连续沦陷,有的地方甚至是同时沦陷,这说明明军是分成数路向清国的不同方向同时发起攻击,这时还说明军是依靠人多取胜,显然是说不过去的。现在他们终于相信以前战败的将领所说的都是真的,明军的火力远比清国强大的多。 第四百二十五章 增援辽阳 “大家都说说吧,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皇太极坐在龙椅上看着诸臣问道。 “启奏陛下,儿臣请命率部增援辽阳。”豪格挺身说道。 豪格是皇太极的长子,时年二十九岁,但已是久经沙场,屡建军功,皇太极改元建国后封其为肃亲王,掌正蓝旗。可以说,正蓝旗乃是除了皇太极亲统的两黄旗外清国最精锐的部队,号称满洲第一勇士的鳌拜都曾是他的部下。 见豪格主动求战,皇太极微微点了点头,却未置可否。 这时,一人挺身说道:“肃亲王,明军武器犀利,曹文诏更是有勇有谋,如果增援辽阳与明军正面接战,只能是徒然折损兵力,以我之见,应该派兵袭扰明军的后勤辎重部队,切断他们的粮草供应,只要断了明军的粮道,用不了几天,明军将不战而败。” 皇太极定睛一看,却是饶余贝勒阿巴泰。 阿巴泰是努尔哈赤的第七子,皇太极的异母兄长。由于阿巴泰是侧妃所生,在兄弟当中地位比较卑微,论功行赏往往得不到公平对待。 皇太极称帝后,诸兄弟及子侄或封亲王,或封郡王,只有阿巴泰仍封贝勒,只是在前面加了饶余(满语富裕的意思)二字,以示跟别的贝勒不同。 阿巴泰擅长统兵,战功卓著,三年前的大同会战和年前的北京之战阿巴泰都曾参加,两次失利,令阿巴泰深知跟济世军交战绝不可力敌。 听了阿巴泰的话,皇太极点了点头,虽然阿巴泰因为自己对他不公颇有微词,但是在国事上还是分得出轻重。 不过不等皇太极说话,豪格便出言讥道:“饶余贝勒,你既说曹文诏有勇有谋,那他对自己的粮道岂能不严加防范?就算曹文诏疏忽,明军的粮道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在明军的粮道未断之前,必然倾力攻打辽阳,若不救援,一旦辽阳有失,你吃罪得起么?” 阿巴泰闻言冷笑道:“肃亲王,你以为凭你的正蓝旗能挡得住明军的火炮么?我不妨告诉你,正面对敌,明军只需一通火炮,你的正蓝旗恐怕就连渣都剩不下。 你可以说我不会打仗,但是阿济格也不会打仗么,皇上也不会打仗么?大同会战时,皇上就在前线,那一战是什么情形不用我说吧?” 听阿巴泰重提大同会战,皇太极皱了皱眉道:“现在是商讨如何对付眼下的明军,说那些陈年往事做什么?” 听皇太极有些动怒,阿巴泰这才想起大同之战其实是皇太极指挥的,此时提大同会战,等于是当众打皇太极的脸。 惺惺地瞪了豪格一眼,阿巴泰接道:“皇上,依臣之见,应该派骑兵袭扰明军的后勤部队,至于辽阳方面,可派恭顺王孔有德携一批火炮再加上一部火枪兵前往驻防。对付明军只能用火炮和火枪守城。” 皇太极闻言沉吟了一会儿,默默点了点头。 皇太极闻言沉吟了一会儿,默默点了点头:“饶余贝勒所言在理,明军武器犀利,正面迎敌多有损伤,此为智者所不取,当出奇兵方能克敌。” 说着皇太极看了看孔有德道:“恭顺王,朕拨你火炮一百门,火枪一千五百条,火速增援东京,望你不负朕望,守住盛京之门户。” “臣孔有德领旨,皇上放心,臣必定为皇上守住东京。”孔有德忙道。 皇太极点点头,看向豪格道:“豪格,你率本旗人马西出辽河,避开曹文诏主力,向广宁方向的祖大寿部发起攻击,收复广宁后绕至西平堡背后切断明军的辎重补给。 以朕看来,明军的粮草补给必定囤积在西平堡,明军必定安排重兵防守,你部皆是骑兵,若是能攻下西平堡那是最好,若是攻不下来,万万不可用强,只需锁住锦州至西平堡一线,令明军的物资无法运往前线即可。 豪格,此次行动事关重大,万万不可凭一时之意气鲁莽行事。” 豪格闻听肃容说道:“皇阿玛放心,儿臣理会得。” 皇太极点点头,转头看向阿巴泰道:“阿巴泰,你本部人马不足,朕拨你十二个牛录的人马,你率部沿浑河南下,截断西平堡至东京明军之补给。” 阿巴泰闻听忙道:“臣阿巴泰领旨。” 皇太极点点头,看向代善长子岳托道:“岳托,你率本旗人马袭扰正面之曹文诏所部,你记住,曹文诏用兵老到,万不可轻敌,你部不需与之正面接战,只需迟滞曹文诏所部行动即可。” 岳托闻言挺身道:“臣岳托领旨。” 皇太极看了看岳托,忽然叹了口气道:“岳托,你前次行事不端,朕将你降为贝勒,今日朕先晋你为克勤郡王,若能牵制住曹文诏,令其无法进军,朕即复你亲王爵。” 岳托忙道:“皇上放心,臣必不辱使命。” 皇太极摆摆手,看向诸臣接道:“传令旅顺之尚可喜耿仲明部,令其率水军出辽东湾,于觉华岛一带自择合适地点登陆,袭击山海关至锦州之明军后勤部队。” 顿了顿,皇太极扭头看看代善接道:“皇兄,汉军旗战力不济,你派一子,率本旗一部人马与尚可喜等人一起行动。” 代善点点头,想了想道:“就让硕讬去吧。” 皇太极沉吟了一下微微点头。 叹了口气,皇太极接道:“可惜现在调十四弟回援已经来不及了,不然的话,这次用兵何至于如此捉襟见肘。李景,真是好手段。” 见众人不解,皇太极苦笑了一下道:“这次跟南朝议和本是为了给平定朝鲜争取时间,南朝同意议和,朕以为李景是为了腾出时间整顿南朝的内部事务。现在看来,南朝已经看穿了咱们的目的,跟咱们和谈就是为了能让咱们安心攻打朝鲜,让咱们分兵,然后等咱们兵力不足之时再出手。看来朕还是小觑了李景,此人行事往往出人意表,不可以常理度量。” 代善忙道“皇上不用自责,南人一向狡猾,不讲信用,大家都想不到南朝会在和谈时悍然出兵。不过南朝出兵这么大的事情,范文程在彼处不可能一点消息得不到,不知为何没有派人回来提醒?” 皇太极摇摇头:“李景既然准备出兵,必然会防着范文程派人回来报信,范文程如何能够知晓?如果他能派人回来报信,李景也坐不到如今的位置。只是不知李景会如何处置范文程。” 听皇太极如此看重李景,众人心里均自暗暗叹息了一声。 …… 崇祯十年三月二十一,北京乾清宫东暖阁。 李景看着曹文诏送回来的战报,对朱由检笑笑道:“皇上,曹文诏来信说,已然收复了广宁等十余座州县,歼敌两万余人。” “啊?这么快?”朱由检闻听惊道。 李景将战报递给朱由检道:“皇上请看。” 朱由检接过,看完惊喜道:“这封信是七天前写的,照这个速度,恐怕曹文诏再有几天就能打到沈阳了吧?” 李景摇摇头:“怕是没那么容易。皇太极这时想来已经反应过来。此人曾吃过咱们的大亏,必定不会正面对敌,如果我所料不错,皇太极必定派兵断我粮道。我现在就担心祖大寿和吴三桂的部队守不住粮道。” 轻轻敲击着桌面,李景转头对小九说道:“你去把辽东的地图拿来我看一下。” 小九闻言急忙从柜中取出地图摆在桌上。 李景凝神看了会儿地图,在广宁至西平堡一带画了个圈道:“这里,皇太极必定会派重兵到这里拦截,希望曹文能看出这一点,不要推进的太快。嘿嘿,要是曹文诏和柱子能回师的话就妙了。” “回师?回师干什么?为什么不直取沈阳?”朱由检不解道。 李景笑了笑:“回师自然是要吃掉这股东虏。皇上,你得明白,咱们的目的并不是要打下沈阳,而是要抓住皇太极还有消灭他的军队。如果皇太极率军逃了,咱们就算打下沈阳又有什么用?皇太极雄才大略,只要他有军队在手,就是大患。 同理,要是能消灭掉东虏的军队,皇太极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无能为力。我们这一仗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消灭东虏的军队,我现在就担心曹文诏为了功绩,弃东虏的军队不顾,一心念着攻打沈阳。” 摇摇头,李景微笑道:“曹文诏不是糊涂人,应该能看清楚这一点。” 朱由检叹了口气道:“但愿如此吧,希望曹文诏不要记挂着占敌京城,建立功勋。” 李景摆摆手,正要说话,忽听门外侍卫禀报林欲楫求见。 李景摇摇头笑道:“皇上,我估计林大人这些天的脑袋要比以前大了好几倍,你看吧,定是朝鲜那些人又来求咱们发兵救援朝鲜。” 朱由检笑道:“朝鲜那些家伙真是不识趣儿,你让林欲楫那么点醒他们,他们就是不开窍儿。”李景笑道:“不开窍儿就等着,正好咱们现在没工夫管朝鲜的破事儿。”说话间林欲楫苦着脸进了房间,给李景和朱由检见过礼之后,林欲楫一脸无奈道:“国公爷,那些朝鲜棒子也太不知趣儿了!天天拦着我,让我带他们见您,我说您这段时间身体不好,暂时没精力管朝鲜的事情,让他们等几天,可他们就是不听。国公爷,您帮我想个法子。怎么才能让他们消停!” 第二百四十六章 神机妙算 李景看了看林欲楫笑道:“消停?干嘛让他们消停?不但不能让他们消停,还得火上浇油,马五那边这几天又传回来不少朝鲜方面的消息,你想个办法,让那些家伙不经意地听到这些消息。 “国公爷,我的好大帅,您就饶了我吧,现在我已经快连觉都睡不成了,还告诉他们消息,那不要了我的老命了么。”林欲楫哭丧着脸说道。 李景笑道:“嘿嘿,你想不想让朝鲜并入到咱们大明的版图?” 林欲楫急忙点头:“那能不想么?开疆扩土,那是多大的功绩啊!” 李景笑道:“那你就照我刚才说的去做,只有当他们知道朝鲜就要亡国了,他们再也无法恢复以前的荣光时,才会退而求其次,同意把朝鲜并入大明。现在他们还有一线希望,那咱们就一点点让他们绝了最后这点念想。” 林欲楫点点头:“那下官就再忍他们一段时间。” 李景笑了笑:“你回去告诉他们,就说我还病着,无法理政。” 林欲楫闻言,无奈地点点头:“也只能用这个理由了。” …… 就在李景收到曹文诏的战报之时,曹文诏率军行至镇武(今辽宁台安县)一带突然下令部队停止前进,同时命人通知陈国柱暂缓攻击辽阳,只对辽阳形成围困之势。 接到这个命令,部将们均是不解,不知为何突然停止前进,更不知为何让陈国柱围而不打。 尤其孙虎头早就摩拳擦掌准备一战攻取辽阳,忽然接到这个命令,当时就跳了起来。要不是有柱子压着,孙虎头可能就破口大骂了。 对于部将的反应,曹文诏早有预料,不过曹文诏并未解释什么,又过了两日,曹文诏接到祖大寿传来东虏攻打广宁的消息之后,随即下令回师,并以李定国部为先锋,率领一万轻骑,火速赶往广宁。 至此众将才明白曹文诏的用意,这是要打掉东虏的袭击部队,但是对曹文诏如何知道东虏会派兵袭击广宁却是不解。 又过了两日,曹文诏接到祖大寿传来东虏攻打广宁的消息之后,随即下令回师,并以李定国部为先锋,率领一万轻骑,火速赶往广宁外线。 在李定国出发之时,曹文诏对李定国道:“定国,派你火速赶往广宁并非是要你对敌发起攻击,而是要你截住东虏的退路,不然的话,东虏惧我兵锋,避而不战,敌军皆是骑兵,我军如何追赶得上?” 李定国抱拳道:“督帅放心,末将明白,定然防住广宁外线,不叫一个东虏走脱。” 曹文诏点点头,拍拍李定国的肩头:“去吧。” 待李定国走后,曹文诏看向诸将说道:“东虏人少,主力部队只有八旗人马,就算加上所属之汉军部队(女真人正式兵员称之为披甲人,俘获的俘虏大多发于披甲人为奴,这些奴隶在披甲人作战时,要随主人一起作战。皇太极扩编汉八旗,并未把所有奴隶全部解放,否则满八旗的兵力与汉八旗相当,甚至不及,这样会形成主弱奴强的局面),每旗可战之兵也不过两三万人。因此此番作战,攻城为下,歼敌为上,只需逐步把东虏可战之兵歼灭,东虏便永无翻身之日。” 至此众将才明白曹文诏的用意,这是要歼灭东虏的有生力量,但是对曹文诏如何知道东虏会派兵袭击广宁却是不解。 听诸将询问,曹文诏笑了笑道:“我军远征最大的弱点就是后勤补给,尤其我们的重炮行动迟缓,更会加重后勤的负担。前方每拖一日,后方便需多准备数日的给养。 皇太极及其属下诸将都是身经百战,焉能看不出我军的弱点?若是不派兵袭扰我军的后勤,那就成傻子了。 但是如何能截断我军的后勤补给却有几个关键,首先是大同和宣府至山海关一线。但是现在蒙古已经投降大明,东虏想要借道蒙古已无可能,另外东虏距离这里路途遥远,等他们到这里截断我的粮道,已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其次是山海关至锦州一线,要截断这一线的补给,东虏只能派水军,而且也需要时日。 最后就是锦州至西平堡一线。这里路途最近,东虏骑兵只需两日便可到达。不过我军两路大军前出,东虏不敢正缨我军之锋,要想断我粮道,必须从广宁以北绕道。这个任务对东虏来说至关重要,皇太极必派心腹大将,多尔衮,阿济格,多铎三人不在,我估计来的不是豪格就是岳托。 前日探子回报,来得是皇太极的儿子豪格。嘿嘿,皇太极的儿子既然来了,那就别想走了。不过在此之前我得把他放进来,若是提前布兵防范,他进不了我军的内线,一旦没围住让他逃了,那不是辜负了皇太极的一番心意了么?” “哈哈哈,督帅高明,这一番定叫豪格来得去不得。”诸将大笑道。 曹文诏笑笑接道:“除以上三条线,还有就是西平堡至辽阳和西平堡至盖州这两条支线。不过东虏现在的兵力不足,盖州一线对东虏来说意义不大,他们未必会派兵对这条线的辎重部队进行骚扰。 辽阳是东虏的东京,更是沈阳的门户,皇太极要保住辽阳,我们这条线的补给他定然要想办法切断。数日前,陈将军来报,皇太极派阿巴泰率部在辽阳至西平堡一带活动,袭扰我军后勤补给。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要对付的是两只部队,要打败这两只部队容易,但是要想全歼,不把他们包围是不行的,而要想包围,我们势必不能对东虏这两只部队同时下手。相比来说,豪格这条鱼显然要比阿巴泰大得多,而且锦州至西平堡这条线也比西平堡至辽阳重要,因此我准备先对豪格下手。 但是我们的动作也不能太大,因此陈将军那一路不能回撤,他要一回撤,东虏马上明白我准备干什么,豪格很可能掉头就跑了,因为他的目的就是要牵制住我们,我们撤兵,正中他的下怀。 另外,辽阳是东虏的东京,围困这里能极大的牵制东虏的部队,如果现在就把辽阳打下来,东虏没了念想,就会把所有的兵力收缩回沈阳,那样我们攻打沈阳难度就会增加。 兵法云,虚虚实实,实实虚虚,陈将军暂停攻击,分守粮道,还会给东虏造成假象,以为我们惧怕他们截断粮道,不敢放手攻击,如此一来,阿巴泰这一路兵马必然要继续留在西平堡至辽阳一带。 等我灭了豪格,回头就跟陈将军合兵干掉阿巴泰,只要斩断皇太极这两支爪子,就只剩下山海关到锦州那一条线了。先前我已命祖大寿和吴三桂分守各处要害,只要能保证这条线的粮道畅通,我军便再无后顾之忧了。” “督帅神机妙算,用兵入神,末将佩服。”诸将们忙道。 曹文诏摆摆手:“要说料敌机先还是咱家大帅,大帅在调我到山海关之时,就已经看出出关作战的关键就是粮道的安全,并且指出皇太极必定会对派兵袭扰我们的后勤部队。已经知道皇太极要干什么了,我要不知如何应对,岂不辜负了大帅对我的信任?” 诸将闻听尽皆默然,虽然曹文诏不免有替李景吹嘘之嫌,不过李景对部队的后勤保障极为重视大家都是知道的。 至于利用自己的弱点给敌人下套,这样的事情李景也不是没干过,而曹文诏更是挖坑下套的老手,既知皇太极会如何应对,他俩要是不给皇太极挖几个坑儿,那才叫怪事。 见诸将领会了自己的意图,曹文诏再无迟疑,留下三个营的兵力打着自己的主力旗号驻守镇武,一边迷惑敌军,一边监视敌军的动向,其余的部队秘密开拔,连夜赶回西平堡。 返回西平堡第二天,得知李定国已经扼住豪格回撤沈阳的通道之后,曹文诏当即下令各部出击。 接到曹文诏的命令,广宁祖大寿部,李定国部及曹文诏本部同时向豪格部发起攻击。 到这时豪格终于知道阿巴泰为何如此惧怕曹文诏的部队,并且再三告诫明军不可力敌,因为曹文诏所部使用的武器远比他听那些经历过大同会战和京畿之战的败兵们描述的还要可怕。 豪格见过明军使用火炮,击败明军后也俘获过不少火炮,至于孔有德铸造的大炮试射时他也见识过。 豪格承认,这些火炮的威力很大,但是却并不觉得如何可怕,因为火炮在发射之后需要一段时间填充火药和弹丸。要是多放几炮,还得清理炮膛,有这个时间,他的骑兵已经冲上去了。 在豪格看来,火炮守城是个好玩意儿,用来野战根本不行,发射慢不说,还十分笨重,搬运起来十分困难。 但是这伙儿明军使用的火炮,豪格完全看不到这些问题。接战伊始,豪格就发现明军动用了上百门火炮,而且是同时发射,根本就没有停歇。另外这些火炮也不像他见过的火炮那样落地砸一个大坑,还会向前滚动一段距离,在地面上趟一道沟。这伙儿明军使用的火炮落地就炸,一炸就是一片。 第二百四十七章 前车之鉴 豪格所部虽是骑兵,但是在这样的炮火打击之下,跑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冲锋。 豪格本想回逃,但是为了包围豪格,曹文诏总共动用了六万多人,李定国更是把通往沈阳方向的几条道路全部封死了,豪格只能在明军的进逼下不住收缩,最终被围困在甜水镇。 至此,豪格终于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逃。 豪格并没想过请求增援,到了这个时候,别说皇太极已经无兵可派,便是有兵可派,又怎敢来救援?豪格很清楚,在明军强大的炮火之下,来多少人都不够炸的,而且搞不好曹文诏正等着皇太极派兵救援呢。 豪格的判断没错,曹文诏确实在等着豪格派人回去搬救兵,等着皇太极派兵救援豪格,为了等候东虏的援兵,曹文诏楞是把豪格围了三天也没发起最后的总攻。 但是一直等了三天,曹文诏也没等到豪格派人突围寻求救援,而沈阳和辽阳方面也没有东虏救援部队的动静。 曹文诏无奈之下,终于下令总攻,倒不是曹文诏不想再等,而是他等不起了。辽东方面近二十万大军,一天光士兵吃的就要两千多石粮食,还需要准备数万匹马的草料。他每等一天,后勤就需要多承担一天的压力。 如果来条大鱼,他等几天还值得,要是来几只小虾米,这买卖就赔大了。 崇祯十年三月二十八,曹文诏下令对豪格发起总攻。 在强大的炮火攻击下,豪格的部队如摧枯拉朽一般,迅速被曹文诏歼灭。 此战共歼敌两万六千余人,东虏士兵直接被打死八千余人,受伤被俘一万六千余人,豪格因被火炮震晕,受伤被俘。 战后曹文诏旋即率部返回镇武,并在陈国柱部和吴三桂部配合下,将阿巴泰部包围在辽河与浑河之间。 两天后,阿巴泰部大部被歼,阿巴泰仅率不足千人趁夜渡河逃回沈阳。 此战共歼敌两万六千余人,东虏士兵直接被打死八千余人,受伤被俘一万六千余人,豪格因被火炮震晕,受伤被俘。 曹文诏旋即率部返回镇武,同时让孙虎头迅速拦截阿巴泰的退路,意图与陈国柱部把阿巴泰部包围在辽河与浑河之间,围而歼之。 但是由于在围歼豪格部之时,曹文诏想诱歼援兵,在甜水镇耽搁了三天,此时阿巴泰已有警觉,在得知孙虎头的动向之后,阿巴泰迅速率部南下,不等陈国柱回师,已经跳出包围圈,从鞍山(明朝为鞍山驿路)至海州之间穿过,奔辽南方向而去,并于途中与吴三桂一部相遇,吴三桂所部猝不及防,险些吃了大亏,所幸阿巴泰担心被围,不敢久战,在击溃明军之后,迅速脱离战斗。 得知阿巴泰逃往辽南,曹文诏不由扼腕长叹道:“人心不足蛇吞象,我若不是想要诱歼东虏的援兵,就不会在甜水镇耽误三天,要是提前歼灭豪格,可能阿巴泰就逃不掉了。” 李定国闻言忙道:“督帅不必自责,想那阿巴泰久历战事,作战经验极其丰富,尤其他还在大同会战和京畿会战时吃过咱们的大亏,对我军的动向焉能不小心提防?依末将之见,我们这边只需有个风吹草动,他便会不战而逃,不然的话,他也不至于在虎头大哥刚有动作便马上逃跑。” 曹文诏默默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不过我终究是耽误了三天,这三天徒耗钱粮不说,还令阿巴泰逃往辽南,辽南地势复杂,想在这里歼灭阿巴泰部实非易事。” 李定国笑道:“阿巴泰疥藓之疾,督帅不必放在心上,我们只需打下辽阳,他终是无路可逃。” 曹文诏摆摆手:“没你想象中那么简单,阿巴泰这支部队不灭,吴三桂的后勤补给便会受到威胁,还是要想个法子消灭阿巴泰部。” 李定国沉吟了一会儿道:“阿巴泰已成惊弓之鸟,咱们总不能动用十余万大军在辽南逮耗子似的逮他这几千人吧?” 曹文诏摇摇头笑道:“那倒不会,他这点人还不值得我如此兴师动众,他也不值咱们大军消耗的粮草钱。” 说着曹文诏转头唤来一名亲兵:“你马上通知吴三桂,命他派一支骑兵部队牢牢给我盯住阿巴泰,你告诉吴三桂,追不上或者是打不过都不要紧,只是不能让阿巴泰从他的视线里消失。待我打下辽阳,再寻机消灭他。” 那亲兵领命急忙给吴三桂送信去了。 待曹文诏安排完,李定国笑道:“督帅,此番捉住豪格,不知要如何处置?” 曹文诏摇摇头:“豪格虽是东虏,但他乃皇太极之子,且作战勇敢,俗话说,士可杀不可辱,咱们不可羞辱于他。命人解往京城。恩,还有那些俘虏,都押送至京,让大帅处置去吧。” 顿了顿,曹文诏笑着接道:“大帅对女真人深恶痛绝,这些兔崽子们押到京师,怕是有苦头吃了。” 李定国闻言轻轻叹了口气。 .。 崇祯十年四月初八,得知曹文诏擒获皇太极之子豪格,并押解一大批俘虏进京,朝野上下一片欢腾。 京畿周围那些在近些年屡受女真人侵扰的汉人,在一批士绅富商的带领下,纷纷上书请愿,希望李景将这些女真人处斩。甚至朝廷当中的一些官员,也纷纷上书,希望李景能把这些女真人处斩。 看着这些请愿书,李景微微皱了皱眉头。 想了想,李景对文青说道:“通知大家,到乾清宫议事。” 说完,李景看了看朱由检道:“皇上,你去换上正装,咱们开次朝会。” 朱由检闻言,心里又惊又喜,沉吟了一下道:“朕去听政,怕是不大妥吧?” 李景笑了笑:“此次大捷,你身为大明皇帝,难道不要受群臣祝贺?而且这次是开朝会,朝中诸臣都在,你不在皇帝的位置坐着,叫人怎么想我?” 朱由检听了,心中不由一阵失望。 待朱由检去换龙袍,李景轻轻摇了摇头,随即命文青将自己的朝服取来换上。 少顷,侍卫通知诸臣已到,李景点点头,等朱由检换完龙袍出来,两人并肩来到乾清宫。 到了正殿,李景请朱由检坐在龙椅上,见王承恩搬了把椅子放在龙椅的旁边,李景摇摇头,命小九将椅子搬到侧面。 待准备停当,侍卫打开宫门,诸臣鱼贯进殿。 等大家站好班位,李景起身高呼道:“今日前方送来捷报,曹文诏大破敌军,擒建酋皇太极之子豪格,并俘东虏一万余众,臣等恭祝皇上大喜。” “臣等恭祝皇上大喜。”诸臣闻言急忙躬身呼道。 “诸位爱卿同喜,免礼平身,李爱卿请坐。”朱由检起身笑道。 李景又鞠一躬,方才返身就座。 见诸臣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己,李景笑了笑道:“大家是不是觉得因为东虏俘虏这点小事召开朝会有点小题大做?” 不待众人回答,李景叹了口气,指了指王承恩捧的奏折说道:“这些都是大臣们以及那些曾经遭受东虏侵扰的老百姓的上书,老百姓不懂事儿,我们这么多大臣也不懂事儿么? 是,我以前是杀过东虏的俘虏,而且没少杀。 但是在大同杀俘虏,还有上次京畿之战之后杀俘虏,是因为我们根本无力治疗那些东虏的伤兵。我们的老百姓在这两战中那么多人受伤都无药治疗,我如何能把药拿去给那些俘虏治伤? 另外当时粮食紧缺,我也拿不出那么多粮食养这些废人。同时,他们刚在我们大明掳掠过,大明的百姓饱受他们屠戮,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可以说是诸多的原因凑在一起,我才决定杀掉东虏的伤兵俘虏。 但是那些无伤的我却没有杀掉。为何?因为咱们现在人力紧缺,兴修水利,建造工厂都需要人,这么壮劳力不让他们干活反而杀掉岂不可惜?” 待众人领会一会儿自己话里的意思,李景接道:“但是这一次不同,这次出兵东虏,我们不是抵御东虏的入侵,而是要收复辽东这块失地。以后辽东重归大明的版图,那时这些女真人就是咱们大明的子民,我总不能把所有的女真人全部杀掉吧? 我是军人,战场杀人乃是迫不得已,但我不能连大明的子民都杀,那样我跟前元那些蒙古人何异? 大家都是读过书的人,想来应该明白杀人容易,收服人心却难。 我记得本朝太祖以前好像没有正式名字吧?前元连咱们汉人老百姓取个名字都不让,可见他们会如何对待咱们汉人,结果呢?咱们汉人忍无可忍之下,终于揭竿造反。最终在太祖领导下推翻暴元。 当年如果前元能视咱们汉人和蒙古人一样的待遇,何至于只在中原统治了九十年? 再往前,前宋时期,辽国是如何对待女真人的大家应该也很清楚吧?最终女真人完颜打骨打建立金国,推翻了辽国。这些前车之鉴离我们并不久远,为何大家都不记得了呢?为何还有这么多人上书要我杀掉这些俘虏呢?还有,你们知道辽东有多少人口么?包括蒙古人,朝鲜人,再加上历年被他们掳去的汉人也不过三百多万人口。可是你们知道辽东的疆土有多大么?不说奴儿干都司,就说海西女真部所占的疆土就有北直隶,山西,陕西,河南这几个行省合在一起那么大。 第四百二十八章 豪格 咱们能改变蒙古人,同样也能改变女真人。 其实女真人也想过太平日子,而且他们心里十分向往咱们大明的文化,因此只要咱们慢慢教化,令女真人学习咱们汉人的文化,然后学会如何耕种,摆脱以前的野蛮生活,我想要不了几年,女真人也会像蒙古人那样真正成为大明的一份子。” 李景说完,诸臣齐齐躬身道:“国公爷高瞻远瞩,我等受教。” 李景摆摆手:“道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何时大家能真正把这些异族人跟咱们汉人一样看待,何时这些异族人才会真正成为咱们大明人。 我们不能不把那些异族人跟汉人一样对待,还希望他们对大明忠心耿耿,不是所有的异族酋长都能像秦良玉秦老将军那样忠心爱国,说起来,咱们大明愧对秦老将军,愧对那些为大明常年征战的苗族士兵,愧对那些为大明输送了那么多勇敢战士的苗族百姓。 以后,咱们再也不能做以前那样对不起人的事情,要把这些异族人当自己人看待,只有这样,这些异族人才会觉得自己跟汉人没有区别,才会心向大明,只有这样,那些异族人生活的土地才会真正纳入大明的版图。 我跟大家说这些,就是希望大家眼光放长远一些,不要总计较那些恩怨得失。要知道中兴大明,任重而道远,希望诸位同僚跟我一起共勉。” 诸臣闻言,齐齐躬身道:“我等谨遵国公爷(大帅)教诲。” 李景笑了笑:“今天找大家来,一是说俘虏的事情,还有一件就是,照曹文诏眼下这个攻击速度,我估计最多再有三个月,就可以打下盛京,平定辽东大部分地区。因此,关于如何治理辽东就要提上日程了。 我打算在辽东也成立行省,不过辽东这么大的疆域,只设一个行省怕是不够,至少也得四个以上。成立这么多行省,各级官员的人选必须尽早拟定,大家回去都想一想有什么合适的人选,然后各部尽快拟定一个名单出来送交内阁。” “我等谨遵国公爷(大帅)令谕。”诸臣躬身道。 李景点点头,起身说道:“那就散了,回去准备去吧。” 诸臣闻听,急忙向朱由检和李景行礼告退。 待众臣工散去,李景对朱由检笑道:“皇上,咱们见见豪格?看看皇太极这位英勇善战的儿子长得什么样子?” 朱由检闻听笑道:“你不会是想招降豪格吧?” 李景摇摇头笑道:“有些人是不会投降的,豪格不会,他父亲皇太极更不会投降,换做是你,你会降么?” 朱由检摇摇头,傲然说道:“朕乃一国之君,朕可以接受失败,但是绝不会投降。” 李景郑重点点头:“说的不错,我们可以死,但是绝不能受辱。” 顿了顿,李景接道:“皇太极雄才大略,可称得上是一代豪杰,他如果能投降,那他根本就坐不到他现在的位置,也不配做我们的对手。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劝他投降,就是对他的羞辱。” 朱由检闻言忽然笑道:“你倒是皇太极的知音。” 李景摇摇头笑道:“知音谈不上,但是作为对手,我可能比他的知音更了解他。” 朱由检闻言一怔,随即叹了口气道:“是啊,如果你不了解你的对手,又如何能打败他们?” 见朱由检感叹,李景笑了笑道:“皇上,你又多想了,我可从来没把你当成我的对手来看待。” 听李景解释,朱由检不好意思笑笑,轻轻拍了拍龙椅的扶手道:“呵呵,你要是把朕当成对手,朕现在哪里还能坐在这个位置?” 李景笑笑:“皇上,其实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作为一个男人,突然失去权力确实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可是你扪心自问,你以前的生活快乐么?包括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贤良淑德跟你相濡以沫,但是等你当了皇帝以后,她快乐过么?还有你那些妃子,她们快乐么? 我跟你说实话,要不是为了大明中兴,我绝不愿干这费心费力的差事,我也有家,有老婆有孩子,可是我已经有近一年的时间没见过她们了,你以为我不想她们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很威风,令出即行,没人敢反对我的意见,比你当政的时候都威风?你别看朝中那些大臣们对我毕恭毕敬,其实他们当中不知有多少人巴不得我马上死掉。 我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如果我放弃手中的权力,不知有多少人要置我于死地。你看看我现在,不管去哪,身边都得有侍卫跟着。为啥?怕有人刺杀我。我真的很累,可是为了中兴大明这个目标,我就是咬牙也得坚持下去。” 朱由检闻言,默默地品味着李景的话,心里突然泛起一股凄凉。以前自己可不是跟李景一样,孤独,落寞?自己还不如李景呢,李景至少还有朋友,有兄弟,有亲人在帮他,自己呢,真正是孤家寡人,没有一个人替他着想过。而且自己还没有李景的能力和手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明一日不如一日。 现在李景接过这些乱摊子,自己虽然失去权力,很多时候感到空虚,但是自己再也不用整天担心国家没钱,不用担心建奴入侵,不用担心流寇作乱,不用担心官员结党专权,不用担心官员们贪桩枉法。李景每年都会给自己一笔钱,皇宫的一切也都安排的妥妥当当,为了能让自己有事可做,李景还让他开办工厂,现在自己的生活确实比以前轻松快乐得多,就连后宫那些女人,脸上的笑模样也比以前多了许多。 权力真有那么迷人么?没有当过权的人恐怕永远体会不到其中的苦处。 想到此,朱由检心中忽然明悟起来:“李兄,我明白你话里的意思了。你放心,从今天起,我再也不去想那些没用的事情了。不过你得跟我保证,保证太子日后能够继位,朱氏子孙永远都是皇帝。” 李景笑了笑:“皇上,你别忘了,咱俩可是亲家,我儿子是你的女婿,太子也是我的女婿,那可是我的半拉儿子,日后他的孩子不光是你的孙子,也是我的外孙。你的子孙,难道不是我的子孙?” 笑了一会儿,李景忽然正色道:“皇上,你放心,我已经让同敞拟定宪法,我会在宪法中写明,大明的皇帝永远都是朱氏子孙。不过有一点我事先说明啊,朱氏子孙得争气,别生不出儿子,要是没有儿子,就只能让女儿来当皇帝了,虽然也姓朱,可终究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朱由检闻言大笑:“哈哈哈,你放心,打今天起,我写下家规,太子以后,继任的皇帝必须有儿子,没有儿子不许当皇帝。” 李景闻听不由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心情都是大好,算算时间,豪格应该已经带进宫了,李景笑道:“走吧,去瞧瞧去。” 朱由检笑着起身。 李景和朱由检回到东暖阁不久,小九回报豪格带到,李景摆摆手,示意把人带进来。 少顷,几名侍卫押着豪格进来,见豪格身材魁梧,气宇轩昂,虽然一脸疲惫之色,却难掩其英气。李景见了不由赞了一声:“好汉子。” 见豪格昂然挺身,几名侍卫呵斥道:“见了我家大帅还不跪下。” 豪格呸了一声:“想让老子跪你们这些汉狗,那是做梦,有种你们就杀了老子。” 一名侍卫闻言大怒,反手啪地一声给了豪格一记大嘴巴,随即一脚踹在豪格的腿弯上面,嘴里喝骂道:“他妈的,你什么东西,敢在我家大帅面前咋咋呼呼。” 不想豪格极是硬朗,只是趔趄了一下,居然没有跪倒。 旁边两名侍卫见状大怒,同时起脚,狠狠地踹在豪格的腿弯处,嘴里喝道:“跪下。” 豪格受此重击,再也挺立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过豪格反应极快,双膝刚一着地,当即挺身站起,转身怒目而视,口中骂道:“汉狗,有种放开老子双手,看老子不打出你们屎来。” “他妈的,你要找死,老子成全你。”一名侍卫喝骂道。 “够了!”李景突然出声喝道:“皇上在此,你们嘴里骂骂咧咧的成何体统!他不愿跪就不跪吧。” 听李景出言斥责,几名侍卫不敢再说,只是狠狠地瞪了豪格一眼。 李景转眼看向豪格道:“豪格,要是你父亲换做你现在的位置,肯定不会像你刚才这般表现。他虽不会跪,却也不会张嘴骂人。”豪格冷笑一声:“你想抓我父皇,简直是痴心妄想,甜水镇一仗,曹文诏不过是仗着人多,仗着武器厉害,有本事真刀真枪跟老……跟本王打一仗。”李景闻言忽然轻笑起来,看了看豪格,摇了摇头道:“难怪皇太极只封你为亲王,没立你为太子储君。就你刚才说的话,简直是没有脑子的人说的话。打仗乃是你死我活的事情,我们大明人多,武器犀利,为何不充分利用我们的优势,却要跟你们用刀枪较量?” 第四百二十九章 劳动改造 摇摇头,李景笑着接道:“豪格,你读过书么?” 豪格一呆,不知李景为何问他读没读过书,见李景态度和蔼,豪格迟疑了一下说道:“本王没读过书,不过照样打败你们的读书人。” 李景微微点了点头:“那你肯定是没读过孙子兵法了,孙子说: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曹文诏围歼你时动用的兵力只是你的两倍,却能把你包围全歼,那自是充分利用了地形。 辽东的地形你肯定要比曹文诏熟悉,也明知曹文诏的兵力比你多,却不知提防,可见你打仗只知道一味蛮干,遇到曹文诏这样的兵家,只能是一败涂地。” 豪格闻听默然,他率兵攻打广宁时,祖大寿的部队一触即溃,然后龟缩在广宁不出,令他以为明军不过如此,因此警惕性大减,等到李定国堵住他回返沈阳的通道时,他也并未在意,他以为以明军的战力,他只需一个冲锋,随时可以破开回家的通道。 但是等曹文诏的大军向他发起进攻之时,他才知道对面的明军有多么强大。这时他才明白祖大寿部乃是佯败,为的就是麻痹他,令他放心攻打广宁,为包围他争取时间。 其实曹文诏发起攻击时包围圈并未完全合拢,如果他能当机立断率领精锐士卒轻装逃跑的话,还是有机会逃出来的,不过就在他犹豫是不是要弃众而逃的时候,曹文诏已经堵上了缺口。随后曹文诏步步压缩,终将他围困在甜水镇。 李景刚才说的没错,如果是平坦的地形,以曹文诏的兵力是无法将他包围的,但是曹文诏令祖大寿示敌以弱,令他放松警惕,然后充分利用地形,终于成功把他包围。 豪格虽然自负,却也知道,论起用兵之道,他确实比不过曹文诏。 如果曹文诏的部队像他以前遭遇到的明军那样羸弱,他可能还有机会逃出,甚至可能反败为胜,但是曹文诏的部队不光战斗意志不输于女真勇士,武器更是远胜,诸多条件综合在一起,他想不一败涂地都难。 轻轻叹了口气,豪格看向李景道:“你是在羞辱我不会打仗么?” 李景微笑摇摇头:“我没必要羞辱你,因为你根本没资格让我羞辱你。别说你现在是阶下囚,就算你还是那个所谓的肃亲王,在我眼里也算不得什么。我之所以见你,只是想了解一下你们的情况而已。” 豪格摇摇头:“我劝你还是不要浪费心思了,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李景笑了笑:“我不需要你告诉我什么,见过你以后,我就知道皇太极眼下是什么境况了。” 豪格轻蔑地笑了笑道:“你就吹吧,你们南人除了吹牛还会干别的吗?” 李景笑了笑,轻轻点了点豪格道:“我没必要跟你吹牛,看到你以后,我就知道皇太极现在手中已没有几个可用之人了,不然的话,他不会派你到广宁袭扰我军的粮道。” 豪格哼了一声道:“我大清善战之将无数,何来无将可用之说。” 李景摇摇头笑道:“豪格,你就别自欺欺人了,你作战勇敢这一点我深信不疑,皇太极对你看重我也相信,但是断敌粮道这样的事情根本就不适合你这种性格的将领去做。 你也是常年带兵打仗的人,应该知道粮道乃是前方军队的命脉,不管哪支军队对自己的粮道必定都是小心防范,想断人粮道需要主将胆大心细,行事谨慎。 你胆子是大的,但是心细则完全谈不上,做起事来更加不会小心谨慎。 你出发前,皇太极没少叮嘱你小心行事吧?” 豪格微微点了点头。 李景笑着接道:“他为什么要叮嘱你?因为他知道你性格莽撞,怕你冒失,中了我们的圈套。可是他明知道你性格莽撞还要派你前来,只能说明一点,他手里没人能当此重任。 你有个叔伯兄弟叫岳托是吧,这人倒是有些才干,但是皇太极并没有派他来断我粮道,显然皇太极还有更紧要的事情交给他,依我看沈阳的防御定是由他主持。 除了岳托,多尔衮的能力也是毋庸置疑,但是他三兄弟征讨朝鲜去了。 另外还有个阿巴泰也有些能力,但是皇太极对他并不十分信任,只让他负责断我偏师的粮道。 除了这几个人,剩下那些将领的能力还不如你,所以我说皇太极已经无人可用了。” 听了李景的分析,豪格大惊道:“你为何对我大清的情况如此清楚?难道你在我朝安插了内奸?或者是范文程告诉你的?” 李景摇摇头,点了点自己的头笑道:“我是用这个分析出来的。” 豪格叫道:“我不信,定是有人告诉你的。” 李景笑着看了看豪格,轻轻叹了口气道:“辽东自努尔哈赤反叛,跟大明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我要攻打辽东,对辽东主要军事将领的性格能力如何岂能不去了解?对你们的动向岂能不详加打探? 探子我肯定是要安排的,但是探子不是什么事情都能打探出来的,回报的时候可能还会贬低你们的能力或者误判你们的性格。现在你被我军俘虏,我自然要见一见你,看看你的性格到底如何? 通过你刚才的表现,我便知道你性格莽撞,根本不堪重任,皇太极一代英杰,若不是手里无人,或者是对一些将领不信任,怎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去做?” 豪格闻言瞪着李景看了一会儿,忽道:“范文程呢?我要见范文程,我想知道他是不是已经背叛了大清。” 李景笑了笑道:“范文程如此为你们卖命,你居然不信任他!也罢,我就让你见一见他。” 说着李景对侍卫们摆摆手:“带他去见范文程。” “是!”侍卫应道,随即将豪格带了下去。 待侍卫们出去,李景起身在屋里踱了一会儿,忽然对文青说道:“给洪承畴写信,就说曹文诏俘获了一批俘虏,不过京城要不了这么多劳力,我想分一批到陕西垦荒耕地,问他能接受多少人。” “是!”文青忙道。 揉了揉额头,李景看着朱由检苦笑道:“想让辽东重回大明,绝非易事,不把这些野蛮人的生活习惯改了,辽东就得安排重兵防范。 那样负担实在太重,把这些人送往陕西这样有土地缺人力的地方劳改一下,等过两年,他们学会了种地,习惯了咱们汉人的生活,再让他们回到辽东。 只是这一来陕西的压力就会增加,现在只能看洪承畴的本事了,看他有没有能力把这些人调教出来。” 朱由检点点头,忽道:“为何只送往陕西,河南那边也缺少人力啊?” 李景摇摇头:“河南地处中原,而且主要以平原地势为主,看押起来不易,一旦这些人逃出去,会出乱子的。” 朱由检沉吟了一下道:“女真人总人口没有一百万也有几十万,这么多人,总不能全送往陕西吧?” 李景笑道:“那自然不会,大部分还是在辽东,送往陕西的主要是那些女真被俘士兵,平民就用不着了,别忘了女真人至少有一半是老弱妇孺,这些人是没有威胁的,没必要把他们带回来。” 顿了顿,李景接道:“其实辽南地区四季分明,水系发达,非常适宜耕种,辽中的辽河流域更是一片平原,只要我们用心经营,只需几年,辽东的大部分土地就会变成良田,解决几百万人的口粮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到时,这一片土地生活的女真人,再也不需狩猎来维持生计,生活习惯慢慢就会跟咱们汉人一样。 至于长白山至黑龙江一带的女真人,由于接触汉人较少,生活习惯很难改变,对这里的人咱们得多下一番气力,也需要派兵监管。 也就是说,对女真人咱们要根据情况区别对待,主要还是以教化为主。” 说着李景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接道:“这些年,女真人从山西,山东还有直隶等地掳掠了近百万汉人,这些人被女真人奴役多年,很多人已经在辽东扎根,咱们得控制住这些人的情绪,让他们慢慢淡化对女真人的仇恨。” 见李景面带倦色,朱由检叹了口气道:“李兄,休息一下吧,你病体初愈,不要太过劳神。这么多事情,不是一下子能做完的。” 李景摇摇头:“我得把如何治理辽东的大方针定下来才行,过段时间各部派往辽东的官员选出来,就让他们根据这些方针治理辽东。” 朱由检叹了口气,转头对王承恩道:“找两名宫女过来,给李兄捶捶腿,捏捏头。” 李景摇摇头,看向文青道:“我刚才说的话都记下来了么?” 见文青要把记录递过来,李景摆摆手道:“你把我刚才说的话润色一下送交各部,让大家看看有什么需要补充的,然后汇总一下,拟一个具体的规范出来。”文青点点头,看着笔记认真斟酌起来,过了一会儿,提起笔来,一挥而就,然后交给李景审阅。李景仔细看了一遍,点点头,命文青再抄写几份送交各部。 第四百三十章 包围盛京 李景开始着手准备辽东战后的治理事宜,皇太极却在为辽东的战事头疼不已。 皇太极万万没想到明军发起攻势只一个多月,辽东的局势便糜烂至此,豪格被明军生擒活捉不说,东京也岌岌可危,从孔有德送回来的战报来看,东京随时都可能被明军攻破。 皇太极知道孔有德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辽阳之所以这么快就要被明军攻破,实是双方武器的威力差距过大。 皇太极不是不重视火器,不过清军使用的火炮大多是从明军那里缴获来的,以及孔有德带人铸造的。 孔有德的铸炮技术是从孙元化那里学来的,孙元化的铸炮技术在大明可以说是最高的,如果孔有德能把孙元化的铸炮手艺学会,那清军的火炮虽比不过明军,也不至于相差悬殊。 可惜孔有德学艺不精,造出的炮远远及不上孙元化铸造的,连孙元化原来的技术都比不过自然更比不过李景指导的铸炮水平。 东京攻防战一开始,双方几乎是同时使用火炮,从火炮的射距来看,清军的火炮虽然射距略短,但是由于火炮架设在城墙之上,居高临下发射倒也可以弥补这个差距,甚至还有过之,因此,炮击伊始还能跟明军打个旗鼓相当。 但是三轮炮击过后,清军的火炮便明显处于下风,因为明军的重炮射速极快,几乎是没有停歇,而清军的火炮梯次发射完之后,装填的速度明显跟不上明军的发射速度。 幸好陈国柱所率的攻城部队是从各支部队抽调出来组成的,并非曹文诏的绝对主力。另外重炮笨重,千里迢迢运往辽东,不说行进速度,但说运送到前线,就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牲口,因此陈国柱这一路配备的重炮数量并不多,只有四十门。 以四十门对两百多门(辽阳的城防原来有几十门从明军俘获的火炮,加上孔有德带来一百五十门,共计两百多门),虽然武器优势明显,但是陈国柱并不敢掉以轻心,在摧毁正面敌军的火炮之后,随即开始攻击另外三座城门,直到辽阳城内再也没有炮弹发出,陈国柱才下令部队向前推进。 不过陈国柱并未下令士兵们攻城,因为辽阳城乃是城中城,里面还有一座瓮城,打下瓮城才能进入内城,而攻打瓮城难度极大,士兵一旦进入外城和瓮城之间,就会丧失武器的优势。清军居高临下不说,而且有城墙遮挡掩护,会对明军造成极大的伤亡。 陈国柱命令部队向前推进,是打算以炮火覆盖,将辽阳的有生力量全部摧毁。 对于城中的守军陈国柱自然不会心存怜悯,对敌人怜悯,就是对自己的士兵不负责任,这样的蠢事陈国柱是决不会干的。 至于招降城中的守军,陈国柱根本是想都没想过,城里的敌军守将孔有德乃是大明的叛将,当年把山东好一顿祸害,李景对此人深恶痛绝。 陈国柱深知,孔有德这个人只能活捉或者打死,决不能招降,至于孔有德的部下基本上也是汉人投降过去的,对这些人,也用不着姑息。 当然,以火炮摧毁敌军需要消耗大量的炮弹,攻打辽阳这样一座城市,消耗这么多物资其实是不合算的。 不过陈国柱知道济世军训练士兵不易,而且李景曾多次对下面的将领们说过,要珍惜士兵的生命,弹药没了可以重新生产,人要是死了却不能再生。 可以想见,当士兵们得知李景的话之后,对李景会报以什么样的感情。可以说,对李景最忠心的不是下面那些高级官员和将领,而是这些士兵。 正因为爱惜士兵的生命,因此陈国柱所部攻击虽然十分顺利,但是推进的并不快,用了两天时间,才占据瓮城,把清军压缩到内城之中。 孔有德送出的战报是在明军的炮火还未延伸到瓮城时命人送出的,等皇太极接到战报的时候,孔有德已经被困在了内城之中,到这时,已经可以宣布全军覆灭。 将孔有德的战报丢在一边,皇太极轻轻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看身前肃立的岳托,叹了口气说道:“豪格那一路已全军覆没,阿巴泰被赶到了辽南,东京马上就要不保,接下来就是盛京了,现在曹文诏的动向如何?有没有攻城的意图?” 岳托躬了躬身道:“禀皇上,曹文诏按兵不动,不知何意。我派兵试探攻击了几次,他只是略作回击,却并未进行反击。” 皇太极点点头,沉吟了一会儿道:“广宁方向的祖大寿部有何异动?” 岳托回道:“祖大寿部的动向有些奇怪,他向东推进至辽河之后并未渡河,而是沿河向北而行,看架势既像攻打蒙古喀尔喀部,又像攻打盛京以北的铁岭。” 皇太极闻言哼了一声:“打什么喀尔喀部,去年曹文诏灭了归化蒙古三大部落,喀尔喀人现在还敢反抗明军么,没主动向明军投降,是因为离咱们太近,他怕投降明廷,朕出兵对付他们,现在曹文诏正全力攻打咱们,怎会在他们身上浪费精力? 至于攻打铁岭,曹文诏可不会舍近求远,放着盛京不打去打什么铁岭。铁岭位置虽然重要,却不是盛京的咽喉所在,打下铁岭也切不断我军的退路。曹文诏用兵狠着呢,他这是在等辽阳的明军跟他回师,然后一举包围盛京。” “包围盛京?曹文诏的兵力怕是不够吧?”岳托疑惑道。 皇太极摇摇头:“兵力不够也可以包围。你忘了豪格是怎么被包围的么?豪格的总兵力接近三万,而曹文诏只动用了六万人就把他包围了。 在广宁那样的地方,换做是你,你能办到么?地形,曹文诏对地形的利用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这一点千万不可轻忽。” 岳托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说道:“皇上,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难道坐等曹文诏包围盛京么?” 皇太极摇摇头:“现在就看耿仲明能不能切断明军山海关至锦州的补给线了,如果能切断,曹文诏在辽东是坚持不了多久的,我们就是拖,也能拖死他。要是切不断的话,就只能放弃盛京,往长白山方向退却,长白山一带不利于曹文诏大军行进,火炮更是无法搬运,在那里我们还有打败明军的机会。” 岳托闻听沉吟了一下道:“皇上,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们得提前做好准备,一旦耿仲明切不断明军的补给线,咱们得做好退兵的准备。依臣之见,抚顺和萨尔浒这两处要地必须守住,不然的话,咱们想退都退不出了。 另外,咱们这样坐等明军来攻也不是事儿,刚才臣看了孔有德的信,攻打东京的明军在攻城时消耗了无数炮弹。 明军远征能运送多少炮弹让他们这样挥霍?臣估计明军的弹药应该消耗的差不多了,这时候派兵救援东京,很可能救得下东京。 就算救不下也不要紧,咱们就当试探明军的虚实了。” 皇太极闻言沉吟了一会儿道:“朕看可以,如果救不下,正好行诱敌之计,依朕看,明军要是打下东京,必然会趁势北上,救援的部队若是吃次败仗,明军必会以为咱们不敢再主动出击,咱们可以在奉集堡南埋伏一支人马,等他们攻打奉集堡时,从背后出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皇上英明,咱们连输了这么多仗,明军必然觉得咱们不过如此,现在必定会产生轻敌心理,这时伏击,必可成功。”岳托急忙点头道。 皇太极摇摇头:“不可轻敌,攻打东京的主将陈国柱听说是李景一手带出来的,现在还不到三十岁,却已是明廷京城的卫戍部队大都督,此人给曹文诏作副手,并非只是帮曹文诏协调各部这么简单,此人用兵必然有独到之处,不然李景不会对他委以重任。” 岳托闻言急忙点头称是。 皇太极摆摆手:“你去准备去吧,若是兵力不足,就从朕的亲军抽调。恩,鳌拜作战勇猛,让他随你到奉集堡设伏。” “是!”岳托应道。 待岳托走后,皇太极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大清现在的政治局势远比军事局势还要严峻,由于连吃败仗,皇太极的威信已经降至谷底,要不是多尔衮三兄弟出征朝鲜,若不是皇太极手中掌握着两黄旗,在盛京拥有绝对的实力,怕是都会发生兵变。 皇太极知道当初被他打压的阿敏和莽古尔泰的亲属旧部正在暗中串联意图不轨,皇太极还知道这些人已经给多尔衮去信,表达了拥护多尔衮当皇帝的意思。 不过皇太极虽然知道这些人在暗中密谋,但并未对他们下手,皇太极对眼下的局势十分清楚,大清已经岌岌可危,这个时候进行清洗,如何还能挡住明军的进攻?这个时候皇太极必须忍。但是对多尔衮的表现皇太极也有些拿捏不准,说多尔衮有谋反之意吧,多尔衮在接到那些人的信后,直接就把信使杀了,并且派人把信和人头送给皇太极。 第四百三十一章 长白山 说多尔衮忠心吧,大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多尔衮却滞留朝鲜,不回师救援。 皇太极极度怀疑多尔衮给自己送信,是希望自己能在这个时候进行清洗,进而削弱自己的威望和实力。 正因为对多尔衮的不信任,皇太极才决定一旦盛京守不住就往长白山退却,而不是往朝鲜退却跟多尔衮合兵。皇太极担心自己退入朝鲜,多尔衮趁他立足未稳之时直接给他来个兵变。 虽然退回长白山会大损皇太极的威望,不过只要皇太极能站稳脚跟,就可以腾出手对付那些叛贼,然后就能看清多尔衮的真实用意。 …… 朝鲜汉城王宫,多尔衮一脸疲惫地看着阿济格和多铎。 “十四哥,不行就杀了李棕,十四哥自己称王好了。”多铎说道。 多尔衮轻轻摇了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我若称王,朝鲜必然大变,眼下大清的局势如此艰难,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要我说皇太极就该把皇位让给你,大清被他搞成这样,他有什么资格继续做大清的皇帝?”多铎恨恨地说道。 多尔衮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以为大清的皇帝是什么好差事么?我不当皇帝可能还能多活几年,我要当了皇帝,只怕死的更快。” “那怎么会?凭十四哥的能力,要不了几年就能重新恢复大清的生气。”多铎不解道。 “要不了几年?你以为李景会给你几年时间?”多尔衮摇头道 叹了口气,多尔衮接道:“不要痴心妄想了,别说几年的时间,我估计再有几个月,咱们大清恐怕就要亡了。” “不会吧,咱们大清还有十余万兵马,不至于连几个月都挡不住吧?”多铎不信道。 “十余万人马?豪格带着正蓝旗整旗人马外加家奴兵差不多有三万人攻打广宁,从出兵到全军覆没,前后连半个月都不到。东京现在被围,看架势也撑不了几天了,东京有多少守军?照明军这个攻击速度,咱们大清要是还能撑几个月就算烧高香了。 别说皇太极不会把皇位让给我,就算让给我,我能接这个皇位么?我接了皇位,李景对付完皇太极,马上就会对付我,你以为咱们在朝鲜李景就会放过咱们? 你知不知道朝鲜那些王公亲贵为什么都不见了?你以为他们会飞还是会遁地术?我告诉你,他们是被李景的人救走了。李景早就知道咱们要攻打朝鲜,但是他偏偏顺着咱们的心意,你以为他傻么? 他让咱们攻打朝鲜,不光是为了分散咱们的兵力,为他攻打咱们大清做准备,同时也为他对朝鲜用兵做好了铺垫。 别看咱们现在控制了李棕,只要李景掌握了那些王公贵族,我们行事就得谨慎。 李棕现在咱们非但不能杀,还得保护好他,李棕不死,咱们还能通过李棕控制朝鲜,李棕要是死了,朝鲜就得听李景的了。” “他妈的,这个李景行事好生厉害,料事居然如此之远。”多铎恨恨地骂了一声。 多尔衮闻听轻叹了口气道:“他若不厉害,焉能蛰伏十年?然后趁咱们攻打南朝京畿之地之时隐蔽进京,最后一举夺权。此人心性坚忍,料事深远,更兼擅于把握机会,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说的就是李景这样的人。 南朝有李景这样的人,咱们大清事先竟不知道,等咱们知道之时,李景大势已成,别说咱们奈何不了他,便是南朝的皇帝也拿他没办法。因此等李景发难之时,南朝皇帝也只能俯首听命。” “难道咱们大清就无人能够跟他抗衡么?”多铎问道。 多尔衮摇了摇头:“若从政治手腕或者智谋来看,皇兄不会输于李景,甚至还有过之,从军事能力来看,李景指挥作战似乎没看到他使用过什么谋略,完全是以稳取胜。 但是这个稳是最可怕的,因为他的稳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之上,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没有用,也就是说只要他自己不犯错,我们跟他耍阴谋完全没有用处。 另外你再看看他使用的将领,大抵上都非常沉稳,曹文诏倒是喜欢使用阴谋诡计,但那也是为了最大程度的消灭我们的部队,要他轻敌冒进,那是想也别想。 因此,我们跟李景的差距不是政治手腕比不过他,也不是智谋比不过他,更不是指挥能力比不过他,而是他的军事实力太强。偏偏这个差距我们完全弥补不了,我至今也想不明白李景的部队使用的武器是怎么造出来的。” “我听说徐光启和孙元化这些精于铸造枪炮的人都在李景的手下做事,这些武器会不会是他们鼓捣出来的。”多铎疑惑道。 多尔衮摇摇头:“不是,在徐光启和孙元化未投李景之前,他的部队已经开始使用这些武器了。皇兄和我都曾派人到平阳府打探过,李景刚到平阳府时,手中只有几千人马,他趁流寇在山西作乱时,赶跑流寇占据了平阳府,此后军事实力才壮大起来。 而且在平阳府有专门制造武器的军工厂,不过军工厂防卫森严,不是厂里的人根本进不去,我们的探子试探了多次,有两次还险些被人射杀。 另外,探子还打探到李景刚到平阳府的时候,使用的武器都是从别处运来的,也就是说李景在别处还有军工厂,但是这个军工厂在哪里却没打探出来,只听说在河南某处山里,而且李景和他最早的那些部下曾在山里住了许多年。” 多铎和阿济格闻听沉默良久,两人都知道皇太极和多尔衮派细作到平阳府绝不是为了打探李景的底细,而是为了探知李景的部队使用的武器是如何制作出来的。 多铎没有跟李景的部队打过仗,还没领教过济世军的厉害,而阿济格却在李景手里吃过两次大亏,深知那样的武器绝非人力可挡,要打败明军,必须拥有威力与之相当的武器。 皇太极和多尔衮正是在听了阿济格和败退回来的士兵讲述之后,才想到要派人到平阳府去刺探济世军武器的秘密。 可惜,李景早就下过严令,不得将武器的制作方法外传,对军工厂更是进行了封闭性管理,外人根本无法进入。 因此,皇太极和多尔衮费时经年,终究没能探到济世军武器的制作技艺。 想了想,阿济格问道:“十四弟,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难道一直呆在朝鲜,眼看着咱们大清灭亡?” 多尔衮苦笑道:“我倒是想就这么在朝鲜呆着,可李景也得同意才行。我跟你们说实话吧,朝鲜咱们待不了多久的。” “那怎么办?既然呆不了多久,那我们得早作打算啊!”多铎急道。 多尔衮笑了笑:“你们以为我从朝鲜强征了那么多的粮食物资是为什么?就是为日后做打算。 皇兄现在可能在猜忌我为什么不回师救援,猜忌我来朝鲜这么久为什么一点物资没送回去。 其实我不是不想回师救援,也不是不想给他运送物资,可是咱们回去又能如何?能挡得住明军么?现在咱们已经不能再去想如何击退明军,而是要想好退路。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皇兄现在也在想退路了。那么我们的退路会是哪里呢?依我看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长白山。只有在长白山那种地方,我们才能利用地形挡住明军。 可是长白上能挡得住明军,对我们来说同样也是绝地,因为长白山不可能养活我们这么多人。我如果不把粮食等物资准备好,恐怕我们都过不去今年的冬天。” 阿济格和多铎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阿济格和多尔衮还有多铎三人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其中阿济格年纪最长,但是阿济格和多铎一向唯多尔衮之命是从,盖因多尔衮虑事周全,阿济格和多铎自知远远不及。 此时听了多尔衮所言,两兄弟才知多尔衮深谋远虑竟然至此。 顿了顿,多尔衮接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既然我不打算待在朝鲜,那为何还如此看重李棕?” 不待两人回答,多尔衮笑了笑接道:“在明军没有攻破盛京,皇兄没有退兵以前,朝鲜就是咱们的,甚至在明军没有完全平定辽东以前,朝鲜也还是咱们的,虽然朝鲜土地贫瘠,可毕竟产粮产棉花,这些都是咱们大清所需要的,因此在明军没平定辽东以前,我是不会放弃朝鲜的,现在咱们必须控制住李棕,同时保护好他。” 说完,多尔衮抬眼看向窗外,沉默了一会儿方道:“我的打算是好的,就是不知李景以后会如何布局。十二哥,为防万一,此次我们征缴的粮食物资要马上转运。你率兵把物资运往合关(长白山与朝鲜交界处),在合关找处隐秘地地方将物资囤积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十四弟放心,我知道怎么做。”阿济格道。多尔衮看了看阿济格道:“囤积物资的地点必须隐秘,十二哥你杀伐太狠,若是用朝鲜人护送物资,这些民夫事后必定被你屠戮殆尽,现在乃非常时期,我们不可对朝鲜人太狠,因此运送物资时不要用朝鲜人。” 第四百三十二章 留得青山在 “行,我明白了。阿济格笑道。 “你们去吧,我有些累了,想歇一歇。”多尔衮道。 阿济格和多铎点点头,起身告辞。 出了王宫,阿济格看着多铎摇头笑道:“十四弟什么都好,就是有时手太软,咱们既然已经打算放弃朝鲜,还在乎那些朝鲜人干嘛?那么多物资,就我手里那些人哪里运得过来?不用朝鲜人,那得运多少次才能运完?” “十二哥千万不要这么想,十四哥这样安排必有深意,你可千万不要乱来。”多铎闻听忙道。 “没事儿,哪有你想的那么邪乎。”阿济格笑了笑道。 见阿济格一意孤行,多铎无奈地叹了口气。 …… 北京,乾清宫东暖阁。 李景看着密探送来的关于朝鲜方面的密报,不由眉头紧皱。 见李景皱眉苦思,朱由检不由奇道:“出什么事情了么?” 李景摇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 “你又是摇头又是点头,这是什么意思,是有事还是没事啊?”朱由检不解道。 见朱由检心急,李景这才醒过神来,笑了笑道:“没什么大事儿,是关于朝鲜方面清军动向的。” 朱由检哦了一声,便不以为意。 不过没过一会儿,朱由检猛然觉得不对,如果真如李景表面说的那么简单,李景的表情又怎会如此凝重? 沉吟了一下,朱由检道:“李兄,我的能力虽然有限,不能帮你排忧解难,不过你若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尽可说给我听,就当咱俩聊天解闷儿。” 李景闻言看了看朱由检,然后轻轻拍了拍朱由检的手笑道:“皇上有心了,我刚才在想朝鲜方面清军调动物资是何用意,并非为朝鲜的事情烦心。” “清军从朝鲜往辽东运送物资很正常啊,这有什么可想的。”朱由检奇道。 李景摇摇头:“如果是往辽东的盛京方向运送物资,确实很正常,关键是清军行进的方向并非是往盛京的方向。” “何以见得?”朱由检道。 李景将密报递给朱由检,待朱由检看完,李景正色道:“皇上能看出有什么问题么?” 朱由检摇摇头:“我不懂兵事,看出清军的动向有哪里不妥。” 李景笑了笑:“皇上不是不懂兵事,而是不知道密报中所说的地名在什么位置。” 说完,李景对文青招了招手:“把朝鲜的地图和辽东的地图取来。” 文青闻言,急忙从书案上找出辽东和朝鲜的地图,然后在李景面前铺开。 李景指着地图对朱由检道:“皇上请看,这里是沈阳也就是清廷的盛京,这里是朝鲜的王城汉城,如果清军要往盛京运送物资,会走黄海道这条线(当时朝鲜共有八道,黄海道跟辽宁接壤,即今天新义州到海州这一块区域)。” 说着,李景用手在地图上划了一下。 朱由检看了,轻轻点了点头。 接着李景在地图上又划了一条线,然后说道:“可是清军运送物资并未走黄海道,而是走的平安道(今朝鲜江界市到平壤一带,主要跟吉林接壤)。虽然从平安道也能进入辽东,但这里地形多以山岭为主,行走困难,而且绕远,多尔衮会这么愚蠢,从这个方向往辽东运送物资?” 朱由检闻言不觉奇道:“是啊,听说多尔衮极负才略,怎么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 李景点点头:“所以,我怀疑多尔衮并非要往辽东运送物资,那么他会运往哪里呢?他这么做有什么用意呢?” 说着,李景将朝鲜的地图推开,仔细端详起辽东的地图,看了一会儿,李景猛然想起什么,忙对文青道:“把大明全舆图拿来。” 文青闻言,急忙把全舆图取来。 李景展开地图看了一会儿,猛地一拍大腿:“我知道多尔衮什么用意了,他这是给自己准备退路呢。” 随即李景轻叹了口气:“多尔衮确是一代枭雄,我若非在朝鲜安排了密探,绝想不到他现在就开始为以后的局势做准备。” “多尔衮是如何为以后准备退路的?”朱由检端详着地图,看了半天也没明白李景说的是什么意思。 李景看着朱由检笑了笑,伸手在地图上沿着平安道向北划了条线,然后在停顿的位置轻轻点了点:“这里是女真人的发祥地长白山。如果皇太极和多尔衮率部退入长白山,我再想消灭他们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和物资。但是这里有个问题,长白山能挡住我军,可女真人那么多人要想在长白山一带生存也十分困难,而多尔衮现在就是为了以后的生存做准备。” “多尔衮现在就想退路,如果将士们知道,还会尽心用命么?”朱由检疑惑道。 李景笑了笑:“多尔衮现在要考虑的不是将士们的士气问题,而是要收拢人心,如果他调动人马跟我决战,最后被我全歼,就算将士们再尽心再用命也没有任何用处。 但是他给将士们留了后路,将士们对他必然感恩戴德,以后他随时可以把将士的士气调动起来。这就是老百姓常说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朱由检轻轻点了点头,随即问道:“多尔衮这么干,皇太极知道以后能饶过他么?” 李景笑道:“多尔衮能想到退路,皇太极自然也能想到。只要多尔衮最后把物资交给皇太极,便可打消皇太极的疑虑,但是如果多尔衮不上交,那皇太极必然不会放过他。” 顿了顿,李景笑着接道:“不过我既知他们的打算,自然不会给他们留这样的机会,尤其皇太极,他想从盛京逃出去,还得看我答不答应。” 说着李景转头向小九问道:“把今天前方送来的战报找来我看一下。” “是!”小九领命,从书桌上找出战报递给李景。 李景接过看了看,然后闭目推算了起来。 因为战报虽是当天送来的,但是由于辽东到北京路途遥远,实际上汇报的却是三天以前的战事,也就是说,李景需要考虑近三天的战事进展,还要考虑给曹文诏送信的过程中战局的变化。 推算了一会儿,李景终于轻轻摇了摇头。虽然李景知道曹文诏的布局,也知道眼下的战局如何发展,但是战报一来一去最快也得四五天时间,这四五天会发生什么情况李景根本无从得知。 而且打仗时变数实在太多,比如说上次围歼豪格,曹文诏有意打援,但是清军根本没有援兵,最后曹文诏白白耽误了三天时间,最后还令阿巴泰南逃。 从战役指挥来看,曹文诏那样做绝没有错,换做李景也会那样做。 因为豪格乃是皇太极的长子,以后很可能要接任皇位的,这样一位重量级人物清军是不可能不救的。 但是打仗不是一厢情愿的事情,曹文诏和李景都万万没想到清军居然真的就没派兵救援豪格。 由于敌军不上当,曹文诏那三天的等候布置等于是做了无用功。 再比如说前几天柱子打下辽阳之后趁势北进,按说清军屡吃败仗,几次袭击也被明军轻松击退,这时候清军已经没有胆量主动出击了,就连李景都认为明军现在可以长驱直入包围盛京了。 但就在这时,陈国柱所部在奉集堡以南深夜遇袭,若非陈国柱临危不乱,从容应对,很快组织起部队发起反击,那次袭击明军必吃大亏。饶是如此,在那次袭击中,仍有数百明军伤亡。 打仗不是儿戏,战场上不可料的事情实在太多,前线将领尚需小心从事,李景身处后方完全不了解前线的情况,如果突然插手指挥,很可能会打乱曹文诏的战役部署。 想明此节,李景摇了摇头,命文青铺纸研磨,然后给曹文诏写了封信。 在信中,李景把朝鲜密探报告的情况详细地告诉了曹文诏,然后把自己的判断也告诉了曹文诏。但是李景并没有说自己的判断就是准确的,他让曹文诏认真研究一下清军的动向,然后再做出判断。 不过李景提醒曹文诏,不管怎么样,决不能让皇太极从盛京逃出,并把陈二虎和小五已经率领突击队赶到盛京的消息告诉曹文诏,让曹文诏自己协调如何跟突击队配合事宜。 最后,李景让曹文诏考虑一下,能否在打下盛京之后,让陈国柱和祖大寿部清剿清军的余部,曹文诏亲率主力入朝作战,歼灭多尔衮部。 写完信后李景又重新看了一遍,修改了几处用词不当的地方。 李景写信的时候朱由检就站在旁边,见李景信中完全是用商量的口吻,朱由检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听朱由检叹气,李景扭头笑道:“皇上觉得我的信写得有何不妥么?” 朱由检摇摇头:“李兄身为大明最高军事统帅,安排部下作战居然如此客气,难怪各位将领都能发挥出自己的指挥能力。”李景笑了笑:“曹文诏身经百战,作战经验比我丰富得多,我若是在京城指手画脚指挥坏他的事。我只需比我掌握的情报告诉他,他自会做出判断,然后想好应对之策。”朱由检叹道:“这就是我佩服你的地方,以前地方督抚领军作战,我和兵部还有朝廷那些官员都曾横加干涉过,最后令前方将领无所适从。 第四百三十三章 善战者 尤其你用人不疑,让曹文诏全权负责东征事宜,这一点更比我强得多。 当年我若是能像你这样信任孙承宗孙先生,不去听朝中那些人的谗言,辽东战场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李景轻轻拍了拍朱由检的手道:“皇上不要自责了,一切都过去了,辽东很快就会重归大明。” 朱由检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李景笑了笑,转身将信封好,然后命小九派人快马送至辽东前线。 辽东,明军东征军主帅营帐。 曹文诏端坐在帐中默默看着李景送来的密信。 “曹叔叔,大帅信里有什么指示么?”一旁李定国等曹文诏看完书信后问道。 曹文诏看着李定国笑了笑。 李定国比以前更精明了,可能是上次因为出征事宜跟曹文诏说话有些不当,李定国现在没人的时候总是称呼曹文诏为叔叔,只在有人的时候才称督帅。 换做别人,曹文诏自然不在乎对自己的称呼,但是李定国不同,李定国是李景重点培养的对象,以后很可能会是明军的统帅。 李定国叫自己叔叔透着亲近,叫督帅则显得生分,其中蕴藏的含义大不相同。 将信递给李定国,曹文诏笑道:“定国,你也看一看,然后帮叔叔分析分析。” 李定国笑笑:“叔叔又取笑侄儿,侄儿哪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 曹文诏摆摆手笑道:“你就不用谦逊了,你要没这个能力,为叔也不会叫你帮着参详。” 李定国轻笑一声,接过书信仔细地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李定国琢磨了一会儿,然后找出地图认真查看起来。 看了李定国的举动,曹文诏微笑着点了点头。 李定国看完地图,冲曹文诏抱了抱拳道:“曹叔叔,以小侄儿看来,大帅的判断是正确的,多尔衮部转运物资,必是为日后进入长白山做准备。” 曹文诏轻轻点了点头,随即笑道:“定国,你父帅在军事方面的判断何时出过错误?反正我认识你父帅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他在军事判断方面出过错误。 我让你帮我分析,不是让你分析你父帅的判断对错,而是让你帮我参详咱们接下来应该如何完成你父帅的战役部署。” 顿了顿,曹文诏忽然叹了口气道:“大帅既已看出清军的目的,按说自己便可进行战役部署,可是他信中只字不提接下来让咱们如何作战,而是让我全权做主。 这份信任,这份尊重,古来统帅有几人能做到?曹某人心中实是感佩莫名。因此这一仗咱们一定要打得漂漂亮亮的,如此才能不辜负大帅的信任。 定国,为叔身负重任,不敢有一丝轻忽,你行事果决,为叔这才征求你的意见,并非因为你是大帅的义子才抬举你。” 李定国闻言默默点了点头,随即沉吟道:“曹叔叔,要不把柱子叔叔叫来大家一起商议商议?柱子叔叔做事沉稳,有他帮着参详,咱们用起兵来把握就更大一些。” 曹文诏摇摇头笑道:“你柱子叔叔做事沉稳我是知道的,在我心里,你父帅手下这么多大将,我真正佩服的就两个人,一个是高奇,一个就是你柱子叔叔。这两人别看平时没什么锋芒,打仗时鲜少看到他们出什么奇谋,也很少见到他们打过令人惊叹之战。但是这才是他们最可贵之处,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跟他俩相比你曹叔叔其实已经落入下乘。 不过你刚才说让你柱子叔叔帮着参详,说明你还没明白你父帅让你柱子叔叔来辽东的真正用意。” 见李定国有些不解,曹文诏笑着接道:“其实,以你柱子叔叔的能力和资历,便是做辽东的主帅也没什么问题,看你父帅偏偏让他做我的副手,你知道是什么原因么? 因为你柱子叔叔不光是京城的卫戍大都督,还是你父帅部下当中资历最老的,他不到十八岁就跟着你父帅上了山,在济世军当中,他的威望不次于你高叔叔和马叔叔。 你父帅让他来辽东是帮我镇场子的,不是让他建什么功立什么业,而且作为卫戍部队的统帅,他也不适合功劳太高。” “这是为何?”李定国奇道。 曹文诏笑了笑:“以你柱子叔叔的资历,要是打了我这么多仗,立下这么多功劳的话,你说军中还有何人能跟他相提并论,还有何人能跟他抗衡?那样的话,就算你父帅跟他关系再亲近,也不敢把卫戍京城的重任交给他。倒不是你父帅担心柱子会背叛他,而是你父帅要为以后的接班人考虑。有这么个人在,谁坐你父帅的位置都得胆战心惊。” 李定国闻听默默点了点头。 曹文诏笑着接道:“卫戍京城的人不需要有多大的功劳,只需有资历,有威望能镇得住场子就行,最重要的是忠心。” 李定国接道:“所以我父帅才任命您做东征主帅,让柱子叔叔给您做副手。” 曹文诏笑着点了点头:“我跟你父帅虽然相识相知,可我毕竟是半路才跟着你父帅,不比你高奇叔叔,柱子叔叔,还有陈大虎和刘二愣这些人当初就跟着你父帅,因此,即使我的功劳再大,论资历也比不过他们。说句难听一点的话,我虽然年纪比他们大,可在他们眼里我却是小字辈。” 李定国笑笑:“曹叔叔过谦了,高叔叔他们绝不会小觑曹叔叔的。” 曹文诏笑着摆摆手:“扯远了,我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你柱子叔叔是绝不会参与咱们的决断的。他若不能领会你父帅的心思,他也做不到现在这个位置。他很清楚,如果他可以决断的话,你父帅就不会让他做我的副手,而是任命他为主帅。” 李定国沉吟了一会儿,忽然深施一礼:“多谢曹叔叔指点,侄儿受教了。” 曹文诏微笑着看着李定国,赞许道:“孺子可教,不枉我跟你说这一番话。” 犹豫了一下,李定国忽道:“曹叔叔,现今咱们大明对外作战都是由你指挥,你难道就不担心功劳过大引起别人不满么?” 曹文诏闻言大笑道:“你忘了我以前跟你说的话?大明以后的战事还有很多,漠北,漠西,亦力把里,倭国,缅甸等国你父帅肯定会在他有生之年全部解决,这些仗难道都由我一个人去打?累死我也打不过来啊!那时就是你高叔叔他们大显身手的时候。 定国,你不光要学你父帅如何用兵,还得学你父帅如何识人用人。你父帅的识人用人之道可比他用兵更了不起。 你比如说我吧,我善用骑兵,所以你父帅就把对付蒙古和东虏的重任交给我。洪承畴和卢象升善用步兵,以后远征漠西或者亦力把里这些地方就会交给他们。你高叔叔用兵稳健,南疆缅甸等国必是由他收复。 定国,你父帅最大的本事不是用兵打仗,而是用人之道。不然的话,你以为单凭他一个人能做得了这么多事?” 说到这里,曹文诏忽然轻轻叹了口气:“不过大明现在诸事繁杂,事事都要你父帅拿主意,要是一直这么下去可不是个事儿,月前两位先生去世,你父帅病了近一个月,要是你父帅身体好,又怎会病了这么久才好? 所以啊,为了你父帅的身体着想,许多事情咱们必须帮他担起来,在政事上咱们帮不了你父帅,但是军事方面的事情却不能再让你父帅操心了。” “是,侄儿谨遵叔叔教诲。”李定国忙道。 曹文诏笑了笑,指了指地图道:“现在你用用心,考虑一下如何解决清军北退之事。” 李定国点点头,看着地图认真思索起来。 过了良久,李定国抬起头说道:“曹叔叔,以咱们现在的兵力想把盛京围个水泄不通是不可能的,以侄儿之见,要想把皇太极消灭在盛京,只有一个办法。” 曹文诏笑道:“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李定国道:“三面施压,然后在皇太极北退之路伏以精兵,待他仓皇出逃之际,对他施行最后一击。” “中肯之计,不过你觉得皇太极会听你的安排么?皇太极深通用兵之道,你这围三阙一之计他焉能看不出来?”曹文诏笑道。 “这个……”李定国一时无言。 轻轻拍了拍李定国的肩头,曹文诏笑道:“定国,打仗需要深思熟虑,你不要急着回答,仔细想一想,如果你是皇太极,面对眼下的局面,如何才能退回到长白山。” 李定国闻听,对着地图再次凝神思索起来。 过了许久,李定国霍然抬头,正欲说话,忽见曹文诏闭目沉思,当即住口不言。 “可是想出皇太极会如何应对眼下的局面么?”曹文诏忽道。“曹叔叔,侄儿刚才确实想的简单了,没有设身处地从皇太极的位置考虑问题。刚才侄儿把自己当成皇太极,仔细想想,要是按侄儿刚才的做法,皇太极很容易就可以离开盛京,逃回长白山。”李定国诚恳地说道。“那你现在说说皇太极会如何做?”曹文诏笑道。 第四百三十四章 围三阙一 李定国点点头:“曹叔叔,换成是侄儿的话,首先是观察敌军也就是我军的动向,因为我们了解清军的实力,皇太极同样也了解我军的实力,他知道我们的部队并非都是父帅带出来的济世军,还有大明原来的部队,也就是说我们的部队战力有强有弱。 现在盛京周围我军三支部队,以祖大寿的部队战斗力最弱,即便我们为祖大寿部配备了一定数量的火炮,他的部队战斗力还是最弱的,对此,皇太极无疑是很清楚的。 如果我军在围困盛京时,祖大寿部单独负责一面,而且以祖大寿现在的位置来看,他肯定会负责盛京的北面,如果皇太极全力从北面突围,祖大寿部根本就挡不住清军。 刚才侄儿有些想当然了,以为皇太极要回长白山只会从最近的道路,也就是东面逃跑,但实际上皇太极从北面走的话,同样能回到长白山,如果能打败祖大寿,别看从北面这个方向逃跑道路相对远了很多,但是由于北面再无我军,可能比东面更快跑回长白山。” 曹文诏闻言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接道:“现在我军尚未围城,你说皇太极会不会现在就逃?” 李定国摇摇头断然道:“不会!” 曹文诏笑问道:“为何?” 李定国道:“因为皇太极不是一名将领而是清国的皇帝,不战而逃可以说是大失君威,皇帝的脸面都丢尽了,那让他以后如何统御臣属?” 曹文诏笑道:“难道打败仗就不失君威了么?” 李定国摇摇头:“胜败乃兵家常事,打败仗很正常,毕竟谁也不敢说百战百胜,因此打败了并不损皇太极的君威,但是不战而逃就不一样了。” 曹文诏笑道:“你怎么就敢断定皇太极会顾忌皇帝的颜面呢?” 李定国笑道:“皇太极虽然跟咱们敌对,但是我父帅常说,皇太极乃一代豪杰,我能看出父帅对皇太极其实是很佩服的,如果皇太极做出不战而逃之事,怕是当不起我父帅如此看重。” 顿了顿,李定国接道:“当然,在生死关头,皇太极也可能会临阵而逃,但是我刚才说了,他是皇帝,要逃也不能就这么逃了。他还有一大堆部下臣属呢,他总不至于连给养都不带就逃跑吧?如果不带给养,恐怕不等跑到长白山,他的部下就会分崩离析。 而带给养是需要时间准备的,盛京城内皇太极手下的士兵,臣子还有后妃加一起至少七八万人,这么多人的给养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准备妥当的。 以侄儿估计,皇太极这段时间必然在准备给养,甚至运出去一些都有可能。” 说到这里李定国笑了笑:“运输给养不像大军行动那么快捷,能走近路决不会走远路,以侄儿看来,皇太极的给养只能从抚顺到萨尔浒再往长白山方向进行转运。而为了保证物资能运到长白山,皇太极也需要在盛京抵挡我们一段时间,为转运物资争取时间。” 曹文诏闻言微笑道:“说的不错,不管是为了自己的颜面还是为了转运物资,皇太极都必须在盛京抵抗一段时间。好了,现在你已经判明皇太极的动作,那你认为我们应该如何布局呢?” 李定国笑了笑接道:“皇太极想逃出城的选择其实并不多,一是击破祖大寿部从北面出逃,一是冒着被我们伏击的危险从东面出逃。至于西面和南面,皇太极也会派兵突围,但是这两面只起牵制我们的作用,阻扰我们往北和往东增援。 既然我们断定皇太极的出逃方向,那么就可以提前派兵进行布防。侄儿请命率部协助祖大寿部阻挡清军北逃,即便皇太极击溃祖大寿部,有侄儿在,定能挡住皇太极的去路。 至于东面,侄儿以为可以让虎头哥率部封住东面的去路,虎头哥英勇善战,有他在,东路可保无虞。” 说完,李定国看着曹文诏笑道:“叔叔,您觉得这样安排如何?” 曹文诏微微点了点头,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道:“按说你这样布置,确实十分稳妥,不过很可惜,你的对手是皇太极,皇太极深谋远虑,咱们想得到,他同样也会想到。你说他既然能想到咱们的布置,还会硬往咱们的枪口上撞么?” 李定国闻言郝然道:“还请叔叔指点。” 曹文诏笑了笑:“刚才你分析了我军的弱点,我觉得你分析的并不透彻,首先你对你柱子叔叔的部队情况就不十分掌握。你柱子叔叔的部队确实很强大,远比祖大寿的部队强大的多,正常来说,皇太极是不会从他这一面突围的。 但是现在不同,你柱子叔叔刚在辽阳打了一仗,那一仗怎么打的你应该清楚,你柱子叔叔的部队现在弹药已然不足,这也是他在奉集堡被袭时,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伤亡的原因之一。 如果你把虎头的骑兵部队调走,皇太极倾力从你柱子叔叔那面突围,你柱子叔叔是很难挡得住皇太极的。” 李定国闻言疑惑道:“虽然柱子叔叔弹药略有不足,但是柱子叔叔防御之稳,犹在曹叔叔之上,皇太极想从他那面突围恐怕没那么容易。” 曹文诏笑了笑:“我军的优势在于火力强大,但是还有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不利于夜间作战,夜间作战,咱们火炮的优势就很难发挥作用。” 笑了笑曹文诏接道:“咱们现在确实对盛京形成了包围之势,但是只是形成了包围之势而已,还远不到把清军困在城里不能动弹的程度。 而且皇太极也绝不会坐等咱们把他困在城中,在咱们围城之前,他必然会提前突围。那么他会在什么时间突围呢?只能是夜间。 别忘了,盛京不是辽阳,辽阳兵少只能坐困孤城,盛京城里城外皇太极能调动的部队加一起怕是有十来万,这么多人,要是把虎头的精锐部队调走,你让你柱子叔叔如何去挡? 我们总不能在部队方圆数里都点上火把吧?就算能点上,咱们敢么?别忘了清军也有火炮,咱们把自己的部队照的亮如白昼,那不是给敌人当靶子么? 你柱子叔叔防御再稳,在夜间面对大批骑兵突袭,想挡住怕是不会那么容易吧?上次奉集堡被袭,若不是夜间,清军焉能得手?” 李定国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顿了顿曹文诏接道:“用兵之道虚虚实实,所谓备周则意怠,咱们的部队越强大,越容易轻忽,我都不敢保证皇太极会不会选择我这面作为突围的方向。” 说着曹文诏笑着摇摇头:“幸好我这个方向与皇太极所去的方向背道而驰,就算他能攻破我的防御,他也不会从我这个方向突围。” 李定国接道:“照曹叔叔这么说,皇太极三个方向都可以选择,那咱们想把他困住就难了。” 曹文诏笑道:“想困住皇太极当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要是容易,皇太极这么多年的仗不是白打了么?” 顿了顿曹文诏接道:“而且想围住盛京这样的大城坚城,以我们的部队人数尚显不足,四面围攻,着实力有未逮。” “那怎么办?难道就没有办法了么?”李定国急道。 曹文诏轻叹了口气:“皇太极虽然雄才大略,可惜遇到大帅这样的对手,不然的话,大明无人是皇太极的对手。大帅早就看出我部很难把盛京团团包围,因此早已布下了后手。” “父帅布下了后手?什么后手?”李定国疑惑道。 曹文诏笑了笑:“大帅的后手就是你二虎叔叔和小五哥哥。” 李定国疑惑道:“我们近十万大军对付皇太极尚且为难,二虎叔叔只有几百人能济得了什么事?” 曹文诏笑道:“正常情况下确实济不了什么事,但是我军现在环视盛京,皇太极要逃,你二虎叔叔的部队就能发挥作用了。你别忘了,你二虎叔叔的人少,人少就很难被发现,即使发现,皇太极对这点儿人马也不会再过在意。 但是你二叔叔的部下使用的是什么装备?这几百人抵得上我数千部队,一旦发动必是致命一击。这就是你父帅为何让我跟陈二虎协调或者说是配合作战的原因。” “那咱们如何跟二虎叔叔配合?”李定国道。 “围三阙一。”曹文诏道。 李定国闻言一怔,他先前就说过围三阙一之计,但是被曹文诏给否了,怎么曹文诏又说围三阙一? 见李定国有些疑惑,曹文诏笑了笑:“你觉得有些矛盾是吧?我刚才说用兵之道虚虚实实,现在就是虚实结合。” 李定国抱了抱拳道:“请叔叔指教。” 曹文诏笑笑道:“我们现在知道皇太极有三条突围路线,我们能完全防住的只有一条。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全部放开,看他到底从哪里逃。”李定国闻言琢磨了一会儿,忽然拍手笑道:“我明白了,三面都放开,等于是给皇太极出了道难题,因为他不敢断定我们会在哪一路埋伏,只能三路都进行试探。”说着李定国看向地图,比划了一会儿,然后稍作沉吟,指着两处地点说道:“我们只需在这两处各安排一部人马,就可以把皇太极打回去,最终把他逼到二虎叔叔埋伏的道路。” 第四百三十五章 争取时间 曹文诏看了大笑道:“说的不错,这两处位置就是我反制皇太极的要紧所在,不然的话,皇太极可真的跑了。 说着,曹文诏忽然收起笑容,正色道:“定国,我要你部趁夜秘密进驻祖大寿所部的左翼,皇太极想从祖大寿的方向逃,必先击破祖大寿部,等他击破祖大寿部,你便向其发动攻击,你部以逸待劳,若是不能挡住皇太极,到时莫怪叔叔军法无情。” 李定国闻言当即抱拳正色道:“督帅放心,若是让皇太极逃了,末将提头来见。” 曹文诏点点头,唤来一名亲兵吩咐道:“命令:孙虎头部东移至陈国柱所部的右翼,若是皇太极从陈国柱部所在方向突围,待皇太极突围后,孙虎头所部必须挡住皇太极的去路,若是违令,军法从事!” 那亲兵闻言疾步上前,从曹文诏的手中接过令箭,快步传令去了。 待亲兵出帐,李定国搓了搓手笑道:“曹叔叔,这次拿获皇太极的功劳咱们估计是捞不着了,小五哥哥这回可捡了大便宜。” 曹文诏笑了笑:“平了东虏,你还嫌功劳小么?你父帅安排小五来辽东,就是为了这个功劳的,回去好生琢磨琢磨,你父帅为何这样安排。行了,回去准备去吧。” 李定国笑笑,冲曹文诏抱拳一礼,转身出帐。 曹文诏费尽心思进行布置之时,皇太极也在寻思如何能安全撤出盛京。 对眼下的局势皇太极是很清楚的,明军的火炮威力实在太大,盛京虽是坚城,却也挡不住明军的炮火,如果坐守盛京,最终只能是束手待毙。 但是皇太极也不是说跑就能跑的,他是大清的皇帝,不战而逃让他颜面何存?而且手下这么多人,要是不准备好粮食,到了长白山难道啃树皮? 仗是必须要打的,即使打输了,也得打一仗,而且为了争取转运物资的时间,他也必须得打这一仗。 现在的问题是这一仗要怎么打,如果把家底拼光了,即便是打赢了这一仗,也失去了此战的意义,因此这个度必须把握好。 看了看面前肃手而立的岳托,皇太极问道:“岳托,阿巴泰部联系上了没有?” 听皇太极询问,岳托忙道:“联系上了,不过阿巴泰的退路已被吴三桂切断,这些天阿巴泰与吴三桂交战多次,双方互有胜负,阿巴泰打不退吴三桂,吴三桂也拿阿巴泰没多少办法。” 皇太极闻言轻轻叹了口气:“看来阿巴泰这一路是指望不上了,要是阿巴泰能从背后袭击一下陈国柱部,盛京的压力就会减轻许多。” 岳托默然点了点头。 顿了顿,皇太极接问道:“明军各部现在有何异动?” 岳托忙道:“北面祖大寿部昨天突然渡过辽河,截断了盛京与铁岭之间的联系。另外昨日夜间斥候回报说发现在祖大寿部的侧翼出现一支骑兵部队,并且正往盛京方向逼近,不过今早斥候再无消息传回,想来是被敌人发现,已遭不测,臣再派人前往侦查时,却并未发现这支部队的踪迹。 正面曹文诏所部的动作不大,只是往盛京方向推进了几十里,现在距离盛京还有不到两天的路程。 南面的陈国柱部在被咱们偷袭之后撤退了三十里,昨日斥候发现该部有分兵的迹象,不知是何用意?” 皇太极闻言点了点头,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从曹文诏所部的动向来看,他这是要把盛京团团围住,但是曹文诏的兵力不足,很难做到面面俱到,因此围城必有侧重点。” 岳托连连点头道:“皇上说的不错,但是明军哪路空虚咱们并不知晓,最好还是试探一下。” 皇太极摆摆手:“也不必全部试探,以曹文诏所部的行进速度,必是有重炮部队随行,不然他早该兵临盛京城下了。而且曹文诏再大意轻敌,也不敢冒险把主力全部调走,若是被朕袭了他的大营,曹文诏这仗也就不用打了,因此这一路不用去想。” 沉吟了一下,皇太极接道:“现在东面暂时虽未发现敌踪,但是东面是咱们后撤的必经之路,朕怀疑斥候发现的那支部队很可能绕到东面去了,甚至陈国柱部暂时撤退分兵也是为此。岳托,你马上派人到抚顺和萨尔浒等地侦缉一下,看有没有明军的踪迹。” 岳托点点头道:“回皇上,臣已派人到抚顺和萨尔浒等地侦缉去了。” 皇太极赞许地点点头:“你做事仔细,朕心甚慰。” 岳托忙道:“谢皇上夸奖。” 皇太极摆摆手:“明军马上就要兵临城下,咱们不能坐守孤城,粮草物资准备的怎么样了?” 岳托忙道:“臣准备了十万石粮食,并且已经运出去六万余石。” 皇太极看了看岳托,不由轻轻点了点头,以盛京的人力运力,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运出去六万石粮食实是不易,岳托确实人才难得。 不过皇太极随即轻叹了口气:“时不我待,我们已经不可能如愿把所有的粮食都转运出去了,趁现在东面尚未发现敌踪,你把能调动的人力都调动起来,今天再运一天,明日开始转移后宫和王公重臣们的家眷。等这些人走了,咱们再无后顾之忧,就开始准备跟明军决战吧?” 岳托点点头,知道皇太极所说的决战其实是为运送物资和转移家眷争取时间。 想了想岳托问道:“皇上,您准备怎么打?臣知道了以后也好早作准备。” 皇太极点点头,命人展开地图,指了指东面的方向道:“曹文诏兵力不足,是不可能完全围住盛京的,必然要围三阙一,但是阙那一面朕也断不准,别看东面暂无敌踪,但是东面乃是咱们去往长白山最近的道路,曹文诏岂能不严加防范?朕很怀疑曹文诏是在故布疑阵,实际上在东面已然布下了重兵。” 岳托点了点头道:“臣也是这么想的,不然的话斥候发现的那支部队哪里去了,还有陈国柱分兵干什么?” “说的不错,而且即便是东面并无伏兵,朕也不能就这么从东面逃走,不跟明军打一仗,朕的颜面何存?”皇太极接道。 说着皇太极又指了指北面道:“明面上曹文诏所属的三支部队以祖大寿部实力最弱,打祖大寿是最有把握的,不过曹文诏很可能会在祖大寿部附近埋伏一支部队,等朕击破祖大寿部,师老兵疲之际再咱们发起突袭,因此北面亦不可轻言突围。” 将手指划向盛京南面,皇太极笑了笑道:“陈国柱部的实力仅次于曹文诏的主力部队,而且扼守的方向看似也不重要,明军肯定以为咱们不会从陈国柱的方向突围,嘿嘿,咱们就从陈国柱的方向突围,打他个措手不及。” 岳托闻言轻笑道:“皇上圣明,陈国柱部在攻打辽阳之后只是略作休息便向盛京方向推进,士兵疲惫不说,弹药也已不足,因此前日陈国柱突然后撤三十里,想来陈国柱已经知道部队出现了问题。我们这时向陈国柱部发起攻击,必可突出重围。” 皇太极点点头,略作沉吟道:“我们进攻陈国柱部所在的方向,曹文诏必然不会坐视不理,必然要派兵增援,因此曹文诏部所在的方向也要派一支部队进行骚扰,不能让他从容调兵。 还有祖大寿部也不能让他清闲,也要派一直部队进攻一下,如此一来,明军断不准咱们要攻击何处,三路都不敢轻动,若是东面埋伏的兵马往祖大寿部和陈国柱部增援,就等于是给咱们让开通道,那咱们就不用客气了。” 岳托闻言抚掌笑道:“皇上圣明,如此用兵,明军相互之间无法增援,咱们必可破开重围。” 皇太极摇摇头,轻叹了口气道:“如此分而用兵,其实是兵家大忌,就算破开重围,也必然损失惨重,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唉,老天既生我皇太极,为何又生出李景这样的人?既生瑜何生亮?既生瑜何生亮?老天何其不公!” 见皇太极神情黯然,岳托忙道:“皇上切莫气馁,皇上雄才大略,无论施政能力还是军事能力都在李景之上,跟明军对决之所以处于下风,实是武器装备的原因,咱们回到长白山下几年工夫认真研究火器,几年之后必可卷土重来。” 皇太极闻言精神一振,不过随即苦笑道:“哪有那么容易?关键是我们手里没有这方面的人才啊!” 岳托听了也是轻叹一声,一时间君臣相顾无言。过了一会儿,岳托说道:“皇上,臣说句实话,皇上听了莫怪。”皇太极摆摆手:“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说吧,就算说错了朕也不怪罪于你。” 第四百三十六章 火牛阵 其实朕早就有过这样的想法,朕任命汉官,成立汉八旗也是出于这个目的。 可惜朕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朕虽是皇帝,却也不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如果朕把所有的汉人的地位提高到跟满人相同的地位,必会激起满人的不满,那样朕这个皇帝都坐不稳。” 岳托看了看皇太极忽道:“皇上,当此关头,咱们行事不妨狠一些,儿臣建议把那些对皇上有意见,对皇上不忠心的不管是汉人还是满人全部派出去与明军决战,若是有人临阵脱逃,儿臣请旨于战场临机决断。” 听岳托自称儿臣,皇太极一怔,随即轻叹了口气:“岳托,你自称儿臣,那就是把朕看作叔叔了。 唉!你屡立战功,更劝说你父亲支持我继承汗位,朕能当上皇帝,多亏了你的支持。可朕登基之后,为了巩固皇权,却夺了你的亲王爵位,朕这个做叔叔的对不起你啊。” 岳托闻言伏地哭泣道:“皇上,当此关头还计较那些做什么,俗话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时候,你我叔侄万不可再计较以前的是非,否则咱们大清真的就万劫不复了。” 皇太极俯身把岳托拉起来,轻轻拍了拍岳托的手道:“好孩子!好孩子!快起来!” 随即皇太极转身对身旁的内官说道:“传朕的旨意,晋克勤郡王岳托为成亲王,世袭罔替,另擢成亲王岳托为破虏大将军,统管御敌事宜,自朕以下,若有不从者,可便宜行事。” “儿臣谢皇上器重!儿臣定誓死与敌周旋,保得皇上安全撤离盛京。”岳托伏地磕了几个头道。 皇太极摆摆手:“去吧,注意保护好自己,不要亲冒矢石。” 岳托挺身抱拳道:“皇上放心,儿臣告退。” 岳托出宫不久,皇太极就得到消息,岳托先是回家把自家所有的下人、家奴,不管是汉人还是满人全部召集起来,然后命士兵将这些人送至军营发放武器。 接着岳托又来到父亲代善家中,同样把所有年轻力壮的下人家奴以及侍卫全部召集起来送往军营。 随后岳托又到各个兄弟家中召集下人,很快代善一系所有的王公贝勒贝子的家奴侍卫,全部被岳托征发入军。 皇太极得知这个消息,不由暗暗叹息了一声,岳托做事果决,而且深知表率的作用,他自己带头把家奴充军,再征发别人的家奴,这些人便无话可说。 果不其然,岳托随后便到各个王公贝勒,以及亲贵大臣的家中征发家奴,有代善和岳托的榜样在先,加上岳托手握圣命,诸王公重臣虽然不满,却也不敢不从,只得乖乖把家奴交了出来。 这些王公重臣的家奴多则数百,少则几十,岳托只用半天便召集了三万余人。 随后岳托将盛京除皇太极自领的两黄旗外的所有部队与家奴兵重新编制,然后岳托于校场宣布军令,宣布以后将对所有汉人和满人一视同仁,取消所有汉人奴隶的身份,并当众提拔了数百汉人担任军官或者是文职官员,最后嘉勉诸军努力杀敌。 见岳托如此雷厉风行,皇太极不由感慨万分地说道:“唐太宗李世民曾经说过: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岳托当之无愧。” 整肃完军队,岳托又于城中征发民夫运粮,随后入宫请皇太极调两黄旗一部护送民夫押运粮草,并请皇太极安排朝臣及宫中后妃转移事宜。 待一切安排妥当,岳托于次日誓师出征。 对于清军会主动出击曹文诏早有预料,但是他绝没想到清军会集结重兵向他所属的方向发起进攻。 说实话,在接到斥候回报前方十里发现清军的时候,曹文诏还以为清军是故布疑阵,迟滞他的行动,但随即曹文诏就知道清军是动真格的,因为清军开始列阵了。 得知清军开始列阵,曹文诏不禁有些疑惑,清军的领军将军脑子进水了么?面对明军如此犀利的武器还敢列阵突击,这不是送死么? 但是随着两军距离越来越近,当曹文诏从望远镜中看清敌军的阵容的时候,猛然觉得有些不对。因为对面的清军虽然人数众多,但是衣着却是各种各样,有穿满人衣服的,有穿蒙古人衣服的,还有穿汉人衣服的,只有极少数身着铠甲,而且武器也是五花八门,也就是说对面的清军是一支杂牌部队。 以杂牌部队跟明军的主力对阵,难道清军真的是来送死么?皇太极再蠢,也不会蠢到这个地步。 曹文诏心念急转,很快做出判断,清军这是要三面出击,并且是以最弱的部队拖住自己最强的部队,令自己不能向祖大寿部和陈国柱部增援。 冷笑了一声,曹文诏迅速下令士兵准备应战,但是曹文诏随即又发现一个问题,对面的清军虽然人数众多,却并未全线出击,而是以几百人作为先头部队发起冲锋。 见此情景,曹文诏面色顿时凝重起来,对面的清军虽然是杂牌部队,但是指挥的将领却深通用兵之道。因为他抓住了曹文诏的弱点,那就是曹文诏没有骑兵。 曹文诏的武器虽然厉害,但是没有骑兵就追不上敌军,只能随着清军的节奏进行应对,如果用火炮强行推进,清军完全可以绕到两翼伺机咬明军一口,那时明军的推进必然要异常艰难。 想明其中的利害,曹文诏当即下令各部谨守防线,不得轻动,只待清军进入火炮射程,便以火炮轰杀。 曹文诏的应对不可谓不正确,但是他显然是低估了对面清军决死一战的勇气。 眼见快要进入明军的火炮射程,清军的前锋部队突然向两翼分开,让出中路,随即数百头牛出现在明军前方,不等前面的明军想明白清军赶牛上来干什么的时候,一队步兵上来,在牛尾巴上点起了火。 牛尾着火,群牛顿时发狂,疯一样向明军的阵前冲来。 “他妈的!跟老子玩火牛阵!兄弟们稳住了,不要怕,开炮,轰他娘的。”曹文诏见状突然大骂起来。 随着曹文诏一声令下,数十门火炮同时发出轰鸣,炮弹在牛群中爆炸开来,一时间牛群之中血肉横飞。 不过,对面的将领显然早有防备,震天的爆炸声群牛竟是充耳不闻,只是瞪着血红的眼睛拼命往前冲,显然牛耳已被堵住了。 “前面的士兵开枪射杀落单的惊牛,炮火继续覆盖,不得令牛群和敌军突进我军防线。”曹文诏沉声喝道。 其实不等曹文诏下令,前面的士兵已经开始开枪射击,不开枪不行,再不开枪,牛就要冲到眼前了。 要知道此时两军前锋的距离不过三里,这么短的距离,飞奔的牛群可以说转瞬及至。 在明军强大的火力面前,群牛冲的快死的也快,不到一炷香的工夫,数百头牛全部倒在明军的炮轰枪击之下。 不过这只是两军交战的前戏而已,不等明军喘息,清军前锋忽然散开,然后迅速向明军阵前冲来。 如果李景在此,看到这种情形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种散兵作战,是应付火炮的最恰当的办法。由于敌人分的太开,炮弹的杀伤力便会降至最低。这个时候再用火炮,不过是徒费炮弹而已。 但是明军不光有火炮,还有步枪,对付这种散兵,火炮虽然失去了威力,但是火枪的作用却发挥了出来。 清军骑兵速度虽快,但是面对数千步枪,不等冲至弓箭射程,便被打成了筛子。 清军前部受挫,却浑不在意,几万大军作战,死几百人确实也算不得什么,刚才清军也不过是试探而已。 眼见此法抑制住了明军的火炮,清军后军军旗挥舞,随即第二队清军依照刚才的方式向明军发起冲锋,然后是第三队,第四队…… 眼见清军一拨拨地不断发起决死突击,曹文诏终于知道对面的清军是来玩命的,而且这种玩命战术十分有效。 曹文诏通过枪声就知道驻防在第一线的士兵手已经开始发抖了,曹文诏能理解士兵们的心理,如果敌人是一窝蜂地冲上来,士兵们连续开枪大量杀敌倒也无所谓,但是现在敌军只是几百人几百人不断地冲上来送死,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无论谁这么杀人,心里都不可能不慌。 眼见清军已经发起了十余拨攻击,至少有四五千人倒在了冲锋的路上,曹文诏知道,如果清军继续这样进攻,第一线的士兵肯定会坚持不住。 挥挥手,曹文诏对身边的掌旗官道:“传令,第一线的士兵撤回,第二线的士兵进入第一线。” “是!”掌旗官闻言,急忙挥动两面令旗,指挥第二线的士兵压上和第一线的士兵交换位置。见第一线的士兵撤回,曹文诏挥挥手:“随我去看看。”到了前线,见刚撤下来的士兵一个个脸色惨白,有的伏在地上不住地呕吐,曹文诏轻轻叹了口气,忽然高声喝道:“都给老子站直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突围无望 众士兵闻听,猛然抬头,见曹文诏端坐马上,冷冷地注视众人,众士兵不由一激灵,急忙挺直身体,抱拳道:“督帅。” 曹文诏用马鞭指了指众人厉声喝道:“你们随曹某征战已非一日,大同会战打过,京畿之战打过,蒙古之战也打过,可是刚才却如刚入伍的新兵一般,面对敌人,连枪都拿不稳了,你们对得起你们拿的军饷么?对得起大帅在你们身上付出的心血么?” 听曹文诏呵斥,一名军官抱了抱拳苦笑道:“督帅,非是兄弟们不敢杀敌,实是对面的敌军跟咱们以前遇到的敌人完全不同,他们根本就是送死,兄弟们杀的手都软了。我们是战士,不是刽子手,这些人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兄弟们实在不忍下手了。” 曹文诏闻言冷冷一笑:“你们是战士,不是刽子手,你们不忍杀这些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的敌人,可要是让这些人冲到你们面前,被屠杀的就是你们!是你们自己的命重要,还是敌人的命重要?这里是战场,你们不杀人,敌人就要杀你们!” 说着曹文诏用马鞭指了指那名军官:“你!马上带着你的部下给老子滚回到第一线,若是还像刚才那样,老子就砍了你的脑袋!” 接着曹文诏又冷笑对众人说道:“你们要是想死,我不拦着你们,但是你们就算死,也得死在第一线,不要连累了别的兄弟。滚!给我滚回去!” 那军官不敢言语,向曹文诏抱了抱拳,随即率领部下重新回到第一线。 曹文诏这番训话可谓及时,被训斥的士兵终于想明这里是战场,在战场上是不能顾忌敌人是不是没有还手之力的。 而且他们终于想明,敌人没有还手之力只是因为敌人没有冲到自己面前,如果敌人冲到近前,那谁死谁活那不一定呢。 想明在战场上不是敌死就是我亡,士兵的手终于稳定下来。 这些士兵及时稳住心神,令已经出现险情的第一线迅速稳固起来。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眼见清军一拨接一拨不停地冲锋,曹文诏的脸色越来越严峻。 清军真的是在玩命了,曹文诏很清楚,清军的主将这是在孤注一掷,就是要把自己的部队牢牢地拖死在这里。可以想见,自己面对的只是一支杂牌部队压力就这么大,祖大寿和陈国柱那两个方向其中一面必有清军的主力部队,如果那两面清军也是如此不计生死的拼死突击,祖大寿和陈国柱是万万挡不住的,即使李定国和孙虎头增援过去,怕是也挡不住清军这样不断的冲击。 曹文诏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多少次举起望远镜了,前线五十步到两百步之间布满了清军士兵和马匹的尸体,无数伤者躺在地上翻滚哀嚎。 而明军这一面也已经开始出现伤亡,由于大量尸体的阻碍,严重干扰了士兵们射击的视线,而清军借着尸体的掩护,越来越靠近明军的防线,在五十步的距离内,清军的弓箭已经拥有了杀伤力,尤其明军皆是身着布衣,几乎没有任何抵御作用,许多士兵被弓箭射杀,伤兵也越来越多。 用力握了握拳,曹文诏沉声喝道:“传令炮兵进行炮火覆盖,不必吝惜炮弹,将前方给我炸平,另外让重炮部队的队长到我这里来。” “是!”亲兵接令,急忙传令去了。 少顷,炮兵队长匆匆赶来,曹文诏也不多话,将望远镜递给他,指了指前方说道:“敌军主力距离我部前线大约五里,你敢不敢把重炮压上,攻击敌军主力?” 那炮兵队长举起望远镜向前方观看了一会儿,迟疑道:“督帅,重炮要是前压,倒是可以打到敌军的主力部队,不过重炮前压,步兵也得跟着压上保护炮兵,那样一来,敌军的火炮也能打到我军,卑职觉得有些得不偿失。” 曹文诏闻言默默点了点头。明军和清军的火炮虽然威力相差悬殊,但射距却相差不多,明军的火炮射程是五里左右,只比清军的火炮远一里多一点。 如果作战双方只是火炮对射,明军射程多一里,那自是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可现在双方并非是火炮对攻,清军出动的是骑兵,明军不可能把笨拙的重炮安排在第一线,直面清军的骑兵突击。在炮兵的前方以及周围必须安排步兵进行保护,可步兵布在炮兵的前面,就会遭到对方火炮的攻击。 虽然清军的火炮威力小,可是那也是炮,就算炮膛里打出来的是石头,也会要人命的。 那炮兵队长自是不敢违抗曹文诏的命令,但是却不能不把后果告诉曹文诏,否则一旦士兵损伤太多,那就是他的责任了。 曹文诏看了看天色,沉吟了一会儿,沉声说道:“此战打到现在已经有两个时辰,如果继续这么打,再有两个时辰也打不完,但是再过两个时辰天色就会暗下来,如果不能在此之前打垮敌军的主力部队,一旦天黑,我军武器的优势便会大减,那时伤亡更大。 我命令你马上把重炮部队前压,我派步兵护住你的两翼,让轻炮部队封锁你的正面,保证重炮部队不遭到敌军的攻击。” 见那队长张嘴欲言,曹文诏摆摆手接道:“我知道这么做有一定的风险,而且需要消耗大量的炮弹,不过眼下顾不得了,我不能让士兵一直这样被动还击,刚才这半个时辰,我军已经开始有不少士兵伤亡,再继续下去伤亡更大。要是等到天黑,后果更是难料,因此我必须打垮敌军的主力,消灭敌军的火炮,如此我军的轻炮才能发挥出威力。” “是,卑职领命!”那队长忙道。 曹文诏这边调动军队,对面的清军很快便发觉了,然后迅速做出应对:后撤。 见此情景,曹文诏心里暗暗吃惊,清军的将领好生厉害,居然料到自己会把重炮压前。 却不知岳托因为清军连吃败仗,这些天几乎不眠不休,对明军的武器进行了详细地了解和分析,然后针对明军的武器特点作出了充分的应对准备。 不过岳托也知道,即使他准备的再充分,由于武器完全处于劣势,想打败曹文诏的主力部队是不太可能的,只能以最低的损失争取更多的时间,把曹文诏牢牢地拖住,令其无法增援祖大寿部和陈国柱部。 实际上岳托最大的难题是战术的施行,因为清军大多是由家奴和百姓组成的,想让他们在短短两天中做到士兵那样令行禁止,比打败明军还要困难。 但岳托确实是个了不起的军事天才,他采取打乱编制的做法,把满人士兵编入这些杂牌军的队伍当中,每名士兵负责一支小队,小队的人不用管别人做什么,只管跟着自己的队长就行。 如此一来,便解决了指挥的难题,只以几千士兵,便把数万杂军整合在一起。 同时,岳托还知道当士兵一批批倒在战场之上,新兵们必然会胆怯退缩。 于是岳托派出督战队在军中监督,凡是有后退者,不管是汉人还是蒙古人抑或是满人就地格杀。 如果说岳托只是以士兵的血肉之躯向敌发起决死突击,那显然还小瞧了他,岳托又参照前人的战法,在士兵冲锋的间隔当中,不时以火牛辅助突击。 岳托能调动这么多的马匹和牛,一是因为女真人这些年与辽东的蒙古各部结盟,每年蒙古方面都会给女真人提供大量的牛羊马匹,而前两年皇太极远征察哈尔林丹汗时更是缴获掳掠了大批牛羊马匹,可以说,女真人别的没有,牛羊马匹却是足够。 这一仗乃是清军决死之战,岳托自是不会客气,几乎把盛京以及周边各地所有的牲口都征集到军中。 岳托不怕把家底打光,大清已到了生死关头,打输了,连京城都丢了,还要这么多牛羊做什么?难道留给明军当战利品? 岳托动用了这么多的人力和畜力,确实发挥了极大的作用,至少目前来看,达到了岳托预期的效果。 不过岳托没想到的是,曹文诏已经把李定国指挥的骑兵部队派出去了,以步兵增援祖大寿和陈国柱,至少也得半天时间,这么长的时间,战事恐怕早就结束了。 如果岳托这时在北面亲自指挥的话,恐怕早就发觉曹文诏所部已没有骑兵,肯定会马上调整战役部署,可惜岳托要兼顾三路,而且他的主要精力还放在东面明军的动向上,对这些细节并不知道。 但是战局确实跟岳托事先预想的一样,西面的清军虽然付出了一万四五千的伤亡,只打死打伤数百明军,却令曹文诏不敢轻动,并且逼迫曹文诏下令炮兵前压,以期打破僵局。 而北面的祖大寿部在清军不断的冲击下,伤亡惨重,眼见坚持不住,祖大寿下令全军后撤二十里,让出了北面的通道,但是李定国随即率部加入了战场。李定国充分发挥明军的武器优势以及骑兵的机动性,在方圆十里的战场之上,绕着清军如剥葱一般,一层一层不断地射杀清军,仅用两个时辰,便消灭了两万余清军。北路清军眼见突围无望,无奈之下,只得退回盛京。 第四百三十八章 草木皆兵 同样,南路的清军在经过一番艰苦的鏖战之后,终于撕开陈国柱的防线,逼迫陈国柱不住退却。 就在清军以为南面的通道打开之时,孙虎头率部杀回,旋即将南面的通道堵死。 盛京之战从上午打到傍晚,三路清军共损失了近八万余人,而明军方面也损失了近两万余人。其中曹文诏部伤亡一千余人,陈国柱部伤亡三千余人,祖大寿部伤亡一万四千余人。李定国部和孙虎头部只有少许伤亡。 从伤亡对比来看,清军处于绝对劣势,包括岳托本部加上代善所属的两红旗人马几乎损失殆尽。但是从战略角度来看,岳托却达到了自己的战略目的。对东面形成两翼夹击之势的李定国部和孙虎头部成功被调了回来,至此东路已无明军。 命令各部整顿剩余人马,岳托匆忙进城入宫,请皇太极速速撤离京城。 皇太极虽处宫中,但是盛京外围血战他心里比谁都清楚,皇太极知道东部的通道,是数万将士用命换来的。 听岳托请自己撤离,皇太极并无迟疑,带着一众侍卫匆匆出宫,上马后,见岳托挺立不动,皇太极不由奇道:“岳托,你还愣着干嘛?快随朕一起走啊?” 岳托轻轻摇了摇头道:“皇上,数万将士血染疆场,皆是岳托之过,现在城外还有数万将士不知何去何从,岳托岂能撇下他们独自逃生?何况皇上撤离盛京,京里不能无人主持大局,更需有人于城中抵御明军,当此时节,岳托愿留下与部下誓死抵抗明军为皇上尽忠。 臣只有一件事情放心不下,家父年迈,还请皇上看在你们是亲兄弟的份上,善待家父。” 皇太极闻言双目不禁流下泪来,用衣袖拭去泪水,皇太极重重地点了点头道:“你放心,朕答允你,一定善待二哥和你的子侄。” 岳托伏地磕了三个头:“皇上保重!” 皇太极注视着岳托,轻轻叹息了一声,随即率领本部人马出城。 皇太极一行一路行进十分顺利,不到两个时辰便到达抚顺,皇太极入城稍作歇息,随即向萨尔浒方向进发。 等皇太极等人赶到萨尔浒时已是次日凌晨,眼见士兵们个个人困马乏,皇太极当即下令暂且休息。 皇太极所部两黄旗的士兵虽是精锐,但是一夜之间行军二百余里,俱是疲惫不堪,听皇太极下令休息,士兵们也不安营,倒地便睡,只一会儿工夫,便听鼾声四起。 任谁也想不到黑暗之中,竟有上千只眼睛在远处暗暗地注视着清军,待清军渐渐睡沉,这些人突然动了起来。 这群人正是陈二虎率领的突击队以及小五从军中筛选出来的精锐步卒。 在得知曹文诏的战略布置之后,陈二虎经过深思熟虑,终于放弃潜入盛京,突袭皇宫的想法。 因为大战之时,清军必定高度警惕,对皇宫的护卫必定异常森严。这么多人潜入城中本就困难,再想进入皇宫更是难上加难,即使能进入皇宫,皇宫的面积这么大,皇太极便是不躲藏,想找到他都难,要是躲藏起来,凭突击队这点人手想找到皇太极,无异于大海捞针。 不能进城突袭,陈二虎便准备在盛京到抚顺的路上进行伏击,不过考虑到抚顺距离盛京只有一百余里,这段路上皇太极也定会小心在意,一旦有个风吹草动,皇太极撒丫子就跑,突击队根本追之不上。 最后陈二虎决定把伏击的地点放在萨尔浒一带。萨尔浒距离盛京二百余里,走了这么久清军必定疲惫,而且清军绝想不到明军会在清国的大后方进行埋伏。只要清军放松警惕,精神懈怠之下,就会产生睡意。等到清军入睡,凭突击队的武器,打一群熟睡的清军,那是易如反掌。 但是陈二虎没想到皇太极并未在萨尔浒的城里休息,而是又走了数里才停了下来。 对皇太极的小心谨慎,陈二虎也是暗暗佩服,萨尔浒乃是小城,皇太极所部两黄旗精锐士兵便是近两万人,这么多人进城,若是有明军袭击,城里调动不便,只有挨打的份儿,而在城外,清军拥有马匹,随时可以跑路。 由于清军没有入城,并且多走了十余里,陈二虎的伏击计划只能取消,只能远远吊着清军的队伍,等待他们休息。 现在清军入睡,陈二虎的机会终于来了,对突击队更为有利的是清军居然没有扎营。 如果清军扎营,两万余人的营盘,凭陈二虎这点人手,便是隔几十步站一人,围一圈都围不过来,但是清军没有扎营,很多人都是拥在一起入睡,这一来范围就小了许多,陈二虎命手下队员散开,竟然形成了一个简易的包围圈。 不过包围圈形成以后,陈二虎并未马上下令发起攻击,因为李景给的命令是生擒皇太极,如果直接发起攻击,搞不好皇太极会死在乱军当中。 陈二虎虽然不明白李景为什么要生擒皇太极,但是对于李景的命令,陈二虎却决不会质疑。 在解决掉营地周围几名昏昏欲睡的哨兵之后,陈二虎带着小五以及几名精锐队员,悄悄往营地中间摸去。 清军虽然没有扎营,但是皇太极身为皇帝自不会露天而眠,在营地的中间,侍卫还是给皇太极搭了座营帐,而这座营帐,恰恰暴露了皇太极的身份。 在遍地酣睡的士兵中间,陈二虎等人小心翼翼地接近营帐。 皇太极虽然困乏,但是当了这么多年的大汗,又当了两年的皇帝,养尊处优的日子过惯了,突然在野外,在这么简陋的条件下,再加上骤逢大变,皇太极哪里能睡得着? 不知何时,皇太极猛地警觉起来,皇太极征战多年,不可能每一仗都顺风顺水,他这一生不知经历过多少次危险,但是每次都能化险为夷,是因为他对危险有一种敏锐的嗅觉。 “什么人在外面?”皇太极猛地坐起身来喝道。 过了一会儿,一名侍卫揉着惺忪的睡眼进账问道:“皇上,你喊我们?” “刚才外面是什么声音?”皇太极问道。 那侍卫摇摇头:“禀皇上,外面除了风声,没有别的声音。” “哦。“皇太极应了一声,摆摆手示意侍卫出帐。 等侍卫出帐,皇太极苦笑了一下,觉得自己有点草木皆兵了。 摇摇头,皇太极重新躺了下去。 刚躺下不久,忽听外面传来两声噗噗的声音。 皇太极一惊,迅速坐起身来,刚要抽出身边的金刀,只见帐门猛地掀开,随即几名一身劲装的黑衣人冲了进来。 接着一人端着枪指着皇太极道:“别动,我们不想伤你。” 皇太极闻言,将金刀轻轻放下,看了看黑衣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领头的黑衣人笑了笑道:“我们是什么人,等你到了北京见了我家大帅自然知晓。” “你们是李景派来的?你们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皇太极疑惑道。 那领头的黑衣人笑道:“我们早在两个月前就到盛京了,至于怎么知道你会在这里,等你见了曹文诏将军,他会告诉你的。” 皇太极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轻声叹道:“曹文诏布的好棋,看来他在东路安排的两路人马只不过是迷惑岳托而已,真正的杀招却是你们这些人。” 那黑衣人没想到皇太极这么快就想明曹文诏的布置,怔了怔,随即叹了口气道:“难怪我家大帅称赞你一代人杰,。可惜你明白的有些晚了。” 皇太极苦笑了一下道:“不是朕明白的太晚,而是当时的情形,朕不走这条路也不行。李景,曹文诏好手段,朕输在你们手里也不算冤。” 顿了顿,皇太极看了看几名人忽道:“营帐外面朕还有两万人马,你们就这几个人,自信能把朕带走?” 那黑衣人笑道:“有你这个护身符,你的部下不会乱来的。而且我们当然不止这几个人,如果大帅只派我们几个来擒你,那也太小瞧你了,实不相瞒,在你的营地外围还有我们的人,实际上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我们几个潜入营地,是怕在乱战当中误伤了你的性命。” 皇太极摇摇头:“朕不信你们已经包围了营地,明军有多少人朕的心里还是有数的,曹文诏根本没有多余的兵力在这里埋伏。” 那黑衣人闻听忽然笑了:“你说的不错,曹将军确实没有多余的兵力包围你,你的消息确实很准,只是很可惜,我们并不是曹将军的部下,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家大帅的贴身侍卫小五。” 皇太极看了看小五,轻轻点了点头:“果然少年英雄,不过他虽是李景的贴身侍卫,却不是主事之人,你又是谁?” “在下陈二虎。”那黑衣人道。 “陈二虎?”皇太极打量了下陈二虎,轻轻点了点头:“听说李景手下有这么个人,没想到竟然是你。”陈二虎笑了笑:“皇太极,你刚才所问我都告诉你了,在想问什么就等到京询问我家大帅吧。”皇太极摇摇头:“朕身为大清皇帝,如何能当俘虏?你们有本事就杀了朕!” 第四百三十九章 乱 陈二虎笑了笑:“皇太极,大清要不了几天就要灭亡了,你这个皇帝不提也罢。另外我提醒你,你可以不顾及自己的性命,但是最好替部下考虑一下,莫要逼我们动手,把这里夷为平地。” 皇太极笑道:“你以为大清的勇士怕死?” 陈二虎摇摇头:“我没说你的部下怕死,可是到了这步田地,难道你还不认输么,何苦再让部下白白送命?” 皇太极闻听笑道:“大清要亡,那也得玉石俱焚,李景想通过朕令大清屈服,他打错算盘了。” 说到这里,皇太极忽然大声喝道:“来人,有刺客!” 听皇太极大呼,陈二虎叹了口气,一掌斩向皇太极的颈部,将皇太极击晕,然后命小五把皇太极背起,接着摸出匕首隔开帐篷,迅速从缝隙中穿出。 等小五等人从缝隙中钻出来,陈二虎随即往帐篷里开了一枪,只听一声巨响,刚冲进帐中的侍卫连同帐篷一起被炸向半空。 “快走!”陈二虎喝道。 陈二虎话音刚落,便听一阵破空的声音,接着清军营地不断响起爆炸声,随即营地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他妈的,这群兔崽子,打得真准,要是差一点,咱们就死在自己人手里了。”陈二虎一边跑一边骂道。 “嘿嘿,队长,兄弟们这是帮咱们开路呢,他们便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炸您啊!”一名突击队员边跑边笑道。 陈二虎笑笑,一边扫视着周围,一边沿着火炮轰炸的路线快速撤离。 陈二虎等人的撤退方案是事先早就安排好的,当陈二虎等人进入营帐之后,不管能不能擒住皇太极,将营帐炸掉就是攻击信号。收到信号后,埋伏在周围的士兵便对营地进行炮火覆盖,令清军无法在第一时间救援皇太极。 当然覆盖的炮火是留有空当的,陈二虎等人撤退的路线是不会攻击的,不然的话陈二虎等人也跑不出来。 至于外围的士兵如何得知陈二虎等人的位置,就需要陈二虎等人指引,指引的方式也是炮火。 由于撤退的线路大家早就知晓,那么这条线路上的爆炸声,只能是陈二虎等人在撤退时射击产生的,由此大家便知陈二虎等人的位置。 其实,陈二虎等人能从容撤退,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清军刚从睡梦中惊醒,大多数清军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等他们发现皇太极的营帐已被摧毁,再想去救援时,已经来不及了。 乱,陈二虎等人能逃出来主要抓的就是这个乱字。 清军在睡梦中被袭击,再精锐的部队也会慌乱一段时间,在明军强大的炮火袭击下,清军也组织不起有效的反击,这种情况,士兵必定更加慌乱,等他们发现皇太极的营帐被炸,第一反应自是往营帐的方向跑,而这时陈二虎等人已经早已离开,营地四周看清军往营帐方向聚集,当然不会客气,自是一通很炸。 等清军想明往营帐的方向跑乃是送死,却又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反击,等他们发现营地中间有人往外突击,再想包围为时已晚。陈二虎等人抓住这个时间,在外围的接应下,已然杀出营地。 皇太极很无奈,等他清醒以后终于明白自己干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也知道陈二虎为什么要跟他说那些话了。 陈二虎希望他能够配合,安心地当他的俘虏,然后轻松把他带回去。 但是为了皇帝的尊严,皇太极选择了宁死不当俘虏,于是营地变成了火海,大批清军在突击队的袭击中阵亡负伤。而清军在慌乱中的反击,根本没对突击队造成多少伤害。 当这些人在重新汇集后,皇太极听得很清楚,陈二虎的下属回报说只有几个人轻伤,没有一名队员阵亡。 听到这个结果,皇太极苦笑了一下,李景有这样的部队,那他还有什么可说的,只是可惜了那些在袭击中阵亡的清兵了。 见皇太极呆愣愣地看着火海中的营地,陈二虎轻轻叹了口气道:“皇太极,这些人原本是不该死的,但是你不愿意当俘虏,我们只能动手了,就是不知道大帅得知这个结果以后会不会不高兴。” “李景有什么高兴不高兴的?他派兵远征辽东,不就是要将我们满人屠戮殆尽么?”皇太极冷笑道。 旁边小五闻言,冷笑一声道:“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家大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也难怪,就连常在大帅身边的人,还有朝中那些大臣可能都不知道我家大帅的真正想法。” “哦?李景是怎么想的?朕倒想听一听。”皇太极冷笑道。 小五看了看皇太极,忽然正色道:“你是不是觉得和谈时,我家大帅开出那样的条件只是为了麻痹你们?让你们安心征讨朝鲜,为出兵辽东做准备?” 皇太极一怔:“难道不是么?自古以来,和谈哪有开出那样的条件的?” 小五摇摇头:“我一直在大帅的身边,大帅交代林大人跟范文程和谈的时候,我是亲耳所闻,起初我也以为大帅就是跟你们拖时间,好让你们安心攻打朝鲜,为出兵做准备。 不过后来我听大帅多次跟大臣们提起关于辽东以及朝鲜等地的治理政策,才知道大帅和谈开出的条件都是真的。” 看了看皇太极,小五接道:“我家大帅对敌从不手软,但是他的心其实并不想表面那样坚硬,年初蒙古遭到雪灾,大帅把运往前线的粮草物资大部调往蒙古救灾,无数蒙古人因此得以活命。换做你,你能做到么?” 皇太极闻言怔了怔,摇头叹了口气道:“朕做不到。” 小五接道:“我家大帅说,蒙古人既然归附了大明,以后就是大明人,以后汉人和蒙古人他都会一视同仁。同样,等收复辽东,对女真人.。呵呵,你们现在改叫满人了,对你们满人也一样如此对待。 前些天大帅来信说,要是擒住你,让我告诉你,你的儿子豪格被俘,我家大帅并未亏待于他,还有你们那些俘虏,有伤的治伤,有病的治病,等他们恢复了,就会送往陕西教他们种田,等他们学会了种田,就让他们重返辽东。我家大帅说,辽东人少,要避免杀戮,不然以后还要迁移大量的人口过来。 皇太极,我家大帅对你是很佩服的,他不止一次在我们面前称赞你是一代豪杰,想来你对我家大帅也十分佩服吧? 其实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你已经无路可逃,就算你逃到长白山,你以为我家大帅会放过你么?皇太极,为了减少满人的伤亡,我劝你还是让部下弃械投降吧!” “这些话是李景教你说的么?”皇太极问道。 小五摇摇头:“后面那段话是我的意思,你毕竟是大清国的皇帝,若是我家大帅让我跟你说这些话,那就是不尊重你。” 皇太极闻言瞪着小五看了一会儿,忽然轻轻叹了口气:“李景的手下若是都像你这样,想不成大事都难。你今年有二十了么?” “刚好二十岁。”小五道。 皇太极轻叹了口气:“二十岁就有这般见识,了不起。单就培养人才这一点,朕不及李景啊!” “好了,你有什么话等见了我家大帅再说吧,现在你的部下想来已经反应过来,我估计正漫山遍野的找你呢,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陈二虎接口说道。 看了看皇太极,陈二虎接道:“皇太极,你最好识相一点,不然的话,我只能把你绑起来,把你的嘴堵上。你是清国的皇帝,想来不愿受这份屈辱。” 皇太极默默点了点头。 陈二虎挥了挥手,两名队员一左一右护在皇太极左右,以防皇太极有何异动。 走了一会儿,天色渐亮,皇太极辨了辨方向忽道:“我们这是要到哪里?” 陈二虎笑道:“盛京。” “盛京?你就不怕路上遇到朕的部属?”皇太极闻言惊道。 陈二虎笑道:“为了掩护你安全逃出盛京,昨天盛京城里的部队必须强行发动攻击拖住我军。不过只要曹将军不犯错,你的部队必受重创,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如今你的部队已经没有能力再发起进攻了,只能困守盛京。 另外,城中有我们的密探,曹将军必定已经得到你出逃的消息,曹将军知道我们会在你的必经之路拦截于你,因此肯定会派李定国和孙虎头来接应我们。 根据路程,他们还要一天时间才能赶到,因此我们只需坚持一天就能跟他们碰头。 现在你只能指望你的亲兵部队来救你,不过昨晚一战,你的部队损失惨重,剩下的人马根本奈何不了我们。而且,他们也想不到我们会往盛京的方向走,换做是你,你会想到我们敢往盛京走么?” 皇太极摇摇头:“朕会认为你们不是往铁岭的方向走,就是往辽阳的方向走。”陈二虎笑着点头道:“说的不错,在盛京,你们至少还有数万部队,不管他们有没有能力来救你,对我们来说始终都是一个威胁,因此没人能想到我们会迎敌而进。”皇太极看了看陈二虎等人身上背的武器,叹了口气道:“你们这般有信心,是因为你们还拥有犀利的武器是吧?” 第四百四十章 上当 陈二虎笑道:“是!虽然我们只有五百来人,但是就算你们来几千人,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皇太极想起昨晚营地被炸的场面,不由暗暗叹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皇太极忽道:“你们使用的武器是谁研制出来的?为何以前朕没听说明廷有这样的人才?” 陈二虎笑了笑:“告诉你也无妨,我们使用的武器都是我家大帅发明的,跟你说句实话吧,其实我们还有很多武器没有拿出来。不然的话,你根本逃不出盛京。” “什么武器?”皇太极惊道。 “地雷。”陈二虎淡淡道:“我们只需在盛京周围布满地雷,你们一个人都别想逃出去。只不过我家大帅说,他并不想把你们女真人斩尽杀绝,因此这次东征,我军并未携带地雷。” 皇太极冷笑了一声:‘不想斩尽杀绝?昨日一战,我军死伤七万余人,这还不叫斩尽杀绝?” 陈二虎闻言惊道:“七万余人?” 见皇太极沉默不语,陈二虎叹了口气道:“面对我军的火力,强行攻击,死伤七万余人也不算多,只是可惜了这些无辜的士兵,你要是投降的话,这些人原本不必死的。” 皇太极傲然道:“朕乃大清皇帝,哪怕就是战死,也绝不会投降。” “皇帝了不起么?让我家大帅做皇帝,他都不会去做。”小五忽然接道。 皇太极摇头冷笑道:“李景现在跟皇帝有什么区别?据我所知,大明的皇帝朱由检现在连傀儡都不如,大明所有的事情都是李景做主。另外,皇帝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够做的,可李景呢?有什么事情是他不能干的?他比大明历代的皇帝都有权力的多。” 顿了顿,皇太极接道:“以李景现在的权势,就算他不当皇帝,将来他的儿子也会当皇帝。” 小五闻听忽然笑了:“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我家大帅,我告诉你,我家大帅曾颁布律令,大明朱氏子孙永为大明皇帝,只要皇帝不干政,任何人都别想篡位。” “那不过是说说罢了,律令?律令能做得了准么?何况律令是他制定的,他什么时候不能修改?”皇太极冷笑道。 陈二虎看了看皇太极,忽然笑了:“皇太极,你不用想着激怒我们,大帅让我们生擒你,我们就得把你完整地带回去。另外,我们也不会对你用刑,这点分寸我们还是明白的。” 皇太极闻听顿时默然。 听陈二虎说了撤退路线之后,皇太极便知道自己能被部下救回的机会微乎其微,等听说明军使用的武器是李景研制,并且还有武器没有动用,皇太极更是万念俱灰。 就算逃出去又能如何?大明有李景这样的人,拥有这么厉害的武器,满人根本没有翻盘的机会,继续跟明军对敌,不过是徒送满人的性命而已。 而自己做了俘虏,到了北京怕是要受尽凌辱,自己皇帝之尊,焉能受此侮辱?想及此,皇太极便想激怒陈二虎等人。 皇太极能看出陈二虎等人对李景忠心耿耿,自己诋毁李景,这些人必定动怒,要是这些人一怒之下杀了自己,便可免了在李景面前受辱。 不想陈二虎十分精明,居然并不受激。 看了看陈二虎,皇太极轻轻叹了口气,陈二虎做事如此稳健,难怪李景会重用于他。 接下来的行程如陈二虎所料,盛京方向并没有派兵出来救援,至于皇太极所属的两黄旗残部倒是有人发现了陈二虎等人,可惜在陈二虎等人面前,号称大清最精锐的部队根本不堪一击。 这时皇太极终于知道陈二虎等人为何如此有恃无恐了,这些人使用的武器威力实在是骇人,骑兵根本无法突进到这些人二百步以内,甚至在三百步的距离就会他们射杀。 清军与陈二虎等人遭遇非但没有给陈二虎等人造成伤害,反而帮陈二虎等人解决了马匹的问题。因为昨晚夜擒皇太极时,为了不打草惊蛇,陈二虎等人并没有去抢夺清军的马匹。 但是现在清军主动送马,陈二虎自然不会客气,在击退清军数次攻击之后,很快收拢了数百匹战马。 有了马匹,陈二虎等人的行进速度大大加快,不等天黑,便在抚顺至盛京之间于李定国和孙虎头两部汇合。 见明军骑兵部队赶到,皇太极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被营救回去了。 …… 盛京城西五里,曹文诏的大军一字排开,所有的火炮瞄向盛京的城墙。 昨日在以重炮威慑之后,西路的清军终于开始后撤,不过曹文诏并不敢大意,对面还有三万敌军,通过先前的战斗,曹文诏相信清军定然还有应付的手段。 不出曹文诏所料,清军在后撤五里之后,在一座小山附近停了下来。 这时,曹文诏就算用脚丫子想也知道清军把火炮安置在山上。也知道清军这么做是打算居高临下,以此来弥补两方火炮射程的差距。 曹文诏真的很佩服清军的主将,能把自己火炮的射程了解的如此透彻,知道双方武器的差距,并且想到了弥补的办法,清军的主将实在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不过很可惜,曹文诏的目标并不是这支清军部队,而是盛京。 这支清军部队如果不发起攻击的话,曹文诏完全用不着搭理他,要是发起攻击,那么布置在山上的火炮就失去了作用。 于是当看到清军退到山脚下之后,曹文照当即下令绕过敌军,直取盛京。 曹文诏这一手顿时令对面的清军不知所措,他们完全没有想到曹文诏居然不理会他们,居然让敌军至于自己的身后。 西路的清军主将不知如何应对,只好派人飞骑把西面的情况报告给岳托。 而岳托得知西面的情形也有些错愕,此时清军三路突击,南北两路虽然都取得了不小的进展,但是埋伏的两部明军骑兵部队尚未露面,如果让曹文诏这样推进,一旦曹文诏分兵救援祖大寿和陈国柱,前后夹击之下,南北两路的清军必然要遭到沉重打击,那样先前所做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无奈之下,岳托只好下令西面的清军继续进攻,一定要拖住曹文诏部。 而曹文诏在清军重新发起进攻之后,迅速调整方向,利用火炮和步枪的优势,再一次予以清军沉重打击。 两个时辰之后,清军损失惨重,再也无力发起冲锋,无奈地向盛京城中退却。 失去了骑兵的保护,曹文诏迅速派出一支步兵部队将山上的清军火炮部队解决掉,至此西面的清军再无抵抗能力。 不过岳托的战术目的也已达到,抓住这段时间,岳托全力出击,终于把祖大寿部击溃,迫使陈国柱部后退,并令李定国部和孙虎头部现身,为皇太极逃出盛京,打开了通道。 可惜岳托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这一仗打完,清军损失了七万多部队,可谓损失惨重,再也没有能力发起进攻了。 而祖大寿部和陈国柱部在得到李定国和孙虎头的增援之后,迅速整顿人马,重新向盛京方向围攻而来。 同时,李定国部和孙虎头部连夜驰往盛京以东,锁住盛京至抚顺的通道。到这时,岳托已知盛京要步辽阳的后尘了。 不过岳托并没有退缩,哪怕是拼到最后一人,他也绝不肯放弃盛京。 但是令岳托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皇太极的侍卫回来报信说,皇太极失踪了。 这个消息对岳托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他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损失了这么多人,好容易打开通道,让皇太极离开盛京,皇太极居然失踪了。 听着报信的侍卫讲述昨晚被袭的经过,岳托终于知道自己还是上了曹文诏的当。 岳托有心想派兵去搜寻皇太极,可是一两人可以从包围的缝隙潜进来,大批人马想要出去却是不可能的。 因为一两个人的目标太小,敌军不容易发现,可大批人马出城,明军只要眼睛不瞎,怎能看不到?想要出城救皇太极只能硬闯。 可对面的明军是李定国和孙虎头指挥的骑兵部队,那可是以曹文诏所属的关宁铁骑为班底组建的骑兵部队,在没有使用新式武器以前,清军打这支部队都费劲,现在这些人换了武器之后,清军完全不是对手。 前日清军被李定国和孙虎头所部打成什么样,岳托再清楚不过了,让士兵出城救皇太极,等于是让士兵送死。可是皇太极又不能不救,岳托无奈之下,只好召集士兵组成敢死队。 但是打仗不是说士兵不怕死就能打赢的,在李定国和孙虎头所部凶猛打击之下,不怕死的清军全部变成了死人。在连续突击无望之下,岳托无奈收兵。 此战之后,盛京的防御力量再次被大大削弱,现在盛京城内可战之兵已不足五万,而且许多士兵身上带伤。随后岳托发现李定国部和孙虎头部开始调动,只留一半人监视盛京,另一半则往抚顺的方向去了。岳托知道他们的目标不是皇太极就是已经离京的朝廷重臣或者是正运往长白山的辎重部队,不过这时岳托已经无能为力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与城俱亡 而曹文诏这边在击退西面的清军之后,迅速向盛京方向推进,但是等推进至盛京城下之后却突然停止了动作。 因为曹文诏已得到消息,皇太极已经逃出盛京,曹文诏现在关注的已不是盛京,而是陈二虎等人能不能挡住皇太极,并擒住皇太极。 为了确保陈二虎等人的安全,曹文诏命人飞骑通知李定国和孙虎头两部迅速扼住盛京到抚顺的通道,并且命人二人,如果城中有大股部队出城,击退出城的部队之后,马上分兵,往东接应陈二虎等人。 而程二虎等人果然不负众望,生擒皇太极,并把皇太极完整地带了回来。 至此,李景和曹文诏数月前制定的战役目标算是完成一半。现在只剩下攻占盛京,然后解决多尔衮。等这两个目标解决,剩下的清军残部就可以慢慢收拾了。 曹文诏见到皇太极的时候吓了一跳,曹文诏万没想到皇太极居然憔悴成这样,这哪里还是当年他在战场上见过的那个指挥若定,临危不乱的后金大汗? 命人给皇太极搬来一把椅子,曹文诏又亲自给皇太极倒了杯茶:“喝口热茶,这两天你想必受了不少苦吧?” 皇太极接过茶杯慢慢饮了一口,然后看了看曹文诏,轻轻叹了口气道:“久闻曹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下无虚,不过你不用多费心思了,朕决不会投降的。” 曹文诏笑了笑:“皇太极,我没想招降你,我只是给你应有的尊重而已。” 皇太极闻言霍然抬头:“你尊重朕?朕败军之将,你为何要尊重朕?” 曹文诏摇摇头笑道:“我尊重你其实就是尊重我家大帅,我家大帅把你引为生平唯一的对手,你能被我家大帅看重,我焉能不尊重你?” 皇太极闻言眼睛一亮,随即黯淡下来,轻轻叹了口气:“李景一代人杰,朕不是他的对手,朕输得心服口服,朕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想早日见到李景,不知曹将军能否马上送朕到北京跟李景会面?” 曹文诏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皇太极,我肯定会让你跟我家大帅见面,不过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让城中的守军放弃抵抗,到了今天,你们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何苦多添伤亡?” 皇太极幽幽地叹了口气:“曹将军,你的好意朕心领了,不过大清没有投降的皇帝,也没有投降的臣民,我大清的臣民们已做好了与城俱亡的准备。” 曹文诏看了看皇太极,见皇太极一脸决绝的表情,不由叹了口气道:“你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的。” 说罢,曹文诏转头对亲兵说道:“传我军令,明日未时开始攻城。” “是!”亲兵接令,疾步出帐。 看了看皇太极,曹文诏摆摆手:“带他下去休息。” 小五点点头,几名突击队员上前将皇太极带了下去。 待皇太极走后,曹文诏对陈二虎笑道:“陈将军,有件事怕是还得麻烦你和兄弟们。” 陈二虎抱了抱拳:“督帅请说,只要兄弟们能帮得上忙,义不容辞。” 曹文诏点了点头:“皇太极说他已经做好了与城俱亡的准备,我非常怀疑他在城里已经布下了后手,这个后手能是什么呢?只能是纵火焚城。 不过盛京外城的范围太广,清军便是纵火,对我军的威胁也不会太大,我估计只能是在内城与皇宫之间。我想你派几名兄弟进城打探一下的情况,看看有没有可疑之处。” 陈二虎笑了笑:“我说督帅怎么下令明日下午开始攻城,原来是给兄弟们留下进城的时间。行!我安排兄弟们休息一下,晚上潜进城去。” “有劳陈将军和诸位兄弟们了。”曹文诏抱了抱拳道。 “督帅,大家都是为大帅效命,用不着客气。”陈二虎笑道。 陈二虎并没有问曹文诏为从何得知清军会纵火焚城,对于曹文诏的判断陈二虎是十分信服的。 而且陈二虎知道,哪怕曹文诏判断失误,但是为了士兵的安全,陈二虎也得进城摸一下情况。 因为盛京不同于别的城市,他是清国的都城,虽然盛京的规模没有北京那么宏大,但是该有的防御设施一样不少。 跟北京一样,盛京也分外城,内城和皇城。并且在内城的外围也有瓮城。 明军的火炮虽然厉害,但是不可能把盛京所有的城墙都摧毁,最多是破开盛京的城门进城。可瓮城的城墙与内城的城墙是连在一起的,如果清军退入内城,据瓮城和内城死守,明军只能采取攻打辽阳那样的战术,不停地用火炮轰炸,能不能打破城墙先不说,光炮弹这一项,曹文诏就消耗不起。 当然,打下盛京只是时间问题,最终明军还是会进城的,可如果清军在瓮城的藏兵洞埋伏一部分人马,等明军进入内城之后纵火焚城,必将会对明军造成大量伤亡。 曹文诏要陈二虎进城并不是让突击队寻找藏兵洞,或者是调查清军是否埋伏,盛京这么大,清军这么多,而且现在是非常时期,突击队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打探出清军这些隐秘的行动。 曹文诏让陈二虎带人潜入城中,只是要他们注意在内城与皇城之间,清军对民居是否有不同寻常的动作。 因为要纵火焚城,只能从民居想办法,若是在道路或者是明军进城的必经之路摆上大量的柴草等易燃之物,明军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清军要干什么。 至于潜入城内,对突击队员来说算不上什么难事,清军防范再严,也有松懈的地方,只需找到这样的地方,派几个人攀墙入城并不为难。 当然人多了肯定不行,想几百人攀墙入城,就算行动再谨慎,也难保不被清军发现。 曹文诏的判断确实没错,陈二虎带了几名精干的队员潜入城后,很快便发现内城的民居大多堆积了大量的干柴。 得知这个消息,曹文诏冷笑一声,既然清军想与城俱亡,那就只能成全他们了。 …… 北京,乾清宫东暖阁。 李景看完曹文诏送来的战报不由大喜,转头对坐在一旁的朱由检笑道:“皇上大喜,曹文诏来信说,盛京外围之战,歼灭清军七万余人。另外,陈二虎和小五等人于萨尔浒生擒皇太极,现皇太极被暂押在军营,曹文诏说等攻破盛京,便连同清军俘虏一起解往京中。” 朱由检闻言霍然起身:“什么?歼灭清军七万余人?还擒住了皇太极?好!好啊!擒住皇太极,辽东便等于是平定一半了。” 李景笑了笑:“现在说平定辽东为时尚早,不过擒住了皇太极,便等于是除去了咱们大明最大的敌人。” “呵呵,说的不错。这个皇太极前些年令朕寝食难安,今日生擒于他,可算消了朕这块心病。”朱由检笑道。 朱由检搓了搓手,起身在屋里踱了几步,看了看小九,又看了看文青,转身又看向李景笑道:“李兄,这么大的喜事,咱俩得喝一杯庆祝一下吧?” 李景笑了笑:“不急,从曹文诏所说的日期来看,盛京外围之战已经过了五天,这时他想必已经开始攻打盛京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两日曹文诏必有捷报,到时咱们再庆祝。” 朱由检笑了笑:“那行,那就再等几日,不过这么大的喜事,朕得告诉大明的列位先帝。李兄,朕去给祖宗们上柱香,告诉他们辽东大捷。” “呵呵,行,你去吧。”李景笑道。 待朱由检走后,李景微笑着摇了摇头,将曹文诏的捷报交给小九道:“命人马上送交各部,同时下发邸报,通知全国各地,辽东大捷,生擒皇太极。” 待小九出屋,李景凝眉沉思起来,皇太极解往京中以后要如何安置呢? 杀是不能杀的,历朝以来,极少有处死敌国的君主的。封他个爵位吧,又有违自己的施政之道。 想到曹文诏信中所写皇太极拒不投降,并且盛京城内的军民要与城俱亡,李景不由叹了口气。 “大帅,擒住皇太极这么大的喜事,您为何还要叹气呢?”文青见了不由奇道。 李景扭头看了看文青,摇摇头道:“皇太极不降,盛京城内清军负隅顽抗,曹文诏必定要下重手,盛京城内十余万人怕是要惨遭屠戮。” 说着李景轻叹了口气:“皇太极为了一己之尊严,置十余万军民生死于不顾,真是愚不可及。” “等皇太极押解进京,把他凌迟处死,以报多年来扰我大明之仇。”文青说道。 李景摇摇头:“这个皇太极不能轻易处死,要是能收服于他,对平定辽东可有大用处。” 文青不解道:“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用招降皇太极么?平定辽东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李景笑了笑:“你以为平定辽东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我告诉你,消灭清军的大股部队不难,难的是收拾那些残兵。而要想把清军的残敌全部肃清,没有一两年时间根本做不到。期间咱们需要耗费多少军饷物资,这笔账你算过没有?杀了皇太极不过是解恨而已。可如果皇太极能够归降,让他出面收服那些残兵就容易的多,这样就能帮咱们节省大量的钱财物资,有这些钱,咱们投入到辽东的重建当中不是更好么?” 第四百四十二章 攻克盛京 文青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 李景沉吟了一会儿,指了指书案道:“马上给曹文诏写信,如果盛京还没打下来,让他停止攻击,然后把皇太极火速押解进京,我要见皇太极。另外,命李定国部马上挥师东进寻找皇太极的后妃以及那些大臣,要是抓到这些人,同样火速押解进京。” 文青闻言,知道李景这是准备亲自劝降皇太极,当下不敢怠慢,马上铺纸研磨,然后迅速按照李景的意思给曹文诏写了一封书信。 可惜,李景的书信发出不到两天,估计还没送到曹文诏的手中,曹文诏的捷报再次传到京城:曹文诏攻克了盛京。 听说曹文诏攻克了盛京,李景不由一愣,这么快? 将曹文诏的奏报仔细地看了一遍,李景不由感叹一声,所谓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说的就是盛京城里的清军。 曹文诏在信中说,当他得知盛京城准备了大量纵火之物以后,将全部的火炮全部动用,在摧毁盛京的火炮之后,迅速占坡外城,然后以强大的火力封锁内城,并让陈二虎率部趁夜突进城内四处纵火。 由于城内通讯不畅,清军见了火光以为明军攻破内城,主将已经下令焚城,当即在城内放火。这一来城内顿时大乱,曹文诏趁势攻进内城,然后占领皇宫,生擒岳托等一干清军将领。 曹文诏回报,战后统计,城内军民死于大火之中不下两万人,另有无数人受伤。 另外,曹文诏在信中说,清军在城破之际,将囤放于城内的粮草物资点燃,大约有四五万石粮食被焚毁。 现在城中无粮,曹文诏请求李景马上调拨一批粮食运往盛京救急,不然的话,俘虏的士兵和百姓就只能饿肚子了。 叹了口气,李景将信轻轻放回桌上,起身在屋里慢慢踱了起来。 辽东现在的形势完全超出了李景的预料。 在李景的预料中,战役结束以后,城里的老百姓免不了会遭到明军士兵的劫掠。 这不是军纪不军纪的问题,而是明军多年来在清军手里吃了太多的亏,现在打下盛京,这些士兵不可能不宣泄一下,盛京城里的老百姓肯定要吃一些苦头,财产也肯定会遭受很大的损失。 这时就是考验领军主帅战役结束以后善后能力的时候,既得让士兵宣泄一下,还得控制住局面,不能让士兵做的太过。 然后就是收拢民心,收拢民心最好的办法就是开仓放粮,先解决老百姓吃饭的问题,老百姓只要能吃饱饭,后续的问题就好解决了。 可是李景没想到清军在最后关头竟然把粮食给烧了,这真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打算让全城的老百姓跟着殉国了。 清军想让全城的老百姓殉国,李景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老百姓饿死。 辽东拥有大片未耕种的土地,最缺的就是人口,李景以后要是移民,不知要花费多少钱粮。如果盛京城里这十余万老百姓能生存下来,国库就能省下一大笔支出。 可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即便是生长周期最短的马铃薯也还没到收成的时候。 平阳府这些年虽然攒了不少粮食,可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为了支持这场战役,李景几乎把平阳府累年积攒的粮食都投入了进去。 本来李景供养十余万东征军就已经费劲了,再加上这十余万老百姓,李景真的是养不起了。 猛然间李景停下脚步,不对,大明完全有能力养活这些人,大明不是没有粮食,而是没有那么多人运输粮食。 年前,刘二愣在江西就征收了一百余万石粮食,陈二虎在南直隶也征收了一百余万石粮食,但是冬季运河封冻,漕运不通,这些粮食根本无法从水里运输,从陆路运输的话,成本实在太高,因此,李景并未让刘二愣和陈大虎往北方运粮。 等到开春以后运河解冻,但是两省忙于春耕,也没有闲散劳力进行运输,因此这些粮食一直在两省存放。 可现在马上就要到五月份了(农历),春耕早已结束,老百姓正是农闲之时,若不抓住这个时机运粮,再有一个多月,就到夏收时节,那时又无人可用了。 想明此节,李景大喜,忙让小九传沈正和张鳌速来东暖阁议事。 少顷,沈正和张鳌匆匆赶来。 “大帅,什么事情这么急?”沈正落座后问道。 李景笑笑,给两人倒上茶,然后将曹文诏的军报递给沈正。 沈正粗略地看了一下忽然惊喜道:“盛京攻克了?这么快?” “啊?大喜事啊!”张鳌闻言惊呼道。 说着从沈正手中接过信,仔细地看了起来。 看完后,张鳌忽然皱了皱眉道:“这些女真人行事好毒,这不是想把老百姓饿死么?” 李景摆摆手:“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找你们来,就是商议如何解决这些人的吃饭问题。” 沈正摇摇头道:“现时怕是无法解决,平阳府那边的存粮就算全部运到辽东,也派不上多大用场,而且实在是太不划算了,每运送一批粮食,倒有一半要落入民夫的肚子里。” 李景点点头:“平阳府的粮食是不能再动了,要以防万一,现在只能从南方想办法,二愣和大虎去年收了不少粮食,要想办法把这些粮食运到北方。也不需全部运来,两省各送一半,所有的难题便可解决。” 张鳌沉吟了一下道:“大帅,要运送这么多的粮食,怕是没那么容易,我查过户部的资料,这几年,运河淤积的厉害,漕运十分不便,这几年南方的粮食大多靠陆路运输。” “哦?运河的漕运不通么?”李景闻言一怔。 张鳌和沈正轻轻点了点头。 李景皱了皱眉:“马上调动人力,疏通运河,务必要保证运河畅通,不然的话,南北物资运输不便,既费钱又耽误时间。” “可是,辽东方面怕是等不到运河疏通,要是从陆路运送粮食,送到辽东至少也要一个多月,辽东方面等坚持这么长的时间么?”沈正忙道。 李景摇摇头:“不能从陆路运输,时间长不说,消耗太大,我们承受不起,还是要靠船运。运河不通,就走海路。” 沈正闻言一怔:“走海路?现在旅顺等地都被清军占领,想从海路运送粮食,这个风险太大了。” 李景点点头:“所以说,我们必须先把辽南地区的清军消灭,把通往辽东的海路通道打开。” 沉吟了一下,李景接道:“不过,咱们不能等万事俱备,要双管齐下,辽东方面尽快解决驻扎在辽南的清军,同时南边也得做好运粮的准备,让刘二愣和陈大虎马上组织人手和船只把粮食装船。不能辽南平定了才起运粮食,或者是南边的粮食已经起运,辽东方面还没动手。” “大帅,虽然咱们已经掌控了辽东的局势,不过想平定辽南地区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听说吴三桂现在还被阿巴泰拖着到处跑呢。”沈正说道。 李景点点头:“说的不错,吴三桂现在被阿巴泰拖得厉害,以至于辽南的战事拖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太大的进展。不能让清军这么拖着,得速战速决,现在皇太极已被生擒,盛京也已攻克,可以把主力部队抽调出来增援吴三桂了。我准备让虎头率兵驰援吴三桂,把辽南的清军解决掉。” 沈正闻言迟疑了一下道:“调虎头所部增援吴三桂,这样一来咱们在辽东的骑兵部队就只剩下定国这一支了,后面的仗单靠定国这一万来人怕是不够。” 李景看着沈正笑了笑:“岳父,看来你对朝廷原来的军队还是放心不下啊。” 沈正笑道:“不是放心不下,实在是无法放心。盛京一战,祖大寿部损兵折将,伤亡一万五六千人,我现在正害愁战后的抚恤问题呢。这些战死和那些受伤的士兵的抚恤,我估计至少得花二百万两银子,现在大明到处都用钱,我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银子?” 李景摆摆手,正色道:“岳父,你可别在战后的抚恤问题给我打马虎眼,多少钱都得出,这些士兵都是为国战死的,是我大明的英雄,我不能让他白白的为大明流血牺牲。 那些受伤的士兵和战死的士兵的家眷一定要妥善安置,我得对得起这些士兵,不然的话,以后谁还愿意当兵,为国家卖命?” 顿了顿李景接道:“还有,战后对立功将士的封赏,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你要是真的拿不出这笔钱,那我自己来出这笔钱。”沈正闻听忙道:“济民,我哪能让你出这笔钱?其实封赏的银子以及抚恤的银子我都准备了,只是我没想到会伤亡这么多人。现在这仗还没打完,就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预算。祖大寿的部队要是争点气,不死那么多人,我怎会对他有看法?他要是接下来的仗还这么打的话,国库真的拿不出抚恤的银两了。” 第四百四十三章 清军余部 李景摇摇头:“岳父,你不懂军事,其实祖大寿已经是尽力了。祖大寿所部并未列装咱们的新式武器,就算列装,这么短的时间他们也不可能熟练使用。 你别忘了,清军的战力本来就不低于祖大寿的部队,再加上情急拼命,祖大寿能打到这个水平已经非常不错了,要不是他尽力拖住清军,令清军精疲力竭,定国如何能取得那么大的战果? 祖大寿是个将才,他知道这仗是怎么回事儿,也知道打到什么时候收手。不然的话,他可以为了保全部队提前撤出战场,或者是为了立功率领全军跟清军死掐。如果那样,盛京之战的不一定是个什么结果,我军的伤亡不一定会是多少人。 要是祖大寿提前撤出部队,清军士气大振,气力不衰,定国未必能那么容易把清军打回去,皇太极很可能会率部从北面突围。 如果祖大寿率部跟清军死战,哪怕最后打胜了,也不过是个惨胜。 岳父,辽东那么大,我军兵力原本就不足,若是祖大寿损失过大,咱们在辽东的兵力必然更加捉襟见肘,我总不能继续从关内抽调兵力调往辽东吧? 祖大寿这个人虽然有些桀骜不驯,但是打仗还是不含糊的,这一仗打到这个水平,我是非常满意的。” 听李景为祖大寿辩解,沈正轻笑了一下道:“既然你说祖大寿打得不错,那他肯定是打得不错,我原来以为曹文诏给祖大寿请功,是念着以前的情谊呢?” 李景笑了笑道:“曹文诏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他会在这样的大战当中徇私么?他要是徇私,那他就不叫曹文诏了,当年洪承畴也不会对他评价那么高了。” 沈正闻听,不由轻轻点了点头。 李景笑着接道:“祖大寿所部虽有损失,不过主力部队仍在,尤其骑兵部队还在,这就弥补了虎头所部骑兵调走以后,我军骑兵部队不足的尴尬局面。 这样一来辽中地区可以由柱子坐镇,配合祖大寿部消灭清军残部。 曹文诏和定国就可以挥师北上,全力围剿皇太极的两黄旗余部以及逃往长白山一带的满清王公重臣。” “等平了长白山的清军余部之后,曹文诏便可东征朝鲜,拿下多尔衮,同时顺势收服朝鲜。”沈正笑道。 李景摆摆手:“没那么容易,得让朝鲜主动要求内附才行,不然的话,朝鲜还是一个烂摊子。不过只要平了长白山的清军余部,多尔衮便成无根浮萍,朝鲜人只要有一点志气,便会起兵反抗,多尔衮所部寓居他国,必然要疯狂镇压,到时让林欲楫鼓动那些朝鲜的王公贵族,让他们主动要求内附,咱们便可名正言顺的把朝鲜纳入大明的版图。” 顿了顿,李景接道:“朝鲜的事情可以暂时搁置一段时间,辽东的事情却不能拖得太久,拖得越久,国库的压力越大,尤其辽南地区的清军越早消灭越好,辽南平定,以后往辽东转运物资便可省却一大笔费用。” 沈正点点头说道:“我马上给刘二愣和陈大虎写信,让他们尽快把粮食装船。” “用六百里加急,告诉大虎和二愣,先运送三五万石粮食应急。这段时间,让曹文诏动用军粮救济盛京的百姓。”李景接道。 “前线的军粮怕是坚持不了几天,我让锦州方面把所有的存粮都运到盛京。”沈正闻听忙道。 李景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沈正不敢耽搁,急忙起身告辞。 李景则命文青马上给曹文诏修书,把自己的思路告诉曹文诏,然后命人快马送往盛京。 待书信送出,李景看向张鳌说道:“兄弟,这段时间你辛苦了,不过暂时我还不能让你休息,运河淤积,漕运不通,清理河道乃是大事,这件事你抓一抓,我让沿河各地官府配合你,争取在雨季之前,把河道清理出来。” “大帅放心,我马上召集人手清理河道。”张鳌忙道。 李景点点头:“钱粮方面你不用担心,我让户部给你专项拨款。” “多谢大帅。”张鳌拱手道。 李景笑了笑:“谢我做什么,应该是我谢你才对。” 张鳌忙道:“大帅,张鳌这条命都是您给的,为大帅效命……” 李景摆摆手笑道:“这些陈年往事说他干嘛,不说这个了,说说你和小莲吧,怎么样?有没有动静?” 张鳌闻听满脸通红,过了一会儿方道:“应该是有了吧!” 李景闻言不由大摇其头:“什么叫应该是有了吧?我都得了消息了,你还断不准?” 张鳌忙道:“大哥,这些年一干兄弟们都添儿添女,只有我不争气,这次郎中说小莲怀了身孕,我是不敢相信啊!” 李景闻言大笑,重重拍了拍张鳌的肩头道:“这有什么不敢信的,回头我让太医再去给小莲把把脉,给你吃颗定心丸。” “多谢大哥。”张鳌忙道。 李景笑了笑接道:“兄弟,小莲有孕是件好事儿,不过我得给你提个醒,古语说得好,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你可不能因为小莲有了孩子,以后不尊重弟妹,否则的话,我可是要给弟妹做主的。” 张鳌闻听忙道:“大哥放心,兄弟绝不是忘本之人。” 李景点点头:“你心里有数儿就好,这次疏通河道,你恐怕有的忙了,现在小莲有孕,家里不能没人照顾,你派人把弟妹接进京,让弟妹照顾小莲。” 张鳌叹了口气道:“大哥,你这么忙,还顾着兄弟的家事,这让兄弟如何报答大哥。” “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你们各个事务缠身,远比我忙的多,我只能帮你们解决后顾之忧。”李景淡淡笑道。 张鳌叹了口气道:“大哥,您别光顾着兄弟们,您也该把两位夫人接进京了。” 李景摇摇头,叹息了一声道:“先生去世,我没能在身边尽孝,只能让两位夫人和孩子代我尽孝,等过了百日再说吧。” 见李景有些伤感,张鳌不由后悔提起接两位夫人回京之事,过了好半响方道:“大哥,不要多想了,先生在天之灵,见你有如此作为,定然欣慰。” 李景叹了口气道:“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这次曹文诏攻克盛京,二虎他们擒了皇太极,该给先生报个信儿。 文青,替我写一篇祭文,送到睢州,让夫人在先生坟头烧了,另外再给先生送一坛竹叶青,请先生畅饮。” “是!”文青忙道。 李景轻轻拍了拍张鳌的肩头:“你去忙吧,我出去走一走。” 张鳌闻言,起身告辞。 …… 盛京城内军营,曹文诏看完李景的书信,转手把书信递给陈国柱。 陈国柱接过看完,交给祖大寿。 祖大寿看完,叹了口气道:“祖某一生只服过袁督师一人,今日看了大帅的书信,祖某感佩莫名。大帅远在京城,但是对盛京之战直如亲见一般,祖某心服口服。督帅,副帅,祖某不会说话,只知一切遵从大帅号令。” 曹文诏闻言笑道:“祖将军,大帅对你赞赏有加,让你配合陈将军清剿清军残部,可不是只让你遵令行事这么简单。你身为一军主将,有什么建议只管提。” “多谢督帅信任。”祖大寿抱了抱拳道:“既然督帅这么说,那祖某就说一下自己的想法。” “祖将军请说,曹某洗耳恭听。”曹文诏忙道。 祖大寿抱了抱拳道:“督帅,副帅,咱们现在最大的困难乃是粮草问题,如果四处用兵,必然会对后勤造成更大的负担。大帅在信中说,让孙将军和吴三桂合兵消灭阿巴泰部,然后倾力扫清辽南的清军,依祖某之见,不如倾全军之力,雷霆扫穴,先平定辽南,为后勤部队扫除障碍,然后再回师清剿辽中的清军残部以及清剿长白山的清军余部。” 曹文诏点点头:“祖将军所言实乃稳妥之计,不过,辽中一带的清军残部可以放一放,逃往长白山的清军却是不能不管的。如果放任他们不管,等他们跟多尔衮联系上,局势马上就会出现变动。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多尔衮必会继位登基,那时候女真人很快就会重新抱成团,到时免不了又是一番周折。” 祖大寿闻言,沉吟了一下道:“督帅所言极是,长白山乃是女真人的发祥地,确实不可轻忽。 不过长白山地域广袤,单凭李将军所部一万骑兵和督帅所部两万多步兵,围剿起来怕是不大容易。 据祖某所知,清军前几日还在往长白山一带运送粮食,以图与我军持久作战,但是长白山一带道路难行,粮草辎重转运困难。 祖某建议让李将军率部追袭清军的辎重部队,若是能劫了清军的粮草,则长白山所藏的清军便断了生计。即便截不到清军的辎重,以李将军所部威慑清军也足够。我们抓住这个时间,大举南下,一举全歼辽南的清军。”曹文诏闻言跟陈国柱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轻轻点了点头。两人都知道从当前的形势来看,祖大寿的建议无疑是最稳妥的,也是最可行的。 第四百四十四章 不辱使命 不过李景在信中还要求曹文诏马上切断长白山与朝鲜的联系,这已经是李景第二次提出这样的建议了,如果曹文诏不去理会李景的建议,一旦多尔衮回师长白山,以李定国那点部队肯定是阻止不了多尔衮的,要是让多尔衮回师,怕是要坏了李景的战略布局。 沉吟了一会儿,曹文诏轻轻摇了摇头。 曹文诏远比祖大寿了解李景,李景这么重视躲在朝鲜的多尔衮,并不是担心多尔衮能玩出什么花样,而是要利用多尔衮在朝鲜身上做文章。如果多尔衮回师,李景接下来的棋就不好走了。 轻轻叹了口气,曹文诏道:“祖将军,大帅已经累次提出让我截断多尔衮的回师之路,我若不听,一旦坏了大帅的大事,以后可无法面对大帅。因此,你的建议我无法完全采纳。 这样吧,陈将军依旧坐镇盛京,你率部南下,协助吴三桂和孙虎头剿灭辽南的清军,保障南方的船队能在辽南登陆。我率部北上,对付长白山的清军,同时切断多尔衮的归路。” 祖大寿闻听,默默点点头,冲曹文诏和陈国柱抱了抱拳道:“督帅,副帅,既如此那末将就准备一下,然后率军南下。” “有劳祖将军了。”曹文诏和陈国柱急忙起身道。 祖大寿抱拳道:“督帅放心,祖某必不辱使命。” 说罢,转身出帐而去。 待祖大寿出帐,曹文诏叹了口气,命亲兵取出地图仔细端详起来。 看了一会儿,曹文诏回身道:“陈将军,曹某有个想法,想请陈将军参详一下。” 陈国柱闻言笑道:“督帅请说。” 曹文诏笑笑,指着地图划了一圈说道:“这里是长白山,乃是女真人的老窝,我估计,清军在这里组织个几万人的部队是不成问题的,如果咱们断了他们的粮草,那么清军在长白山跟定是呆不下的,这时他们只剩下两条路可走,一是到朝鲜跟多尔衮会师,另一条路则是继续往北退却。” 陈国柱看了看地图,摇头道:“朝鲜多是山岭,土地贫瘠,怕是养不了这么多清军,我觉得清军到朝鲜跟多尔衮会师的可能性不大,只能走第二条路。 如果清军往北退却的话……嗯?督帅想把清军往北边赶?” 曹文诏笑了笑:“不是我想把清军往北边赶,这要看大帅的意思。” 陈国柱沉吟了一会儿,疑惑道:“你想把北面也全部收复?” 曹文诏摇摇头:“现在恐怕是打不了那么远,过了宁古塔,往北人烟稀少,道路难行,我军后勤恐怕就跟不上了。” “那你的意思?”陈国柱不解道。 “这就看大帅是不是要留这些女真人活命了。”曹文诏笑了笑道。 陈国柱闻言一怔,仔细地琢磨了一会儿,忽然大笑道:“督帅,看来还是你了解大帅的心思啊!” 曹文诏笑了笑,忽然叹了口气道:“倒不是我了解大帅的心思,而是大帅早就跟我说过对待女真人的政策。 其实就算大帅不说,咱们跟了大帅这么多年,也应该学会大帅处事的方式。 想当年我刚认识大帅的时候,他刚从红山岭出兵,他第一战就是逼迫高迎祥的流寇攻打陵川,然后他赶跑了高迎祥,占据了陵川,后来他又逼着高迎祥等人攻打平阳府周边诸县,借此占据了平阳府,那时我对大帅的手腕实在是佩服至极。 等大帅入主中枢以后,对待流寇的手腕就更令人佩服。 大帅并没有去招降流寇,而是慢慢引导流寇自行解散,河南,陕西等地这几年因为受灾和闹乱,人口大量减少,大量的土地闲置,大帅把流寇赶到这些地方,流寇抢也抢不到,跑又跑不了,为了活命,只能放下刀枪开荒种地。 现在中原和西北等地的流寇已经解散一半,我估计最多再有两年流寇便会消亡。 辽东的情况跟这些地方比较相似,都是地广人稀,而大明由于流寇作乱以及东虏不时入关掳掠,人口也是大幅减少,因此大帅才异常重视这些女真人,要咱们尽量避免杀戮。 大帅的目的是让女真人慢慢被汉人同化,他把咱们送回关内的俘虏解往陕西耕种就是出于这个目的。 如果我的兵力充足,并且没有后勤压力的话,最简单的办法自然是把辽东的女真人全抓起来,逼着他们改变现在的生活习惯。 可是咱们现在后勤的压力太大,大明现在各处都要用钱,咱们这边时间拖得越久,大帅的压力就越大。因此我觉得要是能以现有的兵力,逼迫女真人北迁。咱们只要守住他们狩猎的区域,他们为了生存,就必须跟汉人学种田。等过上几年以后,女真人的生活习惯就会逐渐改变。” 陈国柱轻轻点了点头,不过随即问道:“督帅所部只有三万来人,既要逼迫长白山的女真人北迁,又要威慑朝鲜的清军,怕是不大够用,如果达不到预期目的,大帅那边怕是交代不过去。” 曹文诏笑了笑:“这件事首先要请示大帅,大帅同意我才会做。至于兵力不足确实是个难题,不过咱们在辽东到处用兵,要想全部兼顾是不大可能的,好在朝鲜方面的清军现在暂时并无异动,我只需派一支部队驻防在长白山与朝鲜之间,切断清军的退路即可,也不是说马上就对他们动手。” 陈国柱点头道:“既然督帅主意已定,那事不宜迟,咱们马上告诉大帅,请大帅定夺,不过在大帅未做定夺之前,咱们还是要遵从大帅的安排。” 曹文诏闻言大喜,起身抱拳说道:“正该如此,多谢陈将军支持。” 陈国柱抱了抱拳道:“督帅客气了,咱们都是大帅的部属,为大帅分忧正是我等本分。” …… 数日后,曹文诏和陈国柱接到李景回信,看完信后,曹文诏大喜,对陈国柱道:“陈将军,大帅同意咱们的建议了,我马上进行部署,辽中辽南这边就交给你了。” 陈国柱看完信也喜道:“那就开始吧,我所部还有五千后备兵力,一并交予督帅指挥。” 曹文诏笑着摇头道:“多谢陈将军,不过这五千后备兵,你还是留着镇守盛京吧。” 陈国柱闻言叹了口气道:“攻城略地就这一点不好,每打下一个地方,就必须留下一支部队驻守,东征至今,包括盛京在内,光是留下驻守的部队就有五万余人,不然的话,咱们何至于兵力不足?” 曹文诏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留守驻军,就无法控制占领的那些地方,要是打完就走,你以为大帅会给咱们这么多兵?也用不着你来帮我坐镇啊?” 陈国柱叹息道:“我以前只是驻守一地,也从来没有处理过这么多的事务,这段时间忙得我是焦头烂额,真不知大帅平时都是怎么处置那么多事情的。” 曹文诏也叹道:“是啊,我以前打仗都是打完就不管的,这次要是没有你我可不知如何是好了。” 陈国柱苦笑了一下:“我要知道你不懂政务,说啥也不会跟你来辽东。” 曹文诏嘿嘿一笑:“好在大帅已经开始选拔辽东的地方官了,等这些地方官来了,咱们就轻松了。” 陈国柱点了点头:“我听说大帅要成立辽东布政使司衙门,不知道这个辽东布政使会由谁出任?” 曹文诏摆摆手笑道:“政事咱们不管,咱们只要管好打仗就行。” 陈国柱摇摇头道:“你可以不管政事,但是却不能不跟辽东的布政使打交道,以后辽东的军事肯定划归你的辖区,你要不跟地方官配合好,以后难道事事都请示大帅?” “这个……”曹文诏闻听一时无语。 过了好一会儿曹文诏才道:“我听说大帅准备让祖大寿或者是吴三桂出任辽东将军,这两人都是朝廷原来任命的将领,这个辽东的布政使的差事可不大好干啊!” “所以说督帅必须支持这个布政使才行,要是没有你支持,这个布政使确实不大好干。”陈国柱道。 曹文诏一怔:“你的意思是让我举荐辽东的布政使?” 陈国柱摇摇头:“督帅不会做这么蠢的事情吧?” “那你的意思是……”曹文诏疑惑道。 “曹兄,你是大帅最器重的将领,在大帅麾下,你立的军功最多,你知道大帅为什么这么重用你么?”陈国柱笑道。 “还请兄弟指点。”曹文诏忙道。 陈国柱笑了笑:“因为你跟朝廷的那些文臣几乎很少有来往,这才是大帅最喜欢用你的地方。” 曹文诏闻言顿时若有所悟,沉吟了一会儿道:“兄弟的意思是,不管大帅任命谁来担任辽东布政使,我都得密切配合他是吧?” “主要是约束住祖大寿和吴三桂这两个人,这一次祖大寿和吴三桂两人多有战功,以这两个人的性格,恐怕不会太服管,要是跟地方官发生冲突,恐怕就是你的责任了。”陈国柱郑重说道。 曹文诏缓缓点了点头:“我知道怎么做了,多谢兄弟。”陈国柱叹了口气道:“按说这些话不该我说,不过这次东征,兄弟对曹兄的为人和军事才能着实佩服,因此就多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 第四百四十五章 我不是英雄 曹文诏点点头,轻轻拍了拍陈国柱的肩头:“兄弟,我明白的,有些事情大帅不方便说话,咱们这些做下属的就得自己领会。等辽南平定以后,我马上调吴三桂进驻宁古塔,再调祖大寿驻防朝鲜。” 陈国柱笑了笑不置可否。 …… 崇祯十年五月初,在陈国柱指挥下,孙虎头,祖大寿,吴三桂于盖州一带将阿巴泰部团团包围,经一昼夜激战,阿巴泰全军覆没。 随后孙虎头和祖大寿以及吴三桂兵分三路,一路自盖州沿西南方向攻占永宁,复州,北汛口,南汛口,并收复长生岛,中岛等岛屿(今辽宁大连瓦房店和普兰店一带)。 一路自盖州向南,攻占黄骨岛堡,归服堡,红嘴堡,望海堡,南关,旅顺,双岛,以及周边岛屿(今大连庄河至旅顺一带)。 一路自盖州向东南,攻占岫岩,旋城,镇江等地(今岫岩至丹东一带)。 辽南一带虽有清军驻军,不过其时辽南人口不多,清军并无多少兵力,主要的兵力都集中在沿海各处隘口,在明军摧枯拉朽一般的攻势之下,清军节节败退,最后退守在沿海的几处岛屿上。 清军节节败退,孙传庭抓住时机,集结登州所有船只,趁夜登岛袭击,一举击溃耿仲明等部,至此清军在辽南的势力全部被拔除。 就在明军在辽南各地全面发起攻势之时,皇太极被押解进京。 得知皇太极被押送京城,李景命人直接把皇太极带到东暖阁。 见皇太极一脸憔悴,衣着褴褛,李景心中不由感叹万分,所谓成则英雄败则寇,皇太极一代英雄,却不想落到如今这个下场。 李景亲自给皇太极倒了杯茶,递到皇太极的手中:“你先喝杯茶压压惊。” 皇太极接过茶杯,仔细地打量着李景,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叹道:“李景,朕输在你的手中,实在不冤。” 李景笑了笑,示意皇太极坐下说话。待皇太极坐定,李景叹了口气道:“皇太极,事到如今有些话我也就不多说了,我知道你不会投降,也不会劝你投降。” 皇太极叹了口气道:“多谢!” “你不用谢我,我对你尊重并不是因为你曾经是清国的皇帝,而是佩服你的能力。你的军事能力以及政治手腕都非常了不起,能有你这样的对手,是我的幸事。”李景笑道。 “朕虽然败给了你,但是朕同样非常佩服你,你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皇太极叹道。 李景摆摆手:“互相吹捧的话咱们就不说了吧,我见你是想跟你谈正事儿的。” 皇太极点点头:“请说。” 李景饮了一口茶道:“你自重身份不愿投降,我也不勉强你,但是你不能让所有的女真人继续进行这种无谓的牺牲。我跟你说句实话,如果女真人放下武器,我对他们会像汉人一样看待,但是只要他们手里拿着武器,我是决不会手软的,哪怕杀光所有的女真人也在所不惜。” 听李景轻描淡写的话语充满了杀机,皇太极心里一震,随即摇摇头笑道:“朕不怕死,大清的勇士也不怕死,你不用威胁朕。” “大清?”李景笑着摇了摇头道:“你登基称帝不过两年,真以为大清可以称得上一个国家了么?在我眼里,你所建立的清国还有你父亲建立的金国只是一伙儿叛军而已,跟那些造反的流寇没什么区别。” “李景,你这是在羞辱朕!”皇太极怒道。 “我没有羞辱你,你不要以为你们建国了,就可以跟大明平起平坐了,别忘了你的家世,你的曾祖父还有祖父都曾担任建州左卫指挥,他们都是大明的臣子,至于你父亲努尔哈赤也是大明的臣子,后来他起兵反明,建立金国,不是叛乱又是什么?”李景淡淡地说道。 笑了笑,李景接道:“当然,你父子能建国,能力远比那些流寇强得多。” 皇太极闻言不由一时语塞。 见皇太极无语,李景接道:“爱新觉罗一家原本都是大明的臣子,女真人也是大明的臣民,你们起兵叛乱,我自不必像对待敌国一样看待。所以我刚才说的话,并不是威胁你,你也应该了解我,我并不是个威胁人的人。” 皇太极默默点了点头,知道李景所言非虚。 李景虽不像清军那样动辄屠城,但是杀伐之狠,也是不遑多让,数年前,张献忠所部两万余人被曹文诏斩杀殆尽,若是没有李景的默许,曹文诏焉敢如此行事? 大同会战,被俘清军伤兵被李景全部斩杀,数年后清军提起这件事还为之色变。 但是李景也并非一味的杀戮,不管是流寇还是蒙古人或者是女真人,只要投降,并且乖乖听话,李景都是既往不咎,并且会善待这些人。一视同仁,李景还真是说到做到。 见皇太极沉默不语,李景笑了笑接道:“皇太极,你年纪也不小了,就算不替那些女真人考虑,也该替自己的儿孙想想,你的长子豪格已成了我们的阶下囚,你不想别的孩子也成为我们的俘虏吧? 还有你那些老婆,如果你一意孤行,你想过她们的下场么?我听说你最宠爱的女人叫海兰珠是吧?你不会想让我把她赏给立功的将士吧?” “李景,你拿朕的妻儿胁迫于朕,非英雄所为!”皇太极怒道。 李景摇摇头:“我不是英雄,我只做我认为最正确的事情。另外,皇太极,我提醒你,你现在是大明的俘虏,不再是所谓的大清的皇帝,我希望你能改一下自称。我在眼中,能自称为朕的,只有大明的皇帝。” “大明的皇帝?朱由检么?朕看你才是大明的皇帝!”说着皇太极冷笑地看了看李景身边的朱由检。 朱由检没想到皇太极当众挑拨自己和李景的关系,一时不由大怒,正要发作,忽见李景气定神闲,宛如没听见一般,自顾端着茶杯喝茶。 朱由检心中一凛,迅速冷静下来。 笑了笑,朱由检道:“皇太极,朕做了这么多年皇帝,自问治国理政的能力远远不及兴国公,也有意把皇位禅让给兴国公。不过兴国公对大明一片赤诚,对朕也是忠心耿耿,屡辞不就,朕无奈之下,只好继续作这个皇帝。 但是朕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朕既无力担任皇帝之职,只好不理朝政,一切交给李爱卿处理。皇太极,无论你怎么说,都挑拨不了我跟李爱卿的关系。” 听朱由检解释,李景笑了笑:“皇太极,忘了告诉你,我跟陛下还是亲家,我的女儿已经许配给了太子殿下,同时皇上也把公主殿下许给了小儿。 我这个人对亲情是很看重的,对权势也并不放在眼里,只要大明能中兴,只要孩子们能有出息,我就满足了。 其实人生在世不过百年,皇帝这个位子又能坐多久?历朝历代,无数帝王想要长生,可是又有哪个帝王能够长生不老,终究是化作一抔黄土而已。 我认为,真正能够长生的是在任时能有一番大作为,令后辈提及时无不心怀敬仰。 陛下现在虽不理政,但是大明中兴的功劳终究要落在陛下的头上,日后后辈提及陛下,必会称之为一代明君。” 顿了顿,李景笑着接道:“至于你,史书中当然也会有你的名字,不过只能是给陛下做个陪衬,若是一意孤行,令女真人生灵涂炭,还要落个千载骂名。包括你的子孙,都会背着这个骂名。” “你……”皇太极一时无言。 “皇太极,你自己不投降,难道还不许部下投降?你若真的爱惜自己的部属,就该劝他们投降才是。”李景接道。 皇太极闻言,沉默良久,终于长叹了一声。 “李景,你的口才确实厉害,朕……唉,我已成了阶下之囚,确实无颜再自称朕了。你的话确实很有道理,可惜,现在我已经管不了大清的臣属了。” 李景微微点了点头:“我知道,得知你被俘的消息之后,逃出去的那些王公重臣们必定会重新拥立一位皇帝,我也没指望你能劝说他们投降,但是你可以劝说那些俘虏以及辽东的百姓,让他们不要再跟大明对抗了,我只想让你劝说这些人安定下来。” 皇太极苦笑了一下:“我现在是俘虏,哪里还有人听我的话?” “呵呵,只要你听从我的安排,我自不会把你当做俘虏看待。”李景笑道。 皇太极摇了摇头:“我不会投降的,我不是阿斗。” 李景笑了笑:“我也没把你当成阿斗。” 说着李景轻叹了口气:“算了,你这一路想必疲惫至极,先回去歇着吧,等你想明白了,咱们再谈。” “多谢!”皇太极拱了拱手道。 李景摆摆手,两名侍卫上前,将皇太极押了下去。待皇太极下去后,朱由检问道:“李兄,咱们现在的辽东结界胜利,你又何必非得让皇太极劝说那些女真人投降呢?”李景摇摇头:“自古以来,打江山易,治江山难,女真人跟汉人敌对多年,很难令他们马上相信汉人,肯定有很多女真人在暗地里搞些小动作。” 第四百四十六章 裁撤军队 说完顿了顿,李景接着道:“而为了防止这些女真人作乱,咱们每占领一座城市,就得安排一部分兵力进行驻防,小的县城要几百人,大一些的城市则要上千人。像广宁,辽阳这样的大城安排的就更多,要四五千人,至于盛京,柱子更是安排了一万人的部队驻防。 曹文诏来信说,现在光是驻防的士兵就有五万余人,以至于他的兵力严重不足。等打完辽南,估计又要安排两三万人在各地驻防。 这些驻防的士兵消耗的物资暂且不提,光是把物资运到这些防区,所需的费用就是一个惊人的数字。这样下去,后勤根本承担不起。 要是为了节约费用,就不能派兵驻防,那就得把那些对咱们有敌意的女真人全部杀光。这次东征辽东,死的人已经够多的了,我不想再杀人了。因为辽东人口本来就少,越杀咱们以后的难处就越大。皇太极这个人在女真人当中还是非常有威望的,如果他能为我们所用,那么收服女真人就容易了许多,免去了咱们许多的麻烦。 不过皇太极既然不愿归降,也只能由他去了。皇太极是个聪明人,他是吃准了我不会杀他,因此才这么有底气地跟我说话。” 朱由检点点头:“是啊,要是我们杀了皇太极,辽东的女真人必定同仇敌忾,更加不利于我们以后的治理了。” 李景笑道:“就是如此。好了,不说这个了,说说那些在清国任职的汉人官员吧。现在清国算是亡了,这些人为虎作伥,却是不能放过,该跟这些人秋后算账了。小九,派人把范文程拿下,打入死牢,等咱们把抓获的那些汉奸官员的底细都摸清了就一起问斩。” 小九闻言笑道:“呵呵,范文程这小子这段时间使者做得挺过瘾的,前几天还跟林大人摆使者的架子,说什么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让林大人对他客气点儿。” 李景听了大笑道:“哈哈哈,他这是想挤兑咱们别杀他,打得倒是好算盘,可惜清国已经亡了,他已经不是和谈的使者了。另外,就算清国没亡,我也不会跟他讲那些没用的,凡是叛国投敌,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杀一儆百,我要给后人一个警示,凡是叛国投敌,范文程等人就是他们的榜样。” 小九点点头,出门招呼了几名侍卫,吩咐他们抓人去了。 就在这时,屋外出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一名侍卫进屋禀报:“启禀大帅,孙传庭孙大人求见。” 李景闻听大喜:“伯雅回来了,快请他进来。” 那侍卫领命,疾步出门。 少顷孙传庭跟着侍卫来到东暖阁,见了李景和朱由检,孙传庭长揖一礼道:“臣孙传庭参见皇上,拜见大帅。” “孙爱卿免礼。”朱由检摆摆手道。 “呵呵,伯雅,来,这边坐。”李景指着自己身边的椅子说道。 “多谢大帅。”孙传庭抱了抱拳道。 见孙传庭一副军人的做派,李景笑了笑道:“伯雅,一晃大半年没见了,你可比以前黑多了,不过身板也硬实了。” “呵呵,头上太阳晒,脚下水汽蒸,能不变黑么?”孙传庭笑道。 李景闻言大笑:“想不到你说话的风格也变得这么朴实了!来,喝茶。” 孙传庭笑着接过茶杯:“大帅任命孙某督造船坞,孙某每日跟那些工匠们在一起,文绉绉的说话他们根本听不懂,不朴实不行啊。” 李景笑着点了点头:“前些天你率领水师攻占辽东各岛大获全胜,看来你这大半年的训练很有成效啊!” 孙传庭摇摇头:“不行,还差得远呢。这次是运气好,海上没有什么风浪,不然的话,后果难测。” 李景摆摆手笑道:“这就很不错了,别忘了,这些士兵以前从未接触过水战,有的连游泳都不会,现在能拉到海上作战,并且战而胜之,你还想让他们怎么样?” 孙传庭摇摇头:“这次往辽东运粮事关重大,孙某是不得已的情况下才把这些新兵拉了出去。此战也没大帅想象中那么乐观,我军与清军相比,操船的水平不及,指挥船队作战的水平也不及,之所以能够取胜,一是天气的原因,海上没有风浪,二是我军武器占优,能压制住清军,三是清军在辽东连吃败仗,没有士气。这三个优势少了任何一样,这一战都是凶多吉少。” 李景闻言默默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会儿,李景看向孙传庭笑道:“你这次进京,想必是有很多的想法要跟我说吧?说吧,有什么困难和要求,只要我能做到,我都答应你。” 孙传庭抱了抱拳笑道:“那我就先谢谢大帅了。” 李景摆摆手笑道:“你这个毛病不好,总是这么客气。” 孙传庭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大帅,传庭想裁撤一批士兵,然后重新招募新兵,招募一批在海边长大的渔民做水手。” “招募新军本就是你的职权,为何还要请示于我?”李景奇道。 孙传庭苦笑了一下道:“大帅,传庭原来所属人马加上周将军所属部下,水军士兵总数达一万五千余人。我原本以为,只要经过训练,这些人就可以成为水兵,不想筛选以后可堪一用的只有三千余人。 我要继续招募士兵,便会增加军费的负担,可是不招募新兵,水军顶着一万五千人的人数,却只有三千可战之兵,国库存钱无多,我可不能这么挥霍。因此,我才想裁撤一批士兵,但是裁撤部队并非传庭的职权,岂能不请示大帅?” 李景点了点头:“伯雅所虑极是,不过你所属部队都是百战老兵,把这些人裁撤了实在是可惜,这样吧,我把这些部队划给孙猛,你再招募一批新兵。” “那我先少招募一些吧,再招三千人,要是士兵多了,国家负担太重。”孙传庭沉吟了一下道。 李景闻言,不由感叹了一声:“自古领军将领都嫌自己的兵少,而伯雅却生怕自己的兵多给朝廷照成负担,你处处为朝廷考虑,实在难得。不过水军只有六千人却是不够,怎么也得一万人。你就招募七千人吧。 至于你说的军费问题,我确实应该考虑考虑了,大明现在除了山西,陕西,河南等地已经把卫所裁撤了,别的省份依然还有卫所和地方驻军。 现在五大军区加上各地驻军总兵力近六十万人,但是真正能战的不到二十万人,看来是该裁撤军队了。” 孙传庭忙道:“其实大明拥兵六十万并不算多,甚至不够,关键是大帅给的军饷过高,尤其济世军的军饷是别的部队的数倍,光济世军每年的军费就要二百多万两银子。” 李景点了点头:“伯雅说的不错,不过济世军的军饷已经定下来了,想改是不可能了,只能想个稳妥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孙传庭道:“这个问题也不难解决,以后济世军只要不扩军就行,等过上几年士兵们年纪大了退伍,或者是把济世军的士兵派往各个部队担任军官,慢慢就会缓解军费的压力。” 李景闻言默默思索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 其实李景也想过把济世军打散,不过以前李景根基未稳,要靠济世军为自己镇场子,现在辽东马上就要平定,北方各省已经完全在李景的掌控之下,江西,南直隶,湖广等地也逐渐被李景掌控,这时把济世军打散已经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打散以后,让济世军的士兵充任军官,那么军饷的矛盾便可迎刃而解,同时还可大幅提高各部队的战斗力。 这种做法表面上看军费并未减少,但是实际上是变相的减少了军费的支出。 因为各地的地方军在李景掌权以后军饷并未提高多少,普通士兵一个月的军饷也就一两银子左右,边军也就是祖大寿和吴三桂的部队的士兵也不过是二两左右,占大头的其实是军官和将领。济世军的士兵担任军官以后,原来的军官便可以让他们退伍,这样无形中就减少了军费的支出。说到底,裁军裁的不是士兵,而是军官。 作为大明来说,这么大的国家养六十万兵已经是最低的数字,一年两千多万两银子的军费开支也不算多,关键是国家能不能拿出这些军费。 对于原先的大明来说,肯定是拿不出两千万两银子的,但是李景可以拿出来。 因为李景制定的税收政策不一样,而且国策也不一样。 李景大力推行商业,发展手工业和工业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税收。 李景为什么想拿下郑芝龙,因为对外贸易这一块被郑芝龙吃了,并且没向国家交一文钱,这是李景不能容忍的,拿下郑芝龙,对外贸易由国家主导,每年至少可以为大明创收两千万两白银。另外,李景已经开始在部分地区推行纸币,等全国都开始通行纸币,国库的压力又会减轻不少。虽然纸币的价值要跟白银挂钩,但是无疑,纸币的发行额度肯定要高于储备的白银的价值,这样做确实有一定的风险,不过除非是全国人都把纸钞兑换白银,否则,国家是不会被挤兑夸的。 第四百四十七章 汤若望 而为了防范这个问题,李景可是大力培养了沈继先这个垄断型的大商家。沈继先的店铺已经开遍整个大明,只要这个大商家支持纸币交易,那么老百姓就不必担心纸币贬值。 等大明对外贸易展开,吸纳外国的白银大量流入大明,便可弥补国库白银储备不足的问题。 当然,李景还要大量吸纳外国的黄金,李景可是知道一个国家黄金储备的重要性。 虽然大明的黄金属于非流通货币(当然也绝对是硬通货),不过还是可以跟白银进行兑换的。这时一两黄金兑换白银大约在八两左右(随外国流入白银的数量浮动,在八两到十两之间),但是在西方各国,黄金兑换白银的比例是一比十二左右。 这就是说,如果西方各国的商人来大明拿白银换黄金,再返回国内把黄金兑换成白银,一两黄金可以挣到二两到四两白银的差价。 要想避免白银流失,对外贸易就不能用白银进行交易,得用黄金。如果西方的商人用白银进行支付,就根据西方的兑换比例,按照一比十二这个比例进行支付,这样价差就被中国商人赚了。 而李景是不怕中国商人赚钱的,因为他完全可以通过税收把这个差价找回来。只要找回这个差价,国家就会囤积大量的黄金。等到大明的黄金储备达到一定的数量,李景就准备把纸币跟黄金进行挂钩,那时,大明的纸钞才会真正的坚挺。 不过单纯靠贸易进行黄金储备还是太慢,最快的办法就是掠夺别国的黄金资源。而倭国恰恰拥有大量的金银资源,李景打算侵占倭国,可不是只为两国间的国仇这么简单,李景的目的是掠夺倭国的金银。 实际上,侵占一个国家最好的办法并非是军事占领,而是经济侵略和文化侵略。比经济侵略和文化侵略更好的办法则是军事侵略加上经济文化侵略。 李景并没打算把倭国彻底变成大明的属地,想把倭国变成大明的属地难度实在太大,不过把倭国搞穷李景还是有办法的,倭国乃是岛国,资源比较匮乏,以军事打击再辅以经济侵略,很容易把倭国搞穷。 在北宋时期,倭国由于铜量不足,使用的都是宋朝的铜钱,后来随着倭国的开采技术发展,大量的金银被提炼出来,然后交易到大量的铜,这时,倭国才拥有稳定的货币体系。 现在只需把倭国的金银矿产抢到大明,破坏倭国的货币体系,倭国无奈还得使用大明的钱钞。 一个国家使用另一个国家的货币,还能有啥自主权? 到时,大明说啥倭国都得遵从,否则就得面临大明的军事和经济制裁。 可惜的是,李景的这些想法并不能跟大明的官员明说,在儒家思想近千年的熏陶和教育之下,文人们崇尚的是中庸之道,崇尚的是以德服人,哪怕是跟外国发生冲突或者是被外国侵略,他们首先想的不是用武力维护国家的尊严,而是想通过教化改变敌人的行为,可以说大多数的文人已经失去了先人们开疆拓土的铮铮血性。 好在李景手下还有一帮跟他怀有一样抱负的武人,还有像沈正这样全心全意支持李景的官员,若是没有这些人支持,李景的想法也是万万不能实现的。 孙传庭见李景点头,沉吟了一下接道:“大帅,传庭想请大帅再拨一笔银子用于造船。此次出征,征调的船只大多不堪使用,若是不造新船,训练水军也只能是摆设。” “恩,船是肯定要造的,不然的话,咱们建造船坞干嘛?”李景点头说道。 说着李景突然一愣:“恩?要造船了?这么说船坞已经建造好?这么快?” 孙传庭点头笑道:“船坞确实已经修建完工,之所以这么快,是传庭把原先几近废弃的船坞进行了扩建,这一来,就节省了大量的时间。另外还得感谢方大人,方大人在船厂附近建了一座水泥厂,以水泥,沙石在辅以石料,船坞的堤坝比以前坚固了不知多少。” 李景闻言笑道:“伯雅兄果然干才,我原先以为至少要一年才能把船坞建起来,不想不到半年船坞就建成了。进度这么快,想来以前拨付的银两应该花的差不多了。 造船乃是大事,不可马虎,更不能图省钱,要造坚船,船上要能架设新式的重炮。海上作战,武器越强大,优势才会越明显。 这样,我再给你拨一百万两银子,一定要请最好的船工,用最好的材料造船。” “多谢大帅,不过我建议还是先造小船,等船工们的技术成熟了再造大船。”孙传庭迟疑了一下说道。 “先造小船以后再造大船?你的意思是咱们现在造不出大船么?”李景疑惑道。 孙传庭苦笑着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大帅,实不相瞒,传庭到任以后,便高价雇佣会造船的船工,可惜雇佣的船工都说不会建造大船。咱们大明建造大船的技艺早已失传多年了。” 李景默默地点了点头,难怪明朝中后期水军在海上没有作为,原来已经造不出大船了。 想了想,李景说道:“你先让船工们先建几艘小船,造大船的技工我来想想办法。” 孙传庭轻轻点了点头。 孙传庭轻轻点了点头。 琢磨了一会儿,李景对小九说道:“去把汤若望先生请来。” “汤若望?就是那个来大明传教的西夷人?”孙传庭问道。 李景笑着点点头。 “我听说这个汤若望学识十分渊博,可称得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难道还会造船?”孙传庭疑惑道。 李景笑着摇摇头:“汤若望倒是不会造船,不过他是葡萄牙派来传教的,恩.。葡萄牙就是大家说的弗朗机。” 笑了笑,李景接道:“葡萄牙人的造船技艺在西方也算首屈一指,我们可以通过汤若望高价聘请一些懂得造船的技工。” 孙传庭闻言大喜:“若是能请来西夷的技工,那我们便可以跟他们学习如何建造大船,只是这些夷人肯教我们如何造船么?” “呵呵,夷人崇尚利益,只要我们出得起价钱,别说让他们教咱们造船,就算让他们帮咱们打仗都没问题。”李景笑道。 顿了顿,李景接道:“当然,也不是所有的西夷人都认钱的,比如说这个汤若望,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把他们信仰的宗教在大明传播开来,只要咱们同意他在大明传教,让他干什么都行。呵呵,这些年,咱们在汤若望身上可没少学知识,科学院研究出来的东西,很多都是汤若望教授的。” 孙传庭点点头:“我听说他跟徐阁老关系甚好,并且徐阁老一家都入了他们那个天什么的教会。” “是天主教。”李景笑道。 “对,天主教。大帅记性真好,传庭佩服。”孙传庭笑道。 李景笑着摇摇头:“记一个名字又有什么难的。” 笑了笑李景接道:“这个汤若望是个人才,为了能让他为我所用,我已经答应他在京城修建一座教堂。” “修建教堂?要不少钱吧?”孙传庭忙道。 “哈哈哈!”李景闻言大笑,伸手指着孙传庭点了点道:“你啊!我看你快成抠门的地主老财了。你放心,这笔钱我是不会出的,钱要他自己想办法。呵呵,他是天主教会的人,教会有的是钱,不让教会出钱谁来出钱?” “呵呵,要说抠门,传庭可比不得大帅,这算盘打得可精。人心你收拢了,事情他们得自己办。”孙传庭笑道。 李景笑道:“不精打细算可不行,咱们现在要做那么多事情,各处都要用钱,国库那点钱可经不起折腾。” 孙传庭闻言轻轻叹了口气道:“大帅,以前传庭只佩服你领军的能力,却不想你更会治国,大明有你,真是大明的福气。” “呵呵,没有你们我一个人又能济得了什么事?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只有大家齐心合力,才能把大明治理好。”李景笑道。 “传庭受教。”孙传庭抱了抱拳道。 李景笑着摆摆手:“伯雅兄,你这个人呢,不大服人,这个性格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说不好是因为你这性格容易得罪人,跟同僚处不大来。说好呢,是因为这个性格会激励你上进,你能有今天的成就,正是因为你有这个不服人的性格。 不过呢,你现在不再是一省之巡抚,你是大明的水师提督,以后必然要跟兄弟部队协同作战,如果你还是这样的性格,到时怕是不好跟兄弟部队协调,所以我希望你能跟同僚们好好相处。” 孙传庭闻言默默点了点头,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做的事情李景十分满意,李景跟他说这些话颇有推心置腹的意思,这是把他当成自己人看待了。说话间侍卫带着汤若望来到东暖阁,等汤若望给朱由检行过礼,李景笑道:“汤先生,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孙传庭孙大人,现任大明水师提督。”说完,李景又指着汤若望对孙传庭道:“伯雅兄,这位就是汤若望汤先生。” 第四百四十八章 宗教 “汤先生好,久仰,久仰。”孙传庭揖了一礼道。 “孙大人好,下官也久仰孙大人的威名了。”汤若望急忙还礼道。 “呵呵,不要客气,都坐吧。”李景笑着摆手道。 “多谢大帅。”汤若望和孙传庭齐齐向李景揖礼道。 李景笑了笑,命文青给两人倒茶,然后接道:“汤先生,今天请你来是有一事相求。” “大帅说哪里话,只要下官能做到,只管吩咐便是。”汤若望忙道。 听汤若望的汉语说得如此流利,孙传庭心中大奇,实不知他这口纯正的京腔是从哪里学来的。 却不知当年汤若望为了能在大明传教,在澳门下了四年苦功,才把汉语说得如此流利。 李景抬了抬手,示意汤若望喝茶,待汤若望喝完茶,放下茶杯,李景方才笑道:“汤先生,孙大人现在担任水师提督,正为造船之事所难,久闻贵国造船技艺精湛,不知汤先生能否想想办法,帮我们聘请一批懂造船的技工。” “这个……”汤若望沉吟了一会儿道:“大帅,聘请技工倒是不难,不过让他们远渡重洋来大明造船,这个工钱必须要能打动他们才行。另外,就算能打动他们,敝国距大明路途遥远,一来一往至少也要半年时间,因此,这件事是急不来的。” 李景笑了笑道:“我明白的,价钱好说,保证令他们满意就是了,而且他们撇家舍业的来大明做工,心中必定挂念,为了能让他们安心做工,可以让他们把家小一起带来,这一路的费用全部由我承担,等到了大明,一切事务亦由我来帮他们解决。” 汤若望点了点头,知道李景虽然没有开出具体的价钱,但潜在的意思却是只要有人愿来,多少钱都没有问题。 当然,这个工钱也要有个度,不能太过分,汤若望曾认真地了解过李景这个人,李景眼里可不揉沙子,想让李景当冤大头,估计也就离倒霉不远了。 笑了笑,汤若望说道:“大帅开出这么好的条件,肯定有很多技工愿意到大明来做工。这样,我估计我们教会的人也该来京了,等他们回去的时候,就让他们帮大帅招工。” 看了看孙传庭,汤若望接道:“孙大人若是着急的话,我可以让澳门的教会同事们出面,在澳门就近招一些工人过来。” “能从澳门招工当然更好,不过我知道澳门的夷人大多是想来大明投机的,有真才实学的并不多,这个招工可要认真挑选。”李景沉吟道。 “这个大帅尽管放心,我会嘱咐澳门的同事认真筛选,决不会让人滥竽充数。”汤若望忙道。 “呵呵,想不到汤先生连滥竽充数这句成语的意思都明白,孙某佩服。”孙传庭接口笑道。 汤若望听孙传庭夸奖,得意地笑笑:“我在中国多年,一边传教,一边潜心研究中国的学问,中国的语言博大精深,我不过是略知皮毛而已。” 李景听了大笑道:“哈哈哈,汤先生过谦了。” 笑了一会儿,李景忽道:“汤先生,我希望汤先生能把我们大明的文化传播到西方,同时也希望汤先生能把西方的文化传播到大明,咱们东西方可以搞个文化交流。” “文化交流?”汤若望闻言不由一怔。 李景点点头笑道:“对,就是文化交流。这样,你让教会帮我们招工的同时,还可以邀请一批学者,医生之类的,总之是各行各业的人才来我们大明,咱们进行学术交流。等过段时间,我也会把我们大明的人才派往你的国家进行学术交流。” “这个……”汤若望迟疑了一下道:“不瞒大帅,敝国的学者大多归属于教会,要想召集学者来大明,得教会同意才行。另外,大明很少有人信仰上帝,他们的宗教信仰跟我们的教义格格不入,怕是会被划入异端学说,因此这个学术交流只怕很难成行。” “哦!原来是这样。”李景微微点了点头。 沉吟了一会儿,李景忽然问道:“汤先生,我听说你设计的那个钟采用的钟摆原理是伽利略发现的,不知伽利略先生现在还活着么?” “您听说过伽利略先生的名字?”汤若望猛然一惊。 李景笑笑,作为后世来人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伽利略的名字?伽利略在比萨斜塔做的两个铁球同时落地的试验,在后世,只要是念过书的就没有不知道的。 李景自不会告诉汤若望自己怎么知道伽利略的名字,只是淡淡笑道:“听说过,伽利略先生是位非常了不起的科学家。” 汤若望微微点了点头:“伽利略先生确实是位伟大的科学家,实不相瞒,下官所著之《远镜说》,实际上就是阐述伽利略先生发明的望远镜原理和制造方法。 不过伽利略先生虽然是位虔诚的天主教徒,但由于他宣传日心学说,被教会打成异端软禁了起来,另外下官听说他已经双目失明了。” “什么?失明了?”李景大惊。 “是!”汤若望说着叹了口气:“其实伽利略先生就算没有失明,恐怕也来不了中国,他已经七十多岁了,经不起海上的颠簸了。” 李景闻言轻轻叹了口气:“可惜,不能跟这位大科学家见上一面,实是人生憾事。” 轻轻敲击着桌面,李景忽道:“汤先生,我想麻烦你一件事。” “大帅请说。”汤若望躬身说道。 李景摆摆手,示意汤若望不必多礼,然后接道:“汤先生,我想请你帮我收集伽利略先生的著作以及他的发明。嗯……他既然被软禁了起来,想来有些著作是不会发表的,你替我给伽利略先生写封信,就说我十分崇尚他的学说,希望能得到他的教诲,请他把那些不能发表的著作和学说书写下来送到大明,我在大明发表他的学说。” “怕是教会不会同意。”汤若望道。 李景笑了笑:“放心,教会会同意的,你告诉你们的教皇,就说只要他们能满足我的要求,我不光允许你们在北京修建教堂,在南京,在上海,你们也可以修建教堂传教。如果不答应我的要求,在大明恐怕你们是无法传播你们的教义的。” 看了看汤若望,李景笑着接道:“另外,我还可以告诉你们如何才能快速地让大明的百姓接受你们的教义。” “真的?”汤若望闻言大喜。 李景笑着点了点头。 对李景说的话汤若望自是深信不疑,汤若望来到大明已有十六年,历经万历,泰昌(光宗朱常洛只当了一个月的皇帝),天启,崇祯四朝,汤若望知道,即便是这四位皇帝加在一起也没有李景一个人的权力大,在大明,就没有李景做不了的事情。眼前这个人,可以说是这世上最有权力的男人。李景一句话,大明便会有无数人愿意入教受洗。 好似看穿了汤若望的想法,李景笑着摇摇头道:“我不会通过政令的方式命大明的子民接受你们的教义,一个人信仰什么宗教是他们的自由,我不会强加干涉的。” 汤若望尴尬地笑笑:“大帅每日要处理那么多的事情,哪有时间去管老百姓信仰什么宗教?至于让大帅颁布政令,下官更是不敢奢求。” 李景笑笑:“你明白就好,说实话,我并不反对老百姓信仰什么宗教,无论是佛教还是道教抑或是你们的天主教,这些宗教核心的教义都是劝人向善,这一点我是非常赞同的。 但是宗教不能跟政治联系在一起,如果宗教跟政治联系在一起的话,那么宗教就会沦为政治的工具,它的性质就变质了。 另外,宗教不能把自己的学说强加给学者,那样会妨碍科学进步。在你们的国家,宗教如何行事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是在大明,宗教只是宗教,我不允许你们的教皇干涉科学研究事宜,也不允许你们干涉教众的信仰和自由。” “是!下官明白。”汤若望忙道。 李景点点头:“现在我说说如何才能让大明的子民信仰你们的宗教,我们知道,不管是哪一种宗教都宣扬自己有一位无所不能的神,佛教的神是如来佛祖,道教的神是太上老君,天主教的神是耶稣是吧? 但是谁见过这些神?我不知道你们见没见过,反正我是没见过,也没听下面的人说他们见过。既然都没见过,那如何让人相信有这些神灵? 在大明,佛教和道教无疑要比你们那个天主教有优势的多,因为经过近千年的传道,大明的百姓虽然没见过这些神,却已经相信这些神灵的存在。 可你们的天主教呢?来大明只有几十年,如果耶稣不显灵的话,想让大明的百姓接受你们的神怕是不大容易,我估计你们也没有本事把耶稣搬出来显灵,那怎么办? 这里我要说说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信神,或者说愿意相信有神,一般来说,人们在绝望的时候,就会祈求有神灵出现拯救他们。令人绝望的事情有很多,但是最普遍也最常见的却只有两种,一种是疾病,一种是贫困。如果你们能治好那些濒死的病人的疾病,能让那些走投无路的穷人摆脱贫困,那么你们就是这些人眼里的神。如果连你们都成为这些人眼中的神,那么你们信仰的神毫无疑问会被他们接受,我这么说你明白了么?” 第四百四十九章 不到黄河不死心 汤若望闻言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那你知道应该怎么做么?”李景笑道。 “知道,我们要去给那些看不起病的穷人治病,让那些吃不上饭的人都吃上饭。”汤若望忙道。 李景笑了笑:“其实,这些事情你们已经在做了,你的心里可能还认为我刚才说的都是废话。其实我想告诉你的是,你们这么做成效非常的低,你自己也知道,这么多年你们一共收了多少教众。” 汤若望闻言尴尬地点了点头,拱了拱手道:“还请大帅指点。” 李景笑了笑道:“要治病救人,靠你们那几个传教士走街串巷是不够的,至于帮助那些吃不上饭的穷人,靠你们施舍的那点钱更是不够。 要想给更多的人治病,得成立医院,多招一些医术高明的医生在医院坐诊。想帮助那些吃不上饭的人,最好是成立工厂,给那些吃不上饭的穷人找一份有稳定收入并且长远的工作。” “这个……”汤若望不由踌躇起来,过了一会儿方道:“大帅说的确实有理,可是我们的经费有限,我们这些传教士可以不收任何费用,可招聘的医生却需要支付薪水,另外采购药品也要钱。至于成立工厂更是需要一大笔钱,教会怕是不会给我们出这么多钱。” “哈哈哈!”李景闻言大笑:“你说教会派你们千里来到大明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希望你们发展教众么?如果连扶贫救人的钱都不愿意出,就想靠两片嘴去跟人说,谁相信你们那个神有没有灵通。难道说我们大明没有自己的神灵么? 汤先生,你们那个教皇不是傻瓜,你只需把这里的情况跟他说清,然后告诉他,你一定会交给他一份令他满意的成绩单,你要多少钱,他都会拨给你的。如果是我,我肯定会拨给你的。” 汤若望闻言心里一阵苦笑,心道:“你倒是会激将,我要是把你的话说给我们教皇听,他要是不出这笔钱,那就是傻瓜,而且会被你瞧不起,为了争这口气,他也得出钱在大明建医院,建工厂。” 见汤若望有些意动,李景笑着接道:“其实,教会办医院,开工厂并不会亏,除非你们没有人才,否则的话,工厂难道没有利润?等工厂运转起来以后,你们可以把工厂的利润投到医院,以此来维持医院的开销。实际上,你们只需要投资前期的费用就可以了。 当然,你们要想大肆招收教众,就得多开医院和工厂,这就要看你们教会的目标到底有多大了。” 汤若望沉吟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怎么做了,多谢大帅指点。” 李景摆摆手:“你用不着谢我,你只需帮我把刚才说的几件事情办好,你们建教堂,办医院,开工厂我都会鼎力支持。” “明白,明白,我马上给教会写信,把大帅吩咐的事情办妥。”汤若望忙道。 李景笑了笑道:“那行,你去忙吧,我等你的消息。” “下官告退。”见李景下了逐客令,汤若望起身给朱由检和李景施了一礼告辞出宫。 待汤若望走后,孙传庭和朱由检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笑了起来,然后齐伸大拇指道:“大帅(李兄),你可真厉害,就这么让这个家伙上了你的套。” 李景摆摆手笑道:“他们那个教会有的是钱,不让他们出点血,那不是对不起他们么?” 笑了一会儿,李景正色道:“皇上,伯雅,我跟你们说,夷人的科学是很有一套的,有些地方比咱们大明要高的多,咱们得吸取他们的知识为咱们所用。你们等着瞧吧,这个汤若望肯定会给咱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呵呵,夷人的本事再大,跟大帅相比也是望尘莫及。”孙传庭笑道。 李景笑了笑道:“伯雅兄,这些好听的话就不要说了,我天天都能听到,耳朵快起茧子了。” “我可不是拍你马屁,我是打心眼里佩服大帅。”孙传庭笑道。 李景摆摆手:“不说这些了,说正事儿。” 说着端起茶杯一口饮尽,擦了擦嘴,李景接道:“汤若望帮咱们招募造船技工,就算从澳门招募最快也得一个多月才能进京,要是从本国招募,一来一往至少得半年才能来到大明,这段时间你要做两件事。” 孙传庭抱拳道:“大帅请说。” 李景伸出一根手指道:“第一件,成立造船学院。你挑选一批十六七岁,读过书识过字的人进入造船学院,学习造船技术。半年,我给你半年的时间,把这个造船学院给我成立起来,等夷人的技工到来,这些学员要马上进入学习状态。 第二件,成立海军院校,同样招募一些十六七岁,读过书识过字的少年进入院校。然后把那些有经验的水军将领和士兵召集起来,把水战的知识教授给这些学员,我希望数年以后,我们能培养一批拥有海战知识的人才。” “明白,我回去之后,马上着手办这两件事。”孙传庭忙道。 李景点点头道:“伯雅兄,你现在既要督造船厂,又要开办院校,还要招募海军,这么多事情都离不开地方官府配合,要是总以水师提督的名义做事怕是不大方便,这样,我任命你为山东右布政使,统筹管理军政事宜,你看如何?” 孙传庭抱了抱拳道:“多谢大帅信任,传庭必不辱使命。” 李景笑了笑:“伯雅兄,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不过你要注意身体,不要事事都要过问,主要的精力还是放在水军上面。” 孙传庭点点头道:“传庭明白。” 孙传庭不可能不明白。 李景当政以后,裁撤了大量职能重叠的官职,比如说以前地方最高的官员是巡抚,统一管理军政事务,但是李景要把军政分开,便裁撤了这一职务。地方最高长官为布政使,军事主官为将军。 而以前布政使司分左右布政使,虽然各管一摊事务,但是两人的级别是相同的,相当于一个省有两个省长,这样一来,一旦两人分管的事务产生冲突,谁也管不了谁,只能把争执拿到朝廷进行议处,这显然不利于处理事务。因此李景便只设置了一名布政使,事权统一之后,处理问题就方便了许多。 其实如果不是水军初创之时事务繁多,并且事关重大,孙传庭完全可以像洪承畴和卢象升那样兼任布政使。 现在李景让孙传庭兼任山东右布政使,级别跟布政使平级,主要是不想让孙传庭分心把精力放在地方事务上面,只是为了让孙传庭行事方便,不至于让布政使擎肘。 见孙传庭领会了自己的意图,李景欣慰地点了点头。 招呼朱由检和孙传庭一起喝了杯茶,李景笑着接道:“伯雅兄,虽然水军这次出征打通了辽东的海上通道,解决了辽东的后勤问题,不过现在清军在海上还有不少残存的势力,尤其耿仲明乃是海盗出身,擅于袭击,咱们不可掉以轻心。 以后往辽东运粮,你还得继续派兵护航,就当是实战训练,让士兵们在海上多经历经历风浪。” 孙传庭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经过这次实战,我发现光在近海训练是不够的,得把这些士兵拉到远海里。我打算把所有的船只和士兵都派到辽东海域,找到清军残存的水军就打,找不到就让他们在海里漂着适应海上的风浪。” “恩,这样既能训练士兵在海上的适应能力,又能提高他们的实战能力,尤其是能让各舰船的舰长在实战中学习如何协同作战,看来让你担任水军提督是用对人了。”李景笑道。 “呵呵,我对海战也是两眼一抹黑。不过打仗么,道理都是一样的,差别只在于海战是在海上,坐骑由马变成了船而已。在陆地上我们能够打胜仗,在海上同样也能打胜仗。”孙传庭笑道。 李景笑着点点头:“说的不错,海上作战和陆地作战不过是方式不同而已。咱们占据了武器的优势,只要士兵们能适应海上的风浪,然后各舰船能够互相协同,清军那种半吊子水军真的算不得什么。” 孙传庭笑笑,看了看时钟,抱拳道:“大帅,我这就回去了,士兵们都在天津休整,我若回的晚了,这群兔崽子们别闹出什么乱子。” 李景点点头,转头对小九道:“小九,你到后勤部让沈大人拨五万两银子给孙大人做赏赐之用,另外再让他给孙大人拨三百坛好酒奖励士兵。” “多谢大帅。”孙传庭抱拳道。 李景拱了拱手道:“伯雅兄一路保重,切记注意身体。” 孙传庭点点头,向朱由检施了一礼,然后随小九出宫。 孙传庭走后,李景看着朱由检正色道:“皇上,如今辽东的大局已定,等曹文诏把长白山的清军残部驱逐到宁古塔以北,就该对付朝鲜方面多尔衮那几万清军了。不过,现在朝鲜方面至今没有主动提起内附之事,看来他们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我打算让曹文诏暂缓进兵,给多尔衮多一点时间镇压朝鲜的义军,等多尔衮把朝鲜折腾的差不多了。然后你抽时间见见朝鲜的那些王公,适当地点点他们。” 第四百五十章 拿福王开刀 朱由检笑道:“行,我知道怎么做,作为大明的皇帝,我也该背负一些责任。 李景摇摇头:“皇上,我并不想让你背负侵占朝鲜的骂名,不过,作为皇帝,你说的话比我有用的多,因此我只能让你出面了。” 朱由检轻轻拍了拍李景的手道:“李兄,我明白的。呵呵,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让我出面处理朝鲜的事情,开疆扩土,将来史书上怎么也得给朕写上一笔吧?” 李景笑道:“那是当然,不光是朝鲜,日后咱们平定漠北漠西,然后扫平***,后人提起崇祯皇帝,必然要写陛下重振大明声威。” 朱由检笑了笑道:“那也是沾了你的光。李兄,这次辽东之战,伤亡抚恤怕是要不少银子,等战后封赏又要一大笔钱,我虽不过问政事,也知国库已经承受不起了。现在想充实国库,最快的途径就是从藩王手中要钱,要不朕给福王下道旨意,让他捐献一笔钱财?” 李景摇摇头笑道:“皇上,你有这个心就好,不过福王是不会听你的话的。他要能听你的话,你给他写了那么多信,苦口婆心地劝他,他早该遵从咱们的政令了。 而且他是你的亲叔叔,你不能做得太过。这样,福王那边还是让我来处置吧。你放心,我顾着你的颜面,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朱由检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朱由检主动提起让福王捐钱,自然不是想找亲叔叔的麻烦,而是他知道李景这段时间已经开始酝酿处置那些藩王了,而福王肯定是首当其冲。 如果等李景准备妥当,他势必无法帮自己的叔叔求情,现在他主动挑起这个话头,李景顾着他的面子,终究不会做的太过。 果然,李景听了他的话以后,便答应不会把福王怎么样。 不过想到福王的品行,再想想李景的手段,朱由检不由轻叹了一口气,知道李景说不会把福王怎么样,可能就是留福王活命而已。 见朱由检有些意兴阑珊,李景笑了笑道:“皇上,今天天气不错,我听方程说西苑那边已经修建的差不多了,你要有兴致,咱俩出去转转?” 朱由检闻言大喜:“好啊,好久没跟李兄逛街了,今天咱们出去转转。” 不过看到李景的案头还有一摞公文尚未处置,朱由检叹了口气道:“你还有这么多事情没处理完,要是陪我逛街,今晚肯定又要熬夜了,还是算了吧。” 李景摆摆手笑道:“无妨,这些事情都不是很急,耽搁一两天没关系。” 朱由检笑道:“那行,咱们这就出宫。” …… 袁可立去世已有三个月了,等过了百日,沈莹等人就要进京了。 沈莹等人进京自不能住在李景以前的小宅子里面,当然也不可能住进宫里,因此这些天方程命人加快进度修建李景的居所,而李景的新居便在西苑里。 李景带朱由检来西苑自不会是为了看自己的新家,实际上李景对自己的新家非常的不满意,因为实在是有些奢华了,对此李景不止一次地对方程表达过不满。 不过这次方程却没有听李景的,因为给李景修建新家既没有花国库的钱,也没花李景的钱,这些钱是沈莹和朱徽媃两个人出的。 两位夫人出钱让方程修建的好一点,方程岂敢怠慢?自是怎么好怎么修,对此李景也只有无奈地份儿。 西苑以前乃是皇家园区,对百姓来说乃是禁区,李景把内阁建在西苑附近,为了保障官员们的安全,自然也要安排部队警卫。 不过现在的警戒程度自不用像以前那么森严,至于西苑外围,以前驻扎的部队也撤了许多。 到了西苑,李景指着外围一排建筑笑道:“方程做事还是很有分寸的,你看,这就是纺织厂的厂房,厂房里有一条路通往西苑里面,方便懿安皇后进出。” 朱由检点点头笑道:“不错,我以前还担心皇嫂的安全,现在看来完全没有问题。” 李景笑了笑道:“懿安皇后虽然不懂生产,不过管人还是很有水平的,下面的人让她安排地井井有序,可比你这个甩手掌柜强多了。” 朱由检笑道:“我那几家厂子还没开工呢,前期的事宜都是承恩在处理,等厂子建好了我在出马,保证不会让皇嫂比了下去。 对了,我听说皇嫂的纺织厂已经开工了,第一批订单接的是卫戍部队的单子,加工三万件夏衣。三万件衣服,能挣不少钱吧?” 李景笑了笑:“挣不了太多,千八两银子吧。你以为我的军费是那么好挣的啊!” 朱由检奇道:“这么少,够工人的开销么?” 李景笑道:“够!当然够!厂子刚开工,工人们的业务还不大熟练,不过我听说半个月已经做出来一万多件,估计再有半个月,就可以交付了。厂子有六百多名工人,千八两银子支付薪饷够了。” 看了看朱由检,李景说道:“皇上可知道我为何让你建这些厂子么?” 朱由检笑道:“不是为了让我赚钱补贴宫里的用度么?” 李景摇摇头:“若是补贴宫中的用度只需一个厂子就够了,根本用不着弄三家厂子。” 朱由检奇道:“那你还有什么用意?” 李景叹了口气道:“皇上现在有四个儿子三个女儿是吧?” 朱由检点点头笑道:“要是比生孩子,你可比不过我喽。” 李景笑着摇摇头:“皇上这四个儿子,太子以后要接任你的皇位,媺娖是我的儿媳妇,他俩还有他们的后代你不用牵挂,可另外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呢?他们的后代你考虑过么?还有,一旦我免了福王的王爵,他的后代你不能不管吧?他毕竟是你的亲叔叔,他的儿子跟你可是亲叔伯兄弟,跟别的藩王相比,你们的亲缘关系是不一样的。” “你的意思是……”朱由检闻言忽然若有所悟。 李景默默点了点头:“皇上的后人,除了太子会继承皇位,其余诸子每过一代就会降一级爵位,三代以后还要削去爵位,这些人当中难免会有碌碌无为的,可他们毕竟是皇上的后人,我让皇上弄这些厂子,就是想一旦出现这种情形,这些人不至于走投无路。” 朱由检闻言沉吟半响,轻轻地点了点头。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接道:“皇上,你不要怪我苛刻,大明皇室人口众多,已然成了国家的负担,我要不这么做,国家早晚要毁在他们的手中。” 朱由检默默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李兄说的不错,各系藩王分支越来越多,需要数省之力才能供养起他们,国家实在是负担不起了。” 李景点点头道:“是啊,所以从下半年开始,我便要免了各系藩王的供奉,同时施行新的贵族制度,收回皇亲国戚们超出规定的土地。” “你准备第一个就拿福王开刀是吧?”朱由检接道。 “我不会做的太绝的。”李景说道。 朱由检叹了口气:“你既然准备拿福王开刀,想必已经掌握了福王不法的证据。唉,我这个叔叔为人糊涂,尤其视财如命,搞得洛阳的老百姓怨声载道,李兄能留他活命,我已经非常感激了。” “难得皇上深明大义,看在皇上的面子上,我再给他留一千亩土地。”李景接道。 朱由检点点头:“福王这一大家子的人没一个是有出息的,要是夺了他们的爵位,收回他们的土地,估计都得饿死,李兄给我搞这些厂子,就是想让我在他们活不下去的时候能够接济他们,李兄,谢谢你顾全我的颜面。” “我更要谢谢皇上以国家大局为重,支持我这么做。”李景笑道。 朱由检看了李景一眼,苦笑了一下,心道:就算我不支持你,你肯定也要对他们动手的。而且你早就开始布局了,现在跟我说这些话,不过是给我留点面子而已。 不过朱由检随即想到,以李景如今的权势,还能照顾他的颜面,对他可算得十分够意思了,换做别人,哪里还会顾及他的颜面? 想到此,朱由检不由又有些开心。 见朱由检开颜,李景知道朱由检终于想通了,笑了笑指着前面说到:“皇上,前面是南湖(南海),我让人准备钓竿,咱们钓鱼去。” 朱由检闻言大喜:“好啊,难得李兄有如此雅兴,咱们比一比,看谁钓的鱼多。” 李景大笑道:“那我肯定是比不过皇上的,我跟你说实话,我根本不会钓鱼。” “哈哈哈,我早就知道你不会钓鱼,不过你放心,咱俩彼此,彼此,我也不会钓鱼。”朱由检大笑道。 李景笑着回头对小九道:“找两支钓竿,再弄点鱼饵,我要跟皇上钓鱼。” 听李景要钓鱼,那自是准备放松一下,小九大喜,难得李景要放松一会儿,一定要让李景尽兴才好,急忙吩咐侍卫赶紧准备钓具。少顷,侍卫找来两支钓竿,同时还拿了几把铁锹,原来一时弄不到鱼饵,准备用铁锹挖蚯蚓呢。西苑在紫禁城的西侧,包括北海,中海,南海在内,总面积近两千余亩,其中水面面积占据了一半。 第四百五十一章 抠门 这三个海其实是湖,南海更是人工湖,是明成祖迁都北京后人工挖掘出来的,挖出来的土堆成万岁山(即景山)。 西苑乃是皇家禁苑,闲杂人等不许入内,自然也没人敢在南海钓鱼,因此湖里的鱼又多又大。 李景和朱由检虽不会钓鱼,不过湖里这么多鱼,又恰逢夏初,正是鱼类最活跃的季节,而李景等人到湖边时又是下午,正是鱼儿觅食之际,想钓不到鱼都难。 眼见鱼饵频繁上钩,李景和朱由检不时欢畅的大笑。 见李景心情大好,小九转头对几名侍队长吩咐道:“难得今天大帅高兴,就让大帅开心地玩一玩,你们到外面盯着,今天谁也不许打扰大帅。” 几名队长领命,急忙安排侍卫在苑门守卫,见到大臣们求见李景,便在门口挡驾。 而大臣们得知李景和朱由检在南海钓鱼,知道李景难得放松,自不会打扰李景的雅兴。 不过侍卫们挡得住大臣,却挡不住自己的顶头上司小五。 小五配合陈二虎擒获皇太极之后并未返京,而是在曹文诏的请求下随李定国一同追赶先于皇太极离开盛京的满清王公重臣以及皇太极的后宫嫔妃们去了。 曹文诏知道陈二虎和小五所部只是配合自己擒拿皇太极,并不归自己统属,自然不会给二人施加命令。见曹文诏如此客气,小五和陈二虎当然也不会因为自己不隶属曹文诏管辖拒绝曹文诏的请求。 事实证明,曹文诏这次又做出了一个十分英明的决定。 李定国的骑兵部队行动虽快,不过由于耽搁了数日,加上连日作战,士兵马匹俱已疲惫,虽然快马加鞭,终究没有在长白山的外围追上清军,而到了长白山的外围以后,骑兵的马匹便失去了作用。 但是这时,经过训练的突击队的用处便显现出来,因为山地作战本就是突击队的训练科目,这帮人翻山越岭实是家常便饭。至于在山地作战,别看突击队只有三百来人,加上小五挑选的二百人也只有五百人,可这五百人对付李定国半个师都没问题。 陈二虎所率的突击队在长白山外围经过认真搜寻,很快找到清军的行迹,然后便尾随追击了过去。 在袭击战中,连皇太极的两黄旗亲卫军都不是突击队的对手,何论只带着家丁护卫的王公大臣,就算保护后宫嫔妃的皇宫侍卫也不是突击队的对手。 被陈二虎等人追上后,没用半个时辰,皇太极的后宫嫔妃还有那些王公重臣以及他们的家眷就成了突击队的俘虏,其中包括豪格和多尔衮等人的家眷。 可以想见,押着这么多俘虏,突击队的行动是无法快起来的,直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才把这些俘虏押到盛京,而等陈二虎等人回到盛京的时候,皇太极和众多清军俘虏已在解往京城的路上。 恰在这时,孙传庭护送运粮船来到辽东,陈二虎等人便跟孙传庭借了几只船,带着俘虏转道辽南,从海路把俘虏送往北京。 走海路自然要比皇太极等人近的多,因此陈二虎等人虽然晚走了数日,却跟押解皇太极的部队前后脚赶到了北京。 本来陈二虎是打算跟孙传庭一起走的,不过孙传庭不愿沾陈二虎等人的功劳,借口安顿士卒,让陈二虎等人先行进京。 小五等人押解俘虏自没有孙传庭走的快,虽然先行一步,却还是比孙传庭晚了半天才到北京。 等小五赶到北京之时,李景正和朱由检在南海钓鱼。 小五终究是年纪小,这次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哪里按捺得住,急匆匆赶到西苑,陈二虎都没拦住他。 其实这也怪不得小五,因为这一仗把皇太极的后妃子女以及清国所有的王公大臣还有他们的家眷全抓住了,等于是把大清国一锅给端了。 眼见小五兴冲冲地要见李景,侍卫们哪敢阻拦?侍卫们非但没有阻拦,反而匆匆带着小五去见李景。 看到小五突然回京,李景不由一愣:“臭小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辽东的战事结束了么?” 小五给李景磕了三个头笑道:“嘿嘿,孩儿贺喜父帅,辽东基本上已经平了。” 李景皱了皱眉:“什么叫基本上平了?” 小五笑道:“我和二虎叔叔把皇太极的老婆孩子,还有清国那些王公大臣以及他们的老婆孩子全抓起来了。您说,这样算不算平了辽东。” “什么?全抓住了?”李景惊道。 现在已经很难有事情能令李景动容,不过这个消息实在太令人振奋,即便李景再沉稳,也不免心神激动。 小五笑道:“是!一共抓了八千多人,不过由于船只有限,运不了这么多人,因此那些无关痛痒的人我并未带回京城,只把皇太极的老婆孩子和那些重要人物的家眷带了回来,大概有一千五百来人。” 李景点点头,主要人物的家眷一千来人,应该是差不多了。 想了想李景问道:“你们没有虐待这些女人和孩子吧?” “嘿嘿,哪能呢?这些人都有大用,孩儿哪敢乱来。”小五笑道。 李景点点头:“算你懂事儿。” 顿了顿,李景接道:“这些人现在安置在什么地方?” 小五道:“现在城内的军营中看管,其中几个最主要的人物我让人单独看押起来。” “还有几个主要人物?都谁啊?”李景奇道。 小五嘿嘿一笑:“皇太极的两个老婆,还有豪格的老婆和多尔衮的老婆,另外还有范文程的老婆。” 李景闻听皱了皱眉:“单独看押这几个妇人干嘛?皇太极的兄长代善和皇太极的儿子呢?我听说皇太极有个一岁的儿子,你没给弄死吧?” 小五急忙摇头:“没有,没有。” 见李景面容稍缓,小五突然笑道:“说来好笑,皇太极的老婆长得十分标志,可生的孩子却他妈的跟猴儿似地,我听那婆娘管那小孩儿叫福临,他奶奶的,女真人这一年都他妈的走霉运,我看叫衰临还差不多。” 李景闻言顿时大笑起来,伸手照小五脑袋拍了一巴掌:“就胡说八道,谁家的孩子不起个好听的名字!等幸儿有了孩子,我给他起个名字叫狗剩儿。” 小五腆着脸笑道:“叫狗剩怕是不行,我记得我老子的小名就叫狗剩儿。” “哈哈哈,那就叫小小狗剩儿。”李景大笑道。 “那名字也太长了,叫起来不方便,您再重起一个吧。”小五笑道。 李景闻听连连摇头,指着小五笑道:“我跟你开玩笑呢,你还当真了。” 小五笑道:“自然当真,孩儿要是有了孩子,肯定要您给起名字,这可马虎不得。” 李景笑了笑道:“你想让我给你的孩子起名字,那你得加油才行,你两位义母快回京了,幸儿也会跟着进京,到时你们夫妻就可以团圆了。” 小五闻听喜道:“义母要来京了?这下好了,以后就有人照顾父帅了。” 不过小五随即皱了皱眉道:“只是这一来,那几个女人就得另作安排了。” “什么女人要另作安排?”李景奇道。 小五笑笑:“当然是孩儿抓来的那几个女人了,父帅,要说皇太极那帮兄弟挑女人的眼光倒是不差,看中的女人个顶个的漂亮,他妈的,这么漂亮的女人应该伺候父帅才对。” “恩?原来你把那些女人单独看管起来是准备留着伺候我的啊?”李景似笑非笑地看着小五说道。 “那是当然,孩儿出门一次,回来自然要带点东西孝敬父帅,钱财您不稀罕,孩儿只能找几个女人伺候您了。”小五笑道。 李景笑道:“于是你就把皇太极的老婆抓来,准备让她们伺候我是吧?” “嘿嘿,她们是俘虏,咱们说啥她们不得听着?”小五笑道。 李景轻轻摇了摇头:“小五,你这片孝心干爹领了,不过人我是不会要的,不但不要,我还得送还给皇太极。” 小五不解道:“皇太极已成阶下之囚,你还搭理他干嘛?” 李景摇摇头:“皇太极当了那么多年大汗,又做了两年皇帝,如果他能归顺大明,对我们统治女真人大有好处。所以他的女人是不能动的,就连多尔衮还有豪格的女人也不能动。 不过在把皇太极的女人还给他之前,我得见见她们,让她们劝说皇太极归顺。” 旁边朱由检叹了口气道:“就怕皇太极一意孤行,誓死不降。” 李景笑道:“以前皇太极不降,是因为他不怕死,但是现在就不同了,他的老婆孩子还有儿媳妇儿和孙子,以及兄弟的老婆侄子都在我们手里,他不能不顾及这些人的性命。” 朱由检点点头:“那倒也是,皇太极虽然不怕死,却不能让爱新觉罗家族绝后。” 李景笑了笑:“正是如此。”说着李景低头看了看身边的鱼篓,又望了望看朱由检的鱼篓笑道:“呵呵,皇上钓的鱼比我多,我输了,我那还有一坛三十年的竹叶青,今晚我请皇上喝酒,下酒菜就用咱们钓的鱼。”朱由检摇摇头笑道:“难得你请一次客,还用自己钓的鱼请客,你可真够抠门的。” 第四百五十二章 国母风采 李景笑道:“这你可错了,用自己钓的鱼请客才见情义,而且咱们钓了好几种鱼,可以有不同的吃法。 说着李景站起身来,将钓竿交给小九道:“把钓竿收好,等我有时间再来钓鱼。” 朱由检也跟着站起身来笑道:“你要钓鱼可别忘了喊我,下次咱们继续比,看谁钓的鱼多。” “好!”李景点头笑道。 转身轻轻拍了拍小五的肩头,李景笑道:“把你二虎叔叔叫来,今晚陪我喝酒,我犒劳犒劳你们。” 小五大喜:“我这就去叫二虎叔。” 走了几步,小五忽然停下脚步道:“那皇太极的老婆你什么时候见?” 李景摆摆手:“明天吧,我估计这一路她们吃了不少苦头,让她们休息一晚。对了,把皇太极的儿子送到他妈妈那里,再安排两个有经验的婆子去看看,可别让孩子出了问题。” 小五点点头,自去安排去了。 见侍卫拎着鱼篓要走,李景心中一动,忽道:“挑两尾大鱼送给懿安皇后,就说是皇上钓的,请懿安皇后尝尝。” 朱由检闻言笑道:“李兄有心了,我倒是忘记皇嫂就住在西苑。” 李景笑道:“咱们来到西苑,懿安皇后不可能不知道,咱们不方便见她,送点东西过去也算尽了心意。” 朱由检笑着点了点头。 晚上的饭是在东暖阁吃的,饭菜十分丰盛。 这也没办法,虽然李景十分节俭,可陈二虎和小五饭量极大,李景自不能只做几条鱼就把他们打发了。 待陈二虎和小五吃饱,李景给两人倒了杯酒,然后举杯笑道:“二虎兄弟和小五这次立下不世奇功,来,我敬你们一杯。” “呵呵,都是大哥指挥调度有方,兄弟们不过是出点力而已,可不敢贪这个功劳。”陈二虎举杯笑道。 李景摆摆手:“仗是你们打的,功劳也是你们立得,不要往我脸上贴彩。只是二虎兄弟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哥哥却不能让你出这个风头,希望兄弟莫怪。” “大哥说哪里话,突击队是大哥的秘密武器,怎能让世人知道?”陈二虎忙道。 李景点点头:“兄弟能理解就好,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陈二虎笑道:“大哥,我要啥有啥,还用什么赏赐?大哥还是留着钱赏兄弟们吧!” 李景笑笑:“兄弟们要赏,你也要赏。” 顿了顿,李景接道:“由于突击队的人数有限,一直以来,你的级别都比别人低了几级,过几天我让军政部把你的级别提上来,这样大虎以后就不会再拿你的级别说嘴了。” “嘿嘿,我哥就仗着他级别比我高才敢咋呼,等我跟他平级,他就没话说了。”陈二虎笑道。 李景笑笑,举杯跟陈二虎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给自己的酒杯满上,李景端起酒杯对小五笑道:“这次你跟二虎叔叔沾了光,说说吧,以后想干什么?” 小五扭头看了看小九低声说道:“我还想在您身边给您当侍卫。” 不想小九耳尖居然听到了,冲到小五身边大声叫道:“小五哥,你可不许抢我的位子。” 小五撇撇嘴:‘什么你的位子,我要不去辽东,这位子能轮到你?只是让你暂时干两天,你还霸着不还了咋地?” 见两兄弟打嘴仗,李景笑着摆摆手道:“别争了,这就一伺候人的活儿,你们当什么好差事了?” 小九忙道:“小五哥这次立了大功,干爹不会还让他干侍卫长吧?” 李景用手指点了点小九然后笑道:“你都知道他立了大功,还跟他争什么。” 说着转头看向小五:“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的话么?你要是还做我的侍卫长,我派你去辽东干嘛?” 小五闻听顿时无言。 见小五不吱声,李景接道:“你柱子叔叔走后,京城的卫戍部队是我帮着他管的,你明天到卫戍部队去兼个副职,帮我分担一下,等你柱子叔叔回来,我再让军政部重新给你任命。” 小五闻言轻轻哦了一声。 见小五有些不情愿,陈二虎忽道:“大哥,要不把小五给我吧,我看小五是个好苗子,让他给我当副手吧。” 李景摇摇头:“小五的性子还不大稳,我想让他在柱子身边锻炼一段时间,等他性格稳定了再放出去。” 陈二虎看了看小五,轻笑了一声道:“大哥,小五这性子确实该锤炼锤炼,不过依我看,还是突击队更能锻炼人,另外,让小五到突击队待一段时间再转到别的部队,任职的时候更方便一些。” “恩……”李景沉吟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 想了想,李景说道:“突击队的成员有些少了,你再从济世军当中选拔一批,扩充到三千人。选好以后,把队员带到南方训练一段时间,让他们适应一下南方的气候。” 陈二虎惊疑道:“大哥这是要……” 李景摆摆,止住陈二虎的话头:“先把队伍训练好再说。” 陈二虎轻轻点了点头。 见李景和陈二虎谈完正事,朱由检端起酒杯道:“两位将军这次立下不世奇功,朕也敬你们一杯。” 陈二虎和小五急忙端起酒杯:“多谢皇上。” 朱由检举杯一饮而尽,然后笑道:“东虏自万历年间起兵作乱,到朕这一代已历四朝,今日一朝平定,朕无愧于列祖列宗了。” 说着朱由检把酒满上,向李景举了举道:“李兄,朕更要敬你一杯,要是没有你,凭朕和朝中那些庸庸无为的臣子们是万万平定不了辽东的,你是我大明肱骨之臣,对大明的忠心天日可鉴,对朕也如同兄弟一般看待,朕无话可说,唯有敬你一杯酒,愿你再接再厉,引领大明中兴,并为大明开疆拓土。” 李景举杯笑道:“皇上,若没有你支持,李景行事也不会这么顺利,愿我们君臣同心,为中兴大明一起努力。” 说着举杯跟朱由检轻轻一碰,随即举杯一饮而尽。 所谓闻弦音而知雅意,朱由检心里欢喜,举杯笑道:“李兄,多谢!” 说罢,将杯中酒饮尽。 陈二虎和小五见了微微一笑,也举杯陪了一杯。 大家都是明眼人,朱由检在平定辽东这件事上根本没有起过任何作用。 但是李景刚才的话无疑是说朱由检乃是大明的皇帝,包括李景在内都是他的臣子,臣子们做出的功绩自然要记他一份领导之功。 这就等于是承认在平定辽东这件事情上有朱由检的功劳,而且有李景的话做旁证,史官绝不敢抹杀朱由检的功劳。 作为皇帝,朱由检最大的追求就是日后史书上能够记载他是一位中兴之主,是一位有道明君。平定辽东这么大的事情能够记上他一笔,朱由检对李景自然感激不尽。 放下酒杯,朱由检转头对小九说道:“小九,你派人到坤宁宫把皇后娘娘和太子以及诸王子请来,我让皇后和太子以及王子敬李兄和两位将军的酒。” 李景闻言一愕,随即摆手笑道:“皇上,今天并非正式庆功,我看还是不要惊动皇后娘娘了,等文诏兄和柱子凯旋班师,咱们正式庆功之时,再让将士们一观国母风采。” 朱由检闻言,沉吟了一下笑道:“也好,那就不让皇后过来了,让太子过来吧,女婿给岳父敬酒,这你不能推辞了吧?” 朱由检把李景是太子岳父的身份都搬了出来,李景自不好却了朱由检的心意,当下笑了笑道:“那就让太子过来吧。” 见李景同意,小九转身出门命两名小太监到坤宁宫传信。 而周皇后得了消息,不敢怠慢,急忙命几名太监宫女带着太子来到乾清宫。 其时,太子尚不足十岁,李景自不会让他饮酒,只是让他给自己和陈二虎还有小五倒了杯酒,表示了一下心意即可。 见朱慈烺胖胖的样子极为可爱,李景摸了摸朱慈烺的脑袋笑道:“等过几天给你找个小朋友一起玩儿,不过你这么胖可不成,要注意锻炼身体。” 朱慈烺闻言满脸欢喜,拍着手道:“终于能有人跟我一起玩了,多谢国公爷。” 李景笑了笑:“呵呵,我和你父皇喝酒,你呆着不自在,回宫去吧。路上小心些,别跌着。” “多谢国公爷。”朱慈烺施了一礼道。 李景笑着摆摆手。 待朱慈烺出去,李景笑着对朱由检道:“太子越来越懂事了,皇后教子有方啊。” 朱由检笑了笑,端起酒杯道:“太子该入学了,李兄有没有合适的人选给太子做老师。” 李景想了想道:“就让国子监祭酒孔贞运担任太子的座师吧。恩,张同敞学识渊博,让他做孔贞运的助手吧。” 朱由检点点头:“改日我让太子拜师。” 想了想,朱由检接道:“安国进京以后,是不是也得给他请个老师,不如就让他和太子一起就读吧?” 李景摇摇头:“安国不比太子,不能因为他是我的儿子就享受特权,我打算让他在学堂里跟普通人一样读书。” 见李景态度坚决,朱由检默默地点了点头。笑了笑,李景举杯道:“不管孩子们的事了,今天高兴,咱们喝酒。”朱由检笑着点头。 第四百五十三章 低头 李景到军营自是来见皇太极的老婆,准确的说是来见辰妃(死后追封元妃)海兰珠和庄妃布木布泰(即孝庄皇太后)。 比较有意思的是这两个女人是亲姊妹,海兰珠比布木布泰大四岁,却比妹妹晚九年嫁给皇太极,偏偏皇太极最宠爱的就是海兰珠。 更有意思的是,皇太极的正妻也就是皇后博尔济吉特哲哲是海兰珠和布木布泰的亲姑母,等于是娘仨儿一起嫁给了皇太极。 由于哲哲年纪较大,小五自不会把这个老女人献给李景,因此把哲哲另行关押。 来军营见皇太极的女人,李景是做过认真考虑的,从李景的身份来说,到关押俘虏的地方去见皇太极的女人等于是屈尊降贵。 可是若把皇太极的女人带到自己的住所,李景担心皇太极会产生别的想法,以为自己对他的女人有什么不良之举。李景希望皇太极能出面帮他安抚女真人,自不会在这些细节方面引起皇太极的不满。 到了营帐外面,李景让帐外的卫兵通传一声,随即营帐打开,海兰珠和布木布泰跪在帐内迎接。 李景进帐,命两个婆子扶起海兰珠和布木布泰。 带二人起身,李景仔细地端详了一下,确如小五所说,这两个女人长得确实漂亮,尤其海兰珠更有一股成熟的女人味道。 见布木布泰怀中抱着孩子,李景笑了笑,让人搬来两只绣墩,摆手示意两人就座。 海兰珠和布木布泰不知李景何意,却也不敢违背,只得战战兢兢地落座。 见两人小心翼翼地样子,李景微笑道:“能听懂我说的话么?” 海兰珠和布木布泰急忙点头:“能听懂。” 李景笑笑:“能听懂就好,你们不要害怕,我来见你们并无恶意,只想让你们帮我劝说皇太极,让他帮我做点事情。” 海兰珠和布木布泰闻言一怔,两人对视一眼,布木布泰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们不知陛下现在什么地方,根本无从劝说,而且就算我们能帮您劝说,陛下也不会听我们的。” 李景摆摆手:“皇太极也在我这里,我马上就可以让你们见到他,不过在你们相见以前,我希望你们能听我说几句话。” “相爷请说。”布木布泰忙道。 李景笑笑,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管他叫相爷。 从小九手中接过茶杯,李景轻轻饮了一口然后说道:“我明告诉你们吧,你们那个所谓的大清已经亡了,现在除多尔衮三兄弟因为在朝鲜未被我们擒获,剩下包括皇太极在内,你们大清的那些王公重臣基本都被我们擒获了。 这些人的生死现在全在皇太极的一年之间,皇太极若是不能为我所用,那么这些人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还有你们这些女人,我虽不会杀你们,但却会把你们赏赐给立功的将士。 你们曾经做过皇帝的妃子,想来不愿受这样的侮辱,皇太极应该也不愿受这样的侮辱,所以我希望你们能把眼下的形势跟皇太极说清楚,让皇太极不要一意孤行。” 李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海兰珠和布木布泰听了心里却是巨震。 这几年她们没少从皇太极的嘴里听说李景的名字,知道李景说到做到,绝不是在威胁她们。 看了看李景,布木布泰忽道:“相爷,这些话您为什么不亲自跟陛下说?” 李景笑了笑:“我跟皇太极说这个那不是在威胁他么?皇太极虽是俘虏,但我对他还是十分敬重的,这些话我怎能亲自跟他说?” “您说您十分敬重陛下?你们不是敌人么?”布木布泰奇道。 李景笑笑道:“皇太极雄才大略,有这样的敌人对我来说是一件幸事,这样的敌人我怎能不敬重?” 布木布泰轻轻摇了摇头:“真是看不懂你们这些男人的心思。” 李景笑道:“我们男人的心思,你们理解不了并不奇怪。你们也没必要去了解我们的心思,你们只需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行。” 海兰珠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而布木布泰却一脸若有所思。 李景见状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布木布泰乃是唐朝武则天和辽国萧太后一类的女人,难怪前世历史能扶持自己的儿子登上帝位。 看了看布木布泰怀中的孩子,李景笑了笑道:“这孩子叫福临是吧,给我抱抱。” 布木布泰闻言吓了一跳,脸色突然变得苍白,把孩子紧紧搂在怀中,低声向李景哀求道:“相爷,求求您饶了这孩子,他才只有一岁,什么都不懂得。” 李景闻听哑然失笑:“你看我是拿小孩子吓唬人的人么?我只想抱抱他而已。” 见布木布泰不住摇头,李景叹了口气道:“算了,不让抱我就不抱了。” 布木布泰闻言顿时松了口气,急忙说道:“多谢相爷,请您安排我们跟陛下见面,我们尽量帮您劝说陛下。” 听布木布泰说话都有些哆嗦,李景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把她吓得不轻,摇摇头心道:“我有这么吓人么?” 却不知他刚才的举动,在布木布泰的眼中比恶魔还要可怕。 摆摆手,李景对小五说道:“带她俩去见皇太极。” 想了想,李景又道:“把皇太极的正妻也带去。” 海兰珠和布木布泰闻言大喜,急忙起身福了一礼道:“多谢相爷。” 李景笑笑:“真要谢我,就给我带个好消息回来。” 海兰珠和布木布泰连连称是。 见李景再无吩咐,小五转身出帐对几名侍卫吩咐了几句,几名侍卫进账,带着海兰珠和布木布泰去见皇太极去了。 等海兰珠和布木布泰走后,小五笑了笑道:“大帅要不要见一下豪格的女人?” 李景摆摆手:“不用,豪格在女真人当中虽然地位显贵,但是威望跟皇太极相比相差甚远,用不着让她去游说豪格,而且如果皇太极同意为我做事,豪格身为皇太极的儿子,不可能不从命。” 小五点了点头,又道:“那范文程的老婆呢,我听说大帅应该把范文程打入死牢,数日后便准备开刀问斩,这个女人如何安置?” 李景闻言,忽然笑眯眯地看着小五说道:“你这么热心给你爹安排女人,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想哄我开心?” 小五急忙摆手道:“没有,没有,孩儿只是气不忿,凭什么这些家伙都有这么多漂亮女人,而大帅却只有两位夫人,在孩儿想来,这些漂亮女人都该是您的。” “滚蛋!当你爹是什么人了?好色之徒么?我问你,你和你二虎叔叔这次擒获了这么多女真人的王公重臣,他们带的钱财呢?我怎么没看到缴获钱财的数字。”李景斥骂道。 “嘿嘿,钱财太多,我们没有时间统计,另外我们押了那么多人本就行动不便,再带钱财的话行动就更慢了,因此我让定国把缴获的钱财送到曹叔叔那里去了,我估计曹叔叔这两天就该缴获的钱财数字报回来了。”小五笑道。 李景闻言松了口气道:“你倒是不贪功,这件事处理的不错。呵呵,你不是总惦记着漂亮女人么?我把范文程的老婆赏你了。” “别,孩儿可没有这个心思,孩儿有幸儿这一个女人就够了。而且***劳二虎叔叔可比孩儿大的多,孩儿要是领这个赏,那把二虎叔叔置于何地?因此孩儿万万不敢领这个赏。”小五忙道。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不错,不贪功,不爱财,还分得清轻重,爹没看错你。我原来住的那个宅子就赏给你吧,等幸儿进京,你们就住那里吧。” “孩儿想跟您住一起,孩儿能保护您,幸儿也能服侍两位义母。”小五忙道。 李景闻言笑了笑:“难为你有这片孝心,不过小鹰长大了,就该有自己的天空。你们长大了,也该有自己的生活,我不能总把你们绑在我的身边。” 最后一句话,却不光是说给小五听,而是说给所有的侍卫们听。 “义父。”众侍卫忽然齐齐跪倒在李景面前:“义父对我等有养育之恩,我等愿终身服侍义父。” “都起来,都起来。你们这些孩子都很好,看着你们一个个长大成人并且成才,我很欣慰。过段时间,我会把你们安排到地方或部队,希望你们好好做一番事业,如此也不枉我教导你们一场。”说着李景伸手把众侍卫拉了起来。 “义父,孩儿们还未报答义父的养育之恩,让孩儿们再服侍义父几年吧?”小九忙道。 李景笑了笑道:“呵呵,这几年有你们在我身边,确实省了我不少事,要是把你们都派出去,我还真不大适应,我会留几个人的,这几个人就代表大家尽孝吧。” 见李景执意要把大家放出去,小五心头一动,猛然想起李景以前对自己说的话,小五终于知道李景这就准备开始为以后进行布局了,冲李景施了一礼,小五说道:“孩儿明白义父的意思了,父亲大人放心,孩儿知道该怎么做。” 李景点点头:“你要给大家做好表率。” 小五重重地点了点头。 说话间,刚才带海兰珠和布木布泰去见皇太极的侍卫回来送信说:皇太极希望跟李景见一面。 李景笑了笑,皇太极想跟自己见面,就意味着皇太极要低头了。对那名侍卫笑道:“带皇太极到东暖阁。”说完,李景对小五等人说道:“走,回宫。” 第四百五十四章 掠夺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命人给皇太极搬了把椅子,又命人给皇太极倒了杯茶。 皇太极接过茶杯轻轻饮了一口,忽然长叹一声:“李景,你赢了,我答应你,以后满人重归大明统治,我会下令,所有的满人不得再跟大明对抗。不过,我现在是大明的俘虏,不是大清的皇帝,能否还像以前那样令出即行却不得而知,若是有人不遵从我的命令,我也无可奈何。” 李景点点头:“我明白,就算有人不遵从你的命令我也不会怪你,也不会迁怒于你的族人。恩,以后就叫满人吧。” “多谢。”皇太极抱了抱拳道。 李景摆摆手笑道:“不必客气,说说吧,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只要我能做到,我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皇太极摇摇头:“我虽然答应你让满人归顺大明,但是我本人却不会投降大明。” 李景笑道:“皇太极,满人都归顺大明了,你还执着自己投不投降有什么意义么?” 皇太极摇头道:“李景,你和我其实是一类人,虽然你口口声声说以后会像对待汉人一样对待满人,可如果满人对汉人或者说是对大明持仇视的态度的话,你是绝不会手软的,该杀的,你一个都不会放过。我让满人归顺大明,就是不想满人遭到你的屠戮。” 李景闻言叹息了一声:“说的不错,我是不会把一个仇视汉人的民族留在世上的。但我真的不想再杀人了,因此才希望你能帮我解决这个问题。 现在你帮我解决了这个问题,无论是对满人还是对大明你都是有功的,所以我才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并准备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皇太极听了冷笑一声:“我想回辽东,你敢放我回去么?” 李景笑了笑:“这又有什么不敢的,你想回辽东,我就放你回去,我非但敢把你放回辽东,甚至还可以委任你管理辽东。” 皇太极闻言大惊:“你就不怕我蓄势几年以后再度造反?” 李景笑道:“你想造反难道我还能拦住你吗?不过你要明白一点,你一个人是造不了反的,得有人跟你造反才行。所以,为了不让人跟你造反,以后如何治理辽东,你得听我的,我要你根据我制定的制度管理辽东,如果你能做到,我就让你担任辽东的布政使。” 皇太极闻言猛地盯着李景,希望通过李景的表情判断李景刚才这番话是真是假。 不过皇太极失望了,李景的目光清澈,根本就不像说谎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皇太极轻轻叹了口气道:“李景,你的年纪比我小的多,但是这份胸襟胆气,皇太极自愧不如,如果换成是我,我最多只敢给你挂个虚爵,绝不敢给你任何实权。” 李景笑了笑:“这么说你答应了。” 皇太极摇摇头:“我不敢答应,因为我怕自己控制不住连累了族人,因此你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 李景默默点了点头,轻轻叹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李景说道:“那你说说你想做什么。” 皇太极沉吟了一会儿道:“我今生已别无所求,只想找一处僻静之所,带着妻子隐居。” 李景闻言笑道:“这算什么要求,我原本打算你不投降,也不帮我劝说族人的时候就这么安排你,但是现在,你这个要求未免低了一些。你刚才说咱俩是一类人,难道你准备就这样度过下半生?你今年才四十七岁吧?” 皇太极霍然抬头:“你真的打算用我?” “你看我像是跟你开玩笑么?你以为我这么闲?”李景笑道。 皇太极闻言顿时沉默起来。 良久,皇太极说道:“李景,你想让我帮你做事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说。”李景说道。 “如果你能放过范文程等人,我就答应为你做事,而且我向你承诺,永不叛明。”皇太极缓缓说道。 李景闻言沉默了半响,然后缓缓说道:“皇太极,假如你现在还是大清的皇帝,如果有满人背叛大清,给你的敌人出谋划策,帮助你的敌人跟你作对,当你抓住这些满人以后,你会怎么做?” 皇太极一怔,呆愣了一会儿,终于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范文程等人必须死。” 李景点点头:“对,他们必须死,如果我不杀他们,等于是允许或者是纵容后人出卖自己的国家。” 皇太极看了看李景,长叹一声道:“李景,你事事替后人考虑,几乎很少考虑过自己,了不起,我真的不如你。” 李景笑笑:“皇太极,我也希望你我能并力做一番大事,你考虑考虑,辽东布政使的位置我暂时给你留着。” “能告诉我你准备如何治理辽东么?”皇太极不答反问道。 李景笑笑:“治理辽东,首先是改变满人的生活习惯。满人习惯狩猎为生,但是狩猎是不可能长久的,因为随着满人的人口越来越多,狩猎是维持不了满人的生计的。所以,满人必须学会种田。” 摆摆手,李景止住皇太极说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世上没有谁生而知之,不学永远不会做,满人以狩猎为生也是慢慢才养成的习惯,所以在我看来,满人只要肯放下弓箭,学会耕种完全没有问题。” 顿了顿,李景笑道:“当然,也不是说所有的满人都不再打猎了,有句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山林附近生活的满人,也没有必要从山里出来跟人学习种田。” 顿了顿,李景接道:“但是我们必须控制住在山林一带生活的人口数量,只有控制好以狩猎为生的人数,这些靠山生活的人才能过上富足的生活。 要是靠狩猎为生的人数量过多就不行了,因为山林里的产出不是无止境的,不可能供养那么多人,要是强行围猎,后果会怎么样大家都清楚。有句话说竭泽而渔三年无鱼,其实你们满人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现在大多数的满人并不以狩猎为生。” 皇太极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皇太极知道李景后面还有话没有说,也知道李景后面的话是什么。 不以狩猎为生,又不种田,那满人如何生活?只能靠一种手段:掠夺! 而想靠掠夺维持生计,必须要绝对重视武力。既然要重视武力,那么满人就决不能放下刀枪弓箭,拿起锄头种田。 所谓响鼓不用重锤,大家都是明白人,有些话根本不用说的那么直白。 李景和皇太极都明白,满人之所以不肯改变他们的生活习惯,不是他们学不会种田,而是狩猎关乎到满人的生存大计。 这就跟汉朝时期的匈奴人一样,匈奴人同样不以耕种为生,他们靠的是放牧为生。 但是靠放牧为生还得看老天照不照应,要是一旦出现大旱,草原草势不旺,牛羊就没吃的了,或者是天气太冷,牛羊都冻死了,这个时候,牧民们就要倒霉了,这时为了生存,牧民们就只能出去抢。抢会种地的汉人,抢他们储存的粮食。 当匈奴人发现他们所抢的远比他们劳动付出的还要多,这时候,掠夺就会成为习惯。 而且匈奴人知道自己对汉人的优势是什么,因为他们绝不肯丢掉自己的优势,而他们的生活习惯便可以令他们保持这种优势。 女真人也是如此,狩猎和放牧这两种生活习惯相差不多,要说有差别,那就是狩猎比放牧更加没有保障。 因此,女真人在建国以后,掠夺汉人的频率远比匈奴人更频繁。 而且女真人人口更少,想在强敌环视的环境中生存下去,必须更加重视武备。 从生活习惯来说,狩猎比放牧更能锻炼人,因此努尔哈赤和皇太极才会定期举动围猎活动,通过围猎来训练那些女真士兵。 同时他们还给女真人灌输一种理念,那就是想过好日子,就得去抢,作战越勇猛收获就会越丰厚,日子就会过得越好。 平心而论,在这样的理念熏陶下,女真人各个都是士兵,而且他们确实要比汉人士兵更不怕死,作战更勇猛。 皇太极很清楚,让女真人保持狩猎这个习惯,乃是出于军事目的。 而李景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因此当皇太极询问的时候,第一条就指出,要让女真人改变这个习惯。 只要女真人能改变这个习惯学会种田,要不了几年,安逸的生活就会消磨掉女真人后天培养出来的血性。皇太极跟李景这是第二次见面,第一次见面时,皇太极并没有机会跟李景探讨政治层面的东西,但李景刚才这一席话,皇太极不得不承认李景的眼光确实毒辣,这番话直指稳定辽东的要害。沉吟了一会儿,皇太极道:“辽东的满人大约有一百多万人口,想让这么多人马上学会种田怕是不大容易,不知你准备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第四百五十五章 学种田 不过既然满族人里面有一些是汉人,那么这些人肯定是会种田的。另外,这些年来,你们从大明掳掠了大量的人口,而被你们掳去的汉人也都是会种田的。 实际上,这些年来你们就是靠这些人耕种才保证了粮食的供给,不然的话,光靠到大明劫掠,如论如何也养不起这么多人。 有这么多汉人在,我觉得教几十万女真人学种田并不为难。 当然,这肯定需要一点时间,我也没要求他们马上就学会种田,三两年后,他们总该学会了吧?” 皇太极笑了笑:“你把女真人看得也太笨了,学种地用得着三两年时间么?要不是现在春耕已经过了,只需要一季他们就可以学得差不多了,就算差一些,顶多再有一年肯定能学会。 但是现在最大的难题就是,这些人毕竟还不会种田,而且耕种的季节已经过了,就算分给他们土地,今年也不会有收成,没有收成,这一年这些人如何为生?” 李景闻言笑道:“问得好,不过在我看来,这个问题根本算不上什么难题。 我以前说了,以后会把满人和汉人一视同仁,满人既是我大明子民,我肯定不会让他们饿肚子,在没有收成以前,这些人就由大明来养活。 但是大明不会白白养活这些人,这些人想要吃饱饭必须要付出劳动。 虽然眼下不能种田,但是他们可以做别的工作。你不会告诉我,他们除了打仗别的什么都不会吧,就算什么都不会,出力总会吧?” “你的意思是以工代赈?”皇太极沉吟道。 李景摇摇头:“不是以工代赈,而是靠劳动挣钱吃饭。崇祯六年河南发大水,我到河南赈灾你知道吧?” 皇太极轻轻点了点头,那么重大的事情他岂能不知? 李景笑了笑接道:“从平阳府往河南运粮需要大量的人力,途中的消耗十分惊人,河南灾民近百万,我不可能把大量的粮食消耗在运送粮食的环节上。 因此我就发动灾民帮我运粮,因为那些灾民本就是我赈济的对象,把粮食消耗在他们身上并不算浪费。相反,我还节省了一大批粮食出来。” 皇太极笑着点点头,这样的帐他还是会算的。 李景轻轻叹了口气道:“其实那次赈灾还是有很多人饿死的,一些是因为赈济不及时饿死的,还有一些则是我没给他们发放粮食饿死的。” 皇太极奇道:“这是为何?” 李景叹道:“我刚才说了,灾民太多,而我的粮食有限,因此凡是在赈灾***力的,我就发放粮食,有能力却不肯出力的,我是不会管的。哪怕是饿死,我也不会管。” 皇太极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虽然李景说得是河南赈灾的事,但皇太极却知道,李景是通过这个方式告诉他,在辽东李景也会按照这个办法去做。也就是说,在满人没学会种地以前,要想不饿肚子,就必须做工。 皇太极并没有问李景准备让满人做什么工作,皇太极很清楚,如果李景想让满人做工,那么会有无数的工作等着满人去做。 而且皇太极相信,李景最先让满人做的事情一定是兴修水利工程。 想想李景去年至今,李景动用了无数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在陕西,山西,河南等地大兴水利,可见李景对水利的重视程度。 看了看李景,皇太极不由轻轻叹了口气,这个李景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总能发现国家最急需做什么事情,并且找到解决的办法。 轻轻喝了口茶,皇太极接问道:“第一步你打算改变满人的生活习惯,这一点我没有意见,那么第二步你打算做什么?” 李景笑了笑道:“第二步是兴学施教。” 看了看皇太极,李景笑着接道:“你得承认,满人相比汉人来说是非常野蛮的,这不是改变生活习惯就能改变得了的。满人要想真正融入大明,并且得到汉人的认可,不能光靠我颁布的政令,最终还要靠自身的努力,如果满人不接受教育,汉人终究会看不起满人,这不是我所能左右得了的。” “说的不错,满人大多没读过书,在汉人眼中,确实看不起满人。”皇太极微微点了点头。 李景笑了笑:“其实,汉人也有很多的毛病,这一点你们满人倒也不用妄自菲薄,大家取长补短,慢慢就会融合在一起,真正成为一家人。” 顿了顿,李景接道:“不过有件事情我希望你能有个心理准备。” “什么事情?”皇太极奇道。 李景笑着指着皇太极的辫子说道:“我们汉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损之,不管满人受过什么教育,如果还是剃发结辫,那么你们永远也不会被汉人认可。” “这个……”皇太极一时犹豫起来。 李景笑了笑道:“其实,我倒不觉得剃发会有损孝道,说实话,我觉得头发长了非常得碍事,不过,男人留辫子实在是太过难看。如果你们满人觉得留长发不方便的话,剃发是可以的,但是最好还是不要留辫子。” 听李景完全就是以商量的口吻跟自己说话,皇太极不由一阵感慨。自己不过一介俘虏,李景尚且如此客气,可以想见李景对身边的人会是什么态度,难怪李景身边会有那么多人死心塌地为他出力。 不过皇太极知道,李景话说的虽然客气,但是这个让满人改变发式的命令却是必须遵从的。皇太极甚至知道,不光是发式,连服式也要一起改变,因为服色发式并不仅仅代表满人的穿着打扮习惯,其中的政治意义极大,事关大明是不是一统的问题。 就像天启三年时努尔哈赤制定的官民帽顶制度,实际上便是把女真人和汉人区别开来,等到崇祯四年大凌河战役之时,皇太极下令所有归降将士剃发,并于次年规定了服色制度,目的便是为了辨识顺逆。 (注:这个时候满人所留的辫子跟后世的辫子完全不同,这时女真人剃发是把头发全部剃光,只留铜钱面积大小的一片头发,然后编成辫子,明人称之为金钱鼠尾。这种发式一直延续到清朝中后期,到乾隆末年,蓄发的部分也不过由一个铜钱增加到四五个铜钱大,我们在电视中看到的只剃半个头的样式,实际上直到清末清廷衰弱以后才慢慢出现,那样的发式如果出现在清初是要被杀头的。 至于服色制度也是如此,在满族人统治下的中国是禁止穿汉服的。穿汉服就以意味着要造反,是要杀头的。 比较有意思的是,清朝虽然禁止穿汉服,但皇帝本人或者皇帝亲近之人得到特许却可不受此令限制。雍正皇帝尚未继位时便让画家为他绘制了多幅汉服画像,当了皇帝以后,则经常穿汉服。乾隆本人也非常喜爱汉服,并一度想要恢复汉服,不过由于受到满族老臣的阻挠方才作罢。 另外,清朝的剃发易服的对象主要是汉人,朝鲜人依然可以穿着明朝的衣冠,文人私下写作时也仍以崇祯年号纪年,现今看朝鲜的史书,经常可以看到崇祯的年号,有的居然记录着崇祯二百多年的字样,可见朝鲜人用崇祯的年号一直用了二百多年。) 正因为皇太极明白发式服色的政治意义,因此他才知道,李景绝不允许满人再留这种猪尾巴辫子,也不会允许满人继续施行不穿汉服的规定。 皇太极很清楚刚才李景说的这几条制度的厉害,按照李景的做法,要不了几年满人就会被汉人同化。 想了想,皇太极接道:“你刚才说的多是从统治方面考量,但是要想让满人认同大明,必须让他们生活的更好,也就是说你还得施行惠民政策,不知你打算怎么做?” 李景笑了笑:“首先,当然是大力发展农业,辽中一带水系发达,辽河平原实是天赐之粮仓,只要用心经营,养活几百万人甚至更多都没有问题。 粮食有了保障之后,我就把平阳府的模式搬到辽东,也就是说我要在辽东大力开办工厂,发展商业。只有商业发达,老百姓才会富裕起来。” 皇太极默默点了点头,李景正是在平阳府积蓄了五年才拥有了如今的实力。 但是平阳府的模式可以复制,李景的模式却无法复制。 李景肯定要把辽东的军权牢牢掌握在手中,满人也不可能再重新拥有军队。想到满人的军队现在除了败逃到宁古塔以北的两黄旗残部,剩下就是多尔衮三兄弟掌握的几万清军,皇太极不由轻轻叹了口气,满人能否复兴就靠多尔衮那几万部队了。不过皇太极随即摇了摇头,辽东十余万清军尚且不是曹文诏的对手,多尔衮只有几万人,如何能跟明军抗衡? 第四百五十六章 金无足赤 皇太极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李景按兵不动是何用意。 如果说前段时间明军粮草不继,无法向朝鲜的清军用兵还情由可谅,可现在江南的粮食已通过海路运往辽东,解决了辽东最大的难题,这时还不动手,就令人费解了。 见皇太极不语,李景笑了笑,端起茶杯慢慢饮了一口。 “你打算怎么对付我十四弟他们?”皇太极忍不住问道。 听皇太极突然提起十四弟,李景一怔,想了一会儿才想起皇太极所说的十四弟乃是多尔衮。 笑了笑,李景说道:“你说多尔衮啊!多尔衮现在正帮大明做事,暂时还不能对付他。” “什么?多尔衮在帮大明做事?你是说多尔衮已经投降了大明?这不可能,十四弟怎么可能投降!”皇太极惊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我只说多尔衮在帮大明做事,却没说他投降了大明,不然的话我还对付他干嘛?” “十四弟没有投降,怎会为大明做事?”皇太极疑惑道。 “呵呵,有些事情,敌人去做比自己做更方便。”李景笑道。 “恩?敌人去做比自己做更方便?”皇太极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猛然间若有所悟。 过了一会儿,皇太极忽道:“你准备借十四弟的手占领朝鲜?” “呵呵,朝鲜乃大明的藩属国,贸然强占名不正言不顺,如何能让人心服?怎么也得让人心甘情愿才行。”李景笑道。 “好手段!好手段!现在大清已亡,十四弟已无法再要求朝鲜认大清为主,要想继续控制朝鲜必然采取强压的手段,但无论十四弟如何强压,以现在的情形,朝鲜无论如何也不会顺从十四弟的,必然会跟十四弟对抗到底,但是朝鲜万万不是十四弟的对手,在他们走投无路之时只能要求内附。”皇太极喃喃说道。 叹了口气,皇太极忽然看向李景说道:“数月前你答应跟我和谈,就是希望我能出兵朝鲜,那时你就开始布局了是吧?”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差不多吧,不过事情也没你想的那么容易,多尔衮实在是个了不起的人才,这段时间他驻军朝鲜,但并未太过刺激朝鲜人,因此朝鲜方面虽然小动作频繁,但对多尔衮并未形成威胁,我还得给朝鲜方面加把料才行。 我已经让曹文诏调动李定国的部队给多尔衮施压,多尔衮只需把大部分精力用于防范李定国,就无法控制朝鲜的局势,朝鲜到时必定民变四起,而多尔衮要想继续待在朝鲜,就只能全力进行镇压,等朝鲜彻底顶不住了,才会要求内附,到那时,我就正式出兵,然后将朝鲜纳入大明的版图。” “朝鲜已经是大明的藩属国,为何一定要把朝鲜纳入大明的版图?”皇太极不解道。 李景笑道:“藩属国终究不是大明所有,而且有一天,藩属国也会强大起来,我可不想等他们强大起来咬大明一口,还是把朝鲜并入大明更安心一些。” 皇太极轻轻叹了口气:“我以前以为你只想平定辽东,却不想你的胃口如此之大,你不但想为大明收复失地,还想为大明开疆拓土。” “呵呵,我辈男儿来此世上走一遭,自当建功立业,成就不世奇功。”李景笑道。 皇太极闻听默然。 过了一会儿,皇太极叹道:“你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我真的不如你。” 李景摇摇头:“我以前经常对下属们说,靠我一个人是成不了事的,必须大家群策群力方能建立不朽的功勋,皇太极,现在辽东百废待兴,我希望你能帮我。” 皇太极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答应帮你劝说满人,却不会出任大明的官职,至于其中的缘由,我想你应该明白。” 李景闻言默默点了点头,皇太极毕竟是曾经当过皇上的人,让他出任地方官员,他的颜面何存? 想了想,李景问道:“那你有什么人选推荐么?” 皇太极沉吟了一会儿,缓缓摇了摇头:“本来多尔衮是最合适的人选,他在满人中威望极高,而且能力出众,不过现在多尔衮手握重兵,而且寓居朝鲜,根本不可能出任辽东的布政使。 就算多尔衮肯投降并且出任辽东的布政使,可就多尔衮那心高气傲的脾气,怎肯久居人下?日后必定会起兵造反,那样只会害了满人。 另外还有一个人选就是岳托,岳托文武双全,能力出众,而且深通用人之道,可惜岳托被我数次打压,在满人中已然威望不在,再加上这次领军作战,令数万将士殁于此役,无数人对他恨之入骨,因此岳托也不是合适的人选,而除了这两个人,满人当中再无能担当重任的人选了。” 李景闻听默默点了点头。 李景当然知道皇太极这番话并不是说满人当中没有人才,而是说没有合适的人担任辽东的地方主官。 对皇太极的看人眼光李景自然是毫不怀疑,皇太极既说没有合适的人选,那就是没有合适的人选。 轻轻敲击着桌面,李景沉吟良久忽然说道:“皇太极,虽然你不肯投降大明,更不肯出任大明的官职,但我终究不能把你这样的人弃之山野。 我的意思是封你一个爵位,在辽东给你建一座府邸,有你在辽东,不管谁担任辽东布政使,只要能得到你的帮助,就可以顺利把大明的政令在满人当中推行开来。” 皇太极闻听霍然抬头,紧紧地盯着李景的眼睛道:“你肯放我回辽东?” 李景笑道:“我原本打算让你出任辽东的布政使,自然要放你回辽东。” 皇太极沉默了一会儿,长叹一声:“我原以为你不过是说说而已,刚才的话也有试探的意思,却不想你真的敢用我。” “呵呵。”李景笑了笑道:“我知道你在试探我,不过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我是真的想用你。我也不瞒你,我根本不怕你回辽东搞什么动作。我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我这个人有时候是挺狠的,如果满人不知进退,非要跟大明为敌,我是不怕把满人斩尽杀绝的,别说一百万,就算再多我也杀得起。” 看着李景笑眯眯地说着杀气腾腾地话,皇太极心里忽然冒起一股凉气。 以前总听人说李景是笑面虎,今天亲见,皇太极才终于明白李景根本就不是笑面虎这么简单。 皇太极也杀过人,以前对大明用兵时,他也没少下令屠城,死在他手里的人没有十几万也有几万,但是拿上百万人命不当回事儿,皇太极自知自己做不到,更做不到李景这样轻描淡写。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李景的内心深处根本没把女真人或者说满人当一回事儿,对异族下手,李景根本毫无顾忌。 不过皇太极相信李景说的以后对满汉一视同仁的话也是真的,因为李景更多考虑的是国家层面的东西,让满人跟汉人享受同等待遇,会令满人更快归心,这显然更符合李景治国的需要。 呆呆地看了李景一会儿,皇太极终于长叹了一口气,这一刻,皇太极知道自己再无翻身的可能,哪怕李景让他回到辽东,让他继续管理辽东,他也不敢再起兵反明。 因为实力,李景拥有绝对的实力,拥有皇太极根本无法抗衡的实力。 皇太极不敢拿一百万满人的生命做赌注,皇太极知道李景这样的人是说得出就做得到的。 沉默了半响,皇太极终于缓缓说道:“给我一个爵位,我帮你的人治理辽东。” 李景笑了笑:“不是帮我的人治理辽东,而是为大明治理辽东,至于辽东布政使的人选我还是准备从满人当中选拔,毕竟让满人担任地方最高长官,更有助于收服民心。不过你们眼下还不清楚我制定的政令,我得给你们委派两名汉官当副手。” 皇太极闻听连连点头。 李景笑了笑道:“本来我是想请你喝杯酒的,不过想来你还有需要事情要考虑,另外尊夫人想必也在担心你的安危,因此这顿酒咱们改日再喝,你先回去休息休息,等过几日,你的状态恢复了,咱们再详谈。” “多谢!”皇太极说道。 李景笑笑,扭头对小五说道:“给皇太极重新安排一个居所,把他的夫人和孩子跟他安排在一起,另外再安排几个人照顾他的起居,不可怠慢了。” “是,大帅!”小五忙道。 李景摆摆手,小五和皇太极行礼告退。 看着身形有些佝偻的皇太极,李景轻轻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文青拿着一摞写满字的纸来到李景面前道:“国公爷,这是您今天说的话,您要不要看一下?”李景摆摆手,叹了口气道:“不看了,是非功过,让后人评说吧。”文青轻轻点了点头,把刚才的记录仔细收好。 第四百五十七章 水师 小九闻言,急忙招呼侍卫护送李景回宫。 走了几步,小九扭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文青,忽然低声说道:“大帅,您让文青记录您的言行做什么?” 李景笑了笑道:“我现在做的事说的话很多都涉及到大明的国策,很多是要被记录在史书上的,如果现在不做记录,事后史官记录时,便可能与事实有出入,那样后人便不知道我是在什么情况下作出这样的决定。 我让文青对我的言行进行记录,既是对后人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这就像皇帝身边有起居注一样,是史官日后写史的依据。 另外,皇帝以前尚且无权查看起居注,我难道比皇帝还霸道?难道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让后人写史么?” 笑了笑,李景接道:“所以,除了事关政令方面的细节对错我会去看,别的东西我是不会去看的。” 小九闻听轻轻点了点头,扭头看了看文青,见文青正在用心记忆李景刚才说的话,小九忽然笑道:“文大哥,我听说史笔如刀,咱家大帅在后人眼中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要靠你手里这支笔了,因此,有些东西你可不要乱写。” 文青忙道:“小九哥放心,晚生理会的。” 李景瞪了小九一眼:“净胡说,我在后人眼中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咱们能够强加给他们的么?文青,不要听小九胡说,一切据实记录。” 文青默默点了点头,随即又皱了皱眉,不知这段话自己是不是也应该记录下来。 见文青一脸踌躇,李景笑道:“我让你来我身边,原是想让你帮我书写文书,后来见你把我的许多言行都记录下来,便想,不能只写为我歌功颂德的事情,有些我做的不一定对的事情也要记录下来。 我并不忌讳你把我不好的地方记录下来,俗话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我毕竟是人不是神,肯定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你若尽写我好的一面,后人一见便知许多事情被我们掩盖了。我既然让你记录,便不能弄虚作假,否则便是自欺欺人。因此,你一定要据实记录。” 文青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 …… 眼见来到皇宫门口,忽见一骑手持信匣,一边急驰,一边高呼:“六百里加急,闲杂人等闪开。” 李景闻听六百里加急,急忙命车夫停下马车对小九道:“拦住他。” 小九接令,当即大声喝道:“兴国公李景在此,速将书信送来。” 那信使闻听,急忙勒住坐骑,从马上一跃而下,然后抱着信匣,疾步向李景的马车走来。 小九上前,掏出令牌递给那人,那人接过仔细看了一下,然后将令牌连同信匣一起递给小九道:“此信乃是宗超宗大人所写,请马上交给大帅。” 李景闻听是宗超送回的书信,心头不由一震,一把掀开车帘,急声喝道:“勇超现在哪里?出什么事了?” 那信使忙道:“宗大人现在福建,数日前宗大人得知吕宋的夷人又在大肆排挤华人,已有不少华人死于夷人之手,现在吕宋的形势对华人极其不利,搞不好又会出现万历三十一年那样的大屠杀。” 李景闻言一惊,急忙从小九手中接过信匣打开,然后匆匆看了起来。 看完书信,李景双眉紧皱,沉吟了良久对那信使说道:“你马上回去告诉勇超,让他速速回京,我有事要跟他商议。” 那信使领命,转身就要上马,李景忽道:“你的坐骑已经疲惫不堪,不能再骑了,小九,把你们的坐骑给他两匹,另外把景记车马行的令符给他。” 小九闻言,急忙吩咐两名侍卫下马,同时摸出一枚令符交给那信使。 那信使接过令符,双手不由微微颤抖起来。 见信使接过令符,李景沉声说道:“这一路,凡是车马行的马匹任由你征用,同时沿路所经景记商号都会妥善安排你的食宿,你记住一点,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通知勇超,然后保护他安全回来。” “卑职遵命!”那信使抱拳道。 李景点点头,看了看天色道:“小九,带他去祥鹤楼吃饭休息,吃完饭再上路。” “多谢大帅。”那信使哽咽道。 李景摆摆手,放下车帘,命车夫快速赶回皇宫。 到了东暖阁,却见朱由检正在屋内等候。 看到李景回来,朱由检嗔怪道:“李兄,你却见皇太极的女人,怎么不带我去?” 李景摆摆手,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拿起宗超的书信再次看了起来。 见李景面沉似水,朱由检一怔:“怎么?皇太极……” 李景摇摇头:“皇太极已经答应归顺大明,并愿意帮咱们治理辽东。” 朱由检闻言奇道:“这是好事儿啊,怎么你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李景轻轻叹了口气,把宗超送来的书信递给朱由检道:“你看看就明白了。” 朱由检接过书信匆匆地看了一遍,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朱由检沉声说道:“李兄,你打算怎么办?” 李景叹了口气道:“我有心派船将吕宋的华人接回来,可是我大明的水师部队能够远征的只有郑芝龙这一支部队,偏偏郑芝龙对朝廷阳奉阴违,完全不顾朝廷大局,看来不能再姑息郑芝龙了。” “你准备对郑芝龙用兵?”朱由检惊道。 李景沉声道:“郑芝龙顶着大明福州水师提督的名义,却不为大明做事,我留着他有何用处?” “只是,辽东的战事尚未结束,如果对郑芝龙用兵的话,我们两线作战,国库怕承受不起啊!”朱由检忙道。 李景摇摇头:“承受不起也得承受,不然的话,吕宋的华人必然重蹈万历三十一年之覆辙。” “能有这么严重?”朱由检惊道。 李景默默点了点头。 朱由检闻听顿时不语。 万历三十一年吕宋发生的那起屠华事件,对大明来说可谓国耻,宫中曾有详细记载。 那一次,死难的华人大约为两万五千人到三万之间,华人损失的财产不计其数。而当时由于明朝刚进行了三场大规模战役(即万历三大征)。 (注:万历三大征分别为万历二十年平定蒙古人哱拜叛变的宁夏之役,万历二十年到万历二十六年历时七年的抗击日本丰臣秀吉入侵的朝鲜之役,以及万历二十七年到二十八年平定西南苗疆土司杨应龙叛变的播州之役。) 这三次战役接踵而至,虽然三次战役全部打赢了,但是这三次战役对大明的军事能力和财政能力的消耗也是极大的。 据统计,宁夏之役耗费一百八十余万,朝鲜之役耗费七百八十余万,播州之役又费二百多万。三次战役的军费开支高达一千一百六十余万两白银。 因此,在得知吕宋大屠杀的消息之后,万历皇帝虽然有心对驻扎在吕宋的西班牙人兴师问罪,不过由于大明刚刚结束三大战役,实在是无力再发动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了,最后只能以发文的方式责问西班牙人。 应该说大明政府也算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其实若不是为了民族责任和大明的尊严,明政府完全可以不去理会这些海商。 因为大明的商税极低,而海商连这点商税也不想交,为了逃税,海商大多进行走私,也就是说海商对大明政府其实并无多大经济贡献。 对于这段历史朱由检和李景都十分清楚,从朱由检内心来说,这些海商根本就不值得可怜,但是由于他是大明的皇帝,自己的子民被屠杀,等于打他的耳光一样,因此朱由检不可能不愤怒。 不过愤怒归愤怒,真让朱由检大动干戈,朱由检肯定要计算一下值不值得。 而李景不同,李景是一个纯粹的民族主义者,他制定的平定蒙古和辽东,以及收复西南失地的战略目标,说白了都是为了国家的荣誉,民族的尊严。套用前人的话,那就是犯我中华天威者,虽远必诛。 但是万历三十一年的事件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而大明或者说李景现在海上的实力太过弱小,纵然有心在海上与西夷一较长短,也是力有未逮。 在没有打造出一支强大的海军之前,李景暂时还不想跟侵占台湾的荷兰人和侵占吕宋的西班牙人动武。 只是李景没想到西班牙人又开始出现屠华的苗头,宗超在信中说,西班牙人又在重施故技,挑拨华人跟本地人的矛盾,有些地方已经有本地人跟华人冲突的事情发生,不少华人被本地人打死。而随着冲突升级,西班牙人必然会插手,到时屠华将不可避免。 其实如果宗超不知道李景的海外贸易政策的话,宗超肯定不会在乎海商们的死活,也根本不可能给李景写这封信,但宗超既然知道李景的海外贸易政策,自然知道这些海商对李景的意义有多大,因此才用六百里加急给李景送信。应该说宗超确实比较了解李景,他知道李景决不会坐视海外的华商被屠杀,而且他知道李景暂时没有远征吕宋的能力。不过宗超知道大明还有一支强大的水师部队,那就是郑芝龙麾下的舰队。 第四百五十八章 好日子到头了 但是想让郑芝龙听从李景的命令远征吕宋可能性不大,唯有将郑芝龙的舰队抢来,让这支水师部队彻底变成大明的军队才行。 应该说宗超和李景的想法不谋而合,在李景还没有自己的海上力量之前,将郑芝龙的船队夺来是最快的壮大自己海上实力的办法。 但是郑芝龙的实力在海上,如何将郑芝龙的船队夺来却是个难题。 宗超在福建待了半年,想必把郑芝龙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因此,李景这才让信使火速将宗超召回。 当然,不管如何,李景都要做好对郑芝龙用兵的准备。 而在用兵之前,首先要解决军费问题。 而现阶段要想尽快弄到钱,只能从藩王身上想办法。 好在李景原本就准备对藩王动手,并且已经做好了准备工作。 琢磨了一会儿,李景对文青道:“给卢象升写信,让他带兵到洛阳把福王抓起来,家产全部充公,至于罪状,我会让骆养性的人把福王的罪状送给他。” “抓起来?”朱由检惊道。 李景笑了笑:“皇上放心,我答应你的事决不会出尔反尔,等给福王定罪的时候,你来给福王求情,我会网开一面,留他活命。” 朱由检闻听恍然大悟:“你是想让福王承我的情?” 李景笑道:“当然要承你的情,不光是福王,别的藩王也要承你的情,你毕竟是老朱家的一家之主嘛!” 朱由检闻言大笑:“那我可要谢谢李兄给我面子了。” 李景摇头笑道:“皇上,你这么说就见外了不是?咱们之间还用得着说谢谢?就算要说谢谢,那也应该是我谢你才对。” 朱由检笑道:“这你可错了,真的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我知道你做对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明,而我毕竟还是大明的皇帝,大明名义上还是朱家的天下。你拿下那些蠹虫,就是拯救朱家的江山。” “你能理解就好。”李景叹道。 朱由检笑了笑:“就算以前不理解,可咱俩相处了这么久,眼看着你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我要是还不理解你,那可就真成木头了。” 李景笑着点了点头。 待文青写完书信,李景接过看了看,取出印章盖上印,将信折叠封好,李景随手交给小九道:“马上派人送给卢象升。” 小九点点头,唤来一名侍卫,命他马上把信送往河南。 …… 洛阳福王府,福王朱常洵一如往常一样饮酒寻欢。 朱常洵是万历皇帝最宠爱的妃子郑贵妃所生,是第三子,万历皇帝宠爱郑贵妃,想废长立幼,众大臣和李太后极力反对,因为立谁为储,大臣们和万历皇帝斗争了十五年,万历皇帝甚至荒废朝政以示抗议,史称国本之争。 到了万历二十九年,万历皇帝最终让步,立长子朱常洛为皇太子,朱常洵为福王。 按照制度,朱常洵既然受封福王便该就藩,但是万历皇帝和郑贵妃一直把朱常洵留在宫中不放,直到万历四十二年,朱常洵二十九岁方才到洛阳就藩。 而为了能让福王就藩,大臣们不得已答应郑贵妃的条件。 福王赐田两万顷(二百万亩),河南的良田不足,取山东和湖广的良田凑足。 籍没张居正的财业还存在官中的拨付给福王。 从扬州到安徽太平,沿江各种杂税拨付给福王。 四川盐井的一部分收益拨划给福王。 拨付淮盐一千三百引给福王。(每引可领盐三百斤,价值六两银子,一千三百引表面价值不多,但是有了盐引可以买盐卖盐,尤其是买私盐以后可以合法的贩卖,那可是暴利)。 朱常洵带着无数金银财宝道洛阳就藩,拉车的队伍前后长达一百多里。 而朱常洵拥有这么多钱财仍不满足,就藩后横征暴敛,侵渔小民,遍淫女娼,整日花天酒地,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 崇祯六年,河南发大水,朱常洵根本不理会百姓的死活,不但继续征收赋税,李景赈灾时,他甚至还向李景勒索钱粮。 这样一个人实在是死有余辜,但是为了国家大计,李景还是决定留他一条性命。 因为李景要对付不仅仅是福王,还有遍布全国的无数藩王,如果把福王杀了,别的藩王必然人人自危,势必会跟李景对抗到底。 李景当然不会为了杀福王,却把天下弄得大乱。 该忍的时候,李景还是能够忍住的。 而且对于朱常洵这样的人来说,剥夺他的财产,比杀了他还要令他难受。 说实话,朱常洵贪财归贪财,却还不是傻瓜,李景当政以后颁布了一系列政令,朱常洵担心李景会对付他,因此很是收敛了一段时间。 但是没过多久,朱常洵得知李景对朱由检十分恭敬,又见李景忙于各种建设,随后又对蒙古和辽东用兵,似乎忘记了自己颁布的政令,朱常洵顿时故态重萌。 朱常洵虽然不是傻瓜,却根本不懂治国,他根本不知道大明眼下应该先做哪些事情后做哪些事情,李景不是不想收拾他,而是没到收拾他的时候。 现在北方已然安稳,辽东也平得差不多了,李景在大明的威望已是如日中天,从湖广以北,大部分都是李景的势力,根基已然彻底稳固,已经可以腾出手来对付那些藩王了。 “蹬蹬蹬。”朱常洵正自一边观看歌女跳舞,一边饮酒,忽听一阵脚步声。 朱常洵一怔,待看清是一群士兵冲进王宫,朱常洵大怒:“你们要造反么?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朱常洵话音未落,便听一人笑道:“呵呵,福王千岁真是好雅兴,大清早的便饮酒作乐,真是会享受啊!” “你是何人?焉敢对本王如此说话?”朱常洵怒道。 “呵呵,你不认识我倒也难怪,本官自来河南便一直忙着对付流寇治理地方,还没腾出时间来拜会福王千岁。本官河南布政使,南军大都督卢象升是也。”来人轻声笑道。 朱常洵皱了皱眉,挥手令众舞姬退下,然后斥道:“卢象升,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带兵闯入王府,你是想造反么?” 看着朱常洵肥胖的身体,卢象升微微摇了摇头,缓步走上前来笑道:“福王千岁,本官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造反。不过本官这次来王府乃是奉了兴国公的命令要拿你问罪。” “兴国公?李景么?他有什么资格拿我问罪?”朱常洵冷笑道。 卢象升笑了笑:“你居然说兴国公有没有资格拿你问罪?呵呵,你没喝醉吧?” 说着卢象升从怀里取出一叠纸命亲兵送给朱常洵,待朱常洵看完,卢象升冷笑道:“这上面写的事情都是你做的吧?” 朱常洵冷笑一声道:“是本王做的又能如何?本王乃世袭亲王,整个洛阳都是本王的封地,本王想做什么不可以?” 卢象升摇摇头笑道:“可不可以你说了不算,本官说了也不算,国公爷说了才算。国公爷现在命本官拿你,那就肯定是不可以的了。” 说完卢象升忽然沉下声来:“来人,将朱常洵拿下!” “卢象升,你敢!”朱常洵厉声喝道。 “有国公爷下令,本官又有什么不敢的?朱常洵,本官劝你还是不要反抗的好,本官这些部下都是在战场上杀过人的,你若惹毛了他们,只有自讨苦吃而已。至于你想申辩也不是没有机会,等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三堂会审的时候,你有的是时间替自己申辩。”卢象升冷笑道。 “本王乃是亲王,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有什么资格审本王?”朱常洵叫道。 卢象升哼了一声:“在国公爷眼中,凡是大明人皆要受大明律约束,莫说你只是亲王,便是皇上也不能违犯大明律,还不动手!” 随着卢象升话音落地,几名士兵上前将朱常洵从座椅上拽了起来。 其中一名士兵一边拽一边骂道:“他妈的,你是猪啊!吃的这么胖!” 卢象升闻言皱了皱眉,终是没有喝止士兵骂人。 这也难怪,因为朱常洵实在是太胖了,看他的体型怎么也得三百斤开外,这几名士兵各个都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但是拉拽朱常洵依然十分费劲。 将朱常洵从王宫的宝座上拉下来,一名士兵忍不住狠狠踹了朱常洵一脚:“他妈的,洛阳的老百姓摊上你这么个蠢猪王爷,想不遭罪都难!大人,要不要捆起来?” 卢象升摆摆手,厌恶地看了朱常洵一眼道:“国公爷没说怎么处置他,咱们不可太过无礼,先把他押到殿外去。” 几名士兵领命,骂骂咧咧地将朱常洵拉扯到殿外。 卢象升抬眼四下打量了一下金碧辉煌的福王宫殿,轻轻叹了口气道:“修建这么一座宫殿不知要花费多少钱?这个福王身在福中尚且不知足,难怪大帅要拿他开刀。” 感叹了一会儿,卢象升摆了摆手:“开始吧。” 听卢象升下令,众士兵迅速分成数队,向后宫进发。重新扫视了一眼王宫,卢象升摇摇头退出宫殿。卢象升出了宫殿不久,便见士兵们把一口口箱子抬了出来码放在广场上。 第四百五十九章 相逢 随着士兵们进进出出,没多久广场上便摆满了箱子,卢象升粗略盘算了一下,竟然有上千口箱子。 卢象升随手打开一只,一道耀眼的白光闪现,只见箱子里整整齐齐地摆满了二十五两一锭的银元宝。 卢象升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每个箱子里都装满了银子,怕不得有三四百万两。 卢象升随手又打开一口箱子,这次光芒更胜,却是装满了各种奇珍异宝。 将箱子重重地盖上,卢象升冷眼看了看朱常洵,然后冷笑道:“福王千岁,前些年国家连军饷都发不出了,前线士兵屡屡闹饷哗变,你如此有钱,却从未见你捐过一文,这大明的江山,难道不是你们朱家的?抑或是你不是朱家人?” 朱常洵闻言,脸上的肥肉不住的抽动,却不知如何作答。 往朱常洵的身后扫了一眼,卢象升摇了摇头,喃喃地说了一句:“脑满肠肥,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说的却是朱常洵的儿子朱由菘,也就是朱由检的堂兄。 又过一会儿,士兵们把一匹匹绫罗绸缎抬了出来,没一会儿便堆成一座小山。 眼见福王如此豪富,卢象升真是连气都叹不出了,这简直就是大明的蠹虫,就算把朱由检的皇宫搬空,财产恐怕也不及福王的十之一二。 这时一名军官装扮的士兵跑到卢象升身边道:“启禀督帅,王宫粮库堆满了粮食,以卑职估计,至少有十多万石。” “这么多粮食?”卢象升惊道。 那军官点了点头,嚅嚅了一会儿方道:“卑职仔细地看了看,最底层的粮食都放得发霉了。” 卢象升闻言,狠狠地瞪了朱常洵一眼,心道:“这个混蛋,粮食都发霉了,也不愿拿出来救济老百姓。 摇摇头,卢象升挥手道:“你持我的令牌,通知洛阳知府马上安排车辆民夫把粮食装车运往府库粮仓。” 那军官接过令牌,急忙出宫,到洛阳府衙送信。 其实卢象升带兵闯进福王王府,洛阳知府早已知晓。 要知道卢象升不光是南军大都督,统领河南所有明军剿寇,更是河南的布政使,乃是洛阳知府的顶头上司。 卢象升带兵来到洛阳不可能不惊动当地官府,卢象升没到知府衙门却带兵进了福王府,那知府便知福王这次要倒霉了。 洛阳知府早就知道李景颁布的新政,不过没接到李景的命令之前,洛阳知府自不敢去动福王,就算他想动,凭他手下那点差役也动不了福王,不过洛阳知府知道李景迟早会拿下福王。 现在卢象升带着军队进了福王府,那知府就算用脚丫子想,也能想到卢象升这是接到李景的命令要抄福王的家了。 既知卢象升要抄福王的家,那知府自然要马上进行准备。 那知府可是知道福王的家底,他知道福王府里钱粮无数,靠卢象升带的那点人手根本就无法运走这么多钱粮,肯定会让他征集民夫进行运输,因此当卢象升的信使来到洛阳府衙时,洛阳知府已经开始张贴布告,征召民夫车辆了。 卢象升没想到洛阳知府的动作如此快捷,信使回来不久,洛阳知府就带着大批民夫车辆来到福王府。 卢象升跟洛阳知府见完礼后笑道:“你倒是机敏,知道我会让你征召民夫车辆。” 那知府笑道:“下官蒙国公爷不弃委以洛阳知府之职,自当用心揣摩国公爷的政令,国公爷早就在政令当中规定藩王的土地数量,可福王迟迟不交出土地,国公爷自不会轻易放过他,下官得知大人带兵进入福王府,不问也知国公爷要对福王动手了。大人只带了一千余名兵丁,哪里运得了这么多物资?下官当然要为大人解忧了。” 卢象升点点头笑道:“难为你办事用心,这些民夫和车辆的费用就由布政使司衙门来出好了。” 那知府大喜:“多谢大人体谅。” 卢象升摆摆手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洛阳百姓不易,也知道府衙没多少钱,自不会让民夫白干,也不会让府衙掏腰包。” 那知府叹了口气道:“洛阳的百姓们苦啊,忙乎了一年,所得大多进了福王的腰包,此番拿下福王,洛阳的老百姓终于可以有好日子过了。” 卢象升点点头,想了想道:“我给你出个主意,你给国公爷写封奏报,讲一下洛阳百姓这些年备受福王盘剥,求国公爷将福王盘剥的粮食拨一部分给洛阳的老百姓。” “这个……”那知府沉吟道:“大明正在辽东作战,前线粮食短缺,下官此时跟国公爷要粮,怕是不大合适吧?” 卢象升笑了笑:“就算你不求国公爷,以国公爷的处事风格,也会拨一部分粮食分给洛阳的百姓,你写这封奏折,国公爷必定会夸你是个爱民的好官儿。以后你只要用心领会国公爷的政令,然后尽心办差,国公爷必然会提拔重用于你,也许过上几年,河南布政使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那知府笑着摇了摇头:“下官没想过能当布政使,只想把洛阳治理好,让洛阳的百姓过上好日子,下官就满足了。” 卢象升点点头:“你能有这样一颗心,要不了几年,洛阳的老百姓就有好日子过了。” 摆摆手,卢象升接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安排人手装车吧,这些财帛要马上运往京城。” “下官遵命。”那知府忙道。 …… 崇祯十年六月二十三。 李景的新军建成不久,沈莹,朱徽媃携子女及家人进京。 得知两位夫人进京,李景亲往城外迎接。 李景此举令朝廷一众大臣大哗,因为李景亲自出城迎接可不仅仅体现他们夫妻伉俪情深这么简单,最关键的是这个举动意味着李景尊重女人,有不知情的人甚至认为李景惧内。 而大明是一个男尊女卑的时代,李景身为一国首辅大臣,做出这样的举动,可以想见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实际上,李景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李景希望通过自己的举止影响更多的人,他希望大明的男人学会尊重女人。 朝堂上很多人都知道景记商号真正的主管其实是李景的两位夫人,而李景尊重两位夫人就等于告诉大家,他是支持夫人出来做事的。 李景希望通过自己的举动,默示大家允许女人出来做工,至不济已经成婚的女人可以出来做工。如果女人能够出来做工,就可以缓解相当大的用工压力。 李景的举动令朝臣们吃惊,但是朱由检的的举动就更令众人吃惊,得知李景出城迎接两位夫人,朱由检竟然带着周皇后也来到城外迎接,最令人震惊的是,连懿安皇后也来了。 京城皇家纺织厂已经运营了数月,很多人都知道纺织厂的大老板乃是懿安皇后张嫣,而且为了办事方便,张嫣把居所搬到了西苑。 如果说李景出城迎接夫人起得是默化作用,那张嫣露面可就是实实在在的表率作用了。 看到朱由检和周皇后还有张嫣也来到城外迎接自己的夫人,李景不由一阵苦笑。 李景知道朱由检带周皇后出来一定是张嫣鼓动出来的。 因为在得知李景的夫人即将进京的消息之后,周皇后已经在坤宁宫做好了接见李景夫人的准备。也就是说周皇后出城迎接乃是临时起意,而能把周皇后鼓动出城自然非懿安皇后张嫣莫属。 对于张嫣的目的李景很清楚,张嫣兰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为李景站台,她真正的目的其实是想见一见李景的两位夫人。 听李景那么夸奖和尊重两位夫人,张嫣非常想见一见能令李景如此尊重的女人到底长得什么样子。而张嫣知道,一旦错过今天这个机会,以后她将很难由机会跟李景的夫人见面。 侧头看了看张嫣的銮驾,李景微微摇了摇头,自打年后张嫣搬到西苑以后,两人还一次面没见过,但是通过王承恩,李景对张嫣的情况非常了解。 李景知道张嫣已经融入自己的新角色,对下属的管理也越来越驾轻就熟。而且李景知道虽然纺织厂暂时还没有多少利润,但是随着职工的技术越来越熟练,生产加工的速度越来越快,利润将会逐步提高。 其实李景并不指望纺织厂能创造多少利润,只要能养活那些工人李景就满足了,但是李景没想到张嫣居然把这份工作干得这么出色,显然,七年的皇后生涯,不但令张嫣学会了管理后宫,还令她很快学会管理工厂。 李景轻轻叹了口气,张嫣实在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可惜她是前任皇后,不然的话李景真的不介意让她成为自己的侧夫人。 “大帅,夫人她们来了。”小九的声音猛地把李景的心思从张嫣身上拉了回来。 看着远远驰来的马车,李景的心情忽然有些激动。与两位夫人分别已近一年,两位夫人不仅要操持家业,还得照顾袁可立,而袁可立去世后,两位夫人又代李景守孝,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终于,马车到了近前,见两位夫人款款下车,李景疾步上前,忽然深深一揖道:“两位夫人辛苦,李景多谢两位夫人了。” 第四百六十章 圆圆的归宿 沈莹和朱徽媃大惊,急忙屈身回礼道:“老爷给妾身行礼,不是要折杀妾身了么?” 李景伸手将二人拉起:“夫人既要操持家务,还要代李景在先生膝前行孝,李景此礼乃是真心感谢两位夫人。” “老爷,您身系国家重任,无法在先生膝前尽孝,妾身替老爷行孝乃是本分。”沈莹忙道。 “是啊,况且我和姐姐还是先生的义女,孝敬义父也是应当的。”朱徽媃接道。 李景闻言握住二人的手道:“不管如何,李景今生有幸能娶到两位夫人,实是李景的福分。” “妾身能有幸嫁给老爷,也是妾身的福分。”沈莹和朱徽媃接道。 “李兄,你们夫妻见这些缠绵的情话还是不要在这里说了,皇嫂和皇后还想跟嫂夫人和姐姐叙话呢。”朱由检从御辇中走下笑道。 李景闻言轻轻一拍脑袋:“哎呀,李景失礼,居然忘了让夫人给两位皇后娘娘见礼。失礼莫怪,失礼莫怪!” 朱由检笑道:“咱们是亲家,二夫人更是我的堂姐,自家人哪有那么多礼数?” 李景正要说话,忽见一名少年和一名少女在自己前面跪下道:“孩儿拜见父亲大人,拜见皇上!” “女儿参见父皇,参见国公爷!” “我儿免礼平身。”朱由检喜道。 这两名少年正是李景的儿子李安国和朱由检的女儿坤兴公主朱媺娖。 轻轻抚摸着李安国的脑袋,李景叹了口气道:“一年不见,我儿长大了,懂规矩了。” “都是父亲大人教导有方。”李安国忙道。 李景摇摇头:“不是爹爹教导有方,是你母亲和先生教导有方。” “父亲大人说的是,袁爷爷为了教导孩儿,确实煞费苦心。”李安国忙道。 “希望你永远不要忘记你袁爷爷的教诲。”李景叹了口气道。 李安国闻言肃手道:“孩儿谨记父亲大人教诲。” 李景笑了笑:“小孩子说话不要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样子,一会儿爹给你找个小朋友玩儿。” “真的?”李安国大喜。 李景笑道:“当然是真的,一会儿你们就能见着了。” 说着李景轻轻拍了拍李安国的脑袋:“去吧,跟你母亲一起去拜见皇后娘娘。还有你,赶紧见你母后去吧,跟我们一起,可不拘束坏了?” “是!”李安国和朱媺娖忙道。 待李安国和朱媺娖随沈莹和朱徽媃过去,后面马车下来两个抱着孩子的少妇。 等下了马车,两名少妇将孩子放下,然后牵着孩子的手来到李景面前深深一福道:“奴婢拜见老爷。” “小蝶,小竹不要多礼,你们协助夫人照顾孩子,操持家务,辛苦你们了,我该给你们行礼才是。”李景急忙将二女拉起来道。 “老爷这么说不是折杀奴婢么?帮夫人照顾孩子,操持家务正是奴婢的本分。”小蝶和小竹忙道。 听二人自称奴婢,李景皱了皱眉道:“怎么开始自称奴婢了?你们也算是我李景的妻子,以后不要再用这样的卑称。” “是!多谢老爷。”小蝶和小竹忙道。 见小蝶和小竹依然拘谨,李景摆摆手道:‘以后别这么说话,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可别以为我的官儿升了,规矩就多了。” “是!老爷。“小蝶和小竹应道。 便在这时,忽听两个充满童稚的声音道:“孩儿拜见爹爹,爹爹抱抱!” 李景闻言哈哈大笑,俯身将两个孩子一手一个抱了起来:“两个小家伙居然还能认出老子,来爹爹亲亲。” 说着在两个孩子的脸上亲了几下。 “呵呵,别说,两个小家伙越来越可爱了,来,给我一个抱抱。”朱由检笑道。 李景笑了笑,把儿子交给朱由检,然后拿起女儿的小手指着朱由检道:“这个以后就是你公公,看到他的胡子了么?去薅他的胡子。” 不想那小女孩儿真的扎着小手,一把薅住朱由检的胡子,然后狠狠地扯了一把。 朱由检胡子吃痛,却看着李景大笑道:“哪有你这么当爹的,这么点儿的孩子叫她扯公公的胡子。” “哈哈哈,这才是孩子么。”李景闻言大笑起来。 这时,沈莹和朱徽媃带着李安国和朱媺娖已经跟周皇后和张嫣见过礼,几人略说了几句话,沈莹和朱徽媃便带着孩子回转。 令李景没想到的是朱媺娖居然也跟着回来了。 指了指朱由检,李景笑道:“你这个当爹的失败,闺女又回我们家了。” 朱由检笑道:“你别得意,再过些年你闺女就是我们老朱家的人了。” 说罢,跟李景相视大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李景对沈莹等人招了招手:“上车,看看咱们的新家。” 说完从朱由检手中接过孩子道:“皇上,我们先回家安置一下,晚上咱们再聚。” 朱由检笑道:“那我和皇后就在坤宁宫恭候李兄和几位嫂夫人的大驾了。” 李景笑道:“没问题。皇上,那咱们就回去吧。” 朱由检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走向自己的御辇。而李景则抱着两个孩子上了自己的马车,沈莹等人则各回自己的马车。 见李景和朱由检等人上车,小九一挥手,车队缓缓动了起来。 见李景和朱由检等人上了马车,小九一挥手,车队缓缓动了起来。 …… 李景的新居面积并不算大,相比那些达官贵族的园子来说相差甚远,不过比原来在平阳府的住所却大了许多。 而李景的家口其实并不多,老婆孩子和丫鬟还有内外府的管家以及打杂的也不过三十来口人,就算加上侍卫和侍卫的家眷,也还不到一百人,这么点人住这么大的房子,李景觉得实在是太过浪费。 不过建新居的钱是沈莹出的,没花公家一文钱,李景对此也无话可说。想起当年沈家在林县占地几十亩的老宅,李景也知道沈莹嫁给自己这么多年,在居住条件上确实委屈了许多,既然没花公家的钱,李景也只好由着她折腾。 好在方程知道李景不喜奢华,因此房屋的装饰都非常简单,只在用料和做工上下了一番功夫,对此李景倒是非常满意。 搬到新家,李景作为主人自然要跟家人见一面,勉励了大家几句以后,便让管家根据职责进行安排。 待下人们退下,李景看向沈莹和朱徽媃关切地问道:“两位夫人累不累,要是累了就先去休息一下。” 沈莹摇摇头,从袖口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李景道:“老爷,这是先生去世前给你写的信。” “去世前给我写的信,怎么现在才给我?”李景疑惑地接过书信道。 沈莹摇摇头:“先生这份信是关于圆圆妹妹以后如何安排的,老爷居丧期间,就算知道先生的安排也没用,只是徒增伤感而已。” 李景怔了怔,慢慢打开书信。 只见信中笔迹软弱无力而且有些潦草,浑不似袁可立以前雄劲有力的笔锋,显是袁可立知道自己已然时日无多之后所写。 如同沈莹所说,这封信里是交代李景如何安置陈圆圆的。 实际上,对于陈圆圆以后的安排,当初张嫣已经给李景分析过,李景基本上也认可了张嫣的分析。 袁可立信中所写确实跟张嫣当初分析的差不多,不过袁可立考虑的更周全,他收了陈圆圆为义女。 看完袁可立的遗书,李景轻轻叹了口气,陈圆圆的年纪比袁可立的长孙袁赋诚都小,袁可立却收她为义女,自是想让陈圆圆的身份能配得上李景。 这时李景终于明白为什么沈莹刚才会称呼陈圆圆为妹妹。 看了看沈莹和朱徽媃,李景轻轻叹了口气道:“先生给我写信时,想必你们都在身边是吧?” 沈莹点点头:“本来妾身想替先生代笔的,不过先生说这封信必须他亲自写给你,这样你才会听话。” 转头看了眼站在远处的陈圆圆,沈莹接道:“以前先生对妾身说过,圆圆妹妹国色天色,可称得上世间绝色,若无老爷这样的人保护,此生必定命运多舛,甚至会引起许多纷争,因此先生在临终前收圆圆妹妹为义女,一是感谢圆圆妹妹这几年尽心服侍先生,二是想给圆圆妹妹一个能配得上老爷的身份。” 李景默默点了点头,袁可立临终前的安排看似是为了私事,实际上还是为了国家。 因为陈圆圆这样的女人可以令无数的男人为之疯狂,而男人一旦疯狂,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前世历史,若不是因为陈圆圆被李自成强占,吴三桂焉能打开山海关放满人入关?所谓冲冠一怒为红颜,其实就是为了从李自成手中夺回陈圆圆。 转头看了看陈圆圆,陈圆圆今年不过十六七岁,尚未完全长成,饶是如此,李景看了也不禁怦然心动。以李景的定力尚且如此,换做别人哪里还能控制得住?看了看陈圆圆,李景轻轻叹了口气道:“既是先生所命,李景自当遵从,不过先生刚刚去世,我没能在他老人家身边尽孝已是愧疚,怎能在居丧期间娶亲?过两年吧,等圆圆十八岁我再娶她过门儿。” 第四百六十一章 过门不入 沈莹微微点了点头,想了想道:“老爷既然这么说,那就等两年再娶圆圆妹妹过门儿。不过圆圆妹妹现在无名无分的住在咱们府里不大方便,老爷既然同意了这门亲事,那就先给圆圆妹妹一个名分吧,不然的话,传出去多有不便。” 李景点点头,知道沈莹所虑不错。 陈圆圆是袁可立的义女,袁家现在老夫人尚在,而且家中有袁枢做主,作为未出阁的女儿,陈圆圆应该住在袁家才是。 虽说沈莹和朱徽媃还有陈圆圆同为袁可立的义女,陈圆圆暂时住在姐姐家也没什么,可是住得久了却是不行,传出去外人还以为袁家养不起女儿呢。 甚至会有人认为陈圆圆是被袁家赶出来了,那样不是玷污了袁可立的名声了么? 想了想,李景说道:“既是如此,那就先定个名分吧。另外,小蝶和小竹随你们嫁过来也有些年了,不能让她们当一辈子的通房丫鬟,这次一并把她们的名分定了。” 沈莹闻言转身看了看小蝶,又看了看朱徽媃身后的小竹,摇了摇扇子笑道:“你俩还不快谢谢老爷,多年的媳妇终于熬成婆了。” 小蝶和小竹刚才听了李景的话,心里又惊又喜,此时听了沈莹的话,急忙转到李景和沈莹身前跪倒:“多谢老爷和小姐(大夫人)抬举,小姐(大夫人)放心,奴婢绝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 沈莹摆摆手:“起来吧,以后就不要自称奴婢了,你们现在也是正经主子了。” “奴婢不敢,在小姐(大夫人)面前哪有奴婢的位子。”小蝶和小竹忙道。 沈莹摇摇头,轻声叹道:“你俩跟了我和徽媃妹妹多年,虽说我和妹妹一直拿你们当姊妹看待,可终究名分不对,按说早该让你俩出头了。 如今老爷给了你们名分,你们以后更需尽心服侍老爷,至于以前的差事也还要兼着,可不能怕我们姊妹多心就不管事儿了。” 小蝶忙道:“小姐放心,奴婢能有今日都是小姐抬举,奴婢日后自当还像以前一样服侍小姐和老爷。” 见小蝶甚是惶恐,李景轻叹了口气道:“起来吧,小蝶你比小竹跟我早,我本来早就应该给你名分了,我记得当年我还答应过福叔。唉!要是再不兑现当年的承诺,日后我可没脸去见福叔了。” “老爷!”小蝶伏地忽然哽咽起来。 俯身轻轻拉起小蝶和小竹,李景轻轻拍着二人的手道:“这些年,你们为这个家做了许多事情,孩子更是你们一手带大的,你们对李家有功,就像刚才夫人所说,你们的名分都是你们应得的。好了,不说这些了,今天是咱家乔迁之喜,又是咱们一家团聚的日子,是喜事,大家都开开心心的。” “是!老爷!“小蝶和小竹忙道。 沈莹笑了笑道:“既然老爷给了你们名分,一会儿让老爷给你们讨封,晚上皇后娘娘在坤宁宫宴请,咱们大家一起去。” 说着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李景。 李景见了挠了挠头道:“既是夫人所命,那为夫就厚着脸皮跟皇上讨个诰命,对了,两位夫人好像还没封诰命吧?唉!惭愧,惭愧!这事儿是为夫的不是,我大小也是一国宰辅,更是大明的国公,两位夫人居然没封诰命。” 朱徽媃闻言笑道:“老爷,去年皇上和娘娘到平阳府时,已经下了诰命的诏书了,不然的话,你以为皇上和皇后娘娘傻啊,召我们这些民妇到坤宁宫?” 沈莹闻言笑道:“你可是正经的郡主出身,可不能说是民妇。” 朱徽媃笑道:“别说我只是个郡主,就算是公主,你也还是我的姐姐。” 听两位夫人互相开玩笑,一家子一团和睦,李景心中大是欣慰。 沈莹和朱徽媃开了几句玩笑,见李景一脸欣慰的表情,忽然笑道:“老爷,妾身听说曹文诏给你找了几个小丫鬟,还听说陈大虎从秦淮也给你找了四个漂亮丫鬟?不知老爷把她们安置在哪里?能不能让我和妹妹们见见啊?” 李景闻听顿时愕然:“谁告诉你们曹文诏和陈大虎给我找了几个小丫鬟?” 沈莹笑了笑道:“你别管谁告诉我们的,你就说有没有吧?” 李景无奈地点点头道:“确有其事,不过为夫可没动她们一指。” 沈莹笑了笑道:“老爷是什么样的人妾身自然知道,妾身就是想瞧瞧这几个小丫鬟长得什么模样?看看曹文诏和陈大虎挑人的眼光如何。” 李景闻言心里暗暗叫苦,心道,曹文诏还好说,沈莹跟他不大熟悉,不会给他脸色看,陈大虎这次怕是要挨骂了。 李景本想替曹文诏和陈大虎说几句好话,想想沈莹的性格,可不是说好话就能糊弄过去的。摇摇头,李景心里暗叹了口气,心道,陈大虎,你就自求多福吧。 对门口站着的小九招了招手,李景说道:“小九,你带几个人把人接来让夫人瞧瞧。” 小九领命,急忙招呼几名侍卫到李景在京城的旧居接人去了。 见小九等人出门,李景心中忽然一动,指着门外的方向说道:“我知道了,是这些小兔崽子告诉你的是吧?” 沈莹闻言笑道:“老爷,你可别忘了,这些孩子都是妾身教出来的,有什么事情他们能瞒着妾身?” 李景苦笑道:“我是他们的义父,你就是他们的义母,我身边有什么女人,这些兔崽子自然马上要写信告诉你。” 随即李景心里一惊:“这些小王八蛋不会把张嫣的事情也告诉沈莹吧?” 看着沈莹似笑非笑的表情,李景心里忽然有点慌乱。 见李景的额头隐隐出现汗水,沈莹笑道:“小蝶,你家老爷流汗了,还不赶紧给老爷扇扇风。” 小蝶闻言,急忙来到李景身后,轻轻挥动手中的团扇给李景扇风。 李景苦笑一下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着从小蝶手中接过团扇自己扇了起来。 扇了几下扇子,李景忽然笑道:“刚才夫人提起曹文诏送我的几个丫鬟倒让我想起一件事来,咱家的使唤丫鬟好像有些不够。不如就让这几个丫鬟暂时先服侍两位夫人吧,等以后有了合适的人选,再送她们出府。” 沈莹笑道:“七个丫鬟我和妹妹也不够分啊?这样吧,如今小蝶她们三个也是主子了,给她们每人一个,我跟妹妹留两个吧。” 李景笑道:“这些事情就由夫人做主吧,你看着安排就行。” 沈莹笑着点了点头。 说话间,小九带着七个丫鬟回到府中,李景指着沈莹和朱徽媃等人给七个丫鬟做了介绍,七个女孩儿知道沈莹乃是李家主母,不敢怠慢,急忙跪地磕头。 沈莹仔细端详了一下七个女孩儿,笑了笑道:“别说,曹将军和陈大虎的眼光倒是不错,这七个女孩儿个顶个都是人样子。郡主妹妹先选两个吧。” 朱徽媃笑道:“姐姐不选,妹妹怎敢争先,还是姐姐先挑吧。” 沈莹点点头,问过七个女孩儿的名字和年纪,又问了几人有没有读过书,以及个人的家世,等问完,沈莹沉吟了一下,选了董白和那个叫紫鹃的女孩儿做自己的贴身侍女。 随后朱徽媃选了顾湄和一个叫萍儿的女孩儿。 剩下小蝶和小竹还有陈圆圆由沈莹各指了一个女孩儿做丫鬟。 待沈莹安排完,李景摆摆手道:“小蝶你们三个自去后宅选自己喜欢的屋子,我跟两位夫人有事要说。” 小蝶点点头,招呼小竹和陈圆圆以及新得的丫鬟自去挑选合适的屋子。 待小蝶等人走后,李景看向沈莹和朱徽媃道:“你们从睢州进京,想必听说我已经命卢象升将福王拿下了吧?” 沈莹点点头:“听说过,妾身路经开封府时,卢大人的夫人求见过妾身,不过妾身觉得跟地方大吏的家眷会面不大合适,没有见她。” 李景笑了笑:“你到了卢象升的地盘,他自然要尽一下地主之谊,这也没什么,卢象升此人做事还是有分寸的,不会公私不分的。” 沈莹笑着点了点头:“老爷用人一向看得很准,这位卢大人确实是位干才,我一路跟人打听过,这位卢大人的人品也十分端正。” 李景笑着点了点头,看向朱徽媃道:“福王拿下了,接下来就是各地的藩王了,周王也在其中,不过周王素有贤明,在开封的口碑极好,他又是你的兄长,对他我肯定是要网开一面的,但是我也不能太过徇私,你最好能跟周王沟通一下,让他主动遵循新制,这样我才能有话说。” “老爷不早说,要是老爷提前给我说这件事,我和姐姐经过开封的时候,我就可以直接跟王兄说了。”朱徽媃说道。李景摇摇头:“我的家眷回京,焉能入住王府?即使你们是兄妹也不大合适。你做得很好,路经王府也没回家去看一眼,虽说有亏亲情,但是为夫少了很多的麻烦。等周王的事情处理完了,你再带孩子回家省亲,那时,就没人说闲话了。”沈莹叹了口气道:“郡主妹妹确实识大体,按说她有几年没回家了,我本想让她顺路回家看看,可是妹妹怕对你有影响,愣是忍着没有回家。我们从开封府出来那天,我看妹妹的眼睛都红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 亏欠 李景闻言轻轻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着朱徽媃的手道:“跟着我,你净吃苦了,现在连回家看望母亲和兄弟姊妹都不方便,委屈你了。” “妾身知道现在是老爷推行新政的紧要关头,这时怎能给老爷添麻烦?老爷能有这个心,妾身就满足了。”朱徽媃柔声说道。 李景轻轻握住朱徽媃的手,又抓住沈莹的手握在一起,叹息着说道:“李景今生能娶到两位爱妻,实是李景一生最大的幸事,李景能有今天,至少有一半靠的是两位爱妻的助力。” “老爷夸奖了,妾身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沈莹微笑道。 李景笑笑,握着两人的手轻轻晃了晃。 过了一会儿,李景接道:“徽媃,你告诉你哥哥,让他把超出规定的土地交出来,我不会让他吃亏的,以前王府经商都是用别人的名义去做,以后不用偷偷摸摸地了,只要按照新章纳税就行。你名下不是管着许多生意么?可以扶持一下你那帮兄弟。 另外,你告诉你哥,以后王公贵戚只要有能力的都可以出仕做官,藩王的嫡系亲属也不例外,让他看看王府里有没有可用之才,好好培养一下,来年国家抡才大典,让他们进京参加会试。” 朱徽媃闻言笑道:“有你这个允诺,就算让我哥哥把家产上交他都愿意。” 李景笑了笑:“周王一系的家产来路还是比较正的,合法的收入我凭什么籍没人家的家财?我要籍没的是那些欺压良善,为富不仁,压榨百姓的不法之徒,就像福王那样的,我是决不会客气的。” 朱徽媃笑着点了点头。 沈莹忽然接口问道:“妾身听说卢象升这次从福王府光银子就抄出来三百多万两,另有珠宝布帛粮食无数?” 李景点点头:“你问这个干嘛?” 沈莹笑了笑道:“我想把从福王府收缴上来的珠宝和那些绸缎锦绣买下来开一家珠宝行和一家绸缎庄。” “咱家已经这么多产业了,你还想做珠宝和绸缎生意,你忙得过来么?”李景疑惑道。 沈莹摇摇头:“不是给咱家弄的,我想给我爹开两个铺子。” “岳父大人这么忙,哪里还有时间经营什么铺子。”李景笑道。 朱徽媃闻言笑道:“老爷可是糊涂了,姐姐这是给你还账呢!当年,沈家为了扶持你,几乎把所有的产业都变卖了,姐姐重开珠宝行和绸缎庄,是想替老爷还沈家当年的人情。” 李景闻言顿时恍然,急忙点头道:“说的是,说的是,这个人情确实应该还上,不能让沈家的人骂我背信弃义。” 沈莹闻听白了李景一眼道:“我爹爹现在身居内阁次辅之职,比之以前不知风光了多少倍,就连我两个叔叔和几个兄弟都跟着沾光,没有老爷,沈家能有今天?谁会说老爷背信弃义?” 李景摆摆手道:“两码事儿,当初我可是答应过恢复沈家的产业的,虽说继先现在做的也很不错,可沈家的老本行却给扔了。夫人这个提议很好,我的确应该给沈家把老本行扶持起来。” 想了想,李景接道:“夫人,这样,我估计岳父大人明天会来咱家,到时你跟岳父大人好生商议一下,看看此事该如何运作。你不要怕花钱,当年沈家倾全家所有支持我,现今咱们就算拿出一两百万两银子还账都是应该的。” 沈莹看着朱徽媃摇摇头叹道:“妹妹,咱家老爷早晚会把咱家的家产败光,他这是敲打我呢,不许我占国家的便宜。你看着吧,到时发卖福王府的珠宝绸缎的时候,价格肯定不会便宜。” 李景闻言笑道:“还是夫人知我。咱家怎能占国家的便宜,那不是让人指着我的脊梁骨骂我吗!” 沈莹轻轻叹了口气道:“老爷放心,妾身有分寸的。多花点钱无所谓,只要能还了沈家的人情就行。” 李景摇摇头笑道:“你这话说的好像你不是沈家的人似的。” 沈莹笑道:“妾身早就不是沈家人了,妾身现在姓李,自然不是沈家人。” 李景笑道:“你倒分得清楚,也不怕岳父听了骂你。” 沈莹摇摇头叹道:“我爹爹怕是比我分得还清楚呢。” 李景闻听默默点了点头。 这时,宫里来人传话,请李景携夫人和孩子们入宫。 李景想了想,觉得自己去了多有不便,最后让沈莹带着几位夫人和孩子入宫。 听李景说不去,沈莹笑着看了看李景,然后命紫鹃通知小蝶等人入宫。 见沈莹衣服高深莫测的表情,李景一阵汗颜。 …… 当晚李景自然是住在沈莹的房中,沈莹是李景的正牌夫人,两人分别这么久,不说两人的感情,就算出于尊重,李景也不可能去别人的房中。 所谓小别胜新婚,李景跟夫人分别几近一年,更是极尽缠绵之能事。 几度云消雨散之后,沈莹依偎在李景怀中,轻轻抚摸着李景的胸膛,只觉得幸福莫过于如此。 过了许久,沈莹忽然说道:“老爷,你打算怎么安置于她?” 李景闻言一怔:“安置谁?” 沈莹轻轻叹了口气道:“自然是宫里那个人了。” 李景沉默了一会儿道:“对不起,这事儿是我不对,我……” 沈莹轻轻掩住李景的嘴道:“老爷,以你现在的权势和身份,找多少女人都是应该的,妾身不会因为你找女人跟你生气,你也不用跟妾身解释什么。 妾身问起她,是因为妾身知道老爷重情重义,另外那个人也是个苦命的人,年轻轻的就守了寡,而且还没有孩子,妾身问老爷,只是想听听老爷的想法,看看妾身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李景闻言轻轻抚摸着沈莹的秀发,沉默了良久方道:“莹儿,我跟你说实话,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置她,毕竟她的身份在那放着,要是有人知道我跟她的关系,传出去可是天大的丑闻。 我现在跟皇上配合的很好,因为有皇上支持,新政推行的十分顺利,有些事情都是皇上帮我顶着,让我不至于处于风口浪尖。 要是皇上知道我跟她的关系,那皇上的颜面何存?就算皇上不说什么,我们之间必然要产生隔阂。那对国家可是大大不利。” 沈莹轻轻叹了口气道:“老爷顾虑的是,只是终究有些对不起人。” 李景也叹了口气:“这要是没办法的事情,为了中兴大明,我只能让她受委屈了。” 顿了顿,李景忽道:“你是怎么知道她的?” 沈莹笑了笑:“我不是说了么,你那些侍卫不光是你的义子也是我的义子,而且他们小时候都是我抚养教育的,我向他们询问你的身体状况和生活状况,他们怎敢瞒我?不过他们并没有告诉我她的身份,是我自己猜出来的。” 李景笑了笑,伸手点了点沈莹的鼻子:“我的莹儿是最聪明也是最有本事的,我身边的人都成你的探子了。” 沈莹嘻嘻一笑:“我可不敢在你身边安插探子眼线,是孩子们不帮你骗我。” 李景笑了笑:“那我明天打他们屁股。” 沈莹笑道:“你要打他们屁股,他们就要找我抱屈了,我可不能让孩子们受委屈。” 李景轻轻亲吻着沈莹的脸庞笑道:“那你准备如何帮孩子们出头?是不是打算把我榨干?” 沈莹脸顿时红了,过了一会儿,忽然低声说道:“老爷的本事越来越大,妾身怕是没能力做到老爷说的那样。” “是么?那你努力一下,看能不能做到?”李景笑道。 见李景的手开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身体,沈莹的身子顿时软了,急忙低声告饶道:“老爷,妾身吃不消了,你要是还想要,就去找妹妹她们吧。” 李景摇摇头笑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今晚我怎能到别的房间?你累了,咱们就说说话儿,我可有一年没跟莹儿说话了。” “老爷!”沈莹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涩,俯身用力抱紧李景的身体。 轻轻抚摸着沈莹的肩头,李景深情款款地说道:“一晃儿十多年过去了,我的莹儿还跟当年一样知情知性,在我的心里,你永远都是那个温柔似水,令人怜爱的沈家小姐。” 仰脸看着李景的双眼,沈莹轻轻抚摸着李景的脸颊道:“当年我被土匪劫持,你面对土匪从容不迫地把我解救出来,当时我就想,这才是真正的男人。 后来你上山当了土匪,看到你做的那些事情,我知道你还是个有志向的男人,有一天,你会成为拯救天下的英雄。 当时我就打定主意,要嫁就嫁你这样的男人,老天有眼,成全了我的心愿,让我成为这个顶天立地的英雄的妻子。 成亲的那一天,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尽我所能帮助我的丈夫,十年过去了,我的丈夫终于执掌大明的权力中枢,作为你的女人,我此生无憾。”李景闻言用力抱紧沈莹,叹息着说道:“可惜当我的权力越来越大,却没有时间陪我的莹儿了。对大明我问心无愧,可对你,我亏欠良多。”“老爷是做大事的人,自然不能儿女情长。”沈莹轻声说道。 第四百六十三章 女人的威胁 李景摇摇头:“不是儿女情长,是我已经渐渐地没了感情,这一年来我执掌朝政,可谓如履薄冰,并不像表面那么风光,哪一步没有走稳,都会有倒台的危险。” “不会吧?你现在的根基不是越来越稳么?”沈莹惊道。 李景笑了笑:“你说的根基指的是什么?是指我掌握的军队么?如果指的是军队,那你倒是没有说错,军队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但是治理国家可不是光有军队就行的,尤其大明现在问题多多,我本想平了辽东和朝鲜以后休养生息,等国力强盛了再对外用兵。 可是前段时间我接到消息,吕宋的西班牙人又开始打咱们大明海商的主意,如果我不做表示,万历三十一年吕宋屠华的事件就会重现。 可是大明根本没有海上的军事力量,仅有的力量都在郑芝龙的手中,偏偏郑芝龙不听朝廷的调遣,我想用军事力量威慑吕宋的西班牙人都做不到。 我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西班牙人再次屠戮华人,因此只能对郑芝龙用兵,把郑芝龙的舰队夺来,用以威慑西班牙人。 可用兵打仗是需要花钱的,大明现在正在辽东用兵,马上又要对朝鲜用兵,再对郑芝龙用兵的话,国库根本支持不了这么多的军费开支。 因此,我才动用强硬的手段从藩王的手中弄钱,但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一旦藩王当中出现有担当有魄力的人,联络各地藩王出钱募兵对抗朝廷,大明马上就会大乱。 一旦出现内乱,我制定的政令肯定推行不下去,你想想,那时大明会是什么情况?” “既然这样,老爷何不缓一缓?”沈莹忙道。 李景摇摇头:“不能缓,既然已经动了,就不可能停下来。” 笑了笑,李景接道:“其实实际情况并没有我刚才说的那么严重,就大明那些只知混吃等死的藩王哪个是有担当的人?我只要不开杀戒,这些人是不会铤而走险的。 另外,我再对一些藩王采取怀柔政策,给他们一些优惠条件和政策,让他们帮着我说话做事,我估计不会出现内乱的情况,即便有个别藩王兴兵起事,也成不了气候。” 沈莹笑道:“我知道老爷向来深谋远虑,肯定早就安排下防范的手段。恩……高奇坐镇山西,孙猛坐镇山东,陈大虎坐镇南直隶,刘二愣坐镇江西,柱子拱卫京师,曹文诏驻兵辽东,这些人都是你的兄弟,有他们在,藩王就算想闹也闹不起来。” 李景笑了笑:“还是莹儿知我,我这么安排确实是防着各地闹乱,不过我不能一直把部队驻扎在内地,还是要把藩王尽早处理掉。 等处理完藩王,大明国库就会充实许多,那时我就不怕对郑芝龙用兵了,等打掉郑芝龙,朝廷就可以接管海外贸易了,那时大明的财政就会好过起来。” 沈莹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道:“其实治理国家最大的难处就是财政,没有钱就会寸步难行。” 李景叹了口气道:“是啊!这就跟居家过日子一样,没有钱是不行的,没有钱,一旦生病就不好办了。” 沈莹轻轻抚摸着李景的面颊:“老爷一心为国,可要注意身体,我知道曹文诏和陈大虎给你找女人,是因为我不在你身边,他们找那些女人是为了照顾你的日常起居。” 李景点点头:“你能理解就好。” 沈莹轻笑道:“不过我还是要骂陈大虎一顿,这个家伙居然从秦淮画舫给你找服侍的丫鬟,尤其那个杨爱竟然还接过客,办事真是糊涂透顶。” 李景笑道:“陈大虎一向粗心大意,你骂他也没用。” 沈莹轻笑道:“这倒也是,大虎这个人虽然毛病是不少,但对你却绝对忠心,这一点,可没几个人比得上。” 李景笑着点了点头。 沈莹沉默了一会儿,忽道:“今晚我跟她聊了一会儿,她请我有时间到她那里坐坐。” “她?谁啊?”李景一怔,随即恍然道:“哦,你说的是懿安皇后啊!怎么又提她?” 沈莹轻轻摇了摇头:“我们是一起出的宫,我坐她的銮驾回来的。” “你们说了些什么?”李景奇道。 沈莹脸忽然红了一下道:“我诈唬了她一下,她就把实情都告诉我了。” “你诈唬她?你诈唬她什么?”李景奇道。 沈莹扭捏了一下道:“孩子们并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但是我听他们说那天王承恩是从慈宁宫找的人,而且你对她的态度不同于普通宫女,我又打听了一下她的年纪和相貌,就怀疑是懿安皇后。 在车里我问她,老爷对她如何?她一下子慌了,就把你们之间的事情告诉我了。” 李景点点头,今晚的事情恐怕不像沈莹说的那么简单,张嫣邀请沈莹共乘是有可能的,但是张嫣绝不会也不敢多嘴,话头肯定是沈莹先提起来的,想来张嫣在沈莹步步追问之下招架不住才招了。 其实沈莹和张嫣两人的心智差不多,张嫣甚至还有过之,不过在这件事上,张嫣处于绝对的弱势,因此才不是沈莹的对手。 李景沉吟了一下道:“你刚才也说她是个可怜人,就不要难为她吧。” 沈莹摇摇头:“我怎么会难为她?其实她除了皇后这个身份什么都没有,我估计,也就老爷看望她的时候,她才会开心一下。” 李景闻言顿时默然。 见李景不语,沈莹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看她住的地方离新建的内阁衙门挺近,你闲时去看看她吧。” 李景闻听一阵汗颜,知道沈莹虽然不在京城,但李景的新家是沈莹出钱建的,方程修建时自然要征求沈莹的意见,而沈莹对自己的住所周围都有什么建筑肯定要进行一番了解,因此沈莹虽然人不在京城,但是对西苑的建筑情况却十分清楚。 李景的新居和内阁衙门都在中海的东岸,李景新居在内阁衙门的北面,而张嫣的居所在南海的东北角,在内阁衙门的南面。 (注:明时,西苑(中南海)并没有后世这么多建筑,现在中南海的建筑大多为清朝所建。明成祖建都北京以后,将皇城东移,原来金元的都城改为西苑,不过里面的建筑大多废弃拆除,中海东岸保留下来的建筑只有崇智殿,清朝时改名万善殿。正因这里的建筑极少,而且风景极佳,方程才把内阁衙门建在这里。) 方程在修建内阁衙门的时候,为了能让李景闲暇时休息,在内阁衙门南面又给李景修建了一处临时休息的住所,这个住所跟张嫣的住处之间只有一林之隔。 沈莹虽不知这个临时住所是谁的主意修建的,但是其中的用意还是能猜出来的,与其让李景背着自己跟张嫣私通,还不如大方一些把他们的关系挑明了,省得大家以后尴尬。 当然,沈莹还没有大方到把自己的丈夫跟别的女人共享的地步,这世上没有哪个女人愿意这么做,沈莹当然也不例外,沈莹这么做当然有其目的。 沈莹很清楚她的地位完全来自于李景,如果因为妒忌引起李景的不满,那她的地位就很难保住。 沈莹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知道有些事情她是阻止不了的,就像当初她阻止不了李景迎娶朱徽媃一样。 沈莹知道总有一天她会年老色衰,吸引不了李景,而且她知道男人鲜有不好色的,就算李景的自制力强一些,可到了一定年纪以后,自制力难免下降,难保李景不对年轻的女人动心。 与其那样,不如她自己给李景做出安排,这就是当初她看到陈圆圆以后,把陈圆圆留了下来的原因。 陈圆圆比她小了十二三岁,姿色无双,这样的女人肯定能留住李景的心,而陈圆圆是沈莹给安排的,李景不会让陈圆圆取代沈莹的地位。 同样,张嫣由于是前任皇后,身份在那摆着,也不会对沈莹的地位有任何威胁,李景找这样的女人,对沈莹的地位不会有任何威胁。 如果张嫣是一名大家闺秀的话,那沈莹肯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把这个女人赶走。 对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想方设法保住自己的地位或者说争取更高的地位,其实跟男人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力或者说为了追求更高的权力去跟人勾心斗角差不了多少。 李景以前根本没想到沈莹还会有这样的心思,沈莹做的一些事情起初他还看不大明白。 但是当日他跟张嫣闲聊,说起家里的情况时,张嫣曾跟他分析过沈莹为什么要安排陈圆圆去服侍袁可立,也说过处于她们这样地位的女人的心思,因此李景已经知道沈莹做这些事的目的是什么。 念及沈莹这些年为了自己所付出的辛苦,如今却为了日后能保住自己主母的地位委曲求全,李景心里不由一阵苦涩。轻轻拍了拍沈莹的肩头,李景叹道:“莹儿,你想多了,我告诉你,没有人能取代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不管到什么时候,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李景的妻子,我对你的心永远都不会变。”听李景说得如此情真意挚,沈莹心中不由一阵感动。 第四百六十四章 老子英雄儿好汉 沈莹跟李景从相识要结婚已有十年,这么多年,两人一直是相敬如宾,李景几乎就没怎么跟沈莹说过讨她欢喜的情话。 看他俩的样子根本不像一对年轻的夫妇,倒像是一对相濡以沫的中年夫妇,可以说,沈莹和李景两人的感情远比大多夫妇之间的感情要真挚的多。 其实李景也不是不想跟沈莹说些情话,但是两个人的性格都是非常内敛的那种,沈莹言行端庄,温柔含蓄,李景在面对她的时候有些话根本就说不出口。 实际上李景刚才的这番话也算不上是情话,只能算是承诺,可在沈莹的耳中,这句承诺就是最动听的情话。 因为沈莹要的就是多年以后李景不变心。 沈莹今年二十八岁,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这个年龄已经不小了,但实际上这个年龄正是风韵最佳的年龄,也是最吸引男人的年龄。 沈莹本身就是万里挑一的美女,虽然生了两个孩子,可是身形并没有改变,身段依旧苗条,加上她为李景付出那么多,十年之内,就算再年轻美貌的女人也撼动不了她的地位。 可十年以后呢?十年以后沈莹三十八岁,女人到了四十岁,就算保养的再好,也掩不住脸上的沧桑,也很难再保持住少女般苗条的身材。 那时,如果李景看中了年轻漂亮的女孩儿,沈莹可不敢保证李景不变心。 现在李景对沈莹做出承诺,沈莹心中当然欢喜。 一般来说,大多数的女人是不会相信男人的承诺的,但是沈莹却知道李景轻易不会做出承诺,只要李景做出许诺,那必定是一言九鼎,说话算数儿。 见沈莹一脸欣喜,幸福地依偎在自己怀里,李景叹了口气,自己的妻子可能不知道,她所追求的只是自己最基本的权益而已。 轻轻亲吻了一下沈莹的脸颊,李景用力抱紧沈莹娇俏的身躯。 …… 李景乔迁新居,朝中的大臣们自然要来祝贺,但是李景现在要考虑对郑芝龙用兵,哪有精力和时间去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眼见家中来人络绎不绝,李景下令所有的官员不得给自己送礼和祝贺,至于自己嫡系的下属,像马五那样却不过情面的,只许委派妻子向沈莹道贺。 一众官员得了李景的严令之后这才收敛起来,没了众官员的骚扰,李景终于不用把时间和精力用在跟官员们磨嘴闲聊上了。 而这时福王的家财也统计出来,把所有的珠宝和绸缎发卖之后,加上现银共计得银五百七十万两,有了这笔钱,李景终于有底气对郑芝龙用兵了。 这一日,李景召见了接到密令回京的孙猛。 招呼孙猛坐下,李景将左右屏退,然后给孙猛倒了杯茶道:“孙大哥一路辛苦了,先喝杯茶。” 孙猛接过茶杯随手放在几上,然后笑道:“大帅这么急着招老孙回京,不会是为了让老孙喝茶的吧?” 李景闻言笑道:“孙大哥还是这么急性子,喝茶说事儿,又耽误不了什么。” 孙猛摆摆手笑道:“老孙是个急性子,喝不了这慢吞吞的玩意儿。” 李景笑了笑:“既然孙大哥着急,那我就不啰嗦了,这次请孙大哥回来,是想跟你商议对福建的郑芝龙用兵。” “对郑芝龙用兵?你准备派我去?”孙猛惊道。 李景微笑着看了看孙猛道:“怎么?不想去?” 孙猛一拍大腿:‘哪个王八蛋才不想去呢!我实话跟你说,这些年都快憋死我了,眼看着兄弟们都有仗打,就老孙一个人闲着,我这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了。有时候我就想,大帅是不是觉得老孙没本事,不想用我?可回头又一想,要是大帅觉得我没本事,怎么会让我担任东军都督,让我镇守山东?” 李景笑道:“孙大哥,咱们现在用兵的地方就这么几处,我总不能把所有的人都派出去吧?总要有人在家留守的。” “可是我留守的时间也太长了吧?当年你把我安排在林县,我一呆就是六年,啥事儿也没干,好容易把我派到山东,可山东还是啥事儿没有,我都快闷死了。”孙猛抱怨道。 李景笑道:“孙大哥,你觉得自己啥事儿没干,我却不这么想。要是没有你镇守林县,我敢轻易从红山岭出来?正因为有你守住咱们红山岭的门户,我才没有后顾之忧。 同样,你觉得你在山东是闲着,可你别忘了,山东是南方通往京畿的门户,当初不是你掐住了清军南下的通道,我能在京畿消灭数万清军? 孙大哥,咱们打仗不能只知进攻,要是守不住根基,哪怕我们打一百仗都赢了也没有任何用处。你看似没有显赫的战功,但是我却知道你的作用有多大,因此我才任命你为东军大都督,你以为这个位置是谁都能坐上的?” 孙猛点点头:“大帅的意思我自然明白,不过老孙的年纪不小了,要是一仗没捞到打,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我不能连儿子都比不上吧?这臭小子跟着曹文诏可没少打仗,眼瞅着他的官儿就赶上我了,你说我以后还咋有脸训他。” 李景闻言大笑:“你跟孩子争什么劲,虎头有出息,才显得你有本事,有句话怎么说的?老子英雄儿好汉,没有你这个当老子给他做榜样,他能有今天?” 孙猛嘿嘿笑道:“老子英雄儿好汉,这个老子说的可不是我,你是他干爹,要不是你特意栽培他,他能有什么出息!” 李景摆摆手:“干爹再亲也不及亲爹亲,最终他还是跟着你姓孙。得,我不跟你说这些没用的,咱们还是说正事儿吧。” 孙猛闻言肃容道:“大帅请说。” 李景点了点头,沉声说道:“这次对郑芝龙用兵,我打算分三步走。第一步,给郑芝龙下令,令其接受朝廷调遣,此为大义。 