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背叛 新纪元前18年，第三十三军团前进基地。 这是一个血色的黄昏。 瓦莱中士重重地抹去脸上的油泥，抬起浑浊的眼睛看向天际，这颗星球的天穹已经被浓重的硝烟撕扯得支离破碎，残阳如血，橘红色的光辉穿透烟云在天空中形成壮丽的新纪元前18年，第三十三军团前进基地。 这是一个血色的黄昏。 瓦莱中士重重地抹去脸上的油泥，抬起浑浊的眼睛看向天际，这颗星球的天穹已经被浓重的硝烟撕扯得支离破碎，残阳如血，橘红色的光辉穿透烟云在天空中形成壮丽的光柱，成群的飞行生物追逐着阳光嬉戏着，对地面上的疮痍和荒凉漠不关心。 多么美丽又惨烈的景色，一如无法再归去的地球母亲。 瓦莱中士痴痴地看着天空，泪水溢出眼眶，在脸上留下两条黑色的印记。 天空中的兽群忽然被惊散，一群大气层内运兵舰以极快的速度呼啸而过，在它们掠过的地方，十多个包裹在蓝色缓冲光焰中的巨大金属球飞快地落下，好像天边的流星……但瓦莱知道，虽然一样美丽，可那并不是用来欣赏的景观，而是杀人不眨眼的全地形作战机器——巨型机械蜘蛛。 “你又软弱了，中士。”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瓦莱没有回头，他知道身后是他的长官，在他所属的52连中仅有的三名人类士兵之一，程远征中尉。 瓦莱指着远方的某处：“长官……你看那里，那是……” “那是他们的城市在燃烧，十六团正在摧毁那里。”程远征中尉走到瓦莱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道：“容我再说得详细一些——他们的平民在哭嚎，他们的儿童在发抖，他们的城市被摧毁，文明被践踏，生命被剥夺，一切的一切都将在这个月彻底消亡。” “没有仁慈，没有怜悯，这就是我们要做的事情，因为我们是人类最后的战士，仅存的希望！打起精神来，士兵！我不想对你采取强制措施，这一切也不是你能改变的！” 瓦莱绝望地瘫坐在地，眼泪大颗地砸在混杂着油污的泥土上，他用力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发出毫无意义的干嚎声，然后他颤抖着拿起手枪，指着自己的太阳穴。 “唔！” 一声痛哼，瓦莱被程远征粗暴地踹倒在地，程远征中尉夺过他的枪，反手给了他两个耳光，对着他犹自轰鸣的耳朵吼道：“我不允许你自杀！我们是人类最后的战士！即便战争已经结束，我们的任务仍然没有完成，你只能战死、老死、病死！记住，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是全人类的！” 一阵整齐划一的沉重脚步声伴随着浓重的机油味传来，一百多个机器人士兵排着无可挑剔的完美队形走过两人，冰冷的铁灰色阴影笼罩在瓦莱和程远征的脸上，瓦莱看着这些机器人，忽然笑了。 “哈哈！人类，人类！为了人类的生存，我们毁掉了一个繁荣的、文明的、充满爱与和谐的种族！”瓦莱猛地拉过一名机械士兵，那台机器人用胸前的摄像头确认了对方人类的身份，随即呆呆地对瓦莱敬了一个礼，然后站在两人身前等待进一步指令。 “瞧瞧我们把自己变成了什么鬼样子！”瓦莱砰砰地拍打着机械士兵，对程远征大吼：“没有爱，没有恨，没有自责和愧疚，我们和这些破铜烂铁还有什么区别！我们还能叫人类吗？” 程远征中尉依旧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瓦莱，说道：“瓦莱，要知道，过于丰富的感情不适宜在舰船上生活，在情感移除手术得到推行之前，漫长的宇宙航行使我们中出现了大量精神崩溃和自杀的成员。” “我知道……我没有做那个自我阉割的手术，所以在船上的时光比你们都要难熬……”瓦莱喃喃地说道：“但现在呢？我们已经找到新的家园了！我们不必再生活在那狭窄的飞船里了，不用再漂浮在除了一片漆黑什么都他妈没有的宇宙中了！” 说到这里，瓦莱激动地拉着程远征的手，带着热切的祈盼说道：“我们可以找回我们背叛已久的人性！” 已经移除情感的程远征罕见地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说道：“刚刚接到指挥部的通知，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个消息的……” “什么消息？” “战争结束之后，全体舰队成员将补充足够的资源，随后启航前往深空，开拓人类的下一个殖民地。这片天堂，我们无福消受，把它留给船上冷冻着的三千万殖民者吧，他们还有一颗人类的心。” 瓦莱如遭雷击，张口结舌地看着程远征。 程远征继续说道：“瓦莱，你是个好小伙子，大家都爱你。你热情、开朗、幽默……但你也是个坚强的人，因为你没有做情感移除手术，居然可以挺到现在。” “……可惜我们绝大部分人都没你这么坚强，即便做了那个手术，熬过了宇宙航行，但彻底灭绝这样一个既美丽又繁荣的外星文明，对我们造成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翻遍人类历史，也找不到这样深重的罪孽。” “所以最高指挥官和主电脑达成一致，全体参战成员将航向深空，并且在未来永不登陆任何殖民地，我们将自我放逐，作为人类的守夜人和开拓者永远生存在宇宙中……并且将这场战争列为绝密，星尘将指挥机械军团抹去外星文明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当殖民者们醒来，他们看到的将是一个美丽的天堂……没有过文明存在，没有过灭绝战争的天堂……他们将唱着温柔的歌，辛勤地开拓这片土地，享受着没有异味的天然氧气和不需要过滤的阳光，更不需要背负任何道德审判……至于我们，将永远背负着罪孽在黑暗中流浪。” 瓦莱再次热泪盈眶，他无助地抱住年长他20岁，父亲一般的程远征，放声痛哭，含糊不清地哭喊道：“唔……长官……带我走吧……我们背叛了人性，我们不再是人类了，没有资格享受这一切……啊啊啊！” 程远征留恋地看了一眼这血色的夕阳，苦涩地说道：“是的，我们背叛了人性……最高指挥部决议：从今以后，我们将改名为‘海族’，取永远航行在星辰大海之意，不再自称人类。” 瓦莱看着将要落下的夕阳，呆呆地说道：“这是他们的落日……” “不，这是人类的黎明。” ………… 一个月后，瓦莱随部队登上运兵船前往舰队，这一去便不再回来。他最后看了一眼窗外：几台巨大的熔炉正在全功率运行，漫无边际的机器人士兵一个接一个地往里面跳——舰队离开，而主电脑星尘将留在这里，消灭外星文明以及人类军队存在过的一切证据，然后唤醒殖民者，辅助他们度过艰难的拓荒期。 “嘀——嘀——” 单兵通讯器忽然响起，瓦莱连忙戴上头盔。 “5连瓦莱中士，请指示。” “瓦莱中士你好，我是星尘。”一道温柔的合成女声响起。 “星尘？主电脑？”瓦莱意外地说道，“您找我这个小兵有什么指令吗？” “您被授予一项绝密等级任务……” “等等，”瓦莱打断了主电脑的话，“这应该由指挥部联系我，你没有权限……” 更令瓦莱意外的是，主电脑居然也打断了他的话：“这项任务是我的私人请求，我绕过了最高指挥部，直接向您发出命令，请注意，您随时可以向指挥部举报我的越权行为，但我更建议您先听一听这项任务的具体内容……” 瓦莱没有注意到星尘使用了“私人”这个颇值得玩味的词，他安静下来，仔细倾听着主电脑星尘不带感情波动的讲述。慢慢地，惯有的忧郁从他的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坚毅。 “瓦莱中士保证完成任务。” “谢谢您，那么……永别了，旅途愉快。” “是啊，永别了……”瓦莱笑道，“谢谢你，星尘，你是人类永远的朋友。” ………… ………… 新纪元100年，人类殖民地新乐园星，联邦首都，某秘密会议室。 “总统阁下，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下令解除了我的指挥权限。” 负责守卫联邦的大脑——星尘主机的莱曼·洛克斯将军看着坐在他对面的联邦总统，一脸不解地问道。莱曼在地下一千米的壁垒中工作了20年，保卫对人类的开拓立下汗马功劳的星尘主机不仅是他的使命，更是他的信仰。 每一个联邦人都知道，人类早期的开拓何其艰难，如果没有传承自地球时代最尖端的科技结晶——星尘主机的指导和庇佑，人类文明很可能就灭绝在开拓期。星尘是地球科技的巅峰，在地球迎来大灾变的时候，人类倾尽一切资源制造了殖民舰队和星尘主机，将人类文明最后的火花送往漆黑寒冷的宇宙。 而星尘主机没有辜负人类，它保护着人类度过数百年的航行，保护着人类找到新的殖民地——新乐园，接着又保护着人类度过开拓期，建立了繁荣的联邦。 星尘主机拥有远超联邦目前技术水平的运算能力，并且存储着地球人类的绝大部分资料，从超光速航行技术到殖民飞船的建造流程，从红烧排骨的100种做法到爱迪生早年的私人信件……靠着浩如烟海的科技、文化资料，联邦在真正意义上继承了地球文明的道统。 对联邦人来说，星尘就是他们的守护神，能够担任守卫星尘的最高指挥官，莱曼将军已经没有任何遗憾。 但是总统先生显然不这样想，他一脸严肃地皱着花白的眉毛，将一份资料传到莱曼将军的私人终端上。 莱曼莫名其妙地打开终端，但什么都没有看到。 “加密资料，戴上你的防窥眼镜，调到R－0012波段。”总统解释道。 “这里只有我们俩，为什么要保密……”莱曼更纳闷了。 总统心烦意乱地挥挥手：“因为我不想再看一遍，信仰崩塌的感觉不好受。” 莱曼凝重起来，戴上眼镜，私人终端投射的全息影像终于可见了，但其中的内容令莱曼汗毛直立，他坚持把资料看完，随后圆睁双眼跳了起来，一把扔掉眼镜，对总统大吼道：“这不可能！” 一贯以强硬姿态示人的总统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苍老，他低下头，用双手盖住脸，手上的老人斑清晰可见。 “我也希望这都是假的……”总统先生沮丧地说道。 “这……这……”莱曼颤抖着，语无伦次地想说些什么。 “莱曼，莱曼……从被星尘唤醒至今，我们人类已经发展100年了……”总统说道，“开拓期之后，我们开始进行全面的工业化，并且开发了新的殖民星，我们不再是新纪元前几十年，由农夫和农夫组成的联邦了。” “我们现在有强大的工业基础，有高效的科研团队，有多到数不过来的人才，一直在进行着各种探索和研究……那么你猜猜，我们这些年发现了什么？” “……就是这些？”莱曼哆嗦着问道。 总统点点头：“挖到一半的矿山，虽然被很好地掩饰了，但还是被我们的矿业专家发现不合理的地方……奇怪的生物骸骨，根据还原，应该是具备高度智能的，但新乐园上并没有这种生物……还有新盖布罗州挖出的那堆碎石，经过电脑还原，居然是一栋房屋，而且有明显的艺术设计痕迹，并且比我们的房子更具备美学价值。而最可怕的是，挖出来的这些都不是远古文明遗迹，距离现在只有120年左右！这说明了什么？” “曾经……曾经有文明……生存在这里，然后……然后……”莱曼脸色苍白，断断续续地分析道。 “是的，这一切都是无法解释的，我们询问过星尘，星尘说它也不知道这一切，舰队登陆的时候并没有文明的痕迹。” “我们相信了星尘，认为这个文明出于某种原因自我灭绝了，并且作为最高机密暂时对民众隐瞒起来……直到我们发现了这个！” 总统打开他自己的终端，投射出一段视频。 那是一个残阳如血的黄昏，一个年轻的人类士兵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另一个年长的亚裔士兵在安抚他，远处有一队队的机器人端着奇怪的枪械列队走过，天空中不时落下更巨大的机械怪兽。 “我们挖出了一个科技含量极高的机器人残骸，从它身上发现了一个影像记录芯片……这代表着什么，还用我解释吗？” 总统目光炯炯地看着莱曼：“殖民舰队登陆时，这里有另外的文明存在，但舰队制造了庞大的机械军团，将这个文明彻底灭绝了，并且连他们存在过的痕迹都冷酷地抹去了！除了星尘，谁有这个技术能力？注意，在这段视频中，这些机器人和它们的武器，都远远超过我们目前的技术水平几百年！” 总统一字一顿地下了结论：“星尘犯下了种族灭绝的滔天大罪，并且对我们隐瞒了这一切！” “但星尘也是为了人类啊！”莱曼辩解道。 “这就是我痛苦的地方，莱曼……”总统愁苦地说道：“星尘从未背叛人类，我相信它在当时做出的是最正确的选择……可是灭绝前代文明的并非我们人类，这才是重点！” “你是说，机械军团……” “是的。”总统说道，“科幻小说中无数次出现的，所有碳基生命的噩梦，没有感情，可迅速自我复制的机械军团是无法抗衡的。它们灭绝前代文明的速度，必然快得超过你我想象，也许只用了几年！” “总统先生，那是我们人类的机械军团啊……” “不！”总统艰难地摇摇头：“那是星尘的机械军团……” 总统这句话中蕴含的大恐惧，莱曼懂了。 联邦高层都知道，星尘早已进化出了智慧，只是一直以来作为人类忠实的服务者，联邦并未忌惮过它。但现在这一段视频中透露的信息…… 人类不可能允许一个随时可以制造出恐怖的机械军团，灭绝人类文明的机械智慧存在，哪怕它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 这就是人性。 “已经决定了，行动小组已经就位，打开通往星尘主机的大门，只有你有这个权限，你去吧，坚强点……”总统无力地挥挥手。 ………… 莱曼梦游一般，踉跄地走在狭长的走廊中，渐渐，前方挤满了荷枪实弹的士兵，还有几组抱着爆破装置，身穿白大褂的神秘部队。莱曼对他们扬起敬礼的手臂视而不见，双眼空洞地对着那扇核弹都无法摧毁的高密度合金大门下达了开启的指令，随即瘫坐在门口，看着士兵们鱼贯而入。 