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山河气运图 万历四十七年三月二十二日,北京城天降暴雨,电闪雷鸣。位于养心殿的神宗万历被窗外的电闪雷鸣搅得彻夜难眠。司礼监秉笔卢受恭恭敬敬守在养心殿外,他听出神宗皇帝心绪不宁,难以安眠。皇帝睡不着,卢受也不敢自己休息。 大约四更刚过,雨下得越来越大。卢受借着闪电的光亮,发现从远处匆忙走来两人。走进一瞧,原来是钦天监主事周子愚。撑伞的乃是周子愚的随从,时任属官的杨子仁。 卢受见周子愚慌慌忙忙向养心殿走来,虽有雨伞遮挡,衣服却已淋湿了大半。周子愚来到卢受的面前,深深一躬说道:“下官参见督主。” 卢受一见便是一皱眉:“周大人天到这般时分,不在家中休息,来此宫中作甚?” 周子愚再施一礼,脸上满是焦虑:“卢督主有所不知,下官今夜三更,照例查看山河气运图,发现山川移动,江河逆转。此乃大凶之兆,下官实不敢隐瞒,故此夤夜前来禀报皇上。” 卢受的眉头拧得更深:“周大人,这恐怕不妥吧。” 周子愚脸好似一个苦瓜,他悄悄对卢受说道:“山河异动,乃大凶之兆。如果不及时禀明皇上,恐怕你我都吃罪不起啊!” 卢受思虑再三,点了点头:“那我就请皇上起来试试。” 卢受来到养心殿的大门外,轻轻推开房门,然后冲着里面轻声呼唤:“皇上,您安歇了吗?” 殿内传来万历低沉的声音:“卢受,你有何事啊?” 卢受大着胆子说道:“启禀陛下,现有钦天监主事周子愚特来觐见,说是有要事启奏。” 殿内沉寂了片刻,随后传来万历轻轻的咳嗽声。最近万历偶感风寒,身体不爽。当咳嗽声停歇后,万历轻声说道:“扶朕起来。” 卢受慌忙来到万历的身边,在他与另外一名太监的搀扶下,万历缓缓坐起。 万历整理了一下睡衣,然后冲着门外说道:“叫周子愚进来回话。” 卢受急忙对门外高喊:“陛下有旨,传钦天监主事周子愚觐见。” 杨子仁拿着雨伞守在养心殿外,周子愚整理了一下朝服,躬身走入养心殿。 养心殿此时已经点起了灯烛,借着灯烛的光亮,周子愚发现多日不见,万历皇帝的脸色愈发地难看了。 周子愚来到万历的榻前五步的距离,躬身跪倒,口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历看了一眼跪在榻前的周子愚,轻声问道:“爱卿不在家中休息,半夜来到宫内所为何故啊?” 周子愚奓着胆子说道:“微臣今夜,照例查看山河气运图,发现山川移动,江河逆转。臣一见,惶恐不安,故特来禀奏陛下。” 万历闻言,腾地一下,坐直了身躯:“快快摆驾,朕要前往钦天监,亲自一观。” 卢受斗胆上前说道:“陛下。如今外面倾盆大雨,雷电交加。陛下贸然前往,恐受风寒。还请陛下三思。不如等明日风消雨歇,再去不迟。” 万历不耐烦地一摆手:“即可摆驾,朕要立刻去看。” 卢受只好一方面命宫娥给皇帝更衣,一方面组织宫中小太监,赶紧摆驾钦天监。 万历坐进龙辇,跟着周子愚等人来到钦天监。来到钦天监内司正大殿,万历屏退左右,只带了卢受走入钦天监的正殿。钦天监正殿之内灯火通明,万历一进来就看到了那幅山河气运图。这山河气运图说是图,实际上是个五丈,长二十丈的沙盘。但这沙盘并非普通的沙盘,里面有山川河流,青山郁郁葱葱,河流涓涓流淌。山河气运图的上面雾气氤氲,蒸气缭绕。 据说此图乃是当年明太祖洪武帝出家皇觉寺时,从寺庙的地窖中所得。也有人说这乃是当年朱元璋偶遇一奇异之人,异人上下打量朱元璋多时,发觉朱元璋乃真龙降世,指点了一番,随后将山河气运图相赠。 这山河气运图共有大小山脉七十二座,大小河流三百六十条,暗喻神州气运,从太祖传流至今。自打钦天监看护这座山河气运图,每天看山脉的位置,河流的运行,从未有过偏差。 但今夜,摆在万历皇帝的这座山河气运图,上面的雾气浓重,蒸气昏暗。山脉明显有移动的痕迹,而河流则交替逆转。 万历瞅了半天,好像看出有些异样,但却看不真切。他转头望向周子愚:“周卿,你给朕讲解一番。“ 周子愚一指摆在面前的那座山河气运图:“启禀陛下,原本这山河气运图气清,山定,江河顺流而下,一切自然而规律。但如今您看,这上面雾气渐渐浑浊不堪,山脉微微开始移动,而江河则交替逆转。此乃大明不祥之兆。” 万历看着看着,额头的汗涔涔而下。过了好半天,万历这才看了一眼周子愚,轻声问道:“周爱卿,此事除了你之外,还有何人知晓啊?” 周子愚躬身回话:“启禀陛下,除了微臣,还有钦天监属官杨子仁知晓。” 万历点了点头:“爱卿与杨卿辛苦了。此事重大,千万不可外传。今夜太晚了,明日朕一定重加赏赐你二人。” 周子愚与杨子仁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响头。 万历瞟了一眼旁边的卢受:“摆驾回宫。” 殿外的雨依然倾盆如注,万历坐着车辇回到养心殿。卢受递过一条毛巾给万历擦了把脸,刚要退出殿外。 万历抬手叫住了卢受:“卢受,你明日传朕口谕,钦天监周子愚妖言惑众,杨子仁狼狈为奸。抄家满门,户灭三族。” 卢受闻言后背惊出一身冷汗,但他很快躬身应道:“奴才遵旨。” 第二天,边关来报:萨尔浒之战,明军十二万全线溃败。总兵杜松与刘綎战死沙场,总兵马林战败逃跑。李如柏还未见到后金军的影子,便仓皇败逃。据说自相践踏不计其数。 万历闻报,立刻吐了一口血,未等上朝便再次病卧养心殿。 钦天监主事周子愚与杨子仁实指望万历皇帝念在自己忠心可鉴的份上,不赏也会当众嘉奖一番,不料第二日,两家老小百余口拉到宣武门外菜市口,被开刀问斩。周子愚到死也没有搞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被万历斩杀。杨子仁就更不清楚了。 第2章 云梦山凌霄观 第3章 伯生与月桥 乾元殿的重脊上密布小兽,让人一时之间难以数得清。三百六十根盘龙玉柱支撑着这庞大的乾元殿,每一根足有二十人合抱不过来那么粗。 乾元殿面阔一百八十间,进深九十间,殿前月台长二百五十丈,宽一百一十丈。月台上陈设日晷、嘉量各一,铜龟、铜鹤各一对,铜鼎一十八座,还有一架大铜钟位于月台的正中。 这日晷与嘉量每个高有十一丈,铜龟与铜鹤每只高七丈,每尊铜鼎均高十丈。而那架大钟高足有二十丈,直径五丈。 在月台的四周各摆一只白玉做的神兽,分别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每尊高十六丈,宽五丈。它们被雕刻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乾元殿的月台前有一座飞虹桥,桥长一百丈,宽二十丈,桥身玲珑剔透,东海水晶的石材,即便没有日光,也能熠熠生辉。飞虹桥的两边是两遛护栏,上面同样镌刻着无数的飞禽走兽。 在飞虹桥的下面是万丈深渊,据说上古年间曾有一仙人一剑劈开了云梦山,故此乾元殿实际上是建在一座孤零零的山崖上。 飞虹桥下云雾翻滚,根本看不清下面是个什么情形。也许除了火德真人,谁也不知道飞虹桥下面到底有什么。 逸晨跟着师父梦晨走向乾元大殿,头顶传来几声鹤鸣。逸晨抬头观瞧,心中似有所感。 走入大殿,梦晨与逸晨均是一愣。今日乾元殿内,凡是凌霄观的弟子,包括所有二代弟子,今天全部到齐,可谓盛况空前。即便如此,在如此宏大的乾元殿内,一百多位弟子还是显得异常空旷。 每一个一代弟子按品级站在乾元殿内,每个二代弟子都规规矩矩站在自己师父的身后。逸晨也不例外,站在师父梦晨的身后,而梦晨与逸晨则站在队伍的最后面。 逸晨抬起头,侧目打量白玉莲花座上的火德真人。 这火德真人身高大约一丈,身穿玄色的八卦仙衣,外批一件火红的鹤氅。头戴火云冠,上别一根翠绿的玉簪。火德真人的头发、胡须如阳春白雪,胡须长可及腰,好似一团白瀑。 逸晨望之,顿感火德真人仙风道骨,气度非凡。让逸晨最为吃惊的还是火德真人身下的白玉莲花座,晶莹剔透,耀眼夺神。莲花宝座方圆足有五丈,上面雕刻着数不清的莲花瓣。 当所有人到齐,坐在白玉莲花座上的火德真人撩起厚重的眼皮,扫了一眼座下众人,随后痰嗽一声,说道:“今日本座将大家召集起来,是有一件要事告诉大家。”火德真人声音洪亮清晰,在场众人均听得清清楚楚。 火德真人顿了顿,继续开讲:“前几个月,本座发觉天地颇有异动,故此外出一探究竟。本座发现天下正处多事之秋,有即将大乱的气象,黎民百姓恐遭刀兵涂炭之苦。我思来想去,始终放心不下,便远赴昆仑山玉虚宫,与金光老祖,木原真君、水月圣母、土行尊者共同商议对策。五派经过反复磋商,决定每个山门各出一名弟子下山,力挽山河颓势,拯救天下苍生。不知众位弟子有何高见?”说着,火德真人将眼光落在了站得最为靠前,自己的大弟子身上。 火德真人的大弟子名为伯生,今年已经两百多岁的高龄。他的头发胡须也都白了,虽然没有火德真人那么长,那么白,但在场的人都能看出,他在云梦山的资历非常得高。 伯生座下的门人也最多,光是云梦山的二代弟子就有二十多人,出外入世的更是有百余十人。伯生深得火德真人的真传,故此火德真人也最得意伯生。 伯生见师尊望向自己,急忙出列躬身一礼,说道:“师尊说得极是。我云梦山身负解救苍生,匡扶天下的重任,理应派弟子下山为国家效力,为百姓造福。不过…”伯生顿了一顿。 火德真人眉头一皱:“伯生,你这不过是什么意思?” 伯生再施一礼:“回禀师尊,我云梦山的俗家弟子广布天下,光是为朝廷效力的就不下百人。而其余四派的俗家弟子,相比我云梦山只多不少,为何师尊还要再派一名山内弟子,入世随俗呢?” 火德真人捻髯微笑:“伯生所说,也有你的道理。不瞒大家,此次本座赶赴昆仑山玉虚宫,五派在玉虚宫后的往生池共同占卜了一卦。往生池预言天下即将大乱,光凭我五派的入世弟子根本无法扭转乾坤,救民于水火。故此五派决定再派一名得力的山内弟子,出山拯救苍生。” 伯生听罢,再次躬身:“师尊之言,弟子受教了。但不知师尊打算派哪位弟子下山呢?” 火德真人想了想,说道:“伯生,你可有推荐之人?” 伯生微然一笑,随后朗声说道:“月桥,出列!” 随着伯生的话语,一个年约二十五六的年轻人走出了伯生所在队列。这位年轻人上中等身材,一身青色道袍,长得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眉分八彩,目似朗星,看着非常得英气勃勃。 伯生微微侧身,指着那名弟子说道:“启禀师尊,此人乃是徒儿我的一名二代弟子,名叫月桥。他自幼聪慧过人,天赋异禀。徒儿倾心教授他二十余载,如今月桥已深得我云梦山火神经要义。徒儿以为,如果要派弟子下山,月桥堪当此任。” 说罢,伯生冲着月桥说道:“还不见过师祖。” 月桥闻言,急忙躬身跪倒在莲花座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二代弟子月桥见过师祖。” 火德真人轻挥云袖:“起来吧!” 月桥顿觉一股柔柔大力将自己轻轻托起,双腿不必发力,便已经站了起来。 火德真人上下打量月桥多时,轻声问道:“月桥,但不知你有何本领,可否当众让本座瞧瞧。” 月桥看了一眼伯生,伯生点了点头,示意月桥大胆展示。 月桥轻轻将右手的袍袖卷起,伸出手掌。只听他轻斥一声,右掌心立刻出现一团火焰,皮球大小。再看月桥额头青筋蹦起,掌中火焰立刻形成一道火柱直冲乾元殿的屋顶。整个乾元殿都被火柱照得通红。 第4章 狂妄的弟子 乾元殿内的所有众人皆惊骇不已,就连那些一代弟子都啧啧赞叹不已。 伯生的嘴角微微勾出一抹微笑。他很得意,因为自己的弟子实在是太优秀了,在云梦山堪称翘楚,即便身为一代弟子的梦晨也远远不及。身为老师的伯生,怎么可能不得意呢? 月桥深吸一口气,右掌中的火柱立刻消弭于无形。他将右掌收在袖中,整理好衣服,随后冲着白玉莲花座上的火德真人再次躬身一礼:“弟子献丑了。” 火德真人手捻胡须,点了点头。对于年纪轻轻的月桥竟然有如此神通,这位云梦山的掌教也感到十分得吃惊。 “月桥,你年纪轻轻,就深得火神经要义,实在是难得。不愧是我凌霄观第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 “师祖谬赞了!”月桥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火德真人闭上双睛,开始沉默不语。 莲花座下的伯生刚开始很美,但随着火德真人的沉默,心里倒犯起核计来了。莫不是师尊连月桥都看不上吗? 过了好半天,火德真人睁开双眼,朗声说道:“梦晨何在?” 梦晨从人群的后面转出,冲着莲花座恭恭敬敬施了一礼,说道:“弟子在。” 火德真人抬起右手,轻轻挥了挥:“带着你的弟子近前来说话。” 梦晨再次躬身:“弟子遵命。”说罢,领着逸晨走向莲花宝座。 等到梦晨与逸晨走到莲花座下,火德真人眼望逸晨:“你就是梦晨的弟子逸晨?” 逸晨趴在地上,恭恭敬敬给火德真人叩了三个响头:“二代弟子逸晨,拜见师祖。” 火德真人再次轻挥云袖:“起来说话。” 逸晨立刻感到一股柔柔的大力将自己轻轻托起。 火德真人上下打量逸晨,轻声问道:“逸晨,自打本座将你带入这云梦山凌霄观,屈指算来,好像也有十五个年头了。但不知你在山中跟着你老师都学了哪些本门高明的法术?” 梦晨闻言,脸上顿显尴尬之色。 逸晨躬身一礼说道:“回禀师祖,弟子跟随师父没有学习本门的法术?” 火德真人脸上的微笑立刻凝固了:“莫不是你师父没有将本门的火神经传授与你?”说罢,火德真人眼中透出一股苛责之意望向梦晨。 梦晨浑身栗抖,直冒虚汗。 逸晨态度从容,神情自若:“师祖错怪了我的恩师。并非我师父没有传授我火神经,而是弟子认为这火神经,没什么用!” 逸晨口中的最后四个字,声音很轻,但听在乾元殿内所有人的耳中,不雅如晴天一个霹雳。包括伯生,殿内所有弟子几乎都屏住了呼吸。 火神经乃是云梦山凌霄观的镇山之宝,自第一代祖师开山立派,直至如今,云梦山能够屹立至今皆是因为火神经经法奥妙,博大精深。逸晨居然当中说火神经没有用,这让在场的众家弟子都打了一个激灵,即便在火德真人面前一向自若的伯生此刻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乾元殿内足有半刻钟鸦雀无声,。 火德真人已经超过一千多岁的高龄,可谓看穿世俗万物。但逸晨这简短的几句话,还是让他脸上的肌肉奔奔儿蹦了好几下,好半天这才压住胸中怒火。 他极力平稳了一下心绪,脸上强挤一丝笑意:“那依你之见,学什么才有用?” 逸晨抬起头,两眼盯着火德真人,一字一句地说道:“长生之术和做人的道理。” 殿内的众家弟子都听得一头雾水,有些二代弟子禁不住笑出声来。 火德真人闻言也是为之愕然,他手捻银须,再次打量面前的娃娃:“逸晨,你可知世间万物皆有其法,生死轮回乃是天道,不可逆转。即便本座,也不能逆天而为。长生之术是不可能的。” 逸晨眉头微皱,沉吟片刻说道:“即便长生不可,弟子也愿长命千年,以正大道。” 火德真人微然一笑:“本座自打入云梦山凌霄观,我的恩师就开始教授做人的道理。我自收徒开讲以来,也会讲解做人的根本。不是本座夸口,我的弟子收徒自然也免不了解授这些。别的地方我不敢说,我云梦山凌霄观的弟子皆深知礼法,深明道义。” 逸晨嘴角微勾,有些不屑道:“人言:一树瓜果有酸甜,偌大的凌霄观当真没有虚妄小人。即便龙生九子,也各有不同。师祖的话未免有些满了。” 火德真人的脸色更加难看。逸晨当众顶撞自己,这可以说是千年一降,凌霄观没有遇到过的事情。 伯生再也按捺不住,走出队列,轻声斥道:“逸晨,我久闻你向来言语无状,与其他弟子不和。本来我还以为只是传闻,不想今日一见,你特以得不知礼数。在师祖的面前大放厥辞,这就是你老师梦晨教你的做人的道理吗?” 逸晨微微侧身,看向伯生,淡淡一笑:“弟子回师祖话,无论对错,自有师祖斥责。师伯在凌霄观虽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但师祖还未发问,师伯却贸然插话,恐怕于礼不合吧。难道您压根不把师祖放在眼里吗?” 此话一出,伯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瞧了一眼莲花宝座上的火德真人,再也不敢开口说话。 火德真人实际上对于伯生突然插言并不介意,他知道伯生是想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但眼前的娃娃伶牙俐齿,惹得伯生好像正是逸晨口中那个不知做人道理的家伙。 火德真人想了想,说道:“逸晨,你说得也有些道理。不过这些做人的道理虽然很重要,但也只能修身,不能自保,无法谋生。我凌霄观火神经乃是惊天神术,往小了说,安身立命,不费吹灰之力。往大了说,治国、御敌、平天下,如掌上观文。” 逸晨的嘴角再次勾出一抹弧度:“师祖此言谬矣。我在山上自种自吃,不用法术,活得也很好。至于治国、御敌、平天下,应以仁义为本,而非武力。如果世间人人尚武,弱肉强食,凶残暴戾,与野兽何异?” 第5章 使命 这一次火德真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估摸着和刷锅水也差不了太多。 身后的梦晨再也忍受不住,他上前一步,一拳砸在逸晨的背后。