郑芝龙如果遵命,我们自然不用出兵对付他,只有他不遵命或者是阳奉阴违,我们才能冠冕堂皇地对他用兵。” 说到这里,李景笑了笑:“我可以肯定,郑芝龙是不会痛痛快快地接受朝廷的命令的。我们都知道郑芝龙的舰队是他历经无数艰辛,历经无数次战斗才建立起来的,他怎肯轻易交给朝廷?” 孙猛皱了皱眉,疑惑道:“即便他把舰队交给朝廷,我们懂海战的人不多,恐怕还得任命他为水师提督吧?到头来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李景摇摇头笑道:“那是不同的,郑芝龙现在根本不听从朝廷的号令,或者说他对朝廷的命令不过是敷衍而已。 他身为朝廷命官,把持着海上贸易,却从没有向朝廷缴纳过一文钱赋税,他这个福州总兵不过是顶着大明臣子的名义而已,实际上他就是个独立王国。 我让他把舰队交给朝廷,不是想剥夺他的指挥权,而是要他听从朝廷的命令,同时向他要海上的贸易权。” 孙猛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李景笑着接道:“其实换做任何人,都不会把自己辛苦得来的东西交出去,何况郑芝龙这样的枭雄?因此对郑芝龙用兵是不可避免的。” 孙猛闻言,沉吟了一下道:“郑芝龙这个人擅长海战,他的势力基本都在海上,咱们没有水军,对他用兵怕是不大容易。” 李景点点头:“虽然咱们的武器远比郑芝龙强大,但是海战不同于陆战,在海上跟郑芝龙交战,恐怕咱们还不是他的对手。咱们必须发挥自己的优势,争取在陆上抓住郑芝龙。 我准备派遣突击队潜入福建,如果郑芝龙跟朝廷对抗的话,就实行斩首行动,郑芝龙的部属大多是海盗出身,郑芝龙一死,舰队群龙无首,必然分崩离析。 同时出动大军把郑芝龙在陆地上的根基给拔了,大军的统帅我打算让你担任。” 孙猛闻言大喜,不过随即皱眉道:“要是你的第二步成功了,我估计等我率领大军赶到福建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了。” 李景摇摇头笑道:“没你想象中那么简单,郑芝龙这一生不知经历过多少风险,不知得罪了多少仇家,他对自己的安全必定防范极严,正常情况想刺杀他绝不容易。只有在郑芝龙慌乱的时候,突击队才有成功的可能。 而只有你大兵压境之后,郑芝龙才会慌乱,因此,你的大军才是对付郑芝龙的关键。” 孙猛闻听恍然道:“我明白了,就像前段时间小五抓皇太极一样,曹文诏把皇太极逼得走投无路了,只能从盛京出逃以后,小五他们才有机会。” 李景笑道:“就是这个道理,不过郑芝龙的情形跟皇太极还是不同的,皇太极不管怎么逃都在陆上,只要他在陆地,我们终究能追得上他。而郑芝龙的退路在海上,一旦他逃进大海,我们就拿他没办法了。” “这么说来,郑芝龙岂不是比皇太极还难对付?”孙猛皱了皱眉道。李景点点头,正色说道:“确实如此,所以我才把对付郑芝龙的重担交给你。”孙猛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大帅如此信任老孙,老孙怎么也不能给大帅丢脸,总得想法子把郑芝龙抓住才行。” 第四百六十五章 挤兑风波 李景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孙猛的手道:“孙大哥,你不要有太大的负担,其实郑芝龙并不是我们最主要的目标,我们对付郑芝龙的最终目的是拿下他的船队,只要能留下他一半的船只,就算郑芝龙跑了都无所谓的。因此你不要把精力用在怎么抓郑芝龙上面,要想想怎么才能留下他的船。” “留下他的船?他的船都在海上,这个我怕是对付不了。”孙猛挠挠头道。 李景笑道:“船可以待在海上,但是人能永远待在海上么?他的船最终还是要靠岸的。” 孙猛闻言顿时恍然道:“呵呵,我倒是忘了这个茬儿了。要夺取郑芝龙的船当然要等他的船靠岸的时候才动手。” 李景点点头笑道:“其实郑芝龙还是有很多弱点的,他最大的弱点就是他的部下,别忘了,他的部下也是有家眷的。 郑芝龙可以带着自己的家眷逃往大海,然后在某处海岛落脚,可他无法把所有部下的家眷都带到海上。只要带不走,他的部下就有牵挂,就不可能死心塌地替他卖命。” 孙猛闻言连连点头道:“说的不错,只要把郑芝龙部下的家眷控制起来,他的部下就很有可能倒戈。” 李景笑道:“要不是郑芝龙有这个弱点,我还真对付不了他。” 孙猛沉吟了一会儿道:“大帅,既然你相信老孙,老孙自不会给你丢脸,不过要对付郑芝龙,单靠老孙的部下恐怕不行,老孙想跟大帅讨点儿人手。” 李景笑道:“只要你能拿下郑芝龙,需要什么人手只管说。” 孙猛点点头,沉吟了一会儿道:“首先,我需要马五的部下配合,我对福州地头儿不熟,我需要情报部的人帮我了解福州以及郑芝龙的情况。” “没问题,宗超现在正从福州往回赶,等他回来,我让他随你一同行动。”李景笑道。 “宗超到福州去了?”孙猛奇道。 李景笑着点点头:“宗超到福州已经有大半年了,这么长时间,想必把福州的情况打探的差不多了。” 孙猛闻言大喜:“原来大帅早就开始布局了。” 李景笑道:“要对付郑芝龙这样的人,岂能不早作准备?” 孙猛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接道:“除了情报部的人以外,我还要孙传庭的部队配合我。” 李景闻听沉吟了一下道:“孙传庭的部队刚组建不久,对付女真人的水军已经是勉为其难了,要对付郑芝龙,怕是力有未逮。” 孙猛笑道:“我知道,我不是要孙传庭的人在海上跟郑芝龙作战,我是想让他帮我接收船只。因为我的部下根本不懂怎么摆弄船,如果没有懂船的人控制船,就算我把郑芝龙的船抢来,也很容易被郑芝龙夺回去。” 李景点头笑道:“说的不错,孙传庭的水军虽然训练时日尚短,但控制船还是没有问题的。” 想了想,李景接道:“这次跟郑芝龙作战机会难得,正好让孙传庭的部下感受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海战。虽说远海作战他们打不过郑芝龙,但是在近海还是可以打一打的。只要不输的太惨,咱们就当是练兵了。” 孙猛点头笑道:“正该如此,一味训练是练不出好兵的。” 李景笑着点了点头。 沉吟了一会儿,李景说道:“你刚才这句话给我提了个醒儿,你的部下参加过实战的不多,初上战场,恐怕士兵们心里会紧张,得给你安排一些经过实战的士兵才行。 这样,我让曹文诏调一些人马给你,你的部队抽调一些人给曹文诏,你们的部队互换一部分,有了这些经过实战的老兵,你的部队就有战斗力了。 另外,你的部队不能全部开到福建,还需留一部分人镇守山东,如此一来,你的兵力可能就不大够。我给陈大虎和刘二愣写封信,他两人的部队暂时归你统属,这样,你的兵力就差不多够用了。” 孙猛闻言笑道:“还是大帅考虑周全。” 李景摆摆手笑道:“其实我早该让你的部队参加几次实战了,你说我考虑周全,我怎么觉得你是在骂我呢?” “嘿嘿,老孙可没有这个意思。”孙猛笑道。 李景笑笑:“孙大哥,这次你亲自带兵,家里必须留一个得力的人,你看留谁合适?” “这个.。”孙猛沉吟了一下道:“我觉得周老虎可以担此重任,只是周老虎也没怎么打过仗,要是把他留在家中,我怕他心里不乐意。” 李景摆摆手道:“无妨,下次再让周老虎带兵出战,这次就让他在家留守吧。” “大帅,不如你亲自跟老虎说一下,我说的话,怕他对我不满。”孙猛笑道。 李景点点头:“行,这个命令我来下。” 顿了顿,李景接道:“咱们要做的事情挺多,时间紧迫,你得赶紧安排,等宗超回来,咱们就该出兵了。” 孙猛闻言,起身抱拳道:“我这就回山东。” 李景点点头,起身说道:“孙大哥,按说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我该请你喝顿酒才是,不过现在确实没有时间喝酒。这样吧,等你凯旋回来,我再请你好好喝一顿。” 孙猛笑道:“有大帅这句话,老孙比喝酒还舒心。” 李景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孙猛的肩头。 孙猛也不多言,向李景抱了抱拳,转身出门而去。 孙猛走后,李景略作沉吟,当即铺纸研磨,提笔给曹文诏写了封信,命他迅速抽调三千人从海路赶赴山东,划归孙猛统属。 接着又给周老虎写了封信,命他在孙猛走后留守山东。 然后又给陈大虎和刘二愣各写一封信,命他两人暂归孙猛统属,等孙猛南下,两人便率部加入东军序列。 同时,李景在信中强调,这次对郑芝龙用兵事关重大,让二人听从孙猛调遣,不得怠慢。 把信封好,李景将小九唤来,让他命人快马将信送出。 揉了揉额头,李景起身走到院中。 李景搬进新居第三天,新建的内阁衙门正式交付使用,在李景带领下,内阁以及各部官员搬进了新的办公场所。 搬进新衙门之后,官员们向李景汇报工作便节省了大量的时间。 因为李景以前是在乾清宫东暖阁办公,官员们进出皇宫要经过好几道宫门,而每一道门都会有侍卫询问盘查。 倒不是李景有意给官员们设置障碍,实在是皇宫里住的女人太多,不方便男人进出。 以前朱由检当政的时候,能到东暖阁向他汇报工作的只有内阁辅臣以及各部尚书或者是侍郎以上这个级别的官员。 李景却不一样,李景虽不是事必亲躬,但是他处理事情的时候喜欢直接找经办人而不是找主管,这样一来,很多级别很低的官员就要出入皇宫。 而这种级别的官员以前进入皇宫都困难,至于到皇帝的寝宫回报工作则完全没有资格。李景召这些人进宫当然要让人仔细地询问一下,不然的话,朱由检就算嘴上不说,心里难保不会嘀咕李景把什么阿猫阿狗都叫进宫来。 而搬到西苑以后就不会有这些麻烦,当然李景的办公场所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该有的盘查照样会有。 方程给李景建的办公场所所选的位置极佳环境,紧临湖边,西面就是水云榭。 水云榭其实是建在水上的一座凉亭,建于南宋时期的金国,式样比较独特,亭为八角形,共有五梁十二角,就像一座大亭和四个小亭合在一起。 在云水榭的四周水面,布满了荷叶,此时正是夏季,荷花盛开,远远望去,红绿相间,实令人心旷神怡。 在湖边观望了一会儿,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李景的心情大为愉悦。 李景正在院中散布,忽见小九带着沈正和杜老九匆匆而来。 见沈正和杜老九一同过来,李景心里不由一怔。 杜老九是小商人出身,机遇巧合,在景记钱庄看到有人兑换纸钞,从中看出商机,于是冒险到红山岭求见李景。 李景见杜老九颇有见识,便任命他在红山岭周边县城推行纸钞,兑换铜钱。 可以说,当初李景能解决红山岭以及周边县城货币紧缺的问题,杜老九是立了大功的。 后来,李景见杜老九工作认真出色,并且对金融货币的管理极有见地,便任命他负责大明银行的纸钞发行。 而大明银行在京城和口外几个贸易市场试行通用纸钞以后,极大地缓解了这些地方的货币压力。 这段时间,李景正打算把纸钞的业务向京畿周边地区推广,却不想杜老九居然和沈正一起过来了。 见沈正脸色凝重,杜老九神色惶急,李景知道怕是有大事发生了。 止住两人行礼,李景带着二人来到院中一座凉亭。 招呼二人在石凳上坐下,李景说道:“看你两人的神色,想必是出了大事,不要急,慢慢说。” 沈正看了看杜老九道:“你来告诉大帅。”杜老九应了一声,冲李景抱了抱拳道:“是这样,前些天突然有很多南方的商人到银行兑换了大量的白银。”李景闻言皱了皱眉:“兑换白银不是很正常么?怎么?我们储备的白银不够么?” 第四百六十六章 厉害手段 杜老九苦笑道:“够!不过这些商人兑换白银的情况是不正常的,因为他们使用的是大量的散钞兑换的白银,而不是用的银票。” 李景疑惑道:“用散钞也没什么不妥吧?商人么,交易以后,手里有大量的散钞也不奇怪。” 杜老九苦笑道:“我当时接到下面的人报告以后,起初也是大帅这样的想法,不过,当我看到兑换的数额以后,就知道事情好像不大对劲儿,因为那些商人用散钞兑换了近一百万两白银。” “恩?用散钞兑换了一百万两白银?”李景心里一惊。 轻轻敲击着面前的石桌,李景沉吟了一下道:“拥有大量散钞的只能是小商小贩,而小商小贩就算兑换白银,也不可能兑换一百万两。能兑换一百万两白银的必然是大商人,而大商人进行的都是大宗交易,手里不可能有这么多散钞。” “大帅英明,一眼就看出这里面有问题。”杜老九伸了下大拇指道。 李景摆摆手:“这个时候就不要拍我马屁了,你既然看出其中有问题,想必派人详加调查过,到底怎么回事,赶紧说给我听。” 杜老九尴尬地笑笑,见李景神色凝重,杜老九急忙收敛笑容,肃容道:“如大帅所言,我见事情有些不对,便命人调查了一下,发现这些商人都是从南方过来的大商人,他们主要经营茶叶和丝绸,”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这两样商品主要产于南方,北方只有少量,根本满足不了北方的需求。 杜老九接道:“这些人在交易的时候,特别说明他们只要白银不要纸钞。” 李景闻言一怔:“只要白银不要纸钞?那他们的纸钞从哪里来的?” 杜老九苦笑道:“大帅,你先别急,等我慢慢说。”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 杜老九接道:“其实,他们只要白银不要纸钞也没什么,咱们各地的银行分号都有白银储备,跟他们交易的商人想买货只需到银行把纸钞兑换成白银再购买就行。 但是南方的商人在这里使用了一个手段,他们事先准备了大量的纸钞,把我们当地银行的白银兑换了大半。 这一来,买家到银行去兑换纸钞时,银子就不够了,兑换不了白银,那些买家就有些恐慌。 而由于我们事先没有防范,这时从总部往各地银行分号调银子已经来不及了,想到景记钱庄拆解白银,不料钱庄的白银也被他们兑换一空。 这时,南方的商人又放出风说,咱们发行的纸钞跟以前的大明宝钞一样不值钱,所以他们才只要白银不要纸钞。 于是当地的商人和老百姓就更加恐慌,纷纷到银行要求兑换白银,当地银行没有白银只能干瞪眼儿。 这时,南方的商人便以一比二甚至更高的比例用白银兑换纸钞,老百姓不懂其中的道理,纷纷把手里的纸钞兑换成白银,等我们从总部把白银调往分号时,老百姓已经把纸钞兑换的差不多了。” 杜老九接道:“其实,他们只要白银不要纸钞也没什么,咱们各地的银行分号都有白银储备,跟他们交易的商人想买货只需到银行把纸钞兑换成白银再购买就行。 但是南方的商人在这里使用了一个手段,他们事先准备了大量的纸钞,把我们当地银行的白银兑换了大半。 这一来,买家到银行去兑换纸钞时,银子就不够了,兑换不了白银,那些买家就有些恐慌。 而由于我们事先没有防范,这时从总部往各地银行分号调银子已经来不及了,想到景记钱庄拆解白银,不料钱庄的白银也被他们兑换一空。 这时南方的商人又放出风说,大明银行根本就没有多少白银,各地分号里存的那几万两银子就是做个样子糊弄老百姓,银行拿不出跟纸钞等价的白银,发行的纸钞跟以前的大明宝钞一样就是白纸一张,所以他们才只要白银不要纸钞。 为了让老百姓相信他们的话,他们还拿前些天查抄福王说事儿,他们说这次查抄福王其实就是为了弥补银行的窟窿,不然的话福王是皇上的亲叔叔,怎能抄他的家?抄福王的家就是为了福王的财产。 最后他们说,要是大家不信,就用纸钞到银行换银子,看大家能不能换出来。 在这些人大肆宣扬之下,当地的商人和老百姓更加恐慌,纷纷到银行要求兑换白银,无论银行的店员怎么跟他们解释,他们都不相信。 由于银行拿不出白银进行兑换,那些老百姓愤怒之下开始打砸银行,好在当地官府见机不对,提前安排差役保护银行,在抓了一些领头闹事的人之后,才把老百姓震慑住,不过老百姓的恐慌情绪却更加强烈了。 这时,南方的商人便以一比二甚至更高的比例用白银兑换纸钞,或者以两倍以上的纸钞价格出货,老百姓和一些小商人不懂其中的道理,纷纷把手里的纸钞兑换成白银,或者以两倍以上的价格购买货物。 等我们从总部把白银调往分号时,南方那些商人的货物已经出得差不多了,老百姓也基本把纸钞兑换完了。” 李景闻言默默点了点头,想了想道:“老百姓不相信官府,不相信银行倒是情有可谅,不过我记得在发行纸钞的地区,继先都开设了大量以纸钞进行交易的店铺吧?这个时候沈继先在做什么?为什么不给当地的老百姓做出承诺?” 沈正闻言苦笑道:“继先做出承诺有什么用?他不过是个商人,想让老百姓相信,店里就得有货才行。 南方那些商人想必是已经看出这一点,在挤兑白银的同时,就把继先店铺里的货物扫荡得一干二净,老百姓不知道继先的店铺已经卖断了货,还以为这些店铺囤积货物呢。” 李景闻言不由呆了呆,过了一会儿方才叹道:“好厉害的手段。” 沈正也叹道:“是啊,我经商多年,还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当时听了,也是目瞪口呆。” 李景摆摆手:“我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出了这种事情,换成谁都得抓瞎,就算我在,只要拿不出银子,也同样解决不了问题。我现在想知道,事情发生以后你们是如何处理的?那些南方商人现在哪里?” 沈正忙道:“我接到老九的汇报之后,急忙从总部调拨银两送往各地分号,同时让当地官府派人把那些南方的商人看管起来。” 李景闻听皱了皱眉:“只让地方官府把他们看管起来么?为什么不通知骆养性的国家安全部?” 沈正苦笑道:“这些人做的事情好像还够不到国家安全吧,安全部的人出手好像不大合适,而且这帮人做的事情好像并没有违犯大明的律法,就连地方官府都不知道以什么罪名拿人?” 李景闻言不由一怔。 虽然李景知道这些人挤兑货币肯定危及到国家的安全,但是大明根本就没制定相关的律法,让安全部出面拿人,确实师出无名。 虽然同为特务机构,但是李景成立的安全部可不能像东厂和锦衣卫那样肆无忌惮,那样的话,李景跟魏忠贤之流有什么区别?李景可不想自己最后落得跟魏忠贤之流一样的名声。 同样,大明也没有出台惩治投机倒把的律法,官府同样不方便抓人。 如果李景下令拿人的话,便会破坏自己制定的规矩。如果李景自己不以身作则,还能指望下面的人奉公守法?下面的人肯定有样学样,利用手中的权力行不法之事。 想了想,李景说道:“这些商人挤兑银行牟取暴利,不知他们交了多少赋税?” 沈正闻听眼睛一亮:“对,他们高价出售货物,税率自然不能按照以前的标准,我这就通知当地官府拿人。给他们按个偷税漏税的罪名,罚他们个倾家荡产。” 李景摇摇头:“这次事件组织严密,分工明确,这帮人当中必有主事之人,这个好生厉害,这些人不要交给当地官府处理,把他们带进京,我要见见这些人。” 顿了顿,李景接道:“你们现在要想办法挽回纸钞的信誉以及银行和官府的信誉。” 沈正叹了口气道:“想要挽回信誉,就得把老百姓的损失补回来,不过想补回老百姓的损失,我估计至少要一百万两银子。” 李景摆摆手:“这件事非同小可,不要计较花多少钱。其实,这次老百姓会有这么大的损失本就是银行造成的,如果咱们的银行能拿出银子给老百姓兑换,老百姓又怎能吃这么大的亏?归根结底,还是咱们做的不够好,咱们只有弥补老百姓的损失,老百姓才会愿意继续相信银行,相信朝廷。” 沈正点点头:“我马上让人安排。”李景笑了笑道:“我以前常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觉得这件事对我们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如果这件事我们能妥善处置,那些老百姓必然对银行更加信任,而且有这次的例子摆在这里,我们以后在各地开设银行就更容易被老百姓接受。所以说,这件事一定要认真处置。另外我认为不能光靠银行却解决老百姓的损失,地方官府也要参与其中,借此来改变官府在老百姓心中的形象。” 第四百六十七章 漏洞 沈正闻听连连点头。 转头看向杜老九,李景笑了笑道:“老九,这次的事情虽然给老百姓造成了很大的损失,但责任并不在你,而是我们以前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也没有准备应急的措施。 而你能很快发现问题,在第一时间就派人进行调查并且查出了真相,这件事做得很好,值得嘉奖。不过眼下却不是嘉奖的时候,等你们把后续的事情处理完我再褒奖你。” 杜老九急忙躬身说道:“多谢大帅。” 李景笑着摆了摆手。 沈正和杜老九起身告退。 待沈正和杜老九走后,李景轻轻叹了口气。 李景虽然来自后世,但他是军人出身,对金融所知不多,能知道发行纸币需要有硬通货币做背书就不错了。 至于通过挤兑的手段令货币贬值,他也不知道要如何运作,连运作都不知道,自然不知道如何防范。 不过李景真的很佩服搞出这次事件的人,李景真的想不出这个人是如何看出通过挤兑货币令货币贬值的。 最令李景佩服的是,这个人居然能调动如此多的钱财和资源,尤其他还能说服一大帮人跟他一起行事。 这个人绝对称得上是人才,虽然他做这件事对老百姓造成了极大的损失,但李景并不打算追究他的过错,相反,李景还想启用这个人。 李景很清楚,如果他不知道银行的漏洞所在,不把这个漏洞补上,那么早晚还会有人能发现银行的漏洞,然后利用漏洞牟取暴利,到时还会出现这次这样的事件。 而且李景相信,下一次行事的人必定会更加慎密,绝不会像这次一样给官府留下抓人的把柄,那时,损失可就大了。 坐在院中,李景想了许久,终于喟然长叹,人力有时而穷,自己终究不是万能的,不是什么事情都懂的。 看来只能询问这个主事之人,问问他到底是如何发现银行的漏洞,然后进行布局的。 沈正的动作很快,从李景那里出来以后,便让骆养性开始抓人。 实际上沈正在跟李景汇报的时候还是动了一点心眼儿的,他并未告诉李景,他其实已经通知骆养性的安全部。 作为掌管大明财政大权的沈正来说,这次被人钻了这么大的空子,就算李景不说,沈正自己都觉得丢人,因此,他在接到杜老九报告之后,第一时间便让骆养性派出人手把那些商人给盯住了。 如论如何,沈正也不能让这些人把钱财带走。 如果让这些人把钱财带走,那沈正就真的失职了。沈正甚至做好了准备,实在不行就强行抓人。 但是在向李景汇报的时候,沈正却没敢告诉李景实情,因为骆养性所属的国家安全部可不是沈正随随便便就能调动的。 国家安全部虽然挂靠在军政部的名下,名义上的上司是高奇,但实际上却是直属李景管辖,除了李景和马五,别人是没权对安全部的人指手画脚的。 哪怕沈正是李景的岳父,被李景知道他越权的话,李景也会心生芥蒂。 因为安全部干的都是秘密的事情,有些事情可能会涉及到官员,这样一个部门自然不能让太多的人管理,管事儿的人多了,泄密的可能性就会增加。 如果安全部不能做到保密,那成立这个部门还有什么意义? 但是沈正毕竟是李景的岳父,骆养性便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违背沈正的命令,何况这次那些商人卷了那么多钱,骆养性生怕自己不听从沈正的命令令那些商人逃了,最后李景再下令他抓人,那时事情比现在还要麻烦。 不过沈正终究没敢让骆养性直接抓人,而是让骆养性的人把那些商人看管起来,等他请示完李景以后再做决定,这样就给两人都留了后路。 现在李景让沈正直接动用安全部的人抓人,沈正先前让骆养性安排的人手马上派上了用场,接到骆养性的命令之后,安全部的人迅速拿人,很快便将那些商人抓捕起来,然后将之押解进京。 李景没想到骆养性这么快就把人抓了回来,根据命令从京城发出到骆养性把人押至京城的时间来看,显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只等自己下令拿人了。 李景略一琢磨,便知定是沈正在请示自己之前,便让骆养性做好了准备,而没有跟自己说实话,自是怕自己对他产生什么想法。 摇摇头,李景苦笑了一下,沈正一向小心谨慎并且在自己面前恪守本分,有些时候却是做得过了。所谓过犹不及,如此行事,却有些不符内阁次辅的身份了。 而且沈正不光是内阁次辅,同时还是李景的岳父,为了国家做事,或者说在沈正心中是给李景做事,这种时候,动用一下特权李景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李景本想提点沈正两句,想起沈正的性格,说了以后,只怕他以后行事更要缚手缚脚了。 想了一会儿,李景轻轻叹了口气,这些年沈正净帮着自己出力了,沈家的事情基本上不再过问,对沈正,自己实在是亏欠太多。 而且沈正已经年过六十,近些年身体每况愈下,自己也该对他尽尽孝心了。 李景正沉思间,小九从门外进来道:“大帅,沈大人派人询问,是把人带到这里,还是暂时押在刑部大牢?” 李景想了想对小九道:“把人带过来吧。对了,杜老九跟沈大人一起回来了么?回来的话让他跟沈大人一起过来,还有骆养性,也一起叫来。” 小九闻言,急忙让人传话去了。 过了一会儿,沈正和杜老九以及骆养性赶来。 见三人风尘仆仆,尤其沈正一脸疲惫之色,李景急忙招呼三人坐下。 李景给沈正到了杯茶递上:“岳父,您辛苦了,我听说您亲自到口外跑了一趟?以后不要这么操劳,抓人这样的小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办就行了,您亲自下去干什么?” 说着,李景指了指骆养性和杜老九面前的茶杯,让二人自己倒茶。 沈正接过茶杯轻饮一口笑道:“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若是不亲眼看到把人抓住,哪里放心的下?” 李景摇摇头:“您年纪大了,还是要注意身体才是。” 沈正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算再辛苦一点也无所谓的。” “那可不行,把您累坏了,莹儿可饶不了我。对了,莹儿回京了,您和岳母搬到我那里一起住吧?”李景笑道。 沈正摆摆手道:“这个不合适,你是总理大臣,我是副总理大臣,咱俩住在一起,会被人说闲话的。等过两年我干不动了,辞了官职以后再搬到你那里去住。” 李景闻言轻轻叹了口气:“继先常年在外,您二老身边也没个亲人照顾,不行的话,让继先回来吧。” 沈正摇头笑道:“继先现在事情这么多,哪里回得来?而且他现在正年轻,正该多历练历练才是。你能有这个心,我就满足了。” 笑了笑,沈正接道:“我说,你把我们叫来,不会是想跟我说这些家常的吧?” 李景闻言笑道:“关心您老,也是正事儿不是?” 沈正笑道:“得了,还是正事要紧,咱爷俩的家事什么时候不能说?” 李景笑着点了点头。 转头看向小九道:“把人带进来吧。” 小九领命,出门招呼侍卫把人带进屋来。 进了屋子,小九喝道:“还不拜见国公爷!” 一众商人闻言,急忙跪倒在地,砰砰磕头。 李景摆摆手道:“起来吧,我这里没有下跪磕头的规矩。而且我早就颁布政令,取消了跪拜之礼。” “小人不敢。”为首一人忙道。 李景笑了笑道:‘我知道,大家一时之间可能还不太习惯,等大家以后慢慢习惯了,这些陈规陋习就能改过来了。” 那些商人没想到李景竟然如此和蔼,一时间不由呆了呆。 见众人不语,李景笑了笑道:“这次把你们抓来,你们想必知道是为什么事情吧?” 为首那名商人忙道:“我等并未犯法,不知国公爷为何命人将我等抓来?” 李景笑了笑:“你说你等并未犯法,如果按照现时的大明律来看,倒也没有说错,但是你们经商之时,没有按章纳税应该没错吧,根据新政,我便是罚你们倾家荡产也不为过。” 顿了顿李景接道:“而且你们做的这件事情犯没犯法,大家都心里有数儿,我若一意将你们定刑,你们也无可奈何。” 众人闻听顿时默然。 李景现在权势滔天,他说谁有罪,谁便有罪,真要不讲理,他们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看了看为首那名商人,李景说道:“我看你是这些人的首脑,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见李景言词虽厉,但神情却并不严肃,那名商人心中稍安,忙道:“小人姓顾,名唤秉有,乃浙江湖州人氏。” “湖州?湖州是个好地方啊,湖丝,湖笔,湖茶冠绝天下。”李景笑道。 “国公爷博学。”顾秉有忙道。 李景笑了笑道:“湖州有这么多好东西,想必你们就是经营这些买卖的吧?”“是!”顾秉有忙道。李景扫了众人一样笑道:“说说吧,你们是如何想出挤兑的办法的?” 第四百六十八章 利润的诱惑 众人闻言,这才知道李景见他们的目的。 想了想,顾秉有道:“回国公爷,此事说来话长,您别嫌小人啰嗦。” 李景摆摆手道:“不要紧,慢慢说,越仔细越好。” 顾秉有点点头:“此事要从三个月前说起。三个月前,小人和同行从湖州运了一批茶叶和丝绸到大同贩卖,发现大同的商人和百姓交易时竟然是用纸钞。 小人心里好奇,便向人询问,才知朝廷开设了一家大明银行,发行纸钞用以取代白银和铜钱进行交易。 不过纸钞暂时并未在全国推广,只在山西平阳府,大同,宣府,归化以及京城这几个地方试行。外地商人没有纸钞,得先到银行将白银兑换成纸钞才能交易。 小人不知银行信誉如何,不敢将货物卖成纸钞,便用银子兑换了一些纸钞,随后又用纸钞换成银子。见银行肯把纸钞兑换成白银,小人这才放心把货物发卖。 小人几个人那次运的货物不少,贩卖以后共计得银七万余两。小人们在南方经商,自不能带纸钞回去,于是在返乡之时,便到银行兑换白银,不想银行一下子拿不出七万两银子,于是小人们便在大同等了几日,等银行从别处调来银子兑换。” 李景闻言默默点了点,这是各地银行分号的第一个问题,那就是存银不多,一旦出现大宗交易,银子便不够支付,只能从别的分号调银救急。 见顾秉有住口不言,李景摆摆手道:“接着说。” 顾秉有忙道:“小人们在大同待了几日便四处闲逛,期间到宣府跑了一趟,又到归化跑了一趟,想打听一下行情。在这两个地方,小人们也看到有银行分号,小人当时也没多想,就像看看这几家银行能不能把纸钞兑换成银子,跟大同一样,这两家分号虽然也可以兑换,但是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小人当时多嘴,便问银行的银子是从何处调运,店员告诉小人,是从京城总号调运。小人算了下,从京城运送数万两银子到大同,至少也得三到五天,要是运到归化,需要时间更多。” 李景点点头,这是银行的第二个问题:那就是银两转运耗时过长。 三五天看似时间很短,但是一旦有事情发生,别说三五天,就是三五个时辰都等不起。 见李景示意自己继续说,顾秉有接道:“得知需要这么长的时间才能把银子调来,小人当时心中忽然有个疑问,如果银行拿不出白银兑换的时候,老百姓会有什么想法。 于是小人便跟当地的百姓询问,出乎小人的意料,当地老百姓并不担心银行拿不出银两兑换,因为就算银行没有银子兑换,当地的景记钱庄同样会给予兑换,另外,老百姓也不担心纸钞花不出去,因为当地所有沈记商号都接受纸钞的交易。 当地的老百姓告诉小人,除非是银行和景记钱庄还有沈记商号全倒了,纸钞才会失去价值,否则的话根本不用担心。 小人知道景记钱庄是兴国公的产业,业务遍布整个大明,资产没有一千万也有八百万,根本不可能倒闭。 至于沈记商号则是沈阁老家的产业,沈阁老是国公爷的岳父,有国公爷在背后撑腰,自然也不会倒闭。 不过小人经商多年,却知道事情不像表面这么简单,因为纸钞毕竟是纸钞,有以前的大明宝钞珠玉在前,老百姓不可能死心塌地信服于它。一旦银行和景记钱庄还有沈记商号都无法进行纸钞交易的时候,会出现什么情况? 当小人用这个问题询问老百姓的时候,老百姓也不知道怎么办,最后老百姓说,那样的话只能把纸钞兑换成白银或者是铜钱。 当时小人还笑着说,这时用纸钞兑换银子,恐怕就不是按原来的比例兑换了。 而老百姓则说,真要到了那天,哪怕赔钱也得把纸钞换成银子。 听了那人的话,小人便想,要是把当地银行和景记钱庄的白银兑换一空,再把沈记商号的货物全部买光,那不就等于令老百姓断了纸钞交易的渠道了么? 小人算过,从外地调银过来至少要三天以上的时间,而沈记商号进这么多货物也需要一段时间,至少不会低于三天。 根据小人的了解,老百姓如果拿纸钞买不到货物,必定会到银行把纸钞兑换成银两,如果银行和钱庄拿不出银子给老百姓兑换,老百姓必定会产生恐慌的情绪。” 这时李景忽然接口说道:“你知道老百姓心里恐慌,害怕纸钞失去价值,宁肯赔钱也会花高价兑换白银,于是你就开始酝酿这次行动了是吧?” 顾秉有急忙摇头道:“当时小人发现这个漏洞之后,心里虽有这个想法,但并无实力做这么大的事情。 因为要把大同和归化还有宣府这几处的银行和景记钱庄的银子全部兑换一空,再把沈记商号的货物买空,至少要一百万两银子。 而且想把这几处地方的银两兑换出来,必须先到京城银行总号兑换纸钞,小人哪里有这么多银子? 另外做这件事需要很多人一起行动才行,靠小人一个人是做不到的。” 李景点点头:“那你后来怎么又开始运作这件事了呢?” 顾秉有尴尬地笑笑:“小人几个这次贩卖货物颇挣了些银子,回家以后,便准备再运一批货物过来,这时湖州的一些商家见小人赚了钱,便找小人,希望随我一同前来。 小人对这些商家的家底是十分清楚的,我们这些人的家底凑到一起,拿出一百万两银子是没有问题的。这时小人突然灵机一动,如果我们这些人一起做这件事,所需的本钱够了不说,同时也有足够的人手分头行动。 于是小人便把心中所想跟大家说了一下,当时大家并不相信小人所说,小人只好带着他们跑了一趟商,等他们亲眼见到之后,又听了小人的分析,便有些意动。 小人见大家动心,便开始筹划此事。 首先,我们必须要备好货物,因为最终我们还是要靠卖货挣钱的。 其次要准备大量用以兑换纸钞的白银,我们一共二十多个商家,每家出五六万两银子,凑了一百多万两。 有了本钱之后,我们便开始行动,我们先到的京城,用了数天时间把银两兑换成纸钞,然后大家分赴大同,宣府和归化等地。 接着我们便派出人手到沈记商号大肆采购货物,估计把沈记商号库存的货物采购的差不多了,便约好时间同时用纸钞把这几处银行和钱庄的银子兑换出来大半。 接着小人们便开始放风,说国家对外用兵,国库没钱了,银行的储备银子也花光了,纸钞要像以前的大明宝钞一样不值钱了。 其实,小人们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原本并无多大把握,因为当地的老百姓和一些商家对纸钞还是比较信服的。 不过当时国公爷恰好查抄福王,这就给了小人们一个绝好的借口。 小人们放风说,因为国库没钱,所以才开始查抄藩王补贴国库,但是大明银行发了这么多纸钞,靠查抄藩王补贴银行肯定是不够的。 在小人们的宣扬之下,老百姓果然人心惶惶,纷纷要银行询问,这时小人们便派人到银行继续兑换银子,由于银行所存银两不多,很快便把银行的存银兑换一空。 有小人做示范,老百姓和一些商家也纷纷到银行兑换白银,结果不用说,他们肯定是换不到银子的,等他们想到到景记钱庄兑换时,钱庄的银子也被我们换光了。 这时,沈记商号的人站出来说让大家放心,商号的货物依旧会用纸钞进行交易,让大家不必担心。 而这时,小人便让手下的人把沈记商号所有的存货买光,商号没有存货,自然没有说话的底气,老百姓们见沈记商号没货卖终于开始慌了,有些人甚至开始到银行打砸。 到这时,小人们开始放出风去用白银兑换纸钞,然后让自己人带头进行兑换,兑换的价格比银行高了一倍。 有这些人带头,老百姓也坐不住了,纷纷开始兑换。 同时,小人把从沈记商号买来的货物以及自己携带的货物全部抛出,而且为了做得更逼真,凡是用银子和铜钱卖货,还是按照原来的价格,要是用纸抄买就贵一倍。” 说到这里,见李景摆摆手,顾秉有当即住口不言。 李景沉吟了一会儿道:“这件事你做得确实很周密,不过不知你有没有想过,要是老百姓不上当你怎么办?”顾秉有看了看李景,见李景并未动怒,当即小心翼翼地说道:“小人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就算不成功,最多白忙一场,反正纸钞兑换白银也没有什么费用。至于买下的货物,费点时间就可以卖掉,哪怕赔点钱也无所谓。可要是成功了,那就是暴利,跟所得比起来,这点风险根本算不了什么。”李景闻言默默点了点头。马克思曾说:“资本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就会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就敢践踏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冒着被绞死的危险。” 第四百六十九章 全国推行 由于大明律法的不健全,顾秉有等人做这件事根本没有生命危险,他们的风险不过是赔点儿小钱而已,发现这样的机会,不去做才怪了! 看了看顾秉有,又看了看顾秉有身后的一众商人,李景说道:“你们自己说说吧,我该如何处置你们?” 顾秉有忙道:“求国公爷开恩,小人愿将这次所得全部交出来,只求国公爷高抬贵手,放小人一马。” 李景闻听忽然笑了笑:“你倒是打得好算盘,做出这么大的事来,令大明银行的声誉受到这么大的影响,只想把挣到的钱吐出来就想让我饶过你们?” 顾秉有忙道:“小人们愿意再赔银行一笔银子,只求国公爷放过小人。” 李景摇摇头:“不该挣的钱你们是必须吐出来的,至于处罚也是题中应有之意,按说你们做出这样的事来,我就算杀了你们也不为过。 不过你能发现银行这么大的漏洞,并且利用这些漏洞赚到钱,说明你不光眼光独到,而且心思缜密,布局周全,这样的人杀了实在可惜!” 转头看了看沈正和杜老九,李景笑道:“岳父,老九,你们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沈正不假思索道:“人才难得,若是能安守本分,可堪大用。” 杜老九也说道:“手段厉害,布局周密,下官远远不及。” 李景笑着看向顾秉有道:“你听到了么?沈大人和杜大人都说你是个人才,如果我赦免你,你可愿意为我做事?” 顾秉有闻言大喜,急忙跪倒在地,砰砰砰连磕三个响头:“小人能为国公爷效命,实是三生有幸,国公爷若有驱策,小人无有不从。” 李景摆摆手:“我呢,是看重了你的人才,也想重用于你,不过你是商人,我若让你掌管权利,怕你以权谋私,你自己好好想一想,若是跟我做事,钱财方面的事情就要仔细了,我处置贪桩枉法的官员们的手段想来你也听说过,到时你可别说我不容情面。” 顾秉有忙道:“小人能有幸出仕,那是祖坟冒了青烟。国公爷放心,小人必定奉公守法,绝不敢借机敛财。” “恩?看来你猜出我准备让你做什么事了,你这个人确实很聪明,只望你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李景笑道。 “小人不敢。”顾秉有忙道。 李景点点头,看向沈正说道:“岳父,人交给你了,你看着给他安排一个合适的职务。” 沈正笑道:“顾先生如此人才,自然要把他安排到大明银行,让他帮我们找出漏洞,然后想办法堵上这些漏洞。老九,让他给你做副手如何?” 杜老九忙道:“大人不说,下官也有这个想法,其实下官能有今天,都是大帅提拔,下官自知能力有限,愿意让贤,把位置让给顾先生。” 李景闻言瞪了杜老九一眼:“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当咱们大明的官员是随便许人的么?你要没能力,我会提拔你担任这么重要的位置么? 你的能力可能不是十分出色,可是这些年来你做事谨小慎微,并且不贪恋钱财,正是做这个位置的合适人选。 顾先生虽是人才,但是以前从未接触过银行事务,你以为他什么都懂?什么都会?他现在正需要你来提点,你把位置让给他,他知道怎么处理银行事务么?” 虽然被李景斥责了一顿,但杜老九心里却是异常激动,李景话里褒奖的意思他还是能听出来的。 冲李景长揖一礼,杜老九哽声道:“大帅,下官必不负大帅的看重。” 李景摆摆手:“我知道有些人瞧不起你,说你是小商人出身。小商人出身怎么了,沈大人也是商人出身,可户部的事情不一样处理的很好?谁敢说他掌管下的户部不比前任更加出色? 另外,要是论出身,在座的包括我在内可没有一个有资格做官。但是我可以很自信地告诉你们,在我们的治理下,现在的大明比历代都要强得多。 所以啊,你别管别人怎么说,只管用心做事,你做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 杜老九闻言伏地泣声道:“多谢大帅抬爱。” “起来吧,莫要做小儿女状。”李景摆手道。 看了看顾秉有,李景接道:“既然沈大人和杜大人如此看重于你,要对你破格提拔,那你便出任杜大人的副手吧,希望你能协助杜大人将银行的事务搞好。” 顾秉有闻言又惊又喜,想不到自己挤兑银行非但没有受到处罚,反而受到重用,看到李景先前所说的不拘一格提拔人才真的不是虚言。 想了想,顾秉有说道:“国公爷,小人马上将所有的生意结束,免得有人说小人以权谋私。” 李景摇摇头:“你正当经商,没人会说三道四,只要你能做到公私分明就行。另外,你做了官以后,经商时更需按章纳税,不要再这方面被人抓住痛脚。” 顾秉有忙道:“小人明白,小人这次令朝廷蒙受巨大损失,自然要接受处罚,回头小人便去缴税,按最高的标准缴纳。” 李景笑了笑,看向顾秉有身后的商人们道:“你们这次事情做的如此周全,看来都是精明人,想来能做好我交办的事情。我准备在浙江开设银行分号发行纸钞,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小人明白,国公爷这是要我们这些商家像沈记商号那样接受纸钞交易。小人们没把握在浙江全省做到沈记商号那样,但是在湖州,保证能做到沈记商号那种程度。”一名商人忙道。 “是!我们保证在湖州能像沈记商号一样,让纸钞通行。”一众商人忙道。 李景点点头:“既然你们有这个信心,那湖州这一块儿就交给你们了。老九,你告诉继先,沈记商号不要进驻湖州了,让他在浙江别的府县开设商号。” “啊!”众商人闻听顿时呆了。 商人们在处理问题的时候,习惯性的会跟人讨价还价,通过讨价还价令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在他们想来,李景要在浙江全省推行纸钞,得靠他们这些商家帮忙,这是有求于他们。 因此他们才说凭他们的财力在浙江全省推行纸钞有一定的困难,只能在湖州保证纸钞的推行。 如果李景非要让他们在浙江全省推行纸钞,就得给他们开出一些优惠条件,比如说降低或者是减免赋税之类的优惠政策。 但是他们没想到李景根本就不跟他们讨价还价,更不提给他们任何优惠政策,而是直接把浙江湖州以外府县的纸钞业务划了出去,交给沈记商号去做。 这时他们才忽然想起李景身后还有一个沈记商号。 沈记商号的业务虽然大多在北方,但这几年发展迅速,南方商人也多有耳闻。很多商人都知道沈记商号这些年来一直不遗余力地在帮李景推行纸钞。 可以说正是在帮李景推行纸钞的过程中得到李景的大力扶持,沈记商号才迅速壮大起来,有沈记商号这样的商家,李景根本就用不着求他们。 李景让他们在浙江帮助推行纸钞,只因为他们是本地人,让本地人推行新生事物,更容易令浙江人接受,可以大大加快纸钞推行的速度。 现在他们只要湖州这一块市场,李景自然不会强求他们,反正有湖州人带头推行纸钞,同样可以起到推动整个浙江纸钞发行的作用,到时沈记商号随后在浙江其余府县推行纸钞,阻力也会大大降低。 其实这些商人并不是看不出李景让他们做的事情其中蕴藏的商机,他们知道,帮银行推行纸钞业务,只要纸钞能够顺利推行,作为第一批进行纸钞交易的店铺,必定会给他们带来极大的利润。 当然,刚推行的时候肯定会有诸多的困难,如果一点困难没有,李景早就在全国推行纸钞了,怎会只在京城和大同这几个地方施行纸钞交易? 正因为有困难,才能凸显出他们的用处,如果他们同意在浙江帮银行推广纸钞业务,那他们遇到困难时,李景决不会袖手旁观,肯定会给他们一些优惠的政策。 但现在,他们却自绝了这个机会。 眼见一种商人神情尴尬,顾秉有暗暗叹了口气,冲李景躬身说道:“国公爷,我们这些人都是商人,一向只看眼前的利益,而且见识浅薄,没有体会国公爷的用意,还望国公爷不要见怪。 其实,我们这些人把全部身家都投进去的话,在全浙江开设店铺还是能够做到的,就算资金略有短缺,缺口也不会太大,只需筹措一下便可解决。 希望国公爷能给我们一个为国公爷效力的机会,让我们在浙江帮国公爷推行纸钞。” 李景闻言,看了看顾秉有,不由暗暗点了点头。 这个顾秉有年不过四十,相貌也是平平无奇,但李景来到大明以后,还没见到第二个人有顾秉有思虑这么慎密的人。单从这次挤兑银行之事便能看出此人非但精明强干,而且调度有方。现在听了顾秉有一席话,李景才知,这些人能唯顾秉有马首是瞻不是没有道理的。 第四百七十章 深入虎穴 顾秉有自己的麻烦还没有解决完,但是看到同行处境尴尬,便挺身而出,这份义气,这份顾念乡情,便可以令他得到同行的尊重,再加上他考虑事情周全,这样的人不当首脑才没有天理了。 见顾秉有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李景忽然笑了笑:“既然大家有为朝廷效力之心,我自然要成全大家。不过刚才你也说了,就算倾你们这些人所有的身家,恐怕也是力有未逮。我看不如这样,你们可以跟沈记商号合作,他们有推行纸钞的经验,你们熟悉本地的人情,两相结合,做起事来便可事半功倍。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顾秉有闻言大喜,虽知李景让沈记商号参与进来,是防着这些人给他使绊子,但是能跟沈记商号合作,等于是攀上了李景这条大腿。 谁不知道沈记商号的老板是李景的小舅子?能跟李景的小舅子合伙做买卖,开设店铺之时,各级官府谁敢为难他们?哪怕是少分一些利润也行啊! 想明此节,顾秉有忙道:“多谢国公爷给小人们机会。” 一众商人见顾秉有说动李景,也急忙躬身道:“小人必定倾尽全力帮国公爷在浙江把纸钞推广开来。” 李景点点头:“既如此,那你们就准备去吧,不过在走之前,先到沈大人和杜大人那里把这次搞出来的事情的首尾给清了。” “是!”顾秉有等人忙道。 李景摆摆手,沈正和杜老九见状,对众人招了招手,众人急忙给李景行礼告辞。 待沈正等人离去,李景冲骆养性招了招手道:“过来坐,我有事情要交代给你。” 骆养性闻言,急忙躬身道:“请大帅吩咐。” 李景指了指茶杯,示意骆养性自己倒茶。 轻轻饮了一口茶,李景说道:“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安全部的人得到杜老九的通知才知道消息,应该说有亏职守。” “是!卑职失职,还请大帅责罚。”骆养性忙道。 李景摇摇头:“你不要拘谨,自从你跟我做事以来,一直尽心尽责,从未有半点懈怠,也没做过什么过格之事,我对你很满意。 而且安全部的人不懂经商之道,就算发现这些人的行为,恐怕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倒也不能完全怪你们。 但是这件事给我们敲响了警钟,安全部的人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只是做一个探子,如果不懂各行业的专业知识,有些消息他们听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用意。那样的话,安全部如何能守卫国家的安全?” 骆养性闻言顿时面露为难之色,嚅嚅了一会儿说道:“大帅,我下面这帮人大多没读过书,连字都不大认得,做个探子已经是勉强了,让他们学习专业知识,怕是有些为难。” 李景闻言大笑道:“你就直说他们不是那块料不就完了么!” 骆养性挠挠头,跟着轻笑了两声。 笑了一会儿,李景说道:“骆兄,现在安全部的摊子已经铺开,大明各省都有安全部的下属部门,基础已经是有了,现在就差人才了。要招收现成的人才,恐怕不大容易,只能自己培养。 你手下那些人大多是锦衣卫出身,家境还是比较好的,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把手下那些人家中的少年子弟组织起来,根据安全部的需要,让他们学习各种知识。 比如说你可以把一些孩子送到银行当学徒,这样他们就可以学到银行是如何办理业务的,也知道应该防范什么,这样以后再遇到这次的事情,我们就可以提早做出应对了。 再比如说,你想调查银行的人是否做了有损国家利益的事情,你可以把一些人安插在银行工作,这样调查起来就方便了许多。 当然他们真正的身份还是安全部的人,事情办完以后,你想让他们继续留在银行也好,还是调回安全部,都没有问题。 按照这种模式,你可以把人安插到各行各业。当然,一些无关紧要的行业就不要安排了。” 骆养性大喜,冲李景长揖一礼道:“大帅所言,实是良策,而且下边那些兔崽子要是知道大帅如此恩典,必定会为大帅肝脑涂地。” 李景摇摇头:“安全部的人干得都是私密之事,免不了要担各种风险,甚至送命都有可能,给他们的后人安排差事,正是咱们对他们应尽的责任,如何反成了恩典?” 骆养性闻言轻轻叹了口气道:“大帅,您这份胸怀,大明历代帝王怕是无人能及,卑职真是心服口服。” 李景摇摇头,叹息着说道:“骆兄,我做的事情很多都跟前人的规矩大相径庭,若是没有大家的支持,根本就不可能成功,所以说,你说我笼络人心也好,一心为公也罢,最终都是为了能让大明中兴。” 骆养性闻听默然,过了一会儿方道:“卑职明白,卑职今生愿誓死追随大帅,辅助大帅达成心愿。” 李景闻言,轻轻拍了拍骆养性的肩头。 过了一会儿,李景正色道:“安全部所做之事需要严格保密,除有限几个人外,无关人等不得过问,这个关你可得把住了,要是安全部自己的人泄密,不用我教你怎么做吧?” 骆养性忙道:“卑职晓得,要是下面的人泄密,卑职直接砍了他们的狗头。”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安全部事关重大,执法必须严厉,宁重处,不轻罚。但是处置的时候不要弄得尽人皆知,只要内部人知道,起到警示的作用即可。” “是!”骆养性应道。 端起茶杯,李景喝了口茶道:“我打算对郑芝龙用兵,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 骆养性点点头:“宗大人在福建这段时间,用的都是我手下的人。” 李景笑了笑:“这些人办事得力,回来后你好好褒奖一下。” 骆养性笑着点了点头。 骆养性知道李景对宗超是很看重的,一直担心宗超的安全,年初甚至让马五把宗超召回来。 不过宗超要查清郑芝龙的底细,坚决不肯回来,对此李景也很无奈,只得命人严密保护宗超的安全。 而宗超在福建待了这么久能够安全无恙,自是赖于安全部的人保护。 当然,宗超在福建都做了什么事情,骆养性也一清二楚,因为很多事情本就是宗超让安全部的人进行调查的。 对宗超的能力,骆养性真的是很佩服,这个人是个文人,但是敢深入虎穴调查郑芝龙,就这份胆识,骆养性自知远远不及。 骆养性尤其佩服宗超的分析能力,这个人总能从一些很普通的事情当中找出有用的信息然后加以判断。 比如说年前宗超就跟他说过李景要对郑芝龙用兵,当时骆养性根本就不相信,在骆养性看来,大明的水军都已经不成样子了,所有的战舰加一起还没有郑芝龙的零头多,哪里敢跟郑芝龙动手? 要对郑芝龙动手,怎么也得几年以后,等大明的水军拥有能跟郑芝龙抗衡的舰队才行。而且李景当时的战略目标是辽东的女真人,打完女真人怎么也得休养生息几年。 但是宗超在仔细给骆养性分析之后,骆养性相信了。 宗超只给骆养性讲了两件事,一个是大明财政的收支情况,另一个就是李景的性格。 宗超告诉骆养性,大明现在的财政如此艰难,以李景的性格决不能容忍大明的海外贸易被郑芝龙垄断,眼看着每年上千万的税收流失。 虽然大明的水军实力远不如郑芝龙,但是地面部队的实力也远非郑芝龙可及,而且海上实力再强大,终究离不开陆地,尤其郑芝龙的部属大都是福建本地人,这些人不可能撇家舍业的跟郑芝龙在海上流浪。因此,对郑芝龙用兵,李景的胜面还是很大的。 而要想把握更大一些,就必须细致地了解郑芝龙以及他的部属的情况,从中找出一些可以利用的东西。 因为郑芝龙的部队并不是铁板一块,他的部属大多是海盗出身,很多都是吞并了别的海盗以后,收拢过来的,其中就有郑芝龙的老对头刘香的属下,这些人当中难免会有心怀旧主对郑芝龙不满的。 如果能找出这些人,对他们进行利诱,令他们倒向朝廷这一面,便会瓦解郑芝龙一部分实力。此消彼长之下,朝廷的胜算又大了几分。 在听完宗超的分析之后,骆养性对宗超已经是彻底信服。 果然,不久之后李景便让宗超到福建调查郑芝龙,临走前宗超向骆养性求助,骆养性当即承诺给宗超提供最大的帮助,并下令福建安全部的人完全听从宗超的调遣。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宗超的职务虽高,但是品级却差了许多。 这主要是因为宗超的资历太浅。 而且由于宗超资历太浅,李景担心他难以服众,因此,虽然任命他为情报部的二把手,却没有给他安排具体职权。在大多数人眼里,他还是马五的幕僚。宗超也知道情报部里面的人都是跟随马五多年的老人,肯定不愿听从他这个初来乍到并且没有具体权力的二把手的话。虽然宗超是奉了李景的命令调查郑芝龙,下面的人不敢不听话。可调查郑芝龙如此隐秘的事情,宗超焉敢用不信服自己的下属? 第四百七十一章 海上霸权 李景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对他本就是个考验,日后能不能被李景真正赏识重用就在此一举,因此宗超必须要小心谨慎,绝不敢冒任何风险。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宗超才找骆养性帮忙。 骆养性是在整顿锦衣卫的时候加入到李景的麾下,跟宗超一样,也属于新丁。 不过骆养性这个新丁跟宗超这个新丁可不一样,虽然骆养性也是新丁,但骆养性的下属大多是锦衣卫的成员,这些人都是他的老部下,骆养性的命令他们绝不敢不听。 而且正因为骆养性也是新丁,必然想在李景面前好好表现一下,因此必定会全力以赴地帮宗超把事情办妥。这种情况下,用安全部的人当然比用情报部的人更能令宗超放心。 宗超动用安全部的人帮他做事,李景自然知晓,像这种事骆养性肯定要跟马五汇报,而马五也肯定会告诉李景。 李景也知道宗超的难处,因此并没有说什么,没有说什么其实就等于是默许。 另外,李景心里也有一层心思,他想看看这个曾经令人闻之丧胆的锦衣卫的办事能力到底怎么样。 现在李景让骆养性褒奖跟宗超办事的人,说明李景对这些人的能力非常满意。 李景不可能不满意,这帮人用大半年的时间几乎把郑芝龙以及他的得力部属查了个底儿掉。在郑芝龙的势力范围内,在没有惊动郑芝龙的情况下能做到这个地步,可以说十分得了不起。 看到宗超送回来的资料,李景都有些佩服这帮人。李景自知,就算他亲自去了,恐怕也不可能比这些人做得更好。 也正是基于这些资料,李景才决定先以大义责令郑芝龙听从朝廷的命令,如果郑芝龙不听从朝廷的命令才对郑芝龙动手。 因为宗超在信中说,郑芝龙虽然跋扈嚣张,不服从上司的调遣,俨然是泉州和福州一带的土皇帝,但是郑芝龙对当地的老百姓却是极好,在当地极得人心,尤其深得泉州老百姓的拥戴。 说实话,刚看到这个消息时,李景真有些不敢相信。在李景的想象中,郑芝龙这帮海盗不抢老百姓就不错了,还能对老百姓好? 但是当李景得知郑芝龙的班底主要是泉州和福州人,李景心中顿时释然。 郑芝龙部众数万,谁家没有个仨亲俩好?实际上当地的老百姓跟郑芝龙的部属都沾亲带故。郑芝龙对当地的老百姓好,其实就是对部下好。是为了笼络人心,团结部属。 郑芝龙要是不笼络住下属,怎会有人替他卖命?恐怕早就被别的海盗给吞了,怎么可能达到今天这个地步? 而且根据宗超发回来郑芝龙的资料来看,郑芝龙可称得上是一位传奇人物。 郑芝龙万历三十二年出生于泉州府南安县石井乡一个小官吏家庭,原名一官,字飞黄。 郑芝龙十七岁那年,因家庭生计艰难,带着两个弟弟到广东香山澳(澳门)投奔舅舅黄程。 黄程是个海商,在澳门从事海外贸易。郑芝龙到了以后,黄程将他留在身边做帮手。 郑芝龙很聪明,很快跟舅舅学会经商贸易,并且在经商的过程中学会了葡萄牙语和西班牙语。 在跟葡萄牙人打交道中,接受天主教洗礼,教名贾斯帕,领名尼古拉,外国人称他为尼古拉。一官。 黄程见郑芝龙很能干,便让他跟着李旦(泉州人)的船押一批货物到日本贩卖。在日本期间,郑芝龙寄身李旦门下,帮李旦做生意,成为当时最有势力的海上李旦的部下。 李旦觉得郑芝龙有能力而且很可靠,将他收为义子,并交给他一些资产和船只让他到安南(越南)做生意,没过几年,郑芝龙便成为巨贾。 郑芝龙居住在日本期间,曾受到日本幕府大将军德川家康的接见,并对他十分看重,后来郑芝龙还娶了一位日本女人做妻子,生了个儿子取名郑森(即郑成功)。 其时荷兰在海上实力极强,他们成立的东印度公司经常在海上抢劫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的商船,并一度占领澎湖。 而在此期间,郑芝龙曾被李旦派往澎湖,给荷兰人担任通译。不过由于荷兰正跟大明对峙,双方不可能有贸易来往,因此郑芝龙并没有排上什么用场。 但正是因为这次机会,令郑芝龙跟荷兰人有了交往,双方开始合作,郑芝龙算是正式上了贼船,当了一名海盗。 可能是觉得跟荷兰人合作没什么意思,也可能是奉了义父李旦之命,郑芝龙跟荷兰人合作了不到一年,便离开荷兰人开始单干。 数月后,李旦去世,郑芝龙接受了李旦的财产和势力,随后郑芝龙从福建招徕郑兴、郑明、郑彩、杨耿、陈晖等部将,成为一方海盗首领。 李旦死后,东南沿海最大的海盗势力共有三支,一支是盘踞在日本的李旦之子李国助,一支是盘踞在台湾的颜思齐,还有一支是许心素,大本营在福建。 郑芝龙抛弃了郑森(郑成功)的母亲娶了颜思齐的女儿为妻,颜思齐无子,死后他所拥有的财产和舰船为郑芝龙所得。 颜思齐死后,郑芝龙重新联络了一众海盗首领,结为十八芝,并从此改名郑芝龙,郑芝龙被众人推为盟主。 十八芝的成员分别为:郑芝龙、杨天生、施大瑄(施琅的父亲)、杨六,杨七,钟斌、李国助、刘香、李魁奇、洪旭、甘辉、何斌、郑芝虎、郑芝豹、郑芝莞、郑芝凤、郭怀一、陈衷纪。 其中李天生和陈衷纪后来死于李魁奇之手,何斌和郭怀一后来则投靠了荷兰人。 由于郑芝龙深知内地虚实,又熟悉海外贸易,海盗同盟在沿海一带纵横往来无人可敌,成为东南沿海最大的武装集团。 天启六年,福建大旱,郑芝龙利用这个机会,率领船队袭击福建沿海各地,并击败金门和福建的官兵以及许心素海盗集团,这一来郑芝龙声势更盛。 在福建饥荒之时,郑芝龙还从泉州招抚了数万饥民到台湾垦荒,沿海饥民和无业者也竞相投奔。 眼见无法消灭郑芝龙,明廷无奈只好招抚。 但郑芝龙的弟弟在见了泉州知府之后觉得朝廷没有诚意,便鼓动郑芝龙离开泉州,朝廷第一次招抚郑芝龙失败。 实际上郑芝龙不光跟大明为敌,对荷兰人也同样不放过,屡屡打劫荷兰人的商船,天启七年,驻台荷军跟郑芝龙发生战争,结果荷兰人大败。 崇祯即位后,再次招抚郑芝龙,这次福建巡抚熊文灿终于成功将郑芝龙招降。郑芝龙被授予海防游击,任五虎游击将军。 崇祯元年,福建又遭大旱,郑芝龙在熊文灿的支持下,每人给银三两,三人给牛一头,再度招纳饥民数万人赴台,安置饥民在台湾定居。应该说,郑芝龙是台湾历史上组织大规模移民的第一人。 郑芝龙接受招安以后,原先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刘香等人心有不甘,把自己的人马拉出去继续干海盗的营生。 而十八芝势力最强的海盗首领李魁奇以及钟斌,杨六,杨七等人也跟郑芝龙反目。 在几次对李魁奇作战失利以后,郑芝龙答应荷兰人的条件,让荷兰人帮着他对付李魁奇等人,在荷兰人的帮助下,郑芝龙先后击败了李魁奇,杨六等部,整合了这些海盗势力。 但是由于郑芝龙无力达成跟荷兰人私下议定的条约,荷兰人跟郑芝龙反目,跟刘香勾结起来,在一段时间内对郑芝龙造成了很大的威胁。 崇祯五年,郑芝龙部与刘香的船队在福州附近遭遇,双方发生激战,刘香败退。 次年荷兰人为迫使大明开放贸易,企图用武力强占东南沿海,在刘香的帮助下,向厦门的郑芝龙部发动突袭,歼灭郑芝龙主力战舰二十余艘。 厦门海战失败后,明廷官员采取息事宁人的态度,找人跟荷兰人疏通,希望荷兰人不要再伤害百姓,但被荷兰人回绝,并准备再度向郑芝龙发起进攻。 得知这个消息后,郑芝龙重整舰队,誓师出征,不久在澎湖与荷军遭遇,焚毁荷兰船只一艘,生擒将领一名,溺死荷军数百。 随后双方在金门料罗湾展开大战,郑芝龙报仇心切奋勇当先,大败刘香荷兰联军。 经此一战,郑芝龙声势大振,荷兰军只好放弃与刘香的合作,改为跟郑芝龙修好,并表示以后不再前往福建寻求跟大明的贸易往来,由郑芝龙派船到台湾进行贸易。 郑芝龙也不愿长期树敌,很快答应了荷兰的条件。 崇祯七年三月,刘香不满荷兰人跟郑芝龙修好,率部趁夜袭击荷兰人的城堡(即热兰遮城),因被哨兵发现,袭击失败,刘香连夜逃离台湾。 次年刘香在广东被郑芝龙击溃,刘香引火**。此役中,郑芝龙最疼爱的弟弟郑芝虎战死。刘香死后,东南沿海终于恢复平静,原来害怕海盗伏击的中国商船开始源源不断地驶往台湾,每月均有二三十艘商船到达台湾。郑芝龙在取得制海权之后,随即利用官方身份合法掌控东西洋贸易,凡是途径东南沿海的各国商船,均需经过郑芝龙的同意方能进行贸易。 第四百七十二章 底细 就连荷兰人也不得不跟他达成海上航行和贸易的协议,郑芝龙规定荷兰人对日本进行贸易时,必须先将货物运至台湾,转后方能卖往日本。 也就是说各国商人要想在东南亚一带进行海上贸易,全都得向郑芝龙缴纳保护费。 而且郑芝龙并不满足于只收取保护费,他自己同样也进行海外贸易,他的船队往来于日本、台湾、福建、吕宋、及东南亚各国,赚取了大量的利润。 从宗超送回的资料中可以看出,国安部的人对郑芝龙调查的十分详尽。 这些资料乍一看并没有什么用处,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郑芝龙在发家的过程中并不是一帆风顺的,有巧取,有豪夺,有争战,有杀戮。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比如说郑芝龙第一支海上力量来自于李旦,李旦死后,他的财产和势力全部落入郑芝龙的手中。 但是李旦还有个叫李国助的儿子,李国助也在进行海上贸易并且兼职海盗的营生,李旦怎么可能把自己全部的财产交给一个外姓人而不是交给自己的亲生儿子? 很显然,郑芝龙肯定是使用了一些手段把李旦的财产从李国助手中夺来的。 也正是为此,在刘香跟荷兰人联合对抗郑芝龙的时候,李国助也加入到刘香的阵营,后来在郑芝龙跟刘香金门海战的时候李国助倒戈,投降大明。 李国助虽然成为郑芝龙的部下,但他真正投降的乃是朝廷而不是郑芝龙个人,他对郑芝龙的仇恨并没有随着他的投降而消失,他只是迫于郑芝龙的强势,暂时不敢反抗而已。 跟李国助情形类似的还有海盗钟斌,杨六,杨七等人,这些人原本都是郑芝龙的拜把兄弟,也就是十八芝的成员。 郑芝龙接受朝廷招安之时,因给把兄弟们保举的职务不高,这些人跟刘香一样对郑芝龙不满,纷纷独立单干,李魁奇和杨六等人后来被郑芝龙先后击败并擒获。 但是这些人都是曾经称雄海上的一方霸主,不可能对郑芝龙完全臣服。 李景要对郑芝龙用兵,这些人很有可能会成为李景的助力。 但是在李景没有决定动手之前,这些人宗超是不能去惊动的。有道是,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 如果宗超提前策反这些人,一旦事情泄露,被郑芝龙得知,那宗超和安全部的人便会有生命危险。这时李景还没有派部队进驻福建,如果郑芝龙起兵造反,可以想见福建会被郑芝龙祸害成什么样子。 现在李景已经开始布置用兵事宜,那么策反这些人就要提上日程。 要是宗超还在福建坐镇的话,那策反之事自然是宗超主持,但是李景要向宗超询问更多的细节,以此来决定该如何对郑芝龙用兵,自然不可能再让他回到福建,那策反这些人的任务就要着落在安全部的头上。 但是安全部的人打探消息是把好手,要他们说服李国助等人跟郑芝龙对抗,李景却不知安全部的人有没有这个能力,这就要向骆养性询问了。 端起茶杯,李景轻轻饮了一口,然后对骆养性道:“骆兄,这次你的属下做的很好,但是我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他们,就是不知他们有没有这个能力。” 骆养性闻言忙道:“大帅请说。” 李景从桌上拿出一份名单递给骆养性道:“这些人跟郑芝龙之间或是有恩怨,或是跟郑芝龙的理念不同,如果能让他们倒向朝廷,便会极大地削弱郑芝龙的实力。你觉得你在福建的下属有没有能力策反他们?” 骆养性点点头,接过名单仔细地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骆养性脸上忽然露出一丝不解之色,骆养性没想到李景在这份名单上只选了三个人,而且其中有一个还是郑芝龙的儿子。 要知道宗超送回来的资料骆养性都看过,他也知道宗超送回这些人的资料是什么目的。在骆养性看来,有些人应该很容易被拉拢过来,但是李景并没有选择这些人。 见骆养性一脸疑惑,李景笑了笑道:“是不是觉得名单上的人有些少?” 骆养性点点头道:“我觉得被郑芝龙所杀的李魁奇,杨六,杨七等人的后人更容易能咱们拉拢过来,另外,刘香还有几个有实力的部属,这些人应该也可以拉拢过来。” 李景摇摇头:“人多泄密的可能性会更大,人越少才越保密。另外,有些人我们拉拢过来用处不大,反而会给我们增添很多麻烦。” 轻轻点了点骆养性手中的名单,李景接道:“你看看这些人的资料,第一个李国助,他是李旦的儿子,李旦用一生积累的财产被郑芝龙夺去,郑芝龙成就了一番霸业,而他却沦落为郑芝龙的下属。换做你,你能甘心么?” 骆养性摇头道:“自是心有不甘。” 李景笑道:“所以,只要我们对他许以官职,让他和我们一起干掉或者赶走郑芝龙,他肯定愿意替我们做事。可以说,这个人我们是最有把握将他拉过来的。” 骆养性闻听连连点头。 李景接道:“第二个是钟斌,这个人也是郑芝龙的把兄弟,而且曾经是李魁奇的部下。 李魁奇曾经是十八芝中实力最强的海盗头子,为人心狠手辣,狡诈无信。为了钱财,两个把兄弟都死在他的手里,郑芝龙在他手里吃过不少苦头。 后来钟斌跟李魁奇反目,投靠了郑芝龙,令李魁奇实力大损,郑芝龙这才在荷兰人的配合下把李魁奇打败。也就是说,如果不是钟斌反水,郑芝龙和李魁奇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但是后来钟斌却并未受到郑芝龙的重用,你说,他能甘心吗?” 骆养性闻言默默摇了摇头。 李景又指了指名单上最后一人笑道:“最令你奇怪的是这个人吧?” 骆养性苦笑道:“大帅,你居然想让郑芝龙的儿子造他老子的反,这能行么?” 李景正欲作答,忽听门外一人笑道:“骆兄,大帅看人何时有不准的时候?” 李景一怔,随即喜道:“勇超回来了?快进来!” 李景话音刚落,就见房门推开,小九和宗超笑着走了进来。 小九一边走一边笑道:“刚才侍卫带宗大人过来,我本想进来通报,可他说等你们说完话再通报,谁知刚才听了你们说话,他又忍不住插嘴。” 李景闻言笑道:“你不懂,勇超想趁我跟骆大人谈话之时整理一下头绪,却不想我和骆大人正说起如何对付郑芝龙,这就给他提供了一个思路,于是他就插嘴了。” 宗超闻言长身一礼道:“大帅深知人心,世所罕见。” 李景摆摆手笑道:“别说好听的了,过来坐。” “多谢大帅。”宗超躬身施了一礼,在李景身旁坐下。 李景笑了笑,给宗超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宗超接过茶杯放到桌上,冲李景抱了抱拳道:“大帅这份养气的功夫是越来越深了,卑职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李景摇摇头笑道:“我若沉不住气,你们便会跟着慌乱,你们要是慌乱,下面恐怕便要乱成一团。所以我不得不稳啊!” 宗超笑道:“所以说,我们跟着大帅办事,心里面踏实啊!” 李景摇摇头,看了看宗超笑道:“半年不见,你马屁的功夫见涨啊!不会是到了福建以后学的吧?” 旁边骆养性闻听不由轻笑起来。 宗超笑了笑道:“说起来还真是到福建以后学的,没办法,在福建我要跟各色人等打交道,不拍马屁不行啊!” 李景闻言默默点了点头,良久,李景叹了口气道:“勇超,难为你了。” 宗超笑道:“只要能把大帅交代的差事办好,我跟人拍点马屁算得了什么。” 李景点点头:“这次你的差事办得很好,有了这个资本,以后就没人敢说闲话了,以后就可以负责具体事务了。” 宗超闻言起身抱拳道:“多谢大帅抬举。” 李景摆摆手:“坐下说话。” 等宗超重新坐下,李景接道:“刚才骆兄问我,让郑芝龙的儿子造他老子的反可行么?郑芝龙那边所有的资料都是你搜罗的,你来跟骆兄解释一下。” 宗超点点头,转身冲骆养性拱了拱手道:“这次宗某到福建,承蒙骆兄大力相助,宗某在此谢过了。” 骆养性回了一礼道:“这些客气话就不要说了,咱们都是给大帅办事,用不着分彼此,何况日后骆某也有用得着宗兄的地方,到时宗兄关照一下我就行了。” 宗超忙道:“一定!一定!” 顿了顿,宗超接道:“刚才大帅说要策反郑芝龙的儿子,骆兄有些不信,在我看来可能性还是非常大的。郑芝龙这个儿子虽然只有十六岁,可是品性跟郑芝龙完全不同,郑芝龙此人眼中只有个人的利益,根本不顾国家,但是这个儿子却是深明大义,常劝父亲尽心报效朝廷。”“哦?”骆养性奇道:“我虽然看过下面的人送回来的资料,但对郑芝龙的儿子倒是没太在意,只记得郑芝龙这个儿子好像是在日本出生的,郑芝龙对他好像很器重。” 第四百七十三章 物以类聚 宗超点点头:“郑芝龙这个儿子出生于日本,从小在日本长大,六岁那年郑芝龙归顺大明,才把他母子接回来。 这孩子七岁入塾,塾师见他聪颖好学,为他改名森,意指可造之材。郑森十五岁那年入南京太学,成为钱谦益的学生,钱谦益很器重他,为他取字大木,认为他日后能成为栋梁之才。 我估计就是在这些老师的熏陶下,郑森才识大体明大义,从小就立志报效国家。” 骆养性轻轻点了点头,策反郑芝龙的儿子事关重大,宗超自不会是人云亦云,想必是仔细地调查了解过郑森,这才下敢断定郑森跟他老子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但是只因郑芝龙父子的想法不同,就敢断定郑森会造他老子的反,骆养性依然是不敢相信。 犹豫了一下,骆养性说道:“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可他二人毕竟是父子,做儿子的跟老子作对,怕是要背负……怕是有些不妥吧?” 宗超笑笑,知道骆养性原本想说的是做儿子的反对老子是要背上忤逆的罪名的,而这个罪名没有人能背得起。 骆养性是考虑到这个决定是李景做出的,因此说的婉转一些。 宗超抬眼看了看李景,李景笑着摆手道:“接着说,我也想听听你的看法。” 笑了笑,宗超说道:“其实我们也不是要郑森造他老子的反,他也没那个能力和实力,我们只需要郑森不跟着他老子走,留在泉州就行。” 见骆养性依然不解,宗超笑着问道:“你是不是觉得郑森不跟着他父亲走,没有多大意义?” 骆养性点点头。 宗超笑道:“其实这其中的妙处多了。要知道,郑芝龙的手下虽然大多是海盗出身,可现在他们头上戴的却是官军的帽子,哪怕他们依然干着海盗的勾当,但在不知情的人眼里他们终究是堂堂正正的官军。 官军这个名头如论如何也比海盗要好听得多,让他们撇去官军的身份重新当海盗,很多人是不愿意的。这就好像是妓女从良,从良以后,没有几个人会愿意再去当妓女。” 听宗超比喻的粗俗,李景不由莞尔。 见李景面露微笑,宗超顿知自己这个比喻太过粗俗,一时间神情颇有些尴尬。 李景见状笑了笑:“比喻的很恰当,接着说。” 骆养性也跟着笑道:“老骆是个粗人,你要用文绉绉的比喻,老骆还听不懂。” 宗超冲李景和骆养性抱了抱拳,然后笑着接道:“但是这些人毕竟是郑芝龙的部下,郑芝龙要让他们继续当海盗,这些人只能跟着。 但是郑森要是留在泉州,那就不同了。 看到郑芝龙的儿子不走,换成谁都会想:你儿子都不愿当海盗,我们凭什么舍了官军的身份跟你当海盗? 只要有人心里这么想,这些人就会产生矛盾,这样郑芝龙的部下就不好带了,到时只要我们能在海上小胜郑芝龙几仗,这些人就可能分崩离析。” 骆养性沉吟了一下道:“我军水师刚建不久,舰船更是远远不及郑芝龙,打打清军那样的水师部队勉强可以,对上郑芝龙,恐怕……” 宗超笑了笑道:“所以,在此之前我们必须要把李国助和钟斌拉拢过来,这二人手下都有不少战船,而且他俩熟知郑芝龙的战法,再加上我们的武器远比郑芝龙所部犀利的多,在海上小胜郑芝龙几仗并不为难。” 骆养性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宗超笑着接道:“至于把李国助和钟斌拉过来也不是难事,李国助跟郑芝龙有仇,钟斌胆小怕事且见利忘义,只要我们拔了郑芝龙在泉州的根基,再许给他们官职,他二人必定归顺。 现在就剩下说服郑森留在泉州,只要郑森能留在泉州……” 这时,李景接口说道:“其实我们也不是非要让郑森留在泉州,郑芝龙也不可能把儿子留在泉州,另外我觉得郑森眼下也没有胆子违抗郑芝龙的命令。 我们的目的是分化郑芝龙的部下,所以我们只需要他不跟郑芝龙造反即可。只要郑森能表明这个态度,同样能起到分化郑芝龙部下的作用。” 骆养性想了想道:“如果只是让人给郑森传个话,倒是可以传到,可郑森知道朝廷要对他父亲动手,能不告诉他父亲么? 如果郑森告诉郑芝龙朝廷要对付他,郑芝龙有了防备,再想对付他恐怕就难了。” 李景点头笑道:“骆兄顾虑的是!所以我们绝不能事先告诉郑森,必须得在我们动手以后再告诉他。 但是这里有一个问题,一旦我们开始对郑芝龙动手,郑芝龙必定严密保护自己和家人的安全。这时外人将很难靠近他们,因此我们必须提前把人安排在郑森的身边。” 骆养性闻言轻轻点了点。 沉思了一会儿,骆养性说道:“大帅说的极是,不过提前在郑森的身边安插人手说来容易,做起来却难,郑芝龙仇人无数,他不会随便让陌生人靠近自己,同样,也不会让陌生人接近自己的儿子。 其实安全部的人在郑家也不是没有安插了人手,但这些人都属于郑家最外围那一拨的,别说内府,就连外府都进不去。由此可见,郑芝龙防卫之严。 另外,国安部的人想跟郑森接触其实比跟郑芝龙接触还难,因为跟郑芝龙打交道的除了官面上的人,主要是商人和海盗,这些人跟郑芝龙一样,基本都没什么学问,安全部的人冒充一下商人和海盗,也不是没有机会见到郑芝龙。 可郑森在郑家并不怎么管事,除了郑家最亲近的人,很少跟外人接触。 而且郑森是监生,是入过太学的,老师更是钱谦益这样的大儒,安全部的成员主要来自于锦衣卫,这些人哪个读过书?连书都没读过,如何能跟郑森搭上话儿? 尤其郑森只有十六岁,除父母长辈外,接触的人大多是跟他年纪相仿佛的同窗学友,安全部上哪找一个年龄跟他相当,并且有学问的人?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想跟郑森接近并且得到他的信任,没有学问是不行的,甚至人品不好也是不行的。” 李景和宗超闻言同时点了点头。 顿了顿,骆养性忽然问道:“大帅,您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对郑芝龙用兵?” 李景笑道:“我估计孙猛和孙传庭等人准备好,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而大军行至福建还得一个月,也就是说,你有两个月的时间安排人潜入到郑森的身边。” 骆养性点点头:“两个月的时间足够了,我这就从学堂里挑人。” 李景微笑着点点头:“骆兄,你现在虑事也越来越周密了!我原以为你想不出办法的,没想到你居然能想到从学堂里找人。看来,这件事交给你一点没错儿。” 骆养性笑了笑道:“卑职这点微末道行哪里及得上大帅?大帅想必是早就想到该怎么做了。” 李景摇头笑道:“我倒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不过我确实想到怎么去接近郑森。 你刚才有句话说的不错,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郑森既是钱谦益的学生,必好诗文,我们只需安排一名工于诗文的年轻人至泉州,郑森必会与之见面。” 骆养性闻言连连点头,随即接问道:“大帅可有合适人选?” 李景摇摇头:“并无合适人选,要知道这个人不光要懂诗文,还得师从名师,最好能跟钱谦益扯上一点关系,最关键的是不能怕死。” 宗超闻言忽然笑道:“我觉得这个人只要能满足两个条件即可,一是工于诗文,二是不怕死,至于跟钱谦益扯得上关系的老师,我们完全可以给他安排一个。” “哦?我们给他安排一个?安排谁?”李景奇道。 宗超笑了笑道:“环中公。” “袁伯应?”李景疑惑道。 “是!环中公诗文韵致甚高,与钱谦益,刘理顺,方以智等人多有唱和,钱谦益曾盛赞环中公:‘负文武大略,博雅好古,登高能赋,可为大夫。’” “哦?我倒是不知伯应兄跟钱谦益之间还有诗文来往。”李景笑道。 宗超闻言一怔,猛地想起李景对钱谦益十分地不待见,自己跟李景说袁枢跟钱谦益之间有诗文往来,怕是李景会觉得自己在打袁枢的小报告。 袁枢是袁可立的儿子,深得李景器重,李景要是认为自己在打袁枢的小报告,只怕自己前景不妙。 想了想,宗超忙道:“环中公雅擅丹青,更喜收藏,钱谦益也有此爱好。环中公在诗文方面的造诣甚高,而钱谦益乃是大明文坛的领袖,因此他们之间有诗文往来并不奇怪。” 李景闻听,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伯应兄喜欢画画,倒是没注意他还喜欢收藏,等伯应兄回京,我跟皇上讨几幅前人的名画送他。”宗超笑道:“环中公要是知道大帅跟皇上讨画送他,心中必定感激。”李景摆摆手:“伯应兄随我多年,从未跟我提过什么要求,就连官职都被先生压着不让晋升,我送他几幅画,不过是聊表心意而已。” 第四百七十四章 大明的老板 说着李景叹了口气道:“这一晃儿,我跟伯应兄也有大半年没见了,他居丧期间,仍然把政务处理的极好,真是难为他了。” 听了李景的话,宗超不由松了口气,知道李景这是在告诉自己袁枢在李景心中的地位,同时隐晦地告诉自己,李景并没把自己刚才的话往心里去。 随即宗超心里暗自警觉,李景机敏异常,以后可千万不能在李景面前胡乱说话。 见宗超忽然肃容,李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既然你觉得伯应兄可以顶这个人老师的身份,那就这么定了。” 说完,李景看了看骆养性,忽然笑道:“骆兄,挑人的时候让勇超跟你一起去,让他帮你把把关。不然的话,人家念几句打油诗,你都会以为人家文采了得。” 骆养性闻言笑道:“那是,卑职大老粗一个,哪里懂什么诗文,必然要勇超兄帮我把关的。” 李景笑着点点头:“人选好以后带来我见见。好了,勇超一路劳累,赶紧回去歇着吧。” 宗超起身抱了抱拳道:“多谢大帅关心,晚生不累。”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包裹递给李景道:“大帅,这是晚生和安全部的人调查的福建和广东等地郑芝龙所属船队以及当地岛屿的分布资料,请大帅过目。” 李景闻言大喜:“好!干得好!有了这份资料,我们的胜算又高了几分。” 宗超笑道:“大帅觉得有用,那晚生这一趟福建就算没有白去。” 李景大笑道:“勇超过谦了,这趟差事你干办得漂亮,这么短的时间能查到这么多资料不容易,了不起。当然,安全部的人也是功不可没。 兄弟们劳苦功高,一定要重奖,骆兄,回头你和勇超好好计较一下,该提拔的提拔,该赏钱的赏钱,一定不能让兄弟们亏了。” “卑职代兄弟们多谢大帅。”骆养性忙道。 “大帅,这次能查到这么多资料,是因为我们买通了郑芝龙手下的几个小头目。可惜这些人能力有限,对郑芝龙作战时却帮不上什么忙。”宗超说道。 李景闻言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骆兄,让你的人跟这几个人保持好关系,必要时告诉他们,就说我知道他们了,这些人只要不傻,想必能明白我的意思。” 骆养性笑着点了点头。 搓了搓手掌,李景笑道:“其实郑芝龙的人要是能抱成团,我们还真拿他没办法。可惜海盗就是海盗,嘿嘿。” 宗超笑道:“就算郑芝龙的部下真能抱成一团,也不是大帅的对手。” 李景摇摇头,笑着指了指宗超道:“这些话说多了就没意思了。” 见宗超有些困倦,却强撑笑容跟自己说话,李景叹了口气道:“勇超,你在福建待了这么久,做了这么多的事情,按说我该请你喝酒才是,不过你一路劳顿,怕是酒量不济,先回去好好休息几日,改日我再请你喝酒。” “嘿嘿,大帅要请晚生喝酒,晚生马上疲惫尽消。”宗超笑道。 李景笑着摆了摆手。 宗超笑了笑,和骆养性起身行礼告退。 宗超和骆养性走后,李景让小九打了盆冷水,擦了擦脸,在冷水的刺激下,李景顿觉精神了许多。 见李景端起茶杯,小九笑道:“大帅,刚才夫人派人送来两个西瓜,我在井中镇了一会儿,这会儿已经凉了,我切一片您尝尝?” 李景闻言看向小九道:“刚才骆养性和宗超在时你怎么不拿出来?” 小九笑道:“刚才我忘了,何况还没镇好呢。” 李景摇摇头斥了一声道:“糊涂!把瓜切了,给你那几个兄弟分一分,天热,大家在门口站着别中暑了。” 小九点点头,转身出门取瓜去了。 过了一会儿,小九端了一盘西瓜进来,李景取了一片吃了,拿起毛巾擦了擦嘴道:“把剩下的分给大家。还有,你派人回府问问夫人,府里还有没有西瓜,有的话让人给骆养性和宗超两人府里送几个。” 小九笑道:“他们又不是吃不起瓜,还用得着咱们给他们送啊!” 李景瞪了小九一眼道:“你懂什么!他们自己买的跟我送的能一样么?还有,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抠门儿? 要知道,你在我身边当差,你的一言一行就代表了我。你说,要是让宗超和骆养性知道我连瓜都不请他们吃,他们会怎么看我?” 见李景发怒,小九吓得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大帅息怒,孩儿知错了。” 李景哼了一声道:“知道错哪儿吗?” 眼见小九一脸懵懂的表情,李景叹了口气道:“你起来,我跟你说说做人的道理。” 小九应了一声,又磕了三个头,方才起身。 李景轻轻叹了口气道:“你是个孤儿,我记得五哥曾经说过,你小时候在地主家干活儿,地主家从没给你吃过饱饭,他遇见你的时候,你当时饿得都晕过去了。” 小九轻轻点了点头,哽咽道:“要不是五爷把孩儿接上山,孩儿恐怕早就饿死了。” 李景叹道:“这段经历想必你从未忘记,因此上山以后,生活条件虽然改善了许多,但由于幼时生活的影响,你和你那帮兄弟们生活一向十分节俭。对这一点,我非常满意。” “孩儿年少无知,都是义父和义母教导之功。”小九忙道。 李景摆摆手:“节俭是美德,但节俭不等于吝啬,节俭会被人赞赏,而吝啬却会令人厌恶。 地主如果吝啬,没人愿意给他种地,老板如果吝啬,没人愿意给他做工。 我现在就相当于大明王朝的老板,而你是我的贴身侍卫,你不光负责保护我的安全,来客通传包括接待也是你的责任,可以说你的一言一行其实都代表了我。你如果吝啬,就等于是我李景吝啬。我要是吝啬,朝廷那些官员们还愿意帮我尽心做事吗?” 小九闻言急忙点头道:“孩儿明白了。” 李景摇摇头:“你未必明白,我告诉你这些,是为你以后着想。我不会永远把你留在我身边当侍卫,等过几年你成熟了,我就会放你出去任职,不管是做地方官还是在军队任职,你都得谨记,节俭是必须的,但千万不能过头,过头就是吝啬了。那样的话,你将很难有什么作为。” 小九闻言重重点了点头:“孩儿谨记干爹教诲。” 李景笑了笑:“还不快去?要是府里没有西瓜,你就自己掏腰包买瓜给宗超和骆养性送去。” 小九忙道:“孩儿遵命。” 待小九出门,李景轻轻摇了摇头,近几年自己忙于政务,沈莹和朱徽媃忙于生意,对这些孩子可有些疏于教导。尤其是李安国,自己差不多有一年没见到他了。 本来儿子进京,自己应该抽时间多陪陪儿子,可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忙着,李安国除了早上给自己请安时能见到自己,晚上根本见不着面儿。 想到儿子进京这么多天,自己却没领儿子到京城转转,李景心中不由有些愧疚。 摇摇头,李景收摄杂乱的心思,打开宗超送来的包裹。 包裹里装着一个厚厚的牛皮袋,皮袋里面全是宗超收集的资料。 看到每页纸都写满了蝇头小楷,李景暗暗叹了口气,便是写这些字就需要若干天,更何论收集这些资料然后加以整理了。 将所有的资料码放在案头,李景一页页仔细地看了起来。 郑芝龙在福建的势力主要集中在泉州府、福州府,兴化府(今莆田市)和漳州府以及澎湖地区,尤其四府沿海各县及周边岛屿则全部由郑芝龙掌控。 看着纸上罗列的密密麻麻的地名,李景不由长叹了口气,皇宫里保存的地图李景看过不知多少次,那些地图上面标注的地名方位以及地形其实并不准确,也远远不及宗超所记的那么详细。难怪宗超在福建待了这么久,光是跑遍这些地方恐怕就得两三个月。 要是没有这份资料,凭孙猛和孙传庭那点部队,恐怕都不大够用,但是有了这些资料以后,用兵就容易得多。 郑芝龙最主要的力量安置在泉州府南安县,这里可以说是郑芝龙的大本营,郑芝龙的家就安置在这里,为了出海方便,郑芝龙的家就是出海口,甚至可以说郑芝龙从床上爬起来,出门就可以上船。 在泉州南安,郑芝龙不仅安置了大量的舰船护卫,还架设了若干火炮。 看到宗超所写的资料,李景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李景拟定的作战计划中,最先攻击的就是这里,因为这里非但是郑芝龙的老家,关键是这里还有郑芝龙的造船厂。 要是没看到这份资料,贸然进攻这里,必吃大亏无疑。 但是既然看到这份资料,李景自然不怕郑芝龙的舰船火炮,郑芝龙的火炮再厉害,也不可能比得上李景设计的火炮。毕竟两人的火炮技术相差了三百多年,虽然限于材料和制作工艺,实际相距并没有那么大,但无论如何,李景的火炮也比郑芝龙的火炮先进的多。火炮对攻,李景能打得郑芝龙找不到北。(由于作者的话,书城的朋友看不见,所以就加一句。明儿创世要大封推了,有能力支持的朋友们还请支持一下,多谢一直以来的支持!) 第四百七十五章 纵火焚船 除泉州南安之外,郑芝龙的第二部分力量便在福州,毕竟这里是布政使司衙门所在,郑芝龙总得护卫好这里的安全。 在福州,郑芝龙的部队主要在长乐和福清两县,长乐县是福州东面出海的门户,而福清县则是福州从南边出海的咽喉。 最后,郑芝龙的力量主要安排在厦门和金门。 当然,这几个地方安置的舰船和部队并不是郑芝龙全部的力量,郑芝龙拥有舰船上千,就算平均安置在这几处所在,每处也是两百多艘船,停放两百多艘船,这几个地方哪里有这么大的码头? 郑芝龙停置在这些地方的是他的主力战舰,每船拥有数百士兵并且安置有三十多门火炮的主力战舰。 而且即便是主力战舰,郑芝龙也不可能全部留在家里,他是海盗出身,不可能把舰船放在码头等着腐烂,要是不出去干点业务,怎对得起他的职业?就算不出去打劫,也得去收点保护费啥的。 实际上,郑芝龙大部分力量是安置在沿海各个岛屿以及在海上巡游。 郑芝龙虽说是海上的霸主,东南沿海都是他说了算,可要说海上再没有别的海盗是不可能的。在东南沿海有无数支小股海盗,这些海盗有些是郑芝龙懒得去消灭(规模太小,只有一两条船,翻不起多大浪花,而且在海上逮他们太过费劲),有的则是不想去消灭,要是都消灭了,他怎么去收商船的保护费? 但是不消灭是一回事儿,在海上巡游是另一回事,这就像一头猛兽,总要在自己的领地巡视一样。 其实李景的注意力也主要集中在这些遍布海上的岛屿上面。 毕竟不论是泉州也好,福州也好,还是厦门也好,都是在陆地作战,在陆地作战,李景的胜算是百分之百。 因为海盗们使用的武器是刀,而李景的部队使用的武器是火炮加步枪,而且为了保证胜利,李景特意从曹文诏那里调回三千有作战经验的老兵,其中还有一千骑兵,这要打不赢,恐怕不用李景处置,孙猛和陈大虎还有刘二愣以及他们下属的官兵全部都得投海自杀。 李景最担心的是孙传庭的水师部队。 虽然水师部队同样使用火器,可海上作战不同于路上,在陆地上为了防止敌人偷袭,可以在营地周围点燃篝火照明,在海上怎么点火? 要是在自己的船上点火照明,照亮的范围有限不说,那不等于是告诉敌人自己的位置,等着人家偷袭么? 李景可是知道郑芝龙最善于纵火焚船的,几次跟荷兰舰队作战,以及跟刘香等人作战,郑芝龙就是用这一招多次打败了敌军。 而对孙传庭威胁最大的就是东南沿海密密麻麻的岛屿。 因为谁也不知道郑芝龙的舰船会躲在哪个岛屿伺机偷袭。 孙传庭训练的水师部队,勉强能够在海上作战的只有三千人,大小船只只有四五十艘,而且还得留一部分人看家,能派出去的顶多两千多人三十来艘船,李景根本损失不起。 铺纸研磨,李景根据宗超提供的资料,先在纸上粗略画了幅地图,然后把那些大大小小的岛屿标了上去。 有了草图之后,李景开始精心计算各个岛屿的位置,以及岛屿之间的距离,然后重新画图。 如此,经过多次计算以后,终于画出一幅李景认为最贴近实际情况的地图出来。 (中国古代绘制的地图方位并不固定,上南下北,左东右西比较多。到了明朝,朱元璋曾制过《大明混一图》,这个图是以北为正方向。 而到了明末,具体的说应该是利玛窦来到大明以后,西方先进的经纬度制图法开始传入我国。 这一方法是主要是通过观测北极星的高度测量地球维度,绘制地图时以经线方向作为定向基础,并以北为正方向,以后绘制地图基本都遵循这一制图规范。 因此,李景采用后世的制图方法并不突兀,也能够被大家接受。) 放下笔,李景揉了揉手腕,又看了看刚才描绘的几副地图,随即轻轻叹了口气。 在茫茫大海上,寻找目标靠平面地图是不行的,最好是用航海图,可惜郑和下西洋时描绘的航海图早已不知去向,大明现在能够绘制航海图的人才少之又少,而李景并不会绘制航海图。 另外,李景知道,现在海上航行确定方向和位置使用的仪器一是指南针,再就是罗盘(星盘),但是指南针太简陋,并且只能确定方向,星盘由于船只在海上不稳定,得出的数据也非常不准确。 确定航线和位置最简单也最实用的仪器其实是六分仪,不过现在六分仪还没有人发明出来,李景也不会制作六分仪,连道理都是一知半解,只知道六分仪可以测量某个时间太阳或者星星与地面的角度,然后根据这个角度来确定经纬度。 由于仪器不准确,实际上现在在海上航行,主要是靠经验。 但孙传庭的手下显然是没有熟悉东南沿海周边情况的水手,因此李景才要处心积虑地挖郑芝龙的墙角。 将地图和海上资料收起来封好,李景提笔在封面上写下绝密二字,然后装入信匣。 将小九唤来,李景命他派人火速送于孙传庭。 然后李景把陆地的资料同样封好,命小九派人送于孙猛。 将资料送出,李景终于松了一口气,在无法亲自带兵出征的情况下,一切只能交给下面的将领,在布局方面,他能为将领们做的只有这么多了,现在他只需要保证前线的后勤补给就可以了。 按了按额头,李景重新拿起笔来开始计算这次出征需要多少后勤补给。 “大帅,您忙了一天了,休息休息吧?”小九端了盆冷水进来说道。 “哦?现在是什么时辰?”李景停下笔问道。 小九苦笑道:“您没看蜡烛都点上了么?中间我叫了您好几次,您都没在意,连中饭都没吃。” 李景闻言,轻轻拍了下脑袋:“咳,都忘了。对了,下午都谁过来了?” 小九忙道:“来汇报的人不少,我见您忙着,就让他们把公文留下,不要在此等候了。” 见李景皱了皱眉,小九忙道:“我问过,事情都不是很要紧。” 李景闻言,脸色稍缓,想了想对小九道:“以后这些事情你和文青一起处理,别让人说你闲话。” 小九点点头,想了想道:“大帅,文青的性格太闷,不大适合干这个活儿,我觉得还是同敞大哥更合适帮你处理公务。” “哦?你们跟别山(张同敞的字)混的很熟?”李景奇道。 小九点点头:“同敞大哥经常进宫调阅资料档案,兄弟们见同敞大哥儒雅谦逊,而且极富才学,都很佩服他,也愿意跟他结交。” 李景笑了笑:“那你们觉得文青不儒雅,不谦逊或者是没有才学?” 小九忙道:“那倒不是,关键是文青不爱说话,就像跟我们不认识似地,搞得大家很不自在。” 李景点点头:“文青确实言语不多,不过这跟他的家庭环境有关,文青家贫,从小只知埋头苦读,几乎很少跟人交往,因此养成了沉默寡言的性格。尤其第一天来到我身边时,还被我说了一句,就更不敢说话了。 而张同敞虽然家道中落,可他毕竟是太岳先生的后人,这个出身就让他远比常人自信的多,有自信当然不会拘谨,因此你们之间说话,他就能放得开。” 说着,李景将脸埋进水盆中,浸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从小九手中接过毛巾把脸上的水擦拭干净,然后接道:“不过文青还年轻,只要给他自信,他的性格会改变的,你们都是年轻人,以后多沟通沟通。” 顿了顿,李景笑着接道:“其实我本想等别山把大明宪律弄完以后,安排他到大理寺工作,不过你刚才推荐他,我总得给你个面子。这样吧,等别山把大明宪律弄完,就让他回来吧。” “呵呵,前两天张同敞把底稿送来,您不是都修改审阅了么?剩下就是重新誊写了,我觉得用不着同敞大哥了吧?”小九笑道。 李景沉吟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既然别山想回来,那后续的事情就让大理寺那帮人自己处理吧。” 说完,李景转头看了看小九道:“呵呵,不错,学会替人说话了。不过你这事儿做的不高明,你这样替人说话可是要得罪人的。自己回去琢磨琢磨,今天的话应该怎么说才对。 还有,你帮人说话可以,但是眼睛可得放亮一点,别给那些庸才和那些品德不好的人说好话,更不许为了钱财在我面前给人说好话,要是被我知道你这么干,你就自己卷铺盖吧。” “呵呵,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老人家。大帅放心,以后孩儿再不干这样的事了。”小九笑道。 李景摇摇头:“该说话还是要说话的,你们长大了,也该有自己的人脉,现在积累一些人脉,对你们以后做事有好处。”摆摆手,止住小九说话,李景接道:“以后外书房的事务就由你和同敞还有文青负责。”小九挠挠头:“那内书房呢?” 第四百七十六章 大明特工 李景瞪了小九一眼:“这里才是他俩的本职,你想什么呢!” 小九吐了吐舌头忙道:“我给您准备饭去。” 见小九飞快跑了出去,李景笑了笑,心里感叹一声:年轻真好啊! 猛然间李景心里一惊:我已经老了么?我才三十六岁啊!难道我的心态已经老了么? 转身来到后室,在镜子前李景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自己,却见自己的两鬓已经有些发白。 李景摸了摸鬓角,又抚了抚胸膛,随即发现自己胸前的肌肉少了许多,而且远没有十年前那么坚实,一时间,李景不由怅然若失。 “大帅,吃饭了。” 小九的声音打断了李景的思绪,摇摇头,李景转身出了后室。 见李景从后室走出,小九端着水盆过来请李景洗手,随即发现李景的脸色不对,小九吓了一跳,急忙问道:“大帅,您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哪里不舒服么?” 李景摇摇头,将手略洗了一下,擦净后,指了指桌子道:“给我倒杯酒。” 小九点点头,将水倒掉,回来时拿来一瓶固本培元酒。 小九倒了杯酒递给李景,李景接过酒杯看了看,忽然又放了下来。 “大帅,您怎么了?”小九奇道。 李景叹了口气:“我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这个酒虽是大补,但是对我这个年龄来说,喝这个酒其实并没有什么好处。不喝了!从明早开始,我带你们锻炼身体。” “真的?”小九惊喜道。 李景点点头笑道:“再不锻炼,我的身体就垮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多为这个国家做些事情。” 小九忽然泣声道:“孩儿们一直担心大帅的身体,您要是一直这么操劳下去,总有一天要吃不消的,可您总是不听劝。得知大帅要锻炼身体,孩儿真是太高兴了。” “好孩子,好孩子。”李景轻轻地抚摸着小九的脑袋喃喃地说道。 …… 福建泉州晋江县安海镇。 徐东升远远打量着眼前这座比泉州府衙还要大得多的府邸。 这座府邸就是郑芝龙的家,是郑芝龙耗时三年修建而成。 郑芝龙修建的住所其实并没有建在南安县老家石井乡,而是建在于南安交界的晋江县安海镇。 郑芝龙之所以把家建在安海镇而不是石井乡,是因为安海镇位处内湾,外船轻易进不来。 而石井乡位于安海镇南二十里,面临外海,要是把家建在那里,风险系数太高。 虽然没有把家建在石井乡,但是郑芝龙却在石井乡建了座造船厂。 造船厂自然有舰队看护,等于是帮郑芝龙扼守住从外海进入安海镇的通道。 徐东升打量了一会儿郑芝龙的府邸,上前对两个看门的汉子说道:“晚生徐东升,劳烦两位大哥通禀一下郑森郑公子,便说学友来访,这是晚生的名帖。” 两个看门的汉子斜眼上下打量了一下徐东升,只见徐东升一副书生打扮,不过衣服却布满灰尘而且颇为陈旧,显得十分落魄。 以这两人的眼光自然看不出徐东升有什么儒雅之气,想当然的认为又是大公子落魄的同学来讨盘缠的。 一名汉子从徐东升手中接过名帖看了看,递给旁边的汉子,那汉子看了看,也不知上面写的什么字。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问道:“你说你叫徐东升?请问你是哪里人氏?” 徐东升忙道:“晚生河南睢州人氏。” “河南睢州人?怎么跑我们泉州来了?”那人接问道。 徐东升叹了口气:“晚生本是来福建游学的,不想盘缠被窃,无法回家,想起家师与郑公子的先生素有交往,便来郑府求助,希望郑公子念着我们老师的交情,资助一下晚生。” 两名汉子见徐东升身后没有背负包裹,不由轻轻点了点头。难怪他衣服满是灰尘,面黄肌瘦,估计是忍饥挨饿才跑到这里。 想了想,那汉子又问道。“请问尊师是哪一位?” “在下业师乃是当朝环中公。”徐东升回道。 “环中公?那是谁?”那汉子疑惑道。 徐东升闻言咳了一声:“环中公乃当朝礼部尚书袁枢。” “哦?你的先生竟然是当朝礼部尚书?你本事不小啊!”那汉子惊道。 “晚生才疏学浅,蒙恩师看重,实在惭愧。”徐东升侧身向北方拱了拱手道。 看了看徐东升,两名汉子对视一样,两人同时点点头,刚才问话那名汉子接道:“你先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给你通传一下,看大公子见你不见。” 徐东升急忙拱手道:“多谢这位大哥。” 那汉子点点头,拿着徐东升的名帖,转身推开大门,自去里面送信去了。 过了良久,大门打开,那汉子返回,看向徐东升道:“大公子要见你,你随我来。” 徐东升拱了拱手,随着那汉子进了院子,随即听到身后大门砰地一声关上。 徐东升回头看了看,急忙跟在那汉子身后,同时慢慢观察着郑府的布局。 郑府面积极大,徐东升在外面观察时大致推算了下,占地至少一百多亩。 隔着院墙,加上身在远处,倒不觉的一百亩有多大,但是进了院子以后,那感觉就不一样了,只见院内竹木成林,竟是一眼看不到深处。 徐东升在京城的时候也见过不少豪门大宅,但是跟郑府一比,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穿过一条小径,那汉子带着徐东升来到一处门前,门前又有二人看守。 给汉子指着徐东升对二人躬身说道:“便是此人。” 那二人点点头,打量了一下徐东升,对看大门的那汉子挥了挥手。 那汉子抱了抱拳,转身返回。 徐东升见状不由苦笑了一下,这汉子刚才想必是把信送到这里,然后等人给他消息,难怪去了这么久。 待那汉子走后,一人推开大门,对徐东升招了招手。 徐东升急忙随着进了院子。 进了这个院子,眼前景色又是一变,只见院内假山林立,池水环绕,楼阁亭榭相对,其间遍布奇花异木,人间美景不过如此。 从院内的小桥穿过,又来到一道门前,门口依旧是两人守卫。 徐东升见了心中暗叹了口气,难怪大帅要灭了郑家,当这里是皇宫大内么?便是大帅府也没这么多门禁,就连新建的内阁衙门也没用这样层层把门,若不是心中有鬼,用得着这样防范么? 徐东升便是骆养性和宗超从情报局和安全部开办的学堂中精心挑出的人选。 年初,在李景跟马五经过一番认真地交谈之后,马五便在京城秘密开办了一家学堂。 成立学堂不难,马五在京城有几处闲置的宅子,随便拿出一个便可以当成学堂使用,师源也不成问题,能够教授文化的秀才童生有的是,马五甚至可以从国子监或者翰林院找举人和进士出身的来担任教师。 专业教师也没问题,马五本身就是经验丰富的特务,骆养性也是,下面更有在锦衣卫和东厂干了多年的资深特务。 难的是生源,虽说情报部和安全部改换了名字,但是其成员主要还是锦衣卫那帮人,这帮人在大明的名声实在是有些太臭,大多数人是不愿意加入这样一个臭名卓著的组织的,尤其那些读过书的少年。 对此马五也很无奈,毕竟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思想在大明实在是根深蒂固,而李景执政以后搞得那次全国会考并不成功,在袁可立的提醒下,李景明白官员没有道德修养是不行的,而道德修养靠的是读书教育,于是李景重新完善了会考制度。 也就是说虽然取消了八股取士,但是以后任用官员还将以读书人为主。 在这个背景下,大多数的读书人想的都是日后当官,没有人愿意去当什么特工。 不过马五还是有办法的,他知道很多人是读不起书的,于是派人在各地学堂书院找那些家境困难,无法继续坚持读书的少年,在这些特务的威逼诱惑之下,倒也招了一批读过书的少年。 徐东升便是这样进了特务学堂。 实际上,骆养性和宗超当时在学堂一共挑选了三个人,在把资料送给李景以后,李景拍板才定下徐东升。 李景之所以选中徐东升,一是徐东升确实有些文采,再一个是徐东升的年龄比较合适,十九岁,跟郑森的年龄相当。还有一个关键问题是,徐东升的籍贯是河南人。 骆养性等人虽然称得上是老牌特务,但是跟李景这个专业特工相比,还是远远不及。 李景很清楚,徐东升出去干得是潜伏的差事,而要想打入敌人内部,那就不能留有任何破绽。 而最容易露出破绽的就是,徐东升如何成为袁枢的学生。 这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要知道袁枢虽是正部级大员,但是他在京城待的时间并不长,这些年主要在山西任职,最近半年更是在家守孝。 徐东升要冒充袁枢的学生,就得把他成为袁枢的学生时间编好了。袁枢在山西时,徐东升的年纪还小,如果那时成为袁枢的学生,那徐东升这个名字恐怕早就被钱谦益等跟袁枢有诗文来往的人知晓。而袁枢进京以后,徐东升则不可能成为袁枢的学生。 第四百七十七章 郑森 进京以后袁枢是什么地位?徐东升最多只能给他安排个秀才的名头,一名秀才如何能见到当朝正部级大员? 要是给徐东升安排个举人的头衔,不好意思,在大明,这个年纪能考中举人的全都是神童,神童岂会籍籍无名? 郑森在南京就读过,更做过钱谦益的学生,徐东升要是神童并且是袁枢的学生,郑森怎会没听过徐东升的名字? 只有在河南,袁枢在家守孝时,才会有机会在当地县学收一名个秀才做学生,由于时日尚短,因此这个学生并不为太多人所知,只有这个解释才合理。 那么,徐东升就必须是河南人,或者是能够说一口流利的河南话的外地人冒充河南人。 因为在这个没有普及普通话的朝代,人与人交流其实是比较困难的,基本上只有官场上的人和读书人之间对话时才会说官话,即便这些人,也难免在官话中夹杂地方口音。 如果徐东升不是河南人,甚至不是睢州当地人,那就无法解释他怎么成为袁枢的学生。 因为袁枢现在是居丧期间,不可能跑到外地去,而一个外地人,尤其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年轻人,怎敢跑到当朝二品大员的家里拜师?尤其袁枢还在守孝,那得有多无礼? 李景是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才选用了徐东升。 然后李景还亲自给袁枢写了封信,让徐东升带到睢州,请袁枢收下这个学生。 至于到泉州求见郑森的理由,李景也是经过认真考虑的。 按说以诗文会友是个比较好的理由,但郑森只有十六岁,名不见经传,谁会从河南大老远跑到泉州跟他以诗会友?恐怕郑森自己都不会相信这样的理由。 哪怕郑森在南京的同学都不会跑到泉州,要知道南京到泉州那也是千里迢迢,跑这么远跟郑森以诗会友,那得有多蛋疼才能干出这样的事情?还不如说到泉州找郑森接济更合理一些。 也就是说,不能特意去找郑森。 最后,李景想出游学失窃求助这么个理由,情节看似有些老套,但在明朝还是相当有说服力的。 而且为了达到逼真,李景让骆养性安排人在徐东升到达福建,游数日名山大川之后把他的包裹窃走,再让徐东升到郑家求助,这样就算郑家派人调查,也查不出什么。 李景甚至还教徐东升如何跟郑森套交情,抬举郑森的话是不能说的,说这样的话会引起郑家的怀疑的。 李景让徐东升大肆抬高钱谦益的地位,以崇拜的心情表达对钱谦益的敬仰,还要赞扬钱谦益抬举后学的品格以及慧眼识人的眼光。 通过这些手段来博取郑森的好感,然后再跟郑森交流诗文。最后让徐东升阐述自己的抱负,激起郑森对朝廷的忠义之心。 可以说,为了能让郑家信任徐东升,并且让郑森对徐东升产生好感,李景可谓是煞费苦心。 在这样的安排下,李景相信徐东升进入郑府是没有问题的。 郑森不可能拒绝跟徐东升见面,也不会只给点银两就把徐东升打发了。 如果郑森连面都不见,徐东升回到河南肯定会告诉袁枢,日后袁枢跟钱谦益提起此事,钱谦益哪里还有脸见人? 你连学生如何做人都没教明白,还有什么资格为人师表? 这可是涉及到郑森的老师钱谦益的脸面问题,郑森当然不会这样打自己老师的脸。 同样的道理,郑家的门子也不敢不给郑森通禀。 像郑芝龙这样的人家,门子都是见惯了阵仗的,什么样的人可以回绝,什么样的人必须通传,他们的心中都非常有数儿。 徐东升已经告诉他们自己的老师是袁枢,并且跟他们点明自袁枢跟郑森的老师钱谦益交好,他们要是不通禀,钱谦益肯定会因为这事儿落得没脸。 钱谦益要是落得没脸,必定会给郑森写信质问,甚至亲自跑一趟都有可能。 郑森要是得知因为门子的原因令老师丢脸,恐怕直接就砍了门子的脑袋。 但是进入郑府以后,能不能跟郑森拉好关系,就得看徐东升最终的表现了。 可以说,为了能让郑家信任徐东升,并且让郑森对徐东升产生好感,李景可谓是煞费苦心。 在这样的安排下,李景相信徐东升进入郑府是没有问题的。 郑森不可能拒绝跟徐东升见面,也不会只给点银两就把徐东升打发了。 如果郑森连面都不见,徐东升回到河南肯定会告诉袁枢,日后袁枢跟钱谦益提起此事,钱谦益哪里还有脸见人? 你连学生如何做人都没教明白,还有什么资格为人师表? 这可是涉及到郑森的老师钱谦益的脸面问题,郑森当然不会这样打自己老师的脸。 同样的道理,郑家的门子也不敢不给郑森通禀。 像郑芝龙这样的人家,门子都是见惯了阵仗的,什么样的人可以回绝,什么样的人必须通传,他们的心中都非常有数儿。 徐东升已经告诉他们自己的老师是袁枢,并且跟他们点明自袁枢跟郑森的老师钱谦益交好,他们要是不通禀,钱谦益肯定会因为这事儿落得没脸。 钱谦益要是落得没脸,必定会给郑森写信质问,甚至亲自跑一趟都有可能。 郑森要是得知因为门子的原因令老师丢脸,恐怕直接就砍了门子的脑袋。 门子当然知道其中的厉害,因此绝不敢不给徐东升通传。 但是进入郑府以后,能不能跟郑森拉好关系,就得看徐东升自己的表现了。 因为李景只能帮徐东升考虑如何不露出破绽,至于期间会发生什么事情李景不可能提前预知,因此能不能完成任务,最终还得靠徐东升自己随机应变。 作为一个只有十九岁的年轻人,这个担子不可谓不重,徐东升要说不紧张是不可能。 为了缓解内心的紧张情绪,徐东升决定不去考虑面临郑森以后怎么办,而是把注意力放在郑府院内的精致上。 可惜根本没用,无论徐东升怎么分散精力,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面临郑森以后该怎么说话。 这一来,徐东升便显得更加紧张,呼吸也难免粗重起来。 而由于紧张,徐东升并没注意前面带路那人偶尔会侧一侧头,偷偷地观察他的表情。他那略带紧张的表情,明显急促的呼吸,都落入前面带路人的眼中和耳中。 郑府是的后宅共有五进院落,五进院落就是五个四合院。 作为郑家的长子,郑森当然有自己单独的院落。 穿过火巷(为防止着火,院落之间以巷道隔开,这样即使某个院落着火,也蔓延不到别的院落,这个巷道被称为火巷,郑府的住宅布局是三通门双火巷),徐东升被带到东面第二个院落。 推开院门,只见中门大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在门口等候。 门子见了急忙转身对徐东升道:“这就是我家大公子。” 说完,疾步走向郑森,指着徐东升道:“大少爷,这就是徐公子。” 接着凑到郑森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郑森点点头,摆摆手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说完,郑森疾步迎了上来,笑着拱手道:“徐兄,郑某有失远迎,还望赎罪。” 徐东升急忙拱手道:“不敢,不敢,徐某冒昧打扰,还望海涵。” “徐兄太客气了,以你我二人的师渊,你到了泉州,若不来我府上,那就是瞧不起郑某了。”郑森笑道。 徐东升忙道:“徐某来到泉州,自然要拜会郑兄,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来见郑兄,实在是失礼之至。” “诶!徐兄这话就见外了。徐兄在郑某的地头落难,原是郑某的责任,徐兄莫急,我这便派人追查,看什么人这么大胆子,敢盗窃徐兄的行李。”郑森笑道。 “怎敢劳烦郑兄。”徐东升忙道。 “小事一桩,来,徐兄请。”郑森伸臂摆手道。 “郑兄请。”徐东升也急忙摆手道。 郑森笑着把着徐东升的手臂进了厅堂。 进了正厅,郑森招呼徐东升就座,然后吩咐婢女倒茶。 端起茶杯,郑森伸手示意徐东升喝茶,用杯盖轻轻荡了荡杯子,轻轻吹了吹,郑森慢慢啜了口茶,然后说道:“徐兄是环中公的学生,听闻环中公在家丁忧,不知近况如何?” “蒙郑兄牵挂,家师身体无恙,另外家师虽然在家丁忧,却仍需处理公务,每日都不得闲。”徐东升忙道。 郑森点点头:“听闻当朝首辅,兴国公李景乃是节寰公的学生,想来是首辅大人念及节寰公的恩情,未令环中公卸去差事。” 徐东升轻轻叹了口气:“听家师说,李大人本不欲令家师在家丁忧的,不过念及师恩,才同意家师回家守制,因此虽未夺情,却依然令家师兼着差事。另外,家师还说,李大人原想亲自为节寰公守制的,不过其时李大人正筹备对东虏用兵,实在是无法和家师一同扶柩归乡。” 郑森闻言默默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方才叹道:“兴国公一代英杰,只用一年便平了肆扰大明多年的东虏之患,实是英雄了得,可惜我辈无缘,不能亲眼得见兴国公之英姿。兴国公乃节寰公的学生,与环中公相交甚深,徐兄乃环中公的学生,想必是见过兴国公吧?不知兴国公长什么样子。” 第四百七十八章 一见如故 徐东升摇头苦笑道:“在下是家师在家丁忧之时,偶尔来到县学,看了在下的文章之后,才收了在下做学生,在下哪里有缘得见兴国公? 不过在下倒是听家师说起过兴国公,他说兴国公的相貌虽无出奇之处,但是却能令人一眼难忘,尤其兴国公那双眼睛,仿佛能看穿人心一般。 另外兴国公的年纪不大,比家师还小了两岁,今年只有三十六岁。” 郑森轻轻点了点头。 想了想,郑森接问道:“徐兄这次出来游学,可是环中公的意思?” 徐东升点点头:“家师说,兴国公执政跟前人不同,以后不会再录用只会写八股文的迂腐之人。家师说,以后要想中举,必得有真才实学才行,因此他让我不要在学堂里读死书,让我出来游历一下涨涨见识。 说来惭愧,在下家境贫困,这次出来游历,都是家师资助的。” 郑森点点头笑道:“由此可见,环中公对徐兄的器重。” 徐东升摇摇头:“家师对在下再看重也及不上牧斋先生(钱谦益的号)对郑兄的器重,听闻牧斋先生为郑兄取字大木,寓意郑兄乃大明栋梁之才,可见牧斋先生如何看重郑兄!” 郑森摆摆手:“郑某愚昧,当不起先生如此盛赞。对了,徐兄这次出来游学,可曾到过南京?不知见没见过先生?” “倒是去过南京,不过在下到南京之时,牧斋先生已然不在南京,听说兴国公请他进京编撰崇祯字典,牧斋先生不曾答应,回归故里了。”徐东升摇头说道。 “哦。”郑森轻轻点了点头。 看了看郑森,徐东升忽道:“郑兄是牧斋先生的学生,难道不知牧斋先生的近况么?” 郑森摇摇头:“先前倒是给先生写过信,先生也有书信回复,不过近几个月却是断了书信往来。” 徐东升点了点头,徐东升知道郑森问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郑森以前从没听说过徐东升的名字,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他是袁枢的学生,当然要询问清楚,免得受骗。 虽说郑森有钱,被人骗点小钱不在乎,但是不能丢这个脸面。 不过郑森终究年纪还小,在向徐东升套话的时候,却不知徐东升也在套他的话。 徐东升既知郑森跟钱谦益数月没有书信往来,便知郑森没那么容易跟钱谦益求证,那他接下来应对的时候就从容了许多。 轻轻啜了口茶,郑森忽道:“徐兄今年贵庚?” 徐东升笑了笑道:“明年便可加冠了(古人二十岁加冠,即带帽子,意指成年)。” 郑森笑了笑:“长我三岁。” 随即又问道:“徐兄的字是什么?” “在下字东升。”笑了笑徐东升接道:“其实我原来的名字叫徐东升,不过袁先生说我这个名字取得不大妥当,便给我改名叫徐晸(音整,日出的意思),字东升。” “日出方能东升,这个名字改的好。”郑森笑道。 “呵呵,森林一大木,正是栋梁之才。”徐东升笑道。 “哈哈哈!”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大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郑森伸手示意了下道:“东升兄,请喝茶。” 徐东升闻言笑道:“大木兄,请。” (注:在古代,称呼别人的名是很不礼貌的事情,一般都称呼字,但是老百姓大多是没有字的,有字的基本上都是读书人或者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不过字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叫的,读书人之间只有关系非常亲近才会称对方的字,而且为了表示亲近,一般会在后面加上兄字,以示尊敬。关系不到位,一般都是在姓氏后面加兄字来称呼。 如果没有字,那么在姓氏后面加兄,则是尊称。 另外,古人一般是在冠礼时取字,不过也有一些人在没有加冠的时候就有字了,这些人的字一般都是老师提前给取的,防止冠礼之时,老师不在场。 郑森称呼徐东升的字,便是向徐东升表示亲近之意,徐东升回称郑森的字,便是认可郑森的亲近。) 喝了口茶,郑森笑道:“东升兄这次出来游历,走了许多地方吧?有没有有趣的见闻,说与愚弟听听。” 徐东升笑道:“其实,这次先生让我出门游历,是让我了解兴国公在各地推行的政令的利弊,为来年科考做准备,因为我并未到处游山玩水。” “哦?”郑森一听顿时来了兴趣,把身体往前凑了凑道:“那东升兄觉得兴国公的政令有何利弊,说来听听。” 徐东升笑了笑:“这怕是一时半会儿说不完的。” 郑森笑道:“我与东升兄一见如故,望请东升兄在我这里盘桓些许时日,你我正好切磋一下诗文,再畅谈一番时政,岂不快哉?” 徐东升苦笑道:“我现在身无分文,大木兄若是不接济我,恐怕我想走也走不了。” “呵呵,东升兄莫要多虑,盘缠些许小事,愚弟自当为兄解决,不过东升兄切莫着急,暂且在我这里住上一段时日。”郑森笑道。 徐东升笑道:“我不答应好像也不行啊!” “哈哈哈!”二人同时大笑起来。 …… 京城内阁衙门议事厅。 李景居中而坐,沈正和高奇分坐在李景左右,沈正的右前方依次坐着周衡臣,杨柳风,方程等一众文官。高奇的左前方依次坐着马五,陈国柱,孙猛,孙传庭等一众武将。 高奇和陈国柱及其部将是在半个月前接到李景的命令进京。 调高奇回京,实是这段时间李景事务太多,李景自感这么多事务靠他一人处理已经是力不从心。 现在陕西和河南的局面基本已经稳定,高奇已没有必要继续留在山西坐镇,因此,李景才让高奇火速进京,帮助自己处理军务。 同样,辽东局势在皇太极答应归顺以后,局势也很快稳定下来,现在除朝鲜方面的多尔衮部不肯投降,辽东的女真人大多已经放下武器。这时,陈国柱留在辽东已没有必要,而李景接下来要对军队做一个很大调动,自然要把陈国柱调回京师。 高奇和陈国柱回京之后,李景便把自己酝酿很久的想法跟两人说了一遍,陈国柱自是绝对服从李景的安排,没有任何意见,而高奇在经过一番认真考虑以后,在军队人事安排上提了一点意见,把自己的嫡系人选裁撤掉两人。 跟高奇认识了这么多年,李景对高奇的心思自是十分了解。 高奇这个人有能力却没有野心,或者说是不敢有野心。因为李景的年纪比高奇小三岁,高奇肯定不会是李景的接班人选,高奇要想接班,只能拉拢军中的将领,然后使用武力强行接班。 但高奇深知李景手段之厉害,也知道李景在军中的威信,只要李景不死,军中无人敢轻举妄动。 可等到李景老了,高奇估计也没几天活头儿了,接不接班已经失去了意义。 而且高奇要是在军中拉帮结派,必然会触动李景的权力,李景当然不会允许高奇这么干,一旦李景觉得自己的权力受到威胁,高奇这个二把手的位置都保不住。 高奇虽没有读过书,却也知道历朝历代那些对帝王产生威胁的武将的下场,高奇可不愿重蹈覆辙。 而要不想重蹈覆辙,就不能掌握太大的势力,因此高奇才竭力劝阻李景启用自己的嫡系部属。 李景知道高奇不让自己的嫡系占据太多要紧的位置,是怕他疑虑,知道高奇这么做是为了明哲保身,对此他当然不能强求,最终同意了高奇的建议。 当然,李景也知道这样做对高奇的部下是不公平的,只能日后再对他们进行补偿。 好在对西南缅甸诸国用兵的主帅人选已经定下是高奇,张楚在数月前便率兵进驻云南勐海,想来,高奇的嫡系们应该知道李景肯定会让他们有用武之地。 得到高奇的支持,李景对各军将领的安排很快便确定下来。 不过,李景这次召集诸将及内阁各部重臣却并非只为安排将领这么简单。毕竟这么大的调动总要有个目的,没有目的的话,就成折腾了。 李景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对付郑芝龙,同时借机把部队在全国重新进行部署,为以后对外作战做准备。 把骆养性送来的情报交给在座诸人过目了一遍之后,李景笑了笑道:“安全部的人已经做好了准备,看来咱们这边也该抓紧时间行动了。伯雅兄,你那边还有什么困难没有?” “回大帅,水师已经准备齐备,只等大帅下令。”孙传庭抱拳说道。 “孙大哥,你那边呢?”李景看向孙猛问道。 孙猛笑了笑道:“就等大帅下令了。” 李景点点头,转头看向沈正道:“岳父,大军水路并进,对后勤保障的能力是个考验,粮草辎重都准备好了吧?” 沈正点点头:“我已经通知陈大虎和刘二愣,从南直隶和江西调集粮草,保障大军的供应。至于武器弹药,由于京城的军工厂尚未完全竣工,暂时还不能生产重炮,便携炮的生产能力也十分有限。因此这次出征,武器主要是靠平阳府的军工厂供应。赵双喜这次为大军提供了一百五十门重炮,三百门便携炮,步枪五千支。 第四百七十九章 调令 另外,赵双喜还为两位孙将军的部队,准备了五个基数的炮弹,步枪子弹准备了三个基数。” 李景笑了笑,李景以前经常用基数来表示武器弹药的数量,没想到沈正居然也学会使用了。 李景所定的基数当然远不及后世部队的弹药基数那么多,主要是生产能力有限。 李景规定一门重炮的弹药基数为十发炮弹,便携炮一个基数为二十发炮弹,步枪子弹一个基数为一百发。 后勤部提供的武器当然不够孙猛和孙传庭两部使用,不过这两支部队原本就配备了一定数量的火炮弹药。 孙猛所部(包括刘二愣和陈大虎两部)一共配备了两百多门重炮,五百余门便携炮,以及三个基数的炮弹,步枪则是人手一支,子弹一个基数。 孙传庭的水军大船不多,能承载重炮的船只更少,仅有的十余艘大船,每船也只能列装十来门重炮。 便携炮倒是每艘船都有列装,并且每船至少二十门便携炮。 实际上便携炮主要用于近战,真正发挥作用的还是那十余艘大船。 另外,舰船承载的炮弹可比陆军多得多,每船每门炮至少是五个基数。毕竟在海战作战不同于陆地,弹药补给起来困难,能多备一些,就得多备一些。 后勤部提供的武器其实是为了防止战损,要知道,即便是后世,武器用到一定时间也会报废,何况这时的武器质量远不及后世?枪炮打废了当然需要补充。 另外,后勤部部队并不是随作战部队一起行动,一般来说,都是作战部队需要补给的时候,才会通知后勤部队提供补给。 当然,后勤部队也不会离作战部队太远,一般都是一天至多不超过三天的路程。 见作战部队和后勤部队准备就绪,李景点点头道:“既然你们准备好了,那就开始行动吧。” 孙猛和孙传庭齐齐抱拳道:“末将遵令!” 李景摆摆手:“在你们行动之前,我还要发布几道政令,这样你们才师出有名。” 扫了扫在座诸人,李景对身后的文青和张同敞道:“我下命令,你二人记述。我就说大概的意思,你自己润色一下。” 文青和张同敞闻言,急忙把纸铺开,将笔提在手中。 李景缓缓起身,沉声说道:“自即日起,大明全面开放海禁,山东之荣成县,南直隶之上海县,浙江之台州府以及福建之福州、兴化、泉州、漳州,广东之澳门等地成立大明对外贸易司。原福建,广东等地的市舶司裁撤,并入外贸司。 外贸司负责大明海外贸易并征收海外贸易税,归大明财政部所属,外贸司提举暂由各府县知府和县令兼任。 下面我说说税率,大明对海外贸易的赋税为十税二。海外对大明贸易的赋税为十税三,你二人标注一下,这个税率是指海外往大明销售民用物资的税率,若是往大明销售沉香,玉石等奢侈品,税率为十税十。” 听李景定的税率如此之高,在场诸人不由惊呼了一声。 李景笑了笑:“觉得我收税收得太狠了是吧?其实奢侈品我还想十税二十呢。别忘了,那些外国人往咱们大明销售的东西都是几倍,十几倍的暴利,收这点税算什么!” 众人闻言同时点了点头。 顿了顿,李景接道:“下面我说说关于将领的任命。” 见众人凝神倾听,李景沉声说道:“擢升郑芝龙为福建水师提督,授奉国将军(正三品武散阶,荣誉称号),荫郑芝龙长子郑森为忠武校尉(从六品武散阶)。福建水师负责保护大明东南沿海海疆,以及保护海商对外贸易,自身不得从事贸易往来。 孙猛兼任福建总督,总理福建军政事务,行署置于福州,即日赴任。 迁刘二愣为福建布政使兼福建将军,原福建布政使调任江西布政使。 迁陈二虎为浙江布政使兼浙江将军。 裁撤南直隶,成立江苏布政使司和安徽布政使司,原浙江布政使调任江苏布政使,归化知府苗忠景任安徽布政使。 湖广布政使司拆分为湖北布政使及湖南布政使,原湖广布政使吴甡任两湖总督,原湖广左参政任湖北布政使,原湖广右参政任湖南布政使。 擢周大清任广东将军,即日率军进驻广东。 擢周老虎任东部军区副大都督,兼任山东将军。 擢周石头为山西将军,接手山西军务。 擢孙虎头,李定国任北方军区副大都督。” 听李景一串令人眼花缭乱的调令,除高奇和陈国柱二人,其余人等无不目瞪口呆。 尤其对李景裁撤南直隶和湖广布政使司更是震惊不已。 要知道南直隶可是南京的所在地,跟北京所属的北直隶乃是平级,裁撤南直隶等于是裁撤南京。 众人面面相觑地对望了一会儿,周衡臣忽然轻轻咳了一声道:“大帅,南京那些官员如何安排?” 众人闻言齐齐把目光看向李景,大家都明白,周衡臣说的虽是他的本职工作,但眼下这个问题却跟大家的权益息息相关。 因为南京还有一套行政班子,而且这套班子跟北京乃是平级。 虽说南京的官员没有什么实权,被安排到南京做官,基本上等于是养老,但级别就是级别,职务就是职务,这是改变不了的。 李景再霸道,也不能一纸命令,就把这些人撵回家。另外,在南京也是有很多可用之人的,李景也断然不会把这些人弃之不用。 在座之人都知道,李景进京以后拿下了大批官员,各部衙门很多职务都是空缺的,再加上李景又新成立了许多部门,空缺的职务就更多,在没有合适的人选之前,在座的每人都兼了好多个职务。 兼了这么多职务,工作当然很累,但这也意味着他们的权力更大。 现在裁撤南京,南京的官员肯定要调任京城,并填补这些职位空缺,这就等于是拿走这些人一部分权力,而最关键的是,调来的人跟他们平级,有的级别比他们还高一些,谁管谁还不一定呢。 见大家同时把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李景正色道:“安排这些人很简单,凡是年过六十以上的,全部回家养老,六十以下的,吏部进行考核,有能力的留在北京和地方任职,没有能力的让他们回家。至于他们的级别……” 说到这里,李景忽然笑了笑:“大家以前是什么级别想必心里有数儿,大家以为我是看级别用人的么?” 众人闻言大喜,李景的话说的再明白不过了,在座的都是李景的嫡系,南京那些人哪怕级别再高,到了京城,最多只能给他们当副手。 摆摆手,李景接道:“有些事情大家要看开一些,权力这个东西虽好,握得太多会遭人嫉恨的,该放的时候,适当的要放一放,这样大家也能轻松一些不是?” 众人闻听齐齐点了点头。 在座的这些人都跟随李景多年,对李景的处事风格十分了解,李景这个人对权力说看重也看重,说不看重也不看重。 说李景看重权力,那是因为李景要推行新政,决不允许任何人阻扰,在这个问题上,李景是绝对的集权。 说李景不看重权力,是因为只要下面的人能执行李景的政令,那么李景就会把权力下放,在不违反大明律的前提下,李景只看结果,决不会过问这些人如何行事。可以说,在座这些人手中的权力,远比前任的尚书侍郎们大得多。 有很多有权有势的人,有了权力还想追求更大的权力,从男人这个角度来说,想争取更多的权力,这一点无可厚非,但是在争夺权力的过程中,许多人会在权力场迷失,为了权力这些人无所不用其极。 而且给他们权力的时候,他们会非常乐意的接受,可要让他们卸下权力,大多数人是不愿意的。贪权恋位,这是很多权力场人的通病。 李景刚才说这番话就是在点醒他们,不要太痴迷手中的权力,因为掌握的权力过多,会挡住别人的路的,挡得人多了,这些人就会抱成一团,形成一股反对势力。 李景不怕有反对势力,也不怕下面的人搞小团体,因为怕也没用,这种现象始终都有,不是以李景的意志为转移的。 但是李景决不会容忍反对的势力过大,也不会容忍下面的人组成一个大的利益集团,出现这样的势力集团,李景是一定要铲除的。 这一点,从李景想尽办法瓦解复社这样的团体,也不为东林党翻案,便可看出端倪。 在座的都是人精,李景只需略点几句,众人便明白李景的意思。李景这是不希望自己的嫡系因为恋权,人为的让下面的人组成利益集团。既知李景的用意,这些人顿时心里打起了小算盘,与其让南京那些人染指他们的权力,不如提拔自己的人。眼见众人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但随即各个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李景不由苦笑了一下。估计用不了多久,朝中就会冒出一个个小山头儿,而自己就是其中那个最大的山头儿。看来人太聪明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第四百八十章 开放海禁 轻轻敲了敲桌案,李景看向周衡臣道:“衡臣,把好关。” 周衡臣闻言一怔,随即连忙点头:“大帅,我知道怎么做。” 李景笑了笑,自己也只能点点周衡臣这个人事部的部长了,希望这些人不过做的太过。 转头向张同敞招了招手,张同敞急忙给李景递过几页纸。 李景接过,随手递给沈正,待沈正看完,又让沈正把这份资料依次传了下去。 等众人看完,李景笑道:“这是张鳌勘察土地的时候,我让他顺便做的,大家觉得这样分划安徽和江苏还有两湖怎么样?” 众人扭头看了看坐在最末位的张鳌,除了沈正早就知道李景对张鳌十分器重,余人心中均道:“想不到此人不显山不露水,竟然得李景如此器重,这么大的事情做出来,我们竟然全不知晓。” 要知道,将一省化为两省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且其中却蕴藏了极大的权益。 因为多一个行省便要新成立一套行政班子出来,这一套班子不知能提拔多少人上来。 首先,要多出来一个布政使,这可是跟侍郎甚至尚书平级的职务。 布政使的位置这些人自认不敢染指,肯定是李景任命,但是布政使下面还有两位参政,参政下面还有议政,议政下面还有众多的中低级官员,这些职位都是在座这些人可以提名,甚至任命的。 如果大家早知道这个消息,自然会想办法把自己的嫡系安排在有利于提拔的位置,等这几个行省一成立,便可以迅速提拔上来。 但是李景早就授意张鳌做这件事,却没有告诉大家,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李景早就打算用这些位置来安排南京的那些官员了。 想到李景深谋远虑至此,众人顿时淡了在这几个行省分一杯羹的念头。 见众人不语,李景笑了笑道:“既然大家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日后若有不妥,咱们再重新调整调整。好了,高兄弟,五哥,勇超,骆兄,孙大哥还有伯雅兄你们几个留下,其余人都散了吧!” 众人闻言,急忙起身行礼告退。 待众人散去,李景指了指身边的座位,又对孙猛等人招了招手,几人来到靠近李景的位置坐下。 “小九,把地图铺开。”等几人坐好后,李景回首对小九说道。 小九闻言,迅速走来,将一张巨幅地图在李景面前展开,铺开后,小九旋即退到李景身后。 “大家看看,这副地图是我才描绘出来的,上面标注着西方各国在我大明东南沿海附近的势力。”李景指了指地图说道。 众人闻听,急忙靠近,附在地图旁边认真看了起来。 看了一会儿,众人重新坐定,齐齐把目光看向李景。 见众人目光中露出一丝疑惑,李景轻叹了口气道:“是不是有些不明白我让你们看这幅地图的用意?” 孙传庭看了看众人,轻轻咳了一声道:“大帅,下官以为,这些外国人可能会成为我大明的助力。” 李景哦了一声:“此话怎讲?” 孙传庭沉吟了一下道:“大帅开放海禁,成立外贸司的目的定是为了跟这些来自西方的外国人进行贸易往来。而这些外国人远涉重洋来到大明,其目的想来也是如此。 由于以前咱们大明实行的是禁海政策,这些外国人来到大明也无法跟咱们交易,只能通过那些海商,进行走私交易,走私贸易自然不及正常交易方便,这些外国人当然想直接在大明跟咱们进行贸易往来,天启四年那场澎湖海战,主因便是为此。” 李景闻听笑了笑道:“说的不错,接着说。” 孙传庭点点头接道:“后来郑芝龙异军突起,成为东南沿海的海上霸主,这些外国人也不是郑芝龙的对手,因此只能接受郑芝龙的条件,在台湾进行货物中转。实际上还是走私交易。 大帅现在开放海禁,这些外国人得知以后必定欣喜,虽说大帅定的赋税极高,想来也不及在台湾中转的费用还有郑芝龙收取的保护费。因此,下官以为,这些外国人肯定愿意到大明跟咱们交易。 但是碍于郑芝龙的势力,这些外国人就算有心想来,怕是也不敢前来,不过一旦我们对郑芝龙动手,这些外国人必然密切注视东南局势,看到咱们把郑芝龙赶到大海,失了陆上的根基,他们怎肯错过这样的时机,肯定会帮咱们对付郑芝龙。 有这些外国人相助,消灭郑芝龙指日可待。” 李景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看了看高奇孙猛等人道:“你们觉得如何?” 高奇等人不知李景是什么心思,思索了一会儿,终于茫然地点了点头。 李景见状,轻轻叹了口气道:“这些外国人肯定会落井下石帮咱们对付郑芝龙的,从某个角度来看,这些外国人也算是咱们的朋友。 不过,郑芝龙终究是大明人,这些年保护大明的海疆也是有功的,我对付郑芝龙并不是要杀了他,而是要他尽心为大明做事。何况对付郑芝龙乃是我们大明的家事,岂能容那些外国人参与进来? 郑芝龙可以联合荷兰人对付大明,对付刘香,我却不能联合外国人对付郑芝龙,这关系到大明的尊严,是万万不能做的!” 孙传庭闻言迟疑了一下道:“但是那些外国人要对付郑芝龙,我们是无法阻止的,而且只要他们对郑芝龙动手,从战役层面来说,他们就是我们的朋友了。 我们总不能跟郑芝龙打着打着,再掉头帮助郑芝龙对付外国人吧?何况就算我们想帮,凭咱们现在的海上实力,好像也帮不了什么。” 李景笑了笑:“很矛盾是吧?” 见众人齐齐点头,李景忽然收敛笑容正色道:“我刚才说过,郑芝龙对大明是有功的,正因为有郑芝龙,大明东南海疆才安稳了这么多年,如果郑芝龙的势力消失,凭咱们现在的海上实力,你们觉得那些外国人会怎么对待大明? 你们终究没明白我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开放海禁。 我开放海禁不是为了拉拢那些外国人,而是要他们安守本分,不要插手大明和郑芝龙之间的事情。” 孙传庭闻言,猛地一拍额头:“我明白了,如果我们不开放海禁,那些外国人为了能够继续跟海商们走私贸易,很可能会帮助郑芝龙一起对付咱们。 咱们对付一个郑芝龙本来就已经十分困难了,要是再加上这些外国人,这一仗恐怕就更吃力了。” 李景点点头:“如果我们不开放海禁,那些外国人不是很可能会帮助郑芝龙,而是肯定会帮助郑芝龙。因为这些外国人远渡重洋来到咱们大明,其实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利益,谁给他们的利益多,他们就会跟谁合作。 我们现在开放海禁,对外国人来说,肯定比跟郑芝龙合作获利更多,这时他们就会倒向大明。当然,他们更想在我们的帮助下拔掉郑芝龙这根刺。 但我要的只是跟外国人贸易往来,而不是要他们帮我对付郑芝龙,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另外,我要的只是击败郑芝龙的势力,并不想郑芝龙的舰船全军覆没。要知道,郑芝龙耗费十年时间才打造出如此规模的舰队,我们想打造郑芝龙这样规模的舰队,至少要花费三到五年的时间。不说时间,光打造这样一支舰队的开销,就够我们喝一壶的了。” 孙传庭闻言连连点头:“大帅说的不错,要打造这样一支舰队,需要耗费无数人力和钱财。去年这个时候,大帅给我拨了一百万两银子,让我修建造船厂,组建水师部队。说来惭愧,迄今为止,我们只造出两艘中型船,三艘小型船,大型船我们现在还造不出。 如果按照这个进度,别说三年五年,就算十年我们都打造不出郑芝龙那样规模的舰队。” 众人闻言同时瞪大了眼睛看向孙传庭,过了一会儿,马五突然问道:“一百万两银子都花光了?就造了五艘船?造船有这么贵?” 孙传庭苦笑道:“一百万两银子确实花光了,不过并非都用在造船上,主要用在修建船厂上面。实不相瞒,要不是荣成原来就有个造船厂,我们只需在此基础上扩建一下即可,恐怕建完船厂以后,我们还造不出五艘船。” 马五皱了皱眉:“修建船厂,再加上造船好像也用不上一百万两银子吧?” 孙传庭闻言脸色一变:“马大人,你怀疑孙某贪墨?” 见孙传庭有些恼怒,李景忙道:“伯雅兄勿怪,五哥这个人说话直,言语若有不当之处我代他向你赔罪。” 孙传庭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 李景笑了笑,转头看向马五道:“五哥,其实伯雅兄早已向我报过帐了,你别忘了,伯雅兄不光要造船,还得训练水军,光水师部队的军饷,这一年就有近二十万两。” 马五闻言连连点头。而孙传庭则道:“惭愧,我用了一年的时间,只训练出三千勉强合格的水军士兵,实是有愧大帅的信任。”李景摆摆手:“伯雅兄莫要自责,能训练出三千水军士卒,我已经相当满意了。” 第四百八十一章 将在外 顿了顿,李景接道:“伯雅兄,其实五哥是没把你当外人才会直接询问,换做别人,他早就派人暗地里调查了。” 孙传庭一怔,这才想起马五的身份和地位。 在大明,除了李景,就没有马五不敢查的人,这一点就连都察院都比不过。 从马五的职权来看,当面询问还真是给自己面子。 孙传庭这个人虽说有些自傲,不大服管,但也分看谁,像马五这样近乎文盲的一个人却能得到李景如此重用,绝不是光凭跟李景的关系好就能做到的。 以李景的性格和用人之明,马五要是没有能力的话,李景决不会让马五担任如此重要的职务,对此孙传庭心里十分清楚。正因此,孙传庭对马五还是相当佩服的。 孙传庭性格爽直,听了李景的话之后,当即向马五抱拳道:“马大人,传庭失礼,还望莫怪。” 马五急忙回礼道:“孙大人客气,马五言语不当,也请恕罪。” 见二人互相致歉,李景抚掌大笑道:“这就对了,你二人都是我的得力臂助,有什么话说开了就好。” 马五和孙传庭急忙称是。 李景笑了笑接道:“不过事情也不像伯雅兄说的那么严重,毕竟你这一年,主要用在修建船厂上面,至于你说的大型战船,等汤若望从外国雇来有经验的船工之后,我们马上就可以建造。 而且,我们会修建更多的船厂,按一座船厂一年造两艘主力战舰来算,建五座船厂,一年就是十艘战舰,五年之后,我们起码能拥有四十多艘主力战舰。郑芝龙舰船虽多,却也没有这么多的主力战舰。” (注:这时的舰船乃是木质,只要有木料和船工,一座船厂建造两艘战舰并不为难。郑芝龙在泉州南安石井乡老家修建的船厂,一年可建造三五艘大型军商船,并且还可修理数十艘舰船。) 孙传庭摇摇头道:“大帅,下官保守估算了一下,建造一艘大型战舰加上武器配备至少也得二十多万两银子才能下来,不算修建船厂,光这四五十艘主力战舰,就得要上千万两银子。按照大明现在的财力,怕是建造不起。” “说的不错,我们现在确实建造不起,所以我才说不能让外国人参战,不能让他们把郑芝龙的舰队消灭,我们需要郑芝龙的舰船来保卫大明的海疆,也需要这支舰队为大明征服四夷。”李景点头说道。 “可要是外国人参战的话,我们怎么办?”孙传庭沉吟了下问道。 孙猛接口说道:“哼!他们敢参战,就打他娘的。” 李景点点头:“对,打他娘的!我们绝不允许他们在大明的地盘撒野!” 看了看孙传庭,李景正色道:“我知道你担心咱们打不过他们,但是我告诉你,就算打不过也得打!这是一个国家尊严的问题。” 说着,李景忽然笑了笑:“当然,我不是让你跟那些外国人玩命儿,那些外国鬼子的脑袋才值几个钱,跟他们玩命儿不值得,我们要以己之长击敌所短。” “以己之长击敌所短?”孙传庭喃喃地重复了一句。 李景点点头笑道:“不错,不过要想以己之长击敌所短,首先我们要知道我们的长处是什么,短处是什么。 我们的长处是什么?我们的长处就是火炮比他们厉害。另外,我们的船小,速度比他们快。 我们的短处是什么?我们的短处是舰船没有他们强大,而且水兵都是新兵,实战经验不足。 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在海上还无法跟外国舰队抗衡,因此在海上跟敌人作战,是以短击长,那我们就发挥我们的长处,把他们引到海边,用岸炮轰他娘的。” “大帅高见!”众人齐道。 “高见什么,这是没办法才这样打,主要还是为了保存我们仅有的几艘主力战舰。”李景摇摇头道。 顿了顿,李景接道:“另外,就算这样打,我们也得了解敌人的虚实。可别我们给他们来个诱敌深入,敌人给咱们来个声东击西。” 众人闻言同时轻笑起来。 看了看马五,又看了看宗超,李景接道:“调查敌人的虚实就靠你们了,我估计,最先参战的就是驻扎在台湾的荷兰人。我给你们的任务就是查清驻扎在台湾的荷军虚实,我要知道荷兰人的舰队司令是谁,他们有多少战舰,多少士兵。掌握了敌军的虚实,我们才能进行战术安排。” 马五点点头,看了看宗超,转头对李景说道:“大帅,勇超这次调查郑芝龙,充分展示了他的能力,而且办完此事之后,情报部那些老伙计对勇超也开始信服起来,我觉得这次这个差事还是继续交给勇超吧。” 李景点点头:“五哥,勇超是你的下属,你看着安排。” 马五笑了笑,转头对宗超说道:“勇超,既然大帅没有意见,那你就负责这次的情报工作吧,你自己抽调人手,成立一个专属部门。” 宗超闻言大喜,冲李景长身一揖:“多谢大帅赏识。” 又冲马五长身一揖:“多谢五爷看重。” 想了想,转身又向骆养性揖了一礼:“多谢骆兄相助。” 众人见了,同时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儿,宗超躬身向李景说道:“大帅,此次调查荷兰人的军情,下官想继续使用驻福建的安全部的人,这些人熟悉当地的情况,认识不少海商,下官觉得可以让他们随海商的船进入台湾然后进行调查。” 李景摆摆手:“事情交给你,如何行事你自己安排,至于调动安全部的人手帮忙,你自己跟骆兄协商。” 宗超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高奇仔细地看了看地图,忽然接口说道:“我觉得还应该同时派人到吕宋,满剌加(即马六甲,在马来半岛和苏门答腊岛一带,当时为葡萄牙殖民)等地关注弗朗机国(葡萄牙,西班牙等国)的动向。” 说着,高奇点了点地图道:“你们看,这几处地方距离福建看似很远,但是乘船的话,其实要不了多少天。我们现在开放海禁,这些国家必定想要来分一杯羹,我们要防止他们同时出兵对付郑芝龙。” 李景凝眉思索了一会儿,终于轻轻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宗超道:“同时调查这么多地方,可有足够的人手?” 宗超看了看地图,皱了皱眉道:“人手倒是够用,派人潜入这些地方也不难,只需让人冒充海商就可以潜入这些地方,难办的是我们的人不懂这几个国家的语言。 如果经过通译的话,很容易暴露身份,要是借助海商……海商们大多跟郑芝龙有联系,一旦我们跟郑芝龙开战,这些人肯定站在郑芝龙那边,我们的人同样有泄露身份的可能。” 李景叹了口气道:“说到底,还是我们在福建和广东一带没有根基,另外,情报部门也没想到应该学习一些外国人的语言,此事我们当深以为戒,以后要培养这方面的人才。” 宗超抱了抱拳道:“大帅放心,勇超当竭尽所能,把这个差事办妥。” 李景笑了笑:“需要用钱的地方找五哥解决,我估计这次钱不能少花了。” 马五点点头笑道:“我先给勇超拨一万两银子。” 宗超闻言忙道:“多谢大帅和五爷支持。” 李景摆摆手:“你为国家做事,国家当然要大力支持你,这用得着谢么?” 顿了顿,李景接道:“勇超,这次作战,你的情报部门要跟两位孙大人密切配合,所有的情报首先告诉他们两个,以免耽误军情,贻误战机。” 看了看孙猛,又看了看孙传庭,李景笑了笑道:“这样吧,让勇超在总督府和水师衙门暂时挂个职务,这样做起事来就方便了许多。” 孙猛和孙传庭大喜,同时向李景抱拳道:“多谢大帅信任。” 李景摇摇头笑道:“俗话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在后方离这么远,就不给你们添乱了。” 摆摆手,李景止住二人说话:“好了,你们这就回去吧,迟几日我再把开放海禁的命令下达,你们要抓紧时间行动。” 孙猛和孙传庭闻言,起身向李景抱了抱拳,又冲高奇等人拱了拱手,两人一同告退。 见宗超未动,李景对马五笑道:“五哥,勇超等着你给钱呢,你们也去吧。” 马五闻听顿时笑了起来,对宗超和骆养性招了招手,三人起身向李景告辞。 待众人离去,李景见高奇似有话要说,笑了笑道:“高兄弟,咱俩钓鱼去。” 高奇笑着点了点头。 走了几步,李景忽然回头对张同敞和文青说道:“晋升令和调令马上发出去,周大清的调令用六百里加急发给他,让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广东。” 想了想,李景又道:“郑芝龙的晋升令也一同发出去,但是关于对外贸易那部分你俩重新拟一道命令,迟几日随开禁令一同发给他。”张同敞和文青急忙点头,把刚才书写的命令整理一下,然后交给小九。小九取出李景的印章盖上印,张同敞和文青迅速将书信封好,随即派人传令。 第四百八十二章 包藏祸心 福建泉州郑府。 郑芝龙一脸寒霜地注视着厅内诸人。 过了良久,待众人把李景发来的命令看完,郑芝龙冷冷地说道:“都说说吧,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郑芝龙话音刚落,便听砰地一声,随即一人猛地站起身子叫道:“他妈的,前些天李景晋升大哥为福建水师提督,我还以为是好事呢,没想到他居然包藏祸心。不让我们染指海外贸易,这不是让我们这些人喝西北风么?” 说话这人乃是郑芝龙的弟弟郑芝豹。 郑芝豹在郑氏兄弟当中排行老五,小名莽二,从名字便知郑芝豹性格鲁莽。 听了郑芝豹的话,众人纷纷附和:“是啊,不让我们跑商,我们这些人吃什么?” “大哥手下三万多兄弟,不让跑商,拿什么养活这么多人。” …… “大哥,反了吧!既然李景不仁,休怪我们不义!凭我们的实力,就算在海上自立为王,李景也奈何不得我们。”郑芝豹接道。 “五叔差矣,李景做事深谋远虑,没五叔想得那么简单。”郑森起身说道。 “哦?此话怎讲?”郑芝龙斜着眼睛看了看郑森说道。 郑森看了看郑芝豹笑道:“五叔,据说李景半个月前召集朝中重臣议事,想来开放海禁和晋升令便是那次议事时做出的决定,可为什么开放海禁的命令要迟半个月才发过来?” 郑芝豹挠挠头:“我哪知道。” 郑森笑了笑道:“其实五叔只要仔细想一下便不难猜出。” 郑芝龙瞪了郑森一眼,喝道:“好好说话,没大没小,成何体统!” 郑森听了父亲训斥,急忙收敛笑容道:“五叔,各位叔叔,李景晚发开放海禁的命令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争取时间,为他调动军队争取时间。 现今刘二愣已经率军进驻福建,陈二虎率军进驻浙江,周大清率军进驻广东,孙传庭率领的水师马上就要抵达福州。 再加上孙猛所部不日便至福建,李景五路大军齐至,目的为何不言而喻,便是防着我们造反。” “他五路大军有个屁用,能挡得住我们的坚船利炮么?”郑芝豹不屑道。 郑森摇摇头:“能不能挡住,侄儿不知,侄儿只知李景迄今为止还没打过一次败仗。辽东的女真人何等强大?大明十数年来在女真人手中不知吃了多少败仗,可李景仅用一年便把辽东给平了,由此可见李景手段之厉害。” “哼,我承认李景的手段厉害,可那是在陆地。在海上,就凭朝廷那几只小船,如何是我们的对手?”郑芝豹冷笑道。 “五叔,陆上才是我们的根基,保不住陆地,难道我们能在海上漂一辈子么?”郑森苦笑道。 “我们根本就用不着在海上漂泊一辈子,我们只需像十年前那样狠狠地打朝廷几次,朝廷招架不住,最后还得招安我们。”郑芝豹不屑道。 郑森摇摇头:“五叔,如今可不像十年前那会儿了。” 郑芝豹冷笑道:“有什么不一样?要说不一样,那就是朝廷的水军实力更弱了,更加不是我们的对手。” 郑森苦笑道:“五叔,你错了!十年前福建并不是我们的地盘,我们可以随意行事,无需任何顾忌。可现在,从福州到漳州,这一带的民众大多跟我们的士兵沾亲带故,我们要是对这些地方进行破坏,恐怕不等朝廷来攻打我们,士兵自己就哗变了。” “呃……”郑芝豹闻听顿时哑然,过了一会儿方道:“我们可以攻击别的地方,反正只要能打疼朝廷,什么地方都可以。” 眼见郑芝豹认定了造反这条路,郑森叹了口气道:“五叔,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刚才说了,陆上是我们的根基,因为兄弟们的亲眷都在陆上生活,这些人可以帮助我们,但同时也牵绊着我们。 以前我们当海盗的时候,为了不连累家人,大多更名改姓,即使那样,也有不少兄弟身份泄露,亲眷被抓。另外,朝廷为了招安我们,并不想做得太绝,并没有对那些身份暴露的兄弟的亲眷赶尽杀绝,反而是通过他们来劝说我们归顺。 我们现在要是造反,兄弟们的亲眷就是逆党。 我们不去袭扰地方,李景可能都准备拿兄弟们的亲眷开刀,要是我们袭扰地方,李景震怒之下,焉能放过兄弟们的亲眷?别忘了,兄弟们现在是朝廷的官兵,身份在兵部都是有备案的,那是一抓一个准儿。一旦李景下令逮捕兄弟们的亲眷,兄弟们怎么办?还能一心一意的跟着我们造反么?” “他妈的,我倒是没想过这一层,照你这么说,这事儿还真的好生琢磨一下。”郑芝豹挠挠头道。 见郑森侃侃而谈,而且思虑甚是周全,郑芝龙心中大是欣慰。 笑了笑,郑芝龙忽然接口说道:“福松(郑森小名),此事怕也没你想得那么严重,以为父看来,李景是不会轻易对兄弟们的亲眷动手的。” 郑森闻言,向郑芝龙长揖一礼道:“请父亲大人指点。” 郑芝龙笑着摆摆手:“你说的不错,在福建,尤其是福州,泉州和漳州一带乃是我们的根基,这里的人大多心向我们郑家。 如果李景拿这里的老百姓开刀,必然激起民变,老百姓必定会更加拥护我们,李景绝不愿看到这样的情形。 当然,前提是我们不能带兵在大明沿海掳掠,如果我们劫掠地方,恐怕就要另作别论了。” 郑森闻言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也就是说,就算我们造反,只要我们不去袭扰大明的沿海之地,李景便不会对跟我们有牵连的老百姓下手。” 郑芝龙笑着点了点头:“李景最看重民心,决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郑森迟疑了一下道:“如果这样的话,那即便我们造反,李景也拿我们没什么办法,有这些老百姓在,我们随时都可以得到补给,除非李景把海封住。” “就朝廷那几条船还想把海封住?做梦去吧!”郑芝豹不屑道。 郑森摇摇头:“封海不一定要水军,步兵同样可以做到。” 郑芝龙笑道:“在陆地封海那得需要多少士兵?别说孙猛手下只有两三万人,就算再多十倍也不够用。” 郑森默默点点头,老百姓给海盗送物资根本用不着从码头出海,随便找一处海边就可以出海。 从福州到漳州海岸线近千里,步兵根本封不住这么长的海岸线。 沉吟了一下,郑森问道:“父亲,那你是不准备接受朝廷的命令了么?” 郑芝龙扫视了众人一眼,轻轻叹了口气道:“李景处事手段之高明,还在他用兵之上,一道解禁令,便可置我们于死地。说实话,我不怕朝廷的水军,也不怕朝廷的陆军,我担心的是那些夷人联合起来对付咱们。” “那些夷人早就被我们打怕了,还用担心他们干吗?”郑芝豹不解道。 郑芝龙摇摇头道:“莽二,你不懂,你以为数年前那一战,荷兰人真的被我们打怕了?要知道荷兰人远渡重洋来我们大明不是来打仗的,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挣钱。 由于大明不跟荷兰人贸易,所以他们才会对大明开战,虽说那一战荷兰人以失败告终,可最终却达成了跟我们贸易的目的,既然达成了目的,荷兰人自然不会计较些许失利。 但是荷兰人并不是傻瓜,他们遵从咱们的规矩,在台湾进行贸易,咱们从中获得了多少利益你以为他们不知道?荷兰人之所以答应这个条件是因为他们无法跟大明直接贸易,只能跟咱们私下贸易,因此吃点亏也就认了。 但是李景解除海禁,荷兰人肯定不愿意继续吃这个亏了,我们要还想让他们在台湾跟我们交易,荷兰人势必不会答应,到时肯定要起冲突。” (注:荷兰人明朝时称红毛或红毛番。明朝张燮在万历四十五年所刊《东西洋考》时写道;红毛番自称和兰国,与弗朗机邻壤,自古不通中华,其人深目长鼻,毛发皆赤,故呼红毛番。郑芝龙懂荷兰语,而且他长年跟荷兰人贸易,当然不会像别人那样称呼荷兰人为红毛番。) “大哥的意思是,李景解除海禁,是想联合红夷一起对付我们?”郑芝豹惊道。 郑芝龙叹了口气道:“如果只是荷兰人我们也不必怕他们,我担心的是弗朗机人也跟着掺合进来。这些国家单独哪一个实力都不及我们,可一旦他们联起手来,我们可能就不是对手了,就算能打败他们,也必定损失惨重。” 郑森接道:“如果我们能保住船厂,就算有所损失,早晚都能恢复过来,可李景要对我们动手,我估计第一个就是拿下我们的船厂,没有船厂,我们的实力就会越打越弱。” 郑芝龙点点头:“这就是我担心的。” “难道我们就乖乖听从李景的摆布?”郑芝豹不忿道。 “听从李景的摆布?那怎么可能?李景想让我听他的话,不拿出令我们满意的好处肯定是不行的。”郑芝龙摇头说道。“大哥你准备怎么做?”郑芝豹道。“哼!我现在还是朝廷的命官,只要我不亮明旗号造反,李景也不敢对我动手,他不是不让我从事海外贸易么?我就答应他又能如何?”郑芝龙冷笑道。 第四百八十三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答应他?那兄弟们以后不过啦?”郑芝豹惊道。 “老五,你能不能想好了再说话,咱们是干什么出身的你忘了?”郑芝龙斥道。 “干什么出身还用说么?当然是……我明白了,咱们明面上不再从事贸易,但是可以私底下干啊!而且咱们还要接着干咱们的老本行,打劫那些不经我们许可的船只。”郑芝豹大笑道。 郑芝龙点点头,冷笑一声道:“这就是咱们的筹码,到时正当的贸易无法进行,我看李景怎么办?” “那时李景就算求咱们,咱们都不答应他!”郑芝豹哈哈大笑道。 郑芝龙摆摆手道:“不过我们还是要做好两手准备。李景这个人行事惯会出其不意。数月前,他明面让曹文诏强攻盛京,逼迫皇太极出城,暗地里却安排一支奇兵伏击,一举将皇太极擒获。 这次,难保他不对我也来这一手,对此我们不可不防,打今儿起,大家都提高警惕,平时尽量待在船上。 另外,我们还是要做好在海上跟李景对抗的准备,莽二,你马上着手购买粮食等一应日常物资,然后运往望安岛,七美屿等岛屿(澎湖周边岛屿)。” “怎么不安置在家门口那几个岛?哪怕是安置在澎湖也行啊?”郑芝豹不解道。 郑芝龙闻言瞪了郑芝豹一眼斥道:“我们这么多船在家门口补给,朝廷的水师难道看不到么?澎湖那么大的一个岛,朝廷的水师难道找不到么?我们秘密储备物资,当然是越隐秘越好。” “哦,我明白了,那我多安置几个地方,”郑芝豹恍然道。 郑芝龙挥了挥手:“行了,你自己看着安排吧。” 说完,郑芝龙对众人道:“大家也散了吧,各自准备去吧。” 众人闻言,冲郑芝龙抱了抱拳,起身告辞。 看着众人离去,郑芝龙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父亲,你对这些人可是有不放心的?”郑森走到郑芝龙身边轻声问道。 郑芝龙笑了笑,轻轻拍了拍郑森的肩头道:“福松,有道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些人看似对为父忠心耿耿,但是在利益面前,谁也不敢保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因此我们必须张大了耳朵,瞪直了眼睛。” “父亲既然要提防他们,为何还把自己的安排当众说出来?”郑森奇道。 “呵呵呵!”郑芝龙笑了笑道:“福松,为父还没有糊涂到这种地步。为父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是从少年时便走商跑船,什么样的人没打过交道?更不知经历过多少次生死,这些经验可不是你从书本里能学到的。” “请父亲大人指点。”郑森忙道。 “来,坐下说话,今天为父就把多年的心得跟你说一说。”说着郑芝龙指了指身边的座椅。 等郑森坐下,郑芝龙正色道:“福松,首先,你得明白,任何人这一生都会有对手,不管干什么行当都是如此。” 见郑森有些懵懂,郑芝龙轻轻拍了拍郑森的肩头接道:“你年纪还小,可能理解不了。我打个比方,去年你考秀才,那些跟你一同考试的学子就是你的对手。” 郑森闻言连连点头。 郑芝龙接道:“同样,商人的同行就是他们的对手,当官的同僚就是他们的对手。而处于为父这样的地位,对手就更多,有同行,有下属,有同僚。 如果你是商人,跟同行竞争失败,不过是赔点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但是有的对手却要致你于死地才肯罢休,这样的对手已经不能叫对手,而应该称作敌人。 我和李魁奇,刘香便是这种情形,这两人算得上为父此生最大的敌人。正因为我们之间是你死我活的争斗,所以我要想尽一切办法弄死他们。” 笑了笑,郑芝龙接道:“当年李魁奇的实力略胜于我,而刘香的实力则略逊于我。但是这两个人都死在我的手里,你知道是什么原因么?” 郑森摇摇头。 “因为我了解他们远过他们了解我。”郑芝龙沉声道。 见郑森若有所悟,郑芝龙笑道:“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喜欢看兵书,孙子兵法里面有一句话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么?” 郑森点点头:“那是说打仗时,不光要了解敌军情形,还要知道自己的部队的情况,这样才能百战百胜。” 郑芝龙笑着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 “孩儿说的不对么?”郑森奇道。 “也对也不对。”郑芝龙笑道。 郑森忙道:“还请父亲指点。” 郑芝龙笑道:“其实,只要是个带兵的将军都知道打仗时要派人去了解敌军的状况,我们会调查敌军,同样,敌军也会派人了解我们,明面上的东西是隐瞒不了的,比如说士兵的数量,士兵的士气,装备,粮草补给等等,只要用点心就能查出来。 但是知道这些就能打胜仗么?显然不能,最关键的是你要了解敌军的主将,他的性格,习惯,爱好,甚至厌恶什么,只有了解这些东西,你才有可能打败你的敌人。 我刚才说我了解李魁奇和刘香多过他们了解我,说的就是这个,李魁奇性格狂傲,为人自大,仗着人多船多,并不把我看在眼里。他也确实有不把我看在眼里的本钱,因为我跟李魁奇最初几战都打输了。 因为李魁奇狂傲自大,他以为我吃了几次败仗以后,就不敢再跟他作对了,如果当时李魁奇乘胜追击,恐怕就不是后来的结果了。 在数次打败我之后,李魁奇在海上已是一家独大,由于他性格狂傲,四处受敌,终于导致他跟荷兰人决裂,令荷兰人倒向我这一边,于是我联合荷兰人打败了李魁奇。 刘香的性格跟李魁奇截然不同,刘香性格坚忍,惯会审时度势,遭受挫折从不气馁。但是他有一个最大的缺点,那就是他没有决死一战的勇气。 福松,你要知道,有时候即使你身处逆境,但只要你有决死的勇气,反败为胜并不是不可能的。跟刘香作战,有好几次我都是孤军深入,如果刘香有这样的勇气,最后我俩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因为刘香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每见战况不利,便即退兵甚至逃跑,所以他的家底越打越少,最后终于被我围歼。” 郑森闻言沉思了一会儿道:“因为父亲了解刘香的性格,所以才敢行险,拿出一副跟他拼命的架势,这才屡屡击败刘香。” 郑芝龙叹息了一声:“我最终还是忘了一点,一个人到了生死关头,还是会有拼死一战的勇气的,如果不是我歼敌心切,你二叔也不会死。” 郑森见郑芝龙提起死去的二叔,也跟着长叹了口气,郑森的二叔便是郑芝虎,乃是郑芝龙最心爱的弟弟,正是在对刘香最后一战中伏,死于刘香之手。 叹息了一会儿,郑芝龙接道:“我跟你讲这些陈年往事是想告诉你,了解敌人的军力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要了解敌人自身。 如果你不了解你的对手的为人,性格,习惯,你就找不到他的弱点。 当年我了解李魁奇的性格,所以我忍耐了一段时间,于是他自己就把机会送给我了,同样,因为我了解刘香,所以我才敢跟他行险,逐步将他蚕食。 如今,李景要对付我,自然会事先调查我们,明面上的东西,就算我们做的再隐秘他也查的出来,要对付他,同样得从他的弱点着手。” “李景的弱点?李景有什么弱点?”郑森奇道。 郑芝龙笑了笑道:“李景雄才大略,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但他同样有弱点,他的弱点就是杀伐不够狠辣,而且他太过看重民心。” “什么?你说李景杀伐不够狠辣?死在李景手中的人不知有多少,这样还不算狠辣?”郑森惊道。 郑芝龙摇摇头:“你觉得杀些贪官污吏,就能称得上杀伐狠辣了么?呵呵,差得远呢!李景要是杀伐狠辣,根本用不着在辽东耗费这么长时间。 我听说他现在还命令曹文诏在辽东收编女真人的残部,放着朝鲜的多尔衮不去打,却去收编那些残部,不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要是直接灭了这些残部,早就打进朝鲜了,还能让多尔衮逍遥至今? 至于说李景太过看重民心,你看李景这次的动作就能看出来,他顾忌咱们郑家在泉州深得百姓拥戴,竟然不敢直接下令拿我,却想逼我造反以后才对我动手。所谓兵贵神速,如果李景能派一支奇兵奇袭泉州,你我父子焉能现在还坐在家中叙话?” “这个……”郑森闻言一时无语。 说实话,郑森心里对郑芝龙刚才这番话并不敢苟同,但是从郑芝龙这个角度来看,也不能说郑芝龙说的不对。 沉吟了一会儿,郑森问道:“那父亲打算如何针对李景的弱点下手?” “呵呵,我刚才不是都安排了么?”郑芝龙笑道。“这样安排,李景一查就知道了,这也算安排?”郑森奇道。郑芝龙笑道:“我根本不怕李景知道我的安排,何况就算我安排得再隐秘,我手下那些人也难保没有暗中跟李景勾结的,又如何能瞒得住李景?我现在就是摆明车马,看李景如何应对。” 第四百八十四章 掌管船队 “这个……孩儿实在是不明白这么做有什么用处。”郑森疑惑道。 郑芝龙笑道:“李景看重民心,顾忌咱们郑家在泉州的声望,只要我遵从他的命令,他就不会下令拿我。 至于他想跟外国人进行贸易,我只需把船派出去冒充海盗打劫这些商船,就可破坏他解除海禁的命令,然后我再以消灭海盗的名义带兵出海。 我让你五叔在海上岛屿中多备粮食物资,就是为了在海上跟他们耗时间,这样一来,钱咱们照赚不误,官也是照当。 我做这些事肯定是瞒不住李景的,也没必要瞒他,但是在海上他根本抓不住我的把柄,没有把柄,李景明知是我做的,也拿我没办法,最终他只有向我低头。 就算李景跟我翻脸,有储存的那些物资,我也能在海上拖死他们。总之,对付李景,就一句话:跟他拖!” “拖?我们拖得过朝廷么?”郑森疑惑道。 郑芝龙笑了笑道:“我刚才还忘了告诉你,朝廷也有弱点,那就是没钱。李景现在四处用兵,国库日益空虚,无奈之下,他才查抄藩王,等他把抄来的钱花光的时候,就是他偃旗息鼓之时。” 见郑芝龙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郑森隐隐感到一丝不安:“李景是这么容易对付的么?要是这么容易对付,他能坐在现在这个位置?父亲能想到的东西,李景难道会想不到?” 思索了良久,郑森忽然问道:“父亲,你说李景解除海禁,开放贸易,就是为了逼你造反,然后跟你打一仗么?就算把咱们彻底打败了,他能有什么好处?” “呃……”郑芝龙闻言不由一呆。 郑芝龙在接到李景的命令之后,只想着如何才能保住自己的利益,根本就没往深层里去想,此时听了郑森的话,这才惊醒过来。 李景搞出这么大的事情,要是只为消灭自己的势力,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轻轻敲击着桌面,郑芝龙沉吟良久,抬眼看向郑森说道:“你怎么看这件事?” “孩儿原本也没想那么多,不过刚才父亲说朝廷没钱,而李景为了对付我们,不惜查抄藩王,孩儿这才想到,李景这次动作恐怕不只是为了对付我们这么简单。孩儿觉得李景之所以派出重兵,其实是为了防范我们造反,而不是逼我们造反。”郑森说道。 “如果不是逼我们造反,那他干嘛不许我们对外贸易,这不是断了我们的财路么?没有钱财,我拿什么养活这么多船还有这么多兄弟?”郑芝龙沉吟道。 “父亲忘了李景半月前发来的擢升令了么?”郑森说道。 郑芝龙闻言,从怀中取出那封命令重新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郑芝龙微微皱了皱眉:“这道命令看似只是一封普通的晋升令,但是听了你的分析之后,再看起来,倒是觉得其中蕴含了很深的用意。” 郑森看了看郑芝龙叹了口气道:“父亲手下这些人虽然顶着官军的名义,实际上朝廷并没有拨付多少军饷,主要还是靠父亲来养活,正因如此,一直以来,大家都把这支部队看成郑家的私兵,就连咱们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自李景掌权以来,裁撤卫所,裁撤地方军队,裁撤诸将的私兵,为的是什么?就是防止将领们拥兵自重,不遵从朝廷的号令。 而我们则是典型的拥兵自重,李景自不会坐视不理。以前李景之所以没动咱们,一是他没有精力,二是他在南方没有根基。 但是现在辽东基本平定,再有一两仗,灭了多尔衮,辽东就算彻底稳固。 去年,李景把刘二愣和陈大虎一个安排在江西,一个安排在南直隶,经过一年经营,现在这两人已经在南方站稳了脚跟。 现在,李景已经有精力,并且有能力对付咱们了。 李景晋封父亲为奉国将军,同时又荫孩儿为忠武校尉,其实已经是把他的意思告诉父亲了。奉国将军,那自是希望父亲把军队交给朝廷,同时遵从朝廷的命令。 不然的话,按父亲的品级,李景怎能只给父亲加了三品的散阶? 如果父亲把军队交给朝廷,以后士兵的军饷自然是朝廷负责,不再需要父亲承担。 父亲,李景不会不知道国库现在困难,我估计正因为李景知道国库困难,同时他知道咱们每年能有多少进账,所以他才开放海禁。 孩儿认为,李景做的这些事情,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增加赋税。” “如果是这样,那他干嘛不明说,反而派兵威慑于我?”郑芝龙沉吟道。 郑森苦笑了一下:“父亲,李景大兵压境你尚且要跟他争一下短长,若是不派兵,不说父亲,就父亲手下的人有一个能听他的么?等那时李景再发兵,就落了后手,哪像现在这么从容?” 郑芝龙默默点了点头。 沉吟了一会儿,郑芝龙接问道:“那你认为这件事应该如何应对?” 郑森摇头苦笑道:“还是要看父亲怎么想,孩儿如何能够做主?” 郑芝龙摆摆手:“但说无妨,我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郑森沉吟了一下道:“依孩儿之见,李景任命父亲为福建水师提督,就是告诉父亲,父亲把船队交给朝廷以后,李景还会让父亲继续担任舰队的统帅。” 郑芝龙看了看郑森:“你的意思让我把船队交给李景?福松,这支船队可是为父十余年心血,是靠无数兄弟拼死才打下的基业,交给朝廷,为父舍不得啊!另外,要是没有这支船队,咱家也就没有了财源。” 郑森默默点了点头,郑芝龙有这样的想法他完全能够理解,换成谁,也不愿意把十余年积累的家业送出去。 想了想郑森说道:“如果父亲真舍不得这番基业,那也不能做得太过,万一真有那么一天,咱们跟李景之见还有回旋的余地。” 郑芝龙点点头,轻轻拍了拍郑森的肩头:“为父明白。先按我方才的安排去做,暂时不跟李景撕破脸。” 看了看郑森,郑芝龙忽然笑道:“福松,你的见识可大有长进啊,看来这书没有白读。” 郑森笑道:“倒也不是看书涨了见识,而是孩儿交了一个朋友,我们整日谈论国事,孩儿大受裨益。” “哦?你说的这人是一个多月前找你接济盘缠的那个年轻人吧?”郑芝龙笑道。 “是!”郑森点点头道。 郑芝龙点点头,沉吟了下道:“这个人我派人调查过,他的包裹确实在来找你之前丢了,也的确是袁枢的学生,不过我总觉得这个年轻人有些问题,你跟他相处要小心一些。” 郑森一怔:“父亲觉得哪里有问题?” 郑芝龙摇摇头:“暂时还没发现问题,只是心里存有疑惑。这人不过十九岁,生活阅历想来有限,却敢独自远行游历,他凭什么这么自信?” 郑森闻言笑道:“孩儿曾问过东升兄这个问题,说来好笑,东升兄说他刚出来的时候也是心中忐忑,直到出了河南地境,离家越来越远,才逐渐开始适应。” 郑芝龙轻轻点了点头。 想了想,郑芝龙道:“你能有如今这般见识,我看可以出来做些事情了,你自己选艘大船,再配几条小船,以后这支船队就你自己掌管吧。” 郑森闻言大喜:“我要配最好的士兵。” 郑芝龙笑道:“那是当然,你现在可是朝廷的忠武校尉,当然要用最精锐的士兵。” 郑森急不可耐道:“我这便去选船,恩,我让施叔叔帮我选船。” 郑芝龙笑着挥了挥手。 …… 京城西苑水云榭。 凉亭下,李景和高奇各执一竿正在钓鱼。 但李景的心思显然没有放在钓鱼上面,因为水面上的浮漂不住的抖动,显示已经有鱼上钩,可李景就像没看见似得。 “大哥,鱼已经上钩了,你怎么还不起杆?”旁边高奇提醒道。 “这条鱼不好摆弄啊,他现在跟我玩太极推手呢。”李景随口接道。 高奇闻言一怔:“跟你玩太极推手?你说郑芝龙呢吧?” “啊?鱼上钩了啊?”李景这才惊醒过来,急忙起杆,可惜过了这么久,鱼早已脱钩逃了。 高奇见状,摇头叹道:“是你要拉着我过来钓鱼,可你自己却心不在焉,得,不钓了,还是商议怎么对付郑芝龙吧。” 李景摆摆手:“没什么好商议的,郑芝龙这么做就是想把我们拖垮,咱们自然不能遂了他的意愿。” “可咱们现在找不到借口对郑芝龙下手啊!”高奇轻叹了口气道。 李景笑道:“借口,借口都是人想出来的,老孙和传庭总不会连个借口都想不出吧?” “大哥,这件事你真不打算过问了?你对孙大哥和孙传庭就这么放心?”高奇说道。 李景笑道:“当然放心,不放心我能把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他俩?你放心吧,福州还有刘二愣在帮他们,肯定有办法的。” 高奇摇摇头道:“刘二愣能想出什么主意?”“呵呵,这你可错了,我估计能想出办法对付郑芝龙的人一定是刘二愣。”李景笑道。“不会吧?”高奇疑惑道。 第四百八十五章 藐视上官 “高兄弟,其实你只要想想这三个人的性格就不难猜出,只有刘二愣才有办法对付郑芝龙这样的人。”李景笑道。 “这三个人的性格?”高奇闻言不由沉吟起来。 李景点点头:“你想想这三个人都是什么性格,平时行事都是什么风格就知道了。” “这个……”高奇沉吟着说道:“孙大哥看似性格粗豪,实际上做事却非常沉稳,这些年大哥交办的事情,孙大哥从未出过差错。 刘二愣性格直率,做事从不深想,除了大哥能管住他,别人的话根本听不进去,你说刘二愣能想出办法我还真有些不信。 至于孙伯雅……我跟他虽没有太多交集,但也知道此人做事深谋远虑,就凭他带兵不到半年便剿灭了高迎祥,便可见此人的手段,而且孙伯雅看似儒雅,却一向不大服人,行事十分强硬,大哥若说孙伯雅能想出办法对付郑芝龙,我倒是比较相信。” 李景笑了笑:“这三个人的性格你分析的很透彻,说的一点不错,不过你忘了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 你仔细想一想他们三个现在的位置,就知道我为什么说只有刘二愣能想出对付郑芝龙的办法了。” “三个人的位置……”高奇想了想道:“孙大哥现在是东部军区大都督兼福建总督,负责福建的军政事务,孙伯雅是水师大都督,负责大明的水师部队,刘二楞是福建布政使兼福建将军。呃,刘二愣的职务其实跟孙大哥是重叠的。 我明白了,大哥让孙大哥到福建其实是负责统筹再加上协调刘二愣和孙传庭配合作战,实际上,陆地上真正负责作战的是刘二愣。” 李景叹了口气道:“高兄弟,你地位越来越高,做事也是越来越谨慎了,我安排他们几个对付郑芝龙,有你想得那么复杂么?我让老孙督师福建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让他指挥打这一仗,锻炼一下手下的士兵,为下一场大战做准备。 就跟我准备让你带兵平定缅甸等国一样,如果这一生你们没有指挥一场大仗,岂不抱憾终生?就连我都觉得对不起你们。” 高奇闻言心中不有一阵激荡,冲李景重重抱了抱拳。 李景摇摇头道:“你呢,是越来越谨慎了,我看老孙跟你一样。 老孙临走时,我特意叮嘱他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他还是把郑芝龙的动向告诉了我。告诉我也不要紧,却没说他准备如何应对,那就是想让我做决定了。依我看,老孙不是想不出法子,他怕他想得法子不合我的心意。 孙传庭跟老孙略有不同,孙传庭由于兵力不足,加上士兵都是新兵,他不敢主动挑起争端,他怕郑芝龙造反,祸害地方,他担不起这个责任。 孙传庭手里要是有几百艘船,有几万训练有素的士兵,就郑芝龙现在这态度,他早就跟郑芝龙开干了。 只有刘二愣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事情都敢干,他是不怕郑芝龙造反的,对他来说,郑芝龙造反更好,这样他就有仗打了。 就刘二愣的性格以及他对我的忠心,他能忍受郑芝龙对我的命令阳奉阴违?你看着吧,刘二愣肯定会以郑芝龙不见长官的由头斥责郑芝龙怠慢上官,让郑芝龙从海上回来跟老孙请罪,郑芝龙若不从命,二愣便会以郑芝龙违抗我的命令的罪名拿人。 这样一来,郑芝龙只有两条路,或者是回福州跟老孙他们三个解释,或者就是起兵,跟朝廷彻底决裂。” “大哥,你既然都想明白了,那刚才还纠结什么?”高奇奇道。 李景笑了笑道:“我纠结的不是老孙他们有没有办法破开郑芝龙的推手,而是在琢磨郑芝龙这个人。” 高奇笑道:“郑芝龙不遵大哥的命令,咱们就不用对他客气,还有什么可琢磨的?” 李景摇摇头:“我原先把郑芝龙看得简单了,甚至是有些高看他了。” “此话怎讲?”高奇问道。 李景笑了笑道:“我原以为,像郑芝龙这样的人物,是不会在意朝廷的官职的,现在看来,他对头上这顶乌纱还是很看重的。” 高奇闻言一怔,思索了一会儿方道:“根据郑芝龙的表现来看,确如大哥所说,不过这人在海上横行多年,无人敢不遵从他的号令,俨然是东南海疆之霸主,按说不应该在意朝廷的官职才是。” 李景点点头:“我原先也是你这般想法,所以布局的时候,就认定郑芝龙接到朝廷的命令马上就会造反。不想此人居然贪恋官职,跟咱们玩起了推手。 如果说郑芝龙年过不惑,失了年轻时的锐气,这么做倒还可以理解,可郑芝龙年纪比我还小了两岁,居然已经没了年轻人的血性,实是出乎我的意料。” 高奇闻言笑道:“其实这也难怪,郑芝龙现在富可敌国,身居高位,自不愿再到海上过刀口上舔血的生活。”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不过郑芝龙还是不甘心放弃他的财路,所以他就做了两手准备,打算拖垮我们。” “大哥,如果郑芝龙是这种心态的话,我觉得只要我们拔了郑芝龙的根基,再消灭他一部分实力,他就会乖乖听从大哥的话了。”高奇笑道。 “我刚才就在想这个问题,我看是时候让安全部的人跟李国助和钟斌接触了。高兄弟,你看给这两人什么职务比较合适?”李景接道。 高奇沉吟了一下道:“这二人品行不端,不能安排他们担任地方官员,我看封他们个游击将军之职,让他俩在孙传庭的帐下听用比较妥当。” 李景点点头:“他俩原来不过是个把总,提游击还是可以让他二人动心的。行!就这么定了。” 想了想,高奇又道:“福州,漳州,泉州以及广东等几个要害的地方军事主官都是郑芝龙的人,这些人是不是给他们换个位置,把咱们的人安排进去?” “你是说那些地方守备?”李景问道。 高奇点了点头:“像金门守备,澎湖守备都是要紧的职务,必须安排咱们的人才行。” 李景沉吟道:“这几个职位可不光要会陆上作战,还得懂海战才行,咱们现在可没这样的人才。” 高奇笑了笑道:“我看你放出去历练的那帮小子就可以,虽然他们不懂海战,不过他们都年轻,只要用心学,我想还是能出几个人才的。” 李景笑了笑,知道高奇说的那帮小子是指自己原来身边的侍卫。 想想这些人下去历练快有一年了,也该提拔提拔了。 沉吟了一下,李景说道:“这些中级职务归军政部管,我就不过问了,你看着安排吧。” 高奇点点头:“那我马上开调令。” …… 福州总督府书房。 孙猛把李景送来的书信递给孙传庭,孙传庭看完又递给刘二愣。 刘二愣看完,皱了皱眉道:“大帅这是啥意思?不会是真的不过问福建的军务了吧?” 孙猛苦笑道:“大帅信里说的很明白,福建的军务让我们三人临机决断。” “孙总督,这里你的职务最高,我们都听你的。”孙传庭忙道。 “孙都督,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是水师大都督,跟我乃是平级,怎么说这里我的职务最高呢?你可别把事情全推到我一人身上。”孙猛忙道。 孙传庭笑道:“咱俩虽然级别相同,可你兼着福建总督,总理福建军政事务,在福建我当然听你的指挥。” “伯雅兄,话可不能这么说,对付郑芝龙,你才是主力,我是来协助你的,你可别撂挑子。”孙猛不悦道。 “好了好了!你俩别推来推去了!大帅让咱们干嘛来了?不就是跟郑芝龙那小子开战么?顾忌那么多干嘛?你俩要是都不想拿主意,那就让老子来拿主意。”刘二愣叫道。 “呵呵,二愣,你这一年的布政使看来没白当啊!”孙猛笑道。 刘二愣瞪了孙猛一眼:“老子这布政使是没白当,你这大都督我看是白当了。得了,这次老子替你背次黑锅,不过你俩得配合一下才行,不然的话,我想帮你们背这个黑锅都背不成。” “呵呵,我和伯雅兄肯定配合。”孙猛笑道。 刘二愣又瞪了孙猛一眼,然后才道:“郑芝龙这狗日的接了大帅的命令之后就他妈的出海了,这摆明了是不想遵从大帅的军令。 敢不听大帅的军令,老子就要他好看! 老孙,你以总督府的名义给他下道命令,让这小子速来觐见。他要是不来,老子就以藐视上官的罪名拿人。” 转头看向孙传庭,刘二愣接道:“还有你,你以水师大都督的名义也给他下道命令。” 孙传庭犹豫了一下道:“他在海上,你如何拿得了他?” “哼!他在海上,他的家人还在家里呢,老子拿不了他,就拿他的家人,我就不信,拿了他的家人,这小子还不露头。”刘二愣冷笑道。“那可是逼着郑芝龙造反了。”孙传庭提醒道。“逼就逼,老子还怕他造反不成?你们不就是担心他造反以后祸害地方么?放心,老子把话撂这儿,他要是敢祸害地方,老子就杀的他家鸡犬不留。”刘二愣冷笑道。 第四百八十六章 金门守备 孙猛和孙传庭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点了点头。 确如刘二愣所言,他俩的确是担心郑芝龙造反以后祸害地方,因为这样的事情郑芝龙不是没有干过。 要是真让郑芝龙把福建或者是别的地方破坏的不成样子,李景必然震怒,就算不处罚他俩,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是跑不了的。要是背上办事不力的罪名,以后就别想李景再重用他俩了。 孙传庭对刘二愣不是很熟悉,只知道这个人胆大包天,这世上似乎就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情,偏偏李景对他信任异常,屡屡委以重任。 原本孙传庭是瞧不起刘二愣和陈大虎两人的,总觉得刘二愣和陈大虎两人既没学问,又没啥本事,能做到如今这个位置,全靠李景提拔。 但是今天看来,就凭刘二愣行事果决这一点,孙传庭终于明白,刘二愣能受到李景的器重,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过刘二愣总是这么冲动的话,他的官职基本上是不可能再提升了。 孙猛倒是没往多处想,他跟刘二愣相识多年,对刘二愣的性格十分了解,刘二愣这个人没啥心眼儿,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刘二愣做出的决定,除了李景谁也挡不住。 苦笑了一下,孙猛说道:“既然你已想好了对策,我和伯雅兄自当配合。来人,笔墨伺候!” 孙猛话音刚落,亲兵进屋,开始铺纸研磨。 孙猛略一思索,提笔给郑芝龙写了封措词强硬的书信。 接着,孙传庭也提笔给郑芝龙写了封信。 待两人盖上印章,刘二愣将信收起来封好,然后唤来自己的亲兵:“马上把信送到泉州郑府。你告诉郑家的人,老子给他们半个月的时间通知郑芝龙,半个月以后,老子得不到郑芝龙的回信,休怪老子不客气。” 那亲兵闻令,不敢怠慢,接过信,带人匆匆往泉州赶去。 刘二愣的亲兵刚走,孙猛的亲兵进来回报,有十余名年轻军官带着军政部的文书求见总督大人和刘将军。 “军政部的人?是高奇的部下?”刘二愣奇道。 那亲兵忙道:“不是高将军的部下,这些人卑职见过,他们以前曾是大帅的侍卫。” “大帅的侍卫?那到底是大帅派来的还是军政部派来的?”刘二愣疑惑道。 “他哪里知道?叫进来问问不就明白了么?”孙猛笑道。 刘二愣点点头,对亲兵挥了挥手。 那亲兵见了,急忙出门把人带了进来。 众军官进来后,齐齐向孙猛等人行礼。 “他妈的,原来是你们这帮小子!免礼吧!说说,大帅派你们来这里什么事情?”刘二愣笑道。 “回刘将军话,是高将军派我们过来的,我们来时没见到大帅。”为首一名军官抱拳说道。 刘二愣听了不悦道:“臭小子,叫什么将军,怎么不叫叔叔。” 那军官忙道:“卑职不敢以私论公。” “他妈的,臭小子出息了,跟老子还论起公私了。”刘二愣笑骂道。 孙猛闻言笑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公私不分啊!” 说着,孙猛从那军官手中接过文书,看完之后,孙猛大喜道:“哈哈哈,我就说大帅不会不管我们,看,这不派人帮忙来了么!” “派人帮忙?怎么帮忙?”刘二愣疑惑着从孙猛接过文书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刘二愣猛地一拍大腿道:“他妈的,高奇这小子够意思啊!” 那军官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给刘二愣道:“刘将军,这是卑职的委任令。” 刘二愣接过看了一眼不由一愣:“金门守备?” “什么金门守备?”孙猛奇道。 “兹任命肖义出任金门守备,即日到任,不得延误。”刘二愣念道。 孙猛惊道:“高奇这家伙居然安排小十六担任金门守备?是大帅的意思么?” 肖义便是为首的那名军官的名字,这人跟李定国、小五、小九等人一样,都是李景当年收养的孤儿。由于肖义在孤儿当中年纪排在十六位,大家便叫他小十六。 后来孤儿们年纪见长,总叫排行不方便,李景便让他们恢复了本名。 不过孙猛和刘二愣这些人都是看着这帮孩子长大的,还是习惯叫他们的排行。 听孙猛问是不是李景亲自下的命令,刘二愣摇摇头:“盖得是军政部的印和高奇的印,没有大帅的印。” 孙猛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这时,肖义挥了下手,身后数名军官纷纷从怀中取出委任令递给刘二愣。 刘二愣接过,一一看完之后,惊讶地对孙猛道:“他奶奶的,高奇这小子好大的手笔,一下子任命了这么多守备,这是要端郑芝龙的老底啊!” 孙猛一惊,急忙从刘二愣手中接过任命书看了起来。 “好手段,这真是要绝了郑芝龙的后路了。”孙猛惊道。 肖义又从怀里取出几张纸分别递给三人道:“这是高将军让卑职交给三位将军的,高将军说,让三位将军自己挑选合适人选出任这几个职务。” 孙猛接过一看,却是几张空白的委任令,上面只写了职务。 看了看孙传庭和刘二愣,孙猛苦笑道:“高奇兄弟越来越会做人了,只是这份人情可不知如何才能还上。” 孙传庭闻言连连点头。 高奇给他们送来的委任令都是守备及守备以下的官职,这个职务对孙猛等人来说自然算不了什么,他们若是想安排部下出任这样的中级和低级官职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但前提是必须得有这样的职务空缺才行。 孙猛以前在山东驻军,由于山东并无战事,因此只在几处要地安排了军队驻守,也就是说孙猛能安排的职务是非常有限的。 因为将军(由于明朝的总兵太多,下属的兵源极杂,因此李景取消了总兵这一职务,改为将军,每个省只安置一名主将)和副将还有参将属于将级军官,只有李景才有权任命,五大军区都督和水军都督只有权任命游击以下的中级军官,这样一来,孙猛由于辖区的原因,很多跟随他多年的部将就没有相应的职务可以安排。 孙猛一直头疼如何安置这些心腹部将,不想高奇这次给他提供了数个名额,虽然给的职务不是很高,可毕竟是实职正缺,总比那些人只有级别没有职务强得多。 跟孙猛一样,孙传庭也是苦于没有位置安置下属,别看水军有舰船,可以安排舰长,但他现在手里主要是小型船和中型船(明朝末期,中国的舰船跟荷兰等海上强国的舰船相比排水量相差很大,就连郑芝龙的船也没有荷兰等国的舰船大)。 一艘中型船只能载员一百五十来人,带这么点兵,在陆军顶天就是把总级别。至于小型船只能载几十人,也就相当于一个百总。 这样的级别显然是无法满足需要,不想高奇居然给他也提供了几个名额,让他安置心腹部将。 三人当中,刘二愣其实是不需要什么名额的,刘二愣是布政使,掌管地方事务,他的心腹有的是位置安排。 见孙猛和孙传庭琢磨如何安置下属,刘二愣哼了一声:“他妈的,高奇这小子倒是会做人,你俩别头疼了,我手里这几个名额也给你们吧,不过你俩稍后再想安排谁去赴任,先把这几个小子打发了再说。” 孙猛和孙传庭闻言,相视一笑,将委任令揣入怀中。 刘二愣看了看肖义道:“你们这次赴任,高奇给你们安排了多少兵?” 肖义忙道:“我等只带了随从,并无带兵前来。” 刘二愣看了看孙猛和孙传庭道:“听到没,高奇也没那么好心,这几个孩子要想坐稳位置,还得咱们几个扶持,不过他们这么多人,老子是没有那么多兵给他们的,老子只能一人拨二百兵,剩下的你俩补充吧。” 孙传庭忙道:“这事儿我帮不上忙,我一共才带了不到三千兵,要是分给他们,那我还打不打仗了。” “他妈的,你就不能多带点兵过来啊,你原来的那些兵呢?”刘二愣瞪了孙传庭一眼。 “那些兵还不适应在海上作战,陆上有你们坐镇,我带他们来干嘛?”孙传庭反驳道。 见刘二愣还要再说,孙猛忙道:“行了二愣,我每人给他们补三百兵吧,有五百士兵,总能镇得住原来那些人了吧。” 肖义等人闻听大喜,急忙给孙猛和刘二愣行礼道:“谢谢两位叔叔。” “滚,小王八蛋,这会儿知道叫叔叔了!”刘二愣骂道。 “嘿嘿,刘叔叔别见怪,刚才那会儿说的是公事儿,现在说的是家务事儿,我们当然得叫您叔叔。”肖义笑道。 “他妈的,出去历练不到一年,学会油嘴滑舌了,等我告诉你爹打你屁股!”刘二愣笑骂道。肖义嘿嘿笑了几声,忽然说道:“三位叔叔,武器你们还得帮衬一下,侄儿也不要多,重炮每人给十门,小炮每人给二十门就行。”“妈的,难怪二愣骂你们,你还真敢张嘴啊?说什么也不多要,不多要就要十门重炮,要是多要,你准备要多少?我营里的重炮都给你?”孙猛瞪着眼睛骂道。 第四百八十七章 舰船 肖义笑道:“侄儿知道沈爷爷刚给你们送来一百多门重炮,三百多门小炮,这些炮就分给我们哥几个得了!有了这些武器,侄儿保证辖区稳固。” “照你这么说,我要不给你武器,你就守不住辖区了?”孙猛瞪着肖义说道。 “孙叔叔,郑芝龙的船上可是有火炮的,侄儿没有火炮反制,那不净成挨打了么?”肖义忙道。 孙猛沉吟了一下:“说得倒也在理。那行,我拨五十门重炮,一百门小炮给你们,不够的话跟你刘叔叔要去。” “你奶奶的,老孙忒也抠门儿,跟大侄子讨价还价。老子不丢这个人,剩下的都老子出好了。”刘二愣骂道。 说完,刘二愣从孙猛的书桌上拿起笔来,写了两封信递给肖义道:“一封调兵,一封提武器。拿着信赶紧给老子滚蛋!” “谢谢刘叔叔!”肖义大喜道。 孙猛见状笑着摇了摇头,也写了两封信,然后唤来自己的亲兵,领着肖义等人调兵领武器去了。 肖义等人走后,刘二愣和孙传庭跟孙猛闲聊了几句便欲告辞,不想宗超和骆养性联袂到访。 刘二愣见了二人,当即笑道:“你们两个家伙月前到了福建以后,只照了一次面便没影了,今天怎么一起过来了?” 宗超和骆养性相视笑了笑,冲孙猛和孙传庭拱了拱手,然后骆养性笑道:“蒙刘将军挂记,骆某因要策反郑芝龙的部众,经常出入刘将军和孙总督的府邸的话,怕被郑芝龙的人发现看出端倪,因此不敢跟两位大人会面。” 刘二愣点点头,哦了一声,随即招手道:“来来来,快请坐。来人,看茶。” 孙猛听了苦笑道:“二愣,这里是我的总督府,不是你的布政使司衙门,你咋把我这里当成你家了?” “我草,什么总督府,布政使司衙门,咱哥俩你用得着分得这么清楚?”刘二愣笑道。 孙猛闻听一阵翻白眼,无奈地对宗超和骆养性笑道:“二愣为人就这样,总不把自己当外人。来来来,请坐!” 宗超笑道:“凭督帅和刘将军十多年的交情,倒真不用分这么清楚。要是换个人,刘将军怕都不会登门儿。” 刘二愣闻听大笑:“听到没,听到没,勇超都这么说,老孙,这下你无话可说了吧?” 孙猛笑道:“行,那你就把这里当自己家好了。” 刘二愣笑道:“那还用你说,我到你这里就从来没把自己当过客人。” 众人听了顿时大笑起来。 待宗超和骆养性坐定,亲兵沏了茶退下后,孙传庭问道:“不是骆大人此行可还顺利?” 骆养性笑着点点头:“李国助和钟斌二人已经被我们的人说动了,因此骆某特来跟三位将军报喜。” 孙传庭闻言大喜:“他二人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带船过来?” 骆养性道:“这就要看孙将军的意思了,孙将军觉得什么时候让他们过来,他们就什么时候过来。” 孙传庭点点头,看向孙猛和刘二愣道:“孙总督,刘将军,我看还是等郑芝龙跟朝廷翻脸的时候再让他二人反正吧,那样必会对郑芝龙的士气造成极大的打击。” 孙猛点点头:“我看可以,不过我估计郑芝龙造反就在这几日,让他二人小心在意。” “孙督帅如何敢断定郑芝龙会在这几日造反?”宗超奇道。 “哈哈哈!”孙猛和孙传庭闻听顿时大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孙猛把刘二愣给郑芝龙写信的内容说了一下,又把高奇调派李景的侍卫接任守备一事说了一遍。 说完,孙猛展开地图,在福建沿海一带划了一道弧线:“你看,东山,漳浦,思明州(今厦门),金门,晋江,同安,惠安,莆田,福清,长乐,福宁沿海这些要害之地的守备现在全部由我们的人担任。 这些地方的重要性你比我们几个更清楚,我们占据了这些地方,等于是掐住了郑芝龙的脖子,再加上二愣这封信,你说郑芝龙反不反?”孙猛笑道。 宗超闻言惊讶了半晌,好久才叹息道:“高将军真是好大的手笔,这十余个地方的守备基本都被郑芝龙所收买,把这些人撤换掉换上咱们的人,确如孙将军所说,等于是掐住了郑芝龙脖子,这是郑芝龙决不能忍受的。” 说到这里,宗超犹豫了一下道:“就怕大帅的侍卫们降服不住当地的士兵,如果降不住的话,仅凭一个空头守备怕还是没什么用处。” “呵呵,宗大人,你别看大帅的那些侍卫们年纪小,这些人可机灵着呢,他们每人跟孙将军和刘将军要了五百精锐士兵,还要了十门重炮和二十门小炮。有这么多士兵和武器,还怕降不住当地那些士兵?”孙传庭笑道。 宗超闻言笑道:“孙将军和刘将军训练出来的士兵那还用说?拿当地那些士兵跟两位将军的部属相比,那不辱没了两位将军么?这些人要是不听话,估计能被两位将军的部下给打死。” 孙猛和刘二愣闻听同时大笑起来。 这两人的部下虽然没怎么参加过实战,但是训练之刻苦比曹文诏的部下还有过之,如果说是真正打仗的话,由于经验欠缺,这些人可能不会是曹文诏部下的对手,但是士兵之间单纯较量的话,肯定比曹文诏的部下厉害。 笑了一会儿,宗超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孙传庭道:“督帅,这是下官派人到台湾打探的情报,你看一下。” 孙传庭接过认真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孙传庭脸色忽然凝重起来。 等孙传庭把情报看完,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咋了,老孙?”刘二愣见状问道。 孙传庭苦笑了一下,把情报递给刘二愣道:“你看看吧。” 刘二愣接过看了一遍,转手递给孙猛。 孙猛看了一会儿,脸色也凝重起来。 等孙猛看完,孙传庭向孙猛苦笑道:“要是荷兰人都是这样的舰船的话,跟他们对敌,咱们怕真的不是对手。” 孙猛默默点了点头。 宗超送来的这份情报是关于驻台湾的荷兰军的,内容主要是荷兰军有多少舰船,舰船的大小以及船上的武器配备还有荷兰军有多少士兵等等,通过这份情报可以看出,宗超派出的探子肯定十分用心,很多隐秘的资料都打探出来了。 荷兰舰船普遍比大明的舰船大,主力战舰长五十余米,宽十余米,排水量一千余吨,载员三百余人,两侧供装列四十余门火炮。(注:用现代计量单位更直观一些。) 而明朝(郑芝龙)的主力战舰一般在三十米左右,宽六七米,但从体积来看就远远小于荷兰战舰。 另外明朝的舰船用的是硬帆,一般用细竹篦或者蒲草叶子编织。硬帆的好处是综合效率高,可以围绕桅杆旋转,甚至可以可用各个方向的风力。同样面积的硬帆跟软帆相比,硬帆对风的利用远高于软帆。 而是硬帆的缺点也非常明显,那就是重量过沉,船帆越大需要的人手就越多,大型船需要数十人才能控制住船帆,至于安装的时候则要数百人才能抬得起来。 而荷兰船(西方船)用的是软帆,软帆的缺点是综合利用率低,因此必须把桅杆建得非常高才行,以此来增加船帆的面积。但是桅杆过高就得增加桅杆的强度,因此要在桅杆上绑很多绳子在船上固定。很显然,绑这么多绳索,船帆的操纵也是很麻烦的,不及硬帆那么方便。 由于顺风的时候,同样面积的软帆跟硬帆对风的利用率是一样的,这时软帆的优势就体现出来,因为西方船的软帆的面积比明朝的硬帆要大得多,那么软帆所获得的推力就比硬帆多,也就是说,顺风的时候,软帆的速度要比硬帆快得多。 另外,明朝的船跟西方的船相比,船体坚固程度相差极大,由于明朝的船采用的是水密隔舱技术,很少使用肋才,因此船只抗沉性要优于西方船,但因为不使用肋才,使得船体的横向强度不够,不能承载大量火炮发射时的后坐力。而西方船为了增强船体强度,大量使用肋才,几乎是一根排着一根,这就为船体提供了很好的保护,因此西方船列装的火炮要远多于明朝的船。还有,明朝的船是V型船,船底面积小,两侧也不适合安装火炮,而西方船的城市U型船,底部比上面甲板还宽,这样就可以列装大量的火炮。 跟荷兰船相比,孙传庭唯一的优势就是火炮技术。 这时候全世界使用的都是前装式火炮,也就是从炮口里装弹。 荷兰人的红衣大炮长三米左右,重达四千余斤,发射的炮弹重量十多斤,射程三四里左右。毫无疑问的是,达到这么远的距离的时候,准确度基本上已经是没有了。而李景设计的火炮采用的是后世的火炮技术,同样是重炮,也只有不到一千斤(再大造出来没用),长度不到两米,口径也比弗朗机炮小得多。由于口径小,准确度得以增强。按说口径小,炮弹的威力也会降低,但是李景使用的是新式火药,这就使得炮弹的威力得以增强。另外,这种火炮对人的杀伤里极大,对船的破坏力要小很多。 第四百八十八章 热兰遮城 不过这时海上作战,主要靠人力,只要能杀伤人,就可以令敌船丧失战斗力,至于打沉敌方船只倒在其次。 由于明船体积小且火炮列装的数量少,这样一来,火力也是有限。如果同时面对多艘敌舰,肯定不是对手。 偏偏荷兰军的舰船远多于孙传庭的船,主力战舰更是比孙传庭多得多。 如果孙传庭小船多的话,还可以强行接近敌舰,然后进行登船战,使用人海战术打败敌军。 只是孙传庭小船也没有多少,另外孙传庭手下经过训练的士兵只有三千人,这点兵力还没有荷兰人多,哪里能使用登船战? 见孙传庭和孙猛凝眉思索,刘二愣忽然问道:“红毛知道我们解除海禁了么?” 宗超摇摇头:“由于我们这边是把货物运到台湾进行交易,再加上郑芝龙在海上封锁消息,红毛暂时还不知道大帅已经发布解除海禁的命令。” “不知道咱们担心个屁!难道他还敢主动向咱们挑衅不成?”刘二愣说道。 孙传庭摇摇头道:“会不会主动向咱们发起进攻不知道,但是如果咱们跟郑芝龙开战,郑芝龙一旦兵力船只受损,红毛肯定会趁机消灭郑芝龙。 你知道大帅为什么不想灭掉郑芝龙的舰队么?因为有郑芝龙的舰队在,红夷便不敢轻举妄动。要是郑芝龙的舰队没了,红夷在海上再无敌手,自是横行无阻,为所欲为。” 刘二愣恍然道:“原来如此,我说大帅这次对付郑芝龙怎么这么优柔寡断,一点不像以前那样干脆。” 孙传庭等人闻听苦笑,也就刘二愣敢说李景做事优柔寡断。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孙传庭说道:“要是真的避免不了跟红夷决战,那孙某只能全力以赴,跟红夷死战到底。” 孙猛闻言,摇头叹道:“咱们的舰船跟兵力跟红夷相差悬殊,决战不是明智之举。” “那也没办法,若是让红夷灭了郑芝龙,我们早晚要面对红夷的舰队,还不如趁红夷对付郑芝龙的时候,我率部参战,也许还能有一两分胜算。”孙传庭苦笑道。 孙猛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这时刘二愣忽道:“我说你俩怎么只想着在海上跟红毛决战呢?咱们的优势是步兵,干嘛一己之短击敌所长?” 孙传庭苦笑道:“红夷的舰队在海上,我总不能把他们的船拖到岸上来打吧?” 刘二愣听了,指着孙传庭练练摇头道:“完了,完了,这人脑袋迷糊了!真是难为大帅这么器重你,你奶奶的,红毛的船不能上岸,但是他们的人难道也不上岸么?咱们灭了他们的人,他们还能开船么?” “在岸上消灭红夷的士兵?”孙传庭疑惑道。 忽然孙传庭眼睛一亮,猛地一拍大腿道:“着啊!我们干嘛非得跟红夷在海上交战,我们完全可以在岸上把他们消灭掉。” “对啊!我们完全可以派一支部队在台湾登陆,在陆地上消灭红夷的士兵么?”孙猛也恍然道。 说到这里,孙猛忽然想起一事;“二愣,快派人把到郑府送信的人追回来,现在还不能逼反郑芝龙。” 刘二愣摇摇头:“恐怕是追不回来了,我下得命令下面的人怎敢耽误,这会儿功夫儿信使恐怕都跑出好几十里了。” “你妈的,你下面的人办事跟你都一个德行。”孙猛骂了一声,转身唤来一名亲兵:“传本督的军令,命孙化成和林士杰速速来见。” “你火烧屁股了么?”刘二愣见孙猛一副气急败坏的架势,不由奇道。 “废话,你他妈的已经给郑芝龙下通牒了,要不了两天郑芝龙就会知道,不趁现在海商跟台湾还有贸易来往时把士兵偷偷运到台湾,等我们跟郑芝龙开战,商船哪里还敢出海,那时难道让士兵们飞过大海么?”孙猛骂道。 “我草!你现在怪老子?要不是老子想出的主意,你这会儿还抓瞎呢!你奶奶的,做人太没义气。”刘二愣瞪着牛眼骂道。 骂完,刘二愣唤来自己的亲兵吩咐道:“传老子的命令,马上派人把福州码头所有的商船截住,等老孙这王八蛋的人准备好了,让海商把老孙的人运到台湾。” 孙猛闻言大笑,拍着刘二愣的肩头道:“你妈的,虽然你骂老子,不过这事儿办得却让老子心里痛快。等老子安排好,老子请你喝酒。” 眼见孙猛和刘二愣衣服脸红脖子粗的样子,似乎马上就要打起来,却不料两人居然在骂声中把正事办了,孙传庭和宗超等人看了无不目瞪口呆。 少顷,亲兵带着孙化成了林士杰匆匆来到总督府。 孙化成和林士杰都是三十来岁上下,孙化成身材魁梧,面目黝黑,显是常年在外被风吹日晒造成的。 林士杰的身体略显单薄,不过一双眸子炯炯有神,单看这人的眼睛便知此人定是十分精干。 二人进了书房,见了孙猛刘二愣等人,急忙抱拳给众人行礼。 孙猛摆摆手,对孙化成和林士杰道:“本督交给你二人一个任务,你俩各带一千人乔装成普通百姓,随商船进入台湾,然后潜伏起来,等发现红毛军要出海打仗,便出兵占了他们在台湾的那个热……热兰遮城,把红毛的那些头头脑脑们都给老子抓起来。” “什么遮城?”孙化成挠挠头道。 “热兰遮城。”旁边宗超忙道。 “这个热……热什么遮……这他妈的什么鬼名字!这个破城在台湾什么地方?”孙化成又问道。 孙猛闻言大怒:“你他妈的哪来这么多废话,你在曹文诏手下都是这么多嘴的的么?你是哪位将军的部下?回头老子问问,他是怎么带的兵!” 孙化成道:“卑职是定国少爷的部下。” “定国的部下?你什么时候入的伍,怎么升到营总的?”孙猛奇道。 孙化成抱拳道:“卑职是崇祯四年入的伍,当年流寇攻打翼城县,张楚将军见卑职作战勇敢,破格将卑职录为正兵,并让卑职担任新兵队长。 后来卑职被划入定国少爷的麾下,随定国少爷出征,因卑职作战勇敢,定国少爷一路将卑职提拔至营总的位置。” 孙猛闻言轻轻点了点头,随即问道:“你既随定国征战多年,为何不懂规矩,居然在上官面前如此多的废话?” 孙化成闻言急忙说道:“定国少爷命我们出兵作战时一向交代的十分清楚,卑职一听就懂,根本不用多问。” “你妈的,你这是说本督没交代明白是吗?”孙猛骂道。 “本来就没说明白,卑职不知道那个……那个什么城在什么位置,怎么去打仗?”孙化成反驳道。 “哈哈哈哈!”刘二愣闻言大笑,上前重重拍了拍孙化成的肩膀道:“你小子这个脾气对老子的胃口,你别在老孙这里干了,来我这里吧!” 孙猛闻言大怒,转身瞪着刘二愣道:“你他妈的什么意思?居然挖老子的墙角。” 刘二愣撇撇嘴:“这么好的人才,你却横挑鼻子竖挑眼,可见你没有用人的眼光,搁你手里肯定屈才,还是让老子用好了。” “你说这人是人才?”孙猛疑惑道。 “废话,这人一看就是个直心眼儿,你让他做事,得把事情一下子跟他说清楚。然后他肯定给你做得妥妥的。”刘二愣说道。 孙猛奇道:“你怎么知道?” 刘二愣笑道:“这还用问啊!他是谁的部下?是定国的部下,以前是张楚派给定国的。 张楚给定国派的人要不是个机灵人,你提头他就知道尾的。要不就是个直心眼儿,你把事情跟他交代明白了,他就会照着你的吩咐给你办得妥妥的。 你听他说的那几句话就知道他是个直心眼儿,你话没交代清楚,他当然要问。” 孙猛闻听,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个理儿。 看了看刘二愣,孙猛忽然笑道:“看来这个人跟你的性格倒是十分相像,难怪你喜欢他,要把他招致麾下。” 刘二愣咧着大嘴笑道:“那是!” 随即刘二愣忽然醒过神来:“我草,你他妈的说老子是直心眼儿。” 孙猛等人齐声大笑。 这时,孙化成忽然抱了抱拳道:“蒙将军看重,卑职荣幸之至,不过卑职这次对调只是临时的,等这边打完仗,卑职还得回定国少爷身边。” “呃……”众人闻听笑声顿时噎了回去,心里同时暗道:“这人还真他妈的是个直心眼儿。” 既知孙化成是个直性子,孙猛也不啰嗦,直接把孙化成叫到地图旁边,指着台南的位置说道:“热兰遮城就在这个位置。” 说着孙猛转头对孙传庭道:“孙大人,你马上派人进驻澎湖,接管澎湖的防务,我再派一千人的部队助你防守澎湖,孙化成和林士杰两人坐商船随后进入澎湖,然后你再派船把他们运到台湾。”孙传庭点点头:“我马上让船队准备,不过,我的兵力不足,孙兄,既然你派兵驻防,那这个澎湖守备的人选还是孙兄安排吧。”孙猛点点头,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当下也不推迟,随即对林士杰道:“你暂时担任澎湖守备,帮助孙大人守岛,我再给你派一千人到澎湖驻防。” 第四百八十九章 红毛鬼 “是!”林士杰应道。 孙猛也不迟疑,当即在那份空白委任令上填上林士杰的名字,然后交给林士杰道:“你马上带人跟随孙大人的船只到澎湖赴任。” 林士杰接过任命状,对孙猛抱了抱拳道:“督帅,卑职这就带兵随孙大人前往澎湖。” 孙猛点点头,转头对孙化成道:“士杰到澎湖驻防,那攻占热兰遮城的重任就交给你一个人吧,你马上回去让士兵换成百姓的装束,随商船赶到澎湖,然后在夜间坐船到台湾。到了台湾,我让宗大人的人接应你们。” 说完孙猛对宗超道:“让你的人给孙化成做向导,没问题吧?” 宗超笑了笑:“没问题。” 孙猛点点头,对孙化成道:“没有疑问的话,马上准备去吧。” 孙化成想了想说道:“有一个问题。” 孙猛皱了皱眉,沉声道:“说!” “那些红毛鬼要是反抗的话,要不要把他们全部干掉!”孙化成道。 孙猛点了点头:“要是反抗,那就格杀……” “不能杀!”孙传庭和宗超同时叫道。 见孙猛一脸疑惑,孙传庭忙道:“尽量不要杀,我们最终还是要跟红夷进行贸易的,杀人太多,以后的事情就不好办了。我们攻占热兰遮城,只是为了要挟红夷就范。” 孙猛闻听顿时醒悟,要是把城里的红毛番都杀了,红毛怎敢善罢甘休,到时必然又是一场恶战。 而孙化成听到不让杀人,顿时苦着脸说道:“不让杀人的话,这仗恐怕不怎么好打。” 孙猛闻听忙道:“只是让你尽量不要杀人,你别因为我们的话缚手缚脚。到时你根据情况自己决断。” 孙传庭和宗超闻听一阵汗颜,这人是个直心眼儿,要是真不让他杀人,这人遵从命令,这仗恐怕真的不怎么好打。 孙化成闻听想了想,咧嘴笑道:“卑职知道怎么做了,诸位大人放心,定叫红毛一个都跑不掉。” 孙猛摆摆手:“那行,你赶紧回去准备吧。” 孙化成冲众人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 福建沿海某处小岛。 郑芝龙正与众弟兄放怀豪饮,忽见亲兵带着府中的管家匆匆跑了进来。 见管家神色慌张,郑芝龙心里不由咯噔一声。 放下酒杯,郑芝龙沉声问道:“郑财,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郑财抬眼看了看四周,见在座的都是郑芝龙的体己兄弟,这才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递给郑芝龙。 郑芝龙接过打开看完之后,突然猛地一拍桌子:“刘二愣,他妈的欺人太甚!” 见郑芝龙面目扭曲,额头青筋都冒出来了,郑芝豹惊道:“大哥,出了什么事?” “他妈的,刘二愣这个狗娘养的居然给老子下了通牒,说老子要是再不回去拜见新任的总督大人和水师大都督还有他这个刚上任的福建布政使兼福建将军,就要以藐视上官之罪拿老子。”郑芝龙破口大骂道。 “刘二愣算什么东西,论级别他不过跟大哥平级,焉敢如此跟大哥说话,他妈的,老子这就带人砸了他的布政使司衙门!”郑芝豹怒道。 说着郑芝豹就开始招呼人,郑财见了急忙说道:“五爷息怒,现在万万回不得福州。” 郑芝豹怒道:“为何回不得福州,难不成刘二愣来了不到一个月,这福州的天就已经变了不成?” 郑财闻言苦笑道:“不光是福州变了天,就连泉州,漳州还有兴化,统统都变了天。” “嗯?”郑芝龙闻言一惊:“出了什么事情?” 郑财叹了口气道:“前两天军政部派了十余名军官全面接手福建沿海各个要地的守备之职,这些人任职之时各带了五百精兵,而且还带有重炮。 这些人到了辖区之后,便开始整肃军纪,据说还杀了几个不听话的军官,不到一天便把原来的官兵收拾的服服帖帖,然后便把重炮安置在各个要地,封锁了进出海的通道。” “什么?把进出海的通道封住了?都哪些地方的出海口被封住了?”郑芝龙惊道。 郑财道:“福州府的福清和长乐两县,泉州府的同安县金门岛(金门当时属同安县管辖)和晋江县的永宁还有惠安县,兴化府的莆田县,漳州府的漳浦县,还有思明州。总之,沿海的那些紧要所在现在全部被朝廷的人把持了。” “晋江也被占了?那咱家是不是已经被……”郑芝豹惊道。 郑财点点头,“郑府被刘二愣派人监视住了,我是他们放出来给老爷送信的。” “他娘的,刘二愣好狠的手段。”郑芝豹骂道。 突然间郑芝龙一惊:“不好,昨天我们的舰船在海上游弋的时候发现朝廷的水师开往澎湖,随后又有十余艘商船赶到澎湖。我起初不以为意,现在看来他们是要占据澎湖这一要冲之地。要是澎湖也被他们占了,那我们到台湾补给就困难了。” “大哥,不能等了,反了吧!不然的话就没活路了!”郑芝豹道。 郑芝龙摇摇头,沉吟了一会儿问道:“郑财,家里那边,刘二愣的人看护的严么?福松有没有机会逃出来?” 郑财想了想道:“府外看护的倒是很严,不过他们顾忌老爷和少爷乃是朝廷命官,并没有进入府中,因此少爷可以从府内乘船出来。只是少爷并不想出逃,他说他是大明的臣子,若是逃了,那便是乱臣贼子。” “迂腐,人家把刀都架他脖子上了,他还做个屁的大明臣子。”郑芝豹闻言骂道。 郑芝龙回头瞪了郑芝豹一眼:“你懂什么!福松可不是迂腐之人,他这是给我们郑家留后路呢!” “留后路?”郑芝豹疑惑道。 郑芝龙点点头:“现在的局势是,一是我向朝廷低头,以后安分守己地做朝廷的水师提督,不过那样的话,兄弟们的财路就没了。 二是我带兄弟们造反,但是造反的后果不可预料,看朝廷的布局,就算我们打赢了朝廷的水师,想靠岸是不可能了,只能在海外寄居。 而福松不跟着我们造反,以李景的品行,想来不会把他还有我的家人怎么样,甚至还可以继续做他的官,只要福松无恙,就算我死了,郑家还有后人在。” “福松能看得这么深远?这小子的书没白读啊?”郑芝豹道。 郑芝龙叹了口气道:“福松自己怕是还看不了这么远,这是有人在提点他呢。” “谁在提点福松?福松又有先生了?”郑芝豹奇道。 郑芝龙摇摇头:“我现在很怀疑,两个月前找福松的那个年轻人是李景派来的,” “啥?李景在咱们家安插了探子?”郑芝豹惊道。 郑芝龙轻轻摇了摇头:“我也拿不住。当初咱们接到李景解除海禁的命令时,咱们商议造反,我就发现福松看事的眼光跟以前不太一样,后来我跟福松谈话,才知他是受了别人的影响。” “那就不会错了,肯定是李景派来的探子,不然福松怎会留在家里?”郑芝豹道。 郑芝龙叹了口气,摆摆手道:“不管他了,大家商议一下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大哥回去肯定没好儿!还是反了吧。凭咱们上千艘船,数万弟兄,只要狠狠教训教训朝廷的水军,到时李景自然会跟大哥低头,到时还得招安咱们。”郑芝豹道。 郑芝龙闻言不置可否,扫了一眼在座诸人:“大家的意思呢?” “我等谨遵大哥号令!”众人齐齐抱拳说道。 郑芝龙点点头:“既然大家愿意听我的,那咱们就反他娘的。朝廷的水师不是到澎湖去了么,咱们先灭了朝廷的水师再说。” “是!”众人齐声应道。 “大家准备去吧,把所有的船只集结,三日后还是在这里集合,咱们趁朝廷在澎湖立足未稳,先拿下驻澎湖的水师和驻军,我要一战功成。”郑芝龙道。 “等一下!”郑芝豹忽道:“大哥,朝廷的舰船只有几十艘,我看咱们没必要兴师动众,另外拿下澎湖意义不大,要震慑朝廷,还是得打垮他们陆上的部队。 我看咱们不如兵分几路,一路攻打澎湖,另外几路攻打福州和泉州等地,利用我们船上的火炮,把那些驻军扫平。” 郑芝龙闻言,沉吟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也好,咱们有上千艘,用这么多船对付朝廷那几十艘船,确实是太瞧得起他们了。这样,你和芝风,芝莞,大瑄各率一队,分四路袭击朝廷的驻军。” “好嘞!”郑芝豹大喜道。 众人闻言,也不迟疑,当即告辞,出去召集自己的船队去了。 郑芝龙所部上千艘船自然不可能聚集在一座海岛周围,而是散布在数个岛屿之上,有的还在海上游弋,做些没本的买卖。 海上不同于陆地,通讯更加不方便,要把这么多船聚集在一起,肯定需要一些时间。 好在这些人对这片海域非常熟悉,要找到那些在海上游弋的船只也不算太难。三日后,郑芝龙所属各个船队开始集结。 郑芝龙现在所在的位置距离澎湖大约一百余里,以郑逸龙船队的速度,大约四个时辰能赶到澎湖。对这个时间郑芝龙计算的非常清楚,等他们赶到澎湖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而郑芝龙要的就是夜间作战。 第四百九十章 夜袭澎湖 郑芝龙要的是大胜而不是惨胜。 另外,郑芝龙选择夜间作战还有一个心思,那就是一旦奇袭得手,生擒大量的官军,他就有了跟李景对话的筹码。 郑芝龙做了这么多年的朝廷命官,说心里话,他是真的不想重新过回海盗的生活。如果能够留一丝余地,郑芝龙也不想做的太绝。 天色终于暗了下来,此时郑芝龙的船队距离澎湖主岛不足十里,借着月光,已能隐隐看清岛上的轮廓。 郑芝龙放下千里镜,对身边的一名亲兵吩咐道:“换旗!” 亲兵得令,疾步走到桅杆处,命令旗手换旗。 旗手接令也不迟疑,迅速降下朝廷的旗帜,然后换上一面海盗旗。 随着郑芝龙的旗舰换上海盗旗,旁边的船只见了,纷纷撤下朝廷的旗帜换上海盗旗。 实际上,换旗也算是一个命令,换上海盗旗,就意味着进攻即将开始。 郑芝龙此次进攻澎湖,共动用了大小船只三百多艘,士兵一万四千余人。 这么多船要想在登陆的时候全部发挥作用,就不能按照海战的模式列阵,必须一字排开,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发挥船多的优势。 如果是白天的话,郑芝龙是绝不敢这样做的,因为一旦被敌方舰队发现,只需抢占上风头,那己方这些船只列成一排,相互不能支援,下场将会是很惨的。 不过现在郑芝龙并不担心这个问题,郑芝龙一路顺风而来,并未发现任何船只,而到了夜间,能见度下降,自己看不到敌船,敌船也不可能发现他。 而且郑芝龙判断,就算朝廷的水师发现他的舰队,也不会跟他死拼,因为朝廷的水师就那么多船,要是打光了,水师就等于覆灭了,因为造船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造出来的。 郑芝龙的判断不错,孙传庭确实不愿跟他死拼。 郑芝龙要进攻澎湖岛,孙传庭提前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孙传庭能知道这个消息,是因为有人跟他报信,报信的不是别人,正是李国助和钟斌。 本来李国助和钟斌准备直接反水,不过当孙传庭得知郑芝龙的计划之后,当即阻止了两人反水的提议。 因为,孙传庭并不怕郑芝龙跟他打陆战。 别看郑芝龙的兵力是他的数倍,可要说陆战,郑芝龙的战斗力能比得过当年的高迎祥? 当年孙传庭麾下不过万余人,但黑水峪一役,愣是消灭了高迎祥数万大军,连高迎祥本人都被他生擒活捉。 现在孙传庭手中的兵力虽没有当年那么多,但是战力却远比当年为强,武器更是远胜当年。 对于孙传庭来说,在岛上设伏,最大的难题是判断郑芝龙会从哪个方向进攻。 如果是以前,孙传庭肯定是判断不出的,但是执掌水师一年,孙传庭已经知道在海战作战最关键要看风向,顺风作战跟逆风作战效果绝对是不同的。 郑芝龙海战经验丰富,当然比孙传庭更明白这个道理,因此郑芝龙肯定会从顺风的方向而来。 既然可以判定郑芝龙的进攻方向,剩下的就是判断郑芝龙的进攻点。 这一点也不算很难,因为澎湖乃是岛屿,四周海礁林立,郑芝龙唯有选择没有海礁或者海礁较少的地点进行攻击。 孙传庭虽然对澎湖不是很熟,但岛上对四周环境熟悉的人可不少,随便一问,便知道澎湖四周的地理环境。 掌握了澎湖周边的地形之后,孙传庭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判明风向了。 风向是最好判断的,因为澎湖的地理特征就是多风,而且风力很大,只需站在海边便可判明风向。 在辨明风向之后,孙传庭经过认真观察,选好了埋伏地点。 并且为了谨慎起见,孙传庭安排的伏兵距离海边有四里左右路程。 孙传庭盘算的很好,这个距离,正好是重炮的最佳射程,郑芝龙的火炮虽然也能打到这个距离,不过打这么远,实心炮弹基本没有什么伤害。 这就是李景的部队跟别的部队真正的差距,李景所部列装的火炮使用的炮弹是炸弹,远非当时的开花弹可比,更不是那些使用实心炮弹的火炮所能及。 而当时海战,船上列装的火炮大多为实心弹,为的是能击穿敌方船只的侧舷或甲板,开花弹是不可能打沉船只的。 孙传庭把一切都计算好了,下面的人也根据他的安排埋伏妥当,可惜孙传庭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大海有涨潮有退潮。 郑芝龙带领船只赶到澎湖的时候正是退潮的时候。退潮以后,船只便够不到火炮的攻击距离。 但这还不是孙传庭最郁闷的地方,最令孙传庭郁闷的是,当郑芝龙命令士兵登陆,孙传庭下令火炮攻击之时,意外发生了,因为很多炮弹发射以后居然没有爆炸。 说实话,当郑芝龙发现岛上开始开炮的时候,真的吓了一跳,他没有想到岛上居然有了防备。 敌军有了防备,那么这次偷袭就变成了强攻,而强攻可不是郑芝龙想看到的局面,因为郑芝龙听说过李景部队的火炮的厉害的,冒着强大的炮火强行攻击,必会受到重大损失。 可是当看到无数炮弹从岛上飞出,落地后却没有出现他相像东方众的爆炸时,郑芝龙不由大喜。 大喜之后,郑芝龙做出了一个令他后来无比后悔的决定,郑芝龙命令士兵继续攻击。 如果从岸边到敌军的防线只有几百米的话,那么郑芝龙这次攻击可能真的就奏效了,因为在郑芝龙惊喜的同时,岛上防守的士兵们都在发呆。 这些士兵不明白为什么平时训练都好好的大炮,突然间不好用了,居然有这么多的炮弹没有爆炸。 要知道,当武器突然不好用的时候,士兵难免会发呆。 心急之下,很多士兵又进行了第二轮炮击,可当第二轮炮击过后还是同样的效果的时候,士兵们的信心有些动摇了。 这时,主将和军官的作用就彰显出来。 这一战,在前线主持防务的主将正是刚被孙猛提拔的澎湖守备林士杰。 林士杰临时被授予澎湖守备之职,深知这是孙猛对他的看重,现在郑芝龙夜袭澎湖,便是考验他的时候。 眼见重炮突然哑火,林士杰当即下令停止炮击,然后命令士兵迅速架设便携式火炮。 林士杰不相信连便携式火炮也失去了作用。 如果便携式火炮也失去了作用,那就只能用步枪跟敌人交战了,而夜间作战,哪怕是有月光,士兵的能见度依然不高,效果肯定是大打折扣。 林士杰已经做好了跟郑芝龙的部队短兵相接的准备。 随着林士杰的命令下达,士兵们终于警醒过来,现在敌人正在进攻,可不是发呆的时候。 林士杰的命令下得可谓及时,在士兵们发呆的时候,郑芝龙的部队已经冲上了岸,并且迅速向前突进。 如果林士杰反应再晚一些,恐怕真的就要短兵相接了。 但一切只是如果而已,当大量的敌军进入射程,便携式火炮开始发威,冲进射程的郑芝龙所部被成片的炸翻。 看到眼前的场景,郑芝龙迅速从惊喜变成惊愕。 一般来说,纪律严明的军队在主将没有下令撤退的时候,士兵要是擅自撤退,肯定要被就地正法。 但郑芝龙的部队的骨干大多是海盗出身,虽然后来成了正规军,但是军纪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知何物。 这些家伙打顺风仗肯定是勇往直前,哪怕是跟对手旗鼓相当,他们也会死拼到底,毕竟能干海盗的大多还是有勇气的。 可是像这样一边倒的仗这些人根本就没打过,这些人虽然不怕死,却也不想白白送死,因此不能郑芝龙下令,这帮人便潮水般的退了下来。 看到士兵纷纷后撤,郑芝龙这才想起让士兵吹响撤退的号角。 但是就这一个冲锋,至少有数百人倒在了敌军的炮火之下。 听着前面受伤的士兵不住的呼号,郑芝龙的脸颊一阵抽搐。 郑芝龙也算历经多次恶战,但是像这样连敌人的面都没看到,几百个兄弟就没了,这样的仗他还真没打过。 看着岛上的炮声渐稀,郑芝龙终于缓过劲来,随即做出了另一个令他后悔的决定。 他下令士兵把船上的火炮拆下来。 郑芝龙忘了一件事,从船上拆火炮不难,难得是如何在泥泞的海滩上把这些火炮搬运到岸边。 另外郑芝龙不知道的是,刚才岸上发射的炮弹之所以没有爆炸是因为刚退潮的海滩非常松软,达不到引爆炮弹的撞击力。 郑芝龙没有像明白,但是林士杰想明白了。 林士杰虽然没参加过实战,但是没少训练火炮的运用。他知道,火炮虽然经常会出现故障,但绝不可能这么多的火炮同时出现故障,肯定是有什么原因造成的。 而能造成这个原因的只能是炮弹的落点是海滩,松软的海滩令炮弹无法引爆。 想明此节,林士杰当即下令重炮部队后撤。 郑芝龙这边拆卸火炮,林士杰那边也才拆卸火炮,两人同时动作,郑芝龙这边海滩泥泞,费劲周折才把火炮推上岸。林士杰那边也不好受,海岛能有什么好地形,搬运火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搬运到指定地点以后,还要考虑射击的角度,以及前面有没有障碍等一系列问题。因此,郑芝龙和林士杰几乎用了同样的时间把火炮准备好。 第四百九十一章 炮战 至此,偷袭变成强攻,强攻又演变成炮战。 炮战的结果不言而喻,当岛上的重炮再次轰鸣,岸边瞬间变成了一片火海跟血海。 郑芝龙刚刚布置好的火炮还没开几炮便被炸的支离破碎,再加上摆在火炮旁边的弹药殉爆,产生的破坏力就更大,无数士兵在炮弹的爆炸声中丧命。 看到眼前这一幕,郑芝龙不由目瞪口呆。 这才多久,几十门炮便被炸没了? 士兵伤亡,郑芝龙虽然也心疼,却没有损失大炮更让他心疼。因为士兵可以招,可以训练,火炮不好弄啊! 郑芝龙有船厂,可以造船,但他不会造炮。他的大炮除了抢来的,剩下都是从荷兰和葡萄牙等国买的,而且他能买到的还不是这些国家最先进的大炮。 对这一点,郑芝龙可以理解,因为表面上他跟这些国家是贸易伙伴关系,但实际上军事上他们却是对立的,这些国家绝不会把最好的武器拿来武装自己的敌人。 就像郑芝龙的造船厂聘请外国人指导造船一样,他想学这些国家的造船技术,但最终他造出来的舰船只是中型或者是偏大一些的船,那些国家的主力战舰的制造技术根本就不教给他。 这次一下子损失了数十门火炮,要想补充回来,西方那些国家必定会磨刀霍霍,大宰他一顿。 郑芝龙愣神,下面的士兵也在愣神。 这些士兵以前没少参加过海战,双方舰船使用火炮对轰他们也经历过,但是今天这场炮战完全颠覆了他们对火炮的认识,己方的火炮没发挥任何作用就被打成了一堆废铁,这如何不让他们震惊? 郑芝龙发呆,林士杰可没有发呆。 李景的各个部队的中高级军官们都接受过兵种协同作战的训练,步炮协同更是训练的基本科目。 步炮协同最关键一点就是确保炮兵部队的安全,当炮兵扫清敌军的火力之后,向前推进的时候,要保证炮兵部队的周围不能有敌军的隐藏火力。 而寻找敌人隐藏火力的任务由步兵负责,等步兵把周边隐藏的敌军清理掉,确认炮兵的安全之后,炮兵再向前推进,然后步兵继续前压。 步炮协同的内容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主要看指挥官对战场的分析和判断能力。 指挥官觉得火炮已经摧毁了敌军的远程力量,便可以命令步兵压上。 实际上要做到这一点是很难的,因为很多地形都是可以埋伏远程火力的,而且步兵也未必能发现隐藏的敌人。(注:要是能发现的话,很多战役里炮兵部队就不会被隐藏火力打掉的情况发生了。) 这时就要看前线指挥官临场的发挥能力了,对前线的指挥官来说这绝对是个考验,因为在大多数战役当中,有没有摧毁敌军的火力以及敌军有没有埋伏,己方部队是否安全都要靠前线指挥官的判断,这就要求指挥官要有敏锐的嗅觉或者说是对危险的预感,而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无一不是身经百战的名将。 应该说,李景给部队军官乃至士兵们教授这样的战争知识明显有些超前了,因为现在世界各国作战时,还是采用列阵的方式正面对敌。 (注:步兵排着整齐的队形向前攻击一直延续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直到1916年索姆河战役,德国以每百米一挺马克沁重机枪封锁正面进攻的英军,一天之中打死六万英军,令英军遭受重创之后,这种列队进攻的方式才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但是李景知道,每一种武器诞生,都会令战争的方式发生一次改变。李景现在开始大规模使用发射爆炸式炮弹的火炮,必定会有人想出应对的办法。 这一点在辽东之战时就已经出现了苗头,岳托就针对曹文诏的火炮制定了一系列的战术,虽然因为武器的原因这些战术都失灵了,但是如果岳托拥有同样威力的武器,那么这一战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李景教授军官和士兵这些知识,与其说是为了尽可能的减少士兵的伤亡,还不如说是未雨绸缪。 孙猛的部队就曾受过系统的步炮协同作战的训练,由于没有参加过几次像样的战役,孙猛的部队对步炮协同作战执行的更彻底。 像曹文诏的部队在实战时,虽然也采取步炮协同作战,但是这支部队几乎很少花费精力去打探战场周围敌军有没有埋伏远程火力以及有没有安排伏兵,因为没有那个必要。 在强大的火炮轰炸之下,敌军早就魂飞魄散,就算有伏兵,也吓得跑得远远的。如果还教条的执行步炮协同作战,等把这一套程序做完,敌军早跑没影儿了。 但是林士杰没有怎么参加过实战,因此还是一丝不苟地执行着训练时的规范要求。 好在林士杰所部防御的是海岛,郑芝龙的部队是登陆作战,除了正面,进攻的敌人也用不着在周围进行搜索。 因此,步兵在炮兵摧毁郑芝龙搬到岸边的火炮之后,便即向当面之残敌发起攻击。 而这时,正是郑芝龙所部愣神之时。 以步枪对大刀长矛,基本上就是一面倒的屠杀,被杀的人在死前可能连敌人的影子还没看清。 突遭敌军攻击,郑芝龙所部终于醒过神来,当即二话不说转身往船上跑去。 应该说,要不是刚才搬运火炮上岸,这些人可能大多是跑不回船的,因为刚刚退潮的海滩可不是一星半点的泥泞,火炮沉重,不可能在如此泥泞的海滩中搬运上岸。 为了把火炮搬到岸边,郑芝龙命令士兵们从船上拆卸了大量的船板,把船板一路排到了岸边,这才把火炮运上岸,现在这条用船板铺就的道路,便成了这些人逃命的通道。 而林士杰的部队追到岸边之后,便停止了追击。 因为再追的话,就要遭受船上的火炮的攻击了,在重炮部队没有跟上来之前,士兵们接受的训练是不许继续追击。 看到这样的情景,郑芝龙又郁闷了,这他娘的还有这样打仗的?这些士兵简直是贪生怕死到了极点!一点危险也不愿意面对。跟这样的敌人打仗,输得实在是太憋屈了。 郑芝龙有心想轰几炮挽回一下面子,可是算算到岸边的距离,最终还是没有做出这个愚蠢的决定。 无他,因为退潮,船只离岸边越来越远,而且由于大量士兵伤亡,很多小船因为水手不够,只能弃之不管了。另外,刚才拆卸火炮上岸,几艘中型船也只能搁浅在海滩上,成了敌人的战利品。 郑芝龙打了这么多年的海战,还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 眼见敌人把重炮推至岸边,郑芝龙想等涨潮之时把搁浅的船只接回来的打算也落空了。 月色下,看到敌军严阵以待,郑芝龙颓然长叹一声,命令士兵打旗语退兵。 返航的路上,郑芝龙越琢磨越不对劲儿,从今晚的战斗来看,岛上的守军肯定是提前准备好的,而通过了解,岛上的守军人数有限,不可能在澎湖四周都布下重兵防御,也就是说岛上的守军知道自己会在今夜偷袭,这才提前进行了布置。 可是岛上的人是怎么知道自己会在今夜偷袭呢? 难道说有内奸? 可内奸会是谁呢? 郑芝龙琢磨了一会儿,脑海里忽然泛起李国助这个名字。 李国助一直认为自己发家是通过不正当的手段,谋夺了他父亲李旦的财产,对自己一直怀恨在心。这些年来,迫于自己的势力,李国助一直不敢轻举妄动,现在朝廷要对付自己,李国助怎能不抓住这个机会? 郑芝龙越想月觉得李国助可疑,想要询问一次这几天李国助的动向,偏偏现在是在海上,找人问话十分不便。 郑芝龙既然怀疑李国助告密,便不敢再回原来驻扎的小岛。 这一晚夜袭澎湖,直到打完仗,自己狼狈退军,也没见澎湖水军踪影,这支舰队会在哪里呢? 如果他们趁自己攻打澎湖时,占了自己暂居的小岛,在岛上埋伏起来,等自己上岸,再像刚才澎湖那样给自己来一下,那自己可就惨了。 郑芝龙所担忧的不是没有道理,当李国助想孙传庭告密的时候,确实向孙传庭建议过在郑芝龙暂居的小岛进行埋伏。 但论起打仗,李国助跟孙传庭相比那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郑芝龙夜袭澎湖被人打了埋伏,就算是猪脑子也该知道有人泄密,在没有看到自己的舰队之后,郑芝龙必然怀疑自己会去埋伏他,这时郑芝龙怎么可能还会回到原来的小岛? 而且在岛上埋伏自己可以打赢,要是被郑芝龙发现自己的舰队,在海上作战,尤其是夜间作战,孙传庭自知根本不是郑芝龙的对手,这样的险孙传庭是决不会冒的。因此,孙传庭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李国助的提议。 甚至孙传庭还拒绝了让李国助马上反水参战的提议。孙传庭知道,就算加上李国助和钟斌的船队,自己依然不是郑芝龙的对手,与其现在跟郑芝龙正面对抗,不如伺机进行偷袭。偷袭郑芝龙的成算不大,但是偷袭其余几路船队的把握还是有的。 第四百九十二章 郑芝龙夜袭 因此孙传庭让李国助和钟斌继续按照郑芝龙的吩咐行事,随另外几路船队一起行动,然后找准时机,消灭其中一路。 郑芝龙的舰队共有大小船只一千余艘,郑芝龙率领的是主力舰队,有船三百余艘,其余四路每路两百余艘,而李国助和钟斌两人只有六十余艘船, 以六十对二百,正常情况下肯定是打不赢的,但是如果其中一路进攻失利,兵力损失较大的话,李国助和钟斌突然反戈一击,那就可能击败一路船队。 孙传庭要求的不高,只要能俘获二十来艘中型舰船,孙传庭就满足了。 孙传庭的打算是,如果能俘获二十来艘中型船,那么他就可以丢掉没有多少战斗力的小船,组成一支四十余艘以中型船为主的舰队,把这些船全部安装上新式火炮之后,再加上李国助和钟斌的船队,孙传庭就可以达到一百余艘舰船,这时孙传庭就有了跟郑芝龙叫板的实力。 孙传庭知道自己在海战方面还是一名新丁,在没有把握之前,孙传庭不想冒任何风险跟郑芝龙在海上交战,不给郑芝龙任何消灭自己的机会。 为此,在郑芝龙夜袭澎湖的时候,孙传庭命令所有的船只隐藏起来。 不过在得知林士杰的战果之后,孙传庭知道自己稳过头了。 郑芝龙两次进攻共计损失了两千余人,对于郑芝龙的总兵力来说,损失这点人手算不了什么,但是郑芝龙是坐船来的,一下子减员这么多人,有的船只水手就不够用了,尤其那些小船。 一艘小船一般只有十到二十名水手,这些小船也没有安装火炮之类的武器,它的最大用处就是跟大船作战时,抵近放火。 当年料罗湾海战,郑芝龙就是利用小船目标小,速度快,不易被大船攻击的特点,靠近敌舰点燃,一举击溃荷兰军的主力战舰,最后取得料罗湾海战的胜利。 战后,荷兰军之所以答应郑芝龙的条件,不敢跟郑芝龙继续作战,就是惧怕郑芝龙这种战术。 小船在海战时,属于消耗品,损失了并不可惜,但是因为人员不足,无法操纵小船,最后舍弃,这样损失郑芝龙是不愿意的。 而且不光是小船,还有一部分中型船,也出现了人手不足的问题。船上人手不足,战斗力自然大减,如果孙传庭在郑芝龙退兵的时候率领船队突袭一下,再俘虏一些船只是没有问题的。 可惜由于孙传庭太过求稳,把船只隐藏起来,等他得知战况之后,再想率船突击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这样孙传庭已经很满足了,郑芝龙撤退时舍弃了四艘搁浅的中型船,还有十余艘小船,这个战果不可谓不丰盛。 一下子俘虏了这么多船,孙传庭马上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也没有足够的人手来操纵这些船。 没人开船,那这些船就成了摆设,孙传庭只好把主意打到了那些伤兵的身上。 这时,林士杰已经把战场打扫完毕,战果也统计出来,此战共消灭郑芝龙部一千八百余人,其中直接死亡人数为八百余人,重伤四百余人,轻伤五百余人,无伤的俘虏近一百人。 得知这个战果孙传庭大喜,当即命军医给那些伤兵治伤,然后让林士杰劝降这些士兵。 这些伤兵虽然跟随郑芝龙很久,不过现在毕竟有了正经出身,很多人并不愿跟郑芝龙造反,听闻官军劝降,毫不犹豫地便投降了。 有了投降的俘虏加入,孙传庭马上整顿舰队。把这些俘虏分配到各船担任水手,原来的水手解放出来以后担任战斗人员。 这样安排,对俘虏不放心是一方面,主要是这些人根本不会使用新式武器,不会使用武器,等于是没有战斗力。 孙传庭可不会干接舷战那样的战法,有便携炮和步枪这样的中程和近程武器,他也用不着跟敌军接舷战。 分配完降兵之后,剩下就等涨潮了,涨潮以后搁浅的船只被开到岸边,重新安装火炮。 不过当孙传庭跟林士杰提出把布防的重炮安装到船上的提议却被林士杰拒绝了。 林士杰的理由是,他虽然暂时归孙传庭统属,但却是孙猛的部属,征调他的武器没有孙猛的同意是不行的。 另外,澎湖距台湾只有八十里左右,驻台湾的荷兰军只需一个多时辰便可过来。一旦荷兰军攻岛,岛上没有重炮,根本无法防御。 (注:当时西方帆船的速度可达十节以上,而郑芝龙的船航速最高为七节。一节为一海里,一海里等于1。852公里,一小时十节,即十八公里多一点,澎湖距台湾最近的距离为四十公里,按照十节的速度,只需两个多小时便可抵达。) 听林士杰据理力争,孙传庭自不会以官职强压,林士杰是孙猛的部下,而且孙猛栽培林士杰的意图十分明显,孙传庭现在需要孙猛配合他作战,自不愿因武器跟孙猛闹翻。 而且就算林士杰愿意把重炮给孙传庭,数量也不够。澎湖的重炮只有三十门,这还是孙猛见澎湖孤悬海外,特意多给了十门重炮。 这次俘虏了四艘中型船,每艘船有十个重炮炮位,岛上这三十门炮全部给他还差了十门炮。 另外,郑芝龙的火炮跟李景设计的火炮型号不一样,船上的炮位要安装新式火炮需要做出很大的改动才行,而在岛上只能临时安装,最终还得到船厂重新改动炮位。 在福建,能够改动炮位的船厂只有郑芝龙在老家石井乡建造的船厂。现在这个船厂已经被刘二愣的人控制起来,孙传庭需要到船厂改动炮位,完全没必要把澎湖的重炮带走。 新增了四艘中型舰船,孙传庭自然想尽快令新船投入战斗,把岛上的事务全部交给林士杰,又叮嘱了一番应该注意的事项,孙传庭当即率领船队返回福建。 澎湖距离福建近四百里,孙传庭的舰队全速航行要大半天才能到达。 当孙传庭的舰队赶到金门岛之时,却见海边一片狼藉,无数船板,死尸在海上漂浮,显见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惨烈的战斗。 见此情景,孙传庭大惊。 金门岛地理位置极其关键,一旦金门丢失,则泉州,漳州两府几个出海口尽在郑芝龙的攻击范围之内,郑芝龙随时随地可以从金门出兵攻击这些地方。而朝廷的舰队无法跟郑芝龙抗衡,灭不掉郑芝龙的船队就没有办法攻击金门的驻岛部队。 说实话,孙传庭一直没想明白金门这么重要的地方,郑芝龙为什么会轻易放弃,孙传庭相信金门岛原先驻守的人一定是郑芝龙最得力的亲信。 唯一的解释就是郑芝龙并不想造反,当朝廷派人就任金门守备的时候,郑芝龙的人不敢违背朝廷的命令。 眼见岛外沿海一片狼藉,而岛内却悄无声息,孙传庭大急,这时哪里还顾得上到石井船厂改装船只,先弄清金门的状况要紧。 孙传庭急命舰队向金门岛靠近,并作出攻击之势。 不过当孙传庭的舰队接近金门岛不久,就从千里镜看到岛上有官兵在岸边布防,孙传庭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既知金门岛尚在掌握之中,孙传庭当即下令士兵登岛。 显然,在孙传庭看到岛上的官兵之时,岛上的人也认出孙传庭的旗舰,因此,岛上的官兵迅速解除警戒,并在岸边列队迎接。 等孙传庭的旗舰靠岸,从船上走下之时,金门守备肖义已经带着一众士兵列好队形。 见孙传庭下船,肖义急忙上前见礼:“卑职肖义参见督帅。 眼见肖义一脸疲惫,士兵们也是满脸倦容,孙传庭摆手止住众人行礼。 “出了什么事情?”孙传庭问道。 “回督帅,昨天郑芝龙部率船偷袭,卑职带领众兄弟跟逆贼打了一夜,今日一早,逆贼又增援了一支舰队,卑职虽予敌以重创,奈何炮弹已尽,只好放敌进岛近战。仗着武器犀利,众军奋勇,总算是把逆贼击退。”肖义说道。 孙传庭点点头,肖义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是看海边的情形,便知此仗打得定然惨烈无比。 在众士兵身上扫了一圈,孙传庭大声说道:“兄弟们都辛苦了,想来这一夜不曾休息,你们先回去歇息,我派人暂替你们布防。” “多谢督帅体恤!”众士兵大声道。 孙传庭摆摆手,命士兵回去休息,随即吩咐船上的士兵接替防务。 见孙传庭亦是面带疲惫,肖义忙道:“督帅,请随我到守备府歇息一下吧!” 孙传庭点点头,肖义急忙头前带路。 到了守备府,肖义命人奉茶。 孙传庭接过茶杯,看向肖义道:“昨夜一战,我军损失多少?” 肖义闻听顿时黯然,沉默了一会儿方道:“金门驻军共有一千七百多人,现今只剩下不足千人了。”孙传庭默默点了点头,若不是岛上有五百人是孙猛和刘二愣调来的精锐部队,金门岛恐怕早就被攻下来了,打了一天一夜,损失不足千人,这个战损还是可以接受的。见孙传庭不语,肖义说道:“禀督帅,其实卑职能击退逆贼,并非岛上官兵之功。” 第四百九十三章 如鲠在喉 “哦?此话怎讲?”孙传庭奇道。 肖义苦笑了一下道:“昨日我们打了一夜加今天一上午,炮弹几乎全部打空了,后来放敌进岛已是准备跟敌决死一战。不料就在战况最紧急之时,敌军突然内讧,卑职抓住这个时机带领兄弟们反击,这才把敌军打退。” “敌军内讧?难道是李国助和钟斌反水了?”孙传庭问道。 肖义摇摇头:“卑职不知,这次来犯之敌旗号繁杂,卑职心忧战事,并未仔细查看,因此不知道是哪支舰队反水。” 孙传庭轻轻点了点头。 李国助和钟斌投靠朝廷这个消息知道的人不多,除了安全部跟李国助联系的细作,福建这边只有孙猛,刘二愣和自己几人知道。 至于李国助和钟斌何时反水,就连孙猛和刘二愣都不知道,肖义又哪里知晓? 不过自己并未让李国助和钟斌现在就反水,想来两人见金门危在旦夕,这才临时决定反水。 孙传庭轻轻敲击着茶几,如果李国助和钟斌能看出金门的重要性,并且在关键时刻把握时机解金门之围,说明这两人还是有些眼光的。 想到此,孙传庭问道:“敌军内讧,最后结果如何?” 肖义笑道:“说来奇怪,敌军内讧共计两次,第一次是敌军攻岛正急之时,一支船队突然掉头向主力舰队发动攻击,敌军主力舰队措手不及,当即被打沉三艘舰船。不过敌军很快反应过来,掉头向这次舰队发起反击。 这支船队只有二十来艘舰船,远不是敌军主力舰队的对手,见情势不妙,便要逃跑,不过敌军主力舰队紧追不放,眼见就要追上之时,忽然又有一支舰队向主力舰队发起攻击,并且又打沉敌军三四艘船。 前一支船队趁着敌军混乱之际,终于摆脱敌船的追击往北方逃去,而第二支船队不敢恋战,也跟着往北面逃了,随后卑职就见敌军主力开始分兵追击这两支船队。 由于这两次内讧,敌军已无暇顾及攻岛,派出一部分船只把攻岛的敌军接回船后便退兵了。” 孙传庭闻听轻轻点了点头。 由于肖义没看清敌军旗号,这段描述有些不清不楚,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两只船队都是在要紧的时候反水,肯这么做的只有了李国助和钟斌。 所谓富贵险中求,李国助和钟斌当了这么多年的海盗,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因此虽然两人所属的舰船加一起只有五十艘,与敌军主力对比力量相差悬殊,但毅然在紧要关头倒向官军。 一个在金门岛情势危急之时突然反戈一击,意图帮金门的官军解围。另一个则在友军情势危急之时出手,解了友军被围之危。 这两人显然很清楚朝廷的水师现在缺人才,定是想凭借这两件功劳得到重用。 想明此节,孙传庭不由苦笑了一下,自己率领水师南下至今,几乎没有任何作为,反倒是两个新任守备和两个投诚之人各自立下奇功。 想了想,孙传庭忽道:“肖义,本督不能任由这两支反正的舰队被郑芝龙消灭,必须前往救援,因此,金门这里本督不能给你留太多的人手。但是金门事关重大,万不可落入敌手,你一定要小心在意。” 肖义挺身抱拳道:“卑职遵命。” 孙传庭摆摆手,示意肖义坐下,然后接道:“这样,本督给你留五百士兵,再支援你五百发炮弹,先解你燃眉之急。” 肖义忙道:“多谢督帅。” 孙传庭接道:“这些人手和弹药,只能应一时之急,要是郑芝龙全力攻打金门,靠这点人手防卫金门是不够的。本督给你派艘船,你马上派人赶到泉州,请刘将军火速派兵增援金门岛。” 想了想,孙传庭又道:“另外,本督在澎湖俘获了四艘战船,这四艘战船需要送到石井船厂把炮位改装,安上咱们的重炮,本督现在没时间把船送往船厂,这事儿你命人安排一下。” 肖义忙道:“是!” 孙传庭摆摆手起身道:“事不宜迟,本督马上就走,你也马上行动吧。” 肖义急忙起身:“恭送督帅。” 孙传庭点点头,带着亲兵离开守备府。 …… 台湾热兰遮城,荷兰驻台湾总督府。 总督德包尔听完士兵的汇报,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前日夜间,在台湾周边海域游弋的舰船突然听到从澎湖方向传来炮击的声音,舰长大惊之下,急忙指挥舰船驶往澎湖海域。 等荷兰舰队赶到澎湖,随即发现一支打着海盗旗号的庞大舰队在攻打澎湖。 虽然是夜间,但是那舰长一眼便看出这支打着海盗旗号的舰队乃是郑芝龙的舰队。 原因很简单,在台湾到大明之间的海域,没有任何一支海盗力量能拥有这么多的舰船。就连荷兰驻台湾舰队都没有这么多船。在这片海域能拥有这么多船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郑芝龙。 发现郑芝龙攻打澎湖,荷兰舰长万分惊奇。 那舰长虽然跟大明没有交集,却没少听说郑芝龙这个人。 他知道郑芝龙是福建副将,是福建军队的二把手,但由于郑芝龙的舰队实力强大,福建总兵都得听他的,郑芝龙实际上是福建的最高军事长官。 而澎湖乃是大明的属地,那舰长实在是想不明白郑芝龙为什么要冒充海盗攻打澎湖。 为抢钱?澎湖穷的刮地三尺都刮不出多少油水,抢这破地方有什么意思? 要占领地盘?澎湖本来就归郑芝龙管辖,根本用不着扮成海盗来占领澎湖。 那舰长想得蛋都疼了,也没想明白郑芝龙为什么要攻打澎湖。 最令荷兰舰长惊奇的是,岛上的守军居然把郑芝龙的舰队击退了。 那荷兰舰长作战经验丰富,只粗略算一下郑芝龙出动的船只,便知郑芝龙这次带领的士兵至少在一万以上,这么强悍的实力居然没攻下澎湖这个没有多少兵力驻守的小岛,那舰长不惊奇都不行。 看到郑芝龙退兵,那舰长急忙返航,连夜赶到热兰遮城,把这一消息告知总督德包尔。 德包尔于崇祯九年接任台湾总督,凭着前任总督汉斯。普特曼斯打下的基础,把荷兰对大明的海外贸易做的风生水起。 德包尔不像前任总督普特曼斯那样野心勃勃,他只求能平平安安地干一任总督,积累一下政治资本,然后回国升迁。 德包尔知道自己想干好这任总督,必须得跟郑芝龙交好,然后通过郑芝龙跟大明交好。 但德包尔万万没想到郑芝龙居然扮成海盗攻打澎湖。 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德包尔真不知道是自己昨晚喝多了,还是郑芝龙喝多了。 好在德包尔很快清醒过来,他知道事出必有因,郑芝龙绝不会无缘无故攻打澎湖,于是连夜派船派人到大明打探消息。 消息很快打探出来,德包尔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郑芝龙造反了。 起因是大明颁布了解除海禁的命令,并责令郑芝龙不许再私收保护费,同时不允许郑芝龙私下跟外国进行贸易。 而郑芝龙拒不执行朝廷的命令,朝廷要拿郑芝龙治罪,于是郑芝龙便造反了。 得知这个消息德包尔大怒,大明颁布这条政令迄今已有一月有余,而自己居然不知道,想来这个消息是被郑芝龙封锁了。 德包尔很清楚大明解除海禁对荷兰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荷兰的商船可以直接开到大明的港口跟大明直接进行贸易。 同时德包尔也知道郑芝龙这么做的用意,郑芝龙这是想继续垄断大明对外的海上贸易,从中攫取暴利。 德包尔再没有野心,也不能容忍郑芝龙干这样的事情, 作为荷兰驻海外的总督,他的职责不仅仅是保护本国人的安全,更要为自己的国家和商人谋取利益。 如果他对郑芝龙的行为置之不理,等于是坐视国家和本国商人的利益受到损失,那他这个总督就算做到头儿了。 但是让德包尔出兵对付郑芝龙,他还没有那个胆量。 德包尔深知郑芝龙的实力有多么强大,凭荷兰驻台湾的舰队还不是郑芝龙的对手,贸然跟郑芝龙宣战,就算不全军覆没,也必定损失惨重,那样的话荷兰在台湾就站不稳了。 德包尔很清楚,想跟大明贸易的不止荷兰这一个国家,驻吕宋的西班牙,驻马六甲的葡萄牙,以及英国这些在海上拥有一定实力的国家都想跟大明进行贸易。 如果荷兰失去驻台湾的这支舰队,那么西班牙等国的舰队就会像饿狼一样扑到台湾,把荷兰人吃得一点渣都不剩。 轻轻敲了敲手中的烟斗,德包尔重新装上烟丝点燃,默默地吸了起来。 郑芝龙造反以后,先后对澎湖、金门、东山以及福州等地发动袭击,但是全部被官军击退,并且受了不小的损失,加上部下李国助和钟斌反戈,然后带船投降了官军,令郑芝龙损失了近百艘战船,但郑芝龙依然拥有近千艘大小船只,士兵还有两万四五千人。 如此庞大的舰队及兵力,大明东南沿海仍然无人能跟郑芝龙抗衡。郑芝龙的舰队只要封锁海上,任何国家想跟大明进行贸易,都必须得到郑芝龙的同意。“如鲠在喉啊!”德包尔叹了口气道。“总督阁下,您说什么?”一名舰长问道。 第四百九十四章 不许外人插手 德包尔笑着摇摇头:“这是大明的一句成语,意思是鱼骨头卡在喉咙里咽不进去,吐不出来。” “总督阁下是指郑芝龙的舰队?”那舰长接问道。 德包尔轻轻点了点头。 那舰长想了想道:“现在郑芝龙背叛自己的国家,已经无法再跟我们进行贸易,而且很可能会破坏我们跟大明之间的贸易,这个人必须要除掉才行。” 德包尔叹了口气:“凭我们在远东的实力,恐怕还除不掉郑芝龙。” 那舰长笑了笑:“属下以为,大明朝廷应该比我们更想除掉郑芝龙,我们不如跟大明合作,拔掉郑芝龙这根刺。” 德包尔摇摇头:“我何尝不想跟大明合作除掉郑芝龙,可是大明的水师实力太弱,根本不是郑芝龙的对手,最终还得靠我们的远东舰队对付郑芝龙。” 那舰长笑道:“我们跟郑芝龙的舰队相比,无论是舰船的规模还是火炮的威力,包括士兵的战斗力都远高于郑芝龙的舰队,之所以打不过郑芝龙,主要是因为郑芝龙的小船和士兵远比我们为多,数年前料罗湾之战,就是因为郑芝龙施行狼群战术,以小船抵近我们的大船纵火,至令普特曼斯将军失利。 不过属下听说郑芝龙有两名部下带了四十多艘船投降了大明朝廷,大明水师原有三十多艘舰船,加上这四十艘就有七十艘舰船,虽然数量远远不及郑芝龙,不过还是可以牵制一下郑芝龙的舰队。 现今郑芝龙把全部精力都放在朝廷的水师上面,我们完全可以抓住时机,趁郑芝龙跟大明水师交战之时进行偷袭。 郑芝龙现在看似舰船极多,不过没了大明朝廷这个靠山,受到损失无法补给,只能是越打越弱。我们完全可以在大明水师的配合下,把郑芝龙一点点吃掉。” 德包尔闻听连连点头:“如果能如你所言,等消灭郑芝龙,远东海域便是我们荷兰人的天下,到时大明跟各国之间的贸易则尽在我们的掌控之下。” 那舰长道:“诚如总督阁下所言,为了我们的长远利益着想,我们必须冒一些风险。”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跟大明水师合作消灭郑芝龙这个祸患,我马上给大明的福建总督写信。”德包尔道。 “总督阁下英明!”那舰长道。 …… 福州总督衙门。 孙猛,孙传庭,刘二愣及一干高级将领聚在总督府议事厅议事,其中李国助和钟斌因通报消息,并且在金门之战立下大功,得以破格参加这次会议。 看到参见会议级别最低的也是参将,李国助和钟斌知道自己这次算是赌对了。尤其李国助,简直就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押了上去。 数日前金门一战李国助突然反戈,对郑芝豹的舰队发动袭击可以说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因为其时李国助并不知道钟斌也投降了朝廷。 但是李国助知道金门的重要性,如果金门被郑芝豹攻占,那么朝廷的水师就得马上跟郑芝龙决战,而现在决战,朝廷的水师肯定不是郑芝龙的对手。 如果朝廷的水师失利,李国助自知他这几艘舰船便失去了任何价值。 因此,李国助甘冒奇险,在关键之时向郑芝豹的舰队发起攻击,在打沉郑芝豹几艘舰船之后,成功地把郑芝豹的注意力从金门方向吸引过来。 不过郑芝豹很快反应过来,迅速调整舰队,意图包围李国助的舰队,李国助不敢恋战,急忙脱离战斗,希望逃离战场。 但是郑芝豹舰船众多,李国助根本无法摆脱郑芝豹的追击,如果不是钟斌相助,李国助就算能逃离郑芝豹的追击,所属舰队也必定所剩无几。 好在李国助情势危急之时,钟斌也开始倒戈,打乱了郑芝豹的追击阵型,令李国助得以摆脱郑芝豹的追击。 应该说在金门之战李国助起的作用更大一些,但是孙传庭却知对这两人不能厚此薄彼,否则便会引起其中一人不满。因此,孙传庭率领舰队找到两人之后,对二人大肆嘉奖,并保证把二人的战功报给李景。 现在二人虽未得到朝廷提升嘉奖的回信,但是孙传庭带二人参加这次会议,便意味着二人得以提升已是板上钉钉。 “荷兰驻台湾总督德包尔的信大家都已经看过,不知大家对这件事如何看待?”孙猛把德包尔的信仍在身边的茶几上说道。 听孙猛说话,李国助和钟斌急忙收敛心神,凝神倾听。 “孙大人,荷兰人打的什么算盘,大帅在京之时便已料到,并且对我等做出了指示,我看这件事就没必要再商量了吧?”孙传庭道。 孙猛摇摇头:“大帅在京,对福建的军情并不了解,因此才特意交代本督临机行事。现今看来,郑芝龙势力之强,远过我们当初的估算,如果没有红毛相助,我们想打败郑芝龙难度实在太大。” 孙传庭忙道:“话虽如此,但是对于红毛番的态度,大帅却是挑明了的,这一点,我等决不能违背大帅的命令。” 孙猛闻言笑道:“难怪大帅看重伯雅兄,当此时节,伯雅兄依然能遵从大帅的命令,着实忠心可嘉。” “哦?刚才孙总督是在试探孙某?”孙传庭闻言不悦道。 孙猛忙道:“不敢,不敢,大帅将水师全权付与伯雅兄,海战自然以伯雅兄为主,本督自当全力配合。” 孙传庭闻言,这才脸色稍霁。 听两人打哑谜一样说话,诸将均是一脸雾水,显然没明白孙猛和孙传庭刚才在说什么。 见诸将一脸迷茫的表情,孙猛笑了笑道:“伯雅兄,咱俩说话,众将怕是听不明白,还请伯雅兄跟大家解释一下吧。” 孙传庭点点头,看向诸将说道:“孙某临出京时,大帅曾特意叮嘱,若是红毛番要跟我们联手对付郑芝龙,我们万万不能答应。若是红毛番一意孤行,则命我等跟红毛宣战。如果弗朗机等国联合起来对付郑芝龙,则命我们相助郑芝龙。” “啊?这是怎么回事?”诸将闻言大惊。 孙传庭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大家可能不理解,就连我当时也不明白大帅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听了大帅的解释以后,孙某终于明白大帅的苦心。 大帅说了,郑芝龙就算反了天了,他也是我们大明人,这也是我们大明的家务事,绝不容许外国人插手。” 诸将闻听尽皆沉默不语。 见李国助蠕了蠕嘴唇欲言又止,孙传庭笑道:“李将军,你若有什么话尽管直说无妨。” 李国助闻听急忙起身抱拳说道:“实不相瞒,郑芝龙造反以后,虽然连吃败仗,不过那是因为他攻打的都是我们的要塞,我们在各处要塞均有重兵布防。如果他攻击别处的话,恐怕就不是现在这个结果了。 以卑职看来,在海上我们还不是郑芝龙的对手,甚至跟红毛联手都不一定能够取胜,如果我们不跟红毛联合,想打败郑芝龙怕是千难万难。” 孙传庭点头笑道:“你说的确实有理,孙某当时也是这么说的。 不过大帅说了,郑芝龙造反,朝廷对付郑芝龙,这就像两个兄弟打仗一样,做弟弟的错了,当哥哥的应该想办法劝阻弟弟才是。 哪怕弟弟不肯听话,当哥哥的打不过弟弟,那也不能找外人帮忙对付自己的弟弟,那样的话就不是家务事了。 如果外人不听哥哥的劝阻,非要帮着哥哥对付弟弟,这时当哥哥应该帮助自己的兄弟,兄弟也应该跟哥哥同仇敌忾。 另外,红毛要对付郑芝龙,可不是真的好心帮助我们,他们是想趁机除掉郑芝龙,因为除掉郑芝龙以后,红毛就是海上最大的霸主,那时,我们对外贸易就得看红毛的脸色了。” 李国助闻言沉思了一会儿,抱了抱拳道:“大帅英明。” 孙传庭笑了笑道:“既知红毛的目的,我们就该知道大帅的真正目的其实并不是要消灭郑芝龙,更不是要消灭郑芝龙的舰队,那样的话等于是帮助红毛掌握海上的霸权。 大帅要的是郑芝龙听话,或者说要的是郑芝龙的舰队。有了郑芝龙的舰队,咱们大明才能震慑住四方宵小,才能维护海上的稳定,才能保证大明的海外贸易畅通无阻。” 李国助抱拳道:“卑职明白了。” 孙传庭扫了诸将一眼:“大家也明白了吧?” 诸将忙道:“卑职明白。” 孙传庭点点头,又看向李国助道:“郑芝龙肯定是不明白大帅的心思的,所以我希望你能找到郑芝龙,把大帅的话告诉他。” “这个……”李国助闻听不由迟疑起来。 孙传庭见状笑道:“是本督考虑不周,你若亲自去找郑芝龙,郑芝龙搞不好会干出什么糊涂事来。这样,本督给郑芝龙写封信,你派人把信送给郑芝龙吧。” 李国助脸一红,抱了抱拳道:“多谢督帅体谅。”孙传庭摆摆手,命人研磨铺纸,然后提笔给郑芝龙写了封信。写完信封好,孙传庭想了想,转头对身边的刘二愣道:“刘将军,麻烦你让人通知郑森,让郑森给他父亲写封信,告知郑芝龙家中一切安好。” 第四百九十五章 资助 刘二愣闻言疑惑道:“干嘛?” 孙传庭笑道:“当然是提醒郑芝龙别干傻事。” “郑森那小子能听老子的话?”刘二愣接问道。 孙传庭笑道:“郑森跟郑芝龙有些不同,怎么说呢,这孩子对大明远比郑芝龙忠心,所以郑芝龙反了,郑森明明有机会逃出去也没逃。郑森既然不肯逃,那么你给他写信,让他把家里的情况告诉郑芝龙,他一定会照办的。” “草,你俩这么大的人居然还利用孩子。”刘二愣骂道。 孙传庭摇摇头:“我和孙总督没有利用郑森,说起来,我俩也是秉承大帅的意思办事。大帅对这个郑森还是很看重的,而郑森的表现证明大帅看人的眼光确实没错。” “废话,咱家大帅看人啥时错过?”刘二愣接道。 说着孙猛从孙传庭手中接过笔,不过在纸上比划半天也没写出个字来。 过了好一会儿,刘二愣把笔一扔:“老孙,你奶奶的,你是不是想看老子的笑话,这信咋写啊!” 孙传庭闻听不由愕然:“我说布政使大人,你可别告诉我,你当了一年布政使连封信都不会写吧?” “放屁,老子能不会写信?我给大帅汇报事情都是自己写的。”刘二愣叫道。不过刘二愣随即挠挠头道:“不过老子只给大帅写过信,给别人写信都是书办代劳。” 孙传庭闻听顿时哑然失笑:“刘大人,你是被大帅骂了才自己给大帅写信吧?” 刘二愣闻言,一张老脸顿时红了,过了半响才道:“娘的,给大帅写信比打仗还累。” “哈哈哈!”众人闻听大笑起来。 孙传庭摇摇头,提起笔来唰唰唰写了一封信,递给刘二愣道:“大人用下印可以吧。” 刘二愣接过骂了一句,摸出自己的印章盖上。 一旁孙猛看了笑道:“二愣,你就知足吧,也就是你,孙大人才替你写信,换了别人,能有这资格?” 刘二愣听了大点其头:“说的也是,换做别人,孙大人鸟都不鸟他。” 把信交给李国助,孙传庭道:“你去一趟郑府,找郑公子给郑芝龙写封信,然后派人把本督的信和郑森的信送给郑芝龙。” “卑职遵命。”李国助忙道。 孙传庭点点头,看了看钟斌说道:“你二人这次立了大功,本督和孙总督还有刘大人已把你们的功劳报了上去。 大帅爱才,想来定会提拔你二人。希望你二人以后能用心做事,不要辜负了大帅的期望。” “多谢三位大人提携。”李国助和钟斌大喜道。 孙传庭摆摆手,李国助和钟斌急忙向孙猛等人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待二人走后,孙猛说道:“现在说说怎么应付红毛的信使吧?” 孙传庭沉吟道:“大帅开放海禁,便是要跟红毛等国进行贸易,因此我们可以拒绝红毛联合对付郑芝龙的提议,却不能跟红毛翻脸。说起来,跟红毛贸易是刘大人的职权范围,我看,这个红毛信使还是由刘大人接待吧。” “我草!咋又成老子的事情了,这个红毛鬼指名要跟老孙谈,关老子屁事?”刘二愣不满道。 孙猛笑道:“呵呵,红毛鬼不懂规矩,可老子不能不懂规矩。老子这个总督是干啥的大家心里都有数儿,大帅让老子来福建就是协调你二人跟郑芝龙打仗的,因此具体的政务别找老子。” 刘二愣眼睛一瞪:“合着你这个总督不管事儿是吧?” 孙猛回瞪了刘二愣一眼:“你奶奶的,老子管你,你啥时听过?” 刘二愣骂道:“老子职权范围的事情你当然管不着老子。” “你妈的,自己说的,你职权范围的事情老子管不着,那这件事当然是你来处理。”孙猛骂道。 刘二愣闻言登时无语。 孙传庭这时已知这两人的脾气,这两人别看嘴里骂骂咧咧,但那是十来年的习惯。 换做别人这么骂可能早就打起来了,可这二人的感情是越骂越近乎。 据说刘二愣和陈大虎在一起骂得更凶,可这两人的关系比谁处的都好。 孙传庭是无法理解刘二愣和孙猛这样的人的相处之道的,因此只有无奈苦笑的份儿。 至于孙猛和刘二愣下属的将领则早已见怪不怪了,这两人在一起要是不骂几句,那才是怪事。 刘二愣被孙猛驳得无语,憋了好半天才道:“就算跟红毛贸易是老子的事情,可海外贸易走的是海上,归孙大人的水师管,我看这事儿还是孙大人去处理吧。” 孙猛拍手笑道:“对对,红毛要是不听劝,最后打起来就是伯雅兄的差事,还是伯雅兄处理最为妥当。” 孙传庭一阵无语,合着这俩人这就同仇敌忾了? 见孙传庭一阵翻白眼,刘二愣连忙笑道:“孙大人,实不相瞒,老刘一向是遵照大帅的命令行事,大帅叫我怎么干,我就怎么干,可跟外国人打交道这样的差事大帅从来没教过我怎么办,你不会眼看着老刘丢人现眼吧? 再说老刘的脾气你也看出来了,一言不合就拍桌子,瞪眼睛,一旦老刘看红毛不顺眼,可别整出啥事儿出来。孙大人读书人出书,不比我和老孙这样的大老粗,因此,这件事还是麻烦孙大人代劳吧。” 难得听刘二愣说话不自称老子,孙传庭一时还真有些接受不了。 见刘二愣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孙传庭无奈道:“那孙某就越俎代庖一次吧。” 刘二愣大喜,急忙说道:“多谢,多谢。回头老刘请你喝酒。” 孙传庭看了看刘二愣,又看了看孙猛,忽然笑道:“喝酒就不必了,不过孙某也有事求两位大人帮忙。” “孙大人请说,只要老刘能够办到,决不推辞。”刘二愣忙道。 “伯雅兄请说,老孙能帮的也肯定尽力帮忙。”孙猛接道。 孙传庭笑了笑:“是这样,这次李国助和钟斌带了几十艘船投靠朝廷,可他们船上的武器威力实在太差,孙某想请两位大人资助一下。” “要炮?”刘二愣和孙猛不由对视一眼。 卡巴卡巴眼,刘二愣说道:“不知孙大人想要什么炮,打算要多少门?” 孙传庭笑道:“李国助和钟斌各自有一艘大船,这两艘船可列装二十五门重炮,其余都是中型船和小船。小船无法安装重炮,中型船可以安装十门重炮。我算了下,两人一共有十十七艘中型船,加上那两艘大船,一共要二百二十门重炮……” “啥?二百二十门重炮?孙大人,我和老孙手里的重炮划拉一起给你也不够啊?”刘二愣惊道。 “我也没说要这么多啊,你能听我把话说完么?”孙传庭说道。 “你说,你说。”刘二愣忙道。 孙传庭摇摇头,看了刘二愣和孙猛一眼道:“两位大人资助孙某一百门重炮。” “一百门重炮,那也不少啊!给你这么多炮,那我哥俩儿拿什么打仗?”刘二愣急道。 “呵呵,我也没说从两位大人的手里要,两位大人只需同意后勤部送来的火炮优先拨给孙某一百门就行。”孙传庭笑道。 “我草,原来你打得这个算盘。老孙,这读书人就是狡诈。”刘二愣道。 孙猛连连点头:“前天他让咱俩一起保举李国助和钟斌时,我就看这人为人不地道。” 叹了口气,孙猛接道:“不过,不地道就不地道吧,谁叫大帅让咱哥俩儿跟他配合打仗呢?这事儿孙某答应了,后勤部送来的炮,孙某那份儿送给伯雅兄了。” 刘二愣闻言骂道:“我草,你那份儿给孙大人了,老子要是不给,孙大人背后还不得骂死老子?得,老子那份儿也给孙大人了。” 孙传庭闻言大喜:“多谢两位大人资助。” 刘二愣呸了一声道:“资助个屁!你跟大帅要炮,大帅难道会不给你?只不过一来一往需要耽误不少时日罢了。回头老子就跟大帅写信,跟他要炮。” 孙传庭笑道:“刘大人说的不错,孙某确实怕耽误时间,不过两位大人能答应,这份情孙某还是一定要承的。” 孙猛摆摆手:“得,你还是别承情了,你要承情,就赶紧帮二愣把事情办利索了。” 孙传庭忙道:“一定办妥,有什么事情都着落在孙某身上。” 说罢,孙传庭跟两人拱了拱手,起身离去。 见孙传庭匆匆离去,孙猛和刘二愣一时有些愣神,见一个红毛信使用得着这么急吗? 猛然间两人同时醒过神来:“我草,还有炮弹,别让这小子把炮弹全搬走了。” 见诸将还傻愣愣地站着,孙猛和刘二愣大骂道:“他妈的,还愣着干嘛,赶紧追上他,完了他就带人把所有的炮弹全提走了。” 诸将闻言也醒过神来,急忙说道:“卑职这就带人去追。” 说完,众将急忙出门,向军械库跑去。“他娘的,这些读书人以后要小心提防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给咱们下套儿。”刘二愣喃喃说道。孙猛闻听大点其头:“是啊,一定要小心,不然的话,被他们卖了还帮他们数钱呢。” 第四百九十六章 郑芝龙的退路 澎湖七美岛,郑芝龙将数名得力部属召集起来商议如何应对眼下的局势。 应该说郑芝龙还是很有能力的,没有能力他做不了海上霸主。 但是郑芝龙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在他功成名就之后开始患得患失,尤其对一些不可预知的事情存有侥幸的心理。(若不是这种性格,他也不会投降清廷,最后被满清处死。) 郑芝龙这种心态,在得知李景颁布解禁令之后尤为明显。 郑芝龙一方面不想放弃现有的官职,同时又不想放弃海上贸易权。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个道理郑芝龙也明白,可他偏偏都不想舍弃。 而且在郑芝龙看来,他在海上拥有绝对的实力,朝廷肯定拿他没有办法,于是在接到李景的命令之后拒不执行。 等孙猛等人带兵进驻福建之后,郑芝龙则带领船队驻扎海上,企图拖垮大明的财政。 不想李景命人把沿海十余处要塞全部接管,直接断了郑芝龙的退路,这下郑芝龙知道自己只剩下归顺和造反两条路。 其实即便这时,郑芝龙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如果郑芝龙能趁官军立足未稳之际全力攻占金门,孙传庭为了不让泉州和漳州等海防重地不受郑芝龙的威胁,势必要跟郑芝龙在金门决战。但是双方眼下军力相差悬殊,孙传庭基本没有任何取胜的机会。 偏偏郑芝龙只想给朝廷一个教训,他居然带主力舰队攻打澎湖。 要知道现时澎湖还不具有战略意义,朝廷就算丢掉澎湖也没有影响。如果不是为了派一支部队进入台湾,需要以澎湖为跳板,孙传庭和孙猛等人都不会派遣部队在澎湖驻防。 攻打这么一个地方,可见郑芝龙真的只是想给朝廷一个下马威而已。 可惜郑芝龙没想到孙传庭已经从李国助那里得到郑芝龙要进攻澎湖的消息。 要说打海战,孙传庭暂时还不是郑芝龙的对手,可要说在陆上作战,郑芝龙就算拍马也比不上孙传庭。 孙传庭绝对称得上是一位杰出的军事大家,他很快便判定了郑芝龙进攻的方向,以及进攻的地点,然后在郑芝龙进攻的地点布下伏兵,一仗歼灭郑芝龙部近两千人。 如果这时郑芝龙调转进攻方向进攻金门的话,依然还是有机会的。可惜郑芝龙这时又顾忌伤亡太大,没敢进攻金门。 阴差阳错的是郑芝龙派出的四支舰队当中,郑芝豹选择了袭击金门。 而且当澎湖方向退潮的时候,金门方向正是涨潮,这让郑芝豹的舰队可以抵近岸边,以舰炮攻击岛上。 虽说金门驻军重炮的威力远过郑芝豹的舰炮,可惜数量相差太远,尤其郑芝豹把友军舰队叫过来支援以后,劣势更加明显,当弹药耗尽之后,只能放郑芝豹进岛。 应该说金门之战,守岛主将肖义和攻岛的郑芝豹都犯了一个错误。肖义没有有效的利用武器的优势,而郑芝豹没有利用好舰船和人数的优势。结果就是守岛部队损失了一半兵力,而郑芝豹也损失了大量的舰船和部卒。 也正因为如此,李国助反戈之后才能在钟斌的帮助下摆脱郑芝豹的追击。 郑芝龙十余年的海上军事生涯,败仗没少打过,但是没有一次比这次败的更惨。 不过郑芝龙深知胜败乃兵家常事,打了败仗以后只要不气馁。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尤其当此之时,他更加不能乱了方寸,他要是乱了,那么部属马上就会分崩离析。 待众人坐定,郑芝龙把这次作战失利的原因分析了一遍,最后道:“现在的情况是虽然咱们暂时失利,不过在海上咱们还拥有绝对的实力,只要咱们能发挥海上的优势,打败官军完全没有问题。” “大哥说的不错,小小失利算得了什么?咱们还有近千战舰,还有三万兄弟,这片海还是咱们说了算。”郑芝豹道。 听郑氏兄弟的话,众将精神一振,齐声说道:“是啊,我们还有上千战船,数万兄弟,只要在海上,根本无惧官军。” 眼见众人一扫颓势,郑芝龙暗暗松了口气。 笑了笑,郑芝龙道:“那大家商议一下,接下来咱们应该怎么办?是主动出击呢?还是在海上破坏朝廷对外贸易,不与官军作战,拖着朝廷?” 众人闻言顿时沉默不语。 这些人虽然能征惯战,但要说制定战略战术,却无人有这个能力。 见众人尽皆不语,施大瑄起身说道:“大哥,兄弟们愿听大哥吩咐,大哥说怎么做,兄弟们就怎么做。” 郑芝龙点点头,摆手示意施大瑄坐下。 沉吟了一下,郑芝龙道:“现在我也拿不定主意。要知道我们在海上虽然无人能敌,不过没有陆上这个根基,终究是不能长久。如果能拖垮朝廷,那一切好说,可朝廷要是拖不垮呢? 要知道,我们现在并非只有大明这一个敌人,还有几个国家也将成为我们的敌人。” “还有敌人?除了大明,哪个国家干跟咱们作对。”郑芝豹惊讶道。 郑芝龙叹了口气道:“现在福建沿海出了咱们,势力最大的就是荷兰人了,对荷兰人我们万不可等闲视之。 要知道朝廷现在开放了海禁,荷兰人肯定想跟朝廷进行贸易。咱们要拖垮朝廷,就得封锁朝廷对外贸易,到时必定会得罪荷兰人。 除了荷兰人,还有盘踞在吕宋的西班牙人和盘踞在马剌加的葡萄牙人,这两个国家也通过海商跟大明进行贸易。当我们成为他们海上贸易的阻碍的时候,他们很可能会联合起来对付咱们。” “这个……大哥所虑极是,这些国家确实不能不防。”郑芝豹点头道。 郑芝龙苦笑了下“这不是防不防的问题,我们在破坏朝廷对外贸易的时候就表示我们要跟这几个国家作对,他们肯定要对付咱们的。 虽然咱们不惧这几个国家,可没有了船厂和兵源,跟这么多国家交战,我们损失的船只和士兵如何补充?还有消耗的火炮及弹药如何补充?如果一直得不到补充,那我们就会越打越弱。” 郑芝豹道:“照大哥这么说,咱们要不想跟这些国家交恶,就不能阻止朝廷跟他们进行贸易。可如果我们不阻止贸易,那根本就别想拖垮朝廷,海外贸易有多大的油水大哥不是不知道,只要贸易畅通,那朝廷便财源滚滚,朝廷有钱了,马上就会大造舰船。要不了几年,我们便会失去海上的优势。” “所以,我才不敢轻易做这个决定。”郑芝龙道。 “那就主动进攻呗,我们跟朝廷打仗,谁他妈的吃了熊心豹胆还敢出海贸易。海商自己不敢出海,这几个国家总没话说了吧?”郑芝豹道。 郑芝龙摇摇头道:“没那么容易,这些国家哪一个是吃素的?怎能坐视海商无法出海?到时他们派船护航的话,咱们要想阻止,还得跟他们干仗。 其实我最担心的是朝廷跟这些国家联合起来对付咱们,这些国家为了能跟大明贸易,如果朝廷提出跟他们联合,他们肯定会答应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们怎么办?”郑芝豹急道。 郑芝龙笑了笑:“我说的主动出击,可不是主动攻击朝廷,我们知道荷兰等国可能会联合起来对付我们,难道非得坐等着他们联合起来么?” “大哥的意思是先打这些国家的舰队?”郑芝豹问道。 “不是打这些国家,而是打马剌加(马六甲)的葡萄牙人。”郑芝龙摇摇头道。 “打马剌加的葡萄牙人?干嘛打马剌加啊?有那个时间,我们不如把台湾的荷兰人打跑,然后占据台湾,列土称王。”郑芝豹道。 郑芝龙摇摇头:“那样的话可就害了大家的家人了。” 顿了顿郑芝龙接道:“另外,占据台湾只是占据一个栖息之所,对朝廷根本没有任何影响,因为荷兰等国完全没必要在台湾进行贸易。 现在他们在台湾贸易,其实是我逼着他们这么干的,为的是跟他们要钱。其实荷兰等国只需穿过马剌加,然后绕到广东就可以跟大明进行贸易了。 而我们占领马剌加,就等于是卡住了这些国家的咽喉,我让他们走,他们才能走,我不让他们走,他们就到不了大明。” 在座的不少人都曾去过马剌加,知道在马剌加有一条海峡,荷兰等国的舰船都是从这条海峡过来的。 此时听了郑芝龙的话,众人顿时恍然大悟:“大哥英明,占了马剌加,我们既有了栖息之地,又能断了朝廷跟各国之间的贸易。” 郑芝龙笑道:“还有个好处就是马剌加易守难攻,我们拥有这么多舰船,在马剌加那样的海域,任何国家都不是我们的对手,就算他们联合起来我们也不惧。” “既然这样,那咱们就行动吧?”郑芝豹急道。郑芝龙瞪了郑芝豹一眼:“你以为我跟兄弟们商量什么?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么?马剌加虽是安身之所,可那里的气候比福建还热,我怎能勉强兄弟们跟我到那样的地方?何况兄弟们的家人都在大明,我岂能忍心让兄弟们抛家弃子,远走他乡。”郑芝豹嘟囔了一句:“又不是不回来了,等找机会把家人接过去不就完了么?” 第四百九十七章 东印度公司 郑芝龙摇头叹道:“你以为那么容易啊,咱们这不是几十人几百人,咱们手下可是上万兄弟,你以为所有的人都愿意撇家舍业跟咱们到马剌加去?这么大的事情我怎能不征求兄弟们的意见?” 郑芝豹闻听默默点了点头。 郑芝龙两兄弟这番对话大家都听在耳中,在座的都是跟随郑芝龙多年的老兄弟,对郑芝龙的为人都十分清楚。郑芝龙为人处事心狠手辣,绝不像他嘴上说的那么光明磊落。 尤其现在这个时候,郑芝龙怎能放任手下的得力干将离去?傻子也知道留下的人肯定会投降朝廷,郑芝龙岂能给自己留下后患?因此他们要是不跟郑芝龙走的话,郑芝龙是决不会放过他们的。 想明此节,众人互相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随即施大瑄起身道:“大哥,兄弟们能有今天全靠大哥照应,现今大哥遭到朝廷排挤,兄弟们怎能弃大哥而去?没说的,大哥要我们怎么干,兄弟们就怎么干!” “施大哥说的是,我等唯大哥马首是瞻。”众人齐道。 郑芝龙一拍桌子:“好!果然是郑某的好兄弟!有众兄弟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施大瑄忙道:“事不宜迟,兄弟们这就回去准备,等准备停当,便攻占马剌加。” 郑芝龙点点头:“回去告诉手下的兄弟们,愿意跟着我到马剌加的,郑某决不会亏待他们。” 施大瑄抱了抱拳:“兄弟理会的。” 说罢对众人招了招手,众人起身离座。 便在这时,门外一名亲兵匆匆跑来:“启禀提督大人,兄弟们在海上俘获一艘船,是李国助的船,船上……” “他奶奶的,这帮反骨仔,统统拉下去砍了!”郑芝豹怒道。 那亲兵苦笑道:“五爷,兄弟们本来时想结果了那帮家伙的,不过船上的人说,他们是奉命来给提督大人送信的,另外,船上还有提督大人府里的二管家郑财。” “送个屁信,我们跟李国助还有什么好说的。还有那个郑财,跟李国助的人混在一起,也他妈不是个东西,拉出去砍了。”郑芝豹道。 郑芝龙瞪了郑芝豹一眼:“整天就知道杀!杀!你做事能不能多想一想?你以为郑财活腻了,跟李国助的人一起来找咱们?” “那他们怎么凑到一起?”郑芝豹道。 “废话,你没听他们是来送信的么?”郑芝龙斥道。 说完,郑芝龙对亲兵摆摆手:“带他们进来。” 那亲兵领命,少顷,带了两人进来,其中一人正是郑府管家郑财。 见郑财被人五花大绑,郑芝龙皱了皱眉,那亲兵急忙给郑财松绑。 松绑后郑财急忙给郑芝龙见礼:“郑财见过老爷。” 郑芝龙摆摆手:“你怎么跟他们坐一艘船来了?” 郑财苦笑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郑芝龙道:“老爷,是官府安排的,刘二愣让大公子给您写了封信,孙传庭自己也给您写了封信,于是就把我们安排在一起给您送信。” 郑芝龙一怔:“刘二愣让福松给我写信?然后孙传庭自己还给我写了封信?他们在搞什么鬼?” “小的不知!小的只知数日前刘二愣给大公子写了封信,大公子看完信之后,便给老爷写了封信,然后让小的给您送来。”郑财忙道。 郑芝龙点点头,打开信慢慢看了起来。 “大哥,福松信里说了些什么?”郑芝豹道。 郑芝龙随手把信递给郑芝豹:“你自己看看吧。” 郑芝豹接过粗略地看了一遍,不由奇道:“咦?家里一切安好?这是福松给大哥报平安的信,刘二愣那家伙搞什么鬼?” 郑芝龙摇摇头,命亲兵给另一人松绑,那人倒也乖巧,松绑后便取出信交给郑芝龙。 郑芝龙接过打开,看了一会儿,神情忽然凝重起来。 郑芝豹见状急道:“怎么了?信里说了什么?” “孙传庭说,荷兰人想跟朝廷联合起来消灭我们,不过被孙传庭拒绝了。”郑芝龙道。 众人闻听大惊:“什么?红毛鬼要跟朝廷联合,被孙传庭拒绝了?他胡扯吧?” 郑芝龙摇摇头:“孙传庭说的应该是真的,他信里说,其实李景早就料到荷兰人会趁机对付我们,也早就下令孙猛和孙传庭等人不得跟荷兰人联合。” 郑芝豹不屑道:“他妈的,都说李景雄才大略,我看也不过如此! 就凭朝廷那几艘破船,要是不跟红毛鬼联合,这辈子别想打败我们。我看,李景和他手下这帮人都他妈一群蠢蛋。” 郑芝龙叹了口气道:“李景这个人了不起啊!你们猜他是怎么说的?” 不待众人回答,郑芝龙便道:“李景说,郑芝龙叛乱是我们大明的家事,就像兄弟之间不和,兄弟不和,吵嘴打架在所难免,但是绝不容外人插手。如果有外人插手,那我们兄弟就会同仇敌忾。” “这话是李景说的?”众人惊问道。 郑芝龙点点头:“孙传庭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捏造李景的话,我认为这些话肯定是李景说的。” “不对啊,这些话孙传庭应该告诉红毛鬼才是?为什么要告诉大哥呢?”郑芝豹疑惑道。 郑芝龙笑了笑:“孙传庭在信里说,一旦荷兰人向我们开战,他们便对荷兰人开战,告诉我们,是为了提醒我们跟荷兰人开战时不要分不清敌我。” “呸!他们就是敌,哪有什么我!”郑芝豹不忿道。 郑芝龙摇摇头:“以你的心性,肯定是理解不了李景的心思的。幸亏你没处在我的位置上,不然的话,兄弟们能被你害死。 你以为李景是什么人?他是大明的首辅,不是前方带兵打仗的将领,他考虑的问题跟下面的将领是不一样的,他这么做,一是顾及大明的颜面,二是给我向朝廷投诚的机会。” “不就是惦记我们的船么?”郑芝豹不屑道。 郑芝龙笑了笑:“这话也不算错,李景确实惦记咱们的船,因为朝廷的水师没船,如果能把我们的船弄到手,朝廷不知能省下多少造船的费用,这样的帐李景怎能不算? 正因为李景算过账,所以他才不许下面的人跟荷兰人联合起来对付我们,他不想我们的舰船蒙受太大的损失。” 众人闻言尽皆点头。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郑芝豹问道。 郑芝龙摇摇头,对那信使道:“你回去告诉孙大人,就说郑某绝不会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请孙大人放心。” 说完转头又对郑财道:“你跟他们一起回去,回去后告诉福松。让他走自己的路,不要顾忌我。” 郑财点点头,跟信使一同向郑芝龙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待郑财和信使走后,郑芝龙看向郑芝豹道:“糊涂!这些话能当着他们的面儿问么?你怕官军不知道我们的动向么?” “我就没打算放他们活着回去。”郑芝豹道。 郑芝龙叹了口气:“你说你跟一个送信的叫什么真啊!你也不怕堕了自己的身份。” 摆摆手,郑芝龙接道:“按照我刚才吩咐的去做,让兄弟们准备,攻占马剌加。” “是!”众人应道。 …… 台湾热兰遮城总督府。 德包尔听完信使汇报后,不由皱起了眉头。 过了许久,德包尔看向舰队司令道:“钱德勒将军,你说大明那些官员是怎么想的,不但拒绝跟我们联合,反而威胁说,要是我们插手攻击郑芝龙的话,他们就来对付我们。” 钱德勒苦笑道:“我是不明白这些东方人的心思的,这些人做事根本不计后果,明明是双方都有利的事情,可他们偏偏不愿去做,实在令人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要去想了,既然大明不愿跟我们合作,那么我们就自己想办法好了。”德包尔笑道。 “总督阁下准备要跟郑芝龙开战么?”钱德勒问道。 德包尔轻轻点了点头:“我们必须尽快解决郑芝龙这个麻烦,不解决郑芝龙,我们在海上的贸易便不安全。而且我们不能拖得太久,要是拖得太久,会损害公司股东们的利益的。” “可是单靠我们这支舰队是打不过郑芝龙的,要想彻底解决郑芝龙,必须把巴达维亚的舰队调来。”钱德勒道。 (注:此处公司指的是东印度公司。十六世纪末道十七世纪初,荷兰陆续成立了十四家以东印度贸易为重点的公司,后来为了避免相互之间的竞争,这十四家公司合并,成为一家联合公司,这就是荷兰东印度公司。 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总部在爪哇的巴达维亚,即现在印尼的雅加达,另外在东印度群岛,香料群岛都有分部。 荷兰东印度公司是第一个可以自组佣兵,发行货币,也是第一家股份有限公司。并且该公司有权跟其他国家签订正式条约,并对一些地区实行殖民与统治的权力。荷兰驻海外的总督虽由国家任命,但人选却由东印度公司来推荐,实际上东南亚各地的总督都是东印度公司的人。)德包尔点点头:“我想总部会同意我们的建议的,你马上派人到巴达维亚,把这里的情况告诉总部的人。在总部没有答复之前,不要轻举妄动,只需派船盯住郑芝龙的动向即可。” 第四百九十八章 马六甲 钱德勒说道:“总督大人,刚才我接到消息,郑芝龙的舰队正在集结,我认为他可能会重新对官军发起攻势,如果官军遭受重创,那么我们跟明廷联合还是有机会的。” 德包尔惊道:“郑芝龙在集结舰队?你认为他还会再次发起攻势?” 钱德勒道:“如果不是为了再次进攻,那他把这么多舰船集结起来干什么?” 德包尔沉吟了一会,轻轻摇了摇头道:“郑芝龙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上次的教训还不够么?他现在没有补充,继续跟官军硬憾只会消耗他的实力,他不会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 钱德勒道:“那他集结舰船做什么?” 德包尔把手中的烟斗轻轻敲了敲,重新装入烟丝点燃,吸了一会儿烟,方才说道:“要判断郑芝龙的意图,我们首先要知道郑芝龙反叛大明的目的是什么。 我们知道,明廷并没有剥夺郑芝龙的权力,而是断了他的财路。所以前段时间郑芝龙把海路全部封锁,阻止海商出海贸易。 他这是想告诉明廷,海上是他说了算,明廷要开放海禁,得他点头才行。 但是他没想到明廷那些官员给他来了一手狠的,把所有的海防重地的官员全部撤换,然后还要拿他治罪,郑芝龙无奈之下,这才开始造反。 如果前些天那几仗郑芝龙打赢了,把原来的基业夺回来的话,那他还可以跟官军一较短长。但是他打败了,那么他所有补给的来源就都失去了。 表面上看郑芝龙似乎只剩下跟官军决一死战这一条路了,但实际上却不是这样。其实郑芝龙完全没有必要跟官军死磕,他只需要继续封锁海上贸易通道,就可以达到令官军妥协的目的。 但是想让官军妥协肯定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行,那郑芝龙在海上如何坚持这么长时间呢?靠他的家乡父老暗中资助显然不现实,唯有自己夺取一处能够提供补给的据点。我判断,郑芝龙集结舰队,就是为了达到这一目的。” 钱德勒赞叹道:“总督大人高见!那以总督大人之见,郑芝龙会夺取何处做据点呢?” 德包尔笑了笑,钱德勒指挥舰队打仗是把好手,但是要说起战略眼光可差远了。 吸了口烟,德包尔接道:“可以作为据点的地方很多,但是郑芝龙不会随随便便地选一处地方当据点的,如果是我,我会选一处最方便封锁海上通道的地方做据点。” “满剌加?不,满剌加海峡?”钱德勒惊道。 (注:满剌加海峡就是马六甲海峡。满剌加是马来西亚的古称,也叫马剌加,音译不同。) 德包尔点点头:“不错,就是满剌加。” 钱德勒惊道:“要是让郑芝龙占据了满剌加,那我们海上的贸易通道可就彻底断绝了。” “贸易断绝倒不至于,要命的是他扼住了我们回国的通道。”德包尔正色道。 钱德勒道:“郑芝龙真敢攻占满剌加?那他可是在跟我们和西班牙还有葡萄牙一同为敌了。” 德包尔摇摇头:“人要是疯狂了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 钱德勒沉吟了一会儿道:“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们要马上出兵会同驻巴达维亚的舰队将郑芝龙歼灭,要是让他占据了满剌加,再要对付他就难了。” “我觉得咱们可以等一等,等郑芝龙把占据满剌加的葡萄牙人打败以后我们再出手。”德包尔道。 钱德勒摇摇头:“不,郑芝龙打败葡萄牙人以后我们再出手就晚了,那样郑芝龙就可以专心对付我们了,我们要趁他们交战的时候加入战斗,这样一来,郑芝龙两线作战,兵力分散,会更容易对付。” 德包尔笑了笑:“打仗的事情你比我擅长,你自己做决定好了。” 钱德勒点点头:“那我马上带领舰队出发。” …… 荷兰人的舰队突然开拔,很快被情报局的探子们发现,探子们随即通知早已秘密潜入台湾的孙化成。 得知这一消息,孙化成大喜:“他奶奶的,这些狗日的终于出动了,害老子一顿好等。” 孙化成接到的命令是,只有当驻台湾的荷兰舰队全部出动才允许动手。因此,这段时间孙化成一直在台南以北的山区秘密潜伏。 在山区里呆了十多天,孙化成和手下的士兵们早就闷得发慌,要是荷兰人再不出动,孙化成忍不住都要提前动手了。 孙化成所部乃是从辽东调来的兵,这些人跟随李定国征战多年,作战经验十分丰富,在辽东时更参加了多次攻城战,远比别的部队有攻城经验,孙猛派孙化成到台湾正是基于这个原因。 得知荷兰舰队已经出动,孙化成当即率领部队向热兰遮城进发。 热兰遮城规模宏大,虽是欧式建筑风格,但这时的城堡都是起防御作用,因此热兰遮城的建筑布局与大明的城池有很多共通之处。 孙化成只带了两个营的兵力,这点人手想攻占热兰遮城这样一座坚固的城堡,没有重炮辅助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攻破的。 不过荷兰人完全没有想到大明会攻打热兰遮城,在防守方面并不是很严密。孙化成久经战阵,看到这种情形,当即命令部队在热兰遮城二十里处停了下来,然后命令探子潜入城中。 孙化成的目的很简单,夜间的时候让探子打开城门,然后趁夜杀进城去。 作为荷兰人的城堡,热兰遮城里面居住的大多是荷兰人,孙化成并不担心进城后会误杀中国人。 夜幕降临,孙化成带兵悄悄抵近热兰遮城城下,命士兵把炮架起来,锁定城墙,然后就静等着里面的人开门了。 令孙化成没想到的是,这一等就是一个晚上,眼见天色放亮,也没见城门有什么动静。 孙化成并不知道探子虽然能混进城去,但是城里的人在夜间是不能任意活动的,尤其是中国人,更加不许乱走,探子根本就无法在夜间靠近城门。 等到这个时候,孙化成已经无法退兵了,孙化成的部队距城墙只有一里左右的距离,城上居高临下,城下的人只要一动,就会被城上的哨兵发现。 因此孙化成所部只能潜伏不动,等到荷兰人自己打开城门以后发动强攻。 这时候,李景当年制定的训练纲领终于产生了作用。 当年李景在红山岭训练士兵时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要求士兵每天在地上卧倒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要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就为这个,无数士兵挨了不知多少打。 李景的本意是训练士兵的忍耐力,却不想这一次却立了功劳。 常年的训练,加上此时面临生死关头,所有的士兵扑倒在草丛中纹丝不动。 天色渐明,终于,前方的城门缓缓打开。 孙化成骂了一声,命令士兵发起攻击。 随着孙化成一声令下,炮兵们率先开炮,然后孙化成带头向城门冲去。 几百米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如果守军有防备的话,在孙化成等人冲锋之时,完全可以把城门关闭。 可惜,荷兰人根本没想到有人会突然攻城,等他们醒过神,想关闭城门的时候,孙化成的人已经冲到步枪的射程之内。 眼见荷兰人开始关闭城门,孙化成大喝道:“把关门的那两个狗日的给老子干掉。” 其实不用孙化成吩咐,无数士兵已然端起枪开始射击。 一阵纷乱的枪声响过,关闭城门的两名荷兰人顿时被打成了筛子。 “冲!冲进城内老子重重有赏。”孙化成大喝道。 “能赏个娘们不?”旁边一名士兵边跑边叫道。 孙化成大笑道:“你要有本事,老子赏你两个。” “嗷!”众士兵闻言齐声欢呼。 这些士兵常年在外征战,有的虽有妻子,却是分离多时,早就憋得受不了了。要不是济世军军纪严明,奸淫掳掠乃是死罪,这帮家伙不定能干出啥事儿。 但是现在是跟荷兰人作战,对异族人这些人却没那么多顾忌,孙化成自然是更不在乎。听士兵问能不能赏个娘们,孙化成当即答应了下来。 得了孙化成的许诺,士兵们顿时跟打了鸡血一般,冲锋的速度明显加快了几分。 其时荷兰人已经开始使用火枪,不过荷兰人使用的火枪跟大明原来使用的鸟铳差不多,就是需要往枪管里塞火药,弹丸,然后用通条夯实的那一种。 这样的火枪跟步枪相比,威力相差不知几许。 在慌慌张张反击了一轮,随即被明军一通乱枪打趴下之后,荷兰军再无反击之力。 至于城上的火炮更是完全被明军压制。 明军这次攻城使用的是便携炮,这种炮有效射程为二里左右,这个距离,要是平地交战,大炮想攻击到敌人,需要把炮口调低才行。 而现在明军炮兵距城下只有一里,而荷兰人的大炮在城上,想打到城下得把炮口调得更低。不等荷兰的炮兵把炮口调低,明军的炮弹已经把荷兰人炸飞了。而且明军的火炮使用的炮弹射速极快,炮火铺天盖地地砸在城墙上,荷兰人根本连头都抬不起来,哪里还敢去把炮口调低? 第四百九十九章 热兰遮之战 在炮火的掩护下,明军潮水般冲进城内。 冲进城内的明军并未继续向内城突进,而是迅速占领城墙,随即炮兵跟进,然后在城墙上把炮架了起来。 热兰遮城虽然坚固,但是城墙被占,城内的防御顿成虚设。而且明军的炮兵在城墙上向内城开炮,荷兰军根本无法结阵反击。 其实荷兰军应该感谢明军的炮兵漫无目标的开炮,如果明军让荷兰军结成方阵再开炮的话,估计只需一通炮击,城里这些荷兰军全得死在炮火之中。 热兰遮城驻扎的荷兰军并不多,只有不到三千人,而孙化成率领的明军是两千来人。 从人数对比上,荷兰军虽然占优,但是明军的武器远胜荷兰军,加上明军突袭热兰遮城没有任何征兆,荷兰军根本没有防备。 最终明军以摧枯拉朽之势占领热兰遮城,残余的荷兰军只能退守到总督府。 总督府无疑是热兰遮城最高大也是最坚固的建筑,要想攻下这样的建筑,最好的办法当然是用火炮消灭里面的守军。 但是孙化成在临行前曾接过孙猛的命令,那就是尽量不要杀死城里的荷兰人,这一来孙化成便不好动用火炮了。 当然,孙化成也绝不肯让步兵强攻,总督府如此坚固,让步兵强攻,必然要付出重大伤亡。 孙化成已经把总督府团团围住,此时胜券在握,自然不愿意出现无谓的伤亡。 命人搬来一把椅子,孙化成大马金刀地坐下,然后对身边一名身材魁梧,面目黝黑的卫兵说道:“赵大牛,你嗓门大,给老子喊话,让里面的人投降。” “孙总爷,咋喊?”赵大牛问道。 “你娘的,喊话都不会。你听着,老子说一句你喊一句。”孙化成道。 赵大牛急忙点头。 “你们听着。”孙化成说道。 身边数名士兵听了急忙说道:“总爷请吩咐。” “他妈的,你们跟着添什么乱,老子让赵大牛喊话呢。”孙化成怒道。 “啊!不是跟我们说话啊!”众士兵说道。 “滚一边去,再多嘴,老子抽你们。”孙化成骂道。 众士兵忙道:“是!是!” 瞪了众人一眼,孙化成接道:“赵大牛,你喊,你们听着。” 赵大牛点点头,向前走了两步,扯着嗓子喊道:“你们听着。”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老子的耐性有限,你们要想活命,马上滚出来投降,否则,老子炸平你们的狗窝。”孙化成道。 赵大牛依言重复了一遍。 “你娘的,我说老子,你也跟着说老子,你应该说我家总爷。”孙化成骂道。 赵大牛跟着喊道:“你娘的,我说老子,你也跟着说老子,你应该说我家总爷。” “我草!赵大牛,你个狗日的,你想气死老子。”孙化成骂道。 “我草!赵……赵……啊!这句话不用喊啊!总爷,你早说啊!”赵大牛回头说道。 孙化成骂道:“滚一边去!” 赵大牛闻言,急忙退到一旁。 此时总督府内已经是乱作一团。 城外第一声炮击的时候,德包尔就已经听到了,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德包尔很快镇定下来,命令城防司令率领部队反击。 但是敌军进攻之凶猛完全出乎德包尔预料,城内的荷兰军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反击,在敌军的步步进逼下,很快便退守到总督府。 另外,到现在为止,荷兰军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总督府外的喊话,德包尔等人当然是听到了,虽说有不少荷兰人长年住在台湾,经常跟中国人打交道,能听懂一些中国话,但是赵大牛满嘴的土话,这些人根本不知道赵大牛说的是什么意思。好在总督府里面有通译,费了半天劲,终于弄懂外面的人是让他们投降。 对于荷兰军来说其实无所谓投不投降,因为这支部队里面的士兵大多是东印度公司的雇佣兵。 不是说雇佣兵就没有忠诚度,正常作战的时候,雇佣兵的忠诚度其实是非常高的,但是当没有任何胜利的希望,或者是坚持不到援军到来的时候,雇佣兵则很少会做无谓的牺牲。 如果荷兰舰队没有出海,那么这些人还会拼死抵抗,等待舰队的救援,但是现在舰队已经开往巴达维亚,不可能知道热兰遮城发生了变故。而热兰遮城被包围,也无法派船出去求助,即使能派船出去,能不能追上舰队也不一定。就算能追上,等舰队返回,恐怕也得数天之后。 照现在的情形来看,敌人肯定不会等这么长时间。 轻轻叹了口气,德包尔对通译说道:“你去询问一下他们的身份。” 通译点点头,转身走向窗口,向外面大声问道:“请问你们是哪里的部队,为什么要攻打我们?” “咦?这人好像是咱们大明人。”孙化成奇道。 随即孙化成叫道:“你叫什么名字?是管事儿的么?” 那通译忙道:“在下何之信,是总督府的通译。” “通译是干啥的?能做得了主么?”孙化成接道。 通译忙道:“在下就是个传话的,总督大人想知道你们的身份,你们总不能让我们糊里糊涂的投降吧。” 孙化成骂了一句:“娘的,合着闹半天他还不知道我们是谁。你告诉那个总督,老子是大明的军队,让他赶紧投降,不然的话,老子把这里炸平。” 那通译闻听大吃一惊,转头对德包尔道:“是大明的官军。” “明军?为什么打我们?他们什么时候到的福尔摩沙(荷兰人对台湾的别称,意指美丽的地方)?”德包尔惊道。 听了通译的转述,孙化成瞪大了眼睛说道:“你娘的,他不知道老子为啥打他?他自己干了啥事儿自己不知道?我家督帅不警告他不许过问我们大明跟郑芝龙之间的事么?让他别废话,赶紧出来投降,否则老子不客气了。” 听了孙化成的话,德包尔跟驻军司令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苦笑。 这时两人都已猜出,定是他们派人跟大明联系一同对付郑芝龙之后,大明便派了一直部队秘密进入福尔摩沙,时间想必是前些天明军进驻澎湖之时。 想到明军进入福尔摩沙近半个月,自己居然没有发现,被人偷袭实在是不冤。 “总督大人,看来外面这伙儿明军不太好说话,跟他们是无法交涉的,不如我们先投降,然后再跟他们的官府交涉。”驻军司令说道。 德包尔轻轻叹了口气:“只能如此了,不过得跟他们说,我们投降可以,但是他们得保证荷兰人的生命和财产的安全。否则的话,我们就拼死一战。” 那司令点点头,对通译摆了摆手。 通译急忙把德包尔的话传给孙化成。 孙化成闻言大怒:“你告诉那个总督,人我可以保证安全,但是他们的财产都是我们大明的,必须上交充公。” 德包尔闻听气得浑身乱颤:“强盗,土匪,我们的财产都是通过正当贸易赚来的,怎么是他们大明的财产了?他们这是抢劫。” 孙化成听了转述回道:“是谁的财产他说了不算,等我家督帅定夺。” 德包尔回道:“那我要求跟大明的总督会面。” 孙化成答道:“老子惯他的毛病,他什么东西,他说跟我们督帅会面就会面,信不信老子这就宰了他。” 德包尔闻言不由目瞪口呆:“这人不长脑子么?他居然敢做他们总督大人的主?” “总督大人,我觉得我们可以先投降,这个人不明事理,跟这样的人说话根本无用,我想他们的总督不会跟他一样,到时他肯定会跟您见面的。”那司令忙道。 德包尔叹了口气道:“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也只能如此了。算了,命令士兵放下武器吧。” 随着驻军司令一声令下,总督府大门打开,荷兰军士兵排着队走出总督府,然后是总督府的各级官员和里面的下人还有女眷。 看到荷兰人一个个从府里走出,孙化成和众士兵均是吃了一惊。 “我草,刚才打仗时没注意看他们长啥模样,他奶奶的,难怪大家管他们叫红毛鬼,这他妈的真的长得跟鬼似的。”孙化成叫道。 “总爷,那几个是女人吧?咋这模样啊,他娘的,脸上还长毛。”一名士兵嘀咕道。 孙化成骂道:“草,这他妈的不废话么,你看看她们的屁股和**就知道是女人,只是这模样也太他妈的嗑掺了。那个三狗子,你刚才不说让老子赏你个女人么?一会儿老子赏你两个。” 三狗子忙道:“得!总爷,您饶了小的吧,这红毛鬼的女人长得跟鬼似的,谁他妈的敢要啊!” 孙化成说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到时别赖老子说话不算数儿,还有哪个想要女人来着?要的赶紧说。” “不要了,总爷你自己留着吧。”众士兵忙道。 “草!你们都不敢要,老子他妈的也不敢啊!”孙化成叫道。 众士兵闻言齐声大笑。 忽然孙化成看到刚才那名通译,急忙向他招了招手道:“那个谁,你来一下。”那通译疾步跑来:“军爷有什么吩咐?”“告诉老子,哪位是他们的总督?带他过来见我。”孙化成道。 第五百章 能治病的烟丝 在通译的指引下,两名士兵上前将德包尔带了过来。 孙化成的身材也算是人高马大了,但是跟德包尔比起来还是差了半拉脑袋,偏偏德包尔站的笔直,孙化成坐在椅子上跟他说话得把头仰起来才行,这滋味说不出的别扭。 “娘的,看来老子就不是坐椅子的命。”孙化成骂骂咧咧地站起身说道。 “这位将军,请你注意礼貌,我虽然投降成了你的俘虏,但是我的身份是总督,跟你们那位福建总督乃是平级,你应该尊重我,不应该在我面前使用不礼貌的用语。”德包尔突然说道。 孙化成一惊:“我草,你会说我们大明的话?” 德包尔淡淡道:“会一点点。” “你会说我们的话,那还用他传话?”孙化成指着通译说道。 德包尔笑了笑:“通译一般都是在正式场合上用的。” “啥意思?”孙化成问道。 “意思就是如果我跟你们的总督大人谈正事的时候,就会用到他。”德包尔笑道。 孙化成接问道:“为啥?” 德包尔道:“这有关国家和个人的尊严,不知你能不能理解。” 孙化成摇摇头,德包尔这番话对他这样的大老粗来说无疑有些高端。 孙化成正要询问德包尔刚才这话什么意思,猛然想起自己居然忘了见德包尔的目的。 孙化成见德包尔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想折辱一下德包尔,杀杀荷兰人的锐气。 在孙化成看来,这帮荷兰人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还敢跟他讨价还价,实在是欠缺教训。 当然,孙化成要折辱德包尔可不是没事儿闲得蛋疼。 因为孙化成不是打下热兰遮城就没事儿了,还得守住这座城,要守住热兰遮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守住热兰遮城首先要守住西南方向的鹿耳门港口。 如果守不住鹿耳门港口,荷兰舰队便可把士兵源源不断地运上岸,要是大批荷兰士兵登陆,也不用攻城,只需把热兰遮城团团围住,一段时间以后,城里弹尽粮绝,现在俘虏的荷兰人就是孙化成的前车之鉴。 而孙化成手下只有两千来人,既要防守热兰遮城,又要防守鹿耳门港口,兵力本就捉襟见肘,要是再分兵看守荷兰俘虏,兵力显然是不够的。 要知道荷兰俘虏近两千人(包括伤兵),这么多俘虏可不是那么好管理的。这帮人都要当俘虏了还那么多毛病,难保当了俘虏以后不闹事儿。 孙化成兵力不足,要是荷兰人真的闹事儿,他如何弹压这些人?总不能把这些人全杀光吧?要是能杀光,孙化成还用费这么大的劲俘虏他们? 要想让这帮俘虏听话,就得摆平这帮人的头领。而德包尔是这些荷兰人的最大的头儿,孙化成认为只要把德包尔整的没脾气了,那下面的士兵就好管理了。 孙化成没想到还没等他给德包尔来个下马威,就被德包尔教导了一番。这一来,孙化成的锐气顿时没了。 心里暗骂自己两句,孙化成咳了一声说道:“姓德的,老子不跟你说那些没用的,把你叫来,是想告诉你,你们这帮人最好老老实实的听话,别惹得老子不痛快,否则老子对你们不客气。” 德包尔轻轻摇了摇头,正色道:“这位先生,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我姓德包尔,并非姓德,另外我再次向你抗议,你说话最好礼貌一些。 至于你说的让我们老老实实地听话,我并不明白你什么意思。作为俘虏,我们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请你给予我们应有的尊重。” “我草,你都当俘虏了还神气什么?”孙化成奇道。 德包尔笑了笑:“等我跟你们的总督大人见面之后,我们很快便会被释放。” “为啥?”孙化成问道。 德包尔摇摇头,从兜里取出烟斗,装上烟点燃,吸了一口方才说道:“因为你们刚制定的开放海禁的政策。我们荷兰现在是海上的霸主,大明想做海上贸易,必须跟我们荷兰人合作,既然我们两国要进行海上贸易,那就不可能持敌对态度。所以,我们很快就会被释放。” 孙化成奇道:“我们干嘛非得跟你们合作?我听说西方还有个弗朗机国,这个国家的海上实力也不差,我们可以跟他合作。” 德包尔笑了笑:“你说的弗朗机并非一个国家,而是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合称,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这两个国家都是我们荷兰人的手下败将。” 吸了口烟,德包尔笑着接道:“其实你要是稍微动点心思的话,应该看出我说的都是真的。 咱俩交谈至今,我能够看出你这个人的性格是很直率的,你这样的性格带兵打仗,肯定不会在意敌人的伤亡,更不会在意抓不抓俘虏。 你没有强行攻打我的总督府,说明你得了上司的命令,不要对我们造成过多的伤亡。 你的上司给你下这样的命令,便是想给我们两国的关系留一个余地,这么做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日后的贸易合作。” “我草!就凭我没强攻你的总督府,你就猜出我家督帅的命令,厉害啊!奶奶的,难怪你能当总督,看来你还是有两下子的。”孙化成惊奇道。 德包尔笑笑:“我并不是军人,打仗我可能不在行,但是对政治我还是懂一点的。” 孙化成一伸大拇指:“佩服!” 用手指了指德包尔手里的烟斗:“你这是什么玩意儿,我看你嘴里还冒烟儿。” “呵呵,这是烟斗,里面装着烟丝,点燃烟丝以后吸到嘴里是能够治病的。”德包尔笑道。 (注:烟草起源于美洲,最初人们以为烟草有治病的效果,十六世纪西班牙人把烟草带入吕宋,后传入中国,传入中国的时间大致在1560年到1640年之间,此时吸烟还没有在大明全国普及开来,辽东虽有不少士兵吸烟,不过孙化成所部跟辽东兵并无交集,没见过并不奇怪。) “能治病?”孙化成疑惑道。 德包尔点点头笑道:“你要不要试试?味道很好的。” 孙化成急忙摇头:“老子又没病,吸这东西干嘛?” 德包尔无奈摇摇头,知道想让孙化成改掉老子这个自称怕是不可能了。 苦笑了一下,德包尔道:“没病也可以吸,能提神的。” “能提神?老子昨晚到现在没合眼,正困呢,给老子试试。”孙化成道。 德包尔笑着将烟斗递给孙化成。 孙化成接过,学着德包尔的样子吸了一口,随即被烟呛得不住咳嗽。 “我草,这什么玩意儿,这么呛人!”孙化成骂道。 “多吸几口,习惯就好。”德包尔笑道。 孙化成疑惑地又吸了一口,这次虽然也很呛,不过比刚才已是略有减轻。 烟草有提神的作用,孙化成吸了两口,感觉确实没有刚才那么困倦。 孙化成大奇:“咦?这东西挺有意思。” “将军喜欢,这支烟斗就送给将军好了。”德包尔笑道。 孙化成摇摇头:“这烟斗你用过的,还是自己留着吧,回头老子找人弄一个。” 德包尔笑道:“一支烟斗算得了什么?我家里就有现成没用的,我送将军一支。” “你有没用的烟斗?有没有好一点的?”孙化成问道。 德包尔笑道:“我用的烟斗自然不会太差。” 孙化成摇摇头:“我要最好的。” “将军要送人?送给总督大人?”德包尔问道。 孙化成轻轻摇了摇头。 孙化成自不会告诉德包尔他想弄个烟斗送给李景。 要是让德包尔知道烟斗是送给李景的,在烟斗上做什么手脚,出了乱子,孙化成可是百死莫赎。 笑了笑,德包尔忽道:“咱俩也算认识了,敢问将军尊姓大名?” “孙化成。”孙化成道。 “孙将军,不如到我家里坐坐,我把烟斗取来,将军选一选?”德包尔笑道。 孙化成点点头,对身边的两名军官说道:“你二人各带一营人马,二营把俘虏押到军营看管起来,然后在城里布防,一营进驻鹿耳门,占据有利地形,封锁港口。” “是!”两名军官应道。 “孙将军且慢,这些人有不少人是我家中的下人和女眷,这些人还请不要押到军营。”德包尔忙道。 孙化成点点头:“把总督大人的家眷留下来。” 看了看对面的俘虏,孙化成指着一人说道:“那个人是干啥的?看样子官儿不小。” 德包尔道:“那是我们的驻军司令菲尔斯将军,请你给予他应有的尊重。” 孙化成笑了笑:“他奶奶的,那小子只领这点儿兵就是个将军,老子领人跟他差不多却只是个营总。看来你们这个将军不值钱。算了,既然是个将军,总得给点面子,别委屈了他,单独看押吧。” “多谢孙将军。”德包尔忙道。 “谢啥,你都知道我家督帅要不了多久就会放人,老子也没必要跟你们过不去。”孙化成笑道。 “孙将军真是直爽。”德包尔笑道。孙化成摆摆手:“走吧,带老子到你的总督府瞧瞧。”“孙将军请。”德包尔伸手引路。 第五百零一章 进驻台湾 京城西苑水云榭。 李景和李安国父子二人静静地坐在亭中钓鱼。 最近两个月李景每天都会在下午来水云榭钓一个时辰的鱼,而且经常带上长子李安国一起钓鱼。 李景来水云榭钓鱼主要是想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 自打调兵进驻福建,李景的心其实一直悬着,李景担心的并不是陆军,而是水军。 以大明现在水军的实力,要对付郑芝龙这样的海上霸主,李景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但李景是大明最高军事统帅,就算再紧张,也不能流于表面。哪怕是装,李景也得装的胸有成竹。 至于带李安国出来钓鱼,是因为李景发现儿子进京以后,颇有点无法无天的架势。 李景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以前在山西的时候,李景的声名还不显赫,加上李景严令家人不得泄露李安国的身份,学堂里的教师不知道李安国是李景的儿子,管教自然严厉。 而进京以后,李安国的身份却无法保密(每日出入相府,身边侍卫护卫,想保密也保密不了),所有人都知道李安国是李景的儿子,自然都宠着他,李安国年纪尚幼,在这样的环境下,自然会养成不良的习惯。 李安国毕竟是李景的长子,虽然李景没有强制儿子学这学那,可心中对这个儿子还是寄予了厚望的,自不想儿子成为一个纨绔子弟。 李景知道要想让儿子改变那些不良的习惯,就得改变他好动的性子。如果儿子的性格能够沉稳下来,那么刚养成的坏毛病便可改掉。 日常学习中最能够磨练人性格的,一个是经常写书法,一个是绘画。练习书法和绘画都需要平心静气,全神贯注,排除杂念。 可惜李景对绘画是一窍不通,李安国显然遗传了这一点,任袁可立和袁枢如何教导也学不会绘画。 至于书法,李景这一笔臭字实在拿不出手,教儿子写字,李景生怕儿子写字写成自己那个水平。 日常学习李景指导不了儿子,只能从日常活动着手。 这个活动就是钓鱼,钓鱼是要有耐心的,李景带儿子出来钓鱼,就是想磨一磨儿子的性子。 李景父子正在钓鱼,亲兵带着高奇匆匆来到水云榭。 看了看在李景身旁专心致志钓鱼的李安国,高奇忽然笑了笑道:“大哥,安国这孩子跟你是越来越像了。” 李景笑了笑:“安国很聪明,比我聪明,就是性子不稳,所以我才带他出来钓鱼。” “他才多大啊!你现在就磨他的性子,可别磨成一个老夫子出来。”高奇笑道。 李景摇摇头:“不会,他的天性就不是那种不知变通的人,这一点是改不了的。” “呵呵,若是如此,二十年后,我看安国就可以接大哥的班了。”高奇笑道。 李景轻轻摇了摇头:“现在还言之过早,等他再大几岁,放到下面磨练几年看看再说。” 放下钓竿,李景笑了笑:“你啊,每次来我这鱼都钓不清闲。看你的样子,今天有什么好消息吧?哎呀,还拎了只盒子,不会是给我送礼吧?” 高奇笑着把盒子放在茶几上说道:“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我都不知怎么说了。至于这个盒子是孙化成送来的,说是有好东西孝敬您。” 李景笑笑,拿起身边茶几上的茶壶,倒了杯茶递给高奇道:“坏消息了不起就是孙传庭在海上吃了败仗,我有这个心理准备,只要他不是全军覆没,我就能受得了。” “呵呵,孙传庭打仗比猴儿都精,想让他全军覆没,大哥也太瞧得起郑芝龙了。没打败仗。”高奇笑道。 “没打败仗那坏消息是什么?”李景奇道。 “坏消息是孙猛派孙化成进驻台湾,孙化成趁红夷舰队出海时,把热兰遮城给占了,并且把红夷的总督还有驻军司令都给俘虏了。”高奇叹了口气道。 李景闻言霍然起身:“什么?孙化成把热兰遮城给占了?还把荷兰的总督和司令俘虏了?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这是孙猛等人联名的奏报。”高奇说着从袖口取出一封信递给李景。 李景接过信迅速打开,仔细地看了一遍,忽然大笑道:“孙化成好样的,居然攻占了热兰遮城。” 见李景一脸兴奋,高奇苦笑道:“大哥,孙化成占了热兰遮城,红夷怎肯善罢甘休,我们现在对付郑芝龙尚且力有未逮,若是再加上红夷,只怕……” 李景摆摆手:“我早有收复台湾的打算,只不过我们的水师力量薄弱,这才没敢轻举妄动,不想孙化成居然占了热兰遮城,这下我们可就省了老大的力气。” 高奇道:“可是,台湾孤悬海外,孙化成怕是无法在热兰遮城站住脚。” “嗯……说的不错,台湾孤悬海外,孙化成兵力薄弱,防守起来怕是有些困难。高奇,马上给孙猛下令,令他遣五个营的兵力进驻台湾,再令后勤部调五十门重炮送至台湾。”李景说道。 见李景铁了心要占据台湾,高奇便不再劝阻。 沉吟了一会儿高奇说道:“大帅既然要占领台湾,那领军的将领就得好生挑选。” 李景笑了笑:“我看孙化成就行,不过孙化成好像只是个营总,级别低了些。孙化成这次立下奇功,晋升他为福建参将主管台湾军务。” “孙大哥再调五个营进驻台湾的话,那台湾的驻军就有七个营,那可是近一个师的兵力,让孙化成挂参将衔督军,级别是不是低了点儿。”高奇笑道。 李景摇摇头道:“按说孙化成立这么大功劳,并且总督台湾的军务,提个副将也是应该的,不过孙化成资历尚浅,以前只是个营总,骤然提为副将,怕有些老人对他不服,现在压一压他,等以后他再立功劳,我们便可以顺理成章地提拔他了。 另外孙化成要是晋升副将的话,以后就没法晋升了,总不能提将军吧?不说他有没有那个能力,就算他有那个能力,当年跟着咱们那帮老人,能服他的管么?” 高奇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现在提孙化成做副将,那些老兄弟的面子确实不好看。 见高奇没有意见,李景接道:“光在台湾驻军还不行,还得在台湾设立府县,只有设立行政治所,台湾才真正算是我们大明的领土。 嗯……这事儿要抓紧,得让张鳌赶紧派人到台湾勘察地形,划分府县治所,然后安排官员入台理政。” “咱们对台湾的风情地理不熟,贸然进驻官员,怕是有些急了吧?”高奇沉吟道。 李景笑了笑:“不怕,有孙化成在,台湾的土著翻不起浪花。孙化成这个人我见过,这人要是不让他打仗,他浑身都难受。 若是他手中只有两个营,他兵力不足可能不敢轻举妄动,但是现在孙猛给他调五个营的兵力,你看着吧,他要不把台湾那些不听话的土著灭了,就算他白领兵一回。 不过我们要治理好台湾,还是要依靠台湾的土著,孙化成这人没读过书,只知道猛冲猛打,不能让他做的太过,得给他套个夹板。” 高奇闻听笑道:“孙化成这个人我听张楚说过,这人还是比较听话的,只要把事情交代给他,他肯定能做的干净利索。” 李景笑道:“正因为如此,当初我让曹文诏派人协助孙猛,曹文诏才从定国手中把他要来。” 顿了顿,李景忽道:“对了,孙化成给我送的什么东西?” 高奇笑着把盒子往李景面前推了推。 李景打开,只见盒子上面放着一只锦盒,打开锦盒,却见锦盒中装了一支烟斗。 见孙化成给自己送来一支烟斗,李景不由皱了皱眉。 “里面有封信,大哥看看这小子信里说的什么。”高奇笑道。 李景点点头,把信取出,仔细看了起来。 看了一会儿,李景轻轻叹了口气道:“真是难为这小子了。他从荷兰总督德包尔那里听说吸烟能够治病提神,于是给我弄了支烟斗,还有一些烟草,让我提神。” “哎呦,还真难为他有这份孝心了。”高奇笑道。 李景摇摇头:“吸烟虽然能够提神,但是对人的身体是有害的,而且还会上瘾。” “啊?不是说能治病么,怎么对人有害?孙化成应该不会害大哥啊!”高奇惊道。 李景摇摇头:“孙化成懂得什么?自是听别人怎么说,他就怎么信。” 轻轻取出烟斗,李景端详了一会儿道:“这支烟斗做工十分精致,而且用料十分考究,价值定然不菲。咱们大明暂时还做不出这么精美的烟斗,定是孙化成从荷兰总督德包尔那里讨来的。” 说着,揭开盒子里面的绸布,只见里面装满了烟丝。 李景轻轻叹了口气,捏了把烟丝装入烟斗,然后跟侍卫要了火绒点燃,轻轻吸了一口。“大哥,不是说对人有害么?您怎么还吸。”高奇惊道。李景笑了笑:“吸多了才对人有害,少吸一点没关系。” 第五百零二章 烟草生意 轻轻咳了两声,李景接道:“再说,孙化成一片孝心,我要一口不抽,岂不辜负了他。” “那您也不能明知对身体有害,还去成全他这份孝心吧?这小子,回头我让孙大哥教训教训他。”高奇急道。 李景摆摆手笑道:“无妨,不要小题大做。” 不过李景终是没有再吸。 见李景将烟斗熄灭,重新装入锦盒,高奇终于放下心来。 而就在这时,李景心中猛然一动。 烟草,这可是国家财政的重要收入来源啊! 在后世,烟酒盐糖,那可是国家专控的生意,尤其烟酒两项,每年为国家财政不知缴纳了多少利润。 李景虽然不吸烟,但对香烟的价格还是知道的,后世的天价烟就不用说了,便是普通香烟也是好几元钱一盒,就算是最小的卷烟厂,怕也有上亿的资产。 烟草虽然对人有害,但毕竟不像毒品,而且就算是毒品都无法禁绝,更何况烟草? 既然烟草不能禁绝,那就不如让烟草为国家创造税收。 但是种植烟草必须要慎重,要规划好,不能随便种植,更不能用良田种植烟草。 凝神想了一会儿,李景忽然对小九说道:“派人把张鳌叫来,我有事跟他说。” 小九领命,吩咐人去请张鳌去了。 见李景回过神,高奇说道:“大哥,如果让孙大哥再调五个营的兵力进驻台湾的话,那么福建的兵力恐怕就不够用了,是不是从别处再给孙大哥调些部队过去?” “福建的兵力不足了么?”李景问道。 高奇摇摇头:“福建的总兵力倒也不少,不过原来的士兵都不堪大用,真正打仗的时候,还得靠咱们训练出来的部队。 孙大哥和刘二愣进驻福建时一共带了不到两个师的部队,驻守沿海各处要塞,孙大哥和二愣分了五个营的兵力给那些孩子们,又分了一个营驻守澎湖,给孙化成两个营潜入台湾。 这样安排,福建的兵力还是比较宽裕的,但是前段时间郑芝龙突袭澎湖,金门等地,这些要塞险些失守,孙大哥和刘二愣见这些地方兵力不足,便给每处要塞增派了一个营。 这一来,孙大哥和刘二愣手中的机动兵力只剩下不到七个营,要是再往台湾派五个营的部队,孙大哥和刘二愣手中便无兵可用了。” 李景闻言沉吟了一会儿道:“咱们的兵力分散在各地驻防,现在也没有机动兵力可供调遣了,唯今之计,只能从辽东抽调兵力了。” 听李景要从辽东抽兵,高奇急忙说道:“大哥不可,辽东尚未完全稳定,朝鲜方面也正开始用兵,此时抽兵,怕会影响战局啊!” 李景冷笑一声道:“我本想平稳将朝鲜纳入大明的版图,可是这些高丽棒子实在太不识趣儿,见我们开始在朝鲜边境屯兵,居然不再上书要求内附。 现在我们两地作战,国库压力越来越大,再这样下去,大明非被拖垮不可。 既然高丽棒子不愿内附,那就不用客气了。 我意让曹文诏马上进兵,对多尔衮部发起攻势,并借机把朝鲜扫平,凡是不遵大明号令的高丽棒子,连同多尔衮一起给我灭了。” 高奇闻言大喜:“大哥早该如此了,为了等候朝鲜上书内附,我大军在辽东边境停滞了三个多月,粮饷耗费了无数。” 李景叹了口气道:“花了这么多钱,却没有任何收获,我估计朝中一些大臣还有将领对我意见不少。” 高奇忙道:“大哥想通过正常手段把朝鲜纳入大明的版图,朝中的大臣都理解大哥的意图,怎会对大哥有意见?” 李景摇摇头:“如果朝鲜主动内附,我们以后将会少很多的麻烦,为将来计,我这种做法确实没错,但是我忽略了大明国库的现状,我们拖不了那么久。 朝鲜方面肯定是有人看出了这一点,而且他们知道我们绝不会容许多尔衮偏安朝鲜,迟早要对多尔衮用兵,因此才不上书要求内附。他妈的,我倒是小瞧了这些高丽棒子。 不过这三个月我们也不算白等,至少朝鲜各地的地形我们已经勘察的差不多了,这样我们用兵的时候就方便了许多。” 高奇点点头:“大哥,我觉得对朝鲜用兵无需曹文诏全军出动,以虎头或者定国部为主力对付多尔衮,再以祖大寿或者吴三桂部为偏师,收拾那些朝鲜人。” 说着,高奇抬手缓缓做了个推动的动作。 所谓闻弦音而知雅意,看到高奇这个动作,李景顿时明白高奇的意思。 “呵呵,这个主意不错,我们逼迫多尔衮在朝鲜境内流窜,朝鲜境内出现什么事情我们都可以算到多尔衮的头上。”李景抚掌笑道。 “关键是我们出动的兵力不多,无法包围多尔衮,朝鲜人就算知道我们的用意,也无话可说。”高奇笑道。 顿了顿,高奇接道:“另外,这样我们就可以腾出一部分兵力,抽调到福建。” 李景沉吟了一下道:“不错,不过不能调北军到福建,这些骄兵悍将到了福建恐怕不大服管,而且这些人不是老孙的直系部属,老孙也不好管得太严,到时肯定头疼。不如把北军调进京城卫戍,增援福建的部队,从卫戍部队抽调。柱子曾经任过征辽副帅,这些骄兵悍将到了柱子手底下不敢不听话。” 高奇闻言笑道:“任这帮家伙再骄横,在大帅的眼皮子底下,也得夹尾巴做人。” 李景笑道:“我怕也管不住这帮家伙了。” 高奇笑道:“大哥说笑了,军中还有敢不听大哥话的士兵?前日到辽东整肃军纪的宪兵回来说,辽东的士兵们都把大哥当神一样崇拜。都说在大哥的手底下当兵打仗,那才不枉当兵一回。” 李景笑着摆了摆手。 高奇派人到辽东整肃军纪李景是知道的,李景也知道高奇的用意。 曹文诏的部队打了这么多胜仗,骄横是肯定的,高奇派人下去就是想整治一下辽东军的骄横之气,让这些人别忘了,曹文诏的上面还有一位大帅。 不过李景知道高奇有些多虑了,曹文诏做事极有分寸,当年组建骑兵师的时候,就主动要求李景派义子孙虎头和李定国担任骑兵师的师长, 现今孙虎头和李定国已经成了曹文诏最得力的副手,统领北军最精锐的部队,曹文诏怎能容下面的人只知有曹文诏而不知有李景?那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当然,在别的将领面前,曹文诏绝对是眼高于顶的,毕竟论军功,论实力,曹文诏统领的北军都是最高的。 而且曹文诏和李景还是未来的亲家,曹文诏在女儿百日的时候,就把庚帖送到李府,两家已经结下了娃娃亲。 有这层关系,加上李景如此器重曹文诏,可以说曹文诏已经隐然是军中的第三号人物。 但是高奇整肃北军军纪,完全是替李景考虑,李景当然不能反对。 李景要是反对,等于是告诉高奇他更信任曹文诏,高奇这些年不争权不夺利,安心辅佐李景管理军队,李景突然表示他更信任曹文诏,高奇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因此李景非但没有反对高奇派人到辽东整肃北军的军纪,反而是大力支持。 李景支持高奇,等于是告诉大家,在李景心中,高奇在军中永远是第二号人物。 李景和高奇相交多年,配合默契,有些话已经用不着直说。 见小九带着张鳌来到水云榭,高奇起身说道:“大哥,那我回去安排了。” 李景点点头,转头对一边钓鱼的李安国道:“你高叔叔要回去了,你替我送送高叔叔。” 李安国闻言,急忙放下钓竿跑了过来。 给高奇行了个礼,李安国笑道:“高叔叔,刚才侄儿没过来给您见礼,您老莫怪。主要是您一来就跟我爹谈公事,我爹不开口,侄儿过来怕打扰了你们。” 高奇笑着摸了摸李安国的脑袋:“叔叔知道,来,陪叔叔走走,在你爹身边闷坏了吧?” 李安国偷眼看了看李景,低声说道:“闷是闷了点,不过我知道我爹是为了我好。” 高奇闻言大笑:“好孩子!好孩子!” 笑了一会儿,高奇转头对李景说道:“大哥,袁先生去世这么久了,也该给安国重新物色一位老师了。这事儿交给我吧,我一定给安国找一位最好的老师。” 李景笑着点点头:“那就有劳兄弟费心了。” 高奇笑道:“大哥这话可就见外了,给侄儿找老师,本就是兄弟分内之事。” 李景笑了笑:“依我看,也不用找别人,你比谁都合适。” 高奇连连摆手道:“大哥这不取笑我么,兄弟才认识几个字,哪里教得了安国。” 李景闻听哑然失笑:“你以为我让你教他学问啊?你那点学问还是我逼着你学的,我是让你教安**事方面的东西。”“军事方面的东西还用得着我教?大哥用兵如神,兄弟安敢在大哥面前班门弄斧。”高奇笑道。李景摇头笑道:“你少抬举我,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我哪敢称用兵如神?若论指挥打仗,我不及兄弟,也不及曹文诏。你这话让人听了,还不笑话死我?” 第五百零三章 专卖司 高奇笑道:“我说的是战略,若论战略眼光,我和曹文诏拍马也赶不上大哥。” “没有战术,战略不过是镜中月水中花而已?”李景笑道。 高奇笑道:“既然大哥看得起兄弟,那兄弟就把所知的这点东西教给安国。” 李景笑了笑:“有兄弟指导安国,那是他的造化。” 说着李景对李安国道:“你高叔叔还从没正经收过学生,你可要用心学习。” 李安国大喜:“那孩儿学会了能带兵打仗么?” 李景笑道:“你想带兵打仗?” 李安国连连点头道:“孩儿想跟虎头哥哥和定国哥哥那样当个大将军。” “有志气,那你就更得好好学了,不然的话可当不了大将军。”李景笑道。 李安国忙道:“父亲大人放心,孩儿定不负高叔叔教诲。” 高奇笑了笑道:“你要当大将军,首先就得学会稳,这个鱼可得好好钓一钓才行。” 李景笑道:“这就是你高叔叔给你上得第一堂课,你好生记住了。” 李安国道:“是!” 李景笑道:“去吧。” 高奇冲李景抱了抱拳,携着李安国离去。 看到高奇和张鳌在廊桥相遇,两人笑着说了几句话,张鳌轻轻摸着李安国的脑袋,李景微微摇了摇头,儿子被兄弟们这般溺爱,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少顷,张鳌随小九来到水云榭,冲李景施了一礼,张鳌说道:“大帅找我有事儿?” 李景点点头,招呼张鳌在亭中的石凳坐下,然后指着盒子说道:“你看看这东西。” 张鳌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不由一怔,低头闻了闻,张鳌笑道:“这是烟草,是弗朗机人带到咱们大明的,听说能够治病。” “你认识烟草?咱们大明有种烟草的么?”李景奇道。 张鳌笑笑道:“十年前我跟沈六儿到福建买番薯种子的时候就见过这东西,这些年中原和北方地区已经有人开始吸食烟草了。不过除了福建莆田,没听说别处还有种的。” “那你知道烟草需要在什么样的土地上种植么?或者说烟草对土地有没有影响?”李景问道。 张鳌摇头笑道:“我哪里懂得这个。” 随即张鳌笑道:“大帅想种植烟草么?这个简单,到莆田找几个会种的人来指点一下就可以了。” 李景摇摇头:“怕没那么简单,在我们还不知道烟草对土地有没有影响之前,不能随意乱种。” “大帅怎么想到种这个?”张鳌疑惑道。 李景叹了口气道:“这个东西短短几年便从南方传到北方,如果不提早加以控制,日后必定泛滥。” 张鳌道:“大帅的意思是由官府进行控制?” 李景点点头:“找你来就是这个意思。这样,你在河南,安徽划两块地出来,最好是黄泛区周围,面积不要太大,先划五百亩吧,我们先试着种一下。” “那用什么名义圈这些土地呢?”张鳌问道。 “这个……这东西种出来以后,必须要由朝廷控制。你成立一个部门吧,我看就叫烟草专卖司,暂时隶属土地部管辖。”李景沉吟道。 张鳌想了想道:“朝廷要想控制烟草的话,那么全国的烟草种植就得归这个部门管辖才行,不然恐怕控制不住。” 李景摇摇头:“这东西不能在全国种植,只能在我们规定的地区种植,如果有人敢私自种植出售,那就课以重罚。” “莆田那边怎么办?那里已经种了很多年了,不如也划入种植区吧?”张鳌道。 李景点点头:“可以,这样全国就三处允许种植烟草。回头我给各地官府下文,凡是治下发现有私种烟草的,当地官员即视为考成不合格。土地部下面不是有一个稽查司么?让稽查司把这件事给我盯紧了。” “土地这一块好办,关键是如何管理烟草的买卖,我们总不能在全国各地开设店铺卖烟草吧?”张鳌说道。 “不用,我们只需控制住货源即可,销售方面还是交给商家。恩,店铺也需要开设,但是不要多,每个府城开设一家店铺就行。让商家到府城的专营店铺拿货,这样商家省事,我们管理起来也方便。”李景说道。 张鳌沉吟道:“全国一百多个府,也就是说要开设一百多家店铺,我们可没有这么多的人手。” 李景笑了笑:“人还不有的是?以土地部的名义招呗?你那些下属们不都这么招来的么?” 张鳌摇摇头:“这不一样的,以前招的是吏员,干得好还有机会做官,这次我们开店铺,也就是经商,读书人没几个愿意当商人的。” 李景闻言默默点了点头,虽然他努力在提高商人的社会地位,但是文人轻商的思想根深蒂固,却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变的。 想了想,李景说道:“先不管那些,有读书人愿意做最好,招不来也不怕,继先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不行就从他手下调人。” 张鳌苦笑道:“实在不行的话也只能如此了。” 沉吟了一会儿,李景接道:“除了烟草要进行专管,酒业,茶业,糖业,也要按照这种模式进行专管。这些行业,都跟土地农业有关,暂时都划入你的部门进行管理。 兄弟,这些行业都是最来钱的,所谓财帛动人心,你最好成立一个稽查部门,一定要做好稽查工作,同时我会让都察院盯紧你这块儿,你可得把好关,别让你那些下属给你脸上抹黑。” “大帅放心,谁敢贪赃枉法,我就让谁倾家荡产。”张鳌说道。 李景笑着点头:“就得有这个魄力,你以前做事有些软,这次一定要强硬,刚开始要是抓得不紧,以后就难办了。” “是!”张鳌应道。 李景轻轻拍了拍张鳌的手道:“兄弟,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知道你累,不过没办法,这些事情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 “大帅!张鳌不过是个不第的秀才,是大帅把张鳌从微末之中提拔起来,张鳌对大帅无以为报,只有尽心做事,以报答大帅的知遇之恩。”张鳌哽声说道。 李景轻轻叹了口气:“小兰还有两三个月就要生了是吧?你这次出去办差怕是没时间回家照顾她,送到我府上吧,我让夫人照顾她。” “夫人的事情那么多,哪有时间去照顾她,还是不要麻烦夫人了。”张鳌忙道。 李景笑笑:“没事儿,小蝶和小竹都有照顾孕妇的经验,而且我府里还有小兰的几个姐妹,她们一定会照顾好小兰的。恩,把弟妹也接到我府里,弟妹这些年也够辛苦的,到我府里,让她享享福。” “大帅,拙荆为人粗鄙,登不了大雅之堂,还是别在夫人面前丢人现眼了。”张鳌忙道。 李景摆摆手:“什么为人粗鄙?咱们当初在山上当土匪,谁也不比谁高明到哪里。就这么定了,等你动身,我就让夫人把弟妹和小兰接到府上。” “唉!大帅,我家里这点破事儿您还整天记挂,张鳌实在是不知为何报答大帅。”张鳌轻轻叹了口气道。 “报答什么?咱们兄弟还用得着报答?你要真想报答我,就好好保重身体,等孩子生了摆酒的时候,多敬我一杯酒就行了。”李景笑道。 张鳌笑道:“酒肯定是要敬大帅的。恩……大帅喜欢喝竹叶青,回头我给您弄两坛五十年的陈酒。” “哈哈哈!好!我就等你这两坛五十年的陈酒。”李景大笑道。 笑了一会儿,李景说道:“对了,说到酒我想起一件事,宋应星对造酒颇有心得,而且对制糖也颇有研究,你抽时间跟他讨教一下。” 张鳌摇摇头道:“宋大人现在的心思都放在那些工厂上面,怕是没时间帮我。” 李景笑道:“没事儿,你就跟他说是我说的。另外告诉他,让他别累着,宋先生现在是咱们大明的国宝,他要累个三长两短,咱们大明损失就大了。” “您跟他说了多少次,他都听不进去,我说又有什么用?”张鳌摇了摇头道。 李景轻轻叹了口气道:“宋先生是个做事的人啊!可惜咱们大明像宋先生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大帅不要急,这些年,科学院也培养了不少人才,等再过几年,咱们大明像宋大人这样的人才就会多起来。”张鳌说道。 李景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对了,你这次到安徽考察时,注意一下当地的地理条件,看有没有地方合适建军工厂的,咱们的军工厂都在北方,现在我们在南方用兵,转运军资实在是太不方便,我打算在安徽再建一座军工厂。”李景忽然说道。 “建在安徽?合适么?”张鳌疑惑道。 李景摇摇头:“安徽的水系比较发达,溯江而上可达江西,两湖,四川,沿江而下可达浙江,只有建在这里才方便一些。现在国库并不充裕,不能建太多的军工厂,只能选在运输比较方便的地方。” 张鳌点点头:“那我到安徽以后好好勘察一下。” “辛苦你了。”李景说道。张鳌笑道:“安徽的名山大川不少,我去选址,就当是旅游散心了。”李景闻言大笑。 第五百零四章 谈判 福州总督府。 孙猛、刘二愣和孙传庭三人坐在客厅中已经有半个时辰没有说话了。 不是三人不想说话,实是不知说什么才好。 数日前孙化成突然攻陷热兰遮城,令三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三人万万没有想到荷兰人刚把舰队派出去,还没明确具体动向之时,孙化成就把热兰遮城占领了。 对于孙化成的做法三人也是无可奈何,因为孙化成这样做本就是根据孙猛的命令。 当初孙猛派孙化成潜入台湾,给的命令就是,荷兰舰队一旦离港,便向热兰遮城发起攻击。 但是三人没想到荷兰人实在是太菜了,热兰遮城如此坚固的城防,居然被孙化成一战而下。这个结果,三人完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 三人更不知李景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会做出什么反应,要知道现在光是对付郑芝龙,福建的兵力已然有些不足,若是荷兰人加入郑芝龙的阵营,福建这点驻军怕是更不敷堪用。若是因此令战事逆转,三人实不知要如何面对李景。 但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三人又怎敢隐瞒? 三人商议了一番之后,便由孙猛给李景写了封信,把这件事告知李景。 令三人没想到的是,李景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对孙化成大力嘉奖,然后命孙猛马上增派五个营进驻台湾,并从京城火速调集部队增援福建。 不用说什么,单就李景做出的行动就表明了李景的态度。 孙猛和孙传庭以及刘二愣都是好战分子,但是现在看来,跟李景相比他们还是远远不及。 孙猛弹了弹手中的信件,叹了口气道:“高将军信中说援兵以及后勤补充马上就到,这说明大帅是不怕打仗的,但是我们可不能做糊涂事,不能只想着军功,不顾朝廷的大局。这段时间我们还是要稳一稳,等援军到了再说吧。” 孙传庭点头说道:“总督大人所言极是,大帅不会只在军事上有行动,眼下的局势,我们跟荷兰人最终还是要谈判的,我估计大帅必定会派人跟随援军到来,交代或者是主持谈判事宜。” “娘的,你们现在都没事儿干了,老子的破烂事却来了,大帅要在台湾设置府县,下面县一级的官员肯定要着落在老子的头上。”刘二愣骂道。 孙猛笑道:“谁叫你是福建布政使呢?这事儿你不管谁管?” “你还是福建总督呢!从来没见你对福建的政事上心,就让老子一个人出力。”刘二愣不满道。 孙猛笑道:“你少跟老子胡扯,老子这个总督不管政务。你好歹在江西还干过一年布政使,老子从来没接触过政务,对政务一窍不通,让老子管老子也管不了。” “草,那你来福建干蛋!”刘二愣骂道。 “嘿嘿,大帅让老子来福建,是协调你和孙大人打仗。”孙猛笑道。 “滚犊子,用得着你协调?”刘二愣骂道。 孙猛摇摇头:“就你这脾气,要是没有老子在福建,你能跟孙大人配合好?” “草!老孙,你说咱哥俩能不能配合好?”刘二愣转头看向孙传庭问道。 孙传庭苦笑一下道:“刘将军,你这么问我,我估计很难配合好。” “你妈的,一点面子不给。得,不跟你俩争了,打今儿起,老子不管军事了,专心抓政务,以后别来烦老子。他奶奶的,来福建这么久,也该整顿一下吏治了。”刘二愣骂道。 刘二愣话音刚落,忽听门外亲兵敲门道:“报!外面有人求见,说是奉大帅之命前来。” “大帅派人怎么没跟信使一起过来?”孙猛奇道。 “不好意思,下官身体羸弱,紧赶慢赶,还是没跑过信使。”这时一人笑着推进门来。 