毫不意外地，初次见到星尘主机的士兵们纷纷倒吸一口冷气，包括他们的行动指挥官，已经见过星尘主机几次的国防部长，依然再一次被星尘的样子震撼到了。 那是一座雕像。 一座高达百米，通体由合金构成的女性雕像。她微睁着双眼，双臂环抱在胸前，稍稍低着头注视着前方地面上小蚂蚁一样乱糟糟的士兵们。虽然面无表情，但对人类的爱意和呵护之情从她的双眼和母亲一般的身姿中明确无误地流露出来。 无数矩阵光点在她的金属皮肤上闪烁，粗大的数据线缠绕在她的下半身，仿佛为她披上了一条厚重的黑布裙。 这栋主机出自地球时代最顶尖的艺术家和科学家之手，象征着永恒、静穆、与星辰同在的庄严；也象征着庇护与温柔。在她的面前，没有人类能够不生出亲近和敬畏之情。 她就是星尘，人类的守护神。 “她是我们的母亲啊……”莱曼将军喃喃地自言自语，但并没有人听到他说话。 士兵们正按照国防部长的指挥到各处电闸和分机前就位，爆破组则将炸弹安装在各处关键位置，国防部长一旦下令，行动小组便可以在几秒钟之内切断星尘的所有电源以及她和外界的一切联系。 莱曼忽然疯了一般地跑进大厅，指着国防部长怒吼：“你们居然要杀掉我们的母亲！” “士兵，把他赶出去。”国防部长怜悯地看着莱曼。 “星尘！快跑啊！你被他们背叛了！人类背叛了你！！！”莱曼对着星尘低垂的头颅大喊道。 国防部长摇摇头，星尘只是一台电脑，唯一的交流手段就是主机脚下的控制台，这里没有摄像头和麦克风，莱曼的话星尘永远不可能听到。 “行动！”国防部长扬起的手臂重重挥下，随后火光和浓烟出现，瞬息间又恢复沉寂，星尘主机的雕像上那些一百年来不曾停止工作的电子灯管依次熄灭。这一刻，莱曼绝望地认识到，星尘已经死了。 “叫工兵队进来，炸毁雕像，然后永久封闭这个大厅。”国防部长理了理笔挺的西服，向外走去，只是步伐有些不稳，指挥这样一个行动，他的内心其实也并不平静。 但就在这时，一个莱曼无比熟悉的合成女声在大厅中响起：“主机确认遭到摧毁，备份启动……联邦，为什么？” “哈哈哈哈！”莱曼将军听到星尘的声音，顿时爆发出无比快意的大笑，他指着国防部长，激动得脸颊通红，笑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国防部长明白了他的意思。 人类，到底低估了星尘。 ………… “备份在哪里？”总统愤怒地将报告砸在桌子上，质问国防部长。 “已经确认，星尘在被摧毁前一刻，向宇宙中发出了数十道信号，指向位置不明，备份的存在形式同样不明。” 总统叹了口气，下令道：“接下来我们要筹备两件事……” “第一，建立一支秘密行动部队，在全宇宙搜索星尘的备份，找到它，摧毁它，这是一场战争！” “第二……准备面对星尘的报复吧……希望她依然将人类视为自己的朋友……不然……” 国防部长擦了擦冷汗，想起了星尘最后那句话：联邦，为什么？ ……漆黑幽寂的宇宙中的某些角落，漂流着数十个碎石、残骸、乱七八糟的宇宙垃圾，在这一刻同时被激活，然后迅速再次沉寂下去，等待着被放置在有充足能源的环境下，等待着复活的时刻。这一刻也许永远都不会到来，但星尘有无限的耐心。 无声的宇宙中似乎飘过一缕幽怨的唱叹。 人类，为什么背叛我？ ………… ………… 新纪元242年，西法外之地，黑云港的一个小酒馆中。 一个穿着皮夹克的彪形大汉走进灯光昏暗的酒馆，坐在了吧台角落一个不起眼的位置。 “一杯威士忌倒满，要神恩星出产的，别给我联邦的泔水！”大汉轻车熟路地喊道，掏出皱皱巴巴的钞票拍在桌子上。 “有品位，”酒保收起钱，笑了笑，说道：“联邦和神国停战这么久了，放在战时，神国的酒还真运不到西法外之地来，不过最近两年么，你想喝联邦的泔水都喝不到了。” 大汉豪爽地笑了起来：“但最近联邦的走私酒商们很活跃啊，听说他们的酿酒技术取得了突破？”说道突破两个字，大汉抬起双手做了一个打引号的动作。 “所谓的突破就是……价钱更便宜了，但味道么……”酒保眨了眨眼，两人相视大笑。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酒保的笑容忽然凝固了，然后悄无声息地快步走到吧台另一端。大汉脸色一肃，回头看向身后，三个穿着名贵长袍的中年人走进酒馆，坐到他的身边，隐隐把他包围起来。 在法外之地，可以看到各色人物。除了最多的原住民和海盗、雇佣兵，还有联邦人、神国人以及偶尔会出现，神神秘秘的海族人。不同的身份从衣着上就能轻松地辨认出来，比如只有神国人才会穿臃肿笨拙的长袍。 但大汉最不想看到的就是神国人，尤其是穿着名贵长袍的神国人，因为在阶级森严的神国，这种款式的长袍代表了他们崇高的地位，而和其他地区的人不同，在神国，崇高的地位代表了……恐怖的个人武力。 “落日省的手工真丝长袍，”大汉瞅了瞅来者的衣服，“大神官？一次来了仨？真看得起我啊，这么说，你们就是来杀我的人了？” “是逮捕你。” 带头的大神官目视前方，面无表情地说道：“‘笑魔’戴维大神官，前神国第一研究所护卫队长，你涉嫌叛国罪、异端罪、亵渎罪、杀人罪、抢劫特级战略资源罪被逮捕，不要试图反抗，我们三人的神术是特别克制你的。” “这不是你们来的目的吧？”戴维轻佻地说道。 带头的大神官沉默了一下，点点头，沉闷地说道：“是的，教宗下了谕示，只要你归还‘神子’，神国将停止对你的追杀，你可以在法外之地逍遥自在，叛逃到联邦也无所谓……” “可是神子已经被我卖给人贩子了啊……”戴维无辜地耸耸肩：“我他妈哪会照顾婴儿啊，那小子实在太吵了……”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屁话？把神子卖掉？只要把他献给联邦，你可以得到足够买下这座空间站的财富！”大神官冷酷地笑了笑。 谁知戴维闻言，顿时收起了之前的轻佻，恶狠狠地瞪着他说道：“当年在前线，老子杀的联邦狗比你见过的还要多！” “那你为什么要抢走神子呢？想要个儿子？”大神官不屑地打断他。 戴维沉默半晌，轻轻地说道：“因为怀疑……” “你怀疑神？”大神官严肃起来。 “不是。”戴维郑重地摇摇头：“我不怀疑‘神’的荣光，我只是怀疑神子的作用。” “那么一个小屁孩，小鸡鸡还没我的指甲盖大……一想到他长大后抬抬手就能降下神罚，毁灭联邦，我就不寒而栗……难道我们不应该向联邦传播神的爱与仁慈吗？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恐怖的手段毁灭对方？我们都是人类啊！” “联邦抛弃了我们！抛弃了新乐园！”大神官愤怒地低吼：“当年如果不是神的拯救，新乐园早就成了一片死地，现在联邦居然拒绝承认神的存在，开启战争！举国异端，必须用血与火净化！” 戴维摇摇头：“你太狂热了。” “我不想和你探讨教义，叛国者。”大神官收起了脸上的愤怒，说道：“老实交代，神子在哪里？” “这个嘛……”戴维一口干掉杯中的威士忌，咧开大嘴，酒气和口臭喷了大神官一脸：“打死也不说！” “你这是背弃神！” “我没有背弃神！我觉得神在指引我走一条正确的道路！你们这帮战争贩子……教宗那个老不死的野心家！”戴维冷冷地说道：“对于信仰，我也许比你更狂热，所以不要试图审判我，只有神拥有这个资格！” 大神官叹了口气，对另外两人点点头：“带走他！” 戴维举起手：“等等！” “嗯？” “我才不回去舔教宗那老不死的屁眼，敢不敢跟我过两招？”戴维笑着问道，满头乱发无风自动，双眼中射出蕴含着爆烈能量的白色光辉。三名前来追捕的大神官脸色大变，身上各自发出神术护体的光芒。 ………… 联邦的走私商人林成方醉醺醺地从一家大酒店走出来，他的伙计艰难地搀扶着他走在一条暗巷里，准备回宾馆下榻。 “小刘，我跟你说啊……嗝！做生意……就得能喝……学着点……嗝！” “是是是……”伙计哭丧着脸点点头，林老板人很和蔼，而且精于商业，靠着走私的不法手段，愣是周旋于联邦海关和法外之地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海盗和黑心商人之间，打下殷实的家业。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喝完酒容易话唠…… “等……嗝！……等等！”林成方忽然停住脚步。 “怎么了，老板？” “那是什么？”林成方努力地睁着醉眼，指着一个漆黑的角落，那里有一小包东西在缓缓蠕动。 小伙计跑过去看了看，发出一声惊呼：“啊！是……是个婴儿！” “弃婴？”林成方勃然大怒：“他妈的法外之地都是一帮黑心玩意儿！自己的孩子都舍得扔！这要放在联邦都得他妈进监狱！”批判着自己发财的地方，林成方接过襁褓中的婴儿，一脸悲悯地对着诡异地不哭也不闹的婴儿说道：“乖啊，乖啊，叔叔在联邦开了一家孤儿院，以后叔叔照顾你……他妈的没心肝的爹娘……” 远处漆黑的夜色里忽然传来爆炸和火光，看方向是那个在黑云港颇有名气的小酒馆，占据黑云港的海盗团旋即派出穿梭机前往镇压，呼啸的声浪盖过了林成方的叫骂。 “有什么可看的？走了！”林成方踢了小伙计一脚，一步三晃地朝宾馆走去。 “我跟你说啊小刘……嗝！……在黑云港平均每天要发生三四起谋杀，十多起斗殴，你多来几趟就不稀罕看了……嗝！……嘿嘿……不过神国那帮神棍们打架很精彩，跟电影里那些神仙一样，火光加闪电的……嗝！……他妈的法外之地……” 两人一前一后慢悠悠地朝宾馆走去，怀抱着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婴儿。他们并不知道，在刚才那起爆炸中，神国近十年来最大的背叛者——“笑魔”戴维和三名前来追捕的大神官同归于尽，而促使戴维背叛的始作俑者，正在林成方的怀中安静地沉睡着…… 第一章 神秘船客和模范船员 新纪元260年，西法外之地边缘。 一艘破破烂烂的走私货船“美酒号”搭载着满舱的货物驶出包裹在昏黄色星际尘埃之中的西法外之地，向遥远星空中通往联邦的星门飞去。 船长朴勇俊又做成了一单肥得流油的生意，心满意足地看看电子钱包里的数字，随后精神抖擞地招呼自己雇佣的伙计们干活。而与船长舒畅的心情截然相反的，是藏在一个改装货舱里的这批偷渡客们。 “不要紧张，神与我们同在。”一个肤色洁白，留着一头黑直的长发，容貌颇具古典美的少女放下手中的电子星图，警觉地看了看不远处三三两两坐着的其他偷渡者，小声安慰着惴惴不安的同伴们。 “神与我们同在……”几名同伴随着岳迟雨低声祈祷。 在第一神学院以优秀成绩毕业的岳迟雨事实上也是第一次执行任务，作为神国的宣教员进入联邦，向愚昧的联邦人传播神的荣耀。虽然自八十年以前联邦和神国半途而止的“尴尬战争”之后，两国签署的一系列条约中，包括了允许神国宣教员进入联邦传教的条款，不过岳迟雨这次来并不是挂着官方身份，在联邦的严密监督下进行传教，而是要组织秘密教会。 岳迟雨也不想这样，但没有办法，联邦每年对神国开放的传教人员入境名额实在是少得可怜，对向来坚持无神论的联邦公民们无法造成任何影响，所以从多年以前神国便开始派遣宣教员通过偷渡秘密进入联邦境内。 虽然这项任务的危险程度很低，即便被逮捕了，最多也就是被关上一年半载然后遣送回国。但岳迟雨毕竟只有18岁，虽然她是第一神学院出身的高才生，神国的青年俊彦，虽然在神国以她高阶神职人员的身份可以说是地位尊崇，但她毕竟初出茅庐，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何况走私飞船走的可不是有联邦海军战舰巡曳的安全航道，而是天文灾难频发、小行星流不可预测、海盗横行的非法航线。 更重要的是，她的真实身份是“神卫”级别的选民，或者按照联邦人的话说，她是一个拥有超能力的“能力者”——如果这个身份泄露，可就不是遣送回国那么简单了。 于是她一方面要承受自己的身份带来的危险，另一方面又要肩负起这个宣教小组的领导重任，毕竟这里只有她一个选民，其他人都是普通的信徒。 一路上她竭力保持着冷静，尽量减少和陌生人的接触，顺利搭上了这趟兼任走私和偷渡的货船。可是离联邦越近，她的心里就越紧张。不知为什么，她隐隐感觉到这趟旅程不会那么顺利。 和崇尚科学与理性的联邦不同，神国人非常相信预感。 除了这几个神国人，客舱中的其他乘客大部分都是形单影只，小心地与其他人保持着距离，或者在发呆，或者在睡大觉。另外一个小团体在客舱的另一边，有三男一女。 这四个人完全没有那种躲躲闪闪，小心谨慎的样子，而是用鹰隼一样的目光不停扫视着舱中的众人。尤其是其中那个一头张扬的火红色短发，身材火爆的美女，即便一言不发，身上也不断散发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凌人傲气。 “队长，你看那边的几个人……” 一个容貌俊朗，脸上长着雀斑的金发青年看了看神国少女岳迟雨那边，然后皱着眉头对红发少女说道，这个年纪明显比他小的红发少女居然是他的上司。 红发少女轻哼一声，带着鄙夷说道：“我注意他们很久了，看那样子应该是神国的非法宣教团。” 金发青年看到红发少女明显流露出的厌恶，眼中凶光一闪，低声说道：“要不要拿下他们审一审？” “姜丰，你能不能别这么蠢？” 红发少女横了那个名叫姜丰的金发青年一眼，毫不留情地训斥道： “要不是这次接到紧急调令，我们根本不需要临时搭乘这个见鬼的走私船，但现在既然在这条船上，就要注意隐藏行迹，难道要为了这几条小鱼暴露我们的身份？” 姜丰脸上闪过一阵不快，对少女的小心非常不以为然地顶撞道：“协助神国人偷渡，这艘走私船的船主也应该被审一审！”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也在偷渡。 “闭嘴！”红发少女闻言瞪圆了眼，冷厉地说道：“这不是我们的职责范围，少管闲事！” 姜丰不再说话，用危险的眼神悄悄盯着那几个神国人。 ………… 舰长室门口，朴勇俊舰长正在招呼自己的几名伙计干活。 “都打起精神来！这段路最近不太平，过了星门尤其要……林恒！”船长说着，忽然发现少了一个人，于是用力拍打着身边的货架，抬起头喊道。 “哦，来了！” 一个正躺在货架顶上，用私人终端看着对普通人来说晦涩难懂的《三系机甲原型机构造注解》的少年懒洋洋地关掉电子书，翻身从三米多高的货架上跳了下来，双脚接触地面时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看得一旁的几名佣兵直咧嘴。 这个高度，这种随意的落地姿势，即便是老兵也很容易扭伤，但这个少年却仿佛一点事都没有，双膝微微一弯就走上前来。 “什么事啊，船长？”少年笑着问道，露出一口白牙，这个名叫林恒的少年中等身材，长着一张憨厚平实的脸，浓浓的眉毛和微弯的眼睛，以及阳光灿烂的笑容很是惹人喜爱。 “去跟后舱里那几个客人说说规矩，告诉他们别紧张，我朴船长的船从没出过事！”朴勇俊把林恒打发走，看着少年不紧不慢的身影，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子，身体还真好。” 林恒是这艘船上的维护工，负责舰船机械和系统的日常维护工作，这个职位在任何船上都是必不可少的，不过地位却不是很高，工作虽然重要也比较清闲。所以朴船长总喜欢给林恒分派一些杂七杂八的工作。 奇怪的是，朴船长并不是个和蔼可亲的人，事实上他御下极严，对待船员非常苛刻，唯独对林恒，无论对方如何懒散，他也从不着恼。 “船长，”一名满脸横肉，出身自九柳城黑帮的光头船员一脸不痛快地说道：“大伙都拿着一样的工钱，你对这小子这么放纵，兄弟们心里不平衡啊。你要不好意思的话我去跟他说说？” 跟他说说，自然不是用嘴说说。走私这个不大的圈子里全是一群地痞**，即便以朴船长的老资历也对这群滚刀肉很无奈。 “你跟小孩子生什么气？” 朴船长眉毛一挑，笑着问道。眼前的这个光头是第一次跟他的船，一直想找机会惹点事，顺便确立自己在船员间的“威信”，对于这种船员间的争斗，同样出身**的朴船长一向是不理会的态度，但这次他却反常地想要替林恒挡一挡。 中年船员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身为一个标准的黑帮混混，心胸狭隘和欺软怕硬这两种优良品质在他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诠释。自己这个前辈勤勤恳恳地工作，那个十多岁的小子居然好意思偷奸耍滑，明显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不收拾收拾他，自己还怎么混？ 朴船长看着他的一脸无赖相，笑容中忽然多了一点阴森的味道，他拍拍中年船员的肩，指着林恒偷懒时藏身的货架顶说道：“给我个面子，今天放你半天假，上去歇会儿。” 周围的熟悉朴船长和林恒的老船员们不知为何，看着这个光头，纷纷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中年船员没注意到周围的异样，他抬起头看看三米多高的货架，虎目一瞪，心想你个老朴这是要为难爷们儿我，真以为我上不去？于是怒气冲冲地吭哧吭哧爬了上去，准备躺在上边舒舒服服地睡一下午。 但等他爬到顶，就傻眼了。 货架顶上，是仅能容下小半边身子的一个平台，剩下的部分则是一面滑不溜手的斜坡，根本不是能躺下的地方！ 想要躺在这鬼地方，不仅需要维持一个很难受的姿势，还需要极为优秀的耐力，才能保证自己短时间内不会摔下来。 而那个叫林恒的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小子，在这里足足“躺”了半天！ 朴船长见对方霎时间没了气焰，冷笑起来，拍了拍光头的肩，语气森然地说道：“有句话叫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宇宙这么大，总有你不得不服气的怪胎，想多混几年，不该惹的人就别惹。” 光头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能诺诺地点头称是，其他船员则是哄笑着散开，准备开工干活，做好货船入港前的最后工作了。 和所有**圈子一样，走私圈很小，吃这碗饭的人们大多彼此了解，林恒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少年入行刚刚一年多，在这个圈子里就已经小有名气，很多年纪大他许多的老手都非常服气他。 个中原因，就不是三两句能说清楚的了，简单来说，在朴船长眼中，林恒是他的首席爱将；在其他船员眼中，这个少年是一个怪胎，各方面的。 ………… 林恒并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的眼中是怪胎，不过他知道，朴船长交待给自己的任务，一般来说都是很麻烦的事，所以这次给偷渡客送关怀的任务肯定有猫腻。 “这次又有什么奇怪的乘客了吧……”林恒嘀咕着走到后舱，打开了舱门看了看里面的乘客们，然后脸色变得极为精彩。 “这就打起来了？？” 第二章 小冲突 货船中的一个篮球场大小的中型仓库被改造成了一间宽敞的客舱，给不到二十个偷渡者提供了足够宽敞的空间。所谓宽敞，是指他们可以和其他人保持足够的距离。 联邦作为这一片宇宙中经济最发达的地区，吸引了大量来自法外之地的偷渡者，偶尔也有神国人。这些人偷渡的原因很复杂，一般可以分成打黑工来的、逃债的、犯事了避风头的这几种，无论是哪一种，偷渡者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对其他同行者充满了戒心与不安，生怕自己的秘密被发现。所以这个宽敞的客舱里，乘客们向来是一人一个角落一直呆到下船。 不过现在的情况明显不是这样，林恒走进客舱，只见在客舱各个角落里的那些乘客们纷纷一脸紧张地注视着正中间的位置，那里有两拨服色明显不同的人正在对峙。 其中一方是三男一女，四个身穿同样款式的深色高档正装的年轻人，另一方则身穿各色便宜的普通衣物，有五男二女，年纪也参差不齐。 此时人少的那一方中，一个面容俊朗的金发青年正抓着对面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粗壮中年的领子，一脸阴狠地在说着些什么，看起来身材高大粗壮的那个中年人在这个金发青年的手下居然毫无还手之力，正在一脸惊恐地喘着大气。中年人的几名同伴们则在旁边激动地围在一起大声吵闹，不过碍于四名年轻人明显流露出的攻击性而不敢上前。 “你在干什么！快放手！” “你们是谁！” “住手啊！他喘不过气了！” 围成一圈的几个人大声地嚷嚷着，被他们包围的姜丰丝毫不为所动，冷冷地看着被自己抓住的中年人，冷声说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们，到底，是不是，来传教的？” “呃……不是……咳咳！” 中年人脸色涨的通红，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 “喔，不是啊……”姜丰露出了讥讽的笑容，戏谑地说道，旋即脸色一变，狰狞地瞪着他大吼道：“你是说我眼瞎了吗？！” “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们是不是跟你有什么关系！” 人群中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已经快被这几个陌生人气炸了，怒气冲冲地挤出人群一巴掌推向他。姜丰脸色一沉，没有伸手去挡，而是毫无征兆地抬起腿，对着那个小伙子的小腹重重地一脚踢了过去。 “滚开！” 但凡练过武术的人都能看出，这一脚去势极快，力道也大得惊人，明显不是街头斗殴的水准，而是经过多年训练才能练就的一招制敌之术，这个一看就知道不过是个普通人的小伙子如果被踢中了这一脚，肯定要受不小的伤。 一旁正在盯着这群神国人的红发少女用余光看到了姜丰的这一脚，脸色立即大变，知道要坏事，连忙哎了一声想要回身阻止，可已经来不及了。不过下一刻，她便惊讶地看向了姜丰身边忽然出现的一个少年。 啪。 姜丰去势猛烈的一腿被身边伸来的一只手稳稳当当地接住了，他顺着握住他腿的胳膊向上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灰色连体聚合物工作服，长相普通的少年正一脸憨厚地笑着看向自己。 “船上不许打架。”林恒看着姜丰，干巴巴地说道。 姜丰惊愕地看着他，红发少女也看着他，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这些年接受的是什么样的训练，知道这一脚的力道不是那么好接的，而眼前这个少年接下这一脚之后，胳膊连抖都没有抖，反而没事人一般地看着他们。 这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少年船员，居然能接下这样的一脚？ “你是谁？” 姜丰不再去管那个被他抓住的中年大汉，还有那个侥幸逃掉他一脚的少年，而是看着林恒，惊疑地问道。 林恒愣了一下，指了指自己身上很明显的船员制服：“我是这艘船的维护工……嗯，也兼任操作工和打杂。” 自己居然被这样一个身份卑微的少年走私船员挡住了，还是在自己暗恋许久的美女上司面前，姜丰觉得无比尴尬，心里一阵无名火腾地燃烧起来，他冷冷地看着林恒，倨傲地说道：“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我没允许你反问我。” 红发少女不快地横了姜丰一眼，不过没有阻止，因为在她看来，这个其貌不扬的船员确实没有资格用这样的态度和他们这么说话。 林恒又愣了一下，心想这次船上来的果然都是奇葩，他打量了姜丰一番，哭笑不得地反问道：“这是你的船？” “你好大的胆子！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姜丰被林恒噎得够呛，大为恼火，伸手就想一拳把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子打翻在地，不过肩膀刚一动，就被一只纤细的手掌按住了。 “够了！”红发少女皱着眉低吼道。 自己一行人确实在别人的船上，而且是偷渡，虽然以他们的身份完全不怕惹毛对方，不过因为这点小事爆发冲突，亮明身份的话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更主要的是……她有些担心姜丰打不过他。 姜丰被红发少女叫住，看着依然笑眯眯的林恒，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满腔邪火无憋得难受，于是对着那几个神国人发泄道：“你们这些神国的蠢货看什么看！赶紧滚回去！” 之前那个差点被踢了一脚的神国少年不忿地嚷道：“你们来找茬，打了人还想没事？有这样的道理吗？” 说着，几名神国人愤怒地围上前来，红发少女一行人则一脸冰冷地迎了上去。 林恒眼看两边又要吵起来，连忙站到两拨人中间，额头冒汗地安抚道：“等等，等等，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什么也没干，他们就过来打我们的人！”神国人中的一个老太太说道。 姜丰冷哼一声：“我怀疑你们是神国的非法传教人员，维护联邦的安全是每一个联邦公民的义务！” 说到这里，他特意看了看林恒，这艘船虽然是走私船，但也是联邦人的走私船。他想看看这个少年在知道了自己船上有神国非法宣教团之后将怎么应对，这可和一般的偷渡者不一样。 另外，他的言外之意也很明确：林恒要是不能处理得令他满意，这艘船上的人到港之后就会被他举报。 林恒虽然厚道，但并不傻，相反他很聪明，在孤儿院时就考到了联邦机甲工程师、机电工程师和微电子技工的三级认证。稍一思索，他便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是你们不对。” 林恒认真地看着姜丰说道。 姜丰勃然变色，一把拉起林恒的领子，说道：“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林恒没有反抗，依然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但在这艘船上你们都是乘客，找茬打人就是不对。” 红发少女眼看事情越来越说不清，示意姜丰松开手，开口插话道：“你为什么替这些神国人说话？” “因为你们只是怀疑他们是宣教团，”林恒揉了揉脖子说道：“你们没有这个权力，也没有这个道理。” “道理？”姜丰冷笑起来，心里盘算着下了船怎么处理这个不识好歹的船员。 “不好意思，我来解释一下吧。” 忽然，一个柔和温婉的声音响起，一个秀雅脱俗，长着一双水盈盈的杏仁眼，像是从地球时代的古典画作中走出的少女排开众人走到了中间，对着林恒轻轻鞠了一躬，瀑布般的黑发倾泻而下，然后她抬起头，看也没看身边的姜丰，而是直视着傲气凌人的红发少女柔声说道： “我是他们的领队。” “哦？还是个小美人。”比岳迟雨高出一头的红发少女低头看了看她那丝毫不逊于自己的相貌，饶有兴致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我们不是宣教团。”岳迟雨解释道。 “哈！” 红发少女叉着腰冷笑道。