逸晨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逸晨的眉毛刚刚立起,一见是自己的恩师梦晨,眉毛立刻耷拉了下来。 梦晨跪倒在地,磕头不止:“弟子梦晨,有负师尊教诲。我这十几年,算是白教了。逸晨目无尊长,狂妄自大,言辞不逊,夸夸其谈,这一切都是弟子的过错,还望师尊责罚。” 逸晨一见,急忙跪倒,再也不敢说话。 火德真人看了一下莲花座下的二人,过了好半天,最终叹了一口气:“都起来吧!” 梦晨与逸晨这才站起身。 火德真人轻声说道:“自我入这云梦山凌霄观,这样的场面,还是第一次遇到。但既然在这乾元殿开口说话,那么就该直抒胸臆,说真话,而不是那些虚伪之辞,吹捧的言语。不过本座并不赞同逸晨所言。也许造成逸晨如此性格,也是本座疏于关怀门中弟子的缘故。今日我不怪他。不过我有一事想要交代,尔等听真。” 乾元殿所有弟子都朗声说道:“弟子聆听教诲!” 火德真人苍眉一挑,开口说道:“天下正处多事之秋,我云梦山凌霄观身负拯救天下苍生之重任,不能视而不见,委曲求全。本座特命月桥下山,扶危济困,以安天下。” 月桥闻言大喜,出列躬身说道:“弟子谨遵师祖法旨!” 火德真人顿了一顿:“此次下山,月桥一人未免孤掌难鸣,本座再命逸晨随同月桥一同下山。” 月桥与伯生的脸色均是一变,梦晨与逸晨也是闻言愕然。 逸晨向前一步,躬身一礼:“启禀师祖,弟子不愿下山。弟子只愿此生留在山中,服侍我师父梦晨一辈子。” 火德真人脸色变得极为严肃:“此事由不得你做主。今番你想下山也罢,不想下山也罢,你也必须要离开山门。没有本座的召唤,尔等均不得私自回山。” 伯生犹豫了一瞬,上前施礼说道:“启禀师尊。虽然月桥的法力很强,但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倘若遇到强大的妖人,月桥力有不逮,遭逢危险,该当如何?” 火德真人微笑道:“此事本座早有筹谋。假如我门下弟子遭遇大难,可用火遁逃离。本座也会派一代弟子前往救助,伯生只管放心就是。” 梦晨嘎巴了两下嘴巴,欲言又止。 火德真人早已将梦晨的表情尽收眼底:“梦晨,你可有话说?” 梦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启禀师尊,逸晨狂妄,全是弟子之错。可是逸晨毕竟是弟子一手养大,他只懂文墨,不懂武功,本门的仙家法术更是一窍不通。如果让逸晨下山入世,恐怕九死一生。还望师尊开恩,将其留在山上,闭门思过也成。” 火德真人轻轻摇了摇头:“逸晨有如此的性格,乃是因为他的眼界未开,不知人间万般疾苦。我令他到世间历练一番,也好让他体会本座的一番苦心。他下山之事,本座既已开口,断然不能更改。快起来吧!” 梦晨再次叩头,说道:“如果师尊执意逸晨下山。弟子有个不情之请,甘愿陪逸晨一同下山历练。” 火德真人有些生气了,他袍袖一甩,脸上微微升起一团青气:“胡闹。你已六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说话还跟小孩子一样。逸晨是你的孩子不假,但难道不是本座的弟子吗?我让他下山历练,不是让他白白送死的。更何况,你能呵护他一辈子吗?逸晨离开了你这个师父,就不能在世间立足了吗?本座已经说过,逸晨有这样的执念,乃是他的眼界未开。如果他能知晓人间疾苦,百姓安危,断不会成如今这个样子。实话对你说,本座曾经游历四方,那些四五岁的孤儿,为了一口饱饭,四处乞讨,为了生存,苦苦挣扎。难道我云梦山的门人弟子还不如那些流浪的孩子吗?梦晨,本座再说一遍,此次下山,只有月桥与逸晨。至于其他弟子,要听本座的号令。” 梦晨哆里哆嗦站起身。 月桥躬身说道:“启禀师祖,那逸晨与我等师兄弟素有不睦,今番下山,一同行走,多有不便。还望师祖明察!” 火德真人平息了火气,淡淡说道:“月桥你此次下山,如果与逸晨能同行,则同行,如果不能同行,分开行事也未为不可。” 月桥与伯生对望了一眼,师徒二人心照不宣。 火德真人顿了顿说道:“但尔等要记住,无论将来尔等帮助哪位君王,你们的使命是扶危济困,解救天下苍生。切不可助纣为虐,滥杀无辜!如果哪个胆敢违背本座之命,即便千里之外,本座也要取下尔等的项上人头,并以三昧真火炼得尔等的三魂七魄直至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轮回。” 月桥与逸晨听得头发根发炸,汗毛孔完全张开。 伯生轻声问道:“但不知何时动身?还请师尊示下。” 火德真人想了想说道:“你们回去都收拾收拾,三日后启程下山。” 伯生、月桥、梦晨、逸晨四人躬身领命。 火德真人仿佛用尽了平生的气力,缓缓说道:“尔等都退下吧!”说罢,闭上了双睛。 不消片刻,乾元殿内的弟子都散了,只剩下火德真人一人。 火德真人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这才从白玉莲花座上缓缓走下。火德真人背着手,走向乾元殿的后殿。 来到后殿,火德真人正要在卧榻之上休憩片刻,冷不丁耳边传来一声阴恻恻的话语:“今日你在乾元殿上,为何要当众扯谎?” 火德真人一惊,但随即变得异常平静。他缓步来到一面石镜的跟前。这面石镜大约三丈多高,宽有一丈左右,厚达三尺,形状好似一个切开的葫芦。石镜的镜面很是光洁,只是上面总是蒙着一团云雾。 第6章 下山 火德真人站在石镜的跟前,云袖一摆,石镜上面的云雾悄然散去,露出一个身影。身影与火德真人一般无二,就连衣服也穿得一模一样。只是石镜中的人与火德真人的神情与动作并不一致。 火德真人手捻胡须,望了一眼石镜中的身影,淡淡一笑说道:“我扯什么谎了?” 石镜中的身影冷冷一笑,说道:“前番你去昆仑山玉虚宫参加五教会盟,往生池一卦,所预言的云梦山凌霄观的受命弟子并非月桥,而是逸晨。为何你不向大家明言?” 火德真人脸上的笑意更浓:“明言又能如何?即便往生池的卦很灵验,凭逸晨目前的道行,论谁也不会相信他是肩负我云梦山凌霄观前途命运的人。别人不说,你信吗?” 石镜中的身影脸色更寒:“我信!” 火德真人一愣:“为何?” 石镜中的身影鄙夷地说道:“凡是你相信的,我都不信。凡是你不信的,我都相信。” 火德真人被他给气乐了:“你这又是何必?你我已经斗了千余年,你还不觉得累吗?” 石镜中的身影沉吟片刻,说道:“我不累。不过,如果你能放我出来,我就不与你斗了。” 火德真人捻髯大笑:“这恐怕做不到。要知道,你被封印在此,乃是师父他老人家的主意,并非我执意如此。所以,要恨你也恨不到我的身上。” 石镜中的身影开始沉默。 火德真人正要挥动云袖时,石镜中的身影突然开口道:“此次五龙山幽冥殿妖魔二祖,从千年沉睡中苏醒,意图搅起中原大地无边血海。你打算如何应对?” 火德真人沉吟半晌:“不知道。我只知天道昭彰,自有运命。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 月桥跟随自己的师父伯生回到自己的居所。 月桥见四下无人,走到伯生的跟前,轻声问道:“师父,今番弟子觉得师祖派我与逸晨一同下山,很是蹊跷。弟子听得真而且真,师祖说是派一名弟子下山,以行我云梦山仁义大道。可为何派下两名弟子。弟子思来想去,这表面上派的好像是我,怎么我总觉得派的是逸晨呢?” 伯生手捻银须想了想,说道:“那逸晨身无我云梦山凌霄观半点仙家法术,下山能有多大用途。师尊他老人家并非糊涂之人,派你下山那是因为只有你才能肩负起我云梦山凌霄观的使命。至于逸晨,今天在大殿上你也看见了,他几次三番顶撞师尊,让他下山,不过是让他到世间吃些苦头,小有惩戒他一番罢了。徒儿切莫多心。” 伯生虽是这么说,但他跟随火德真人已经近二百年,他深知火德真人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虽然派逸晨究竟为了什么,伯生也猜不透,但逸晨下山绝非惩戒如此简单。 月桥见师父如此说,也只得不再多想。 再说逸晨,跟随师父梦晨回到自己的居所。梦晨实在舍不得逸晨,逸晨同样舍不得梦晨。梦晨除了逸晨,在偌大的云梦山,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畅谈说话的知心人。 梦晨一边给逸晨收拾行李,一边抹眼泪。 逸晨看着师父的样子,心中更加难过:“师父,我三日后才启程,您不必如此着急。” 梦晨轻轻摇了摇头:“逸晨,为师也没有下过云梦山一步。外面的世界到底如何,我也不清楚。今番下山,你自己多多保重,如果遇到危险,只管回来。哪怕为师在乾元殿的门前长跪不起,也要保你周全。” 逸晨两行热泪夺眶而出,他拉着师父的衣襟说道:“弟子这一走,再没有人能够在师父的面前承欢尽孝。师父您一定要多加保重,等待弟子的归来。” 梦晨再也抑制不住,他放下包裹,一把抱住逸晨:“儿啊!为师就是死,也要等到你回来之后,再咽下这口气。” 三日后,逸晨与月桥一同下山,难得掌教火德真人亲自将二人送至山门之外。 伯生将自己随身佩戴多年的灵昆剑送与月桥,月桥趴在地上千恩万谢。 梦晨没有什么宝刃,只是尊火德真人之命,将火神经放入了逸晨的包裹,另外又放了十几张大饼。 逸晨与月桥下了云梦山,眼前白云滚滚,雾气茫茫,不知该走向何方。 火德真人站在山门处,突然鼻子之中哼出两团红气,再看那滚滚云雾之中露出一条小路直通山外。 月桥与逸晨大步向前,走了大约两个时辰,二人便来到云雾之外。 火德真人收了红气,那云雾再次合拢,云梦山消失不见。 展现在月桥与逸晨面前的是连绵不绝的祁连山脉,虽然没有云梦山巍峨高耸,但山势绵延不绝,气魄恢宏,难以言表。 月桥看了一眼身边的逸晨,问道:“不知师弟是否会火遁之术?” 逸晨轻轻摇了摇头:“我不会。” 月桥想了想,说道:“此次下山,道路遥远,时日漫长。你我脾气并不相投,不如就在此分道扬镳,你看怎样?” 逸晨撇了撇嘴:“就依师兄。” 月桥点了点头,拱了拱手:“那为兄就先走了!”说罢,月桥的身前突然火光一闪,再看月桥已经消失不见。 逸晨嘴角微勾,冷冷一笑,很不以为然。逸晨抬头看了看天:“怎么刚出来就天黑了。” 逸晨背起包袱,继续向远处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逸晨登上了一座山顶。此时一轮红日从祁连山的东边山顶缓缓升起,逸晨几乎屏住了呼吸。 他第一次看到太阳,他感到那一缕缕阳光是如此得耀眼夺目。天是如此之高,如此之蓝,没有一丝白云。天原来可以是这个样子的。 此时此刻,逸晨感到眼前别有一番天地,胸中好像能包罗天地万物。他对着天地大声呼喊,他第一次感到师祖火德真人好像并不像自己想象得那般尖刻不堪。 逸晨喊完了,大步向迈开大步向祁连山东南而去。逸晨饿了就吃几口包袱里面的大饼,渴了就喝点山泉,就这样逸晨又走了三四天,这一日来到了西宁卫。 第7章 吃饭需要钱 西宁卫位于青海省的东北部,原属凉州管辖,到了北宋,为抵御西夏国入侵中原,北宋皇帝派兵在西宁建州立府。到了明朝,西宁一带吐蕃、蒙古等少数民族多居于此,故此明朝皇帝改西宁州为西宁卫。 如今整个青海都在固始汗的统治之下,而西宁卫作为青海的首府,乃是固始汗卫拉特部族的聚集地。所以,西宁卫虽然贫穷、落后,但相比其他青海地区,算是比较繁华的地区。 逸晨进入西宁卫的北门,走在大街上,发现到处是黄眼珠、绿眼珠、蓝眼珠的异族人。他们操着各种语言叽哩哇啦不知在说些什么。 大街的两边是一些做买做卖的商人,铺户都很小,有的基本没有铺户,就是撂地摊的。有卖牛羊的,有卖笊篱的,有卖筐的,有卖芝麻烧饼的。在大街的中央立着一座相对高大的酒楼,共有两层。上书三个大字:岳云楼。 逸晨一见,眼睛一亮。既然名叫岳云楼,想必里面是家汉族人开的饭馆。逸晨虽然没有来过,但书里是有讲过的。 逸晨一摸背后的包袱,里面的大饼已经吃完,自己的肚子也非常适宜地叫了起来。那就是这家了。 逸晨迈步进入岳云楼。这家岳云楼的大小相比云梦山凌霄观的房舍,可是寒酸多了。不过逸晨并不介意。他看了看四周,发现靠着西边是个楼梯。逸晨喜欢清静,所以抬腿就上了二楼。 伙计早已将逸晨的举动尽收眼底。从逸晨的穿着打扮,好似一个书生,青衣云履,青巾束发。不过伙计阅人无数,他觉得逸晨气度不凡,尤其后面背的包袱,感觉沉甸甸的,也许有硬货在身。 伙计的脸上立刻满是笑意,他上前两步,拿起自己手中的手巾板,给逸晨掸掸身上的尘土。伙计的动作使得逸晨吓了一跳:“你要干什么?” 伙计一愣,随即笑意更浓:“这位客爷,听您的口音应该是外地人,大约不懂我们这里的规矩。那没什么,来到我们这岳云楼,就是尊贵的客人。客爷,里面请!” 说着,伙计将逸晨引入到二楼一个靠窗的座位上,然后擦抹桌案问道:“这位客爷,您想吃点什么?” 逸晨想了想,抬头问道:“你这里有什么?” 伙计一听,眉梢上扬,脸上满是得意之色:“不是小的夸口,我们这岳云楼乃是西宁卫最大的酒楼,无论是山中走兽云中雁,陆地牛羊海底鲜,还是猴头燕窝鲨鱼翅,熊掌干贝鹿尾尖,只要是客爷您点的出来的,咱这里都有。” 逸晨沉吟半晌,说道:“把你们这里最好的席面给我摆一桌好了。” 伙计一听,心花怒放:“您擎好吧,客爷!”说完,伙计一溜小跑奔下二楼。 只听厨房锅勺之声叮当乱响,不一会儿的功夫,逸晨的面前便摆满了酒菜。 逸晨在云梦山多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鲜美的菜肴,同时他也从来没有喝过酒。伙计给他满了一杯,逸晨刚刚入口,便觉得辛辣刺喉。但随着第二杯,第三杯,逸晨便觉得这酒越喝越甜。他嗞喽一口酒,吧嗒一口菜,越吃越香,越喝越美。渐渐地整个席面被他抹去了一多半,而酒也喝完了。 逸晨大约吃了有半个多时辰,他摇摇晃晃站起身。然后拿起桌子上的包袱背在后背,突然,他脚下一软,险些摔倒。 旁边伙计一把将逸晨扶住:“客爷,您慢点。” 逸晨稳了稳身形,轻轻摆了摆手:“我,我还行!”说着,向楼下走去。 伙计搀扶着逸晨走下楼梯。逸晨一摇三晃向着门外走去。 此时,伙计的脸色已经变了,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逸晨的跟前:“客爷,清留步!” 逸晨乜斜着双眼看着伙计:“何事?” 伙计一听,鼻子好悬没有气歪:“何事?客爷,您还没给钱呐?” 逸晨恍惚了半天,喃喃自语道:“给钱?给什么钱?” 伙计此时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客爷,您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如今一抹嘴,就想赖账不成?” 逸晨初次喝酒,他感觉头晕目眩,脚步发沉。他极力稳定了一下心绪:“钱,是什么东西?” 这一次伙计可真的不干了。他一把夺下逸晨背后的包袱,抖开一看。伙计傻眼了。这包袱里面除了一些书之外,再无其他任何东西。 伙计脑门的青筋都要蹦起来了。他气哼哼将逸晨的包袱仍在地上,然后劈手一把?住了逸晨的脖领子:“小子,你这是到我这里蒙吃蒙喝来了。我终日打雁,不想今日居然被雁钎了眼。拿不出钱,我就要你的命!” 说完,伙计一个通天炮将逸晨打翻在地。 岳云楼里面的其他伙计见门口骚乱,纷纷上前:“怎么回事?怎么了?” 原先的伙计一指躺在地上的逸晨,骂道:“他妈的,这小子居然来我们岳云楼骗吃骗喝。” “什么?看他斯斯文文的,原来是个骗子。揍他!对,揍死他!”伙计们纷纷上前,用脚猛踹地上的逸晨。 逸晨从小到大,都没有人动过他一根手指头。他的那些师兄,有时虽然刻薄,也只是拂袖而去。像这般拳打脚踢,逸晨还是头一遭。刚开始逸晨有些害怕,但他性子刚烈,一声不吭,渐渐地胆气反而壮了起来。 “住手!”只听人群外一声断喝,伙计们纷纷停下脚,向周围散去。人群外走来一个男子,二十出头,一身白衣,腰悬一口宝剑。众人抬头仔细观瞧,发觉此人相貌英俊,一身的正气。男子头顶用金箍束发,身上的白衣乃是上好的丝绸面料,显得贵气十足,不容小觑。 男子走到众人面前,厉声斥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这么多人,当街打一个人,还有没有王法!” 也许是男子的嗓门太高,众位伙计的气焰顿时弱了许多。先前的那个伙计,上前说道:“这位公子,您有所不知。”他一指地上的逸晨:“此人来我这岳云楼,我好吃好喝好款待,临了他嘴巴一抹,就想走。他骗吃骗喝不要紧,我几个月的工钱全搭进去了。我上有老,下有小,您让我怎么办?” 第8章 好心人 白衣公子双眉一挑:“即便他身上没钱,你们也不能下如此狠手,打死了人,你们难道不偿命吗?” 伙计头一低,不再言语。 白衣公子瞪了伙计一眼,上前去扶逸晨。 此刻逸晨一脸红肿,鼻口窜血,一身的尘土,外面的青布袍也被伙计们给扯烂了。逸晨忍着剧痛,在白衣公子的搀扶下缓缓站起。 逸晨对地上吐了一口血沫子,愤然说道:“我没有骗吃骗喝,我只是不知道酒楼吃饭,还要付钱。我也不知道什么是钱?” 周围的伙计刚刚压住火,这一听之下,腾地一下,就又围了上来。 “公子,您听听,这是人话吗?这还不算骗吃骗喝,这是什么?” 