随即那人对三人躬身行礼道:“下官林欲楫,参见诸位大人。” “林欲楫?可是大帅新提拔的主持对外事务的那个鸿胪寺少卿?”孙传庭疑惑道。 林欲楫笑道:“正是下官,不过鸿胪寺已更名为外交部。敢问阁下可是水师提督孙伯雅孙大人?” 孙传庭忙道:“不敢,本官便是孙传庭。” “这位便是孙总督吧?”林欲楫笑着对中间的孙猛躬身说道。 “本督孙猛,林大人多礼了。”孙猛笑道。 林欲楫笑着对刘二愣施了一礼道:“这位想必便是刘大人了。” 刘二愣却不回礼,上下打量了林欲楫一会儿道:“我听说你跟女真人和谈之时,把女真人忽悠地都当真了,你心眼儿不少啊!” 林欲楫笑道:“下官懂得什么,不过是奉大帅的命令行事而已。说来惭愧,大帅让下官说服朝鲜人内附,下官没有办成,实在有愧于大帅的期望。” “那你不在京继续忽悠朝鲜人,来福建干嘛?”刘二愣接问道。 林欲楫苦笑道:“大帅对朝鲜人已经失去耐心,不想继续拖延了,已令曹文诏曹将军率兵对多尔衮和投靠多尔衮的朝鲜人全面发起攻击。下官现在无事,大帅便派下官来福建主持对红夷的外交事务。” 说着,林欲楫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这是大帅的手谕。” 三人见了急忙整衣肃容。 看了看孙猛,孙传庭和刘二愣,林欲楫打开手谕念道:“兹令林欲楫赴福建主持与荷兰外交事宜,望孙兄,伯雅兄,二愣贤弟一力配合。” 念完,林欲楫将手谕递给孙猛道:“孙总督请过目。” 孙猛接过看了看,递给孙传庭,孙传庭看完又交给刘二愣。 “既是大帅的命令,林大人需要我们做什么,尽管吩咐。”刘二愣说道。 林欲楫忙道:“不敢,不敢,大帅在下官临走前交代过,下官只负责跟荷兰人的谈判事宜,军事上完全由三位大人做主。另外大帅说了,军事上的事情三位大人知道怎么做。” 孙传庭看了看孙猛,又看了看刘二愣,然后说道:“那大帅有没有交代我们不得过问谈判事宜?” 林欲楫笑道:“怎么会?大帅说了,谈判下官来谈,但局势走向还要三位大人把握。” 孙猛等人闻言不由皱了皱眉。 见孙猛等人有些不解,林欲楫笑道:“三位大人只需听大帅的条件便知大帅的用意了。 第一,台湾以及台湾周边岛屿皆为大明的疆土,任何外国势力不得在台湾及台湾海域驻军。鉴于海上不靖,各国势力允许在大明海域进行护航,但护航舰船不得超过三艘。 第二,大明开放海禁,与各国进行贸易,各国可派使节与大明接洽,使节可驻京,亦可驻地方,然各国不得委派军事人员进驻。安全事宜由大明负责。 第三,各国可派遣贸易公司入驻大明各地进行贸易,但必须遵守大明法律,亦须按大明税率纳税。 第四,琉球,吕宋,满剌加,安南,缅甸,暹罗等国自古为大明属国,各国不得在大明属国驻军,已有驻军限一年返国。限期不返及视为与大明为敌,大明有权诉诸武力。 第五,各国与大明贸易,需使用大明货币,或以黄金白银交易,不得以物易物。” 顿了顿,林欲楫接道:“以上五款乃是大帅定下的底线,不可变动,其余细节可商榷的由三位大人和下官视情形而定。” “我草,这些条款要是定下来,那些国家在大明跟前还不跟孙子似地?这样的条款他们能答应么?”刘二愣惊道。 林欲楫笑道:“答不答应就要靠三位大人了。” 孙猛郑重点点头:“我知道怎么做了,伯雅兄,你马上调集船只,将士兵运到台湾,台湾乃重中之重,不得有任何闪失。 我先给孙化成拨五十门重炮,炮弹三千发,便携炮一百门,炮弹五千发。等后勤部的物资送来,再往台湾运送一批炮弹。 另外,我再请大帅调拨一批地雷过来,总之,我们务必要守住台湾,只要台湾在我们手中,各国想派遣舰队来我大明作战,就得掂量掂量。” “说的不错,另外澎湖乃台湾的门户,守台先守澎。澎湖的军事力量也要加强。几个主要岛屿全部都要驻军。”孙传庭接道。 林欲楫道:“等诸位大人准备停当,便可让荷兰驻台湾的那位总督过来谈判了。” 孙猛点点头:“事不宜迟,伯雅兄这便准备吧。二愣,我们在台湾暂时没有任何根基,所有的后勤物资皆需咱们这边供应,能不能守住台湾,后勤乃是关键,这一块就交给你了。” “我这就发布政令,欠税欠粮的杂碎,老子也该收拾他们了。”刘二愣道。 “我手里还有两千兵,全部交给你调遣。”孙猛说道。 “刘兄,我建议你见一见郑森,郑家在福建,尤其在泉州极富民望,若是有郑公子出面支持,征收赋税便容易多了。”孙传庭忽道。 刘二愣点点头:“郑森这小子比老子懂事多了,这点面子给他倒也无妨。” 孙传庭见刘二愣有些不以为意,急忙说道:“刘兄万万不可轻忽,郑公子能被我们争取过来,不知费了大帅多少心机。一定要善待于他。” 刘二愣一怔,随即点头道:“我知道了。”孙猛想了想说道:“大帅曾封郑森为忠武校尉,此为散职,伯雅兄,不如你授予他一个实职吧?”“授实职?郑森毕竟是郑芝龙的儿子,他老子现在正造反呢,给他授实职好像不大妥当吧?”刘二愣道。 第五百零五章 鸿胪寺少卿 孙传庭笑道:“无妨,大帅在郑森身上下了这么多功夫,对郑森显然是很看好的,我相信大帅绝不会看走眼。” “那你准备给他弄个什么官儿?”刘二愣道。 “大帅授郑森为忠武校尉,这是个六品的散衔,授实职的话怎么也得给个七品官,我看就封他个把总吧。”孙传庭道。 “既然封他实职,那咱们就再大方一点,让他领一艘船。”孙猛笑道。 刘二愣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你俩又是封官又是领兵的,那还要老子去说个屁!我让人把郑森叫来,你俩跟他说吧。” “也好,从福州到泉州来回最快也得大半天,我先去安排运兵事宜,明天抽时间见他一见。”孙传庭道。 孙猛接道:“那我马上调动部队,让人准备火炮弹药。” 刘二愣见状说道:“那老子也别闲着了,福州的知府老爷也该干点正经事了。” 三人都是爽快人,说干就干,呼喝声中,不断有亲兵出入总督府,把林欲楫看的是目瞪口呆。心中暗道:“要是大明的官员都有这效率,还有什么事情办不成?” 少顷,三人事情安排妥当,孙猛和孙传庭兵分两路,一个去校场点阅士兵,一个到码头安排登船事宜,剩下刘二愣则等着接见福州知府。 见林欲楫一脸错愕的表情,刘二愣摆摆手道:“你若闲得没事儿,就到城里四下看看,若是不爱动弹,就跟老子见见福州的知府。” “刘大人在总督府接见福州知府,这好像不合规矩吧?”林欲楫怔了一怔说道。 “屁规矩,总督府咋了?老子就不能在这里办差?老孙要是敢放半个屁,老子把他的总督府给砸了。”刘二愣瞪着牛眼说道。 林欲楫闻言苦笑,这位刘二愣的名字一点也没起错,还真是够愣的,居然完全不在乎职场尊卑。 冲刘二愣拱了拱手,林欲楫道:“下官要在福州待一段时间,以后免不了要跟福州知府打交道,那下官就陪刘大人见一见福州知府。” “那就走吧。”刘二愣道。 说罢当前领路,带着林欲楫来到总督府正堂。 刘二愣来到正堂的时候福州知府已然在堂前等候。 福州知府王之才,万历四十二年进士,今年五十二岁。 王之才身体肥胖,刘二愣和林欲楫进来时,王之才正一边扇风,一边喝茶。 见刘二愣进来,王之才不由一怔,总督府的亲兵到府衙传令时,只是让他来总督府,并未说是谁要见他,但能在总督府召见他的想来也是总督大人,不想出来的竟然是布政使大人。 见刘二愣身后跟着个陌生人,王之才心中暗道:“难道说孙猛被罢免了?这人是新任的总督?” 不及多想,王之才急忙起身给刘二愣行礼道:“下官参见刘大人。” 刘二愣摆摆手道:“王大人,给你介绍下,这位是鸿胪寺少卿林欲楫林大人。” 接着转头对林欲楫道:“这位是福州知府王之才王大人。” 听刘二愣介绍来人是鸿胪寺少卿,王之才这才放下心来。 鸿胪寺少卿的品级不过从四品,比他这个知府还低了一级。 冲林欲楫拱了拱手,王之才笑道:“原来是林大人,久仰久仰。” 林欲楫急忙还礼道:“不敢当,王大人好。” “行了,你俩这就算认识了。”说着刘二愣来到正堂居中坐下,然后指了指身边,亲兵见了急忙拉了把椅子过来,林欲楫迟疑了一下,终于在刘二愣身边坐下。 待林欲楫坐下,刘二愣看向王之才道:“老子自来福建,一直忙于军务,疏于政务,你们这些人想必以为老子是个大老粗,根本不会处理政务,只是挂个布政使的名义而已。” 见刘二愣居然不招呼自己坐下,而且说话极不客气,王之才心中不忿,不过还是笑着说道:“刘大人说笑了,下官听说刘大人主政江西时,把江西的政务处理的井井有条,要说刘大人是大老粗,那天下哪里还有能臣干吏?” 刘二愣笑道:“你也不用奉承老子,老子有多大本事自己还是知道的,老子只知按照大帅的吩咐办事,若是有人不遵大帅的命令,老子便对谁不客气。” “那是,那是,大人对大帅忠心耿耿,满朝上下谁人不知?”王之才笑道。 刘二愣笑道:“你既然知道,那你可曾遵大帅之令行事?” 王之才忙道:“下官自然秉承大帅的意思治理地方,大人来福州应该能看到,福州治下的百姓也还算的上安居乐业。” “是么?大帅自去年开始颁布新的税制,你想必应该清楚,大帅规定,除小本生意,商税为十税一,福州商业发达,为何老子没看到商税比往年增加?”刘二愣冷笑道。 “这个……福州的商业只是表面光鲜,其实都是小本生意,根本收不来多少商税。”王之才忙道。 刘二愣冷笑道:“王大人,你这话糊弄别人还行,想糊弄老子还差点儿。老子的脾气你应该听说过,凡是糊弄老子的,没一个有好果子吃!你去买二两棉花纺一纺(访一访),江西的官员怎么样?他们还是合起伙来跟老子对抗,结果还不是被老子收拾得服服帖帖?” “大人说笑了,下官怎敢跟大人对抗?下官刚才说的都是实情,并未欺瞒大人。”王之才忙道。 刘二愣冷笑道:“有没有欺瞒,你的政绩都在那摆着。你当老子不知道你跟福州的官吏士绅富商沆瀣一气,对大帅的政令阳奉阴违? 老子今天叫你来,就是告诉你,你们想糊弄老子,没门儿!老子奉劝你一句,你最好跟老子乖乖合作,不然的话,老子将你罢官去职都是轻的。” 说着,刘二愣四下看了看,然后接道:“你是不是以为老子把你叫到总督衙门问话,是想借总督的牌子压你?你他妈的别把自己当回事儿。老子不妨告诉你,莫说拿你,老子就算砍了你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王之才擦了把汗道:“刘大人息怒,下官肯定遵从大人的命令行事,大人要下官怎么做,下官就怎么做。” 刘二愣点点头道:“这可是你说的,那老子就给你一次机会。你马上回去,把福州的各家商户给老子统计出来,然后把去年还有今年这几个月的赋税全部征收上来。 你要做得好,以前的事情老子就不跟你计较,要是还敢想以前那样跟老子摆**阵,老子就对你不客气。” “是!是!下官理会得。”王之才忙道。 刘二愣摆摆手道:“老子的府里有专做统计的书办,一会儿老子派他们到你的知府衙门协你办差。” “多谢大人,那下官告退。”王之才忙道。 刘二愣摆摆手。 待王之才退下,刘二愣骂道:“他娘的,要不是因为郑芝龙造反,老子怕耽误了军务,早他妈把这小子拿下了,还用跟他废这么多话?” “大人顾全大局,下官佩服。”林欲楫忙道。 刘二愣摇摇头:“没办法,大帅让我当这个差,我就得把差事给办好了,总不能给大帅丢脸。” 林欲楫听了一阵汗颜,难得听到刘二愣没有自称老子,估计也就是在提到李景的时候,刘二愣才不敢放肆。 叹了口气,刘二愣接道:“老子知道,老子毕竟是外来户,要想把福建治好,还得靠福建本地的官员。” “大人英明。”林欲楫道。 刘二愣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你就别拍老子的马屁了,其实老子是真不想干这样的差事,老子就不是那种会动心眼儿的人,可大帅偏偏让我来当什么布政使。 我估计大帅手里也没多少能放得下心的人,这才把我派来,因此我只能尽力给大帅当好这个差。” “大人已经做得够好的了,下官临来之时,大帅曾交代过,让下官用心跟大人学学怎么处理政务。”林欲楫道。 “拉倒吧,大帅可不会跟你说这样的话。”刘二愣大笑道。 见刘二愣看穿自己的谎言,林欲楫不有一阵尴尬。 刘二愣轻轻叹了口气道:“大帅既然派你来主持对外的谈判事宜,可见大帅对你十分器重,你可千万莫要辜负了大帅。 咱们大明现在全靠大帅掌舵,大帅要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要是事事都要大帅操心,还不把大帅累坏了,因此我们一定要多替大帅分忧。” “是!下官受教。”林欲楫忙道。 “大帅的身体现在什么样?有没有胖一些,我可有日子没见到大帅了。”刘二愣问道。 “大帅的身体比前几月时强多了,我听说大帅现在每日清晨都会锻炼身体,下午还会到水云榭钓一会儿鱼。”林欲楫道。 “这就好,这就好。只好大帅的身体无恙,我就放心了。”刘二愣道。“呵呵,大帅现在好像开始培养大公子了,每天都会带大公子钓鱼,说是培养大公子的心性。”林欲楫接道。“哦?是么?那可太好了。”刘二愣大喜道。 第五百零六章 老师的选择 林欲楫笑着接道:“下官还听说,大帅把大公子交给高将军教导去了。” “嗯?让高奇教导?大帅为何不自己教导?”刘二愣疑惑道。 这时,旁边一人笑着接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大帅擅长战略布局,高兄弟擅长战术实施,安国年纪还小,怎能领会大帅的战略意识,当然要跟高兄弟先学习战术。” 刘二愣扭头一看,却见孙猛和孙传庭从侧门走了进来,刚才说话的正是孙猛。 刘二愣笑了笑道:“咦?你俩回来了,动作好快啊!”。 “那能不快么?事关大帅的战略布局,我们要是战术不到位,出了差错谁担得起?”孙传庭笑道。 “少给老子扯那些虚的,老子不懂什么战略战术。”刘二愣瞪眼说道。 孙传庭摇摇头,这时他已知刘二愣说话就这风格,自不会跟刘二愣计较。 刘二愣接道:“要说打仗,老子以为曹文诏应该比高奇更胜一筹,大帅应该把安国交给曹文诏教导才对啊?” “咳咳!”孙传庭闻言急忙咳嗽了两声。 见孙传庭脸色有异,刘二愣不由一愣,正要询问,便听孙传庭对林欲楫道:“林大人一路劳顿,刚才我们心急军务,忘了安顿林大人休息,失礼莫怪。” “多谢提督大人挂念。”林欲楫忙道。 孙传庭摆摆手,回首笑着对孙猛和刘二愣说道:“林大人的居处,两位大人谁给安排一下啊?” 孙猛闻言笑道:“就在我的总督衙门暂居吧。只是这里条件不比京城,若有不周之处还请林大人担待则个。” “总督大人太客气了,下官怎敢在总督衙门居住,大人给下官安排个驿馆就行。”林欲楫忙道。 孙猛摆摆手:“你是大帅派来的特使,怎能在驿馆居住?就这样定了。来人!给林大人安排个房间,然后带林大人休息。” “是!”亲兵领命,走到林欲楫身边伸手一引:“林大人,请。” 林欲楫急忙对孙猛等人拱了拱手:“那下官先行告退。” 孙猛笑道:“林大人好好休息,这几日没事儿可以到城里四处转转,我这亲兵就交给林大人听用。” “多谢孙大人。”林欲楫又施了一礼,随亲兵退下。 待林欲楫走后,刘二愣看向孙传庭道:“你刚才拦住我说话干嘛?” 孙传庭摇摇头叹道:“刘兄好糊涂啊,这个林欲楫我们跟他并不熟悉,有些话是能当着他的面儿说的么?” “老子怕他个鸟!鸿胪寺少卿不过屁大点儿的小官儿,他要不是大帅派来的,老子尿都不尿他。”刘二愣骂道。 孙传庭笑道:“呵呵,林欲楫当然算不了什么,但是我们刚才谈论的是大帅对大公子的安排,这话可不能当着林欲楫慢说,要是被他传出去,尤其传到大帅的耳中,恐怕就不是那回事了。” 刘二愣奇道:“大帅对安国的安排尽人皆知,有什么不能谈论的?” 孙传庭叹了口气道:“大帅给大公子安排老师是何等重大之事,岂能如你所想的那么简单。” “不就是一个老师么?能有什么要紧?”刘二愣疑惑道。 “我问你,那大帅为何不让曹文诏教导大公子?”孙传庭反问道。 刘二愣白了白眼道:“老子刚才不就是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被你打断了么?” 孙传庭道:“我来告诉你,莫说曹将军的战术水平比高将军只胜一筹,便是强得再多,大帅也不会把大公子交给曹文诏教导。” “这是为何?为啥凭好老师不用,反而用差的?呃,你不要多想,老子可没有瞧不起高奇的意思。”刘二愣道。 孙传庭笑了笑:“我知道你跟高将军是多年之交,自然不会瞧不起高将军。” 轻轻摇了摇头,孙传庭接道:“我告诉你为何要让高将军教导大公子,只因曹将军是二公子未来的岳丈。” 刘二愣奇道:“怎么又扯到老二的身上了?” 孙传庭正色道:“曹将军是二公子的岳丈,若再成为大公子的老师,加上虎头少爷和定国少爷都是曹将军培养的,我问你,一旦大帅有个意外,谁能跟曹将军抗衡?” “这个……虎头是老孙的儿子,定国是我们这些兄弟看着长大的,应该不会……”刘二愣迟疑着说道。 孙传庭摇摇头道:“我没说他们会怎么样,曹将军可能也没有夺权之心,但是大帅必须要防患于未然。 要知道有些人的权力其实是被人强加的,刘将军要是读过史的话,便知史上不乏这样的事例。” “老子大字都识不得几个,哪里读过什么史书。”刘二愣连连摇头说道。 孙传庭闻听不由哑然失笑。 摇摇头,孙传庭笑道:“那我就把这事儿仔细跟你剖析一下。” 刘二愣急忙抱拳道:“还请先生指教。” 见刘二愣突然态度恭谨,孙传庭一愕,随即笑道:“刘将军如此多礼,传庭如何敢当?” 顿了顿,孙传庭接道:“我刚才说大帅让高将军教导大公子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因为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大帅这么做是防止自己突然出什么变故。 假设大帅突然出了变故,以大家对大帅的忠心,必定是支持大公子接大帅的位子吧?” 孙猛和刘二愣不假思索道:“那还用说?我们肯定支持安国接大帅的位子,难不成还会让皇帝重新掌权?” 孙传庭点头道:“事关大家的生死,不光你们会支持大公子上位,便是我和洪承畴,卢象升等人也要支持大公子。 这时就会出现一个问题,大帅这么多的部将,大公子会倚重谁呢?毫无疑问,肯定是倚重自己的老师。 曹将军是二公子的岳丈,虎头少爷和定国少爷又是曹将军培养出来的,要是曹将军成为大公子的老师,得到大公子的倚重,那曹将军的权势顿时便凸现出来,突然拥有这么大的权力,谁能保证曹将军不会起异心?” 孙猛闻听郑重说道:“所以大帅绝不会让曹文诏担任安国的老师,而能担任安国老师的只能是高奇。” 孙传庭点头道:“对,虽然你们都是大帅的老兄弟,但是高将军在你们这些老兄弟当中威望最高,而且他的能力在你们这些老兄弟当中也是最强的。 曹将军战功卓著,能与他分庭抗礼的只有高将军。让高将军担任大公子的老师,军中便不会一家独大的局面。即便大帅出了什么变故,军队也不至出什么乱子。 而且高将军淡泊名利,虽身处高位,却从不以权谋私,这也是大帅让高将军担任大公子老师的原因。” 孙猛和刘二愣对视一眼,同时默默点了点头 作为李景最得力的助手,高奇确实有些不太看重权力。 因为高奇并没有真正的嫡系部下,要说有的话,只有张楚勉强算得上。 实际上孙猛才是张楚的老上级,包括周大清都是孙猛的老部下,加上现今孙虎头异军突起,其实高奇个人的实力还不如孙猛。 但是孙猛的能力比高奇略逊,而且孙猛常年不在李景身边,威望不如高奇。 剩下的陈大虎,刘二愣以及陈国柱,或是能力不足,或是资历略低,都不足以跟曹文诏抗衡。 见二人沉默不语,孙传庭叹了口气道:“大帅给大公子安排老师,看似平常,但其中蕴藏了极深的用意,我们三个私下谈论已经有些不妥,又怎能当着林欲楫的面谈论?” 刘二愣闻言连连点头:“我说刚才孙大人怎么突然阻止我说话,原来如此。” 孙传庭笑道:“大帅的用意,其实明眼人都能看明白,但是看明白是一回事,说出来是另一回事。刘大人是大帅的心腹嫡系,更不应该私下谈论大帅的用意,尤其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谈论。” 刘二愣闻言,冲孙传庭抱了抱拳道:“多谢先生指点。” 孙传庭笑道:“刘大人是性情中人,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但是传庭想提醒一下刘大人,不要随便谈论大帅的一些安排。咱们只管用心做好大帅交办的事情即可,咱们把份内的事情做好,就是替大帅分忧。” “孙大人所言极是,二愣受教了。”刘二愣又施了一礼道。 孙传庭笑了笑:“刘大人太客气了,咱们三个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正该同心协力才是。” “对!对!孙大人有什么需要刘某人做的,尽管吩咐便是,刘某人绝无二话。”刘二愣连忙说道。 孙传庭闻言眼睛一亮:“此话当真?” 刘二愣笑道:“绝无虚言。” 孙传庭笑道:“呵呵,说来我还真有事想求刘大人,只是一直不好意思开口,既然刘大人如此豪爽,那我也不矫情了,我想请刘大人把麾下的数十门重炮暂借给我使用。”“你要这么多重炮干嘛?”刘二愣奇道。孙传庭叹了口气道:“前段时间我缴获了数艘战舰,刘大人也知道,在海上作战全靠火炮,船上若没有火炮就没有战斗力,但是我现在却没有火炮往船上安装,等后勤部运来不知要多久,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有船不能用吧?刘大人手里还有四十多门重炮,不如就先借给我使用吧?” 第五百零七章 舰船改造 刘二愣道:“我草,你怎么知道我有四十门火炮?你惦记我手里的重炮多久了?” 孙传庭笑道:“刘兄手里有多少武器,瞒得了别人,又怎能瞒得过孙总督?前些天,我找孙大人借炮,他就告诉我了。” 刘二愣瞪了孙猛一眼道:“你自己咋不借呢?” 孙猛笑道:“我手里的炮都排上用场了,你手里的炮闲着也是闲着,就借给孙大人使用吧。” 刘二愣挠挠头,嘴里不知嘀咕了两句什么,然后说道:“老子既然答应帮孙大人的忙,自然说话算话,这四十门炮老子借了,不过下次补给来的火炮,你得尽快还我。” 孙传庭大喜道:“一定!一定!” 刘二愣也不迟疑,从怀中摸出一张手令,盖上自己的印章,交给孙传庭:“自己到军需处去提吧。” 见刘二愣的手令都是准备的现成的,孙猛和孙传庭看了连连摇头。 “二愣,你这是多不爱写字啊!咋手令都提前让书办写好了呢?”孙猛笑道。 “老子拿笔比拿刀都累,让书办准备好,省得麻烦。”刘二愣道。 孙猛和孙传庭闻言不由大笑。 孙传庭从刘二愣手中接过手令,唤来一名亲兵吩咐了几句,然后将手令交给亲兵。 待亲兵走后,刘二愣看了看孙传庭,沉吟了一下道:“四十门火炮,好像也不大够吧?” 孙传庭笑了笑:“要是在原先的跑位上安装的话肯定是不够的,不过李国助说可以把炮安装在船头和船尾,船的两侧暂时不用安装,这样的话,四十门跑,勉强也就够用了。” “船头和船尾一共才能安装四门火炮,海战时只能使用一面,只有两门炮能发挥作用么?”孙猛接口问道。 孙猛以前在山东驻军,孙传庭组建水师时,曾得孙猛大力相助,孙传庭曾邀请孙猛到登州府的造船厂去观摩过,因此孙猛知道火炮是列装在船的两侧,甲板的下面,也知道海战时舰船是侧面对着敌舰进行炮击。 孙传庭闻言笑道:“原本我也觉得这样不太靠谱,不过李国助和钟斌说,咱们的舰船无论是大小还是速度还是装载的火炮数量都远远不及红夷的舰船,海战时,如果没有数倍于敌的舰船,肯定不是红夷的对手。 但是咱们的舰船数量并不比红夷多多少,跟郑芝龙相比更是相差远甚。 如果按照传统的战法,我们肯定打不过红夷和郑芝龙。只有改变战法,把我们的长处发挥出来,才有可能取胜。 我们的长处就是火炮威力远过红夷的火炮,比郑芝龙更是不知强了多少。 这一点在澎湖之战还有金门之战时已经得到验证。 大家的火炮射程同样都是四里,但是炮弹超过三里以后,红夷和郑芝龙的火炮基本上很难打准目标,但是我们的火炮却完全没有问题,因为四里以内的距离都属于我们火炮的有效射程。 正因如此,金门之战时,我们才得以大量摧毁郑芝龙的舰船。 若不是我们在金门岛布防的重炮数量太少,而且郑芝龙的舰队是在夜间袭击,炮兵因为看不清敌舰,浪费了很多炮弹,我们根本不会出现那么多的伤亡。” 孙猛和刘二愣轻轻点了点头。 当初驻守金门的时候,在金门岛只安排了十门重炮布防,郑芝豹带领的船队共有船两百余艘,后来又增援了两百余艘,虽说大部分是小船,但是主力战舰和中型战舰加一起也有七八十艘。仅凭十门重炮,其实完全压制不住郑芝豹的舰队。 因为金门海域跟澎湖海域不同,澎湖海域的暗礁太多,限制了郑芝龙舰船靠近岛屿,而且郑芝龙攻打澎湖时是退潮,舰船离岛上越来越远,舰炮根本无法打到岛上。 另外,郑芝龙之所以选择这样的时机攻打澎湖,主要是想让士兵悄悄登岛把官军俘虏,然后以此为筹码跟李景谈判。只是郑芝龙没想到澎湖会有防备,因此才吃了大亏。 而金门海域暗礁很少,郑芝豹攻击时选择的又是料罗湾一侧,舰队可以完全展开,加上金门海域当时是涨潮,郑芝豹的舰队可以很轻易的靠近金门岛,舰炮可以充分发挥作用。 由于郑芝豹的舰炮太多,光凭十门重炮是无法压制的,加上夜间作战,对炮兵的视距造成很大的影响,重炮的威力无法发挥,浪费了不少炮弹。 因此守军在打光炮弹之后开始退却,将郑芝豹的部队放进金门岛,令舰炮失去作用,然后凭借便携炮和步枪,对郑芝豹所部给予大量杀伤。 但是由于原来的守军没有列装新式武器,而且不知跟新军配合,这才出现大量的伤亡。 归根结底,造成伤亡的原因还是重炮数量不够。 如果重炮的数量足够的话,完全可以打得郑芝豹的舰队靠不了岸。 孙传庭笑了笑接道:“我们的优势就是火炮的威力强,劣势是船小,速度慢,但是海战的时候,由于敌舰攻击的时候需要将侧舷面对我们,这时速度就会降下来,而我们把炮安置在船首和船尾,不用横船就可以攻击敌舰,也就是说我们要比敌舰灵活的多。” 孙猛闻言沉吟了一会儿,猛地一拍大腿:“我明白了,只要我们的船跟敌舰保持一定距离,他们就只能被动挨打。” 孙传庭笑道:“就是这样意思,虽然红夷的船快,可他们需要横船,会耽误时间,我们不需要横船,就可以利用这个时间跟他们拉开距离。” “娘的,这谁想出的招?这样打的话,敌舰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就算我们在船首和船尾安装的炮少,但只要有一炮打中敌舰的要害,就可以解决掉敌舰。”刘二愣惊奇地说道。 孙传庭笑道:“是李国助和钟斌想的招,他俩在见识到咱们火炮的威力之后,就想到这个办法。不过我的火炮数量不够,这才想到跟刘大人讨借火炮。” “你原来的船上不有火炮么?拆下来能装好几艘船呢,怎么会不够呢?”刘二愣奇道。 孙传庭笑道:“你忘了,李国助和钟斌还带了三十多艘船过来呢,这么多船,就算一艘船装四门炮,那也要一百多门火炮,我原来船上的火炮一共才一百六十门炮,怎么够用?” “你三十多艘船,怎么就安装了一百六十门炮?”刘二愣问道。 孙传庭摇摇头道:“一百六十门炮还少啊!你以为咱们的军工厂一年能生产多少火炮?这些年咱们的军工厂一共才生产了一千多门重炮,我三十来艘船就装了近两成,再装,别的部队不过了?” “怎么只生产出一千门重炮?军工厂那帮家伙这些年都干啥了?”刘二愣疑惑道。 “你以为重炮那么容易生产啊?还有,你知道这么多重炮需要消耗多少炮弹么?造炮需要铁,炮弹需要铜,这么多炮和炮弹那得要多少铁和铜啊?咱们在前方打仗,炮打的轻松,实际上打得都是钱啊!”孙传庭道。 叹了口气,孙传庭接道:“咱们大明铁的产量就那么多,能生产一千门重炮已经非常不容易了。这一千多门重炮,大帅原本是要分给各个军区的,但是由于要对付郑芝龙,大帅只好把大部分的火炮拨给两位大人。 现在要守住台湾,大帅又往台湾调了五十门炮,咱们就把军工厂这些年生产的重炮搬过来一多半,你算算,大帅手里还有多少门炮?洪大人和卢大人我估计一时半会儿是装备不上重炮了。” 刘二愣闻言叹了口气道:“当年大帅占据平阳府,看中的就是平阳府的铜矿,这些年,开采的铜几乎全用来生产炮弹和子弹了。估计现在已经没有存货了。” 孙传庭叹了口气接道:“咱们大明国库空虚,维持一场大战都不容易,何况两线作战?我估计大帅也是筋疲力尽了,所以我们这边这一仗务必要以最小的代价,争取最大的战果。” 孙猛和刘二愣同时点了点头。 “所以你才采纳李国助和钟斌的建议,只在船首和船尾安装火炮?”孙猛问道。 孙传庭笑了笑:“李国助和钟斌想的这个办法确实不错,解决了我们老大的难题。” “这两人有点本事啊!他俩在哪?老子见见他俩。”刘二愣道。 孙传庭笑道:“他俩现在在泉州石井船厂改造船只呢,我们的舰船甲板的厚度不够,想把重炮安置在船首和船尾处,必须得加厚船板。否则,发射炮弹以后,火炮后坐会把船板打穿。” “哦!”刘二愣轻轻点了点头。想了想,刘二愣忽道:“对了,你不是让我把郑森叫来么,我看咱们不如到泉州一趟,我顺便再见见泉州的知府。这个狗日的自从我来到福建以后只见了老子一面,老子去收拾收拾他。”“呵呵,刘大人是该收拾一下福建的官员了,大帅现在等钱都等急了。”孙传庭笑道。 第五百零八章 满剌加 满剌加,是南中国海的门户,也是亚洲通往欧洲的门户,谁控制了这里,谁就是亚洲海洋的霸主。 明成祖朱棣登基之后即遣使分赴四方,宣告大明帝位的轮替,并重新确认大明帝国在海外的影响力和控制力。随后,琉球,日本,暹罗等国派出使节陆续到中国朝贡,建立了宗藩和册封关系。 此时,满剌加尚未与大明帝国建立关系,但是朱棣深刻认识到满剌加的战略地位,对满剌加高度重视,很快将满剌加也纳入大明的朝贡体制之下。 永乐二年十月,朱棣遣使往赴满剌加,赠送满剌加国王拜里米苏拉礼物,满剌加国王大喜,遂派使节随中国使臣进京朝贡,与大明确立了宗主国关系。 永乐五年,拜里米苏拉带着妻子及陪臣五百余人随郑和的舰队来大明访问,是明朝以来到访的最庞大的外国使团。此后数年,拜里米苏拉又两度访华,均受到高规格接待。而郑和七下西洋,曾六次访问满剌加。 满剌加建国之时,四周强敌环视,尤其暹罗对满剌加更是虎视眈眈,永乐六年郑和第二次下西洋时,曾亲往暹罗,劝阻暹罗不要攻打满剌加。 郑和下西洋时,随员及士兵近三万,历时一年有余,需要携带大量的物资,因此必须在航程的中途建立一个物资中转站,存放那些不是急需的物资,缓解船队的运输压力,同时为舰队补充应用物资。 由于满剌加地理位置优越,郑和最终把中转站建在满剌加。 满剌加航运中转站的建立,意味着大明在东南亚建立了一座前进基地,和跟各国贸易的集散地。在郑和庞大的舰队的威慑下,南中国海已经成了大明的内海。 而当郑和的舰队绝迹于亚洲海域之后,满剌加利用大明帝国建立起的贸易网络,使满剌加成为大明,印度和阿拉伯等国之间的海上贸易桥梁。 在大航海时代兴起前,满剌加成为一座不折不扣的海洋城市,每年吸引着数百艘顺着季风前来贸易的船只。各国商人挤满了港口,各国的特产物资汇集在这里,然后转运到世界各地,这时满剌加俨然是全球的商品集散中心。 当满剌加越来越繁荣的时候,大明帝国却采取了严厉的海禁政策,不仅停止了官方船队出海,还严厉制裁私自到东南亚等地贸易的商人。这个政策的实施,等于是大明自动放弃了海洋,放弃了对满剌加的控制。 当大明放弃了对满剌加的控制之后,西方的殖民势力来了。十六世纪初,盛极一时的满剌加终于引起了西方新兴海权国家的觊觎,葡萄牙,西班牙,荷兰,英国相继来到满剌加。 此时葡萄牙人在海上的实力最强,也是最先对满剌加采取行动的国家。 大明正德六年(1511年),葡萄牙驻印度总督阿尔布克尔克率领一支由十八艘舰船,一千二百名士兵组成的舰队到达满剌加。 在无礼的要求被拒绝后,葡萄牙人向满剌加发起了进攻。由于没掌握当地的潮汐时间,舰船无法进入河道,在满剌加的顽强抵抗下,葡萄牙第一次进攻失利。 但不久阿尔布克拉克就组织了第二次进攻,这次葡萄牙人进攻的是满剌加城的咽喉之地,满剌加河大桥。 葡萄牙人依靠强大的舰队,进入满剌加河,进而占领了大桥,满剌加国王见大势已去,只得丢下富甲天下的满剌加城,率领残部退到巴莪。 而占领满剌加城的葡萄牙人则开始了抢劫行动,这次抢劫,掠夺了满剌加国三分之二的财富。抢劫过后,葡萄牙人又进行了屠城。 至此,大明彻底丧失了对满剌加的控制。 (后来满剌加国王的后裔来到柔佛,建立柔佛王国,1551年柔佛联合各种势力对付驻满剌加的葡军,曾一度夺回满剌加的控制权并坚守了三个月。 在葡萄牙占领满剌加以后的一百多年中,争夺满剌加的战争从未停止过,各国势力都曾参与争夺。 1597年,荷兰人第一次向驻满剌加的葡萄牙军发起攻击,其后又联合柔佛向满剌加发起进攻,直到1641年满剌加才彻底落入荷兰人的手中。) 丢失满剌加对大明来说并非只是失去一个藩属国这么简单,因为满剌加海峡对大明来说有着重要的战略意义,大明帝国三分之二的属国都在东南亚。 在朝贡贸易中,大明从东南亚的属国那里得到了大量的矿产,木材,香料,黄金,珠宝和大米。而大明则向这些属国出口和转口了大量的瓷器,绸缎,茶叶。在获得巨大利益的同时,还发展了制瓷业,纺织业,制茶业和造船业。 尤为关键的是,大明在东南亚进行海上贸易活动时,不仅建立了一个由大明主导的庞大的贸易体系,同时也建立了一个巨大的战略缓冲区。 而失去了满剌加的大明帝国,从此海上门户大开,再也无法阻挡西方殖民者的东来。随后不久,葡萄牙人便穿过南中国海,出现在广东沿岸。 刚到大明的葡萄牙人依然采取暴力手段进行殖民掠夺,不可避免地跟大明政府发生了冲突。 正德十七年,中葡屯门之战爆发,大明以五十余艘战船将屯门包围,向葡军发起进攻,葡军伤亡惨重,只得抛弃大部船只,仅乘三艘大船趁夜潜逃。 次年,葡萄牙再次派出舰队来到大明东南沿海,与大明水师发生激战,大明水师再次获胜,葡萄牙人退到舟山群岛的双屿建立居留地,进行走私活动。 嘉靖二十七年,大明水师进攻双屿,将那里的建筑及港口的船只全部焚毁,并将港口堵死。 经过三次败仗,葡萄牙人终于认识到大明的强大,再也不敢对大明使用武力,而是采取行贿手段,在大明沿海取得立足之地。 嘉靖三十二年,葡萄牙人在濠镜(澳门)取得居住权。后来葡萄牙人开始向大明缴纳地租,澳门遂正式成为葡萄牙人的租地。 就在葡萄牙人在澳门取得居住权之时,西班牙人占领了吕宋,随后又占领了台湾的鸡笼(基隆)。 而在此前,荷兰人,英国人也陆续进入东南亚,分别占领了摩鹿加群岛,爪哇群岛和苏门答腊岛等地。荷兰人更在天启年间占据了台湾的台南,并筑建了热兰遮城。 可以说如果满剌加还在大明的掌控之下,西方各国的舰队根本不可能进入东南亚,更不可能占据澳门和台湾。 郑芝龙虽然不知道满剌加对大明的战略意义,但是他常年跟西方各国进行贸易,知道西方各国从本国往来大明和东南亚必经满剌加。只要拿下满剌加,就可以扼住西方各国进入大明和东南亚的通道,李景如果想跟各国贸易,就必须向他低头。 为了达到这一目的,郑芝龙动用了全部舰船和所有的士兵。 满剌加的葡萄牙的舰队只有十余艘舰船,而郑芝龙的舰队有近千艘船,任葡军的舰船再能打,看到海面上密密麻麻的船只,又焉敢迎战? 没了葡军舰队的威胁,郑芝龙所领舰队一路长驱直入,进入满剌加河河道,然后以舰炮封锁两岸,掩护士兵登陆,占据满剌加大桥。 当年满剌加城的守军就是因为丢掉了大桥,这才被迫出逃,如今城内的葡军面临的情况跟当年的满剌加人一样。 但是他们的应对方式却截然不同,葡萄牙人没有出逃,他们的应对办法是反击,企图打退郑芝龙的部队,重新占领大桥。 但是郑芝龙的部队不是当年的满剌加人,虽然这些人大多是海盗出身,但是英勇善战却绝不逊于大明的正规官军,论起不怕死比官军甚至还有过之。 在舰炮的掩护下,他们非但连续击退葡军的反攻,而且逐渐将葡军包围。仗打到这个地步,可以说已经没有任何悬念。 见葡军被郑芝龙所部包围,无奈之下,驻满剌加总督马诺蒂首扎下令投降。 郑芝龙在葡萄牙人投降以后,做出了跟葡萄牙人当年同样的举动:屠城。 虽然郑芝龙的行为跟当年的葡萄牙人一样,但是目的却截然不同。 葡萄牙人当年屠城是为了掠夺财富,郑芝龙屠城却是为了占领满剌加。 郑芝龙很清楚他现在面临的处境,他在海上横行多年,那些海上强国原本就想除掉他。只是碍于他强大的军事实力加上他有大明这个后盾,谁也不敢对他轻举妄动。 但是从他背叛大明那一刻起,便表明他失去了大明这个后盾,至此,他的兵源,舰船以及物资将失去补给的来源。 没有补给,他只能靠在海上劫掠,这时,各国绝不会允许郑芝龙这支随时可以对各国商船产生威胁的海上力量存在,必要除之而后安。而当他占领满剌加以后,各国更不能允许他卡住满剌加海峡这条海上的通道,必定会群起而攻之,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他将四面受敌。这个时候,郑芝龙绝不能允许城里有任何不稳定的因素存在,另外,为了打持久战,他要把城里所有的物资都征集起来为以后做准备。 第五百零九章 满剌加海战 尤其粮食这个事关能否长久坚持的战略物资,更不能让城里的居民消耗,而不想让城里的居民消耗,就只有把城里的人杀光。 郑芝龙杀伐果断,部下很多都是海盗出身,杀起人来眼都不眨,一时间,满剌加城里血流成河。只一天,包括葡萄牙人在内,满剌加城内数万人几乎被斩杀殆尽。 将尸体付之一炬之后,郑芝龙开始布防,将一万士兵分布在几处要害之地,然后把舰船陈列在满剌加海峡。 郑芝龙的布防不可谓不及时,郑芝龙刚刚准备停当,荷兰舰队来了。 在跟巴达维亚总督通报了郑芝龙的情况之后,巴达维亚总督马德比尔调集所有舰船,与台湾舰队组成一支三十余艘的舰队,向满剌加驶来。 以三十余艘战舰对数百艘战舰,荷兰人并没有疯,他们敢这么干,当然是有把握的。 要知道荷兰当时被称为海上马车夫,在十七世纪上半叶,荷兰是世界上最强大的海上霸主。当时荷兰海军拥有的舰船数量几乎超过了英法两国海军的一倍。这些舰船在世界各大洋游弋,保护本国的商船,同时从事海外殖民掠夺。 荷兰海上实力强大,不仅是他拥有的舰船数量最多,还因为荷兰的舰船技术是当时世界最好的,火炮的威力也是最大的。 当时荷兰的主力战舰长一般在五十米左右,排水量一千余吨,每艘船配备有二十四磅炮和十八磅炮以及九磅炮,舰炮总数一般在六十门以上。 而郑芝龙的主力舰船以福船为主,大多在三十米到四十米之间,排水量只有几百吨。 由于使用的是水密隔舱技术,很少使用肋材,船体的横向强度不够,不能承载大型火炮发射时的后坐力,甚至火炮的数量多了也不行。 只能配备十八磅以下的火炮,也就是当时的红夷大炮。郑芝龙的主力战舰只配备了八门红夷大炮,剩下的则是千斤弗朗机,大约在四十门左右。 在九磅炮以及更大的火炮面前,千斤弗朗机的威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双方舰船实力相差悬殊,如果单兵作战,郑芝龙的舰船远远不是荷兰战舰的对手,哪怕数艘打荷兰一艘船可能都打不过。 正是基于这一点,荷兰人才敢只凭三十余艘战舰就敢跟郑芝龙叫板。 实际上,郑芝龙对荷兰人的舰船实力也非常了解,毕竟双方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对方的舰船是什么实力大家都心里有数。 郑芝龙很清楚,如果双方正面交战以火炮对轰的话,荷兰人一艘船的威力相当于己方十艘船。 但是郑芝龙并不畏惧荷兰舰队,因为打仗讲究的是战术,你一刀我一枪的对砍属于莽汉行径。虽然荷兰舰船实力强大,但是己方舰船和士兵数量远胜荷兰,只要战术得当,完全可以打败荷兰舰队。 而且郑芝龙现在也无法退让,荷兰人对满剌加觊觎多年,就算自己忍让,荷兰人也要占领满剌加,郑芝龙劳师动众地占领满剌加,就是为了掐断各国跟大明的贸易往来,怎能拱手相让? 因此,在知道荷兰舰队逼近满剌加之后,郑芝龙下令迎敌。 崇祯十年十月初七,满剌加中荷第一次海战爆发。 荷兰军以三十艘主力战舰对阵郑芝龙一百四十艘主力战舰及四百余艘中小型战舰。 战役伊始,荷兰军充分发挥船速快的优势,迅速占领上风头,然后依靠强大的火力予郑芝龙部以重创,开战不久便击沉郑芝龙部中小舰船四十余艘。 见战局不利,郑芝龙果断以主力战舰拖住敌舰,令中小舰船分散抢占上风头,然后采取狼群战术,向荷兰军发起决死冲锋。 十多年前,郑芝龙就是凭借这一战术在料罗湾打败荷兰和海盗联军,如今这一战术再次奏效。 荷兰舰队的实力确实强大,但是郑芝龙拥有绝对的数量优势,在数量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就可以弥补质量的差距。 郑芝龙部数百舰船前赴后继,拼死突击,在付出十余艘主力战舰被击沉,二十余艘主力战舰严重损毁,八十余艘中小舰船被击沉和重伤的惨痛代价之后,郑芝龙部终于成功接近荷兰舰队,然后开始纵火焚船。 (虽然自英国击败了西班牙无敌舰队的进攻之后,从而确立了火炮在海战中的主导地位,但是这时舰炮发射的主要是实心弹,即便是大量火炮齐射,依然不足以彻底击沉一艘大型舰船。因此郑芝龙的主力战舰被击沉的并不多,中小型战舰抗击打能力要查了许多,因此被击沉的要多了许多。) 郑芝龙的舰船蜂拥而上,顿时扰乱了荷兰舰队的阵型。 眼见荷兰舰队阵型混乱,郑芝龙抓住有利时机,下令所有舰船突击,施行登船接舷战,郑芝龙更是亲自率领士兵登上敌船。 在火器技术尚未完全成熟,还未显露出其狰狞面目之时,西方舰船的火力优势在擅于水上跳帮作战的郑芝龙所部面前明显有些稚嫩。 在郑芝龙舰队玩命儿的战术下,荷兰舰队终于支持不住,开始分散突围。 最终,荷兰舰队主力战舰被焚毁十一艘,击沉一艘,被俘四艘,仅余十四艘战舰逃离战场。 满剌加海战以郑芝龙部取胜而告终。 不过郑芝龙方面最终也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此战主力战舰被击沉十余艘,重伤三十余艘,中型舰船被击沉三十余艘,重伤五十余艘,小型舰船被击沉四十余艘,损毁三十余艘,士兵伤亡四千余人,可谓惨胜。 受到如此打击,郑芝龙怎能善罢甘休?在重整舰队之后,郑芝龙留下一部分战舰驻守满剌加,自己亲率舰队追击残余的荷兰舰船。 郑芝龙带兵多年,知道此时决不能给荷兰残余的舰队喘息的机会,一旦荷兰舰队得到喘息,必定会再次向满剌加发起攻击,郑芝龙可不想继续跟荷兰人玩命儿。 荷兰人的船快,郑芝龙的船慢,自然追不上荷兰舰队。 但是慢有慢的好处,由于没在海面上看到郑芝龙的舰船,荷兰人完全不知道郑芝龙居然率领舰船在追击他们。 次日,荷兰舰队抵达巴达维亚港口,将受伤的舰船送到船厂修复。 而速度不如荷兰舰船的郑芝龙舰队则在次日夜间赶到巴达维亚,看到巴达维亚港口一片宁静,郑芝龙没做任何休整,便命令舰队向巴达维亚港口发起攻击。 郑芝龙的目的不是攻占巴达维亚,他的目的是破坏巴达维亚的港口,消灭巴达维亚港口的舰船。他要让东南亚的荷兰人彻底丧失战斗力,再也无法对他产生威胁。 虽然荷兰舰队遭到重创,但是他们知道郑芝龙的舰队损失的更加惨重,他们完全没想到郑芝龙在受到如此惨重损失的情况下还会带领舰队袭击他们。 疏于防范的荷兰人又一次尝到了郑芝龙的厉害。 郑芝龙再次以小船突进港口纵火焚船,当港口陷入一片火海,荷兰人一片慌乱的时候,郑芝龙将所有的舰船一字排开,向巴达维亚港开炮。 虽说舰炮发射的是实心弹,杀伤力有限,但是破坏力却是惊人,荷兰人在港口修筑的炮台和岸炮几乎被摧毁殆尽。 不过荷兰人在炮台摧毁之前奋力还击,虽未对郑芝龙的舰船造成多大伤害,但却为在港口停泊的舰船争取到突围的时间,最终有五艘舰船成功突围。 当郑芝龙下令撤离的时候,荷兰人在港口停泊的舰船还在熊熊燃烧,而耗费数年时间,花费了无数人力钱财修建的巴达维亚港已成为一片废墟。 至此,荷兰在东南亚舰队仅剩下逃出去的那五艘舰船。 而失去了港口和船厂的荷兰战舰无奈之下只好驶向台湾,希望能在台湾的船厂进行修复。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此时他们在台湾筑建的热兰遮城已被明军攻占。 当他们来到鹿耳门港口,企图入港的时候,遭到来自岸边猛烈的炮火攻击之后才知热兰遮城已经失陷,他们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 满剌加海战以及随后的巴达维亚突袭战很快传到了北京。 得知这一消息,李景大吃一惊。 李景万没想到郑芝龙居然能干出这么大的手笔。 不过李景很快便明白郑芝龙的用意。 郑芝龙这是要卡住满剌加这条贸易通道,令自己无法进行海外贸易。 而且李景知道,只要郑芝龙能守住满剌加,那么在自己有能力夺取满剌加之前,郑芝龙的战略是成功的。 这一刻,李景不由开始反省自己对郑芝龙采取的强硬态度是否正确。 当初李景之所以对郑芝龙采取强硬的态度,是因为李景知道郑芝龙在前世投降了清廷。 在李景看来,郑芝龙投降清廷肯定是留恋官位,那么他在面对自己强大的压力下,肯定也会屈服,却不想郑芝龙在失利之后,会采取这样的方式反击。 在想了很久之后,李景终于想明这一世郑芝龙的反应为何跟前世不同了。因为郑芝龙的年纪。前世郑芝龙投降清廷的时候,已经四十多年近五十岁,而现在郑芝龙还不到四十岁。 第五百一十章 逼反郑芝龙 三十五岁的想法当然跟四十多岁的想法不一样。 四十多岁时的郑芝龙已经在海上称霸多年,这时他只需出动令旗就可以令所有的过往商船俯首听命,再也不用他亲自带领舰队出海了。 缺少了海上的磨砺,再加上多年养尊处优,这时的郑芝龙已经失去了昔日的锐气,而且他已经攒够了足够他后半生以及子孙挥霍不尽的财富。 这种情况下,郑芝龙当然不想再跟清廷打生打死,拿自己的生命和财富做赌注跟清廷硬抗,这时他只想做一个安安稳稳地太平官,过他的富家翁生活。因此当大明灭亡以后,虽然南明朝廷对他异常看重,但他却选择了投降清廷。 而现在郑芝龙却只有三十五岁,正是年富力强的年龄,年轻时的闯劲还没有消失,对权力和财富还充满了渴望,更不想放弃自己掌握的权力和财富。 李景没有按照郑芝龙的实际年龄去考虑问题,只是想当然的认为只需逼得郑芝龙走投无路,就可以拿下郑芝龙,这样当然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知道自己这些年发展的太过顺利,尤其进京这一年,更是出乎意料的顺利,顺利到李景都认为只要是自己做出的决定都是正确的。 而顺路走多了,终究会碰到石头的。 忽然间,李景想起了袁可立,如果袁可立在的话,一定会提醒他不要忘乎所以。 看了看还在沉思的高奇等人,李景轻轻摇了摇头,这些人虽然对自己忠心耿耿,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对自己提出反对的意见。如果长此以往的下去,自己总有一天会变得自以为是,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谏官,现在自己的身边需要有一位能像魏征那样的谏官,更需要一名能像袁可立那样可以时时提点自己的老师。 但是现在朝中一个这样的人都没有。 是大明没有人才么?肯定不是,大明就算到了灭亡那一天也还是人才济济。只是这些人才没有被重用起来。 看来,自己选才的方式也需要重新认真审视了。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现在朝中那些重臣还等着自己做决定呢。 摇摇头,李景叹了口气道:“早知道郑芝龙这么能干,当初我就不会对他采取那么强硬的态度了。 现在我逼反了郑芝龙,也把自己逼到了绝路上。大家议一议,现在应该怎么办?” 高奇闻言笑道:“倒也不能算是走到了绝路,郑芝龙封锁了满剌加,挡住了咱们跟西夷海上贸易的通道,大不了咱们就不跟西夷贸易,就当没有开放海禁,反正咱们大明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李景摇摇头:“哪有这么简单?大明现在各处都要用钱,但是国库已经是入不敷出了,单靠赋税根本无法解决问题。 那怎么办?只能想办法开源,我们放开海禁,施行对外贸易,就是一种开源的手段,如果海外贸易畅通,大明生产的物资便可出售给外国,令海外各国的钱财源源不断流入大明,其中有多大的利润,我们只需看郑芝龙一年进项上千万就知道了,因此对外贸易一定不能放弃。” “如果不想放弃海外贸易,那就只能想办法打垮郑芝龙。”高奇说道。 李景叹了口气:“我们不能一错再错,前次我逼反郑芝龙已经错了错误,岂能执迷不悟,还想着用武力解决郑芝龙? 古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古人尚且知道这个道理,我辈岂能连古人都不如?犯错不怕,怕的是不知道犯错,甚至知道了也不改正错误。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也是人,也会犯错,我希望大家日后在看到我犯错以后,能指出我的错误,我不敢与先贤相比,但是自信能做到闻过则改。希望大家与我共勉。” 听李景直言自己犯错,在座诸人不由一怔,随即互相对视一眼,脸上均现喜色。 对于他们来说,李景跟皇帝没什么区别,而从古至今,极少有皇帝坦承自己犯错。 实际上臣子们跟皇帝对立,很多时候是因为皇帝不愿承认错误,但是大多时候,臣子是干不过皇帝的,跟皇帝对着干的下场一般都会很惨。 因此,当皇帝不愿承认自己犯错时,大多数的臣子是不敢违拗君王的意见的,甚至认可皇帝的错误,会继续按照错误的指示继续做事,最终无法收拾。 大明现在在李景的领导下渐渐走向正轨,而且已经有了中兴的迹象,作为下属,作为大明的臣子,这些大臣当然感到欣喜。 但是李景实在是太强势了,而且李景几乎很少犯错,这些大臣基本都是按照李景的吩咐做事,很少提过不同的意见。 这时,臣子们最担心的就是李景会刚愎自用,听不得不同的意见。 但是他们没想到,李景会坦承在郑芝龙身上犯了错误,而且决定改正这个错误。 诸臣工初听这个消息先是错愕,随即心中均是大喜。 众人心里都知道,李景如此有魄力,而且如此睿智,还能做到有错能改,那么大明要不了几年就会中兴。 见众人一脸欢喜之色,显然是明白了自己的想法,李景脸上顿时露出微笑。 笑了笑,李景接道:“既然大家知道用武力解决郑芝龙是个错误,那么我们就应该改正这个错误。 郑芝龙占据满剌加无非是想让我向他低头,低头就低头吧,为了大明,我向他低头也算不上什么丢人的事情。 而且为了表明我的诚意,我准备到福建走一趟,如果可以的话,我打算见一见郑芝龙。” “大帅不可,大帅身系大明前途,岂能轻易离京,大帅万万不可轻离中枢。”杨柳风急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慎行,我只有亲自到福建,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解决郑芝龙的问题,至于我离京以后,中枢不还有你们吗?有你们坐镇京城,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们总不会对自己没有信心吧?要是那样的话,可就枉我栽培你们这么多年了。” “大帅,我们不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而是我们不放心大帅。此去福建,路途遥远,而且南方对大帅的政令持不同意见者众,大帅的安全如何保证?”杨柳风急道。 李景笑道:“当年我只带几十名兄弟,面对上千官兵尚且不惧。如今我麾下兵将众多,南方各省均由咱们的人主持政务军务,难不成还怕了那些宵小之徒?” “大帅,慎行言之有理,大帅还需三思而行啊!”沈正忙道。 李景摆摆手:“此事无需多言,咱们大明现在拖不起,我只有亲自到福建,才能尽快解决郑芝龙的问题。 至于我的安全你们完全不用担心,我又不会孤身前往福建,自会带人护从,又用得着担心什么?” “那我马上通知柱子,让他准备随行保护事宜。”高奇忙道。 李景摇摇头:“用不着大动干戈,我不在京,柱子的卫戍部队更要镇守京师,只有京师安稳,我才能心中无忧。高兄弟,我离京以后,军中的日常事务由你主持。” “那大帅此行,打算由谁护驾?”高奇问道。 李景笑了笑:“现在各个部队均有任务,只有突击队有暇,就让小五带突击队护从吧。” 高奇沉吟了一下道:“突击队的战斗力毋庸置疑,只是人数太少,而且大帅何等身份,出行怎能只带这几个人?还是让柱子调两个营的兵力随行吧?” 李景摇头笑道:“我此行又不是考察地方事务,带那么多人,行动缓慢。带突击队几百人我都嫌多,怎能再带兵随行? 何况在直隶地区有柱子的卫戍部队,出了直隶就是山东,山东将军是周老虎。 过了山东我从安徽走,安徽的布政使是苗忠景,驻守部队是陈大虎的嫡系,完全不用担心。等出了安徽就是浙江,坐镇浙江的是陈大虎本人,大家更不用担心。那你们总不会担心我到了福建会出事儿吧?” “呵呵,大帅到了福建要是能出事儿,那孙大哥,刘二愣还有孙传庭得有多废材啊!”高奇笑道。 李景笑道:“是啊,有他三人在福建,我想出事儿都难,那你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听李景连路线都安排好了,众人知道李景此行已成定局。 既知李景要走,众人也不啰嗦,马上开始准备李景出行事宜。 虽然李景说只带突击队随行,一路轻车简从,但是这话在座的可万万不能当真,李景乃是一国之首脑,国家都多少大事需要他处理?怎能说不管就不管? 在座的可以处理分内的日常事务,但是涉及带大事要事,是必须向李景请示的。也就是说李景在路上也是要办公的,那李景除了带护卫的卫兵,还要带一些官员帮他处理政务。另外,还要安排一些人照顾李景的生活起居。李景出行,要是身边连个女人都不带,那李景这个大明内阁总理大臣也实在太丢份儿了。 第五百一十一章 出京 李景纵然是轻装简行,也要准备很多东西,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走的。 尤其李景在走之前,还要交代很多事情,比如说军务交给高奇处理,这可不是简单交代一句就可以了,得授印,然后还要把这个命令下发。 因为军队里有很多事情是不归高奇管的,像装备部和后勤部就不归高奇管,现在让高奇负责军中全面事务,得让下面的人知道这个命令才行,不然的话,这些不归高奇统属的部门不知道现在应该向高奇汇报工作。 同样,内阁成员和各部主管也是各有分工,以前是李景抓总,现在李景离京,就需要安排一个能负起总责的人。 这些安排就跟皇帝出行,要安排太子监国一样。 不过大明立国近三百年,很少有皇帝离京。除了明成祖朱棣曾五次北征蒙古,再就是明宣宗朱瞻基亲征平定叔叔汉王朱高煦作乱,以及酿成乌木堡之变的明英宗朱祁镇和明武宗正德皇帝朱厚照。 朱棣出征,是太子朱高炽监国。 朱瞻基出征是为了征讨叔叔汉王朱高煦叛乱,那时朱瞻基刚当皇帝没几天,为了显示必胜的信心,因此没有安排监国。 朱祁镇出征,太子只有三岁不能监国,是弟弟朱祁钰监国,后来朱祁镇被俘,朱祁钰被诸臣推举为皇帝。 明朝以后的皇帝之所以不敢轻离京城皆拜朱祁镇所赐,土木堡之变,皇帝被俘,实是奇耻大辱,若非于谦力挽狂澜,估计大明提前一百年就亡了。 打那儿以后,皇帝再想出京,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都是坚决不同意。 不过还是有一位皇帝,曾两次离京,这就是正德皇帝朱厚照。 正德皇帝第一次离京是偷摸跑出去的,他跑到塞外,然后在宣府和大同一带跟蒙古人干了一仗。 由于朱厚照的行为实在太过恶劣,文臣对朱厚照的行为极度不满,虽然朱厚照这一仗打赢了,但史官在记录这段历史的时候,极力抹煞朱厚照的功劳。而朱厚照见自己带兵打仗的目的达到,满足了自己的兴趣,对文臣的这种做法并没有计较。 朱厚照第二次出京,是江西的宁王造反,在江彬的鼓动下,朱厚照御驾亲征,虽然不等朱厚照出京,王守仁便平定了宁王叛乱,但宁王叛乱平定的消息被江彬压了下来,最终朱厚照还是带兵到南方转了一圈,花费钱粮无数。 但是朱厚照在返京的途中,差点被江彬暗算,虽然最终得以脱险,不过回京后就得了一场大病,不久便去世。而正德皇帝两次离京,由于没有儿子,两次都没人监国。如果正德皇帝在外出事,大明又是一场大乱。 由此可见,皇帝离京,事关重大,绝不可等闲视之。 好在李景终究不是真正的皇帝,倒不用那么麻烦。 唯一麻烦的是路上由谁照顾李景的生活起居。 如果是正常出巡,那李景肯定要带沈莹,这是沈莹作为正位夫人应有的地位和尊崇。 但是李景这次到福建并非出巡,此行甚急,路上难免颠簸。 李景跟沈莹伉俪情深,自然舍不得沈莹一路颠簸劳累,不带沈莹,那就不能带朱徽媃,那是对朱徽媃的不尊重。 朱徽媃虽是侧室,但毕竟是郡主出身,李景不能把她当使唤丫头一样看待。哪怕朱徽媃愿意跟李景一起到福建,李景也不能带她去。 剩下就是小蝶和小竹还有陈圆圆三人。 由于李景执意要为袁可立守制,并未正式迎娶陈圆圆,因此陈圆圆现在这个妾室的名分还是虚的。除了府里的人和李景最亲近的几名下属知道陈圆圆是李景的准如夫人,在外人眼中陈圆圆还是个丫鬟。 李景当然不可能带一个跟自己无名无分的女人出门,至于以丫鬟的名义带出门就更不妥了,传出去会影响李景的名声。 最合适的当然是小蝶和小竹。 这两人本就是丫鬟出身,能有如今的地位,乃是沈莹和朱徽媃以及李景抬举。 她俩的身份在路上照顾李景,正是分所应当。 不过小蝶现在已有身孕。 对这个跟随沈莹嫁过来多年的小丫头,李景还是非常喜欢的,这么多年小蝶对沈莹尽心尽责,对李景更是尽到了做丫鬟和妾室的责任,在朱徽媃没过门之前,小蝶在李家甚至能当半拉家。 前些年小蝶一直在照料孩子,李景跟小蝶同房的机会不多,现在孩子都长大了,小蝶也从当年青涩的小丫头长成一名少妇,李景不想小蝶跟了自己一辈子,最后连个孩子都没有,因此沈莹等人进京以后,李景增加了在小蝶处过夜的次数。 小蝶没有辜负李景的一片心意,终于有了身孕,现在正处于害喜阶段。 小蝶有了身孕自然不能随行,剩下的就是小竹了。 但是要带小竹出行,李景还得跟沈莹和朱徽媃打个招呼,这也是对夫人和小竹的主母的尊重。 摇摇头,李景轻轻叹了口气,家口多了,事情也不好办啊! 李景缓步走进沈莹的房间,却发现屋里居然没人。 李景的几位女眷还是比较和谐的,一般下午的时候,几个女人都会到沈莹的房间聚齐,一来帮沈莹料理一些家务,二来帮沈莹处理商业方面的事情。 但是李景在沈莹的房间转了一圈,却连个丫鬟都没看到,李景不由有些纳闷儿,无奈只好到朱徽媃处,却不想朱徽媃的房间也是一个人影不见。 摇摇头,李景只好到小蝶的房间,小蝶有了身孕,总不会不在屋吧? 从朱徽媃的院子走出,穿过几道亭廊,来到小蝶的院外,不等进门,便听院子里一阵叽叽喳喳地声音。 李景听了不由苦笑,原来沈莹等人都在小蝶这里。 轻轻咳了一声,李景缓缓推开院门。 “哎呀,老爷回来了!”一名丫鬟惊呼道。 李景笑了笑,只有年纪最小的董白才会这般叫唤。 听到董白惊呼,沈莹等人急忙走过来:“见过老爷。” 李景笑着摆摆手:“自家人,不要这么多礼。” 沈莹笑道:“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爷居然这个时候回家。” 李景苦笑了一下道:“我也想经常陪陪夫人,奈何公务繁忙,还请夫人体谅。” 沈莹笑道:“妾身理会得,刚才跟老爷开玩笑呢。” 李景笑了笑道:“你们平时这时候不都在你的房间么?今天怎么到小蝶这里了?” 沈莹笑道:“小蝶妹子今天害喜有些厉害,我跟妹妹一起过来瞧瞧。” 李景点点头:“辛苦夫人了。” 沈莹摇头笑道:“妾身有什么辛苦?小蝶为李家添丁才是辛苦。” 李景笑道:“若说为李家添丁,夫人可是给李景生了两个孩子,当然最辛苦。” 转头对朱徽媃道:“还有徽媃,小二天性活泼,比安国当年还要顽皮,徽媃每日想必头疼不已。” 朱徽媃笑道:“呵呵,小二顽皮,最头疼的是姐姐,小二每天缠着姐姐,姐姐很多事务都没法处理。” 李景笑道:“是么?要是太调皮,就该打屁股了。” 朱徽媃闻言吐了吐舌头,瞅了沈莹一眼道:“谁敢!上次我训了小二两句,就被姐姐好一顿数落。打屁股?妾身还不得被姐姐骂死!” 李景看着沈莹笑着摇摇头:“这可不行,不能太宠溺孩子。” 沈莹笑道:“小二年纪还小,宠一宠没关系,咱家老大快被妹妹惯得无法无天了。” 李景闻言不由愕然,指着沈莹和朱徽媃道:“合着你俩换儿子抚养啊!” 众人闻言尽皆大笑。 摇摇头,李景走到小蝶身边道:“小蝶,你争口气,生个丫头出来,可别给我再生个混账霸王,我有这俩儿子已经是头大如斗了。” 小蝶苦着脸道:“这事儿好像由不得妾身做主,得看老天的意思。” 李景笑着轻轻拍了拍小蝶的手道:“跟你开玩笑呢,你别想太多,丫头小子都是我李景的孩子,我肯定会一视同仁。” 小蝶点点头低声说道:“妾身争取给老爷生个女儿。” 李景闻言大笑:“哈哈哈,酸儿辣女,那你多吃点辣的吧!” 李景说希望小蝶生个女儿倒是没跟小蝶开玩笑,小蝶是妾,剩下的儿子乃是庶子,庶子在家中远没有女儿有地位,这时就是这个规矩,可不是李景说改变就能改变的。 就连皇帝的家里也是一样,皇后如果生了儿子的话,地位远比侧妃的儿子高,皇后的长子基本上都是太子,其余的儿子封王也比侧妃的儿子尊崇。 但是女儿就不一样了,侧妃生的女儿跟皇后生的女儿地位是一样的,都是公主,待遇也相差无几。 众人笑了一会儿,沈莹问道:“老爷今天回来的这么早,想必是有事吧?” 李景点点头:“我这两天准备到福建去一趟,本来是不打算带家眷的,可是岳父大人说路上得有人照料,我琢麽着带小竹一起去,因此回来跟夫人商议一下。” “是因为郑芝龙么?”沈莹问道。李景叹了口气道:“是啊!郑芝龙占了满剌加,掐住了大明海上贸易的通道。”“满剌加?那是哪里?”沈莹疑惑道。 第五百一十二章 启用文人 李景闻听顿时哑然,自己这段时间一直揪心福建的军情,沈莹没少听自己念叨郑芝龙,因此听到自己说要到福建,沈莹便猜出是为了郑芝龙。 沈莹终是一介女流,虽然掌管着庞大的商业帝国,却哪里懂得海外地理?自己跟她讲满剌加,颇有些对牛弹琴的意味。 李景笑着摇了摇头道:“满剌加以前是咱们大明的藩属国,它的位置在……在大明的西南海里的一座岛屿上,离咱们大明的广东还有数千里的路程。” 见沈莹凝神思索,李景笑了笑道:“我这么说估计你也听不明白,等我哪天找张地图,把位置指给你看。” 沈莹想了一会儿,终是没有想明满剌加到底在什么地方,摇摇头笑道:“算了,老爷多忙的人,怎能把精力浪费在这些小事上面?” 顿了顿,沈莹接道:“嗯,我父亲说的对,此去福建,路途遥远,老爷身边岂能没人照料?既然老爷想让小竹随行,妾身自然不会有异议。” 说着转头看了看小竹道:“小竹妹妹,此行你可要照顾好老爷。” “是!夫人。”小竹喜道。 “老爷这次到福建,打算走水路还是陆路?”朱徽媃问道。 李景笑道:“虽然此行甚急,不过我还是想沿路看一看,当然要走陆路。” “哦!走陆路的话那就算了。”朱徽媃道。 “嗯?你有什么事么?”李景奇道。 朱徽媃摇摇头笑道:“妾身倒是没什么事情,不过我和姐姐身边这几个丫鬟都是南方人氏,老爷要是走水路的话,正好顺便带她俩回家看看。” 李景看了看站在沈莹和朱徽媃身后的几名丫鬟,疑惑道:“我记得她们家里好像都没什么人了吧?” 笑了笑,李景向几名丫鬟问道:“你们家住在什么地方,家里都有什么人?等我回京的时候派人去看看。” 那几个丫鬟忙道:“哪里还有什么人啊!若是家里有人有怎会被卖到那种地方?” 李景点点头,看向朱徽媃笑道:“她们几个在咱家这么久,家里的情况我都知道,你不可能不知道,我看是你想出去走走吧?” 朱徽媃闻言顿时羞红了脸。 李景轻笑了一声,随即轻轻叹了口气道:“徽媃,我这次行程甚急,怕是没时间带你出去游玩儿。等下次吧,下次我把你们都带上。” 朱徽媃大喜:“真的?” 李景笑道:“当然真的,为夫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多谢老爷。”朱徽媃喜道。 李景笑着摆了摆手。 沉吟了一下,李景说道:“我记得她们几个虽然没有亲人,不过还是有几个对她们不错的朋友的,我返京的时候走水路,到时会路过苏州和南京,你们要是要什么朋友需要我带信的话,我可以派人帮你们送信。” 几名丫鬟轻轻摇了摇头。 李景苦笑了一下,知道就算自己对这几个丫鬟态度再和蔼,她们又焉敢跟以前的朋友来往? 看了看杨爱,李景笑道:“我记得你的朋友好像挺多的吧,有没有需要我带信的?” 杨爱脸一红,迟疑了一下说道:“奴婢跟那些人不过是以文会友,并无特殊关系,另外,老爷已经把奴婢认识的那几个人招至京中编撰字书,南京那边已经没有什么朋友了。” 李景点点头,当初他不愿复社那些文人结党议政,令孔贞运派人把这些人招进京城编撰崇祯字典,不想杨爱认识的那几名所谓的才子也应诏进京,这些人能耐得住寂寞,到现在没听到这帮人抨击朝政,实属不易。 忽然间李景心中一动,以前自己根基未稳,不想这些人抨击朝政,扰乱民心,现在国家基本稳定,倒是应该听听那些不同的声音。 尤其自己现在需要魏征那样的谏官,就更得听听不同的声音。虽说这些人清谈的多,不过还是有几个人拥有真知灼见的。自己多听听不同的政见,总能找到有用的建议。 想明此节,李景忽道:“杨爱,我记得你跟复社的几位首脑人物认识是吧?好像你们几个也认识不少才子,你们几个也算是才女,总在家呆着怕是有些憋闷,闲时让侍卫们带你们到京里的诗社转转,权当解闷儿。” “老爷,你要做什么?”沈莹问道。 李景笑了笑:“我想让那些文人多了解了解我。” “让文人多了解了解你,那也用不着让她们出面吧?”沈莹疑惑道。 李景笑笑:“咱们府里的人当然最了解我,从她们嘴里说的话才令人相信。” “老爷想启用那些文人?”沈莹道。 “呵呵,知我者夫人也,我想什么事情总是瞒不过夫人。”李景笑道。 “凭老爷如今的地位,想用什么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何必让丫头们出面?”沈莹接问道。 李景摇摇头:“这次我对郑芝龙制定的策略显然有些失误,但是朝中那些大臣没有一个提出反对意见,长此以往,对咱们大明可不是好事儿。我打算吸纳一些新人,要那些敢说敢当的。 但是眼下的情形,有几个人敢违抗我的命令?就连朝里那些言官现在一个个都不敢说话何况别人? 我知道大家对我有些畏惧,但是为什么畏惧?因为大家都不了解我。如果了解我的话,那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沈莹闻言恍然道:“所以老爷就把府里的人放出去,让她们告诉大家,老爷是个什么样的人,等大家了解了老爷以后,渐渐就敢说话了。” 李景笑着点点头:“就是这样,其实让她们到诗社去,在闲聊的时候告诉大家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因为有些话不是谁说都能令人相信的,比如说我的侍卫,他们要是跟别人说我求贤若渴不耻下问什么的,别人只会说我沽名钓誉。而这些小丫头跟那些文人以诗会友,以文会友,大家熟识了以后,她们说的话是有人相信的。” “只要有一个文人相信,就会有更多的文人相信。”沈莹笑着接道。 李景笑道:“正是如此。” 沈莹轻轻叹了口气:“老爷真是用心良苦。” “老爷,其实奴婢知道有两个人以前说的言论跟老爷现在推行的政令非常接近,这两个人都是有真才实学的,而且都敢说话。只是他们说的话,除了复社的一些人,别人听了都当他们是书生意气。”杨爱忽然接口说道。 “哦?是谁?”李景奇道。 “一个叫黄宗羲,一个叫方以智。奴婢以前在南京时,经常从别人嘴里听说这两个人的名字,也听别人说过他们的言论。”杨爱说道。 “黄宗羲,方以智?”李景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想了想,李景转头对身后的小九说道:“跟你五叔说一声,派人好生查一下这两人的言行,若是真像杨爱说的那样,我要见见这两个人。” 小九点点头,急忙出府找马五去了。 李景转头对杨爱笑了笑道:“若是这两个人真如你所说是个人才,我必重重有赏。” 朱徽媃闻言笑道:“老爷准备赏她什么?” 李景笑道:“自是给她找个青年才俊,然后风风光光地把她嫁出去。” 朱徽媃撇撇嘴:“老爷,你还能有点别的花样么?我和姐姐身边的丫鬟,除了小蝶和小竹因为是陪嫁丫鬟留在府中,剩下的哪一个不被你许配给了你那些部下和义子?以至于到后来,我和姐姐身边都无人可用。” 李景挠挠头:“哪有这么严重,在平阳府时,你俩身边不有人伺候么?” “呵呵,是有人伺候,除了小蝶和小竹,对了,还有一个幸儿,剩下的都是从先生府里借过来的。咱和姐姐身边的丫鬟都是先生府里的人,你也不怕被人笑话。”朱徽媃笑道。 沈莹笑着接道:“其实,就连幸儿以前都是服侍先生的,咱俩到后来,一个体己的丫鬟都没有了。” 朱徽媃笑道:“以后我们姐妹身边的人我们做主许人,老爷你以后不许再胡乱许人。” 李景笑着点头道:“依你,依你,以后你们身边的人你们自己做主。” 说笑间,小九带着马五匆匆进府。 见李景和沈莹等人坐在院中闲聊,马五急忙上前见礼道:“见过几位嫂子。” 沈莹笑着说道:“叔叔多礼,快请坐,紫鹃,给五叔倒茶。” “见过五叔。”小蝶等人冲马五福了一礼道。 “诸位嫂子如此多礼,可不折杀马五了么!”马五忙道。 李景笑了笑道:“五哥不是外人,不用这么多虚礼。行了,你们下去吧,我跟五哥说说话,小竹你准备准备,这两日就动身。” “是!老爷。”小竹忙道。 待紫鹃给马五倒完茶,沈莹带着众女告退。 带沈莹等人离去,马五从怀中取出一叠纸递给李景说道:“大哥要查的这两个人,骆养性以前调查复社的首脑的时候查过,这是这两人的资料。”“哦?不错,骆养性办事很用心嘛!”李景笑着接过资料说道。马五笑了笑:“老骆这个人除了有些贪财,办事还是很有章法的。当初大哥起用老骆,确实用对了人,有老骆给我帮手,可省了我不少力气。” 第五百一十三章 勋爵制度 李景点点头:“骆养性这个人办事中规中矩,还是比较可靠的,至于贪点小财,你睁一眼闭一眼就过去了,不要太过认真。” 马五笑道:“大哥放心,我知道怎么做。说起来,自打老骆跟了大哥以后,还真没犯过以前的毛病。 这段时间老骆挺辛苦的,也立了不少功劳,我打算把大哥给我的酒楼赏他一座。” 李景摇摇头:“那是给你的孩子留的产业,你不要胡乱赏人。 至于你想赏赐骆养性,你找下张鳌,让他在城外辟一百亩土地赏给骆养性,赋税按照立功将士的标准给他减免一半。” “一百亩土地?赏这么多?”马五惊道。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骆养性的家产以前被咱们抄光了,虽说发还了一些,不过远不及他当初拥有的,骆养性家里人口众多,仅靠俸禄薪水怕是不足以养活那么多家口。 这段时间骆养性立功不少,也该给他置办点固定产业,这样他家里的负担就会大大减轻,以后他做事必会更加用心,不至于为些蝇头小利犯错。” 马五沉吟道:“但是一百亩土地是不是太多了,咱们那些立功的将士,每次不过赏赐几亩土地,最多没有超过十亩的,一下子赏赐骆养性一百亩,将士们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李景笑了笑:“以你的名义赏赐的,跟军政部可没啥关系,将士们怎会有别的想法?” 马五闻听这才恍然:“嘿嘿,我说大哥怎么让我找张鳌要地,原来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了。” 李景笑道:“当然要考虑。我们给士兵赏赐土地是为了提高士兵的作战积极性,以及提高士兵的地位。但是赏赐要有个度,不能过高,要是过高,士兵立功以后,得了赏赐觉得自己衣食无忧,打仗时就可能畏缩不前,太低也不行,太低的话,士兵们觉得拼命不值得,当初把赏赐定在十亩以内就是出于这种考虑。 如果我出面赏赐骆养性一百亩土地,士兵们就会想,我们在战场拼命才赏几亩地,骆养性只干一些特务的勾当却能得到一百亩的赏赐,他们会觉得不公平。 而由你出面就不会出现这个问题,情报部门和安全部门虽然名义上隶属军政部,但实际上却是独立的部门,你给下属赏赐土地,士兵们挑不出毛病。 至于按照立功将士的标准减免赋税也说得过去,因为情报部和安全部本就是军队的编制。” 马五闻言轻轻点点头。 一百亩土地看似不多,要是在以前根本算不了什么,随便一个当官的,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家里恐怕都不止这点儿土地。 但是李景执政以后籍没了大量圈占的土地,随后李景下令,以后官员置办土地跟他们的品级挂钩,七品以下的官员不得超过一百亩,七品以上随品级递增,每升一级增加五十亩,但最多不得超过五百亩土地。 李景制定这些标准,是不想让官员阶级利用权力兼并土地。 李景可是知道封建社会的弊病是什么,历史上为什么那么多朝代到了末期都会有老百姓造反,归根结底,就是因为大量的土地被官绅地主兼并。老百姓无地可种,当出现灾害时,老百姓衣食无着,只好揭竿造反。 历史上那些著名的农民起义,东汉的黄巾起义,唐朝的黄巢起义,北宋的方腊起义,南宋的杨幺起义,元朝的刘福通,郭子兴起义(朱元璋是郭子兴的下属),明末的王嘉胤,高迎祥起义(李自成是高迎祥的下属,张献忠是王嘉胤的下属)都是如此。 实际上如果不是大明的经济主要依靠农业,不管是老百姓还是官员,土地都是他们最主要的收入来源,李景制定的标准还会更低。 而且从这个标准可以看出李景对武人的看重,因为士兵拥有的土地有减免赋税的优惠,而文官体系没有,该什么标准就什么标准,该交多少就是多少。 不过官员们要是有爵位或者是勋位亦或是散阶的话,拥有的土地数量可以加上勋爵和散阶的等级标准。 大明原来的爵位分为王,公,侯,伯,子,男及轻车都尉,骑都尉,云骑尉,恩骑尉。 勋位分文勋和武勋。 文勋分为五品十级,正一品为左右柱国,从一品为柱国,正二品为正治上卿,从二品为正治卿,正三品为资治尹,从三品为资治少尹,正四品为赞治尹,从四品为赞治少尹,正五品为修正庶尹,从五品为协正庶尹。 武勋分为六品十二级,正一品为左右柱国,从一品为柱国;正二品为上护军,从二品为护军;正三品为上轻骑都尉,从三品为轻骑都尉;正四品为上骑都尉,从四品为骑都尉;正五品为驍骑尉,从五品为飞骑尉;正六品为云骑尉,从六品为武骑尉。 散阶分文散和武散。文散共九品四十二阶,武散六品三十阶。 文散和武散正一品和从一品相同,正一品都是初授特进荣禄大夫,升授特进光禄大夫,从一品为初授荣禄大夫,升授光禄大夫。 自正二品以下开始区分,文散五品以上为大夫。 文散正二品为三资大夫,即资善大夫,资政大夫,资德大夫。 从二品为三奉大夫,即中奉大夫,通奉大夫,正奉大夫。 正三品为三议大夫,即嘉议大夫,通议大夫,正议大夫。 从三品为中三大夫,即亚中大夫,中大夫,大中大夫。 正四品为中顺大夫,中宪大夫,中议大夫,亦称前三中大夫。 从四品为朝列大夫,朝议大夫,朝请大夫,即三朝大夫。 正五品为奉议大夫,奉政大夫, 从五品为奉训大夫,奉直大夫。 五品以下为郎。 正六品为承直郎和承德郎。 从六品为承务郎和儒林郎。 正七品为承事郎和文林郎。 从七品为从仕郎和征仕郎。 正八品为迪功郎和修职郎。 从八品为迪功佐郎和修职佐郎。 正九品为将仕郎和登仕郎。 从九品为将仕佐郎和登仕佐郎。 武散正二品为骠骑将军,金吾将军,龙虎将军。 从二品为镇国将军,定国将军,奉国将军。 正三品为昭勇将军,昭毅将军,昭武将军。 从三品为怀远将军,定远将军,安远将军。 正四品为明威将军,宣威将军,广威将军。 从四品为宣武将军,显武将军,信武将军。 正五品为武德将军,武节将军。 从五品为武略将军,武毅将军。 正六品为昭信校尉,承信校尉。 从六品为忠显校尉,忠武校尉。 在大明,爵位最为荣耀,并且世袭。勋位只授予本人,不可传于后代。散阶相当于荣誉称号,跟职务并无联系,很多官员一生也得不到荣号。 李景执政以后,勋爵制度依旧保留,但是授勋和封爵要比原来严格得多。 原来只要跟皇帝沾亲就可以封爵,像周皇后的父亲,田贵妃的父亲这样的外戚都能获得爵位。 而李景规定只有立下军功才可封爵授勋,迄今为止,得到爵位的只有五人,这五人当中李景是被朱由检强行加封为兴国公的,剩下四人分别为袁可立,徐光启,曹文诏还有皇太极。 其中袁可立是李景的老师,徐光启算是李景的半个老师,对李景入主中枢帮助极大,因此李景让朱由检封他俩为一等公。 曹文诏这几年南征北讨,立下军功无数,李景本意封他为公爵,但曹文诏不愿出风头或者说不敢跟李景平级,最后只受了侯爵。 皇太极是清国的皇帝,李景为了让他协助治理辽东,特意封他为定辽侯。 李景保留勋爵制度,是为了刺激将士们战时勇于作战立功,保留散阶制度是为了激励官员们用心做事。不过李景取消了爵位的世袭制度,规定最多只能袭传三代。另外李景设定封爵的标准极高,能获得爵位的人并不会太多。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只能争取勋位和散阶,勋位和散阶虽然不能传给子孙,但是能获得职务以外的土地配额。 不要小看这个土地配额,因为土地配额事关一名官员能拥有多少土地。 根据李景制定的标准,一名七品官,如果只有职务的话,最多允许置办一百亩土地,但是如果他还有七品的勋爵或者散阶的话就可以多置办一百亩土地,也就是说他可以拥有两百亩土地。 如果这名官员没有违法,依靠自己的俸禄或者是别的途径置办了两百亩土地的话,那么这两百亩土地以后就可以传给后代。 要是他没有勋爵和散阶,那么他最多只能置办一百亩土地。 如果官员拥有的土地数量超过规定的标准,按圈占土地罪论处,轻者籍没多占的土地,重者革职查办。 在农业社会,土地的诱惑力极大。有了这个制度,官员要想多拥有土地,就得努力工作争取获得勋爵或者散阶,那样他就可以多置办土地了。骆养性的级别可以拥有五百亩土地,不过他原来的财产大多被抄没,想重新置办五百亩土地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李景封赏土地主要是给那些作战勇敢,并且立功的士兵,现在让马五赏骆养性一百亩土地,可算是极大的恩典。 第五百一十四章 招安 正因如此,马五听到李景让他赏骆养性一百亩土地时,才会感到惊讶。 不过,马五随即明白李景让他赏赐骆养性的另一个目的,那就是收服人心。 骆养性是前任锦衣卫指挥使,而马五的出身跟骆养性相比可谓天差地远,以前更曾经在骆养性面前低三下四过,两人碰面的时候,骆养性天然就有一种优越感。 骆养性成为马五的下属以后,之所以俯首听命不敢有违,其实是因为马五的身后站的是李景,所有人都知道马五是李景的死忠,李景对马五异常信任。 但是作为特殊部门的主管,马五不能永远靠李景帮他镇场子,必须自己做到令下面的人信服。 想让下面的人信服,一是使用铁腕手段,令下面的畏惧,其次是对下面的人施以恩惠,令下面的人心生感激。恩威并施才是为上之道。 有李景在,没人敢跟马五叫板,手腕怎么铁都没有问题,剩下就是如何才能收买人心,马五想把李景送给自己的酒楼赏给骆养性就是出于这个目的。 不过用自己个人的财产赏赐远不及帮骆养性争取官方的立功赏赐,这样才能显出马五的力度。李景提点马五,就是让马五明白这两点之间的差距。 见马五很快领悟了自己的意思,李景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打开马五送来的资料认真地看了起来。 黄宗羲,字太冲,浙江绍兴府余姚县人,庚戌年八月初八生人(万历三十八年)。 黄宗羲的父亲黄尊素,万历年进士,天启年任中官御史,东林党人,与杨涟,左光斗等人交好,因弹劾魏忠贤死于诏狱,东林七君子之一。 崇祯登基后查办阉党,黄宗羲进京诉讼冤屈,上疏请杀阉党曹钦程,李实,并于庭审时出庭作证。与许显纯,崔应元等人对簿公堂时,暗藏锥子,当庭锥刺许显纯,又殴打崔应元。后又追杀杀死其父的牢卒。人称“姚江黄孝子”,朱由检叹其为“忠臣孤子”。 替父平冤后,黄宗羲归乡开始发奋读书,后师从刘宗周,得蕺山(此二人为哲学家)。 崇祯四年,张溥在南京召开金陵大会,黄宗羲适逢其会,后经友人周镳介绍参加复社,并成为社中活跃人物。 同年,黄宗羲还加入了何乔远成立的诗社,后来黄宗羲和万泰,陆符及弟弟黄宗炎,黄宗会等人在老家余姚组建梨州复社。 看完黄宗羲的资料,李景皱了皱眉,从这份资料中实在看不出黄宗羲有什么能力,只知他是东林党后裔,复社成员。 不过想来骆养性的手下也识不了几个字,像黄宗羲这样的人说的话,这些人听了也不知什么意思,至于让他们记录下来,不免有些勉为其难了。 摇摇头,李景将黄宗羲的资料放在一边,然后拿起方以智的资料看了起来。 方以智,字密之,安庆府桐城县人,辛亥年生人(万历三十九年)。 方以智出身于桐城世家,祖父方大镇万历年间曾任大理寺左少卿。 父亲方孔炤,字潜夫,万历四十四年进士,曾任嘉定州知州,后调任福宁知州,兵部主事。天启年任职方司郎中,因忤逆魏忠贤,被罢官免职。崇祯即位后复职升任尚宝司卿,次年方大镇去世,回家守制。服丧期满回京复职,不久升任佥都御史,后巡抚湖广,李景执政后,裁撤巡抚,方孔炤回京。 方以智幼时由母亲和姑姑抚养长大,姑姑方维仪颇有才气,是当时著名的女诗人,方以智自幼秉承家学,并师从白瑜,王宣,傅海峰等人。 方以智十四岁时,曾徒步数百里参加会试,以此磨练意志。 成年后,方以智曾泛游江淮吴越等地,遍访藏书大家,博览群书。 方以智喜欢四处交游,结识学友,与传教士毕方济,汤若望等人颇有交情,并从汤若望等人处学习西方知识。 曾与张溥,陈子龙,吴伟业,陈贞慧,吴应箕,侯方域等人主盟复社。崇祯七年,桐城民变,移居南京,与黄宗羲等人结识。与冒襄,侯方域,陈贞慧合称四公子。 轻轻合上资料,李景轻轻摇了摇头,仅凭这些资料根本看不出这两个人有什么才能。不过这个方以智十四岁时居然徒步数百里参加会试,这份毅力就很令人敬佩。另外此人跟汤若望熟识,并且学过西方的知识,看来并非迂腐之人。 想了想,李景说道:“把这两人找来,等我从福建回来,我见见这二人。” 马五笑道:“那个黄宗羲现在何处不得而知,不过这个方以智现在就在京城。” “哦?在京城?在什么地方?”李景奇道。 “有时在国子监,有时在科学院,有时在京城的诗社出入。”马五笑道。 李景闻言大奇:“他到国子监和出入诗社还可理解,到科学院做什么?” “这个兄弟也不是很清楚,科学院里面的人都是大哥的心肝宝贝,兄弟的人怎敢随意调查?”马五摇摇头道。 李景闻言笑了笑对马五意示赞许,回头对小九道:“派人把方以智请来。” “是!”小九应道,随即走出院子,唤来几名侍卫,低声吩咐了几句。 待小九出门,马五说道:“大哥对这两个人好像很看重啊!” 李景摇摇头:“暂时还说不准,等见过了以后再说。 马五点点头,端起茶壶给李景倒了杯茶,然后说道:“大哥怎么突然决定到福建去?老孙和二愣还有孙传庭处理不了郑芝龙的事情么?” 李景摇摇头:“不是他们处理不了,而是他们不知道如何处理。郑芝龙占了满剌加,卡住了咱们对外贸易的通道,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但是打肯定是不行的,咱们水师的实力现在还不是郑芝龙的对手。 那怎么办?只能招安。 可这次招安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满剌加距广东有数千海里,来回一趟最快也要一个半月的时间,消息传到京里,又得半个月,两个月后,年都过了,要是一次谈不妥,再跑一趟就到来年开春了。要是两趟还不成呢?那就不知要拖到何时了。 大明现在哪里拖得起?因此这次招安必须我亲自去才行,只有我亲自去,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解决郑芝龙的问题。” “那大哥准备如何招安郑芝龙?”马五问道。 李景笑了笑:“只要郑芝龙重新归附朝廷,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啊!什么条件都答应?那对大哥的威信会造成多大影响?”马五惊道。 李景笑了笑:“其实,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只要郑芝龙答应重新归顺朝廷,你就会发现,咱们大明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跟这些好处比起来,我的威信受损又算得了什么,何况我的威信还未必会受损。” “还有意想不到的好处?除了能开通贸易,还有别的好处吗?”马五奇道。 李景笑着点了点头:“你知道么,只要郑芝龙归顺朝廷,那么我前段时间走错的棋就变成了妙手。” 马五挠挠头,苦笑了一下道:“大哥,兄弟愚钝,还请大哥指点。” 李景笑了笑,用手指在茶杯里蘸了下,在桌上画了个简易地图,然后说道:“这里就是满剌加,这里是满剌加海峡,卡住这条海峡,那么西夷的舰队就无法进入大明海域,大明从此不受西夷舰队的威胁。 现在郑芝龙的舰队就占据着这个地方,只要郑芝龙重新归顺朝廷,那么满剌加便属于大明的地盘。” 李景说着张开手掌用力往回一挥:“那时,从满剌加到大明所有的海域便成为咱们大明的内海。你说,我前段时间把郑芝龙逼反算不算下了一招绝妙的好棋?” 马五一拍大腿:“不错!郑芝龙占据满剌加这步棋是咱们给逼出来的,郑芝龙归顺以后,满剌加就成为咱们大明的疆土,那大哥以前走错的棋的确成为一招妙招。” 李景笑道:“呵呵,等郑芝龙归顺,我就派大军进驻满剌加,把满剌加打造成大明的前沿基地。 然后我让郑芝龙和孙传庭率领舰队把吕宋,巴达维亚等地的西夷全部赶走,到那时,这些地方所有的物资都是咱们大明的。” 说到这里,李景的眼睛突然眯缝起来,然后冷冷地说道:“我要让这些地方的人成为大明的奴隶,永世不得翻身。” 马五闻言猛地一惊,马五还从来没见过李景用这么阴狠的表情说话。 却不知李景说的这些地方,也就是东南亚各国,在后世发生了无数次排华事件,无数华人被这些国家屠杀。李景没说对这些地方采取人口灭绝政策已经是很客气了。 过了一会儿,李景的表情渐渐放松,然后说道:“正因为满剌加如此关键,所以我一定要把郑芝龙招安,为了达到这一目的,无论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郑芝龙。哪怕他要称王我都答应他。” 马五沉吟了一会儿道:“郑芝龙占据满剌加,怕是真有称王的野心。” 李景笑了笑:“没关系,只要他把满剌加让出来,别的地方他想在哪里称王都可以。嘿嘿,就怕他没那个胆量。”“大哥不会是真的答应郑芝龙称王吧?”马五惊道。李景摆摆手:“郑芝龙只要不蠢,就不会提这样的要求。” 第五百一十五章 野心 马五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 郑芝龙如果请求封王,就算李景答应,李景的部下也不会答应。 干什么?李景还没封王呢?你就想封王? 至于朝中的大臣更不会答应,大明除了开国和靖难的时候封过异姓王,什么时候再封过异姓王?郑芝龙长了几个脑袋敢要求封自己为王? 要是传出去大明被郑芝龙要挟,被迫封他为王,那大明的脸面还要不要了?要知道当年大明的皇帝被俘虏了都没服过软,现在不过是断了贸易通道,怎能服这样的软? 当然,李景也就是跟马五说说而已,郑芝龙要是真提这样的要求,李景第一个就不能答应,这要答应了,李景在大明可就威严扫地。 不过郑芝龙要是自己称王那就不同了,但凡造反的,基本上都称过王,这跟封王是两码事。 想明此节,马五心里顿时笃定。 便在这时,院外有侍卫喊道:“报!皇上驾到!” “哦?皇上怎么来了?”李景奇道。 “呵呵,朕听说李兄要到福建,不知发生了何事,便过来问问。”说话间,朱由检施施然走了进来。 李景起身笑道:“皇上前来,李景未曾远迎,失礼,失礼。” “李兄客气了!”朱由检笑道。 “臣马五见过皇上。”马五急忙起身施礼道。 朱由检摆摆手笑道:“爱卿不必多礼。” 李景笑笑,伸手示意了一下:“皇上请坐。” 朱由检点点头,在李景身边坐下,然后四下看了看道:“李兄,自打你搬了新家,朕还是第一次过来。” 看了一会儿,朱由检摇头叹道:“唉!我说李兄,你这院子也太简陋了吧,格局也小了点儿。你看看,除了这座亭子还像那么回事儿,院子里居然连个林子都没有。 要我说,那边的房子就不该建,要是没有这些房子,这里就可以挖一个大池塘,里面种上荷花,水里养点鱼,亭子就建在池塘中间,旁边再造一座假山,空出来的地方栽上树木,那你这个宅子才有点模样。” 李景摇摇头苦笑道:“那得占多大的地?得花多少钱?其实照我来看,现在这样都已经是奢侈了。我一直提倡节俭,可自己却不以身作则,又如何要求别人?” 马五笑道:“大哥,其实就你这宅子建的跟你的身份都远远不符。你有时间的话到我以前查抄的那些贪官们的家中看看,你看他们的宅子是什么样子,你这宅子跟他们的宅院相比也就民宅的水平。” 李景笑着摆摆手:“这话可千万别让你嫂子听到,要是被她听到,少不得要埋怨我。” 马五笑道:“要我说,大哥你就多余管这件事,嫂子出钱,别人能有什么话说?” 李景摇摇头:“哪有你说的这么简单,咱们知道你嫂子有钱,可别人不知道啊!别人看我修那么豪华的宅子,就会认为我不定贪了多少钱呢!” “敢!老子不扒了他的皮!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咱们大明的国库现在还欠嫂子的钱呢!”马五叫道。 “得,越说你还越来劲了。我说皇上,你来我家,不是来研究我的宅子的吧?”李景笑道。 朱由检笑道:“当然不是。我来是想问问你,你此去福建打算怎么走。” “皇上有事儿要我办?”李景奇道。 朱由检连忙摇头:“没事儿,就是问问。” 李景看了看朱由检,忽然笑道:“我知道了,皇上是想跟我一起到福建是吧?” “嘿嘿,你以前可是答应过我,以后和我一起四处看看的。”朱由检笑道。 李景笑着摇了摇头:“皇上,不是我食言,而是这次到福建行程很急,另外再有两个月就过年了,咱们也没时间到处走。” 朱由检闻言,不由露出失望之色。 李景见状笑道:“皇上尽管放心,李景说过的话肯定算数儿,明年,最迟后年,我肯定带皇上一起看看咱们大明的大好河山。” “明年,咱们定好了明年,马五,你替朕作证!”朱由检忙道。 李景笑道:“这个我可定不下来,我估计明年搞不好要打仗。” 朱由检惊道:“还要打仗?李兄,现在辽东已经平定,朝鲜要不了多久也会纳入大明的版图,你此去福建,我相信定能收服郑芝龙,至于中原的流寇,也灭的差不多了,此时正该休养生息,怎么还要打仗?” 李景轻轻叹了口气:“我何尝不想休养生息,可有些事情不是我们想怎样就怎样的。” 顿了顿,李景接道:“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付郑芝龙么?他垄断贸易,没向国家交钱只是一方面,主要是他不听调遣。 你们可能已经知道吕宋的西班牙人又开始出现排华的苗头,我若不管不顾,万历年间的屠华惨案必会再次发生。 可朝廷的水师实力不足,还不足以震慑西班牙人,想震慑西班牙人,唯有依靠郑芝龙,可郑芝龙跟吕宋的西班牙人有贸易往来,怎肯对吕宋用兵?正因郑芝龙不听从命令,我才决定收拾郑芝龙。 现今郑芝龙造反,西班牙人更加无所顾忌,万历年间的惨案眼看就要发生,因此我要尽快收服郑芝龙,然后把精力用来对付西班牙人。” “可一旦跟那些夷人打起来,那咱们跟谁进行海外贸易?”朱由检疑惑道。 李景笑了笑:“你们可能不知道,葡萄牙,西班牙还有荷兰等国都是小国,他们的国土面积还没有咱们一个行省大,尤其荷兰,面积更小,跟咱们一个府的面积差不多。 别看这几个国家海上的实力强横,要是没有海上贸易,这些国家都得吃糠咽菜。 另外,商人逐利,尤其那些夷商,他们可不管国家打不打仗,他们只要能赚钱就行。只要咱们能速战速决,然后打开贸易通道,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来大明跟咱们做生意。” 顿了顿,李景问道:“皇上,我让你从景德镇招一些陶瓷工,你招了吧?” 朱由检点点头:“招了。不过这段时间陶瓷厂主要生产陶砖,还没开始烧制瓷器。” 李景摇摇头:“陶砖工艺简单,不要让那些经验丰富的老陶工把精力放在烧砖上面,让他们抓紧时间研究烧制瓷器。 你现在卖的陶砖,都是官府采购的,挣得都是国家的钱,咱们要挣就挣外国人的钱,等海外贸易通道打开,咱们就把瓷器卖给外国人。 你现在得赶紧让下面的人研究生产,一次不卖个一船两船的,那不白开那么大的厂子了么?不白开那么大的瓷窑了么?” “一船两船?我这是新开的窑,哪里有那么高的产量?”朱由检惊道。 李景笑道:“你当你生产的是贡品呢?只要能保证质量,不必太过精雕细琢。” 朱由检急忙摇头说道:“不精雕细琢,那不有损我皇家的招牌么?” 李景笑道:“精雕细琢的当然要有,但是不能太多,物以稀为贵,就像你皇宫里面用的瓷器,每年只生产那么多,所以那些瓷器各个都是无价之宝。 那样的瓷器,你能成船往外卖么?不说烧不烧得出来,就算能烧出来,那还能卖上价钱么?那种标准的瓷器烧制个百十来件就行了,一件最低卖个几千两银子。要让夷人那些王族以拥有一件这样的瓷器为荣,那才是你皇家的招牌。” “几千两银子?你可真敢要啊!”朱由检惊道。 李景撇撇嘴:“几千两银子算什么,这可是咱们大明皇家御制的瓷器,那些西夷土鳖看到这样的好东西,上万两银子他们都会买。当然,咱们得给那些商人留些利润,不能钱全咱们挣了。” “奸商!十足的奸商!我说嫂子挣下那么大的家业,都是你出的道道儿吧?”朱由检喃喃地说道。 “说啥呢?你嫂子做生意还用我教?景记商号经营的那些产业都是你嫂子自己的主意。”李景笑道。 “不行,我得让皇后跟嫂子学学怎么做生意。”朱由检说道。 李景闻听连连摆手:“拉倒吧,你可别把皇后拉下水,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你要把她调教成一个奸商,那皇后娘娘的形象还要不要了?” “嫂子挣下那么大的家业,也没见她形象受损啊?”朱由检说道。 “你以为知道内人做生意的人很多么?除了平阳府那几个厂子不少人知道是内人办的,其余的产业,没几个人知道只内人在幕后主持。 另外,现在京城的景记商号除了景记钱庄和景记车马行还挂着景记的牌子,别的产业该送的都送了,很多产业都换了名字了。”李景说道。 朱由检奇道:“你送人我知道,可换名字干嘛?挂景记的牌子多好?” 李景摇摇头:“现在京城很多人都知道景记商号是我家的产业,我现在是内阁总理兼着大都督,总得给大家带个好头儿吧?我经营那么多产业,无私也有私,那样怎能给大家起好表率作用?” 朱由检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李景摆摆手:“不说我了,陶瓷厂那一块儿你按我说的办,咱们要争取利益最大化。还有,你那个皇家钟表厂也要投产了吧?让下面的人把钟的外形做得漂亮一些,每一座钟的外壳都要精雕细琢,要现出皇家的气派。这东西那些夷人也会做,咱们一定要比他们做得更好,这样他们才会购买。” 第五百一十六章 文人的劣性 “我觉得这个钟在大明可能都不够卖,用得着卖往外国么?”朱由检疑惑道。 李景笑了笑道:“你说的不错,光是国内这一块儿,我们生产出来的钟表都不够卖。不过……” 李景轻轻摇了摇头接道:“不过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的。你应该知道,咱们大明的财政之所以这么拮据,最大的原因是大明的白银存量不足。国家没有白银,你说破大天都没用。 你知道我一直在努力推行纸钞,可推行纸钞为什么这么艰难?就是因为大明的国库没有足够的白银储备。 我们把东西卖给国内的富商,确实能把民间暗藏的白银收回来一些,但更多只是起到流通的作用,实际上大明的银钱并没有增加。 可是卖给外国就不一样了。哪怕我们只卖一两银子,那大明的白银就增加了一两,国家就多了一两银子的储备,我们就可以多发行一两银子的纸钞。 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要把东西卖给外国了吧?” 朱由检轻轻叹了口气道:“做个生意你都能想到大明的国家利益,咱们大明由你掌管,必定重振昔日声威。” “任重道远啊!”李景叹道。 感慨了一会儿,李景笑道:“难得皇上来一趟,今晚就在我家吃饭吧?” “就怕麻烦嫂子。”朱由检笑道。 “麻烦什么?咱们也不是外人,徽媃还是你姐姐呢?”李景笑道。 朱由检闻言连连摇头道:“你说我跟你在一起多亏啊!论私交,我叫你兄长,论亲情,你是我姐夫,唉!” 李景笑道:“你感慨个什么?你比我小,那你来占我的便宜,我也无法可说不是?” 朱由检闻言大笑:“哈哈哈,说的极是!” 李景起身说道:“走了!” 转身对身后的丫鬟道:“跟小蝶说一声我们回去了,让她注意身体。” “是!老爷。”那丫鬟忙道。 李景摆摆手,带着朱由检,马五回到自己的院子。 刚进客厅,侍卫回报:“禀大帅,方以智带过来了。” 李景点点头:“叫进来吧。” 少顷,侍卫带着一名年约二十七八岁,身材中等,相貌英朗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见屋里坐着三人,那年轻人一怔,一时不知所措。 李景笑了笑:“你就是方以智?还不见过皇上?”说着指了指朱由检。 方以智闻言大惊,慌忙跪地向朱由检磕头道:“草民方以智见过皇上。” 朱由检摆摆手笑道:“兴国公早就颁布政令,以后除了天地亲师,不必行跪礼,你起身吧。” “谢皇上。”方以智道。 说着转向李景躬身道:“晚生方以智见过首辅大人。” 李景微笑着点点头,指了指马五道:“这位是军政部的马五马大人。” “见过马大人。”方以智急忙冲马五施礼道。 马五笑道:“不必多礼。” 指了指椅子,李景说道:“不必拘束,坐着说话吧。” 方以智忙道:“在皇上和两位大人面前,哪有晚生的座位。” 李景拿起方以智的资料翻开看了一眼笑道:“人称你为桐城狂生,我看你也不狂嘛!” 方以智忙道:“在皇上和首辅大人面前,晚生焉敢张狂。” 李景点点头:“知深浅,懂礼数儿,不错。” 见方以智神情拘谨,李景笑了笑道:“你不要紧张,有人在我面前推荐你,所以我才把你叫来见一见。” 方以智忙道:“不知道是哪位大人抬举晚生?” “呵呵,不是哪位大人,是我府里的一名丫鬟。”李景笑道。 方以智一怔,急忙说道:“晚生虽然轻狂,但绝不敢勾引大人府里的丫鬟,还请大人明鉴。” 李景闻言不由哑然失笑,摇摇头:“你要有本事把她勾引走,还省了我给她安排亲事。我府里的这名丫鬟你应该认识,就算不认识也应该听说过,她叫杨爱。” “杨爱?”方以智一怔,凝神想了一会儿,终于摇了摇头:“晚生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李景奇道:“不会吧?杨爱自己都说她跟张溥,陈子龙等人熟识,常以诗文唱和,你怎会没听说过她?” “跟张溥,陈子龙熟识,而且常以诗文唱和,大人说的莫非是柳姑娘?”方以智疑惑道。 李景一拍额头:“对,陈大虎派人送她进京时,好像说过她姓柳,不过我问她时,她却说自己叫杨爱。” 沉吟了一下,李景道:“想必她的本名叫做杨爱,到了我府里,不敢再用她自己取的名字。” “大人刚才说的陈大虎莫非是浙江布政使陈大人?”方以智问道。 李景点点头:“就是他。” 方以智道:“去年陈大人任南直隶布政使时,曾在秦淮画舫带走了四名女子,说是送给首辅大人,这四名女子在秦淮一带皆是艳名四播,但唯有柳如是柳姑娘跟张溥和陈子龙过从甚多。既是陈大人送给首辅大人的丫鬟,而且跟张溥,陈子龙熟识,那必是柳姑娘无疑。” 李景看了看方以智,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你是想隐晦的告诉我,这个杨爱是陈大虎强索来的么?” 方以智忙道:“晚生不敢,不过陈大人此举在江南反响极大,令他的官声大为受损。” 李景笑了笑:“想必还有人说我派人到青楼歌坊强索妓女,荒淫无耻吧?” 方以智吓了一跳,急忙摆手道:“没有,没有。” 李景摇了摇头笑道:“你不用替人掩饰,你们这些文人的性子我多少也知道一些。各个以文采风流自诩,明明是想狎妓寻欢作乐,偏偏打着吟诗作对的旗号,在那些姑娘面前作文吟诗,亦或是褒贬时弊,显示自己的才学,以期打动姑娘的芳心。说白了,就是不想去付那嫖资。 杨……柳如是这样年轻貌美并且有一些文采的青楼女子,正是这些文人追猎的对象。 不想陈大虎派人把这几名姑娘强行带走,这些文人自是忿忿不平,我不用去听,也知道他们会说些什么。 等他们得知这几名女子被送入京城,送到我府里之后,便以为是我的授意,不用说,自然是什么样的骂声都跟着来了。 文人的这个劣性延绵了数百年,我根本没必要跟他们生气,否则的话,他们又怎能如此安稳?” “啊!”听了李景所言,方以智顿时愣住了。 方以智有心替文人辩驳,不过琢磨了一下李景话,忽然发现李景说的好像确实是那么回事。 见方以智无言,朱由检笑道:“你是不是觉得兴国公说话直白,满嘴你啊我的,跟一个平头百姓似地,就以为兴国公没有学问?” 方以智不置可否,显然是默认了朱由检的话。 朱由检摇头笑道:“呵呵,其实兴国公读过的书绝不比你们少,你们可能不知道,兴国公乃是节寰公的学生,节寰公的得意弟子,读过的书会比你们少? 你以为兴国公像那些文人一样,整日无所事事,没事儿说话咬文嚼字,说一句话还要考虑什么典故出处。 兴国公每天要处理多少大事?要见多少人?哪有闲工夫去琢磨什么典故?兴国公说话直白,大家一听就懂,这样说话就节省了大量时间。 至于兴国公不自称本官,那是不想用官职压人,这样大家说话能放得开。 你们这些人啊,要是能把心思用到正经地方,兴国公何至于殚心竭虑寻找人才?” 被朱由检一顿教训,方以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过了半响方才向朱由检躬身一礼:“皇上教训的是,学生知错。” 说完又冲李景深施一礼:“学生不知首辅大人深意,还请大人包涵。” 李景笑着摆摆手:“皇上刚才这番话是抬举我,我还真没你们这些人有学问。” 朱由检笑道:“朕刚才说的可是心里话,要说吟诗作对,你可能不如他们,可要论治国理政,大明谁有你这般能力? 朕登基十年,除了拿下魏忠贤算是朕的政绩,其余可谓一事无成。可你呢,执政才一年零几个月,大明便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试问大明还有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什么是学问?朕以为你这才是真学问,他们这帮人整日针砭时弊,不过是夸夸其谈而已。” 听朱由检如此推崇李景,方以智不由目瞪口呆。 方以智知道朱由检现在已经失去了权力,按说朱由检应该恨李景恨得咬牙切齿才对,就算受李景胁迫,要附和李景说话,那也用不着说得这么露骨,这简直就是在拍李景的马屁。 而且看朱由检和李景两人神态亲密,根本就不像受胁迫的样子,难道说朱由检真的甘心舍弃手中的权力了么?亦或是李景的手腕高到朱由检连反抗的念头有不敢有了么?见方以智凝神沉思,李景笑了笑道:“好了,说了这么多话,想来你已经放松下来,下面咱们说话,你尽管畅所欲言。我听杨……柳如是说你见识极明,是有真学问的人,而且你敢说真话。那么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大明现在还有哪些弊政?” 第五百一十七章 一展抱负 方以智沉吟了一下,冲李景拱了拱手道:“既然大人要考校晚生,那晚生就斗胆直言。” 李景摆摆手:“尽管直言。” 方以智道:“刚才皇上说的不错,大人之能,世所罕有。大人理政只一年,便先后平定了北方肆扰大明多年的蒙古几大部落和辽东的女真人。大人军威之赫赫,本朝开国以后无人可及。 跟治军相比,大人理政的能力显然更高。 大人整肃贪官污吏,裁撤东厂锦衣卫,令我大明官场上下为之一靖。然后,大人清丈土地,兴修水利,推广高产作物,以安民之策,化解作乱多年的流寇。大人之魄力,古之名臣亦不可及。 另外大人取消了八股取士的弊政,选才开始注重实学,并且深知术业有专攻的道理,去年任用的一批基层官吏皆熟悉本职事务,因此大人的政令在各地迅速推广开来。 不过大人轻视文人,去年录用的官员很多都是目不识丁,这些人言语粗鄙,且很多人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若大明的官场都是这样的人,实在是有辱大明的官声。” 李景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袁可立去世前给李景写过一封信,曾经指出过这个问题,李景派人下去调查,发现情况其实比袁可立说的还要严重,很多人确实德行有亏。真是应了那句话,穷人翻身以后比地主还狠。 李景既知这个问题,便取消了今年的选才大典,李景希望多给那些读书人一点时间,让他们好好学习一下实务,这样下一批录用的官员,便会有很多文人出现在其中。 见李景点头认可了自己的观念,方以智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李景见状笑了笑道:“你刚才说的那些功绩,我受之有愧,至于你刚才提的这个问题,在你之前已经有人跟我提过,我也为此头疼,不知你有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方以智闻言大喜,知道李景这是要考校自己,如果自己的回答能令李景满意,那么李景便会起用自己,那自己以前的抱负便可以得到施展。 沉吟了一会儿,方以智道:“大人以实学选才这绝对没错,取消八股,更得到了普天下读书人的拥护。 但是大多的读书人多年来致力于八股作文,忽略了或者说根本就不懂实务,大人突然以实学选才,这些文人多年的努力做了无用功,自然反对大人的政令,这就是去年那些读书人进京请愿的原因。 以晚生看来,大人去年选才之举有些操之过急,应该先颁布政令,令天下人知晓,给那些读书人时间接受新的选才制度。大家接受了新政以后,就会丢掉无用的八股,进而学习实学,待过个三两年,这些读书人掌握了实学以后再行抡才大典,那样选用的官员便会大不一样。” 李景叹了口气道:“说的不错,此事我确实操之过急了,不过当时我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你知道我去年拿下了大批贪官污吏,更罢免了无数尸位素餐的庸官,这么多职务空缺,如果不赶紧选用一批人填补这些职位,那大明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 方以智一怔,过了半响方才叹道:“大人所言极是,是晚生无知。当时确实是这种情形,大人此举才是解决问题之道。” 李景摆摆手:“还是有些心急了,当时不该直接任命这些人正式为官,应该给他们定一个试用期,这样的话,当我们发现问题以后,就可以有补救的手段,现在是这些人事情做得还算不错,但是品行差了很多,如何处置他们就为难了。” 方以智道:“所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大人既知问题所在,现在补救还来得及。” 李景笑了笑:“我既然跟你谈论这个问题,就说明我还不是冥顽不灵的的顽固之人。” 摇摇头,李景接道:“其实我现在考虑的是,如何才能让官员尽心尽责,成为一名合格的官员。 想杜绝官员贪腐,不是靠杀能够解决的,也不是靠高薪养廉可以解决的。我们在监督的同时,还应该有一个制度,只要大家遵照制度办事,虽不能做到所有的官员全部清廉,但也不至于出现这么多贪腐的官员。” 方以智道:“大人说的是,这确实是个难题。” 顿了顿方以智接道:“晚生斗胆给大人提个建议,若是说的不对,还请大人不要见怪。” 李景笑道:“但说无妨。” 方以智拱了拱手道:“晚生以为,治在君相,人在师教,学在实讲,公,明而已。” 李景闻言,凝神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抚掌大笑:“好一个公明而已。不错,只要能做到公,明,那很多问题就解决了。” “公?明?什么意思?”马五问道。 李景笑道:“公开,公正,公平,此为公。明确,明白,明了,此为明。我们的官员只要根据这十二字做事,就不会出现那么多贪官。 但是要想让官员遵照这十二字行事,首先要把这十二字定为制度,要求官员必须按照这十二字办事,否则就免他的官。” “哦?请李兄解释一下,何谓公开,公正,公平,明确,明白,明了?”朱由检问道。 李景笑了笑:“皇上不嫌啰嗦,那我就跟皇上详细解释一下。“ 朱由检笑道:“李兄请说。” 李景笑道:“要想公,首先要明,而第一就是明确。明确什么呢?明确我们的官员要做什么事情。比如说一名知府,首先他要明确他今年以及来年甚至后年他在任内要做哪些事。 明确了目标以后,要让下面的人明白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最后还得让他治下的老百姓明了他们的父母官要干什么,这样老百姓才会支持他。 只要能做到这三样,那么这些官员所做的事情,基本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基本上能达到老百姓满意。 接下来就是公开,官员们在做事的事情,发生了什么事情,出现了什么问题,花了多少钱等等都要公开,让所有的人都可以监督他们。 然后便是公正,只要官员们能按照前面的要求做事,那大家对他就会有一个公正的评价,有了公正的评价,那官员该升迁的就升迁,该奖励的就奖励,该处罚得就处罚,这样对官员们才会公平。 当然,人都是有私心的,同样的条件,负责考成的人可能会给自己的亲信加分,包括我在内,可能都会这样做。这时,就要看一个人的品德。 但这毕竟是少数现象,总的来说,还是公平的较多,因此,只要这个的制度能够得到执行,肯定能极大的限制官员的不法行为。” “啊!大人是这么理解公明的么?”方以智惊呼道。 李景笑道:“我知道,我的理解肯定跟你的想法不尽相同,不过我觉得不会相差太远,若有不足之处,还请多多指教。” 方以智摇摇头叹了口气道:“问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听了大人所言,晚生才知以前所说不过是管窥之见而已。” 李景笑道:“这你倒不用妄自菲薄,你今年只有二十七吧,以前对事务的认识大多是从书本中学到的,难免会有些想当然,今后多历练历练,必会成熟起来。 我给你个建议,吟诗作赋只能做做消遣,以后尽量把精力用在实务上面,这样你才能真正理解书本里的知识。” “多谢大人教诲。”方以智长揖一礼道。 李景摆摆手:“今天跟你谈了一番话,让我受到不少启迪,现今朝廷用人之际,我就破格录用你,你先到都察院报道,暂时做一名实习吏员,望你能好生学习政务,日后多给我提一些中肯的建议。” 方以智闻言大喜,冲李景深深一揖道:“晚生必不负大人厚望。” 方以智绝顶聪明,别看李景只是让他做一名实习吏员,品级估计还不入流,但是最后一句话却是极大的暗示,这句话的意思是他有机会直接向李景提建议。 方以智自问凭自己的才学,下次国家选才肯定能够中的,到时任职可能要远高于李景现在任命的这个职务。 但是吏部任命的职务岂能跟李景亲自任命的职务相比? 要知道朝中官员无数,能够见到李景的能有几人?敢向李景提建议的又有几人?李景给他这个不入流的小吏这样的机会,说明李景对他是十分看重的。 而且通过刚才的对话以及刚才的任命方以智能够看出,李景用人的思路开始改变。 在权力稳固以后,李景开始倾向于用一些有思想的文人,这无疑是他们这些文人最大的利好消息。方以智并不是那种只要有官做就满足的人,他的心中还是有很大抱负的,不然的话,他不会十四岁时就磨练自己的意志,不会周游各地求学读书,更不会跟张溥等人组织成立复社。方以智做这些事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有朝一日能够登堂入室,跟那些同道中人一展自己的抱负。 第五百一十八章 皇帝的女婿 方以智正欣喜间,忽听侍卫回报:“大帅,大公子下学了,听说皇上和马五爷来了,特意过来见礼。” “哦?懂得礼数了,看来这段时间高奇管教的不错。叫他进来吧。”李景笑道。 那侍卫闻言,打开房门,一个少年进了客厅。 方以智侧身偷偷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孩儿,心中不由大奇,这小孩穿着打扮跟普通人家的小孩无异,实在令人不敢相信他竟然是李景的儿子。 不过这小孩眉目跟李景依稀有几分相似,尤其那双眼睛,几乎跟李景长得一模一样,要说有差别,那就是这小孩年纪尚幼,眼神中更多的是灵动之气,不似李景那般深邃睿智。 李安国进屋后,疾步上前,依次向朱由检,马五和李景行礼:“孩儿见过皇上,见过五叔,见过父亲大人。” 朱由检闻言大喜:“好孩子,来,到我身边坐。” “在皇上和父亲还有五叔面前,哪有孩儿的座位。”李安国忙道。 朱由检笑道:“自家人,哪来那么多规矩!来,过来坐。” “孩儿不敢。”李安国忙道。 朱由检笑道:“别听你爹的,我是你岳父,说话还不好使咋了?” 李景闻言连连摇头:“你们就这么惯着他吧,早晚无法无天。” 朱由检笑道:“无法无天怎么了?朕的女婿,兴国公世子,就有无法无天的资格。” 李景摇头道:“越说越没谱儿了,皇上的女婿,李景的儿子就可以无法无天?我揍不死他!安国,给皇上还有你五叔倒茶,进来连茶都不倒,哪有晚辈的样子。” “是!”李安国急忙端起茶壶给朱由检和马五倒茶。 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方以智,李安国又倒了杯茶,然后端着茶杯走到方以智面前道:“这位先生请喝茶。” “不敢,不敢,晚生如何当得世子敬茶。”方以智忙道。 李安国笑道:“我还不是世子,看先生的装束,想必还没有官身,大家彼此彼此,先生这样称呼,安国可不敢当。” 方以智闻言大奇:“公子如何知道晚生没有官身?” 李安国笑道:“这还不简单?先生若有官身的话,来见我父亲怎能不穿官服?要知道就算我那几个叔叔来我家谈公事,都会穿官服。 先生难道比我那几个叔叔还厉害?敢穿常服来见我父亲?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了,就是先生还没有官身,只能穿常服。” 方以智一伸大拇指:“公子慧眼如炬,明辨秋毫。公子如此了得,先生二字,晚生实不敢当。” 李安国笑道:“我父亲能在家中并且当着皇上的面接见你,想必对你十分看重,我父亲看重的人,学识自然不会太差,我称您先生自是没错。” 方以智闻言目瞪口呆,马五听了却是哈哈大笑:“好孩子,小小年纪就有大哥当年的风采,看来大哥后继有人了。” 李景大奇:“你这个分析办法是高奇教的?” 李安国点点头:“是高叔叔教的,高叔叔说,日后我若真想领军打仗,就必须学会通过观察分析事物。不过高叔叔说孩儿年纪还小,太复杂的东西还学不了,只能从简单的事情着手。” “哦?除了这个,你高叔叔还教你什么?”李景问道。 李安国忙道:“高叔叔并没有像别的老师那样在学堂给孩儿上课,他都是直接带孩儿到兵营去。” 李景奇道:“带你到兵营去?到兵营去干什么?” 李安国道:“高叔叔规定孩儿每天必须跟那些士兵训练一个时辰,然后到后勤部学半个时辰,剩下的时间就让孩儿自己在军营转悠。” 李景点了点头,接问道:“那你明白你高叔叔为什么这样教你么?” 李安国道:“孩儿知道高叔叔让孩儿跟士兵一起训练,是为了让孩儿掌握作战的技能,不过让孩儿去看后勤部如何运转物资,孩儿不知何意。” “那你在后勤部看了这么久,学会如何调拨运转物资了么?”李景接问道。 “会一点点。”李安国道。 李景点点头,转向朱由检和马五问道:“你们可明白高奇为何要这样教导安国?” 朱由检和马五急忙摇头。 李景又看向方以智:“你明白么?” 方以智沉吟了一会儿道:“按说首辅大人把世子交给高将军培养,高将军应该传授世子兵法才对。不过世子跟随高将军确实学会了不少东西,应该说高将军这种教育方式还是颇具成效的。” 李景笑了笑:“你读过兵书?” “读过?”方以智忙道。 “你以为读过兵书就能指挥打仗?”李景笑着接问道。 “这个……”方以智沉吟道:“怕是不能,不过读过兵书,总比没读过兵书的人强。” 李景笑了笑:“只怕未必,兵法云:水无常形,兵无常势。要是按照兵书打仗,只会一败涂地。 岳武穆曾说;‘兵家之要,在于出奇,不可测识,始能取胜。阵而后战,兵法之常,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其实自古以来,那些名将都不是根据兵书学会打仗的,实际上,能不能成为名将,关键要看个人的能力。” 方以智忙道:“还请大人指点。” 李景看了李安国一眼,见李安国凝神倾听,笑了笑接道:“领兵打仗其实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明白的。恩……我先从简单的说起。 比如说我跟马五打架。 两个人打架靠的是什么?靠的是个人的武力和技巧。马五的武力和技巧比我强,那我就打不过马五。 怎么办?我找个人给我当帮手,两个人跟马五打,一前一后,但是马五很厉害,我们两个人都打不过他,那我就再找一个人,三个人打他一个,这时马五不是我的对手了。 可我要有四个人呢?三个人就能打过他,我用不着上四个人,这时我会指挥那三个人打他一个人。 要是我有十个人呢,我估计那时候马五不等开打就跑了。但是马五要是有十个人呢?这时他就不会跑了,他会摆开阵势跟我对掐。” 众人闻听不由轻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李景接道:“现在我们开始增加人数,因为我们说的是战争,战场上可不会只有这么几个人。” 说到这里,李景把目光放在李安国身上:“现在你有一千人,敌人也有一千人,这时你要取胜,对你就是考验了。 敌人可能分成几队分头向你发起攻击,也可能集中全部力量向你发起攻击。这时你怎么办?你要对敌人进行调查,打探敌军的动向,然后制定相应的对策。 但是你在调查敌人的时候,敌人也在调查你,你的应对手段未必就是正确的,可能敌人对你使用了诱敌之计。这时就要看你对掌握的信息进行分析和判断的能力了。” 李安国忙道:“这就是高叔叔教我分析判断的目的。” 李景笑着点点头,接道:“一千人的战斗其实算不了什么,基本上一名千总就可以指挥这种规模的战役。 我们现在继续增加人数,现在你手中的部队是十万人,敌人也是十万人,这时你怎么指挥这场战役? 我先不说你如何指挥这十万人进行进攻,你首先得考虑,这十万人会听你的么?这十万人来自各地,他们语言不同,习惯不同,性格不同,你的命令他们未必愿意听,甚至都听不懂,你的作战思路他们未必认同,或者是根本就不认同你的作战思路。 这时你怎么办?你得任命军官来管理这些士兵,要任命既能听得懂你说的话,还要有一定能力,更要了解下面的士兵的人来担任军官。 这样就行了么?不行,这么多人能一下子全部投入到战场么?你还要进行调配,谁当前锋,谁做增援,谁做接应,谁去迂回等等。 这就需要你对下面的军官的性格和能力要了如指掌,勇敢的人让他当前锋,讲义气的让他去增援,沉稳的人让他去做接应,聪明的人让他去迂回…… 这样还不行,你还要对这些军官相互之间的关系要了解,如果增援的军官跟当前锋的军官有仇,你敢让他去增援么?他要是坐视不理怎么办? 好吧,你对你任命的军官的性格和能力很了解,也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你能够合理的调配他们,他们也愿意听从你的命令。 这就行了么?还不行。 要知道你手下可是十万人,这十万人要吃饭,要穿衣。你如何保证你手下这些人吃饱,穿暖?士兵要是吃不饱,穿不暖,这仗不用打你就输了。还有,你知道你下面的士兵的武器如何,训练如何?” 李安国道:“孩儿明白了,这就是高叔叔让孩儿参加训练和到后勤部学习的目的,这是让孩儿了解下面的士兵,和让孩儿知道如何保证后勤补给。”李景笑着点点头:“这些都是一名指挥者必须要掌握的东西。不过,就算这些你都掌握了,恐怕你还是不能打胜仗。因为你的敌人是活的,他们不可能在你选定的战场等着你去进攻他们。他们会把你引到有利于他们的战场进行作战。” 第五百一十九章 真正的指挥者 说完,李景接着正色道:“时你还要掌握更多的信息,比如说地形和天气。地形是山地,还是平地?有没有树林和河流?天会下雨还是会刮风?这样你才能知道敌人会不会埋伏,会使用火攻还是水攻。 你还要知道路途的远近,行军的速度,以及士兵的士气等等。 就算你掌握了这些还是不够,你还得了解你的敌人,你的了解你的敌人装备如何,士气如何,战斗力如何,敌军指挥官的能力如何?” 见李安国有些迷茫,李景笑道:“这还没完,要知道,打仗没有必胜的,要是打了败仗怎么办?当战局不利的时候,你如何指挥部队撤退?就算你打胜了。敌人难道不会跑?那你要不要追击,应该如何追击?” 笑了笑,李景接道:“指挥十万人都这么麻烦,要是指挥几十万人乃至上百万人,可以想见会是什么情况。 纵观历史,能指挥几十万乃至上百万军队的人,无一不是伟大的军事家。 而这些军事家当中,最耀眼的我认为只有韩信,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就是说给他多少人他都能指挥得了。想想看,上百万人是多大的场面,而他能做到如臂使指,那简直令人无法想象。” 众人闻言均是连连点头,遥想韩信当年率百万兵在战场上纵横驰骋,不觉心驰神摇。 过了一会儿,朱由检笑道:“李兄,安国年纪还小,你说的这些东西他一时是学不会的?别说他,就连我都不明白这些东西。要是我以前明白这些道理,焉能……算了,以前的事就不说了。” 李景笑了笑:“我跟安国说这些,并没有指望他现在就能学会这些东西,要掌握这些东西需要经验和阅历,不是他这个年纪能够掌握的。我告诉他这些,是想让他明白,高奇是真正地在教导他如何才能成为一名将领,而这些都是兵书上没有的。 至于皇上不明白这个道理,这怪不得皇上,毕竟皇上以前从来没接触过军务。” 朱由检笑着摇摇头,知道李景是在替他开脱。 这时朱由检已经知道自己的错误是什么,他的错误不是不懂军事,而是任命不懂军事的人主管军务。 兵者,国之重器,怎能安排不懂军事的外行掌管兵部?尤其安排不懂军事的人做监军更是个错误,这些人安分守己也就罢了,偏偏在那指手画脚,干涉前线的将领指挥,这样怎能不出问题? “父亲,您说能指挥几十万人乃至上百万人都是了不起的军事家,那您能指挥多少人?”李安国忽然问道。 马五闻言笑道:“这孩子,这还用问么?大明所有的军队都是你爹在指挥,你说你爹能指挥多少人?” 李景摇摇头笑道:“这是两码事,真正在战场上指挥几十万人,我怕也没有那个能力。” 见李景含糊其辞,李安国知道父亲不愿回答这个问题,想了想又问道:“那高叔叔能指挥多少人?” 李景笑道:“十万人没有任何问题。” “那曹叔叔呢?”李安国接问道。 李景笑道:“不会比你高叔叔少。” 李安国侧头想了想道:“父亲,那本朝有没有能指挥几十万人以上的大将军。” 李景笑道:“有啊!本朝至少有三个人能指挥几十万人以上的大军。” “啊!都是谁?”李安国兴奋地问道。 李景笑道:“本朝的太祖和太祖麾下的徐达大将军还有成祖皇帝。” “孩儿问的是现在,当朝有没有这样的人。”李安国急道。 李景沉吟了一下道:“当朝的话……暂时没有,不过再过二十年,你定国哥哥应该有能力指挥几十万大军。” 李安国闻言不由一阵失望,过了一会儿忽道:“父亲,孩儿决定了,孩儿要努力学习,孩儿将来要做能指挥几十万人的大将军。” “好孩子,有志气。”马五抚掌笑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怕是你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为什么?”李安国急道。 李景笑道:“因为几十年之内,大明不会出现需要出动几十万大军才能对付的强敌。以大明现在的军力,只要出动十万大军,就可以横扫一切敌人。” 听李景说的如此豪迈自信,众人不觉愕然。 不过大家随即想到李景只出动了十余万人就灭了肆虐大明多年的女真人,其中还有一大半没有装备新式武器。等以后大明的军队全部列装新式武器,有十万人的话,那真是可以横扫一切敌人。 而李安国听说以后不用出动几十万大军,却是大为失望。 李景见状笑道:“安国,你不要总想着指挥几十万人,要知道能指挥几万人的将军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而且自古以来,那些名将都是从底层慢慢成长起来的,你要踏踏实实地从一名小兵当起,只有这样,你才有可能成长为一名可以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 另外,你还要多读书,真正的名将没有一个是没读过书的。” “孩儿知道了,孩儿一定会好好学的。”李安国道。 李景微笑着点点头,轻轻摸了摸李安国的脑袋:“去吧。” “孩儿告辞。”李安国向李景躬身行了一礼,又向朱由检,马五和方以智行了一礼这才告退。 看着李安国的背影,马五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大哥,你不会是真的要安国从小兵当起吧?” 李景摆摆手:“小孩子磨砺一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一点,高奇就看得十分明白。” “我就怕安国年纪太小,跟那些士兵训练,别出什么事情。”马五说道。 李景笑道:“能出什么事情?你没看安国的身体比以前强壮了许多,就连性格也沉稳了许多。” “刀枪无眼,士兵们训练时都是真枪实弹,一旦走火,伤着安国怎么办?”马五一脸担忧道。 李景笑道:“你能想到的,你以为高奇会想不到?安国现在还没有枪高,高奇能干出那么离谱的事情,让安国跟那些士兵实弹训练?你信不信,高奇肯定没带安国到过靶场。” 马五闻言笑道:“说的也是,高奇再糊涂也不会干出这么没谱儿的事情。” 这时方以智忽道:“李大人刚才这番话,令晚生大受启迪,李大人虽然说得是军事方面的东西,但是套用到政务,也是同样的道理。自今以后,晚生亦当踏踏实实地从基层做起。” 李景笑着点了点头:“你能明白这个道理,日后必成大器。” 方以智长揖一礼:“晚生告退。” 李景微笑着点了点头。 …… 崇祯十年十月末,将朝中诸事交代完以后,李景启程奔赴福建。 一路晓行夜宿,用了一个月的时间终于赶到福州。 而在此之前,孙猛和刘二愣早就接到李景的命令,委派郑森给郑芝龙送信,向郑芝龙传达李景要跟郑芝龙会面的意思。 而此时,郑芝龙已接到郑森的消息,在权衡再三之后,郑芝龙同意跟李景会面。 不过郑芝龙要求会面的地点不在福州,而是泉州。 李景明白郑芝龙要求在泉州见面的用意,泉州是郑芝龙的大本营,在泉州,郑芝龙拥有极高的声望,郑芝龙约李景道泉州见面,是想让李景看看他在泉州的声望,并以此来震慑李景不要轻举妄动。 对于郑芝龙的小心思,李景只是笑了笑。 自己既然从京城来到福建跟郑芝龙见面,自不会使用下作的手段擒拿郑芝龙,哪怕谈不拢,自己都不会去动郑芝龙,到了如今的地位,李景又怎会去做有损自己名声的事情? 而郑芝龙想必也是想明这一点才答应跟自己见面,否则的话,别说郑芝龙在泉州这点儿声望,就算整个福建的老百姓都听他的,李景也不会怕他什么。 既然答应郑芝龙在泉州见面,李景索性更爽快,直接就在晋江郑府跟郑芝龙会面,甚至李景直接就在郑家住下了。 崇祯十年十一月底,郑芝龙率领舰队返回晋江。 得知郑芝龙赶到,李景亲自带领孙猛和刘二愣等人在郑府门外迎接。 见李景亲自在府外迎接,郑芝龙不由一阵感叹。 短暂叙礼之后,李景邀请郑芝龙入府。 “呵呵,喧宾夺主,还望郑大人不要见怪。”在客厅坐下后,李景笑道。 “李大人说笑,郑某举兵反叛朝廷,这些家业早不属于郑某了。”郑芝龙道。 李景摆摆手:“郑大人举兵,事属有因,说起来,还是李某的不是,在此,李某向郑大人赔罪了。” 郑芝龙没想到李景会直承自己的不是,不由有些发愣,待看到李景向自己行礼,这才醒过神来,急忙起身施礼道:“郑某不遵朝廷号令,李大人要拿郑某问罪乃是本职,却也怪不得大人。” 李景笑了笑:“既然大家都有错,那就撇开不说了,我这次来福建跟郑大人见面,就是想听听郑大人的打算,不知郑大人是想重新归顺朝廷呢,还是打算继续在海上当那所谓的海盗王?” 郑芝龙笑道:“以大人之见,郑某应该如何?” 李景笑道:“郑大人答应跟李某见面,重归大明之意已然可见,但是想必还是有些条件的,郑大人不妨说说,只要不是太离谱儿,李某定然应允。”郑芝龙没想到李景如此爽快,不由愣一愣,随即叹道:“大人如此说,郑某倒是有些不好开口了。”李景摆摆手笑道:“无妨,郑大人尽管直说。” 第五百二十章 低姿态 郑芝龙心里暗叹一声,这个李景是个真正做事的人。 郑芝龙很清楚,虽然他占领了满剌加,掐住了大明的海上贸易通道,但是想让李景向他低头是不可能的。 说到底,就是大明禁了这么多年的海,并不是非开不可,李景也用不着那么急说开就开。政策制定下来,晚几年执行也不是不可以。 平定辽东以后,大明境内现在只剩下几股越来越难以为继的流寇势力,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大明近几年不会再有大的战事,朝廷完全可以安下心来发展水师。 以大明的国力,几年之间便可组建一支庞大的海上舰队,然后挥师南海,与郑芝龙进行决战。待彻底击溃郑芝龙的舰队以后,再开海禁也不迟。 就算朝廷不愿意耗费军饷,想通过和平的手段解决问题,李景也完全没有必要自己亲自过来跟他谈,随便派个身份差不多的人过来都可以。 这样虽说对李景的威信会有一点影响,但是跟李景自贬身份亲自来福建找郑芝龙谈判比起来,那点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另外,跟郑芝龙谈判,就意味着李景此前针对郑芝龙施行的政策是个错误,派人跟郑芝龙谈,还可以稍稍挽回一点颜面。李景亲自过来谈,等于是直承自己的错误,那就是不要这个颜面了。 郑芝龙分析过大明对他会采取什么对策,也想过朝廷可能会用几年的时间全力打造水师在海上跟他对决,但是那需要庞大的财力支持,而且胜负难料。因此郑芝龙判断,朝廷向他服软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但是郑芝龙没想到李景会亲自来福建跟他谈判。 说心里话,郑芝龙之所以答应跟李景会面,主要是出于自得的心理,他想亲眼看看李景在自己面前认输。 不过郑芝龙万万没想到李景会这么干脆,没有任何前戏,直接进入正题。并且当着下属的面坦承自己的错误,并向他认错。更让他开出条件,并许诺只要不是太过分,李景都会应允。 由此可见,李景迫切希望尽快打开海上的贸易通道,这意味着李景非常清楚海上贸易会给大明带来什么样的好处。 同时也表明,为了能让大明尽快打开海上通道,通过海上贸易获得的利益,李景并不在乎自己的威望是不是受损。 这是一个真正为大明着想的人,是一个真正要做事的人,为了大明,李景并不计较个人的得失。 郑芝龙知道李景并没有说大话,只要自己提的条件不是太过分,李景肯定会满足自己的要求。 李景入主中枢以后都干了些什么事情郑芝龙十分清楚,这个人说一不二,简直比皇帝还皇帝。要知道皇帝还有许多事情是不能随意做的,但是李景完全没有任何顾忌。 郑芝龙当官以后也读过一些史书,但是纵观历史,没有哪一个臣子有李景这么强势的。 指鹿为马的赵高牛吧?连宰相李斯都死在他的手里。可是赵高当政,全国造反,大秦帝国愣生生亡在他的手里。 东汉时期的董卓就够牛的了,夜宿皇宫,秽乱宫闱,视皇帝如无物,视诸臣如猪狗。 但是董卓的实际权力根本无法跟李景相提并论,因为董卓个人发布的政令根本没几个人遵从,就连他想让朝堂上的官员奉命,都必须打着皇帝的旗号才行得通。至于地方官员,根本鸟都不鸟他。 曹操也是如此,必须以天子的名义发号施令。但是哪怕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依然有无数人反对他,就算曹操最强大的时候,依然还有刘备和孙权跟他对着干,曹操到死那一天也没摆平这两个人。 如果说赵高和董卓都是乱臣贼子,或者说曹操也不是啥好鸟,跟李景不具有可比性,甚至前朝那些奸臣巨孽也没有可比性。 那本朝的张居正总能跟李景相比吧? 张居正权势之大,就连皇帝在他面前都要唯唯诺诺,但是依然还有无数的大臣反对他,而且数次将张居正搞得焦头乱额。 但是李景执政以后,谁敢反对他?在肃清大批贪官污吏之后,举国上下一片欢腾,待李景平定蒙古三大部落之后,声望已是无人可及。 朝堂之上和地方官府几乎就没有发出过任何杂音,就算有人心怀不满,也得憋在心里,最终还得乖乖执行李景的命令,而这并不是李景单纯依靠强权压迫造成的结果,是李景施行了一系列的惠民政策,得到了老百姓拥护,那些官员如果不根据李景的政令做事,就是自绝于百姓,就会自毁前程。 李景唯一一次遭到明面上的反对,是一些文人学子因为李景取消八股取士进京请愿,最终李景在国子监,当着皇上和所有文臣的面把那些人驳得哑口无言,最后灰溜溜返回。 实际上,李景取消八股取士,还是有相当多的文人学子拥护的。 而随后不久,郑芝龙便接到皇上宣布以后不再理政的旨意,以后大明所有的事务均由内阁统筹处理,实际上就是李景主理。这一次相权跟皇权的争夺终于有了结果,最终相权大获全胜。 郑芝龙知道李景只比他大一岁,郑芝龙实在想不出李景怎会有这么厉害的手腕和能力。 忽然间,郑芝龙觉得自己这次跟李景见面可能是个错误,李景这么厉害的人物在自己面前低头认错,就算李景自己不介意,他下面的人会不介意? 偷眼看了看在李景左侧端坐的孙猛和刘二愣,只见二人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尤其刘二愣的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估计要不是李景在场,两人不敢轻举妄动,否则二人早就冲上来对自己报以老拳。 郑芝龙也是当了多年官的人,为官之道还是懂的一些。 这两人乃是李景的心腹爱将,更是福建最大的官员,李景在自己面前低头,这两人日后怎能不打击报复自己?要是自己再提要求,那以后是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这还是孙传庭带领舰队在海上拉练没回来,要是孙传庭也在场的话,看到这个场面,必定也容不下自己,这三人要是联合起来对付自己,那自己以后真的是永无宁日。 想明此节,郑芝龙不由暗暗摇了摇头,刚才自己就不该要什么面子,让李景向他低头认错。 为今之计,只有驻军海外,不跟这些官员来往。 但是驻军海外怕是李景不会同意,李景岂能容一个拥有如此强大的海上势力驻扎海外?那跟割据自立有什么分别?那样的话,李景早晚还得收拾他。 那就只剩下一条路了,那就是放低姿态,不跟李景提任何条件,让李景自己安排。 只是如何把姿态放到最低,却须仔细斟酌,得让李景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才行。 嗯……那就放弃所有的权力,把舰队交给朝廷,自己进京做一个富家翁。然后让李景庇护自己,保全自己全家。 见郑芝龙沉吟不语,李景笑了笑道:“飞黄兄,你无需顾虑,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郑芝龙扫了一眼厅堂,眼见众人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自己,郑芝龙再无迟疑:起身向李景施了一礼道:“国公爷,郑某戴罪之身,焉敢提什么要求,郑某愿把舰队交给朝廷,然后举家进京。” 李景闻言不由一怔,一时不知郑芝龙打得什么主意。 想了想,李景笑道:“飞黄兄,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李某既来福建,自是带着诚意来的,而凭李某如今的地位,也不会出尔反尔,答应你的肯定会兑现。嗯……你是不是担心李某的部下对你不利?你放心,李某保证,只要你重归大明,前事既往不咎,谁要是敢提这个茬儿,李某就要谁好看。” 郑芝龙苦笑道:“大人的心意郑某领了,郑某确实想携家归隐。郑某把舰队交给朝廷,也不要朝廷回报什么,只求大人能保郑某一家平平安安就行。” 李景闻言心里暗自感叹了一声。 郑芝龙起兵反叛先后攻打沿海几处要塞,可见这人是非常有眼光的,在进攻失利后,郑芝龙没有继续纠缠,说明郑芝龙很清楚自己的状况,不能跟朝廷拼消耗,于是他转头攻取满剌加,以此钳制朝廷。可见此人不仅是有眼光,而且做事极其果断。 而接到自己的信,得知朝廷要招安他,他欣然赴会,可知郑芝龙贪恋朝廷官职。 这样一个既有眼光,做事果断,并且恋权的人,怎么会轻易交出自己经营多年的舰队?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郑芝龙看破了自己的用意。 李景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如此之低,从表面上看,显得李景大度,知错就改。但实际上却不是那么简单。 李景确实想启用郑芝龙,但是必须要杀一杀郑芝龙的锐气,不能让郑芝龙觉得李景都向他认错了,他以后就可以为所欲为。 带孙猛和刘二愣,就是为了威慑郑芝龙。李景当着孙猛和刘二愣的面认错,郑芝龙要是坦然接受,孙猛和刘二愣必感受辱,可以想见两人心里是如何愤怒。郑芝龙要是再不知进退,跟李景提条件,以这两个人的性格,以后不收拾郑芝龙才出鬼了。 第五百二十一章 赐国姓 郑芝龙只要不傻,就能看出其中的利害关系。 现在郑芝龙直言要放弃舰队,并愿意举家进京,说明郑芝龙已经明白李景的用意,因此才把姿态放得更低,这叫以退为进。 如此一来,李景要招安郑芝龙,就得开一个对得起郑芝龙的条件。 不过,李景这次是真心要招安郑芝龙,这样做只是为了警示一下郑芝龙,让郑芝龙不要提太过分的要求而已,实际上,李景早就想好了给郑芝龙安排什么位置。 只是郑芝龙把姿态放得如此之低,李景反倒觉得以前的安排就有些亏待郑芝龙了。 这就像两个人谈生意,一个人说你随便给个价钱就行,那另一个人本来想压价也不好意思压价了,甚至会在原来的心理价位上抬高一些。 看了看郑芝龙,李景苦笑一下心道;“不愧是商人出身,这算盘打得贼精。” 轻轻敲击着桌面,李景沉吟了一下道:“郑兄,咱俩会面之前,我曾向你保证,只要你重新归顺朝廷,那你这次起兵反叛就一笔带过,既往不咎。 不过这么做会开一个很不好的先例,以后有人会拿你的例子做榜样,觉得朝廷做得不对就起兵造反,然后接受招安,那置朝廷的威严于何地?” 李景话音未落,郑芝龙身旁的郑芝豹上前一步,指着李景怒道:“李景,你说什么?你要出尔反尔么?” 刘二愣见状,拍案而起:“放肆!你是什么东西,安敢在大帅面前无礼。来人,给我拿下!” 李景闻言,看向刘二愣冷冷说道:“嗯?刘二愣,你要干什么?有我在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发号施令了?” “大帅,二愣不敢,二愣错了,您千万别生气。”刘二愣忙道。 “哼!布政使司衙门没有公务了么?还是你不想干了?你要不想干了,就回红山岭种田吧!”李景冷声说道。 刘二愣吓了一跳,推案跪倒在李景面前:“大哥!兄弟知错了,您就原谅兄弟一回吧?” 郑芝龙见了,急忙起身道:“首辅大人,是舍弟无礼在先,怪不得刘大人。” 说完转身踹了郑芝豹一脚:“混账,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还不向李大人和刘大人赔罪?” 李景摆摆手笑道:“莽二性格直爽,我岂会跟他计较?” 说完冲刘二愣哼了一声道:“既是郑大人替你求情,这次就饶了你,还不退下。” 刘二愣磕了个头,起身冲郑芝龙抱了抱拳道:“多谢郑大人求情。” 郑芝龙闻言苦笑了一下,急忙还礼道:“刘大人客气,是舍弟的不对,郑某代舍弟向刘大人赔罪。” 李景笑道:“莽二性格憨直,赔罪就不必了。” 郑芝龙心里叹了口气,冲李景抱了抱拳道:“多谢大人宽宏大量,不与舍弟计较。” 顿了顿,郑芝龙接道:“郑某自知此次罪不容恕,把舰队交给朝廷,便是向朝廷表明心迹,若是大人念着郑某还有些微功,免郑某一死,郑某便感激不尽了。” 李景摇头笑道:“郑兄多虑了,刚才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令弟打断,恐怕郑兄也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咱们先论罪后论功,先把郑兄的罪名洗掉,不然的话,日后郑兄若有小错,必然有人会重提此事,那样怕是对郑兄的仕途不利。” 郑芝龙笑道:“大人思虑周全,郑某全凭大人安排。” 李景点点头,对一旁的文青做了个手势,然后正色道:“反叛之罪,论罪当斩,但是此事李景有错在先,而郑芝龙知错即改,并愿将功补过,故网开一面,免去郑芝龙的罪责。” 李景说完,一旁文青挥笔疾书,少顷,文青写完,将笔录递给李景。 李景接过看了看,命小九用印,然后交给郑芝龙道:“这份赦令你好生保管,若是有人重提此事,你便将赦令拿给他看。” 郑芝龙大喜,躬身接过赦令:“多谢大人。” 李景笑了笑接道:“下面咱们论功,你这次攻占满剌加,为大明开疆拓土,随后又击退荷兰舰队,立下盖世奇功,我已向皇上奏明你的功绩,皇上认为封爵已不足以表彰你的功绩,特下恩旨,赐你国姓,并赐爵三等靖海侯。” 说完李景命小九取出丹书铁劵交给郑芝龙。 郑芝龙双手接过,郑重向北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臣郑芝龙谢皇上洪恩。” 然后又向李景跪下磕了个头道:“多谢大人提携。” 李景笑着将郑芝龙拉起来:“郑兄多礼。现在我说一下对你的职务安排。我拟任命你为大明水师副都督兼大明水师第二舰队提督。” 郑芝龙闻言大喜,急忙抱拳道:“多谢大人看重。” “这个第二舰队是咋回事儿,难道咱们大明还有一支舰队么?”郑芝豹接口问道。 李景笑了笑:“当然,孙传庭所属的舰队便是第一舰队。” “啥?孙传庭的舰队是第一舰队?他才有几艘船?就敢称第一舰队?”郑芝豹不屑道。 李景笑道:“你觉得孙传庭船少,不配称第一舰队是么?海战不是船多就能取胜的,关键还是要看武器。” “孙传庭的武器再厉害,能有红毛鬼的武器厉害?”郑芝豹疑惑道。 “呵呵,莽二,前段时间你们攻打沿海几处要塞的时候,好像没少吃岸炮的苦头吧?”李景笑道。 郑芝豹闻言大惊:“孙传庭的船上装备的是那种火炮?” 李景点点头:“可惜大明生产的火炮还不足以装备这么多战舰。” 这时郑芝龙接口说道:“大人,卑职见识过那些火炮的威力,威力确实极强,不过卑职觉得射程稍显不足,另外,那种火炮发射的是开花弹,恐怕不能摧毁大型舰船。” 李景笑着点点头:“你观察的很仔细,孙传庭给我写信时也说过这个问题。不过海上作战不一定非得摧毁敌舰才能取胜,我们若是能打得敌舰不能行动,那敌人最后只能乖乖束手待缚。” 郑芝龙闻言猛然醒悟:“大人的意思……” 李景笑着点点头:“不能摧毁敌舰,但是我们可以摧毁敌舰的风帆,这就是我们的火炮最大的威胁所在。” 这时孙猛说道:“孙大人这段时间一直在海上进行实弹训练,原本孙大人想回来陪大帅一起来见你的,不过大帅说训练要紧,就没让他回来。” 郑芝龙苦笑了一下,知道孙传庭不来见他并非只是为了训练,实是前次自己反叛之时,孙传庭为保存实力,没敢出动舰船跟自己交战。 这件事对于孙传庭来说,乃是奇耻大辱,因此在没有把舰队打造成一支可战之师以前,孙传庭是不愿跟自己见面的。 孙传庭不来见自己,郑芝龙自然不会去自讨没趣儿。 想了想,郑芝龙道:“不知卑职的舰队能不能列装这种火炮?” 李景笑道:“当然没问题,不过现在恐怕不行,主要是我们生产的炮弹仅够支持现有的火炮数量,若是没有炮弹,那我们制造再多的火炮也只能是摆设。 另外,你的舰船要想列装这种火炮,必须改变原来的炮位,因为你原来的火炮是安装在船的侧弦,也就是说,必须把船横过来才能攻击敌舰,这样无疑会耽误大量的时间。同时,当你攻击到敌舰的时候,敌舰也能攻击到你。” 郑芝龙闻言叹道:“想不到大……大帅连海上如何作战也这么清楚。” 李景摇摇头笑道:“这你可说错了,这是孙传庭告诉我的,说起来,孙传庭也是无意中发现改变炮位的好处。” “此话怎讲?“郑芝龙奇道。 李景笑道:“前次澎湖和金门之战,孙传庭俘获了你们一些船只,而这些船只上面的火炮已经被你拆除了,孙传庭为了能让这些舰船发挥战斗力,就采纳了李国助的建议,把火炮架设在船首和船尾。而在训练时,孙传庭发现,这样安装火炮虽然不能对敌舰造成实质性伤害,但是却可以摧毁敌舰的风帆。” 郑芝龙闻听不有一阵汗颜,自己几次进攻失利,不想却壮大了孙传庭的舰队,更让孙传庭发现了这样的攻击手段。 孙传庭现在手中掌握的舰船有近百艘,要是都这样安装火炮,等他运用熟练,恐怕自己能被他打得找不着北。 笑了笑,李景接道:“郑兄,你不用着急,来年,我会命令军工厂全力生产炮弹,以保证火炮的需求,到时,我一定优先列装你的舰队。” 郑芝龙闻言大喜,起身向李景躬身道:“多谢大帅。” 李景摆摆手,示意郑芝龙坐下:“郑兄,现在已是冬季,我暂时无法调动部队到满剌加驻守,这段时间,你务必要守住满剌加,等到来年春天,我再派遣部队到满剌加驻防。” 郑芝龙抱拳道:“大帅放心,卑职保证守住满剌加。”李景点点头:“满剌加,尤其满剌加海峡事关重大,守住满剌加海峡,西夷的舰船便无法进入我大明海域,大明本土便不会受到威胁。”“卑职明白,大帅没有派兵进驻满剌加之前,卑职就算死,也要守住满剌加。”郑芝龙郑重说道。 第五百二十二章 协助驻守 顿了顿,郑芝龙接道:“其实大帅完全不用担心,来年夏天以前,南海的风向是不利于往东航行的,红毛番要想大举进犯,必须等到夏季风向改变。” “哦,是这样啊,海上的事情我是不大明白的,只有请郑兄多费心了。”李景笑道。 “大帅放心,卑职必定不辱使命。”郑芝龙忙道。 李景摆摆手:“郑兄的能力我已深知,不过满剌加孤悬海外,条件艰苦,物资匮乏,防守起来怕是不易,你部有什么困难,尽管提出来,我一力为你解决。” 郑芝龙闻言急忙抱拳道:“多谢大帅!满剌加的条件确实艰苦,不过物资并不短缺。” 说到这里,郑芝龙迟疑了一下,想到自己纵兵屠城之事以后早晚要败露,与其以后被李景知晓,不如自己告诉李景。 起身向李景施了一礼,郑芝龙接道:“大帅,卑职在占领满剌加以后,做了一件人神共愤之事,请大帅处罚。” 李景笑着拉起郑芝龙道:“什么人神共愤之事?不就是把满剌加的人杀光了么?” “大帅怎么知道?”郑芝龙惊道。 李景笑了笑:“这并不难猜,你部士卒两万五六千人,便是在大明补给起来都不容易,何况在满剌加,你人生地不熟的,补给起来自然更加困难。 而且你刚刚占据满剌加立足未稳,四周强敌环顾,要想守住满剌加,必须聚敛物资,以备久战,同时还要消除城里的隐患。 以当时的情形来看,最便捷的办法就是杀光城里的居民,掠夺他们的粮食物资,这样既补充了军需,又除了隐患。” 郑芝龙闻听又惊又喜:“大帅不怪卑职行事狠毒?” 李景冷笑一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当年,满剌加全靠我大明庇护,但是当大明国力衰弱,而他们翅膀硬了以后,便不把大明放在眼里,像这等忘恩负义之辈留之何用?难道继续扶植他们,等他们翅膀硬了反咬我们么? 杀得好!而且由你动手,可省了我老大的麻烦。我毕竟是大明首辅,要是由我来下这样的命令,会有损大明的名声。” 郑芝龙闻言,不由一阵哆嗦。心中暗道:“这个李景说话和颜悦色,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想不到心里如此阴狠。” 郑芝龙正思忖间,李景接道:“刚才这事儿给我提了个醒,有件事还得交给你来办。你回到满剌加之后,把当地的土著再扫荡一遍,把能干活儿的人全给我抓起来,让他们筑城。 我记得满剌加海峡两岸最近的距离只有七十多里是吧?你就在这两个位置建城。 对了,你那儿好像没有懂筑城的人是吧?二愣,你安排一批懂行的人到满剌加,协助郑大人筑城。” “是!”郑芝龙和刘二愣忙道。 李景沉吟了一下道:“嗯……郑兄的部下虽然作战骁勇,不过装备低劣,这次在满剌加行事,必会引起当地土著的反抗,靠这些士兵的装备,怕是会吃些小亏,孙大哥,你手下有没有得力的人,让他先带一千兵协助郑大人驻守满剌加?” 孙猛想了想道:“得力的人倒是有几个,不过以我之见,这次派去满剌加的人能力并不重要,只要稳健就行,不能放出去就成了散鸭子。” 李景闻言笑道:“放出去就成了散鸭子?看样子你手下刺头儿不少啊!” 孙猛笑道:“嘿嘿,在我手底下,他刺儿再硬,也得收拢起来,不过要是放出去,就不好说了。” 李景点点头笑道:“能当刺头儿的,多少都有些本事,用好了,确实比听话的人好用的多。不过你说得对,这次派人到满剌加能力并不重要,稳健就行,关键要对大明忠心,那你推荐一个人选吧?” 孙猛笑了笑道:“兄弟给大帅推荐三个人,大帅看着挑选,第一个是刘洪,就是当年卫辉府的千户。” 李景点点头:“刘洪这个人我知道,能力有,做事也比较稳健,不过我记得他现在是副将了吧?” 孙猛笑道:“大哥真是好记性,老刘今年提的副将。呵呵,要是老刘知道大哥还记得他,不知要欢喜成什么样子。” 李景摆摆手:“刘洪也算是咱们的老朋友了,我怎能不记得?只是这些年我一直忙着,他呢,一直在你手底下做事,很少到平阳府,因此我没怎么跟他见面,但是人我是不会忘记的。对了,刘洪今年有五十多了吧?” 孙猛点点头:“五十二了。” 李景感慨一声:“刘洪是最早一批投靠咱们的人,不过级别却是最低的,看来该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给他提提级。” “那这次就派他到满剌加?”孙猛笑道。 李景摇头笑道:“这次咱们只派一千兵到满剌加,让他这个副将去,好像有点儿大材小用了吧?不急,等来年开春,我调兵过来,再让他率军进驻满剌加。” 孙猛笑道:“要是大哥决定来年派老刘进驻满剌加,那这次就让刘名过去吧?他们是兄弟,让刘名给老刘打前战,到时老刘接手满剌加的防务就容易一些。” 李景点点头:“这个主意不错,刘名现在是什么职务?” “是个千总。”孙猛道。 李景叹了口气道:“刘名的能力确实差些,以他的能力最多只能管一千人。不过刘名跟了咱们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到现在只升到千总,有些说不过去。 这次就派刘名到满剌加,你跟刘名说,这次到满剌加,一切听从郑大人的吩咐行事,我不需要他立什么功,只要不出差错就行。等过几年他从满剌加回来,提他做准将,让他风风光光的退休,也不枉他跟咱们一回。” 孙猛闻言笑道:“刘名知道大哥这么关照他,必定不会后悔当初跟了大哥。” 李景摆摆手:“这次刘名带兵到满剌加,武器弹药要带足,这样,你给他配备三十门便携炮,外加十个基数的炮弹,步枪一千支,子弹也带十个基数。有这么多武器弹药,只需按照训练时的方法对敌,总不至于打败仗。” 说到这里,李景转头看向郑芝龙道:“我让刘名带一千人帮你驻守满剌加,这一千人归你指挥。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你,若是有敌偷袭满剌加,注意不要让步兵面对敌军的火炮,只需把敌人放进来,便可发挥我们的武器优势,将来敌歼灭。 还有一点你要记住,这一千人尽量不要分开使用,最多只能分成三支队伍,也就是至少要保证部队有十门火炮的攻击力。” “卑职明白。”郑芝龙抱拳道。 顿了顿,郑芝龙笑道:“说起来,卑职以前在大帅的这种战术下吃过亏,攻打澎湖时,卑职愣是被大帅的部队打得没找着北。卑职吃了亏之后,就没敢再去生事。” “哈哈哈!”众人闻言大笑。 笑了一会儿,李景说道:“其实这也是我看重你的原因,你懂得审时度势,在面对强敌之时,不去硬碰硬,而是寻找敌人的弱点,迂回进攻,深得用兵之法。” “在大帅面前,卑职焉敢称懂得用兵?”郑芝龙笑道。 李景笑着摆摆手:“这些话就不要说了。” 顿了顿,李景接道:“说到攻打澎湖,我倒是想起一件事。郑兄攻占满剌加,以及后来跟荷兰舰队作战,部队有很多伤亡,这些伤亡的士兵的家眷还没有抚恤。你回头统计一下,我让军政部发放抚恤。” 郑芝龙闻言忙道:“焉敢让朝廷破费,这笔抚恤银子就由卑职来出。” 李景摇摇头道:“这些士兵为国征战捐躯,怎能让郑兄个人出钱抚恤?” 见郑芝龙有些不解,李景笑道:“你是不是不理解,我为什么不让你个人进行抚恤?” 不待郑芝龙回答,李景接道:“因为军队是国家的,不是个人的,要是你个人出钱抚恤,那士兵就不是为国效命,而是为你个人效命。 你可能认为,你的舰队是你一手组建的,那这支舰队就是你个人的,但是别忘了,这支舰队打的是大明水师的旗号。” 郑芝龙闻言默默点了点头,李景话里的意思他明白,如果他真心归顺朝廷,那就得把舰队交给朝廷。 想了想,郑芝龙道:“大帅,刚才卑职说了,要把舰队交给朝廷,此话绝无虚言。卑职知道朝廷现在拮据,怕是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抚恤银子,卑职这些年颇挣了一些银两,而且从来没向朝廷交过赋税,这笔钱就当卑职补交的赋税。” 李景摇摇头:“这支舰队是你花钱打造的,你主动把舰队交给朝廷,那是你一片忠心,但是这支舰队毕竟是你的心血,朝廷不能占你这么大的便宜。这支舰队花了多少钱,朝廷一定会把钱还给你。虽然朝廷现在拿不出这笔钱,不过我们可以逐年还钱。至于你说补交赋税,我看就不必了,就当是还你舰队的钱了。”郑芝龙忙道:“大帅,卑职蒙皇上恩赐国姓,怎么还跟卑职分个人的和朝廷的?大帅若是觉得卑职亏了,那就允许卑职继续跑商,海上贸易乃是暴利,卑职只需数年,就可挣回这支舰队的本钱。” 第五百二十三章 魏忠贤第二 李景笑了笑:“这个没问题,当初要不是我在此事上犯错,你又怎会背叛朝廷?既然别人可以跑商,为何你跑不得?” 郑芝龙笑道:“说起来还是卑职的错误,如果当初卑职把舰队交给朝廷,大帅怎会不让我从事海外贸易?卑职坐拥舰队,若是再有充足的财源,势力必然是越来越大,换成谁,对卑职都会放心不下。” 李景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你能理解就好。” 摇摇头,李景站起身笑道:“郑兄重新归顺朝廷,按说我应该请郑兄喝一杯庆祝一下,不过郑兄很久没有回家了,想必心中记挂着妻儿,我就不打扰你们夫妻团聚了,改日我再请你喝酒。” 郑芝龙急忙起身说道:“卑职已然回家,跟妻儿见面不过是早一刻晚一刻罢了。大帅难得来一趟福建,卑职忝为地主,怎能不请大帅?” 李景摆摆手笑道:“改日吧,明日我要见见德包尔,处理荷兰人的事宜,今天得赶回福州,等我回京的时候咱们再聚。” “也不差这一天吧?”郑芝龙忙道。 李景笑道:“曹文诏前两天来信,说李定国在朝鲜大败多尔衮,占领了朝鲜王城,俘虏了朝鲜国王李棕及一干大臣,我得尽快回去处理朝鲜事宜。” “啊!恭喜大帅,再立不世功勋。”郑芝龙闻言急忙祝贺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这功劳可别算在我头上。” 郑芝龙笑道:“若非大帅运筹帷幄,曹文诏焉能取得如此大捷?” 李景笑道:“你这话就更过了,下面的将领立功,难道说都是我运筹之功?就像你这次占领满剌加,跟我能有什么关系?” 郑芝龙笑道:“若非大帅把卑职逼得走投无路,卑职焉能建此功勋?说起来,卑职不过是按照大帅的布局做事。” 李景闻言不由哑然,过了半响,方才摇头笑道:“你这话可千万别说给别人听,我可不想被人当成魏忠贤第二,什么功劳都要插一腿。” “魏忠贤如何能跟大帅相提并论?拿魏忠贤跟大帅比,岂不侮辱了大帅?”郑芝龙笑道。 李景笑着摇了摇头,起步往外走去。 走了两步,李景忽然转头对郑芝龙道:“对了,你暂且不要透露重归朝廷的消息,尤其不能让那些夷人知道这个消息,等到时机成熟了再说。” “大帅这是何意?”郑芝龙疑惑道。 李景笑笑道:“这次你帮我下了一招妙棋,此前你已经不属于大明的官员,那么你攻占满剌加,击败荷兰舰队都是你个人的行为,与大明无关,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郑芝龙闻听顿时恍然:“卑职现在属于海盗,葡萄牙人和荷兰人就算吃了亏也怪不到大明的头上,而且现在他们遭到重创,搞不好还会想借助大明的力量对付卑职,那谈判的主动权就掌握在我们的手里,咱们说啥他们就得听啥。大帅高明!” 李景笑了笑:“高明倒未必见得,不过葡萄牙人和荷兰人确实无法借此事对大明宣战。我现在不想跟他们开战,因此不想节外生枝。” 郑芝龙点点头:“卑职明白,所以满剌加海峡至关重要,在大帅没派兵进驻之前,卑职一定倾力守住。” 李景笑道:“你明白就好。” 顿了顿,李景笑道:“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令郎现在孙大人手下任职,这段时间随舰队在海上训练,郑兄可能要过几日才能见到令郎。” “犬子能在孙大人麾下任职那是他的福分,就怕给孙大人添麻烦。”郑芝龙笑道。 李景笑道:“呵呵,你觉得给伯雅兄添麻烦,伯雅兄可不这么认为。伯雅兄说,令郎训练刻苦,毫无官宦子弟和文人的架子,而且令郎于海战极有天赋,现在已能独领一舰,伯雅兄准备大力栽培他。” “犬子独领一舰?年纪会不会小了点儿。”郑芝龙疑惑道。 “令郎今年好像是十五岁吧?也不算小了,我儿定国十三岁就随我出征,现在还不到二十岁,已是一军统帅了。”李景笑道。 郑芝龙笑道:“犬子如何能跟大帅的公子相提并论。” 李景摆摆手:“主要还是靠他自己。令郎也是一样,只要他有能力,咱们不要拘泥他的年龄,该提拔就提拔,该重用就重用。” 郑芝龙抱了抱拳道:“那卑职就多谢大帅和孙大人栽培犬子了。” 说话间,李景等人出了郑府,李景笑了笑,向郑芝龙等人挥了挥手:“行了,我回去了,等改日我请大家喝酒。” “我等恭送大帅!”郑芝龙等人忙道。 眼见李景等人上了马车,郑芝龙长施一礼,直到马车驶离方才起身。 “大哥,人都走了,你还这么拘谨干嘛?”郑芝豹道。 郑芝龙闻言,转头瞪了郑芝豹一眼道:“你不多话是不是能憋死啊!” “又怎么了?我什么时候多话了?”郑芝豹叫道。 郑芝龙冷哼了一声:“什么时候多话?李景跟我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你知不知道你多那一句嘴,是会出人命的?” “有你说的那么邪乎么?”郑芝豹撇撇嘴道。 郑芝龙冷笑一声:“你觉得邪乎?你知不知道今天在李景身边做的那两个人是什么身份?” “谁?你说孙猛和刘二愣?”郑芝豹问道。 郑芝龙道:“不错,就是他俩。他俩一个是东军的大都督兼着福建的总督,一个是福建的布政使兼着福建将军,可以说是位极人臣,但是你看他俩在李景面前可敢多一句话?” “没觉得啊!我觉得他俩称呼李景大哥,关系很亲密啊!”郑芝豹道。 郑芝龙闻言斥道:“你懂得屁!你以为李景是什么人?就算他们关系再亲密,那是什么场合都能称呼他大哥的么?” “那他们怎么当着咱们的面称呼李景大哥?”郑芝豹奇道。 郑芝龙没好气道:“还不是因为你!你当着众人的面呵斥李景,刘二愣岂能容你放肆?但是李景此时要招降我,当然不能让刘二愣把你拿下,那你还记得李景是如何呵斥刘二愣的么?” 郑芝豹沉吟道:“李景说……李景说,有他在这里,什么时候轮到刘二愣发号施令了。对!就是这句话!” “还有呢?”郑芝龙接问道。 “还有……还有就是刘二愣好像吓得够呛,跪地求饶了。”郑芝豹道。 “哼!其实李景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他怎舍得处罚刘二愣?但是刘二愣并没看出来,所以才吓得跪地求饶。”郑芝龙冷笑道。 “他吓唬刘二愣干嘛?”郑芝豹不解道。 郑芝龙哼了一声:“吓唬刘二愣干嘛?他这是警告我,让我叫你赶紧闭嘴。我告诉你,你今天要不是我的亲弟弟,早被李景的手下拉出去砍了!” “有这么严重?”郑芝豹疑惑道。 郑芝龙冷笑道:“有这么严重?你还真问得出口!李景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这次要不是李景要招降我,就凭你,连见都见不着他!你敢当众呵斥李景,那是活得不耐烦了!” 郑芝豹疑惑道:“不至于吧?我看那个李景说话和和气气,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哪有你说的这么吓人!” 郑芝龙冷笑道:“说话和气?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你知不知道别人背地里怎么称呼李景?笑面虎!刘二愣这样的人尚且在李景面前胆寒至此,可见李景行事有多厉害!你知不知道我今天为何一直在李景面前自称卑职?我是在向李景服软!是为了救大家的命!” “大哥干嘛要向李景服软?大不了咱们回满剌加,我不相信李景会扣住咱们不放!”郑芝豹道。 郑芝龙摇摇头:“我相信李景确实不会扣住咱们,可是那又怎么样?李景告诉咱们,他们的火炮现在安装在船首和船尾,你以为他是教授咱们怎么使用火炮?他实在告诉我,他的船虽然少,但是照样可以打败咱们。 你以为孙传庭这个时节在海上训练为了什么?他是在备战!如果我当时转身离开,恐怕咱们刚回满剌加,孙传庭的舰队就跟来了。 咱们现在没有后勤补给,也没有地方维修舰船,兵源也无处补充。也就是说咱们的船损失不起,兵也损失不起。跟官军对抗,他们耗也耗死咱们了。” 顿了顿,郑芝龙接道:“另外,咱们的部下都是大明人,他们的家眷都在福建,就算咱们能把他们的家眷接走,你以为他们就会跟咱们走? 前段时间咱们攻打满剌加,跟荷兰人又打了一仗,损失了那么多兄弟,你以为剩下的那些人不怕死?还愿意跟着咱们干?要是再出几个李国助和钟斌那样的人,不用朝廷来打,咱们的舰队自己就要散了。” “所以大哥得知李景亲自来福建招降咱们,马上就回来跟李景见面。”郑芝豹恍然道。郑芝龙点点头:“重新归顺朝廷,不光是为了兄弟们着想,更是为咱们自己着想。毕竟咱们的家眷也在这里,咱们可以想办法接走士兵的家眷,却绝对接不走咱们自己的家眷。而且福松现在在孙传庭手下当兵,你说孙传庭要是带着福松来攻打咱们,咱们该如何是好?难道让我跟儿子生死相搏?” 第五百二十四章 国姓是李 “看来大哥说的没错儿,这个李景行事真的好毒。”郑芝豹道。 “到了李景如今的地位,是绝不可能当善人的,他要行事不狠,也坐不稳这个位子。不过有一点我相信,那就是李景是真的要招安我们,我们接受招安以后,他也绝不会跟咱们秋后算账。”郑芝龙说道。 “大哥不是说李景行事阴狠么?何以见得他不会秋后算账?”郑芝豹问道 郑芝龙笑道:“还是因为李景的地位,到了李景这样的地位,是绝不能说话不算话的。除非我日后犯了泼天大罪,否则他是不会动我的。” “对!他要对大哥下手,就会背上言而无信的骂名。”郑芝豹闻听连连点头。 眼珠一转,郑芝豹忽然笑道:“大哥,这样一来,咱们郑家在福建不是又可以横着走了么?” 郑芝龙斜眼瞅了郑芝豹一眼:“横着走?你不想腿被打断,尽管横着走。” “我是你亲弟弟,谁敢动我?”郑芝豹叫道。 郑芝龙冷笑一声:“谁敢动你?现在福建,不算李景,敢动你的就有三个人。” “三个人?谁?孙猛?孙传庭?刘二愣?”郑芝豹问道。 “不错,就是这三个人。”郑芝豹道。 郑芝豹嗤了一声,不屑道:“你说孙猛和孙传庭还在点边儿,就刘二愣跟刚才那孙子样儿,他敢动我?” 郑芝龙摇摇头:“你别看在李景面前刘二愣像个孙子似的,但那只是在李景的面前,在别人面前,刘二愣就是天王老子。” 见郑芝豹不相信,郑芝龙叹了口气道:“李景掌权,裁撤巡抚一职以后,大明现在只有四个人身兼政务和军务两职。这四个人分别是洪承畴,卢象升,陈大虎和刘二愣。” 郑芝豹忙不迭说道:“这四个人我听说过,洪承畴和卢象升一个兼着陕西的布政使,一个兼着河南布政使。陈大虎是浙江布政使兼浙江将军,刘二愣是福建布政使兼福建将军。” 郑芝龙点点头:“那你知道李景为什么单单安排这四个人身兼二职么?” 郑芝豹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郑芝龙接道:“因为洪承畴和卢象升的任务是平定流寇,在围剿流寇的同时,还要安置流寇,让他俩兼职主要是为了方便他二人行事。但是李景对他俩是不放心的,因此高奇一直在山西坐镇,名义上是协助二人剿寇,实际上是防止这两人有异动。” “为啥?”郑芝豹问道。 郑芝龙叹了口气道:“因为洪承畴和卢象升是皇上的人,不是李景的嫡系,李景既想用这两人,又怕他两人怀有异心,因此才安排高奇去钳制他二人。” “这二人手握重兵,单凭高奇一人能钳制住他两人?”郑芝豹疑惑道。 “呵呵,手握重兵又能怎样?高奇的部队使用的是什么武器?他俩的部队使用的是什么武器?还记得你攻打金门的时候吧?当时要不是你仗着船多炮多人多,你能攻上金门岛?”郑芝龙笑道。 郑芝豹摇头道:“别提了,那还是岛上的守军少,岸炮只有十余门,要是人再多一些,炮再多一些,我们连岸都上不了。” 郑芝龙叹了口气道:“正因这一战我们损失惨重,所以我才掉头攻打满剌加。” 摇摇头,郑芝龙接道:“高奇的部队虽没有洪承畴和卢象升人多,但是武器却远比他二人精良的多,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阴谋诡计并无多大用处,跟高奇对战,洪承畴和卢象升必定一败涂地。 你再看看李景在他二人周边的布置,山东是孙猛,江西是刘二愣,南直隶是陈大虎,就连蒙古那边都有曹文诏的侄子在镇守,洪承畴和卢象升若是想率兵进京勤王救驾,真是比登天都难。” 郑芝豹闻言,呆愣了半响,方才叹道:“李景真是好手段!” “你现在知道李景的厉害了吧?这人可不像表面上那么和蔼可亲。”郑芝龙道。 “妈的,难怪别人都叫他笑面虎。”郑芝豹骂道。 郑芝龙摆摆手:“现在咱们说说刘二愣和陈大虎,这两人在李景还没起家的时候就跟着李景,对李景忠心耿耿,李景对他两人也是绝对放心。 你看看李景让他俩任职的地方,去年一个在南直隶,一个在江西,今年一个在浙江,一个在福建。这都是大明最富裕的地方,李景把这四个地方交给他俩,可见他俩在李景心中的份量。 你刚才说你是我的亲弟弟,刘二愣不敢动你,嘿嘿,没有李景的命令刘二愣可能不敢动我,但是动你,对他来说就跟摁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咱家都被皇上赐国姓了,他敢对我这么嚣张?”郑芝豹疑惑道。 郑芝龙冷笑道:“这个国姓你真以为是皇上赐的?没有李景的话,紫禁城里面的那个皇帝敢赐咱家国姓?他皇上的位子不想坐了?我告诉你,李景才是大明真正的皇帝。国姓?国姓其实应该姓李。” “我草!那李景不是耍咱们么?”郑芝豹怒道。 郑芝龙摇摇头:“李景倒是没有耍咱们,他毕竟不是皇帝,大明的国姓还是姓朱,虽然这个国姓有点儿有名无实。” 顿了顿,郑芝龙接道:“我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从今以后,你给我收敛点儿,别以为你哥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在大明,咱们惹不起的人多了。” “嗐!不归顺朝廷,担心早晚被朝廷剿灭,归顺了朝廷,偏偏这么多束缚。”郑芝豹叹了口气道。 郑芝龙瞅了郑芝豹一眼:“能有什么束缚?只要咱们按照李景说的去做,不干过格的事情,咱家就太太平平,一世无忧。” 郑芝豹点点头:“大哥放心,兄弟晓得了。” 郑芝龙轻轻拍了拍郑芝豹的肩头:“兄弟,咱家有钱,这辈子都花不完,你看中了什么东西,尽管出钱买,不要跟人计较什么,只要你不是强取豪夺,谁也管不着你。” “行!我知道了。”郑芝豹应道。 郑芝龙笑了笑:“回家吧,跟家人好好聚聚,这段时间不要出门,你家里的人你提醒他们一下,让他们不要多嘴。嗯……你家里的人说话就没有把门儿的,你就说你是偷偷溜回来的,这样他们就不会乱说了。” 郑芝豹挠挠头,苦笑一下跟郑芝龙告辞。 …… 安海镇城外,一队骑兵护着一辆马车往***驶去。 马车上,李景斜靠在软座上闭目养神。 过了许久,李景睁开双眼,拉开车帘。 “大哥,你醒了。”车旁的刘二愣见了忙道。 李景笑笑,对刘二愣招招手道:“上车说话,孙大哥一起上车。” “我和老孙骑马就行,还是不上车挤你了。”刘二愣笑道。 李景笑道:“你想骑马什么时候不能骑?上车吧,我有几句话要跟你俩说说。” 旁边孙猛笑道:“大哥的车咱俩还没坐过呢,今天咱也过过瘾。” 李景笑着对小九摆摆手,小九急忙命车夫停车。 待孙猛和刘二愣上车,马车再次起动。 在马车上坐定,孙猛四下看了看,不由赞叹道:“这车做的既宽敞又漂亮,倒是配得上大哥的身份。” 李景摇摇头:“太奢华了,一辆马车花了近万两银子,完全没有必要。” “大哥自己出钱,花多少钱别人也没话说。”孙猛笑道。 李景笑道:“孙大哥喜欢的话,我送你一辆。二愣要不要?要不我送你家凤儿一辆?” “就凤儿那身材,我估计坐几次就得散架。”刘二愣笑道。 “哈哈哈!”李景和孙猛闻言大笑。 笑了一会儿,李景轻轻拍了拍刘二愣的手,感慨地说道:“二愣,你很好!很好!没想到这么多年,你待凤儿始终如一。即便是你身居高位,也没嫌弃凤儿,我很欣慰能有你这样的兄弟。” “大哥,兄弟是什么人自己清楚,怎会嫌弃凤儿?再说我也不敢啊!她有你撑腰,我要对不起她,她还不拿扫把抽我?”刘二愣笑道。 “呵呵,看你们夫妻和睦,我就放心了。”李景笑道。 刘二愣叹息了一声:“兄弟差事办不好,还劳大哥惦记着家事,实在是对不住大哥。大哥,要不你把我调回去得了,我想去打仗,哪怕当个小兵都行。” “怎么?今天被我训了,生大哥的气了?”李景笑道。 刘二愣急忙摇头:“兄弟怎会生大哥的气?兄弟是气自己惹大哥生气。” 李景笑着摇了摇头:“你啊!当了这么长时间的地方官,还跟当年一样是个直心眼儿。你说我能因为郑芝豹处置你?跟你比,他算个什么东西! 但是我现在要招安郑芝龙,怎能处置他的弟弟?你那句话插的很是时候,我借着训你,告诉郑芝龙好好管教弟弟,教教郑芝豹怎么守规矩。” “杀鸡儆猴儿?”刘二愣恍然说道。李景闻听不由一阵无语,过了半天才没好气道:“你有时间能去读几本书么?还杀鸡儆猴儿,谁是鸡,谁是猴儿?真服了你了。”“嘿嘿,兄弟能想出这句成语就不错了。至于让我读书,大哥你还是饶了兄弟吧,我看到书本就头疼。”刘二愣笑道。 第五百二十五章 泉州 李景闻言连连摇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让你读几本书,多学点东西,我也好提拔提拔你。你可倒好,看书就头疼。你这样下去,我看啊,你这官儿也就能当到现在这个程度了。” 刘二愣笑道:“大哥,兄弟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兄弟能当现在这么大的官儿,那都是大哥罩着,兄弟懂个屁管理地方?就是照着大哥说的话去做而已。” 李景笑道:“你能照着做还不走样,这就是本事。有些人让他照着做,他都做不来。” “这也叫本事?”刘二愣惊讶道。 李景点点头,正色道:“你这个本事,一般人还真做不到。我们的官员啊,很多都是自以为是,总觉得自己行,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于是好好一本经,就这样被他们念歪了。 你呢,从不去揣摩我的心思,只知道照章办事,或者说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所以,你虽然没读过书,但是政绩却比那些读书人突出的多。” 刘二愣笑道:“呵呵,大哥让兄弟去当布政使,兄弟当然要按照大哥的吩咐做事,否则的话,大哥何必派我去做这个差事?” 李景笑着对孙猛道:“孙大哥,其实二愣这样的人才是最聪明的。” 孙猛笑道:“说的是,二愣按照大哥的吩咐做事,自己既不用费什么心思,又能把事情做好,可比那些自以为是,揣摩大哥心思的人聪明的多。” 李景笑着点了点头。 笑了一会儿,李景忽道:“孙大哥可知我为何派刘名协助郑芝龙驻守满剌加?” 孙猛笑了笑道:“郑芝龙白手起家,只十余年便打造出如此庞大的舰队,可称得上一代枭雄。这样的人,看人的眼光自然是不差的,大哥安排人在郑芝龙手下当差,这个人是不是能干,郑芝龙一眼就能看出来。 在郑芝龙没有带领舰队回归大明以前,咱们要是安排一名精干之人协助郑芝龙,郑芝龙会认为咱们对他不放心,安排人监视他,那他可能就会有抵触心理。不如安排一名能力平庸的人,遵照郑芝龙的吩咐行事,让郑芝龙宽心。” 顿了顿,孙猛接道:“另外,刘名跟随大哥多年,对大哥的忠心毋庸置疑,安排他到满剌加,不必担心郑芝龙用钱收买他。” 李景微笑着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李景说道:“不过还是要叮嘱一下刘名,听从郑芝龙的命令行事没问题,但是不要忘了自己的责任。” 孙猛点点头:“我会告诉刘名,他的任务就是守住满剌加,在这个前提下,郑芝龙所有的命令都可以遵从。” 李景点点头,沉吟了一下道:“要是有时间的话,我在走之前见见刘洪和刘名。” 说着李景轻轻叹了口气:“说起来,我已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他俩了。唉!这些年我跟这些兄弟是越来越疏远了。” 孙猛叹了口气道:“大哥,兄弟们都知道你忙。其实大家只要知道大哥心里念着他们,就十分开心了。” 李景摇摇头叹道:“我现在最怀念的就是当年跟兄弟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光景。那时哪有现在这么多烦心的事情?有时候,我真的想甩手不干了。累!太累了!” 孙猛忙道:“大哥千万不可泄气,大明现在万万离不开大哥的。” 李景叹道:“倒不是离不开我,我是怕继任的人把咱们的心血毁于一旦。再过几年吧。再过几年,等大明彻底走向正轨,我再休息吧。” 孙猛笑道:“再过几年怕是不成,怎么也得再过二十年,等安国长大了,能接大哥的班儿以后,大哥才能休息。” 李景摆摆手:“那不成家天下了么?” 孙猛奇道:“家天下怎么了,历朝历代,哪一个不是家天下,总不能咱们兄弟到头来给别人做嫁衣吧?” 李景摇摇头,心里叹了口气:自己的想法,这些人终究是理解不了的。 便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随即小九在外面敲了敲车门道:“大帅,到了***城外了,泉州府的官员们在城门口迎接大帅。” 李景闻言皱了皱眉:“来时我不是告诉他们,我回去的时候不要迎接了么?” 刘二愣笑道:“大哥话是这么说,可是他们哪敢不迎接大哥?别说大哥,就连我下来一次,他们都会出城迎接,我都烦的不行。” 李景叹道:“这就是我们官场的陋习,不把心思用在做事上面,净整这些没用的。从我出京这一路,迎接的官员就没断过。算了,你去告诉他们,只要他们用心做事,我比什么都开心。我现在急着回福州,就不见他们了。” 刘二愣点点头,下了马车。 过了一会儿,刘二愣回来说道:“大哥,这些官员不走,他们说大哥来时,没吃顿饭就走了,回去的时候怎么也得请大哥吃顿饭。” 李景摇摇头,对孙猛苦笑一下道:“看来是盛意难却了,走吧,去跟大家说几句话吧。” 说着,推开车门,下了马车。 见李景从马车下来,一众骑兵当即拨开马匹,让出一条通道。 带着孙猛和刘二愣走到一众官员面前,众人见了,急忙躬身行礼。 泉州知府郭丰荣向前走了两步,躬身说道:“大人怎么下车走过来了,下官实在是不敢当啊!” “呵呵,难为你们如此盛情,我怎好坐车过来?都免礼吧。”李景微微笑道。 “大人平易近人,实是亘古未见,下官实在佩服。”郭丰荣笑道。 李景笑了笑:“你们如此盛情,我又岂能怠慢大家?只是我此来原不想叨扰地方,来时就没通知你们,不想你们的消息倒是灵通,我的行程居然打探的一清二楚。” “大人来到泉州,下官若是不知,那下官这个知府当得也太不称职了,试想,下官要是连大人的行程都不知道,那别的事情还能关心多少?”郭丰荣笑道。 李景笑道:“这话倒也说得有理。你能说出这番话,说明你做官还是用心的。不过呢,我确实没有时间在泉州盘桓,你们的情义我只能心领了。” “大人,非是下官刻意宴请大人,实是大人来一趟泉州不易,若是不品尝一下泉州的美食和美酒,岂不枉来泉州一回?”郭丰荣笑道。 “呵呵,你说的也算有理,我下次不定什么时候能再来泉州,难得来一次,是该尝尝泉州的酒食。这样吧,这里官员众多,咱们也别上什么酒楼了,你让人把酒菜安排在这里,我跟大家喝一杯。”李景笑着说道。 “这个……怕是不方便吧?”郭丰荣迟疑道。 李景摆摆手笑道:“没什么不方便的。以天为幕,以地为案,正是我辈本色。另外,你带人安排的时候,我可以跟大家聊一聊,这也省了不少时间不是?” “既如此,那就委屈大人了。”郭丰荣无奈道。 李景笑道:“无妨,应该说是我叨扰大家了。” 郭丰荣忙道:“能让大人叨扰一回,也是下官们三生有幸。” 李景笑了笑:“行了,你去安排去吧,哪位是***知县?” 李景话音刚落,便见一人上前两步,躬身说道:“下官在。” 李景抬眼看了看,见这人年约五十,须发已然斑白,不过精神却十分矍铄。 “无需多礼。”李景摆摆手笑道。 四下看了看,李景往一边指了指道:“咱们这边说话,不要挡了行人的路。” 说罢,当先而行,孙猛,刘二愣及一众官员急忙跟上。 走到护城河前一片宽敞的平地,李景停下来,随意坐在地上,然后轻轻拍了拍身边的地面:“来,大家坐。” 见李景突然在地上坐了下来,一众官员大惊,郭丰荣此时已然安排完毕,见状疾步跑来道:“大人怎能坐在地上?小心受凉。” 李景摆摆手,指了指远处的农民说道:“他们常年在地里耕种,累了便席地而坐,哪里顾得上受不受凉?他们坐得,我为何坐不得?” 这时,一名官员忽然接口说道:“大人乃千金之躯,如何能跟那些草民一样?”。 李景抬眼看了看这人,然后转头看向郭丰荣。 郭丰荣忙道:“大人,这位是泉州同知崔斌,崔大人。” 李景点点头,看了看崔斌笑道:“你说他们是草民?那你知不知道,若非有这些草民,我等如何能够穿衣吃饭?在你眼里这些人可能是草民,但是在本官眼里,他们却是咱们的衣食父母。” 说着,李景轻轻摇了摇头:“你啊,官老爷的做派太重了,要是不改掉这个毛病,这官儿怕是做不长久。” 崔斌闻言,脸色突然变得煞白,额头上汗水潸然而出。 见崔斌被李景训斥,众人再无迟疑,迅速席地而坐。 李景笑了笑,对***知县道:“请问怎么称呼?” “回大人,下官姓李,名治,字同和。”***知县忙道。 “哦?你也姓李,咱俩三百年前可是一家人。”李景笑道。李治忙道:“能跟大人同姓,是下官的福分。”李景笑道:“这又有什么福分?姓李很了不起么?” 第五百二十六章 淋尖踢斛 摆摆手,李景笑道:“你不要拘谨,我呢就是想跟你聊一聊,你呢,有什么困难也可以告诉我。” 李治忙道:“下官不过一名小小知县,有什么困难焉敢麻烦首辅大人。” 李景摇头道:“这你可错了,知县可是个很紧要的职务,朝廷的政令之所以能得以在全国施行正是因为有你们这些基层官员,你们工作得力,朝廷才能正常运转,若是你们工作不力,朝廷就得停摆。所以,万万不要以为这个职位卑微。” “大人所言,实是至理名言。”李治忙道。 李景笑了笑:“至理名言谈不上,只能说是一点感悟罢了。说说吧,你觉得你作为知县有什么困难,有什么需要朝廷帮你解决的。” 李治忙道:“并无什么困难,现在无论是俸禄还是待遇都比以前强得多,以前单靠下官这点俸禄,只能勉强养家糊口。现在朝廷把很多费用都承担了过去,俸禄也提高了许多,下官家里的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 李景笑了笑:“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过了,那就没必要再为一些小利罔顾法纪,得不偿失不是?” “大人说的是。不瞒大人,下官以前也做过一些贪图小利的事情,每次做完心里总是不踏实。”李治赔笑道。 李景点头笑道:“你能在我面前坦承自己以前曾经贪图小利,并觉得心里不踏实,可见你是个实诚人,也说明你确有悔过之意,既如此,我便不责罚于你,以前的过错就不提了,希望你以后以此为戒。” “多谢大人。”李治忙道。 李景摇摇头,轻叹了口气道:“说起来,我们很多官员贪腐,主要是因为俸禄太低,尤其基层官员的俸禄太低,当官居然连家口都养活不了,怎能不想旁门左道?而旁门左道走的多了,慢慢就会腐化堕落。所以我才要提高官员的俸禄和待遇,同时由朝廷来承担以前官员们需要个人支付的一些费用。 这样做,虽然不能完全解决官员贪腐的问题,但至少不会出现官员为了养家糊口去贪敛钱财。这时抓到的贪官,那就没有任何姑息的理由了。” “大人说的极是。”一众官员忙道。 李景摆摆手,肃容说道:“但是朝廷大幅提高基层官员的俸禄,无疑会为国库增加极大的负担,靠以前的赋税制度,大明的财政根本承担不起这么多官员的俸禄和费用。所以,我才颁布新的税制。 我知道新税制会损害许多人的利益,但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着想,新的税制势在必行。 实际上你们应该能看出,新的税制关乎到你们自己的切身利益,国家能收上来赋税,你们才能发得出薪饷,国家若是收不上来赋税,那提高你们的俸禄不过是一纸空文。” 见一众官员不住点头,李景接道:“但是我们不能因为要收税,就罔顾老百姓的死活,老百姓要是负担不起赋税,走投无路之下,那是要造反的。这些年北方数省闹乱,想必你们都十分清楚。这些地方闹乱虽然跟天灾有一定关系,但是层出不穷的苛捐杂税以及各地官府的不作为也是一个主要原因。” 众人闻听连连点头。 李景接道:“我们制定新的税制,绝不是为了增加老百姓的负担,尤其是不能增加那些没有多少土地的老百姓的负担。 十税一这个比例看似不低,实际上对老百姓来说,赋税其实是减轻了的。因为我们征收完赋税以后,便不再摊派别的税费了。 而且我们是季后收税,一旦出现天灾造成粮食减产,我们会相应调整税收的幅度乃至免税。 另外,由于地域不同,耕作的时节也不相同,北方一年只能收一季的粮食,那我们就只收一次粮税,南方能收两季粮食,那么我们就征收两次赋税。 对于没有多少土地的老百姓来说,我认为这样收税,可以极大减轻他们的负担。 但是能否减轻老百姓的负担,还要看我们的基层官员,我知道每到收粮的时候,官员们就会变着花样从老百姓手中多弄粮食。好像有很多官员都会淋尖踢斛是吧?李知县,你会不会?” 李治扭捏了一会儿,终于低声说道:“会。” 李景笑了笑:“你不用不好意思,我知道很多官员都会这一手。” (注:老百姓交纳粮食的时候,要先装进斛中然后称重,粮食要按尖堆型装在斛中,这样会有一部分超出斛壁。就在称重之时,官吏会突然对准斛猛踹一脚,这时超出斛壁的粮食就会洒落在地上,当老百姓去捡拾落地的粮食的时候,官吏会以损耗的名义不允许老百姓拾捡。这就是淋尖踢斛,踢出的部分就是所谓的粮食运输过程中的损耗,这部分就成为官吏的合法收入,老百姓呢,只能回家再送粮食,补上被踢落的粮食。 淋尖踢斛这一招明朝大部分官员都会,明朝时期,包括很多名臣如三杨,李贤,徐阶,张居正等人都是靠淋尖踢斛和火耗的收益来养活家小和私人下属。) 轻叹了口气,李景接道:“老百姓种点儿粮食不容易,这种缺德的事情以后就不要再干了。” “是!”李治应道。 李景转头看向众人:“你们也是一样,现在你们的俸禄已经大幅提高,不要再用这种手段盘剥老百姓了。我在北方等省成立了民情署,在南方很快也要成立相关的部门,若是接到老百姓投诉有官员用淋尖踢斛这样下作的手段中饱私囊,那这个官儿以后就不要当了。” “我等谨遵大人教诲。”众人忙道。 李景点点头接道:“其实,单靠老百姓交纳粮食是养活不了大明这么多的官吏的,得靠商税才行。 宋朝之时,国家为何殷富?盖因国家重视商业。 本朝太祖重农轻商,以致历任皇帝都不重视商业,实际上我们都知道,经商的收益远比种田的收益要多得多,偏偏朝廷制定的商税简直低得离谱,商人缴纳的赋税微乎其微。对太祖他老人家我是很钦佩的,但是太祖并不是什么都是对的,错的东西我们就要改正。我想太祖他老人家在天之灵知道我们纠正他的错误,令大明走向强盛,必会欣慰不已。” “大人说的极是。”众人忙道。 李景笑笑:“泉州商业发达,尤其海外贸易更是暴利,这一块的赋税你们一定要给我盯紧了。” “我等谨遵大人之命。”众人齐声说道。 李景摆摆手:“我这次来福建,一是为了招安郑芝龙,二是跟荷兰人谈判,如果这两件事办成,大明日后财源滚滚。” “不知大人此行可否顺利?”郭丰荣忽道。 李景摇摇头:“哪有这么容易,郑芝龙说他需要考虑考虑。” “大人如此礼下于他,他还要考虑,真是不知进退!”郭丰荣道。 李景轻轻叹了口气道:“强扭的瓜不甜,若是我一味强压,郑芝龙终究不会心服,以后难免还要生事。” 说着李景站起身来:“好了,我得抓紧时间赶往福州,那边的酒席想必已经准备好了,我敬大家一杯酒,就要启程了。” “大人,***离福州数百里,大人今天无论如何是赶不回福州了,不如在***歇息半日,明日再走也不迟。”李治起身说道。 李景笑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大家的心意我也知道。不过朝中有事,我要尽快回去处理,不能在福建多呆。你们若有心,就好好当差,等你们进京述职的时候,给我一份满意的成绩,我比什么都开心。” 说话间,李景带着众人走到城门旁临时搭建的棚子下面,看了看棚子下面桌上摆放的菜肴,李景轻轻点了点头:“不错,很丰盛,但是并不奢侈,很好,甚合我意。来人,倒酒。” 李景话音刚落,一众下人端着酒坛酒碗把就倒满。 郭丰荣端着酒碗双手奉给李景道:“大人来到泉州,是泉州阖府百姓的福分,下官谨代泉州百姓敬大人一碗酒。” 李景笑着接过酒碗,对众人举了举道:“李景多谢泉州父老的美意,李景敬诸位!” 说罢李景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然后对着众人亮了亮碗底。 众官员不敢怠慢,急忙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李景笑了笑:“多的话我就不说了,希望大家能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做一名好官,做一名真正的父母官。望大家跟李景一起共勉。” “我等谨记大人所言。”众官员忙道。 李景挥挥手:“等你们进京述职的时候,我请你们喝酒,好了,我要走了。” “大人且慢。”李治忽然说道。 李景转身疑惑地看着李治道:“还有何事?” 李治忙道:“大人来去匆匆,下官招待不周,深以为憾,大人要走,下官不敢挽留,只能略备特产,聊表心意。” 李景闻言皱了皱眉:“特产?真的是特产么?” 李治忙道:“下官焉敢欺瞒大人,确实是***的特产龙眼,也叫桂圆。” 说着对身后的人群挥了挥手,人群中两人各挑着两只箩筐走了过来。……求月票,这本书写了一年了,一百六十多万字,一直埋头苦写,很少关注成绩,现在向各位看书的兄弟姐妹们求下月票,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第五百二十七章 万民伞 李景看了看箩筐说道:“哦?真是龙眼。我记得龙眼有益心脾,补气血的功效,实是上好的养生佳品,这份礼物我收下了,小九跟李大人去称下重量,按照市价给钱。” 听李景要给钱,李治忙道:“怎能收大人的钱?这是***的百姓孝敬大人的。” 李景摆摆手:“无功不受禄,李景还未给***的百姓谋什么福利,焉敢受***百姓的孝敬? “大人此言差矣,大人知道龙眼的功效,若是吃了***的龙眼觉得好,***的龙眼马上身价大增,***的百姓自然受益无穷。”李治笑道。 “呵呵,原来是想让我给***的龙眼做宣传呢。既如此,那这些龙眼我就收下了。我给你们***做宣传,也不能白干不是?”李景笑道。 “大人说的是,就是这点报酬有些拿不出手。”李治笑道。 李景大笑:“拿得出手,拿得出手。我家夫人爱吃这个。嗯……她吃了要是觉得好,以后我会派人来***购买,到时候你们给我算便宜一些,不要往死里宰我。” “大人说笑了,焉敢要大人的钱。”李治笑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你要是派人送给我,我是不会要的,我派人来买时,你们要是不收钱,我就不买了,看到时谁亏。” 李治闻言不由苦笑。 对众人挥挥手,李景转身向马车走去,孙猛和刘二愣及众侍卫急忙跟上。 就在李景登上马车之时,人群中忽然有人叫道:“看,快看,那个大个子好像是布政使刘大人。” 随即有人叫道:“真的是刘大人,两个多月前我见过他,是他,没错儿。” 接着有人惊呼道:“啊!刘大人来了?快,快,别让他走了!这次要是走了,下次不定什么时候能见着了。乡亲们,我们去拦住他,你们快回家拿好吃的。” “千万拦住他,别让他走了,我们回家拿吃的去!”几人附和道。 “别忘了到我家,替我也拿一些好吃的过来。”前面那人说道。 “知道了,快去拦人,他们要走了。”一人急道。 “快,快!”吵吵嚷嚷中,数名老汉迅速排开挡在前面的官员和差役,飞快地向李景的卫队跑来。 众侍卫见状大惊,急忙上前阻拦:“干什么?竟敢阻拦李大人的车驾,不要命了!” “我们要见刘大人,放我们过去,我们要见刘大人。”众百姓齐声呼道。 众侍卫闻言一怔,这些老百姓说的乃是方言(泉州人说的是闽南话),这些侍卫都是北方人,根本就听不懂这些老百姓说的是什么意思。 同样,这些老百姓大多没读过什么书,也听不懂侍卫们说的官话。 语言不通,无法交流,场面自然乱成一团。 眼见前面一众骑兵护着李景的车驾开始缓缓前行,这些老百姓大急,当即不管不顾地往前冲。 侍卫们见状大急,唰地一声,将刀拔了出来。 “站住,谁敢再往前冲,格杀勿论!”侍卫怒道。 用刀子说话,老百姓是能听懂的,这些人见侍卫拔出刀来,当即止住脚步。 眼见队伍行进速度加快,一众百姓大急,其中一名老汉叫道:“老少爷们,快跪下,跟我一起喊,刘大人,刘大人留步,乡亲们想看看您老人家。” 众人闻言,齐齐跪倒在地,嘴里大声呼喊。 而这时,泉州的地方官员终于反应过来,急忙跑了过来。 郭凤荣和李治先是止住侍卫,然后劝说百姓离开,奈何百姓死活不走。 听到前面人声吵杂,李景皱了皱眉,掀开车帘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孙猛忙道:“好像是有几个老百姓要过来,被侍卫们拦住了,泉州的官员正在劝说。” “老百姓要过来?是要告状么?放他们过来。”李景皱了皱眉道。 小九闻言,对身边一名侍卫吩咐了一声。 那侍卫拍马赶到前面,大声喝道:“大帅有令,放他们过来。” 得了李景的命令,侍卫们急忙还刀入鞘,同时让开通道。 众百姓大喜,疾步跑到刘二愣面前,随即仆倒在地,一边冲刘二愣不住磕头,一边说着晦涩难懂的方言。 刘二愣见了大惊:“干什么?快把他们拉起来!” 李景见了大奇,对李治招了招手道:“他们说的什么意思?” 李治疾步跑到李景的车旁苦笑道:“这些人希望刘大人能留下来,让他们表示一点孝心。” 李景闻言,顿时来了兴致,让小九把车帘卷起来,然后饶有兴趣儿地看着刘二愣如何处理此事。 刘二愣见了更加窘急,转头对李景说道:“大帅,您别看热闹啊!这些老百姓咋办啊?” 李景笑道:“别问我,自己看着办。” “俺听不懂他们说话啊!”刘二愣急道。 李景笑笑,冲李治努努嘴。 李治笑着把刚才老百姓的话跟刘二愣解释了一遍。 刘二愣挠挠头,嘴里嘀咕道:“娘的,老子跟这帮家伙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他们孝敬老子干毛?” 李治笑道:“要不,下官替您问问?” “快问,快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刘二愣急道。 李治点点头,走到老百姓面前,仔细询问起来。 过了一会儿,李治走到车旁,对李景说道:“大人,这些老百姓是来感谢刘大人的,两个月前,刘大人来***见郑芝龙的儿子郑森,恰逢***在收今年的秋赋,刘大人亲自带人主持收税,取缔了淋尖踢斛这个旧习,并免去了一些贫困人家的赋税。这些都是受到刘大人恩惠的百姓,对刘大人心存感激,今日见到刘大人,特来致谢,并想表聊存心。” “原来如此。”李景听完感叹一声说道:“我们的老百姓是最淳朴的,他们知道谁对他们好,而且永远念着这份好处。说起来,要做一个好官而并不难,只要心存一颗爱民之心就行。” “大帅,您就别感慨了,现在咋办啊?”刘二愣急道。 李景笑道:“他们是来感谢你的,这事儿我可管不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刘二愣嘴里嘟囔道:“你是想看俺的笑话吧。” 斜眼看了看那些百姓,刘二愣疑惑道:“不过他们是怎么发现老子的?老子这次可是躲在大帅身后,一句话都没说。” 李景笑道:“刚才我接见泉州的官员,你坐在我身边,被人群遮挡,他们并未看见,但是当我回车之时,人群散开,你的身影便露了出来,这时他们当然能看到你。” “跟大帅在一起,还有人关心俺么?”刘二愣疑惑道。 李景笑道:“在老百姓的眼里,根本不认识我李景是何许人也。” 刘二愣忙道:“怎么会?在大明,还有不知道大帅的?” 李景笑道:“这你可错了,其实如果你不是机缘巧合,恰好来到***,并且亲自去主持收税事宜,恐怕他们连你是谁都不会知道。 连你这个地方最大的父母官他们可能都不知道,又怎会知道我这个远在京城,跟他们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刘二愣想了想,忽然从马上跃下,拉着李治道:“过来,替老子给他们传话。” 轻轻咳了一声,刘二愣大声道:“各位乡亲父老,承你们看得起,刘二愣实在是感激不尽。不过乡亲们的心意,刘二愣受之有愧,因为刘二愣所作所为乃是奉了当朝首辅李大人之命。” 说着刘二愣指了指李景道:“这位就是李大人。李大人心系万民,关心百姓疾苦,制定新的税制,就是想要减轻百姓的负担,刘某所做的不过是传达李大人的命令而已,因此大家如此对待刘二愣,刘二愣实在是愧不敢当,大家真正应该感谢的其实是李大人。” 李景没想到刘二愣居然整出这么一出,不由一愕,随即苦笑。 这时,李景自不能继续坐在车里,无奈之下,李景走下车来说道:“刘大人这么说乃是谦逊,老百姓认同哪一个官员,主要是看他是否体恤百姓,看他是不是待老百姓好,而不是看他的政令执行情况。 因为有的政令并不合理,执行不合理政令的官员虽然不一定是个坏官,但也绝不能算是一名好官儿。” 听李景和刘二愣互相推脱,一众官员和百姓不由目瞪口呆,他们还从来没见过有把政绩往外推的官员。 但是老百姓并不蠢,他们很快便知道,眼前这两个人是真正的好官儿,他们为老百姓做事,根本不图老百姓的回报。 偏偏越是不图老百姓回报的官员,老百姓越是想回报他们。 老百姓回报官员的方式一般都非常淳朴,那就是把他们认为最好的东西拿出来孝敬官员。 实际上老百姓都是很穷的,他们能拿出手的无外乎瓜果梨枣之类的食物。除此之外,老百姓还会给官员送万民伞,意思是这个官平时像一把伞一样护佑着百姓。万民伞大都是在官员离任的时候送的,能享受到这种待遇的一般都是县级官员,尤其以县令居多,像李景和刘二愣这种级别的官员,几乎是得不到万民伞的。另外,万民伞一般都是由乡绅代表百姓送给官员,很少有老百姓自己给官员送万民伞,除非是那些深受老百姓爱戴的清官,好官,老百姓才会积极主动的送伞。 第五百二十八章 修路 但是今天,刘二愣收到万民伞了。 就在刘二愣和李景互表对方功绩之时,远处又来了大批的百姓,在他们手中除了拎着装满各种食物的竹筐之外,还有人拿着一把万民伞。 看到前面几个老百姓撑着一把巨伞走来,李景和刘二愣不禁愕然。 在这些朴实的老百姓面前,无论刘二愣和李景如何推脱,这些老百姓始终坚持让二人接受他们的一片心意。 眼见盛情难却,李景感慨一声道:“二愣,既然大家执意要送,那你就收下吧。不过你收下了这把万民伞,就得记住,一定要善待这些百姓,要像伞一样护佑着你治下的百姓。” 刘二愣闻言急忙点头道:“大帅放心,只要刘二愣在福建一日,必会视福建的百姓如自己的子女一样。” 李景笑了笑:“大家都听到了吧,如果有一天刘二愣没做到他今天所说的那样,那你们可以进京找我告他的状,到时我来收拾他。” 刘二愣笑道:“大家放心,刘二愣原来也是个普通百姓,老百姓有什么疾苦,刘二愣还是知道的。在刘某的治下,决不会让老百姓吃亏。” “两位大人心系百姓,确实当得起我们送的这把万民伞。”一名老汉笑道。 李景看了看这些淳朴的老百姓,轻轻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众官员道:“我们的老百姓其实要求的不高,刘二愣做的原本就是他的本分工作,老百姓就对他感恩戴德。 治下有这样的老百姓,对我们的官员来说那是福分。偏偏我们有些官员,觉得这样的老百姓良善可欺,变着法子盘剥他们。这些官员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不摸摸自己的良心么?于心何忍啊? 我希望你们日后离任的时候,老百姓也能心甘情愿地给你们送一把万民伞,而不是为了颜面让人送一把沽名钓誉的万民伞。” “我等谨遵大人教诲。”一众官员忙道。 李景摆摆手:“这些话我已经听厌了,我要看你们的实际行动。郭丰荣,李治。” “下官在。”郭丰荣和李治忙道。 “刚才我说了,以后要在全国建立民情署,我看你们这里就不要等了,趁着我今天在这里,你俩就把这事儿给办了。”李景说道。 郭丰荣和李治对视一眼,郭丰荣道:“回禀大人,这个民情署不知要如何运作?” 李景说道:“很简单,民情署说白了就是一个替老百姓说话的机构,他的基层人员就是由老百姓构成。以村为单位,每个村选几位德高望重的人作为民情署的成员,如果有事涉及到老百姓的利益,老百姓觉得不公,民情署的人就可以向官府反映。反映的顺序是乡,县,州。 我对地方官的要求是,各级官员要在第一时间处理民情署的事宜。如果各级官府罔顾百姓的利益,民情署就到府衙和省衙直至进京告状。 我跟你们说,千万不要觉得民情署里面的人都是老百姓,就可以糊弄,我每年会派都察院的人下来暗访,如果发现有罔顾民意的地方官员,不好意思,那这些人的官儿就算当到头儿了。对这样的官员不需要考成,直接就可以罢免。” 郭丰荣等官员原本听到民情署的人由老百姓构成时都松了口气,老百姓能有啥能事?最终还不是要听官府的摆弄? 不想厉害的手段是在后面,民情署居然可以到府衙和省衙甚至进京告状,然后每年还要派都察院下来查,查到以后,官员直接罢免。 那可比很多错误都要严重,甚至比收受贿赂都要严重,毕竟收受贿赂处罚还分几个档,数额低的也只是警告和记过处分。 见众官员一脸震惊,李景笑道:“做官就是为老百姓办事儿,如果不替老百姓办事儿,那你们这个官儿还有什么意义?我成立民情署并不是想难为官员,而是为了督促官员用心为老百姓做事。 另外,民情署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要出头,老百姓之间的家长里短,田间地垄的纠纷,还是要个人找官府解决。 那民情署处理什么事情呢?大家知道朝廷现在规定,除非是事关老百姓自己的事情,需要老百姓服劳役,否则让老百姓做工是需要付钱的。 比如说兴修水利,修缮道路,修建桥梁,这就事关老百姓自己的切身利益,那么本地的老百姓必须无偿做工。这里面还涉及到一个问题,修建这些设施需要材料,而有些材料需要购买。那这笔钱谁来出呢?官府来出。如果官府把费用摊到老百姓身上,那不好意思,民情署就可以代表老百姓告主管官员。 有的官员会说,官府出钱购买材料,那建成这些设施以后是不是要收费呢?这里我告诉你们,不可以。 官府的钱是哪里来的?是老百姓缴税交上来的,老百姓既然已经交钱了,为什么还要收费?而且这些设施是老百姓出力修的,凭什么还要交钱?如果官府收过路费,过桥费,以及其他的各种费用,民情署就去告他们。” “那老百姓不肯出工怎么办?”郭丰荣道。 “特殊原因不能出工的,那就免役,比如说年老体弱的。”说着李景笑了笑道:“这样的人让他出工,估计你们自己还得提心吊胆。” 众人闻言都轻笑起来。 顿了顿李景接道:“但是要是身强力强却不肯出工,那就让他出钱,凭什么这些设施你们直接受益却不肯出力?如果连钱都不交,那就抓人上工。民情署的人要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告官,说明这些人乃是刁民,那就免职。” “下官有一个问题,还请大人解惑。”李治忽道。 李景笑道:“说来听听。” 李治回身指了指身后的方向道:“大人,从南安到***的道路年久失修,已经不堪使用,下官打算把这条路修缮一下,根据大人所说,修路事关当地百姓的利益,是可以征调当地的百姓出工的。 但是这里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当地的老百姓可以从别的道路进城,不需要走这条路,也就是说他们可能觉得修这条路跟他们没有利益关系,恐怕不愿出这份工,这时怎么办?可以强行拿人么?” 李景闻言,沉吟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不错,你能想到这一点,说明你还是用心了的,这种情况确实很难办。老百姓认为他们有别的途径,就会认为此事跟他们没有利益关系。 这时,咱们可以变通一下,也不必非得拘泥于条条框框。我教你一个办法,你花钱雇人修缮这条道路,然后收费,以此来补贴雇工和材料的费用。 等一等,修筑这样一条道路,要是全部雇工的话,光凭你一个***县恐怕没有这样的财力,就算加上南安县怕是也没有这个能力。 只能求助府里和省里,但是省府衙门怕是不愿出钱给你们修这条路,要是省府衙门出钱的话,以后各个州县修路都跟省府衙门要钱,省府衙门怕是哭都没地儿哭去。” “大人说的是。”李治忙道。 李景笑着接道:“你刚才这个问题给我提了个醒儿,那就是地方官府收上来的赋税不能全部上缴给朝廷,地方得留用一部分,以备地方建设之用。 另外,朝廷还得成立一个路政部门,专门负责修建道路和桥梁。就像水利部门一样。以后凡是官道就由这个部门负责来修,这样就不必占用地方官府的赋税了。 嗯……要是各地都要修葺道路,朝廷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得成立一个收费部门,收取过路费,这样才能补上雇工和材料的费用。 这事儿我得好生琢磨琢磨。这样吧,这条路你先修建,费用由省衙门来出,二愣,你回头找人算一下修这条路需要多少钱,你先从布政使司衙门把钱拨给***。” “好的。”刘二愣应道。 “多谢大人。”李治躬身说道。 李景用手指点了点李治,正色说道:“我丑话说在前面,你这条道按照什么标准修,花了多少钱,事后需要验收审查,你们***要是有人上下其手,从中截留或者是贪墨,我可是要杀人的。” “不敢,不敢。”李治忙道。 李景摆摆手,转头对一众老百姓道:“我刚才的话你们大家想必都听到了,民情署事关你们的切身利益,望你们好生维护这个部门,切不可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另外,有些时候官府要考虑大多数人的利益,恐怕不能做到面面俱到,难免会有一部分人遭受损失,这时,希望你们能为大局考虑,不要太过计较。” “大人如此体谅百姓,我们岂敢不识抬举?”为首一名老汉说道。 李景笑了笑,冲众人拱了拱手道:“既如此,大家就请回吧,伞我让刘大人收下了,你们带来的东西就带回去吧,大家都不容易,这份心意我和刘大人心领了。” 那老汉闻言急忙跪倒在地:“大人,我们能有大人这样的好官,以后就有福了,这点孝心,还请大人务必收下。” 见那老汉跪倒,后面的百姓齐刷刷跪倒在地。“大人,收下吧。”“是啊,这是小的们的一点孝心。还请大人务必收下。 第五百二十九章 走私的天堂 眼见一众百姓七嘴八舌,闹哄哄地各说各话,李景只觉得头大如斗。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对小九招了招手:“东西收下,每人给些银钱,别让他们亏了。” “是,”小九应道,随即吩咐侍卫们收东西发钱。 “大人,我们怎能要大人的钱?”一众百姓叫道。 李景摆摆手笑道:“我让他们给钱,也不是要买你们的东西,权当是我的一片心意。你们的心意我领了,我的心意难道你们不要?你们要是不收钱,那这些东西我就不要了。” “大人!”一众百姓跪倒在地泣声呼道。 “大家快请起,李景还有事在身,不能再耽搁了,大家请回吧。”李景说道。 “大人有要务在身,小的不敢挽留,愿大人一路顺风。”为首那名老汉哽咽道。 李景躬身深揖一礼,再无迟疑,转身上了马车。 “大人,保重啊!”身后一众百姓泣声呼道。 福州府,在大明绝对属于排的上号的大城市,除了南北两京之外,只有平阳府和开封府能跟福州相提并论。 南北两京乃是大明的首都,政治地位在那摆着,这是福州无论如何也不能相比的。 开封府自后梁朱温在此建都,五代中后晋,后汉,后周以及北宋,金朝,均定都于此,数百年都是中原的政治文化中心,乃是中原第一大城。 平阳府则是李景在河南发生水灾之后,把大量的灾民迁移至平阳府,有了充足的人口之后,李景在平阳府大建工厂,发展制造业,短短几年,平阳府一跃成为全国的制造中心。 福州府之所以能成为大明排位靠前的大城,完全得赖于海上贸易。 明洪武五年,朱元璋派人到琉球,令其到大明朝贡。而且为了彰显大明的气派,朱元璋从福建选拔了擅长游泳划船的三十六姓人,作为移民迁到琉球,当时这批移民便是从福州港出发。 本来朱元璋规定泉州作为琉球朝贡的港口,但是由于琉球到福州比泉州更加便捷,加上当时琉球的船工很多都是福州人,到了成化年间,朝廷便把市舶司从泉州迁至福州。 琉球物资匮乏,与大明贸易是其获取生活物资的重要途径,因此明朝时期,琉球与大明的贸易活动极为频繁。而朱元璋实行海禁之后,琉球是少数几个可以来往大明进行海外贸易的国家之一。琉球充分利用这种特殊地位,以各种名义来大明朝贡。(注,当时大明跟各国之间乃是朝贡贸易。) 琉球人从大明进口丝绸,瓷器,漆器,药材等物资转运到东南亚各国,然后从各国换回胡椒,苏木,香料,象牙等物资带到福州销售,获取暴利。福州成了各国贸易的中转站,福州港也一跃成为大明的四大港口之一。(另外三个是广州,明州即现在的宁波,和泉州。) 由于海上贸易兴旺发达,这里汇聚了大量的人口,由此又带动了农业(地瓜最先便是福州商人陈振龙从吕宋引进来的),纺织业(福州纺织工人林洪改良纺织机,能织各种花色的纺织品,福州一时被誉为丝城),和造船业(明朝福州的福船在全国相当有名,其远洋航行能力和作业能力都很强。许多商人,乃至外国人都来福州买船。由于造船业利润极高,刺激了福州民营造船业迅速发展,明朝后期,倭寇猖獗,大明禁绝出海,一些人居然跑到无人岛上办厂造船)。 等郑芝龙横空出世,扫平东南沿海的海盗之后,福州和泉州又成了走私贸易的天堂,可以说,福州是一座不折不扣的商业城市。 商业城市,商人的比例当然非常高,因此李景在福州非常不受欢迎。 原因很简单,李景提高了商人的税率。 李景虽然提高了农民种田的税率,但是交了粮税以后,农民再无需缴纳别的费用,实际上农民的负担是减轻了的。 另外,以前农民需要承担各种劳役,现今除了跟他们有利益关系的工程需要无偿服役,剩下再让农民出工都有工钱,这样一来,农民又多了份额外的收入。 因此,李景在农民的心目中拥有极高的声望,可以说深受农民的爱戴。 但是在商人的眼中,李景简直就是恶魔。 李景的一纸政令,把以前近乎于没有的商税提高到一成以上,同时,李景重拳打击走私业,更逼反郑芝龙,一时间福州的海上贸易近乎停滞。对李景,福州的商人可谓恨得牙根痒痒。 李景出来福州的时候,福州就没有多少人欢迎他,这次李景从泉州回来,同样也没多少人欢迎他。 对此,李景并不介意。 作为一名当权者,李景对社会各个阶层不可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必须要有倾向性,或者是倾向于普通老百姓,或者是倾向于士绅富商。 大明现在国库空虚,倾向于士绅阶层的话,国家就收不到赋税,收不来赋税,李景许多事情就做不成,李景当然不愿为了让士绅阶层满意而放弃自己的理想。 实际上,李景很清楚,别看自己定的商税很高,但是商人依然有利可图,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提高物价,把税费转嫁到消费者身上。 在国家还没有专业的物价调控部门,也就是说在国家还不具有平抑物价的能力之前,行政手段是无法干预物价的,这时,李景只能扶植商家低价倾销商品,用这样的手段来平抑物价。景记商号和沈记商号就起这个作用。 应该说,景记商号和沈记商号这样的商业巨无霸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拥有操纵物价的能力。但是分散到全国,恐怕就力有未逮了。只能在某一个地区需要调控价格的时候,集中力量才能进行干预。 可以想见,当这两家商号在某一地区展开行动的时候,会得罪多少商家。而这个时候,商家们对李景就更加恨之入骨。 好在李景并不是经常干这种事情,价格差不多的情况下,李景是不会轻易干预的,因此倒也没把全国的商家彻底得罪光。 不过,现在李景要对福州的商家动手了。 不同的是,以前李景都是让景记商号和沈记商号低价出货,打压价格,这一次,李景准备低价扫货。以前打压价格,这两家商号没少亏钱,这一次,李景准备让两家商号赚回来。 虽说李景很少把精力放在商业方面,但李景对商业同样拥有敏锐的观察力。 在到达福州以后,李景发现福州这个贸易中转站,囤积了各种各样大量的货物。 这些货物都是准备进行海外贸易的,但是由于郑芝龙造反,朝廷对郑芝龙用兵,封锁沿海港口,加上郑芝龙在海上封锁,海上贸易一下子断绝,这下货物全部积压在港口。 对于商家来说,不管是朝廷取胜也好,还是郑芝龙取胜也罢,只要能速战速决,对他们的生意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但是郑芝龙造反已有三个多月,朝廷至今也没拿下郑芝龙,而郑芝龙虽然吃了几次败仗,但是实力并未大损,依然是海上的主宰。 双方僵持不要紧,苦的就是这些商家了。海上的贸易通道迟迟无法打开,商家们只能干瞅着货物上火。 十天半拉月他们可以不在乎,一个月两个月他们也可以咬牙扛一扛,但是三个月,有些商家就扛不住了,而且这种情况还不知道会延续到什么时候,这时,就更没法扛了。 在得知这个消息以后,李景灵机一动,这些商家扛不住,不代表沈记商号扛不住,就算沈记商号扛不住,但是景记商号应该能扛得住,因为景记商号有景记钱庄支撑。 要是连景记钱庄都接不下这些商家的货物,那么这些商家恐怕就只能破产了。 因此,李景在离开福州去泉州跟郑芝龙会面之前,命人快马通知沈记商号和景记商号驻浙江的总管,并通知大明银行驻浙江分号的主管顾秉有,命他们火速带人带钱来福州。 等李景从泉州返回,顾秉有和沈继先还有杜老九也赶到了福州。 得知这三个人一起来到福州,李景不顾疲惫,连夜将三人召到总督府。 给孙猛和刘二愣介绍了下顾秉有的身份,李景随即招呼三人就座。 三人坐下后,沈继先笑嘻嘻道:“姐夫,这次叫我们过来有什么事情?” 李景笑了笑,对沈继先这个小舅子,李景可谓器重异常,对沈继先的扶持也一直是不遗余力,沈继先也确实争气,短短几年,就把沈记商号从一个小杂货铺,经营成一个商业巨无霸。 最令李景欣慰的是,沈继先从不仗势欺人,而且对李景的政令大力支持,无论是缴税还是配合银行推行业务,都是从没二话。另外,沈继先非常懂事理,他知道李景非常顾念亲情,因此在非正式场合,从来不称李景的官职。不像沈继祖和沈继宗,哪怕在家宴的时候,也称呼李景的官职。对这一点,李景是最欣赏他的。当然,要是换一个地方,换两个人作陪,沈继先也不会称呼李景叫姐夫,但是沈继先和孙猛还有刘二愣那是熟的不能再熟了,而且这两人都是李景的铁杆兄弟,在他两人面前,沈继先自然不会用生分的称呼。 第五百三十章 大赚一笔 不过李景并没有回答沈继先的话,而是转向顾秉有和杜老九:“怎么样,浙江的业务开展的怎么样?有没有困难?有困难的话跟我说,我帮你们解决。www.Pinwenba.com” “蒙大人牵挂,业务进行的很顺利,有什么麻烦,陈大人都帮我们解决了。”顾秉有忙道。 “那就好,陈大虎这个人性格虽然有些鲁莽,但是对于我交代的事情绝对上心,我原先还担心你们害怕他的脾气,有事不敢找他呢?”李景笑道。 顾秉有笑道:“呵呵,对陈大人下官确实有些害怕,就连杜大人见了陈大人都打怵,幸好有沈掌柜在,有什么事情需要向陈大人求助,都是沈掌柜出面。” 李景听了不觉微微一笑。 像顾秉有这样精明强干的商人,自然不会放过一切可以利用的关系,他知道沈继先跟自己的关系如此亲近,那自然要充分发挥沈继先的能量。 李景并不反对下属利用关系办事,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没有自己的关系网,就算再无能的人也会有仨亲俩好,同样办事,任何人都会优先照顾跟自己有关系的人,只要办事的过程不违反律法就可以了。 何况顾秉有让沈继先出面办得乃是正事,大事,涉及到朝廷的利益,李景自然更加不会反对。 但是顾秉有当着自己的面称呼沈继先为沈掌柜,这里面怕是透着一丝玄机。 虽说李景努力在提高商人的社会地位,但是士农工商,商人的社会地位最低,数百年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不是一下子就能扭转过来的,在大多数人的眼中,还是瞧不起商人的。 顾秉有经商多年,不会不知道商人的社会地位低下,更不会不了解文人达官阶层对商人的歧视心理。 沈继先乃是自己的小舅子,顾秉有当着自己面儿,称呼沈继先沈爷或者舅老爷还说得过去,至不济也要称呼一声沈公子或者沈少爷,怎能直言沈继先的商人身份? 琢磨了一会儿,李景忽然笑道:“你们是不是把各家商号合并到一起,让继先出任大掌柜?” “姐夫,你怎么知道?这事儿我连姐姐都没告诉。”沈继先惊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你这样说那就是真的了?” 沈继先闻听愕然,过了一会儿苦笑道:“姐夫,你真厉害,商号合并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没想到还是瞒不过你。你怎么知道的?” “是顾先生刚才告诉我的。”李景笑道。 “顾先生刚才告诉你的?他没说这件事啊?”沈继先惊奇道。 李景笑了笑:“有些事用不着挑明了说,通过一些细节就可以分析出来。” “可是顾先生刚才也没说什么啊?你从什么地方进行分析的呢?”沈继先奇道。 摇摇头,李景笑道:“刚才顾先生称呼你为沈掌柜,正常来说,这个称呼也不算错,但是在我面前这样称呼你可就有问题了,因为你是我的妻弟,而我是大明的内阁总理大臣,顾先生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不会连这点礼数常识都不知道。 既然知道,那他为什么这样称呼?肯定是有别的用意。” 见沈继先和顾秉有等人凝神倾听,李景笑了笑接道:“那他是什么用意呢?这话我不好直接询问,要是直接询问,就成责怪顾先生不懂礼数了。” 沈继先闻言连连点头。 李景笑着接道:“既然不好询问,那我就得自己分析。从什么地方开始分析呢?从顾先生的身份进行分析。 我们知道顾先生以前是商人出身,商人逐利,但是逐利的时候还要尽量规避风险。 可是顾先生现在为朝廷做事,只要他不触犯律法,根本不会有任何风险。” 见众人一脸迷茫,李景笑了笑道:“是不是觉得我说话前后矛盾,而且乱无头绪?” “姐夫你就别兜圈子了,直接告诉我们得了。”沈继先笑道。 李景摇摇头,正色道:“继先,一直以来,你都是在我的庇护下经商,不管是官府还是商家,没人敢难为于你。 但是这种情况不会永远维持下去,而且随着你的势力越来越强,得罪的人会越来越多,这些人都等着你露出破绽,只要你露出破绽,他们就会揪住不放,到时我也不能维护你。” 沈继先默默点了点头:“姐夫,我知道,所以我从商以来一直奉公守法,从不敢短缺一文税银,另外,朝廷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哪怕是赔钱我也干,就是不想给人留下任何把柄,不给姐夫添任何麻烦。” 李景点点头,叹息了一声道:“一直以来你做得都很好,对我帮助很大,对朝廷很多政令的推行都是出了大力的。” 顿了顿,李景忽道:“但是你奉公守法就没人找你的茬儿了?你奉公守法就找不出你的毛病了?我推行新政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不知有多少人在暗中盯着我。你是我的人,你们几个都是我李景的人,这些人想要打击我,首先会从你们身上下手。把你们打倒,就等于翦断我的臂膀。” 孙猛闻言笑道:“大哥,你就别吓唬继先了。大哥确实得罪了不少人,也确实有不少政敌,但是现在哪个胆边生毛敢跟大哥作对?嫌活得太自在了,想给自己找不自在?” 李景摇摇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们几个一点儿忧患意识都没有,这一点可比不上顾先生。” 笑了笑李景接道:“我刚才说这些,都跟分析顾先生的用意有关。顾先生想必意识到你们现在做的事情存有风险,而他通过称呼这种方式来提示我,就是说存有风险的事情跟经商有关。 跟经商有关,还存有一定的风险,那就只能是官商勾结。这个官显然不可能是我,也不会是陈大虎,因为我们只是扶持你们,并且扶持你们是为了帮朝廷推广纸钞,我们个人没有从你们那里得到任何好处,根本算不上官商勾结。 那就只剩下顾先生自己了。 但是顾先生本来就是商人,以商人的身份出仕,也不能算官商勾结。 甚至你们几个帮朝廷做事,也不能算官商勾结。 那顾先生担心什么?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浙商跟沈记商号联合成立了一个大商号,而且是隐秘地成立的商号,连我你们都没告诉,想必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件事。 这一来就有风险了。 你们新成立的商号隐藏在暗处把持着整个浙江的商业命脉,一旦被人知道,恐怕第一念头就是你们居心不良,不然的话,你们这么鬼鬼祟祟干什么? 等他们发现连我都不知道这件事,那他们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对付你们了,而对付你们的借口就是官商勾结。 顾先生想必是意识到这一点,因此刚才特意称呼继先为沈掌柜,用这种方式隐晦地提示我,或者说通过这种方式提前给我放个风。” 听李景分析完,顾秉有叹了口气道:“大帅心思缜密,分析的一点也不差,下官确实就是这个意思。当初沈爷提议我们这些商号联合起来,下官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但是沈爷让我们保密,甚至连大帅暂时都不通知,下官心里就觉得有些不大妥当。 不过你们毕竟是亲眷,下官哪里敢多嘴?只能通过这种方式给大帅透个风,以后若是有人问起,下官可以说,曾经跟大帅提起过沈爷出任这个商号大掌柜。” 李景点点头,看向沈继先叹了口气道:“你成立这个商号的想法是好的,但是事先不告诉我却是错的。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可以自己飞了?” 沈继先忙道:“不是,我怎敢瞒着姐夫?我是想等把这个商号彻底弄利索以后再告诉姐夫,我就想在你面前显摆一下。” 李景瞪了沈继先一眼:“胡闹,这么大的事情是用来显摆的么?你以为这仅仅是生意?你知不知道你这个生意关系着很多人的身家性命?” 可能是觉得自己的口气有些重,李景摇摇头,叹了口气道:“算了,你毕竟还年轻,年轻人有好胜的心理在所难免。好在顾先生心里有数儿,知道你们做的事情暗藏风险,隐晦的提醒我,让我知道了这件事。 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今天就算你们告诉我了,下次万万不许这样。 另外,虽然你的生意做得不错,不过毕竟年轻,有些事情还不及顾先生这样久历商场的人老成持重,以后要多跟顾先生学着点儿。” “是,姐夫。”沈继先忙道。 李景摆摆手:“不说这事儿了,说说我这次把你们叫来的用意吧。这两天,你们几个应该对福州的商业情况有所了解了吧?” 沈继先笑道:“了解了一些。” 李景点点头:“那就省了我跟你们解释了,现在福州很多商家已经撑不住了,我估计再过一段时间,恐怕就会有人破产,我让你们来,是想让你们出手拯救这些商家,当然,赚钱更是主要目的。”“姐夫的意思是让我们低价从这些商家手中接货?”沈继先问道。“对,就是这个意思,我不想这些商家破产,那样会大伤福州商业的元气,但是也不能让你们担风险,所以只能让你们低价接货,要是海上的贸易通道能尽快打开,那这次扫货必然会大赚一笔。”李景说道。 第五百三十一章 喜欢那时的样子 笑了笑李景接道:“本来我还担心光靠沈记商号和景记商号没有能力吞下这批货物,甚至做好了动用钱庄和银行资金的打算,不想你们居然搞出跟浙商联合这么大的手笔,这样的话,资金方面就不用愁了。www.Pinwenba.com 你们抓紧时间跟福州的商家商谈吧,等我跟荷兰人谈完判以后,就安排船只帮你们把货物运到满剌加。” 沈继先闻言惊喜道:“姐夫把郑芝龙劝降了?” 李景笑了笑:“应该没有问题,不过这个消息你们万不可泄露出去。” 沈继先等人连连点头:“明白,明白,要是泄露出去,那些商家怎肯卖货?那我们如何赚钱?” 李景笑了笑道:“你们要是赚了钱,可不要忘了缴税,要按照最高的税额缴税,还有,别忘了缴纳船费和护航的费用。” 沈继先笑道:“我就说姐夫不会平白让我们赚钱,原来是打得这个主意。姐夫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要是真的有暴利,我把利润全部上缴给朝廷。” 李景摇摇头:“那样的话,我就得给你换一身皮了,但是我不想让你成为官商,官商的弊病太多,我不想开这个先例,尤其在你身上开这个先例。你就做你自己的生意,该赚钱就赚钱,赚了钱以后发展壮大,自己买船,自己往海外运货,要把海上贸易做大做强。” “是!姐夫。”沈继先忙道。 “大帅,我觉得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在福建推行纸钞。”杜老九忽然说道。 “恩?你们现在有能力在福建推行纸钞?”李景疑惑道。 杜老九笑道:“问题不大,说来还得力于顾大人和那些浙商的帮助,顾大人任职以后,又联合了很多家浙商,一共凑集了三百多万两白银,继先少爷又从两位夫人那里借了二百万两银子,有这五百万两银子给银行做底,我们在浙江的纸钞业务推行的十分顺利。现在浙江所有的府都开办了银行分号,下一步就是在各州县开办分号。” 李景闻言疑惑道:“你们有那么多的人手?” “人手不成问题,顾大人跟那些浙商每家要了几名精通算数的账房先生和几名可靠的伙计,人手问题就这么解决了。”杜老九道。 顾秉有笑道:“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这些账房先生都是那些商人使用多年的老账房,那些伙计也是他们费心培养出来的,都不舍得放人。” 李景笑道:“是啊,培养一名好的账房先生可不容易,培养一名好伙计也不容易,你平白跟他们要人,人家自然不愿把人交给你。” 顾秉有笑道:“沈爷见大家都不愿意出人,就把大家组织在一起,成立了一个大商号,把许多业务整合以后,有许多人就闲置下来,我们就把这些空闲的人手安排到银行。” 李景笑了笑:“我估计你们是打着我的旗号把他们拉拢到一起的吧?” “呵呵,有姐夫这样的大旗不打,那我们不成傻子了么?”沈继先笑道。 李景笑着摆摆手:“这桩差事你们做的很好,你们的功劳我都记着了,老九,你回头拟一份名单,把这次有功的人员报给周衡臣和沈正,让他俩斟酌着提拔晋升。” “谢大帅。”杜老九大喜道。 李景笑了笑:“想让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人家跟着你们当差图的是什么?不就是升官发财么?只要人品没问题,只要奉公守法,该提拔的我们就提拔,该让人发财就得让人发财。” “大帅英明。”众人齐道。 李景摆摆手:“既然你们觉得浙江那边可以腾出手来,并且资金没有问题,那就在福建开展业务吧。好了,我还要琢磨点儿事情,你们这就回吧。” 沈继先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姐夫,你整日这样操劳,就算是铁人也受不了!你看看你,不到四十岁就开始有白头发了。姐夫,你这一身可是干系到大明的江山,为了大明江山着想,你可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顿了顿,沈继先接道:“今天你就别想公事了,兄弟知道你今天回来,特意在福州最大的酒楼包了一桌给你接风洗尘。” 李景听了前半段话本来挺感动,觉得小舅子关心自己,不枉自己以前疼他。 不想小舅子紧接着提出要给自己接风洗尘。自己今天刚回来,一大堆地方官员想要宴请自己都被自己给推了,现在怎能去赴小舅子的宴? 瞪了沈继先一眼,李景斥道:“净胡闹,福州的地方官员要给我接风洗尘,我都推了,我要是赴你的宴,那置福州地方官员的颜面于何地?” 沈继先笑道:“他们给你接风洗尘,无外乎溜须拍马,阿谀奉承,说什么话不用想也知道,那样的宴请不去也罢。” 李景闻言不由哑然失笑:“合着你请我就不是溜须拍马,阿谀奉承?” 沈继先笑道:“我是你的小舅子,你是我姐夫,我给你溜须拍马跟别人可不一样,听着受用。” “拉倒吧!溜须拍马还分什么家人外人?我听着都不受用。”李景笑道。 “姐夫,我难得请你一回,你就给个面子吧?”沈继先求道。 李景正要挥手拒绝,忽见杜老九和顾秉有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李景心中不由一动。 沈继先一向稳重,不会做这么没分寸的事情,那他今天为何执意要请自己? 嗯……自己让沈记商号和景记商号的主管来福建,虽然没交代什么事情,但是沈继先等人想来也能猜出定是跟商业有关。 沈继先等人刚成立了一家大商号,得知自己要让他处理商业方面的事情,很可能把这个商号的东家都叫了过来。沈继先执意要宴请自己,可能就是想在这些人面前显示一下他的力度。 看顾秉有和杜老九的表情,这二人搞不好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要是这样的话,沈继先这个场,自己还真的去捧一下。 沉吟了一会儿,李景忽然笑道:“既然你如此盛情,我岂能不给面子?不过,我要是赴你的宴,福建官员的面子需不好看,不如连他们一起请了吧?” 沈继先闻言大喜:“那再好不过了,只是我怕请不动他们。” 李景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对刘二愣道:“你把福建几位主要官员一起叫上,老九和顾先生要在福建开办银行分号,离不开这些官员的帮助,叫上他们,介绍给大家认识一下。” 说完,李景站起身来:“这就走吧,我估计请客的不止你们三个,那些浙商想必都等急了。” 沈继先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姐夫。” …… 翌日一早,李景醒来后,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 自从出京以后,李景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路途劳累,加上昨晚又多喝了几杯酒,身体顿觉有些受不住了。 “老爷,若是觉得不舒服,今天就歇息一天吧。”小竹一边服侍李景穿衣一边说道。 李景摆摆手:“歇不得,京里有事,我得尽快把这边的事情了结了回京。” 小竹闻言轻轻叹了口气:“老爷这么辛苦,也不知图得什么。” 李景轻轻拍了拍小竹的手笑道:“不图什么,只图不枉此生。” 小竹轻叹一声,服侍李景穿上衣服,然后从丫鬟手中接过浸过温水的毛巾,轻轻擦拭着李景的面庞。 见李景脸色苍白,小竹忽然恨恨说道:“这个继先真不懂事,老爷都累成这样,他还让老爷喝酒,等我回去告诉夫人和小姐,看怎么收拾他!” 李景笑了笑,从小竹手中接过毛巾自己擦了把脸,然后说道:“继先他们几个为筹建浙江的银行分号出了大力,浙江那边刚弄完,我又把他们叫来福建,人家请客,我怎能不去捧场?” “那也不能让老爷喝这么多酒啊?”小竹不满道。 李景笑道:“我若不想喝酒,谁还敢灌我不成?是我自己要喝的,这次我让继先来福建是有一笔大生意要他做,这笔生意要是做成,光赋税,朝廷就能征收几十万两,你说,我怎能不陪他们多喝几杯?” 小竹摇摇头:“国家大事妾身是不懂的,也不想去懂,妾身只关心老爷的身体。” 李景笑了笑道:“你要关心我,就出来做事,不要有什么顾虑,以前你在徽媃身边不是很能管事的么?怎么有了名分以后,反而不出头了呢?是怕两位夫人多心?没必要!你们姊妹相处多年,她俩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 “此一时,彼一时。以前没有名分的时候,妾身帮郡主夫人做事天经地义,可是有了名分以后,妾身就得守规矩。”小竹轻轻叹了口气道。李景摇摇头:“我发现咱家的规矩好像越来越多了,这样不好。我还记得你当年跟徽媃刚到红山岭时的情景,有一次徽媃想到军工厂里看看,为这事儿你差点跟我的部下吵起来,对我也是一副凶巴巴的模样,我喜欢你那时的样子。”小竹闻言叹息道:“难为老爷还记得当年的事情,那时小竹年纪小,不懂事,另外老爷当时的身份也不像如今这般尊贵。如今小竹蒙老爷恩典给了名分,就得恪守本分,不能坏了老爷的家风。” 第五百三十二章 福气 “你这样快乐么?这可不是当年那个敢说敢做的小竹姑娘。www.Pinwenba.com我娶你过门儿,是想你能过得幸福,可不想你做个笼中丝雀。”李景叹道。 轻轻拍了拍小竹的手,李景说道:“昨晚继先给我接风之时,给我汇报了一下景记商号浙江分号的经营情况,我突然发现咱家的好多生意都是继先帮着打理。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咱家搬到西苑以后,下人进出不便,而且你们外出也不方便,因此夫人才把生意交给继先帮着打理。 但是以后继先的生意会越来越大,甚至可能还要亲自出海,那时继先恐怕就顾不上咱家的生意了,那时候怎么办? 本来我是想把家产都捐给朝廷的,这样就省了许多麻烦,可咱家那些产业都是你们的心血,我怎能擅自做主处置这些产业?我估计你们也不愿意。 既然这样,那你们就不能总呆在西苑的家里,我打算在京里给你们置办一个专门处理生意的宅子,在太原,西安,开封,南京,苏杭等生意多的地方也置办几处那样的宅院。 咱家夫人好静,而且她是你们的老大,就让她坐镇京里,徽媃和你好动,你俩就到各地检查巡视,小蝶现在有身孕,就不让她动弹了,你觉得怎么样?” 小竹闻言欣喜道:“夫人和郡主夫人听了肯定高兴。” 笑了一会儿,小竹猛地想起了什么,脸色忽然一红,扭捏了一下道:“不过妾身不想出京。” “哦?这是为何?”李景奇道。 看着小竹脸上的表情,李景猛地恍然大悟,伸手在小竹脸蛋儿上拧了一把:“笨丫头,让你出去,又不是不让你回家。呵呵,我努努力,你也争争气,等你怀了孩子,就没那么多糊涂心思了。” “老爷!”小竹闻言顿时羞红了脸。 李景轻轻叹了口气道:“我虽然不是女人,但是女人的心思多少还知道一些。当女人的哪个不想有自己的孩子? 尤其咱家现在就剩下你自己没有孩子了,你心里是什么感受,不用说我也知道。你还年轻,不要急,咱们来日方长。” “谢谢老爷。”小竹哽声说道。 轻轻拍了拍小竹的后背,李景说道:“好了,我得出去会客了,你没事儿的话让侍卫带你出去走走,不要总在屋里闷着。” “妾身想到庙里上香。”小竹忽道。 “那就去!对了,让二愣的老婆陪你去,坐我的车去。”李景笑道。 小竹摇摇头:“老爷不在车上,妾身可不敢坐老爷的车。” “哪那么多规矩?”李景瞪了小竹一眼道。 想到自己的马车福建的官员大多见过,李景轻轻叹了口气道:“算了,你坐我的车麻烦事也多,回头我让人单独给你做一辆。对了,前日答应送孙大哥和二愣一人一辆,正好一起给做了,至于夫人的马车等回京再做。”李景说道。 “那得要多少钱啊!”小竹惊呼道。 李景笑道:“什么钱不钱的,挣钱不就是为了花么?咱家挣那么多钱,不花留着干嘛?” 小竹笑道:“不是老爷挣的钱,老爷花着当然不觉得心疼。” 李景抬手在小竹脑门上弹了个暴栗:“小抠门儿!好了,我走了,自己出去玩吧。” “老爷慢走。”小竹急忙福了一礼道。 李景摆摆手,转身大步出门而去。 看着李景的背影,小竹轻轻抚摸着额头不由得痴了。 “夫人真有福气,居然能找到老爷这样的男人。”小竹的丫鬟李香忽然幽幽叹道。 “是啊!我前世不知敲穿了多少木鱼,上天才让我嫁给老爷。”小竹轻声叹道。 猛然间小竹回过神来,转身对李香说道:“你记住,在家里,咱家老爷和夫人不跟咱们讲那么多规矩,你们三夫人四夫人的乱叫,没人见怪。 可是到了外面就得守好规矩,以后不许再叫我夫人。我是什么身份?焉敢跟夫人和郡主比肩? 而且在外人眼中,咱家只有两位夫人,那就是夫人和郡主。我和小蝶姐姐还有圆圆妹妹只是姨太太。” “这不是在福建么?谁知道咱府里的情况?要是让人知道你是姨太太,没的看低了太太。”李香低声说道。 小竹闻言斥道:“混账话,你叫我夫人我就成夫人了?被人知道只有更加耻笑。 至于别人见我是姨太太,会不会看低我,那得看老爷的态度。老爷待我好,就算我是姨太太,别人也得尊重我,老爷要是待我不好,我就算是正牌夫人,别人也不会搭理我。你明白么?” “奴婢知道了。”李香忙道。 小竹叹了口气道:“其实你应该听说过,我以前是郡主的贴身丫鬟,是郡主和夫人抬举我,我才有今天的地位,所以,在外面我们一定要摆准自己的位置,不能让人说咱们是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是!太太。”李香说道。 小竹看了看李香,叹息道:“你不用拘谨,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要责怪你,毕竟你也是替我考虑,好赖人我还是能分清的。 其实,我从来没把你当丫鬟看待,你要容貌有容貌,要文采有文采,说不定哪天造化来了,老爷就把你收进房中,那时我们就成姊妹了。” “奴婢哪有那个福分。”李香忙道。 小竹笑道:“你能进李府,就是有福分。要没有福分,怎么陈将军偏偏就选中了你们几个?而且老爷还把你们收留了下来? 虽说就算老爷不收你进房,也会给你安排一位青年才俊。可是这世上还有哪个男人能比得上咱家老爷? 不过,你要想进李家的门的话,你得跟我和小蝶姐姐学,我俩都是尽心服侍小姐,尽心服侍老爷,恪守本分,老爷和小姐念着我们多年辛劳,这才给了名分。” “多谢太太指点。”李香忙道。 …… 总督府前厅,德包尔正在焦急的等候李景的到来。 说实话,刚成为俘虏那会儿,德包尔并不怎么担心,因为他知道大明既然开放海禁,那免不了要跟荷兰人做生意,双方肯定要进行谈判。 只是德包尔怎么也没想到大明居然会开出那么苛刻的条件,这些条件可以说是全盘否定了荷兰人在远东的一切利益。 德包尔表面上是荷兰任命的台湾总督,实际上干的是强盗的勾当,但是跟大明开出的条件相比,他以前干的事完全就是小巫见大巫。 而且就算是强盗,也不是没有商量的可能,可是大明的外交官员在谈判时根本就不给他留任何余地。 跟林欲楫谈了两个多月,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林欲楫做出让步,关键的东西林欲楫是死不松口。 如果荷兰的舰队还在的话,德包尔当然用不着这么低声下气,可是荷兰舰队已经全军覆没。 在郑芝龙夜袭巴达维亚港之时,荷兰舰队仅有五艘舰船逃了出来,在费劲周折摆脱郑芝龙的追击之后,终于顺利返回台湾,可是等他们到达台湾之后,才发现鹿耳门港口已被明军占领。 此时荷兰舰队已经无法再次返回巴达维亚,而没有港口可供停泊,荷兰舰队仅存的五艘舰船顿时成了孤魂野鬼。在海上游荡了几日,眼见舰队马上到了崩溃的边缘,舰队司令钱德勒无奈之下,只好率领舰船向大明投降。 得知荷兰舰队最后五艘舰船投降了大明,德包尔知道荷兰人在大明已经没有翻盘的机会,自己已经没有跟大明叫板的本钱。 就在德包尔绝望之时,忽然得知李景来到福建,并且准备召见自己。德包尔大喜,每天盼星星盼月亮,等候李景的召见。 谁知过了多日,也没接到李景要召见他的通知, 直到昨晚,德包尔忽然接到李景次日要见他的消息,得知这个消息,德包尔兴奋的一晚没睡着觉,今天一大早便来到总督府等候李景召见。 就在德包尔等得心焦之时,一群官员终于出现了。 见跟自己谈了两个多月的林欲楫跟在一人身后,而且此人在人群中如众星拱月一般,德包尔顿知此人便是李景。 仔细看了看李景,德包尔不由一怔,这人也太年轻了吧? 德包尔在荷兰也见过很多三十来岁,甚至不到三十岁的高官贵族,可是荷兰不过弹丸大的小国,国土面积还不如大明的一个府大。荷兰那些所谓的贵族高官掌管的土地,恐怕都没有大明的一个知县管辖的范围大。而李景是大明的内阁总理大臣,掌管着整个大明,荷兰那些所谓的贵族高官,在李景面前连个屁都算不上。惊讶了一下之后,德包尔马上反应过来,疾步上前,冲李景弯腰行了个西方的绅士礼:“荷兰国驻台湾总督JohanVan。DerBurg参见尊贵的大明总理大臣阁下。” 听了通译翻译之后,李景笑着拱了拱手:“德包尔先生你好,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德包尔闻言忙道:“不敢,不敢,总理大臣阁下事务繁忙,能抽出时间召见敝人,敝人已是深感荣幸。”李景摆摆手:“德包尔先生客气了,你远来是客,怎好让你久等?来,请坐。”德包尔忙道:“谢谢总理大臣阁下。” 第五百三十三章 向大明宣战 李景笑了笑,指着身边的孙猛和刘二愣等人说道:“这些人想必你已经认识了,我就不给你介绍了,来,大家坐吧。www.Pinwenba.com” “大帅请!”孙猛等人忙道。 待李景在主位坐下,众人方才一一落座。 等仆从将茶水送来退下,李景指着茶杯笑道:“德包尔先生请喝茶。” “谢谢总理阁下。”德包尔欠身道。 李景笑道:“德包尔先生不必拘束,说起来,咱们打交道这么久,也算是朋友了,朋友之间不用客气。对了,你好像是吸烟的吧?没关系,你想吸就吸。” “敝人怎敢在总理大人面前吸烟。”德包尔忙道。 李景笑笑,知道德包尔不敢在自己面前吸烟,自不会带着烟斗跟自己见面,向身后的小九伸了伸手,小九急忙从怀中取出一只锦盒递了过来。 李景接过打开,赫然是一只烟斗。 李景取出烟斗递给德包尔道:“我也不知你喜欢什么,只知道你吸烟,便请人做了一只烟斗,本想谈完事情以后再送你,不过我觉得现在送你更合适一些。” 德包尔接过忙道:“谢谢总理大人。” 李景定制的烟斗自不会用普通的材料,德包尔入手便觉一片温润,知道定是用玉石打磨雕琢而成。 实际上,李景送的礼物别说是玉石做的,便是普通的木材做的那也是珍贵至极。因为礼物珍贵与否不在礼物本身,而在于送礼物的人。 李景的身份乃是大明最高元首,莫说他一个小小总督,便是荷兰国王在李景面前也得矮三分。能得到李景的礼物,德包尔怎能不感到荣幸? 见德包尔珍而重之地拿着烟斗,李景将锦盒推到德包尔面前笑道:“这里面是烟草,你吸吧,我虽不喜欢吸烟,但是闻着吸烟的味道,感觉还是不错的。” 见李景毫不做作,德包尔不觉放松了紧张的心情,从锦盒中捏了一小撮装入烟斗,小九走过去,拿出火石火绒给德包尔点燃。 德包尔吸了一口,猛然眼睛一亮,忽然伸出大拇指对李景赞道:“妙!妙不可言!想不到用玉石做烟斗,烟草的味道更加香醇,而且绵软了许多,总理大人用玉石做烟斗,真是天才的创想。” 李景摆摆手笑道:“德包尔先生喜欢就好。” “喜欢!我太喜欢了!谢谢总理大人。”德包尔笑道。 李景笑了笑,等德包尔又吸了两口方道:“德包尔先生,按说在你没有得到本国的指示之前跟大明谈判,这个身份是不恰当的,但是考虑到你的前途,我才命人跟你谈判,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德包尔闻听不由沉默起来,李景说的不错,他不过是台湾的总督,虽说有些事情他可以代表国家做一些决定,但是涉及到大明和荷兰两国之间的国事,在没有得到荷兰国王的授权之前,确实不是他这个身份能做主的。 而且德包尔现在还是俘虏,如果不是李景主动见他,他连跟李景见面的资格都没有。 见德包尔默然无语,李景笑道:“我这个人是喜欢交朋友的,朋友如果有难,我绝不会袖手旁观。德包尔现在的处境非常不好,如果我是荷兰国王,等你回国以后,我第一件事就是把你下狱问罪。至于理由,我想不用我多说吧?” 德包尔点点头,丧师失地,如果只是下狱的话,那已经是最轻的了。 李景笑着接道:“我让人跟你谈判,其实就是帮你解决这个麻烦,如果你跟大明签订了协议,那么你就不用承受现在的罪过了。” “总理大人,你的条件如此苛刻,我若签了这样的协议,恐怕就是丧权辱国的罪名了。大人怎么说帮我脱责?”德包尔急道。 李景摇摇头:“德包尔先生,有些事情我觉得你没弄明白,首先,台湾乃是大明的领土,你们在台湾建城驻军,必须得到大明的允许才可以这么做。” “大人说的不错,但是我们在台湾建城驻军,已经得到了你们朝廷的允许,我认为大人应该知道这件事的前后经过。”德包尔忙道。 李景点头笑道:“我确实知道这件事。接下来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个问题,你们在台湾建城驻军的目的是什么?在我看来,你们在台湾建城驻军的本意应该是为了方便贸易,同时保护驻台湾的荷兰人的生命安全,以及保护本国的商船不受海盗的威胁吧?” “是,这就是我们在台湾建城驻军的目的,但是你们却突然袭击了我们的城池,并且把我们的军队给俘虏了。”德包尔说道。 “那是因为你们没有恪守本分!我记得当郑芝龙反叛大明的时候,你曾派人跟孙总督通气,想跟我们联合对付郑芝龙,孙总督当时怎么答复你的?”李景忽然冷笑着说道。 孙猛闻言说道:“我当时让信使给你传话,郑芝龙反叛乃是我们大明的家室,外人不得插手。” 李景笑道:“郑芝龙是我们大明的人,他反叛朝廷,就像是兄弟闹分家。恩……你在台湾住了几年,应该了解我们汉人的生活习惯,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吧?” 德包尔点点头:“我明白,你们的习惯是儿子长大成人也要跟父母住在一起,但是有不少人家,子女长大以后因为家庭矛盾,最后分家独过。” 李景笑道:“说的不错,郑芝龙反叛就是这种情况,他因为对父母和兄长不满,要闹分家。这时做父母和做兄长的要耐心劝说,甚至会打他一顿,让他受点教训,但是我们的目的最终还是要让他回到这个家庭。 一般来说,这个时候,朋友和邻居会帮我们劝说这个兄弟,让他不要乱来。 可是你们不是帮我们劝说这个兄弟,而是让我们一***打死这个兄弟,甚至自己还要参与进来。 做兄弟的不懂事,但是做父母和做兄长的却不能不懂事,我们怎能允许你们做这样的事情? 而你们呢,居然不顾我们的警告,背地里对郑芝龙动手,这时,你们就不再是我们的贸易伙伴和朋友,而是我们的敌人。 既然是敌人,我们怎能允许你们继续在我们的领土之中建城驻军?” 德包尔闻言苦笑了一下:“以我对你们生活习惯的了解,我可以理解你们的做法,但是我们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郑芝龙占领了满剌加,切断了我们的贸易通道,这可是涉及到我们两国之间的利益,我们向郑芝龙发起攻击也是逼不得已。” 李景摇摇头:“你错了,满剌加原本就是大明的藩属国,甚至说是我们大明的领土都不过分,郑芝龙占据满剌加依然是我们大明内部事务,你们同样不能插手。” “满剌加怎么又成大明的藩属国了?”德包尔惊道。 李景笑道:“德包尔先生,我不相信你不了解满剌加的历史。大明永乐年间,满剌加的国王都是我们的成祖皇帝册封的,你敢说满剌加不是我们大明的藩属国?而在我看来,连满剌加的国王都是我们大明的皇帝册封的,那么说满剌加是我们大明的领土也并不过分。” “可是据我所知,满剌加在正德年间被葡萄牙人占领的时候,你们并没有过问,这说明你们已经放弃这个属国了。”德包尔辩解道。 李景摇摇头:“我们并没有放弃满剌加,相反,我们还派遣使者到满剌加谴责了葡萄牙的侵略行径。只不过我们大明当时发生了许多事情,暂时没有精力去处理这个问题。 郑芝龙虽然不懂事,但是他知道帮国家收复领土,这说明,他并没有忘记作为大明人的责任,我相信,早晚有一天,他还会回到大明这个家庭的。而你们向郑芝龙乃至满剌加发起攻击,在我看来,就是向大明宣战。” “不,不,总理大臣阁下,我们并没有向大明宣战,我没有胆量,更没有这个权利向大明宣战。”德包尔急道。 说着德包尔下意识擦了一下额头,猛然发现自己的脑门已经满是汗水。 摇摇头,德包尔暗自感叹了一声,难怪李景如此年轻却能统治整个大明,这人实在是太厉害了。 德包尔跟林欲楫谈判的时候,林欲楫也说过类似的话,可是林欲楫说的话,完全没有李景说的这般条理分明,通俗易懂。而且李景是用话引导着德包尔承认李景的观点,平平淡淡的几句话,一环套一环,德包尔不知不觉间,便被李景引入彀中。 轻轻叹了口气,德包尔接道:“好吧,总理大人,我承认你的观点都是正确的,但是我们并没有向大明宣战,我相信你能看出这一点。” 李景笑了笑:“是不是宣战你说了不算,我说宣战就是宣战,我说不是宣战,就不是宣战,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明白,明白。”德包尔忙道。李景点点头笑道:“你明白就好,所以我才说,我跟你谈判是帮你解决麻烦。”(月票快到碗里来) 第五百三十四章 荷兰的潜在危机 “可是,我要是答应你的条件,那麻烦一定会更大。www.Pinwenba.com”德包尔急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你不会有麻烦,而且你还为荷兰解决了一个麻烦。” “此话怎讲?”德包尔疑惑道。 李景笑了笑道:“其实荷兰现在的日子并不好过,荷兰原本是西班牙属地尼德兰的一个省,大明万历九年,也就是西历1581年,尼德兰独立,成立尼德兰联合共和国(今荷兰,比利时,卢森堡),因荷兰省的面积最大,也叫荷兰共和国,但是西班牙迄今为止也未承认荷兰独立的合法性。 实际上,荷兰并不止西班牙这一个敌人,葡萄牙也是荷兰的敌人,这些年荷兰跟西班牙以及葡萄牙不知打了多少仗。 我承认荷兰的海上实力比西班牙和葡萄牙强,甚至比这两国联合起来都要强,但是这改变不了荷兰是一个弱国的本质。” 德包尔闻言接口说道:“总理阁下,恕我直言,我有些听不懂阁下的意思,既然我国海上的实力比西班牙和葡萄牙联合起来都要强,为何说荷兰是个弱国?” 李景笑了笑道:“很简单,因为荷兰的国土面积太小,人口也太少,而且地处低地,无险可守。若是从陆地上向荷兰发起攻击,我可以坦白的告诉你,大明最多只需要动用两个师的兵力,便可以扫荡整个荷兰国。” 听李景如此自信,德包尔想及明军攻打热兰遮城时的军力,不由默然。 李景笑着接道:“当然,我是不会派兵攻打荷兰的,路途太远不说,就算占领了荷兰也没什么意义,不过是劳民伤财而已。 但是大明不打荷兰,不代表别的国家不去打你们,荷兰地处法兰西波旁王朝和神圣罗马帝国(今德国)之间,这两个国家无论是国土面积还是人口都要比荷兰大得多,多得多。 现在两国由于各种原因,还没有对荷兰产生威胁,但是一旦这两个国家政局稳定,便会觊觎荷兰便捷的出海口,尤其是神圣罗马帝国。” “呵呵,总理大人阁下知识渊博,敝人佩服之至,不过大人有所不知,现今神圣罗马帝国内乱不止,到如今,内战已经打了二十年了,整个国家破败不堪,莫说对荷兰用兵,荷兰不向他们用兵,他们就……用你们中国话说就是烧高香了。 至于法国同样如此,法国内部并不稳定,国王路易十三和太后还有他的弟弟奥尔良公爵不和,太后一直阴谋废黜路易十三,立奥尔良公爵为国王。 另外,国王路易十三和安娜王后不和,恩……总理大人可能不知,安娜王后是西班牙的公主,由于法国的国王跟王后不和,造成法国跟西班牙两国也不和。”(注:法国著名作家大仲马的小说《三个火枪手》里面讲述的故事就是以这段历史做背景。) 实际上,前年的时候西班牙就已经出兵法国,与神圣罗马帝国一起南北两路夹击法国,并一度攻至法国首都巴黎,不过最终为法军所败。 现在法国已经陷入到与神圣罗马帝国的战争之中,这个时候,法国正跟荷兰联手对付西班牙和神圣罗马帝国,怎会对荷兰用兵? “哦?看来我不光对法国和神圣罗马帝国了解不够,对欧洲这些国家也不够了解。”李景笑道。 李景这么说倒不是谦虚,因为他所掌握的资料是从汤若望等传教士那里打听到的,而这些传教士大多离开欧洲多年,这些人在离开欧洲的时候,神圣罗马帝国刚爆发战乱。 汤若望等人并不知道这场战乱会持续到现在还没有结束,而且欧洲大部分国家随后都参与到这场战争之中。(即欧洲三十年战争,1648年才结束。) 顿了顿,李景接道:“但是我可以坦白的告诉你,正由于神圣罗马帝国和法国是对立的,所以荷兰才更加危险。如果神圣罗马帝国战胜,毫无疑问,荷兰作为法国的盟友必定遭到神圣罗马帝国的报复。而法国如果战胜,也绝不会允许身边有荷兰这样一个海上强国存在。 另外,据我所知,与荷兰隔海相望的英格兰一直对荷兰虎视眈眈,荷兰无论是资源还是人力都远不及英格兰,一旦两国开战,荷兰早晚会被英国拖垮,最终一败涂地。” “不会吧?”德包尔疑惑道。 “相信我的眼光。”李景笑道:“我还可以告诉你,荷兰海上的实力越强大,这些国家就越容不下荷兰。原因你是知道的,就是海外贸易带来的利润。” 德包尔点点头道:“我听说过总理大人在大明创造的奇迹,也相信总理大人的眼光不会错,可是我不明白总理大人如何能通过这件事帮荷兰解决这些问题。” 李景笑了笑:“你以为我制定的那些条约只是针对荷兰?我告诉你,西班牙,葡萄牙,包括英国,法国,统统都要遵守这份条约。 以后东南亚,也就是你们所说的东印度乃是大明的势力范围,你们这些西方国家可以来大明贸易,但是绝不允许你们派遣舰队进入这片区域。 这时你们这些西方国家跟大明贸易就成为正常的商业竞争,不存在军事竞争,没有军事竞争,他们还有必要对荷兰发动战争么?就算他们要发动战争也是针对我们大明。呵呵,我这个人是最不怕打仗的,包括我们这些将领在内,没有一个人害怕打仗。” “这个……我可以看看您拟定的针对我们这些国家的完整的政策条款么?”德包尔迟疑了一下问道。 李景笑道:“我可以亲口告诉你。” 顿了顿,李景说道:“第一条,台湾以及台湾周边岛屿皆为大明的疆土,任何外国势力不得在台湾及台湾海域驻军。鉴于海上不靖,各国势力允许在大明海域进行护航,但护航舰船不得超过三艘。 你应该能看出来,这一条不仅针对你们荷兰,同样还针对西班牙。 我知道西班牙在台湾的北部也建了一座城,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要不了多久,西班牙人在台湾北部建的这座城就会跟你的热兰遮城一样被我们占领。至于他们所依仗的舰队,呵呵,如果他们不识趣儿的话,下场也将会跟你们荷兰的舰队一样,被彻底歼灭。 第二条,大明开放海禁,与各国进行贸易,各国可派使节与大明接洽,使节可驻京,亦可驻地方,但是各国不得委派军事人员进驻。安全事宜由大明负责。 你能够看出来,这一条针对的是所有有意向跟大明贸易的国家,并不是单单针对荷兰一国。 第三条,各国可派遣贸易公司入驻大明各地进行贸易,但必须遵守大明法律,亦须按大明税率纳税。 这一条针对的包括你们荷兰的东印度公司,我知道这个东印度公司是带有军事性质的民间组织,而在大明,这样的组织是不允许的。 你们要做生意,就拿出做生意的样子,想要到大明以及大明的属国掠夺,不好意思,那我就灭了他。 第四,琉球,吕宋,满剌加,安南,缅甸,暹罗等国自古为大明属国,各国不得在大明属国驻军,已有驻军限一年返国。限期不返即视为与大明为敌,大明有权诉诸武力。 这一条,就是我刚才所说的,这些被你们称作东印度的区域以后都是大明的势力范围,任何国家不得染指。像葡萄牙占领了满剌加,就觉得满剌加是葡萄牙的领土,那是绝对不可以的。当然撤军不是说撤就能撤的,需要时间,所以我给你们这些国家一年的时间,有一年的时间,无论怎样,都可以撤回国了吧?” “可是这片区域好多都是独立的国家,有些更是无主之地,怎能都划入大明的势力范围?”德包尔忙道。 李景闻言冷笑一声:“独立的国家?得到大明的允许了么?他们趁着大明虚弱的时候不承认大明是他们的宗主国,好用么?我告诉你,只要我执掌大明,这些国家就没有一个是独立的国家,想要独立,就先打败我的军队。至于你说的无主之地,大明自永乐年间就对这些无主之地宣布了主权,何来无主之说?” 见李景强词夺理,德包尔张了张嘴,终于忍住没去反驳。 因为德包尔知道,自来无主之地向来是谁的拳头硬就由谁占领,现在荷兰在东印度一带显然不是大明的对手,跟李景叫板,那不是找不自在么? 何况李景也说了,并不是针对荷兰一个国家,大家一视同仁,谁也别想占领这里,他也无话可说。 另外,德包尔从李景的话里听到了浓浓的杀气,德包尔有种预感,这些不再臣服大明的国家就要大难临头了。如果李景要对这些国家大动干戈,那还是早早远离这个是非圈为妙。见德包尔无语,李景笑道:“只要各国都遵守这份条约,荷兰的麻烦就可以解决大半。到时德包尔先生可是有大功于荷兰。” 第五百三十五章 军火生意 “可是,恕我直言,总理大人分析的虽然有理,可是这种情况暂时,或者说多年以后才能发生,我以此做理由,跟大明签署这样一份协议,不说王国,便是我们东印度公司的股东们也不会答应的。www.Pinwenba.com”德包尔急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如果荷兰的上层如德包尔所说,不考虑以后的危机,那么荷兰的前途堪忧,对一个没有前途的国家,我跟他签署这样一份协议也实在没什么必要。” 德包尔忙道:“总理大人千万不要这么说,我们荷兰国至少现在还是强大的。好吧,至少我们海上的力量是强大的。在海上,我们除了在郑芝龙手里吃过两次亏,跟别的国家在海上作战,我们还没有输过。 现在全世界各大海洋都有我们的战舰在巡弋,我们的商船在全世界的各个角落进行着贸易。以后的事情我们暂时不得而知,但至少现在,大明跟荷兰贸易,还是能得到丰厚的利润的。” 李景摇摇头笑道:“从目前的形势来看,你说的倒也没错,不过我不知道在大明收回东南亚以后,你们荷兰还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资源跟大明交易。恩……倒也不能这么说,至少你们还是可以用金币跟我们进行交易的。”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接道:“这样吧,德包尔先生,我认为你暂时是没有权力跟大明签署这样一份协议的,我也不难为你,不如我们先进行一桩生意,我相信,只要你们荷兰的高层看了你带回去的东西以后,会认真考虑我的条件的。” 德包尔大喜道:“那真是太感谢总理大人了,只是不知大人要跟我谈什么生意?是什么东西能说服我们国家的高层?” 李景笑了笑:“武器。” “什么?把武器给他们?”不光德包尔震惊,在座的大明官员也不由惊呼起来。 李景摆摆手,止住众人喧哗,也不理会孙猛等人惊诧的表情,对德包尔笑着说道:“德包尔先生想必见识过大明军队列装的武器,不知德包尔先生认为我们的武器威力如何?” 德包尔沉吟了一下说道:“贵国的武器犀利异常,我们的武器完全不是贵国的对手。” 李景笑了笑:“德包尔先生倒是实诚,不知我把这我们列装的武器卖给你们,你们可愿意购买么?” 德包尔忙道:“愿意,当然愿意,如果我国能够列装那样的武器,那么即使陆战,我们也不惧任何敌人,只是不知总理大人愿意卖给我们多少那样的武器,还有价格是多少?” 李景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我可以先卖给你们一百支枪,三千发子弹。你先带回国给你们的国王还有那些要臣们看看,让他们见识一下这些武器的威力。 至于价格嘛,一支枪五十两银子,子弹一两银子十发。不过我跟你们是第一次做生意,这次的三千发子弹就白送给你们。” “这么贵?”德包尔惊呼道。 李景摇头笑道:“很贵么?我记得你们卖给大明的红夷大炮动辄三四千两银子一门,我们一支步枪才五十两银子,相比来说,已经十分便宜了。” “这能一样么?大炮的成本是步枪能比的么?而且火炮的废品率太高,造十门能出两门成品就已经是极高的成功率了,而报废的火炮成本也要算在成品火炮的身上,实际上一门成品火炮的成本就有一千多两银子,再加上长途运输,我们还要挣钱吧,一门火炮三千两银子其实并不贵。”德包尔忙道。 “德包尔先生对火炮制造很在行啊?”李景奇道。 德包尔摇摇头:“我对火炮的制作技术并不了解,但是我作为东印度公司驻派的台湾总督,要负责很多生意方面的事务,尤其军火生意,因此必须了解军火的生产成本,不然的话,那不成漫天要价了么?” 听出德包尔影射自己漫天要价,李景不由笑了笑。 轻轻摇了摇头,李景笑道:“你们的火炮铸造技术很先进,但是你们生产的大口径,大威力的火炮,靠现有的技术是不够的,因此废品率才高。” “哦,难道说大明现在生产的火炮比我们的火炮更先进么?”德包尔惊道。 李景笑道:“先不先进,德包尔先生应该见识过吧?” “这个,贵军攻打热兰遮城时,使用的难道是火炮么?有那么小的火炮么?一个人就可以扛着跑?”德包尔惊道。 李景笑道:“没办法,我们的技术也不是很先进,为了降低成本,保证成品率,只能生产这种小炮,重炮当然也有,但是我们生产的重炮也远远没有你们生产的火炮那么大,只有一千多斤不到两千斤。” 李景说的确实是实话,因为明军的武器使用的材料不是铁而是钢。 而当时大明的钢的产量极低,李景在红山岭折腾了四五年,也不过只成产了两百多门小炮和一万来支步枪,最大的原因就是炼钢困难。 直到李景占据了平阳府,才扩大了生产的规模,但是用了五年的时间,也不过生产了一千多门小炮,四百门千斤以上的大炮。直到李景进京掌握权力以后,可以调动更多的资源,大炮的产量才得以增加,但是加上以前平阳府生产的也不过一千多门。 李景不是不想生产口径更大的火炮,但是限于钢的产量,也只能安于现状。 以大明的资源用钢造炮尚且如此困难,何况荷兰这样的弹丸小国?实际上,这时的西方国家生产的火炮都是用铁,不过西方国家生产的火炮质量要比原先大明的质量好。 但是再好的铁生产的武器也不如钢好,尤其李景利用水力冲压机制出机床以后,以水力带动这些设备生产武器既节约了大量的人力,又提高了武器的质量。 这个时候,大明生产的武器已经领先西方不知凡几,而最关键的是明军的武器使用的弹药远远领先于西方。 作为一名来自后世的特种兵,李景不但能熟练使用各种武器,同时还会制作炸药,他可以用最原始的办法生产硝化甘油(可参阅凡尔纳的小说《神秘岛》中所写的硝化甘油的制作流程),然后利用炭灰将液态的硝化甘油变成安全的固体炸药(硅藻土的效果更好,但是河南和山西没有硅藻土)。 当黄色火药开始代替黑色火药以后,武器的威力自然更强。而火药是军工厂或者说是大明最高的核心机密,凡是跟李景学过制作火药的工匠,都被严密的保护起来。 至于火炮和炮弹其实算不上什么机密,因为利用子母铳的原理发射的弹丸实际上就是炮弹。从保密的级别来说,火炮的保密级别还不如步枪和子弹的级别高。 因此,李景对德包尔并未隐瞒大明火炮的性能和威力。 虽然没有隐瞒,但是在大明没有研制出性能更好,射程更远的火炮以前,李景是不会向荷兰和别国出售火炮和炮弹的。 因为一旦让荷兰的舰队列装这样的火炮,那在海上,任何国家都不是荷兰的对手,包括大明和郑芝龙的舰队在内。 只有等大明研制出威力更加强大的火炮,可以完全压制住现有的火炮以后,李景才会出售现有的火炮。 最先进的技术和最犀利的武器一定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只有这样才能威慑宵小,这么浅显的道理李景当然清楚。 李景告诉德包尔这些资料,其实是诱惑德包尔。 荷兰的海军强大,但是陆军就是个渣,荷兰的两个邻居法国和德国可以轻易踩翻荷兰的陆军。德包尔不会不了解本国的情况。 但是荷兰的陆军要是列装了步枪和便携式小炮的话,那结果就不一样了,荷兰的陆军摇身一变就会变成强军。 果然德包尔听了大为意动:“总理大人阁下,如果贵国愿意出售那种小炮的话,我们荷兰愿意购买一百门。” 见德包尔意动,李景轻笑了两声:“德包尔先生,部队列装什么样的武器,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那种便携式小炮威力确实不错,使用起来也十分方便,但是必须跟步兵配合使用,实际上是需要步兵保护,否则很容易被袭。你不想买步枪,却想着买小炮,这个想法是不对的。” “可是你卖的步枪太贵了,五十两银子一支,武装一支一千人的部队就要五万两银子,这还没算子弹,我们实在是买不起。”德包尔苦笑道。 “呵呵,步枪你买不起,那我们的便携式小炮你们就更买不起了,那种小炮要四百两银子一门,炮弹要二十两银子一枚。”李景笑道。“啥?四百两一门,怎么这么贵?”德包尔惊道。李景笑道:“虽然贵,但是物有所值啊。你想想,列装了步枪和小炮之后,几百人的部队就抵得上你们原来几千人,可以节约一大笔军饷。实际上,我最多只能卖给你一百门这样的小炮,多了我也拿不出来,倒是步枪可以卖给你们三五千支。” 第五百三十六章 护航 顿了顿,李景笑着接道:“德包尔先生,其实你应该明白,这些武器我们并不愁卖,西班牙和葡萄牙在见过这些武器的威力以后,肯定愿意出钱购买。www.Pinwenba.com你们荷兰拿不出几十万两银子,我想这两个国家一定拿得出来。” 德包尔闻听不由愕然。这不是威胁么?而且是当面威胁,我不买你就卖给我们的敌人,你还敢更无耻一点么? 看着李景笑眯眯的表情,德包尔只觉一股寒气从心里冒出,没来由打了一个哆嗦。 “这个……总理大人,这个价格能不能再商量商量。”德包尔忙道。 李景轻轻摇摇头笑道:“德包尔先生,用你的话说,这些武器都是要成本的,而且我们也得有点儿利润不是?” 德包尔咬咬牙:“总理大人,你知道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得了主的,我先带着样品回国,我相信,国王看了这些武器以后肯定会买的。至于这批武器,我希望总理大人就不要卖给别国了。恩……我可以先付一部分定金。只是我的财产都在台湾,被你的部下孙将军扣留了。不知总理大人可否通融一下……” 李景笑着点点头:“我明白,没问题,德包尔先生现在是我的朋友,你的个人财产我们肯定不会扣留。” 顿了顿,李景接道:“但是仅限于德包尔先生的个人财产,至于你手下那些士兵,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这些的财产都是怎么来的大家心里都有数儿,十多年前,你们这些人来我大明都做了些什么事情,德包尔先生想必清楚,因此这些人的财产我是不会归还的,而且他们还要出卖劳力,偿还他们以前犯下的罪行。” 德包尔看了看李景,心里苦笑一下,看来大明这位总理大臣非但政治手腕厉害,而且还记仇,跟这个人打交道,以后千万要小心了。 笑了笑,李景接道:“对了,这次你们有五艘军舰投降,我对你们的舰船没有兴趣,如果你们还对这五艘军舰感兴趣的话,那就带钱把这五艘军舰买回去。” “不知总理大人开价多……多少钱?”德包尔战战兢兢地问道。 李景笑道:“好像你们那五艘战舰受损并不严重,修理一下就跟新的没什么两样,这样吧,我就按照你们的成本价的三分之二卖给你们。 至于舰船上的士兵,我本想让他们跟台湾的那些士兵享受同样的待遇。不过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允许你们出钱将他们赎回,这样,一名普通的水手和士兵赎金为三百两银子,普通军官五百两,高级军官八百两,舰长一千五百两,舰队司令一万两。” 说着李景转头看向孙猛道:“孙总督,投降的荷兰士兵和军官一共多少人啊?” “一共八百六十四人,其中大多数是普通士兵,有六百四十多人,普通军官一百五十多人,高级军官四十来人,舰长五人,舰队司令一人。”孙猛忙道。 李景点点头,屈指算了一下道:“那就是三十一万七千多两银子,他们投降以后,咱们每天需要给他们提供吃住,这也需要不少银子,咱们也不多要,凑个整数,三十二万吧。” “大帅的帐算的明白,下官佩服之至。”孙猛忍住笑道。 李景摆摆手,转回身对德包尔道:“德包尔先生,不知你们建造一艘战舰需要花费多少钱?你可不要骗我,你要是把成本说的少了,那这些战舰我就留下了。” 德包尔闻听顿时再次无言,作为东印度公司驻台湾总督,他不知见过多少无耻的奸商,但是跟李景一比,那些奸商简直不值一提。 轻轻叹了口气,德包尔道:“一艘战舰包括火炮在内,成本大约要三十万两银子。” 李景笑了笑:“三十万两银子?就算差也差不了多少了,就按三十万两算吧,按照三分之二折算的话,那一艘就是二十万两银子,五艘就是一百万两,加上士兵就是一百三十二万两白银。对你们东印度公司来说,一百三十万两银子不过是小钱儿。” 德包尔苦笑道:“东印度公司再有钱,一下子也拿不出这么多现银。” 李景笑道:“我知道,没让你们全部用现银赎买,不足的你们可以用物资抵现嘛。我知道你们在巴达维亚囤积了大量的物资,除了我们大明出产的,别的物资我都要,这样,你们就不用掏那么多现银了。 当然,你要是觉得贵的话,也可以不赎,尤其那些士兵。 说实话,我对这些士兵很感兴趣,如果你们不要的话,那我就把他们留用了,这些人久在海上,熟悉海上的生活,恰好可以弥补我们水兵的经验不足。 这样你们就可以省下一大笔钱,你们完全可以用这笔钱从大明购买一些瓷器,茶叶,丝绸之类的物资。运回国内的话,也能大赚一笔。” “总理大人,现在郑芝龙占据了满剌加,如果只有一两艘船,我们还可以偷偷穿越满剌加海峡,可是要是商船太多的话,我怕我们无法瞒过郑芝龙的舰队。”德包尔苦笑道。 李景摆摆手:“这个你不要担心,我会派舰队给你们护航,当然护航的费用要由你们来出。” 德包尔闻言疑惑道:“总理大人有信心打败郑芝龙的舰队?” 李景摇摇头:“没有,在海上,我们暂时还不是郑芝龙的对手。” “那总理大人如何为我们护航?”德包尔奇道。 李景笑道:“在海上我们不是郑芝龙的对手,但是在陆地,郑芝龙就算再有十倍的军力也不是大明的对手。你不会认为我们要击败郑芝龙就必须在海上吧,我们完全可以在陆地上击败他。要知道,就算再强大的海军,最终也得靠岸补给。 郑芝龙实力再强,也不能把整个南海全部封锁,我有一百多艘战舰,只要有几艘船能载着部队登陆满剌加,他就得夹着尾巴从满剌加滚蛋。 所以,郑芝龙只要不糊涂,是不会做激怒大明的蠢事的,实际上他远离南海,占领满剌加,就说明他不想跟大明死战到底。因此看到大明的舰队护航,他必定会放行的。” 德包尔苦笑道:“总理大人,你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最有自信的。” 李景笑道:“要自信,首先要有自信的本钱,没有本钱的自信,那叫狂妄自大。” 德包尔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好了,德包尔先生,我的条件都说完了,不知你还有什么条件和要求?”李景笑道。 德包尔想了想道:“我不知道总理大人的条件我国会不会答应,也不知道我回国以后会是什么结局,我希望我走以后,总理大人能够庇护我的家人。” 李景笑道:“完全没有问题,德包尔先生是我的朋友,保护朋友的家人是朋友应尽的本分。二愣,马上在福州给德包尔先生的家人安排一座府邸,然后派人把德包尔先生的家人接过来,一定不要怠慢了德包尔先生的家人。” “是,大帅。”刘二愣忙道。 李景摆摆手,转头看向德包尔道:“不知你还有什么要求?” “没了。”德包尔摇摇头道。 李景笑了笑道:“我很欣赏德包尔的做事风格,作为朋友,我觉得我还可以帮德包尔先生做些什么。这样,我给贵国的国王写一封信,如果贵国同意大明的条件,那么我希望德包尔先生能够出任荷兰驻大明的第一任使节。” 德包尔闻言眼睛一亮:“要是如此,那就多谢总理大人了。” 李景轻轻笑了笑道:“德包尔先生,你作为东印度公司驻派台湾的总督,虽然权力很大,可毕竟不属于国家的正式官员,但是如果你成为荷兰驻大明的使节就不一样了,那时你就可以真正的代表荷兰了。当然,你要是想做东印度公司的驻明代表也可以,甚至兼职也不是不行。” “多谢总理大人。”德包尔大喜道。 李景笑着站起身道:“那就这样吧,本来今天中午想请德包尔先生喝一杯的,不过京里有点事情需要处理一下。仕济,今天中午你们替我设宴款待德包尔先生,德包尔先生要是有什么要求,尽量想办法满足。” “是!大帅。”林欲楫急忙起身抱拳道。 德包尔也急忙起身道:“总理大人事务繁忙,我怎敢耽误总理大人的时间。” 李景笑了笑道:“这边的事情一时半会儿怕是不能办完,德包尔先生也不用着急,在福州多看一看,有什么事情就找孙总督和布政使刘大人。” “多谢总理大人关照。”德包尔忙道。 李景摆摆手,带着众人缓步离开客厅,只剩下林欲楫几人留下招待德包尔。 待出了厅堂,孙猛终于按捺不住问道:“大帅,真要把武器卖给荷兰人啊?” 李景笑着点头:“当然,卖军火可是最暴利的生意。”“可是,你不怕荷兰人买了我们的武器以后回头来打我们么?”孙猛疑惑道。李景笑道:“我既然敢把武器卖给他们,就不怕他翻脸,实际上,在见识过咱们的武器以后,荷兰人肯定没胆量跟咱们叫板了。荷兰人又不傻,怎会想不到咱们手里会有更多更先进的武器?除非荷兰人脑袋进水了,才会跟咱们开战。” 第五百三十七章 东南亚攻略 “可是咱们生产的武器自己都不够用,卖给他们,咱们不就更加不够了么?”孙猛疑惑道。www.Pinwenba.com 李景笑道:“善战者,不战而屈人之兵。大明的国力现在还没到能四处开战的地步,我把武器卖给荷兰人,其实是为了威慑荷兰人,让他们主动退出东南沿海,等荷兰人退出东南亚以后,剩下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便不足为惧。 等再把这两国震退,那咱们的精力就可以放在对付东南亚当地的土著们身上。嘿嘿,到时这些地区出产的物资就是咱们大明的。 这些地区出产的物资加上咱们大明的瓷器,茶叶,丝绸,我要让那些西方国家把钱都送到大明,要不了几年,咱们大明的国库便会充实起来。” 顿了顿,李景接道:“另外,你以为我会把武器单单卖给荷兰人?单只荷兰一个国家,我们卖武器才能挣几个钱?德包尔不是说神圣罗马帝国周边的国家正在打仗么? 嘿嘿,那咱们就把武器卖给正在打仗的国家,他们打的越狠,就越会来买咱们的武器。他们买咱们的武器越多,打得就会越热闹。那时他们巴结咱们都来不及,还敢跟咱们开战?嫌死的不够快么? 至于你担心武器不够用,呵呵,我刚才的报价你也听到了,你见过有这么暴利的生意么?有了钱以后,还怕生产不出武器?” “大帅英明。”众人忙道。 李景笑了笑接道:“其实卖武器最大的难处是让人了解武器的威力,这个不是靠演示就能说服人的,必须经过实战检验。 而要想达到最佳效果,就是让他们自己吃咱们武器的苦头,德包尔正是因为吃过苦头,知道咱们的武器比他们强大的多,因此听说我要卖武器,他马上就答应购买。” “他妈的,这不是贱胚子么?”刘二愣骂道。 李景笑道:“说的不错,这些国家确实是贱胚子,多年以前他们刚到大明的时候,以为咱们大明软弱可欺,在我东南沿海一带横行肆掠,被我们警告多次却不知悔改,直到被我们狠狠教训了以后,才开始夹着尾巴做人。典型的欺软怕硬,记打不记吃。 所以,我们要想不被欺负,自身就得硬,而且我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才想到回击,我们要主动出击,对那些对我大明意图不轨的国家要先发制人。 西汉名将陈汤曾说过‘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我辈后人,岂能不如先祖?我给这句话改几个字,明犯大明天威者,虽远必诛。 只要我们大明君臣上下都有这个气魄,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方能实现。” 摆摆手,李景笑道:“扯远了,要想做到我说的那样,没有几十年别想实现,咱们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眼下东南海域我们的主要对手是三个国家,分别是荷兰,西班牙和葡萄牙。 荷兰在咱们手中连吃大亏,虽然未必肯服,但是见识了咱们的武器威力之后,想必会知难而退,而且我们答应跟荷兰人贸易,他们应该能算清其中的厉害得失。 接下来咱们要对付的就是西班牙和葡萄牙。 我先分析一下这两个国家的实力,西班牙和葡萄牙这两个国家虽然现在海商的实力不及荷兰,但这两个国家是老牌海上强国,在荷兰人没到东南亚之前,这两个国家就来了。 尤其是葡萄牙,正德年间便占据了满剌加,又于嘉靖年间占据了濠镜(澳门),葡萄牙人在濠镜经营了上百年,可以说已经在濠镜扎下了根,现在葡萄牙人在濠镜驻军大约有一千三百多人,现任总督施罗保。 对于施罗保这个人我们了解的不多,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葡萄牙能派他担任总督,没有能力是不可能的。 下面我们再说说西班牙,在荷兰人占据台湾南部不久,西班牙人紧跟着占据了台湾北部,并在鸡笼(基隆)建城,荷兰为争夺贸易主导权,对鸡笼的西班牙人发起多次攻击,但始终没有拿下鸡笼。实际上西班牙人在台湾的驻军并不多,只有不到一千人,西班牙人的主要精力放在吕宋。 对于吕宋的西班牙人,我不想多说,万历三十年,西班牙人在吕宋大肆屠杀华人,据统计,那次死在西班牙手里的华人大约有三万人,这件事发生到现在不过三十来年,各位想必应该还记得此事。” 见众人默默点头,李景接道:“去年我接到密报,驻吕宋的西班牙人又准备对我华人不利,我原想让郑芝龙出兵吕宋,可是郑芝龙只顾自己的利益,不听朝廷号令,因此我才要拿下郑芝龙。大家不要以为我闲着没事儿要对付郑芝龙。 西班牙在吕宋驻军大约有四千人左右,现任西班牙驻吕宋的总督叫科奎拉,此人既贪财又心狠手辣,为了掠夺财富,行事不择手段。 葡萄牙和西班牙的情况大致如此,现在我说说我接下来的打算。 现在孙化成部正在台湾用兵,并逐渐向台北方向推进,我估计再有十天半拉月就可以打到鸡笼。西班牙人拥有舰船,陆地上不敌,必从海上逃跑。 这些西班牙人我们一个也不能放过,但是我们最终还要跟西班牙做生意,因此决不能打着大明的旗号做这件事。 孙大哥,你派人给伯雅兄送信,让他打着郑芝龙的旗号,以郑芝龙的名义歼灭这支西班牙人。 消灭这支西班牙之后,让他回师濠镜,你派陆军支援伯雅兄,同样以郑芝龙的名义将濠镜的葡萄牙人拿下。 这两件事做完,基本上就已经过年了,等过完年,我手里的兵力又能充裕一些,到时我再调动一两万人支援你们,然后就开始对付吕宋的西班牙人。” 孙猛点了点,沉吟了一下道:“大帅,依我看,咱们应该征兵了,现在咱们的主战部队济世军正兵只有五万人,这是远远不够的,实际上我们现在使用的多是辅兵和原先的官军部队。 经过几次战斗,我感觉让辅兵担纲主力部队已经没有任何问题,原先的官军经过裁汰以后,留下来的战斗力也大幅提高。 为了提高好士兵的积极性,我建议将辅兵和原来的官军当中优秀的士兵转为正兵,将新兵和官军转为辅兵,如此一来,我们的正兵总数能有二十万将近三十万,加上辅兵估计能有七八十万,再招募三五十万新兵,兵力便不会这么紧张了。” 李景闻言,轻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知现在兵力不够,可是光三十万正兵,一个月的军饷加上粮草还有服装以及其他的费用就要二百多万两银子,一年下来要两千多万两,再加上辅兵和新兵,一年光军费就要近四千万两银子,大明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银子啊?” “说起来,还是我们的底子太薄,这一年大帅想尽一切办法才维持住军队的开销,我贸然要大帅征兵,是我考虑不周。”孙猛叹道。 李景摇摇头:“你身为五大都督之一,考虑军队的事情正是你的本职,不存在周不周全的问题,实际上,你们比我更了解下面的情况。 这样,这件事等我回京以后再定,我要看看今年国库的收支情况。” “大帅,这次回京你走水路的话,我一并把今年福建的税银给你送往京城,只是今年福建的赋税只收了一百多万两,没有去年我在江西时那么多,等来年我给你补上。”刘二愣忽道。 李景笑了笑:“我知道,你前段时间一直忙着军事方面的事情,直到最近两个月才开始抓政务,不到三个月能收上来一百多万两,这成绩已经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了。二愣,你做的很好,在收了赋税的同时,还能让老百姓说你好,不容易。” 刘二愣挠挠头笑道:“我也不会干,就是按照大帅的吩咐做事。” 李景摇摇头笑道:“这就是你的本事了,大明地方官这么多,明面上哪个不是按照我的指示办事?可是只有你和大虎两人的成绩最好。 我很高兴,这说明我任命你俩担任布政使没用错人。要过年了,我今年肯定不能跟你一起过年了,说说吧,你想要什么奖赏?” 刘二愣闻言顿时有些沮丧:“大哥,去年你就没让我进京给你拜年,今年又不让我回去!算了,赏赐我就不要了,二愣这辈子跟了大哥啥都不缺了。” 李景摆摆手:“我给你和孙大哥一人订做了一辆马车,跟我坐的那辆差不多,这车是给嫂子和弟妹的……”孙猛闻言大惊:“啥?你给我家那婆娘定制了一辆马车?大哥,我那老娘什么性格你还不知道?我的官越做越大,她的官太太的谱儿也越来越大,你给她老婆送车,估计第二天就被我老娘要了去,坐上你送的马车,她尾巴还不翘天上了?不成,不成。这车我坚决不要。”“哦?婶子还是当年的脾气?”李景疑惑道。 第五百三十八章 南台船厂 孙猛苦笑一下道:“别提了,有我那两个兄弟媳妇辍唆,能有好么?如今我老娘年纪也大了,有些话我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说了,只能私下里教训两个兄弟。www.Pinwenba.com” 李景轻轻叹了口气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只要别做的太过,你睁一眼闭一眼就过去了,别惹老人不高兴,等二老百年之后,你那两个兄弟没了靠山,估计就会收敛了。” 孙猛抱拳道:“多谢大哥体谅。” 李景摇摇头叹道:“我原来年轻,很多事情都是想当然,但是随着年纪渐长,终于明白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的道理。” 轻轻拍了拍孙猛的手,李景接道:“孙大哥,虎头现在越来越出息了,以后接你的班儿没有任何问题,家里的事最好别跟虎头说。” 孙猛急忙点头道:“我知道,我严令我那两个兄弟不许去找虎头,也跟虎头说过,不许搭理他两个叔叔。” 李景轻轻叹了口气,不置可否。 孙猛现在的地位跟多年前已不可同日而语,李景自不能再像当年在红山岭时那样让孙猛管教两个弟弟。 另外,许多事情李景也不能要求的太高,作为高级官员的家眷,只要不是仗着家人的权势横行不法,虚荣点就虚荣点吧。孙猛没有利用自己的权力为两个弟弟某差事,李景已经是非常满意了,要是再苛刻的话,可就有些过了。 对官员放松一些要求,这个想法李景已经考虑了很久。 当初李景初掌中枢时,很是杀了一批贪官污吏,又将一批官员下狱,雷厉风行的后果就是李景也面临到当年朱元璋在位时的局面,那就是无官可用,虽说李景在平阳府培养了一些人,可是终究人数有限,分摊到全国,不过是杯水车薪。 于是李景在没有经过充分准备的情况下开科选才,并以实学为主,但是最终选用的那批官员品德良莠不齐,可以说远不及受过儒学教育出来的官员。 正因为看到这个弊病,袁可立临终前才给李景写了一封信。 在看了袁可立的信之后,李景马上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自己太过急功近利了。 虽说治沉珂当用猛药,但是大明这么多官员,有很多是因过低的俸禄导致贪腐,实际上很多官员还是有挽救的余地的,自己不应该不加甄别就把这些人一***打死。 李景通过孙猛家人这件事,就是想给官员透个风,自己不会再盯着官员们的小错不放,小小不然的事情,自己睁一眼闭一眼就过去了。 放这个风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收拢官员的心,李景知道自己制定的政令得罪了无数官员,如果一直这么紧压的话,这些官员早晚有一天会反弹。这些人只需联合起来,给自己来个罢工,自己就得干瞪眼。 但是放这个风要选择合适的机会,不能在正式的场合说这番话,那样的话等于是明确同意官员们犯小错,那就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孙猛在得到赏赐的时候,提到自己的老娘,并提起两个不肖的弟弟,正好给了李景放这个风的机会。不然的话,李景跟孙猛关系再亲近,也不会当着众多的官员的面儿说这番话。 微微侧身,扫了身后一众官员一眼,见众人一脸沉思之色,显然是在认真思索自己话里的意思。李景笑笑对孙猛道:“车的事你自己看着处理吧,这个不算赏赐,你还想要啥,尽管开口。” “真的不需要什么了,我现在什么都不缺,大哥不用再为我破费了。”孙猛忙道。 李景摆摆手:“我出钱给你和二愣置办点儿田地吧,这是当年就答应过你们的,现在到了兑现的时候了。你想我在河南给你置办田地还是山东?自己选个地方吧。” 见李景态度坚决,孙猛知道无法推却,想了想道:“河南是我的老家,我现在身居高位,若是在河南置办家业,河南的官员碍于我的情面,许多事情怕是不好处理。 山东那里我也待了多年,官面上那些人哪有不认识我的?在山东置办家业怕是跟河南相差无几。大哥要是真想给我置办家业,就置办在京城吧?在京城,在大哥眼皮子底下,我家里的人也能收敛一些。” 李景闻言轻轻拍了拍孙猛的肩头,叹了口气道:“好兄弟,难为你想得细致,那就这么定了。” 转头看了看刘二愣,李景笑道:“你呢?你想把家安在哪里?” 刘二愣挠挠头,想了想道:“大哥,兄弟是小马庄人,兄弟打算以后回小马庄。” “落叶归根,兄弟有心了。行!我会给你安排的。”李景点点头叹道。 说话间,众人来到书房门口,李景停下脚步说道:“我刚才说这些话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大家,凡是为大明尽心做事的,我李某人是绝不会亏待他的。以前怎么样,我不想再提了,希望以后大家能够尽心尽责,做一个好官。” “是!我等谨记大人教诲。”众人忙道。 李景摆摆手:“行了,你们做自己的事去吧,我还有事要处理。” 众人闻言,急忙行礼告退。 待众人走后,李景进了书房对小九道:“去给我打盆冷水,我洗把脸。” “大人,先歇一歇吧,事情不是一下子就能做完的。”张同敞走到李景身旁轻声说道。 李景摇摇头,指了指书案:“替我写封信,是写给荷兰国王的,我的意思你应该知道吧?把这个意思写出来就行。” 李景接着对文青说道:“你给郑芝龙写封信,把我的安排告诉他,他知道该怎么做。” “是!”张同敞和文青忙道。 张同敞和文青写信之时,小九端了盆水进来,李景洗了把脸,觉得精神了不少。 这时,张同敞和文青将书信写完,李景接过看了看,用了印,让二人把信封好,然后让小九派人将信送出。 看了看天色,李景对小九等人招了招手:“走,咱们到南台船厂去看看。” “要不要通知孙大人和刘大人?”张同敞问道。 “不用,他们跟着去我看不清闲。”李景说道。 张同敞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李景来福建其实最想看的就是船厂,但是李景不想让福建的官员陪着,更不想让他们提前通知船厂,那样的话,李景根本看不到船厂真正的面貌,因此直到现在也没去南台船厂。 南台河口船厂历史悠久,早在宋朝,南台就设有官办船厂。到了明朝,南台进入造船黄金时代。 洪武二十年,官府在河口设官办船厂,永乐年间,郑和七下西洋,每次都经过闽江口一带,开辟了福州通往各国的航线,各国纷纷来福州访问,带动了福州造船业的发展,南台的造船业呈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正统年间,琉球遣使来大明朝贡,船因海风所坏,请求大明赐船朝贡,当时大明赏赐琉球的船只大多出自南台的船厂。 当时南台制造的船只质量极高,大明遣使出海乘坐南台制造的封船(福船的一种),从未留过在海上遇难的记录。 戚继光抗倭之时,使用的船只也是由南台船厂制造的船,戚继光曾评价南台的福船说:“乘风下压,如车碾螳螂,斗船力,不斗人力,每每取胜。” 可以说南台的造船厂在对外贸易以及抗倭和保卫大明的海防等方面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不过到了明朝末年,郑芝龙倾全力发展泉州的船厂,南台船厂的地位逐渐被石井乡的船厂取代。 但是南***特的地理位置,令他受到李景的重视。 南台紧靠闽江下游,上游可通福建全省,下游可同沿海各省,均有水路交通的地理优势,这一点是泉州的船厂比不了的。 李景要大力发展海上贸易,需要一个便捷的港口,无疑南台是最佳选择。 李景带着小九张同敞等人轻车简从,便装出行,一路来到南台河口船厂。 到了河口船厂,李景虽已有预料,却还是有些失望。 河口船厂虽不能说已经完全破败,但是已然没有了当初繁华的景象。港口处虽然还停有许多商船,但是船厂却无人做工。甚至李景等人进入船厂,也无人阻拦。作为官办船厂,这简直无法想象。 李景带着众人在船厂转了一圈,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大人可是想重建船厂?”张同敞轻声问道。 李景枪声叹道:“谈何容易啊!想建一座船厂,不是说找一批工人过来就行的,关键是技工,看看这座船厂荒寥至此,可知船厂已经没有几个技工了。百年船厂,一旦荒废,再想重振,难啊!” “其实,以晚生之见,想要重振南台船厂并不为难。”张同敞笑道。“哦?别山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李景奇道。张同敞笑道:“大人在京之时,曾让汤若望先生从本国招募人才,可见大人对夷人的造船技术还是十分推崇的,此番在红夷总督德包尔面前,更说过红夷海上实力强大。现在大人全面对夷国用兵,这些夷人其中想必有不少精于造船的,至不济也懂得修船,不然的话,他们的船只一旦损毁,将如何自处?” 第五百四十三章 睥睨天下 李景点点头:“他们主要的目的是增加火炮的射程,海上作战,谁的火炮射程更远,威力更大,谁就会占据上风。www.Pinwenba.com 我们的火炮跟夷人的火炮射程相差无几,但是夷人的舰船比我们的舰船坚固的多,我们的火炮对夷人的舰船威胁并不是很大,主要是杀伤人,可是交战时,敌人的人员大多在船舱里面,很难对他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这样一来,我们的火炮威力就会大打折扣。 实际上,我们的火炮主要是打击敌舰的风帆,令敌舰丧失动力。 可是摧毁敌舰的船帆,敌人的战斗力并且丧失,大规模海战时,令敌舰失去动力并不代表就可以取胜。只有摧毁敌人的战舰,才是真正取胜之道。 现在夷人要制造更大口径的火炮,当他们的火炮射程增加以后,那我们的火炮就会完全失去作用。 这种装置我们正好可以借鉴,有了这种装置,就可以大大减轻火炮的后坐力,我们再增加一下甲板的厚度,就不用担心开炮的时候甲板被撞穿的问题,这样我们就可以安装更大口径的火炮了。” 孙传庭闻言大喜:“大帅打算制造更大的火炮了么?” 李景点点头:“必须要造,我们决不能在武器上受制于人,这样在海战时,我们才能不落下风。” 顿了顿,李景接道:“不光要造炮,还要造舰,造能跟夷人的军舰抗衡的战舰。我们的造船技术现在落后夷人太多,我们必须迎头赶上,然后超越他们。” 孙传庭闻言叹道:“大帅真乃有大魄力者,传庭跟了大帅,实是此生最大的幸事。” 李景笑了笑:“伯雅兄,等我们的舰船造出来,你就带着大明的舰队横扫天下,让四夷尽皆臣服于我们大明的坚船利炮之下。” 孙传庭闻言不由心神激荡,过了半响方才感慨道:“若能有那么一天,传庭可真的不虚此生了。” 李景笑着拍了拍孙传庭的肩头:“伯雅兄,我辈军人,若无点儿睥睨天下的气魄,岂不枉自为人。” 大帅豪气干云,传庭必不负大帅所望。”孙传庭凛然道。 李景摆摆手:“伯雅兄此次海上训练经月,官兵们都辛苦了,给大家放几天假,让大家好好休息休息。” 孙传庭扭身看了看身后的官兵,忽然笑道:“大帅难得来我船上走一遭,要不要跟士兵们说几句话?” 李景闻言,抬眼看了看船上的官兵,见众人眼中露出热切地目光,李景笑了笑,提高声音道:“我这次不是来检阅大家的训练水平的,但是看到兄弟们的精神状态如此之好,心里大是欣慰。 孙大人让我给大家说几句话,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大家都是实在人,那些保家卫国的套话说了没用。” 众官兵闻言顿时轻笑起来。 待众人笑了一会儿,李景接道:“其实我的出身跟大家一样,可能还不如你们,我知道兄弟们当兵的目的是什么,那就是拿军饷,养家糊口。 但是普通士兵的军饷并不多,只能过最普通的日子,要想多挣钱,得在战场上杀敌立功获得晋升,只有军衔高了,饷银才会高起来。所以为了过上好日子,大家一定好好好训练,到时上了战场才能有本事杀敌立功,然后得到晋升。” 李景一嘴大白话,众官兵听了觉得格外亲切,一名小校壮着胆子笑道:“大帅,我们当兵的目的是为了养家糊口,大帅养兵的目的是保家卫国,为大明开疆拓土。 这两个目标看似不同,但是只要我等遵从大帅的军令,奋勇杀敌,实际上就是在实现大帅的目标。” 李景闻言大笑:“说的不错,到最后,其实就是一个目的。这段时间大家海上训练辛苦了,回家好好休息一下,过几日,我们要对外用兵,我希望大家到时都能奋勇作战。 我这里提前给大家许下赏额,俘虏一名敌军赏银三两,打死一名赏银一两。不要觉得赏银少,你们拿的武器比敌人不知先进多少,要是赏额高了,我恐怕就得破产。” 众士兵闻言大笑。 孙传庭旗舰上的士兵都是从山东带过来的,列装的都是新式武器。 这些士兵也知道他们使用的武器比原来的官军厉害不知多少倍,用这样的武器打仗,打死敌人实在是轻而易举。 这些士兵还知道陆战的时候,尤其曹文诏所部在打仗时,李景从没开过这么高的赏额,一名士兵打死几个敌人才会赏一两银子。 其实曹文诏的部队很少有单独的士兵受到封赏,一般都是一个作战单位的士兵同时得到赏赐。 因为曹文诏所部打的都是大仗,开战以后直接就把敌军炸得人仰马翻,场面极其混乱,这时候谁能确定自己打死了几个敌人? 而且李景规定,士兵不许在作战时割取敌人的首级,那样会贻误战机,只能在战后进行统计。 这样的结果就是每一个作战单位都会抱成一个团,因为杀敌多少,关系到大家的切身利益,如果有别的部队想捡便宜,恐怕就得挨揍。 事实上,也没有部队去抢兄弟部队的战功,因为你能抢别人的,就有别人来抢你的,最终大家都没有好处。 因此作战时大家都遵守规矩,哪支部队负责进攻哪一面,都清清楚楚,在没有得到主将命令的情况下,或者没有得到兄弟部队要求增援的情况下,很少有部队逾越自己的作战范围。 曹文诏的部队这种赏赐方式在全军并不是什么秘密,基本上所有的部队都知道。 曹文诏不隐瞒这种赏赐方式是因为大明这两年重要的战役都是他打的,如果他的部队得到赏赐多了的话,难免会引起别的部队嫉恨。 实际上,李景组建的新军士兵的收入并不依靠赏赐,而是看军衔,从新兵到三等兵再到士官,军饷是逐级提高。 而提高军衔的途径只有两个,一个是每年两次的晋级考核,再一个就是在战场上杀敌立功,只要军功达到标准,就可以晋升。其实谁都知道,只要有仗可打,在战场上晋升的速度要比考核快的多。 李景现在之所以给大家开出这么高的赏额,只因他们是在海上作战,海上作战,除非接舷战,否则步枪是起不到作用的。也就是说,海战时靠步枪杀敌是很难的,主要靠火炮,实际上火炮也很难对敌军造成太大的杀伤。 因为海上颠簸,火炮的命中率本来就低,再加上距离太远,更难打中目标,因此海战时,只能靠火炮的数量来弥补命中率低下的问题。 这就是为什么孙传庭的舰队安装了新式火炮却依然无法跟郑芝龙抗衡的根本原因,因为朝廷的船小,安装的火炮数量相对来说就要少很多。 不过当孙传庭采纳了李国助和钟斌的建议,把火炮安装在甲板上之后,火炮的灵活性得到极大的提高,尤其是火炮的仰角可以抬得更高,不像安装在侧舷时,调整的范围那么小,基本上都是平射。 抬高仰角以后,就可以攻击到敌舰的船帆,因为船帆的面积要比舰船本身大得多,而且高的多。如果火炮安装在侧舷,想要攻击敌舰的船帆,需要靠近敌舰,才能达到那个角度,但是靠近敌舰,无疑要承受敌舰猛烈地炮火,海战时,如果不是要打接舷战,没人会去冒这样的风险。 当然,火炮的仰角抬高以后,想攻击敌舰的本体也会更加困难。但是小规模海战,只要令敌人失去动力,就可以轻松取得胜利。 实际上,明军现有的战舰数量和火炮数量,也只能打一些小规模的海战。如果荷兰人集合那三十余艘战舰跟孙传庭交战的话,恐怕孙传庭根本不是对手,别看孙传庭现在有一百多艘战舰,但这些战舰大多属于中小型战舰,根本不经打。 郑芝龙近千艘战舰,最后还是靠狼群战术,靠火攻和接舷战才取得最后的胜利,而且郑芝龙以损失一百多艘中小舰船的代价,也不过歼灭了荷兰军十多艘战舰。 郑芝龙损失一百多艘船能受得住,孙传庭怎能受得住?损失那么多船对孙传庭来说就等于是全军覆没。 但是西班牙驻台湾的部队显然没有荷兰人舰队那么强大,不说他们没有那么多的战舰,就是士兵也没有那么多,一共才一千多人,给他们三十艘大型战舰都开不走。 西班牙驻台湾的舰队顶天也就不到二十艘中型船,孙传庭一百多艘船,对付不到二十艘船,这仗要是打不赢,那他这个水师都督恐怕就当到头儿了。 跟士兵讲完话,李景把要对台湾的西班牙人用兵之事,跟孙传庭简单说了一下,孙传庭顿时明白李景抓俘虏的目的所在,那就是为了建造南台船厂。 跟士兵挥手告别,李景携孙传庭等一众官员下了舰船,下船后,李景看了看码头处停泊地舰船,忽然问道:“李国助和钟斌跟你一起回来了么?”孙传庭笑道:“回来了,我原本想让他俩带舰船到泉州休整,不过他俩得知大帅来了,想拜见一下大帅。我不知大帅的意思,因此虽然同意他俩跟来,但是只让他俩先在船上待命。”(为何不给力呢,月票快到碗里来!) 第五百四十四章 水师改组 李景点点头:“还是要见一见,这两人还是有功的,而且郑芝龙对他俩上次反水之事心中难免会有芥蒂,我若不见他二人,郑芝龙以为我不重视他俩,必然会对他俩进行打击报复。www.Pinwenba.com” 孙传庭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想了想,李景接问道:“这两人在你麾下训练的怎么样?他们带领的士兵可还像以前那样放纵?” 孙传庭笑道:“要说这两人还是比较识趣儿的,带兵训练非常刻苦,对部下督促极严,他二人带领投降的士兵,已比以前收敛甚多,现在很有些兵样子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一直担心他二人居功自傲,既然他二人明白事理,那咱们就不能亏待他们。他俩现在是什么职务?”李景点点头道。 “现在是游击将军,他二人毕竟立了不小的功劳,要是给的职务低了,他二人心中必会抱怨。”孙传庭道。 李景摇摇头:“游击将军有些低了,给个参将还比较妥当一些。” 顿了顿,李景接道:“伯雅兄,我有意改组水师成立大明海军,这个都督之职非你莫属,以后海军参将以下的职务,你看着任命,副将的职务也由你提名。” “这个权限实在是太大了,传庭怕是担当不起。”孙传庭忙道。 李景笑着摆摆手:“担当得起,伯雅兄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你不会任人唯亲,更不会任用庸才,就凭这两条,你任命的官员就不会有大问题。” “大帅……”孙传庭一时凝噎。 “伯雅兄,你以后脾气要改一改,不能总盯着别人的缺点,有些人有些小毛病,不要揪住不放,君子有容人之雅量,只有这样你才能跟同僚搞好关系。”李景笑道。 “是!传庭受教。”孙传庭忙道。 李景笑着接道:“伯雅兄,你这人天生就是指挥打仗的人,但是我得给你一点忠告,你不是当初那个陕西巡抚,只指挥本部人马作战,你现在统领的是整个大明的水师,你要统筹全局,不要总跟着舰队到处跑,像这次海上训练,你原本是没有必要亲自带队的。” 轻轻拍了拍孙传庭的后背,李景正色道:“作为一军之统帅,你一身干系极大,不要万不得已,决不能置身险地,若是被敌军发现你的旗舰,施行斩首战术,出了什么三差二错,那仗也就不用打了。” 孙传庭点点头:“大帅所言极是,只是现在舰队初创,我若是不亲自带队,哪里放心的下?而且我手下也没有能独当一面的将领,要是有的话,也用不着我亲自带队出海训练。” 李景笑道:“能不能独挡一面,要靠你发掘,我为什么让你别总盯着别人的缺点不放?就是因为当你总看着别人的缺点的时候,就会忽略别人的优点。” 说着李景回身指了指孙猛和刘二愣笑道:“你能想到我会任用他俩一个担任总督,一个担任布政使么?别说你,恐怕一百人当中得有九十九人觉得他俩不是那块料儿,但是我知道他俩肯定能行。 为什么!因为我了解他俩,我不光了解他俩的缺点,更了解他俩的优点,我知道把差事交给他俩,他俩一定会用心去做,而且不会曲解我的意思。事实证明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孙大哥和二愣这差事当得,比我预期的还要好。” “大帅用人,眼光独到,传庭佩服。”孙传庭笑道。 李景笑了笑:“我没有在你面前自夸的意思,我只是把我用人的心得告诉你,在看到别人缺点的同时,还要看到别人的优点,要全面地了解你的部属,然后尽量让他们发挥自己的优点。” 孙传庭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沉吟了一会儿,孙传庭道:“大帅觉得李国助和钟斌可用?” 李景笑笑:“这两个人的人品确实有些低劣,贪财恋权,反复无常,不过这两人打海战还是很有一套的,而且能抓住战机,这一点是很多人都比不了的。对这两个人的使用我是这样看的,给他们一定的权力,但是不让他们掌管钱财。 至于他俩反复的性格,我们其实不用担心,这两个人惯会审时度势,现在朝廷的水师实力越来越强,他俩是决不会也不敢反叛朝廷的。” 孙传庭点点头:“大帅准备让他俩担任什么职务?” 李景摆摆手:“在任用这两人之前,我先说说我对水师的一些构想,我打算改组大明水师为大明海军,海军大都督与五大军区都督平级,海军暂时下设两个舰队,第一舰队由你亲自掌管,第二舰队有郑芝龙掌管。 第一舰队下设三个支队,第一支队由你亲自掌管,我打算让李国助提督第二支队,让钟斌提督第三支队。” “那这两个人的品级恐怕就得提一提了。”孙传庭道。 李景道:“提!提副将!以后第一和第二舰队都督的品级为将军(总兵级别),支队提督为副将级别,大型战舰舰长亦为副将级别,中型战舰舰长为参将,以下以此类推。” 顿了顿李景接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随舰队一起行动了吧?以后郑芝龙是你的部下,你要总在海上,就难以跟他沟通联系,那样你调动他的第二舰队就会很麻烦。至于让你掌握一支舰队,是希望你能拥有威慑下属的力量,但是我建议你任命一名嫡系担任第一支队的提督同知。” “多谢大帅替传庭考虑,只是郑芝龙舰船众多,肯听我的指挥么?”孙传庭疑惑道。 “呵呵,这次郑芝龙吃了这么多的苦头儿,应该能明白朝廷的决心,也应该了解朝廷的实力,以后他不会再妄自尊大了。”李景笑道。 笑了一会儿,李景接道:“至于郑芝龙所属的第二舰队舰船众多的问题,你不用担心,郑芝龙的舰船缺点实在太多,其实不堪大用,等我们造出新式战舰装备第一舰队以后,强弱之势马上就会逆转。” 孙传庭笑道:“大帅重开南台船厂想必也是出于这种考虑吧?” 李景摇摇头,微笑不语。 说话间,众人回到总督府,李景挥手让众官员回去。 在书房坐定,侍卫禀报李国助和钟斌带到。 李景点点头,示意侍卫将二人带来。 少顷,侍卫带了两个四十岁左右,一脸精悍之气的中年汉子进了书房。 二人进了书房稍一打量,疾步来到李景面前,单膝跪地抱拳道:“卑职李国助(钟斌)参见首辅大人。” “两位将军免礼。”李景抬手笑道。 “谢大人。”二人起身后又躬身行了一礼。 见二人礼数周全,李景微微点了点头。 这时,孙传庭笑道:“呵呵,李国助,钟斌,今天大帅百忙之中抽空见你二人,你二人可知意味着什么?” “请大人赐教。”李国助和钟斌忙道。 孙传庭笑道:“你二人的功劳,大帅已然尽皆知晓,大帅有意栽培你二人,刚才跟本督提议擢升你二人为副将,提督第一舰队下辖之第二和第三支队。” 李国助和钟斌闻言大喜,复跪于李景面前嘭嘭嘭磕了三个头道:“多谢大帅提拔之恩。” 又冲孙传庭磕了个头道:“谢军门举荐之恩。” 李景摆摆手:“起来吧,我不喜欢别人下跪,尤其是军人,更不能轻易给人下跪。” 李国助和钟斌闻言讪讪起身。 指了指两人身侧的椅子,李景接道:“坐下说话吧。” 李国助和钟斌忙道:“在大帅和几位大人面前,焉有卑职的座位。” “无妨,你二人海上训练辛苦,还是坐下叙话吧。”李景笑道。 “谢大帅。”李国助和钟斌抱了抱拳,屁股挂了椅子一边,虚坐了下来。 李景笑了笑说道:“你二人此前所为,孙都督和孙总督还有刘将军已经跟我详细说过,不错,你二人能在关键之时反戈一击,可见对战局的把握还是十分精准的。正因如此,我才跟孙都督提议由你二人出任第二第三支队的提督,并非只因你们这次立下的功劳。” 顿了顿,李景接道:“现今你二人身居要职,有几句话我想跟你俩交代一下。” “卑职恭聆大帅教诲。”李国助和钟斌急忙起身道。 李景伸手虚按了几下,示意二人坐下。 待二人重新坐下,李景接道:“我治军极严,规矩也多,你们原来的部下以前是海盗出身,大多军纪散漫,这些毛病以后可要改一改,我希望你二人能以身作则,把以前的部下训练成真正的精兵。” 李国助和钟斌忙道:“是!卑职谨遵大帅教诲。”李景摆摆手:“你们不要认为我说的是空话套话,我对你们这些人的心思还是了解一些的,在你们心里怕是以为只要作战勇敢,能打胜仗就行了,对于军纪并不在意。但是这种想法在我这里是行不通的。我知道你们在归顺朝廷以后,这些年还经常在海上做一些无本的买卖。以前的事情我不打算追究,但是从今以后,这种事情决不许再做。我丑话说在前面,若是让我知道你们的部下还在做以前的营生,我就拿你二人是问。” 第五百四十五章 御下之道 “是,卑职绝不敢有违大帅的军令。www.Pinwenba.com”李国助和钟斌忙道。 李景盯着二人看了一会儿,直到二人神色开始慌乱,方才说道:“你二人和你们的部下可能会心有不甘,觉得在我的麾下规矩太多了些,有这种想法,我也能理解,但是没有规矩则不成方圆,既然吃了这碗饭,就得守这些规矩。” “是!”李国助和钟斌忙道。 顿了顿,李景接道:“其实你们做了这么多年的无本买卖,家底也攒的差不多了,也该收手了。钱这个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攒多少是多? 古语云:君子无罪,怀璧其罪。钱财多到一定程度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难免有宵小之徒觊觎。 当然,你们可能觉得你们手里有兵,宵小之徒不敢太岁头上动土。可是你们还有同僚,你们做无本的营生,同僚会怎么想? 同僚要是人品刚正,肯定会检举你们,那不免会伤了同僚之间的和气。 要是品行低劣的则会效仿你们的做法,那大明的军队成了什么?土匪?强盗?流寇? 千万不要存了法不责众的念头,李景这一生杀人不计其数,对贪官污吏下得了手,对不遵军令的士兵同样不会手软。” 李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李国助和钟斌听在耳中只觉得整个房间杀气弥漫,心中不由冒起一股寒气。 笑了笑,李景接道:“钱财对你二人来说,今生已不用愁了,若是想做个富家翁,自是潇洒快意,可是作为男人,有建功立业的机会怎能放弃? 你俩今年都还不到四十岁吧?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即便不能青史留名,至少等年老以后,在子孙面前你们也可以自豪地说,当年大明中兴的时候,你们也曾出过一份力。如此方不负此生。” 这时孙传庭接口说道:“两位将军,咱家大帅麾下将领无数,但是能让大帅如此语重心长教诲地可没几个,由此可见大帅对两位将军的器重,两位将军可千万莫要辜负了大帅的期望啊!” “是!卑职必不负大帅所望。”李国助和钟斌忙道。 李景点点头:“过几日我们要对驻台湾北面鸡笼的西班牙人用兵,西班牙人陆战失利必从海上退却,拦截西班牙人的重任便交给两位将军,希望两位将军能一展身手,全歼西班牙这支舰队。” “大帅放心,我们以前经常跟西……弗朗机人打交道,对他们的底细十分了解,弗朗机人在鸡笼只有十来艘舰船,我们的舰船是他们数倍,若是让他们跑了一艘船,大帅就撤了卑职的职务。”李国助拍着胸脯说道。 “好!我辈军人就该有这样的气势。”李景拍掌赞道。 李景原本打算这两日返京,因孙传庭带领舰队在海上训练,因此才让孙猛通知孙传庭下一步作战计划,没想到孙传庭训练结束返回,这样一来自然不用孙猛传信。 当下李景把自己的打算对孙传庭重新说了一遍,由于得到张同敞的提醒,这次李景改变了原来的作战思路,让孙传庭尽量多抓俘虏。 咋听到李景的作战计划,孙传庭很是吃了一惊。 虽然孙传庭知道李景做事极有魄力,却也没想到李景的魄力竟然如此之大。这等于是同时跟荷兰,西班牙和葡萄牙三国开战。 以大明水师现在的实力,跟一国开战都已经勉强,同时跟三国开战,大明如何应付得过来? 听了孙传庭的疑问,李景笑笑道:“其实你完全不必担心这个问题,因为我们知道郑芝龙已经重新归降了朝廷,但是这些国家却不知道这个消息。我问你,如果你是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得知舰队受到郑芝龙的袭击,你会怎么想?” “嗯……”孙传庭沉吟了一下道:“我会认为郑芝龙要破坏大明跟各国之间的关系,祸水东引,引发大明跟各国之间的战争。” 李景笑道:“说的不错,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各国必然也会这么想,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刻意隐瞒郑芝龙已经归顺大明的消息。我要借郑芝龙这张牌收复台湾,平定吕宋,扫平东南沿海。 等这些地方并入大明版图以后,我们便可将重兵布于满剌加及巴达维亚一线,遏敌于东南海域以外,至此大明内陆便不受夷人侵扰。等东南沿海局势稳定以后,咱们再拔除日本这根刺,到时大明海疆便再无外患。” “大帅深谋远虑,传庭佩服。”孙传庭忙道。 李景摆摆手:“这只是我的构想,真正实现还不知何年何月,但是我们必须先确立这个目标,只有有了目标我们才知道我们应该做什么。” 抬眼看了看李国助和钟斌,李景笑道:“刚才我说要建功立业,指的便是这件事。” 顿了顿,李景忽然收敛笑容,正色道:“知道这个计划的人不多,除了我身边几个人,就只有孙大哥,伯雅兄,二愣等寥寥几人,就连郑芝龙暂时都不知道我的全盘计划,我希望你们严守这个秘密,万不可说与别人知晓。” “谨遵大帅令谕!”众人急忙抱拳道。 转头见文青又在记录自己的话,李景皱了皱眉,指了指文青道:“敬之,刚才这段话删了,这样的话怎能传于后世?” 文青闻言笑道:“大帅,这段话是万万删不得的,若无这段话,后人如何能知道大帅今日之战略布局?” 听文青居然公然顶撞李景,李国助和钟斌心中不由骇然。 但是令二人没想到的是李景居然没有生气,反而无奈道:“你要记录那也由得你,但是这份文档要列为绝密,至少二十年不得解密。” “是!”文青笑道。 这时小九走过来道:“大帅,竹姨娘派人询问,大帅有没有用膳。” 听到小九说到用膳,李景不由皱了皱眉,不过想了想终于没有开口斥责。 而刘二愣闻言,却一拍脑门:“哎呀!我竟然忘了大帅到现在还没吃饭,真是该死。来人,快准备膳食。他奶奶的,这要被人知道老子居然忘了给大帅准备膳食,还不得骂死老子啊!” 李景闻言瞪了刘二愣一眼道:“小竹既然派人询问,自然是已经准备停当了,你还准备什么?走吧,你们也没吃饭,跟我一起吃吧。” 李国助言急忙起身道:“大帅,卑职已有月余未曾归家,心里惦念家人,想跟大帅讨个情,回去看望家人。” 钟斌也起身说道:“是啊,还请大帅体谅则个。” 李景笑笑,知道二人不敢跟自己一起吃饭,如果自己勉强二人,他俩这顿饭也必定吃得惴惴不安,难以下咽。 点点头,李景笑道:“既然你们惦记家人,那就回吧,等以后你们立了功劳,我再为你二人庆功。” 李国助和钟斌闻言如蒙大赦,急忙抱拳道:“多谢大帅体谅。” 李景笑着摆了摆手。 待李国助和钟斌走后,李景对众人招了招手:“走吧。” 说罢起身,当先往后宅走去。 走到半路,李景忽然想起一事,转头对小九道:“你小五哥哥还被你二愣叔叔监禁着,你去把他放出来,然后带他一起回来吃饭。” 小九闻言嚅了嚅嘴,终于没说什么,转身放人去了。 过了良久,李景等人已在后厅就座,小九方才带着小五回来。 李景正要招呼两人坐下,忽见小九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不由一愣:“你的脸怎么了?” 小九哭丧着脸道:“被小五哥哥揍了。” 李景闻言一惊,转头看向小五道:“你打小九干什么?” 小五恨恨地瞪了小九一眼:“这小王八蛋反了天了,您出门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不告诉我,不是欠揍是什么。” 李景闻言不由哑然,瞪着小五斥道:“没有我的话他敢不告诉你么?你什么时候学得开始不讲理了。” “有您的话也不行,您的安全多大的事情?我今天揍他,是给他长长记性。”小五梗着脖子说道。 “他妈的,老子还说不住你了,小兔崽子,老子看你也是欠揍了。”李景笑骂道。 听李景突然大爆粗口,孙猛和刘二愣不由露出笑容,仿佛又回到了红山岭,而孙传庭和张同敞还有文青闻听却不禁骇然,但是随即心中又是一喜。 在座的孙猛和刘二愣乃是李景的铁杆心腹,小九和小五则是李景的义子,李景在这些人面前怎么说话都没关系,现在当着他们的面儿也这么说话,那就是没把他们当做外人。 同样小五也有很久没听李景骂人了,闻言嘻嘻笑道:“您老说什么孩儿都听,就是有一样,只要是涉及到您的安全,那得听孩儿的。” 孙猛闻言大笑:“说的极是,大帅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小五做的对,我支持你。”刘二愣却骂道:“小兔崽子,你有这个精神早干嘛去了?”小五挠挠头,委屈道:“二愣叔叔,这不能怪我啊,现在小九是侍卫长,是大帅的贴身护卫,他要不告诉我,我哪知道大帅居然会偷偷出府?本来我是安排了四个人保护大帅的,可是大帅把这些人都带走了,等我发现大帅不见了,正要带兵出去寻找,就被您老给关了禁闭。” 第五百四十六章 寸土不让 “娘的,你的意思老子还关错你了?”刘二愣骂道。www.Pinwenba.com 小五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侄儿怎敢怪罪您老。” 刘二愣笑骂道:“小兔崽子,谅你也不敢。” 李景笑道:“好了,这事儿怪我,跟小九没关系,你打小九就是你不对,赶紧跟你弟弟道歉。” 小五笑道:“嘿嘿,您也说小九是我弟弟,我当哥哥的揍他,还用道什么歉。” 李景闻听一阵无语,眼见小五的拗脾气上来,李景也是无可奈何,总不能掐着他的脖子逼他道歉吧? 摇摇头,李景看向小九道:“你哥不肯道歉,我也没办法,你要有本事,就自己打回来。” 孙传庭听了笑道:“大帅,哪有你这么教孩子的,还让他们打架?” 李景笑着摆摆手:“无妨,兄弟之间哪有不打架的?只要不是为了利益,怎么打都不会伤感情。” 孙猛听了也笑道:“大帅这话说的不假,大帅收养的这些孩子当年可没少打架,不过这帮小子的感情好着呢。” 刘二愣闻言撇撇嘴:“你还有脸说,就属你家虎头最爱欺负人,包括石头和定国,大帅收养的那些孩子哪个没挨过他的打?” 孙猛闻言大笑:“那是我儿子有本事,你有本事也生一个那样的孩子出来我看看。” 刘二愣嘿嘿一笑:“你不知道吧?其实最聪明的是定国,他要挨了打,就在我和大虎眼前晃悠,我俩见了当然要询问怎么回事儿,然后回头就把虎头给抓来揍一顿。” “他妈的,你俩为老不尊,欺负我儿子。虎头这个臭小子,居然从来没跟我提起过被你和大虎揍过。”孙猛笑道。 李京等人闻言顿时放声大笑。 几人缅怀一些往事,嬉笑间,这顿饭倒是吃得其乐融融。 饭后,孙猛和刘二愣喝了两杯茶,自去处理公务,孙传庭却是留了下来。 给李景倒了杯茶,孙传庭笑道:“大帅准备什么时候回京?” 李景笑道:“就这一两天吧,还有一些小事,交代一下我就回去了。” 孙传庭点点头,想了想道:“大帅,北方不比南方,这个时候河道已经结冰,运河已然无法通行,不如我派舰船护送大帅走海路吧?” 李景摆摆手:“不了,我打算顺路到浙江和江苏看一看。” “大帅是想看看南直隶裁撤以后的情况吧?”孙传庭笑道。 李景点点头:“浙江和江苏乃是我大明的粮仓,今年北方旱情不减,我想看看这两处的粮库有多少存粮,只有看过了我的心理才能踏实。” 孙传庭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沉吟了一会儿,孙传庭道:“大帅,我建议你从福州乘船到浙江,在杭州湾靠岸,然后走大运河,从杭州到嘉兴,苏州,无锡,常州,镇江到达南京。在南京考察完,折返镇江,继续顺大运河到扬州,淮安。 我估计过了淮安以后,运河恐怕便无法通行了,这时大帅弃船登陆,向北行进,我派船在黄河的河道等你,然后大帅再上船,咱们顺黄河河道入海,最后在天津卫登陆。根据传庭的计算,只要大帅不在各地耽搁太久,年前便可以回到北京。” 李景闻言沉思了一会儿笑道:“伯雅兄对大明的地图研究的甚为透彻,这条路线确实是最佳的路线。” 孙传庭笑道:“传庭自从跟了大帅以后,闲暇之时便看地图,对大明的地域倒是细致地研究了一番。” 李景点点头:“作为军队的统帅掌握地图乃是必修之课,如此调兵遣将之时方能从容不迫。” 笑了笑,李景接道:“既然伯雅兄把路线规划好了,那我就走这条路,只是辛苦伯雅兄要派船来回奔波了。” 孙传庭笑道:“按说传庭该当亲自随船护送,但是这边要对弗朗机用兵,传庭放心不下战事。不能前往护送大帅,还望大帅莫怪。” 李景摆摆手笑道:“我来时也没让人护送,回去自然也用不着。你这边只管用心打仗,打好这一仗比什么都重要。” 孙传庭闻言感慨道:“传庭也算饱读史书,却从不曾闻有帝王将相如大帅这般开明的,竟然想尽办法不令下属为难,更尽量避免地方官府破费迎接。大明有大帅掌舵,中兴指日可待。” 李景摇摇头笑道:“这些话就没必要说了,中兴大明靠我自己可不行,还要伯雅兄这样的干臣相助,只有我们大家同心协力,大明方能有望中兴。” 孙传庭笑道:“大帅还有一个优点,就是从不居功,但凡有功绩,都要跟下属同享,古之圣贤亦不过如此。” 李景闻言哈哈大笑:“伯雅兄,你这话可过了。李景自己有几斤几两,心里还是有数儿的,焉敢跟圣贤相提并论?” 顿了顿,李景接道:“不说这些没用的了,有件事我要跟你交代一下。” 孙传庭闻言急忙收敛笑容,正色道:“大帅请说。” 李景笑了笑,端起茶壶给孙传庭的茶杯满上,然后接道:“伯雅兄,仕济(林欲楫的字)先生来福建这么久,想必你对他应该有所了解。 仕济先生的学识为人以及做事都没有任何问题,唯有一点,可能是圣贤书读得多了,对外谈判的时候,气势略显不足。你们都是进士出身,虽说你比他晚了十余年,但是沟通起来肯定要比我通畅,我希望你抽时间跟他谈一谈。” 孙传庭闻言苦笑道:“大帅,说实话,在平庵先生(林欲楫的号)面前我只能算是末学后进,可是现在他的职务比我低得多,大帅让我跟平庵先生谈话,只怕平庵先生会以为我欺他职务低微。” 李景闻言忽地一拍额头:“哎呀,我倒是忘了这个茬儿了。唉,当初我有意降低仕济先生的品级,是想贬低范文程,过了这么久,我倒是忘了将仕济先生的品级和职务提上来。恩,是该给他官复原职了。” 说完,李景转头对张同敞道:“马上拟一道命令,晋升林欲楫为礼部侍郎,挂尚书衔,享正二品待遇,兼任鸿胪寺卿。用完印,马上给仕济先生送去,并代我给他道歉。” “是!”张同敞应道,随即提笔刷刷刷将晋升令写完,吹干墨迹,用上印封好,然后向李景和孙传庭行了一礼,疾步出府,给林欲楫传令去了。 待张同敞走后,李景叹了口气道:“幸亏伯雅兄提醒,不然我忘了此事,岂不委屈了仕济先生?” 孙传庭也叹了口气道:“大帅一向心思细腻,居然忘了这么大的事情,可见大帅事务何等繁忙?” 李景摆摆手:“这不是理由,可能是我霸道惯了,任职这种品级的官员,没人敢给我提醒儿。” 孙传庭轻轻点了点头,知道李景说的乃是实情,正二品大员,再进一步就可以入阁,谁敢跟李景提这么重要的人事安排? 顿了顿,李景笑道:“好在有伯雅兄提醒,没让李景一直错下去。” 孙传庭笑道:“就算没有传庭提醒,大帅终究会想起来的。” 李景摇摇头笑道:“等我想起来,不知要委屈仕济先生多久。” 笑了笑,李景接道:“伯雅兄,你抽时间跟仕济先生谈一谈,告诉他,以后跟外国人打交道的时候,该强硬的时候一定要强硬,不要总用儒家那套仁德服人的理念。 我不是不让他讲仁德,但是仁德得分跟什么人讲,跟绵羊我们可以讲仁德,跟财狼能讲仁德么?如果讲仁德好用,蒙古人和女真人何至于跟大明刀兵相见这么多年? 还有日本,以前我们封日本为不征之国,最后怎么样?当他们翅膀硬了,便试图挑战大明的权威。 还有南面的安南等国,区区几个蛮夷小国竟敢侵占我大明疆土。他们为什么敢这么做?就因为我们一向崇尚儒家的以仁德服人的思想,让这些蛮夷之国觉得大明软弱好欺。 以后我们对外的策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对待蛮夷,我们要比他们还要蛮夷,大明的军队就是外交部的坚实后盾,我给他们对外宣战的权力,不听话咱们就打。 要把蛮夷打成顺民,把财狼打成绵羊。等那些蛮夷和财狼变成顺民和绵羊以后,我们再跟他们讲仁德。 现在仕济先生代表大明跟夷人谈判,你就是仕济先生的后台,整个大明海军就是仕济先生的后台,所有大明的军队都是仕济先生的后台,你让他拿出大明的魄力,该让步的时候可以让步,不该让步的寸土不让!” 孙传庭闻言精神一振:“大帅放心,我一定让平庵先生理解大帅的意思。” 李景点点头接道:“还有,要让仕济先生明白我们对待强硬的目的是什么。说到底就是为了利益,用老百姓的话说是为了好处。 我们花费那么多钱财跟各国打仗绝不是为了图个虚名,没有回报的事情我们是不干的。东南亚不光是我们大明海疆的屏障,还有我们大明需要的各种物资,拿下这些地方,既能保障大明海疆的安宁,还能为大明提供无数财富。有了这些财富,我们的国力和军力会进一步增强,然后我们外交的底气会更足,这是一个良性循环。你们不要以为我好大喜功,穷兵黩武,如果在我有生之年能平定东南亚各国,并保证对这些地区的统治,则至少能保大明一百年强盛太平。如果后人争气,不贪图安逸,继续奋发图强,一百年之后,则整个世界都会被大明踩在脚下。” 第五百四十七章 亲情 “大帅!”孙传庭闻言不由心神激荡,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www.Pinwenba.com 轻轻拍了拍孙传庭的手背:“伯雅兄,我知道读书人不耻言商,但是为了大明的将来,我们必须丢掉这种清高。 你跟仕济先生说,让他有时间多跟顾秉有,杜老九还有继先等人交流交流。尤其顾秉有经商多年,熟知哪些商品物资对大明重要对夷人重要,跟夷人谈判的时候,凡是涉及到这些物资,决不能放弃我们的利益。该狠狠地跟夷人开价,就不要手软。 嘿嘿,找把斧头和刀子,磨快了送给仕济先生,让他恨恨地宰那帮家伙。” “哈哈哈!大帅要是送平庵先生斧头刀子,怕是要吓坏了平庵先生。等他得知大帅的用意,怕是更会目瞪口呆。”孙传庭闻言大笑 笑了一会儿,孙传庭道:“平庵先生今年六十有二了吧?只怕没有精力学那些商人的手段了。我看不如这样,涉及到商业方面的事宜,让顾秉有出面谈,平庵先生只需要抓大方向即可。” 李景闻言轻轻叹了口气:“是啊,仕济先生年纪大了,要是能年轻二十岁。唉!好吧,就依你之言,商业方面的事情,让顾秉有出面吧。” 看了看孙传庭,李景忽然笑道:“伯雅兄,要不你回京给我当帮手?我发现咱俩共事越来越合拍了。” 孙传庭闻言连连摆手:“大帅,你给我画了这么一张大饼,我正准备大展拳脚,你要是让我回京,岂不是让我悔恨终身?” 李景闻言轻轻叹了口气:“我现在有些后悔了,早知你对政务这么敏锐,就不该让你担任……唉!除了你,别人也担不起大明海军这个担子。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啊!” 端起茶杯轻饮一口,李景轻声吟道,“思皇多士,生此王国。王国克生,维周之桢。济济多士,文王以宁。” (注:取自诗经。大雅。文王,诗中讲述的是周文王尊贤礼士,身边贤才济济,在位五十年,国势强盛。) 孙传庭闻言:“大帅,大明人才济济,只需用心,终有可用之人。” 李景轻轻叹了口气道:“世风日下,文人相轻,若非党同,绝不会为国荐才。要是靠我自己发掘,不知有多少人才埋没。” 摆了摆手,李景说道:“伯雅兄海上颠簸经月,想必劳累,回去歇息去吧。” 孙传庭叹了口气,起身行礼告辞。 两天后,李景将诸事交代完毕,启程返京。 从福州到杭州走水路要比陆路快捷的多。 其时,大明的舰船时速在每小时七节左右(荷兰等国的舰船能达到十节以上),一节为一海里,等于1。852公里。其实不可能全天都能达到这个速度,平均每小时五节左右就不错了,按照这个速度,一小时可以航行十公里左右,那一天就是二百多公里。 而马匹如果一天跑二百公里的话,基本上就跑废了,实际上,如果不是出现紧急情况,马匹决不会这样使用。 正常来说,一匹好马如果不休息的话一天可以跑三百里左右,要想再快,就必须换马,否则,马匹就会承受不住。 只有出现紧急军情的时候,才会往死里用马。古代根据军情的紧急情况分四百里加急,六百里加急,最紧急的是八百里加急。到八百里加急的时候,基本上都是跑死马的结果,如果信使体质差的话,都会因劳累过度而亡。 李景带人正常返京,当然用不着玩儿命地跑,而且李景坐的是马车,一天的行程也就一百五十里到二百里之间,速度远不及坐船。 但是李景一行近千人,加上马车还有马匹,孙传庭动用了十余艘舰船,外加十余艘商船才把这么多人马装下。 本来孙传庭是想全部动用战舰的,并且打算亲自给李景护航,但是李景考虑到马上要对西班牙人用兵,如果全部用战舰的话,至少要用三十余艘战舰,这样一来,作战的兵力便有些不足。另外,李景虽说让李国助和钟斌做此战的主力,但是若无孙传庭居中调度,李景心里终是放心不下。 因此,最后李景和孙传庭两人折中了一下,孙传庭派十余艘战舰护航,再征调十余艘商船装运马匹及物资。 福州至杭州走水路大约有一千四百多里,乘船不到四天就可以到达杭州,如果走陆路也是一千四百多里,至少要七天的时间。 李景突然来到杭州府,陈大虎自是惊喜异常,给李景引见完浙江的官员,待李景询问了一番浙江的政务之后,将浙江的官员屏退,陈大虎欣喜道:“大哥,可想死我了,你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我好有个准备。” 李景笑道:“你恐怕早就准备好了吧?只是你没想到我会来的这么快吧?” 陈大虎笑道:“我知道大哥肯定会来,照我的估计,大哥还要三四天才能过来,因此有些东西还没准备妥当。” 李景笑道:“大虎哥,我来浙江就是想看看你,看到你把浙江治理的这么好,你什么都不用准备,我心里就满足了。” 陈大虎笑道:“说实话,当初你让我担任南直隶布政使,我心里还七上八下的,生怕自己干不好,不过后来一想,反正我啥也不会,大哥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只要按照大哥的吩咐,那就不会错了。” 李景摇摇头笑道:“可没这么简单,我说的只是目标和方向,具体的细节还要靠你和下面的人来办。你和二愣都做得很好,我对你和二愣非常满意。 我从福州来的时候,二愣托我给你送了两坛酒,酒我给你带来了。我知道你也想他,但是今年不行,你今年刚来浙江,许多事情还没理顺明白,等明年,明年我准你的假,让你到福州跟二愣聚几天。” “大哥!”陈大虎一时激动莫名。 轻轻拍了拍陈大虎的手,李景笑道:“大叔和翠儿还好吧?我来浙江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来看看大叔。” 说着,李景轻轻叹了口气:“我跟大叔可有近两年没见了,也不知大叔在南边生活的惯不惯,要是不习惯,我这次就把大叔接进京城。” 陈大虎闻言笑道:“我爹老说想进京看你,又说你忙着,不想打扰你。今年入冬,老爷子受了点风寒,前些天听说你要来,老爷子心情大好,病一下子就好利索了。” 李景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当初我就不该让大叔跟你一起到南京,只是让他到京城,我又怕他想孙子,我总不能连你老婆孩子也留在京城吧?” 摇摇头,李景叹了口气:“走吧,带我去看看大叔,要是在南方住不惯,这次我就接他进京。” 陈大虎点点头,当先引路,带着李景来到后宅。 进了陈大虎的宅院,李景四下看了看,不由赞道:“要说庭院建筑,还是苏杭的风格最好,看看,你的府邸比我京里的宅子都漂亮精致。” 陈大虎笑道:“这可是我前任留下的,我可没花一文钱。” 李景瞪了陈大虎一眼:“你以为我说你胡乱花钱了?就你也没那份雅气,鼓捣这样的园子。” “嘿嘿,嘿嘿。”陈大虎闻言讪笑了两声。 这时陈府的人已经得了李景来到杭州的消息,陈老汉和翠儿知道李景既来杭州定会来家里看看,上上下下是好一通忙碌,却不想李景说来就来,直到李景到了正宅,陈老汉和翠儿才知李景已经进府。 见陈老汉带着翠儿和陈大虎的孩子慌忙从屋里出来迎接,李景摇摇头,疾步来到陈老汉身前,一把挽住陈老汉的身子:“大叔,你这是做什么?侄儿来看你老人家,你怎么还出来迎接,这不折杀侄儿了么?” “你如今是大明的首辅大臣兼国公爷,老汉怎能失了礼数儿。”陈老汉忙道。 李景笑道:“我便是做再大的官儿,你老也是我的叔叔,也是我的长辈,岂有长辈迎接晚辈的道理,来来,咱回屋坐。” 转头又对翠儿说道:“嫂子,你也别跟我多礼,我跟大虎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兄弟,你不用跟我见外,府里的人让他们该干嘛就干嘛,不用都来伺候我。对了,你弟妹也来了,就在后边,你们姊妹聊天去吧。” “啊!夫人也来了?”翠儿惊喜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是小竹,你不用拘礼,叫什么夫人?” 轻轻扶着陈老汉,李景摇摇头笑道:“叔,咱不管她们,咱爷俩聊咱们的。” 陈老汉重重点了点头,一时心中感慨不已。 扶着陈老汉进了屋子,让陈老汉坐下,李景仔细端详了陈老汉一会儿,轻声叹道:“叔,您老人家见老了啊!” 陈老汉笑道:“老汉都快奔七十的人了,能不见老么?” 看了看李景,陈老汉轻轻叹了口气:“倒是你要保重身体啊!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十二年前,老汉刚见你的时候,你的身体多棒,大虎他们多少人都不是你的对手。” 李景笑了笑:“我没事儿,现在大虎他们跟我较量也不是个儿。”说着,举着手臂比了比:“你看,我的胳膊硬实着呢。”陈老汉伸手捏了一把,笑着点点头:“不错,手上的劲儿不比当年差。” 第五百四十八章 结党 李景放下手臂,向前探了探身子笑道:“你老人家现在还能喝点不?” “能!怎么不能!要是不能喝了,估计就是要见阎王了。www.Pinwenba.com”陈老汉大笑道。 李景大笑:“那行,今天侄儿陪你老好好喝一杯。” “好!好!你比大虎这个臭小子强多了,这个臭小子这两年就没陪老子喝过酒。”陈老汉大喜道。 陈大虎道:“我一天多忙啊!哪有时间陪您喝酒。” 陈老汉瞪了陈大虎一眼:“你忙?你有大帅忙?你看看你,长得膘肥体壮的,一看就没干啥正经事儿。” 陈大虎闻言不由苦笑。 陈老汉心情大好,坐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对李景说道:“济民,你坐着,我到后面瞧瞧去,让厨房做几个好菜。” 陈大虎一怔,忙道:“爹,后面的事情你就别管了,翠儿肯定都交代好了的。” 陈老汉摇摇头:“不行,我不放心,得亲自看着去。” 见陈大虎还要再说,李景摆摆手止住陈大虎,对陈老汉笑道:“叔想看就去看吧,让他们好生做,要是叔不满意,我让人打他们屁股。” “听听,济民多懂事儿,你个臭小子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陈老汉骂了陈大虎一句,从身后的丫鬟手中接过拐棍,慢慢出了屋子。 看着陈老汉佝偻的背影,李景叹了口气道:“大叔老喽!老人的脾气就跟小孩儿似地,你得顺着他。” “我爹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估计他是看你来了,心情激动,不知干什么才好。”陈大虎道。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小五在陈府家丁的引领下走了进来,见了陈大虎,小五扑倒在地磕了个头欣喜道:“侄儿小五见过大虎叔叔。” 陈大虎大笑道:“哈哈哈,起来,起来。想不到小五长得这般壮实了,听说你在辽东把皇太极都俘虏了?好,不枉大帅一番栽培。” 