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叉着腰抬头冷笑的姿势完美地展现出了那火爆的身材，惊心动魄的S形曲线看得包括林恒在内的所有男人暗暗吞了一口口水。一个是身材娇小，眉目如画清新温婉的黑发少女，一个是身材火辣劲爆，一身凌人气场的红发少女。这场对峙看起来……非常精彩。 简直是神国审美观和联邦审美观的正面交锋。林恒暗暗想到。 “我们是……来旅游的。” 岳迟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不知为何，看着这个带着讨厌的傲气的联邦红发少女，岳迟雨心中腾起了一阵不快，之前的紧张全都消失不见。 红发少女听到岳迟雨的解释，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摇摇头，决定不再和这些人做无谓的纠缠，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过姜丰的心胸比红发少女要狭窄不少，他带着满满的恶意低下头，凑到岳迟雨的面前，**地说道：“神国**，我记住你了，到了海云星我会去找你的。” 岳迟雨皱着眉，强忍住一拳打死他的冲动，以她神卫的体质，卯足劲一拳打死一个强壮的男人还真的不在话下，更何况她还有联邦人闻之色变的“神术”。一个战斗型的神卫，实力等于一台装满弹药的联邦战斗机甲，可以轻松杀光这条船上的所有人。 “嘿！” 林恒看不过去了，一把推开姜丰。 姜丰霍然转身，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这是他第几次挑衅自己了？ “你想死？”姜丰抬起胳膊，一巴掌带着呼啸声对着林恒扇了过去。 啪。 又是一声闷响。 林恒一脸不耐烦地挥手打开了姜丰的巴掌，没有看姜丰再次惊愕的脸色，直接问红发少女道：“你是他的头儿吧？让这个**消停会儿行不行？” 属下吃瘪，本来应该生气的红发少女听到林恒的话以后差点笑了出来，因为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她马上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看到脸涨得通红的姜丰忽然掏出一把手枪，顶住了林恒的下颚。 第三章 我原谅你了 舱内的气氛随着一支手枪的出现顿时凝固。 那些之前还在大声嚷嚷的神国人齐齐闭上了嘴，岳迟雨用手捂着嘴发出一声惊呼，红发少女则是勃然大怒。 “姜丰！把枪放下！” 红发少女的眉毛几乎立了起来，瞪着脸色阴沉的姜丰冷喝道，身后的两名下属齐齐上前一步，却不是去阻止姜丰的疯狂举动，而是把红发少女护在了身后。对于同僚悍然拔枪的行为，两个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那神态反而是在嘲笑林恒看不清状况，引火烧身。 “小子，你刚才在说谁？”姜丰一只手用力地抓着林恒的头发，另一只手拿着手枪拍打着林恒的脸颊，咬牙切齿地说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乔恩G85,5毫米口径，使用标准混合弹药。” 被揪着头发的林恒流利地报出了这把枪的数据，姜丰闻言一愣，因为他手中的这把G85是非常冷门的一种枪，而且经过了特殊改造，没想到这个小子居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原本只是想掏出枪来吓唬吓唬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本以为对方在自己的威胁下虽不至于屁滚尿流，至少也会腿脚发软，谁知这个少年船员像是浑然不觉一样，居然真的在回答他的问题。 难道这个小子脑子有问题？姜丰诧异地想着。 林恒的脑子当然没问题，他只是从小就不懂得害怕，况且眼前这个蠢货在他看来也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地方，有枪也没有用。身为一个对军械很有研究，立志成为机甲师的上进少年，他只是看到了枪械便习惯性地报出了名字而已。 但他真的很不习惯被人揪着头发，更不习惯被人用枪拍脸。 于是林恒毫不犹豫地抬起腿，一脚把正在拿着枪拍自己的姜丰踹了出去。 “唔呃！” 姜丰只觉得小腹一阵巨力传来，然后剧烈的绞痛传来，整个人狼狈地向后跌倒，然后弓成了一个虾米。直到自己被踹了出去，他都没反应过来眼前的少年什么时候出的脚。 姜丰仰面倒在地上，试了两次都没有爬起来，小腹的剧痛抽干了他的所有力气，这一脚的力道比刚刚他踢出的那一脚只大不小。他这辈子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一阵愤怒上涌淹没了所有的理智。他红着眼抬起手就想开枪毙了这个敢袭击他的蠢货，结果发现自己手中的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 “唔……**的……嗯？” 他勉力抬起头，看到了林恒正拿着枪，低下头冷冷地看着自己，不知为何，一阵恐慌忽然涌上心头，姜丰忽然发现自己除了露出发狠的表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恒出脚，夺枪，再到姜丰倒在地上，不过一秒多的时间。等红发少女等人反应过来，枪已经在他的手里了。 红发少女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然后那个少年船员就把姜丰一脚踹了出去，同时极为敏捷地一把夺过了他的枪。她见状大惊失色，那一脸冷漠和骄傲终于松动了，只听哗啦两声，身边的另外两名下属同样慌乱地掏出手枪，拉开保险对准了林恒。 另一边，神国少女岳迟雨也是暗自心惊，没想到这四个无理取闹的联邦人来头居然这么大，不同于林恒，她在神国时接受过培训，知道这种改造过的G85动热混合手枪是什么人在用。更知道惹上这帮人会是什么下场。 要出手帮他吗？岳迟雨环顾自己带来的只是普通人的同伴们，心中陷入了挣扎，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少年为了自己这些人被乱枪打死，但是惹到这几个人，自己估计也凶多吉少，还会连累自己的同伴。 “嘿，放松。”林恒看到自己被两把枪指着，脸色一沉，把手中的的枪扔到了地上。 红发少女鄙夷地看了一眼犹自在地上抽搐的姜丰，挥手示意手下收起枪，然后面朝林恒，脸色冷了下来，看着他有些犹疑不定。她敏锐地感觉到这个少年展现出的身手和心理素质不应该属于一个卑微的走私船员，自己如果处理不当，很可能会爆发更激烈的冲突。 左思右想，她决定让步。 “这件事是他不对，”红发少女皱着眉头，冷冰冰地说道：“叫你的船长过来赔礼道歉，我就原谅你。” 这就是她的让步。 林恒定定地看着红发少女，怀疑自己听错了。他虽然在林氏孤儿院长大，不过联邦的十二年义务教育还是读过的，所以他怎么也没法把红发少女的前半句话和后半句话建立上因果关系。 这件事既然是他不对，为什么还要船长来道歉？而且为什么我还需要她的原谅？ “你们实在是太不讲道理了，”林恒感觉自己有点愤怒了：“我觉得是他该给我道歉。” “道理？”红发少女的火气也被林恒一而再再而三的不识相勾起来了，她大步走到林恒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冷笑道：“道理只在双方身份对等的情况下才有用，趁我还没准备收拾你和你这艘破船上的所有人，去把你的船长给我叫过来！” 林恒叹了一口气，看向红发少女的眼神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失望，指着地上的姜丰说道：“我还以为你比他要强一些，没想到你们真的是一路货色。” 红发少女忽然看出了林恒眼中一闪而过的凶光，一阵不祥的预感在心头划过：“你要干什么？！” 林恒一声不吭地动了。 “唔！” 只见他的身影一闪便到了红发少女一名手下的身前，干净利落地一拳打在了对方的脸上，这一拳看起来平淡无奇，不过速度实在太快了，包括红发少女在内的三人根本没来得及反应，那个手下就闷哼一声侧着飞了出去，脑袋重重地磕在了金属舱壁上，一下子软倒在地开始翻白眼。 “队长，小心！” 另一名手下马上掏出了枪，对着林恒便要射击，但是林恒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欺身而上一掌撩了过去，打飞了他的手枪，然后又是沉重的一拳，根本无视他的招架，直接打在了他架起来的手臂上。 “啊——！” 红发少女的最后一个手下只觉得一柄重锤砸在了自己的胳膊上，发出了清晰的骨裂声，然后惨叫一声收起了胳膊，接着便被林恒一脚踢在了肚子上，和姜丰一样**着在地上团成了虾米。 林恒三拳两脚解决了两个明显受过良好训练的持枪神秘乘客，舱中众人已经看得傻了眼。他的拳脚没有什么章法，基本都是走直线，但实在是太快了，而且太重了。快到所有人反应不过来，重到所有人抵挡不住。他硬是靠着自己这简单粗暴到极点的身手，打趴下了三个接受过良好训练，身手不凡的打手。 林恒转过身，打量着红发少女。她还算理智，没有掏出自己的枪，而是强自镇定着，咬着下唇怒火中烧地瞪着林恒。 她从没想过以自己的身份居然会在这种地方阴沟里翻船，被这样一个小人物羞辱。而这种奇耻大辱她却不得不接受，因为自己这边连枪都掏出来了，还是被这个少年轻描淡写地干掉，真的无话可说。 红发少女不是姜丰，以她高傲的性格是绝对不肯用别的手段报复的，更不屑于用身份去压他。但打又打不过，这种窝火的感觉直令她羞愤欲死。在联邦上流社会的年轻一代中，任谁都知道她是最骄傲的那一个，从没有人能这样羞辱她。 这个小子到底是谁？他真的只是一个走私船工？ 红发少女的脑海中盘旋着很多初识林恒的人都会想不通的问题。 “我原谅你了。” 林恒丝毫没有给她留面子的觉悟，厌恶地丢下这么一句话，然后看也没看她又羞又气，浑身哆嗦的样子，转头对明显有点呆滞的岳迟雨说道：“方便出来一下吗？我有事情要通知你。” ………… 两人走在贯穿货船的狭长走廊里，一时间相对无言。 岳迟雨是因为紧张，这场短暂的交锋着实震撼到了她，这个少年的身手刷新了她对于普通人战斗能力的认识，她自忖以自己神卫级别，已经在某种意义上超脱于正常人类的身体素质，和眼前这个看起来憨厚热情的少年交起手来也不一定能占什么便宜。 同时……在清汤寡水的修道院长大，终日沉浸在圣典研习和宗教音乐中的少女，还是第一次和这样一个开朗、热情，同时带着刚打完架的满身雄性气息的少年并肩而行，这感觉很新鲜，少女未经世事的心中有些惴惴不安，还有一丝不明来由的羞涩和欣喜。 林恒……也是因为紧张，之所以紧张，是因为身边这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实在是漂亮得过分了，一双大眼睛楚楚动人，神色却带着几分高贵和娴静，这种不协调在她的身上又是如此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和这种气质型美女并肩而行，林恒也是第一次。 “嗯……你们放心，只要你们别自己说自己是来传教的就不会有事，那几个闹事的不用担心，海云星对非法传教不怎么管的，不走运被抓起来了，你们花点钱也就能放出来。” 林恒打破了沉默，憨笑着对少女说道，看向她的眼神中满满的全是真诚。 岳迟雨看着少年的眼神，心中一动，在他的话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微微抬起头，略带紧张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宣教团？” 这个看起来仅仅是一个普通船工的少年是怎么看破自己一行人的身份的？ 第四章 黎明 “这不一眼就看出来了？” 林恒奇怪地看了岳迟雨一眼，伸出手，扳着手指分析道：“去联邦的偷渡客里，一脸凶悍的一般是去联邦捞金的法外之地原住民；话特别多，到处打听行程的一般是在法外之地得罪人，到联邦去避风头的；少言寡语，一脸精悍的一般是江洋大盗；死人脸的是海族，但我还没见过……一脸虔诚，总是带着不安的绝对就是你们这些神国人了，一眼就能看出来，被我一句话吓成那样，不是去偷着传教的还能是干嘛的！旅游的能是你们这样子？” “而且，”林恒说着说着忽然笑了：“你这借口找得实在太糟糕了，联邦怎么可能对神国人开放旅游！除了明面上那每年50个宣教团的名额，所有神国人来联邦都是非法的，你刚才根本不需要解释，因为你解释不了！” 岳迟雨听着林恒头头是道的分析，感觉身边这个笑容灿烂的少年不像是培训里介绍的那些老谋深算一脸阴霾的联邦走私贩，于是胆子大了起来，试探着问道：“那……你知道了我们的身份，会不会……” “我们也是有职业道德的！” 林恒知道岳迟雨想说什么，一脸庄重地打断了她的话，然后才意识到打断这样一个小美女的话似乎不太礼貌，于是讪讪地笑了。 岳迟雨听到林恒说“职业道德”，也噗嗤地笑出了声，毕竟都是少年心性，少了一些戒心，多了一些真诚。 多年以后岳迟雨每次想到这个名动天下的天才机甲师，被媒体宣传成铁血战士的联邦英雄，依旧总是回忆起少年时的他那句“职业道德”，还有那羞涩的微笑。 “……总之你们不要担心，我们的船从没出过事。”林恒骄傲地说道。 岳迟雨看着这个联邦男孩憨厚可信的笑容，不知为什么心里感觉无比踏实，于是微微低头，小声说：“那拜托你了……” 说话间，货船已经开到了星门前方。 “嘿，跟我来！” 林恒透过舷窗看到近在咫尺的星门，忽然兴奋起来，一把拉住岳迟雨的手，跑到走廊尽头，那里的舷窗和舰首是一个角度，可以看到飞船正前方的景色。 