白衣公子上下打量逸晨:“兄台尊姓大名,哪里人氏,为何到此西宁卫?” 逸晨犹豫了一瞬:“在下名叫逸晨,祁连山的人,刚巧途经此地。” 白衣公子点了点头,随后转向岳云楼的伙计们:“既然这位兄台没有钱付这岳云楼的饭前,我就替他还了也就是了。他欠你多少钱啊?”说着,就要从怀里掏银子。 伙计闻言大喜,立刻眉开眼笑:“这位公子真是个救苦救难的观世音啊!您不仅救了他,还救了我一家老小。至于饭钱,不多不少,五两银子。” 白衣公子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然后拿出五两散碎银子,正要递给伙计。 “且慢!”这一声虽比不上先前白衣公子那一声底气那么足,但也着实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 说话间,一只手砰的一把将白衣公子的手腕子给抓住了。 白衣公子一愣,他抬头望向逸晨:“阁下,这是何意?” 逸晨冲着白衣公子深施一礼:“这位公子,你我萍水相逢,逸晨不敢受公子如此盛情。至于这饭钱,我没有抵赖不还。是我欠的,自然由我来还。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公子的钱。” 白衣公子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递也不是,不递也不是。 旁边伙计的眉毛立刻挑了起来:“我说这位,你到底什么意思。这位公子好心好意替你还钱,就是我都看着感动。你怎么这么不识抬举呢?你说你要还,那你要怎么还?怎么还!” 逸晨此时酒已经醒了一大半,他冲着伙计拱手说道:“这位大哥,我逸晨,即便在这西宁卫做牛做马,也要还清这笔饭钱。” 这时,岳云楼内的掌柜走了出来。刚才他一直站在门内,看着街上发生的一切。当逸晨拒绝白衣公子的好意时,这位掌柜简直气坏了。他决定教训一下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这位掌柜的大约四十左右岁,颌下三绺墨髯,一身绣满金钱的长袍。他缓步走下台阶,来到逸晨的面前,上下打量多时,说道:“这位客官,既然你没有钱,又不愿接受这位公子的帮助。那你看这样行不行。这饭钱既然你执意要自己还,那我们就把你抵押给官家为奴,这样抵押的钱就可以还饭钱了。” 一旁的白衣公子双眉一挑:“掌柜的,你怎么能这么做呢?他不过是欠了你几两银子,你就要将他卖身为奴。难道你这么做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掌柜的淡然一笑:“这位公子言重了。这位客爷清高得很,坚持自己还钱。我这不过是满足他心愿罢了。” 白衣公子刚想说些什么。逸晨摆了摆手:“这位公子,就依他便是。” 逸晨转身面对掌柜的,开口问道:“敢问你如何称呼?” 掌柜的捋了捋颌下的黑胡:“我就是这岳云楼的掌柜。敝人姓李,你就叫我李掌柜的好了。” 逸晨强忍伤痛,上前说道:“李掌柜的,就依你说的,我们这就动身。” 李掌柜双掌一拍:“好,这位客爷,容我安排一下,咱就走!” 李掌柜对着周围的伙计交待了几句。 逸晨将地上自己的包袱收拾了收拾,重新在后背背好。 李掌柜交待完了,伙计们纷纷走进岳云楼。李掌柜望向逸晨:“这位客爷,咱这就走吧。” 逸晨躬身向白衣公子再施一礼:“多谢公子,告辞!”说罢,转身跟着李掌柜向远处走去。 此时,迎面来了一辆白漆马车,马车的车窗挂着白色的纱幔,车辕内只有一匹白马。逸晨不经意望了一眼马车,恰巧一阵清风拂过,马车车窗上的纱幔被风轻轻吹起。一张如玉的面庞映入逸晨的眼帘。 这张脸如夜空的明月,又似和田的白璧,光泽圆润,水嫩欲滴。两只眼睛如黑色的珍珠,又似漆黑的宝石。眉如远黛,鼻如悬胆,腮如凝脂,唇似涂朱,那一头黑瀑般的头发披散在脑后。 逸晨看到女子的脸,心中不知为何突突直跳。而此时女子的两只眼睛也正盯着逸晨,但脸上却毫无表情。 逸晨不由得看了一下自己的狼狈相,脸上一红,低头向前走去。车内的女子也收了目光,纱幔随之悄然落下。 马车来到白衣公子的面前,缓缓停住。只听马车内传来女子轻轻的话语,好似银铃,又如黄莺:“师兄,我们该走了。” 白衣公子冲着马车微笑道:“不好意思,让师妹久等了。那我们走吧。” 马车缓缓向前行进,白衣公子则在马车的后面静静跟随。 逸晨一抬头,感到一个熟悉的目光盯着自己。在不远处一个茶摊旁,月桥正在按剑而立。他看着逸晨,目光中满是怒意。如果逸晨跟他打个招呼,喊一声:“师兄,救我。”月桥会立刻上前,将逸晨带离这是非之地。 但逸晨只是再次低下了头,向着远处走去。 月桥轻轻叹了一口气,眼中满是迷惘。 逸晨跟着李掌柜走了一段路,来到一个公衙的大门口。李掌柜上前跟门口的两个把门的打了一个招呼,便带着逸晨走进了大门。 来到里面,李掌柜带着逸晨直接够奔二道院,迎面正碰上一个身材魁梧的武官。 那武官一见李掌柜,大笑道:“李掌柜,是哪阵香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 李掌柜一见武官,脸上立刻堆满笑容。他上前赶忙躬身施礼:“巴库老爷,你好啊!” 第9章 王小虎 这位名叫巴库的武官大约三十左右的年纪,长着一副卷曲的络腮胡,身材魁梧,相貌粗犷。 巴库看了一眼李掌柜身边的逸晨,顿时皱起了眉头:“这个人怎么被打成这个样子?” 李掌柜顿时会意,他将巴库拉到一边,手指逸晨,向巴库介绍:“此人名叫逸晨,外乡人。初来乍到,不晓得我们本地的规矩。他在我的岳云楼吃饭付不起饭钱,故此我的伙计把他打了一顿。不过这小子很有些骨气,有人愿意替他结账,可他说什么也不肯接受,声言一定要自己还钱。我想给他一个教训,故此打算将他卖给巴库老爷您这里为奴,权当抵了我岳云楼的饭钱。” 巴库斜着眼睛想了想:“他长得弱不禁风,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纯粹一个白吃饭的主,我要他做什么?” 李掌柜嘿嘿一笑:“巴库老爷,您忘了,前些时,朝廷下命在西宁卫招募两百名士兵,远奔辽东。不如把他放进去,权当充个数。” 巴库眼睛一亮,抬起右手扒拉扒拉自己的络腮胡子,笑道:“你不说我还真忘记了。那好吧,我就收下了。他欠你多少钱啊?” 李掌柜伸出五根手指头,嘿嘿笑道:“不多,只有五两银子。” 巴库领着李掌柜来到账房,然后支了五两银子给李掌柜。当银子即将递到李掌柜的手中时,巴库抬眼瞧了一下李掌柜,轻轻摇了摇头。 李掌柜不明所以,问道:“巴库老爷,您这是?” 巴库微然一笑:“李掌柜,我觉得你这个人可是真够黑的,五两银子就害了一条命,我想想都有些后怕啊!” 李掌柜的脸上显得极不自然,他冲着巴库嘿嘿笑了笑,一句话也没有说。 巴库将银子递给李掌柜,随后两人回到逸晨所在的二道院。 李掌柜跟巴库道别,随后看了一眼逸晨,转身而去。转身之际,嘴角挂起一丝恶毒的微笑。 巴库眼望李掌柜远去,然后转身冲着逸晨说道:“你叫逸晨对吧。” 逸晨点了点头。 “那就跟我走吧!” 巴库带着逸晨出了公衙,来到一所军营。巴库带着逸晨领了一身军服换上,随后领了一杆长枪。巴库又把逸晨带进一座营房。这座营房内住着十几个人,睡的是大通铺。 巴库跟营房内的一个姓赵的营官交代了几句,然后对着逸晨说道:“这几日,你就在这里住着。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这里的赵营官,或其他人。下个月,你要跟着他们远赴辽东,为国出力。在这里好好呆着,不要生事。” 逸晨听得云山雾罩,不明所以。不过他既不问,也不吭。自打离开云梦山,他的心中便毫无方向。救天下苍生,对于逸晨而言,并不明了其中的含义是什么。 逸晨坐在自己的床铺上收拾着东西,突然一个脑袋探了过来,吓了逸晨一跳。 “我叫王小虎,你叫什么?”一个虎头虎脑的小个子一屁股坐在了逸晨对面的床铺上。 逸晨抬头观瞧,发现对方不到七尺的个头,年龄跟自己仿上仿下,虎头虎脑,很是激灵。 “我叫逸晨。” “你是哪儿来的?”王小虎问道。 逸晨想了想,说道:“我来自祁连山。你呢?” 王小虎一听,眼睛一亮,嘴上挂满笑意:“我也是祁连山的。对了,你可能不知道,这里大部分都是羌人、蒙古人、吐蕃人,除了我,没几个会说汉话的。” 逸晨看了看四周那些闪动着不同眼珠的人,好像明白了几分。 王小虎看着逸晨身后沉甸甸的包袱,疑惑地问道:“逸晨,你这里面都是什么啊?” 逸晨淡淡说道:“是书。” 王小虎挠了挠头:“我能看看吗?” 逸晨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他将包袱皮打开,然后将里面的书递给王小虎。 王小虎摩挲这些线装书,羡慕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他打开一本翻看了几页,然后又打开一本翻看了几页。眉头挽成了一个疙瘩。 “这上面的字我都不认识。逸晨,你认识吗?” 逸晨点了点头。 王小虎眨动着两只大眼:“你真厉害。” 逸晨下山,头一次听到有人如此夸他,心中有些美滋滋的。 “这些都是什么书啊?”王小虎问道。 逸晨拿起一本,说道:“这是论语。”然后又拿起一本:“这是孟子。” “这是周易,周礼,诗经,孝经,大学,中庸。” 王小虎看着眼前这么多的书,挠了挠头,突然问道:“逸晨,看这些书有什么用啊?” 逸晨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说道:“这些书可让世人懂得忠孝礼义,是安邦定国的好书。” 王小虎似明白,又似不太明白。 王小虎把声音压低了问道:“逸晨,你怎么来这里了?” 逸晨轻轻叹了一口气:“此事说来话长。你是如何到此的?” 王小虎的脸色变得黯然:“我从小是我妈给我养大的。我家穷,吃了上顿没有下顿。前些时,我妈累倒了,又请不起大夫,没出一个月,便过世了。我想我妈忍饥挨饿,吃苦受穷了一辈子,临了一定要有一口薄皮棺材下葬,我才能够对得起她老人家。听说这里招兵,我就来了。我预支了一个月的饷银,买了棺材,我母亲也下了葬。现在我也算安心了。” 逸晨点了点头:“没想到眼前的王小虎别看没读过什么书,还是个孝子。” 王小虎的声音变得更低:“逸晨,你知不知道,我们要去哪儿啊?” 逸晨想了想:“我好像听说要去什么边北辽东。可我不知道到底在哪儿?” 王小虎点了点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听说这边北辽东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可能有几千里,甚至是上万里地。那里正在打仗,说是大明王朝的军队被金人打得望影而逃。大明皇帝一着急,命固始汗征兵前往辽东助战。” 逸晨再次点了点头。 王小虎有些纳闷地看着逸晨:“难道你就不担心吗?” 第10章 兄弟 逸晨一愣:“担心什么?” “当然是性命啦。到前线打仗可不是玩的。听说九死一生啊!” 这一次轮到逸晨有些迷惘了。他没有见过杀戮,不太明白生死一线是个什么情况。 王小虎轻声说道:“逸晨,到时候打起来,你就跟着我跑。只要我们跑进关内,就安全了。” “好。” 自此逸晨就在军营之中安顿了下来。除了吃饭、睡觉和象征性地练练把式,逸晨在军营的生活很悠闲。 这军营只有王小虎能与他聊在一处。逸晨对王小虎表现得并不是特别热情,但也不是太疏离。王小虎跟逸晨聊了许多许多。月末到了关饷的时候,逸晨知道了钱究竟是个什么。这是他挣的第一份薪水,他感到既新奇,又激动。他还知道了,买吃的,买穿的,看病抓药,买任何东西都需要钱。钱真的很重要! 到了下个月,军营开始拔营起寨。二百多名士兵背着行李、包裹,拿着刀枪向辽东进发。 这一路逸晨可遭了罪了。别人身上除了钱,尽量少带东西。而逸晨舍不得将自己的书丢下,所以他带的东西格外得多。他的身板比起那些赤目人,瘦弱得多,带着这些书,再加上行李和那条红缨枪,真真把逸晨累得够呛。 王小虎实在看不下去,就时常帮助逸晨。可是逸晨咬紧牙关,就是不让王小虎帮忙。 走了不到一个月,逸晨双脚满是燎泡。一双草鞋磨出了两个大洞。(即便是阿迪达斯也拯救不了这位仁兄)不仅如此,他的双肩勒出两道紫檩子,高大红肿。逸晨一背起东西便会疼得直咧嘴。 王小虎数次规劝逸晨,可逸晨还是不愿意接受帮助。王小虎只得在晚上休息的时候,偷偷地放了两双新的草鞋,放在逸晨的床边。 又过了两个多月,天越来越冷。这些士兵身上开始披上了棉袄,他们迎着凛冽的寒风,走路更加吃力。 这一日,队伍来到河北真定府地界。从来没有生过病的逸晨终于倒下了。 领队的赵营官实在气得够呛,他骂骂咧咧,挥动皮鞭要逸晨赶路。可是逸晨浑身高烧不止,根本走不动道。 王小虎找营官商量:“赵营官,您看这逸晨确实是走不动了。你就是把他打死,他也是走不动。如果到了辽东,您这里少一个人,怎么向那里的将军交差。不如我们在此歇上几日,找个大夫给逸晨看看。等到他把伤养好了,我们再走。您看如何?” 赵营官满脸怒气说道:“如果误了时日,该当如何?” 王小虎咧嘴一笑:“赵营官,如今已然是这个样子了。还能怎么着?即便误了时日,也比少个人强吧。” 赵营官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只得无可奈何地走了。这队士兵就在真定待了下来。 王小虎请了一个大夫给逸晨看病。大夫一瞧就一皱眉:“这小哥身薄力弱,加气伤寒,而且这浑身的伤,恐怕不好治啊!” 王小虎将一锭碎银塞进大夫的手中:“先生只管医治,救活他是他的造化。医不好他,那也是他的命运不济。” 大夫点了点头,开始开方抓药。而王小虎则为逸晨煎汤熬药,端饭送水,从不懈怠,就连上茅房都是王小虎搀扶着去的。 逸晨毕竟年轻,过了大约十多天,身子渐渐恢复起来。 这一日,王小虎给逸晨喂完药,刚要收拾东西出门,逸晨突然问道:“小虎,你我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你为何要帮我?” 王小虎呲牙笑道:“也许你不把我当什么,但我早已把你当做我的兄弟。兄弟之间,就要互相照顾。”说完,端着东西向门外走去。 逸晨的眼睛有些迷惘,他喃喃自语:“兄弟?兄弟?”这个词在书里并不生疏,但在逸晨的生活中,却非常得陌生。 赵营官见逸晨恢复得不大离了,便再次催促上路。整个队伍再次登程,向北进发。 这一次,逸晨不再拒绝王小虎的帮助,他觉得兄弟这个词让他的心感到温暖。 不过逸晨养病的这几天,也没闲着。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一辆小推车,他把这辆小推车改得既轻还薄。小推车的扶手全部去掉,只留个平板,下面装了三个小轱辘。平板的四周钉了栏板,平板的前面钉了一个弯钩,上面套了一条绳子。 刚开始大伙都不清楚这逸晨到底要做什么,等到逸晨将自己的行李连同王小虎的行李一块儿放在这辆小车之上,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赵营官都被逸晨的杰作给震住了。 就这样,逸晨与王小虎交替拉着小车,继续向北进发。 队伍出了山海关,已是天启元年元月十三日。北风如刀,雪花纷飞,即便逸晨等人穿着棉袄,依然感到浑身冷得直打哆嗦。走在关外的官道上,逸晨发现不断有逃难的百姓迎面而来。有老人有孩子,有男的有女的,有挑着鸡的,还有赶着羊的。他们一个个风尘仆仆,面带惊慌之色。 逃难的人群中不断有孩子因为饥饿和寒冷哇哇大哭,鸡鸭乱叫,牛羊乱跑。总之,真是乱得可以。 赵营官带着队伍走了一段路,觉得有些累了,便在官道边的一片树林边上休息。这里坐满了临时休息的难民。 一个身材魁梧,三十左右的大汉正坐在逸晨的旁边。他上身穿一件老羊皮袄,下身套着一条土黄色的棉裤。 他见逸晨等人身穿兵服,但相貌各异,觉得新鲜,便凑过来问道:“敢问这位官爷,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逸晨刚要开口,一旁的王小虎开口说道:“我们是前来守卫辽东的兵士。但不知这位大哥如何称呼?” 那个汉子朗声笑道:“我叫李二龙,就是本地辽阳人。你们是哪里来的?” 王小虎笑道:“我们是青海西宁卫的。” 李二龙想了想:“青海,西宁卫。哇!这一道肯定不近啊!少说也得几千里地吧!” “是啊!对了,李大哥,前面听说在打仗,到底是个啥情况啊?” 第11章 熊廷弼 李二龙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啥情况?你看我们这些逃难的,还能不知道个啥情况?如今辽东乱得厉害,没一天消停的。有一个建州女真族叫努尔哈赤的,厉害得邪乎,成天带兵杀来杀去的。如今除了海西女真,这辽东一带的女真部落全部被努尔哈赤给收拾了。听说前些年,这家伙已经在赫图阿拉称了汗王了,建国号大金。这些金人,贼不是东西,见了汉人就杀,遇到汉人就抢。我们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就拉家带口,想进关内躲避躲避。” 