小五爬起来,不好意思笑道:“其实是二虎叔叔的功劳,侄儿是沾了二虎叔叔的光儿。” 说完小五看向李景道:“大帅,士兵和一众官员已经安排停当,我刚才护送竹姨娘进府的时候,遇到了翠儿婶子,婶子把竹姨娘接到后宅了。” 李景点点头:“知道了,是我告诉你婶子的。恩,你晚上在这里陪你陈爷爷和大虎叔叔喝一杯,饭后再回军营。” 小五闻言大喜:“是!多谢大帅。” 李景摆摆手笑道:“也没外人,这是在家里,不用这么称呼。” 陈大虎笑道:“大哥,要说你这讲究也太多些了吧,护送的士兵和随行的官员居然在城外扎营,我听说你出京这一路都是在军营之中休息,其实进城又有什么关系?” 李景摇摇头笑道:“进城?我要是带兵进城的话,得给城里的老百姓造成多大的麻烦?扰民啊!我此行不是巡视,而是到福建去解决问题,若是一路扰民,还不被老百姓骂得狗血喷头?” 顿了顿,李景接道:“其实,就算这样老百姓也被我骚扰的不轻,唉!非我所愿啊!” “要我说,大哥也太自律了些。不过咱说好了,在福州,大哥住在老孙的家里,到了杭州,你得住在兄弟家里。”陈大虎笑道。 李景瞪了陈大虎一眼:“这不废话么!来到家里我还能住到外面?大叔知道了还不得骂死我啊!” 说着李景忽然笑道:“其实在福州我也没住清闲,你知道二愣那性格,为我住在总督府没住在他家,差点跟孙大哥打起来。其实吧,从我本心来说,我更愿住在二愣家中,因为二愣家里没有闲人。 但是你知道,有些事情不能这样做,孙大哥是福建总督,在福建他的官职最大,我要住在二愣家中,孙大哥心里肯定不舒服。那不显得我跟二愣比孙大哥近么?” 陈大虎笑着点了点头。 沉吟了一会儿,陈大虎笑问道:“老孙那老娘还那脾气?没收敛一些?” 李景苦笑道:“收敛什么,她要是能跟叔一样,老孙能把两个弟弟接到身边?老孙怕两个弟弟给他惹事儿,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陈大虎叹了口气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老孙不容易啊!” 李景笑了笑:“其实老孙把两个弟弟带到福建,没少遭人弹劾,不过我知道老孙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没去理会那帮家伙。只是这样也算是给大家开了个不好的先例,以后官员任职,就会以此为借口,将亲人带到任所。” 陈大虎笑道:“无所谓了,其实就算你规定官员不得携亲人到任,难道他的兄弟姊妹会不到他的任所看他?依我看,最终还是一个结果。只要都察院那帮家伙盯得紧,谅官员们也不敢纵容亲人做出违法之举。 其实,依我看,这是个好事儿,方便了都察院那帮家伙查人。你想啊,那些官员要是好官的话,自然会约束家人,如果他们纵容家人的话,那就不会是什么好官儿,到时从他们的家人着手,那是一查一个准儿。” “哎呀!大虎哥这见识长进了啊!能想到这一层,不容易!”李景笑道。 “嘿嘿,倒不是我有见识,其实我就是用这个法子对付南直隶那些官员的。他奶奶的,去年老子刚到南直隶的时候,南直隶那些官员没有一个听老子的话。妈的,不听老子的话,老子就查他的家人,凡是有不法之举的全给他抓起来,一圈下来,南直隶那些官员全都老实了,乖乖听从老子的命令。”陈大虎笑道。 李景闻言大笑:“这个法子那些读书人就想不出来,其实也不是想不出来,他们是不想或者说不愿用这样的手段去解决问题。呵呵,浙江的政务你理顺的这么快,是不是把这个法子又用到了浙江的官员身上?” 陈大虎摇摇头笑道:“呵呵,老陈在南直隶名声太恶,估计把浙江那帮家伙吓着了,我来浙江以后,说啥他们就听啥。妈的,老子想找茬儿都没法去找。不过这样也好,省了我老大的麻烦,一些小小不然的事情,我也就不去跟他们计较了。” 李景点点头:“你能这么想,我就更放心了。大虎啊,想改变大明官场的风气,绝非一日之功,要慢慢来。 有句话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去年我入京以后,拿下了一大批官员,也杀了不少人,这个猛药算是下过了,接下来就该慢慢调理了。” 陈大虎轻轻点了点头。 忽然陈大虎发现文青站在屋内的角落里,正奋笔疾书,陈大虎一怔,指着文青疑惑道:“大哥,他这是……” 李景笑笑:“刚才忘了给你介绍,他是我的文书,姓文名青,字敬之。在文案工作之余兼着记录我的言行,以备以后写史之用。这个年轻人不错,做事认真,谦虚好学,有机会你提点提点他。” 陈大虎闻言大笑:“老陈大字不识一箩筐,让我提点他?大哥你别跟我开玩笑了。” 李景笑道:“这你可错了,如果他能学会你的理政方法,这一生受用不尽。” 陈大虎转头看向文青道:“小子,不会瞧不起老陈是个大老粗吧?” 文青闻言,急忙放下笔道:“不敢,不敢,能得大人提点,是学生的幸事。 不瞒大人您说,大帅在我们面前时常夸赞陈大人和刘大人,说您二人虽没读过多少书,但是却能用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解决难题,这是许多人都比不了的。 您知道大帅极少夸人,大人屡屡得大帅夸奖,可见大人的理政能力若何。” “哈哈哈,小子说话受听。就冲你刚才这番话,老子就提点提点你。”陈大虎大笑道。 “谢大人。”文青忙道。 陈大虎盯着文青看了一会儿,正色道:“小子,你记住了,一个人不管走到哪一步,一定不能忘本,要记住自己的出身,更要记住是谁抬举的你。 老子没读过史书,但是也知道史上有很多忘恩负义之人,在得势以后反将当年提拔栽培他的人打倒,这样的人可能会得势一时,但绝不会得势一世。” 顿了顿陈大虎接道:“老子是农民出身,知道农民的苦处,因此当了官以后,就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解决老百姓的困难。别看老子得罪了不知多少人,但是老子自信是个好官,老百姓会念着老子的好。 等以后老子的儿子长大了,老子可以拍着胸脯对他说,老子这辈子值了。 另外,老子这辈子最大的幸事就是遇到了大哥,是大哥把我从一个只会种地的农民一点点栽培起来,所以这辈子我只忠于大哥一个人,不管别人给我多少钱,许给我多大的官职,我都绝不会背叛大哥。 我不是在你面前表白什么,这一点我大哥比你更清楚,大明这么多官员,只有我和刘二愣是地方官领兵。为什么?原因很简单,就是大哥知道我和老刘忠心,把兵交给我俩他放心得下。 老子还告诉你,是人都有朋友,用你们读书人的话叫结党,老子也结党,老子跟刘二愣结党,我和老刘结党没别的用意,一是我俩臭味相投,再一个就是要齐心合力保大哥的大明江山太平。你是大哥的文书,我估计也是大哥把你从人堆里简拔出来的,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你脑门上都贴了个李字,在别人看来,你就是我大哥的人,所以你必须得对我大哥忠心,否则的话没人会看得起你。别跟老子说什么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屁话,关老二就是个没卵子的怂蛋,他要真的是个义士,就该有……有那个,大哥,放羊的那位叫啥来着?” 第五百四十九章 打击兼并 “苏武。www.pinwenba.com”李景笑道。 “对,是叫苏武,关老二要真是个义士,就该有苏武那样的气节,誓死不降。”陈大虎道。 文青闻言不由目瞪口呆。 关羽千百年来都被世人尊崇为忠臣义士的楷模,更被明神宗万历皇帝封为武圣,不想被陈大虎贬得一文不值。 见文青欲言又止,李景知道文青对陈大虎拿苏武跟关羽做比较有些不大认同,当下笑了笑道:“大虎,你拿苏武先生跟关羽作比较不太合适。如果拿前朝文天祥,文山公作比喻的话就比较恰当了。” 文青闻言顿时默然。 对于文家这位先辈,文青自是更加推崇,同是被俘,文天祥可比关羽有气节的多。 过了半晌,文青向陈大虎深深一揖:“学生受教。” 李景摇摇头笑道:“大虎前半段说的话是不错的,但是后半段却不大对。身在曹营心在汉是一种策略,当一个人处于劣势的时候,委曲求全以待来时,这才是一个成熟的政治人物该做的事情。 本朝高拱,徐阶还有张居正等人若非忍辱负重,焉能一举铲除严嵩这个大奸臣。 不过,敬之啊,大虎没读过书,能说出这番道理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我觉得比许多读书人强。” “大帅所言不差,陈大人说的确实很有道理。”文青忙道。 李景笑了笑,看向陈大虎道:“大虎哥,今年北方各省旱情不减,虽说咱们兴建了许多水利设施,但是毕竟只能缓解一小部分旱情。 我今年对辽东用兵,山西那边的存粮已经动用的差不多了,无奈之下才让岳父大人从你们这边调粮。 现在看来,来年春耕的压力很大,若是来年无雨,必须靠南方来解决粮食的问题。大虎哥,你估算一下,浙江现在各府县的存粮能有多少?” 陈大虎想了想道:“省府这边我准备了一百万石粮食,这是准备解往京城的粮赋,下面各府县的备用粮加一起至少还能有一百五十万石左右。” 李景摇摇头轻叹一声:“二百万石粮食怕是不够,有些事情我们要未雨绸缪,俗话说,手里有粮,心里不慌。这样,你动用一百万两银子的赋税从民间买粮,再让继先和顾秉有的商号收购一批粮食。这两批粮食你单独存放,以备不时之需。” 陈大虎点点头,沉吟了一下道:“大哥,南直隶那两个省划拉一下还能有一百五十万石粮食,这个你心里得有个数儿。” 李景笑了笑:“知道了。嗯……大虎哥,你心里要有个准备,来年我会任命你为江浙总督,大明的粮仓你得给我看好了。” “这个……”陈大虎沉吟了一下道:“大哥,兄弟的能力你是知道的,你要让我管这么大的摊子,我得跟你要兵,我手里要是没兵,做事就不大灵光。” 李景摇摇头笑道:“兵我是没有的,一个都调不来,你只能自己想办法。这样吧,你自己招兵,你估计要多少兵能够,我让高奇给你增加新兵编制。” 陈大虎大喜:“那我招十万兵。” 李景瞪了陈大虎一眼:“你也不怕撑死!十万兵你养得起么?我可跟你说好了,你招的兵暂时只能靠江浙两省的财政来养活,而且你不许往老百姓身上摊派。你算一下,在江浙两省财力允许的情况下能养多少兵。” 陈大虎笑道:“哪有大哥说的那么邪乎,我招募的都是新兵,了不起把以前的卫所军划过来,军饷一人一个月用不上一两银子,十万人一个月不到十万两,一年也就一百多万两银子,以江浙两省的财力,一年一百万两银子算得了什么!” 李景摇摇头:“你只算军饷,还有粮草呢?还有服装呢?十万人一年要吃多少粮?服装一年至少四套,这要多少钱?最关键的是武器,十万人,我一下子上哪给你造这么多武器?” “嘿嘿,我可以不用朝廷一粒粮食,也不往老百姓身上摊派,武器我也不要那么多,只要能装备两万人的步枪就行,至于服装,咱家在平阳府开的制衣厂不做服装干嘛?这些年制衣厂光养人了,也没个收益,这次也该见见回头钱了。”陈大虎笑道。 “咦?你不要朝廷一粒粮食,也不摊派,那你的粮食从哪里来?”李景奇道。 “我手里有地啊!”陈大虎笑道。 李景闻言更是不解:“你手里有地?你从哪弄的土地。” “哈哈哈,大哥裁撤卫所,可是各个卫所都有大量的土地!只不过卫所的土地大多被当官的或卖或占或者是荒芜了。老子可不管那一套,谁占的都给我吐出来,谁买的赶紧给老子交出来,至于荒芜的,我手里有了兵以后,想开出来还不容易。”陈大虎大笑道。 “等等!”李景忽然收敛笑容道:“我记得张鳌说籍没的土地都分给了无地的农民和遣散的士兵。你别告诉我,你收回的这些土地,没分给无地的农民和遣散的士兵?” 陈大虎笑道:“哪能呢,我都是按照大哥的吩咐,按人头给他们分地,一个人头五亩土地。” “那你手里怎么还有这么多闲置的土地?”李景奇道。 陈大虎苦笑道:“这能怪我么?卫所的军户就那么多人,分完了还剩这么多地我有什么办法。” 李景一怔,沉吟了一会儿,猛地一拍额头,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大明有多少耕地,在派张鳌进行测量以前,李景已经掌握了大概的数据。 万历初年,张居正推行一条鞭法,对大明全国的土地进行了一次长达四五年的详细测量统计,万历六年统计出来的数据为七百万顷,即七亿亩土地。而根据明神宗实录记载,万历三十年,大明全国耕地面积为十二亿二千五百多亩。 之所以相差这么多,是因为都司和卫所的土地不归地方官府管辖,也就是说这部分土地不在地方官府统计之列。而到了万历三十年的时候,很多都司和卫所划入地方府县,这才造成耕地面积猛增。 但是李景对万历三十年的测量数据并不完全相信,因为卫所的土地早就被私人侵吞,测量的时候必定会有重复统计的情况出现,因此,才让张鳌重新进行测量统计。 按照李景估计,大明的耕地面积应该在九亿亩到十亿亩左右。而经过这么多年的战乱和天灾,必定会有大量的土地荒芜,也就是说,现在的实际耕地面积必定会减少。 而张鳌经过一年半的测量统计,虽然还有许多地方没有测量完,但是已经测量出来的数据跟李景的估算非常接近。如果全部统计完的的话,全国的耕地面积应该有八亿五千万亩到九亿亩之间。 土地的数量有了,还要算人口,这样才能知道每个人能分摊多少土地。 那么大明一共有多少人口呢? 根据大明的户籍和军籍进行统计,大明的人口总数是一亿五千万左右。 但实际上却只有一亿多一点。 听起来很搞笑,接近九亿亩土地怎么可能只有一亿人口?人均九亩土地,每亩产粮三百多斤,每个人有两千七百多斤粮食吃,就算两亿人口,每人也有一千三百多斤粮食,老百姓吃都吃不完,怎么可能会吃不上饭? 原因很简单:土地兼并。大明大量的土地都掌握在皇亲国戚和那些官绅的手中,几乎占据了大明七成以上的土地,老百姓的手里是没有多少土地的。 而老百姓在大明的人口比例却占了九成以上,用不到三成的土地怎能养活九成以上的人口? 其实当土地兼并达到一定程度,老百姓开始吃不上饭的时候,人口就开始下降。 到了明朝后期,土地兼并越来越严重,这时人口下降的也就越来越严重。 到了崇祯年间,北方数省连续十多年的天灾不断,各地到处闹乱,再夹杂着瘟疫,这些地方人口下降的格外厉害。尤其陕西和山西,流寇闹得最凶的时候,很多地方几乎是十室九空。 李景重拳打击土地兼并,籍没了大量的土地,根据在籍的人口数量,在北方,李景是按照人均十亩分派土地,在南方是按照人均五亩分配土地。 根据李景的计算,这样分配,基本上大明不会再有闲置的土地,而且人均五亩土地,老百姓完全可以做到衣食无忧。 但是李景忽略了人口下降的问题,李景没想到大明的实际人口数量远没有在籍人数那么多,尤其是卫所的军户。经过多年逃籍,卫所的实际人数远远少于在籍人数。 而且卫所占有的土地数量远比李景想像的还要多,人少地多,这一来就有大量的土地闲置。 想明此节,李景不由苦笑,看来光取消卫所制还不够,还要重新制定户籍。见李景不语,陈大虎接道:“我把卫所的土地收回来的时候,就根据大哥的规定进行分派,没想到会剩下那么多土地。另外,我籍没分派土地的时候已是秋天,有些地里还有庄稼没有收割。我琢磨这事情不能做的太绝,因此收完赋税,剩下的粮食我没有强制征缴。也就是说,今年这些土地才正式收回来。” 第五百五十章 招募屯田军 李景点点头:“你做得很对。www.pinwenba.com” 笑了笑,陈大虎道:“不过大哥你别惦记今年产的粮食,今年没有多少收成,主要是我招不来种地的农民,要怪就怪你自己,谁叫你把土地分给了那些农民。 明年,明年我手里有了十万兵,这些土地就有人种了,要是年景好,我最低给你上缴五百万石粮食。” 李景闻言大惊:“你手里有多少闲置的土地?” 陈大虎道:“南直隶那边大约有五万顷地,划归江苏的有三万多顷,浙江有一万多顷。因为这两个地方卫所不是很多。” 李景闻言默默点头。 江浙两地就有这么多闲置的土地,可以想见陕西等地会闲置多少土地。 想了想,李景道:“如果有四万顷地的话,那么养十万兵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行,这事儿我同意了。” 说着,李景突然笑了笑:“大虎哥,这次你可给我解决了老大的难题。 我在福建的时候,老孙建议我征兵,我还担心大明的财政养不起这么多兵。 现在看来,朝廷再养一百万兵也没有问题,而且我们养兵的同时,还能给朝廷上缴大量的粮食。” 沉吟了一会儿,李景接道:“现在唯一为难的是,如果军垦的话,各地负责的人需要好生斟酌一下。江浙有你坐镇,我是不担心出什么问题的,山东有周老虎在,也不会有事儿,辽东有曹文诏坐镇,也不用担心,关键是陕西和河南还有安徽的人选。你帮我琢磨一下,这些地方谁能担此重任。” 陈大虎一怔,陕西和河南不是有洪承畴和卢象升坐镇么?难道说大哥对这两个人放心不下?可就算不信任这两人,也不能当着文青谈论啊,这要传到洪承畴和卢象升的耳中,这不是要引起两人的异心么? 转头看了看文青,见文青浑似没听到李景说什么一般,陈大虎心里忽然有些明悟。 这间屋子现在只有大哥,文青和自己三人,要是这个消息走漏出去,无疑就是文青泄露出去的,文青再傻也不会干这样的蠢事。 想必李景也知道文青不会干这样的蠢事,而且文青在李景身边当差,要是不能做到守口如瓶,李景又怎会用他? 见陈大虎看向文青,最后露出恍然的表情,李景抬手拍了陈大虎一巴掌:“想什么呢?净动歪心思。我看你这地方官当久了,也开始学会琢磨人了。” 笑了笑,李景接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洪承畴和卢象升我有大用,不能让他俩把精力浪费在军垦上面,他俩也知道我准备让他俩做什么,不会多心的。” “大哥准备让他二人做什么?”陈大虎奇道。 李景笑了笑道:“看来你地方官当久了,早忘了我们以前制定的目标了。” 陈大虎闻言惊喜道:“大哥准备要对外用兵了?” 李景笑着摇摇头:“没那么快,但是现在就要开始准备了。” 陈大虎急道:“要打就打,还用准备什么。” 李景瞪了陈大虎一眼:“你说准备什么?你不会认为光凭洪承畴和卢象升现有的人马就能横扫漠西吧?我跟你说,要扫平漠西,至少要十万作战部队,再加上后勤辎重部队,没有二十万大军根本下不来。打完以后,咱们还得安排地方官,还得安排地方驻军等等,你总不会以为打完就没事儿了吧?” “那是要准备准备。”陈大虎急忙点头说道。 李景叹了口气道:“大虎哥,你这个人啊,不是做统帅的材料,你这辈子当到将军就算到头儿了。” “嘿嘿,老陈自己多大本事心里有数儿,能当将军已经是前辈子烧高香了。”陈大虎笑道。 李景摆摆手:“现在陕西河南基本平定,洪承畴和卢象升的精力要转向漠西,他俩要做的事情很多,既要了解漠西的地理人情,还要征兵练兵,哪里还有余力关心军垦?” 笑了笑,李景道:“其实让他俩现在就开始进行准备,还是得力于你刚才的建议,卫所的军户制度弊病确实太多,但是卫所的军田制度却是不错。让军队屯田,确实可以解决粮食问题。 但是必须把屯田军和正规军区分开来,这些人只能当做民军和地方驻军,正常情况下,他们不用参与作战任务。” “那这些人就不用像正规军那样训练了吧?”陈大虎道。 “训练,在农耕之余要像正规军一样训练,而且要让这些人享受正规军一样的待遇。”李景正色道。 陈大虎疑惑道:“不用他们打仗,还像正规军一样训练干嘛?” 李景笑了笑:“一个国家大了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训练这些民军是为了有备无患。” “那大哥准备招募多少屯田军?”陈大虎道。 李景笑道:“我刚才算了下,江浙这样繁华的地方尚且有四万多顷军田,那么整个大明至少能有四十万顷军田,至少要招一百万人屯田才够。” “那我们正规军招多少?”陈大虎问道。 李景笑了笑道:“四十万顷军田,抛去屯田军人吃马喂和他们的军饷,一亩田一年只要能结余一石粮食,一年下来就是四千万石粮食。你算一下,四千万石粮食可以养多少军队?” 陈大虎一拍大腿:“他娘的,养一百万军队没有问题。” 李景摇摇头笑道:“如果只算军饷的话,是可以养一百万士兵,但是我们知道实际上是养不了那么多兵的。” 陈大虎点点头,养兵可不是只管发饷就可以的,吃穿用度花费的钱可能比军饷还多。 想了想陈大虎笑道:“就算养不了一百万,养五十万是没有问题的。” 李景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饭要一口一口的吃,第一步我们先要招募屯田军,只有屯田有了效果以后,我们才能进行第二步。” 顿了顿,李景接道:“另外,毕竟屯田不是马上就能见效的,至少要半年以后才能看到回报,也就是说,前半年我们要支付这一百万人的军饷和够这么多人吃的粮食,另外,耕具牛马种子等等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明年我们财政的压力还是非常大的。” 陈大虎默默点了点头。 这时,陈老汉笑着走进屋来道:“还聊着呢?饭菜已经备好了,吃饭吧。” 李景见了急忙起身走过去,扶着陈老汉道:“叔,您老人家怎么亲自来通知我们开饭?下人呢?” 陈老汉笑着拍了拍李景的手道:“是我不让下人来的,济民啊!你来了老汉心里高兴,忙忙乎乎的,心里更乐呵。”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心中一时感慨莫名,陈老汉这是把自己当儿子一样看待,为了儿子吃得开心,老汉再忙,心里也乐意。 扶着陈老汉,李景等人来到后堂,见数名丫鬟在餐桌旁侍立,却不见翠儿和小竹,李景笑道:“嫂子呢,我又不是外人,怎么不跟我一起吃饭?” 陈老汉笑道:“妇道人家,怎能跟咱们一桌吃饭?” 李景笑道:“叔,您老跟我还讲究这个?难不成您老觉得我这官儿当得大了,就变了不成?” “爹,济民是自家人,您就别那么多讲究了,当年又不是没在咱家跟翠儿一起吃过饭。”陈大虎接道。 陈老汉瞪了陈大虎一眼:“济民是你叫的?没点儿规矩。” 李景扶着陈老汉在主位上坐下,然后笑道:“我和大虎哥是兄弟,他年纪比我大,叫我的字有什么关系?叔,咱不是外人,我还想把您接到京城,让莹儿她们好好孝敬孝敬您老人家呢,您老要这么多讲究,我可不敢把您接到京城,那不成了给您找罪受吗?” 陈老汉轻轻拍了拍李景的手道:“济民,你有这个心,老汉就知足了,你忙,我就不到京城再给你添麻烦了。” 李景笑道:“麻不麻烦那得看是谁,您老人家的话,那就一点麻烦没有。” 陈老汉摇摇头:“其实,我想回老家,我老了,没几年好活啦,就想落叶归根。济民,老汉求你个事儿。” 李景忙道:“叔,有事您尽管吩咐,什么求不求的,您要做什么,侄儿一力给您办到。” 陈老汉叹了口气道:“老汉看中了西山那块地,我死了以后想埋在西山,跟虎子他娘葬在一起。” 李景重重点了点头道:“叔,您放心,回头我就让人把西山给买下来,以后西山就是陈家的。” 说完,李景轻轻抚着陈老汉的后背道:“叔,您老别想那么多,您还有好几十年的好日子呢,等侄儿老了,侄儿陪您一起回陈庄老家,到时,侄儿好好孝敬孝敬您。” 陈老汉闻言笑道:“再活几十年,那不成妖精了么。” 李景笑道:“侄儿盼着您老长命百岁,侄儿想多孝敬您几十年。” 陈老汉笑着摇了摇头。 李景笑了笑,转头对一旁的丫鬟说道:“去把夫人请来,还有把孩子也叫来,就说我说的,自家人没那么多规矩。”那丫鬟闻言把目光看向陈老汉,陈老汉叹了口气,摆摆手道:“去叫来吧。”那丫鬟点点头,疾步往后堂走去。 第五百五十一章 宝岛的武装势力 少顷,翠儿和小竹带着两个孩子及各自的贴身丫鬟进来。www.pinwenba.com品★文★吧 李景笑了笑,摆手示意小竹坐在陈老汉一侧,然后对翠儿说道:“嫂子,今天你歇一歇,让小竹伺候伺候我叔。” “怎敢有劳妹妹。”翠儿笑道。 说着对两个孩子道:“快给大帅磕头。” 两个孩子闻言,也不迟疑,跪在李景面前咚咚咚不住磕头。 陈大虎两个儿子,一个十一岁,一个七岁,长得虎头虎脑,李景见两个孩子不停给自己磕头,俯身把两个孩子拉起来笑道:“够了,够了,再磕,脑袋就起包了。” 转头对小竹道:“孩子的礼物给了吧?” 小竹笑道:“都给过了。”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 这时翠儿说道:“您出来公务,还费心给我们带礼物,这让我们如何承受得起?” 李景摆摆手笑道:“我有近两年没见到大叔和孩子了,怎能空着手来,那不是让人骂我不懂礼数么。” 翠儿叹道:“大帅和夫人每年都有各种赏赐,光这些赏赐,我们家这辈子都花不完。” 李景大笑道:“这样大虎就不用搂钱了,我才能放心得下。” 众人闻言不由都笑了起来。 扭头看了看文青和小五,小九等人,李景笑了笑道:“你们三个敬老爷子和虎爷一杯酒,然后就到外面吃酒去,跟我坐一起你们也吃不下饭。” 三人闻言,笑着上前各自倒了一杯酒,走向陈老汉道:“老爷子,孩儿(晚生后进)祝您老长命百岁。” 陈老汉笑眯眯地举杯干了一杯。 三人又分别敬了陈大虎一杯,然后退出屋外。 李景伸筷夹了口菜放在陈老汉面前的碟中:“叔,您吃菜,别管我们。” 陈老汉默默将菜扒到嘴中,不觉眼泪簌簌而落。抹了把脸,陈老汉轻声叹道:“我们陈家一家都沾了济民的光,这辈子怕是报答不了这份恩情了。” 李景微笑道:“叔说哪里话?咱们可是同生死共患难出来的,我们哥几个当年可是一起磕过头的兄弟,您老这么说可不见外了么? 我不是汉高祖刘邦,当了皇帝以后就不愿别人提起自己的出身,我从不忌讳我当过土匪山贼,也不会忘记跟我一起打天下的兄弟。 您老别跟我这么多讲究,您就是咱家的老爷子,谁都得敬着您。明年大虎和二虎再争争气,把差事办好了,我请皇上给您老封爵。公爵封不了,至少也给您封个侯爵。” 陈老汉摇摇头:“济民,大虎和二虎在你手底下用心当差,乃是他们的本分,你千万别为我徇私。老汉这辈子值了,什么爵不爵的,用不着!” 李景笑道:“封不封爵您老说了不算,得看大虎和二虎的表现。” 陈大虎大笑道:“兄弟,就为了我爹能封爵,我拼了命也得把差事给你办得妥妥当当。” 李景微笑着举起酒杯对陈老汉道:“叔,我敬您老一杯。” 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咂咂嘴,李景看向翠儿笑道:“嫂子,这个花雕酒味道不错,叔喝着挺好,不过我和大虎喝的话有点儿不够劲,我来了,你没给我准备点好酒?” 翠儿闻言笑道:“怕您一路劳累,没敢给您整白的。” 李景笑道:“我跟大虎有近两年没见了,要是不陪他好好喝一顿,等我走了,大虎还不得骂死我?” 翠儿瞪了陈大虎一眼:“他敢!” 陈大虎忙道:“不敢,不敢。” 李景见状不由大笑。 不过既然是李景要酒,翠儿终究还是命人热了壶白酒送来。 陈大虎当然也知道李景此行劳累,并没有频频劝酒,几人慢慢酌饮,倒也其乐融融。 …… 李景离开福州以后,孙猛,孙传庭和刘二愣三人商议了一番,决定让台湾的孙化成部加快进攻速度,速战速决解决台湾的西班牙人,然后回师拿下澳门的葡萄牙人,争取年前把这两件事办完。 孙化成接到命令之后,亲自率领两个营的兵力,星夜奔袭鸡笼。 其实明朝时期,台湾的人口极少,大部分地区都处于为开发状态,原始森林居多。正因为人口太少,郑芝龙才会往台湾移民。 不过孙化成要对付的既不是台湾的原住民也不是后来过去的移民,他要对付的是那些盘踞在台湾多年的海盗势力或者说私商势力。 要说台湾的走私商,得从明朝中期说起。 明朝前期,长期战乱导致经济凋敝,所以重农抑商政策得到老百姓的响应,毕竟吃喝都发愁,种地当然是最重要的事情。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到了明朝中期,经济发展了,有钱人多了,贫富分化大了,原来重农抑商的政策便有些行不通了。 因为人有钱以后,对物质的追求便开始高了起来,这时不可避免的商业便开始兴盛起来。 如果有钱人追求的只是本国的物资,那还没有太大问题,毕竟本国出产的东西自,各地价格虽有差异,但是利润并不是太高。 可是大明还有个朝贡贸易体系,很多外国的好玩意儿会以朝贡的方式进入大明。比如说象牙,犀角,珠宝,香料等等。 于是海外贸易不可避免的产生了。 只是大明施行的是海禁政策,严禁商人私下进行海外贸易。 正因为朝廷禁止海外贸易,海外物资在大明都是天价。同样,大明的一些物资也在外国被抄到了天价。 在巨额利润面前商人开始走私,以求牟取暴利。 到后来,看到海外贸易如此暴利,不光是商人偷偷走私,很多地方官也跟私商勾结,牟取暴利。 这种行径无疑要受到朝廷的严厉打击。 但是在利益面前,那些私商毫不屈服,开始结成团伙,组建武装跟朝廷对抗。(正统年间福建的邓茂七起义,其实参与者很多都是沿海私商。) 要组建武装不光要有武器,还要有人,私商有钱,武器可以出钱买到,人却不好解决,因为大明的老百姓还没那么大胆量跟朝廷对抗,因此私商武装在前期一直没成什么气候。 不过最终还是朝廷为他们解决了这个问题。 明朝中期以后,土地兼并严重,无地农民越来越多,内地农民为了躲避赋税,纷纷逃亡成了流民,很多流民跑到经济发达的东南沿海一带讨生活。 这些流民来到以后,并不是马上就能找到饭碗的,实际上大多数的人根本没有饭碗。 这种情况下,有一部分人当了强盗,还有一部分人加入了商人武装势力。 名称不一样,干的事情却差不多,最终都是跟朝廷对着干。 很多人都知道明朝中后期东南沿海倭寇作乱,其实倭寇从元朝末期就开始有了,不过一直到明朝中期,倭寇都是小打小闹,也就打劫个商队,或者在哪个县城抢一把就跑。这时的倭寇主要成员都是日本人,间或有些中国人参与。 可是到了明朝中后期,也就是嘉靖年间,倭寇开始盛行起来,整个东南沿海全部波及,持续长达四十余年。 这时的倭寇成分相当复杂,不光有日本人和中国人,还有葡萄牙人和东南亚人。前后累积有数百股,大的团伙竟然有上万人。 而且这些倭寇的装备更是远过从前,用上了当时大明正规军都没有的鸟铳和弗朗机炮。战船也不是当年的小帆船,甚至有比大明水师更大型的炮船。 比起早年倭寇打一枪换个地方,见了正规军就跑,这时的倭寇经常把正规军打得抱头鼠窜。 所谓乱世出英雄,在倭寇横行多年以后,大明终于出了两位英雄:俞大猷和戚继光。 在这两个人的带领下,俞家军和戚家军在东南沿海一带与倭寇展开了一场场殊死搏杀,最后将倭寇从大明境内驱除消灭殆尽。 而从大明境内逃离的倭寇就跑到了台湾,像嘉靖四十四年时,海盗林道乾就是在俞大猷的军事打压下逃入台湾。 可以看出,单凭日本人和流民组成的抢劫团伙,倭寇不可能这么强大,因为这些武器就不是这帮人能拥有的,正是因为有私商和葡萄牙人的参与,这些人才会拥有这样的武器和舰船。 至于私商为什么当强盗,原因很简单,走私贸易虽然是暴利,毕竟要本钱,而抢劫是不要本钱的,而且来钱更快。 而溃逃的倭寇或者说私商武装之所以往台湾跑,是因为这时跟私商们贸易往来最频繁的便是居住在台湾的原住民部落,而且不少原住民都是私商武装的成员,可以说台湾是大明私商武装的重要据点。 在大明官军的强大攻势下,侥幸活命的私商们终于不在大明本土干抢劫的生意了,开始专心在海上讨生活。 不过私商们并没有放弃自己的武装,因为要想从事海上贸易,没有自己的武装就是海盗的盘中餐,有些私商甚至自己就干起了海盗的营生。 因此,严格地说,明朝末期东南沿海一带的海盗,都属于亦商亦盗,亦盗亦商。直到郑芝龙出世,将东南沿海的海盗势力整合,垄断了海上贸易权,依然有些私商掌握着一定的武装力量,只是这些人不敢跟郑芝龙对抗而已。而且这些武装势力大多盘踞在台湾(本土的都被郑芝龙给消灭了),比如说十八芝的成员当中就有几个投靠了荷兰人,在台湾南部活动。还有一些私商投靠了西班牙人,在台湾北部一带活动。 第五百五十二章 轻取萨尔瓦多 李景要孙化成收拾的就是台湾这些大大小小的武装势力。 只有把这些武装势力全部打掉,才能迅速把台湾纳入正轨,不然的话这帮人总在台湾闹腾,会有损朝廷的威信。而派驻官员进驻台湾以前消灭地方武装势力,和进驻以后再消灭完全是两种不同的状态。 在没有地方官进驻以前施行暴力政策,台湾的原住民只能怨自己命苦,而地方官进驻以后再施行暴力政策,则会引起原住民的不满,这样会不利于大明对台湾的统治。 台湾的各个武装势力在孙化成的部队面前自然是不堪一击,但是限于台湾的地形,孙化成推进的速度并不是很快。 按照数日前孙化成汇报的进攻速度,还要十来天才能推进到台北。 孙化成打算把整个台湾从南到北梳理一遍,这样就算不能把这些武装势力全歼,至少也能逼迫残余的武装势力离开台湾。 这种做法无疑是最稳妥的,但是李景现在看的并不是台湾这一个点,李景的目标是整个东南亚。 李景很清楚,靠谈判和威胁是不能让西方国家乖乖撤军的,最终还是要靠实际行动,靠武力把这些国家的驻军从东南亚驱逐出去。 但是武力收复不等于蛮干,李景的最终还要跟这些国家进行贸易,要是跟这些国家开战,那如何还能进行贸易?打那样的仗与大明的经济利益不符。 因此他要趁郑芝龙归顺朝廷的消息没有被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知道以前,以郑芝龙的名义把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从台湾,澳门和吕宋清除出去。 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郑芝龙归顺的消息就算李景怎么保密也难免会泄露,尤其过年的时候,一旦郑芝龙的部下借着酒兴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被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得知,李景就无法打着郑芝龙的旗号做事。 因为郑芝龙这时已经是大明的臣子,再以这个名义攻击葡萄牙和西班牙人,等于是向这两国宣战,这就属于蛮干了。 因此李景一定要在郑芝龙归顺的消息传出去之前,抓紧时间解决葡萄牙和西班牙在东南亚的驻军,让郑芝龙承担这个恶名。 李景这种战略意图跟孙猛和刘二愣还有孙传庭讲过多次,并一再强调要在明年春季以前解决这些问题。 因为春季过后,季风的风向改变,西方国家又会有舰队来到大明,这时事情就麻烦了。 这时大明朝廷就处于一个很尴尬的位置,继续打,就等于是撕破脸,不准备跟各国做生意了。可是要是不打的话,这么折腾图的是什么? 政治这个东西其实是无耻的代名词,背地里哪怕做的再龌龊,表面上也得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郑芝龙现在无疑就是大明的遮羞布,有郑芝龙在前面做掩护,大明可以理直气壮地跟各国说,他做的事情跟我们没关系。 明面上甚至可以同意各国对郑芝龙用兵,而背地里却为郑芝龙源源不断地输送兵力和武器。反正只要能挡住满剌加这一线,这些国家就翻不出花去。 对于政治,孙猛和刘二愣是不大懂的,但是孙传庭却明白政治是个什么玩意儿。 说句难听的话,就是既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孙猛和刘二愣虽不懂政治,但是对李景的命令却会坚决的执行。 三人商议了一番以后,当即决定让孙化成不必考虑台湾的地方势力,率领部队快速奔袭鸡笼港,先将盘踞在台北的西班牙人歼灭,然后再回师南下清剿地方武装势力。 同时孙传庭会率领舰队与陆军密切配合,一旦西班牙人下海,由海军包围全歼。 由于通信不畅,孙传庭给孙化成先限定了时限,三天之内必须赶到鸡笼,于腊月初九向鸡笼发起攻击。而孙传庭则会在这个时间内安排舰队对鸡笼港形成包围之势。 正是得了这个命令以后,孙化成才率部直取台北。 其时,西班牙人在台北共建有两座城堡,一座是建在鸡笼湾的圣萨尔瓦多城,一座是建在淡水河口附近的圣多明哥城。 西班牙人的动作看似比荷兰人还大,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西班牙人占领台湾的目的是为了就近从日本掠夺白银,但是日本于崇祯六年突然下了锁国令,除中国和荷兰两国,禁绝对外贸易,西班牙的商路一下子断绝。 如果是以前的话,西班牙人肯定毫不犹豫对日本进行军事打击。 但是自万历十六年(1588年)西班牙和英国爆发加莱海战,西班牙的无敌舰队被英国人打得全军覆没以后,西班牙的国力日衰,已然组织不起大规模的舰队,能保住吕宋这块殖民地已经是尽了西班牙最大的能力了。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西班牙开始收缩兵力,将淡水和鸡笼的驻军大部撤回吕宋。现在淡水的西班牙人只有二百来人,鸡笼的驻军多一些,近一千来人。 孙化成部自南向北进攻,并未从台湾的腹心地带穿过,因为台湾的中部大多是森林,而是沿着西部的海岸线向北进攻,因此最先攻击的便是淡水的圣多明哥城。 在孙化成部雷霆般的攻势下,驻守多明哥城的西班牙驻军稍作抵抗便即弃城而逃,孙化成率部直追,一路追到了鸡笼的萨尔瓦多城,旋即对萨尔瓦多城进行包围。 与攻击荷兰人的热兰遮城几乎如出一撤,在明军猛烈的炮火下,西班牙人各处城墙纷纷失守。 但是萨尔瓦多城建在鸡笼湾,而且西班牙人在鸡笼湾停放有战舰,眼见局势不妙,西班牙守军毫不迟疑,当即弃城上船,意图从水路逃跑。 可惜孙传庭早已在鸡笼海域布好包围圈,西班牙舰队刚从鸡笼湾钻出来,便受到打着郑芝龙旗号的明军舰队攻击。 令西班牙人郁闷的是,这支舰队炮击密度明明不是很强,却偏偏令他们毫无反击的余地。 无他,明军的舰船虽然速度不及西班牙的战舰,但是火炮安装在船头和船尾,不需要横船便可以发起炮击。 而西班牙人想要反击必须横船,而横船速度就会下降。这时明军的战舰只需调整船帆的角度,便可避开西班牙战舰的侧面。 最要命的是,明军攻击的目标乃是西班牙船上的风帆,西班牙人要想向前直冲,风帆的正面恰好迎着明军的火炮。 西班牙驻防在鸡笼的舰船只是一些中型舰船,主帆的面积只有数百平米(注:大型舰船的主帆都是上千平米),当双方距离较远的时候,风帆的面积看起来并不大,再加上海上颠簸,火炮的命中率并不是很高。 但是西班牙人的舰船要是直接迎着明军炮火往前冲,当距离拉近以后,目标自然是越来越大,也不用冲到眼前,当距离拉近到三里的时候,明军的火炮命中率便大大提高。 实际上,不用西班牙拼死往前冲,明军的舰队已经在调整风帆的,然后迎着西班牙舰船的正面慢慢接近。 当数艘西班牙舰船的风帆被摧毁之后,西班牙人放弃了抵抗,宣布投降。 不投降不行,西班牙一共才十多艘中型战舰,可对面的敌军却有近百艘,鸡笼湾外围数里方圆被团团包围,西班牙人冲出去的机会实在太过渺茫。 鸡笼湾海战并没有什么可书可点的地方,明军以十倍的兵力进行伏击,要是还打不赢这一仗实在是个笑话。 但是对于孙传庭来说,这一战的意义非凡,因为这一战检验了他的战术的可行性。 以后明军在海上与敌交战,便可以充分发挥大明战舰风帆转向灵活的优势正面迎敌,摧毁敌舰的风帆。 (注:明军的战舰大多是硬帆,硬帆的优点是转动灵活,船帆可以沿着桅杆旋转,可以利用各种风向的风力。硬帆的缺点是重量太沉,升降帆费劲,因此船帆不能做得太大。由于船帆面积小,接受风力没有软帆那么强,所以速度方面远不及西方国家的舰船。) 不过孙传庭也意识到明军的火炮在射程方面并没有任何优势,跟西班牙的重型火炮相比甚至还有所不及。而且明军的舰船抗击打能力不强,在接近敌舰的时候,还是要冒一定的风险的。 但是比起打接舷战来说,这样的风险还是值得冒的,毕竟接舷战士兵的伤亡太大。 在将西班牙人缴械之后,孙传庭命李国助将西班牙人押解到一处隐秘的岛屿看押起来。 因为明军现在扮演的是郑芝龙的角色,要是把西班牙人直接押回大明本土,岂不漏了破绽。 孙传庭要先把这些人暂时看押,然后再换回明军的角色,将这些人解救出来,这样一来西班牙人对明军自然是感恩戴德。 孙传庭并不担心李国助的部下装海盗像不像,李国助的部下原本就是海盗出身,完全不用装。 倒霉的只有西班牙人,落在海盗的手中,下场会怎么样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好在这帮人以前也经常干海盗的营生,了解海盗的规矩,知道投降了以后,生命不会有危险。因为海盗也有海盗的规矩,对于乖乖投降,主动交出武器钱财的人,海盗很少会赶尽杀绝。 第五百五十三章 西班牙人的梦想 (支持在哪里,打赏,月票,推荐票,兄弟们,搞起来吧!)海盗也不傻,要是投降了还赶尽杀绝,以后商人遇到海盗,在逃不掉的情况下,自然跟海盗玩儿命。海盗也是正常人,不比别人多个脑袋,打劫的时候,别人总跟他们玩儿命,他们也会害怕。 正因为西班牙人懂得海盗的规矩,因此才会主动投降。 而对于李国助极其部下,孙传庭并没有约束什么,当海盗就得有海盗的样子,要是严守军纪那还是海盗么? 因此鸡笼湾海战胜利后,最幸福的就是李国助和他手下这帮人。 在孙传庭把西班牙人的舰船带走以后,他们开始洗劫西班牙人随身携带的财物,另外西班牙人当中有很多在台湾生活了数年,有些人是带有家眷的,这些女眷难免要受到猥亵甚至侮辱。 西班牙人驻台湾的守军被全歼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吕宋。 因为说是全歼,可要说一个逃不掉也不可能。 而且并不是所有的西班牙人都住在萨尔瓦多城和多明哥城。 西班牙人在鸡笼和淡水建城以后,便强迫当地的高山族人信奉天主教,大搞奴化教育,看到大明王朝没管他们,干脆就大胆地修衙门,建政府,征收赋税,还逼迫当地百姓开矿,对反抗的当地人进行清洗屠杀。 (崇祯五年发生的宜兰惨案,台湾东北部的宜兰地区无数当地居民死在西班牙人的屠刀之下。西班牙人这种行径,跟他们在北美和南美对印第安人的做法可谓一脉相承。) 西班牙人要干这么多事儿,当然不可能全部住在城里,有一些距离较远的,无法回城的便在当地居住。淡水和鸡笼一带枪炮轰鸣,这么大动静他们不可能听不到。 等他们发现自己的城堡被人占领,也不迟疑,从渔民手中抢了数艘渔船,费了一番周折之后,残存的西班牙人终于逃回了吕宋。 听说台湾的城堡被占,西班牙驻吕宋总督科奎拉大惊,当即询问是何人所为。 只是这些残存的西班牙人根本就不知道攻占西班牙城堡的人是谁,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攻占西班牙城堡的肯定是明人。 科奎拉闻听不由大皱眉头,是明人所为,却不知是谁的势力,这不扯蛋么? 东南沿海最大的势力当属郑芝龙,各国商船均需打着郑芝龙的令旗方能通行,否则便劫你没商量,便是荷兰人也不得不在郑芝龙面前低头。 一天时间连下西班牙两城,除了郑芝龙谁还有这么大的实力? 但是郑芝龙疯了么? 郑芝龙反叛大明,在官军面前吃了几次败仗,没了立足之地,只好远征满剌加,随后又跟荷兰人火并,虽然郑芝龙两战皆胜,但是自己也损失惨重。 郑芝龙能发展到如今这般势力,绝不是个鲁莽之人,这种情况下,郑芝龙又对西班牙人开战,他嫌敌人不够多么? 科奎拉皱眉沉思,一时心中疑惑不解。 轻轻敲击着桌面,科奎拉对逃回来的士兵沉声问道:“你们确定是明人干的?” 一名士兵道:“我们远远看到敌人的装束,确是明人无疑。” “会不会是大明的官军?”科奎拉问道。 不等士兵回答,科奎拉轻轻摇了摇头。 大明的官军攻占台湾干什么?在明人的眼中,从没把台湾当成大明的疆土。 当年葡萄牙,西班牙,荷兰哪怕占了大明一座小岛,大明都要大动干戈,大明若是把台湾当做自己的领土,怎能容荷兰人和西班牙人在台湾建城开府,征收赋税? 这时那士兵说道:“这支部队的穿着绝非大明的官军,这帮人都是穿着布衣,无人身着铠甲,也没人身着官服。” 科奎拉轻轻点了点头,又询问了几句,见士兵提供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当即挥手令这些士兵退下。 待士兵退下,科奎拉从桌上拿起烟斗慢慢点燃,然后默默思索起来。 科奎拉全名塞巴斯蒂安。乌尔塔多。德。科奎拉,年轻时曾在佛兰德斯,秘鲁做过战,在吕宋之前任巴拿马总督,崇祯八年六月任菲律宾总督。 科奎拉出身军人,做事果断,且深谋远虑,后人称他为西班牙在菲律宾最杰出的军事领导者。 (注:西班牙人攻占吕宋首都马尼拉以后,改吕宋为菲律宾。菲律宾这个名字源自西班牙的皇太子菲律普。) 由于西班牙人此时已与日本断绝贸易往来,台湾在科奎拉心目中已经失去了作用,科奎拉已下令拆毁淡水的城堡,把兵力收缩到鸡笼,并打算逐步把台湾的兵力撤回马尼拉,专心经营吕宋。 但是科奎拉没想到明人会突然攻占西班牙在台湾的城堡,科奎拉本能觉得此事必有阴谋。 对于明人,科奎拉怀有深深地戒心。 实际上不光是科奎拉,西班牙历任吕宋总督都对明人怀有深深地戒心。 科奎拉对西班牙人占领吕宋的经过十分清楚。 早在西班牙人没到东南亚以前,吕宋岛就已经成为大明海商重要的活动场所之一,当地的海上势力林立,著名的林凤,林道乾等人早就在吕宋扎根多年,这些人不但和吕宋的王室贸易往来频繁,甚至在吕宋还有自己的私人武装。 西班牙人侵占吕宋的过程中与其说是跟吕宋的土著交战,不如说是跟大明的海商交战。 当时东南沿海几乎所有的海商势力头参与到这场战役当中,包括被大明当成倭寇,最后剿灭的吴平等人,都曾派船队助战。 因为吕宋的得失,牵涉到整个东南沿海海商势力的贸易利益。 这场争夺战前后打了十余年,打到最后,林凤成了西班牙人最头疼的对手。 林凤当时盘踞在台湾,当西班牙人占优的时候,林凤就跑回台湾,整顿完人马之后再打回来。 万历二年,林凤率部突袭了西班牙人占领的马尼拉,并在玳瑁港安营扎寨,建立城市。 两年后,林凤在玳瑁港被西班牙人打败,林凤突围而出,最后不知所终。 林凤的落败,意味着中国海商与西班牙人的吕宋争夺战,以中国海商落败落下帷幕, 西班牙人虽然赢得了最后的胜利,但是其中的艰难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这场战斗,西班牙人被中国海商机智的战略战术,坚忍不拔的战斗意志深深地震撼了。 在林凤手中吃了大亏的的马尼拉总督拉维萨雷斯在给当时的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二世的报告中说,要想跟大明开战,至少需要四千到六千的军队。 (注:四千到六千人对当时的欧洲来说,已经是大规模远征了。在没有真正见识大明的实力以前,西班牙人这种狂妄自大无疑很搞笑。 更搞笑的是,西班牙人的侵华计划,并非几个狂人痴人说梦,相反他们一直在认真落实这个政策,万历十四年,西班牙人在马尼拉召开了著名的马尼拉会议,该会议云集了西班牙在亚洲从军界到政界到宗教界所有的精英人物,制定了一份包含十一个条款,九十七条内容的备忘录。 有五十一名贵族成员联合署名,由西班牙驻菲律宾总督桑切斯亲自到马德里,提请国王菲利普二世审批。 这份备忘录内容十分精细,精细到军队作战的各个细节,比如部队如何登陆,如何协同作战,甚至还提到部队的纪律,不得***掳掠等不良作风。 更超前的是,这帮人不但计划打仗,还计划战后的事宜,比如战后要建教堂,用天主教代替儒教,用西班牙语代替汉语。 最搞笑的是,八字还没有一撇呢,这帮人就开始***行赏了,谁当伯爵,谁当省长,都分得清清楚楚。说句难听话,这帮人米还没买呢,就开始想怎么吃饭了。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就在西班牙人还没做好侵华的准备,英国跟西班牙人开战了,加莱海战,一战把西班牙的无敌舰队打得全军覆没。 于是西班牙人的侵华计划只好暂时搁置,并且一拖再拖,拖到西班牙的皇室都被推翻了,还是干打雷不下雨。) (又注:复述一下这段历史虽然有些节外生枝,但是能令我们知道西班牙人是帮什么玩意儿。) 正因为在大明海商手里吃了大苦头,西班牙人对明人报以极大的戒心,占领吕宋以后,西班牙人开始极力打压排挤明人。 当明人的势力发展到一定程度,他们就开始采取血腥手段,历史上西班牙人在吕宋数次屠华,主要原因就是怕华人势大,影响他们的统治。 而现在,在吕宋的明人势力又开始扩大,科奎拉已经开始酝酿再次对明人动手,这几个月不断煽动本地人跟明人发生冲突。只等冲突达到一定程度,科奎拉便决定下手。 但是突然出了这档子事,科奎拉不得不慎重了。 因为科奎拉很清楚明人在吕宋的作用,这帮人太能干了,勤劳智慧,还能吃苦,吕宋各种行业几乎都有明人的身影,如果现在采取行动,屠杀过后,吕宋必将百业凋零。这时攻打台湾的明人,不管是郑芝龙还是谁,一旦向吕宋发起攻击,西班牙人拿什么支持战争?实际上科奎拉认为攻打驻台湾的西班牙人就是郑芝龙。 第五百五十四章 驿馆风波 出身军人的科奎拉很清楚满剌加的战略地位,而且他还知道满剌加乃是四战之地,无数国家觊觎这块战略要地。郑芝龙占据这里,必将四面受敌。 郑芝龙现在反叛大明,没有人力物力支持,不可能占据满剌加太久,郑芝龙想必也清楚这点,必要寻找退路。 而最佳的退路无疑就是台湾,因此郑芝龙击败荷兰人之后,继而向西班牙人发起进攻,就是想占领整个台湾,以此与大明对抗。 甚至郑芝龙还有攻占吕宋的打算,因为吕宋距离大明更远,大明要想对郑芝龙用兵更加不易。 另外,郑芝龙占领了台湾和吕宋以后,就有了跟大明对抗的资本,从台湾郑芝龙可以得到兵源,从吕宋,郑芝龙能够得到财源。 当然,郑芝龙同样还要面临更多的困难,丢失了满剌加的葡萄牙人不会放过郑芝龙,被灭了舰队的荷兰人也会找郑芝龙报仇,至于西班牙人…… 科奎拉冷笑一声,我也不是软柿子,郑芝龙,你要来就尽管来吧。只要我能坚持到明年春季以后,就是你倒霉的时候,我就不信,你能同时跟四个国家开战。 想到这里,科奎拉猛然心中一动,自己是不是想当然了?自己能想到这些,郑芝龙会想不到? 郑芝龙实力再强,又怎会同时跟这么多国家开战? 郑芝龙之所以能在东南沿海横行霸道,各国商船舰队都遵从他的命令,只因他背靠大明这棵大树。 因为郑芝龙是大明的官员,他可以明目张胆,大张旗鼓地进行海上贸易,这才有源源不断地财源。正因为有钱,他才能大肆造船招兵,实力才越来越强。 可是现在郑芝龙反叛大明朝廷,财源已经断了,兵源也没有了,甚至连造船的基地都没了,这时他怎有能力跟这么多国家开战?就算他占领台湾,占领吕宋,可是船厂是一朝一夕就能建成的么?士兵是招来就能打仗的么?钱财是马上就能赚到的么? 没有数年积累,郑芝龙根本就没有跟各国对抗的基础。 郑芝龙可以把攻占台湾和吕宋做为以后的战略目标,但是现在就进行战术实施,时机根本就不成熟。 郑芝龙不会不明白这些道理。 既然郑芝龙明白这个道理,就不会轻易对台湾的西班牙人用兵,那等于是给自己多树了一个敌人。 也就说,这次攻打台湾的部队,很可能不是郑芝龙的部队。 不是郑芝龙的部队,那会是谁?难道是大明的官军?可是大明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科奎拉对大明的国情还是知道一些的,科奎拉知道大明国内战乱频繁,辽东,中原到处打仗,这个时候哪有余力再对西班牙用兵? 科奎拉皱眉沉思,烟抽了一斗又一斗,整个屋子都被烟雾笼罩,想的脑袋都大了,也没想明白大明或者郑芝龙为什么要攻击台湾的西班牙人。 科奎拉正琢磨是不是派人到大明打探一下消息,一名士兵匆匆跑了进来,见满屋子烟雾,那士兵一怔,急忙上前对科奎拉道:“总督阁下,葡萄牙人在大明的聚居点受到郑芝龙部队的攻击。” 科奎拉闻言推案而起,惊问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那士兵道:“有一些葡萄牙的士兵从壕镜(澳门)逃了出来,在海上被我们抓住,我们才得知这一消息。” 科奎拉惊异道:“怎么知道是郑芝龙干的?” 那士兵道:“葡萄牙的士兵说,袭击他们的舰队打的是郑芝龙的旗号,进攻的地面部队穿的也不是大明的军服。” 科奎拉喃喃地说道:“郑芝龙疯了么?他这么干到底是什么用意?” 那士兵苦笑道:“总督阁下,要不要带那些葡萄牙人过来,您亲自询问一下?” 科奎拉一怔,急忙说道:“快,快带进来!” 那士兵行了个礼,转身出去。 少顷,几名士兵押着几名俘虏进了房间。见几名葡萄牙人衣衫不整,神情狼狈,科奎拉轻轻摇了摇头,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把经过详细地说一遍。”一名葡萄牙士兵给科奎拉行了个礼道:“回总督大人阁下,四天前,郑芝龙的舰队突然袭击了我们在macau(葡萄牙人对澳门的称呼,澳门的别称太多,各国对澳门的称呼都不一样,就算本地人的叫法也不一样,以后只用澳门这个称呼。)的舰队,随后郑芝龙的部队登陆向我们的定居点发动了攻击。” 科奎拉轻轻点了点头。 如果说从台湾逃回来的士兵不知道是谁攻击的萨尔瓦多城,那么澳门的葡萄牙人亲眼看到郑芝龙的旗号,那是绝不会错的。 而且从时间来看也对的上,根据从台湾逃回来的士兵说的时间推算,四天前,正是明人攻击完萨尔瓦多城后的第三天。从鸡笼赶到澳门,再加上准备时间,三天绝对够用,郑芝龙完全可以打完萨尔瓦多城然后回师攻击澳门。 只是郑芝龙这么做到底是什么用意呢? 科奎拉轻轻叹了口气,他完全理解不了明人的心思。 现在他既无能力向郑芝龙发动攻击,又无能力收复台湾的萨尔瓦多城,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强马尼拉的防御,然后静观其变。 科奎拉头疼的时候,李景已经抵达南京。 到达南京不久,李景就收到孙化成占领萨尔瓦多城以及孙传庭全歼西班牙舰队的消息。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李景正在召见一名进京待补的官员。 这名官员明叫曾就义,江西宁都人,天启五年乙丑科进士,曾任溧水县县令,曾就义在任时兴利除弊,廉洁奉公,深得百姓爱戴。 后来曾就义因母丧致休,服满后补南宫县任职,任职数月父丧,再次致休,如今三年期满,准备到吏部报道。 对于曾就义这样的官员,李景是非常关注的,周衡臣有一本单独的名册,专门用来记录这样的官员的资料。 按照李景的打算,是要取消原来的守制制度的。 但是李景改变别的制度有很多人支持,唯有这个守制制度,却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对。 皇系,新系,甚至相系都有很多人不支持李景这种做法。 李景知道大家为什么反对,因为大明现在没有退休制度,很多官员都是干一辈子,如果没有这个守制制度,许多官员即使达到晋升的标准,也没有位置安排。 也就是说,要想改变守制制度,首先要拟定退休制度,但是退休制度并不是那么容易拟定的。 因为人的身体素质不一样,有些官员年过七十还身体健康,精力旺盛,这样的人要是勒令退休,国家岂不是损失了人才?要知道,这个时候培养一名好官并不容易。 正是因为好官难求,李景无法决定在什么年龄退休合适,因此才决定暂时不去考虑退休制度。 既然无法制定退休制度,那守制制度只好保留。 像曾就义这样的官员大明有很多,这些人级别远远不够夺情,因此李景只能等到这些人服满以后再行任命。 其实李景能见到曾就义也是偶然。 到了南京以后,李景自然要好好看看这座古都,于是李景便带着小五小九等人换上便装在城里溜达。 就在李景走到驿馆的时候,发现驿馆门口有人争吵,附近一帮人围观。 争吵的人就是驿官和曾就义,原因是曾就义打算在驿馆借住一晚,而驿馆的人不同意。 大明的驿馆本来是为官员们准备的,相当于现在的政府招待所,官员们可以凭文书印信在驿馆免费入住。 而曾就义的情况比较特殊,他因为守制致休,现在属于待补官员,既没有印信,也没有任职的文书,偏偏他还有官身。 如果正常情况,驿馆肯定会收留曾就义入住,毕竟曾就义进京待补,以后不定会担任什么官职,而且曾就义以前曾在南京的溧水县担任过县令,说不定还会回到南京任职,驿馆的人完全没有必要得罪他。 可是李景现在就在南京。 虽说李景只是路过,可是就算傻子也知道李景路过南京肯定会考察南京的吏治情况。 要是让李景知道驿馆不照章办事,这些人以后就别想干了。 别看驿馆的官员职位低微,有些人甚至连吏员都算不上,但是驿馆的工作油水极大,谁也不愿丢掉这份工作。 正因如此,驿馆的人说什么也不同意曾就义入住。 而曾就义认为我有官身,凭什么不让我住,倔脾气一上来,双方就此争吵起来。 好巧不巧,李景正好走到这里。 询问了旁边看热闹的百姓之后,李景这才知道双方为何争执。 李景自然不会亲自出面处理这样的事情,只是命小九过去亮出腰牌,将双方劝回驿馆。 等李景回到住所,方命人将曾就义带过来。 而曾就义来到的时候,李景刚看完孙传庭发来的捷报。看完捷报之后,李景心情大好。见曾就义一旁肃立,李景将信折起来放到书桌上,然后笑道:“你身为读书人,更是进士出身,只因驿馆的人不让你入住,就跟人争吵,其不有辱斯文?” 第五百五十五章 组建海军 曾就义躬身施了一礼道:“回大人,下官跟人争吵乃是据理力争,朝廷有法度,下面的人便该照章办事,为何要将下官拒之门外?” 李景笑道:“你说他们不照章办事,你并无文书印信,他们不让你入住,应该算不上违章吧?” 曾就义摇摇头:“下官虽然没有文书印信,但是下官的官身却不是假的,下官进京候命难道算不得公务?如果大人说不算的话,那下官无话可说。” 李景点点头笑道:“你进京候命待补自然算得上公务。” 曾就义道:“既是公务,那下官便有权在驿馆入住。” 李景笑了笑:“这件事我也无法断定你们谁是谁非,从驿馆的角度来说,他们做得似乎没错,而你说的也在理。如果说有错的话,那就是驿馆的制度还不完善。” “啊!”曾就义听李景把错误推到制度有缺陷上不由一怔。 李景笑了笑,接道:“你不用惊讶,其实我知道驿馆很多时候接待的官员并非因公务入住,但是他们有合理的理由解释。而你这样的应该算的上是公务,却又有合理的理由不让你入住,很显然,这就是驿馆的制度有漏洞。” “大人明鉴。”曾就义忙道。 李景轻轻叹了口气道:“今天你跟驿馆的人争执,暴露出驿馆的制度有问题,还有很多没有暴露出来,或者说暴露出来却没人在意的制度弊病。这些弊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发现弥补的,所以你今天受了委屈,还请不要在意。” 曾就义沉吟了一下道:“大人,恕下官愚见,既然大人已经发现驿馆的弊病,就该想办法弥补,怎能纵容不管?要知道,驿馆用的钱都是国库的钱,大明财政本就艰难,怎能任由下面这些人任意花用?” 李景笑道:“你说的有道理,可是你还得考虑朝廷官员的现状。比如说你吧,你只带了一名书童,从江西到南京,你坐的是牛车,可见你的生活条件并不是很好。 像你这样的官员有很多,有的条件可能还不如你。我很怀疑,要是驿馆不让这些人免费入住的话,这些人能否赶到京城,就算能赶到京城,也不知要花费多少时日,朝廷要是急着用人,难道就这么让他们在路上消耗时间?我这么说,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是!大人体恤下属,用心良苦。”曾就义忙道。 李景摆摆手:“弊政非一日可治,要想整治弊政,首先要知道弊在何处,然后从根源着手。曾大人,你久在地方,熟悉基层政务,在你看来,如何才能政治清明?” 曾就义沉吟了一下道:“若要政治清明,首要吏治。国赋在民,民之休养在官,有司廉俭***不受害。百姓之困,皆由吏之不廉,使守令俱廉,政治即可清明。” 李景闻言笑了笑:“曾大人,这个道理其实很多人都懂,关键是如何做到,如何能让官员谨守清廉?” 曾就义道:“大人提高官员俸禄,并让朝廷承担官员们的公务费用,便是解决这个问题之法。” 李景摇摇头:“高薪养廉只能解决一小部分问题,我们都知道很多官员其实并不想贪,只因俸禄不足,负担太重,这才开始贪墨,高薪只能杜绝这些人贪墨。可是还有很多人,无论给他们多少钱都不知足,如何能让这些人谨守清廉呢?” “这就要严刑峻法,对这样的官员绝不能手软,发现一个查处一个。这一点,大人做得相当之好。”曾就义道。 李景笑了笑,指着椅子道:“坐下说话。” 曾就义闻言顿时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应对的李景还算满意。 命小九给曾就义倒了杯茶,李景接道:“其实,这些都是治标之法,并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顿了顿李景接道:“要想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得从思想上着手。我们的官员几乎都是读书,科举,然后就委任官职,从未接受过思想教育,为官之后,能否保证清廉,全靠他们自己的品德修养。 很显然,任用这样的官员,朝廷并不知道底细,只能等到出现问题以后,再去处理官员。也就是说我们的严刑峻法做得是事后的工作,事先的工作我们并没有做。” 曾就义沉吟了一下道:“大人的意思是,要在任职以前,对官员们先进行一番教育?” 李景点点头:“就是如此。我们的官员既然要在任职前学习如何处理政务,为什么不对他们的德行进行教育呢?” “朝廷好像没有这样的部门吧?”说着曾就义猛地一拍脑袋:“大人这样说,自是准备成立这样一个部门。” 李景笑着点了点头。 曾就义看了看李景,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恕下官直言,下官职位卑微,这等大事,大人为何要跟下官谈论?” 李景笑道:“呵呵,你的履历我看过,你担任过数年县令,政绩不错,百姓的口碑也很好,而且你这个人很有操守。你既有基层任职的经验,品德修养还极佳,正是培训官员的不二人选。” “大人要下官培训官员?下官人微言轻,怕是担不起这样的重任。”曾就义忙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不是让你培训官员,而是让你培训准官员。正因为你人微言轻,没有任何背景,我才让你来做这件事。” 曾就义闻言心中突然有些明悟。 见曾就义明白自己的意思,李景笑着接道:“这件事靠你一个是做不来的,我还要挑选一些你这样的官员。你呢,从现在开始要做几件事。 首先,你把基层官员的职责,职权,以及基层官员应该做什么事情,如何去做这些东西整理成册,然后找一些关于品德操守的文章也编撰成册,还有就是朝廷对犯错的官员的一些处置,处罚条例也编撰成册,这些就是你以后要教给那些备选官员的东西。” 曾就义点点头:“下官回去后就开始准备。” 李景笑了笑:“回去?回哪里去?不用回去了,你跟我一起回京。” 曾就义闻言大喜:“多谢大人。” 李景摆摆手:“不用谢我,你只要尽心做事就行,明年春后,我要再行抡才大典,到时,这些选中的人就会交给你们进行教育,教育半年以后放出去任职,一年以后我要对这些人进行考核,他们的考核成绩,就是你们的考核成绩,你明白么?” “下官明白。”曾就义忙道。 李景点点头,转身对小九道:“带曾大人休息去吧。” 曾就义急忙起身:“下官告辞。” 李景笑着摆了摆手。 曾就义走后,张同敞和文青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起身走到李景身前,施了一礼后张同敞笑道:“大帅,我和敬之拟定了一份章程,不知大帅有没有时间看一下。” “哦?什么章程?”李景笑道。 张同敞笑道:“就是大帅让我和敬之酝酿关于组建海军的章程。” “哦?你俩弄好了?这么快?拿来我看看。”李景恍然道。 张同敞急忙从袖中取出几张纸来递给李景。 李景接过仔细看了起来。 看完以后,李景微微皱起了眉头。 见李景皱眉,张同敞低声说道:“学生见识浅薄,大帅若是觉得不当,还请批评指正。” 李景闻言一怔,抬头看了看张同敞和文青,微笑着摇摇头道:“你们拟定的这个章程很好,但是看着费劲,其实,你们完全可以用很简便的方法把这些东西写出来,让人看了一目了然。” “用简便的方法?学生愚钝,还请大帅指点。”张同敞道。 李景笑了笑:“拿纸笔过来。” 张同敞闻言,急忙取来纸笔,然后铺纸研磨。 李景提笔沾了沾墨汁,然后指着张同敞拟定的章程说道:“这份章程写的太过复杂,看起来是很累人的。你看,你们拟定的这些部门都隶属于大都督府,那么……” 说着李景提笔在纸上画了个方框,在方框里面填上大都督府四个字。 然后在方框下面画了几条直线,每条线下面又画了个方框,里面分别填上军政部,参谋部,后勤部和装备部。 “咦?这是……”张铜川和文青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李景笑了笑道:“陆军的五大军区和海军都隶属于军政部管辖,那么……” 说着李景提笔又在军政部的下面画了两条线,在线下又画了两个方框,里面填上陆军部和海军部的几个字。然后又在另外三个部门下面依样画了一遍。 “我只是简单的画一下,画个大抵的意思,但是你俩看了,应该能明白什么意思吧?”画完之后,李景笑道。 “明白,明白,大帅如果高明,简单几笔,就把我们写了半张纸的内容给画出来了。”张同敞连连点头道。 李景笑了笑,其实还应该把内阁也标上,因为内阁下面有几个部门跟大都督府下面的几个部门关联极大,应该把这几个部门也标上。“大帅是说兵部,户部和工部吧?”张同敞问道。李景点点头:“这是为了制衡,打不打仗要由内阁和兵部来定,怎么打由大都督府来决定,另外,钱粮要由户部调拨给后勤部,要给军队戴上了枷锁,没有这道锁,军队就不好控制了。” 第五百五十六章 郑伯克段于鄢 “这个……这个还是以后再说吧。”张同敞小心翼翼道。 “嗯?”李景闻言一怔,略一沉吟,马上明白张同敞的意思。 李景现在一身兼着数职,内阁总理大臣,兵部尚书,大都督,都察院都御史,这几个大明最重要的职务都是李景担任。 但是李景不可能永远兼着这么多职务,卸职以后,要是继任者以这条制度对李景进行约束,李景就会处于一个很尴尬的局面。 因为制度是李景制定的,要是李景自己不遵守,又怎能要求别人遵守这个制度?那以后就会有很大的麻烦。 摇摇头,李景轻笑了一声道:“不要紧,该标明的就要标明。” 张同敞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李景只要没糊涂,就不会任命一个不听话的兵部尚书,也不会任命一个跟他对着干的都察院都御史。 笑了笑,李景说道:“以后军职和文职的品级要重新拟定一下,现在这样有些乱,以后很多事情不好处理。” 见张同敞和文青有些不明所以,李景笑了笑道:“现在皇帝不管国家的政务,内阁总理就是国家最高行政首脑,若是大都督的品级跟内阁总理相同的话,大都督怕是不会听从内阁总理的命令。” “大帅的意思是把大都督府至于内阁之下?”张同敞道。 李景点点头:“大都督的职务级别必须低于内阁总理。” 张同敞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李景笑了笑,提笔在大都督府的上面又画了了一个方框,在里面写下内阁两个字,然后接道:“这样就是以内阁为首,大都督府和各部衙门为次,全盘统御军政各个有司衙门。 以后职务品级为内阁总理大臣为正一品,内阁副总理大臣和大都督为从一品,各部尚书和军队四部还有六大都督均为正二品,以下以此类推。 另外,军队的军衔我们还要进一步完善,我拟以大都督和兵部尚书为元帅,军队四部部长为副帅,六大都督为大将,总兵将军为上将,副将为中将,参将为少将,游击为准将,以下则按校尉排序,均分上中下三等。 也就是说,以后军队的待遇按照军衔来定,品级只是表示跟文官系统的对应关系。这样以后如果文官任武职,或者武官任文职,就可以根据这个进行安排。 当然,这只是我的初步构想,很多东西还有待于商榷,你们先记下来,等回京以后,我还要跟诸位大人商议商议。” 张同敞和文青点点头,疾步回到自己的桌上,提笔将李景刚才所说记录下来。 轻轻揉了揉额头,李景道:“南京的官员有没有什么事情要禀报的?” 张同敞摇摇头:“大多是原来的皇亲国戚,功勋贵族和退休致使以及一些被大帅嫌弃不用的官员来宴请的,都被学生以大人累了为由给推辞了。” 李景点点头:“做得对,这些人大概是看我跟南京官员们吃了一顿饭,也想跟着凑凑热闹,以后凡是吃请的都推了!” 张同敞急忙点头应是。 李景想了想道:“明天你带人会同有司人员下去抽查府库,我对江苏的官员们报上来的数字有些信不过,你亲自带人去看看。” “大帅,学生以为南京的府库应该问题不大,这些人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个时候在布政使司衙门的府库上做手脚,倒是下面各府县报上来的数字学生觉得有些问题,这比去年陈将军报上来的数字还要多。”张同敞道。 李景冷笑一声:“他们这是想多报一些讨我高兴呢!你说的有理,布政使司衙门的府库他们不大敢做手脚,关键是下面。搞不好他们是把下面的钱粮调到南京来应付我,那咱们就查下面。恩,你下去的时候带上侍卫,要是遇到阻挠的,直接拿下。” “是!”张同敞道。 这时文青接口说道:“大帅,现在南京不是陈将军坐镇,而且陈将军走后,他的嫡系部队大多跟着去了浙江,南京这边以原先朝廷的官军居多,这个时候大帅不可不防。” 李景摆摆手:“他们还没那么大的胆子。” 文青忙道:“大帅,切不可掉以轻心,学生相信大帅新晋擢升的官员不会有什么异动,可是南京城里原来的那些皇亲国戚,功勋贵族还有那些被大帅嫌弃不用的官员,这些人被大帅夺了家财产业,免去了职务,对大帅必定怀恨在心。 这些人在南京经营多年,势力绝不容小觑。大帅身边有侍卫护驾,这些人可能会有所顾忌,可是别山兄带着侍卫下去的话,护卫大帅的力量减少,保不齐这些人就会动什么心思。学生以为,南京乃是非之地,大帅不可久待。” “敬之说的没错,在南京大帅身边的护卫决不能少了。其实大帅今天微服出去巡游已经有些莽撞了,好在大帅出门之事除了我们几个,再无人知晓,那些人也万万想不到大帅旅途劳累的情况下还会微服出门。”张同敞跟着说道。 李景冷笑一声:“我岂会怕这些鼠辈?他们要是安分守已也就罢了,若有异动,正好将他们拿下。” “大帅何等身份,岂能以身试险?”文青急道。 李景笑了笑:“犯什么险?你以为陈大虎离开南京,这些人就能蹦跶起来?陈大虎确实把原来的嫡系部队带走了大半,可是陈大虎在任的时候,曾在南京招募了一万余新军。陈大虎不是糊涂人,他知道南京的重要性,因此走时把这一万新军全部留在了南京,这些人训练了一年有余,在陈大虎留下的那些老兵的带领下,守住南京城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据学生所知,这些士兵大部尚未列装枪炮,一旦那些人发难,刀枪相见,我军未必占优。”文青急道。 李景笑了笑,轻轻拍了拍文青的肩头:“你能注意到这些问题,说明你确实用心了,而且你知道关心军事问题,很好,很好。” 文青不好意思笑道:“学生整日在大帅身边,要是再学不到一点东西,岂不白在大帅身边待了一回?” 李景笑了笑:“可惜你从未在军中呆过,不然的话你就知道打仗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了。不管是打仗也好,造反举事也罢,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群人临时聚集在一起起事,只有走投无路的农民才会干那样的事情。 打仗要想胜利,举事要想成事,必须要有周密的安排。 就说你担心的南京城里的那些人要对我不利吧。这些人手里并没有兵,最多是蓄养一些家丁,而我呢,身边有侍卫,城里更有我的嫡系部下训练的部队,凭这些人暗中蓄养的家丁想要举事,无异于送死。 那他们会怎么办?只能联系跟他们利益相同的掌有兵权的将领,这样的人在南京周围是有的,而且还不少。 可是你得知道,我来南京只是路过,就算他们事先知道我会来南京,给他们准备的时间也不会太多,而且他们必须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比较稳妥的办法是,先安排少量部队秘密潜入南京,找个隐秘的地方隐藏起来。 然后再调动大军围城,里应外合破开城门,最后还要打败我的军队,这样才有可能将我拿下。 前期隐秘的行动,我可能发现不了,但是当他们大军出动以后,就无法隐藏了,在我治下有大军调动我要还发现不了,那我这个大帅不白混了么?” 张同敞和文青闻言同时轻笑起来。 要说李景对别的事情可能忽略,但是大明国内任何地方的军队有动作,都绝逃不过李景的眼睛。 而且两人还知道,就连他俩都能看出南京城有人对李景不满,李景又岂能不知?恐怕李景早就掌握了南京城里所有对他不满的人的一举一动。 笑了笑李景接道:“没有我的命令军队进行调动,我不问也知道他们要干什么,这时候难道我会坐等他们来抓我?” 张同敞和文青笑了笑,知道这些人的军队只要开始行动,恐怕不等走到南京城就会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了。 这两人整日在李景的身边,自然知道各地将领现在的神经有多么紧张,恐怕从李景离京之日起,各地将领的眼睛就时刻盯着李景的行踪。 现在江苏跟山东,河南,浙江这三省的交界之处,山东的周老虎,河南的卢象升加上浙江的陈大虎,这三个人的部队更是高度警惕,只怕南京方面有任何风吹草动,这三路人马就会马上杀到南京护驾。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接道:“我知道我得罪了很多人,很多人对我怀恨在心,也知道有些人在暗地里搞些小动作,但是我现在还不能对这些人下手。因为即使我有证据,也会有人说我利用权势,打压不同政见的朝臣。 《左传》里面有一篇《郑伯克段于鄢》,这片文章你们想必读过吧?郑庄公何以要先纵容其弟段,等段造反再发兵灭之?原因很简单,若不如此,则无法对他那个不肖的弟弟下手,那样会招来杀弟的骂名。我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效仿郑庄公,等这帮人闹大了,那我才能名正言顺地收拾这些人。” 第五百五十七章 秀才造反 张同敞轻叹了口气:“其实郑庄公最后也没留下什么好名声,大帅效仿郑庄公,怕是最后得不偿失。” 李景点点头:“是啊!战乱一起,不管结局如何,最终苦的都是老百姓。所以我很不愿意这么去做。” “大帅,就没有别的办法么?”文青说道。 李景笑了笑:“敬之,你原先在翰林苑,我刚进京那会儿,你对我同样有很多看法吧?” 文青闻言一怔,沉吟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 李景笑着接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用往心里去,我拿你举例只是想说,读书人大多对我是有看法的。 而南京反对我的这些人呢,在读书人的心目中很有些号召力,我也不瞒你俩,在南京搞小动作的有阮大钺,马士英,甚至张溥都有参与。以张溥的号召力,你们可以想见在南京有多少人反对我吧?” (阮大钺是东林党出身,后来跟东林党决裂投到魏忠贤门下成为阉党成员,张溥是复社领袖,复社跟东林党一脉相承,按说张溥跟阮大钺应该不对付才是,偏偏两人私交甚笃,由此可见张溥的人品低劣。) 张同敞和文青同时点了点头。 张溥的名字在读书人当中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张溥这个人才学是有的,但是因为他是复社领袖,经常宣扬那套不切实际,并且是维护江南士大夫利益的政治主张,李景本就对士大夫阶级不感冒,且不喜文人结党,加上不耻他跟阮大钺这样的人交往,因此没有重用他,只是让他任个闲职。 本来李景把复社那些人调至京城,让他们编撰《崇祯字典》,是希望这些人有个正经的事情做,能够收敛一些,却不想他们到了京城以后,居然在京城也搞起了诗社会馆。 李景倒是不怕他们抨击朝政,要是说的在理,李景听了还会欣然接受,可是这帮人代表的是士大夫利益,跟李景推行的政令完全是瘸子屁股两拧。 可以说,李景对复社的大多数成员已经彻底失望,李景已经不打算任用这些人出仕,等《崇祯字典》编撰完成,再让他们修订《永乐大典》,总之,就让这帮人这辈子都耗在著书上面。 但是复社的成员实在太多,已经有官职的就有数百人,有功名尚未出仕的,全国各地加一起得有好几千人,李景不可能把所有的人都调进京城,一是养不起,再一个这么多读书人涌进京城,要是不能妥善安排,那就是一个天大的麻烦。李景只能把那些比较有名气并且比较活跃,有组织能力的人调进京城。 复社组织当中,以江南的成员最多,而南京则是江南这些复社成员的主要聚集地。陈大虎任南直隶布政使的时候,根本不尿这些读书人,而且陈大虎行事粗暴,动辄抓人,对这些人震慑力极强,这帮人也不敢说对李景不利的言论。 但是陈大虎走后,浙江布政使王象晋调任江苏,王象晋是科举出身,对复社这帮读书人自不会像陈大虎那般粗暴,于是复社那帮人再次冒头。 虽然复社的主要骨干被李景调进京城,但是剩下的人当中也不乏有组织能力的,毕竟矬子里面总能拔出大个儿,这些人时不时的把成员组织在一起搞个聚会什么的,搞得久了新的组织者就又开始出现了。 而这时不得志的张溥时不时的再给这些人写个诗,作个文啥的,复社这帮家伙更来了劲头儿,蹦跶地越发欢了,基本上江南的舆论阵地都被这帮人掌握了。 但是单凭这帮读书人想靠口舌之利就想推翻李景还差得远,俗话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这帮人也就嘴皮子厉害,真要让他们干点什么,他们还没那个胆量,而且这帮人根本没有真正的组织能力。 但是有组织能力的人还是有的,阮大钺和马士英这些或不得志或被罢免的官员适时出现了。 阮大钺:字集之,号圆海,又号石巢,怀宁(今安徽安庆)人,万历四十四年丙辰科进士。阮大钺是高攀龙的弟子,同乡左光斗是东林党的领袖人物,也是阮大铖倚以自重的朋友。 阮大钺在打倒方从哲引入的非东林阁老史继偕等人的斗争中立下头功,因此成为东林党骨干,在东林点将录中绰号“没遮拦”。 天启四年春,吏部给事***缺,左光斗通知阮大铖进京递补,但是这时高攀龙、**星和杨涟等人与左光斗发生内讧,准备任用高攀龙的另一名弟子,东林闯将魏大中。 经过一番内部交易,等阮大铖到了北京时,**星一伙人让他补工部给事中。 要知道吏部乃是六部之首,工部排在最后,于是本来按资历应该递补吏部给事中的阮大铖愤怒了。 此时魏忠贤出现了,阮大铖当即投靠了魏忠贤,最后得偿心愿。 但是阮大铖的官没做多久,便迫于东林党的压力弃官回家,从此阮大钺与东林党决裂。魏忠贤当权时,他被召至京城,任太常寺少卿。 阮大钺深知自己是东林党出身,现在成了阉党,估计是两面难讨好,因此行事十分小心。一段时间后便回归乡里,打算观望形势。 崇祯当政后,铲除阉党,阮大钺上书指出东林党和阉党都是“党附宦官”,应该一起罢去。 (注:当时阮大铖准备了两本不同的奏章送给北京的朋友杨维垣。第一本奏章是专门劾阉党的。 第二本奏章则是阉党和东林党一起弹劾:“以七年合算为言,谓天启四年以后,乱政者忠贤,而翼以呈秀,四年以前,乱政者王安,而翼以东林”。 由此可见,阮大钺行事还是非常谨慎的,可惜他选人不当,杨维垣当时跟东林党正处于敌对状态,因此没有按照阮大钺的嘱托“见机行事”,而是上了第二本)。 结果就是阮大钺被打成阉党罢官。 阮大钺回到老家以后刻意与张溥等人结交,并赞助钱财于张溥的老师周延儒复起,试图与东林党讲和。 但是周延儒担任首辅以后,迫于东林党的压力最终并未起用阮大钺,阮大钺无奈之下只好推荐自己的好友马士英。 李景入京掌控中枢,大力整顿吏治,大批东林党和复社成员被李景拿下,于是在相同的利益驱使下,阮大钺终被东林党和复社接纳。 其实东林党和复社接纳阮大钺主要是因为阮大钺有钱,因为东林党和复社成员中的官员被拿下以后,大多被抄家,一帮穷鬼要搞聚会,当然需要找个有钱人帮衬。 (注:历史中阮大钺并未被东林党和复社接纳,相反还对他大加讥讽,最后双方势成水火,因此阮大钺在南明掌权以后,大肆打击东林党人。) 马士英:字瑶草,贵州贵阳人,万历四十四年进士(跟阮大钺同榜),后来任南京户部主事,天启时,升户部郎中,后任严州,河南府,大同等地知府。 崇祯三年,马士英迁山西阳和道副使,崇祯五年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宣府,到任刚一个月,因贪污军饷,贿赂朝臣,被镇守太监举报罢官。 马士英跟阮大钺是同榜进士,本就相识,流放到南京时,恰好阮大钺也在南京,两人算是同病相怜,相交甚欢。 后来周延儒得阮大钺资助复起,迫于东林党的压力没有起用阮大钺,最后在阮大钺的推荐下,起用了马士英。可以想见,马士英对阮大钺自是感恩戴德。 也正是因为阮大钺的关系,马士英跟张溥得以结交。 马士英曾任地方知府多年,熟悉地方政务,其实颇有干才,但是马士英为官并不清廉,因此李景执政以后,再次将他罢官去职。 马士英被抄家,无路可去,只好到南京投奔阮大钺。 到了南京以后,跟阮大钺等人自是一拍即合,极力抨击李景推行的政令。 其实,马士英和阮大钺以及东林党还有复社这帮人反对李景,自然是瞒不过骆养性的下属,而骆养性知道以后,李景自然也就知道了。 对这些文人的脾性,李景是很清楚的,李景也知道这帮人的危害,但是李景现在事情实在太多,根本没工夫搭理他们。而且李景现在要顾及自己的名声,也不好对他们下手。 因此陈大虎就任南直隶布政使时,并未把这些人怎么样,当然,在陈大虎这样的粗人治下,一众文人只能夹着尾巴做人,行事当然要收敛一些。 直到今年陈大虎离任,王象晋接任江苏布政使,这些人终于重新抬起头来。 而经过李景和陈大虎的连番打压,马士英终于明白,光靠嘴上骂人是没有用的,要想把李景赶下台,必须要联络更多反对李景的人,尤其是手里有兵的将领。 而听了马士英的剖析,阮大钺等人也明白靠他们这些人确实成不了大事,于是开始联络南京城里那些不得志的官员和一些被李景夺了军权的将领。这些人跟马士英等人自是一拍即合。本来,见李景并不准备为难这些人,加上这些人并未搞出多大事情,骆养性的属下对这些人的监视已经放松下来,因此马士英等人搞得小动作,还真的瞒过了骆养性的下属。 第五百五十八章 取消八股 但是李景突然下福建,安全部的人顿时高度紧张起来,等知道李景要来南京,南京的密探们更是张大了耳朵,瞪大了眼睛,这帮人都属于专业人员,稍一用心,顿时发现马士英等人搞得小动作。 得知马士英等人秘密串联一些官员和将领,安全部的人大惊,当即把消息汇报给骆养性和马五。 骆养性和马五不敢轻动,急忙把消息报于李景。李景人还没到南京,就已经掌握了南京的情况。但是在权衡了一下利弊之后,李景决定暂时不动这些人,等他们自己跳出来。 实际上,李景并未把这些人当成像样的对手,不然的话,李景也不会微服在南京城内转悠。 而张同敞和文青听到李景连马士英和阮大钺等人的名字都知道,顿时放下心来。 如果说张同敞和文青对李景执政的能力钦佩的话,那对李景的军事能力,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跟了李景这么久,对李景的发家史两人都十分清楚。两人知道李景是土匪起家,先是平定周边的土匪势力壮大自身,接着击败官军稳固地盘。 安心发展数年后,借着流寇造反之机,一举拿下平阳府,接着东征西讨,得到朝廷的正式承认,最后借着东虏入关,率兵进入京城,一举鼎定乾坤。 李景十余年间指挥的战役不计其数,却从未吃过一次败仗。平流寇,征蒙古,定辽东,直是摧枯拉朽一般。 连雄才大略的皇太极都不是李景的对手,江南这帮文人和一些不得志的文官武将又能翻起多大浪花?只怕李景覆手之间便把这些人收拾了。 只是李景现在处理问题更多的要从政治方面考量,要不是这样,马士英,阮大钺这些人现在哪里还能这么逍遥? 但是马士英和阮大钺以及复社这些人现在根本不知道李景已经给他们挖了一个大坑,等他们闹大的时候,就是李景收拾他们的时候。 张同敞和文青从李景的角度去考虑,倒不认为李景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可是两人也是读书人出身,眼见此事继续这样发展下去,复社这些人就要被李景一网打尽。以李景的手段,怕是参与的人没一个能逃得了身。 这可是几千个读书人啊!这些人就算不是大明的精英,也差不了多少。大明要是损失了这么多读书人,怕是多年也恢复不了元气。 张同敞向文青看了一眼,暗暗使了个眼色。 文青会意,向李景躬身施了一礼道:“大帅,学生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景看了看文青笑道:“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谢大帅。”文青拱了拱手接道:“不知大帅可知大明有多少生员,举人以上又有多少人?” “这个……”李景闻言一怔,迟疑了一下道:“这个还真的不知道。” 文青抱了抱拳道:“学生知道,学生当年参加会考的时候,贡院有间一万余,也就是说,大明全国参加会考的举人有一万多名,而乡试时各州县参加考试的生员(秀才,有资格参加乡试的人)多则三两百,少则几十人,全国共有州县一千三百余个,大明全国生员不到四十万。” 李景皱了皱眉:“你想说什么?” 文青忙道:“复社成员大多是生员,其中不乏举人,这些人占了全国生员十成中的一成,大帅若是……” 李景摆摆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你想我放他们一马是吧?” 文青道:“大帅,管子曰: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人。一树一获者,木也;一树百获者,人也。大帅,这些人十年寒窗苦读,学的满腹经纶,只因与大帅政见不同,不受大帅重用,因此不免对大帅怀有一定的成见,甚至做出悖逆之举。大帅宽以待人,对这些人该当加以引导,令他们接受大帅,最终为大帅所用。” 李景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废除八股,以实学选才,已经是给他们机会了,难道这样还不够么?” “大帅,您执政至今不足两年,而这些人却受了数百年的士绅制度影响,这种思想在他们心里早已根深蒂固,岂能一朝改变?朱子曰:读书之法,在循序而渐进,执政何尝不是如此?”文青忙道。 “循序渐进,循序渐进,我何尝不想循序渐进?可是大明已经病入膏肓,若不用猛药,如何能去得了顽疾?”李景摇摇头道。 摆摆手,李景接道:“此时我意已决,以后无须再提。” 文青闻言,猛地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大帅,当日您曾对学生和别山言道,您有时难免虑事不周,让我们发现时,一定要提醒于您。大帅,这数千江南士子关乎大明以后十余年的人才培养,大帅千万要慎重啊!” 李景闻言冷哼一声,森然说道:“恩?你说我要断绝大明的人才么?” “学生不敢,但是这几千士子事关江南以后的学祚,对大明亦将产生影响。”文青一边磕头一边道。 李景盯着文青看了一会儿,见文青的额头已然青肿犹自不住磕头,眼见再不停下,就要皮破血流。 想及文青来到自己身边一年,做事一向兢兢业业,自己交办的事情从来都是办得妥妥当当,更从来没有违拗自己的意见,以文青受过的教育,实在是难能可贵。 想到此,李景心中一软,轻声说道:“敬之,你起身说话,莫要再磕头了。” “大帅,学生对大帅之心天日可鉴,绝没有忤逆大帅的意思,但是此事实在太过重大,学生斗胆,还请大帅三思而行啊!”文青哭泣道。 这时张同敞也跪倒在地:“大帅,敬之所言,亦是学生的意思,此事还望大帅三思。” 李景摇摇头,轻叹了口气:“你俩起来,有话好生说。” “谢大帅。”张同敞和文青起身道。 见二人起身,李景轻轻点了点头,这两人终究是了解自己,没有去做不答应就不起身的蠢事。 看了看文青,此时文青的额头已经发紫,李景叹了口气,对张同敞道:“别山,你去打盆冷水,拿手巾浸湿了给敬之敷一敷。” “是!”张同敞忙道。 “多谢大帅,学生没事儿。”文青说道。 李景摆摆手:“你是没事儿,可是你这个样子出去,被人看见了,我就有事儿了。” 说完李景突然笑了起来:“江南那些士子们见了,必定又要胡说八道,说我苛难身边的文人,他们哪里会想到你是为了他们求情,才弄成这样。” 文青忙道:“学生做事急切,还望大帅见谅。” 李景摆摆手:“我知道你是顾及我的名声,不管我用什么法子,只要杀了这些文人,必将留下千载骂名。” 说话间,张同敞端着一盆水进来。 李景接过手巾在水盆中浸湿,递给文青道:“敷在额上,感觉不凉了再换下水,直到於肿消退。” “多谢大帅。”文青接过手巾道。 李景指了指文青的额头,示意文青赶紧敷上,然后说道:“你们替复社那些人求情,我可以答应你们,但是我不会容许他们继续肆意抨击新政。你俩既然提他们求情,那就得想个法子解决这件事,不然的话,我早晚还得收拾他们。” 文青拱了拱手道:“多谢大帅,学生一定想一个周全的法子,替大帅解决这个难题。” 李景瞪了文青一眼:“赶紧敷你的吧,这么多毛病,说话又用不着手。” 文青叹了口气:“复社那些人恐怕永远也想不到大帅会这般体贴下属,若是知道,只怕打破头也要为大帅做事。” 顿了顿,文青接道:“大帅,学生是这么想的,这些人的首脑是不能放过的,不然的话,大帅的威严何在?至于其余人等,可以采取恩威并施的办法教而化之。” “哦?如何恩威并施,又如何教而化之?”李景问道。 文青说道:“大帅,这些人读书的目的是什么?无非是为了做官。至于某些人提出的执政主张,在学生看来,主要是想吸引别人的注意,尤其是希望皇上能够知道,要是皇上知道并且欣赏的话,那他们就可以平步青云。 这样的例子本朝虽然不多,但是在前朝是不少的。其实一直叫嚷着要取消八股取士的人大多都是考不中的,有的连举人都考不中。 正因为他们考不中,无法做官,因此就觉得是八股埋没了他们的才学,他们想通过宣扬自己的才学和执政主张这个方法达到登堂入室的目的。 可是我们知道,大明历代名臣哪一个不是通过八股登堂入室?学生不说别人,单说别山兄的先祖太岳先生,自古以来,有几人有太岳先生这般魄力?又有几人有太岳先生这样的能力?难道说太岳先生不是科甲出身? 珠玉蒙尘,终不掩其华,真正有才学的人是绝不会抱怨的。当然,八股取士确实存在很多弊病,很多人才也确实被埋没了。大帅取消八股取士,却是英明之举。”李景闻言皱了皱眉:“说正题,别拍我马屁。” 第五百五十九章 开恩科 文青笑笑接道:“这些人既然到处展示他们的才学,宣扬他们的执政观点,想引起朝廷的注意,大帅不妨就给他们一个机会,给他们一个能踏入仕途的机会,一个无需参加会考就可以出仕的机会。这就是我刚才说的恩。” 李景闻言沉吟了一会儿:“你想让我破格录用他们?” 文青笑道:“也不能算是破格录用,大帅可以开次恩科。大明现在官员短缺,开次恩科也不为过。” “哦?你仔细说说如何开恩科。”李景闻听顿时来了兴致。 文青笑笑道:“其实大帅去年那次开科也应该算是恩科,不过恕学生直言,那次恩科并不成功。” 李景点点头:“从选官员这个角度来说,非常的不成功,即便是选基层吏员,去年那次开科也只能算是差强人意。” “大帅这份胸怀真是……” 文青话说了一半,见李景的眼睛又瞪了起来,急忙笑道:“学生不是拍大帅的马屁,是真的由衷钦佩。” 李景笑道:“你再说这样的废话,罚你到国子监抄书。” 文青嘻嘻一笑,接道:“但是去年那次不算很成功的开科,却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选才思路,尤其今天大帅跟曾就义说的培训官员,更提醒了学生。 学生建议大帅再开一次恩科,朝廷需要什么样的官员,就考什么样的学问。职务告诉他们了,考什么内容想来他们应该清楚,这样要是还考不中,再抱怨就说不过去了,这样的人还是老老实实回家教书种地去吧。” “你的意思是,针对复社这帮人开一次恩科?”李景疑惑道:“那明年开科之事就有待于商榷了。” 摆摆手,李景站起身来,负手在屋内踱起步来。 过了良久,李景停下脚步:“这事儿我得好生琢磨琢磨,尤其要跟吏部的人商议一下,看看各地缺少什么官员,这样才知道应该考什么内容。” 文青说道:“大帅只需同意开恩科,南京复社这帮人就交给学生,学生自然有办法让他们老老实实回家研究实学,不再去想结党聚会之事。至于他们不同意大帅的执政思路,这事儿好办,只要他们一只脚踏进了仕途之门,就由不得他们不听大帅的了。” 李景闻言深深地看了文青一眼,微微点了点头:“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把这件事交给你,希望你莫要让我失望。” 文青躬身行了一礼,郑重说道:“大帅放心,学生肝脑涂地也要把这件差事办好。” 李景笑了笑:“有决心是好事儿,但是打仗要打有准备的仗,做事也要绸缪周全,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文青道:“谢大帅,学生希望大帅能给学生拨一些士兵。” “嗯?你要兵做什么?”李景正色问道。 文青笑道:“刚才学生说要恩威并施,刚才只说了恩,还有威没说,其实也不用说,只需做就行了,学生跟大帅要兵,就是想要施威的底气。” 李景闻言忽然抚掌大笑:“好,好,有兵就有底气,就冲敬之这句话,此事基本成了大半。我实话跟你说,你要是不跟我要兵,我还真不认为你能干成这件大事。” 对张同敞和文青重重点了点头,李景接道:“很好,你二人虑事越来越周密了,我很欣慰,看来可以独当一面了。我不能在南京久待,我走之后,南京这边的事情你二人独自处理吧。” “这个……”张同敞和文青闻言不由一怔。 对视一眼,张同敞躬身道:“大帅要是走了,我二人的底气可就少了大半。” 李景笑道:“你二人终不能让我在南京陪着你们办差吧?” 轻轻拍了拍两人肩头,李景正色道:“你二人无需担心,我让小九调几名侍卫给你们,有这几名侍卫在,你俩不必担心指挥不动驻守南京的部队,另外,南京安全部的人我也会让他们听从你俩的调遣。” 张同敞和文青闻言大喜,二人深深揖了一礼道:“多谢大帅信任。” 李景摆摆手:“你二人在我身边这么久,你们的为人我是知道的,我要是连你俩都不信任,那还能信任谁?” 回身坐回椅上,李景提笔写了两封手谕,盖上自己的小印,交给两人道:“这两封手谕拿着,若有违令者,凭此拿人。” 张同敞和文青双手接过,仔细地看了一遍,张同敞那份手谕上写的是:兹令内阁总理府书办张同敞督办浙江府库清查事宜,浙江阖省官员需一力配合,授张同敞便宜行事之权,可酌情处置知府以下官员。 “嘶……”张同敞看完不由大吃一惊。 李景赋予张同敞的权限之大远过以前皇帝任命的钦差,原来的钦差根本就没有处置官员的权力,而他连知府都可以处置,这得是多大的信任啊! 张同敞双手颤抖,激动地说道:“大帅,学生……” 李景摆摆手:“别山,我相信你不会滥用我赋予你的权力,好好做事。” “大帅放心,学生必不负大帅所托。”张同敞重重点头道。 李景点点头,看向文青道:“复社之事,我也全权交付于你,同样希望你莫要滥用我赋予你的权力。” “是!学生谨遵大帅之命。”文青忙道。 “好了,我有些累了,你们下去准备去吧。”李景摆摆手道。 “大帅保重身体,学生告退。”张同敞和文青闻言忙道。 从李景的书房中走出,跟执勤的侍卫打了声招呼,张同敞和文青默默来到庭院之中。 “敬之兄,大帅的手谕你怎么看?”在院中的凉亭坐下,张同敞郑重问道。 文青叹了口气道:“权力太大,责任太大,稍有不慎,你我怕是要万劫不复了。” “是啊!”张同敞也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手谕重新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说道:“兹令内阁总理府书办,唉,总理书办,没用咱俩的正式职务,大帅这是已经替咱俩竖起了挡箭牌了,这差事要是办砸了,咱俩只能自己夹着铺盖卷滚蛋了。 我这边还好说,哪怕一两一两的数,一斤一斤的称,最终总能查清府库的数目与报上来的数字相不相符,你那边变数太多,怕是十分难办,你打算怎么做?” 文青点点头,沉吟了一下道:“为首几人是必须要拿下的,若是一个不抓,大帅那里交代不过去不说,也助长了那些人的嚣张气焰,觉得大帅不敢动他们。” “要慎重啊!一定要慎重,马士英和阮大钺等人不足为惧,关键是那几个领兵的将领,若无确实的证据,切不可鲁莽行事。”张同敞道。 “别山兄,我知道,调查这些人必须要安全部的人出面,拿了证据以后,还要江苏将军下令拿人,军队的事情,我是不会胡乱插手的。”文青说道。 张同敞点点头:“对,军队是大帅的底线,你千万不能染指,虽说大帅在手谕中让你彻查复社结党谋逆一案,赋予你清查军队的权利,但是清查军队自有军政部下属的军法处和宪兵队,怎么可能轮到咱们出面?” 文青沉吟了一下道:“别山兄,你说大帅给我这道手谕会不会是试探于我?” 张同敞摇摇头:“敬之兄,是不是试探我不知道,但是肯定有考校你的意思。大帅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眼里容不得沙子,东林党和复社这些人搞出这些事情出来,大帅怎肯轻易放过?暂时放纵他们,就是准备将他们一网打尽。 但是大帅还是给这些人留了一步活路的,共叔段若是知道庄公是有意纵容,焉能继续胡为?他若肯收敛,庄公便无借口杀他。 同样,东林党和复社那些人要是知道收敛,大帅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这就是大帅给他们留的一条生路。” 文青闻言轻叹了口气:“别山兄,你说东林党和复社那些人一个个自诩有才,难道就看不出大帅是有意纵容么?你说他们拉拢朝廷原来的那些官军将领有什么用?难道他们还能是大帅的对手?他们要是能打过大帅的军队,流寇怕是早就灭了,东虏和蒙古也不至于侵扰大明多年。” 张同敞笑道:“这么多人要说都看不出大帅是有意纵容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些人或是人微言轻,或是存了侥幸的心理。另外,他们认为这么多读书人,就算出什么事,大帅也不敢把他们全杀了。” 文青哼了一声道:“愚蠢!一个个没长眼睛么!大帅执政至今杀了多少贪官?下狱免官的更是不知凡几,到现在很多官员的职务都是空着的。他们看不出大帅杀人不手软么?” 张同敞笑了笑道:“敬之兄,这就是你的事了。如果你能对他们晓以利害,并告知大帅准备特开恩科,想来这些人可以回头。”文青摇摇头:“哪有那么容易!而且我也不可能挨个劝说,只能劝说他们领头的那几个人。只要把这些人的工作做通,剩下的人就好办了。”“说的不错,所以,张溥这个人我建议你还是不要抓,如果你能把他争取到手,其他的人就让张溥去做工作。”张同敞道。 第五百六十章 朝鲜内附 “我现在就是不知道张溥这个人应不应该放,这人是复社的领袖,这些年,很多事情都是他搞出来的,要是放过他,恐怕大帅那边说不过去。”文青迟疑说道。 “敬之兄,连你都知道这些年很多事情都是张溥搞出来的,大帅难道不知?大帅既然知道,为何不处置他,而只是将他从京里贬了出来?”张同敞笑道。 文青说道:“张溥为官并无大错,只是反对大帅的政见,大帅要是杀了张溥,只怕普天下的读书人都要反对大帅,大帅怎能做这么没分寸的事情?” 张同敞笑道:“这就对了,现在这些人还没有明目张胆地造大帅的反,只是搞一些小动作而已,也就是说还没到杀人的时候,这时,你跟张溥谈谈,他应该能懂得其中的利害。” 文青点点头:“这样的话,那我明天让人传张溥到府。” “敬之兄,刚开始的时候,你可以示之以威,但是示威过后,就要恩之以惠了。”张同敞道。 “呵呵,多谢别山兄指点。”文青笑道。 张同敞笑道:“敬之兄,我明天也要下去了,你我兄弟怕是要一段时间才能见面。有些功课你得做足,我建议你现在找一下小九或者小五,让他俩马上通知南京安全部的人,把张溥以及从人的资料送来。” “好的,我这就去找小九。”文青忙道。 …… 次日一早,李景在江苏一众官员的欢送下启程,一日后抵达扬州,然后顺运河北上。 李景本意在宿迁登陆,然后转行陆路,但是出了扬州不久,便觉得气温下降的厉害,而且运河愈发难以行船,李景无奈,只好在淮安登陆,然后奔东北方向直驱黄河河道。 等李景等人到达黄河河口之时,孙传庭已经安排好战舰在河口等候。 李景等人再次登船,沿黄河河道入海,然后绕过山东半岛,用了四天时间到达天津卫。 李景到达天津卫当晚,天降大雪,李景见了心中一时欢喜,居然未穿棉衣出来看雪,不想就此受了风寒,当晚便开始发烧。 小九见状大惊,当即命人快马进京,通知沈正等一众官员。 听闻李景染病,沈正等人大惊,急令太医院派出太医快马奔赴天津卫。 太医赶到天津卫,稍一诊脉便知李景得的是外感风寒,之所以病情略重,主要原因乃是整日劳累,不注意休息,导致身体状况不佳,因此受凉以后,一下子便病倒了。 给李景开了桂枝汤之后,太医提醒李景身边诸人,此病虽无大碍,只需出一场大汗,然后稍作调养便可痊愈,但是以后一定要注意身体,切莫继续操劳,否则,日后再染病,便一场凶似一场。 如太医所言,李景服了桂枝汤以后,出了一场大汗,身体便退了热,神智也很快清醒过来。 躺在床上,见小竹坐在身旁,小九,小五等人立在一旁关切地看着自己,李景苦笑道:“只是受了点儿风寒,你们至于这么看着我么?” 说着便要坐起来,小九和小五见了急忙俯下身按住李景:“大帅,您好好躺着休息,又起来做什么?” 李景皱了皱眉:“大夫怎么说?” 小竹将太医的话复述了一遍,李景轻轻点了点头。 自离京以后,李景坚持了不足三个月的早上锻炼就停了下来,本来这也没什么,但是离京到回京这段时间,李景一直在路上奔波,虽说不是下去巡视,可是每到一地,又怎能不到处看看?来回这一趟,几乎就没好好休息过。 一番折腾,李景那点儿锻炼成果早就消失无踪,甚至还不如以前的身体状况。因此甫被风邪入侵,当即病倒。 李景嘴上说的强硬,说自己的身体没事儿,但是心里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每况愈下,十年前,莫说被冷风吹一下,便是赤膊站在雪地里,也不会感冒发烧。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摆摆手:“这一天一宿你们想必都没好好休息过,回去歇着吧。” “没事儿,孩儿不累。”小九和小五忙道。 李景摇摇头:“天津卫这边想必不少人想来探视于我,你们出去告诉他们一声,就说我已经没事儿,他们的心意我领了,让他们回去吧。然后你们也回去休息,我若有事,再唤你们。” 见李景态度甚决,小九和小五不敢迟疑,躬身行了一礼,转身出屋。 轻轻拍了拍小竹的手,李景道:“小竹,你也回去休息,莫累坏了身子。” “老爷,妾身在这里伺候你。”小竹摇头说道。 李景笑了笑道:“傻丫头,你要是累倒了,还怎么伺候我?听话,回去歇着。” 小竹摇摇头:“老爷一天没吃东西了,想吃点什么,妾身给你做去。” 李景闻言一阵无奈,只好道:“那你给我做碗白粥,我喝点粥就行,想来太医也不许胡乱吃东西。” 小竹轻轻叹了口气:“老爷什么都懂,偏偏就是不知保养身体。粥早就煲好了,香儿,把粥取来。” “是。”小竹身后的丫鬟急忙应道。 少顷,李香将粥端来,小竹上前将李景扶起来,又将枕头靠在李景的背后,然后接过粥碗,用汤勺慢慢给李景喂食。 李景一边吃一边心中感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也会饭来张口了。 但是看着小竹关切的眼神,李景又怎好拒绝她这一片心意? 李景正自感叹,忽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房门推开,沈正,高奇,杨柳风等人匆匆走了进来。 李景苦笑一下,抬手推开小竹递到嘴边的汤勺。 “大帅,你怎么样?”沈正等人疾步来到李景的床边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大碍了,已经退了热了,就是身子还有些虚。”李景笑道。 这时小竹将粥碗放下,起身向沈正等人福了一福:“见过几位大人。” “啊!是四夫人,没注意四夫人在此,失礼莫怪。”沈正躬身说道。 小竹忙道:“大人是夫人的父亲,妾身怎敢当大人的礼。” “见过嫂夫人。”高奇等人施礼道。 见小竹又给高奇等人回礼,李景摇头叹道:“我说你们烦不烦啊!这里没一个外人,讲那么多规矩干嘛!香儿,给诸位大人搬几把椅子过来。小竹,你回去歇着吧。” 众人闻言均微笑不语,知道李景一向厌烦这些繁文缛节,尤其现在又在病中,见大家来回见礼,心里怕更是烦的慌。 待李香将椅子搬来,李景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又对李香道:“给诸位大人上茶。” “大帅,我们看到大帅身体安好,比喝了蜜都舒坦,还用喝什么茶啊!”高奇笑道。 李景笑了笑:“总不能就这么干坐着。” 转头对沈正道:“岳父,朝鲜国李棕要求内附,皇上那边有什么话没?” 沈正笑道:“李棕要求内附,请求见皇上,皇上说大明的军国大事俱由总理大臣全权处理,他不会过问,因此没有召见李棕。” “哦?皇上这么说的?”李景疑惑道。 “是!皇上还说朝鲜的使节说,内附的事情等大帅回来以后再定,大帅现在同不同意朝鲜内附还说不准呢。皇上说这话好像有点意思。”沈正笑道。 李景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当初我们那么暗示朝鲜内附,他们一直拖着不答应,现在国家亡了,才想到内附以求继续富贵,哪有那么好的事情,他们想干嘛就干嘛?皇上拿捏得对。” “我也是这么想,因此让伯应一直晾着他们。”沈正笑道。 李景摆摆手:“也不能总晾着,你们几个商量过怎么处置朝鲜的问题了么?” 沈正道:“商量过了,就按照辽东的模式办,在朝鲜建布政使司衙门,改朝鲜各道为府,现在唯一差的是布政使的人选,不知是让李棕担任布政使还是由朝廷委派,这就要大帅定夺了。” 李景笑了笑:“事情不能做得太绝,这些人要求内附,总的给他们点甜头儿,要是不给他们一些权力,这些人心存不满,鼓动朝鲜人闹事儿,终究麻烦。这个李棕我看封个爵位,侯爵吧,至于封什么侯请皇上来定,然后任命李棕担任布政使。” “那副使必须咱们的人出任才行。”杨柳风接道。 李景点点头:“这个副使的人选要好生斟酌,要熟悉政务,关键是能领会新政,还要知兵。” “这个……这样的人却是不好选,咱们的官员懂的政务的,很少有知兵的,知兵的又不懂政务,朝廷现在也就洪承畴,卢象升,还有孙传庭符合这样的条件,但是他们三个出任副使那就是降职了,另外他们身上都有要务,也分不开身到朝鲜去。”沈正沉吟道。 李景摆摆手:“知兵不等于带兵,这个人只需要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动用军队,能稳定朝鲜的局面就行。至于带兵之人,我们可以另行委任一名将军。” “大帅可是有了合适的人选?”沈正笑道。李景点点头:“我准备让岳托去做这个副使。”“岳托?皇太极的侄子?”沈正惊呼道。 第五百六十一章 朝鲜将军 李景笑道:“你觉得不妥么?皇太极的侄子怎么了,我连皇太极都敢用,还怕用皇太极的侄子?” 杨柳风闻言轻轻一拍掌:“妙!大帅这一招妙极,让岳托出任朝鲜布政使司副使,既能笼络女真人的民心,让女真人相信大帅对待女真人和汉人真的是一视同仁,同时还可以把多尔衮的残部利用起来。有多尔衮这些人在朝鲜,朝鲜人绝不敢三心二意。” 李景笑了笑道:“慎行真是一点就通,连我都没想到还能利用一下多尔衮的残部。” “大帅太谦了,大帅能想到任用岳托,又怎会想不到如何能让多尔衮为我所用?”杨柳风笑道。 李景摇摇头:“没那么容易,多尔衮此人才智不输于皇太极,心气更是不低,怕没那么容易让他就范。” “能就范当然更好,不能就范的话就灭了他们,我建议让虎头兼任朝鲜将军。”高奇说道。 李景摇摇头:“虎头并非合适人选。” 高奇说道:“虎头转战辽东朝鲜,一路战无不胜,攻无不取,在朝鲜声望极隆……” 李景摇摇头道:“驻军跟打仗是两码事儿,虎头率部入朝征战,朝鲜人以为是帮他们的,对虎头会心存感激,可是当我们驻军朝鲜以后,性质就变了,朝鲜人知道我们把朝鲜并入大明的版图,对我们的军队就不会是以前那种态度了。 虎头心高气傲,如何能容忍朝鲜人这种态度?要是冲劲上来了,保不齐会干出什么事情出来。 另外,朝鲜的驻军必要听令于副使才行,一旦有民变发生,要不要弹压,弹压到何种程度,得由副使来把握,岳托曾是虎头的手下败将,虎头对他必然不会尊敬,虎头曾经连曹文诏的命令都敢违抗,又如何能听从岳托的命令?” “如果不派虎头,难道要定国去?定国他……”高奇沉吟道。 李景笑了笑道:“我们干嘛要派定国和虎头这样军功赫赫的人担任朝鲜将军?担任朝鲜将军的人只要能保证一个条件就行,那就是对大明忠心,只要能做到这一点,谁去都可以。当然,这个人必须有功劳和资历,我看陈大壮就可以。” “呵呵,我明白大帅的意思了。”高奇闻听顿时恍然。 笑了一会儿,高奇转头对沈正等人说道:“朝鲜将军不同于别处的将军,虽然管的是军事,但是要不要用兵却要听从副使的命令,也就是说哪怕朝鲜人闹翻了天,没有副使同意,他就不必出兵,这一来,对朝鲜将军的能力就不用要求太高,就像大帅说的,只要对大明忠心,对大帅忠心,能掌控住军队就行。” “可是朝鲜方面还有多尔衮的残部,岳托是多尔衮的侄子,他若是徇私,朝鲜将军没有自主用兵之权,怕是不好控制朝鲜的局面。”沈正沉吟道。 高奇笑了笑:“我看大帅任用岳托担任副使,就是不打算消灭多尔衮的残部,多尔衮所部已经成不了什么气候,灭掉的话,不如留着。有这些人在,才方便我们统治朝鲜。” “对,朝鲜现在内附,朝鲜人就是大明的子民,那我们就不能像以前那样行事了,留着多尔衮,很多我们不方便做的事情,可以让多尔衮去做。”杨柳风笑道。 李景笑着点了点头:“所以我才要让大壮担任朝鲜将军,虎头这种性格是不行的。” 高奇笑道:“大壮做事兢兢业业,而且是最早跟随大帅的人,资历没有问题。” 李景接道:“主将的人选定了,副将以下的将领你斟酌着安排吧,另外行政官员也要马上拟定,别到时有职无人,临时调人那就成笑话了。” 顿了顿,李景接道:“对了,各部今年的考成结果出来了没有?” “已经出来了。”沈正忙道。 李景点点头:“岳父,回头你和衡臣议一下,挑选一些政绩不错,该晋升提拔的人到朝鲜担任参政,议政,以及各府州县的地方官员。” “是,等我回去就跟衡臣议一议。”沈正说道。 李景转头看向杨柳风道:“慎行,今年国库的收支情况统计出来了么?” 杨柳风忙道:“统计出来了。” “说来听听。”李景道。 杨柳风从袖中取出一叠纸,看了看道:“大明今年各地向户部缴纳的赋税一共是两千一百四十万两,其中直隶地区缴纳了三百万两,山东是一百一十万两,山西是二百三十万两,陕西六十万两,河南一百二十万两,江苏是二百八十万两,安徽一百七十万两,浙江是一百六十万两,湖南一百四十万两,湖北一百三十万两,福建是一百三十万两,广东七十万两,广西六十万两,四川六十万两,贵州四十万两,云南六十万两,蒙古九十万两。这其中福建的赋税还未解往京城,刘二愣说他收税收的晚,等年后再运往京城。” 李景点点头:“嗯,福建的赋税就不用解进京了,留在福建建船厂,明年财政部再给刘二愣拨一百万两。” 杨柳风道:“好的,我记下了。” 李景接道:“说说支出吧。” 杨柳风道:“支出主要是三部分,军费和在京官员的俸禄还有兴修水利。军费这一块是一千二百四十多万两,其中军饷是六百五十多万两银子,服装用了二百多万两,武器和匠人的薪饷是四百多万两。在京官员的俸禄是三百七十多万两,兴修水利花了四百多万两。” “这么说今年的国库收支算是平衡了?”李景喜道。 “没,算上别的杂七杂八的费用,还亏欠了二百七十多万两,要是再算上大帅拨给福建的一百万两,那就是三百七十多万两银子。”杨柳风道。 “亏欠了三百七十万两银子啊!那还是可以接受的。”李景点点头道。 杨柳风道:“其实这三百七十万两银子还是可以平一部分的,国库现在还有一百多万石粮食结余。” 李景摆摆手:“不要把粮食算进去,没有钱,我们可以拖一拖,但是没有粮,却是会要人命的,这一百多万石粮食,要以备不时之需。” 想了想李景忽道:“这一百万石粮食,你不会是把各地没有解进京的算进去吧?” 杨柳风忙道:“没有,各地还没有上缴的部分我并没有计算在内,要是都算上的话粮食能有五百多万石呢。” 李景点点头:“现在能供应粮食的地方主要在江浙两湖这几个省,山西每年也能分担一百多万石,其余各地能维持本省之需就不错了,所以南方那几个省一定要盯住了。” “张鳌不是负责这件事么?大帅还不相信张鳌?”杨柳风惊讶道。 李景摇摇头:“我不是信不过张鳌,而是张鳌这一年的事情实在太多,没有他盯着,下面的人恐怕不愿意得罪那些地方官员,清查的时候,不会查的那么认真。 尤其江苏,报上来的数字比陈大虎在的时候还多,对此我有些不大相信,你想,陈大虎那么硬气在南直隶也不过收上来四百多万赋税,二百六十万石粮食。 陈大虎走了,那些士绅怎肯乖乖配合?正常来说只会少不会多,可江苏报上来的下半年的数字居然跟陈大虎在的时候差不多,这显然有些不大对头。我觉得他们是为了年底的考成作假,虚报数字。 另外,地方官员的俸禄都是各地自行解决,财政部只听地方报个数字就行,我觉得各地府库预留的俸禄银子怕是也不会准确无误。因此,我让别山留在江苏清查各地的府库,如果江苏敢造假,那别的地方怕也会有这样的情况,明年,要派人下去好生查一查。” “这一来,各部衙门又要增加人手了,我们的官员本就不足,而且官员的俸禄也是一个极大的负担,这事儿我觉得还是要好生斟酌斟酌。”沈正道。 李景摆摆手:“无妨,该做的事情一定要做,该增加的人手一定要增加,我们不能因为财政不足,为了省钱,有些事情就不做了。” 笑了笑李景接道:“实际上,我们都知道,大明的官员是远远不够的。很多时候,一个人要干几个人的活儿,而且越是地方,这种情况越严重,因此,明年要增补一部分官员。 另外,我们的军队数量也不足,明年我打算再招募五十万士兵,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就招募一百万士兵,大明这么大的国家,不到六十万士兵怎么能够?” “什么?明年要招募五十万到一百万士兵?我们哪里有那么多钱养这么多士兵?”沈正闻言大惊。 李景笑了笑道:“说起来还是陈大虎给我提了个醒儿,他在南直隶时,分发土地的时候发现根据我们制定的标准,还有很多土地闲置,尤其原来划归卫所的土地,陈大虎统计了一下,光浙江就有两万多顷闲置的土地,江苏也有三万多顷。陈大虎说,光这些土地就可以养活十万士兵。而且他还说,每年再给朝廷缴纳一百万石粮食。”沈正闻言惊问道:“怎么会有这么多闲置的土地?张鳌清丈土地不会出这么大的纰漏吧?” 第五百六十二章 大元帅 李景摇摇头:“正因为张鳌清丈土地没有出错,才会有这么多的闲置土地,出现这种情况不是清丈土地出错,而是大明的实际人口数量远没有地方官府登记的那么多。” “难道说地方官府虚报人口数字?”沈正惊讶道。 “不是,不是虚报人口,我估计是地方官府多年不曾统计人口了,这些年天灾加上兵荒马乱,大明的人口数量肯定下降的厉害。别的地方不说,就说陕西,山西,河南这三处,这些年天灾战乱,很多地方都是十室九空,单这三省人口至少减少了六七百万。”高奇忽道。 李景摇摇头:“恐怕还不止,你们忘了崇祯六年的时候山西发生瘟疫,仅那一次就死了一百多万人。要不是我们控制了瘟疫蔓延,还不定要死多少人。” 高奇接道:“是啊!还有那一年河南大水,虽然大帅前往救灾,可是由于运输不畅,我们并不能在灾后就赶到灾区,死了多少人虽没有一个准确的数字,不过我估计至少得有十万人以上。” 李景叹了口气道:“其实,自嘉靖年间以后大明的人口就开始下降,尤其天启到崇祯这十多年,人口下降的尤为严重,前前后后这几十年下来,大明的人口至少减少了三千万。” “那我们是不是要鼓励一下生育,少了这么多人口,得荒废多少土地啊!”沈正道。 李景摇头笑道:“不要鼓励生育,随着国家安稳,百姓生活富足,人口很快就会增加,要是再鼓励生育,人口怕是要爆发性增长,一旦增长过快,对国家不是一件好事。 其实,在我看来非但不应该鼓励生育,还应该加以限制,我觉得每一家每一户限制生育三个孩子,超过三个要予以处罚。” “大明闲置了这么多土地,不增加人口,那对朝廷可是一大损失啊!”沈正说道。 李景笑道:“你怕没人种地?要是靠人种地,终究种不完所有的土地,还是要靠畜力。我们鼓励生育,不如鼓励放养牲畜。 人口少,人均占有的土地就多,人均收获的粮食就多,这样人们的生活才会富足。人们生活富足,便会进行消费,商业便会兴旺,商业兴旺,朝廷的赋税自然就多了。” 杨柳风笑道:“大帅真知灼见,我等佩服。” 李景摆摆手:“其实,纵观历史,不管哪个朝代,只要国家太平,人口便呈上涨趋势,当人口增长到一定程度,便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我说句良心话,中国历朝历代所定的粮税其实都不高,尤其本朝的税率,跟我定的税率相比相差甚远。可是为什么这么低的税率老百姓还吃不饱饭?我觉得人口增长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我就以太平时期打个比方,一户人家有土地五十亩,家中有一个儿子,老夫老妻加上儿子媳妇儿,五十亩地养四个人,他们过得应该很富足。 等过了些年,儿子有了孩子,咱们也不要多,就算三个儿子吧,这时,五十亩土地就要多养三个人,多养三个也没有问题,生活条件不会下降多少。 可是孩子长大了要成家,要娶老婆,每个孩子娶一个,就又多了三口人。这时,五十亩土地要养活十个人,解决温饱是没有问题的,但是生活水准肯定要下滑。 等着三个孩子长大了又要成家,又生孩子,要是每人再生三个。这时我们知道,依靠五十亩土地养活这么多人就有些费劲了。 要是再过一代,这户人家的孩子又长大了,又要成家立业,好吧,我们知道这时候五十亩土地已经不够用了,也可以想见这户人家生活水准将会越来越低。” 顿了顿李景接道:“我们可以把这户人家当成大明,大明的耕地就这么多,随着人口增长,那么大明的耕地总有不够用的时候。 我们知道,以大明现有的耕地,养活两亿人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我们不能认为大明的土地可以养活两亿人,就生育两亿人口。真要到了两亿人口的时候,我们再想控制就控制不住了。 那时候怎么办?继续开荒?把森林,草原都变成耕地?黄河泛滥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不就是沿岸大片的森林被砍伐,土地失去了保护造成的么? 黄河一场大水,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我觉得这就是老天对我们滥砍滥伐的惩罚。” “大帅说的是。”沈正,杨柳风等人正色道。 李景叹了口气道:“很多人以为老百姓吃不上饭,主要原因是各种苛捐杂税令百姓无法负担,然后土地被人兼并,可若不是人口大幅度增长,老百姓人均耕种面积大幅缩水,无法承担这么多苛捐杂税,土地又怎会被人兼并?我们知道,土地就是老百姓的天,不到万不得已,老百姓是绝不会卖掉土地的。” “大帅现在改为按土地收税,既为国家增加的税收,又可以大大减轻百姓的负担,因此大帅的税率看似远比前朝为高,实际上老百姓的负担是降低了的。”沈正笑道。 李景摇摇头:“是不是真的减轻了负担,就要看我们的官员了。因为农民是看天吃饭,年景好,老百姓收获多,按照正常税率纳税没有任何问题。要是年景不好,收获的少,甚至颗粒无收,还要让百姓缴纳那么多赋税,那老百姓必会心存怨言。 偏偏我们的官员为了完成赋税任务,经常干这样的事情。我们常说,地方官员是百姓的父母官,可是哪有父母不疼自己的孩子的?官员不体恤百姓,还配称作是父母官么? 我这次从南京带回来一个人,名叫曾就义,以前是个知县,此人熟识地方政务,而且在地方任职的时候老百姓的口碑很好,我打算让他担任培训基层官员的教授,以后新录用的官员,要经过培训方能上任。 而且上任以后要有一年的试用期,一年以后对这些官员进行考成,不合格的再进行一次培训,然后再放出去任职,要是下次考成还不合格,那就取消此人的任职资格。 另外,我琢麽着现在很多基层官员都不合格,我看这些人也要进行培训。” 沈正闻言皱了皱眉:“大帅,大明共有州县一千三百余个,也就是说光州县官就有一千三百多个,至于下面八品,九品的官员就更多,然后省府所属的低级官员又是一大批,粗略地算一下,大明七品以下的官员怎么也有三两万人,这么多人光靠曾就义一个人,如何培训的过来?” “靠曾就义一个人当然不行,我打算成立一个专门培训官员的部门,从吏部挑选一批类似曾就义这样的官员出来担任教谕。”李景接道。 “依我看,不如把这些人安排到国子监吧,国子监不就是教学生的么?”沈正道。 李景摇摇头:“不行,国子监是培养人才的地方,在国子监培养官员,国子监的性质就变了。” 顿了顿李景接道:“这个部门直接隶属吏部,我看可以让吏部侍郎担任这个部门的主官,其余各部也要安排一名侍郎担任副职,这样吧,这件事你们几个回头跟衡臣议一议,然后拿出一个章程出来。” “是!”沈正等人忙道。 李景接道:“明年的事情很多,我刚才说的人口问题你们抽时间研究研究,也要拿出一个章程出来。” “大帅,要不要在全国重新统计一下人口?不然的话,我们闭门造车,制定的章程怕是未必适用。”杨柳风说道。 李景点点头:“嗯,是要进行一次统计,这次统计要尽量做到准确,那个口外的蒙古人,辽东的满人都要计算在内。这样吧,慎行,这件事你来牵头,张鳌土地的事情还没弄完,就不让他分心了。” “是!”杨柳风应道。 李景转头看向高奇道:“募兵的事情,你来操办,先招募五十万新兵,招募完以后,原来的辅兵晋升为正兵,原来的新兵晋升为辅兵。扩军以后,很多将领可能要进行晋升,你拟定一个名单出来。 我这次在路上考虑了一下,准备增设几个军衔,我也不跟你们客气,我身为大都督,元帅的军衔也还当得起,你是军政部部长兼总参谋部的副总长,副帅一职跑不了你的。五大军区和海军的都督为大将,各省总兵将军为上将,原来的副将为中将,参将为少将,你觉得怎么样?” “呵呵,大帅,依我看您还是做大元帅吧。这样,大帅这个称呼才名符其实。”高奇笑道。 李景闻言大笑:“哈哈哈!高兄弟,我要是大元帅,怎么也得给你个元帅衔,你这个算盘打得满响的嘛。”高奇摇头笑道:“我可没想当元帅,说真的,给我当我也不当,我当个副帅就挺好。我是这么想的,咱们大明的新军是您一手打造出来的,若是以后大都督是元帅衔,这不就跟您平级了?这哪行?您要是任元帅衔,那以后的大都督就必须低一级,但是副帅好像又有些不对味,只能是大将衔,这才是对您尊重。可是我觉得大将衔做全军统帅有些低,那就只能给您升一升,你做大元帅,以后大都督就是元帅。” 第五百六十三章 历数战功 “对,高将军说的对,后世晚辈焉能跟大帅平级,大帅还是领大元帅衔吧,这才配得上大帅的身份。”杨柳风闻言急忙附和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一个军衔而已,哪来这么多讲究?” 杨柳风忙道:“这可不是而已的问题,这是对大帅功绩的肯定,您要不同意,我看高将军以及诸位将军怕是都不会答应。” 高奇笑道:“大帅,我不,我给文诏兄以及列位将军写封信,问问他们的意见?” 李景闻言连连摆手:“得,你就别给我添乱了,有你鼓动,他们能是什么意见?这事儿你自己看着办吧。 至于你们几个的军衔,你也看着弄,你们几个就算都挂元帅衔我也没意见。” 高奇笑道:“大帅,您还别说,这事儿我还真的得跟他们商量商量,尤其得听听文诏兄是什么意思。” 李景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曹文诏这些年率兵南征北讨,立下战功无数,实该给他挂元帅衔。 想了想,李景忽道:“对了,高兄弟,张楚兄弟的职务和军衔你赶紧给他提上来,年前就提,张楚的能力在那摆着的,何况老兄弟这么多年,你老压着他干嘛?” “这不是没有合适的职务么?何况张楚兄弟这些年也没打什么仗。贸然晋升,怕别人不服。”高奇笑道。 李景瞪了高奇一眼道:“谁不服?连定国都是张楚带出来的兵,现在定国都是副大都督了,张楚还是个副将,你也不怕寒了张楚的心。” 高奇笑道:“大帅,我们这帮人是啥出身?以前就是个小兵,这辈子就没想过有一天还能当上将军,我们现在有这样的地位,全靠大帅提携,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寒心?” 李景摆摆手:“高兄弟,张楚是你的嫡系心腹,你压着他的军职是什么意思我心里明白得很。你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年前就提升为将军,跟陈大虎,刘二愣,还有周老虎平级。 你别总用军功低来压他,打几仗军功不就有了么?难道你还怕张楚打败仗?就算打败仗也没什么可丢人的,古来百战百胜的将军有几个?本朝的徐达大将军还吃过败仗呢,就连号称战神的韩信也不是没打过败仗。” 高奇闻言无奈道:“既然大帅这么说,那就晋升他为将军吧。” 李景轻轻拍了拍高奇的手道:“高兄弟,现在晋升他比年后扩军以后晋升更合适,那时他多领兵叫名正言顺,要是到时临时晋升,才会有人说你任用亲信。” 高奇点点头:“多谢大帅指点。” 李景笑了笑道:“高兄弟,你别整天瞎琢磨,你就把心思用在军队上,我不是刘邦,也不是本朝太祖,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事情我还做不出来。” “大帅,您这么说,兄弟惶恐之至。”高奇急忙起身说道。 李景笑骂道:“他妈的,你惶恐个屁,咱们多年的老兄弟了,我什么人你不知道?别跟老子扯这个。” 听李景骂人,沈正等人不由微笑起来。 李景现在也就在老兄弟面前偶尔会爆爆粗口,了解李景的人都知道,李景这样骂人,说明他心情极好。 不过众人随即发现李景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之色。 众人这才想起李景刚退热不久,身体还处于虚弱状态,刚才说了这么多话,不免有些劳神。 “大帅,您累了吧,我扶您躺下,有什么事情,等您身体好了再说。”高奇说道。 李景摇摇头:“没事儿,高兄弟,你给我倒杯茶,我喝点热茶就好。” “大帅,千万不要强撑啊!”杨柳风急道。 李景笑了笑:“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有些事情年前必须处理,你们要是不来,我打算明天就回京,既然你们来了,我把事情交代一下,就晚两日再回京。” 沈正闻言急道:“什么事情非得年前处理,年后不行么?” 李景摇摇头:“不行,明年一些重大的事情必须在今年就定下来,这样过完年我们就可以执行,要是拖到年后,许多事情就要耽误了。 我刚才说的几件事都是年后就要做得,慎行,你记下来,回去就开始安排。” 杨柳风点点头,搬来桌椅,铺纸研磨然后把李景刚才说的几件事记录下来。写完以后,递给李景,李景接过看了看道:“这几件事,吏部牵头办的有两桩,一是朝鲜方面的官员任命,再一个就是官员培训,让衡臣好生琢磨琢磨,尽量年前就把人选定下来,年后我要见见这些人。 关于人口统计,慎行,你回去以后给各行省下文,措词要严厉一些,要各省布政使亲自督办,我要准确的数字。 至于招募士兵,高兄弟,我看范围不要太大,暂定在几个省招募,陕西,河南,山西,这几个省人口少,我的意思是尽量不在这三个省招募士兵,直隶,山东,安徽,两湖,就定这几个省吧。至于江苏,浙江还有福建,让陈大虎和刘二愣来操办,这两个小子整天给我要兵,他俩的事情自己解决。” “是!”众人应道。 李景想了想道:“对了,江浙两湖是咱们大明的粮仓钱库得找个稳妥的人来管,我准备任命陈大虎为江浙总督,让他负责江浙,那个两湖总督吴甡今年的考成结果怎么样?如果没问题,那就继续让他担任两湖总督,要是不行,就换人。” 沈正笑道:“吴大人到两湖时间短了些,不过考成的结果还是相当不错的,中优。” 李景讶然道:“中优?这么短的时间能做到中优,那相当不错了,那来年让吴甡继续担任两湖总督。岳父,你以内阁的名义嘉奖吴甡一次,让他再接再厉,我希望明年两湖能拿出更好的成绩,他要是有什么难处,让他提。” “好的。”沈正道。 李景接道:“还有一件,我让文青在南京处理复社的事情,文青建议我给这些人开次恩科,我觉得还是可行的,你们回去告诉袁伯应,让伯应琢磨琢磨,看看这次恩科怎么开,开的话考什么内容。” 见杨柳风,提笔唰唰记录,李景揉了揉额头:“那个朝鲜的李棕等我年后见一见吧,给他个恩典,年前让皇上召见一下他吧。” “什么恩典啊!让朕召见谁?”李景话音刚落,忽听门外一人说道。 “啊!皇上来了。”沈正等人急忙起身说道。 听闻朱由检来了,李景忙对高奇说道:“高兄弟,给我披件衣服,扶我起来。” 高奇闻言冷眼看了看门外,皱了皱眉,慢腾腾地从衣架上取来李景的大氅,然后给李景披上。 便在这时,朱由检推门而入,见李景披衣欲起,朱由检疾步上前按住李景的双肩:“李兄,你起来干嘛,若是再受了凉,那朕来看你,岂不罪过?” 李景笑了笑:“皇上来看我,我若不迎接岂不失了礼数。” 朱由检摇摇头:“李兄不是最烦这些礼数的么,怎么到朕这里,偏这么多礼数?” 李景笑道:“皇上毕竟是皇上,该讲究的还是要讲究一点的。” 朱由检将李景强按回床上,取来被子给李景盖上,然后方道:“李兄这么说不是见外了么?朕……” 说着朱由检转身看了看屋内诸人,见屋内均是李景最得力的下属,回头接道:“我这两年一直把李兄当做兄长一样看待,李兄若是把我当成兄弟,就别跟我讲这么多虚礼。” 李景闻言,轻轻拍了拍朱由检的手:“依你,依你,不讲虚礼。高兄弟,给皇上搬把椅子过来。” 高奇笑吟吟地搬了把椅子放在朱由检的身后:“皇上请坐。” 朱由检回头笑道:“你们来得可够快的,朕听闻李兄染了风寒,便想知会你们一声,一起过来探望李兄,不想你们已经先行一步,朕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了一步。” 高奇笑道:“臣等哪敢惊动皇上,也没想到皇上会过来,要是知道皇上会来,肯定会随皇上一起来的。” 朱由检摇摇头:“你们啊,看来还是不明白朕的心思,朕打小便想要中兴大明,可惜能力有限,大明在朕手中非但没有中兴起来,反而每况愈下。 可是李兄进京以后,以雷霆手段整肃朝纲,朝廷上下风气大变,朕对李兄的手段和能力实在是佩服之至。是,朕的权力小了,最初对李兄也确实心怀不满。可是这两年,眼见大明渐渐兴旺,朕对李兄早已没了当初的敌意,只想尽力配合李兄,令大明早日中兴。 朕跟你们说句实话,这两年李兄每日操劳,日渐消瘦,朕看在眼中,疼在心里,李兄是咱们大明的擎天之柱,他若是倒下,可怎么得了?这次听闻李兄染了风寒,朕虽然没有你们跟李兄相交的时间长,没有你们这么深的兄弟情意,可是心急之情也决不会比你们差了多少。”朱由检说完,王承恩接道:“高将军,诸位大人,皇上说的确是肺腑之言,皇上听说国公爷染病,今天一大早便令老奴找诸位大人,听闻诸位大人已经走了,皇上当即带着老奴赶往天津卫,皇上此行,一共才带了十来名侍卫。” 第五百六十四章 军饷问题 李景闻言大惊:“什么?只带了十来名侍卫?杨轩怎么只安排了这点人手?” 李景进京以后,在东暖阁住了几近一年,最开始是小五担任负责皇宫安全的侍卫统领,后来换了小九,李景搬出宫以后,小九便卸了皇宫的侍卫统领之职,侍卫统领一职由副统领杨轩接任。 当然,这个副统领杨轩也是李景的人,是李景十年前收养的孤儿之一,在那些孤儿当中排行十二。 王承恩忙道:“国公爷,此事怪不得杨统领,听说皇上要出宫看望国公爷,杨统领便要安排侍卫护卫随行,是皇上急了,没有等他们。杨统领怕皇上出事欲行阻拦,还挨了皇上一记大嘴巴。”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想来杨轩也不会这么没分寸,只带十来名侍卫保护皇上。 看了看王承恩,李景笑了笑,王承恩确实会办事,提前跟自己说皇上打了杨轩,要是等杨轩告诉自己,怕是意思就有些变了。 摆摆手,李景说道:“坐吧,都坐吧。来人,上茶。” 朱由检闻听笑道:“你就不用招呼了,有承恩在这儿,还用得着你吩咐?” 李景笑道:“这可不一样,你们来看我,我怎能让王公公来做这些琐事,何况王公公跟皇上一路劳顿,也该让他歇一歇。” 王承恩笑道:“国公爷,老奴就是个伺候人的人,您要不让我伺候您,我这心里啊,还不舒坦。” 李景摇摇头笑道:“这我可担不起,你呢,只要把皇上伺候好就行。” 说笑间,李香端着热茶进来,王承恩接过,给李景递了一杯,又给朱由检端了一杯。 朱由检接过轻轻饮了一口,然后说道:“李兄,你的身体还没好呢,怎么就开始处理公务了呢?事情不是一下子就能做完的,你这么拼命可不行。” 李景笑道:“我把年后的事情交代一下,等交代完了,我就休息几天。” 朱由检闻言轻轻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朱由检道:“我刚才在门外听你说要给谁恩典,让我见一见,谁啊?” 李景笑道:“朝鲜的国王李棕,年前你抽时间见一见他。” 朱由检沉吟了一下道:“我见他怎么说?” 李景笑道:“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我记得李棕当了朝鲜国王以后,好像还没进京朝拜过皇上,你要不知道说什么,就先训斥他一顿。训完了,再给他封个侯爵。” “先打巴掌,后给枣儿吃?”朱由检笑道。 李景笑道:“对,就是这个意思。皇上,我跟你说,别看朝鲜对大明一直很忠心,但是真要把他们并入大明,他们心里是不情愿的,如果咱们直接派驻官员管理朝鲜,这些高丽人非闹事儿不可,所以暂时还得让朝鲜人自己管理朝鲜人。这个李棕以前毕竟是国王,我们总的给他留点面子,因此我才让皇上给他封侯。” “封侯是不是有些高了?曹文诏现在才只是个侯爵,皇太极也是侯爵,让李棕跟他们一样封侯,是不是有些不合适。”朱由检道。 “没什么不合适的,曹文诏不会计较这个,皇太极也不会计较的。”李景笑道。 “要不,封李棕为三等侯,跟曹文诏和皇太极差两级?”朱由检沉吟道。 “不好,李棕以前大小也是个国王,咱们封他三等侯那成什么话,那还不如不封呢。”李景摇摇头道。 顿了顿,李景道:“你要是觉得不妥,就给曹文诏再晋一级,我原本就想给曹文诏封公的。” 朱由检闻言连连摇头:“曹文诏肯定不会同意的,李兄是国公,曹文诏怎能跟李兄一样封公?要不,我封李兄为王?你要同意封王,他们就好办了。” 李景急忙摇头道:“封王?开什么玩笑!我正努力削藩呢,我自己封王,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摆摆手,李景接道:“好了,不说这事儿了,咱们接着说明年的安排。唉!我刚才说到哪儿了?慎行,把你的记录拿我看看。” “大帅,您要累了就先歇一歇。”杨柳风忙道。 李景摇摇头:“事情做完再歇息。” 杨柳风无奈,只好把记录递给李景。 李景看了看道:“还有就是往满剌加派兵的事儿,现在大明的兵力各地分散,要抽调一个师的兵着实不容易,高兄弟,你看从何处能调一万人出来。” 高奇沉吟道:“调一万人到满剌加怕是不容易,主要是咱们兵力不足。您也知道,咱们的济世军一共只有五万人,而且是分散在各个部队当中,除了曹文诏所领济世军有两万人,像陕西的洪承畴,河南的卢象升,孙大哥,大虎和二愣以及其余将领多得也只配有一两千济世军,少的只有几百人。 要派往满剌加,当然要派遣最精锐的部队,可是要是从各部队抽调济世军的话,各个部队的战斗力就会大幅下滑。” 李景闻言沉思了一会儿道:“不能全部派济世军驻防满剌加,我看抽调一千人为宜,其余以普通士兵即可。对了,我早先说过,要把辅兵转为正兵,这个命令你下达了没有?” “下达了,不过沈大人说要明年再正式生效。”高奇说道。 见李景有些疑惑,沈正笑道:“呵呵,我统计过,大明现有辅兵共计二十五万多人,辅兵的饷银是每人每月一两银子左右,而济世军最低的三等兵每月的饷银都是近二两银子,就算按照济世军的最低标准,辅兵升为正兵以后,每人每月就需要多支出一两银子。 那可是二十五万人啊!二十五万人每月就是二十五万两银子,这还不算升为正兵以后的待遇。 另外,辅兵转正以后新兵就要转为辅兵,这又是二十多万小三十万人,这些人的饷银也要提高,每月下来又得多支出十余万两。 我算了一下,缓这几个月能省近二百万两银子。二百万两啊,相当于南方那几个富裕的省一年的赋税。” 李景听了轻轻点了点头。 关于军饷到底给多少钱合理,李景曾经有过考虑。 按照大明的物价,一户五口之家,三两银子便可维持一年的用度,如果再节俭一些的话,甚至一两银子都可以过一年。 但是一年花费三两银子的话,生活水平是相当低的,基本上一年吃不了几次肉,衣服也不敢随意添加。要是一年花费一两银子的话,那一年只能在过年的时候吃一回肉,衣服是别想了,过年都得穿旧衣。 另外,花费这么少想维持生计还有个前提,那就是这户人家得有地,不需要花钱买粮,如果要买粮食的话,这户人家一年只赚三两银子的话,基本上就得饿死。 大明的粮价在明朝中前期是比较稳定的,平均来看,一石谷米在两百五十文钱到三百文之间(未脱壳的谷米),一两银子兑换铜钱一千文,也就是说一两银子可以买近四石谷米,按照一比二的出米率来算,一两银子差不多可以买两石净米。 一石米大约有一百二十斤左右,一个成年人一年至少要吃一百八十斤米,也就是说,一个成年人一年要吃一石半米。那么五口之家一年要吃七石半米,折合白银就是接近四两。 当然,普通老百姓肯定不会花费这么钱,因为普通老百姓平时是不***米白面的,老百姓的口粮主要以粟米杂粮为主,而粟米杂粮的价格要低于精米。 这就要算粟米杂粮的价格,粟米杂粮的价格比精米大约低三成左右,也就是说老百姓吃粟米杂粮也要三两银子。 可是人不能光是饭,还有食盐,食油,还有菜。另外,人还要穿衣,还要住房,这些加一起,无论怎么节省,至少还要一两银子。 也就是说,在明朝中前期,如果没有土地的话,一个五口之家,一年的费用最少要四两银子。 等到了明朝中后期,粮价开始出现上扬,同时白银与铜钱兑换下降,一两银子仅能兑换八百文铜钱,而一石谷米大约在四百文到六百文之间,折成净米的话,要一两银子到一两五钱银子一石,也就是说,这时粮价翻了一倍半。 实际上天启和崇祯年间,连年天灾,战乱不断,粮价开始飞涨,很多地方米价达到五六两一石。而天灾最严重,战乱最频繁的地方,一石米甚至要几十两银子。 李景计算粮价当然不会按照这个价格来计算,要是按照这个价格计算的话,老百姓全都得饿死。李景是根据产粮地的均价加上运输费用,再加上粮商的利润来计算粮价。 江浙,两湖等产粮大省,净米大致在一两五六钱左右一石,运到京城,一石米大约要二两银子多一些。也就是说,如果老百姓没有土地,全靠买的话,那么一个五口之家,无论怎么节省,一年吃粮至少要八两银子左右。再加上杂七杂八的费用,一年要九两银子。大明一名普通士兵的军饷一个月是七八钱银子,一年下来,也就八两银子,养活一家,勉强混个温饱。如果拖欠军饷,那士兵的家人就没有饭吃,所以每当朝廷拖欠饷银,就有士兵闹事儿,甚至跟随流寇造反。 第五百六十五章 庆典准备 那么李景给士兵开多少军饷呢? 李景的士兵军饷一共分三等,第一等是济世军,军饷最低的三等兵一个月是二两银子,平均算的话,每人每月是三两银子还多。就算按二两银子算的话,每人一年的军饷是二十四到二十六两(有闰月),一年二十四两,济世军的家人生活肯定是非常富裕的。 第二等是辅兵,每人每月是一两银子,一年下来是十二两,温饱是没有问题的。 第三等是新兵,李景给新兵开出的饷银是一个月八钱银子,正好能解决温饱。 因为待遇不同,便给了士兵一个目标,为了多挣钱,士兵就会努力训练,打仗时也会奋勇,争取立功晋级,享受更高的待遇。 但是济世军的军饷显然是偏高的,就算每人每月三两,一年下来就是三十六两,五万人一年就是一百八十万两,如果大明的五十万军队都按照这个标准发放饷银,那大明要不了多久就得破产。 所以李景执政以后,济世军迟迟不敢扩编,始终是五万人。 但是如果士兵始终无法晋级,必然会影响士兵的士气,而为了减少军费的开支,那就只能在济世军之下再列一等。 沈正显然是也看出了这个问题,因此才按照济世军的最低标准,又列了一等。 沈正的意思是这一等士兵的军饷为每人每月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这个标准显然不低,但是根据现在大明的物价来算,也不是很高。 一名士兵一年二十四两银子的军饷,一年维持家用按一半算,可以结余十二两,可十二两银子能干什么呢?毫无疑问,以中国老百姓对土地的情节,有钱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买地。 但是大明现在良田一亩要八两银子,差一点要五两银子,一名士兵玩了一年命,最后只挣了两亩地。这样算的话,一年二两银子的军饷也不算高。 可是一名士兵每月二两银子,一下子晋升二十五万人,每月就是五十万两银子,一年就是六百万,加上五万济世军,每年又要二百多万,这就是八百万。新兵二十多万,晋升辅兵以后,每月军饷二十多万,一年下来又是二百四十余万,这就是一千多万了。 如果今年再招募五十万新兵,每年军饷又增加近五百万,一年光军饷就是一千五百万两银子,以大明现在的财政状况,维持起来肯定是相当困难。 新兵和辅兵以及济世军的军饷已经定了下来,改是不可能了,唯有从第二档想办法。 想了一会儿,李景说道:“岳父,以后济世军永远保证五万人,除非有士兵退役需要增补,否则绝不增加人数。 另外,增补的士兵必须从正兵当中挑选最优秀的士兵,优先选拔有军功的士兵。也就是说,以后济世军就相当于一支荣誉部队,要让士兵以加入济世军为荣。 这样一来,大明的正规军就以正兵为主,不过只有二十五万正兵显然是不够的,以后肯定还会扩编,随着人数增加,军饷肯定越来越多,以大明现在的财政状况,恐怕负担不起。我觉得,二两银子还是有些高了,先按照每人每月一两五钱银子定吧。” 沈正闻言笑道:“大帅英明,这样一来,光这二十五万人,一年就能省下一百四五十万两银子。” 李景摇摇头叹了口气道:“降低士兵的军饷,不是正道啊!” 顿了顿,李景接道:“高奇,军政部要详细列出军功的赏额标准,现在国家没有钱,只能尽量赏赐士兵们的土地了。” 高奇点点头:“其实这样也好,为了能得到赏赐,士兵在作战时,必定奋勇。” 轻轻点了点头,李景接道:“这次往满剌加派兵,还是从曹文诏的部队抽调把。抽一千济世军,再加九千普通士兵。 那个祖大寿和吴三桂的部下战斗力我看还行,从他们的部队当中各调三千人。这道命令年前就发下去,等过完年部队开拔,先到福建整训三两个月,然后让郑芝龙派船接到满剌加驻防。” “要不要带点骑兵过去?另外,这支部队由谁领兵?”高奇问道。 李景摆摆手:“满剌加那种地形派骑兵没用,至于领兵的主将人选我已经想好了,让刘洪去,我已经跟刘洪说好了,让他在满剌加待几年,等他退休的时候,再给他提一级。” 高奇点点头,轻叹了口气道:“老刘这个人打仗是把好手,可惜年纪偏大,不适合冲锋陷阵了。不过驻守满剌加,老刘倒是个合适人选。” 李景笑道:“其实我选老刘到满剌加,就是看中他的年龄,他年纪大,做事稳,有他坐镇满剌加我才能放心得下,要是陈大虎和刘二愣那样的,我就得整天牵肠挂肚了。” 众人闻言顿时轻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李景说道:“年后基本上就这些事情了,你们还有什么补充的没有?” 沈正笑道:“年后的事情倒是没有,今年过年有点事要跟你说一下。” “说来听听。”李景笑道。 沈正笑了笑道:“是这样,朝中一些大臣们希望今年过年的时候能够搞个庆典。” “搞个庆典?庆祝什么?”李景奇道。 沈正笑道:“诸臣们说,现在流寇已经平定,辽东也安稳了,甚至朝鲜马上也要并入到大明的版图,大明自成祖以降,从未如今日这般强大,而之所以有这样的局面,全仗大帅领导有方,大家的意思是想过年的时候向大帅表达一下敬意。” 李景闻言笑道:“向我表达敬意?呵呵,大明能有今日之局面,非我一人之功,因此这个……” 猛然间李景发现包括朱由检在内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李景心中一动,忽然笑道:“你们是不是都商量好了?这样吧,向我表达敬意就免了,庆祝一下还是可以的,不过动作不要搞得太大,毕竟国库还不是很充裕,尽量节省一些。 恩……我看大家可以上表向皇上祝贺,皇上这些年为了中兴大明兢兢业业,大明能有今天的成就,与皇上的努力是分不开的,我看大家向皇上表示祝贺吧。另外,皇上是咱们大明万民之表率,更是大明的最高元首,这个庆典也要皇上来主持。” “李兄,大明能有今日,全赖李兄之功,诸臣向李兄表达敬意,乃是分所应当,至于庆典当然也要李兄你来主持。”朱由检忙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我来主持那置皇上于何地?而且国家大典本就是皇上的职责,李景虽然张狂,却也不至于罔顾法礼。 对了皇上,我建议你到时带百官到天坛祭拜一下天地,国子监祭酒孔贞运文采过人,让他用点心思写篇祭文。” “李兄……”朱由检闻言一时心神激荡。 李景笑着拍了拍朱由检的手道:“皇上,李景说的乃是肺腑之言,若无皇上鼎力支持,李景焉能顺利推行新政,大明能有今日,皇上居功至伟,有些朝臣可能不知道,但是李景心里是有数儿的。” 转头看向沈正,李景接道:“百官朝贺,皇上必要赐宴,皇宫大内现在不是很宽裕,岳父,你回去以后找莹儿,这笔钱我来替皇上出。” “这哪行,怎能让李兄代我出钱?沈大人,这两年赖兴国公资助扶持,大内已比往年宽裕多了,这笔钱朕还是出得起的。”朱由检忙道。 “这个……”沈正看了看李景,又看了看朱由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李景笑了笑道:“岳父,皇上赐宴自是王公公负责,你就别操这份心了。” 转头看向王承恩,李景接道:“这样吧,王公公,花了多少钱你报给我,我跟皇上一人出一半。皇上的几处产业正是起步阶段,给皇上省点钱放在厂子上面,等以后皇上发了财,咱们再花皇上的。” 朱由检轻轻叹了口气道:“李兄,你这般事无巨细俱要考虑周全,便是铁人也受不住,你尚在病中还这般操劳,何时才能好好休息一下啊!” 李景笑道:“事情交代完我就休息了。” 便在这时,李香端着一只碗进来道:“老爷,该用药了。” 朱由检起身接过药碗:“朕来服侍李兄用药。” “这个……这个……老爷,奴婢……”李香唬了一跳,语无伦次道。 李景对朱由检苦笑道:“皇上,你这是要吓煞人啊!” 朱由检摆摆手:“李兄为大明操劳病倒,我服侍李兄用药,正是分所应当。来,李兄,请用药。” 说着吹了吹药碗,然后端着药碗递到李景嘴边,李景无奈,只好张嘴一气饮尽。 喘息了几口,李景苦笑道:“还真是有些累了,岳父,你招呼皇上到前厅歇息,香儿,你知会小竹,让她安排膳食。我先歇一会,一会儿陪皇上用膳。” “你歇你的,这档口,哪那么多讲究。”朱由检忙道。 说着将李景背后的靠枕取下,扶着李景躺下,给李景的被子掖了掖,朱由检摆手招呼大家出门。朱由检等人出门不久,李景便酣然入睡。不知过了多久,李景猛然醒起,抬眼四望,却见屋内一片漆黑,却是到了夜间。 第五百六十六章 天津卫 “来人!”李景坐起身喝道。 李景话音刚落,小九掌着烛台进了卧室:“大帅,您醒了?” 李景点点头,沉声问道:“皇上和诸位大人呢?” 小九道:“皇上和诸位大人已经回京了。” “啊?回京了?怎么走这么急?”李景问道。 小九道:“皇上和诸位大人说了,他们要是在这里,大帅根本就无法休息,另外京里很多事情等着他们处理,因此用过膳以后,皇上便和诸位大人回京了。” 李景闻言默默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方道:“皇上和诸位大人走时,还说了什么?” 小九摇摇头:“没说什么,只交代我们用心照顾大帅,让大帅好生休息。对了,皇上走时将御辇留给了大帅,说等大帅回京时乘坐。” “那皇上乘什么回京?”李景问道。 “皇上坐沈大人的车,沈大人和杨大人同乘一车。”小九道。 李景默默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 所谓投桃报李,李景送朱由检这么大的荣耀,朱由检当然要有所表示。只是朱由检并不明白,李景其实并不在乎那些虚名。 另外,李景当时说的也确是实话,没有朱由检的支持,李景的新政不可能推行的如此顺利。 因为朱氏一家统治大明多年,在官员和老百姓的心中,皇上是无可替代的,朱由检的威望还远非李景可比。 而且在李景看来,朱由检确实一心想要中兴大明,看到大明的状况逐渐好转以后,朱由检完全放弃了夺回权力的念头,暗地里没有搞任何小动作,只是一力配合李景。 也许作为一名皇帝朱由检可能是不合格的,但是作为朱氏子孙,为了保住大明江山,朱由检无疑是称职的。 正因为李景看到朱由检的付出,因此才要给他回报,李景送给朱由检的回报就是荣耀,作为大明曾经最高统治者的荣耀:百官称颂,万民敬仰。 掀开被子,李景起身下地。 小九见了大惊:“大帅,您要做什么,要解手么?我给您拿夜壶过来。” 李景摆摆手:“取衣服来,我下地活动活动,再这么躺着,身体都僵了。” “大帅,您身体还没好利索,千万别再受凉。”小九忙道。 李景笑了笑,伸了伸腰,又阔了阔胸,然后说道:“无妨,多加件衣服,我想到外面走走看看。” 小九苦笑道:“咱们现在住在天津卫废弃的指挥卫所,这里还没有城外热闹,而且现在大半夜的,有什么可看的?” 李景笑道:“你不懂,正因为这里没什么可看的,才有看头儿,要是跟城外一样热闹,那我还看什么?” 见小九一脸不解,李景笑着接道:“天津共有三卫,乃永乐年间所设,分别是天津卫,天津左卫和天津右卫,之所以设置这三处卫所,是因为天津东临海,西临河,南通漕粟,北近上都,实是要害之所。 本来历任先帝是想把天津打造成一座军事重镇,可是自打建卫以后,这里却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战事,因此武备松弛,另外卫所军大多分散在各地屯田,致令卫所形同虚设。 不过由于天津乃是漕运进京的中转站,并且长芦盐场亦建于此,因此这里吸引了大量的粮商盐商,这些商人的入住,令天津由一座军事重镇转变成一座商业之城。 天启二年,李邦华任天津巡抚,到任后巡视天津城曾说:‘城外商贾辐辏,骈填逼侧,城内却是屋瓦萧条,半为蒿莱。’可见天津卫荒废到何等程度。” 顿了顿,李景笑道:“既然天津卫已经失去了军事作用,那还不如把城里的军营建筑拆除,空出地来以作商用。我想出去看看,这里的建筑设施还有没有保留的必要。” “可是这会儿都大半夜的,黑咕隆咚的,也看不到什么啊!”小九苦笑道。 李景笑了笑道:“本来是看不到什么的,可是前天下了一场雪,雪能反光,那就能看到东西了,另外我也不是到处乱走,城门处不是有城楼么,那里居高临下,四下一目了然,咱们到城楼上看看就行。” “大帅,您就不能好生歇息歇息么?”小九叹道。 李景笑道:“我都躺了一天了,这还不算休息?出去走一走,活动活动,还是有好处的。快去,把衣服给我拿来。” 小九叹了口气,嘴里嘟囔了一句,不过还是给李景取来衣服,服侍李景穿上,又给李景披上大氅,戴上帽子,然后出门招呼几名侍卫点上几盏气死风灯照明引路。 天津卫虽是卫所,其实是一座小城,位于南北运河交汇的三岔河口西南,城垣(周长)九里十二步,墙高三丈五尺。 (注:明时的长度计算起来是很复杂的,需要进行换算,一里等于一百五十丈等于三百步,一步等于五尺,一丈等于十尺。 而明朝的尺分三种,一种为营造尺,一种为裁衣尺,还有一种是量地尺,这三种尺的长度是不一样的。 根据《律吕精义》(明世子朱载堉所著)记载,钞尺(即裁衣尺)与大明宝钞纸外边齐,曲尺(即营造尺)与宝钞墨边齐,宝源局铜尺(即量地尺)比宝钞墨边长,比纸边短,当裁衣尺之九寸六分(十分之九点六)。 而大明宝钞(现存三十九张,误差甚微)墨边长31。904厘米,即营造尺当为31。904厘米(现存嘉靖牙尺为32厘米)。纸边长34。015厘米。即裁衣尺当为34厘米。根据推算可得知,量地尺应该为32。65厘米。 一步等于五尺,这个尺应该是量地尺,也就是说,明时一步为一米***左右。由此得知,一里应该是四百九十米左右。) 天津卫城长不到三里,宽二里左右,相当于一个小县县城的大小。城门四处,每处城门皆有城楼。李景从住处出来,行不多远,便来到城门处。 看了看久已失修的城楼,李景轻轻叹了口气,花了这么多钱,修了一座如此坚固的军事要塞,就这么废弃了。 缓步登上城楼,李景极目四望,只见远处白茫茫一片,毫无一点生气。 望了一会儿,李景轻轻叹了口气。 “大帅,我就说大半夜的看不出什么东西,您偏不听。”小九笑道。 李景摇头笑道:“那是因为你没有用心去看。” “我用心看了啊,可是什么都看不到啊!”小九忙道。 李景回身点了点小九的脑袋笑道:“那是因为你这里没装东西。” “那您告诉我,您都看到了什么?”小九笑道。 李景抬手指了指前方说道:“这个地方叫三岔口,是南北运河与沽河交汇之处,前面那个地方就是码头。这里水运之利,无与伦比,南方的物资大多由此转运至京城,正因地理位置极佳,因此吸引了众多商贾汇集于此。但是这么好的地方当中最好的地段却荒废着,这不是败家么?” 说着李景回身指了指城内。 顿了顿李景接道:“如果在城里建一批商铺仓库,那么那些商贾必定纷纷抢购,而且在城里建造商铺,更加便于管理。” “大帅,您既然有这个想法,今天沈大人在时,您为什么不跟他们说?”小九疑惑道。 李景笑了笑道:“我也是刚冒出这个念头,还不知可不可行,怎能轻易做出决定?我现在说的话,下面的人都当成最要紧的事情去办,我要是不考虑周全了,等下面的人做完了却发现我的决定是错的,那时就已经晚了。因此,我交代事情之前一定得仔细斟酌清楚了。” 小九闻言轻轻点了点头:“难怪您每天这么累呢。” 李景摆摆手,四下又望了望,似乎是在估算距离,过了好一会儿,对小九等人招了招手道:“回去吧。” 回到住所,李景铺纸研磨,然后提笔在纸上画了张草图。 见李景在纸上横一道竖一道的画着,小九笑道:“大帅,您这画的是什么?” 李景停下笔,指着纸上的草图笑道:“这就是我们现在这个城,这四面是四座城门,中间这个方框就是我们现在待的地方,我把整个城分成四个区域,这些条横线是道路,道路两旁这些方框是店铺仓库。” “哦。”小九听了顿时恍然。 过了一会儿,李景将草图画完,搓了搓手道:“去后面找个吃的来,我有些饿了,你和那些兄弟在外面值了一夜的勤,估计也饿了,多弄点来,大家一起吃。” 便在这时,小竹和李香拎着食盒推门而入:“老爷,都准备好了,刚才妾身过来想看看老爷,不想侍卫说老爷出去了,我估摸着老爷大半天没吃东西,想必饿了,因此给老爷准备了膳食。” “呵呵,还是你细心,来,过来坐。这两天辛苦你了。”李景笑道。 “妾身服侍老爷是应当的,说来这次老爷生病,都是妾身照顾不周,等回府以后,都不知怎么跟夫人交代。”小竹轻轻叹了口气道。李景摆摆手:“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不注意。回去以后夫人要是怪责,我替你解释。”小竹轻轻摇了摇头:“总之是妾身照顾不周。” 第五百六十七章 物资转运中心 见小竹小脸冻得通红,李景心中顿起爱怜之意,对小竹招招手:“这么晚了,还要劳烦你给我做吃的,这要照顾不周,还要怎么照顾?来,我给你捂捂手。” 小竹白了李景一眼:“当着孩子的面儿,你也不怕孩子们笑话。” 李景笑道:“笑什么?都是家里人。” 小竹笑了笑,转身从李香手中接过食盒打开,放在书桌上:“老爷,趁热吃吧。” 李景笑了笑,从是食盒中将饭菜取出,然后对小九道:“去把你那几个兄弟叫进来,大家一起吃。” “您就别管我们了,您吃您的。”小九笑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人多吃饭热闹,快叫来。” 小九无奈,只好将门外值守的几名侍卫叫了进来。 几人吃饭很快,风卷残云般,便将食盒中的饭食吃的一干二净。 抚了抚肚子,李景大笑道:“舒坦,这才叫吃饭。当年,我跟陈大虎,刘二愣他们就是这么吃饭的。后来我做了官,讲究便多了起来,等官做得越来越大,这个饭越发的吃的不痛快了。” 说着指了指小竹道:“便是在家里,看你们一个个斯斯文文地吃饭,我也不好意思吃这么快。” 小竹笑道:“老爷,您现在是大明的首辅,这么吃饭,让人看见还不笑话死。” 李景点点头:“是啊,跟外人一起吃饭总得注意点形象。不过,我是当兵的出身,就觉得这么吃饭痛快。” 摆摆手,命李香撤了碗碟。过了一会儿,李香端了茶进来,李景接过茶壶,给众人一人倒了一杯茶,然后说道:“陪我喝杯茶,我跟你们说件事。” “大帅请说。”一众侍卫急忙站起身道。 李景抬手虚按了按:“你们呢,都是我带大的,在我身边也有些时日了,我打算把你们放出去历练历练,不知你们一下如何?” 小九闻言急道:“怎么还放出去,去年您都放了一批侍卫下去了,要是再把这些人放出去,您身边可就没有贴心的人使唤了。” 李景叹了口气道:“正因为你们是我贴心的人,才要把你们放出去,因为我现在下面可用的人太少了。” “听张大哥和文大哥说,您今年不是要开恩科么?到时不就有人可用了么?”小九忙道。 李景摇摇头:“有些位置是不能用那些人的,比如说收税,用那些人,十成赋税能收上来三成就不错了。这个你们看看陈大虎和刘二愣就知道了。他俩让士兵下去收税,所有的人都是一视同仁,因此他俩所管的行省赋税就收得多。可别的行省,尤其是文人担任地方主官的地方,赋税征收的就不行,一万个理由拖着你。” “那咱们就安排士兵下去收税不就行了么?”小九忙道。 李景摇摇头:“不是那么回事儿,当兵的下去收税成何体统?那是治国之道么?关键不是谁下去收,而是谁来抓。只要主官认真了,下面的人自然也就跟着认真了。” “大帅,您不是要把我们放下去收税吧?”一名侍卫道。 李景笑道:“不是把你们放下去收税,而是让你们下去抓收税,我打算把赋税这一块从地方官的手中剥离出来,直接隶属户部管辖。” “可是这个活儿我们也没干过啊。”一名侍卫道。 李景笑道:“你们没干过,难道还没见过?我制定的章程你们知道吧?只要按照章程办事不就行了。” 笑了笑,李景接道:“不过,我没打算让你们几个到别的地方去,我只想把你们安排在这里。” “这里,天津卫?”小九奇道。 “对,就是天津卫。”李景重重地点了点头。 从桌上拿起那张草图,李景接道:“我打算把天津卫打造成大明的物资转运中心,到时这里将汇集无数的商家和无数的物资,我们就按五百个商家来算,每个商家一天就算进行五十两银子的交易,那一家就会有五两银子的税收,你们算算一年是多少钱?” “一家五两银子,五百家一天是两千五百两,一个月就是七万五千两银子,一年九十万啊!”小九惊呼道。 李景笑道:“我这还是按最低估算的,随着这里越来越兴旺,每年的税收将远远不止九十万。因此,这笔税钱你们可得给我盯紧了。” “可是这里现在还啥都没有呢,您不会让我们现在就入驻这里吧?”一名侍卫说道。 李景笑道:“当然不会让你们现在就入驻这里,但是你们以前从未接触过这类工作,难道不要学习?年后你们四个就到军政部去职,然后到户部报道,专心学习这些方面的知识。 管平,这些兄弟当中你是大的,也是他们的队长,你要做好表率,到时这里的税收工作就有你来负责。” “到军政部去职?就是说我们以后不再是军人了?”几名侍卫惊呼道。 李景笑道:“是,转到地方做事,当然不能以军人的身份,至于你们的品级,我会让周衡臣亲自给你安排。 你们是我的侍卫,下去做事,我总不能亏待你们,至少也得挂个七品衔。等你们每个人都能独当一面的时候,我还要提拔重用,希望你们莫要辜负了我的期望。” 听李景连品级都给定了下来,几名侍卫知道此事已成定局,几人对视一眼,齐齐跪倒在李景面前:“大帅放心,孩儿定当用心做事,不负您老人家所托。” “好孩子,起来,起来,坐下说话,我还有几句话要交代你们。”李景抬手道。 “大帅请说。”管平忙道。 李景接道:“你们下去做事,书办和账簿先生以及办差的下属是少不了的,人我不给你们安排,你们自己定,但是人品要把握住。” “这……”管平等人一时疑惑起来。 小竹见了笑道:“傻孩子,这是你家父亲大人给你们的恩典,要知道你们早不是当然的孤儿了,现在都有家有口的,难道没有仨亲俩好儿?这些人当中未尝没有能出来做事的,只要人品没问题,你们尽管用。” 李景摆摆手笑道:“一直以来,你们做的都很好。你们是我的侍卫,不管到哪里,别人都得给你们几分薄面,想要安排几个人下去当差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但是你们一直恪守本分,从未做越格的事情。很好! 不过我估计你们在家里怕是没少落埋怨,有道是,内举不避亲,要是有可用的,就安排安排吧,这是我准了的,你们不必再忌讳什么。” “大帅!”几名侍卫呼道。 李景摆摆手:“莫要做小儿女状,我也是有家有口的人,家里的事情还不清楚?以前没给你们解决这些问题,是因为你们还不成熟,怕你们的家人仗了你们的势做些违法的勾当。 现在你们也算经过世面了,想来能把握住分寸了。什么人该用,什么人不该用,想必心中有数儿。 行了,都回去歇息吧!” “是!大帅。”众侍卫忙道。 待众侍卫退下,李景轻轻叹了口气:“孩子们都长大了,不再是当年那些懵懂无知的孩子了!岁月催人老啊!” “大帅,您过了今年才三十七岁,怎么能说自己老了?”小九笑道。 李景笑着摇摇头:“是被你们逼着老的。行了,你也回去歇着吧,这两天你也累坏了。” “孩儿不累。”小九忙道。 李景瞪了一眼:“你也不是铁打的,昨晚就一夜没睡,再熬一夜明天还能有精神?去!回去歇着!” “那……好吧。”小九无奈只好出了屋子。 看了看小竹和李香,李景又道:“你们也不用陪着我了,都回去歇息。” “妾身先服侍老爷歇息。”小竹忙道。 李景摇摇头:“我睡了这么久,不困!你们回去歇着,我看一会儿书。” 小竹轻轻叹了口气,走到李景的床前把李景常看的书取来递给李景:“老爷总这么熬可不行,您的身体还没好呢。” 李景笑了笑:“书能静心,我看书其实就是休息。” 小竹点点头,对李香招了招手,李香会意,往火盆里添了几块炭,又拿了两支烛台点燃蜡烛,放在桌旁。 待李香做完,小竹向李景福了一礼:“老爷别看书太久。” 李景摆摆手。 小竹带着李香便要出屋,走了两步,忽然看到李景放在桌上的草图,小竹心中一动,停下脚步道:“老爷,刚才听老爷跟孩子们说,老爷想把这里打造成大明的物资运转中心,那咱家的生意是不是也可以搬来这里?” “哦?”李景闻言放下书道:“咱家的生意?咱家的生意好像跟这里挨不上边吧?” “当然挨得上边,岂止挨得上边,以妾身看来,咱家的生意在这里还大有可为,或者说没有咱家的支持,这里恐怕做不到老爷预想的那么好。”小竹笑道。“哦?说来听听。来,过来坐。那个……香儿,把火盆搬到夫人脚边。”李景忙道。带小竹坐定,李景取来自己的大氅披在小竹肩上,然后笑着在小竹身边坐下道:“说说你有什么高见。” 第五百六十八章 一本万利 “老爷取笑了,妾身能有什么高见?只不过是把知道的事情跟老爷说说罢了。”小竹笑道。 李景抬手刮了小竹的鼻子一下:“还拿捏上了。” 小竹抬头看了看李香,白了李景一眼道:“老爷要把这里建成大明的物资运转中心,咱家的车马行可是大有可为啊。别忘了,景记车马行遍布全国各省,尤其北方那几个省,要是没了咱们景记车马行,很多生意都将举步维艰。”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景记车马行的实力李景是清楚的,经过十年发展,景记车马行的分支机构遍布全国十三个省的重要府城,尤其北方数省,很多州县都设有分支机构。 由于景记车马行信誉卓著,并且安全可靠,很多商家甚至委托景记车马行代为采购物资,确如小竹所说,现在要是没有景记车马行,很多商家都得关门歇业。 沉吟了一下,李景道:“但是景记车马行在京城,山东等运河所经的重要府县都有分支机构,在天津再增设一家好像用处不是很大吧?” 听了李景的疑问,小竹笑道:“如果是以前的话,确实没有必要,但是现在却不同了,现在辽东已经平定,以后必将有大量物资从辽东运往内地,同时内地的物资也会运往辽东,而老爷既然要把天津卫打造成大明的物资运转中心,那以后,很多运往辽东的物资必然要从这里起运,辽东的物资也会运往这里,这时就有必要在这里开办一家分行了。 其实,两位夫人已经准备在辽东再开几家分行了,要是天津这边再开一家,那辽东的运输,咱家就可以垄断了。” 李景听了不由轻笑起来:“不错啊,没想到小竹你还有这份眼光,看来这些年没白跟两位夫人学。” 小竹闻听顿时羞红了脸,过了一会儿道:“其实,只要两位夫人知道这个消息,必定会在这里开办分号,妾身只不过是提前说出而已。” 李景笑了笑道:“这你倒不用自谦,我知道家里的事情大主意是两位夫人拿,但是具体的事情都是你和小蝶来做。说说,你还有什么建议。” 小竹想了想接道:“要是这里能聚集老爷说的那么多商家,那么我们还可以在这里开办一家钱庄。要知道,这么多商家不可能没有急用的时候,在这里开办钱庄,就可以帮这些商家解决很多不凑手的事情,这可是最来钱的生意。” “呵呵,你就直接说放贷不就完了么?”李景笑道。 笑了一会儿,李景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在这里开办一家钱庄,确实能赚到大钱,而且即使咱们不干,肯定有别的人要干。开门做生意讲究的是信誉,讲究的是口碑,咱们景记钱庄信誉口碑都是没得说的,别人做得,咱们当然也能做得。” 小竹笑道:“老爷这么说,那就是同意了?” 李景点头道:“同意,当然同意,总不能因为我要做一件事情,为了避嫌,自家连生意都不能做了。” 小竹笑着接道:“老爷,这里这么多商家,要解决住的问题吧,还要解决吃的问题。 妾身以为,咱们还可以在这里开办酒楼,客栈,咱家在京城那几家酒楼和客栈都是金字招牌,在这里开分店,必能顾客盈门。” 李景笑道:“呵呵,这两样生意怕是没法跟车马行和钱庄相比。” “老爷这话可说错了,吃住这两项都是最挣钱的行业,您想啊,那些商人要谈生意吧,谈生意上酒楼总得大方一些,吃一桌,花上个十两八两银子是很平常的事情,而酒楼的利润能达到一半。 这里的生意怎样咱先不说,就说京里那家祥鹤楼,一天去掉所有的费用,至少挣五十两银子,一年下来,就是一万八千两!您说挣不挣钱?” 李景闻言不由一惊:“京里那几家酒楼以前都是马五管的,我也没有过问生意的情况,想不到这么挣钱!” 小竹笑道:“酒楼的账目五叔都是报给夫人知晓,因此妾身才知道酒楼挣多少钱,不过咱家的酒楼还是借了老爷的光,老爷没进京以前,酒楼一年只有两三千两的进项。” 李景摆摆手:“我没进京以前酒楼之所以进项少,是因为五哥要打点京里的官员,挣得钱基本上都花出去了,现在不需要打点官员,马上就看出利润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挣钱。” 小竹笑道:“只可惜五叔辛辛苦苦置办的产业,都让老爷送人了,现在老爷那些老兄弟一个个都是家财万贯的大财主。” 李景笑了笑道:“你个小抠门儿,那些老兄弟跟我出生入死,送他们点儿产业算得了什么。而且这些人现在大多身居高位,有了这些产业,他们就不会贪墨了。” “呵呵,妾身知道。”小竹笑道。 笑了一会儿,小竹接道:“其实比酒楼更赚钱的是客栈,因为酒楼不管怎么说都是有成本的,而客栈却是一本万利。这里以后肯定有无数商家来置办货物,这些人肯定要住店,开客栈肯定会赚大钱。” 听小竹连用三个肯定,李景不由轻笑起来。 不过李景不得不承认小竹说的很对,衣食住行,对那些常年在外经商的商人们来说,这四项的需求比普通老百姓要大得多。 见李景不语,小竹笑道:“老爷,您觉得咱家在这里开酒楼,开客栈可行不?” 李景连连点点头:“当然行,而且我估计等这里要成为大明的物资运转中心这个消息传出去以后,准备来这里开酒楼,开客栈的商人不会太少。你这么说倒是提醒了我,我画那张图的时候,还没想到这些呢,回头让方程仔细琢磨琢磨,这里的店铺怎么布局更合理。” “老爷准备让工部干这个工程?”小竹问道。 李景笑道:“那是当然,你以为我只知道收税么?出租店铺仓库,那也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啊!” “要租店铺啊!”小竹闻听不由沉思起来。 “怎么?你的意思是想自己建?”李景笑道。 小竹沉思了一会儿道:“老爷,妾身以为,这些事应当好生斟酌斟酌。” 李景奇道:“怎么讲?” 小竹沉吟道:“妾身以为,像酒楼,客栈这样的房子还是我们自己建比较合适。因为无论工部怎么用心,他们督建的房子都未必能达到我们的要求,首先就说格局,咱家开的酒楼肯定要大气,而工部不可能为咱家单独建一座豪华酒楼吧,他们肯建,老爷也不会同意。” “你的意思是咱们自己买地或者租地自己建?”李景沉吟道。 “妾身的意思当然是买地更合适,因为买的地永远都是咱家的,而租地,到期就不是咱们的了。”小竹道。 顿了顿小竹接道:“其实,妾身说的不仅是妾身的想法,那些商人恐怕也是这个想法。” 李景抬起手掌:“这件事我觉得你有些想当然了,因为这些商家不可能一辈子都在这里做生意,买地自己建店铺的人怕是不会很多。” 小竹笑道:“不想买地自己建也没有关系啊!老爷还是可以让工部建一批店铺用来出租的啊!” 李景闻言笑道:“说到底,你还是打自己的小算盘。小竹啊,咱家有多少钱怕是咱们自己都算不清楚了,不要总计较这些得失。” 小竹笑道:“那可不一样,在商言商,该咱们花的钱咱们肯定花,该给朝廷交的钱咱们一文不少,可也不能亏本做生意,那样的话就没意思了,而且别人也不会说咱们的好儿。知道这是咱家的买卖,肯定还会认为咱们不定占了朝廷多大的便宜!所以啊,妾身以为,咱们还不如把这些事弄的明明白白,就算多花一些钱,咱们也认了。” 李景点点头:‘你说的倒也有理。” 顿了顿,李景接道:“这样,城里一共可以划四个区域,每一块区域留一部分地直接发卖,剩下的由工部承建店铺仓库,或卖或租都行,你觉得这样如何?” “这样的话,价钱一定要算清了,一定年限内,租的价格不能高于卖的价格,否则的话大家不如直接买了。”小竹道。 李景笑道:“说的是,只是这样一来,卖的价格怕是一般人承受不起。” 小竹笑道:“肯花钱买的都是要永久置办产业的,多花点钱,他们不会太在意的,关键是这个物资运转中心能让他们看到长久的利益。” 李景点点头:“所以啊,这个城一定要规划好了,然后尽心打造,要全力以赴。我会以行政手段来促成这件事,城外那些杂七杂八的破烂建筑该拆的拆,该扒得扒,道路交通要通畅,要让那些商人来到这个城,就觉得这个城有前途。” “老爷说的对,临河的几处码头实在是乱的不成样子,是该清理清理。”小竹说道。“呵呵,想不到你还关心这个。”李景笑道。“前天进城的时候看到的,现在是冬天,河运不畅,码头的人不多尚且乱成这样,可以想见,当河道畅通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小竹道。 第五百六十九章 仙丹 李景笑了笑:“你也看到了?其实我也是看到这里如此纷乱,才决定留下来看一看,一问才知天津卫居然成了这个样子。只是没想到当天会受了风寒,这才耽搁了两天。” 小竹轻轻叹了口气:“老爷做事就是太拼命了,您的身体还没好利索呢,就连夜出去勘察,其实等到天亮出去看不是更好?” 李景摇摇头:“我要不出去看一眼,这心里就不踏实,心里有事,睡也睡不安稳。” 小竹看了李景一眼,轻声说道:“现今老爷看也看了,事情也安排了,早点休息吧。” 李景点点头:“这两天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小竹微微颔首,起身将大氅披在李景肩上。对李香招了招手,李香取来灯笼点上,两人款款出了房间。 李景笑了笑,起身坐到书案旁,看着草图默默思索起来。 有句话说的好,一人计短,二人计长,通过刚才跟小竹这一番对话,李景的心里又多了很多想法。 一直以来,李景都试图借鉴后世的经验来处理大明的政务,但是事实证明,后世的经验拿到明代并不适用。 主要是两个原因,首先在大明接受过教育的人太少,而接受过教育的人受儒家思想影响太重,后世的思想这些人很难接受。正因如此,李景才会拜袁可立为师,系统地学习古人的文化与思维方式,并把自己真正地当成一个明朝人。 但是即便这样,李景也免不了要受后世思想的影响,做事难免急功近利,因此很多事情处理的都有失误。比如说轻视文人,招了一批没有读过书的人出任基层官员,导致官员素质大降。 好在袁可立及时提点,令李景发现这个问题,李景这才停止最初制定的选才方式,重新颁布政令,让文人们逐步接受朝廷改变取士的做法。 实际上即使这样,依然有很多文人不接受李景的取士做法,像复社这种宣扬新思想的组织当中都有很多人不愿接受这种改变。 其次,就是明朝的通讯问题,一道政令要传到地方,需要很长时间,尤其地处偏远的地方,想传达一道命令,甚至需要花费几个月的时间。实际上,在大明有很多地方的老百姓乃至基层官员不知道朝廷现在是李景当家。 这么闭塞的通讯条件,可以想见,要让老百姓接受现代思想得有多难。 因此,李景只得按照古人的方式处理问题,本来李景打算在执政的第一年就要推行的政令,都推到了下一年。 但是凡事不能一概而论,后世的执政经验也许不适用于明朝,可是不代表别的经验也不适用于明朝。 有一样哪怕是再往前推几百年,恐怕依然可以适用后世的经验,那就是经商。 商人的思维方式,在任何朝代都是一样的,那就是逐利。只要有利益,就会有商人的身影,而为了利益,商人绝对舍得投资。 后世最赚钱的生意当中有一样人人皆知,那就是房地产,而最贵的房地产都处于政治经济最繁华的地段。 这一点明朝跟后世是一样的。比如说京城,外城的房价永远赶不上内城,而内城越是靠近皇宫的位置,房价越高,同样,商业兴旺的地段,房子的价格也比别处贵很多。 李景现在要把天津卫打造成一座商业城,那房地产这么赚钱的生意当然要好好做一做。 但是在搞房地产之前,要把商业氛围凸显出来,要让大家知道,这里是一块商业宝地,这样大家才会入驻,才会舍得花钱投入。 而且李景要做的房地产生意面对的只能是商人,不能是小民百姓,这个定位一定不能出现偏差。 刚才李景跟小竹对话时,两人同时提到码头,而改造码头就是李景凸显天津卫商业地位的第一步棋。 天津卫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而让地理位置发挥作用的便是水利。南北运河,海河,均汇集于此,无论是河运还是海运,都是方便至极,那么修建码头就是至关重要了。 而修建码头是需要规划的,不是说船能进来,能把货卸了或者装上就行的。 有进就要有出,进出要分清,而现在的码头进出装卸都在一起,最忙的时候,工人搞错的情况恐怕都会发生。 另外,在码头处还要修建一座货物平台,既便于货物堆放,又便于货物装卸。 李景一边思索,一边提笔绘图标注,修修改改,一直忙到天色微明,终于把码头的平面图搞定。 就当李景整理图纸之时,小九推门进来,见李景坐在书案后,小九惊呼道:“啊?大帅,您怎么一夜没睡?” 李景抬头看了看小九,笑了笑道:“睡不着,做了点儿事。你来的正好,给我打盆水来,我洗把脸,精神精神。” “大帅,您常说做事情不能急,要循序渐进,可是您自己怎么却这么拼命呢?”小九急道。 李景笑道:“下面的人做事是具体实施,当然要稳,要循序渐进,但是这跟制定政策是两码事,制定政策是不能等的,而且政策制定得越周全,出的错误就越少,下面的人执行起来才会有效率。我既然做了这个位置,就得用心把事情做好,这些事情我不干,难道要别人替我干么?” “可是大帅做的这些事好像是工部的差事吧?这些事根本就用不着大帅亲自去做,难道大帅还信不过方程方大人?”小九指着书案上的图纸问道。 “我怎会信不过无解?可是无解手里有多少事情啊?他整天忙得焦头烂额的,我怎么好再给他安排差事。”李景摇摇头道。 “可是工部下面不还有人么?”小九接道。 李景摇头笑道:“是有人,可是你看工部那些人哪一个是闲着的?他们现在手里的事情都做不完,我再给他们安排事情,还让不让人过年了?他们要是着急交差,很可能会随便设计张图纸糊弄我。那样的话,还不如趁着我现在没事儿自己把这件事做了。” “可是您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啊?”小九忙道。 李景轻轻叹了口气:“是啊,要想多干几年事情,就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等回京以后,每天早上得接着锻炼身体才行。” “大帅,孩儿听说有些道士会炼丹,吃了能长生不老,要不,咱找几名会炼丹的道人试试?”小九道。 “净胡说,哪有这样的道士?他们要是会炼吃了可以长生不老的仙丹,他们早就成仙得道了,还能轮得到你?别轻信这些传闻。”李景笑道。 “可是那些神仙不都是吃了仙丹以后成仙的么?”小九忙道。 李景笑道:“那些神仙你见过?还是谁见过?从秦朝的始皇帝开始直到本朝的世宗皇帝(嘉靖),历经千年,无数帝王想要长生不老,可是哪一个成功了?实际上,那些道士炼的所谓的金丹,人吃了非但无益,反而有害。” 小九闻言大惊:“什么?人吃了有害?他妈的,王八蛋这是要害大帅啊!” 李景皱了皱眉:“怎么回事?你说的是谁?” 小九忙道:“是这样,这两年大帅的身体不是很好,孩儿们寻思着找人给大帅调理调理身体,有人就给孩儿引见了一位道士,那道士说他会炼丹,说吃了丹药还能长生不老。” “什么时候的事情?”李景问道。 小九忙道:“有几个月了,那时是大帅身体状态最不好的时候,不过,等他们给孩儿引见那位道士的时候,大帅已经开始锻炼身体,身体逐渐好转,孩儿便没跟大帅提这件事,后来也渐渐淡忘了,直到这两天大帅突然染病,孩儿才想起此人,因此才跟大帅提了一嘴。” 李景闻言轻轻点了点头:“你能有这份孝心,为父很欣慰,不过你年纪还小,阅历经验都不足。我告诉你,说这样话的道士都是些招摇撞骗的妖人,这些人擅于投机钻营。 如果我把这样的人招至身边,他们马上就会拉大旗扯虎皮,他们会以给我炼丹的名义大肆敛财,甚至对各部官员指手画脚,扰乱朝政,这样的例子,历朝历代屡见不鲜。对这样的妖人,要严厉地进行打击,决不能给他们任何可趁之机。” “知道了,孩儿回去就把那个妖人抓起来!对了,那妖人说他姓张,是龙虎山正一教的传人,孩儿这就派人把龙虎山那些妖人全部抓起来。”小九说道。 “等等,你说那道人自称姓张,是龙虎山正一教的?”李景疑惑道。 “是啊,孩儿看过那道士的度牒,确是来自龙虎山。”小九忙道。 李景摆摆手:“龙虎山的度牒又不是不可以假冒,只看度牒就断定这个道士来自龙虎山未免太过武断。” 小九笑道:“管他是不是假冒,既然都是道士,那就全抓起来。” 李景闻言瞪了小九一眼:“胡说八道,招摇撞骗的道士终究是少的,大多数还是真正的修道之人,岂能一概而论?而且这个龙虎山的道人是做了不少好事的,大明多年前闹瘟疫,龙虎山派了不少道士下山防治瘟疫,多少老百姓因他们得以活命,岂能把这些道士跟那些妖人混作一谈。你以为大明的皇帝都是傻瓜,封龙虎山的掌教真人为天师真人,虽说有很大原因是出于政治目的,但是还有一层原因就是他们曾经为国家和老百姓做了很多事情的。” 第五百七十章 龙虎山道士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龙虎山的道士就不抓了。”小九忙道。 “不光是龙虎山,那些正统教派出身的道士都不能抓,你别没事儿给我找事儿。”李景斥道。 “嘿嘿,孩儿这不是因为被人骗了生气么?”小九笑道。 李景摇摇头:“真正的修道之人讲究的是修身养气,这样的人是不会出来招摇撞骗的。其实我知道,不管是龙虎山还是武当山,都有一套可以强身健体的功法,要是学了,对身体还是大有裨益的。” “孩儿回头就让人到龙虎山和武当山让他们把这套功法交出来,到时大帅学了,也好强身健体。”小九忙道。 “别胡来,我要想学也得请人来教,怎能用强硬的手段逼迫?你当老子是什么人!小王八蛋一天也没个正形。”李景笑骂道。 “嘿嘿,大帅您是什么人,一声令下,天下何人敢抗命?”小九笑道。 李景摇头笑道:“臭小子就知道拍马屁!不跟你啰嗦了,出去陪我走走。” “还出去啊?今早外面的天儿比昨天冷多了,您别冻着!”小九忙道。 李景笑道:“那也没见把你冻坏了。走吧,到码头看看,看看我设计的方案可不可行。” 小九无奈,只好给李景取来帽子戴上,披上大氅,然后召集侍卫跟随保护。 众人出门不久,眼见到了城门处,忽见前方一骑飞驰而至,口中喝道:“六百里加急,闲人让开。” 李景闻听一惊,忙道:“拦住他!” 小九闻言,上前一步挡在李景身前,高举令牌大声喝道:“大帅在此,快快停下。” 那信使闻言急忙勒住马匹,那马匹突然受制,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好在那信使身手矫健,急忙抱住马颈,方才没有坠马。 不等马匹站稳,那信使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疾步来到小九面前,验过小九手上的腰牌,方才高举信匣递给小九道:“福建急报。” 李景一惊,上前接过信匣,扯去封条,取出信件,打开仔细看了起来。 看了一会儿,李景忽然大笑起来:“好!好!这仗打得漂亮,澳门葡萄牙守军全部俘虏,一个都没有跑掉,我军无一人伤亡。好,这仗就该这么打。” 见那信使不住气喘,李景转身对一名侍卫道:“带他回去休息,然后安排饭食。” “多谢大帅。”那信使忙道。 李景摆摆手:“你辛苦了,恩,你休息完以后,再往京城跑一趟,把捷报送给高将军,让军政部对福建和广东的将士予以嘉奖。小九,把你的腰牌给他。” 小九点点头,将自己的腰牌解下,递给那信使道:“你持我的腰牌,高将军便知大帅已经看过捷报了。” “多谢大帅信任。”那信使双手接过腰牌,躬身说道。 李景把信装入信封,放入信匣,然后递给那信使道:“去吧。” “多谢大帅。”那信使向李景抱了抱拳,随即跟着侍卫回城。 李景摆摆手,招呼小九等侍卫继续出城。 可能是看过捷报之后,李景心情大好,一路上都带着笑容。 小九见了笑道:“大帅,难得您心情这么好,今天回去喝两杯?” 李景笑道:“呵呵,怕是没时间喝酒了,咱们得马上回京。” “不是让信使通知高叔叔么,干嘛这么急着回去?”小九闻言忙道。 李景笑道:“我没想到孙猛孙传庭他们动作这么快,居然年前就把澳门的葡萄牙人解决了,那我原来的安排就得抓紧了。” “要对付吕宋的西班牙人了么?”小九问道。 李景点点头:“不错,是要对付吕宋的西班牙人了。因为无论咱们做得多隐秘,要不了多久就会透出风去,还好郑芝龙这次也参战了,有他出面,咱们还能多瞒一些时间。所以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赶紧往福建调兵,得赶在西班牙人得知真相之前,将他们歼灭。” “这事儿让高叔叔办不就行了么。”小九疑惑道。 李景摇摇头:“你高叔叔做事小心,调兵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会自己做主?我若不回去,他肯定会过来请示,反正年前咱们也得回京,早点回去,省得他来回跑。” 小九轻轻点了点头。 说话间,李景带着侍卫出了城。 天津卫城距离码头很近,只有不到一里的距离,测完距离之后,李景皱了皱眉。 按说码头离城近是好事儿,可是这也未免太近了! 要知道在城池的外围都有一条护城河,护城河宽数丈,这就占据了几十米的空间,码头到岸边,还要让出一部分空间,这一来可供使用的地方就没有多少了。 虽说距离近装卸货物方便,可是由于运转的空间小,赶上繁忙的时候,货物往城里来回进出,就有些调动不开了。 回身指了指护城河,李景说道:“看来要把这条护城河填平,这样又多了许多可用的土地!” “填平护城河?那天津卫的城防可就弱了,怕是不大合适吧?”小九惊道。 李景笑道:“城防?防谁?其实这座城最大的用处就是防贼,不然的话你以为那些商家会愿意把店铺和仓库搬进城里啊?他们图的就是个安全。 等以后治安方面没有问题了,这些城墙也就没有用处了,到时全得拆掉。” “说的也是,现在各地只剩下一些小股流贼,咱们只需要防范这些人就行了,这护城河确实没什么用处了。”小九笑道。 顿了顿,小九接道:“只是要填平这条护城河,怕是需要至少数千人力。” 李景摆摆手笑道:“无妨,前期投入是为了以后的收获,咱们一个大子不花,怎能吸引那些商家入驻?” 说着李景又指着前面说道:“其实需要人力的地方多了,这片地要进行整饬,我打算用水泥重新进行铺面,这个工程绝不比填平护城河小,至于花费更是远比填平护城河多得多。 还有城里的店铺建筑,地面平整等等,我估计这些工程整个弄完,没有三五十万两银子下不来。可是我们只要能把商家招进城里,要不了多久,这些投入就可以全部收回来。” “呵呵,大帅,您说这些孩儿是不懂的,反正您说什么,我们跟着做就行了。”小九笑道。 李景摇摇头:“你这样想可不行,不懂的东西就要学,你终究不能跟我一辈子,要是什么都不会,以后怎么办?” “孩儿这辈子就在您的身边服侍您了,孩儿也不多想,能孝敬您一百年就行。”小九笑道。 李景闻听不由轻笑起来:“一百年?我可没想活那么长。其实人啊,不在于能活多久,只要活着的时候能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便足够了。” “是!孩儿受教。”小九躬身说道。 李景摆摆手:“回了吧。” 小九对几名侍卫招了招手,众人护着李景回城。 便在这时,忽听身后有人喊道:“刘老爷,求求你,马上就要过年了,您就行行好,把小人的工钱结了吧!” 李景闻言一怔,不由停下脚步,转身循着声音望去,却见远处一户人家门前,一人一边哭叫,一边用力推门,而门口两名仆人则用力推搡那人。 李景皱了皱眉,招了招手,转身往那户人家的方向走去。 “大帅!”小九忙道。 李景笑了笑道:“没事儿,你小五哥他们就在左近,无需担心。” 小九闻言急忙四下观看,果见远处三三两两一些人看似漫无目的四下闲逛,实则注意力全在李景这边。 小九见了苦笑道:“他们何时出来的,我怎么没看到?” 李景笑道:“从别的城门出来的,不过他们装的不像,这么冷的天,还大清早的,大部分店铺都没开门,有什么可逛的?不过他们虽然装的不像,总好过围在我身边,那样的话,谁都知道我出来了,那就什么也不用干了。” 小九笑道:“估计小五哥也是考虑到这一层,才带人暗中保护。” 李景笑道:“主要是在福州出了那一码事,把你小五哥吓着了。” 说着李景轻轻叹了口气:“是我考虑不周啊,这不让孩子们跟我遭罪么!” 小九笑道:‘大帅已经够体谅孩儿们了,没到前面那些店铺附近巡查,不然的话,小五哥他们更加紧张。” 李景摇摇头:“我是不想微服私访的,这些事情应该是地方官做的事情,我一是没有那么多时间,再则,我一个人下来又能看到些什么?” “大帅,天津卫这边好像没有设置地方官府吧?”小九忙道。 李景点点头:“正因为没有设置地方官府,因此我才住在天津卫城,不然的话,这些天咱们能这么清净?”猛然李景一怔:“这里的人大多是有钱的商人,干的就是官商勾结的勾当,再有就是卫所的军士及其家人,就算有地方官府,都拿这些人没什么办法,何况没有地方官府?看来这里有些人很是无法无天了。”说话间,李景带着众人来到那户人家门前,此时哭叫的那人已被人推倒在地,大门已经关上。 第五百七十一章 惩治奸商 李景低头看了看哭泣那人,却见此人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衣衫褴褛,寒冷地天气中这人一脸青紫,浑身不住颤抖,显然冻得不轻。 俯低身体,李景轻声问道:“这位大哥,请问出了什么事情?” 那人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道:“小人给刘老爷做工,做完了以后,刘老爷说小人做得不对,借故不给工钱。小人全家都等着这钱过年呢,唉!” 李景点点头,抬眼看了看这户人家,这才看清这门其实是侧门,正面乃是店铺,门面写着永记米铺四个字。 李景心里冷笑一声,粮商,又是粮商,这些年大明那些无良的商人十个里面有八个都是粮商。 “你起来,跟我走,我替你解决过年的问题。”李景沉声说道。 那人闻言一惊,他刚才不过是随口向人倾诉委屈,并未注意是谁跟自己说话,此时听李景要为他解决过年的问题,这才醒过神来。 那人正要说话,猛然发现李景虽然衣着朴实无华,但是那份气度实是从所未见。 “这位老爷,小人,小人……”那人被李景气势所摄,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李景笑了笑:“天寒地冻,你衣着单薄,此非说话之所,你先随我来,咱们找个暖和的地方慢慢说。” “是!多谢老爷。”那人忙道。 李景摆摆手,转身往回城的方向走去。 小九想了想,唤来一名侍卫,低声交代了几句,那侍卫点点头,走到外围警戒的护卫面前把小九的话说了一遍。一众护卫听了,迅速将永记米铺包围起来。 李景见了,微笑不语。 而那人见了,却是一脸惊疑,一边跟着李景走路,一边不住回头张望。 走了一会儿,那人猛然发觉走的是进城的方向,不由惊道:“老爷要带小人去哪儿?” 小九笑道:“放心,不会害你的,你也不想想,就你这样值得我们害么?” 李景闻言斥道:“好生说话。” 小九伸了伸舌头,轻轻拍了拍那人的肩头:“你小子命好,居然遇到我家大帅,我跟你说,只要你说的是实话,刚才那户人家马上就要倒霉了。” “大帅?什么大帅?”那人惊问道。 小九笑道:“你说大明有几个大帅?” 那人连连摇头:“小人连饭都吃不上了,哪有心思关心大明有几个大帅。” 小九闻听顿时哑然。 过了一会儿,小九轻声叹道:“难怪你吃不上饭,你连我家大帅都不知道,自然更不知道大帅颁布的政令了。” 李景摆摆手:“这事儿怪不得他,是朝廷的失误,也是我的失误,大明像天津卫这样的地方有许多,这些地方并无地方官府。我裁撤卫所以后,忘了在这些地方设置官府,没有地方官府,他们如何能知道朝廷的政令?” “这里的卫所是老爷裁撤的?老爷还能设置地方官府,老爷不会是皇上吧?”那人大惊道。 小九笑道:“我家大帅不是皇上,但是皇上得听我家大帅的。” 李景回身瞪了小九一眼:“休得胡说!这话要传出去,你要置我于何地?” 转头看了看那人,李景温言笑道:“这位大哥,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看到李景态度和蔼,那人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将那人带回城里,李景看了看那人的装束,摇摇头对小九道:“带他去洗个澡,再给他找一身衣服,剩下的事情你去处理吧。” 小九点点头,领着那人自去安排去了。 李景则回到书房把刚才考虑的东西记录下来。 过了许久,小九来到书房。 李景见了,停笔问道:“事情办完了么?” 小九忙道:“办完了。刚才那个人叫刘铁柱,这些天给永记米铺的老板做工,永记米铺的老板想白用刘铁柱干活,说刘铁柱干活干错了,不给钱。 那个刘铁柱还说,当地不少老百姓都吃过永记米铺老板的亏。孩儿派人把永记米铺的老板抓起来问过了,跟刘铁柱所说大抵不差。” 顿了顿小九接道:“于是孩儿派人把永记米铺给抄了,抄来的粮食和钱财,孩儿拿出一部分发给了当地那些吃不上饭的穷苦百姓。那个刘铁柱对大帅感恩戴德,说要给大帅立个长生牌位。” 李景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道:“这样的事情在大明不知多少,终究不能都用这个办法解决。行了,通知大家收拾一下,吃完饭回京。” “这么急?再住一天吧。”小九忙道。 李景摇摇头:“不住了,这不又添了一桩事儿?这些事情不解决,我怎能住的踏实。” 小九闻言轻轻叹了口气,只得出门吩咐侍卫整理行装。 对于李景现在的做事方法,小九发现自己是越来越难理解了。 按说出了今天这样的事情,李景亲自处理的话更能体现李景亲民。可是李景只让下属去处理这件事,而且在听回报的时候,也只是简单听一听就完事了,这完全不像李景以前的作风。如果是以前,李景肯定会亲自出面处理这件事。 小九理解不了李景的做法,只因他是一名侍卫,所处的地位决定了他理解不了李景的做法。 小九的想法跟大多数老百姓的想法差不多,老百姓在受到欺压的时候,总希望那些大官能微服私访,体察民情,为他们伸张正义。 可惜这样的事情很少发生。 不是那些高官不愿意下到民间为老百姓解决问题,而是因为那并不是他们的工作,这些工作应该由基层官员去做。 比如说一名布政使,他要管理一个省的事务,如果让他去处理那些民间纠纷,那还要下面的县官干什么? 李景是大明的内阁首辅兼大都督,是大明的最高决策者,他要处理的事务要比布政使多得多,李景便是再能干,他的精力也是有限的,李景不可能什么事情都管着。 而且李景现在正考虑如何建设天津卫的港口,哪有时间去亲自处理不良商人欺压小民这样的小事?安排一名侍卫处理这样的事情就已经足够了,李景只需过问一下结果就可以。 其实处理这件事也不是李景的侍卫应该做的,应该由地方官府去解决。 不过天津卫现在还没有地方官府衙门,李景只能派身边的人去处理。 另外,出了这档子事,李景还要考虑在天津卫设置官府衙门,要安排能员干吏担任地方官员。 但是设置地方官府衙门不是李景一拍脑袋就可以决定的,天津卫只是一座小城,人口不过两万。这样的小城设置官府衙门定什么级别,都需要李景认真考虑,甚至还得跟各部衙门的官员进行协商。 默默看着小九收拾书案,李景想了想忽然问道:“小九,刚才有多少贫民到永记米铺领粮?” 小九叹了口气道:“四五百人是有的。” 李景点点头,接问道:“有没有青壮的男丁?” 小九道:“大多是青壮男丁,我一家给分了五斗米加两斗面,要是没有这些青壮男丁,我们哪能这么快回来?” 李景点点头,喃喃地说道:“看来人力还是能解决一部分的。” “您说什么?”小九问道。 李景摆摆手又问道:“那个永记米铺被你抄光了?” “那还能留着他?像这样的奸商,就不能对他客气!”小九笑道。 李景摇摇头:“这户人家虽然是奸商,但是罪不至抄家,略作惩罚也就算了,把剩下的钱粮还给人家。” “大帅,这家米铺的老板名声极差,老百姓恨他恨的要死,这样的人怎能放过?”小九忙道。 “他家杀人放火了?还是强抢民女了?要是干出这样的事情就不是抄家这么简单了。”李景说道。 小九忙道:“那倒没有,这家米铺主要是为富不仁,灾年之时,哄抬米价,另外就是经常耍一些小手段,用人不给钱,因此老百姓才恨他。” “这不就结了么,根据大明律,对这样的人的处罚是杖二十,罚一定钱财,可没有抄家这一条处罚。你把他家的钱粮分发给那些穷苦百姓,足以抵得上对他的处罚,把剩下的还给他,再打二十板子。”李景说道。 小九闻言,对两名侍卫挥挥手,无奈道:“把抄没的钱粮还给那个王八蛋。对了,那二十板子要狠狠地打,把他屁股打开花。” 李景听了不觉好笑,过了一会儿方道:“小九,你们是我的侍卫,出门办事代表的就是我,你们做事切记要遵循法度,如果你们不守法,我如何约束别人?” “是,孩儿知道了。”小九忙道。 便在这时,小竹推门进来笑道:“老爷,怎么又教训孩子!” 李景笑了笑道:“呵呵,你起来了。” 小竹蹙着眉头道:“大清早又出门儿,老爷,您就不能注意一下身体?” 李景闻言,便知小竹大清早便来了一趟。 见李香手里端着饭菜,李景笑道:“出去转了一圈,四下看了看。香儿,把饭菜摆上,我和小九他们还没吃饭呢。”小竹轻轻叹了口气,帮着李香把饭菜摆上,然后给李景和小九一人盛了碗粥。小九忙道:“谢谢姨娘。” 第五百七十二章 奇怪的政治嗅觉 李景接过饭筷,指了指椅子,示意小竹坐下,扒了一口饭道:“小竹,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吧,吃完饭我们就回京。” 小竹摇摇头,叹息道:“老爷,非得这么急么,多休息一天不行么?” 李景笑道:“我原想多休息两天,准备腊月二十七回京,可是这么多事情等着处理呢,不回去不行了。” 小竹轻轻叹了口气,见李景的饭碗空了,急忙起身给李景盛饭。 李景笑了笑道:“你看,我的饭量还是不错的,能吃两碗。能吃两碗饭,就说明我的身体已经没问题了。” “老爷的饭量已经减了很多了,这样的小碗,老爷以前能吃三碗呢。”小竹叹道。 李景笑道:“毕竟不是当年了,年纪大了么。” 小竹摇摇头,默然看着李景吃饭。 过了一会儿,李景吃完,将饭碗轻轻放在桌上道:“好了,吃饱了。” 突然看到李香在收拾自己经常看的几本书籍,李景急忙出言制止:“哎,香儿,那几本书别收起来,我路上要看。” “知道的,奴婢给老爷放到车上。”李香忙道。 李景点点头,起身披上大氅,走出房门。 过了一会儿,众人准备停当,李景上了马车,挥手示意起驾。 从天津卫到北京大概有三百多里,由于前两日刚下过雪,道路难行,李景一行走了整整一天,直到次日中午方才到达北京城。 远远看到永定门,前方有侍卫突然返回跑到小九身边低声说了几句,小九闻听走到李景的车旁道:“大帅,前面有大批官员在城外迎接。” 李景闻言皱了皱眉:“怎么回事儿?谁让他们迎接的?” 说着掀开车帘,抬眼望去,果见前面黑压压一群人,正恭候在永定门两侧。 这时,前面的人看到李景的车驾停了下来,当先一人急忙跑了过来道:“大帅,皇上率百官在城外迎接。” 李景见了来人不由皱眉道:“伯应兄,谁怂恿皇上搞这个排场?” 袁枢苦笑道:“还能是谁,是皇上自己搞的。皇上说,大帅为大明建立不世功勋,百官应该在城外迎接大帅。” 李景闻言不由苦笑,心道自己前日送了朱由检一份大礼,他这是要还自己的人情呢。 便在这时,前方鼓乐齐鸣,李景听了一会儿忽然一怔:“伯应兄,这奏的是什么乐?我怎么听着好像是皇上用的御乐啊?” 袁枢笑道:“正是皇上使用的御乐。” “胡闹!怎么能用御乐?这还有没有规矩了?快让人停了。”李景皱眉道。 “是皇上的安排,我们也不敢阻拦。”袁枢忙道。 “皇上的安排也不行!我身为臣子,回京使用御乐,传出去,人家会怎么说我,要谋朝篡位么?”李景不悦道。 “这个……”袁枢一时无言。 便在这时,前面众人齐呼:“恭迎兴国公还京!国公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景闻听脸色大变,急令小九:“快令他们住口,马上给我查,是谁让他们喊的。” 袁枢苦笑道:“不用查了,是皇上让大家喊的,诸臣原本不同意,可是皇上说,要没有大帅,大明就不会有今天,大帅万岁,大明才会万岁。如果大家不喊大帅万岁,那就是不想大明万岁,就是不想大明国祚永存。” “净胡说八道,不喊我万岁,大明的国祚就不能永存了?小九快令他们住口!”李景怒道。 小九接令,打马上前,大声喝道:“大帅有令,停止奏乐,百官亦不得称呼国公爷万岁!” 沈正听了苦笑着对正中肃立的朱由检道:“皇上,臣就说大帅听了肯定不会高兴,您看这……” 朱由检忙道:“国公爷为大明鼎定乾坤,更不辞劳苦,亲赴福建招安郑芝龙,免了大明的刀兵之灾,此等功绩,当为万民所景仰,朕与诸臣在此恭迎国公爷还朝,无论怎么做都不为过。你等稍待,朕与国公爷去说。” “皇上!” 沈正等人急欲阻拦,朱由检摆摆手,快步向李景的马车走去。 李景远远见了,急令众侍卫下马,自己则快步迎了上去。 两人于半路相遇,李景抱拳苦笑道:“皇上,你这整的是哪一出?这是要把我架在火炉上烤啊!” “李兄,这是朕的意思,是为表彰李兄的功绩的。”朱由检笑道。 李景摇摇头:“过犹不及啊皇上!大明此时诸事尚未稳定,你整这么一出,必然要再起波澜。” “再起波澜?谁敢起波澜?”朱由检疑惑道。 李景深深地看了朱由检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朱由检十七岁登基,仅用一年时间便铲除权倾朝野的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势力,政治手段不可谓不厉害。 李景实在不相信朱由检看不出今天这件事对大明的政局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如果自己今天接受了万岁这个称呼,逾越礼制使用了御乐,那么大明上下所有的皇系官员和部分新系官员必将群起反对自己。 到时便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政治较量,朱由检要是赢了,便会重新掌权,可是要是输了,自己必定把他打入谷底。 可是军队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朱由检连半成的胜算都没有,他怎么敢贸然挑起事端?朱由检性格隐忍,怎会做这样没谱儿的事情? 而且一直以来,自己都对朱由检给予应有的尊重,大力维护皇上的威严,应该说,两人的关系在最近一年相处的非常不错。尤其前两天,自己还让朱由检主持新年大典,许给朱由检中兴之主的名分,这个时候,朱由检没理由,也不应该挑起争端才是。 难道说朱由检有了绝对的把握? 李景抬眼看了看前方的大臣,见高奇,沈正,周衡臣,杨柳风等人俱都安然在场,连陈国柱也在人群中树立,再看左右,大内侍卫统领杨轩带着众侍卫负责警戒。 有陈国柱在,说明京城卫戍部队没有任何问题,杨轩也在,说明皇宫大内也在自己的控制之下。朱由检连自身的安全都没法保证,怎敢跟自己挑起事端? 看了看朱由检的表情,李景暗暗叹了口气,朱由检一点都不紧张,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难道说朱由检今天这个举动真的是发自内心的么?还是说过了一年轻松的日子,朱由检已经失去了政治嗅觉?看不出这件事可能引发的后果?亦或是朱由检锻炼得更加坚忍? 从心里说,李景是不愿意怀疑朱由检的,李景现在推行新政,需要朱由检大力支持。而一直以来,朱由检做得都很好,正因为有朱由检支持,新政才会推行地这么顺利。 这个时候,李景是真的不想跟朱由检翻脸。 李景心念急转,知道这时绝不是辨明究竟的时候,轻轻拍了拍朱由检的手道:“皇上,你这份心,李景领了,可是这样规格的迎接,恕李景不敢领受。” 说完,李景转头对袁枢道:“伯应,礼部是谁负责礼仪制度的,今天的规格逾制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不劝阻皇上?撤了他!” “这个……”袁枢看了看朱由检,又看了看李景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李景顿了顿又道:“还有,内阁诸位大臣难道都看不出今天的迎接规格逾制了么?还有都察院那些人,平时一个个不是都能言善道么?怎么今天都哑巴了?让他们统统给我上书自请处分!” 听李景要处置群臣,朱由检急道:“李兄,你这样置我于何地啊!真的不关他们的事情,是我让他们这么做的,你要处罚就处罚我吧。” 李景摇摇头笑道:“皇上,你这份心,李景明白,你既叫我李兄,那我就把你当成兄弟看待,就算兄弟做错了什么,做兄长的也不会怪责兄弟。” 朱由检忙道:“那你看我的薄面,今天的事情就这么算了吧,不然,我以后怎么还有脸见大家。你还说过年的时候让百官上表向我祝贺,你要把他们处罚了,谁还理我啊!” 李景闻听沉吟了一下道:“说的也是,这个时候是不合适处置大家,那这样吧,等过了年以后再说。” 顿了顿,李景接道:“大冷的天,大家在外面待了这么久,想必都冻坏了,走吧。” “李兄请!”朱由检摆手道。 虽然李景面带微笑,不过像高奇,沈正等了解李景的人都看出李景的心情不是很好,因此众人只是略作寒暄,便即回城。 命侍卫将小竹送回家中,又把朱由检送回皇宫,将百官遣散,李景带着高奇及沈正等内阁重臣来到内阁衙门。 在书房落座后,高奇小心翼翼问道:“大帅,是不是我们做错了什么。” 李景看了众人一眼,沉声问道:“今天皇上命礼部仪制司奏御乐是什么时候吩咐的?” 袁枢忙道:“是皇上临时决定的,我们事先都不知道,只看到皇上把仪制司郎中叫来吩咐了几句,等大帅到了以后,才听出奏的是御乐。”李景点点头,接问道:“那谁提议喊的国公爷万岁。”“也是皇上,最初是由礼部司仪官带头喊恭迎国公爷还京,后来皇上让我们加国公爷万岁这一句,起初大家都不同意,是皇上带头喊,于是大臣们都跟着喊了。”沈正忙道。 第五百七十三章 蛊惑 “他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难道真是临时起意?”李景疑惑道。www.pinwenba.com “大帅,我记得去年您跟皇上在京城闲逛,老百姓喊皇上万岁时,皇上也喊过国公爷万岁的话。”杨柳风忽道 李景摆摆手:“那时不一样,那时皇上喊这话是刻意讨好于我,为的是保全自己,并没有别的心思。但是现在皇上已经知道我没有篡位的心思,还喊这句话,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大帅,我觉得皇上还是想讨好于你,前两天你给他那么大的荣耀,他可能是想回报一下吧。”高奇说道。 李景摇摇头:“我问你们,今天百官出城迎接我,不是临时起意吧?” 沈正说道:“不是,前天我们跟皇上一同回京,昨天皇上就跟我们说想搞这么个欢迎仪式。” 李景点头道:“这就对了,皇上是个思虑很周密的人,今天他让仪制司的人奏御乐,并让大家喊我万岁应该是事先就想好了的。之所以临时吩咐,是怕大家不同意。” “皇上这么做是什么意思?”高奇不解道。 “难道皇上想试探试探大帅?”杨柳风忽道。 李景微微摇了摇头:“皇上是很了解我的,按说不应该做这样的蠢事才对,难道是有人怂恿?” 想了想,李景对小九道:“派人把杨轩叫来。” 小九闻令,急忙吩咐侍卫入宫传唤杨轩。 “大帅是想查查是谁跟皇上接触?”高奇问道。 李景点点头道:“皇上这个人耳根子软,搞不好就是什么人见了皇上,给皇上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如果真的是有人跟皇上提这个建议,那此人必是居心叵测。” 摆了摆手,李景接道:“不说这个了,等杨轩过来,此事便知分晓。” 众人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端起茶杯,李景轻轻饮了口茶,然后侧身看向虞乐亭道:“俊扬,你们都察院怎么回事?你们能不能理会我重建都察院的意思。有些话该你们说的,怎么就不知道说话呢?皇上吩咐仪制司奏御乐,你们事先不知道,没有阻止皇上我不怪你们,可皇上带头喊国公爷万岁,都察院为何无人阻拦?” “事起仓促,大家可能是没意识到吧?”虞乐亭迟疑了一下道。 李景把茶杯往桌上一顿:“没意识到?这就是问题。都察院的职责是监察,上到皇上,下到百官,监察就是他们的职责,这些人应该很敏锐,可是出了这么大的事竟然没有反应,这就是失职!” 见李景生气,虞乐亭急忙起身躬身说道:“大帅,下官失职,还请大帅处罚。” 李景皱了皱眉道:“处罚!我倒是想处罚来着,可现在是处罚的时候么?你们现在一个个都是身居高位,能不能多考虑一下大局! 还有两天就过年了,大家都在上表向皇上表示祝贺,这个时候我处罚你们,这不等于说我不想大家祝贺皇上么?让大家上表的是我,我要是来这么一出,那不是打皇上的脸么!” “是,下官考虑不周。”虞乐亭忙道。 李景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俊扬,还有你们几个,你们要明白,我重建都察院,就是想让朝廷有人说话。 你们都了解我,我这个人做事虽然强势,但是并不希望朝廷成为我的一言堂。这两年我做了不少错事,如果有人敢说话,能指出我的这些错误,这些错误可能就会避免。 我先不说都察院,就说你们几个,伯应,俊扬受袁先生教诲多年,还有慎行,也没少受先生指点,我就不明白了,先生不畏强权,刚正不阿的品格你们怎么就没学到呢?我发现你们这几年怎么都越来越不敢说话了呢?” 见众人沉默不语,李景叹息着又道:“你们都不说话,那你们的下属就更不敢说话,长此以往,朝堂之中便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声音。 我以前犯过错误,以后不可避免地还会犯错误,有些错误我们发现以后可以纠正,但是有的错误只要做错了便无可挽回。诸位大人,一旦出现那种情况,再说什么都晚了。” “大帅,我等明白了。”沈正忙道。 李景叹了口气:“我希望你们真的明白才好,我不是跟你们在这里装清高,跟你们我也用不着清高。” 顿了顿,李景忽然提高声音道:“俊扬,以后你要给我打起精神,让都察院那些御史们拿出风骨来。但是我事先说明一点,我不想看到他们像以前那样,净说些胡搅蛮缠的没用的屁话。” “是!大帅。”虞乐亭忙道。 李景摆摆手,想了想接道:“我安排在都察院实习的那个方以智你见过了没有?抽时间好好点拨点拨他,不必提他的职,让他踏踏实实地在都察院好好学,这个人以后必成大器。” “是!”虞乐亭应道。 李景摆手示意虞乐亭坐下,端起茶杯正要喝茶,便见侍卫领着杨轩匆匆进来。 “见过大帅,见过诸位大人。”杨轩躬身行礼道。 李景抬了下手道。“不必拘礼,我来问你,皇上这段时间可见过什么人没有?” “这个……大约半个月以前,有个叫周延儒的求见过皇上,前天皇上从天津卫回来,周延儒又进宫跟皇上见了一面。”杨轩忙道。 李景闻言不由皱了皱眉:“他们说了些什么?” 杨轩忙道:“也没说什么,半个月前那次,那个姓周的说的大多是恭维的话,有恭维皇上的,还有恭维大帅的,皇上倒是没说什么。 至于前天,周延儒向皇上建议安排一个***的仪式迎接大帅回京,周延儒说大帅尊重皇上,皇上也应该尊重大帅,最好按皇上回京的规格进行迎接大帅,建议使用御乐。并说,大帅为大明建立不世功勋,大明的国祚若要永存,最好大帅能够长命百岁,建议皇上命百官称颂大帅万岁。” 李景闻言脸色铁青,将手中茶杯重重往地上一摔:“混账,周延儒如此蛊惑皇上,真是该死。” 见李景突然震怒,并且把茶杯摔得粉碎,众人大惊,齐齐站起身道:“大帅息怒!” 而小九等侍卫听到屋内摔茶杯急忙进屋,见一地茶杯碎片,小九急忙命侍卫收拾。 李景也不理会众人,沉着脸对杨轩道:“皇上怎么说。” 杨轩忙道:“皇上说,大帅为人不计名利,以平常心对待最好,若是为大帅摆排场,怕大帅不会愿意。” 李景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杨轩接道:“周延儒又说,大帅愿不愿意是一回事,皇上做不做是另一回事。 皇上听了便说要跟几位大臣商议商议。 周延儒说,要是跟大家商议,那就体现不出皇上的心意了,而且这事最好瞒着大家,等大帅到了以后再下令,不然的话,怕有人阻挠,或者是提前通知大帅。 皇上听了,考虑了半天,没有回应。” 李景沉声问道:“你既得知这个消息,为什么不告诉几位大人?” “孩儿觉得这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帅回京使用一下御乐算得了什么,以大帅如今的地位,就应该使用御乐,至于称呼大帅万岁,更是该当的。”杨轩忙道。 李景闻言大怒,厉声斥道:“放屁!奏御乐,称万岁,这是什么行为!你知道这事儿会造成多大影响?要不是我当时反应快,发现其中暗藏的阴谋,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明天皇系的官员便会群起反对我,会有无数人在骂我。” 转头看向高奇沈正等人,李景接道:“你们是不是也有杨轩这样的想法?不然的话,只要你们出言制止,皇上也不敢继续要求大家这么干。 私心,都是私心作祟,你们都希望我来当这个皇上,那样你们就可以加官进爵,享受荣华富贵,后人也能跟着你们沾光儿! 你们都没去想那样的话国家会怎样!我告诉你们,那时国家必然大乱,比流寇造反还要乱,我们辛辛苦苦做出的一切全部都要毁于一旦。” 见李景恼怒异常,沈正等人慌忙跪倒在地:“大帅息怒,我等知错了。” 李景摇摇头,伸手要拿茶杯,却发现茶杯已被自己摔碎。 深深呼了一口气,李景平复了下情绪,然后摆手道,“都起来吧,我刚才情绪不好,说话口气重了些。你们不要见怪。” “大帅说哪里话,大帅冲我们发脾气,那是没把我们当外人。”沈正忙道。 李景笑道:“你是我岳父,高兄弟跟我是生死相交的兄弟,慎行,无解你们几个也跟随我多年,你们要是外人,那我还有自己人么? 好了,我今天说的话你们回去以后好好想一想,你们现在各个都是位极人臣,名利什么的都有了,别再打自己的小算盘了,用点心,多为国家想想。” “是,谨遵大帅教诲。”高奇等人忙道。 李景摆摆手:“我有些乏了,你们回去吧。” “大帅,您多保重身体。”高奇等人说道。说罢众人给李景行了一礼,转身便要出门。杨柳风走了两步,忽然停下脚步,沉吟了一会儿,回身说道:“大帅,周延儒蛊惑皇上,居心叵测,要不要把他抓起来?” 第五百七十四章 蜀黍 李景摇摇头:“周延儒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若是没有合理的理由抓他,一样会出麻烦,先监视起来吧,年前不要抓他,我不想年前出什么问题。www.pinwenba.com 嗯……高兄弟,这件事你跟……你跟宗超说一声,让宗超去办,宗超做事沉稳,能把握住分寸,交给他办我比较放心。” 高奇转身应道:“是!” 沉吟了一会儿,高奇又道:“这件事要不要跟五哥说一声?” 李景摇摇头:“暂时别告诉五哥,要是五哥知道了,还不扒了周延儒的皮!年后,年后再说。年前这件事要保密,你们就当不知道怎么回事,什么也别说。” “是!”高奇忙道。 见杨轩也要随众人出门,李景招手道:“杨轩,你先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杨轩闻言急忙转回身来:“大帅请吩咐。” 李景指了指椅子:“坐下说话。” “孩儿不敢。”杨轩忙道。 李景摆摆手,转头对小九等几名侍卫道:“你们也坐下听听。” 小九应了一声,给李景倒了杯茶,方才在椅上坐下。 李景端起茶杯,轻轻啜了口茶道:“杨轩,你年纪小,阅历浅,有些事情你可能觉得没有什么,其实,阴谋往往隐藏在你不以为意的事情当中,三十六计中第一计瞒天过海,就是利用人的这种心理。 备周则易怠,常见则不疑,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太阳,太阴。这是瞒天过海的原文,你们小时候,我教过你们。 你们都是我的义子,我把你们安排在皇宫,皇上不可能不防着你们,同样,见皇上的人也不会随便说出于我不利的话。他们会说一些你们不以为意的事情,甚至说我的好话,投你们所好。 你们听到这样的话,觉得没有什么,便不会太过在意,这次周延儒就是利用你们的这种心理。其实,他说的那些话暗藏着别的用意。 我安排你在皇宫担任侍卫统领,不光是要你保护皇上,你和你那些兄弟还得当我的眼睛和耳朵。 你听不明白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不要紧,你得告诉我,如果我不在,你就告诉你沈爷爷,或者告诉你高叔叔。 前天周延儒跟皇上说的那些话,如果你能提前告诉你沈爷爷和高叔叔,他们必定会认真考虑一番,那么今天大家就不会这么被动。” “是!孩儿知错了!以后孩儿不管听到什么,必定马上通知大帅。”杨轩忙道。 李景点点头:“好了,你回去吧,今天的事儿跟谁也别说。” “是!”杨轩忙道。 看着杨轩的背影,李景轻轻叹了口气。 看了看时辰,李景对小九说道:“我小憩一会儿,你一会儿到祥鹤楼给我定几样老百姓常吃的家常饭菜,然后进宫告诉皇上,我晚上要跟皇上一起吃饭。” “啥?定老百姓吃的家常的饭菜?祥鹤楼有那样的饭菜么?”小九疑惑道。 李景笑道:“那你总不能到老百姓家去买吧?我要跟皇上一起吃,怎么也得干净一些吧。” 小九闻听,顿时瞪大了眼睛:“大帅,你要跟皇上吃老百姓吃的家常饭菜,皇上他吃的进去么?” 李景笑道:“吃的进,皇上吃过这样的饭菜,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有些话,用不着直说。” “那好吧。”小九无奈道。 说着小九起身到内室给李景铺好行李,又把炭盆点旺,服侍李景躺下,方才出门而去。 而李景躺下不久便即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李景终于醒来。 听李景起床,小九急忙进屋。 “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李景一边穿衣一边问道。 小九笑道:“酉时四刻了(傍晚六点),大帅这一觉睡得真香,足足睡了两个时辰。” “啊?睡了这么久?宫里有没有人来过?”李景忙道。 “王承恩来过两次。”小九笑道。 李景皱了皱眉:“怎么不叫醒我?” 小九笑道:“难得大帅睡个好觉,我怎能把您叫醒?王承恩也说皇上交代过了,大帅什么时候醒了,什么时候再进宫,不许叫醒大帅。” 李景点点头:“赶紧备车,我这就进宫。对了,我让你订的饭菜订了没有?” “订好了,我这就派人去取。”小九忙道。 李景点点头,就着侍卫端着的盆洗了把脸,又漱了漱口,然后披上外套,带着小九等侍卫匆忙进宫。 李景到达乾清宫东暖阁的时候,朱由检已经在门外等候。 见朱由检亲自出门迎接,李景不由皱了皱眉。 不过李景很快露出笑容,快步上前道:“怎敢劳皇上亲自迎接。” 朱由检笑着迎上去道:“李兄为国事奔波操劳,病中尚且心忧国事,我迎接一下李兄也是应该的。” 李景拉着朱由检的手笑道:“李景既坐了如今这个位置,那为国操劳便是本职。” 说着一摆手:“皇上请!” 朱由检也摆手道:“李兄请!” 李景与朱由检相视一笑,携手步入阁内。 落座后,朱由检对王承恩招了招手:“传膳吧。” 李景笑道:“不用了,我带了膳食过来,小九,把饭菜端上来。” 朱由检闻言不由奇道:“李兄带了什么好吃的么?快端上来,让我瞧瞧。” 小九笑了笑,打开侍卫拎着的食盒,把饭菜一一摆在桌上。 看到小九端上来的菜肴朱由检不由一怔:“这是什么东西?” 李景笑道:“这些菜都是普通老百姓家常的饭菜。” “普通老百姓吃的饭菜?李兄要跟我吃这个?”朱由检不解问道。 李景笑了笑,拿起一双筷子递给朱由检道:“皇上尝尝。” 朱由检接过筷子,皱着眉头夹了一筷叫不出名字的菜,看了半天,终于慢慢送入口中。 慢慢咀嚼了两口,朱由检忽然眼睛一亮:“很好吃啊,不输于御膳房的厨子。” 李景笑了笑道:“这是祥鹤楼的大师傅做的,味道确实比老百姓做的要强上许多,不过这些菜本身并不是太好吃。” 朱由检点点头:“有些嚼不烂。” 将菜咽下,朱由检接道:“李兄怎么想请我吃老百姓的饭菜呢?难道是想让我体验百姓的疾苦?” 李景摇摇头笑道:“我还没那么无聊,皇上要体验百姓疾苦,只需要民间看一眼便知,何必亲自吃这些东西。” “那李兄这是何意?”朱由检指着饭菜说道。 “这些菜都是李景十多年以前吃过的。”李景笑道。 “李兄十多年前就吃这些东西?”朱由检闻听不由一怔。 李景笑道:“老百姓哪有祥鹤楼大师傅的手艺?我那时吃的那些饭菜比今天这个难吃多了,可我那时吃的可香了。” 说着李景端起饭碗,夹了两口菜装入碗中,飞快地吃了起来。 “嗯?”朱由检见了,不由沉思起来。 将饭扒拉完,李景拍了拍肚子叹道:“很久没吃这样的饭菜了,都快忘记这些菜是什么味道了。” 朱由检放下筷子,轻轻叹了口气道:“其实,我自登基以来,日子过得又何尝不苦?最困难的时候,后宫的嫔妃们穿的都是旧衣,我的衣服都打着补丁,吃的也是简陋异常。没法子,国家没钱,为了跟女真人打仗,为了平定流寇,我也只能从吃穿上面节省了。” “是啊,咱们以前过的都是苦日子,说起来,臣比皇上还强了许多。”李景叹道。 朱由检叹道:“后来还是李兄帮着我弄了些钱,帮我度过那两年的难关。最近这两年,后宫的大部分花费都是户部来出,你每年还给我一百万零花钱,我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宽裕的多,总算有点皇帝的样子。” 李景笑了笑:“比起以前的日子,我们应该知足啊!我不知皇上怎么想,反正我是知足了,有生之年就帮着皇上中兴大明,等我百年之后,后人能说我李景还是做了些事情的,是大明的忠臣,我就满足了。” 朱由检闻言一怔,默默品读着李景的话,轻轻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朱由检学着李景刚才的样子,端起碗夹了两筷子菜也扒拉了起来。 只是这饭菜的味道虽然不错,可东西的质量实在是不咋地,朱由检嚼了半天也没把饭吃完。 李景笑了笑,对王承恩招了招手:“把这些饭菜撤了,上御膳房做的饭菜。” 朱由检摇摇头:“不忙,我把碗里的吃进去。” 李景笑道:“皇上尝尝这些饭菜的味道就行了,不必勉强,其实,吃惯了山珍海味,再吃这些东西确实是吃不进去,我现在吃这个都有些费劲。” 朱由检笑了笑,把最后两口饭扒拉进肚。 过了一会儿,朱由检艰难把饭咽下,然后方道:“李兄,这什么饭啊,这么难吃?” 李景笑道:“这东西叫蜀黍(高粱米),也叫芦粟,看样子好吃,闻着也比较香,但是米质太硬,极难下咽。北方的老百姓大多吃这个,抗饿。至于这菜么,都是山野地里的野菜,老百姓没菜吃的时候,就用这些菜下饭。”朱由检微微点了点头。这时王承恩忽然笑道:“国公爷,剩下的饭菜赏给老奴吧,老奴小时候家贫,也吃过这些东西,如今也有些年没吃过了,想尝尝。” 第五百七十五章 皇家酒坊 李景笑道:“承恩啊,你有这个心就好,你年纪不小了,牙口不好,就别吃了。www.pinwenba.com” “多谢国公爷,老奴就是想尝尝。”王承恩笑道。 李景摆摆手笑道:“那行,你想遭这个罪就拿回去吃吧。不过我事先声明,我可没有强逼你吃,你吃了难受可别怪我。” 王承恩笑道:“国公爷,您和皇上都能吃,老奴自然也吃的进去。何况能吃到国公爷和皇上剩下的饭菜,那也是老奴的福分。” 李景摇摇头,看着朱由检笑道:“承恩这个人啊,心思缜密,有他在皇上身边,许多事就不用我操心了。不过就是有一样,说话太受听了,我要听多了,非迷糊不可。” 朱由检笑道:“李兄说的是,承恩这个人确实很好。承恩啊,咱们的国公爷可不轻易夸人的,我身边那么多内侍,除了你,他可没一个看上眼的,你可不要辜负了国公爷。” 王承恩笑道:“老奴这辈子就听皇上和国公爷的话了。” 李景摆摆手:“得了,赶紧上菜,再拿一壶酒来,我陪皇上喝一杯。” “李兄,你病体初愈,还是不要喝了吧?”朱由检忙道。 李景笑道:“无妨,不过白酒还是不喝了,我记得山西太原好像给宫里进了几坛葡萄酒吧,咱们今天喝点葡萄酒。” “那好吧,承恩,取一坛葡萄酒来。”朱由检说道。 李景笑道:“再取三支玻璃杯,喝葡萄酒还是要用玻璃杯。” “呵呵,李兄真是懂酒之人啊!”朱由检笑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唐朝诗人王翰曾有诗云‘葡萄美酒夜光杯’,就是说喝葡萄酒对杯子是有讲究的。咱们没有夜光杯,玻璃杯还是有的。” (注:葡萄酒并非洋酒,中国自汉朝时期便开始酿造葡萄酒,其后经历过多次兴衰。唐朝时期,便是普通老百姓也开始饮用葡萄酒,且不分男女。到宋朝,由于北方葡萄产地被辽金所占,葡萄酒产业进入低潮期。 元朝是中国的葡萄酒业及葡萄酒文化最鼎盛的时期,由于蒙古人爱喝马奶酒和葡萄酒,在中原大力推广葡萄产业,甚至在太原和南京开辟官园专门种植葡萄,在朝廷的推广下葡萄酒产业达到最高峰。 明朝是中国的酒业大发展时期,酒的品种和产量都大大超过前朝,由于酒税并入商税,而商税只是三十税一,大大降低了卖酒的成本,这就促进了蒸馏酒和绍兴酒的发展。而葡萄酒没有了优惠政策,便没有了往日的风光,逐渐失去了竞争力。 不过葡萄酒毕竟经过了一千多年的发展,基础还是有的,关中太原等地依然有酿造葡萄酒的酒厂。 等到了清朝虽然也有生产葡萄酒,可是到了清朝末期,中国本土的葡萄酒逐渐式微,最终被外国品牌所占领,就连著名的张裕葡萄酒也只生存了五十年,于1948年破产。以至于到后来,大多数的中国人都以为葡萄酒是洋酒,是从外国引进来的酿酒技术。) 朱由检闻言笑道:“我这皇宫大内虽然没有前朝那么富裕,但是夜光杯还是有几支的。承恩,把夜光杯取来,咱们跟国公爷学学怎么喝葡萄酒!” 王承恩闻言,急忙命小太监将桌上的饭菜收拾下去,并命小太监通知御膳房上菜,自己则到内库取杯子去了。 少顷,王承恩抱着一坛酒和一只锦盒返回,小太监们则端着一只只碗碟进来。 李景见了不由摇头道:“皇上准备的太丰盛了吧?” 朱由检笑道:“知道李兄节俭,没准备太多,一共才十六道菜。” 李景点点头,转头看向王承恩道:“皇上每顿是几个菜?” 王承恩忙道:“一般是四道菜,要是跟皇后或者是嫔妃们一起吃的话是八道菜。” 李景摇摇头道:“不行,通知御膳房,以后皇上每顿至少保证八道菜。节俭归节俭,但也不能太寒碜了,大明的皇帝每顿只有四道菜,传出去还不被人笑话死!” “是,我明天就把国公爷的命令传下去。”王承恩忙道。 李景摆摆手:“来,把杯子拿出来,倒酒!” 王承恩急忙打开盒子,将杯子取出,摆在朱由检和李景面前,然后打开酒坛,分别给朱由检和李景的酒杯满上。 就在酒杯满上的一瞬间,朱由检不由惊呼一声。 李景端起酒杯笑道:“皇上,你这套夜光杯白如羊脂,正是喝葡萄酒的绝佳器皿。你看,葡萄酒倒入杯中之后,在烛光的映照下,宛如鲜血一般,偏偏杯子温润晶莹,更添了几分凄美惊艳。 王翰诗云:‘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实是绝妙劝酒好诗,尤其是劝这葡萄酒。来,我敬皇上一杯!” 朱由检举杯笑道:“李兄以诗劝酒,实是雅人。不过,这杯酒不该你敬我,应该我敬你才对。李兄,你一心为国,更处处替我着想,我无以为对,敬李兄一杯。请!” 李景笑道:“皇上,你我君臣同心,都盼着能够中兴大明,为国做事,更是你我之本分。皇上以此劝酒却是不当。好了,咱俩也别敬来敬去了,一起干了吧。” 朱由检大笑道:“正该如此。” 说罢,二人举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朱由检指了指李景的杯子,示意王承恩倒酒,待王承恩把李景的酒杯满上,朱由检说道:“李兄,你今天找我一起吃饭,又说了这么多话,意思我已经明白了。唉,我误听了小人之言,差点置李兄于困境,做事实在是欠缺考虑。” 李景笑了笑,端起酒杯默默注视着,似在静候下文。 朱由检苦笑了一下道:“是周延儒,是周延儒跟我提的这个建议。李兄,我真的没有别的想法,就是想表达一下我的心意。” 听朱由检主动说出周延儒的名字,李景暗暗松了口气。只要朱由检不替周延儒扛着,剩下的事情便容易处理了。 将酒杯放下,李景笑道:“我知道皇上没有别的意思,皇上要是想试探我,怎么也不会用这样拙劣的手段,想来是有人蛊惑皇上,皇上未及多想,这才犯了这样的错误。” “多谢李兄体谅。”朱由检忙道。 李景笑道:“周延儒此人一心想要做官,官迷心窍,人品着实低劣,枉他自诩满腹经纶,依我看,他那些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李兄,要不以我的名义把他抓起来?”朱由检忙道。 李景摆摆手:“跳梁小丑而已,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精力,让他蹦跶吧。好了,不说这个人了,没得扫了我们的酒兴。” 轻轻啜了一口酒,李景笑着接道:“皇上,新年庆典之事准备的怎么样了?要是有困难就跟我说一声,我让人给你办。” “呵呵,沈大人和杨大人他们已经安排好了,到时李兄就跟我主持大典就行。”朱由检笑道。 “钱够么?不够的话,我让你姐姐给你送些来。”李景笑道。 朱由检急忙摇头道:“够了,够了。沈大人回京以后就把你的话带给了嫂子,嫂子当天就派人给我送了十万两银子。咳,原本说好咱俩一人出一半的,现在可倒好,嫂子她自己给包了。” 李景大笑道:“哈哈哈,你嫂子有钱,不花她的花谁的?行了,你的钱省下来正好,留着再做个生意。” 朱由检闻听眼睛一亮:“还有什么好生意?这次你帮我想个来钱快的,别再弄瓷器那样的生意,我现在瓷器厂那里已经压了一大笔钱了。” 李景笑道:“别急,你压的越多,以后赚得越多,你放一百二十个心,瓷器厂我保证你赚大钱。” “听你的,瓷器厂我让他们继续生产。你快说说,还有什么好生意。”朱由检急道。 李景轻轻敲了敲眼前的杯子道:“就做这个生意。” “做夜光杯?”朱由检惊讶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做葡萄酒。” 朱由检沉吟了一会儿道:“现在喝葡萄酒的人好像不多了。” 李景笑道:“是不多,不过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如果大家知道你我爱喝这种酒,你觉得大家会不会喝?” “哈哈哈,如果李兄跟别人说你爱喝葡萄酒,我估计大明上下所有的官员都要喝葡萄酒了,至于那些富商士绅怕更是趋之若鹜。”朱由检大笑道。 “若是连皇上都爱喝的话,普通老百姓必然也会喝葡萄酒。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有咱俩帮着宣扬葡萄酒,这个酒想不大卖都难。怎么样?做不做这个生意?”李景笑道。 “做,当然做,自古以来,卖酒的都是暴利,李兄帮我出这么好的主意,我岂能不干?不但要干,还要大干!”朱由检忙道。 李景笑道:“皇上既然要干,那我可有言在先,你这酒厂打得可是皇家的招牌,你可别造些劣酒糊弄大家,到时别说我不帮你宣传推广。”“哪能呢,大明皇家酒坊自然要造最好的酒,咱这可是金字招牌,造劣酒,那不是砸自己的招牌么?”朱由检笑道。李景点点头接道:“还有,你那个皇家玻璃厂,要造一些酒杯,看到这个杯子了么?” 第五百七十六章 祭天 李景说着将手中的杯子举起来道:“在杯子的下面做一个脚,下面做一个底座。www.pinwenba.com” 用手指比划了一下,见朱由检看明白了,李景方才将杯子放了下来。 朱由检想了想道:“李兄,这样的杯子做出来怕是不太容易,如果只是有了好看的话,倒是可以做几只,可是仅仅是为了喝酒方便的话,我觉得没什么必要。” 李景摇摇头笑道:“不是为了好看,是为了品酒。皇上,葡萄酒跟别的酒不同,我们喝的白酒最好是温一下再喝,那样对人有好处,可是葡萄酒却绝对不能温,甚至稍有一点热量都会改变酒的味道。 我们现在用的杯子必须用手握住杯子,可是这样一来,我们手上的温度会通过杯子传到酒里,这会改变酒的味道的。但是有了这个脚,我们喝酒的时候,捏住这个脚就行了,这样热量便不会传到酒里。” “原来是这样啊,李兄对酒确实有研究。”朱由检闻听连连点头。 李景笑了笑,他当然不会没事儿去研究怎么喝葡萄酒,要是闲成那样,李景也不会如此消瘦了。 李景之所以知道如何使用高脚杯喝葡萄酒,是因为他在现代时,偶尔会执行一些特殊的任务,需要到一些高雅的场合,因此曾经经过一番专业培训,培训如何喝葡萄酒,以及使用高脚杯。 要知道,在高雅场合如果连高脚杯都不会拿,必然会引起别人侧目,甚至可能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执行特殊任务如果引起别人侧目,甚至引起别人怀疑,那任务还能完成么? 正是那段时间的培训,让李景对葡萄酒有了一番认识,知道葡萄酒跟白酒以及别的酒类的不同之处。 摆摆手,李景笑道:“皇上,你别嫌麻烦,这种高脚杯肯定不好生产,但是越是不易生产,它的价格就越高。这种酒杯当然不是卖给普通老百姓的,咱们要挣那些有钱人的钱,尤其是外国的贵族。 呵呵,皇上可能不知道,西方那些国家的贵族们比咱们大明的达官贵人还要讲究排场,这种高脚杯必能投其所好,咱们不挣他们的钱,那不是对不起他们么?” “哈哈哈,李兄说的是!”朱由检大笑道。 李景微笑道:“现在皇上手里有瓷器厂,玻璃厂,钟表厂,再加上这个酒厂,那就是四家厂子了,等咱们把南海的那些夷人搞定,跟他们开通贸易以后,皇上必定财源滚滚。” “嘿嘿,能不能挣钱,就看李兄你的了。”朱由检笑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对外贸易这一块儿我可以替你搞定,可是生产这方面得靠你自己,不过你毕竟是皇上,有些事情还是不要亲自出面。承恩年纪大了,这么多产业,靠他一个人肯定也照顾不过来,你再物色几个人帮你管理厂子。” “这个……”朱由检沉吟了一下道:“李兄,我身边都是些内侍,也不大懂这些东西,管理的人手还是你帮我物色吧。” 李景笑了笑,深深地看了朱由检一眼,微微点了点头道:“也好,我帮你找几个人吧。” 摇摇头,李景轻笑道:“唉,满嘴铜臭,被人听了咱俩这番话,还不笑话死咱俩这对君臣!” 朱由检笑了笑道:“其实,我倒是对李兄越来越佩服了,李兄说的这些东西看似与治国无关,其实乃是从细微处着手,如果大明各地都能照李兄这个思路发展,数年之后,国家必定殷富。” 李景摆摆手,端起酒杯向朱由检举了举,然后轻轻饮了一口,放下酒杯,李景说道:“说说李棕吧,皇上见过他了?” 朱由检喝了口酒道:“见过了。” 李景笑问道:“李棕什么反应?” 朱由检笑了笑:“怎么说呢,一句话,感激涕零!” “呵呵,那就好,这样的话,那咱们的动作就得加快了。”李景笑道。 转过头,李景对小九道:“小九,明天命人快马到辽东告诉皇太极,让岳托春节过后即刻进京,我要见他。” 朱由检闻听叹了口气道:“李兄,你过年都不休息一下吗?这些事情年后再办吧!” 李景笑了笑道:“这些事情不交代清楚,我怎能安心过年?好了,咱不说这些烦人的事了,喝酒,喝酒。” “李兄,请。”朱由检大喜,笑着举杯道。 …… 崇祯十年春节。 这一日一大早,京城的百姓突然发现从城外开进来一支军队,这支军队完全迥异于原来朝廷的官军,原来朝廷的官军都是顶盔掼甲,可这些士兵全部身着布衣,而且这些人手里拿着的也不是长矛,而是背着步枪,有的背上还背着炮筒。 这支军队迈着整齐的步伐,浩浩荡荡奔向天坛,吸引了大批老百姓围观。 “是济世军。”一个年轻人一脸兴奋道。 “济世军?济世军进城干嘛?”有人不解道。 “听说皇上要和兴国公祭拜天地,祭拜太庙,这支部队是用来做仪仗的。”一个文人打扮的人说道。 “做仪仗?怎么不打旌旗呢?”旁边有人问道。 一名中年汉子撇撇嘴道:“打旌旗有个屁用,你看看这帮人的精气神儿,用的着打旌旗么?” 旁边那人闻听连连点头道:“别说,这帮人的精气神儿比那些大汉将军强多了,一看就是打过仗,杀过人的。” “听说济世军是兴国公的私兵,兴国公就是靠这支军队起家的。”那年轻人小声说道。 旁边那个文人闻听吓了一跳,急忙捂住他的嘴:“别胡说,小心让人听了去。现在济世军已经是朝廷的部队了,你说这话不是作死么!” “兴国公好像没你说的那么吓人吧,去年元宵节的时候我见过他老人家,很好说话的一个人,一点架子都没有。”那名老人说道。 “是啊,兴国公颁布的那些政令都是为了老百姓好,虽然收税收的狠了些,可是交完税以后再不收别的钱了,相比以前,我觉得负担还是减轻了的。”那个中年汉子说道。 “别说话了,看前面,好像是皇上来了。”一人说道。 那名文人接道:“是,是皇上的仪仗,前面那个穿黄色衣服的就是皇上。” “哪个是兴国公?”那年轻人急道。 “皇上身边的那个,穿金色蟒袍,腰系玉带的那个就是。”那文人说道。 “我怎么瞅着那蟒袍跟皇上的龙袍差不多啊!”那年轻人问道。 那文人笑道:“五爪为龙,四爪为蟒,蟒袍少一爪,远处看确实差不多。蟒袍不是正式官服,是皇上赏赐的赐服,本朝现在只有兴国公一个人可以穿蟒袍。 你看到皇上身后那些一品二品的大员没有?他们只能穿次一等的飞鱼服,再往下只能穿斗牛服,这也是皇上的赐服。” “今天皇上不是要祭天么?他们怎么不穿祭服?”那年轻人奇道。 那文人笑道:“你不懂,皇上这次祭天跟以往祭天不同,今天是庆祝来着,你看皇上今天脸上是什么表情,以前祭天是什么表情。” “以前祭天跟死了爹似的,今天喜气洋洋的。”那年轻人笑道。 “别瞎说,这话也是胡乱说的?”那文人斥道。 那年轻人闻言一伸舌头,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这才松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那年轻人忽然惊道:“啊,皇上和兴国公这么年轻啊,好像比我大不了几岁的样子。” 那文人道:“皇上今年才二十八岁,兴国公年纪要大一些!” 这时旁边那名老人叹了口气道:“兴国公比今年元宵节我看到的时候老了许多。” “听说兴国公前些日子病了,身体还没好利索。”那名中年汉子说道。 那老人一惊,随即叹道:“希望老天爷保佑国公爷长命百岁,有他老人家在,我们才有好日子过。” “好了,别说话了,他们要开始祭天了。”那文人忙道。 接着便见一名官员拿着一张纸,走到天坛前面,大声念诵着,等官员念诵完,皇帝走上前,也拿出一张纸念诵了一番。 “他们念的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啊。”那年轻人小声问道。 那文人轻声回道:“念的是祭文,前面那名官员是礼部尚书袁枢,念的祭文意思是上天庇佑我大明江山永固,歌功颂德之类的话。皇上念的祭文则是累数这些年国家的外忧内患,然后说大明有了兴国公以后,大明消灭了外患,平定了内乱,大明的状况大为好转,感谢上天赐给大明兴国公这样的人杰。” “咦?那好像没皇上什么事儿啊,那皇上念这个祭文是啥意思呢?”那年轻人奇道。 那文人轻笑道:“呵呵,要知道大明是皇上的大明,出了兴国公这样的人,说明皇上英明神武,说明咱们大明有上天庇佑,这就是皇上的功绩,因此这篇祭文一定要皇上来念。要是别人念了,那就是给兴国公拍马屁,是居心不良了。”“哦!是这样啊!那兴国公也会念祭文么?”那年轻人又问道。“不会,要是兴国公也念祭文的话,就是喧宾夺主了。”那文人笑道。 第五百七十七章 大宴 那年轻人看了看那文人羡慕道:“你懂得真多!” 那文人摇摇头,轻叹了口气道:“我懂什么,兴国公懂的东西才叫多呢!” 便在这时,互听远处嘭地一声,众人大惊,急忙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www.pinwenba.com 只见远处天空一片硝烟弥漫,地面上一队炮兵列成一排,炮口向天,其中一门炮口尚自冒着硝烟。 就在大家愣神之际,又是一声炮响,随后炮声接连不停地响了起来,足足响了八十一声方才止歇。 而炮声中,皇帝率着一众官员在天坛前跪倒,行三拜九叩之礼,待炮声止歇,祭礼已成。 炮声过后,那年轻人疑惑道:“刚才开炮是什么意思?差点吓死我,我还以为……以为……” 那文人笑道:“你以为是什么?这是礼炮,庆典用的,只有声音没有弹丸的。刚才一共响了八十一响,这是皇家大典才能用的数字。” “哦!”那年轻人恍然道。 忽然那年轻人指着前面叫道:“哎,皇上他们走了!” “恩,他们还要到太庙去祭祖。”那文人笑道。 “你怎么知道?”那年轻人奇道。 那文人笑了笑道:“我是个不入流的小吏,这些安排都是前天部堂大人告知我们的。” 看了看那个年轻人,那文人笑着接道:“我们这些人今天是奉了部堂大人之命到人群之中为百姓解惑的,免得百姓不明所以,出现慌乱。” “原来是位官老爷。”那年轻人急忙施礼道。 那文人笑道:“我算什么官老爷,我只是名最低级的小吏而已。” 那文人话音刚落,一名士兵分开人群来到他面前道:“请问你是方以智方先生么?” “晚生便是方以智,请问军爷何事?”那文人躬身说道。 那士兵急忙抱拳道:“不敢当军爷二字,卑职是奉虞大人之命来找先生,虞大人让先生参加今天中午的宫中会宴,这是入宫的腰牌,你收好了。” 方以智闻言一怔:“是都御史虞大人?” 那士兵笑道:“是。” “虞大人怎会让我参加会宴?”方以智奇道。 那士兵笑道:“卑职只是奉命找你!哪里知道这些细节?” 方以智点点头,小心接过腰牌系在腰间。 实际上皇宫中午赐宴主要是安排那些中低级官员,即四品以下的官员。至于四品以上的官员,像内阁成员,各部主官和副职以及重要司的要员是晚上会宴。 但是即便如此,对方以智来说已经是无比的恩宠了,因为他现在只是最低级的吏员,根本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宴席。 方以智很快便想明白为什么虞乐亭会召他进宫参加会宴了,定是李景跟虞乐亭提过自己,否则的话,虞乐亭怎会知道有自己这个人? 掸了掸衣衫,正了正帽子,方以智急忙跟着士兵向皇宫走去。 令方以智没想到的是,宫中像他这样的人还有不少,不过其中大多是科学院的人,这些人虽然大多没有品级,但是方以智却知道,李景对这些人看重异常。 对于李景的一些做法,方以智有时十分困惑,同样是读书人,但是李景的态度却是完全不同。 就说科学院这些人吧,无论他们提什么要求,李景都是一力满足,那真是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物给物,而且其中好多人还有品级。 像科学院的院长宋应星更是高居二品,还兼着农工两部的副职。 要知道宋应星只是个举人,以前在江西分宜县担任教谕,连品级都没有。李景直接把他擢升到正二品,升官之快,只能用一步登天来形容。 但是对待东林党,复社这些人,李景又是另一种态度。 那态度虽不能说是深恶痛绝,但是绝对是不以为然。方以智知道很多很有才华的人都被李景黜落,像张溥这样有文采的人都被贬到南京担任一个闲职。 即便是这样李景还不放过他们,方以智隐隐听到风声,李景派自己的亲信正在查办复社那些人。 方以智经实在是不明白,复社这些人怎么就恶了李景。 方以智曾经得到过李景的召见,跟李景交谈了很长时间,他能看出李景不是那种听不得不同意见的人。而且复社宣扬的很多执政理念跟李景的思路非常接近,可李景偏偏就不待见这些人。 看到科学院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谈,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有时却又在大声争执,方以智忽然明白过来,这些人才是真正做学问的人。 而复社的人大多是打着做学问的幌子宣扬他们的政治主张。尤其这些人结党抱团,大肆攻击与他们政见不同的人。也就是说,复社的人虽然是读书人,但是大部分时间并没有在研究学问,也没有研究实学。 轻轻叹了口气,方以智终于明白李景为什么把复社出身的那些官员都赶出了朝廷。李景不是不能容忍不同的意见,李景不能容忍的是这些人结党谋权。从当权者的角度去看,李景跟历代帝王是一样的,都不能容许下面的人结党。 想想李景明知自己是复社成员,并且是主要骨干,却依然简拔自己,那自是因为自己是真正研究学问,学习实学,并未依靠朋党谋权。 想明此节,方以智原本想为张溥等人说话的心思顿时淡了。 在侍卫的引导下,方以智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然后斟了杯茶慢慢酌饮起来。 既然想明李景为何如此对待复社,方以智的心一下子透亮起来,对李景的处事风格看得更加清楚。 李景执政以后,最初是以激烈的手段整肃朝纲,既整肃贪官,又排除异己。等大局稳定之后,李景的政治手段趋于温和,不再靠强权打压政敌,而是通过自己身体力行和品格去感化人。 方以智分析的不错,李景的执政风格确实在改变。 李景很清楚有很多人反对他,别说是他,从古到今,再英明的君主也有人反对。 但是靠抓靠杀是阻止不了别人的反对的,李景很清楚这一点。 李景的做法是通过自己的身体力行让反对的人理解他,让理解他的人支持他,让支持他的人忠于他,让忠于他的人捍卫他。 当然李景可以允许有人不喜欢他,反对他,但是李景不能允许别人恨他,如果有人恨他,那李景就只能让恨他的人怕他。 因为如果不震慑住这些恨他的人,那这些人保不齐会干出什么危险的事情出来。 实际上现在朝廷里面那些大臣反对李景的不少,但是真正说起恨李景的还真没有几个。 这是因为李景对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员下手虽狠,却并未罪及家人。 以前官员要是出了事,那全家都要跟着倒霉,男的戍边,女的发配教坊司。 而自打马五等人处置犯官的家眷被李景知道以后,李景便严令不许处罚无辜的犯官家人,即使犯官就算是抄家都抵不了处罚的时候,也不许让无辜的家人抵罪,更明令禁止把犯官的女眷发配到教坊司。 现在教坊司里面已经没有犯官的家眷了,原来犯官的家眷已经无罪开释,发回原籍,现在教坊司里面的女孩儿大多是正经人家的姑娘,而且每月都有固定的月例银子可拿。 李景这种做法,无疑得到了朝中所有官员的拥护。因为朝中这些在职官员不少都跟犯官有交集,或是同窗,或是好友,或是沾亲,或是带故。看到李景不处罚犯官的家人,他们感激都来不及,又如何会恨李景? 另外官员们之所以不恨李景,是因为李景并未把着权力不放,下面的人只要照章办事,那他们职权范围的事情,李景绝不过问。这一点同样比历代皇帝开明的多,也比以前那些权柄滔天的名臣强的多。 当然,因为政见不同,有些事情他们该反对还是反对。 只不过只要他们指不出李景施政到底错在哪里,那就必须按照李景的政令处事。 也就是说,反对归反对,事情还是要做,如果不尽心去做,那就只能卷铺盖回家。 至于指不出错误还胡搅蛮缠,拿不是当理讲的,那就不是卷铺盖那么简单了。李景毕竟是军人出身,打人是绝不含糊的。 方以智喝了几杯茶,便见朱由检带着满朝官员来到皇极殿(前身为奉天殿,清改为太和殿,明朝皇帝给百官赐宴大多在这里举行,有时也会在午门举行)。见皇上回宫,各司人等马上忙碌起来。 明朝皇帝赐宴有很多讲究的,赐宴分大宴,中宴,常宴,小宴。其中大宴只有在重要节日和祭祀大典之时才会举行。 举行一次大宴是很麻烦的,涉及到若干部门,比如说光禄寺负责宴席的安排和宴食的供应,鸿胪寺负责宴会出席者的班次排序、搬放桌椅、斟酒递汤等工作,教坊司安排乐工和舞者为宴会提供歌舞表演,内廷机构尚膳监、甜食房负责造办,等等等等。总之,举行一次大宴,伺候宴席的人比吃饭的人还要多。可以想见,举办一次大宴,需要花费多少钱。朱由检登基以后,除前两年举办过大宴,近些年由于国库困难,军饷无以为继,自己穿的衣服都要打补丁,哪里举办得起大宴? 第五百七十八章 先下后上 今年李景出钱让朱由检举办大宴,朱由检自然欣喜。www.pinwenba.com要知道,皇帝宴请臣下有极深的政治意义。皇帝通过赐宴促进了君臣之间的交流,加强了对臣民的控制,严明了等级制度,实现朝廷秩序化。 当然,朱由检也明白这都是表面的东西,国家大权在谁手中大家都心照不宣。 但是能有面子上的东西朱由检已经十分满足了,起码这表明李景尊重他。 在光禄寺司职人员的安排下,朱由检当中就坐,然后各级官员按照品级各就各位。 其实以前大宴的时候,殿内只允许四品以上的官员就坐,四品以下的都安排在殿外,这样安排一是为了彰显等级制度,还有一个原因是殿内坐不下这么多人。 之所以坐不下,不是因为皇极殿的面积不够大,而是因为在宫中饮宴跟在家吃饭的坐法是不一样的。 在家中吃饭,是一家人围坐在一桌,而在宫中饮宴是两三个人坐一桌,就是一张长桌两三个人只坐在一面,另一面和打横两侧是不坐人的。 这样坐肯定会浪费面积,再加上殿内中间位置还要留出歌女歌舞的空间,这一来,殿内怎么可能坐得下这么多官员? 不过这一次,所有的官员都被安排在殿内,因为李景下令,三品以上的官员要跟低级官员坐在一起,负责给下属官员倒酒布菜,然后李景又下令把歌舞取消,殿内中间位置又空了出来。 少了鸿胪寺的人,又把歌舞的空间腾出来,殿内一下子宽敞起来,几百官员很容易便安排妥当。 朱由检并没有反对李景的提议,能让低级官员同样感受君恩朱由检自是求之不得。至于下面的低级官员更不会反对,因为别看他们也是官儿,但是其中很多人根本就没见过皇上。 这次有了目睹天颜的机会,他们当然不肯错过,哪怕是挤一些他们也愿意。 不满意的只有那些高级官员,他们不光要跟低级官员坐在一起,还要伺候低级官员,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侮辱。 但是李景只一段话就让他们闭上了嘴巴。 李景说:“你们虽然在各部主持大局,但是具体的工作全都是下面的人在做,正因为有这些低级官员你们才会有政绩。 他们为你们服务了一年,也累了一年,你们这些当上官的难道不该替他们服务一回么?中午你们伺候这些低级官员,等到晚上的时候,我来伺候你们。” 李景这番话可不是说说而已,他是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在百官向朱由检朝贺完以后,李景就站起身来挨桌给大家敬酒。 有李景做表率,各部堂主官自不好安坐不动,纷纷起身为下属官员敬酒布菜。 敬了一圈酒之后,李景端着酒杯走到朱由检面前道:“皇上,臣先下后上,敬完了那些为国家尽心做事的官员之后再敬皇上。祝皇上福寿安康,为大明开创不世基业。” 朱由检急忙起身道:“李兄,朕能有今日之荣光,皆是李兄之功,来,朕敬李兄一杯。” 两人举杯相视一笑,同时一饮而尽。 喝完,李景对王承恩招了招手,王承恩会意,急忙给朱由检的杯子满上。 李景笑道:“皇上也下去敬一圈酒吧,让群臣感受一下皇上的心意。” 朱由检闻言一怔,随即激动道:“李兄不介意朕给诸臣敬酒?” 李景摆摆手笑道:“皇上,我何时说过虚言?何况今天这场宴本就是为皇上安排的,皇上若不下去敬酒,我才会介意。” 朱由检大喜:“多谢李兄。” 李景笑了笑对王承恩道:“你好生照应皇上,倒酒的时候长点精神,别每次都给皇上的杯子倒满,不然这一圈下来,想不醉都难。” “是!老奴理会得。”王承恩忙道。 李景摆摆手,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此时别看殿内那些重臣都在给下属敬酒,一个个推杯换盏,貌似喝得开心热闹,实际上大家的眼睛都盯着李景。 忽见李景鼓动朱由检下来敬酒,沈正等人心中不由一怔,一时不解其意。 按说李景今天给朱由检的面子已经给得不能再给了,现在又让朱由检给群臣敬酒,这不是让朱由检既展示了君威,又让朱由检收买人心么? 高奇和杨柳风以及袁枢等人交换了下眼神,忽然放下酒杯道:“大帅病体初愈,刚才喝了这么多酒,怕是承受不住,我去瞧瞧去。” 杨柳风笑道:“你粗手笨脚的能做什么,还是我来吧。” 袁枢笑道:“别争了,咱们一起过去看看吧。” 说完,袁枢对一众低级官员笑道:“你们先喝着,我们几个去瞧瞧大帅。” 言罢不待众人客套,袁枢等人起身离座,来到李景的桌案旁。 “大帅,你怎么样?”袁枢俯下身低声问道。 李景抬眼看了看几人笑道:“伯应兄,高兄弟,慎行你们怎么过来了?回去招呼你们的下属去吧。” “我们担心大帅的身体,特意过来看看。”袁枢忙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喝多了点儿,不过并无大碍,歇一会儿就好。” 杨柳风俯身凑到李景耳边低声问道:“大帅让皇上下去敬酒,不知何意?” 李景笑了笑道:“别想太多,我顶不住了,让他帮我顶一会儿。” 杨柳风眼珠一转,笑了笑道:“怕另有用意吧?” 李景摇摇头,轻笑了一声:“你倒是精细,这也看得出来。算了,早晚也得告诉你们,晚说不如早说,免得你们心里猜测。 前天晚上我请皇上吃了顿饭,皇上听出我话里的意思,最后坦承告诉我他受了周延儒的蛊惑。 凡事不能做的太过,我虽然没有逼皇上,可是皇上心里搞不好会有疙瘩,保不齐会有别的想法,我得让他松弛一下才行。” 高奇闻言笑道:“是这样啊!我说大帅今天怎么这么照顾皇上的情绪!” “行了,这事儿你们知道就行了,对皇上不可怠慢。要知道我们推行新政,还是要靠皇上支持。我不想看到因为你们的原因,影响新政的推行。”李景正色道。 “我等明白。”高奇等人忙道。 见李景的脸色有些苍白,袁枢叹道:“大帅,你身体尚未恢复便如此费心劳神,这可不是养生之道。刚才你喝了这么多酒,晚上怕是还得继续喝,这如何能行?要不你先回府休息一下?” 李景摇摇头:“走不得,今日宴请百官是我同意的,此时宴席未散,我若走了,你让百官如何想我?” 袁枢闻言轻叹了口气,知道这个时候李景离席确实极不妥当。 “伯应兄,我心里有数儿,你不用替我担心。对了,明天初一,我想去给老夫人拜年,你跟老夫人说一声,问她老人家愿不愿见我。”李景说道。 “大帅,你这说的什么话,你给家母拜年,家母怎能不愿意?”袁枢忙道。 李景摇摇头,轻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老夫人对我可能有些怨言,怨我不该在你守制期未满就召你回京。不然的话,我去看她老人家,她怎么不见我?” 袁枢摇摇头笑道:“大帅,你错了,老夫人不愿见你,是怕你为她破费。老夫人常对我说,你这个学生比我这个当儿子的都孝顺,可是你是当朝首辅,总给她送东西,传出去对你影响不好。老夫人怕你总牵挂她,因此只好狠心不见你。” 李景闻言,不由喟然长叹,过了许久方道:“等过几日我府里清净了,我把老夫人接我府里住几日。” 给自己倒了杯酒,李景举着酒杯看了一会儿,叹息道:“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唉!我对不起先生啊!先生去世已有一年,我却没到他老人家坟前上过一炷香。日后可怎么有脸去见他老人家。” 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大帅,您对先生的孝心可谓天神共鉴,他老人家知道您是忙着,抽不出时间去看他,先生绝不会怪你的。”杨柳风见李景突然伤感起来,急忙劝道。 李景摇摇头道:“不是理由,其实我心里知道,我是不敢去看先生,这一年我做了不少错事,我怕先生看到我感到失望。” “大帅,你万不可如此苛刻地要求自己,先生在天之灵必不想看到你这么做事。”杨柳风急忙说道。 杨柳风刚说完,忽觉高奇轻轻扯了他一把,杨柳风抬眼看向高奇,却见高奇缓缓摇了摇头。 杨柳风一怔,又看向李景,这才发觉李景已经是醉了,自己此时劝说李景,只能更添李景的伤感。 看了看李景,高奇轻轻叹了口气,转头对袁枢轻声说道:“袁大人,你看是不是让大家散了?”袁枢扭头看了看殿中,只见朱由检正兴高采烈地跟几位老臣喝酒,袁枢轻轻摇了摇头道:“不能散,今天赐宴是大帅安排的,这样草草收场,对大帅的声望会产生极大影响。而且刚才大帅也说了,要照顾皇上的情绪,我们要是现在散席,皇上怎么下得了台?”“可是就这么耗着,大帅怕坚持不住啊!”高奇看向李景说道。 第五百七十九章 以茶代酒 轻轻拍了拍高奇的手,袁枢正色道:“高将军,我看你是关心则乱啊!咱家大帅是什么人?便是喝醉了,心里还有七分清醒。www.pinwenba.com你莫要以为大帅刚才说的是酒醉之言,他很清楚咱们是他的人,说给咱们听也不会泄露出去,换个人在你看大帅会说一句不?” “那也不能让大帅这么撑着吧?”高奇皱了皱眉道。 袁枢正色道:“必须撑着,如果咱们今天散了宴席,明天大帅必定雷霆震怒,你我谁也担待不起的。” 顿了顿,袁枢道:“高将军,你和慎行在这里照看大帅,让大帅多喝点茶,莫要让人给大帅敬酒,我去找人给大帅安排醒酒汤。” 高奇点点头,唤来一名内侍,让他马上送茶过来。 而袁枢自去通知鸿胪寺的人到御膳房传令,马上做醒酒汤。 少顷,内侍送来茶水,高奇和杨柳风分坐在李景左右,帮李景倒茶。 轻轻拍了拍高奇的肩头,李景接过茶杯道:“好兄弟。” 又对杨柳风道:“你也很好,你们都很好。有你们这些兄弟,李景足慰平生。” “大帅,我们能跟着大帅,是我们前生修来的福分,大帅您先喝茶。”杨柳风道。 李景笑了笑,轻轻啜了口茶。 便在这时,一群低级官员端着酒杯向李景的方向走来。 到了近前,众官员举起酒杯,为首一人躬身说道:“我等俱是国公爷简拔于微末之中,今日更得国公爷恩典,许我等于殿内饮宴。我等对国公爷感恩戴德,想敬国公爷一杯。” 杨柳风闻言皱了皱眉,起身说道:“范济时,我看你喝多了吧。你不知道大帅刚才喝了多少酒么?这档口你敬什么酒?” 范济时忙道:“杨大人,下官等知道大帅刚才没少喝,但是下官等是真的想敬国公爷一杯酒。这样吧,让国公爷以茶代酒,让我们敬一杯总可以吧。” “你们来敬我的酒,我怎能以茶代酒,那不是辜负了你们的心意了么?”说着李景一笑起身,又笑道:“范济时,我记得你原先是在户部供职,后来调到银行任职,这一年你的差事办的不错,我听慎行说起过你。” “谢国公爷夸奖。”范济时忙道。 李景笑了笑,转头对杨柳风说道:“慎行,给我倒一杯酒,你自己也倒一杯。你分管户部,他们是你的下属,你这个当主管的也陪一杯。” “这……大帅,要不这杯酒我代您喝了吧?”杨柳风迟疑道。 李景笑道:“他们敬我的酒,你代我喝算怎么回事儿?赶紧倒酒!” 杨柳风无奈,只好给李景到了杯酒,然后自己也倒了一杯。 端起酒杯,杨柳风狠狠瞪了范济时一眼,然后笑道:“范济时,你的面子好大,大帅不光受了你们的敬酒,还要我陪你们喝一杯。” “杨大人能陪下官们喝一杯酒,那也是下官们的福分。”范济时陪笑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范济时,喝酒就是喝酒,你别总拍马屁成不?” 说着端起酒杯向众人举了举,一饮而尽。 众人见了急忙举杯将杯中酒饮尽,然后纷纷告退。 李景笑了笑,对范济时道:“济时,你留下,陪我坐一会儿。” “是!”范济时忙道。 高奇闻听,起身将自己的位置让给范济时,在范济时就坐之时,高奇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不许再跟大帅喝酒。” 范济时一呆,急忙点了点头。 李景摇摇头,拿起茶杯给范济时倒了杯茶:“我今天喝得有些多,他们怕我喝醉,咱们喝茶吧。” “谢大帅。”范济时急忙起身接过茶杯。 李景摆摆手:“你坐,不要拘束,今天就是宴请你们,别讲那么多礼数。” 待范济时坐下,李景接道:“我这段时间一直忙着,没时间关注银行方面的事情,他们跟我汇报的时候,也都是捡好听的跟我说。 今天你给我敬酒,正好跟我说说银行方面的事情,说说咱们银行有哪些不足,还有你们有什么困难,都跟我说说。” “这个……”范济时没想到李景会问起公事,不由迟疑起来。 李景笑了笑道:“不要紧,你就当陪我聊天,发发牢骚,我呢就当解闷儿,咱们不当公事谈。” 范济时抬头看了看杨柳风,见杨柳风眼睛瞪的老大,仿佛要吃了自己一般。 范济时心里一哆嗦,急忙笑道:“国公爷,银行没什么问题,大家也没啥困难。” 李景摆摆手:“问题肯定是有的,咱们大明多年前曾经发行过宝钞。但是由于朝廷没有信誉,老百姓都不认可宝钞,我们现在重新发行纸钞,老百姓怎能不心存疑虑?所以说,问题肯定是有的,你们要解决这些问题,想来会有很多困难。” 范济时默默点了点头:“国公爷明所见极是,发行纸钞确实像国公爷所说,老百姓并不认可。不过下官以为,老百姓虽有顾虑,其实问题还不是很大,因为老百姓手里根本没有银子,平时花的都是铜钱。以前花铜钱,现在花纸钞,只要纸钞能跟铜钱的比值一样,并且一直保持下去,老百姓就不会在乎是花铜钱还是花纸钞。 在乎的是那些商人,地主,是那些有钱人。因为这些人手里有银子,他们担心以后纸钞不值钱,因此都握着银子,不去兑换纸钞,就算兑换,也是只兑换临时的花用。 实际上,多数时候这些人到银行不是用银子兑换纸钞,而是用纸钞兑换银子,尤其那些商人。” 看了看杨柳风,范济时接道:“国公爷,您应该知道银行现在有多少存银,一共才一千二百多万两,也就是说,成立银行一年半的时间,我们只兑换了七百多万两白银。之所以兑换这么少就是因为那些有钱人手里不留纸钞,那些做小买卖的更是够一两银子就到银行去兑换。我们银行一天倒有大半时间,是做这些兑换业务。” 李景微笑着点点头:“看来你真的是用心了,说的很好,那你想过解决的办法没有。” 见范济时又看向杨柳风,李景笑道:“没事儿,咱们喝茶闲聊,你不用顾忌什么,杨大人他们是怕我累着,怕我大过年的还考虑公事。” 杨柳风轻叹了口气道:“范济时,大帅让你说,你就说吧,把你的见解都说出来。你要不说,大帅这个年恐怕就过不成了,肯定整天都在考虑这个问题。” 范济时忙道:“是下官考虑不周,不该在这个时候跟大帅谈***事。” 李景笑道:“说吧,说说你有什么办法。要是可行,也帮我解决了一个难题,也省得我费心。” “是,那下官就说说愚见。”范济时忙道。 顿了顿,范济时接道:“其实,朝廷要推广纸钞还有个最有利的武器没用,那就是赋税这一块。户部收税的时候,是纸钞,铜钱,银子都收,下官建议以后收税的时候直接就收纸钞,遇到有人用铜钱或者银子缴税,让他们先到银行把铜钱和银子先兑换成纸钞,然后再缴税。” “那样的话,每到缴纳赋税的时候,银行就需要添置大量的人手。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杨柳风皱了皱眉道。 范济时笑道:“大人所言不错,不过这些人手增加了,户部收税的人手相应就可以减少了,毕竟点验纸钞要比点验铜钱银子方便的多,我们可以把收税的人手调到银行做兑换的业务,一消一涨,银行其实增加不了多少人手。” 李景笑道:“而且从长远看,还有诸多的好处,因为户部用不着配备这么多人手,而银行推广业务却需要大量的人手。我觉得这个办法可行!等年后大家仔细商量商量。范济时,你接着说。” 范济时点点头接道:“是,下官以为,纸钞能不能得到老百姓的认可,主要看两点,一是能不能跟银钱一样花用,再一个就是缴税的时候纸钞是不是跟银钱一样好用。 花用这一块下官刚才已经说过了,现在就说赋税,我们都知道,每到征收粮赋的时候农民缴纳的都是粮食,很少有农民用银钱缴税。用钱缴纳赋税的主要是商人,如果商人们发现用纸钞缴纳赋税跟银钱一样好用,那他们就不会有点小钱就急着兑换银子。等时间久了,大家就会认同纸钞。” 李景闻言不住点头:“说的对,只要大家相信朝廷发行的纸钞是好用的,慢慢就会接受纸钞,到时,我们就可以逐渐淘汰铜钱和银子的流通。” 见李景高兴,范济时沉吟了下接道:“国公爷,下官还发现一个问题。” “哦?说来听听。”李景忙道。范济时道:“下官觉得我们发行的纸钞面值有些小,最大的一张是纹银十两,要是商人进行大宗交易的话,需要兑换很多张纸钞,携带也不是很方便。因此大宗交易的时候,商人都爱用景记钱庄的银票,也就是说,商人更愿意把银子放在景记钱庄,实际上现在景记钱庄的存银比银行要多得多,银行很多时候还得到景记钱庄去拆借银子。” 第五百八十章 大面值纸钞 李景闻言看了看范济时笑道:“你认为应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www.pinwenba.com” “下官觉得,银行应该发行大面值的纸钞,便于商人进行大宗交易。”范济时说道。 杨柳风听了看着范济时冷笑一声道:“范济时,你胡说些什么,你知不知道景记钱庄是谁开办的。” 范济时忙道:“下官知道,景记钱庄是国公爷的产业。” 杨柳风斥道:“知道你还在这里胡说八道!原本发行纸钞就是景记钱庄的业务,后来大帅成立大明银行,就把纸钞业务从景记钱庄剥离出来划给大明银行,现在银行刚有些起色,你就要跟钱庄抢生意,我看你是喝酒喝迷糊了吧!” “大人训斥的是,下官知错。”范济时忙道。 听杨柳风训斥范济时,李景微笑着摆摆手道:“慎行,不要怪他,他也是为了银行好,而且说得非常正确。” 杨柳风闻言急道:“大帅,您不会是真要发行大面值钱钞吧?这可是跟钱庄抢生意,钱庄可是两位夫人殚精竭虑,花了十多年的时间一点一点发展起来的,要是把这个业务再划给银行,夫人十年的心血可就毁于一旦了。” 李景摇摇头笑道:“没你说的那么严重,现在银行的信誉还远不及钱庄,而且商人跟钱庄打了这么多年交道,肯定更相信钱庄,所以你不用担心什么。 不过这事儿得认真商榷一下,要知道纸钞的面值事关纸钞是否坚挺,决不能轻易增加面值,十两银子的面额已经足够了,几百两银子也不过几十张,携带还是很方便的。 但是范济时说的也有道理,商人经常进行大宗交易,交易几千两银子,就得准备几百张十两面值的纸钞,要是上万两,那就得上千张,这确实十分不便。我看银行也开通兑票业务吧,五百两以上的业务,就开兑票,这样便于商人交易。 至于你说跟银行跟钱庄抢生意,我觉得是件好事儿,有竞争大家才会越做越好,才会更加讲究信誉。” “国公爷说的是。”范济时忙道。 李景微笑地看着范济时道:“你这个人不错,做事知道用心,你现在是什么职务,什么级别?” “下官现在是顺天府银行主事,从六品。”范济时回道。 李景点点头道:“晚上宫里还有一场宴席,你也来吧。” 范济时闻言大喜:“多谢国公爷赏识。” 李景摆摆手:“你那些同僚还等着你呢,这就去吧。” “是!”范济时急忙起身告退。 看着范济时的背影,李景微笑着摇了摇头,转头看向杨柳风道:“慎行,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杨柳风轻轻摇了摇头:“此人不懂为官之道。” 李景笑了笑:“慎行啊,我岳父年纪大了,以后他那一摊还是要靠你顶起来。不过你这种心态的话,恐怕能难顶的起来。 我不是说你没有能力,而是你的性格太过心高气傲,很少有人是你能看得上的。这样可不行,你毕竟是一个人,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必须得依靠下属。 你刚才说范济时不懂为官之道,其实依我看,你也不懂为上之道。 咱们就说刚才这个事儿吧,正常情况下,范济时确实不该直接跟我谈论银行的问题,他应该先向上司反映这些问题。 但是我们并不知道范济时有没有跟上司反映过这个问题,也许他曾经向上司反映过,可是上司却没把他的话听到心里。 当然,也许他并没有跟上司反映。在你看来,他肯定是没有跟上司说起过,因此,你才说他不懂为官之道。 实际上,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因为负责钱钞发行的杜老九这段时间根本不在京,他想反映也找不到人,而更高层的官员,范济时根本没有机会接触。 我们先不管他有没有反映,至少我们通过他刚才这番话,知道这个人是个有能力的人,并且是在用心做事,这就足够了。 你当上官的应该用什么样的下属?是用惟命是从的?还是用有能力帮你分忧的? 在我看来,这两样人都要用。惟命是从的,能够坚决地执行你的命令,有能力的,能帮你减轻负担。 我们知道但凡有能力的人,总会一些毛病,比如说,恃才傲物,瞧不起同僚,甚至瞧不起上官,有能力的人很少能做到惟命是从。 可是如果你想要有一番作为,就得包容下属的这些缺点,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你的度量越大,下属才会越敬服你。 像你这样,因为他不懂为官之道,就想把他否掉,我就说你不懂为上之道。” “学生谨记大帅教诲。”杨柳风忙道。 李景笑笑:“那你知道怎么做了?” 杨柳风笑道:“等年后我就把范济时调到户部,让他协助杜老九推行纸钞。” 李景摇摇头:“调到户部确实更方便一些,不过户部好像没有合适的职位吧?还是安排到总行,让他给杜老九做副手。”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接道:“我刚才说用两种人,杜老九属于第一种,惟命是从的那一种,把事情交给他,我们大可放心。 其实,杜老九是不适合当主事的,由于出身的原因,杜老九的大局观差了些。杜老九其实更适合当副手,因为他对细节把握的很好,而且他知道自己善于做什么,因此他才不在京坐镇,而是亲自到下面推行纸钞。 不过老九这些年兢兢业业,为发行纸钞立下了汗马功劳,我们不能亏待他,因此银行主事之人还是让他担任。 慎行,你多帮他掌掌舵,等过些年老九年纪大了,给他提一级,让他风风光光地退休养老,也不枉他跟了我一场。” 杨柳风道:“大帅,别看杜老九是小商人出身,但是他并不像小商人那么市侩,而且他知道他能有今天全仗大帅提携,因此他对大帅向来是感恩戴德,对大帅交代的事情,哪怕是拼命也要做好,而且从不居功自傲。这一点,很多人都比不上。大帅刚才这番话,我一定告诉杜老九,让他知道,他做的一切大帅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李景笑笑,端起茶杯刚要喝,忽然发现茶杯早已空了,拿起茶壶想要倒茶,却发现茶壶也空了。 李景摇头笑道:“我刚才有些醉意,本想跟范济时闲聊几句,却不想他竟然跟我说了这么多,这一会儿工夫竟然喝了一壶茶,酒居然醒了。好了,你们也陪我半天了,去跟你们的下属聊聊吧。” 高奇闻言,看了看李景笑道:“大帅既然醒酒了,那就不要再喝了,好好休息休息。” 李景微笑着点了点头。 李景正要让内侍再送一壶茶来,却见袁枢领着一个小太监,端着一个托盘走来。 从小太监手中接过托盘,袁枢笑道:“大帅,我让御膳房给你做了碗醒酒汤,又让他们熬了碗燕窝莲子羹,你趁热喝了。” 李景取过那碗莲子羹道:“这点儿小事还劳你亲自费心,醒酒汤我就不喝了,这碗羹我喝了,正有些饿呢。” 将燕窝莲子羹喝完,李景笑道:“好了,你也不用陪我了,去看看皇上,别让皇上喝多了,今晚还有一场宴席呢。” 袁枢点点头:“那你先喝杯茶,我去看看皇上就来。” 回头命内侍给李景沏壶热茶,袁枢这才告退。 李景点点头,端起茶杯慢慢啜了一口,微笑着看着殿内。 李景的桌案摆在御阶上面,靠前斜挨着朱由检的桌案,把李景安排在这个位置自是想彰显李景的地位。 不过在就座的时候,李景并不是一个人坐在这里,而是让沈正和周衡臣陪着他一起坐。李景这么做是不想授人以口实,免得有人骂他是曹操。 当然,沈正和周衡臣也只是在最初袁枢致词祝贺的时候坐了一下,喝了一杯酒,然后便和李景下去敬酒,再未回来就座,筷子都没动一下。 沈正和周衡臣都是明白人,坐那个位置只是帮李景做一下样子,真要久坐,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毕竟内阁还有几个辅臣,他俩要是一直坐在这个位置,不免会引起别人的反感。 李景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反正他只要达到目的即可,因此也不强求二人。 御阶之上居高临下,环顾殿内,一览无余。 见群臣言谈甚欢,偶尔举一次杯,场面既热闹,又不放纵,李景微笑着点了点头。 下面这些官员大多是科举出身,饱读圣贤之书,在受过朝廷的礼仪培训之后,确实很能把握住尺度,应该说,比李景提携上来的那些粗人有礼的多。 看了看远处的朱由检,朱由检今天的心情显然大好,居然端着酒杯绕着殿内走了一圈。 当然朱由检并没有像李景那样每一桌都敬酒,而是每排敬一杯,或者是觉得哪一桌顺眼多敬一杯,不过这也不少了,李景估摸了一下,朱由检至少喝了三十余杯。显然,李景敬酒的时候朱由检吃了不少食物,肚子里有东西,便没有那么容易醉人,不像李景空腹敬酒。这一圈走完,朱由检神色如常,毫无醉意。李景微笑着摇摇头,看来这段时间朱由检的心境不错,这酒量都练出来了。 第五百八十一章 吾日三省吾身 这时,朱由检敬完一圈酒走了回来。www.pinwenba.com 见朱由检手中还拿着酒杯,李景起身笑道:“怎么还没喝够啊,手里还拿着酒杯。” 朱由检笑道:“我所有官员的酒都敬过了,但是最该敬的人的酒还没敬呢。” 李景闻言摆手笑道:“不行了,受不住了,我刚才喝了好几壶茶,好容易才醒酒。” 朱由检一怔,看到桌上还搁着一大碗醒酒汤,还有一碗燕窝莲子羹,不由叹了口气道:“是我疏忽了,李兄一口东西没吃,喝了这么多酒,怎么受得了?” 将酒杯放到王承恩端着的托盘上,朱由检道:“去拿坛葡萄酒过来。” 李景笑道:“皇上,你还真能抓时机,你现在酒厂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就想让我给你宣传。” 朱由检笑道:“葡萄酒没劲儿,你还是喝这个吧。” 想了想,朱由检转到桌案后边,拉着李景坐下来道:“我陪李兄坐一会儿。” 李景微微笑了笑:“怎么样皇上,从来没这么喝过酒吧?” 朱由检叹道:“是啊,虽然以前我也办过几次大宴,不过从来都是端坐在那里。” 说着朝自己的座位努了努嘴,然后接道:“孤家寡人啊!” 李景笑道:“作为皇上,当然要有威严,不过也用不着一直这么绷着,皇上开大宴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让诸臣感受皇恩么?所以,这个时候是没必要摆皇上的架子的,你越是平和,臣子们越是感念皇上的恩德。这就是我让皇上给臣子们敬酒的原因。” 朱由检叹道:“要说把握人心,我是远远不及李兄。李兄,谢谢你。” 李景笑道:“谢我做什么,皇上是大明的皇上,臣是大明的臣子,咱们坐的可是同一条船,要同舟共济才是。” 朱由检点点头,感叹了一声:“是啊,坐同一条船。” 这时,王承恩端着酒走了过来,李景见了笑道:“看来,皇上还没喝尽兴,那我就陪皇上喝一杯。” 朱由检忙道:“咱俩少喝一点。” 说完扭头对王承恩道:“这些菜都凉了,让御膳房再给做两样可口的小菜。” 李景忙道:“不用了,这些菜就挺好。” 朱由检笑道:“挺好你还一口没吃。” 李景笑道:“喝多了,吃不下。” 见朱由检坚持要换菜,李景苦笑了一下,对王承恩道:“算了,这些热菜撤了,这几个拼盘留着。恩,御膳房的师傅们今天也辛苦了,承恩,你替我奖赏奖赏他们。” 朱由检闻言轻叹了口气,难怪李景手下的人死心塌地为他卖命,对这些微不足道的人李景尚且如此关心,可见想见对手下李景是如何对待。当年自己要是能做到李景这样,何愁没有为自己尽心做事的官员。 李景和朱由检喝了几杯酒,光禄寺卿前来报告时辰到了,问要不要散席。见大家吃喝的差不多了,朱由检点点头,让低级官员自行散去。 正常情况下,散席的时候,官员是要向皇上谢恩的,不过袁枢见朱由检和李景正在浅酌低饮,便让大家行了一礼了事。 低级官员散去,喧嚣的大殿一下子空荡起来。 说起来,大明的高级官员(四品以上的)并没有几个人。 宗人府五个人,分别是宗人令,左宗正,右宗正,左宗人,右宗人,这五个都是正一品。 三公正一品,三孤从一品,三师从一品,三少正二品,这些只是荣誉称号,李景执政以后还一个没赏。 太子宾客属于正三品,无定员。不过太子的东宫现在还没有大臣任职。 内阁那些某某殿某某阁大学士只有五品。不过明朝的内阁成员一般会有荣誉称号,甚至直接担任各部正职,这样他们的品级就提了起来。 在京真正实打实的四品以上的官员是各部尚书和侍郎,尚书,正二品,侍郎,正三品,也就是说每部只有三个人。 还有就是都察院,左右都御使,正二品,左右副都御使,正三品,左右佥都御史,正四品。 明朝的都察院御史并无定员,很多是外职官员,比如说总督,巡抚兼任。 但是李景执政以后,裁撤左右都御使,只保留一个都御使,而且是李景亲自担任都御使一职。也就是说现在京里都察院四品以上的只有五个人。 通政使司四个人,分别是通政使一人,正三品,左右通政各一人,正四品,誊黄右通政(也称提督)一人,正四品。 大理寺(法院)卿一人,正三品,左右少卿各一人,正四品。 詹事府詹事一人正三品,少詹事二人,正四品。暂无。 太常寺(管宗庙祭祀)卿一人,正三品,少卿二人,正四品。 光禄寺卿一人,从三品。 太仆寺(管军马)卿一人,从三品,少卿三人,正四品。 鸿胪寺(管外交,礼仪)卿一人,正四品。 顺天府府尹一人,正三品,府丞一人,正四品。 这些人加在一起一共才五十多个人。 虽然李景增设了许多部门,不过这些部门的主官大多是兼职,比如说内阁成员当中沈正就兼着多个部门的主官之职,周衡臣兼着吏部尚书,袁枢兼着礼部尚书。 其余各部的主官也是一身兼着多职,比如说宋应星是科学院的院长,还兼着工业部和农业部的职务,张鳌兼着土地人口部的部长及农业部的部长等职。方程兼着工业部的部长和装备部的部长等等。 去掉这些兼职加上在京军队的将领和情报系统的主官,再加上李景破格允许参加晚宴的一共才六十多个人。 能容纳近千人的大殿只坐六十余人,无疑显得十分空旷。 显然,朱由检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看着李景,朱由检笑了笑道:“李兄,要不晚上安排一下歌舞?这样殿里也显得热闹一些。” 朱由检说话声音虽然不高,不过殿内无人说话,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在座众人大多是文人,文人喜爱风雅,对于歌舞自然更偏爱一些,至于高奇,马五,陈国柱等武人出身的虽然不大懂歌舞,可到了如今的地位,总得有点品味,哪怕是装,也得装出风雅的样子。 一时间,众人的眼睛齐齐看向李景。 李景见了,当即明白这些人的心思。 轻轻笑了笑,李景说道:“既然皇上这么说,那就安排一下吧,大家也放松放松。” 顿了顿,李景接道:“大家中午的酒都没少喝,先到偏殿歇息一下,等到了晚上,在尽情畅饮。” 诸臣闻言大喜,纷纷施礼道:“谢过大帅(国公爷),谢过皇上。” “大帅,您要不要也歇一歇?”高奇说道。 李景看了看朱由检,摆摆手道:“皇上兴致正高,我再陪皇上坐一会儿。” 这时袁枢忽道:“大帅,要不要把朝鲜的李棕也唤来?” 李景闻言,沉吟了一下道:“叫来也好,还有李棕随行的一些官员也叫来吧,让他们也感受一下皇上的恩典。” 袁枢点点头:“那我派人去知会一声。” 待众人退下,朱由检看着李景疑惑道:“让李棕来还说的过去,让那些朝鲜的官员也来饮宴,是不是太抬举他们了。” 李景笑了笑道:“便是要抬举抬举他们。” 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又嗅了嗅,慢慢品了一口,点点头,李景笑着接道:“皇上,治国有时候就跟我刚才品酒一样,轻轻晃动是为了能让酒味散发出来,等散发的差不多了,就可以品尝了。” “嗯?”朱由检闻言凝神沉思起来。 过了一会儿,朱由检学着李景的样子晃了晃酒杯,然后慢慢品了品:“感觉好像有些不一样,不过味道差异也不是很大。” 李景笑了笑道:“皇上,你还记得前天咱俩是怎么喝酒么?刚才是咱俩可是干了两杯。不知干杯的时候皇上是什么感觉?” 朱由检笑道:“入口时感觉尚好,可是下肚以后不久,感觉肚里像火一样,非常难受。” 猛然朱由检一怔:“我明白了,喝得急了,自己就会难受,要是慢慢喝,就不会那样遭罪了。治国跟这个道理一样,当初我一心想要中兴,做了很多激进的事情,到后来却是自己受苦。” 李景叹了口气道:“其实何止是皇上,臣何尝没有激进?去年的选才,今年对付郑芝龙,都有些操之过急了。” 朱由检叹道:“所以说我不如李兄远矣,李兄很快便发现自己的错误,然后马上就进行改正和补救,可是我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就算知道错了,也死撑着不认。” 叹了口气,朱由检接道:“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道理我们都懂,可真要做到,却并不容易。” 李景默默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李景忽然笑道:“唉,说着说着就跑题了,本来我是想拿喝酒说朝鲜的事儿,说到后面,却变成你我反省。” 朱由检闻听不禁哑然失笑。笑了一会儿,朱由检摇摇头道:“反正咱俩就是闲聊,说到哪儿算到哪儿,今天过年,你别老惦记着公事。”李景笑着点点头:“其实就是闲聊,我也没去多想什么。只不过刚才让朝鲜的那些官员参加皇上的赐宴,我觉得有点文章可做罢了。” 第五百八十二章 君臣交心 “呵呵,那李兄就说说有何文章可做。www.pinwenba.com”朱由检笑道。 李景笑了笑道:“朝鲜跟金国(后金)是不一样的,几十年前,辽东还是大明的辽东都司,辽东以北为奴儿干都司,那时女真人也是大明的子民。 后来努尔哈赤造反,建立了金国。而咱们大明国力日衰,无法平定女真人的叛乱,这才让金国做大。实际上,咱们消灭金国只能算平定叛乱,就跟平定流寇作乱是一个道理。” 朱由检闻言连连点头。 李景接道:“而朝鲜不一样,朝鲜立国多年,是太祖亲自赐予的国名。朝鲜只是大明的藩属国,绝非金国造反自立可比。 也就是说,朝鲜人并不是真正的大明人。如果强行吞并,朝鲜人势必仇视大明。现在他们的国王主动内附,朝鲜的百姓要怪也只能怪他们的国王,而不会怪到大明的头上。 这就是我为什么明明在军力强盛的时候,没有强行吞并朝鲜,而是逼着朝鲜人主动内附的原因。” 朱由检点点头:“李兄做事深谋远虑。” 李景摆摆手笑道:“把朝鲜并入大明不难,难的是如何能让朝鲜人成为大明人。这件事是急不来的,妄想一蹴而就,只能引起朝鲜人的不满。如果朝鲜到处闹乱,那么我们就得在朝鲜派驻大量的军队予以镇压,不说能不能镇压的住,便是能镇压的住,国家必然要承受极大的军费负担。” 朱由检连连点头道:“这就跟喝酒一样,如果我们喝酒喝得猛了,这酒就要在肚子里作怪,最后是我们自己遭罪。” 李景点点头笑道:“就是这个意思。酒我们可以慢慢品,可是如何让朝鲜人慢慢融入大明呢? 我觉得让朝鲜人治理朝鲜,能极大地缓解朝鲜人对大明的敌对情绪,咱们只需派驻官员辅助,引导朝鲜人执行大明的政令。慢慢地朝鲜人便会接受大明,最终彻底融入大明。 可是要想让朝鲜的官员死心塌地地为大明效力,得让他们看到好处,得让他们成为既得利益者。” 朱由检闻言拍手说道:“我明白了,让朝鲜的官员参加赐宴,便是许给他们的好处。呵呵,能参加赐宴的都是四品以上的官员,放在地方,最低也是一名知府,这等于是变相告诉他们,他们这些人最小也会被任命为知府一级的官员。” 李景点头笑道:“对,第一个好处就是许给他们官职,然后再许以金钱方面的利益,令他们为我们所用。” “呵呵,如此一来,朝鲜的官员必定死心塌地为我们效命,而李兄推行的政令对朝鲜人和汉人一样一视同仁,朝鲜人必定不会觉得咱们苛刻,到时就会认同大明。”朱由检笑道。 李景笑道:“通过政令让朝鲜人认同大明只是第一步,以后我们还要在朝鲜推广咱们汉人的文字,文化甚至还有习俗,这才是关键。等若干年以后,朝鲜人都会说汉话,都会写汉字,那时候就算差不多了。” 朱由检叹了口气道:“这个怕是不大容易,咱们上哪找那么多教书先生啊!” 李景摇摇头笑道:“教书先生还怕找不到?咱们大明现成的就有两个人,派到朝鲜绝对一呼百应。” “谁?”朱由检奇道。 李景笑道:“皇上仔细琢磨琢磨我说的会是谁?” 朱由检看着李景疑惑道:“李兄说的不会是周延儒吧?” 李景点点头:“还有钱谦益。这两个人人品不济,为了做官连读书人的操守都不要了,因此我才不愿任用这两个人,甚至周延儒的学生张溥都被我赶出朝堂。” 叹了口气,李景接道:“其实这几个人的学问还是极好的,在读书人当中也极富名望,杀了实在可惜。可是不杀他们又整天搞事儿,实在是难办。我想来想去,还是把他们打发到朝鲜去,让他们到朝鲜去宣扬他们的圣人之道吧。” 朱由检点点头:“恩,这也是个办法,周延儒是前任首辅,在朝鲜很多人都知道他,名望是没有问题的,钱谦益的学问也是名动四方,朝鲜知道他的人也不少,还有张溥,在朝鲜也素有声名。派这三个人到朝鲜传学布道,必定能吸引大批朝鲜学子。” 李景笑了笑道:“皇上,我想请皇上出面跟他们三个说这件事,我说的话,他们必定认为我是故意打压,虽然也确实是故意打压,可是皇上出面,终究比我出面要好看一些。” 朱由检闻言大笑:“没问题,这件事交给我来办。要是他们连朕的话都不听,那就是自寻死路,怨不得别人。” 李景笑道:“还有今晚那些个朝鲜人,也要皇上温言抚慰。” 朱由检笑道:“呵呵,李兄放心,你今天给我的面子给得足足的,我怎么也得把这些事办得漂漂亮亮。” 李景摇头笑道:“皇上这话说的过了,你忘了我刚才说的,咱们是君臣一体啊!” 朱由检练练点头:“说的是,咱们是君臣一体,最终都是为了中兴大明。我刚才的话说错了,我自罚一杯。” 李景端起酒杯,陪朱由检喝了一杯,然后说道:“皇上,其实我并不是想剥夺皇上的权力,但是皇权过重,实在不利于治国。皇上应该知道,大明数任先帝都是……若非朝中有贤臣,大明还不知会成为什么样子。 这样的皇帝以前有,以后恐怕也少不了,一旦出了那样的皇帝,要是再任用严嵩那样的奸臣,势必对国家造成极大影响。因此,我才要限制皇权。” 朱由检叹了口气:“多谢李兄为历任先帝保留颜面。李兄说的对,不管哪朝哪代,不可避免地都会出现昏君,凡是昏君,大多任用佞臣,因此,国家才会败落。” 李景正色道:“皇上并非昏君,说起来,皇上是难得的贤明之君。其实,对皇上的为人我是很钦佩的。 但是我说句不中听的话,皇上的性格有些……怎么说呢,有些优柔寡断,或者说该断的不断,不该断的却果断,这样的性格是不适合领导国家的。而且皇上在识人方面有些欠缺,因此,皇上虽然贤明,可是终究挽救不了大明的颓败之势。” 朱由检叹道:“李兄一语中的,这两年我没事儿的时候就在反思,我的性格确如李兄所言优柔寡断,这个人说的话我觉得有道理,那个人说的话也觉得有道理,最终政务让我处理的一塌糊涂。而且我确无识人之明,该用的贤臣没用,不该用的人我却重用,最终导致大明的局势越来越差。” 顿了顿,朱由检接道:“好在最关键的时候,我终于没听那些庸臣的话,没有罢免李兄的官职。不然的话,我哪里有机会跟李兄坐在一起,把酒叙话。” 李景端起酒杯,向朱由检举了举道:“皇上,今天你我君臣算是直抒胸臆,用老百姓的话说,就是掏心窝子。来!为你我能够交心,我敬皇上一杯。” 朱由检举起酒杯笑道:“就冲李兄这句交心,一杯怎么能行?起码也得三杯。” 李景闻言大笑:“三杯就三杯。来!干了!” “干!”朱由检笑着举杯一饮而尽。 见二人杯干,王承恩急忙倒酒,朱由检和李景也不多言,真就连干三杯。 三杯饮尽,二人执手同时大笑。 “皇上,您和国公爷都喝了不少了,歇一歇吧,晚上还得喝呢。”王承恩说道。 朱由检闻言笑道:“说的是,李兄就别回府了,随我回宫歇息吧。” 李景看了看天,点点头道:“也好,那我就到偏殿暂歇一会儿。” 朱由检摇头道:“李兄到东暖阁歇息吧,那里我一直给李兄留着呢。” 王承恩笑着接道:“是啊,自打国公爷出宫以后,皇上就把东暖阁空了下来,说一旦国公爷进宫,有个歇息的地方。” 李景笑了笑,轻轻拍了拍朱由检的肩头:“劳皇上费心了。” 听李景如此说,朱由检便知李景是同意了,忙对王承恩道:“把朕的暖轿抬来,抬国公爷到东暖阁休息。” 李景笑道:“我坐皇上的暖轿,那皇上坐什么?承恩,给我弄个软椅就行。” 朱由检笑道:“你只管坐,你忘了刚才说的话?我趁这个时间见见朝鲜那些人,把李兄交代的事情给办了。” 李景笑了笑,自是明白朱由检为何这般急迫。 点点头,李景笑道:“呵呵,这会儿说话确实比席间说话合适。那皇上就趁这个时间见一见朝鲜的官员吧。” 对朱由检拱了拱手,李景唤来几名侍卫,自去东暖阁休息去了。 在东暖阁小睡了一个时辰,小九回报夜间的宴席已经准备停当,李景当即穿衣回到皇极殿参加宴席。 除夕这天晚上的宴席参加的人数虽少,却比中午热闹得多,开宴不久,教坊司的歌女们便开始表演歌舞,曼妙的歌舞令众人如痴如醉。许多年来,宫中也没有办过这样的宴席,从朱由检往下,可谓皆大欢喜。席间,高奇等人向李景敬酒之后,李棕带领朝鲜一众官员一起向李景敬酒,李景温言勉励了几句,算是给李棕等人吃了颗定心丸。 第五百八十三章 断案 崇祯十年,就在一片歌舞声中,悄悄地过去了。www.pinwenba.com 大年初一一早,李府里的人便络绎不绝,高奇、马五、陈国柱、周衡臣、杨柳风、虞乐亭、方程等嫡系人马似乎是早就约好了,一大早就来给李景拜年。 往年这个时候,李景是必定要招呼大家中午在家里吃饭的,不过今年李景却没有留众人在家吃饭,而是带着众人前往袁府给袁可立的夫人宋氏拜年,中午也留在袁府陪着老夫人吃了顿午饭,下午李景又到沈正的府里,给岳父岳母拜了个年。 等李景回到府里,却发现高奇马五等人早已在家等候。 李景也知这一顿无论如何是逃不掉的,好在现在有资格跟自己喝酒的也就这几个人,这顿喝完,以后就清净了。 在陪高奇等人痛饮了一番之后,接下来几日又接待了几拨亲朋故旧之后,李景终于得暇在家陪家人安安静静地过了几天清净日子。 年节过后,李景正欲打点精神处理朝鲜方面的事务,这时昌平县报上来一桩案子。 正常来说,不管是什么案子,总不至于惊动李景,可是这桩案子却有些不同,发案以后。各级官员居然不知如何判处,层层上报,最后报到李景这里。 李府书房,李景拿着昌平报上来的卷宗仔细地看了一遍。 这个案子其实并不复杂,乃是一桩杀母未遂案,按说这样的案子,判起来非常容易,弑母乃是死罪,无论是遂还是未遂,都是斩立决。 可是这个案子的凶手乃是一名十二岁的孩子,他杀的并非生母,而是父亲的妾室。 按照伦理算,父亲的妾室也算是孩子的母亲,同样是忤逆,罪名是一样的,但是这桩案子之所以难判,实因这家的家事太过复杂。 这户人家姓董,家主董平,今年三十九岁,商人出身。 董平的发妻张氏温良贤惠,与董平夫妻感情甚笃。 不过自从六年前,张氏不小心烫伤了脸,容颜损毁之后,夫妻之间的感情便一落千丈。 董家在昌平虽算不上大富之家,家境也极为殷实。在张氏毁容之后不久,董平便纳了一房妾室。 本来纳妾也没什么,这年头,但凡有点钱的男人有几个不纳妾的?反正只要向朝廷缴纳了纳妾的银子就行。 可是董平纳的妾室刘氏着实是个悍妇,仗着年轻漂亮,又见董平不待见大妇,便屡屡生事,待看到董平并不维护张氏以后,更是变本加厉,开始虐待张氏。 等刘氏有了孩子以后,又开始虐待张氏所生的一双子女。其时,张氏的儿子不到八岁,女儿也只三岁。 按说做父亲的哪有不疼自己的孩子的,不过刘氏也不是一味的蛮干,她很懂得用心计。她虐待张氏和张氏的孩子都是趁董平出门做生意的时候,等董平回家,她又拿出一副慈母的样子。 如此一来,不管是张氏还是孩子说什么,董平都不相信,反而认为张氏嫉妒刘氏,连带着孩子也厌恶起来。 眼见董平不管自己母子,张氏只好忍气吞声地过日子,如此堪堪过了数年。 直到今年,年前董平出门采办货物,刘氏又开始虐待张氏和她的孩子。 这时张氏的儿子已经十二岁了,已经懂事了,眼见庶母虐待母亲和妹妹,而父亲却完全不予理会,这孩子忍无可忍之下,便动了行凶的念头。 这一日,见刘氏又把妹妹叫到院子里罚站,冬日寒冷,看妹妹在院子里冻得浑身哆嗦,这孩子再也忍不住,从母亲房中找到剪刀,冲到刘氏房中,向刘氏连刺数剪。只是十二岁的孩子毕竟年小力微,加上冬天衣着厚实,这数剪并未对刘氏造成多大伤害。 刘氏很快反应过来,召唤仆人将这孩子擒住。擒住之后,刘氏先是把孩子一顿狠打,随后便把这孩子送到官府,任张氏如何求情,刘氏也是不理。 官府接到报案之后,顿时为难起来。 要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刘氏欺凌大妇,虐待孩子,大家都有所耳闻,对刘氏都不没有好感,可是孩子戕害庶母人证俱在,知县有心回护,又不知如何维护。只好推脱年关将近,要年后再审,欲待等董平归家再做商量。奈何刘氏坚决不允,定要年前定案。知县无奈,只好将案子判了。 不过那知县在判案之时留了个心眼儿,在判了斩刑之后,把董家的家庭状况详细书写下来,并刘氏的状子以及本案的经过上交府衙。 因为大明律明文规定,凡是判处死刑必须经刑部核实,然后由大理寺判定(以前由皇帝进行勾决),也就是说县令判斩刑并不一定能够通过。实际上那知县附上董家的家庭状况就是不想令这个判罚通过。 昌平县归顺天府管辖,顺天府府尹乃是张理,而张理却是李景一手提拔上来的。 换做别人,可能只能把案卷报给刑部,而张理在把案子报给刑部之后,随后便去找杨柳风,让杨柳风把这个案子报告给李景。 因为张理知道,根据大明律,这个孩子判斩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如果刘氏咬住不放,这孩子基本上是没有活路的,要想保住这孩子的命,只有让李景知道这个案子。 看完案卷,李景叹了口气道:“墨守成规啊!如此简单的案子,居然要交给我才能替这孩子免罪,你们这些人啊,枉自读了那么多圣贤之书,依我看,你们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见杨柳风和张理一脸尴尬,李景摇摇头道:“我们的大明律难道是为了保护刘氏这样的贱人而制定的么?我不知道这个知县在判这桩案子的时候是怎么想得,明明想替这个孩子脱罪,却不知道想办法。 他在审结这件案子的时候,为什么不让张氏状告刘氏?只要张氏能告刘氏不守本分,仗着丈夫的宠爱欺凌大妇,虐待大妇的孩子,这案子不马上就翻过来了吗? 还有你们,你们为何死抱着大明律不放?那么多律例可以借用,为何不知道变通?就算不知道借用律例,你们起码应该懂得人之常情吧?要知道律法不外乎人情,我们要是判了这个孩子的死刑,老百姓还不得骂死我们啊!” 顿了顿,李景又道:“还有,张理,我们设立民情署就是为了替老百姓,替那些弱者说话,可为什么我在董家这桩案子当中没有看到民情署的影子?昌平县那里的民情署都是摆设么?你给我查一查,昌平县的民情署里面选的都是些什么人,如果有人以权强迫或者是用钱收买得到了民情署的位置,马上给我抓起来。” 张理摇摇头道:“大帅,民情署选用的人可以肯定的说,定是当地的族长、里长,或者是比较有名的富绅这样的人。偶尔有一两名普通的老百姓,也必是老实巴交,连话都说不明白。这些普通的老百姓不过是充个样子而已。” “恩?”李景闻言一怔,不由沉思起来。 看了看李景,张理叹了口气接道:“大帅,不是各地官员没有用心做事,实在是这件事太不好办。您想,老百姓大多没见过世面,这些老实巴交的农民,有几个有胆量跟他们的族长,跟当地的里长,还有那些有钱的富绅们较劲?便是让他们进入民情署,他们又怎敢违背那些士绅富商的意愿?” 杨柳风接道:“是啊大帅,这些地方不同于平阳府,平阳府是大帅经营了多年才有如今这个局面,另外,当年流寇在平阳府肆虐的时候,当地那些士绅富商很多都已家破人亡,老百姓没那么多顾忌,因此才敢说话。可别的地方……” 李景摆摆手:“我明白你们说的意思了。” 起身在屋里踱了几步,李景叹了口气道:“有些事情不是咱们站在高位动动嘴皮子就能改变的,是我心急了。我刚才口气重了,你二人莫怪。” “大帅,学生(卑职)能有今天,全仗大帅提携,大帅莫说训斥几句,便是责打一顿又算得了什么!”杨柳风和张理闻言忙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这话说得过了,我要是责打你们,那不是跟那个谁谁谁成一路货色了么?” 杨柳风和张理闻言顿时轻笑起来,自是明白李景说的谁谁谁乃是经常对大臣施行廷杖的正德皇帝和嘉靖皇帝还有万历皇帝。 走到书案旁,李景拿起卷宗看了看接道:“这个昌平知县在卷宗当中附上了董家的家庭状况,看来这个知县是个有良心的人,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张理,你给他带个话,就说我很欣慰,这个案子发回昌平县让他重审。” “是!”张理忙道。 将卷宗递给张理,李景接道:“董家这个孩子单从案子本身来看确是大逆不道,可若是把他母亲和他兄妹的境遇结合在一起来看,这个孩子却是个守孝悌的孩子。男儿天职保家眷,他小小年纪便知保护母亲和妹妹,而且采取的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办法,虽说有些自不量力,可是若是加以调教,未尝不能成大器。嗯,案子结了以后,把他们娘仨儿接来我府上,我好生调教调教这个孩子。” 第五百八十四章 接替人选 “这个……”张理沉吟了一下道:“怕是不妥吧,这不是拆人家庭么?传出去对大帅的名声有亏。www.pinwenba.com大帅要是真的动了恻隐之心,只把这两个孩子接到府里即可,想来他母亲也是千肯万肯的。” 李景抬眼看了看张理,眉头微微皱了皱,知道张理其实是不想重判董平。 不过这个案子他终究不好一手包办,想了想,李景轻轻点了点头道:“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那卑职先行告退。”张理忙道。 李景微微点了点头。 待张理出了书房,李景叹了口气道:“张理是名干才,就是魄力稍嫌不足,若是魄力再足一点,放出去担任一省之布政使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杨柳风想了想,忽然笑道:“这要看把他安排在哪个省了,要是放到陕西、河南和江南那几个省份,张理去了确实不大合适。不过要是放到四川等地的话,学生以为,张理却是最合适的人选。” “四川?你觉得让张理担任四川的布政使合适?”李景微微一怔。 杨柳风道:“四川的地方势力盘根错节,如果派陈大虎和刘二愣这样的人去的话,怕是要不了几天就得把四川搞得天翻地覆,张理这样的性格则肯定不会。” 李景摆摆手:“四川民族众多,尤其川南的形势错综复杂,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出现变故,我们就得陷进去。正因为考虑到四川诸多的问题,在咱们暂时还没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之前,我才没有在四川推行新政。等过两年,咱们准备的差不多了再说。” “是啊,一旦激起当地各族民变就不好办了。”杨柳风忙道。 李景点点头:“川南的地形极为复杂,当地的民众大多在山林附近生活,若是出了民变乱民必定会躲进山林之中,我们的军队还不善于在山地丛林作战,加上四川的气候与北方迥异,肯定无法速战速决,要是战事拖得太久,会出现很多我们想不到的事情。” 杨柳风笑了笑,李景说想不到的事情,肯定是已经想到了。 摆摆手,李景接道:“四川的事情暂时不去管他,只要不闹乱,能维持住眼下的局面就行。” 从书案中找出几张纸,李景翻看一下,递给杨柳风道:“你看一看,觉得可行不?” 杨柳风接过仔细地看了一遍惊道:“大帅要在天津卫设置物资运转中心?” 李景笑着点点头:“年前没告诉你们,怕你们知道了这年就过不安生了。” 杨柳风轻轻叹了口气道:“大帅这些构想,必是在天津卫生病之时考虑的,大帅怕我们这个年过不安生,最终我们应该做的事,都是大帅给做了。” 李景笑道:“你们的事情更多。好了,你要是觉得可行的话,就跟无解等人议一议,然后尽快准备。” “好,我一会儿便去找无解等人商议。”杨柳风忙道。 “这个工程不小,国库现在没有多少钱,你去找夫人商议一下,让夫人出些银钱。”李景说道。 杨柳风点点头,李景既如此说,那这件事基本上就是定了,他要做的就是跟方程等人商议如何办好这个差事。 杨柳风走后,李景揉了揉额头,轻轻叹了口气。 刚才张理和杨柳风说的一些话,李景敏锐地感觉到这两个人似乎走的很近。 其实不光是这两人,包括沈正在内,都有自己的小圈子。这些小圈子暂时还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但是随着这个圈子扩大,以后免不了会出现权力冲突。到时,如何平衡各方面的利益,又是一件头疼的事情。 其实不光是文官,就连军队又何尝不是如此? 现在军队共有六大派系,曹文诏一系,洪承畴一系,卢象声一系,孙猛一系,陈国柱一系,孙传庭一系。想必高奇已经看出这六系人马各自为政,因此才极力压制张楚,不想军队再冒出一系,令自己头疼吧。 不过高奇终究没有明白,自己让他擢升张楚的目的是什么。 摇摇头,李景回身对小九道:“去把高奇请来,我有事跟他商议。” 小九应了一生,急忙安排侍卫去请高奇。 少顷,高奇疾步进了书房。 向李景施了一礼,高奇笑道:“大帅,这年节还没过,您不会是找我商议公务的吧?” 李景笑了笑,指了指身边的椅子道:“呵呵,想跟你喝一杯,顺便跟你商议点事情。” 高奇闻言疑惑道:“就咱俩?” “对,就咱俩。”李景笑道。 “连五哥和柱子都没叫?”高奇接问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没叫。” 高奇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轻轻拍了拍高奇的肩头,李景笑道:“别想那么多,我就是想跟你聊聊,有五哥和柱子在,那就成喝酒了。” 高奇笑道:“说的是。” 李景笑笑,回头对小九说道:“你去厨房说一声,整几个小菜过来,再把我存的那坛百年老酒拿来。” “呵呵,初一那天,兄弟们就惦记你那坛百年老酒,可是你就是不拿出来,不想今天我尝到了。”高奇笑道。 李景笑道:“只有一坛酒,拿出来不够喝啊。” 高奇笑着点了点头。 沉吟了一下,高奇问道:“大帅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的么?” 见高奇有些沉不住气,李景笑了笑道:“不急,一会儿再说,先喝茶。” 说着拿起茶壶给高奇倒了杯茶。 见高奇有些忐忑,李景笑道:“是好事儿,你不要胡思乱想。” 高奇笑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茶,慢慢啜了一口。 过了一会儿,小九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拎着食盒进了书房。 把书案收拾了一下,从食盒中取出菜摆上,又给李景和高奇一人倒了杯酒,小九随即退出书房,把门轻轻带上。 “这小子,却来越懂事了。”高奇笑道。 “小九不错,越来越稳了。”李景微笑道。 高奇端起酒杯,深深吸了口气道:“好酒,闻着酒味,就令人醇醉了。大帅,我借花献佛,敬您一杯。” “呵呵,这里就你我二人,你这声大帅叫着我不爱听。”李景端起酒杯笑道。 高奇笑了笑道:“大哥,兄弟跟你说句实话,大哥的威严日盛,兄弟这声大哥是越来越叫不出口了。” “兄弟,你觉得这是好事儿?这样下去,我慢慢的就变成孤家寡人了。”李景摇摇头叹道。 将杯中酒饮尽,李景接道:“年前,我让你给张楚晋升的命令你下发了么?” “晋升的文书我已经拟好了,不过我觉得年后晋升更为合适,因此年前没有下发,我打算这两天就把晋升的文书发给张楚。”高奇忙道。 李景看了高奇一眼,轻轻摇了摇头道:“兄弟,你的心思我是理解的,不过你的做法却是不妥。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不在了,你手中没有握有军权的嫡系将领,你如何镇得住那些骄兵悍将?你镇不住局面,那这个国家会出现什么情况你想过没有?” 高奇笑道:“大哥,你这可是多虑了,大哥正当盛年,年纪比我还小了几岁,怎么就开始考虑这样的问题?再过三十年,你再考虑这个问题还差不多。” 李景摇摇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到了我这个位置,有些问题就不得不提前考虑。比如说内阁这一块,你应该能看出来,如果我不在了,衡臣和我岳父年纪都大了,肯定不能接替我的职位,那么接替我的位置的只有伯应,慎行和俊扬这三个人之一。你觉得谁接任最为合适?看看咱俩的意见是否相同?” “这个……大哥,恕兄弟直言,我觉得他们三个都不合适,最合适的人选我认为是大公子。”高奇说道。 李景瞪了高奇一眼:“跟你商量正事儿呢,你胡说些什么!让一个毛孩子做大明的首辅,真难为你想得出来。” 高奇笑道:“兄弟可不是胡说,不管谁接大帅的位置,别人肯定不服,只有大公子接替这个位置才能服众。” 李景摇摇头:“服众?服什么众?不过是借着我的余荫罢了,等过些年就没人信服了。要想服众,得有真本事,有切切实实的功劳和政绩才行。 你要是真替安国着想,就让他从底层做起,积累些经验,立些功劳。二十来以后,等他彻底成熟了,有执政的能力的时候,再推出来也不迟。 不过我现在说的可不是二十年以后的事情,我说的是现在,如果现在我出了什么意外,那大明交给谁来掌舵?” “大哥,大过年的咱不说这个好吧?太不吉利了!来,咱哥俩喝一杯,兄弟祝大哥身体健康,长命百岁。”高奇笑道。 李景皱了皱眉,不悦道:“兄弟,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你别老打岔!” 高奇闻言一惊,仔细端详了李景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哥,您的身体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李景摆摆手:“没有问题,我只是为一旦出现不测做个准备而已。恩,就当打个比方,这样你不会再有顾忌了吧。”高奇闻听,长出了一口气:“大哥的身体没事儿就好,刚才吓我一跳。” 第五百八十五章 军服颜色 端起酒杯,高奇轻轻呷了口酒,沉吟了一会儿接道:“这三个人,我比较看好杨柳风,我不是说袁大人和虞大人能力不行,而是我觉得慎行更能领会大哥的意图,更能贯彻大哥的政令。www.pinwenba.com” 李景看着高奇微笑道:“你认为伯应和俊扬没有领会我的意图,或者说他俩不能贯彻我的政令?” 高奇摇摇头:“这主要跟他俩的出身有关,我先说说袁大人,袁大人是袁先生的儿子,而袁大人以前是清流领袖,门生故吏众多,这些人当中有不少在各地担任官职。 我先不说袁大人跟这些人之间有什么瓜葛,就说袁大人跟钱谦益的关系吧,钱谦益这个人虽然才学渊博,可是人品却实在是不怎么样,袁大人常跟此人有诗文唱和,由此可知,袁大人看重的是学问而不重风骨。 可以想见,如果袁伯应接替大帅的位置,必定无法拿出铁腕的手段。而推行新政,如果没有铁腕的手段,必将无疾而终。 至于虞俊扬嘛,呵呵,虞俊扬跟随大哥以后,干的就是监察御史的差事,进京以后,出任都察院副都御使,我说一句不好听的话,这个人就是一个酷吏,但凡他查办的官员,就没有一个能全身而退的。虽说乱世当用重典,可是虞俊扬的手段却稍显过了。 虞俊扬这把刀太过锋利,必须放入刀鞘之中,也就是说必须有个人管住他才行,若是让他出任总理大臣,无异于利刃出鞘,到时必然大开杀戒。 而治国却须刚柔并济,恩威并施,袁伯应和虞俊扬一个太软,一个太刚,因此并非合适人选。但是用他们担任副手,却正好能起到刚柔并济的作用。” 李景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顿了顿高奇接道:“其实,慎行也不是合适的人选,此人太过工于心计,作为一国之总理大臣,行事应该堂堂正正,偶尔用些心计倒也未尝不可,可是总用阴谋,时间长了,便无法服众。因此,慎行最多只能做过渡人选,绝不可久用。” 李景点点头道:“说的有理。兄弟,你这番话与我的想法可谓不谋而合。不过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在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之前,也只能以慎行为首,伯应和俊扬为辅。” 高奇笑道:“所以说大哥一定要保重身体,等安国成才,这***人选便无需担心了。” 李景摇摇头笑道:“我跟你商量继任的人选,是防止出现不测。” 举杯跟高奇碰了一下,轻轻饮了一口,李景接道:“好了,内阁的继任人选确定了,现在咱俩说说大都督的继任人选,这个人选毫无疑问就是你了。” 高奇闻听连连摆手:“这个继任之人我看定国比较合适。” 李景摇摇头正色道:“二十年以后比较合适,但是现在他还远远不够格。兄弟,我不是跟你开玩笑,咱们兄弟多年,你的为人和能力我是最清楚的,如果我不在,这个继任之人非你莫属。” 高奇无奈道:“大哥如此信任兄弟,兄弟无法可说,只能竭尽全力为定国和安国保驾护航。” 李景追问道:“你拿什么给他们保驾护航?六大军区的都督各自都有自己的嫡系部将和部队,你除了职务比他们高一点,还有什么?你最得力的部属和兄弟张楚都被你压了这么多年,你说,你的心腹还有谁? 兄弟,作为一名统帅,打仗时如果没有自己的嫡系部队,指挥的都是别人的部队,他如何弹压得住别系的将领?如果弹压不住,他如何指挥部队作战? 其实,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打造自己的嫡系部队,你怕自己的势力过大引起我的猜忌,你担心伴君如伴虎,一旦势大恐遭不测,因此你想明哲保身。 可我不是皇帝,也不想做皇帝。咱们是多年的兄弟,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是什么样的心思你不了解?你觉得我会做出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事情? 如果我有那样的想法,我会把安国交给你教导?你这个人看人极准,很多事情判断也是极准,怎么在这件事上偏偏就糊涂了呢?” 李景这番话可谓是披肝沥胆,虽然句句反问,口气有些严厉,可高奇听了,却只觉得心中一阵火热。 叹了口气,李景接道:“高兄弟,我的战略布局你是知道的,漠北我准备交给曹文诏平定,漠西和漠西北我准备交给洪承畴和卢象升,东南沿海我准备交给孙猛和孙传庭,等这些地方全部平定,你能管得住这些战功赫赫的将领么? 所以我给你留了一个地方,那就是***。等时机成熟,我就会任命你为征南大将军。 为了保证你能打赢这一仗,我提前让张楚率领一支部队到云南,让部队能适应当地的气候,并派人到缅甸安南等国勘察地形。 为了保证行军顺利,我还拨了一大笔钱用以架桥铺路,为了后勤补给能跟得上,我让人在云南给你建立补给站,还在安徽建***工厂,我甚至还把秦良玉秦老将军调到云南坐镇。 这一切都是为了给你南征做准备,你倒好,压着张楚不让他晋升,打击他的积极性,自己也稳坐钓鱼台,不提拔跟随你的军官。 你觉得到时再提拔也行?到时你是让人给你卖命!你临时卖好,人家会对你一心一意么? 高兄弟,我跟你说,不管是为了给后人保驾护航也好,还是为了打赢***这一仗,你马上给我动起来。 等元宵节过后你马上开始招募新兵,原先隶属于山西将军所属的辅兵和新兵首先升为正兵,我估计山西的这些部队组建五个师应该够了。 我把这五个师全部划到南征军序列,你任命完各级将领和军官之后,便把这支部队调到云南,送交张楚进行训练。 等新兵招募完以后,调十万新兵到山西由石头进行训练,等训练个一年半载的,再抽调五个师进驻云南。 你给我打起精神来,把这十个师给我训练成能精通山地和丛林作战的精锐部队,等部队成型,便开始南征。 兄弟,这一仗事关重大,你打赢了,军中的地位便稳如磐石,那时你说为定国和安国保驾护航才有底气。” “是,我明白了,这一仗不光要赢,还要赢得漂亮。”高奇忙道。 李景瞪了高奇一眼:“你既然明白了,明天赶紧把晋升张楚晋的命令下发,再拖,再拖张楚闹意见,我看你这个仗就不用打了。” 高奇笑了笑,举起酒杯道:“大哥,我带张楚兄弟敬您一杯。” 李景瞪着高奇骂道:“滚犊子!张楚是你带着加入红山岭的,是你的老部下和老兄弟,你压了他这么多年,还有脸替他敬酒!” 高奇笑道:“嘿嘿,张楚知道大哥这么器重他,必定肝脑涂地以报大哥的知遇之恩,我代他向大哥敬酒,他肯定高兴。” 李景笑了笑,举杯跟高奇碰了一下道:“你跟张楚说,等他回京的时候,我一定请他喝酒。” 高奇笑道:“这话我一定带到。” 两人举杯饮尽,高奇给李景将酒重新满上,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大哥,有件事我琢磨了很久,不知可不可行。” “哦?什么事?说来听听。”李景拿起筷子夹了口菜道。 “我想把士兵的服色做一下变动,咱们的军队现在分四等,可穿的衣服式样大抵相同。颜色也俱是以赤红为主,这有些不利于区分,也不利于指挥调动。”高奇说道。 (注:中国历史上每一次改朝换代,国家崇尚的颜色也会变换。之所以出现这种现象源于战国时期齐国邹衍宣扬的五行五德学说,邹衍宣称每一个王朝都有与金木水火土这五行相对应的德,并有与之相对应的颜色。金德与白色对应,木德与青色对应,水德与黑色对应,火德与红色对应,土德与黄色对应。 秦朝统一六国,邹衍的信徒向秦始皇上奏,推行五行五德理论,秦始皇此时正好需要一套理论证明秦帝国推翻周朝的合法性,这套理论正中秦始皇下怀。秦属水德,跟黑色对应,因此秦朝时期全国上下一片黑色。 此后,历代王朝皆引用这套理论证明自己所建王朝的合法性。 比较有意思的是汉朝,按照五行相克的道理,秦属水,土克水,汉朝推翻秦朝,那么汉朝应该是土德。但是汉高祖刘邦却认为自己是黑帝,乃是水德,因此制服的颜色仍按秦制。 直到百年以后汉武帝时期,在司马迁等人的推动下,正式宣布改制,该水德为土德,随后国家由一片黑色变成一片黄色。 到了西汉末期,王莽篡位,因为王莽是逼着汉帝将皇位禅让给他,属于和平演变,这就不能用五行相克的学说,于是五行相生的学说应运而生。王莽自称是舜的后裔,属土德,火生土,于是王莽封汉为火德,这样王莽建立的新朝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接受原属于汉朝的土德。既然王莽封汉为火德,刘秀就趁势利用这一点光复汉室,等推翻王莽建立的新朝,刘秀建立的东汉就成了火德,这时汉朝的国色又变成了红色。 第五百八十六章 岳托任职 汉朝以后是三国,国家变成了三种颜色,到晋朝统一全国,国色重新统一,晋朝以后朝代更替频繁,国家的国色也开始频繁更替。www.pinwenba.com 然后隋朝取代北周统一全国,北周属木,木生火,所以隋朝是火德,尚赤。火生土,取代隋朝的唐朝是土德,尚黄。 其后五代十国更替,到宋取代后周,后周属木德,尚青,木生火,因此宋朝为火德,尚赤。等元朝取代宋朝,蒙古人是不相信五行学说的,五德始终说在官方基本上算是寿终正寝了。 朱元璋参加的红巾军是追认宋朝的火德,因此朱元璋建立的明朝也就跟着崇尚火德,尚赤,因此明朝的军装以红色为主。 最后一个利用五德始终说的是袁世凯,袁世凯复辟,追认明朝的火德,确定国家的国色为红色,可惜袁世凯的闹剧只折腾了几十天便草草收场,至此五德始终说终于彻底结束,以后官方再也没有确定过国色。) 由于朱元璋推翻的是元朝,驱逐的是异族,用不着靠德运来证明自己的合法性,因此明朝德运的确定已不再是关乎王朝正统的头等大事,不再是一种郑重庄严的国家行为。 正因如此,高奇才敢提出更改军装的颜色。 听了高奇的建议,李景微微点了点头。 用筷子指了指菜道:“吃菜,吃菜,别光顾着说话。” 待高奇吃了口菜,李景接道:“你琢磨的这件事很有道理,部队的服色确实应该加以区分,这样能让高级部队的士兵有荣誉感,也能调动低级士兵进步的积极性,我觉得可行。 我看这样吧,你让人弄一个详细的条例出来,然后颁布,以后要形成定制,你觉得怎么样?” 高奇想了想道:“这个条例好弄,军服的颜色大哥选定了以后,我马上就可以拟出来。不过颁布是不是可以晚一点儿,这涉及到部队换装的问题,几十万套衣服,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出来的。” 李景点点头:“这是个问题,就算咱们的制衣厂生产的再快,加工五六十万套军装至少也得半年时间。 我看可以分批做,第一批先做济世军的军服,济世军只有五万人,平阳府的制衣厂和京城的皇家制衣厂同时开工,半个月就可以做出来。 至于济世军的军服我看就用蓝黑色,这个颜色显得厚重,有肃杀之气,符合济世军的身份。 正兵属于主战部队,我看用绿色,显得有朝气,另外丛林作战还能起隐藏的作用。 辅兵主要用于后勤运输保障,用土黄色,这个颜色与土地颜色接近,也能起掩饰的作用。 新兵就用灰色吧,想出头,就得刻苦训练,跟他们的服色很般配。 对了,海军的服色也要区别一下,我看用天蓝色,海天一色,一看就知道是海军。” “大哥高见。”高奇一伸大拇指赞道。 李景笑着摇摇头。 想了想,李景又道:“还有宪兵的军装也要单独弄一种颜色,用黑色,铁面无私嘛。这次扩军,我看宪兵部队的人数也要增加,不然的话,以现有的宪兵数量怕是监管不了这么多的部队,你琢磨琢磨,宪兵增多少人合适。” “行,等我回去算一下,看增加多少够用。”高奇点头说道。 李景想了想,接道:“宪兵部队的素质一定要严格把关,上至军官,下至士兵,都要认真筛选,宁缺毋滥,那些猫头狗耳朵一个都不许进!宪兵部队的任务是战时督战,闲时抓军纪。自身素质要是不过关,怎么管别人?” “大哥放心,人品低劣之徒我一个都不会招。”高奇郑重说道。 李景点点头,端起酒杯笑道:“好了,正事说完了,喝酒吧。” 高奇笑着端起酒杯。 两人碰了下酒杯,正要饮酒,这时小九在门外敲了敲门道:“启禀大帅,岳托前来拜见大帅。” “哦?这么快?”李景一愣,随即说道:“带岳托进来。” 将酒杯放下,李景笑着对高奇道:“咱俩就这样见岳托,先考察一下这个人的品性。” 高奇笑着点了点头。 少顷,小九带着岳托进了书房。 见书房中两人据案饮酒,岳托不由一呆,这李景也太随便了吧?怎么在书房跟客人饮酒? “还不上前拜见大帅!”小九斥道,说着指了指李景。 岳托闻言顿时醒过神来,急忙上前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说道:“罪臣岳托,叩见兴国公。” 李景指了指高奇道:“这位是高将军。” 岳托忙转向高奇,磕了个头道:“参见高将军。” 李景抬了抬手道:“岳托将军请起,小九,给岳托将军看座。” 岳托忙道:“国公爷和高将军面前,哪有罪臣的座位。” 李景笑了笑,转头看向高奇道:“怎么样?很懂礼数吧?” 高奇点点头:“很懂咱们汉人的礼数。” 李景笑着摆摆手道:“岳托将军,请坐吧,我这个人不爱讲那么多规矩,你看我在书房跟高将军喝酒就能看出来。” “多谢国公爷,罪臣站着就行。”岳托忙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不要自称罪臣,其时各为其主,你是皇太极的侄子,又是领兵的将军,与我大明作战乃是分所应当。” “多谢国公爷开明。”岳托忙抱拳道。 李景笑了笑道:“你叔父皇太极还好吧?” 岳托忙道:“多谢国公爷牵挂,家叔一切安好。” 李景笑道:“今年皇上赐宴,我本来想把你叔父叫进京的,不过辽东初定,人心不稳,我怕叫你叔父进京,有人会有别的想法,因此才没叫他。” 岳托忙道:“家叔明白国公爷的心思。” 李景点点头笑道:“我和你叔父以前虽是对手,但彼此之间可以说十分了解,我想他也能明白我的心思。” 岳托道:“家叔说他这一生最佩服的就是国公爷。” 李景笑道:“我对你叔父也是十分钦佩的,能有你叔父这样的对手,是我一生最大的幸运。” 岳托道:“家叔曾说,国公爷天纵奇才,他不是您的对手。” 李景摇摇头:“打仗成败的因素很多,他输给了我,并不代表他的指挥能力不如我。若论政治手腕,我是比不过你叔父的。” 岳托道:“国公爷谦虚了,国公爷的执政能力亦为家叔所叹服。家叔说过,国公爷执政不过两年,便扭转大明颓败的局面,便是诸葛武侯再生,也不过如此。” 李景闻言大笑:“把我比作诸葛武侯,却是抬举我了。李景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焉敢与先贤相提并论。” 岳托说道:“家叔还说,国公爷平易近人,远非许多先贤可比。” 李景笑了笑:“我常闻岳托将军坚毅果敢,能征善战,于执政亦富有远见卓识,却不想还如此会说话。 过来坐吧,看你风尘仆仆,想必还未用饭,不要嫌我这里简陋,过来一起吃吧,我有事情要交代于你,咱们边吃边聊。” “不敢,国公爷有事尽管吩咐,罪臣焉敢与国公爷一起并坐就餐。”岳托忙道。 李景摇摇头道:“这可不大像威名赫赫的岳托将军了,再说,你这样站着,我和高将军又怎能吃得进去?来,一起坐。” 岳托知道再要推迟就是不识抬举了,当下向李景和高奇施了一礼,从小九手中接过椅子放在书案旁,欠身坐下。 李景笑笑,命小九再取一副酒杯筷子。 给岳托倒了杯酒,李景说道:“岳托,现在朝鲜内附,我拟在朝鲜建立布政使司衙门,这个布政使肯定是由李棕担任,我打算让你担任布政使副使。” 岳托闻言大惊,急忙起身道:“罪臣何德何能,让国公爷如此看重!” 李景提手虚按了按,示意岳托坐下:“岳托,你骁勇善战,指挥有方,作为一名将军你是合格的,难得你还通晓政务,对执政方面极富见地。我思来想去,由你担任这个副使最为合适。” “国公爷如此看重罪臣,罪臣……”岳托闻言一时感慨莫名。 李景笑了笑道:“岳托,我相信你能把朝鲜治理好。我跟你说实话吧,我之所以任用你,是因为你心胸开阔,你是满人当中难得没有对汉人抱有成见的满人将领,在你麾下,满汉一视同仁,这在你们满人将领中可谓绝无仅有。我相信,你也会如此看待朝鲜人。” 岳托闻言感叹道:“若论胸襟,罪臣不及国公爷万一。我们满人与大明作对多年,国公爷平定辽东以后,罪臣听闻不少汉人上书,要将我们满人斩尽杀绝,是国公爷一力将此议压住。 国公爷非但没有对我们满人施行报复,反而颁布政令,将满人和汉人一视同仁。更想尽办法起用我叔父,仅数月便稳定了辽东的局势。国公爷这份胸襟,这份魄力,实令罪臣叹为观止。”李景摇摇头笑道:“你这话说得过了,辽东的局势稳定只是表面,实际上汉人和满人之间经常发生冲突。这也难怪,辽东的汉人多为满人掳掠过去的,被满人欺压多年,对满人肯定十分仇视,现在翻身了,免不了想要报复,这种心理绝不是我一纸政令就能消弭的。” 第五百八十七章 李景出题 “国公爷说的是。www.pinwenba.com”岳托叹道。 李景接道:“要想改变这种状况,必须要大家齐心合力,上到官府,下到黎民都要按照朝廷颁布的制度行事。 满人不要觉得自己是亡国奴而自卑,原本女真人也是大明人,根本不存在亡国奴一说,汉人也不要觉得自己高高在上,莫要忘了自己当初的境遇。 当出现纠纷的时候,地方官要一碗水端平,不能偏袒某一方,汉人错了就惩罚汉人,满人错了就惩罚满人。 只要官府能做到公平,公正,公开,不管汉人还是满人都必定心悦诚服,我估计十余年以后,汉人和满人互相仇视的状况便会大为改善。” 岳托闻言连连点头,沉吟了一会儿道:“国公爷让罪臣到朝鲜担任副使,是不是也按照这个章程执政?” 李景闻言大笑,指着高奇道:“我说什么来着,所谓一点就通,说的就是岳托这样的人,怎么样?我选的这个人没错吧?” 高奇笑道:“大帅慧眼识人,满朝文武哪个不敬服?” 李景摆摆手,端起酒杯道:“来,高兄弟,岳托将军,咱们喝一杯。” “不敢,在国公爷和高将军面前,罪臣如何敢称将军。”岳托忙道。 李景看着岳托道:“岳托,我不喜欢你这样唯唯诺诺,我希望你能拿出当年领军时的魄力。我跟你说,你这个副使,实际上行使的是正使的权力,李棕不过担个名义罢了,你如果不拿出魄力,任何能领下面的人信服?” “是!下官谨遵国公爷所命。”岳托忙道。 李景笑道:“现在这杯酒可以喝了吧?” 岳托闻言急忙起身,高举酒杯道:“多谢国公爷和高将军抬举,卑职先干为敬。” 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李景和高奇笑着饮尽杯中酒。 见李景拿起酒坛,岳托急忙接过,分别给李景和高奇把酒杯满上。 李景摆摆手,示意岳托坐下:“岳托,你的任命过些天我会让吏部下达,这段时间你先琢磨琢磨朝廷颁布的一些政令,到时好在朝鲜推行新政。” 岳托急忙点头称是。 接着李景又把自己以前的安排详细地跟岳托说了一遍,听李景如此信任自己,岳托大为感动。 最后,李景说道:“对李棕还有朝鲜的官员,要给予应有的尊重,毕竟要想把朝鲜治理好,必须要这些人配合你。当然,要是有人跟你阳奉阴违,你也不要手软。我相信你一定能把握好这个尺度。” “国公爷放心,卑职理会得。”岳托忙道。 李景点点头,看了看岳托面前的筷子,微笑道:“坐了半天,你是一口东西没吃。算了吧,头一次见面,估计你也放不开,就不让你遭这个罪了,你自己到祥鹤楼吃去吧,小九,派人到祥鹤楼打声招呼,就说是我的客人,好生伺候着。” 岳托听了李景的话,心中一阵感慨,想了想,推开椅子,跪倒在李景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国公爷,卑职必定竭尽全力,替您做好这件差事。” 李景伸手扶起岳托道:“有什么困难就给我写信,我全力支持你。” “是!多谢国……多谢大帅。”岳托说道。 李景闻听轻轻一笑:“去吧,下次我请你喝酒,你可要放开些。” 岳托重重点点头:“卑职告退。” 待岳托离去,高奇笑道:“岳托这个人很重情义,大哥对他如此恩遇,岳托必定会肝脑涂地以报大哥的知遇之恩。” 李景叹了口气道:“有些过了,不过岳托实在是个人才,而且人品还没得说,我确实很喜欢这个人,为了能让他为我所用,只能示之以恩了。” …… 元宵节过后,各部衙门迅速动作起来,按照李景年前制定的计划,开始紧锣密鼓地操办起来。 而李景则越发地忙碌,每日批阅完公文,又开始调阅各部的数据资料,偶尔还会到科学院跟一些人谈论一番,回府后,便会拿笔记录一些东西。偏偏他记录的东西,谁也看不懂。 如此过了两个多月,一天,李景将沈正等人召集在一起,扬了扬手中的纸笑道:“大家看看我出的这些题目,看看你们能做出来不?” “题目?什么题目?”沈正疑惑道。 李景笑了笑,命小九将纸分发给众人。 众人接过认真地看了起来。 “咦?这好像是算学题目。”沈正看完后奇道。 李景点点头:“岳父,你经商多年,看看我出得这些题目你能算不来不?” 沈正凝眉思索了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道:“这些题目看似简单,其实很复杂,我一时半会儿怕是算不出来,得给我点时间。” 李景又看向杨柳风道:“你呢,能算出来么?” 杨柳风笑道:“算是能算出来的,不过就像沈大人所说,需要时间。” 李景点点头:“我给你们时间,你们就在我的书房里做这些题目,我看看你们需要多久能把这些题解出来。” 沈正闻言苦笑道:“济民,我那还一大摊子的事儿呢,你别折腾我这把老骨头行么?” 李景笑道:“我还真不是折腾你老人家,这些题目是有大用的。” 杨柳风闻言,看了看题目,忽然说道:“大帅,您打算开恩科,考这些题目?” 李景摇摇头笑道:“就你机灵,不过我今天出的这些题目只是试验一下,考的时候,肯定比这些题目复杂一些。你们做一做,我看你们能不能做出来,做的对不对,这样我心里就有数儿了。” 沈正和杨柳风等人对视一眼,同时苦笑了一下,从桌案上取过笔来,开始答题。 李景出的这些题目其实就是应用题,要是拿到现代的话,恐怕五年级的小学生都能做出来,但是在明朝还是比较有难度的。 因为在明朝很多人都没系统地学过算学,想答出这些题目,必须有实践经验,而且还要懂得一点算学才行。 比如说李景出了一道题,题目是有一个县,现有耕地两千顷,其中一千顷是良田,五百顷是中等田,五百顷是下等田,良田每亩能收获三石粮食,中等田每亩能收获两石粮食,下等田每亩能收获一石半粮食,问这个县一年能收获多少粮食? 其中大地主占有良田六百顷,中等田二百顷,下等田一百顷,中等人家占良田二百五十顷,中等田二百顷,下等田二百顷,普通农户占良田一百五十顷,中等田一百顷,下等田二百顷,问这个县一年应该征收多少粮税? 这个题目如果交给某县的县丞和主簿或者典史,应该很快就可以算出答案,要是交给税课局大使或者仓大使,恐怕算得更快。因为这些人的工作就是干这个的,有经验,而且会算数。 但是换做普通人恐怕就迷糊了,哪怕是那些读过书的文人都算不出这道题目,因为他没有学过这个,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恐怕他们都不知道大地主和中等人家还有普通农户应该按照什么税率缴纳粮税。 而这道题下面还有更复杂的,这个县出现了天灾,一部分田地的粮食减产,然后给出一些数字,然后再问应该征收多少赋税,应该向户部上缴多少粮食,或者应该向户部要求下拨多少粮食。 后面这道题涉及到李景颁布的新政,当出现天灾的时候,要根据实际情况减免赋税,同时县里还要按照一定比例预留一部分粮食以备赈济,剩下的再交给户部,如果灾情严重,要向户部申请调粮以备赈灾。 这就需要答题的人了解政令,需要知道预留的比例是多少,这样才能算出这道题。 这道题并不是在难为人,因为这道政令在全国各个州县都张贴过告示,只要用点儿心就会知道预留的比例是多少,因为这关乎老百姓的切身利益。 当遭灾的老百姓吃不上饭的时候就去找官府,如果官府说没粮,根据这个比例是能算出来县库到底有没有粮食的。 当然,普通老百姓就算知道也不会算,不过终究有人会算,只要有人会算,地方官员就不太敢营私舞弊,行事就得收敛一些。 李景出的题目还有涉及到水利工程方面的,比如说修一段堤坝,需要用多少材料,需要用多少工人,材料多少钱,人工多少钱。 还有涉及到军队后勤的,比如说一名士兵一顿吃多少粮,一天几顿,多少士兵多少天消耗了多少粮食。 然后再给出粮食的价格和军饷每人每天需要多少钱,问多少名士兵多少天需要消耗多少钱等等。 总之,这些题目无不与基层官员的工作有关。 这些题虽然麻烦,但还难不住沈正杨柳风等人,因为他们整天就跟这些问题打交道。 等众人答完题,李景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结果,轻轻点了点头。杨柳风见李景心情甚好,笑着问道:“大帅,今年的恩科,您不会是准备考这样的题吧?我估摸着能做出这些题的人不会太多,另外,光考这样的题目好像还不够吧?因为有些职位是用不着这些知识的。”李景笑着点点头:“当然不够,我这里还有几份卷子,你们要不要答一答?” 第五百八十八章 李景的私心 沈正闻听,急忙摆手道:“还是免了吧,我那还一大摊子的事儿没做呢。www.pinwenba.com” 李景大笑道:“我也没打算让你们答这些卷子,不过你们得看看,看看行不行。” 说着李景从桌上又拿出几张纸递给众人。 杨柳风等人接过看了下不由一怔, 第一道题是给出一个县的数据,有一个县有多少人,有多少土地,土地的状况,有多少山,山里出产什么,有多少河,河流的水量情况,还有道路的情况等等,总之非常详细,然后让人根据这个县的情况详细写一份如何治理并发展这个县,并要求写出几年之内要达到什么目标。 大家之所以发愣,是因为吏部的年终考成就是考核这些东西。实际上,去年的考成很多州县的官员是不合格的。 这些有地方管理经验的官员考成都不合格,那些只知读书的学子,如何知道管理发展地方? 见众人不解,李景笑道:“觉得考这些东西有些过了是吧?说实话,确实有些过了。不过我就是要难为难为那些文人士子,让他们知道,很多事情不是他们嘴上说的那么简单。 大话空话谁都会说,可是有几个是能真正做到的呢?那些文人士子不是要当官么?我给他们机会,能做出前面的题,能写出一份具体的施政纲要的,我就任命他们为官,这可比他们考八股要强吧?” 指了指后面那张纸,李景接道:“当然,后面还有考文采的,这是他们的老本行,写三篇策论,题目不限,自由发挥,主题分别是立国,立言,立身。” 众人看了看卷子,互相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见众人没有异议,李景笑道:“既然大家没有意见,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伯应兄,等天暖以后,开一次恩科,主要目标就是复社那些人。我倒要看看,这些整天抱怨怀才不遇的人有几个是有真本事的。” 