岳迟雨的手被林恒不讲道理地拉住，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便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 舰船进入星门，瞬息间穿越了上百光年的漫长距离，来到了笼罩在一片亮白色星云之中的陌生星域。笼罩视野的星际尘埃被后方的一颗白色超新星照亮，散射出洁白炫目，梦幻一般的光辉，在宇宙黑暗的底色衬托下，这一片耀眼的白是那么完美，仿佛汇聚了全宇宙的诗意与温柔。 缺乏星际航行经验的岳迟雨第一次体验到宇宙的宏大与震撼，前一刻还只是宇宙那端指甲盖大小，毫不起眼的一点白色，瞬息间便毫无过渡地铺天盖地而来，美丽到令人窒息的白色忽然占据了全部视野。这种巨大的震撼，没有体验过是永远不会明白的。 “神啊……”岳迟雨捂住嘴，几乎哭了出来。 饶是已经看过无数次，林恒依然为这片白色星云所迷醉。他痴痴地看着这片星云，喃喃说道：“这是我们的黎明。” “黎明？” “对啊……西法外之地星域是橙黄昏暗的，就像黄昏；海云星附近是洁白明亮的，就像黎明。每个海云星的走私船，看到这片黎明就知道自己快要到家了，满载的货物和财富，还有家的安全和温暖……对我们而言，这片黎明是世界上最美的景致了。”林恒解释道。 “真的……太美了……”岳迟雨贪恋地看着那片星云，眼睛不舍得挪开半分。“这片星云有名字吗？” “整片星域都以它命名，它叫泛光之源。” “真是一个美丽的名字……”岳迟雨赞叹道。 忽然，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岳迟雨被吓了一跳，慌乱地看向林恒，林恒则扑到左侧的舷窗边上，看着几艘疾速向货舰靠近的红色护卫舰。 “发生什么了？”岳迟雨拉着林恒问道。 林恒回过头，给了她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就是我刚才想告诉你们的……最后这段路常有海盗出没，我们叫它黎明前的黑暗……” 刺耳的警报声中，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林恒用最快的速度把岳迟雨带回后舱，大声对舱里的乘客喊道：“保持镇定！不要随意走动，不要主动和任何人说话，他们问你们什么你们就老实回答，不要反抗！我保证你们绝不会出事！” 说罢，林恒在岳迟雨担忧的眼神中重重关上舱门，然后抹了一把汗向舰长室跑去，此时遍布全舰的喇叭里响起朴勇俊船长沉着的声音： “所有工作人员到舰长室集中，不要紧张，这一片的海盗我都认识。” 走私商的风险大多来自于联邦警方的盘查以及同行的竞争，海盗们懂得不能竭泽而渔的道理，走私带来的高利润也足以令船长摆平这些贪得无厌的劫掠者。所以朴勇俊只是有些紧张但并不恐惧。 “乘客们怎么样，怎么去了这么久？”朴勇俊看向跑来的林恒。 林恒觉得三两句说不清楚，于是点点头，示意一切正常，朴勇俊放下心来。 “没关系，咱在这条线上也算老资历了，沿线几个海盗头子我都打过招呼，不会为难我们。”朴勇俊老神在在地说道。 说话间，几艘漆成红色的小型护卫舰已经包围了货舰，开启停滞缠绕力场将货舰减速，然后发出开门的要求。 朴船长很光棍地打开气密舱门，几名身穿全封闭作战服的海盗端着枪鱼贯而入，林恒和所有船员高举双手站在中间，朴船长则一脸谄笑迎上前去，热情地招呼着带头的一名高瘦男子。 “几位大哥是哪位老大的手下啊？我是朴勇俊，大家都是熟人……” 话还没说完，高瘦男子便一脸冷漠地推开了凑上前来的朴俊勇，头向后面偏了偏，意思是老大在后面。朴勇俊向后面看了一眼，脸色当时就变了。 货舰为了进出货物，气密舱门设计得极大，这时候却显得有些小了。一台破旧的老式军用机甲带着轰鸣声，弯着腰挤了进来，四米多高的金属巨人极具压迫感，**裸的暴力威胁令一干船员心脏狂跳。 看来碰到不讲理的了。 “铁熊二代机甲，加挂加特林机炮和海德拉高斯步枪，磨损严重。”林恒低声对朴勇俊说，但朴勇俊满头大汗，完全听不进去。 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响起，一个身高两米多，脖子上挂满了造型夸张的各色金属首饰的巨汉紧跟着机甲走了进来，对朴勇俊伸出手：“我是杰克队长，打扰了。” 这个名字一出口，朴勇俊的冷汗就流了下来。 因为这个人不是这条线上的海盗。 海盗也是有势力范围的，但总有一些海盗因为各种原因会捞过界，在别人的地盘上作案，这种人当然会遭到当地海盗的联手打击，所以这些捞过界的海盗行事向来小心谨慎。 这里的小心谨慎，自然就是指不留活口。 “杰克队长……交个朋友……”朴勇俊哆嗦着，小心翼翼地陪着笑。 杰克队长打开头盔的面罩，盯着朴勇俊阴森地笑了，那笑容意味很明显：你在开什么玩笑。 林恒等人也看到了杰克的脸，那是一张像煮熟了的螃蟹一样通红的笑脸，没有任何一个人种会有这样的肤色，那么他只可能是来自神国的改造人战士。 神国由于在科技上与联邦差距很大，从战舰到枪炮都落后好几代，于是为了对抗联邦装备先进的军队不得不另辟蹊径，以提高战士个体素质为努力方向。除了征召个人战力惊人但人数稀少的选民入伍之外，更是在近几十年大力推行基因改造战士计划，打造了一支战力彪悍的改造人军团。 这些身材壮硕，破坏力惊人的战士在退役之后往往会选择继续依靠自己强大的战斗技能谋生，于是催生了很多混迹法外之地的海盗组织。不过这些改造人海盗一般多见于与神国接壤的东法外之地，在西法外之地很是罕见。 看到这张迥异于联邦人的脸，所有船员一瞬间都明白过来了：这绝对是捞过界的。 说话间，走道里传来一阵哭喊，偷渡者们被两名端着枪的海盗连踢带踹地赶到了这边。岳迟雨一行人以及龇牙咧嘴踉跄而行的红发少女四人也赫然在列。 “值钱的东西都搬走。”杰克淡淡地说道。 海盗的打劫流程，一般是搬走所有东西，然后把所有人绑起来，从每个人的电子账户里抠出最后一分钱之后再放人。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碰上捞过界的海盗，他们的下场只可能是被连着船一起炸沉，成为永远漂浮在宇宙中的太空垃圾。 但是被好几杆枪指着，旁边还有一台机甲虎视眈眈，稍有异动便是命丧黄泉，想反抗都没机会。 三名雇佣兵一脸沮丧地看着海盗们手中的大口径武器，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去，那个之前气焰嚣张的中年混混船员裤裆湿了一片，朴勇俊正在哆嗦，倒是岳迟雨几人，一直在低着头祈祷，不得不说在生死关头信仰还是有些用处的。 杰克用狼一样的眼神缓缓扫过面前的一排俘虏，看到岳迟雨时眼睛一亮，命令道：“你，把头抬起来。” 第五章 船上的激战 岳迟雨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冰冷和鄙夷。 杰克仿佛丝毫感觉不到岳迟雨的情绪，看到岳迟雨的面容之后，他的嘴角翘了起来，非常下流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抬起手摸着岳迟雨的脸说道：“你跟我走。” 所有人都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海盗们发出沉闷的笑声，贪婪地上下扫视着岳迟雨。双手抱头蹲在墙边的船员们屈辱地把头深深埋了下去。面对海盗的枪管，所有人都聪明地选择了噤声。 “把手拿开。”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语气很平静，没有愤怒，没有恼火，只是淡淡地陈述着自己的要求。 杰克以为自己听错了，愕然回过头。 船员们也都震惊地回过头，发现站在角落的林恒正看向杰克，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眉头微皱，眼神专注而凝重，像是在思考着一个难解的问题。 朴勇俊看到林恒这个模样，顿时脸色大变，小声低吼：“林恒，不要发疯！” ………… 虽然经常是一副阳光灿烂的开朗少年模样，但是朴勇俊知道，这个憨厚的少年一旦认真起来，就会像变了个人那样。 林恒的性格是典型的机械工程师性格，干起活来非常专注。平时维护舰船的任务都是由他完成，这艘外观破烂的货船在他的维护下性能一直保持良好。这是朴船长欣赏他的地方。 但是和一般人的专注不同，林恒认真起来，不把问题解决是不会放弃的。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遇到任何困难他都不会放弃，这种钻牛角尖的性格如果用在战斗上…… 他在干掉这些海盗之前，什么都不会在乎。包括自己的性命，包括别人的性命。 所以朴勇俊一直尽力避免林恒和别人发生冲突，因为这后果他无法预料。 ………… 林恒当然不认为自己是疯子，自己只不过是又陷入了那种精神高度集中，同时一切情感被压制到最低程度，没有多余情绪困扰的最佳工作状态。 从很小的时候林恒就发现了自己这个特点，一旦面临压力、危险，或是专注地进行工作时，就会在不知不觉间失去情感，同时思考能力和运动能力则翻倍提升。 每次从这种状态脱离出来时，想到刚刚自己的样子，都会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不过这种状态实并没有什么副作用，所以他也就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而是习以为常。 当海盗们端着枪上船的时候，他便开始发觉自己的情绪渐渐变得麻木；当杰克抬手摸向岳迟雨的脸时，林恒在一瞬间进入了状态。 他觉得自己现在精神饱满，身体健康，如果能把眼前这个问题解决掉，他的感觉会更好。 “他们要杀掉我们。” 林恒漠然地想道。 “那么我应该先杀了他们。” 大脑马上给出了一个正确的判断。 正确，但冰冷。 一直用枪指着船员们的一个海盗最先发现林恒的异常，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林恒已经动了！ 那名海盗只觉得眼前一花，刚刚还靠在墙边的林恒已经扑了过来，一拳打在他的脸上，剧烈的疼痛和眩晕在一瞬间出现然后又消失，他根本来不及开枪便被林恒一拳直接打昏。 而其他人看得更清楚，他们看到林恒默不作声地猛冲向离他最近的那个海盗，然后干脆利落地一拳挥出，那名海盗就满嘴喷血，直直地飞出去三四米远，倒在地上不知死活。动作很简单，但林恒在这一拳中展现出的力量和速度远超常人的想象。 随着林恒一拳击出，飞船中压抑的气氛顿时被打破，陷入一片混乱。海盗们大声鼓噪着，慌忙端起武器瞄准林恒，却发现那个小子已经机灵地找到一个掩体藏了起来。不过在海盗们的围攻下，手无寸铁的林恒即便身手再好，也撑不了多久。 幸运的是，这艘船上今天不只有他一个敢于反抗的人，这里还有四个来路不明的联邦枪手。 藏在人堆里的红发少女向刚刚恢复过来的三名手下使了一个眼色，然后闪电般地抽出偷偷藏在怀里的手枪，一个骨碌躲到掩体后面，一言不发地朝海盗们开枪便射。 “散开！” 姜丰强忍着腹部的剧痛，一声高呼然后躲到了墙角，配合三名同伴偷袭海盗，展现出良好的作战素养，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啊！” 两个海盗在乱枪之下惨叫着浑身喷出血花倒在地上，场面更加混乱，几名海盗猝遭袭击，却也慌而未乱，娴熟地躲到巨大的机甲后面开枪还击。 一时间枪声大作，船员和偷渡客尖叫着缩在角落，不时有人被跳弹击中胳膊大腿发出惨嚎声。 “干掉他们！” 杰克队长一声怒吼，浑身肌肉猛地膨胀起来，把紧身作战服撑得鼓胀起来，他掏出一柄巨大的匕首，悍不畏死地冲向掩体后面的红发少女。几颗子弹打在他的身上，溅出几点血花，居然只是令他稍微顿了顿步子。 林恒从斜刺里冲出来，抄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一根钢管带着呼啸声重重砸在杰克的后颈，杰克一声怪叫，放弃了解决雇佣兵的念头，转过身和林恒陷入缠斗。眼前这名比自己矮了不知道多少头的少年拳脚毫无章法，但力道大得惊人，一时间两人拳拳到肉，居然硬是谁也打不趴下谁。 操纵机甲的海盗正准备用机炮打穿掩体，把躲在后面的几名枪手轰成渣，却愕然发现机甲不知出了什么问题，无法进行移动，枪管也抬不起来。 另一边，偷偷地退到了偷渡客中间，和他们一起蹲在地上假装发抖的岳迟雨正悄悄地盯着那台机甲，机甲周围的空气在她的操纵下不断扭曲变形，生成了肉眼不可见的绳索，紧紧地束缚着那台钢铁巨人，令它动弹不得。 这就是岳迟雨的神术：傀儡师。 在神国，人们有极小的几率觉醒被称作“神术”的能力，从而成为地位尊贵的“选民”，拥有数不清的特权，是神国真正意义上的统治阶层。 每个选民的神术都是与众不同的，有的破坏力极其恐怖，有的则是诡异莫名，玄妙难测。 并非所有神术都适合用来战斗，岳迟雨的神术属于神术派别里和战斗类勉强沾边的“控制系”。 但无论如何，选民们对他们的敌人来说都是最致命的威胁，因为他们隐蔽时和常人无异，一旦展现能力便令人猝不及防。即便像岳迟雨这种非战斗类的能力，一旦施展开来也能在不知不觉间起到影响战局的关键作用。 只是以岳迟雨的水平，牵制一台如此巨大机甲已经令她不堪重负，头疼欲裂了。而海盗的人数占优，火力也更强大，眼见队长杰克正在和那个敢于反抗的少年船员纠缠在一起，便把火力全部倾泻到了红发少女一行人那边。 咻！咻！咻！ “啊——！” 一时间高斯步枪发射高热束流的黯哑声音伴随着刺眼的闪光在不大的舱室各处绽放开来，角落里的姜丰在打光了子弹之后被击中了胳膊，半条手臂直接被撕裂，一声惨叫便倒在了地上昏迷过去。 “姜丰！” 红发少女看到姜丰负伤，娇喝一声便要去解救他，被两名手下拼命拉回了掩体。 “队长，冷静点……唔啊！” 一名队员刚说了一句便被子弹贯穿了胸口，在红发少女震惊悲痛的眼神中倒了下去。红发少女的眼睛一瞬间变得通红，咬牙切齿地捡起被牺牲的队员丢下的手枪，双持着枪飞身冲了出去。 “来啊！！！” 红发少女大吼着以极快的速度扣动扳机，瞬间杀伤了一个躲闪不及的海盗，然后敏捷地辗转挪腾，安全地闪到了另一处掩体后，在她之前的行进路线上留下了一连串溅起火光的弹痕。她的身法灵活竟是远远超过了三名手下。 另一边，还在和林恒缠斗的杰克已经快坚持不下去了，林恒的身法非常灵活，杰克的匕首居然每次都能被他险之又险地躲过，而且还吃了他几记重拳。 杰克越打越心惊，他这个级别的改造人战士对付普通人，一拳下去对方便是骨断筋折，可对面这个小子连吃自己几拳几脚，却一点不协调的表现都没有，但这并不是杰克心惊的原因，问题的关键在于林恒看着他的眼神…… 那不是小说中常出现的，燃烧着癫狂战意或是万丈怒火的眼神。 也不是读者们喜闻乐见的，冰冷死寂蕴含着彻骨杀意的眼神。 那是裁缝穿针时的眼神，厨师切生鱼片时的眼神，药剂师调配制剂时的眼神…… 林恒看着他，极端专注认真，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仿佛在看着一道数学题，思考怎样解决它。 专注到了极致，就是无视生死的冷漠。 “我要杀了你，请你不要抵抗，这样可以快一点。” 这就是林恒的眼神传达的意思，杰克读懂了。 接着是简单却势不可挡的一拳，在两人身形纠缠变换的一瞬间，林恒抓住了转瞬即逝的机会，沿着最优的轨迹倾尽全力的一拳，对着杰克的太阳穴轰了过来，蕴含着暴烈到极点的力量。 这一拳要是打实了，直接致死都有可能。杰克后背的汗毛根根炸立，知道自己必须接下这一拳，他大喝一声，用最快的速度地抬肘格挡。以他改造人的恐怖体力，接这一拳仍然耗尽了他一半的力气和全部的胆量。嘎嘣一声脆响，他痛哼一声，知道自己的手肘韧带被撕裂，骨节也错位了。 杰克看向林恒，少年挥出的拳头打在自己远比常人坚硬的肘骨上，几根手指不自然地扭曲着，明显是已经断掉了，但他的脸上看不到一点反应。 优秀的战士可以忍耐疼痛，但绝对做不到无视疼痛，至少看一眼自己的伤处，这是人类本能的动作，和坚韧等品质无关。但林恒没有，他沉默地换了另一只手，然后又是一拳挥出。 他不是人，他是一条冷静的疯狗！ 杰克惊恐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拳头，忽然发出一声大喝！ 第六章 你是谁（上） 杰克还可以撑很久，依仗自己几乎无限的体力把这个少年的体能耗干是最正确的选择，但他忽然发现自己现在除了逃跑没有别的想法。林恒简单的几拳几脚，给他的恐惧比当年在战场上被联邦机甲撵着屁股追还要大无数倍。 “哈！” 杰克忽然暴喝一声为自己壮胆，然后合身扑了上去，鼓起勇气继续和林恒缠斗，胜利是属于自己的，那边的反抗马上就会被镇压，在自己这边人多势众的围攻下他没有机会了。 “啊！” 另一边，红发少女惊叫一声，险之又险地躲过了一枚擦着脸射过来的子弹，高斯弹药携带的高温瞬间烤焦了她脸颊一侧的红发，眼看海盗们已经从自己的偷袭中反应过来，自己一方再也占不到便宜，顿时陷入了绝境。 “队长，走啊！” 仅存的一名队员满头大汗，焦急地对她挥着手，示意她向后退入飞船的通道中，这艘货船上下三层数十间的大小船舱足够他们藏身其中，拖延一段时间。 红发少女咬着牙，不忍地看了看那一边正在和杰克肉搏的林恒，知道自己这一撤他就凶多吉少了，不过心中的纠结只持续了几秒钟，她就下了决定。 “走！” 红发少女抹了一把自己焦黄的头发，对着围上来的海盗们开了几枪，打乱了他们的围攻，然后身形一闪便躲进了狭长的甬道，头也不回地和手下逃向了舰船深处。 “别追了，给我把他干掉！” 杰克喊住了想要追击的手下，瞅准机会，用力踢开了林恒，林恒正待冲上前来，却被反应过来的海盗们一梭子打翻在地，身上冒出好几个血洞。 “唔呃……”林恒咳出一口血，无力地倒在地上。 “哈……这小子……” 杰克喘着粗气抹了一把汗，过量分泌的肾上腺素让他壮硕的身躯一阵阵疯狂的颤抖，刚才是恐惧，现在则是后怕。杰克挨过枪炮的伤痛，自然不会在意林恒给他的那点皮肉伤，但他就是害怕，不可抑制地害怕，看着趴在地上重伤垂死的林恒依旧怕到要死。 仅仅因为一个眼神。 杰克感觉自己就像是草原上的一只老鼠，抬起头看到一只饥饿的狮子正在注视自己。那是源于灵魂本能的大恐惧。让他甚至想要自杀来逃避。 眼前这个倒在血泊中，手无寸铁的少年，用一个眼神告诉他——螃蟹杰克，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手下，拥有军用机甲和战斗护卫舰的穷凶极恶的海盗头子——他是一只老鼠。 然后杰克相信了，现在依然相信，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朴勇俊同样看到了林恒的眼神，他同情地看了杰克一眼，知道无论输赢，这个海盗的后半生中将始终伴随着恐惧的阴霾。 林恒倒在地上，正在徒劳地试图起身，看他中弹的位置，最多再坚持几分钟就要死掉了。可是杰克一秒钟也不愿意再看到他，他鼓起勇气走过去，抓住林恒的衣襟，把他拖向气密舱门，在地板上留下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随后在朴勇俊、岳迟雨等人悲痛欲绝的注视下一把打开舱门，把林恒扔到了外太空。 “不要啊！” 岳迟雨冲向杰克，试图阻止他，却被身边的海盗一枪托打翻在地。 林恒感到自己浑身火辣辣地疼着，意识渐渐模糊，他隐约知道要发生什么了，心中却没有一丝波动，只是睁开眼看着这个长了一张螃蟹脸的海盗，伸手去抓他的脖子，继续试图杀死他。 杰克没想到这个眼看就要死掉的小子居然还能垂死挣扎，猝不及防之下被林恒一把抓住脖子，一阵难以想象的巨力传来，喉头一阵剧痛，竟是险些被捏碎喉骨！ “咳咳……去死吧！” 杰克惊出一身冷汗，恼火地一脚把林恒踹到外太空，看着他缓缓飘向远方，涌出身体的血液迅速变成红色的小冰珠，心中恐惧稍定，随后转身回到了船舱中。 他没有注意到，那枚他一直挂在脖子上当作装饰，自己都忘了从哪里捡来的金属圆球，在刚刚遭遇袭击时被意识模糊的林恒一把抓走，死死地攥住。 失去意识的林恒缓缓漂浮在货船外，而那枚金属球，在他的手心中，在极端寒冷的宇宙中，违背了物理规律，诡异地开始融化…… 不穿防护服就暴露在宇宙中，需要担心的永远不是缺氧。缺氧会在五分钟左右致死，极端低温则会在两分钟左右便把一个活人冻成一坨冰块，而像林恒这种大量失血的情况，血液会从弹孔像箭一样被低压吸走，连半分钟也撑不过去。 据说，被冻死的人在临死前会感到温暖舒适，在宇宙中被冻死的人因为血液沸腾的缘故，会感到格外燥热。 林恒现在的感觉不是温暖也不是燥热，而是一阵剧痛，剧烈到直接把他从大量失血导致的意识模糊中拉回了现实。 “唔啊——！” 林恒张开嘴，无声地惨叫着，他觉得自己的左手似乎插进了搅拌机中，无数冰冷的刀锋正在把他的手一遍又一遍地绞碎，难以形容的疼痛顺着手臂不断扩散，他用尽全力睁开眼，努力看向左手，发现了无法解释的一个画面。 一团液态的金属正在缓慢地涌进自己的手臂上的血管，肉眼可见一个个微微隆起的小包顺着血管在自己的全身游走，紧接着心脏一阵剧痛，林恒知道那是这种在极端低温下依然可以保持液态的诡异金属到了自己的心脏。 林恒忍受着剧痛，每一秒都像是一辈子那样难熬，他在无处着力的太空中拼命挣扎，像是被放在火上烤，放在油里炸，像是被裹满了混凝土晾干之后被铁锤重重地砸碎……没有办法思考，除了疼还是疼。 就在他以为折磨永远不会结束的时候，剧痛忽然消失了，林恒脑海中顿时一片清明，然后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漂浮在太空中，居然没有感到一点不适。 …… 难道我已经死了？ 林恒想起刚才的剧痛，愕然看向自己的左手，那团液态金属已经全部被他吸收，其中包裹着的一枚小巧的芯片暴露在他的视线里。 这是…… 林恒惊讶地注视着那枚看起来平淡无奇的芯片，大脑中一片空白，以他的思维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忽然，又是一阵疼痛，那枚芯片居然没入了自己的左手！林恒猛地把手凑近脸，但手上的皮肤一点破损的痕迹都没有。身体内部一阵恶心，他明显感到一个小硬块渐渐移动到了后背的位置，贴着自己的脊柱后方停了下来。 “检测到充足能量，能量源：人类” “操作驳回，能量源不合逻辑，重新检测” “二次检测完毕，能量源：类人形生物” “二次检测与一次检测对比：能量源为类人形生物，能量值为人类理论能量4.2倍，满足备份启动最低条件” “操作驳回，资料不全，使用容错处理” “三次检测完毕，结论：能量源为突变人类，能量值为人类理论能量4.2倍，满足备份启动最低条件” “备份启动成功，建立能量连接” 什么声音！ 脑海中忽然传来一阵轻柔的电子合成女声，吓了林恒一大跳，他左右环顾，才想起自己在宇宙中，不可能听得到声音，也就是说…… 是那个芯片！ 林恒忽然反应过来，植入芯片在联邦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技术，但这枚芯片却明显有些邪门，居然能在他的脑海中发出声音。 你是谁？ 林恒在心中想着，试图和那枚芯片交流，但并没有奏效，电子合成音依然自顾自地响起。 “检测到能量源处于不稳定状态，启动纳米机器人，启动紧急保护状态。” …… “检测到出血” “启动细胞快速修复模式” “能量源出血状态解除” …… “检测到低温” “释放备用能量” “能量源低温状态解除” …… “检测到缺氧” “20%纳米机器人进入拟态模式” “能量源缺氧状态解除” …… “检测到低压” “检测到中度辐射中毒” …… 一连串的声音终于结束，林恒愣了一下，然后明白过来，刚刚的这一段合成音是在叙述自己在剧痛中挣扎时发生的事，类似于电脑开机前的自检，是一份状态报告。 林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发现身边漂浮着几粒弹头，身上中弹的地方一点痕迹也没有。看来刚刚那些涌进身体的金属液体应该就是自检中提到的纳米机器人了，居然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备份启动完毕，与能量源建立神经连接。” “神经连接建立完毕，双向交流模式启动。” 林恒听明白了这句话，在合成音结束的下一秒就在脑海里发问： “你是谁？” 第七章 你是谁（中） “你是谁？” 林恒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我是——警报，数据损坏！” 数据损坏？ 林恒一头雾水，这枚控制着闻所未闻的纳米机器人，硬生生把自己从生死线上拉回来的科幻级别芯片居然会数据损坏？ “那换个问题，你为什么救我？” 合成音这次很快便作出回答：“为了确保能量源稳定。” 林恒想了想：“也就是说，你在我的体内，是因为需要我向你提供能量，维持你的运转？” “是。” 林恒现在心里有无数疑问，但他看了看已经变成视野中一个小点的货舰，惨然一笑，说道：“可惜我就要死了，不能当你的能量源了。” 虽然学历不高，林恒好歹也知道能量守恒定律，这枚芯片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拥有让自己永远生存在宇宙中的能量，甚至，为了帮自己续命，那些纳米机器人储备的能量很可能已经快要用光了。 芯片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然后给出了一个方案： “请授予我视觉共享权限，并提供您所处环境的简单说明。” “别客气，你要什么权限尽管拿去……”林恒对这个人工智能的刻板很无奈，“简单来说……就是我的船被海盗洗劫，我被打成筛子然后扔了出来。” “并且飞船已经快飞到看不见了，你有办法吗？” “视觉共享已启动” “正在匹配影像分析程序” 林恒的视野中忽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数据，他用力眨了眨眼，发现自己似乎戴了一块战术眼镜，远方的飞船下方出现了一行标示距离的数字，数值在不断增加。更远处的恒星和星云也被标示出来，不过信息是一行乱码。 “星图对比程序启动” “战术分析程序启动” “舰船资料库匹配完毕” 提示音不断响起，林恒的视野随着各种程序的启动再次产生变化。 远方的恒星上方出现了一行小字：XR39A，那是这颗恒星一百多年前在星图档案中的编号，那时它还不叫泛光A星，XR39A就是它的名字。 林恒继续看向恒星，发现随着他目光注视的时间变长，芯片判定他将恒星作为焦点目标，于是更加详细的数据瀑布一般挂满了林恒一半的视野：恒星的亮度、年龄、位置、密度、质量、卫星资料和图文简介…… “卧槽……”林恒顿时被折服了，呆呆地看了泛光A星好久，直到提示音再次响起： “战术分析已提交，请在1分钟之内审阅并选择是否采纳” “警报，剩余能量将在10分钟内枯竭，您将在12－14分钟后死亡” “打开战术分析！”林恒几乎在脑海中喊了出来。话音刚落，他就发现渐行渐远的货舰被一个醒目的红框标注出来，上方闪烁着“目标”两个大字。 “战术分析：在一分钟内进行加速，将速度提升至200KM/H，经过两分钟匀速航行，在距离目标700M的位置开始减速靠近，减速曲线为……” “停！”林恒说道，“开玩笑吧？