王小虎看着官道上数不清的难民,点了点头:“大哥说的是啊!” 李二龙压低了声音说道:“老弟,我见你人不错,老哥我给你透个底。这前线,能不去,就别去。那些金人厉害得邪乎,大明的军队刚一碰面就被杀得丢盔卸甲,望影而逃。根本不是个儿!你们去了,可以说是白白送死!” 赵营官听到李二龙和王小虎鬼鬼祟祟地嘀咕着什么,拎着皮鞭就过来了:“干什么的!” 李二龙慌忙跑开了。 赵营官来到王小虎与逸晨的跟前,拧眉喝道:“不要在此偷偷摸摸地瞎嘀咕,别以为我不知道。一会儿,到了宁远卫,我这差事就算是结了。在这之前,不要给我生事。” 逸晨与王小虎相互看了一眼,默然不语。 队伍休息了一阵,便继续向北进发。到了天黑,队伍终于到达宁远卫。 宁远卫是个小城,属于辽东巡抚王化贞管辖最南的一个军事要镇。如今在这里守把的是一个总兵名叫陈策,主要负责关内送往广宁的给养。 赵营官将官凭路引递到城上,陈总兵这才开关落锁,把这支队伍领进城中。 王小虎一见眼见的这位总兵大人,吓了一跳,悄声在逸晨的耳边嘀咕:“这老头,恐怕得有七十了吧!怎么这么大年纪,还在前线打仗啊?” 逸晨心中也甚是奇怪,但他一向寡言少语,所以没有说什么。 他见陈策的马上挂着一口大刀,啧啧叹道:“这刀他能抡得动吗?” 赵营官瞪了一眼王小虎,王小虎顿时再不敢出声了。 陈策看了看赵营官所带的队伍,很不高兴地说道:“我记得你们应该早就到的,怎么到现在才来。” 赵营官满面陪笑:“总兵大人,您有所不知。我们从西宁卫到此,万水千山。路上又有几名弟兄受了风寒,故此耽搁了几天。还望总兵大人多多包涵。” 陈策皱了皱:“既然如此,那就早点休息。明日他们就要赶奔广宁御敌。至于你…” 赵营官立刻开口说道:“卑职的差事今日算是了了。明日我就会西宁卫复命了。” 陈策本想将赵营官一并留下,见他一股子贪生怕死的劲头,便摆了摆手:“那你明天就回去吧。”说着,回自己的居所休息去了。 赵营官如蒙大赦,抬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个地方可不能久呆,明天说什么也要跑进关内。” 第二天,陈策带着这二百多人,押着两百多车粮草够奔广宁卫。不到半日,队伍便进入广宁城。 如今镇守辽东的是辽东经略袁应泰。 袁应泰,字大来,凤翔人。曾历任临漳知县,工部主事,兵部侍郎。泰昌元年,由于辽东巡抚周永春的母亲过世,周巡抚立刻上疏朝廷,要求回乡丁忧守制。 明光宗朱常洛立刻批准,擢升袁应泰为右佥都御史,巡抚辽东。 此时辽东还有一位大佬,辽东经略熊廷弼。 熊廷弼,字飞白,湖北江夏人。出身楚党,为人耿直,素有胆气。最关键的是他文武双全,精通韬略。万历三十六年时,熊廷弼就巡按辽东,对辽东的山川地理,风土人情非常熟悉。仅次于镇守辽东三十多年的李成梁。 熊廷弼发觉建州女真擅于骑射,劫掠地方官府,好似刮过了一场大风,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他们来无踪,去无影,除了赫图阿拉,基本上很少固定在哪个地方。 作为后金的开国之君,努尔哈赤非常喜欢打仗,而且擅于打仗,他苦读三国演义,并将这部巨著分发给每个带兵的将领。久而久之,这些将领对于诈城和围城打援的战术屡试不爽。尤其是萨尔浒战役后,金军气势大盛,可谓攻无不克,战无不取。 熊廷弼也喜欢读书,尤其是读兵书。可他翻遍了三十六计,孙子兵法,姜子牙六韬,发现只有“守”才能御敌。 建州女真虽然建国大金,而且在辽东的土地上也开始了一些耕作,但游牧生活习惯并未改变。如果大明坚守城池,而身后的军需供应源源不绝,那么大金则不战而溃。因为大金的士兵习惯了靠掠夺来取得粮食、牛羊、马匹还有奴隶。 努尔哈赤曾屡屡派兵攻城沈阳,但坚固的防守总让这位大金的汗王望城兴叹。 熊廷弼想得挺好,做得也很到位,可惜他的性格决定了他的命运。他恃才傲物,言辞傲慢,行事我行我素,与朝廷的官员多有不睦。他与齐、浙、宣党一概不对付。即便他出身楚党,与官应震、吴亮嗣、黄彦士等人也不和睦。东林党人见熊廷弼身负谋略,才干过人,就想拉拢他。可是这位熊大人的眼中好像也没把叶向高这位东林党的党魁放在眼中。 打仗就会有难民,而大批的难民涌向沈阳城外的时候,熊廷弼总是那一句极其淡漠的军令:“不许开城!” 此事传至京城,御史冯三元立刻上奏天启皇帝,弹劾熊廷弼胆小怕死,龟缩不出,胸无点墨,不懂谋略。另外谴责熊廷弼置辽东难民于不顾,眼睁睁看着他们死,也不开城。 御史张修德借机煽火,上疏弹劾熊廷弼破坏辽阳城。兵科给事中魏应嘉此刻也来了劲了,上奏天启,历数熊廷弼数条罪状。 熊廷弼一见,火冒三千丈,他当着手下的面,将头上的乌纱帽狠狠摔在地上,并立刻奏本要求辞职回家:“老子不干了!” 天启皇帝无奈,只好让辽东巡抚袁应泰暂时顶替熊廷弼,把熊经略给召回了京城。 第12章 袁应泰 可是冯三元、魏应嘉、张修德等人还没完了,又连章极论熊廷弼的过失。看这架势,熊廷弼不死,这三个吃饱了没事干的官员决不罢休。 熊廷弼简直气昏了头,当着天启皇帝的面要求冯三元、魏应嘉、张修德前往辽东,一查究竟。 天启皇帝眨巴眨巴小眼睛,想了想,就同意了。刚要下旨让这三位嘴皮上的能臣,前往辽东核查究竟,却被人给拦住了。 熊廷弼是气昏了头,但朝堂上还是有人清醒得很。御史吴应奇、兵科都给事中杨涟一见熊廷弼如此行事,立刻暗自大骂:“熊廷弼啊,熊廷弼,你小子情商低也就罢了。怎么关键时刻,连智商都这么低。如果让此三人到辽东巡视,雪都能说成黑的。恐怕你熊廷弼再无翻身之日。” 吴、杨二人在天启皇帝的面前坚决反对,天启皇帝没办法,于是改派兵科给事中朱童蒙前去。 这个朱童蒙,与熊廷弼相似,文武双全,腹有良谋,战不畏死,胆气冲天。他一生清正廉明,忠心爱国,但他有一个和其他官僚相同的特点。就是他也看不惯熊廷弼的做派。 在熊廷弼的眼里,除了当今的皇帝朱由校,恐怕也没什么人了。当然也不会有朱童蒙的地位。所以熊廷弼与朱童蒙也不和。 朱童蒙到了辽东转了一圈,回来禀奏天启皇帝:“臣自从进入辽东,无论士卒还是百姓,逢人必说辽东数十万生灵,皆是因为熊廷弼才得以保全至今。这辽东如今能支撑到现在,全赖熊廷弼。可以说没有熊廷弼,就没有如今的辽东。蒲河一战,熊廷弼孤军驰援沈阳,胆色何其雄壮。他功劳卓著,并非冯三元、魏应嘉、张修德三人所说的那样。” 天启皇帝闻言,很满意,刚要退回熊廷弼的辞职报告。 朱童蒙朱大人又开口了:“启禀陛下,那熊廷弼虽然功不可没,但他性情乖张,恣意妄为。陛下让其镇守辽东,对他是多么大的信任。可是他稍有不顺心,便怒摔头上的乌纱帽,表示撂挑子不干了。他辜负了皇帝对他的一片心。所以,他罪责难逃。” 朱由校虽然是个文盲,对于治国也不是很明白。但对于臣下扯淡也听得多了。他从朱童蒙的话中,还是听出了一些意思。 首先,几乎所有大臣都看不惯熊廷弼,所以都想让他回家长期休假。第二,这熊廷弼确实有才能,至少在镇守辽东,与大金打仗这方面是有很大功劳的。 天启皇帝思虑再三,决定听从殿内大臣的一致主张,让熊廷弼第二次回家养老,让大明的臣僚们也消停消停。改派为人谦和,人缘极好的袁应泰来接替熊廷弼担任辽东经略。 袁应泰任兵部侍郎的时候,就负责辽东的兵员、武器、粮草寄养、火炮等军需供给,一向兢兢业业,深受熊廷弼的信赖。在熊廷弼及其他朝臣的保举下,代替原辽东巡抚周永春(回家奔丧,守孝),巡抚辽东。袁应泰对熊廷弼的话向来言听计从,唯独对熊廷弼不让难民进城心怀不满。 当熊廷弼被罢职回家,袁应泰顺理成章升为辽东经略,并受尚方天子剑一把。 袁应泰受到天启皇帝如此看重,感动不已,下定决心要大干一番,以报答皇帝的知遇之恩。他上疏天启皇帝:“这一次如果不能平定辽东,臣就不回来了。同时我希望朝中文武百官不要在后面扯我的后腿,拍我的板砖。有哪个朝臣以各种理由不支持我的后勤工作的,格杀勿论。” 天启皇帝一再褒奖袁应泰,并告诉他:“爱卿只管在前线安心打仗,后方的事不必忧心。” 袁应泰刚刚升任辽东经略,就忍不住想试试尚方天子剑锋利不锋利,钢口好不好。 恰逢此时,总兵何光先贪没军饷,被袁应泰抓了一个正着。袁应泰立刻就把何光先给斩了。 逸晨与王小虎所在的队伍在广宁卫待了不到两日,便被派往前线重镇沈阳城。 守把沈阳城的有两位总兵,贺世贤与尤世功。 贺世贤,榆林卫人。年少时,只是地主家的一个小厮,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被九宫山白鹤堂一代弟子童生看中,拜在门下,做了一名俗家弟子。贺世贤学艺三年,习得一身的好本领。 这一日师父童生将贺世贤叫道自己的跟前:“世贤啊,你入山门已经三载,如今是下山的时候了。” 贺世贤有些迷茫地问道:“弟子下山,不知该投奔何处,做些什么?” 童生捻须大笑:“如今辽东纷乱,而你有一身的本领,当思为君尽忠,为国报效。你下山之后,就去辽东投军吧!” 贺世贤遵从师父童生之命,收拾收拾东西,便下了九宫山赶赴辽东。 贺世贤自从军入伍以来,作战十分勇敢。他累立军功,从一名士兵,迅速升为沈阳游击,后升至迁义州参将,沈阳总兵。 尤世功,与贺世贤同为榆林老乡,曾经在乡试中过武举人。他与贺世贤的经历相似,曾经当过沈阳游击,而且都在李如柏的手下任过参将。萨尔浒战役之后,他与贺世贤几乎同时升任总兵,同镇沈阳。 尤世功自打见到贺世贤,便一见如故。尤世功习武出身,对于贺世贤的武功钦佩不已。尤其对贺世贤的胆气佩服得无可无不可。两人认识不久,就拜了把兄弟了 贺世贤手使两柄乌龙钢鞭,万马军中从不畏惧,和辽东经略熊廷弼很是意气相投。 贺世贤虽然勇武,擅于防守,但他轻敌燥进,嗜酒如命。别人夸他可以,如果谁要是说了他的坏话,贺世贤能和他玩命。 尤世功与贺世贤虽然交情莫逆,但在性格上却有很大不同。他头脑冷静,心思缜密。(有点像三国时期的王平) 熊廷弼坐镇辽东之时,辽东的局势逐渐稳定。原先投降清军的明军,一见势头有变,大部分人就想再回来。他们以思乡之情,联络熊经略,希望能够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第13章 眼热的李光荣 熊廷弼毫不犹豫,吩咐手下,概不接收。熊廷弼觉得这些叛将身负叛骨,根本不能相信。 而到了袁应泰接任辽东经略,一改熊廷弼原来的主张,命手下各部收纳这些曾经的叛将与叛兵。 总兵尤世功与童仲揆闻听,吓了一跳,二人几乎同时找到袁应泰。“经略大人,此事万万不可!熊经略在日,就曾言这些叛将,多是墙头草,随风倒,不战而降的叛臣贼子。不杀他们已经是法外开恩了,怎么能够收降他们。他日与金兵再战,他们不仅不会与金兵血战,只怕还会再次倒戈投降。还望经略大人三思!” 袁应泰当初就对熊廷弼的这个决定十分不满,见尤世功与童仲揆极力反对接受叛逃的明军,就气不打一出来。再看袁经略的那张老脸,呱嗒一下就沉了下来。 “你们晓得什么!这些人都是我大明的子民。当初投降大金,也是迫不得已。今番叛军儿郎,思念家乡亲人,愿意弃暗投明,我怎能断了他们的归路。此事,无需再议,下去吧!” 说罢,把两位总兵给轰出来了。 尤世功与童仲揆相互看了看,都是仰天长叹。叹罢多时,尤世功回沈阳继续镇守,而童仲揆则回辽阳自己的营房。 袁应泰的命令一经传下,沈阳与辽阳两地纷纷收编前来投奔的降兵降将。 贺世贤与尤世功不同,他可不管那个。来了我就收,无论是谁。短短三个月,贺世贤的手下就招募军兵近七万之众。 因为沈阳在前线,而广宁十分靠后。身在广宁的总兵李光荣手下却不到两万人。看着贺世贤手下眨眼间多出来那么多的兵卒,广宁总兵李光荣的眼睛开始有些发红。 李光荣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最后向当时的辽东巡抚薛国用打小报告。这位薛巡抚深以为然,并向经略袁应泰建议,贺世贤手下的军兵太多了,不要让叛降的军兵再归于贺世贤的麾下。 袁应泰对贺世贤一向非常赏识,尤其是贺世贤的勇猛无敌,和非凡的胆魄。袁应泰觉得贺世贤所在沈阳,地位极其重要,没有重兵焉能保住这所军事重镇。而且袁应泰还想收复抚顺一带,贺世贤是他心中最佳的先锋人选。没有兵,焉能击败金兵。 袁应泰深知萨尔浒之战,就是因为明军的军力分散,小觑了努尔哈赤,才最终失败的。所以袁应泰对于薛国用的建议不以为然。薛国用见熊廷弼丝毫不为所动,心中很不高兴。 薛国用左思右想,就是不甘心。他向天启皇帝奏了一本,希望皇帝下旨节制。天启皇帝让司礼监秉笔王安将薛国用的奏疏当众念给各位大臣听,众大臣一听议论纷纷。 兵部尚书崔景荣出班启奏:“启禀陛下!那贺世贤拥兵自重,不可不防。不如陛下下一道圣旨,分散了贺世贤的兵力。” 历朝历代的皇帝别的不怕,就怕底下的将军拥兵自重,图谋造反。天启皇帝听崔景荣这么一说,立刻传旨给辽东经略袁应泰,命他将贺世贤的七万大军分散驻守,沈阳留三万,其余分至辽阳,广宁,宁远三城。 袁应泰接到皇帝的旨意,立刻明白了八九。他找来贺世贤、薛国用、李光荣等人商量。 贺世贤一听就火了:“经略大人,沈阳城可是前线重镇,与抚顺相距不过百里,清军提兵即至。如果只留给卑职三万人守把沈阳,卑职不敢保证沈阳的安危。” 袁应泰听罢立刻沉下了脸:“世贤,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贺世贤不敢再说别的,只得气哼哼地低下了头。 袁应泰看了一眼身边的薛国用与李光荣,说道:“本官认为世贤的话虽然粗了些,但确有几分道理。沈阳乃前线要塞,单凭三万将士,恐怕难保沈阳周全。” 薛国用见袁应泰明显偏心贺世贤,心想多说已是无用,所以闭口不言。 李光荣同为总兵,行伍出身,他实在压不住火,顶撞道:“经略大人,您未免太偏心了。沈阳城固然重要,但辽阳,广宁就不重要了吗?沈阳不过四卫之地,而我广宁便有十一卫之多。沈阳拥兵七万之众,而我广宁却不到两万。相比之下,我广宁更加难以保全。” 袁应泰闻言拍案而起:“广宁地处后方,若沈阳,辽阳不失,金人绝不会到达广宁。如果你不愿守卫广宁,回去歇着便是,我让侯世禄接替你好了。” 李光荣一听就傻眼了,刚想把话拉回来,袁应泰拂袖而去。 薛国用轻轻拍了拍李光荣的肩头,叹了一口气,然后走出了厅堂。 没几天,袁应泰给天启皇帝上了一份奏折,言明贺世贤坐镇沈阳,位处边陲,不可轻易减兵。并将萨尔浒之战的教训讲述得极为详尽,总之一句话,对付金兵,决不能以少胜多。 天启皇帝看了看袁应泰的奏章,又瞧了瞧殿前的这些大臣:“诸位爱卿以为如何啊?” 袁应泰刚刚接替熊廷弼不久,而且临上任时还写了一道奏疏要求皇帝和朝中大臣千万别扯他的后腿。如今这才上任几天,就有人在后面搞事情,即便天启皇帝脸皮再厚,也总要顾点脸面吧。况且袁应泰与朝堂上的官员关系一向都处得不错,还能怎么着,总不能不到一年再换个辽东经略吧。 大臣们谁也没再说什么。天启皇帝就坡下驴,准了袁应泰的奏请。 大臣们不议论袁应泰,但不代表没人议论贺世贤。无论是大臣们之间,还是宫廷内部,贺世贤拥兵自重的帽子扣得越来越有鼻子有眼。 如今身在辽东的袁应泰已经招募了将近十八万的军队,他决定放弃熊廷弼原有的方针,改守为攻。他第一个目标就是打算先拿下抚顺城。为了完成这个心愿,他把以李光荣为首的那些成天发牢骚的将军,罢免了十个之多。 逸晨与王小虎编入了总兵尤世功的麾下。整日里,逸晨与王小虎形影不离。白天,他们一人扛着枪,一人抱着刀,跟着其他士兵一起操练。晚上,他们偶尔换着班地进行守城。 第14章 金兵压境 二月八日的夜晚,北风呼啸,大雪茫茫。轮到逸晨与王小虎守把西城门。两人穿着厚厚的棉袄,棉帽,还是觉得冷得只打哆嗦。今夜在这西城门上面守城的总共大约有二百人,因为太冷了,所以大伙都躲在炮楼里,生火取暖。 突然,不知谁喊了一声:“将军到!” 这二百军兵立刻站起。木门一起,一股冷风吹了进来,里面的军卒都不禁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此时,一个满身戎装,身材魁梧的将军在外面掸了掸身上的雪,随后大步走入了炮楼。 这位将军面带祥和,不似一般武夫那般粗犷。他看了看大伙,调侃道:“让你们守城,你们还真会偷懒,全部跑到这里来暖和来了。” 军兵们感到浑身不自在,一个个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这位将军突然哈哈大笑,他摆了摆手:“弟兄们坐吧。刚才我只是开个玩笑。” 军兵们这才放松了精神,纷纷跟将军打招呼:“尤将军!” “尤将军。”“尤将军。” 尤世功坐在大伙的中间,笑道:“这外面的风雪确实太大了。漫说是你们,就是我待上一刻钟,也都冻死了。” 尤世功刚要继续说话,猛听得城外传来一阵纷乱的叫喊声。 尤世功一听就是一皱眉。他看了一下在座的众人,然后起身说道:“大伙都跟我出去看看吧!” 说罢,尤世功走出炮楼,炮楼里的军兵哪还敢继续在炮楼里待着,纷纷走上城墙。尤世功探身向城外观瞧。 由于天空彤云密布,雪还下得贼大,根本看不清城外的情况。只影影绰绰看到黑压压一群人在城下来回晃动,呼号之声不绝于耳。 尤世功命人将灯笼火把尽量往城外伸,同时冲城外呼喊,沟通了半天这才听明白,原来是一伙蒙古族的难民。 