杨柳风笑道:“我听说大帅派文青查办复社那些人聚众妄言闹事之事,现在特意为他们开恩科,这也算是打个巴掌给个枣儿吃吧。” 李景笑道:“终究不能把他们都抓起来,说实话,这些人的能量还是很大的,有时候还真得罪不起,还是要尽量安抚。我现在给他们这样的机会,就是想安抚他们,他们要是还不满足,还要闹事儿,那我就只能不客气了。” 杨柳风点点头:“做到这份儿上,大帅对他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他们要是还不知趣儿,那就是无理取闹,那就休怪咱们队他们不客气了。” 李景摇摇头笑道:“也不会不客气到哪里去,要是他们依然我行我素,我就把他们安排到朝鲜,蒙古,辽东等地,等以后咱们收复了漠北,漠西,***,南海等地,就把他们打发到这些地方,让他们把他们学得那些圣人之言,给当地的人传教布道。 我看看他们能不能把那些愚昧的人给教化过来,这也算宣扬咱们汉人的儒家思想,也是功在千秋的大事。” 众人闻言大笑,杨柳风向李景伸了伸大拇指道:“大帅高明。” 笑了一会儿,袁枢忽然说道:“请问大帅,那取才的标准如何界定呢?毕竟前两题过了就可以为官,那后面的策论就好像无关紧要了吧?” 李景笑道:“很紧要,这件事我只告诉你们几个。能答出第一题的,说明是可以做事的人,各部衙门,各级官府需要很多这样的人,可以任用答出第一题的人做一些账目上的差事,这就省的朝廷还去专门培养这样的人才。” 沈正点头道:“大帅言之有理,能答出第一题的就可以做一名军需官,做一名主簿,也可以做一名税官。” 李景接道:“能答出第二题的,说明这个人具有执政一地的能力,对这样的人,我们就要好好培养了,以后朝廷的地方官员,就要用这样的人。 至于最后的策论更是十分关键,我们知道,文由心生,一个人的品德,是可以通过文章看出个大概的,尤其写的是立国,立言,立身方面的。写这样的文章,说空话是不行的,要言之有物。 如果前两题答的好,最后的策论写的也很好,这样的人就值得我们重点培养了,以后庙堂之上,封疆大吏就任用这些人。” 袁枢闻言点头道:“我明白大帅的意思了,考第一题选的是能做事的吏员,考第二题选的是有执政能力的官员,而第三题选的是官员的志向和品德。” 李景微笑道:“就是这个意思,我们知道,选官主要是选德,一名官员如何品德不好,那是谈不上什么操守的,一名没有操守的官员,往往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所以说最后的策论是很关键的。 不过,如果只是策论写得好,前面的题却不会答或者答不好,那说明这个人是没有做具体事务的能力的,这样的人就只能另作他用,比如说可以让他们教书育人,或者让他们著书立说。 一个品德高尚的人,一个有操守的人,他教出来的学生想必不会太差,写出来的书想必会有很多意义。 管子说: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人。其实,我们也不必非要选官,如果能选出一批有德之人,令他们教书育人,则十数年之后,国家必会出现一大批人才。” “大帅说的是!”众人忙道。 李景摆摆手,指了指卷纸说道:“这几张卷子,第一卷里面的题目我曾到国子监去考了一下,结果很不错,国子监里面很多学生都答了出来。 至于第二卷,学子们写出来的章程大多属于空谈,按照他们的做法,根本达不到他们制定的预期目标。 这说明一个问题,这说明我们的学子只知道埋头读书,然后根据书本里学到的东西闭门造车。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此二者不可偏废。 我们经常见到一些老先生,整日埋首书堆,文章写得花团锦绣,可是一出书房,连东南西北都不知道。 还有一些人,走南闯北,所经之地无数,可你若问他走过之所的山川形势,地理远近,物产生植,却茫然不知。 前一种是只知道死读书,根本没有出去切身体会,国子监里面的学子就属于这种情况。后一种是只知道走路,根本没有用心观察,或者说他观察了,却不知如何表述,也就是没学问。我前年仓促选拔出来的一些官员属于第二种情况。 我到国子监去考核,是想看看里面有没有可用之人,现在看来,这些人学的东西还远远不够,能力与我的预期相差甚远。 这些人里面还有很多是可造之材,如果现在就让他们出来做事,很多人才恐怕会就此埋没。因此,我不想让他们参加今年的恩科,我打算让他们到各地游历一番,深入民间,亲身体验一下各地的情况。等他们有了见识以后,想必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满口胡柴。到那时,其中一些人必定能堪大用。” “大帅所言极是。”众人忙道。 李景摆摆手,对袁枢说道:“伯应兄,你把我刚才说的这个意思跟国子监祭酒孔贞运说一下,让他告诉那些学子,不要为不能参加今年的恩科懊恼,告诉那些学子,好饭不怕晚。等他们真正懂得如何做事,我必不吝重用。” 袁枢笑道:“有大帅这句话,那些学子们定会欢欣鼓舞。” 李景笑了笑,转头对沈正道:“岳父,你拨一笔钱出来,那些学子很多家境贫困,让他们出去游历,总不能让他们喝西北风,这笔钱给学子们用作生活用度。” 沈正想了想道:“这可是数千学生,每人就算十两银子,也得数万两,今年朝廷要做那么多事,国库的银子肯定是周转不开,我看,这笔钱就由我个人来出吧。恩……不能用我的名义,会授人以口实,我的钱是莹儿给的,就说是莹儿赞助的这笔钱。” 李景轻轻摇摇头:“岳父,你多心了。” 沈正笑了笑,虽然他跟李景是翁婿,但是这件事他是万万不能以自己的名义的。 国子监的学子们得了他的赞助,必定会对他存了感恩之心,要知道国子监里面可是数千学子,里面哪怕只有一成将来能出任官职,那就是几百人。 这几百人对沈正心存感恩,必定以沈正马首是瞻,那就是一股庞大的政治势力,李景就算心胸再豁达,也不能容忍出现这种情况。 这跟李景让高奇培养嫡系部队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概念,让高奇培养嫡系是为了制衡手握军权的将领,说好听点是为了保证国家在自己突遭不测时能够保持稳定,说难听点是为了保证二十年以后李定国或者李安国能够顺利上位。要说李景真的一点儿私心没有是不可能的,就算他不想当皇帝,可也不想自己辛苦一生打出来的江山最后给别人做了嫁衣。如果李景的子嗣后人都是庸才也就罢了,李景终究不能把国家交到一个废材的手中,可是李定国绝对是一代人杰,李安国也大有可造之余地,至于二儿子兴国年纪还小,暂时还看不出什么。这种情况下,李景当然要为儿子铺一铺道路,至不济也得让儿子成为手握军权的一方诸侯。 第五百八十九章 江湖 李景可是知道自己这一生得罪了多少人,张居正死后家人的下场乃是前车之鉴,李景可不想自己的家人最后也落到张家那样的下场。www.pinwenba.com如果儿子手中没有军权,难保某些人得势以后不反攻倒算。儿子手握军权,这些人便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文官权势再大,也不敢轻动手握军权的一方诸侯,毕竟若无军队保驾,所谓的权势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 这样做乃是李景的全家之道,也是为家人负责的态度。 至于李景为什么敢把时间放到二十年甚至更长,是因为军队系统不同于文官系统。 军队系统跟文官系统相比起来要简单的多,谁是谁的人,是哪一个派系,可以说是一目了然,不是你的人,你就指挥不动。 很少有将领反戈,因为反戈之后,这个人在部队里名声就算臭了,没人愿意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当然也没人敢再提拔他,除非这个人能一举夺权,否则他在军队便没法再混了。 正因为这样,那些两面三刀的人在军队是混不开的,也是混不长的。 大明现在的军队可谓李景一手缔造,大部分高级将领都是李景从微末之中简拔出来,至于高奇、孙猛、陈国柱、陈大虎、刘二愣以及张楚,周老虎,陈大壮、陈二虎等权柄赫赫的将领更是从李景起家时就跟着李景。这些人能有今天,全靠李景栽培,因此,这些人对李景的忠心绝对毋庸置疑。 哪怕这些人都过世了,他们提拔起来的将领,也依然会忠于李景或者李景的后人。只要李景的后人不蠢,别去排挤这些人,侵占这些人的利益,这些人就会依然忠于李景的后人。 这种关系想要淡泊下来,至少要等到这些人去世,甚至下一批被提拔起来的人去世,也就是说至少能维系二十年的时间。 相比起军队系统,文官系统要复杂的多。不是说文官不忠诚,而是文官体系部门实在太多,不像军队只有作战和后勤这两个系统。 文官体系首先分地方官和京官,然后还分无数部门,这些部门之间互不统属各成一系,如果一名官员永远呆在一个部门,一路向上晋升,那么对于提拔他的人肯定会忠心耿耿。 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很少有官员会在同一个部门永远工作下去,比如说户部缺一名官员,可能并不是从本部下面选人进行提拔,而是从别的部门调人,也可能从地方调一名官员进去。 因为补缺的话语权主要在内阁和吏部的手中,尤其是中高级官员的任命,部门主官只有推荐的权力。 这个时候,这名官员原先的上司或者说提拔他的人便很难再照顾到他,这名官员要想在新的部门站得住混得开,恐怕就得重新找一个靠山。 这是从下至上去看文官体系,从上往下也是这个道理。 比方说某部的侍郎调到地方任职,亦或是某地方大员调往别处任职,然后部门或者地方来了新的主官,那么这个人原先的下属亲信恐怕就得改换门庭。不然的话,就得跟上官对着干,而跟上司对着干的官员没有几个是能长久的,哪怕是他能把上司排挤走。 至于上层为权力斗争的时候,下面的人更是看风向,搞站队,不一而足,所以说文官是很难保证永远忠于某人的。 包括身为大明首辅李景在内,也不能保证下面的官员都忠于他,不说政治理念不同,李景还有很多政治对手,便是从李景的职务来看,他也不可能照顾到下面那么多的低级官员。 实际上,下面的官员都各有各的靠山后台,李景要安排这些人的职务,都得考虑到各方面的利益,平衡各方面的关系。 很多时候,大家都只看到权力人物的风光,却不知他们的麻烦有多少,而权力越大,这样的麻烦事就越多。包括对大臣们拥有生杀予夺之权的皇帝在内,何尝不在为平衡各方面利益和关系而苦恼? 因为就算是皇帝也不能把反对自己的人都杀掉,或者把反对自己的人都免职,毕竟终究要有人出来做事,而出来的这些人总是会为了权力和利益跟皇帝进行斗争。无论换多少人,换多少批,永远如此。 套用一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斗争,所以说人就是江湖。 李景在平阳府掌管地方多年,又出任两年大明首辅,这些年更读了不知多少史书,对官场上这些道道儿十分清楚,他能做的就是尽量制定一个完善的制度,然后用制度说话。 对有成绩的官员进行提拔,对犯了错误的官员,犯到哪条,就用哪条处罚。 不凭个人好恶进行提拔和处罚,别人就无法找他说情,也无法找他说理。 相比历朝历代的当权者,李景这样做,虽然也免不了要考虑各方的利益和关系,终究还是免了不少的麻烦。 李景考虑的是平衡下面的人的关系和利益,下面的人要考虑的则是上司的猜忌。 沈正当年在红山岭的时候做事就小心翼翼,怕李景担心他权力过重而猜疑他,现在身居高位,自然更是小心谨慎。 因为沈正知道,他下面的官员靠山恐怕并非只有他一个,但是他的靠山却只有一个,那就是李景,如果李景心中猜疑他,那他可是说倒就倒。 一旦涉及到权力争夺,别说他这个岳父,便是亲爹老子恐怕都不好使,亲情这个东西在权力面前可以说一文不值。 而能让李景猜疑的就是沈正的权力,一旦李景觉得沈正的权力对他产生威胁,李景会毫不犹豫地将沈正拿下。 李景让沈正给学子们发游历费用,本就应该使用公款,沈正想帮国库省钱,愿意自己掏腰包这本是好意,但是他这个好意却是取死之道。 国家未来的官员,你私人出钱培养是何居心?是不是想对这些人示之以恩,等以后好拉帮结派? 就算让学子们感恩也得感李景的恩,以后报也是报李景的恩。 正是突然想到了这一点,沈正才连忙改口。 而李景淡淡地一句,岳父你多心了,更让沈正悚然而惊。这说明李景瞬间便察觉出其中的厉害关系。 有些人天生就具有敏锐的政治嗅觉,李景无疑就是这样的人,在李景面前,说话时一定要小心翼翼地,绝对不能拿起话就说。 到了李景这样的地位,哪怕是他跟你闲话家常,你都得小心在意,要仔细琢磨李景说那些话是什么用意。 实际上,现在李景已经很难跟哪一个人交心了,哪怕他真的是在交心,你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因为现在能让李景真正说交心话的也就那几个人,全部加在一起恐怕都不会超过十个人。 沈正心里盘桓了一下,能够让李景真正交心的,陈大虎、刘二愣、马五、柱子,高奇这五个人肯定没有任何问题,孙猛应该也算一个,曹文诏?怕是就有些勉强。至于其余人等,恐怕很难让李景真正说出心里话。 那么自己呢?李景会不会跟自己说交心的话?恐怕最多是勉强而已。 猛然间,沈正发现连自己都不确定是不是李景最知心的人。 沈正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因为他还有两个弟弟,还有几个侄子。 随着他的地位越来越高,权力越来越大,他不免要照顾照顾弟弟和侄子,这两年,沈家二房和三房利用他的权力得了不少好处,而这些事是犯了李景的忌讳的。 但是沈正要是不照顾照顾弟弟和侄子,心里又过意不去,因为当初他一力做主,倾家扶持李景,现在李景掌权,沈正也大权在握,沈家要是得不到回报,于情于礼都说不过去。 沈正做得那些事情李景是很清楚的,可是李景并不能说什么。 李景来到明朝以后,有三个人对李景有大恩,第一个人是沈正,当年沈正为了扶持李景可以说是倾家荡产,没有沈正和沈家支持,李景绝对没有这么容易成事。 第二个人是袁可立,当年李景制定的战略规划就是在袁可立的指导下制定出来的。而李景能成为一名成熟的政治家,更离不开袁可立的教诲。可以说如果没有袁可立的教导,李景不过是一勇之夫。 第三个人是陈老汉,当年李景孑然一身的时候,陈老汉把两个儿子和来自陈庄的子嗣交给李景,正是这几个人组成了李景起家的班底。 另外,当年要不是有陈老汉,沈莹和沈老太爷恐怕就保不住了,要是保不住沈莹,恐怕沈家早就跟李景分道扬镳了。 沈正、袁可立,陈老汉对李景都有大恩,现在李景成事了自然要回报他们。他们及家人哪怕是杀人放火,李景都得想法子保全他们的性命。 令李景欣慰的是这三家还没有干出这样无法无天的事情。相比之下,袁家和陈家的家人要比沈家自律的多。袁家不用说了,以袁可立的家教,袁家的后人从未仗着祖父和父亲的权势做任何违法之事。陈老汉虽没有读过书,但是却极明事理,他知道陈家能有今天的权势是谁的功劳,怎能容后人玷污李景的名声? 第五百九十章 再见张皇后 唯有沈家乃是商人出身,沈老二和沈老三及其子嗣,经常仗着沈正的权势做一些营私舞弊的勾当。www.pinwenba.com而沈正也利用手中的权力,把军队后勤保障的订单交给两个弟弟和侄子。 可是有些事是不能做的,做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以后一发不可收拾。 沈正这两年没少帮两个弟弟和侄子谋利,对沈正的行为李景心里其实是不满意的,可是李景心里纵然不满,也不能直接跟沈正说,甚至跟沈莹都不能说,李景不想被沈家的人说他忘恩负义。 好在沈家还没干出杀人放火这些无法无天的勾当,因此对沈正和沈家的行为,李景只能是睁一眼闭一眼。哪怕沈正做得有些过了,李景也只当不知道。 虽然李景装作不知道,可沈正知道自己和沈家做的这些事是瞒不住李景的,对李景的心思也十分清楚。从心里说,沈正是很想收手的。 可是每当沈正劝告弟弟和侄子收手的时候,弟弟和侄子就拿沈家的功劳说事儿,并说不趁着他现在手中有权,帮沈家多攒下一些家业,等以后他退下来的时候,想干也没法干了。 对此沈正也很无奈,只能严厉告诫弟弟和侄子,绝不能干欺男霸女之类的事情。 沈正知道,正因为沈家不知收敛,而李景又存了报恩的心思,令两人很难说一些交心的话语。 幸好沈正只是帮沈家牟了些私利,对李景的忠心却始终不渝,因此两人虽然有些隔阂,终究没有渐行渐远。 刚才这几句话看似平淡,而且沈正补救的及时,但是在座的都是人精,马上感觉出李景的口气有些淡然,都明白沈正刚才差点出了天大的纰漏。念及李景的手段,众人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想到近年来李景不断破格录用人才,并安插到一些要害部门,众人心中忽然有些明悟。他们手中掌握的权力实在是太大,李景这是要培养新的班底,分薄一下他们的权力。 对于李景的做法,这几个人心中并无不满,他们知道不管换谁坐李景这个位置,都会这么干,换成是他们,恐怕做的比李景更绝。 见众人一时无言,李景摆摆手道:“行了,今天就议到这里吧。” 听李景逐客,众人急忙告退。 待众人走后,李景轻轻叹了口气,起身从衣架上取下大氅披在身上,向屋外走去。 “大帅,您准备去哪儿?”小九见了急忙问道。 李景摇摇头:“陪我出去走走。” 小九闻言,急忙招呼侍卫跟上。 看了看跟上来的几名侍卫,李景忽道:“小九,你那几个兄弟在户部学的怎么样?” 小九笑道:“挺好的,都很用心,兄弟们说,大帅亲自交代的差事,一定要认真学习,把差事办好,不能丢了大帅的脸面。” 李景点点头笑道:“有这个心就好,你告诉他们,天津卫那一块儿我就交给他们了。另外再告诉他们,办差的时候要多动动脑筋,对那些商家的态度要好一些,要是商家暂时有难处,不要急着催税,让商家周转起来再说,要知道国家的赋税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商家,千万别干杀鸡取卵的事情。” 小九忙道:“孩儿一定把大帅的原话告诉他们。” 李景点点头,看了看天,轻轻叹了口气道:“马上就是三月份了,要是天气还不转暖,今年的春耕怕是要耽误了。” 小九笑道:“这些年一直都挺冷的,不过今年似乎比往年更冷一些。” 李景叹了口气,信步出了庭院。 走了一段路,小九忽道:“大帅,这是往张皇后那里去的方向,大帅要见张皇后么?” “哦?”李景微微一怔,急忙停下脚步。 顿足想了一会儿,李景说道:“你去懿安皇后那里通禀一声,我有事跟她商议商议。” 小九点点头,快步往前走去。 李景停顿了一会儿,缓步跟了上去。 得了小九的通报,张嫣急忙命宫女把凤仪居认真收拾了一遍,然后用心打扮了一番。 张嫣的容貌本就绝美,自搬到西苑居住以后,心态与以前大为不同,心态改变,身体状态也产生变化,此番用心打扮,更增丽色,咋一见,直如二十许人一般,任谁也想不到张嫣已经三十岁了。 在宫女的引领下,李景在凤仪居见到了张嫣。见张嫣容颜焕发,靓丽如少女一般,李景心中一动,不由笑道:“皇后娘娘这段时间看来过得很舒心啊!要不是知道是你,我还以为你有个妹妹呢。” 张嫣美目一转,嫣然笑道:“想不到国公爷也会夸人了。” 李景笑道:“娘娘用不着我夸,唐朝罗隐曾做牡丹词,其中有一句应在娘娘身上正是恰如其分。” “哦?不知是哪一句?”张嫣笑道。 “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李景笑道。 张嫣莞尔一笑:“国公爷这句诗怕是应在府中那个叫圆圆的爱妾身上才应景吧?” 李景闻言苦笑道:“娘娘说笑了,纳圆圆为妾非我所愿,实是先生的遗愿,我是不得不从。” 张嫣轻叹了口气道:“常闻国公爷对袁先生至孝,从不违拗先生的意思,便是亲生儿子怕是也不过如此。” 李景摇摇头,轻叹一声道:“何为孝?古人说到孝时,经常说孝顺,依我看,这个顺字很关键,如果子女不能顺着父母的心意,别的地方做的再好,也未必能让父母开心。 当然,我说的是正常的情况,这世上难免有糊涂的父母,在大是大非面前,这个顺还是要斟酌一下的,所以古人又说忠孝不能两全。” 张嫣笑道:“国公爷真是高才,如此解读忠孝不能两全,却是道尽孝的真谛。” 李景摆手笑道:“先人的智慧需要我们后人认真品读,我这不过是一家之言。” 摇摇头,李景又道:“圆圆天姿国色,作为男人没有不动心的,我也不例外,不过纳圆圆为妾我是很犹豫的。 你知道,纳妾制度是我定下来的,我已经有了三房妾室,再纳圆圆为妾,显然是破坏了我定下的制度。 唉,破坏规矩的人往往是制定规矩的人,这件事,怕是要被后人诟病了。” 张嫣眉目一转,忽然说道:“国公爷有三房妾室么?妾身怎么听说只有两房妾室?” 李景摇摇头:“掩耳盗铃罢了,有道是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哪有东西并立的事情?府里的事情最终还是夫人做主,你皇妹虽然也封了诰命,可是这个尊卑之分,她还是看得极为分明。” 张嫣颔首道:“皇妹也是难得的贤惠之人。” 李景点点头:“她跟夫人之间的感情是极好的,十年姐妹,能做到她俩这样的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摆摆手,李景笑道:“我来是想跟你谈点正事儿,却不想扯到了家事。” 张嫣幽幽叹了口气道:“国公爷一年也不来几次,每次来都是谈公事。” 李景笑笑,轻轻摇了摇头。 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李景说道:“说说吧,制衣厂有什么困难,为何两个多月尚完不成五万件军服的订单。是人手不足,还是原料不足?” 张嫣说道:“国公爷,人手没有问题,原料也不少,关键是季节不对,您定的这五万件军服要蓝黑色,我们没有这种颜色的布匹,需要先把布料漂染出来才行,可是现在这样的天气,根本无法漂染。 我们试了几次,布料晾晒的时候由于天冷,很快就会冻住,等晾干以后会出现很大的色差,根本不是国公爷要的那种蓝黑色。” 李景一拍额头:“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是为了见我,故意拿捏下面那些人。” 张嫣瞟了李景一眼:“妾身便是再没分寸,也不敢拿这样的事情拿捏国公爷,怕是国公爷下面的人自己瞎琢磨吧?” 李景轻轻笑了笑,他原也不大相信张嫣会这么没分寸,不过有时候女人的心思谁又能琢磨透呢? 从下面反馈上来的意思来看,虽然有些瞎琢磨的意思,但未尝不是得了张嫣的暗示,不然的话,有些事情下面的人是万万不敢胡乱揣测的。 笑了笑,李景说道:“我来你这里,你不会不管饭吧,快到中午了,我就不回去了,在你这里蹭一顿。” 张嫣闻言顿时双眼放光:“国公爷这话说的,听小九禀报的时候,妾身就安排了,就是怕国公爷又急着回去。” 回头对几名宫女道:“你们几个赶紧瞧瞧去,让尚膳司的人用心着点儿。” 待几名宫女离去,李景摇摇头笑道:“你这打发人离开的手法太不高明,可不大像我知道的懿安皇后。” 见张嫣起身要坐过来,李景摆摆手道:“我吃过饭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真的?”张嫣惊喜道。 李景微笑着点了点头。 看着张嫣又是欣喜,又有些娇羞的容颜,李景轻轻叹了口气道:“让你受委屈了。” 张嫣急忙摇头:“妾身不委屈,有国公爷这句话,妾身一点都不委屈。”猛然张嫣想起小九还在李景身后,抬眼看了小九一眼,一张脸顿时羞得通红。轻轻咳了一声,李景转头对小九道:“你到外面去吧。” 第五百九十一章 流水作业 小九应了一声,转身出屋。www.pinwenba.com 待小九出去,李景笑了笑道:“咱俩的关系小九早就知道的,其实夫人也知道,你无需介怀。” 张嫣闻言一惊,急忙问道:“夫……夫人怎么说?” 李景摇摇头,看着张嫣叹息道:“你以为夫人会说什么?换做是你,你又会说什么?” 张嫣默默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张嫣忽道:“国公爷,关于军服妾身倒是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说来听听。”李景微笑着说道。 张嫣道:“是服装的样式,妾身觉得现在的军服有些肥大,尤其军官和士兵的袖子相差极大,有的袖子是箭袖,有的是敞袖,有的袖子里面甚至还有口袋。 妾身以为,士兵在作战的时候,应该不会带那些无用的东西,那么袖子里面就没有必要缝制口袋。如果不用缝制口袋的话,既节省了布料,又省了好几道工序。” 李景点了点头:“嗯……说的有理,我们的军服确实过于宽松了,穿这样的服装,行军作战确实非常地不便,你这个提议很好!只是不知你有没有想过应该采用什么式样?” 张嫣摇摇头:“这个妾身就不大懂了,也不敢替国公爷拿主意。” 李景微微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儿道:“以前官军穿的铠甲你见过吧?” “见过。”张嫣忙道。 李景接道:“那你觉得军服采用铠甲的式样怎么样?不要那种披挂式的,要那种对襟式的。” “按照铠甲的样式就简单多了,只是对襟的话,冬天的时候胸口怕是会灌风吧?士兵能受得住么?”张嫣沉吟道。 李景摆摆手:“这个好办,咱们分成两件,里面做一件衬袄,还是采用右衽,外面套一件正装,用对襟。” 想了想,李景道:“咱俩这么说也看不出什么效果,这样吧,回头你找个裁缝先给我做一件,我穿一下看看怎么样。” 张嫣笑道:“又何必去找裁缝,妾身也会缝制衣裳。您等着,妾身这就取尺来。” 李景笑道:“怎能让你为我缝制衣裳。” 张嫣摇摇头,低声说道:“怎么不能?能为国公爷缝制衣服是妾身的福分。其实妾身早就想为国公爷缝制一件袍子的,只是怕夫人知道了不高兴。现今有了这个借口,别人就不会说什么了。” 李景闻听默然。 虽说女人的心思难猜,可是张嫣的心思李景还是能看得出来。 张嫣由于身份所限,是不会跟李景别的女人争宠的,她能做的就是想尽办法讨得李景的欢心,让李景多来她这里几次。 可以说,在李景的这几个女人当中,她活得是最辛苦的。 李景知道张嫣的心思,也理解张嫣的心思,但是他不可能经常过来探望张嫣,他担心自己经常过来会被人看出他跟张嫣之间的关系。 实际上知道李景和张嫣的关系的人并不算少,王承恩知道,沈莹知道,小五和小九还有李景身边的几名贴身侍卫知道,现在凤仪居里面服侍张嫣的宫女知道,以前在东暖阁值守的几名太监也可能知道。 这些人当中有可能泄密的就是东暖阁的那几名太监,不过那几名太监早已被王承恩秘密处死,按王承恩的意思是连慈宁宫服侍张嫣的宫女都一同处死,幸亏张嫣察觉到王承恩的意图,为这几名宫女求情才保住她们。 现在凤仪居里服侍张嫣的宫女除了当初慈宁宫那几名宫女,剩下都是王承恩精心挑选出来的,这些宫女这辈子都不可能走出凤仪居,也别想见到外人。 王承恩做的这些事李景是很清楚的,但是有些事李景可以阻止,有些事却不能阻止,非但不能阻止,还要持默许的态度。 到了李景如今的地位是绝不能感情用事的,冒着泄密的风险留住那几个小太监的性命和放那些宫女出宫,这样的仁慈只能叫愚蠢。 因为这件事不光涉及到张嫣的名声,更涉及到皇家的尊严,如果李景和张嫣有染的消息传出去,整个大明顿时就是一场轩然大波。 其实,李景有时候也想过跟张嫣断绝来往,因为两人的私情担的干系实在太大,可是张嫣为李景推行新政时是出过力的,而且现在张嫣做的事情也是在帮助李景,有这位前任皇后坐镇,京城皇家制衣厂招募女工远比当初平阳府筹建制衣厂时招募女工容易的多。 而且有制衣厂带动,别的需要女工的工厂,招起工来也容易很多。 招工看起来是小事儿,实际上起的作用是巨大的。 从小的方面说,女人有收入等于是提高了家庭收入,解决了很大一部分家庭的负担。 要知道,这部分女人做工,那么她们原来的工作恐怕就做不成了。比如说种地,原先是夫妻一起种地,现在妻子做工,靠丈夫一人可能干不过来,这时就得雇人帮着种地,那些雇工等于是多了一份工作,多了一份收入。 往大了说,女人出来做工,改变了传统的男耕女织的生活模式。 虽说从农耕社会往工业社会发展还为时过早,但是随着科技进步,这种趋势不过是早晚的事儿,而大明现在就开始朝着这个方向走,无疑要领先别的国家不知多少年。 如果说李景以前只想着消灭满清,不让中国在满清的统治下逐渐衰弱,乃至被西方各国凌辱。那么当灭了满清以后,李景想的则是如何让中国强大。 一个国家是否强大,不能只看他的军力,当年蒙古人纵横欧亚大陆所向无敌,但是在中国只统治了九十年便被朱元璋推翻。 难道说蒙古人占了中国以后就开始腐化,以至于战力急速衰败? 显然不是。归根结底是蒙古人不懂得治理国家,这个马背上的民族恨不得把整个中国都变成他们的牧场,对中国的农业摧残的实在太过严重,以至于当农民起义的时候,蒙古人发现他们居然拿不出粮食供养大军平叛。 打仗打的是后勤,武器再先进,不能当饭吃,不能当衣穿,不能当药用,不能挡风,不能遮雨。 任何一支军队都离不开衣食住行这些生活必需品。也就是说,要打仗,首先要解决能维持打仗的生活物资。 但是这些生活物资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要有粮吃得先种田。要有衣穿得先种棉花,然后纺成线,再织成布,最后才能做成衣。有了粮食衣物,还得有车船运输物资,扎营时要有帐篷挡风遮雨,生病了要有医生用药,而这些事全部都关乎民生。 就是说,想发展军力,首先要发展民生。当民生发展起来,军力才能真正强盛。 李景来自后世,他所掌握的一些武器技术要领先这个时代三个多世纪,但是限于当前的科技,很多武器根本造不出来。明军现在所用的武器,已经是当前技术所能达到的极限。只要大明的武器制造技术不外泄,至少领先外国一个世纪没有问题,所以,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把精力浪费在武器研制上面。 这时李景的精力主要放在发展科学,发展农业,发展工业上面。 其中,在没有更先进的技术成果出现以前,农业的发展速度不会有太大进展,最多是加强畜力增加耕地效率。 能快速发展的只有工业,其实现在还没有真正意义的工业,只能说是手工业,即使手工业也还在起步阶段,因为这时的手工业主要以家庭为单位,小作坊式的生产模式,还有极大的发展的空间。 李景要做的就是把小作坊变成大作坊,把大作坊变成工厂。 制衣厂无疑就是把家庭作坊式的生产加工方式变成了工厂。 虽然现在的制衣厂还是靠手工,但是李景引进了后世先进的流水式作业方式,这就大大加快了生产速度。 正常来说,一名妇女如果自己裁剪缝制衣服,最快也要两天才能做出一件衣服,按照这个速度算,两千人两天能做两千件衣服。 但是采用流水式作业方式以后,分工明确,各司其职,由于只干一样活儿,只加工一个部件,这些人的手头越来越熟练,现在两千人一天可以做出三千到四千件衣服,效率提高了三四倍。 李景是准备花大力气推广这种模式的,不光是制衣厂,别的厂子也需要大量的女工,因此张嫣这个前任皇后的作用就显得至关重要。 张嫣对李景推行政务有帮助,并且对李景有感情,因此李景无论是从人情还是工作都无法割断跟张嫣的关系。 不过顾虑到影响,李景只能偶尔来一次,并且还得找一个合理的借口。 李景知道张嫣的心思,同样张嫣也知道李景的难处。 但是女人毕竟感情用事的时候较多,而且张嫣知道如果李景真的要来的话,随便找个什么借口都行,可李景经常是一两个月都不露一次面,张嫣心里不免会有别的心思。有时候张嫣经常会想,是不是自己年纪大了,李景不喜欢自己。或者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李景对自己不满意。正因为存了这种心思,张嫣就更加刻意保养自己,更用心做好李景交代的事情,更用心曲意讨好李景。 第五百九十二章 福建急报 (月票在哪里?) 今天李景本来只想跟张嫣谈完事情就回去,可是看到张嫣欣喜的样子,又实在不忍就此回去。www.pinwenba.com 李景的心毕竟不是铁铸的,张嫣为他付出了这么多,只为他能多陪陪她,如果他就此走了,张嫣不定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少顷,张嫣取过尺来为李景量衣,量完以后,张嫣又取来纸笔把尺寸记了下来。 见张嫣用毛笔记录数据,写的还是汉字,李景心中一动,忽然笑道:“我说,你有时间到我府里跟莹儿学学计数,你用汉字记录实在是不太方便。我交给莹儿一种计数方法,用阿拉伯数字计数,又简单,又方便。” 张嫣闻言疑惑道:“阿拉伯数字?什么意思?” 李景闻言一怔,他跟别人讲阿拉伯数字的时候,还从来没人问过他阿拉伯数字是什么意思,都是他怎么说,别人就怎么学,张嫣却是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人。 如果是以前李景还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不过在翻看了宫里诸多的典籍之后,李景已知阿拉伯数字其实很早就传入中国,只是因为当时中国用筹码计数也很方便,因此阿拉伯数字在中国并未引起重视,也没得到推广普及。 组织了一下语言,李景笑道:“阿拉伯是一个民族,这个民族有很多国家,这些国家在我们大明的西方,大食和波斯你听说过吧?” 张嫣点点头。 “大食人和波斯人就是阿拉伯人。”李景笑道。 “哦,妾身明白了,阿拉伯数字就是阿拉伯人使用的数字,跟咱们汉人用筹码计数是一个道理。”张嫣笑道。 李景笑着点点头:“真聪明。” 顿了顿,李景接道:“不过阿拉伯数字并不是阿拉伯人发明的,是印度人发明的,后来传到阿拉伯,然后又被阿拉伯人传到世界各地。嗯,印度就是天竺,西游记看过吧?里面写的那个天竺就是印度。” “国公爷懂得真多。”张嫣笑道。 李景笑了笑道:“把纸笔拿来,我写给你看。” 张嫣依言取过纸笔放在李景面前。 李景提笔在纸上写下十个阿拉伯数字,然后讲述了一下如何写两位数和三位数。 张嫣冰雪聪明,举一反三,马上知道更多位数的数字如何书写。 接着李景又讲了一下如何使用阿拉伯数字进行计算。 实际上用阿拉伯数字计算跟用筹码计算的方法基本相同,但是记录的时候,用阿拉伯数字无疑要更方便。 见张嫣聚精会神地看着,李景笑道:“明白了?” “明白了。不过要是这么简单的话,用得着我到府里跟夫人学么?”张嫣疑惑道。 李景笑道:“你总在这里待着不闷么?你的身份不能到处走,只有到我府里找莹儿说话别人才不会说闲话。” 笑了笑,李景把笔递给张嫣:“你来写一写,多写几遍,等你习惯用阿拉伯数字计数,就会发现记账的时候非常方便。” 张嫣轻轻点了点头,接过毛笔,照着李景刚才所写数字的样子慢慢书写起来。 只是这十个阿拉伯数字看着简单,可是写惯了横平竖直的毛笔字,忽然写这些弯弯曲曲的数字却着实不易。 张嫣写了数遍,只是纸上弯弯曲曲的数字好像蚯蚓爬,不由大为汗颜。 见张嫣脑门上微微沁出汗珠,李景笑道:“别急,你刚写的时候,是有些不习惯,多写几遍就好了。” 张嫣羞红了脸道:“这笔太过柔软,画圈有些不方便。” 听张嫣把写数字说成画圈,李景不由大笑起来。 见李景笑话自己,张嫣抬手轻轻捶了李景一下:“你笑话我。” 李景抬眼见张嫣一脸娇羞,实是明艳不可方物,不由心中一荡。 抬手想要捉住张嫣的手,猛然李景心中一动。 像张嫣这样的人用毛笔写数字尚且如此费尽,那些蒙童学起来岂不更慢?反正是写数字何必非用毛笔?用硬笔书写岂不更方便?因为硬笔便于控制,很快就能学会书写。 可是用什么代替毛笔呢?后世使用的铅笔,圆珠笔,钢笔现在根本做不出来。 琢磨了一会儿,李景忽然想到那些外国人可不会使用毛笔,那么他们用什么进行书写的呢?想想京里那几名传教士,李景轻轻一拍额头,汤若望和那几名传教士好像是用鹅毛写字的。 想了想,李景回首向门外道:“小九,你派人找一下汤若望,跟他讨几支写字用的笔,不是毛笔,要他们自己使用的笔,好像是鹅毛做的。” 门外小九应了一声,安排一名侍卫去找汤若望。 而张嫣听了不由奇道:“用鹅毛做笔?那怎么写字?” 李景笑道:“外国鬼子写的字跟咱们的汉字不一样,他们的字是无法用毛笔书写的,而且他们也不会制作毛笔,他们写字用的是鸟毛。” “用鸟毛写字,那不成野人了么?”张嫣哑然道。 李景笑了笑:“呵呵,说野人有些过了,但是跟咱们汉人博大精深的文化相比却天差地远。” “那你还用他们的笔写字?”张嫣奇道。 李景笑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用鹅毛写汉字肯定是不行的,不过用来写阿拉伯数字却非常好用。” 张嫣轻轻点了点头。 这时张嫣的贴身宫女小兰款款走来,向二人福了一福道:“娘娘,国公爷,膳食已经备好了。” 李景点点头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忽道:“小九他们的饭菜准备了么?” 张嫣笑道:“那能不准备么?要是让他们饿肚子,过后还不给我小鞋儿穿?” 李景笑了笑,在张嫣的引领下来到后室。 …… 崇祯十一年三月中旬,天气终于开始转暖,李景和朱由检抓紧时间,选了个日子在先农坛主持了春耕仪式。 实际上如果天气正常的话早就应该春耕了,但是没办法,今年北方的天气持续寒冷,如果按照正常的时间进行春耕的话,农作物根本就无法生长。现今虽然晚了一个月,但只要雨水充足,还是能够保证丰收的。 对于今年的春耕李景可谓异常重视,因为今年粮食能否丰收事关军队的扩编,军政部年后颁布募兵令要扩军一百万,如果粮食歉收,这一百万军队就成了大明的负担。 因此为了保证今年春耕顺利,李景命户部拨了一大笔钱,购买了大量的牛马分发给农户用以耕种所需。 坐在内阁签押房,李景翻看着各地送来的文书随看随批。 “大帅,现在看来北方数省耕种任务基本上算是完成了。洪承畴上的奏报说陕西各地在春耕后还下了一场雨,看来,陕西今年是不用担心粮食问题了。”沈正检阅着文书说道。 李景摇摇头:“不能掉以轻心!这些年陕西年年雨水不足,现在虽然下了一场雨,但是还看不出什么,还是要做好准备才行。” 沈正轻轻点了点头。 停下笔,李景忽道:“关于江苏的案子你怎么看?” 沈正沉吟了一下道:“根据张同敞报上来的调查结果来看,江苏各府县是把前年府库的存粮打到去年的粮赋当中,因此他们去年报上来的粮赋数目虽假,但是粮食的数目不差,这些官员作假不过是想谎报政绩,并无贪腐行为,我觉得对江苏的官员申饬一下即可。” 李景闻言轻轻摇了摇头:“先等等,这件事我交给别山全权负责,等他回京,看看他准备怎么处置。” 转头看向袁枢道:“伯应兄,敬之来信说已经把复社那些人说通了,你看看今年的恩科什么时候开比较合适。” 袁枢沉吟了一下道:“如果考大帅出的那些题的话,我看这些人当中没有几个人能够考中。” 李景笑了笑道:“三题都能答的差不多的我也不奢望能有几个人,能答好一题的就已经不错了,总得给这些人一些甜头,有这些人带动,以后的会考就好办了。另外,有去年那次不成功的会考做铺垫,今年这些人的心里也应该有点底,只要比去年强就行。” 袁枢笑道:“既然大帅要求不是太高,那么就定在五月中旬吧。” 李景点点头:“五月中旬开考的话时间刚好够用,那就定在五月中旬吧,前些日子我出的那些题,你从中选几道题出来分发各省用作试卷。让各省的总督和布政使跟学子们说,只要乡试考得好便可以出仕,想更进一步的,等来年参加会试也行。” “这个……大帅不用重新出题么?”袁枢沉吟了一下道。 李景摆摆手:“要是连你们几个我都信不过,那重新出题又能怎样,往各省送试卷的时候难道就不会泄露?我跟你说句实话,考这样的题目我并不担心泄露考题,即使那些学子们提前知道题目,想做出一份满意的答卷都不容易。” 袁枢笑道:“那倒也是,当年我参加科考的时候要是考这样的题目,就算我提前知道试题,恐怕也得抓瞎。” “呵呵,伯应兄谦虚了,这样的题目肯定难不住伯应兄。”李景笑道。 袁枢躬身施了一礼:“那我回去准备去了。”李景摆摆手,拿起一份奏章继续看了起来。便在这时,门外侍卫禀报道:“福建急报!” 第五百九十三章 蒸汽机 李景一惊:“把信使叫进来。www.pinwenba.com” 少顷,侍卫带着信使进来,小九从信使手中接过信件检查了一下交给李景。 李景打开认真地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李景稍作沉吟对小九道:“马上把高奇请来,我有事跟他商议。” “出了什么事?”沈正问道。 李景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孙猛信中说,三月初六那天,吕宋的西班牙人杀了我数百华商,孙猛和孙传庭还有郑芝龙请示对吕宋用兵。” “现在就要用兵,我们还没有准备好吧?”沈正惊道。 李景摇头道:“攻打吕宋是没有问题的,年后从辽东调了一万人到福建,我们的兵力是够用的。 我现在担心的是满剌加。郑芝龙本来是派船接应这一万部队驻防满剌加的,现在要对吕宋用兵,势必不能把这支部队运往满剌加,一旦吕宋的战事拖得太久,满剌加空虚,我怕那些西方国家趁机攻占满剌加。” “孙猛和孙传庭还有郑芝龙不会想不到这一点吧?”沈正疑惑道。 李景叹了口气道:“他们能想到,但是他们认为可以速战速决,只要能迅速解决吕宋的西班牙人,再回师满剌加时间还是够用的。 看来连续的胜利让他们有些不清醒了,吕宋的地形和气候完全不同于台湾和澳门,现在这个季节吕宋的气候潮湿炎热,我们的武器在那种气候下作战,很容易出现问题, 另外,吕宋的地形复杂,一旦西班牙人往南退却,我们不熟悉地形,想抓住这些西班牙人并不容易,很可能会被西班牙人拖在吕宋。” “那要不要制止他们。”沈正忙道。 李景摇摇头:“孙猛他们现在想必已经动起来了,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不能叫停。为今之计只有从别处调兵进驻满剌加,而我们现在能调出来的部队只有山西那五万刚转正的部队。” “可是那五万人已经往云南开拔了啊!”沈正忙道。 李景说道:“我知道,不过从山西到云南气候变化的太厉害,这一路他们要慢慢适应,因此行军的速度不快。我们快马拦截,应该能在他们未到达云南之前截住他们。” 从书案上取出一张地图,李景凝神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高奇急步赶来。李景将信递给高奇道:“你看看。” 高奇接过匆匆看完,沉吟了一下道:“现在动手,好像有些操之过急了吧?” 李景摇摇头:“计划赶不上变化快,谁也想不到西班牙人会突然发疯,居然在这个时候屠杀大明海商。” “他妈的,西班牙人脑袋生蛆了么?我不相信他们一点收不到台湾和澳门被占的消息,这个时候杀我海商,是活得不耐烦了么?”高奇骂道。 李景苦笑道:“去年吕宋的西班牙人就已经动了屠杀大明海商的心思,正是得知这个消息,才逼得我对郑芝龙动手。西班牙得知这个消息以后,自然要小心观望,因此才延缓了屠杀海商的动作。 现今我们以郑芝龙的名义拿下台湾,攻占了澳门,西班牙人见朝廷没有任何作为,胆子自然大了,做出此举,也就不足为奇。” 高奇苦笑道:“他奶奶的,看来我们这件事做的太机密,也不是好事儿。” 李景摆摆手:“我们以郑芝龙的名义对葡萄牙人和荷兰人用兵,是为了不跟这几个国家交恶,为了以后跟他们继续贸易,却不想让西班牙人以为大明水师懦弱无能。 事已至此,再说这样做是对是错已经没有意义,既然西班牙人杀我海商,那就不用客气了,这次我们要把三十年前的旧账跟他们一起算一算。” 高奇点头说道:“既然大帅主意已定,那就打吧,只是这一仗要打到什么程度,还请大帅给大家交个底儿,这样我们也好准备物资弹药。” 李景冷笑一声:“打到什么程度?这次我要杀的吕宋的西班牙人和那些助纣为虐的吕宋人鸡犬不留。我是这么想的,既然开打,那就大打,把吕宋周边那些小国全部灭了,把吕宋纳入大明的版图。” 高奇闻言一惊:“这样的话没有十万大军怕是不够,可我们福建所有的部队加一起才只有六万余人,算上郑芝龙的部队也不过九万人。其中还有数万部队要在各地驻防,我们能够调动的部队其实不足五万。” 李景点点头正色道:“所以我要调动山西开赴云南的那五个师参战,从辽东调的那个师仍由刘洪率领驻守满剌加,满剌加这个战略要地决不能丢。” 高奇也不迟疑,马上说道:“现在那支部队已经到达湖广境内,我马上下令部队转向福建。” 说完,高奇俯身就着李景的桌子,提笔写了封调令,盖上印章,命小九派侍卫快马往湖广传令。 沉吟了一下,高奇又道:“此次征讨吕宋,这个主帅人选大帅准备让谁担任。” 李景看了看高奇,叹了口气道:“我本想让你担任这个镇南大将军,不过孙大哥在福建担任总督,派你去的话,孙大哥的面子不好看。” 高奇笑道:“我要是当了这个镇南大将军,孙大哥怕是以后不会理我了。” 李景笑了笑:“所以我打算让孙大哥担任镇南大将军,让孙传庭做他的副手,你觉得怎么样?” 高奇迟疑了一下说道:“十万大军啊,我怕孙大哥没能力指挥这么多的部队,孙传庭倒是可以,这个主从之职是不是颠倒一下。” 李景摆摆手:“只要老孙不犯糊涂,凡事跟孙传庭商量着来就不会出什么事情。这样,我给孙大哥和孙传庭写封信,让他俩一定要精诚合作。” 高奇笑道:“有大帅这封信,想必孙大哥是不会犯糊涂的,只是大帅不准备把他们召回来授印么?” 李景摇摇头:“时间来不及了,咱们事急从权,就不拜将授印了,你到兵部让他们马上铸镇南大将军印,明天随信一同送往福建。” “那我马上去办。”高奇忙道。 见高奇转身要走,李景忽道:“等一等,既然铸印,让他们一并把征北,征西,征南还有抚远大将军印一并铸出来吧。” “抚远大将军?”高奇迟疑了一下问道。 李景笑了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高奇会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李景看向沈正道:“岳父,后勤保障你多费费心,一定要保证前线所需,尤其是粮食,帐篷,药品这些必需品要尽快运往福建。” 沈正沉吟了一下道:“帐篷可以先从别的部队调用,药品可以在福建就地解决,粮食可以让陈大虎先调拨江浙两地的库粮,唯有武器弹药,以我们现在的生产能力,恐怕无法供给这么多部队。” 李景点点头:“嗯,我知道,武器弹药还是优先供应原来的主力部队,其余部队让他们使用刀枪弓箭。” 笑了笑,李景接道:“依我看,这次吕宋之战,冷兵器的作用可能更大一些。因为火器在吕宋那样的环境下威力恐怕会大打折扣。” “大帅,要不朝廷先从景记钱庄借贷五百万两银子,我们再建几座军工厂?”沈正迟疑了一下道。 李景摇摇头:“科学院研制的蒸汽机已经进入测试阶段,如果测试的效果好,以后我们就要用蒸汽机代替水力,那时军工厂势必要重建,现在花这笔钱可不值得。” 沈正笑道:“大帅让科学院研究蒸汽机研究了六年多,就为研究这个机器,专门建了一座炼铁厂和模具厂,花费了数百万两银子,现在总算开始测试了。” 李景笑道:“别说几百万两银子,就算再多也是值得的。岳父,我跟你说,等蒸汽机能够使用的时候,你就知道这东西有多大用处了。” 沈正摇摇头笑道:“我倒是有些不太相信,那东西实在是太大了,我估计快有你这屋子这么大了吧?这么大的家伙,也无法搬运啊!” 李景笑道:“呵呵,刚开始研制的时候肯定要大一些才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刚开始研制的时候,人必须能进到机器里面研究它的结构,这样才能发现哪些地方不合理,才能进行改进。等道理搞明白了,我们就可以重新制造模具,将机器缩小一些。” 沈正摇摇头:“怕是也小不到哪里去,那机器我看过,是用煤烧水,那水少了肯定是不行的,那火那么烧,加水都加不起。” “看来岳父还真的用心看过蒸汽机,说的一点不错。那个水箱不能太小,小了就要频繁加水,而频繁加水气压就没了,那就产生不了动力。”李景笑道。 顿了顿,李景接道:“不过你只知其一,其实蒸汽机和那个烧水的锅炉是可以分开的,我们现在研制的时候是放在一起的。等测试成功,把锅炉和蒸汽机分开,搬运的时候就能方便很多了。” 沈正微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说的这些我也听不懂,不过既然你说好用,想必是不会差的。”李景笑了笑道:“所以现在我们先咬牙坚持坚持,就算这次测试不成功,我估计最多再有三年,蒸汽机必能研制成功,三年以后,我们就可以利用蒸汽机做动力了,那时现在的军工厂必然淘汰,这五百万两银子就等于是白花了。不过,我们现在应该大力开矿,要多建几座炼铁厂,炼铜厂。这样,咱们从景记钱庄借贷五百万两银子,用来开矿建厂,你觉得怎么样?” 【嘿,想免费读此书?快关注微信:和阅读】 第五百九十四章 反对的奏折 沈正笑道:“开矿建厂归宋应星和方程分管,这事儿你还是跟他俩商议。www.pinwenba.com” 李景笑道:“呵呵,虽然这事儿归他俩管,可是你是财神爷,你不掏钱,他俩拿什么建厂开矿?我看这样吧,回头你跟莹儿商议借贷的事宜,能拿到钱以后,你找宋应星和方程谈这件事,好不好?” “我跟他俩说好像不大合适吧?”沈正迟疑了一下说道。 李景摆摆手:“其实建厂开矿的事,他俩找我很多次了,只不过当时国库没钱,景记钱庄因为要帮朝廷开办银行,也没有多少存银,因此这事儿就被我压了下来。” “哦,既然如此,那我跟他俩说吧。”沈正说道。 李景点点头,想了想又道:“这笔钱你以户部的名义借贷,借到手以后,把钱放到大明银行,也算帮银行增加点白银储备,这样我们就能多发行一些纸钞了。” “呵呵,你倒是打得好算盘。”沈正笑道。 李景笑道:“这样的算盘怎能不打?大明一年才多少赋税?要是不精打细算,那咱们怎么当家?” 沈正闻言笑着称是。 李景摆摆手道:“好了,开矿建厂这事儿可以晚一点在办,当务之急是吕宋的战事,你先把精力放在这上面。尤其军粮,陈大虎那边你让他给我盯紧了,要是前方将士吃不上饭,我唯他是问。” “张同敞和文青现在南京,要不让他俩协助陈大虎督办军粮事宜?”沈正想了想道。 李景笑道:“不用,我相信陈大虎能做好这件事,你告诉陈大虎,给我好好当三年江浙总督,三年以后我封他为征北左路军统帅,让他和刘二愣配合曹文诏远征漠北,让他好好过过打仗的瘾。” “哈哈哈,大虎得了这个消息,那肯定拼了命也要办好大帅交代的差事。”沈正闻言大笑道。 李景笑着点了点头。 …… 翌日,李景颁发谕令,因吕宋的西班牙人无故杀我大明海商,大明对西班牙宣战,授孙猛为镇南大将军,以孙传庭为副帅,统领十万大军征讨吕宋的西班牙人。 此谕令一出,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明眼人都知道,李景的目的绝不是吕宋的西班牙人那么简单。 西班牙在吕宋的驻军不过四千余人,以大明如今的军力,对付四千人怎用得着动用十万大军?那自是准备像平定辽东一样,把整个吕宋纳入大明的版图。 可是现在大明国库并无余钱,这一战打完,至少要花费数百万两银子,要是战事久决不下,更不知要花费多少银钱。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吕宋,为了区区几百海商的性命,花费这么多银子值得么? 一时间群臣纷纷上书,要李景收回成命。 李景想过会有人反对这次用兵,心里也做好了一定的准备。 因为当初朝鲜内附的时候,都有人明确反对,认为大明泱泱大国,不该趁人之危,把朝鲜并入大明。 即使朝鲜主动要求内附,大明也应该拿出宗主国的气度,让朝鲜依旧做大明的藩属国。毕竟朝鲜要求内附曾有过先例,而当时大明的皇帝最终没有同意朝鲜内附,并且好生安抚了一顿。 当时那些上书的大臣对李景是好一顿吹牛拍马,说李景乃不世之名臣,岂能在朝鲜为难之时将之吞并?那样实在有损李景的威名,也有损大明的声誉,让朝鲜继续立国方能彰显大明的宗主国身份。 对那些大臣的上书,李景的回答是:大明凭什么平白帮朝鲜打仗,帮他们驱逐外虏?如果朝鲜给予了大明应得的回报也就罢了,可是朝鲜自依附大明以后,除了跟大明讨要好处,寻求帮助,给过大明什么?这样的藩属国还不如大明的各个行省,起码行省能帮朝廷缴纳赋税,帮朝廷养兵。 如果朝鲜想要继续让大明庇护,那就得并入大明,否则,大明没有义务花费那么多钱帮朝鲜打仗。而朝鲜并入大明以后,朝鲜的事,就变成是大明的事,出兵,出钱,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让朝鲜继续做大明的藩属国,给自己留个好名声,这样沽名钓誉的事情李景是不会做的。 朝鲜内附明显是对大明有利的事情,大多官员都能看出这一点,因此上书反对李景的人不多,李景对上书的那些人一番驳斥,令众人哑口无言,轻松地便把那些人给打发了。 但是像朝鲜那种情况都有人上书反对,何况这次跨海远征吕宋?因此李景早做好了应对群臣的准备。 而且从心里说,李景并不怕有人反对,更不怕大臣们说话,李景重设都察院,重建科道就是不想塞绝言路。 只是李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上书反对,李景粗略地数了数奏折,反对出兵的竟然有二百多人。要知道京里的官员一共才多少人?显然,很多低级官员也上书反对出兵吕宋。而且李景还发现,京里退休的那些官员和一些国子监的学子们也联名上书反对出兵。 看到这么多人上书,李景知道想像上次那样把众人打发掉怕是不大容易。 翻看着诸臣的奏折,李景琢磨着如何说服这些人,不过看了四五本之后,李景便觉得脑袋一阵胀痛。 只见奏折里面引经据典,从尧舜禹汤说到秦皇汉武,从唐宗宋祖说到本朝太祖成祖,满篇不是引用圣人之言,便是孔子曰,孟子云,很多典故李景都不知道出处,有些语句甚至都看不懂,把李景看的一个脑袋有好几个大。 现在李景终于明白为什么明朝的皇帝爱对大臣们施行廷杖了,这帮人实在是欠揍。 明明是正常的议政议事,偏偏啰累啰嗦的说这些废话,有绞尽脑汁引经据典的时间,早把事情说明白了。 将奏折合上,李景沉思了一会儿,对身后的年轻人道:“帮我筛选一下奏折,三千言以上的单独列出来,几百字以下的也单独列出来。” 两百多本奏折,自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看完的,实际上,在看过了几本奏折以后,李景便知这些奏折大都是言不及义,越是字数多,越不知这些人说的是什么意思。对这样满篇都是废话的奏折,李景当然没兴趣继续看下去。 “是!大帅。”那年轻人忙道。 这个年轻人叫苏衡,字平之,是李景的内府书办处书办,属于张同敞和文青的下属,张同敞和文青在江苏办差,李景见他做事认真勤勉,便让他接替了文青的位置担任自己的随身书办。 看到张同敞和文青在李景身边不足两年便开始独当一面,苏衡心中自是一片火热。数月来,每日用心领悟李景的心思,做事小心谨慎,比文青当初还有过之。 苏衡平时做的就是文字方面的差事,一本奏折有多少字,粗略翻看一下便能估算个差不多,二百多本奏折很快便被苏衡拣选完毕:“大帅,都拣选出来了,这几本都是三千字以上的,其中有两本快有近万字了。这几本是只有几百字的,剩下的都是一千字到三千字之间,这样的奏折最多。” “还有近万字的?好家伙,都说了些什么啊,能写这么多字出来?”李景惊道:“你看一下,这两本奏折是谁上的,再看看里面什么内容。” “这个,晚生看奏折好像不大妥当吧?”苏衡忙道。 李景摆摆手:“没事儿,让你看你就看。你看这两本,我看这几本字数少的。” “是,多谢大帅抬举。”苏衡忙道。 李景笑了笑:“等你看完这两本奏折,就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苏衡闻言一时不明所以,不过等苏衡看完以后便知道李景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这时李景早已看完那几本几百字的奏折,正笑吟吟地看着苏衡皱眉看那两本奏折。 见李景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苏衡苦笑了一下道:“大帅,恕学生愚钝,这两本奏折学生没明白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李景笑了笑道:“平之,你可是进士出身,翰林院侍读,连你都看不懂这两本奏折的意思?” “里面的典故学生倒是知道,学生只是不明白这两人想说什么。”苏衡忙道。 李景点点头:“这两本奏折是谁上的?” 苏衡忙道:“一个是通政司参议孙墨林,一个是礼部员外郎邓世增。” “哦?通政司和礼部的?”李景微微点了点头。 想了想李景说道:“平之,你让人通知诸臣明日朝会,上奏折的这些人全部都要参加。这个孙墨林和邓世增让他俩来时多喝点水。” 苏衡闻言怔了一下,随即出门通知诸臣明日朝会。 待苏衡传完令,李景命侍卫捧着奏折进宫。李景要对吕宋用兵的消息朱由检自然知道,也知道朝中很多大臣反对对吕宋的西班牙人用兵。不过年前跟李景吃饭时,被李景隐晦地提点过以后,朱由检便很少过问政事,也很少跟臣子交集。朱由检很清楚,要是再出现上次那样的事情,李景恐怕就不会放纵自己了。接到李景进宫的消息,朱由检吃了一惊,不知李景是不是要利用自己对付那些反对的大臣,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嘿,想免费读此书?快关注微信:和阅读】 第五百九十五章 李景的应对 直到李景来到乾清宫,朱由检才反应过来,急忙招呼王承恩出门迎接。www.pinwenba.com 见朱由检亲自在殿外迎接自己,李景急步上前,向朱由检施了一礼道:“怎敢劳皇上亲自迎接?” 朱由检笑道:“李兄难得进宫一次,我迎一迎也是应该的。” “皇上你太客气了,皇上请。”李景伸手虚引一下道。 “李兄先请。”朱由检笑道。 李景笑了笑,伸手拉住朱由检的手:“还是别客气了,咱俩一起吧。” “正该如此。”朱由检笑道。 二人携手进屋,李景四下看了看笑道:“这些天皇上忙些什么?” 朱由检笑道:“呵呵,以前我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几天整理了一下账目,才发现一个厂子的日常所需竟然要这么多钱。” “那肯定的了,你厂子那么多人,光吃穿用度一项就不是小钱儿,再加上各种原料,我估计每天至少得几百两银子。”李景笑道。 顿了顿,李景笑着接道:“不过花用大,利润也大,尤其那个玻璃厂,我可听说了,每天去玻璃厂买玻璃的人都要排队,跟你每天的进项相比,你花用的那点儿钱好像算不了什么吧?” “呵呵,实不相瞒,玻璃厂每天进项至少三千两银子。现在玻璃厂的订单都排到好几个月以后了。我琢磨着要不要再建一个厂子,再招募一些工人。”朱由检笑道。 李景摇摇头:“你的思路不对,你厂子的工人已经不少了,光运沙子的工人就有好几百,烧炉的也有上百人,还有炼制水银的,给玻璃涂抹水银的,各种杂七杂八的人加起来快有一千了吧,这么多工人已经足够了。 你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废品玻璃太多,你应该把精力和财力放在那些技术人员身上,让他们研究设备,研究制造工艺,只要降低废品率,一个厂子就可以完成那些订单,这可比你再建一个厂子强。” 朱由检一拍大腿:“说的不错,我马上颁下重赏,谁能研究出降低废品,提高产量的技术,赏银一千两。” “呵呵,这才对嘛,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你用银子砸,还怕他们不拼命帮你研究?”李景笑道。 朱由检正要吩咐王承恩传达自己的命令,猛然看到李景还站着,朱由检轻轻拍了下额头说道:“我真是糊涂了,李兄来了这半天我居然没请李兄上座,真是失礼。承恩,你也不提醒我一声,快,给国公爷上茶。” 李景笑道:“咱俩还用得着这般客气?其实看到你这样我心里非常高兴,这说明你没把我当外人,再一个,你有事情做,不会闷得慌。” 朱由检笑道:“家里人也不能站着说话啊!李兄请坐。” 这时,王承恩端着茶杯放在几上对李景笑道:“国公爷,请喝茶。” “承恩啊,以后端茶递水的活计让下面的人做,你现在可是皇上的左膀右臂,这些小事就别操心了。”李景端起茶杯笑道。 “能伺候国公爷是老奴的福分。”王承恩笑道。 李景摇摇头,指着王承恩道:“你啊,为人太小心了一些。” “呵呵,老奴要是不小心,又怎能伺候得了皇上?”王承恩笑道。 “说的也是。”李景笑着点了点头。 想了想李景说道:“对了承恩,你那个本家侄子现在怎么样?在下面做事还用心吧?” “用心,老奴对他可是千叮万嘱,一定要遵纪守法,用心当差,不要辜负了国公爷的栽培。”王承恩忙道。 李景点头道:“那就好,既然孩子懂事儿,我看你就把他收为继子吧,也好继承你王家的香火。平之,你帮我想着,回头调这个……承恩,你这个侄子叫什么来着?现在什么职务,什么品级?” “王家诚,现任邢台县县丞,从七品。”王承恩忙道。 李景笑道:“对,是叫王家诚,看来我这个记性不行了。平之,你回头通知一下吏部,调王家诚进京担任通政司经历,给他提一级。我看就从六品的经历吧。” “老奴这里代侄子多谢国公爷栽培。”王承恩急忙施礼道。 李景摆摆手:“以前就答应你的,事情一多,就忘记了。等家诚进京以后,你摆几桌酒,把过继的事情给办了,到时我去给你捧场,呵呵,你要有本事,连皇上也请了去。” 朱由检笑道:“李兄要去捧场,我当然也要去。” 说着转头对王承恩笑道:“呵呵,承恩啊,朕和国公爷为你主持过继,你的面子可不小啊!” 王承恩闻言,慌忙跪倒在地,冲朱由检和李景砰砰砰不住磕头:“皇上和国公爷对老奴之恩天高地厚,老奴不知何以为报。” 李景俯身将王承恩拉起来道:“起来,承恩,你这些年一直忠心耿耿地伺候皇上,我很欣慰,这些荣耀都是你应得的。” 朱由检也微笑道:“是啊,朕很小的时候你就在朕的身边,这些年不管多难,你都一直兢兢业业地辅佐朕,朕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皇上!”王承恩一时哽咽无语。 忽然朱由检一拍大腿:“唉,我真是糊涂,李兄进宫必有要事,咱们居然在这里聊起了闲事,可别耽误了李兄的时间。” 李景笑着摇摇头:“依我看,我找皇上商议的事情才叫闲事。皇上,我已下令明天开朝会,跟群臣议事。” 朱由检奇道:“朝会乃是大事,怎能说闲事?” 李景回身向捧着奏折的侍卫指了指道:“商议要不要出兵吕宋的事情,这些都是反对的折子。” 朱由检闻言吃了一惊:“反对的人这么多?” 李景苦笑道:“反对倒是没什么,关键是反对的理由实在太可笑了,有些折子连理由都没有,满篇圣人之言,我真是无言以对了。你说,跟写这样折子的人打擂台是不是闲事。” 朱由检笑着摇了摇头:“李兄,你这才跟他们打了几次擂台,我以前几乎是天天跟他们打擂台。唉,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别提了。” 李景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到不是想跟这些人打什么擂台,实在是这些人这种说话方式太可厌了,我想借着明天这次朝会,整治一下这些人。” “李兄想要我怎么配合你?”朱由检道。 “很简单,皇上只需跟我喝茶倾听就行。”李景笑道。 朱由检怔了一下道:“喝茶倾听?” 李景点点头:“没错,我打算让这几个写长篇大论的家伙当众念自己的折子,咱俩只管听就行,装着听就行,说实话,这样的折子我听都听不进去。” “让他们当众念折子,这算什么整治?”朱由检奇道。 “呵呵,我让人告诉他们上朝前多喝点水。而这些折子最少的是三千字,其中最多的有近万字,你觉得念完这些折子,这些人会怎样?”李景笑道。 “哈哈哈!那还不憋死他们!”朱由检闻言大笑道。 李景笑着点头道:“就是要他们吃点苦头儿,不然的话,他们不长记性。” 朱由检沉吟了一下道:“李兄,其实以你如今的威望,像这样的事情完全可以乾纲独断,你为何还要听这些人的意见?” 李景闻言轻轻叹了口气道:“皇上,咱们大明的官员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妄自尊大,总以自己是天朝上国自居,实不知,这个世界是很大的,有些国家也非常有实力。 比如说大家常说的弗朗记国,弗朗机其实并非一个国家,是我们分不清葡萄牙,西班牙,荷兰等国的区别,因此把他们统称为弗朗机。 这三个国家的国土面积远远比不上大明,但说实话,这些国家的海上实力都比咱们大明强,不说别的,就冲他们能远渡重洋来到大明,这一点咱们的舰队就做不到。 在这些国家眼中,大明是一块宝地,蕴藏着无尽的财富,他们远渡重洋来到大明,目的就是来掠夺我们的财富。 正德年间,葡萄牙人占领了满剌加,大明南海的门户就此洞开,随后不久,葡萄牙的舰队便来到大明,皇上想必应该清楚嘉靖年间葡萄牙人侵占南澳(澳门)之事吧?” 朱由检点点头:“我知道这件事,不过不知道这个国家叫葡萄牙。” 李景接道:“当年葡萄牙的实力还远不是咱们大明的对手,在东南沿海一带很是吃了些苦头,最后他们采用租赁的手段,占领了南澳,并一直盘踞至今。 过了些年,西班牙也来到大明,跟葡萄牙一样,也吃了一番苦头之后,占据了吕宋。我记得史料记载,万历年间,大明的海商武装跟西班牙人为争夺吕宋的控制权,争战了数年。 我们的官员短视啊!吕宋自古便是中国的藩属,乃是南海的一道屏障,怎能任由他国占领?那些海商虽然屡屡跟朝廷作对,可终究还是我们大明人,这个时候朝廷应该跟海商同仇敌忾联手对付外虏,就算不联手,也应该支持海商驱逐外敌,不去拖海商的后腿,可朝廷却联合西班牙人消灭海商。最终吕宋沦入西班牙人的手中,令我大明南海的屏障彻底消失。又过了一些年,荷兰人又来了,这次他们占据了台湾。台湾与大明近在咫尺,是大明东南海域的门户,如此重要的地方,我们的官员竟然看不到!好吧,他们又放弃了。满剌加,吕宋,台湾相继沦陷,至此大明东南海域成了西方各国的后花园,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若非郑芝龙归顺朝廷,料罗湾一战大败荷兰舰队,令荷兰人不敢北望大明疆土,我东南沿海一带焉有宁日?” 【嘿,想免费读此书?快关注微信:和阅读】 第五百九十六章 坐着的不同 朱由检轻轻点了点头:“我见过李兄案头那幅地图,满剌加所处的位置实是至关重要,满剌加失守,则大明***海域门户大开,及至吕宋和台湾相继被占,西夷便可以此为据点向我大明本土发动攻击。www.pinwenba.com” 李景接道:“西方各国原本打的就是这个算盘,只是数年来在我们身上吃了数次苦头,这才不敢轻举妄动。我打算表彰一下这些年护卫大明海疆的有功之臣,若不是这些人,大明东南沿海还不知成什么样子,大明不应该忘记这些人的功劳。” 朱由检道:“我记得沈有容将军保卫***功劳卓著,后来节寰公任登莱巡抚的时候,沈老将军担任登莱总兵,是节寰公的得力臂助。” 李景叹了口气道:“可惜当年那些将士很多都已经不在世了,我们只能嘉奖他们的后人聊表心意,这件事等朝会过后就办,皇上,这事儿还得由你出面。” 朱由检点点头:“没问题,恩……国库现今有些难以为继,这笔钱就由我来出吧。” 李景笑着点了点头:“皇上手头要是宽裕,那就先垫着,回头国库充裕了,我再还你。” 朱由检摆手笑道:“这说的什么话,我还是不是大明的皇帝?大明的皇帝自掏腰包嘉奖保卫大明的有功之臣不是天经地义么?” 李景笑道:“那行,这笔钱你来出,要是你需要用钱,我让你姐姐帮你。” 朱由检笑道:“对嘛,这才像一家人说的话。” 李景笑了笑接道:“去年我逼反郑芝龙本来是下了一招臭棋,不想郑芝龙在连吃败仗之下,居然率军远征占领了满剌加。 其实郑芝龙占据满剌加的目的是想要掐断大明与西方的贸易通道,逼我向他低头,但是对大明来说,这实在是一招妙棋,这等于是大明重新夺回了满剌加这个咽喉要地。 为了这一战略要冲能回到大明手中,我向郑芝龙低头算什么,只要他能把满剌加交还大明,就算让我给他磕头赔罪都行。” 朱由检叹道:“这就是李兄去年亲自到福建招降郑芝龙的原因。” 李景接道:“郑芝龙重新归顺大明,满剌加重新回到大明手中,这时南海局势顿时逆转,这时候等于是我们截断了西夷诸国与海外据点的联系,令西夷诸国的海外据点失去了来自国内的补给供应,也就是说,西夷各国派驻东南沿海一带的军队成为孤军,我们不抓住这个时机将他们全部歼灭还等什么!” 朱由检道:“所以李兄从福建回京时,便令孙传庭等人出兵消灭占据台湾的西班牙人,然后消灭澳门的葡萄牙人。” 李景点头道:“要知道时机稍纵即逝,如果我们不趁这些国家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将他们在海外的驻军消灭,等他们派出舰队攻打满剌加时,我们就要四处受敌。就算这些驻军对我们威胁不大,可他们只要不停地骚扰就够我们喝一壶的了。” 朱由检叹道:“我就算不会打仗,也知道他们肯定会袭击我们往满剌加运送物资的补给舰船。” 李景道:“是啊,如果不在这些国家出兵满剌加之前解决他们驻扎在大明海域的驻军就是养虎遗患,就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顿了顿李景接道:“本来我给孙猛和孙传庭等人的命令是,收复台湾和澳门以后,部队先休整一下,趁这个时间把辽东的部队调往满剌加,先稳固满剌加这条线。 等辽东的进驻满剌加以后,再抽调郑芝龙一部分舰队把驻守吕宋的西班牙人灭了,等时机成熟再占领吕宋全境。 不想这个时候西班牙人和吕宋的土著居然联合起来杀我大明海商,既然如此,那就提前用兵,一并把吕宋的问题全部解决。 谁知朝里这么多大臣反对,而反对的理由之可笑简直令人无语。你看看,说什么海商既然寓居吕宋便非我大明子民,被杀与否与我大明并无干系,为这些人出兵完全没有必要,徒费钱财而已。目光之短浅实在令人失望。 我说句实话,我想找这样的理由都找不到。现在人家主动送给咱们一个正当出兵的理由,他们居然还反对。 我不知道打仗要花钱么?我不知道国库是什么状况么?我既然敢打这一仗,就是有把握能胜,也有把握解决军费的问题。大不了我个人出这笔军费,一千万两银子够了吧?不够我把家产全部卖掉,这总够了吧?” 见李景生气,朱由检忙道:“李兄息怒,别为这些人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沉吟了一下,朱由检道:“李兄,要不,明天朝会我替你说话?我就把你刚才说的这些话跟反对的那些大臣们说。” 李景想了想道:“这样,明天朝会的时候咱们看情况而定,等合适的时机你再说话。” 朱由检稍作思索,便即点了点头。 朱由检是聪明人,他知道有些话不能由李景亲自去说,就像他以前不能直接跟反对他的大臣争辩一样,他亲自去说,说明他在朝中乃是孤家寡人,连个帮他说话的大臣都没有,说赢了也没光彩,若是说输了,更是颜面扫地。 因此,作为一名成熟的上位者,一定要避免这种情况,如果实在无法避免,也要把这样的问题暂时搁置一下,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然后利用这个时间找一两个能替自己说话的帮手。这样即使说不通,也有台阶可下。 李景跟朱由检的情况有相同之处,也有不同之处。 相同之处是李景现在行使的其实是皇帝的权力,从这一点来说,他跟朱由检以前的处境是相同的,跟大臣处于对立面。 不同之处在于,李景的名义终究还是臣子,反对他的人不会拿出跟皇帝较劲的劲头儿跟李景争执。另外,李景的亲信部属极多,能帮李景说话的人一抓一大把。 不过朱由检能看出李景对这次这么多人上书反对出兵显然有些疑虑,朱由检感觉李景似乎怀疑他那些亲信的部属也参与到这次事件当中。 表面上内阁其余诸位大臣和各部堂主官没有反对李景的意见,但是任谁都能看出,若是各部堂主官不同意,下面的人是绝不敢随便上书反对李景的,即使上书,也是寥寥几人,属于个人行为,绝不可能这么部门,这么多人一起上书。 也就是说这次这么多官员上书,是得到这些阁部重臣允许的,甚至可能就是他们鼓捣出来的,而这些阁部重臣都是李景最亲信的部属。 想必李景已经看出这一点,知道这次无法指望这些亲信部属替自己说话。 但是李景肯定不会亲自跟那些反对的人进行辩驳,势必要找一个帮他说话的人,并且这个人说话还要有力度,说的话大家不敢轻易反驳,而自己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当然,朱由检是知道李景手腕的厉害的,让他替李景说话可能只是李景最后的手段,听李景刚才话里的意思和李景这个架势,恐怕会把这次朝会的议题引到别的方向,然后借力打力,摆平这些人。 朱由检正思忖间,李景忽道:“皇上,明天的朝会恐怕得让你受点委屈。” 朱由检笑道:“无非是跟那些人打打擂台,这算什么委屈。” 李景摇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明天我准备坐在皇上旁边。” “坐,坐我旁边?”朱由检惊讶地重复了一遍。 李景点点头,正色道:“是,我想让王承恩在你的龙案旁打斜再摆一张桌案,这次我要坐着主持朝会。” “这个……”朱由检不由沉吟起来。 以前朝会的时候,李景都是立于朱由检的龙案右侧,跟朱由检一同主持朝会,朱由检让人给李景安排座位,每次都被李景拒绝。 朱由检身为皇帝,很清楚李景站着主持朝会和坐着主持朝会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 因为朝会是国家最重要的会议,参加这样的会议主次尊卑是必须分明的,而皇帝正是在这样的场合才能彰显自己的尊严,朝会的时候,只有皇帝才有资格坐着,臣子们如果没有皇帝的允许是万万不能坐着的。 以李景现在的地位,朱由检肯定会允许李景坐着参加朝会,但是朱由检的心里却并不愿意李景坐着。 因为李景跟别的有资格坐着的臣子是不一样的,李景大权在握,皇帝的废立都由他一言而决,李景才是大明真正的元首。因此,李景在朝会上的一举一动,必定会让他的嫡系部下密切关注。李景稍有一点不同寻常的举动,都会释放出不同的信号。如果李景在朝会时坐了下来,李景的亲信第一反应可能就是认为李景已经不在乎朱由检这个皇帝了,甚至以为李景要废掉朱由检自己做皇帝,那么这些人接下来要做的恐怕就是逼着朱由检把皇位禅让给李景。至于李景坐下来是不是朱由检允许的,他们是不会去理会的,因为李景真的要坐着的话朱由检根本就管不了,这些人可能还会以为是李景故意让朱由检这么做,李景推辞再三才勉为其难就坐,这样才显得名正言顺。 第五百九十七章 读奏折 东汉末年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不就是这么干的么?至于曹操的儿子曹丕要取代汉献帝时,更是把戏做足,屡屡推辞不肯就任帝位。www.pinwenba.com 这些道道儿李景自然十分明白,因此朱由检让他坐着主持朝会,李景坚决不同意,李景生怕自己的举动引起大家的误解。 而李景站在朱由检身边虽然也有些不合规矩,但这却是李景的无奈之举。 因为最初的时候,李景是想站在大臣的位置,但是朝会的时候群臣分列两班,李景只能站在一侧,这样李景的对面就得空一排位置出来,因为朝中没人能跟李景平起平坐,空一个位置当然是要彰显李景的地位,同时表示对李景的尊重,可是这样站班显得极不协调。 而且李景站在一面说话,只能看到对面的官员,看不到自己这一侧官员的表情,这样说话非常地不舒服,有一种无法掌控全局的感觉。 要是李景站在正中面对群臣,那就会挡住朱由检的位置和视线,这样站着明显是对朱由检不尊重,同样会放出一个不好的信号。 因此,李景想来想去最终决定站在朱由检的龙案旁边,这个位置既不跟朱由检并列,凸显出朱由检皇帝的尊严,又能看清全场,心里感觉十分踏实。 李景的用意朱由检是明白的,因此他对李景一直是十分感激的。 虽然他没了实权,但是却不想连最后的面子都丢掉,如果连面子都没有了,那这个皇帝也就算当到头了。 但是李景突然要坐下来主持朝会,朱由检一惊之下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见朱由检心里有些不安,李景微微笑了笑道:“皇上不要有别的想法,我要坐下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不想站着听那些大臣念这些不知所谓的奏折。我刚才说要整治整治这些人,可不想自己也跟着他们遭这份罪。我估摸着念完这些奏折,怎么也得一天时间,你不会让我陪他们站一天吧?” “哦?”朱由检闻听顿时恍然:“李兄打算让他们念一天奏折?” 李景指着侍卫们抱着的奏折笑道:“这些都是三千字以上的奏折,这么多本,你觉得一天能念完么?我要让他们尝尝说废话的滋味,可不想跟他们一起品尝这种滋味,所以我就不陪他们站着了。” “说的对,让他们站着念,咱们坐着听,承恩,到时你机灵着点儿,差不多的时候给朕和国公爷倒几杯茶。”朱由检笑道。 “呵呵,老奴明白。”王承恩笑道。 “等朝会结束的时候,我定会向皇上赔罪,绝不会给皇上留有后顾之忧。”李景笑着接道。 朱由检急忙摆手:“这就不必了,我知道李兄的心思就行。” 说着朱由检忽然笑了起来:“要说李兄这个办法肯定好用,当年我就该用这个法子整治那些说废话的大臣。” 李景闻言大笑:“这次我帮皇上出一口心中的恶气。” “哈哈哈哈!”言罢朱由检和李景相视大笑起来。 …… 朱由检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第二天朝会的时候,当众人陆续进殿以后,忽然发现朱由检的龙案旁边摆放着一张桌案,一把椅子,众人均是一愣。 等李景和朱由检携手入殿,然后李景坐在朱由检身旁时都是吃了一惊,随即开始算盘李景的用意是什么。 不过李景并没有给众人时间思考,在诸臣向朱由检问好之后,李景朗声说道:“今日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只为一件事,那就是议一议应不应该出兵吕宋。” 高奇和陈国柱等武将闻言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即高奇从队列走出,冲朱由检和李景拱了拱手道:“大帅,这还用问么?夷人杀我海商,不教训教训他们,如何能让他们识得我大明天威。” 李景摆摆手笑道:“这只是你的想法,不能代表大家的意见,实际上,朝中很多大臣都反对出兵。” 往沈正等人身上扫了一眼,见沈正等人默不作声,李景笑了笑,轻咳了一声道:“这几天,我收到很多奏折,这些折子我大抵看了一遍,内容基本相同,大家都反对出兵吕宋。 可为什么不应该出兵吕宋,反对的理由是什么,我从大家的奏折当中并没有看出来,或者说没看明白。可能是李某才疏学浅,不懂各位大臣的微言大义,那么李某今天就当众向大家讨教一下。 邓世增,这是你的奏折,你当众给大家读一遍,然后告诉我,你这本奏折里面写的是什么意思。” 说完,李景从桌案上拿起一本奏折扬了扬,然后递给王承恩,让王承恩把奏折送给邓世增。 邓世增接过奏折,向朱由检和李景施了一礼,然后打开奏折,轻咳了一声,朗声念道:“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又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邓世增在殿内摇头晃脑,抑扬顿挫地念诵自己的大作,御阶之上,李景侧头笑着对朱由检轻声说道:“皇上,你听到没,开篇就是圣人之言。皇上博学,可知这位邓大人念的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朱由检笑道:“这你可难不住我,这是论语里面的话。 前一句的意思是,治理一个大国,要认真严谨地办理国家大事,要恪守信用,诚实无欺,要节约财政开支,爱护官吏臣僚,役使百姓的时候不能误了农时。 第二句的意思是,以道德教化治理国家政事,就会像北辰之星(北极星)那样,只要自己在那个位置,群星自然就会围绕着它。” “不知皇上对这位圣人所言是什么看法?”李景笑着接问道。 朱由检想了想道:“应该说圣人的治国之道还是很有道理的。” 李景笑着点了点头:“确实很有道理,不过此一时彼一时,我们可不能拿着圣人之言生搬硬套。 唐太宗曾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水指的是老百姓。唐太宗清醒地认识到老百姓的力量。 而孔子呢,因为所处的时代不同,所处的地位不同,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只建议君主爱护官吏臣僚,至于老百姓,他告诫君主,让老百姓服役的时候不能耽误农时。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只要不耽误农时,就可以随便役使老百姓了? 皇上想必应该知道,历朝历代很多统治者都是这么想的,所以,这些人最后都吃了大苦头。” 朱由检叹息了一声道:“远的不说,就说前几年吧,那么多流民造反,难道只是天灾的原因?朝廷和官府不知爱惜民力,老百姓走投无路,不造反又能如何?” 李景点点头:“所以说,圣人之言需要认真体会领悟,有些道理在当时的情况下可能是对的,但是现在还按照以前的标准办事可能就行不通了。而我们的官员往往不知因地制宜,因时制宜,只知照搬圣人之言,那样怎么做好事情?” “李兄所言极是。”朱由检连连点头道。 抬头微笑着看了看邓世增,李景笑着接道:“为政以德,那要分对象,有些人是无法以道德教化的,就好比汉朝时期的匈奴,他们生活在草原,从小看到的就是弱肉强食,所以他们也按照这个标准行事,不然的话他们在草原上便无法生存,匈奴是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汉人妄想以道德教化他们,行得通么?所以想要匈奴人臣服,只有打,打得叫他臣服。 至于那些夷人,他们远渡重洋来到大明为的是什么?难道是来拜菩萨的么?跟这些人打交道,得先用拳头把他们打服了才能跟他们讲道理。你不打,只跟他们讲什么为政以德,你看他们理不理你?” 朱由检笑道:“李兄,依我看,不如把这些人派到那些蛮夷之国,让他们去跟那些未开化的野蛮人去讲道路,等他们看到自己的道理讲不通了,就会明白用刀枪说话比用嘴说话有用的多。” 李景点头笑道:“呵呵,皇上言之有理,回头等打下吕宋,我就把这些人派到吕宋去教化当地那些土著。” 朱由检和李景所坐的位置距离殿内颇有一点距离,李景和朱由检轻声细语,下面的人根本听不清说什么,但是看朱由检和李景的表情和动作,明显是在谈论邓世增的奏折。 见李景不住点头,邓世增还以为朱由检在替他向李景解读奏折的意思。 眼见李景面露微笑,邓世增精神大振,念诵的更加卖力,脑袋也摇晃地更加厉害。 其实中国的文言文应该说是世界上最精炼的文字,几个字就可以表述很多的话语,之所以会如此精炼文字,跟中国的书写工具有很大关系。 中国的文字最初是记录在甲骨上面,是用刀刻的,这就促使人们用最简练的文字把意思表达明白。后来文字是写在书简上面,竹简沉重不说,一卷竹简还记录不了几个字,这同样要求人们书写时要精炼文字。 再后来,人们是把文字写在布帛上面,布帛造价昂贵,当然不能写废话。等到蔡伦改进了造纸技术,中国的文化普及有了质的飞跃,但是中国文字的书写方式已经成为习惯,因此我们看到中国古代的文字都是用文言文进行书写。邓世增写的奏折自然也是用文言文。 第五百九十八章 南疆屏障 能用文言文长篇累牍地讲述一件事情,也是一项了不起的功夫,李景自问写不出这样的文章。www.pinwenba.com 另外,由于文言文是精炼的文字,念诵的时候讲究抑扬顿挫,就好像念诵古诗一样,念诵古诗的时候,人们不自觉的都会摇头晃脑。 邓世增在那摇头晃脑地念诵奏折,起初众人还都认真听他诵读,遇到用词精美,立意深刻的语句,还纷纷击节赞叹。可是再优美的文章,就这么站着听上大半个时辰,任谁也受不了,听到后来,众人都是昏昏欲睡。 好容易等邓世增念完了,众人刚松了口气,忽听李景击掌赞道:“写的好,读的也好,我本来不明白邓大人的奏折写的是什么意思,刚才听皇上讲解,心中顿时恍然。 这里还有一份奏折,是孙墨林孙大人写的,承恩,把孙大人的奏折给他,让他给大伙儿读一遍。” “是,国公爷。”王承恩忍住笑道。 诸臣闻听顿时一片哗然。 但是现在是朝会,商议的就是众人奏折里所说的意见,众人纵有诸多不满,也不敢出言反对孙墨林念诵奏折,而不敢反对的结果就是又饱受了近一个时辰的折磨。 但是这还没有完,等孙墨林念完奏折,李景又命两位大臣读了一下自己的奏折。 等这两人把奏折读完,已经过了中午,众臣是又累又饿,而一上午没有出恭,更是憋得难受,但是朝会之上,谁敢说他要出恭? 看着李景和朱由检一会儿一杯茶水,一会儿一口点心,期间更叫停两次到后殿出恭,众人是敢怒而不敢言。 眼见李景又拿出一本奏折,一名御史实在是忍不住了,上前两步向李景行礼道:“首辅大人,今日朝会,您不会是准备让大家在这里听一天的折子吧?就算让我们听折子,可现在已经是中午了,是不是先休息一下,等下午咱们再继续?” 李景一怔:“哦?到中午了么?这么快?承恩,现在读了几本奏折了?” “回国公爷,读了四本。”王承恩忍住笑道。 李景奇道:“四本奏折就读了一上午?不能吧?你没记错?” 王承恩忙道:“老奴怎敢欺骗国公爷。” 李景摆摆手:“你去把这四本奏折拿过来,我瞧瞧。” 王承恩急忙走下台阶,从刚才四人手中收回奏折,然后走回阶上,将奏折交给李景。 李景接过,漫不经心地翻了翻奏折,忽然叫道:“邓世增,孙墨林。” 邓世增和孙墨林闻听顿时一激灵,急忙回道:“下官在。” 李景扬了扬手中的奏折接道:“知道你们这两本奏折写了多少字么?” “这个……下官没有细数有多少字数。”邓世增和孙墨林忙道。 李景冷笑一声:“不知道是吧?我来告诉你们,邓世增的奏折一共是九千四百六十八个字,孙墨林的奏折一共是八千六百九十三个字。 好家伙,上万言书啊! 可是你们这万言书里面说了些什么呢?为君之道?治国之道?有几句是说为什么不能出兵吕宋的呢? 我李景虽然跋扈,却并非听不得不同意见,并非听不得反对的声音,只要你们说的对,我自然会听。可是你们反对出兵吕宋的理由是什么?我怎么没看到? 什么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什么为政以德。 这些道理要你们来教我和皇上?你们是不是以为皇上不懂为君之道?是不是以为我不懂治国之道? 你们张口子曰,闭口圣人,我想问问你们,你们自己会不会说话?自己有没有主张?你们是不是觉得你们写的奏折所用的笔墨纸张没用花你们的钱,就可以在这些不花钱的纸上写这些废话?” 眼见李景一句接一句不住诘问,神色越来越冷峻,邓世增和孙墨林心里一慌,急忙跪倒在地,不住磕头道:“下官知罪,下官该死。” 诸臣心中亦是骇然,齐齐跪倒在地,齐声呼道:“国公爷(大帅)息怒,我等知罪!” 见诸臣忽然齐齐跪倒,李景的脸色越发难看,猛地将手中的奏折掷向殿内:“知罪,知罪,知什么罪?出点事情就知道下跪认罪!我以前怎么说的,咱们大明人,上跪天地祖宗神灵,下跪父母师长,我以前说的话你们全当成耳旁风了!都给我站起来!没一点儿大明人的风骨,我看你们是越活越回去了,那些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我等知错。”诸臣忙道。 见诸臣站起身来,李景脸色稍霁:“这句话说的对,你们确实是做错了,但是错是错,罪是罪,不要混为一谈。 而且即便是错,也要分清错在什么地方,你们反对出兵吕宋是没错的,政见不同,没有谁对谁错之分。 你们错在不好好说话。 阐述不该出兵吕宋的理由用得着这么多废话么,什么圣人之言,先贤所见,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跟不能出兵吕宋有个屁的关系!你们这种做法不叫阐述己见,这叫胡搅蛮缠! 我这里还有一份奏折,是户部郎中刘理顺所写,寥寥百余字,便把理由说的一清二楚。他是怎么写的呢?我读一遍你们听听。” 从书案上拿起一本奏折,李景轻咳一声朗声念道:“今闻大帅欲挥师吕宋,下官查阅户部账目,窃以为此举恐为不妥。 大帅欲兴师十万之众,若一战功成,需费钱粮数百万两计,若战事延绵,则需耗钱粮无以计数。 然国库现存银不足百万两,如何支撑如此庞大开销?若摊派民众,则与大帅所颁新政有悖,若不摊派,恕下官愚钝,实不知这笔钱从何而出。 另,此次所用之兵多为新军,未经战事,且新军多为北方之兵,匆忙赴南作战,必然水土不服。下官虽不通军事,亦知此为用兵大忌。 下官知大帅欲为大明开疆拓土,立不世之奇功。然,兵者国之重器,用之务须谨慎,伏请大帅三思。” 将奏折合上,李景冷眼看了看诸臣道:“这就是刘理顺的奏折。刘理顺乃崇祯七年皇上钦点的状元,难道他不会引经据典,谈古论今?但是这份奏折简单扼要,有理有据,这才是做事的态度。” 顿了顿,李景接道:“通过刘理顺的奏折我们可以看出,如果从国库支出和兵员的状态来看,现在确实不适合大举用兵。 但是国库的收支情况我不清楚么?士兵是什么状态我不知道么?真以为我穷兵黩武,好大喜功么?” 说到这里,李景侧头看了看朱由检。 朱由检微微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说道:“兴国公为什么坚持要出兵吕宋,还是由朕给大家说一说原因吧。承恩,把地图挂起来。” “是!” 王承恩应了一声,对殿后几名小太监招了招手,几名小太监急忙抱着一幅卷轴进殿。 随着小太监缓缓展开卷轴,一幅巨大的地图呈现在众人眼前。 朱由检和李景走到地图前面,正要说话,忽见殿内一众大臣一个个如坐针毡,朱由检略一思忖,便知原由,想了想,朱由检回头对李景轻声笑道:“李兄,是不是让大家先去方便一下?可别闹出笑话来。” 李景点点头轻声说道:“就依皇上之言,估计他们也憋的差不多了。” 朱由检笑了笑:“诸位爱卿一上午未曾出恭,想必身体都不舒服,先去方便一下,等大家回来朕再与大家分说。” “谢皇上。”众臣闻言大喜,转身疾步往殿外跑去。 待众臣出了大殿,高奇苦笑道:“大帅,难怪你通知我们早上千万不要喝水,原来是用这一招来对付大家。” 李景笑了笑,转头看向沈正:“岳父,若非考虑到你年纪大,我不忍让你受苦,你现在便跟那些人一样。” “大帅,我知道错了。”沈正低声回道。 李景哼了一声,回身示意王承恩给沈正送一杯茶过去:“岳父,你先喝杯茶,然后去出恭,回来再说。” “谢大帅。”沈正忙道。 李景摆摆手,再不去理会沈正。 过了一会儿,众臣陆续回来。 待众臣重新入班站好,朱由检轻咳了一声说道:“大家现在看的是万国舆图,这一幅是大明南海一带的详图。” 看着地图,朱由检轻叹了口气道:“唉,为了绘制这份地图,这两年兴国公不知费了多少心力,更不知动用了多少人力。 看到这幅地图,朕才知道当年那个利玛窦给先帝进贡的那副地图谬误极多。你们啊,只看到眼前那点东西,而兴国公看的不知比你们远了多少。”在地图上沿台湾,吕宋,满剌加(此处指马来西亚)到满剌加海峡划了道弧线,最后在满剌加海峡的位置点了点,朱由检说道:“这些地方环绕大明***,以前皆为我大明之藩属国,实为我大明***之屏障。而这些地方当中,最紧要的地方当属满剌加海峡,朕现在指的这个位置便是满剌加海峡,占据这里便等于扼住了西方各国进入大明的海上通道,由此可见,这里对大明有多么重要。可惜,满剌加海峡自正德年间便落入弗朗机国手中,随后,吕宋,台湾等地相继失陷。” 第五百九十九章 大明门户 指了指地图,朱由检接着道:“起初包括朕在内,均以为弗朗机乃是一个国家,后来听兴国公解释,才知弗朗机其实是多个国家,占据台湾的是荷兰和西班牙两国,占据澳门的是葡萄牙,占据吕宋的是西班牙,占据满剌加和满剌加海峡的是荷兰和葡萄牙。www.pinwenba.com 这些国家以这些地方为立足点,便可任意出入大明海域,前些年我大明东南沿海各省之所以饱受西方各国侵扰掳掠,起因便是为此。 去年,郑芝龙率部击败葡萄牙和荷兰的舰队,占领了满剌加海峡,为了把这个要害之所收回大明,兴国公亲自赶往福建招降郑芝龙。 你们可知兴国公此举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兴国公向郑芝龙低头赔罪!可是为了大明江山着想,兴国公并未计较个人之得失荣辱。 兴国公招降郑芝龙以后,第一件事便是调兵进驻满剌加海峡,为的便是守住大明这道门户。 但是要守住这道门户,首先要消灭台湾,吕宋,澳门等地的各国驻军。 因为这些国家必定不会坐视我们占据满剌加海峡,来年春季过后,季风到来,这些国家必定大举进犯满剌加,如果不把这些地方的各国驻军消灭,到时他们前后夹击,我们如何应对? 如果满剌加海峡失守,可以想见,西方各国必定大肆侵扰我国,到那时大明必要调动全部的军力和财力应付这场战事,那时可不知要花费多少钱财。” 几名大臣闻言急忙赞道:“皇上所见极是!” “皇上英明!” 朱由检摇摇头:“朕不英明,英明的是兴国公。朕要是能有这样的战略眼光,当年也不会胡乱调兵。 兴国公早就明白其中的关窍,因此在福建时,便命令孙猛和孙传庭率部收复台湾,澳门等地,歼灭各国的驻军。 你们以为兴国公不知休生养息?他比谁都懂打仗需要的是什么。 兴国公原打算收复台湾和澳门以后休养一段时间,等今年春赋收上来,国库的钱粮物资充裕一些再攻占吕宋,不想吕宋的西班牙人于此时杀我大明海商,因此兴国公只能提前对吕宋用兵。为了打这一仗,兴国公把自己个人的财产都拿出来了,甚至不惜倾家荡产!” 说到这里,朱由检冷眼看了看殿内的一众大臣。 摇摇头,朱由检接道:“你们呢,不明白兴国公的战略构想,只知一味的反对,你们反对不要紧,兴国公也不跟你们计较,可是你们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兴国公的时间是用来看你们这些废话的么? 要是太祖爷当政,你们写这些废话,一顿板子是免不了的,可是兴国公不跟你们计较,只让你们念诵自己写的奏折,罚你们站上半天而已。还不谢过兴国公!” 诸臣闻言齐向李景躬身道:“多谢国公爷。” 李景摆摆手:“谢皇上吧,要不是皇上为你们说情,我岂能轻饶你们。” “谢过皇上。”众臣又向朱由检施礼道。 朱由检摆摆手笑道:“免了吧。” 回头向李景看了看,两人相视一笑。 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朱由检替李景站台,李景便为朱由检给众臣示恩。 笑了笑,李景躬身向朱由检行礼道:“皇上,今天臣与皇上并坐,有失人臣之礼,特向皇上告罪,皇上要如何责罚臣,臣俱无异言。” 朱由检笑着扶起李景道:“国公说哪里话,你我君臣还用得着客气?不过,朕倒是想处罚一下李兄,你自出军饷钱粮,不带朕的份儿,罚你请朕喝酒。不知李兄意下如何?” 李景闻言大笑:“这算哪门子处罚?这酒我请了,皇上要怎么喝,尽管开口。” 朱由检笑道:“朕也不白喝你的酒,这段时间,朕的几个厂子生意很是兴旺,朕的手头儿宽裕了许多,朕出二十万两银子以充军费。李兄,你请朕喝一顿酒可不亏啊!” 李景笑道:“二十万两一顿酒,这么贵的酒,臣可得好生准备准备,怎么也不能让皇上亏了。” 朱由检大笑道:“哈哈哈!你好生准备着,朕说什么也得喝回本儿来。” 转头看向一众臣子,朱由检微笑道:“诸位爱卿,怎么样?国公爷要请朕喝酒,不知你们可有兴趣儿参加?你们要是有兴趣儿,朕就代国公爷一起请了。” 诸臣闻言赔笑道:“皇上代国公爷请吃酒,臣等自然是要捧场的。” 朱由检微笑着摇摇头道:“不过这酒可不是白喝的,你们难道就不意思意思么?” 众人闻言不由面面相觑,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要我们纳捐么? 李景没想到朱由检会来这一出,摆摆手微笑道:“这是你我君臣的事情,还是不要勉强诸位同僚了。” 这时高奇忽然笑道:“等等,大帅,您这话不对,皇上都代您请客了,您可不能驳了皇上的面子,这顿酒末将说什么也要参加。” 顿了顿,高奇笑着接道:“末将这些年蒙大帅恩赐,也积蓄了一些银子,如今朝廷有困难,末将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末将出五万两银子,您要不请末将吃酒,等您请皇上吃酒时,末将就到你们旁边站着看你们吃酒,我看你们吃得下吃不下。” 李景闻听不由苦笑道:“你这招挺损啊,你在旁边看着,我和皇上还吃得下酒么?” 眼见朱由检和李景还有高奇三人一唱一和,殿内有人不禁撇撇嘴,心道:“这做人也未免太过无耻,居然用这种法子让我们出钱。” 正打定主意要看李景等人的笑话,互听马五笑道:“老高一个人看热闹可不成,马五说什么也得凑一份热闹。马五的身家好像比高兄弟多了那么一点儿,那马五就多出一点儿,我出十万两银子,嘿嘿,高兄弟,你可别怪五哥今天压你一头。” “五哥,你这做人***道啊!”高奇转身看了马五一眼无奈道。 马五嘿嘿一笑,转头向宗超和骆养性扫了一眼。 宗超意会,上前一步道:“大帅,卑职没什么家产,但是卑职的心意可不能少,卑职出一千两银子。” 骆养性随即接道:“宗大人家境不好,出一千两已是极限,卑职和宗大人意气相投,替宗大人补四千两银子,我们哥俩凑一万两银子。” “骆兄!”宗超看了看骆养性,感慨一声,冲骆养性深深施了一礼。 骆养性笑了笑,拉住宗超的手轻轻摇了摇。 眼见武将系的一个个粉墨登场,唱念做打,直如唱戏一般,沈正轻咳了一声道:“诸位大人都要吃大帅这顿酒,老朽自然不能后人,我出一百万两银子。” “嘶。”听沈正出一百万两银子,众人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众人都知沈正有钱,但是没想到居然这般有钱。 只有沈正心里苦笑。 去年查抄福王府,沈莹花了二百万两银子把福王府抄出来的玉石珠宝和古玩字画以及绫罗绸缎都买了下来,给沈正开了家古玩珠宝店和一家绸缎庄。 对于沈正来说,有没有这些店铺已经无所谓了,沈继先经营的产业与朝廷联系密切,这几年挣下的家产几可与沈家数代拼搏相当。两个弟弟在沈正地帮助下,家业也急剧膨胀。沈正重新经营沈家原来的生意,也不过为求一个念头通达罢了。 刚才朱由检突然捐钱,令沈正心中猛地警醒起来。 沈正很清楚朱由检已经没有了权力,朱由检现在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李景给他弄的那几个厂子上面,朱由检好容易自己能挣钱了,怎会轻易捐出来,而且一捐就是二十万两? 很显然,是李景让朱由检这么做的。 而看高奇和马五等人的样子,也很像事先编排好的。 可是李景居然没跟他透露半点风声,这说明李景怀疑这次反对出兵吕宋是沈正在背后指使或者默许的。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这次朝中大臣反对李景出兵吕宋虽不是沈正主使的,但是沈正确实持默许的态度,不然的话各部不可能有那么多官员同时上书。 也就是说,这次沈正并没有跟李景做到步调一致。 当然,沈正是很了解李景的,他知道像这样的军国大事,李景是不会介意有人反对的,这样的大事要是没人反对才不正常,长此下去,朝臣便会成为唯唯诺诺地应声虫。 正因为沈正明白李景的心思,因此,沈正才同意众臣上书反对出兵吕宋。 但是沈正没想到上书会演变成现在这个局面,而之所以出现如今这种局面,只因上书的大臣不是在阐述不能出兵的理由,而是在那说废话,偏偏李景最烦的就是谈正事的时候说废话。 沈正是很了解李景的习惯的,因此在诸臣上书之前,对自己亲信的下属明确地点明这一点。 可惜沈正终究不了解这些文人的习惯。这帮文人在写奏折的时候,你要不让他们引经据典,他们都写不出字来。你要不让他们长篇累牍地引用圣人之言,他们各个都是不说圣人之言不舒服斯基。这还是沈正事先跟下面那些大臣点明了的,可以想见,要是沈正事先没有交代,这些人的奏折会写成什么样子。 第六百章 军权 沈正突然警觉起来,不是认为自己没有做到跟李景步调一致,李景会疏离他,而是警觉自己并没有主导群臣的能力。www.pinwenba.com没有能力却想主导群臣,这是很危险的事情。尤其是没有跟李景保持步调一致,还想主导群臣,那就更加危险。 正是意识到这一点,沈正知道在反对出兵这件事自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他就不应该让群臣上书反对,如果他亲口跟李景阐述自己的观点,效果肯定比现在强得多。 既知自己在这件事上犯了错误,沈正自然不会再犯错误,因此当看到高奇等武将系纷纷纳捐,沈正当即开口认捐一百万两。 倒不是沈正想在认捐这件事上压高奇马五等人一头,高奇等人是清楚沈正的身家的,肯定不会计较这些。 沈正捐一百万是向李景表明自己的态度:虽然我反对你现在就对吕宋用兵,但是只要你想打,我就全力支持你。 有沈正带头,那些文官自然不敢退缩,纷纷开声要吃李景这顿酒,钱多者出数千两,钱少者出几百两。 见众人群情踊跃,李景笑着摆了摆手道:“既然大家都想吃李某这顿酒,那李某自不能不给大家面子,过几日是小女百日,李某就摆上几桌,到时还请大家捧场。 不过我可事先说好了,大家来吃酒可以,但是绝不许送礼。你们谁要是带着财礼,莫怪李某拒不纳客。” 见群臣有些尴尬,朱由检笑道:“你们今天出的钱便是为吃国公爷这顿酒,这钱已经出了,还用送什么财礼?” “皇上所见极是。”众臣闻听顿时释然。 李景摆了摆手道:“好了,刚才皇上说了这么多,大家也愿急朝廷之所急,想必已经没人再反对出兵了。现在已过了中午,大家都还没有吃饭,我看朝会就散了吧。” “恭送皇上,恭送兴国公。”诸臣大喜,齐声呼道。 李景点点头,对沈正,杨柳风,方程招了招手:“岳父,慎行,无解,你们三个留下,我有事跟你们说。” “是!”三人忙道。 想了想,李景又对刘理顺道:“复礼(刘理顺的字),你也留下。” 转身又对高奇和马五说道:“你俩也来。” 说完,李景冲朱由检摆了下手:“皇上请。” 朱由检摇头笑道:“李兄,看来朕得管饭了。” “呵呵,叨扰皇上了。”李景笑道。 说笑间,众人来到后殿。 李景请朱由检坐了主位,自己坐在朱由检的右手边,见沈正等人神情有些拘谨,李景笑了笑道:“坐吧,都坐。我知道你们是反对现在出兵的,不过有一点你们做的很好,那就是在我没有下令以前,你们依然按照我的吩咐调配大军所需的物资。” 杨柳风陪笑道:“大帅,这点分寸我们还是知道的。” 李景笑着点了点头。 见刘理顺依然拘谨,李景笑道:“复礼兄,你我都是节寰公的学生,论起来咱俩还是同窗。先生对你是很器重的,你呢,也不负先生的厚望。先生泉下有知,必定欣慰。你不要拘束,我这个人是很随便的,让你坐,你就坐。” “谢大帅。”刘理顺忙道。 待刘理顺坐定,李景笑着接道:“复礼兄,你是个人才,以前在翰林院做侍读,我把你调到户部任郎中并非是贬压你,而是希望你能熟悉一下实务。要知道,书本里学到的东西有时是不大靠谱的。就好像这次我要出兵,你要不在户部任职,恐怕就掌握不了实际情况,掌握不了实际情况,那你就无法进行判断。” 刘理顺急忙起身道:“谢大帅赏识,下官必定用心学习。” 李景抬手虚压几下,示意刘理顺坐下说话。 等刘理顺重新坐下,李景接道:“你在户部历练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外放出去任职了,我给你几个地方,你自己选,一个是江苏,一个是浙江,两湖也行,先下去做参政,等你地方事务熟悉了,我提你做布政使。” 刘理顺一怔,没想到李景会如此看重自己。 想了想,刘理顺道:“蒙大帅不弃,下官想到四川和云贵等地任职。” “哦?为什么想到这些地方?”李景饶有兴趣地看着刘理顺笑道。 刘理顺酝酿了一下措辞,然后说道:“江浙和两湖乃富庶之地,有陈大人和吴大人坐镇,多下官一个不多,少下官一个不少。 但是四川和云贵等地对大帅的政令推行不力,这从去年这几个省向朝廷缴纳的赋税就能看出来。 大帅既然想让下官出去任职历练,那下官愿意到这些地方去。下官向大帅保证,三年之内,辖内向朝廷缴纳赋税比现在翻一番。” “有魄力,有担当,且不畏艰险,果然是个做事的人。”李景闻言连连赞道。 顿了顿,李景摇摇头笑道:“不过,复礼兄,你并没有明白我让你到江浙和两湖任职的意图。 我跟你说实话,这几年国家还有大仗要打,陈大虎,刘二愣不能一直在地方坐镇,但是江浙两湖乃大明粮仓,我必须要安排一个靠得住的人下去坐镇。我让你现在下去,就是为你以后接任打基础。 另外,大明现在的局面并不像表面那么安稳,原因就是我推行新政的步子有些过大,覆盖的省份有些多,而我们能执行新政的官员却远远不够。很多地方的官员看似在推行新政,实际上却在默默跟朝廷对抗。 如果继续扩大范围,必定要分薄正在推行新政的各省的官员,这样一来,原本正在推行新政的省份恐怕要出现问题,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我打算把四川和云贵等地先放一放。” “原来如此,大帅做事沉稳,下官以前倒是多虑了。”刘理顺叹道。 李景笑了笑接道:“按说刚才这些话现在不该告诉你,不过我相信你的人品,不会出去乱说。你考虑考虑,江浙两湖你准备到哪个地方?” 刘理顺沉吟了下说道:“如果让下官自己选的话,下官愿意到江苏或者浙江。” “哦?能告诉我理由么?”李景笑着问道。 刘理顺拱了拱手道:“禀大帅,现在江浙总督是陈大虎陈大人,陈大人性情耿直,嫉恶如仇,刚刚推行新政之时,确需这样一位雷厉风行,果敢之人主持政务。 但是随着新政逐渐被大家所接收,便无需一味强压,总这么强压,大家会觉得喘不过气来。不过也不能以为新政已经被大家接收便可以掉以轻心,因为新政施行的时间毕竟尚短,而原来的制度则是深入人心,一旦放松,说反弹便反弹。这一点从陈大人调到浙江以后便可看出,新任的江苏布政使没有陈大人的铁腕手段,江苏的固有势力又开始冒头了。” 李景点了点头,轻叹了口气道:“所以我才说,我推行新政步子迈得快了,很多官员不得力啊。无奈之下,只好让陈大虎担任江浙总督,转了一圈又回来,平白折腾了大半年。” 刘理顺笑道:“也不能这么说,陈大人在浙江推行新政,施行的还是相当成功的,而且江苏陈大人已经打下了底子,现在陈大人回到江苏主政,原来的政务很快就能抓起来。”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 刘理顺接道:“所以当新政推行一段时间以后,便需刚柔并济。而陈大人刚则刚矣,柔韧却显不足,想必大帅已经看出这一点,因此三年以后便打算把陈大人调走。” 李景笑着点了点头。 刘理顺接道:“不过陈大人走后,固有势力必然会抬头,这就需要继任之人要有一定的手腕才能控制江浙的局势,以下官所见,朝廷有这样手腕的官员并不多。” 李景笑了笑道:“那你觉得两湖比江浙好管理?” 刘理顺点点头:“两湖比江浙好管理的多,因为两湖总督吴大人手段比较温和,两湖的新政推行的虽慢,胜在一个稳字,只要按照吴大人的步调,数年之后亦可建功。因此两湖的政务处理起来并不难,以后吴大人即便卸任,只要继任之人萧规曹随,便可胜任。” 李景闻言大笑:“哈哈哈,说的好,复礼兄,单就你这份见识已是鲜少有人能及,更兼不畏艰险,迎难而上。好,好啊!我看不必等了,你回去收拾收拾,即日便到江苏赴任。嗯,你先任江苏布政使司右参政,并江苏将军府军务参赞。” “这个……下官不懂军务,这个军务参赞怕是干不来。”刘理顺忙道。 这时高奇笑道:“呵呵,刘大人,你这个军务参赞可不是管打仗的,大帅这是让你跟陈将军搞好关系,不然的话,陈将军的兵你可指挥不动。”“下官不敢插手军务,还请大帅收回成命。”刘理顺忙道。李景笑了笑道:“我不是让你插手军务,而是给你一定的军权。江浙地区富庶,豪门富贾多有看家护院的家丁,这些人要是安分守己自然无事,可是要是不守本分,聚在一起的话就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你手中要是无兵,做事便无底气。” 第六百零一章 不堪大用 刘理顺沉吟了一下说道:“只是地方官掌兵事怕是不大妥当吧?此举弊病甚多,很容易形成尾大不掉之势。其实,以下官看来,军事主官也不应该干涉政务,因为一旦此人怀有野心,那么唐朝的安史之乱便是前车之鉴。 当然,下官不是怀疑陈大人和刘大人,两位大人对大帅忠心耿耿世人皆知,下官只是就事论事,有些事情,如果不尽早立下规矩,以后就不好办了。” 李景闻言笑了笑:“我知道的,只是现在朝廷可用之人太少,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好了,这件事就不要再说了,以后也不要提,我心里有数儿,你只管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便可。恩……你到了江苏以后,先帮陈大虎筹备此次出兵吕宋的大军所需的粮草,此事事关重大,是为第一要务。” “是,下官谨记大帅之命。”刘理顺忙道。 这时,王承恩走进殿内说道:“皇上,国公爷,诸位大人,膳食已经准备好了。” 李景笑着对众人招了招手:“走吧,先用膳。承恩,准备酒了么?一会儿我得向皇上敬两杯酒。” “国公爷和皇上一起用膳,怎能没有酒?”王承恩笑道。 朱由检摇头笑道:“你这是借花献佛啊,用朕的酒来敬朕,朕可不领这个情。” 李景笑道:“两码事儿,回头我还单独请你。” 朱由检笑道:“这还差不多。” 说笑间,众人来到偏殿。 分头就坐后,李景让王承恩给众人倒上酒,然后举起酒杯道:“这杯酒是我给皇上赔罪的,今天我跟皇上并排就坐,是对皇上不恭,还望皇上担待。” 朱由检闻言连连摇头:“李兄,你这话没意思了,咱俩事先都说好了的,你还提这茬儿,这酒我不喝。” 李景笑道:“咱俩说好的,别人可不知道,因此,我才当着大家的面向你赔罪。” 朱由检摇头道:“刚才在前面你已经赔过罪了,大家也知道缘由了。你现在又提,这么啰嗦可不像李兄的性格。” 李景摇摇头,正色道:“皇上乃一国之尊,这个地位是永远不能变的,臣为诸臣之首,应该做好表率的作用,但是今日臣行为不端,若不跟皇上好好赔罪,日后如何做诸臣表率?因此这杯酒是必须敬皇上的。” 朱由检轻轻叹了口气道:“很多人都说李兄是奸臣,是权臣,可是依朕看,李兄是权臣不假,但对大明却绝对是忠心耿耿。若论对大明的忠心,再没有人能比得上李兄的了。这杯酒朕喝了,愿李兄早日中兴大明,威服宇内。” 李景笑道:“呵呵,没有皇上的支持,臣做的那些事哪会那么顺利,因此,中兴大明也有皇上的功劳,日后后人提起崇祯皇帝,亦当称颂皇上乃中兴之主。来,干了这杯酒,愿你我君臣携手重振大明声威。” 说罢,李景举杯一饮而尽。 待朱由检把酒饮尽,李景端起酒壶给朱由检的酒杯满上,又给自己的酒杯倒满,然后举起酒杯道:“这第二杯酒,乃是敬皇上在朝会上的神来之笔,正因皇上带头资助军费,诸臣才纷纷捐献,一日间为国家筹措了数百万两银子的军饷。” 朱由检笑道:“呵呵,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觉得我身为大明的皇帝,怎么也得出点钱,不能让李兄一个人承担这笔庞大的军费。要说神来之笔,应该是高奇和马五,正是他俩跟着捐献,才促成群臣一起纳捐。因此,这杯酒,你不能单独敬我,还得敬高奇和马五。” “等等,皇上是说,您捐钱事先没跟大帅商议?”高奇惊讶道。 朱由检奇道:“朕资助军费跟李兄商议什么?咦?你不会是以为这是我跟李兄演的双簧吧?” 高奇苦笑道:“还真是这么想的,我以为皇上事先跟大帅商议好的演戏给大家看,因此也没多想就喊了五万两银子,要是知道大帅准备自己出这笔钱,我就出十万两了。” “十万两?你不过了?”朱由检惊道。 高奇摇摇头叹了口气道:“高奇原本是一文不名之人,若非遇到大帅,高奇哪有今日?大帅用心良苦,怕我等老兄弟当了高官以后把持不住,贪污受贿,因此把他在京里的产业分给大家。 其实,我们现在住的用的都是朝廷的,自己又用得着花什么钱?就算家里需要花用,我一年的俸禄银子也有数千两,再加上大帅和夫人每年赏赐的也有上万两,这么多钱家里怎么花也是够了的,我还要那些产业干什么?现在要对外用兵,国库困难,正该把产业变卖,资助国家才是。” 朱由检闻言长叹一声道:“国之柱石,国之柱石啊!李兄和你们这些老兄弟都是国之柱石。大明有你们这样的贤臣何愁不能中兴!来,这杯酒我敬大家。” 听朱由检在高奇面前自称我,李景微微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今天的朝会结果显然出乎李景的意料,效果远过李景的预期,李景和朱由检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三下五除二,便把反对出兵的大臣整治地哑口无言。 尤其朱由检临时起意搞出一个捐献军资,在高奇和马五等人会错意的情况下,更是出现奇效。 而自己当众给朱由检赔罪,既给足了朱由检的脸面,又煽动了朱由检的情绪,想必很长一段时间朱由检都不会有别的想法。 至于沈正等人,李景将他们召至后殿倒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交代,这些人再糊涂也不敢在自己没有下令撤兵之前,擅自停止物资调动。 让他们陪自己和皇上用膳的目的是安抚他们,告诉他们,他们还是自己的得力助手。当然,借着提携刘理顺敲打敲打他们是免不了的。 提携刘理顺并不是李景临时起意,刘理顺是袁可立的得意门生,以前袁可立在李景面前没少提起过他。 而刘理顺的人品也十分值得称道,袁可立去世,刘理顺亲赴平阳府致祭,又随袁枢扶柩睢县,并亲自督理袁太师大石坊敕建工程。 工程结束,李景迁刘理顺为户部郎中。 郎中的品级为正五品,从品级上看,刘理顺并未得到多大提升,但是李景掌权以后,户部的地位大幅提升,内阁成员有两人来自户部,而从户部分出去的几个部门都是权柄极重,主官皆是李景最得力的部属担任。 让刘理顺担任户部郎中,自是摆明了要提携刘理顺。 唯一可惜的是刘理顺今年已经五十七岁了,跟杨柳风,张鳌等人相比,他的年龄显得偏大,无法培养他接沈正的班。 不过刘理顺的身体状态非常不错,要是能保证现在的状态,在地方干个五六年,调回京中还可再干一任尚书,进入内阁担任副总理大臣也不是不可能。 沈正、杨柳风等人都是精明至极,想必能听出自己提携刘理顺的用意。 两杯酒过后,李景命王承恩撤掉酒杯。 有些时候,意思到了就行,再喝性质就变了。况且,李景和众人下午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自不能为了喝酒耽误了正事。 吃完饭后,沈正,高奇,杨柳风,方程和刘理顺先行告退,马五要走,却被李景留下来。 等众人走后,李景带着马五来到东暖阁,朱由检闲着没事儿,也跟着来到东暖阁看李景处理政务。 到了东暖阁,李景给陈大虎写了封信,仔细交代了一番。然后对苏衡招了招手,苏衡会意,将捐献的名单交给李景。 李景接过仔细看了一遍,提笔写了几个名字,交给马五:“五哥,查查这几个人。” 马五接过名单看了看说道:“要拿下吗?” 李景摆摆手:“不要特意罗织罪名,你只需秘密调查即可,查出结果以后,违法的提交都察院,大理寺按律制裁,没有违法的不要惊动他们。” 朱由检见状奇道:“这几个人有什么问题么?” 李景笑了笑:“有没有问题暂时还不知道,但是这几个人肯定是不堪大用的了。” “李兄如何看出这几个人不堪大用?是因为他们捐钱捐的少么?”朱由检奇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捐多少钱要看身家,没有钱的你想让他们多捐他们也捐不出来,我怎会因为捐的少就怪罪于人? 但是这几个人不同,这几个人都是家境殷富,每家至少有五六万两银子的家产,可是他们每人只捐不到一千两银子,这就有问题了。 什么问题呢?这说明他们只顾小家,不顾国家。如果是普通富户,不愿捐钱我们自然不能怪罪人家,可这些人是朝廷的命官。 身为朝廷官员,在国家困难之际不思报效国家,只顾个人的利益,这样的官员我自然不会重用。” 朱由检点点头:“有道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他们连这样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确实不堪大用。”朱由检并没有问李景如何知道这些官员的家产,如果问出这样的话,朱由检也未免太笨了。当年,李景进京以后办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把朝廷上下的官员查了个底儿掉,拿下一大批贪官污吏,到如今,还有一些职务空缺。朝廷里面的官员有多少身家,李景自是了解的清清楚楚。 【 - 为您精选好看的小说 】 第六百零二章 过继 让朱由检佩服的是李景的记性,这么多官员,李景居然不用翻看记录,就能记住谁有多少家当,这就不容易了。 更令朱由检佩服的是,李景明明对这些人很生气,想拿下这些人,可偏偏只让马五秘密调查,查完了以后,还要看有没有违法,违法了才进行处置。要是换成自己,随便编个名目就把这些人拿下了。 而且朱由检明白李景为什么让马五秘密调查,让马五的人秘密调查不会对这些人的工作造成任何影响,如果调查的结果没有问题,这件事可以当做没发生过,谁也不知道李景秘密查过这些人,对李景的声誉没有任何影响。 如果查出有问题,则让马五把这些人的问题提交给都察院,都察院干得就是督查官员的差事,查办这些人,谁也挑不出毛病。 跟李景成立的情报部门相比,大明自太祖起成立的锦衣卫以及后来成立的东厂,明目张胆地查办官员,还私设诏狱,搞得朝廷上下人心惶惶,实在是天差地远。 轻轻叹了口气,朱由检实在想不明白李景的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为什么明明是做同样一件事情,李景做出来的事情就让人挑不出毛病呢? 就好比骆养性,以前干的是锦衣卫的差事,现在干的是安全部的差事,其实用的还是那帮人,干得也还是当初的事情。可是到了李景手底以后,别人见了骆养性是敬畏,可在自己手底,别人见了骆养性却是畏惧。 敬畏和畏惧看似一字之差区别不大,实际上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 敬畏首先是尊敬,然后才是畏惧。 感到畏惧的自然是那些犯了法的人,如果一身清正,则根本不用害怕骆养性,反而会觉得骆养性查办贪官污吏,值得尊敬。 而畏惧则是不管你犯没犯法,看到骆养性就会感到害怕。 因为你不知什么时候得罪了他,就会被他编织出一个罪名拿下。 这就是安全部和锦衣卫的区别,一个是秘密调查,然后依法办事,一个是凭上司和自己的好恶秘密调查,然后罗织罪名,罔顾法纪。 因此,对安全部大家是心悦诚服,对锦衣卫则是深恶痛绝。 朱由检正思忖间,王承恩端着茶走来,将茶杯递给朱由检,王承恩低声道:“皇上,老奴这几年也积攒了些家产,是不是也捐献一点儿?” 朱由检看了看王承恩微笑着摇摇头:“你能有多少家产?靠朕和兴国公赏赐能攒多少钱财?难不成你在厂子里还做了什么手脚?” 王承恩闻言吓了一跳,急忙说道:“老奴焉敢贪墨皇上的银钱?这两年皇上和兴国公的赏银就有四五千两,皇上给老奴辟的那五百亩良田,每年也能结余一千多两,老奴吃用都是皇上的,自己用不着花什么钱,这些钱都攒下了,另外老奴住在宫里,皇上赏的那处宅子也排不上用场,老奴想把宅子卖了,凑一万两捐给朝廷。” 朱由检闻听,看着王承恩轻轻叹了口气:“承恩啊,难为你一片赤诚,可是你年纪也大了,总有伺候不动朕的那一天,赏你宅子和良田是给你养老用的。你好容易攒下了几千两银子,自己留着吧,你的忠心朕知道,兴国公也知道。” 王承恩闻言只觉喉咙一阵干涩,哽咽道:“皇上对老奴的恩典天高地厚,老奴就是死也报答不了皇上。不过老奴是皇上身边的人,皇上都捐钱了,老奴岂能不给皇上长脸?要不老奴把现银捐了吧,也有七千多两。老奴还能在皇上身边伺候几年,皇上赏的地每年都能给老奴结余一千多两银子,攒个几年,怎么也够老奴养老用的。” 朱由检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那好吧,你自己跟兴国公说吧。” 王承恩点点头,走到李景身边取出几张银票道:“大帅,老奴手里还有七千两银子,搁老奴手里也没什么用处,现今国库艰难,老奴把这七千两银子捐给朝廷。” 李景闻言一怔,转头看向朱由检,却见朱由检轻叹一声,微微摇了摇头。 李景见了顿知不是朱由检的主意,想了想,李景接过银票道:“承恩,这钱我收下,不过这钱的用途我是知道的,你放心,大明不会亏待你,皇上不会亏待你,我也不会亏待你。 对了,家诚进京了吧,我这两天忙着,也没时间见他。这样,我让人选个日子,平之,你看看最近的黄道吉日是哪一天。” 苏衡闻听,命小太监取来历书翻看了一下道:“回大帅,四月十三乃是黄道吉日,是日值日星神为金匮、天德、玉堂、司命,青龙,明堂,是为黄道日,除安葬,诸事皆吉。” 李景点点头:“好,就这天了,承恩,你准备一下,四月十三这天,我和皇上为你主持过继之礼。” “大帅,十三那一天好像是小姐的百岁吉日吧?”小九突然插口道。 “哦?是吗?那正好,我闺女过百日,承恩收继子,双喜临门。宴席我一并办了,承恩也省的麻烦。”李景闻言笑道。 想了想,李景接道:“这样,承恩,十三这一天,我和皇上先到你府里为你主持过继之礼,然后再到我府里,你看如何?” 王承恩忙道:“国公爷的千金百日之礼乃是大事,国公爷千万不要因为老奴这点家事费心,老奴悄悄把过继之礼办了就行。” 李景摇头笑道:“诶!承恩你这话说的不对,我家闺女百日是小事,你这过继之礼才是大事。” 王承恩忙道:“老奴这点事儿如何能跟大帅的事情相比,大帅抬举老奴了。” 李景摆摆手笑着说道:“承恩,你不要多想,我也不瞒你,要不是今天皇上让我请客,诸臣跟着凑趣儿,这酒我是不会摆的。”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接道:“我倒不是怕摆酒麻烦,有喜事庆祝一下,请请客原本无可厚非,被请之人为表示祝贺送点小礼物也未尝不可。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国人开始借着红白喜事收受钱财。尤其那些当官的,屁大的事情都要摆酒请客。而那些想求人办事的,便借着这个机会送钱送礼。 更有甚者,办酒席的时候还要唱礼单,要知道有些人条件并不富裕,本来受邀赴宴就勉为其难,你再来个唱礼单,他出的礼少就会觉得抬不起头,而别人也会嘲笑于他。 我们的官员很多本来是很清正的,可是后来却贪污受贿,我觉得跟这个置办酒席唱礼单有很大的关系。 因为同僚和上官办宴席他要送礼,送的少了他会被同僚嘲笑,可是他又没钱,怎么办?于是为了自己在参加酒席时能有颜面,这些人便开始收受贿赂,贪墨国家的钱财。 等他们发现当他们给上官送了大礼以后,还会受到上官的青睐,乃至提拔重用,自然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说,这个借着喜事大办酒席不是什么好事儿,会给别人增加负担。 可是很多风俗习惯是避免不了的,像婚丧嫁娶这样的大事咱们也不能不让人家操办,用制度强制性约束这样的事情是不合适的。 那怎么办?这个时候我觉得主要靠自觉,然后辅以制度约束的手段,改变这种借着摆酒收受钱财的恶习。 如果大家都不送钱,那么摆酒肯定是个赔本的买卖,慢慢大家就不会有点事情就大肆摆酒操办,于人于己都有好处。 既然要靠自觉,我自当以身作则,为百官表率,否则,我如何有脸说别人?” 王承恩闻言叹了口气道:“大帅,您让老奴怎么说呢,老奴这辈子见过的官员不知凡几,但是只有大帅能从这些生活小事发现问题,并有勇气去改变这些问题。” 李景摇摇头笑道:“发现这个恶习的不独我一个,提出改变这个恶习的也有很多,只不过很多人不愿做这样的事情。尤其是当官的,越是大官儿越不愿改变这种恶习,因为那会断了他敛财的门路。 你看着吧,等我女儿百岁那天,肯定有人会给我送礼送钱。对这样的人,我只好将之拒之门外。” 朱由检听了忽然笑道:“那也得分是谁送礼吧?你闺女百岁,难道让我空着手去?小丫头长大了还不把我的胡子薅光?” 李景摇摇头苦笑了一下道:“听听,为什么我说这个恶习难除,我这还没怎么地呢,皇上就给我来这么一出。” “呵呵,凡事不能一概而论,而且我这是长辈给孩子送礼物,可不是为了贿赂你,你那些规矩在我这里没用。何况你刚才也说了,有些习俗是避免不了的,你总不能不让孩子的至亲长辈送孩子礼物吧?”朱由检笑道。王承恩笑道:“大帅,您别怪老奴多嘴,皇上这话说的不错,您不能不让至亲长辈给孩子送礼物。皇上跟您是亲家,这绝对属于至亲了,皇上给孩子礼物,您还真管不着。”李景叹了口气道:“所以我说这事儿不能用制度进行约束,因为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去钻制度的空子。看来要革除这个恶习任重而道远啊!我有生之年也不知能不能看到成效!” 【 - 为您精选好看的小说 】 第六百零三章 跳梁小丑 摇了摇头,李景摆手道:“算了,不说这事儿了。” 转头看向苏衡道:“有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情需要马上批阅的?” 苏衡翻看了下记录道:“只有张同敞送来的折子要马上批示。” 李景点点头道:“别山做事还是很稳的,知道现在要对吕宋用兵,江苏那边要转运粮草离不开那些地方官员,因此没有去动那些人,只把几个贪腐的查办。平之,你给别山写封信,就说我知道了,让他自己酌情处置吧。让他别忙着回京,和敬之在南京帮着陈大虎督办粮食转运之事。” 苏衡点点头,看了眼朱由检又道:“另外文青送来的折子也需要您早做决断。” “敬之的折子?什么时候送来的?”李景闻言奇道。 “昨天下午送来的,那时您在宫里和皇上研究今天朝会的事情。”苏衡忙道。 李景哦了一声道:“敬之说了些什么?” 苏衡犹豫了一下道:“文大人说,南京的一些学子听说这次恩科的题目以后准备罢考。” “罢考?这都是些没本事的人,想罢考就罢考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勉强不得的。”李景摇摇头道。 “那如何回复文大人?”苏衡接问道。 李景摆摆手道:“告诉敬之,静观其变。另外告诉敬之,赶紧把阮大钺和马士英还有张溥给我抓起来押解进京,一群跳梁小丑,别让他们在南京蹦跶了。做完这些事,让他把精力放在督办粮草上面。” “是!”苏衡忙道。 摇摇头,李景叹了口气道:“敬之还是年轻啊,做事太过追求完美,他不明白有些事情是无法做到面面俱到的,复社的事情没那么容易处理,最好就是抓大放小。 其实这次的事情本来就是阮大钺和马士英还有张溥鼓动出来的,先把这三个人抓起来,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偏偏他想把事情调查个清清楚楚,这事儿居然一直拖到现在。” 苏衡沉吟了一下,轻声问道:“要不要学生点一点文大人?” 李景看了看苏衡,微微摇了摇头。 见李景摇头,苏衡一时有些不明所以,显然有些不明白李景摇头的意思。 苏衡以为李景摇头是不用告诉文青,实际上李景是对苏衡问的话摇头。 李景的书办其实就是李景的秘书,作为秘书首先要机灵,有些领导不方便说的话,就要由秘书去说,有些领导不方便做的事情也要由秘书去做。 李景刚才说的话明显有责备文青的意思,但是文青是第一次独自出去办差,如果李景责备他,那文青以后做事恐怕就要瞻前顾后,放不开手脚了。 文青是李景要培养的人,李景不想文青第一次做事就批评他,那样会给文青造成极大的心理压力,不利于文青以后的成长。对于文青这次做事不够果断,只能提点提点他,至于怎么提点,就是苏衡这个秘书的责任了。 其实李景的提示已经非常明显了,文青和苏衡都是李景的书办,除非李景对文青极度不满,否则李景怎会在文青没在场的情况下,在苏衡面前批评文青? 李景说这些话就是想让苏衡把自己的话告诉文青,苏衡要是机灵的话,就不应该询问李景,而是自己私下跟文青透透话。 不过李景想想便即释然,苏衡刚调到自己身边才几个月,还不了解自己的性格和做事方式,这时他做起事来必然小心谨慎,自己可不能要求的太过。 摆摆手,李景起身对朱由检道:“皇上,外面的天气不错,咱俩出去走走?” 朱由检闻言起身笑道:“李兄难得有暇,我自当奉陪。” 李景笑了笑,转身对王承恩和苏衡道:“你俩不用陪着了,到户部去,帮着把这次捐献的钱财数目统计一下。” “是!”王承恩和苏衡忙道。 轻轻拍了拍王承恩的肩头,李景转身笑着对朱由检道:“皇上,走吧。” “恭送皇上,恭送大帅。”王承恩和苏衡躬身说道。 李景摆摆手,与朱由检并肩出宫,小九忙带着侍卫随行护卫。 待李景等人走后,王承恩向苏衡拱手笑道:“苏先生,今日有幸跟苏先生共事,还请先生多多关照。” 苏衡急忙还礼道:“王公公多礼,学生年轻识浅,怎敢在公公面前当先生二字,日后还请王公公多加指点。” 王承恩笑了笑道:“我呢,是皇上身边的人,苏先生是大帅身边的人,按说,咱俩是不可能在一起共事的,可是国公爷偏偏如此安排,先生可知何意?” 苏衡忙拱手道:“恕学生愚鲁,还请公公指点。” 王承恩看了看房间,叹了口气道:“这间东暖阁以前是皇上住的,后来国公爷在宫中暂居,皇上便把东暖阁让了出来。去年国公爷搬出皇宫,这间屋子便空了下来,可是你看,这屋子干干净净,宛如皇上和大帅居住一般,你可知为何?” 听王承恩忽然换了话题,苏衡心中奇怪,不过还是应道:“学生不知。” 王承恩叹息道:“国公爷搬走以后皇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国公爷就会进宫,这间屋子给国公爷留着,国公爷累了可以在这里休息。因此,东暖阁每日都有人值守,精心打扫。” 顿了顿,王承恩道:“皇上的这份心意国公爷是很明白的,所以别看国公爷大权独揽,但是对皇上却比别的臣子更加尊敬。” “这个……”苏衡沉吟了一下道:“王公公,恕学生鲁钝,不知公公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呵呵,苏先生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王承恩笑道。 苏衡忙道:“学生着实不知,还请公公公指点。” 王承恩看了看苏衡,轻轻摇了摇头:“作为下属,尤其咱们这样的贴身下属,一定要时时揣摩上意。我不知道苏先生做得怎样,但是皇上什么心思我是一清二楚的,皇上跟我交代事情只需提个头儿,我便知道皇上要做什么。” 指了指屋子,王承恩道:“这间屋子没有咱俩坐的地方,也不是咱俩谈话之所,咱们到旁边的屋子。” 苏衡点点头,随王承恩来到旁边的屋子。 找了个位置两人坐下,王承恩对小太监招了招手,小太监会意,急忙倒了两杯茶送了进来。 待小太监放下茶杯退下,王承恩笑着说道:“先生可看明白了,我要做什么也不需要明讲,只需一个动作,他们便明白我要什么,这便是为下之道。这两个孩子我打算好生栽培栽培,等我以后干不动了,就让他俩服侍皇上。” 苏衡闻言不由沉思起来。 将茶杯王苏衡身前推了推,王承恩笑道:“苏先生请喝茶。” 苏衡默默接过茶杯,轻轻啜了一口。 过了一会儿,王承恩笑问道:“先生可想明白了?” 苏衡沉吟了一下道:“我虽在大帅身边,但也听到不少对大帅不利的言论,很多人都说大帅是曹操,以后肯定会篡位。说实话,对这些言论我是不相信的,而刚才听了王公公的话令我更加相信,大帅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王承恩笑着点了点头:“所以我明明是皇上的人,却对大帅如此尊敬。同样,在没有外人的时候,皇上也从来不称朕,对大帅从来都是李兄,李兄的叫着。而大帅呢,也愈发地对皇上尊敬,从来不做逾越礼法的事情。” 苏衡默默地点了点头。 王承恩笑着接道:“你明白了皇上和大帅之间的关系,便知道为什么有时候大帅会吩咐我做事,甚至让我跟你一起做事。” “等等,皇上现在无权,难道对大帅就没有一点想法?”苏衡忽道。 王承恩笑道:“呵呵,怎么可能没有想法,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大帅心里其实明白的紧。不过皇上有没有想法并不影响皇上跟大帅之间的关系,因为还有一件事,比皇上的想法更重要。” “什么事?”苏衡忙问道。 王承恩正色道:“这件事就是中兴大明!皇上知道,只有大帅才能令大明中兴,而皇上最大的心愿就是成为中兴之主,为了这个目标,皇上就算对大帅有想法,也会密切配合大帅推行新政。” 苏衡默默点了点头,顿了一下问道:“这些都是王公公揣摩出来的?” 王承恩笑着摇摇头:“靠揣摩是揣摩不出来的。” 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耳朵,王承恩笑道:“要仔细地看,认真地听。到了皇上和大帅这个层面,很多话是不会直接说的,也许谈论吃饭,也许谈论天气,总之,就是不会说他们想说的话,只要你用心,就能从这些看似无用的话语中明白他们的意图。” 顿了顿,王承恩接道:“其实有些话对下属他们都不会直说,这就需要你认真聆听,然后仔细分析。比如说刚才大帅吩咐咱俩的事情,你觉得统计捐献的银两需要咱俩出面吗?如果需要,我便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拉着你在这里坐着闲聊。”“那大帅为什么要这么吩咐?”苏衡问道。“呵呵,那是因为有些话大帅不能跟你直接说,想让我点点你,而这些话是不能当着他和皇上的面儿说的,而没有合适的理由你我是不会离开皇上和大帅的身边的,因此大帅才说要跟皇上出去散心,让咱俩到户部核点银钱数目。”王承恩笑道。 【 - 为您精选好看的小说 】 第六百零四章 学子罢考 “王公公如何敢断定大帅的意图?”苏衡接问道。 “你还记得大帅在走前轻轻拍了我几下么?”王承恩笑道:“这个动作,就是大帅在告诉我他的目的。” 笑了笑,王承恩接道:“至于大帅让我提点你什么?自然是因为大帅说的话你没有理解而大帅却不方便跟你说。” “啊!你是说,大帅说文敬之的那番话我没理解?”苏衡惊呼道。 见苏衡神情突然紧张起来,王承恩笑道:“呵呵,你以为呢?你和文青还有张同敞都是大帅的书办,都是大帅身边的人,都是大帅用着放心的人,不然的话,大帅也不会把你们留在身边。 文青这次做的事不合大帅的心意,你知道以后,你不告诉文青,那谁告诉文青? 如果你明白了大帅的意思的话,就不该询问大帅要不要把那番话透给文青,你询问了,让大帅怎么回答?” “唉,我真是糊涂,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没明白。”苏衡懊恼道。 王承恩笑着看着苏衡道:“苏先生不要紧张,其实这件事对你来说是件好事,这说明大帅要提携你。” 见苏衡面露不解,王承恩笑道:“其实大帅之所以不愿直接提点你,是因为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不应该出自大帅之口。你想,大帅怎能教唆下属揣摩上意。就算能讲,你到大帅身边才几天?大帅自不会现在就跟你说这些话。 其实这些道理应该由你的前任教给你,也就是张同敞和文青教你,不过大帅临时决定把他俩留在南京办差,你也是大帅临时调上来的,因此这些为人下属的道理就没人告诉你。 你这几个月的工作做的大帅还是很满意的,大帅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因此才要提点提点你,张同敞和文青不在,于是大帅就让我代他们教你。” 苏衡闻言急忙起身,向王承恩深施一礼:“原来如此,多谢王公公指点。” 王承恩笑了笑:“其实有些东西不是靠别人教的,要靠自己领悟,我说的再多,可是你自己看不到,听不到,还是没用。另外,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那就是你领悟大帅的意图以后,一定要把握好尺度,千万不能做的过了,所谓过犹不及。你也是饱读诗书之人,这个道理想必应该明白。” 苏衡长长揖了一礼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学生多谢王公公指点。” 王承恩轻轻叹了口气道:“可惜我跟了皇上,不然的话……咳!算了,不说了,大帅交代你的事情你赶紧办了,办完以后,咱俩到户部去把统计的数目拿回来。” “王公公稍等。”苏衡忙道。 说罢,苏衡走到书桌旁,铺纸研墨,略一思忖,很快给张同敞和文青写了两封书信。 …… 令李景没想到的是,南京学子准备罢考的消息很快传至京城,并且得到了京城学子的响应,无数人上书,要求李景取消那些考题。民情之汹涌,令李景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内阁衙门,李景沉着脸看着各地府衙送来的奏报。 翻看了一会儿,李景将奏折狠狠摔到桌上:“废物,一群废物,居然被学子围住了衙门不能处理政务,衙门那些差役都是吃干饭的么?不知道抓人吗?” 袁枢看了看李景,低声说道:“回大帅,那些学子们举着至圣先师的牌位,各地官员不敢轻动。” 李景怒道:“放屁!捧着一个死人的牌位就能将官员逼得缚手缚脚,这要是打仗,敌军捧着我们列祖列宗的牌位,我们是不是就得投降啊?是不是就得退避三舍啊!” 瞪了袁枢一眼,李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一说话就站起来,整天这么多礼数,看着就烦的慌。” 转头看了看苏衡,李景问道:“陈大虎的折子还没来么?南京那边最先出事儿,他可倒好,稳坐钓鱼台,到现在没给个消息过来。” 高奇笑道:“大帅别急,想必是大虎不愿说这些事让大帅烦心,我估计他肯定会想办法解决。” 高奇话音刚落,门外侍卫高声叫道:“南京急报。” “快送进来!”李景喝道。 随即书房门打开,一名侍卫手持书信疾步进来,将书信呈了上来。 小九上前接过,转身交给李景。李景一把接过,打开迅速地看了一遍。 “大帅,大虎信里怎么说?”袁枢问道。 “不是大虎的信,是江苏布政使以及下属学政官员弹劾陈大虎。”李景摇摇头道。 “什么?弹劾陈大虎?”袁枢和高奇闻言吃了一惊,同时站了起来:“大虎是不是派兵抓人了?” 李景点点头:“不光是抓人,还把学子们举得牌位全砸烂了。” “啊!”袁枢和高奇闻言顿时呆了。 …… 南京总督衙门,陈大虎冷眼看着下面一众官员冷笑道:“怎么着,弹劾老子?老子要是怕你们这帮孙子弹劾,老子也干不了这个江浙总督。” “陈大人,我等都是朝廷命官,为何如此出言不逊?”一名官员朗声问道。 “逊个屁,你也敢自称朝廷命官?你的衙门被人堵了不能处理政务,你连这么点小事都解决不了,你也配自称朝廷命官?”陈大虎看了那人一眼冷笑道。 “我等乃是儒家传人,至圣先师的牌位如何能够轻动?”那人正色道。 陈大虎闻言突然笑了:“你这是嘲笑老子没读过书?” 猛地一拍桌子,陈大虎厉声喝道:“老子就算没读过书,也知道朝廷赋予老子的责任,南方十万将士等着我们给他们送粮,你们躲在衙门里不出来处理公务,出了事情,谁他妈的担待得起? 刘传铭,你不是不能动你们那个什么牌位么?来人!把那些牌位都给他,让他捧着这些牌位滚回家去!” “陈大虎,本官乃是朝廷任命的四品官员,你无权解本官的职!”刘传明大声叫道。 陈大虎闻言大笑:“莫说你是四品官员,就算你是二品一品,只要在老子的地盘,也得乖乖听老子的命令。来人,刘传铭贻误军机,给老子拿下。” “是!”四名亲兵应声进入公堂。 众人闻言大惊,这才想起陈大虎不光是总督江浙的政务,还总督江浙的军务,现在江浙负责往前线调度军粮,刘传铭数日没有处理公务,陈大虎以贻误军机罪拿办刘传铭,谁也无法说陈大虎的不是,而且贻误军机轻则军棍,重则斩首,如何定罪全由陈大虎说了算。这时如果不替刘传铭求情,一旦陈大虎恼怒,判了斩首,那就诸事皆休。 想明此节,众人急忙躬身说道:“陈大人息怒,还请手下留情。” 人群中张同敞和文青对视一眼,文青向前一步道:“陈大人,其实刘大人和诸位大人主要是不想激起民变,并非不想处理那些学子,也并非不想处理公务。毕竟此事太过重大,要是出了民变,大家都脱不了干系,就算是大人怕是也免不了要受到大帅处罚,还请陈大人明鉴。” “真的是怕激起民变?”陈大虎冷眼扫了扫众人。 “文大人所言不差,确是怕激起民变。”众人忙道。 陈大虎扭头看向刘传铭:“你也是这么想的么?” 听陈大虎询问,刘传铭知道这是陈大虎在给他最后一次机会,他的生死只在自己一言之间。 冲陈大虎拱了拱手,刘传铭忙道:“下官确实是这么想的。” 刘传铭不是不想硬气,可是他既不是为民请命,也不是对抗强权,陈大虎以贻误军机之罪拿办他乃是名正言顺,若是因为嘴硬被杀实在是不值得。 “那本督为何不怕激起民变?”陈大虎接问道。 “这个……”刘传铭苦笑道:“下官哪有陈大人的魄力。” “哼!”陈大虎指着众人道:“你们都给老子听着,在老子手下当差就得有这个魄力,只要你们用心做事,按朝廷的制度做事,那就百无禁忌,就算把天给捅塌了,老子也给你们顶着。但是想跟老子耍心眼儿,莫怪老子不客气! 现在你们都给老子回到各自的衙门,若是学子仍然举着牌位围堵衙门,就给老子砸了他们的牌位,把人全给抓起来。” “这个……大人能不能明示一下,抓起来以后怎么办?总不能无名无分地关着吧?”刘传铭问道。 陈大虎冷笑一声道:“关着?关着他们老子还得管他们的饭,哪有这么便宜地事情?你们先瞧瞧老子是怎么处置这些狗日的。来人,把那些闹事的学子给老子带上来!” 亲兵闻令,急忙下去带人。少顷,一群士兵押着数百学子来到堂前的院子当中,亲兵叫道:“禀督帅,人已带到。” 陈大虎笑笑,对众人招了招手,起身离了公案,向堂外走去,众人见了急忙跟上。 出了公堂,陈大虎停下脚步,对众学子道:“老子叫陈大虎,现任江浙总督,派兵抓你们的命令就是老子下的。 老子知道你们不服,也知道你们瞧不起老子。不过老子用不着你们服,更用不着你们瞧得起老子,因为你们在老子眼里屁都不是。 你们说说你们能干什么?种地?怕是连五谷你们都认不全。上阵?能拿得动刀枪么?经商?会算数么?你们觉得自己读了点书就了不起是么?觉得自己有了功名就比别人高出一头是么?老子知道你们读书的目的是为了当官儿,可就你们这样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甚至连东西南北都不知道,就你们这样的能当个屁官儿。朝廷要是用你们这些人当官儿,要不了几年就得黄铺儿。老子知道老子说的这番话你们心里不服,不服拉出来溜溜!有谁想跟老子理论的站出来!” 【 - 为您精选好看的小说 】 第六百零五章 陈大虎的信 学子中站出一人道:“陈大人,你这番话学生不敢苟同,学生来跟你辩驳辩驳。” “好,那你来说说,老子哪里说的不对。”陈大虎道。 那学子道:“诚如大人所言,有些学子确实五谷不分,甚至不辨东南西北,可是这些跟当官有什么关系?难道当官的还要去种地?还用去分东西南北?如果当官的什么都会还要下面的人干什么?” 陈大虎闻言大笑:“哈哈哈!你说当官的不用知道这些东西?你问问在场的这些官员,有没有不懂这些东西的?老子明告诉你,不懂这些事情的官员都滚蛋回家了。不知道为什么是吧?老子今天就告诉告诉你。 我来问你,一名知县如果五谷不分,他如何知道什么时节该种什么作物?如果不分东西南北,他如何知道自己管辖的乡村都在什么地方? 你是不是想跟老子说管农事的有典史,管户籍的有主簿。不错,典史主簿都会做这些事情,可是你作为一名知县什么都不会,什么事情都要下面的人去做,那还要你干什么? 老子这么说,你可能还不服,老子再给你打个比方,打个你一下子就能明白的比方。 比方说你现在是一名知县,现在你的治下有流民作乱,那么你身为知县就是本县的最高军事主官,老子问你,你连东西南北都不知道,如何指挥士兵平乱,你知道作乱的人在哪个方向么?” 那学子说道:“大人这个比方学生不敢苟同,现今四海靖平,百姓安居乐业,哪里还有流民作乱?” 陈大虎笑道:“呵呵,你说没有流民作乱?看来,你除了会读书,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河南,陕西等地还有流寇未平,前两年连凤阳都被流寇给占了,你居然说四海靖平?真是笑死我了。” 摇摇头,陈大虎指着一众学子道:“似你们这般什么都不懂的书呆子,朝廷要是让你们做了官员,那老百姓是别想有好日子过了。就你们这样的还罢考?我看你们也不用罢考了。提学官!” 陈大虎身后一名官员忙道:“卑职在,请问大人有何吩咐。” 陈大虎指着一众学子,对提学官道:“这些人应该都是秀才吧?革了他们的功名,取消他们参加乡试的资格,不是罢考么?以后都不用考了。” “是!”提学官忙道。 陈大虎转身对亲兵队长道:“等提学官登记完,把这些人先发到督粮处运粮,等粮食运完,再送到军垦处屯田。一群什么东西!老子的牢房也不养活这群废物,都给老子干活去!张同敞,文青,这些人交给你俩了!” “是!大人。”张同敞和文青忙道。 学子闻听大哗,纷纷嚷道:“陈大虎,你竟然如此侮辱斯文!我们要进京告你!” 陈大虎大笑:“哈哈哈,告老子?能走出这个门么?等你们运完粮,再学会种田以后,老子放你们进京去告老子!” 猛然陈大虎止住笑声,挥手喝道:“带走!” 众士兵接令,围住那群学子,推搡着将这群人押了下去。 陈大虎转头看向众官员:“看到老子是怎么处置这帮孙子了么?你们就照着老子的样子做,出了事情,老子给你们担着。但是老子丑话说在前头,再跟老子阳奉阴违,老子就以贻误军机之罪拿人。听明白了没有!” “是!”众官员一激灵,急忙大声应道。 陈大虎瞪着众人道:“既然明白了,还不赶紧回去办差?等老子管饭么?” “下官告辞。”众官员闻言纷纷躬身说道。 …… 北京内阁签押房,李景笑着对高奇说道:“大虎来信了,江浙的罢考风波处理完了。你猜他怎么解决的?” 高奇摇摇头笑道:“以大虎的性格,想必江南的学子们要吃苦头了。” 李景笑着从桌上拿起一封信递给高奇:“这是大虎给我写的信,你看看。” 高奇笑着接过,刚看第一眼便是一怔:“大虎自己写的?” 李景笑着点了点头。 高奇笑道:“那可得好生拜读拜读。” 转头看了看小九和苏衡,高奇笑道:“你俩先出去。” 小九和苏衡闻言,急忙退出签押房。 李景看了微笑着点了点头,高奇心思缜密,知道陈大虎的亲笔信定是不忍卒睹,若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当着小九和苏衡的面儿,对陈大虎可是极不尊重。 振了振信纸,高奇轻声读了起来:“大哥在上,兄弟陈大虎给您见礼了。学子们罢考的消息大哥想来应该知道了,江浙那些王八蛋官员告我的状子大哥想必已经收到了,一直没给大哥写信,大哥想必等得急了,不是兄弟不给大哥写信,实在是兄弟没把事情处理好以前,不想说给大哥听,怕大哥听了心烦。” 念到这里,高奇啧啧两声道:“别说,行文还是很流畅的。” 李景点头笑道:“比以前长进多了,不过有意思的在后面,你接着读。” 高奇笑着读道:“大哥,兄弟重新回到南京以后,发现江苏的官员没有以前那么听话了,他奶奶的,他们忘了老子以前是怎么收拾他们的,这些狗日的记吃不记打。不过兄弟知道现在不是收拾他们的时候,要是现在收拾他们,就没人干活了,搞不好会耽误军粮供应,因此老子打算忍一忍他们,等事情过了,再收拾他们。” 念到这里,高奇笑着摇头道:“这个陈大虎,给大哥写信居然还满口老子老子的。” 李景笑道:“估计陈大虎写到这里的时候,心里憋着火呢。” 高奇点点头,接着念道:“这次学子们罢考,就是那些狗日的官员背后唆使,想给老子使绊子,兄弟心里都明白着呢,不过兄弟不着急,先让他们折腾,等他们折腾的差不多了,兄弟就有借口处置他们了。 嘿嘿,这些狗日的以为兄弟没办法,闹腾地更欢了,居然让学子举着一个死人的牌位封堵各地的官府衙门,甚至连兄弟的衙门都敢堵。各地衙门关了好多天,什么公务都没办,这下贻误军机的罪名这些狗日的是跑不掉了。 见时机到了,兄弟开始下令拿人,兄弟先派兵把封堵总督衙门的那些学子举的那个死人的牌位全砸了,然后把那些学子都抓了起来。 这时,那些狗日的官员联名告兄弟的状,不过兄弟不怕,兄弟知道大哥肯定能帮兄弟扛过去,只要大哥能帮兄弟扛几天,兄弟就能把那些狗日的官员收拾地服服帖帖。 兄弟本来想杀鸡吓唬猴儿的,对不起大哥,这个成语猴儿前面的那个字兄弟不会写,但是兄弟知道那个字的意思是吓唬,因此兄弟就用吓唬来代替那个字,想来大哥能够明白,等回头兄弟找人教教那个字念啥,咋写。” 念到这里高奇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咳嗽:“咳咳,受不了了,这个陈大虎,杀鸡儆猴,让他写成杀鸡吓唬猴儿。” 笑了好一会儿,高奇接着念叨:“不过张同敞和文青劝说兄弟,现在这个时候最好还是不要杀鸡,只要能吓唬住猴儿就行,兄弟觉得有理,那就暂时不杀鸡。 兄弟派兵把江苏各府县的官员都召集到总督府,狠狠地把这帮孙子骂了一顿,这些孙子扛不住骂,就有人跳出来跟兄弟犟嘴,这个人叫刘传铭,是常州府的知府,兄弟叫他卷铺盖滚蛋,他还跟兄弟犟嘴,兄弟当即以贻误军机的罪名将他拿下。 这些狗日的这才想起兄弟还管着军务呢,收拾他们还不跟玩儿似的?于是大家纷纷讨饶,当然,这个面子兄弟肯定要给自己人,最后兄弟把人情送给了文青。 不过,兄弟也不能这么放过他,兄弟逼着刘传铭低头,刘传铭低头,那别人也不敢再跟兄弟叫板了。 其实这帮孙子也没有那么硬的腰杆子,兄弟早就看透这些人是些什么玩意儿了。 但是不管他们是些什么玩意儿,只要能按照兄弟的吩咐做事就行,应该说,这帮狗日的真要做起事来,还有很有本事的,兄弟暂时还真离不了这些狗日的。 为了让这些狗日的用心做事,兄弟得给这些狗日的挺腰杆子,就是说要是江浙这边学子罢考的事我们处理的结果大哥不满意的话,您别处理他们,兄弟一人扛着,因为他们怎么做的都是兄弟教的。 现在说说兄弟是怎么处置那些学子的,兄弟让下面的人把那些学子都抓了起来,狠狠地骂了一顿之后,革了他们的功名,取消他们以后参加乡试的资格,然后让他们当民夫帮着运粮,等粮食运完以后,兄弟还要让他们屯田。 兄弟告诉那些家伙,啥时学会种地了,啥时再放他们回家,到时他们想告兄弟的状,随他们的便。嘿嘿,他们不知道,等他们回家的时候,兄弟早就不在江浙了,那时兄弟早就带着手下的儿郎们到漠北打仗去了,这帮孙子爱上哪告上哪告,老子鸟都不鸟他们。以上就是兄弟这次处理治下学子罢考的做法,可能不合大哥的心思,不过江浙这边的学子都老实了,官员们也老实了,兄弟觉得处理得挺好。” 【 - 为您精选好看的小说 】 第六百零六章 回家 说完了,他继续道:“好了,公事说完了,现在说说私事,大哥你不够意思,侄女过百岁你居然不告诉兄弟,兄弟虽然人回不去,但是礼怎么也得到吧?不然侄女长大了以后问,她过百岁,大虎叔叔送啥了,你让兄弟怎么有脸见她? 其实兄弟也不知道应该给侄女送啥,钱,大哥有的是,兄弟的钱都是大哥给的,实在没脸给侄女送能用钱买到的东西。 翠儿买了件玉观音,兄弟亲自到庙里找高僧开了光,愿菩萨保佑俺的大侄女一生平平安安。 另外,老爷子派人到无锡订做了一对泥娃娃,老爷子说这泥娃娃叫阿福,俺那大侄女就跟这阿福一样有福气。呵呵,俺这辈子没见老爷子这么开心过。 还有,苏杭这边的丝绸挺有名,翠儿买了匹绸缎,亲自给侄女做了件肚兜。 这些都是俺家给孩子送的礼,不值钱,就是个心意。 最后一句,兄弟在江南遥祝大哥身体安康,等兄弟进京,跟大哥好好喝一顿酒。” 念完书信,高奇轻轻叹了口气:“大虎,人才啊!” 李景点点头:“是啊,大虎解决问题的手段虽然过激了些,但是首尾分寸把握的恰到好处,这次罢考最严重的地方,反而没出任何问题。” 高奇摇摇头笑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当年南直隶那么困难的局面他都能摆平,处理这些事情自然没有问题。我说的是他给大哥送的这三样礼,这三样礼看样子不值多少钱,但是其中的情意可深着呢!” 李景叹息了一声道:“最关键的是他能体会出我的心思,这才是真正送礼,相比之下,当年我送你们孩子的那些金啊玉啊什么的,明显落了下乘。” 高奇笑道:“那不同,我们的身家哪能跟大哥比?你送我们金银才对得上我们的心思,你要送陈大虎这样的东西,那就成小抠儿了。” “哈哈哈,说的也是。”李景笑道。 端起茶杯,饮了口茶,高奇接道:“大哥,现在怎么办?大虎以雷霆手段应对这次罢考,解决了江浙的罢考风波,但是别的省份却大多虚与委蛇,尤其山东,衍圣公府聚集了大量的学子,要孔衍植带着他们进京找大帅讨说法。” 李景叹道:“这事儿不大好办,衍圣公跟别的皇亲国戚不一样。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后,历朝以来,皇家树立孔家这个牌子,为的就是让文人们遵从儒家忠君的思想,传了千百年了,在文人的心目中已然根深蒂固。 这也是为什么文人认为治统在皇帝手中,道统却在他们手中的原因。对孔家不好贸然动手,得想个稳妥的法子才行。” 沉思了一会儿,李景接道:“这样,你跟周老虎打个招呼,让他密切关注衍圣公府的一举一动。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些学子们有什么异动,让老虎自己斟酌着办。恩,不要说是我的意思。想来老虎应该能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 高奇点点头:“大哥放心,出了什么事情,都是老虎做的,大哥不知道这件事,就像陈大虎这次做的事情一样,都是他们自己擅自做主。” 李景默默点了点头。 高奇轻叹道:“别人只看到大哥风光的一面,却看不到大哥背后的难处,推行新政,何其之难,也只有大哥才有这个魄力。” 李景叹息了一声:“要是没有你们这帮兄弟帮衬,就算我就这个魄力,又能济得了什么事?” 说完,李景轻轻摇了摇头,随即沉默起来。 见李景不言,高奇想了想道:“大哥,要不,让骆养性查一查孔家?孔家人口众多,总有一些不肖之徒,少不得做些不法之举,只要抓住这些人,孔家势必得向大哥低头。” 李景闻言,凝神思索了一会儿方道:“也行,你先让骆养性查一查,查出来以后,不要轻举妄动,我好生琢磨琢磨怎么办。” “事不宜迟,我马上安排。”高奇起身说道。 李景点点头。 高奇走后,苏衡端着茶杯进来,李景指了指桌子,苏衡急忙把茶杯放下。 见苏衡放下茶杯要退下,李景招手道:“你去把袁伯应请来。” “是!”苏衡忙道。 眼见苏衡推开房门,李景忽道:“等等,容我再想想。” 苏衡一怔,放下准备推门的手,转身看向李景。 一直以来,苏衡对李景的印象都是睿智果断,再棘手的问题,李景都能轻易解决,从没见过李景会为什么事情如此犹豫过。 见李景漫不经心地翻看着奏折,忽然把奏折推到一边,起身负手在屋内来回踱步,苏衡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知道眼前这个无所不能的男人终于遇到了极大的难题。 想了想,苏衡说道:“大帅,屋里闷得慌,不如出去透透气?” 李景闻言一愣,看了看苏衡,轻轻点了点头。 从签押房走出李景信步出了内阁,小九不知李景要到何处,只得对几名侍卫招了招手,几名侍卫会意,轻轻跟在李景的身后。 此时正是夏初,树木抽枝展叶,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可是李景对眼前的景象却是视而不见,只是沿着林荫小道慢慢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忽见眼前一处宅院,李景抬头看了一眼不由一愣,才发现不知不觉居然回到自己的宅邸。 猛然间李景心中一动,难道说自己潜意识中感觉家里有人能帮自己解决难题? 想起当年自己到河南赈灾时,为民夫需要消耗大量的粮食犯愁,正是朱徽媃向自己建议用灾***粮,为自己解决了极大的难题。 想到此,李景心中忽有所悟,也许朱徽媃这次还能帮自己解决这个难题亦未可知。 对两个向自己行礼的门房摆摆手,李景推开院门,快步往内宅走去。 此时,沈莹等人正在小蝶房中逗弄婴儿,听闻李景突然回府,沈莹等人俱是惊讶不已,急忙出门迎接。 未到中门,便见李景已然进了院内,沈莹急忙带着众人上前见礼道:“见过老爷。” 李景摆摆手笑道:“家里人,别这么多规矩,说了多少次了,就是不改。” 沈莹不接这茬儿,笑问道:“老爷今天怎么这么早回府,是不是想二丫头了?” 李景笑了笑:“有点事烦心,出来走走,没想到走着走着就回家了,二丫头咋样,有没有闹人?” 沈莹笑道:“二丫头可比她两个哥哥和姐姐小时候乖多了,除了饿了的时候哭两声,从来不闹。” 李景微笑道:“我看这个二丫头倒有点像你生的,那两个小子和大丫头倒是跟徽煣的性格差不多。” 朱徽媃闻言笑道:“老爷这是取笑妾身好动是吧?” 李景笑道:“你要是不好动,当年怎会认识莹儿,咱们又怎能成一家?” 说笑间,众人来到小蝶的房间,见小蝶欲下床行礼,李景摆摆手道:“老实在床上呆着吧,坐月子的人,别折腾了。” “多谢老爷关爱。”小蝶忙道。 李景笑了笑,俯身看了看小蝶身边的婴儿,只见小家伙瞪着两只黑漆漆地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李景伸手摸了摸婴儿的脸蛋儿笑道:“小家伙真漂亮,尤其这双大眼睛跟她妈妈一样,长大了一定是个大美人,可不知谁家的小子有福气了。” “老爷要不要抱抱?”沈莹笑道。 李景摆摆手:“我刚从外面回来,衣服不干净,还是不抱了,我看着就行。” 李景话音刚落,便听两声童音呼道:“爹爹回来了,爹爹回来了。” 李景不用回身也知定是自己的二小子和大丫头。 李景转身俯下身子,一手一个抱起两个孩子:“哎呦,我家的两个小捣蛋跑哪玩去了?来,让爹爹亲一下。” 说着在两个孩子的脸蛋上一边亲了一下。 “爹爹的胡子扎人,不让亲。”大丫头捂着脸叫道。 “哈哈哈,我家丫头嫌爹爹的胡子扎人,那就不亲了,等爹爹把胡子刮了再亲。”李景闻言大笑道。 “好了,快下来,你爹爹累了一天了,别缠着你爹爹。”沈莹笑着上前从李景手中接过孩子道。 李景松开孩子,照孩子的小屁股轻轻拍了一巴掌:“自己去玩吧,别让你娘抱着。” “爹爹再见。”两个孩子叫道,说着挣脱沈莹的手,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微笑着看着两个孩子跑了出去,李景转身对小蝶道:“你好生休息,我和两位夫人说点事情,小竹,你陪小蝶聊会儿天。” 小蝶和小竹应了一声,李景对沈莹和朱徽媃招了招手,转身离开小蝶的房间。 到了自己的书房,李景摆手让两位夫人坐下。 从董白手中接过茶杯,李景慢慢啜了一口,说道:“有件事情想请两位夫人帮我参详参详。” 沈莹和朱徽媃对视一眼,朱徽媃笑道:“难得老爷瞧得起我俩这妇道人家,居然要我们姊妹帮着出主意。” 李景瞪了朱徽媃一眼:“说正事儿呢,别胡闹。”朱徽媃不以为意,笑了笑道:“老爷,自家人商量事情,你老枕着个脸做什么?”沈莹也柔声说道:“这几天老爷一直这样,我和姐姐知道老爷有心事,可是老爷不说,我们也不敢问。” 【 - 为您精选好看的小说 】 第六百零七章 刊登文章 “其实我们知道老爷为什么烦心,不就是为那帮读书人罢考么?为这些人老爷至于这么心烦么?全抓起来就是了。反正又不是所有的读书人都罢考,罢考的都是只知道死读书的书呆子。”朱徽媃接道。 李景摇摇头:“我并不怕那些学子罢考,关键是现在那些读书人开始鼓动孔衍植出面,孔衍植是天启二年袭封的衍圣公,衍圣公对读书人有多大的号召力你不会不知道吧?他要是出面,普天下的读书人势必都以他马首是瞻,那时这事儿就不好办了。” 朱徽媃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李景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总不能把普天下的读书人都抓起来吧,要是真的把读书人都抓起来,那大明可就真的要亡国灭种了。一个没有读书人的国家,是成不了气候的。 可是我现在又绝不能跟这些读书人妥协,如果我妥协了,那我以前做的那些事情就会前功尽弃,可是不妥协的话,这帮人这么闹下去,早晚要出大事。” 朱徽媃点点头:“这事儿确实难办,我就纳闷了,这些读书人怎么就不理解老爷的心思呢?” 李景摇头叹道:“他们倒不是不理解我的意图,主要是这些人存有私心,他们不想失去读书人以前的地位。” 朱徽媃沉吟了一下道:“以我看,要解决这个问题得看老爷的目标是什么。” “怎么说?”李景奇道。 “依妾身看来,老爷是既想用这些读书人,又不想用那些读书人,老爷想用的是那些有实学的读书人,不想用那些只会读死书的读书人,一直以来老爷就是按照这个标准行事,因此引起那些只知道读死书人的不满,偏偏这些人占据了读书人的大多数。”朱徽媃道。 “说的不错,我就是这么想的,实际情况也跟你说的一样,读死书的人占据了读书人的大多数。”李景点头道。 “既然事情如此,那妾身以为,老爷做事还是有些操之过急了,老爷想一步到位,通过科考刺激那些读书人学实学,但是那样一来,无疑会有无数读书人被淘汰,这就损害了这些人的利益,他们不跟老爷搅事儿才怪了。”朱徽媃道。 李景沉默了一会儿,慢慢点了点头:“是啊,是操之过急了,可要是还按照以前那样以八股取士,最后选一群书呆子做官,那大明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中兴。 因此采取新的考试方法选材我务必要继续推行下去,哪怕是出再多的问题,我也不能承认这种做法不对。 一直以来,我那些亲信部下对我都是绝对信任,在他们心中我决定的任何事情都是正确的,如果我告诉他们,这件事我做的欠缺考虑,会影响我在他们心中的威信,这就是我为什么不能跟那些大臣商议,要回来跟你们商议的原因。 现在我的打算是,以新法开科取士必须继续推行,但是要想法子改变那些读书人的旧观念,化解他们的对抗情绪。” “这样啊,那这件事就得好生想想对策才行。”朱徽媃说道。 沉吟了一会儿,朱徽媃道:“不知老爷下属可有既认可新政,又在学子当中素有名望的名宿大儒?要是有这样一个人,老爷可以让他向天下的学子宣扬新政的好处,这样大家就容易接受新政了。” 李景苦笑道:“我手下要是有这样的人物,我还用得着这么费劲么?要是袁先生和徐先生在世,以两位先生的威望,何至于有这么多学子闹事?” “那老爷就培养或者选一位这样的大儒出来,让他为老爷摇旗呐喊。”朱徽媃道。 “谈何容易啊!这些人跟我的执政理念相悖,他们如果肯帮我推行新政,我又何必去打压他们?”李景叹道。 朱徽媃奇道:“老爷为何要打压他们?” 李景叹道:“这些人的能量太大,像周延儒,钱谦益,张溥这几个人,都是文坛领袖级人物,在读书人当中那真是一呼百应,如果任用他们为官,则党同伐异,结党营私,这样的人是绝不能让他们做官的,如果放纵不管,那么他们就会煽动读书人,抨击朝廷的新政。去年,张溥就在南京煽动复社的人图谋不轨。所以,对这些人必须打得他们抬不起头才行。” 朱徽媃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沉吟良久,朱徽媃忽然郑重道:“那就不用这些人,老爷手下不是有不少新晋提拔的文人么?老爷可以找一些笔杆子过硬,文笔锋利的人,让他们在大明民生报上写文章,宣扬新政的好处,抨击那些抱着旧思想的读书人。 以文人的性格,要是看到不合他们心意的文章,必然会进行反驳,我们虽然没有名宿大儒,但是我们用事实说话,这一仗定然不会输。” 李景闻言眼睛一亮。 一直以来,大明民生报除了刊登一些政令,剩下不是写一些民风民俗,就是写查办了哪些贪官污吏,甚至还有一些针砭时弊的文章,很少有宣扬朝廷的文章。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李景不想粉饰太平,李景不想让报纸给自己脸上贴金,而新闻署的涂绍煃也秉承了自己的意愿,几乎很少写朝廷的好处,反倒是对朝廷做得不对的地方揭露的特别多。这样做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因为大家愿意看这些东西,因此大明民生报办得非常成功。 但是报纸的真正作用是什么?那就是掌握舆论,任何国家都不会放弃舆论这个阵地,因此报纸其实就是官方的喉舌,自己居然把这个最犀利的武器给忘了。 实际上,老百姓由于不识字,报纸的内容只能从读书人的口中得知,因此老百姓对民生报的关注并不多,看报纸的都是那些读书人,基本上,读书人每期的报纸都会购买阅读。这一次,李景的对手就是这些读书人,既然如此,那就让报纸成为文人的战场。 想明此节,李景哈哈大笑:“好啊,想不到最后还是夫人能为我解惑。” 朱徽媃笑道:“帮老爷解决难题,正是妾身的本职。” 李景叹息道:“可惜夫人不能出来做官,不然的话,担任个堂部主官是没有问题的。” “嘻嘻,妾身能给老爷做个幕僚就很满足了。”朱徽媃笑道。 李景笑着点点头,起身道:“我要抓紧时间布置这件事,恩,晚上,我请两位夫人喝一杯。” “好啊,妾身亲自下厨,做几样老爷爱吃的小菜儿。”朱徽媃喜道。 沈莹摇摇头笑道:“还是等老爷回家再说吧,老爷今天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呢。” 朱徽媃闻言一滞,叹息了一声道:“是啊,老爷一做起事来,哪里还会想到回家吃饭。” 李景挠挠头,苦笑道:“这样,到时你们派人提醒我一下,好吧?” 沈莹摇摇头笑道:“还是算了,等你办完公事再说吧。” 李景想了想,转头对董白道:“你跟着我,到时记得给我提醒儿。” 朱徽媃见了撇撇嘴:“没诚意,你要是忙着,她哪敢提醒你。” 李景见状无奈道:“那我定个时辰,酉时,酉时三刻以前,我一准儿回家。” “那说定了,老爷要是说话不算数,以后别想我们姊妹帮你。”朱徽媃笑道。 李景笑道:“以后不敢保证,今天保证说话算数儿。好了,我得回衙门了。” 沈莹和朱徽媃急忙起身道:“老爷慢走。” 几名丫鬟也忙道:“恭送老爷。” 李景摆摆手,疾步出了府邸。 回到内阁书房,李景对小九道:“去把袁枢和涂绍煃请来。” 待小九出门,李景命苏衡铺纸研墨,略一思索,提笔在纸上写下论取消八股的好处几个字。想了想,又写下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官几个字。 把纸交给苏衡,李景道:“用这两个题目,给我写两篇文章。再派人把这两个题目送到南京,让别山和敬之也分别写两篇文章出来,要快。” 苏衡接过纸,走回自己的书桌,提笔将题目誊写了一遍,然后分别给张同敞和文青写了封信,封好后,派人快马送往南京。随即,看着纸上的题目凝神思索起来。 过了一会儿,袁枢和涂绍煃随小九匆匆进了书房。 “见过大帅,不知大帅有何吩咐?”给李景行过礼后两人问道。 李景摆手示意二人就坐,然后对涂绍煃道:“有件事要你马上去做,我要你手下的笔杆子写几篇文章,一是宣扬朝廷新政的好处的,再一个写阐述取消八股取士对文人的好处,还有就是阐述为什么要用新的题目选取官员。恩,这次开科的考题你还不清楚,伯应兄,你跟伯聚说一说。” 袁枢点点头,把这次的考题的内容大致说了一下。 涂绍煃听完说道:“大帅,这些文章要刊登在报纸上么?” 李景点头道:“对,要尽快刊登在报纸上发出去。” 涂绍煃道:“可是这一期报纸是前天才刊发的,下一期刊印至少还得十天。”“不行,时间太长了,你加一刊,三天时间够么?”李景摆手说道。“三天啊,这个……大帅,下官只能说尽量吧,关键是写这些文章要费时间,尤其是写后两篇文章,这个需要有实据才行。”涂绍煃沉吟道。 【 - 为您精选好看的小说 】 第六百零八章 重现百家争鸣 李景笑道:“你这份认真的态度很好,不过你不用担心,第二篇文章如果你手下那些人写不出来,我让苏衡替你写,至于第三篇文章就让伯应代劳一下,当然最后不要用伯应的名字,你手下的人主要写第一篇文章,写新政的好处,这个没有问题吧?” 涂绍煃闻言忙道:“如果袁大人和苏大人能够明天把文章交给下官,那下官让工人赶一下工,后天就可以把文章刊印出来。” 李景点点头,转头看向袁枢:“明天可以么?” 袁枢笑笑道:“大帅小瞧我了吧,不用明天,我回去后,一会儿就可以写出来。” 涂绍煃道:“如果我今天能拿到文章,那时间就充裕了,刊印的时候还可以再加一些内容,毕竟只刊登这三篇文章,有些不像报纸了。” 李景点点头,想了想道:“我给你出个主意,以后你可以写一下那些好官,写一些他们做过的事情,写一下将军也行,比如说写一写曹文诏将军是如何在辽东作战的,写一写卢象声和洪承畴是如何在河南和陕西清剿流寇的,写一写陈大虎,刘二愣是如何处理政务的,把这些人好的事迹都写出来。 要让老百姓知道,大明还有这么多好官,还有这么多良将。要给老百姓信心,让他们相信,大明会一天比一天好。” 涂绍煃笑道:“那下官可不可以写一写大帅?” 李景摇摇头笑道:“我就不要写了,你要写我,那有人就会说你是拍马逢迎,更会说我沽名钓誉,这样的事情不要干。” 袁枢闻言笑道:“大帅,也不是不可以写,其实我觉得写一些大帅做过的事情能让普天下的老百姓更了解大帅。” 涂绍煃也道:“是啊,要让老百姓知道大明的总理大臣为他们做了多少事情,得让老百姓知道他们能过上好日子应该感谢谁。” 李景摆摆手:“这样不好,以前朝廷连皇上都没这样宣扬过,如果宣扬我,会令人产生别的想法。好了,不说这个事情了,伯聚,这一期暂时先应付一下,以后每一期都要有这样的文章,题目你自己选,总之要把朝廷颁布的政令的好处告诉大家。 如果有人写反驳的文章也登出来,然后你让手下的笔杆子跟他们辩驳,我呢,也会安排人写一些辩驳的文章。” 涂绍煃沉吟了一下道:“下官明白大帅的意思了,下官一定做好这件事情。” 李景笑道:“你能明白我的想法,说明你用心了。伯聚,我没看错你,新闻署交给你我很放心。” “大帅,下官必不负大帅所托。事不宜迟,下官这就回去安排人做这件事。”涂绍煃起身说道。 李景微笑着点了点头。 看着涂绍煃匆匆离去的背影,袁枢笑了笑道:“伯聚是个干事的人啊!而且能明白大帅的心思。” 李景笑着点点头,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忽然叹道:“这次我们要跟那些读书人宣战了,而伯聚打的是前锋,这一仗很关键,赢了,那些读书人的旧思想就会得到改变,要是输了就要重新走回老路。伯应兄,我现在需要你全力支持我。” “济民,你要我怎么做!”袁枢郑重说道。 听袁枢称呼自己的字,李景笑了。看似微不足道的称呼,可李景知道,这一刻袁枢不是把他当成上司来看,而是当成了兄弟。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沉吟了一会儿,李景忽然一字一顿地说道:“伯应兄,我要罢黜儒家独尊,重现百家争鸣。” “什,什么!”袁枢闻言大惊。 袁枢想过李景要干大手笔,却没想到李景竟然干得是这么大的手笔。儒家独尊,在中国已经延续了上千年,李景居然要罢黜,这可是要跟全天下所有的儒家传人对敌了。这个消息一旦传出,朝中大批的官员都要成为李景的对立面。 “济民,此事事关重大,你可一定要三思啊!”袁枢沉吟了下说道。 李景摇摇头:“伯应兄,其实我有这个想法已经很久了,但那时我偏安于平阳府,没有能力去做这件事,后来入主中枢,国家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而且我当时根基未稳,也不敢去捅这个马蜂窝。 本来,我还想再等几年,等国家政局彻底稳定,经济也复苏了,再去做这件事。可是上次我要出兵吕宋,居然遭到那么多官员反对,这次更有无数学子罢考,令我意识到这件事不能再等了。 伯应兄,我并不是完全反对儒家的思想,你知道,我是节寰公的学生,先生教诲我十余年,论起来,我也算是儒家的传人,对儒家的思想,我还有一些体会。 我们谈论儒学必说孔孟,孔子提倡仁,孟子倡导义,同时他们都提倡遵从礼。儒家五常,仁义礼智(知)信,便是孔孟的核心思想。 此外,孔子还倡议恕忠孝悌之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说的便是恕。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说的便是忠。其实,恕忠孝悌都是仁的体现。 以儒家思想教化万民本身并没有错,但是不能什么时候都死抱着儒家思想不放。 当年五胡乱华时,无数汉人死于胡人的屠刀之下,这时,我们跟他们讲仁义,讲忠恕有用么?最后还得靠刀枪。 当年蒙古人占我中原大地,本朝太祖不是靠仁义礼信把蒙古人赶跑的,靠的还是刀枪。 同样,女真人肆虐我大明北疆多年,我们跟女真人讲仁恕有用么?最终还是靠打。 所以说,以儒家思想教化万民还得因时制宜,因地制宜,因人制宜。 可惜有些人并不明白这个道理,反而变本加厉。 就说宋朝时期的程朱理学,在孔孟思想的基础上发展延伸,总结出存天理,去人欲的理学。而后,后人把理学奉为至理。 可什么是天理?什么是人欲? 衣食住行皆是人欲,天寒穿暖衣是人欲,饥饿思饮食是人欲,安得广厦千万间是人欲,骑骏马,坐车驾也是人欲。程朱等人要去人欲,未见他们不着衣履,喝风饮露,未见他们铺天盖地,安步当车。 孝是人欲,悌是人欲,父母爱儿是人欲,夫妻之爱亦是人欲。没有人欲,则世间无情。人若无欲,则不知向上,人若不知向上,则国家无以发展。 阳明先生说的好,天理即人欲,人欲即天理,人若无欲则无天理。 想知道天理不能靠空谈,要靠格物致知,靠实践,靠自省,即知行合一。这便是王阳明在前人的思想上发展创建的心学。 但不管是理学也好心学也罢,都属于儒学的范畴,其目的都是教化万民。 可我们都知道,治理一个国家光靠教化是不行的,要想国泰民安,离不了法制。 因为芸芸众生在追求人欲的过程中,很多人并非遵循儒家的思想做事,这些人做出的事情是有违法理的,比如说杀人越货,***掳掠,对这些人必须要用严刑峻法进行处罚,以此警戒后人。 如果国家没有法度,则天下必将大乱,因此历朝历代,都是以法制为根本,没有哪个朝代不去立法。 而制定法度的是谁?文盲好像不会立法吧?立法的都是那些读书人,且大都是儒家的传人。 儒家提倡以仁德教化万民,而治国却依法治国,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儒家提倡的以德化教育治国是掩耳盗铃? 我们知道,国家立法最终秉承的还是法家的一部分理念。 其实,先秦时期,十家九流(诸子百家),各有一套治国的理论,而自秦朝以后各个朝代,各家学说在治国时都得到了应用,并且都起到相当大的作用。 儒家和法家我就不说了,道家的无为而治,墨家的兼爱非攻,农家的以农立国,推行耕战政策,另外还有阴阳家,纵横家,名家,兵家等等,各家自有一套治国理念。其中杂家的采儒墨之善,摄名法之要,集合众说,兼收并蓄,在后世得到的应用最多。 为什么这么多学说明明在治国时得到了应用,偏偏要尊崇儒家,以至于后世之读书人皆以儒家自居? 我并不是说儒家的学说无用,相反,我对儒家的某些学说还是很尊崇的,但是你明明治国时应用的是别家的学说,却打着儒家的旗号。这叫什么?老百姓的叫法是挂羊头卖狗肉。在我看来,这叫禁锢思想,不想让别家说话。” 李景这一番长篇大论,听得袁枢不由目瞪口呆。 过了半响,袁枢苦笑道:“济民,你这番言论要是只叫一点儿体会,那么那些所谓的大家真该撞墙了。”李景摇摇头:“自家事自家知,我知道我这番言论很有些断章取义的意味,但是有些道理还算说得过去。”袁枢叹道:“济民,在我看来,你这番言论称作学说有些过了,但是从治国来看,却是经世之言。不过我觉得你现在就罢黜儒家独尊,重现百家争鸣,还嫌为时过早。” 【 - 为您精选好看的小说 】 第六百零九章 舆论铺垫 李景接道:“我并没想一蹴而就,焚书坑儒那样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咱们慢慢来。首先,咱们利用大明民生报刊登各种学说,让大家在报纸上辩驳。 我知道读书人其实都有各自的想法,咱们就让大家把各自的想法说出来,咱们从中加以引导,慢慢各种学说就会重新绽发,然后一点点削弱儒家的影响力。 那个孔家的衍圣公,世袭到这一代我就准备削去孔家的爵位。孔子是至圣先师,难道他的后人也是至圣先师?凭着祖宗的余荫,当了这么多年的衍圣公也够本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孔家出几个像样的人才,别总啃祖宗那点老本儿。” 袁枢沉吟道:“你要削去孔家衍圣公的爵位,总得有个合适的理由吧?” 李景笑了笑道:“理由?理由我已经让人去查了,孔家这么多人,我就不信没有不肖之徒,只要抓住他们作奸犯科的证据,那孔家这个不孝的罪名就逃不掉了。仁义礼智信恕忠孝悌,你孔家的后人都做不到,还拿什么去教化别人?凭什么还当这个衍圣公?” 袁枢苦笑道:“既然你已经做好了决定,那我就不多说了。” 李景接道:“伯应兄,你是内阁副总理大臣兼着礼部尚书,教育,宣传,外交以及国家抡才会考等等皆由你掌管,我要做这件事,必须得到你的支持,如果你不支持我,这件事万难成功。” 袁枢正色道:“说吧,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挑选精干的人才,通过报纸,会社进行舆论铺垫。”李景说道。 顿了顿,李景接道:“伯应兄,教化万民乃是治国之根本,绝不可拘泥于一家之言,但是儒家学说已然深入人心,这一场仗乃是苦仗硬仗,因此,我们一定要稳扎稳打,你下面的人所写的每一篇文章,每一个观点都要有理有据,经得起推敲。” 说着李景笑了笑:“伯应兄,等我们把儒家学说从神坛上搬下来,那么就会出现一种新的学说,而这个学说是由你带头发起的,那你就是这个学说的鼻祖,日后伯应兄就算不能成为圣人,也必将永垂青史。” 袁枢闻言苦笑道:“济民,你给我画了这么一张大饼,我要是不做好这件事情,岂不辜负了你的心意?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此事不能急,要慢慢来。” 李景点点头:“我知道,这件事十年之内恐怕都未必能看到结果。我不急,咱们先引起学术争论,只要有了争论,参与的人就会越来越多,到了一定时候,自然水到渠成。” 袁枢默默点了点头。 沉吟了一会儿,袁枢忽道:“济民,你刚才让涂绍煃安排人在报纸上刊登文章,显然是已经开始准备干了,也就是说,我无论答不答应你,你都会去做这件事。我想问问你,刚才要是我不同意的话,你是不是准备把我拿下?” 李景默然看着袁枢,过了好一会儿方道:“伯应兄,你说要是先生在世,会不会同意我这么做?” 袁枢不假思索道:“父亲大人思想开明,定然会全力支持于你。” 李景笑着摇了摇头道:“伯应兄,那你刚才这话问的不是多余么?先生都支持我,你能反对我么?退一万步说,就算你反对我,你认为我会拿下你? 伯应兄,我跟你说句实话,只要你不是杀人放火,做出十恶不赦之事,我就决不会动你,哪怕你我政见不同,甚至反对我,我也不会动你。人皆有私心,我也不例外,先生对李景师恩如山似海,我怎会动先生唯一的后人?我这么说,你明白了么?” 袁枢闻言沉默良久,终于缓缓说道:“济民,也许咱们有时政见不同,但是我从未反对过你,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 李景轻笑道:“我知道的,所以我才让你担任礼部尚书,这个位置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得下。” 袁枢摇摇头:“可惜我能力有限,有时没有理解你的意图,上次官员们上书反对出兵吕宋,我……” 李景摆摆手笑道:“这事儿已经过了,不要再提了,而且我早已经说过,我做的事情未必全对,有些事情见解不同,该反对的还是要反对,你要是一味的盲从,那我还真的考虑考虑是不是让你继续做这个位置了。呵呵。” 起身轻轻拍了拍袁枢的肩膀,李景接道:“伯应兄,这段时间我的精力要放在战事上面,涂绍煃是你的下属,以后这件事你就多费心了。” 袁枢重重点头道:“你放心,以后我大部分的精力就放在这上面。” 李景点点头:“这件事靠你一个人是做不来的,多找一些思想开明的文人,尤其是有才学的年轻人。我给你推荐一个人,都察院有个叫方以智的年轻人,此人在复社当中有一定的影响力,而且此人才学人品都相当不错,我跟他谈过,他比较倾向于我们推行的新政,也很支持新法取士,这个人你可以见一见,要是觉得行,让他给你写几篇文章。” 袁枢笑道:“这个人我知道,他进入都察院见习当差就是你安排的,去年过年皇宫赐宴时,你还曾特许他参加宴席。你如此看重一个人,自然不会差,回头我找他跟他谈一谈。” 李景笑了笑:“这样的人还有不少,如果能争取过来替我们说话,比我们自己人说话要管用的多。” 袁枢笑着点了点头。 想了想,李景又道:“还有,我身边的几个文书也颇有文采,我让他们每人写几篇文章,到时你看看,觉得可用,你就找他们。总之,所有能调用的人,你都可以动用,我会全力以赴地支持你。” “呵呵,你身边那几个人的文章写的比我都好,要是有他们相助,那我就有把握了。”袁枢笑道。 李景笑了笑道:“在学术争论这件事上,光文采好是远远不够的,还得看名气,看号召力,不过那些对读书人影响比较大的人应该是没有机会参与这场辩论的,这样你就少了很大的麻烦。” 袁枢微笑着点点头,知道李景说的是周延儒,钱谦益,张溥等人。 这几个人乃是大明文坛的领袖,自身的文学修养不用说了,在读书人当中的影响力更是无与伦比,要是这些人在的话,不用辩驳,己方就已输了一半。因为这些人说出的话,就算没有典故出处,很多读书人也信服。 想必李景打压这些人,一是对这些人的人品不看好,另外,便是为罢黜儒家独尊之事做打算。 抬头看了看时钟,袁枢起身道:“济民,时间不早了,我回去把那篇文章写出来。”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 待袁枢走后,苏衡拿着几张纸走来对李景道:“大帅,这是您刚才说的话,您要不要过目一下?” 李景抬眼看了看苏衡,摆摆手:“我不看,是对是错让后人评说吧,还有,以后这些东西也不要再拿给我看了。” 苏衡点点头,把纸收了起来,走了两步,忽然回身道:“大帅,有些话我没有记。” 李景闻言一怔,旋即明白苏衡说的是自己跟袁枢交心的那段话。 李景说那些话其实是想以情打动袁枢,但是从别人的角度看那段话则是徇私,如果被史官记下来,那就是自己的一个污点。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摆了摆手。 …… 涂绍煃的动作很快,再拿到袁枢和苏衡的文章之后,第三天就把报纸刊印出来。 如李景所料,报纸刊行以后,马上吸引了那些读书人的注意力。 要说那些读书人有什么本事,那么写文章,打笔仗,各个都是行家里手。一时间,各种驳斥的文章铺天盖地而来。 看到这些驳斥的文章之后,袁枢和涂绍煃马上组织手下的人拟文进行反驳。 其实,这应该是一场不对等的战争,因为袁枢和涂绍煃掌握的是大明民生报,大明民生报除了几个偏远的省份没有发行,北方和中原以及江南各省基本全部覆盖,这个宣传面远比那些拘泥于一地,交际只限于自己的小圈子的读书人大得多。 处于劣势的读书人是不会气馁的,他们通过各种途径把文章送往京城,送往大明民生报的总部,并要求报纸刊发他们的文章。 在得到李景首肯之后,涂绍煃筛选了几篇文章予以刊发,同时刊发的还有驳斥的文章。 这一下,大明上下所有的读书人都震惊了。 这些读书人并不傻,他们知道报纸上刊发的文章代表的是李景的声音,但是他们没想到李景居然同意刊发反对的文章,这不免令他们感佩李景的开明。 当然,感佩归感佩,该反对的还是要反对,而且有了报纸这个平台以后,这些人的精神更加抖擞,写起文章更加用心。因为以前这些人的文章只是私下传阅,有点瑕疵也无所谓,毕竟看文章的都是他们那一个小圈子的人,发现一些小问题不过一笑而过。可是现在全国的读书人都能从报纸上看到刊登的文章,这要写了错别字,甚至用错了典故,那丢人就丢大发了。 【 - 为您精选好看的小说 】 第六百一十章 报复性掠夺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当他们把精力放在作文跟李景手下的枪手辩驳的时候,便没有精力再整日举着孔子的牌位到衙门示威了,而这原本就是李景刊发他们的文章的目的之一。 同时刊发文章的好处也凸显出来,代表李景声音的文章摆事实讲道理,历数八股取士的害处,并阐述新法取士的目的,争取了很多深受八股之苦的文人,令这部分文人的立场迅速向朝廷倾斜,尤其是那些年轻的文人。 这些年轻的文人思想转变,令读书人一下子分成两个阵营,一个是以年纪大的读书人为代表的守旧阵营,一个是以年轻人为主的倾向于新法的革新阵营。 由于年轻的文人立场转变,参加乡试的人骤然多了起来,虽然最后的结果这些人大多落第,但是这些人发现,乡试中考的那些题目对他们以后做官或者做事是有大用的。 因此,这些人虽未考中,却并未气馁,开始专心学习实学。一时间,大明上下,崇尚新学之风骤盛。原本学员凋零的教授新学的学堂,求学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许多学堂已经人满为患,现有的学堂已经不足教授如此众多的学员。 不过这个时候,李景已经没有时间顾及这些了,这时李景的注意力已经转向吕宋。 不是李景不关心教育,实际上李景比谁都知道教育的重要性。但是开办学堂,推行教育要有钱,而大明国库现在已经没钱了。 袁枢已经几次请求李景拨款,李景都拿不出钱来。有一次,袁枢急眼了,竟然要李景动用大明银行储备的现银。 可是那些现银李景如何敢动用? 大明银行存放的白银是发行纸钞的储备金,如果把这些钱花了,那么纸钞就要面临贬值的危险,而这个风险李景是万万不敢去冒的。 于是为了解决财政问题,李景只好把目光放在正在打仗的吕宋方面。 李景的想法跟后世那些发动侵略战争的国家的想法一样,那就是掠夺。 唯一不同的是,李景是报复性掠夺,李景要报复屠杀华人的西班牙人,报复给西班牙当帮凶的吕宋土著。 对于掠夺别国的财富,李景心里并没有压力,弱肉强食,本就是自然界的生存法测,李景并不怕后人说他残暴不仁。 其实战争的本质都是一样的,所有的战争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掠夺财富,不管是非正义的战争还是正义的战争,目的都是一样,翻开人类的发展史,那其实就是一部战争史,就是一部掠夺史。 其实很多时候并没有什么正义的战争和非正义的战争。一般来说,没有任何借口,只以掠夺别国财富为目的发动的战争叫非正义的战争,也叫侵略战争,而反抗侵略的战争便称作正义的战争。 当然,正义战争的名目还要多一些,反抗压迫,反抗***,民族独立等等都叫正义战争。 事实好像真是如此,但是真的如此么?只怕未必。 外国的战争史李景所知不多,但是这些年李景阅读了大量的史书,由于地位的不同,李景认为很多历史恐怕并不像史学家评价的那样。 比如说秦始皇,世人皆说秦始皇残暴不仁,不知体恤百姓,耗费无数人力财力修建万里长城,修建阿房宫,修建自己的陵寝。 但是是真的如此么?如果秦始皇真的残暴不仁,不知体恤百姓,那他如何能统一六国完成华夏一统的大业?如果秦始皇真的残暴不仁,恐怕不等秦国统一六国,秦国就被老百姓给推翻了。 在李景看来,秦始皇绝对是一位雄才大略,富有远见卓识的英雄。从秦国的耕战体系可以看出,秦国是异常重视农业发展的,既然重视农业发展,那秦始皇就绝不会苛待农民。 等秦始皇统一全国,规定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实行郡县制,这些事情说明秦始皇是知道如何治理国家的。 秦始皇绝不是闲得蛋疼,没事儿去修什么万里长城,秦始皇修建万里长城是为了保卫国家的安宁。 秦国统一六国,这时北方的匈奴开始崛起,延绵千里的边境,一马平川的平原,使得匈奴人可以随时随地,自由进出大秦境内。匈奴人连年骚扰,打了再来,来了再打,国家为应付匈奴人所花军费无数。 而秦国为统一六国连年征战,财政已不堪重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秦始皇才决定修建万里长城,在一马平川的平原修建城墙关隘,以此来抵挡匈奴的骑兵。 秦始皇肯定是算过账的,修建万里长城虽然要花费大量的人力和财力,但是肯定比动用几十万大军防御不知从什么地方过来的匈奴人要划算的多。 事实也是如此,万里长城建好以后,匈奴人入侵的路线就不多了,大部分边境地区的百姓比以前要安宁的多。没有匈奴人的袭扰,这些地方很快恢复了经济发展。从这一点来说,谁能说秦始皇修建万里长城的决定是错误的? 后人评说秦始皇修建长城时不知爱惜民力,士兵督促老百姓干活,死在士兵的皮鞭下的老百姓不计其数,这便成了秦始皇残暴不仁的证据。 但是结合当时的情况,应该理解秦始皇,秦始皇也是无奈之下才这么干的。 匈奴人不傻,他们不会不知道秦国修长城的目的,既知秦国的目的,他们怎会任由秦国安安稳稳地修建长城?自然要加以破坏。 实际情况应该是秦国修长城的过程中,匈奴人在不停地袭击秦国的边境,企图阻止破坏秦国修建长城,也就是说长城修建的越慢,死的人就越多。 秦始皇应该是存了壮士断腕地决心,哪怕死几十万人,也要用最快地速度把长城完工,因此才下了死命令,让士兵督促民工拼命干活儿。 如果把修建长城看作是一场战争的话,那么这几十万民工就相当于敢死队,相当于正撄敌锋的工程部队,他们是在用自己的生命进行施工建设,他们要跟匈奴人比速度,他们的速度越快,己方死亡的人数越少。 最后这几十万人损失殆尽,而长城建成了,匈奴人被挡住了。匈奴人再想侵扰秦国,就要面对秦国的大军,秦始皇以损失几十万人的代价换取了一条稳固的防线。 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战役的话,无疑,秦始皇又取得了一场伟大的胜利,但是留给他的却是千古骂名。 其实,把秦始皇换成后世任何一位英明伟大的君主恐怕都会这么干,换成李景,李景肯定也会这么干。 实际上,李景这样的事情也没少干,当年在红山岭,李景调动全山寨的人力兴建西山水库,当时可是冬季,天寒地冻的,恐怕山寨的人没有几个是心甘情愿出去做工的,但是在李景的强压下,愣是用一个冬季加一个春天把水库建成了。 从工程本身来说,水库显然无法跟长城相提并论,但是道理是一样的,都是苦干快上,争取早日见到成效。 后来李景到了平阳府,建水库,建军工厂,几乎所有的工程都是动用了大量的民力,工程结束时,因劳累过度死亡的民工也不在少数。怎么不见老百姓反对李景? 因为老百姓不傻,他们知道李景为什么要这么干,当时流寇作乱,各地皆不得安宁,李景建军工厂是为了武装部队保护地方安宁,而那几年陕西山西连年大旱,兴修水利设施是为了积蓄水源,为的是日后能有个好收成。 平阳府治下的老百姓明白这个道理,同样修长城的老百姓也明白这个道理,早一天修好长城,他们就能早一天摆脱匈奴的侵扰,所以在修长城的过程中,并没有老百姓闹乱。 后人曾有疑问,秦始皇拥有数十万精锐部队,为何没有像汉武帝那样寻找匈奴决战,把匈奴彻底从边境驱逐出去? 有这样想法的人,是因为他们没有处在秦始皇的位置,不了解大秦的国家状况。 要知道秦国为统一六国打了多年仗,国家再有钱,能经得起常年作战么?另外秦国统一六国以后,整个国家并没有马上稳定下来,六国残余的势力还在反抗秦国。 时隔多年,到秦二世胡亥当政时,楚国的项氏家族和齐国的田氏家族还能很快纠结出一支部队跟秦军对抗。由此可见秦始皇当政时,国家是什么状况。这种情况下,秦始皇怎敢轻易出动大军与匈奴决战? 而且匈奴皆是骑兵,秦国则是以步兵为主,茫茫草原,以步兵对骑兵,匈奴人就算打不过,转身就可以逃跑,步兵如何追的上骑兵?一旦战况胶着,六国残余势力复起,秦国如何去应对?至于汉武帝能对匈奴用兵,首先要感谢他的爷爷和父亲,没有文景之治给汉武帝积累的财富,汉武帝拿什么对付匈奴人?而且经过文景之治,大汉国内内忧已除,可以一心一意地对付匈奴人。即便这样,匈奴人也没有被汉军彻底歼灭,而大汉的国库却打得一穷二白,国力几近枯竭。当然,秦始皇后来兴建阿房宫和地下陵寝确实是劳民伤财,不过后世哪个王朝的皇帝没有修建过皇宫,哪一位皇帝没有给自己修建过寝陵?而修建这些工程的过程中,哪一次死的人少了?偏偏就秦始皇挨骂?就秦始皇残暴不仁? 【 - 为您精选好看的小说 】 第六百一十一章 包围马尼拉 再比如说隋炀帝杨广,杨广同样是一位雄才大略的英雄。隋朝能统一全国,杨广居功至伟,这跟后来唐朝的李世民非常相像。而且两人同样都是弑兄继位,偏偏一个成了昏君,一个成为明主。 只因杨广修了一条运河,一条令杨广背负千古骂名,却令无数后人受益的大运河。在修建这条运河的过程中,杨广同样征发了大量的民夫,同样有无数人死于这个工程当中。 杨广并不是像那些骂他的人说的那样,是为了到江南游玩修建这条运河。 杨广修建这条运河是因为当时北方的粮食远远不够吃,需要从南方调运,而从南方千里迢迢地运送粮食,需要耗时数月,等粮食运到了,有一半被民夫在路上吃掉了,消耗的粮食比运送的粮食还要多。 为了节省运粮的民力,为了节约粮食,杨广这才决定修建运河,然后利用船只通过运河把粮食运往北方,这样就可以节省大量的民力,每年能节约无数粮食。 可惜隋朝的状况跟秦朝差不多,都是立国不久国家并不安稳,搞出这么大的动作,自然给某些人以可乘之机,恰好杨广几次征讨高丽失败,军力大幅削弱,最后被那些门阀贵族抓住机会起事推翻。其实,在推翻隋朝的过程中,农民组成的义军起的作用并不大,主要是那些叛变的贵族和地方豪强。 楚项推翻秦朝的战争和贵族豪强推翻隋朝的战争从本质上来说,都是一个新势力想取代旧的势力,根本谈不上正义不正义。至于刘项之间的楚汉战争和李唐跟各地军阀势力之间的战争更没有正义和非正义之说。 在李景看来,真正的非正义战争,也就是侵略战争只有两次,一次是八国联军侵华,一次是倭国侵华。 因为这两次战争,那些国家的目的都是为了占领中国的土地,掠夺中国的财富,没有其他理由。 可惜的是,八国联军侵华时正值腐朽的满清王朝当政,泱泱大国居然被不到两万人的部队打败,然后中国被列强瓜分,成了半殖民地国家。 好在等到倭国发动侵华战争时,中国人已经觉醒了,无数中国人前赴后继与倭国人生死搏杀,最终打败了倭国,取得了抗战的胜利。 (注:在此吐槽几句,中国的那些写抗战题材的编剧们,请你们长点心吧,中国抗战八年,战后统计,死亡的军民大约有三千五百余万人,损失的财产和战争消耗大概有五千六百多亿美元。照你们那样编写剧情,到底是倭国侵华,还是倭国来中国找抽?你们那样胡编乱造,不害怕死于那场战争的先烈们的亡魂在夜间找你们讨说法么?) 跟八国联军侵华和倭国侵华相比,两次世界大战欧洲战场交战的那些国家,只是为了本国的利益,根本谈不上正义不正义。 (注:说起来比较有意思,第一次世界大战,德国和奥匈帝国组成的同盟国与英法俄等国组成的协约国交战,等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德意日三国组成了轴心国,英法俄美等国摇身一变成了同盟国。合着德国和奥匈帝国组成的同盟国就是邪恶的,英法美俄组成的同盟国就是正义的?这还有地方说理么?) 何况就算是非正义的侵略战争,也没见战胜国把那些战败国怎么样。大不了赔点钱,熬几年,等事情过了,把当年掠夺的财富取出来,照样过自己的幸福小日子,谴责批判对他们屁用不顶。 战败了都这样,要是打胜了还用说么?摇身一变就变成正义之战了。 所以,对是不是正义的战争李景根本不在乎,当然,能披上一件正义的外衣总要好看一些。 对于出兵吕宋,李景明面上是要报复西班牙人和当地的土著,实际上,李景的目的是掠夺吕宋的矿产和农业物资。 吕宋矿产资源丰富,储量最多的是镍和铜,其次是金和银。农业方面,吕宋由于气候的原因,盛产稻米和甘蔗,而这些都是大明急缺的。要不是为了掠夺这些资源,只为对付区区几千西班牙人和那些还在使用冷兵器的当地土著,李景何至于出动十万大军? 实际上这一仗李景最担忧的不是那些拿着武器的西班牙人和吕宋的土著,而是吕宋的气候,相比来说,水土不服,气候不适,才是远征军最大的敌人,从前方发回来的战报也证实了这一点。 此次出兵吕宋,大明共动用了十万人,由于运输的原因,后期到达的部队暂时还未运送到吕宋。 当然,前期攻打马尼拉的西班牙人也用不着这么多人参战,有时候参战的人数太多反而发挥不出作用,也不利于指挥。因此,后续部队在到达福建以后修整了数日,便让商船分批运到台湾适应当地的气候。 可是到了台湾没多久,很多士兵便病倒了,好在孙猛提前准备了大量的药材,并且安排了很多随军郎中,发现士兵的身体出现不适的时候,第一时间进行了医治,最终,士兵并未出现太大的问题。 但这还只是在台湾,台湾距离吕宋还有上千里,气候的差异更大,想来等这些北方兵进军吕宋的时候还会有很多问题出现。 孙猛送回来的战报当然不会只报告这些不利的消息,还有前方作战的消息。 两月前,在得到李景授印以后,孙猛和孙传庭便开始调遣手下的部队,然后以郑芝龙舰队为主力,李国助和钟斌两部为侧翼封锁马尼拉湾。 驻守在马尼拉的西班牙人自然不愿被明军封锁出海的通道,当即尽遣驻守舰船出战。 不过西班牙人虽然也拥有不少舰船,但是无论是舰船数量还是士兵数量都不及当初的荷兰舰队,连荷兰舰队尚且在郑芝龙手中全军覆没,何论西班牙人?况且此时郑芝龙有装备了新式火炮的李国助和钟斌所部舰队配合,实力更是大增,与跟荷兰舰队交战时已不可同日而语。 马尼拉湾一战,郑芝龙令李国助和钟斌率领舰队两翼前插,依靠新式火炮的优势牵制西班牙舰船的注意力,然后故技重施,以一百余艘小型舰船做前锋突击队,俱备燃火之物,绕敌占据上风头之后迅速向西班牙舰队发起决死突击,抵近后纵火焚船。 在当时火炮很难击沉大型舰船的情况下,这种纵火攻击以及跳帮作战的方式确实是最快解决战斗的方法。 双方接战只半日,郑芝龙所部便焚毁西班牙大型舰船四艘,击沉中型舰船七艘,小型舰船二十余艘,眼见郑芝龙所部渐渐合围,西班牙人见势不妙迅速退出战斗。 郑芝龙率部紧追不舍,西班牙人眼见摆脱不掉,最后无奈退回马尼拉,然后弃舰登岸,企图依靠马尼拉城据城死守。 郑芝龙所部迫近马尼拉城之后,迅速分兵,一部依旧在正面牵制马尼拉城内的西班牙守军,其余部队分两路分别从马尼拉城南北两个方向登陆,对马尼拉形成合围之势。 但是西班牙人在马尼拉城外建筑了多处据点,每处据点都列装了大量火炮。 郑芝龙所部打海战确是一把好手,但是陆战尤其是攻城战却非其所长。三路大军猛攻三日,皆无功而返。 眼见战事不利,孙传庭当即阻止郑芝龙继续攻城的行为,令郑芝龙派出军舰回福建接引孙猛所部前来增援。 数日后,孙猛率领陆战部队随舰船抵达马尼拉,未及休息,便即排开阵势,从正面向马尼拉城外发起炮击。 在铺天盖地的炮火轰击下,马尼拉城外西班牙人的据点被一个个拔除,眼见前方再无威胁,孙猛当即率领部队登陆,然后把数百门火炮分成数个梯队,向马尼拉城外南北两个方向施行炮击,然后层层推进。 两日后,孙猛所部与马尼拉城外南北两路明军会合,部队旋即向马尼拉城发起攻击,又一日,孙猛所部大军攻至马尼拉城下,将马尼拉团团包围。 李景接到孙猛送来这份战报的时候,距离孙猛将马尼拉包围已有月余。 对此,李景也是十分无奈,北京距离马尼拉上万里其中还隔着南海,信使坐船到距离马尼拉最近的广东也要三千多里,然后快马把消息送往京城,跑这一趟用时一个月都是快的。 不过随后,隔两三日便有战报送来,自是孙猛知道李景心念马尼拉的战事,隔两三日便派人往京城送信。 但是随后马尼拉战局突然出现了变故,这个变故不是明军攻不破马尼拉城,实在是明军把西班牙人打得太狠了,西班牙人眼见守不住了,菲律宾总督科奎拉竟然下令把城内的华人抓到城墙。 城墙上突然出现了明人,孙猛自然无法继续以火炮攻城。与孙传庭商议了一下,两人决定暂缓攻城,与西班牙人谈判。可惜,这场谈判注定是无法谈拢的。本来孙猛跟孙传庭商议,只要西班牙人放过城里的大明人,那么可以考虑放西班牙人一条生路,要知道,李景给孙猛下达的命令是把驻扎在吕宋的西班牙人斩尽杀绝的,孙猛和孙传庭答应放过这些西班牙人可以说是违背了李景的命令。违背李景的命令,孙猛和孙传庭可是冒着相当大的风险的。 【 - 为您精选好看的小说 】 第六百一十二章 吕宋攻略 可是西班牙人的条件居然是明军退兵并且要赔偿西班牙人在这次战役中受到的损失,否则就跟马尼拉城里的明人同归于尽,态度之坚决,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 这样的条件孙猛和孙传庭怎敢答应,他俩要答应了这样的条件,不问可知,李景撤了他俩的职都是轻的。 谈判谈出这么个结果,孙猛和孙传庭也十分无奈,西班牙人态度如此强硬,完全是油盐不进,一时间两人也是束手无策,这两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把城里的明人和西班牙人一同葬于炮火之下。如此一来,双方便僵持起来。 得知马尼拉战事出现僵持的局面,李景也是毫无办法,毕竟李景身在万里之外,下达一道命令,孙猛和孙传庭要一个月以后才能收到。当初,正是考虑到消息传递不便,李景才授权孙猛和孙传庭全权处理吕宋的战事。 现在得知孙猛和孙传庭遇到难题,李景也不能在万里之外给他俩出主意,谁知道一个月以后等他的消息送到马尼拉,局势会出现什么变化。 就在李景琢磨孙猛等人会用什么方法化解马尼拉的僵局的时候,孙猛的消息送来了。 马尼拉城里的明人不堪西班牙人的折辱,在夜间趁西班牙人看守松懈的时候发生暴动,但是随即遭到西班牙人疯狂镇压。 孙猛和孙传庭眼见明人惨遭屠杀,顾不得炮击会误杀明人,开始向马尼拉城发动炮击,在破开城门之后,率领明军杀进城内,并对西班牙人施行了疯狂地报复。 战后统计,包括西班牙人士兵的家眷在内共有一万两千余人死于明军之手,城内的明人死于西班牙人手中的大约有三千余人,死于明军炮火之下大概有两千余人。 西班牙总督科奎拉在城破之时,率领部分西班牙士兵自马尼拉城***围逃往吕宋岛方向,现明军一部正尾随追击。 随着战报送来的还有一份缴获清单。 在攻破马尼拉城之后,明军清剿西班牙人的财产,共计缴获金币三万六千余枚,银币十八万四千余枚,另有珠宝首饰及香料等珍稀物资若干,还有粮食等物资等不计其数。 在攻破马尼拉城之后,明军清剿西班牙人的财产,共计缴获金币三万六千余枚,银币十八万四千余枚,另有珠宝首饰及香料等珍稀物资若干,还有粮食等物资不计其数。 看到这份清单,李景皱了皱眉,根据从澳门缴获葡萄牙人的物资财富清单和在台湾缴获荷兰人的物资财富清单来看,这份清单的数字恐怕不大准确,尤其金币和银币的数字极不准确。 要知道,荷兰东印度公司仅台湾这一个殖民地每年运回国内的财富就价值四十万荷兰盾(相当于四吨黄金),吕宋的矿产资源远比台湾丰富,就算贸易方面不如荷兰人,没有台湾的荷兰人赚钱那么多,也不会相差如此之多,后面加个零还差不多。 李景可不认为西班牙人已经把财产送回国内,去年郑芝龙攻占满剌加,封住满剌加海峡以后,西方各国驻东南亚的舰船没有一艘通过满剌加海峡回国,等李景招降郑芝龙以后,也仅放过德包尔一艘船回国述职。 既然没有船只回国,那吕宋的西班牙人的财产哪去了?总不会从天上飞回国内了吧? 不过李景并没有怀疑孙猛和孙传庭隐匿了这笔钱,大明现在有多困难这两人不会不知道,不说他俩对大明或者是对李景的忠心,单说这么大一笔钱,这两人得有多大胆子敢私自藏匿?就算郑芝龙这样胆子大的敢造反的人也没有那个胆子敢藏匿这笔钱。 那么这笔钱去哪儿了?答案只有一个,被西班牙人藏起来了。 孙猛他们之所以没有找到这笔钱,是因为破城时他们光顾着杀人了,等人杀光了,就算觉得钱数不对,也找不到人询问。 想了想,李景提笔给孙猛写了封信,内容很简单:“孙大哥,仗打得很好,望大哥再接再厉,唯西班牙人的财产数目不对,应该是被他们藏起来了,派人仔细找找。另,大军所需之粮食,不要全部依靠国内补给,因粮于敌方为补给之道。” 写完信,李景重新看了一遍,微微笑了笑,想来孙猛看完信以后挖地三尺也会把西班牙人藏起来的财产给挖出来。 琢磨了一会儿,李景又给孙传庭写了封信:“伯雅兄,丛林作战非我所长,望稳扎稳打,攻克一地,占领一地。我意先集结兵力向北攻击占据吕宋岛,吕宋局势稳定,则我军便无需依靠国内进行补给粮食,此时南下作战便不至受困于后勤补给。” 写完信,李景将两封信封好,轻轻放在桌上。 这时小九端了茶杯过来,见李景的桌上放着两封信,一封写着孙猛的名字,一封写着孙传庭的名字,当即轻声问道。“大帅,我现在派人把信送出去?” 李景摆摆手:“不急。” 接过茶杯,慢慢啜了一口,李景说道:“让人把高奇和周衡臣请来,恩,把宋应星和方程也一并请来。” 小九点点头,出门唤来侍卫吩咐了两句,侍卫领命,疾步而去。 少顷,高奇和周衡臣及宋应星还有方程匆匆而来。 摆手止住四人行礼,命小九给四人分别倒了杯茶,待小九退下,李景把孙猛的信拿出来递给高奇:“这是老孙送来的战报,你们看看。” 高奇接过看了一遍,转手递给周衡臣,周衡臣看完交给方程,最后宋应星看完信,把信交给李景。 李景把信放在桌上,看了看四人道:“都有什么想法,说说吧。” 四人对视一眼,周衡臣笑道:“大帅,我们四个人,高大人管部队,下官管吏部,方大人和宋大人管工部,大帅把我们四个人叫在一起,自是要研究占领吕宋以后的军政和建设事宜。” 李景闻言笑道:“衡臣,你越来越懂我的心思了。” 周衡臣笑道:“大帅,下官跟了您这么多年,是您把我从一个七品知县一步步提到吏部尚书的位置,下官对大帅无以为报,只能用心做好大帅交办的差事,为大帅选拔能臣干吏。” 李景笑了笑:“你我出身微末,想服众,唯有尽心尽力,秉着一颗公心做事,你的差事做的很好,尤其去年官员的考成,我非常满意。” “多谢大帅夸奖。”周衡臣忙道。 李景微笑道:“衡臣,我拟在吕宋成立行省,你觉得由谁出任吕宋布政使比较合适?” 周衡臣沉吟了一下道:“大帅,镇南大将军孙大人于吕宋总督用兵事宜,以下官之见不如让孙大人兼任吕宋布政使吧?” 李景摇摇头笑道:“老孙已经身兼多职,要是再兼任吕宋布政使,恐怕不大合适吧?” “呃?”周衡臣微微一怔,随即想明,李景若是想让孙猛兼任吕宋布政使,便不会询问自己有没有合适人选。 想了想,周衡臣道:“要不让孙传庭孙大人兼任吕宋布政使?” 李景摇摇头笑道:“孙伯雅要协助孙猛调度大军,如何有精力处理地方事宜?” 周衡臣沉吟道:“这个,我们现在刚刚占据马尼拉城,此时城内皆是我军士兵,若是派文职官员出任吕宋布政使,怕是管不住那些士兵。” 李景笑了笑:“布政使负责地方事务,军队的事情用不着他管,老孙要是约束不住手下的士兵,那他也不配担任镇南大将军。” 周衡臣看了一眼桌上放的战报苦笑道:“现今马尼拉城内好像也没有什么地方事宜可处理的吧?” 李景摇摇头道:“衡臣,眼光要放长远一点,不要只看着眼前。我这么跟你说吧,孙猛和孙传庭的作战重心马上要放在吕宋岛。 等我们攻占了吕宋岛之后,就需要布政使司衙门处理地方事宜,这才是我成立吕宋布政使司衙门的目的,你总不能让老孙他们一边打仗一边管理人口户籍,耕种,税收,开矿等地方事务吧?那还不累死他们啊?” 顿了顿,李景接道:“这样,你也不要急,好生琢磨一个合适的人选。” 周衡臣轻轻点了点头。 李景转头对高奇道:“高兄弟,老孙他们打下吕宋以后,地方必然要派兵进行驻守,你觉得应该如何安排?” 高奇沉吟了一会儿道:“大帅既然要在吕宋成立行省,那就需要在吕宋任命一位镇守将军。 我看过吕宋的地图,吕宋周边的岛屿无数,我们不可能所有的岛屿都派兵驻守,要是那样的话,几十万兵都不够。 我数了数,吕宋大的岛屿有两个,分别是北面的吕宋岛和南面的棉兰老岛,中间还有几个大的岛屿。 我的意思是任命一位吕宋将军,统筹整个吕宋的军事,再任命两位副将,分别镇守吕宋岛和棉兰老岛,中间几个岛屿,每个岛屿任命一位守备,大帅觉得怎么样?”李景笑道:“呵呵,我刚才说衡臣眼光看得近了,没想到你看得这么远。但是战略布局,眼光就得看得远一些,你的想法很好,就按你说的办。不过你在地图上看那些岛屿可能不大,实际上那些岛屿的面积是很大的,守备的职务有些低了,还是参将吧。另外,现在我们暂时还不用安排这么多人,你先拟定一位吕宋将军和两名副将的人选出来。” 【 - 为您精选好看的小说 】 第六百一十三章 侵略之道 高奇笑道:“将军的人选还是大帅拟定吧,至于副将人选,等孙大哥和孙伯雅平定吕宋岛以后,从军中提拔两名有功的将领出任吧。” 李景摇摇头笑道:“驻军属于守备部队,老孙的部队属于野战部队,你让野战部队的将领出任守备将领,只怕那些人不愿意吧? 另外,这些部队有一半隶属于你的麾下,这些人通过这次战役,都有了丰富的丛林作战经验,到时你南征时都是你的得力臂助,你愿意把他们留在吕宋驻守?” “这个,老孙不会把我的人安排驻守吧?”高奇迟疑了一下笑道。 “你觉得呢?老孙以后还要对倭国用兵,你觉得他会把自己的人安排在吕宋驻守?”李景笑着反问道。 “那我好生琢磨琢磨人选。”高奇忙道。 李景闻言大笑:“你啊,我要不刺激刺激你,你就不愿过问将领的任命事宜,这可不行,别忘了我以前跟你说的话。” 说完李景转头看了看宋应星和方程,然后笑道:“现在轮到你俩了,你俩要还像衡臣和高兄弟一样,那我可是要生气的。” 摆摆手,李景止住二人说话,然后接道:“我告诉你们,我要占领吕宋并且在吕宋成立行省,是因为吕宋拥有丰富的矿藏,尤其是铜矿,金矿,银矿储量极高。 我跟你们挑明了吧,这三种矿,你们哪怕只找到一座矿山,就足以让我把此次出兵的军费给赚回来。现在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了?” 方程和宋应星闻言精神顿时大振,两人对视一眼,宋应星笑道:“明白了,大帅是要我们派人在吕宋探矿开矿是吧?” 李景郑重点了点头:“对,要全力以赴,发现一处,开采一处。另外,我还要你们在吕宋岛北部海域寻找合适的地点建设港口,开采出来的矿石全部运回大明本土。” “不在吕宋建冶矿厂么?把矿运回国内,成本实在是太高了。”宋应星沉吟道。 “暂时不在吕宋建设冶炼厂,成本高一些无所谓。在吕宋没有彻底被大明同化以前,这些提炼加工技术不要传给他们。”李景正色说道。 “那样的话,恐怕需要大量的人力。”宋应星又道。 李景笑道:“不要担心没有人手,你们需要多少人力,我就给你们多少人力。吕宋那些土著,不让他们干活儿,难道要我们从国内调人过去么?” 顿了顿,李景接道:“当然,还是要从国内调一批人到吕宋定居,不然的话,拿什么同化当地那些土著?” “这个少量移民应该问题不大,要是大规模移民怕是没那么多人愿意背井离乡。”方程迟疑了一下说道。 李景闻言笑道:“呵呵,咱们不是有很多人被判了流放的么?把这些人全部流放到吕宋去,以后所有作奸犯科够三年以上刑罚的,只要不是死罪,都发配到吕宋去。 还有,那些海商不常年居住在吕宋么?既然不愿回国,那就让他们永远在吕宋定居。 另外,还得调一些读书人过来,不然的话,别咱们没把当地人同化,反而被人给同化了。 这次各地不是抓了很多罢考的学子么?这些人整日研究圣人之言,讲究什么道德教化,这次我给他们用武的地方,让他们来吕宋教化那些作奸犯科的人和吕宋当地的土著。 什么时候他们把这些人教化好了,什么时候让他们回国。” 高奇等人闻言不由苦笑,李景这招可是够狠的,这样一来,李景看不上的那些人,还有国内的歪瓜裂枣全让他给弄到吕宋来了。可以想见,吕宋以后会被这些**害成什么样子。 眼见四人神情有异,李景略一思忖便知四人在想什么,瞪了四人一眼,李景斥道:“胡想什么呢?我就算不待见吕宋的土著,也不至于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高奇闻言忍住笑道:“是,大帅是什么人,怎会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见四人一脸似笑非笑地表情,李景知道四人这是不相信自己的话,摇摇头李景无奈道:“好吧,不管怎么说,这手段还是有点下作。 不过这事儿也不独是我这么干,其实各国都是这么干的,我跟你们说,西方那些国家最初来咱们大明的那些士兵和商人几乎都是些流氓恶棍,亡命之徒,有些根本就是海盗。 为什么都是这样的人?因为这些人都是社会的底层人群,为了赚钱他们愿意冒任何风险。而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拓荒没有冒险精神是不行的,因此,西方国家最初派遣到大明的那些所谓的士兵都是些亡命徒。 别的国家做得,我就做不得?我看吕宋的土著被这些野蛮人统治的挺好。所以啊,我把那些罪犯发配到吕宋拓荒没啥心理负担。 至于让那些读书人到吕宋去教授文化,也不是变相地处罚他们,要知道,想要同化一个民族,就得改变他们的文化传承,生活习俗,以及宗教信仰。 澳门的情况你们都知道了吧,自从葡萄牙人占领了澳门以后,在澳门大肆兴建教堂,传教布道,现在澳门有很多汉人都开始说葡萄牙人的语言,改信西方的天主教了。你们想想,再过几十年,这些被西方文化完全同化的汉人还能叫中国人么? 这叫什么,这叫文化侵略,这种侵略比军事侵略要厉害的多。 咱们想把吕宋彻底纳入大明的版图,同样也要这么做,我们要让吕宋人使用咱们汉人的语言,书写汉人的文字,信仰汉人的宗教。 而我们那些读书人整日满口圣人之言,整日仁义道德,让他们去教化吕宋人再合适不过了,我这叫人尽其才,人尽其用。 当然,这些人刚到吕宋,条件肯定要艰苦一些,不过孟子不说了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艰苦的条件,对这些人也是一种锤炼么?等以后吕宋完全被我们同化,这些人便是大明的功臣,日后当可青史留名,彪炳史册。 至于让那些商人定居吕宋,也不是说咱们大明不要他们了,吕宋乃未开化之地,各种物产极其丰富,这些人往来于大明本土和吕宋之间,利润自是不用说了,关键是他们能把咱们大明很多生活物资带到吕宋去,提高吕宋人的生活水平。让吕宋人感觉跟着咱们大明以后吃得好,住得好,用得好,这样人心才会稳定。 这叫什么呢,这叫经济侵略。 要彻底改变一个民族,不光要改变他们的文化,还要改变他们的生活习惯,而改变吕宋人的生活习惯,要靠经济手段,这就是那些商人的作用。” 高奇闻听恍然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只要派出大军把吕宋那些国家灭了就可以把吕宋纳入大明的版图了。” 李景摇摇头:“我们可以靠军事手段占领这个国家,但是我们无法用军事手段征服吕宋的人心,除非把吕宋的人全部杀光。 杀光吕宋人我倒是毫不介意,可是我们占领吕宋的目的是什么?我们要掠夺吕宋的物资为我大明所用,把吕宋人都杀光了,谁给我们干活儿?所以军事手段只是辅助,最终还要靠文化手段和经济手段。 因此,我们在消灭吕宋当地的政权和那些抵抗势力以后,还是要采取怀柔政策,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为我们所用,让他们接受我们,最终成为我们的人。 你们不用觉得这件事有多难,吕宋人虽然也有自己的语言文化,不过西班牙人占据吕宋以后,在吕宋推行西方的宗教教育,这么多年下来,吕宋的本土文化基本被他们摧毁的差不多了。 另外,吕宋以前受中国文化的影响很大,很容易接受我们。我估计有个几十年,我们汉人的文化就可以在吕宋完全推广开来。” 高奇等人闻听,同时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周衡臣忽道:“大帅,我想到吕宋布政使的人选了。” “哦?你觉得谁合适?”李景问道。 “顺天府府尹张理。”周衡臣道。 “张理?”李景闻言沉吟起来。 见李景不置可否,周衡臣接道:“大帅,张理精明强干,熟知地方事务,并且能秉承大帅的意志,下官以为,张理实是最佳人选。” 李景摆摆手道:“我并未怀疑张理的能力,我是担心张理的身体,张理这些年劳心政务,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好,而且张理的年纪也不小了,吕宋气候炎热,我怕他受不住啊!” 周衡臣想了想道:“大帅,要不我跟张理谈谈,征求下张理的意见?” 李景沉吟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你跟他谈,他会以为是我的意思,怎好推脱?还不如我亲自跟他说。恩,这样,咱们把张理叫来,听听他的意思。小九,你派人到顺天府把张理张大人请来。” 小九领命,自去吩咐侍卫请人。 过了一会儿,张理匆匆而来,见高奇等人也在,张理不由微微一怔,实在想不明白李景把这几个人叫在一起是何用意。等张理给众人见过礼,李景指了指身边的座位示意张理就坐,然后让小九给张理倒了杯茶,待张理饮过茶,歇了一会儿,李景方道:“最近身体怎么样?”“蒙大帅关心,下官身体无恙。”张理放下茶杯忙道。 【 - 为您精选好看的小说 】 第六百一十四章 吕宋布政使 李景笑了笑:“要多注意身体,别那么拼命,事情不是一下子就能做完的。” 张理笑道:“大帅也别说我拼命,大帅何尝不是如此?大帅真要体谅我们,您就先悠着点儿。” “呵呵,看来是我的不是了,那行,我以后悠着点儿,你们也别紧绷着。”李景闻言笑道。 张理摇头笑道:“大帅要说到做到才行,不过以下官看来,大帅也就是嘴上说说,到时该怎样还怎样。” “呵呵,张大人说的是,咱家大帅只顾关心别人,轮到他自己却是不管不顾的。”宋应星笑道。 李景笑道:“我比你们年轻,多干一点是应该的。” 张理笑了笑:“大帅,您叫我来,不会是就为了关心一下我的身体吧?有什么想要我做的,您就吩咐吧。” “呵呵,刚才衡臣还夸你精明,你还真是精明。不过这次要你做的事情,跟你的身体有关,因此,我必须关心你的身体。”李景笑道。 “没事儿,我的身体再跟大帅干个十年八年的都没问题。”张理笑道。 李景摇摇头,正色说道:“这次我想让你到吕宋去,要是你的身体不好,我怎能放心让你去?” “大帅要我去吕宋做什么?”张理疑惑道。 李景笑道:“我准备成立吕宋行省,想让你担任吕宋布政使。” “吕宋布政使?吕宋的战事结束了?”张理奇道。 李景摇头笑道:“等吕宋的战事结束再做安排就晚了。” 顿了顿李景接道:“今天我接到孙猛送来的战报,我军已于月前攻占了马尼拉,现在马尼拉城内百业凋零,必须要马上组建行政衙门,处理民生事宜。” “呵呵,有孙伯雅在,区区一个马尼拉城的政务算得了什么。”张理笑道。 李景摇摇头道:“孙伯雅要把精力放在军务上面,地方事务怕是没有精力处理。另外,我也没打算让孙猛和孙传庭管理吕宋的地方事务。” 张理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去吧。” “张理啊,虽然我属意你做这个吕宋的布政使,不过吕宋的气候跟咱们这里不同,我怕你的身体吃不消啊!”李景说道。 “呵呵,大帅,您不会就让我一个人去吧?怎么也得给我安排一些具体做事的人吧?”张理笑道。 李景笑道:“那是当然,光靠你一人,累死你也做不完那么多事情。” “这不就结了么?那您还担心什么?我的身子骨还没那么弱。”张理笑道。 李景摇摇头:“没你想象的那么轻松,我跟你说实话,吕宋的气候跟咱们这里完全不一样,此去吕宋,你很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 张理闻言慨然说道:“大帅,张理能为大帅,能为大明在海外建好基业,便是埋骨他乡此生又有何憾?” 李景轻轻一拍桌子:“好,你既有如此豪气,那我便任你为大明吕宋布政使司第一任布政使,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一力满足于你。” 张理轻轻一笑:“大帅,我这第一任布政使,你打算给我封个几品啊?” “你想要几品,我便封你几品。”李景正色道。 张理摇摇头道:“我张理能有今日,全靠大帅栽培,大帅给我几品,我就做几品。我刚才是跟大帅开玩笑呢,以前我没胆跟大帅开玩笑,这次到了吕宋,很可能回不来了,要是不跟大帅开次玩笑,也是我今生的憾事。” 李景闻言不由默然,过了一会儿,李景叹息了一声,轻轻拍了拍张理的手道:“五年,你在吕宋待五年我就派人替换你。” 张理用力握了握李景的手:“大帅,能为大明开疆拓土,张理便是把这条命留在吕宋又有何妨?王昌龄诗云: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张理虽非军人,亦当有军人的豪情。大帅,您儿女情长了。” 李景闻言一时感慨莫名,握着张理的手用力摇了摇。 沉默了一会儿,张理说道:“大帅,吕宋远处海外,与朝廷通信不便,很多事情可能无法及时上报大帅,也不能及时得到大帅的指示。 而吕宋治下皆是夷狄土著,治理吕宋自不能跟大明本土施行一样的政策,甚至跟辽东和朝鲜也会有很大区别。 既然我决定到吕宋去,那就请大帅交代一下对这些吕宋人应该执行什么样的政策,这样我心里也好有个谱儿。” 李景点点头:“你说的很对,治理吕宋确实跟辽东和朝鲜不一样。辽东自古就是我们中国的领土,女真人说到底也是中国人,所以我们对待女真人要像对待汉人一样,一视同仁,这就是我任命皇太极担任辽东布政使的原因。” (注:在古代,中国并非正式的国名,因为那时的王朝只有国号没有国名。像夏、商、周、秦、汉、晋、隋、唐、宋、元、明清等都是国号。古代的中国本义为中央之国,源于华夏族人称四境民族为蛮、夷、戎、狄,自称中国。 其实中国共有六种含义,第一种指的是皇帝所在的都城,《诗经。民劳》注:中国,京师也。 第二种指天子皇帝直接统治的国家,如三国时诸葛亮对孙权说:若能以吴越之地与中国抗衡,不如早与之绝。意思是如果能跟挟持天子的曹操抗衡的话,那不如早点跟曹操断绝关系,跟他决战。 第三种值得是中原地区,《史记。东越列传》:东瓯请举国徙中国。 第四种指的是国内,内地,《史记。武帝本纪》:天下名山八,而三在蛮夷,五在中国。清朝时也把内地称作中国。 第五种指的是诸夏族居住的地区,《论语集解》:诸夏,中国也。春秋时期各诸侯国,乃至战国时期齐楚燕韩赵魏秦七国均属于诸夏族,这些诸侯国所属之地其实有很多民族,不过汉人占据了大多数。 第六种指的是华夏族或汉族建立的国家,《史记》,《汉书》里经常出现这样的称谓。因此自汉朝以后,人们常常把汉族建立的中原王朝称为中国。 但是由于汉族文化对各民族影响极大,任何占据中原地区的少数民族政权无不受到汉文化的影响,以至于这些国家也喜欢以中国自居,比如说宋朝时期的辽国,金国,以及后来蒙古人建立的大元王朝和满族人建立的大清。 其实这个时候的中国,主要还是一种地域概念。 但是李景称呼的中国却不是地域概念,李景希望把中国作为国家名称的概念灌输给大家,因此李景在诸臣面前经常用中国和中国人这个称呼。) 端起茶杯,李景向众人示意了一下,轻轻饮了一口,然后接道:“相比辽东,朝鲜就差了一层,汉武帝时期东征朝鲜,在朝鲜设立四郡,这时算是把朝鲜纳入中国的版图,可是随着汉朝国力衰弱,对朝鲜的控制越来越低,等到三国以后,朝鲜各国开始崛起,最终彻底摆脱了中国的控制,那时朝鲜有三个国家,分别叫高句丽,新罗,百济。 隋朝时期和唐朝初期都曾派兵远征高句丽,不过一个惨败,一个大胜,后来新罗联合大唐统一了朝鲜,到唐朝末期,新罗僧人金弓裔建立泰封国,不久高句丽旧将推翻金弓裔,改国号高丽。直到本朝太祖年间,李成桂推翻高丽,太祖赐国名朝鲜,朝鲜才成为咱们大明的藩属国。 前后近千年,朝鲜与我中国一直是分分合合,严格地说,朝鲜人算不上中国人。不过朝鲜人心向大明,也崇尚咱们汉人的文化,因此我让李棕担任朝鲜布政使,让岳托任副使。” “大帅学识渊博,我等叹服。”高奇等人赞叹道。 李景摆摆手:“这又有什么可称道的,我想把朝鲜纳入大明的版图,自然要考证一下朝鲜的历史。如果没有这些史实做依据,我岂会轻下决定?” 高奇等人忙道:“大帅说的是。” 李景笑了笑接道:“至于吕宋,比朝鲜又差了许多,吕宋人大多是马来人移民过去的,这些马来人信仰伊斯兰教,也就是咱们大明的回回教,这些人跟咱们中国人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若说有关系,就是本朝立国以后,吕宋惧于大明的武力,钦慕中国的文化,同时为了和大明进行贸易,甘愿成为大明的藩属国。而随着大明国力衰弱,吕宋最终被西班牙所占领,脱离了大明的统治。 所以对待吕宋人不能像女真人和朝鲜人一样,统治这些人要使用多种手段,首先是军事强压,把那些不服管的统统拿下!当然,这个度你要自己把握,我这里只是建议。 但是有两件事是你必须要做的,第一,销毁吕宋所有的书籍文字,第二,摧毁吕宋所有的宗教,不管是伊斯兰教还是基督教还是印度佛教统统摧毁,以后只允许使用中国的汉字,信仰中国的道教和中国的佛教。恩……儒家思想可以在吕宋传播,把吕宋人教得越愚昧越好。” “这……这个不知有何用处?”张理闻言奇道。李景笑了笑,当即把刚才跟高奇等人说的话又讲述了一遍。讲完,李景笑道:“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第六百一十五章 大明的曹操 张理听完连连点头道:“明白了,大帅高明,这确是把吕宋纳入大明最好的手段。” 沉吟了一会儿,张理接道:“不过……大帅,按照您制定的策略,我觉得吕宋官员的配备就必须要仔细地斟酌一番。 我也不瞒大帅,现在吕宋的军事主官是孙猛和孙传庭,我跟这两人不是很熟,他俩的性格脾性我也不是十分了解。 我担任吕宋布政使,管理的虽是地方事务,可与军事也多有交集,而我做的事很可能跟两位孙将军不合拍,可能会不对两位孙将军的心思,我手中无兵,只能依靠两位孙将军,若是两位孙将军觉得我做的事影响他们的军事动作,对我不予支持,那我做起事来难免缚手缚脚。” 李景点头笑道:“你怎么想的,或者是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我一力支持你。” 张理点点头,冲李景拱了拱手道:“多谢大帅,我有两点要求,第一,吕宋要有地方驻军,地方驻军执行军务要配合地方官府,不能由两位孙将军支配。这样,一旦需要动用军事力量处理地方事务,我不会受到两位孙将军的掣肘。 第二,我请求大帅给我委派一名得力的副手,这名副手最好是大帅身边的人,能帮我调和我跟两位孙将军的关系。两位孙将军不卖我的面子,也得卖这个人的面子。” 李景闻言大笑,笑了一会儿,李景转头看向高奇道:“听到没有,张理一语切中要害,孙猛和孙传庭俱是一军之大都督,品级比布政使高得多,如何会听布政使的命令?因此我才要另行任命跟布政使品级相当的吕宋将军,这样才能军政配合。 至于不让孙猛和孙传庭担任吕宋的地方官职,实因吕宋地处海外,天高皇帝远,我不能让他们军政一把抓。不是我不相信他二人,只是通过这件事立下一个制度,以后凡是远离大明本土的疆土,军政事务都要分开,而且驻军将领要三年一轮换,免得这些人心生异心。”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接道:“其实史上那些叛乱的将领原本并无异心,可是由于朝廷过度信任,过度放纵,令他们产生了异心。 这就好像你让一个人看守一堆金银,由于你信任他,很少去管他,时间久了,他自然会萌生想法:反正也没人管我,我拿点钱回家也没人知道。最初,他会少拿一些,等他看到没事儿以后,就会多拿,等他发现拿多了也没事儿,他就会把所有的金银都搬回家。 那些手握军政大权的将领跟这种情形非常相似,在无人监管或者说监管不了的情况下,这些人一个个都成了雄踞一方的土皇帝,等他们的实力积累到一定程度,觉得可以跟朝廷对抗的时候,便有了不臣之心,唐朝时期的安禄山叛乱便属于这种情形。 所以说,完全信任有时并不是好事儿,对管理钱财的人过度信仰,这个人便会贪污,对手握大权的人过度信任,这个人便会腐化堕落。要是这个人手里又有钱又有兵,心里便会滋生二心。 要想让国家长治久安,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加强监管,尤其是军队,不能让国家的军队成为某些人的私兵。” 看了看众人,李景忽然笑道:“其实,现在很多人都把大明的军队当成我个人的军队。” 高奇等人忙道:“大帅对国家的忠心有目共睹,我们都知道,大帅把自己的私兵都交给了国家。” 李景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道:“乱臣贼子,我知道很多人骂我是乱臣贼子,是大明的曹操。” 高奇怒道:“是哪个王八蛋敢这么说大帅?兄弟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大帅这些年做了这么多事,哪一件不是为了国家?大帅要是乱臣贼子,试问天下还有忠臣么?” 李景摆摆手:“天下人想怎么说,咱们能堵住他们的嘴,能堵住他们的心么?我自问心无愧就行了。” 顿了顿,李景接道:“我倒不是担心别人怎么说我,我是怕后人拿我做榜样,所以,我必须制定一个制度,军队将领以后不得插手地方政务。等过两年,我便要卸了陈大虎和刘二愣等人的地方职务,而我也会辞去大都督之职。” “大帅!”高奇等人闻言齐声惊道。 李景笑着摇了摇头:“不说这个了,说着说着就跑题了。” 转头看向张理,李景说道:“你想让我把身边的人派一个给你当副手,意思我明白,可是我身边哪有这样的人?” 说完回身看了看苏衡,李景笑着接道:“平之并无处理地方事务的经验,而且他的资历远远不够,品级更不足以担任布政使副使,要是过几年,等他积累一些经验,倒是可以派给你。” 张理摇摇头笑道:“大帅身边的人可不止平之一人,现在南京的张同敞和文青难道不是大帅身边的人?” 李景笑着摆摆手道:“他俩?文青不过是刚刚放出去历练,实际经验还远远不足,张同敞的经验也不足,怕是不能胜任布政使副使一职。” “大帅,我觉得张同敞足以胜任此职。去年张同敞被大帅派到大理寺编撰大明宪法,仅半年便拿出纲要,可见张同敞对大明刑律熟悉无比,同时又深知大帅的心思。 今年张同敞在江苏清查官员舞弊一案,行事张弛有度,张同敞的能力可见一斑,以我看来,若是把张同敞放到地方,担任一名按察使没有任何问题。我现在让他担任布政使副使已经是屈才了。” (注:按察使与布政使平级,布政使管民政,按察使管刑名,与管一省之军务的都指挥使司合称三司。) 李景摇摇头:“张同敞地方经验不足,担任一名知府都稍嫌过了,岂能直接任命为布政使副使?揠苗助长,对他没什么好处。” 张理笑道:“大帅,我说句实话,我们在吕宋才只占了一座城,我们这布政使只是名称好听,实际管理的地盘还没一个县大,这不正是历练的机会么,等两位孙将军占领的地盘逐渐扩大,张同敞的经验也积累出来了,大帅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李景闻言笑道:“看来你是一定要我把张同敞派过去了?” “呵呵,大帅,张同敞是您的书办,有他在,可能帮我解决很多麻烦的。”张理笑道。 李景闻听默默点了点头:“好吧,那就让张同敞给你做副手吧。” “多谢大帅。”张理喜道。 李景笑道:“你是为国家做事,我支持你乃是份所应当,这又用得着谢么?恩,你刚才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我们在吕宋占据的地盘还很小,需要处理的政务不是很多,那就不用全部派遣有地方执政经验的官员,可以派一些新晋官员到吕宋任职。” “没问题,这些人都是经过培训的,只要历练一番,便可堪大用。”张理忙道。 李景点点头:“刚才你只提了这两个要求,还有没有别的要求?” 张理沉吟了一下道:“刚才大帅说了,要用文化改变吕宋,并准备把那些迂腐不化的读书人发配到吕宋去,既然如此,我想跟大帅讨两个人。” “你还想要谁?”李景疑惑道。 “阮大钺和马士英。”张理说道。 李景一怔:“恩?你要他二人作甚?” 张理忙道:“大帅,我不是给这两个人求情,按说这两个人做的事,便是满门抄斩也不为过,不过杀他二人其实并无多大用处,反而会影响大帅的名声,您不如把他俩交给我,与其没有任何意义杀掉这两人,还不如让他们在吕宋做点事情。” 李景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缓缓说道:“这两人即日便押解至京,我本来想见一见他俩,既然你想要这两个人,那我就不见了,等他俩到京以后,你自己到刑部提人吧。” “大帅放心,该说什么话,下官明白的。”张理忙道。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李景说道:“吕宋的气候炎热潮湿,我怕你的家眷不适应那里的气候,我建议你只带两名姬妾照顾你的生活起居,夫人和孩子暂时就别带了,要是她们想去,等你在吕宋稳定以后再把她们接过去。” 张理笑道:“大帅,我此去吕宋又不是过日子,带家眷干嘛?一名家眷都不带!” 李景摇摇头笑道:“总要有人照顾你的生活,不带家眷怎么行?我跟你说,不要想着在吕宋找女人,吕宋的女人因为气候的原因,一个个长得黑不溜秋,保你看了大倒胃口。” 猛然听到李景如此评价吕宋女人,张理一下没反应过来,差点呛了嗓子。 连续咳了几声,张理尴尬道:“大帅,我都多大年纪了,哪还有那个心思。” “呵呵,你才五十来岁,也不算老嘛!何况男人么,哪有不喜欢女人的,不过得讲究个品味,你毕竟是大明的二品大员,可别丢了咱们大明的份儿。”李景笑道。 见张理神情尴尬,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李景大笑道:“你刚才跟我开了次玩笑,这次我跟你也开开玩笑。”众人闻言顿时大笑起来。待众人笑毕,李景接道:“我这话虽有玩笑的成分,却也说的是实情,而且你的生活起居不能没人照顾,因此,你此去还是带两名姬妾吧。” 第六百一十六章 多灾多难 张理忙道:“既然大帅所命,下官遵从就是。” 李景摆摆手,转头看向周衡臣道:“衡臣,吕宋的基层官员,你好生筛选一下,再跟我岳父等人商议一下,从各部抽调一些人手。” “是!”周衡臣忙道。 李景又对高奇说道:“吕宋的将军我暂时想不出合适的人选,但是副将的人选我倒是想到一个。” “解州参将周康?”高奇接道。 李景笑道:“呵呵,正是周康。周康跟张理可称得上是老搭档了,必能配合好张理。” 高奇笑着接道:“而且任命周康还有一点好处,周康是解州参将,我们这次从山西抽调的士兵有不少是他的部下,由周康出任吕宋副将,下面的士兵会听话许多。” “便是如此。”李景笑道。 高奇琢磨了一会儿又道:“大帅,要不把周大清调到吕宋任吕宋将军?以周康为副将,澎湖守备林士杰和金门守备肖义为参将,海军守备由郑森出任。您觉得如何?” 李景闻言轻轻敲击着桌面,默默沉思起来。周大清是孙猛和高奇的故旧,周康是张理在解州担任知州时驻守在安邑县城卫所的百户,林士杰是孙传庭提拔的嫡系,肖义则是自己的义子,郑森是郑芝龙的儿子。 这些人分别代表着各自的利益集团,从权力分散和平衡来说,任命这些人出任吕宋的地方军职确实十分妥当,但是这么多势力,想要他们没有分歧,对张理和张同敞来说却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想了想,李景看向张理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张理闻言笑道:“大帅,对驻军将领的任命我是没有发言权的,正常情况下我也不会对驻军的行动指手画脚。 我对驻军将领只有两个要求:第一,如果驻军的行为影响了布政使司推行政令,我希望他们能听取我的意见。第二,如果我需要驻军出动消灭那些不遵从大明政令的吕宋土著,我希望他们能配合我的行动。除了这两条,我对驻军没有任何要求。” 李景摇摇头笑道:“你倒是不想接这个烫山芋,不过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容易,有些事情你是必须要过问的。 比如说驻军所辖区域地划分,这就需要你进行调配,可是任何地方都有贫富差异,吕宋也免不了如此,要是某些地区贫穷,那该地的驻军难保对你没有怨言。 还有,要是需要对某一地区动用武力,而与这一地区相邻的有两处驻军,那动用哪只驻军你也是有发言权的。 所以这件事你不要想着置身事外,驻军将领的任命于你能否在吕宋掌控全局密切相关,因此我才征求你的意见。” 张理默默点了点头,不过张理随即说道:“大帅,我此去吕宋,乃是为大明治理海外的疆土,并非为了个人利益,想来大帅任命驻军将领也会选择不计个人利益得失的将领,既然如此,那任命谁我还是不去过问了。” 李景闻言轻轻摇了摇头,对高奇道:“既然张理没有意见,那这几个人的任命就发下去吧。” “是!”高奇应道。 看了众人一眼,李景起身道:“地方官员和驻军将领还有那些勘探资源的人员我希望一个月内在南京集结到位,然后随同运粮船一起运往吕宋。” “是!”高奇等人起身应道。 随即众人向李景告辞,李景点点头,又对张理道:“走之前,我为你践行。” “多谢大帅。”张理忙道。 待众人走后,李景提笔又给孙猛和孙传庭写了封信,把这次人员的任命告知二人,然后把此前两封信一并交给小九,命小九马上派人送出。 随后,又命苏衡给张同敞写了封信,仔细交代了一番到吕宋以后要注意的事项。 把信刚发出去不久,沈正和张鳌匆匆而来,见二人神情凝重,李景不由一惊。 给李景见过礼后,沈正从袖中取出数封奏折递给李景道:“这是农业部的人从各地送来的奏报。奏报上说,山东和河南大部分地区从开年至今未曾降过一滴雨,现在很多地方的土地已经开裂。 这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下面的人担心今年可能还会发生蝗灾。如果今年再发生蝗灾,那两京这次可能也会波及到。” “可能还会出现蝗灾?”李景闻言大惊,急忙接过奏折匆匆看了起来。看完奏折,李景的神情顿时凝重起来。 去年六月的时候,山东和河南曾发生过蝗灾。如果今年再出现蝗灾,由于山东和河南很多植被已经被蝗虫吃的差不多了,则势必会往周边省份蔓延,而首当其冲的便是南北两京。 实际上,去年大明各地还有很多天灾。比如说四月的时候,河南武乡和沁源发生冰雹,大者如同巨石。整个夏季,京师及河东无雨,江西大旱。八月的时候,叙州发大水。另外,各地时有地震发生。但是相比这些地方的天灾,最厉害的却是山东和河南发生的蝗灾。 因为冰雹虽大,只是局部,叙州的大水也只淹没一地,各地的地震也只是对一两个县造成破坏。至于京师和河东无雨以及江西大旱,由于李景从前年开始便在各地大兴水利,虽然无法彻底解决旱情,但终不至于颗粒无收,加上从各地调集粮食,还是能够应对这些地方的旱灾。 但是山东和河南的蝗灾却是要命,蝗虫过境寸草不留,更别说粮食作物了,为了应付山东和河南的蝗灾,李景从各地调集了无数粮食。 若非这么多天灾,大明的国库亦不至于如此捉襟见肘,从澳门的葡萄牙人和台湾的荷兰人手中缴获的钱财都填了去年财政的窟窿。 而各地的粮食也开始吃紧,不然的话,沈正等人数月前也不会反对李景出兵吕宋。 好容易渡过去年的灾年,没想到今年山东河南又出现蝗灾的苗头。 如果今年的蝗灾再次发生,则比去年的破坏力更大。 见李景神情凝重,张鳌说道:“大帅,事不宜迟,我们需要马上准备赈灾之粮,以备不时之需。”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转头对苏衡道:“你马上给两湖总督吴甡写信,命他从民间购买粮食,再给陈大虎写一封信,命他马上停止往吕宋运粮,同时从民间购买粮食。” “大帅,国库没钱了啊!”沈正忙道。 李景摆摆手:“这次众臣捐献的军费全部拿出来购粮,户部给部队预留的军饷只留三个月的,其余的钱都拿出去买粮,我会给各军将领写信说明此事。 另外,通知各地官府,严厉打击不法粮商,控制粮价,若有囤积粮食,哄抬粮价的,即刻将之拿下,所囤粮食充公。 还有,这个时候必然有人会趁机打压纸钞,借机牟取暴力,通知所有流通纸钞的地方官府,若是发现不收纸钞,或是贬低纸钞价值的商家,即刻给我封铺拿人。 给杜老九和顾秉有写信,令杜老九马上赶往南京坐镇,令顾秉有进京,协助你们监管银钞事宜。” “是,我们即刻去办。”沈正和张鳌忙道。 李景点点头,见沈正转身要走,李景忽道:“岳父,今年要是再次出现蝗灾,我大明恐怕要大伤元气,当次危难之际,我的亲眷家人要做好表率,你跟二叔和三叔说一声,这个关头千万不要打自己的小算盘,不然的话,我无法跟普天下的人交代。” 沈正闻言一滞,回身说道:“大帅放心,我知道怎么办。”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他称呼沈正岳父,那是提醒沈正自己跟沈家这份亲属关系,而沈正称呼他大帅,就是说要公事公办,不会徇私枉法。 见李景不再说话,沈正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用力搓了搓脸,李景回身对苏衡道:“给文青写信,让他即刻回京,再从翰林院调几个人进入内阁书办房,以后你们有的忙了。” 苏衡接令,急忙给文青写信去了。 李景走到窗户旁边,推开窗户看向窗外,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喃喃地说道:“多灾多难啊!” 这时,小九走到李景身边低声问道:“大帅,如果停止往吕宋运粮,那吕宋的十万大军怎么办?” 李景转头看了看小九说道:“现在陈大虎已经往吕宋运送了二十多万石粮食,这些粮食够十万人吃三四个月的了,三四个月以后,吕宋的稻米已经可以收割了,所以吕宋的粮食问题不用担心。” “吕宋那边九月份就可以收割稻米了么?”小九奇道。 李景笑了笑:“吕宋的气候比我们这里炎热的多,而且多雨,那里一年可以种植三季水稻。” “哦。”小九应了一声。 李景叹了口气道:“其实最适合种植稻米的是暹罗,安南,老挝,缅甸这些国家,只不过我们现在还没有精力和能力对这些国家用兵。再等两年,等东南平定了,跟西方各国开通贸易以后,国库有钱了,就该收拾这些国家了。” “大帅,您不累么?”小九忽道。“恩?你说什么?”李景奇道。小九轻叹了口气道:“大帅,大明国内这么多事情要处理,您何必急着开疆拓土?” 第六百一十七章 赤地千里 李景摇摇头道:“小九啊,你不爱读史书,因此很多事情你不懂。你知道为什么每个朝代都是在开国的时候开疆拓土,几十年之后便不再征讨四方,甚至武力都开始衰退了呢?” 小九笑道:‘孩儿哪懂那个。” 李景叹了口气道:“这是因为当国家稳定,那些文臣武将过上了安逸的生活以后都不愿再去打仗了,等下一代乃至下下一代,自然更不愿沙场搏命。上层的官员将领都不愿打仗,还谈什么开疆拓土? 我要趁现在大明军力强盛的时候,为后世子孙打下一片疆域,这样即使以后他们不愿打仗,大明也有足够的疆土够他们生存,他们只要能把我给他们打下来的江山稳固就行了。” 小九疑惑道:“大明现有的疆土不够后人生存的么?我听沈爷爷和张叔叔他们说,大明现在很多地方都是荒无人烟,以现在的人口远远住不下这么多地方。” 李景笑了笑道:“所以他们对我推行的人口政策都不太当一回事。” 摇摇头,李景轻叹道:“他们不明白,随着国家稳定以后,人口会爆发式增长。现在大明的人口总数在一亿左右,如果不控制人口的话,一百年以后,大明的人口将会翻好几倍。此后更会越来越多,那时后人怎么办?”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接道:“我们常说天灾**,其实,很多时候,天灾都是**造成的。 就说黄河泛滥吧,大家都知道黄河泛滥的主要原因是上游冲下来的泥沙淤积河道,致使下游的河床越来越高,很多地方甚至高出了两岸的地面,这么高的水位,一旦发大水冲破堤坝,则两岸房屋田庄尽毁。 可是没有人去想深层次的原因,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人们为了耕种农作物,把黄河中下游的树木植被破坏了,土壤失去了保护。” “不会吧?黄河泛滥可是有上千年了,早就是那个样子的。”小九疑惑道。 李景笑了笑:“所以我说你不读史书,不知根本。来,坐着,我今天给你讲讲故事。” 说完,李景回身来到书桌前坐下,小九跟上来,给李景倒了杯茶,方才坐下。 李景喝了口茶,然后笑道:“我们汉人都是炎黄子孙,生存的这片土地又叫华夏大地。所以我们汉族也叫华夏族。 可是最初的时候,我们汉族的人口并不多,主要生活在陕西,河南和山西的黄河两岸。这个时候的人主要靠狩猎为生,而野物大多生活在森林之中,人们知道不能破坏森林,因为没有森林,他们就没有吃的了。 可是过了很多年,人们发现很多作物是可以吃的,这些作物就是我们常说的五谷杂粮。慢慢地人们学会了种植这些农作物,也就是种庄稼。学会了种庄稼以后,人们的食物来源便充足起来。 由于食物充足,人口开始快速增长,增长的后果就是,可供耕种的土地不够用了,由于这时的人们已经不用依赖狩猎,便觉得森林没什么用处了,于是人类开始砍伐树木,把原本是森林的土地开发出来用以耕种。 好在这时人们的工具简陋,破坏的还不算大,可是随着人类越来越多,对森林的破坏也越来越大。大禹治水的故事你听说过吧?” 小九忙道:“小时候干娘给我们讲过这个故事,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 李景笑着点了点头,随即正色道:“大禹治水的时候,黄河中下游已经出现泥沙淤积,这说明这时候黄河中游沿岸的森林已经有很多被砍伐,土地已经失去了植被保护。 不然的话,为何此前黄河没有淤塞?难道说此前几百年没有下过大暴雨?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既然下过大雨,那为何此前没听说黄河决口泛滥?原因很简单,以前黄河沿岸有植被保护,即使发大水,土壤也不会被大水冲进河道,因此河道畅通。”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接道:“其实这个时候黄河沿岸的森林植被破坏的还不算太严重,如果这时停止砍伐森林,黄河还有挽救的余地。 可惜,当大禹治水以后,人们生活稳定,人口开始重新增长,当增长到一定程度,现有的耕地又不够使用,于是又开始砍伐森林,等到了周朝,经过上千年的砍伐,后来黄河中下游两岸的森林都没了,此后黄河泛滥便一发不可收拾。” “大帅,您的意思是保护黄河的是那些森林树木?”小九疑惑道。 李景叹道:“是啊,可惜人们并不明白这个道理,总以为黄河泛滥乃是天灾,其实若不是人作孽,老天又怎会降下灾祸?而人之所以砍伐树木,就是因为人口过多,耕地不够。” 小九挠挠头:“大帅,您说的这些我也不明白,不过想来您说的话肯定是对的。” 李景苦笑道:“不光是你不明白,便是朝廷那些大臣也不明白,所以我颁布的人口政策他们不愿推行,让他们在黄河沿岸植树,他们也不大愿意执行。 可以想见,几十上百年以后,当大明的人口达到一定程度,现有的耕地肯定又要不够用了,这时怎么办?所以我现在就要给后人多打一片土地出来,让他们不要再破坏大明的土地了。” “几十上百年以后的事情您还管啊!”小九叫道。 李景微笑道:“我坐的这个位置,管得就是几十年以后的事情,如果只顾眼前,我何必操那么多心,按照以前的制度办事不就行了么,我只要管好官员,不让他们贪腐徇私,老百姓就会说我是个好官。” 说罢,李景长叹一声:“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啥意思?”小九问道。 李景起身抬手在小九的脑袋上敲了一记:“不学无术的臭小子!走吧,回家,跟你干娘借钱。” “跟干娘借钱?借钱干啥?”小九疑惑道。 李景瞪了小九一眼:“你说借钱干啥?买粮食救灾用。” “不是让户部拨款了么?”小九问道。 李景看了看小九叹了口气道:“你知道河南和山东这两个省有多少人么?我告诉你,这两个省加一起有近千万人。 根据你沈爷爷和张叔叔所报,这次蝗灾基本上已不可避免,到时两个省便是赤地千里,这近千万人连树皮都没得啃。救济这么多人,一天至少要五万石粮食,户部筹集的那六七百万两银子能坚持多久?连冬天都过不去! 可是这次救灾至少要让老百姓坚持到明年开春,还得给他们准备种子,我跟你说,保守估计,这次救灾要花费一千万两银子。” “可是也不能让我干娘填那么大的窟窿啊!我干娘再有钱也经不起您这么折腾吧,这段时间您都花了多少钱啊?”小九不满道。 李景瞪了小九一眼:“我要那么多钱干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何况这笔钱本就取之于民,现在用之于民,正是得其所哉。你小小年纪,这么在乎银子,要是放出去,还不得贪污受贿?” “爹!我是为我干娘打抱不平,家里的钱都是我干娘亲亲苦苦挣的,您没挣钱,就知道花!”小九急道。 李景闻言大笑:“你个小兔崽子,倒是知道心疼你干娘。行了,别啰嗦了!” 小九撇撇嘴,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败家子。” 李景抬手照小九脑袋拍了一巴掌:“臭小子,嘀咕什么呢!” …… 听说李景回府,沈莹和朱徽媃对视一眼,沈莹笑道:“老爷这么早回来,定然又是遇到难题了,我估计,搞不好又是来要钱的。” “这半年,老爷已经从家里拿出去好几百万两银子了,这么下去,咱姊妹俩这十来年可就白干了。”朱徽媃笑道。 沈莹摇摇头笑道:“由得他折腾吧,等把家底折腾光了,他就消停了。” 便在这时,李景推门而入接口说道:“谁不消停了?说来我听听。” 沈莹和朱徽媃闻听不由莞尔。 沈莹起身给李景脱下外衫笑道:“除了老爷,咱家还有谁不消停?” 李景从朱徽媃手中接过茶杯笑道:“我又如何不消停了?” 沈莹笑道:“老爷这么早回家,必然是有事发生,我刚跟姐姐说,老爷可能又是回来要钱了。” “真聪明,有道是知夫莫若妻,还是贤妻知我。”李景笑道。 沈莹笑着摇了摇头:“可是又出了什么事情了么?” 李景收起笑容,轻轻叹了口气道:“刚才岳父大人和张鳌来报,河南和山东又出现蝗灾的迹象。” “蝗灾?”沈莹和汉族徽媃闻言同时吃了一惊。 李景点点头:“据下面的人估计,今年的蝗灾可能比去年要严重,很可能会蔓延至南北两京。” “这么严重?那老爷准备如何应对这次灾情?”朱徽媃惊问道。李景苦笑一声:“还能有什么办法,调粮赈灾呗!可是朝廷没钱,我只能让岳父动用军饷,可是还有三百多万的缺口,因此我才回家跟两位夫人商议,能不能借我三百万两银子。”“老爷说什么胡话,我和姐姐的钱不就是老爷的么,何来借钱一说。”沈莹笑道。 第六百一十八章 消灭蝗虫 李景朝身后努努嘴:“这小子为你们打抱不平呢,说我是败家子。” 朱徽媃抬眼看了看小九笑道:“还是儿子心疼娘,姐姐这个义子没白养。” 沈莹笑了笑,转身对身后的丫鬟道:“去取一个瓜来,赏给我的孝顺儿子。” 小九笑道:“谢谢干娘。” 沈莹笑了笑,指了指椅子道:“在家不要拘束,坐着吧。” 小九摇摇头:“孩儿还是站着吧,在您面前坐着,孩儿心里不踏实。” 李景笑着说道:‘那你就别在屋里呆着了,自己找个风凉的地方啃你的瓜去。” 小九笑着点了点头:“那我去找安国说话去。” 李景摆摆手。 小九给沈莹和朱徽媃行了一礼,转身出屋。 待小九出门,沈莹拿起团扇一边给李景扇风一边说道:“老爷,妾身以为,一味靠赈灾并非长久之计,还是要想个办法消灭蝗虫才是正道。” 李景轻轻叹了口气道:“哪里有什么办法?若是有办法,我也不用这么急了。” 朱徽媃笑道:“老爷,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有道是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老爷没有办法,不代表所有人都没有办法。” 李景苦笑道:“消灭蝗虫可不是靠想能想出来的,如果我们拿不出行之有效的手段,那就叫折腾,对老百姓来说,这个时候折腾他们无异于雪上加霜。一个不好,民心就会大乱,揭竿造反都不是不可能。 所以说,这个时候一定要稳定民心,只要民心稳,天下就不会乱,就能度过这场灾难。而稳定民心首要就是粮食,老百姓只要能吃上饭,就不会闹事儿。” 沈莹点头道:“老爷说的是,粮食是必须提前做好准备的,粮食充足我们就没有后顾之忧,这时候我们再集思广益,想办法消灭蝗虫。老爷也不要着急,妾身回头就让人给户部送三百万两银子。” “那我就多谢夫人了。”李景拱了拱手道。 沈莹微笑道:“老爷心系天下万民,大事我和姐姐帮不上什么忙,也就能在这些小事上出出力了。” 李景笑道:“这可不是小事儿,在国家危难之际出钱,还有比这个帮助更大的么?”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接道:“其实小九说的对,咱家的钱是你们姊妹辛辛苦苦挣来的,我不能说用就用,这样,回头我让户部统计一下从你们手里借了多少钱,等国库充裕以后还你们。” 朱徽媃笑道:“让他们别忘了计算利钱,一千多万两银子呢,我和姐姐把这些钱放出去,一年的利钱都有近百万两呢。” 李景笑道:“行,给你们利钱。不过国家借钱,你们不会也收那么高的利吧?意思一下就行了。” 朱徽媃撇撇嘴,对沈莹笑道:“姐姐,也不知道老爷是咱家的老爷还是大明的老爷,竟然让国家占家里的便宜。” 李景摇摇头笑道:“国事家事于我还有什么分别么?” 沈莹和朱徽媃闻言顿时沉默。 过了一会儿,沈莹忽道:“对了老爷,去年河南也遭受了蝗灾,红山岭一带也出现了大量的蝗虫。 可是我记得好像是去年七月份的时候,老寨来人给咱家送了十多只肥鸡和肥鸭,每只都有五六斤重,你吃了还赞不绝口。这说明红山岭应该没受到太大影响,不然的话,粮食庄稼甚至连草都没了,那些鸡鸭怎么可能养那么肥?” 李景想了想道:“是有这么回事儿,不过我敢肯定,红山岭那里肯定也出现了大量的蝗虫,这么大的事情他们是不会骗我的。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红山岭要是也遭了蝗灾,鸡鸭不可能长得这么肥。” 朱徽媃接道:“那也不一定,红山岭的老百姓家家都有存粮,便是一两年没有收成,也饿不着他们,因此,去年遭灾的时候,河南各县都拨粮赈灾,只有红山岭没有要粮。” 李景摇摇头:“便是他们手中余粮充足,也不会拿去喂鸡鸭。别忘了,当初为了保证军队的肉食供应,我下令红山岭的乡亲们家家都要饲养鸡鸭,那可是好几万只呢,如果全部喂粮的话,这些鸡鸭吃的相当于近一万人的口粮,红山岭存粮再多,也支撑不起的。” “难道说,这些鸡鸭是吃蝗虫才长得这么肥?”沈莹忽道。 李景闻言一怔,猛然起身道:“想必是这样了,去年蝗灾过后,我的注意力便转向了别处,并不清楚红山岭的具体状况如何,夫人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来人!” 门外侍卫听了推门而入,躬身问道:“大帅有何吩咐?” 李景正色道:“你马上骑快马,六百里加急赶往红山岭,问一下去年红山岭的蝗灾是怎么扛过去的?如果是鸡鸭吃掉了大量的蝗虫,你马上赶到开封告诉卢象声,命他火速传令河南各府县从外省大量购买鸡鸭散入田间,同时让人速速回京报信,听明白了么?” “听明白了。”那侍卫大声应道。 李景点点头,取出一枚令牌递给那侍卫道:“持我令牌,速速前去。” 那侍卫双手接过令牌,重重抱了抱拳,转身便要离去。 “等一下。”见侍卫将要出门,李景忽道。 那侍卫急忙转身:“大帅还有何吩咐?” 李景沉吟了一下道:“河南的府库没有多少钱,你跟卢象声说,此事非同小可,绝不容有失,钱不够让他先到开封的景记钱庄借钱,若是不够,再找沈清和沈义帮忙,若是还不够,就持我的令牌到周王府和太康伯(张嫣的父亲)府求助。去吧!” “是!”那侍卫应道。 朱徽媃闻听看了看沈莹笑道:“姐姐,听到没,祸害完家里还不够,又开始祸害老丈人家里了。” 李景笑道:“舅兄深明大义,可不会如你一般见识。” 朱徽媃撇撇嘴:“我说的可不是我的娘家,我说的是那个人的娘家。” 李景闻言一滞,张了张嘴,一时无言以对。 沈莹闻言笑道:“姐姐是跟你开玩笑呢。” 李景讪笑道:“你们姊妹倒是有意思,互相叫姐姐,那到底谁是妹妹?” 沈莹笑道:“徽媃姐姐比我大了几个月,自然她是姐姐,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就这么叫她。” 朱徽媃笑着接道:“我嫁给老爷以后,就不能再像以前那么论了,家里是夫人为尊,我当然要叫夫人为姐姐。” 李景笑着点了点头,从丫鬟手中接过衣服道:“好了,我要回衙门了,一会儿我让人到祥鹤楼安排几个菜,晚上我请你俩喝酒。” 沈莹和朱徽媃闻言,连连摇头,沈莹笑道:“得了,老爷你忙你的去吧,这顿酒我们是不奢望了。” 朱徽媃也笑道:“是啊,上次答应晚上回来吃饭就没兑现,害我和姐姐等到大半夜,这次我们可不听了。” 李景闻听默然,过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道:“跟着我,让你们受委屈了。” 沈莹笑道:“老爷是做大事的人,可不能儿女情长。” 李景摇摇头,轻轻叹息了一声,默默穿上衣服。 …… 虽然李景提前接到消息,并且马上开始布置,不过还是有些迟了。 这主要是跟蝗虫的生活习性有关。 蝗虫的寿命在两到三个月左右,一生能产卵两百枚乃至更多,但是蝗虫成灾不在于它的繁殖力,而在于它的卵的孵化特性。 蝗虫是将卵产在土里,要是达不到孵化温度(25度)它是不会孵化的,可是一旦达到温度,土里的卵就开始孵化,假设一块区域有几千对蝗虫,那这片区域土里的卵就是几十万枚,一旦孵化就是几十万只蝗虫。实际上几十万只蝗虫还不会造成太大的灾害,它只是为以后的灾害打下伏笔。 因为这几十万只蝗虫还会产卵,而这一次产的卵就是上千万枚,当上千万枚卵同时孵化出来,这就成灾难了。 河南和山东在去年的时候就曾经出现过蝗灾,可以想见,在蝗虫肆掠过的土壤里会有多少卵?当今年再次达到虫卵孵化的温度,那繁殖出来的蝗虫就是去年的百倍。 蝗虫从孵化到幼虫再到成虫大约要一个月左右,当人们发现田间地头出现大量的蝗虫的时候,它就已经是幼虫了,李景这个时候接到消息,再开始布置安排,无论如何没有蝗虫生长的速度快。 数以亿计的蝗虫一旦出现,那真是铺天盖地,遮天蔽日,所经之处,真是寸草不留。只十余日,山东和河南有近一半府县惨遭蝗虫肆虐。 当李景接到消息之后河南和山东境内的蝗灾已经无可挽救。 好在河南布政使卢象声和山东布政使张秉文当机立断,不待从周边各省购买的家禽运回本省,便即就地放养。 大量的家禽充斥于两省交界处的田间地头,有效地遏制了山东和河南的蝗虫向外省蔓延。 而为了保护这些家禽不被人捕食,其时,山东和河南及周边各省均颁布了一条严苛的政令,凡敢捕食散放于田野中的家禽者,一经发现,立斩无赦。 ……内阁签押房,李景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认真翻阅着各省送来的奏报。从各地送来的奏报来看,山东和河南两省基本上是没有多少指望了,这场蝗灾当中,能够得以幸存的只剩下那些山区和水系资源丰富的地方了。 第六百一十九章 取缔光环 好在蝗虫最终只在山东和河南两省肆虐,周边各省没有受到影响。 李景正在翻看奏折,马五匆匆走来,冲李景抱了抱拳,随即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李景道:“大帅,这是我的人从山东报上来的消息。” 李景揉了揉眼睛,摆摆手道:“我眼睛有些累,你说给我听听吧。” 马五看了看,屋内忙碌的一众官员,上前两步,附在李景耳边说道:“下面的人回报,兖州府拨给曲阜县的救灾粮,大部被曲阜知县分给了孔家。” 李景闻听猛然一惊:“什么?曲阜知县把粮食分给了孔家?怎么会分给孔家?孔家拥有的田地有数千顷,每年卖粮都卖不完,还用得着给孔家拨粮赈灾?曲阜知县的脑袋里进水了么?” 马五忙道:“下面的人说,明面上看是曲阜知县以孔家受灾为名拨粮,实际上是曲阜知县和孔家私下达成了某种交易。” “该死!”李景一把夺过马五手中的信仔细地看了起来。 看完信,李景只觉太阳穴的血管一阵猛跳,用力按了按头,李景咬牙道:“他妈的,老子正愁没借口整治孔家,他倒送上门来了!马上通知周老虎给我拿人,把孔衍植和涉及到此案的孔家子弟,还有你以前查出来的孔家那些作奸犯科的人全给我抓起来。” 听李景如此说话,马五知道李景这是动了真怒,要知道李景已经多少年没用这样的口气骂人了。 见李景一脸铁青,马五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帅,孔衍植毕竟是衍圣公,动用军队抓人好像不太合适吧?” 李景哼了一声:“不用军队,地方官府谁敢到孔家拿人?告诉周老虎,不用客气,谁敢抗命,杀无赦!” 马五心里叹了口气,从桌上端起茶杯递给李景道:“大哥,您先喝杯茶消消气,反正孔家的人也跑不了,这事儿咱再合计合计?” 听马五在签押房称呼自己大哥,李景先是有些生气,随即明白马五这是怕劝阻自己时,自己把火发在他的身上,因此才这么叫自己。 想到马五能在这个关口劝告自己,李景心里不由一阵感动。 接过茶杯,李景慢慢饮了一口,把心中的怒气平息下来。 过了一会儿,李景轻轻拍了拍马五的肩膀,叹了口气道:“五哥,坐下说话。” 说完转身冲苏衡招了招手,苏衡见了,急忙过来给马五倒了杯茶,然后退下。 从桌上拿起茶杯递给马五,李景叹道:“五哥,你现在是越来越稳了,这个时候还能想着劝说于我,我心里很欣慰。” 马五接过茶杯,在手中转动了一圈,看着李景道:“其实,要拿下孔衍植,我的人就可以办,根本用不着动用军队,可是我琢磨着这事儿不能这么草率。 前段时间学子罢考,大哥好不容易才把那些家伙的注意力引到别处,这时我要是派人把孔衍植抓起来,那天下的读书人马上又会把矛头对准大哥。 现在吕宋那边一大摊子的事情没处理完,接着山东和河南又出了蝗灾,大哥现在忙的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要是那些读书人再掺合进来,那大哥还活不活了? 我抓人尚且要牵连大哥,要是大哥亲自下令军队拿人,可以想见那些读书人会闹成什么样子,因此我才要劝阻大哥。” 李景轻叹了口气道:“你说的很对,我刚才确实是有欠考虑了。” 马五摇摇头:“大哥这么累,这个时候做兄弟的当然要竭尽全力为大哥分忧,可惜兄弟没本事,什么忙都帮不上。” 李景笑着拍了拍马五的肩膀道:“帮得上,帮得上,关键的时候,还是你们这些老兄弟能帮得上我,刚才这事儿,要是换个人恐怕我的命令已经传下去了,只有你才能劝阻我收回这个命令。 你说得对,孔衍植反正也跑不了,这时派军队将他拿下,那些读书人不明真相,必然会激起他们的敌对情绪,这件事应该从长计议。”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接道:“拿下孔衍植不难,难的是如何拿下他头上顶的衍圣公的光环。” 轻轻敲击着桌面,李景沉吟了一会儿道:“要想拿下孔衍植头顶上的光环,就得让所有人知道孔家做出的恶事,也就是说还是要利用舆论,等舆论铺垫好了,就可以动手了。 这样五哥,你让人把孔家所犯下的恶行全部整理出来,要有人证物证的,没有证据的暂时搁置一下,整理出来以后,让涂绍煃安排个人把这些事情刊登在报纸上。” 马五忙道:“所有的证据我都有,我这就让人把这些证据送来。” 李景点点头:“那你赶紧办,我还得见几个人安排一下。” 马五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马五走后,李景起身走到后屋的书办室,见文青和苏衡等人正在忙着统计各地的灾情,李景说道:“敬之,平之,你俩把手里的事情放一放,跟我过来。” 文青和苏衡闻言,急忙放下笔,随李景来到书房。 在书桌后坐下,李景把马五送来的信扔在桌上:“你俩看看。” 文青和苏衡对视一眼,文青上前取过信打开和苏衡一起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两人脸色大变:“这是真的?” 李景点点头:“是马五的人查出来的。” 文青愤愤道:“孔衍植枉为至圣先师的后人,竟然干出这等人神共愤之事,大帅,派人把他抓起来,免了他衍圣公的爵位。” 苏衡也道:“曲阜一共才拨了七万石粮食,这可是曲阜七万黎民的救命之粮,孔衍植和曲阜知县居然侵占了五万石,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资格袭封衍圣公。大帅,下令拿人吧。” “拿人?我要是拿下孔衍植,你们觉得那些读书人会是什么反应?”李景摇摇头道。 文青和苏衡对视一眼,两人轻叹了口气道:“我们相信五爷的话,可是大部分读书人怕是不会相信。到时必定又是一场风波。” 李景叹道:“是啊,必然又是一场风波,可是现在山东和河南正遭受蝗灾,我哪有精力去应付那些读书人。” “那也不能任由孔衍植侵占灾民的救灾之粮,这样的人不杀都不足以平民愤啊!”文青急道。 “抓肯定是要抓的,但是不是现在,要那些读书人知道孔衍植的真面目以后,我才能动手抓人。”李景沉声道。 文青沉吟了一下道:“大帅的意思是通过报纸,把孔衍植的事情告诉天下人?” 李景点头道:“说的不错,但是这次的操作却跟上次不一样。上一次,你们可以用自己的名字,以内阁幕僚的身份跟那些读书人在报纸上辩论,这次却决不能使用自己的名字,更不能泄露自己的身份。” “这是为何?”苏衡不解道。 李景微笑着看着文青说道:“你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么?” 文青凝神思索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说道:“学生试着揣测一下大帅的意思,要是说的不对,大帅莫怪。” 李景微笑着点点头:“大胆地说,说错了也没关系。” 文青拱了拱手道:“我和平之是大帅的书办,这个身份很多人都知道。如果以我们的名字揭露孔衍植贪墨赈灾之粮,必然会有人心中产生疑问。 大帅的书办都知道孔衍植贪墨,那大帅难道不知道?既然知道,为何不把孔衍植抓起来?在报纸上说是什么用义?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这时,如果我们把证据拿出来反而会更加令人生疑?大帅连证据都有了,为什么还不抓人?显然这个证据是捏造的,大帅这么做是想搞臭衍圣公的名声。 如果有人存了这样的想法,那大帅马上就会陷入被动,后续的手段就无法进行了,甚至还要被迫放过孔衍植,不然的话,就会有人给大帅按一个戕害至圣先师后人的罪名。 而我们以普通人的身份揭露孔衍植贪墨赈灾粮食,就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正常情况下大家会认为是曲阜县衙的人无意中泄露了这个消息,然后被有心人捅了出去。 这时要是有人质疑大帅为何不动手抓人,大帅就有理由解释了,孔衍植毕竟是衍圣公,乃是大明一品公爵,抓这种身份的人总要调查清楚吧? 这样大帅就有了缓冲腾挪的空间。 学生冒昧揣测大帅的意思,等到大家都关注此事的时候,时机就算成熟了,这时大帅就该下令抓人了。” 李景闻言微笑着点了点头:“敬之,看来你这半年在陈大虎手下办差历练的不错,考虑问题终于成熟了。” 文青不好意思笑道:“学生当日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凭着一腔热血便可完成大帅交代的事情,没想到一桩简单的事情,学生居然花费了好几个月,并且结果还不尽如人意。”李景笑道:“这你倒不用妄自菲薄,你第一次办差,办的还是说服人的差事,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非常不错了。要知道这世上最难办的事情就是说服别人,你要说服那么多人自然就更难。唯一有些欠妥的就是处理阮大钺和马士英等首脑不够果决。但是瑕不掩瑜,总体来说,那件差事办的还是不错的,我很满意。” 第六百二十章 以战养兵 文青叹道:“大帅心胸广阔,学生叹服。其实学生知道,大帅要做那么多的事情,实在是没有精力再应付复社那些人了,可是大帅依然由着学生去处理复社那些人,这份用人的雅量,古往今来,可没几个人能做到。” 李景摇摇头笑道:“你这个评价可是有些过了,我倒不是有多少用人的雅量,只是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年轻的时候就需要磨练,玉不琢不成器,何况人?多磨练磨练自然就成才了。 再说我也不是没有私心,你是我身边的人,你要是办不好差事,我脸上也没光彩不是?起码会被人说我识人不明。” 文青笑道:“大帅太谦了,学生的年纪其实跟大帅差不了几岁,大帅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开始叱咤风云了,学生如何能跟大帅相比?” 李景摆摆手笑道:“马屁话就别说了,说着说着就跑题了,咱们接着说孔衍植的事情。 敬之,你上次写的文章我看过了,写的很好,这次还是由你操刀。平之,等敬之的文章出来,你来敲边鼓。 恩,你俩写文章的时候别怕用不敬的语言,言辞越激烈越好,针对我都不要紧。呵呵,你们的言辞越激烈,我以后拿下孔衍植就越顺利,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学生明白。”文青和苏衡忙道。 “好了,这封信你俩收着,不要给第三个人看到,回头五哥还会有其他证据送来,也要严格保密。”李景说道。 “是!”文青和苏衡急忙应道。 李景揉了揉眼睛道:“去给我打盆水来,我洗把脸,一会儿还要见涂绍煃。” “大帅,您已经好几日没合眼了,睡一觉吧,再不睡觉,您的身体就要累垮了。”文青和苏衡急道。 李景轻叹了口气道:“很多地方的赈灾粮食还没到位,我哪里睡得着啊!” “大帅,您多少睡一会儿,前边的事情我和平之给您盯着,要是有什么问题,我们马上禀报您。”文青忙道。 李景默默点了点头:“那我去睡一会儿,真的顶不住了。” 接着李景叹息道:“看来我已经老了。” 听到李景感叹,看着李景憔悴的面颊,文青只觉心里一阵发堵,转头对苏衡道:“平之,你服侍大帅休息,我先去前面盯着。” 苏衡点点头,当即先行一步到后室给李景收拾行李。 待李景出了书房,文青疾步来到签押房,对众人道:“大帅被我和平之劝去休息了,大家走路说话声音轻一些,别惊扰了大帅。” 众人闻言,当即止住话语,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只余翻动纸张和书写的声音。 看到这一幕,文青心中一阵感慨,目光不由转向后室的方向。 这一刻,文青对李景真是无比的崇拜,从这些微末的细节能看出来,大家对李景都是发自内心的尊重和爱戴。 内阁府的书办分两部分,一部分负责接洽官员,一部分负责起草文书。以前接洽官员这一块由张同敞负责,张同敞调任吕宋,文青便接过了这一摊,起草文书那一块便由苏衡接替。 这两块的重要性当然是不相上下,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负责接洽官员的无疑更容易受到提拔,这从张同敞被外放吕宋担任布政使副使便能看出。 现在张同敞走了,下一个将会被提拔的人自然便是文青,因此前来汇报公务的官员对文青都非常恭敬。 把李景批阅完的折子交办下去以后,文青看了看时间,把需要李景批阅的折子重新整理一遍放在书桌上,然后闭目沉思起来。 一名书办见文青坐着不动,走过来低声问道:“文大人,这里面有几份奏折是很急的,要马上告诉大帅才行。” 文青睁开眼,看了看那书办摇头说道:“再急也不能打扰大帅休息,大帅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合眼了,刚睡了这一会儿,我们怎么忍心把他唤醒?这两年大帅的身体一直不太好,要是把大帅累倒了,咱们大明的天就要塌了。” 那书办闻言,看了看桌上的奏折,轻叹了口气,上前挑选出几本奏折:“那这几本奏折先放在我那里吧。” 文青轻轻摇了摇头:“放这里吧,我怎能让你帮我承担过错?” 想了想,文青接道:“这样,这几份折子都是灾区催钱催粮的,我到前面跟沈大人说一声,让沈大人先把钱粮给批了。” “这……文大人,恕卑职直言,这几份奏折大帅没有亲自审阅,你擅自通知沈大人,一旦出了事,你是吃罪不起的。”那书办急道。 文青笑了笑道:“要是耽误了救灾我才真的吃罪不起。” 拿起奏折,文青起身轻轻拍了拍那书办的肩头:“放心吧,出了事情我一个人担着。” 那书办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 文青来到沈正的房间,把奏折交给沈正道:“沈大人,这几份催钱催粮的折子,您看着先给批了吧。” 沈正闻言疑惑地接过奏折看了看道:“济民怎么没批就送过来了?” 文青叹了口气道:“大帅刚刚睡着,我没敢打扰大帅,可是这几份折子很急,因此,我只好先送给您。” 沈正轻轻点了点头,拿起折子仔细看了一遍,想了想,提笔写了几张条子,然后盖上自己的印章,交给文青道:“这些折子济民没批阅,我先拨一半吧,等济民睡醒了,批阅以后,我再把余额补足。” 文青大喜:“多谢沈大人。” 沈正叹了口气道:“你对济民一片忠心,我岂会看不出来?就算越权,也是咱俩一起干的,我是济民的岳父,总能比你多担当一些。” “多谢沈大人。”文青躬身说道。 沈正摆摆手:“去吧。” 文青将条子收入袖中,冲沈正拱了拱手,匆匆来到签押房外间。 在外间等候多时的官员见文青进屋,急忙起身道:“文大人,我们的折子首辅大人批了么?” 文青从袖中取出沈正批的条子分给几人道:“大帅刚刚睡了,这是我请沈大人批的,先拨一半钱粮,等大帅批示以后,再把余额补足。” 一名官员忙道:“只有一半钱粮不够用啊,下官回去如何跟府台大人交差?” 文青瞪了那名官员一眼:“混账,你以为你是谁?若非现在乃是非常时期,大帅不想耽误赈灾事宜,特许山东和河南没有拨到粮食的府衙来京请调钱粮,否则如何轮得到你来内阁拿条子。 再说你是猪脑子么?这么多钱粮,你们府衙一下子就分出去么?就算发下去,也足够两个月用的了,如何就不够用了? 你回去告诉你们府台大人,都察院的人马上就会下去监察,若是发现你们有不法之举,你们就等着砍头吧。” “不敢,不敢。”那官员忙道。 文青冷哼了一声:“你们这些人只知道要钱要粮,却不知大帅心忧灾情,已经三天没有合过眼了,我们好容易才劝说大帅睡一会儿,岂能因你们把他老人家唤醒?” 便在这时,李景轻轻推开房门说道:“敬之,把折子拿来,我批一下,把钱粮如数拨给他们。” 文青闻言一惊,急步走到李景身旁:“大帅,您怎么醒了?再多睡一会儿,这些人请调的钱粮我已经请沈大人给批了。” 李景摇摇头:“我眯了一会儿,不过心里有事,睡不着啊!把折子给我,批一半算怎么回事儿?要批就全批,要知道每次运送粮食,光民夫就要消耗一大批粮,一次把粮食运送到位,能节省很多粮食的,我们现在可不能无谓地消耗粮食。” 待李景说完,一众官员急忙躬身说道:“参见首辅大人。” 李景摆摆手:“免礼吧,跟我来签押房。” 说完,李景转身往签押房走去。 文青无奈,只得带着众官员跟上。 回到签押房,李景从文青手中接过折子,认真地看了一遍,在折子后边批了几个字,递给那几名官员:“好了,去找沈大人吧。回去以后告诉你们知府,要是饿死一个老百姓,我就罢了他的职。” “是!”几名官员接过折子说道。 待几名官员走后,李景翻看了一会儿账簿,叹了口气道:“还差五百多万石粮食啊!这么大的缺口,也不知道秋后能不能添上这么大的窟窿,我们不能指望未知的东西,看来要想想别的办法。” “大帅,实在不行,就停止募兵吧,现在只招募了四十多万人,剩下那六十万人咱们缓一缓,这样就能省下二百多万石粮食。”文青说道。 李景摇摇头:“募兵不能停,相反还要加快,剩下这六十万士兵,从山东和河南招募三十到四十万,这样就相当于节省了一部分粮食。” 见文青有些不明白,李景笑道:“考虑问题不能只看表面,你觉得这六十万兵需要消耗大量的粮食,却不知有了这六十万新兵,我就可以调动别的兵力干一些事情了。派人通知曹文诏进京,我有事要跟他商议。”“大帅不会是想让曹将军现在出兵漠北吧?”文青惊问道。李景笑了笑:“本来想再等两年,现在看来,得以战养兵了,让曹文诏到漠北扫荡一圈,消灭那些观望的蒙古部落,劫掠一批牛羊回来。漠北那么大,扫一圈,掳几十万只羊应该没问题吧?” 第六百二十一章 数典忘祖 “要是能掳回来几十万只羊,那可够几十万人吃好长一段时间了。”文青忙道。 李景点点头:“便是如此。” 说话间,小九带着涂绍煃进了签押房,李景摆摆手,止住涂绍煃行礼,起身说道:“跟我到书房。敬之,平之,你俩也来。” 苏衡闻言,急忙放下笔,起身和文青、涂绍煃跟在李景身后向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李景指了指椅子:“随便坐,别多礼了。” “多谢大帅。”涂绍煃忙道。 李景从小九手中接过茶杯饮了一口道:“伯聚,具体的事情我就不多说了,你只需知道一点,这次我要对付的是衍圣公孔衍植,我要你手下的笔杆子全力配合他俩。” 说着指了指文青和苏衡。 “大帅要我怎么做?”涂绍煃点头说道。 李景微笑着点了点头,他就喜欢涂绍煃这一点,指哪打哪,多余的话一句不问,把新闻署交给涂绍煃真是用对人了。 喝了口茶,李景接道:“这次的路子是这样的,先由敬之写一篇文章,揭露孔衍植和曲阜知县暗中勾结侵占赈灾之粮,然后平之会跟上,对孔衍植,对朝廷,乃至我本人进行抨击,然后你手下的笔杆子随即跟上,写抨击的文章。 我要你们把孔家祖宗八代干过的桩桩丑事全都给我翻出来,尤其是改朝换代的时候,孔家接受新朝的恩封,忘记前朝的恩典,这样不忠不义的事情一定要大书特书。 夫子传道要人讲究忠孝礼义,我要让普天下的读书人都看看孔家后人是如何数典忘祖违背至圣先师的训导的。” 涂绍煃闻言心中一凛,当即郑重点头道:“大帅放心,我明白大帅的意思了。” “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不管你们如何抨击孔家,都不要牵涉到孔夫子本人,连夫子的学生也不要牵涉,夫子乃是我汉人的圣人哲师,至圣先师这个牌子决不能倒,我们需要夫子的思想培养后人的道德修养。”李景正色说道。 涂绍煃笑了笑道:“抨击圣人?我们也不敢啊!” 李景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当人们丧失道德修养的时候,就会做出数典忘祖的事情,那时别说孔夫子他老人家,便是他们自己的祖宗,他们也会毫不客气地进行抨击。” 转头看了看文青和苏衡,李景接道:“你俩经常记述我的言论,知道我说过很多对儒家思想不利的言论,但是你们还要记录我是在什么场合,出于什么目的说的那些话。你们如果不记录这些,后人就会断章取义,以为我反对儒家思想。 我可以告诉你们,我并不反对孔圣人倡议的仁义礼智信,忠恕孝悌的儒家思想,我反对的是后人断章取义,曲解的儒家思想,我反对的是把儒家思想作为治国的根本。 像那个朱熹,说什么存天理,去人欲,说什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狗屁!都是断章取义,曲解先人的意思。 前一句存天理去人欲我以前跟你们解释过,至于我的观念是对还是错,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就不多说了。 今天我说说后面那一句,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读过书的人,尤其理学的传人都知道这句话是程颐说的。 可是程颐说这话是朱熹解释的那个意思么? 程颐当时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假使女子丧夫改嫁是失节,那么男子丧妻再娶也是失节。 我们可以看出,朱熹完全曲解了程颐说这句话的意思,然后理学后人又把这句话推给了普天下的老百姓,从此女人丧夫以后,便不能再行婚嫁。 可是在朱熹的理学推广以前,女人再嫁并不受人诟病。难道说,以前的女人便不知廉耻了么?莫要忘了,这些人都是我们的先人,那些嘲笑女人再嫁的人,可能就是那些再嫁的女人的后人。 当然,程颐说的这句话还是可以重新进行解释的,如果把这句话的意思重新进行解释,我认为不应该把失节的节说成贞节,而是应该说成气节,节操。 饿死乃是小事,失去气节,失去节操才是大事。 如果朱熹当年这样解释,我认为传承理学的读书人精气神当为之一变,则我汉人的江山也不至于落入蒙古人之手。 可惜堂堂大宋读书人无数,却没几个人领会这个节应该是什么节。可惜了文山公(文天祥)这样的英雄,孤掌难鸣。” 文青忙道:“学生受教,以后记录大帅言行的时候,一定把大帅说话时的背景和目的写清楚。回头学生就把大帅以前说的话整理一遍,把许多没有记录清楚的事情写明,免得误导后人。” 李景摆摆手:“不要重新修改,那叫欲盖弥彰,反而授人以柄。” 顿了顿,李景笑道:“其实我倒是想把我对儒家思想的理解写一篇文章出来,可惜我的字实在拿不出手,文笔也不行,还是不去丢人现眼了。” 苏衡笑道:“只要您同意,学生可以代劳,把您的观点写出来刊登在大明民生报上。” 文青笑了笑,看着苏衡说道:“你以为大帅跟我们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苏衡一滞,随即恍然。 李景笑着接道:“现在我说说我对儒家思想的理解,孔圣人的儒家思想的核心内容是仁义礼智信,忠恕孝悌。这九个字对我们汉人影响极大,正是因为汉人拥有这些品质,所以我们汉人建立的国家,才被人称作是礼仪之邦。 但是我认为还应该增加一个字,加一个勇字。 因为对国家忠诚,所以当国家遭遇困难或者是外敌入侵之时,才有人挺身而出,勇敢抗敌,乃至为国献身,这是为国尽忠之勇。 实际上任何一个朝代在国家危难之际都有这样的人出现,像五胡乱华时的冉闵,唐末的郭子仪,宋时的岳飞,文天祥,本朝的于谦都是这样的人。正因为有这些人,才使我们汉人的血脉得以延续。 其实,勇气并不是与生俱来的,通过教化,勇气是可以培养出来,就像儒家教导人们应该讲仁义礼智信,忠恕孝悌这些品质一样。 这里我多说一句,由于后人曲解先人的意思,过多的遵从如何讲究仁义,讲究礼仪,讲究宽恕,于是逐渐忽视了君子六艺之中的射(射箭)和御(驾车,骑马),甚至连数(算学)都忽视了。 请问君子指的是谁?好像我们那些读书人都自诩君子吧?就是说古人要求读书人应该文武兼备。可是我们看看,现在的读书人有几个是文武兼备的?没有武力,你如何让他们有勇气披坚执锐,以抗外敌?” “大帅说的精辟。”文青三人齐声赞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精辟什么?这只是我对前人思想的一些领悟罢了,这番话讲得也有些没头没脑。” 喝了口茶,李景接道:“其实,我之所以要罢黜儒家,乃至要拿掉衍圣公头上的光环,便是希望普天下的读书人能够警醒起来。另外,我说的这个儒家,主要说的是程朱理学,自从理学盛行,我汉人的思想便被禁锢起来,渐渐失去了血性。 还有,我为什么说孔家人数典忘祖?他们连祖宗用一生的智慧总结出的儒家思想都没学明白,反而遵从朱熹宣扬的理学思想,就证明他们不配做至圣先师的后人,更不配仗着祖宗的余荫,享受衍圣公这样的恩宠。” 文青等人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好了,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三个了,你们这边出了动静之后,我就派都察院的人到曲阜进行调查,等拿到曲阜知县的口供之后,这一仗就立于不败之地了。”李景说道。 “大帅放心,定不负大帅所望。”涂绍煃躬身说道。 “去吧,我还要考虑一些事情。”李景扬了扬手道。 见李景一脸疲惫,文青关切道:“大帅,您别太累着。”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 涂绍煃、文青、苏衡三人走后,李景坐在书桌旁,凝神思索起来。 过了良久,李景把小九唤来:“马上派人去辽东,让曹文诏带虎头和定国回京。” 小九接令,急忙命人快马赶赴辽东传令。 待小九传完命令,李景又道:“备车,我要进宫见皇上。” “大帅,您休息一会儿吧!”小九闻言急道。 李景摆摆手:“在车上休息,我要跟皇上商议一下,过几日到山东和河南巡视。” “出京巡视?这个时候巡视?”小九惊道。 李景笑道:“就是要这个时候才应该出去巡视,山东和河南遭了这么大的灾害,我和皇上下去看看,能极大地振奋民心。” “哦。”小九应了一声,急忙出去让人准备车辆。 少顷,马车备好,李景整理下衣衫,想了想,又让小九打了盆冷水搓了把脸,感觉精神了许多,这才出门。 到了皇宫,朱由检听李景说要出京到灾区巡视,自是满口答应。不过,李景随即告诉朱由检,这次下去可不能讲什么排场,灾区本就人心不稳,若是讲究排场,那就不是下去安抚人心,而是下去扰民了。对于朱由检来说,自不会在乎什么排场,能出京转一圈,就心满意足了。 第六百二十二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也难怪,大明的皇帝没有几个能轻易离京的,前年朱由检出京到山西转了一圈,一直惦记着再出去一次,现在李景要带他出宫,哪里还在乎什么排场。 其实按照朱由检的心思,最好是和李景两人就带几名侍卫出宫。 只是李景再不讲究排场,也不会同意朱由检这么干,因为只带几名侍卫出宫就不是下去视察灾情了,那叫微服私访,或者说游山玩水更恰当。 李景带朱由检下去巡视,主要的目的乃是拿下孔衍植。 因为孔衍植乃是一等公爵,要论爵位尊卑还排在李景的前面。实际上衍圣公虽是公爵,地位却如同亲王,要拿下这种身份的人,文章当然要做足,也必须由朱由检亲自下旨拿办才行。 就跟李景以前削藩一样,大明的那些亲王,郡王,乃至世袭的公爵,都是由朱由检下旨免去这些人世袭的爵位,这叫名正言顺,要是由李景下令,恐怕早就天下大乱了。 即使由朱由检下旨,削藩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这就是李景为什么要朱徽媃通知她的兄长周王配合,还让张嫣找她父亲太康伯张国纪配合的原因。这两个人都属于王公贵族当中的表率人物,他俩带头领旨,余人自然不敢不配合。 相比那些王公贵族,拿下衍圣公就更麻烦,应为衍圣公的影响力远非那些亲王公爵可比,必须要有足够的理由才能拿下,同时该讲的排场也必须要讲,事后还要通告天下。只带几名侍卫下去办这样的大事,那不免把袭封了若干个朝代的衍圣公当做儿戏了。 对于李景要拿下衍圣公朱由检并不感到奇怪,李景这些年干的事情很多都跟儒家思想相悖,有衍圣公在那杵着,李景很多事情做起来着实有些碍手碍脚,不拿下衍圣公才令人奇怪呢。 同样,李景也不担心朱由检会不配合他,要知道朱由检现在并无实权,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体现出他皇帝的威严,这样的机会朱由检怎会错过?因此君臣二人一拍即合,很快达成了共识。 有了共识之后,接下来便是商议出巡的时间和行程以及随行人员。 按照朱由检的想法自是越快越好,也不需要带什么人。可是李景这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好铺垫,另外还有很多事情要交代清楚,可不能像朱由检似地抬起屁股就走人。 经过一番商议,最后决定半个月以后出京,半个月以后,报纸至少能刊发两到三期,舆论方面基本上铺垫的差不多了,等到李景和朱由检走到曲阜差不多又要半个多月,都察院的调查结果也可以公布出来,这时拿下孔衍植便是水到渠成。 考虑到要到灾区视察灾情,必然要做一些亲民的事情,李景决定让周皇后陪同朱由检出巡,上次朱由检巡视山西,周皇后随行,皇后娘娘亲自慰问灾民,可以说极大的振奋了人心。这么好的政治牌,李景当然要再打一打。 接着便是安排护行人员,李景琢磨了好一会儿,终于决定还是用上次自己到福建时护驾的五百侍卫,加上随行的官员及服侍皇上皇后的太监宫女,再加上做饭打杂的,总计近一千人。 从皇上出巡这个角度来说,只带一千人,这排场确实是小的不能再小了,而且看似极不重视朱由检的安全,但实际上绝非如此。 北直隶与山东相邻,在直隶有陈国柱的卫戍部队,到了山东有周老虎的军区部队,安全方面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李景只需把行程提前告诉陈国柱和周老虎,不用说,这一路的大小蟊贼必然要被这两人扫荡一空。 和朱由检敲定宫里的人员安排,又告诫朱由检在出巡前不要走漏消息之后,李景才匆匆回到内阁衙门。 三天后,大明民生报突然再次刊印特刊,一位不知名的文人揭露衍圣公孔衍植与曲阜知县勾结贪墨赈灾之粮。 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消息一出,全国一片大哗,有相信者,有质疑者。 未及两日,民生报突然又登出一篇文章,该文直斥朝廷不作为,任由孔衍植和当地官府勾结贪墨灾粮不予处置,并将矛头对准李景,批评李景庇护孔衍植,甚至直斥李景不敢处罚衍圣公。 随后,内阁做出反应,刊登文章说,已经由都察院派人奔赴曲阜进行调查,若是查明该事属实,自当按国法予以处置。 内阁书房,李景翻看着刚刚送来的报纸,笑了笑,一切如他所料,普天下的读书人都不敢开声声援孔衍植,不过现在还不到动孔衍植的时候,等后续的文章刊登出来,就可以动手了。 李景正沉思间,小九进来回报:“大帅,曹文诏将军带着孙虎头、李定国和祖大寿还有吴三桂在外求见。” 李景闻言一怔,怎么把祖大寿和吴三桂也带回来了? 不及多想,李景急忙起身道:“快请进来。” 说着向门口走去,刚到门口,就见曹文诏大步走来。 看见李景,曹文诏急走两步,冲李景抱拳道:“大帅,可想死我了。” 李景上前把住曹文诏的双臂,用力摇了摇:“文诏兄,我也想你啊。” 上下打量了曹文诏一番,李景轻轻叹了口气道:“文诏兄,你我可有一年半没见了,你有些见老了。” 曹文诏摇摇头叹道:“要说见老,大帅可比两年前老多了。我在辽东都听说了,去年年冬的时候,大帅大病了一场。唉,大帅,您要保重身体啊!” 李景轻轻捶了捶曹文诏的肩膀:“见到你我就开心了。” 曹文诏笑道:“大帅,咱俩别忙叙旧,我给你介绍两个人。” 说着回身指着一名年约五十来岁,满身透着精悍之气的中年人道:“大帅,这位是祖大寿祖将军。” 那人急忙上前,单膝跪地,冲李景抱拳道:“末将祖大寿参见大帅。” 李景急忙俯身拉起祖大寿道:“祖将军请起,祖将军为国征战多年,屡建功勋,实为我大明将士之楷模。” “末将惭愧,末将在松锦前线吃过多次败仗,不敢当大帅如此夸奖。”祖大寿忙道。 李景摆摆手笑道:“自古以来,有几个名将没有吃过败仗?败而不馁,才是名将风范,祖将军不必多想。” 曹文诏又指着一位大约二十五六岁,一脸剽悍之气的年轻人道:“大帅,这位是吴三桂吴将军。” 那年轻人也上前单膝跪地,抱拳道:“末将吴三桂,参见大帅。” 李景伸手将吴三桂扶起,端详了一会儿道:“听闻你十六岁时,只带二十余名家丁,于千军万马之中救出深陷敌阵的父亲,勇冠三军,孝闻天下,今日一见,果然英雄少年。” 吴三桂忙道:“不敢当大帅夸奖,跟大帅比起来,末将这点本事不值一提。” 李景笑道:“这你倒不用妄自菲薄,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山上当土匪呢。” 听李景坦诚自己当过土匪,吴三桂一怔,随即笑道:“英雄不问出身,我朝太祖皇帝还是要饭的出身呢。” 李景闻言大笑。 待李景笑声止歇,沉默多时的孙虎头和李定国上前,跪倒在李景身前,砰砰砰磕了三个头道:“孩儿见过父帅。” 李景抚摸着孙虎头和李定国的脑袋微笑道:“好孩子,好孩子,不枉我一番教诲,终于成才了。起来吧。” “谢父帅。”二人又磕了个头方才起身。 “来,过来坐,都坐!”李景摆手示意道。 待众人坐定,李景招手让人上茶。 接过茶杯,曹文诏看着李景笑道:“大帅,您这次又要搞哪一出啊?我在路上就听说孔衍植贪墨灾粮,您怎么没把他拿下?这可不像您的性格了。” 李景摆摆手笑道:“不说这个,到时你就知道了。文诏兄,有没有回府看一看?” 曹文诏闻言顿时会意,随即笑道:“呵呵,没见过大帅,我怎能先回家?” 顿了顿曹文诏看着李景疑惑道:“大帅,您这次这么急着把我叫回来,不会是准备让我出兵漠北吧?” 李景笑道:“要说还是文诏兄明白我的心思,一下子就明白我叫你回来的用意。” “我不过是试着猜一猜,却不想真的猜着了。”曹文诏笑道。 沉吟了一下曹文诏接道:“只是现在山东和河南蝗灾肆虐,大帅正全力筹集粮食赈灾,这时远征漠北,朝廷能承受得起这么大的负担么?不瞒大帅,为了节约军粮,辽东的军事行动都被我停止了,对此祖将军和吴将军都有些不满,因此我才带他们回来见大帅。” 祖大寿和吴三桂闻言抬眼看了看李景,神情一时有些尴尬。李景笑了笑:“正因为山东和河南闹蝗灾,粮食不够吃,我才让你出兵漠北。不过我并不是要你现在平定漠北,我们现在也没有钱粮支撑这么大的战役,我只是想让你带兵在漠北扫荡一圈,抢些牛羊牲畜回来。文诏兄,汉朝时期的匈奴人,本朝时期的蒙古人经常干这样的事情,当他们没有粮食过冬了,或者遇到灾害时,就来抢我们汉人。现在咱们有样学样,去抢他们的。虽然这样做不能完全解决困难,可是,供养个二三十万人是没有问题的,这就能帮朝廷解决很大一部分负担。” 第六百二十三章 杀人的借口 曹文诏闻听顿时恍然。 转头看向祖大寿和吴三桂,李景接道:“你们不要埋怨曹将军阻止你们继续用兵,你们现在用兵的地方在宁古塔以北,那里人烟稀少,也没有什么物产,大军所需全靠后勤补给。可当此时节,朝廷已经没有能力给十余万大军供给军粮,不叫停怎么行? 我知道你们建功立业心切,但是很多事情是不能急的,辽东今年年景不错,等秋后粮食收上来以后,能够维持大军的用度,那时再用兵不迟。” “是!“祖大寿和吴三桂忙道。 伸手指了指两人的茶杯,李景笑着说道:“咱们都是军伍出身,你们不要拘束,我这个人没那么多讲究。你们喝茶,咱们边喝边聊。” “谢大帅。”祖大寿和吴三桂忙道。 看了看祖大寿,李景笑道:“祖将军,咱俩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对你这个人还是比较了解的,我知道你的心思。 崇祯四年,大凌河战役,你全军尽没,粮尽投降,为此你一直耿耿于怀。 依我看,你完全不必介意此事,更不必介意别人怎么说你。那些说你没有骨气的人,换做你当时的位置,恐怕不等弹尽粮绝就弃械投降了。 而且你并不是真的投降,你是诈降,然后施计脱身。随后,你率兵于锦州,宁远一带累次击退皇太极的进攻,你的所作所为也证明了这一点。 兵法云,兵不厌诈。以诈降全身,然后重整旗鼓,以利再战,正是用兵之道。” “大帅!”祖大寿闻言一时激动莫名。 李景轻叹了口气:“其实,前方将士打败仗,很多时候并非将士的原因。我以前曾跟皇上剖析过其中的原因,主要是朝廷常以文官督师,甚至派太监监军。这些文官和太监不通军事,胡乱指挥,如此打仗岂能不败?败仗打多了,将士自然不肯用命。所以我改变以前的做法,不用文官指挥。” 笑了笑,李景指着曹文诏对祖大寿道:“如今打仗,再不像以前那样了吧?” 祖大寿急忙拱手道:“曹将军指挥有方,调度得当,我军所向披靡。” 曹文诏忙道:“祖将军过奖了,曹某愧不敢当。” 听两人对话时的称呼,李景不由微微皱了皱眉,这称呼不大对啊! 琢磨了一会儿,李景随即恍然,祖大寿以前曾是曹文诏的上司,现在却归曹文诏统属,想必心里有些不痛快,对曹文诏不像别的将领那样恭敬。 而这次曹文诏带祖大寿回京,恐怕就是怕他离开辽东以后,祖大寿自行其是,也有让自己点一点祖大寿的意思。 嗯,曹文诏是自己的得力助手,这个问题倒是要帮他解决。 略一思忖,李景笑着说道:“祖将军,我记得当年文诏兄还是你的部下,如今文诏兄做了你的上司,你可能心里不大服气,是吧?” 听李景一语道破自己的心思,祖大寿不免有些尴尬,急忙分辨道:“大帅,我……” 李景摆摆手,祖大寿急忙止住话语。 李景笑了笑接道:“复宇(祖大寿的字)兄,你作战勇敢,也深通用兵之道,可你知不知道我为何不愿任你为帅?” 祖大寿忙道:“末将不才,担不起一军之统帅。” 李景摇摇头,轻叹了口气道:“你的能力毋庸置疑,我之所以没有任你为帅,只因你这个人太重情义!经常意气用事。 当年皇太极率兵围攻北京城,袁崇焕欲依托坚城以抗强敌,最终被皇上下狱问罪,你一怒之下带兵撤离京城。后来孙承宗遣人劝说于你,让你带兵破敌,为袁崇焕赎罪,你为了救袁督师,这才率军返回,拼死搏杀,最终击败强敌。不过袁崇焕终不免一死,此后你便再未回京。 复宇兄,重情义是件好事,但是你却被情义蒙蔽了双眼,最后连大局都不顾,你说,我怎能任你为帅?复宇兄,你知不知道皇上为何要杀袁崇焕?” 祖大寿道:“皇上疑心袁督师放建奴入关,通敌卖国。” 李景摇了摇头:“你说错了,皇上并未疑心袁崇焕通敌,疑心袁崇焕通敌的只是那些不明真相的老百姓。这只是皇上杀袁崇焕的借口而已。” 祖大寿闻言大惊:“这是为何?” 李景沉声道:“复宇兄,因为袁崇焕不顾大局,没有从战略角度去考虑问题,一心想要保存实力。 是,当时的情形是敌强我弱,袁崇焕打算依托坚城以抗强敌。从战术本身来说,这种做法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北京不是锦州,也不是宁远,北京是大明的都城,城里有大明的皇帝,袁崇焕坐视北京被围,把大明的国都当成了什么?把皇上当成了什么? 我姑且不说袁崇焕置京城和皇上的安危于不顾,我只说这件事的政治影响。 皇上每年给袁崇焕的军费近千万两银子,可是袁崇焕竟然任由敌军入境围攻京城,你让普天下的老百姓怎么看皇上?大多数人都会想,大明这么多将领,皇上怎么任命了这样一位无能的督师。毫无疑问,皇上因此事威信大受影响。 皇上对袁崇焕如此信任,袁崇焕却这么回报皇上,你可以想像一下,皇上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做?” 顿了顿,李景接道:“我跟你说实话,如果袁崇焕是我的部下,我也不会饶了他。就算不砍了他的头,也会罢职下狱。所以,皇上拿办袁崇焕并无过错。” 祖大寿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看着祖大寿,李景接道:“而你呢?因为你对袁崇焕忠心,当袁崇焕被抓,你弃京城于不顾,率兵离京。 我问你,你拿的是谁的军饷?是袁崇焕给你的么? 你的军饷是大明朝廷给你的,是大明的皇帝给你的。 同样,提拔重用你的是袁崇焕么? 如果没有皇上的允许,你能坐到总兵的位置? 可你率兵撤离京师的时候心里想过皇上么?想过大明江山么?你如此意气用事,我怎能让你做一军之统帅?” 祖大寿闻言,脑门上汗水潸然而下。 李景叹了口气接道:“文诏兄的能力跟你相比不相上下,但是他的心里装着大明江山,从心胸来说,文诏兄比你开阔,所以我任命他为统帅,而他也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宋朝欧阳文忠公(欧阳修)曾说:学无先后,达者为师。 在曹文诏手下为将,总比你在那些不懂军事的文官手下为将好吧?所以,复宇兄,我希望你能放下芥蒂,与文诏兄精诚团结,一同为大明江山开疆拓土。” 祖大寿闻言起身向李景跪倒:“大帅,祖大寿愚昧无知,今蒙大帅开导,日后必定一心报效国家,绝不负大帅今日之教诲。” 李景笑着将祖大寿拉起来:“复宇兄,你能这样想,我心甚慰。” 祖大寿转身向曹文诏抱拳道:“督帅,以前祖某多有得罪,还望督帅海涵。” 曹文诏抱拳还礼道:“祖兄,文诏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祖兄不要见怪。” 李景抚掌大笑:“这就对了,将帅和,军心定!当浮一大白。” 祖大寿看了看李景忽然叹道:“可惜大寿认识大帅太晚,若是早日得到大帅的教诲,也不至做出许多糊涂事。” 曹文诏笑道:“祖兄,你如今识得大帅也不算晚,大帅要为大明开疆裂土,必有你用武之地。” 祖大寿重重抱了抱拳道:“末将随时听从大帅调遣!” 李景笑了笑:“复宇兄,你的职务是黑龙江将军,如果打不到黑龙江,那你这个黑龙江将军怕也做不起来。” 祖大寿闻言大喜:“末将明白了。” 李景笑着接道:“不过你先不要急,我现在没有粮食给你,所以你还得等一等。这样吧,你手下不是有一万多名骑兵么?拉出去,跟文诏兄一起到漠北转一圈。” 祖大寿急忙抱拳道:“末将遵命。” 见吴三桂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李景笑了笑道:“行,你也带手下的骑兵一起去吧。” 吴三桂大喜:“末将领命。” “父帅,那我和定国呢?”孙虎头闻言急道。 李景瞪了孙虎头一眼:“你在家待着!净问废话,你不到漠北去看看,熟悉熟悉地形,以后如何平定漠北!好了,别再我这里待着了,和定国回府看你干娘去。” “父帅,孩儿一年多没见您了,一会儿咱爷俩喝一杯?”孙虎头笑道。 “滚蛋,出去历练了这么久,也不见长进。”李景笑骂道。 孙虎头嘿嘿一笑,和李定国一起向李景行了一礼,又向曹文诏,祖大寿,吴三桂抱了抱拳,两人携手出了书房。 看着孙虎头和李定国壮实的背影,李景叹了口气:“孩子们都长大了,我们也老了。” 曹文诏笑道:“您还不到四十,怎么就老了?”祖大寿也道:“是啊,我今年五十多了还没服老,大帅您可不能有这样的心态。”李景摇了摇头:“不服老不行了,按说你们回京,我应该请你们喝一杯才是,可是我这身体实在是有些吃不消了。这样吧,你们三个进宫,跟皇上请个安,你们平定辽东,乃是大明的功臣,皇上必定请你们吃饭。复宇兄,到时你跟皇上赔个罪,他毕竟是皇上,你当年做得也确实不对,赔个罪也是应该的。” 第六百二十四章 拥兵自重 “是,大帅!”祖大寿忙道。 想了想,李景又道:“复宇兄,文诏兄和长伯(吴三桂的字)的家都在京里,只有你没有住处,晚上就到我府里住吧。” 曹文诏闻言笑道:“得了大帅,这事儿您就别操心了,您现在整天忙的,晚上什么时候回府都不一定的,祖兄怎好住在您的府里,还是我来安排吧。” 李景笑了笑:“也好,那你来安排吧,你们是多年的袍泽,感情比我深,住在一起,也好叙叙旧情。” 摆了摆手,李景接道:“好了,你们进宫吧,再不去,可就失了礼数了。” 曹文诏等人闻言,急忙行礼告退。 …… 乾清宫,听闻曹文诏、祖大寿、吴三桂在宫外求见,朱由检大喜,急忙让小太监带三人入内。 “臣曹文诏,祖大寿,吴三桂,参见皇上。”见到朱由检,曹文诏、祖大寿、吴三桂急忙躬身说道。 “三位将军免礼,来来来,过来坐。”朱由检喜道,说着命小太监给三人搬几把椅子。 曹文诏等人急忙躬身道:“臣等焉敢在皇上面前就座。” 朱由检笑道:“你们平定辽东,收复被女真人侵占的疆土,令朕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你们是大明的功臣,如何坐不得。来,不要拘礼。” 曹文诏忙道:“平定辽东乃是大帅在京运筹帷幄,更殚精竭虑保障后勤补给,文诏等人不过是出点微薄之力而已。” 朱由检闻言微微一滞,随即笑道:“兴国公居功至伟朕是知道的,可是若无你们这些人戮力用命,怕是也不成吧?兴国公一向不拘礼节,朕也觉得这样挺好,你们坐着,咱们君臣叙话也方便不是?” 曹文诏笑了笑:“那臣等就斗胆在皇上面前坐下了。” 祖大寿和吴三桂闻言急忙躬身道:“谢皇上赐座。” 朱由检摆摆手,命小太监送茶上来,然后笑道:“见过兴国公了?” 曹文诏点点头:“见过了。” 朱由检闻言奇道:“那你们怎么这么快就进宫了?以兴国公的性格,怕是有很多话要问你们吧?” 曹文诏笑道:“大帅只是简单说了一下叫臣回京的目的,便打发臣进宫拜见皇上了。” 朱由检闻听默然,过了一会儿轻叹了口气道:“兴国公是最不拘礼节的,也是最拘礼节的,对朕,李兄既守君臣之礼,又如兄长一般爱护。若论对大明的忠心,更没几个人能比得上李兄!” 沉默了一会儿,朱由检又道:“对了,兴国公有没有说要请你们吃饭?” 曹文诏笑道:“大帅说了,皇上见了我们心里欢喜,一定会留我们在宫里用膳的,他就不请我们了。” 朱由检闻言大笑:“哈哈哈,还是李兄明白朕的心思。来人,命御膳房做几个拿手的菜出来,朕要请几位爱卿吃饭。” 几名小太监闻听,急忙到御膳房传令去了。 曹文诏看了看小太监忽道:“怎么不见王公公?以前可都是王公公伺候皇上的。” 朱由检笑道:“承恩啊,他忙着安排朕出京的事情去了。” 曹文诏闻言一惊:“皇上要出京?” 朱由检点头道:“是啊。怎么?李兄没告诉你们?这次朕要和李兄一起到下面巡视。” 说完,朱由检猛然醒悟:“哎呀,朕忘了,李兄再三交代,没有确定动身的日期以前,不要走漏这个消息。你们三个可不要把这个消息传出去,不然,会耽误李兄的大事的。” 曹文诏忙道:“皇上放心,臣岂是胡言乱语之人!” 祖大寿和吴三桂也忙道:“皇上放心,臣定当守口如瓶。” 由于朱由检突然失言,一时想不出别的话题,场面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沉默了一会儿,祖大寿忽然起身,冲朱由检跪倒,咚咚咚磕了三个头:“皇上,臣当年行事莽撞,对皇上不恭,今日特向皇上赔罪。” 朱由检闻言一愕,忙道:“爱卿免礼,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祖大寿道:“当年建奴围攻京城,袁督师不敢与建奴野外决战,被皇上下狱,臣一时意气,带兵撤离京城。今日臣蒙大帅教诲,方知袁督师所为确实不对,也知臣的所为乃不忠之举。臣惭愧莫名,特向皇上赔罪。” “哦?李兄是如何对你说的?”朱由检奇道。 祖大寿忙将李景的话复述了一遍。 朱由检听了默默点了点头。 对祖大寿,朱由检的想法是很复杂的。 作为皇帝,祖大寿在京城危急之时引兵而去,朱由检对祖大寿当然不会没有看法,也不是没想过把祖大寿抓起来。可是大明能打仗的将领就这么几个人,当时满桂受伤,袁崇焕随后也被自己下狱,要是再把祖大寿抓起来,还有谁能带兵抵御强敌? 虽说临时起用了孙承宗,可孙承宗年事已高,而且孙承宗乃是文官统帅,不能指望他亲自上阵杀敌,最终还得依靠武将,因此,朱由检只能隐忍不发。 另外当时的情形朱由检不忍也不行,祖大寿手握重兵,朱由检要是逼得太急,祖大寿很可能率兵反叛,要是把祖大寿逼反了,对大明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因此思之再三,朱由检终于没动祖大寿。 大凌河之役祖大寿降而复归,朱由检也是出于很多考虑,没有处置祖大寿,相反还升了祖大寿的职。 随后朱由检调祖大寿进京,祖大寿害怕朱由检给他下套,借给他升职,让他进京谢恩时拿下他,借故不回,对此朱由检也是万般无奈。 没办法,谁叫大明的武力每况愈下?下面的将领拥兵自重,已经不太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朱由检说话已经不太灵光了。 后来李景进京,挟济世军大胜之威掌握军权,朱由检心里又萌生了许多想法,在朱由检想来,像祖大寿这样桀骜不驯的人物,是不会听从李景的号令的,更遑论李景任命的北军统帅曹文诏以前还是祖大寿的部下。 朱由检以为,要不了多久以祖大寿为首的辽东边军就会跟李景翻脸。而不管结果如果,朱由检都不会受到损失,还可能会坐收渔翁之利。 不想李景的手段着实厉害,大明各处裁军,唯有辽东的边军不动,反而把拖欠的军饷如数拨发,待局势稳定,又命曹文诏率领精锐部队秘密进入山海关,接管了山海关的防务,至此,辽东边军要是不遵号令,就唯有反叛一途,而山海关在曹文诏的手中,反叛无异于自寻死路。 到了这个时候,朱由检已经不指望祖大寿等人能回京勤王了。既然不指望祖大寿等人,朱由检的心态又开始产生变化,这时他开始希望李景能把祖大寿拿下,为自己出一口当年的怨气。 谁承想,祖大寿惧于曹文诏的武力,虽然对曹文诏的态度不是很恭敬,但是对曹文诏的命令却执行的非常彻底,根本不给李景拿下他的机会。 本来朱由检还想着等有机会跟李景说说祖大寿的事情,让李景替自己出口恶气。 不想曹文诏这次回京竟然把祖大寿也带了回来,而李景居然会给祖大寿剖析当年自己为何要拿下袁崇焕,然后让祖大寿给自己赔罪。 这样一来,朱由检求李景处置祖大寿的话自然无法再开口了。 沉默良久,朱由检终于说道:“祖爱卿,你起来吧。你既已知错,朕自然不会加罪,望你日后用心做事,莫要辜负了李兄的教诲。” “是!多谢皇上。”祖大寿忙道。 待祖大寿重新坐下,朱由检忽然笑道:“祖爱卿,朕素闻你只服袁崇焕一人,不知道为何李兄只一席话便让你心悦诚服呢?” 祖大寿叹道:“不瞒皇上,袁督师行事虽有不妥之处,但是他对皇上,对大明的忠心天日可鉴,而且袁督师治军严谨,赏罚分明,臣对袁督师是打心里佩服,以为世上只有袁督师一个英雄。 但是臣万没想到世上还有大帅这样的人。大帅的能力不用说了,当年大同一战消灭东虏数万,京畿一战,几令东虏全军覆没,入主中枢以后,只一年便平定东虏,论武功,袁督师不及大帅万一。 而大帅身居高位,武功赫赫,却并不以权势压人,臣与大帅交谈时,大帅言谈谦和,平易近人,偏偏说话有理有节,令臣既感如沐春风,又汗颜无地,因此当大帅跟臣谈完话,臣便对大帅心悦诚服。” 朱由检闻言心里不由叹了口气,在朱由检想来,像祖大寿这样桀骜不驯的人是不会轻易服人的,却不想李景只一席话,便将祖大寿收服。 笑了笑,朱由检道:“凡是跟李兄接触过的人,无不被李兄的为人所折服。莫说你们,便是朕又何尝不是如此?” 顿了顿,朱由检忽道:“对了,虎头和定国这次没有回来么?” 曹文诏笑道:“回来了,不过被大帅打发回家了。”朱由检奇道:“为何没让他俩进宫见朕?”曹文诏笑道:“依臣猜想,大帅可能觉得他俩还小,不想他二人接受皇上的褒奖,免得他俩骄傲自满。不然的话,大帅不会当着我们的面儿训斥虎头。” 第六百二十五章 宪兵队 朱由检闻言点点头,轻叹了口气道:“李兄对虎头和定国这两个孩子要求的未免太过严厉了些,其实虎头和定国此次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朕褒奖褒奖他俩也是应该的。” 曹文诏笑道:“大帅对自己的孩子要求确实是严厉了一些,臣听说大公子安国去年就被送到高奇手底下接受军事训练,希望高奇没有耽误安国公子的功课。” 朱由检摇摇头笑道:“安国每日上午在学堂读书,下午在部队接受训练。这一年安国进宫的次数都少了,朕最近一次见到安国,还是李兄给孩子办百日酒席的时候。” 曹文诏闻听默然。 过了一会儿,曹文诏忽然笑道:“皇上,要不您让御膳房把饭菜送到大帅府里,咱们到大帅家里吃酒?” 朱由检听了不由心中微动,想了想,终于轻轻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李兄这段时间太累了,要是能够早点回府,就让他多休息休息,咱们还是别去找他喝酒了。” 曹文诏笑了笑:“依臣之见,正该这个时候到大帅府里吃酒,皇上去了,大帅怎么也得放下公务陪陪皇上吧?要是咱们把大帅灌醉了,大帅正好能好好休息休息。您说呢?” 朱由检看了看曹文诏,心里轻叹一声。 作为皇帝,朱由检看待问题自然不会跟平常人一样。 曹文诏在宫里吃饭还是在李景府里吃饭,在常人眼中这根本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可是朱由检却知道其中蕴藏着极其微妙的含义。甚至曹文诏等人进宫的过程,都蕴藏着极大的含义。 曹文诏可是统领十余万大军的一方诸侯,可进京后却没有先拜见他这个皇帝,而是带着部下先拜见李景,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 随后李景让曹文诏带着部下进宫,从表面上看,李景没有询问辽东的情况就让曹文诏等人进宫拜见自己,确实是对自己极大的尊重。 但是其中又透露出另一层含义,那就是辽东的事情李景了如指掌,该汇报的曹文诏早就跟李景汇报清楚了,李景已经不需要再询问了。 至于让自己赐宴款待曹文诏等人,也是尊重自己这个皇帝的表现。皇帝赐宴褒奖立功的将士,正能彰显皇帝的地位。 可是仔细一分析,就能看出李景御下的力度有多大。 李景让曹文诏进宫,曹文诏就进宫,让曹文诏在宫里吃饭,曹文诏就在宫里吃饭,就是说李景让曹文诏干什么,曹文诏就干什么,由此可见曹文诏对李景比对自己这个皇帝还要尊重,还要敬畏。 而随后曹文诏就借着话头儿提议自己和众人到李景府里吃饭。 这说明在曹文诏心中并不在意他这个皇帝赐宴的恩宠,曹文诏更愿意跟李景一起吃饭,更希望以此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和加深两人之间的感情。 看着曹文诏,朱由检心里暗自叹息,眼前这个人以前对自己忠心耿耿,现在却对李景忠贞不二,从掌握人心这一点,自己是远远不及李景。而李景一席话便将桀骜不驯的祖大寿收服,更能看出李景的厉害。 如果说朱由检以前对自己任命起用的将领还有一点点指望,那么从现在开始,朱由检知道,只要李景在世,以李景的手腕,自己是别想染指军权了,以后自己只能做一个太平皇帝了。 一念及此,朱由检当即笑道:“曹爱卿所言甚是,正好借着爱卿回来让李兄好好休息休息。何况曹爱卿回京,李兄无论如何都会请你一顿的,两请不如一请,省得李兄以后麻烦,咱们就到李兄的府里吃酒。” 说罢朱由检转头对小太监吩咐道:“让御膳房把做好的菜送到兴国公府里,朕和诸位爱卿到兴国公府里用膳。 对了,让承恩也去,承恩心细,我们想不到的事情,承恩都能想到。” 曹文诏笑道:“皇上,我们这些人肯定是请不动大帅的,恐怕得劳您亲自出马才行。” 朱由检笑道:“没问题,朕去请李兄,曹爱卿去请高奇和陈国志,可惜马五不在京,不然把马五也叫上。文官你就别请了,朕不爱跟他们喝酒,不爽快。” “是!皇上!”曹文诏笑道。 说完,曹文诏对祖大寿和吴三桂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跟曹文诏一起躬身告退。 出了乾清宫,祖大寿四下看了看,低声对曹文诏道:“督帅,您可真行,竟然让皇上去请大帅。” 曹文诏笑道:“这个时候只有皇上才能请得动大帅,咱们要是去请,都得挨骂。” 祖大寿笑道:“督帅也请不动?” 曹文诏摇摇头:“这个时候肯定不行。” 回头看了看祖大寿,曹文诏笑道:“祖兄,在部将面前你称呼我督帅是给我面子,现在没外人,这个时候别叫我督帅行么?你是我的老上司,年纪也比我长,你这么称呼我不是折杀我么?” 祖大寿笑了笑:“以前叫你督帅是言不由衷,今天叫你督帅,是心悦诚服。” 曹文诏摇摇头:“祖兄,以后没外人的时候,你就叫我名字,咱哥俩不用客气。另外,有一件事你要记住,在大帅面前,千万不能叫我督帅,咱们这些人在大帅面前都当不起这个帅字。” 祖大寿点点头:“我知道了。” 说话间三人出了皇宫,从亲兵手中接过马缰,三人翻身上马直奔军政部。 到了军政部,见门口值守的士兵上下打量着自己一行,曹文诏笑了笑,翻身下马对那士兵说道:“我是曹文诏,我要见高将军,你头前带路。” 那士兵闻言大惊,急忙说道:“曹将军您稍等,小人马上进去通禀。” 曹文诏摆摆手:“不用通禀了,你只管带路就行。” 那士兵不敢多说,忙不迭打开大门,伸手一引。 曹文诏把缰绳往亲兵手中一扔,大步入内。 到了签押房门外,曹文诏大声叫道:“高奇,高兄弟,老曹回来了!” 曹文诏话音刚落,便见一人推开房门,惊喜道:“曹兄,你不是进宫了么?怎么跑我这里来了?” 曹文诏大笑道:“哈哈哈,你倒是消息灵通,我回京这么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高奇笑道:“曹兄回京这么大的事,我要是不知道,这碗饭就不用吃了。” 抬眼看了看曹文诏身后的祖大寿和吴三桂两人,高奇笑道:“这两位是祖将军和吴将军吧?” 祖大寿和吴三桂急忙上前躬身施礼道:“末将祖大寿(吴三桂)参见部堂大人。” 高奇笑道:“呵呵,两位将军不要多礼。” 说着看向曹文诏道:“曹兄,你和两位将军先到我书房喝杯茶,我把手里的事情处理一下就过来。” 曹文诏笑道:“茶就不喝了,你赶紧地,把手头的事情交代一下跟我走。” 高奇闻言奇道:“去哪?” 曹文诏笑道:“去大帅府里喝酒。” “怎么到大帅府里喝酒?皇上没请你们吃饭么?”高奇奇道。 曹文诏笑道:“请了,不过在皇宫喝酒吃饭没意思,我撺掇皇上到大帅府上喝酒。” “啊!曹兄,这个时候大帅正忙着,怎会答应你回府喝酒?”高奇惊讶道。 曹文诏摇摇头笑道:“我哪敢这个时候去请大帅喝酒,我让皇上去请大帅去了,皇上出面,大帅这个面子总是要给的。” 高奇闻言大笑:“真有你的,居然让皇上去请大帅。皇上出马,大帅自然不好推辞。行,你稍等一下,我把公务交代一下。” 曹文诏笑道:“我不在你这里等了,我去军营把柱子叫上。” 高奇摇摇头笑道:“你就别到处跑了,你要是继续在城里纵马疾驰,我手下的宪兵队就该动手抓人了,还是我派人去把柱子请过来吧。” 曹文诏闻言瞪着眼睛道:“喂,说什么呢,你手下的宪兵队还有没有点规矩,连我都敢抓?” 高奇笑道:“你脑门上又没写你是曹文诏三个字,他们怎么就不敢抓人了?我跟你说,现在宪兵队那帮小子后台硬实着呢,你知道么?安国现在就在宪兵队。” “你咋安排安国去宪兵队了?这差事安国去做好像不太合适吧?”曹文诏疑惑道。 高奇苦笑道:“我也不想啊,可是安国说想找个事情做。我让他来军政部跟我学习处理军务,他说他现在还不够资格处理军务,要去宪兵队学怎么抓军纪,你说我能不让他去吗? 你知道,宪兵队的权力原本就很大,安国去了以后更是抖起来了,连游击参将都不放在眼里了。” 顿了顿,高奇接道:“不过还别说,自从安国去了宪兵队以后,京城内外各军的士兵比以前老实多了,前段时间柱子手下有个参将违纪都被安国收拾了。” 曹文诏闻言沉吟了一会儿道:“安国到宪兵队这事儿,大帅知道么?”高奇苦笑道:“我能不告诉大帅么?大帅说了,到宪兵队历练一下也行,不过不能给安国官儿做,怕安国滋生傲气。可我又不能让安国当个小兵,就安排他做了个小队长。”曹文诏摇摇头:“高兄弟,老曹跟你说句心里话,我觉得你安排安国去宪兵队历练不太妥当,安国年纪还小,宪兵队干得是抓人的差事,咱们要小心安国被人当枪使。” 第六百二十六章 安国打架 高奇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知,可是安国要去,我又不能用这个理由阻止他。好在安国年纪虽小,却极有主见,别人想拿他当枪使也没那么容易。” 曹文诏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道:“高兄弟,你是安国的老师,对安国比我了解,想来你的心里应该有数儿。” 高奇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猛然间,高奇一拍脑袋:“哎呀,我忘了让人通知柱子了。” 说完唤来一名亲兵,让他马上到城外军营通知陈国柱来军政部。 接着又请曹文诏等人到签押房暂坐,自去交代公务去了。 曹文诏等人在高奇的书房坐了近半个时辰,便见柱子匆匆赶来。 猛然见到曹文诏,柱子先是一愣,随即大喜道:“曹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可想死我了。” 曹文诏大笑道:“哈哈哈,回来有一会儿了,不光我回来了,祖大哥和长伯也回来了。” 祖大寿和吴三桂急忙起身道:“见过副帅。” 柱子笑道:“这里又不是前线,叫什么副帅,何况我早就不是副帅了,祖大哥你年纪比我大得多,若是看得起我,就叫我一声兄弟,只是要占长伯的便宜了。”(注:祖大寿是吴三桂的舅舅。) 吴三桂笑道:“别人想让世叔占一下便宜,怕是还没这样的机会呢。” 众人闻言大笑。 笑了一会儿,柱子奇道:“曹大哥,你怎么跑军政部来了?没去见大帅?” 曹文诏笑道:“那能不去么?我们先去见了大帅,然后又进了趟宫,本来皇上想请我们几个在宫里吃饭来着,不过我撺掇皇上到大帅府里喝酒,皇上答应了,然后皇上去内阁找大帅去了,我就跑来找你和高兄弟。” “哈哈哈,真有你的,撺掇的好,今天咱们不醉无归。”柱子笑道。 “正该如此。”曹文诏大笑道。 顿了顿,曹文诏问道:“我说兄弟,你咋跑城外去了,我记得你的衙门口不是也在城里么?” 柱子摇摇头笑道:“本来是在城里的,大帅新建内阁衙门以后,我也搬过来了,我的衙门口就在旁边不远,跟高大哥的军政部仅一墙之隔,不过我在城里呆着也没什么用,就跑去军营了。” 曹文诏奇道:“这话怎么说的?这城里的治安防务何等要紧,你怎么说在城里呆着没什么用处?” 柱子笑道:“是大帅的安排,现在城里除了城门的防务是我的人负责,城里的治安已经不归我管了。” “怎么回事?”曹文诏奇道。 柱子抬眼往外看了看,见高奇尚未回来,便笑道:“是这样……” 当下,柱子把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 原来陈国柱的卫戍部队主要负责两件事,第一个是负责京城里面的治安和防务(类似于清朝的步军统领衙门)。另一个则是在城外布防,保护京城外围的安全(类似于清朝的丰台大营)。 但是李景完全掌握了权力以后,加上各地流寇已经基本平定,尤其是辽东平定以后,京城基本上已经没有外敌的威胁,李景便让柱子把城里负责治安防务的部队撤出城外,只在皇宫,内阁和城门处留下少许士兵负责安全警戒,加一起不到两千人。 李景不让部队负责治安,是不愿以前多头管辖城里治安的局面再次出现,以前京城的治安由锦衣卫,东厂,顺天府,以及京城驻军多方管辖。 这四家,东厂的势力最强,锦衣卫次之,军队再次之,而本来应该负责治安的顺天府衙门反而是最弱势的部门。 四家管理京城的治安,要是出了问题共同担责也就算了,可是京城只要出了治安问题都是顺天府的责任。 (注:其实影响京城治安的事情基本上都是东厂和锦衣卫干的,干完以后还要顺天府背黑锅,偏偏顺天府根本就奈何不得他们。因此别看顺天府府尹的品级远高于别处的知府,实际上这个差事却是最不好干的差事。) 李景裁撤东厂和锦衣卫,影响京城治安的两个最大祸害算是铲除了,可是军队顺天府同样也惹不起,如果军队参与管理治安,那顺天府的工作还是不好干,出了治安问题,顺天府照样还得背黑锅。 因此,李景考虑再三,免了军队负责治安的差事,把治安这一块交给了顺天府,卫戍部队只需要防卫皇宫、内阁和几处城门的安全即可。 而实际上皇宫和内阁的安全是由李景的侍卫负责,负责皇宫安全的是大内侍卫统领杨轩,负责内阁安全事宜的是李景的侍卫长小九。 这一来,卫戍部队的责任只剩下看守几处城门了,而城门要是出了问题,毫无疑问是外围的防务没有做好。因此,柱子的精力基本上都放在城外的军队上。 当然,这并不等于城里没有军事力量,相反,城里的军事力量是很强的。 京城里面还有三处隐藏的军事力量,第一个是军校,专门培养军官的地方,经过两年招生,军校现有学员一千四百余人,这些人全部都是读过书的年轻人,以后这些人将是大明军队的中坚力量。 第二处就是陈二虎麾下的突击队,陈二虎从辽东回来以后,李景便让陈二虎和小五从各个部队抽调了两千余名精锐士兵扩编突击队。 实际上这两千精锐士兵还不是正式的突击队队员,要经过系统的训练才行,而突击队的训练基地就在京城。 第三处是安全情报局的培训学校,也就是马五的部下,在这个学校里也有一千多学员,这一千多学员也都是读过书的年轻人,这些学员不光要学习情报方面的知识,同样还要学习军事方面的科目。像步枪,匕首,弓箭这样适合刺杀的武器,这帮人都能熟练运用。 这两校一基地的学员加教官总数逾五千人,这五千人可以说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称得上是大明最精锐的部队。 尤其突击队那两千余人多是百战老兵,作战经验极其丰富,武器配备更是精良的不能再精良了,仅突击队那两千余人就抵得上普通部队两个师的力量。 除了这些人之外,城里的军事力量还有军政部下属的宪兵队。 宪兵队专门负责督查军纪,不管是城外的士兵,还是城里的学员,只要违反了军纪,都归宪兵队管。 毫无疑问,宪兵队要想管住那些士兵,自身的实力是必须有的,不然的话也降不住那帮无法无天的家伙。 正因为城里有这些隐藏的军事力量,李景根本不用担心京城的防务,因此才敢让柱子把部队拉出城外。 由于大军主要在城外,柱子除了例行检查城防时回城一次,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军营。 听了陈国柱的讲述,曹文诏等人默默点了点头。 喝了口茶,曹文诏抬头看了看天色,皱了皱眉道:“高兄弟干什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曹文诏话音刚落,便见高奇牵着一个少年推门而入。 曹文诏一怔,仔细一看,不由惊喜道:“安国?” “曹叔叔好,侄儿给您磕头了。”那少年见了曹文诏急忙上前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说道。 “快起来,快起来,让叔叔看看。”曹文诏急忙把李安国拉起来道。 高奇指了指祖大寿和吴三桂冷声道:“还不见过祖将军和吴将军。” 李安国又冲祖大寿和吴三桂跪下磕头道:“安国拜见两位将军。” 祖大寿和吴三桂见了大惊,急忙说道:“不敢当,不敢当,大公子快快请起。” 听高奇口气不对,曹文诏疑惑道:“高兄弟,你这搞的是哪一出啊?” 高奇苦笑了一声,指着李安国对曹文诏道:“你问问他刚才干什么了。” 曹文诏闻言大奇,将李安国拉到身边问道:“安国,告诉曹叔叔,你刚才干什么了?” 李安国扭捏了一会儿道:“曹叔叔对不起,侄儿刚才跟您的亲兵打起来了。” “什么?跟我的亲兵打起来了,你别着急,叔叔这就收拾他们,不开眼的东西,反了天了。”曹文诏闻言噌地一声站起身来。 “别,曹叔叔,不怪您的亲兵,是侄儿的错。”李安国急忙拉住曹文诏道。 “到底怎么回事儿?”曹文诏疑惑道。 高奇看了看李安国,苦笑一声道:“还是我来说吧。刚才你们不是带着亲兵骑马从皇宫来我这里么?我估计你们的马速快了些,宪兵队发现以后,就想查处你们。 不过你们跑得快,这帮小子没追上,就在城里到处搜,一直搜到军政部门口,终于发现你们带的那几个亲兵。这帮家伙也不打招呼,上去就要拿人,这不就打起来了么。幸好我听到动静,这才把这些人喝止住。” “啊!”曹文诏惊讶道。 说着蹲下身子,上下打量了李安国一遍,然后问道:“安国,你没受伤吧?” “他受个屁伤!我出去的时候,他正骑在你们的人身上猛揍呢?曹兄,你说他现在就这么干,以后那还得了?”高奇无奈道。曹文诏闻言大笑:“哈哈哈,有出息,不愧是大帅的儿子,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身手,了不起!” 第六百二十七章 越俎代庖 高奇连连摇头道:“曹兄,你还夸奖他?你这不是纵容他么?连对方是谁都不问,甚至连缘由都不问,宪兵有这样执法的么?” 轻轻叹了口气,高奇接道:“曹兄,你知道么?自从安国进了宪兵队,行事就开始霸道起来,我听到风声说,连皇宫和内阁的侍卫他们都敢管,长此以往,不是好事儿啊!” “什么?连大帅的侍卫都敢管?”曹文诏闻言不由大吃一惊,看了看李安国,曹文诏正色问道:“安国,这是宪兵队的人打着你的旗号呢?还是你要大家这么干的?” “是……是侄儿自己的主意。”李安国弱弱地说道。 看李安国的表情,曹文诏顿知其中定有隐情,当即正色道:“说实话,这个时候不要想着讲义气。” 李安国忙道:“是!是宪兵队的大哥们对侄儿说,说侄儿是大帅的儿子,可是大帅的侍卫有时也违背军纪,问侄儿这些人归不归宪兵队管。侄儿当时一冲动,就说那有什么不敢管的,咱们宪兵队干的不就是整肃军纪的差事么?后来侄儿就带人罚了两次父帅的侍卫。” 曹文诏闻听顿时默然,过了一会儿方才问道:“大帅知不知道这件事?” “可能不知道吧?那些侍卫大哥不会告诉父帅的。”李安国低声说道。 曹文诏摇了摇头:“安国,你明知道那些侍卫是你的哥哥,你怎么还做出这种事呢?” 李安国低声道:“侄儿也没多想,就觉得整肃军纪,不分亲疏。” “你……”曹文诏指着李安国有心斥责两句,终觉李安国年纪太小,况且又是李景的儿子,张了张嘴,终于忍住。 起身看了看高奇,曹文诏摇摇头,叹了口气道:“高兄弟,别让安国在宪兵队干了,安国年纪还小,有些事情不明白。” 高奇也叹了口气道:“是啊,今天这件事也提醒了我,不能再让安国在宪兵队干了,今天他抓的是你的亲兵,就算出了什么事,你也不会怪责安国。 可要是换个人呢?安国这样不问来头,甚至不问缘由就处罚人家,就算他有理,别人也难免会认为安国是仗着大帅的势,会对安国抱有成见。这对以后安国统领军队,会有很大的影响。” 曹文诏点点头,看向李安国:“你师傅的话你听明白了?” 李安国耷拉着脑袋道:“听明白了。” “真的明白了?”曹文诏追问道。 “有,有点儿没明白,侄儿整肃军纪难道不对么?为什么会有人对侄儿抱有成见?”李安国低声问道。 曹文诏笑了笑,轻轻摸了摸李安国的脑袋说道:“你真的是在整肃军纪么?你要是真的在整肃军纪,就不会不问缘由地拿人了。 就像今天这件事,我一年多没见你父帅了,你知道我进京之后是什么心情么?我恨不得一下子飞到你父帅身边。这种心情,我怎么可能慢慢进城? 等进城以后,我跟你父帅聊了没多久就被你父帅安排进宫面见皇上,皇上要留我们在宫里吃饭,我好不容易才说服皇上跟你父帅一起吃饭,然后我便急着来找你师傅,我跟你师傅也是一年多没见了,你说我的心里得有多兴奋?因此我才一路纵马狂奔。 是,在城里纵马狂奔确实是违背了军纪,这一点我也承认。 可是我和我带的人违反军纪是你可以处置的么?这世上能处置你曹叔叔违背军纪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你父帅,一个是你师傅,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小小的宪兵队小队长可以做主了?你擅自处置曹叔叔的人是什么行为,这叫越权,本身就违背了军纪。 还有,你父帅身边的侍卫也是你们宪兵队可以处置的么?你们知道他们在执行什么任务就敢拦住他们?