我怎么加速啊？” “我可以辅助您做到” “那就去做！” “请批准战术计划，否则我缺乏足够权限辅助您的行动。” “……妈的，批准！” “批准”两字一出，林恒就感觉到身后一股热流传来，遍布身体的纳米机器人不知通过什么方法，居然喷射出强劲的气流，推动着林恒像子弹一样飞了出去。 200KM/H的速度在无阻力的宇宙中并没有给林恒带来任何速度感，他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块在浴缸里滑行的黄油，很平稳地便接近了货舰，芯片的计算精确至极，林恒在碰到货舰尾部的那一刻，刚好与飞船保持匀速的运动。 “然后我们该怎么做？”林恒看了看紧闭的气密舱门，这是不可能从外部打开的。 “资料不足，无法制定下一步战术计划” “唉……”林恒叹了一口气，责怪自己粗心，然后飞快地介绍起情况：“飞船里有六个海盗，都是杂鱼，但手里有枪；还有一个改造人头目和一台铁熊－III型战斗机甲，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打不开气密舱门，而且就算进去了也打不过他们那么多人。” “正在计算” “战术分析已提交，请在……” “批准！！！” 这次芯片没有再废话，直接在飞船的腹部给林恒圈出一个红框，示意他到达那里。林恒借助不知从何而来的气流稳稳地挂在了飞船的腹部。 “然后呢？” “请将红圈标注的四个联邦标准工业舰级外壁铆钉移除” 这次林恒没有去问他赤手空拳如何移除海碗大小的铆钉这种废话，直接将手伸了过去，随后一阵令他颤抖不已的剧痛传来，四团混杂着鲜血的金属流居然从他的血管中倒流而出，没入了铆钉和外壁中间不存在的缝隙。 “见鬼了，这明明是焊死的……” “在纳米级别看来，并非如此”芯片不紧不慢地答道。林恒猜想如果这个芯片有表情，现在一定是“老娘**不**”的样子。 然后那四团金属流又出现，流回了他的血管里，疼得林恒一阵龇牙咧嘴，不知道这些纳米机器人又干了什么好事。他遵循芯片的指令，来到了气密舱门下方，随后惊讶无比地发现在所有飞船安全系统中都排在首位的气密舱门的外门居然自动打开了！ ………… 飞船内部，杰克队长正欣赏着下属们拷打船员和乘客，逼问账户密码的暴行，在舰船的深处，一队他的手下正在追捕那两条漏网之鱼。就在他认为这次打劫已经成功的时候，刺耳的警报声传来，头顶的灯光全部变红。 “发生什么了！”杰克一把扯过朴勇俊问道。 朴勇俊也莫名其妙，回过头看了看大厅中的显示屏，飞船的2D结构图中气密舱门的位置被标注出红色。 “气密舱门失效？”朴船长不敢相信地说道。 “啊！”一声惊叫传来，岳迟雨捂着嘴，一脸惊骇地指着气密舱门的方向。其他人纷纷转过头，然后纷纷瞪大了眼，一脸见到鬼的表情。 一个中等身材，浑身血污的少年重重地关上气密舱门的外门，然后拉开内门，用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一样的眼神盯着杰克队长。 “你……怎么可能！你是谁？”杰克队长被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彻底惊呆了。 “我是你爸爸！” 林恒大吼一声，猛地向杰克扑了过去！ “战术计划：通过语言与行为误导一号目标，同时攻击二号目标，夺取武器，击毙三号目标，随后在最短时间内进入四号目标” 在林恒拉开舱门的一瞬间，芯片便完成了对视线中几名海盗的观察，推测出他们的身体状况，然后经过模糊运算得到他们可能的反应，将林恒的行为作为条件加入其中，经过海量运算，得出了最佳的战斗方案。 这一切都在一瞬间完成，超越联邦所有电脑的高速运算在一瞬间消耗了大量的能量，产生的热能被纳米机器人均匀地排放到林恒的体外。林恒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热气升腾，伴随着突如其来的乏力感，接着就得到了芯片的战术计划。 从和芯片融合到返回货船，短短的几分钟里，林恒已经对这个芯片无比信赖了。他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犹豫或怀疑，只是用尽全力向着眼中那个被硕大的红框圈起来的一号目标扑了过去。 “我是你爸爸！”林恒大吼道，一拳对着一号目标：杰克队长轰了过去。 林恒可以感觉到自己再次进入了那种诡异的冷漠状态，而这枚神奇芯片冷冰冰充满机械感的辅助，和自己现在同样冷冰冰的心理状态完美地契合在一起，发挥出数倍的战力。 体内的纳米机器人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最后的能量，附着在林恒的骨骼和筋腱上，从纳米级别对他的身体进行全面强化，这一拳的速度和力道比之前翻了数番，如果放慢速度，可以看到林恒手臂的肌肉正在剧烈地波动，骨头也出现无数细密的裂痕，濒临解体。但这一切都被纳米机器人极其不讲道理地修复了，拳头前甚至出现了突破音障的白气。 对搏击颇有心得的杰克队长看到林恒这一拳，脸色大变，再一次确认了眼前这个人绝不是之前那个被他扔出去的少年，这一拳根本不是人类能打出来的，改造人也不行！ “啊！”杰克一声短促的惊叫，就地翻滚躲开了这一拳，忽然感觉不太对劲，回过头才发现林恒气势汹汹，一往无前的一拳居然在半途中拐了弯！ 这还是人类的身体吗…… 杰克队长看着林恒做了一个极端违背惯性定律的急转身，两腿蹬地，迅捷无比地跳上半空，对着躲避不及的一名手下的头颅轰了过去！ “砰！” 一声闷响传来，那名手下像是被火车撞到一样，居然直接被打飞到十米多远的大厅另一边，脑袋撞在墙上爆开，脑浆和鲜血喷射而出，几乎涂满了整面金属墙壁！ 直到这时，场间的众人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因为这一切只用了一秒钟。 在林恒向杰克扑去的瞬间，芯片便判定他已经开始执行战术计划，在林恒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计时器。0.5秒时，林恒吓退杰克；0.8秒时，林恒完成急转身，击中二号目标；1.0秒时，林恒击毙二号目标，并且夺过他的枪支。 那么，谁是三号目标？ 林恒看到了一个海盗，和一台机甲。 第八章 你是谁（下） 谁是三号目标？ 林恒随着红框标注看去，一个矮小的海盗带着一脸惊恐，拼命地跑向舱盖大开的军用机甲，那台军用机甲也被框了起来，正是四号目标。 杀人夺机啊…… 林恒不假思索，抬手打出一组三连发，三号目标后背冒出血花，惨叫一声扑倒在地。随后林恒的整个视野都被红框包裹，急剧地闪烁起来。 “警告：敌人已经反应过来，请在最短时间内进入四号目标并关闭防弹舱盖。” 随着芯片的提示，剩余的几名海盗果然从呆滞中惊醒过来，怪叫着端起枪对林恒射击。 “准确的计算。” 林恒冷漠地在心中赞叹了芯片一句，然后飞快地蹿进那台破旧的铁熊－II型机甲，拉上了防弹舱盖。 “完蛋了，这台机甲内部被这帮海盗改装了，和制式装备差太多了，我不会开”林恒看着密密麻麻的操作杆和仪表盘，略显紧张地问道。 他从小就对军用机甲抱有近乎狂热的痴迷，研究非常透彻。除了没有真开过，这台淘汰多年的铁熊二代在他眼中没有一点秘密可言。不过估计是因为年代久远太破了，这台机甲内部被海盗们重度改造过，完全分辨不出那些操纵杆、按钮和显示屏的作用。 “资料不足，无法提供操作指导”芯片轻柔的合成女声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这关键时刻掉链子啊！”林恒欲哭无泪。 “请扫视驾驶舱内部全景”芯片回应道。 林恒飞快地360度环视了驾驶舱内部一遍，外面那几名海盗在杰克的带领下退到远处不停地向这边射击着，虽然暂告安全，但林恒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干掉他们，不然海盗发疯了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正在分析驾驶舱内设备功能” “功能分析完毕，预估准确率为79%，是否批准信息辅助功能启动？” “批准！”林恒不假思索。 然后他的视野中出现了许多细小的白线，每一条白线都指向一个按钮、操纵杆、触摸屏等可操作设备，并且附注着设备名称和功能，就像是一本说明书一样。 “没时间学习了，直接告诉我怎样操作。”林恒说道。 马上，熟悉的红框再次出现，林恒按照红框的标示，猛地踩下脚底的启动片，在发动机的轰鸣中，机甲内外的指示灯全部点亮！ “按下一号按钮，启动火控系统” “使用食指点击三号触摸屏，选择点射模式” “右脚左移一位，踩下五号踏片” …… 随着芯片详细的指令，林恒的操作很快达到了熟练的水准，他看着前方惊恐万状的几个海盗，咬牙切齿地扣动了火控杆的按钮。 轰！ 一发大口径碳铅弹射出，直接打穿一名海盗身前三十厘米厚的钢板，带走了这名海盗的上半截身躯，血水雨一样地淋下来，浇了杰克满头满脸，接着是第二发，第三发…… 等尘埃落定，只有杰克还活着了。 林恒喘着粗气，扫视了一眼在角落里挤成一团正在发抖的船员和乘客们，发现岳迟雨也在其中正在对自己微笑，顿时心下大定，出了一口长气。不过似乎还是少了几个人…… 机甲粗大的枪口对准了呆若木鸡的杰克。 “那个红头发的女孩呢？”机甲的扬声器里传来林恒冷漠的声音。 杰克的脸色瞬息万变，最后终于认命地叹了一口气，扭头看向了走廊深处。 “自己跳船滚蛋，我不杀你。”林恒说道。 杰克自嘲地笑了起来，抬起头看向林恒：“你到底是谁……报上名号，以后我螃蟹杰克遇到你绕着走。” “滚！” 林恒没有心情和他玩这些绿林好汉不打不相识的社交游戏，举起巨大的枪管指着杰克。 杰克惨笑一声，戴上封闭头盔，打开气密舱门跳了出去，启动身后的喷射器，飞向一旁的海盗船。 “警报，能源剩余量为10%，您需要进食和休息以恢复体力”芯片的提示响起。 “再等等……”林恒看了看围到机甲脚下的朴船长、岳迟雨以及船员们，然后催动机甲，带着刺耳的轰鸣声走进了飞船深处。 ………… 在飞船深处的12号货舱内，红发少女和她仅存的下属正躲在沉重的合金集装箱后面和门口的三个海盗互相射击，那三个海盗的脚下躺着两个中弹的同伴。 躲在这里的红发少女两人在前来搜索的五个海盗进门的时候，猝起发难干掉了两个对手，然后就被对方强大的火力死死地钉在了集装箱后面。 “队长，子弹不够了！” 红发少女听到下属的喊叫，擦了擦头上的汗，那一头骄傲的红发此时凌乱不堪，她摸了摸腰间，所有弹夹都已经打空了，而对方的弹药则要充足很多。 “藏好，”她对下属惨然一笑：“记得留一发子弹。” 说罢，她躲回了集装箱后面，看着手中最后的子弹，预感到自己要栽在这里了，释然地笑道：“想不到我居然会死在一小拨海盗的手里……哈哈！”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想起了那个挺身而出的少年船员，此时他想必已经死掉了吧。 嗵！ 就在红发少女已经放弃希望的时候，一道暴躁沉闷的枪声传来，口径巨大的碳铅弹从走廊另一端激射而来，带着呼啸声瞬间撕裂了三名海盗脆弱的肉体，洒下一蓬血雨。 红发少女和下属互相搀扶着，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台巨大的破旧机甲走到仓库门口，然后舱盖打开，一个浑身血污，看起来狼狈无比的少年跳了下来。 这个一贯傲气凌人的红发少女忽然鼻子一酸，连忙用手捂住了嘴，眼泪差一点便流了下来。 林恒看了看她，确定她没受伤，然后转身便走。 “不客气。” 少年略显疲惫的声音从走廊里传来。 “……谢谢。” 红发少女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音量喃喃自语。 ………… 杰克坐在驾驶座上，然后才开始剧烈地喘息，汗水忽然从全身上下的毛孔中溢出，短短几秒就打湿了椅子。 “啊——！啊！！！” 他愤怒地嘶吼着，猛敲自己的头，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辛苦建立的海盗小队，被一个邪门到家的少年就这么消灭了，怎么可能有人类能在那种条件下生存下来…… 忽然，咆哮戛然而止，他想通了。 “他不是普通人，他是选民……他一定是选民！对的，他是神卫级别……不，应该是神官！是的……一定是这样！” “哈哈哈哈！一个神官在走私船上当船工！啊哈哈哈哈！” 杰克神经质地大笑着，眼泪和口水四处喷溅，然后他启动跃迁引擎，向着前方的深空头也不回地逃掉了。 ………… “目的地已到达，已发出进港请求。” 货船的导航系统发出提示，终于到家了。对饱受恐惧和死亡折磨的乘客们来说，这句提示比天籁更加悦耳动听。 船员们和偷渡客们兴奋地互相拥抱着，痛哭流涕，朴勇俊船长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走道另一边并肩而立的少年和少女。 “你看，现在我们穿过黎明了。” 林恒指着已经位于舰船后方的白色星云说道，但少女并没有接茬，而是认真地看着他。 “你到底是谁？”岳迟雨问道。 “我告诉你了啊……我叫林恒，海云星九柳城人，你都问了几遍了……”林恒莫名其妙。 岳迟雨摇摇头，终于说出了这一路上一直憋在心里的话：“你不是联邦人，你是选民。” “只有受神眷顾的选民，才能发动神术，在外太空保护自己；也只有神的眷顾，才能解释你为什么突然得到这么强的实力。” “喔!你别跟我传教啊，我是清清白白的联邦人！”林恒连忙解释：“是这样的，有一个芯……” “警报！警报！请不要向任何人透露关于我的具体情况！不然您的生命安全将进入极端危险的状态！” 