王小虎抱着单刀问旁边一个士兵:“这都是干嘛的?” 那个士兵一撇嘴:“干嘛的?去年通辽和赤峰一带遭了大灾,那里的蒙古人在老家待不下去了,纷纷跑到这里避难。咱们的袁经略已经发了话了,对于这些流离失所的难民,来了就必须接收。” 王小虎挠了挠头:“这是为何?” 士兵皱了皱眉,模仿袁应泰的口气说道:“如果不收纳这些蒙古难民,一旦他们跟着努尔哈赤一起造反,我等如何处置?” 王小虎点了点头:“袁经略说得有道理。” 士兵一挑眉:“有道理?你们来得晚,不大清楚。这沈阳城,隔三差五已经接收了好几批蒙古人。刚开始还行,后来他们就不老实了,经常打架斗殴,聚众闹事。我看这沈阳城迟早要出事。别说了,还是跟着尤将军下城看看去吧!” 此时,尤世功带领守城的官兵已经下了马道,来到城门处。尤世功命令军兵枪在手,刀出鞘,严阵以待。觉得差不多了,这才命令军兵开城。 城门一开,城门外呼呼隆隆挤进来大约五六百人。从他们的穿着打扮上来看,大部分都是蒙古人。 尤世功命人赶紧把西城门紧紧关闭,重新落下千斤闸板。 尤世功让手下的军兵将这些蒙古人搜查了一遍,凡是身上佩戴短刀的,一律将兵刃留下,这才放行。尤世功望着这些蒙古人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忧虑。 在这些蒙古人当中,有一个人的脸上浮现一丝诡异的笑意。 作为最下级的士兵,逸晨和王小虎对于今天夜里发生的一切,并不十分在意。 天启元年三月十日,辽阳城内,正在经略府书房筹划出兵抚顺的辽东经略袁应泰突然听到房门咯吱一声响,一个军兵慌里慌张跑了进来。 袁应泰脸色一沉:“何事如此惊慌?” 军兵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恭恭敬敬举过头顶:“启禀大人,努尔哈赤率领金兵六万,已经出了抚顺城,气势汹汹杀奔沈阳城而来。贺将军命属下飞马报与经略大人。这是贺将军的书信,还请大人过目。” 袁应泰一把拿过书信,取出信瓤,仔细观瞧。书信上的内容与军兵所报相同,并在后面附上请经略大人早做定夺的字样。 袁应泰手捧书信,不住发抖。别看袁应泰一直向朝廷上奏,要求收复抚顺,剿灭建奴。但努尔哈赤真的率领大兵前来,这位精通水利工程,却从未打过仗的经略大人,心头还是突突直跳。 袁应泰思虑再三,命师爷快速拟下一道回书:“世贤将军,你与世功将军与金贼对垒,能打则打之,如不能打,则深沟高垒,坚守不出。如有不测,我派仲揆与陈策两位将军前去接应你二人,共同守把沈阳。切切!” 袁应泰在书信的封皮上亲笔写下:世贤将军亲启的字样。 袁应泰将书信递给军兵:“速将书信交于贺将军”。 军兵收好书信,点头说道:“属下一定做到。” 刚要转身而去,袁应泰砰的一把抓住了军兵的左臂:“如果遇到金贼,你该当如何?” 军兵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色一凛,决绝说道:“宁死也不会将书信落入金贼之手。” 袁应泰用手轻轻拍了拍军兵的肩头,满意地说道:“说得好!说得好!快去吧!” 不消一日,贺世贤就收到了袁应泰的回书。贺世贤看罢多时,叫来了好弟兄尤世功。 “贤弟,这是袁经略的书信。你比我聪明,你看我等该如何做呢?” 尤世功拿过袁应泰的回书,看了半晌,想了想说道:“既然袁大人如此说,我等就应按大人所说的去办。沈阳城,城高且阔,再加上我们有七万之众,任凭金贼如何来攻,料也难以踏前一步。” 贺世贤点头说道:“就依贤弟!” 二人命手下的军兵,在沈阳城城内城外,沿着一圈城墙挖了深深的壕沟,并设有一道道高大的木栅栏。在沈阳城的城头之上,几乎堆满了滚木礌石。贺世贤的手下还有五百洋枪队,虽然对于现代而言,只是非常陈旧的火绳枪(比AK47差远了),但在当时来说已经是非常先进了,威力自不必说。 贺世贤与尤世功各带三万人马,分两拨日夜守城。让谁看了,都隐隐有铜帮铁底之感。 第15章 嗜酒贪功的贺世贤 三月十一日,努尔哈赤的大军在据沈阳城十里外安营下寨。这一夜,风止了,雪停了,寂静得让人有些窒息。王小虎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悄悄对身边的逸晨说道:“逸晨,你睡着了吗?” 逸晨轻轻哼了一声:“没有。” 王小虎向逸晨身边凑了凑,睁大眼睛说道:“你说明天我们能打退那些金人吗?听说他们都项长三头,肩生六臂,厉害得邪乎!” 逸晨眨了眨有些困倦的双眼,打了一个哈欠说道:“那都是瞎扯。我从来没有见过人长成如此模样。” 王小虎又问了一句:“那明天我们能赢吗?” 逸晨点了点头:“有贺、尤二位将军在,我们肯定没有问题。小虎啊!还是早点睡吧!” 王小虎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但他还是有些睡不着觉,他不知道明天会怎样,还能不能活着。 三月十二日,沈阳城外来了几十名大金的骑兵,看样子是来探查沈阳城的。 此时正好是尤世功负责守城。他一眼看到城外的金兵,心中顿生一计。尤世功悄悄开了城门,率领三千铁骑,一声怒吼冲了出去。 前来探查的金兵,见明军突然开城,吓了一跳,慌忙向后逃窜。 金兵大部分马术高超,跑得极快。除了四个慌不择路的金兵被尤世功斩于马下,其余的都跑了。 尤世功虽然赶跑了探城的金兵,但心中却十分不悦。 回到城中,贺世贤早已在城门口恭候多时。 “贤弟,今日一战,大退敌军,大涨我军之锐气!来,来,来,到总兵衙门,愚兄与你摆酒贺功。” 不等尤世功推辞,贺世贤拉着尤世功到了总兵衙门。 不大会儿的功夫,酒菜就摆了上来。 贺世贤替尤世功满满斟了一杯酒:“贤弟,请!” 尤世功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兄长,今日一战,虽然斩杀金贼四人,但小弟心中总觉得不踏实。这努尔哈赤向来奸狡,也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而且如今战事紧急,这酒兄长还是少吃酒为上。” 贺世贤喝了一杯,朗声大笑道:“为兄,你还不知道吗?不喝酒便罢,喝了酒,我这钢鞭所指,必定所向披靡。” 尤世功苦笑一声:“今日小弟还要巡城,就不在此多呆了,告辞!”说完,起身冲着贺世贤一抱拳,转身而去。 贺世贤望着尤世功的背影,说道:“世功贤弟,你就是闲不住啊!” 第二日,尤世功由于整整熬了一天一夜,故此轮到贺世贤巡城。 尤世功一见贺世贤还在饮酒,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贺世贤看出了尤世功的心思,他轻轻拍了拍尤世功的肩头:“贤弟劳累了一天一夜,早些休息去吧!” 尤世功有些担忧地说道:“大哥今日守城,一定要多加小心。” 贺世贤大笑道:“贤弟只管放心,有愚兄在,沈阳城必定安然无恙!” 尤世功回去休息,贺世贤摇摇晃晃,走出了总兵衙门。 贺世贤骑上马来到沈阳西门的城头之上,他手扶垛口,向外观看。城外一个人也没有。贺世贤的心中有些失落。 昨日尤世功虽然只斩杀了四名大金的士兵,但也算得上旗开得胜,首功一件。贺世贤是个好强争功的主,今日他早憋着要比尤世功多杀几个的小心思。 贺世贤回到炮楼,迷迷糊糊睡着了。 突然,贺世贤隐隐约约听到身边有人呼唤。 “将军,将军。” 贺世贤睁开双眼,抬头看到一名士兵站在他的面前。 “何事啊?” 那名士兵手指外面,慌忙说道:“外面有伙金兵。还请大人定夺。” 闻听此言,贺世贤的睡意全无,他腾地站起身,大步走了出去。来到城楼上,贺世贤发现城外约有两百金人组成的骑兵队伍。 贺世贤欣喜若狂,他看了一眼身边的那名士兵:“随我来!” 那名士兵慌里慌张跟着贺世贤,走了没几步,手中的刀就掉了。 贺世贤回头瞪了那名士兵一眼:“瞧你这怂样,回去吧!”说完,大步走下城头。 那名士兵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深深舒了一口气。 此时,旁边走来一名抱着枪的士兵。 “小虎,你在干什么?” 王小虎将刀捡起冲着逸晨说道:“刚才好悬没有把我吓死。那贺大将军要我随他一同出城,去打那些金贼。幸亏他看出我不行,这才放过我。” 逸晨没有说话,脸色凝重地望向城下。 贺世贤点齐一千骑兵,一声炮响杀出西城门。 那些金人的骑兵一见贺世贤杀了出来,立刻抹头就跑。 贺世贤一见哈哈大笑,一晃手中乌龙钢鞭,厉声喝道:“给我追!” 贺世贤借着酒劲,一口气追出十几里地。正在他追得兴起的时候,只听四面炮号连天。 贺世贤吓了一跳。他急忙勒住马头,定睛瞧看。再看正南、正北、正东、正西、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四面八方都是金兵。足有四五万人。 贺世贤这会儿,酒劲消失了大半,脑袋也清醒了许多。他心中不免有些慌乱,急忙率兵退向沈阳城。 只见一队骑兵拦住了贺世贤的去路。贺世贤抬头一瞧,只见对面一杆白色的大道旗迎风飘摆,上书三个大字:皇太极。 “贺世贤,你还打算走吗?”说话间,一个骑着黑色战马,年约三十,银盔银甲的将军微笑着看着贺世贤。 贺世贤用钢鞭一指对面的将军,冷笑道:“皇太极,就凭你也想拦住你家贺爷爷。做梦!”说罢,急催胯下乌骓马,抡右手钢鞭砸向皇太极。 皇太极年轻气盛,膂力过人。他久闻贺世贤的大名,今日他想会会这位鼎鼎大名的沈阳总兵究竟有何本领。 皇太极从鸟翅环,得胜钩取下自己的金背砍山大刀,然后一个二郎担山,奋力去封贺世贤右手的钢鞭。 只听“当”的一声巨响,皇太极顿觉两臂发麻,头晕目眩。皇太极吓得不轻,未等贺世贤出左手的钢鞭,慌忙拨马退去。 贺世贤心中一喜,急忙快马加鞭向东而去。可贺世贤的马还没有跑出一箭地,额亦都、何和礼、安费扬古、扈尔汉等四员金国的大将便包围了过来。 别看这四人上了几岁年纪,但都勇猛异常,身经百战。贺世贤身边的一千军兵越来越少,堪堪只剩不到五百人了。 第16章 以死报国 贺世贤突然剑眉倒竖,虎目圆翻,他将自己的双鞭高高祭起,口中念念有词。再看贺世贤手中的两柄乌龙钢鞭顿时化作两条黑龙,一条直奔额亦都,一条够奔何和礼。 额亦都还未看清,就被黑龙的龙头击中后背,翻身落马。额亦都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随后昏迷不醒。 何和礼的眼神比额亦都好点,他急忙侧身,黑龙的龙头正砸到何和礼的左肩头。何和礼一声惨叫,滚落鞍桥。 安费扬古与扈尔汉一下子惊呆了。就在金兵开始慌乱的时候,贺世贤收回两只黑龙钢鞭,打马向东而去。 只听空中哧的一声,一道金光直奔贺世贤的后背。贺世贤感到左肩头一阵钻心的剧痛,牙咬得咯吱吱直响。 贺世贤一回头,这才发现自己的左肩头钉着一支金色雕翎箭。再往后观瞧,不远处,皇太极手擎金色宝雕弓,正在对他不住地冷笑。贺世贤不知道,皇太极手中的金色宝雕弓与金羽箭乃是宝器。只要皇太极开弓放箭,不管距离多远,也不管看到什么东西,哪怕是一个黑点,都能百发百中。 此时,金兵的队伍里乱箭齐发,所有箭头都指向贺世贤。刹那间,贺世贤的身背后连中十四支雕翎箭 贺世贤疼痛难忍,好悬没有从马上掉下来。 旁边的一名参将张贤,急忙扶住了贺世贤,二人带着残兵败将,慌忙向沈阳城而去。 自打贺世贤离开沈阳城,城中就起了变化。那些在沈阳城内的蒙古人开始蠢蠢欲动。逸晨与王小虎正在西城的城头上守卫,突然发现一伙蒙古人冲上了西城的城头。这伙蒙古人人数不少,各个横眉立目,气势汹汹。 为首一人身材魁梧,面目凶恶。守城的军兵刚要上前阻拦,只见此人一把抢过军兵的钢刀,并一刀将军兵砍翻在地。其余几名官兵,纷纷亮出刀剑,上前击杀此人。 奈何此人实在勇武,几个照面,将身边的官兵全部砍翻。未等其余军兵缓醒过来,那些蒙古人嚎叫着冲了过来。他们纷纷抢夺明军的兵器,并杀得明军爹妈嚎叫。 为首的蒙古人厉声高喊:“我乃英明汗手下的将军,名叫杨古利。给你们透个底,贺世贤已经兵败,这沈阳城你们已经保不住了。识相的,赶紧投降。投降者,不仅可以活命,还能升官发财。如果不投降,只有死路一条!” 明军纷纷丢下兵刃跪地投降,王小虎一拉逸晨的衣服角,两人扔下刀枪,跪地投降。 刹那间,蒙古人占领了西城门。 杨古利瞧了瞧远处,只见征尘滚滚,马嘶连连。前面百余骑,正是贺世贤的败兵。后面的金兵兜着屁股,狂命地追赶。 杨古利眼珠一转,吩咐投降的明军,砍断吊桥的绳索,并大开城门。 贺世贤的马刚到护城河边,马蹄还未登上吊桥的桥板。“嗖嗖嗖!”城头上乱箭齐发,贺世贤吓得急忙后退。 贺世贤气得胡须直抖,他用钢鞭一指城头:“你们瞎了眼吗?竟敢箭射你家将军!” 杨古利站在城头哈哈大笑:“贺世贤,我射的就是你!如今你死到临头,还敢如此嚣张不成?” 贺世贤的脑袋有些发蒙,他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仔细观瞧,城头明军的大旗已经被砍倒,为首说话的穿着打扮好似一个蒙古人。 贺世贤用手中钢鞭一指:“匹夫,你是何人?” 杨古利一晃手中冷森森的钢刀:“我是谁?我乃英明汗手下大将杨古利!” 贺世贤这才搞明白,原来此人并非真正的蒙古人,而是混在蒙古人中间的建州女真人。 眼看后面的金兵杀到,而贺世贤却无法进城。贺世贤身边的参将张贤一提坐马,来到贺世贤的身边:“将军,沈阳城恐怕是进不去了,这金兵就在身后,不如我们去辽阳投奔经略大人。” 贺世贤目中垂泪:“我乃是守卫沈阳的总兵官,袁经略看得起我,才将如此重任交付与我。如今我丢失了沈阳城,还有什么面目去见袁大人。我要和沈阳城共存亡!” 张贤见贺世贤死意已决,点头说道:“既然大将军心意已决,卑职愿与将军一同赴死!” 贺世贤摇了摇头:“唉!张贤,你此话差矣!如今沈阳城破,必须有人将这个消息赶紧告诉经略大人。你马上前往辽阳城,请袁大人速派援军,趁金贼站脚未稳,说不定还能复夺沈阳城。” 张贤眼中含泪,使劲摇了摇头。他原先是贺世贤的一名家丁,从很早就跟着贺世贤,鞍前马后伺候贺世贤多年。二人的主仆情谊十分深重。在贺世贤的保举下,后来做了一名千总。 要张贤眼睁睁看着贺世贤去死,他怎能忍心离去。 贺世贤怒目圆睁,用钢鞭一指张贤:“如果你还不走,我就要骂你的八辈祖宗了!” 张贤见贺世贤气急了,一咬牙,拨转马头直奔辽阳的方向而去。 张贤刚刚跑出一箭地,远远看到身后的贺世贤已经被大金的官军围了一个里三层、外三层。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贺世贤身边的百余骑大明官兵纷纷落马。 贺世贤睚眦具裂,他忍住身后的阵阵剧痛,口中念念有词。手中双鞭再次幻化成两条黑龙。这两条黑龙面目狰狞,吼声连连,在黑色的云雾中翻上翻下,恐怖异常。 贺世贤指到哪里,哪里的金兵金将便会打得脑浆迸裂,死尸坠于马下。眨眼间,金兵金将死了近十余人。 突然金兵的门旗后闪出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马上一人身披黑袍,脸罩黑纱。谁也看不清他长得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只见黑衣人的鼻子中轻斥一声,黑色云雾中的两条黑龙哀号一声,重新变回原来的两根乌龙钢鞭,掉落在地。 与此同时,金军之中乱箭齐发,贺世贤身中几十箭,扑通一声掉落马下。一颗晶莹闪亮的元婴从贺世贤的天灵盖中缓缓升起,向着南方飘去。 第17章 沈阳陷落 身在沈阳城总兵衙门的尤世功正在床上休息,突然听到房门咣当一声被人给推开了。尤世功腾身坐起,一伸手便将身边宝剑的剑柄握在掌心:“什么人!” 一名自己的亲随也顾不得行礼了,气喘吁吁地说道:“大事不好了,将军!贺世贤将军大败而回,西城已经被一群蒙古人占领。贺将军无法回城,此时已经被金兵围困在城外。还请将军速速定夺!” 尤世功感到脑袋轰的一声。他摇摇晃晃站起身:“快帮我披挂上马!” 这名亲随帮着尤世功穿好盔甲,门外早已备好了尤世功的战马。 尤世功骑上马,出了总兵衙门,这才发现沈阳城的大街上早已乱成一片。到处都有人叫嚷着:“贺世贤已经战死,沈阳城保不住了。” 尤世功也没工夫整治沈阳城的秩序,此刻他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赶紧解救贺世贤。沈阳城内还有七万人,分别把手四门,并由十几名参将、偏将率领。尤世功来不及将这些将军召集起来,只是带着自己的三千亲兵杀向西门。 尤世功赶到西门,这才发现西门确实已经被蒙古人占领。所幸西门城门大开,吊桥也放了下来。 尤世功也顾不得西城上的蒙古兵,他急催坐马,杀出了西城。这时,贺世贤刚刚为国捐躯。金兵咆哮着冲向沈阳城的西门。 尤世功有些傻眼了,面前铺天盖地都是金兵。自己想要返身回城,已经来不及了。 左有安费扬古,右有扈尔汉,两人抡动大刀,将尤世功围在当中。 尤世功虽勇,奈何金兵实在太多了。一个冲锋,尤世功所带的三千亲兵便被杀得丢盔卸甲,马仰人翻。 尤世功心中一慌,手中长枪有些乱了方寸,一不留神,被安费扬古一刀劈于马下。 一名金兵上前便割下了尤世功的人头,挂在高杆之处。 