你是大帅的儿子,他们都认识你才不会动你,换个人拦他们一下看看!别说处置他们,不被他们拿下就烧高香了。 安国,你加入宪兵队整肃军纪我们都不反对,可是你不能越权,你自己都违反了军纪,又拿什么去约束别人? 现在大家之所以怕你,听你的,只因你是大帅的儿子,可是要是长此以往的下去,你就会变得目空一切,那时就没有什么是你不敢管的,那样是不利于你成长的。” “侄儿明白了,多谢曹叔叔指教。”李安国忙道。 曹文诏微笑着点了点头:“安国,你想不想成为你父帅那样的人?” 李安国急忙回道:“侄儿一直拿父帅做榜样。” 曹文诏笑了笑:“这世上最了解你父帅的就是你的师傅,你一定要用心跟你师傅学习,你现在问问你师傅,今天这事儿换做你师傅会如何处置?” 高奇摇摇头,笑了笑道:“安国,你曹叔叔可以称得上是你父帅的知己,论对你父帅的了解,你曹叔叔可不输于我,难得你曹叔叔能指点你,你应该多向曹叔叔请教才是。” 曹文诏笑道:“我刚才这些话已经是越俎代庖了,也就是咱们兄弟不见外,换一个人,我怎能说这些?高兄弟,你是安国的师傅,教导安国正是你的责任,还是你来吧。” 高奇摇摇头笑道:“教导安国成才可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你们这些当叔叔的难道就没责任?” 曹文诏笑着摇摇头:“等安国再长几岁,我教他带兵打仗,现在还是你来吧。我去外面看看,安置一下下面的人。” 高奇笑道:“这些小事还用得着曹兄操心?我已经安排好了。” 曹文诏笑着点了点头,高奇这么说,自是安排得妥妥当当。 看了看时间,曹文诏摆手道:“咱们耽误了这么久,我估计皇上该等急了,咱们边走边说吧。” 高奇点点头,对众人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牵着李安国的手与曹文诏当先而行。 出了军政部,高奇摸了摸李安国的脑袋说道:“安国,你父帅经常说过一句话,法律无外乎人情。就是说执法的人,要讲究人情味。 你父帅看似执法极严,可实际上却是最宽仁的。你有时间到刑部调阅一下你父帅批示的案卷,你会发现你父帅从没有像前朝那样把犯人全家下狱,更没有株连过犯人的九族。近一年,你父帅甚至很少杀人,当然,那些十恶不赦之人除外。 我举得例子,你听了以后就知道你父帅是很宽仁的,顺天府以前牢里关押了很多犯了偷盗之罪的犯人,你父帅让人重新审问了一遍,把那些因生计困难,初次为盗的人都放了。” “我父帅不是经常说治乱世当用重典么?为什么他反而如此宽仁呢?”李安国奇道。 高奇笑了笑道:“用重典可不代表就得杀人,要知道人死不能复生,而我们的目的是让那些犯错的人改正错误,同时通过对这些人的处罚起到警戒后人的作用,说白了就是杀鸡儆猴。 你父帅虽然不杀人,但是对那些犯人处罚却比前朝严厉得多,比如说偷盗,以前对偷盗之人的处罚是不问青红皂白,先打一顿板子,然后扔到牢房关一段时间。 但是你父帅对这些人的处罚却不一样,你父帅要求下面的人对犯人要区别对待,那些为生活所困,初次为盗的人是打完板子,训导一番就放了。但是对那些惯犯不光是要打板子还要罚劳役。 还有那些贪官,贪一罚十,基本上查明之后都会罚得他们倾家荡产,然后还要坐牢,服劳役。 咱们有很多老百姓不愿干的活儿,都是这些犯人干的。有时间你可以到这些犯人服役的地方看一看,你看过以后就知道,那些活儿简直就不是人干的,别提有多遭罪了。 我可以肯定地说,这些人放出来以后,大部分人是不会再作奸犯科了,那些贪腐的官员看了以后是绝不敢再贪的。这就是惩戒的目的,也是治乱世用重典的真正含义。” “哦,侄儿明白了。”李安国点头应道。 高奇笑了笑:“我现在再说说你在宪兵队干的那些事,我问你,那些违反军纪的士兵犯法了么?如果犯法了,应该由军法处来处置,轮不到宪兵队管。” “宪兵队不是隶属于军法处么?侄儿以为宪兵队既然隶属于军法处,就可以处置那些违纪的士兵。”李安国低声说道。 高奇笑了笑:“宪兵队只能说是军法处的一个分支,实际上是一个独立的部门,宪兵队只能监督士兵,也就是说宪兵队只有督查的权力,没有处置的权力,处置权在部队,宪兵队看到违纪士兵以后,应该把这些人的违纪行为记录在案,然后把这些人交给他们部队的长官处置。” “这样的话,宪兵队好像就没有什么威慑力了吧?”李安国说道。 高奇笑着摇了摇头:“你觉得没有威慑力?你错了!你知道士兵为什么这么害怕宪兵队么?因为宪兵队的这个记录会影响到士兵日后的升职。 正常情况下部队长官要给士兵升职,事先要查阅宪兵队的记录,如果发现士兵有违纪的行为,并且还在处罚期,那这名士兵就不能予以晋升。 不能晋升,就意味着士兵的军饷得不到提高,待遇也得不到提高。你以为那些人为什么当兵,不就是为了拿军饷,享受当兵的待遇么?这就是宪兵队对士兵的威慑力,比什么威慑力都大。” 第六百二十八章 漠北蒙古 顿了顿,高奇接道:“当然,宪兵队还有权监督长官处置违反军纪的士兵,如果长官包庇士兵,在违纪处罚期晋升士兵,那宪兵队就要提请军法处对这些人进行查处,这才是宪兵队的本职。 可是现在呢,自从你到了宪兵队以后,城里的宪兵队就开始自行处置那些违反军纪的士兵了,很多时候把军法处的事情都干了。 我问你,宪兵队如果可以自行处置违纪的士兵,那置部队的长官于何地?那你父帅还成***法处干什么?” “师傅,既然宪兵队属于军法处的分支,那我父帅为何要把宪兵队的责任分得这么清楚?合并在一起不是省了很多的人力么?”李安国奇道。 高奇笑了笑:“这是为了分散权力,要知道军队的管理乃是国家的头等大事,稍有不慎就会出现问题,而权力分散以后,就会避免很多弊病发生。” 李安国闻言凝眉沉思了一会儿,终于慢慢点了点头:“师傅,我明白了。” 高奇笑了笑:“你明白就好,其实啊,我觉得你父帅之所以没反对你进宪兵队,就是想让你历练历练。 安国,你年纪还小,有些道理还不明白,想让你明白这些道理,只有让你亲自去做一些事情,尤其是做错了以后,你才能明白为什么有些事情是做不得的。” “多谢师父教诲。”李安国忙道。 曹文诏笑着接道:“安国,你师父教你的可不光是应该如何管理部队,就算做地方官,也要遵循这个道理。” 高奇笑了笑道:“安国,你父亲案头有一本阳明先生的《传习录》,你应该好好读读这本书,如果你能读懂这本书,理解阳明先生说的知行合一的意思,那你以后做事便无往而不利。” “是,学生一定用心品读。”李安国忙道。 曹文诏摇摇头笑道:“高兄弟,难怪你能得大帅器重,现在居然也开始读起书来了。” 高奇笑道:“大帅对阳明先生崇敬异常,常跟我提起这本书,你说大帅这么重视的书,我能不好好读读么?” 说话间,一行人来到内阁衙门。 门口小九见了急忙跑过来叫道:“几位叔叔,你们可来了,皇上都等急了,说你们再不过来,他就要去找你们了。” 曹文诏笑笑:“大帅的公务都处理完了么?” 小九摇摇头:“没个完,还一摞子没看呢。” 曹文诏闻言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高奇道:“高兄弟,这也不是事儿啊!这么个劳累法儿便是铁人也受不住啊!” 高奇摇摇头叹道:“劝了多少次了,劝不住啊!唉,今年这次蝗灾,大帅至少要少活两三年。” 曹文诏闻言默默点了点头,想了想,转头对祖大寿和吴三桂道:“祖兄,长伯,明天咱们便回辽东,然后迅速出兵,扫荡漠北,以解大帅困境。” “是!”祖大寿和吴三桂急忙应道。 高奇接道:“曹兄,此次出兵只以劫掠为主,因此步兵你就别带了,另外,骑兵也不宜多出,我看两万人便足够了,多了的话,后勤补给是个负担。” 曹文诏点点头:“我明白的。” 沉吟了一下曹文诏接道:“高兄弟,我拟从广宁出兵,自大宁(今赤峰)西出,旋即北上往西扫荡,然后从归化而回,你这边给马科和变蛟去封信,让他们做好接应的准备,我掳掠一批牛羊,便往回运送一批。” 高奇凝神思索了一会儿,推算了下路程的远近,轻轻点了点头道:“行,这条路线比起从归化方向北征省了很长的路程,咱们现在粮食紧缺,能省则省。你放心,归化方面的接应事宜交给我。” 说完,高奇转头对小九道:“小九,你马上让人持我令牌六百里加急赶往归化通知你马五叔叔的手下,让他们派几名熟悉漠北地形和蒙古部落情况的探子赶往辽东,到时给大军带路。” 说着从怀中摸出一枚令牌交给小九,小九闻言急忙唤来一名侍卫吩咐了几句,那侍卫接过令牌,冲高奇,曹文诏等人抱了抱拳,疾步而去。 曹文诏笑了笑道:“还是高兄弟心细。” 高奇摆摆手:“要打败漠北的蒙古人不难,难的是找到他们的位置,因此大帅数年前就让五哥派人深入漠北了,就怕你日后北征漠北时找不到敌踪。” 曹文诏叹道:“是啊,茫茫大漠,要想找到蒙古人的部落谈何容易。大帅深谋远虑,多年前就为北征开始做准备了。唉!世人皆说曹某人乃常胜将军,却不知若非大帅运筹帷幄,曹某焉能如此顺利取胜。” 高奇也叹道:“是啊,有大帅这样的统帅,下面的将领们不知省了多少力气。” 曹文诏轻轻拍了拍高奇的肩头:“所以咱们一定要多关心大帅的身体,千万不能把大帅累倒了。高兄弟,我常年在外,不能帮大帅分忧,家里面的事你多费费心。” 高奇重重点了点头:“曹兄放心,兄弟明白。” 两人正说话间,便见王承恩匆匆走了出来,见了众人,王承恩急道:“几位爷,你们可过来了,皇上都等急了。” “大帅不是陪着皇上么?”曹文诏笑道。 王承恩连连摇头:“别提了,大帅一边跟皇上说话,一边批阅公文,这一会儿就批了二十多份公文了,下面的人走马灯似的来回进出,这么个干法儿,可不要累坏了?你们来了,赶紧把大帅拉走。” 曹文诏和高奇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苦笑了一下,疾步往里走去。 “等一下,几位将军。”王承恩急忙叫道。 “怎么了?”曹文诏等人急忙停下脚步。 “今天你们说话的时候别谈公务了,说些让大帅开心的事情,多劝大帅喝几杯。”王承恩忙道。 曹文诏点点头,轻轻拍了拍王承恩的肩头:“王公公提醒的是。” 说完,几人加快脚步进了李景的书房。 见李景的桌案上还摆放着一摞公文,曹文诏对文青招了招手:“把大帅的公文拿走,今天不处理公务了。” 李景闻言笑道:“时间还早得很么?你们急什么?我把这些公文看完咱们再回府。” 曹文诏摇摇头笑道:“大帅,明天兄弟就回辽东了,您今天多陪兄弟喝几杯,这些公务等兄弟走了以后您再慢慢处理。” “明天就走?你急什么?”李景奇道。 曹文诏苦笑道:“大帅,看见您这么劳累,兄弟能不急么?好了,今天听我的,走,咱们回府。” 陈国柱也笑道:“哥,难得曹大哥回来,您就别忙了,陪曹大哥多喝几杯。” 说着走到李景身边,把李景拉了起来。 而高奇则上前把李景书案上的公文收拾起来交给一旁不知所措的文青,然后给文青递了个眼色。 文青会意,急忙接过公文转身离开。 李景见状无奈道:“好吧,看来我要不走,你们就该绑架了。” 曹文诏笑道:“绑肯定是不敢的,但是架不架的就没准儿了。” 朱由检见了大笑:“你们要是早点来,早就把李兄给架回去了,害朕等了这么久。” 这是众人才想起还未给朱由检见礼,一个个急忙向朱由检躬身道:“见过皇上。” 而李安国则上前给朱由检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道:“孩儿拜见皇上。” 朱由检对众人摆摆手,然后笑着拉起李安国道:“好孩子,快起来。怎么这么久没进宫找媺娖玩了?” 李安国忙道:“孩儿上午去学堂,下午到宪兵队,晚上不敢进宫。” 朱由检奇道:“晚上怎么不能进宫?” 李安国忙道:“母亲说孩儿长大了,晚上进宫诸多不便。” 朱由检闻言大笑:“看来是真的长大了,好啊,长大了好,长大了就可以帮你父帅的忙了。” 李安国忙道:“今天曹叔叔和师傅又教了孩儿很多道理,孩儿知道还差的很远。” 朱由检摇头笑道:“你知道自己差的很远,就说明你真的长大了。” 转头看了看李景,朱由检笑道:“李兄,安国长大了,我看再过两年就让他跟媺娖成亲吧。” 李景闻言连连摇头:“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成亲太早对他们没好处,等公主十八岁了再让他们成亲。” 想了想李景又道:“还有,皇上,小孩子贪玩,别总让公主闷在宫里,我看,也让公主到学堂读书去,这样利于公主成长。” 朱由检笑道:“呵呵,反正是你的儿媳妇,你安排吧。” 李景笑道:“那我可就把公主接出来住了。” 朱由检笑道:“都在你家住了三四年了,我看她对你这个公公比对我这个父亲都亲。” 李景闻言大笑。 笑了一会儿,李景对小九招了招手,小九急忙取过李景的帽子递了过来。 李景从小九手中接过帽子戴上,然后对众人摆了下手:“走吧。”说完李景和朱由检当先而行,曹文诏等人随后跟上。等众人来到李府,御膳房早已将菜肴送来,等孙虎头和李定国及家眷给朱由检等人见完礼,李景便招呼众人入席。 第六百二十九章 西方来人 李景身为主人,自然做了主位,朱由检坐在李景的左手位,曹文诏在高奇的推让下坐了李景的右手位,高奇挨着曹文诏的位子,陈国柱坐在朱由检的旁边,然后祖大寿坐在高奇的身旁,吴三桂坐在陈国柱的身旁,孙虎头和李定国坐在祖大寿和吴三桂的中间。 见王承恩在自己和朱由检身后侍立,李景笑着回首对王承恩道:“承恩,今天是家宴,这里也没有外人,你也坐吧。” 王承恩忙道:“皇上和大帅还有诸位将军在座,老奴怎敢就座。老奴在这里伺候皇上和大帅。” 李景笑道:“承恩,这里是我家,你还怕没人伺候皇上和我?来,一起坐吧。” 曹文诏看了看李景,见李景不是客套,想了想接口说道:“王公公,老曹这些年虽然一直在外边,不过也听说你伺候皇上和大帅尽心尽责。 我们这些人在外面要说有什么牵挂,那就是担心皇上和大帅的身体,你把皇上和大帅伺候好了,我们这些人对你都是万分感谢,都把你当成自家兄弟一样,绝不会像那些文官那样瞧不起你。 所以王公公你就不用客气了,一起坐吧,不然的话,大家看着你站着,这酒喝起来就有些不是滋味。” 李景闻言笑着接道:“承恩,你看文诏兄都这么说了,你要不坐,就是不给文诏兄面子了,你要不给文诏兄面子,小心他一会儿喝多了找你麻烦。” 朱由检也笑道:“承恩,既然李兄和曹将军都要你坐,那你就坐吧,不然他们喝酒不尽兴,朕这顿酒不白请了么?” 王承恩笑道:“既然皇上和大帅还有曹将军看得起老奴,那老奴就斗胆坐下了。” 李景笑道:“你要斗胆敬文诏兄三杯酒我才佩服你。” 冲孙虎头和李定国中间指了指,李景笑着接道:“承恩,你坐我对面,一会儿敬起酒来也方便。” 众人闻言大笑。 待王承恩坐定,李景端起酒杯起身道:“今天这顿酒是皇上请的,咱们先敬皇上一杯,祝皇上身体康健,祝大明早日中兴。” 曹文诏等人急忙端起酒杯起身道:“臣等祝皇上龙体安康,祝我大明早日中兴。” 朱由检闻言端起酒杯冲李景举了举,又对众人举了举道:“李兄及诸位爱卿,朕谢谢你们,来,大家满饮此杯。” 言罢,举杯一饮而尽。 李景和众人也举杯饮尽。 待丫鬟把酒满上,李景举起酒杯道:“这第二杯……” “等等,李兄,这第二杯轮到朕了。”朱由检急忙说道。 说着,朱由检端起酒杯:“这第二杯,咱们大家祝李兄身体康健,愿李兄引领大家早日中兴大明。” 朱由检说完,众人自是毫不迟疑,一同举杯饮尽杯中之酒。 等丫鬟再次把酒满上,李景端起酒杯道:“这杯酒,敬文诏兄,柱子兄弟、复宇兄和长伯,你们平定辽东,建不世之奇功,你们都是大明的功臣。” 曹文诏忙道:“大帅,若不是您运筹帷幄,若不是诸位同僚全力保障后勤供应,文诏和诸将焉能建此奇功,平定辽东,大帅才是第一功,高兄弟和沈大人等人的功劳亦在文诏等人之上,这杯酒,恕文诏不敢受饮。” 李景摆摆手笑道:“打仗虽然打的是后勤,可是保障后勤只能说是满足了取胜的条件,最终要想取胜,还得靠前方将领指挥得当,将士们奋勇杀敌,不然的话,后勤保障的再充足也是无用。 以前咱们跟女真人打了不知多少仗,可是总是输多胜少,难道说每次失利都是因为统帅的战略布局不对?还是每次都是后勤保障不力?恐怕不见得吧? 孙子曰:知胜之道有五,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识众寡之用者胜,上下同欲者胜,以虞待不虞者胜,将能而君不御者胜。 此五胜皆用兵之道,而此战你深谙其法,确是名将风范,正如孙子所云,夫将者,国之辅也。 所以,这个头功还是你和你麾下的将士们的,文诏兄,你无需谦逊,这杯酒正该敬你们才是。” 曹文诏端着酒杯叹道:“大帅对自己的功劳只字不提,居功而不自傲,此等胸襟,文诏感佩莫名,如此,这杯酒文诏便和诸位兄弟同僚愧领了。” 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三杯酒过后,李景放下酒杯笑道:“好了,前三杯酒我和皇上敬完了,现在大家就开怀畅饮吧。” 李景话音刚落,便见小九匆匆进来,给朱由检等人见过礼之后,小九说道:“启禀大帅,袁大人派人过来禀报,说有一百多名外国人来到北京,说是汤若望请来的,袁大人不知如何安排,特来询问大帅。” 李景闻听霍然而起:“什么?来了一百多人?让袁枢先安排人接待,我马上过去。” “大帅,不是说好了,今天不处理公务了么?”曹文诏急道。 李景搓了搓手,兴奋道:“一年了,我等这些人一年了,没想到汤若望还真的把人请来了。我跟你们说,这一百多人只要有三五个科学家,咱们大明的科技便会突飞猛进,科学院很多无法解决的难题,就会马上得到解决。” 曹文诏无奈道:“可是您总不能把我们撂这里吧?不如今天先让袁大人接待他们,您明天再会见他们不行么?” “是啊,李兄,急也不差这半天,何况总得让这些人先安顿下来吧。”朱由检也说道。 “这个……”李景沉吟了一下道:“那好吧,先把这些人安顿下来再说。” 说着,李景转头对小九道:“小九,你告诉袁枢,让汤若望和那些传教士好生招待这些人,吃住一定要用心安排,然后让他们先休息,我明天见他们。” “是!”小九忙道。 待小九出门,李景端起酒杯道:“来,来,大家喝酒。” 见李景如此高兴,众人不由诧异,近两年李景的气度越发地沉稳,已经很少有事情能让李景动容,至少,在座的都有许久未曾见到李景这么兴奋了。 当然,李景心情大好自然更调动了众人的酒兴,众人推杯换盏,喝的是不亦乐乎。 …… 次日,将曹文诏等人送走,李景便匆匆回到内阁衙门,李景回到衙门时,袁枢和汤若望已经等候多时了。 见了李景,袁枢和汤若望急忙行礼。 李景摆摆手示意二人坐下。 待二人坐定,李景笑道:“汤先生,昨晚你那些朋友们住的还习惯吧?” 汤若望忙道:“蒙大帅关心,大家都说大帅照顾的非常周到,他们都非常满意。” 李景笑道:“满意就好,汤先生,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这次来的这些人都是干什么的吗?这样我才好安排他们。” 汤若望忙道:“回大帅,这些人来自很多国家,大多数人我并不认识,甚至没听说过他们的名字,毕竟我来大明很多年了,消息传递不便,国内的事情都不是十分清楚。这些人是我通过教会的朋友找来的。 不过我教会的朋友在给我的信中说,这些人当中很多都是很有学问的,而且他们所学涉及到很多学科,其中还有几位是很有名望的科学家。” 李景闻言心道:这个汤若望倒是圆滑,先把自己的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 笑了笑,李景说道:“汤先生,那你的朋友有没有说这些人来大明的目的呢?” 汤若望道:“说了,这些人有的是慕名而来,有的是来大明避难的,有的是听说大明能为他们提供科研经费,有的则是来大明游历的,当然,大部分是来为大帅工作的。” “哦。”李景轻轻点了点头。 想了想,李景说道:“不管如何,你这次的事情办得很好,我答应你的事情也会兑现,你自己去选址建教堂吧。” “多谢大帅。”汤若望忙道。 想了想,李景又道:“你刚才说这些人来自很多国家,那么语言交流恐怕有些困难,你有没有精通汉语,并且熟悉各国语言的朋友给我做个翻译?” 汤若望忙道:“有,我有一位教友名叫艾儒略,他对汉语十分精通,而且熟悉各国语言。曾经翻译过很多各国的科学著作。” 李景沉吟道:“哦?艾儒略?我好像听子先先生说起过这个人,这个人以前曾经和你一起辅助过子先先生编撰历法是吧?” “是!大帅真是好记性,艾儒略这些年一直在福建传教,这次也随这些人一起进京了,为的就是给大家做通译。”汤若望忙道。 李景点点头:“你们做事考虑的非常周全,很好。走,咱们去见一见远道而来的各国朋友。” “是!”汤若望闻言急忙起身。 少顷,李景等人来到驿馆,见汤若望带着一群人赶来,一众外国人急忙起立相迎。汤若望对一人招了招手道:“艾儒略,这位是大明的首辅大人,兴国公殿下,公爵殿下抽时间来看望大家,你来给公爵殿下做下介绍。”李景闻言笑了笑道:“我们大明的规矩跟你们西方不太一样,我们大明只有对亲王,郡王以及王子才能用殿下这个称呼,请不要用殿下来称呼我。” 第六百三十章 独裁统治 “是!”艾儒略忙道。 沉吟了一下,艾儒略道:“那就称呼公爵大人吧?” 李景摇摇头笑道:“还是用阁下吧?” 艾儒略躬身行了一礼:“尊贵的公爵阁下,您是我见过最有风度,也是最平易近人的贵族。” 李景笑着摆了摆手。 艾儒略回身对一众外国人叽叽咕咕说了一番话。 众人听了急忙向李景躬身行礼。 李景笑了笑道:“大家远道而来,我代表大明对诸位表示欢迎,不知大家能不能一一介绍一下自己?咱们互相认识一下。” 艾儒略翻译了之后,一名年约六十余岁的老人向前走了两步,躬身向李景行了一礼,然后说道:“您好,尊贵的公爵阁下,我叫威廉。哈维,我是英格兰人,是一名医生。 前年我曾去过神圣罗马帝国,那里发生着可怕的战争,那里的人非常可怜,人们饱受着战争的折磨。 作为一名医生,我对战争无能为力,我也劝阻不了各国的政要们停止战争,为此我十分痛苦。 去年夏天,我听说在东方有个大明帝国,大明帝国的首辅大人,也就是您,非常的英明神武,您非常果断地结束了大明国内持续了多年的战争,我来大明的目的就是想知道,您是用什么方法结束了这场战争。” 听完艾儒略的翻译,李景冲威廉哈维点了点头道:“尊敬的哈维先生你好,神圣罗马帝国发生的战争我也听说了,身为医生,你对战争必然十分反感。 可惜非常遗憾,我能告诉你的是,要想解决战争,只能用战争的手段。大明有很多强大的敌人,对这些敌人,讲道理是行不通的,只有彻底击败他们,他们才会接受和平。 呵呵,你问我用什么方法结束了这场战争,我可以告诉你,那就是这场仗我打赢了,用了一年的时间,我打败了大明最强大的敌人。另外我很愉快地告诉你,现在大明曾经的敌人已经成为大明的一份子。 我对哈维先生的忠告是,医生的职责就是救人,你不需要管什么战争,做好你的本职就行。 哈维先生悲天悯人,想必医术也十分高明,我们大明也有很多医术高明的医生,你这次既然来到大明,我希望咱们可以进行一下医术交流。” 威廉。哈维笑道:“十分感谢公爵阁下的解答,我也听说贵国的医术十分神奇,我这次来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来学习的。” 李景笑道:“互相学习,只有取长补短,才能提高医术,才能救治更多的人。” “公爵阁下说的极是。”威廉。哈维笑道。 威廉。哈维是英国的皇家御用医生,在当时的欧洲非常地有名,哈维三十一岁的时候开始独立开诊,他非常关心病人的疾苦,亲自探视行动不便的患者,从不计较报酬,常常免费为穷人治疗。 哈维的宗旨是:医生要为穷人做好事。 由于哈维医术精湛,且品德高尚,在伦敦成了家喻户晓的名人,很多外国人也曾慕名到伦敦请他看病。 可惜李景并不是学医的,李景如果是学医的,就会知道威廉哈维不光是一位医生这么简单,威廉哈维还是一位生理学家,他发现了血液循环的规律,奠定了近代生理科学发展的基础,是实验生理学的创始人之一。 虽然不知威廉哈维对后世的影响力,但是李景对威廉哈维还是给予了应有的尊重。在李景看来,一个关心人们疾苦的医生,无疑就是一位好医生,而大明的医生就是要跟这样的医生进行医学交流。 有威廉哈维抛砖引玉,接下来又有人分别介绍了自己,而李景也一一解答了这些人的问题。 这时一位大约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问道:“尊敬的公爵阁下您好,我叫皮耶。德。费玛,是来自法兰西王国的律师,我听说贵国正在拟定新的宪法,宪法中明确规定皇帝是国家的象征,但是不再拥有执政的权力,执政权将交给内阁。对于您的这个主意我非常地感兴趣,这就是我此次来大明的目的之一。 不过我到达大明以后,沿路都在听说您的名字,我从未听说过任何一个国家的领袖在民间有如此巨大的声望和影响力,实际上,我通过人们的议论认为大明帝国现在是由您进行独裁式的统治,我很想知道,您拟定新宪法的意义何在?” 听了艾儒略的翻译,李景身后一众官员大哗,袁枢正要开声斥责,见李景摆了摆手,袁枢当即止住自己的话语。 笑了笑,李景说道:“尊敬地费玛先生你好,很高兴你能直言这个问题,我也很乐意为你解答这个问题。” 顿了顿,李景接道:“费玛先生,你是一位律师,你应该知道当这部宪法推出来以后,我们等于是建立了一种新的制度。可是建立一个新的制度必定会损害固有势力的利益,而固有势力势必要抵制新的制度。 一般来说,一个国家新旧势力观念产生碰撞乃至利益出现冲突是非常容易发生战争的,而为了避免战争出现,我只能依靠强权去推行新的制度,也就是你刚才说的独裁。 另外,费玛先生,你应该知道很多事情我们不可能考虑地面面俱到,我可以毫不隐瞒地告诉你,我们制定的这个新的制度还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我们也在慢慢摸索。 我们要做的是,一旦发现有不妥之处要立即纠正。而这个时候,必然要有一个强力人物坐镇才行,对此,我自认应该当仁不让。” 艾儒略翻译完,等费玛消化完自己的话,李景笑着问道:“不知我的回答费玛先生满意么?” 费玛忙道:“尊敬地总理大人阁下,很感谢您能为我解惑,您真是一位既睿智又有魄力的政治领袖,跟您相比,我们法兰西那些贵族实在相差太远,我相信大明帝国在您的带领下必将日益强盛。” 李景笑道:“感谢费玛先生的夸奖,你是一位律师,精通法兰西王国的法律,我很期待我们两国能够在法律方面互相借鉴。” 费玛笑了笑道:“尊敬地总理大人阁下,我听说您的国家有一个科学院,我更希望与贵国的科学家进行交流。” 李景闻言不由一怔,律师跟科学家进行交流?交流什么? 见李景一脸疑惑,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上前说道:“尊敬地总理大人阁下,您可能不知道,费玛先生虽然是律师,但是他更大的兴趣却在数学方面,费玛先生的业余时间都在研究数学,他在数学方面的造诣比很多职业研究数学的人都高深。” “业余数学家?”李景闻言不由沉思起来。 作为一名后世之人,李景知道十七世纪法国有一位伟大的业余数学家,后人称之为业余数学家之王,只是李景记不住这个人的名字。 如果这个人就是皮耶。德。费玛,那么这次真是挖到宝了。 抑制住心里的惊喜,李景看向眼前之人:“请问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我叫勒内。勒内。笛卡尔。”那人说道。 听到这个名字李景只觉脑袋轰地一声。 如果说李景不记得业余数学家皮耶。德。费玛的名字,那么勒内。笛卡尔的名字他不会不知道,后世只要是念过高中的人,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不知道笛卡尔的学生都是不用心读书的。 勒内。笛卡尔是世界著名的科学家,被后人誉为近代科学的始祖,因将几何坐标体系公式化,笛卡尔被誉为解析几何之父,而解析几何正是高中的课程。 笛卡尔还是西方现代哲学思想的奠基人,是近代唯物论的开拓者,并且提出了普遍怀疑的主张,他的哲学思想深深地影响了之后的几代欧洲人,黑格尔称他为现代哲学之父。 笛卡尔还是一位物理学家,他创造的运动量守恒定律为能量守恒定律奠定了基础,同时笛卡尔还是一位生物学家,是一位思想家。 《几何学》、《方***》、《形而上学的沉思》,就是笛卡尔的代表作品。 但是李景实在不敢相信这个笛卡尔就是后来那个举世闻名的大科学家,因为李景不相信笛卡尔这样的科学家会花费这么长时间,漂洋过海来到大明。 看了看笛卡尔,李景沉吟了一会儿问道:“请问笛卡尔先生是不是在研究几何学?” 笛卡尔笑了笑道:“我对几何学非常感兴趣儿,这些年一直在研究几何学,去年我发表过一本《几何学》,算是我对几何学的一点见解。” 李景默默点了点头,那位享誉后世的科学家就是眼前这个人了。 按捺住心里的激动,李景微笑地看着笛卡尔说道:“不知笛卡尔先生来大明是什么目的呢?” 笛卡尔不答反问道:“不知总理大人认为宇宙是以太阳为中心呢,还是认为宇宙是以地球为中心?”听了笛卡尔提出的问题,李景顿时明白笛卡尔为什么来大明了。这个时期,欧洲有很多国家的元首和宗教领袖都由一个人担任,或者是国家元首遵从教廷的命令,国家法律以宗教教义为依据,即政教合一,政教合一的国家,政权等于是由罗马教廷掌控。 第六百三十一章 传教 当时,教廷认为地球是宇宙的中心,也就是地心说,所有反对地心说的人都被教廷视为异端。而哥白尼提出的日心说,等于是向教廷的权威发起了挑战。 教廷自然不能容忍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于是支持日心说的人几乎全部受到了教廷地迫害,著名的科学家伽利略都因支持日心说被监禁起来,布鲁诺更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笛卡尔定是支持哥白尼的日心说并且准备发表什么著作,但是他担心受到教廷的迫害,因此才来到大明。 李景自然清楚日心说和地心说谁是谁非,而且李景还知道宇宙也不是以太阳为中心,但是李景自然不会跟笛卡尔解释为什么日心说也是不正确的,因为跟科学家说话是要有科学依据的。 而现在的条件李景根本拿不出依据,根本证明不了宇宙并非是以太阳为中心,另外李景也不会用科学的语言讲述这些东西,实际上,李景连那些星星的名字都叫不准。 想了想,李景笑道:“笛卡尔先生,宇宙是很大的,以前人们认为地球是宇宙的中心,但是随着科学地进步,我们发现地球并非宇宙的中心。现在有人认为太阳是宇宙的中心,但是太阳就肯定是宇宙的中心么?只怕未必见得。” 笛卡尔笑道:“总理大人的观点很新颖,我们还从未想过太阳也许也不是宇宙的中心。” 李景笑了笑道:“我对天文学是不懂的,只不过是说说我的怀疑而已,我觉得天上那么多星星,恐怕未必都是以太阳为中心。至于这个说法是对是错,还得靠你们这些科学家去研究。” 笑了笑,李景接道:“有一点我想告诉你们,在我们大明,官府是不会干涉科学方面的事情的,不但不干涉,我们还支持科学研究,我们每年会给科学院提供上百万两银子用于科学研究。 另外,在我们大明,任何宗教都无权干涉科学研究,更无权干涉朝政,如果哪个宗教敢干涉朝政,干涉科学研究,我们会称他们为邪教。对付邪教我们只会采取一种办法,那就是把他们全部抓起来。 所以,在我们大明,科学家可以放心大胆地进行研究,可以放心大胆地阐述自己的科学结论。我这么说,你明白么?” 笛卡尔笑道:“就是说,我们可以随便发表自己的著作了?” 李景笑道:“只要你不是煽动人造反,那就百无禁忌。” 众人闻言顿时轻笑起来。 笑了笑,李景接道:“笛卡尔先生,我们大明比较注重实用领域方面的科学,我们科学院的研究方向也主要在这个方面,在数学领域和很多方面,我们的知识储备是远远不及你们的,我希望大家相互交流,互通有无,如果先生愿意为我们大明培养数学方面的人才,我将感激不尽。” 笛卡尔沉吟了一下道:“总理大人,恕我直言,我觉得这会有很大的困难,首先沟通方面就是很大的障碍。您知道我们这些人都不会说汉语,而据我观察,大明很少有人会说拉丁语,也没有几个人会说法语。至于别国的语言,我感觉也没有几个人会说。这种情况,教学是非常困难的。 实际上我们这次来大明还带了很多书籍,不过我觉得想把这些书籍翻译成你们大明的语言都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李景点点头:“笛卡尔先生,你说的很有道理,眼下这种情况,想让你们教学确实比较困难。不过我相信我们大明的学子们都是好学的,我相信他们为了学习你们的知识,一定会用心学习你们的语言。” 转头看了看汤若望和艾儒略:“汤若望先生,艾儒略先生,我知道你们这些传教士都会说汉语,我想交给你们两个任务,第一个任务是教授我们的学子学习你们的语言,第二个任务是翻译这些科学家们带来的著作。” “这个……这样的话,恐怕会耽误我们的传教工作。”艾儒略沉吟了一下说道。 李景摆摆手笑道:“你们给教廷写封信,就说我允许你们在大明再建十座教堂,你们想把教堂建在哪里,位置可以自己选。我想你们那个教皇看到这个消息一定会非常高兴,必然要派遣一批传教士过来吧? 另外我再给你们教皇写封亲笔信,我希望他能任命你俩担任,担任……你们教廷负责教务的职务叫什么?” “负责一个教区教务的称主教。”汤若望忙道。 “一个教区?我们大明这么大也只算是一个教区么?”李景皱了皱眉道。 汤若望闻言急忙赔笑道:“主要是大明信教的人少,实际上大明迄今为止还没有主教,我和艾儒略都是神父。” 李景点点头:“教廷在法兰西王国职务最高的叫什么?” “叫枢机主教(红衣主教)。”汤若望忙道。 “我们大明比法兰西大得多,级别怎么也不能比法兰西王国低了,那我就请教皇任命你俩为枢机主教吧。”李景淡淡说道。 汤若望忙道:“这个恐怕不行,一个国家最多只能有一位枢机主教,另外,教皇也不会听您的命令。” 李景笑了笑:“想在大明传教,不听我的命令恐怕你们是传不了教的。 这样吧,我把大明划为南北两个教区,你负责北方,艾儒略负责南方,你任北方枢机主教,艾儒略任南方枢机主教,同时让你们那个教皇把下面一应的神职人员配齐。 有一点你们要提醒你们的教皇,在大明传教,必须遵守大明的法律,把你们教廷那套干涉律法的条条框框都给我收起来,你们只需要传播你们的教义信仰就行了。 还有,来大明以后,让你们的神职人员学习中国话,这样既有利于你们传教,同时也好教我们学习西方国家的语言,不然的话,光靠你们几个人怎么够用?” 汤若望和艾儒略闻言不由苦笑,自来都是教皇向各国发号施令,可是李景如今却向教皇发号施令。 这两个人可以说是东方和西方最有权力的人,不知这两个人碰撞以后会出现什么结果。 想及李景的手段,两人不由不寒而栗。 大明出动十万大军进攻吕宋并不是秘密,而且为了提振大明上下的军心民心,吕宋战事的进展朝廷也用邸报进行了通报。 身为外国人,汤若望和艾儒略自然更加关注这场战事,起初他俩认为大明要想取得胜利至少也要半年以上,可是他俩没想到这场战事居然会如此顺利,顺利地甚至令人难以置信。 西班牙人在马尼拉经营了多年,可明军仅用十余天便摧枯拉朽一般攻下了马尼拉城,总督科奎拉仅率残部几百人逃离马尼拉成城,现在还在深山老林之中躲避明军的追击。 实际上明军轻而易举地击败吕宋的西班牙人还不是最令二人感到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李景的动员能力,大明十万大军竟然只用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开赴吕宋,这在大明以前根本就做不到,若是放在欧洲国家则更是不可想象。 欧洲那些国家进行一场万人规模的战役就属于大战了,很多小国动员一支千人规模的部队就有些捉襟见肘,像荷兰,葡萄牙,西班牙,英国等国,动员几千人的军队也属于大规模用兵。 可是几千人规模的战役在大明来说,连两个县城的百姓械斗都不如,大明最初那些流寇造反的时候,临时吆喝了一声都能组织起几百人的队伍。 不知一旦教皇忤逆李景的意见,李景会不会雷霆震怒。 虽然两人手中都握有巨大的权力,可是要论打仗,教皇可远远不是李景的对手。 李景手下这些将领这两年打了多少仗汤若望和艾儒略都是十分清楚,以前朝廷围剿流寇常常被流寇所击败,可是自从李景当政以后,流寇只有败逃的份儿,以前流寇还能攻占个把县城,现在别说攻占县城,待在深山老林都无时不在提心吊胆,生怕官军什么时候就追了进来。 实际上以前流寇作乱最凶的陕西,河南等地,流寇基本上已经销声匿迹,以前那些声名显赫的流寇首领,不是被擒获就是主动投降。至于口外袭扰大明多年的几个蒙古部落,以及打得明军毫无还手之力的女真人也早被曹文诏平定。 现在大明军力之盛,恐怕全世界也找不出一个国家能与大明匹敌,这时谁敢招惹大明,实在是自寻死路。 两人只希望教皇不要激怒李景,再给西方招惹一场。(注:西方称蒙古铁骑横扫欧亚大陆为。) 当然,两人心里是迫切希望教皇能够同意李景的意见的,那样两人可就一步登天了。汤若望和艾儒略正思忖间,便听李景对笛卡尔道:“笛卡尔先生,你们西方国家有很多大学,教学体系是比较成熟的,我们大明才刚刚起步,咱们不能急,要一步一步地来。我建议你和你的朋友们能在研究学问之余,抽出时间和汤若望先生,艾儒略先生等人翻译一下西方的学术著作,等到教廷派人过来以后,就会有更多的人教授西方各国的语言,我想要不了几年,我们的学子就可以跟你们能够正常交流,那时就不会有语言障碍了,你说是不是?” 第六百三十二章 不情之请 笛卡尔闻言,这才明白李景刚才转移话题的目的。 轻轻笑了笑,笛卡尔道:“尊敬地总理大人,您是我所知的领袖当中求知欲最强的,也是我所知的领袖当中最开明的。当然,您还是一位最有权势的领袖。您如此盛意,我想我没有理由不答应您的要求。” 李景闻言大喜:“笛卡尔先生,在这里我向你郑重承诺,无论你们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办到,我全部答应你们。” 笛卡尔笑道:“多谢总理大人,我们在来的路上就听人说了,大明的科学院是一个非常优雅安静的地方,不知道我们可不可以住在那里?要知道进行科学研究的时候,是不能让人打扰的。” 李景笑了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科学院肯定是没人敢去那里骚扰的。不过,我并不打算让你们住在科学院,我知道你们都有宗教信仰,我准备在教堂附近单独给你们划出一块区域来,给你们建一座研究院,再为你们建一个居住区。这样你们到教堂就方便了许多。” 笛卡尔闻言大喜:“那就更谢谢总理大人了。” 李景摆摆手:“我知道你们做科学研究的时候需要做实验,这个实验室是必须要有的,但是器材设备我们大明未必能给你们准备周全。 这样,你们给我开一份清单,大明没有的,我让人在你们的国家进行采购。总之,我要为你们创造最好的条件,最好的氛围。 还有,我们大明还有出版署,你们要发表什么著作,我会让他们全力配合你们,甚至我还可以派人把你们发表的著作送往欧洲,你们不必担心教廷的人找你们或者是找你们家人的麻烦,只要有我在,没人敢动你们一根手指头。” 笛卡尔等人闻言不由一震,李景这话说的豪迈至极,可以说完全不把教廷放在眼里。但是大家都能看出,李景绝不是在说大话,这个人绝对有能力做到他所说的那样。 沉吟了一下,笛卡尔说道:“我相信大人说的话,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大人能不能对教廷施加压力,让他们把伽利略。伽利雷先生(伽利略姓伽利雷)放出来。伽利雷先生年事已高,而且双目失明,身体也非常不好,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伽利雷先生恐怕坚持不了多久的。” 李景点点头:“没有问题,如果伽利雷先生身体允许,并愿意来大明的话,我将派舰队把伽利雷先生接到大明。” 想了想,李景转头对艾儒略道:“你现在就给你们那位教皇写信,把我的意思告诉他,我派人给你送信。” 顿了顿,李景又道:“再给西班牙,葡萄牙,英国,还有法兰西等国的国王写封信,就说大明愿意与他们进行贸易往来,让他们派遣使节来大明洽谈。” “是!”艾儒略忙道。 李景转身又对小九说道:“传我的军令,擢升郑森为大明海军参将,让郑森率领大明海军第二舰队第一分队并三千陆军到欧洲走一趟,去意大利把伽利雷先生接出来,告诉郑森,如果教廷不放人,可以动用武力解决。” 笛卡尔闻言大惊:“不,千万不要动用武力,如果因为我的原因令教廷跟大明开战,那我的罪过就大了。” 李景笑道:“笛卡尔先生不必担心,我就是吓唬吓唬他们,我还没有那么傻,只派一支舰队远渡重洋去跟教廷开战。真要跟教廷打仗的话,我怎么也得把第二舰队整支舰队全派出去才行。” 笑了笑,李景接道:“对了,笛卡尔先生,还得麻烦你给伽利雷先生写封信才行。” 笛卡尔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忙道:“好的。” 可惜笛卡尔并不知道,李景为了能救出伽利略,为了能让伽利略来到大明,是不惜与教廷,甚至与整个欧洲国家一战的。 伽利略有多么有名恐怕后世之人没有几个不知道,伽利略被誉为现代观测天文学之父,现代物理学之父,科学之父,以及现代科学之父。纵观科学史,还没有哪个科学家能像伽利略一样拥有如此之多,如此崇高的头衔。 这是一个科学巨人,如果能得到伽利略,哪怕损失一百万乃至更多的军队都是值得的,伽利略的价值,用价值连城来形容都不过分。 实际上李景之所以没想起伽利略,是因为他并不知道伽利略还在人世,别说李景记不住伽利略的生卒年,就算能记住伽利略的生卒年,李景也不知道现在是公元哪一年。 要知道李景到了明朝以后,用的都是皇帝年号加天干地支纪年。比如说今年是崇祯十一年,但是正式的年份记录应该是丁丑年,或者是前面加崇祯的年号,或者是后面标注崇祯的年号,以防跟前面的丁丑年重复,很少直接说崇祯十一年。 就好像今年开的恩科,正式叫法是崇祯十一年丁丑科。如果官府出布告,日期标注就是丁丑年,而不会去写崇祯十一年。 李景到了明朝以后用了十多年这样的纪年法,早就忽略了公元纪年法,这样一来,原本有些记忆的名人,也想不起这些人的生卒年份,哪怕是伽利略这样的名人。不然的话,李景几年前就派人去欧洲把伽利略给弄到大明了。 但是现在听到伽利略还在人世的消息,李景自然要想尽一切办法把伽利略弄到大明。唯一遗憾地是伽利略的年纪已经老了,而且已经双目失明。 不过只要把伽利略弄到大明,李景有信心让伽利略多活几年。 就像袁可立和徐光启一样,李景相信在自己的精心照顾下,袁可立和徐光启肯定比原来要多活了好几年。 只要伽利略能多活几年,让他带一带中国的学子,那这个价值是无法估量的。 把事情交代完,见笛卡尔等人再无疑问,李景笑道:“既然大家都对我们的科学院感兴趣,那我就带大家去参观一下。” 笛卡尔等人笑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李景点点头笑道:“在研究院没有建成以前,你们可以住在科学院。” 说完,李景转身对小九吩咐道:“命令侍卫们把先生们的行李箱子搬上车,注意,让他们别弄乱了,尤其他们带的箱子,一定要轻搬轻放。” “是!”小九应道。 随即出门唤来一群士兵,小心翼翼地把众人的行李等物搬了出去。 见李景如此心细,众人皆是感叹不已,这些人当中虽然有很多人都受到过国王的接见,但是从来没有一位国王像李景这样对他们如此尊重,如此器重。虽然李景不是皇帝,不是国王,但是李景的权力,乃至李景掌握的能量,远比他们见过的国王大的多得多。 从驿馆出来,李景并没有让大家做马车,而是亲自陪着众人步行往科学院走去。一路上,李景亲自为众人讲解北京城的人物风情,历史典故,众人听了皆是赞叹不已。 这也难怪,相比起北京,无论是意大利的罗马,还是法兰西的巴黎,或者是西班牙的马德里,以及葡萄牙的里斯本,这些国家的首都不管是城市规模,还是人口数量,乃至生活质量,都跟北京相差极远。至于道路的整洁,百姓的素质,更是相差的不可以道里计。 等到了国子监,见识到中国的园林建筑,这些人更是目瞪口呆。 别看这些人大多是贵族阶层,但是西方国家的建筑艺术主要体现在雕塑上面,这些人哪里见过像中国这样讲究意境的园林艺术?走进这样的园林,再庸俗的人也会不自觉地附庸风雅。 观看了一会儿,笛卡尔忽道:“尊敬地总理大人,不知您为我们建造的研究院能否像这里的环境一样?如果没有这样的环境,我们宁可住在这里。我觉得这里就是天堂,上帝就应该住在这里。如果能住在这里,我可以不用去教堂做礼拜。” 李景闻言大笑:“笛卡尔先生你放心,我为你们建造的研究院,环境绝不会次于这里。至于你们的住所,会比这里还要优雅。” “真的?”笛卡尔等人闻言大喜。 李景点点头笑道:“改日我请你们参观我们大明的皇家园林。” “皇家园林,是您住的地方么?”笛卡尔问道。 李景笑着摇了摇头。 这时袁枢接道:“我们大帅住的地方非常简单,还没有一些富商家豪华。” 笛卡尔闻言呆了呆,过了一会儿,向李景伸了伸大拇指:“尊敬的公爵大人,您是一位贵族,一位真正的贵族,更是一位合格地政治家。我们的国王要是有您一半自律,法兰西要比现在强大的多。” 李景笑了笑道:“笛卡尔先生言重了,我并没有想你们想象的那么好。” 随即李景指着前方说道:“呵呵,我们的国子监祭酒孔贞运大人来迎接大家了。恩,国子监祭酒就相当于你们大学的校长,只不过我们的国子监祭酒是国家大学的校长,级别肯定比你们的大学校长高。”笛卡尔笑着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道:“总理大人,恕我直言,我觉得学校不应该跟政治联系在一起,这会影响到学术研究的。我们的大学虽然有很多是国家和教廷办的,但是校长和教授并不是国家官员,而且大多数的时候,学校是不会参与政治的。”李景闻言一怔,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轻轻点了点头:“笛卡尔先生说的对,学校确实不应该跟政治有联系。” 第六百三十三章 龙 沉吟了一下,李景接道:“也不能这么说,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学术或者是科学方面的东西不应该跟政治联系在一起,至于宗教更不应该干涉科学方面的事情。”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接道:“科学要是跟政治和宗教连系在一起会影响科学进步的,就像哥白尼提出的日心说,哪怕这个观点是错的,教廷也不应该迫害支持这个学说的科学家。 笛卡尔先生,你放心,我会颁布明确的法律保证这一点。在大明,绝不会出现因为学术争论遭到迫害的事情。” 想了想,李景又道:“笛卡尔先生,能给我介绍一下你们那些大学都有什么科目么?我想我们大明可以借鉴一下。” “您的意思是把跟政治有联系的科目跟研究科学的科目分开?”笛卡尔问道。 李景点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毕竟我们的官员最终都要从学校里走出来。实际上我们大明几乎所有的学堂都是培养这方面的人才的,因为想当官的人还是占大多数的,所以我打算把专门教授学术方面知识的学校划分出来,凡是有兴趣研究科学的学生都送到这样的学校。” 笛卡尔沉吟道:“这个怕是有些困难,要知道研究科学的人一般没有收入,只有在学术方面有一定成就以后,才会被大学聘请为教授,学习期间要是家里没有相当的财力怕是无法坚持下去的,实不相瞒,在我们国家,能搞科学研究的大多都是贵族,家里有一定的财力,另外,我们的教廷也支持这些人进行科学研究。” 李景笑了笑:“看来教廷也不是一无可取,这一点做的还是不错的。不要紧,在大明,我让国家支持这些学校,不管多少人,国家都出钱培养。” “呵呵,不知我们也可以享受这种待遇么?”笛卡尔微笑道。 李景笑道:“没问题,不光是你们可以享受这个待遇,就连你们国家的人也可以,只要你们国家的人愿意来我们大明进行学术方面的研究,来多少,我养多少。” 笛卡尔轻叹一声:“总理大人,你们的国家现在正闹蝗灾,对外还在打仗,这个时候您还能出钱支持科学教育,您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从来没有哪个国家的领袖像您这样重视培养科学人才。” 李景笑道:“呵呵,其实我这也是咬牙硬挺呢,不过就算是砸锅卖铁,我们也要把科研学校办起来。” 摆摆手,李景指着迎过来的孔贞运道:“孔大人,来,我给你介绍介绍。” 随即在艾儒略的翻译下,为国子监一众人等和笛卡尔等人一一作了介绍。 稍作寒暄,李景带着众人参观了一下国子监,接着又带着众人来到科学院。 大明科学院分得科目是比较细的,共有十多个科目,听完科学院的人介绍,笛卡尔等人不由吃了一惊,众人万没想到大明的科学院居然把学科分得这么细。 不过看到科学院研究的课题,众人才知道李景刚才说的并不是谦虚,大明的科学院确实还处于起步阶段,很多西方国家已经有了成果的课题,大明才刚刚开始涉及。尤其数学、物理和天文等领域,大明与西方国家相差极远。 这些人很多都在本国的大学出任教授,看到大明的学者还在研讨已经有了结论的课题,当即忍不住出言指点,笛卡尔等人更让人把自己带过来的书籍拿出来,在艾儒略和汤若望等人的翻译下,跟众人讲解。 过了许久,众人才想起李景还在旁边站着。 “真是不好意思,居然忘记总理大人还在这里。”笛卡尔等人不好意思说道。 李景微笑着摆摆手:“你们这才是真正做学问的人,传道解惑,正是人师之本分。” 说完李景转头对一众大明学子说道:“这些外国朋友都是科学大家,我希望你们能认真地跟这些先生们学习,而为了能更好地理解先生们说的话,我建议大家好好学习他们的语言,只有学会了他们的语言,你们才能更好地领会先生们地意思,毕竟翻译不是专业人士,由于知识所限,可能表述的意思不是十分准确。” “是!”众人应道。 便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嗤嗤的声音,众人循声向外望去,只见远处一座房屋向外冒着白气。 众人见了不由大奇,要知道现在是夏天,怎么可能出现这么浓厚的白气? “那是什么?”笛卡尔问道。 听笛卡尔询问,众人齐齐把目光看向李景。 大家都知道远处那所房子是蒸汽机实验室,而蒸汽机研究被李景列为大明最高机密,现在这些外国人询问,众人自然不好回答。 见众人的目光看向自己,李景笑了笑,指着远处的房屋对笛卡尔说道:“那里有人在做实验。” “做什么实验?能让我们看看么?”笛卡尔奇道。 李景笑笑道:“很危险的,爆炸了很多次,伤了很多人,大家还是不要过去了。” “会产生爆炸?那更得去看看了。”笛卡尔接道。 李景摇摇头:“咱们这么多人,那房子也容纳不下。这样吧,笛卡尔先生要是有兴趣,改日我让人带你去看看。” 笛卡尔闻言略作沉吟,轻轻点了点头。 笛卡尔能成为一名伟大的科学家自然不是傻瓜,李景如此重视科学院,怎会把危险的实验安排在科学院周围? 另外,自己询问的时候众人的目光都看向李景,说明大家都知道那里在干什么却不敢乱说,很显然,那间房子里面做的实验非常重要。 能让所有人缄默的实验,自然不能让人参观。自己刚才问的,无疑是很唐突的,而李景如此回答,却是给足了自己的面子。 看了看天色,李景笑道:“快到吃饭的时间了,今天我请大家吃饭,小九,派人到祥鹤楼通知大师傅安排酒席。” “是!”小九应道。 接着,李景又转头对孔贞运道:“你让人收拾一些房间出来,这些先生以后就在国子监居住。” 顿了顿,李景又道:“孔大人,长庚先生(宋应星)这段时间在河南研究治理蝗灾,方大人现在主要精力放在军工厂上面,这些外国人你先帮着接待一下,这些人都是难得的人才,告诉下面的人,一定要用心招待他们,争取让他们永远留在大明。” “大帅放心,下官明白。”孔贞运忙道。 说完,孔贞运便吩咐国子监负责行政事宜的官员安排笛卡尔等人的住处。 待孔贞运交代完,李景笑着对众人招了招手道:“走吧,我请你们吃饭。” 言罢,带着众人浩浩荡荡直奔祥鹤楼而去。 这顿饭不用说,自是吃的宾主尽欢,美中不足的是,笛卡尔等人不会使用筷子,吃饭时难免手忙脚乱。 酒宴过后,李景命人送上茶来,然后对笛卡尔等人说道:“诸位先生,初来大明你们可能不太习惯,需要适应一段时间,你们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到处看一看,看看我们大明的风土人情,我会安排人给你们做向导。” “多谢总理大人阁下。”笛卡尔等人忙道。 李景笑着摆了摆手,又对汤若望和艾儒略道:“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们一下,陪着诸位先生,不然的话,大家无法交流。” “大人放心。”汤若望和艾儒略忙道。 李景回身对小九招了招手,小九急忙拿出一叠纸钞送了过来。 “你们来到大明,我也不知你们喜欢什么,这些钱聊表心意,你们要是看到什么喜欢的东西,就自己买吧。”李景笑道。 笛卡尔等人忙道:“我们怎能要总理大人的钱?何况我们也不缺钱。” 李景摇摇头笑道:“我们大明使用的货币跟你们使用的货币不一样,你们使用的货币我们大明的老百姓可不认啊!这些纸钞是十两银子的面额,每人一百两。” 说完李景对小九摆摆手,小九拿着纸钞给笛卡尔等人每人分发了十张。 笛卡尔等人接过,只见纸钞印刷的极其精美,正面是一道长长的城墙,一排士兵披坚执锐站在城墙之上,昂首注视着前方,士兵的身后则是一片山河。 背面则是一条金龙,身体延绵而下,五爪张扬,头颅微微低垂,一双眼睛顾盼生威,俯视着下面的山河。 笛卡尔等人看了指着纸钞上面的金龙问道:“总理大人,请问这是什么动物?” 李景笑道:“这是龙,是我们华夏民族的象征。” 听了汤若望的翻译,笛卡尔等人不由一怔,笛卡尔想了想对李景说道:“总理大人,在我们国家,龙是邪恶之物,你们怎会把这种邪恶之物当成民族的象征?” 李景闻言微笑道:“笛卡尔先生,你们国家的龙的形象跟我们东方的龙是不一样的,当然意义也不一样。你们认为龙是邪恶之物,而我们则认为龙是瑞兽。 故老相传,龙能大能小,能飞能走,能翻江倒海,能吞风吐雾,能兴云布雨。是我们华夏民族的雨神,掌管泽被苍生之责。 《说文解字》对龙的解释是:龙,麟虫之长,能幽能明,能巨能细,能长能短,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当春天来了,龙就开始上天下雨,滋润万物,等秋收以后,龙就潜入深渊,休养生息。所以龙在我们华夏民族眼中不光是瑞兽,还是神灵,所以我们华夏民族认为自己乃是龙的传人,而历代帝王也自比为真龙天子。” 第六百三十四章 造船学校 笛卡尔闻言连连点头道:“原来如此!” 猛然笛卡尔一惊:“总理大人,这钱钞上面的龙俯视天下,而你们自认为是龙的传人,这意思是不是……?” 李景笑了笑道:“先生想多了。钱钞乃人们接触最多之物,把龙印在钱钞之上,是为了提醒大明子民莫要忘了自己是龙的传人,要有龙的气势。自励自勉而已。” 笛卡尔连连点头道:“用这样的办法激励百姓,确实比很多说教有用的多。” 李景微笑着点了点头。 看了看天色,李景起身道:“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我就不陪大家了,你们有什么需要就找袁大人和孔大人。” 又对汤若望和艾儒略等人道:“你们辛苦一下,这段时间就给诸位先生当翻译吧。还有别忘了给你们教廷写信,写完信让人交给小九。” 汤若望等人忙道:“谨遵大人所命。” 李景点点头,对众人摆了摆手,带着一众官员离去。 回到内阁衙门不久,袁枢派人将汤若望和艾儒略写好的书信送来,看两人如此速度,显是在祥鹤楼写的书信。 将书信打开,见信中全是外文,李景沉吟了一下,命小九到钦天监找一名通晓汉语和拉丁语的传教士过来。 过了一会儿,小九带着一名传教士进屋。 李景把书信交给那名传教士,令他翻译给自己听。 那传教士不敢怠慢,一字一句地翻译出来。 汤若望和艾儒略在信中大抵上把李景的意思讲明白了,只是口气要比李景所说婉转了许多。另外,二人在信中详细地介绍了一下李景的情况,并把大明军力情况描述了一番,隐晦地提醒教廷,大明这次派去意大利的舰队还有数千士兵,为了接回伽利略,这支部队可能会不惜动用武力。 听了传教士的翻译,李景轻轻点了点头,信写的还算符合自己的心意,就是口气略显卑谦,不过也难怪,这两人毕竟是教廷的人,心中对教皇自然更尊重一些。 想了想,李景提笔给教皇写了封信,阐述了一下自己支持教廷在大明传教的意思,并请教廷予以配合,多派些像汤若望这样的人过来。 接着,李景又给葡萄牙,西班牙,法国,意大利等国的国王分别写了一封信,简单说了一下自己愿意跟各国进行商业贸易,请各国派遣使节前来大明洽谈。 写完后李景命小九派人带着那名传教士快马赶往福建,同时通知刘二愣马上开始调集随舰远航的士兵,并准备用以远航的物资。 将这些事情做完,李景忽觉自己可能疏漏些什么。 凝神沉思了一会儿,李景猛然想起自己忽略了什么。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自言自语道:“看来人太高兴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这话怎么说呢?我们看到大帅心情高兴,我们也跟着高兴。”文青笑着接道。 李景笑了笑道:“你记得我当初让汤若望去澳门是做什么事情么?” 文青笑道:“那能不记得么?让他招募有经验的造船技工和科学人才啊!” 猛然文青一惊:“今天大帅见的那些人好像没有造船的技工啊!” 李景摇摇头道:“不是没有,而是我见到前面的那些学者之后,把这些人忘记了。刚才我琢磨了一会儿总觉得不大对劲儿,就算汤若望能量再大,也不可能招募到一百多名学者,就是说,这些人当中大部分应该是造船的技工,是我没有去问他们。” 文青笑道:“这也难怪,一百多人呢,要是一个个的问,大帅也问不起啊!我估摸着汤若望回头就会来向大帅汇报这事儿。” 李景摇摇头:“终究还是太得意了,得意忘形了,不是好事儿。” 文青笑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回头再安排一下就行。其实要我说,把那些造船的技工们留在科学院也不错,咱们就当开个造船的科目。去年我跟大帅到福建,发现咱们的造船技术都是口口相传,不落文字,这样一旦出现变故,咱们的造船技术就有失传的危险。” 李景点点头叹道:“不是有失传的危险,而是大多已经失传了。” 接着李景又道:“你说的很对,确实应该成立一个造船学校。不过不能把学校放在科学院,要放在造船厂,一边造船,一边教学,这样我们的人就能学得会更快也更扎实。” “大帅言之有理。”文青笑道。 沉吟了下李景又道:“当初让汤若望去招募船工的时候,咱们只在山东建了一座船厂,现在福建又建了一座更大的船厂,我看,那就建两所造船学校吧,一南一北,互相竞争。等大明的经济有起色了,再多开几家造船厂,多建几所学校。” 说话间,侍卫进来通传汤若望求见。 李景招了招手,侍卫急忙带着汤若望进来。 摆摆手,李景示意汤若望坐下,又命文青给汤若望到了杯茶。 汤若望行过礼,坐下,李景问道:“客人们都安排好了?” “艾儒略先生和孔大人正在安排,下官来是有事要告诉大帅。”汤若望忙道。 “是说那些造船技工的事情吧?不好意思,是我太高兴了,忘记这次来的人有你招募的造船技工,把这些人都当成科学人才安排了。”李景笑道。 顿了顿,李景接道:“不过不要紧,你回去告诉他们,这些天先休息,没事儿在城里四下逛逛,等过几再安排他们去船厂,至于薪酬让他们不要担心,我出他们原来两倍的薪酬,如果干得好,有成绩,我继续给他们加薪。” “大帅真是爽快,其实这些技工都是冲着大帅开出的高薪来的。”汤若望笑道。 李景笑道:“那是当然,如果薪酬不高,谁愿意撇家舍业的来我们大明?汤先生,你这次差事办的很漂亮,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汤若望忙道:“大帅,您让教皇册封我为枢机主教已经是最大的赏赐了,下官怎敢再要赏赐,那不成贪得无厌了么?” 李景摆摆手笑道:“你这些年为教廷传教尽心尽责,教廷本来就该提拔你,只是由我向教皇提出来而已。我现在赏赐你则是代表大明。汤先生,你这些年为大明做了很多事情,我都看在眼里,我们大明是决不会亏待像你这样的外国友人的。” 想了想,李景接道:“这样吧,汤先生,你当年辅佐徐先生编撰历书,对天文学方面极有造诣,徐先生对你也极为看重,我就擢升你为钦天监监正,秩叙正五品。” 汤若望闻言大喜,起身向李景躬身行礼道:“多谢大帅。” 李景笑了笑道:“我这也是人尽其才。不过汤先生,你既做了大明的官员,就得为大明做事,除了你的本职,还得继续帮大明招募人才。而只要是人才,一切待遇从优,甚至做官都不是不可能。” 汤若望忙道:“下官明白,下官必定用心做事,回报大帅的知遇之恩。” 李景摆摆手道:“我今天有些累了,等回头我再跟那些技工们谈谈。” “是!那下官就先行告退。”汤若望忙道。 李景点点头,提笔写了封任命的文书交给文青:“你带汤先生到吏部,把汤先生的任命手续办了。” “是!”文青接过文书,带着汤若望直奔吏部。 过了一会儿,文青返回。 见李景呆呆出神,文青急忙给李景倒了杯茶。<cmread type='page-split' num='5'/> <span>李景接过茶杯,看了看文青忽道:“敬之,如今方程事务繁忙,造船学校的事情怕是无暇顾及,我想把山东那个造船学校的差事交给你。” “大帅,学生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怕办不好这件差事。”文青忙道。 李景笑了笑:“只要用心,就没有做不好的事情。” 文青闻言重重点了点头。 李景轻轻饮了口茶接道:“其实创办造船学校最难的是学员问题,咱们任用夷人做教师沟通是个大问题,因为大明会说夷人的话的人太少,所以第一批学员我建议你到澳门招募,澳门被葡萄牙占据了多年,当地很多汉人会说葡萄牙语,而我们这次请来的技工很多就是葡萄牙人。 当然,我们不能局限于澳门一地,毕竟澳门地处南方,未必愿意到北方生活,所以在北方我们要尽量招募一些年纪小的学员。不光让他们学习夷人的语言,还要教授他们数学,几何等学科。等过上几年,这批人成才了,以后就好办了。 另外,创办学校还一个难处就是钱。建校舍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还有,让学员自己出钱到造船学校读书不大现实,因此招收的学员要国家出钱培养,吃穿用度这又是笔不小的开支。现在国库空虚,我暂时拿不出太多的钱,只能先给你十万两,你一定要盯住下面的人,不能让他们营私舞弊。”“大帅放心,谁敢贪墨一文钱,学生把他的手给剁了。”文青郑重说道。李景点点头接道:“建校舍有工部的人去做,你只需盯好账就行,你的精力先放在那些夷人和传教士身上,要让他们一边教船工造船,一边教学。这些人我可是出了高价的,不能让他们白赚咱们的钱。” 第六百三十五章 盐帮和漕帮 “学生明白。”文青忙道。 “这几天你好好准备准备,再过几天,舆论铺垫的就差不多了,到时咱们一起到山东,我也顺便去船厂看看。”李景说道。 文青点点头,想了想问道:“大帅,您打算怎么走?学生把您的行程安排好,再准备船校的事情。” 李景笑了笑:“不用提前安排,你要提前布置好了,下面的人就会做好准备,很多东西我就看不到了。” 沉吟了一下,李景接道:“不过我跟皇上一起出京,下面的人不可能收不到风声,得给下面的人摆个**阵才行。这样,你帮我琢磨琢磨怎么才能瞒住下面的人。” “这个……”文青凝神思索了一会儿道:“除非大帅和皇上微服先行,大帅和皇上的仪仗跟在后面,不过那样一来大帅和皇上的安全就得好生布置布置了。” 李景笑道:“这个主意不错,安全问题不是问题,我让小五带几名精干的队员随我和皇上一同前行,有小五保护我和皇上,安全问题不用担心。就这么办!你和小九还有王公公随皇后娘娘和仪仗跟在后面,我和皇上带平之和小五先行。” 文青想了想道:“那学生得跟周将军说一声才行,不然的话,周将军接驾看不到人,我们都得挨骂。” “行,只告诉周老虎一个人,要他保密。至于地方官员求见,就说我和皇上身体不适好了。”李景点头说道。 琢磨了一会儿,李景又道:“咱们出京先到天津卫,在天津购买一批粮食,然后咱们一路直奔荣山卫船厂,等看完船厂后我和皇上先行一步,你和那些夷人技工就留在船厂,让承恩和小九随皇后娘娘在后面沿路赈灾,路线你来拟定,不要跟我和皇上走同一条路。” “是!”文青忙道。 数日后,李景将朝中诸事交代清楚,遂与朱由检携周皇后及一众随行官员并一干侍卫离京出巡。 两日后,李景等人抵达天津卫,看到天津卫一改旧颜,李景心情大好,当即和朱由检接见了天津卫一众官员并数名商人领袖。 天津卫新衙正堂,李景和朱由检居中并坐,翻看着官员们送来的账册,两人不时微笑点头。 看了一会儿,朱由检微笑着对李景道:“李兄,没想到仅仅半年,天津卫便收上来如此多的赋税,我看再有半年,朝廷投入的本钱就能收回来了。” 李景笑了笑道:“我要把天津卫打造成北方的贸易运转中心,可是现在这里储备的物资只够供应京城及周边地区,还远没达到我的预期。 刚才我看了看,主要是天津的仓储能力不足,无法存储过多的物资,另外码头的规模也太小,很多船无法靠岸,影响了货物进出,所以我们还得加大投入才行,不能急功近利,不能觉得现在的税收很可观就心满意足。” 朱由检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将账册放回桌上,李景看着堂中一众官员笑道:“说说吧,有什么难处,今天我来就是给大家解决问题的。” 堂中一众官员互相对视一眼,一时谁也不敢吱声。 这样难怪,正常来说就连天津卫品级最高的官员都没资格见到李景和朱由检,更遑论下面的官员,实际上这些人当中很多人连品级都没有,也就在当地的百姓眼中算个官儿。 现在听到李景问话,尤其是问他们有什么难处,这些人焉敢直言说难? 见众人不言,李景笑了笑道:“我又不是老虎,你们还怕我吃人怎么了?我可丑话说在前面,今天我问你们有没有难处你们不说,日后我再来看,要是这里没有大变化,我可是要问罪的。” 听李景言语朴实,态度极其和蔼,众人心中紧张的情绪不由大为缓解。 轻轻饮了口茶,李景笑道:“王敬堂,你是工部营缮司主事,负责天津卫各项工程的督建事宜,你来说说,你们现在有什么难处。” 听李景点名,王敬堂急忙起身道:“既然大帅要卑职说,那卑职就斗胆直言了。” 李景笑着摆摆手道:“但说无妨。” 王敬堂躬身施了一礼道:“大帅,其实您的构想方大人曾经跟卑职仔细交代过,卑职到了天津卫以后,也曾准备大兴土木,一步到位,完成当大人交代的差事。但是,卑职真正开干的时候才发现事情并不是卑职想得那么简单,主要是因为我们招不到那么多的工人。没有足够的人力,卑职只能一项一项的干。” “没有工人?”李景闻言不由大奇:“我去年来时,这城外就有数千人居住,怎么会招不到工人?” 王敬堂苦笑道:“大帅有所不知,起初卑职也以为招工不难,谁知等招工的时候才知道这里的人都是有组织的。 这里的人共分两伙儿,一伙儿叫盐帮,大约有四百多人,长芦盐厂的盐大多由他们负责运输,据说他们还进行贩卖。 另一伙儿自称漕帮,大约有七百多人,这些人靠漕运吃饭,漕运的船只大部分都是漕帮的,还有漕运的货物也由他们装卸,旁人不得染指。” 李景闻言不由皱了皱眉。 盐帮这个组织李景以前听说过,起源较早,汉朝时期就有了。 最初的盐帮其实是官府承认的盐商组织,朝廷给一些商人开具盐引,由商人为朝廷出售官盐。 后来管盐的官员相互勾结,私下贩卖官盐,再后来则是官商勾结,官盐私卖牟取暴利。 最后则完全是拿着官府的盐引贩卖私盐。到这个时候盐帮等于拿着朝廷的许可证,自己干走私的生意,说白了就是私盐贩子。 另外,盐帮这个组织之所以能延绵近千年,并不全靠盐商,毕竟每次改朝换代,朝廷都会重新扶持一批商人。 真正支撑盐帮的是那些靠盐业讨生活的盐民,包括煮盐,晒盐,运盐的工人都属于这个组织的成员。因为不管谁当政,谁主持盐务,谁贩卖食盐都离不开这些人。也就是说盐帮组织已经把盐业产运销一条龙全部垄断,这才是盐帮屹立千年不倒的原因。 元末明初的张士诚就是盐帮出身,因受不了官府压迫,召集自己的兄弟和几个一些同道杀了盐官造反,史称“十八条扁担起义”。 李景对盐帮的事情多少知道一些,对那些靠盐业讨生活的盐民也没太放在心上,这些人说白了就是老百姓,只要能吃饱饭,也闹不出什么乱子。 李景打压的是贩卖私盐的盐商,而且李景是通过降低官盐的价格来打击私盐。由于官盐的价格大幅降低,甚至比私盐的价格都低,贩卖私盐根本无利可图,私盐自然而然地便销声匿迹。 另外李景对盐厂的监管非常严格,对盐厂官员营私舞弊行为地处罚也极其严厉,盐厂的官员轻易不敢私卖官盐。 李景当政以来,盐业的收入节节攀高,李景很少听说过盐业有什么问题,因此对盐帮组织并不在意。 至于漕帮李景却是没有听说过,也没人跟他汇报有这么个组织。 想了想,李景问道:“王敬堂,这个漕帮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谁组织的你知道么?” 王敬堂忙道:“回禀大帅,卑职打听过,这个漕帮是去年成立的,就是大帅下令疏通运河,令南方的粮食通过运河北运以后成立的,听说发起人是南方的几个大粮商,据说还有各省的督粮道。” “发起人是粮商?”李景闻言不由沉思起来。 如果漕帮是由官府组织的,朝廷还可以控制,但是由商人组织的可不是什么好事。 要知道运河延绵千里,途径数省,漕运全部靠漕帮负责,一旦这些人罢工不干,那沿运河的数省就要出大乱子,甚至间接靠漕运运输物资的省份都要出乱子。比如说现在河南和山东闹蝗灾,一旦漕帮罢工不干活儿,那这两省的百姓就得饿肚子。 现在漕帮刚刚成立,根基还不稳,一旦这些人站稳脚跟,以漕运威胁官府,甚至威胁朝廷,朝廷说不得都得看这些人的脸色行事。那时,朝廷可就掌控不住粮价了。同样,要是盐帮罢工,那全国的百姓吃盐就成了问题。 想明此节,李景沉声问道:“王敬堂,就是说天津卫码头干活的那些百姓都加入了盐帮和漕帮是么?” 王敬堂忙道:“大多数都加入了盐帮和漕帮,那些不加入的都没有活儿干,因为争活儿干,码头已经发生了数起斗殴事件。但是盐帮和漕帮都是人多势众,闲散的老百姓根本打不过他们。于是为了能得到活儿干,更多的人加入了盐帮和漕帮。 卑职招募的工人就是那些闲散的百姓,只是这里能做工的闲散的百姓已经没有多少了,只能到周边地区招募工人,可是天津卫周边地区人口稀少,招工实在困难。”李景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些加入了盐帮和漕帮的人为何不愿来这里做工?是有人不让他们出来做工么?”“主要是这里来往船只太多,两帮的人都不愁没有活儿干,不过也不排除这两帮不让下面的人干外活儿,因为码头也有接不上活儿的时候,接不上活儿的时候,这些人也不来卑职这里做工。”王敬堂道。 第六百三十六章 借鸡下蛋 轻轻点了点头,李景摆手道:“好了,这事儿我知道了,工人问题我给你解决,你需要多少工人?” 王敬堂忙道:“如果所有的工程全部开工的话,至少得要六七百人。” 李景闻言沉吟了一下道:“如果我从灾区迁移一万灾民过来,你这里能安置得下么?” 王敬堂道:“如果全部安置在城里肯定安置不下,卑职也没有那么多的活儿给这么多人干。要是安置在城边地区的话,应该没有问题。 但是这么多人过来,住房问题不太好办。这些灾民要是能在这里永久定居还好说,要是过个一年半载的就回去,那给灾民建房就亏大了。” 李景笑了笑道:“既然是移民,那自然是永久定居,所以建房子的账你不用算的那么精细,我现在想知道,要是我移一万灾民过来,你能否妥善安置他们?” 王敬堂忙道:“如果永久定居那就好办了,卑职招工的时候天津卫周边地区都跑遍了,天津周边有很多荒地,只要人手足,完全可以开出来,卑职相信,这些荒地三两年后必成良田。其实要是能把这些荒地都开出来,莫说一万人,便是五万灾民都够种。” 李景闻听轻轻拍了一下手掌:“好!这是你说的,我先迁一万人过来,你先把这些人安置下来,回头我再迁几万人过来,你要是能把这些灾民都安置妥当,我破格提升你为天津府的知府。” 说完,李景回身对身后的文青说道:“你马上派人通知山东布政使,让他在灾区比较严重的府县召集一万灾民迁至天津,要越快越好。” 文青应了一声,转身来到后堂,按李景的意思给山东布政使写了封信,然后让小九派人快马送往山东。 回到正堂,文青对李景道:“禀大帅,信已经送出去了。” 李景点点头对王敬堂道:“工人的问题很快就会解决,你还有什么难处都说出来,我一并替你解决。” 王敬堂忙道:“多谢大帅,要说还有难处就是钱的问题了,不过国库现在匮乏,卑职就不跟大帅要钱了,卑职只跟大帅要个权限。” “说!”李景接道。 “大帅能不能让户部把出售和租赁店铺仓库的权限暂时交给卑职。”王敬堂说道。 李景闻言笑道:“你想借鸡下蛋?” 王敬堂道:“是,大帅真是英明,卑职想先把店铺仓库预售或预租出去,这样就能先收到钱了。” 李景抚掌道:“好主意,看来你在工部当差确实屈才了,你好好干,天津物资运转中心建成那一天,就是我任命你为天津府知府之日。” “多谢大帅赏识,卑职必定尽心尽责完成大帅交办的差事,以报大帅知遇之恩。”王敬堂躬身说道。 李景抬手虚按了按:“坐下说话。” 待王敬堂重新坐下,李景接道:“你不必谢我,我是为国选才,看重的是真才实学,看重的是一颗为国为民的心。你做事极有章法,知道用心观察,面临困难更用心想办法解决,正是国家急需的人才,像你这样的人,国家是绝不会埋没的。” “是!大帅一心为国,乃是卑职等之楷模。”王敬堂忙道。 李景笑着摆了摆手,转头看向堂中几名商人笑道:“你们有没有什么困难?如果有的话说来我听听,看我能不能帮你解决。” 李景笑着摆了摆手,转头看向堂中几名商人笑道:“你们有没有什么困难?如果有的话说来我听听,看我能不能帮你们解决。” 几名商人闻言急忙起身拱手说道:“大人日理万机,我等这点小事怎敢有劳大人费心,便有些许困难我等也能自行解决。” “哦?我可跟你们说好了,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儿了。”李景微笑道。 见李景态度和蔼,几名商人一时犹豫起来。 大明重农抑商的政策由来已久,虽说李景执政以后颁布政令大大提高了商人的地位,可是积淀了上百年的思想却不是李景一纸政令就能改变得了的。 大多数人,尤其是文人和官员从骨子里是瞧不起商人的。要说商人们不受歧视,不受刁难,甚至不受盘剥是不可能的。 只是这些事商人哪敢当着地方官员的面儿说给李景听?那不是给自己找小鞋穿么?李景走后,当地的官员还不收拾死他们? 可是现在这些商人有了能跟李景诉苦的机会,这些人也实在不想错过。虽说李景说他以后还会来,可是谁知道李景以后什么时候来?来了以后还会见他们这些商人么?用李景刚才的话说,那真是过了这个村儿,就再找不到这个店儿了。 几名商人对视一眼,几人同时微微点了点头。 随即为首一名商人拱了拱手道:“回禀大人,大多的困难我们都能自己解决,可是有一件却不是我们自己能够解决得了的,还请大人为我等做主。” 李景笑道:“我就说嘛,开门做生意怎么可能没有难处?说来听听。” 那商人拱了下手道:“多谢大人,是这样,我们几个人都在城里购买了店铺,也都开张营业了,可是由于城里还在修建,人们进城不是很方便,因此,我们又在城外临时搭了几个铺子。 我们在城里开店,不管生意好坏,该交的赋税我们一文不少的都交了,可是在城外却还要收我们的税,不光是税,还有别的名目的费用,这实在是有些承受不起。” 李景闻言一怔,随即问道:“能说说都以什么名目收钱么?” “除了税钱,还有摊位费,占道费,占地费等等一共有七八项,我们搭个临时的铺子,一天卖的货物赚的那点儿钱,全交这些费用了。”那商人说道。 “哦?这么多费用?”李景抬眼看向一众官员问道:“谁能告诉我,这么多乱七八糟地收费是怎么回事儿?是谁定的?” 这时一名官员起身说道:“回大人的话,这些费用是卑职等人定的。” 李景抬眼看去,却是户部委派到天津负责银钱核算的主事曾世达。 “哦?曾世达,你们户部怎么还管起收费了呢?这些费用应该是地方官收的吧?”李景奇道。 “回大人的话,这次这些收费确实不关地方官的事,是卑职等人商议的,然后由地方官员派人收取。”曾世达忙道。 李景闻言沉声说道:“那你能告诉我,户部什么时候有权管这种事了?而且你们为何要收取这些费用?” 听李景口气不对,曾世达忙道:“回大人的话,户部本来是没权收取这些费用的,不过我们这是为了能尽快把城里的店铺卖出去。” 李景闻言皱了皱眉:“出售店铺跟你们乱收费有什么关系?” 曾世达忙道:“是这样,由于城里的设施很多没有建完,运输还不是很方便,因此城里的人并不多,商人们大多还在城外。这样一来,无疑会影响城里的商铺生意,同时也影响到我们出售店铺。因为很多商人见城外的生意比城里的好,都不愿在城里购买店铺。” “所以你们就对城外的商铺进行收费,想逼着那些商家在城里购买店铺?”李景问道。 “是!”曾世达忙道。 “效果怎么样?”李景问道。 曾世达苦笑了一下道:“不是很好。” 李景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们这些人啊,怎么说你们好呢?说你们不用心做事吧,你们确实是真的用心做事。可要说你们用心做事吧,偏偏让人看起来没用心思。就你们这种收费的方式,根本不可能让商家进城买你们的店铺。 我问你们,像在座这几位商人已经在城里购买了店铺,只因城里的生意不好,因此又在城外临时搭了几个摊子,这样的商家你们为什么还去收费?你们这样一视同仁,那些商人看到城里城外都是同等待遇,谁还去城里购买店铺?” “可要不一视同仁,那我们不成徇私舞弊了么?”曾世达忙道。 “那我问你,这几位在城里的商铺没交税么?”李景指着几位商人对曾世达道。 “交了。”曾世达忙道。 李景接道:“这不就结了么?人家已经交过税了,在城外你还收人家那么多费用,这对在城里买店铺的商家公平么?是一视同仁么?” “卑职知错,还请大人责罚。”曾世达忙道。 李景摇摇头叹道:“你们想通过这种方式快一点把城里的店铺卖出去,于公来说乃是尽心办差,虽然其中多有谬误,但用意还是好的,我自不会因此来处罚你们。” “多谢大人。”曾世达忙道。 李景摆摆手道:“但是你们犯的错误必须马上纠正,你们要把多收的钱退还给人家。还有,现在城里的商铺生意不是很好,先把城里商家的赋税免了,等城里的设施建设齐备,店铺卖的差不多的时候再征收赋税。” “是!大人。”曾世达应道。李景笑了笑,看向那几名商人道:“我这样处理,你们可还满意么?”那几名商人闻言急忙起身说道:“多谢大人。” 第六百三十七章 朱由检的感慨 为首那名商人拱了拱手又道:“不过刚才李大人和王大人说的话我们都听到了,现今山东和河南遭受蝗灾,国库艰难,城里的工程迟滞不前,皆因无钱施工,我们缴纳的那些税费就不用退了,就当草民们为国尽一份心。” 李景微笑着摇了摇头:“你们有这份心就好,国库就算没钱,也不差你们缴纳的那点税费,该退给你们的,必须要退给你们。” “这个……大人若是嫌少,我等还可再捐献一些银钱。”那名商人忙道。 李景看了看那名商人,笑了笑道:“看来你没明白我是什么意思,曾大人他们收取这些费用的目的是想刺激商人到城里购买店铺,但是由于做法欠妥,以至没有达到预期的目标。 我现在让他们把钱退还给你们实际上是给他们拾遗补缺。你们不要退回来的钱,那我的心思不白费了么? 你们要是真的替国家着想,就帮着宣扬这件事,只要城里的店铺都卖出去,施工的钱自然就解决了。” “大人英明!”那名商人说道。 李景笑着摆摆手道:“不过呢,我还真有件事想找你们帮帮忙。” “大人请说,只要我等能做到,必定竭尽全力。”那商人忙道。 李景笑了笑:“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紧张。” 顿了顿,李景接道:“刚才王大人跟我说码头的工人都加入了漕帮,我想知道,这个漕帮是由谁组织的。” “这个……”那商人迟疑了一下道:“不瞒大人,这个漕帮是由江浙的几个大粮商筹措组织的,草民几人也是漕帮的人。” 李景笑了笑:“我估摸着你们几个也是漕帮的人,既然这样,那就好办了,你们回江浙以后替我给那几个人带个话,就说我不希望大明有这样的组织出现,让他们去找陈大虎,把漕帮的人交给陈大虎,听明白了么?” “听,听明白了。”那商人擦了擦汗道。 李景笑着接道:“至于天津的漕帮成员就交给王敬堂王大人吧,这里是你做主吧?” “是!草民一会回去就把这里的人交给王大人。”那商人忙道。 “你不用担心货物运输和装卸问题,这些人还会继续从事这份工作,我只是给他们换个名称,并交由官府来管。”李景笑道。 说着李景回身对文青道:“给陈大虎写封信,让他在总督衙门下面设一个漕运提举司,专门负责漕运事宜,漕帮的人都纳入提举司管辖,这个部门让陈大虎亲自去管。 另外再问问陈大虎,江浙出了漕帮这样的组织,他这个总督知不知道,问问他这个总督是怎么干的。就这个意思,你斟酌着用词。” “是!”文青忙道。 笑了笑,李景起身说道:“好了,大家散了吧。” “恭送皇上和李大人。”众人闻言急忙起身呼道。 对众人挥了挥手,李景向朱由检做了个手势道:“皇上,你闷了这半天,我陪你出去走走?” 朱由检摇头笑道:“算了,你忙了大半天也累了,不出去了,咱俩去喝杯茶吧。” 李景笑了笑道:“既然皇上想喝茶,那我就陪皇上喝一杯。” 说笑间两人来到***。 在凉亭中坐下,从小太监手中接过茶杯递给朱由检,李景笑道:“皇上请喝茶。” 朱由检接过茶杯,掀开盖子,吹了吹上面的浮茶,抿了一口,然后轻轻放在亭中的石桌上面。 沉吟了一会儿,朱由检忽道:“李兄,我想自己到处看一看。” 李景闻言一怔,看了看朱由检,心中一时若有所思,想了想,李景说道:“是臣的不是了,刚才在堂前忽略了皇上的感受了。” 朱由检摇摇头:“李兄,我没有多想,其实,我很喜欢看你处理这些事情。真的,每次看到你处理公务,我都觉得是一种享受,觉得我以前那些年的皇帝都白当了。 你知道么?以前朝中那些大臣对我是两种心态。一种是害怕,他们害怕我罢他们的官,免他们的职,甚至砍他们的头。还有一种心态是糊弄我,找各种理由糊弄我,偏偏我还没有办法对付他们。 在朝中我没有知心的人,没有一位臣子替我说话,我器重的人都辜负了我,我这个皇帝是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 李兄,我跟你说实话,大明是什么状态我很清楚,用千疮百孔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但是我对这一切却完全无能为力,我找不出大明的病根,也没有办法缓解大明的病情。 我知道下面的官员贪污,可是我免了一批官员,起用的官员还是贪污,我不明白官员们为什么贪污,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解决官员们贪污的问题。 东虏步步紧逼,大明空有百万大军却节节败退,连反击一下都做不到,我不知道曾经无比强大的大明军队是怎么了,为什么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军队却打不过连十万军队都不到的女真人。 这些年大明年年天灾,老百姓开始造反,流寇势力越来越大,我是拆东墙补西墙,疲于应付。 我不知道老百姓为什么造反,我觉得我对老百姓还是很宽仁的,流寇投降,我并没有把那些造反的人赶尽杀绝,可是过不了多久,这些人又开始造反。 真的,我实在是一点办法没有了,你入主中枢以后,我真有一种解脱的感觉,我觉得浑身都轻松下来。那时,就算你把我监禁起来,我都不在乎。 可是你并没有这么做,你依然把我当成皇上看待,而且你不是做样子,你是真的没有当皇帝的心思,你的心思都放在挽救大明上面。 但是说实话,我当时是准备看你的笑话来着,大明已经烂的不能再烂了,除非是太祖皇帝转生,否则谁也挽救不了大明。 不过李兄的手段确实令我大吃一惊,你入主中枢以后第一件事不是掌控各地的军权,而是整顿吏治,上到内阁重臣,下到地方管理,被你从头到尾理顺了一遍,一大批贪官污吏被你拿下。 然后,你用从贪官家里查抄的银钱添补历年拖欠的军饷,很快便笼络住各地的军队。那时我在想,便是太祖在世,也不过如此手段罢了。 不过我知道大明的状况有多糟糕,户部一年只有两百万两银子的收入,这点钱是远远不够支撑用度的,如果解决不了赋税的问题,这个烂摊子你还是挽救不了。 而你显然早就明白了这一点,接下来你开始革新赋税制度,革新土地制度,你限定王公贵族的土地数量,然后把收回的土地分给老百姓。 几项举措下来,很快又收拢了民心,闹乱的流寇不用剿就散的差不多了。 突然间我发现,大明原来的病居然好了大半。接下来你一战平定辽东,解决了大明最大的敌人,至此大明的病疾居然差不多要痊愈了,那时我对李兄真的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李景闻言笑道:“皇上今天怎么突然感慨起来,我是大明的臣子,这些事正是臣应该做的。” 朱由检摇摇头:“大明的臣子多了,可有几个能如李兄这般一心想着大明这个国家?你在宫里住了几近一年,我可是亲眼目睹你每日是如何费心劳神的。” 李景微笑着摇了摇头。 轻轻叹了口气,朱由检接道:“眼见大明的状况越来越好,而李兄的身体越来越差,我的心里真的很纠结。 李兄,我跟你说实话,袁先生去世的时候,你生了一场大病,那次我真的是没怎么放在心上,甚至还希望你最好是一病不起。 可是去年临近过年的时候你病的那次我是真的急得不行。 因为我知道你颁布的那些政令都是刚在大明推行,还有很多人反对这些政令,大家之所以不敢违背你的命令,是惧于你的威望和铁腕手段。一旦你倒下,继任的人没有你的威望和手段,你制定的那些政令统统都会被反对你的人给推翻,大明又会重蹈覆辙。 李兄,你还记得你病愈回京的时候,我带百官在城外迎接,用皇帝的礼仪甚至还称呼你万岁么?”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 朱由检叹道:“其实,要不是周延儒的提议正合我的心思,我怎会犯那么大的错误?” 顿了顿,朱由检接道:“李兄,一直以来你为大明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可是我身为大明的皇帝却没帮上你什么忙。 今天你跟这些地方官员说的话一下子提醒了我,大明还有那么多地方,各地不知有多少问题,我打算四处看看,把看到的问题汇总起来,然后告诉你,你再安排人予以解决,这样你就省了很大的心力。” 李景闻言默默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李景笑道:“皇上,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以前我对你说过,希望我们君臣携手中兴大明。其实我也想到处看看,看看各地都有什么问题,可是我的事情实在太多。皇上能代我到各地走一趟,实在是帮我解决了很大的难题。这样,回头咱俩商量一下先应该到什么地方考察,等处理完孔衍植的事以后,你就按照制定的路线去考察。” 第六百三十八章 封爵的学问 朱由检闻言大喜:“李兄放心,我一定认真发现问题。” 李景笑着摆摆手:“皇上,有些问题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官员们有多混账你不是不知道,他们要是不想让你看到问题,你根本就发现不了问题。 你下去以后多跟老百姓交流,就像前年你到山西赈灾时那样,只有从老百姓的嘴里,你才能听到真话,才能知道地方官员执行政令得不得力,才能知道地方官员是不是在为老百姓做事情。” 朱由检点点头笑道:“我喜欢跟那些老百姓打交道,咱们的老百姓心地是最朴实的,你只要对他们一点好,他们就会对你千恩万谢。 前年我和皇后到山西赈灾,只给那些灾民几斗粮食,老百姓就对我感恩戴德。我当了那么多年皇帝,从来不知道老百姓爱戴一个人会是那个样子。” 李景笑道:“呵呵,要说爱戴,皇上可不及皇后娘娘,我看老百姓爱戴皇后更胜过你这个皇上。” 朱由检笑道:“是啊,山西的老百姓爱戴皇后确实胜过我。” 李景微笑道:“这是因为皇后是女人,老百姓看到皇后深入民间,会感到更加亲切,这是我们男人永远也比不过女人的地方。” “呵呵,所以这次出来,你就让我把皇后带上。”朱由检笑道。 “我希望你和皇后以后多做做亲民的事情,让普天下的老百姓都知道大明的皇帝和皇后是如何关心老百姓的。”李景笑道。 朱由检看了看李景轻轻叹了口气道:“其实老百姓更应该爱戴你,可是你却把这个名声让给了我。” 李景摆摆手:“皇上,你是咱们大明的象征,正该受到老百姓的爱戴。” “我会告诉大明的老百姓,是谁在为他们着想。”朱由检郑重说道。 李景摇头笑道:“没必要,这是你做皇帝应得的荣耀,皇上,你的子孙以后也会是大明的皇帝,你要给后人做好表率。” “李兄放心,我会教导后世子孙,应该如何做一个好皇帝。”朱由检郑重道。 李景点了点头,想了想道:“我们还要制定一个关于立储的法令,以前立储讲究的是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这个规矩要改一改,以后立储要立贤,不分嫡庶。” 顿了顿,李景接道:“当然,要是王子同样贤德,就按照嫡长尊的顺序确立储君。” 朱由检轻轻点了点头:“是啊!这个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的规矩确实有很大问题,就因为这个规矩,才有那么多庸才得以继任皇帝之位。不过,我的太子已经确立了,这个可不能改,你要改规矩,得定在太子继位以后。” 李景笑了笑:“我答应你的亲事自不会反悔,但是我的女儿能不能当上皇后,还得看太子有没有人君之德,要是太子不成器,那还是不要让他继位吧。” 朱由检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你可是够狠的,那可是你的女儿啊。” 李景摇头说道:“我的女儿怎么了?我的女儿就一定得当皇后?”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接道:“其实我更想我的女儿能过普通人的日子。不过她既然做了我的女儿,想过普通人的日子是不可能了,这也是咱们这样人家的悲哀。” 朱由检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喝了口茶,李景轻轻拍了拍朱由检的肩头:“皇上,咱们为人父母,只要做好本职就行,凡事不必过于强求。” 顿了顿,李景又道:“不过,你若真想太子继承你的皇位,以后让他多深入一下民间,体验体验民间疾苦。 朱由检笑着点头称是。 “好了,时间不早了,他们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咱们该动身了。”李景起身道。 二人出了庭院,李景对小五招了招手,小五会意,当即传令准备起驾。 少顷,一众人等准备停当,李景和朱由检各自登上自己的车仗,在一众官员的恭送下离开天津。 按照原定的行程,李景本来是打算到荣山船厂看一下的,不过在路上李景接到福建刘二愣发来的塘报,德包尔带着一众荷兰官员到福建了,不日将会抵达京城。 同时吕宋方面也传来消息,孙猛在吕宋的总督府掘地三尺,找到了西班牙人埋藏钱财的地下金库。共得黄金九万四千余两,白银六十余万两,另有奇珍异宝、珍惜物资若干。 另外还有一天更大的喜讯:明军经过仔细搜寻,发现西班牙总督科奎拉率领残部藏身于一处矿山之中,被明军围困数日之后,科奎拉率领残部投降。 而明军占领矿山之后,在冶炼厂发现大量已经冶炼出来的铜,同时还发现一批已经装箱的金锭和银锭,经询问得知该矿乃是一座铜矿,其中蕴藏着极其丰富的金银。(注:金矿属于伴生矿,而且有金的矿石大多还有伴生银。) 得知这个消息,李景不由仰天大笑。 这次他顶着巨大的压力出兵吕宋,仅过三个多月便收到成效。 两次从西班牙人手中获得的金银便价值三百万两银子,足够弥补此次出兵的费用,而意外发现一座已经开采的铜矿便是额外赚的,更遑论这座铜矿还蕴藏着金矿和银矿? 大喜之下,李景当即找来朱由检,让朱由检为郑芝龙封爵。 听说李景要给郑芝龙封爵,朱由检不由一怔,此战郑芝龙虽有大功,但是功劳却怎么也不可能高过孙猛和孙传庭,孙猛和孙传庭还未封爵呢,怎么能给郑芝龙封爵? 对于朱由检的疑惑,李景笑着给朱由检解释,郑芝龙的功劳不在吕宋之战,而在满剌加之战。若不是郑芝龙占领了满剌加,封住了满剌加海峡,西班牙人在吕宋掠夺的财富恐怕早就运回国内了。不光是西班牙人,便是荷兰人和葡萄牙人在台湾和澳门积累地财富恐怕也运回国内了。 正是因为郑芝龙锁住了满剌加海峡的通道,对荷兰,葡萄牙和西班牙在东南亚的殖民地形成了关门打狗之势,令以上三国在东南亚掠夺的财富无法运回国内才便宜了大明。 从台湾,澳门,吕宋这三处大明一共获得的财富近五百万两,这么大一笔钱,皆因郑芝龙封锁满剌加海峡之功,何况郑芝龙还为大明开疆拓土占领了满剌加。 听了李景的解释,朱由检这才恍然大悟,对给郑芝龙封爵便无异议,不过朱由检认为孙猛和孙传庭是郑芝龙的上司,给郑芝龙封爵,这两人不封爵面子上不好看。而且孙猛和孙传庭也攻占了马尼拉城,难道说郑芝龙攻占满剌加是为大明开疆拓土,孙猛和孙传庭攻占马尼拉就不是开疆拓土? 见朱由检执意要为孙猛和孙传庭封爵,李景想了想终于同意。 李景不是不想给孙猛和孙传庭封爵,而是李景认为现在还不到给两人封爵的时候。因为马尼拉城和满剌加海峡从战略地位来讲根本不具有可比性,十个马尼拉城也不如一个满剌加海峡重要。 李景原打算等孙猛和孙传庭把吕宋全部占领以后在给两人封爵,这样才有说服力。 但是朱由检的意见也不是没有道理,另外李景不想驳朱由检的面子。 朱由检这两年几乎没有跟李景提过什么要求,这次给孙猛和孙传庭封爵也没有什么政治目的,完全是出于公心,要是李景反对朱由检的意见,朱由检的面子需不好过。 虽然李景同意朱由检给孙猛和孙传庭封爵,但是却不同意朱由检给三个人封一等侯,李景执政以后,麾下的将领只有曹文诏封了一等侯,曹文诏战功赫赫才封一等侯,孙猛和孙传庭的战功与曹文诏相比相差极大,郑芝龙更有反叛的前科,要是跟曹文诏平起平坐,那可就是赏罚不明了。 要知道从军衔上说,孙猛和孙传庭跟曹文诏平级已经有些委屈曹文诏了,要是爵位还跟曹文诏平级,曹文诏嘴上不说,心里必定会有想法。 最后李景和朱由检商议一番决定封三人三等侯,郑芝龙封三等靖海侯,孙猛封三等镇南侯,孙传庭封三等定南侯。 封侯爵对得起三个人的功劳,同时又为他们占领吕宋以后晋爵留有余地。 想来等孙猛等人占领吕宋全境的时候,曹文诏也应该平定漠北,那时封曹文诏公爵也就顺理成章。 说实话,直到这个时候李景才意识到朱元璋是个多了不起的人,当年朱元璋给手下将领封爵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各方面的情绪都要照顾到,同时还要对得起他们的功劳,还要让大家都满意,能做到这一点,朱元璋真的是很了不起。 解决完郑芝龙等人的封爵问题,接下来李景便要考虑如何处置科奎拉了。 科奎拉率部投降,而孙猛和孙传庭不知为何居然没说如何处置的科奎拉,那想必是没有杀掉。科奎拉乃是此次马尼拉屠华的罪魁祸首,李景不知孙猛和孙传庭处于什么目的没杀科奎拉,自不能在千里之外下令把科奎拉杀掉。经过再三考虑,李景终于决定把科奎拉押解进京,至于剩下的那些西班牙人,就让他们在矿山挖矿。却不料李景所想跟孙传庭的想法竟然不谋而合。 第六百三十九章 暗查米价 在科奎拉率部投降的时候,孙猛的意思是把这些西班牙人全部杀掉,因为李景给他们的命令是把吕宋的西班牙人斩尽杀绝。 但是孙传庭在看到矿山以后却不同意孙猛的意见。孙传庭认为,与其把这些人杀掉还不如留他们在矿山挖矿,这可是几百个劳动力,而且各个人高马大,干起活来可比瘦小干黑的吕宋土著强多了。 孙猛不想违抗李景的命令,可是又觉得孙传庭说的有理,两人想了半天决定只说科奎拉率部投降,不说如何处理。 李景不问那是最好,如果李景问这些人怎么处理的,就说已经杀了,反正这些人这辈子是别想从矿山出来了,跟杀了他们也没什么区别,李景总不会千里迢迢地来吕宋检查他们有没有把这些人杀掉。 不过孙猛和孙传庭怎么也没想到李景竟然要他俩把人押解进京。 李景要把科奎拉押解进京乃是另有目的,因为德包尔来华了。德包尔来华的目的不问可知,自是跟李景商谈两国的贸易问题。 要是荷兰想跟大明开战,以西方人的做法,是决不会派人来华进京的。西方人做事简单直接,要打就打,哪里会先讲道理,然后再出兵? 既然是洽谈贸易,那荷兰的对手李景当然要利用一下。 也正因为德包尔来华,李景才不得不改变行程,德包尔已经在进京的路上,根据信使送信的时间来看,再有十来天德包尔就会到京。 这可是大明第一次正式跟外国开展贸易,其重要性肯定比到船厂看一看重要的多。 当然,李景在回京之前还要先把孔衍植的问题解决了。 令文青带着一众外国技工要荣山船厂,又令众侍卫护着皇后,打着朱由检的仪仗在后面慢慢赈灾慰问,李景和朱由检带着小五等十余名侍卫轻车简从赶赴曲阜。 一路上,只见各地官员急匆匆赶往济南府等着迎驾,李景苦笑着对朱由检道:“皇上,看到没,这还是我严令各地官员不得迎驾,要是没这道命令,怕是山东的官员早就迎到山东边界了。” 朱由检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本末倒置啊!这些官员都没明白咱们来山东是干什么来的。这一路上我们看到的灾情何等严重?他们不去关注灾情,居然到济南府等着接驾。真是不知所谓!” 李景也叹了口气道:“没办法,官场上这种陋习一时半会儿是改不了的,慢慢来吧。” 朱由检默默地点了点头。 行了数日,李景一行数人到达曲阜。 大明的县城都是以县衙为中心,而曲阜县城却是以孔庙为中心,这种布局的县城在大明仅此一家,说白了曲阜县城就是为了保护孔庙而建。 孔庙占地三百余亩,从曲阜南门入城,隔一条街就是孔庙的外门。孔庙的东侧是孔府,也就是衍圣公府,孔府占地二百余亩,而曲阜县衙占地却不到二十亩。 曲阜城北是孔林,也称至圣林,是孔子及其家族的专用墓地,占地约三千余亩。 由此可见,历朝历代对孔子及孔家是如何尊崇。 从马车上下来,李景和朱由检随着人流慢慢走进曲阜县城。 一路上见城里的百姓言谈举止极讲礼仪,李景不由暗暗点了点头,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受孔家这样秉承儒家思想的大家族的影响,曲阜百姓的言行也跟别处的百姓不同,哪怕是衣着褴褛也不失礼仪。 不过李景可不会因为孔家对曲阜的百姓有教化之功,就放过孔家。 儒家思想本就是为了教化万民讲究礼仪,要是连曲阜的百姓都不知礼仪,那孔子的后人也未免太不成器。 见李景在城里漫无目的的行走,不时四下张望,小五快步走到李景身旁问道:“爹,您是要找县衙么?” 李景摆摆手:“不忙,四下看看再说。” 说着李景指着前方说道:“前面好像是家米铺,走,过去看看。” 朱由检闻言笑道:“小五啊,你父亲来到曲阜想看什么你不知道么?这才是你父亲要看的。” 小五奇道:“曲阜的粮价我爹早就知道了吧?还用亲自去看?” 朱由检笑道:“在去天津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到了天津看了那么多的粮铺以后,我才知道有些无良的粮商会把糙米兑在精米当中当精米卖,要知道糙米和精米的价格是不一样的,每石相差了好几钱银子。” 李景摇摇头道:“这还不算什么,还有用高粱米往精米里兑的,甚至还有的往米里掺沙子的。” 顿了顿李景接道:“不过,我去米铺不光是看粮商是不是往米里兑东西,我主要是看粮铺的生意如何。” 小五奇道:“这又有什么用处?” 李景叹道:“这一路我们走了很多府县,每处府县的粮铺的生意有好有坏,你知道什么原因么?” 小五急忙摇头:“孩儿可没注意那些。” 李景笑道:“是啊,你的心思并没有放在那上面,因为你要保护我们,哪里会注意那些事情?但是我却必须要看这些东西。 你别忘了,朝廷为了让山东的百姓度过今年的蝗灾,共往山东调集了两百多万石粮食。 山东共有八十九个县,有二十多个县没有遭受蝗灾,剩下还有六十多个县。而剩下这些县有大有小,人口有多有少,受灾程度也不尽相同。 这二百万石粮食虽不足以让灾区的百姓支撑到来年夏粮收获,却也能坚持几个月。也就是说,至少这几个月内老百姓是不大可能到米铺买粮的。 但是我们这一路看到的米铺有很多是老百姓在那买粮,而且卖的米当中还掺了假,这说明什么?说明买粮的都是真正的老百姓,因此米铺卖粮才敢掺假,同时说明官府赈灾的粮食没有发放到位。” 小五闻言顿时恍然:“原来是这样,孩儿明白了。不过您既然发现了这些问题,为什么不马上查办那些官员?” 李景笑了笑道:“呵呵,我要出面查办那些官员,不就露了行藏了么?那很多地方就会接到风声,那样我在别的地方就发现不了问题。” 小五闻言恨恨地骂道:“,这些家伙胆子可够大的,明知您和皇……黄先生来山东巡视还敢这么干。” 李景笑道:“等车驾到达的前两天他们就把首尾收拾干净了,因此,大张旗鼓地巡视是发现不了问题的。” 说话间,众人来到粮铺门口,李景摆摆手,施施然进了米铺。 刚进门,便听铺里有人叫道:“掌柜的,你这精米里面怎么有这么多糙米?买这样的精米我还不如买糙米呢?” “买糙米?大兄弟,糙米里面一小半都是沙子,根本没法吃。”另一人说道。 随即便听一人叫道:“说什么呢,谁说我们的米里有沙子,你哪只眼睛看见的,信不信报官把你抓起来。” 李景抬眼望去,却见说话的乃是米铺的掌柜。 这时掌柜的也发现李景和朱由检进了店铺,见李景和朱由检皆是一身长衫,头上戴着文人的帽子,那掌柜的急忙从柜台里出来说道:“两位先生要买米么?” 朱由检笑道:“掌柜的这话问的有意思,不买米我们进米铺做什么?” “哎呦,听你的口音好像是京城过来的吧?难道是要参加下个月的祭孔大典?你们来的可够早的啊!”那掌柜的忙道。 朱由检笑道:“掌柜的真有眼力,一眼就看出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那掌柜的笑道:“这个并不难猜,每年这个时候各地都有学子来参加祭孔大典,很多学子来了以后不住客栈,自己租房子住。每年这个时候我的生意都特别好。” 朱由检笑着张开扇子轻轻扇了扇。 走到柜台前,朱由检往里张了张:“请问你这里的米都什么价格啊?” 那掌柜笑道:“上好的精米三两二钱银子一石,次一等的二两八钱银子一石,普通的精米二两二钱银子一石。” 朱由检指了指刚才那人要买的精米道:“那这种米什么价格?” 那掌柜笑道:“这种米比普通精米差一些,一两八钱银子一石,几位先生怕是吃不了这种米。” 朱由检摇摇头道:“我们都是寒门学子,好的米也吃不起,只能吃这种米和糙米。不知你这里糙米多少钱?” 听朱由检直承没钱,那掌柜顿时露出鄙夷之色,没好气道:“糙米一两六钱银子一石。” 朱由检点点头,对门口的侍卫挥了挥手:“每样买五斗。” 那侍卫急忙上前,取出两个袋子,一名伙计过来把两种米每样装了五斗。 而在朱由检和掌柜说话的时候,李景上前在米槽中每样抓了一把,然后仔细地察看了一番。 看完后,李景轻轻点了点头,这些米中只有朱由检要的这两种米和普通精米是掺假的,精米中掺杂着糙米,糙米中有不少细沙。想来,这些米是专门卖给贫困的老百姓的。见侍卫掏钱副账,李景忽然说道:“掌柜的,你这里的米价怎么比京里的贵不少啊?”那掌柜鄙夷道:“知不知道我们这里今年遭了蝗灾?凡是灾年,粮食哪有不贵的?嫌贵你别买啊!” 第六百四十章 孔庙 李景笑道:“我听说朝廷有严令,各地米价最高不得超过产粮地粮价两成,今年江浙湖广普通精米的米价是一两六钱银子一石,就算加两成也不到二两银子一石,你这里卖二两二钱,而且里面还有一些糙米,等于是加价加了四成。” 那掌柜闻言冷眼看了看李景,冷笑道:“小子挺懂行啊,我这里就这个价格,不服你去报官啊!” 李景笑了笑:“看你的样子是不怕报官的,想必跟官府有些关系吧?” 那掌柜地冷笑道:“知道这是谁家开的米铺么?这是衍圣公府里的大管家开的米铺,哪个官府衙门敢管衍圣公府里的人。” “哦?衍圣公府里的管家?怕是衍圣公不方便出面,让管家出的面吧?”李景笑道。 那掌柜的冷笑道:“你这么想也行,你说你能怎么着吧?” 李景笑笑,看了看柜台里面的账房先生,然后笑道:“我也没想怎么着,我只想看看你的账,然后拿你的账办了衍圣公。” 那掌柜闻言吃了一惊,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小子,我看你是失心疯了吧,想告衍圣公?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来人,把这几个家伙抓起来。” 那掌柜话音刚落,便见柜台旁边的侧门门帘一掀,几个伙计走了出来。 见这几人手中拿着木棍铁尺之类的武器,李景笑了笑道:“看来孔衍植的罪名又可以多加一条,蓄养恶奴。小五,拿人吧。” 小五刚才听那掌柜左一句小子,右一句小子,早就按耐不住了,此时得了李景的命令那还客气,一个箭步从李景身旁窜出,一把掐住那掌柜的脖子,正手一记,反手一记,狠狠地抽了那掌柜两记大嘴巴子,同时嘴里骂道:“死狗,不知天高地厚。” 小五动手的同时,几名侍卫也已冲了进来,三下五去二,便将几名伙计放躺在地。 见自己的人顷刻间便被人打倒在地,那掌柜大吃一惊,顾不得脸上火辣辣地疼痛,哆哆嗦嗦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小五从怀中掏出腰牌照那掌柜的脸拍了拍:“死狗,睁开你的狗眼看看。” 那掌柜努力侧过脸看了看腰牌,待看清腰牌上面的字,猛地呃了一声,随即脑袋低垂了下来。 小五将掌柜的身体拉到眼前看了眼,回头对李景道:“这的吓晕过去了。” 李景点点头:“不管他,把账册找出来。” 小五把那掌柜随手推在地上,翻过柜台,从抽屉中找出账册交给李景。 李景接过翻看了一下道:“还有总账,把掌柜的弄醒,问总账在什么地方。” 想了想又道:“算了,有这个就行了。你派两个人去通知五哥,就说我来了。” 李景话音刚落,便听门外一人说道:“大哥,真的是你,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 李景回身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马五。 李景摆摆手,守门的侍卫让开门,马五疾步走了进来,见朱由检也在,急忙躬身行了一礼。 朱由检笑道:“五哥,真有你的,怎么发现我们的?” 听朱由检称呼自己五哥,马五顿知暂时还不能泄露李景和朱由检的身份。 笑了笑,马五说道:“我手下有个小子见过大哥,也见过小五,你们在城里转悠,被那小子看见了,就汇报给我,于是我就带人赶过来了。” 朱由检笑道:“你手下的人倒是机灵。” 马五笑了笑,转头看向李景道:“大哥,现在怎么办?” 李景指了指那掌柜:“把这几个人先看起来。” 想了想,李景又道:“你手下在这里有多少人,能不能控制局面?” 马五笑道:“呵呵,知道大哥要来,曲阜这里我又增派了三百多人,现在这里我能调动的大概四百来人。另外,周老虎手下还有一个营的人马在城外驻扎,您和皇……黄少爷的安全没有问题。” 李景点点头:“那就不等了,这就动手吧。你派人通知周老虎的人进城,然后你把收集到的证据,还有那些受过孔府欺凌的人都找来。再把曲阜知县和孔衍植还有都察院的人都叫到孔庙。” “去孔庙?”马五闻言不由呆了一下。 “对,去孔庙,我要在孔庙办了孔衍植。”李景点头道。 指着地上那掌柜,李景笑了笑道:“本来我并没想这么快就动孔胤植,毕竟你们查到的事情都是很多年以前发生过的,孔家的人基本上都掩盖的差不多了,都察院那边也是刚到曲阜不久,很多事情都没有查清。 但是我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主动把借口送给我,嘿嘿,于大灾之年哄抬粮价,以次充好,不知孔子他老人家知道后世子孙如此行径会作何感想。” 马五点点头,冲李景和朱由检拱了拱手,挥手带着手下人离去。 说完,李景转身对蜷缩在柜台的角落里,吓得浑身发抖的几个买粮人微笑着说道:“你们不用怕,孔家如此恶行我已尽知,这便办了他,还你们一个公道。一会儿你们随我一起去孔庙,做个见证人。至于你们买的高价粮和掺了假的粮食,我会让人补偿你们。” 那几人闻言却是不敢相信,哆嗦了半天,才战战兢兢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李景笑道:“我叫李景,不知你们听说过我的名字没有?” “李景?当朝的首辅大人?兴国公?”一人壮着胆子问道。 小五接口说道:“正是当朝首辅,兴国公李大人。” 那几名百姓疑惑地看了看李景,李景衣着普通,面白无须,除了略显清秀一点,并无什么出奇之处,这几人实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普普通通的人会是执掌大明朝政的内阁首辅大臣。 但是当他们看到李景的眼睛时,心中不由一暖,这个人的眼神深邃而又柔和,仿佛有什么魔力,让人心里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可以依靠,可以信任的感觉。 猛然几个人反应过来,冲李景仆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叫道:“草民不知李大人驾到,真是罪该万死。” 李景轻轻叹了口气道:“快起来,我没有管好下面的官员,让你们受委屈了,我这个首辅当得不称职啊!” 说着招了招手,小五急忙上前把几个人扶了起来。 待几人起身,李景接道:“不过有一点,我向你们保证,在大明,谁敢发国难财,在百姓危难之时落井下石,只要我知道了,就算是天王老子,我也办了他。 所以你们不要怕,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就报官,地方官府不管就找民情署,民情署不管你们就进京找我告状。我会派人下来查,查一个就办一个。 这家米铺是孔胤植开的吧,孔胤植身为衍圣公居然不顾民生,在地方遭受蝗灾之时抬高粮价,还在米里掺假,盘剥百姓的血汗钱,实是枉为圣人的后人,这样的人有何资格担任衍圣公?今天我就办了他。” “多谢大人为草民做主,我等愿为大人作证。”几人闻言忙道。 李景点点头:“这就走吧。” 小五对几名侍卫招了招手,几名侍卫会意,将那掌柜拎起来,几个耳光把掌柜打醒,又把几个兀自抱头呼痛的伙计聚拢在一起,押出米铺。 出了米铺,李景命小五安排几名侍卫看守米铺,然后带着众人直奔孔庙。 其时全国有孔庙多座,但是只有曲阜的孔庙乃是祭祀孔子的本庙。 曲阜的孔庙历经多个王朝扩建,规模之宏大,直逼皇宫。 孔庙共有九进院落,以南北为中轴,分左中右三路,纵长一里有余,宽五十余步,内有殿、堂、坛等建筑一百余座,房屋四百余间,门坊五十余座,御碑亭十余座。 孔庙原本是家庙,孔子死后,他的弟子将他居住的三间小屋改造成庙堂,由孔氏族人供奉。直到汉高祖刘邦亲临曲阜祭孔,孔庙开始由家庙向国庙过渡。等到后世帝王开始给孔子后人加封官爵(汉平帝元始元年,封孔子后裔为褒侯),并开始隆重来曲阜孔庙进行祭拜,孔庙正式成为中国的国庙。 作为国庙性质的孔庙,全国只有曲阜的孔庙和北京的孔庙。 明朝时期,由于皇帝难得离京,因此只能在北京的孔庙进行祭孔,而曲阜的孔庙则由衍圣公代表皇帝主持祭孔。 李景虽然取缔以儒家思想治国,但不代表李景不尊重孔子,到了孔庙,李景自然要祭拜一番。 孔庙自有官府派人守护,但是小五亮出腰牌之后,侍卫便接管了孔庙的防务,随即李景和朱由检便进了孔庙。 孔庙建筑众多,但只有大成殿才是孔庙的主体建筑,也是祭祀孔子的中心场所。大成殿唐时称文宣王殿,宋徽宗时改称大成殿,取孟子:“孔子之谓集大成”之意。 大成殿高八丈有余,阔十六丈,纵深八丈,四周廊下环立二十八根石雕龙柱,均为整石刻成,高两丈,径两尺八寸,为明弘治年间徽州工匠雕刻而成。前檐十根深浮雕龙柱,每柱二龙对翔,盘绕升腾,中刻宝珠,雕刻玲玲剔透,龙姿栩栩如生,无一雷同。两山及后檐十八根八棱石柱为云龙浅雕。整个大殿重檐九脊,黄瓦飞甍,雕梁画栋,气势雄伟,规模比之皇宫的皇极殿亦不遑多让。殿内正中供有孔子塑像,左右为颜子(颜回),曾子(曾参),子思(孔子嫡孙)和孟子的塑像,称为“四配”。 第六百四十一章 圣人面前坐 两侧是闵损、冉耕、冉雍、宰予、端木赐、冉求、仲由、言偃、卜商、颛孙师、有若和朱熹等人的塑像,称之为“十二哲”。 李景和朱由检带着众人进了大成殿,在孔子的塑像前上了三炷香,然后恭恭敬敬地跪下郑重地行了三跪九叩之礼,接着又在四配和十二哲的塑像前恭恭敬敬地上香行礼。 当然,无论李景和朱由检的礼仪如何恭敬,从祭孔的角度来说实在是草率至极。 只是李景是很少讲究那些仪式的。李景认为,只有心里尊敬才是真的尊敬,只有领会孔子思想的真谛,才是真的尊敬。 至于明面上满口仁义道德,背后却行那不仁不义之举,完全违背了孔子的教诲,花样搞得再多也是无用,甚至可以说是亵渎了孔子。 行过礼后,李景和朱由检在孔子塑像前的蒲团坐下闭目养神。 没过多久,马五带着手下及一众兵丁匆匆进了大殿。给朱由检和李景行过礼后,马五说道:“大帅,曲阜知县已押解殿外,孔胤植马上就到。” 李景点点头:“让你的人和士兵退出殿外,莫要亵渎了圣人。” 马五闻言,从手下手中接过一摞账册,然后挥手令手下和士兵退出殿外。 将账册交给李景,马五转身和小五等侍卫肃立在李景和朱由检的身后。 李景回头看了看马五,笑了笑道:“拿个蒲团过来坐在我身边,你站在我和皇上身后算怎么回事儿?要是传出去当朝二品大员给我和皇上当侍卫,不定又要怎么说我和皇上了。” 马五摇头笑道:“我一个大老粗,大字不识一箩筐,怎敢同皇上和大帅一样在圣人面前就坐?您还是饶了我吧。” 朱由检笑道:“马五爷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居然也会尊重孔圣人,真是难得。” 马五笑道:“皇上取笑了,马五便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不敬圣人。” 李景笑着摇摇头,拿了一本账册交给朱由检,自己又打开一本账册仔细看了起来。 一本账册未及看完,便听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听一人喝道:“李景,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圣人面前就坐。” 李景放下账册,抬眼看了看来人,只见来人年约四十五六岁,身着蟒袍玉带,却透着一股儒雅之气,李景笑了笑,知道定是孔胤植无疑。 (注:此前笔误,孔衍植应为孔胤植,孔胤植是为了避雍正的讳改为孔衍植。) 见孔胤植进殿,李景慢慢站起身来,笑着问道:“这里坐不得?” 孔胤植冷笑道:“这里乃是圣人之神位,你对圣人如此不敬,真是枉为当朝首辅,更愧对节寰公的教诲。” 李景微笑道:“你说我愧对节寰公的教诲?” 猛然李景脸色一变,将手中账册摔向孔胤植,厉声斥道:“看看这里面记的什么?你张口圣人,闭口圣人,身为衍圣公,自诩是圣人的后人,整日仁义道德,就做出这样的事情?你愧对的是谁?” 孔胤植接过账册翻看了一下,脸色突然大变,随即争辩道:“本公焉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你这是诬陷本公。” 李景冷笑道:“是吗?你的意思是这些事情不是你做的?那我问你,这些事情都是谁做的?” 孔胤植怒道:“李景,你自掌权以后,排挤打压读书人,更于报纸之上大肆抨击儒家学说,现在又编制罪名诬陷本公,你是何居心。” 李景摇摇头,冷笑一声:“孔胤植,我真的很佩服你,当此时节,你居然还不认罪,你也不想想,我若无人证物证,怎会派人拿你?” 突然,李景大喝一声:“来人!” 小五转身来到李景面前,躬身说道:“在!请问大帅有何吩咐。” “把曲阜知县押上来。”李景沉声说道。 小五回身转向殿外,大声喝道:“将曲阜知县押进来!” 随即殿外两名侍卫将曲阜知县押了进来。 曲阜知县孔胤恩,孔氏族人,孔胤植族兄,万历四十年中举,此后四次进京参加会试都未考中进士,遂放弃参加会试,于崇祯二年被孔胤植荐为曲阜县主簿,崇祯六年又在孔胤植的举荐下担任曲阜知县。 (注:明朝以前曲阜知县由衍圣公兼任,属于世袭官职,到了明朝洪武七年以后改为世职官职,由衍圣公从孔氏族人中挑选进士或者举人或者贡生担任曲阜知县,品级为正六品。 另外曲阜知县属于世职知县,例不升转,没有大罪,轻不参革,因此任期都比较长,普通知县一任为三年,最多干两任就必须调任他处任职,但是曲阜知县的任期一般都在十年以上。) 孔胤恩年近六十,别看年纪不小,动作却极为麻利,进了大成殿,见孔胤植对面一人肃然而立,冷眼看着孔胤植,知道必是李景无疑,当即快行两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叫道:“下官孔胤恩参见首辅大人!” 李景看了看孔胤恩,冷笑一声:“孔胤恩,你当得好知县,兖州府一共为曲阜拨下七万石赈灾之粮,我问你,其中的五万石粮食哪里去了?” 孔胤恩闻言脑门上的汗刷地一下流了下来,不住磕头道:“下官该死,请大人开恩。” 李景哼了一声:“你倒是个明白人,知道狡辩没用,可是你早干嘛了?都察院派人下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认罪?是不是觉得你是孔家的人,是衍圣公举荐的,别人就不敢动你? 是了,有衍圣公这棵大树给你挡风遮雨,你连山东布政使的命令都不大理会,连兖州知府都不放在眼中,你以为只要抱住衍圣公的大腿,就没人能动得了你。是吧?” “下官该死,下官该死。”孔胤恩不住磕头道。 轻轻摇了摇头,李景默然看着孔胤恩道:“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五万石粮食,至少价值七万两银子,可是你却只得了两千石粮食和三千两银子的好处。你担着身家性命的危险却连一成的好处都没拿到,你是猪么?连这么简单的账都不会算?” 听李景连自己贪墨了多少钱财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孔胤恩额头的汗水更是潸然而下,磕头如捣蒜,不住说道:“大人开恩,大人饶命。” 李景冷笑一声:“饶命?我若饶了你,如何对得起曲阜的百姓?孔胤恩,我这么跟你说吧,你的命肯定是保不住的,你要不想受苦,还是痛痛快快地把事情说清楚。” 孔胤恩闻言,抬眼看了看孔胤植。 李景见了冷笑道:“你莫要看他,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你就别妄想他为你求情了。” 孔胤植听了忽然笑道:“李景,本公乃先帝钦命的衍圣公,品级还在你之上,你有何权力查办本公?” “哈哈哈!”李景闻言大笑,转身看向朱由检道:“皇上,他说我没权查办他。” 朱由检听了笑了笑,缓缓站起身来:“孔胤植,莫说是你,便是福王犯法,兴国公也照样将他法办,难道你的品级比福王还高?” “皇,皇上?”孔胤植见了,疑惑地问道。 “正是朕。”朱由检道。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朱由检笑道:“看着不像是吧?” 孔胤植闻言再无迟疑,急忙跪地:“臣孔胤植参见吾皇万岁。” 朱由检摇摇头:“孔胤植,你知道么,为了筹措这批粮食赈灾,国库的钱都花光了,国家连用兵的钱都没有了。你枉为圣人之后,竟然于国家危难之际侵占赈灾之粮。” 孔胤植忙道:“启禀皇上,臣真的没有侵占赈灾之粮,臣实不知此事。” 李景闻言对孔胤恩道:“孔胤恩,我问你,那五万石粮食现在哪里?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在,在孔府。”孔胤恩忙道。 李景转头看向孔胤植微笑道:“孔胤植,你还有何话说。” 孔胤植摇摇头道:“在孔府不代表这件事就是本公做的,孔胤恩,本公问你,这五万石粮食是本公跟你要的么?” “不是,是府里的管家跟我要的。”孔胤恩忙道。 “李大人,你听到了么?是我府里的管家跟孔胤恩沆瀣一气,侵占灾粮,跟本公可没关系。”孔胤植微笑道。 李景微笑道:“就是说所有的这些事,都是你府里的管家干的,你不知情是吧?” “正是!”孔胤植道。 李景点点头,对马五说道:“派人把孔府的管家抓来。” “是!”马五应声说道。 见马五要出殿,李景又道:“等一下,既然是到孔府抓人,那就一并把那些犯了事的孔府子弟全部抓来,要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的,省得跟他们废话。” “李大人,我孔府子弟又干了什么事情你要抓人?”孔胤植闻言大急,急忙叫道。 李景笑了笑道:“反正你也不知情,只管看着便是。” 顿了顿,李景又道:“本来我打算你招了以后,对你族中子弟那些小小不然的事情就不追究了,不过你既然不知趣儿,那就莫要怪我不客气了。”孔胤植闻言张了张嘴,一时无言。孔府犯案之人早就在马五手下的监控之下,李景来了以后,马五更是命人严密监视这些人,此时得了李景的命令,马五开始传令拿人,一时间孔府上下鸡飞狗跳,没一会儿,便有二十余个孔府子弟被抓了回来。 第六百四十二章 青天大老爷 见人犯带到,李景笑着对孔胤恩说道:“孔知县,来,今天我陪你审案子。” 小五闻言,当即命人搬来桌椅。 李景伸手示意了一下,朱由检笑了笑和李景并肩坐下。 从马五手中接过账册,李景看了看道:“先把孔兴显带上来。” 侍卫接令将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推到前面。 李景看了看孔胤恩道:“孔胤恩,这个人叫孔兴显,崇祯六年,以每亩二两银子的价钱强行从张武进手中购买七十亩良田。当时张武进到县衙告状,被你狠狠地打了一顿赶了出去是吧? 后来,张武进要到兖州府告状,你通知孔兴显派人暗地里将张武进截了下来,把张武进的腿打断,至令张武进成了瘸子。随后孔兴显又命人把张武进一家赶出了曲阜,不久张武进父母双双亡故。 这些年,张武进悄无声息,你们想必已经淡忘了此事。 不过你们忘了,人在做,天在看,天理昭昭,岂能容尔等逍遥法外?孔胤恩,孔兴显,你们想不到安全部的人得知此事以后会找到张武进吧?” 说完,李景转头对小五说道:“小五,把张武进带进来。” 小五接令大声喝道:“带张武进。” 少顷,一个瘸子拄着拐杖,在侍卫的扶持下颤颤巍巍地进了殿内。 见张武进要跪下磕头,李景摆了摆手道:“张武进,你腿脚不便,不必行礼了,这是皇上,给皇上问个好。” “皇上,没想到草民今生有幸能见到皇上,皇上,您可要为草民做主啊!”张武进闻言泣声说道。 朱由检闻言说道:“张武进,你放心,今天朕和兴国公给你做主。” “草民多谢皇上,多谢兴国公,皇上万岁。”张武进呼道。 李景摆摆手,小五走过去,从张武进手中接过一张契约,回身交给李景。 李景看了看,掷于地上:“孔胤恩,这便是当年孔兴显强逼张武进卖地的契约,上面有左右邻居的见证画押,你看仔细了,这可不是假的,还有两份,一份在孔兴显的手中,一份在曲阜县衙存档。” 孔胤恩接过契约看了看,一时默然。 李景抬眼看了看孔兴显,冷笑一声道:“孔兴显,你没话说吧。” 孔兴显忙道:“大人明鉴,当时是张武进自愿将田地卖与晚生,实没有强买强卖。” 李景闻言笑道:“崇祯六年一亩良田的价格是十两银子,张武进祖孙三代辛辛苦苦攒下了七十亩土地会二两银子卖给你?你说张武进是自愿,你觉得张武进傻,还是我傻?” 转头看向孔胤恩,李景接道:“孔胤恩,你如此袒护孔兴显,只因孔兴显是孔胤植的侄子。不过,你这样做只会害了他。” 猛然李景面容一肃,沉声喝道:“来人,把孔兴显的两条腿给我打折了,当初他怎么打断张武进的腿,今天你们就怎么打断孔兴显的腿。” “是!”几名侍卫大声应道。 孔胤植闻言急道:“李景,你敢在这里用刑,玷污了圣殿,普天下的读书人必将群起讨伐于你。” 李景笑了笑道:‘至圣先师在天有灵,看我为他教训不肖子孙,心里必定欣慰。” 便在这时,几名侍卫已将孔兴显死死按在地上,一人找来一条木棍,狠狠地砸向孔兴显的腿部。 只听咔擦一声,随即便听孔兴显大声惨叫,显是腿骨已经断了。那侍卫也不理会,冲孔兴显的另一条腿又是狠狠一下,孔兴显惨呼一声,头一侧,已然疼晕了过去。 李景看向张武进,微笑着说道:“张武进,当年孔兴显如何打断你的腿,今日我便如何打断他的腿,你可觉得满意?” “多谢大人为小人报仇。”张武进忙道。 李景摆摆手:“张武进,孔兴显虽然害的你家破人亡,但是按大明律我不能判他死刑,不过这个人以后会永远住在监牢之中。 另外,孔兴显于崇祯六年强占了你的土地,这些年你的损失不轻,我会让他赔偿你的损失。你看这样,七十亩土地,每亩年产五石粮食,折合银两是六两,七十亩就是四百二十两银子,从崇祯六年到崇祯十一年共是六年,合计是两千五百二十两银子,你觉得赔偿你这些银子,再归还你七十亩田还满意么?” “啊?赔小人这么多钱?”张武进闻言顿时呆了。 李景笑道:“当然,赔偿完你银钱以后,你还得把这几年的赋税交了,从崇祯九年起,土地赋税是十税一,这三年你要缴纳一百二十六两银子,前三年你还要交四十二两银子,一共是一百六十八两。就是说,你最后只能得到两千三百五十二两银子。” “小人……小人……小人叩谢青天大人!”张武进说道。 李景摆摆手:“你到外面候着吧,一会儿我让人把银子给你送去。” “是!”张武进忙道。 两名侍卫上前,扶着张武进往殿外走去。 猛然,张武进大声呼道:“青天大人,青天大人啊!” 李景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接着李景又挨个点名,一桩桩案子,一个个人证物证俱摆在眼前,令案犯无话可说,随即李景依律处罚,或杖,或囚,当然最后的罚银肯定是免不了的。 最要命的是,李景判完一个就派一拨士兵到孔府查抄罚银,二十余名人犯,就派了二十余拨士兵,可以想见孔府现在会是什么样子,这些士兵如狼似虎,更不会珍惜孔府的那些珍藏,这一趟趟下来,孔府定然被他们祸害地不成样子。 发落到最后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是孔府的管家,一个是孔胤植的儿子孔兴廉。 看了看孔胤植,李景笑道:“刚才那些孔府子弟做的事情你都不知道是吧?” 孔胤植咬咬牙道:“不知。” 李景点点头:“那想必你儿子做的事情你也不知道了?” 孔胤植道:“本公不知犬子犯了什么事情。” 李景笑了笑,指着孔兴廉道:“你儿子强抢民女,戕害人命,你居然不知道?看来你这个做父亲的也太不称职了。也罢,既然你说不知道,那我就当你不知道吧。” 转头看向孔兴廉,李景接道:“孔兴廉,我也不跟你废话,你做的那些事情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么?” “小的知错,求大人开恩啊!”孔兴廉跪地不住磕头道。 李景冷笑道:“你要我开恩?我要是开恩,对得起被你的女子,对得起死在你手上的人吗?来人,把孔兴廉拉出殿外斩首,尸首悬在孔府的大门外示众。” 听了李景的判罚,孔兴廉连连口头,嘴里大呼:“大人饶命啊!大人,小人知错,大人开恩啊!” 李景摆摆手,两名侍卫上前,把孔兴廉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不理孔兴廉哭嚎,李景看向那管家笑道:“轮到你了,孔胤植说孔府侵占赈灾之粮是你私下做的,他并不知情,是这样么?” 眼见李景处罚起孔府子弟毫不手软,更将孔胤植的儿子都杀了,那管家知道,要是侵占灾粮的罪名落到自己的头上,那是必死无疑,听李景询问,那管家跪地急声叫道:“大人,不关小人的事啊,小人不过是个管家,如何能指使知县大人干出这么大的事情?都是孔胤植指使的啊!” 李景冷眼看了看孔胤植:“你怎么说?” 孔胤植摇摇头,淡淡道:“他不过是怕你杀他,把罪名推到本公身上罢了。你可以到本公府里查,看本公府里有没有这五万石粮食。” 李景笑了笑,看着管家接问道:“我问你,这五万石粮食现在何处?” “在东升米铺的仓库中存放。”那管家忙道。 李景笑道:“东升米铺不是你开办的么?跟孔胤植有什么关系?” 那管家忙道:“大人明鉴,小人哪里有钱粮开办米铺?东升米铺是以小人的名义开办的不假,但是幕后的老板却是孔胤植,小人挣来的钱都交给了孔胤植。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到米铺查账,米铺的账簿记录着米铺所有银钱往来的数目。另外,孔胤植的书房也有一本帐,大人只需把两本账的数目一碰便知。” 孔胤植闻言接口说道:“本公没有米铺的账目,他在胡说,你可以派人到本公的书房查看一下,看看有没有这样的账册。” 李景轻轻摇了摇头:“孔胤植,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你也不想想,我要是不查的一清二楚,能把你叫来这里么? 呵呵,你是把账册藏的很隐秘,可是你忘了我手下的人都是干什么的,莫说一本账册,就算再隐秘的东西他们也能探查出来。” 孔胤植道:“你既然查出来了,那还问本公做什么?” “呵呵,为的是让大家看清你这张口圣贤,闭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的真正面目。”李景笑道。李景话音刚落,殿外一名侍卫疾步进来,躬身说道:“启禀大帅,殿外来了一群读书人,说要跟大帅讨个说法。”李景闻言大笑:“好!来得好!正要让他们见识见识这位衍圣公的本来面目,把这些人都带进来!” 第六百四十三章 舍生取义 孔胤植闻言脸色顿时灰白,向李景长揖一礼,低声哀求道:“兴国公,你也是读书人出身,求你看在先祖至圣先师的面子上,莫要让我当众出丑,所有的罪过我都承认,所有的罪过都由我一人承担。” 李景饶有兴趣地看着孔胤植道:“哦?你现在认罪了?你怕什么呢?是了,你怕这些事情传扬出去辱了圣人的门楣,玷污了衍圣公的名声。”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接道:“可惜你认罪认的太晚了,本来你要早些认罪,我还会给孔家留些颜面,可是现在这些读书人要跟我讨说法,我要不跟这些读书人解释清楚,他们会以为我是有意侮辱圣人。” “给孔家留些颜面?李景,你到底要干什么?”孔胤植闻言惊道。 李景摇摇头,揶揄地看了看孔胤植道:“孔胤植,你说你要不是至圣先师的嫡系后人,袭了衍圣公的爵位,你还会干点什么?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我要干什么,你只要用心想一想就知道了。” 见孔胤植一脸迷茫,李景苦笑道:“我看你除了贪财怕死,也不会干别的了。哦,你还挺看重衍圣公的名声,眼看着儿子被杀,你都不肯承认自己有罪,真是好样的,你这样的人我还真没见过几位,似你这等无情无义,不知廉耻之辈,倒真是跟你那些投敌卖国的祖宗一脉相承。” 说着李景伸了伸大拇指。 听李景出言讥讽,孔胤植闻言勃然大怒:“李景,你侮辱我不要紧,可你怎敢侮辱孔氏的列祖列宗!” 孔胤植话音刚落,刚进入殿内不明真相的文人学子一阵大哗,当即有人开言质问李景为何侮辱衍圣公的先人。 李景也不辩解,只是微笑着看着众人。 待众人嚷嚷完了,李景笑道:“大家来的正好,问的也正好,那我就说说孔氏一门有多少投敌卖国,以求袭封衍圣公的人。” 顿了顿,李景接道:“孔氏一门从汉朝开始封侯,期间不知经历了多少朝代,受封的人不知多少,由于年代久远,很多史实不清,我就不说这些人了,免得你们说我污蔑孔家的先人,我只说孔家受封衍圣公以后发生的事情。我记得孔家被封为衍圣公好像是宋仁宗年间吧?具体哪一年我倒是记不住了,谁能告诉我啊?” “宋仁宗至和二年。”一名学子叫道。 李景点头道:“对,是宋仁宗至和二年,从宋仁宗封衍圣公以后,这个爵位便一直传了下来。 按说大宋皇帝封了孔家这么大的爵位,孔家应该对大宋忠心耿耿吧?不说孔子教导人们讲究忠孝,换成谁封了这么高的爵位都不应该背叛大宋。 可是事实却并非如此,靖康之役以后,赵宋被金国逼到南方,山东被金国占领,孔府立即派孔端操向大金表忠心,受封衍圣公。呵呵,真是为了保住衍圣公的爵位,连祖宗的脸面都不要了。<cmread type='page-split' num='2'/> <span>过了几十年,蒙元兴起,灭了金国,那时的衍圣公叫什么来着,是了,叫孔元用。孔元用投降蒙元以后,还被封为大将军,好家伙,大将军啊!领兵打仗啊!不知我们汉人有多少人死在他的屠刀之下。后来孔元用在清剿汉人反抗势力的战斗中,不幸死于军中。 继任的是谁呢,好像是孔元用的兄弟孔元措吧? 后来孔家为了取悦蒙元皇帝忽必烈,派人觐见忽必烈,我记得派的是大儒张德辉和元好问好像。这二人跪请忽必烈就任为儒学大宗师。 我就纳闷了,你说忽必烈识得几个汉字啊?他听得懂孔子倡导的仁义礼智信,忠恕孝悌是什么意思么?儒学大宗师?忽必烈这等蛮夷不要脸也就罢了,怎么孔家的人也不要脸到如此程度? 我这可不是胡说杜撰,那都是有史可查的,而且年代并不久远。 孔胤植,我刚才说的这两人不知称不称得上你的祖宗?或者说你孔氏一门的族谱中没有这两个人?我记得你们家族谱当中对担任衍圣公的人都有传纪吧? 蒙元占领我汉人江山共九十余年,此后孔家还有几位被蒙元封为衍圣公的,我记不住那么多名字,只记得有个叫孔浈还有个叫孔治的是吧? 我先不说孔家先人背弃大宋,就说孔家的人用圣人的学说为异族占我汉人江山传教布道,我不知至圣先师知道他的后世子孙干出这样的事情会作何感想? 你们说我侮辱孔氏的列祖列宗,我很怀疑孔子他老人家得知后人干出这些事来还会不会承认这些人是他的子孙。” 李景侃侃而谈,言语中极尽挖苦讥讽,及至说到孔元用不幸死于军中时,朱由检和马五等人听了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待说到忽必烈识得几个字时,更是忍俊不禁,若非怕打断李景说话,几人怕是要放声大笑。 待李景说完,见殿内众人无言反驳,朱由检忍住笑,咳了两声说道:“李兄,朕来说几句吧。” 李景笑着躬身说道:“皇上请。” “皇上?”见李景躬身以对,口称皇上,殿内众人闻言大惊,急忙看向朱由检,见朱由检虽然衣着朴素,但是那种上位者的气质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众人猛地反应过来,呼拉拉齐齐跪倒在地,口中大呼:“皇上万岁。” 朱由检笑了笑,也不令众人起身。 这也难怪,老朱家的皇帝对文人都没啥好印象,尤其朱由检当了这么些年皇帝没少吃这帮人的苦头,尤其对那些食古不化的文人的厌恶,朱由检比李景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以前朱由检拿那些大臣没什么办法,毕竟不能让大臣们一直跪着说话,现在这些人不过是些平头百姓,还是来捣乱的,这要不折腾他们一下,实在对不住自己这些年吃的苦头。 轻咳两声,朱由检道:“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 回身指了指身后孔子的塑像,朱由检道:“孔圣人这句话想必大家都能倒背如流吧?但是很多人却并没有认真领会圣人的意思。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志士仁人,没有贪生怕死而损害仁德,只有牺牲自己的性命来成全仁德的。 后世有一位大贤,对孔圣人这句话曾做过详细的阐述,这个人便是王阳明先生,王阳明是怎么阐述圣人之道的呢?朕试着为大家背一遍这篇文章。” 略微思索了一会儿,朱由检清了清嗓子,然后朗声念诵道: “圣人于心之有主者,而决其心德之能全焉。 夫志士仁人皆有心定主而不惑于私者也,以是人而当死生之际,吾惟见其求无惭于心焉耳,而于吾身何恤乎?此夫子为天下之无志而不仁者慨也。 故言此而示之,若曰:天下之事变无常,而生死之所系甚大。固有临难苟免,而求生以害仁者焉;亦有见危授命,而杀身以成仁者焉,此正是非之所由决,而恒情之所易惑者也。吾其有取于志士仁人乎! 夫所谓志士者,以身负纲常之重,而志虑之高洁,每思有以植天下之大闹。 所谓仁人者,以身会天德之全,而心体之光明,必欲有以贞天下之大节。 是二人者,固皆事变之所不能惊,而利害之所不能夺,其死与生,有不足累者也。 是以其祸患之方殷,固有可避难而求全者矣,然临难自免则能安其身,而不能安其心,是偷生者之为,而被有所不屑也。 变故之偶值,固有可以侥幸而图存者矣,然存非顺事则吾生以全,而吾仁以丧,是悖德者之事,而彼有所不为也。 彼之所为者惟以理,欲无并立之机,而致命遂志,以安天下之贞者,虽至死而靡憾。 心迹无两全之势,而捐躯赴难,以善天下之道者,虽灭身而无悔。 当国家倾覆之余,则致身以驯过涉之患者,其仁也而彼即趋之而不避,甘之而不辞焉,盖苟可以存吾心之公,将效死以为之,而存亡由之不计矣。 值颠沛流离之余,则舍身以贻没宁之休者,其仁也而彼即当之而不慑,视之而如归焉,盖苟可以全吾心之仁,将委身以从之,而死生由之勿恤矣。 是其以吾心为重,而以吾身为轻,其慷慨激烈以为成仁之计者,固志士之勇为,而亦仁人之优为也。视诸逡巡畏缩,而苟全于一时者,诚何如哉? 以存心为生,而以存身为累,其从容就义以明分义之公者,固仁人之所安,而亦志士之所决也,视诸回护隐伏,而觊觎于不死者,又何如哉? 是知观志士之所为,而天下之无志者可以愧矣;观仁人之所为,而天下之不仁者可以思矣。” 待朱由检将整篇文章背完,李景忍不住喝彩道:“皇上将此文念诵的正气慨然,深切体会了阳明先生对当时文人世风日下的慨叹,阳明先生泉下知皇上能理会他的意思,必定欣慰不已。” 朱由检摇头微笑道:“李兄过奖了。” 转头看向殿内众人,朱由检微笑道:“尔等都是饱读诗书之人,阳明先生这篇文章不用朕给你们解释吧?” 顿了顿,朱由检接道:“孔圣人和阳明先生阐述的乃是仁道,而亚圣阐述的则是义道。孟子云: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孔胤植,这三位先贤圣哲所说的仁义之道你明白什么意思么?” 第六百四十四章 南宗和北宗 摇摇头,朱由检轻蔑地看了孔胤植一眼:“以你孔家的门风,这些圣人的哲理你恐怕是不会明白的,不然的话,孔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投敌卖国,甘做异族的鹰犬。 孔胤植,你知道么,就在你们孔家的先祖投降蒙元的时候,我们汉人还有一位不为荣华富贵所动,不惧一死的英雄。 这位英雄临死前留有遗言: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为何事?从今而后,庶几无愧。” 抬眼看了看众人,朱由检提高声音问道:“有人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么?” “回皇上,是文山公所说。”一名文人回道。 朱由检点头道:“不错,便是胸中有浩然正气,慨言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文天祥文山公。 孔胤植,孔氏祖先投敌卖国,而文山公则舍生取义,孔家先人跟文山公相比,孰高孰低不用朕评述吧?” 猛然朱由检伸手戟指众人,厉声斥道:“而尔等呢?尔等自诩饱读圣贤之书,却不知国家民族之气节所在,竟然维护如孔端操,孔元用,孔元措等投敌卖国之流,似尔等这样寡廉鲜耻,不知民族气节,国家大义之腐儒,焉敢在大成殿至圣先师座前与兴国公辩驳。 兴国公殚精竭虑,筹措钱粮,解灾民之倒悬,而孔胤植则与曲阜知县勾结,侵占赈灾之粮,似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知廉耻为何物之辈,怎配称圣人之后,怎配做我大明之衍圣公! 今日朕便颁下旨意,削去孔胤植衍圣公的爵位,并革去其先祖孔端友、孔璠、孔拯、孔元用、孔元措、孔之全、孔浈、孔治等被金国和蒙元授封的衍圣公爵位。 另,孔希学曾被蒙元封为衍圣公,后来太祖又封他为大明的衍圣公,似这等不知忠义为何物之辈,亦不配担任衍圣公,今一并革去其爵位。” 听朱由检厉声斥责,孔胤植及一众文人学子面色如土,伏地不住磕头。 见众人无言以对,李景朗声道:“来人,扒了孔胤植的官服,着有司衙门审理定罪。” “是!“小五应道。 随即命令两名侍卫上前除去孔胤植的乌纱蟒服押解出殿。 接着李景又对一众文人学子道:“尔等还是回去好好读读圣贤之书吧,若是连是非都分不清,还是莫要出来丢读书人的脸了。” 说罢,李景挥手令众人退下。 待众人退下,李景命小五派人到东升米铺清点粮食,然后到孔府查抄银钱。 至于孔府管家及曲阜知县,李景并未直接下令枭首示众,而是交由都察院进行细查。 其实就算不查,这两人也必定会被判为死罪,之所以细查,是为了调查他们是否还做出过别的事情,以这两人和孔家的人的品行不问可知,曲阜的冤假错案肯定是少不了的,李景要是直接把这两人杀了,曲阜以前的案子就不好调查了。 而没有了孔胤植的干扰,都察院的人要不了多久便可将曲阜县历年的案子查的清清楚楚,等案情完全调查清楚,到时,无论把这两人发往大理寺还是交由刑部处置都可。 实际上,李景也没有精力去处理曲阜的陈年旧案。 罢了孔胤植的衍圣公爵位以后,李景还有无数事情要处理。 首先,要把孔胤植和孔家做的恶行昭告天下,不然的话,那些文人不明真相,必定还要闹事。 其次,孔胤植被拿下,衍圣公的爵位空缺,一些朝臣和一些文人必然要求朝廷另行册封一位孔家的人当衍圣公。 而李景是不打算再册封衍圣公的。 如果继续册封衍圣公,那李景这几个月来做的事情就失去了意义。 但是不册封衍圣公要有理由,毕竟传承了数百年的爵位,不是说取消就能取消的。要取消衍圣公这个爵位必须要有理有节,要让人信服。 就是说,接下来必须要加大舆论地宣传力度,要把孔家后人的行径传遍天下,要让大家知道孔子的后人是如何的不肖。 当然,对孔家的人李景也不会一***全部打死,更不会斩尽杀绝。毕竟孔家还是有不少人才的,很多人也秉承了祖训,对这样的人,李景该起用还是要起用的。 另外,取消了孔家衍圣公的爵位,那么原来朝廷的封赏就要收回,包括衍圣公府和以前朝廷赏给孔家的田地都要收回。 这就出现一个问题,没有了朝廷俸禄,没有了朝廷赐予的土地,孔家的人如何生活?这都是李景要考虑的问题。 还有最关键一点,那就是祭孔。 孔子乃是华夏民族的先贤哲人,他的思想乃是华夏民族的瑰宝,为了传承孔子的思想,祭孔大典绝不可废。这不光是孔家的家事,还是国事。 那怎么做才能把家事和国事分开?毕竟孔子诞辰的时候,孔家人也要到孔庙祭孔,对此李景是无法阻止的,如果连人家祭祖都不让,那李景也太霸道了。 所以,李景要考虑的事情很多,而且有两件事需要李景马上予以解决。 第一就是下个月纪年孔子诞辰的祭孔大典。 以前曲阜的祭孔大典由衍圣公主持,现在衍圣公孔胤植被拿下,那么这个主持的人选就要好生斟酌了。 第二件事是由于衍圣公孔胤植被拿下,孔家群龙无首,这样一个对天下读书人有巨大影响力的家族决不能乱,必须马上从孔家选出一位德高望重的人担任族长。 回到曲阜县衙,李景命人找来孔家族谱,仔细地看了起来。 朱由检见了不由奇道:“看这个做什么?” 李景苦笑着把自己的想法跟朱由检说了一遍。 朱由检闻言沉吟了一会儿道:“其实我倒是有个人选。” “哦,谁?”李景闻言忙问。 “孔贞运。”朱由检道。 “啊?孔贞运是孔家的人?”李景奇道。 朱由检笑道:“呵呵,孔贞运可是孔子的六十三代孙,辈分犹在孔胤植之上。不过孔贞运属于孔家南宗,让他担任孔家族长,怕北宗的人不服。” “怎么孔家还分南宗和北宗?”李景奇道。 朱由检笑着摇了摇头:“李兄,看来你只把精力放在孔家北宗的身上了,居然不知道孔家在南方还有一支人。” 李景闻言顿时来了兴趣,给朱由检倒了杯茶:“说来听听。” 朱由检笑着接过茶杯:“其实孔家分支还得从宋时说起,靖康之难以后,衍圣公孔端友带着家人随宋高宗南迁,在浙江衢州安家,孔端友及其后人被赵宋王朝封为衍圣公,而孔德操则带着山东的孔氏族人投靠了金国,任金国的衍圣公,至此孔家分成两宗。 其实也怪不得你不知道南宗,蒙元灭了赵宋以后,元世祖曾把南宗的衍圣公孔洙召进京,欲令其回曲阜袭封奉祀,孔洙推脱先代庐墓在衢州不忍离开,让位于曲阜宗弟孔治。 由于南宗失去了爵位,地位日衰,一度猥如庶氓,逐渐被人遗忘。 直到弘治十八年,也就是孝宗皇帝驾崩那一年,衢州知府上奏孝宗皇帝,希望能将孔端友子孙一人授以翰林院五经博士,支持家庙祭祀。武宗皇帝(正德)继位后,遂封孔端友之后孔彦绳为五经博士,子孙世袭。孔贞运便是孔彦绳的后人,也是孔家南宗现任的族长。” 李景闻言大喜:“如此便让孔贞运担任族长,以孔贞运的名望和地位担任孔氏一门的族长,谁也不敢有异议。” “但是孔贞运的祖辈陵寝俱在衢州,我怕他不肯担任这个族长。”朱由检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那是孔洙不肯出任蒙元的衍圣公的推脱之词。这样吧,等我跟开仲(孔贞运的字)谈谈,听听开仲的意思。” 朱由检笑道:“李兄,你跟孔贞运谈的话,他又怎能拒绝?” 李景笑了笑:“开仲品行端庄,不畏强权,可不会这么听我的话。” 朱由检笑着摇了摇头:“以前恐怕是这样,不过现在恐怕不会了。李兄,这两年大明发生的变化大家都看在眼里,以前对李兄不太理解的人,现在都开始认同李兄的做法,包括孔贞运在内,对李兄都是佩服至极。” 李景摆摆手笑道:“还早着呢,我估计再有二十年大明才能真正强盛起来。” 朱由检笑道:“二十年的话,也不算很久。” 李景微笑着点了点头。 轻轻饮了口茶,李景接道:“皇上,如果任命开仲担任孔家的族长的话,那下个月的祭孔大典就由开仲主持吧,咱俩琢磨琢磨,封开仲个什么官职比较合适。” 朱由检沉吟道:“主持祭祀的官职通常都不高,孔贞运现在是国子监祭酒,品级是从四品,远高于奉祀官,我觉得还是让他在礼部兼个职务,以礼部的名义主持祭祀大典也是名正言顺。” 李景点点头:“从礼部分割出来的教育部部长一直由袁枢担任,我看可以让开仲接任这个职务,再给开仲加个礼部侍郎衔,你觉得怎么样?”朱由检摆摆手:“具体的任命我就不给意见了。”李景笑笑,端起茶杯冲朱由检举了举。 第六百四十五章 万邦来朝 喝了口茶,李景说道:“皇上,本来我是想陪你到泰山去看一看的,只是德包尔带着荷兰的使团来了,我得回京跟荷兰人谈判。唉!匆匆而来,匆匆而回,还请皇上不要见怪。” 朱由检摇摇头笑道:“李兄,国事要紧,何况荷兰的使节来了,我作为大明的皇帝也该见一见。” “只是这样一来,考察灾区的事宜就要落在皇后娘娘的身上了,希望娘娘不要怪咱俩把她给撇了。”李景想了想笑道。 “呵呵,皇后独自下去赈灾,心里可不定多高兴呢。”朱由检笑道。 李景冲朱由检伸出大拇指赞道:“皇上,你是个好丈夫,这一点比我强多了。” 朱由检摇摇头:“我也是这两年才有时间陪陪皇后,才让皇后开心一些,前些年,皇后净陪我揪心了。说起来,还是应该感谢你,虽说我没了权力,可是现在的生活比以前轻松自在多了。” 李景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皇上能有这样的心态,我很高兴。” 朱由检笑了笑:“好了,不说这个了,李兄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这一路咱们走的有些急,到了曲阜更是折腾了一天,明天歇一天,后天动身。”李景说道。 朱由检点点头:“是该歇一歇,不然的话你的身体可吃不住。” “没那么娇贵,歇一天主要还是有些事情要交代一下,咱们总不能丢下一个烂摊子,拍拍屁股走人。”李景笑道。 朱由检笑着称是。 …… 两日后,李景把诸事安排完,便即与朱由检启程返京。 李景返京后次日,德包尔一行抵达京城。 在德包尔一行安顿之后,李景随即知会朱由检在皇宫召见了德包尔一行。 可以想见,在看到宏伟壮观的紫禁城之时,德包尔等人心中是何等震惊。直到见了李景和朱由检,德包尔等人还未从震惊中醒过神来。 对此,李景和朱由检都是见怪不怪,初次来到紫禁城的人就没有不震惊的,尤其是看到气势宏伟金碧辉煌的皇极殿和乾清宫,更会令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膜拜的感觉。 想当初李景进宫的时候都被深深地震撼了一把,更别说德包尔和他率领的那些没见过世面的番邦蛮夷。 在礼部陪同官员轻咳的提醒下,德包尔等人终于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急忙向站在殿前迎接的李景行礼,又把随行介绍给李景,然后在李景的指引下郑重向朱由检行使节之礼。 德包尔在台湾时就知道中国人是非常讲究规矩礼仪的,后来被明军俘虏,在福建受到李景接见时,算是深切地体会了一回。 不过李景平易近人,对礼节是不太讲究的,因此德包尔体会的还不算太深,但是这次来京,礼部的官员再三让通译提醒德包尔等人到了皇宫一定要遵守大明的礼仪制度,并提醒德包尔,李景虽然不太讲究礼节,但是对皇上却从不轻忽,要德包尔一定要对大明皇帝毕恭毕敬,不然的话,李景动怒就不好收场了。 因此,德包尔考虑再三,最后向朱由检恭恭敬敬地行了跪礼。 行完礼,德包尔取出荷兰国王写给大明皇帝的国书,大声念诵起来。 德包尔虽然精通汉语,但是念诵本国的国书却不会用汉语,因此,礼部官员特意到钦天监请了一位熟悉荷兰语的传教士担任翻译。 在传教士的翻一下,朱由检听了荷兰国王写给自己的国书,心中不由感慨万千。 大明自正德以后,基本上就没有万邦来朝的景象了,而今远在万里之外的荷兰国终于向大明屈服了。 看了看李景,朱由检终于明白李景为什么在大明国力尚艰的情况下还要对外用兵,因为只有强大的武力才能令人屈服。 德包尔念完国书,朱由检礼节性地询问了一下荷兰国王的身体状况,表达了一下关怀之意,然后又询问了一下德包尔一行是否顺利,表示了一下关心,如此正式接见便算结束。 随即李景笑着带着众人来到偏殿,然后命小太监给众人搬来椅子就座。 见李景招呼大家就座,而朱由检却只是微笑,德包尔心里不由觉得有些奇怪。 刚才会见到现在,李景只在殿前迎接了一下众人,只说了一两句话,大部分时间都是朱由检在主导。而现在要谈公务了,却由李景在主导。 这说明大明的皇帝只负责国家礼仪,政务是由李景说了算。 但是德包尔毕竟在台湾跟郑芝龙打了多年的交道,知道大明的皇帝在大明是至高无上的,大明的国家事务全部由皇帝主管。也就是说李景现在行使的是皇帝的权力。 可是大明皇帝怎会主动把权力交给别人?结论只能是李景是强行把权力从皇帝手中夺走。 可是看朱由检的样子好像对李景并没有不满,好像还很亲密。一时间,德包尔感觉十分奇怪。 德包尔正思忖间,皇宫侍从端着茶杯进来,给众人每人递了一杯茶,德包尔急忙接过。 接着便见李景端着茶杯向众人举了举,示意大家喝茶。 轻轻啜了口茶,李景笑道:“德包尔先生,这一路辛苦了吧?” 德包尔笑道:“蒙总理阁下挂念,一路还算顺利。” 李景笑了笑:“通过满剌加海峡的时候,没出什么事情吧?” 德包尔忙道:“有总理大人的手谕,没人阻拦,并且满剌加那边还派了舰船护送。” 李景笑着点了点头。 喝了口茶,李景笑着接问道:“不知我的提议你回国汇报以后,贵国是什么意思?” 德包尔忙道:“我国大部分同意了总理大人的提议,不过有两点希望总理大人能够通融一下。” 李景笑道:“说来听听。” 德包尔接道:“是这样,我国毕竟是小国,财力有限,那五艘舰船能否再便宜一些,另外还有被俘的士兵,这个赎金能不能再给我们省一省。” 李景笑道:“只要贵国愿意与我国进行贸易,这些事情都好说。” “那就先谢谢总理大人了,我们当然愿意与大明进行贸易,因此大明有很多东西在我国都非常地畅销。”德包尔忙道。 顿了顿,德包尔接道:“另外,我这次来,还希望能从贵国采购一批军火,我带回去的那批枪,士兵们用了都说威力远比我们生产的枪支大得多,而且使用起来非常便捷。我国打算再订购五万支枪,子弹想要订购五百万发。” 李景闻言笑着摇了摇头:“五万支枪,我们也拿不出来,别说五万支,一万支都拿不出来,只能卖给你们五千支,至于子弹暂时只能卖给你们二十万发。” “这太少了吧?总理大人,您知道我们来回跑一趟需要大半年的时间,如果我只带回去这点武器弹药,实在无法跟国内交代。”德包尔忙道。 李景笑了笑道:“德包尔先生,贵国有多少人口我也知道一点,区区几百万人的小国购买五万支枪,难道说你们要武装五万名士兵么?恐怕你们养不起这么多兵吧? 那你们买这么多枪干什么?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们是准备把这些枪支弹药提供或者说是卖给盟国吧? 我给贵国一个忠告,贵国和那些国家结盟都是暂时的,贵国是个小国,虽然海上实力强大,但这也是暂时的,你们把这么先进的武器提供给盟国对贵国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个……”德包尔闻言不由一怔,想不到李景如此敏锐,仅从荷兰采购枪支的数量就看穿荷兰的意图。 至于李景提出的忠告,可以看出李景对欧洲各国的关系十分了解,这场打了二十年的欧洲战争虽然分成两个阵营,但是结成联盟的这些国家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 就像荷兰参战是因为他们不愿神圣罗马帝国往北扩张,同时也为了削弱西班牙的实力,争夺海上霸权。 但是跟荷兰同盟的英国和法国同样也在发展海军,是荷兰在海上的潜在对手,而这两国无论是领土还是人口还是经济实力都远强于荷兰,把武器卖给他们,帮助他们尽快打败西班牙,同样也会减轻这两国的损失。显然,这对荷兰以后是十分不利的。 德包尔沉吟了一会儿道:“既然总理大人开诚布公,那我也不必遮遮掩掩,总理大人刚才说的不错,我国购买这么多枪支弹药,确实是有这个打算,当然,还有一个目的是为了赚钱。” 李景笑了笑:“卖武器确实是暴利,但是也要量力而行,你们一下子卖出去几万支枪,有没有想过后果? 就说法国吧。法国要是有了几万支枪,马上就可以组建出几万人的部队,那时,法国就可以横扫欧洲大陆,你以为法国会放过荷兰?” “那以总理大人之见呢?”德包尔忙问。 李景笑道:“你们卖给法国一两千支枪,先让他尝尝甜头,然后再卖给西班牙一两千支枪,让西班牙消耗法国。只有这两国不停地消耗,才符合荷兰的利益,同时荷兰还能从中渔利。”德包尔闻言眼前一亮:“总理大人高见。”“不过……”德包尔沉吟了下道:“这样的话,我们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大明能不能只把武器卖给我们?” 第六百四十六章 瓷器 李景笑了笑道:“我们现在还跟西班牙处于战争状态,这个时候别说我们不能跟西班牙进行贸易,就算还有贸易往来,我们也不会把武器卖给他们,那不是资敌么?至于法国,我们现在还没有跟法国有任何贸易往来。而在欧洲,我们现在只有荷兰一个贸易伙伴,你觉得我们还有别的选择么?” 德包尔闻言大喜:“这么说总理大人是同意了?那我们两国马上签订个协议。” 李景摇摇头笑道:“这种协议还是不签为妙,而且我建议你们不要通过官方把武器卖给法国和西班牙,要以商人的名义。” 德包尔闻言略一思索顿时恍然:“总理大人高见,确实不能以官方的名义出售武器。” 李景笑了笑:“跟德包尔先生说话真是件愉快的事情。” “跟总理大人说话才真的愉快,总理大人见识卓绝,能得总理大人指点,是我们荷兰的幸事。我现在被国王委任为荷兰驻大明使臣,以后会常驻大明,希望总理大人以后能多多指点指点。”德包尔忙道。李景笑着摆了摆手:“德包尔先生,这不过是我的一点个人见解,最终还需要你们自己定夺。另外,我也不想参与到你们这场战争当中。” “是,我明白,我明白。”德包尔忙道。 李景笑了笑接道:“好了,德包尔先生,我们现在谈谈你们那五艘舰船和你们那些被俘的士兵问题吧。 首先,我要说明一点,去年咱俩在福建会谈的时候,我对你的承诺都兑现了,你这次路经福州,想必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家人,她们的生活应该说还是相当不错的。” “是!是!蒙总理大人关照,我的家人生活没受什么影响。”德包尔忙道。 “我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我是非常有诚意跟你们荷兰进行贸易往来的,所以,我希望你能也能拿出诚意来。”李景接道。 德包尔闻言忙道:“我们确实是带着诚意来的,我也不瞒总理大人,由于我国参与了对神圣罗马帝国的战争,国力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如果按照总理大人说的价格,那我们这一趟就购买不了多少物资了。” 李景笑了笑:“没有钱还要买五万支枪,五百万发子弹?那可是三百万两银子啊。” 德包尔尴尬地笑笑:‘总理大人,这笔钱是东印度公司筹措的。” 李景摆摆手笑道:“我说话是算话的,这样,当初咱们说的是五艘舰船加士兵一共是一百三十万两银子是吧?我给你们凑个整数,就一百万两银子,你觉得如何?” “多谢总理大人。”德包尔忙道。 李景笑道:“你先不忙着谢,我有言在先,士兵我可以还给你们,但是他们愿不愿意跟你回国,这我可管不着。” “啊!总理大人这是何意?”德包尔急道。 李景笑道:“呵呵,这大半年我总不能白养你们的士兵吧?跟你们算钱,你们要跟我讨价还价,最终饭钱恐怕是要不出来的,所以,我让人安排他们做工去了,当然做工我是付钱的,而且待遇还不低。 现在这些人有很多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因此未必愿意跟你回国。” “那我们还赎他们干什么?”德包尔急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该赎的还是要赎的,至少那些军官应该是愿意跟你们回国的。至于那些士兵,如果你们不赎他们的话,我怕你们以后招募士兵会很困难。” 德包尔闻言不由苦笑,这个李景实在是太过精明,如果只是军官回国,那等于是只省了军官的赎金。 不过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德包尔也无法再讨价还价。 见德包尔一脸不甘心的样子,李景笑道:“德包尔先生,我给你们省了三十万两银子,这下你手头应该宽裕不少,再加上购买军火的二百多万两银子,我看咱们还有很大的生意可做。” 德包尔苦笑道:“总理大人账算得精明,我总不能再把银子运回国,这样吧,我想购买一些瓷器,还有茶叶和丝绸,另外,我还带来一船本国的物资,希望能卖给大明的商人。” 李景笑道:“没有问题,不过这些商业方面的事情我就不过问了,这是商人们之间的事情。” 德包尔闻言大喜,忙道:“这些小事怎敢劳烦总理大人。” 李景摇头笑道:“虽然我不会过问商业方面的事情,但是我可以介绍几个商家给你认识认识。” 德包尔闻言一怔,心道:你介绍的商家自然秉承了你的意志,就算没有秉承你的意志,你介绍的人怕是也是精明透顶,要是都跟你一样,那我这趟生意怕是没多少利润了。 可是李景提议,德包尔怎好拒绝,只得苦笑道:“那多谢总理大人了。” 李景笑道:“德包尔无需客气,你来大明,就是大明的客人,我身为地主,自然要尽量做到让你满意才行。” 笑了笑李景接道:“我们大明的皇室贵族也需要大量的精美的瓷器,所以皇帝陛下就自己建了一座瓷器厂,大明皇家瓷器厂,现在宫里的瓷器大多是皇家瓷器厂生产出来的,我府里的瓷器也是用的皇家瓷器厂的瓷器。 你不是要采购瓷器么?我看就从我们大明皇家瓷器厂采购吧。” 德包尔闻言犹豫了一下道:“皇帝陛下的厂子那肯定是错不了的,只是大明皇室用的瓷器,怕是不会卖给我们吧?” 李景笑笑,对殿门口站立的小太监招了招手。那小太监转身出门,过了一会儿抱了两只箱子走了进来。 李景摆摆手,命小太监把箱子打开,然后从箱子里取出一件瓷器交给德包尔:“德包尔先生,我知道你们来大明肯定会购买瓷器,因此让人准备了几个样品,德包尔请看。” 德包尔接过看了一会儿,不由连声赞叹:“真是太漂亮了,这……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精美的瓷器!” 李景笑了笑,命小太监把箱子里其余几件瓷器交给德包尔的陪行人员观赏,众人传看了一遍,均是惊呼赞叹。 李景笑了笑,指着几件瓷器道:“这些瓷器是专门给王室成员生产的,比宫里用的稍差一点。如果德包尔先生觉得还不错,我们可以给你们提供一批这样的瓷器,供你们的国王和你们的王室成员使用。当然,像这样的瓷器肯定不会太多,我们只能卖给你们几百件,其中的道理,我想德包尔先生应该明白。” 德包尔连连点头:“明白,如此精美的瓷器,定是从无数件瓷器当中精选出来的,不敢奢望太多。何况这样的瓷器一般人家也买不起,只有王室贵族才买得起。” 李景笑道:“不过比这种瓷器品质略差一些的我们可以提供几千件,至于普通的几万件都没有问题。当然,你们也可以到江西的景德镇去看一看,所谓货比三家么?” 德包尔笑道:“总理大人,景德镇的瓷器我们见过,像这样精美的并不多,次一点的也没有多少,因此这批瓷器我们都要了,只是价格方面,还请总理大人照顾一下。” 李景摇摇头:“这个我可管不了,这是皇上的厂子,一切要皇上做主。” 见德包尔看向自己,朱由检笑道:“朕只管办厂,只管收钱,具体的事情朕是不管的,都是下面的人去办,所以你看朕也没用。” 德包尔忙道:“皇帝陛下,您虽然不管事,可是跟下面的人打声招呼总可以吧?” 李景摇摇头笑道:“皇上,那您就跟承恩打声招呼吧,让承恩给德包尔先生便宜一些,毕竟德包尔先生不远万里,咱们总得让人赚钱不是?” 朱由检笑着点头:“行,那朕给承恩打个招呼,让承恩给德包尔先生便宜一些。” 德包尔闻言忙道:“多谢皇帝陛下,多谢总理大人。” 朱由检微笑着摆了摆手,嘴上说着客气话。心里却暗暗好笑。 心道:你跟李景做生意,李景把你卖了,恐怕你还得给李景数钱。 因为别人不知道,朱由检心里是有数的,李景刚才让人拿出来的瓷器并非什么王室专用瓷器,大明就没有王室专用瓷器这一说。 王室用的瓷器有一小部分是皇上赏赐的,这些物件都是珍品,品质基本上跟宫里用的不相上下,但是皇上赏赐的瓷器王室成员并不经常使用,因为一旦打碎了就是罪过,经常用的瓷器大部分都是王室自己到瓷窑定做的。但是由于怕逾越,王室自己定制的瓷器的品质是绝不敢超过皇宫的。 李景刚才拿出来的瓷器并不是宫里用的,是宫里挑选以后,在剩下的瓷器堆里挑选出来的,就是等着高价卖给外国人,当然这些瓷器也算是精品。但是李景给这些瓷器披上王室专用的外衣,那身价马上就可以大涨,可以想见,这批瓷器肯定会卖上一个极高的价格。同时,又可以带动那些普通瓷器的价格。只是有一点朱由检却没有明白,为什么这样的瓷器李景竟然只卖几百件,要知道朱由检的瓷器厂这样的瓷器可是积压了数千件,差一点的也积压了近万件,就等着欧洲的冤大头来买了。现在人家来买,李景竟然不全卖给他们。 第六百四十七章 生意算盘 不过朱由检相信,李景既然这么干,自然有李景的道理。 其实有疑问的不光是朱由检,陪同的几名官员心里同样也有疑问。 去年李景回来的时候便下令军工厂大肆开工,大量制造枪支弹药,这批枪支弹药除装备部队一部分外,大部分都积压在军火库。大家都知道这批军火是准备卖给外国人的,可现在荷兰人要购买,李景却只卖五千支枪,二十万发子弹,这种做法,实在是令人费解。 不过这时李景正跟德包尔谈生意,大家便是心有不解也不敢出声询问,这时询问那不是找抽么? 等朱由检跟德包尔说了几句客气话,李景笑着接道:“德包尔先生,生意上的事情就这样吧,到时我会安排人跟你接洽,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德包尔忙道:“多谢总理大人。” 李景摆摆手笑道:“这都是我分内之事,德包尔先生无需客气。” 德包尔点点头笑着说道:“有件事恐怕还真得求总理大人帮忙,您知道我被国王委派到大明任使节,日后肯定要常驻大明,我们这么多人住在客栈的话不是很方便,能不能给我们批块地,我们自行建个居所。另外,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在福州也给我们批块地,这样我们的商人来到大明也好有个落脚点。” 李景点点头:“你想的很周全,以后你们常驻大明,确实应该有个正式的居所。行!回头我让人给你们批块地,你们建个领事馆。至于福州那边,我让刘大人给你批块地。” 想了想,李景又道:“德包尔先生,咱们两国之间的贸易主要是瓷器,丝绸还有茶叶。瓷器主要在江西景德镇和京城,丝绸主要集中在苏州府和杭州府,茶叶大多在福建,江西一带。 我看不如这样,我在天津府和松江府的上海县还有福州每处给你批块地,你们自己建个居所,这样以后你们来大明做生意就方便了。” 德包尔喜道:“那可太好了,福州我知道,就是不知天津府和松江府的上海县运输方便么?” 李景笑道:“当然方便,都在海边,正好便于你们海上运输,不然的话我怎会选这三个地方?” “那真是太谢谢总理大人了。”德包尔忙道。 李景笑了笑:“不过咱们事先说好了,地我可以批给你们,但是不是白给你们使用的,你们得出地租,至于建房子也要你们自己出钱。” “应该的,应该的。”德包尔忙道。 看着德包尔,李景忽然正色道:“德包尔先生,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们,你我两国风俗不同,法律也有很多不同的地方,但是来到大明就要遵守大明的律法,若是有人触犯了大明的律法,我不会因为你们是外国人就对你们网开一面。 所以,你们最好不要招那些猫头狗耳朵来我们大明,尤其你们那个东印度公司的人,让他们都给我收敛起来,我不想再看到以前那样的事情发生。” 德包尔忙道:“总理大人放心,我们以后来的保证都是正经商人,绝对不会再让那些流氓无赖跟着来到大明。” “希望你们说到做到,否则到时我翻脸无情,你们莫要怪我言之不预。”李景接道。 “总理大人尽管放心,我们一定遵守大明的律法。”德包尔忙道。 李景点点头:“如此最好,那我即刻让人通知浙江和福建的官员给你办这件事。至于天津府那边我们正在兴建物资运转中心,我可以让人在城里给你们批块地。另外,城里还有很多店铺和仓库,你们租也好买也好都由得你们,若是觉得不合适,自己建也行。” “我们也可以租赁和购买店铺?”德包尔喜道。 李景笑道:“你们来大明不就是想做生意的么?没有店铺你们怎么做生意?你们不光可以在大明开店铺,还可以在大明建工厂。你们不是造船造的好么,你们完全可以在大明开办造船厂。 我不妨告诉你,我准备来年淘汰一批战舰,同时还要补充一批新式舰船,暂时我准备补充一百艘战舰,每艘战舰预算十万两银子,我可以给你们三十艘战舰的订单,这个订单不小吧?” 德包尔闻言苦笑道:“十万两银子一艘,连成本都不够啊!” 李景笑了笑:“你们国内生产的战舰成本太高,同时你们的战舰不适合我们使用,按照我们的标准,十万两一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而且还有很大的利润,我估计每艘战舰两万两银子的利润是有的,三十艘战舰就是六十万两银子。 但是如果你们接下这个订单,必须把船厂建在大明,然后按照我们的要求制造战舰。不然的话,从荷兰到大明迢迢万里,交付战舰时间太长不说,一路上人员吃穿用度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这等于是增加了战舰的成本。” “这个……如果在大明建造船厂的话,那三十艘战舰的订单好像少了点儿,毕竟建一座船厂怎么也得上百万两银子才够。”德包尔沉吟道。 “呵呵,德包尔先生,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我们中国有句俗话,一口吃不成胖子。你不会认为三十艘战舰你们一下子就能造出来吧?何况这只是我们订购的第一批战舰,以后还会继续订购的。”李景笑道。 德包尔闻言不好意思笑笑:“总理大人说的是,是我心急了。” 李景笑笑,转头看了看时钟,然后站起身来:“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们刚到大明还没有安顿下来,先到驿馆安顿休息一下,晚上我请你们吃饭。” “那我们先行告退。”德包尔闻言急忙站起身来说道。 李景点点头,对礼部的官员说道:“好生安排德包尔先生一行。” “是!”一众官员忙道。 说完一众官员和德包尔等人向朱由检和李景行礼出宫。 待众人离去,李景端起茶杯,却发现杯中的茶早已凉了。 对殿内侍奉的太监招了招手,指了指茶杯,小太监吓了一跳,急忙出去端了新茶进来,然后取走凉茶。 李景对朱由检笑道:“这些人我看应该培训一下,以后宫里会有更多的外国人来,像今天这样的谈话还会有很多,该上茶就上茶,不要觉得会打断咱们说话。” 朱由检笑了笑,对那小太监道:“还不谢过国公爷,国公爷这是给你求情呢。” “多谢国公爷。”那小太监慌忙跪倒。 李景摇摇头,轻叹一声:“起来吧,你们也不容易,伺候我们的时候恐怕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怕做错了什么。我和皇上都是不拘小节的人,不会为这些小事责怪你们的。” “国公爷真是菩萨转世,能伺候国公爷,是奴婢们的福分。”那小太监哽咽道。 李景摆摆手。 那小太监急忙退了下去。 待小太监退下,李景轻轻叹了口气:“都是爹生娘养的,不容易啊!” 朱由检笑道:“李兄,你的意思我明白,有你这句话,我自然不会处置他们的。其实说句实话,我觉得我比历代先帝对待下面的人仁慈得多,一般来说,像这样的小事我是不会怪罪他们的。” 李景笑着点点头:“要说对待下面的人,皇上确实比历代先帝强很多。” 朱由检笑笑,端起茶杯引了口茶,然后说道:“李兄,刚才我一直有个疑问,我厂子里压了那么多上好的瓷器,你为何不全部卖给他们呢?” 李景闻言笑着摇了摇头:“皇上,做生意要学会算账,是,这批上好的瓷器我可以全部卖给荷兰人,能一下子挣一大笔钱。 可是你想过么?荷兰一共才几百万人口,几百万人当中能有多少贵族和有钱人?这么一大批瓷器运回荷兰,荷兰的贵族阶层恐怕每人都能买到这样的瓷器,也就是说荷兰的贵族市场要饱和很长时间,那样荷兰的贵族们要很长时间不会再买瓷器了。 可是我们现在只卖一小部分,必然有很多荷兰贵族买不到瓷器,这样他们自己就会把瓷器的价格抬起来。中国有句老话,物以稀为贵,哪怕咱们这些瓷器都烂大街了,也要让他们觉得这样的东西很少,这样他们才会花大钱购买。 你觉得我卖的少,我其实是为你以后的生意着想呢。你看着吧,等这批瓷器运回去,他们马上就会回来跟你要下一批货,而且会抬高价格。” 朱由检闻听这才恍然大悟。 想了想,朱由检又道:“那你只卖给他们五千支枪也是这个道理吧?” 李景摇头笑道:“枪支跟瓷器可不一样,要知道,荷兰人要是有了五万支枪,马上军力就会大盛,就算他们人少组建不出五万人的军队,可是一两万的军队总可以吧? 有一两万这样的军队,荷兰人马上就可以击败他们的对手,甚至可以帮助他们的盟友结束欧洲的战争。 我可不想欧洲的战争结束,那不符合我们的利益,我要他们继续打下去,他们不是已经打了二十年了么,我要他们再打二十年。 欧洲越乱,我们的好处才会越多,就像前段时间来咱们大明的那些科学家,你以为他们是冲着咱们给的待遇来的么? 他们是因为欧洲太乱了,不愿在欧洲呆着才来到咱们大明。欧洲打得越热闹,来咱们大明的科学家才会越多。 所以,我才不一下子卖给荷兰人那么多武器。 不过荷兰人有了这五千支枪,对战局肯定会产生一定影响,所以我还要把武器卖给他们的敌人。总之,谁处于劣势,咱们就把武器卖给谁。我要他们用咱们大明生产的武器去打仗,到那时,咱们钱挣了,人才来了,大明想不强大都不行。”朱由检闻听是一阵目瞪口呆,这才知道李景原来打的是这个算盘。 第六百四十八章 黄金储备 过了好一会儿朱由检才反应过来,想了想又道:“你刚才说要跟荷兰人订购战舰,不会是真的吧?一艘战舰十万两银子,三十艘可是三百万啊!户部拿得出这么多钱么?就算拿得出,让外国人造船,让他们赚钱,那咱们自己的船厂怎么办?” 李景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皇上,你知道么,咱们大明自己制造的战舰都不具有远洋作战的能力,因为咱们大明的舰船结构不适合远洋。而且咱们的舰船太小,携带不了远航所需的物资和弹药。 咱们只有郑芝龙麾下的第一舰队那二十来艘战舰具有远航能力,那还是郑芝龙当年从外国人手里买的。可就这二十来艘战舰,也远不如荷兰人的战舰先进。 大明要强大,不能光靠陆军,犯我大明天威者,虽远必诛,可是要是没有强大的海军,这就是一句空话。因此只有海军强大,大明才算真正的强大。 可是大明现在的造船技术已经远远落后于西方国家,虽然我竭力从西方招募人才,但是愿意来大明的毕竟是少数,而且其中难免会有滥竽充数者。所以,咱们必须想办法让拥有先进造船技术的国家主动派人来咱们大明。 我给荷兰人下造船订单就是这个目的,我要让荷兰人主动来大明建造船厂,这样他们就会派一大批懂得造船的技工来咱们大明。从钱财上来看咱们确实是亏了,但是咱们可以学到造船技术,这可是用钱买不来的。 至于皇上担心国库没钱,皇上完全是多虑了。我刚才跟德包尔谈的只是意向,他需要汇报给国内,然后国内的人要进行评估,觉得有利可图他们才会来建厂。即便这样,他们也不会马上同意,还会跟我们进行谈判,争取更大的利益。 荷兰到大明来回一趟几近一年,就算他们效率高,只谈一次就做出决定,那也是明年的事情。然后他们还要选址建造船厂,这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建起来的。 别忘了,当年孙传庭到山东建船厂的时候,只在荣山卫船厂的基础上改建了一下就用了大半年,荷兰人建一座新厂,没有两三年是建不成的。就是说,等荷兰人的船厂能够造船的时候至少要四年以后。 四年以后,除非大明年年都有大灾,年年都需要花费上千万两银子赈灾,否则总不至于连几百万两银子都攒不下吧?” 朱由检闻言笑道:“难说,李兄执政这三年花的钱,比我十年花的钱加一起都多,当然,李景这三年挣得钱也比我那十年挣得多。” “哈哈哈!”李景闻听不由大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李景微笑道:“皇上,你知道么,这两年国家虽然没攒下银子,但是却攒了不少金子。这些黄金已经被我下令铸成金锭,用作储备之用。” “有多少黄金?”朱由检闻言惊喜道。 “现在国库至少有六十万两黄金。”李景微笑道。 “这么多?”朱由检惊讶道。 李景摇摇头,轻叹了口气道:“皇上,你知道么?咱们大明并不穷,穷的只是朝廷,那些王公贵族,那些士绅地主富商,想尽办法不向国家缴纳赋税。还有那些贪官污吏,动辄几百上千甚至上万的贪污受贿。皇上,咱们大明的财富都集中在这些人的手中。 你以为他们只攒银子么? 我当年查抄那些贪官的时候,光抄出来的黄金就有三十多万两,从福王家中又抄出十余万两黄金。还有去年和今年我们攻占台湾和澳门,从荷兰人和葡萄牙人手中又得了近十万两黄金,这些黄金加一起就有五十多万两。 而这两年我还让人通过一些途径兑换了一些黄金,现在国库至少有六十万两。 前些日子孙猛来信,从吕宋又得了十多万两黄金,不日就会运回国内。等这批黄金运回国内,我们的黄金储备能达七十万两。” “七十万两黄金,那就是七百万两银子啊!”朱由检惊叹道。 “呵呵,其实,大明的白银储备还有两千多万两,我们发行纸钞就是根据这两千万两白银发行的,因此这两千万两白银是不能动用的。”李景笑道。 “李兄,你真有本事,咱们大明历代先帝,也从没积累过这么多钱。”朱由检叹道。 李景微笑着摇了摇头,随即轻轻叹了口气道:“皇上,其实当年太祖皇帝发行大明宝钞路子是完全正确的,可惜太祖皇帝不知道发行宝钞应该跟国家储备的银子相对应,至令大明宝钞泛滥,最终不被百姓所接收。要是当年太祖知道储备白银,到今天咱们大明国库的白银恐怕要堆积成山了。” “是啊!太祖皇帝雄才大略,唯有这一点确实没有做好。”朱由检也叹道。 李景点点头:“所以,我们要吸取前人的经验教训,不能重走前人错误的路。” 朱由检轻轻叹了口气道:“李兄,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能做得这么好了,光一个吸取前人的经验教训,不走前人错误的路,这个想法便跟其他的官员完全不同。 那些官员是什么样呢?他们只知道抱着祖宗的成法,不敢稍有违背,却不知前人的做法很多都是错的,他们继续按照前人的路子走,自然是越来越不可收拾。” 李景微笑道:“皇上,我能明白这个道理全靠节寰公的教诲,很多问题其实都是先生看出来的,他又把这些东西教给了我。我呢,唯一的优点就是胆子大,什么事情都敢干。” “那不叫胆子大,那叫勇气,你有勇气挑战陈规陋习,换做别人就算知道问题所在,也没有那个勇气去做这些事。”朱由检连连摇头道。 李景微笑着摆了摆手:“不说这个了。皇上,晚上赐宴让宫里安排一下吧,我回内阁处理点事情。” “晚上你不参加赐宴么?你不来,那我跟他们说啥?”朱由检急道。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是大明的皇帝,没人敢说你说的不对。恩,这样吧,我派人到科学院去把那些外国的科学家请来,还有汤若望等人也请来。让这些人给德包尔等人来个现身说法,这样你就轻松多了。”李景笑道。 “你真的不参加赐宴?”朱由检急道。 李景摆摆手:“公事谈的差不多了,细节方面的事情我安排人跟他们谈,至于赐宴是你作为大明皇帝给他们的荣耀,我就不参加了,免得他们问我公事。” 顿了顿,李景接道:“如果他们跟你提起公务,你就按照我刚才说的思路跟他们谈,另外,我觉得赐宴前他们会给你敬献国礼,不管送什么,你都收下,等他们的人回国的时候,咱们再根据他们送给你的礼物的价值给他们的国王回礼。” “好的。”朱由检道。 猛然间朱由检觉得不对,急忙问道:“按说他们应该在今天觐见的时候敬献国礼的,怎么会在晚上赐宴的时候才献礼呢?” 李景笑了笑:“这些荷兰人还是有点小聪明的,其实刚才觐见的时候他们就带了国礼,你看到德包尔身边站的那两个人手里捧的盒子么?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那就是国礼。 而且我怀疑那是荷兰国王让德包尔送给你我的,可是当时的情况国礼只能献给皇帝,德包尔一时不知怎么办,因此就没献出来。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不出宫送他们么?我是不想给他们机会给我送礼。” “哦。”朱由检轻轻点了点头。 “皇上,我还是那句话,你永远是大明的皇帝,你是大明的象征,这一点是谁也改变不了的,自我而下都要维护你的威严。任何有损皇上威严的事情,都绝对不允许出现。”李景接道。 “多谢李兄。”朱由检道。 李景摆摆手笑道:“皇上,咱俩之间***,你是大明的皇帝,我是大明的臣子,维护你的尊严就是维护大明的尊严,同样也是维护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尊严。论私,咱俩是亲家,我还是你的堂姐夫,咱俩是不折不扣的一家人。你跟我说这句谢谢,可是自己见外了。” “呵呵,李兄说的是,对内咱俩是一家人,对外,咱俩更是一家人。”朱由检笑道。 “就是这个道理,所以,你这句谢我还是奉还给你。”李景笑道。 说着,李景站起身:“皇上,我要跟方程和顾秉有交代一些事情,这就回去了。” 朱由检轻轻点了点头,知道李景要跟两人交代军火贸易和商业贸易方面的事情。 想了想,朱由检站起身道:“李兄,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你要注意身体,做事不要太拼命,大明离不了你的。我听说小九派人到武当山请了位很有名的道长,想让你练些养生养气的功夫,我看你抽时间见见那位道长吧。” 李景轻轻点点头。小九派人到武当山请了位道士李景是知道的,可是这几个月来李景诸事缠身,哪有时间去见那位道士,更没有时间去练什么养气的功夫。轻轻拍了拍朱由检的肩头,李景笑道:“行,等蝗灾的事情忙完了我就见见那位道长。” 第六百四十九章 掳掠漠北 水云榭,李景已经很久没来钓鱼了。 这一日,高奇见李景有暇,便请李景到水云榭钓鱼赏荷。 见高奇一脸喜色,李景知他必有好事相告,何况自己难得有暇,钓钓鱼,赏赏荷正好放松一下,因此欣然同意。 只是刚到水云榭,李景便是一怔,不知何时在水云榭北面的水面上又起了一座阁楼,楼阁与水云榭之间有廊桥相通。 李景远远驻足观看了一会儿,不由轻轻摇了摇头:“虽然这座阁楼的造型跟水云榭还算相配,可是从水云榭再看不到北面的景致了,这阁楼建的大煞风景啊!这谁建的阁楼?” “是两位夫人找人建的,说您在这里休息的时候一旦有公务,可以到阁楼处理,这样就不用来回跑了。”高奇笑道。 李景闻听不由连连摇头:“说的好听,其实就是给我休息用的,这不胡闹么!为我一个人方便,破坏了这么好的景致。” 高奇笑道:“依我看,还是夫人说的有理,从这里到内阁衙门要走好几里路,有了这座阁楼,您在这里就可以处理公务,那就方便多了。” 李景摇摇头:“劳民伤财啊!” 高奇忙道:“这是夫人自己出钱建的,可没用公家一分银子。” 李景点点头,忽然问道:“对了,建这座阁楼好像没用多长时间吧?不然的话我不可能不知道。” 高奇笑道:“呵呵,为了不惊动您,所有的造型雕刻什么的都是在外面准备的,连油漆都是提前刷好的,工匠来了就是搭建,没用三个月就完工了。” 李景笑了笑:“真是用心良苦啊!行了,建都建好了,我还能说什么,走,咱们去看看吧。” 走了几步,李景忽道:“你今天不会就是想让我来看这个阁楼的吧?” 高奇笑道:“看阁楼只是顺便,主要是有个好消息想告诉您。” “哦?什么好消息?”李景奇道。 “曹文诏那边传来捷报,曹文诏率领大军从漠北的蒙古部落那里掳掠牛羊无数,保守估计能有五十万只羊,数万头牛。另外还俘虏了上万蒙古人,现在孙虎头和祖大寿正押着俘虏和牛羊往回赶。”高奇笑道。 “什么?五十万只羊?还有一万多俘虏?”李景闻言不由一惊。 高奇笑着点头:“是啊,曹文诏率领两万轻骑,直扑漠北蒙古数个部落的老巢,蒙古人猝不及防,被曹文诏歼灭大半。 幸亏曹文诏此行不以歼敌为目的,打败蒙古人后便开始掳掠牛羊,不然的话,归化以北的几个蒙古部落就要被曹文诏给平了。” “呵呵,还想怎么样,蒙古人有几个一万人?想必这些部落也是元气大伤,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别的部落吞并。”李景闻言笑道。 高奇笑着点头,过了一会儿方道:“大哥,曹文诏第一批就送回来这么多牲畜,可远远超过我们的预期,可得好生琢磨琢磨如何分配。” “是啊,这么多牛羊,够几十万人吃一个多月的,无论如何也不能一次性宰杀,吃不完就浪费了。这样吧,这批牛羊先安置在归化暂养,由后勤部负责统一分配。”李景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高奇说道:“大哥,我是这么想的,这批牛羊一部分拨给各大军区,另一部分卖掉以充军饷。” 李景摇摇头笑道:“这么多牛羊,就算是一成那也有几万只,一下子卖这么多牛羊会对肉价造成极大的冲击,要知道归化的蒙古人的收入全靠出售牛羊,要是肉价大跌,会对他们的生活造成极大的影响,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可是咱们今年的军饷恐怕要接济不上了。”高奇忙道。 李景摆摆手道:“实在不行,就从景记钱庄把那些商家的存银借来增发纸钞,几百万两问题还是不大。” 高奇忙道:“这能行么?一旦商家挤兑银两,景记钱庄怎么办?” 李景笑了笑:“不要紧,咱们的国库还有六七十万两黄金呢!不行就给他们黄金。其实只要咱们不走漏风声,那些商家不知道咱们从景记钱庄借贷发行纸钞,他们是不会去挤兑钱庄的。” (注:明朝时期是银本位制,货币是白银而不是黄金。) “这些事情我是不懂的,大哥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实在不行,就拖欠两个月军饷,要是出事就拿我问罪。”高奇说道。 李景笑了笑:“兄弟,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万万不能拖欠军饷。咱们现在还没到那种程度。” 说着李景轻轻拍了拍高奇的肩头:“很多时候,咱们要沉住气,只要咱们沉住气,这天就塌不下来。” 高奇点点头笑道:“看来我这养气的功夫还得练练才行。” 李景笑着摇了摇头:“兄弟,这批牛羊我看就用作军粮吧,六个军区还有地方驻军你看着分配一下,然后分批发往各个部队。” “吕宋那边怎么办?要是往吕宋运送牛羊,这一路的费用怕是比牛羊的价钱还多。”高奇问道。 李景笑道:“吕宋的部队先不用管,包括南方的部队也不用管,这些部队的肉食给他们留着,等到了冬季,肉食能存放的时候再配给他们。” 高奇点点头道:“那行,我这就去安排,先给洪承畴和卢象升还有柱子等部各送一万只羊。” “还有地方部队也一并送去,能消耗尽量给消耗掉,养这么多牛羊不知需要多少草料,咱们不能把归化一带的牧场都吃光了,那来年又是个麻烦事。”李景接道。 高奇闻言苦笑道:“看来这牛羊弄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啊。” 李景笑了笑:“幸亏曹文诏抓了一万多俘虏,不然养这么多牛羊更是个麻烦事。” “呵呵,是啊,要说曹文诏办事确实稳妥。好了,我先去安排一下。”高奇笑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急什么。这都到地头儿了,你不会是想把我一个人撇在这里吧?”<cmread type='page-split' num='4'/> <span>高奇闻言一愣,四下看了一眼,才发现两人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水云榭。 高奇笑了笑道:“这样,我去去就回,大哥稍等一会儿。” 李景无奈地摇了摇头:“那行,你去吧。” 高奇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目送高奇离去,李景随便找了个石凳坐了下来慢慢思索起来。 曹文诏弄回这么多牛羊,虽说放养起来很麻烦,但至少解决了李景最头疼的粮食问题,有这批牛羊,军队的粮食就减少了极大的负担,按照各部队现有的存粮,坚持到今年冬天是没有问题的。 现在就看江浙和两湖的粮食收成了,如果这几个产粮大省粮食丰收,那明年就不用担心粮食问题,如果这几个省粮食欠收,那来年又要过苦日子了。 轻轻敲击着桌面,李景的目光不由看向南方。 想了想,李景回头对小九道:“派个人到江浙和湖广去一趟,问问陈大虎和吴甡,今年各地的粮食状况到底如何,要他们如实报给我。” 小九点点头,对亭子四周负责警卫的侍卫招了招手,一名侍卫跑来,小九低声吩咐了几句,侍卫领命,疾步而去。 见李景心情尚佳,小九凑到李景身前笑道:“大帅,难得您今天有时间,不如您见见我找的那位道长?” 李景皱了皱眉:“不是什么江湖术士吧?” 小九忙道:‘孩儿怎敢找江湖术士来糊弄您?您放心,这位道长真是孩儿让人从武当山请来的,绝对的世外高人!” 李景摇摇头笑道:“你懂什么叫世外高人?真要是世外高人,你能请地动么?” 小九笑道:“孩儿自然请不动,其实就连孩儿找的那个人也没请动这位高人,我们是打着您的旗号去请的,那人听说是您要请他,这才来到京城。” “我听说这个人你请来很久了,我一直没见他,他没有着恼?”李景疑惑地问道。 “呵呵,这位道长知道您事务繁多,因此并未着恼。”小九忙道。 李景点点头:“那行,我今天正好有时间,你把他请来我见一见吧。” 小九闻言大喜,急忙说道:“我亲自去请他过来。” 说着,走到侍卫身边吩咐了几句,然后匆匆而去。 李景笑着对几名警卫的侍卫道:“用不着这么小心,难道还有人会来这里行刺我么?” “回大帅,小心无大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名侍卫队长说道。 李景摇摇头:“给我找根钓竿过来,再去挖几条蚯蚓,我钓一会儿鱼。” “是!”那侍卫队长,急忙走到亭子的角落处,取了一根钓竿过来,然后又拿出一根铁锹,跑到岸边挖蚯蚓去了。 少顷,那侍卫拿着蚯蚓跑来,然后把蚯蚓折成几截套在鱼钩上,李景摇摇头道:“我钓鱼的乐趣就在装诱饵,你都替我做了,我还有什么乐趣?” 那侍卫队长笑道:“这活儿有些腌臜,您还是别动手了。”李景瞪了那队长一眼,转身来到亭边他,自去钓鱼去了。只是李景钓鱼的时辰不对,这个时辰鱼儿都在深水当中,李景坐了许久也没有鱼儿前来咬钩。 第六百五十章 论道 李景钓鱼只是为了静心,钓不钓得上来鱼倒是不在乎,鱼儿不上钩,李景也不着急,只是坐着不动。 不知坐了多久,李景忽觉身边有人轻轻走来,李景回身一看,却见小九和一名道士来到自己身后。 见李景回身,小九急忙上前道:“大帅,这便是我说的那位云阳子真人。” 李景将鱼竿放下,起身拱了拱手:“不好意思,不知云阳子真人驾到,李景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那道士合手抱拳,行了个稽首礼:“不敢当真人二字,大帅难得清闲,贫道前来打扰,实是罪过。” 李景笑了笑:“劳动真人大驾,扰了真人清修,原是李景之错。” 说着李景向亭中做了个手势:“真人请坐,小九,给真人倒茶。” “谢大帅。”云阳子稽首道。 来到亭中坐下,李景从小九手中接过茶杯递给云阳子,然后笑道:“真人仙风道骨,李景眼拙,实看不出真人的年纪,不知真人今年高寿几何?” 云阳子道了声谢,接过茶杯,随手放到桌上,然后笑道:“贫道不过山野之人,哪里有什么仙风道骨?今年虚长六十有七了。” 李景微微点了点头,短短几句对话已能看出这个云阳子并非浮夸之人。 端起茶杯举了举,李景笑道:“真人请喝茶。” 云阳子说了声客气,却并未端起茶杯,而是认真地打量着李景,看了一会儿,云阳子叹道:“大帅的身体状况好像不是太好。” 小九闻言接口道:“是啊,是啊!我家大帅这些年整日忙于政务,基本上每天都是子时(晚十一点到一点)以后方才入睡,早上则是不到卯时(早五点)便起床,经常忙的饭都忘记吃。 这次山东和河南闹蝗灾,大帅更是连觉都睡不安稳,身体是大不如前了。” 云阳子默默点了点头:“大帅,能否把手伸出来,贫道给您把把脉?” 李景笑着伸出手来:“真人,小九说的有些过了,没有那么拼命。” 云阳子笑笑不语,只是把手搭在李景的腕部,默默把起脉来。 过了良久,云阳子方松开手道:“大帅脉虚无力,中气有些不足,可知大帅的脾胃不是很好。另外大帅的心脉浮取有力,中取无力,说明大帅的心血不足,心气尚可。” 小九闻言急道:“不知真人有什么法子帮我家大帅调理调理。咱不求长生不老,能长命百岁就行。 李景笑道:“真人别听他胡说!什么长命百岁,生老病死都是注定的,岂能因人力而改变? 云阳子微笑着摇了摇头:“我辈修道之人追求的便是延年益寿,得道成仙,虽说真正得道的人很少,但是延年益寿还是没有问题的。” “什么法子?快说与我家大帅知晓。”小九急道。 云阳子笑了笑:“我道家修炼的法门无数,有人把道术分成四种修炼方法,分别是:动,静,术,流。也有人把道术分做五类,分别是山,医,命,相,卜。 其实无论怎么分,大体的意思是一样的。 山指的是食饵,打坐,武学等法门,跟前面的动静两术一理相通。食饵是指服食补药或者丹药进行修炼,打坐是指通过静坐、诵经,冥思,控制自己的精气神进行修炼,武学是指练习拳**决进行修炼。 医指的是利用方剂,针灸,灵治等手段给人治病,以达到延年益寿的效果。命是指推断人的命运,进行趋吉避凶。相就是老百姓说的看相,看风水。卜是指占卜,选吉,测局。这三种修炼方法跟术流两术相通。 不过不管怎么分,这些方法都可以帮人延年益寿,不知大帅对那个方面感兴趣?” 小九闻言不由目瞪口呆,过了半响方道:“云阳真人,这给人算命打卦,占卜看相,还能延年益寿?” 云阳子笑道:“你说算命打卦,占卜看相为的是什么?是不是趋吉避凶?如果能趋吉避凶,自然就能延年益寿。” 小九连连摇头:“我家大帅怎能学这些东西?那不成招摇撞骗的江湖郎中了么?” 云阳子笑道:“算命打卦,占卜看相可不是招摇撞骗。不过你说的对,这些应该是我们道家应该做的事情,大帅学这个确实不太合适。” 小九接道:“我家大帅学医也没用啊!总不能让我家大帅给人看病救人吧,这跟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也没关系吧?” 李景笑道:“小九,云阳真人说的笼统,你听不大明白,道家说的医术跟医生那个医并不尽相同,这个医更应该叫做术。” 云阳子笑道:“还是大帅听得明白。” 李景摇摇头笑道:“不过小九说的对,我只为强身健体,至于是不是能益寿延年,乃至长命百岁,并不去考虑,因此没有必要去学这些道术。” 云阳子笑道:“那大帅就学山字一道吧?实际上我们学道之人想要得道成仙,主要修炼的便是山字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服食丹药便能成仙?历代帝王追求长生者不计其数,可又有哪个长生不老?更何况得道成仙?莫说历代帝王,便是真正的修道之人又有几个得道成仙的?” 云阳子笑道:“其实道家跟佛家有很多共同之处,都注重悟字,如果悟不了便不可能得道,我辈凡夫俗子,想一朝悟道确实没那么容易,所以自古以来,得道之人并不多。” “那你刚才说那么多,不是胡扯么?”小九急道。 “不得无礼!”李景瞪了小九一眼。 转头看向云阳子,李景笑道:“小孩子不懂事,言语无状,还望真人莫要见怪。” 云阳子笑道:“无妨,小九哥心思淳朴,正是性情中人。” 李景笑了笑:“云阳真人,我觉得以武健体还是有些道理的,不如真人教我点武学之道吧?” “呵呵,只怕我教大帅的武学不对大帅的心思。”云阳子笑道。 “我只为强身,没什么对不对心思的。”李景笑道。 云阳子道:“我武当武学也叫内家拳,注重的是养气,练气,所以说,练武当拳心性很关键,而大帅总理朝政,更统军百万,需杀伐果断,这跟我武当拳法却是有冲突的。” 李景摇摇头笑道:“是我冒昧了,我并非武当门人,想必武当拳是不传外人的。” 云阳子忙道:“虽说武当有这个规矩,可是大帅岂是常人,怎能受此规矩约束?实在是大帅所处的位置不适合练武当拳。” 李景闻言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抬头看向云阳子道:“真人想告诫我些什么吗?” ‘不敢,不敢,贫道何德何能,怎敢告诫大帅?”云阳子忙道。 李景摆摆手:“云阳真人,恕李景直言,真人此次来京决不会只为教李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这么简单。若是为此,李景数月不曾召见真人,真人只怕早就拂袖而去了。” 云阳子忙道:“大帅,普天下学道之人不知多少人想见大帅一面而不可得,而今贫道有此机会自然不肯错过。” 李景笑道:“有道是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云阳真人无需隐瞒,想说什么便说吧。” 云阳子沉吟了一下道:“大帅何以敢断定,贫道有话要跟大帅说?” 李景笑了笑:“不知真人知不知道当年蒙元太祖召见全真道人丘处机一事。” “呵呵,此事贫道岂能不知?正是受到成吉思汗的召见,全真教丘真人一派才在北方兴起。”云阳子笑道。 李景笑道:“那云阳真人想必知道成吉思汗为何召见丘处机。此情此景何其相像?当年成吉思汗相求长生,因此召丘处机问道。 而今我的下属也在四下找人问道,机缘巧合,我的下属找到了云阳真人,那云阳真人怎能错过这个机会?因此云阳真人若是不想跟我说些什么,我是根本不信的。 实际上,云阳真人的说辞跟当年的丘处机都非常相像,唯一不同的是,真人没有像丘处机那样跟我说道家那些精妙的道理。” 云阳子轻叹了口气道:“大帅看事之准,实非常人所能及。大帅说的不错,贫道确实有话想跟大帅说。” 顿了顿,云阳子苦笑一下道:“只是大帅行事之稳亦非常人所及,若是别人见了贫道早就迫不及待地询问长生之法,可是大帅却安然不动,便是贫道点出大帅身体状态不佳,大帅也未急着询问,因此贫道便是有话也说不出口。” 李景笑了笑:“呵呵,那我如今询问,云阳真人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云阳子苦笑一下道:“自大帅执政以后,朝廷对道家便开始不太注重,贫道本想通过跟大帅谈话,让大帅看重道教,扶持道教。” 李景微微点了点头,忽然笑道:“你是不是看到各地开始兴建教堂,便以为我看重夷人的天主教?担心道教从此不受重视?” 云阳子苦笑道:“确实有此想法。”李景摆摆手:“云阳真人无需担心,在我心里并未看重哪个宗教,如果要说看重的话,我最看重的乃是道教。”见云阳子一脸疑惑,李景笑道:“不明白为什么是吗?那我告诉你,因为道教才是咱们中国的传统宗教。” 第六百五十一章 以武论道 笑了笑,李景接道:“虽然我并不认为凡是中国的东西都是好的,但是对于宗教我认为还是应该信仰本土的,而道教恰恰是中国土生土长的。” 云阳子奇道:“那大帅为何大力扶持夷人的天主教?” “呵呵,因为我需要外国人的人才,我每建一座教堂,他们就要派一批传教士过来,而这些传教士都是很有学问的,大明现在需要这样的人才。”李景笑道。 云阳子默默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云阳子忽道:“大帅,我教你一门静心养气的功法吧,你学了这个就可以学习太极十三势了。” “太极十三势?我听说过武当有三丰太极拳,没听说还有太极十三势啊?”李景奇道。 云阳子笑了笑道:“武当太极拳有好几种,大帅刚才说的三丰太极拳是三丰祖师弟子从十三势演化而来,乃武当弟子普修之法。但是太极十三势确实武当镇山之宝,秘传之法。” “原来如此。”李景闻听恍然。 不过李景随即疑惑道:“可是云阳真人将武当秘传之法传授于我,怕是不太合适吧?” 云阳子微笑道:“贫道对政务是不大懂的,但是也知道大帅做的那些事都是为了大明能够中兴,为了给百姓谋福祉,所以,大帅一定要保重身体,武当秘法虽重,可是跟大帅的身体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李景闻言感叹一声:“那就多谢云阳真人了。” 云阳子笑了笑,将拂尘放于桌上,站起身来:“大帅,其实太极十三势之所以被武当称为秘传之法,主要是因为练习时要结合呼吸吐纳之法,单从拳法来说并无出奇之处。贫道先给大帅演示一遍。” 李景闻言急忙起身,立于一侧。 云阳子道:“太极十三势共有起势、抱球势、单推势、探势、托势、扑势、担势、分势、云势、化势、双推势、下势、收势。 打拳时要虚灵顶颈,含胸拨背,沉肩坠肘,舌顶上腭,要求意与气合,气与神合,动作要绵绵不断,如行云流水,松沉自然。 动静之中如绵里藏针,要含而不露,呼吸之中要开合自如,升降自然,深细长匀,息息归根。” 说罢,云阳子缓缓起手,将一套太极十三势从头到尾打完。 待云阳子收手,小九奇道:“这套拳这般慢,若是跟人动手能有什么用?” 李景闻言笑道:“云阳真人这套拳是练气养生之用,却不是为了跟人好勇斗狠。” 云阳子点头笑道:“大帅所言极是。” 小九疑惑道:“这套拳既然是武当镇山之宝,秘传之法,定然可用于实战,只是这般慢如何打得了人?” 云阳子笑道:“武当拳属于内家拳,讲究的是以柔克刚。另外,我等修道之人怎能好勇斗狠?若非逼不得已,自不会出手伤人。” 小九闻言笑道:“我不信这么慢的拳如何以柔克刚,云阳真人,要不咱俩比试一下?” “不得无礼!”李景斥道。 云阳子笑道:“无妨,贫道便跟小九哥切磋个一招半式。” 小九闻言大喜,当即脱去外面的皂衣,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对云阳子道:“真人,小子手重,若是没收住伤了真人,还望真人莫怪。” 李景轻轻摇了摇头:‘你倒是有本事伤了真人才行。” 小九自是不信,活动了一会儿,站到云阳子面前道:“真人小心,我这就要动手了。” 云阳子笑了笑:“请出手。” 小九也不迟疑大喝一声,一拳直奔云阳子胸口。 这一拳势如闪电,云阳子避让不及正中胸膛,可就在拳中胸膛之际,只见云阳子胸膛微微一缩,身体随着拳势略微向后一仰,向后略退小半步,随即向前迈了一步,接着便听小九哎呦一声。 随即云阳子左手伸出搭在小九的手腕上往右侧一引,右手穿出至小九腋下轻轻一震,小九登时立足不稳,啪叽一声摔倒在地。 李景见状不由喝了声彩:“好功夫!” 云阳子伸手将小九拉起来,转头看向李景笑道:“大帅见笑了。” 小九揉着手腕,一脸迷茫道:“怎么回事?我明明打着你的身体,怎么感觉打在棉花上面一样?” 云阳子笑了笑道:“这便是内家拳的奥妙。” 小九不好意思道:“还请真人指教。” 云阳子笑了笑,向李景伸手示意,李景笑着回到桌前坐下。 从桌上将拂尘拿在手中,云阳子笑着对小九道:“小九哥,你正当少壮,而贫道却已老迈,无论如何也没有你的动作快,所以你那一拳我根本躲不过。不过虽然贫道的动作没有你快,但是心里的反应快比动作快的多,就在你拳头及体之时,贫道的身体已经做出反应,那就是顺势而为,卸掉你拳头上的力量。 你这一拳用力打出,却感觉不到受力,身体便失去平衡,等于是撞到贫道的手上。贫道只需借你的力气,便可以把你打倒。” “啊?真人是用我的力气把我打倒?”小九惊道。 “呵呵,贫道年老体衰,跟你这样的年轻人比力气岂不是自不量力?如果打不倒你,便会被你反制,因此必须借你的力量,所谓四两拨千斤,便是如此。”云阳子笑道。 小九忙问:“只是不知真人是如何借力的呢?” 云阳子微笑道:“这个说起来就比较微妙了,首先你自身要稳,如果自身不稳,那非但借不到力,反而会被别人的力量带倒。其次,借力时你的力量如何运用,才能达到效果。” 见小九一脸迷茫,云阳子笑道:“贫道跟你打个比方吧,比如说这个圆形石凳吧,我把它放躺在地。” 说着云阳子将一只石凳搬起来平放在地上,然后接道:“小九哥,现在这只石凳不动,你试着轻轻推一下。” 小九依言轻轻推了一下,只见石凳微微向前动了一下。 云阳子笑了笑,慢慢转动石凳,让石凳在地面上旋转起来,等石凳转得越来越快,云阳子笑道:“小九哥,你现在再推一下。” 小九伸手向石凳推去,不想被旋转的石凳一下子带到一旁,小九猝不及防,险些跌倒。 云阳子见状笑道:“你明白了么?我刚才旋转这个石凳的时候并没用多少力气,肯定比你推它的力气小,可是你看,你还用刚才那样的力气根本推不动它,反而差点被它带倒。 这就是贫道刚才说的自身要稳,然后巧妙地运用自己的力量,就像这个旋转的石凳一样。你刚才一拳打来,贫道便是用这个法子卸掉你的力量然后将你顺势推倒。”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真人如何将我正面一拳的力量卸掉。”小九道。 云阳子笑道:“这就是道家练气的妙处,心随意动,气与神合,虽然贫道没有你的动作快,但是贫道的心却已经做出反应,你的动作便是再快十倍,也还是同样的结果。” 小九摇摇头苦笑道:“太深奥了,小子还是不明白。” 李景笑道:“你要是明白,就不会中招了。” 小九挠挠头:“那倒也是。” 随即小九又道:“真人要教我家大帅的就是这个功法吗?” 云阳子摇摇头笑道:“这是我道家最顶级的练气法门,没有几十年功夫是做不到这种程度的,大帅事务繁忙,怕是无法整日打坐练气。如果做不到持之以恒,学了也没什么用处。 贫道要教大帅的乃是最基本的呼吸吐纳之法,然后结合太极十三势进行锻炼,贫道刚才打这套拳用了多少时间你们也看到了,加上吐纳之法,每日早晚只需小半个时辰,只要持之以恒,便可达到强身健体,养气延年之目的。” 小九闻言大喜:“每日早晚只要小半个时辰就能强身健体,益寿延年?那太好了!” 云阳子笑着点点头,转头看向李景道:“大帅,我道家讲究道法自然,因此修炼的时候一定要心态平和,顺其自然。另外心中要有正气,要有善念。 大帅一身正气,这一点毋庸置疑,只是大帅杀伐太狠,有违天和,亦有碍练气,希望大帅以后能多些仁心。” 李景笑了笑,躬身行了一礼道:“多谢真人指点,李景受教。” 见李景不以为意,云阳子心里轻轻叹了口气,随即笑道:“我武当心法一向不传外人,今日贫道将功法传于大帅自不能落于文字,因此贫道只能在大帅这里盘桓几日了。” 李景笑道:“好说,真人便住在我的府里吧。” 云阳子摇摇头笑道:“贫道住在大帅府里怕是不大方便。” “哦?”李景沉吟了一下,笑道:“那真人便住在这里吧,这里正好起了一座阁楼,我闲暇时会来这里休息,正好跟真人讨教一二。” 云阳子看了看阁楼,又打量了下四周,微笑着点了点头:“这里风景宜人,正是练气之所。甚好!” 李景伸手往阁楼的方向摆了下手:“我带真人过去看看。真人请。” 云阳子拂尘一摆:“有劳大帅引路。”李景笑笑,回身对侍卫道:“若是高将军来了,请他到阁楼。”侍卫闻言急忙应是。 第六百五十二章 弟子之礼 阁楼距离水云榭大约五十步的距离,没走几步,便看到阁楼正面牌匾上写着水云阁三个字。 李景见了不由暗暗摇头,那边是水云榭,这边是水云阁,这名字起的也太偷懒了。 不过对于水云阁的结构造型李景还是很满意的,简单朴实,没有华丽的装饰。 待走到近前李景猛然一怔,水云阁的门窗居然安装了玻璃,只是安装的玻璃的颜色却是绿色的。而李景知道大明科学院已经研究出透明的白玻璃,朱由检建的玻璃厂生产的便是白玻璃。当然,这个时候生产白玻璃的成本要远高于生产绿色玻璃。 但是再贵的白玻璃沈莹和朱徽媃也用得起,而两人为李景建筑的居所自然不会在这种地方省钱,只是不知为何,这里居然还安装绿色的玻璃。 (注:玻璃中若是含有铁元素便会呈绿色,后世生产有色玻璃的时候,是先把玻璃中的杂质去掉,然后根据需要往玻璃当中添加元素,往玻璃里面添加二价铁玻璃便成绿色。 可古时生产玻璃的技术不成熟,无法去除玻璃当中的杂质,因此玻璃多为绿色。另外,当时人们习惯称玻璃为琉璃。) 可进了阁楼以后,李景终于明白沈莹和朱徽媃为何要安装绿色玻璃了,绿色的玻璃映衬着水云阁周围的荷池,更添了几分雅致。 美中不足的是门窗镶嵌的玻璃面积太小,每块只有两个巴掌大小,若是一尺见方的话就更加美观了。 见李景在阁楼四处查看,云阳子奇道:“大帅是第一次来这里吗?” 李景笑道:“是啊,若不是高奇今天找我钓鱼,我还不知这里起了一座阁楼。” 云阳子闻言轻轻叹了口气:“大帅,内阁衙门里面建的阁楼你居然不知道,可见你得有多忙啊!” 李景摇头笑道:“是内子的主意,也是她们自己出钱建的,为的是让我钓鱼的时候处理公务方便一些,却不知我这段时间忙着赈灾,哪有时间来钓鱼。浪费啊!” 云阳子笑道:“大帅的身体何等重要!为了能让大帅好好休息,花点钱算什么,何况这座阁楼是夫人自己出钱建造,无论如何也说不上是浪费。” 李景摆摆手笑道:“不说这些了,已经建好了,总不能拆掉。真人觉得哪个房间好,就住哪一间。” 云阳子笑道:“贫道乃出家之人,对住的地方并不讲究,只要能挡风遮雨就行。” 李景点点头指着书房旁边的屋子道:“那就这一间吧。” 云阳子稽首道:“多谢大帅。” 李景笑了笑道:“我这也是为了自己方便,说起来是我应该多谢真人才是。” 李景话音刚落,便见高奇进了阁楼。 李景笑着招了招手道:“高兄弟,你可是来的晚了。来,我给你引见一下,这位是武当山的云阳真人。” 高奇闻言冲云阳子拱了拱手道:“高奇见过云阳真人。” 云阳子急忙回礼道:“不敢,不敢,贫道不过山野之人,如何敢当将军大礼?” 李景笑笑:“大家都是不拘礼数之人,就不要客气了,咱们到书房坐着说话。” 高奇点点头。 对李景的生活习惯高奇是非常了解的,李景喜欢在书房跟人谈话,除非人很多,否则李景极少在客厅会客。 进了书房,李景随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看了看封面,点点头又放了回去。 “不用看了,都是您经常看的书。”高奇笑道。 李景笑了笑,在书桌后面坐下,又招呼高奇和云阳子随便坐。 待二人坐定,李景笑着对高奇道:“都安排好了吧?” 高奇点点头:“安排好了。” 李景沉吟了下道:“光安排好还不行,监督要跟上。高兄弟,你知道咱们部队里有些老派将领习惯吃空额,克扣军饷,多年的老毛病了,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以前年景好的时候他们动点手脚,只要不是太过分,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可是现在是非常时期,这个时候就不能任他们胡为了。你以军政部的名义给各个部队发道敕令,如果谁敢在这个时节吃空额,克扣军饷,不管事情大小,就地革职拿办。” 高奇笑道:“大帅,其实我早就想整肃军队了,只是以前咱们没有那么多军官,要是这帮人全撤了,那就没人带兵了。现在不同了,咱们提拔的那些低级军官已经成长起来,已经不用担心无人可用,这次就借着这个机会整肃一下部队。” “行,就按你说的办,把军法处的人都派下去。”李景点头道。 高奇郑重点点头:“我回头就做这件事。” 李景转头看向云阳子笑道:“处理下事情,真人见笑了。” 云阳子忙道:“大帅处理政务,贫道在此已是不该,又岂能打扰?” 李景笑了笑道:“真人,你刚才对我说要宽以待人,可是前段时间衍圣公孔胤植和地方官员侵吞灾粮,至令灾民无以为食。云阳真人,你可知道朝廷每年征收赋税是何等艰难,若是被这等贪官纳入囊中,我有何面目担任这个大名首辅?你说这样的人不杀能行么?我若不杀他们,后人便会有样学样,那大明的法度何在? 还有我现在要查处的军队将领,他们虚报兵员,克扣军饷,如果不杀住这种歪风邪气,大名的军队便会糜烂。 岳武穆曾说: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怕死,天下太平。我看应该说官员不爱钱,做人有气节,则天下太平。 尤其在外族入侵的时候,这个气节非常关键。如果所有的人都有气节,不屈服于外敌,则异族何以能侵入我华夏大地? 可要是官员们爱钱,哪里还会有什么气节?武将要是爱钱,如何能不怕死? 实际上历朝历代不爱钱的官员实在是太少了,要想所有的人都有气节更不可能,这不是靠教化就能做到的,还要靠严刑峻法,尤其是对官员,处罚一定要严厉。 云阳真人,我知道你们道家讲究无为而治,反对以刑法治国,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无为而治是行不通的。 汉朝武帝以前便施行无为而治,虽说文景两朝国力大盛,可是国家的弊病也越来越多,最终出现七国之乱。 宋朝时期就更不必说了,国家岂止是无为而治,更将刑不上大夫执行的彻彻底底,官员犯法最多是罢官去职,鲜少下狱问罪,所以宋朝时期的官员比之前朝更加胆大妄行,至令国家腐朽不堪。以致于西夏,大理这样的小国都敢抱着大宋咬一口。 云阳真人,治国不是儿戏,单单靠一家学说是会出现问题的,我罢黜儒家独尊,就是要融合百家学说。 云阳真人,我尊重道家的理念,也推崇道家的哲人,但是我不会在打倒儒家以后,又把道家竖起来。而且我也不会像前朝那样,对道家的某些人封官任职。 在我看来,既然是修道之人,就该清静无为,任什么朝廷的职务。我跟你说白了吧,龙虎山张真人一家一直担任大明的国师,但是我不知道当蒙古人入侵的时候,张家的国师为大明做过什么,我不知道当女真人入侵的时候,张家的国师为大明做过什么。 还有,这些年大明风不调,雨不顺,各地频繁出现灾祸,张天师若真有法力,为何不制止这些灾祸?既然他不能制止,为何还挂着大明国师的名头?<cmread type='page-split' num='5'/> <span>所以,云阳真人,虽然你授我武当秘传之法,但是我不会任命你任何职务,也不会向历代先帝那样大肆加封武当。 除非武当山的人能向我保证,不管大明哪里出了灾祸,他都能为我消除。谁要是说他能做到,并且兑现,我立马加封他为大明护国法师。” 云阳子闻言默默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大帅的意思是要免去龙虎山张家护国法师的职务?那以后谁为道家之领袖?” “谁能做道家的领袖,看你们自己的本事,朝廷是不会干涉的。”李景笑道。 “多谢大帅为贫道解惑。”云阳子稽首说道。 李景笑了笑:“不过我现在没有精力去处理龙虎山张家的事情,因此,张家的人还会继续担任大明的护国法师。” “贫道明白。”云阳子忙道。 “云阳真人,在你给我授艺这段时间,你的一应所需皆由我负担,你若有何需要也尽管开口,李景必定为真人办到。”李景接道。 云阳子点点头:“多谢大帅,贫道并无所求,只要能帮助大帅调理好身体,贫道就满足了。” 李景笑了笑道:“这样,云阳真人,你为我授艺,便是我的师父,以后我对你执弟子之礼吧。” 云阳子忙道:“贫道何德何能,如何敢当大帅的师父?” 李景摆摆手笑道:“一字尚且为师,何况真人为我授艺,你这个师父名副其实,绝对当得起。” “大帅!”云阳子忙道。 李景笑了笑接道:“我就不搞你们武当的入门仪式了,我给师父敬杯茶吧。”说着转头对小九道:“上茶,我要给真人行弟子之礼。”小九闻言急忙命人上茶。 第六百五十三张 难题 云阳子本欲推辞,可是李景这些年积威已久,那种上位者的威严实令人不敢反对。而且李景要拜他为师,云阳子心中不免窃喜,同时云阳子感觉李景此举怕是另有深意,因此云阳子稍一犹豫,便即住口不言。 少顷,侍卫端了杯茶送上来,李景先向云阳子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从侍卫手中接过茶杯敬给云阳子。 云阳子接过茶杯轻饮一口,随即放回桌上,然后急忙将李景扶了起来。 高奇见了笑道:“恭喜真人收了一位贤徒,恭喜大帅拜得名师。” “贫道才疏学浅,大帅拜贫道为师,实在是抬举贫道了。”云阳子忙道。 李景笑了笑,命小九搬了椅子在云阳子身边坐下。 见李景坐在自己的下手边,云阳子不由暗自点头,李景这个拜师可不是做样子,这就对自己执弟子之礼了。 轻轻拍了拍云阳子的手,李景笑道:“师父,虽然我没给你封任何官职,但是你是我的师父,这个名头想来也够用了,只要武当善加利用,成为道家之领袖,也不是不可能。不过这都要靠你们自己努力,我是不会干涉的。” 云阳子闻言恍然大悟,苦笑了一下道:“大帅真是好心机。” “呵呵,师父,你这称呼可不大对,我是你的徒弟,你只管叫我济民便行,济民是我的字。”李景笑道。 云阳子闻言,沉吟了一会儿道:“名景,字济民,你的字起的好啊!景者,光也,明所照处有境限也,亦曰大也,大道也。而大道者无过于济世安民,济民,给你起字的先生是位高人啊!”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弟子的先生是节寰公。” 云阳子摇摇头感叹道:“原来是节寰公的学生,节寰公亦是我道家中人,可惜节寰公心怀经世之才却未受到重用,无法实现他一生之抱负,亦未看到你已经达成他的心愿。真是可惜可叹。” 李景叹了口气道:“先生他老人家对弟子殷殷期望,可惜弟子不才,十余年未达成先生之所愿,辜负了他老人家的期望了。” 云阳子摇头笑道:“济民谦虚了,自古创业容易守业难,而想挽救一个已经不堪为继的国家就更是难上加难。 为师这些年走南闯北,耳闻目睹,知道大明已经是千疮百孔,国力衰竭,举步维艰,加上外族入侵,内忧外患之下,已如大厦将倾。 你在大明如此境地之下挽狂澜于既倒,便是诸葛武侯复生怕也不过如此。节寰公泉下若知你做出如此成绩,必定欣慰有你这样的佳徒。” 李景摇摇头:“师父过奖了,弟子何德何能当此赞誉?大明如今外患仍多,加上年年天灾,国库捉襟见肘,要想中兴,任重道远啊!” “要重振一个国家岂是易事?怕是要十数年之功,所以你一定要保重身体。为师传你的功法虽不能让你得道成仙,但是却有强身健体之功,你一定要用心修习。”云阳子郑重道。 李景笑着点头:“弟子明白,从明天开始,弟子就跟师父学习打坐练气。”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他们谈公事了,我去前面钓鱼。”云阳子笑道。 李景笑了笑:“今天难得有暇,咱们一起去钓鱼。” 云阳子摇摇头笑道:“你那样根本钓不到鱼,想钓鱼需要打窝子。” “呵呵,弟子钓鱼就是想清静一下,并不在乎钓不钓得到鱼。不过师父你是修道之人,怎么也钓鱼呢?”李景笑道。 “哈哈哈,为师乃是正一教派,不禁荤腥,不过为师很少吃荤,钓鱼不过是乐趣而已,”云阳子笑道。 “原来如此,那咱们一起去钓鱼吧。”李景笑道。 说话间,三人出了水云阁。 将到水云榭之时,忽见前面一人匆匆而来,李景定睛一看,却是王承恩。 见王承恩前来,李景不由大为奇怪。 王承恩一般不在朱由检的身边就在厂子里,从来没有单独找过自己,不知今日为何来找自己。 远远看到李景,王承恩急忙加快脚步,李景想了想,对云阳子和高奇道:“承恩找我必有要事,你们先去钓鱼,我跟承恩说完话就过来。” 高奇皱了皱眉:“这个阉货,大哥难得休息,他又来添什么乱。” 李景笑道:“承恩从来没有独自找过我,这次若非有事,他怎会来此?” 高奇点点头:“那我和真人先去,大哥处理完事情就过来。” 李景笑着点头,对王承恩招了招手,转身缓步往水云阁走去。 少顷,王承恩一路小跑追了上来。李景见了不由笑道:“承恩,你都多大年纪了,什么事情这么急,竟然要跑着过来。先缓口气,到了阁楼再说。” “多谢大帅。”王承恩气喘吁吁说道。 李景笑笑不语,带着王承恩回到水云阁书房,命侍卫送茶上来。待王承恩缓过劲来,李景笑着对王承恩道:“承恩,什么事情这么急着找我?” 王承恩抬眼看了看侍卫,李景会意,挥挥手让侍卫出去。 见侍卫出去,王承恩压低声音说道:“是懿安皇后让我来找大帅的。” 李景闻言不由一怔,随即问道:“懿安皇后怎么让你来传话?出什么事了?” 王承恩道:“懿安皇后让我来告诉大帅,说制衣厂现在积压了大批军装,如果后勤部再不付款的话,制衣厂就要停产了。” “怎么要停产了?制衣厂积压了多少军装?”李景惊道。 “大约二十多万套,材料加人工,每套成本近四两银子,这二十万套军装价值就接近八十万两银子。”王承恩道。 李景闻言大吃一惊:“八十万两?怎么这么多?制衣厂哪来这么多钱购买那么多布匹染料?” “是懿安皇后从景记钱庄借贷的。”王承恩忙道。 李景闻听默默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道:“是我的错,那笔钱被我挪去购买赈灾粮食了,却不想连累了制衣厂。你回去告诉懿安皇后,就说吕宋方面马上会解一笔银子进京,等这笔银子一到,我马上把钱拨给她。” 王承恩点点头,看了看李景,沉吟了一下道:“大帅有多久没见懿安皇后了?” “大约三个来月了吧,怎么了?”李景闻言奇道。 “三个多月?那应该就是了。”王承恩喃喃说道。 李景闻言大奇:“应该是什么?” 王承恩苦笑道:“大帅,懿安皇后可能有喜了。” “什么!”李景闻言只觉一记霹雳劈在脑袋上,过了半天没醒过神来。 好半响,李景方才问道:“承恩,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是懿安皇后跟你说的?” 王承恩摇摇头:“大帅,懿安皇后怎会亲口跟我说?老奴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上到皇后,下到嫔妃,她们是不是有喜了,老奴不用问太医都知道。不过懿安皇后不同于那些人,老奴也有些断不准。 老奴之所以敢确定懿安皇后有喜了,是因为她让老奴跟大帅说军装的事情。懿安皇后身边又不是没人,这样的事情本来是用不着找老奴的,可是懿安皇后为什么不派那些人?” “那自是怕别人看出端倪,而她知道你对我一向忠心,就算看出什么也不会传出去,因此才让人找你,让你来传话。”李景沉吟道。 “依老奴之见,懿安皇后很可能是有意让老奴把这件事透露给大帅,看大帅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不然的话,娘娘不会跟我当面说话。”王承恩道。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李景轻轻点了点头。 轻轻敲击着桌面,李景皱眉沉思起来。 如果张嫣是有意让王承恩把消息透露给自己,说明张嫣是想遵从自己的意愿,要是自己不想要这个孩子,那张嫣必定会想法子打掉这个孩子。 可是张嫣已经三十岁了,这个孩子如果没了,以后可能永远也不会再有孩子了,这对张嫣来说未免太过残忍。 见李景半天不语,王承恩忽道:“大帅,这事儿懿安皇后瞒得很严,除了她身边的几名侍女之外,应该再无人知道,如果大帅觉得为难,老奴安排人处理掉这个孩子。” 李景摆摆手:“不要乱来,容我想想。” “大帅,这事儿是不能拖得,要是拖得久了,怕就不好隐瞒了,因为周皇后闲暇的时候会去看望懿安皇后,要是被周皇后看出来,那后果不堪设想啊!”王承恩急道。 李景摇摇头,轻叹了口气道:“承恩啊!一个人没有后人是什么滋味你应该清楚,而懿安皇后是什么情况你更应清楚,她一个人孤苦无依,你说我怎忍心让她打掉这个孩子,这个孩子要是没了,以后她很可能再也不会有孩子了。”“可是,这件事事关懿安皇后的声誉啊,更事关大帅您的声誉,跟您的声誉比起来,一个孩子算得了什么!”王承恩急道。轻轻拍了拍王承恩的肩头,李景苦笑道:“可这也是我的孩子啊!虎毒尚且不食子,我再狠也不能对自己的孩子下手啊!你容我好生想想,看看有什么办法没有,如果有法子,还是把这个孩子留下来。有了这个孩子,懿安皇后以后的生活也能有个奔头儿。” 第六百五十四章 各有心思 王承恩闻言,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王承恩从一名底层的小宦官一步步走到首领太监的位置,深得朱由检器重,并被李景赏识,可见王承恩在察言观色和揣摩上意,乃至审时度势以及处事的能力都远非常人所能及。 刚才李景说话时哪怕表情稍有异动,或者是口气稍稍淡漠一点,王承恩都会毫不犹豫地马上安排人将张嫣肚子里的孩子打掉,甚至连张嫣都可以一同灭口。 但是李景的口气和表情告诉王承恩,李景并无灭口之意。 对此,王承恩颇有些感到意外。 王承恩认识李景的年头可不算少了,刚认识李景的时候王承恩便知此人行事果决,杀伐果断,后来李景进京,以霹雳手段整肃朝纲,杀伐之狠,王承恩都觉得触目惊心。 虽然以后李景的执政风格开始转变,变得越来越宽仁,但是李景骨子里的果断作风是没有改变的,这从李景在孔庙里将衍圣公孔胤植下狱问罪,并当中斩杀孔胤植的儿子就能看出来。 在王承恩想来,李景必然要想法子将张嫣肚子里的孩子打掉,因为此事关乎李景的政治生命,一旦这个消息传出,便是一个惊天丑闻,任李景权势再大,声名再显赫,也得辞职隐退。 王承恩完全没有想到,李景会担着如此重大的干系留下这个孩子,而留下的理由着实有些可笑,竟然是为了让张嫣觉得生活有奔头儿,为了不令张嫣的人生有缺憾。 不过,在得知李景要放过张嫣肚子里的孩子以后,王承恩心里又长长出了口气。 王承恩很清楚,如果李景不放过张嫣,那么等王承恩把知道张嫣有孕的知情人都灭口了以后,最后就会轮到他被灭口。 王承恩虽然不怕死,并不代表他愿意死,尤其办这样的事情,明明有功还要被灭口,这样死了实在是憋屈。 现在李景要放过张嫣,那自然也不会杀王承恩,这样的事情要灭口就一起灭口,要放过就一起放过,绝不会留一个,杀一个,那样反而会露出破绽。 想到此,王承恩悚然而惊。 张嫣是多精明的一个人王承恩非常清楚,权势滔天的魏忠贤最终都倒在张嫣的算计之下,她处理这件事怎会如此简单?张嫣让他来给李景通报消息只怕是另有用意。 首先,张嫣很清楚李景掌握的权势有多大,张嫣肯定知道自己怀有身孕这件事最终是瞒不过李景的耳目,也就是说李景迟早会知道。 与其让李景的人知道以后告诉李景还不如她自己主动告诉李景,免得让李景陷入被动,免得让李景认为她刻意隐瞒。 现在她主动把这件事告诉李景,李景必然要认真考虑如何对待张嫣。 实际上李景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打掉孩子,灭了知情人的口,消除后患。第二就是放过张嫣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并且想办法予以隐瞒。 如果是一个绝情寡义的人,那毫无疑问会采用第一个选择,杀人灭口,永绝后患。 但是张嫣对李景是非常了解的,她知道李景绝不是绝情寡义的人,李景要是绝情寡义,他也做不到今天这个位置。 张嫣认为李景会念着两人的情意,加上张嫣对李景的帮助以及忠心,不会将她灭口。而如果她刻意隐瞒的话,李景搞不好反而会起了杀心。 其次,李景和张嫣认识是王承恩无意中促成的,这件事王承恩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张嫣把这个消息告诉王承恩,就是要把王承恩彻底拖进这个事情当中。 如果李景要灭口的话,王承恩肯定是逃不掉。王承恩要是不想死,就得想法子帮张嫣。 即便是李景不理会王承恩,那李景也要考虑如何掩饰一下子死这么多人。 张嫣被灭口,可以借口暴病,可是再加上王承恩,再按一个暴病身亡的借口就说不过去了。死的人越多,疑点就越多,破绽就越大。 这种情况下,不杀人反而容易掩盖住这件事。 想明此节,王承恩不由一阵苦笑。李景和张嫣都是人精,张嫣能想到的,恐怕李景也会想到,自己虽然也想到了,却有些后知后觉。 跟这两个人打交道,一定得仔细琢磨他们到底是什么用意才行,不然的话,被他们卖了还得替他们数钱。 当然,王承恩还是非常欣慰的,因为不管李景心里是怎么想的,最终他做出的决定对大家来说都是一个好的结局。而且从中可以看出,李景对待自己亲近的人极有人情味,或者说有些儿女情长。 王承恩正思忖间,忽听李景说道:“承恩,要想瞒住这件事,懿安皇后必须离开京城,不然的话,怕是瞒不过周皇后的眼睛。” 王承恩点点头:“是啊,周皇后会定期来西苑看望懿安皇后,现在虽然看不出什么,可是时间久了如论如何也瞒不住。” “只是想个什么理由能让懿安皇后离京呢?”李景沉吟道。 听李景喃喃自语,王承恩顿知李景是希望自己能帮着想个理由出来。 王承恩虽是朱由检的人,可一直以来,李景对他都非常器重,并且非常照顾,而王承恩却并未帮李景做过什么事情,现在李景为难,王承恩自不能袖手旁观。 凝眉沉思了一会儿,王承恩忽道:“大帅,有一个算不上理由的理由,不知可不可行。” “哦?说来听听。”李景说道。 王承恩忙道:“大帅,懿安皇后自进宫以后,便再也没有回家省过亲,换做以前的话,懿安皇后肯定是无法出宫回家省亲的,不过大帅执政以后很多规矩都改了,让懿安皇后回趟娘家也不是不可以。” 李景闻言沉吟道:“回家省亲倒是个离京的理由,可是离京以后就难办了,因为既然是回家省亲,那懿安皇后就得回娘家,并且住在娘家,那她有身孕的消息就会被家人知晓,这怕是要出乱子的。” “现在懿安皇后经营京城皇家制衣厂,要不让皇后娘娘到山西考察一下制衣厂?”王承恩接道。 李景闻言沉思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到山西去考察制衣厂,这个理由倒是可以,可是让谁陪同呢?” “让夫人陪同,别人都放心不下。”王承恩脱口说道。 听王承恩建议让夫人陪同,李景先是一怔,随即轻轻拍了一下手掌道:“不错,让夫人陪同,让二夫人以回家省亲的名义回河南,顺便到山西视察一下制衣厂,然后懿安皇后听说这个消息以后就想跟二夫人一起到山西看看,这样理由就成立了。等到了山西,让懿安皇后托病,在山西待几个月。” “可是,大帅得仔细琢磨一下如何跟二夫人解释,不能让二夫人知道您跟懿安皇后之间的关系。”王承恩接道。 李景笑了笑道:“我两位夫人知道我跟懿安皇后的关系。” “啊?两位夫人怎么知道的?”王承恩闻言大惊。 “呵呵,猜的。后来她俩唬了懿安皇后一下,懿安皇后当时一时心慌,就承认了。”李景笑道。 “两位夫人真是厉害,这都能猜出来。”王承恩赞叹道。 李景笑着摆了摆手:“好了,你回去跟懿安皇后悄悄知会一声,我回府跟两位夫人再仔细商议一下。” 王承恩闻言忙道:“那老奴告退。”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 王承恩走后,李景正欲回府,猛地想起高奇和云阳子还在水云榭钓鱼。 轻轻拍了拍脑袋,李景叹了口气,差点把这两人忘了,看来张嫣的事情只能晚上回家说了。 出门对小九招了招手,李景带着侍卫疾步往水云榭走去。 到了水云榭,高奇笑道:“什么事情谈了这么久?不是皇上有什么事情让你帮忙吧?看样子还挺急,王承恩那阉货跟我打了声招呼就匆匆地走了。” 李景摇摇头笑道:“承恩现在也忙,皇上那么多事情都指着他一个人呢,忙的脚都不沾地了。” 高奇笑了笑:“那都怪大哥,要不是大哥给皇上弄那么多生意,王承恩也不用这么忙碌了。” “没办法,皇上这块招牌好用,同样的厂子,挂上皇家的牌子,那些商人们个个趋之若鹜。呵呵,你知道么,皇上那几个厂子去年给朝廷缴纳了四万多两银子,比咱们京里好多生意交的赋税都多。这还是起步阶段,等厂子的规模大了,那时效益会更高。”李景笑道。 “我看这次就没少挣,那些荷兰人这次可是被你和皇上狠狠宰了一刀。”高奇笑道。 李景闻言笑道:“什么宰不宰的,说的这般难听,我那是生意之道。卖的是招牌,卖的是物以稀为贵!”“呵呵,也就糊弄那些荷兰人不懂行,他们要是知道皇上还压着一大批库存,就知道上当受骗了。”高奇笑道。李景点点头:“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皇上那个陶瓷厂的库存一定不能让荷兰人看到,不然的话,以后的生意就不好做了。” 第六百五十五章 李景的忧心 高奇笑道:“生意上的事情我是不明白的,总之,大哥说的总是不错的。” 李景笑了笑。 这时小九走到云阳子身边道:“真人,钓到鱼没有?” 云阳子笑道:“刚打的窝子,鱼还没有那么快过来。” 小九笑道:“既然没那么快过来,那趁这个时间您老人家指点指点我呗?” 云阳子笑着摇了摇头道:“你的性格是学不来太极拳的。” 小九急道:“我不是要学太极拳,您别的方面指点指点就行。” “这个……”云阳子看了看李景,想了想道:“你是济民的贴身侍卫,济民的安全全靠你。也罢,我就教教你,不过我只能教你基本的道理,能不能领悟就看你自己的了。” “多谢真人。”小九忙道。 云阳子轻咳了一声道:“仔细听好了。拳似流星眼似电,腰如蛇形脚如钻。闾尾中正神贯顶,刚柔圆活上下连。体松内固神内敛,满身轻俐顶头悬。阴阳虚实急变化,命意源泉在腰间。” 念完拳诀,云阳子道:“这首拳诀是内外结合的拳术精要,如果你能领悟了,那就一生受用不尽。” “内外结合?真人不是练得内家拳么?”小九奇道。 云阳子笑道:“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练功不练拳,犹如无舵船。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如果空有技巧没有力气,技巧再高也不过是一场空,如果只有力气却没有技巧,就像船没有舵没有橹一样,有力气也不知如何运用。内家拳和外家拳有很多道理是相通的,区别只在于内家拳练得是气劲,外家拳练得是力量,因此技击的技巧略有不同。” 看了看李景,云阳子笑着接道:“至于太极拳倒是跟别的拳法有些不同。太极拳,顾名思义,其道理源自道家的经义。 太极者阴阳未分之谓也。动之则分而为阴阳。静之则合而为太极。太极拳须由动处向静处练,是犹阴阳之合而为太极也。从技击方面说,其虚实变化,常蕴于内而不形于外,是犹太极之阴阳未分也。故名太极。 王宗岳著《太极拳论》开篇即言:太极者,无极而生,动静之机,阴阳之母,动之则分,静之则合。无过不及,随曲就伸。 人刚我柔谓之走,我顺人背谓之粘。动急则急应,动缓则缓随。虽变化万端,而理为一贯。由招熟而渐悟懂劲,由懂劲而阶及神明。然非用力日久,不能豁然贯通焉。 虚灵顶劲,气沉丹田。不偏不倚,忽隐忽现。左重则左虚,右重则右杳。仰之则弥高,府之则弥深,进之则愈长,退之则愈促。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人不知我,我独知人。英雄所向无敌,盖皆由此而及也。 斯技旁门甚多,虽势有区别,概不外,壮欺弱,慢让快耳。有力打无力,手慢让手快,是皆先天自然之能,非关学力而有为也。察四两拨千斤之句,显非力胜;观耄耋御众之形,快何能为。 立如秤准,活如车轮,偏沉则随,双重则滞。每见数年纯功,不能运化者,率皆自为人制,双重之病未悟而。 欲避此病,须知阴阳;粘即是走,走即是粘,阳不离阴,阴不离阳;阴阳相济,方为懂劲。懂劲后,愈练愈精,默识揣摩,渐至从心所欲。本是舍己从人,多误舍近求远。 所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学者不可不详辨焉。是为论。” 李景闻言摇摇头笑道:“师父,技击方面的技巧我就不学了,我只学练气养生即可,这番道理你说给小九听吧。” 云阳子笑道:“济民说的也是,技击方面的技巧你学了也用不上,到了你现在的位置,难道还会跟人动手不成?” 说完转身对小九道:“其实这些拳理说的都是如何运力,运力得当,便可以慢胜快,以拙击巧。至于以快击慢,以巧攻拙更是不在话下。” 小九闻言连连点头。 见云阳子向小九解释拳理,李景笑了笑,转头对高奇道:“走,咱俩钓鱼去。” 高奇摇摇头笑道:“大哥,你这算什么徒弟?师父教拳,你却跑一边钓鱼。” 李景笑着摆摆手:“我想点事情,需要静一静。” 高奇笑道:“既然大哥要想事情,那我就不打扰了,正好回去把大哥交代的事情办了。” 李景点点头:“也好,那你先回吧。” 高奇笑笑,冲李景抱了抱拳,跟云阳子招呼了一声,自回军政部处理公务去了。 而李景则拿起一根钓竿,走到亭边坐了下来。 李景要想的不是别的,而是如何说动朱徽媃。 要知道张嫣碍于身份,永远都不可能有名分,在沈莹和朱徽媃看来,张嫣连李景的妾室都不如,永远也威胁不到两人的地位,因此沈莹和朱徽媃明知自己跟张嫣的关系,也没把张嫣当回事,就当李景在外面养了个小妾。 但是张嫣现在有了孩子,要是女儿的话还凑合,要是男孩就跟以前不一样了。 虽说张嫣本人在李家依然不会有任何地位,可是这个孩子却会威胁到李安国和李兴国的地位,这是沈莹和朱徽媃决不能允许的。 因此要想让沈莹和朱徽媃同意张嫣把孩子生下来,就不能给这个孩子名分,甚至连义子的名义都不行。 毕竟李景的义子众多,而且都得李景器重,尤其是李定国。 李景对李定国有多器重军中可以说无人不知,眼见二十年后,李定国就会接任大都督一职,成为军中第一号人物。 好在李景的义子大多由沈莹从小抚养教导,像李定国七岁时就被送到红山岭,由沈莹抚养长大,沈莹待他如同几出,而李定国对沈莹也是孝敬异常,甚至比李安国还要孝顺,因此李定国接任李景的职务沈莹是大力支持的。 可是张嫣的孩子无论如何也不会交给沈莹抚养,那这个孩子以后就不可能像李定国和李景其他的义子那样看待沈莹以及沈莹的儿子,要是这个孩子像李定国一样的出类拔萃,再受李景器重,那李安国和李兴国以后如何安置? 所以,李景为了能让沈莹和朱徽媃安心,就只能忍心不去认这个孩子,这也是能让沈莹和朱徽媃接受这个孩子的先决条件。 摇摇头,李景轻轻叹了口气,自己的心终究是不狠,要是狠下心来,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 不过李景知道,就算这事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决定,不然的话,李景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感觉鱼竿许久没有动静,李景将鱼竿提了起来,这才发现鱼钩上的鱼饵早就被鱼吃的一干二净。 苦笑了一下,李景将鱼竿放在一边,抬眼看了看云阳子。见云阳子正兴致勃勃地一边跟小九讲解拳理,一边比划示意。 微微笑了笑,李景对旁边侍立的侍卫招了招手,那侍卫急忙跑来。 “我先回府,一会儿云阳子真人和小九练完了,让他们回府用饭。”李景说道。 说完,李景起身缓步往自己的府邸而去。 近两个月李景忙于赈灾事宜几乎很少回府,大部分时间就住在内阁,今天突然回府,李府阖府女眷自是欣喜万分。 见沈莹等人一个个带着孩子前来问安,李景心中一时唏嘘不已。所谓家和万事兴,说的便是如此了。 逗弄了一会儿小蝶怀里的孩子,又抱了抱大丫头,然后询问了李安国和李兴国的功课,这才把孩子们打发出去。 待孩子出屋以后,沈莹笑道:“老爷今天好像没什么事情吧?怎么这么晚才回家?” 李景闻言大笑:“你在我身边安了眼线吧?居然知道我今天没什么公务。” 沈莹笑道:“这两个月老爷就没回几次家,妾身放心不下,就交代孩子们细心照顾你的生活起居,并让他们把你的身体情况随时报给妾身。孩子们懂事儿,你每天什么情况都会回来汇报一下。先前孩子回来汇报,说老爷今天没有公务,可能会回府,所以妾身就这么知道了。” 李景笑道:“今天确实没什么公务,本来我是想早点回来的,不想小九带着武当山的云阳子真人来见我,所以就耽误了一会儿。” 沈莹闻言忙道:“那位云阳子真人妾身见过,很有道行的一位道长,老爷跟他谈的如何?” 李景笑了笑,知道小九找云阳子以后汇报给沈莹,沈莹放心不下,这才去跟云阳子见了一面。 端起茶杯,李景轻轻饮了口茶,然后笑道:“你肯定想不到,我已经拜了云阳子真人为师了。” “啊!拜师了?那怎么没把师父请回府?”朱徽媃惊奇道。 “呵呵,这会儿师父正在教授小九练拳呢?等他们教完了,就会过来了。”李景笑道。 朱徽媃闻言不由一阵惊讶,过了好一会儿方道:“师父教别人练拳,你做徒弟的居然不在旁边伺候,哪有老爷这样做徒弟的?” 李景笑道:“我又不学打架的功夫,看那个做什么。”朱徽媃看了看李景,沉吟了下道:“不对,老爷一向尊师重道,就算是应付这位云阳子道长拜的师父,也断不会做出如此有**份的事情。嗯……老爷是不是有别的事情要跟我们姊妹商议,怕哪位道长在场说话不方便,因此就先回来了?”李景闻言,照着朱徽媃的脑袋轻轻弹了一下:“就你机灵!” 第六百六十六章 察觉 转头看了看沈莹和朱徽媃身后的侍女,李景对身边的小蝶和小竹道:“我有点事情要跟你们两位姐姐说,你们先出去吧。” “是,老爷。”小蝶和小竹闻言急忙福了一福,然后带着一众丫鬟出门。 见李景居然连小蝶和小竹都屏退了,沈莹和朱徽媃心里不由一惊,李景以前在家中还从没有如此郑重过。 沈莹和朱徽媃对视一眼,心中均升起一种不祥地感觉。 见两人神色凝重,李景轻轻叹了口气道:“两位夫人,之所以屏退她们,是因为我现在说的这件事绝不能传出去。” “什么事情连小蝶和小竹都不能知道?”沈莹讶然道。 “是张嫣,张嫣有喜了。”李景轻叹道。 沈莹和朱徽媃闻言大惊,朱徽媃脱口呼道:“什么?懿……她有喜了?” 见李景再次点头确认,沈莹和朱徽媃不由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张嫣跟李景的关系两人都清楚,自然知道张嫣肚子里的孩子定是李景的。 过了一会儿,沈莹幽幽说道:“老爷准备怎么办?是留还是……?唉!老爷既然跟我们商量这事儿,那自是要留下这个孩子的。” 朱徽媃急道:“可是……” 不待朱徽媃说完,沈莹接口道:“可是老爷想过没有,别的事情可以隐瞒,这生孩子如何隐瞒?现在张……现在她的月分还不足,身子不显,可是再过几个月,就藏不住了,难道以后这几个月她一直避着不见人?别人可以不见,周皇后她避得过去么? 就算避得过周皇后,可她总得生孩子吧?等到生孩子的时候,还得找稳婆,宫里的是不用想了,只能从外面找,可是到外面找就瞒得住么?所以,老爷要想留住这个孩子必须想个稳妥的法子才行。” 李景闻言默默点了点头:“你们说的这些我都想过,所以张嫣绝对不能留在京里。” “不在京里去哪?她这个身份也不能到处走啊?”朱徽媃急道。 “所以,我才找两位夫人帮忙。”李景接道。 朱徽媃急道:“老爷,别的事情都好说,关键是这事儿我们也帮不上忙啊!老爷,以妾身之见,这事儿您还是……” 听朱徽媃要劝阻李景,沈莹急忙给朱徽媃递了个眼色。 朱徽媃见了猛然醒悟过来,李景这是找她俩帮忙,可没叫她俩拿主意。而且沈莹作为正室都未说什么,自己作为侧室哪有资格提出反对意见?若是自己一味反对的话,势必会令李景产生反感。 这时候应该笼络李景,要让李景心里产生愧疚感,那样自己以后有什么要求,李景便不好拒绝。 想明此节,朱徽媃急忙住口。 微微笑了笑,沈莹轻声问道:“不知老爷想让我和姐姐如何帮忙?” 李景道:“我想让徽媃回家省亲,顺便到山西走一趟,检查一遍咱家在山西的产业,至于张嫣就让她以到山西考察制衣厂的名义随徽媃一同前去。等到了山西以后,再找个借口留在山西。” “这样啊……这个借口倒也说得通,但是懿安皇后离京,老爷得跟皇上打声招呼,征求皇上同意才行。”沈莹沉吟道。 李景笑道:“这个好说,有徽媃陪同,皇上大可放心得下。” “只要老爷能说动皇上同意,那懿安皇后离京便无阻碍。现在就剩下一个难题,不知老爷如何能让懿安皇后名正言顺地抚养这个孩子?”沈莹接道。 李景笑道:“这个我也想过了,就说在路上拾的弃婴。懿安皇后收养一名弃婴,别人总不至于有什么疑问吧。” “那老爷以后如何面对这个孩子?”沈莹接问道。 李景轻轻叹了口气道:“我能如何面对?应该说无颜以对才是。这个孩子只属于张嫣一个人,我不能跟这个孩子有任何关系。” 沈莹和朱徽媃闻言,一时默然不语。 过了一会儿,沈莹说道:“如果老爷放心不下的话,妾身收这个孩子为义子或者义女也不是不行。” 李景看了看沈莹,轻轻拍了拍沈莹的手,感慨道:“难为莹儿有心,我先谢谢你了,只是这个孩子是女孩儿还好说,要是男孩儿,你收他为义子必然会有人猜疑。还是算了吧!” 沈莹和朱徽媃闻言,不由对视了一眼,同时微微点了点头。 轻轻握了握李景的手,沈莹柔声说道:“只盼菩萨保护,这个孩子是个女孩儿。” 顿了顿,沈莹又道:“不过老爷放心,这孩子毕竟是老爷的骨肉,就算是男孩咱们也不能不管他,日后总得好生安排才是。” “多谢夫人。”李景闻言,起身向沈莹长长施了一礼。 沈莹见了,急忙挽住李景的手:“老爷如此多礼,岂不折杀了妾身么?” 李景叹了口气道:“夫人温良淑德,为夫整出这个破事,还要夫人帮着收拾烂摊子,实在是有愧夫人。” “你我夫妻一体,老爷的事,妾身岂能袖手旁观?”沈莹微笑道。 李景轻轻拍了拍沈莹的手,一时无语。 这时朱徽媃道:“此事宜早不宜晚,妾身马上就让人准备,张嫣那边老爷稍后给她打个招呼。另外,张嫣要随我离京,最好让张嫣先跟皇上提一下,皇上要是不同意,老爷再跟皇上下说辞。” 李景点点头:“恩,回头我跟张嫣交代一下,让她先皇上先通个气,皇上要是不同意,我再跟皇上说。” “好了,您新拜的师父要来了,咱们光顾着说话,还什么都没准备呢,妾身这便让人准备酒席。”沈莹笑着说道。 “有劳夫人。”李景笑道。 …… 乾清宫,朱由检坐在书桌前,仔细地翻看着数日前跟荷兰人交易的账目。过了半响,朱由检慢慢合上账簿,抬头看了看一旁的王承恩道:“听说皇嫂刚才派人叫你?不知皇嫂有什么事情么?” 王承恩忙道:“回皇上,没什么大事,懿安皇后让老奴找兴国公,问制衣厂的款子什么时候能拨下来。” “这事儿制衣厂好像有人专门负责此事的吧?怎用得着找你?”朱由检奇道。 王承恩忙道:“回皇上,制衣厂确实有专门负责账目的人,不过现在国库没钱,后勤部自然更拿不出银子,懿安皇后见从后勤部要不出钱,便让老奴找兴国公,希望兴国公能通融一下,不然,制衣厂就得停工了。” 朱由检闻言皱了皱眉:“国库没钱找兴国公就能想出办法?只能从兴国公开办的景记钱庄借钱,可是朕记得上次皇嫂从景记钱庄拆借银子的时候找的是皇姐吧?就算这次不好意思找皇姐,也该让朕出面找兴国公才是,怎么让你找兴国公?难道说你跟兴国公的交情比朕跟兴国公的交情还深?” “这个老奴就不知道了。”王承恩忙道。 朱由检皱眉沉吟着说道:“皇嫂既不去找皇姐,又没找朕,而是让你去找兴国公,说明皇嫂心里是有把握的。 可是皇嫂只在去年元宵节的时候跟兴国公见过一面,两人话都没说几句,她凭什么有这个把握?难道说……” 沉思了一会儿,朱由检突然盯着王承恩说道:“承恩,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朕?” 王承恩闻言吓了一跳,急忙说道:“皇上,老奴对皇上忠心耿耿,怎会有事瞒着皇上?给老奴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啊!” 见王承恩脸色微变,朱由检心中顿时更加疑惑。 “承恩,你一定是有事瞒着朕。王承恩,你是不是觉得朕现在没权了,想改换门庭投靠到兴国公的门下?”朱由检忽道。 王承恩闻言心中大骇,慌忙跪倒在地,不住磕头道:“皇上,老奴万万没有此心,老奴对皇上的忠心天日可鉴。” 朱由检冷笑道:“天日可鉴?只怕未必吧?朕现在无权无势,已经没人把朕这个皇上放在眼里了,就连这宫里的人朕都调不动,你想改换门庭也不足为奇?” “老奴万万不敢,万万不敢!”王承恩一边磕头,一边呼道。 朱由检冷笑道:“哼!王承恩,朕虽然已经无权无势,但是要杀你这个奴才还是轻而易举,你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地把实情说出来,不然的话,休怪朕不念旧情!” 王承恩闻言,脑门上的汗刷地一下流了出来,一边磕头,一边说道:“皇上,老奴真的对皇上没有任何异心。是!老奴确实是有事瞒着皇上,可是这件事皇上还是不知道的好,皇上您还是别问了。” “你果然有事瞒着朕,说!到底是什么事情?”朱由检大怒道。 “皇上,老奴绝没有欺骗皇上,这件事你知道了半点好处都没有,反而于您不利!”王承恩急道。 “于朕不利?难道说兴国公……难道说李景和皇嫂之间有奸情?”朱由检大惊道。 “皇上,您还是别问了!”王承恩急道。朱由检瞪着王承恩看了半响:“你这么说那就是真的了?”“皇上!”王承恩呼道。 第六百六十七章 东窗事发 朱由检脸色铁青,盯着王承恩道:“好!好啊!这就是整日口口声声对朕说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的奴才,这么大的事情居然瞒着朕,还有那整日皇上前,皇上后,一心要中兴大明的兴国公,还有那个贱……还有懿安皇后,你们合起伙来骗朕!” 朱由检本来要骂贱人,可是猛地想起当年皇兄朱由校召他进宫,说要把皇位传给他的时候,他疑心皇兄试探坚辞不应,是张嫣从帐后出来告诉他,皇兄是真的要把皇位传给他,他这才疑心尽去,答应继任。后来他进宫以后,张嫣又借机暗暗提醒他,不要吃宫里的食物,免得有人下毒害他。 想起当年之事,朱由检这声贱人终于没骂出口。 只是朱由检虽然改口,可是想骂什么王承恩如何不知? 见朱由检恼怒异常,王承恩急道:“皇上,皇上!老奴真的绝无二心啊!老奴之所以瞒着皇上,真的是为了皇上着想啊!” 见王承恩磕头如捣蒜,额头已然血迹淋淋,念及王承恩这些年为自己做的事情,朱由检心中不由一软:“你起来吧,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说与朕听。” 王承恩闻言如蒙大赦,又磕了个头,方才起身道:“皇上,这事儿说来话长,还是兴国公当年刚进宫的时候。” “不管多久,你从头给朕讲来。”朱由检道。 “是!”王承恩擦了擦额头上的血迹,然后接道:“前年冬天,兴国公来宫里跟皇上商议国事,晚上皇上留他在宫里用膳,当晚兴国公就住在东暖阁。不知皇上可还记得当晚您曾暗示老奴找几名宫女服侍兴国公?”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朱由检道。 “当晚,老奴是从慈宁宫要的宫女,却没想到懿安皇后居然冒充宫女来到了东暖阁。”王承恩接道。 “什么?”朱由检闻言大惊:“你说当晚懿安皇后冒充宫女来到东暖阁?懿安皇后跟李景从未见过面,更不知李景是何许人也,干嘛要冒充宫女?” 王承恩道:“懿安皇后虽没见过李景,却不代表不知道李景这个人,当时宫里是什么情况,懿安皇后不可能一点风声听不到。” “所以,懿安皇后听你说要宫女服侍李景以后,便冒充宫女前来侍寝,以求博得李景的欢心?”朱由检疑惑道。 “皇上,懿安皇后是什么样的人,您比老奴清楚,您觉得懿安皇后是那样的人么?”王承恩苦笑道。 朱由检沉吟道:“懿安皇后外柔内刚,深明大义,而且极有心机,朕能登上皇位,懿安皇后居功至伟。这样一个人,怎会轻荐枕席?而且就算懿安皇后有这个心思,李景却不是那样的人,李景若是个好色之徒,他也坐不到那个位置。” “皇上,懿安皇后冒充宫女去东暖阁是想刺杀李景。”王承恩接道。 “什么?皇嫂要刺杀李景?”朱由检闻言大惊。 王承恩叹了口气,把当年之事仔细说了一遍。 待王承恩讲完,朱由检一时默然无语。 过了半响,朱由检方才喃喃说道:“皇嫂,真是难为皇嫂了。” 王承恩道:“皇上,不是老奴要瞒着皇上,实在是此事太过重大,老奴怕皇上知道此事以后……” 朱由检摆摆手:“不必说了,朕明白,你们都是为了顾全朕的颜面,更担心朕知道以后会控制不住自己。” “皇上,为了大明江山,您就当不知道这件事吧。”王承恩忙道。 朱由检哼了一声:“朕可以当做不知道此事,却不能不知道此事。说说吧,这次皇嫂让你去找兴国公做什么?朕不是三岁小孩子,皇嫂决不会因为制衣厂没钱开工去找兴国公。” “这个……”王承恩四下看了看,然后低声说道:“皇上,懿安皇后有喜了。” “什么?有喜了?”朱由检再次大惊。 王承恩道:“是!懿安皇后不知道怎么办,因此让老奴把此事告诉兴国公,让兴国公拿个主意。” “兴国公怎么说?”朱由检沉声问道。 王承恩忙将李景的安排详细地跟朱由检说了一遍。 朱由检闻听默默点了点头:“难得,想不到兴国公如此重情义,为了皇嫂居然如此费劲心思。” “皇上,那您怎么想?”王承恩问道。 朱由检苦笑道:“朕能怎么想?兴国公都安排好了,也顾全了朕的颜面,难道朕还能不同意?” 轻轻叹了口气,朱由检接道:“皇嫂这么多年孤苦无依,有了孩子以后也能有个慰藉,只是却对不起皇兄了,尤其皇嫂百年以后,朕实不知如何安置于她。” “皇上就当不知此事,那就不用为难了。”王承恩忙道。 朱由检摇摇头,轻叹了口气道:“也只能如此了,只是不知朕归天以后怎么面对皇兄,皇兄又会如何看待朕。” “先帝要是在天有灵,知道皇上是为了大明江山着想,必定不会怪罪皇上的。”王承恩忙道。 “但愿如此吧。”朱由检叹道:“只是未免有些自欺欺人。” 沉吟了一会儿,朱由检接道:“承恩,你说皇嫂找朕提出要到山西去,朕要是不同意,兴国公会怎么样?” “皇上,您不会有别的想法吧?”王承恩急道。 朱由检摇摇头:“朕倒想看看兴国公如何下这个说辞。” 王承恩闻言急道:“皇上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朱由检摆摆手笑道:“朕心里有数。” 看了看王承恩,朱由检接道:“不过这事你得瞒着他俩,如果你把今天咱俩说的话泄露出去,那以后别不要在朕的身边了。” “不敢,老奴决计不会告诉兴国公和懿安皇后。”王承恩忙道。 朱由检笑着点了点头。 数日后,朱由检接到朱徽媃要回开封省亲的消息,随后张嫣跟朱由检提出要到山西制衣厂去看一看,朱由检以担心皇嫂安危为由拒绝,任张嫣如何求肯,总是不同意。 又过两日,李景进宫。 说了几句闲话之后,李景便提到让张嫣陪朱徽媃到山西考察的事情。 不用说,任李景如何解释,朱由检就是不同意。 令朱由检感叹的是,不管怎样,李景也不动气,只是不厌其烦地跟朱由检解释说理。 见李景说的口干舌燥犹自劝说,朱由检一边好笑,一边暗自感慨。 李景现在权倾朝野,在大明说一不二,已经完全可以不必理会他这个皇帝,可是李景对他却依然保持着尊重,依然把他当成皇帝看待,而不是像史上那些权臣那样,对皇帝根本不予理会。 感慨了一会儿,见折腾的李景也差不多了,朱由检轻轻叹了口气道:“李兄,我真的很佩服你,不管是作为臣子,还是作为男人,你都是称职的。” 听朱由检没头没脑地整出这么一句,李景不由一怔。 朱由检见了笑着接道:“李兄,朕不糊涂,有些事情朕已经知道了。” 李景闻言心里一沉,看了看朱由检忽然冷声说道:“皇上知道什么?” 朱由检轻叹了口气道:“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 “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李景闻言也叹了口气道:“皇上既然已经知道了,不知皇上作何打算?” 朱由检摇摇头:“没什么打算,以前怎样,以后还是怎样。我继续当我的皇帝,你继续当大明的家。” “既然如此,那皇上为何要横加阻拦?”李景沉吟道。 朱由检笑道:“呵呵,我想看看李兄到底如何对朕,而这件事刚好能看出李景对我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那皇上看明白了?”李景接问道。 “看明白了,正因为我看明白了,所以我才说李兄不光是个好臣子,还是个好男人。”朱由检笑道。 李景闻言沉思了一会儿,默默点了点头。 笑了笑朱由检接道:“好了,李兄,咱俩不打哑谜了,开诚布公地说吧。关于皇嫂出京的事,你自己看着安排好了,我不阻拦。其实我原本就没想阻拦,我只是想试探你一下,你没有令我失望。” 李景点了点头:“看来皇上什么都知道了,是王承恩告诉你的么?” 朱由检笑着摇了摇头:“李兄,我刚才说了,我不糊涂,这件事是我猜出来的,不关王承恩的事。” 李景叹了口气道:“这世上总有一些人自以为聪明,以为自己做的事情天衣无缝,其实只要用心,必然能从一些细节发现问题。” 朱由检笑着点了点头:“李兄,以后你打算怎么安排皇嫂的孩子?” 李景叹了口气:“懿安皇后收养一个孩子对她来说是件好事,怎能过问懿安皇后收养孩子的事情?此事事关大明的声誉,皇上千万不要乱想。” 朱由检点点头:“我明白了,多谢李兄。” 李景微微叹息了一声:“是我的不是,皇上这句谢,实在令李景无地自容。” 朱由检摆摆手:“我知道这件事怪不得李兄,只能算是阴差阳错。造化弄人,我们也没有办法。”“多谢皇上。”李景拱了拱手道。“多谢李兄。”朱由检还礼道。 第六百六十八章 河套地区 崇祯十一年九月,随着天气转冷,肆虐山东和河南两地近三个月的蝗灾逐渐开始销声匿迹。 内阁签押房,李景翻看着下面送上来的奏报,长长出了口气。在当前的条件下,蝗灾实在不是靠人力能够解决的。 蝗灾过后,李景派人到山东和河南进行了一番详细地调查,调查的结果令人触目惊心,山东和河南两省大部分地区粮食绝收,数百万受灾地区的百姓要靠官府派发的赈灾粮度日。 好在李景早有准备,下面的官员大部分也是用心办事,赈灾之粮基本如数拨发,因此山东和河南两省虽然受了如此大的灾害,却并没有出现民乱,这令李景大大松了一口气。 另外,在调查灾区情况的同时,李景让陈大虎和吴甡认真调查江浙和两湖的粮食生长状况。结果还是令人满意的,江浙和两湖今年虽不能说是大丰收,但是征收六百万石粮食是没有问题的,而有这六百万石粮食,至少可以顶到来年春耕。 放下奏报,又看了一会儿账簿,李景轻轻叹了口气,大明真是多灾多难啊,国家刚有点起色,两省就爆发蝗灾,一下子就把这两年积攒的家底全部吃光了。 将账簿合上,李景凝眉沉思起来。为什么大明一出现天灾,就如此捉襟见肘呢?土地该分的也分了,高产的红薯,马铃薯和玉米也在大明全面推广了,粮食的税率也提了上来,可国家依然严重受制于粮食问题。 “大帅,您喝茶?”苏衡端着茶杯进来说道。 李景指了指桌子,示意苏衡将茶杯放下。 见苏衡转身要走,李景招了招手道:“平之你先别忙着走,我问你个问题。” 苏衡忙道:“大帅请问。” 李景沉吟着把刚才心中的想法说了一遍,然后问道:“平之,你觉得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苏衡闻言叹息了一声道:“归根结底,就是大明的底子太薄,大帅执政的时候,国家一穷二白,还亏欠了大量的军饷。大帅用两年的时间把窟窿给堵上了,然后又平定了辽东,消灭了流寇,今年又抗住了这次蝗灾,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李景点点头道:“是啊,大明的底子实在太薄,我在平阳府时攒的那点家底,打辽东时全用光了。然后去年和今年天灾不断,刚分得土地的老百姓去年刚有点收成,攒的那点粮食自己吃都不够,自然是不肯卖的,所以很多地方我们根本收不到粮,只能靠两湖和江浙这两大粮仓。” 顿了顿,李景接道:“但是我们不能一直依靠两湖和江浙,要是两湖和江浙也遭灾了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喝风?所以我们必须要开辟新的粮仓。” “新的粮仓?在哪里开辟新的粮仓。”苏衡疑惑道。 李景道:“我暂时想到两个地方,第一个是河套地区。黄河百害,惟利一套。河套地区地势平坦,而且黄河水流平缓,既利于畜牧放养,又可耕作农物,实是天赐的粮仓。 第二个地方是辽东的辽河地区。辽河地区同样一马平川,而且水利资源充沛,只要迁一批人过去,要不了两年,亦可成为大明的粮仓。” “辽东地区问题不大,这次山东和河南遭灾,正好迁一批灾民过去,只要有人过去,耕作的问题就可解决。 麻烦的是河套地区,河套地区被鞑靼人所占多年,鞑靼人的势力在河套地区已经根深蒂固,我们要想收回来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苏衡忙道。 李景点点头道:“说的不错,要收回河套地区绝非易事,因为打败鞑靼人不难,难的是如何把他们彻底逐出河套地区,毕竟鞑靼人皆是骑兵,来去如风,打不过可以跑,掉回头来便可偷袭,咱们的军队不怕他们,可是老百姓却扛不住他们袭扰。如果鞑靼人不停袭扰,老百姓便无法进行生产。” 说着李景轻轻叹了口气:“唉,成祖皇帝雄才大略,一代人杰,但是当年将大宁卫(今内蒙古宁城以西,辖河北长城以北、内蒙古西拉木伦河以南地区。)让给朵颜三卫,又放弃东胜卫(明时为榆林县,今内蒙古托克托县和准格尔旗东北一带。)却是大大失策,失去了大宁卫和东胜卫的策应,开平卫(今内蒙古正蓝旗及多伦县一带。)独木难支,最终无奈内迁,等于是拱手让出了河套地区。 而没有了河套地区为依托,蒙古人的骑兵便可长驱直入。唉!若是当年东胜卫在大明手中,何至于有后来的土木堡之变?” “大帅准备在东胜卫重新设置卫所么?”苏衡问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我们现在已经占据了归化城,有了归化城就没必要继续在东胜卫设置卫所了。我要在原来灵州宁夏卫建一座城,不过不是用来防御。 平之,防是防不住的,必须主动进攻才行。在宁夏卫建一座城,就可以和归化城东西呼应,向西可以进攻漠西地区,向北可以进攻漠北地区。如此一来,宁夏卫和归化城就成为大明进攻漠西和漠北的前进基地。 当然,宁夏城建好以后,我们要先依托归化城和宁夏城将蒙古人打得不敢靠近河套地区,让百姓安心生产耕作,等我们攒足了本钱,就扫平漠北和漠西。” 苏衡迟疑了一下说道:“大帅,现在国库可拿不出钱来,今年恐怕是无法建城了。” “哈哈哈,平之,你比我还敢想,现在宁夏卫还在蒙古人的手中,我们怎么建城?我们第一步要先占领宁夏卫,然后才能建城。”李景笑道。 笑了一会儿,李景接道:“很多事咱们可以想到前面,但是不要想一口吃个胖子,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步要一步一步走。” 说着李景站起身来,在屋里踱了几步,然后说道:“现在陕西的局势已定,洪承畴的部队也休整的差不多了,我看可以让洪承畴率领部队向灵州方向进发,做出进攻的架势,吸引蒙古人的注意。 然后调曹文诏,曹变蛟和马科的骑兵部队发动袭击,只要击溃蒙古各部的主力部队,洪承畴的步兵便可宁夏方向推进。恩……洪承畴的部队只有三万余人,兵力有些单薄,得把卢象升的部队也调过去。” 沉吟了一会儿,李景接道:“只是卢象升从河南调走,河南布政使用谁好呢?” 见李景询问,苏衡摇摇头,这种人事安排他怎么插嘴? 想了一会儿,李景轻轻摇了摇头:“先不去管了,平之,你去把高奇请来。” “是!”苏衡忙道。 苏衡走后,李景找出一本官员的资料名册认真看了起来。 李景手里的这本名册里面记录的人都是李景认为可用的,这些人做事的能力是有的,而且大多品格清正,为人刚正不阿。但是这些人大多是万历末年和天启年间以及崇祯年间的进士,这些人是科举出身,思想比较守旧,对李景推行的很多政策并不理解。 在这些人没看到新政的好处以前,起用他们无疑会给李景造成很大的麻烦,可是如果弃之不用却又浪费了人才,因此李景思之再三,最后给这些人在吏部安排个虚职,把他们挂了起来。等这些人看到大明推行新政产生的变化,想法改变了以后再起用。 这两年大明看起来并无多少变化,国家既无存粮,国库也是空虚依旧。但是明白人都知道国家之所有仓储空虚,国无余钱,实因这两年大明的天灾实在太多。 虽然去年陕西的旱情比之往年有所减轻,但是河南和山西又发生了干旱,河南甚至还出现了蝗灾,可是由于李景大兴水利,极大地缓解了旱情,而且李景在陕西、山西和河南等地推广的高产粮食也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今年的年景更不如去年,西北干旱依旧不说,河南和山东两省更爆发大规模蝗灾,蝗虫过境,真是赤地千里,寸草不留。 若是往年大明出现这样的天灾必然是饿殍遍野,无数灾民举旗造反,可是李景竭尽所能筹措钱粮,赈济灾民,两省竟然没出一起乱子。 连续两年发生大灾居然没有老百姓造反,这对大明来说简直就是奇迹。同时可以想见,这种情况下国家不可能还有余粮。 另外,大明的国库虽然空虚,但是大明银行储备了近两千万两白银,这些钱都在大明银行的地下金库存放,由于储备银跟发行的纸钞挂钩,为了让老百姓放心,因此大明银行储备银的数目在大明并不是什么秘密。 而知道底细的人还知道景记钱庄的地下金库也储备了两千多万两白银,朝廷在最困难的时候还曾从景记钱庄拆借了数百万两白银。有这么多储备银,大明的底蕴比之前朝不知富足了多少。当然,大家都知道这些储备银是从哪里来的,李景进京先是查抄贪官,一下子就弄来一千多万两白银,由于当时纸钞尚未在全国推行,很多地方必须支付白银,这笔银子用去了大半,剩下五百万两银子被李景用作开办银行推行纸钞的储备银,随后查抄福王等皇亲贵族又弄了一笔银子,再加上慢慢积累,最终攒下近两千万两白银。 第六百六十九章 岛原之战 实际上大家都知道,朝廷回拢的银子远远不止此数,由于很多人不愿把银子放在银行,经常把纸钞兑换白银,而为了保证纸钞的信誉,银行是必须给人兑换的。 从银行的往来账目可以看出,从银行兑换出去的白银至少还有一千余万两,其中有数百万两是老百姓不断跟银行来回兑换的。也就是说老百姓对银行还不是十分信任,对银行不信任实际上就是对朝廷不信任。 可以想见,等老百姓开始相信朝廷,相信银行时,就不会来回折腾了,不会再攒点钱就兑换银子,等需要用钱的时候再到银行兑换纸钞。 而通过这两年的天灾,老百姓看到官府通过实际行动帮助他们度过难关,已经逐渐开始相信朝廷,朝廷在老百姓心中重新树立起威信,或者说重新收拢了民心。 大明的这些变化,那些官员都看在眼里,不少人的思想已经开始转变,很多人主动要求出来做事。 李景现在就准备从这些人当中挑选一位有能力,并且能够将新政贯彻下去的人,任命为河南布政使。 翻看了一会儿名册,李景忽然看到一个叫倪元璐的,后面标注天启二年壬戌科进士,考官孙承宗、袁可立的字样。 对倪元璐这个人李景还是有所了解的,毕竟大家同是袁可立的学生,李景不可能不去关注。 倪元璐的操守品行是没有问题的,而且颇有才具,李景之所以没有起用他,一是因为倪元璐不通钱谷,二是因为李景要打压东林党和复社,而倪元璐却跟东林党人过从甚密。 如果起用倪元璐,会给东林党人释放出一种不好的信号,这伙人本来就爱乱议朝政,不管对的还是错的,没有他们插不上嘴的,要是启用倪元璐,这些人以为李景要重新起用东林党人,必定更加肆意妄言。 因此,李景考虑再三,最终将倪元璐闲置,只是把他从南京调回北京。(注:倪元璐因跟东林党过从甚密,为温体仁所不喜,最终温体仁将倪元璐发往南京任个闲职。) 现在李景将东林党和复社打压的差不多了,而倪元璐可能是被同窗刘理顺开导过,这两年开始学习一些实学政务,这时起用他便没什么问题。 现在李景将东林党和复社打压的差不多了,而倪元璐可能是被同为袁可立学生的刘理顺开导过,这两年开始学习一些实学政务,这时起用他便没什么问题。 与倪元璐同为袁可立学生的还有黄道周,应该说袁可立收的这几名学生人品都没得说,不过除了刘理顺精通实务之外,其余人等都不是处理具体实务的人才。 这应该跟这几个人的经历有关,倪元璐和黄道周等人是天启二年的同榜进士,主考官是袁可立,所以他们拜在袁可立的门下。而刘理顺却是袁可立早年被万历皇帝贬谪回家时收的学生,受袁可立教诲尤多。 而且刘理顺的科举之路并不顺畅,直到崇祯七年才被朱由检钦点为状元,其时已经五十多岁。如此年纪考中状元,刘理顺的阅历见识远比那些年轻人多得多,而且刘理顺对恩师袁可立至孝,李景对他自是关照,准备日后让刘理顺接任陈大虎的江浙总督的职务。 而倪元璐和黄道周等人平时的工夫都用在研究学问和学习书法以及绘画上面,其中倪元璐精于书画,黄道周擅长书法,尤其黄道周的书法,可以说冠绝当时。另外,黄道周还是一代儒学大师。 李景虽然欣赏二人的书画技艺,却不会因为欣赏两人的书画就任用他俩担任要职,倪元璐被挂了起来,黄道周也没安排实权职务,而是让他到国子监做孔贞运的副手,担任国子监司业,等孔贞运退休,就准备让黄道周接任国子监祭酒。 在李景看来,黄道周这样的人就是研究学问的,就应该把他安排到他研究学问的地方去做事,让他担任地方官或者担任实务部门的主官都是埋没人才。 翻看了一会儿名册,李景又敲定两个人打算外放出去。 李景刚收好名册,一名侍卫进来禀报艾儒略求见。 听闻艾儒略求见,李景不由有些奇怪,不知艾儒略找自己有什么事情。 李景正准备跟高奇商量军事方面的事情,本不想这个时候被人打扰,不过考虑到艾儒略这段时间一直在科学院帮着做翻译工作,不光要做那些科学家的说话翻译,还要帮着翻译著作,可以说十分地辛苦。因此,李景略一思忖,还是让侍卫把艾儒略请了进来。 艾儒略进了签押房,急忙向李景行礼。 李景笑着摆摆手,招呼艾儒略就座,然后命人给艾儒略倒茶。 待艾儒略坐定,李景笑道:“艾儒略先生今日怎么有暇来我这里?” 艾儒略也不客气,直接说道:“总理大人,有件事想求您帮个忙。” “哦?要我帮忙?没问题,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帮忙。”李景笑道。 艾儒略忙道:“多谢总理大人,这件事也只有您才能帮得上忙。” “说来听听。”李景微笑道。 艾儒略道:“是这样,我们天主教在东瀛的教徒遭到东瀛幕府政权的迫害,教众们忍无可忍之下起兵跟幕府对抗,不过幕府军力实在太强,教众们寡不敌众,现在被围困在岛原城内,我希望总理大人能给东瀛的幕府将军写封信,让他们停止镇压和迫害我们天主教徒。” 李景闻言不由一怔,沉吟了下说道:“艾儒略先生,你说的是倭国岛原和天草发生的那场叛乱吧?” 艾儒略闻言一惊:“总理大人,您知道东……倭国发生的那场叛乱?” 李景笑了笑:“略知一二。” “您怎么知道?”艾儒略惊道。 李景笑笑不语。 李景裁撤锦衣卫和东厂以后,成立安全警戒司,安全警戒司下设两个部门,一个是国家情报局,一个是***局,这两个部门的名字并不为普通老百姓所知,至于这两个部门具体是做什么事情的知道的人就更少,像艾儒略这样的传教士自然更不可能知道。 这两个部门当中,安全局负责打探国内的情报事宜,情报局负责打探国外的情报事宜。当然,情报局现在的任务主要是刺探大明周边那些李景准备用兵的国家和地区的情报。 在李景要用兵的国家当中自然少不了倭国,而且倭国属于李景要重点打击的对象。 李景要攻打倭国自是为了报复后世倭国对华发动的侵略战争,不过到了李景现在的层面考虑问题已经不像年轻时那样激进,李景现在对占领倭国并无多大兴趣,也不想把倭国的人斩尽杀绝,李景只想把倭国的财富掠夺一空,让倭国只能仰仗大明的鼻息生存。 但是对倭国用兵不是一拍脑袋说干就能干的,要量力而行,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以大明现有的经济状况,现在还不到对倭国用兵的时候,尤其对倭国的状况不了解的情况下更不能轻易出兵。 而要了解倭国的情况,自然要派情报人员亲自到倭国进行收集,因此情报局成立以后,李景便让马五往倭国派了一批情报人员,以经商的名义潜入倭国打探情报。 当时大明海商主要集中在长崎和平户岛等地,郑芝龙年轻时就在长崎和平户经商,后来还娶了平户侯家臣的女儿,也就是郑森的母亲。 郑芝龙发达以后,势力遍及东南海域,各国商船都要看郑芝龙的脸色行事,倭国也不例外,大明海商在郑芝龙的庇护下,在长崎和平户等地如鱼得水。即便是倭国开始闭关锁国,也没有断绝跟大明海商的贸易。 而岛原城在长崎东南的岛原半岛,百草城位于岛原半岛南面的百草半岛,大明海商到长崎进行贸易时也会到这两个地方,而情报局的探子当然就随着商人到这两处去刺探情报。 李景对情报局探子的要求是,不管是什么样的情报,只要有价值就要收集,有些情报可能看似无用,其实有很大的用处。 因此情报局的探子基本上是什么样的信息都会进行收集,然后送回京城由上面进行分析整理。李景就是这样得知岛原城和百草城两地的情况的。 实际上岛原和百草爆发叛乱的原因很复杂,仔细追究的话,应该追溯到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来到倭国的时候。 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来到倭国以后,同时把天主教的教义传到了倭国,跟大明不同,天主教在大明传播推广的非常困难,可是在倭国却很快传播开来,几十年间,倭国信仰天主教的教众便达到十余万人。 等到德川家康开创江户幕府,看到天主教势力越来越大,感觉受到了威胁,于是便下令禁教。当时岛原半岛由松仓重政任藩主,松仓重政对天主教徒实行残酷而血腥的镇压。崇祯三年松仓重政死后,其子松仓胜家继任藩主,松仓胜家比他的父亲更为残暴。 而岛原半岛的近邻,天草岛所属的唐津藩,天主教徒同样受到非人的待遇。崇祯七年以后,岛原半岛和百草半岛连续数年出现天灾,两地百姓在两藩地统治下本就民不聊生,适逢灾年,百姓走投无路,在天主教教徒百草四郎的领导下开始起兵造反。在天草四郎的领导下,叛军迅速占领岛原半岛南部的原城,在城上竖立起十字架,挂上画有十字架和圣像的旗帜。据统计,参加叛乱的岛原、天草农民共三万七千余人,其中有战斗力的为一万三千余人。 第六百六十章 被困孤城 幕府接到岛原、天草农民叛乱的消息之后,急派板仓重昌为幕府专使,赴九州岛镇压叛军。板仓重昌到达九州岛以后,连续对叛军发动两次进攻均告失败。随后幕府再派松平信纲前往九州督战。 而板仓重昌得知这个消息,觉得幕府对他不信任。在松平信纲到达九州之前,对原城叛军发动了进攻。 实际上当时幕府军的实力远在叛军之上,人数也远比叛军为多,不过参加叛乱的百姓大多数是天主教教徒,这些人万众一心,视死如归,幕府军虽然实力远胜叛军,但是急切之间非但没有攻下原城,反而在叛军的奋力反击中遭到重创,板仓重昌所部损失三千九百余人,板仓重昌本人也在此战中战死。 松平信纲到达九州后,吸取板仓重昌的失败教训,改变战术,围而不攻,企图等待城中粮尽,让叛军自动瓦解。 在松平信纲围困原城的时候,还曾向荷兰人求助,意图借助荷兰人的火炮摧毁原城的城防。 (注:荷兰是倭国施行闭关锁国政策之后,唯一跟倭国保持贸易往来的西方国家,葡萄牙和西班牙因为在倭国传教不是被杀就是被驱逐,已然断绝了贸易往来。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说起来还是因为宗教的原因。葡萄牙和西班牙属于政教合一的国家,而荷兰却不是,教会的命令在荷兰根本不好用,这也是为什么很多跟教会学说持不同意见的科学家到荷兰居住的原因。 当时荷兰跟葡萄牙和西班牙两国两系交恶,为了垄断倭国的贸易,荷兰向倭国保证不在倭国传播基督教,而葡萄牙和西班牙因为是政教合一的国家,不可能答应停止在倭国传播基督教。于是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被倭国驱逐,只剩下荷兰跟倭国保持贸易往来。) 在倭国想来,荷兰人跟倭国之间有贸易往来,出点火炮帮助平叛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过倭国人不知道的是,数月前荷兰人在台湾占据的城堡被大明军队占领,随后荷兰舰队被郑芝龙舰队歼灭,此时荷兰人自顾不暇哪里还有能力帮助倭国平叛? 没有荷兰人的利炮相助,倭国仅靠围困手段,一时半会儿自然拿不下原城的叛军,期间幕府军试探着攻了几次城,均被叛军击退。 不过原城叛军困于孤城,被幕府军团团包围,突围却是无望。 岛原城发生的这场叛乱李景早已得知,本来李景是想趁着倭国这场叛乱从中渔利的,可惜大明当时正在吕宋用兵,国内更是各种事情一堆,李景实在没有精力东顾,另外也实在是无钱出兵,因此李景考虑再三,最终放弃这次机会。 由于这个时候通讯不便,情报人员随商船往来于大明和倭国之间来回一次至少要三四个月,几个月前情报人员就分析说叛军可能坚持不了多久。 而最后一次情报人员送回情报是上个月的事情,当时李景正在山东处理孔胤植贪墨赈灾之粮,却是没有看到最后一份情报。 等回京以后,李景也没在意那份情报,毕竟过了这么久,李景以为原城的叛军早就被幕府军消灭了,不想艾儒略居然告诉他原城的叛军还在抵抗。 对于幕府军到现在还没有攻下原城,李景实在有些难以置信,围了这么久居然还没打下来,这幕府军的战斗力得有多差啊! 想了想,李景问道:“艾儒略先生,不知你收到的这个消息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如果时间太久的话,恐怕原城已经被攻破了,我就算想帮也帮不了你。” 艾儒略忙道:“这个消息是上个月的事情,上个月有人从长崎回来说,幕府军又开始调兵,准备一举拿下原城。” 李景点点头,从时间上看,应该跟情报人员上次送信回来的时间差不多,只不过,情报局的人是快马往回送信,而艾儒略得到这个消息却不知几经辗转,因此现在才来求自己。 沉吟了一下,李景说道:“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也不知道现在还来不来得及。不过既然是艾儒略先生相求,我总得帮你这个忙。 但是我觉得我给倭国的幕府将军德川家光写信怕无济于事,我先不说原城那些天主教徒能否坚持到我的信送达德川家光的手中,就算能及时送到,德川家光也不会因为我一封信就取消禁教的命令,更不会放过那些叛军。 所以,要想救那些天主教徒,必须动用武力才行。可是你知道大明刚发生蝗灾,国力大损,根本无力调动大军渡海赴倭作战,我只能派一支小部队前去。而且还不能以大明的名义出兵,要以天主教的名义出兵。” 艾儒略忙道:“总理大人所言极是,一切就按总理大人说的办。” 李景笑了笑道:“这样吧,我再派一些葡萄牙士兵跟着我们的军队一起赴倭,这样看起来更像一些。” “葡萄牙士兵?总理大人怎么能指挥葡萄牙士兵?”艾儒略闻言不由大奇。 李景笑道:“呵呵,这些士兵是被郑芝龙俘虏的,后来被我们大明官军所救。这段时间他们吃大明的,穿大明的,用大明的,也是时候帮大明做些事情了,说起来,这也是帮他们自己的国家做事。” “哦。原来是这样。”艾儒略轻轻点了点头。 顿了顿,李景忽然正色道:“不过有一点我得提醒你,你不要以为那些天主教徒抵抗了幕府军好几个月,就觉得他们的领导人懂得领兵打仗,我可以告诉你,这个人就是个军事白痴,如果我们的人能救出他们的话,得让这些人听我们的人指挥,否则最终大家还是死路一条。” “总理大人何以断言教众首领是个军事白痴?”艾儒略闻言奇道。 李景笑了笑道:“那个教众首领叫天草四郎,今年十六岁,本名益田时贞,父亲益田好次是小西行长的家臣,益田时贞小时候被过继给天草甚兵卫,改名为天草时贞。 天草时贞从小接受天主教思想,在民众中宣传天地本同根,万物是一体,其间并无尊卑之别的教义,被教民奉为天童。 天草时贞之所以能成为叛……义军首领,就是因为他有天童这个名声。要说起打仗,他根本什么都不懂。 如果懂得军事,就应该看清幕府军的实力远在义军之上,在占领原城之后,就该将城里的物资掠走遁入山林之中,然后依托地利与幕府军周旋,即使打不过也可随时隐入山林。 可是这小子却坐守原城,想凭借坚城据守。他把幕府军当成什么了?不过也难怪,幕府军原来的统帅也是个蠢材,居然亲自带兵攻打坚城,那是嫌死得不够快了。 其实,如果幕府军物粮食充足的话,对付坐守孤城的敌军根本不需要攻城,只要把城包围,等城里的粮食吃光了,里面的人自己就饿死了,根本无需动手。很显然,倭国幕府军后来的统帅采取的就是这个办法。不然的话,原城的守军不可能坚持这么久。 只是一味地围城也非上策,因为这样做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大,毕竟那么多人要吃饭,围困的时间越久,消耗的粮食越多。而且还要看城里的粮食是否充足,要是城里的粮食充足,还不定谁耗得过谁。 想必幕府军就是坚持不下去了,这才从别处调兵,准备对原城发动强攻。 所以幕府军的首领虽然对策没错,但是只知墨守成规,不懂变通,这人显然也是名庸才。” 艾儒略闻言不由目瞪口呆,实在是想不明白李景为何对倭国的事情这样清楚,居然连教众首领和幕府将军的情况都掌握的如此详细。 至于倭国幕府军和义军的首领被李景贬的一无是处,艾儒略却是没有在意。 毕竟艾儒略在大明多年,大明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艾儒略知道自打李景主政以后,大明对外作战再未吃过一次败仗,虽说那些战役都不是李景亲自指挥的,但是作为大明的最高军事统帅,李景必然深通军事,想必每一场战役都离不开李景的影子,他说倭国两军的首领不会打仗,想必是不会错的。 艾儒略正惊疑间,便听李景接道:“我这次派去倭国救人的部队,都是大明最精锐的士兵,我不可能把如此精锐的士兵交给一个军事白痴去指挥,所以,你要想让这些人活命,就得想办法让他们听从我的人指挥。” 艾儒略沉吟了一下道:“总理大人刚才说出兵是以教会的名义,那就让您的部队跟那些教徒们说他们是神派过去拯救信徒的,以神的名义,这些人一定会听从您的部下指挥的。” “呵呵,你最好还是安排个人随我的部队一同前去,到时好跟他们接洽。”李景笑道。 艾儒略连忙点头。 李景笑道:“事不宜迟,我要安排人手了,你这边也要马上准备。” “好的,那我就不打扰总理大人了。”艾儒略急忙站起身道。李景笑着点了点头。将艾儒略送出签押房,李景命小九马上将小五找来。 第六百六十一章 检阅部队 这次出兵倭国人数不能太多,多了后勤补给承受不住,最多只能派几百人过去,而几百人的部队要想把叛军从十余万幕府军的包围中救出来,那非突击队不可。 至于派遣葡萄牙的俘虏到倭国打仗只不过是做个样子,这些西方人一个个长得人高马大,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样倭国人就会认为是西方国家派人把叛军救了出来。 现在大明还不到跟倭国正式开战的时候,李景并不想过早暴露自己的意图,让西方人吸引倭国人的注意力,大明便可躲在后面慢慢进行布置。 不过前提是这几百人要在倭国站稳脚跟才行,也就是说首先要在倭国选好落足点 这个落足点必须在山区之中,依托山区,就可以与幕府军进行长期周旋,而且这个落足点还要临海,临海是为了能从海上为突击队运送补给。 岛原半岛四面临海,中部是云仙岳,地形可以说是得天独厚,现在要考虑的便是依托云仙岳往哪个方向发展。 从书柜里找出情报人员送的资料,李景慢慢看了起来。 李景正看得入神,忽听门口有人笑道:“呵呵,大帅又研究什么呢?” 李景闻听,抬头一看却是高奇,将手中资料往桌案前轻轻一推,李景起身笑道:“有事要跟你商议,来,过来坐。” 高奇笑着走到李景身边坐下:“什么事这么急?” “我准备对河套地区用兵。”李景正色道。 “现在对河套地区用兵?我明年今年的粮食可不太宽裕啊!”高奇闻言一怔,急忙劝谏道。 李景点点头:“正因为粮食不宽裕,才要对河套用兵。” 随即李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高奇闻听,沉吟了一会儿道:“大帅所虑极是,有道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今年我们防范得当,山东和河南的蝗灾未曾蔓延到周边省份,若是蔓延到江浙和两湖,那今年这场蝗灾我们便无粮应对。 而且开辟河套粮仓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河套地区毗邻黄河,水力运输便利,若是陕西等地再逢灾年,从河套一带调粮,三两日便可运达。” 顿了顿,高奇接道:“不过我们放弃河套地区已历百余年,那里我们汉人的人口状况还不及辽东,这个劳力问题不好解决啊!” 李景点点头:“你说的这个问题我想过了,暂时我准备采取陈大虎的办法,让新招募的士兵屯田,等士兵们安稳以后,就让他们的家属随军,假设我们往河套地区安排十万新兵,那么等他们的家属搬迁过去以后,至少就有五十万人,有这五十万人,河套地区的劳力问题基本上就解决的差不多了。” “如果能行,那我们在辽东也可以采取这个办法。”高奇抚掌笑道。 李景微笑着点点头:“辽东方面不能调那么多士兵去屯田,几万人就足以,毕竟辽河一带还有很多满人在那生活,咱们不能挤占满人的生存空间,不然的话,皇太极不好对满人交代。 这一年皇太极干得不错,满人的人心基本上稳定下来,大部分人已经放下刀枪拿起了锄头,再有两年,满人就可适应农耕生活,这个时候咱们可不能激起满人的不满。” 高奇连连点头道:“大帅所言极是。” 李景笑着接道:“其实辽东以北还有大片未开垦的土地,而且那里人口稀少,我们应该把目光放在那里,要是能把那些土地利用起来,至少能解决几百万人的吃饭问题。不过咱们要一步一步地来,不能操之过急,咱们先把精力放在河套地区。” “现在最大的麻烦是曹文诏,洪承畴,卢象升三人联合作战,这个主次如何安排有些令人头疼。”高奇沉吟道。 李景笑了笑道:“这就是我找你来的目的,这三个人主次是不好安排的,按说应该让曹文诏为主帅,不过曹文诏以前是洪承畴的部下,让曹文诏担任主帅,洪承畴心里必定不会舒服,恐怕不会听从曹文诏的命令。 可是让洪承畴担任主帅的话,卢象升可能也会有想法,总之是不好解决,所以我准备让你出任河套之战的主帅。” 高奇闻言不由一怔:“我出任河套之战的主帅?大帅,现在军政部事务繁多,我哪里脱得了身到河套去打仗?” 李景笑了笑:“让你担任主帅,可没让你到河套去。” “可是不到前线,我如何调度部队,指挥作战?”高奇疑惑道。 “呵呵,曹文诏,洪承畴还有卢象升都是久经战阵,我们只需把此战的目的告诉他们,给他们分好工,他们自然知道该如何作战,何需你亲自到前线指挥?”李景笑道。 高奇闻听这才恍然:“原来是让我挂主帅的名,免得他们三个为了争夺主帅的位子引发矛盾。” 李景笑了笑道:“也不能说是挂名,你身为主帅,这一仗要如何打,打到什么程度自然要由你来制定和把握,只不过下面有他们三个,很多细节问题用不着你去考虑,你只要把握大的方向就行。” 高奇摇摇头:“我不在前线,如何把握方向,依我看,大帅给他们制定好目标,我挂个主帅的名义,具体这仗怎么打,让他们三个商量着来吧。” 李景笑着摇了摇头:“你倒是会做好人。这样吧,曹文诏所部刚回归化城,这段时间他也挺辛苦,让他休息几天,就别让他回来了,你给他写信,把这次作战的思路跟他说一下。让洪承畴和卢象升回一趟京,有些事情你跟他们交代一下。” “曹文诏所部只有两万骑兵,要不要从辽东再调些人马?”高奇沉吟了一下道。 李景摆摆手道:“暂时不用,毕竟出动的人马太多咱们也承受不起,两万骑兵差不多也够了,别忘了这两万人是由祖大寿,吴三桂,孙虎头和李定国四人统领,这四个人都是骁勇善战,勇冠三军之猛将。 而且这两年我军逢战必胜,士兵们的士气与以往已经截然不同,单就气势便可压倒蒙古人。莫说咱们的武器远比蒙古人犀利,便是使用长枪弓箭蒙古人也不是对手。” 高奇笑道:“大帅如此有信心,士兵们得知必定更加鼓舞。” 想了想高奇笑道:“依我看,这次出兵河套也不是十万火急,不如让曹文诏和洪承畴还有卢象升带兵回来,大帅在校场检阅一下,给士兵们训训话。 我可是记得当年咱们从红山岭起兵的时候,大帅训完话以后那些士兵真是气势如虹。当年我们才有多少人?一共好像才两千人马吧?大帅带着我们先取陵川,后占平阳,短短几年我们的部队便壮大到五万人,这五万人现在已是大明军队的中坚,分散在各个部队当中,这些人都盼着什么时候能再见大帅一面,听大帅给他们训话。 我看不如就趁这次出兵河套,把这些士兵召集到一起,大帅跟他们见见面,给他们鼓鼓士气。” 李景笑着摇了摇头:“那五万济世军现在分散在各个部队,想把他们全部召集到一起实在是太困难了,而且太过劳民伤财,咱们还是别去折腾大家了。” 高奇笑道:“把所有人都召集在一起确实有些困难,而且太过浪费时间,那就只检阅曹文诏和洪承畴还有卢象升的部队,也不必分济世军和普通部队,只要是出征部队的就行。” 听高奇极力想让自己检阅部队,李景心中不由有些疑惑,看了看高奇,李景沉吟了一会儿问道:“高兄弟,你让我检阅部队有什么用意么?” 高奇四下看了看,见签押房里除了苏衡等一干书办再无别人,高奇压低了声音道:“大哥,这两年你一直忙于政务,军务方面不免有些疏漏,便是军校都很少去了,长此以往,士兵们便只知有将军而不知有大帅,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这次阅兵,一是为了提振士兵们的士气,二是让士兵们知道,他们都是大帅的兵,大帅才是大明军队的最高统帅。” 李景闻言沉思了一会儿默默点了点头:“也好,那就检阅一下出征河套的部队吧,这件事你去安排,别搞得太麻烦,意思到了就行。” 高奇笑着点头道:“兄弟明白,现在国家没钱,阅兵仪式我会尽量从简,我这就派人通知曹文诏和洪承畴还有卢象升,让他们率部回京。” 见高奇站起身来,李景摆摆手道:“先不忙走,还有件事要跟你商议。” 说着李景把桌上的资料和地图递给高奇:“帮我参详一下,选哪个地方当据点合适。” 高奇疑惑地接过资料和地图,看了一会儿,高奇皱了皱眉道:“大帅,你不会是想出兵倭国吧?”作为大明军队的第二号人物,高奇自然知道李景的战略布局,也知道李景安排情报局的密探到倭国收集情报资料。密探送回来的情报他也看过,更研究过密探绘制的倭国地图,因此一看资料地图,高奇便知是倭国。李景笑了笑:“我倒是没想到倭国的叛军能坚持这么久,以前我没有精力去考虑倭国的事情,现在蝗灾已过,那这个机会就不能再放过了。我打算让小五率领一支小部队到倭国把那些叛军救出来,然后在倭国占据一个据点,利用叛军跟幕府军对抗,消耗倭国的国力。这样以后咱们对倭国用兵的时候就能轻松很多。” 第六百六十二章 岛原攻略 高奇点点头,拿起资料认真地看了起来。 看完资料,高奇沉思了一会儿道:“大帅,按说把叛军救出来以后,最好是马上往山区退却,就是这里。” 说着高奇用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然后接道:“占据这里以后,我们就可以率领叛军依托山区跟幕府军周旋。不过叛军在原城跟幕府军打了这么久,粮食等物资应该是消耗的差不多了。现在已是秋季,再有一个多月便是冬季,叛军手中无粮,这时退入山区,这个冬天怕是难过。 如果我们运粮接济他们的话,海上用船运输还好办,可是从海边到山区这段路怎么办?我们不可能往倭国调动那么多人。 最好的办法是让叛军往海边退却,临近海边我们补给起来就容易了,可是岛原半岛临近长崎,幕府军绝不能容忍叛军在这里扎根,必定全力进行围剿。就算叛军能挡住幕府军的进攻,可是想发展基本上是不可能了,那就只能全靠我们进行支持,这样一来,咱们的负担太重,很可能最后得不偿失。所以,我认为在岛原半岛建立据点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我建议在这里。” 用手指在地图上往下一划,在天草半岛的位置点了点,高奇接道:“在这里建立据点,幕府军若是跨海来攻,我们便以战舰在海上将之歼灭,若是幕府军绕路来攻……” 高奇笑了笑道:“若是幕府军绕路前来围剿,等幕府军大军赶到天草半岛,至少得好几个月,那时叛军在天草已经站稳脚跟了。” “呵呵,而且我们还可以利用舰船的优势,在天草半岛和岛原半岛之间来回运动,令幕府军疲于奔命。”李景笑道。 高奇点点头,沉吟了一下道:“现在关键是将叛军解救出来以后,要从原城一路打到南面的海边,这样我们才能用舰船把叛军接到天草半岛,这样长途作战,咱们的部队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可是对叛军的行动能力作战能力都是个极大的考验,我估计叛军能坚持到最后的人不会太多。” “呵呵,高兄弟,你说活下来的都是些什么人?”李景笑着问道。 “那自然是年轻身体好的。”高奇回道。 李景笑着点了点头:“对,能活下来的都是年纪轻,身体壮的。我们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那些老弱妇孺除了浪费粮食,对我们并无多大帮助,这些人死的越多越好。存活下来的人看到家人悲惨地死去,以后就会玩命地跟幕府军作战,而且他们没有给养,只能靠我们救济,所以,为了报仇,这些人就必须听我们的。” 顿了顿,李景笑着接道:“还有那个叛军首领,别看这个人年纪小,但是这小子在叛军当中威望极高。这个人是不能留的,不然不利于我们以后统治倭国人,等他带着叛军跟我们行动的时候,要想法子弄死这个人,然后嫁祸到幕府军头上,激发叛军的愤怒。” 看着李景一脸微笑,高奇心里不由冒起一股冷气。 高奇跟了李景十多年,对李景可以说是非常了解,知道李景有时行事十分狠辣,可如此狠辣却从所未见。当年对付女真人的时候,也没有用如此阴狠地手段。 不过,高奇却不会询问李景为何要如此对付倭国人,高奇能一直受李景重用,并且担任李景的副手十余年,就是因为高奇知道,该问的话可以问,不该问的话决不能问。 李景既然用如此狠辣地手段对付倭国人,自然有李景的理由,如果李景想告诉他,不用问李景也会说,现在李景不说,问了也没用,反而令李景觉得他多嘴。 便在这时,小九带着小五进了签押房。 等小五行过礼,李景笑着对小五招了招手:“过来坐,有事跟你说。” 待小五坐下,李景把准备让小五带领突击队和葡萄牙士兵进入倭国解救叛军的事仔细说了一遍。 小五听完大喜,雀跃道:“孩儿和兄弟们训练了这么久,早就盼着能真刀真枪地干一把了,父帅,您瞧好吧,这次孩儿到倭国一定把幕府军的屎给打出来。” 李景闻言笑着摇摇头:“派你到倭国的目的是把叛军救出来,然后在倭国建立据点,至于跟幕府军打生打死的事让叛军自己去做,你只保证叛军不被幕府军消灭,关键的时候出手拉他们一把。” “啊?那也没什么仗可打啊!”小五不满道。 高奇闻言笑骂道:“臭小子做事不动脑子,你也不想想叛军是干什么的,幕府军能轻易放过叛军么? 我这么跟你说吧,你带兵把叛军从原城救出来以后,幕府军必然要穷追猛打。凭叛军自己的实力如何能是幕府军的对手?要是你不出手相助,叛军随时都会被幕府军消灭。所以,以后仗有的你打的。 你父帅之所以特意交代你,是怕你只知一味地跟幕府军作战,忘了派你到倭国的目的。 小五啊,现在还不到我们跟倭国全面开战的时候,你如果把握不住火候,我们很可能现在就被你拖入这场战争。” 小五闻言恍然大悟:“孩儿明白了,孩儿一定按照父帅的吩咐行事,绝不轻举妄动。” 李景点点头笑道:“你能明白那就最好。我们离倭国太远,倭国什么情况我们无法及时掌握,因此我们只能给你制定一个大的方向,具体怎么做,你到了倭国以后全靠自己把握局势变化,我们不能帮你拿任何主意。” “啊?父帅要孩儿自己拿主意?”小五闻言惊呼一声,然后忙道:“孩儿怕自己没有这个能力,要不父帅换个人当主帅吧。” 李景笑道:“小五,我都对你有信心,你自己岂能没有信心?你要是没有信心,不是说父帅选人没有眼光吗?” “孩儿从来没有自己拿过主意,孩儿怕做不好。”小五忙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小五啊,凡事都有第一次,你总不能永远听别人的指挥才能打仗,小鹰长大了,终究要自己飞的。去吧,我相信你不会令我失望的。” 高奇也笑道:“小五,你那些兄弟们除了在你父帅身边当侍卫的,放出去的最低也是中级军官,定国,虎头和石头更成为高级将领,你可不能被他们比下去,没事儿的时候多看看书,你年纪轻,要学学养气的工夫,这样才能临危不乱。” “是!孩儿受教。”小五忙道。 李景笑笑道:“小五,你回去以后从突击队当中挑选五百名队员,然后找你二虎叔叔领取武器弹药。从我国到倭国路途遥远,补给不易,所以你尽量多带一些武器弹药。恩,这样吧,除了突击队专用的武器,你再带五十门便携式小炮,正面作战,尤其是阵地战,还是这种火炮威力更大一些。” “是!”小五应道。 顿了顿,李景接道:“艾儒略去找通译人员去了,等他把通译找好,你即刻率部赶往上海。我这边派人快马通知你二愣叔叔,让他马上安排船只把一千葡萄牙士兵也运往上海。” “怎么到上海?”小五疑惑道。 李景笑道:“呵呵,从上海到长崎路程最近。兵贵神速,不从上海走,从哪里走?你以后要领兵打仗的,这个地图一定要好好研究研究,不然的话,士兵跟着你,净走弯路了。” 小五挠挠头笑道:“孩儿这不刚知道这个事儿么,还没时间研究地图呢。” 李景摇摇头:“作为一名将领,地图都是在脑子里装的,哪怕具体的地位记不住,但是大体的方向是必须清楚的,你以后在这方面要用用心,不然的话,你做不了将军。” “是,孩儿记下了。”小五忙道。 李景接道:“这一千葡萄牙士兵都归你指挥,你率领部队赶到岛原半岛以后,以葡萄牙人做前锋向幕府军发动进攻。” “父帅,这些葡萄牙士兵信得过么?”小五问道。 “呵呵,你能想到这一层,那我就放心了。我先不说这些葡萄牙人信不信得过,单说他们的能力,就不一定能打开围城的缺口,所以你对他们不能太过指望,让他们做前锋只是吸引倭国人的注意,真正进攻的主力还是咱们的部队。”李景笑道。 顿了顿李景接道:“现在我再说说葡萄牙人信不信得过,这些人没有武器的时候,可能会循规蹈矩,听从命令,现在有了武器,心里难保不起别的心思,所以你们刚到倭国跟幕府军作战的时候,一定不能把后背交给他们,小心他们打你的冷枪。 那什么时候才能对他们放心呢? 小五,你记住,部队里讲究的是谁的拳头硬,谁才是老大,咱们拥有武器的优势,士兵作战的素质更远在那些葡萄牙人之上,他们攻不破幕府军的包围,而咱们能攻破,他们心里就会佩服咱们。 至于有些刺头儿,你好好收拾他们一顿他们才会老实。所以,这些人能不能信得过,要靠你去降服他们,如果你觉得降伏不住,或者是信不过,那么等倭国人认为是葡萄牙人把叛军救出来以后,你就想办法把这些葡萄牙人给解决了。不过我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做。” 小五忙道:“是,孩儿明白,要是连这些葡萄牙人都降伏不住,那孩儿也不值得父帅委以此任。” 李景点点头:“你明白最好。行了,你去吧。” 小五忙道:“那孩儿告退。”李景笑着摆了摆手。小五给李景和高奇行了一礼,然后方才告退。 第六百六十三章 诸帅回京 崇祯十一年十月中旬,平静的京城突然热闹起来,坊间传闻军政部要搞一个***的阅兵仪式,届时大明大都督李景要于校场阅兵。与以往皇帝阅兵不同,这次阅兵,所有的老百姓都可前往校场观看。 得知这个消息,城里的老百姓纷纷赶往校场,但是校场里面除了士兵正常训练,并未与以往有什么区别。 就在老百姓以为这是个谣言的时候,有人发现有大队的骑兵从口外回到京城,驻扎在丰台军营,很快有人认出这是平定辽东的北军的骑兵部队。 而随后不久,人们又发现近两年在陕西和河南清剿流寇的洪承畴和卢象升所部数万人也赶回京城,同样驻扎在丰台军营。然后大家看到大明总理大臣李景携一众官员亲往城外迎接来自陕西和河南的将领。 京城西门。 洪承畴和卢象升率领一众将领正往城里赶去,远远看到城门处一众官员列队迎接,为首一人正是李景。 洪承畴和卢象升对视一眼,急忙从马上跃了下来,然后同时疾步往城门走去。 到了近前,洪承畴和卢象升躬身施礼道:“怎敢劳大帅与诸位同僚于城外迎接。” 李景笑着上前挽起两人的手臂道:“二位将军劳苦功高,李景与朝中诸臣迎接一下乃是应该的。” 洪承畴和卢象升忙道:“若非大帅在后方调度有方,我等焉能建此功勋。” 李景笑着摆摆手道:“是你们的功劳,我不过为你们做些后勤的工作罢了。” 洪承畴和卢象升还要谦逊,李景身后曹文诏笑道:“洪帅,卢帅,我说你们就别客气了,咱家大帅什么人你们还不了解?但凡有功劳从来都不往自己身上揽,所以咱们心里有数儿就行。” 卢象升笑道:“曹督帅说的是。” 洪承畴看了曹文诏一眼笑道:“曹督帅,你这可不大讲究啊,大帅召咱们一同返京,你仗着部队都是骑兵,早早地就跑了回来,也不等我和建斗兄。” 曹文诏笑道:“洪帅,我以前是您手下的兵,怎敢和您一起并肩,我先跑回来,就是想跟大帅一起迎接您。” 洪承畴笑了笑道:“文诏兄这话谦虚了,你如今所建功勋远在洪某之上,再用旧时称呼,洪某可不敢当。” 曹文诏摇摇头笑道:“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忘记洪帅的提携之恩。” 高奇闻言笑道:“我说两位督帅,你们俩不会是准备在这里叙旧吧?有什么话咱们回城再说吧。” 说完,给两人递了个眼色。 洪承畴见了当即会意,随即笑道:“失礼,失礼,劳大帅和诸位同僚久候,是洪某的不是。” 李景笑道:“无妨,彦演兄和文诏兄有两年多没见了,叙叙旧也是应该的。” 卢象升笑道:“终究不能领大帅和诸位同僚等候,彦演兄,你和文诏兄要叙旧,等进城以后有的是时间。” 洪承畴忙道:“正是。” 李景笑着摇了摇头:“先不忙进城,给我介绍介绍你们麾下的将领,诸将都是大明的功臣,我可不能怠慢了大家。” 卢象升闻言一拍额头,转身拉着一人上前对李景道:“大帅不说我还忘了,我麾下诸将要说出类拔萃的当属此人,这人叫左良玉,字昆山,河南清剿流寇能这么快见功,昆山功不可没。” 左良玉忙上前单膝跪地:“末将左良玉参见大帅。” 李景凝神打量着左良玉,只见左良玉身材魁梧,面色发红,一缕长髯,宛如关公,当即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你打仗的本事不错,可以说屡立战功,但是你知道我为何一直没有晋升你么?” 左良玉忙道:“末将明白,末将带兵时军纪败坏,大帅没有砍了末将的头,已经是天大的恩典。” “你明白就好,这两年你在建斗兄麾下听用,作战勤勉,也知道严守军纪,有道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从今天起,你以前的过错我就不再计较了,望你以后多***功,到时我必定晋升于你。”李景说道。 “是!末将谨遵大帅所命。”左良玉忙道。 李景伸手将左良玉拉了起来:“起来吧,以后莫要行跪礼,军人要有军人的样子,动辄给人下跪,渐渐骨头就软了,就没了军人的血性。” “是!”左良玉起身抱拳道。 李景笑了笑,指着曹文诏道:“呵呵,当年你们好像一起收复的遵化永平四城吧,那时你们是游击还是参将来着?我有些记不大准,袍泽一场,今晚我请你们喝酒,到时你们叙叙旧。” “多谢大帅。”左良玉忙道。 李景笑笑摆摆手,又在洪承畴和卢象升的引见下与两人麾下诸将一一见面。 实际上洪承畴和卢象升所带部将的资料早就报于高奇,高奇又报于李景,接见这些人自是为了嘉勉他们。 跟诸将见完面,李景笑道:“你们难得回京一趟,跟着我们不免气闷,今天我给你们放个假,自己到京城转一转。只是别走丢了,晚上我请你们喝酒的时候找不到人。” 诸将闻言大喜,均觉李景实在是太善解人意了。当下,诸将给李景等人行礼告辞。 见左良玉也要跟着大家一起走,李景笑道:“昆山,你留下吧,有些事你也来听听。” 左良玉闻言应了一声,止住脚步,转身跟在卢象升身后。 回到城内,将一众随行官员遣散,李景带着诸将来到内阁衙门议事厅。 待众人坐下,下人奉上茶后,李景笑道:“这次召你们回来有两件事,第一件是阅兵,这个高兄弟想必跟你们说过了,第二件事是商议对河套地区用兵的事宜。说起来,第二件事要更重要一些。” 洪承畴和卢象升闻言大喜,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同时笑道:“终于轮到我们对外用兵了,这两年净看别人打仗了,可把我们憋坏了。” 李景笑道:“你俩别高兴的太早,这次用兵文诏兄还是前锋,你们还得殿后。” 卢象升闻言不满道:“不是吧?大帅,这两年的仗基本上都是曹将军打的,怎么这次还让他当前锋啊!” 李景笑道:“我倒是想让你和彦演兄当前锋,可是你们的部队大部分是步兵,大草原上你们总不能靠两条腿追蒙古人的骑兵吧?” “那我们到河套地区做什么?难道去看曹将军打仗?”卢象升接道。 李景笑道:“你们去占领河套地区。建斗兄,彦演兄,击败蒙古人不难,难的是守住河套地区。此战我的作战方针是以攻代守,彻底将蒙古人从河套地区驱逐出去,可是打仗不能一厢情愿,蒙古人是决不会放弃河套地区的,他们必然会伺机夺回河套地区。 茫茫草原,谁也不知蒙古人会从哪个方向进攻,所以我们必须在河套地区安排大批军队驻防。建斗兄,此战虽然文诏兄负责进攻,可要说担子,你和彦演兄却比文诏兄重的多。” 卢象升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大帅,洪某久在陕西,对河套地区的地形也算略知一二,要想守住河套地区,必须有城池,不然的话,我们的武器再犀利,也防不住蒙古人的骑兵突袭。”洪承畴忽道。 李景笑着点了点头:“这次出兵河套,需要你们三家配合,文诏兄主攻,建斗兄和彦演兄主守,为了协调大家作战,我拟任命高兄弟担任河套之战的主帅,不知你们可有意见?” 曹文诏和洪承畴还有卢象升闻言均是一怔,一时没有明白李景为何让高奇担任主帅。琢磨了半响,终于想明其中的原委。三人对视一眼,同时说道:“由高将军居中调度,那是再好不过了。” 李景笑着点了点头,转头对高奇笑道:“高兄弟,这一仗准备怎么打,你跟几位将军说一下吧。” 高奇笑着摇了摇头,对曹文诏等人说道:“大帅安排我当这个主帅什么用意想来三位将军应该明白。我呢,军政部事务繁忙,不可能要前线去指挥你们作战,其实以三位的能力也无需我去指挥。所以,我只把此战要达成的目的跟你们说一下,然后你们三位协商应该如何作战。” 卢象升闻言笑道:“高将军太谦了,其实为帅者就是如何安排麾下的将士各司其职,高将军主理军政部多年,说到调配诸军作战,除了大帅,无人能出将军之右。” 高奇笑道:“卢督帅抬举高某了,诸位督帅的能力只在高某之上,不在高某之下,大帅之所以让高某当此帅任,只因无法在三位督帅当中选出一位主帅,因此才让高某充任主帅之职,并非质疑三位的能力。” 曹文诏等人忙道:“我等理会得,必定不违高帅的军令。” 高奇忙道:“三位督帅无须客气,我现在说说此战的安排。” 说完,高奇命人展开地图悬挂在墙上,然后在归化城和宁夏卫两处分别点了点道:“我和大帅决定曹将军所部从归化城出兵,向西发起进攻,沿黄河北岸横扫蒙古各部。洪督帅和卢督帅率部自陕西出兵,直取灵州宁夏卫,占据宁夏卫以后,沿黄河南岸向东推进,扫荡黄河南岸之蒙古各部。蒙古人虽有骑兵,但是黄河天险阻碍,蒙古人要想北渡逃脱几无可能,因此你二人所部虽是步兵为主,但只需步步进逼,则黄河南岸的蒙古人便无处可逃。” 第六百六十四章 彩头 见曹文诏三人同时点了点头,高奇接道:“肃清黄河南岸之敌以后,洪卢两位督帅便需全力经营宁夏卫,将河套地区打造成大明西北的粮仓,日后收复漠西,漠北等地,河套地区便是大军的补给基地。” 曹文诏、洪承畴、卢象升闻言心中不由一震。 “高帅的意思是不是收复河套地区以后,下一步便是向漠北漠西等地用兵?”洪承畴忽道。 高奇笑了笑:“这就看洪帅和卢帅在河套地区的经营情况了,什么时候河套地区产粮可供三十万大军所需并且够陕西和山西两省所用,那咱们什么时候便出兵收复漠北和漠西。” 洪承畴向卢象升看了一眼,忽然用力一挥拳道:“好,洪某等这一天已等了两年,两年之内,必然让河套地区成为大明的西北粮仓,只望大帅和高帅莫要食言,到时漠西由洪某带兵收复。” “哈哈哈,漠西南可是卢某的,这是大帅三年前就答应的,彦演兄你可不能抢卢某的功劳。”卢象升笑道。 “呵呵,洪某理会的,绝不敢抢建斗兄的功劳。”洪承畴笑道。 高奇闻言笑道:“既然两位督帅有此信心,那我就不必多说了,想必两位督帅定能把河套地区打造成大明西北的粮仓。不过有件事我先给两位督帅说好了,这一战武器弹药我全力以赴支持你们,但是粮食我只能给你们解决一小部分,不足的要你们自己想办法。至于耕种的人口,我给你们准备十万新兵,等你们占领河套以后,这十万新兵就地转为屯田军。” 卢象升闻言笑道:“高帅放心,我们只要一个月之粮,等到了河套以后,我们去抢蒙古人的,当初蒙古人是怎么对咱们,咱们就怎么对付他们。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李景抚掌大笑:“正该如此,对付那些屡屡侵犯我大明疆土的异族人,就无需对他们客气,我先前还担心你们自重身份,不屑于干这样的事情。” 卢象升笑道:“卢某虽是文人,但是这两年领兵打仗,深知对待敌人决不能跟他们讲什么仁义道德,对敌人仁义,就是对自己残忍,我麾下的士兵都是爹生娘养的,我要做出那样愚蠢的事情,怎对得起士兵和他们的父母?” “说的好,对敌仁义就是对己残忍,咱们不做那些沽名钓誉的事情。”李景笑道。 洪承畴笑道:“至于洪某你们就不必担心了,洪某对那些流寇都下得了手,对付蒙古人就更不用说了。” 李景笑着点头。 高奇笑了笑接道:“两位督帅都是上马能治军,下马能理政的全才,具体这仗怎么打,怎么治理河套,我就不废话了。我只一句话,希望三位督帅精诚团结,为大明收复失地,开疆拓土。” “我等绝不负高帅信任。”曹文诏、洪承畴、卢象升齐齐抱拳道。 高奇急忙还礼道:“不敢当,高某这个主帅只起个协调的作用,大家无需多礼。” 李景摆摆手道:“好了,大家就不要客气了,河套的事情就说到这里了,现在咱们商议一下阅兵事宜。按我的意思是不想搞这个仪式,不过高兄弟说,阅兵能提振士兵的士气,我觉得在理,因此就同意了。 不过你们也知道,朝廷现在粮食不充裕,你们这数万大军齐聚京城,我可没那么多粮食养这么多人,所以阅兵之事越快越好,而且阅兵之日,便是你们出征之日。” “大帅所言极是,不知大帅选好阅兵的日子了么?”洪承畴忙道。 曹文诏笑道:“呵呵,大帅定在十月二十这一天阅兵,还有三天时间,不知洪帅和卢帅能准备好么?” 洪承畴笑道:“文诏兄,你早回京数日,想必已经安排好了,心里有了把握,不过洪某带兵也有多年,麾下的将士不敢说如臂指使,却也相去不远,三天时间足够了。” 卢象升笑道:“卢某所领之军人称天雄军,自不会被你们比了下去。” 李景大笑:“你们三个一个所领之军为关宁铁骑为班底的大明铁骑,一个号称天雄军,还一个号称洪军,到时大家拭目以待,看看到底谁的部队气势更盛一些。” 曹文诏嘻嘻一笑:“大帅,可有彩头?” 李景笑道:“你想赌什么彩头?” 曹文诏转头看向洪承畴和卢象升笑道:“不知两位督帅想赌点什么?” 洪承畴瞪了曹文诏一眼:“赌什么都奉陪。” “嘿嘿,咱们几个作赌,自不能赌钱财,传出去让人笑话,这样,咱们就赌一顿酒席,谁输了谁请客!如何?”曹文诏笑道。 “我没意见,建斗兄,你怎么说?”洪承畴道。 “怕了你们不成?赌就赌!”卢象升道。 洪承畴琢磨了一下,忽然笑道:“这个评判之人我建议让高帅担任,大帅跟文诏兄是儿女亲家,保不齐会偏袒,高帅是咱们的主帅,让高帅担任评判,顺便看看他一碗水有没有端平。” 李景苦笑道:“彦演兄,就算我跟文诏兄是儿女亲家,也不会在这件事上偏袒吧?” “嘿嘿,事关声誉,不得不防,建斗兄,你说是吧。”洪承畴笑道。 “彦演兄所虑甚是,事关声誉,绝不能大意。”卢象升笑道。 李景笑着摇了摇头:“行,那就让高兄弟担任评判。嘿嘿,高兄弟,你这碗水可要端平了,不然的话,以后他们有的说嘴了。” “呵呵,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不过不要紧,到时我请皇上跟我一起担任评判。”高奇笑道。 “好了,正事说完了,大家也该进宫去看看皇上了,再不去,皇上就该恼了。”李景笑道。 卢象升笑道:“我听说皇上想出京到各地转一转,不知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李景笑道:“本来打算这个月就离京的,不过咱们检阅部队皇上怎能不在场?因此才没有成行。” 卢象升点点头:“大帅,年前就不要让皇上离京了吧?现在各地官员都在忙碌,要是皇上下去,大家忙于接待皇上,会耽误政务的。” 李景摇摇头,轻叹了口气道:“皇上不容易啊!这些年他费劲心力想要中兴大明,可是大明却是每况愈下,现在开始有了起色,他想下去看看,就让他下去吧。 再说大明有很多臣子从来没见过皇上,若是借着这个机会能见到皇上,对他们也是一种鼓励,只要不是太过,该接待的就让他们接待一下,也耽误不了什么事情。何况皇上是个明事理的,肯定不会让下面的人围在自己身边,耽误了公务。” 卢象升点点头:“还是大帅了解皇上。” 李景笑道:“呵呵,我之所以了解皇上,是因为我跟皇上的目标是一样的,都是为了中兴大明。” 卢象升叹道:“是啊,跟历代先帝比起来,皇上绝对算得上是一位好皇帝,可惜皇上的性格……” 李景摆摆手笑道:“已经是很不容易了,皇上继位的时候还不到十八岁,很多事情并不明白,行事不免有些操切,等发现事情不对劲,应对的难免有些失据。不过这两年,皇上已经稳重了许多。” 卢象升接道:“那是因为皇上的担子被大帅接了去,皇上现在无事一身轻,而且看到大帅把大明治理地越来越好,自然明白跟大帅之间的差距。” 李景笑了笑:“好了,大家去看看皇上吧,晚上咱们就在宫里叨扰皇上。” “哈哈哈,大帅这可有些抠门儿,居然让皇上请客。”洪承畴笑着说道。 李景笑道:“你们平定陕西和河南的流寇,让陕西和河南重归太平,乃是大明的功臣,皇上肯定会请你们在宫里用膳,你可别像文诏兄上次那样,鼓动皇上到我府里吃饭。” 洪承畴闻言笑道:“我听说过这事儿,好像还有复宇兄和长伯是吧?” 祖大寿和吴三桂忙道:“是,不过我们可请不动皇上,是曹督帅鼓动的。” “哈哈哈。”众人闻言尽皆放声大笑。 说笑间,李景站起身来道:“走吧。” 这时左良玉忽道:“大帅,末将就不去了吧?” “怎么?为何不去?”李景奇道。 左良玉道:“末将前些年……” 李景摆摆手:“以前的事情我都说了不再追究,而且你这两年立功不小,权当是将功折罪,皇上必定不会责怪你的。” 轻轻拍了拍左良玉的肩头,李景接道:“昆山啊!你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将才,可是要想成为名将,必须要爱护百姓。要知道,如果没有老百姓支持,我们的吃穿从何而来?兵员从何而来?如果没有吃穿,没有兵员,咱们靠什么去打胜仗? 还有,我听说你在女色方面有些不检点,这方面一定要注意了,要是因为女色影响了你的晋升,可就有些划不来了。” 左良玉尴尬地笑了笑:“是,末将以后一定改了这个毛病。” 李景点点头:“你以前娶的妾室就算了,但是从我颁布法令以后,你算一下自己纳了几房小妾,然后自己到人口土地部找张鳌把罚银交了。” 左良玉闻言忙道:“末将明天就去缴纳罚银。” 李景笑笑:“你不要觉得亏了,其实对你来说是件好事,因为你把罚银交了以后,以后便不会有人再拿你纳妾之事说事。”“多谢大帅开恩。”左良玉忙道。李景笑着摆摆手,带着众人一同往皇宫赶去。 第六百六十五章 校场阅兵 左良玉今年四十岁,山东临清人,字昆山,幼时父母双亡,由其叔抚养长大。左良玉虽未上过学,但聪颖过人,自幼习武,犹善弓射,能左右开弓。 左良玉年轻时在辽东从军,由于他武艺高强,加上足智多谋,很快被提拔为辽东车右营都司(营官,相当于营长)。 由于当时国家没钱没粮,当兵的军饷本来就低,还常常几个月拿不到军饷。 左良玉当了军官以后,有一次因为朝廷长时间没有发饷,左良玉带着士兵闹饷,最后被削职问罪。 不过左良玉很快复职,并且被提升为游击将军。 当了游击将军以后,左良玉便学机灵了,闹饷这样的事不干了,跟大明很多将领一样,左良玉也开始干虚报兵员,克扣军饷的事情。 左良玉这么干的目的并非是贪图钱财,因为当时士兵的军饷很低,而练兵是要花钱的。左良玉虚报兵员的人数,甚至克扣普通士兵的军饷是为了多弄些钱训练精兵。 大明很多将领都这么干,像吴三桂,祖大寿等人都这么干过,因为打仗的时候普通士兵基本指望不上,人家就拿那么点军饷,凭什么让人去拼命? 这样的将领大明的军队中有很多,李景掌权以后整肃军队,对这些将领并没有弃之不用,而是大多数降职留用,小部分下狱问罪。 李景之所以这样做倒不是因为法不责众,不敢对这些人下手,而是李景知道大明以前军队的状况,像左良玉,吴三桂这些人并非有意虚报兵员人数,克扣军饷,实在是被军费逼得无奈。如果不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就算把这些将领军官全部撤掉,换一批人上来,恐怕还是如此。 李景的解决办法是清点部队人员,裁汰老弱残兵,然后提高士兵的军饷并且足额发放。这样一来既提高了士兵的士气和战斗力,又杜绝了将领因自己出钱养兵,容易出现拥兵自重的弊病。 不过相比吴三桂,祖大寿等人,李景掌权后对左良玉的处罚要重一些,降三级留用。因为左良玉做的更过一些,他带兵清剿流寇的时候,还劫掠过老百姓。 实际上这样的处罚还是比较轻的,要不是李景知道当时朝廷迟迟没有拨粮,而左良玉军中的军粮已经无以为继,为防止军队发生兵变分崩离析才纵兵劫掠老百姓,李景就砍了左良玉的脑袋。 左良玉这个人确实很聪明,很快辨明情势,再也没干过类似的事情,而且左良玉这个人打仗确实有一套,在卢象升手下屡立战功。而卢象升对左良玉也很器重,只是因为左良玉处罚期没过,这才没有给他升迁。 这次卢象升带左良玉进京面见李景,给左良玉表功的意图明显,李景虽然没有直接同意给左良玉升职,但是话里的意思大家都明白,李景已经抹了左良玉以前的过错,以后再***功便可以升职。 而这次河套之战,就是左良玉的机会,只要左良玉作战得力,升职是板上钉钉的。 只是左良玉显然不了解李景,听李景要带大家进宫面见皇上,当即出言婉拒了一下,想探听一下李景真实的态度。 对左良玉的小聪明,李景自是心知肚明,不过李景对左良玉也确实有怜才之意,因此出言慰抚并点醒于他,令左良玉彻底安心。 实际上到了李景这个层面,很多时候精力都用在如何平衡各方面权力和利益上面,起用高奇为帅是为了平衡曹文诏,洪承畴,卢象升三人的权力。 同意以后擢升左良玉,一是给卢象升的面子,同时也是默许卢象升建立以他为首的权力圈子,说到底也是为了平衡。 毕竟现在曹文诏的势力实在太大,孙猛的势力也不弱,同为军区都督,如果卢象升和洪承畴没有自己的心腹部下,就无法跟曹文诏和孙猛抗衡,这显然不利于军队的稳定。 当然,不管卢象升还是洪承畴想建立自己的权力班底,都要在李景的默许之下,同样,曹文诏和孙猛的势力再强,也得在李景的掌控之下。应该说,考虑和处理这些事情要比治理国家还难。 好在李景现在的掌控力是没有问题的,而曹文诏和孙猛以及洪承畴和卢象升显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对李景的意图也心知肚明。 …… 三日后,京城校场。 由于早就放出风去,京城的老百姓都知道这一天皇上和李景要阅兵,无数老百姓一大早就聚集在校场周围等着看阅兵仪式。 对于老百姓来说,这样的热闹以前是极少能看到的,实际上朝廷已经多年未曾当众阅兵了,以前皇上偶尔阅兵,也是在封闭的环境下检阅御林军部队,很少有老百姓能看到皇上阅兵。 上午辰时,校场大门忽然打开,随即一众官员簇拥着朱由检和李景进入校场,而校场中数万将士早已严阵以待。 见李景和朱由检进入校场,高奇疾步迎了上来,然后引导李景和朱由检等人走上校场前方的高台。 在高台上站定,李景四下扫了一眼,微笑着点了点头,侧身向高奇问道:“都准备妥当了么?” “都准备好了,只等辰时三刻一到,便开始阅兵。”高奇忙道。 李景点点头,回身对朱由检道:“皇上暂且稍待,一会儿便开始了。” 朱由检笑道:“无妨,能看到大明如此雄师,朕就算再等一会儿也无所谓。” 李景笑着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高奇说道:“大帅,皇上,时辰已到,可以开始了。” 李景点了点:“那就开始吧。” 高奇闻言,从身后取出一面旗,挥了挥。 此时校场的角落中早有鼓手密切地注视着李景等人,见高奇旗子挥动,当即开始擂鼓。 只听咚地一声,声音远远传了出去。 随着鼓声响起,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嘶声,接着便听马蹄声响起,而马蹄声似乎在配合鼓声,在沉重有力地鼓声中,一队骑兵缓缓步入校场中央,为首一人正是曹文诏,曹文诏的手中高高地举着一面龙旗迎风招展,正面端端正正地写着一个明字,在曹文诏的身后则是孙虎头和李定国,两人手中也是举着一面龙旗,一面上书北字,一面上书曹字。 “壮哉!想不到大明如此能训练出如此铁骑。”朱由检见了不由大声喝彩道。 李景笑了笑:“现在的军队跟以前的军队可不大一样,你看,现在军队里没有那么多旌旗,也不像以前的士兵那样顶盔贯甲,显然是没有以前那样气势雄壮。” “但是朕能从这些士兵身上感觉到杀气,一股肃杀之气,这可是大明以前的军队所没有的,至于朕以前的御林军跟这些将士相比,更是一个天一个地,朕以前那些御林军也就能摆个样子,真要上了战场,怕是逃得比谁都快。”朱由检笑道。 李景笑了笑:“这些士兵都是百战老兵,每个人的刀都染过敌人的血,御林军自然不能跟这些士兵相比,他们也只能做仪仗之用。” 朱由检叹息道:“是啊,看到这些兵,朕的心里踏实多了,有这样的铁血雄师,谁敢捋大明的虎须!” 说话间,只见骑兵的后面出现一队步兵,为首亦是三人,当先一人正是洪承畴。这三人亦是高举三面龙旗,洪承畴手中举得旗子与曹文诏一样是面明字骑,后面两面分别写着西字和洪字。 待洪承畴的部队过后,紧接着便是卢象升的南军部队,同样也是三面龙旗,后面两面写着南字和卢字。 两队步兵虽然没有骑兵雄壮,但是那股肃杀之气却不遑多让。 看到大明如此雄师,校场周围的百姓爆发出一阵阵欢呼。 欢呼声中,三支军队在校场中站定,曹文诏和洪承畴和卢象升策马驰到高台前面,冲李景和朱由检抱拳行了一礼,然后齐声喝道:“启禀大帅,大明北军铁骑,(西军洪兵),(南军天雄军)准备就绪,请您训话。” 随着三人话音落地,只见高奇一挥手,高台前两名侍卫飞快地在旗杆下升起一面大旗,随着旗子渐渐升起,在风的吹动下,旗子慢慢展开,一个大大的李字展现在众人面前。 在旗子烈烈地作响声中,一众士兵忽然齐声大呼:“大帅!大帅!大帅!” 猛地听到中士兵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李景只觉心头一阵热血上涌。 向前走了两步,李景大声喝道:“大明的将士们,你们辛苦了!” “大帅!” “大帅!” “大帅!” ……,…… 李景挥了挥手,士兵们的呼声渐渐止歇。 李景朗声说道:“将士们,看到你们有如此气势,我心甚慰,有你们在,大明的江山便永远不会倒,你们是大明的基石,你们是大明的铁血长城。” “大帅!” “大帅” ……李景再次挥了挥手,待士兵的呼声止歇,李景接道:“今天是阅兵的日子,同时也是你们出征的日子。往哪里出征呢?”说着李景往北一指,大声喝道:“那里,那里是大明曾经的土地,今天,我要你们把大明丢失的土地收回来,我要你们重铸大明的声威,重铸大明的辉煌。” 第六百六十六章 点将 听李景只几句话便把士兵的士气调动起来,苏衡心中大为叹服。 苏衡很清楚,虽然李景在军中的威望起了很大的作用,但若不是李景这几句话恰好激起了士兵们的战意,士兵们绝不会如此狂热。 两天前,苏衡曾给李景写了一篇用于阅兵讲话的稿子,不过李景并未采纳,只因苏衡的文章写的太过花团锦簇,李景很怀疑士兵们能不能听懂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随后,李景自己写了一篇,相比苏衡的稿子,李景的稿子要简练的多,不过在阅兵时,李景也未用自己的稿子。因为李景突然发现,跟这些热血激昂的士兵根本用不着废话,因此只简单地讲了两句。 李景的做法可谓深得士兵们的心,因为这个时候的士兵大多不识字,跟他们讲那些长篇大论根本没用,他们听不懂,也不愿听。 李景这两句话一是认可士兵们的地位,二是激起了士兵们的斗志,恰是士兵们想听的,并且能听懂的,加上李景在军中的地位,很容易便调动了士兵们的情绪。 李景讲完,退回到朱由检身边,伸手做了个手势:“皇上也跟将士们讲两句吧。” 朱由检沉吟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大步走到台边。 清了清嗓子,朱由检朗声说道:“将士们,刚才大帅说了,你们是大明江山的基石,也是大明的铁血长城,朕深以为然。 大明还有很多疆土被异族占领,要靠你们把这些疆土收回来,以后还要靠你们为大明开疆拓土,你们的功绩大明的百姓会记住,朕会记住,我们的后世子孙也会记住。 去!去建立属于你们的荣耀!朕看着你们,大明的百姓也在看着你们!” 待朱由检讲完,高奇忽然带头呼道:“大明万岁!” 众士兵当即响应,齐声呼道:“大明万岁!……” 在士兵们的欢呼声中,李景大声喝道:“授印!” 随即一名士兵端着一个托盘走上台前,托盘上面由锦布蒙着。 李景揭开锦布,现出一枚金闪闪的帅印。李景双手捧起金印,高举头顶,大声喝道:“高奇接印!” 高奇大步走到李景面前单膝跪地。 “高奇,本督授你为抚远大将军!望你不负大明所托,为大明收复失地。”李景朗声说道。 “末将必不负大帅所托!”高奇大声说道。 说罢,郑重接过帅印。 李景又道:“授旗!” 随即两名士兵手持一面军旗走上台前。 李景接过军旗,对高奇道:“这面军旗代表的是大明的荣耀,今日一并交给你,望你莫要辱没了大明军人的荣誉!” “是!末将若是辱没了大明军人的荣誉,则提头来见大帅!”高奇郑重说道。 李景点点头:“现在这些士兵都是你的部下,你跟他们说几句吧。” 高奇将帅印郑重放入怀中,双手接过军旗,走到台前用力一展,军旗呼拉拉展开,只见军旗红色为底,正面一条金龙,背面是一个大大的明字。 高奇举着军旗朗声说道:“诸军将士,此前你们已经从你们的本军主将看到了大明的军旗,刚才大帅说过,这军旗代表的是大明的荣耀,也是诸军的荣耀。将士们,为了我们的荣耀,凡是敢踏入大明的敌人,我们将全部予以消灭,现在,我命令,曹文诏!” “末将在!”曹文诏大声应道。 “曹文诏,我命你部为先锋,荡平河套以北三百里之内所有的敌军!”高奇喝道。 “末将遵命!”曹文诏大声应道。 随即曹文诏转头面对北军的骑兵喝道:“将士们,听到了没有,这次大将军命我部为先锋,荡平河套以北三百里。嘿嘿,此等重任非我军莫属,我军自成军以来,所向披靡,未尝一败。此次出征我们要打得那些鞑子们找不着北,以后见了大明的军队就得望风而逃!” “督帅威武!北军威武!”北军众将士齐声呼道。 待北军呼声渐止,高奇接着喝道:“洪承畴!” “末将在。”洪承畴大声应道。 “洪承畴,我命你率领西军扫荡河套以南地区,凡是手中拿有武器的异族人全部斩杀殆尽。”高奇沉声喝道。 “末将遵命!”洪承畴大声应道。 随即洪承畴转身面向西军将士,大声喝道:“诸将士听令,大将军有令,此番出师,河套以南地区不容一名与我大明为敌的异族人居我大明领土,凡是胆敢与我大明对抗的异族人,全部斩尽杀绝。咱们要打出洪军的威风出来,不能让北军那帮小子们小瞧了!” “谨遵督帅号令!”西军将士齐声呼道。 接着高奇又道:“卢象升!” “末将在!”卢象升应道。 高奇接道:“我命你部配合洪将军部行动,待河套以南靖平,占据宁夏卫。” 顿了顿高奇又道:“占据宁夏卫以后,以宁夏卫为依托,向河套以西地区进攻,我不限定你的目标,在你的能力范围,你能打多远就给我打多远。” 卢象升闻言大喜,大声道:“末将遵命。” 说着卢象升转头面对南军将士呼道:“都听明白了么?这次咱们可不能让北军和西军那帮家伙小瞧了,要让外敌尝尝咱们天雄军的厉害,大将军不限咱们的攻击范围,我给你们限定范围,河套以西五百里,咱们全给他们荡平了!” “我等谨遵督帅号令!”南军将士呼道。 用力一挥手,高奇大声喝道:“擂鼓!” 高奇话音刚落,高台上的鼓手用力擂起鼓来。 咚…… 咚…… 咚…… 随着鼓点渐急,高奇昂首高歌:“傲气傲笑万重浪……” 随即众士兵齐声高歌:“热血热胜红日光……” 数万将士齐声高歌,气势当真是如山似岳,一时间校场周围的百姓也被众将士的激情所感染,忍不住齐声欢呼:“大明万岁!” 震天的欢呼声中,高奇用力一挥军旗:“出兵!” 曹文诏,洪承畴,卢象升同时挥动军旗呼道。 “出兵!” “出兵!” “出兵!” 随即校场大门打开,三军士兵开始转向出发。 “军心可用!民心可用!朕无需看结果便知河套地区必平,一百多年了,被鞑靼人占了一百多年的河套地区终于要回归大明了,朕百年之后可无愧于列祖列宗,李兄,此皆你和将士们之功。”朱由检看向李景说道。 李景微笑道:“亦是皇上和满朝臣工们的功劳,若非大家一起努力,靠我一人焉能打造出如此威武之师?靠我一人焉能让老百姓如此归心?” “李兄还是一如既往地谦逊。”朱由检摇头微笑道。 李景笑着摆摆手,远远注视着士兵们的背影。 待三军士兵全部离开校场,李景方才回过身来和朱由检一起下了高台,将朱由检送回皇宫,方才带着众官员返回内阁衙门。 回到内阁,李景命众人自去处理公务,只让张鳌随自己来到书房。 招呼张鳌坐下,命人送上茶来。 沉吟了一会儿,李景说道:“张兄弟,辽东那边你派人去看过了吧?” 张鳌点点头:“看过了。” “根据你的调查,你觉得辽东地区的人力有多大的缺口?”李景接问道。 张鳌沉吟了一下道:“如果全力经营辽河地区,那么辽东的人口肯定是够用的,但是那样的话,就意味着我们将舍弃辽南地区,而整个辽南地区还有大片未开垦的土地。” 顿了顿,张鳌接道:“如果全力经营辽河地区,确实能解决几百万人的粮食问题,不过我担心的是,辽南地区毗邻朝鲜,朝鲜地区土地贫瘠,看到辽南地区荒芜,朝鲜人必然会往辽南方向迁徙。辽南地区物产资源极为丰富,如果朝鲜人占据这里,要不了几年,人口就会迅速膨胀,这对咱们对辽东的统治极为不利。” 李景点点头:“你的顾虑是对的,虽然朝鲜已被纳入大明的版图,但是他们是被逼无奈的情况下才归附大明。 如果朝鲜人的生活渐渐富庶,人口也发展起来的话,以这个民族的性格,必然不甘心永久归于大明,必定会反叛。 有道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所以我们可以让朝鲜人生活富庶,却不能让他们的人口发展起来。这也是我为何让岳托到朝鲜主持军政,并让他保留多尔衮的部队的原因之一。” 冷笑了一声,李景接道:“对朝鲜人咱们要施行两手政策,对那些死心塌地跟着大明的人我们要全力扶持,对那些三心二意甚至有不臣之心的人,要全力打压,多尔衮就是我们打压这些人的刀。” “大帅高明,留着多尔衮这招棋真是妙极。”张鳌笑道。 李景笑着摆摆手:“不说这些了,你估计一下,要是把满人全部迁到辽河一带,再往辽南地区迁人口的话,需要迁多少人?” “至少一百万。”张鳌道。李景点点头:“一百万,这应该是最低的数目了。”这时侍卫送上茶来,李景从侍卫手中接过茶,递给张鳌一杯,自己拿起一杯,轻轻饮了一口,然后接道:“即便是一百万人口,咱们现在也没有能力迁过去。还是要用军屯的方式迁移人口。” 第六百六十七章 人口政策 张鳌连连点头:“大帅的法子极好,先派士兵进驻辽南垦荒建房,等条件成熟了,然后再让士兵把家属带过去,确实省却了很多麻烦。” “但是移民还是要移的,张兄弟,现在大明的情况是中原和东南尤其是江浙地区人口众多,而西北,辽东,西南地区的人口少,从人口多的地方迁移几万人,则当地就会空出一些土地出来,一些人就会多拥有一些土地。老百姓的土地多了,抗灾的能力就强一些。”李景正色道。 张鳌道:“大帅说的是!其实这两年大明的天灾不断,有些地区的灾情比之往年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却没有像以前那样出现饿死人的情况,一是朝廷救援得力,再一个就是老百姓的手中土地比以前多了,只要不是绝收,老百姓就能顶很长时间。 只可惜老百姓分得土地的时间太短,刚有点盼头,就出现天灾,要是能让老百姓保持一两年的好收成,让老百姓手中有了结余,像去年和今年的蝗灾,恐怕根本用不着朝廷四处筹粮赈济。” “是啊!现在就是老天不给老百姓喘息的时间,哪怕只给两年时间,国家也不会如此艰难。但是咱们也不能指望着老天爷开眼,咱们得自己想办法,水利工程还得用心抓,不但要抗旱,还得要排涝,这事儿你得给我盯紧了。”李景接道。 张鳌笑了笑道:“那是水利部的事情,我不好插手管的。” 李景一竖眉:“什么话!我成立水利部是为了兴修水利的时候不受地方官府和别的部门擎肘,不是说他们的权力大了,就不受管辖。 你得知道水利部干的那些事情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给你的人口土地部服务的么?你不盯紧了,他们工作糊弄,你这边就要出大事情。 