金兵纷纷高喊:“尤世功已经死了!尤世功已经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守把沈阳城的其他明军将领纷纷外逃,逃不了的,只好向金兵投降。沈阳城内更乱了。 王小虎见杨古利带领人下了西城的城楼,去迎接努尔哈赤。便悄悄地对逸晨说道:“我们赶紧跑吧!” 逸晨轻声问道:“去哪儿?” 王小虎说道:“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往辽阳跑了。”说着,拉着逸晨就往南城的方向跑去。 跑到半道,逸晨突然停下了脚步。 王小虎一愣:“你怎么了?” 逸晨说道:“我的书还落在军营里。你等我一下,我要把书带走!” 王小虎一听就急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要那些书。你知不知道,现在逃命要紧!” 逸晨摆了摆手:“书我是一定要带的。要不你先走吧!我拿了书,就去追你!”说罢,逸晨撒腿向自己的军营跑去。 只留下王小虎满是无奈地望向逸晨。 逸晨回到军营。军营里也是乱成了一团。现在所有人都在想方设法逃跑,哪里顾得了对方。 逸晨的书早就捆在一个布包之内,随时准备抬腿开溜。逸晨背起自己的书,提着枪直奔南城。眼看到了南城门,逸晨便听到喊杀之声不绝于耳。这南城的城门大开,金兵与明军早已打成一团。 逸晨正在向城外跑,不留神一柄钢刀直奔自己的头顶砍来。逸晨吓了一跳,他急忙用手中的红缨枪去封钢刀。只听咔嚓一声,红缨枪被钢刀削为两段。逸晨的红缨枪枪身乃是木头做的,只是枪头是钢的。逸晨拿着它不过是装装样子。遇到力气小的,还可以抵挡一阵,遇到力量大的主,这杆枪不是被削断,就得被砸折。 逸晨吓得魂飞天外,眼看钢刀再次奔自己的头顶砍来,逸晨竟然傻在了当场。 “当”的一声,一柄单刀横着拦住了那口砍向逸晨的钢刀。 “逸晨,快捅他!”王小虎一声怒喝,喝醒了有些迷茫的逸晨。 逸晨一个急劲儿,双手握紧一截断枪,直刺金兵的哽嗓。 逸晨这一下又快又准,金兵根本来不及躲闪,断枪直透金兵的脖子,死尸栽倒在地。 “快走!”王小虎向逸晨伸出了右手。 逸晨一见是王小虎,心中一酸,眼泪就要夺眶而出。他刚想说:“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王小虎不等他开口,一把将他拉上了自己胯下的战马。二人打马扬鞭,如飞似电,出了南城,向辽阳而去。 逸晨从来没有骑过马,刚坐在马上,就想往地下栽。逸晨所幸连那截断枪也不要了,双手紧紧抱住王小虎的后腰,身子紧贴王小虎的后背,闭上了双眼。逸晨只觉得两耳生风,任由胯下战马如飞驰骋。 突然逸晨感到马停了。他轻轻睁开双眼,不由得愣住了。 愣住的不只是逸晨,还有马上的王小虎。 在二人的面前是乌压压一大群的明军。看到明军倒没什么,令王小虎与逸晨惊奇的是这一大群明军各拿刀枪,自己和自己杀成了一团。 “站住!干什么的?”一名明军的将军高声喝道。 王小虎仔细一瞧,对面的官军明显都是大明的服饰,这才放心。 “我们是尤世功手下的军兵,刚刚从沈阳城逃出来的。” 对面喊话的将军将马往前提了提:“沈阳城如今怎么样了?” 王小虎也将马往前提了提:“贺世贤与尤世功两位将军已经为国捐躯,金兵已经占领了沈阳城。” 对面的将军的眉头一皱。 逸晨伸出头,看了看对面的将军,朗声说道:“你可是陈策将军?” 陈策点了点头:“我正是陈策。你等先不要跑了,暂时编入我的亲军营。” 陈策回到队伍的边上,来到童仲揆的马前:“童大人,这两个人说得与探马所报相同。如今沈阳城已破,我等再去为时已晚。光凭我们这些人马,恐怕复夺沈阳城不易。不如就此回兵,退守辽阳城。” 这支队伍正是经略袁应泰派往沈阳的援军。 第18章 周敦吉 前些日,袁应泰受到贺世贤的奏报,就打算派兵支援。正巧四川石砫宣慰使秦良玉派自己的亲兄弟秦邦屏、秦民屏带着四千川军赶赴辽东,支援经略袁应泰。 正在此时,辽阳城又来了一支生力军,虽然只有三千之众,但威名赫赫,远近驰名。他就是大名鼎鼎抗倭名将戚继光的侄子戚金所带的戚家军。 袁应泰一见喜出望外,急命总兵童仲揆与陈策分别率领川军与浙军前往沈阳接应贺世贤与尤世功两位将军。 大军刚到浑河一带,川军与浙军就打起来了。 事情的起由还要从川军之中一个叫周敦吉的游击将军说起。 周敦吉原是四川永宁卫的参将,曾在永宁宣抚使奢崇明的手下当差。周敦吉为人嗜酒好杀,傲慢无比。 而周敦吉的主子奢崇明,经历也是曲折离奇。他的父亲本是原永宁宣抚使奢效忠的亲弟弟,奢尽忠的儿子。由于奢尽忠死得早,且奢效忠的正妻奢世统膝下一直无子,所以奢世统就把奢崇明过继到了自己的膝下抚养,整整十三年。 奢效忠有个妾室名叫奢世续,生了一个儿子,名叫奢崇周。 后来奢效忠死后,关于谁来继承永宁卫宣抚使的问题,奢世统与奢世续闹得不可开交。奢世统认为自己是嫡妻正室,理应由自己的儿子奢崇明继承。 而奢世续认为自己的儿子奢崇周乃是奢效忠的亲生骨肉,怎么能让旁系血亲奢崇明来继承呢。 两派都有自己的势力,渐渐发展成了大规模的战斗。 后来万历皇帝听从四川巡按使的建议,将永宁卫一分为二,对于奢世统与奢世续一并封官,各自统领自己的地盘。 十几年后,奢效忠的儿子奢崇周长大成人,并到京城面圣。万历皇帝当面同意由他承袭永宁宣抚使的职位。可惜不到一年,奢崇周就挂了。 永宁卫再次陷入一片混乱。万历皇帝决定让奢崇明继任宣抚使一职,让他统一永宁卫,安抚当地的百姓。 可奢崇明上任一年多,虽然拿着宣抚使的官饷,却办不了差。原因是奢世续拿着那颗宣抚使的大印不仅不还,还私下里交于了贵州水西宣抚使安疆臣老婆的弟弟阿利。 明朝的官制也真让人醉了,永宁卫的疆土属于贵州省管辖,而永宁宣抚使的直属上级却是四川巡抚。 奢崇明无可奈何,只得求助于四川巡抚乔璧星。 这位四川巡抚听到了奢崇明的诉苦,便找来了参将周敦吉和四川都司张神武,命其二人将宣抚使的大印从奢世续的手中要回。 奢世续说大印不在自己这里,已经转交到了水西的阿利手中,想要打印就去找水西的土司安疆臣或者是镇雄的安尧臣吧。 安尧臣是安疆臣的弟弟,入赘镇雄陇氏家族,并给自己改名陇澄,冒充陇氏嫡亲,意图长期占据镇雄,并依靠阿利节制永宁卫,是奢世续的最大靠山。 周敦吉与张神武都是行伍出身,没有读书人那么斯文。周敦吉一听就火了:“永宁宣抚使的大印是你说给就给的吗?” 周敦吉与张神武二话没说,将奢世续连同所有亲属全部押了起来,并向水西的安尧臣索要大印。 安尧臣岂是说给就给的。在他的暗中指使下,奢世续的部下阎宗传以解救奢世续为由,起兵反叛,血洗了永宁、赤水、普市、麾尼等地,最后川贵交界数百里成为了一片废墟。 这个动静实在太大了,贵州巡抚张鹤鸣上奏朝廷,把动乱的罪责全部赖在了周敦吉与张神武的头上。说如果他们不劫掠奢世续,就不会发生如此的局面。理应将二人问斩。 四川巡抚乔璧星听说后,立刻上奏万历皇帝,说川贵之乱与自己的部下周敦吉、张神武无关,乃是张鹤鸣手下的都司张大策丢失城池所致,理应问斩。 川、贵两省的官员纷纷为自己人开脱,而把屎盆子都扣在对方的脑袋上。 最后万历皇帝来了一个各打五十大板,张大策、周敦吉、张神武等人一律斩首。 可是未等将这些人真的被押赴刑场,万历皇帝就翘辫子了。 恰逢辽东战乱,天启皇帝下旨,命各地派兵增援辽东,剿灭金贼。 周敦吉的勇武之名早已传遍两川之地,袁应泰正值用人之际,得知了这个消息,便通过天启皇帝,将周敦吉征召到辽东,戴罪立功。 四川的石柱宣抚使秦良玉同时接到了朝廷征召派兵的旨意,便派了自己的亲兄弟秦邦屏、秦民屏率领四千川军前往辽东支援。 周敦吉由于是个罪臣,所以暂时归于秦邦屏的手下做了一名游击将军。 周敦吉刚开始还收敛一些,但来到辽东之后,便逐渐恢复了原先的做派,飞扬跋扈,不可一世。 浙军首领戚金的手下张明世极其看不起周敦吉的做派。日子一久,两人因为粮饷分配的问题竟然打起来了。 秦邦屏、秦民屏虽然知道周敦吉为人不怎么样,但说到底,周敦吉也是我川军的将领,自然向着周敦吉。 戚金一见怒不可遏,率领浙军便和川军干上了。 秦邦屏、秦民屏弟兄二人哪里肯服软,抄起大刀,便加入了战团。 秦良玉手下的川军非同一般,号称“白杆军”,军容整肃,斗志盎然。在四川一带,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颇有盛名。这些白杆军皆为步兵,左手持白杆,右手持短剑或者是大刀。他们的白杆非常奇怪,总长约两丈,前面是三尺多长,锋锐无比的矛尖,后面的杆挂着很多挠钩,铁环。不仅如此,他们所有人都头戴铁盔,身披铁甲。如今正是数九隆冬,这些川军铁甲的外面穿着厚厚的棉衣,刀剑难以刺伤,根本不需要盾牌。 第19章 窝里斗 而戚金所带的这支戚家军又称浙军,与原先戚继光所带的义乌戚家军有本质上的不同。 自从戚继光死后,浙江、福建一带便再无战事。万历皇帝觉得再养着这样一批军队,实在没有意义。耗费钱粮无数不说,也没有用武之地。万历皇帝一生贪财,故此,他屡次缩编戚家军,克扣戚家军的粮饷。戚家军原来的老兵纷纷死去,新人却越来越少,如今戚金所率领的戚家军战力远远不及戚继光时代的王牌军。 川军与浙军一交手,本来浙军就人少,加上战力不足,被川军打了一个稀里哗啦。 秦邦屏兄弟二人与周敦吉等看着纷纷败退的浙军,哈哈大笑,也不追赶。 但浙军也非一无是处。戚金毕竟是名将戚继光的侄子,从小就跟随戚继光参加抗倭的战斗。大大小小也参加了数百仗,由于屡立战功,从百户历升守备、游击、参将。高丽一战,首登城楼,官升副总兵。后来到了江南,改任吴松总兵。 戚金很小的时候,就见识了小日本火绳枪的威力。(据说这是西班牙人研制并卖给当时倭国关白丰臣秀吉的)火绳枪在戚金的脑海中,打上了深深的烙印。 所以戚金这一次出兵辽东,向天启皇帝要了不少银子,并且打造了不少火绳枪。不仅如此,戚金还拉来了二十门小佛郎机炮。 浙军虽然被川军打退,但他们并没有远遁,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军营,迅速组成了一个方阵。戚金望着哈哈大笑的秦氏兄弟和周敦吉,咬牙说了一声:“给我打!” 顿时,浙军数百火绳枪同时开火,川军哪里见过这个,吓得到处乱跑。毕竟同为大明的军队,戚金并没有想往死里整,也就是吓唬吓唬秦氏兄弟。火绳枪开了一通,便停止了。 川军一见浙军停止了射击,以为浙军的火绳枪没有弹药了。便挥舞着大刀和长矛又杀了过来。浙军见川军又杀回来了,又是一顿射击。 这样一来二去,搞得不亦乐乎。 陈策与童仲揆虽然奉袁应泰之命,分别带领川、浙二军,但眼下秦氏兄弟与戚金根本不听陈策与童仲揆二人的号令。 饶是陈策与童仲揆身经百战,见多识广,也是气得浑身栗抖,无计奈何。 逸晨与王小虎的到来,可让陈策与童仲揆解了围。童仲揆听到陈策说沈阳城确实已经陷落,贺世贤与尤世功双双为国捐躯,老头子气得胡子翘起多高。 童仲揆命手下的亲兵二十余人,就在浑河边上敲起了战鼓。隆隆的战鼓声一起,川军与浙军都愣住了。 渐渐地,戚金及其手下的浙军还有秦邦屏手下的川军纷纷停止了进攻。 冷风一吹,川军与浙军的将领头脑清醒了很多,士兵们也都觉得很没意思。 秦邦屏带着弟弟秦民屏,戚金带着张明世纷纷来到陈策与童仲揆的马前。 童仲揆见两军不再交火了,便吩咐亲兵停止了敲鼓。 童仲揆用眼睛狠狠瞪了秦邦屏与戚金一眼,然后高声呵斥道:“你们继续打啊!怎么不打了!本官见你们刚才不是打得挺热闹的吗?为此本官还特命亲兵为诸位将军擂鼓助阵。怎么好端端地停了?” 童仲揆一番话说得秦邦屏与戚金脸上臊得好似红布相仿。 陈策把马往前提了提,厉声说道:“刚才从沈阳城退下来的军兵得知,沈阳城已经陷落金贼之手。贺世贤与尤世功两位将军与金贼一场血战,业已为国捐躯。再看看你们,虽为大明的子民,不思为国报效,却在这里自相厮杀,成何体统!那些在沈阳城死去的将士们,如果泉下有知,定会替你们感到脸红、羞耻!” 秦邦屏与戚金等人恨不得地上有个缝,一脑袋扎进去。 童仲揆见众将默不作声,缓了缓口气说道:“如今沈阳城已经陷落,我们现在再去支援沈阳城已经没有意义。依照陈策将军的意思,我们就此回军辽阳城,与经略大人商议后,再做定夺。诸位将军意下如何?” 戚金插手一礼:“末将听从童、陈二位将军的命令。” 秦邦屏刚要开口。 一旁的周敦吉开口了:“将军不可!即便我军不能收复沈阳,也没有必要立刻撤退啊!至少应该和金贼打一仗。如果我等一见金兵就跑,明军将再无斗志!” 秦邦屏点头说道:“童将军,我觉得周将军说得有理!应该一战!” 这时很多将军纷纷高喊:“是啊!童将军!我等如果不能收复沈阳城,击退金贼,那我们在辽东这三年到底都在干什么?” 一时间,无论是将军还是士卒,各个群情激愤,斗志昂扬。 童仲揆看了一眼戚金。 刚才周敦吉当众要求与金兵一战到底,戚金焉能在大庭广众的面前做缩头乌龟。 他上前一步,大声喊道:“我戚金和我带来的所有浙江弟兄,愿以死报国。” 童仲揆转头望向陈策:“陈将军,如今大伙士气正旺,不如和金贼打一仗看看,将军认为如何?” 陈策心中一沉,他本想再次劝阻,但眼看川军与浙军的将领都同意打,自己已经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好吧!那就打吧!但不知如何个打法?” 周敦吉插手说道:“末将愿领一支人马前往浑河北岸,甘当我军的先锋。” 秦邦屏也上前说道:“卑职愿随周将军一起驻守浑河北岸。” 童仲揆点了点头:“既如此,那我就命你率领川军守把浑河北岸。我与陈策、戚金等将军守把浑河南岸。” 秦邦屏领命带着四千川军跨过浑河,在北岸扎下大营。 童仲揆等人率领浙军在浑河南岸扎下大寨。 逸晨与王小虎由于归到陈策的亲军营,所以他们留在了南岸。 此时太阳西斜,暮色渐渐浓重起来。不大会儿的功夫,天彻底黑了下来。浑河两岸的营寨内,篝火点点,偶尔能听到阵阵马嘶和人呼喊的声音。 第20章 九宫山白鹤堂 逸晨与王小虎用罢了晚饭,便早早地躺下了。这一天,他们经历了太多,两人都感到十分得疲惫。 但逸晨与王小虎都有些睡不着。 逸晨轻声问王小虎:“小虎,你为什么要救我?我记得,你这已经是第二次救我了!” 王小虎闭着眼睛,含混说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早点睡吧。” 逸晨继续说道:“你我非亲非故,为何你要救我?在河北真定府还罢了。在沈阳城,如果不是你,我早死多时了。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冒那么大的风险救我?” 王小虎缓缓睁开双眼,他看到了逸晨的眼睛:“因为你我是兄弟。早在西宁卫的时候,我就把你当成我的兄弟了。我无父无母,也没有兄弟姐妹。一直都很孤单。自从有了你,我觉得生活有了乐趣,有了希望。” 逸晨慢慢转过身,望着屋顶的房梁,喃喃自语道:“兄弟。是啊!有兄弟好像确实很不错。” 九宫山白鹤堂,童生正在自己的屋中打坐,突然感到心头一痛。他远望夜空,一颗元婴忽明忽暗向他飞来。 童生伸出右手,元婴缓缓落在童生的掌心。童生手捻银须,对着元婴长叹一声:“天命如此,为师也是无奈。你赶紧到往生池去吧!” 元婴似是很不情愿,在童生的掌心不停地徘徊。 童生点了点头:“为师知你心意。替你报仇也就是了。” 元婴似有所感,缓缓升起向着后山的往生池而去。 童生整理好衣服,前往白鹤堂的元阳殿。这元阳殿与云梦山乾元殿相似,高大雄伟,气势恢宏。殿顶、殿基与柱石都是用墨玉构筑而成,雕梁画栋,巧夺天工。虽然已是入夜,整个元阳殿依然仙气袅袅,瑞彩莹莹。 童生刚刚走到元阳殿外,便听殿内传来一声苍老的话语:“童生,天到这般时分,不在屋中休息,到此找为师所为何故啊?” 童生停下脚步,冲着元阳殿内恭恭敬敬躬身一礼:“弟子深夜到此,打扰师尊清修,十分抱歉。不过弟子有件事想向师尊禀报,如果师父不愿见,那弟子就回去了。” “既然来了,就进屋说话吧!”话音未落,两扇高大的殿门自动向两边开启。 童生迈步走进元阳殿。 这元阳殿坐北朝南,在靠北正中有一座高大的菊花台。菊花台上坐着一个胖大的身影。看此人光着头,脑瓜皮锃明瓦亮,脸上没有胡须,甚至连眉毛也没有。一脸的胖肉,没有一丝的皱纹,看着比菊花台下的童生年轻多了。此人不是别人,乃是九宫山白鹤堂的堂主,土行尊者。土行尊者身穿一件肥大加宽的土黄色道袍,搞不清楚他到底是个和尚,还是个道士。 “到底是什么事啊?” 童生朝着土行尊者再次躬身一礼:“启禀师尊,弟子的小徒贺世贤昨日身死沙场,他的元婴回来了。” “哦!”土行尊者两眼微闭,没有多说什么。 童生抬头说道:“贺世贤虽然已经身死,但他执念未消。弟子答应他替他报仇,他才投入往生池。” 土行尊者撩起厚重的眼皮,淡淡说道:“自山河气运图出现异变,为师便已看出这天下必然大乱。上一次五教会盟,共立盟约,每教都要出一位二代弟子下山,匡扶社稷。为师回来后,一直犹豫不决。既然你来了,不妨替我参详一二。” 童生开口问道:“但不知玉虚宫往生池边,师尊占卜的是哪位二代弟子?” 土行尊者说道:“是途游。” “途游?”童生不由得惊讶地叫出了声。 “师尊,那途游虽然法力通天,在二代弟子中无人能及。