回头我跟方程说一声,水利部由工部和人口土地部共同管辖,他们负责督建水利工程,你这边负责验收,不合格你该处罚就处罚,该罢免就罢免,不能由他们自己说了算。还有,我再让沈正给你一部分财权,不然的话你说话不灵光。” “大帅!”张鳌呼道。 轻轻拍了拍张鳌的肩头,李景说道:“兄弟,你这个人的能力算不得出类拔萃,但是你做事细心,这一点很多人都比不过你,因此我才把人口土地这个繁琐的摊子交给你,而你从来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以你的能力以后入主内阁的可能性不大,但是话语权我却必须给你,不能因为你不能进内阁,就受制于人。” 张鳌激动道:“大帅,做兄弟的以前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做这么大的官儿,能有如今的地位,不知祖宗八代烧了多少高香才让兄弟认识了大帅,兄弟也不想往上升,就想着后半生尽心尽力地做好大帅交办的差事,为老百姓多做点实事儿,这样兄弟才不愧大帅抬举我一回。” “无愧于民,咱们只要能做到无愧于民,那就不枉此生了。”李景叹道。 轻轻摇了摇头,李景笑道:“我跟你们这些老兄弟说话虽然不累,但是有一点不好,你们总喜欢打岔,明明正在商议事情,非得感慨一会儿不可。” 张鳌笑道:“那是因为兄弟们都明白他们是如何才有如今的地位,若非大帅提携,我们这帮人现在不定在什么地方混吃等死呢,说不定早就没命了。大帅总说做人不能忘本,我们这帮兄弟怎能忘了大帅的恩情。” 李景摇摇头:“我说的不能忘本是让你们别忘了自己是什么出身,不要做官了以后就忘乎所以,胡作非为,可没让你们整日把我挂在嘴边。” 张鳌笑道:“呵呵,整日把您挂在嘴边,才能不忘您的教诲,才能记住自己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大帅,我也不瞒你,咱们那些老兄弟现在基本上都是身居高位,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毛病,可是大家都知道有些事不能干,大帅是什么人我们都知道,如果我们真的犯到了,大帅绝不会手下容情,因此我们决不会干出让大帅大义灭亲的事情。” 李景点点头:“你们能这么想我很欣慰,小毛病谁都有,包括我在内,我这人有时是很执拗的,认准了一件事就要做,其实很多事是不能急的,有道是欲速则不达。这一年来,我做的很多事情都有些操之过急了,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十分后悔,不过既然做了,就不能回头,如果回头,那就前功尽弃了。” “其实大帅做的事是不错的,虽说很多人不理解,但是过段时间以后,自然能看出大帅的远见卓识。”张鳌笑道。 李景笑道:“你少拍我马屁,我知道就连你对我的一些政策都不理解。就说我要你推行的人口政策吧,你虽然照办,但是显然没有别的事情那么上心。” “这您可错怪我了,这一年出了那么多事情,很多事情都比人口政策重要的多我总不能抓小放大吧?”张鳌忙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呵呵,我没说你不办,我说的是你不理解,你要是不理解,肯定就不会那么上心。” 张鳌笑了笑:“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有些不太理解。我不理解的是,您考虑的事情至少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以后才会出现问题,或许还算不上问题,为何现在就要做?要知道大明现在的人口是处于不足状态,您非但不鼓励生育,反而要控制生育,不光是我,几乎所有的人都理解不了。” 李景闻言叹道:“兄弟啊,等发现人口出了问题的时候一切都晚了,这个账你可能不会算,想算明白也很复杂。我以前跟你们解释的时候是用一户人家人口增加,然后每人分摊的土地减少的方式跟你们算的,数字很小,你们听了也不以为意。我今天跟你用大的数字来计算,你试着看能不能领悟。”<cmread type='page-split' num='4'/> <span>慢慢喝了口茶,李景接道:“咱们大明有多少人呢?咱就按一亿人来算,这一亿人当中能够生育的女人至少一千万以上,咱们就按一千万来计算,如果这一千万个女人今年都生了一个孩子,那就是一千万人,这一千万孩子能活下来的至少六百万人。 有人生就有人死,那么咱们大明今年死亡了多少人呢?各地官府报上来的数据虽然不是很准确,但也不会相差太多,我按四百万计算,应该是比较合理的。 生了六百万人,死亡四百万人,那么咱们大明今年等于是增加了二百万人口。 大明这么大的国家,一年增加二百万人确实不多,一百年以后才增加两亿人,那时大明是三亿人,应该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呵呵,但是人口不是这么算的,随着生活的条件越来越好,死亡的人数是下降的,而随着时间推移,可以生育的人口越来越多,以后每年生育的人也就会越来越多。 如果此后一百年间天下太平,没有战争出现,也没有大的灾难发生,我保守估计,一百年以后,大明的人口数量不是三亿人,而应该是四亿以上接近五亿人。 五亿人啊!我们拿什么养活五亿人? 所以,我们必须提前制定出人口政策,兄弟,我明告诉你吧,为了限制人口,我准备征收人头税,每户人家超过三个孩子除缴纳罚金之外,还必须缴纳人头税,具体每人每年收多少税我还在考虑,总之,人口政策必须尽快推行,我们必须控制大明的人口增长。” 张鳌闻听长吸一口冷气:“如果真的达到五亿人的话,那大明根本养不活这么多人,国家必定会出现问题。” 李景郑重点点头:“兄弟,如果咱们想不到或者说不知道这个问题,那么以后人口暴增倒也怪不到咱们头上,可是咱们既然知道,却不去想办法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那咱们是要被后人骂的。” 张鳌郑重点了点头:“大帅放心,我马上安排人做这件事,明年开始,我就全力推行人口政策。” “先制定好章程,拟好律法,然后再推行。这件事我是这么想的,不要对老百姓说限制人口是为了国家以后着想。你们都理解不了,老百姓又如何能够理解? 就算老百姓能理解,可老百姓不会管那些,老百姓是不会管几十上百年以后国家会怎么样的。 所以你们不必去跟老百姓解释,也解释不起,你们就把章程告诉老百姓,告诉他们只要生的孩子超过三个就要受罚,而且会罚得很重,就算他们罚得起,以后每年还要头疼人头税的问题。 当然,这件事不是那么好干的,因为我们没有那么多人手去干这件事,所以你要一步一步来,可以一个省一个省地抓,但是有一点要保证,那就是抓一个就要见效一个。” “大帅放心,兄弟必定不负大帅所托。”张鳌郑重道。“制定章程的事,你可以找大理寺,找刑部,也可以找国子监的人帮你去做,章程必须制定详细一些,凡是能想到的尽量想到,不要怕错,错了我们可以改。”李景接道。张鳌点了点头。 第六百六十八章 卖官鬻爵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接道:“接下来这几年,大明的主要任务就是解决粮食问题,也就是说会围绕土地部和农业部运转,这几年你可能会累一些,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张鳌想了想道:“我需要人,您知道,一直以来,不管是土地调查还有人口调查,我们主要是靠地方官府和其他部门协助,可是您现在赋予我监督还有查办的权力,这就不能要地方官府和其他部门去做了,那样的话相当于他们自己查自己,肯定互相包庇。而让我派人监督查办的话,我手下并无那么多人手,所以我得跟您要人。” 李景苦笑了一下:“这还真是个难题,现在不光你跟我要人,几乎所有的部门都跟我要人,我哪来那么多人给你们?” “呵呵,大帅,知道您为难,您只要同意让吏部给编制就行,人才我自己去找。”张鳌笑道。 “哦?你能找到可用之人?”李景奇道:“你从哪里找那么多人手,也告诉告诉我。” “嘿嘿,这您不知道吧?我准备从国子监直接要人。”张鳌笑道。 李景闻言一怔:“国子监,那些学子刚接触实学不过两年,能堪大用么?” 张鳌笑道:“别的事情他们能不能做好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涉及到农业方面的事情,很多学子都可堪一用。” “你怎么知道?”李景奇道。 “您别忘了,这两年我可没少跟长庚先生打交道,长庚先生可是科学院的副院长,他不光在科学院搞研究,还经常被孔祭酒请去国子监教授学生,国子监里面的学子的情况他都清楚着呢。”张鳌笑道。 “原来如此。”李景闻听顿时恍然。 想了想,李景接道:“现在国家正是用人之际,不能局限于抡才大典上面,何况国子监的学子们基本上可以称作是大明的精英,正该量才起用。这事儿我准了,你回去把编制统计出来,我让衡臣给你批了。 但是有件事我可提前跟你说好了,你可别给我卖官鬻爵,我知道这么多官员的名额下来必然会有人找你说情,往你那里塞人,你要是徇私,莫怪我对你不客气。” “绝对不会,不管谁找我,我都一口回绝。”张鳌忙道。 李景轻叹了口气道:“兄弟,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自己可能不当一回事儿,可是有人却早就盯着你这个部门了。 我告诉你,我之所以大力抓农业,不光是要备荒抗灾,还一个原因是我准备大举对外用兵,我这个想法很多人都知道。 所以你这个部门这几年将是国家的重心,也就是说进了你的部门的人,必然能够快速升迁,很多人都清楚这一点。 我迟迟不给你调拨人手,一是手里没人,再一个就是怕有人借机往你那里安插人手。现在你这个部门依靠地方官府和各部衙门运行了两年,什么人可用,什么人不可用,想必心中已经有数,所以是时候组建你自己的班底了。 可是肯定免不了有人找你说情,而能找你的人基本上都是你得罪不起的,比如说沈正、杨柳风,周衡臣这些人,搞不好还有军队的将领。 这些人有的是你的上司,有的是你的知交好友,还有的是你的老兄弟,你觉得你能回绝他们么? 我可以断言,你无法拒绝他们,所以要想不让他们往你那里塞人,你就不能接这个人事权,你推掉人事权,他们就不会找你了。” 张鳌闻言沉思了一会儿,笑了笑道:“我明白了,等编制统计出来,我就告诉大家,最后的人选是大帅来敲定,谁想安排人,让他们找大帅。” 李景轻轻笑了笑:“这次我替你顶人情,回头你得请我喝酒。” “呵呵,我倒是想请大帅喝酒,就怕大帅没有时间。”张鳌笑道。 李景轻叹了口气:“不是我没有时间,是你没有时间,这两年最累的就是你了。等你忙过了这一段,咱哥俩好好喝上一顿。” “我再累也没大帅累。”张鳌笑道。 李景摇摇头:“我整天待在衙门里,我能累到哪里?你不光要劳心费神,还得到各地考察,几乎没有闲的时候。”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接道:“不过咱们既然做了这个位置,就得做出一些事情出来,不能让后人骂咱们尸位素餐,所以,累就累点吧。” 张鳌应道:“大帅说的是,兄弟我是秀才出身,很多人都瞧不起我,觉得我是凭大帅的关系才坐了这个位置,所以我要加倍努力,让大家瞧瞧,大帅并没有用错人。” “咱们这层关系你也不必忌讳,你呢就放手去干,家人我帮你照顾,回头你跟嫂夫人和小兰说,让她们常到我府里走动走动,别总闷在家里。还有,小兰生的那个孩子,两位夫人都很喜欢,让她多带孩子来玩。”李景笑道。 张鳌笑道:“大帅,您不提这茬儿我都不好意思说,小兰生孩子那会儿就在府里,承蒙两位夫人照顾就不说了,光给孩子的赏就不知多少,而且每次去都赏,搞的小兰都不好意思带孩子进府了,怕人说我们是贪图夫人的赏赐。” “笑话!谁敢这么说!我先不说咱们之间的关系,就说小兰,小兰是从我府里出来的,我就算是她的娘家人,娘家人照顾自己的孩儿谁敢多嘴。”李景道。 顿了顿,李景接道:“你不要管别人怎么想,该怎样就怎样。我跟你说,他们要能像你一样兢兢业业地做事,我一样这样对待他们。” “大帅对我有救命之恩,又提携我做了高官,现今又如此照顾我的家人,兄弟我真是不知如何才能报答大帅。”张鳌感慨道。 李景摆摆手:“我救你乃是私谊,提携你是因为你做事踏实认真,照顾你的家人是为你解后顾之忧,可不是存了私心。” 张鳌摇摇头:“不管怎样,做兄弟的这辈子就算是给大帅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大帅的恩情。” “呵呵,我不要你做牛做马,我要你做我的好兄弟,我要你做大明的好官员。”李景笑道。 随即李景摆摆手道:“好了,不要说这些没用的,你的心思我都知道,你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 “是!那我回去做事去了。”张鳌急忙起身说道。 李景点点头,张鳌行了一礼,疾步出了书房。 就在张鳌出门之时,苏衡恰好正门,看见张鳌的神情不由一怔,随即侧身相让,待张鳌出门,苏衡快步走到李景面前将公文放在李景的书案上,然后奇道:“学生刚才看张大人的眼睛有些发红,张大人出什么事了么?” 李景闻言不由愕然,过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道:“张兄弟是性情中人,刚才说了些陈年旧事,有些动情了。” 说着从桌案上拿起公文问道:“都是哪里发来的?” 苏衡指着最上面一封公文道:“这一封是吕宋的张大人发来的。” “张大人?是张理么?”李景说着拿起公文仔细地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李景面露微笑道:“呵呵,老孙很会办事啊,居然让张理给我发这封公文,真是难为他了。” “张大人怎么说?”苏衡笑问道。 “张理到了吕宋以后,孙猛便把政务全交给他了,包括从西班牙人那里收缴的钱财也一并交给张理处置,然后张理又请孙伯雅派船把那笔钱财运了回来,这三人兜兜转转给我绕了一圈。”李景笑道。 “三位大人都是明白人啊!”苏衡笑道。 李景笑了笑:“不管他们是否有别的心思,至少面子上互相是过得去的,这样吕宋的事情我就放心了。” 沉吟了一下,李景接道:“你给张理回封信,就说吕宋的事情按原定的目标去做,让他跟两位孙大人好好配合。” 苏衡闻言心中不觉有些奇怪,不知李景为何让自己给张理写这样一封回信。 见苏衡表情有异,李景笑道:“张理给我发的是公文,就是说吕宋方面的事情他自己可以处理,不然的话就是写私信了。既然这样,咱们就没必要多问什么,问多了,反而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苏衡闻言这才恍然。 接着李景又拿出第二封公文,却是陈大虎发来的。 公文中说,江浙地区今年的粮赋征收的还算顺利,不过可能达不到去年的水平,大概要比去年少四十多万石粮食。 但是军屯耕种的粮食除去军中的消耗,大概能结余二百万石左右。之所以没有达到预期目标,是因为今年山东和河南发生了蝗灾,江浙地区往灾区调运钱粮,军费吃紧,因此只招募了五万屯田士兵,而靠五万人根本种不来那么多地。根据现在的情形来看,来年招募士兵的军饷依然有些吃紧,因此来年不准备继续招募屯田军,希望能调拨一批耕牛过来。看完公文,李景轻轻叹了口气,真是世事难料啊!本来陈大虎的计划是不错的,可谁能想到河南和山东会出现蝗灾,一场蝗灾,令江浙两省的钱粮一下子吃紧起来,以至于影响了募兵屯田。 第六百六十九章 财政战略 想了想,李景对苏衡道:“给大虎回信,就说来年我想办法给他调拨几千头耕牛,屯田的事情不用担心,但是士兵要继续招募,这些士兵招募以后我要派往别处。这件事要他抓紧办,最好今年就能办妥。告诉他,军费让他从今年江浙的赋税当中取一部分,剩下的我帮他解决,养几万士兵总比抵御一场蝗灾的困难小吧?” “是!”苏衡忙道。 接着李景又拿起第三封公文,却是后勤部向户部要求调拨银钱的,户部无法解决,把公文转到李景这里。 李景看完信不由苦笑了一下,这个沈正也不知怎么想的,这两摊都由他该管,偏偏要做这些表面文章,然后把事情推到自己身上。 想了想,李景心中了然,定是沈正知道吕宋方面要解一笔钱进京,于是便想出这个法子让自己把这笔钱拨给他。 看了看沈正公文中附带的欠款清单,最大头的却是张嫣的制衣厂,军装这一块就欠了五十多万两银子。 李景挠挠头,自己好像答应张嫣,吕宋的钱到京以后就把这笔钱支付了,看来这笔钱自己没捂热乎,就得发下去了。 苦笑了一下,李景对苏衡道:“一会儿你通知杜大人,让他调一百万两银子的纸钞给沈正,回头吕宋的银子到京就直接入银行的库。” 苏衡闻听急忙记录下来。 接下来几封公文基本都是一个调调,都是要钱的。 李景粗略地算了一下,吕宋解回京的银子根本填不满这么大的窟窿,最后还短缺六十多万两银子。 看完公文,李景轻轻叹了口气,到了年末,各地都要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这两年,李景通过各种手段使国库的收入比以前增加了十余倍,但是开销也比以前增加了数倍,每年国库都没有结余,甚至还略有亏欠。 李景知道主要原因是国家的底子太薄,旧账亏欠的太多,想一下子扭转国家财政的形势是不可能的。当然,也不是一点法子没有,想减少财政开销最好的办法就是削减军队,减少军费开支。 但是李景宁可咬牙坚持,也不愿削减军队,要知道大明幅员辽阔,一百多万军队根本就不算多,按李景估算,至少两百万军队才够用。 另外削减军队容易,可是等需要军队的时候,临时抓壮丁是不行的,一名士兵至少要训练两年时间才能拥有战斗力,而两年以后,可能黄花菜都凉了。 再一个,大明现在最大的麻烦是每年都有天灾,以至于国家连存粮都没有,可以说钱粮两项严重地制约了李景的对外战略。 大明现在基本上没有可节流的地方,唯一的办法就是开源。 而钱粮两项当中,粮食无疑更重要,所以李景要占领河套,移民辽东,开辟新的粮仓。只要解决粮食问题,李景最大的顾虑就没有了。 然后就是财政问题。 大明现在的财政来源基本上已经固定,除了盐茶等国家专卖的产业,剩下就是农税和商税两项,而农税是不稳定的,要看老天爷照不照应,最终财政来源靠的商税。 虽然大明国内的商税每年都略有增长,但是增幅并不大,因为商业发展要靠产能,产能得不到提高,商业就发展不起来。而大明现有条件,产能是不可能大幅提高的,也就是说商业发展缓慢,这样一来,商税自然不会大幅增加。 那么想增加财政收入,就得另想办法,而最快捷的办法就是对外进行掠夺,其次是对外贸易。 现在看来,对外掠夺的效果还是非常明显的,仅仅一个雅加达就为李景解决了老大的难题,随着吕宋被逐渐占领,掠夺的财富会越来越多。 对外贸易这一块也开始有了眉目,荷兰基本上已经成为大明的贸易伙伴,等荷兰尝到了甜头,必然会带动欧洲其他的国家。 大明只要把满剌加海峡牢牢地掌握在手中,欧洲那些国家见无法以武力打通东南亚的通道,就只能通过贸易来取得东南亚的物资。 可是要想完全控制住满剌加海峡,就必须加大满剌加方面的军力投入,而现阶段往满剌加投入军力显然是个赔本买卖。 如何能让满剌加不成为大明的负担呢? 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满剌加成为大明和西方国家贸易的中转站。 如果这个物资中转站建立起来,那么西方国家就不必万里迢迢地到大明进行贸易,只需到满剌加就可以,虽然利润肯定会减少很多,可是却节约了大量的时间,以前一艘船从欧洲到大明一年只能往返一趟,有了这个中转站以后,一年有可能往返两次。多跑一趟,利润只多不会少,欧洲方面必然更愿意在满剌加地区进行贸易。当然,如果那些商人不怕浪费时间的话,来大明进行贸易也没有问题。 见李景眼看着公文,但是心思明显没在公文上面,苏衡知道李景心中又有想法了。 轻轻叹了口气,跟李景接触的时间越长,苏衡对李景越佩服,这个人每每迎难而上,性格之坚韧实是罕见,偏偏不是一味蛮干,再大的难题,这个人总能想出解决的办法。 见李景书桌上的茶早已凉了,苏衡转身出去给李景倒了杯热茶,然后轻轻放在李景的桌上。 李景见了,冲苏衡微微点了点头,端起茶杯,轻轻饮了一口。 沉吟了一会儿,李景对苏衡道:“把满剌加的地图找来我看看。” 苏衡闻言,急忙从书柜中找出满剌加的地图,然后铺在书桌之上。 李景俯身认真地看了起来。 满剌加海峡总长两千余里,西北部最宽处大约七百余里,东南最窄处不过七十里,满剌加城便位于最窄处的海峡北岸。 以现在各国的海军实力,只要扼守住满剌加城,便可以控制满剌加海峡的通道,但是从长久来看,却必须把南岸也占据才行。 不过根据郑芝龙送来的满剌加周边一带的资料来看,满剌加海峡南岸的气候和地理条件远不如北岸,因此南岸几乎没有什么人,在南岸建城的话投入实在太大。 沉吟了一会儿,李景重新把目光放回北岸,如果暂时无法在南岸建城,那就不能只局限于满剌加一个城。 满剌加东部是柔佛王国,最东面为淡马锡岛,即后世的新加坡。 淡马锡岛的战略地位毋庸置疑,只是这时要占据这里得先消灭柔佛王国,然后利用柔佛王国的人力在淡马锡岛建城。 如果能在淡马锡岛建一座城,那么就可以与满剌加城互为照应,也能更好地控制住满剌加海峡。 等到条件成熟,就在满剌加海峡的南岸选择一处合适的地点再建一座城,这样两岸同时控制,满剌加海峡便不虞有失。 默默盘算了一会儿,李景对苏衡说道:“派人给郑芝龙送信,让他抽调部分战舰配合刘洪向柔佛国发起攻击,如果柔佛国不投降,就将之消灭。” “啊?这时候还对外开战啊!”苏衡闻言惊道。 李景摆摆手道:“我准备把满剌加建为大明与西方国家的贸易中转站,这样一座集军事与商业于一身的战略要地,周边岂能有不臣于大明的政权存在? 如果西方国家联合柔佛国,则我海上陆路同时受敌,那时应对起来更麻烦,不如趁现在就把柔佛国灭了,然后我们就可以把精力放在建立中转站上面了。” 苏衡闻言恍然道:“原来大帅是这个打算,刚才吓学生一跳,学生以为……以为……” “以为我一时不打仗,心里难受是吧?”李景笑道。 “学生不敢。”苏衡忙道。 李景笑道:“我是当兵的出身,喜欢打仗不假,可也没到这种程度。” 轻轻笑了笑,李景接道:“打仗要打有意义的仗,对我们来说,能保证大明安全的仗,就是有意义的仗,能为大明创造价值的仗,就是有意义的仗。台湾之战,澳门之战,吕宋之战,以及这一次对柔佛之战都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 “大帅虑事眼光长远,学生叹服。”苏衡道。 李景摆摆手:“这事儿要抓紧,争取明年解决柔佛国,然后利用柔佛国的人力物力把满剌加建为一座坚城,同时为了不令满剌加成为孤城,我还要在淡马锡岛再建一座城,与满剌加互为照应,共守满剌加海峡。” “呵呵,只要不用大明出钱就行,现在大明实在是无力在那么远的地方建城了。”苏衡笑道。 李景笑道:“你以为我傻啊!从大明往满剌加运送人力物资,那还不得赔死?不让这些蛮夷出钱出力,让谁出钱出力?” 苏衡闻言不由轻笑起来。 李景沉吟了一下接道:“打仗要和建中转站一同进行,不能等米买回来再烧水,你派人把顾秉有找来,我有事要跟他说。” 苏衡急忙应是。说完苏衡转身出了书房,命人传唤顾秉有,然后回来在一旁的桌子上提笔给郑芝龙写了一封书信。写完之后,苏衡将书信交给李景,李景粗略地看了一遍,用上印,让苏衡马上派人发出去。 第六百七十章 做大商家 过了一会儿,顾秉有匆匆赶来。 给李景行过礼,顾秉有忙问道:“大帅有什么事情吩咐?” 李景摆摆手,示意顾秉有免礼就座,然后说道:“是这样,我准备在满剌加建一个大明对外贸易中转站,就是把大明的一些物资运到满剌加,让外国人在满剌加就能买到他们需要在大明才能买到的物资。你觉得怎么样?” “这个,卑职身份卑微,如何敢妄议这样的国家大事。”顾秉有忙道。 李景笑了笑:“你是商人出身,我要做的这件事正需要商人帮着拿主意,要是问朝廷那些文人出身的官员……嘿嘿!那不是问道于盲么?” “沈大人也是商人出身,而且沈家的生意遍布天下,要说经商,卑职就是拍马也追不上沈大人。”顾秉有忙道。 李景摇摇头:“我岳父年纪大了,而且如你所说,沈家的生意遍布大明,我不想沈家在海外再插一足,水满则溢,过犹不及啊!” 顾秉有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沉吟了一会儿,顾秉有起身拱了拱手道:“大帅,有句话卑职不知当不当说。” 李景笑了笑:“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顾秉有道:“多谢大帅,是这样,以卑职看来,商家能做大不光对商家有好处,对国家也有好处。” “哦?说来听听。”李景笑道。 顾秉有拱了拱手道:“大帅,商家做大以后对自身的好处显而易见,卑职就不多说了,卑职只说说对国家的好处。首先,商家做的越大,说明他挣得钱越多,那他为国家缴纳的赋税就越多。而且朝廷管理一户大商家,肯定要比管理很多小商家轻松。另外,商家做大以后,很多事情朝廷可以交给商家去做,能节省很大的费用。” “这话怎么讲?”李景饶有兴趣地问道。 顾秉有道:“卑职打个比方吧。就像去年大帅对辽东用兵,所有的后勤物资都是由后勤部负责,而后勤部则是派了一部分部队,然后还雇佣了一大批民夫往辽东运送。是吧?” 李景点点头:“不错。” 顾秉有道:“根据卑职的计算,单就往辽东运送粮食这一项,朝廷至少要多消耗四成以上的粮食。” 李景闻言轻轻点了点头:“你算的没错,后勤部队和民夫千里迢迢往前线运粮,自身必然要消耗一大批粮食,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有办法!朝廷可以让粮商往前线运粮,等粮商把粮食送到再付粮款。”顾秉有道。 “让粮商运粮?”李景闻言不由沉思起来。 “大帅,其实卑职刚才算的只是后勤部队和民夫在运送时消耗的粮食,还没把储存粮食的损耗算在内,如果把损耗也算进去的话,应该能达到五成甚至还多。 让粮商给军队提供粮食这一成损耗就没有了,而且粮商运粮,必定会用最节省的办法,用最快的速度把粮食送到前线。卑职跟您说句实话,要是卑职往前线运粮,最多只需消耗两成粮食,就是说至少能为朝廷节省三成的粮食。”顾秉有道。 “等一下,你刚才说国家储备粮食能有一成的损耗?怎么会损耗这么大?我在平阳府的时候,好像没有这么高的损耗吧?”李景疑惑地问道。 顾秉有笑道:“大帅,这个损耗是正常的,要知道光虫吃鼠咬就能去掉半成,然后粮袋破损,发霉腐烂至少又是半成。 至于您在平阳府的时候粮食损耗低,是因为您对粮食远比别处重视,卑职听说,粮库的地面都是用水泥铺就,老鼠无法在地下打洞,而且粮库多养猫,这样一来老鼠就比别的地方少很多。 另外,水泥地面只要通风好便不返潮气,没有潮气粮食便不会发霉腐烂,因此平阳府的粮食损耗轻。 可别的地方的粮库却不是水泥铺就的地面,能用青石板就算是好的了,有的粮库地面根本就是黄土,地面全是耗子洞。如果把这些耗子洞挖开,里面全是粮食。您不知道吧,有些地方出现天灾,灾民们都挖耗子洞找粮食。” 李景叹道:“听说过,但是从耗洞里面挖的粮食人是不能吃的,会得疫病的。” 顾秉有叹道:“人都快饿死了,哪里还管得不得疫病。” 李景闻言轻轻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李景接问道:“可是户部规定粮库的损耗最多只能半成,而地方报账的时候我看基本上也是半成的损耗,这其中是什么道理?” 顾秉有摇摇头:“这不是为了政绩么?要知道粮食都在地方,除非您派人查验,否则多报一点还是少报一点,你又如何能够知晓? 而且下面的人有的是办法进行应对。 实际上,粮库当中散落在地面的粮食都应该打入到损耗当中,因为粮食落地一般都是老鼠所为,这些粮食其实是不能吃的。 即便不是老鼠所为,可是粮食落地以后,很难把泥土沙子和粮食分开,这些粮食也不能当做军粮。 但是这些粮食会被重新装袋充数,如果您查验一下会发现,里面掺有很多泥沙,这些粮食要是给士兵吃了,士兵肯定闹事儿,而军需官少不得要背上贪墨军粮的罪名。 就算您明察秋毫,最后查出是地方官所为,可是您能把地方官怎么样?地方官员如此节俭恐怕您还得褒奖他们。 如果这也顶不上损耗,那还有个办法,就是如果您派人查验的时候,地方官直接就告诉您天气潮湿,粮食发霉了。您能把他们怎么样?他们一没贪墨,二没掺假,只是为了达到您的要求,隐瞒了损耗程度,难道您还能免了他们的职?” “那这一成损耗能不能降下来呢?”李景问道。 顾秉有道:“完全没有损耗是不可能的,但是降低一部分是没有问题的。因为粮商们的粮库就没有这么高的损耗,我们只需按照粮商的办法就可以降低损耗。”<cmread type='page-split' num='4'/> <span>李景笑道:“能降低一部分就很不错了,说说粮商们是怎么降低损耗的。” 顾秉有道:“粮商们的粮库都是青石铺面,缝隙用灰浆填死,防止老鼠打洞。然后多养猫,这跟大帅在平阳府的做法是一样的,另外,粮商家的粮库都建在宽敞通风,并且日光充足的地方,避免粮食受潮发霉。” 李景笑道:“说起来也很简单吗。” 顾秉有叹道:“大帅,真要做起来就没这么简单了。大明有多少府县?每个府县都有很多粮库,全部做到这种程度,需要很大一笔钱的。” 李景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大帅,朝廷储备粮食,是为了备荒和军队使用,既然这样,则县一级根本没有太大必要建粮库,徒增费用而已,只需在省府两级备一定数量的粮食,以便控制粮价和以备不时之需即可。只要朝廷能控制住粮价,需要粮食就着落在粮商的身上。”顾秉有接道。 “那得给粮商留有一定的利润空间才行。”李景沉吟了一下道。 顾秉有笑道:“粮商只要有一成的利润就足够了,粮商会从别的地方把利润拿到手。而且这一成的利润并非从老百姓手里拿到的,是粮商自己经营得来的。” “怎么讲?”李景闻言奇道。 顾秉有笑道:“因为粮商们卖米是分等的,加工稻谷以后,粮商要进行筛选,不好的米是糙米,低价出售,好的米是精米,高价出售,利润就在精米里面。” 李景闻听恍然:“原来如此。” 顾秉有笑着接道:“朝廷的军队不需要***米,当然也不能吃糙米,普通的米就行,给粮商一成的利润是说的过去的,粮商也愿意赚这一成的利润。” 李景点点头:“如果粮商对一成利润就满足的话,再去掉两成的费用,朝廷让粮商运送军粮至少可以节约两成的消耗。” 顾秉有道:“正是如此。” 顿了顿,顾秉有接道:“但是这里有一条,能供应军粮的非大粮商不能为,就像沈家的粮铺,遍布大明数省,只有这样的大粮商才有实力供应军粮。” 李景闻言笑道:“你说这么多,归根结底就是想让我不要限制沈家发展。” “大帅不限制沈家发展,自然也不会限制别的商家。”顾秉有道。 李景轻轻叹了口气道:“沈正要不是我的岳父,我当然不会限制沈家,可是沈正毕竟是我的岳父,我要注意影响,不能让人说我以权谋私。” 顾秉有道:“大帅,沈大人本人并不经商,非但不经商,以前沈大人名下的产业都交给了他的弟弟和侄子。至于继先少爷名下的产业基本上属于赤手空拳打出来的,让继先少爷经营海外的产业,谁人敢说大帅以权谋私?” “你也想插一足是吧?”李景忽然笑道。“呵呵,什么都瞒不过大帅的眼去,如果大帅能把外海的生意交给继先少爷,那么我们商会自然也能分一杯羹。”顾秉有笑道。李景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第六百七十一章 军管满剌加 沉吟了一会儿,李景接道:“你建议让粮商为军队提供军粮的事,我会予以考虑,至于让继先涉足海外贸易,要是你觉得没问题的话,那就让他参与吧。” 顾秉有闻言大喜,李景这么说就等于是同意江浙商会也可以进入满剌加。 见顾秉有面露喜色,李景笑道:“你也不要高兴太早,满剌加那里暂时还没有国外的商家去那里交易,前期很可能会赔钱的。” 顾秉有笑道:“大帅,做生意哪有没有风险的,跟以后能获得的利润相比,这点风险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不瞒大帅,海外贸易这一块卑职有朋友以前做过,卑职也略知一二,绝对是暴利。 不过据卑职所知的往年的交易量来看,别说继先少爷,就算我们整个江浙商会也没有能力满足这个中转站所需的物资,必须集合更多的商家才行。” 李景笑了笑道:“咱们现在刚刚起步,摊子还是不要铺得太大。还有,前段时间我让你跟荷兰人接洽生意,你可以先去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在满剌加进行交易。” 顾秉有笑道:“原来大帅打的是荷兰人的主意,行,回头卑职就跟荷兰人谈谈。” 李景笑笑,这个顾秉有真是聪明人,一点就透,而且知道在合适的时机给自己建言,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商人重利,不知道在金钱面前此人能否保持对大明的忠心,对他还得进行考验,如果顾秉有对大明忠心耿耿,那就好好扶持他一下。 想了想,李景笑道:“顾先生,满剌加城的状况不是很好,郑芝龙占领满剌加的时候,几乎把城里所有的人都杀了,城里的店铺也被他抢劫一空,这一年郑芝龙忙于打仗,几乎就没怎么建设满剌加。至于咱们在满剌加的驻军的后勤补给,主要靠国内进行供应。 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想要把满剌加打造成大明跟西方国家的贸易中转站,很多设施必须先建起来。” 顾秉有点点头:“衣食住行,行暂时不用去管,但是衣食住得想办法解决,总不能商人们来到满剌加却在船上吃住,要是住得久了,连件衣服都买不到。” “对!就是这个意思,凡是涉及到生活所需的设施,咱们都要先给建起来。”李景点头道。 顾秉有沉吟了一下道:“只是有一样,要建这么多设施,需要大量的人手,这个人手问题怕是不好解决。” 李景笑了笑:“人手问题很好解决,别忘了咱们在满剌加有一万多驻军,这些人现在正在扫荡满剌加周边地区,抓几千人做工还不简单。” 顾秉有想了想接道:“大帅,满剌加现在还没有设置官府衙门,而做这么多事情,没有官府管理怕是不行,可是设置一个官府衙门,从上到下,需要一大批官员,而据卑职所知,大明现在官员短缺,怕是无法抽调这么多人派驻满剌加。” 李景点点头:“这就是我找你的另一个原因,你觉得这些事交给商人们去做行不行?” 顾秉有道:“让商人自己建设那些设施当然没问题,可是不派驻官员的话那税收怎么办?您不会指望着商人们能主动回国缴纳赋税吧?卑职跟您说句实话,要是卑职的话,肯定是不会缴纳赋税的。” 李景笑了笑:“你倒是实诚,这事儿我也想好了,税收就交给驻军去管,至于在满剌加设置地方官府衙门,也不必从国内派驻官员,同样交给驻军。满剌加地处海外,在一切没有稳定下来以前,要施行军管。” 顿了顿,李景笑着接道:“当然,朝廷还得派几名官员到满剌加去协助刘洪,毕竟刘洪不懂治理地方,要是一味蛮干,怕是所有的商人都吓跑了。” 顾秉有闻言顿时轻笑起来。 端起茶杯,李景轻轻饮了一口,然后看着顾秉有道:“顾先生,我准备把建设满剌加的重任交给你,你愿意去么?” 顾秉有闻言急忙起身回道:“大帅,卑职万死不辞。” 见顾秉有不假思索便欣然领命,李景微微点了点头。 从桌案下面翻出郑芝龙等人送回的满剌加的资料,李景说道:“顾先生,这些是满剌加的资料,你看一下,看看需要什么,给我列一张清单。” 顾秉有急忙接过资料,然后认真地看了起来。 看过资料顾秉有才知道李景交给他的担子有多重,满剌加城原来的居民几乎被郑芝龙斩尽杀绝,现在基本就是一座空城,除了驻军,人口不足一万,其中大部分是刘洪到了满剌加以后,从周边地区抓来的。 顾秉有皱着眉头将资料看完,然后苦笑道:“大帅,这个担子好像不轻啊!卑职只能向大帅保证竭尽全力把满剌加城建为一座商业重镇,至于什么时候能够建好,卑职不敢保证,这要取决刘将军对卑职的支持力度。” 李景笑道:“你没有对我承诺多少时间把满剌加城建好,这个态度我很欣慰,你放心,我会让刘洪全力支持你,我已经下令让郑芝龙协助刘洪向东部的柔佛国进军,到时,你需要多少人,就跟刘洪要多少人。 至于刘洪这个人你不必担心,刘洪老成持重,分得清孰轻孰重,他绝对不会对你指手画脚,干涉你的事务。当然,他是满剌加的最高军事主官,你对他要尊重,有些事情要跟他商议,不要觉得他是个粗人,就瞧不起他。” “不敢,刘将军是跟随大帅的老人,大帅派他坐镇满剌加,可见对刘将军的看重,卑职怎敢瞧不起刘将军。”顾秉有忙道。 李景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道:“刘洪年纪不小了,干几年我就准备把他调回来养老,有些事情你要多费心。” “是!”顾秉有忙道。 李景接道:“说说吧,除了人力,你还需要什么。” 顾秉有沉吟了一会儿道:“大帅,朝廷现在困难,卑职就不跟大帅要钱了,卑职只跟大帅要两年免税的政策。您知道,满剌加要重建,第一年恐怕不会有收益,第二年算是给那些商人们的补偿,这样商人们才愿意出钱建设满剌加。”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想了想道:“你的考虑是对的,但是只能免那些出钱建设满剌加城的商人的赋税,随后跟进的商家的赋税是不能免的。” 顿了顿,李景又道:“你能考虑到朝廷困难,说明你有心了,但是我不能让你空着手到满剌加,我没有太多的钱给你,就给你二十万两银子吧。” “大帅!”顾秉有激动道。 顾秉有协助杜老九掌管银行的纸钞发行,自然知道大明的国库现在是什么状况。 前段时间李景从景记钱庄拆借了五百万两银子,这笔钱还没等捂热乎就流水般花了出去,这段时间各处都在要钱,李景一直拖着,等吕宋方面送来的银子。 但是顾秉有知道,吕宋方面解进京城的银子根本不够用,这种情况下,李景拿二十万两银子给他,不定是从什么地方挤出来的,搞不好又是李景个人出的钱。 而李景个人的钱这两年几乎被朝廷借光了,这二十万两银子,怕已经是李景压箱底的钱了。 看着李景,顾秉有一时感慨莫名,眼前这个男人权势滔天,但是却从不考虑个人,真如诸葛武侯一般,为大明鞠躬尽瘁。 一时间,顾秉有热血上涌,忽地跪在李景面前,重重磕了两个头:“大帅,卑职知道国家用钱的地方多,这笔钱大帅留着用急,至于建设满剌加需要的钱,卑职自己想办法。” 李景笑了笑,起身离座,伸手拉起顾秉有道:“你能想什么办法?还不是自己出钱?顾先生,你为国家做事,国家不能一文钱不给你,你只要知道国家现在艰难,花钱的时候仔细一些,我就很欣慰了。” “大帅!”顾秉有一时哽咽。 轻轻拍了拍顾秉有的肩头,李景感慨道:“顾先生,用心做事,把满剌加城建设好,你就是大功一件,我必定不吝封赏。” “大帅,卑职必定肝脑涂地,以报大帅知遇之恩。”顾秉有道。 李景笑了笑:“我会从工部和户部给你抽调几名人手。恩,你在银行也干了一段时间,要是觉得有可用之人,带几名到满剌加去。” 听李景让他调用几名银行员工,顾秉有眼睛忽然一亮,忙道:“大帅,卑职有法子了,大帅的银子卑职不要,卑职希望大帅能拨五十万两银子的纸钞给卑职,卑职在满剌加开家银行,到时不光要让纸钞在满剌加流通,还要给大明储备一些银子。” 李景苦笑道:“顾先生,咱们现在没有银子发行纸钞了,如果虚发纸钞,会令银行失去信用的。” 顾秉有笑道:“大帅,这笔钱可不是用在大明本土,而是用在满剌加,绝不会扰乱大明的纸钞信用。” “可是使用纸钞的都是大明的商人,这些人终究要把纸钞带回大明的。”李景疑惑道。顾秉有笑道:“满剌加那里可不只有大明的商人,那不还有一万当地的土著么?而且大帅说了,以后还要刘将军从别处抓一些土著充实满剌加城,这些人难道不花钱?在满剌加可是咱们大明说了算,咱们让他们花什么钱,他们就得花什么钱。不光是当地的土著,就算那些外国商人,卑职也要他们使用大明的纸钞。” 第六百七十二章 离别 “你有把握让外国商人也使用大明的纸钞?”李景闻言定定地看着顾秉有道。 “呵呵,大帅您放心,您别忘了,卑职当初是为什么才犯到大帅的手里,运作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顾秉有笑道。 李景笑了笑,顾秉有在商业方面的手段确实厉害,当初要不是自己手下有帮情报探子,查出是顾秉有等人在幕后主使,那次朝廷就得跌个大跟头。 想了想,李景笑道:“既然顾先生有把握运作这件事,那咱们手笔不妨大一些,我给你批一百万,不,两百万两银子的纸钞。” “二百万两?”顾秉有惊道。 随即顾秉有笑道:“大帅,这么大一笔钱都交给卑职,卑职怕把持不住啊!” 李景闻言大笑:“顾先生,你既然这么说,那就肯定没有问题。” 顾秉有一揖到地:“多谢大帅信任。” 李景轻轻拍了拍顾秉有:“好好干,我等你的好消息。” “卑职必不负大帅信任!”顾秉有郑重道。 李景点点头:“这几天你好好准备准备,那边的气候跟咱们大明差异甚大,一应所需准备齐全了,到了那边一定要保重身体,有什么困难给我写信。” “多谢大帅关心,卑职这就回去准备。”顾秉有道。 李景笑着点点头。 将顾秉有送出书房,李景沉吟了一会儿,命小九通知马五,让马五安排两名安插在银行的探子随顾秉有前往满剌加。 倒不是李景信不过顾秉有,实在是这笔钱数额巨大,现在全权交给顾秉有,由他一人把持,如果放任不管,难保顾秉有不做出什么蠢事,因此必须派人对这笔钱进行监管。 不过如果直接告诉顾秉有,自己要派人监督顾秉有使用这笔钱,顾秉有心中必定不快,觉得自己不信任他,明明让他全权负责,却又派人监督,积极性难免要受影响。 因此李景思之再三,决定让安全局的探子暗地里进行监督。当然,安全局的探子只有监督的权力,没有处置的权力,不然的话,顾秉有可就无法做事了。 接着李景又命人通知方程,令他从天津卫抽调几名负责城市规划和负责统筹的官员随顾秉有一起到满剌加。 这些人毕竟是专业人士,能合理地对城市进行规划,若是让商人们自己干,他们只会挑选最好的地段建设店铺,最后会把城市搞得杂乱无章。 把事情交代完,李景长出了一口气。 建设满剌加自非一日之功,也不可能马上见到成效,但是只要运转起来,就能为大明带来滚滚财源。 看了看天色,又到了每日练气的时候,李景对小九招了招手,信步往水云居而去。 云阳子教授李景的呼吸吐纳之法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气功,而是修道之人的练气之法,主要的目的是修身养性,结合太极十三势,对保养身体大有裨益。 李景练了数月,身体状况大为改善,虽说没有年轻时那般身手矫健,但是却有一种锋芒内敛的感觉。李景感觉现在如果跟年轻时的自己对敌,胜面应该更大一些。 而对李景的身手云阳子也是大为赞叹,认为李景是难得的练内家拳的人才,只练了几个月竟然抵得上一些人苦练数年。 实不知李景年轻时练得乃是一击毙敌的杀人手段,对人的身体可谓熟悉至极,攻击哪些部位可以令人致命,哪些部分可以令人重伤,哪些部位可以令人无力反抗,实是再清楚不过了。 云阳子可以靠内劲化解小九打他的一拳,却无法化解李景打他一拳。因为李景攻击的部位绝对是人无力反抗的部位,云阳子内功修为再深,也练不到那些部位。比如说颈动脉,让李景切一掌的话,直接就能置人于死地。 云阳子虽然懂医学,却不懂人的身体结构,而李景的体力和耐力虽然已经没有年轻时那么足,但是反应和意识却没有丢,练了练气之法以后甚至更胜从前,内外结合之下,出手更加快速有效,云阳子想不叹服都难。 只不过李景现在已经用不着亲自出手杀人,那些杀人伎俩对他已经无用,李景跟云阳子学习,只是为了调理身体,为的是修身养性。 跟往常一样,李景随云阳子打坐练了会儿气,然后跟云阳子一起,结合练气之法打了一遍太极拳。 打完拳,云阳子看着李景笑道:“济民,为师能教你的都教了,以后你每日只需按时习练,不敢保证你能长命百岁,但是对延年益寿还是有些用处的。好了,为师离山日久,该回去了。” 李景沉吟了一下道:“师父,弟子每日忙于公务,也没有时间陪您,您在我这里想必呆着气闷,您要走的话,弟子不敢多留。师父乃修道之人,弟子也没什么可送师父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武当山道观挂个名,想来弟子的名字对武当山传道还是有些用处的。” “济民,你肯在武当山道观挂名?”云阳子闻言大喜。 李景笑了笑:“师父说哪里话,我是您的徒弟,是正经拜过师的,只是没有正式入武当的门,如果师父觉得行,可以把弟子的名字记在俗家弟子之列,就怕弟子的名字辱没了武当道观。” 云阳子喜道:“你的名字只怕比历代先贤都有用的多,济民,为师谢谢你了。” 李景笑着摇了摇头:“师父,按说弟子应该给武当道观封个什么头衔,不过弟子不想让人认为弟子崇尚道教。您知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若是弟子封了武当道观,则大明上下必然闻风景从,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云阳子沉吟了一下道:“济民,我道家崇尚无为而治,若是民众都信仰道教,则国家必定太平无事,历朝以道家思想治国的,国家的局势相对要稳定的多,你难道就不能考虑一下把道家列为正朔吗?” 李景笑笑道:“师父,道法自然,如果合适的话,不需弟子强推,道家思想亦能为民众所接受,亦能为朝廷所用,如果不合适,就算弟子强推也是枉然。弟子治国,只用对国家,对老百姓最有利的思想,而最有利的思想是博采众家之长,而非拘泥于某一家。” 云阳子闻言轻轻叹了口气:“济民,你执掌朝政以来,大明日渐起色,想来你的做法是正确的。为师乃出家之人,本不该过问政事的。” “师父,弟子亦不想师父干涉政事,让武当把弟子的名字写入俗家弟子的名册之中,已经是弟子的底线了。至于武当道观能不能成为道家领袖,要看你们自己的,弟子是不会干涉的。”李景说道。 云阳子闻言默默点了点头,过了半响方道:“济民,今日一别,你我师徒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你多多保重。” 李景笑道:“师父,您老也要保重身体,若是过得几年大明江山有了起色,弟子得暇,必往武当山拜遏您老人家。” 云阳子闻言笑道:“那为师可得多活几年,怎么也得在武当山见过你以后才能归天。” 笑了一会儿,云阳子道:“好了,为师这就走了。” “这么急?明日一早再走吧,今晚弟子给师父践行。”李景忙道。 云阳子笑道:“我辈出家之人,四海皆可为家,何分早晚?至于践行也完全用不着,你有这份心,为师就很满足了。” 见云阳子执意要走,李景忙道:“那师父您先等一下,我让小九给您准备点盘缠。” “呵呵,为师要盘缠何用?难不成,这一路为师还讨不到吃的?”云阳子笑道。 “带点钱总能方便一些。”李景忙道。 云阳子笑道:“不必了。” 见云阳子不愿多留,李景急忙对小九道:“你身上带钱了么?都拿出来,再把你那些兄弟们身上的钱都要来。” 说完,李景看着云阳子,不好意思说道:“师父,弟子身上从不带钱,却不想今天难为着了。” 见李景如此急切,云阳子叹了口气道:“看来为师若是不要钱,你心里难安,也罢,那为师就收了你这份心意。” 说话间,小九把侍卫身上的钱划拉来,加上自己身上的,一并交给云阳子。 虽然李景身上不带钱,可是小九和众侍卫身上都没少带,纸钞和银子划拉一起居然有数百两之多。 侍卫们之所以带这么钱,是因为李景偶尔会在城里转一转,四下看一看,侍卫们身上带钱,是为了应对不时之需。 云阳子见小九居然划拉了这么多钱不由吓了一跳,云阳子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至于他自己身上,更是从来没有超过五两银子,大多数时候,云阳子身上只有几百钱。 见小九给他这么多钱,云阳子连连摆手,坚辞不受。 李景笑了笑,把钱拿过来放入云阳子手中:“师父,就当是弟子的一点孝心,您老要是不收,那便是不想认我这个弟子了。” 云阳子闻言,无奈接过银钱,然后苦笑道:“济民这么说,那为师就收下了。好了,为师走了,你多保重。”“师父,此去武当山千里迢迢,您老也要保重身体。”李景说道。云阳子点点头,大步出了水云阁。 第六百七十三章 小案子 关于在满剌加建立物资中转站的问题,顾秉有跟德包尔谈得很顺利,德包尔完全支持大明把满剌加建为一座用作中西物资中转的城市。 德包尔很清楚,以大明现在的军力,荷兰人是不可能再染指大明东南一带的海域了,唯今之计,就是保持跟大明的友好关系,在西方诸国尚未跟大明建立正式贸易关系的时候,尽量获取最大的利益。 而在满剌加进行交易,可以大大缩短运输的时间,虽然利润被大明拿去很多,但是由于路途近了很多,船上的补给压力就轻了许多,一些原本没有能力来大明经商的荷兰商人也可以来满剌加进行贸易,多来一些商船,完全可以弥补利润方面的损失。 当然德包尔也要考虑本国商人的利益,因为荷兰商人不可能空船来满剌加购买物资,必然会携带本国的物资过来,而这些商人要想在满剌加进行贸易的话,最好是在满剌加城购买或者租赁商铺。 在跟荷兰商人认真商议了一番之后,德包尔向顾秉有提出荷兰人要占据满剌加城内至少四成的土地面积用来建设商铺和仓库等设施。 德包尔的要求完全出乎顾秉有的意料,他没想到德包尔竟然对满剌加如此有信心。 看德包尔无比熟悉的跟自己讨价还价,顾秉有实在不敢相信这个人会是一名政客,顾秉有更愿意相信德包尔是名商人。 顾秉有的猜测没错,德包尔虽然挂着荷兰国使节的名头,但的确不是政客,德包尔以前是台湾总督,这个总督是荷兰东印度公司任命的,并非荷兰正式官员,对于商业德包尔可比政务熟悉得多。 在得到德包尔承诺满剌加城那四成的土地由荷兰人出资建设以后,顾秉有急忙把这个消息汇报给李景。 如果说顾秉有考虑德包尔干出这么大的手笔是否有什么商业目的,那李景考虑的却是德包尔是否有什么政治目的。 不过李景实在是看不出德包尔这么做能有什么政治目的。 要知道满剌加现在驻扎有一万多名大明的精锐部队,而荷兰向海外派驻几千人的部队都难,更遑论上万人的部队?就算荷兰能往满剌加派兵,可是荷兰敢保证一定能打胜?一旦失利,那可是万劫不复了。 至于荷兰想依靠强大的海军打败大明也不现实,郑芝龙麾下数百舰船每日在满剌加海域巡视,荷兰想武力夺取满剌加,至少要组织五十艘以上的战舰才行,但是凭荷兰这个小国的实力根本不可能调动这么多舰船,不是荷兰没有船,而是荷兰没有这么多的兵。 没有武力做后盾,荷兰人想玩弄政治手段那是扯淡。 想不出荷兰人能有什么政治目的,又见荷兰人准备大力投资建设满剌加,李景思之再三最后答应了德包尔的请求。 随后李景亲自跟德包尔做了一次畅谈,并满足了德包尔提出的一些要求。 一个月后,李景和德包尔敲定了所有的细节,随后德包尔代表荷兰跟大明签署了一份令他日后无比风光,令李景日后饱受诟病的协议。 这份协议的内容是:首先,荷兰承认满剌加以及东南亚一带为大明的领土或附属国,荷兰不得派驻军事力量进入满剌加及东南亚地区,荷兰商人在东南亚的安全由大明进行保护。 第二,荷兰购买或者说租赁满剌加城四成的商业土地五十年的使用权,荷兰人的土地份额由荷兰人出资兴建。由于刚刚兴建的原因,第一年,荷兰向大明缴纳五十万两银子的土地使用金,第二年荷兰向大明缴纳八十万两银子的土地使用金,此后,荷兰每年向大明缴纳一百二十万两的土地使用金,直至协议到期。 第三,荷兰人购买或者说租赁的土地拥有转让权,大明不得干涉。 第四,为了便于跟大明进行贸易,荷兰在满剌加组建以东印度公司为首的商会,大明与荷兰的贸易由这个商会负责。同时,商会理事亦是荷兰的官方代表,可以跟满剌加的地方官府衙门进行政治方面的沟通。 …… 这份协议之所以令李景日后饱受诟病就在于第二和第三条,因为荷兰凭着这份协议,靠这四成的土地赚取了大量的利润,单就转租商铺一项,每年就有数十万两银子的进项。 不过当时李景并不认为自己犯了错误,毕竟当时国家没钱,想让荷兰人出资,不给他们好处肯定是不行的。实际上在兴建之初就拿到五十万两银子的土地使用金,也确实缓解了李景很大的压力。 当协议签好以后,顾秉有便带着李景给他安排的随行官员以及大明和荷兰的商人乘船赶赴满剌加。 将满剌加的事情处理完,李景制定的三年目标算是全部落实下去。 而没等李景休息两天,一桩小案子引起了李景的注意。 其实引起李景注意的案子非常小,若非机缘巧合,李景根本听不到这个案子。 起因是临近年关的时候,平阳府有人进京给李府送年货。 李景自离开平阳府以后,留守的官员每年都会派人进京给李景送些土特产。 由于知道李景不收地方官员送的礼物,平阳府每次都派李景当年的老兄弟进京,李景顾念旧情,不好不给这些人面子,只得收下这些人送的礼物。当然,这些人返回的时候,李景每次都大包小包地给老兄弟东西,价值是他们送的礼物十倍不止。 今年平阳府派来的人是张二蛋,张二蛋是红山岭时就跟随李景的老人,按说从红山岭出来的,现在至少都是营总以上的军官,不过当年张二蛋犯了错误,被李景处罚,免了他的军官职务。 后来李景见张二蛋年纪大了,从士兵干起已很难晋升,便令他退役,在平阳府给他置办了一些田地,让他安稳度日。 跟张二蛋见面,李景免不了问起当年的老兄弟现在平阳府过得怎么样,其中便提到红山岭出来的另一位老兄弟丁狗剩。 丁狗剩和张二蛋当年跟随陈大虎执行李景的命令的时候,私取了财务,同样被李景免了军官职务,随后不久便退役,李景已有多年没有见过丁狗剩了。 听李景问起丁狗剩,张二蛋便把丁狗剩的近况跟李景说了一下。 丁狗剩自从退役以后,便一直闷闷不乐,可能是由于心情的原因,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数月前更得了一场病。 当时请了郎中看过以后说并无大碍,说吃几服药便会好,谁承想,丁狗剩吃了一个多月的药也未好转,非但没有好转,病情反而越来越重。 本以为是郎中看病不准,可谁知换了郎中看了以后,却说以前的郎中诊病并无错误,并说以前郎中开的药方乃是对症下药,无需更换药方。 丁狗剩不相信郎中的话,认为要是对症下药的话,身体早就应该好了,怎会越来越重?丁狗剩觉得这两人都是庸医,于是又找了一位郎中看病。 不想这个郎中的诊断与先前两位一样,看过药方以后,也认为是对症下药。 一个两个可能看不准,三个四个不可能都看不准,就算看不准,也不会判断丁狗剩得的是同一种病,开的药方都一样。 这下丁狗剩起了疑心,把给自己看病的郎中都找来,问到底是哪里出的问题。 结果完全出乎丁狗剩的意料,经过重新诊断,又看过丁狗剩买的药以后,几位郎中异口同声说丁狗剩买的药是假的。 听说自己买的药是假的,丁狗剩不由勃然大怒,当即把药铺掌柜给告了。 丁狗剩虽然退役,但是军中的关系还在,地方官也知丁狗剩是李景的老部下,当即判丁狗剩赢了这场官司,把药铺掌柜狠狠地打了一顿,并重重地罚了一笔钱赔偿丁狗剩。 而丁狗剩从别的药铺买了药服用没几天,身体便逐渐好转,若非身体还虚,这次也会来京看望李景。 听完张二蛋讲述以后,李景不由沉思起来。 丁狗剩这次发生的事情看似小问题,但是在大明肯定还有这样的药商,丁狗剩运气好,得的不是大病,吃了假药并未送命,而且由于丁狗剩有李景的关系,官府判丁狗剩赢了官司以后狠狠罚了药商一笔。 可要是得的是大病呢?那很有可能会因为服用假药而送命,而如果是普通的老百姓,就算赢了官司,也不会判罚那么重。 而在李景看来,地方官府自认的重判,实在是轻到了极点。 要知道药物乃是治病救人之用,贩卖假药,并不仅是耽误病情,简直就是戕害人命。如果按戕害人命定罪,那么丁狗剩这个案子,对那个药商的处罚显然轻多了。 将张二蛋打发走以后,李景皱眉凝思起来。 大明律对贩卖假药并无明确的处罚规定,一般都是根据情况而定。 比如说吃了假药以后如果发生了命案是一种判罚,要是没死又是另一种判罚。而且判得轻重,都是由断案的官员斟酌来定。 这种判罚显然是不行的。 因为药材乃是暴利,如果判的轻,药商根本就不在乎,赔点钱过不了几天就能赚回来。必须制定严厉的律法,要让药商贩卖假药得不偿失才行。而对贩卖假药来说罚得再重都没用,就算罚的他们倾家荡产,他们依然还有机会冒着风险把钱赚回来。 第六百七十四章 大举措 思索再三,李景终于决定对贩卖假药者施以最高处罚:斩立决。 不管情节轻重,只要是贩卖假药,一律死罪。 虽然这样判罚对一些误进假药的药铺显得严厉了,但是李景认为,作为药铺,就应该分得出是真药还是假药,如果连真药假药都分不清,那你开什么药铺? 要是觉得判罚重,或者是认为自己分不清是真药还是假药,那趁早别开药铺。 琢磨了一会儿,李景让小九到太医院把胡太医请来。 太医院是朝廷设置的最高医学机构,除为皇室和王公大臣看病之外,还兼管国家医药事宜,包括医学教育。 不过明朝时期有个最大的弊病就是世袭制,当兵的世袭,工匠世袭,医生也世袭。 相比前两者,医生世袭则纯属扯淡。 因为学中医要有天分,没有天分,最多只是一名普通医生,永远也成不了名医。 老子医术高明,儿子的医术未必高明,而老子如果是名庸医的话,那可以想见教出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 由于医生世袭制令医生的医术下滑,嘉靖六年开始施行医生考选制度,即只要懂医术者皆可参加医生考试,合格者予以录用,并委以官职。 随着医生考选制度的推行,明朝医学才重新有了起色。不过由于明朝医生世袭制度并未取缔,因此明朝时期,大量庸医充斥于宫廷与民间。 胡太医是朱由检的御用医生,医术在太医院算是出类拔萃,关键是医德高尚,李景听闻胡太医经常为一些穷人看病,而且不收分文。 听闻李景传唤,胡太医背着药箱随小九匆匆来到内阁衙门。 给李景行过礼后,胡太医急忙问道:“不知大人哪里不舒服。” 说着便要给李景把脉。 伸手挡住胡太医的手掌,李景笑道:“小九这混小子话都说不清楚,我身体无恙,是有事要跟胡太医商议。” 胡太医闻言不由惶恐,忙道:“大人有事尽管吩咐。” 李景笑了笑,让胡太医坐下说话,又命小九给胡太医上茶。 待胡太医坐定,李景把丁狗剩的遭遇说了一遍,又把自己的想法跟胡太医讲了一下。 最后李景说道:“胡太医,你觉得我颁布这样的律法可行不?” 胡太医忙道:“下官不过是名医生,大人说的乃是政务,下官如何懂得?” 李景笑道:“正因为你是医生,我才征求你的意见。” 胡太医闻言,沉吟了一会儿道:“那下官就说说自己的看法,在下官看来,大人之举乃是为万民着想,可是天下庸医何其之多?很多庸医根本辨不出药材之真假。 下官不瞒大人,有些药材,便是下官亦须仔细辨白,甚至要亲口尝试方能识出真假。若因无法识得假药便要处以死罪,怕不知有多少人头落地,要不了多久,这天下就没几个医生了。” 李景闻言默默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方道:“胡太医所言有理,是我欠思量了。” 胡太医忙道:“也不能说是欠思量,对贩卖假药者确该施以重刑,对不辨真假者亦该予以重处,如此万民方能安心就医。但是下官以为这个律法颁布以后最好不要马上施行,要给医生留有缓冲的时间。大人应该知道,大明的医生多为世袭,虽然这些人多为庸医,可他们除了行医用药再不会干别的,这样一条律法颁布下来,这些人可就没有活路了。” 李景点点头:“说的有理,在推行这条律法之前,要先取缔医生世袭制,这样很多人便不必因为世袭的原因,勉为其难地当医生。同时我们还要下大力气培养医生,提高医生的医术,只有医生的医术提高,才能真正地造福万民。” “大人所言极是,最关键地就是提高医生的医术。”胡太医忙道。 “培养医生绝非三五年方能见功,毕竟医学不同于别的学问,这个是要经过长期地实践才行。”李景接道。 胡太医忙道:“是,真正的名医没有一个是看书学会治病的,没有长期的实践积累是不行的。” 顿了顿胡太医接道:“其实下官觉得大人在平阳府时采取的办法是很不错的,当初皇上派了几名太医到平阳府,大人把这几位太医安排在科学院研究医学,而这几人在平阳府研究医学的同时,还教授了不少学生,这些年,他们带的不少学生都出师行医了。” 李景笑着摆摆手:“这事儿可跟我没关系,我跟皇上要医生不假,不过只是让他们研究药物,他们在闲暇之时给人看病,还教授学生,那是他们自己的行为,不是我要求他们那么做的。” “那也是因为大人开明,很多别的地方不能做的事情在平阳府都可以做,因此平阳府才有很多人有机会学习医学。”胡太医笑道。 李景笑着摇了摇头。 平阳府之所有很多人学习医学,是因为李景当时颁布了悬赏令,凡是能研制出好药的医生将予以重奖。那些学医的其实都是冲着重奖去的,这也算是李景无心插柳所得。 既知其中原委,李景当即说道:“那咱们可不可以把平阳府的成功经验推广开来。” 胡太医摇摇头道:“平阳府的经验是可以借鉴的,不过全盘推广的话恐怕会起反效果。因为大明良医少,庸医多,如果照搬平阳府的做法,下官可以断定,那些庸医必定大肆教授学生,以此牟利。大人,庸医虽不杀人,可每年死在庸医手里的病人却不计其数,这些人教授出来的学生会出现什么后果可想而知。” “那你可有什么好办法?”李景沉吟道。 “回大人,下官跟几位同僚们均曾忧心国家庸医太多,我等均以为应该对医生进行严格考核,只有合格的,才能授以行医的资格。而只有拥有行医资格的,才能教授学生。”胡太医道。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 见李景同意自己的观点,胡太医接道:“但是医生考核是由礼部主管,下官说句难听的话,这些外行的官员哪里知道医生是否有真才实学?选谁不选谁只看谁给的好处多罢了。” “这确是弊病,医生考核,怎能由礼部主管?应该交由太医院主管才是。”李景摇头叹道。 (注:明朝时期,太医院的太医分三等,初入太医院学习者为医丁,经考试合格后升为医生,考试优等者升医士。 太医院每年分四季考试,三年大考一次,医丁、医生、医士均参加大考,考试由礼部堂官会同医官主持。 考试合格者,一等为医士,二等为医生,不及格者可学习一年再补考,三次考试不及格者,黜免为民。五年考试成绩均属优等者,由教师奏请,酌予升授,即提升品级。 明朝的太医院最高长官为院使,品级为正五品,其次为院判,正六品,再次为御医,正八品,吏目,正九品。 充任医士、医生后,还要继续学习专科并参加考试。 考试成绩一等者,原为医生者可充任医士,医士无冠带者,给予冠带。原在内殿供事支俸且有冠带者,酌升俸一级。若内殿缺人,太医院依不同专科依次呈报礼部,送内殿供事。 考试成绩二等,原为医生者与充医士,医士无冠带者,给予冠带。原在内殿供事者,不准继续供职,只能在太医院当差。 考试成绩三等,职位照旧。 考试成绩四等,原有冠带者,去其冠带。原支品级俸者,降俸一年,支杂职俸者,降充冠带医生。食粮七年者,降充医生,只支日粮。 考列四等者均准许学习半年后送礼部再考,考取者仍可支俸粮与冠带,再通不过,均降充医生,专在太医院锉碾药物。 纳银候缺吏目,须三年大考,成绩列为一等,才许和各差医士一样遇缺考补。纳银冠带医士,须经三年大考,才许换次拨差,未经大考通过者,不能留太医院。 在京差遣及临考不到者,限半年内补考。如再回避,没有起复,即差回。病愈销假一年以上,或服满、差满、患满给假限满,故意避考者,一年以上不回太医院希图避考者,由礼部参奏降职。 由此可见,太医院三年一次的大考以及品级的确定都是由礼部管辖,而礼部的官员哪有懂医学的?让外行考内行,其中自然弊病极多。) 想了想,李景说道:“现今看来,要想培养好医生,首先要事权统一。这样吧,你回去以后,跟同僚们好好商议一下,拿一个具体的章程出来。” “大人,我等医生哪里会弄什么章程?”胡太医忙道。 李景笑了笑:“这有什么不会弄的?你们先确定太医院都应该管什么事情,医生应该归你们管吧?药材也应该归你们管吧?那你们就琢磨琢磨如何管理医生,如何管理药材。” “这个……我等确实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还请大人另委他人。”胡太医忙道。 李景闻言不由哑然,沉吟了一会儿,李景说道:“那行,我另找他人弄这个章程。不过你回去以后也琢磨琢磨这件事,有什么想法随时告诉我。” “是!那下官告退。”胡太医忙道。“胡太医慢走,小九,替我送胡太医。”李景笑道。小九闻言,上前拎起胡太医的药箱,将胡太医送回太医院。 第六百七十五章 为天下苍生计 胡太医走后,李景闭目沉思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李景睁开双眼,随即铺纸研磨,将刚才所想的东西书写下来。 写完后,李景仔细看了一遍,改了几个错别字,然后起身来到签押房对苏衡道:“你先把手头上的事情放一放,我有事情交代。” 苏衡闻言,急忙停下手里的工作,然后跟着李景来到书房。 李景将手中的材料递给苏衡道:“这是我刚才写出来的,我写的比较乱,你好好理顺一下。” 苏衡点点头,接过材料认真地看了起来。 待看完,苏衡沉思了一会儿,提笔开始书写起来。 良久,苏衡放下笔,将重新书写好的材料递给李景:“大帅,您看一下,符不符合您的意思。” 李景接过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笑道:“平之,你的笔杆子是越来越厉害了,更难得明白我的心思,写的很好,就是这个意思。” 苏衡笑道:“大帅,跟您比起来,学生可差远了,学生只是把您写的东西润色一下。” 李景笑道:“不要小看润色的工夫,这都是细节,如果细节做不好是成不了事的。” 将材料还给苏衡,李景接道:“再誊写几份,一会儿要用。” 苏衡接过材料,沉吟了下说道。“大帅,学生说句不当说的话您别见怪。” 李景笑道:“想说什么就说。” 苏衡道了声谢,然后方道:“学生知道您誊写几份材料是给阁部几位大人们看的,但是学生以为这事儿您最好自己拿主意,要跟诸位大人商议,学生怕诸位大人不会同意。” 李景摇摇头笑道:“平之啊,有些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这件事情肯定是要做的,就算阁部所有大臣都反对我也要做,但是我不能不跟诸位大人商议就自作决定,哪怕他们一时想不通,我也得跟他们解释清楚。 要知道,这个新成立的部门牵扯到很多人的利益。 就说这个医生考核吧,以前归礼部管,现在我让这个医药总局来管,等于是把原本礼部的权力给剥夺了,我要是不跟袁大人通个气,难保袁大人没有想法。 还有吏部,这个新成立的部门的人事关系也不归吏部管,独立于吏部之外,周衡臣难道没有想法? 还有户部,这个部门的一应收支也不归户部管,你说沈大人会不会有想法?如果我不跟大家沟通好,那这件事做起来恐怕将困难重重。” 苏衡苦笑道:“其实学生也有些疑惑,大帅为何要给这个医药总局这么大权力,这简直就是独立衙门。” 李景叹道:“我也不想啊,可是你知道文人有很多毛病,什么事情都想过问一下,这个医药方面的事情他们也不懂,你说让他们过问,能过问出什么?只会添乱而已。 我以前经常说,专业的东西就应该让专业的人来管,外行不要去管内行。 尤其是医药方面的事情,更不能让外行插手。 你想啊!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等生病的时候,医生就是我们的指望,大家都希望医生的医术越高明越好,可是咱们大明很多医生根本就是庸医,找这些庸医治病根本就治不好病,非但治不好病,甚至能把人给治死。 这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因为有一天这样的事情可能发生在你我身上,所以,就算为我们自己着想,这个新成立的医药总局绝对不能让外行去指手画脚,我们要找精通医术的人管理医生,要找精通医药的人管理药材。” 苏衡叹道:“这个道理想来大家都应该明白,可是涉及到大家手中的权力……” 李景冷然说道:“权力重要还是命重要?是,大家都有专门的医生给看病,根本不用担心自己找的是庸医,可是普通的老百姓呢?他们找谁?难道老百姓就该死?所以我要裁撤太医,以后除了皇上可以配专门的医生给看病,所有的官员全部都要到医院去看病,包括我在内。” 苏衡轻轻叹了口气道:“大帅这样做,怕是会把所有的官员都得罪光了。” 李景摇摇头:“不会,只有那些高官才会反对我这样做,至于那些中低级官员不但不会反对,反而会支持我,我并不是孤家寡人。” 说着李景起身来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一阵冷风吹进,屋内的温度顿时骤降。 李景伸手指了指窗外道:“大明的制度有很多问题,就像外面的天气一样,让人伸不开手脚。平之啊,这些制度如果我不去改变,没人会想着去改变它们。我已经想好了,就算所有的人都反对,我也要推行这件事。不过依我看,这件事阻力再大,总大不过我罢黜儒家独尊吧?” 见李景突然推开窗户,苏衡吓了一跳,急忙跑过去将窗户合上:“大帅,您小心着凉,您去年生了一场大病就是因为着凉引起的。” 李景回身笑了笑,轻轻拍了拍苏衡的肩头。 看着李景平和的笑容,苏衡心中不由一阵热血上涌,脱口说道:“大帅,不管多少人反对,学生都会支持您,哪怕死,学生也绝不退缩。” “哦?”李景微笑着看着苏衡。 苏衡接道:“大帅胸怀天下,不计个人得失,实是我辈楷模,孟子云: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学生不才,愿追随大帅,为天下苍生计。” “好!好一个虽千万人吾往矣!我辈男儿正该有此气魄。平之,只要你有此心,便可不惧任何艰难。”李景赞道。 “学生必定谨记大帅教诲,学生这就誊写材料。”苏衡道 李景笑着点了点头。 许是有了动力,苏衡运笔如飞,没用多久,便将资料誊写出来。 见苏衡写完,李景道:“派人将沈正、周衡臣、杨柳风、袁枢等阁臣请来。” “是!”苏衡闻言,疾步来到签押房,命书办前往请人。 少顷,沈正等人来到李景书房。 待几人见过礼,李景摆手示意众人坐下,然后让苏衡将誊写的资料分发给众人。 “我准备成立大明医药总局,这是医药总局的架构,你们看一下。”李景说道。 众人闻言,急忙展开资料,认真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众人不由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见众人尽皆不语,李景笑道:“说说你们的看法吧。” 沈正等人对视一眼,相互从眼神中看出对方的意思。 沉吟了一会儿,沈正说道:“大帅,太医院不是好好的么,干嘛要成立什么医药总局?现在国家财政困难,人手亦不充足,大帅是不是再想一想?” 李景笑道:“是啊,财政困难,人手不足。可是有些事情是等不得的,早一天做,就会多一些人受益。” “大帅要成立的这个部门以前从没听说过,不知大帅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念头的?”杨柳风笑道。 “呵呵,今天才有的这个想法。”李景笑道。 沈正闻言问道:“怎么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岳父,您还记得丁狗剩么?”李景不答反问道。 沈正忙道:“记得,怎么不记得,丁狗剩是咱们在红山岭时的老兄弟。他怎么了?” “丁狗剩前段时间差点就没了。”李景说道。 “怎么回事?怎么会差点没命?”沈正惊道。 李景当即把张二蛋来看自己时说的跟沈正讲了一遍。 最后李景说道:“本来呢,我只想制定一条关于处罚贩卖假药的律法的,不过我询问了胡太医以后才知,大明的医药管理竟有诸多的弊病,单纯制定一条触犯贩卖假药的律法怕是治标不治本,因此,我思之再三,才决定从根本着手。” “大帅革除弊政我们绝对支持,可是您这好像有些过了吧?大明医药弊政由来已久,绝非成立一个新部门就能革除弊政,依我看,治理医药弊政当循序渐进,不可用力过猛,否则的话,恐生事端啊!”沈正接道。 “恐生事端?能生什么事端?你怕那些医生不看病么?”李景笑道。 沈正道:“虽不敢肯定,却不能不防。” 李景点点头,看着杨柳风问道:“你是什么看法。” 杨柳风看了看沈正,又看了看袁枢,蠕了蠕嘴,终于没有出声。 “伯应兄,你的看法呢?”李景转向袁枢问道。 “沈大人所言甚是,此事确需慎重。”袁枢说道。 李景又看向周衡臣:“你呢,你什么看法。” 周衡臣拱了拱手道:“大帅想做什么,下官都鼎力支持,不过沈大人刚才所言确是老成谋国之言,下官以为,大帅还是应该考虑一下沈大人的意见。” 李景笑了笑:“你倒是两头不得罪。”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接道:“其实你们都不赞同我的这个举措是吧?” 见众人默不作声,李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接道:“其实这也难怪,我岳父家境殷富,从来就不担心找不到好医生,伯应兄更不必说,官宦人家,更不会随便找医生回家看病。至于衡臣,衡臣乃是进士出身,出仕便任县令,若是家人有病,自也不会随便找医生看病。”顿了顿,李景转向杨柳风:“可是你呢?慎行,你以前的经历不会忘记吧?难道你也反对我的举措?”杨柳风忙道:“禀大帅,学生以前家境贫寒,老父病重之时,曾经连医生都抓不起,学生从没忘记以前的经历。” 第六百七十六章 揣摩 李景轻轻摇了摇头:“不是请不起医生,是请不起好医生,或者说是请不来好医生。” “是!”杨柳风道。 看了看周衡臣,杨柳风接道:“陵川并没有多少医术高明的医生,仅有的几位医术高明的医生,基本都是为官员和富商们治病,根本轮不到我们这样的人家。” “你现在身居高位,治病用药是再不用担心了。”李景笑道。 杨柳风闻言,忽地起身跪倒在李景面前:“大帅,学生从没忘记大帅的教诲,绝没有忘本。大帅革除医药弊政便是为了造福万民,学生自然竭力支持。” “慎行,你起来,我跟你说这些并无责怪你的意思。”李景摆了摆手道。 待杨柳风起身,李景看了看众人道:“我知道你们为何反对我成立医药总局,无非是因为新成立的这个部门分薄了你们的权力和利益。”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接道:“其实这个新成立的部门能分薄你们多少权力?多少利益?难道你们连这点权力和利益都舍不得么?” 听李景淡淡地口气,沈正等人心中俱是一凛,同时起身躬身说道:“大帅,我等绝无此意。” 李景摆摆手:“你们跟着我都有些年头了,我是什么人你们应该很清楚,当初,我也曾把自己的志向告诉过你们,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志向,你们呢,你们的志向都忘记了么?” “大帅!”沈正等人闻言大骇,齐齐跪倒在地。 扫了众人一眼,李景轻轻叹了口气:“我现在已是位极人臣,凭我手中的权力,便是当皇帝也不是不可能,可是我从来没有考虑这件事。若说钱财,我最多的时候,家里有近千万两银子,便是用来打水漂,这辈子怕是都打不完。 可是你们看看我的居所,跟你们的家相比,只能算是个茅屋,我是吝啬不舍得花钱么?我的钱都花在了哪里你们不是不知道。 你们说我这么做图的是什么?图青史留名?我不是说大话,凭我以前做的那些事,哪一件都可以让我青史留名。可我为什么还要折腾? 诸位大人,人生百年,不过白驹过隙,既然做了这个位置,就该做点事情出来,些许权力和利益值得你们这么认真么?” 听李景的口气越来越淡,沈正等人心中惊惧,伏地不住磕头道:“大帅,我等知错,请大帅责罚。” 李景摆摆手:“我有些累了,你们回去吧。” “大帅!”沈正等人伏地呼道。 “去吧,我今天为这件事考虑了一天,又费了好大的劲弄这个章程,确实累了,想休息一会儿。你们的意见我会考虑的,你们先回去吧。”李景淡淡地说道。 “大帅,我等回去就开始研究这件事,等我们弄好了,马上奏报大帅。您先休息。”杨柳风急道。 李景摆摆手,起身往偏室走去。 见李景离开书房,杨柳风等人方才起身。 几人对视一眼,把资料收拾起来,随即出了书房。 到了书房外面,沈正说道:“到我那里坐坐?” 众人点点头,一行人来到户部衙门。 到了书房,沈正命人送上茶水,将下人屏退后,沈正说道:“今天大帅的态度大家都看明白了?咱们商议一下这事儿怎么办吧。” 袁枢摇摇头道:“今天大帅的态度好像有些不对头,以往要是大家意见相左,大帅一般都会耐心跟咱们沟通,而且会尊重我们的意见,可是今天却只说了几句就不说了,很有些心灰意冷的意思。” 杨柳风摇摇头:“我看不是心灰意冷,而是有些失望。” “这事儿咱们得好生琢磨琢磨,别忘了咱们今天的地位是怎么来的,大帅能把我们扶持起来,也能把我们打回原形。”周衡臣接道。 杨柳风说道:“诸位大人,我看什么都别说了,就按大帅的意思办吧。” 袁枢摇摇头:“现在不是照不照办的问题,而是我们要把大帅的心思弄明白,要知道以往大帅要做什么决策,必定先跟我们商量,然后大家集思广益,把章程制定出来,可是今天大帅自己就把章程弄好了。” 取出资料,袁枢轻轻抖了抖:“你们看,这份章程虽然只是框架,可是肯定没少费大帅的心思,大帅说他用了一天时间考虑这个问题想必不假。但是大帅为什么不跟我们商议呢?难道说不信任咱们?” 杨柳风轻轻摇了摇头:“我觉得大帅不可能不信任咱们,如果连咱们都不信任,大帅还能信任谁?我认为,大帅是不想劳烦咱们。” 顿了顿,杨柳风接道:“现在已是年末,沈大人所领的户部忙着统计各地的收支账目,周大人的吏部忙着各地官员的考成,下官的刑部要清理各地的刑狱案子……可以说,各部都忙得屁股打转,大帅是不想再给咱们添麻烦,因此才自己把这个章程弄了出来。” “照杨大人这么说,大帅是为了体谅咱们,可是大帅今日为何对我等如此冷淡?”袁枢不解道。 杨柳风轻轻叹了口气道:“咱们大帅是什么人?要说洞悉人心,咱们这些人加起来也不是大帅的对手。大帅必是早就猜出咱们会反对成立医药总局,因此把事情的厉害关系讲完之后,便跟咱们讲出身,讲志向,至于大帅最后说要好好考虑我们的意见,然后独自离去,依我看,大帅这是以退为进。” “以退为进?”众人闻言不由沉思起来。 过了一会儿,袁枢说道:“要是这样的话,那这件事就大有商榷的余地了。” 杨柳风摇摇头:“怕是没有商榷的余地,其实大帅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说些许权力和利益值得我们这么认真么,就是要点醒我们不要贪恋这点权力和利益,如果我们没有领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那大帅对我们可就真的失望了。用周大人刚才的话说,就是大帅很有可能会把我们打回原形。” “对我们大帅没必要用这样的心机吧?”袁枢疑惑道。 杨柳风叹了口气道:“此一时彼一时,以前我们对大帅可以说是惟命是从,可是现今我们各个身居高位,而且每人都有一个利益圈子。 诸位大人别怪我说的太直,这种事大家都心照不宣,大帅心里更是明镜似地。你们说,这种情况下大帅还能像以前那样跟咱们毫无顾忌地说话么?” 众人闻听顿时默然,一时间屋内只有众人默默喝茶的声音。 轻轻叹了口气,杨柳风放下茶杯说道:“诸位大人,我也不瞒你们,这些年,我一直在研究大帅这个人,可是到如今我也没明白大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帅权势之盛,可以说便是太祖成祖两位先帝亦不过如此,甚至说还有过之。可是若论放权,则历朝历代的皇帝都远远不及大帅。 诸位大人都是通晓史书之人,应该知道,历朝以降从未有如我们几个这般有权的阁部大臣,很多政务俱由我们一言而决,由此可见大帅根本就不恋权势。” 众人默默点了点头。 杨柳风接道:“若论钱财,大帅身家千万,便是陶朱公(范蠡)也不过如此。你们莫要以为我在拍大帅的马屁,大帅的身家看似是两位夫人挣下的,可是背后若无大帅出谋划策,两位夫人哪有那样的眼光经营那些产业。” 沈正点点头:“慎行此言不虚,大帅于经商的眼光确实独到,而且极有魄力,与大帅相比,我沈家经营的那些产业实在不值一提。” 杨柳风接道:“而比起陶朱公的三聚三散,大帅的风格显然更高,陶朱公是把钱财散于乡亲百姓,而大帅则是把钱财用于国家,每每国家陷于困境,大帅便慷慨解囊,当真是视钱财如粪土。 你们说,大帅不恋权势,不恋钱财,那他为的是什么? 我当初认识大帅的时候,大帅说他要挽救大明,挽救这个国家,还要让大明强盛,要让大明万民衣食无忧。 我们可以看到,大帅前一个愿望已经实现,现在就剩下后两条了,而现在大帅正在为实现后两个目标而努力。 诸位大人,这个时候如果我们为了一些小小的权力和利益阻挠大帅推行新政,以大帅的铁腕手段,必定容不下我们。” 苦笑了一下,杨柳风接道:“在别人眼中,我们是大帅的嫡系心腹,一个个手握重权。 可是我们自己不能这么想,我们自己应该明白,当我们全力辅助大帅推行新政的时候,我们是大帅的心腹,可当我们成为大帅推行新政的阻碍的时候,那我们就是大帅要打压的政敌。 大帅是怎么对待政敌的不用我跟大家多说了吧? 衍圣公孔胤植怎么样?那可是世代受封的孔圣人的嫡系子孙,可大帅说免就免,说下狱就下狱。我估计三审三决之后,能不能保住命都难说。”“至于衍圣公这个爵位嘛?”杨柳风冷笑一声道:“只要大帅的政令不变,孔家的后人是永远别想再借祖宗的余荫封爵了。”听了杨柳风的话,众人尽皆默默点头。 第六百七十七章 心腹 过了一会儿,沈正道:“好了,杨大人说了这么多,想必大家都听明白了。我是济民的岳父,济民这个人的性格我还是了解的,这辈子除了节寰公能左右济民的想法,再无一人能动摇济民的决心。 所以大家要是不想成为济民的政敌,最好还是遵循济民的意思办。我可以很坦率地告诉大家,济民要是真把我们当成政敌,就连我这个岳父他也不会手下容情。” 杨柳风笑了笑道:“要说能手下留情的,恐怕只有伯应兄了,毕竟伯应兄乃是节寰公的后人,大帅这个情面肯定是要给的。” 袁枢苦笑道:“慎行兄取笑了,袁某如果成为大帅的政敌,就算大帅因为家父的情面对我手下容情,可我死后哪有颜面去见家父。” “既然大家都没有别的想法,那就按照大帅的意思办吧。”周衡臣说道。 拿着手里的资料周衡臣看了看,然后接道:“不过大帅所写的这份章程只是一个框架,我们要尽力把这份章程完善出来,这样大帅才知道咱们是在用心做事而不是敷衍。” 众人闻言尽皆点头。 顿了顿,周衡臣接道:“只是大家现在手里都有一大摊子的事情要做,而且这些事都是不能耽误的,我看咱们就晚上凑在一起完善这份章程吧。” “也只能如此了。”沈正点头道。 “要不要告诉大帅一声,不然的话,大帅以为我们将此事搁置起来,怕是不妥吧?”袁枢沉吟道。 “如果告诉大帅,会不会让大帅以为我们有邀功之意?”周衡臣迟疑道。 沈正闻言轻轻摇了摇头:“诸位大人,如果大帅连咱们几个做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你们觉得大帅能坐稳这个位置么?” 笑了笑,沈正接道:“咱家大帅虽然没有像太祖皇帝那样把锦衣卫的探子安插的无处不在,可是各个衙门肯定有大帅的眼线。咱们几个现在聚在一起商议事情,要不了多久大帅就会知道。” “沈大人的意思是大帅派人监视咱们?”袁枢惊道。 沈正摇摇头:“大帅还没有那么无聊,是下面的人自作主张干的。” “你是说马五?他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派人监视咱们。”袁枢怒道。 沈正看了看袁枢,笑着摇了摇头:“伯应啊!看来你是不了解马五这个人。马五这个人怎么说呢,跟陈大虎和刘二愣一样,马五只对大帅忠心,为了大帅,马五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实际上大帅最信任的就是马五,陈大虎,刘二愣还有柱子这几个人,你看看大帅给他们安排的职务就能看出来。 柱子掌管着京城的卫戍部队,大帅等于是把身家性命都交给了柱子,可见大帅对柱子的信任。 陈大虎是江浙总督,江浙乃是大明的粮仓,其重要性不用我说了吧?而国家每到艰难的时候,陈大虎都竭尽全力调集江浙的物资以解大帅的困境,由此可见陈大虎对大帅的忠心。 刘二愣是福建布政使,掌管着大明东南的门户,也是大明对外贸易的门户,其重要性可想而知。 马五负责大明的情报机构,情报局负责对外情报,安全局负责对内情报,可以说大明发生任何事情都瞒不过马五的耳目,只看马五重不重视。 一个军队,两个地方,一个情报,这四个人掌握了大明最关键的部门,所以我说大帅最信任的就是这四个人。 别看咱们几个身居高位,从地位上看比这四个人为高,但要说在大帅心中的地位,却是不如这四个人。” “那高奇呢?高奇可是军中第二号人物,难道说大帅连高奇也不信任么?”袁枢问道。 沈正笑了笑:“高奇无论是能力还是为人都没有任何问题,对大帅也是忠心耿耿,可惜就是太过小心谨慎了,还有曹文诏也是如此。 大帅这个人你们应该了解,他从不忌讳自己的出身,对大家一直如兄弟一般看待,可是除了柱子,陈大虎,刘二愣还有马五等有数几个人敢把大帅当兄弟,我们这些人谁敢? 高奇和曹文诏就是因为太小心了,反而令大帅对他们没有马五等人那样亲近,至于信任却是没有任何问题,不然的话高奇也不会成为军中的二号人物,曹文诏也不会屡屡被大帅委以重任。要知道这两人掌握的可是军队,不是大帅信任的人,大帅怎么可能把重兵交给他们掌管?” 顿了顿,沈正接道:“我接着说马五这个人,马五是大帅一手调教出来的,大帅当初派他进京收集情报,马五广撒钱财,在京城收买了一大批人为他打探消息,这其中有很多是各部衙门的吏员。 大帅掌权以后裁撤锦衣卫和东厂,成立情报局和安全局,当初为马五收集情报的人就被编入安全局,也就是说,各部衙门里很多人其实是安全局的人。因此,咱们做的很多事情马五都知道。” 众人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这些人当中沈正跟随李景最早,在李景没发家的时候就跟着李景,很多事情比他们更清楚。 想到自己做的很多事情马五都知道,并且可能报告给了李景,这些人的心中一时不免惴惴。 沉默良久,袁枢说道:“马五这么干,大帅难道就由着他?” 沈正笑了笑:“马五虽然对大帅忠心,却不是傻瓜,什么事情该汇报,什么事情不该汇报他心里还是有数的。你以为他会把那些不足挂齿的小事说给大帅听?让大帅为这些小事烦心? 我可以明告诉你们,就算咱们贪赃枉法了,马五都不会汇报的,因为这事儿属于都察院的权限不归他管,他要汇报这样的事情,大帅就算不责罚他,也必定要臭骂他一顿。 马五只会跟大帅汇报咱们是不是结党营私,是不是对大帅不忠。 但是咱们这些人能有今天全靠大帅提携,大家对大帅的忠心自然毋庸置疑。而在对大帅忠心的前提下,咱们提携一下自己的亲信,大帅是不会跟咱们计较的,所以大家完全不必担心。 至于有时候大家跟大帅的意见相左,那只是政见不同,最终都是为了国家好,大帅不是容不得不同意见的人,他自己也说自己不是什么事情都正确,所以大家也不必担心。” 杨柳风接道:“大帅能容得下不同政见,但是容不下因为私利与他产生不同的政见,就像这次成立医药总局,大家明知道大帅是为万民着想,却因为自己的权力被分薄,因此不赞成成立医药总局,这是大帅不能容忍的。” 沈正摆摆手:“慎行,这事已经说过了,大家已经达成了共识,就不必再说了。” 接着沈正又道:“我刚才跟大家说这么多是想告诉大家,咱们根本不必跟大帅汇报,只要咱们用心做事,不告诉大帅,大帅也能知晓。” 众人闻言均默默点了点头。 抬眼看了看天色,杨柳风道:“天色已经不早了,我看咱们就不必走了,我让人到祥鹤楼订些饭菜来,咱们就在这里吃,吃完了就开始研究怎么完善大帅制定的章程。” 沈正拿起材料看了几眼道:“这里面还涉及了制定新的律法,还有监管方面的问题,我看把虞乐亭也叫来,他管着都察院和大理寺,咱们得听听他的意见。” 杨柳风笑了笑:“我觉得应该把监管这一块从医药总局里面划出去,不能让医药总局的人既管理又监督,那样他们就方便从中上下其手了。” 袁枢笑道:“想来大帅也是这个意思,嘿嘿,咱们几个是要交权,虞乐亭是分权,虞乐亭自然全力支持大帅,大帅怕他跟咱们争执,所以才没把虞乐亭叫过来。” 沈正笑道:“其实,也不能说全部交权,大帅虽说让懂医的人负责这个部门,可是那些医生有几个既懂医药又懂处理政务的?因此,这个部门少不得要吏部安排人协助管理。而财务方面的事情肯定也需要有人处理,就是说户部肯定要安排人。至于医生考选,也需要礼部派人统筹。所以虽然医药总局的事务以后不归我们管,但我们却可以安排一些人手进入这个部门。” “沈大人所见极是。”周衡臣笑道。 杨柳风沉吟了一会儿也笑道:“其实,这个医药总局只能说不归各部管辖,却不能不归内阁管辖,而咱们都是内阁成员,就是说,最终这个医药总局还得归我们管。” “正是。”众人闻言齐声大笑。 “你们说,这一层关系大帅会想不明白么?那刚才大帅为何会那样跟咱们说话?”袁枢疑惑道。 杨柳风沉吟道:“我觉得大帅可能是想借着此事把各部的权力削弱,毕竟咱们不可能一直兼着各部尚书的职务,而最有可能接替咱们的人就是各部的那些副职,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咱们提拔上来的,可以说都是咱们的人,大帅现在把权力分出去,这些人继任以后自然无话可说。” 周衡臣点头道:“慎行所言有理,其实依我看,大帅一直在削弱各部的权力,这从大帅以前设置的那些部门就能看出来。 不说别的,就说大帅设置的财政部和人口土地部,等于是把户部的财权分出去大半。 工部的下面成立了水利部,原来的军械局划入到大都督所辖的装备部,要不是今年山东和河南闹蝗灾,大帅还要成立路政部。 礼部下面成立了教育部,原来的鸿胪寺改为外交部。至于原来兵部的权力早被大都督府取代,而大都督府又下设了军政部和参谋部还有后勤部和装备部。暂时没动的就是吏部和刑部,不过我看也快,等这两个部门再分出几个部门,大明各部的权力基本就分散的差不多了,这样各部尚书就再也无法跟内阁大臣抗衡了。” 第六百七十八章 制定细节 “周大人多虑了,无论大帅怎么分散权力,也要有人帮他分担政务,而能分担政务的只能是内阁副总理大臣,也就是咱们这些人。”杨柳风笑道。 周衡臣笑笑道:“这话说也是。” 沈正轻轻拍了拍手,一名书办走进书房,沈正吩咐了几句,那书办应了一声自去安排。 待书办出去,沈正接道:“监管的事情等虞大人来了再说,咱们先确定一下医药总局的架构。” “依我看,医药总局还应该再细分一下,医和药最好还是分开,管医的是一个部门,管药的是一个部门,这样权力再次分散,比较符合大帅的心意。”杨柳风道。 袁枢点头道:“杨大人说的是,我看在医药总局下面设一个医务部和一个药务部,涉及到医生方面的事情由医务部管辖,涉及到药物方面的事务由药务部管辖。” “就按袁大人说的办,慎行,你来执笔,咱们想到哪里都先记下来,细节慢慢商榷,先把大的架构定下来。”沈正说道。 “是!“杨柳风忙道。 在这些人当中,沈正年纪最长,杨柳风的年纪最小,而且杨柳风是沈正举荐给李景的,对杨柳风有提携之恩。 另外,虽然现在大家同为内阁成员,不过杨柳风在户部兼着差事,算是沈正的下属,因此,沈正吩咐杨柳风做记录并没有什么顾忌,大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当然,户部肯定是有负责书写的书办的,不过沈正等人现在商议的事却不能让太多人知晓。因为谁都知道,新成立一个部门必然会进行一次人事调动,而人事调动的权力就掌握在这几个人手中,这消息要是传出去,几个人家里的门槛怕都要被人踩烂了。 而在李景没有拍板之前,这几个人谁敢应承人事安排的事情,拿李景的话当耳旁风么? 既然不能应承,那泄露这个消息就是给自己找麻烦,因此书写方面的事只能自己动手。 沈正等人都属于实干性的官员,而且大家都久在地方,对基层的事务十分熟悉,大的框架有了,很快便把细节敲定下来。 等沈正等人把医务部和药务部的章程制定完,虞乐亭方才匆匆赶来。 跟众人见过礼,虞乐亭忙问:“不知几位大人找我何事?” 袁枢笑了笑,将李景要成立医药总局的事情跟虞乐亭说了一遍,然后把大家拟好的章程递给虞乐亭。 虞乐亭摇摇头道:“这事几位大人定就行了,我那边还一大摊子的事儿呢,就不跟你们掺合了。” “你这什么话,现在谁手里不是一大摊子的事儿,我们几个到现在可都没吃饭呢。你别啰嗦,赶紧看,这里面你的事情可不少呢。”袁枢笑道。 “能有我什么事儿。”虞乐亭笑道。 说着接过资料认真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虞乐亭不由讶然道:“怎么你们准备把监管的事交给我?你们想累死我啊,我现在管着都察院和大理寺,我不瞒你们,我现在案头上的公文都快堆成山了,我哪有时间管这个啊!” 袁枢摇摇头道:“俊扬,你不要得了便宜卖乖,我跟你说,我们几个今天在大帅那里因为反对成立医药总局可是都吃了挂落。” “你们反对成立医药总局?”抖了抖手里的资料,虞乐亭疑惑道:“这个医药总局可以说是为万民谋福祉的好事啊!你们为什么反对?” “是好事不假,可是这个医药总局不是咱们动动嘴就能成立的,钱从哪里来,那么多官员从哪里弄。”袁枢苦笑道。 虞乐亭摇摇头:“伯应兄,你这话说的不对,难道说国家没钱,没有官员,这件事就不做了么?咱们完全可以一边把章程弄出来,一边选拔人才。 医生的考选归你管是吧?是,大帅拟的这份章程里说要把考选医生的权力从礼部剥离出来,可现在医药总局不是还没成立么?你的权力不是还没有被剥离出来么?你完全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在国内选拔一批医生出来。 至于钱的问题,在医药总局成立以前,这段时间沈大人不会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吧?毕竟有太医院的底子在,用不着花多少钱。” 沈正摇摇头:“俊扬,你想的太简单了,你看看大帅拟定的章程,大帅还要在各地成立医院,这可不是一个钱两个钱能搞出来的。 我们可以把太医院改成京城皇家医院,可地方呢?大明全国一千五百余个州县,哪怕一个县只建一座医院,一座医院就算两千两银子,就需要三百万两银子。三百万两银子啊!我从哪弄这么多钱?” 虞乐亭笑道:“沈大人,我虽不懂财务,却也知道这事儿没你想得那么复杂,大明有一千五百多个州县不假,可是你干嘛非得重新建医院呢?那些开药铺的,开诊堂的,你整合一下不就行了么? 而且这件事根本用不着你亲自去做,咱们给各省的布政使下文,或者让通政司的人给各地下文,让各州县衙门出面整合这些药铺诊堂,不很简单地一件事么?” 众人闻言大笑。 在座诸人都是才智过人之士,虽说偶尔会一时转不过劲儿来,但是只要有人稍作提醒,马上就能明白其中的关窍。 一时间众人纷纷出谋划策,只一会儿工夫,便把如何整合地方的药铺诊堂的方案拿了出来。 这时祥鹤楼派人送来膳食,众人用过膳之后稍事休息了一会儿便继续商议,这一夜竟然把药务部的详细方案给搞的差不多了。 沈正等人通宵达旦地制定医药总局的各项章程,李景这一夜也没怎么休息。 如杨柳风和沈正所言,李景确实对大家搞了一手以退为进的把戏。 李景把自己的意思跟大家说清楚了,而大家依然反对,虽说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于个人的利益,但此时大明要做出这样大的动作也确实有极大的困难,对此李景还是理解的。 不过李景必须要表明一个态度,或者说再次向大家重申一下他的志向,也借此警告一下大家不要因为私利而罔顾老百姓的利益。 李景很清楚,他如此冷淡地对待大家,对大家肯定会有极大的触动,但是李景也没有把握大家能马上转变态度。 因此,沈正等人离去以后,李景便开始密切关注这几个人的动向。 李景知道沈正等人结伴到了户部衙门,然后关上门议事,但是李景不知道几人商议的是什么?可是说这个时候李景是很揪心的,李景很怕这几个人铁了心反对成立医药总局,那样的话,李景就要考虑是跟这几个人妥协,还是将这几个人拿下。 随后李景得知虞乐亭被沈正请到了户部衙门,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李景先是错愕了一会儿,不过李景略一思忖,终于长长送了一口气。 虞乐亭管着都察院和大理寺,这两个衙门都属于执法衙门。 沈正等人还没有糊涂到联合执法衙门反对自己的政令的程度,因为那样可就不是反对李景政令那么简单了,那等于是要逼李景下野,那就是找死了。 既然不是联合虞乐亭反对自己,那就是找虞乐亭商议如何成立医药总局的事。 又过了一会儿,李景得知祥鹤楼往户部送饭菜,到这时,李景更加笃定沈正等人是在商议成立医药总局的事情。至此,李景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到这个时候,李景也开始把精力放在如何成立医药总局上面。 现在的情形来看,需要准备的事情太多,年前是不可能成立医药总局的,甚至来年上半年都未必能够成立,那么在此之前,要把宣传工作做好,比如说要通过报纸宣传朝廷要颁布处罚贩卖假药的律法,要让那些贩卖假药的人知道,朝廷要拿这些人开刀了。 这些人要是识趣儿,就会马上停止这种行为,要是继续贩卖假药以牟取暴利,那就不用客气了,该抓的抓,该杀的杀。 而在宣传的同时,还要对全国的医生进行重新考选,合格地授以医生资格,不合格的直接取消其医生的资格。 不过在医药总局没有成立以前,还得由礼部进行主持,毕竟礼部有主持考选的经验,太医院的人现在还没有能力主持这样的大事。 当然,这次考选的考官不能再由礼部的人担任了,要让太医院里面医术高明的医生担任考官。只要能选出一批医术精湛的医生出来,那下一步的事情就好办了。 应该说,李景所想与沈正等人所想基本上是不谋而合。 忙了大半夜,李景终于搞出一份详细地考选医生的章程出来,随后李景得知,沈正等人刚刚散去。 李景看了看时辰,不由苦笑一下,没想到这几个人竟然也忙到这么晚,看来自己说的那些话,对这几个人确实起到了警示的作用。不过只要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就行,用得着这么拼命么?袁枢,杨柳风,虞乐亭这么干还能挺得住,毕竟这几个人正是年富力强,可是沈正和周衡臣的年纪却不小了,尤其沈正已经六十多岁了,也这么折腾,身体能受得了么? 第六百七十九章 心计 正思忖间,李景猛然想起自己昨天的晚课竟然忘了做,摇摇头,李景苦笑了一下,自己忙的连晚课都忘记做了,沈正又如何会考虑身体吃不吃得消? “大帅,您忙了一夜,学生让人弄点吃的,您垫垫肚子?”苏衡端着茶杯进来说道。 李景摆摆手:“算了,早课的时间快到了,等我做完早课再说。” “大帅,今天的天气比昨天冷得多,而且看样子可能要下雪,您还是别去水云榭了。”苏衡忙道。 “哦?是么?”李景起身来到窗边,推开窗户,抬眼看了看天色,只见天空黑漆漆地一丝星光也无。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说道:“下雪好啊,这些年每到冬天我都盼着下雪,可惜虽然每年冬天都下雪,可每到夏季便会干旱。唉!希望今年不要再干旱了。” 说罢李景双手合什,望天拜了拜。 拜完,李景说道:“今天就不去水云榭了,我在院子外面练一练吧。” 将身上披的大氅解下交给苏衡,李景走到院外,慢慢打了一遍拳。 待李景收拳,苏衡已经将水和毛巾等物准备齐备,等李景洗漱完,苏衡又命人把膳食送上,李景笑了笑,就着小菜喝了碗粥。 “大帅,今天的事情不少,现在离天亮还有半个多时辰,您歇息一会儿吧。”待李景吃完,苏衡边收拾边道。 李景微微点了点头:“前些天科学院那边传来消息,说蒸汽机进入最后的测试阶段,估计这两天就会有结果,我小睡一会儿,等天明咱们到科学院去看看。” 听李景答应休息,苏衡急忙到后室将行李铺开,然后服侍李景就寝。 也许是这一夜太过劳神,李景这一觉直睡了两个时辰才醒来。 等李景洗漱完毕来到书房,却发现马五正在书房等候。 “五哥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李景瞪了苏衡一眼道。 马五笑道:“是我没让平之叫您的,您别怪平之。” 李景摇摇头:“五哥来找我,必是有大事,怎能因为我睡觉耽误了正事?” 马五笑道:“这次连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只是接到下面的人汇报,前来跟大帅说一声。” “哦?什么事?”李景奇道。 马五笑笑,把目光看向苏衡。 李景微一沉吟,对苏衡道:“平之,你先回避一下。” 苏衡点点头,转身出门,命侍卫守住房门,不得放人进来。 待苏衡出门,李景看向马五道:“什么事?” “是这样,昨晚我的人发现沈大人等人在户部衙门议事议了大半夜,而沈大人等人此前从您这里出去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马五低声说道。 马五在各部衙门安插了手下李景自然清楚,本来李景是准备让马五把这些手下撤出来的,不过思虑再三,终于没有撤人。 毕竟现在朝中大部分官员还是朱由检当权时任命的,对这些大臣李景也不能完全放心,有这些密探在,就可以随时掌握这些人的动向。 好在马五在各部安插探子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倒也不至于闹得人心惶惶。 其实沈正等人原本不在这些密探的监视之列,不过有一次密探们发现户部的官员把订单交给了沈正的弟弟,密探们经过仔细调查才知道是沈正授意。如此大事密探们不敢隐瞒,便汇报给马五,马五权衡再三,又把此事汇报给李景。 李景得知此事以后,并未追究沈正徇私,也未斥责马五派人监视沈正,但是这个不表态其实就是默许。于是从那以后,安全局的密探便连沈正等人也监视起来。 沈正以前倒是没想到马五竟然会派人监视他,直到有一次李景跟沈正单独会面时,隐晦地点了点沈正不要再为弟弟牟利,沈正这才知道有人把自己做的事情告诉了李景。 这样的事情下面的人是不会举报沈正的,毕竟沈正是李景的岳父,而且沈正交给弟弟的订单并没提高价钱,朝廷并未遭受损失,只能说是照顾一下亲人的生意,严格地说并不算徇私。下面的人敢拿这样的事举报沈正,那是不想干了。既然不是下面的人举报,那只能是部里的人,而部里的人只有安全局的探子才会举报。 别看沈正是李景的岳父,是内阁副总理大臣,但是对安全局却无可奈何,因为情报局和安全局隶属于军政部,并且只对李景负责,不光内阁管不着他,就连高奇都管不着马五。 得知自己被监视,沈正虽然不悦,却也无话可说,毕竟他做得很多事情传出去对李景会造成很大影响,现在李景不追究他,已经是给了他极大的面子,他要找马五理论,那是自找不自在。 由于沈正没跟马五计较这件事,安全局的人认为沈正不敢把他们怎么样,胆子顿时大了起来,什么事情都向马五汇报。 对此沈正自然不是一无所知,对安全局渐渐开始不满。于是便借着此次机会,把安全局监视大家的事告诉袁枢和杨柳风等人,希望大家能一起给李景施压,令马五约束手下。 果然,沈正跟众人讲完以后,大家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不过大家也知道现在不是跟李景理论的时候,大家刚刚反对李景成立医药总局,李景对大家正有些不满,这个时候跟李景说这件事,只能会激起李景更大的不满。现在当务之急是把医药总局的章程拟好,以挽回李景对大家的信心。 至于沈正把所有的下人屏退虽说是为了保密,同时也是给安全局的人做了一个扣。 因为大家深夜密谋不是反对李景,而是商议成立医药总局的事情,由于屋内只有沈正等人,安全局不知大家商议什么,只要汇报给马五,马五再说给李景听,等李景知道真相之后必定会斥责马五,给大家一个交代。 如沈正所料,安全局的人确实不知几人在商议什么,只是通过几人回来时的表情判断几个人商议的可能不是好事,于是报给马五,而马五得知以后也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这样的事马五自然不敢隐瞒,因此一大早便来到内阁,把此事告知李景。 却不知李景已经知道沈正等人密议的事情,并且做出了准确的判断。 此时听了马五汇报,李景顿时面露不豫之色。 沉吟了一会儿,李景说道:“五哥,你知道我当初为何要裁撤锦衣卫和东厂么?” 马五闻言一怔,随即点了点头道:“知道。” 李景道:“你知道就好,我不想安全局成为锦衣卫那样的机构,五哥,你要明白,如果大家知道自己被安全局监视,必定人心惶惶,无法集中精力做事,即使做事,也因为害怕出错而不敢放手大胆地去做。如果我们的官员做事的时候都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那大明如何中兴? 而且你的的手下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吧,竟然连阁部重臣都监视,要知道就连锦衣卫和东厂以前都不敢监视阁部重臣,你如果再不约束下属,安全部的人就会步锦衣卫和东厂的后尘,甚至比锦衣卫东厂还要过分。五哥,我不想到时再把安全部裁撤掉,所以你最好约束好你的下属。” “是!兄弟知错了。”马五忙道。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接道:“五哥,情报部门虽然权重,其实不是个好差事,很容易得罪人,而你的性格又是不怕得罪人的,因此必定四处受敌。 我在的时候,可保你全家太平,可我要不在了,难保继任之人不对付你,所以,五哥你行事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被人抓住把柄。 另外,你得跟骆养性学学,学学骆养性的自保之道。你看他,身为安全局的主管,京城的事情却全部推给你,他只负责地方事务。” 马五闻言笑了笑道:“大哥,马五心中只有大哥一人,至于别人,马五不认识他们是张三还是李四。大哥担心马五的安危,嘿嘿,我也不瞒大哥,马五能有今天,全靠大哥栽培,为了大哥的江山,马五死又何惧?还怕得罪人?” “五哥!好兄弟!”李景握着马五的手,用力摇了摇。 马五笑了笑接道:“不过大哥说的对,安全局那帮家伙确实有些不像话,什么人都敢监视,什么事情都敢打探,是该敲打敲打他们。大哥放心,我回头就整顿安全部,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职权是什么。” “五哥,你能这么想,我心甚慰。”李景拍着马五的肩头道。 马五笑道:“大哥,我也不想把老兄弟们都得罪光了,等到最后,除了大哥,连个跟我喝酒的人都没有。” “哈哈哈。”李景闻言大笑。 重重拍了拍马五的肩头,李景笑道:“要真有那一天,也只能怪你自己,谁叫你连老兄弟都监视,人家没骂你都是对你客气,你还指望人家跟你喝酒?” 马五笑着称是。 笑了一会儿,李景忽然正色道:“五哥,今天这事儿我就当不知道,你今天来也没跟我说过什么公务,只是顺道来看看我,你明白么?” 马五闻言,稍作思索,顿时恍然:“多谢大哥指点,兄弟明白了。” 李景笑了笑道:“你到高奇那里看看吧,跟他说一下西北方面的情报。”“是!兄弟这就去。”马五忙道。李景笑着挥了挥手,马五起身告辞。 第六百八十章 喜讯连连 临近年关,似乎上天也开始眷顾大明了,好消息一桩桩地送达李景的案头。 先是西北方面,曹文诏,洪承畴,卢象升三路出击,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整个河套地区,盘踞在河套一带的蒙古诸部落或是被驱逐,或者投降。 听到这个消息,李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河套地区面积有多大?那可是方圆数千里,曹文诏等人出兵不到两个月,路上行军就用了近一个月,剩下的时间便是绕河套走一圈都未必够用,曹文诏他们是怎么办到的? 不过洪承畴和卢象升随后送来的表功奏折打消了李景的疑虑,二人同时上书给曹文诏请功,盖因曹文诏到了归化以后,将麾下两万骑兵分成四路,李定国,孙虎头,祖大寿,吴三桂各领一军,各部之间保持五十里的距离,从归化城向西,一路平推。 在明军的利炮火枪面前,蒙古各部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到后来,蒙古各部已组织不起部队正缨明军之锋。 由于明军是四部齐头并进,这样一来,靠近黄河沿岸人口多的一些蒙古部落被内圈的明军击溃之后,向外逃跑的时候,不可避免地会遭遇到外圈明军的围剿。而且逃过了这一层还有下一层,等遇到最外围的明军的时候,蒙古各部还留存下来的人口马匹已经不多,这时别说抵抗,跑都跑不赢明军。 或许是为了争功,李定国,孙虎头,祖大寿还有吴三桂这四个人,以每日二百里的速度,仅用时半个月,便从归化打到宁夏卫。进攻速度之快,连曹文诏自己都没有想到。 等曹文诏想通知四人稳扎稳打的时候,四人已从宁夏卫给他发来的战报,四部共歼敌四万余人,俘虏近二十万人,牛羊马匹逾百万。 黄河外圈的蒙古势力被荡平,河内的蒙古人便无路可逃,看到洪承畴和卢象升的大军步步紧逼,无奈选择了弃械投降。靠着曹文诏的骑兵之威,洪卢二人兵不血刃便收复了河内地区。至此,盘踞河套一带逾百年的鞑靼部落彻底被明军消灭。 虽然洪卢二人没立下多少军功,但是要说治理地方的能力两人却远非曹文诏可比,就在曹文诏头疼如何处置那二十万俘虏的时候,洪卢二人已经开始把河内地区划分成一块块耕作区域,然后派新兵押解俘虏进驻这些区域进行春耕准备。 由于俘虏了大批蒙古人以及牛马,耕作的压力大大减轻,原本洪卢二人准备在河内地区投放五万新兵用于耕种,现在只需三万基本就可以完成耕种任务。 这样一来,用于耕种黄河外围的新兵就是七万人,再加上俘虏,来年能在河套地区耕种的人口远远超过李景的预期。 听闻这个消息,李景大喜,直说崇祯十一年的收官之战打得好,并当众赐曹文诏“无双良将”名号,又赐洪承畴和卢象升“上马治军,下马安邦”名号。 河套之战出乎意料的顺利,吕宋方面的军事行动也开始顺利起来,孙猛来信说,在艰难地绕过大片的森林和丘陵地带之后,大军开始向吕宋岛以北推进,由于北部地势平坦,估计要不了几个月便可占据吕宋岛全境。 由于在吕宋以北发现大面积可供耕作的土地,孙猛在信中说,张理建议来年暂缓用兵,全力耕作这些土地,这样便不需大明本土向吕宋进行粮食补给,同时还可反馈给大明本土大量的粮食。 看到这个消息,李景深以为然,当众称赞张理深知其心,知道大明出兵吕宋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更令李景惊喜的是,孙传庭派舰队护送回十余船货物,虽说大部分是香料,胡椒,椰子等当地特产,但是还有一船装载的却是珠宝玉石黄金白银等贵重物资。 原来,孙猛所部在往吕宋岛北部进军的时候,把沿途的小国或者是部落全部铲平,收缴了大量的钱财,而这些钱财恰好解了李景的燃眉之急。 另一个好消息是朝鲜方面岳托送回来的,岳托到达朝鲜以后,在朝鲜施行汉、满、朝鲜一体化待遇,很快收拢了大部分满人和朝鲜人的心。 另外,岳托秘密跟多尔衮等人进行沟通,由于多尔衮所部现在已是孤立无援,粮食棉衣等生活物资越来越匮乏,经过岳托多次劝说,多尔衮终于答应向大明投诚。不过岳托让多尔衮所部仍然打着大清的旗号,清剿不愿归属大明的朝鲜各部势力。 由于后一条消息需要保密,朝廷里面知道多尔衮已经投诚的人并不多,随后便有人弹劾岳托,说岳托暗地里资助多尔衮,通敌卖国,要李景将岳托撤职拿办。 对此李景也是极其无奈,既不能替岳托辩解,又不能真的把岳托撤了,只能对这些弹劾的奏章置之不理。 就在李景苦思如何解决此事之时,朝鲜方面传来消息,岳托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得知这个消息李景大惊,急忙询问岳托生病原因,方知岳托得知有人弹劾他,而李景没有给他明确的答复,其时满人刚归顺大明不到两年,岳托担心满人受他牵连,因此心里不免忧急。岳托的身体状态原本就不是很好,这一年在朝鲜劳心劳力,身体更是每况愈下,此时心急之下,顿时病倒。 岳托是满人当中难得的人才,其见识才具便是汉人也没几个能及得上他,正因如此,李景才把朝鲜的重任交给他。 听说岳托病倒,李景当即命太医院挑选最好的医生派往朝鲜,临走时再三交代,一定要把岳托治好。 不过李景也知岳托此次得病主要是心忧所致,也就是心病,所谓心病须得心药医,因此李景亲笔给岳托写了一封信,解释此前没有表态的原因,随后又找到朱由检,让朱由检赐予岳托一等忠诚伯的爵位,荫一子,想来岳托看过信以后,便可疑虑尽消,而封爵更是对他这一年的工作成绩的肯定。 虽然岳托生病令李景很是担忧了一阵,不过随后又有更大的喜讯传来:科学院的蒸汽机正式宣告研制成功。 相比前面几个好消息,这个消息更令李景振奋。 要知道蒸汽机的研究从崇祯四年,李景让徐光启组建科学院之时便开始立项,此后李景网罗到的人才基本上都参与了这个项目。 这么多人,花费了无数钱财,历时整整七年才终于建功,怎能不令李景振奋。 虽然此时的蒸汽机只能进行最简单的往复运动,而且消耗的燃料与其产生的动力完全不成比例,但是蒸汽机出现以后便可彻底取代水力冲压机,军械制造再也不必受制于季节和气候。 要知道用水力冲压机生产军械全靠水力,冬季是完全无法开工的,春季和秋季能开工的时间也不多,只有夏天雨季时期水量充足的时候才能全力开工。 正因为严重受到季节和天气的制约,因此军工厂的武器生产速度一直提不上去,大明近百万军队只有负责作战的主战部队才列装新式武器,新兵训练时只能用作战部队淘汰下来的武器。 另外,由于水力冲压机利用的是水的动力,落差越大,动力越足,因此军械制造厂必须建在水库的下方,这无疑会有很大的安全隐患,而要想消除安全隐患,必须修建排水泄洪工程,这方面的投入甚至比建一座军工厂还要高。 而蒸汽机取代水力冲压机以后,就没有这些弊病了,虽然需要消耗大量的燃料,但是跟蒸汽机产生的效益相比,这点消耗根本算不了什么。 因为蒸汽机不光可以用来生产军工,还可以民用,李景可是知道蒸汽机出现以后最先应用于纺织业,原本的手工纺织逐渐被机器取代,就此拉开了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序幕,可以说蒸汽机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李景虽然记不住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具体时间,但是大明现在就发明出蒸汽机,至少可以领先西方国家一百年。 美中不足的是,李景只懂蒸汽机的最基本的原理,只能给大家提供一个大概的思路,下面的人直到研制成功,也没有具体的理论依据。 这就意味着,很长一段时间内,大明的蒸汽机技术是无法得到提高的。 不过李景相信,随着越来越多的外国科学家来到大明,大批大明的科技人才掌握了物理和数学知识以后,蒸汽机技术便会得到提高。 在亲往科学院观看了蒸汽机试车以后,李景当即下令重赏所有参与蒸汽机研制的工作人员,除国家奖赏之外,李景个人又拿出十万两银子奖赏众人。 随后,李景令负责蒸汽机研制的人成立蒸汽机制造工厂,全力生产蒸汽机,然后用蒸汽机取代水力冲压机。 同时李景又让人研究如何把蒸汽机技术运用于纺织业。很显然,这又是一个难题,因为要想把蒸汽机技术运用于纺织业,首先要研制出新式的纺织机,要是用原来的手工纺织机,其收益远远抵不上蒸汽机消耗的燃料的价值。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况且有重赏蒸汽机研制者的例子在前,科学院的科研人员一个个动力十足,纷纷承诺,一定会研制出能利用蒸汽机动力的纺织机。 第六百八十一章 奖赏与考成 给科学院的人发过奖赏之后,李景随即宣布取消崇祯十一年的年夜赐宴,把节省下来的钱用于给官员们发奖金,准确的说是给各部衙门那些低级的官员和吏员发放奖金。 这个决定是李景在吏部考成结果出来以后做出的,李景之所以给低级官员和吏员发放奖金,是因为李景发现大多数低级官员即便是考评成绩很好,也只能将他们的成绩记录在案,并不能马上予以晋升。 因为朝廷的官员职务是有限的,尤其中高级职务更是稀少,即便是李景又成立了很多部门,也没有那么多的职位,毕竟朝廷里面低级官员的数量要远比中高级官员为多。 没有那么多的职务提升,就只能授予低级官员散阶品级。 应该说,大明设置的这个散阶品级确实是非常高明的,在朝廷没有合适职务安排官员的时候,授予他们散阶品级,可以变相起到提拔嘉奖的作用。 当然散阶品级也不是随便就能授予的,大多数情况下,只有工作成绩特别出色,即考评成绩特优,或者是有特别大的贡献才能授予散阶,如果只是考评成绩优秀就授予散阶,那朝廷的品级未免太不值钱。 因此,能授予散阶的低级官员并不是很多,那么对考评成绩优秀或者是中等的官员就只能予以金钱方面的奖励。 相比官员,吏员的机会更少。 要知道在中国古代,官和吏完全是两种概念,如果把官吏引申到现代的话,就是官员相当于人事关系在组织部,是干部。吏员的人事关系在人事局,一小部分是公务员,大多数是事业编。 很显然,干部和事业编的待遇是完全不同的,那一小部分公务员还有机会升职为干部,事业编转为干部的机会却是微乎其微。 吏部就相当于组织部,考成的时候考评的都是官员,吏员不在其考成之列。也就是说,考成以后能得到升迁的都是官员。吏员除非是成绩太过出色,或者是有机遇,否则很难转为官员。 这种制度显然是不合理的,不过李景知道暂时还不到革除这种弊政的时候,一是财政不允许他这么干,二是这两年他已经得罪了相当多的官员,要是再搞官吏同等待遇,等于是降低了官员的地位,那大明的官员们还不立马炸锅? 暂时无法改变这种制度,就只能给予这些人物质奖励,李景认为,这些低级吏员辛辛苦苦干了一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对那些做事勤勉的吏员必须予以嘉奖,这样才能提高他们的工作积极性。 毫无疑问,李景的这个决定得到了大多数官员和吏员的拥护,尤其是那些刚分配到各部衙门的低级官吏,这些人虽然还没有完全熟悉本职工作,但只要没出大错,或多或少也发放了一些奖金。这些人在欢呼李景英明的同时,暗下决心来年一定要好好干,争取拿到更多的奖励,甚至是得到提拔。 当然,不满的人还是有的,这些不满的人大多是考评成绩不合格被降职甚至是罢黜的官员。不过这些人也只能心中不满,要怪只能怪自己平时工作不努力。 内阁签押房,沈正看着正在认真翻看账簿的李景苦笑道:“大帅,你可真是大手笔,这次一下子就发了四十多万两银子,还不如赐宴呢,赐宴最多只要十万两银子就足够了。而且这四十多万两银子还只是京里发放的,各省府发放的奖金还没算,要是把各省府发放的奖金统计一下,我估计至少得二百万两银子开外。” 李景笑着摆摆手:“岳父,账不是这么算的,大明国库虽然没有盈余,但是这一年的成绩可是摆在那里的,这可都是下面的人的功劳,要是没有下面这些人用心做事,咱们就得干瞪眼。 可你说大家辛辛苦苦地工作图个啥?不就是图个升官发财么?咱们无法让下面的人全部升官,但是给大家发点小钱还是没有问题的。 虽然这些钱不能让他们发财,但起码能收住一部分人的心,最关键的是,我们要让下面的人知道,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地挣到钱财,没必要冒着罢官下狱的风险去贪污受贿,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大帅英明。”沈正笑道。 将账簿放回桌上,李景看向沈正笑道:“根据吏部的考成结果,这些官员发放的奖金数额还是比较公允的,想来那些吏员也不会差多少。” 沈正忙道:“要说一点偏差是不可能的,我们只能尽量做到公允。” 李景笑了笑:“是啊,完全没有问题是不可能的,能尽量做到公允已经不容易了。” 转头看了看坐在沈正身旁的周衡臣和虞乐亭,李景接道:“这次考成是吏部和都察院一起做的,想来你们也是尽量做到公允了吧?” “是!大帅明鉴。”周衡臣和虞乐亭忙道。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人都有个三亲六故,同样的成绩,照顾照顾也无可厚非,只要别太过,激起民愤就行。” 沈正和周衡臣还有虞乐亭闻言心里一激灵,都明白李景这是在告诉他们,他们私下操作的那点事儿李景都清楚,这是在点醒他们。 “大帅,来年我们一定保证更加公允。”沈正等人忙道。 李景摆摆手笑道:“我这话没有别的意思,毕竟我也是从底层干起来的,知道有些人情是绕不开的。 就像你们几个,都是随我起家的班底,同样用人,我当然要用你们。因为我对你们比较了解,用着更放心。同样,你们用人也会用自己比较了解,关系比较亲厚的。” “多谢大帅体谅。”沈正等人忙道。 李景笑着接道:“但是凡事都要有个度,要知道过犹不及,你们应该清楚自己是什么出身,也应该知道不知多少人在盯着你们,等你们出错。如果真的被人抓到了把柄,我也无法保全你们。” “大帅放心,这点分寸我们还是有的,肯定不会什么人都用,什么人都照顾,我们只提拔重用那些做出成绩的,同样的成绩,我们优先提拔自己人,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沈正忙道。 李景笑了笑:“我相信你们是这样做的,对你们也是放心的,不过你们想过没有,你们任用的人同样也会任用自己的亲信,而具体的工作正是这些人在做,对这些人你们了解么?对他们你们也能放心么? 我跟你们说实话,到了我这个位置,不可能再像平阳府时那样对下面的人完全了解,那时下面的官员才几个?可现在呢,全国的官员成千上万,很多人我根本就没见过,更何谈了解他们?你们呢,想必也是如此。 我相信你们,你们相信下面的人,下面的人相信他们下面的人,一环套着一环,可是这其中一旦有人看人走眼,任用了一个无德无行的人,那么下面就会有一串无德无行的人。 你们敢保证下面没有这样的人么?古人劝谏帝王说要近贤臣远小人,可是要分清贤臣还是小人是需要眼光的,有些小人的才能不比贤臣差,甚至还有过之,这就需要帝王有识人的眼光,但试问有几个帝王有这样的眼光? 同样,你们能保证你们识人不出错么?恐怕不敢保证吧? 所以,我希望你们做事的时候,尤其是考成这样的事情,尽量不要任用亲信。<cmread type='page-split' num='5'/> <span>要知道考成事关官员的提拔任用,你们任用亲信,他们考察的结果要是出错,你们便不好处置,你们不好处置,就会影响官员的提拔任用。 而官员是治理国家的根本,有人说治国其实就是治吏,我们吏都治不好,谈什么中兴大明?” “是!下官等谨记大帅教诲,以后考成的时候,只选派那些公正廉明的人下去。”周衡臣忙道。 李景点点头接道:“光选派公正廉明的人是不够的,你们派下去的人还得明白应该如何对官员进行考成我们下边设有民情署,你们考查地方官员的时候要多听听民情署的意见,最好是深入民间听听老百姓的意见,一名地方官是不是为老百姓做事,老百姓是最有发言权的。不要只看他们报上来的成绩,官员报上来的成绩不会弄虚作假么? 就比如说某个县的知县,他上报说收了多少多少税,完成了税收任务,又修了几座桥,完成了修桥的任务。 可是这些东西难道不会有假么?税收他是不是跟老百姓多收了,下去考成的人调查了没有?他修的那几座桥,考成的人去看过没有?光看过还不行,要询问老百姓,他这桥是怎么修的?坚固不坚固?我说的这些,你们派下去考成的人做到了么? 至于考察京里的官员则要多听听最底层吏员的意见,只有最底层的吏员才知道他们的上官是不是有能力,是不是在用心做事,是不是在胡乱安排。” 周衡臣忙道:“大帅说的这些下官都记下了,来年考成,就照大帅说的办。”李景笑了笑道:“衡臣,你先别忙着跟我保证,我是知道你的难处的,这样考成需要大量的人手,而吏部现有的人手是远远不够的。所以咱们要一步一步来,今后两年重点培养官员,培养合格的官员。等我们的人手充足了,就可以大刀阔斧的进行吏治整顿了。” 第六百八十二章 解惑 顿了顿,李景接道:“曾就义搞的那个官员培训班我看效果不错,要扩大规模,不光是新晋官员要进行培训,原来的官员也要进行培训。衡臣,你抽时间关注一下这件事。” 周衡臣闻言连连点头:“赤生(曾就义的字)先生品行端庄,且熟悉地方政务,经他培训出来的官员对地方政务确实很快便能上手,今年这些人的考评成绩都很不错。” 李景说道:“这些人初次为官,自然要用心工作,不过我还是刚才那句话,一名地方官是否合格关键看老百姓的口碑。” 转头对虞乐亭说道:“等来年上半年,派人下去好好查一下这些人在地方的口碑,看看他们到底得不得民心,还要看看他们做事都是用什么手段。 咱们用人要量才而用,那些亲民的让他们继续做地方理政的官员,那些手段硬的,让他们做执法的官。” “大帅高见。”虞乐亭忙道。 “对了,都察院的人手不足,你从曾就义的培训班里抽调一批人充实到都察院中。”李景接道。 “这个……都察院监督的都是官员,调这些新人进都察院好像不太合适吧?”虞乐亭沉吟道。 李景摇摇头正色道:“有些地方正要用这些新人,那些官场老人有时碍于人情世故反而不会严格地监督下面的官员。” 说着,李景又笑道:“你们这段时间每天夜间忙什么我又不是瞎子,当我一点不知道?俊扬,医药总局以后肯定是个肥差,其中不知有多少利益纠葛,要是监督不力,不知会出多少乱子,因此这个监管一定要抓好。这些新人没有任何背景,正好让他们做监督工作。” 沈正闻言尴尬道:“大帅,我们倒不是想瞒着您,主要是上次……” 李景摆摆手止住沈正的话:“我明白的,你们是想把事情做好了再告诉我,只是您老都六十多了,衡臣也快六十了,这么熬夜怎么受得了?依我看,您就和衡臣给他们把把关,具体的事情让慎行,伯应和俊扬他们去做,等到最后人事安排的时候,你们再一起敲定。” “多谢大帅体谅,伯应和慎行还有俊扬也是这么说,不过成立医药总局事关重大,我和衡臣怎能袖手旁观。”沈正忙道。 虞乐亭笑道:“大帅,要说姜还是老的辣,沈大人和周大人经验丰富,心思也缜密,很多我们想不到的,沈大人和周大人都想到了。” 李景笑着点了点头。 见李景心情甚好,沈正想了想,便把几人议定的具体方案详细的说了一遍。 李景听了不住点头,最后说道:“这个方案甚好,尤其是成立医务部和药务部,将医药分开,这样管理起来就更方便了。” 李景笑了笑,从桌案下取出一份文件递给沈正:“这是我拟定的考选医生的方案,你们看一下,看看是否可行。” 沈正接过仔细看了一遍,然后递给周衡臣,周衡臣看过又交给虞乐亭。 “怎么样?可行不?”李景笑问道。 沈正伸出拇指赞道:“这几日伯应正头疼这件事呢,不想大帅竟然已经把方案拟好了,有了这个方案,年后我们便可以进行医生的考选,恩,我看考选药师也可以采用这个方案,等医生和药师考选完毕,就可成立医药总局了。” 李景笑道:“你们觉得可行就好。” 顿了顿,李景又道:“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你们要注意休息,成立医药总局的事等过完年再考虑。” “多谢大帅。”沈正等人忙道。 李景摆摆手:“你们回去休息吧,我要进宫看看皇上。” 沈正等人闻言,急忙起身告退。 将沈正等人送走,李景让苏衡命人准备车驾。 李景进宫是为了跟朱由检好好谈谈,因为朱由检并不赞成李景取消年夜的赐宴。 朱由检认为他现在已经不理政务,一年之中只有几个重大的节日和活动他才有机会跟群臣见面,而在这些节日和活动之时,朱由检并无多少时间跟群臣交流。 只有年夜赐宴的时候,朱由检才有时间跟群臣交流,但是李景取消年夜赐宴,等于是不让他跟群臣交流,朱由检心中自然有些不痛快。 李景披上大氅正准备进宫,小九来报,说方以智带了一个叫黄宗羲的人求见大帅。 听闻方以智带着黄宗羲求见,李景不由苦笑,这两个人来的可真是时候。 不过李景也知这两人定是在外面等候多时了,直到沈正等人离去,又询问小九,知道自己再无客人这才求见。 虽然方以智以前得到过李景召见,但方以智想单独求见李景却还不够格,不过方以智仍然来内阁求见李景,并且还带着一个人,那自是认为这个人值得李景召见。 事实也是如此,李景本不想在这个时候见方以智,因为就算方以智有天大的事情也比不过李景跟朱由检见面,但是听到方以智还带着黄宗羲,李景沉吟了一会儿,终于决定见一见这两人。 因为李景非常看好方以智,虽然方以智是复社中人,但是方以智跟那些只知空谈的腐儒文人完全不同,这个年轻人不光有真才实学,而且踏实肯干,虽然只是都察院下面的一名低级小吏,却没有嫌弃这份工作,而是兢兢业业地做事,甚至放弃了今年的科考。 这个人历练几年以后李景是准备重用的,而方以智当初对黄宗羲十分推崇,能让方以智看重的人想必不会太差。 将大氅脱下,李景重新坐下,然后命小九传见。 少顷,方以智带着一名跟他年龄相仿的年轻人走进。 见了李景,方以智和黄宗羲齐齐躬身施礼道:“学生方以智(黄宗羲)见过大人。” 笑了笑,李景摆手道:“坐吧,不必拘礼。” “谢大人赐座。”黄宗羲行了一礼,随即在李景对面坐下。 见黄宗羲态度不亢不卑,李景暗暗点了点头。 想了想,李景笑道:“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的字叫太冲,是东林党人黄尊素的儿子是吧?” “是,大人真是好记性。”黄宗羲道。 李景笑了笑道:“黄宗羲,你应该知道,我对东林党以及复社并没什么好印象,你身为东林党后人,复社成员,不知对此有何看法?” “回大人,学生不知大人为何对东林党和复社不满,对大人的一些做法也不敢苟同,不过对大人的为人和魄力,学生却极为佩服。”黄宗羲拱手道。 “哦?你有什么疑问或者不同见解说来我听听。”李景笑道。 黄宗羲拱手道:“谢大人!学生有一点不明白,大人的施政方针明明跟东林党和复社的很多主张有共通之处,按说,大人应该启用东林党人和复社成员为大人的助力才是,可学生委实想不明白大人为何要打压东林党和复社。” 李景闻言笑了笑:“你的胆子倒是不小,这个问题可没几个人敢问我。不过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只是你听了以后可莫要后悔。” “请大人解惑。”黄宗羲道。 李景笑道:“你知道帝王最恨臣子们干什么事情么?我告诉你,不是贪腐受贿,而是结党,我也一样,我也不希望朝中的大臣们结党,尤其是东林党和复社这种容不下不同见解的朋党组织。 你可能觉得我用朋党这个词有些过了,但是事实不容辩驳,你是黄尊素之子,应该知道东林党在朝堂之中都干了些什么事情,也应该知道东林党人是如何打压异己的。 我告诉你,正因为东林党人的所作所为引起了皇帝不满,因此才遭到魏忠贤全力打压。 呵呵,你以前是不是以为魏忠贤是为了夺权才打压东林党?你这么想的话也不能算错,魏忠贤确实是为了夺权,可是你想过没有,要是没有皇帝授意,魏忠贤敢那么干么? 在你们眼中,先帝乃是只知干木匠活儿的昏君,可是你想过没有,先帝为什么不愿去处理朝政,而是把事情都交给魏忠贤? 因为每次先帝召见臣子议政的时候,那些臣子们都在说废话,尤其那些言官,整天不是弹劾这个就是弹劾那个,根本就不去理会什么才是正事。这种情况下,先帝根本就无法处理朝政,所以先帝就不露面,让魏忠贤去对付那些整天只知说废话的臣子。 你知不知道那些整天说废话的大臣都是些什么人?我再告诉你,其中大部分是东林党人,就算不是东林党人,也跟东林党人交好,他们这么干的目的就是为了排挤政敌,独揽朝政。 你是不是以为魏忠贤将东林党撵出朝堂以后就权倾朝野,没人能动得了他?我可以明告诉你,先帝要拿下魏忠贤只需动下嘴就可以。 正因为先帝深受言官之苦,因此才在临终前才再三交代皇上,不要拿下魏忠贤,因为拿下魏忠贤,就没人能对付这些言官了,皇上就会面临先帝当年的下场。可惜皇上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当然,皇上初登帝位,朝中大权皆在魏忠贤掌握之下,不拿下魏忠贤,皇上就无法掌控朝局。”听了李景的讲述,黄宗羲顿时默然。 第六百八十三章 论田税 笑了笑,李景接道:“至于我打压东林党不光是因为他们结党营私,更因为他们只顾个人私利,罔顾朝廷的利益。” “大人说东林党人罔顾朝廷利益,这话不知从何说起?”黄宗羲疑惑道。 李景看了看黄宗羲,微微摇了摇头:“我问你,朝廷的国库收入靠什么?” “靠赋税。”黄宗羲道。 李景点点头继续问道:“我再问你,你知道大明以前一年的赋税是多少么?” “这个……好像是二百万两左右。”黄宗羲道。 “大明偌大的国家,为何一年只有这么点税收你想过么?南宋偏安一隅为何能抵抗金国数十年你想过么?”李景问道。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接道:“因为商税,大明的商税低的可怜,而且这么低的商税那些商人还不愿交。 你说朝中那么多有识之士难道看不出其中的弊病么?我告诉你,很多人都知道这个弊病,但是每次有人提出增加商税,都会有无数人反对。 黄宗羲,你知道反对增加商税的都是些什么人么?” 说着李景冷笑了一声:“我告诉你,是东林党人。因为东林党人跟江南的富商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要保护商人的利益,同时也在保护自己的利益。为了个人的利益,他们根本不管国家有没有钱养兵,不管国家有没有钱赈灾。 可是国家终究还是要养兵的,也要想办法赈灾。怎么办?这些人终究要想个办法出来。 于是就有人倒霉了,倒霉的是谁?是那些靠天吃饭的农民,所有的赋税都加到了农民的身上。 这些年国家在辽东打仗,一个辽饷一年就是一千万两银子,清剿流寇,剿饷每年二百八十万两银子,还有练兵征收的练饷,一年是七百多万两银子。这些钱从哪里来?全部摊派在农民的身上。 同为大明子民,商人不交税,全部要农民交,天下有这样的道理么? 我要征收商税,首先就得把反对征收商税的人全部打倒,所以我才全力打压东林党和复社这些组织。 黄宗羲,你知道么?以前大明全国每年征收的商税才只有不到五十万两,可是现在国家每年征收的商税超过一千万两。你想象不到吧? 当然,我收税的手段是狠了些,可是不狠能行么?我要不狠,那些商人就变着法子不缴税,甚至是暴力抗税。对这些人,就得杀一儆百,让他们知道一个怕字。 所以我下令:凡是拒不缴税的,要罚的他们倾家荡产,凡是暴力抗税的,立斩无赦! 我知道,我这道命令下去肯定会有很多商人被抓甚至被杀,其中免不了会有一些无辜的商人受到牵连,对各地的商业会造成不小的破坏。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那些商人已经多年不交赋税了,朝廷突然开始征收商税,并且提高了税率,这些商人们当然不会痛痛快快地把赋税交上来。我如果不狠一些,他们就不会正视我颁布的政令。 现在就好了,商人们看到朝廷开始动真的,都知道主动缴税了。 很多人都说陈大虎大字不识,不学无术,可是去年浙江解往户部二百多万两税银,全国第一。你是浙江人,应该知道陈大虎可不是靠抄家杀头才收到这么多税银吧?我派人下去查过,陈大虎到了浙江以后,那些商人都是很痛快地把赋税交了,几乎没有抗税不交的事情发生。” 黄宗羲闻言看着李景不由苦笑,心道:“陈大虎在浙江是没怎么抓人杀人,可是当年在南直隶的时候不知杀了多少人,至于被抓的更是不知凡几。 别的地方的商人可能还敢拒不缴税,可是在陈大虎的治下谁敢?陈大虎手里可是掌握着数万精兵,抓起人来那是毫不含糊,至于暴力抗税,那简直就是活的不耐烦了。这样一个凶人来到浙江,浙江的商人哪里还敢不痛痛快快地缴纳赋税?” 虽然黄宗羲心中腹诽,不过也不得不承认李景的做法确实有效,尤其任用陈大虎和刘二愣这样的人出任地方布政使,更是收到了奇效。 见黄宗羲不语,李景接道:“我再告诉你,要不是国家开始征收商税,今年山东和河南两省发生蝗灾,不知会有多少灾民造反,不知会有多少人得饿死! 可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至今仍有大批东林党和复社成员反对我征收商税。嘿嘿,你说我打压东林党人和复社组织不对么?” “大人为国家着想,打压东林党人和复社成员,学生无话可说。”黄宗羲道。 李景笑了笑:“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打压东林党人和复社的成员还是不大赞同的,我也没没有打算让所有人都认同我的做法。好了,你的疑问我给你解答了,你刚才说你对我的一些政令不敢苟同,我也想听听你的看法。” “多谢大人。”黄宗羲拱手道。 沉吟了一会儿,黄宗羲接道:“大人,请恕学生直言,学生以为大人在征收田税方面还是有欠考虑。” 李景笑道:“你认为我定的税率高了?” 黄宗羲摇摇头:“这只是其一,大人可能认为取消了所有的苛捐杂税,只收田税一项,就算税率定的高些,老百姓的负担还是减轻的,其实不然,历朝历代最初制定田税的时候其实都想减轻百姓的负担,但是赋税变革,每变革一次,老百姓的负担就会加重一次,而且是一次比一次严重,此为积累莫返之害。” 李景闻言不由沉思起来,见李景思索,黄宗羲当即住口不言。 过了良久,李景郑重道:“你接着说。” 黄宗羲接道:“其二,所税非所出之害。大人,文正公当年施行一条鞭法,把田赋、徭役以及其他杂征总为一条,合并征收银两,按亩折算缴纳,大大简化了征收手续,同时使地方官员难于作弊。 实行这种办法,使没有土地的农民可以解除劳役负担,有田的农民能够用较多的时间耕种土地,确实极大的减轻了老百姓的负担。 但是这里其实是有问题的,大人应该知道老百姓手里基本上没有多少银钱,可是朝廷要征收银钱,那老百姓必须等到粮食收获了以后,把粮食卖掉才有钱缴税,每到这个时候,商人必定打压粮价。也就是说,老百姓会受到商人的盘剥。 大人可能会说,朝廷有定制,粮食价格不得随意变动,可是钱在粮商的手中,粮商可以选择不买粮食,这个时候老百姓怎么办?朝廷要收税,粮商不买粮。他们上哪弄钱? 除非朝廷出钱购买老百姓的粮食,可是朝廷上哪弄那么多钱购粮,就算有钱也不会购买那么多粮食,那样的话还收赋税干嘛?所以老百姓只能低价把粮食卖给粮商,换得钱来用以缴税。而粮商呢?他们低价购买粮食,就算按照朝廷的定价出售,那也是暴利。” “你说的不错,所以我规定老百姓可以以粮抵税。”李景说道。 黄宗羲笑了笑:“大人确实明白这个道理,可惜很多事情不是大人想象的那样。大人应该知道,各府县每年都有税收任务的,全收粮食,这个任务是完不成的,而且各州县也没那么多粮库存放这么多粮食,因此,等粮库收满以后,完成了征粮的任务,各地就开始征收银钱。于是又出现刚才学生说的那个弊病。” 李景闻听默然。 过了一会儿,李景说道:“你刚才说了其一,其二,想必还有其三,其三是什么。” 黄宗羲接道:“其三是田地无等第之害。大人应该知道,田地有好有坏,好的田地产量可达三石以上,中等田地的产量只有两石左右,而下等田地产量只有一石多一点。可是朝廷征税却是地不分好坏,全部按同一标准征收。可以想见,只有下等田的农民是承受不起那么高的税率的。” 李景闻言霍然起身,在屋里踱了一会儿步,猛然看向黄宗羲道:“赤生,你既然看出这么多弊病,不知可有解决之法?” “大人,学生也曾想过解决之法,至于能否适用,学生也不得而知。”黄宗羲道。 “说来听听。”李景急道。 随即李景又道:“你等一下。” 说完转头对苏衡道:“平之,你把赤生说的话记下来。” “是!”苏衡忙道。 等苏衡把纸笔准备就绪,李景对黄宗羲道:“赤生请说。” 黄宗羲拱了拱手道:“学生斗胆妄言,若是说的不对,还请大人勿怪。” 李景笑了笑:“但说无妨,便是说错了也没关系。” 黄宗羲道:“田地赋税到底制定多少合适,学生并不知道,但是学生知道,国家每年应该征收多少粮食。 大人,现在朝廷官员的俸禄基本上都是发放实银,那么国家征粮主要用于军队,其次徭役之用,最后乃是备荒。”李景闻听轻轻点了点头。黄宗羲接道:“这其中,军队用粮最好算,我们可以按照战时所需定量,国家有多少军队,每人每天需要多少粮食,一年需要多少粮食,这个很容易就能算出来。 第六百八十四章 国之本末 至于徭役用粮也能够算出来,因为国家每年在哪些地方用工肯定都是提前制定好的,比如说明年要在哪些地方兴修水利,都是提前计划好的,需要的人工和工期也都是提前计算出来的。根据这些,我们就可以算出每年徭役之用需要多少粮食,当然,还要预备突发情况,比如说突然出现什么灾害需要临时调集人手,这部分也要准备一些。 只有备荒一项需要好生斟酌,准备少了,一旦出现大灾,朝廷就会十分被动,所以我们要尽量多准备一些。 咱们就按今年山东和河南两省闹蝗灾来算,赈灾一共调用了多少粮食大人想必心中有数儿,为防万一,我们再加一倍,想来应该够了。 这几项算完,我们便知道国家一年需要多少粮食。 然后我们再算其他支出,国家用钱主要是军队的军饷,官员的俸禄,工程的花费等等,朝廷想来是有一笔账的。 刚才大人说了,去年大明的商税是一千万两,如果这一千万两不够,剩下的就摊入到田税当中。 然后我们再算国家有多少土地,这些土地的状况是什么样的,收成是什么样的,这样我们能算出国家一年能出产多少粮食,抛去灾害减产,我们便可制定出一个合适的税率。” 李景闻言默默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道:“赤生,你有没有想过,按照你这样算的话,朝廷每年最多是收支平衡,并无盈余,可是国家若无盈余,一旦出现突发状况如何应对?” 黄宗羲忙道:“大人说的没错,这样计算的话国家每年的收入确实没有盈余,可是学生算的是如何制定一个合理的田税,为的是减轻老百姓的负担,如果大人想从老百姓身上得到盈余,那按照现在的税率就可以,没必要再进行调整。” 李景笑着点了点头:“很好,你能处处为老百姓着想,说明你对此事确实是用心了。” 摆摆手,李景接道:“赤生,你接着说。” 黄宗羲拱了拱手:“是,在制定田税标准之前,学生建议重新勘察土地状况,学生以为可以把田地分成五等,即上上之田,上等田,中等田,下等田和下下之田,根据土地状况,分别制定不同的税率。 其实在学生看来,下下之田和下等田基本没有收税的必要,因为在这样的土地上耕种的老百姓可以想见家里是什么状况,朝廷何必从这样的人手里征税? 那么这一部分的赋税从哪里补呢,学生认为大人以前制定的办法很好,朝廷可以把这部分赋税摊到田多的人身上。” 李景摇摇头:“如果根据田地等级收税,那就不能再用以前的标准。那样对田多的人不公平。” 轻叹了口气,李景接道:“朝廷制定一个制度一定要尽量做到公平,我们可以体恤那些穷苦的农民,但也不能把穷苦农民的负担都转嫁到那些地主们身上。要是地主的负担过重,总有一天他们也会成为贫民。咱们调整税率的目的是减轻老百姓的负担,可不是为了让有钱人变成穷光蛋。” “大人说的是。”黄宗羲道。 李景笑了笑:“你刚才说的是解决田地无等第之害的办法,还有一个所税非所出之害,不知你认为应该如何解决。” 黄宗羲忙道:“学生以为应该任土所宣,出百谷者赋百谷,出桑麻者赋布帛,以至杂物皆赋其所出,就是农民生产什么就让他们缴纳什么,不强求一致。” 李景疑惑道:“这样的话,那不是重回文正公变法以前的税收办法了吗,这其中涉及到很多问题,尤其是官员可以上下其手,中饱私囊。” 黄宗羲笑道:“这个问题其实不难解决,关键看大人是不是要在大明实行全面的变革。” 李景奇道:“此话怎讲?” 黄宗羲正色道:“这涉及到朝廷是如何看待国家的本末的。” “国家的本末?”李景闻言不由沉思起来。 过了一会儿,李景问道:“那你认为什么是本,什么是末?” 黄宗羲道:“学生以为,应以农工商为本,凡为佛、为巫、为优倡以及奇技淫巧等不切于民用者为末。” 李景闻言精神不由一振,正要让黄宗羲再说的详细些,忽见黄宗羲此时已经说的口干舌燥,李景当即住口,转头命人送茶上来。 少顷下人将茶水送上,李景亲自端着茶杯递给黄宗羲道:“赤生你先喝茶,润润嗓子再说。” 黄宗羲见了急忙起身:“多谢大人,学生何德何能,怎敢劳大人为学生端茶。” 李景笑了笑:“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赤生今日为我解惑,我给你端杯茶算什么。” “大人!”黄宗羲接过茶杯,一时感慨莫名。 李景笑了笑,又端了杯茶递给方以智道:“你也喝茶,随我一起听听赤生的见解。” “多谢大帅。”方以智急忙接过茶杯道。 李景笑着摆摆手,示意二人坐下。 待黄宗羲将杯中茶饮尽,李景方才问道:“赤生能否详细说说为何农工商俱应为国家之本?” 黄宗羲将茶杯放下,冲李景拱了拱手道:“农不必说了,民以食为天,无农何以为食?因此无农则无以为国。 而工者乃是将田地所出制为可用之物,譬如衣服,盐、茶以及器具等等。 商者则是将田地所出以及工者生产之可用之物流通交易,互通有无。 这三者正是缺一不可,可惜世儒不察,以工商为末,妄议抑之。” 李景闻言抚掌赞道:“说得好!说得好啊!可惜世儒不察,以工商为末,妄议抑之。” 顿了顿,李景笑着接道:“赤生,你应该知道我在平阳府时曾大力发展工商业,并努力提高工匠和商人的地位,主政以后,虽然因诸事牵绊,一直未下令要全国发展工商业和提高工匠和商人的地位,不过对工商业我是非常重视的。 今后几年,国家会尽量减少对外战事,全力发展农业和工商业。所以你不必担心,国家的根本是什么我很清楚。” 黄宗羲笑道:“既然大人明白工商业对国家的重要性,并准备大力发展工商业那就好办了。让农民以田地所出缴纳赋税,看似弊病甚多,但是只要朝廷在各地大力开办工厂,将这些物资制为成品,然后卖给商人,所得当可远过赋税。唯一的难题是,朝廷前期必须花费一大笔钱用以建设工厂,而朝廷现在怕是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李景闻听沉思了一会儿,默默点了点头。 通过跟黄宗羲一番畅谈,李景已知黄宗羲确实是个人才,但是显然不懂政治之道,如何安排却需好生斟酌斟酌。 想了想,李景抬眼看向黄宗羲道:“赤生,你的建议很有道理,我会认真考虑如何处理这些问题。你是个人才,国家是不会让你这样的人才埋没的,你觉得你适合在哪个衙门任职跟我说一下,我会让人给你安排。” 黄宗羲闻听忙道:“多谢大人抬举,不过学生的性格是做不了官的,也不想做官,学生只想专心研究学问。” “赤生,虽然国家任用官员有制度,但是我刚才所说并非戏言,你要想出仕为官,我可以让人破格简拔于你。”李景说道。 黄宗羲笑道:“大人乃是大明首辅大臣,总揽大明朝政,更是大明的兴国公,自是一言九鼎,怎会跟学生戏言?实是学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当不了官的。” 李景盯着黄宗羲看了一会儿,见黄宗羲目光清澈,并不回避自己的眼光,知道黄宗羲不是故作姿态。 笑了笑,李景说道:“既然赤生不愿为官,那我也不勉强于你。不过大明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所以我也不能任你就这样离去。赤生,我的身边还少个幕宾,不知赤生可愿为我出谋划策?当然,我也不是要把你绑在身边,你要研究学问,尽管去研究,我可以在科学院给你安排一个位置,你想研究什么都由得你。” “大人,学生才疏学浅,怎敢充任大人的幕宾?”黄宗羲忙道。 黄宗羲可不傻,他很清楚李景要他做的这个幕宾是什么意思。 李景请他做幕宾可不是要他做什么家塾教师,更不是要他做师爷,李景身边书办就有十多人,又用得着聘请什么师爷?这个幕宾说白了就是军师,是专门给李景提建议的,虽然不是朝廷的正式官员,但是说话要比很多官员都管用的多。 这样的位置,黄宗羲怎敢贸然应允? 听黄宗羲拒绝,李景笑了笑:“赤生不必谦逊,你要是才疏学浅,我又怎会让你来做我的幕宾?那不是说我太没有识人之明了么?李景别的本事没有,不过在识人方面还是有一点自信的。” “大人识人之明在大明无人能及。”黄宗羲忙道。李景笑道:“你既然这样说,那就是承认我看人没错,就是答应出任李某的幕宾了。”要说舌辩之才,李景可不输于任何人,况且李景身份尊贵,又有几人敢跟他争辩?黄宗羲再桀骜不驯,在李景面前也不敢争辩顶嘴。 第六百八十五章 修改政令 见黄宗羲不言,李景笑着说道:“赤生,有一点你说的很对,你确实是不适合为官,因为你根本不懂政治之道,做官只会害了你。只有做我的幕宾,你的学问才能有用武之地,而且还不影响你做学问。” 黄宗羲闻言说道:“大人如此见爱,学生只好从命。” 李景笑了笑:“赤生,你不会后悔做出这个决定的。我现在就交给你一个任务,什么任务呢?就是编撰……编撰理论,我说的理论是什么意思你能够理解吧?” “应该是道理论述的意思吧。”黄宗羲迟疑着说道。 李景说道:“对!就是这个意思。赤生,朝廷现在有很多事情都是大家商议以后觉得可行就做出决定的,完全没有理论依据,就比如说我们制定税率,只是结合前任的经验,去掉我们觉得不合理的东西,完全不知道是不是合理。 阳明先生说知行合一,这个知其实就是理论。而我们现在是只有行,没有知,我交给你的任务就是把这个知给阐述出来,编撰成册。赤生,你说这算不算学问?” “这要不是学问,那什么是学问?只是这件事靠学生一人肯定是不行的,需要大家集思广益。”黄宗羲道。 李景笑道:“你需要什么人自己选就是了!只是有一样,你是东林党后人,又是复社成员,我要提醒你,你可以找这些人一起来做这件事,但是绝不许把东林党和复社的政治主张弄到这个理论当中。” 黄宗羲忙道:“决计不会!学生还至于糊涂至此。” 李景点点头:“你明白就好。你不妨告诉你,不管是东林党还是复社,你们弄什么政治主张我并不反对,前提是别打着政治主张的旗号谋权。” “学生明白。“黄宗羲忙道。 沉吟了一下,李景接道:“这样,你先找一些人把朝廷为什么要收税,税收都用在什么地方详细地阐述出来,然后会同会同户部人员核算国家一年的收支,再把土地部勘察的土地进行分等,最后制定出一个合适的税率出来。”李景说道。 “这件事由学生牵头好像不合适吧?”黄宗羲道。 李景笑着摇摇头:“你错了,这件事正该是你们这些做研究的人去做才合适,如果让官员们去做,他们会优先考虑自己的利益,这样肯定会出现很大偏差,而且很难予以纠正。你们这些人制定出的税率如果出现问题,纠正的时候阻力要小得多,因为这些事跟你们没有利害关系,你们不会进行阻挠。 所以我让你们这些做研究的人去制定税率,官员们照章办事。若是官员在处理事情时发现了什么问题便反映上来,然后你们再进行研究,拿出更好的方案。 我们只有这样做,国家的制度才会越来越先进。” 顿了顿,李景接道:“当然,饭要一口一口地吃,步要一步一步地走,现在税率这一块归户部管,你们重新制定税率还是要以户部的意见为主,你们要是不尊重他们的意见,他们不配合你们,你们也干不成这件事。 不过你也不必担心他们会全盘否决你的意见,毕竟你是以我的幕宾的身份牵头去做这件事,代表的是我的意思,他们要是否决你的意见就是否决我的意见,他们不会做这么糊涂的事情。” 黄宗羲闻言轻轻叹了口气:“大人,学生以前跟一些朋友谈论大人施政,都认为大人行事急切,现在才知大人做事实在是稳重至极。” 李景摇摇头笑道:“你们有这样的看法也不能算错,我以前颁布的那些政令确实很急。不过你们不知道我颁布的那么些政令有很多都是临时的,等国家慢慢稳定下来,是要重新进行修改的。” “政令岂是儿戏,怎能随便更改?”黄宗羲惊道。 李景笑道:“政令一经颁布,确实不能轻易变更,不过那要看什么情况。 你知道我初掌朝政的时候大明是什么状况吗?当时国库一两银子没有,而且还拖欠了数十万士兵几个月的军饷,军队随时可能哗变,事实上已经有军队开始哗变了。西北数省连年旱灾,而国家却拿不出粮食赈灾,以至于很多地方不断爆发民变。 赤生,国家出现如此局面,换成你处于我的位置,你认为应该如何解决?” 黄宗羲摇摇头:“学生不知如何解决,哪怕学生知道大人颁布的那些政令,但是换做学生坐大人的位置,照样解决不了这些问题,因为学生既无大人那样的胆量去颁布那些政令,又无大人那样的能力去推行那些政令。” 李景笑了笑:“有时候胆量都是逼出来的,如果我不能尽快筹措到银两发放军饷,尽快安抚住百姓的心,那大明就无药可救了。所谓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所以我颁布了很多非常苛刻的政令,但是这些政令只能用于一时,当国家安稳下来以后,再施行那些政令就不合适了。 另外,现在大明有很多政令引用的是我在平阳府时颁布的地方法令,这些法令在平阳府施行可能没有问题,但是却未必适用于整个国家,因为各地的情况是不一样的。 而且那些政令是我多年前制定的,那时我年纪尚轻,考虑问题还不成熟,所以,这些政令日后必然要进行调整。 不过说实话,在大明到底应该推行什么样的政策,我也在慢慢摸索。而且光靠我自己摸索不行,要大家集思广益才行,尤其要多听取那些专业人士的意见。 那什么是专业人士的意见呢?我打个比方,比如说我们要引进一种新的农作物,这种农作物未必什么地方都能种植,在我们不知道情况之前,不能轻易推广,要先进行试种。 这个试种不能让农民去试种,要研究农学的科技人员去种。 在各地经过几年试种以后,这些人就可以告诉我们这些农作物适合在什么样的地方,什么样的条件下耕种,这时我们便可以找适合耕种这种作物的地方进行推广。 这就是专业人士的意见。 可惜咱们大明这样的专业人才太少,因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思想在大家心里根深蒂固,大家都想着读书做官。 所以我们要培养各方面的专业人才就得打破原来的科举制度,让大家知道,要做官不一定非得靠读书。 而且我们要大家知道,这些专业人才即使没有做官也一样可以参政议政,甚至比当官的说话更管用。 我让你牵头搞税率调整,其实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以后我会招募各样的人才成立一个团队,专门研究各种政令。如果可以的话,各部衙门也要成立自己的专业团队,这样我们制定政策的时候才能尽量避免出错。 赤生,等我们大明拥有大量的专业人才的时候,那时才是大明真正强大之时。” 黄宗羲闻言赞叹道:“大人所言,句句治国之至理名言。跟大人相比,我们复社那些成员整日空谈治国实在是井底之蛙。” 李景摇摇头笑道:“也不能这么说,复社之中还是有不少人才的,比如说你和密之还有陈子龙,就连那个被我发配到朝鲜的张溥都称得上人才。” 黄宗羲闻言沉吟了一下道:“大人既说张溥是个人才,又说大明人才太少,为何还要把他发配到朝鲜?就算张溥有些事情做得不对,但是以大人的胸襟,不会容不下他吧?” 李景摇摇头笑道:“张溥这个人怎么说呢?这个人是有文采的,但是他只适合做学问,根本不适合做官。 他推崇的周延儒也是如此,周延儒的那些政治构想都是不切合实际的东西,根本不能解决大明的问题,因为他们根本就看不到大明出现如今这种局面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你连原因都不知道,如何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所以张溥这样的人只能让他们提提建议,让他们主政只会害事。偏偏他们自己不知道,总觉得自己是对的。 而且张溥的功名之心太强。竟然数度纠集一些官员上书要求起复周延儒,周延儒本人更甚,为了重新出山,竟然行谄媚之事。 前年我从福建回京时,皇上率领百官于城外以皇帝之礼迎接于我,并且呼我万岁的事你应该听说过,这就是周延儒的主意,此人行为之无耻可见一斑,张溥推崇这样的人,我岂能容他? 不过念他们一身学问,我终究没有处置他们,只让皇上下令将他们发配到朝鲜,让他们到朝鲜去传经布道。 应该说周延儒和张溥的影响力还是有的,在朝鲜推行汉学儒学非常顺利,很多朝鲜人现在已经开始以大明人自诩。 等再过两年,我打算让他们到吕宋去,让他们在吕宋为大明传经布道,教化那些吕宋土著。” 黄宗羲闻言呆默了一会儿,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李景如此说,那张溥和周延儒等人至少几年之内是别想再回大明了。 李景摆摆手接道:“好了,这件事以后就不要再说了。密之,你在都察院历练了近一年,我看差不多了,到户部去吧,先跟赤生一起研究调整税率的事。等新的税率制定出来以后,我再安排你别的职务。” “是!多谢大帅!”方以智躬身行礼道。“好了,我要进宫见皇上,你们这就去吧。”李景笑道。方以智和黄宗羲闻言忙道:“学生告退。” 第六百八十六章 股份公司 崇祯十二年二月,大明民生报忽然刊发了一篇文章,文章中详细地论述了赋税对国家和百姓的重要性。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样的文章并不能引起他们关注,但是却引起了官场和那些读书人的极大关注,严格地说他们关注的是写这篇文章的人,关注这个叫黄宗羲的人。 很多人都知道黄宗羲是复社的重要成员,而复社成员是反对李景的政令的,为此遭到李景的强力打压,其中很多成员,包括复社的领袖张溥都被李景发配到朝鲜。现在黄宗羲突然站出来为朝廷说话,这意味着什么? 毫无疑问,黄宗羲这篇文章肯定上过李景的书案,甚至得到了李景的肯定,也就是说这个黄宗羲可能要出头了。 就在大家纷纷猜测李景会如何重用黄宗羲的时候,有人泄露出一个重磅消息,黄宗羲现在是李景的私人幕僚,并无任何官职,但是却在牵头制定新的税率。 此消息一出,朝野上下顿时一片哗然。 李景掌权以后,查抄贪官,增加商税,裁撤军队,查办藩王,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弄钱及减少开支,民间曾戏称李景组建的内阁乃是要钱内阁,更有人说李景是抄家阁老。 现在李景要重新制定税率,所有人第一反应就是国库没钱了,李景准备加税了。 就在大家人心惶惶之时,户部传出消息,这次调整税率降税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得知这个消息,众人均是不信,国库本来就缺钱怎么可能降低税率呢?要是降低税率,那今年的国库收入能抵消开支么? 其实李景知道降低田税以后,肯定会入不敷出。别看黄宗羲算账的时候把收支两项列的很细,实际上根本没有黄宗羲想象中那么简单。 首先大明的官员数量严重不足,为了防止权力过于集中,并且为了做事更加效率,李景准备成立更多的职能部门,而每成立一个部门都需要安排大量的官员,这些人的薪俸就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另外,蒸汽机研制成功以后,军工厂的生产速度将会大大提高,这就意味着需要的原材料会越来越多,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增加人手开矿,并建设更多的炼矿厂,这又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诸如此类的项目都没在户部的计划之内,拿户部的收支账目根本就算不出国家一年到底需要多少钱。 不过李景依然让黄宗羲调整税率,因为李景知道靠老百姓的土地永远无法维持朝廷的开支,最终还是要从工商业想办法,尤其是工业,只有工业发展起来,国家才会越来越强大,越来越富裕。 但是现在的人还没有意识到工业的重要性,当然,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资源掌握的朝廷手中,尤其是矿山之类的资源,没有资源商人自然无法建厂。 因此要想让商人们建厂,还得放开一部分资源。而且光放在资源还不行,还得让商人们相信朝廷,因为以前朝廷不是没放开资源,可是一旦没钱,马上就会把这些资源收回来,然后查办那些商人,实际上就是抢商人的钱。这些做法无疑是很恶劣的,直接影响了朝廷的信誉。 那如何才能让商人相信朝廷这次不会出尔反尔了呢? 内阁书房,李景微笑地看着德包尔道:“德包尔先生,我听说你们那个东印度公司是很多人合伙开的,你们称之为股份制,我很想知道你们这个股份制公司是如何运作的。” 听李景询问东印度公司的事情,德包尔不由有些失望。 刚才德包尔得知李景要见他,还以为李景想跟他商议两国之间贸易的事情,不想李景竟然是询问东印度公司的运作事宜。 想了想,德包尔道:“总理大人,这事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讲清的,您要不怕耽误时间,我就从头跟你讲起。” 李景笑道:“不要紧,说的越详细越好。” 德包尔点点头:“东印度公司成立要从葡萄牙人进入东南亚地区说起,当年葡萄牙人占据了满剌加以后,从东南亚地区掠夺了大量的物资和财富。 十六世纪末,大概是一五六零年左右吧……啊!对不起总理大人,我刚才用的是我们西方的纪元时间,跟你们大明的纪元方式是不一样的,恕我愚昧,我不知道这一年你们是如何纪元的,因此只能用我们的纪元方式。” 李景笑着摆摆手:“不要紧,我听得懂,你只管说。” 德包尔赞道:“总理大人的知识真是渊博。” 李景笑笑不语。 德包尔接道:“一五六零年左右,一群荷兰商人派人到葡萄牙刺探商情,得知葡萄牙人占据了满剌加,从东南亚掠夺了大量财富,随后不久,这些荷兰商人便开始成立公司,准备到东南亚分一杯羹。 从一五九五年到一六零二年,荷兰商人一共成立了十四家以东印度贸易为重点的公司,恩……东印度指的是印度和东南亚地区。为了避免商业竞争,这十四家公司最后合并,成立了一家联合公司,就是东印度公司。 东印度公司的董事会成员共有七十多人,不过真正掌权的只有十七个人,就是当初成立联合公司时的那些合伙人,公司的股权基本上都掌握在这些人的手中。 东印度公司可以拥有军队,可以发行货币,也可以跟别国签订正式协议条约。为了保障自身的安全,或者说是为了增强军事力量,东印度公司开始融资,股东们拿出一部分股权供人认购。 由于公司的收益率极高,派发的股票很快便被人认购一空,公司便拿着融资来的钱制造和购买战舰,并大量招募士兵。有军事实力做保障,公司的发展更加快速,获得的收益也越来越多,最高时,股息可以达到百分之四十,就是你们说的四成。” 李景闻听默默地点了点头。德包尔说的含蓄,不过李景却知道东印度公司之所以能获得如此高的回报,主要靠军事占领以后进行掠夺。 这帮家伙当年为了垄断丁香贸易,班达群岛的原住民不是被他们杀死就是被他们赶走,而且这帮家伙还贩卖奴隶,当年他们刚到大明的时候,广东沿海等地就有数千人被他们抓去当奴隶贩卖掉。 对于东印度公司的行径李景并没有觉得不妥,因为大明现在干的事情跟东印度公司所为并无多大区别,甚至还有过之。 因为东印度公司在东南亚各地实行的是殖民统治,还保留了一些小国的政权,虽然他们拥有统治权,可毕竟没有把占领的地方变成荷兰的领土。 而李景则是要把整个东南亚纳入大明的版图,绝不会允许有任何政权存在,所有抵抗势力要全部予以消灭,跟大明的行为比起来,东印度公司干的那些事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笑了笑,李景问道:“德包尔先生,你应该知道我的名下是有很多产业的,如果我想把这些产业变成股份公司的话,应该如何运作?” 德包尔闻言一惊,看了看李景道:“总理大人经营地都是赚钱的行当,为何要成立股份公司让人分一杯羹?” 李景笑笑:“因为我想融资开办更多的商号,建更多的工厂。” 德包尔闻听恍然笑道:“原来是这样,大人要融资自然轻而易举,大人只要说句话,就会有无数商人愿意入股。” 李景摇摇头道:“我不是让那些商人入股我新开办的商号,而是要他们入股我正在经营地那些产业,恩,就是你刚才说的认购我发行的股权。” 德包尔道:“这件事做起来恐怕不易,因为股权其实就是资产,可大人的产业实在是太多了,资产怕是得有上千万两银子,要把这么多资产折成股权发放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沉吟了一会儿,德包尔接道:“我建议大人把名下的产业分成几家公司,比如说大人那个景记车马行可以更名为景记运输公司,然后把资产统计出来,每两银子做一股还是做十股都行,公司价值多少钱,就分多少股,然后大人拿出一部分股权出来,让大家认购。” 李景闻言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李景接问道:“那些认购了股权的人应该属于公司的股东了吧,那这些人以后是不是要参与公司的管理,要是意见不同,应该听谁的?” 德包尔笑道:“当然是听大人的,大人手里要留有能主导话语权的的股份,那些认购了股权的商人虽然也是股东,但是股份没有大人多,因此只能听大人的。当然,凭大人的地位就算没有股份,这些人也得听大人的。” 李景摆摆手:“在商言商,我不能拿地位压人。” 德包尔笑道:“大人要这么说的话,那就得拟一个详细的章程出来,把各个事项都交代清楚。恩……我们东印度公司有现成的章程,回头我给总理大人抄一份送来。” “那我先谢谢德包尔先生了。”李景笑道。 德包尔笑道:“举手之劳而已,总理大人无需客气。”顿了顿,德包尔接道:“只是不知这次大人发放股权可有什么限制?”“限制?限制什么?”李景奇道。 第六百八十七章 认购股权 德包尔笑道:“就是什么人都可以认购么?” 李景笑道:“那是当然。咦?德包尔先生不会是也准备认购吧?” 德包尔笑道:“大人的产业无论如何是不会赔钱的,如果能够认购,我怎能错过?” 李景闻言大笑:“你倒是对我有信心。行,你要是觉得能赚钱,那我可以卖一些股份给你。” 看了看德包尔,李景笑着接道:“这样,德包尔先生,你帮我把公司的章程弄出来,等我把资产统计出来,你再帮我把股份划分出来,到时我送你一万两银子的股份,你觉得怎么样?” “能为大人效劳是我的荣幸,怎能要大人的报酬。”德包尔忙道。 李景摆摆手:“一码归一码,这是你应得的酬劳。” 见李景态度坚决,德包尔知道像李景这样的人说话都是一言九鼎,说出来的话是决不会收出去的。 想了想,德包尔道:“那就多谢大人了!不过我得对的起大人送我的股份。这样,反正我现在没什么事情,大人要是不嫌弃,我可以帮大人核算资产。” 李景笑道:“那就有劳德包尔先生了。” 德包尔笑道:“拿了大人送的股份,我就是公司的一份子了,出点力是应该的。” 李景闻言大笑。 送走德包尔,李景寻思了一下,觉得这件事还应该跟两位夫人商议一下,毕竟景记商号是由两位夫人在打理。 将手头上的公文处理了一下,李景正要起身,却见沈正,周衡臣,杨柳风,袁枢,虞乐亭和方程等人联袂而来。 见过礼后,周衡臣笑着拿出一摞公文递给李景道:“大帅,医药总局的章程都弄好了,医生也考选了两次,考中医士的有三十七人,医生一百二十六人,医丁三百七十二人,以前那些医士和医生考试没合格的全部黜落,您看什么时候正式成立医药总局?” 李景接过略看了一眼,笑道:“既然你们已经商议好了,那就成立吧。” 说着提笔在公文后面签上自己的名字,用上印,然后递还给周衡臣。 见李景如此爽快,周衡臣笑道:“大帅,这些人事任命您不仔细看看?” 李景笑着摆摆手:“你们都商议过了的,想必各方面都考虑清楚了,那我还看什么?难道对你们我还不放心?” 顿了顿,李景接道:“不过只有这点医生是不够的,还要对全国的医生进行考核。我看这样,医药总局成立以后,马上将医士和医生抽调一部分派往各省,成立省分局,由他们负责各省的医生考核。考中的授予医生资格,吸纳到分局或者医院,没考中的取消他们的行医资格。” 袁枢笑道:“已经派下去了,而且为了保证考选的质量,俊扬从都察院抽调了一批人下去监督。” 李景笑着点点头:“做得很好,就该这样做事情。” 这时,方程将一份公文递给李景道:“大帅,这是我们拟就的在全国各地成立的医院,您看一下。” 李景见了笑道:“是要钱建医院吧。” 说着接过公文看了看后面的总款数,见只要一百万多两银子,知道大家顾虑国库没钱,不敢搞的太大。 想了想,李景道:“手笔小了些,我看最好是在每个县都开办一家医院。至于钱的方面你们不要担心,我来想办法解决。” 沈正闻言忙道:“您不会是还要从景记钱庄拆借银子吧?去年户部拆借的银子都没还清呢,再拆借,一旦被那些商人知道消息都来挤兑的话,景记钱庄可就要垮了!” 李景摇摇头笑道:“这次不从钱庄拆借了,我打算把我名下产业的股权卖掉一部分。” 众人闻言大惊,齐声呼道:“大帅,万万不能啊!有大帅这些产业,国库困难的时候还可以跟大帅拆借点钱使用,要是把这些产业卖掉,虽然能换来一大笔钱,可是这些钱花完就算完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李景摆摆手笑道:“我还没那么糊涂,怎么会把产业卖掉?我是说卖掉一部分股权。” “股权?那是什么东西?”众人疑惑道。 李景笑道:“这是我从荷兰的东印度公司那里学来的,刚才还跟德包尔谈了谈,问了一下这个公司是如何运作的。” 见众人还在站着,李景抬手虚按了按:“大家坐,我跟你们详细说一下。” 待众人重新坐下,李景把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 最后李景说道:“我打算效仿东印度公司的作法,把我名下产业的股权也卖掉一部分,这样就能换来一大笔钱。” 虽然李景讲的详细,不过在座之人除了沈正,没一个人能听得懂,因此大家齐齐把目光看向沈正。 沈正笑了笑道:“这个股份公司就相当于一群人合伙做生意,根据大家投资的比例分利润。” “对,就是这个意思。”李景笑道。 沈正沉吟了一下道:“不过我觉得这个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股份的价值应该远远超过他们的资产价值,只是不知他们是如何运作出来的。” 李景笑道:“我送了德包尔一万两银子的股份,他会把东印度公司的管理章程和运作方法告诉我们并且帮助我们运作此事。” 沈正点了点头。 琢磨了一会儿,沈正笑道:“大帅,到时候你可得把这个办法教给我。” “哦?您老不会是想把珠宝行也变成股份公司吧?”李景笑道。 沈正轻轻叹了口气道:“莹儿送了我一家珠宝行,继先不愿管,我是没精力管,只能交给我那两个弟弟和侄子。可是你知道,我那两个弟弟做生意勉强还行,可几个侄子都不是经商的料儿,我老了,两个弟弟也干不了几年,到时家业非得败在几个侄子的手上。 刚才听大帅说要成立股份公司,我琢磨着,要是把珠宝行改为股份公司,然后我把公司的股权卖掉一部分,或者说把经营权让给善于经营的人,这样就能保住这份家业了。” 李景闻言叹了口气:“难为您老想的周全,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这样吧,等我跟继先说说,让他来当珠宝行的大股东,这毕竟是沈家的家业,他是沈家的嫡子,他不管谁管?” 沈正苦笑道:“你要有心,你劝劝他赶紧成家,他要再不成家,我怕等我死了连孙子都抱不上。” 李景闻言猛地一拍脑袋:“是我的错,这些年一直让继先东跑西颠,居然连成家这么大的事情都忽略了。” 顿了顿,李景接道:“不知岳父大人可有中意的,若是有的话我来保这个媒。” 沈正苦笑道:“要是早几年,倒是可以跟几位大人联姻,可是过了这些年,人家的闺女早就嫁人了,现在可真没有合适的。” 李景点点头:“岳父您别急,等我跟莹儿说说,让她留意一下有没有合适的。恩……莹儿身边的丫鬟您也见过,要不让莹儿选一个给继先做侧室?能给继先做妾室,也不枉她们服侍莹儿一场。” 沈正连连摇头:“继先怎敢纳你府里的丫鬟作妾?” 李景闻言看着沈正苦笑道:“岳父大人,您说我是好色的人么?我现在还头疼圆圆怎么安置呢,怎会对莹儿的丫鬟有想法?” 沈正闻听惊讶道:“圆圆的名分不是已经定了么?你还头疼什么?” 李景摇摇头叹道:“我还要再过一年才能娶人家过门儿,再过一年我已经四十了,可圆圆却正当青春妙龄,这不是耽误人家女孩儿的青春么!” 沈正笑道:“这有什么耽误的?圆圆是袁先生的义女吧,她为父守孝也得三年吧,这期间怎能婚嫁?” 李景轻轻摇了摇头:“我是说我跟圆圆的年龄相差太大了。” 摆摆手,李景笑道:“不说我了,您老要是觉得行,我一会儿回家跟莹儿说,让莹儿给继先做这个主,至于正室,咱们慢慢物色。” 沈正道:“我看你还是先把继先从福建叫回来吧,这个臭小子,今年过年都没回家。” 李景点点头,转头对苏衡道:“你给继先写封信,就说我有正事要跟他商议,让他尽快赶回来。还有,让他们商会的人也一起来。” 沈正笑道:“你不会是想把股权卖给那些浙商吧?” 李景笑了笑:“浙商有钱,不卖给他们卖给谁?” 看了看周衡臣等人,李景笑道:“几位大人若是有兴趣,也可认购些股份。” 周衡臣等人连连摆手:“我等的家业还是大帅送的,怎能再占大帅的便宜。” 李景笑笑道:“你们不认购股权是对的,我倒不怕你们占我的便宜。我是担心你们认购了股权,以后涉及到商业方面的事情你们会考虑自己的商业利益,那你们这个官儿是当不好的。” 众人闻听不由汗颜,合着李景是在试探他们。顿了顿,李景说道:“好了,岳父,你先给无解拨一笔钱,等我把股权卖掉以后就补上这个缺口。”沈正叹道:“每次国家有困难都是大帅出钱解决问题,我这个户部尚书快成摆设了。” 第六百八十八章 门当户对 李景笑道:“岳父此言差矣,为国家增加收入可不是你的职责,你的职责是管理国库的钱,让官员不要乱花。现在国家财政收入不足支出,你的差事确实不好当,再过几年,等工商业发展起来,你的日子就好过了。” 沈正叹了口气道:“但愿如此吧。” 李景正色道:“一定没有问题,这几年我会尽量减少军事行动,把精力放在发展农业和工商业上。我也不瞒你们,我这次出让股权不光是为朝廷筹措钱,还有一个目的就是鼓励大家从事商业。 以前朝廷不重视商业,对商人动辄打压,至令商人们不敢放手去经商。现在我出让股权就是让大家跟着我干,这样他们就不用担心了。有这些人做表率,就会带动更多的人从商。同时,我们还要建设更多的工厂,生产更多的物资,以此催动商业发展。” 众人闻听不由连连点头。 过了一会儿,沈正忽然笑道:“大帅,这几年朝廷从你个人手里借了大概有七百多万两银子,从景记钱庄拆借了一千多万两银子,这么多钱,估计户部三五年之内是还不上的。你这次又要拿钱出来,朝廷可就更还不起了。” 李景笑道:“其实依我本意是不用还的,不过如果不还的话,会让很多人觉得有依靠,觉得有困难我个人就可以解决,这样他们做起事来难免会有惰性。 我们可不能让官员们有这种心态,所以这笔钱是必须要还的。至于现在国家困难,一下子还不上没有关系,咱们慢慢来,三五年还不上,那就十年八年,一年还一两百万,慢慢地也就还上了。” 顿了顿,李景接道:“至于这次借钱,我倒是没打算让朝廷来还,我想把名下产业的一部分股权转交给朝廷,就按一半算吧,这样出售股权以后,朝廷就能得到一大笔钱。” “那还不是把钱白送给国家?”沈正笑道。 李景摇摇头:“这笔账不能这么算,你知道我名下有很多产业,尤其是那些厂子都是在平阳府的时候搞起来的,虽说是我个人出的钱,可毕竟是以官府的名义搞的,既然是以官府的名义,那厂子就不能说是我个人的,官府应该有一部分股权才是。官府的就是朝廷的,所以说,不能说我把钱白送给国家。” 沈正闻言沉吟了一下道:“大帅,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我觉得这事儿你最好是跟莹儿和郡主夫人商议一下,毕竟这些生意都是她们打理的,能做到今天这种程度,她们可是付出了极大的心血,你就这么自己做主把钱交给朝廷,我觉得有些不太合适。” 李景笑了笑:“我知道,我也不瞒你们,你们来之前,我本来是要回府跟两位夫人商议这件事的,没想到刚要出门,就被你们给拦住了。” 沈正等人笑道:“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了。” 李景摆摆手笑道:“你们的事更要紧,我的事晚一点没关系。好了,还有什么公文都拿来,我给你们批了。” 袁枢等人闻听,笑着把公文拿出来交给李景,李景接过粗略地看了看,一一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盖上印,交给大家。 随即众人行礼告退。 将大家送走,李景重新披上外衣,然后让苏衡招呼小九随自己回府。 回到府里,李景跟沈莹说了一下给沈继先成家的事,对此沈莹自然大力支持,并笑着调侃李景终于知道关心妻舅了。 李景闻听不由汗颜。 说起来沈继先至今没有成家还真是被他给耽误了。沈继先十六岁时就跟着李景,从一个小杂货铺开始做,随着李景成立钱庄发行纸钞,沈继先的生意越做越大。 但由于沈继先的生意主要围绕着纸钞业务,钱庄以及后来成立的大明银行每开办一家分号,沈继先的生意就得跟过去,而每开办一处分号,沈继先至少要在当地待好几个月,基本上是常年不在家,最终耽误了终身大事。 当然,沈继先没有成家也不能完全说是李景耽误的,还有一个原因是沈继先的职业造成的。 要知道这个时候男婚女嫁讲究的是门当户对,沈正随着李景地位的攀升地位越来越高,自然要找一个跟他身份相当的人家。 但沈继先是商人,商人在大明的地位极低,沈正看上的都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可官宦人家并不愿把女儿嫁给一个商人。 至于普通人家又跟沈正的身份不配,沈正还看不上这样的人家,这也是沈继先至今没有成家的原因之一。 沈家下一代兄弟姊妹众多,但李景最器重的就是沈继先。说实话,李景也不想让沈继先找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儿。 让沈莹帮沈继先操持,自然是想找一个身份相当的人家。但是想马上找到一个身份相当的人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因此李景才想着先给沈继先纳妾。 听李景说要把自己的丫鬟许给沈继先为妾,沈莹的目光不由转向身后的丫鬟身上。 此时在屋内随侍的丫鬟共有四人,乃是沈莹和朱徽媃的贴身丫鬟,也是李府中地位最高的四个大丫鬟,这四人中有两个是曹文诏找马五从教坊司弄来的,是犯官的家眷,另两个则是陈大虎当年在南京时从秦淮歌坊中强抢来的。 这四人不光容貌绝佳,更难得的是文采出众,尤其陈大虎强抢来的两个女孩儿,一个叫董白,一个叫顾媚,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样的女孩儿给人作妾实在是有些委屈了。不过沈继先是自己的弟弟,更是李景的内弟,要是以这个身份纳她们为妾,也不算辱没了她们。 看了看四个丫鬟,沈莹不由沉吟起来,这四人当中董白的年纪最小,不足十六岁,顾媚的年纪最大,今年二十岁。 按说把顾媚许给沈继先是最合适的,可顾媚是朱徽媃的丫鬟,更是朱徽媃的得力臂助,要是把顾媚许给沈继先,得征求朱徽媃的意见才行。 见沈莹的目光转到自己丫鬟的身上,朱徽媃笑了笑道:“看来姐姐是打算把眉生(顾媚的字)许给继先了。” 沈莹笑道:“眉生是姐姐的人,妹妹怎能替姐姐做主?” 朱徽媃笑着摇了摇头:“姐姐是一家之主,自然要听姐姐的。” 沈莹笑道:“咱家的一家之主在这儿呢,妹妹可不敢做这个主。” 李景闻言笑道:“府里的事由你们姐妹做主,我是不管的。” 沈莹白了李景一眼,转头对朱徽媃道:“还是姐姐做主吧。” 朱徽媃摇摇头,轻叹了口气,回身对顾媚道:“眉生,你来府里快三年了,跟了我也有两年了,这两年,你做事兢兢业业,我都记在心里,我本想着再过一年,等老爷的守制期过了就抬举抬举你,不过夫人想把你许给她弟弟,我不能违了夫人的意思。 眉生,继先这个人你也见过的,很不错的年轻人,虽然是商人,可老爷要是想提拔他的话,随时都可以封他为官,所以你不必考虑他的身份。现在就是不知你情不情愿,你要不情愿,我和夫人也不勉强你。” 顾媚闻言缓缓跪在沈莹和朱徽媃身前:“奴婢一切都听夫人的。” 沈莹伸手将顾媚拉起来:“你这样说我就当你是答应了,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以后你可要叫我姐姐了。” “奴婢不敢。”顾媚忙道。<cmread type='page-split' num='5'/> <span>沈莹笑道:“虽说老爷是把你许给继先作侧室,不过你是从咱们府里出去的人,过门以后,要是受了委屈,就回府讲给我和姐姐听,我和姐姐为你做主。” “多谢夫人。”顾媚忙道。 见顾媚同意,李景笑道:“我已经命人给继先写信,让他马上返京,我估计最迟一个月继先就会返回。夫人,一会儿你派人通知岳父大人,让他老人家找人选个良辰吉日,等继先回来就把亲事办了。 恩……让岳父大人把婚事办得隆重一些,毕竟是咱们府里出来的人,虽然是侧室,但是一应礼数一样不能少,还有,你们就当是自己的妹妹出阁,嫁妆也要备足了。” 沈莹闻言笑道:“老爷放心,保证让妹妹风风光光地出阁。” 顾媚闻言急忙跪倒:“多谢老爷,多谢夫人,奴婢今生能遇到老爷和夫人,不知前世烧了多少高香。” 李景摆摆手笑道:“起来,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要多礼,我也不喜欢家里人这么多礼数。” “是!老爷。”顾媚忙道。 见顾媚仍用以前的称呼,李景笑着摇了摇头,知道顾媚出阁以后,恐怕也改不了这个称呼。 沈继先的亲事说完,李景又把自己打算出让股权的事跟沈莹和朱徽媃详细说了一遍。 令李景没想到的是,沈莹和朱徽媃听完以后不但没有反对,反而对这种经营方式充满了兴趣。 应该说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练,沈莹和朱徽媃在商业方面的洞察力可以说是相当的敏锐。两人敏锐的感觉到,如果按照东印度公司的运作方法,景记商号马上可以回拢大量的现银,然后就可以开办更多的工厂和店铺,这样一来,虽然出让了一部分股权,但由于可以开设更多的工厂和店铺,自家的收入只会增加不会减少。只是如何把资产分成股份还需要德包尔指点一下。 第六百八十九章 医药总局 崇祯十二年五月,朝廷再次传出重磅消息,酝酿半年之久的大明医药总局正式成立,原来太医院所属职权由医药总局接管。医药总局下辖医务部和药务部,分别管理大明的医药事务。 随后医药总局宣布成立大明皇家医学院,并将科学院下属的医学部并入皇家医学院,并从太医院抽调部分医术精湛的太医进入皇家医学院,从事医学和药物研究以及教育事务。 接着医药总局宣布改太医院为大明皇家医院,皇家医院每天会有近百名医生坐诊,不光是给皇家和朝廷的官员看病,京城的老百姓也可以到皇家医院看病。 另外皇家医院还安排了几十名医生巡诊,这些巡诊的医生是专门为那些不方便出门的病人和女人看病的。 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这消息简直令人不敢相信,他们根本想不到有一天太医院的太医会给他们这些草民看病。 因此,虽然皇家医院言之凿凿地说里面的医生都是原来太医院的太医,不过大多数老百姓是不大相信的,即便有相信的,也认为到皇家医院看病肯定会贵的离谱。 但是总有一些病重的人在万般无奈地情况下到皇家医院看病,当这些人的病治好以后,他们终于相信皇家医院里面的医生都是医术精湛的良医,就算不是太医,医术也不会比太医院的太医相差多少,而且他们发现到皇家医院看病并没有他们想象当中那么贵。 像这种类型的人虽然不多,但是只要有一个普通老百姓到皇家医院看好了病,马上就会传给更多的人听,于是越来越多的普通老百姓涌入到皇家医院。 医生这个职业自古以来都是非常赚钱的,而李景成立皇家医院并不是开慈善机构,因此皇家医院的收费虽然没有高的离谱,却也不是很低。 不过对于病人来说,只要能治好病,就算多花一点钱他们也会认,这总比他们花了钱没看好病强。 因此,当越来越多的病人涌入皇家医院,皇家医院的收入也越来越多,很快便能抵消医院的支出。 在大明皇家医院越来越被老百姓所接受,各省府也纷纷开始成立医院,这些医院的性质以及运作方式基本跟京城的皇家医院一样,主要的目的就是给老百姓看病。 医药总局成立不久,大明民生报突然发布了一条重大消息,大明第一家股份公司成立了,这家公司的前身是景记车马行。 随消息一同发布的还有关于股份公司的概念解释,以及景记运输公司的资产总额和每年的收入,同时还发布了景记运输公司根据现有资产共折算出多少股份和每股的价格等等。 这个消息对老百姓来说并无多大意义,但是对商人来说就不同了。 因为商人们在跑商的时候经常跟景记车马行打交道,而凡是跟车马行打过交道的商人都知道景记车马行乃是李景的产业,让景记车马行托运或者说护运物资绝对可以保证安全,没有任何一个部门或地方官府敢对景记车马行进行阻挠。可以说,景记车马行在大明境内畅通无阻。 虽然很多人效仿景记车马行也搞运输护送,可是根本没有景记车马行的力度。 不说别的,跨州县运输时需要开具路引,而开具路引是需要交钱的,单这一项就提高了这些车马行的运营成本,而各地官府怎敢跟景记车马行收取这些杂七杂八的费用? 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收费,景记车马行的成本要比同行们少的多,收费自然也比同行们低,这无疑令景记车马行在竞争中占据了绝对上风。可以说,景记车马行基本上垄断了大明的运输业。 现在景记车马行突然开始出让股权,自然吸引了无数商人的注意。 民生报公布的景记运输公司的资产总价值为三百八十万两银子,其中固定资产,包括所有分号的车辆,马匹,房产等等,价值二百八十万两,景记这个招牌的价值为一百万两银子。 景记运输公司每年的收入为四十余万两白银,就是说投资回报达到一成以上,这个回报率是相当高的。 景记运输公司拟把所有的资产折算为三千八百万股,每股价值为一钱银子。其中李景保留三成股份,然后朝廷持一成股份,剩下六成股份出让。 在搞清了股权是什么意思之后,又仔细计算了一下景记运输公司的资产和回报,无数商人纷纷前往京城购买景记运输公司的股权。 要说商人大多是很精明的,景记这块招牌价值一百万两银子看似不合理,但是谁都知道这个招牌的意义,因为这个招牌代表的是李景。如果李景同意让他们使用景记这个招牌,莫说一百万两银子,就算再多,他们也愿意买。 商人们都清楚,要是换个人投资二百八十万两银子开家运输公司,先不说挣多少钱,能不能在全国各地通行都两说,但是有了景记这个招牌就可以通行无阻,这就是景记这个招牌的价值。 这么多商人来到京城购买股份,显然发售的六成股份远远不够这些商人分的,为了购到股份,有商人开始抬高价格,然后又有别的商人开始效仿,于是股价很快被商人们给拉了起来,从最初的一钱银子一股,一路抬到一钱六一股。 最终景记运输公司发售的股份以每股一钱六全部出售,共计回拢现银三百六十四万八千两,比预期多了一百三十多万两白银。 看到一日间景记车马行赚了这么多钱,在场负责登记的银行和户部的官员以及公司的账房先生们无不目瞪口呆。而消息传到内阁以后,沈正等人也是大吃一惊,就算抢钱也没有这么快的吧! 不过李景却是知道内幕的,因为抬高股价本就是他安排的。在发售股权的前两日,德包尔向李景建议安排几名商人提高价格购买股权,这样就可以把股价拉起来。 于是李景让沈继先找几名江浙商号的商人,在发售股权当日故意抬高价格,引发商人们竞价,最终把股价拉到一钱六。 李景这样做倒不是为了圈钱,而是想提前把这种资本运作的方法告诉大家。 因为大明现在已经发明出蒸汽机,随着蒸汽机的应用,大明必将进入工业化时代,而进入工业化以后,对资本的需求将会越来越多,这时候让大家知道这种资本运作方法,对大明的工商业发展无疑是有好处的。说白了,就是李景要让大明提前进入资本主义社会。 当然,仅仅成立一家股份公司不可能让大家马上意识到资本还可以这样运作,大多数人还无法理解这种运作模式。 不过不要紧,李景名下的产业还有很多,除了酒楼客栈等服务业生意,其余的都属于垄断性产业。 比如说李景开办的工厂,不管是纺织厂还是制衣厂或者是水泥厂,在大明基本上都是独一份儿,至于景记钱庄拥有的资产更是比朝廷开办的大明银行还多。 有了景记运输公司发售股权的成功经验,李景马上开始着手发售其余产业的股权。 于是景记水泥厂,纺织厂,制衣厂接连开始出售股权。在募集到大量的资金之后,又开始在各地建立更多的工厂,这些工厂投入生产以后,企业的资产自然随之增加,然后又开始增发股权,就像滚雪球一样,企业的规模越来越大。 景记产业的迅速膨胀深深地震撼了大明的商人们,他们没想到资本还可以这样运作。 不过中国的商人模仿力是极强的,首先那些大商号开始模仿景记的这种模式募集资本,接着是一些小商家联合起来成立公司,然后发售股权。短短一年,大明便有几十家商号成立了股份公司,其中包括沈记珠宝行,沈记商号和沈继先跟江浙商人联合成立的江浙商号。 当然,这种运营模式是有一定风险的,一旦经营不善,那么商人们购买的股权的价值便会缩水。另外,还有一小部分商人纯属为了敛财,成立一些空壳公司发售股权,购买这样公司的股权,钱基本上等于是打了水漂。 为了能让大家的钱真正投资到发展工商业当中,李景开始对股份公司进行严格审计,如果审查不过关,则不允许发售股权。 这对那些真正有发展潜力的企业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因为这样一来,商人们只会对这些公司进行投资。而投资的结果就是这些公司的规模越来越大,逐渐对各自的行业形成了垄断。 而垄断显然是不利于工商业的发展,于是李景又开始成立监察部门进行监督,不允许企业的这种垄断行为。可以说,在大明全力发展工商业的过程中,完全处于一种摸索状态,基本上是走一步看一步,虽然其中错误不断,但是只要发现问题,马上就进行纠正,倒也没出太大的乱子。而在纠正错误的过程中,出台了一部部法令,成立了一个个监管部门,令大明的制度逐渐趋于完善。 第六百九十章 实地考察 内阁签押房,李景伸了下懒腰,长长出了一口气。 “大帅,您累了吧,喝杯茶,歇一歇。”苏衡端着茶杯进来说道。 李景伸手点了点桌子,示意苏衡放下,然后叹道:“要管好一个国家不容易,要把国家发展起来更困难,我现在是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了。” 苏衡笑道:“大帅,你要是都力不从心了,那朝中那些大臣们就更不行了。” 李景摇摇头:“我不是谦虚,是真的有些力不从心。平之啊,你应该知道,我推行的那些政策,朝中有很多大臣并不赞同,我既要推行新政,又要跟那些反对的大臣打擂台,实在是有些吃不消了。” “大帅,那些大臣顽固不化,您不必理他们,其实依学生之见,大帅就应该把那些顽固不化的大臣罢免。”苏衡说道。 李景摇摇头叹道:“平之,你这种想法是要不得的,我们推行新政肯定有人不理解,不理解就会反对,这个时候我们要做的是跟他们解释,让他们明白新政的好处,一味地打压只会让他们更加反对,那时就不是反对我的政策,而是反对我本人了。 另外,我们推行新政不一定都是对的,听听不同的意见是有好处的,而且由于这些人反对,必然会紧盯着新政不放,只要出现错误,他们马上就会抓住,这就能让我们及时的改正错误。所以这些反对的人我们决不能动,不但不能动,还得敬着他们。” “是!学生受教。”苏衡忙道。 李景笑了笑道:“当然,国家是绝不能交给这些人去掌舵的,不然的话,国家就会重走老路,那我们的这番心血就白费了。所以,我们绝不能让他们掌握实权。” 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李景翻看着桌上的公文道:“这是今年各地报上来的资料,我算了一下,今年全国各地新开店铺上万家,新建工厂一千七百多家,其中大部分已经投产,并且开始为朝廷上缴赋税,今年朝廷的商税至少可以增加一百五十万两,来年肯定更多。 不过这里面又出现一个问题,由于开办了大量的工厂和店铺,很多耕地被占用,同时还有很多农民弃农从工,土地部的人回报,很多地方都出现耕地减少的情况,另外还有些土地耕种不力,对这种情况我们必须要重视。” “大帅派黄宗羲他们下去考察,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的吧?”苏衡说道。 李景点点头:“如果他们不深入地方掌握情况,如何能给我提出切实有效的建议?解决问题可不能拿着数据凭空想象,要因地制宜才行。” 苏衡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顿了顿,李景接道:“平之,二月初八是袁先生的祭日,先生去世时我没在身边,周年的时候我忙着也没有回去,三年的大祭我必须去祭拜先生,你给河南布政使倪元璐写封信,告诉他到时我要去睢州祭拜先生,让他准备准备。” “是!”苏衡忙道。 想了想,李景又道:“另外你再给荣国公徐骥写封信,跟他说我去河南祭拜袁先生,就不能去上海祭拜徐先生了,等后年我会到上海祭拜徐先生,让他不要见怪。” 苏衡闻言急忙点头。 沉吟了一下,苏衡问道:“祭拜袁先生的祭文大帅是自己写还是由学生代劳?” “我自己写,等我写完你帮我润色一下。”李景说道。 想了想,李景又道:“先生去世时,孔贞运那篇祭文写的很好,这次再请孔贞运先生写一篇碑文。” “好的。”苏衡应道。 琢磨了一会儿,李景接道:“我这次到睢州,必然会有很多大臣随行,要是取得太多,不免会让徐骥认为我厚此薄彼,我看还是派一些人到上海去,你觉得谁牵头比较合适。” 苏衡想了想道:“最合适的就是沈大人和周大人,不过就怕他俩也要跟大帅去祭拜袁先生。” “我岳父多年不曾回河南老家了,这次让他回老家去看一看。派衡臣去吧,让孔贞运和他一同去,这样显得更隆重一些。”李景道。 “那我马上知会周大人和孔大人。”苏衡忙道。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 李景到睢州一是为了祭拜袁可立,还有一个原因是想到下面看一看。 因为有时候下面汇报的消息未必真实准确,地方官员一般是报喜不报忧,至于派下去查访的人员有时也会顾全地方官员的颜面,替他们遮掩一二。这样一来,李景收到的消息和得到的数据可能就会出现偏差,而一旦出现偏差,就会影响李景下一步决策。 虽然李景下去看到的也未必就是真实的,但是有些东西是隐瞒不了的,比如说下面报上来建了多少工厂,开了多少家商铺,这个是无法作假的,李景下去看看有没有那么多厂子,有没有那么多店铺,就知道报上来的数据是真是假。 再比如说查看耕种情况,地里种没种庄稼,种的什么庄稼都是能看出来的,虽然这时候庄稼早就收割完了,但是根茬还在地里,看到根茬就能知道庄稼的长势情况,以此就能判断出产量怎么样,这些同样也是无法作假的。 而且李景下去看一看,下面的人才会知道李景重视什么,以后对这些事情才不会也不敢怠慢。 崇祯十三年正月初五,将京里的事情交代完之后,李景携家眷及一众官员离京赶往河南睢州。 之所以走得这么早,是因为从京城到河南睢州路途遥远,以现在的交通状况,加上此行李景要沿途考察,行动不免迟缓,一个月能赶到睢州就算不错了。 如李景所料,各地的实际情况跟官府所报出入甚多,首先是工厂,大多的工厂处于正建状态或未开工状态,而这些地方报上来的数据则是工厂已经开工,并且开始缴纳赋税。 经过核对税收账目李景发现,这些工厂确实已经开始缴纳赋税,这意味着这些工厂还没开工地方官府就开始收税了。 通过对当地百姓的询问,李景发现当地的官员在百姓心中的口碑还行,除了对税收等朝廷抓得紧的事项要求的比较苛刻,总的来说,对百姓并不苛刻。 但是工厂尚未开工就收税显然是不合理的,而地方官府不可能不知道这么做不合理,可他们依然提前征收赋税,无疑是为了政绩,或者说是投李景所好。 对地方官府这种不合理的行为,李景严厉地进行了斥责,而对那些工厂还处于在建状态就开始收税的地方官员,李景更是指着他们的鼻子大骂他们短视。 李景直言地方官府这么干,以后没人敢在他们的治下开办工厂。现在他们看似多收了点赋税,但是却对地方以后的发展造成了恶劣影响。 最后李景严令出现类似问题的地方官府马上将征收到的不合理的赋税退回去,并向那些商人道歉。 而李景也亲自召见了一些商人,亲口向他们赔不是,并向他们承诺以后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让大家安心开办工厂,好生经营。 经过此事,李景感觉到要想在大明推动工商业的发展,必须要保证商人们的利益,而要想保证商人的利益,必须给他们一个能反应问题的部门。 坐在马车上,李景闭目默默沉思。 虽然后世有很多东西可以借鉴,可是现在是明朝,人们的思想观念跟后世完全不同,想让官府和商人都能接受并不容易。 “老爷,还在烦心各地出的那些事情么?”沈莹轻声问道。 见沈莹关心自己,李景睁开眼冲沈莹笑了笑,轻轻拍了拍沈莹的手道:“夫人不必担心,我在想如何才能保证商人的利益不被地方官府侵犯。” “老爷,商人在一地经商,必然要受地方官府管辖,要想他们的利益不受地方官府侵犯怕是不太容易。”沈莹柔声道。 “是啊!确实是不太容易,可我们不能因为有困难就不去解决,办法总会有的。”李景笑道。 “老爷跟年轻时一样,总是有信心解决任何困难,我相信老爷一定能想出办法解决这些困难。”沈莹柔声道。 李景闻言,轻轻握着沈莹的手道:“夫人也跟当年一样,总是对我有信心,这些年,要不是夫人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持我,很多事情我都没有信心解决。” 听李景真情流露,沈莹慢慢将头靠在李景的胸膛:“其实,能认识老爷是妾身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当年要不是老爷,我们沈家早就家破人亡。 妾身还记得当年我们全家从林县逃亡到小马庄,那天晚上,我们被土匪包围,要不是老爷,妾身还不知是什么下场呢。老爷先把我家从徐家手里救下,又从土匪手里救了我们全家,后来摩天岭的土匪包围金牛岭,老爷又在关键时刻率人赶回救了妾身,再后来官军围攻红山岭,老爷又在妾身危难之际救了妾身,妾身至今还记得老爷掷枪时的英姿,那时妾身就在想,老爷一定是上天赐给妾身的英雄,不然的话,怎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每到关键时刻,老爷就会出现呢?”李景轻轻环住沈莹的肩膀,柔声说道:“难为夫人还记得当年之事,其实要我说,能认识并娶到夫人,是上天给李景的最大恩赐。要不是有夫人支持和指点,李景怎能有今日之成就?” 第六百九十一章 千里赴祭 沈莹微微笑了笑,自是想起当年自己让小蝶督促李景看账等一些琐碎小事。 两人默默坐了一会儿,李景忽道:“一会儿便到安阳县地界了,你要不要跟岳父回林县老家看一看?” 沈莹轻轻摇了摇头:“到林县的话就绕路了,还是等回来时再看吧,咱们先到睢州祭拜先生。” 李景点了点头:“也好……” 李景话未说完,忽听车外小九说道:“大帅,河南布政使倪元璐携河南官员在安阳县城外迎接大帅。” 李景皱了皱眉,掀开车帘道:“不是告诉他们不要迎接了么,这个倪元璐胡搞什么!你把倪元璐给我叫过来!” “老爷先别动气,妾身听说倪元璐也是先生的学生,应该不会做这么没分寸的事情,想必是有别的原因吧。”沈莹柔声劝道。 李景闻言脸色稍霁,对小九道:“把倪元璐请来。” “是!”小九应道。 过了一会儿小九带着两人走了过来,其中一人乃是河南布政使倪元璐,另一人却是李定国。 到了车旁,倪元璐躬身施礼道:“下官倪元璐见过首辅大人和夫人。” 李定国则跪倒在地:“孩儿叩见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 “都免礼吧。”李景淡淡说道。 倪元璐躬身行了一礼:“多谢大人。” 李定国却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方才起身。 看了看倪元璐,李景接道:“怎么回事儿,我不是提前告诉你了么,不要迎接,这句话很难懂么?” 李定国闻言忙道:“父亲大人,这事儿不关倪大人的事儿,是孩儿请倪大人率领河南的官员前来迎接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的。” 李景皱了皱眉道:“你倒是会整事儿,你不是在河套么,怎么跑回来了?” “回父亲大人的话,孩儿是在河套,不过今年是袁爷爷过世三年大祭,孩儿跟曹叔叔告了假,到睢州祭拜爷爷他老人家。”李定国忙道。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你有这份孝心是好的,可是你怎么跑安阳县来了?还把倪大人给拉了来?” 李定国忙道:“回父亲大人的话,孩儿知道父亲大人到来,岂有不前来迎接之礼?至于拉着倪大人等人,是怕河南的官员心里有想法,为何孩儿前来迎接就可以,河南的官员就迎接不得?那不显得父亲大人厚此薄彼么?因此孩儿才把倪大人他们拉了来。” 李景闻言点了点头:“算你说的有理,好了,去跟你二娘见个礼,然后跟你娘说说话。” “是!”李定国应道。 李景摆摆手,从马车上下来,对倪元璐道:“汝玉兄,定国不懂事,劳烦大家来回折腾,我代他向你赔罪。” 倪元璐忙道:“河南官员都盼着一睹大人风采,只是大人不许来接,我等也不敢违命,定国少爷为河南众官员着想,大家对定国少爷都感激不尽呢。” 李景看了看倪元璐,摇摇头道:“汝玉兄,你是个实诚人,这话怕是言不由衷吧,这么冷的天,谁愿意长途跋涉然后在野地里等人?我不许大家来接,一是怕你们破费,再一个就是因为我了解下面的人的心思,不想让大家遭罪,更不想被大家背后骂我。” “大家都是由衷地想来迎接大人,绝无任何怨言。”倪元璐忙道。 李景笑道:“那你告诉我,这么冷的天,大家长途跋涉来这大野地里迎接我,怎会没有怨言?” 倪元璐忙道:“大人,别看您对官员要求严格,但是对官员的待遇也是极为优厚的。 以前一名七品官一年的俸禄只有九十七石稻谷,折银不过一百多两。可做一套官服就得十两银子以上,迎来送往摆一桌像样的酒席也得十两左右,请一名书办一个月至少得三两银子,还有轿夫,马车,马夫等一干随从皆需支付用度,若是再雇佣丫鬟仆人,这点俸禄哪里够用? 大人,下官说句难听话,这点俸禄银子,那些官员怎能不去贪污?不然的话就得像海瑞那样居家度日。 显然,大人是明白其中的道理的,不光大幅提高了官员们的俸禄,并且一干用于公务的人员开支亦由朝廷支付,现在官员们只凭俸禄每年少则能结余几十两银子,多则能结余上百两银子。 您想,官员们怎能不对大人感恩戴德,因此虽然大人御下极严,但是大家对大人绝无怨言,这次都是发自真心来迎接大人。” 李景闻言笑了笑道:“汝玉,你账倒是算的很明白,那我问你,你知道朝廷大幅提高官员的俸禄以及官员们的开支钱从哪里来么?” “自然是从赋税中来。”倪元璐忙道。 李景轻轻叹了口气道:“是啊,是从赋税中来,可赋税从哪里来?汝玉啊,你临上任的时候,我再三嘱咐你一定要注意发展工商业,这可是朝廷最大的赋税来源。可是你呢,这一年河南开了多少家工厂?开了多少商铺? 我告诉你,河南工商业发展是各省之中最慢的,要不是我当年打下的底子,今年又在河南成立了几家公司,开了几家工厂,你今年的考成都过不了关。 汝玉啊,我知道你是读书人,不大瞧得起商人,可你现在是河南的布政使,你要不关注商业发展,那你这个布政使是不合格的。” 顿了顿,李景接道:“汝玉,你我都是先生的学生,我对你是寄予厚望的,我把河南交给你,希望你莫要让我失望。” “下官知错,下官一定谨记大人教诲。”倪元璐忙道。 李景摆摆手:“你莫要觉得我在斥责你,你应该知道我这一路可没少斥责人,我要是真的斥责你,就不会单独跟你说这些话了。” “是!下官明白,下官知道大人这是给大官留颜面呢。”倪元璐忙道。 “你明白就好,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今年河南还是现在这样,那我说话可就不客气了。”李景道。 “大人放心,下官今年一定竭力发展河南的工商业。”倪元璐忙道。 李景闻言笑道:“好,那我拭目以待!” 说完,李景摆摆手道:“走吧,大家都等急了,带我见见河南的官员。” “是。”倪元璐忙道。 在倪元璐的引见下,李景跟河南一众官员一一见面。 实际上,并非河南所有的官员都来迎接,要是都来迎接,公务可就没人处理了。来的主要是布政使司衙门的一些主官和各府的知府以及彰德府所辖各县的县令。 跟一众官员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又在安阳县城内略看了看,便即命众人启程。 彰德府知府本想留李景在安阳住一夜,可是想起李景当年是在淇县的红山岭起家,以为李景要回红山岭,最终没敢开口。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李景并未到红山岭,亦未在淇县县城内过夜,而是在淇县城外一个名叫小马庄的偏僻村庄过了一夜,而且李景住的地方乃是一座庙宇。 众人谁也不知这个庙宇乃是李景当年起步的地方,而这一夜李景根本未睡,只是站在大殿的窗边望着金牛岭的方向,静静地站了一夜。 次日一早,李景便招呼众人启程,此后再未在路上耽搁,数日后抵达开封。 到了开封,在城内仔细地看了一遍,当晚,李景携家人来到周王府。在周王府住了一晚,随即启程直奔睢州。 崇祯十三年二月初八,李景于睢州为袁可立主持大祭,并亲自著祭文备述袁可立生平功绩。 另孔贞运及袁可立的学生黄道周,倪元璐,刘理顺,王铎等人亦分别撰写祭文,由倪元璐当众诵读。 随后李景携家人及诸臣于袁可立墓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三跪九叩之礼。 可以说这世上能让李景行如此大礼的唯有袁可立和徐光启两人。 待祭礼完毕,李景跟袁枢要了一坛酒,然后将所有人遣退,独自一人留在袁可立墓前。 在袁可立墓前摆上酒碗,李景慢慢倒满酒,又给自己倒了碗酒,李景举起酒碗道:“先生,不肖学生李景来看望您老人家了,当年,咱爷俩喝酒时都是用碗,今日学生还是用碗来敬您,可惜您老人家再也不能跟学生一起喝酒了。 先生,学生告诉您一个好消息,东虏被我给平了,皇太极投降了,您老听到这个消息想必很开心吧?您老要是开心,就喝了这碗酒。” 说着,李景举碗一饮而尽,然后端起袁可立墓前的酒碗,慢慢洒在地上。 把酒倒完,李景接道:“先生,学生没有对您老人家失言,但是学生并不开心,因为没让您老人家亲眼看到这一天,学生对不起您。”说完,李景重新把酒倒满:“先生,学生再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大明的流寇也让学生给剿灭了,大明现在安稳下来了。这碗酒您老是不是也得喝了?学生知道,您听了这个消息肯定不止喝一碗酒,不过学生不能让您老多喝,怕您老受不住!”说完,李景再次将酒洒在地上,然后举起自己的酒碗一引而尽。 第六百九十二章 故人之后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接道:“先生,您知道么,现在大明已经开始按照咱爷俩当年的设想向前发展,只是阻力实在太多,而没有您老人家指点,学生做了很多错事。” 接着李景便把自己这些年做的大事,不管好的还是坏的,不管是对还是错,仔细地讲述了一遍,说到做对的便敬袁可立一碗,说到做得不好的,便自己罚一碗,不到半个时辰,满满一坛酒便见底儿了。 拍了拍酒坛,李景大声喝道:“小九,拿酒来!” 虽然李景把众人全部赶走,可是袁枢等人又怎会离的太远?这时都在不远处的一栋为看守袁可立陵墓所建的房屋中焦急等候呢。 忽然听到李景要酒,小九当即便要命人送酒,不想袁枢轻轻摆了摆手:“别拿了,大帅心情不好,外面天寒地冻的,这样喝,大帅非喝醉不可,到时怕是要大病一场。” “可是大帅要酒,我怎敢不送?”小九忙道。 袁枢摇摇头:“我过去,你们都在这里等着。” 言罢,袁枢疾步走了出去。 到了袁可立墓前,见李景席地而坐,袁枢皱了皱眉,俯身对李景道:“济民,地上凉,你这么坐着,身体可怎么受得了?” 李景闻言抬头看了看袁枢,轻轻摇了摇头道:“在先生面前,难道我还摆谱儿么?” 顿了顿,李景又道:“伯应兄,你怎么来了?你在这里,那么多客人谁来招呼?” 袁枢苦笑道:“你在这里,大家又怎么敢走?” 李景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李景轻轻叹了口气,回身冲袁可立的陵墓道:“先生,我本想陪您多坐一会儿,可是您也看到了,我要不走,所有人都得在那儿陪着。先生,我要走了,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来看您。您老别急,等我死了就埋在这里,到时,学生再好好孝敬您老。” 说罢,李景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默默站了一会儿,终于长叹了口气,对袁枢招了招手:“走吧。” 袁可立三年大祭,袁家自然要大摆筵席宴请来宾,其中很多都是袁家周围的老亲故邻,而李景就和这些人坐在一起。 对这些普通的老百姓来说,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跟当朝首辅大臣坐在一起吃饭喝酒,更没想到李景竟然如此平易近人。 席间,李景关切地询问了大家的收入状况,又询问了大家对赋税的看法,虽然知道众人便是有什么不满也不敢跟自己说,不过至少能从大家的口气中感觉到这些人对新税率还是比较满意的。 跟这些人边吃边聊,李景感觉出这些人对袁可立都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想了想,李景命人将睢州知州唤来道:“免这些人家五年的土地赋税,这五年的赋税由我替他们缴纳,还有,先生陵寝所在的那座山改为袁家山,你派人将那山的面积丈量出来,我出钱把这座山买了,以后这座山就是袁家的。” “是,下官回去就办。”睢州知州忙道。 李景挥手让睢州知州退下,然后对众乡邻道:“这山虽是袁家的,但是你们该上山砍柴就砍柴,该打猎就打猎,只要是不破坏这座山,你们就当是自家的。” “多谢大人。”一众乡邻忙道。 李景摆摆手道:“你们不必谢我,要谢就谢袁先生,我有一事要拜托大家。” “大人请说。”众乡邻忙道。 李景道:“我本想派兵守卫先生的陵寝,但是又怕他们扰了你们的生活,所以这个兵我就不派了,但是先生的陵寝不能没人看护,这件事我想拜托大家,希望你们能看护好先生的陵寝,莫要让野兽破坏,更不要让人损毁。” “大人放心,我等必定看护好老公祖的寝陵。”众乡邻忙道。 李景点点头,命人把酒满上,给众人敬了杯酒。 最后李景说道:“我在这里你们吃不好喝不好,我就不陪你们了,诸位乡邻慢用。” 众人闻言大喜,均觉李景实在是善解人意。 见李景离席,袁枢疾步走来道:“济民,有一人我觉得你应该见一见。” 李景闻言奇道:“是谁?” “是家父原来的部下沈有容沈将军的儿子沈寿崇。”袁枢道。 “沈将军的儿子?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一见。”李景闻言喜道。 袁枢忙道:“在这边,你随我来。” 说罢袁枢当先引路,带着李景来到袁可立学生那桌。 见李景到来,众人急忙起身,袁枢带着李景来到一人面前道:“这便是沈将军之子沈寿崇,寿崇,这便是咱家大帅。” 那人闻言忙道:“末将沈寿崇参见大帅。” “今天是家宴,不必多礼。”李景抬手道。 说着细细地打量了沈寿崇一番,见沈寿崇年约四十岁左右,身体修长挺拔,实是一表人才。 李景摆手招呼众人坐下,又命人在沈寿崇旁边加了把椅子,给沈寿崇倒了杯酒,李景说道:“你自称末将,现在在哪里任职?” “末将现任承天府(湖北)守备之职。”沈寿崇忙道。 李景点点头,轻叹了口气道:“当年先生多次跟我谈起过沈将军,说沈将军一生所立功勋无数,却一直未被重用,可惜了一位将才。其时,我也曾想寻访宁海公(沈有容的号)后人,不过其时我的身份多有不便,便将此事搁置,后来我入主中枢,整日公务繁忙,又忘了此事,不想今日能够得见先生故人之后,先生泉下有知,亦当欣慰不已。” “劳老大人和大帅牵挂,末将不胜惶恐。”沈寿崇忙道。 李景摇摇头叹道:“先生和我都是念旧之人,你好好干,日后当有用武之时。” “是!多谢大帅抬举。”沈寿崇忙道。 李景摆摆手,举起酒杯道:“今日是先生的祭日,你远道而来,我敬你一杯。” “谢大帅。”沈寿崇忙道。 将杯中酒饮尽,沈寿崇忽然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大帅,末将有一事想禀告大帅。” 李景闻言一怔,冲沈寿崇微微点了点头,将酒杯轻轻放下,对众人道:“我今日已不胜酒力,就不陪你们了,你们慢慢喝,我到后面休息一会儿。寿崇,你宴后别忙着回去,一会儿咱们聊聊。” “是!”沈寿崇忙道。 李景摆摆手,起身离席,让人带着来到袁可立当年的书房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小九回报沈寿崇求见。 李景闻言,急忙披衣而起,然后让小九带沈寿崇进来。 待沈寿崇进门,李景命小九看住房门,未得李景允许谁也不许进来,然后给沈寿崇倒了杯茶道:“坐下慢慢说。” “谢大帅。”沈寿崇忙道。 斟酌了一下措词,沈寿崇道:“禀大帅,末将发觉安徽和两湖的部队有些不大对头。” “怎么个不对头?”李景沉声问道。 “是这样,自打去年皇上到湖北巡视之后,黄得功将军突然加大了训练力度。”沈寿崇道。 李景笑道:“黄得功我还是比较了解的,此人作战勇猛,当年清剿流寇多***功,因此我才封他为湖北将军!他可能是看到别人打仗心里不服气,因此才开始对部队加强训练。” 沈寿崇道:“起初末将也是这样想,不过后来末将发现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 看了看李景,沈寿崇接道:“训练部队不足为奇,奇怪的是部队从后勤部领来的军械弹药大部分被储存起来,并未用于训练之用。” 李景闻言一怔,面色不由凝重起来:“你说黄得功领取的训练物资并未用于训练,而是被储存起来?” “是!而且自从皇上离去以后,黄将军以训练为名,从后勤部领取了大量的弹药,其中大部分都被储存了起来。”沈寿崇道。 李景闻言霍然起身,在屋内来回踱了几圈,猛地转身对沈寿崇道:“此事你是如何知晓的?” “回大帅,掌管湖北军需的军需官是末将的同年,末将今年跟他聚会时,他多喝了两杯跟末将说起此事。”沈寿崇道。 李景点点头,看着沈寿崇道:“你怎么看待此事。” 沈寿崇道:“不是末将如何看待此事,而是大帅如何看待此事。不瞒大帅,末将得知此事以后,惊骇莫名,却不知此事应该跟谁去说。后来末将得知大帅要来祭拜老大人,末将仗着家父曾是老大人的部下,便前来祭拜老大人,希望能借这个机会见到大帅,把此事告知大帅。” 李景默默点了点头:“你做的很好,但是我得调查完此事以后才能做出决定。此事你再莫跟第三个人说,否则恐有杀身之祸。” “回大帅,末将不怕死,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末将要是不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帅,便是死了,也是死不瞑目。”沈寿崇道。 李景点点头:“你且回去,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是!末将理会得。”沈寿崇忙道。 李景轻轻拍了拍沈寿崇的肩头:“思虑周全,沉稳有度,不愧是沈将军之后。”“多谢大帅夸奖,大帅,末将告退。”沈寿崇道。李景轻轻点了点头。 第六百九十三章 御敌之策 沈寿崇走后,李景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 很显然,黄得功突然开始对士兵加强训练并大量囤积弹药必定是准备酝酿不轨之举。而黄得功敢这么干,离不了朱由检的唆使。 可是仅凭黄得功一人敢造反么?黄得功只要不傻,就绝不会认为凭他那点部队就能够扶保朱由检重掌权力,那么朱由检必定还联络了别的将领。 而根据朱由检去年到地方巡视的路线来看,安徽,湖北,湖南的镇守将军很可能已经倒向了朱由检。如果这三省的部队都倒向朱由检,朱由检未必没有胜算。 首先李景的嫡系部队都在北方,南方孙猛的部队远征吕宋,只剩下陈大虎和刘二愣两支地方驻军,而且刘二愣的部队离得较远,要是这三省的部队同时向江浙发起攻击,单靠陈大虎一人很难抵挡这三支部队的进攻,如果被朱由检占据了南京,凭朱由检的皇帝名号,必定一呼百应。 虽然这些年李景在民间的声望越来越高,但是跟朱由检相比还远远不及,毕竟老朱家的子孙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在大明老百姓的心中更认可他这个皇帝,这不是李景施了几年仁政就能比的。 何况李景推行的政策对老百姓来说是仁政,对那些贵族士绅还有读书人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仁政,非但不是仁政,反而是剥夺了他们的利益。一旦朱由检占据南京,并且在军事方面暂时处于有利形势,这些人必定闻风景从。 如果朱由检得到这些人的支持,那么在财力方面必将胜过李景,而且李景在安徽建了一座军工厂,朱由检的部队可以得到武器补给,那么在军事方面,李景也未必就能处于绝对上风,因为洪承畴和卢象升未必会支持他,如果这两人倒向朱由检,那李景在军力方面就跟朱由检处于均势。 当然,朱由检现在人在北京,这些人暂时还不会轻举妄动,另外,这些部队的训练水平还不行,也不敢贸然起事。要是让他们训练两年,武器弹药囤积够了,朱由检便会再次以到地方巡视的借口离开京城,那时才是起事之时。 不过,就像李景了解朱由检一样,朱由检对李景同样非常了解。 李景心思缜密,凭一些蛛丝马迹就能判断出一个人要干什么,这个布局要准备好几年,朱由检就这么有把握能瞒得住李景? 朱由检为人坚忍,为了铲除魏忠贤隐忍了一年,为了对付李景,朱由检多隐忍几年完全没有问题。不过这次不仅是政治上的较量,还有军事上的较量。 朱由检的政治手腕绝对不输于李景,可是军事上朱由检却远远不是李景的对手。朱由检之所以被李景夺权,归根结底就是他军事上不是李景的对手。 也就是说,在军事上朱由检只能依靠黄得功等人,可朱由检敢把宝压在黄得功等人的身上么?一旦黄得功等人输了,那朱由检可就陷入万劫不复之境。以朱由检多疑的性格,他不可能完全相信黄得功等人,那么朱由检必定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李景将自己处于朱由检的位置考虑,很快判断出朱由检没有直接对黄得功等人做出承诺,只是在谈话时,隐晦地表达了一下他的意思,黄得功等人明白最好,不明白朱由检就继续隐忍,这样就算黄得功等人事机败露,朱由检也完全可以推得一干二净。 得出这个结论,李景心里不由盘算起来。 找借口把朱由检拿下当然是一劳永逸,但是这对李景推行政令,中兴大明却极为不利。为国家考虑,这绝不是一个好办法。 而且李景多次说不会篡位,更说过绝不做曹操,现在要是把朱由检废掉,李景可就自食其言了。要知道东汉时期,汉献帝联络人要推翻曹操,把柄都被曹操拿到了,曹操也没把汉献帝怎么样,甚至曹操的儿子曹丕也只是逼着汉献帝禅让,最终还让汉献帝寿终正寝。 李景总不能连曹丕都比不上吧? 最好的办法还是像曹操那样,将汉献帝的羽翼全部剪除,让汉献帝绝了最后的念想,乖乖做一个傀儡。 只是朱由检联络的羽翼不是文官,而是武将,要拿下这些手握重兵的武将,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黄得功等人虽然利欲熏心却绝不是傻子,见李景要拿下他们,这些人岂能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他们怎肯束手就擒?必然起兵造反。 所以,为了避免这些人狗急跳墙,一定要想个万全之策才行。当然,也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想到最坏的打算,李景心中猛地一震,自己这次来睢州赴祭,可没带多少护驾的部队,黄得功可是久经战阵的将领,他要想扶保朱由检重新掌权,这样的时机他决不会错过,自己可别让他来个擒贼先擒王。 想明此节,李景急忙让小九将李定国唤来。 少顷,李定国匆匆而来。 不待李定国行礼,李景便即沉声说道:“你这次来睢州带了多少部下?” “三百。”李定国道。 李景点点头,李定国现在是北军副都督,出行只带三百扈从部队已经属于轻装简行了。 “你马上把这些部队派出去,往湖北和安徽这两省的方向进行打探,看有没有部队正往河南方向开进,要快!”李景沉声道。 “爹发生了什么事情?”李定国闻言惊道。 李景摆摆手:“你先别问那么多,先照我的吩咐去做。” “是!”李定国忙道。 待李定国出去,李景接着对小九道:“你马上派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红山岭,把镇守红山岭老寨的五百士兵给我调过来。” “是!”小九应道。 过了一会儿,李定国和小九传令回来,见李景神情凝重,李定国问道:“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李景摇摇头:“现在还不敢断定,等你的人打探完消息以后再说。” “爹,您让孩儿打探安徽和湖北方向的军队,莫不是这两处的军队要对您不利么?”李定国沉声问道。 轻轻拍了拍李定国的肩头:“我儿思虑越来越缜密了,不过现在我还不敢肯定这两处兵马要对我不利,只有先打探一下。” “父帅,不管消息准不准确,您不能留在这里。”李定国忽道。 “无妨,只要你的部队速度够快,咱们有时间进行应对。”李景笑道。 李定国连连摇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何况您是一国之宰辅?孩儿建议父帅马上到开封去,开封墙高城坚,便是有什么变故,父帅亦可有腾挪的余地。” 李景笑了笑:“你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这个时候我如果匆匆而去,要是消息切实,那我便是临阵脱逃,我怎能做这样的事情?” “可是您的安危……”李定国急道。 李景摆手止住李定国的话:“我已经让人把红山岭的驻军调了过来,三日之内,想来应该赶到,有这五百老兵,加上你的三百骑兵,还有我的卫队,就有一千余人,一千人怎么也能抵挡一阵子吧?” “可是安徽和湖北两省驻军有三万多人,咱们只有一千人,如何抵挡得住三万大军?”李定国急道。 李景笑了笑:“他们要是想偷袭便不会全军出动,只会出动少量部队,顶多两千来人,不然的话便掩不住行踪,所以你不必担心。” “父帅,千万不可托大啊!”李定国急道。 “我不是托大,我是不想给大家造成恐慌,定国,你要明白,越是危急的时候,越要沉住气,这样别人才会信服于你。”李景笑道。 “这个道理孩儿明白,可是咱们现在毕竟只有不足千人,就算他们只来三千人,从兵力上咱们也是出于下风,大家使用的武器都一样,这里又无险可守,到时如何抵挡?”李定国急道。 李景闻言瞪了李定国一眼:“你这些年打了这么多仗,就学了这点本事?谁说兵少就一定要防守的?你那三百骑兵是用来防守的么? 骑兵从来都是用来进攻的,要是用于防守,那骑兵就丧失了机动性这个最大的优势。但是我们兵少,那如何进攻便是门学问,强攻肯定是不行的,你的骑兵就算再能打,但是人家几个拼你一个,也把你给拼光了。 所以,咱们必须发挥骑兵机动的优势,不停地骚扰敌军,令其不敢轻举妄动,或者是迟滞敌军的进攻速度,你只要能拖上三天,红山岭的增援部队就会赶来,同时,我还可以从别处调兵。莫忘了,山西还有你石头哥的两万大军呢?你石头哥要是得知我被敌围困,你信不信,他三天之内就能带领部队赶来?” “这个孩儿相信,要是换了孩儿,不用两天就到了。”李定国道。 李景闻言斥道:“你的部队是骑兵,而且是一人三骑,你石头哥的部队上哪弄你这么多军马,这也能比么?” 李定国忙道:“孩儿不敢跟石头哥比。” 李景哼了一声:“你们这些兄弟当中,我最器重的就是你,对你也最偏心,小小年纪就提了北军副都督,你可莫要仗着地位比哥哥高,就对哥哥不敬。” “是!孩儿不敢!”李定国忙道。 李景摆摆手:“好了,回去休息去。”“这个时候孩儿怎么休息得了?”李定国急道。“你不休息好,要是敌军来了,你如何带领士兵跟敌人周旋?”李景斥道。 第六百九十四章 判断 李定国闻言应了一声,低头走出书房。 端起茶杯,李景默默喝了口茶,然后慢慢坐到椅子上,闭目沉思起来。 其实李景现在做的乃是最坏的打算,实际情况未必会有这么糟,因为黄得功等人未必有胆量出兵。 黄得功等人应该也明白,出兵就意味着造反,要是拿不下李景,那他们就将无路可逃,而不出兵的话,即便李景知道他们囤积军火,也不能定他们谋反之罪。 实际上李景是希望他们出兵的,因为这样李景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对黄得功等人下手。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李景猛地睁开眼睛,随即发觉自己身上竟然盖着一条被子,这才知道自己刚才竟然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李景摇了摇头,摆手示意小九开门,随即便见李定国匆匆而来。 “父帅,孩儿的部下回报,在河南境内没有发现任何军队,不过在安徽和湖北境内分别发现有数千部队在边界驻扎。”李定国道。 “恩?这两支部队在边界驻扎?”李景闻言不由一怔,随即沉思起来。 过了一会儿,李景忽然冷笑一声:“这是开始布局了么?” 转头对小九道:“马上派人进京,令杨轩守住皇宫,莫让皇上离京,再把苏衡叫来。” 小九领命,马上安排人传令,同时派人将苏衡唤了进来。 待苏衡进屋,李景指了指桌子道:“马上给我写几道手谕。” 苏衡点点头,迅速铺纸研磨。 见苏衡准备停当,李景说道:“擢升陈大虎为江苏,浙江,安徽,湖北四省总督,节制四省军政事务。擢升刘二愣为福建,江西,湖南,广东,广西五省总督,节制以上五省军政事务。” 苏衡闻言不由呆了呆,随即反应过来,急忙将李景的命令书写下来,然后用上印,封起来,交给小九。 见小九派人将手谕发出,李景接道:“令洪承畴,卢象升,曹文诏停止一切军事行动,大军维持现状,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动一兵一卒。 迁孙虎头为陕西将军,率部回兵陕西,驻守西安。 迁曹变蛟为山西将军,率部驻守太原。 迁周石头为河南将军,率部进驻开封。 迁马科为辽东将军,即刻率部进驻锦州。 令陈国柱派人进驻山海关,再令周老虎率部进驻济宁,扼住安徽至京城的通道。” 李景下一道命令,苏衡便写一道手谕,封好便交给小九,然后小九安排人传令,待李景命令下完,小九这边也已派人将手谕发出。 待李景命令下完,李定国忙道:“父帅,孩儿呢,孩儿干什么?” 李景摆摆手:“莫急,你派人把麾下的五千骑兵调过来,速度要快。” 李定国点点头,自去吩咐部下到河套传令调兵。 沉吟了一会儿,李景又道:“让你的部下再辛苦一下,让他们再往安徽和湖北的方向打探,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群和探子,若是发现探子,当即给我拿下。” “父帅是担心他们乔装潜行?”李定国疑惑道。 “不可不防啊!”李景叹道:“兵者诡道也,咱们要防着他们暗度陈仓。” “父帅说的是。”李定国忙道。 李景这边刚安排完不久,门外又传来脚步声,随即便见一名大内侍卫匆匆进来,见了李景,那侍卫忙道:“启禀大帅,皇上离京到地方巡视了。” 李景闻言一呆:“皇上什么时候离京的?” “回大帅,皇上是七天前离京的,皇上离京后,杨统领便命卑职前来通知大帅。” 李景默默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问道:“皇上带谁离京的?” 那侍卫道:“除了王承恩,再就是大内的侍卫。” 李景轻轻叹了口气:“有魄力!” “父帅,皇上走了七天,现在应该在山东境内。”李定国忙道。 李景摇摇头:“如果皇上日夜兼程的话,应该已经快到安徽了。” “那怎么办?一旦皇上到了安徽,那他们可能就要动手了。”李定国急道。 李景点点头:“你认为他们会如何做?” 李定国沉吟了一会儿道:“如果是孩儿的话,首先是占领安徽的军工厂,然后挥师直取南京。” “是啊,首先是占领军工厂,占领军工厂以后,这些人便不用担心枪械和弹药的补给问题了,换成是我,第一个目标也是占领军工厂。”李景道。 随即李景冷笑一声:“不过想占据军工厂也没那么容易,我在军工厂安排了两千驻军,只要这些人恪尽职守,挡他们几天是没有问题的。” 顿了顿,李景接道:“现在就看陈大虎的反应够不够快了。” 李定国道:“只要大虎叔叔能守住南京,这些人便败局已定,而照大帅的安排,这些人也无路可逃。” 李景摇摇头:“还是有路可逃的。” 李定国沉吟了一下道:“父帅说的是,他们还可以往贵州和四川跑。” 李景接道:“如果贵州和四川呆不下,他们还可以往云南跑,或者是往朵甘(今西藏和四川及青海三省交界一带)和乌思藏(西藏)跑,甚至再往北跑也不是不可能。” 说到这里,李景忽然想起些什么。 摆手止住李定国说话,李景默默深思起来。 过了一会儿,李景对李定国说道:“定国,如果让你来指挥打这一仗,你准备怎么打?” 李定国闻言大喜,沉吟了一会儿道:“父帅,如果让孩儿指挥这一仗,那孩儿便调动周叔叔,陈叔叔和刘叔叔所部,自北、东、南三个方向逐步推进,以石头哥还有曹大哥三部从西面包抄,令叛军无法四处逃窜,然后以我部和虎头哥的骑兵部队逐步蚕食叛军的兵力,最后将叛军全部消灭。” 李景闻听不由笑了起来:“如果你只是一军之统帅,那你这个清剿叛军的作战方案完全没有问题,不过这一仗要动用的是全国的部队,你并非一军之统帅,而是大明全军之统帅,而作为大明全军之统帅,你刚才这个作战思路完全是不合格的。” 李定国闻言忙道:“请父帅指点。” 李景笑了笑:“作为全军统帅,你不能只想眼前的战事,还要考虑国家的战略,你应该想如何利用这支叛军部队,为国家的战略服务。” “为国家的战略服务?”李定国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李景点点头:“不错,你应该知道我的军事战略构想是什么吧?” 李定国忙道:“知道,父帅制定的战略是先全力发展农业和工商业,积蓄力量,然后平定漠北,漠西以及乌思藏和朵甘等地,收复大明的疆土。” 李景笑道:“说的不错,不过你说的只是战略框架,真要施行起来可没这么简单。你得知道,我们要收复的这些地方面积相当于半个大明,人口至少也有数百万,而且这些地方民族众多,各有不同的信仰,想让他们完全臣服于大明是非常难的。 所以,我们必须要削减这些地方的人口,把那些心怀异心的人全部消灭。可是这件事由大明的军队去做是不合适的,因为我们杀的人越多,就越不得民心。” 李定国闻言借口说道:“孩儿明白了,这件事应该由叛军去做,无论叛军杀多少人,这些地方的人都怪不到大明的头上,而且明的军队去平叛,这些人还得感谢咱们,这就有利于咱们收服这些地方的人心。” “呵呵,就是这个意思。所以你刚才的布局要加以变化才行。”李景笑道。 李定国道:“北面,东面,南面三路人马的安排不变,西面需要给叛军放开一条道路,让他们从四川的方向往西逃,然后咱们逼着他们一路逃往朵甘和乌思藏的方向。” “孺子可教也。”李景笑道。 李定国沉吟道:“另外,我们还不能把叛军打得太狠,要是叛军没有足够的兵力,他们就无法达成我们的战略。” 李景笑了笑:“非但不能打得太狠,在他们补给跟不上的时候,我们还得资助他们。” “还资助他们?他们有了补给,不会掉头往内地发起攻击吧?”李定国惊道。 李景摇摇头:“应该不会,我感觉我先前的判断可能有误,我怀疑这次黄得功等部的异动可能是皇上在为我以后的战略进行布局。” “什么?”李定国惊道。 李景轻轻叹了口气道:“皇上这个人怎么说呢,作为皇帝,他是个好皇帝,比大明历代很多的皇帝都强得多,可惜皇上接手的是一个烂摊子,而且他接手的时候年纪还太轻,经验不足,能力也不够,因此大明是每况愈下,而皇上对此也是有心无力。 我进京以后,依靠武力解除了皇上的权力,皇上虽然有些无奈,但是心里未尝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同时,皇上还打算看我的笑话,看我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 不过我革除弊政,铲除外敌,消灭内患,大明的情况逐渐开始好转。 皇上毕竟年轻,看到大明的状况越来越好,他自然不甘心做个傀儡皇帝。” “所以皇上便开始到地方巡视,借机拉拢地方官员和将领。”李定国接口道。李景笑了笑:“皇上没有拉拢地方官员,他要拉拢地方官员的话,是瞒不过马五的耳目的。所以皇上只跟军队的一些将领进行接触,虽然你五叔在军中也安插了一些耳目,可是将领们真正的机密事宜,探子们是打探不出的。”李定国默默点了点头。 第六百九十五章 叛乱 军队不同于地方,尤其大明的军队,大明以前因为士兵的军饷不高,因此将领们大多虚报兵员数额,甚至克扣军饷,然后用多出来的钱训练精锐士兵,这些士兵实际上是将领的私军,也叫家丁兵。这些家丁兵都跟随主人多年,对主人都十分忠心,基本上很难收买。 而且朱由检跟这些将领说话自然不会直来直去,基本全靠意会,局外人哪怕听到那些话可能都听不出有什么问题。 顿了顿,李景接道:“皇上是知道我以后的战略意图的,也知道我在头疼如何削减那些夷族的人口问题,我觉得皇上是想效法我当初利用郑芝龙反叛的事例来做这件事。” “就是说皇上勾结地方将领并非为了对付父帅?”李定国疑惑道。 李景摇摇头:“皇上是很聪明的,要不要跟我反目得看局势的发展,如果黄得功等人能占领南京,那么他就有了跟我对峙的本钱,这时皇上必然跟我反目。如果黄得功等人攻不下南京,那皇上便会告知我真相。” “就是说这一仗并不是假打,而是真打?”李定国道。 李景笑道:“当然是真打,不真打如何让人相信他们是叛军?如何能替大明的军队背这个黑锅?所以我们该调动部队还是要调动部队,该防范的还是要防范。” “可是皇上现在就发动战事,好像有些过早了吧,咱们很多事情还没准备好呢!”李定国接道。 “这就是黄得功等人的问题了,我认为黄得功等人可能觉得我这次来睢州祭祀袁先生对他们来说是个机会,另外,沈寿崇来睢州祭拜袁先生,可能也令黄得功意识到他的意图已经暴露,所以就提前发动了。”李景道。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接道:“其实黄得功等人能看出这是个机会,说明他们的眼光还是不差的,若非沈寿崇告诉我黄得功等人囤积弹药令我突然警觉,到现在我还蒙在鼓里,那他们突然带兵突袭睢州,成功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摆摆手李景说道:“好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将部下派出去,密切关注黄得功等人的动向,黄得功等人想必也在打探咱们的动向。昨天我派了一大批人分赴各地传令,黄得功等人应该能看出我已经警觉了。” 李定国轻轻点了点头。 崇祯十三年二月中旬,李景的命令传到各地,随即各地部队开始大规模调动,就在各部调动之时,湖北将军黄得功,湖南副将刘泽清(原为总兵,因带兵时不守军纪被李景降职,代行将军之职),安徽副将高杰(李自成部下,亦是副将代将军职),突然打出清君侧,扶保大明皇帝的旗号起兵反叛。 三部共纠集二十余万人马兵分三路,一路向河南睢州发动攻击,一路向安徽发动攻击,而大部向南京方向发动攻击。 其时睢州方面只有李景随行五百护驾部队和红山岭的五百老军加上李定国的三百骑兵。安徽的军工厂只有两千卫戍部队,南京方面陈大虎所部只有三万正规部队。 战事初期,三路叛军势如破竹,直扑睢州,安徽军工厂和南京城,大有一战而下之势。 不过当睢州方面的叛军距离睢州大约三百里之时,突然遭到李定国所部袭击,李定国充分发挥骑兵的机动优势,不断地袭扰叛军,而叛军虽然人数众多,但大多是乌合之众,在李定国的连续袭扰下,只得龟缩成团缓缓向睢州方向推进。 随后,李定国以护卫军和红山岭老兵在半路阻击叛军所部,令叛军在路上足足迟滞了三日。 待叛军突破阻击之时,李定国的本部五千人马星夜驰援而来,随后周石头也率部赶到睢州,至此睢州方向的战事迅速逆转,李定国率部向叛军发起猛烈攻击,叛军节节败退,最后只有数千人逃回湖北。 击溃叛军之后,李定国并非追击残敌,而是挥师直奔安徽,驰援军工厂。 而安徽的军工厂虽然只有两千余人,但是仗着有军工厂补充武器弹药,竟然顶住了高杰部数万叛军数日围攻。 就在军工厂堪堪抵挡不住之时,周老虎和李定国同时率部抵达,两部人马南北夹击,大破叛军,叛军大部投降,高杰仅率残部两万余人逃出。 而南京方面,陈大虎并未在南京坚守,而是以三万正规军为主力,以五万屯田军为辅,在叛军通往南京的必经之路与黄得功和刘泽清两部叛军展开激战,双方激战数日,叛军不得寸进。 对叛军来说,不能速战速决,就意味着败局已定。 事实也的确如此,战事爆发以后,大明各地的增援部队源源不断地开赴安徽和湖北。这时双方的军力对比开始逆转,而叛军多为临时征募的杂兵,哪里是这些久经训练的正规军的对手? 双方在安徽,湖北等地连续展开数次激战,叛军节节败退,高杰和刘泽清亦于激战中受伤,眼见局势急转直下,黄得功当即会同高杰和刘泽清收拢三部叛军残余人马往湖南方向退却。 而官军则步步紧逼,黄得功在湖南无法立足,只得往四川境内退却,最后又从四川逃往乌思藏。 黄得功等人起兵反叛前后不到半年便被官军平定,令那些对黄得功等人满怀期待的人大为失望。 出乎人们意料的是,从京城出来的大明皇帝朱由检并未在叛军的军中,而且朱由检从头到尾一直就没跟叛军在一起。 当初朱由检带着王承恩及一众侍卫离京后便直奔安徽,但是到了安徽以后,朱由检随即转向南京方向。 而朱由检还没到达南京,黄得功等人便开始起事,当时所有的人都认为朱由检打算在路上与黄得功等人会合,却不料朱由检根本没在路上停留,而是直奔南京城。 当黄得功等部与官军相持的时候,朱由检正在南京城内休息。 在没有得到李景任何指令的情况下,陈大虎自然不会对朱由检怠慢,依然以皇帝的礼遇招待朱由检。当然,这时候朱由检也失去了自由,相当于被软禁起来。 应该说,大明突然出现如此大规模的反叛,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而不到半年就被平定更令许多人大感意外。 而最令人意外的是,这次黄得功等人叛乱并未像以往的叛军那样大肆掳掠,尤其黄得功部所经之处几乎是秋毫不犯。即使是连吃败仗,黄得功还严格地约束部队。 对于黄得功,很多人都感到惋惜,这个人作战勇敢,而且颇具将才,更兼军纪严明,大家实在想不到他为什么会伙同高杰和刘泽清这样的人造反。 而此时,李景已经抵达南京。 这一仗,李景除了最开始时调动部队,后来便没有插手指挥,而是把指挥权交给了李定国。 对于李定国的指挥能力,李景是比较认可的,美中不足的是李定国打得太狠,最后黄得功等人只率不足五万人的残部进入乌思藏地区。相对于乌思藏广袤的土地来说,五万人显然是有些少了。 南京紫禁城内,李景和朱由检相对默默而坐。 不知过了多久,朱由检笑道:“李兄,你准备怎么处置朕?” 听朱由检开口说话,李景轻轻叹了口气。 朱由检主动开口,无疑是准备承担这次反叛的责任了。 默默给朱由检倒了杯茶,李景轻轻摩挲着茶杯道:“皇上,有些事情咱俩心照不宣,但是有些事我心里还是有数的。不管怎么说,你终究没跟叛军在一起,所以这件事只是他们自作主张而已,跟皇上没有任何关系。” 朱由检闻言吃了一惊:“这么大的事,你不追究我的责任?” 李景摇摇头:“皇上,你的本意并非如此,只是因为你还存了点别的心思,这才把事情搞大。不过你还年轻,想重新拿回失去的权力,这种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所以这件事这不能说是对是错。 当然,在老百姓眼中,你肯定会背负一些骂名的,可是我何尝不在背负骂名?就像我做的事情很多人不理解一样,你做的事同样也有很多人不理解。 偏偏你我都不能跟别人去解释,他们也不会相信我们的解释。他们并不知道,很多时候他们亲眼看到的和亲耳听到的并不是真的。所以,你我解不解释并无多大用处。” 朱由检闻言沉思了一会儿,默默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朱由检道:“李兄所言实是至理名言。” 李景笑着摇了摇头:“这算什么至理名言,咱们既然使用那些见不得光的政治手段,就必须忍受不被人理解的痛苦。” 朱由检闻言笑道:“李兄倒是坦率,居然直承自己做的事情见不得光。”李景笑道:“我从没说过我是君子,也没说过我是好人,如果让我给自己一个评价,我应该算是一个伪君子,真正的君子是做不了我这个位置的,他也治不好这个国家。治国想坦坦荡荡是不行的,有时必须耍一些手腕才行,至于坐了咱俩这个位置以后跟人打交道,就更加不能坦坦荡荡,不然的话,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第六百九十六章 掩耳盗铃 顿了顿,李景接道:“所以,有些事情并不能公之于众。就比如这次,无论如何皇上也不能承认跟黄得功等人有任何交集,黄得功等人造反是他们自己的事,并非皇上授意。” “可是这样一来就要委屈黄得功了。”朱由检道。 李景摇摇头:“皇上,你是大明的象征,你的身上决不能有这样的污点,黄得功背这个黑锅是背定了的。” “李兄,我想求你一件事。”朱由检忽道。 “皇上请说。”李景道。 “黄得功这次举兵造反因我而起,我希望你能放过他的家小。”朱由检道。 李景点点头:“我绝不会追究黄得功的家人,非但不会追究,我还会善待他的子嗣,总不能既让他污了名声,被人唾骂,又令家人受委屈。”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接道:“这次的事本来应该有更好的结果,可惜……算了,不说这个了。皇上,这次兵乱,虽然黄得功约束部下没有劫掠地方,可是打仗哪有不破坏地方的? 安徽,湖北遭受战乱的地方想要恢复元气怎么也得两三年,我看咱们不要急着回京,到发生战乱的地方看看吧。” 朱由检点点头,看了看李景忽然叹道:“李兄,我跟你说句实话,如果咱俩换个位置,我是绝不会放过你的。” 李景闻言笑了笑道:“皇上,你想听我说实话?” 朱由检道:“想!” 李景盯着朱由检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叹息着说道:“皇上,我不是没想过废掉你,可是废掉你以后怎么办?我肯定是不会做这个皇帝的,那谁来做皇帝?还得从你们朱家的子孙当中选一个。 可是我除了你之外,对朱家的子孙并不了解,我总不能从朱家随便抓一个人来当大明的皇帝,虽然那样皇帝肯定会听我的话,可是这对大明以后来说绝非好事。 因为我这么干会给后人开一个不好的先例,皇上不配合,或者是不听话就可以废掉,三换两换,最后搞不好就是掌权的人自己来当大明的皇帝,甚至还会改朝换代。 我绝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我思来想去,最后认为大明的皇帝还得你来当。 至于你这次的所为,我也能够理解。你以前毕竟手中掌握着大明最大的权力,现在突然失去了权力,心里肯定不会平衡,想重新拿回属于自己的权力,这个想法很正常,换谁都会这么做。 但是你跟别人还是不一样的,在你酝酿这次起事的时候,你还想着我以后的战略,因此你做了两手准备,如果黄得功起事成功,那你就顺势夺回属于自己的权力,如果黄得功没有成功,那就让他做第二个郑芝龙,替大明承担一些罪名。” 朱由检闻言沉默半响,最终苦笑道:“李兄我好像做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可是我自信这次的事情做的很隐秘,因为我并未直接把意图告诉黄得功,至于高杰和刘泽清更是连话风都没漏,你是怎么看穿我的意图的?” 李景笑了笑:“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有一些细节方面的东西会泄露你的意图。不过我能看穿你的意图也有运气的成分,最开始的时候,我的判断其实是错误的,那时我认为你秘密联络黄得功等人只是为了夺回权力,因此我做出的安排是切断你跟外界的联系,让你永远呆在皇宫。 但是当我得知黄得功在湖北和河南交界只安排了几千兵力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不对,黄得功此人带兵多年,应该明白如何才能速战速决。可他为什么在最关键的地方只安排了几千人,反而把重兵安排在南京方向呢? 黄得功应该明白,如果拿不下我,就算他占领南京,扶保你重掌权力,然后借助你的威望调集各地忠于你的人到南京勤王,最终你我的实力对比只能算是均势。若是单从军事实力进行对比,你们还是居于下风的。只要我集结起各路人马,于你们进行决战,最终的结果还是你们输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就是说黄得功应该集结重兵全力向我发起猛攻,把我拿下,可是他的战术安排完全是错误的,这就不能不令我重新进行思考。” 端起茶杯,李景慢慢啜了一口,然后接道:“皇上,你应该知道打仗没有必胜的,兵法云,未料胜先料败,打仗以前首先要想好退路。那黄得功如果败了,他的退路在哪里呢?只能是我的兵力最薄弱的地方:四川。而我是不可能让他在四川盘踞的,那只能往云南或者是往乌思藏的方向退。 当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忽然怀疑你是不是也曾经这么考虑过。如果你也想到这一点的话,那么让黄得功等人起事是不是你有意安排的呢?想起当年我跟你说过的话,我越想越觉得应该是你有意这样做。” 听李景说完,朱由检轻轻叹了口气:“我确实是这样考虑的,去年跟黄得功谈话的时候还特意跟他提过郑芝龙占领满剌加的经过,然后提到你以后要收复乌思藏和亦力把里等地,并把你的战略构想跟他说了一下。当时黄得功想了很久,终于领会了我的意思,并说要效仿郑芝龙,为大明建功立业。” 顿了顿,朱由检道:“当时,我说你三年以后才会对乌思藏等地用兵,他马上明白我的意思,说要训练好部队,以便到时参战。” 说到这里,朱由检笑了笑:“这些话如果不是身在对话当中,旁人是很难听明白的。”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 朱由检接道:“只是我没想到黄得功会突然决定提前起事。当我在京城接到黄得功让我再次到湖北巡视的消息之时,便知他要动手了,我本想到湖北当面阻止他的,可是没等我赶到湖北他已经开始起事了,这时我便知道我的另一个目标是不可能实现了,于是我马上转道南京。” 李景叹了口气道:“黄得功之所以提前起事,是因为他怀疑他暗中囤积武器弹药的消息已经泄露出去,他怕我知道以后将他拿下,因此才提前起事。” 朱由检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摇摇头,李景叹息道:“可惜黄得功起事的太早了,现在我还没准备好对朵甘,乌思藏等地用兵,他这样一搞,我的战略就要重新调整了。” “李兄准备怎么办?”朱由检忙道。 李景笑了笑:“还能怎么办?黄得功都已经跑到乌思藏了,我只能配合他了,我已经给卢象升和洪承畴下令,让他俩集结部队,准备收复朵甘和乌思藏等地。 现在的难处是如何让黄得功配合,洪承畴和卢象升再厉害,也不能从朵甘飞到乌思藏,更不可能绕个大圈,先打乌思藏。” 朱由检接道:“就是说得让黄得功等人先从乌思藏杀到朵甘,这样洪承畴和卢象升才好做事。” 李景点头道:“是啊,可是让谁去跟黄得功联系呢?” 朱由检道:“这样的事情决不能用书信通知,那样会给别人留下把柄。甚至都不能派你的人去跟黄得功接洽,那也会授人以口实。” “你的人也同样不能派,那会给你留下骂名的。”李景接道。 沉吟了一会儿,李景接道:“现在知道这个内幕的只有四个人,你我还有小九和定国,看来只能让定国派人跟黄得功接洽了。” 朱由检闻言忽然笑道:“李兄,你说咱俩这样做算不算掩耳盗铃?” 李景闻言一怔,随即放声大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李景说道:“既然是掩耳盗铃,那就掩耳盗铃好了。我让小九安排个人跟黄得功接洽,然后让黄得功跟卢象升配合。” 朱由检笑笑不语。 跟朱由检详谈了一番之后,去了朱由检的不安,随后李景便和朱由检动身到这次发生战乱的地方巡视,途中免不了又要拨银钱粮食安抚经受战乱的百姓。 在安徽和湖北等地巡视了一圈,随即转道河南,到了河南李景带朱由检到周王府住了一日,又到红山岭看了看,接着从红山岭奔赴陵川,进入山西境内。 李景转道山西乃是接人,在黄得功等人起兵的时候,李景便让沈莹和朱徽媃带着孩子们回到平阳府。 如果说在大明什么地方能让李景感到安全,那只有平阳府这一个地方。李景可以不考虑个人的安危,不可能不考虑家小的安危,把家小送到平阳府,李景便没了后顾之忧。 现在叛乱平定,李景自然要亲往平阳府接人,同时跟当年跟随自己的已经退役的老兄弟们叙叙旧,再看一看平阳府的变化。 令李景没想到的是,在平阳府还接到了另外一个人,这个人便是张嫣。刚看到张嫣的时候李景颇有些尴尬,因为朱由检跟他在一起,李景见到张嫣,朱由检自然也见到了。见到张嫣其实并没有什么尴尬的,令李景尴尬的是张嫣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第六百九十七章 杀戮 但是朱由检比李景更加尴尬,因为张嫣是他的嫂子,可现在却跟别的男人有了孩子。 而沈莹和朱徽媃没想到李景会带朱由检一起过来,脸色也是尴尬至极,要是知道朱由检会来,两人说什么也不会让张嫣露面。 这场面极其诡异,五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肯主动说话,一时间屋内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过了好半响,朱由检轻轻咳了一声,向张嫣施了一礼道:“皇嫂,一向可好?” “好!好!多谢皇上关心。”张嫣忙道。 朱由检探头看了看张嫣怀里的孩子:“是个男孩儿?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张嫣忙道:“刚过一岁生日,还没起名字呢?” 朱由检点点头,转头看向李景道:“李兄,要不你给孩子起个名字?” 李景摇摇头:“我给孩子起名不合适,还是皇上来吧。” 朱由检想了想道:“李兄,这个孩子让他姓朱吧。” 李景闻言不由抬眼看向张嫣,见张嫣面无表情,李景暗暗叹了口气道:“就依皇上之言让这个孩子姓朱。” 朱由检接道:“那就叫朱慈煜吧。” “慈煜?”李景沉吟了一下随即说道:“我看甚好,不知懿安皇后意下如何?” 张嫣笑道:“煜者,火光照耀也,此名甚好,多谢皇上给这孩子赐名。” “皇嫂客气了,皇嫂收养的孩子自不能委屈了他,待过些年,孩子大一大,朕便为他赐爵,总之,要让他一世无忧。”朱由检道。 “谢皇上垂爱。”张嫣忙道。 这时,朱徽媃忽然笑道:“这孩子现在是咱们老朱家的人了,我便是他的姑姑了,来让姑姑抱抱。” 说着从张嫣手中接过孩子逗弄起来,然后对李景道:“老爷,你瞧瞧这孩子多好玩,一点也不认生。” 好像是验证朱徽媃的话一样,那孩子见了李景,马上扎着小手要李景抱。 李景心中一酸,急忙伸手将孩子接过。 只见孩子眼睛又大又圆,长长的睫毛,圆润的脸蛋儿,实是可爱漂亮至极,令人忍不住便想亲一亲他。 不过李景终是忍住亲吻孩子,只是轻轻拍了拍孩子的后背。 抱了一会儿孩子,李景把孩子交给朱徽媃,然后说道:“好了,你们安排人收拾一下,过两日咱们要回京了。” “老爷难得回一次平阳府,不多住几日么?”朱徽媃问道。 李景轻轻叹了口气:“我倒是想多住几日,可是我和皇上离京这么久,迟迟不回京的话必然会引起别人猜测,这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的。” 朱徽媃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李景转头看向沈莹道:“当年的老兄弟们应该已经知道我来平阳府了,你安排一下,今晚我跟老兄弟们见个面。” 沈莹笑道:“知道老爷来了一定会跟那些老兄弟们见面,早就派人通知了。” 李景点点头又道:“你再派人通知平阳府各地的官员,就说我明天跟他们见面,让他们不要在外面等候了。” “是!老爷。”沈莹应道。 说着沈莹转身吩咐董白通知管家安排李景交代之事。 待董白出门,李景转头看了看朱由检笑道:“皇上,我那些老兄弟都是些粗人,说话粗俗不堪,皇上就别跟他们见面了,今晚你和懿安皇后还有徽媃就吃顿家宴吧。” 朱由检笑道:“好啊,久闻皇姐酒量甚豪,今晚朕倒要领教领教。” 李景笑着点了点头。 当晚李景设宴招呼一众老兄弟,并让沈莹作陪,令一众老兄弟大为感动,直说当年没有跟错李景,丁狗剩和张二蛋等因错提前退役的更是唏嘘不已,直说对不起李景,当年不该犯错。 这一晚,李景与一众老兄弟尽欢而散。 次日一早,平阳府一众官员早早便来到李景的居所外等候,李景将众人唤进来好生勉励了一番,然后又在大家的陪同下,在翼城县城内转了一圈。 两日后,李景一行启程回京,待李景等人回到京城,已经是崇祯十三年十月了。 回到京城没过几天,卢象升回报已经跟黄得功部联系上,此时黄得功正率领余部从乌思藏向朵甘方向进军,而卢象升部已经准备停当,只等黄得功部到达朵甘便展开行动。 李景得信,当即任卢象升为平西大将军,任洪承畴为征西大将军,又从曹文诏部抽调一部分骑兵交给洪承畴指挥。 之所以给洪承畴配备骑兵而没有给卢象升配备骑兵,是因两人作战的地形所决定。 这两人的封职看似相差不大,其实作战的区域根本就不在一个地方。 卢象升作战的区域在乌思藏和朵甘,这两处都属于高原地带,而未经历过高原生活的士兵根本无法在这样的地方作战。想在高原地区作战,必须要经过很长一段时间适应才行。 而骑兵不光人要进行适应训练,就连马匹也要适应训练,否则骑兵根本无法在高原上纵横驰骋。 曹文诏所部骑兵虽然英勇善战,可是在高原地带作战还是第一次,以前也从来没在高原地带训练过,这样的骑兵根本无法在高原地区作战,因此给卢象升配备骑兵并无多大用处。 而李景安排洪承畴攻击的目标是亦力把里(新疆一带)。 实际上这时亦力把里已经被分裂为鞑靼土默特部落、吐鲁番、叶尔羌、亦力把里,吉利吉思、哈萨克等部。 其中鞑靼土默特部和哈萨克部都属于游牧民族,善于骑马,如果没有骑兵配合,仅靠步兵很难击败这几个势力。 李景的命令下达不久,曹文诏便将一部骑兵调给洪承畴,随后卢象升和洪承畴开始誓师出征。 由于有黄得功暗中帮忙,卢象升的进军速度并不比洪承畴慢多少,至于占领的时候更是比洪承畴快捷的多。 这也难怪,有黄得功部在朵甘等地大肆烧杀掳掠,那些有幸活下来的人再遇到卢象升的军队,自然纷纷投降,可以说卢象升前期几乎是没费多大力气就收复了大片的疆土。 不过这种进军势头很快遇阻,原因是黄得功所部没有弹药了,同时由于士兵不适应高原气候,很多士兵病倒了。现在部队减员严重,已经无法再像以前那样横冲直撞了。 得知这个消息,李景当即下令后勤部从平阳府的军工厂调拨一批武器弹药送给卢象升,然后让卢象升暗中送给黄得功,在资助武器弹药的同时,李景又令卢象升给黄得功部提供一批棉衣和粮食以及药品。 得到给养之后,黄得功部逐渐恢复了元气,随即再次配合卢象升向朵甘及乌思藏等地发起攻击。经过数月转战,朵甘和乌思藏大部分地区被收复。 不过卢象升报上来的数据也吓了李景一跳,卢象升发回的战报上说,黄得功所部至少杀了五十多万当地的土著,朵甘和乌思藏很多地方都是千里没有人烟,黄得功所部杀戮最多的时候,很多地方几乎找不到几个活口。 看到这个战报,李景不由苦笑不已,虽然李景下令在朵甘和乌思藏施行削减人口的策略,可是这也杀的太狠了点吧。五十多万人啊!当地那些少数民族一共才有多少人?被杀成这样估计至少要二十年以上才能恢复元气。 就在李景头疼从哪调一批人安置在朵甘和乌思藏等地之时,洪承畴的战报也送了回来。 看到洪承畴的战报,李景更是大摇其头,卢象升跟洪承畴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卢象升和黄得功不过杀了五十多万人,可洪承畴至少杀了一百万人。 土默特部落和吐鲁番等地就算没被洪承畴杀绝也差不了多少,朵甘和乌思藏等地二十年以后还能恢复些元气,可是土默特部落和吐鲁番等地至少要五十年才能恢复元气。 内阁书房,李景看完战报轻轻叹了口气,转头对苏衡苦笑道:“难怪有人叫洪承畴为洪阎王,依我看,只怕阎王爷也没洪承畴这么狠!洪承畴出兵这才多久?也就半年左右吧?好家伙,杀了一百多万人,这样下去,漠西还能找到活人么?” 苏衡闻言大吃一惊:“什么?杀了一百多万人,洪承畴这是想把他占领的地区变成一片死地么?这杀的太狠了吧?” 李景苦笑道:“这也没办法,洪承畴和卢象升虽然是读书人,但是心里却并无多少仁爱之心,尤其对那些蛮夷,两人更是没有半分仁心。再加上我要他们削减当地的人口,这两人自然更加无所顾忌。唉!削减人口非得杀人吗?抓回来当奴隶不好么?” 苏衡笑道:“大帅您还是想从哪里调人进驻咱们占领的这些地方吧?” 李景点点头:“人一定会安排的,不过在迁移人口之前,还要在占领的地方设置官府衙门。而治理这些地方,必须要年轻,有魄力,有担当的人才行,可朝廷现在缺的就是这样的人才。” “以学生之见,不如从各省抽调官员吧。”苏衡说道。 “也只能如此了。”李景叹道。顿了顿,李景接道:“至于人口,我看还是继续招募新兵吧,然后让新兵把家小都带过去。”苏衡苦笑道:“也只能如此了,寻常的百姓肯定不愿撇家舍业到那样的地方生活。” 第六百九十八章 察尔汗盐场 抬眼看了看窗外,李景轻叹了口气:“咱们汉人讲究的是落叶归根,这一次迁移人口,迁过去就很难回来了,老百姓不可能不留恋故土,故土难舍啊! 所以咱们不能强迫老百姓迁移,就算是招募新兵,也得就近招募,我看就从四川和陕西一带招募。先招二十万人,安置在河套地区和朵甘地区交界的地方,咱们慢慢向西发展。至于土默特部落所在的地区,从归化迁一个蒙古部落过去。大家都是蒙古人,更容易适应当地的条件。” “大帅体恤百姓,实是大明万民之福。”苏衡笑道。 李景摇摇头:“什么体恤百姓,折腾百姓还差不多。不过这人呢,就得折腾!你要不折腾他们,他们就会安于现状,不知进取!” 顿了顿,李景又道:“不过折腾得有个度,折腾大了不行,折腾大了老百姓受不住就会对朝廷不满。得慢慢折腾,要在折腾的过程中,让老百姓知道朝廷这么做是为了他们好,让他们体会到朝廷每折腾一次,他们的日子就会过的好一些。” 苏衡笑道:“现在老百姓的日子肯定比以前好过多了,以前没地的都分到地了,税率虽然加了很多,但是苛捐杂税却没有了,实际上老百姓的负担是减轻了的,只要不发生天灾,老百姓就不愁温饱。” 李景叹道:“不过老百姓分到地的时间还短,而且这两年年景一直不好,老百姓手里并没攒下多少粮食,一旦出现大的灾害,老百姓的日子就难过起来,要是能有个两三年的好年景,老百姓手里能攒下一些粮食,那时就不用朝廷整日牵肠挂肚了。 其实,这两年朝廷难就难在这个天灾上面,要是没有那么多灾害,朝廷一年盈余几百万两银子是没有问题的,可是这两年不是这里闹灾,就是那里有事,到最后一文钱没攒下不说,还拉了上千万两银子的饥荒。 本来今年的年景不错,各地都没出大的灾害,工商业也有了长足的发展,赋税收入也好于往年,我原以为今年能剩点银子,可是没想到黄得功等人造反,不但没剩一文银子,又贴了一大笔钱进去。” 苏衡闻听不由默然。 作为李景的随身书办,苏衡十分清楚李景每天为了增加国库收入是如何殚精竭虑,可是无论李景想多少办法,挣多少钱,总有个大窟窿等着填,这实在是令人感到无奈。 沉吟了一下,苏衡说道:“大帅,你别上火,现在叛乱已定,只要我们修生养息几年,朝廷就能缓过劲了。” 李景笑了笑:“你以为我真的上火?我以前常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跟你说实话,这次叛乱虽然令朝廷花费了大量的钱财,但是我正好借此出兵平定漠西。 你可能不明白我为什么急着平定漠西,那样一个荒凉的地方有什么好的?我告诉你,平定漠西能为大明带来无尽的财富。” “啥?能为大明带来无尽的财富?”苏衡惊呼道。 李景点点头:“大家都知道漠西大部分地区是荒漠,却不知那片荒漠里有什么。嘿嘿,我再告诉你,那里有盐,不需要人加工,只需要挖出来就行。不然的话,你以为鞑靼土默特部落为什么耗在那样一个地方?他们靠什么生活?” “什么?不需要加工,从地里挖出来就能吃?”苏衡再次惊呼道。 李景微笑着点了点头。 端起茶杯,慢慢饮了一口,李景接道:“洪承畴部现在已经占领土默特部落,我已让他派人在当地仔细搜寻,寻找盐矿,只要找到盐矿,这一场仗,我们所有的花费都出来了。” “所有的花费都能出来,那得有多少盐啊!”苏衡惊叹道。 “要多少就有多少!我们现在为难的是那么多盐如何运出来。”李景笑道。 “如果真如大帅所说要多少就有多少,那我们就修一条路直通盐场。”苏衡忙道。 李景笑道:“没你想的那么容易,不过这条路终究是要修的,花再多的钱,再多的时间也要修出来。” 似乎是在印证李景的话,李景话音刚落,小九带着一名信使匆匆进了李景的书房。 给李景行过礼,那信使拿出一个匣子奉上。 李景接过,拆去封条,打开匣子,取出信认真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李景不由放声大笑:“哈哈哈,真让洪承畴找到了。三个月,洪承畴派了一万多人,花了三个月的时间终于找到盐矿了。平之,马上通知副总理大臣及各部尚书还有高奇来我这里议事。” 苏衡闻言,疾步走出书房,命侍卫们到各部衙门传信。 少顷,周衡臣,沈正,杨柳风,方程,高奇等人匆匆赶来。 诸人行过礼后,李景把信先交给沈正:“岳父,你看看。” 沈正接过匆匆看了一遍,随即大喜道:“这可是天大的喜讯啊!” 说着将信递给杨柳风,然后众人传看了一遍。 待众人看完,李景笑道:“说说吧,这事儿要如何运作。” 杨柳风笑道:“大帅,您想必早就做好打算了吧。” 李景摇摇头笑道:“倒是有些想法,不知可不可行。” 杨柳风笑道:“大帅的主意定然可行。” 李景笑道:“你既然说可行,那可要多出力了。” 杨柳风笑道:“没问题,只要能把盐弄出来,您让我干什么都行!” 李景笑着摇了摇头,转头看向高奇道:“高兄弟,你马上以军政部的名义成立一支工程兵部队,然后从各地调集新兵组建部队,人数暂定五万吧。” 虽然不知道李景成立工程部队做什么用,不过高奇还是毫不迟疑的抱拳应道:“是!大帅,我回去就办。” 李景转头看向方程道:“无解,你马上从工部抽调懂得修路的精干人员奔赴察尔汗湖,勘察当地的地形,等工程部队组建起来,就开始着手修路。” “是!”方程忙道。 将目光重新转向杨柳风,李景笑道:“慎行,你刚才说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现在给你个任务,马上筹措钱粮,为修路做准备。” “这个……”杨柳风闻言,不由把目光看向沈正。 李景笑了笑:“慎行,我岳父年纪大了,这次筹措钱粮的事,你帮我岳父分担吧,这可不是个轻快差事。” 杨柳风点点头。 李景说的筹措钱粮自然不是把粮食备好就可以的,李景刚才说的很清楚,要用工程部队修路,那这些钱粮就必须随时供应工程部队所用,这就必须要后勤部和粮商通力配合才行,这可绝不是一件轻快的事情。 接着李景又让周衡臣酝酿管理盐场的官员。 这样一座盐场,非精明强干之人无法管理,而且这个人既要懂得管理盐场,又要跟部队搞好关系,这个人选却是不太好找。 最后大家商量了半天,决定派一正两副管理这座盐场,其中一正一副负责盐场的行政事宜,另一副专门负责守护盐场的军队。 待人选商量完,沈正沉吟了一下道:“大帅,你这样安排乃是长久之计,可是很长一段时间朝廷都是支出没有收入,这样一个大工程,朝廷支撑起来负担实在太重。 我看要不这样,咱们还是像平阳府那样给盐商发放盐证,然后让盐商自己想办法把盐从这个察……察尔汗盐场运出来。这样一来,朝廷现在就可以见到收益。” 李景闻言沉吟了一下,然后说道:“如果没有通往内地的道路,盐商要想把盐运出来,怕是要花费很大的费用,不知道盐商肯不肯干。” 沈正笑道:“这就要看我们采盐要花费多少钱了,如果像洪承畴信中所说,随便就能把盐挖出来,那这个采盐的费用可是相当低了,我们可以把盐的价格降一降,给盐商多让些利润,这样盐商们必然肯干。” 李景点点头:“洪承畴信中所说是不会错的,开采的成本确实极低,我们只需要负担开采的士兵军饷和粮食就可以。” 沈正闻言接道:“那就好办了,我们可以把盐价降两钱,让两成的利润给盐商,足够他们运输的费用了。” 李景摇摇头:“只怕未必,我看再让一成,这样才能吸引到盐商前往。” 沈正笑道:“行,反正咱们是无本的买卖,别说三成,就算五成咱们也让得起。” “既然岳父有把握,那联络盐商的事情就交给你吧。”李景笑道。 沈正摆摆手:“我老了,没那么多精力干这些事了,我看把这个差事交给继先吧,继先是商人,他跟商人打交道比我们方便得多。” 听沈正推荐沈继先,李景不由笑了笑,看来沈正想让沈继先走他的老路,以商从政。只是此一时彼一时,沈继先的情况跟沈正完全不同。沈正是从李景起家时就帮着李景掌管钱财物资等后勤事宜,后来又担任平阳府的知府同知,期间积累了大量的从政经验。而沈继先虽然也是一路伴随着李景发展,但是沈继先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经商上面,现在让沈继先从政,恐怕沈继先永远也不可能达到沈正的水平。 第六百九十九章 大明商会 琢磨了一会儿,李景轻轻点了点头:“那就让继先负责这件事吧。不过既然是替朝廷办事,就得以朝廷的名义,你和衡臣商议一下,给继先弄个职务,品级暂定……从六品吧,从六品挺好,不算高,也不算低。” 听李景将沈继先的品级定了下来,沈正不由有些失望。 按照沈正的意思,只要李景同意沈继先来办这个差事,就跟周衡臣商议给沈继先封个五品官,却不想李景提前把路给堵死了。 看了看沈正,李景笑道:“岳父,继先经商是把好手,但是从政未必擅长,有道是过犹不及,不要想着把所有的好事都占了,会出问题的。 我是这么想的,让继先以商人的身份从政,还得的本行,咱们成立一个商会,负责统筹全国的工商发展事宜,这个会长以后可以让继先担任,但是不是现在。现在继先还没有那么高的威望和能力担任这个会长,所以我们现在不能给他定的品级太高。 岳父,你应该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品级低,盯他的人就少,等他真正干出成绩,那时再提拔就顺理成章了,别人也无话可说。” 沈正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这时杨柳风忽道:“大帅,这个商会统筹全国的工商发展事宜,必然要经常跟商人们打交道,这其中怕是有些不妥吧?” 李景笑道:“你怕商会替商人说话?” 轻轻笑了笑,李景接道:“慎行,你要明白,商会本来就是替商人说话的,只有替商人说话,才能体现商会的价值。要是替朝廷说话,那就不叫商会了。 其实,就算我们不成立商会,很多商人已经抱成团了,就像顾秉有他们搞的那个江浙商会,就是商人们自己组织成立的。 但是朝廷成立的商会跟商人们自己成立的商会目的完全不同,商人们自己成立的商会只会考虑如何把他们的利益最大化,为了利益他们甚至会联合起来向地方官府施压。 而朝廷成立商会是为了跟商人们进行沟通,平衡各方面的利益,解决官府和商人之间的一些矛盾。而且有了商会以后,朝廷就可以通过商会了解商人的需求,然后根据商人的需求制定相应的政策,说白了就是为了更好的发展工商业。” 杨柳风闻言转头看向沈正道:“若是如大帅所说,这个商会的作用是非常大的,继先要是能担任这个商会的会长,那就是商人的领袖了。” 沈正连连点头。 李景接道:“不过继先现在还当不了这个领袖,我刚才说了,继先的威望还不够,这跟钱多钱少没关系,等继先组织商人们干几件大事出来以后,大家对他都信服了,那时就可以担任这个会长了。” 杨柳风闻言笑道:“我看,这次让继先组织商人从察尔汗往内地运盐就是大事。虽然朝廷对盐监管很严,但是贩盐自古就是暴利,江南那些有钱人多是盐商,如果继先能扶持一些盐商出来,那他马上就会在商人中拥有极高的威望。” 李景笑道:“其实,这是一件双赢的好事,商人们把盐运出来肯定能赚钱,而朝廷发卖盐证也是一大笔收入。” 杨柳风笑道:“恐怕收入要远远高于平阳府的盐场。” 李景点点头:“如果盐商能把察尔汗的盐运出来,那咱们就可以把平阳府的盐场停了。现在平阳府的很多工厂都缺人呢,把这些制盐的工人解放出来,正好能解决平阳府的用工难题。” 袁枢沉吟了一下道:“大帅,现在很多地方都缺少人力,依我看,你制定的人口政策还是暂缓推行吧。” 李景摇摇头:“人口政策必须执行,这是为了以后着想,虽然暂时咱们人力不足,但那是因为老百姓还舍不得他们的土地,如果让一部分农民成为工人,那用工问题马上就能得到解决。 至于农民转换成工人以后闲置下来的土地,可以卖给不出来做工的农民,农民靠人力耕种不了那么多土地,就靠畜力进行耕种。 总之,解决这个问题有很多办法,唯一不能使用的就是鼓励生育。这个问题我已经想好了,等张鳌准备的差不多了,就开始推行新的人口政策。” “张鳌这两年可是够累的,清丈土地,整理户籍,统计人口,都是最繁琐的事情。”袁枢叹道。 李景道:“所以明年开春还要继续开恩科,我们的官员和吏员还远远不够,很多人都是一个人干好几个人的活儿。” 袁枢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李景这些年每年都开科取士,不过录取的人数还是按照原来的标准,即进士和同进士三百人,这些人经过培训以后,朝廷会进行重点培养,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人日后大多都会成为官员。也就是说,朝廷每年固定增加的官员人数最多只有三百人。 另外还有一些是不固定的,这些人就是秋考时考中的举人,举人的人数会多一些,大概有几千人。 但是举人不一定能成为官员,举人如果不想继续参加会考并且想入仕的话,只能先从吏员做起,然后靠政绩予以晋升官员。 至于秀才也可以入仕,但是这些人晋升的机会就要小很多,这几年秀才出身的晋升为官员的人数极少,能得到晋升的都是工作成绩出色,或者有重大贡献。 这几年,大明每年亡故和退休的官员大约有几百人,基本上跟提拔晋升的人数相当。 但是大明以前的官员数量是不够的,因此这两年虽然每年都开科取士,但最终朝廷的官员数量还是不够用。 其实要解决这个问题很简单,那就是突击提拔一批举人和秀才为官。不过李景并不愿那样做,那样做就意味着考中秀才和举人就可以做官了,那谁还愿意花费时间去学更多的知识? 长此以往,大明的官员素质就会下降。李景宁可把本来是官员做的事交给吏员去做,也不愿降低官员的标准。 至于最终解决官员数量不够的问题,李景已经想好了,那就是以后录取秀才和举人还有进士要限制年龄,即超过四十岁就不录取了,通过限制年龄,使官员年轻化。 年轻人只要不犯错误,不被罢官免职,就能多干一些年,几年之内,官员退休的数量便会减少,慢慢地就可以补上官员的缺口。 李景正要跟袁枢商议来年开春开科的事宜,小九匆匆来报,郑森在外面求见。 听闻郑森求见,李景先是一怔,随即大喜,当即命人将郑森带进来。 少顷,郑森进来,见了李景,郑森跪地磕了三个头:“卑职郑森见过大帅。” 李景见了不悦道:“早就下了免跪令了,你怎么还跪?” 郑森忙道:“卑职不同于别人,在大帅面前,卑职既是下属,又是晚辈,晚辈见了长辈自然应该磕头。” 听了郑森的解释,李景不由笑了起来:“好小子,你这么说这个头我还真的受了,不然的话,你爹会以为我把他当外人了。不过你既然给我磕了三个头,那在场的诸位大人你也要磕头了,这些人可都是你的长辈。” 郑森忙道:“正该如此。” 说着转向沈正等人,每人都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众人见了都捋着胡须微笑,心中俱道:这小子真会做人,比他老子可强多了。 待郑森磕完头,李景笑道:“好了,起来吧,估计脑袋都磕肿了。说说吧,伽利略先生带回来了么?” 郑森闻言忙道:“回大帅,卑职有辱使命,伽利略先生没有接回来。” “怎么?是教廷不放人还是是伽利略先生病重坐不了船?”李景问道。 郑森忙道:“不瞒大帅,两个原因都有,卑职到了罗马以后把大帅的手信交给教皇,不过教皇不肯放人,说伽利略先生传播的乃是异端邪说,不能任他离开教会的监管。” “恩?教皇不肯放人?那你是如何做的?”李景问道。 郑森忙道:“卑职秉承大帅所命,向教皇发出武力威胁。” 李景闻言笑道:“想必教皇并没把你这点军队和舰船放在眼里吧?” 郑森忙道:“是!” “那你打了么?”李景接问道。 郑森正色道:“卑职是大帅的兵,这次远渡重洋更代表了大明,那老小子不听大帅的招呼,那就是不把大帅放在眼里,不把大明放在眼里,卑职自然要教训教训他们。” 李景闻言大笑:“好!好样的!这才是我大明的军人!不管你这一仗打的如何,就冲你这份胆识,就值得嘉奖。” 郑森忙道:“卑职不敢受奖,不瞒大帅,这次对罗马教廷作战,卑职损失了七百多名兄弟,还损失了四十多艘战舰。”“损失了七百多兄弟?四十多艘战舰?你这仗怎么打的?”李景惊问道。郑森忙道:“回大帅,卑职跟教皇没有谈拢,便回去召集部队向罗马教廷宣战,卑职率领两千士兵一路进攻,直打到罗马,打得教廷军节节败退,教皇眼见抵挡不住,只好跟卑职求和,允许卑职把伽利略先生带走。” 第七百章 远征舰队 顿了顿,郑森接道:“令卑职没想到的是,教皇跟卑职求和乃是为了拖延时间,教廷谎称到佛罗伦萨把伽利略先生接来,要卑职耐心等候,然后他们利用这个时间发布密令,从各地召集军队和战舰。 随后教廷舰队在夜间向我舰队发起袭击,我军舰队仓促应战,损失惨重,后来卑职下令把舰炮搬到岸上,以炮火封锁敌舰才把敌军击退。不过这一战,我军共损失四十余艘战舰,有七百多名兄弟阵亡。” 说到这里郑森看了看李景,李景笑了笑:“接着说,后面你怎么打的?” 郑森忙道:“卑职吃了这么大的亏,自然不肯善罢甘休,次日,卑职便集结部队向教廷的陆军发起攻击,说来好笑,教廷组织的陆军实在是不堪一击,他们使用的火枪在咱们大明的火枪相比就跟玩具差不多,卑职所部连续攻击,直打了一个多月,打得教廷军节节败退,到最后看到咱们大明的军队便不战而溃。” 听闻郑森率部报复敌军一个多月,李景不由皱了皱眉。 见李景面色有些不愉,郑森忙道:“卑职率部连续攻击,一直打到佛罗伦萨,最后找到了伽利略先生。 不过伽利略先生已经双目失明,身体状况非常不好,平时生活起居全靠两个学生照顾。卑职见了,便命随军医生为伽利略先生诊病。只是随军医生说,伽利略先生年纪大了,便是治好了也无法随舰队来到大明。 另外,伽利略先生也不肯随卑职来大明,而且他知道卑职正在跟教廷打仗,劝卑职停止攻击行为。 这时,卑职所部弹药已经消耗了大半,也无力再对教廷军发动攻势,因此卑职让伽利略先生给教皇写信,说我军愿意与教廷停战。在伽利略先生的说和下,教廷同意与我军再次和谈。 卑职跟教廷开的条件是:第一,教廷要按照大帅的要求任命汤若望先生和艾儒略先生主教之职,并向大明派遣传教人员。第二,赔偿我军此次作战的损失,此次我军共损失舰船四十余艘,士兵阵亡七百余人,卑职要求教廷赔偿一千万两白银。第三,教廷要安排人照顾好伽利略先生,伽利略先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教廷不得阻挠。 最后,卑职跟伽利略先生提了个条件,卑职要把他所著的学术文章带到大明,并希望他安排一名学生随卑职一同到大明,传授他研究的学问。” 李景闻言连连点头:“伽利略先生同意了么?” 见李景完全不关心自己提出的赔偿,只关心伽利略如何,郑森不由暗自感叹,此人重才轻利,难怪能聚拢这么多人才,最终由一名土匪入主中枢。 笑了笑,郑森回道:“回大帅,伽利略先生同意了,伽利略先生说,他有很多学术方面的想法与教廷的教义相悖,因此被打成异端邪说。如果大明能接受他的学术思想,他很高兴能安排一名学生来大明进行学术交流。 不过,伽利略先生说,他现在身边只有一名学生兼助手,他很多研究离不开这名学生的帮助,因此他想过几年再让学生来大明。” 李景默默点了点头,知道伽利略说的过几年是指自己离世以后。 “那你把伽利略先生写的著作都带回来了么?”李景问道。 郑森忙道:“带回来了,不光是伽利略先生的著作,还有很多跟伽利略先生研究的学问有关的著作,伽利略先生也送了很多。” 李景闻言连声说道:“好!好!这件事做得很好!” 郑森忙道:“多谢大帅夸奖。” 李景笑了笑:“现在说说你索要赔偿之事吧,依我看,教廷是不会按你的要求赔偿那么多钱的。” “大帅明鉴,最终教廷确实没有赔偿那么多,教廷最后只赔偿了四十万金币和二十艘大型商船,还有一些当地的特产物资。”郑森忙道。 “想必那四十万金币还是你强要的吧?”李景笑道。 郑森笑道:“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大帅。那四十万金币确实是卑职强要的,毕竟咱们损失了四十多艘战舰,还折损了七百多名兄弟,要是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认了,卑职可没脸回来见大帅。” 李景连连点头:“你做的很对,这个赔偿是必须要的,这事关咱们大明的颜面,同时也是跟外国表达咱们大明的姿态,那就是咱们不惧怕战争,无论多远,咱们都敢对外宣战。 很好,你这次的差事办得很好,既达到了当初的既定目标,又展示了大明的军威。你以前只是参将,临时升为副将统领舰队远渡重洋,现在我正式擢升你为大明海军副将,提督大明海军第二舰队第一支队。” 说着李景转头对高奇道:“高兄弟,一会儿你回去便把这个任命发给他。” 高奇笑道:“这一来,咱们大明军中可有五位少年将军了。” 李景笑着点了点头:“以后就靠这些年轻人为大明开疆拓土了。” 大明年轻一代担任副将以上职务的分别是李定国,孙虎头,周石头和小五。这五人都是二十余岁的年纪,其中周石头和孙虎头年纪略长几岁,也不过二十七八岁。 这几人当中,李定国和孙虎头乃是北军副大都督,领将军衔,实际地位其实比正职将军还高,周石头是河南将军,实职的将军职务,小五是突击队副统领,相当于副将,现在加上郑森,恰好是五位。 这五人除了周石头常年驻守地方,剩下四位都是实战经验丰富,尤其是李定国,不过二十出头,却已经有近十年的实战经验,相比起李定国,孙虎头和小五,郑森的资历显然要差上许多。 郑森从军属于荫职,一加入军队就领从六品的都尉勋位,然后担任游击将军。 郑芝龙重新归顺大明以后,郑森随父亲协同孙猛和孙传庭作战,虽然郑森作战勇敢,但并无多少出彩的地方。直到这一次郑森独自领军远赴欧洲,才凸显出郑森的才干。 虽然郑森说的简单,但是李景却知道跟罗马教廷这一仗绝没有郑森说的那么轻松。 要知道郑森所率舰队乃是孤军,既无后援,又无补给,作战人员也不多,这支舰队共有大小舰船一百余艘,其中主力战舰只有十余艘,每艘配备水兵不过三百来人,中型舰队三十余艘,每艘配备士兵一百左右,小船配备水兵几十人。另外,随船还有两千步兵,所有的部队加一起也不过万人。 不到一万人的部队远赴欧洲,在国内没有任何援助的情况下,领军的将领没有胆量是绝不敢打这一仗的。 因为罗马不同于东南亚那些小国,这些小国武器既落后,部队训练也不行,欧洲那些国家派几千人的部队就可以将这些小国打得落花流水。 可罗马乃是世界名城,并且这里还是教皇的所在地,欧洲那些信仰天主教的国家都要听从教皇的命令,教皇能调动的军队和资源,是东南亚那些小国的百倍不止。 而且欧洲当时拥有世界上最先进的造船技术,很多国家都拥有数量不菲的舰队,从战舰数量以及其他综合实力进行对比,郑森所率的舰队远不是欧洲各国的对手。 虽然大明舰队拥有火炮和步枪的优势,但是海上作战步枪是发挥不出作用的,而且大明的舰船少,其中还多是小船,火炮的威力再大,也弥补不了数量上的差距,因此,如果是海上交战,郑森再有几倍的舰船恐怕也得全军覆没。 但是郑森敢打这一仗,虽然有年轻冲动的成分,但是从郑森所言可以看出他是充分的发挥了大明的武器优势,不以己短攻敌之所长。 明明是战舰,却停靠在船坞里,把火炮安置在岸上,封锁敌军舰船,不与敌军海战。在保住战舰以后,郑森开始发挥陆军的作用,依靠火炮和步枪之利,频频向敌军发起攻击。靠着陆军之利,最终逼迫敌军低头。 当然,这一仗肯定打了相当长的时间。 要知道郑森率领舰队远赴欧洲历时两年,可是到欧洲往返一趟一年的时间便足够了,就算有事耽误,有三两个月也足够,可是郑森两年以后才回来,可见郑森所部在罗马打的这一仗至少也得几个月接近半年。 不到一万人的部队,在没有后勤补给的情况下打了半年,并且最终胜利回国,可见郑森的能力绝对是相当出众。这可不光是能打仗就行的,还要有政治头脑和外交手段。 因此,李景得知结果以后当即对郑森进行擢升。很显然,李景对郑森是给予了厚望的,郑森以二十余岁的年龄担任海军提督,只要以后不犯大错,二十年以后,海军大都督之职基本非他莫属。海军有郑森***,陆军有李定国***,等李景这一代人都老了,退休了,大明的军队依然会保持强有力的姿态。 第七百零一章 操纵银价 看了看郑森,李景微笑道:“你自己升官了,可别忘了下面的兄弟,回头把立功的将士的名字报上来,该封赏的朝廷必定不吝封赏。另外,此次行动历时两年,将士们都辛苦了,你告诉下面的人,这两年我给他们双倍的军饷,阵亡的士兵也是双倍抚恤。” 郑森忙道:“多谢大帅。” 李景笑了笑:“这次你弄回来四十万金币,军饷和抚恤的钱就从这里出。” 郑森忙道:“卑职已将这些金币解往户部,如何封赏卑职不敢擅作主张。” 李景转头对高奇笑道:“高兄弟,这个年轻人很懂事,是个可造之材。” 高奇连连点头:“比他老子强。” 李景大笑,重重拍了拍郑森的肩头:“好好干!我看好你!” “谢大帅赏识!”郑森大喜道。 李景笑着摆了摆手。 郑森接道:“大帅,卑职这次到罗马还买了一样东西,您看看。” 说着从袖子当中取出一个卷轴,双手奉给李景。 李景接过打开,刚看一眼,不由惊呼一声:“这是意大利,呃,是奥斯曼帝国的地图?你哪里寻来的?” 郑森忙道:“大帅英明!正是奥斯曼地图,是卑职在罗马买来的。” 李景转头对苏衡道:“快把我柜子里西方传教士送我的地图拿来。” 苏衡闻言,急忙从柜子里取出一副地图,李景接过在书桌上展开,然后与郑森送来的地图进行对照。 过了良久,李景赞了一声:“这幅地图画的显然更加细致,也准确的多!好!这幅地图买的好!” 郑森走上前,指着地图上一个位置点了点道:“大帅,这里有一处海湾,这个位置恰好深入海湾之中,卑职正是占据了这里,才得以封锁敌军舰队,此处战略意义极大,卑职未得大帅授命,擅自留了数百兄弟在这里,以贸易为名在这里驻守。” “恩?派人在这里驻守?”李景闻言不由一怔。 过了一会儿,李景轻轻摇了摇头笑道:“你为以后军事方面考虑,在这里驻扎一支小股部队,这个想法是好的,不过光占据这里是没用的。因为我们的舰队要想进入这里,必须经过两道海峡,第一道是满剌加海峡,现在已经掌握在我们手中,第二道海峡是这里。” 说着李景在地图上一个位置点了点:“这个海峡应该叫直布罗陀海峡。如果我们不能控制这道海峡,那么我们的海军便到达不了这片海域,西方人称这片海域为地中海。” 郑森闻言连连点头:“大帅说的是。”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接道:“以我们大明的海军实力,暂时还控制不了直布罗陀海峡,毕竟这里离大明实在太远。如果控制不了这道海峡,那我们派驻部队用处并不大。” (注:当时埃及的苏伊士运河尚未开通,西方国家来大明需要绕非洲一圈才行,因此航行时间十分漫长。) 端详着地图,李景沉吟良久,然后在欧亚交接的埃及的位置点了点:“如果我们占领这里,看到没,我们可以在这里开凿一条运河,那我们就可以大大缩短路程。” 说着,李景用手在地图上划了一条线,这条线便是后世的苏伊士运河到马六甲海峡的航线。 高奇见了不由苦笑道:“大帅,咱们现在可没能力派遣军队远征这里,而且就算占领又有什么用?只为到欧……欧罗巴近一些?” 李景闻言笑着摇摇头:“如果我们能占领这里,并开凿一条运河出来,我可以告诉你,这条运河将为大明带来无尽的财富。这么说吧,单就贸易这一块的收入至少能比现在高两倍以上。” “高两倍以上?那不是说每年至少能有一千五百多万两银子的收入?”高奇惊呼道。 李景笑笑道:“这一千五百万两银子只是我们跟荷兰之间的贸易,要是能跟整个西方国家开展贸易,那收入还要再高十倍以上。” “还要再高十倍?那不是一亿五千万两银子?”众人闻言同时惊呼道。 李景笑着点头。 高奇接道:“大帅,莫说一亿五千万两银子,哪怕只有三成,便已经值得大明出兵攻占这里了。” “是啊,是啊。”沈正等人齐声附和道。 李景笑道:“高兄弟刚才说的不错,现在我们还没有能力去占领这个地方,我们的精力现在要放在国内和东南亚还有西南地区。我们这代人没有能力实现这个目标了,要实现这个目标恐怕得靠他们这一代人了。” 说完,李景深深地看了郑森一眼,正色说道:“这个目标就当是我提前给你们制定的战略目标,希望你能好好记在心上。” “是!卑职谨记大帅所言。”郑森忙道。 李景笑着点了点头:“好了,你此行辛苦,回去好生歇息去吧。” “是!卑职告退!”郑森行礼道。 李景轻轻挥了挥手。 待郑森出去,李景微笑着摇了摇头:“年轻人,做事还是太冲动了。” “那您刚才还褒奖他?”高奇笑道。 李景笑了笑:“该褒奖还是要褒奖的,郑森虽然行事有些冲动,但是毕竟年轻,有些事我们应该体谅一下,咱们当年不跟他一样么?而且这一仗这么困难的情况下他还打赢了,没有堕了大明的军威。如果我们对他进行批评,他以后做事不免会畏手畏脚,那可成不了大器了。” 高奇笑道:“大帅说的是。” 李景摆了摆手笑道:“好了,我刚才交代的事情你们马上去办吧。恩……岳父和伯应兄留一下。” 高奇等人闻言行礼告退。 待众人退下,李景给沈正和袁枢分别倒了杯茶,然后说道:“岳父,这次郑森送回四十万枚金币,这些金币马上交给银行融化铸成金锭储备起来。” “是!”沈正忙道。 李景笑了笑:“岳父,这里没外人,您老别跟我这么客气。” 沈正笑着点点头。 李景接道:“岳父,前段时间顾秉有给我来信,提醒了我一件事,我觉得这里有很大的运作空间。你帮我合计一下,看这事能不能做。” “什么事?”沈正问道。 李景说道:“是这样,顾秉有发现荷兰商人在咱们开办的银行用白银兑换黄金,后来他暗中打探才知咱们大明是一两黄金兑换十两白银,但是在西方则是一两黄金兑换十二两白银甚至更高。也就是说咱们大明银贵金贱,西方则是金贵银贱。西方商人来大明把白银换成黄金,回国后一倒手,每两黄金便可净赚二两白银以上。” “啊!有这么高的差价?那咱们应该把黄金运到西方换成白银才合算。”沈正忙道。 李景笑了笑道:“我原先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琢磨了一段时间,觉得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岳父,西方为什么银贱金贵,咱们大明却是银贵金贱呢?” “这个……”沈正闻言一怔,不由沉吟起来。 见沈正半响不语,李景接道:“这是因为咱们大明的货币是白银,黄金并不能用于购买货物,而且大明缺少白银,因此银贵金贱。可西方国家的货币是金银两种,另外,我听说西方国家在美洲发现了好几处银矿,大量的白银流入市场,造成白银价格降低。以前西方国家的金银兑换价格是一比十,渐渐升到一比十二,最高时能达到一比十五左右。” 沈正闻言惊道:“如果这样的话,西方国家大量的白银必将涌入大明,那时大明的白银越来越多,不可避免的价格也会降低。” 李景点头道:“对,就是这个意思,所以,咱们必须要控制白银流入大明的数量。但是照现在的情形来看,咱们跟西方国家贸易往来越来越多,白银流入大明根本控制不住,那怎么办?” “在保证白银够用的情况下,我觉得应该把白银花到西方国家身上,不然的话,咱们大明的白银将会越来越不值钱。”沈正沉吟了一下道。 李景点头道:“说的不错,不过我觉得光用银子购买西方国家的物资还不行,我认为应该把白银兑换成黄金。” “这样的话,咱们可就亏大了啊!”沈正忙道。 李景笑了笑:“但从兑换来算肯定是大亏,不过有时候账不能这么算。岳父您想,西方国家本来银子就多,咱们再把银子跟他们换到黄金,他们的白银就会越来越多,银子会越来越不值钱。 那时他们更会想尽一切办法跟咱们做生意,到大明购买更多的物资。咱们只要把货物的价格抬起来,最终还是咱们赚钱。 等到咱们黄金储备到一定数量的时候,咱们便有能力控制金银的价格。那时,各国都得看咱们大明的眼色行事。” 沈正闻言顿时恍然:“我明白了,虽然咱们从兑换上来看是亏了,可是亏的这些钱可以通过贸易挣回来,那咱们的黄金等于是白赚。 济民,咱们大明银行现在存有三千万两白银,景记钱庄我估计至少有四千万两,咱们就把这些白银运到西方国家,跟他们兑换黄金,进一步打压白银的价格,到时候,西方国家必然揣着大量的银子来咱们大明来购买物资。” 李景笑了笑:“别一下子兑换这么多,要是一下子兑换这么多,西方那些国家就要提高金价了。” 沈正笑道:‘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恩,这事儿不能咱们去做,得假手于人,我看这事儿就找德包尔。咱们可以把好处给他,他以后必定死心塌地的为咱们做事。”李景笑道:“让顾秉有出面跟他谈。”“行!我马上给顾秉有写信,让他联系德包尔。”沈正笑道。 第七百零二章 重视科学 李景点点头,转头对袁枢道:“明俨(郑森的字)这次带回来大量科学方面的书籍,你马上安排科学院的人进行翻译,一定要尽量做到准确,跟翻译的人员们说,这次翻译工作功在千秋,翻译的好,我将不吝赏赐。” “大帅放心,我会交代给他们的。”袁枢应道。 看了看袁枢,李景轻轻叹了口气道:“伯应兄,我知道你对科学院不大上心,觉得科学院研究的东西是奇技淫巧,可是你想过没有,咱们之所以能屡屡打败强敌,甚至经常能以少胜多靠的是什么?” “自然靠大帅运筹帷幄,将士们作战英勇。”袁枢忙道。 李景摆摆手:“我不爱听这样的话,什么运筹帷幄,我远在京师,除了制定战略目标之外什么都没做,如何称得上运筹帷幄? 你说的战士们作战英勇倒是真的,不过这并非取胜的关键。难道说我们的敌人作战就不英勇了么?当年曹文诏平定辽东之时,数万女真人悍不畏死,向我军发起决死突击,要说英勇,女真人绝不逊于大明的将士,甚至还有过之。 但是打仗不是靠英勇就能取胜的,我们之所以能这么快平定辽东,靠的是我们远比女真人更加先进的武器。 女真人擅长骑射,可是射箭的射程最多也不过百十来步,可是我们的步枪射程是一百五十步以上,就是说女真人根本冲不到我军的面前,只有挨打的份儿。 同样都是火炮,我们的敌人使用的火炮发射的是弹丸,有的甚至是实心弹,实心弹就不用说了,打出来以后,士兵只要反应敏捷,都能躲过去。至于发射弹丸的火炮威力也极为有限,因为要装填火药,再装填弹丸,还要用通条夯实,然后才能点燃火绳,发射一次需要很长时间,在发射的间隙时间内,骑兵都能冲到眼前了。 可我们发射的是炮弹,将炮弹装入炮膛便可发射,射速是敌军的十倍以上。我说句难听话,只要会使用我们的武器,只要不是临战怯敌,想打败仗都难。 可是为什么我们能造出这些先进的武器,而敌人造不出?这可不光是靠军械局的匠人们奇思妙想就能造出来的。 伯应兄,我们的火器之所以威力强大,主要靠的是我们使用的火药,而研制火药乃至生产火药靠的是科学,也就是你说的奇技淫巧。” 袁枢点点头:“我听说咱们新建的那几家军工厂生产的火药是你研究出来的。” 李景摆摆手:“我的功劳不值一提,真正有功的是孙元化,赵双喜他们这些人,正是因为有他们,我们才能造出威力强大的火器。 伯应兄,当初我曾跟皇上说孙初阳一人可抵得上十万大军,我现在跟你们也是这句话。我跟你说,孙初阳已经研制出威力更大,射程更远的火炮,以前咱们的火炮射击距离是五里左右,现在孙初阳研制的火炮能打到八里。而且据孙初阳说,如果再改进一下火炮的生产工艺,打到十里都可以。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敌人还没有看到咱们在哪里,就已经遭到灭顶之灾,这种火炮大规模生产出来以后,咱们大名的军队才真正无敌于天下。 但是孙初阳研制出这种火炮靠的可不是儒学,他靠的是科学。 伯应兄,你是学儒学的,儒学最大的毛病就是看不起科学。 咱们朝中有很多大臣对我往科学院投入大量的钱财有些不满,认为科学院那些人研究的东西没用。 可以真的没用么?伯应兄你应该知道,自从蒸汽机研制出来以后,取代了原来的水力冲压机,咱们现在军工厂的生产效率是以前的数倍。而且以前使用水力冲压机受限于季节,每年只有几个月能生产军火,现在却是每天都可以生产,产量是以前十倍不止。 以前咱们打仗,要仔细过来仔细过去,明明一战能下,因为受制于弹药供应不上,需要更待后勤供应,因此战事经常拖延,现在我们的军工厂能够源源不断地提供枪炮弹药,这仗打起来就畅快了。 另外,蒸汽机技术可不光用于军工厂,今年新式的纺织机也研究出来,可以用蒸汽机来带动纺织机。 咱们成立的那几家纺织厂,现在的效率是以前的十倍,今年每家纺织厂一年为朝廷上缴赋税达数万两白银,几家纺织厂今年上缴的赋税抵得上以前几个州县的赋税收入。 你知道咱们的纺织机是如何研制出来的吗,是科学院来了一批外国科学家以后,咱们那些研究人员学到了新的知识,并且把这些知识运用到纺织机的研制上。包括孙初阳的火炮研制也是如此。 伯应兄,我刚才说的这门科学外国人称之为物理学,而我要找的这位伽利略先生便是物理学的大家,他研究的东西是这个世界上最先进的科学,所以,你一定要让我们大明的学子们好好翻译他的著作。” 袁枢闻言忙道:“大帅放心,这次我一定把科学院的事情挂在心上。” 李景摇摇头:“光挂在心上不行,还要提高那些科研人员的待遇。我是这么想的,这些人虽然不是官员,但是我们要给他们官员一样的待遇,他们的薪俸也要比照官员的俸禄。 另外,我们还要制定一套周全的奖励制度。对那些研究出新技术的科技人员要重奖,这样才能激励大家的干劲儿。 关于这个奖励制度不能仅限于科学院,大明所有的人都包括在内,凡是能研究出有用的技术,统统都要奖赏,对那些有重大贡献的,我们还可以把他们吸纳到科学院当中,让他们也享受官员的待遇。 只有这样,大家才愿意学习科学,研究科学,不必一门心思的想做官。” “是!这事儿我马上就办。”袁枢忙道。 李景笑着点了点头。 见李景再无交代,沈正和袁枢急忙告辞。 沈正和袁枢刚离开书房,小九便走了进来,见屋内没有外人便道:“爹,刚才母亲大人派人过来说,要是大帅忙完了就早些回府,母亲大人有事要跟您商议。” 李景闻言苦笑道:“我知道夫人要跟我商议什么事,是关于娶圆圆过门儿的事情。唉!看来这事儿是躲不过了。” 小九笑道:“爹,陈姨娘可是天仙一样的人,您早就应该娶进门了。” 李景闻言瞪了小九一眼:“你懂什么!” 小九笑道:“爹,你娶陈姨娘过门有什么可顾忌的?” 李景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小九,你不懂。要知道大明的很多规矩都是我定的,包括这个纳妾的制度都是我定下来的。可是我现在要娶圆圆过门,便是带头破坏规矩,以后大家有样学样,我可怎么再去管别人。” “这怎么能说带头破坏规矩呢?您定的规矩是一妻三妾,可您是两位夫人,两位妾室,还差了一个呢,这可不算破坏规矩。”小九忙道。 李景摇头叹道:“你们这些孩子都是夫人和郡主抚养大的,所以你们心中从没有把郡主当成侧室,可是别人不会这么看,在别人眼中,我的正室只有一个,那就是夫人,郡主的地位再高那也还是妾。你现在这样说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见小九还欲争辩,李景摆摆手:“你不必替我解释什么,坏了规矩就是坏了规矩。既然坏了规矩就得受罚,而且我是带头坏了自己立得规矩,更得重罚,别人多纳妾罚一千两,我至少得十倍以上。还有,我现在是五个孩子,多生了两个,多生的罚金还没交,这次一并交了。你回头到府里取五十万两银子送到户部,帮我把罚金交了。” “五十万?”小九闻言不由惊道。 “这叫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你交钱的时候,把各项事由说明,要详细登录在案。”李景说道。 小九闻言无奈道:“好吧。” 李景想了想,觉得再无要事,对小九摆手道:“回府吧,莫让夫人等急了。” 走了两步,李景忽然转头对苏衡道:“平之,我先回府,内阁要是有事,你派人到府里通知我。” “是!”苏衡忙道。 李景点点头,带着小九出了书房。 李景所料不差,沈莹找李景确实是商议娶陈圆圆过门的事宜,甚至连日期都选好了。 其实沈莹原打算等李景祭过袁可立之后回京便把这件事情给办了,不想黄得功叛乱,李景要平定叛乱自然没心思纳妾,这才耽搁了下来。 现在叛乱已平,李景也回到京城,这时,沈莹自然要重提这门亲事。 见沈莹连日期都选好了,李景苦笑道:“夫人,这给我纳妾,你好像比我都热心。” 沈莹笑道:“老爷,这可不是妾身热心,妾身只是遵从先生的遗命,老爷不会是想让妾身做个不孝的女儿吧?” 李景笑道:“知道你孝顺,也知道你贤惠。这事你既然定下来了,我自当遵从。” 沈莹笑道:“老爷可别这么说,这家里还是要老爷做主的。”李景笑着摆摆手:“外面的事情我做主,府里的事情你做主。”沈莹笑道:“既然这样,那妾身就做主了。老爷,妾身是这么想的,圆圆妹妹老家还有位亲戚,妾身想把妹妹的这位亲戚叫进京来,这样方显得郑重一些。” 第七百零三章 朱徽媃的手段 李景闻言不悦道:“你说的是圆圆的姨夫吧?此人重利轻义,把圆圆卖入梨园,这样的亲戚叫来干什么?” “老爷,妾身不是跟他攀什么亲戚,只是为了圆圆妹妹的面子好看一些。”沈莹忙道。 李景摇摇头:“你要把这样的人请来,以后圆圆的生活怕不得安宁。算了,这事你跟圆圆商议一下,要是圆圆愿意认这门亲,那就把他请来,要是圆圆不认,那就莫要理他。” 沈莹笑道:“老爷考虑的周全,不过圆圆妹妹说了,她从小是她姨夫所养,虽然被卖入梨园,不过这个养育之恩终究不能忘怀。”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不忘旧恩是对的,难得圆圆有这份心,那就把这个亲戚请来吧。不过……算了,想必你心中有数儿。” 沈莹笑道:“老爷是怕圆圆妹妹这位亲戚打着咱家的旗号行事是吧?老爷放心,他要敢这么干,妾身自有办法收拾他。” 李景笑了笑,自己这位夫人看似温柔,但是行事的手段却极厉害,不然的话也不可能十余年便创下这么大的家业。 想了想李景说道:“夫人,有件事要跟你商议一下,你知道我制定了纳妾的制度,我这次娶圆圆过门算是违反了自己制定的制度,我得带头接受处罚,不然的话以后别人有样学样就不好管了。我的意思是缴纳一笔罚金,不知夫人有没有意见。” 沈莹闻言笑道:“老爷这么说,想来是准备出一大笔罚金了。不过老爷这么做是为国家着想,妾身自然要支持。” 李景笑着拍了拍沈莹的手:“知我者夫人也。” 沈莹白了李景一眼:“老爷想出多少罚金。” “五十万两。”李景笑道。 沈莹闻言不由一怔,过来好一会儿才苦笑道:“看来老爷是见不得咱家有钱,前些年咱家挣的那些钱都让老爷借给朝廷了,今年刚有点收入,老爷又要交五十万出去。” 李景笑了笑:“钱这个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咱家的钱已经是怎么花都花不完了,留着干什么?不如交给朝廷做些事情。” 沈莹笑道:“老爷怎么花钱妾身是不管的,不过妾身觉得老爷以交罚金的方式把钱送给朝廷有欠考虑。 罚金是应该交的,这关乎老爷的威望,同时也是给百官做表率,但是不能交这么多。 老爷您想,您制定的关于多纳妾室的处罚是,普通人超出规定的妾室人数,每多纳一个妾罚五百两银子,官员多纳一个妾罚一千两银子,对那些有钱人来说,多纳一个妾罚五百两银子完全是可以承受的,就算那些官员也掏得出一千两银子,因此他们不愿冒着下狱和罢官的风险瞒报纳妾行为。 可是您现在要罚这么多,官员们会怎么想?是不是会觉得老爷以后对他们也要加倍处罚?而加倍处罚他们肯定是拿不出这么多钱的,那么他们必然会隐瞒自己纳妾的行径。 老爷,虽然您对官员监管的越来越严,可是纳妾这件事并不是那么好监管的,其中的原因妾身不说老爷也应该明白。” 李景沉吟道:“你是说官员互相之间帮着隐瞒,包括监管的人员也帮着隐瞒?” 沈莹笑道:“那是肯定的,因为这样的事情以后也会落到他们的身上。您少罚一些,他们不愿担着这份罪过,可是您要罚得多了,那就只能进行隐瞒了。” 李景闻言默默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李景说道:“那就按规矩办吧。” 见李景有些意兴阑珊,沈莹握着李景的手柔声说道:“老爷,关于纳妾这件事您就别多想了,除非您颁布严令不许纳妾。” 李景苦笑道:“我要是不许纳妾,恐怕大家就要造我的反了。” 摆摆手,李景接道:“不说这事儿了,越说越头疼。” 沈莹见了笑道:“老爷要是头疼,那就别去想了。” 李景点点头:“慢慢来吧。” 端起茶杯,慢慢喝了口茶,李景接道:“这几天岳父可能会从钱庄调动银子,到时你拨给他老人家。” “又调银子,户部今年好像没有缺口了吧?”沈莹疑惑道。 李景摇摇头:“不是拆借银子,是调动银子兑换黄金。” 随即李景把顾秉有传来的消息跟沈莹说了一遍,又把自己的打算跟沈莹解释了一下。 “如果照老爷那样做,那钱庄恐怕要亏一大笔银子了。”沈莹沉吟道。 “钱庄可能要亏一笔钱,不过对外贸易这一块是可以补回来的。”李景道。 “可咱家没有对外贸易的生意啊!”沈莹叹道。 这时朱徽媃忽然接口说道:“老爷,要不这样吧,老爷不是准备让德包尔运作这件事么?咱们钱庄还储备了五百万两黄金,能不能让德包尔暗中把黄金兑换成白银,这样咱们就能赚一大笔银子,咱们就用这笔银子进行运作。” “咱们钱庄哪弄的五百万两黄金?”李景奇道。 朱徽媃笑道:“这是老爷这些年跟钱庄拆借的钱,户部把黄金抵押给钱庄了。” 李景闻听不由默然。 朱徽媃笑道:“老爷别生气,依妾身来看,这些黄金在钱庄手里能更好的运作,要是在朝廷手里不过是堆死钱而已。老爷您想,咱们钱庄现在要黄金有黄金,要白银有白银,那咱们想怎么控制银价就怎么控制银价。” 李景奇道:“你想怎么控制?” 朱徽媃笑道:“老爷刚才说,欧罗巴那些国家现在是一两黄金能兑换十五两银子以上,那咱们这五百万两黄金能兑换多少银子?能兑换七千五百万两吧? 如果咱们一下兑换这么多银子,不用说,西方那些国家必然银子短缺,那时白银跟黄金兑换的比例马上就会降低。咱们也不用多,就算十四两银子兑换一两黄金,咱们就等于是每两黄金赚了一两银子,五百万两黄金就赚了五百万两银子。 等银子的价格提上来,咱们再把银子兑换成黄金,这样西方那些国家的银子又多了起来,然后白银的价格又会降下来。咱们只要这样运作几次,就能把西方国家的黄金和白银赚到大明。” 李景闻言沉吟良久,然后说道:“夫人说的有理,不过这事要找个据对可靠的人运作才行,咱们现在可没有这样可靠的人来干这么大的事情。” 朱徽媃笑道:“老爷刚才不是说了么,让德包尔来运作这件事。德包尔手里有咱们好几家公司的股权,他当然得向着咱们,不然的话,就让他买的那些股权一文钱不值。” 李景闻言苦笑道:“你倒是能拿捏得住他。” 朱徽媃笑道:“而且咱们不白让他干,咱们挣了钱以后给他一些分润,他还不拼命帮着咱们搂钱?” 李景想了想道:“那行,就按夫人的意思办。” 沈莹笑着接口说道:“这事要运作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最好在西方国家成立一家公司,这样行事就方便了。” 李景道:“咱们现在只跟荷兰有贸易往来,这家公司只能建在荷兰。不过荷兰虽然眼下看海上实力强大,可毕竟是个小国,国力微薄,无法长久跟西方那些大国对抗。一旦荷兰被那些大国在海上击败,那便再无翻身的余地,所以把公司建在荷兰并不安全。” 朱徽媃笑道:“荷兰能不能一直强大下去得看老爷的,老爷要是不想让荷兰战败,那些大国想击败荷兰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你的意思是让我在军事上支持荷兰?”李景沉吟道。 朱徽媃笑道:“老爷刚才说了,荷兰乃是小国,既然是小国,那就容易控制,他们要是敢不听话,那咱们就支持荷兰的敌人,想灭他还不容易?” 李景闻言大笑:“夫人言之有理。” 笑了一会儿,李景轻轻叹道:“你啊,可惜你是女人,你要是男人,必是一代人杰。” 朱徽媃笑着摇摇头:“妾身要是男人,如何能嫁给老爷?” 李景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沈莹和朱徽媃的手道:“我这一生最大的福分就是能娶到你们两个。” 沈莹和朱徽媃也叹道:“我们姐妹能嫁给老爷才是这一生最大的福分。” 李景握着两人的手,一时默然。 过了良久,沈莹忽然笑道:“哎呀,跟老爷说着说着居然忘记说正事了。” 李景笑了笑:“还有什么事比咱们商议的事情还大的?” 摆了摆手,李景说道:“关于娶圆圆过门的事就由夫人安排吧。我难得这么早回家,今天陪夫人好生吃顿饭。” 朱徽媃闻言笑道:“老爷能跟我们一起吃饭,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李景闻听不由汗颜。 李景正要跟两人解释几句,忽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听丫鬟说道:“大少爷回来了,老爷在里面。” 然后便听李安国喜道:“我爹在家,那可太好了。” 随即房门打开,李安国疾步走了进来。 到了李景面前,李安国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道:“孩儿给父亲大人请安。” 李景笑着说道:“起来吧。” 李安国又给沈莹和朱徽媃行过礼方才起身。看了看李安国,李景微笑着点了点头。李安国今年马上十五岁,由于这些年在军中锻炼,身体极为壮实,并不像是十五岁的孩子。 第七百零四章 李景教子 见李景心情极好,李安国笑道:“父亲,孩儿想跟您商量个事儿。” 李景笑道:“你想做什么?又想随军到前线打仗?” 李安国挠挠头:“高叔叔跟你说过了?” 李景笑道:“说了多少次了。” 李安国道:“父亲,孩儿年纪不小了,您一直让孩儿在军中历练,可是没经过实战能历练出什么?” 李景笑道:“你不过才十五岁,还是个孩子呢。” 李安国急道:“父亲,定国哥哥十二岁就跟您出征了,孩儿十五岁,怎么能说小?” 李景笑道:“你定国哥哥随我出征的时候,只是我身边的一名亲兵,后来调入主战部队也是从一名普通士兵做起,你要是能跟你定国哥哥一样,我就让你到前线。” 沈莹闻听急道:“老爷,到前线实在是太危险了,而且还是一名普通士兵,安国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李景摇摇头,只是看着李安国。 李安国道:“父亲,孩儿愿意只做一名普通的士兵,孩儿要像定国哥哥一样,从一名普通士兵做起,凭军功升为大将军。” 李景笑着点点头:“你有这个决心是好的,不过能不能做大将军不光要有军事天分还要靠运气,你定国哥哥这两样可是都占了才升到今天这个位置。” “父亲,定国哥哥不是一仗一仗打出来的军功么?怎么能说靠运气?”李安国问道。 李景闻言大笑。 笑了一会儿,李景方道:“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靠运气,包括打仗也是一样。你想想,你曹叔叔手下那么多将领,为何只有你定国哥哥升官最快?你曹叔叔再糊涂,也不会把所有的仗都交给你定国哥哥指挥,让他独自立功。莫忘了,你曹叔叔手下最亲近的将领还有他的心腹部下马科,还有他的侄子曹变蛟,还有你虎头哥哥。 我给你举个例子,当年你曹叔叔将张献忠所部围困在安庆城下,张献忠率部突围,选的就是你定国哥哥的方向,所以,那一战你定国哥哥就立了大功。要是张献忠没选你定国哥哥的方向,那这份功劳就是别人的了,这就是运气!” 李安国默默点了点头。 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李景笑道:“过来坐,今天咱爷俩好好聊聊。” “谢父亲大人赐座。”李安国忙道。 李景笑了笑:“没外人,你别一口一个父亲大人的叫着,我听着别扭。” 李安国笑着叫了声爹。 李景轻轻摸了摸李安国的脑袋笑道:“你我父子,这样叫才亲切。” 李安国笑着称是。 给李安国倒了杯茶,李景笑道:“喝茶。” “谢谢爹。”李安国接过茶杯说道。 李景看着儿子,轻轻叹了口气道:“安国,从军事天分来说,你是不及你定国哥哥的,甚至可以说年轻一辈当中无人能及得上你定国哥哥,所以我退休以后,这个大都督的职位肯定要传给他。 你是我的儿子,毫无疑问,我麾下的将领将来必定要推你接内阁总理大臣的位置,这一点我早就看明白了。 但是让你接我的位置并非我所愿,我不希望总理大臣这个位置世袭,那不成皇帝传位给儿子了么? 不过有些事情我也没有办法,我现在说话都有人不听,更莫说我退休以后了,下面的将领们有一万个理由让你接我的位置。 既然如此,那你就得好好学学如何执政。 你可能一直抱怨我不让你出来做事,其实我让你在底层历练就是为了给你以后执政打基础。你只有了解底层的老百姓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以后才知道应该如何对待老百姓。同样,你只有跟最底层的士兵呆在一起,才知道士兵们训练是多么的艰苦,那你以后下令对外用兵的时候,才能慎之又慎。你明白了么?” “爹,孩儿明白了。”李安国忙道。 李景笑着摇了摇头:“你未必明白,因为你的年纪还小,还体会不到百姓的疾苦。其实,要不是你娘舍不得你,我当初就把你留在红山岭,让你跟那些老百姓一起生活。 安国,你不要觉得你爹心狠,我这是为你着想。因为你跟我们生活在一起,等于是脑门上贴着李家大少爷五个字,谁都敬着你,让你三分。正因为大家都让着你,所以前些年你就养成了大少爷的毛病。 我也是没办法,才把你送到军队,把你交给你高叔叔,希望能改改你那些毛病。 可是在军队你都干了些什么?你高叔叔把你安排到宪兵队,好家伙,你陈叔叔的部下,你曹叔叔的部下,甚至连我的部下你都敢抓,你都敢打。 就连你爹我都不敢这么嚣张。 你也就是我儿子,换了别人,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你高叔叔实在没办法,才把你从宪兵队调走,怕你再惹出乱子。 你高叔叔是什么人你应该了解,你什么时候看他徇过私,就为了你小子,你高叔叔就破了例。” “爹,孩儿知错。”李安国忙道。 李景笑了笑:“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其实,我对你还是很满意的,你做的事情虽然过分,可是毕竟还占了个理字。只是年纪小,被别人怂恿,做的有些出格。” 顿了顿李景笑着接道:“相比朝中有些大臣家的子弟,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你可给你老子长脸了。” 李安国忙道:“孩儿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李景笑着点点头:“这样的胆子还是不要有的好,不然的话,我怎么处置那些大臣家的子弟?” 摆摆手,李景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高叔叔把你从宪兵队调走以后,你再没干过越权的事情,只是做好本职工作,这就很好。不然的话,你今天求我送你到前线,我是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的。 但是我送你到前线,只是为了给你增加阅历,增加资历,并没指望你立什么功劳,因此你千万不要跟别人抢什么功劳,就算有什么功劳,也要让出去,这一点你要记住了。” “孩儿明白,孩儿就算一点功劳没有,他们碍于我是您的儿子,也会尽量提拔孩儿,这肯定会引起别人的不满,孩儿要是再跟人抢功劳,那就更加得罪人了。爹爹放心,到了前线以后,孩儿只做好本职工作,跟袍泽搞好关系。”李安国忙道。 李景笑着点头:“孺子可教。” 顿了顿,李景接道:“另外,到了前线军中,不可荒废了功课,我书房里有些书,等你走时带上,军务之余,要用心读。” “是!”李安国忙道。 李景笑了笑,轻轻拍了拍李安国的肩头:“好了,去通知你两位姨娘和弟弟妹妹过来吃饭。” “爹,陈姨娘也叫来吧,反正她的名分已经定了。孩儿姨娘都叫了两年多了。”李安国说道。 李景闻言,轻轻叹了口气:“你陈姨娘的年纪可比你大不了几岁。” 李安国笑道:“大不了几岁也是姨娘,就算不从您这里论,从袁爷爷那里论,她也是姨娘。” 李景默默点了点头:“行,那把你陈姨娘一起叫来吧。” 李安国起身给李景行了一礼,转身出门而去。 过了一会儿,小蝶,小竹和陈圆圆,及李景的几个子女来到沈莹的房中。 “见过老爷夫人。”小蝶等人见礼道。 “孩儿叩见父亲大人,叩见母亲大人。”李兴国和妹妹上前行礼道。 “家里人都免礼了吧。”李景笑道。 将女儿拉到自己身前,李景笑着在女儿红彤彤的小脸上亲了一下。 然后又对李兴国招了招手道:“好小子,这几天没跟人打架吧?” 李兴国忙道:“没,不敢跟人打架了,上次打架打输了,孩儿找哥哥帮忙,我哥狠狠揍了我一顿,说打不过人家就练好本事再去打,找哥哥帮忙丢人。” 李景闻言不由哈哈大笑。 抬手在李兴国脑门上弹了个爆栗:“臭小子,你哥说的对,打不过人家就练好本事再去打过,找哥哥帮忙可不算本事。不过呢,你哥虽然揍了你一顿,回头可把打你的那几个小子狠狠地收拾了一顿,你这个哥哥当得可是称职呢。” “啊!”李兴国闻言转头看向李安国道:“哥,你把那几个小子揍了,回来怎么不告诉我?” 李安国笑道:“告诉你干嘛,要是告诉你,你怎肯用心学本事?不过,那几个小子年纪比你大得多,居然敢欺负你,你哥自然不能饶了他们,要是他们跟你一样年纪,你哥可不能动手。” “嘿嘿,谢谢大哥。”李兴国笑道。 见两个儿子兄弟和睦,李景不由面露微笑。 抬眼见小蝶抱着孩子,李景侧头看了看,却是已经睡了。 李景轻轻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经常很晚才回家,早上又是早早就到衙门办公,很少见到孩子,小蝶这是把孩子抱来给自己看看。 想了想,李景让了下位置,招手让小蝶过来坐下。<cmread type='page-split' num='6'/> <span>“谢老爷。”小蝶忙道。 李景摇摇头叹道:“谢什么谢,我这个当爹的不称职啊!” 摆了摆手,李景接道:“大家都坐吧,难得一家子一起吃顿饭,都不要拘束。”“谢老爷。”小竹和陈圆圆忙道。李景摇摇头,苦笑了一下,知道自己再怎么说,这几人也不敢放肆,尤其陈圆圆,都不敢看自己的正脸。 第七百零五章 丁忧制度 看了看陈圆圆,李景轻叹了口气,陈圆圆现在已经完全长成,出落的越发漂亮了,想来西施貂蝉亦不过如此。 李景这两年每日练气,心性比之前几年更加沉稳,基本上这世上已经很难有东西能打动他了,可是见了陈圆圆的容颜,李景亦不由怦然心动,难怪前世无数人为之疯狂。 正感慨间,丫鬟过来传话,酒席已经摆好,问李景何时开席。 李景摆了摆手:“走吧。” 说着抱起女儿,拉着李兴国往餐厅走去,沈莹等人急忙起身跟上。 明朝时期吃饭的规矩是很多的,尤其像李景这样的人家,很少有孩子能跟长辈坐在一起吃饭,而作为妾室更不敢跟主母坐在一桌。这叫长幼有序,尊卑有别。 不过李景是不太计较那些虚礼的,而且李景难得跟家人一起吃饭,因此把小蝶等人都叫到一桌。 另外,李景的两个妾室是通房丫鬟出身,小蝶是沈莹的陪嫁丫鬟,小竹是朱徽媃的陪嫁丫鬟,两人打小时候就伺候沈莹和朱徽媃,跟小姐的感情很近,沈莹和朱徽媃也经常跟两人一起吃饭,跟两人并不计较。 剩下一个陈圆圆是袁可立的义女,袁可立晚年多亏陈圆圆照顾解闷儿,沈莹和朱徽媃对陈圆圆也像妹妹一样看待。 若是没有这些关系在这里搁着,换做李景从别处纳的妾室,便是李景再疼爱她,也不敢跟主母坐在一桌。因为沈莹仅凭不懂规矩这一条,就可将她赶出李府,哪怕李景想阻拦都不行,因为这是沈莹作为主母的权力。 就像一国之皇后,嫔妃除非是能怂恿皇帝废掉皇后,否则,就算她再受皇帝宠爱,只要犯了错误,皇后就可以按照宫里的规矩处置她,皇帝也无话可说。 成化年间,万贵妃何等嚣张,却依然被皇后责罚,后来万贵妃大吹枕头风,让皇帝废掉皇后以后,方敢对其报复。 天启朝,客氏何等受宠,但是皇后张嫣随便抓她个错处,就可令人打她一顿。 因此只要皇后没有被废,再受宠的嫔妃都不敢在皇后面前嚣张。要是皇后有儿子,那基本上是要册封为太子的,这时皇后的位置更是难以动摇,嫔妃自然更加不敢对皇后不恭。 同样,只要主母没有被休,再得宠的小妾,也不敢跟主母叫板。 至于沈莹与别家的主母又有不同,沈莹在李景还是土匪的时候就嫁给了李景,李景能有今天,沈莹可以说居功至伟。而且沈莹和李景夫妻多年,从没红过脸,感情之笃,亦非她人可及。就好像朱元璋的妻子马皇后一样,地位无可动摇。 再加上沈莹的儿子李安国日后铁定要继承李景的位置,这种状况下,妾室自然无法与之相抗,便是朱徽媃也无法与之抗衡。 待一家人坐定,李景要了一壶酒,准备跟李安国喝几杯,爷俩交交心。 这些年李景很少跟儿子谈话,一是李景一直忙着,再者李安国以前年纪小,很多事情说了他也不懂。 不过李安国现在要到前线军中历练,等于是长大成人了,李景自不能再像孩童一样看待儿子。 没承想爷俩刚喝了两杯酒,话还没说上几句,外面有人急报,陈二虎求见。 李景闻听心里不由咯噔一声。 这世上,现在最令李景牵挂的长辈只剩下陈老汉了。 陈老汉当年受了重伤,差点连命都没了,后来虽然治好,一条胳膊却废了。 而随着年纪渐长,陈老汉的身体每况愈下,尤其阴天下雨的时候,以前受伤的位置便疼痛难忍。今年黄得功起兵造反,叛乱平定以后,李景到南京接朱由检的时候见过陈老汉一面,当时,陈老汉走路已经很困难了。 现在过了几个月,陈二虎急匆匆来见自己,很可能是陈老汉出了事情。 果然,陈二虎一见李景便说陈老汉重病不起,想告假到南京照顾老父。 虽然李景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可是听到陈二虎说陈老汉已经重病不起,李景还是不由心中巨震。 怔怔地坐了一会儿,在沈莹的提醒下,李景方才醒过神来。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说道:“二虎兄弟,大叔病重,我本该亲自去看望才是,可是你也知道我现在实在离不开身,这样吧,我让安国代我去看望陈大叔,你和安国一同走。” 随即李景对李安国道:“安国,你随你二叔去看望你陈爷爷,替我在陈爷爷膝下尽孝,至于随军之事先缓一缓,等你陈爷爷病好了,你再到前线。” “爹,您放心,孩儿一定替您在陈爷爷面前尽孝。”李安国忙道。 李景点点头:“你马上和你二叔动身。恩……走之前到皇家医院去一趟,带一名医生过去。” “是!”李安国忙道。 李景转身对沈莹道:“给安国收拾几件衣服,别的东西不要带了,越快越好!” 沈莹应了一声,招呼丫头随自己给李安国收拾衣物去了。 想了想,李景对陈二虎说道:“我估计你还没有通知柱子。这样,你先走,柱子那边我告诉他。” 陈二虎忙道:“大哥,柱子还是别告诉了吧?他现在负责京城的卫戍事宜,他走了,京里的防卫怎么办?” 李景摆摆手:“这事儿你不要管了,他要是去不成,难道不能派人去么?” 陈二虎忙道:“那一切听从大哥的安排。” “行了,你赶紧动身吧。”李景摆手道。 陈二虎闻言,给李景行了一礼,和李安国一同出门而去。 两人走后,李景喟然长叹一声,转头对朱徽媃道:“徽媃,你马上派人到陈庄,陈庄的西山不是被咱们买下来了,你找个风水先生在西山给陈大叔选个好地方,一旦陈大叔没扛过去,咱们也好早作准备。” “老爷放心,妾身马上安排。”朱徽媃忙道。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李景猛地想起一事,忽然起身道:“我马上要重新给陈大虎安排职务,你们吃吧,不用等我了。” 朱徽媃略一沉吟便道:“老爷是担心陈大叔出事,陈大虎要循例守制么?” 李景点头道:“不错,我现在还离不了陈大虎,万万不能让他回家丁忧。” “老爷,依妾身之见此事还是暂缓一缓。您想啊,要不想陈大虎回家守制,只能给他调换军职,而且最好是在前方作战的军职,可是陈大叔现在正病着,您要是给陈大虎调职,那陈大虎就无法留在南京照顾陈大叔了。”朱徽媃说道。 “那怎么办?要是陈大叔殁了,再更改职务就来不及了。”李景皱了皱眉道。 朱徽媃柔声道:“老爷,依妾身看来,此事还得从根子上解决,像您这样临时调换职务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您这样做还不如夺情呢。” 李景叹道:“我何尝不想从根子上解决丁忧这个问题,可是谈何容易啊!前些年我想更改一下丁忧的时间,可是几乎遭到朝中所有的大臣的反对,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朱徽媃笑了笑:“老爷,其实依妾身之见,那些大臣,尤其是家中父母已经年老的大臣并非真心反对,因为一旦他们的父母亡故,他们也得辞官回家丁忧。他们反对更改丁忧的时间,是怕被人说他们不遵孝道。真正反对的其实是那些低级官员,因为一旦有人回家丁忧就意味着腾出位置,他们有晋升的可能。”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 朱徽媃接道:“但是丁忧守制这件事怎么说呢?妾身以为有好处也有坏处。” 李景奇道:“此话怎讲?” 朱徽媃笑道:“老爷这是当局者迷了。” 顿了顿朱徽媃接道:“老爷执政以来,循例丁忧守制的官员大多是老爷重用的官员,这些人当中只有袁枢,老爷采取了变通的法子,令他丁忧时还兼着差事,别的官员就没这个待遇了。 而官员一旦丁忧,老爷就得安排合适的人选去接替丁忧官员的职务,可是现在朝中官员人数不足,因此每当官员回家丁忧,老爷就害愁上哪找合适的官员。而且即使找到合适的官员,他们也要适应一段时间。 要是地方官的话,那他们推行的一些政令很可能会因为换了官员不得不中断,不知妾身说的对不对?” 李景点点头:“夫人说的不错。” 朱徽媃笑道:“可是一旦丁忧的是不合老爷心思的官员呢?这时他们腾出位置,老爷正好可以换上您中意的人去接替这个位置。 朝中不合老爷心思的人想必不少吧?只不过他们有的父母早已亡故,有的则是父母安然无恙,这些人暂时还没有机会守制,因此老爷还没体会到丁忧守制的好处。” 李景笑着点点头:“夫人说的是。” 朱徽媃接道:“不过相比好处,还是坏处居多。因为受制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要是有官员守制期刚过亲人又丧,那又得丁忧三年,加一起就是六年,人生有几个六年?如果这个人是名干吏,那不是辜负人才么?” 李景叹道:“是啊,我就是考虑这个原因才想更改守制的时间,三年实在是太长了!”朱徽媃道:“老爷,咱们汉人注重孝道,为父母守孝是对的,但是孝与不孝不在于父母死后,而要看做子女的在父母生前孝不孝。如果子女生前不孝,那守不守这个制又有何用?所以妾身以为,老爷应该在这方面做做文章,让民生报宣扬这种思想,同时,老爷还可以考虑取消官员任职不满三年不得带家眷的规定,如果官员可以把父母接到身边,那他们就可以在父母身前尽孝,就不必因为牵挂父母妻儿,与老家的官员私下结交。” 第七百零六章 风光的背后 李景闻言眼前一亮,冲朱徽媃一伸大拇指:“夫人高见,如果大家能接受这种思想,同时朝廷允许官员携家眷赴任,解决了官员为父母尽孝的问题,那更改丁忧守制的时间阻力便会小很多。” 朱徽媃笑道:“老爷过奖了,妾身所言不过妇人之见罢了,若是能对老爷有所帮助,那是妾身的荣幸。” 李景笑着摇摇头,给朱徽媃倒了杯酒道:“夫人刚才所言可不是妇人之见,乃是真知灼见,我以前就说,你要是男儿定是一代人杰,可惜,可惜!来,为夫敬你一杯。” “老爷敬酒,妾身可不敢当,还是妾身敬老爷吧。”朱徽媃笑道。 李景笑着摆摆手,端起酒杯向朱徽媃举了举,随即一饮而尽。 李景笑着摆摆手,端起酒杯向朱徽媃举了举,随即一饮而尽。 朱徽媃笑着举起酒杯陪了一杯。 便在这时,只听沈莹轻笑道:“哎呀,妾身来的晚了,你们两个居然偷着对饮。” 李景笑道:“刚才徽媃给我出了个好主意,为我解决了老大的难题,因此我刚才敬徽媃一杯酒。 要说每当我遇到难题无法解决的时候,只要回家,你们总能帮我想出办法解决,李景得妻如何,真是幸之何甚!来,夫人,为夫也敬你一杯,谢谢你这么多年的支持。” 说着给沈莹亦倒了杯酒,又把自己的杯子满上,然后举杯向沈莹举了举,仰头饮尽。 沈莹端起酒杯,深情地看着李景道:“老爷,你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是真正的大丈夫,我等能做你的妻子真是何其之幸。老爷,妾身敬你。” 说罢沈莹举起酒杯亦是一饮而尽。 将酒杯放下,沈莹缓缓道:“老爷,有一事妾身不知该不该说。” “夫人请讲。”李景说道。 沈莹接道:“老爷,刚才我给安国准备衣物的时候忽然想到,一旦陈大叔去世,您说咱们该以何种规格安排陈大叔的后事? 陈大叔虽无多大功劳,但是老爷起家之时,却多得陈大叔相助,一次金牛岭危机,一次红山岭危机,俱是陈大叔力挽狂澜。 陈大叔更把两个儿子交给老爷,这些年大虎和二虎两位叔叔可以说为老爷鞍前马后的效力,凭两位叔叔的功劳,妾身以为,给陈大叔封个侯爵并不过分。” “夫人所言极是,其实前两年我便有此想法,只是事情一多便忘了。明日,明日我便奏请皇上给陈大叔赐爵,赐侯爵,陈大虎和陈二虎亦要封侯。这样就算陈大叔走了,心中也没什么念想了。”李景郑重道。 “老爷,一门三侯,这封赏可是有些过了。”朱徽媃忽道。 李景摇摇头:“没什么过不过的,陈家一门当得起这三个侯爵。” 见朱徽媃蠕了蠕嘴,李景摆手道:“徽媃,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怕如此重的封赏,朝中的大臣们会反对。可是就算反对,我也得把他们的爵位争下来。” 说着,李景给自己的酒杯满上,端起酒杯默默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接道:“我知道我这样做一定有很多人会说我顾念旧情,因私废公。 刚才夫人说了,陈大叔看似没多大的功劳,但是没有陈大叔就没有咱们的今天,甚至夫人当年可能都会没命,就凭这件功劳,我也得给陈大叔封个侯爵。 要是有人说我因私废公,说就说吧,其实很多时候,我本来就是用人唯亲。” 说完李景举杯一饮而尽。 默默地看着酒杯,李景轻叹了口气,然后接道:“其实,我这也是没办法,如果我不用亲近的人,很多政令根本就执行不下去。 很多人都以为我很风光,比皇上的权力都大,说一不二,一言九鼎。 其实事情根本不像他们看的那样。 他们根本不知道朝堂之中有无数人对我的政令并不认同,至于地方官员对我的政令更是抗拒。 大明的官员们什么德行你们应该清楚,我要不安排亲近的人去盯着他们,他们有的是法子跟我推脱。 这些年我为什么这么劳累?因为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跟那些官员们斗法,这些官员里面有夫人的父亲,还有袁枢等人。嘿嘿,你们想不到吧?”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又倒了杯酒,饮尽后方才叹息道:“我倒不是说岳父等人反对我这个人,他们反对的是我颁布的那些他们不理解的政令,为了阻止我推行那些政令,他们曾经联合起来反对我。 只有陈大虎,刘二愣这几个人才是彻彻底底地执行我的命令。有句老话说得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们说,我不倚重他们倚重谁? 有人说陈大虎和刘二愣是大老粗,没学问?说我委任他二人担任布政使乃至总督是在丢大明的脸面。 但是要说治理地方,这两个大老粗可比那些有学问的人好得多。 什么是学问?要我看,能把事情办得明明白白就是学问。 至于说这两人是大老粗,嘿嘿,我也是大老粗,那些文绉绉的话我是不会说的。但是这又怎么样?我说的话只要是人就能听懂,那些文绉绉的话有些人听不懂,说那些话有什么用? 你们从来没听我说过本官,本公这样的自称,嘿嘿,你们想不到有多少人跟我提起过这事儿,说我不注重官威,不注重体面。 我当这个大明首辅是为了摆官威,讲体面的么?我要讲体面,做皇帝不更体面么?要讲官威,还有比皇帝更威风的么? 我就是个老百姓出身,以前还做过土匪,我不想当什么皇帝,也不想当什么国公,我只想让大明强盛,让老百姓富足。可惜,没几个人明白我的心思。” 说着李景长叹了一声。 沈莹默默给李景的酒杯满上,然后柔声说道:“老爷的志向妾身明白,妾身也知道老爷心中苦闷,不过老爷以前从来不跟妾身说这些话,妾身也不知如何开解老爷。 今天老爷跟妾身等人说这些心里话,妾身心里真的很高兴。 开解老爷的话妾身就不说了,妾身只想说,老爷是大丈夫,纵然不被人理解,亦当有千万人吾往矣的决心。老爷,妾身敬你一杯。” 李景接过酒杯,轻轻拍了拍沈莹的手:“贤妻啊!” 举杯一饮而尽,李景朗声说道:“夫人所言极是,大丈夫生于世,便该有千万人吾往矣的豪气。” 