但此人来历不明,心小肚狭,对他人极其冷漠,怎么可能将下山的重任交给他呢?” 土行尊者叹了一口气:“为师焉能不知?不过为师在往生池占卜的确实是他。要知,天意难为,为师也没有办法。既然贺世贤已然殉国,你一定十分悲痛。为师明日就打发途游下山也就是了。” 童生想再说什么,土行尊者已经合上了双眼。 童生只得退出殿外。望着满天的星斗,童生长叹一声。 天启元年三月十五日拂晓,逸晨与王小虎正在熟睡,猛听得耳边传来“哞哞”的号角声。 逸晨与王小虎二人腾地一声坐起。再看帐篷内的其他兵士,都纷纷站起,手中拿着刀枪各式兵器。由于战事太紧,谁也没有脱军衣号坎。片刻之后,所有将士都站到了营寨的空地上。 童仲揆、陈策、戚金、张明世等将军早已在营房外的空地上肃然站立。童仲揆见所有士兵都出来了,一脸肃然说道:“金贼已经出了沈阳城,如今已经到达浑河北岸。诸位将士,为君分忧,为国报效的时候到了!” 逸晨与王小虎这才知道原来努尔哈赤带着金兵已经摸上来了。 王小虎低低的声音对逸晨说道:“这努尔哈赤够贼的。刚刚拿下沈阳城,就杀过来了。” 逸晨点了点头,没有答话。 这努尔哈赤确实够贼的。他占领了沈阳城,本打算歇兵三日,整顿整顿人马,再攻取辽阳。但他接到了一个消息,就是距离沈阳城不远的浑河岸边,出现了一伙儿明军,不足一万人。 努尔哈赤闻报大喜过望:“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 努尔哈赤在沈阳城只是歇兵一日,便亲率大军偷偷向浑河北岸的明军靠了过来。 秦良玉向来治军严明,作为秦良玉兄长的秦邦屏自然同样拥有非常优秀的领导指挥才能。虽然金军是拂晓时分偷偷摸过来的,但还是被川军的探子给发现了。 第21章 第一阵 刹那之间,浑河两岸的明军营寨金鼓大作,号角齐鸣。明军将士纷纷拿起刀枪,严阵以待。 努尔哈赤见明军人不卸甲,马不离鞍,索性对着身边的诸位旗主说道:“何人打这头一阵?” 代善提马向前,高声说道:“父亲,儿臣愿打这头一阵。” 代善身为四大贝勒之首,作战勇猛,深得努尔哈赤的信任。不过前一阵子由于自己侵占大儿子岳托的房宅,又诬陷自己次子硕托叛逃,并数次跪求努尔哈赤斩杀硕托,使得努尔哈赤极为不满。努尔哈赤一怒之间,废除了代善的皇嗣大位。虽然代善亲手杀了自己的第二个老婆,并在努尔哈赤的面前赌誓发愿,但他在努尔哈赤心目中的地位还是大打折扣。 今日为了能够立得首功,代善当仁不让,向努尔哈赤请战。 努尔哈赤点了点头:“我儿此战多加小心。” 代善应了一声:“遵命。”话音刚落,代善便一提胯下大青马,率领正红、镶红两旗人马军向着浑河北岸的明军冲了过去。 此时秦邦屏、秦民屏已经率领川军在营门前摆开了阵势。 眼见金兵铺天盖地而来,秦邦屏高声喝喊:“哪位将军愿打这头一阵?” 周敦吉一举手中五股烈焰苗,大声说道:“某不才,愿打这头一阵。” “周将军多加小心!” 周敦吉把嘴一撇:“料也无妨!”说罢,提调两千川军走在了队伍的最前列。 面对铺天盖地的金军,川军既不后退,也不冲锋,每个人都手握白杆,屏住呼吸。这边,金军战鼓隆隆,杀声震天。这边鸦雀无声,净得瘆人。 努尔哈赤坐在自己的马上感到十分得不解:难道这些明军压根儿没有看到我们八旗军队吗?即便眼神不好,那总能听到些什么吧? 代善率领的正红、镶红两旗冲在最前面的是代善最精锐的红巴甲喇军。不过今日的红巴甲喇军有些轻敌。因为代善觉得自从努尔哈赤出兵以来,除了熊廷弼给金军造成了极大的麻烦之外,其他的明军皆是看到大金的旗帜,便望影而逃。连威名赫赫的贺世贤都战败身亡,沈阳城几乎算得上唾手而得。所以代善压根儿没有把眼前这股子明军放在眼内。在代善的心中,我这红巴甲喇军一个冲锋就能给你冲个稀里哗啦,丢盔卸甲。 当红巴甲喇军眼看冲到川军的阵前,金军的骑兵的马蹄与川军士兵的头顶只差一尺的距离。周敦吉突然将自己的五股烈焰苗高高举起。 突然,两千川军手中的白杆全部举起,形成了一个密密麻麻的枪林。 前一刻,那些冲在最前面的金军还高举着马刀,跃武扬威,不可一世。下一刻,他们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几乎所有冲在前面的马匹被川军的白杆刺得肠穿肚烂,金兵瞬间倒下来一大片。不等那些滚鞍落马的金军站起,川军的士兵,上去不是一刀,就是一剑。直杀得金兵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金军参领西佛先一见不由得勃然大怒,手舞三股托天叉直奔周敦吉而来。在他看来,先把川军的首领给斩于马下,川军便会不战而败。 西佛先想得很好,可是他不太清楚周敦吉的本领。 当西佛先手中的托天叉快要击中周敦吉的顶梁时,周敦吉手中的五股烈焰苗猛地一挥,天地间立刻刮起一股旋风。 西佛先心中暗叫不好,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五股烈焰苗实实成成地砸在了西佛先的三股托天叉上。 托天叉立刻被烈焰苗给砸折,西佛先的脑袋被砸得粉碎。这还不算什么,西佛先胯下的战马腰梁碎裂,马和人几乎同时毙命。 周敦吉一出手,便震惊了所有在场的金军将士。 佐领席尔泰一抖手中长枪,格朗抡动手中大刀,二人双战周敦吉。 周敦吉刚才一下子击毙了西佛先,心中十分得意。他挥动五股烈焰苗,也就是三、四个回合,席尔泰的长枪就被五股烈焰苗给砸断了。席尔泰刚想逃走,五股烈焰苗直透席尔泰的后心。周敦吉一翻腕子,席尔泰的死尸便栽于马下。 格朗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不等再战,驳马就逃。 周敦吉哪里肯放过他,急催胯下战马,挥动兵器,一下子便将格朗砸了一个脑浆迸裂。 代善气得浑身栗抖,一摆掌中大刀直取周敦吉。 周敦吉不认识代善,但从代善的服饰可以看出来代善并非寻常将军可比。 两件兵刃在空中碰在一起,不亚如天空打了一个炸雷。 代善被震得虎口酸麻,胯下战马好悬没有卧了槽。 周敦吉也感到双臂发胀,手心发热,手中的五股烈焰苗顿时有些拿捏不住。 周敦吉并未被这一击给镇住,反而来了兴致:“可以嘛!再来一下如何?” 话音未落,周敦吉将五股烈焰苗高高举过头顶,烈焰苗发出阵阵火光。只见周敦吉忽的一下将烈焰苗指向代善。一团火球直奔代善而来。 代善吓了一跳,慌忙从后背取出一面小小的圆形盾牌,大约巴掌大小。这盾牌通身乌金,见风就长。眨眼间,便变得足有三丈多长,将代善连人带马整个护住。 火球接触到乌金盾牌,立刻发出嗤嗤的声响。在接触的表面,可以看到乌金盾牌微微有些发红。 过了片刻,火球渐渐消散,代善的乌金盾牌安然无恙。 周敦吉看罢大怒,手中五股烈焰苗再次高高举起,烈焰苗上的火光更盛。周敦吉将苗头指向代善。这一次,不再是火球,而是一道通红的火柱。 火柱碰到乌金盾牌,这一次五金盾牌被烧得更红,不仅嗤嗤有声,盾牌的表面竟然开始冒出了热气。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乌金盾牌被火柱烧透。火柱锐不可当,直奔代善。 第22章 气势如虹 代善抡动手中大刀,迎击火柱。大刀的刀头瞬间被融化。突然火柱直奔代善而来,代善突然化作无数乌鸦飞向天空。 代善一跑,红巴甲喇军再也支持不住,纷纷后退。正红、镶红两旗的金兵也纷纷后退。川军的营门前丢下了近一千多具金军的尸体,而川军死伤不过几十人。 望着金军仓皇而逃,周敦吉扬天大笑。周敦吉这一笑,整个两千川军,连同秦邦屏手下的川军纷纷大笑起来。 代善借着幻遁之术回到自己的队伍,硬着头皮来见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早已气得脸色铁青,一见代善,脸呱嗒一下就沉下来了:“废物!” 代善不敢出声,站立一旁。 努尔哈赤大声说道:“皇太极何在?” 皇太极听到努尔哈赤的呼唤,浑身一颤。刚才他远远瞧见周敦吉与代善交手,深知对方是个急难对付的刺头。但努尔哈赤已经叫到自己的名字,只得硬着头皮答道:“儿在!” 努尔哈赤看了一眼皇太极:“我命你率领正白,镶白二旗,务必拿下对面明军将领的首级。” 皇太极应了一声,立刻率领本部人马,杀向周敦吉。 刚才杀退了代善,周敦吉十分得意。但面对数万大金的铁骑,他也不敢贸然追赶。川军除了几位将领,其他都是步兵。让自己的步兵放弃阵型,去追杀大金的数万骑兵,周敦吉还没傻到如此地步。 皇太极来到切近,也不搭话,抡刀就砍。 周敦吉面对迅疾而来的大刀,毫不畏惧。眼见大刀已经快到顶梁,周敦吉挥动五股烈焰苗,一个海底捞月,一下子磕在大刀的刀杆之上。 皇太极两臂发麻,手中的大刀好悬没有撒手。 皇太极不敢恋战,急忙拨马跳出圈外。随后皇太极将大刀挂在得胜钩上,从背后摘弓搭箭,向着周敦吉一箭而去。 周敦吉突觉眼前金光一闪,心中大骇,手中五股烈焰苗顿时火光大盛,一道火柱直奔金光而来。 金光在火柱中越来越慢,渐渐现出原形,原来是一支金色的雕翎箭。金羽箭被炽热的火焰烧得呲呲有声,当箭头快要接触到周敦吉的时候,金羽箭终于停止不动,随即化为一滩金水落在地上。 周敦吉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而皇太极则气得浑身直颤。 再看皇太极手下的正白、镶白两旗金兵,与代善率领的正红、镶红两旗一般无二。冲在前面的骑兵纷纷落马倒地,川军上去一顿乱杀猛砍,又有一千多金军骑兵的死尸倒在当场。 川军的前面堆着两千多金兵的尸体,后面的骑兵感到冲锋更加困难。 皇太极眼见自己的军队伤亡惨重,急忙传令退兵。 金军两次冲锋都被川军击退,金军的士气有些低落。 相比金军,川军的伤亡并不大。川军气势高涨,欢呼雀跃。 皇太极灰溜溜来到努尔哈赤的面前,偷眼一瞧,自己父亲的脸都气黑了。 “废物!废物点心!”努尔哈赤指着皇太极及其周围的众位将领。 皇太极轻声说道:“父亲,明军训练有素,且兵器长而锐利,是我骑军的克星。不如调沈阳的冲车,盾车,投石机前来,再战不迟。” 皇太极向来聪睿,所出的点子一向很得努尔哈赤的心意。但今日明军如此嚣张,对于一向嚣张跋扈惯了的努尔哈赤焉能忍受。而且从开战到现在,已经日上正午,难道等明军美美地饱餐一顿,然后再睡个晌午觉再战不成。 努尔哈赤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为父等不及了。一旦明军的后援到了,我军将再无战胜的机会。传我的将领,所有军队全部冲锋。”说罢,令旗一摆,亲率正黄、镶黄两旗冲向川军的队伍。 此时的周敦吉虽然得意洋洋,但他的内心却有些惴惴不安起来。从拂晓打到现在,所有川军,包括秦邦屏、秦民屏所率的军队都还没有吃饭。昨夜所有川军也没有睡个囫囵觉。如今正是寒冬时节,早饭与午饭都没有吃,,所有的川军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各个肚子饿得咕咕叫,即便穿着棉甲,也冻得直打哆嗦。 周敦吉此时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努尔哈赤的身上,他希望努尔哈赤能够收兵罢战,起码把这两千多具金军的尸体收回去,也好让我们有个喘息的机会,回去埋锅造饭,眯一小觉。 就连秦邦屏也有些后悔,当初没想到金军如此骁勇,要知道金军如此难对付,就与浙军合兵一处了。最令秦邦屏后悔的,是出战之前,每个士兵的脖子上能挂一个热水袋,十几张大饼就好了。 后悔归后悔,可是努尔哈赤却没有给川军后悔的机会。 随着金军号角的再次响起,八旗劲旅从正北、正西、正东三个方向,全部冲向川军的队伍。 周敦吉的脸色已不似刚才那般倨傲,变得凝重异常。川军的白杆虽然洞穿了数千金军骑兵的战马,但白杆可也撅折了不少,虽然营寨内还有不少备品,但也得容川军去更换啊! 面对数倍于自己的金军骑兵,川军各个拧起了眉头,瞪起了眼珠子,一个个血灌瞳仁,呼号不止。 这一次努尔哈赤的方针就是拿人垫,也要将眼前的明军全部踩死于自己的铁蹄之下。 周敦吉被莽古尔泰、阿敏、皇太极、代善四员大将围在当中,五股烈焰苗舞动如飞,在周敦吉的身前形成了阵阵飓风,皇太极等四人根本无法靠近。 但周敦吉已经战斗良久,此时早已筋疲力尽,且肚内无食,所以法术再也难以施展。虽然未曾落败,但想战胜皇太极等四人,也是不易。 第23章 重创 秦邦屏、秦民屏还有手下的参将吴文杰、守备雷安民、都司周世禄、袁见龙、邓起龙纷纷挥动兵刃与大金的额亦都、何和礼、安费扬古、扈尔汉等金国的大将交起手来。 一时之间,兵对兵,将对将打起了交手仗。川军士气不减,但原有的方阵已经被数万金军冲得摇摇晃晃。 站在浑河南岸的陈策一见川军的形势极其危险,急忙来到童仲揆的马前:“童大人,川军已经战斗了四个时辰,没有吃饭,没有休息。不如我等率浙军度过浑河,与川军一同作战,方可击退金贼。” 童仲揆点头说道:“陈大人所言极是!” 童仲揆找到戚金,将陈策的建议告诉了戚金。 戚金闻言就是一皱眉:“童大人,陈大人。虽然前些日,我与秦邦屏等将军产生了不睦,但那都是小打小闹,戚某并不记恨。但看眼下形势,我们不能前去支援。” 陈策一听有些急了:“这是为何?” 戚金一指自己身后的浙军:“两位大人请看,我戚家军十人一组,摆的皆是鸳鸯阵。使的大都是刀剑等短兵刃,虽有长枪与狼筅,但主要是对付步兵的。如果对付金军的骑兵,根本不行。另外我戚家军此次主要是帮助贺世贤与尤世功两位将军守城的,所以带来了一些火炮与鸟铳。这些东西都十分笨重,运输实在不便。不等将这些火炮运到浑河北岸,恐怕川军就有全军覆灭的危险。依卑职愚见,不如鸣金,让秦氏兄弟速速率领川军退回浑河南岸,我们在此深沟高垒,共同御敌,方为上策。如果二位将军执意让我率领戚家军北渡迎击金贼,戚某不敢违令,但只恐我这三千人有去无还。” 童仲揆感到戚金说的确实是实情,他望向陈策。 陈策叹了一口气:“浑河桥窄,南渡有很大困难。况且秦氏弟兄与川军未必有机会退回来。” 童仲揆命人鸣金,浑河北岸的秦氏弟兄与周敦吉都听到了。这是童仲揆、陈策两位将军对川军的爱护,害怕川军孤军难支。 鸣金锣一响,数千川军不仅没有后退,反而士气高涨,越战越勇。他们的号角声震天动地,听在八旗军的耳中,震撼不已。又有大批的金兵倒在川军的营前,但川军的队伍依然没有被八旗的铁骑给冲散。 坐在马上的努尔哈赤的脸气得由青变黑,由黑变紫。他不住的在镫中跺脚:“给我冲!给我冲!” 突然,旁边飞来一骑。来人跑到努尔哈赤的马前,立刻翻身下马:“末将参见英明汗!” 努尔哈赤正在气头上,瞟了一眼地下的人,没好气地说道:“李永芳,你不在沈阳据守,来此作甚?” 李永芳不敢抬头,低声说道:“末将押运粮草,路上遇到一位异人,特来助阵!” 努尔哈赤闻言,紧皱的眉峰陡然展开:“异人身在何处?” 努尔哈赤的话音刚落,一道黑影闪现在努尔哈赤的面前。来人头戴黑帽,面罩青纱,一身的黑衣垂至脚面。黑衣人见了努尔哈赤也不下跪,只是微微一躬:“在下参加大汗!” 努尔哈赤见来人礼数如此简单,分明没有把自己放在眼中,心中十分不悦:“听说阁下是为异人,但不知有什么高明的本领?” 黑衣人微微一笑,淡淡说道:“大汗暂且让金军往后撤一步,且看在下做法。” 努尔哈赤也不知对面之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看了一眼身侧的李永芳。 李永芳点了点头。 努尔哈赤传令鸣金,八旗军听到鸣金锣响,纷纷后撤。 川军可算喘了一口气,一个个坐在地上,眼看就起不来了。 周敦吉在马上都快坐不住了。再有几个回合,自己恐怕就身首异处了。 再见黑衣人,微微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瞬间他的鼻子之中喷出两团黑气。 突然,大地开始震动起来。起先比较轻微,随后越来越剧烈。地上的积雪扬起多高,迷得双方军兵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再后来,川军营寨附近地面突然爆裂而开,大块儿的泥土与石块儿凝聚成大大小小的球体,迅速升空。川军站立不稳纷纷倒地。 这些球体越来越多,越来越高。金军与川军的将士都惊得目瞪口呆。 未等秦邦屏等人回过神来。这些石球如暴风骤雨般,向川军的队伍砸来。一时间,川军被砸得血肉模糊,尸横遍野,就连川军的营寨都被毁得面目全非。 周敦吉来不及逃命,一颗巨球将周敦吉连人带马砸成了肉泥。一颗晶莹的元婴从周敦吉的身体中缓缓升起,向着云梦山的方向而去。 秦民屏一见不好,拍马向西就跑。秦邦屏带着剩余的川军向浑河的浮桥而去。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川军伤亡严重,四千将士剩余不到一千之众,而且每个人的身上伤痕累累,兵刃多有损伤。 努尔哈赤坐在马上手捻胡须,哈哈大笑,对于黑衣人的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仙师果然非比寻常。以后留在我的身边,必定有享不尽的荣华与富贵。” 