沈莹笑了笑,向朱徽媃,小蝶等人摆了下手道:“今天咱们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吃顿饭,大家都敬老爷一杯酒。” “是!夫人。”朱徽媃等人忙道。 说完众人同时冲李景举起酒杯。 李景笑了笑,与众人一起干了一杯。 放下酒杯,李景轻叹道:“本来我是不想跟你们说这些话的,可是今天得知陈大叔病重心情不好。唉!眼见这个一直把我当儿子一样看待的人就要走了,我这心里难受啊!” 沈莹轻叹道:“老爷,生老病死,人所难免,只要我们尽到了孝心,便可问心无愧。” 李景默默点了点头:“夫人说的是,这些年夫人替我做了许多事情,我心里都有数。” 沈莹柔声道:“老爷忙于国事,这些家务事本就是妾身该做的。” 李景摆摆手道:“夫人做的可不光是家务事,便是国事,夫人对我亦由极大帮助。” 说着李景摇了摇头:“这世上很多人自诩满腹经纶,可是我却知道两位夫人才是真正有学问的人,那些自诩满腹经纶的人跟两位夫人相比,实是天差地远。” 沈莹和朱徽媃忙道:“老爷如此夸奖,妾身可担不起。” 李景笑道:“担得起,担得起,两位夫人有没有学问我是最清楚的,认真算起来,夫人乃是我的第一位先生,袁先生还在夫人之后,徽媃可算是我第三位先生。” 朱徽媃忙道:“妾身可当不起老爷的先生。” 李景笑道:“徽媃,我这话可不是哄你,当年你让我读阳明先生的书,后来我到河南赈灾时,你帮我想出解决粮食运输的办法,令我明白知行合一的真谛,因此这个先生你是当得起的。”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接道:“当年我初识字的时候,夫人便让我读史,可以说是我的启蒙先生,后来我正式拜袁先生为师,开始学习为政之道,然后我又从你那里学到阳明先生的心学,这才有我今日之造就。对两位夫人的学问,我是极为佩服的。” 朱徽媃闻言忽然笑道:“老爷,妾身认识老爷十多年了,老爷可从没跟妾身说过这么多好话。” 沈莹也笑道:“恐怕咱们姐妹十多年加一起,没听听到老爷说今天这样多的好话。” 朱徽媃眼珠一转笑道:“老爷一直夸咱俩学问好,怕是要咱们姐妹做什么事吧?” 李景笑着伸手点了点朱徽媃:“说你聪明,你还真是聪明。” 看着沈莹和朱徽媃,李景正色道:“我想请两位夫人代劳写两篇文章。” 沈莹和朱徽媃闻言不由一怔,两人同时看向对方。 朱徽媃沉吟了一下说道:“老爷是想让妾身写和夫人关于孝道的文章吧?”李景点点头:“不错,这样的文章,民生报那些撰写文章的人是写不出的,能写出他们也不愿写,包括我内阁的幕僚书办,他们也不会替我写这样的文章,因此我只能拜托两位夫人了。”沈莹和朱徽媃闻言点点头,知道李景说的却是实情,这些人谁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写这样的文章。 第七百零七章 李景的忠孝仁义 朱徽媃和沈莹轻轻叹了口气,眼前这个男人看似权势滔天,无所不能,其实并不能为所欲为,尤其他要做的乃是改变传承千年的儒家提倡的孝道,就更显得势单力孤。 作为李景最亲近的人,有时候就连沈莹和朱徽媃都不明白李景到底是怎么想的。 大明的状况一天好似一天,照现在这样发展,要不了十来年,大明就会重振当年一呼四方群应的声威,李景现在就算什么都不干,只要维持住现状,便可当得起大明三百年来之第一人。 可是李景却好像看不到这一点,他根本就不满足于现状,不断地冒出一个个新的念头,而且那些念头全是跟中华数千年的传统思想相悖。 但是要说李景完全摒弃传统思想也不尽然,儒家思想提倡的忠孝仁义李景同样注重,而且他做得比那些嘴里满口仁义道德的人强得多。 李景的忠是忠于这个国家,而不是忠于某个人,为了国家,李景不惜承担任何骂名,不惜四处开战。 李景更讲究孝道,李景的孝更重于实际而不是流于表面。 作为李景的妻子,沈莹和朱徽媃是最清楚李景是如何对待长辈的,对袁可立,李景比袁枢这个亲生儿子还要孝顺,别看李景没有在袁可立年老体弱的时候端汤递水,但是李景把袁可立所有需要的事情都安排地妥妥当当,让袁可立不必为任何事情烦心。 别看李景有时推行的政令出现错误令袁可立担忧,但是只要袁可立提出意见,李景马上便予以改正。每当这个时候,就是袁可立最开心的时候。 有时候沈莹和朱徽媃甚至怀疑,有些无关大局的错误政令是不是李景故意整出来的,好让袁可立指出这些毛病,然后让袁可立开心。 同样,对沈正这个岳父,李景也是极尽孝心。 沈正这些年对李景的政令执行的并不彻底,有时甚至根本就是反对,但是李景从未对沈正进行过指责,只是隐晦地点了点沈正。换做别人,李景怎能容一个把握国家财政大权的人反对他的政令?恐怕早就把他给撤了。 有几次,沈正来看望沈莹,隐晦地提出想要退休的想法,想从女儿的口中探听李景的意思,但是李景根本就没跟沈莹面前提过沈正的错误,反而一直夸沈正是他的得力臂助。 这些事情看似跟孝道没什么关系,但是能让沈正宽心,又有什么比这个更孝顺的呢? 另外还有一个陈老汉,对陈老汉李景亦如亲生儿子一般,几次想把陈老汉接近京就近照顾,可是陈老汉牵挂孙子不愿来京,李景便不强求。 陈老汉两个儿子如今都是身居高位,作为父亲,陈老汉可以说没有什么可缺的,但是李景每年的四时节令,各种所需全部给陈老汉准备齐全。 陈老汉退役的早,并没有抚恤补贴,但是李景每月都会安排人给陈老汉送钱。 其实陈老汉又哪里会用到钱?李景给陈老汉送钱,只是为了能让陈老汉手里宽裕,可以随时给下人们打赏。 作为晚辈,李景几乎是做到了他能想到的一切,这样的孝心可远比那些只会满口孝道,却整日令父母亲长忧心的人实用的多。 李景还有一副仁心,不过李景的仁只对大明的子民,包括曾经跟大明作战多年,现在已经归顺大明的女真人和蒙古人,李景对他们真正是做到了跟汉人一视同仁。 虽然李景改变了女真人和蒙古人的一些习俗,但说到底李景是为了他们能生活的更好,而生活好了,这些人自然不会再想着造反,跟大明对抗。 当然,李景也有残暴的一面,对那些贪官污吏李景下手之狠直追朱元璋,至于对待那些李景要征服的国家,李景更是残暴至极,很多关键的城市和地区,李景都是命令部队实行灭绝政策。即在这些地方,必须全是大明的军队和大明的子民,这样才能保证大明的军队不受任何威胁。 等完全控制这些关键地区以后,再从别处征召当地土著建设这些地方,这时,李景又是另外一副面孔,即保证征召的这些人的利益不受侵犯,让他们认同大明,最终成为大明人。说白了就是最初的军事行动要强有力的打击当地的政权,然后再施行仁政。 李景这种手段还是比较有效的,现在吕宋岛已经完全在大明的掌握之中,在稳固了大明的政权以后,以仁政收服当地的民心,两年下来,吕宋的老百姓已经大抵认同了大明。 李景这个手段其实是跟诸葛亮学的,诸葛亮七擒孟获,最终收服了孟获,解决了蜀国的后方之患,统一了西南的少数民族。 跟诸葛亮的做法不同的是,李景没有收服当地的酋长首领,因为李景不需要这些酋长首领归顺,李景也不想当地有地方势力。李景很清楚,等地方势力壮大到一定程度,那些首领便会起异心。 之所以说李景的这种跟诸葛亮的做法有相似之处,是因为两人都是以武力进行征服。 其实诸葛亮当时七擒七纵也是没办法,因为以蜀国的军力是无法完全消灭当地那些蛮夷的,就算能消灭,蜀国也没有那么多人口往这些地方迁移。如果当时蜀国能像后世的四川一样有一亿人,可能诸葛亮毫不犹豫地就会下令把当地的蛮夷斩尽杀绝永除后患,然后迁移人口,将这些地方完全纳入蜀国。 大明现在人口虽然亦有不足,但是比起蜀国还是充裕的多。 而且李景前两年所预见的情况现在已经开始逐渐应验,那就是随着国家政局稳定,老百姓的生活安稳并且逐渐富足,人口开始急剧猛增。 近两年,大明每年至少增加六百万人口,远远超过李景当年预算的两百万人口。 之所以出现这么大的误差,是因为李景忽略了随着老百姓生活富足,死亡率将开始大幅下降,以前老百姓因为无钱治病,一些小毛病可能都要死人。 现在这种情况已经越来越少,这就意味着,死亡率和出生率的比例越来越大。 打个比方,以前死四个人的同时会有六个婴儿出生,现在生六个婴儿才会死一个人,这样的比例,人口增加的速度当然要远超过李景的预期。 以前李景算的是一百年以后大明的人口将达到三亿,照现在的速度,三十年就可能达到三个亿,就是说三十年大明将增加近两亿人口。 三十年增加两亿人口,可以想见大明的土地压力会有多大,这个时候如果不开辟疆土,一百年以后大明的老百姓将无地可种。 预见到这种情况,李景对那些将会跟大明的老百姓争土地,争粮食吃的外国人自然不会手软。 不光是外国人,大明的北方,西北,西方和西南地区所有不愿臣服于大明的民族,李景就会对他们施行种族灭绝政策。既然不愿归顺大明,那就不必再留着这些民族了。 虽然这些民族各自都有自己的文化,都有自己的特点,但是李景并不认为这些文化有什么用处。在大明,以及大明周边,李景只需一种文化,那就是汉人的文化。 为了让大明的文化播于四方,杀多少人李景都不会在乎。 或者说,李景天生就流淌着杀戮的血液,这跟他当年的职业也有很大的关系。 对大明的子民李景施行的是仁政,征服异族的时候施行的是***,这似乎有一点性格分裂的意思,但对异族施行***,恰恰体现出李景对大明的子民施行的乃是仁政。 至于李景的义,不光是兄弟之义和朋友之义,实际上李景更注重的是道义。 对兄弟和朋友李景是非常看重的,虽然他的朋友不多,兄弟更少,但这个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到了李景如今的地位,注定他不会有多少朋友,也不会有几个兄弟。 除了年轻时打天下时认识的人当中有李景的朋友和兄弟,随着李景的权力越来越大,这时结识的人基本上很难成为李景的朋友,更难成为李景的兄弟。 因为对朋友可以直言不讳,对兄弟可以开诚布公,可是对后来认识的人李景敢么?除非他脑子进水了,才会把那些人当成朋友,当成兄弟。 李景坐的这个位置不知有多少人觊觎,不知有多少人巴不得他倒台。什么人都当成朋友一样看待,李景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么? 因此,除了仅有的那几个人李景跟他们讲朋友之义,兄弟之情,对别人,李景只跟他们讲道义。 什么是道义?道义就是道德和正义。严格的说,道义属于意识形态的东西,包括法律准则和一些约定俗成的行为规范。超出这些准则和规范,李景便会翻脸无情,没什么情义可讲。应该说,李景对忠孝仁义有自己独特的理解,这也是他颁布了一些与传承近千年的儒家思想冲突的政令的原因所在。 第七百零八章 西南战略 崇祯十四年二月,李景到上海祭祀徐光启,在缅怀了徐光启一生的功绩之后,李景大肆褒奖了徐光启的儿子一番,说他们在徐光启生前尽心尽责,死后又整理徐光启的一些手稿,令徐光启一生所学不至流佚,称得上是真正的孝子。 随后李景将他从朱由检处讨来的敕令交给徐骥,并当众宣布徐骥的长子为荣国公世子,又让徐骥选一名兄弟入朝为官,然后又让徐骥从徐家挑选一名后生晚进送入国子监就学。 李景此举,令随行官员一时不明所以,实在想不到李景为何在祭祀徐光启之时,要如此褒奖徐光启的后人。要知道,就算袁可立的后人李景都没给这么大的恩典。 就在大家暗暗猜测李景的用意之时,大明民生报突然刊发了一篇文章:《论孝道》。 文章的内容几乎跟李景评述徐光启的儿子尽孝的行为完全是一个路子,大抵的意思就是提倡人们生前尽孝,至于死后尽哀,只要意思到了就可以。 这篇文章一出世,顿时激起千层浪,那些推崇死后必须守制的文人墨客纷纷撰写文章对该文进行抨击。 而撰写这篇文章的人直到半个月以后,才重新刊登了一篇反驳的文章。这篇文章中列举了大量事实以证明丁忧三年耽误了多少有为的官员,又列举了大量事实来证明大多数的人在丁忧的三年中根本没有真正守制,而且列举的人当中很多就是那些写抨击文章的人。 被人突然揭了老底,那些文人顿时哑火,再也不敢撰文进行抨击。 眼见反对的声音渐渐微弱,李景抓住时机颁布政令,宣布改守制时间为四十九天,以后百日、周年等祭日允许官员请假回家祭拜。 很显然,李景的这种做法更加人性化,一下子得到了众多官员的支持。 不过李景随后颁布退休制度,即官员年龄超过超过七十岁就必须退休,六十岁如果身体状况不好,也可以告老还乡,退休以后仍然享受原来品级的待遇,同时又规定官员年龄超过五十五岁将不再予以晋升。 之所以把年龄限制在七十岁,是因为很多六十岁的官员依然思维敏捷,身体健硕,这样的官员仍然可以继续工作。 退休制度打破了原来的官员终身制,像海瑞那样七十多岁还能出来做官,像严嵩那样八十多岁还担任内阁首辅的事情是再也不会发生了。 退休制度的颁布对年轻的官员来说无疑是个福音,原本这些人反对更改丁忧的时间,就是怕那些年老的官员占据位置,他们失去了很多晋升的机会,现在有退休制度,就意味着他们不需要等丁忧这样的机会才能晋升。这时,原本反对更改守制时间的低级官员非但不再反对,相反还大力支持新制。 这场改制风波闹腾了近半年,终于顺利得以施行。 当然,施行归施行,并不是说所有的人都支持,还有相当一部分人反对。只是由于支持新制的人越来越多,这些人的声音被压住了而已。 而这个时候,李景已经没有精力跟这些人浪费口舌了。这时,李景的目光已经放在了西南方向。 从崇祯九年李景进京的时候,就开始为西南战略进行布局,经过五年多的时间,张楚基本上探明了缅甸和老挝还有安南的地形,同时还修建了三条为大军提供补给的道路,并在沿途建造了多处物资补给点。 而调往云南驻扎的数万士兵经过多年训练,已经完全适应了西南的气候,加上秦良玉的悉心调教,这些人也适应了山地作战。可以说西南军已经具备了收复缅甸和老挝以及安南侵占大明疆土的条件。 实际上,近两年张楚和秦良玉已经多次请战,只不过这两年大明依旧天灾不断,国库虽然比以前富足,可依然受制于粮食问题。 其实,要不是李景这几年异常重视水利,各地都在兴建水利设施,同时大力推广各种高产并且抗旱耐涝的农作物,这几年的天灾恐怕没这么容易度过去。 当然,占据了河套地区以及开辟了辽河平原这两大粮仓以后,朝廷还是储备了一些军备用粮的,只不过这些军备粮不可能同时支持几路大军同时开战。 现在卢象升部已经完全占据了朵甘地区,洪承畴部也已完全控制了原来土默特部落占据的地盘。 这个时候,李景必须要有所选择,是全力支持卢象升攻占乌思藏地区,还是全力支持洪承畴向西北进军,抑或是支持曹文诏平定漠北,或者是支持张楚平定缅甸。 就在李景左右为难之时,高奇的话起到了决定性作用,高奇建议对缅甸用兵。 理由是这几年曹文诏,卢象升和洪承畴各部一直处于作战状态,虽然各部所向披靡,但是毫无疑问,士兵已经非常疲惫了,应该休整一段时间。 而西南方向朝廷这些年投入这么多,却一直没有展开军事行动,看到别的兄弟部队都在开疆拓土,只有西南军寸功未建,不免有伤将士们的士气。 对高奇的建议,李景自然要仔细地考虑,权衡再三之后,李景终于决定卢象升,洪承畴暂缓军事行动,稳固已经占领的地盘,全力进行生产。至于曹文诏部则进行整编,将原隶属于祖大寿和吴三桂的部队及曹文诏所部人马进行整合,然后重新编派,令祖大寿和吴三桂的步兵作战能力大幅提高。 做通了三人的思想工作以后,李景让高奇卸掉抚远大将军,改任征南大将军,同时任命张楚为平南将军,统领右路人马直驱缅甸,任秦良玉为定南将军,统领左路人马直驱安南方向,高奇统领中路人马直驱老挝,同时策应左右两路人马。 崇祯十四年十月,高奇抵达云南,随后发布军令,大明开始对缅甸,老挝以及安南等国发动战争。 应该说,在了解了当地的地形以后,同时后勤补给能够保障的情况下,明军与这三国作战只能用摧枯拉朽来形容。 任这些蛮夷使出再多的花样,面对大明的炮火,也只有一败涂地的份儿。哪怕是当年令明军大吃苦头的象兵亦是不堪一击,在明军的火炮的轰击下,那些大象四散奔逃,死在大象脚下的敌军士兵,远比死在明军枪炮下的人数为多。 实际上困扰明军推进速度的不是这些国家的军队,甚至也不是当地险恶的地形,而是当地的气候。 缅甸,老挝和安南属于热带季风气候,每年的平均温度在二十七左右,而且这些国家森林居多,可谓是湿热难当。大军在这样的条件下行进,实在是困难异常。可以说,明军行军消耗的时间是打仗的时间十倍以上。 好在为了打这一仗,大明准备了五年,各种所需基本上都准备的足足的,因此,此行虽然艰难,终究是有惊无险。 此时统治缅甸的是东吁王朝,在连吃败仗之下,东吁王朝当即遣使求和,可惜李景根本就没打算跟东吁王朝和谈。 开什么玩笑,当年大明国力衰弱的时候,你们趁机占我疆土,现在大明强大了,你们就想求和,当大明是什么? 李景的目标只有一个,灭掉这个东吁王朝,把缅甸彻底纳入大明的版图,所有不臣于大明的人全部杀掉。 对缅甸是这样的政策,对待老挝和安南,李景也是同样的政策。 但是就在高奇所部逐渐向南推进的时候,朝廷中再次出现不和谐的声音。 一些大臣认为,既然这些国家已经认输,要求和谈,大明应该坐下来跟他们谈判才对,通过外交手段,用大明的仁德征服这些国家,不比用武力征服强得多么? 对于朝中一些大臣的提议,李景实在是哭笑不得。 李景实在是不明白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现在的局势明明是一战而下,这些人偏偏又动了以德服人的腐儒念头。 这些人根本不明白,要是缅甸真的是一个穷山恶水一般的所在,值得李景花这么大力气占领这个国家么? 缅甸适合种植水稻,小麦,玉米,棉花,甘蔗,后世有稻米之国的美称,另外缅甸还出产柚木,是世界上出产柚木最多的国家。 柚木是什么?柚木是造船没使用钢铁之前最好的造船材料,大明要想发展海军,离不开缅甸出产的柚木。 另外,缅甸还盛产玉,缅甸的玉是翡翠玉,其品质远高于别处的翡翠。单就翡翠一项,便能为国家带来无数财富。 占领这样一个国家,其中的好处多的不可想象,可是大明的一些人完全看不到。 对于那些迂腐的人,现在李景已经不愿跟他们解释了,跟这些人是解释不通的,当初李景对台湾用兵他们反对,对吕宋用兵他们也反对,哪怕他们看到占领这些地方给大明带来的好处他们依然反对。 这些人的儒家思想早已根深蒂固,想让他们改变固有的思想根本是不可能的。要是换做别人,可能早就把这些人给拿下了,不过李景并没有这么做,李景认为迂腐有迂腐的好处,起码他们立场坚定,比那些墙头草要强上不知多少。而且这些人提出的想法并非都是错的,很多都是长治久安之道,或者说这些人的治国思路更加稳健。 第七百零九章 李安国从军 茫茫草原上,一支押运着粮食和武器补给的部队在缓缓前进。 这里属于朵甘和乌思藏的交界(现青海境内),已经被明军所掌控。 这支后勤补给部队并不是给卢象升的部队运送补给,而是奉卢象升所命,给叛军黄得功部进行补给。 给叛军提供补给是李景让卢象升秘密安排的,知道的人不多,负责做这件事的也是后勤部专门委派的一支部队,这支部队秘密给黄得功提供补给已经有三年了。 实际上正是由于明军暗中为黄得功部提供补给,黄得功部才能坚持这么久,不然的话,没有新式武器支持的他,早就被藏人们连皮带骨给吃掉了。 即便如此,这两年黄得功的部队也是减员减的厉害。当初黄得功败退到乌思藏地区时有五万多部队,到现在已经不足三万人。 减员的主要原因是士兵们适应不了乌思藏地区的高原气候,当初黄得功败退时,不明深浅,带着部队一头闯进乌思藏地区。突然进入高原地区,这些士兵根本无法适应,大部分士兵得了高原病,黄得功见状不妙,当即带领部队转向东进,进入朵甘地区的平原地带,这才避免了全军覆没。 等黄得功所部抵达朵甘地区时,已有一万余人病死,另有一万多人病重无法行动。幸好此时卢象升得李景密令派人跟黄得功接洽,见此情形,当即派部队秘密接应这些病员返回内地然后秘密安置起来。 由于高原的气候太过恶劣,黄得功和卢象升经过秘密商议,决定黄得功部暂时驻扎在高原和平地的结合部,这样既避免了士兵因不适应高原气候得病乃至死亡,又能慢慢适应当地的气候,同时卢象升补给的时候也方便许多。 然后黄得功部以此为根据地,四处出战,在卢象升的配合下,终将朵甘地区完全收归大明。 由于朵甘地区已经完全被黄得功部和明军控制,补给部队并不担心有藏人敢来偷袭,实际上藏人别说来偷袭,这个地区方圆五百里就见不到一个藏人。 敢在这里露面的藏人和蒙古人只要被黄得功的部队发现,全部斩尽杀绝。 由于没有完全隐患,这支运输部队走的非常轻松,不过人群中却有一位少年不住地东张西望。 “呵呵,小兄弟,不要紧张,这条路我们已经走了三年了,从来就遭遇过敌人。”一名老兵看着那少年笑道。 那少年点点头:“我知道的,其实我更盼着能有敌人出现,这样我们就有仗打了。” 那老兵叹了口气道:“唉!打仗的事是轮不到咱们头上了,别说咱们,就连卢督帅麾下的主战部队都没仗打。” 摇摇头,那老兵接道:“我就纳闷了,你们说咱家大帅是咋想的啊,明明这边打得好好的,可是突然下令停手,然后把高帅调去西南,跟西南那边的国家开战,这不胡整么!” 那少年笑道:“你要是能明白大帅的战略意图,你就不是现在这个位置了。” 那老兵笑道:“说的也是,咱就一个大老粗,哪懂得那些。对了,小兄弟,你这么年轻咋想着要当兵呢?好好读读书,考个一官半职的,不比当大头兵强?” “这位大哥,你这话可错了,什么叫大头兵,要没咱们这些当兵的保家卫国,老百姓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那少年笑道。 那老兵摇头笑道:“什么保家卫国咱可不明白,咱就知道当兵吃饷,养家糊口。不过要说咱们大帅可真够意思,咱们拿的军饷可比前些年那些当兵的高的太多,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干一年至少能落下三五两银子,以前别说结余,能吃饱饭就不错了。” 那少年笑道:“那你以为咱们的军饷从哪里来?咱们大明现在有一百多万军队,一年下来光军饷一项就需要两千万两银子,国家一年征收的赋税,基本上都花在军饷上面了。” 那老兵笑道:“都花在军饷上我可不信,把钱都给咱们了,那些当官的咋办?” “呵呵,自然要想别的办法啊!就像这次大帅暂停咱们这里继续用兵,在西南对那些国家用兵,其目的就是为了从那些国家掠夺钱财物资以补充军用。”那少年笑道。 “可咱们这里这两年也没少帮朝廷抢钱啊!我听说作战部队抢的钱财都一车一车的往回拉。”那老兵说道。 “大哥,你以为这里有金山银山啊,还一车一车的往回拉?我跟你说,这两年朝廷在西北用兵,亏空了老大一个窟窿。所以大帅才决定这里暂缓用兵,全力经营地方,你没听说卢督帅现在兼着青海布政使么?”那少年笑道。 原来,卢象升将朵甘地区完全收回以后,李景决定在朵甘地区成立行省,改朵甘都司为青海承宣布政使司,即青海行省,卢象升兼任青海布政使。 那老兵点点头:“这个倒是听说过,不过这里不是朵甘都司么?咋又改为行省了呢?” 那少年笑道:“这是为了更好的治理地方,布政使司么,那就是专门管地方行政的。” 那老兵哦了一声,随即接道:“咱不懂那些职务都是干啥的,不过这里以前是朵甘都司,为啥改名叫青海呢。” 那少年笑笑道:“这里古时称西戎,汉朝时称西羌,西汉后期曾在青海湖北岸设置西海郡。青海这个名字起源于五胡乱华时期,藏语称错温波,蒙古语称库库诺尔,均意为青色的湖。” 那老兵闻言连连点头:“小兄弟,你懂得真多。对了,我看你手里经常拿着书,这些都是从书里学来的么?” 那少年笑着点头。 那老兵笑道:“等我儿子长大了,一定让他读书,可不能像他老子一样啥都不懂。” 这时,旁边一名老兵接口说道:“小兄弟,你今年多大?你这年纪既读过书,跑来当兵实在是太可惜了,是不是家里没钱供你读书了?” 那少年笑着摇摇头:“我想当兵打仗,可是当了兵以后,却把我安排到后勤部队。” “小兄弟,你读过书,识得字,以后肯定能出人头地。你看咱们大明的高级将领,好多都是二十多岁不到三十,你只要肯努力,早晚也能当将军。”那老兵笑道。 “当将军?怕是难喽。”那少年笑道。 “小兄弟,别泄气,你以后好生训练,争取转到作战部队,到时立了功,就能升职,凭你的年龄,日后就算当不了将军,当个营总啥的肯定没问题。”那老兵笑道。 那少年笑道:“那就借老哥吉言了。” 那老兵笑道:“咱们说了这半天,还不知小兄弟你姓什么,以后你要是升了官儿,哥哥们要是找你帮忙,可怎么找你?” 那少年笑道:“我姓李,叫李安国。兄弟以后要是升了官,一定忘不了诸位哥哥。” 几名老兵闻言笑道:“那哥哥们就先谢谢兄弟了。” 李安国笑着摇了摇头。 这少年正是李景的长子。 李安国一年前来到卢象升的军中,当时卢象升见了不由大惊失色,以为李安国是偷跑出来的,急忙询问发生了何事。 而李安国说他乃是得了李景的允许,卢象升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最后派人进京询问,方知真的是经过李景的同意。只不过李安国并非从京城而来,而是从河南转道过来的。 至于李安国到河南的原因,卢象升倒是有所耳闻,起因是陈大虎的父亲陈老汉生病,李景派儿子到南京代他探视,不过陈老汉终于没挺过去,于是李安国又代父将陈老汉的灵柩运回山西壶关县陈庄故里。 在陈庄,李安国代父守了四十九天孝以后,便孤身赶往西北军中,因此并未携带李景的手信。 得知原委之后,卢象升一下子犯了难,这可是李景的儿子,而且是长子,日后是要接替李景的位置的,他来自己的军中历练,自己给他安排个什么职务好呢? 为了李安国的安全着想,自然是让李安国给自己当个亲兵,可是给自己当亲兵定非李景所愿。 李景既然让儿子来到军中,自然是想磨砺一下他,给自己当亲兵还磨砺个屁! 可是不给自己当亲兵,可怎么安排,总不能让李安国到前线打仗吧? 要是李安国在打仗时有个三差二错,自己可怎么跟李景交代啊! 卢象升思来想去,最后决定把李安国安排到后勤部队,后勤部队没有打仗任务,这就不用整日提心吊胆了。 本来卢象升还准备给李安国安排个小头头儿之类的职务,可是李安国说什么也不同意,说一定要从小兵干起,而且表明,如果没有立功,绝不升迁。对此卢象升只有苦笑,在后勤部队当兵想要立功怕是千难万难,尤其李安国的身份在那放着,卢象升又怎敢把他派出去执行补给任务,这种情况下,更难立功了。不过这样也好,李安国要是一直无法立功,到时不免要打退堂鼓,那时自己就可以把这个活祖宗送回京城了。 第七百一十章 改土归流 只是卢象升万没想到李安国居然真的在后勤部队踏踏实实地干了起来,而且一干就是一年。 见李安国如此踏实肯干,卢象升实在想不明白李景是如何教育儿子的。 这孩子不过十六七岁,生在李景那样的家庭,不说纨绔嚣张,至少也该有高官子弟的富贵气息,可是李安国跟那些普通士兵相比,除了多了几分儒雅之气,几乎跟普通士兵无异。而且李安国跟那些士兵一样能吃苦耐劳,那些苦活儿累活儿干起来从无怨言。 据卢象升暗中派去保护李安国的侍卫回报,李安国跟那些士兵关系还搞得极好,整日称兄道弟,完全融入到士兵当中。 另外李安国从不居功,有什么嘉奖封赏都让给别人,李安国所在部队的士兵对这个十六七岁的孩子都是喜欢之至。 至此,卢象升终于改变了原来对李安国的看法,同时也明白李景安排儿子到军队是真的想磨砺儿子。 到这个时候,卢象升自然不能再像以前保护金丝雀那样对待李安国,如果将来李景问起儿子都在部队干了些什么事,自己说一直保护在后勤部,哪里都没让他去,那就违背了李景磨砺儿子的本意。 因此,李安国这次要求随部队给黄得功运送补给时,卢象升便欣然同意。 同时,卢象升决定,等李安国回来,便授予他地方官职。 实际上卢象升也明白,李安国既然要接李景的班儿,那么李景肯定不会让他在军队干太久。要是李景想让儿子在部队中发展,就不会把李安国送到自己这里,而是把李安国送到曹文诏处。 曹文诏不用说了,这些年李景麾下诸将他打的仗最多,部下升官的速度最快,而且李景的义子李定国乃是曹文诏的副手,李安国到曹文诏那里,两人必定照顾有加,估计数年间便会把李安国提拔起来。 就算不把李安国送到曹文诏处,也应该送到高奇那里,高奇现在正在征讨西南诸国,李安国到了那里,只要参加几次战役,高奇便会把他提拔起来。 可是李景把儿子送到自己麾下,那自是不想让儿子在军中发展,而是准备让儿子学习处理政务,而处理政务自然要从基层做起。 只有在基层干过,以后才能知道如何管理基层官员,同时不会被基层官员愚弄,这一点只要看李景的履历就能明白。 李景从一个小山村开始经营,然后经营一个县,再然后是一个府。如果不是皇太极围攻北京,李景可能还会在山西经营一段时间。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能把平阳府治理成那样,治理整个山西显然也没有问题。 正因为李景非常熟悉地方事务,所以地方官想糊弄李景是非常困难的。 同样的道理,李安国要想日后不想被人糊弄,也得从基层干起,然后一步步往上晋升,这样既拥有从政经验,又积累了资本。 当然,军职还是要给李安国保留的,非但要保留,而且要快速给他晋升。 现在李安国在军中已经当了一年的普通士兵,有这一年的经历,大家对给李安国已经认可,这时提拔他为低级军官,同僚们自然不会有异议,想必李景也会同意。而提拔为军官以后,再晋升就容易的多,也快速的多,几个军功下来,军衔就能提上来。 有军职又懂得处理政务,这样才能掌握住政权。 对于李安国来说,提升军职不难,难的是给李安国安排在什么地方任职。 如果把李安国安排在内地任职,由于李安国的年龄还小,并没有适合他的职务,而放在朵甘地区就没那些问题了。 虽然朵甘地区朝廷当年也设置了军事和行政机构,可是这些机构多年前便已废弃。 当初朱元璋设置朵甘都司时,为了便于管理,朱元璋在这里共设有一个卫,两个法王,三个宣慰使司,五个招讨司,四个万户府,十六个千户所。 一卫即陇答卫指挥使司。 二法王即赞善王封地和护教王封地。 三个宣慰使司为朵甘思宣慰使司和董卜韩胡宣慰使司以及长河西鱼通宁远宣慰使司。 五个招讨司分别为朵甘思招讨司、杂甘陇答招讨司、朵甘仓溏招讨司、杂甘丹招讨司、磨儿勘招讨司。 四个万户府分别为沙儿可万户府,乃竹万户府,罗思端万户府,答思麻万户府。 十六个千户所分别为朵儿干思千户所、剌宗千户所、索里加千户所、长河西千户所、多人三孙千户所、加八千户所、兆日千户所、纳竹千户所、伦答千户所、果由千户所、沙里可哈忽的千户所、撒里土儿千户所、参人郎千户所、剌错牙千户所、泄里坝千户所、润则鲁孙千户所。 这些治所的军政主官大多为蒙元投降大明的各部落首领或各族的土司担任,大明朝廷只委派官员协助管理,就是说基层的军权,尤其是那十六个千户所的军队实际上并没有掌握在大明的手中。朝廷想掌控这一地区,只能靠国家的军事力量强大进行威慑。 但是随着大明国家的实力下降,军事力量衰弱,外族频频入侵,大明对这里逐渐失去控制力,等到瓦剌和鞑靼崛起,朵甘地区被蒙古人占领,原来归属于大明的那些部落首领和各族土司纷纷背弃了大明,或自立,或投降。 大明朝廷眼见无法收回这些地区,最终无奈放弃,并且撤销了朵甘都指挥使司,直到最近两年李景派兵将朵甘地区收复。 不过李景认为沿用以前的军事和行政机构,一是有后患,二来也不利于管理。因此,李景思之再三,决定取消土官制度,仿照大明其他行省成立青海承宣布政使司,在布政使司下面设置府州县三级地方官府衙门,也就是用流官管理地方。 另外,李景认为朵甘地区以前划分的辖区非常的不合理,含有后世的西藏和四川以及青海各一部分地区,地形十分复杂,从西宁卫到南端的原朵甘思宣慰使司,最好走的道路是从四川的境内绕过去,这非常不利于青海布政使司对这一地区进行管理。李景准备等乌思藏地区收复以后,重新对这一地区进行行政区划,按照便于管理的原则,将朵甘地区打散拆分。 因为涉及到以后重新进行行政区划,因此朵甘地区很多地方暂时并未设置地方官府,眼下还处于军管状态,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以后交接的时候的方便,避免各行省为争夺地盘扯皮。 也就是说,现在卢象升作为该地区最高军事主官和最高行政长官拥有极大的话语权,临时任命一名管理地方的官员非常容易。 卢象升打算安排李安国在这里出任地方官,这里现在就像是一张白纸,李安国随便做些什么事情就能出成绩,有了成绩,以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进行提拔了。 李安国其实不知道在护送后勤物资的部队当中有卢象升秘密安排保护李安国的护卫,而且这些护卫还带着卢象升写的手令,到了地头以后,就会对李安国进行任命。 后勤部队一路南行,走了十余日,终于抵达原朵甘思宣慰使司所辖境内(现西藏昌都和四川甘孜以及阿坝县一带)。相比其他地区,这里的地势算低的,尤其中西部地区乃是盆地,条件比别处强得多,黄得功的大军便驻扎在这里。 黄得功部等这批物资补给已经很长时间了,由于周边地区已经被他清剿的差不多了,再要出击,就要进入乌思藏地区,那可是真正的高原作战,每出动一次,需要消耗大量的物资。 虽然卢象升让黄得功暂时停止军事行动,不过黄得功却没有完全听命,黄得功每隔两三个月就会出动一次,对乌思藏地区进行扫荡。 黄得功心里是很明白的,虽然朝廷现在无力收复乌思藏地区,可是他不能闲着,他现在每出动一次,以后朝廷收复乌思藏地区的时候,负担就会轻一分。因为乌思藏地区的地势实在太高,气候条件太过恶劣,士兵不经过训练根本无法在高原地区作战。 训练一支这样的部队,然后将乌思藏地区平定,肯定要花一大笔钱。也就是说黄得功现在每平定一个地区,就会为朝廷日后节省一笔开销。而黄得功的部队在这里已经打了近三年的仗,士兵们已经适应了这里的气候和地形,如果重新转为朝廷军,就为朝廷节省了一大笔钱。同时,黄得功多立一些功劳就可抵消以前的错误,还能为部下回归朝廷以后争取更多的待遇。不过黄得功也不会让麾下的兄弟们去高原地区跟那些藏人动刀子玩命儿,每当武器弹药消耗的差不多了就撤军,然后再跟卢象升讨要一批,等卢象升的补给运来,他的部队也修整的差不多了,然后再出兵扫荡乌思藏地区。这么不停地折腾,乌思藏和朵甘交界地区的藏人基本上被黄得功收拾光了。 第七百一十一章 分兵的目的 这一日,黄得功正和高杰,刘泽清两人研究下一步的行动方向,亲兵匆匆跑来回报,卢象升的信使求见。 这两年每过一段时间,卢象升都会派信使过来,或者询问黄得功有什么需要,或者是通知他官军下一步的动向。 由于常年打交道,黄得功等人跟信使已经非常熟悉,包括亲兵都认识这位信使。基本上信使来了直接就领进黄得功的营帐,根本不必通报。 可是这次非但要通报,反而如此郑重其事,令黄得功等人不免有些错愕。 不过黄得功马上回过神来,急忙命亲兵把信使带进来。 过了一会儿,信使随亲兵进来,见了黄得功等人,那信使躬身抱拳道:“卑职参见三位将军。” 黄得功笑道:“不必客气,你一路辛苦,来,请坐。” 随即吩咐亲兵给信使上茶。 那信使道了声谢,从怀里取出一份信递给黄得功道:“黄将军,这是督帅的军令。” 黄得功和高杰以及刘泽清闻言不由又是一怔,卢象升跟他们并无从属关系,大家只是协同作战,怎么给他们发来军令? 猛然间三人面色都是一喜,卢象升是南军的大都督,李景让他统筹指挥西部战事,现在卢象升给他们发来军令,就意味着朝廷已经把三人纳入到南军的麾下。 进入南军序列看似意义不大,实际上却大不相同。 别看黄得功是将军衔,高杰和刘泽清也是副将暂代将军之职,享受将军的级别待遇,但是从职务来说,这几人基本上就算到头了。 因为他们是地方部队,地方部队的将领升到最后就是行省将军。 如果还想晋升,得进入做战部队才行,也就是进入六大军区,即曹文诏的北军,洪承畴的西军,卢象升的南军,孙猛的东军以及孙传庭的海军还有陈国柱的卫戍军区。 这六大军区各有一位大都督,两位副都督,以及若干名将军,两位副都督及各位将军虽然跟地方将军是一个级别,但是只有这些人才有机会担任大都督府下设的四部部长,甚至入主大都督府。 因为李景实行新的军制以后规定,大都督和大都督府下设的四部以及兵部尚书和侍郎,必须从有作战经验的将领中擢升。说白了,这些部门都是管打仗的,既然管打仗,那这些要职必须由有作战经验的人担任。 而地方部队在国家彻底稳定以后,将会逐步取消转为治安部队,不再承担作战任务,职能跟后世的警察和武警部队差不多。 虽然这些年地方部队也经常打仗,不过随着国家局势稳定,地方部队打仗的机会将会越来越少。李景现在就做出这样的规定虽然对这些地方将领不公平,但是为了给以后立规矩,李景只能让这些人受些委屈。 当然,地方将领并不是完全没有晋升的机会,这个机会就是从地方部队调到做战部队。 正常来说,这样的机会并不多。不过大明现在还有很多地方没有收复,有的地方正在用兵,而大明可用于作战的兵力并不多。 当初李景见大明的官军素质低下,很多军队根本没有战斗力,于是下令裁军,军中的老弱残兵裁撤以后,大明的兵力只剩下五十多万,后来李景下令征兵,招募了四五十万人,大明的兵力达到了一百多万。 一百多万部队看似不少,可是大明有十多个省,每省分散几万驻军以后,剩下的兵力曹文诏的北军有十来万部队,孙猛攻取吕宋带了十万部队,高奇攻占缅甸,老挝和安南又带了近十万人,陈国柱的卫戍部队近五万人,孙传庭的海军大约有四万多人,洪承畴和卢象升的部队各有四万多人。 可以说洪承畴和卢象升的部队是最少的,因此在对西部和西北用兵的时候,李景让洪承畴和卢象升协同作战,以弥补两部兵力不足的问题。 可是占领朵甘地区和土默特地区以后,两人便开始独立作战,洪承畴负责吐鲁番和亦力把里等地,卢象升负责乌思藏地区,这时两人的兵力便明显不足。 于是卢象升向李景提出把黄得功等人的部队并入南军。 黄得功等部以叛军的名义配合卢象升攻取朵甘和乌思藏地区已近三年,李景考虑到不能让他们永远背着反叛的名声为大明征战,因此便同意了卢象升的要求,当然在收复乌思藏地区以前,还是要打着叛军的旗号,这样便于做事。 黄得功现在接到的军令本应该由军政部发出,不过由于高奇正在缅甸统兵作战,因此李景让卢象升以军政部的名义给黄得功下令。 黄得功和高杰还有刘泽清看完卢象升的手令之后,尽皆大喜,有了这道手令,就意味着他们以后不再是叛军了,虽然以前大明也没把他们当成叛军,可毕竟没有名分。 见三人高兴,那信使又取出三封信交给三人道:“这是督帅写给三位将军的信。” 黄得功等人急忙接过打开仔细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黄得功沉吟道:“督帅让我们分兵各负责一方,对此我等绝无异议,只是这样一来,补给起来就麻烦了。” 那信使道:“黄将军放心,督帅已经安排好了,以后会为三位将军各自配备一支补给部队,所以补给问题将军不必担心。” 黄得功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等谨遵督帅所命。” 说完,黄得功转头对高杰和刘泽清道:“高兄弟,刘兄弟,虽然督帅没有交代让咱们何时分兵,不过此事宜早不宜迟,正好这次补给已经送来,我看咱们就分兵吧。” 高杰和刘泽清闻言点头道:“黄兄所言极是,那我俩就率本部人马到督帅指定的地区驻防了。” 冲信使拱了拱手,高杰接道:“本来还想请你喝一顿来着,不过督帅有令,我们可不能耽误了,这样吧,这顿酒先欠着,等改日有机会,一定给你补上。” 那信使笑了笑道:“将军如此厚爱,卑职如何敢当?” 高杰笑道:“咱们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客气话就不说了,兄弟,我们这就清点兵马物资,咱们后会有期。” 那信使抱拳道:“卑职恭祝两位将军高升。” 高杰和刘泽清大笑,冲黄得功抱了抱拳,起身出了黄得功的军帐。 看着两人的背影,黄得功微笑着摇了摇头:“这两人这些年一直屈居我下,现在终于不用再听我的命令了。” 那信使笑道:“难怪他俩这么急着赴任。” 摇摇头,那信使接道:“可惜他们并不知道督帅调他们离开的目的。” “哦?”黄得功闻言不由一怔。 那信使笑了笑,又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交给黄得功,然后郑重道:“卢督帅有令,将军看完此信务必销毁。” 见信使神色凝重,黄得功疑惑地接过信打开认真看了起来,看了一会儿,黄得功猛地吸了口气:“什么?大……在这里?” 那信使重重点了点头,摆手示意黄得功继续看信。 黄得功匆匆将信看完,急命亲兵取来一个铜盆,然后当着信使的面将信烧毁。 想了想,黄得功命亲兵出去守住房门,不得允许任何人不得放入。 待亲兵出去,那信使接道:“黄将军,你现在明白卢督帅将高将军和刘将军调走的用意了么?” 黄得功抱了抱拳道:“请尊使给卢督帅带个话,就说黄某蒙督帅信任,必定不负督帅所托。” 那信使说道:“卢督帅说了,黄将军为人忠义,如果连黄将军都不能信任,那这世上恐怕就没人可以相信了。” 黄得功闻言轻轻叹了口气,起身冲北重重抱了抱拳。 待黄得功重新就座,那信使接道:“黄将军,大公子身份贵重,万不能出任何事情,因此公子的身份务须保密。” 黄得功连连点头:“我明白,只是不知大公子何时回去?” 那信使叹了口气道:“谁知道呢?大帅要磨砺大公子,看督帅的架势,是想尽快将大公子提携起来,因此给大公子委派了这个差事。卑职琢磨着,大公子在这里至少要待一年半载的。” 黄得功点点头:“你回去告诉督帅,我必定配合大公子把这里治理好,绝不会令督帅为难。” 沉吟了一下,黄得功接道:“只是有一样,这里的民风有些彪悍,当地的百姓未必肯听大公子的政令,这些人要是藏人,不听话我还能收拾他们,可这里大多是汉人,这就有些难办了。” 那信使笑道:“黄将军,您别套卑职的话,这事儿督帅可没透露一点风儿。” 顿了顿,那信使接道:“不过卑职以为,黄将军此事一定要慎重,要知道督帅让大公子来这里是治理地方的,您要是把人都杀没了,大公子为谁治理地方呢?” 黄得功闻听顿时恍然,冲信使拱了拱手道:“多谢指点。” 那信使忙道:“将军客气,卑职只是跟督帅时间久了,对督帅的心思知道一些罢了。” 黄得功笑道:“只此一言,黄某已经感激不尽了。” 那信使笑道:“黄将军,咱们打交道有些年了,对您的为人卑职还是了解一些的,因此才跟您说这些,换个人,卑职焉敢胡说?”“黄某明白。”黄得功忙道。 第七百一十二章 李安国的亲事 北京中海内阁书房。 李景看完信笑了笑,摆手招呼送信的年轻人坐下。 这年轻人叫郭从文,是李景早年收养的孤儿,数年前随李景进京,被李景安排在皇宫担任侍卫。 李安国离京时,李景从宫里调了几名侍卫暗中保护,郭从文便是其中之一。 待郭从文坐下,李景上下打量了郭从文一下,轻叹了口气道:“从文,辛苦你们了。” “大帅,只要能保护好大公子,我们辛苦点不算什么。”郭从文忙道。 李景摇摇头:“以你们的资历,放出去至少也能当个营总,可是却跑到大西南当了两年多的普通士兵,吃了那么多苦,我这心里愧疚啊!” 郭从文忙道:“大帅千万别这么说,当年要不是大帅收养教导我们,我们哪有今日?莫说吃点苦,便是要我们的命,孩儿们也绝无半点怨言。” 李景叹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啊!让你们跟着受苦,我于心不忍啊!” “大帅,您常说,只有吃得了苦,才能享得了福。何况这次到西南,对孩儿们来说也是一种锤炼。”郭从文忙道。 李景点点头:“你能这么想就好。” 说着,李景转身对苏衡道:“平之,把柜子里那个箱子取来。” 苏衡闻言,从柜子取出一口小箱子抱了过来。 李景接过打开箱子,在阳光的照射下,箱子里反射出碧绿的光芒。 “高奇从缅甸给我弄了一块玉,我让夫人找工匠雕琢成玉佩,给你们这些孩子一人一块儿。”李景笑着从箱子里取出一枚玉佩递给郭从文道。 “大帅,这得多大一块玉啊!您给切割成这么多玉佩,太可惜了吧!”郭从文惊道。 李景摇摇头:“有什么可惜的,要我说,你们这些孩子能抱成团也是最珍贵的。”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接道:“你们都长大了,以后做事的时候,难免会产生冲突,我给你们每人一块玉,就是想告诉你们,你们就像这些玉佩,是从一块玉中分出来的,任何利益都没有你们之间的兄弟之情可贵。” “爹!”郭从文闻言猛地跪倒在地:“爹,孩儿谨记爹爹教诲。” 轻轻拍了拍郭从文的肩头,李景温声道:“好孩子,起来。你有好几个月没回家了,前几天你闺女过生日你也没赶上,回家去看看吧。” “孩儿还没见过母亲大人,等孩儿见过母亲大人再回家。”郭从文说道。 李景闻言笑道:“你们这些孩子知道孝顺,这点很好,不过我们什么都不缺,别花钱给我们买什么东西,这次是不是又买东西了?” 郭从文笑道:“没花什么钱,那破地方有钱都没处花。” 李景笑道:“那可不是破地方,你别以为我没去过朵甘思,就不知道那里有什么。我跟你说,那里的好东西多的是,尤其盛产药材,最珍贵的就是鹿茸。” 郭从文笑道:“大帅真是渊博,说的一点不差,孩儿们在朵甘思带回来的就是药材,其中有三副整的鹿茸,是孩儿孝敬您和母亲大人还有郡主姨娘的。” 李景笑了笑:“你倒是乖巧,行了,去见你母亲去吧。” “是!孩儿告退。”郭从文躬身道。 微笑着看着郭从文离去,李景感慨一声:“孩子们都长大了!我也老喽!” “大帅,您才四十出头,正当年富力强的时候,怎么就说自己老了?”苏衡笑道。 李景摇头笑道:“我是被这些孩子们逼老的,当年我收养这些孩子的时候,他们才这么高。” 说着李景伸手比量了一下,然后笑着接道:“现在他们一个个比我都高了,安国今年都十七了,皇上这些天老让我叫安国回来,说要让安国跟公主完婚。我儿子都要成家了,你说我还不老?” “呵呵,这是两码事,大公子成家是您给拖着,要按皇上的意思,您前两年就能抱孙子了。”苏衡笑道。 李景笑着摇了摇头:“公主才多大就生孩子,她自己就是个孩子呢。皇上以为我拖着婚事不办,担心我有别的想法,其实我是想等公主长成以后再说。” “公主今年已经及笄了吧,大帅还要等?”苏衡疑惑道。 “才十五呢,怎么着也得十八岁完全长成了才能成亲。”李景笑道。 “十八岁成亲?这对公主的名声可不大好。”苏衡忙道。 李景摆摆手:“什么对公主的名声不大好,说公主嫁不出去?公主是我李景的儿媳妇,这事儿定下来快十年了,天下人谁说不知道?晚几年成亲有什么关系!” “就怕皇上不这么想。”苏衡低声道。 李景沉吟了一会儿,看了看书桌上的公文道:“这样,你进宫一趟,请皇上过来,我跟他好好解释一下。” 苏衡应了一声,疾步出了书房。 过了良久,朱由检带着王承恩来到李景的书房。 见了李景,王承恩忙躬身行礼道:“老奴参见大帅。” 李景摆摆手笑道:“你这老东西,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这么客气,就是不听。” 王承恩笑道:“这礼数可不能废,不然可不乱了规矩?” 李景摇头笑道:“你问声大帅好,也比这么说让人听了受用。” 摆摆手,李景对朱由检笑道:“来,皇上请坐。” 又对苏衡道:“平之,给皇上上茶,给王公公也倒一杯。” 朱由检笑着坐下,对李景道:“李兄找我商议什么事情?” 李景笑着拿起桌上的信递给朱由检道:“皇上请看。” 朱由检疑惑地接过信看了起来,看完以后,朱由检面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卢象升搞什么鬼,怎么把安国安排到朵甘去任职了,那是什么地方,一旦安国有什么好歹,他担待得起么?” 李景笑道:“皇上不要生气,建斗兄这是在提拔安国呢。” “提拔安国?用得着他提拔?再说,提拔能提拔到朵甘?还一个八品小吏,真难为他想得出来!”朱由检怒道。 李景笑道:“皇上,安国现在可不是八品小吏了,现在是从六品的镇抚使了,这升的可够快的了。” 朱由检摇摇头:“李兄,你别糊弄我,你是不是不想安国娶媺娖?” 李景笑道:“皇上,我绝无悔婚之意。公主容貌端庄,贤良淑达,乃是难得的好女孩儿,我怎会毁掉这门亲事?” 朱由检道:“那你为何让安国到朵甘去?还一去就是一年多。我屡次跟你提起孩子的婚事,你都推三阻四?” 李景笑着摇了摇头:“我让安国到建斗兄的麾下乃是让他下去历练历练,不经过基层的历练,以后让安国如何任事?至于延缓安国和公主的婚事,主要是因为公主的年纪还小。” “李兄,媺娖已经及笄了,怎么还能说小?你想历练安国,等他和公主成亲了再历练也不迟啊!”朱由检道。 李景笑着摇了摇头:“皇上,公主虽然已经及笄,但是还没长成呢,现在让他们成亲,对公主的身体不好。皇上,公主虽然是你的女儿,可却是在我家里长大的,我待她就像自己的女儿一样,我可不能让女儿还没长成就嫁人。” 顿了顿,李景接道:“再者,你我都是打年轻时过来的,应该了解年轻人的心思,安国要是成亲了,跟公主儿女情长起来,到时怕就不愿再下去历练了。” 朱由检闻言轻叹了口气道:“就算下去历练,也用不着跑那么远的地方吧?” 李景笑道:“年轻人多吃点苦对他们来说是好事儿,而且你看信里写的,安国在朵甘那边干的还是不错的,他升职可是名正言顺呢。” 指了指信,朱由检接道:“我知道你是想让安国名正言顺的升职,也承认安国在朵甘干的不错,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卢象升知道安国是你的儿子,他就是变着法子也要升安国的官儿,安国一年时间从一个八品小吏升到从六品的镇抚使可不说名正言顺。” 李景笑道:“这信可不是卢象升写的,是我派下去的人据实报上来的。” 朱由检摇摇头:“就算安国是靠自己的本事升职,可是天长日久的,安国的身份难免泄露,那边现在还是黄得功等人的势力范围,你有没有想过安国的安全?” 李景笑了笑道:“这一点皇上大可放心,建斗兄做事还是很稳妥的,他早就把高杰和刘泽清调走了。”朱由检道:“那黄得功呢,信里说,最近半年黄得功传见了安国好几次,想必黄得功已经知道了安国的身份,不然的话,黄得功没事闲的会传见一名低级小吏?而且信里还说,安国有好几个难题都是黄得功派人帮他解决的。”李景笑道:“这一点皇上不必担心,黄得功这个人做事是很有分寸的,他传见安国这么多次,说明他可能已经知道了安国的身份,但是黄得功没有跑去安国的治下去见安国,可见黄得功并非趋炎附势之徒,也知道安国的身份不能泄露。若是高杰和刘泽清,怕是就要整天围着安国了,安国每天听着他们说那些奉承的话,恐怕早就忘乎所以了。” 第七百一十三章 政见与立场 听李景夸奖黄得功,朱由检看了看李景,一时沉默起来。 李景见状不由笑了笑:“皇上,黄得功为人忠义,我对他并无任何想法,就像对皇上,这两年李某对皇上可有不恭?” 朱由检连忙摇头:“李兄对我亦如往常。” 李景笑了笑:“皇上,你是不是对我的做法很不理解?我估计朝中很多大臣对我的做法都不理解。” 朱由检沉吟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我以前说过,换成是我,我肯定把你拿下。” 李景摆摆手笑道:“皇上,你别激我,你激我也没用,我是不会动你的,包括跟随你的那些人我都不会动,我说的是实话。” 转头看了看王承恩,李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以后把心放肚子里,不要胡思乱想。” “大帅!”王承恩呼道。 李景摆摆手,叹息了一声道:“你们对皇上忠心,我心里对你们也是很敬重的,而且这件事说不上谁对谁错,我不能因为你们反对我,就处置你们。” 说着李景忽然笑了笑:“其实在大多数人眼中,我李景不过是个乱臣贼子罢了,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呵呵,我心里是很明白的。” 听李景的口气充满落寞,王承恩突然热血上头,急声说道:“大帅对大明的功劳天人可鉴,谁敢说大帅是乱臣贼子,老奴跟他拼命。” 李景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李景接道:“我说这些并不是想抱怨什么,而是想告诉你们,有些人认为我是忠臣,是好人,可是有些人认为我是奸臣,是坏人,立场不同,看法就不一样。 而立场这个东西怎么说呢?就像我跟皇上两个人,由于我剥夺了皇上的权力,那我们的立场肯定是对立的,可如果抛去权力这一项,那我们俩的立场又是相同的,都是为了百姓,为了朝廷,为了国家,为了大明。所以我制定的那些制度,皇上大多是支持的。 因此这个立场不能说谁是谁非,既然不能说谁是谁非,那么就不能以忠奸好坏来评价一个人。 实际上在我看来,作为政治人物并无忠奸之分,好坏之别,世人都说严嵩是奸臣,都说魏忠贤是奸臣,但是他们可不认为自己是奸臣,他们认为他们对皇上是很忠心的,他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如果从这一点来讲,倒也不能算错。 可是从朝廷的角度来看,从老百姓的角度来看,他们为皇上,或者说假借皇上名义做的事都是坏事,都是祸国殃民,他们肯定是坏人,是奸臣,这也不能算错!是吧?” 朱由检和王承恩闻言连连点头。 李景笑了笑接道:“所以,我从不以忠奸好坏来衡量朝廷那些大臣,我只看他们是不是为国家做事,为朝廷着想,为老百姓谋福祉。 那些反对我的大臣,其实很多都是为了国家着想,为了朝廷着想,只因做事的方式不一样,想法不一样,或者说是不理解我的政令,这才反对我,如果我因此就把人拿下,那我也太霸道了一些吧。” 端起茶杯,轻轻饮了口茶,李景接道:“另外,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如果我把这些不同政见者都拿下,虽然短时间内,国家可能会快速的发展强大,但是要不了多久,这个国家就会出问题。” 朱由检闻言疑惑道:“怎么会呢?令出即行,怎么会出问题?” 李景笑着摇了摇头:“人哪有不犯错误的,问题是能不能发现错误,以及发现错误以后能不能改正。 可是发现别人的错误容易,发现自己的错误很难。 就说我吧,这些年我犯的错误可不少,可是我的错误都是谁发现的?不是沈正,不是周衡臣,也不是杨柳风,这些人内阁重臣看不到我犯的错误,或者说看到了也不说,至于什么原因,我想皇上应该明白。 这些错误是那些跟我政见不同的人发现的,然后他们指出来。他们为什么能发现这些错误,因为他们整天卯这劲儿找我的错误呢,你说我要是把这些人都拿下了,谁来挑错? 有些错误犯了也就犯了,就算不纠正,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我们制定政令,关乎到大明亿万子民,这要犯了错误,那可是天大的事情。 就说我前些年以实学用人吧,确实招了一批能干事的人,可是这些人当中还有很多是目不识丁的,不能书,不能写,任用这些人管事以后,好家伙,对那些文人颐指气使,很多事情让他们弄的是一塌糊涂。 好在有人及时把这个情况告诉了我,于是我马上重新制定选才标准,那些不识字却懂得一些技能的只让他们做事,不让他们管事,官员还从读书人当中选拔。 你们说,不纠正这个错误行么?如果不纠正这个错误,以后谁还读书?咱们大明的官员以后会成什么样子,泱泱大国,任用了一群文盲做官? 任用文盲为官丢大明的脸面就不说了,关键是这些人是瞧不起文人的,文人以后会受到他们的打压,那对大明来说才是真的灾难。” 朱由检连连点头:“李兄知错能改,为政者似李兄这样的可不多见。” 李景摇摇头:“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动那些跟我不同政见的人的目的,如果都跟我的政见相同,他们会指出我的错误么?” 说着李景轻轻叹了口气:“可惜这个道理我也是近两年才明白,要是早几年明白这个道理,我就不会那么对待复社那些人了。” 王承恩闻言忙道:“大帅,您已经够宽仁的了,并没有把复社那些人怎么样,而且还启用了一些有才学的复社成员,就说那个方以智,现在已经开始担任要职了,升职之快,就算复社的人掌权,也不会这么快吧?” 李景摇摇头:“终是有些过了,不能以几个人来代替整个复社成员的遭遇。” 王承恩笑道:“大帅前些日子不是下令让发配到蛮夷之地的复社成员回国了么,依老奴之见,经过这几年磨砺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李景笑了笑:‘你就捡好听的说吧。” 见李景展颜,王承恩笑着端起茶壶给李景的茶杯续上茶水。 李景笑着说道:“承恩啊,你这宽慰人的本事着实了不起,每次只要有你在身边,总能让我开心起来。” 朱由检笑道:“所以说,这些年我越发的离不开承恩了。” 李景摇摇头笑道:“不跟你抢人,别拿话挤兑我。” 朱由检闻言不由大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李景接道:“我刚才说这些,其实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请皇上宽心,不管是政见不用,还是立场不同,我都不会打压他们。” 朱由检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感觉李兄不准备把那些人怎么样,否则的话,以李兄如今的权势,想要对付谁,根本就不用开口,只需一个眼神,自然有人替李兄把事情办了。” 李景也叹了口气:“皇上,你不觉得这样很寂寞么?这些年,我以前的老兄弟都不大敢跟我开玩笑了。” 轻轻拍了拍朱由检的肩头,李景叹息道:“皇上,我现在就跟皇上当年差不多,能说知心话的人没有几个了。” 朱由检叹道:“李兄,你起码还有几个老兄弟,我却连一个兄弟都没有。” “皇上,你的心思,只有我才能理解,同样,我的心思只有你才能理解,你说,咱俩要是再无话可说,那可真成孤家寡人。”李景叹道。 朱由检闻言默默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朱由检忽然冲李景拱了拱手:“多谢李兄。” 李景笑着把住朱由检的手臂,轻轻拍了拍。 朱由检感慨了一会儿,忽然惊呼道:“哎呀,差点忘记正事了,李兄,关于安国和媺娖的婚事你还没给我说清楚呢。” 李景笑道:“说的还不清楚啊?” 朱由检道:“你只说等媺娖身体长成,可没说什么时候成亲。” 李景笑了笑道:“再过三年,三年以后安国二十岁,公主也十八了,到时就安排两人成亲。” “要等三年啊!”朱由检闻听不由有些失望。 李景笑着摇摇头:“怎么,急着抱孙子啊,三年以后你还没到四十岁,那么急着抱孙子干嘛。” 朱由检笑道:“照你这么安排,太子也要二十岁才能成亲,那才耽误我抱孙子呢。” 李景闻言不由大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李景接道:“皇上,太子不能总让他在宫里面呆着,得让他出去看看,见识一下人情世故。这样,皇上有两年没有离京了,找个时间出去转转,到时把太子也带上。” “你真同意我出京?”朱由检闻言疑惑地看着李景道。 李景笑道:“皇上总不至于再搞出上次那样的事吧?”轻轻拍了拍朱由检的肩头,李景笑着接道:“皇上只管放心出去,就算有人想利用皇上搞事也没关系。”朱由检闻听不由有些郝然。 第七百一十四章 大明的尊严 朱由检很明白李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李景这是在告诉他,李景不怕他搞事,当然,李景也不希望他再搞事。 俗话说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而像上次那样的事情有一次就够了,要是再出现一次,那李景可就不客气了。 沉吟了一会儿,朱由检道:“李兄,如果你同意我出京的话,这次我想到广西和贵州看一看,要是时间够的话,再到四川走一走。” “哦?”李景闻言不由怔了怔:“这些地方气候跟咱们这里相差极大,我怕皇上适应不了,而且那里道路难行,要是皇上身体不适,我这边想照顾都照顾不上。” 朱由检摇摇头:“没什么适应不适应的,我又不是到那些穷乡僻壤去。” 抬头看向李景,朱由检郑重道:“李兄,我知道你的战略是先平定大明西南诸国,以这些国家的财富来弥补军费的亏空,然后再平定漠北,亦力把里,吐鲁番和乌思藏等地,最后收拾广西,贵州和四川等地的土司。 其实,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现在大明军力之盛远过前朝,兵锋所指,战无不胜,攻无不取,南方那些土司酋长不会看不到这些,这个时候,他们是万万不敢跟朝廷对抗的。 我这次到这些地方去,就是想亲自跟他们说,让他们遵从朝廷的命令,想来他们会乖乖服从李兄改土归流的政策的。” 李景轻轻摇了摇头:“皇上,你何等身份,那些土司酋长怎配劳动你亲自劝说,你要是去做这件事,那我是不同意你去的。” 朱由检闻言急道:“李兄,这些年一直是你在为大明操劳,我身为皇帝,百年以后,先帝见了我,问我这个皇帝为大明做了什么,你让我如何去说?” 李景摇头道:“皇上,作为皇帝,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大明历任先帝能比得上皇上的并不多。” 见朱由检一脸失望,李景轻轻叹了口气:“皇上,你要明白你的身份对大明的意义,你是大明的皇帝,你的一举一动无不代表着大明,你的尊严就是大明的尊严,同样,大明的尊严就是你的尊严。 那些土司酋长是些什么东西?怎能劳动你亲自去说项?你想兵不血刃地让那些土司酋长服从大明的政令,根本不需要你亲自去跟他们谈,只需下道诏谕即可,这才符合你大明皇帝的身份。” 朱由检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见朱由检听进了自己的话,李景笑了笑接道:“皇上,你要是想借巡视之机顺便做这件事的话,我给你一个建议,你先到广东,然后在广州传檄那些土司酋长前去听令,如果他们敢不从命,那就让广东将军周大清挥兵西向,这样才能彰显你大明皇帝的身份和尊严。” “什么?若是那些土司酋长违命,你允许我发兵征讨?”朱由检惊呼道。 李景笑道:“皇上,我刚才说了,你是大明的皇帝,你的尊严就是大明的尊严,大明的军队维护国家的尊严就是维护你的尊严,同理,维护你的尊严就是维护大明的尊严,如果你的尊严受辱,那大明颜面何存?自我而下,大明所有的将领还有何颜面去见大明的子民? 所以,如果那些土司酋长敢违抗你的命令,大明的军队必定要为你讨回皇帝的尊严,讨回大明的尊严。” “多谢李兄。”朱由检闻言,忽然起身冲李景长长一揖。 李景抬手拉住朱由检的手臂笑道:“皇上多礼了。” 将朱由检按坐回椅上,李景接道:“不过有一样我得事先跟皇上说明,皇上可以要求兵部对外用兵,但是不能过问如何用兵,如何打仗是大都督府的事情。” 朱由检连连点头:“我明白的,我也不懂得打仗,自然不会干预下面将领作战事宜。” 李景摇摇头:“不,是皇上的权限不能过问军队事宜。皇上,你得明白,身为皇帝,你要求大明的军队为维护大明的尊严作战是皇帝的本职,但是军队何时动手以及如何作战却不在皇帝的权限之内。” “李兄,能有这个权限我已经很满足了。”朱由检忙道。 李景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 转身来到窗边,推开窗户,李景向外面指了指道:“皇上,你不要觉得自己的权力小,皇上如今声望之隆直追太祖和成祖皇帝,实际上外面所有的人都在感佩乃至敬畏皇上。因为在大多数人看来,大明是在皇上的统治下才有如今的局面,李景不过是皇上的臣子罢了。” 朱由检起身来到李景的身旁,向窗外看去,过了一会儿,朱由检轻轻叹道:“是啊,所有的好名声其实都落在了我的头上,而那些恶名都是李兄背着。” 李景轻轻笑了笑道:“我背负的最大恶名就是穷兵黩武,自我主政以来,连年打仗,没有一年消停,国家的税收全被我用在了军费上面。” 朱由检笑道:“那是他们不明真相,他们以为李兄连年用兵,把家底都打光了,却不知这些年,李兄对外用兵为国库攒下了大量的黄金和白银。” 李景笑着摆摆手:“这事儿还是不提也罢,说出去不好听。” 朱由检忙道:“这有什么不好听的,这叫本事,当年汉武帝对匈奴用兵,把两代皇帝攒的家底打得精光,可李兄却是在国家一穷二白的情况下对外用兵,越打国家越富庶,这不是本事是什么?” 李景闻言不由哈哈大笑:“皇上,你这么说可不坐实了国库的钱都是我派军队从外国抢回来的?” 朱由检亦笑道:“可不能说都是抢回来的,还有一些是巧取来的。” 李景连连摇头:“那可不叫巧取,那是凭头脑挣的。 那些外国人看到咱们大明银贵金贱,都来大明用白银兑换黄金,咱们反其道而行,到他们国家用黄金兑换白银,把那些国家的白银几乎兑换一空,至令白银紧缺,从而抬高银价,然后再用白银兑换黄金,几番运作下来,便攫取了大量的黄金白银。 呵呵,现在咱们想让西方那些国家的黄金值钱,他们国家的黄金就值钱,想让他们国家的黄金不值钱,他们的黄金就不值钱。” 朱由检笑道:“我可听说了,这两年嫂夫人可是赚翻了,现在景记钱庄储备的黄金至少有一千余万两,白银更是不计其数,大明的国库都没嫂夫人的钱庄有钱。” 李景笑道:“这些钱主要是你姐姐挣得,你嫂子没怎么过问这件事。你要用钱找你姐姐要去。” 朱由检笑道:“我用什么钱?我现在可不缺钱,这些年托你的福,我那几家厂子的生意越来越好,每年至少有上百万的进项。” 李景侧头看着朱由检笑道:“挣这点钱就满足了?别忘了,你那些厂子打得可是皇家的招牌,现在西方那些国家可就认大明皇家这四个字呢,光这个牌子就值上千万两银子。” 朱由检笑道:“李兄,有件事我一直有些疑问,你到底用的什么法子,让德包尔那小子死心塌地地为你卖命呢?” 李景闻言哈哈大笑:“很简单,德包尔虽然是荷兰委任的驻大明使臣,但他毕竟是商人出身,商人逐利,咱们只要把钱给足了,德包尔自然尽心为咱们做事。” 朱由检闻言连连点头。 过了一会儿,朱由检说道:“我听说德包尔把家小全都接到大明了,好像他不打算回国了。” 李景点点头:“这两年德包尔帮咱们运作黄金和白银兑换,令荷兰很多富商破产,得罪了很多人,如果回国,必然会遭到报复,他为咱们做了这么多事,咱们当然要解决好他的退路,不然以后谁还肯为咱们做事?我跟德包尔说了,等他去职的时候,我聘请他为景记钱庄的顾问。” 朱由检笑道:“还是李兄想得周全。” “这也算是千金买马骨,有德包尔做表率,以后自然有更多的外国人愿意为咱们大明做事。实际上也是这样,你可以看到,这两年来咱们大明的外国人越来越多。”李景笑道。 “我听说西班牙和葡萄牙准备跟咱们大明修好?李兄对这事儿怎么看?”朱由检忽然问道。 李景笑道:“确有其事,西班牙和葡萄牙,还有法兰西都派使来大明,要跟大明修好,我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承认东印度地区是大明的领土(东南亚,当时西方国家称东南亚为东印度)。只要他们肯承认,我就同意跟这些国家修好建交。” 朱由检疑惑道:“现在吕宋除了南部的一些地方还没被咱们占领,大部分地区已经被大明所控制,满剌加国更是已经被咱们全面控制,缅甸,老挝和安南这几个国家也被咱们占领大半,照现在的速度,最多再有两年,就可攻克这些国家。李兄干嘛还要那些西方国家承认这些地方是咱们大明的疆土?” 李景笑了笑:“他们要不承认咱们占领的这些国家是大明的疆土,以后会有很多的麻烦事。我打个比方,假如这些国家以后强大了,又开始觊觎东南地区,就可以以解救这些地区的国家和百姓的名义跟大明宣战。但是他们承认了这些国家是大明的领土,那这个借口就用不上了,这时如果这些地方发生民变或者暴乱,咱们出兵镇压属于大明的内政,他们想插手都插不了。”“原来如此。”朱由检闻言不由恍然。 第七百一十五章 改写历史 将窗户关上,李景拉着朱由检坐回到座位,给朱由检倒了杯茶,李景笑着接道:“名义这个东西有时确实没什么用处,但是有的时候就非常有用。就像咱们这几年出兵缅甸等国,打得是收复失地的旗号,因为这些地方以前是咱们大明的领土,像安南以前更是大明的交趾承宣布政使司,有这个理由,咱们出兵就名正言顺。 可没有这个理由呢,那咱们就是侵略。虽然现在看来就是侵略,但是我们有这个名义,那咱们出兵就是名正言顺。 吕宋,满剌加等地也是如此,这些地方以前都是大明的藩属国,后来被葡萄牙,被西班牙占了,现在咱们夺回来,谁也无话可说。 现在西方那些国家要跟咱们大明修好,那我正好让他们承认这些地方都是大明的领土,这样他们以后制作地图,这些地方就得表明大明的字样,有这些个东西做证据,那咱们明明是侵略,也不是侵略。” 朱由检闻言不由大笑。 “大帅,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王承恩忽然接口说道。 李景笑着抬了抬手:“承恩你说。” “多谢大帅。”王承恩拱了拱手,然后说道:“是这样,大帅,咱们占领这些国家和地区以后,虽然可以逼着别的国家,乃至当地这些国家,比如说东吁国,安南国承认这些地方是大明的领土,可是他们日后同样可以找到理由来推翻咱们的理由。”<cmread type='page-split' num='1'/> <span>“推翻?”李景闻言冷笑一声:“我既然已经把这些国家纳入到大明的疆土,怎能容他们推翻!” 顿了顿,李景接道:“其实他们想找推翻的理由,无非是从史书中找寻,可历史是个什么东西,我说句难听一点的话,历史就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咱们是统治者,那咱们想怎么写这些地方的历史就怎么写。 而且咱们也不用完全胡编,我看可以用安南国做做文章,安南自唐代就是中国的领土,我记得那时大唐在安南成立安南都护府,隶属于广东管辖。 直到唐末,大唐国内军阀割据,战乱频频,安南豪族曲……曲什么来着我忘记了(注:曲承裕),趁机自立,自封静海节度使,大唐无力讨伐安南,被迫承认了这个静海节度使,自此安南逐渐脱离了中国的掌控,最后自立为国。赵宋时期,安南向大宋称臣,从此成为中国的藩属国,直到本朝重新将安南收回,成立交趾承宣布政使司。 我说的这些都是史实,可不是胡编,咱们可以用这个做文章。 要知道像缅甸这些地方在唐朝时期还未立国,那么这些地方归谁管?咱们完全可以说归大唐所管,那么这些地方便是大唐的领土,也就是咱们中国的领土。” 王承恩道:“大帅这个法子虽好,怕是难以取信于人,毕竟这些国家立国多年,岂能没人记录本国的历史?” 李景冷笑一声:“这还不简单,咱们把他们的历史抹去就行,反正咱们以后要在这些地方推行汉人的文化,这些国家的文字留着何用?全部销毁便是。在咱们大明治下,只允许使用一种文字,那就是汉字。” “这个……大帅,恕老奴直言,您这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以后可是要背负骂名的!”王承恩急道。 李景笑了笑:“骂名?什么骂名?焚书坑儒?如果是别的骂名我可能还不大敢背,但是这个骂名背就背了。” 说着,李景转头看向苏衡:“平之,这样的骂名你肯背么?” 苏衡闻言忙道:“大帅,学生不知道什么骂名,但是学生知道大帅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明。学生不才,也想为大明尽一份力,因此大帅让学生干什么,学生就干什么。” 李景笑了笑,回身看向王承恩:“承恩,如果让你背负这样的骂名,你肯么?” 王承恩郑重道:“若是大帅愿将此事交给老奴,老奴便是万死,也决不后退。” 李景猛地一击掌:“对!要的就是这个魄力!咱们这一代人把这些挨骂的事情都给做完了,等后代们执政的时候,便不必再有这些顾虑。” 说着,李景忽然一笑:“不过咱们也不能一味地蛮干,我以前说过,征服一个国家或者一个民族不能光靠武力,物质征服有时候比武力更管用。 你们还记得我当初是怎么收服口外的那些蒙古部落么? 这些国家跟蒙古部落并无二致,那里的老百姓的生活极其贫困,咱们只要能让他们过上安逸的生活,慢慢地他们便会心向大明。 咱们双管齐下,一边消灭他们的文化,一边让他们过上好日子,数十年以后,我想他们便会忘了自己以前是什么人。” 朱由检闻言轻轻叹了口气:“李兄,你整日殚心竭虑为大明谋划,我却帮不上什么忙,我这个皇帝当得有愧啊!” 李景摆手笑道:“谁说皇上帮不上忙?其实,皇上能帮上很大的忙。” 朱由检闻言不由一喜,急道:“李兄快说,我能帮上什么忙?我一定竭尽全力。” 李景笑道:“我刚才说了,要用物质征服这些国家的百姓,皇上的那些厂子可不就是生产那些民用的物资的么?比如说陶瓷,玻璃,这些国家哪有如此精美的生活用品? 还有酒,酒可是好东西,那些心怀故国的人见复国无望,便会用酒来麻醉自己,慢慢地他们便会被酒麻木,这武器可得好好利用。” 朱由检听了笑道:“我怎么听着你是让我赚他们的钱呢?” 李景大笑道:“你想赚钱,得先让他们赚到钱,所以咱们还得在那边开办工厂,发展商业,让那里的人有机会赚钱,这样你才能赚到钱。” 朱由检闻言亦是大笑。 笑了一会儿,朱由检道:“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承恩,这件事就交给你,你物色人选,在咱们大明占领的那些地方开办工厂,工人就在当地雇佣。” 李景笑道:“皇上,你的生意想做大,靠你自己可不行,要知道建这些工厂前期花费的钱可不是小数目,我建议你找你姐姐借几百万两银子。 另外,你还可以成立几家股份公司,以大明皇家的招牌,想来那些商人定会大量认购公司的股权。” 朱由检笑道:“我何必找姐姐借钱,我把公司的股权让给姐姐一部分不就行了?” 李景摇摇头笑道:“你姐姐怕是没有精力管你那些厂子。这样吧,今晚我回去跟她商量一下,看她肯不肯帮你。” 朱由检笑道:“我看你这会儿也没什么事儿,不如现在就回府,我陪你一起回去,我姐姐当着我的面儿,总不好拒绝吧?” 李景苦笑道:“我这还一大堆的事情没处理呢!” 朱由检笑道:“行了,你就当给自己放一天假,好好休息一下。” 李景连连摇头:“我怎能因私废公?你还是等我忙完这些事情再说吧。” 朱由检忙道:“什么叫因私废公?我这也是公事好吧?而且这件事是你提出来的。” 说完,朱由检上前拉起李景:“好啦,你那些公务未必就比我的事重要。” 回头又对苏衡道:“平之,这些公文你帮着看一下,紧要的等兴国公处理,小事你看着办吧。” 苏衡闻言不由一怔,看着李景,迟疑道:“这怕是不妥吧。” 朱由检一瞪眼睛,斥道:“你不知道体谅一下兴国公啊!兴国公整日操劳,朕让他休息一下,你该帮朕劝说才是,居然还拖朕的后腿。” 见朱由检动怒,苏衡忙道:“皇上息怒,微臣不敢。” 李景见状笑道:“行了,平之,你就按皇上说的办吧。” 见李景同意,苏衡忙道:“是!” 李景回身对朱由检笑道:“皇上,咱们这就走吧。” 朱由检一笑,对王承恩招了招手,与李景并肩出了房间。 出了房间,行不多远,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李景回身一看,只见一名侍卫快步跑来,见了李景忙道:“启禀大帅,刚才沈大人突然摔倒了。” 李景闻言一惊:“怎么回事,怎会摔倒?” 那侍卫忙道:“卑职不知,不过据户部签押房的书办们说,沈大人可能是累的。” 李景急道:“请太医了没有?” 那侍卫忙道:“已经派人去请了。” 李景点点头,对朱由检招了招手道:“走,咱们去看看。” 说着疾步往户部衙门而去,朱由检叹了口气,急忙跟了上去。 少顷,两人来到户部衙门。见李景和朱由检来了,户部一众官吏急忙过来见礼。李景摆摆手,疾步向签押房走去。 到了签押房,却见沈正斜靠在暖炕之上,几名官员站在一旁。 李景快步上前,走在暖炕前轻轻握住沈正的手,低声问道:“岳父,您老感觉怎么样?” 听到李景的声音,沈正慢慢睁开眼睛,见朱由检也来了,沈正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怎么连皇上都惊动了?”李景忙道:“皇上在我哪里,听说您摔倒了,跟我一起过来看望您。”沈正轻轻叹了口气:“不过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不用担心。” 第七百一十六章 爵位的意义 李景叹道:“岳父,您年纪不小了,摔一跤可不是小事儿。” 沈正微微摇了摇头。 见沈正有些萎靡,李景轻轻拍了拍沈正的手道:“您好好休息,别说话,一会儿太医来了,让他给您好好瞧瞧。” 沈正叹了口气,慢慢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侍卫带着胡太医匆匆而来。 李景摆手止住胡太医行礼,指了指沈正道:“赶紧给沈大人看病。” 胡太医应了一声,急忙放下药箱,走到暖炕前坐下,稍稍平息了一下急促的呼吸,随即拿起沈正的手,凝神把起脉来。 过了良久,胡太医方才松开手。 回身看了看李景,又看了看沈正,胡太医沉吟了一下道:“大帅,沈大人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年事已高,加上过于劳累,身体有些虚弱。” 李景点点头,对胡太医招了招手,胡太医急忙跟着李景来到旁边的房间。 摆手示意胡太医坐下,李景低声问道:“胡太医,我岳父的身体到底怎么样?” 胡太医轻轻叹了口气道:“回大帅,沈大人的身体非常虚弱,如果再这样劳累下去,恐怕天命不永。” 李景闻言一呆,过了好一会儿方道:“能调理好么?” 胡太医向门外看了一眼,低声说道:“绝不能再操劳了。” 李景默默点了点头,明白胡太医说的不能再操劳乃是让沈正退休的意思。 对于是否让沈正退休李景心里是很矛盾的。 于私于公来说,李景都想让沈正退休。 从私情说,沈正已经六十多岁了,这些年每日操心国事,身体状况并不好,李景希望沈正退休,过几年清闲的日子。 从公事来说,沈正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如果沈正身体好的话,再干几年当然没问题,李景也希望沈正帮他,可是沈正的身体并不好,继续干下去就违背了李景制定的退休制度。 可是沈正并未主动提出退休,李景也不能强迫他退休。 毕竟沈正这些年做的事大家都有目共睹,不说李景起家时沈正所付出的,就说前几年国家最困难的时候,全靠沈正周密地算计调度,大明才得以度过难关。现在国家日子好过了就让沈正退休,李景这话怎能说的出口? 但是现在由不得李景不说了,如果再让沈正继续干下去,沈正就得累死。只是这话怎么说,李景却得好生斟酌一番。 琢磨了一会儿,李景认为这话还是不能由自己来说,应该由沈莹来说。 看了看胡太医,李景道:“胡太医,有件事要麻烦你一下,一会儿呢,你跟我回府,把我岳父的身体情况告诉我夫人。” 胡太医急忙应是。 叹了口气,李景起身道:“走吧,我安排车,把我岳父一起接到我府里,让我夫人照顾他。” 胡太医叹道:“大帅真是至孝,那些所谓的孝子真该跟大帅好好学学才是。” 李景轻轻摇了摇头:“这些年我对岳父照顾不周啊!” 说话间,李景回到签押房,唤来侍卫吩咐道:“马上安排车,我接岳父大人到我府里住几日。” 朱由检闻言一怔,抬眼看了看李景,见李景面色有些沉重,朱由检心中忽然若有所悟。 少顷,马车备好,李景命人将沈正扶起来,俯下身将沈正背在背上道:“岳父,我接您到我府里,让莹儿伺候您几天。” 见李景亲自背负沈正,众人大惊,待要帮忙,却被李景摆手制止。 沈正想要拒绝,奈何四肢无力,伏在李景背上,眼中忽然流下泪来。 李景走了几步,回首对王承恩道:“承恩,麻烦你跟苏衡说一声,让他安排车到我岳父府里把我岳母也接到我府里。” 王承恩闻言应了一声,急忙向李景的内阁衙门走去。 李景又对朱由检道:“皇上,我就不陪你一起坐车了。” 朱由检忙道:“李兄,要不我改日再到你府里吧?” 李景摇摇头:“无妨,你跟徽媃谈你们的,不能因为我的事耽误了国家大计。” 朱由检稍作沉吟,轻轻点了点头。 出了户部衙门,李景小心将沈正安置在车中,随即命令车夫起驾。 李景的府邸距离内阁衙门并不远,坐马车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 见李景背着沈正从马车上下来,身后跟着朱由检等人,门房大惊,急忙通知沈莹等人。 少顷沈莹和朱徽媃等人匆匆赶来,李景止住众人行礼,让沈莹马上吩咐人给沈正安排住所。 待沈莹将沈正的房间安排好,李景方才把沈正摔跤的事告诉沈莹,并让胡太医把沈正的身体状况告诉沈莹。 沈莹听了不由怔怔地流下泪来。 轻轻拍了拍沈莹的后背,李景道:“夫人,有些话我不方便说,我希望你能劝劝岳父大人,让他退休回家安度晚年。” 沈莹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这时朱由检忽然接口说道:“李兄,嫂夫人,沈大人为国操劳多年,对大明之功天日可鉴,我想授予沈大人国公之爵。” 李景闻言不由一愣,随即轻轻摇了摇头:“皇上的心意我代岳父领了,不过封爵事大,尤其我岳父乃是文官,封爵更需三思而行。” 朱由检忙道:“我知道李兄规定非军功不得封爵,不过沈大人主管后勤部,在参谋部亦有任职,这可是实打实的武职。虽说沈大人的功劳不似曹文诏等人那么显著,可是谁都知道打胜仗离不开后勤,若无沈大人为将士们调度各种物资,曹文诏等人如何能建立如此显赫之功勋? 想当年太祖封开国八国公,李善长据八公之首,徐达将军和常遇春将军尚在其次,沈大人所立之功不逊于李善长,这个国公当得起。” 李景看了看沈莹,再次摇了摇头:“我岳父确实有功,不过我还是认为封爵之事不能草率,其中原由待我以后跟你解释。” 朱由检道:“李兄不必解释,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要我说,你就是顾虑太多。沈大人虽是你的岳父,但是沈大人的爵位是凭功劳挣来的,可不是靠你的裙带关系。再说了,封爵是我这个当皇帝的权力,你可不能过多干涉。” 李景闻言,苦笑一下:“看来不跟你解释清楚是不行了,也罢,这次一并跟你解释清楚,省得你以后动不动就想给人封爵。” 转头看向沈莹道:“夫人,我已经让人把岳母一起接来,这段时间,岳父和岳母便住在咱们家,你好好孝敬孝敬二老。” “多谢老爷。”沈莹低声道。 李景轻轻拍了拍沈莹的手道:“你我夫妻一体,孝敬岳父岳母乃是本分,又有什么可谢的。” 顿了顿,李景接道:“你先照顾岳父,我和皇上说点事情。等你把岳父安顿好,和徽媃一起到书房,我和皇上还有别的事要跟你们说。” 沈莹忙道:“是!老爷先去,妾身和姐姐一会儿就过去。” “不忙,等你们安顿好再过去。”说完,回身招呼朱由检随自己到书房。 到了书房,待下人上茶退下以后,李景说道:“皇上,我现在跟你说说为什么我不想给岳父封爵。 皇上,你应该知道我一直想削去那些仗着祖辈的功劳,坐享爵位的贵族的爵位,当初取消爵位世袭制便是为此。我本想一步一步地逐渐取消这些人的爵位,只是这几年事情太多,没精力去做这件事。” 朱由检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李景接道:“那么爵位制度有没有用呢?应该说还是非常有用的。唐朝杜甫诗云:男儿生世间,及壮当封侯。保留爵位制度,可以激发人们向上的斗志。 但是咱们大明的爵位实在太多太滥,有些人寸功未立,只是凭着祖上的余荫袭封爵位,有的则是凭借着女儿成为皇妃或者王妃便可以得以封爵,然后便可以无所事事,坐享荣华富贵。这对疆场上那些百死余生的将士们何其不公?” 朱由检闻言不由有些尴尬,大明的皇帝经常给皇后和宠爱的皇妃的父亲甚至兄弟封爵,数百年下来,给外戚封的爵位不计其数。朱由检自己就给周皇后的父亲周奎和田贵妃的父亲田弘遇封过伯爵。 不过这两人因抗税被李景罢爵去职,这还是李景看在周皇后的面子上,才没把两人下狱问罪。而周皇后贤良淑德,确有国母之风范,非但没有埋怨李景,反而把父亲和兄长斥责了一顿。 见朱由检神情尴尬,李景笑了笑道:“皇上,我不是说你,相比历任先帝,你这还算好的。” 朱由检苦笑着摇了摇头。 李景接道:“由于皇帝的后妃大多是从民间家庭或者是低级官宦之家挑选,这些人家的素质并不高,很多人都是一副暴发户的嘴脸,而且皇帝任意给外戚赐爵,显然是极其不尊重大明的爵位,完全偏离了当初设定爵位的本意。要知道大明的爵位是给那些有军功的人设置的,其实不光是大明,历朝以来,爵位大都是赐予那些立功军功的人。唐朝李贺诗云: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朱由检闻听默默点了点头。 第七百一十七章 培养精英 李景接道:“皇上,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爵位设置了五级十五等么?实际上就是为了给立功的将士封爵而设。你知道我要收复大明被占的领土,还要攻略很多国家和地区,这么多战役打下来,必定会有无数将士立下战功。如果不给爵位设置等级,那封爵的时候就会出现功高的和功低的封一样爵位的问题,这显然是不公平的。” 朱由检忙道:“这个道理我明白。” 李景接道:“但是即便我设置了五级十五等,也不能随便给将士赐予爵位,而且要本着宁低勿高的原则,我们要让将士们知道封爵是件很严肃也是非常荣耀的事情。”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接道:“给沈正封爵我并不反对,但是封公爵显然是太高了。虽然沈正的功劳很大,但是他功劳再大,大得过曹文诏平定辽东么? 曹文诏是大明所有的将领当中功劳最大的,也不过封了一等侯,你要是封沈正为公爵,这让下面的将领如何能服? 另外,咱们大明的公爵只能封给那些为大明开疆拓土的将领,这才能体现出公爵爵位的尊贵。我算过了,有资格封公爵的人不会多,顶多六七个人,也就是曹文诏,高奇,孙猛,卢象升,洪承畴还有孙传庭这几个人。” 朱由检忙道:“李兄是一等公,这些人自然不能跟李兄平级,我看可以封二等公或三等公,想来他们也不会有异议。” 李景摆摆手:“这些是后话,到时根据他们的功劳来定,咱们接着说给沈正封爵的事。 从功劳的大小来看,沈正的功劳无论如何是比不过曹文诏的,因此他的爵位不能跟曹文诏平级,也不能封侯。我的意思是封沈正为伯爵,这样就把爵位的门槛给抬高了,以后若是有将士觉得自己的爵位低,那咱们就让他们跟沈正比一比功劳,这样他们就不会再抱怨了。” 朱由检接道:“我明白李兄的意思了,李兄是刻意压低沈大人的爵位,这样以后封爵的时候就免去了很多麻烦。” 摇摇头,朱由检轻轻叹道:“但是只给沈正封个伯爵实在是有些委屈他了。” 李景笑道:“没什么可委屈的,我岳父是商人出身,今生能身居阁相之位,并且能够封爵,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朱由检连连摇头:“这只是李兄自己的想法,沈大人未必会如此大度。” 李景道:“人贵知足,我岳父现在身份地位都有了,儿子也出息了,孙子也有了,若是还不知足,就会为自己招来灾祸。” 朱由检默默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道:“可惜这世上明白这个道理的人并不多。” 李景叹道:“是啊,人大多是不知足的。” 摇摇头,李景轻笑一下:“其实不知足有不知足的好处,正因为不知足,工人才努力工作,农民才努力生产,商人才努力把生意做大,士兵才拼死作战。” “正因为不知足,所以你才不停地征战,这边打完了打那边,东边打完了打西边,北边打完了打南边。”朱由检笑道。 李景听了亦不由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李景摆手正色道:“好了,咱们接着说爵位的事情。皇上,你知道大明的勋爵贵族是很多的,可是这些贵族除了极少一部分人知道上进,大多无所事事,说句难听话就是混吃等死。 皇上,贵族应该说是大明的精英阶层,可是如果大明的精英都是这个样子的话,那大明还能有前途么? 所以我们要培养真正的贵族,真正的精英,我们以后封爵的那些人便是大明新的贵族,但是他们自己并不是大明的精英,或者说不是贵族,他们的后代才是,我们要花大力气培养这些人的后代,我们要把这些人的后代培养成真正的精英。我这么说,皇上能理解是什么意思么?” 朱由检沉吟了一下道:“以李兄以前对那些勋爵的态度来看,我想新晋爵位的这些人也不会有什么特权,这些人的爵位其实只能算是一种荣誉,但是李兄这一招祭出来,将士们为了封爵必定在战场上不惧生死。” 李景重重拍了拍朱由检的肩头:“还是皇上知我,便是此意。咱们汉人其实都是为了子孙活的,为了儿孙,做父母的什么事情都肯干。” 朱由检叹道:“是啊,为了儿孙后代,我们什么事情都肯做。” 这时门外有人接口说道:“老爷和皇上要做什么?” 朱由检闻听不由笑道:“皇姐来了。” 随即便见沈莹和朱徽媃带着丫鬟款步进了书房。 见二人进屋,李景关切道:“岳父大人安顿好了?” 沈莹点点头:“安顿好了,母亲和两位弟妹也过来了,现在她们在照顾我父亲呢。” 李景微微颔首,摆手道:“没外人,坐下说话。” 沈莹笑了笑,转向朱由检屈身福了福。 朱由检见了急忙起身:“嫂夫人多礼。” 沈莹道:“我家老爷和皇上可以不讲礼数,可是臣妾却不能不讲,不然传出去,有失皇上的威仪不说,更会说臣妾不懂君臣之道。” 朱由检闻言笑道:“嫂夫人,你这么说可是见外了,我待李兄如兄长一般,你可别跟我客气,嫂夫人请坐。” 朱徽媃笑着接道:“不光是兄长,还是你的儿女亲家呢。咱们可是真正的儿女亲家。” 朱由检大笑道:“还是我姐夫呢。” “哈哈哈。”李景闻听不由大笑起来。 待沈莹和朱徽媃坐下,李景说道:“叫你二人来,是有事情跟你们商议。” “老爷请说。”沈莹忙道。 李景道:“是这样,现在高奇所部已经占据了东吁国大半的领土,老挝和安南两国也已投降,咱们要想办这些地方真正变成大明的领土,就得让这些地方的老百姓感受到归附大明的好处。 而让老百姓认可大明可不能只让他们有地可种,还得让他们多赚钱,享受更好的生活。因此,我准备让皇上在这些地方投资建厂,以工厂带动这些地方的商业,让这些地方的老百姓富裕起来。” 朱徽媃闻言笑道:“皇上这几年虽然也挣了不少钱,可是一下子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在那么多地方建厂,老爷这是准备让我们姐妹借钱给皇上吧?” 李景笑道:“夫人真是聪明,不过这次你可没有完全猜中,我准备让皇上成立皇家股份公司,然后让你们认购一部分股权。” 朱徽媃闻言不由一愣,急忙转头看向沈莹,见沈莹微微摇头,朱徽媃接道:“认购股权?我和姐姐哪有精力照顾这么多的生意?如果皇上想用钱,我们姐妹倒是可以借给皇上,三五百万还是拿得出的。” 朱由检忙道:“不是借钱,是真的想让嫂夫人和皇姐认购股权。” 朱徽媃笑道:“皇上,你那些厂子其实值不了几个钱,值钱的是皇家的招牌,你让我们认股,这账可不大好算啊!还不如我们借给你几百万两银子,你分多少年还清本金和利钱。” 朱由检苦笑道:“皇姐,你放贷都放到兄弟身上了,我要借贷的话,还不如从大明银行借贷呢。” 朱徽媃笑道:“大明银行可没有我们钱庄借贷这么方便。” 李景摆摆手:“借贷的事就别提了,你还是琢磨琢磨认购股权吧。” “真要认购啊!”朱徽媃疑惑道。 李景苦笑道:“你看我和皇上像跟你们开玩笑么?其实皇上本来也是想借贷,不过我琢磨着借贷的话,不知要多少年才能还清你们的借款,还是让你们认购股权压力轻一些。” 沈莹闻言接口说道:“既然老爷让我们认购股权,那我们就认购吧。只是不知老爷想让我们认购多少股权?” 朱由检沉吟了一下道:“嫂夫人,我是这么想的,我呢这几年攒了些钱,大概四百多万是有的,我全拿出来建厂,然后你们再拿一千万出来,我把我的股权卖一半给你们。” 沈莹闻言看了看李景,李景急忙向沈莹轻轻摆了摆手,沈莹会意,接口道:“皇上的厂子至少值一千万两银子,你再拿四百万出来,加上我们出的一千万,那就值两千四百万两银子,我们只出一千万,怎能占一半的股权?占四成才说得过去。” 李景笑了笑:“四成也多了,占三成吧。” 朱由检忙道:“咱们是一家人,账不用算的那么细,就一半一半吧?” 李景摇摇头:“皇上,你还那么多皇子呢,还是给皇子们多留一点吧。其实三成也不少了,几年以后,等这些厂子可是见利的时候,你们就知道三成的回报是多少。” 沈莹笑道:“老爷说三成,那就三成。” 朱由检苦笑道:“这不是占你们的便宜么?” 朱徽媃笑道:“皇上刚才都说了咱们是一家人,账算那么细干嘛。不过这事呢,我和姐姐得好生琢磨琢磨,这样吧,咱们先出钱建厂,等厂子建起来以后,咱们再重新研究一下出让股权的事好么?” 李景闻言笑道:“你又想动出让股权的心思了吧。” 说完,李景转头看向朱由检,然后笑道:“皇上,要说做生意赚钱,咱俩可都及不上你姐姐。” 朱由检笑道:“那是,这几年姐姐和嫂夫人赚的钱,比大明立国这些年国库收入加一起还多。” 朱徽媃笑道:“哪有那么多!” 见朱徽媃不承认,朱由检笑笑,也不追问。便在这时,门外侍卫回报沈夫人和两位少夫人过来了。李景闻言,急命侍卫将沈夫人和两位少夫人请进来。 第七百一十八章 新内阁 崇祯十六年初,内阁辅臣沈正,周衡臣上书请求致仕,得李景批准,此消息一出朝野上下一片大哗。 虽然大家都知道李景在年后开始推行退休制度,但是谁也没想到最先退休的会是这两个人。 要知道这两人乃是李景最得力的大臣,一个掌管吏部,一个掌管户部,这些年大明的政令能够得以推行,天灾得以度过,这两人可以说居功至伟。 如果说沈正退休是因为身体不好,并且年龄已经过了李景规定的退休年龄,退休还可以理解,那么周衡臣退休就令人产生疑惑了,因为周衡臣还差两年才到退休年龄。 就在众人猜测是不是周衡臣忤逆了李景,引起李景不满而将他罢免之时,大明皇帝朱由检下旨册封沈正和周衡臣为一等伯爵。 此举无疑引起了大家更多的猜疑,众人均以为二人是以爵位作为退休的条件。 就在此时李景宣布由他个人出资建立大明贵族学校,并宣布由周衡臣和沈正担任贵族学校的左右祭酒。随后由周衡臣和沈正详细地说明了学校成立的目的,并晓谕众人学校招收学生的条件,然后告诉大家,已经达到退休年龄的官员如果主动退休,便可以把子孙送入学校入读。 此时大家终于明白李景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推行退休制度。 但是大家也知道李景绝不会为了推行一个制度去搞这么多花招,李景有多么强势大家早有领教,他想做什么事根本用不着使用花招。 那么李景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李景真的想为大明培养英才。 为了能让子孙后代进入贵族学校,那些已经到了退休年龄的官员纷纷上书要求退休,甚至那些没有达到退休年龄的官员也上书请求退休,希望自家的子弟能够进入贵族学校。 可惜,想进贵族学校并不是那么容易的,李景明确告诉大家,这次招收那些达到退休年龄的官员家的子弟乃是破例,以后只招收为国家立过战功的将士家的子弟。 随后李景下达一系列任命,袁枢接任吏部尚书,杨柳风接任户部尚书,原先杨柳风的刑部尚书之职由都察院副都御史虞乐亭接任(都御史是李景兼任,为的是掌控言官),礼部尚书之职由黄道周接任,李景卸去兵部尚书之职,由高奇接任,再加上工部尚书方程,组成新的内阁。 这些人当中除了黄道周五十八岁年纪最长,剩下皆四十余岁不到五十。 其实在任命礼部尚书的时候,李景最初是想让倪元璐出任礼部尚书,因为倪元璐的年纪比黄道周要小一些,不过这两年倪元璐在河南的表现越来越好,如果换掉倪元璐,李景一时找不到继任河南布政使的人选,李景思之再三,决定让黄道周出任礼部尚书。 内阁衙门议事厅,李景将新晋的内阁成员召集在一起议事。 看了看刚回京不久的高奇,李景笑道:“高兄弟,这些年你在外征战,眼界想必比以前更宽了,要不你先说说你对大明以后战略的看法?” 高奇摇头叹道:“大帅,兄弟这些年在***作战,终于体会到大帅眼光之深远,布局之独到。” 转头看了看在座诸人,高奇接道:“你们没到过***,可能不了解***的情况,想必你们都认为***乃是蛮夷之地,山高林密,蛇虫遍地,瘴气瘟疫横行。 其实根本不是这样,我打下缅甸以后才发现,缅甸盛产稻米,每年所出之稻米比江浙两省加一起还多,占领缅甸以后,我大明再无粮食之忧。 另外缅甸盛产玉石,我送回来的玉石想必你们都见过了,如果咱们能把这些玉矿开采出来,能为大明带来无数财富。” 杨柳风闻言笑着接道:“高大人,你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了,这些年你从缅甸运回来的粮食至少够大明的军队吃三年的。不过这两年国内的粮食收成也很好,你运回这么多粮食,对国内的粮价造成很大的冲击,现在大明的粮价比以前至少低了两成。我现在头疼的是如何将粮价拉起来,不然的话,老百姓粮食丰收,收入却得不到提高。” 高奇笑道:“看来粮食多了也有麻烦,早知道我就不运那么多粮食回来了。” 李景摆手笑道:“该运还是要运的,虽然粮食不能长久储存,但是我们可以用别的方式进行储存。” “别的方式?”众人闻听均是一怔。 李景笑了笑道:“想必你们已经听说我让皇上开办酒厂了吧?这个储存方式就是酿酒。我们可以把多出来的粮食全部酿成酒。你们都知道,酒这个东西那是存得越久越香,存得越久越值钱,即使我们没有为后代留下多少财富,但是能为他们留一大批酒,那也是一大笔财产。” “呵呵,大帅说的是,当年我给大帅弄了一坛百年的竹叶青,花了我二百多两银子,要是刚出的竹叶青,连一两银子都不值。”杨柳风笑道。 众人闻言大笑,李景边笑边指着杨柳风道:“我现在才知道那坛酒原来是你自己花钱买的,当初还以为是酒厂老板送你的呢。” 杨柳风笑道:“那酒厂老板知道大帅喜欢喝竹叶青,也知道我要那坛酒是送给大帅,他倒是想白送给我,可是我怎能做出那样的事?我要白拿了他的酒,以后他有事找我,我帮不帮他办?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李景闻听连连点头:“慎行说的不错,有道是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为了占那点小便宜,以后是要吃大亏的。” “大帅说的是。”众人忙道。 李景摆摆手:“不说这些了,说说大明以后的路应该怎么走吧。” 杨柳风笑道:“大明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大帅想必早就想好了,咱们就按照大帅的吩咐去做就行了。” 李景看了看杨柳风,轻轻叹了口气道:“慎行,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何况是我?治理国家不能光靠我自己,要大家集思广益才行。” 见众人不言,李景摇摇头:“算了,你们刚坐到新的位置,可能一时还不适应,我就先把自己的一些想法跟你们说说,若是哪里没有想到,你们再帮我拾遗补缺。” “请大帅吩咐。”众人忙道。 李景摆摆手,看向袁枢道:“伯应兄,这次不少官员退休,很多职位出现了空缺,你马上根据吏部去年的考成,提拔一批基层官员补充到这些位置,然后再选拔一批官员补充到基层里面。我对你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人尽其才。” 袁枢拱了拱手道:“大帅放心,我必定做到人尽其才。” 李景点点头:“你以前在礼部,每年国家的取士考试都是由你负责,对录取的预备官员的能力想必心中有数,我相信你能做到这一点。” 说完,李景转头对杨柳风道:“慎行,我对户部的要求是,继续大力发展工商业,这几年工商业带来的好处你们也看到了,现在国家的赋税有四成来自工商业。不过工商业的发展还远远不够,国家赋税的比例,工商业至少要占八成才行。” 杨柳风沉吟道:“大帅,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我觉得咱们现在制定的税率有些不大合理,我认为涉及到民用行业的税率定的有些偏高,比如说纺织业,建筑业等等,这些行业都跟老百姓的生活密切相关,税率高了,老百姓的负担就会增加。 而非民用行业的税率定的有些偏低,比如说赌场,青楼,珠宝店之类的,这些地方普通老百姓是去不起的,去的都是有些钱人,这些行业都是暴利,我觉得税率应该再高一些。 如果咱们把涉及到民用的行业的税率降低一些,必定会有更多的人愿意从事民用行业。虽然降低税率会减少一部分税收,但是只要能让更多的人参与经商,赋税不光不会减少,还会大幅增加。 至于非民用行业由于是暴利,就算税率再高也有人愿意干,因此这些行业的税率可以大幅提高。” 李景闻听连连点头:“你这个想法是对的,不过修改税率不是小事,一定要尽可能想的周全,这样,你派人下去对各个行业认真调查一下,把所有涉及到民用的行业都罗列出来,还有那些非民用的行业也罗列清楚。 然后你找沈继先,他是大明商会的会长,各行各业的利润是多少他一清二楚,你得出准确的数字以后,就可以制定出一个合理的税率了。” “是!我马上让人进行调查。”杨柳风道。李景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虞乐亭道:“俊扬,这些年慎行一直帮我岳父管理户部,对刑部的事情不大上心,如今你接手刑部,给你个任务,彻查大明历年来的冤假错案。包括以前的阉党案和东林党案,都要重新调查。俊扬,我希望你能做到公平,公正,不要掺杂私心杂念,更不要被别人的想法左右,你能做到么?”虞乐亭闻言忙道:“大帅放心,乐亭必不辱使命。” 第七百一十九章 革除捕快之弊 李景点点头,看了看高奇郑重说道:“还有一件事,这件事需要兵部配合。” “大帅请说,兄弟必定全力配合。”高奇忙道。 李景接道:“这件事是关于衙役的,我们都知道各地的衙役是地方官府自行从民间招募的,这些人大多未经训练,素质可以说是良莠不齐,尤其那些捕快,更是打着官府的旗号,敲诈勒索,欺男霸女,可以说是无恶不作,比之真正的恶徒有过之而无不及,老百姓深受其苦。” 说着李景从桌上取出一叠材料抖了抖,然后接道:“这上面记录的都是各地捕快作恶的事例,是民情署报上来的。好家伙,触目惊心啊!你们看看。” 说完,转身将材料交给苏衡,苏衡接过给众人每人分了几份。 众人接过认真看了起来,看完之后均是默然。 等大家看完,李景轻轻叹了口气道:“这些还只是今年发生的,以前这样的事情更多,至于老百姓畏惧捕快,不敢上告的案子恐怕更是无以计数。” 轻轻摇了摇头,李景接道:“不能这样下去了,如果我们靠老百姓上告,告一起,处理一起,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虞乐亭沉吟道:“大帅,应捕(明朝对捕快的官方称呼)之害由来已久,历朝都无法解决这个难题。” 李景摇摇头:“不是无法解决,而是没人真正去想解决这个问题。” 扫了众人一眼,见众人默默沉思,李景接道:“要解决这个问题,首先要搞清楚那些捕快为什么要这么干,他们为何会如此胆大妄为? 其实原因很简单,捕快乃是贱业,正经人没有干这个的,干这个的都是那些无业的泼皮无赖,说白了,这些人没一个是良民。 而且他们的薪俸太低了,实际上他们根本没有薪俸,官府每年只给他们贴补六两银子的工食银,这些人无田无地,六两银子如何能养家糊口? 跟以前官员贪污的道理一样,官员由于俸禄太低,不能养家糊口,自然要想法子搂钱贴补家用。官员尚且如此,何况捕快? 这些人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干的又是被人瞧不起的危险工作,自然不愿甘守贫困,他们无法像官员那样贪污,只能打着办差的旗号,行敲诈勒索之事。 只要他们把官府的老爷们打点好,官老爷们对他们的所作所为自然是睁一眼闭一眼,长此以往,他们自然越来越无法无天起来。” “大帅说的是。”高奇等人忙道。 李景摆摆手:“我觉得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得从根本着手。” 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李景接道:“首先,我们要改变捕快的社会地位,要知道捕快干得是维护地方治安,保护百姓之事,缉拿人犯之时,还要冒很大的危险,这如何能说是贱业? 就像当兵的保家卫国,那些文人却瞧不起当兵的,孰不知,若无这些丘八,他们如何能安安稳稳地吟诗作对? 这些年我们努力提高当兵的社会地位,并且大幅提高士兵的军饷和待遇,以前瞧不起当兵的风气已经大为改观,现在的年轻人都以能当上兵为荣,包括一些文人都开始投笔从戎。 既然我们能改变当兵的社会地位,为什么不能改变捕快的社会地位?然后我们再提高捕快的薪俸和待遇,慢慢人们也会以能当上捕快为荣。” 见黄道周有些不以为然,李景笑道:“幼平兄,我知你不大赞同我的做法,不过你现在乃是内阁大臣,考虑事情要顾全大局,不能再用以前文人的眼光看问题。” 黄道周忙道:“是,谨遵大人教诲。” 李景笑了笑道:“幼平兄,咱俩都是节寰公的学生,你不用客气,称呼我的字便可。” 黄道周忙道:“不敢,不敢,可不能乱了尊卑。” 李景笑着摇了摇头,端起茶杯,又摆手示意众人喝茶。 饮了口茶,李景放下茶杯,然后接道:“我是这么想的,刑部掌管天下刑名之事,而捕快乃是实际执行者,既然如此,捕快便该纳入刑部管辖范畴,不该由地方官员随意在民间招募,应该由刑部统筹安排,你们以为如何?” 众人闻言连忙点头。 见众人没有异议,李景笑了笑道:“当然,捕快维护的是地方治安,还是要听从当地的官府的管理,也就是说捕快是刑部和地方官府同时管理,刑部要尊重地方官府的意见。不然的话,又会出现别的问题。” 众人忙道:“大帅想得周全。” 李景接道:“既然大家没有意见,那就这么定了。俊扬,接下来就是你的事情了,我要你对全国的捕快进行一次大考核,不合格的全部裁撤。” 虞乐亭看了眼手里的材料,沉吟了一下道:“大帅,我估计能过关的人不会太多,这样一来各地的捕快人手肯定不足。现在刑部没有人手,您又不许地方官府自行招募,总不能让地方官府没人办差吧?” 李景点点头:“这一点我已经想到了,我是这么想的,现在国内各省的流寇土匪基本上已经肃清,继续在地方驻扎部队的意义已经不大。 我想把一部分地方部队转到地方担任捕快,这样既解决了捕快人手不足的问题,又能减少地方部队的人数,减轻朝廷的负担。我算过了,每个省大概有一百来个县,一个县安排个一两百人,如此地方部队的人数就能削减大半。 至于剩下的部队一部分转为主战部队,分配到各个战区,一部分继续留在地方用以应对突发事件,至于留多少根据各省的情况来定,不过最多不能超过五千人。” 高奇沉吟了一会儿道:“这样的话,那各省就不必设将军了,还有那些中高级军官也需要另行安置,可是如果全部安排到军队当中,那军队军官的人数恐怕就有些过多了。” 李景点点头:“说的不错,不过这一点你不必担心,我们要改变捕快以前的作风,必须让他们遵守纪律,我打算对捕快进行军事化管理,因此那些军官还是用得着的。 恩……我刚才说的不太清楚,你们可能没听明白,我再跟你们仔细说一下关于捕快纳入刑部以后的架构。” 喝了口茶,李景接道:“我打算对捕快实行六级管理制度,最高一级当然是刑部,以下依次为省,府,州,县和乡。乡级为最基层,要服从县级的管理,县级要服从州级的管理,以此类推,最后普天下的捕快都由刑部管理。 按照军队的管理模式,那么乡一级的捕快等于是士兵,捕头相当于什长,县和县级州的捕头相当于百长,管理乡一级的捕快和捕头,州府一级的捕头相当于千总或营总,管理下属所有州县的捕头和捕快,省一级的捕头相当于参将或是副将,管理全省府州县的捕头和捕快。至于最高的刑部总捕头,那就相当于将军了,全国的捕快和捕头都是他手下的兵。” 高奇闻言猛地一拍大腿:“大帅高明,这样一来,那些军官就可以安置了,而且便于对捕快进行管理。” 李景笑了笑:“这有什么高明的。” 虞乐亭叹道:“这法子看似没什么出奇之处,难的是能想到用这个法子,以军纪对捕快进行约束,那些捕快自然不敢再行不法之举。” 李景摇摇头:“关键是提高捕快的收入和待遇,让他们不舍得丢掉这份工作。要是还给以前那点儿银钱,别说捕快,就是当兵的也会造咱们的反。” “大帅说的是!”虞乐亭忙道。 李景摆摆手,正色道:“俊扬,现在捕快的问题太多,整肃捕快队伍已经刻不容缓,此事事关朝廷的声誉,事关老百姓对朝廷的信心。你可一定要给我抓好了,你给我拿出当年整肃贪官的魄力出来,凡是违法乱纪的,全部给我逮捕下狱问罪。然后对捕快进行考核,不合格的全部裁汰,你裁撤一批,高奇就会从地方部队给你补充一批。” “大帅放心,两年之内,下官要是没有按照大帅要求做好这件事,自请大帅革去下官的官职。”虞乐亭郑重道。 李景点点头:“好,那咱们就以两年为期,到时我看你的成绩。” 说完,李景转头看向黄道周:“现在我说说礼部的事。幼平兄,近几年你一直在国子监,玉衡先生(孔贞运的号)卸去科学院之职以后,亦由你接任。我跟你说实话,其实长庚先生(宋应星的字)比你更适合担任科学院的院长。不过长庚先生不愿做那些务虚的事情,另外我考虑到你是文人的领袖,想让你亲眼看着科学院为大明做出多大的贡献,然后通过你改变文人的一些陈腐观念,这才让你接任科学院院长之职。”黄道周忙道:“我明白,玉衡先生离职的时候跟我认真说起过这件事,其实玉衡先生当初对科学院也是不以为然,但是在科学院待了一段时间以后,亲眼看到科学院研究出的那些东西,玉衡先生终于改变了对科学院的看法。玉衡先生临走时再三交代于我,科学院乃是大明的未来所系,让我一定要看顾好科学院。” 第七百二十章 百年树人 李景笑着摇了摇头:“大明的未来所系不在科学院,而在国子监和各级学府,管子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只有这些学府办的好了,为大明培养出大量的人才,大明才能日渐强大。至于科学院,乃是国家给这些人才提供的研究之所。所以,你今后的工作重心就是狠抓教育。 那我们应该如何育人呢?首先当然是道德修养,一个人没有德是不行的,不管是做官还是做人,都要有德。但是道德这个东西不是说我读了几本圣贤书就说我有道德修养了,自古以来那些无德之人饱读圣贤之书的不知凡几。 所以,我认为道德修养最终还是要靠个人,我不建议学校整日教授那些四书五经,儒家的学说学生们理解就行。 然后我希望学校能够因材施教,学生对什么感兴趣,我们就让他们学什么,你看看科学院里面那些人,哪个不是对自己的研究充满了兴趣儿?正因为有兴趣他们才有创造力。” 黄道周听了默默点了点头。 李景对儒家学说尊重但并不推崇他是知道的,李景能把道德修养放在育人的首位,并且同意学校教授儒家学说,黄道周已经很满足了。 而对李景提倡的因材施教黄道周则极为赞同,黄道周虽是科举出身,但思想并不死板,黄道周不光是儒学大师,书法大家,他还精通天文历法数学。后一项如果不是兴趣所在,是不可能精通的。 也正因为黄道周思想不死板,李景才将他提为礼部尚书,进入内阁。 但是黄道周是个学者型人才,他只适合研究学问,只适合教书育人,跟宋应星和孙元化一样,官场上的东西他是搞不明白的。 只是宋应星和孙元化跟黄道周又有不同,宋应星和孙元化搞的是实学,而且是亲自动手研究,宋应星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在田间或者是在矿山,只有在汇总研究心得的时候才会回京,然后利用这个时间到国子监授课。 孙元化也是如此,孙元化几乎是一年到头都在军工厂,只在遇到难题的时候才会都科学院跟人交流。 黄道周研究的是学问,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子监,所以黄道周更受到文人的推崇。 在正因如此,李景在黄道周上任伊始,便把教书育人的重任交给他,至于杂务,李景自会安排人帮黄道周分担。 端起茶杯轻轻饮了一口,黄道周忽道:“李大人,有件事下官不知当问不当问?” 李景笑道:“幼平兄客气,有什么疑问你尽管提。” 黄道周放下茶杯,清了下嗓子道:“是这样,沈大人和周大人卸任以后搞的那个贵族学校,为何大人规定只招收立功将士的家人子弟呢?这好像跟大人以前提倡的教学人人平等的思想可是有些相悖。” 李景闻言笑了笑,转头看向众人:“你们是不是都有这个疑问?” 袁枢等人对视一眼,同时微微点了点头。 李景摇摇头,轻叹了一声:“你们以为我是有意提高将士的待遇和他们的地位?虽然有这一层原因,但并非完全处于这个目的,我也是没办法才这样做的。 你们知道这几年我大力推广教育,可是成果如何呢?有多少老百姓把孩子送到学堂?我这里有一份材料,是我派人到各地的学堂调查得来的。” 说着,李景俯身从书桌下面翻出一份资料,递给黄道周:“你们看看。” 黄道周急忙上前接过,然后认真地看了起来,看完之后,又将资料传给袁枢等人。 待众人一一看完,李景说道:“我派人调查的主要是官府开办的启蒙学堂,通过这份资料我们可以看到大部分学堂里的孩子只读了两年书就不读了。也就是说孩子们只学了三字经,千字文和百家姓以及最基本的算数就不学了。” 从苏衡手中接过资料,李景看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老百姓为什么不愿把孩子送到学堂呢?老百姓是什么想法呢? 我记得前年的时候我下去视察,我曾经问过一些老百姓这个问题,你们猜老百姓是怎么说的?他们说只要孩子能识得几个字,懂点算学,以后不会被人骗到就行了。 我还问过一些当兵的家人,你们猜他们是怎么说的?他们说:‘学读书识字有什么用?我们家的孩子不识字,一样能拿枪上阵杀敌,一样能立功受赏,小孩子有读书识字那工夫还不如练好身板,将来送到军队当兵吃皇粮。’” 说到这里,李景长长叹了口气:“这是何等愚昧的想法啊!可是我能怎么解释?我能说当兵没出息?还是说种田不好?没法儿解释,也解释不通。 这两年我一直在想,有什么办法能让大家愿意把孩子送到学堂读书呢?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直到去年,有一次我跟皇上谈到封爵的事,我突然灵机一动,我可以把读书上学当成一种荣耀,让大家为之趋之若鹜。于是我就萌生了成立贵族学校的念头! 幼平兄刚才说我成立贵族学校对别的学子不公,没有做到一视同仁。这一点我承认,可我是不想一视同仁么?愿意上学读书的,全国各地的学堂都为他们敞开大门,他们有的是读书的地方。 至于官宦人家和那些书香人家的子弟要想读书更不是问题,就算他们不上学堂,他们家也有的是人教孩子们读书,实际上咱们大明的读书人大部分都是这些人家出来的,真正的寒门子弟读书的有几个? 大明的读书人有多少,礼部是能查到的,全国的学子,童生、禀生在各省府的学政司都有记录,伯应兄,你以前是礼部尚书,你来说说大明有多少读书人,这些人都是什么出身。” 袁枢点点头,看了众人一眼道:“具体的数字我记不大清楚,只能说一个大概的数字,大明的学子、童生、禀生还有举人和进士加一起大概是一百三十来万人。其中大多是官宦和书香门第这样的人家,寒门子弟只有不到两成。” 李景接道:“这些是在各省府学政那里记录在案的,还有些是没有记录的,比如说有一些学子从书院或学堂退学被学政除名的,还有一些连童生都考不中,最后放弃读书改行的,我们把这些读书人全加一起,我估计也就两百万人的样子吧?咱们多算一些,把那些读过几年私塾的都算上,算三百万,这个数字应该够了吧?” 袁枢和黄道周忙道:“大明绝对没有三百万读书人。” 李景叹道:“是啊,连三百万人都没有,这里面还包括我这样连学堂都没有上过的半吊子读书人。” 袁枢闻言忙道:“大帅若说自己是半吊子读书人,那我们这些人何以自处?” 黄道周亦道:“是啊,大人得恩师节寰公教诲多年,怎能说自己是半吊子?” 李景笑道:“你们看我写的那两笔字,说我是读书人,谁肯信啊!” 黄道周忙道:“大人是成年以后学字,而且大人事务繁多,哪里时间练字?能写到这个水平已经非常不错了。” 李景摆摆手道:“你们就别替我说好听的了,我这两笔字拿出去都给恩师丢人。当年恩师为我写字难看,可不知骂了我多少次了。唉,如今就算想听他老人家骂都听不到了!” 听李景感怀恩师,袁枢等人顿时默不作声,大家都知道李景特别尊重袁可立,每次只要提到袁可立,李景必定要谈论一番袁可立的功绩,要缅怀很长一段时间。因此众人均知这时可万万不能接李景的话头,若是接上这个话题,李景一时半会儿是谈不到正题了。 果然,没人接李景的话头,李景长叹了一口气,终于收回心神。 看了众人一眼,李景摇摇头接道:“大明只有不到三百万读书人,这个数字看似很多,可大明总共有多少人呢?去年张鳌统计出来的数字是一亿一千万人,就是说大明四十多人当中只有一个是读书人,剩下的都是文盲。” 黄道周接道:“南方地区,尤其是江浙两省,读书人的比例要高一些,北方和西部地区远远达不到这个比例。” 李景叹道:“是啊,就算是北京都达不到这个比例,在城外,咱们随便找几百人问问,恐怕一个读过书的都没有。三字经里面说: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咱们大明这么多人不知义,这可怎么得了!” 众人闻言均是默默点头。 李景接道:“刚才伯应兄说了,读书人主要出自官宦人家和书香门第,寒门子弟也就是普通老百姓家的孩子读书的很少。其中认为读书无用是一个原因,供不起孩子读书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另外,就算老百姓愿意把孩子送进学堂,咱们也没有那么多学堂和教师教授这么多人读书,所以咱们得一步一步来。 我成立贵族学校便是第一步。 我刚才说贵族学校只招收立功将士家的子弟一个原因是褒奖他们,还有一个原因是将士们都有个攀比心理,我拿贵族学校当褒奖,他们必定奋勇作战,争取让自家的子弟进入学校就读,好跟人炫耀,这可比逼他们送孩子入校读书有用的多。”高奇闻言笑道:“要说把握人心,可没几个人能比得上大帅。为了能让自己的孩子成为贵族,换做我当年,那肯定是拼了命也要杀敌立功,争取为孩子赚一个好前程。”众人闻言均是不住点头。 第七百二十一章 稳定的根本 李景叹了口气接道:“但是成立贵族学校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咱们要培养贵族就得有贵族学校的样子,总得有几个有爵位的人在学校任职才有说服力。 可是大明有爵位的人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凭先祖的功劳世袭的,你们知道我对这些人是不大待见的,自然不会让他们在学校任职。学子跟他们能学到什么?学怎么游手好闲?怎么寻花问柳么?” 众人闻言不由轻笑起来。 笑了笑,李景接道:“除了这些人,还有就是我执政以后请皇上赐爵的,也就是伯应兄和袭封荣国公的徐先生的后人徐骥,再就是文诏兄和陈大虎两兄弟,还有皇太极和朝鲜的李棕。 这几个人当中,伯应兄公务繁忙肯定是不能在学校任职的,徐骥倒是比较合适,可惜他虽然有爵位,但是声望却远远不及。文诏兄和陈大虎两兄弟不用说了,文诏兄还强点,多少读过几本书,陈大虎两兄弟认识的字加一起还没一箩筐。至于皇太极和李棕那是不用想了,我总不能让异族人来教汉人读书识字吧?” 摇摇头,李景接道:“便在这时我岳父病倒,正好我要推行退休制度,于是便让夫人劝他老人家退休,皇上体谅我岳父这十余年的功劳,在我岳父退休之际封他爵位。 我岳父封爵,我手里便多出一个人选出来,虽然他身体不好,不过他忙碌了大半生,突然闲下来肯定一时半会儿无法适应,让他来担任贵族学校的祭酒,既有事情可做,又不怎么劳累,于是我便劝说我岳父出来做这件事。 只是我岳父的声望虽然足够,可是他是商人出身,学问却是不够,担任学校的祭酒也难以服众。 这时我便想到了衡臣,衡臣虽然没到退休年龄,可是这两年的身体却不大好。在我的劝说下,衡臣同意退休,然后我请皇上给衡臣也赐了爵位。衡臣无论是声望还是学问都没问题,让他出任贵族学校的祭酒,旁人自无疑议。” 黄道周闻言叹道:“原来如此!因为周大人致仕,大人可是受到很多人的猜疑!” 李景摆摆手笑道:“我这一生受到的猜疑还少么?不过我可以受别人猜疑,却不能让你们猜疑,不然大家如何齐心协力中兴大明,强***明?” 高奇笑道:“我们跟了大帅这么多年,大帅是什么人我们都是再清楚不过了,便是黄大人,经过这么多年,想必也对大帅十分了解,我们怎会猜疑大帅?” 众人闻言均连连点头,齐声附和。 李景笑着点了点头。 转头看了看方程,李景摇头叹道:“无解,你如今进了内阁,担子更重了。你一直觉得自己出身低,所以做起事来你比谁都努力,这些年只要是交办给你的事情你都亲力亲为。我记得你比我只大一岁吧?可是你的白头发却比我多多了,你要注意休息啊!” 方程闻言起身拱手道:“大帅将学生简拔于微末之中,屡屡委以重任,学生万死不足以报大帅之恩。可是学生知道大帅从不求学生的回报,学生没有他法,只能拼了命地做好大帅交办的事情,以回报大帅的知遇之恩。” 李景点头叹道:“我知道的,你做的一切我都心里有数儿!不过你如今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作为阁臣宰辅,你要学会把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咱们的年纪都不小了,要多培养年轻人。 三国演义看过吧?蜀国本来人才济济,更有诸葛武侯这样的大才,可是为何蜀国却最先被魏国所灭?我觉得主要原因就在诸葛武侯身上。” 见众人一脸不解之色,李景叹道:“你们是不是认为我在胡说八道,诸葛武侯为蜀国鞠躬尽瘁,蜀国被灭怎么能怪罪到诸葛武侯的头上? 我问你们,诸葛武侯什么事都亲力亲为,那下属干什么?下属什么都不干,如何成长?所以说诸葛武侯事事亲力亲为,其实是压制了蜀国的人才成长。因此诸葛武侯过世以后,没人有能力接他的班儿,也没人能抵抗魏国,最终被魏国所灭。” 众人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李景看着方程接道:“我跟你说这个就是想告诉你,你什么事情都自己干,也会压制下属的成长,等你老了干不动了,谁来接你的班儿?” 方程忙道:“学生如何敢与诸葛武侯相比?而且大明人才济济,怎会后继无人?” 李景摇摇头:“无解,道理是一样的,你什么事情都自己做,那些人才就得不到锻炼的机会。而工部负责的事情更需要实际锻炼,要是总得不到锻炼,就算是人才,最终也会变成庸才。” 轻轻拍了拍方程的手,李景叹道:“无解,咱们年纪都不小了,有些事就不要亲力亲为了,多给年轻人一些机会,咱们只要把握住大方向就行了。” “是!大帅。”方程忙道。 李景笑了笑接道:“对了,赵双喜挺好的吧,我可有些年没见过他了。” 方程忙道:“挺好的,双喜常跟我念叨大帅的好,说当年要不是大帅,他们一家早就饿死了。去年过年的时候双喜本来想进京看望大帅来着,不过初阳(孙元化)先生要测试新研制的火炮,双喜便留在了军工厂主持这件事。” 李景点点头叹道:“双喜从天启六年的时候就跟着我,这些年一直兢兢业业,做事从不懈怠,大明的军工制造能有今天这样的成就,双喜居功甚伟。你下次见到双喜,替我给他带个话,就说这些年辛苦他了,要他注意休息。 另外,你把我刚才说的话跟他说一下,再告诉他,军工技术乃是国之大事,切记不可满足于现状,一定要鼓励大家,尤其是年轻人多进行创新,只有这样,咱们大明的武器才能永远领先他国。” “大帅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方程忙道。<cmread type='page-split' num='4'/> <span>李景点点头,转头看向高奇道:“高兄弟,现在我说说兵部的事情。” 高奇闻言急忙正襟危坐。 李景摆摆手笑道:“咱们快二十年的老兄弟了,你这么严肃干嘛?” 高奇笑了笑,不过坐姿却是未变。 李景见了不由摇了摇头,然后说道:“高兄弟,你知道我入主中枢以来,一直把持着军权,为了不令他人染指军权,我甚至还兼着兵部尚书之职。 现在国家已经稳定了,我已经没必要再握着军权不放了。这次任命你为兵部尚书,就是准备放权。” 高奇闻言心中不由巨震。 当日高奇接到李景任命他为兵部尚书的时候,就隐隐猜出李景准备放权,只是李景没有亲口承认之前,高奇如何敢出言询问? 现在李景亲口说出放权的话,高奇怎敢应承,急忙起身道:“大帅,这些年大明的军队在您的指挥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现在大明还有很多地方没有收复,这个时候您怎能放权?兄弟也万万不敢接这个权力。” 李景抬手虚按了按:“高兄弟,你坐下听我慢慢跟你说。” 待高奇重新坐下,李景笑着说道:“高兄弟,还记得咱们当初认识的时候么?” 高奇闻言轻叹一声:“怎么能忘呢?当年,我和孙大哥等一干兄弟都是大哥的俘虏,大哥不但没有杀我们,反而给了我们一笔钱。嘿嘿,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兄弟就决定这辈子就跟大哥干了。” 李景笑道:“我当初可是答应你给你一千亩良田来着,可惜过了近二十年,这话也没兑现。” 高奇笑道:“兄弟跟大帅这些年,大帅给兄弟的赏赐何止十个千亩良田?不说大帅的赏赐,便是夫人每年给我那婆娘的赏赐,便够兄弟一家吃一年的。” 李景笑着摆摆手:“跑题了,越说越远了。”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接道:“当年,咱们只有百十来号兄弟,直到占据红山岭后,才慢慢开始壮大起来。后来流寇开始闹乱,咱们借机占了平阳府。那时你们都劝我趁机起事推翻大明,让我来当皇帝。我当时怎么说来着?我说我绝不会当皇帝,我的愿望就是平定大明的外患,然后竭尽所能让大明重新强盛起来。” “是!大哥当年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如今大哥早就实现了当初制定的目标。”高奇叹道。 李景摇摇头:“你们看到的只是表面,其实很多目标根本没有实现。” “怎么会呢?大明如今国力之强,军力之强均远过前朝,大哥怎么说还没实现当初制定的目标呢?”高奇疑惑道。 李景笑了笑:“要想让大明强盛,并且一直保持下去,就必须制定一套完善的制度,否则,眼前的强盛不过是昙花一现,要不了多少年,就会重蹈覆辙。 其实你们应该看出来,这些年我一直致力于制定新的制度。 但是如果军队没有制定出一套完善的制度的话,那其余那些制度都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 我们都知道,现在大明军队的权力完全集中在大都督府,如果大都督有不臣之心,那么他于旦夕之间便可改朝换代。现在这个大都督是我来做,我可以保证自己绝不会做出危害大明的事情,可是下一任呢?还有下下一任呢?我不能保证大都督能否永远对大明忠诚。因此,为了防止出现这样的事情,我要在任上就把军权分散开来,令大都督不能一家独大,不致出现兵变的事情发生。” 第七百二十二章 军权 李景这番话说完,众人心中不由一震。 历朝以来,只听说有人争权,鲜少听说有人放弃自己的权力,至于主动放弃军权的更是少之又少。而且仅有的几个放弃军权的人,其目的也是为了明哲保身,绝不似李景这般是为了国家日后的稳定而放弃手中的权力。 虽然大家都知道对于现在的李景来说,即便没有任何军职,凭威望依然可以号令大明的军队。可是那样做毕竟名不正言不顺,时间久了,肯定要受到非议。因此李景现在放权,从风格来说可以说远过前人。 现在就看李景放权会放到什么程度。 端起茶杯,李景轻轻饮了一口,然后摩挲着茶杯道:“你们知道,我一直想把军事的主导权要交给内阁,可是由于我是内阁总理大臣兼着大都督之职,所以大家根本没有在意我下的命令是以内阁的名义发出的还是以大都督府的名义发出的。 其实这也怪不得大家,因为我一般都是用个人的印鉴,上面并没标明是内阁还是大都督府。这样一来,大家当然看不出这道命令来自哪里。 显然,这样做是不合适的。 从今天开始,以后我下达命令会用两个印,一个是公印,一个是私印,这样大家就知道这道命令是由哪个部门下达的。以后凡是对外宣战的命令,我都会以内阁的名义下达,以此来确定内阁在军事方面的主导地位。” 众人闻言均是郑重点头。 虽然李景以前多次说过由内阁下达对外宣战的命令,可是由于职务的原因,大部分人都认为李景的命令是以大都督的名义发出来的。 现在李景告诉大家以后开始使用公印,那就是准备把内阁的权限明确下来,这无疑会增加内阁成员的话语权。 虽然李景曾经严令不懂军事的人不许干涉军事,令他们在军事方面没有多少话语权。 但是不是需要动用武力,他们还是有一定的决定权的,要知道打仗不是脑子一热说打就打的,其中还涉及到政治因素和经济因素以及民族因素等等。 最重要的当然是政治因素和经济因素,如果对政治或者经济不利,那要不要用兵就值得商榷,如果对政治和经济都不利,那显然是不能用兵的。这种情况下还要对外用兵,那就纯粹是为了打仗而打仗了。做出这样决定的人,不是愚蠢,就是一个好战分子。 因此虽然内阁这些人大多不懂军事,但是由于他们懂政治和经济,在决定是否要用兵的时候,他们还是有一定的话语权的。 见众人领会自己的意思,李景接道:“不过大家也知道,单纯把决定用兵的权力从大都督那里分出来,还不足以削弱大都督的权力,因为最终的军权还在大都督的手里。 大都督府下设四部,如何打仗由参谋部谋划,军官调遣升职由军政部管辖,后勤补给由后勤部负责,军工器械由装备部提供,可以说凡是涉及到军事方面的东西都在大都督府的管辖范围。 在座的大多饱读史书,应该知道任何一个朝代凡是把军权交给一个人去管,早晚都会出乱子,西汉末期王莽篡位,东汉末年大将军何进乱政,还有前朝那些掌管军权的将领乱政的事例不知凡几。这些都是前车之鉴,咱们可不能犯这样的错误。” 众人闻言连连点头称是。 李景接道:“我当初之所以把军权全部划给大都督府是因为政局不稳,怕兵权分散令国家产生动荡。但是现在国家稳定了,就该把属于兵部的权力还给兵部了,由兵部对大都督府进行制衡。 那么如何制衡呢?肯定不能两个部门都管打仗,要是都管打仗,那么下面的将领到底听谁的? 我是这么想的,把行政方面的事情交由兵部管辖,作战方面的事情由大都督府管辖,也就是说大都督府只管打仗。” 高奇闻言迟疑了一下道:“大帅的意思是把军政部划到兵部的管辖?” 李景笑了笑道:“不是把军政部划归兵部管辖,而是裁撤军政部,原先军政部的一部分职权由兵部接管。” 高奇忙道:“大帅,大都督府的权力其实全在军政部,如果把军政部的权力全部移交到兵部,那兵部的权力显然要大过大都督府了,这怎么能行?” 李景摇头笑道:“不是全部移交,只是移交一部分,军政部下属的两个情报部门和军法处还有宪兵队当然不能由兵部接管,不然的话,那兵部的权力可就真的大过大都督府了。我准备把情报部和安全部划到内阁管辖。” “大帅,大都督府负责作战事宜,作战离不开情报,要是把情报局划到内阁,以后大都督指挥打仗的时候恐怕不太方便。”高奇忙道。 李景笑道:“高兄弟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说。” 笑了笑李景接道:“其实这次分权,很多部门都会打散重新安排。首先是参谋部,我打算把参谋部下辖的战略部划到内阁管辖,由战略部分析各国的情报,然后内阁根据战略部的分析结果来做决定。显然,战略部下面必须要设置一个情报机构。 同样,大都督府研究作战的时候也需要情报部门,这个情报部门设置在大都督下设的参谋部,参谋部根据情报部提供的情报制定作战计划。 然后是各大军区,实际上真正负责作战事宜的是各大军区,因此这些军区也要有参谋部和情报部。 但是为了不令各大军区形成尾大不掉之势,我们必须控制他们的权力,因此各级参谋部和情报部隶属于大都督府的参谋部和情报局管辖。 这样有个好处,就是大都督府能够掌握所有的军队状况和所有的情报,有利于大都督府统筹指挥。” 高奇闻言沉思了一会儿道:“也就是说情报部其实是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归内阁管,一部分归大都督府管辖。” 李景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至于大都督府的情报部是不是由内阁的情报部管辖我还没考虑清楚,这个问题以后再说。” 高奇接道:“要是找大帅这样安排的话,原本大都督府的权力就由内阁,兵部和大都督府三家分散了,再加上大都督府所属的军队主要在各大军区,这样以后的大都督基本上没有发动兵变的能力了。” 李景点点头:“我现在说的只是一个框架,具体的细节我也没考虑清楚,高兄弟,你回头帮我仔细琢磨琢磨。” 高奇急忙点头应是。 端起茶杯,李景喝了口茶接道:“好了,现在我说说大明以后的战略安排。 现在大明的中原腹地和南方地区已经完全稳定,归化地区的蒙古诸部和辽东的满人也已完全融入大明,朝鲜方面,西部地区已经融入大明,东部和东北部地区还有一部分朝鲜人躲进山区跟大明对抗,不过岳托说顶多再有两三年,就可将这部分抵抗势力完全消灭。 西南地区缅甸已经被张楚占领,东吁国只剩下一些残余势力躲进了山区。老挝和安南方面秦良玉来信说,希望朝廷马上安排地方官进驻管理地方,就是说老挝和安南已经平定了。 东面的台湾地区孙化成来信说,台湾地区只剩下一小部分土著不遵从大明的政令,孙化成说这些人想教化好至少得花好几年时间,问我要不要把这些人给灭了。唉!孙化成这些年在台湾没少杀人,不过平定台湾他有大功,我也不好处罚他。” 高奇闻言笑道:“大帅是不舍得处罚他吧。” 李景摇摇头笑道:“孙化成这个人虽然粗俗,但是他粗中有细,打仗着实是把好手,可惜没有学问,要是能多读几本书就好了。” 顿了顿李景接道:“这次我把孙化成训斥了一顿,让他不许再杀人,要好好教化那些土著,要是被我知道他胡乱杀人,就撤了他的职。” 袁枢闻言笑道:“孙化成倒是听话,他派人送信给我,问我要一些读书人,准备让这些读书人教化那些土著。” 李景摇头笑道:“这小子真是胆大包天,竟敢越过刘二愣直接跟你写信,而且居然没有告诉我。” 袁枢笑道:“孙化成信中说他本来是跟刘大人要人的,可刘大人说他手里没人,让他自己想办法,因此他才写信给我。” 李景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道:“刘二愣那边也是到处缺人,确实没人给他。人才,大明的人才还是不够啊!幼平兄,教育可一定要抓好啊!” 黄道周忙道:“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做好这件事。” 李景点点头接道:“吕宋方面,孙猛和孙传庭水路并进,已经占领了吕宋大部分地区,只剩下南方的一些岛屿,孙猛和孙传庭来信说,吕宋那里已经没有大仗可打了。 我知道他俩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俩在吕宋待了这么多年,肯定是待够了,这是想回来呢。”轻轻叹了口气,李景接道:“可惜我还不能让他们回来,吕宋以西还有马来群岛没有占领(今印尼和马来西亚地区),马来群岛若是不占领,外国就会占领这里,然后以此为跳板进入大明的南海,所以这里必须要全部占领才行。还有,满剌加以北还有个暹罗,有暹罗在中间横着,缅甸和老挝还有满剌加就不能连成一片,所以,我们下一个目标就是暹罗。” 第七百二十三章 最后的战略 抬眼扫了众人一眼,李景接道:“拿下暹罗以后,则西南地区和满剌加就连成了一片,如果有外敌入侵满剌加,那么我们便可以调遣陆军通过暹罗地区对满剌加进行增援,还可以跨过满剌加海峡对巴达维亚,马来群岛等地进行增援。 所以,暹罗我们必须拿下,我们不需要暹罗对大明称臣,我们要的是把暹罗纳入大明的版图。” 高奇等人闻言重重点了点头。 李景接道:“但是暹罗可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够拿下的,如果单靠西南军的部队,我估计没有三五年以上的时间是不可能将之全部占领的。” 高奇点点头:“暹罗的面积虽然跟缅甸差不多,但是南北纵深比缅甸要长的多,单靠西南军,这一仗必定旷日持久,我怕三五年也未必能将之拿下。” “关键是补给,我们打缅甸和安南等地为什么耗费了这么多年,就是因为我们的补给跟不上。唉,打这一仗用时三年,可是补给花费的时间就占了一半。”李景道。 高奇叹道:“要不是缅甸盛产粮食,我军占领缅甸的产粮区以后,在当地解决了部队所需的军粮,这一仗还不知要打多久。” 李景点点头:“所以打暹罗不能单靠西南军,要跟满剌加方面军协同作战,张楚的西路军自西向暹罗发起攻击,秦良玉的东路军自东向暹罗发起攻击,满剌加方面军自南向暹罗发起攻击,咱们给他来个滚打包收,争取以最短的时间将暹罗拿下。” 高奇笑道:“上次打缅甸和安南,郑芝龙的第二舰队直到最后阶段才发挥作用,为此老郑可没少跟我抱怨,说我瞧不起海军,这次就满足他的要求,让他打主力。” 李景笑着摇摇头:“郑芝龙这两年一直在满剌加驻守,看到你们一个个四处征战,到处攻城略地,他这是心里着急了。行,这次就让他亲自带兵攻打暹罗南部地区。 不过有一样,这次对暹罗作战,物资补给要从海路运输,让他别顾着自己打仗,还得保证张楚和秦良玉两部的后勤补给。” 高奇笑着点头。 过了一会儿,高奇接道:“大帅,现在西南战区我军的兵力已达十五万人,再加上满剌加战区的兵力,已经达到了二十万人。这么多军队,如果从满剌加进行物资补给的话,势必会影响到满剌加的贸易。我的意思是在缅甸南部和安南的南部各建一个物资补给点,这样东西两路大军补给起来就方便了。” 李景闻言沉吟道:“你说的有理,要是从满剌加进行物资补给的话,那满剌加港就不用干别的了,是应该再建几个物资补给点。” 说着李景起身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一副地图,返身铺在桌上,端详了一会儿,李景在地图上的一个位置点了点道:“高兄弟你看,这个地方叫大衮(今仰光),虽然是一座小城,但是有数条大河从这里经过入海,水运十分便利,咱们的舰船溯河而上便可抵达,然后沿着河流将物资运往各个地区。而且这里本来就是一座小城,我们只需稍加修缮便可将这里改为西路军的物资补给点。” 高奇闻言赞道:“大帅,您的记性真是了得,这样一座小城的地形,你居然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李景笑道:“高兄弟过奖了,缅甸的资料还是你派人送给我的,当时我准备在缅甸选一个地方建一座省城,因此曾经仔细研究过这里的地形。” 高奇惊讶道:“大帅不会是准备把布政使司衙门建在这里吧?” 李景笑了笑:“有这个想法,不过这里位置有些偏南,因此我一直犹豫不决。” 这时方程忽然接口说道:“大帅,如果这里确实水运便利,那依学生之见,把布政使司衙门建在这里非常合适。” “哦?你赞同把布政使司衙门建在这里?”李景疑惑道。 方程笑道:“大帅,您之所以犹豫要不要把布政使司衙门建在这里,无非是顾虑这里的位置有些偏,怕布政使司的政令传达不便,但是大帅有没有想过,把布政使司建在这里,接受朝廷的命令可比别处方便的多。两者相比,显然朝廷的政令更加重要。 另外,如果同样是建新城的话,这里的地形显然更加有利于城市的发展,要不了多少年,这里就能达到中等府城的规模。就像天津卫,这才几年光景就扩容了两次,已然达到府城的标准。天津卫为何发展的这么快?无他,皆因水运便利,各地的商贾来这里做生意要比别处方便省钱。” 这时袁枢接口说道:“另外,治理地方不在于行省,而在府县,只要我们不朝令夕改,那布政使司衙门向地方传达政令晚几日并无多大影响。” 李景闻言笑道:“既然你们都认为把布政使司衙门建在大衮比较合适,那这事就这么定了,正好趁在大衮建物资补给点,把城市的框架给拉起来。无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方程忙道:“大帅放心,我马上派人到大衮勘察地形,让他们尽快把图纸绘制出来。” 李景摆摆手:“不必回来请示了,这一来一回得大半年,咱们没那么多时间可以拖延,你告诉下面的人,我相信他们定然能把这座城市设计好。” 方程忙道:“学生定然安排精干之人,绝不辜负大帅的信任。” 李景笑着点了点头。 想了想,李景说道:“这些人此去缅甸,恐怕要数年以后才能返京,你告诉他们,这几年给他们发双俸,要是干的好,我还有奖励。” 方程忙道:“学生代部属先行谢过大帅。” 李景摆摆手,将目光转回地图上接道:“光在缅甸建立补给点还不够,安南也要建补给点。” 在地图上点了两下,李景道:“这里,还有这里各建一处补给点。” 高奇看着李景所指的位置,轻轻点了点头:“东关县(今越南河内)和大衮的地形比较类似,都是水系通畅,而且这里临近广西,在这里建补给点确实非常合适。” 李景笑了笑:“而且这里曾是安南国的都城,不需要我们再建什么设施,直接就可以使用,省了我们许多麻烦。” 众人闻言都是连连点头。 说实在话,现在大家最头疼的就是在这些刚占领的地方建城了,不是怕花钱,在占领区建城,根本就用不着大明掏腰包,有的是俘虏当免费的劳工,关键是每建一座城,就要派驻一批官员。 虽然大明这些年培养了不少官员,可是这次占领的地方面积实在太大,培养的那点官员远远不够分配,实际上,现在大部分的占领区都是军管,包括安南国的前都城东关县,就是秦良玉在这里坐镇。 对大家的心思李景自然明白,其实他也在为官员不够而头疼。 李景在安南选的第二个补给点是占城,占城以前是占城国的国都,同样不需要再建什么设施。 李景之所以在安南建两处补给点,主要是因为安南的地形南北狭长,明军的战线拉得太远,如果只有一处补给点,补给起来太过困难。 最后,李景在满剌加海峡东端的淡马锡的位置点了点道:“这里,也要建一处补给点,这样东关县,占城,淡马锡,满剌加,大衮,便可以连成一线,如果国内的物资没有及时到达,几处补给点还可以进行物资互补。” 高奇笑了笑道:“另外,如果有外敌入侵的话,我们在补给点安排的驻军还可以互相支援。” 李景笑着点了点头。 将地图卷起来,李景说道:“拿下暹罗和马来群岛以后,大明以南的军事行动就可以停止了,接下来就该收复漠北,漠西和乌思藏等地了。唉,本来这些地方早就该收复的,不想拖了这么多年。” 高奇笑道:“现在收复也不晚,而且经过这些年整训,卢象升和洪承畴的部队已经完全适应了当地的气候,大帅只要一声令下,洪卢两军必定势如破竹,以摧枯拉朽之势荡平这些地区。” 李景点点头,随即轻轻叹了口气道:“这些年陈大虎和刘二愣一直负责地方事务,大明收复失地的最后一战无论如何也得让他俩参战,不然,我以后可没脸见他二人了。高兄弟,你现在是兵部尚书,他二人的任命就由你来下达吧。” 高奇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转身对苏衡道:“平之,帮我拟一道命令。” 苏衡闻言,急忙将李景刚才跟众人的谈话记录整理一下放在旁边,然后取出一份文笺铺好,又将笔重新沾好墨汁:“高大人请说。” 高奇点点头,想了想道:“奉大帅令,兹任命陈大虎为征北军左路军统帅,陈大虎接令后,即刻赴京接掌帅印。” 待苏衡写完,高奇又道:“奉大帅令,兹任命刘二愣为征北军右路军统帅,刘二愣接令后,即刻赴京接掌帅印。” 将命令下完,高奇看完李景道:“大帅,这样可以吧。” 李景笑着摇摇头:“你前面那个奉大帅令四个字纯属多余。” 高奇闻言笑道:“大帅,我跟你说,大虎和二愣恐怕最喜欢看的就是这四个字。”李景笑笑不语。见李景没意见,高奇在公文上用上公印,然后将公文递给李景,李景接过看了看,笑着取出私印盖上印章。 第七百二十四章 倭国攻略 待高奇派人将信送出,李景笑道:“大明对外的军事战略基本上就这样了,我估计三年左右,这几个目标差不多就可以解决了。” 高奇笑道:“要是没有意外的话,三年之内肯定能够解决。” 李景点点头,忽然收敛笑容道:“最后,就该对付倭国了。你们可能觉得奇怪,我为什么没有把倭国列为战略目标。” 高奇道:“是啊,兄弟也奇怪呢。大帅数年前就开始在倭国布局,怎么没把倭国列为战略目标呢?” 李景冷笑一声:“我之所以没有把倭国列为战略目标,是因为我根本就没打算把倭国纳入大明的版图。倭国人不配成为大明的子民,他们只配当奴隶!” 众人闻言不由心中一凛。 这些人当中除了黄道周跟随李景时间尚短,其余人等都是李景在平阳府打基础的时候就开始跟随李景,至于高奇更是李景在金牛岭当土匪的时候就开始跟随李景。可以说,大家对李景都非常了解。 大家都知道李景虽然对大明以外的异族人没什么好感,但是作为一名成熟的政治领袖,李景做事还是很有分寸的,什么时候应该动用武力,什么时候应该和谈,什么时候该以强权统治,什么时候该施行仁政,李景一向拿捏的很准。而且不管最初李景的手段有多狠,最终都是以仁政收拢人心。 哪怕是对在吕宋屠杀数万大明海商的西班牙人,李景虽然大开杀戒,将马尼拉的西班牙人和助纣为虐的吕宋人屠戮殆尽,可最终还是答应跟西班牙人进行商业贸易,对吕宋人施行教育同化的政策。 说到底,李景是要把吕宋变成大明的一部分,不可能把吕宋人斩尽杀绝。既然不能斩尽杀绝,那想让吕宋人完全认同大明,最终还要靠仁政。 可是对待倭国,李景完全改变了以前施政的态度,看李景的表情,简直对倭国憎恨到了极点,在座诸人还从来没见过李景对哪个国家和民族如此憎恨。 李景如此憎恨倭国,念及李景杀伐之狠辣,在座诸人不用想也知道李景一旦下令对倭国动手,倭国势必会血流成河。 见众人神色凛然,李景冷笑一声道:“你们是不是都心存疑惑,为何我对倭国的态度跟别国的态度完全不同?” 黄道周沉思了一会儿接道:“不瞒大人,下官确实有些不解。虽然倭国人有嘉靖年间入大明境内作乱之事,万历年间又有入侵朝鲜之事,但是相比蒙古人和女真人,倭国的所为实在逊色太多。哪怕是跟吕宋的西班牙人相比,倭国的行为亦远远不及。 大人对蒙古人和女真人尚能宽容对待,对西班牙人也能既往不咎,同意跟他们进行商业贸易,为何却对倭国如此态度?” 李景摇了摇头道:“那是你们不了解倭国这个民族,也不明白他们入侵朝鲜的目的。” 看了众人一眼,李景接道:“倭国人怎么说呢?这是一个典型的欺软怕硬的民族,当我们强大的时候,他们会像狗一样匍匐在我们身前摇尾乞怜,可是当我们国力衰弱的时候,他们马上就会摇身一变,露出獠牙,向我们扑过来。 倭国人的这种民族劣性已经传承了数百近千年,以前是这样,以后也会是这样,这种习性倭国人是永远也改不了的。 至于万历年间倭国侵占朝鲜,你们以为倭国只是为了侵占朝鲜么?” 摇了摇头,李景接道:“不是的,倭国侵占朝鲜,是想以朝鲜为跳板入侵大明。” 见众人面带不解,李景笑道:“很奇怪是吧?倭国作为大明的藩属国这么多年,怎么会冒出这么疯狂的想法? 其实原因很简单,我们知道嘉靖年间大明沿海一带有倭寇作乱,当时几百甚至几十名倭寇就可以打得大明数千地方部队丢盔弃甲。这样的战役偶尔出现一次还没有什么,可是倭寇在大明沿海一带闹了几十年,大明一直拿他们没什么办法,这让倭国看出大明的军力已经衰弱不堪。这样的软柿子不捏你捏谁? 好在咱们大明还有戚继光将军,戚继光将军用了数年之功,终将倭寇从大明驱逐出去。 可是戚继光将军能保大明一时,不能保大明一世,当戚继光将军去世以后,倭国再次打起了大明的主意。 不过倭国也意识到,靠小股倭寇骚扰是成不了气候的,要侵占大明,必须在大明的周边建立一个前进基地,这个基地就是朝鲜。于是倭国出兵,并将朝鲜占领。 当时倭国认为大明的国力已经衰弱不堪,是不可能出兵朝鲜的,可是没想到大明真的出兵了,并且仅以五万军队便将倭国数十万大军打得溃不成军。 这一战的后果是倭国的幕府将军丰臣秀吉病死,而后德川家康凭借军力成为新的幕府将军,而德川家康忙于统一倭国,没有精力考虑大明的事宜。 其后虽然大明的国力越来越弱,可是倭国的政局也是动荡不安,因此数十年来,倭国一直没有再打大明的主意。” 众人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李景笑了笑道:“你们是不是觉得,大明在当时的情况下,都能以五万军队打败倭国数十万大军,像倭国这样的国家根本不用在意? 你们错了,倭国人虽然欺软怕硬,品行卑劣,但是这个民族有一点很了不起,那就是他们非常好学,只要他国有一技之长,倭国人就会想尽办法把这个技术学到手。 倭国从唐朝时期就开始学习中国的文化,数百年来倭国人不知从中国学了多少好东西,倭国的火器技术就是从咱们大明学到的,并且在学会以后把火器的使用技巧予以改进。”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接道:“相比倭国人好学这一点,咱们大明确实有所不及。” 众人闻言均是沉默不语。 沉默了一会儿,李景接道:“而且倭国人非常隐忍,在敌人强大的时候,他们可以忍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这样的民族是很难被同化的。” 众人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李景接道:“对于这样一个国家和民族,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将他彻底铲除。可要是把倭国人全部铲除,那不成一座荒岛了么? 成为荒岛以后,那谁都可以去占领,这里离大明如此之近,若是被他国占领,日久必成大明的隐患。 要不想倭国变成荒岛,那咱们就得迁移人口过去。 可是倭国并不是什么好地方,那里三天两头闹地震。老百姓迁移到倭国以后,发现倭国不是这里地震,就是那里地震,恐怕要不了多久,迁移过去的人都会跑回来。而且我免不了要被人戳后脊梁骨。” 众人闻言顿时轻笑起来。 待众人笑了一会儿,李景接道:“很显然,将倭国人屠戮殆尽并不是一个好办法。那怎么办?” 端起茶杯,李景轻轻饮了一口,然后接道:“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倭国人永世不得翻身!他们不是能忍么?咱们就让他们永远忍下去。” 看了看杨柳风,李景忽然笑道:“另外,虽然倭国的男人不咋样,不过倭国的女人还是相当不错的。慎行,你不是总想再讨一房小妾么?你要是愿意讨一个倭国女人做小妾,那我肯定没意见。” 众人闻言不由齐声大笑起来。 杨柳风摇摇头笑道:“大帅,您就别取笑我了。” 李景摆摆手道:“不是取笑你,是真的,倭国的女人是非常懂得伺候男人的,而且绝对不会跟你那些妻妾争宠。你这些年工作非常辛苦,接掌了户部以后,肯定比以前更加忙碌,可是你那几个小妾实在是有些……” 轻轻摇了摇头,李景叹道:“算了,你的家事我不想提了。” 杨柳风闻言轻叹了口气:“大帅,您整日劳心国事,还操心我的家事,学生不争气,老婆小妾争宠,累大帅烦心。” 李景轻轻叹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慎行,你的家务事我是不想过问的,不过,我是真不想你每日劳累之余还要烦心家事。” “是!学生定然把家事处理好。”杨柳风忙道。 李景摇摇头:“慎行,你要能处理好妻妾之间的关系,那也不用等到今天了。算了,回头我让人给你物色一个倭国女人做小妾吧。” 见杨柳风神情有些尴尬,高奇忙接过话题:“大帅,您准备什么时候对倭国用兵?” 李景笑了笑道:“小五扶持的那些倭国人现在已经有几万人的规模了,我们的负担是越来越重,我看不能再拖下去了,也没必要再拖延了。” “大帅,现在咱们能动用的部队只剩下柱子的卫戍部队和山东周老虎的部队了。”高奇忙道。 李景点点头:“就用周老虎的部队,这一仗原本就是留给他的,另外我想把孙伯雅(孙传庭)调回来,这一仗就由孙伯雅任统帅,周老虎和小五给孙伯雅当副手,你觉得怎么样?” “孙伯雅肯定没问题,可是孙伯雅调走以后,南边的战事怎么办?”高奇沉吟道。“没事儿,李国助的舰队不动,依然留在南边,再把郑森的舰队调过去帮忙,这样南边的舰船就够用了。”李景说道。高奇点点头:“我马上把大帅的命令传下去。” 第七百二十五章 六路出击 崇祯十六年三月,李景突然同时下发六道作战命令。 这六道命令分别是: 一,以曹文诏为统帅,陈大虎,刘二愣,李定国为副帅,统兵十五万,向漠北地区发起进攻。 二,以洪承畴为统帅,左良玉,孙虎头为副帅,统兵十万,向吐鲁番,亦力把里等地发起进攻。 三,以卢象升为统帅,黄得功为副帅,统兵十万,向乌思藏地区发起攻击。 四,以张楚为统帅,秦良玉,郑芝龙为副帅,统兵二十万,向暹罗地区发起进攻。 五,以孙猛为统帅,海军李国助,郑森部协助,统兵十万,向马来群岛发起进攻。 六,以孙传庭为统帅,周老虎,小五为副帅,统兵八万,向倭国发起攻击。 这六道命令一出,大明朝野内外,举国上下一片哗然,很多人都认为李景疯了。 因为同时对这么多国家和地区作战,需要花费的钱财可以说不计其数,而大明这些年几乎是年年打仗,国家并不富裕,李景做出这样的决定,不是疯了又是什么? 不过李景并未向质疑的人解释什么,有些事解释是没用的,就像他当年出兵吕宋和缅甸等国一样,无论他怎么解释,总有人不理解,认为他是穷兵黩武。 当然支持的人还是有的,首先军队是支持李景的,因为当兵的都是知道,只有打仗的时候他们才有机会立功,而立功意味着封赏升迁,还意味着他们的后代有机会进入贵族学校。 另外,阁部那些重臣和户部的官员是支持李景的。 按说打仗需要花钱,而户部是管钱的,户部应该反对出兵打仗才是。 但事实恰恰相反,现在户部也是最拥护李景出兵打仗的。 因为现在大明每占领一个地区,都会为国库弄来一大笔钱,虽然这些钱大部分都用于发放军饷。但是打仗没从户部掏一文钱,反而还能赚钱,这样的好事哪里找去? 户部没有反对意见,别人的意见自然意义不大,何况李景的命令已经发出,想阻拦也阻拦不住了。 虽然李景是同时给诸将下达作战命令,可由于京城到各地的距离有远有近,各地的将领接到命令的时间当然是不一样的,执行命令也是有先有后。 最先展开行动的是洪承畴和卢象升的部队。 洪承畴和卢象升两人所在的位置距离京城最近,他俩是最先接到李景的命令的。 洪卢二人前两年就在为出兵做准备,早就准备停当了,只等李景下达作战的命令。 现在李景的命令终于到了,两人自是毫不迟疑,接令之日便率部向漠西和乌思藏地区发起了攻击。 相比之下,张楚,秦良玉和郑芝龙等部虽然部队都处于作战状态,可是由于他们距离京城比洪卢二人要远得多,等他们接到李景的命令时,洪卢二人已经拓地数百里了。 至于孙猛还要差一些,由于孙传庭涉及到调任,并且还要调遣郑森的舰队加入到孙猛的战区参加马来群岛战役,这又耽误了不少时间。 不过等到孙传庭将一切安排好返回山东,再把周老虎的部队装船开往倭国,暹罗战役和马来群岛战役早就打起来了。 最惨的就是陈大虎和刘二愣。 这两人虽然早知道漠北之战李景肯定会派他二人统兵,可是他俩却万万没有想到李景直接让高奇把任命发下来了,接到命令的时候,两人还一点准备都没有。 这两人可以说是大明权力最大的地方官,自然不能拍拍屁股就走人,等两人把手里的事情交待完,再带着嫡系部队赶到京城,距离李景的命令下达已经过了好几个月。 对此,李景也很无奈,纵然李景来自现代,但是由于条件所限,他也解决不了通讯和军队调动的问题。 因为这个时候没有电报电话,传达命令只能靠人去送,最快的代步工具就是马匹,而由于军马饲养不易且花费极大,大明不可能给上百万士兵都配备马匹,因此除了骑兵部队,大部分部队行军打仗只能靠步行。 如果作战范围小,战线短,传令兵骑马可以很快地把统帅的命令传达给前方部队,军队也可以很快调往指定位置,这时可能还感觉不出通讯和调动军队有什么困难。 可是一旦作战距离拉开,那麻烦事就来了,传达一次命令就要跑好多天,至于调动军队的时间自然更长。 要知道战场之上时机稍纵即逝,要是等下面的人把敌情报上来,统帅判断以后做出决定再把命令传下去,然后调动的部队集结到位,可能黄花菜都凉了。 为了避免这个问题,这时的军队一般都会集结在一起,即便没有集结在一起,相距也不会太远,以便于随时调动,而统帅一般都会在前线亲自指挥作战,以便于随时掌握战场上的动向。 正因如此,古人打仗的时候,动辄就是数万乃至几十万人的大型战役,而且往往一张战役打完就能决定最终的结果。 但是打仗分好多种情况,一种是双方都主动寻求决战,这种情况一般都是交战双方势均力敌或者相差不大。 一种是一方实力强,一方实力弱,实力弱的自然不会跟实力强的进行战略决战,那么实力强的只能去寻找实力弱的部队,争取一战歼敌。 还有一种就是一方太强,一方太弱,弱的根本没法打,只能到处跑。 后两种情况就麻烦了,军令传达,军队的调动都非常麻烦,而且距离越远越麻烦。 对于李景来说,显然就更麻烦。 因为现在大明军队作战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了,可以说有史以来,除了成吉思汗派兵远征欧洲和明初时期蓝玉率兵打到北海(贝尔加湖)这两次战役攻击的距离比大明这次作战距离更远,基本上再没有哪个朝代出兵攻打这么远的地方了。 而且即使成吉思汗也没有像李景这样一次对这些多地区同时发动战争,成吉思汗最多只派了一路人马进行远征,可李景是漠北,漠西,乌思藏,暹罗四路齐发,并且这四路人马,每一路攻击的距离都在数千里以上。若是再加上跨海攻击马来群岛和倭国的两支部队,那就是六路人马。 这六路人马,包括后勤部队在内,总共动用了一百五十多万人,这么多人,这么远的距离,光是传达命令这一项,其难度就可想而知,因此李景根本无法指挥前线的部队作战。 所以,李景只做一件事,那就是制定战略,把战略目标告诉下面的将领,具体战术让他们自己安排。 这对下面的将领要求是极高的,既要有能力实施战术,又要领会李景的战略意图。 当然,大明并不缺高级将领,无论是曹文诏、洪承畴、卢象升、孙传庭,还是秦良玉,祖大寿,吴三桂,李定国等人,都是明末赫赫有名的战将,这些人的统兵能力都是毋庸置疑的。再加上跟随李景一步步锻炼成长起来的高奇,孙猛,张楚等人,可以说大明的高级将领人才济济。 不过随着明军的武器的发展,明军单兵作战的能力越来越强,以前动辄数千上万人的作战模式已经越来越不适合现在的部队作战。 现在明军作战,往往是以营为单位进行作战,一个作战单位也就一千来人左右。 正因为作战单位缩小,可以四散出击,所以才只用了三年左右的时间,就占领了这么多国家,那么大的地盘。其实,若不是受限于后勤补给,明军的攻击速度还会更快。 若是组成数万人的兵团,分几路齐齐向前推进,不说打仗,光把占领的地盘走一圈,就不知道要走到猴年马月。 可由于各部都是小股部队分散作战,前线的统帅跟李景一样,根本无法直接指挥部队作战,实际上,前方统兵的大将跟李景做的事情基本上差不多。 若说有差别,那就是李景制定的是国家战略,他们制定的是局部战略,而实施局部战略的就是那些中级军官。也就是说现在明军真正指挥部队作战的并不是战区统帅,而是下面那些中级军官,统帅的任务就是调派好这些中级军官就行。 如果说大明不缺高级将领,那中级军官就更不缺,这些年李景创办的军校培养了大量的低级军官,这些军官在经过实战磨练以后,很快就成长起来。 可以说,正因为有大量拥有实战经验的中级军官,李景才有勇气四面开战。 不过由于陈大虎和刘二愣这些年一直处理地方政务,他俩的部队之中拥有实战经验的中级军官并不多,好在李景早就为两人准备好了。在陈大虎和刘二愣进京以前,李景便让曹文诏从北军抽调了一批拥有实战经验的中级军官。等陈大虎和刘二愣进京,这些军官便被编入两人的部队当中。李景不光为两人准备了大量中级军官,还为二人分别配备了一名副手,这两名副手便是祖大寿和吴三桂。 第七百二十六章 侵略与收复 北京南门。 李景带着高奇,曹文诏,陈国柱,李定国,祖大寿和吴三桂等人亲自出城迎接陈大虎和刘二愣。 数年未见,陈大虎和刘二愣明显是发福了,不过两人的说话方式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没变。 在跟李景等人见过礼之后,两人便嘻嘻哈哈地跟高奇和曹文诏等人开起了玩笑。 腆着肚子,陈大虎重重地捶了高奇一拳笑道:“高兄弟,恭喜你高升了啊!” 高奇笑了笑道:“我升得再快也没你和二愣升得快啊,这才几年光景,你俩就升到了五省总督,比封疆大吏还封疆大吏。” 陈大虎大笑道:“老陈有几斤几两自己还是知道的,我有个屁本事,就是大帅怎么说我怎么做。要我说,大帅就是没人可用了,才安排我和老刘干这个活儿,其实以我和老刘的心思,还是上战场打仗痛快。” 刘二愣也笑道:“是啊,眼瞅着你们这帮家伙人人都有仗打,我和大虎却在地方干瞪眼儿,我不瞒你们,我这屁股都急得长疮了。” 众人闻言大笑。 笑了一会儿,陈大虎接道:“你们是不知道,当年大帅对河套用兵的时候,我以为会一直打到漠北呢,当时以为这下完了,没我们哥俩的仗打了。不过老曹还算够意思,还给我们哥俩留了一块地方。” 曹文诏笑道:“这可是当年就答应你们的,以后对漠北用兵,肯定请你俩带兵。” 陈大虎大笑:“嘿嘿,我跟你说老曹,这些年我和二愣都商量好了,你要不把漠北这一仗留给我们哥俩,我们给你找八个小姑娘,把你这把老骨头全给榨干。” 众人闻言再次大笑。 抬眼看了看祖大寿和吴三桂,陈大虎笑道:“老祖,小吴,老子听说过你俩,打仗都是把好手,这些年功劳立了不少,估计你俩对老子和二愣不大服气。不过这是大帅的命令,服不服你们都得听着。” 祖大寿闻言不由讶然,陈大虎相貌粗鲁,言语粗俗,没想到居然如此心细,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想法。 说实话,祖大寿完全没想到李景会让陈大虎和刘二愣担任北征军东西两路的统帅,在他想来,孙虎头调往漠西担任西征军副帅,那么北征军的副帅自然会由李定国和他担任。 谁承想,李景竟然把陈大虎和刘二愣调来担任北征军副帅,把他和吴三桂安排到陈大虎和刘二愣的麾下给陈大虎当副手。 从心里说,祖大寿对这个任命是不服的,不是不服李景,而是不服陈大虎。 祖大寿这一生前几十年只服过袁崇焕一个人,后半生只服李景。 祖大寿之所以被李景折服,是因为李景执政以后,明军再没打过败仗。 而且李景崇尚的是进攻,哪怕固守城池的时候,也是以攻对攻。 李景的作战方式无疑是非常热血的,大明士兵的血性完全被这种作战方式激发出来。 明军的武器本就犀利,再加上士兵作战奋勇,那自是战无不胜。 没有一名军人不愿跟一位常胜将军作战,祖大寿当然也不例外,而且作为前方的将领祖大寿深知李景在士兵心中的地位,李景在士兵们心中的地位已经接近神祗。 对于李景的命令祖大寿自然是不敢违抗,但是他一直想不明白李景为什么要任命陈大虎和刘二愣担任北征军的东西两路统帅。 祖大寿也知道陈大虎和刘二愣以前打过仗,是李景的心腹部下,可是两人担任地方官多年,能适应现在明军的作战方式么? 不过祖大寿的顾虑在见到陈大虎和刘二愣带进京的部队以后很快就打消了,因为这两个人率领的部队一看就知道是久经训练的精兵,而且这些士兵有很多人一看就知道以前上过战场杀过人。 甚至陈大虎和刘二愣本人虽然当了多年的封疆大吏,但是一打眼便知是当兵的出身。 最令祖大寿纳罕的是陈大虎和刘二愣对李景的态度。 在李景面前,就连高奇和曹文诏都不敢轻易放肆,可是陈大虎和刘二愣简直就是出言无忌,而李景偏偏不以为杵,反而极为受用两人的说话方式。 轻轻叹了口气,祖大寿终于明白为什么在李景的命令下达以后,曹文诏再三告诫他和吴三桂,千万不能怠慢陈大虎和刘二愣。 笑了笑,祖大寿冲陈大虎抱了抱拳道:“陈大人说笑了,对陈大人和刘大人末将一直是十分佩服的,这次能在大人手下听用,末将深感荣幸。” 陈大虎摇摇头笑道:“老祖,客气话咱们就不说了,老子也不会说客气话。老子的意思是,既然大帅把咱们安排在一起,那咱们就好好配合,在漠北打一个漂亮仗。” 李景听了不由连连摇头,转身笑着对祖大寿道:“复宇兄,大虎言语粗俗,你别见怪,他就是在我面前也经常自称老子的。” 祖大寿笑道:“我们这些当兵的哪个说话不是这样?陈大人如此说话,可见陈大人乃是性情中人,正是我辈本色,末将怎会见怪。” 李景笑着点了点头,回身对陈大虎和刘二愣道:“大虎,二愣,你们多年未曾进京,按说我应该留你们在京城住几日,不过现在其余几路人马都在攻城略地,而你们这一路人马却一直按兵不动,传出去恐遭非议,所以我就不留你们了。我在那边安排一桌酒席,既为你们接风洗尘,又为你们壮行。” 陈大虎闻言轻叹了口气道:“本来我还想跟沈大叔他们几个叙叙旧,既然大帅如此说,那就算了。对了,我和二愣这次进京,给皇上还有诸位老兄弟们带了些南方的特产,等回头大帅派人替我和二愣送给大家吧。” 李景点点头:“难为你们有心。行,到时我一定派人挨个给他们送去。” “大帅,我和大虎有些年没见夫人和侄子了,要不我们先到府里看望一下夫人,顺便把东西送到府里?”刘二愣接道。 李景看了看天色,沉吟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好吧,那你们快去快回。” 陈大虎和刘二愣闻言大喜,回身吩咐亲兵将十余辆满载货物的马车赶了过来。 李景见了不由一怔,随即苦笑道:“我说你俩这是干什么,带点东西有个心意就行了,怎么还成车成车的带啊!” 陈大虎笑道:“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是南方的特产,我带的是绸缎刺绣之类的东西,二愣带了些茶叶。” 李景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见李景不再追问,陈大虎和刘二愣冲亲兵摆了摆手,亲兵会意,急忙赶着马车进城。 其实,李景之所以同意陈大虎和刘二愣去府里看望夫人,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提醒祖大寿和吴三桂,陈大虎和刘二愣跟自己的关系与别人不同,不要仗着有军功,就不听陈大虎和刘二愣的命令。 祖大寿和吴三桂当然不是傻瓜,看到这个架势,又怎能不明白李景的意思? 陈大虎和刘二愣回来的很快,不到半个时辰便回来了。 见陈大虎和刘二愣返回,李景摆手招呼开席。 席间,李景郑重向陈大虎和刘二愣交代此战要达成的目标。 李景给北征军制定的战略目标与其余几路兵马并无二致,那就是明军所过之处,不容许有任何政权存在。 其实正因为有这道命令,大明这些年才一直处于征战状态,若是容许别的政权存在,只需要向大明臣服即可,那很多仗根本不必去打。 因为像吐鲁番,暹罗,安南这些国家多年前就向大明称臣纳贡了,而李景平定了口外的蒙古诸部和辽东以后,土默特,亦力把里,乌思藏等国亦开始向大明称臣。 可惜李景来自后世,他深知这些小国后世都干了些什么事情,像安南,吕宋等国,屎大的国家都敢侵占中国的岛屿,乌思藏和亦力把里还有一帮人要搞独立。 这些国家和地区或者是民族为什么敢这么干?因为他们有史为据,史书上记载了多少多少年以前这里就是他们的领土,或者说多年以前,他们曾经是独立的政权。 李景绝不容许这些事情再次发生,所以李景要彻底铲除这些政权,抹掉他们的历史。 李景要让后人一提起这些地方的历史就会说:“对,这些地方自古就是中国的领土,从哪个哪个朝代开始,中国就在这些地方设置了官府衙门,对这些地方进行管辖治理,这些地方从来就没有独立的政权。” 很显然,这些国家可以向大明称臣纳贡,但绝不会同意解散自己的政权,因此,李景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刀兵相向,用武力解散他们的政权。 当然,这件事不可能那么顺利,最大的阻力不是来自这些国家的反抗,而是国内臣民的反对,尤其那些文人学者。这些人崇尚的是以德服人,以仁治国,他们认为这些国家既然已经称臣了,那就是大明的属国了,用不着非得解除他们的政权不可。为了说服这些人,李景动员了一大批人查阅典籍,找出或者是编造出这些地方曾经属于中国的证据。然后向大家阐明,他这样做并不是侵略,而是收复失地。 第七百二十七章 战争的进步意义 李景是一位纯粹的国家主义者,在他心中,中国是这个世界最伟大的国家,无论中国面临什么样的困境,最终都能挺过去,并且战胜对手。 同时李景又是一个纯粹的民族主义者,他认为汉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民族,也是最英勇的民族。 五胡乱华的时候,汉人被胡人杀的只剩下几百万人口,但是最终汉人还是把胡人从中原大地赶了出去。 蒙古铁骑在征伐世界的时候曾两度撤兵,第一次是蒙古大汗窝阔台去世,如果不是窝阔台去世,拔都(成吉思汗的长子术赤的次子)率领的蒙古大军定然会扫平整个欧洲。 第二次是蒙哥大汗去世的时候,由于蒙哥在攻打重庆的时候阵亡,蒙古人忙于争夺汗位无暇西顾,而当蒙古汗位定下来,蒙古人已经元气大伤,无力再对欧洲发动攻势。 正因为汉人在重庆击毙了蒙古大汗,才令蒙古人停止了征伐的脚步,可以说是汉人拯救了欧洲,甚至是世界。 后来虽然蒙古人占领了中原,但汉人仅用了九十年便推翻了蒙古人的统治,而蒙古人在东欧的统治时间却长达两个多世纪。至于俄罗斯则被蒙古人统治了近四百年,直到万历二十八年(1600年),俄罗斯人才将蒙古人在俄罗斯建立的最后一个政权西伯利亚汗国征服。 (注:其实蒙古人在欧洲和俄罗斯建立的政权之所以被推翻,主要是因为蒙古人自己内斗造成的恶果。 成吉思汗的继任者窝阔台死后,蒙古诸王公开始推举新的大汗,本来最合适的人选是拔都,蒙古人发动的远征欧洲之战也称长子西征,便是由拔都统帅,拔都无论是军功,还是声望,还是能力,在蒙古诸王均无人可及。拔都建立的钦察汗国,也称金帐汗国,统治着东欧和俄罗斯还有中亚地区,是蒙古四大汗国面积最大的。不过拔都考虑到父亲不是成吉思汗的亲生儿子,主动放弃了汗位。 拔都放弃了汗位,但是他支持托雷的儿子蒙哥接任大汗,在拔都的支持下,蒙哥顺利继承了汗位,自此蒙古汗位由窝阔台系转到了托雷系。 但是等蒙哥死后,蒙古人便分成了两派,拔都系支持忽必烈继位(此时拔都已死),察合台系支持窝阔台的后人继位。随即成吉思汗的子孙为了争夺汗位大打出手,最终,得到拔都系支持的忽必烈胜出继任大汗。 但是经过连年大战,蒙古人的元气大伤。 而随后不久,拔都的后人,接掌金帐汗国的大汗去世,拔都和他的兄弟的后人为了争夺金帐汗国的汗位再次大打出手。近百年中,不知发动了多少次战争,最终令金帐汗国这个庞大的帝国四分五裂,给他国以可乘之机。 不过金帐汗国和蒙古人此后陆续建立的汗国虽然被推翻,但依然还有很多政权保留了下来,只是成为了别国的附属国。比如说克里米亚汗国成为了奥斯曼帝国的附属国,直到清朝中期(1777年)才被沙俄征服。 至于中亚地区的乌兹别克汗国和哈萨克汗国也都是术赤的后人建立的国家,并一直传承到现代,乌兹别克其实是术赤后人的名字。) 就是这样一个强大的民族,拥有无可匹敌的军力,但是只统治了汉人九十年便被推翻,可以想见,汉人是个多么了不起的民族。 当然,李景认为蒙古人也是中国人,他也为蒙古人的赫赫战功而自豪,同时他还可以名正言顺地打着收复失地的旗号收复蒙古人丢失的地盘。 不过蒙古人占领的地盘实在是太广袤了,东欧地区和中亚地区,李景现在实在是无力染指。 不是明军打不了这么远,而是因为李景的执政理念跟蒙古人不同,蒙古人要的只是这些地方政权投降臣服,而李景却不容许这些地方有政权或者说不允许外族人自治。 那只能从国内调人管理这些地方,甚至还需要往这些地区移民,可是大明现在根本没那么多官员可调,也不可能往这么远的地方移民。 实际上大明连俄罗斯的地盘可能都吃不下,李景认为北征军能把俄罗斯占领的地盘收回来一部分就不错了。 当然,李景肯定不会这样制定战略目标,这样制定目标会限制北征军的发挥。 因此李景并没有规定北征军打到哪里就算完成任务,这一点跟洪承畴和卢象升这两路人马完全不同。 这两路人马李景给他们制定的目标是有严格规定的,李景要求卢象升部打到喜马拉雅山脉便不许再往西推进,洪承畴部打到阿尔泰山脉和天山脚下便不得再往前推进。 李景之所以给两人确定位置,是怕洪卢二人脑子发热,继续往西推进,这里多是数千米以上的高山,山脉交错之间,地形险恶,从这里西进,那不害士兵们么? 所以,李景严令洪卢二人,达成战略目标以后便停止进攻,转为在占领区建立政权,巩固大明的统治。 而对北征军,李景却没有这个限制,不但没有限制,反而要求他们一直打下去,一直打到后勤接济不上,无力再战为止。 这道命令虽然婉转,细品起来其实跟屠杀令殊无二致,因为北征军一共才十五万人,十五万人要攻占这么大的地方,那只有像蒙古人当年远征欧洲一样对敌国进行大肆杀戮,不然的话随着战线拉开,明军后勤的安全便无法保障。 对于屠杀俄罗斯人李景并没有多少心理负担,在后世,占领中国领土最多的就是这个国家,并且还逼着中国将蒙古从中国分裂出去,而且这个民族还是一个言而无信的民族,多次答应把侵占的领土归还中国,可就是不还。 在后世的时候,李景是没能力去报复他们,前些年,李景是没有精力报复他们,现在李景终于腾出手来,不狠狠地收拾收拾他们,那真枉为来大明一场了。 崇祯十六年七月,北征军誓师出征。 此次出征,北征军共分三路:东路由陈大虎和祖大寿统领,从辽东向北发起进攻。西路由刘二愣和吴三桂统领,从归化出发,向北发起进攻。中路由曹文诏和李定国统领,从中路向北发起进攻。 从人数看,北征军总共出动了十五万人,几路人马当中,北征军的兵力并不是最多的,但是北征军的后勤压力无疑是最大的。 因为北征军攻击的方向是俄罗斯,而越往俄罗斯的方向,冬天越是寒冷,如果不备好过冬的棉衣,这些士兵恐怕根本挨不过去。 十五万大军,至少要准备十五万套棉衣,十五万顶帽子和十五万双棉鞋。同时还要准备数千顶帐篷,以及其他取暖物资,诸如火盆,木炭之类的等等。 另外,由于明军的火器从没在这么冷的地方使用过,为了避免枪支因天冷拉不开栓,或者是枪支变形,武器也要保暖,就是说还要制作十余万件枪衣和上千件炮衣。 可以说仅取暖一项,对后勤保障就是一个极大的考验,若是再加上粮食,弹药等,可以想见后勤的压力会有多大。 为了保障前线作战,李景动员了十五万人的后勤部队,很显然,十五万后勤部队除了武器弹药不需要那么多,其余的消耗跟主战部队都是一样的。 三十万人这么消耗,在明朝时期,换做任何一个国家恐怕都承受不起,要是换一个人当政,恐怕也不敢发动这么大规模的战争。 但是李景敢,而且李景出动的远不止三十万人,实际上六路人马,作战部队和后勤部队总人数达到了一百五十万以上。 按照大明现有的财政来看,这场战争结束以后,大明可能就要破产了。 李景当然不可能这么糊涂,李景可不是光知道打仗不知道过日子,实际上李景治国的能力比军事能力更强。 根据李景的计算,这场战争打完大明非但不会破产,反而会促进大明的经济高速发展。 道理很简单,那就是战争会促进重工业和轻工业的发展,尤其当人类开始使用蒸汽机以后,这种情况尤为明显。 另外,纵观近代历史,我们会发现重大的科技进步几乎都是在战争时期发生的,而且每个国家的最高科技最初都是应用于军事领域。 大明现在是什么状况呢? 大明已经发明了蒸汽机,并且开始利用蒸汽机技术。 现在大明的军工厂使用的设备便是由蒸汽机来带动,纺织机也是由蒸汽机来带动。这两样恰好一个是重工业,一个是轻工业。 可以想见,当军工厂日夜不停地制造枪炮,纺织厂日夜不停的织布,工人必定会发现现有的设备的不足之处,然后会予以改进,这时技术便会革新。 技术革新以后,生产效率便会加快。这时,原本对蒸汽机和纺织机不认可的人,看到这些机器这么效率,他们便会慢慢接受这些机器,甚至还能带动别的行业使用这些机器。当越来越多的行业开始应用这些机器的时候,那么大明便算是真正进入了工业时代。现在的大明只有一亿多人口,人口对物资需求的压力远没有后世那么大,等进入工业时代以后,供给很快便会大于需求,而战争恰好能消耗掉多生产出来的物资。因此,虽然战争会消耗国家的财富,但是工业发展以后,完全可以弥补这些损失。 第七百二十八章 李安国调职 战争虽然能带动科技进步,但是发动战争还要看国家的底蕴,不是哪个国家都可以发动战争的。另外,还要看战争是在哪里发生的。 谈论从战争中获利,那就不得不说说后世发生的两次世界大战,从两次世界大战的结果来看,真正从战争中获利的国家只有一个,那就是美国,其余的国家无不饱受战争的摧残。 而美国之所以能获利,原因有两个,第一个是美国拥有广袤的土地,丰富的资源,足够的人口,他负担得起战争的消耗。 而战争发起国之一,也就是东方的那个岛国,恰好跟美国完全相反。这个岛国各种物资匮乏,完全要靠掠夺才能弥补战争的消耗,也就是说只能以战养战。 如果它能速战速决,那它还承受得起短时间的战争消耗,可是一旦战事胶着,那问题就会越来越多。 所以著名的军事学家蒋百里才说:“以空间换时间,胜也罢,负也罢,就是不要跟它讲和。不怕鲸吞,不怕蚕食,全面抗战。……”可以说,蒋百里先生清楚地看到了岛国虚弱的本质。 事实正是如此,等到战争后期,岛国所有的钱财物资都用来支持战争,民众衣食无着,每天只能靠配给度日,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所以美国两个大炸弹扔过去,岛国便投降了。 第二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战争没有发生在美国本土。 两次世界大战,美国只有位于太平洋夏威夷群岛的珍珠港遭到了敌人的攻击,本土毫发无损。而另一个超级大国很多重要的城市却被第三帝国打得稀巴烂,死亡的人口更是不计其数。至于其他参战国,可以说没有一个国家没有遭到战争的洗礼。 因此虽然都在打仗,但是美国是在战争时期快速发展,而其他国家却在遭受磨难。 大明现在的状态就跟两次世界大战中的美国差不多,大明幅员辽阔,资源丰富,人力充足,不必担心资源不够和人力不足的问题,而且所有的战役都是在敌人境内展开,国内没有遭受任何战火,可以放心的进行生产。 另外还有一点,大明本来是个农业国家,但是当战争机器开动以后,需要大量的工厂生产军用物资,也需要大量的工人,于是很多农民放弃了务农开始做工,当工厂越来越多,规模越来越大,大明便开始由农业国家转为工业国家。 至于粮食问题,大明现在根本不用担心。 几年前李景便开始布局,在开辟了辽河平原和河套地区这两大粮仓以后,大明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完全依赖江浙和两湖,等占领了缅甸以后,便彻底地解决了大明的粮食问题。 现在西南军张楚部,秦良玉部和郑芝龙部二十万人的军粮已经全部由缅甸方面提供,不用从国内运一粒粮食。 孙猛部和郑森部及李国助部在对马来群岛发起攻击以后,部分军粮也由缅甸提供,另一部分则由吕宋供给。 卢象升和洪承畴部的军粮由河套地区供给,孙传庭部的军粮由江浙地区供给。北征军的军粮大部分由辽河平原供给,不足的从江浙两湖地区调运。 就是说大明上百万军队和后勤部队大部分的军粮是靠新开辟的粮仓解决的,江浙和两湖负担的并不重。 而暹罗跟缅甸一样,都是稻米之国,等到西南军完全占领暹罗以后,大明又多出一个大粮仓,那时大明真的是再也不用担心粮食问题了。 实际上还没完全占领暹罗,西南军便已经开始从暹罗往大明国内调运粮食。 内阁书房,李景和阁部诸臣微笑地听着杨柳风汇报各地报上来的数据。 待杨柳风念完,李景笑道:“看来形势一片大好啊!” 杨柳风收起资料笑道:“是啊!我们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还是大帅有远见啊!” 李景摆摆手笑道:“这些话就不要说了,我已经听腻了。” 转头看向袁枢道:“伯应兄有什么事?” 袁枢道:“是关于大公子的。” “哦?安国怎么了?”李景疑惑道。 袁枢笑道:“大公子这些年在青海治理地方成绩卓著,吏部公议要调大公子进京到通政司任职。” 李景闻言皱了皱眉道:“怎么又晋升?这才两年安国就升了三级,现在你们又要调他进通政司,你们提拔得也太快了吧?安国今年才十九,你们这么提拔他,我不同意!” “大帅,这是大公子今年的考成成绩,各方面均是特优,您看看。”袁枢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份资料得给李景。 李景摆摆手:“我不看,青海人口稀少,有些州县才只有几千人,只要用点心就能把地方管好,你们考成特优,根本就做不得数。” 袁枢笑道:“这可不是管好那么简单,您看看大公子在地方做的这些事,都是实打实的政绩,老百姓深受其惠啊!” 李景摇摇头,轻叹了口气道:“你们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安国到了地方以后,他母亲不遗余力地帮他,在他的治下办工厂,修道路,修水利……花了家里不知多少钱。说白了,他这些政绩都是家里出钱买来的。” “大帅,您这么说我不同意,就算大公子用家里的钱治理地方,可这些事都是大公子统筹安排的,夫人可没帮他做这些事。”袁枢忙道。 李景道:“他要是连这些小事都安排不好,那不白跟高兄弟学了那么多年了么?” 袁枢笑道:“大帅,您不要觉得大公子是您的儿子,为了避嫌就压着他,大公子可是从一名小兵当起,又在地方干了这么多年,大公子对地方事务是十分了解的,所以他在地方制定的政策都得到了老百姓的拥护。您不知道,老百姓听说朝廷要调大公子进京,都哭着求大公子不要走。” “那就继续在地方干几年。”李景道。 “这可是您说的,在地方,他的升迁可不归吏部管辖。”袁枢笑道。 李景皱了皱眉:“安国这两年升职这么快,就是卢象升这家伙在提拔他,小小年纪就升到了从五品,老卢这是要把安国放在火炉上烤啊!算了,你们把安国调进通政司准备给他安排什么职务?” “初步拟定是通政司左通政。”袁枢忙道。 “左通政?你们还真敢提拔啊!他懂什么就担任左通政?不许晋升!他现在不是从五品么,根据品级安排职务。”李景道。 袁枢无奈道:“那就左参议吧,帮通政使受理地方奏章。” “那不是提了一级吗?到通政司任经历吧。”李景道。 “大帅,根据吏部的考成成绩,大公子本就应该晋升,你现在压着他,那别的官员怎么办,还要不要晋升了!”袁枢急道。 李景闻听一愕,想了想,终于叹了口气:“唉!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袁枢笑道:“大帅,我可不光是为了提拔大公子,大公子毕竟年纪小,眼界还不开阔,调他进通政司,就是想让他对全国各地的情况多了解一些。” 李景点点头:“你的意思我明白,就是因为安国年纪小,我才不想他提拔得这么快,对他没好处的。” 袁枢忙道:“大帅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的。等大公子进了通政司,让他在参议的位置干几年,然后再调地方任职,最后再让他进部堂。” 李景点点头:“你明白那就最好了。”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接道:“我知道你们是想培养他接我的班儿,我也想他***儿,可是他得有那个能力才行,我不能因为他是我儿子,就把位置传给他。” “大帅放心,大公子的能力毋庸置疑。”袁枢忙道。 李景摇摇头叹道:“但愿如此吧。” 随即抬眼看向高奇道:“高兄弟,你有什么事?” 高奇笑道:“刚才袁大人说的是大公子的事,我这会儿要说的是二公子的事。” “老二?老二有什么事惊动你了?”李景皱了皱眉道。 高奇笑道:“二公子前两天找我,说让我安排他从军。” 李景闻言顿觉一阵头疼,摇了摇头,李景叹道:“你怎么跟他说的?” 高奇笑道:“我当然说二公子年纪还小,不适合当兵。可您猜二公子怎么说的?” 李景叹道:“还能怎么说,自然是拿他两个哥哥说事儿。唉,我这两个儿子,没一个像他母亲,都不爱读书,随老子。” 高奇闻言笑道:“大帅,要是两位公子都随您,那可真是大明之福了。” 袁枢也笑道:“是啊,两位公子要是有您这样的学问,那大帅可真是后继有人了。” 李景摆摆手:“得了,又来了。” 沉吟了一会儿,李景接道:“老二要从军,我是不反对的,但是得跟他两个哥哥一样,从士兵做起,我看这样吧,让柱子给他安排一下,高兄弟你就不要过问了。” “这个……二夫人知道了不会怪我吧?”高奇沉吟道。李景摇摇头:“你现在比我都忙,哪有时间教导他?至于夫人那边我跟她说。”高奇轻轻点了点头。 第七百二十九章 家教 事实证明,李景对李安国调职进京并迁升之事的看法是正确的。 别看李安国只提升了半格,可是李安国以前在青海是军职兼管地方事务,军人晋升的速度快,大家并无异议,可是由军职转为文职并且进入中枢,那便不同了。 要知道有些官员穷其一生也升不到五品,可是李安国才十九岁就升到五品,而且是署理全国地方政务的实权职务。因此当李安国出任通政司左参议的任命下达,朝野上下虽然无人开声反对,但私下却议论纷纷,均认为李景是徇私提拔儿子。 其实李景已经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李景依然同意,实在是担心李安国在卢象升手下晋升的更快。 卢象升只两年便把李安国提到从五品,可以想见,等乌思藏的战事结束,李安国会是什么品级。李景估计,卢象升至少能把李安国提到正三品以上。 卢象升虽然不是趋炎附势之徒,但是不代表他没有私心,卢象升这么做的目的其实是向李安国表明他是支持李安国的。 卢象升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李安国日后铁定要接任李景的位置,即便李景卸任以后让别人出任内阁总理,可是明眼人都知道,这个继任者肯定是过渡,几年以后李安国便会上位,卢象升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后人考虑,凭借今日的提拔之情,李安国当然要照顾照顾卢象升的后人。 卢象升是这样的想法,黄得功也是这样的想法,这从黄得功在得知李安国的身份以后费尽心机地帮李安国解决麻烦就能看出来。 卢象升和黄得功的心思,李景自然心里明镜一样。 有卢象升和黄得功这样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支持自己的儿子,李景心里自然高兴,但是李景考虑问题可比卢象升成熟的多。 李安国毕竟太过年轻,如果卢象升真的把李安国提到正三品这样的级别,那李景以后就无法安排李安国的职务了。 要知道大明正三品以上的实职官员不到二百人,其中正三品的职务只有几十个,地方官职只有提刑按察使和顺天府的府尹是正三品,中枢部门只有通政使、太常寺卿、大理寺卿、左右副都御使和各部的侍郎是正三品。 如果李安国升到正三品,让李景怎么安排他的职务?提刑按察使肯定是不能安排的,这个职务属于封疆大吏,李安国还没有资格出任这个职务,顺天府尹也不能安排,这个职务得罪的人太多。 太常寺卿是管礼乐祭祀的,李景肯定不会让儿子干这个差事,大理寺卿相当于最高法院的院长,李安国当然也没有资格出任这个职务。 剩下通政使不用说,通政使司的职权是通达下情、关防诸司出入公文、奏报四方臣民建言、申诉冤滞或告不法等事,通政使还参预国家大政﹑大狱及会推文武大臣等朝廷大事,袁可立就曾出任过通政使司左通政,李安国如此年轻,哪有经验处理这些事务? 至于左右副都御史和各部侍郎就更不用说了,现在六部下面细化出很多新的部门,这些部门的部长其实就是侍郎兼任。 比如说张鳌便是户部侍郎兼任人口土地部的部长,杨柳风曾兼任户部侍郎,帮沈正分担财政,税收,工商等事务,方程刚进京时是工部侍郎兼任水利部部长,工程部部长等一系列职务。 可以想见各部侍郎的职权有多大,李安国小小年纪,如何能出任这些要职?所以李景才说李安国提升的太快并不是什么好事。 李景同意袁枢把李安国调进京城,其实就是怕卢象升把李安国提起来以后无法安排。 李景的意思是让李安国从低级职务干起,让儿子多积累些经验,等他年纪渐长,能熟练处理各种政务以后,再升任这些要职便顺理成章了。 可惜袁枢不明白李景的心思,依然把李安国提了一级,这一级让李景饱受众人非议。 当然李景是不会跟大家解释什么的,要想消除众人的非议,最好的办法不是去解释,而是让李安国做出成绩。只要李安国做出成绩,这些非议便会自动消除。 …… 北京西苑李府。 李安国回京当晚,李景设宴为儿子接风洗尘。 由于是家宴,几名小妾和几名年幼的孩子均与李景坐在一起。 见李安国气度沉稳,说话条理分明,李景微笑着点了点头,看来这孩子这几年在下面磨练的不错。 相比儿子的沉稳,沈莹却是不住地流泪,原因是沈莹看到儿子身体消瘦,面目黝黑,做母亲的心疼。 而朱徽媃看到李安国的情形以后,不时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李兴国,却是担心李兴国到了军中以后,像他哥哥一样受苦。 待酒菜上齐,李景笑着端起酒杯对众人说道:“今天一家子团聚,大家一起喝一杯,同时给安国接风洗尘。” 李安国闻言急忙起身,端起酒杯道:“多谢父亲大人。” 李景抬手虚按了按,示意李安国坐下,然后笑道:“礼数要讲,尊卑要分,但是也不能太拘泥,你我父子多年未见,你如此谦卑,不显得你我父子的感情生分了么?” 李安国笑道:“父亲,孩儿这几年在外任职,算是深刻地体会了父亲的雄才大略,对父亲大人,孩儿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孩儿以有您这样的父亲而自豪。父亲,孩儿敬您一杯。” 李景笑着举起酒杯跟儿子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将酒杯放下,李景笑眯眯地说道:“不错,学会拍马屁了,有长进。” 沈莹闻言看了李景一眼嗔道:“你这是夸孩子呢,还是损孩子呢?” 李景笑了笑道:“当然是夸奖,你以为我说他学会拍马屁是损他么?那你可想错了。” 见众人不解,李景笑着说道:“我跟你们说说为什么我说这话是夸奖他,你们这几个孩子,尤其是兴国你听好了。” 李兴国急忙起身道:“孩儿聆听父亲大人训示。” 其余几个孩子见状也急忙站起身道:“孩儿聆听父亲大人训示。” 李景摆摆手笑道:“都坐下,咱们爷几个拉拉家常,你们这么严肃干嘛?” 待几个孩子坐下,李景接道:“我为什么说安国学会拍马屁是长进了呢?因为你们是我的孩子,不管到哪里,都受到别人的追捧。 兴国,就说你吧,那些知道你是我儿子的人,就算是朝廷那些重臣见了你,也会尊称你为二公子,是吧?” 李兴国点了点头:“是!” 李景点点头接道:“这些朝廷重臣,除了早年跟我一起出生入死的老兄弟,或者是跟我关系比较亲厚的你会叫他们一声叔叔伯伯,其余的人你都很少理会,是吧?” 李兴国沉吟了一下道:“是。” 李景正色道:“你都不愿理会他们,自然更不会跟他们说好听的话。那你知道那些朝廷重臣会怎么想你,怎么看你么?他们会心中腹诽我不会管教孩子,会腹诽你缺乏教养,久而久之,他们就会对你心生厌恶。 你爹虽然权倾天下,但是却管不了别人对你的看法,你爹在的一天,自然没人敢对你不恭,也不敢排挤你,可是你爹总有老的那一天,总有死的那一天,到了那一天,没有我的庇护,他们还会对你像现在这么恭敬么?就算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可是他们会暗中对你使绊子。有这么多人对你使绊子,你说你以后能升迁么? 你们不要以为拍马屁,说好话,会丢你们公子小姐的面子,你们这样做,在别人看来会认为你们谦逊,会认为你们有教养。 我们当父母的经常拿别人家的孩子跟自家的孩子对比,我们经常会说,谁谁家的孩子有教养,谁谁家的孩子有出息,大家都愿意自家的孩子跟这样的孩子来往。 如果你们给别人一个有教养,有出息的印象,他们就会让自家的孩子跟你们交往,到时他们就会帮你们,因为帮你们就是帮他们自己的孩子。我这么说你们明白我说的意思么?” 李安国笑道:“父亲的意思是为人要谦逊,不要觉得父亲权倾朝野就目空一切。” “孩儿明白了,以后孩儿一定待人谦恭,以大哥为表率。”李兴国忙道。 李景笑着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转头看了看其余几个孩子,李景笑道:“你们都听明白了?” “孩儿谨遵父亲大人教诲。”几个孩子忙道。 李景点点头,轻轻拍了拍李安国的手道:“安国,你是老大,你要做好表率。” “是。”李安国忙道。 李景又对李兴国道:“兴国,你是老二,你大哥回京以后可能经常不得闲,你得给你几个弟弟妹妹带个好头儿。” “是!”李兴国忙道。 李景又看向大女儿道:“至于大丫头我是不担心的,你温柔贤惠,通晓事理,等嫁给太子以后,只需像你母亲一样,便可母仪天下,受万民爱戴。” 沈莹闻言瞪了李景一眼:“老爷,你想让闺女学我,帮太子娶那么多妾室么?”李景闻言急忙轻咳两声,然后笑道:“我是让闺女像你一样持家,可没别的意思。”沈莹瞪了李景一眼,过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道:“太子各方面都还不错,就是有一样,实在是太胖了些,胖人不长寿,老爷可得想个法子才行。” 第七百三十章 家训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李安国一眼,然后说道:“我本来是不想太子接触军队的,不过夫人说得有理,太子实在是太胖了,我看送到军队去锻炼一段时间吧。” 李安国忙道:“父亲大人,这事儿孩儿安排吧。” 李景点点头:“行,那你安排一下。记住一条,千万不得泄露太子的身份。” 李安国忙道:“孩儿明白。” 沈莹见了,轻轻叹了口气道:“安国,你要记住,太子以后可是你的亲妹夫。” 李安国忙道:“母亲大人放心,孩儿知道怎么做。” 沈莹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李景拿起酒壶给李安国和李兴国的杯子满上,又让其余几个孩子把自己的酒杯倒满,然后说道:“你们兄弟姊妹喝一杯,我有话要交代你们。” 李安国等人不知李景要说什么,但还是依言共饮了一杯。 待众人放下酒杯,李景说道:“你们是兄弟姊妹,我希望你们以后不管是分隔多远,都要抱成一个团。” 李安国等人忙道:“孩儿谨记父亲大人教诲。” 李景点点头,砸了口酒接道:“中国有句老话叫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还有一句话叫家不和,外人欺。这句话用在普通老百姓家合适,用在咱们家就更合适。 有道是物极必反,盛极必衰。咱们家现在可以说强盛至极,以后会不会遵循这个规律,就要看你们兄弟姊妹以及你们的后代是否和睦。今日我给你们立个家规,以后凡是做出有悖于李家和睦事情的后世子孙,非我李家子孙。” 这时沈莹忽然接口说道:“老爷等一下,妾身拿笔记下来。”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 李安国忙道:“孩儿去取纸笔来。” 少顷,李安国将纸笔取来,李兴国等人忙抬了张小桌放在李景身侧,然后铺纸研磨,待准备停当,沈莹起身坐在桌前,提起笔把李景刚才的话记下来,然后接道:“老爷接着说。” 李景笑了笑道:“我就说个意思,你自己斟酌着用词,另外,还有些话只能口口相传,不能落于文字。” 沈莹忙道:“妾身理会得,老爷只管说便是了。” 李景接道:“有道是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咱们李家人丁兴旺,以后开枝散叶,人口会越来越多,这一大家子的人要想抱成一个团,自然也要有个主事之人,也就是家长。 别人家习惯是以嫡长子为家长,但是咱们家要以贤德之人担任家长,若是后世子孙能力相当的话,则以嫡长子为家长。家长的责任是主持家族事务,团结家族成员,因此咱们李家的产业由家长掌管。” 看了看李安国和李兴国,李景接道:“你们这一代李家的家长我现在就给你们定下来,我死以后,由安国担任李家的家长。不过如果我和安国遭到不测,兴国还未成年,那就由定国任李家的家长。” 沈莹闻言忙道:“老爷怎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哪有咒自己和儿子遭遇不测的?” 李景笑着摆摆手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很多事都是我们意想不到的,我提前安排好,到时李家便不会群龙无首。” 沈莹闻言默默点了点头,想了想,沈莹说道:“只是老爷让定国出任李家的家长,怕是不大合适吧?” 李景摇摇头:“有什么不合适的?定国虽是义子,可他对咱们的孝心跟安国等人殊无二致,甚至还有过之,你说,跟亲生的有什么分别? 另外,我刚才说的是兴国未成年,若是兴国成年,自然由兴国任李家的家长,定国也不会有别的想法。” 沈莹轻轻点了点头。 顿了顿,李景接道:“另外,我还要给他们兄弟以及他们的后代安排一下出路。你们知道,我这一生得罪的人太多,如果李家失势,李家必然会遭到很多人报复,所以,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我才同意让安国接我的班儿,让兴国从军也是出于这个目的。不然的话,兴国小小年纪,我怎舍得把他送到军队? 同样的道理,他们两兄弟日后难免也要得罪人,很可能会祸及子孙,所以,为了保证李家后世子孙的安全,咱们李家的后世子孙必须要保证有一支从政,有一支要从军。至于从政和从军的人选,由家长从后辈中挑选出类拔萃的人进行培养。 但是有一样,不管是从政还是从军,都要一心为国,都要为民谋福,不得贪墨钱财,若违此训,便逐出门楣。” 沉吟了一下,李景又道:“另外还有一样也很关键,我们知道,要想保证家庭和睦,后宅必须安稳,若是妻妾们整日争风吃醋,妯娌们互相之间整日吵闹,那家中如何能够安稳?所以李家子孙不管是娶妻也好,纳妾也罢,首要的就是贤惠,要知书达理。若是做不到这一点,不管是谁家的女儿,都不得进李家的宅院。” 沈莹等人闻言均是连连点头。 端起酒杯,李景轻轻砸了一口,然后接道:“说起宅院,有一件事我一直犹豫不决,你帮我参详参详。” 沈莹忙道:“老爷请说。” “夫人,我年纪不小了,该考虑一下后事了,你说以后咱们葬在哪里合适呢?”李景说道。 沈莹闻言急道:“老爷不过四十出头,怎么就想起安排后事了呢?” 李景笑道:“这有什么?不过是提前准备一下而已,夫人不要多心。” 沈莹疑惑地看了看李景,想了想道:“老爷,红山岭是老爷发家之地,而且那里风水极佳,依妾身看来,老爷把寝陵定在红山岭比较合适。” 李景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曾答应先生,死后葬在先生的陵寝前面,若是改到红山岭,对先生可就要食言了。” 沈莹笑道:“老爷,你这话可不能当真,你若葬到先生的前面,让袁枢如何自处?你那可是占了袁枢的位置。而且先生的陵寝之所乃是袁家的家族寝园,老爷葬在那里算怎么回事儿,而且让李家以后如何安排?” 李景叹道:“是啊!确实是不太合适。” 沈莹笑道:“不是不合适,是非常地不合适。” 李景笑着点了点头道:“行了,就这样吧,夫人请入座,咱们接着饮酒。” 沈莹笑道:“老爷不看看妾身写的家训?” 李景摆摆手:“夫人的文采胜我多多,我就不必看了。” 沈莹笑了笑,将刚才写的家训郑重收了起来。 …… 待众人吃喝的差不多了,沈莹和朱徽媃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默默点了点头,随即朱徽媃令小蝶等妾室及李安国兄弟姊妹妹妹退下。 等众人离去,沈莹给李景倒了杯茶道:“老爷今日言语诸多不吉利的话,而且妾身看老爷颇有些神色不宁,不知老爷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李景闻言笑道:“没有啊,现在大明正在有序地发展,我现在可比以前轻松多了,怎么会有心事?” 沈莹摇摇头道:“老爷,你我夫妻多年,你有没有心事,妾身岂能看不出来。其实不光是妾身,便是姐姐也看出老爷有心事,我们两人总不会都看错了吧?” 李景闻听默然不语,过了良久,李景端起茶杯轻饮一口,然后说道:“好吧,既然你们已经看出来了,那我就不瞒你们了。这段时间,我的脑海里不时冒出一个声音。” “脑海?”沈莹和朱徽媃同时疑问道。 李景轻轻点了点自己的额头道:“这里。” 沈莹和朱徽媃惊道:“那里怎么会有声音?” 李景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怎么会有声音,而且那声音非常清楚,绝不是癔症。” “什么声音?”沈莹和朱徽媃问道。 “快到时候了,该回去了。”李景道。 “快到时候了,该回去了?什么意思?”沈莹和朱徽媃惊问道。 李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可能是上天在警示我寿命到头了吧。” “怎么会?老爷现在的身体越来越好,跟年轻的时候都差不了多少,怎么会有事?”沈莹惊问道。 “老爷,是不是您学得那个功法有什么问题?”朱徽媃忽然问道。 李景笑着摇摇头:“那是教人吐纳养气的法子,哪里是什么功法。” 朱徽媃摇摇头:“只怕未必,自打老爷学了那个功法,身体便开始产生变化,最明显的变化就是老爷跟我们亲热时越来越像年轻时的样子,老爷自己觉不出来么?” 李景点点头:“我也觉得有些奇怪,每次都好像喝了药酒似地,小蝶和圆圆身子弱,有好多次两人都受不住晕了过去,可是过后两人又什么事情没有,真的是很令人奇怪。” 朱徽媃摇摇头道:“闺阁之事老爷是不懂的,妾身也不是想说这个。妾身想说的是,老爷学得那个功法可能是有问题的。” 李景沉吟了一下道:“那个功法对我的身体应该是没有坏处的,你们也说我学了功法以后身体越来越好,我也不瞒你们,每次我练完以后,都会觉得思路清晰,考虑问题也越来越周全。” 说到这里,李景猛然一怔:“等等,好像我每次脑海里出现那个声音,都是练功的时候出现的,那时是我脑子最清明的时候,难道说真的是练功的问题?” 沉吟了一会儿,李景轻轻摇了摇头:“也不对,那个声音不是每次练功的时候都会出现的,最初是相隔两个多月才会出现一次,我也没在意,直到最近这段时间,不到一个月就会出现一次,我这才觉得有些不大对劲。”沈莹沉吟道:“可能是老爷的功法越来越深,因此出现的次数也是多了吧?老爷,要不您暂时停止练习,看看是不是功法的原因?”李景点点头:“那我停一段时间看看。” 第七百三十一章 教子 随即李景又道:“不过不管怎么样,有些事情还是要提前安排好。徽媃,你让人把安国和兴国叫到书房,我有话跟他俩说。” 朱徽媃叹了口气,起身出门,吩咐丫鬟去请两位公子。 李景站起身,想了想,回头对沈莹和朱徽媃道:“两位夫人也来吧。” 沈莹和朱徽媃点点头,随着李景来到书房。 少顷,李安国和李兴国两兄弟来到书房。 李景摆手让两个儿子在自己身旁坐下,又给二人各倒了杯茶。 端起茶杯,李景轻轻饮了一口,然后对李安国和李兴国道:“老大,老二,刚才家宴我跟你们兄弟姊妹说的都是家事,现在把你们两兄弟叫来,则是想跟你们说一下公事。” “父亲请说。”两兄弟忙道。 李景点点头,看向李安国道:“安国,你可能不理解我为什么压着你的职务不让你升迁,原因很简单,你的年纪还小,资历不够,至于经验更远远不足,贸然升到高位,很多事情你不知道如何处理,只会被人耻笑,说你是借父亲的光才坐到高位。 长此以往,你在下属心中的威信便会荡然无存,到时即便你那些叔叔伯伯们拥护你接我的位置,可是你没能力治国,终究坐不稳这个位置。” “孩儿明白,当年父亲让孩儿从基层做起,便是希望孩儿能多了解民生,只有了解老百姓需要什么,我们才能制定出利民的政策。”李安国忙道。 李景笑着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但是这还不够,要知道全国各地的风俗习惯是不一样的,各地的条件也不一样,有的地方适合耕种,那就得在这里推广农业,有的地方土地贫瘠但是有矿山,那就不要发展农业,要在这里开矿,发展工业,有的地方有草原,那就发展畜牧业,有的地方临近海边,海运便利,那就在这里发展渔业和搞海运。总之,治理地方要因地制宜,不能认为这套办法可行,就在别处也使用这个办法。” “谢父亲大人指点,孩儿受教。”李安国忙道。 李景笑道:“你既然听懂了我说的意思,那就应该知道,你只在朵甘思待了几年,阅历是远远不够的,能力也远远不足。” “是。”李安国忙道。 李景轻轻叹了口气:“可惜卢象升不明白这个道理,你有点成绩他就晋升你,短短两三年,你就升到了从五品。你晋升的速度太快了,快的我都有些措手不及,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安国,你是军职兼任地方官,管理的地方又没有多少人口,因此可能觉不出当地方官有多难,可要是在内地,从五品的地方官最低也是个知州,可以管几个县,这几个县至少有十多万人,你说,你现在有能力管几个县,管理这么多人么?” 李安国急忙摇头:“孩儿现在还管不了几个县,管理不了这么多人。” 李景微笑着点点头:“不错,我儿有自知之明,为父心里甚慰。不过我儿也不必妄自菲薄,你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人,只是因为你的年纪还小,没有经验,假以时日,你的经验丰富了,自然能够管了。” 李安国忙道:“还要靠父亲大人教诲。” 李景笑道:“这个可不是靠教诲就能行的,关键要靠你自己努力。” “孩儿定不负父亲大人的期望。”李安国道。 李景点点头:“你既然有这个决心,那么到通政使司以后,一定要用心学习。安国,通政使司负责的是全国的地方事务,直接对内阁负责,这可是你绝好的学习机会。 你上任以后记住一条,那就是多看,多听,少说话,对同僚要谦逊。若是同僚征求你的意见,切记不可不懂装懂,若是觉得同僚的处理方法有误,要私下单独跟他沟通。” “是!“李安国忙道。 李景点点头接道:“我跟你袁伯伯说了,你在通政使司历练几年以后,便放你到地方任职,在地方历练几年以后,再调你进部堂。” 这时沈莹忽然接口说道:“安国,你父亲为了给你铺路,可以说是煞费苦心,你可不要辜负了你父亲的期望。” 李安国忙道:“母亲大人放心,孩儿定不负父亲的期望。” 李景摇摇头道:“进了部堂以后对你的考验才刚刚开始,要知道各部堂是统筹全国的事务,这要求你的能力更强,首先就是眼光一定要长远,不能只看眼前,等进入内阁,尤其是当了内阁总理大臣以后更是如此。 如果你只看眼前,那么你会发现,过不了多久,你颁布的政令就会不合时宜,需要修改甚至是重新制定新的政令。 可你要知道,每颁布一道政令,官员都会有个适应期,老百姓更要有个适应期。等他们刚适应,你又推行新的政令,那官员和老百姓就会无所适从。 渐渐地官员们和老百姓就会不愿理会你的政令,因为反正要不了多久你就会更改。长此以往,你的威信就会荡然无存。所以,日后你制定政策的时候一定要考虑的长远才行,如果觉得不长远,那宁可维持现状。” 李安国闻言重重点了点头。 李景接道:“另外,当了内阁总理以后,还要求你有战略眼光,这个战略包括国家发展战略和军事战略,显然,这对你的要求更高。 不过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国家发展和军事战略我都已经给你制定好了,我给你制定的国家发展战略主要是四项: 第一项是继续大力推行教育,继续加大力度支持科学院的研究,一定要重视科学人才,不管是大明的还是外国的都要重视,要给他们最好的待遇,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大明的科技领先他国。 第二项是继续努力发展工业和商业,你应该知道,这些年工商业为国家创造的财富比重越来越大,渐渐地就会取代农业成为国家赋税的主要来源。 第三项是继续努力发展农业,要知道民以食为天,无农无以为国,所以哪怕农业为国家缴纳赋税的比重越来越低,也不能轻视农业。 第四项也是最重要的一项,那就是人口政策不能变。 安国,你要知道,只要大明的人口不暴增,那么大明就会国富民强,可是一旦人口暴增,那国家的负担便会日甚一日,要不了多久,朝廷就会不堪重负。” 李安国忙道:“父亲大人放心,孩儿记下了。” 李景点点头接道:“我接着说军事战略,军事战略其实是为经济战略服务的。我刚才说大明要努力发展工商业,这个工商业便是经济。 安国,大明现在和外国的商业贸易越来越频繁,规模也越来越大,这几年为大明赚取了大量的财富,可是在对外贸易的过程中,漫漫的长途海运却严重地制约了大明对西方国家的贸易量(由于当时埃及的苏伊士运河没有开通,欧洲的商人来大明要绕非洲转大半圈才能过来)。 如果距离缩短的话,这些年大明对外贸易的利润至少是现在的数倍。那么如何缩短这个运输距离呢?” 李景从书桌下取出地图在桌上铺开,然后指着地图上非洲和亚洲交界的位置道:“如果我们占据这里,把这里的陆地凿通,那么就可以大大缩短海运的距离。所以占据这里,就是大明的国家战略,这个战略就留给你来实施。” 回头看了看李兴国,李景道:“这一战,我打算安排你来指挥,但是你要想指挥这一仗得用心学习才行,我不指望你能达到你曹叔叔和你定国大哥的水平,但至少也得有你陈伯伯和刘叔叔的水平。” 李兴国闻言惊喜道:“父亲准备让我来指挥?” 李景笑道:“应该说是你哥哥会安排你来指挥。” 李安国惊道:“等孩儿接任父亲的位置怎么也得三四十年以后吧?这么重要的战略目标怎能拖那么久?” 李景摇摇头笑道:“用不着等那么久,我不会等三四十年以后才退休,实际上我打算明年你成亲以后就退休,然后把内阁总理的位置传给你杨叔叔,我估计十年以后,你杨叔叔就会把位置传给你。” “什么?父亲准备退休?”李安国闻言大惊。 沈莹等人亦惊道:“老爷今年才四十五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怎么就要退休?” 李景笑着点点头:“这是出于两点考虑,第一点,如果我二十年以后退休,那时安国快四十岁了,如果我直接把位置传给安国,那跟皇帝传位于太子有什么区别?这有违我制定内阁制度的初衷。 要是找个人过渡,至少也得干两任吧,等他两任干完,安国快五十了,比我现在的年纪还大。中间要是有个三差二错,还不定能不能接这个位置。 我现在退休,那么安国***的时候正是壮年,干二十年,五十来岁退休,还能过几年逍遥的日子,也利于后代***儿。至于第二点,我想好好陪陪你们,你们跟了我这么多年净受累了,我退休以后,咱们就没那么多心思了,那时我陪你们到处转转,游历一下大明的大好河山。”“老爷!”沈莹和朱徽媃闻言不由放声痛哭起来。 第七百三十二章 识人的技巧 轻轻拍打着两人的后背,李景柔声道:“莫哭,莫哭。你们也不要担心孩子们,我都安排好了,内阁这几个人都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朝中新晋的官员也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 至于军队更不用说了,高奇、柱子、大虎、二愣还有孙猛都是我栽培出来的,文诏不光是我的知己还是老二的岳父,洪承畴和孙传庭还有卢象升我对他们有知遇之恩,其中卢象升正不遗余力地推安国上位,定国和虎头是我的义子,张楚和周老虎等人也是我一手简拔起来的,可以说军中的高级将领全是我的嫡系,老大的根基稳着呢。 孩子们只需谨记一点,那就是跟这些人保持好关系,只要能维持现在这个样子,莫说我退休,便是不在了,孩子们也不会有任何事情。” “老爷!“沈莹和朱徽媃泣声呼道。 李景接道:“另外,还要注意跟皇上保持好关系,要记住,皇上虽然无权,可他毕竟是大明的皇帝,对皇上一定要尊重。只要皇上的位子不出变故,孩子们便立于不败之地。” “是!”众人泣声应道。 李景摆了摆手,止住众人哭泣,然后对李安国道:“最后我要告诉你,如何做一名合格地领导者。” 李安国闻言急忙擦去眼泪凝神倾听。 李景见了赞许地点了点头,说道:“作为一名合格地领导者,你必须要学会识人。那么如何识人呢?我的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忠,这个忠可不仅仅是对你个人忠心,更重要的是要对国家忠心。只要对国家忠心,哪怕他不忠于你个人,这样的人也可以使用。” “只看重一个忠字么?不需要看这个人的品行么?”李安国疑惑地问道。 李景笑了笑道:“一个人能忠于国家,那他的品行能差么。你要明白,官员忠于国家,那他就不会贪。军人忠于国家,那他就不会投降。” “孩儿受教。”李安国忙道。 李景笑了笑接道:“你学会识人以后,还要学会用人。要知道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国家那么多事情,靠你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考虑周全。 所以你必须学会用人,当你选定人选以后,要学会放权,不要什么事情都过问,否则就会限制他们的才能发挥。 但是这么多人,他们的意见很可能跟你的意见相左,这时,你一定要学会包容,不要强迫别人跟你的想法一致,哪怕你是对的,也要容忍不同的意见,千万不要觉得意见不同,就把他当成你的政敌。 那什么样的人才算是政敌呢? 就是他不光要把你打倒,还准备要你的命,这样的才算是政敌,对这样的人,那就不要手软。 另外,当你掌握了绝对的权力以后,切忌利用情报部门监视下属,那会令你的下属人人自危,从而不信服你。” 李安国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 李景轻轻拍了拍李安国的肩头:“识人用人是门很大的学问,我刚才说的这些,算是我执政这些年的一点心得,有些只是一隅之见,未必就是正确的,最终如何识人用人,还要靠你自己领悟。但是有一点你必须谨记,那就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是!”李安国忙道。 李景转头看向李兴国:“你可能不太理解我为什么没把你送去军校,而是要你从一名小兵做起。” “是!孩儿确实不太明白,因为从军校出来就是军官,而孩儿从一名小兵当起,不知要几年才能当上军官。”李兴国回道。 李景笑了笑:“呵呵,你是不是觉得上军校,当了军官会更容易晋升?” “是啊!现在大明那些中级军官大多都是从军校出来的。”李兴国忙道。 李景摇摇头道:“你错了,这些军官之所以晋升快,是因为他们赶上了好时候,这些年大明一直在对外作战,这些低级军官都是在实战中锻炼出来的。可是以后大明可就没那么多仗可打了,那时教出来的军官就属于纸上谈兵的那种。 而我是想培养你以后领军打仗的,你想领军打仗,就必须了解士兵,那如何了解士兵?最简便的方法就是你自己当一名士兵。 而且我不会把你跟新兵安排到一起训练,我会让你跟那些打过仗的老兵们一起训练。那些老兵会告诉你战场是什么样的,他们会告诉你什么才是打仗。” 见李兴国面露兴奋之色,李景摇摇头,轻叹了口气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些年大明屡战屡胜,就觉得打仗是件很轻松的事情? 我告诉你,打仗没有轻松的,哪怕我们的武器再犀利,打仗的时候也不轻松,尤其是新兵,上了战场以后,没有一个新兵是不紧张的。” “他们紧张什么?这些年咱们大明对外作战,很少有士兵是被敌人杀死的,有什么可紧张的?”李兴国奇道。 李景摇摇头:“你以为士兵只是害怕被敌人杀死么?你别忘了,刚上战场的新兵并没有杀过人,你突然让他杀人,他不害怕么?你知道有多少新兵在杀完人以后白天吃不下饭,晚上睡不着觉?” 这时李安国接口说道:“这样的士兵孩儿见过,孩儿在朵甘思的时候,经常看到有些士兵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孩儿问过他们,原因就是父亲大人刚才说的,在战场上杀了人,或者是看到的死人太多。孩儿见到的还是打过仗的老兵,老兵尚且如此,可以想见新兵会是什么样子。” 李景叹了口气道:“这事儿怪我,一直以来军校只注重训练士兵的作战技能,忽略了士兵心理素质的训练。” “父亲大人,这件事孩儿一直没想明白,如果说新兵初上战场时对杀人感到恐惧还情有可谅,可是老兵怎么也会恐惧呢?而且孩儿听说您当年带的兵这种情况极少发生,为何现在这些士兵远不如您当年带的兵呢?”李安国疑惑道。 李景笑了笑,轻轻拍了拍李安国的肩头:“我儿虽然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但是能想到这个问题,说明你还是用心了的。 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你知道为父当年手下那些士兵都是吃不上饭的穷苦人,他们是被逼无奈才上山跟我当了土匪,土匪么,干些打家劫舍的事情是难免的,也不可避免地要被官兵围剿,士兵们如果不想死就只能奋勇作战,说白了就是士兵对生存的渴望远大过对杀人的恐惧。 可是现在的士兵并没有我们当年那么大的生存压力,而且我们的敌人远远不是我们的对手,士兵们打仗时几乎没有生命之虞,因此这个时候杀人反而成了他们的负担。” 看了看两个儿子,李景笑道:“你们没有杀过人,不知道杀完人是什么感觉,我跟你们说,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心里非常害怕,好几天晚上都在做噩梦,梦到我杀的那个人来找我报仇。不过后来我杀的人多了,也就不在乎了。” 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头,李景接道:“你们兄弟二人,日后一个会成为大明的国家元首,一个会成为大明的统兵大将,杀人是免不了的。所以你们一定要锻炼好自己的心志,你们要这样想,男子汉大丈夫,杀个人算得了什么,这样你们就不会有心理负担了。” 随即李景正色道:“只是有一样,千万不能滥杀无辜。为父这一生,可不知杀了多少无辜的人,你们千万不要学我。” 李安国笑道:“父亲,您杀人是为了国家着想,而且您杀的人大多不是大明的子民,您根本用不着内疚。” 李景摇摇头:“一味地杀戮可不是长久之道,不过该杀的我都替你杀得差不多了,等你执政的时候,就可以施行怀柔政策了。” “孩儿多谢父亲大人。”李安国忙道。 李景笑了笑,看向李兴国道:“我刚才说的这些,你在军校是学不到的,而且我刚才说的非常简单,真实的情况比我说的要复杂的多。 你只有深入到那些参加过战斗的士兵当中,才能真正了解打仗时士兵是什么样的心态,才能知道士兵的真实想法是什么。这样你以后领兵的时候,才知道应该如何调动士兵的积极性。 至于上军校么,其实咱们的军校教的都是一些基本的军事知识,主要是针对那些没有军事知识但识得字的士兵,其目的就是培养中低级军官,对于你来说并不实用,因为这些知识有的是人教你,而且比军校里面教的更详细。 不过你能否成为一名合格的军事将领,最终还要看你自己,要知道兵无常形,水无常势,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其实用兵之道概括起来就四个字,那就是随机应变。如果你拘泥于那些兵法战例,那你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一名优秀的统帅。”李兴国闻言疑惑地问道:“那父亲为何还让孩儿去看那些兵书?那个孙子兵法孩儿现在都倒背如流了。”李景抬手在李兴国脑袋上弹了一记爆栗:“糊涂小子,孙子兵法讲述的是用兵的基本道理,用兵之道虽然千变万化,但是万变不离其宗,就像我们盖房子,无论我们怎么盖,都要先打好基础,不然房子是盖不稳的。” 第七百三十三章 安国成亲 “盖房子,打基础?”李兴国揉揉脑袋,一脸茫然地问道。 李景轻轻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我倒是忘了你年纪还小,根本就不懂房子是怎么盖的。恩……我还用实战跟你解释吧,你知道这几年咱们大明一直在对外用兵,那你知道我用兵的目的是什么吗?” 李兴国忙道:“孩儿知道,父亲大人要把这些地方纳入大明的版图。” 李景笑着点点头:“对,就是这个目的,可是我们怎么才能占领这些国家呢?” “消灭他们的军队,令他们彻底丧失抵抗力量,这样他们就只能投降了。”李兴国道。 李景笑着点头:“这些都是最基本的道理,就连你也明白应该消灭敌人的军队。可是大明对外征战了这么多年,敌国早就明白了我们的意图,所以他们看到正面部队无法跟我们的军队抗衡,就不再跟我们正面作战,而是把部队化整为零,分散在民间,采取骚扰袭击的战术,意图拖垮我们。 呵呵,所以我对下面的将领下达了屠杀令,凡是对大明军队敌视的人全部杀掉,等他们完全没有力量抵抗的时候,我们自然就可以占领这些国家了。” 轻轻摸着李兴国的脑袋,李景微笑道:“现在你明白了么?打仗的本质其实就是消灭敌人,或者说令你的敌人屈服。不管你怎么打,你就算打出花来,最终的目的都是这个。 而孙子兵法讲述的就是用兵的最基本的道理,你看孙子兵法上说,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楚汉争霸时,韩信十面埋伏将楚军团团包围,但最终却以四面楚歌瓦解楚军的战斗意志,最终令楚军不战而溃,便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李兴国闻言恍然道:“孩儿明白了,以后定当用心品读孙子兵法。” 李景笑道:“光品读不行,得弄明白书中所说的道理,等你明白其中的道理,并能与实战结合,则我儿必成一代名将。” 笑了笑,李景接道:“还有你,安国,你也要弄明白孙子兵法中的道理,不要认为这只是一部兵书,其实书里所说还蕴含着治国之道。” “是!”李安国和李兴国忙道。 李景笑着摆了摆手道:“好了,说教了这么多,想必你们也厌烦了,说点开心的吧。安国,明年你就二十岁了,到了及冠之年也该成家了,你跟公主青梅竹马,对其知之甚稔,应该没有异议吧?” 李安国忙道:“孩儿的亲事自然是父亲大人做主,孩儿怎敢有异议?” 李景摇摇头笑道:“虽然是为父做主,可成亲的毕竟是你,因此我还是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李安国忙道:“公主从小就温婉贤淑,无一点骄横之气,孩儿得妻如此,幸之何甚。” 李景笑道:“既然如此,过两天我便跟皇上商议你跟公主的亲事。” 李兴国闻言笑嘻嘻地对李安国拱手道:“恭喜大哥。” 李安国笑着回了一礼道:“同喜,同喜。” …… 大明有史以来,恐怕没有任何一位公主的婚事如长平公主朱媺娖这般简便。 不说公主招驸马时要从多少青年才俊当中选拔,便是普通人家女儿的婚事也没长平公主这么简单。 要知道古人对待婚姻的态度是非常严肃的,过程也是非常庄重的,一桩婚事从求婚到成亲共分六步,也称六礼。 这六礼分别是: 纳采,即男家遣媒人往女方家提亲,若女方有意,则男方派媒人正式向女家求婚,并携带礼品。 问名,男方遣媒人到女家询问名字、出生日期,男方接到写有女方名字的出生日期的“庚帖”后,用来占卜吉凶,合八字。 纳吉,男方将卜婚吉兆通知女方并送礼订婚。 纳征,男方给女方家送聘礼。 请期,男方送过聘礼后,卜得举行仪式的吉日后,通告女方,也有的是双方父母议定婚期。 亲迎,即新郎上门迎娶。 但是长平公主的婚事却没有这么麻烦,当初朱由检和李景敲定李安国和长平公主的婚事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找媒人提亲,两人更是连面都没见过,而且最初也不是谈***主的亲事。 朱由检最初是想让李景的女儿做太子妃,想以此拉拢李景,没想到李景反过来要朱由检把公主嫁给自己的儿子,朱由检当时内外交困,无奈之下同意了这门亲事,并且还在李景的要求下把公主送到平阳府交给李景抚养。 就是说这桩婚事的前三步根本没走,而且连媒人都没有,只有王承恩在京城和平阳府往返了两趟,传达了下李景和朱由检的意思,便把这门亲事敲定了。 由此可见,这桩婚事其实是一场政治婚姻,或者说是一场政治较量。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李景和朱由检之间已经不再有权力斗争,不必再借公主的婚事来打压朱由检的威信。而且这桩婚事是李景长子的亲事,涉及到李景和大明皇室两家的颜面,这就不能草率了。 因此,次日一早李景便请礼部尚书黄道周客串媒人,和他一起进宫跟朱由检商谈纳征和请期事宜。 令李景没想到的是,刚听李景表明来意,朱由检便忙不迭告诉李景,日期他早就找人看好了,就等李景下聘了。 见朱由检如此着急,李景不由暗暗感叹了一声,虽然他早跟朱由检阐明了自己的意思,可是朱由检的心终究是放不下,在儿女的婚事上,朱由检其实跟普通人并没什么区别。 无他,实在是公主早就过了婚嫁的年龄。 因为在明朝,大户人家的女孩儿一般十五岁及笄以后便嫁人了,普通百姓便是晚一点,也不会超过十六岁,而公主十八岁还未成亲,这可关乎大明皇室的声誉。 虽说公主早就定下了亲事,两人的生辰八字也早就交换过了,可是没到最后一步,这门亲事就不算完全完成,可以说,因为女儿的婚事,这些年朱由检的心里就像压着块大石头。 直到今天李景正式跟他商议孩子的婚期,并询问下聘之事,朱由检心上的大石头才终于可以放下来了。 下聘对李家来说当然算不上什么事,李家什么东西没有?恐怕皇宫拿不出的东西李家都能拿出来。 不过李景的意思是送三十二担聘礼,等太子成亲的时候下六十四担聘礼,这样能显出太子的身份,不过朱由检说什么也不同意,定要李景下六十四担聘礼,并说日后太子下聘也是六十四担。这样哥俩谁也不亏,谁也不赚,李景无奈只好同意。 黄道周被李景拉来当媒人,但是只提了个话头儿,朱由检和李景三言两语便把接下来的事情谈妥了,这个媒人当得实在轻松。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就不轻松了,婚期敲定以后,朱由检给黄道周交代了一个差事,让他操持李安国和长平公主的婚礼。 黄道周心里明白,别看朱由检不在乎中间这些过程,但是婚礼的排场却马虎不得。而且按照规矩,公主成亲以后要有自己的府邸,虽然长平公主肯定会住在夫家,但是为了照顾皇家的面子,这个公主府是必须建的。 朱由检选定的日子是来年的三月,黄道周掐指算了一下,中间只有九个月的时间,九个月建一座公主府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见黄道周面露难色,李景笑了笑道:“幼平兄,有什么难处你尽管提。” 黄道周闻言当即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李景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公主府的地址就选在我的府邸附近,至于费用你也不用担心,你只管把府邸的规格制定出来,然后交给工部的人去做。你现在是内阁辅臣,这些事情用不着你亲力亲为,你的精力还是要放在国家大事上面。” 黄道周闻言连连点头。 见李景没有阻拦这件事,朱由检心情大好,非要李景和黄道周陪他喝一杯庆祝一下,不过最终被李景以筹备聘礼为由推脱。 李景倒是没有骗朱由检,回府以后便让沈莹准备聘礼。 沈莹办事的效率不用说了,只半日便将六十四担聘礼备齐,随后李景便带着侍卫抬着聘礼浩浩荡荡送进皇宫。 李景如此隆重地进宫下聘,其实就是要告诉大家,自己的儿子要和公主成亲了,以此打消大家心中的猜疑。 果然,看到李景如此隆重地进宫下聘,民众心中的疑虑顿时消除。 而把儿子的婚事安排好以后,李景的精力重新放在了国事上面,不久李景便进行了一系列人事任命。 原两湖总督吴甡任江西和安徽两省总督,刘理顺任江浙总督,张理从吕宋调回任两湖总督,张同敞调回任直隶总督,文青任山东布政使,苏衡任福建布政使,方以智任山西布政使……原各省布政使分别调任吕宋,马来群岛,缅甸等地任布政使。这一系列任命看似只是正常的人事升迁和调动,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大明最重要的省份全部由李景的嫡系人马把持,而且很多人年纪在三四十岁之间。虽然李景以前也曾任命嫡系人马出任重要位置,但是却绝没有像现在这样把所有的重要位置全部把持,一时间朝中诸臣均是疑惑不解。 第七百三十四章 封王 就在众人纷纷猜测李景此举的用意之时,一个令大明举国震惊的消息传出,李景辞去了内阁总理之职,并推荐由杨柳风接任内阁总理。 此消息一出,大明上下,各级官员纷纷上书要求李景留任,但是任各级官员如何恳求,李景执意不肯继续留任。 见李景执意去职,有官员开始上血书,更有的打算以死明志,李景无奈,只好在民生报撰写了一篇文章,详细地说了一遍自己为什么要辞职。 李景在文章中说自己担任内阁总理已经九年,按照三年一任的话自己相当于干了三任。而李景制定的宪法中明确规定国家最高元首即便没到退休年龄,但是干满三任就必须离任,李景现在辞职,就是想给后人做个表率。 这篇文章出来以后,终于平息了这场上书留任风波,不过还没等李景缓过劲来,官员们再次上书要求李景修改宪法,要求李景将国家最高元首的任期改为五年,并要求李景再干三任。 上书的官员一致认为,把任期改为五年以后,李景再干三任恰好到了退休年龄,那时李景再退休也不迟。 面对众官员的强烈要求,李景权衡再三,终于决定让步,同意修改宪法,将国家最高元首的任期改为五年,最高元首如果不到退休年龄可以干四任,不过李景坚决不同意自己继续任职。 李景的理由很简单,如果自己继续任职,那么这次修改宪法就等于是变相为自己谋求连任,以后大家就可以有样学样,任期到了就修改宪法,那宪法就失去了宪法的权威。 最后,李景告诉众官员,如果大家希望自己日后在史书上没有污点,那就不要再要求自己继续留任。 见李景态度如此坚决,一众官员无奈之下,终于停止上书。 这两次上书风波前前后后历时大半年,等风波彻底平息下来的时候,李安国和长平公主的婚期已然临近。 李安国和长平公主的婚礼可以说是朱由检登基以后级别最高的一次,朝中文武百官自不待言,那些封疆大吏包括各战区的将领统帅,如曹文诏,洪承畴,卢象升,张楚,秦良玉,郑芝龙,孙猛,孙传庭等人,也纷纷赶回京城道贺。一时间,大明京城将星云集。 对于将领们私自返京李景并未怪责,现在除了北征军东西两路还有战事,其余战区的局势大抵上已经稳定,只剩下一些小股势力还在反抗,不过也只是苟延残喘而已。 实际上现在各个战区已经被李景划为大明的行省,并且开始按照大明的制度进行管理,这些高级将领继续留守战区意义已经不大。 而且李景也不希望这些将领在各地留守,这些人都是统兵大将,每个人麾下至少也是数万人马,要是让他们军政一把抓,久之必有隐患。因此即便他们没有主动回来,李景也准备把这些人调回来。 另外这些人领兵征战多年,为大明收复失地,开疆拓土,也该到了***行赏的时候了。 与历代开国帝王一样,***行赏也令李景伤透了脑筋。虽然大家都为大明收复失地,开疆拓地,但是功劳却有大有小,比如说曹文诏,曹文诏平蒙古,灭辽东,定朝鲜,占河套,扫漠北,军功可以说远远高于其余几位军区都督,偏偏他的职务与这几人相当,若是将曹文诏拔得太高,这几人肯定不服。可若是让曹文诏跟这几人平级,那对曹文诏又有失公允。 李景思之再三,最后决定对诸将先封爵后授衔,爵位代表诸将所立的功劳,军衔代表诸将在军中的地位。 在和朱由检商议一番之后,两人达成一致意见,决定封曹文诏和高奇为一等公爵,洪承畴、卢象升、孙猛、孙传庭封二等公爵,陈国柱、陈大虎、刘二愣、张楚、秦良玉、郑芝龙封三等公爵。至于李定国,孙虎头,黄得功、祖大寿,吴三桂、左良玉等统兵大将以及原来那些地方镇守将军封一至三等侯乃至伯爵。 这其中,李定国和孙虎头随曹文诏征战多年,战功赫赫,从战功来看,比陈大虎等人还要高一些,封侯爵显然是低了。 不过这次这么多人封爵,必定有人对自己的爵位不满意,认为自己的爵位低了,李景把李定国和孙虎头的爵位压下来,便是为了打消这些人的不满情绪。 若是有人不满,李景便可以让他们跟李定国和孙虎头比一比功劳。 李定国和孙虎头如此战功才封了一等侯,那些战功远不如两人的将领,还有什么话好说? 拟完封爵的名单,接着便是为诸将授衔。 李景初步拟定封高奇,曹文诏,洪承畴、卢象升、孙猛、孙传庭、陈国柱、张楚元帅军衔。陈大虎、刘二愣、周老虎、李定国、孙虎头、郑芝龙、秦良玉、祖大寿、吴三桂、黄得功十人大将军衔。 其实本来应该只授七位元帅,即高奇和六大军区都督,不过考虑到缅甸等地已经取代云南成为大明西南的门户,战略地位极其重要,李景决定将西南战区升格为军区,张楚任西南军区都督,这样一来,张楚便跟曹文诏等人平级,那么张楚便应授予元帅之衔。 相比之下,陈大虎等人虽然也是一方统兵大将,但是由于在军区担任的是副职,因此军衔便比上述八人低了一格。 将爵位和军衔名单拟好,李景和朱由检便将诸将召集起来准备封爵授衔。 不想,还没等朱由检把高奇和曹文诏的爵位封完,便遭到了两人的反对。 高奇和曹文诏一致认为,李景是一等公,两人万万不能跟李景比肩,自请降等,二人的提议随即得到诸将支持。 见众人极力反对,朱由检顿时面露为难之色,因为如果给两人降等,那么其余诸人也要随之降等,而爵位最低的三等男爵,就授不到爵位了,显然,这对这些将领是不公平的。 听了朱由检的解释,高奇和曹文诏当即表示,如果无法降等,那就提高李景的爵位,给李景封王,总之,必须彰显李景在大明独一无二的地位。 听了高奇和曹文诏的提议,朱由检不发一言,只是把目光看向李景。 朱由检心里很清楚,封不封王不是他说了算的,而是要看李景的态度。李景莫说要他封王,便是要他的皇位,他也无可奈何。 不过李景一直以来都明确表示,他绝不会封王,以前下面的将领私下商议要奏请朱由检给李景封王,被李景得知以后,狠狠地处罚了这些将领。 在处罚了那些将领以后,李景又多次警告下面的将领,绝不许提封王之事,一经发现,严惩不贷。 李景之所以坚决不同意封王,是因为李景很清楚封王意味着什么,这就是一个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就收不回去了。下面的将领看到李景接受封王,那么下一步他们就会要求朱由检将皇位禅让给李景。 由于李景多次严厉警告下面的将领和官员,因此无人敢向朱由检提议给李景封王,但是今天因为要给立功的将领封爵,李景封王的提议终于被摆上了桌面。 见众人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李景起身在殿内慢慢踱起步来。 过了良久,李景终于说道:“降等肯定是不行的,降等就意味着否认下面将士们的功劳。可是高兄弟和曹兄弟又执意不肯与我同一爵位,看来只有我封王才能解决这个问题。既然如此,那我就接受封王好了。” 听李景同意封王,朱由检的心慢慢沉了下去,而诸将却一脸欣喜之色。 不过李景随即接道:“但是有一样,封王有违我的本意,既然你们执意要皇上封我为王,那自即日起,我便辞去一切职务,做一个山野闲人。” 众人闻言大惊,齐声呼道:“大帅,此前您已辞去内阁总理之职,若是再辞去大都督之职,那以后谁带领我们中兴大明。大帅!此意万万不可啊!” 李景摇摇头微笑道:“大明如今内忧外患尽除,我以前制定的制度已经卓见成效,可以说大明已经走上了正轨,这个时候有没有我已经无所谓了,只要你们同心协力,大明中兴指日可待。” 笑了笑,李景接道:“其实半年前我就有意辞去一切职务,只是那时你们尚未回京,我若辞去军职,怕你们不知情由,做出一些对国家不利之举,因此只辞去了内阁总理之职。 现在你们回京,知道辞职乃是我自己的意思,想来不会再做出鲁莽之事。唉!我本来想等安国婚后再宣布此事,不过你们今日提议皇上给我封王,那就提前告诉你们吧。顺便把你们的职务也给安排一下。” 高奇和曹文诏等人闻言,忽然跪倒在李景面前,急声忽道:“大帅!大帅!为什么要辞职啊!大明真的离不开您啊!” 李景轻叹一声,俯身将高奇等人扶了起来:“兄弟们都起来,你们坐下,听我慢慢跟你们说。”待众人坐定,李景摇摇头叹道:“这一年多以来,我不时听到有人在召唤我,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我总感觉要离开你们了,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必须把后事交代清楚。”朱由检等人闻言大惊:“什么?有人在召唤大帅?什么人如此大胆敢给大帅下魇镇。” 第七百三十五章 离京 李景笑了笑道:“绝不是魇镇,你们可以看出来,这一年我没有做过一件糊涂的事情,若是魇镇,我怎能如此清醒? 其实,最初的时候我以为是我练功出了问题,可是我停止练功以后,这个召唤的声音依然不时出现,而且随着这个声音越来越清晰,我感觉它更像我心里的声音,可能是上天在警示我的寿命已尽吧。” “不会的,大帅如此年轻,而且身体状态这么好,怎么可能是寿数到了?”高奇等人急道。 李景笑道:“便是寿数到了,又有什么?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我这些年做的事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便是去了,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摆摆手,李景笑道:“好了,不说这个了,你们听我说。我辞职以后,大都督之职由文诏兄接任。” 看了看高奇,李景接道:“其实本来我是想让高兄弟接任这个职务的,不过现在军队的行政事宜由兵部主管,大都督只管打仗,而打仗显然文诏兄更擅长一些,所以我思之再三,将兵部交给高兄弟,让文诏兄接任大都督之职。” 高奇闻言连连点头:“文诏兄确实比我更擅长作战。” 李景笑了笑道:“高兄弟长于谋划,所以这个参谋部还是要交给你。” 高奇忙道:“兄弟定当辅助文诏兄处理好作战事宜。” 李景点点头接道:“不过文诏兄还兼着北军的大都督,恐怕有些事情忙不过来,我看让定国给文诏兄当副手吧!这些年定国一直跟着文诏兄南征北战,定国的能力,文诏兄是最清楚的。” 曹文诏连连点头:“定国的能力年轻一辈无人可及,日后大都督之职非定国莫属。” 李景笑了笑,随即叹道:“这些年,变蛟一直镇守地方,直到前年才随彦演兄赴西北作战,我估计他心里没少抱怨我,你现在接任大都督,事务繁忙,北军的事务可能顾不过来,我看把变蛟重新调到北军任副都督吧。” “大帅,变蛟是老曹的侄子,老曹对他最是了解,这孩子是知道轻重的,他知道大帅让他镇守大同,是让他看护京城的西面门户。”曹文诏忙道。 李景摇摇头:“我心里有数儿,变蛟擅攻,让他坐镇地方是屈才了,可是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所以变蛟受点委屈就受点委屈吧。” 摆摆手,李景接道:“好了,职务我就调整这几个吧,你们若是觉得哪里不妥,以后自己看着办吧!” 曹文诏看了看高奇,忽然转向朱由检道:“皇上,臣请皇上册封大帅为大明三军大元帅,请皇上恩准。” 朱由检可不傻,自然知道就算李景什么职务没有,这大明还是由李景说了算,曹文诏让他册封一下,不过是要个正式的名义罢了。 因此,朱由检毫不迟疑,当即应道:“准!朕即刻颁下诏书,册封李兄为大明中兴王,兼任大明三军大元帅,大明所有军队悉由李兄指挥。” 曹文诏笑道:“谢皇上。” 李景闻言笑道:“你们啊!别跟我整那些没用的,我说了辞职就是辞职,以后大明所有的军政事务,我再不过问。我也累了,就让我歇一歇吧!” 轻轻拍了拍手,李景笑着接道:“好了,还有两日便是犬子的成亲之日,届时,李某恭迎诸位大人光临。” “大帅!”众人起身呼道。 李景笑了笑,和朱由检将代表爵位的丹书一一交给众人,又把代表诸人军衔的金印一一分发众人。 在场诸人都跟李景相识多年,对李景的脾性都十分了解,知道李景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再更改,众人均知,这次封爵授衔,基本上就是李景经手的最后一件公务了。 看着李景缓步离开皇宫,朱由检和曹文诏等人不约而同,齐齐跪倒在地,泣声呼道:“大帅!保重啊!” …… 崇祯二十年三月十六,李安国和长平公主大婚之日,李景当众宣布辞去大明所有军政职务,任朱由检和百官如何求恳挽留,李景始终坚持不再担任任何职务。 婚宴祝酒时,李景对百官说道:“李某执政整整十年,自问所做一切问心无愧!今大明百业复兴,眼见中兴有望,望诸君共勉!” 随后李景命人把自己书房挂的一幅字取下,交给杨柳风等内阁大臣道:“这是节寰公当年为我写的一幅字,今天送给你们,希望你们谨记先生教诲。” 杨柳风等人接过慢慢打开,只见横幅上书:“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杨柳风等人接过横幅,郑重向李景承诺,绝不违背先生教诲。 …… 李安国和长平公主大婚次日,长平公主晨起给李景和沈莹敬茶之后,沈莹当着所有家人的面儿,将几口箱子并一串钥匙交给朱媺娖,然后命她将箱子打开。 朱媺娖依言将箱子一一打开,只见箱子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本本账簿,却是李家产业的总账。 沈莹将李家产业的总账并钥匙交给朱媺娖意味着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显然朱媺娖也明白这一点。 朱媺娖从小在李家由沈莹和朱徽媃抚养,跟沈莹和朱徽媃情同母女,回京以后,朱媺娖虽然搬到皇宫居住,但每过三两日便会来李府给沈莹和朱徽媃请安,经常遇到沈莹和朱徽媃处理商务。而沈莹和朱徽媃也不背着朱媺娖,甚至还借这样的机会教导朱媺娖处理商务。 因此朱媺娖对商务并不陌生,同时对李家有多少产业也非常清楚,朱媺娖知道李家光景记钱庄的几处秘密金库就藏了一千多万两黄金和数千万两白银,其他产业的价值也有数千万两银子。 作为大明的第一公主和李家的长媳,朱媺娖对钱什么的当然不太在意,可是沈莹突然把这么多钱,这么多产业都交给她掌管,朱媺娖心中之震撼可想而知。 过了好一会儿,朱媺娖方才回过神来,当即以自己年轻并且刚进李家家门为由推辞。 但是这个理由并不能说服沈莹,因为沈莹当年嫁给李景的时候还没有朱媺娖现在的年龄大,那时她就开始帮李景打理产业,而后李家的产业越来越多,沈莹的能力也锻炼得越来越强。 朱媺娖聪慧不下于她,学识不下于她,而且身为大明的公主,那种与生俱来的上位者的气质是沈莹所不具有的。 而且李家的产业早已走上正轨,已不需要朱媺娖劳心费力,具体的事情自有下面那些人负责处理,朱媺娖只需管好那些负责打理产业的掌柜就行。 至于朱媺娖担心她初入李家家门不能服众就更不是问题,她现在是李家的少奶奶,以后便是李家的主母,除非下面的人以后不想端李家的饭碗,否则谁敢不听她的话? 在沈莹的劝说开导下,朱媺娖最终答应接管李家的产业。 随后,沈莹将负责管理产业的掌柜们叫了进来,令他们拜见少奶奶,并当众交代以后家业由朱媺娖打理,至此,李家的财政大权由长媳朱媺娖把持。 待沈莹将财权交代完,李景嘱咐朱媺娖一定要善待几个弟弟妹妹,又交代其余几个孩子以后一定要听哥哥嫂子的话。 将诸事交代完毕,李景遂携沈莹和朱徽媃两位夫人及小蝶,小竹,陈圆圆三个小妾并几名丫鬟侍卫离京。 李景离京的目的自然是想解开脑海***现的那个声音之谜。 近半年以来,李景感受召唤的频率越来越快,以前是十天半月才会出现一次,现在则是三五天就会出现一次,而且每次召唤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不时受到这种骚扰,也就是李景定力坚强,要是换个人恐怕早就疯了。但是任李景定力再强,当脑海里不断出现那样声音的时候,也不免表现异常。 而这些是瞒不过沈莹和朱徽媃这些枕边人的,看到李景痛苦,她们的心里自然不好受,尤其小蝶等妾室心里更是不好受。 原因很简单,因为她们是妾,在这个时代妾不光是没有社会地位,连人格都没有。但是跟了李景以后,她们不光得到了李景的疼爱,更受到了别人的尊重。 小蝶等人都知道,她们之所以能有这样的待遇,是因为有李景在保护她们,一旦李景不在了,失去了李景的保护,即便沈莹和朱徽媃对她们仍跟以往一样,但是在别人眼中,她们的地位肯定要一落千丈。 因此她们早就打定了主意,一旦李景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她们就追随李景而去,以报答李景对她们的恩情。 其实不光是小蝶等人,就连府里的几个大丫鬟也存了这样的心思。 这些丫鬟很清楚自己是什么出身,也知道以她们的出身一旦被李景放出府,就只能给别人作妾,就像顾媚,任沈莹再怎么厚待她,她终究只能做沈继先的妾,在沈府只能夹着尾巴做人。而在李府,任你高官显贵,对她们也得陪着笑脸说话,更不敢打她们的主意。因此这些年李景虽然多次要把她们放出府去,几个丫鬟都死赖着不走,甚至以死明志。李景无奈,只能把她们留在府里。 第七百三十六章 来处和去处 几个丫鬟心里都清楚,李景就是为她们遮风挡雨的大树,没有李景,她们就会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在李府生活了这么多年,她们怎能忍受任人欺凌的生活,与其任人欺凌,还不如一死了之。 对于几个妾室和丫鬟的心思,李景是明白的,但是在这件事上,李景也是有心无力。毕竟妾室没有人权在中国已经传承了上千年,在人们的心里,这种观念已经根深蒂固,这不是李景颁几道政令就能马上纠正过来的。 正因为李景明白这些人的心思,因此才带着大家一起离京。 李景离京不久,便听闻朱由检下旨封李安国为中兴王世子,并授李兴国开平侯爵位,随后杨柳风将李安国调任顺天府担任府尹。 听闻这个消息,李景轻轻摇了摇头,知道两人定是迫于压力,才违背自己的命令,破格晋封两个儿子。 不过李景终究没有开声,李景很清楚,他既然已经把权力交给了杨柳风,就不能横加干涉,否则就会降低杨柳风的威信。 …… 李景等人要去的地方是武当山,原因很简单,因为沈莹和朱徽媃等人都认为李景是练功出了问题,一致要求李景到武当山询问一下云阳子真人。 李景倒是觉得脑海中那个召唤的声音跟练功应该没什么关系。 李景是不相信鬼神的,但是他莫名其妙地来到大明,若说不是鬼神的力量也解释不通,毕竟在后世的时候,他还没听说哪个国家掌握了转移时空的科技,也没听说哪里有什么时空通道,可以把人送到古代。 而且在李景看来,即便后世有这样的科技,估计也没人敢使用这样的技术,若是有这样的时空通道,想来也没人敢尝试利用时空通道回到古代。 要知道,如果有人通过时空通道回到前朝的话,那么后世的世界肯定要受到影响,哪怕这个人在前朝一事无成,后世都要受到影响,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蝴蝶效应,会引起一连串的反应。 如果这个人在前朝结婚生子,那影响就更大了,首先,跟他成亲的这个女人原本应该跟别的男人成亲生子的。可是由于这个人的出现,原来的孩子就不存在了,然后这个孩子的后代也不存在了,再然后这个孩子的后代的后代也不存在了。也就是说从这个人在前朝结婚生子的那一刻,后世就要消失一大批人。 而消失的人当中很可能就有研究时空科技或者是使用时空科技的人,甚至连传送到前朝的人可能都要消失。 若是这个人到了前朝以后再干点杀人放火的勾当,比如说李景这样的,后果无疑会更严重。基本上可以肯定的是,一旦有人穿越到前朝,并且在前朝生存下来,那么后世必定会发生惊天动地的变化。 能研究出这样科技的人不会不明白这么浅显的道理,因此,就算后世有人研究出这样的科技,也没人敢利用这样的科技把人送到前朝,除非这个人疯了。 所以李景虽然不相信这世上有鬼神,这时也只能认为是鬼神之力把他送到明朝,因为只有鬼神才不会在乎后世的变化和人们的死活。 当然,李景心中还是有一些希冀的,李景来自后世,而这个声音是召唤他回去,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回到后世? 虽然李景对后世的世界已经没有留恋,可是他在大明这些年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想看看他做的事情对后世影响有多大,想亲眼看看后世是不是还是原来的那个历史。 只是这些话李景是不能跟沈莹等人说的,既然不能说,那就只能依从沈莹等人的意见到武当山。同时,李景也想看看在途中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李景等人离京以后,一路轻车简从,历时数月,途经数省,终于到达湖北武当山。 武当山道教自嘉靖朝以后便逐渐式微,再不复当年盛况,不过自从李景成为云阳子的徒弟的消息传出以后,武当山信徒大增,数年间便重新成为道教的圣地。 武当山主峰为天柱峰,峰顶因建有一座金殿亦称金顶,金殿之下建有大岳太和宫,可以说,来到武当山若是没到大岳太和宫便算不得来过武当山。 李景等人到达武当山的时候正是夏季,山中游客信徒络绎不绝,待李景等人登上天柱峰进了太和宫的朝圣殿,只见上香问卜之人不计其数。 李景自没兴趣上香问卜,倒是沈莹等人却一脸虔诚,定要寻签打卦,问个吉凶。 对于妻妾的心思李景自然知晓,当下也不阻拦,命几名侍卫保护好夫人,自带着两名侍卫到金殿拜见云阳子真人去了。 明朝时期,香客信徒以及普通的在山道人想上金顶是绝不允许的,他们只能远远地看着高高在上的金殿仰望膜拜。 李景自然不知道这个规矩,带着侍卫施施然而上。毫无疑问,刚出太和宫便被人拦了下来。 见有人阻拦李景上金顶,侍卫大怒,在这些侍卫的眼中,普天之下还有李景去不得的地方么? 瞪着山门前值守之人,侍卫冷冷说道:“混账!你狗眼瞎了!知不知道你眼前之人是谁?莫说区区一个武当山金殿,便是皇宫大内,我家大帅也是随意出入。” 说完,侍卫将腰牌一亮,厉声斥道:“给老子滚开!” 李景轻轻叹了口气,知道侍卫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辞职,心里都憋着一口气,现在被人阻拦,这股火便发作起来。 轻轻拍了拍侍卫的肩头,李景微笑着对守山之人道:“你去通报云阳子真人,便说徒儿李景来拜见他老人家。” 那守山之人闻言大惊,支支吾吾地说道:“你……你说你叫李景?是……是云阳子真人的徒弟?那不是当朝……当朝内阁首辅大人?” 侍卫闻言,冷声说道:“还算你有点见识!” 那守山之人闻言慌忙跪倒在地:“小人有眼无珠,不知大帅驾到,小人罪该万死!” 一边说一边砰砰磕头。 李景摆摆手笑道:“起来吧,我已经不是什么首辅大人了,我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百姓。好了,你们这里不让上,那我就不上了,劳烦你通报云阳子真人一声。” 那守山之人忙道:“这里不许别人上,又怎能不许大人上?大人请随小人上山。” 李景摇摇头:“还是不要坏了规矩。” 那守山之人忙道:“规矩也是人定的不是?而且大帅难得来一次武当山,若是不上金顶看看,岂不是白来一趟武当山?” 李景仰头看了看峰顶的金殿,轻轻点了点头道:“算你说的有理,那就上去吧。” 那守山之人急忙侧身让过道路,伸手引道:“大人请!” 李景笑了笑,在守山之人带领下,缓步登上金顶。 云阳子其实并不是武当道观的住持,但是由于他是李景的师傅,因此在武当山的地位异常尊崇,否则的话,他也没资格在金顶修行。 在守山之人带领下,李景缓步走进金殿,看着足踏玄武的真武大帝的金身,李景默默端详了一会儿,终于躬身行了一礼,然后慢慢说道:“真武大帝,你莫要怪我怠慢于你,你若真的有灵,便不该让我大明遭受那么多的磨难,不该让大明的子民遭受那么多的痛苦。 我虽是一介凡人,但是我做的事情却是你这个神仙没有做到或者说没有做好的,是我将频临崩溃的大明挽救了回来,是我重现了大明昔日的荣光。 如今大明疆域之辽阔远过前朝,积累的财富更是不计其数。真武大帝,我虽不是神仙,但是自信便是神仙也不过如此吧。” 说完,李景默默注视着真武大帝,过了一会儿,李景俯身取过三炷香来点燃,然后手持信香,在真武大帝金身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三躬。 把信香插入香炉中,看着袅袅的青烟,李景叹了口气道:“真武大帝,我可能要离开这个世界了,虽然走之前我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好了,不过我的心中依然牵挂着这个国家。 真武大帝,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我希望你以后能好生地庇护这个国家,莫要愧对大明子民对你的信仰。” 李景话音刚落,忽觉面前的真武大帝像似乎发出一道金光,待李景定睛再看,却与刚才无异。 李景正疑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忽听殿后有人说道:“真的是济民?” 李景抬眼一看,正是云阳子真人。 冲云阳子躬身行了一礼,李景笑道:“师父安好,徒儿有礼了。” 云阳子急忙拉住李景的手臂道:“来,随我到后殿。” 李景笑了笑,跟着云阳子来到后殿。 在蒲团上坐定,云阳子问道:“济民,为师听闻你已经辞去了一切职务,不知所为何故啊?” 李景笑道:“累了,想歇一歇。” 云阳子摇摇头:“怕不是这么简单吧?” 李景笑了笑:“是身体的原因。” 云阳子闻言大惊,一把抓住李景的手腕,手指搭在李景的腕部,闭目诊起脉来。 过了一会儿,云阳子疑惑道:“济民的身体非但无恙,反而比数年前要好得多,怎么说是身体的原因?” 李景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头部,将自己听到脑海有声音之事慢慢说了一遍。 云阳子闻言沉默良久,然后缓缓道:“济民,为师听闻先贤大德能够天人感应,济民的情况想必也是如此了。” 李景苦笑道:“关键是徒儿不知如何回应啊!” 云阳子笑道:“天道便是人心,你既已感应,又何须回应?便如佛家所说,从来处来,往去处去,这来处,去处,便是人心。” 李景闻言不由喃喃重复道:“从来处来,到去处去?” 过了一会儿,李景忽然起身道:“多谢师父指点,徒儿明白了。” 云阳子笑道:“既然明白,那便不忙走,跟为师盘桓几日吧?” 李景摇摇头笑道:“师父,我此行携妻带妾,可是一大家子的人,可别玷污了你这清净之地。” 云阳子笑道:“人伦亦是天道,如何能说玷污二字?” 李景笑着摆了摆手,起身向云阳子辞行。 待下了金殿,与沈莹等人会齐,一行人随即下山。 下了山后,一行人转而向北,直奔河南方向。 过了月余,李景等人抵达林县,在林县沈家老宅住了一日,次日带着沈莹等人到西山祭拜了陈老汉,随后李景带着沈莹等人来到他当年初到大明之地。 就在众人疑惑李景为何带她们来这个穷乡僻壤之时,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天空,接着一声惊雷在众人头上炸响,随即天空骤然暗了下来。 李景一惊,下意识地将沈莹和朱徽媃揽在怀中。 二十年前,似乎他来到大明那一幕又重现了……像又好像是不像,李景抬头看了看天,忽然想起云阳子说的话:从来处来,往去处去! 第七百三十七章 刺杀 将门轻轻合上,李景贴在门后闭上双眼,过了一会儿,李景慢慢睁开眼睛,这时双眼已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隐隐可以看清屋内物件的轮廓。 循着呼吸的声音,李景蹑手蹑足的走近床边。 床上躺着两人,李景也不客气,俯身一拳打在里面那人的颈部,将他击晕。随即左手掩住外面那人的口鼻,右手匕首逼在那人的颈部。 那人睡得正香,猛然间口鼻被掩,顿时惊醒过来,随即发现一个黑影站在自己面前。 那人惊恐之下,张口欲叫,可惜嘴部被掩,哪里叫的出来,只是喉头发出嗬嗬的声音。 “别叫,不然老子立马毙了你。”李景匕首用力一压,轻声喝道。 那人惊恐不已,慌忙点头,忽然颈部一痛,却是皮肤碰到了匕首,划了道伤口。那人吃痛之下顿时不敢再动。 李景左手缓缓下移,松开那人的鼻子以便让他呼吸,然后轻声喝道:“老子问什么便答什么,若有隐瞒,马上让你见阎王!” 那人口不能言,又不敢乱动,只好用眼睛往下看。 李景轻轻松开匕首,那人急忙用力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在徐府是干什么的?”李景说完,轻轻放开左手。 “小人叫徐来福,是负责徐府田庄的管事。”那人急忙回道。 “这人是谁?”李景接问道。 “她是小人的老婆。”徐来福忙道。 李景一愣,黑灯瞎火的,倒是没看出里面那人是男是女,若是女人的话,刚才那一下出手倒是有些重了。 其实这倒怪不得李景,明朝无论男人女人都是长发,躺在被窝里,若不是仔细端详,根本看不出哪个是男哪个是女。 有些电影或者电视剧经常会出现某个女人扮作男装,忽然帽子掉了,然后一头秀发散落,于是被人看出是女人来,那纯属胡说八道。 无论男人女人头发都是一般长短,你凭什么通过长发就敢说人家是女人? 至于说某个漂亮女人戴上帽子穿上男装就以为能冒充男人,就更是胡扯。 就算再丑的女人也知道搽胭脂,知道戴耳环。 有些女人搽的胭脂气味重的能让人作呕,就算洗上三天三夜恐怕都去不掉胭脂的味道。 男人只要鼻子没坏,眼睛不瞎,哪里分不清男人女人? 认不出女人的男人得蠢到什么地步? 区别男女不是头发的长短,而是发型不同。 女人留鬓,用来插花,戴簪子等装饰品,男人束发,戴帽子。 但是到了晚上,这些簪子帽子之类的东西都摘掉了,加上躺在被窝之中,自然不好区分男女,因此李景没看出里面那人是个女人根本不足为奇。 摇摇头,李景接问道:“徐老爷和几位少爷住在哪里?” “老爷和少爷住在内宅。”徐来福忙道。 “内宅怎么走?还有,徐老爷和几位少爷都住在什么位置?”李景接问道。 听到这里,徐来福就算是傻子也知道眼前这人要找徐老爷父子的麻烦了。 只是匕首就在脖子上面,哪里又敢撒谎? 当下徐来福老老实实地把通往内宅的道路说了一遍,又说了下徐老爷和几位少爷住的房间的方位。 将徐来福拉到自己面前,李景恶狠狠地说道:“你若是敢骗老子,老子回头就杀了你。” 随着距离的拉近,徐来福这才看清李景的面容,顿时吓得浑身直冒冷汗,哆哆嗦嗦地问道:“你。你是人是鬼?” “老子是鬼,索命的恶鬼!” 李景说完,一掌砍在徐来福的脖子上。 徐来福颈部受击,血脉不畅,顿时昏迷不醒。 轻轻从房间退出来,李景循着徐来福说的方向,很快看到一个院门。 其实这个院门刚才李景来过,只是李景根本想不到里面还有内宅。 翻过内墙,李景看了看这座院落。 内宅的面积相对来说小一些,但是比起寻常人家还是大得太多。 里面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不知花费了多少银钱才建成这样一处宅院。 李景并不是一个有生活情调的人,但是处于这样的环境,颇有一种心旷神怡地感觉。 穿过几道亭廊,前方出现三座阁楼。 李景知道中间那座是徐老爷自己住的,旁边两座则是为当知府的弟弟和女婿准备的。至于徐家三位少爷则分居在南北两侧的数间屋内。 李景不想费什么心思找徐家的老少爷们,反正只要能在内宅居住的男人,肯定是徐家的至亲,那就不用客气什么。 李景从第一间房屋开始,沿着内宅转了一圈。 内宅里面寝室真是不少,李景大致算了下至少也有三十多间。 不过里面大多只有女人,只有五间有男人。 李景并没有对徐家痛下杀手,因为他知道,徐家有很多女人其实都是无辜的良家女子。 李景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连这些女人也要全部杀掉。 但是在夜里要区分男人女人确实有些麻烦。 后来李景找到一个窍门儿,从床下摆放的鞋来断定屋里有没有男人。 男人和女人的鞋,样式是完全不同的。 男人穿的是薄底高腰筒靴,女人穿的是绣花鞋。 把徐家所有房屋转完,李景一共杀了八个人,其中五名男子,三个女人。 杀那三名女子李景实在是不得已。 因为这三个女人有一个睡觉的姿势不对,有一个是紧挨着男人睡的,还一个完全没睡。 先说睡觉姿势不对的那个女人。 她居然是趴在男人身上睡的。 李景当时以为她是男人,直接就先拗断了她的脖子,等发觉不对的时候,那女人已经死的透透的了。 第二个紧挨男人睡的女人被杀,是因为当李景把男人干掉之后,忽然发现那人的身边有一只箱子。 能在主人枕头旁边放的箱子里面装的东西肯定不会太差。 李景顺手牵羊就想把箱子拿走,不想那女人居然有一只手紧紧地搂着那箱子。 李景一动箱子,那女人马上醒了过来。 李景怕她尖叫,顺手连那个女人一起结果了。 至于杀第三个女人是因为李景实在等不起了。 当时李景刚到那间寝室外面,就听里面传来一阵阵云翻浪涌的声音,李景自然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这种情形他怎么好意思下手?只好先到别的房间,谁知等李景把别的房间的活儿干完回来,那声音还在继续。 李景实在是忍无可忍,红山岭外还有大队官兵围困,他岂能因为一个女人耽搁时间? 等了一会儿,听里面始终不休不止,李景只好潜进去把这对鸳鸯送到阎王爷那里**去了。 。 顺着原路,李景迅速返回。 谁知李景刚从墙上翻下,便觉得脚下不对。 脚下竟然有人? 李景一个翻滚从那人身旁让开,接着抽出匕首反手向那人刺去。 不想这一刺居然刺了个空。 李景大吃一惊,转身一个虎扑扑过去,一手按住那人的身体,一手抡起匕首就要刺下。 就在这时,李景猛然发现手中有些异样,急忙收住匕首,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人早就晕了过去。 李景摇摇头,暗骂自己大意,跃下的时候居然没有看清脚下的情形。 其实也怪不得李景。 李景进去的时候特意选了一个黑暗的角落,出来后只看到下面黑乎乎一片,哪里会想到下面有人? 将那人松开,李景正要起身离开,忽然觉得这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李景迅速将那人头部抬起来,仔细看了看,才认出此人是张鳌。<cmread type='page-split' num='5'/> <span>猛然见到张鳌,李景心里颇有些不好意思。 当初李景答应卖了熊胆请张鳌喝酒,并利用张鳌四处放风,终于引得沈徐两家注意,从而引起两家争端,逼得沈家远遁,最后让李景带进了土匪窝。 可以说,张鳌做的虽是小事,但起的作用极大。 摸了摸张鳌的口鼻,见张鳌呼吸尚在,李景这才放下心来。 随即李景发现张鳌衣着十分单薄,这么冷的天,他长衫里面居然只穿一件夹袄,想是生活极其困难。 既然认出张鳌,李景岂能袖手不管。 李景解开大氅披在张鳌身上,接着俯身将张鳌背了起来。 。 不知过了多久,张鳌悠悠醒来。 随即张鳌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火堆旁边,对面隐约坐着一人。 张鳌急忙抬头,当他越过火堆仔细一看,忽然失声叫了起来:“你是人是鬼?” “哈哈!忘记摘下这个了,吓着你了吧!”对面那人轻轻摘下面具。 随着那人摘下面具,张鳌忽然睁大着眼睛,惊叫道:“恩公,是你?” 轻轻点点头,李景说道:“难为你还认识我。” “救命之恩,张鳌岂能忘记,可惜张鳌无能,无法报答恩公的救命之恩。”张鳌叹了口气说道。 顿了顿,张鳌忽道:“恩公,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李景笑笑道:“这里是城外,你记得自己先前在什么地方?” 张鳌轻轻捶着头道:“好像是在徐家的墙外吧?我记得当时我把酒壶扔在墙上,后来怎么回事就不知道了。” 忽然张鳌看到身上披的大氅,猛地醒过神来,急忙说道:“多谢恩公又救我一次,不然的话,我酒醉之后定会冻死在外面。”说罢翻身跪倒,嘭嘭嘭就给李景磕头。 第七百三十八章 再遇张鳌 李景起身走过去,将张鳌拉了起来:“举手之劳而已,不需客气。” 张鳌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忽然用力捶着自己脑袋叹道:“唉!早知能遇到恩公,昨晚就不该喝酒,不然的话,还可以请恩公喝一杯!” 李景摆了摆手,笑道:“你想喝酒,我请你就是了,以前我也答应过要请你喝酒。” “怎敢劳恩公破费!对了!恩公您这些日子去了哪里?我听说,沈家和徐家因为熊胆起了冲突,还牵连到恩公您。唉!当初要不是我多嘴,徐家怎能知道恩公猎熊。”张鳌叹道。 “事情都过去了,提这些干嘛?我现在过的挺好,你呢?”李景笑道。 张鳌苦笑一下道:“你看我这样还能过的咋样?不过是混一天算一天罢了。” “你今年多大?”李景问道。 “二十六,你看我像不像六十二!”张鳌叹道。 听说张鳌只有二十六岁,李景大吃一惊,他还以为张鳌已经四十多岁了呢。 “你这么年轻,怎么就不想点别的出路呢?”李景问道。 张鳌摇了摇头道:“哪里还有出路。我房无一间地无一垄,手无缚鸡之力,能干什么?” “那你平时靠什么为生?”李景奇道。 “帮人写个书信啥的,这几日帮人写了写春联,换了点酒钱。”张鳌叹道。 “你读过书?”李景惊问道。 张鳌苦笑一下道:“我前几年中的秀才。” “秀才?”李景心中大喜,真是捡到宝了,没想到这个穷困潦倒的人居然是个秀才。 秀才这个称呼李景以前听说过,但具体是个什么概念并不清楚。 直到有一次他跟沈正闲聊,问起沈正为什么不让沈家子弟读书做官,如果沈家有人做官不就不用怕徐家了么。 当时沈正苦笑了一下告诉李景,沈家这一代根本就没有读书的材料。 李景当时有些奇怪地问道:“继先不是读过书么?” 沈正苦笑着告诉李景,就沈继先那水平连童生都考不中。 童生是什么东西李景哪里知道,于是便开口询问。 沈正告诉李景,在明朝要想做官必须要参加科考,首先是在乡试中考取童生。 考中童生以后就有了继续考试的资格,这时参加县试,考中了就是秀才,一般来说每个县每次考试只会录取有限几个名额。 只有中了秀才才能参加下一步的考试。 下一步叫府试,相当于省级考试,中了就是举人。 中了举人就意味着可以当官了,但只是意味着可以当官,具体能不能当上还不一定。就算能当上官,要想出将入相是不可能的,像什么什么阁大学士,想都不要想,举人没那资格。 想要做大官必须要考中进士,即国考。 进士还需要继续考试,这就是殿试。 殿试是皇帝来当主考官,考完以后皇帝根据成绩挑选人才,被选中的这些人叫庶吉士,可以进翰林院了,以后就有资格宣麻拜相了。 后来李景还知道,其实考进士不需要举人资格,只要是秀才就可以参加。 说白了,中了秀才就相当于有了准考证。 国考准考证,考中了就是公务员。 但是明朝的公务员可不是那么容易考中的,公务员考试,三年才考一次,全国一次只录取三百来人。 这么小的录取率,当然有很多人考不中。 如果考不中怎么办? 没关系,等三年再来考。 考来考去就考成老头子了。 因此明朝大多数的公务员都是老头子。 按照现在公务员的标准,怎么也得有本科文凭,这就是说,秀才相当于本科毕业。 李景手下的土匪基本全是文盲,突然冒出一个本科毕业生,李景岂能不欣喜若狂。 只是张鳌眼下还不是李景的人,而且能不能加入还是个未知数。 要知道,秀才的社会地位其实是很高的。 比如说见官可以不跪,可以不纳粮,不用做徭役等等。 一旦加入到土匪的队伍,官府得知以后必然会取消他的功名,以前付出地努力全部都将化作乌有。 李景必须把张鳌的底摸清,才能知道是不是可以拉拢他。 想了想李景问道:“你既是秀才,为何不去赴试?哪怕中个举人,也会有大把前途。” 张鳌苦笑了一下道:“我倒是想,可我连吃饭都成问题,哪里有钱去参加科考?而且我现在是居丧期间,也不能参加科考。等我孝期过了,三年一次的大比也过了,还得再等三年。以我现在的家境,过上几年学业早就荒废了。” 李景点点头,知道古人十分注重孝道,很多事情都是因为守孝耽误了。 不过李景心里有个疑问,这张鳌说他房无一间,地无一垄。那么他家以前靠什么来维持生活和供他读书。 听了李景的疑问,张鳌猛然抬头,眼中露出一丝仇恨的光芒。 过了一会儿,张鳌慢慢低下头来,叹了口气道:“我家原有二十多亩良田,几年前被徐家,二老一气之下患了重病。为了给父母治病,我把家里的积蓄都花光了,最后连房子都卖了,可最终也没能救得了二老。” 李景轻轻拍了拍张鳌的肩膀。 李景并没有问张鳌为何不去报官这样的废话。 徐家势大,在林县一手遮天,就连沈家这样的豪门大户尚且被徐家逼得远遁,张鳌一个小小的秀才如何是他家的对手? 想了想,李景沉声说道:“张鳌,从今以后林县再无徐家这号人家了,你不必再为此挂怀,我送你些钱,你置办些产业,好好读书吧!” “什么?林县再无徐家。”张鳌闻听顿时面露惊容,猛然间心有所思,接着轻轻问道。“恩公,难道您这次回林县就是。?”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 见李景一脸肃穆,张鳌知道李景不是说笑,惊愕了半天,忽然面向西南跪倒在地,哭嚎着说道:“爹!娘,您二老的仇,恩公替你们报了!” 接着张鳌转向李景嘭嘭嘭不住磕头,哽咽着说道:“恩公为我家报此大仇,张鳌无以为报,日后但有驱策,张鳌无有不从。” 李景摇了摇头,轻轻打开身旁的箱子,往张鳌面前一推,淡淡说道:“张鳌,我也不需要你报答什么。你若想继续参加科考就自己拿,觉得需要多少就拿多少。” 这个小箱子先前李景已经打开过,里面装满了奇珍异宝,很多东西李景别说见过,连听都没听过,至于价值更是无从所知。 在火光的映照下,箱子里面散发着各种光泽和色彩。 张鳌咋一见,顿时神为之迷,目为之炫。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来,摸进箱子,拿起一枚蓝中带黑的宝石,嘴里哆哆嗦嗦地说道:“这里面的东西我随便拿?这可是猫眼石啊!价值连城的宝贝啊!” 见李景点了点头,张鳌壮着胆子又拿出一块儿绿色的石头:“这是翡翠,色泽这么纯正,这么大的至少得值上千两银子。” 要说张鳌认识的东西可真不少。 可惜他每拿一件东西,李景心里就叹息一声。 张鳌接连拿了十来样东西,忽然住手,脸上露出沉思之色。 过了一会儿,张鳌把手里的东西往箱子里一扔,然后说道:“这里面的东西都是宝贝,可惜我怕有命拿,没命花。” 李景笑了,这人好像还没糊涂。 “你放心,我既说送给你,自然不会反悔。”李景笑道。 张鳌摇了摇头道:“恩公自然不会骗我,不然的话何必打开箱子?我又不知箱子里装的是什么。我不敢拿,是因为这些东西给我我也不敢拿出去换钱。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一个一文不名的穷丁,手里忽然出现这样的东西,别人见了难道不怀疑么?要是传出去难保不被人惦记,可以说我拿了这些东西就等于是拿了催命符。” 李景摇了摇头,心道:“我还真没你想的那么大方。你若取了这箱子里的东西,我第一件事就是取你性命。我杀你不是因为你贪财,而是怕你一旦被官府抓到,说出东西的来由,说出我的名字,那样红山岭可就真的永无宁日了。好在你自己机灵,能想通这些东西烫手。” 琢磨了一会儿,李景说道:“你不取箱子里的东西,我身上又没有银钱给你,你以后怎么过活?” 张鳌默然不语,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恩公,我心中有个疑问,不知恩公肯不肯告诉我。” “说吧,什么疑问,看我知不知道。”李景笑道。 “昨天我听卫所那边传来一个消息,说官兵在剿匪时遭遇恶鬼,粮草营帐全烧光了,只能无奈退兵,不知这事儿是不是恩公干的?”张鳌斟酌了一下说道。 李景讶然问道:“你为何认为会是我做的?” 张鳌轻轻笑了笑道:“我是想起恩公刚才脸上戴的那副面具时才怀疑的。” 李景笑了笑道:“我哪有那么厉害,官兵那么多人,凭我一人怎能打退他们。”张鳌不答,忽然翻身跪倒:“张鳌蒙恩公累次搭救,更为张鳌报了大仇,张鳌无以为报,愿投入恩公麾下,凭恩公驱策。” 第七百三十九章 多笑一笑 李景凝视了张鳌一会儿,半响才将张鳌拉了起来道:“你既猜出我的身份,我若不收你便得杀了你。这样吧,我交给你一个任务,看你能不能完成,你若能完成,我带你回山,你若不能完成,我送你一些银两,你以后离开林县到别处生活吧。” “请恩公吩咐!”张鳌急道。 “今晚徐家的老爷少爷被我全部杀光,天明之后,必然会有人报官,我给你三天时间把这件事平息,你做到了,我便派人接你上山。”李景说道。 张鳌闻言,低头皱眉思索起来。 李景也不打扰他,只是慢慢地给火堆添加柴草。 过了良久,张鳌抬起头来:“恩公,我也不知道这事能不能办成,只能尽力去做。若是不成的话,希望恩公不要见怪,张鳌以后也没脸再见恩公,自会找个地方了却余生,决不会给恩公添麻烦。” 李景点点头,将箱子合上,站起身来:“我等你消息!” “恩公保重!”张鳌急忙起身相送。 见李景上马向远处驰去,张鳌忽然看到火堆旁边的大氅,急忙叫道:“恩公,您的大氅。” “拿去当了做花销吧。”远处李景回道。 张鳌呆呆地看着李景远去的背影,待李景的背影消失,张鳌低头看了看那件大氅,擦了擦眼睛,俯身拾起披在身上,转身大步离去。 风渐渐急了,天空忽然飘起雪花,落在火堆上不时发出嗤嗤地声音。 。 天启六年腊月二十三。 这一天是俗称的小年。 红山岭各处也开始张灯结彩。 虽然几家欢乐几家愁,但无论如何,年总是要过的, 抬眼看了看窗外,雪终于停了。 三天前下的这场雪可谓既及时,又有些不尽如人意。 说及时,是因为雪花一起,官兵当即便退了。 说不尽如人意,是因为沈正等人是冒雪赶回红山岭的。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沈正知道李景不准备把这些人留在山谷中过年,因此一看天空飘起雪花,当即便带着众人返回。 不然的话,大雪封山,山路更加难行,万柏山山谷中的那些老人和妇女再要出来就难了。 李景坐在书房仔细看着马五送来的情报。 这些情报说的是三天前发生在林县徐家满门被灭的后续消息以及官兵方面的消息。 据马五传来的消息说,有人在林县散布消息,说徐家得罪了神灵,因而合家被恶鬼索了性命,而且徐家半夜出现恶鬼这个消息还被徐家的田庄管事徐来福证实。 接着有人在林县散布消息说,徐家得罪了神灵,凡是跟徐家有关系的都要倒霉。官兵拿了徐家的钱粮帮徐家剿匪,当夜就被恶鬼杀了许多,连营帐都被烧的一干二净,致使官兵顶着寒风连夜跑回驻地。 这件事同样被卫所的官兵证实。 同样的消息也从卫辉府那边传出,说官兵的粮草部队遭遇恶鬼,一把火把粮草烧的干干净净。 同时又有人说,红山岭周围不但有土匪,还有恶鬼,进山剿匪的二百多名官兵一夜之间被恶鬼索了性命,据说只逃出来三个人。 这个消息被逃回来的那三名官兵证实。 看到马五汇报的全是这样的消息,李景苦笑着摇摇头,怎么就不知道动脑子分析分析呢? 这样的消息在两座府城同时出现,自是有人在故意散播,然后被想要推卸责任的人推波助澜,让这个消息成真。 那么故意散播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干呢?这个人是谁,是一个还是两个? 而且居然用的是有人,据说这样的字眼,连谁散播的都不打听清楚了就来汇报。 想了想,李景让送信那人给马五传信,让马五马上回山。 送信人刚走,一名少女端了一杯茶递到李景面前:“少爷,喝茶。” “呵呵,小蝶啊,这几天你前后的跑累坏了吧?”李景笑着接过茶杯。 “奴婢什么也帮不上少爷,也就帮少爷跑跑腿,递个茶水,不累。”小蝶嫣然笑道。 小蝶以前一直称呼李景大当家的,李景觉得小蝶不算自己的下属,因此让小蝶改了称呼。 实际上李景也不想让小蝶称呼自己少爷,李景对这个机灵的小丫鬟确实十分喜欢,从心里说李景更愿意让小蝶叫自己大哥。不过小蝶说什么也不同意,最后只好按照小蝶的意愿称呼自己少爷。 其实小蝶更想称呼李景姑爷,不过这个称呼现在只能想想而已。 喝了口水,李景放下茶杯,拿起几张纸递给小蝶道:“小蝶啊,还得麻烦你跑下腿儿,我这里有点东西需要你家小姐帮我整理一下。” 小蝶接过纸张,略看了一眼,嘻嘻笑道:“少爷,你这字写的太难看了,跟我们家小姐比差得远了。” “是啊,我也知道写的难看,拿不出手,因此只好请你家小姐再写一遍。我估计有些地方写的还不通顺,还需要你家小姐润下色。”李景笑道。 “其实少爷你也不用谦虚,我听老爷说,少爷才跟老爷学写字不久,能写到现在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小蝶笑道。 “哈哈哈,承你夸奖。我现在才知道,我写字写成这样很了不起,哈哈哈!”李景大笑道。 小蝶脸一红,突然说道:“少爷,你真该多笑一笑。我每天看你皱着眉头,心里总是酸酸的。” 李景一呆,看着小蝶,心道:“原来这小丫头这么关心我。” 想了想,李景笑道:“你每天跟我说说话,我就开心了。” 小蝶脸顿时更红了,急忙说道:“少爷我去了。” 李景摆了摆手笑道:“慢点走,小心路滑,别摔着。” 小蝶应了一声,匆匆离去。 看着小蝶的背影,李景心中泛起一股柔情,不知那个不能跟自己见面的人儿是否也会关心自己,就算关心,想来她也是不敢说的。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开始琢磨以后山寨的发展方向,想着想着,眉头开始紧皱起来。 忽然李景想起小蝶的话,少爷,你真该多笑一笑,我每天看你皱着眉头,心里总是酸酸的。 李景轻轻抚着眉心,苦笑一下,心道:“我又皱眉了,连小蝶这个不常见面的小丫头都看到我每天在皱眉,别人又岂能看不到?我身为山寨头领若总是这样,怎能给人以信心,看来我以后真的应该多笑一笑。” 。 红山岭沈家后宅。 小蝶轻轻走到沈莹的身边,将手里的纸张递了过去:“小姐,这是他给你的。” 沈莹点点头,将纸张接过,轻轻放在桌上。 “小姐!我跟他说了。”忽然小蝶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嗯?他怎么反应?”沈莹脸上露出一丝关切的神色。 “他笑得很开心,然后我又把下面的话说了。”小蝶接道。 “他怎么说?”沈莹接问道。 小蝶脸一红,扭扭捏捏地说道:“他说,只要奴婢每天跟他说说话,他就开心了。小姐,对不起,他不知道这些话其实是你说的。” 沈莹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傻丫头,你不懂我让你说这些话的含义的。” “这些话有什么含义?不就是关心他么?”小蝶不解地问道。 沈莹轻轻摇了摇头,呆呆地出了会儿神,才轻轻叹道:“他这么聪明,应该明白这些话里的意思吧!” “小姐,你知道奴婢是个笨丫头,你就别跟我打哑谜了行不?”小蝶急道。 沈莹轻轻笑了笑道:“你是笨丫头么?他可是说了,只要你每天跟他说说话,他就开心了,他能这么说,想来是很喜欢你的。” “小姐,你就别取笑奴婢了,他要知道那话是你说的,不定会开心成什么样子。小姐,你告诉我,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小蝶求饶道。 “他是山寨首领,每天皱着眉头,了解真相的人知道他是在考虑问题,不了解的人会以为山上出了什么大事,这样下去,人心会不稳的。”沈莹轻声说道。 “啊?是这样啊!我说小姐每天都问我他心情怎么样,脸上都是什么表情,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小蝶恍然道。 随即小蝶轻轻叹了口气:“小姐你懂得可真多,你要是男人,一定是个了不起的男人。” 沈莹轻轻摇了摇头:“我哪里懂得那么多?这些东西书里都有的。” 小蝶奇道:“什么书啊?这么厉害,我拿给少爷看看。” 沈莹嗔怪道:“你呀,他一句话就把你的心勾走了是吧?书里说的没有这么详细,是我自己理解的。这样吧,你下次要是再看到他皱眉,你就问他一句话。” “什么话?”小蝶急道。 沈莹用手轻轻点了下小蝶的额头微嗔道:“急什么?这句话是‘臣不密失其身君不密失其国’。你问他这个密字何解。” “臣不密失其身君不密失其国,臣不密失其身君不密失其国,这个密字好像是秘密的意思吧。”小蝶喃喃地念了两遍道。“呵呵,小蝶越来越聪明了!不过你说的不完全对,这个密字有很多含义的,比如说处事要谨慎,做事要严谨等等,不光是保密这么简单。那我现在问你,秘密要怎么才能守住?”沈莹笑道。小蝶急忙摇头。 第七百四十章 挽回 沈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想要严守秘密,不是靠守口如瓶就可以的,通过表情还有情绪都可能露出端倪。这个密字用得好,作为上位者一定要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不然的话,别人就可以通过你的表情来揣测你的心思。有句话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就是说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要镇定。” “太难了,奴婢不懂。”小蝶苦着脸说道。 “你不懂不要紧,他懂就行了。”沈莹轻轻笑道。 小蝶闻听展颜笑道:“小姐说的是!” 但是小蝶随即疑问道:“小姐,难道你认为少爷做的不好么?我觉得已经很好了,你看这次官兵围剿,很轻松地就被他打败了。” 沈莹轻轻笑道:“他做的确实很好,连我爹都佩服他,我爹说他为人豁达,待人亲和,虑事周密,做事严谨,以他的年纪,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那你还跟他说那些话干嘛?”小蝶不解地问道。 “因为我爹还不知道他的志向,我知道他绝不会躲在山里当一辈子匪首,他现在做的都是为以后做准备,那样的话,做到他现在这样是远远不够的。”沈莹说道。 “你干嘛要转弯抹角地告诉他啊,直接告诉他不行么?”小蝶接问道 沈莹轻轻摇了摇头道:“有些东西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这是个男人的世界,做女人还是笨一些才好。而且佛家讲究顿悟,只有自己悟了,才能真正明白。好了,去磨墨吧,我要写东西了。” “哦!”小蝶点点头应道。 。 轻轻推开房门,一阵寒风吹来,李景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踩着皑皑的白雪,李景漫步往山下走去。 李景正走着,忽听前面隐隐传来哭声,李景一怔,急忙快步赶去。 没走多远,就见前面大约有三十多人,边哭边往山外走着。 “等一等,天寒地冻的,你们这些人哭哭啼啼地下山,要到哪里去?”李景快步追上后问道。 听到有人呼叫,这些人急忙回头,见到李景,这些人急忙跪倒在地。 “大当家的,老汉对不住你啊!大当家的给我们吃,给我们穿,还给我们建房子。没想到我那逆子忘恩负义,竟然投了官兵对付大当家的,老汉哪里还有脸待在山上。”一位老汉老泪纵横道。 “还有我家那个杀千刀的,他撇了我们娘仨儿也投了官兵,看到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我们一家都抬不起头来。”一个妇人哭哭啼啼地说道。 李景闻言,马上知道眼前这些人乃是那些跟随郭振降了官兵的土匪的家眷,也明白他们为何要离山而去。 那自是周老虎那些人回去后,把那些人投降官兵的事说了出去。 估计是那些死了亲人的人,把怒火都发泄到他们的头上。 那可是几十户人家上百口的人,这么多人当面嘲讽,背后谩骂,任谁都受不了。 搞不好还有人在他们面前说了些更难听的话,这才令这些人无颜在山上待下去了。 对这些人会出现今天这种情形,李景早有预料,但是李景并没有刻意去做什么。 当然,李景也没想把这些人驱逐下山,毕竟错不在这些人身上,不能因为他们的家人犯了错,他们也跟着受到惩罚。 李景只需要让山上的人明白,背叛山寨的人是要连累家人吃苦头的就行。 只是李景万万没想到这些人会选择离开山寨!如果不是刚才李景心血来潮要下山走走,恐怕就跟这些人错过了。 李景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恼火的,这么多人离山而去,居然没人告诉自己。 对李景来说,山中的每一个人都是一笔财富。 别看这些人都是老人女人和孩子,看似做不了什么。 实际上,这些人能做的事情很多。 老人就算没力气种田,帮着除除草总行吧,捉捉虫子可以吧? 这个时代可没什么除草剂、杀虫剂,想要获得丰收,必须靠人力杀虫除草。 而粮食有多重要,李景比谁都清楚。 几年后席卷天下的自然灾害将会夺去无数人的性命,现在多收一粒粮食,日后就可能救活一个人。 而女人可以织布,做衣服,做鞋,可以帮助那些没有老婆的人缝缝补补。 至于孩子,孩子现在可能帮不了什么,但是以后呢?十年以后这些孩子就会长大成人,那时他们将是李景最忠实的部下。 李景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目标是什么。 当初为了得到这些人,李景花费了无数的银钱和精力,怎能让他们轻易离山而去。 李景上前几步,将那老汉扶起来说道:“大叔快起来,各位叔叔婶子大嫂,快快请起,地上凉,莫要冻坏了身子。” 帮那老汉掸去身上的雪片,李景接道:“各位叔伯婶子大嫂,是李景做事不周,让大家受委屈了。” “怪不得大当家的,是老汉的逆子不争气,不给我们一家子长脸。唉,大当家的,您请回吧,老汉一辈子感激您的恩义。老汉老了,帮不了大当家的,只好给大当家的立个长生牌位,保佑大当家的长命百岁。”那老汉说道。 李景急忙摆了摆手道:“诸位听我一言,我知道大家觉得对不起山上死去的兄弟和他们的家人。但是这件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呢?你们的儿子或者男人在投降官兵的时候可没跟你们商量过。你们要记住,你们是你们,他们是他们,他们做错了事不代表你们也做错了事。你们如果有错,那也只是错在生错了儿子,嫁错了男人。” 忽然李景看到一个妇人抱着孩子,孩子的脸蛋通红,而且呼吸颇为急促。 李景上前从那妇人手中接过孩子,用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只觉得额头发烫,知道孩子定是受了风寒引起感冒发烧。 李景忙道:“这孩子病的厉害,你这当母亲的居然不顾孩子的性命,冒着严寒离山。若是耽搁了孩子治病,日后追悔莫及。还有你们这些老人,山路积雪,一不小心就会摔伤,若是出了什么三差二错,李景岂能心安。听我的,都随我回山,若是有人再跟你们说那些闲言碎语,你们只管让他们来找我!” 说罢,李景不等这些人说话,抱着孩子,扶着一位老妇,转身往山上走去。 其实这些人何尝想离开红山岭?但是他们的家人做错了事,这几天天天被人嘲讽,被人挤兑。所谓人要脸树要皮,无奈之下才离山而去。 李景亲自追来,而且是实心实意地请他们回山,这些人耳不聋眼不花自能看得出真假。 另外,他们也知道李景说的确是实情,他们这些人或老或小,强行离山,必然会有一些人受病或受伤。 可是如果留下来,以后必然还要面对那些闲言碎语,这些人实在不愿再受煎熬。 不过见李景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行推拒。 这些人虽然淳朴却也不是不识抬举,只是心中打定主意,那些人要说就让他们说好了,大当家的每天有多少事情要做,自不能让大当家的为这些小事烦心。 李景带着众人回到山上,又出现为难之事,因为山上并无闲置的房屋,而李景的居处面积甚小,根本容纳不下这么多人。 但是这些人住在红山岭西面的老虎岭一带,距此有十余里的路程,这些人携家带口,非老即小,背负着行李粮食走了这么远,若是马上赶回去,怕是身体承受不起。 想了想,现在临近年关,沈莹的学堂暂时休学,道观暂时空置,于是李景便把众人带到道观暂居。 道观与沈正的住所相邻,李景随便喊了个土匪,命他把沈正喊来。 等看到沈正过来,李景忙道:“沈叔,安排些姜汤热水给这些人饮用,还有把郎中请来,这孩子烧的厉害,需要赶紧诊治。” 沈正猛然见到李景带着一大帮人来到道观,一时不明所以,等看见这些人背着行李铺盖,顿时明白发生了何事。 只是他并未明白李景为何把这些人又带了回来。 在沈正想来,这些人的家人做出了对不起山寨的事,被驱逐出去再正常不过了。 沈正甚至认为,是李景想要把这些人弄走,但是为了不损李景的仁义之名,便让那些在此役中阵亡的家人出面挤兑这些人。 因此,沈正在得知这些人要离山时,并未挽留,也没通知李景。 沈正不明所以,应了一声,却迟迟未动。 见沈正不动,李景心中有些不悦,不过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责怪于他,只是略略加重了下语气又说了一遍。 沈正听了,这才醒悟过来,知道自己恐怕是理解有误。当下急忙回去安排下人烧水烧汤,同时叫人找郎中给孩子治病。 待沈正安排完毕,李景道:“大家暂且在这里歇息,待身体无碍再回家中。至于后事我会安排沈叔去处理,你等不必挂怀。” “多谢大当家的恩德,日后见了我那逆子,定让他给大当家的磕头赔罪。”那老汉忙道。 “是啊!是啊!等日后见了我家男人,一定叫他给大当家的磕头。”一众妇人气嘴八舌地说道。 李景摆了摆手,心中叹了口气,心道:“恐怕你们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们了。” 少顷,沈正安排人送来汤水,不久郎中也赶了过来。待那郎中为孩子珍视完毕,开了药方,李景又安慰了大家几句,这才跟沈正一同离去。见李景如此周到,众人心中感激,看着李景离去的背影,眼睛不由得湿润起来。 第七百四十一章 得民心者得天下 看着沈正有些疲惫的面容,李景叹了口气道:“沈叔,你是怎么想的?” 沈正苦笑了一下道:“我还是不明白贤侄为什么收留了他们,按说这些人的家人做错了事,他们受到牵连,被逐下山再正常不过了。” 李景点了点头,知道沈正看待问题终究脱不开封建制度下的固有思维:一人犯错,全家倒霉。 看来,还是要把自己的思想慢慢地灌输给他们啊! “沈叔,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话么?”李景接道。 沈正沉吟了一会儿,微微点头。 “人心,民心,如果收服不了人心,就算咱们给他们再多的好处,一旦出现变故,他们也会离咱们而去的。”李景慢慢地说道。 这句话有些没头没脑,但是沈正稍一琢磨,就明白了李景的意思。 沈正知道李景说的是以前李景跟沈家议定的散去家财,大肆购粮,以待天下出现大灾时,收容流民的事。 实际上,这段时间,沈正已经把大部分的产业都变卖了,并且把变卖产业所得的银两拿出去暗暗购买粮食。 应该说,沈正对李景说的话还是比较信服的,当然,他自己也有眼睛在看。 大明王朝内忧外患,沈正可是都看在眼里的,不然的话单凭李景的推测,沈正怎么也不可能把那些赢利的产业变卖。 当然,沈正这里面赌的成分更大。 沈正赌的就是李景的预测正确,只要天下流民四起,李沈组合未必不能成就一番事业,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沈正心里未尝就没有一点想法。 就算成不了什么事,但只要扛过几次官兵围剿,朝廷可能就会招安,到那时沈家也许还能捞个官做做。 但是李景现在跟他说起了人心,说起了民心。 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句话沈正是听过的。 沈正偷偷地看了李景一眼,他要确定一下李景是不是认真的。 李景的表情很严肃,沈正确定李景是在很认真地跟他谈论如何收服人心这个问题。 摇摇头,沈正叹了口气道:“贤侄,看来咱俩需要好好的谈一谈了。说实在的,我有些吃不准你要做什么。虽然我也在努力帮你,可是如果我不知道你的意图的话,做的事情很可能违背了你的意愿。” 见沈正的情绪有些索然,李景点了点头。 沈正说的很有道理,沈正是他最得力的臂助,如果连沈正都不知道自己的意图是什么的话,那么别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而且诚如沈正所言,沈正的确是在尽心尽力地帮他做事。这半年来,沈正处理的事情,可能比他上半辈子加起来都要多的多。 看到沈正的鬓部清晰可见的白发,李景叹了口气,沈叔已经不再年轻了,让他操心这么多的事情,确实难为他了。 轻轻扶着沈正的胳膊,李景笑道:“叔,路滑,我扶你,咱边走边聊。” 沈正听出李景对他称呼的变化,这表明李景开始把他当做亲人来看待。 轻轻拍了拍李景的手背,沈正微笑道:“贤侄,你这声叔叫得我心里暖和啊!打今儿起咱不分你我,你有什么打算,想怎么做都跟我说,我就算散尽家财也得达成你的心愿。” “呵呵,那可不成,您还有一大家子的人要养活呢!而且我要做的事,并非叔您个人的财力就能办到的。”李景笑道。 听李景这么一说,沈正心里更加明白。 “贤侄,你这么说,我心里就大抵有数儿了,叔知道是你准备做大事了。唉,叔没啥学问,只知道经商做生意,看问题有时难免会短视,我以为那几人降了官兵,那么他们的家人咱们就没必要再照顾了,因此当有人排挤他们的时候,并未理会,不想贤侄竟亲自把他们带回来了。不过我有些不明白,收留这些人对你要做的事有什么用处么?”沈正说道。 李景叹了口气道:“叔,您知道,一个人的口碑好坏不是靠自己说出去的,而是靠老百姓口口相传的。咱们做的每一件事,这里的老百姓都看在眼里,要知道每个人的心里其实都有一杆秤,知道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不好。这就是他们宁愿跟我进山受冻,也不愿出去的原因。你知道红山岭的面积其实并不算大,但是为什么官兵找不到咱们?” 沈正笑道:“那是因为在这周围生活的老百姓都受过咱们的好处,他们不愿给官兵提供任何有关咱们的消息,官兵进了山,就成了聋子,成了瞎子。” 李景点点头道:“对,就是这个理儿,这就是民心。咱们民心所向,就不怕官兵围剿。刚才这些人的家人虽然降了官兵,但错不在他们,咱们把他们留在山上,你说他们会怎么看咱们?怎么说咱们?他们对咱们的评价是咱们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沈正一伸大拇指赞道:“对啊!我咋就没想到这个呢?还是贤侄高明。” 李景笑着摇了摇头:“这都是前人的经验,我又有什么高明的?” “前人的经验?我咋没听说呢?”沈正疑问道。 李景笑了笑道:“三国演义看过吧?刘备携民渡江,若不是有民心谁会跟着他?其实刘备携民渡江未必存什么好心,那些人要是留下来一样会活下去,也许还会活得更好,但是刘备必须带他们走,因为没有这些老百姓,就没人帮他种田,帮他织布。那他和手下的士兵吃什么穿什么?没吃的没穿的谁给他卖命?” 沈正闻听顿时恍然:“原来是这样,我以前一直以为刘备是好人来着。” “呵呵,刘备和曹操都是那个时代的英雄人物,已经不能用好人和坏人来评价了。”李景笑道。 沈正想了一会儿,默然点头。 “叔,以后咱们的人会越多越多,不可能靠您一个人来供养,咱们必然依靠这些老百姓,咱们给他们土地,给他们提供保护,他们给咱们交粮,这样才能生生不息,因此善待百姓,其实就是为自己着想。”李景耐心地给沈正解释着。 “我明白了。”沈正点点头。 李景顿了顿接道:“还有啊,我尽力地拉拢那些官兵,可能有不少兄弟心中都有疑议。他们可能不理解,明明官兵跟咱们作对,为何我还要拉拢他们?道理很简单,咱们的势力还太弱,还不是官军的对手,这一次我可以偷袭,那下一次呢?官兵吃了一次亏难道不知道学乖?” 沈正摇摇头笑道:“呵呵,拉拢官兵我倒是没有什么疑问,想当初你把孙猛还有小高他们拉进来,这些人来了以后可没少帮咱们出力。不说别的,就说上次孙猛带回来的那些武器就派上了大用场。那些东西我就算有再多的钱也买不到。” 李景笑了笑:“这只是一个方面,你想啊!这次林县的官兵要是孙猛带的话会怎么样?” 不等沈正回答,李景便接道:“嘿嘿,那咱们基本可以不用理会这一路官兵,只需要专心对付卫辉府这边的就行。要是卫辉府这边也有咱们的人,那咱们就更不必担心了。” “对!对!嘿嘿,要是林县和卫辉这两路官兵都有咱们的人,那咱们还怕什么官兵围剿?完全没必要让大家连夜转移。”沈正合掌大笑道。 李景摇摇头道:“世事无绝对,该做的防范还是要做的。一人计短,三人计长,我也有很多事情考虑的不周,这就需要您和高奇还有马五这些人帮着提醒。” “小高这人不错,有头脑,是你的好帮手,马五这小子现在也出息了很多,我想要不了多久就可以独当一面了。”沈正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李景笑了笑道:“不过,对我帮助最大的就是叔叔您!不过您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陈大叔年纪也大了,这次又受了伤,得好好休养一段时间,这样一来,您就更累了,我琢磨着给您找个帮手,您以后只管掌舵,具体的活儿就交给他们去做。” “呵呵,那我以后可就轻快了!”沈正笑道。 不过沈正随即皱了皱眉道:“可是山上实在没什么人能帮得上我的忙,这个人选可要费些思量了。” 李景叹道:“是啊!咱们山上的人才实在太少。不过这个人选我还是有些眉目的,明天我就派人把他接上山来,这个人还是有些头脑的。” “这人是谁啊?”沈正疑问道。 “这人叫张鳌,您可能听说过他吧?”李景笑道。 “张鳌?好像有点印象。”沈正皱眉想了一会儿,忽然一拍脑袋:“啊!我想起来了,是林县那个整日胡言的不第秀才。” 李景点点头:“对!正是此人。” “这人整天满口胡言能行么?就算能行,他愿意上山么?”沈正疑问道。 “我救过这人两次,这次灭了徐家也算帮他报了大仇,应该没问题。”李景说道。沈正闻听心中了然,当下点了点头。李景和沈正两人在山上转了小半圈,忽见陈大虎匆匆跑来。 第七百四十二章 张鳌回山 沈正笑了笑,指着陈大虎说道:“这个愣小子,总是这么冒失。贤侄,你猜他来找你做什么?” 李景笑着摇摇头道:“我又不是神仙,哪里猜的出来。” “呵呵,山上要有喜事了。”沈正笑道。 李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你是说大虎要成亲?” 沈正点点头道:“前两日一场大雪,万柏山山谷那边工事停滞,接着听说徐家被灭,昨天老陈跟我说,想趁这个时机把大虎的亲给成了。我估计老陈这是要跟你商量给大虎的假呢。” 李景大喜道:“这可真是喜事儿啊!这还是咱红山岭第一桩喜事呢。给假,一定得给假。” “要不?咱们大办一下?”沈正笑道。 “哈哈哈,那就需要您老破费了,我是一个大字儿没有的。”李景大笑道。 沈正指着李景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呀!你这个大当家当的也太惨了点吧?行!这事儿我来操办。恩。今天是小年,还有七天过年,时间足够了,要不年前咱就把亲事给办了?” “这事儿您和陈大叔两人商议着办吧,我是不懂的。”李景笑道。 说话间,陈大虎跑到近前,先给沈正问了个好,然后扭捏了一会儿才说道:“兄弟,我爹找你商量个事儿。” 李景笑着看了看陈大虎道:“着急当新郎官儿了吧。哈哈哈,走吧。” 回到住处,见到陈老汉,果然说的是要给陈大虎成亲的事。 沈正跟李景对视一眼笑道:“老陈,我跟贤侄商议了一下,觉得这事儿赶早不赶晚,想年前就把大虎的亲事给办了。您跟亲家那边商议一下看成不?” “另外最好把亲家他们一家接上山来,毕竟咱们挂着贼名儿,一旦官府知道亲家跟咱们的关系,难保不对亲家一家下手。”李景接道。 陈老汉闻听笑着点了点头。 “嘿嘿,兄弟够意思!”陈大虎咧着大嘴笑道。 看了看天色,李景估算了下行程,然后笑道:“大叔,这样吧,你们现在就下山,不要带太多人,也不要耽搁太久,免得惊动官府那边。”李景道。 “老汉晓得。”陈老汉点头道。 “大虎,大叔身上有伤,路上你要好好照应。”李景转向陈大虎正色道。 “恩,我知道。”陈大虎急忙点头。 “你们走后,我们就开始安排成亲事宜,这事还得劳沈叔出马,嘿嘿,大虎,成亲那天你跟你媳妇可得多敬沈叔几杯。”李景笑道。 “成!我让我媳妇多给沈叔磕几个头。”陈大虎大喜道。 “呵呵,那我回去准备一下。”陈老汉笑着站起身道。 李景和沈正两人起身相送。 陈老汉和陈大虎带着十余名兄弟下山,沈正马上着手安排成亲事宜。 这是李景等人来到红山岭之后的第一桩喜事,一时间全山的土匪都动了起来,满山张灯挂彩,不明真情的人还以为红山岭提前过年了呢。 众匪忙碌,李景也插不上手,四下看了看便回到书房。 想了想手上还有几件事需要马上处理,当即喊了一名专门负责跟孙猛联系的土匪,命他马上给孙猛送信,一是通知孙猛陈大虎要成亲,二是让孙猛把张鳌接上山来。 又叫来一名负责给马五传递消息的土匪,命他通知马五带马守业还有清荷回山。 围攻红山岭的官兵退去,也该对清荷和马守业两人***行赏了。 马守业此次虽然犯错,但是错有错着,居然通过清荷探听到一个重大的消息,可算将功补过,甚至可以说功劳远大于过。 但是擅自泄露身份可不是小事,该惩处还是要惩处的。不然的话,这些人以后别说打探消息,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难说,要知道运气可不是每次都能有的。 李景知道马五把马守业狠狠地打了一顿,但是对这些人不是靠打一顿就能让他们明白自己的错误的,必须要让他们懂得其中的利害关系。 因此马守业虽然功大于过,但李景并不准备对他进行大的赏赐,他要赏赐的是清荷。 清荷因为对马守业动情,无意中听说官兵要对红山岭不利的消息后,竟然通过手段把详细的消息探听出来,可算是天生的间谍材料。 这样的人,李景自然不会错过。 清荷是女人,还是个妓女,对她就得用能打动她的办法。 她既然想从良,那就给她赎身,他不是喜欢马守业么?那就把她嫁给马守业。 考虑到清荷可能觉得自己身份卑贱,李景甚至想让沈正收她为干女儿。 只是让清荷这样的女人跟沈莹做干姐妹,沈莹会不会不高兴呢?李景一时有些踌躇。 摇摇头,李景从书桌上拿起一摞纸仔细看了起来。 那是他这几天构思的山寨发展规划,已经由沈莹重新誊写。 。 天启六年腊月二十五。 孙猛带着十余名亲信返回红山岭,随孙猛一同回山的还有张鳌。 “哈哈哈,大哥,你可给我安排了个好活儿啊。”孙猛抱拳行礼后便哈哈大笑道。 李景笑着捶了孙猛胸口一拳道:“怎么?当了千户过瘾了?” “当个破千户有个屁意思!我说的是你让我找的这个小子。”孙猛指着张鳌笑道。 李景疑惑地看着张鳌,一时有些不明所以。 张鳌上前一步跪倒在地:“拜见恩公。” 李景笑着把张鳌拉起来,上下打量了一下,点点头道:“精气神儿不错,这两天没怎么喝酒吧?” 张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喝了点儿,不过没敢多喝,怕误了恩公交代的事情。” 李景点点头道:“你能注意节制,我很高兴,看来我没看错人。” “蒙恩公看重,张鳌若是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那还是人么?恩公,这是您的大氅。”张鳌说着解开身后背负的包袱,拿出前日李景送他的大氅。 “咦?你怎么没拿去当了?呵呵,我当日身上没带银子,身上又没有值钱的东西,只好把这件大氅送给你,没想到你居然又带回来了。算了,送你了!”李景笑道。 张鳌摇摇头,神情有些尴尬地说道:“这件大氅其实被我当掉了,不过后来孙大人派人找我的时候,我让他们拿钱给赎回来了。” 孙猛眼睛一瞪:“到了山上叫什么大人,叫俺老孙就行。” 李景笑着用手指点了点孙猛,对张鳌说道:“别理这个家伙,他就这个德性。不过他年纪比你大,你叫他孙大哥吧。” 张鳌急忙点头称是。 李景摇摇头笑道:“这件大氅怎么又赎回来?” “这件大氅里面绣的有字,怎能留给当铺?”张鳌说道。 “绣字?绣什么字?”李景奇道。 张鳌轻轻展开大氅,翻开里面的衬里,指着一处说道:“恩公请看。” 李景接过仔细一看,只见上面绣的是个莹字。 李景一愣,这才知道一个月以前沈正送他的大氅竟然是沈莹做的。 李景轻轻抚着大氅,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披在身上。 既知是沈莹送他的大氅,自然不能再送人了。 过了一会儿,李景指着孙猛带的那十来个官兵接道:“你们这些家伙估计都想老婆了吧,都赶紧回家去吧!” “谢大当家的。”那十来个官兵大喜道。 见这些人匆匆离去,李景笑着摇摇头对孙猛说道:“你先别回去,今晚我为你和张鳌接风洗尘,搞不好五哥今天也能回来,到时咱们好好喝一杯。” “呵呵,上次本来要好好地喝一顿,不想被官军败了兴,今天可得好好喝一顿。”孙猛笑道。 “行!进屋坐,跟我说说这几日林县那边有什么动静。”李景点点头笑道。 说完,李景当先引领,带着孙猛和张鳌来到自己的居所。 到了书房,李景指着座椅对孙猛和张鳌笑道:“随便坐,自己倒水喝,我这里没人伺候。” 孙猛也不客气,直接坐到李景的对面,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茶,先是递给李景一杯,第二杯递给张鳌,接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喝了口水,孙猛笑道:“林县那边动静可是不小,都是这小子干的。大哥你问他吧。” 张鳌尴尬一笑道:“散布些流言而已,让千户大人见笑了。” 孙猛眼睛一瞪,不满道:“怎么还叫大人?” 李景摆摆手道:“老孙,张兄弟初来咋到,你别吓着人家。” 孙猛看了李景一眼,放低声音对张鳌道:“张兄弟,老孙性子直,说话冲,你别见怪。不过到了山上可别称呼我什么大人。在咱们红山岭只有一个大人,那就是咱们的大当家李景李大哥,明白么?” 张鳌急忙点头,知道孙猛这是在点醒他,要记住在这山上谁才是主人。 想了想,张鳌忽然走到李景面前跪倒,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说道:“兄弟张鳌,参见大当家的。”李景点点头,知道张鳌这么做就是正式入伙儿了。笑了笑,李景伸手把张鳌扶了起来:“以后不要跪拜,自家兄弟用不着这样!坐吧。” 第七百四十三章 恢复自由身 待张鳌坐定,李景笑道:“你是怎么想到那个主意的?” “呵呵,说来也是凑巧。大哥到林县那天,我无意中听说官兵在剿匪时遭遇恶鬼,正好我看到大哥带的面具,于是就想到这个主意。我把大哥送我的大氅拿到当铺当了换了些钱,然后找了一些熟人请他们喝酒吃茶。” 当下张鳌把自己如何散布流言的经过详尽地说了一遍, 最后张鳌笑道:“不想徐家有个管事叫徐来福,他也说当晚看到恶鬼。于是这事儿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李景点点头,知道张鳌说的轻松,但是其中定然费了张鳌不少心思。 要知道编一个故事不难,难的是让人听了信服,这不仅需要讲故事的人口才要好,故事本身也要合情合理。 恶鬼索命,本就荒诞不经,最后说的连徐来福都认为李景是恶鬼,可见张鳌编故事的本事确实很高, 想了想李景问道:“你如何发现大氅衬里有字的?” 张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大哥也知道兄弟穷的厉害,而做这件事想一点钱不花是不可能的,兄弟实在是没办法,只好把大哥送的大氅拿到当铺当了。不过这件大氅乃是大哥所赠,兄弟怎能当成死当?为了不让当铺蒙骗,因此在典当的时候,兄弟把大氅里里外外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这才发现大氅的衬里有字。这一来兄弟更不敢大意了,我让当铺的掌柜在当票上写的清清楚楚,若是有一点儿损伤,得按十倍的价钱赔偿。” “大哥,你猜这小子当了多少银子,我赎回的时候花了多少?”孙猛笑道。 李景奇道:“当了多少?” “十五两银子,我赎回的时候花了十八两。那当铺的掌柜说这还是看在我是个千户的面子上给我免了半天的利钱。他奶奶的!十五两银子,一天要一两银子的利钱。这要是当得时间长了,俺老孙还赎不起了。”孙猛愤愤地说道。 “哈哈哈!”李景大笑道:“这可怪不得人家当铺,谁叫咱们这位张兄弟让人在当票上写的那么清楚。” 顿了顿,李景接道:“不过通过这件事可以看出来张兄弟的为人心思细腻,正好给沈叔做帮手。” “沈叔?莫不是沈正沈老爷?”张鳌疑问道。 李景点点头道:“恩!沈叔年纪大了,你要照顾好他老人家。” “兄弟晓得。”张鳌应道。 李景正欲交代一下张鳌需要负责的事宜,外人有人回报说马五回来了。 “咱们去接五哥吧,你的事情以后让沈叔跟你说吧。”李景起身笑着说道。 “哈哈哈,怎敢劳烦大哥迎接,马五已经到了。”门外传来马五的声音。 孙猛摇了摇头笑道:“这小子跑得到快!” “嘿嘿,上次大哥下山接我,弄得马五浑身不自在,这次就没让人通知大哥。”马五笑着推门进来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俺老孙不懂事了呗,下次俺也学乖了,也不让人通知大哥。”孙猛一瞪眼睛说道。 马五也不理会孙猛,向李景一抱拳道:“大哥,守业和清荷我带回来了,现在门外,大哥何时见他们?” 李景摇摇头,指了指马五,又指了指孙猛道:“你们啊!咱们自家兄弟,哪来那么多规矩?清荷可是咱们的大功臣,怎能让她在外面等候?快请进来!” 马五听了,转身对门后招了招手。 随即门后转出一个人来。 只见此人身材婀娜,相貌清丽,屋内诸人心中暗喝了声彩。 马五向李景一指道:“这位就是咱们的大当家李景李大哥,还不快快拜见。” 清荷款款上前,在李景面前深深福了三福:“奴婢清荷,拜见大当家的。” 又对孙猛和张鳌两人福了一福道:“拜见两位大哥。” 孙猛和张鳌慌忙起身抱拳道:“不敢!不敢!” 李景摆了摆手,止住众人客套,然后对清荷笑道:“你一路劳顿,坐吧。” 清荷摇了摇头道:“大当家面前,奴婢哪里敢坐?奴婢站着就行。” 李景摇摇头看着马五苦笑道:“五哥,你都怎么调教的啊?” 马五忙道:“这个可别怪我,是这丫头自己懂事儿!” 李景无奈道:“得了!她不坐,那你坐吧,自己倒水。” 清荷忙道:“有奴婢在此,怎能让诸位大哥自己倒水。” 说完也不客气,上前拿起茶壶,给李景等人每人倒了杯茶。 见清荷如此乖巧懂事,李景心中暗暗点头。 想了想,李景笑道:“清荷,这次你为山寨立下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清荷看了马五一眼,转头又看了看门外,想了一会儿说道:“大当家的,其实五爷已经赏过奴婢了。本来奴婢不该再跟大当家的讨赏,不过我听五爷说,守业把身份告诉我其实犯了大错,本该受到重罚,不过念在我立功的份上,这才略打一顿教训一下。大当家让守业回山,可能是要责罚于他。如果大当家的要赏奴婢的话,奴婢恳请大当家的不要责罚守业。” 李景闻听面色一沉,转向马五森然说道:“这话是你说的?” 马五见李景脸色严峻,心中一凛,急忙起身说道:“大哥,马五就算再糊涂也不会说这样的话,兄弟那天回去把马守业狠狠地打了一顿后,确实对他二人说,若非看在清荷立功的份儿上,这次定要重重处罚。但是后面那句我真的没有说过,我估计是这丫头自己想的。” 李景转头看向清荷道:“是这样么?马五带你二人回山时怎么说的话,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见李景目光严厉,清荷心里一哆嗦,吓得急忙跪倒在地,嘭嘭嘭磕了几个响头,然后急忙说道:“奴婢该死,不该把心中揣想按在五爷头上,请大当家的责罚。五爷这次带我回山,只说了一句话,这句话是‘清荷,大当家的见你,估计是要重赏于你,你不用害怕,以后就等着过好日子吧’” 李景深深地看了清荷一眼,见清荷虽然害怕,不过眼睛看向自己时,却十分坚定。 李景一时也断不准清荷是否说谎。 想了想,李景接道:“把马守业叫进来。” 马五慌忙开门对站在门外等候的马守业招了招手。 马守业进门后急忙跟李景等人见礼,李景摆了摆手道:“马守业,我问你,五哥带你回山之时,跟你说了什么话?” 马守业忙道:“并未说什么?只叫我收拾一下东西,让我跟他回山。” “路上说了什么?”李景接问道。 “没有,五哥一路上不知琢磨什么事情,并未跟我说话。”马守业急忙说道。 李景点点头,转身对马五说道:“五哥休怪,你可知我为何要深究此事?” 马五急忙说道:“大哥,马五怎敢怪大哥,兄弟虽然不知大哥为何生气,但想来定是马五说话办事不妥,让大哥听了气恼。” 李景摇了摇头道:“五哥,你现在所做之事事关咱们山寨的安危,容不得半点马虎,绝不许犯半点错误。难道马守业犯过的错误,你也要犯一次?你保护守业和下属是你的责任,不然以后谁帮你做事?但是你要懂得轻重,分清利害。另外如果要说情的话,你就直接跟我说,哪怕你说的难听一些,甚至骂我,我都不会怪你,我是担心你有话不敢直接对我说,反而对我用这些手段。这样长而久之,你我兄弟之间缺少沟通,慢慢就会疏远。你明白么?” “大哥,兄弟明白了。”马五重重点了点头道。 马五知道李景这话当着孙猛还有清荷等人的面说出来是非常不容易的。 这话在点醒自己的同时,未尝不是在点醒孙猛。 而当着清荷和马守业的面说出这话,那肯定是不想再追究马守业的错误了,对清荷的赏赐也肯定极重。 想起李景以前强力收服孙猛等人,再到现在孙猛和高奇等人对李景死心塌地,马五心中暗道:“比起拉拢人心,谁又能比得了他!” 果然,李景顿了顿接道:“五哥,清荷这次立了大功,你回头把清荷的卖身契还给她。多少钱买的,我让人把钱给你送去。” “是!其实也不用送钱,我那几家卖卖现在已经开始略有盈余了。”马五应道。 “生意是生意,一码归一码。有些东西你还要多学一学。”李景笑道。 马五笑笑点头应是。 “清荷,你以后就是自由身了,有什么打算没有?”李景笑道。 李景和马五说的话,清清楚楚地进入清荷的耳中,听到李景说把卖身契还给自己,清荷心中大吃一惊, 当马五告诉她这次回山大当家的会赏她的时候,清荷以为最多不过是赏一些银子罢了,不想李景竟然直接给她赎身,这个赏赐之重实在出乎她的想象,清荷一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直到李景对她说话,清荷才猛地醒过神来。 清荷上前俯身跪在李景面前不停地磕头,不停地说道:“谢谢大当家的,谢谢大当家的。”李景摆了摆手,示意马守业将清荷扶起来,然后又问了一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清荷刚刚得知自己获得自由,还沉浸在巨大的惊喜之中,哪里想过以后的去路。但李景既然问她,又岂敢不答? 第七百四十四章 妹妹 清荷琢磨了一会儿,看了看身边的马守业,忽然羞红了脸,不过终于摇了摇头道:“大当家的,我不知道以后要做什么。” 李景点了点头,一切心知肚明。 想了想,李景看向马守业问道:“马守业,你愿意娶清荷为妻么?你要听清我说的话,是娶她为妻。想好了再回答我。” 马守业倒是反应敏捷,急忙跪倒在地:“大哥,我愿意,真的愿意。” “好,我记得你今天说的话,日后若是你嫌弃了清荷,一旦被我得知你有休妻之举,我必不轻饶。”李景盯着马守业森然说道。 “能娶清荷,是我马守业前世修来的福分,马守业不敢嫌弃。”马守业急忙说道。 “你知道就好,永远别忘了你以前是什么出身。好了,你这次犯了大错,但也立了大功,功过相抵,我既不处罚你,也不赏赐于你,你下去吧!”李景说道。 马守业应了一声,却不出去,只是用眼神示意清荷。 “他妈的,还没成亲,你小子急什么?等老子帮你操办了亲事,再带你老婆回家。”李景笑着喝骂道。 马守业闻言,一缩脖子,转身推门,吱溜一声跑了出去。 “哈哈哈!”众人见马守业狼狈而去,都是大笑。 就连清荷也羞红着脸,婉颜一笑。 待笑声渐稀,李景接道:“清荷,你以后是自由身了,但是我不想让你留在山上,我想让你做件事!” “请大当家的吩咐,清荷做牛做马就愿意。”清荷急忙说道。 “你回。你们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来着?”李景说着忽然看向马五问道。 马五挠挠头接道:“景记天香楼。” “对,是这个名字。过年以后,你跟五哥他们回天香楼。你别会错了意,我让你回去可不是让你那个啥,不然的话,那不是对不起兄弟么?我是让你帮着五哥教导你那些姊妹,让她们帮着留意一些有关咱们山寨的事情,还有其他方面的消息。你跟她们说,只要好好做,以后我全给你们赎身。”李景说道。 “明白了,就是让我那些姐妹们像我上次那样,帮着打探消息是吧?”清荷红着脸说道。 李景点点头道;“我知道有些强你所难,不过还是希望你能帮我做这件事。” “奴婢愿意。”清荷急忙点头道。 李景点了点头,对马五说道:“五哥,给清荷一个管事的名分,每月的饷银跟别的兄弟一样。” “是!”马五应道。 李景想了想接道:“五哥,麻烦你跑一趟,请沈叔过来一下,我琢磨着再给清荷一个名分,让沈叔收她为义女,这样兄弟们就不敢歧视清荷了。” 张鳌闻言忽然笑道:“呵呵,大哥,您怕兄弟们歧视清荷,那不如您收她做妹子。大哥的妹子,谁敢轻视?” 李景眼前一亮,看了张鳌一眼,笑着点点头,然后看向清荷说道:“清荷,愿意当我的妹妹么?” “愿意!清荷愿意!清荷没有亲人,以后大当家的就是我的亲哥哥。”清荷忙不迭点头说道。 “这样吧,过两天我搞个仪式,让兄弟们都知道这件事。”李景想了想说道。 看了看自己的房间,李景挠挠头,不知如何安置新收的这位妹妹。 李景正头疼呢,忽听外面有人敲门。 “少爷!小姐让我给您送东西来了。” 听到小蝶的声音,李景大喜,这可真是正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小蝶,进来吧。”李景忙道。 小蝶进来后,见一屋子的人,急忙把一摞纸放到桌上,然后拿起李景的茶杯,见茶水已凉,小蝶忙把杯中的水倒掉。又拿起茶壶,从屋后的火炉上取过水壶蓄满,然后回来给杯子重新倒上。 做完后小蝶说道:“少爷,没有什么吩咐,奴婢就回去了。” 李景急忙叫住小蝶,指着清荷说道:“小蝶,这位是清荷,你带清荷到你家小姐那儿,就说这是我新认的干妹子,在她那里住几日。” 小蝶一愣,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清荷,心道:“倒是个漂亮人儿,不知使得什么狐媚手段哄得少爷收了她做妹子。可惜没什么眼力见儿,连少爷的水凉了都不知道换,比我们家小姐可差远了!” 小蝶心中把清荷跟自家小姐对比了一下,觉得远远不及自家小姐,估计对小姐产生不了什么威胁,这才点点头说道:“是,少爷!清荷小姐,随我来。” 清荷点点头,对李景及孙猛等人福了一福,然后转身跟着小蝶出门。 小蝶和清荷刚刚出门,马五忽然想起什么,急忙起身追了上去。对小蝶和清荷分别说了几句话,这才转身回来。 李景指着马五点了点,随即摇摇头,笑了笑道;“你啊!你啊!就你事儿多,用得着说那么清楚么?” 马五笑了笑也不吱声。 。 李景正跟马五孙猛等人闲聊,忽听门外传来一阵笑声,却是陈老汉和沈正等人的声音。 李景笑着对马五等人招了招手:“陈大叔回来了,咱们出去迎接一下。” “呵呵,迎接就不必了,老汉还没有那么大的谱儿。”陈老汉笑着推门进来。 “您是长辈,我们几个迎一下原是应该的,何况还有大虎的岳父,我等岂能失礼。”李景笑道。 “贤侄,你这地方太小,还是到我那里去吧。”沈正看了看李景的屋子笑道。 李景急忙摆摆手:“你那一大家子的人,咱们还是去道观吧,那里宽敞。只是要劳烦家里的师傅做些好菜,今晚我给陈大叔和亲家还有五哥,孙大哥,张兄弟接风洗尘。” “行。那你们先去道观那边,我去安排一下。”沈正点点头道。 沈正走后,李景跟陈大虎的岳父见了见礼,然后带着众人来到道观。 路上李景询问了一下陈老汉一路是否顺利。 陈老汉便把这次下山的经过简单的说了一遍。 陈老汉带着陈大虎等人下山后一切顺利。 徐家倒了,悬赏的人没了,自然没人到官府举报。 而陈大虎的岳家这边也非常痛快。 其实陈大虎的岳家这时也得了风声,已经知道陈家是得罪了徐家出去避难。 不过农村人朴实,他家拿了陈家的聘礼,也不想悔婚。 等听到徐家满门被灭,陈大虎的岳家顿时放下心来。 听说陈家这次要接女儿回去成亲,并让全家随行,陈大虎的岳家也没多想,当即答应了下来。 陈大虎的岳家也没什么家当,略作收拾,便随着陈老汉等人返回红山岭。 跟陈老汉等人说了一会闲话,沈正那边已经准备停当。 当晚,李景携沈正等人不断给陈大虎的岳父敬酒,算是给足了陈大虎的面子。 晚宴上李景借着酒兴,便给陈大虎定下了成亲的日子:后日成婚。 有红山岭大当家的做主,陈大虎的岳家岂敢不从,满口答应下来。 晚宴过后,李景留下陈老汉陪亲家说话,带着沈正,马五,孙猛,高奇还有张鳌来到自己的房间。 几人知道李景定是有大事要说,当下也不多问。 带众人坐定,李景给众人倒上茶水,然后拿起一摞写满字的纸说道:“这是我近几日琢磨的东西,你们大伙儿看看。” 看到纸上写满了字,马五等人顿时头大如斗,几人急忙摆手。 孙猛更是来了一句:“大哥,那上面的东西它们认识俺,俺不认识它们,你就别取笑我们几个了。” “呵呵,大哥,你就说吧,要我们怎么办吧。”高奇笑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得,那就不看了,我说一下我的想法。” 沈正等人收起笑容,正襟危坐,开始认真倾听。 “是这样,你们也看了,咱们的势力越来越大,人马越来越多,所谓人多事杂,咱们必须把事情理顺清楚了才好处理。我李景没什么才干,这么多事也处理不来,因此还要靠大家帮忙。”李景说道。 “大哥过谦了,弟兄们能有今天,那全是大哥领导有方,我马五没啥本事,但是大哥有事尽管吩咐,我马五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马五抱拳道。 “是啊,五哥说得对,有事您就吩咐吧。”高奇也起身说道。 “坐,都坐,大家莫急,我的意思是给大家分下工,有些事你们帮我分担一下,这样很多事就不用我事事亲躬了。”李景笑道。 “我们这些大老粗懂得什么?还是大哥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高奇说道。 “这个你也不用谦虚,大老粗怎么了?汉高祖刘邦是地痞流氓出身,本朝的太祖更是要饭的出身,还不如你呢,他们还不一样当皇帝?”李景笑道。 听李景用刘邦和朱元璋做比喻,众人心头俱是一凛。李景见众人面色有异,心知自己刚才这个比喻说得不太恰当,不过话已出口,收回来是不能了。李景沉吟了一下道:“刚才这句话恐怕让大家误会了,以为我要造反当皇帝。在这里我告诉大家,我并没有什么造反的心思,更不想做皇帝,造反这活儿可不好干。可咱们既然当了土匪,以后不免要跟官府对抗,朝廷也决不会允许咱们坐大,也就是说早晚有一天,咱们要和朝廷对着干。” 第七百四十五章 税收 李景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喝了口水接道:“如果官府再派兵来剿,咱们应该怎么办?这次官兵吃了亏,下次肯定学乖了,靠我一人肯定扛不了,就算咱们这些人加在一起也扛不住。我孤身一人无牵无挂无所谓,可兄弟们都有一大家子的人要养活,我不替自己考虑,还得替兄弟们考虑。因此你们都要想清楚了,还要不要接着跟我干。” “呵呵,贤侄,我说两句好吧。”沈正接口道。 “世叔请讲。”李景道。 沈正点点头,瞧了瞧高奇、孙猛等人,然后说道:“我沈正是什么人在座的都已知晓,我为什么落到今天这一步?其实是被逼得,林县徐家图谋沈某家产,勾结官府给我按了个通匪的罪名,若不是李贤侄救我,我沈家上下近百口,恐怕早就被下了大狱了。我今天就一句话,无论贤侄做什么,我沈正都鼎力相助。” “大哥,咱们现在已经是坐在了一条船上,既然上了船,我是不准备下了,没说的,你就说要我们怎么干吧。”高奇说道。 “嘿嘿,俺老孙自打把家人送上山,那就准备死心塌地地跟着大哥了。俺不知道大哥咋想的,花了那么多银子让俺去林县做什么千户,依俺的心思还是山上快活。”孙猛说道。 “我说大哥,在坐的你还信不着么?你就算现在扯旗造反,我们大家也提着脑袋跟你干。嘿嘿,俺还真希望你能当上皇帝,当时也给俺弄个将军当当。”马五笑道。 “呵呵,凭咱们眼下的实力,恐怕刚扯上造反的旗子,要不了几日就得被官军灭了。咱们现在主要的目标就是闷头发展,咱们的实力越强,自保的能力才越大。”李景笑道。 众人闻听,不由连连点头。 李景肃了肃面容,然后正色说道:“不过为了防患于未然,我们一定要随时做好官军再次围剿的准备。你们知道,咱们山上现在人口不少,而且在山下开了大片的荒地。人口、土地就是咱们发展的基石,所以我们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官兵一来围剿就弃山而逃,现在是不但不能跑,而且还要打退官兵的围剿。” 马五等人闻听都是不住点头。 李景喝了口水接道:“但是咱们现在除了消息还算灵通,能够及时得知周边官兵的动向之外,在别的方面就没什么可取之处了。官兵来的少,咱们还可以应付,如果官兵太多,恐怕咱们就不是对手。所以咱们还得做两手准备,能打则打,不能打则退。这就出现了很多的问题,打的时候还好说,咱们可以随时把兄弟们调动起来作战,但是退得时候该如何组织?这次转移暴露出许多问题,大伙儿都是心知肚明。因此,为了应付以后的局面,从今日起,我准备把大家的分工分的细一些,免得事到临头产生慌乱。” “大哥言之有理。我就说大哥英明,我们大伙儿只要跟着干就行了。”马五笑道。 “你少拍我马屁,咱们山上可用之人不多,所以你们几个都必须给我顶上去,每个人都要独当一面,不会不怕,咱们慢慢学。”李景笑骂道。 顿了顿,李景接道:“我先说说我的安排,你们也帮我合计合计,要是有不合适的地方咱们一起商量着办。” 众人急忙点头称是。 李景接道:“我准备成立几个部门,由这几个部门分别管理山寨的事宜。首先是后勤部,我决定由沈叔负责咱们山寨的后勤事宜。后勤的事最多也最杂,没几个得力的人帮衬不行,我给你派个人,张鳌,你以后就给沈叔当助手。沈叔年纪大了,很多事情你多费点心思。” “是!”张鳌抱拳领命。 “山下开荒建房那块儿由陈大叔帮沈叔盯着,但是开出多少亩土地,每家每户分了多少亩地张鳌你都给我统计出来。以后咱们要形成制度,凡是分了田地的,每年每户人家要上交一成的粮食给山寨。”李景道。 “交一成的粮食,这不跟官府收的赋税一样多么?”沈正问道。 “对,可能比官府定的还要高一些,但是咱们收了税之后,就不许任何人以任何名义再收各种摊派了。你们可能不理解,咱们怎么能跟官府一样收税?我告诉你们,官府的制度不一定都是错的,没有赋税怎么养活军队?山上的兄弟每月的饷银比朝廷的士兵都高,没有赋税我拿什么给他们发饷?”李景道。 “可是咱们就这点儿土地,收一成粮食也不够用啊,这点儿土地才能养活几个人?”马五挠挠头说道。 李景笑着用手指了指马五:“五哥,不是我说你,你看你这点儿出息,就眼下这点地盘儿你就满足了?咱们慢慢发展,以后地盘会越来越大,土地也会越来越多。咱们现在立规矩是为以后打算。” 顿了顿,李景接道:“而且咱们必须种植那些耐干旱产量高的粮食作物,不然以后一旦出现大旱,地里颗粒无收的话,想收粮食都收不到。” “还有这样的作物?这可没听说过。”马五奇道。 “我倒是听说过这种作物,据说是徐光启徐大人引进来的,叫什么番薯好像。”沈正说道。 “番薯?”李景心里默念了一句,想了半天,觉得应该是红薯,也就是地瓜。 地瓜和土豆好像都耐干旱,而且产量非常高,地瓜的亩产据说有达到数千公斤的。 当然李景在现代吃的地瓜和土豆品种已经不知改良了多少代了,而且有农药化肥等物保证产量。 这个时代的品种产量肯定不会太高,但是李景也不要求太高,只要能达到后世十分之一的产量就满足了,只要达到这个标准,那也远远高于大米小麦等作物的产量。 “叔,您知道哪里能弄到这种作物的种子么?”李景忙问道。 “这个不大清楚,我是前年到南方跑商的时候见到过,吃过一次,没什么好吃的。”沈正说道。 “呵呵,您吃惯了山珍野味,那样的东西吃不惯也是有的,但是老百姓可比不了您,他们可不管好吃不好吃,能填饱肚子就成。叔,能不能安排个人到南方跑一趟,弄点番薯回来?还有,要是还有这样能耐干旱的作物都买一些回来。”李景说道。 “那成,等过完年,我排沈六儿到南方跑一趟。”沈正说道。 “跟沈六说一下,到了南方不光要买这些作物的种子,还要问问人家这东西怎么种,不然的话,咱们不会种,买回来也是白买。”李景笑着说道。 “恩!”沈正点点头。 喝了口茶,李景收起笑容,正色道:“我事先跟你们说好了,在咱的地头上没有免除赋税一说,除非遇到大灾造成粮食减产。只要粮食没有减产,不管你立了多大的功劳,得了我的土地就必须交税。我初步定一个规矩,二十亩以下的农民,土地的赋税是十税一,二十亩到五十亩,土地的赋税是一成半,五十亩到一百亩土地的赋税是两成。要是一百亩以上,赋税是三成。” “怎么定的这么高?”沈正不解道。 “叔,您说土地多的人都是干啥的?”李景笑问道。 “自然是有钱人!这还用问?”沈正笑道。 李景点点头笑道:“对,正是这样。拥有二十亩以下土地的人基本上都是农民,他们就指着土地吃饭,因此我定的税就低一些,二十亩到五十亩之间,只能算有点小钱,我也不给他们定的太高,但是拥有五十亩到一百亩土地的这些人,他们的日子就应该过的不错了,那咱就再高一些,至于一百亩以上的,那肯定是地主老财,我不收他们的收谁的?” “定这么高,他们还肯种田么?”沈正疑问道。 听了沈正的话,李景恶狠狠地说道:“我管他种不种,不种也得给我交粮,没粮就给我交钱。” “这不是逼着他们跟咱们对着干么?”沈正接问道。 李景看了沈正一眼,忽然正色道:“我还就怕他们不跟我对着干,那样我就有理由把他们的土地拿过来分给那些没有土地的人了。说实话,我这么做其实就是不想让那些有钱人兼并土地,因为他们手里的土地越多,那没有地种的人就越多。” 听了李景的话,高奇和孙猛偷偷对视了一眼,随即又把目光看向马五等人,恰好马五等人也看了过来,几人互视了一下,同时轻轻点了点头。 李景对他们的小动作自然看在眼里,也知道他们点头,就是同意自己的意见。李景喝了口水接着说道:“土地要收税,经商做买卖更要收税,而且越是暴利的生意,税额越高,至于经商的税额定多少,就要沈叔您来拿主意了,您肯定知道什么生意挣钱多,我对这个是门外汉。”扭头看见沈正有些发愣,李景忙道:“叔,我可不是针对您,咱们是自家人,我不可能对您苛刻,只是需要您做出个表率,您都带头缴税,别人自然也就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