黑衣人在努尔哈赤的马前躬身一礼:“多谢汗王。” 石雨渐渐停息,努尔哈赤有些不悦道:“仙师,为何这石雨没有了?” 黑衣人微微有些喘气说道:“适方才在下做法,耗费了大量元力,需要休息一下。” 努尔哈赤明白了黑衣人话中的意味,点头说道:“那仙师暂且休息片刻。且看我八旗劲旅如何消灭这群明军的残部。” 第24章 佛郎机 努尔哈赤一摆令旗,金兵阵中立刻号角长鸣。所有八旗兵嚎叫着冲向川军。 此时川军死伤大半,活着的也是饥饿交困,难以自持。大金的骑兵一过,川军如割麦般,纷纷跌倒。 秦邦屏为掩护自己的弟兄越过浑河,一马当先冲向金兵。 代善、皇太极、莽古尔泰、阿敏四人围住秦邦屏。不到呼吸之间,秦邦屏被莽古尔泰一戟挑于马下,死尸被金兵胯下的马蹄踏成了肉泥。 参将吴文杰、守备雷安民一见秦邦屏战死,立刻红了眼睛。二人抡动大刀直奔金兵。 安费扬古、扈尔汉二人拍马迎住了吴文杰与雷安民。吴、雷二将早已筋疲力尽,而且此二人确实也不是安费扬古与扈尔汉的对手。没有三合,吴文杰与雷安民被安费扬古与扈尔汉双双劈于马下。 都司周世禄一见,吓得慌忙败逃。由于慌不择路,他直奔金兵最弱的西北方向逃去。 都司袁见龙、邓起龙见大势已去,带着几十名川军兵士退至浑河南岸,进入浙军的大营。 八旗铁骑快速踏碎了川军的兵营,四千川军几乎全军覆灭。献血染红了浑河北岸。 浑河南岸的陈策在马上一跺脚:“可惜啊!可叹!” 童仲揆也是眼睁睁看着浑河北岸的川军全军覆没,而束手无策。(此时我是多么想念岳飞。哪怕是熊廷弼在也好。) 戚金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逸晨与王小虎听着浑河对岸的厮杀声渐渐平息,心中不禁荡起层层波澜。 陈策见袁见龙、邓起龙等仅有的数十名川军士兵已经退回南岸,急忙命令手下的亲兵将浑河上的浮桥点燃。 陈策与童仲揆已经派人快马飞报镇守辽阳城的袁应泰,而且也得到袁经略明确的答复,援军马上就到。 焚毁浑河浮桥,就是为了等候援军的到来。 努尔哈赤见浑河浮桥被焚,不由得一阵冷笑。努尔哈赤传令将近所有川军将士的尸体扔进浑河,不到一顿饭的功夫,浑河上出现了一条由尸体铺成的道路,同时鲜血染红了整个浑河下游。 努尔哈赤一声令下,八旗骑兵踏着川军的尸身,呼啸着直奔浑河南岸的浙军营寨。不过这一次,努尔哈赤在下令前,又加了一条训令:“童仲揆所率的军队都有川军之勇。所有八旗子弟,都不得轻敌。” 努尔哈赤此时的脑袋十分清醒,远不似初时与川军对垒时那般骄横、跋扈的样子。 金兵冲过浑河,瞬间将浙军的营寨团团包围。 浙军与川军不同,战力虽然远不及川军,但防守的能力却是很强。戚金早已命浙军士兵在营寨的外面挖了三道壕沟,每道壕沟宽有两丈,深两丈。戚金还在营内设立了层层栅栏,并将几十尊佛郎机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大金骑兵。所有浙军都在等戚金的一声令下。 戚金脸色凝重异常,他在等金兵的第一次冲击。 夜幕渐渐降临浑河两岸,最后一缕晚霞在天边渐渐收起。 金军的号角再次响起,这是努尔哈赤发起冲锋的号音。 面对三道壕沟,金兵的步兵营扛起早已准备好的沙袋,纷纷向壕沟内投掷。 突然,浙军的营寨内响起了阵阵战鼓声。 “啪啪啪!”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金兵纷纷倒地。有的来不及扔掉沙袋的,连人带沙袋一同掉进了壕沟。 金兵急忙将盾车推到了最前面,用来阻挡火绳枪的攻击。在夜幕的掩护下,金兵将浙军营寨外的三道壕沟全部填平。 没有了壕沟的阻拦,八旗的马队呼啸着冲向浙军的营寨。 “咚咚咚!”一阵惊天动地的炮响,冲在最前面的八旗劲旅被炮火炸得人仰马翻,血肉横飞。大批的兵士纷纷倒地,惨叫声弥漫整个浑河上空。 金军的盾车抵挡子弹还可以,抵挡大炮明显有心无力。几炮过后,盾车被炮弹炸得粉碎。大金参将雅巴海、布哈、孙扎钦应声落马,他们的身躯被后面的战马踏成了肉泥。 八旗兵见惯了前装式大炮,从未见过佛郎机这种后填式大炮。在他们的印象中,大炮既笨重,装填炮弹又麻烦,不等明军发炮,八旗军的铁蹄就把明军大营给踏平了。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这种后填式的佛郎机大炮体型比一般的大炮小得多,而且装填很快,非常适合近距离作战。对于密集布阵的金兵,一炮出去,死伤及其惨烈。 八旗军哪里见过这个,吓得纷纷后退,又是一千多金兵的死尸留在了明军的大寨前。 努尔哈赤在马上气得胡须翘起老高。他回身去找那个身穿黑衣的异士,此时却不见了踪迹。 努尔哈赤没看到异士,却瞅见了李永芳,不禁厉声呵斥道:“李永芳,快给本王想想办法!” 李永芳心中很不痛快:“刚才自己找来异士,击溃了浑河北岸的明军,连一句赏赐都没有。现在就开始过河拆桥了。” 不过李永芳也只是在心中腹诽两句,让他公开反驳努尔哈赤,借他两个胆子,他要不敢。 “尊敬的大汗,此事交于卑职。您尽管放心。” 李永芳久在明军效力,虽然对于佛郎机炮不太熟悉,但他对于火绳枪还是比较了解的。在他离开抚顺时,李永芳就带来了一批制造火炮与火绳枪的工匠,并且在沈阳城收缴了一些明军的火器。李永芳手下有一支大约五百人的火枪队,平时就是训练射击和装填火药。 李永芳带着自己的这支火枪队埋伏在浙军营寨的两翼。当努尔哈赤再次传令八旗兵向浙军大营发起冲锋的时候,李永芳的火枪队就开始向浙军放冷枪。 向浙军发动冲锋的代善与皇太极等人也不是傻子。有了第一次冲锋的教训,这些八旗的旗主再也不敢贸然冲锋。他们将各自的骑兵分散开,交替向前。 再看这些大金的骑兵,齐撒战马,乱抖嚼环。前面有盾车护卫,后面有骑兵佯攻,两翼又有李永芳的火枪队偷放冷枪,忙得不亦乐乎。 第25章 戚金 戚金所率的浙军见金军冲来,急忙开始放枪,放炮。但金军冲锋的人并不密集,火炮的威力大打折扣。而且这天上的月亮被彤云遮盖,浙军看得也不十分真切。 虽然仍有金兵不断倒下,但伤亡全不似第一次冲锋那般巨大。 戚金正在指挥战斗,旁边张明世面带焦急之色说道:“将军,我们的弹药不多了。” 戚金心中一惊:他知道,此次自己率领浙军援救沈阳,多是步兵,马匹车辆很少,所以弹药带的极为有限。从酉时杀到现在,弹药已经耗费大半。 戚金看了一眼四周的浙军士兵,沉吟片刻说道:“传我将领,弹药一停,弟兄们就做好近战的准备。” 张明世点了点头:“卑职遵命。” 在距浙军大营大概三里地的白塔铺,来了一支三千人队伍。为首的是总兵官朱万良,手下还有两位副将,姜弼与李秉诚。这支援军正是辽东经略袁应泰派来接应童仲揆与陈策的。 朱万良为人胆小,怕死得要命。这次出兵,说实在的,他一万个不愿意。无奈袁应泰的官阶太高,并有尚方天子剑,朱万良不敢不来。 不过他的心中也是盘算了不止一次的。那贺世贤是何等威猛之人,都被金兵给斩了。自己几斤几两,别人不清楚,他朱万良可最清楚不过了。 虽然辽阳城与浑河咫尺之遥,但朱万良还是行军走了将近大半天。他一路上小心翼翼,生怕中了努尔哈赤的埋伏。 来到白塔铺,朱万良远远听到浙军大营的方向炮号连天,杀声四起,立刻停止了全军的行进。 姜弼提马到了朱万良的马前,低声问道:“将军,为何停止不前了。” 朱万良手搭凉棚向浙军的大营方向观瞧,黑灯瞎火的,他什么也没有看见。朱万良见姜弼开口问自己,狡黠地一笑:“姜将军,今夜月光暗淡,敌情不明。贸然前行,我三千军士就恐落入金贼的圈套。不如这样,姜将军率领一千军兵前去探查一二。如果查明金贼的动向,我立刻率领军兵以作后援。” 姜弼一听,恨不得对着朱万良的饼子脸啐上一口浓痰:“妈的。自己不敢走,让老子前去送死。” 不过姜弼也只是心中腹诽,他毕竟是个副将,比起朱万良还差了一个级别。姜弼心中再不悦,也只得压住胸中怒火,带着一千军兵,悄悄向浙军大营摸去。 快要接近浙军大营的时候,姜弼突然发现前面影影绰绰有股子骑兵,看服饰是金军的队伍。 姜弼一见心中十分紧张,握住大刀的双手满是汗水。 对面的金兵也发现了姜弼所带的明军,急忙汇报给了领兵的将军雅松。努尔哈赤创建的八旗兵之所以称为劲旅,主要因为他手下有一大批勇猛顽强的将帅。但金兵里面也有一些怕死的将军,比如眼前的雅松。 雅松自打跟随努尔哈赤起誓以来,出兵打仗一直徘徊在骑兵队伍的最后面。虽然有时假装呐喊那么几声,但无论是武艺、胆识、军功,在八旗军中都是最后几名的佼佼者。 今夜趁着夜色,雅松依然率领自己的手下在八旗军队的最后面晃悠。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最后面也能冒出一支明军的队伍。 姜弼的出现着实令雅松吓了一跳,黑灯瞎火的他不知道姜弼带来了多少军队。雅松连传令撤退都没有顾上,一拍胯下的坐马,一溜烟地跑了。 雅松一跑,他手下的亲军卫队立刻狂飙而去。姜弼刚才还提着一颗心,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此刻见到对面的金兵跑了,他不禁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姜弼虽然很挫,但他没想到还有比他更挫的。 姜弼的一名贴身棋牌凑到姜弼的身边,说道:“将军,您还等什么?赶紧追啊!再不追,这机会可就没了!” 姜弼的灵魂深处灵光一闪:“对啊!给我追!” 姜弼一声怒吼,带着自己的一千军兵,兜着雅松的屁股就追了过去。 浙军大营内,戚金所率的戚家军已经弹尽粮绝。由于最初只是要到沈阳城救援,没有想过与金军打持久战,所以带的粮食与火药都不多。此刻佛郎机已经没了声响,火绳枪也陷入了死寂。 努尔哈赤一见,大喜过望。金军队伍中再次响起了“哞哞”的号角声。这是努尔哈赤在向自己的勇士们告知:最后冲锋的时候到了。 戚金从腰中抽出柳云剑,神清凝重地望向对面黑压压的大金骑兵。这一次,他知道金军要发起猛攻了。 正在此时,童仲揆、陈策、戚金等人都听到金军背后不远处出现了不小的骚乱。 刚开始三人还有些纳闷,但很快三人就明白了:这是自己的援军到了。 童仲揆一挥自己掌中的大刀:“弟兄们,这是我们的援军到了!袁经略没有忘记我们,我们只要里应外合,一鼓作气,便可将金贼诛灭!” 浙军刚才一个个还神清凝重,此刻一听,各个信心倍增。 戚金朗声说道:“童将军说得对!弟兄们,只要我们众志成城,必定能够将金贼诛杀在我戚家军的面前!” 浙军营内响起震天动地的呐喊声。 当八旗的铁骑踏碎营门的时候,戚金一声怒吼:“弟兄们,给我冲!” 浙军将士各个奋勇,人人争先。 金兵冲在最前面的是参将巴彦和雅木布里,当二人率领镶黄旗的骑兵冲到第一道栅栏的时候,只听戚金一声断喝,柳云剑突然变成了十几丈长。 巴彦一不留神,柳云剑的剑尖瞬间刺透了巴彦的胸窝。巴彦惨叫一声,死尸栽于马下。 柳云剑刺死了巴彦,并未有丝毫停留,剑尖一拐,一股冷风直奔雅木布里的眼睛。 雅木布里吓了一跳,急忙挥动大刀去砍柳云剑的剑身。 这柳云剑说来也怪,剑身并未被雅木布里的大刀削断,而是拐了一个弯,剑尖再次够本雅木布里的左眼。 雅木布里心中大骇,拨马就要逃走。但为时已晚,柳云剑虽然没有洞穿他的双眼,却直透他的后心。雅木布里的死尸立刻栽于马下。 第26章 可怜的援军 其他将士见戚金一出手便刺死了金军的两员战将,胆气更盛,呐喊声震动天地,让人胆寒。 别看童仲揆与陈策两位老将均已六旬开外,但神威不减当年。两口大刀,最终将金军两位游击将军敦布达哈与杜木布斩于马下。 袁见龙、邓起龙、张明世、张大斗等将军同样神威凛凛,死命挡住代善、皇太极、莽古尔泰、阿敏四位金将。 这时,姜弼所率一千明军追着雅松已经来到了战场。雅松慌不择路,直奔努尔哈赤的帅旗而来。 努尔哈赤正在指挥战斗,突然发觉斜刺里一支队伍慌慌忙忙向帅营冲来。 努尔哈赤气得浑身栗抖,转头问身边的五弟巴雅喇:“到底是谁,在扰乱我军的阵营?” 巴雅喇也是气得不行,他拍马直奔雅松。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雅松被巴雅喇押到努尔哈赤的马前。 努尔哈赤一见是雅松,厉声问道:“雅松,你不在阵前杀敌,为何搅乱我的帅营?” 雅松又羞又愧,又害怕,他哆里哆嗦地回答道:“启禀大汗,臣正在阵前杀敌,不知从哪里来了一队明军。他们手中有枪,十分厉害,臣不敌,故此败回。” 努尔哈赤罩着雅松的腮帮子抡圆了来了一个嘴巴:“无用的东西。你所率军队乃是我正黄旗最英勇的战士,没见你身上受一点伤,流一滴血,便跑回来了。你不战而逃,杵了我八旗的军威,要你何用?”说罢,努尔哈赤抽出腰刀,就要斩杀雅松。 雅松刚才被努尔哈赤一巴掌给打落鞍桥,头盔滚落一旁,两颗槽牙被硬生生打掉,鲜血顺着嘴角滴滴答答向外流淌。雅松只觉得眼前金星直冒,天旋地转。 但努尔哈赤要杀自己,雅松立刻清醒了一多半,他拽着努尔哈赤的腿,带着哭腔说道:“大汗饶命!大汗饶命啊!” 旁边的巴雅喇急忙劝阻:“大汗,如今我军将士正在浴血奋战,如果阵前杀将,主军中不利。以卑职的意思,暂时留他一条性命,等到战事结束,大汗再行处理不迟。” 努尔哈赤觉得巴雅喇说得在理,而且巴雅喇作为自己最小的弟弟,努尔哈赤非常倚重。当着这么多人,巴雅喇的面子是一定要给的。 努尔哈赤一脚踹翻了跪在地上的雅松,然后气哼哼将腰刀收回鞘中:“我暂且留下你的这颗人头,等到打败了这批明军,再收拾你!” 雅松跪在地上,磕头亚赛鸡钳碎米:“多谢大汗饶命!多谢大汗饶命!”雅松对努尔哈赤十分了解,如果努尔哈赤暂时放过了自己,自己的这条命便是保住了。 努尔哈赤为人果敢狠辣,即便对自己的儿子褚英也毫不手软。但努尔哈赤有个习惯,(实际上皇太极和后来的大清皇帝都有一个相同的习惯)不管你多么无能,除了造反,平时只要在他的面前像一条狗一样服服帖帖,努尔哈赤一般是很少杀人的。 刚才努尔哈赤是一时气急,等他这口气顺了,他也就算了,最多把你雅松的官职给革了。 姜弼率领自己的兵士直扑努尔哈赤的中军,这倒是让努尔哈赤有些手忙脚乱。 姜弼手下的一千军兵并非一无是处,里面有一支两百人的火枪队,威力不可小觑。 努尔哈赤此刻身边不过几百人,巴雅喇也感到有些棘手。 努尔哈赤急令皇太极帅正白旗前来救援。 再说朱万良,得知姜弼遇到金兵居然不战而胜,心中很不是滋味。 一旁的李秉诚看出了朱万良的心思,顿时灵机一动说道:“朱将军,那姜弼也不知走了什么好运,居然头一战便胜了。您可不能将这头功送给他啊!” 朱万良考虑再三,点头说道:“也许金贼并非我们想的那般不可战胜。传我将领,火速前进,支援姜弼将军。” 朱万良的军队赶到努尔哈赤的营寨时,姜弼带着手下的军兵正在猛攻努尔哈赤的中军。努尔哈赤的王旗在营中迎风飘扬,在火把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醒目。 朱万良心中暗想:“这姜弼真是走了狗屎运了,怎么就杀到努尔哈赤的中军营了呢?这要是让他捉住努尔哈赤,必定官升三级,将来岂非我要听他的调遣。” 朱万良心中暗想,胯下战马却没有停下。他冲着姜弼高喊:“姜将军,莫要惊慌,我来助你!” 姜弼听到了朱万良的呼唤,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刚才怎么没见你的踪影。哦!看到我要立功了,就眼红了。” 姜弼心中虽然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他望向朱万良,满面堆笑:“朱将军来得真是及时啊!你我赶紧一同捉拿贼首努尔哈赤!” 朱万良与姜弼合兵一处,猛攻努尔哈赤的帅营。明军的火枪队果然厉害,一顿饭的功夫,就撂倒了一百多名努尔哈赤的亲兵护卫,眼看就要闯进了努尔哈赤的帅营。 突然一支金色的雕翎箭划过夜空,带着呼啸之声直奔李秉诚而来。 李秉诚真算得上眼明手快,他想都没想,直接栽落马下。金羽箭一箭洞穿了李秉诚胯下的坐马。战马悲鸣一声,躺倒在地。 朱万良与姜弼见李秉诚坠马,急忙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等二人拨转马头,皇太极率领正白旗的骑兵像刮了一股旋风般冲向朱万良与姜弼所带的明军。 朱万良、姜弼二人急忙抡起大刀,去拦皇太极。 皇太极的本事比不上贺世贤、周敦吉还有戚金等人,但与朱万良和姜弼两人相斗,却是绰绰有余。 朱万良的刀头砍在皇太极的刀杆上,皇太极没觉出什么,朱万良的膀子好悬没有脱了臼。朱万良一击之下,抹头就走。 姜弼比朱万良更挫,还没有跟皇太极交手,便跟着朱万良玩命地向南逃去。 李秉诚不知从哪里抢了一匹战马,趁乱也逃了出去。 朱万良与姜弼、李秉诚等三人一跑,手下的明军立刻傻眼了。还等啥,主将都跑了,我们也赶紧跑吧! 明军说跑谈何容易。他们大都是步兵,论赛跑哪里拼得过全是马队的八旗铁骑。 朱万良与姜弼、李秉诚三人撒丫子算是跑了,但他们手下的三千军兵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十几骑跟着朱万良与姜弼、李秉诚连夜逃进了辽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