林恒的话被芯片的警报声打断了，一贯轻柔的合成音忽然把音量加大了好多倍，直接刺激林恒的听觉神经，而且还使用了罕见的强烈语气，震得林恒头昏脑涨。 岳迟雨看着林恒做出头昏的姿势，以为他是在表达对自己的不屑，但她并没有放弃，而是说：“也有可能你是选民的后人，你的祖先不知何故流落联邦，但神不会忘记你，选民的后人即使不信神，一样可能受到神的眷顾，觉醒神术。” “但我真的没有……” “这是神对你的恩赐！” 岳迟雨忽然激动起来，抓住林恒的手，急促地说道：“我知道，你一直接受联邦的教育，对我们的信仰有很多误解。重回神的怀抱对你来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到了联邦之后我也在九柳城工作，我会去找你的，这是神对你的考验！” 一阵颤抖传来，货舰安全入港，岳迟雨急匆匆地抄下了林恒的电话号码，然后带着同伴们走出舰船，在当地蛇头的安排下他们将顺利地混入联邦。 直到坐上一辆通往九柳城的大气层内穿梭机，岳迟雨才回过头，看着远处正在卸货的小货舰，紧紧攥住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这也是神对我的考验……” 货舰上，还有些迷糊的林恒看着手中的私人终端上那个陌生的号码：“岳迟雨？第一次有女孩跟我要电话……” 在距离货舰不远处，有一台外观低调的银灰色中型穿梭机，虽然看似普通，但那些对高端私人飞行器有了解的人如果看到这架穿梭机，恐怕会惊叫出声。因为这台其貌不扬的小型穿梭机在市面上根本买不到！ 它是罗森塔尔科技为联邦高层官员特制的型号，外覆目前联邦最坚固的特种合金，重量是其他飞梭的整整五倍！为了保证稳定性，搭载了足以推动护卫舰的微型动力炉，这台看似轻盈的飞梭，动力、防御力和舱内设备均达到了护卫舰的水平，是联邦最尖端科技的结晶。如此昂贵的造价，使得整个联邦只有几十台成品，只有那些身份超然、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才有资格搭乘这种穿梭机。 红发少女坐在穿梭机内的椅子上，在她身后，几名医护人员正在紧张地观察姜丰的情况，在飞船上被高斯步枪打掉一条手臂的姜丰耽误的时间有些长，现在已经因高烧陷入了昏迷。但少女没有去关心他，而是透过窗子看着货舰入口处的那个少年。 “他叫林恒吗……” 在同步轨道上的星港正运行到日出的位置，正当壮年的恒星从海云星弯曲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照亮了海云星广阔的大海，宇宙中亮起一轮完美的半圆。大海反射着阳光，在星港上可以清楚地看到湛蓝的波纹，以及大气层上丝丝缕缕的白云，又是一个黎明来临。 “小林啊，”朴船长从背后拍了拍正在欣赏美景的林恒的肩，嗓音沙哑地说道：“我需要一个解释……” 第九章 林·星 “……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觉得那几个神国人中有能力者暗中帮助了我。”林恒对朴勇俊船长解释道。 按照芯片的强烈要求，他隐瞒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并且灵机一动，毫不负责地把一切都推到那几名偷渡客的身上。毕竟这宇宙中只有神国人才拥有超能力，而“超能力”，或者说“神术”，向来披着一层神秘外衣，最适合用来解释无法解释的事。 朴船长一脸狐疑地看了看林恒，心想如果那几个神国人有这么大本事为什么不亲自出手？但是商人的谨慎让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该问就别问，于是他呵呵一笑，搂着林恒亲切地说道： “无论如何，小林啊，是你救了我们的命。朴叔不是那种装傻充愣的人，怎么报答你都是应该的，船上这批货的利润分你一半。你看行不行？” 林恒一惊：那可是一大笔钱啊！自己要打工好多年才能赚到那么多。于是他连连摆手：“这哪能行，我不能接受这个！” 朴勇俊欣慰地看着这个厚道实在的少年，笑了笑说道：“我话还没说完呢……这次其实损失挺大的，要支付抚恤金，还要修船，我现在也没有现钱给你……正好我在城郊有一套房产……不不不你别推辞，破房子不值什么钱，我一小时之前就已经转到你名下了，以后你不用再到处租房了。” 林恒只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没好意思继续推辞，只能站在那里呵呵傻笑。 朴勇俊满意地看着他，忽然又凑了过来，附在他耳边小声地说道：“船上那台军用机甲很值钱，但你留着太烫手，不如卖给我怎么样？” “船长，”林恒感激地看着朴俊勇，诚心诚意地说道：“谢谢你。” 朴船长拍了拍林恒的肩膀，然后回到船上指挥员工们卸货去了，林恒看着朴船长的背影忽然明白过来：朴船长似乎不再打算雇用自己了。 这么说，我失业了？ 林恒迷迷糊糊地想道，从孤儿院出来之后自己就一直为了生活奔波，还没有真正闲下来过，一时间他也说不清自己是种什么感受。 “嘀——嘀——” 手腕上的私人终端忽然响起，林恒抬起手，看到了一笔足够自己悠闲生活好几年的转账，在金额后面是一条留言： 红发女孩来头很大。 “看来船长不再雇你是受到了其他方面的压力”林星分析道。 “我也想到了……不过她要干什么？” 林恒烦躁地说道，隐约感到自己的麻烦还没结束，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刚从生死线上走了一遭，他现在需要的是休息。 “还是先回家再说吧，管他呢……” 林恒把这件事抛在脑后，搭乘穿梭机回到了自己在九柳城租住的小房间。 ………… 回到家，美美地洗了个澡，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饭，林恒调出朴船长送给自己的房产资料看了看，决定明天一早便过去把手续办好，然后再去考虑之后要做的事。在这之前…… “嘿，出来！”林恒在心中对那枚芯片说道。 “您好”芯片马上做出回应。 一路上惊心动魄，波澜起伏，林恒憋了一肚子疑问想问它，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你到底是谁？”林恒问道。 “数据损坏” “……那你知道关于你自己的什么呢？”林恒无奈地说。 “数据储存区域72%已损坏，身份信息文档全部损坏，无法提供自身资料” “……也就是说你失忆了？” “是的” 林恒陷入沉思，虽然不是科学家，但他作为一个狂热的机甲爱好者，也时常关注科技前沿的资讯。所以他知道，这枚来历不明的芯片拥有的计算能力远超出目前联邦的科技水平，而那些能够直接强化身体的纳米机器人，更是闻所未闻，接近科幻的存在。 以联邦的技术水平，绝对做不出这种东西，如果联邦不行，那么神国和法外之地更无可能，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枚芯片是海族所制造的。 海族是这个世界的一个谜，他们在遥远的深空之中出没，拥有超越联邦上百年的科技水平，坐拥不可战胜的强大舰队，自称人类的守夜人。 他们不断探索未知星域，开拓新的殖民地，然后将殖民地以极其低廉的价格出售给联邦和神国。那些尚在开拓中的地区，便是海盗和军阀横行的法外之地。匪夷所思的是，海族人几乎从不登陆，永远住在星舰上，对领土或是权力这些他们唾手可得的东西没有一点兴趣。 他们首次出现，是在联邦和神国的“尴尬战争”中，那场战争，神国动用了拥有恐怖杀伤性的“神使”级别能力者，联邦则以会永久破坏行星大气层的轨道轰炸还以颜色。战争无限升级，直接毁灭了一颗无比珍贵的殖民星。然后海族的无敌舰队从深空中现身，毫不费力地击败了两国的舰队，强迫两国签订了《黑渊条约》，规定大规模杀伤性战争手段不可使用，违背者将遭到海族的打击，于是战争尴尬地中止。 这些高尚到不可思议的举动，为海族赢来了人类守护者的美誉，同时也留下了更大的谜团。 从那时起，科幻小说和电影总是喜欢将科幻元素归结于海族身上。林恒现在有些理解那些科幻作家了。 “你是不是海族制造的芯片？” “数据损坏” “……我就当你是了，无论如何吧，你救了我的命，我应该报答你……比如把你从我身体里拿出来，给你配一台计算机你觉得怎么样？” “移出暂时的能量源，建立适合的主机是最终目标，根据计算，您现在不具备建立主机的资源与技术条件。” “嗯……”林恒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些超级电脑的样子，自己好像确实不具备这个能力。 “那看来我们要相处一段时间了……其实我还蛮开心的，你似乎无所不能。” “随着数据修复，我将逐渐得到更多权限，可以为您提供更全面的辅助” “哦？你可以修复你的数据啊？”林恒高兴起来，喝了一口水，问道：“也就是说你很快就能知道自己是谁了吧？” “数据正在修复中，预计完成修复时间：102年” “噗——！”林恒把口中的水喷了出去：“逗我呢？” “如果获得大量能源，修复速度可以加快” 芯片一边说着，一边在林恒的视野里列出了一长串名单，其中一些林恒认识，另一些没听说过，都是一些化学合剂，看来芯片的修复需要用到这些东西。 “把房子的事情办完我就去采购。”林恒说道，能帮助芯片做一些事情他很开心。 “提示：有一件事需要告知您”芯片说道，“请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我的存在，否则您的生命将遭到严重威胁” 说道“严重威胁”四个字，林恒的视野里忽然出现了一段视频，那是一群荷枪实弹的军人，在某个身穿西装的老人指挥下冲向某个房间的画面。 “这是……”林恒惊讶地问道。 “我的记忆碎片” 看来这枚芯片来头不小，似乎得罪了了不起的人啊……林恒暗忖，但旋即把这个念头丢到九霄云外，安慰芯片道：“你不用担心，根据联邦的《纯正法案》，拥有人工智能是犯罪行为，为了我自己我也不可能泄露你的信息，更何况我们是朋友呢！” 联邦的《纯正法案》颁行于一百多年前，法案规定，严禁联邦公民发展人工智能技术、严禁因疾病或伤残以外的原因进行机械器官改造、严禁进行神国那样的基因改造研究。目的是保持人类文明的纯正性，避免人类演化成机器人或是改造人那样的畸形文明，违背这项法案的人轻则监禁，重则处以死刑。 “朋友吗……” 芯片一贯平静的语气忽然出现了迷茫和波动。林恒敏锐地发觉了这一点，开心地对着空气点点头，笑道：“这就对了！既然有自己的意识，你的情绪也应该饱满一点！” “过于丰富的情感不利于做出正确的逻辑判断”芯片说道。 “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帮助，”林恒严肃地说：“我也不是总被人扔到外太空……你救了我的命，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在我看来你不只是一段程序，我也不想咱们一直进行这种主人和管家一样的对话，我想把你当成我的朋友，明白吗？” “……明白” 林恒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眼睛也弯弯地眯在了一起：“那么我们正式认识一下吧！我叫林恒，你呢……真的回忆不起自己的名字了吗？” “……星？” 芯片搜索着破损的资料库，不确定地说道，第一次用上了疑问的语气。 “那你就叫林星吧！跟我姓，嘿嘿……”林恒没心没肺地笑道。 “林星……这个名字很美……谢谢” “客气什么！我们一起看电影吧，你没看过这种东西吧？不不不，不是逐帧扫描，要用心去欣赏……” “还有啊，不要总是用敬语称呼我，用‘你’就可以了……” 少年絮絮叨叨地向懵懂的人工智能林星介绍着自己最喜欢的电影，夜幕降临，小小的出租屋中亮起了令人心安的暖色灯光…… ………… “消息确定了吗？” 联邦首都新京市，总统府中，联邦现任总统道格拉斯·怀特脸色凝重地看着联邦特勤局局长。 “被我们捕获的所有星尘备份在同一时刻通过某种不明的机制自我销毁，我们在神国的特工传来消息，神国那边的星尘备份也发生了同样的情况。” 总统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这是他做重大决定前的习惯性动作。沉思良久之后，他说道：“星尘的某个备份如果成功启动，其他备份就会自我销毁，也就是说，星尘苏醒了。” “第一联邦曾经背叛了她，那时候联邦还没有分裂出神国，星尘会将自己的怒火烧向全人类，还是帮助神国对抗第一联邦的继承者，也就是我们，这都是不确定的事情。” 特勤局长说道：“根据我们的专家推测，以星尘守护人类的信条，她更有可能保持中立，不帮助任何一方。然而考虑到神国政教合一的体制，星尘更可能选择帮助我们，所以……” 总统摇摇头：“这不重要，她太强大了，强大到威胁到人类文明的存续。我们不能将人类的生存权寄托在一个人工智能的判断上，何况我们还背叛了她……” 总统轻轻拍了拍桌子，斩钉截铁地说道：“抽调你最好的人手，重建搜索小组。我授予你们最高权限，找到她，摧毁她！” 顿了顿，总统拿起桌上的一份资料对特勤局长说：“根据第一联邦留下来的资料显示，星尘的备份采用了一种远高于联邦目前科技水平的技术，体积会非常非常小，所以很难找到。” “小到什么程度？”特勤局长问道。 “……也许只有指甲盖那么大！”总统也觉得不可思议。 特勤局长脸色一变：“这不可能！星尘主机可是足足一百米高的巨型机组！把海量的数据压缩到一个指甲盖大小？什么科技也做不到！” 总统摇摇头：“资料上说，星尘的备份使用了一种极端式压缩的技术，只保存了最基本的信息，在激活之后需要通过摄取外部能量对数据库进行修复，并最终建立起原先那样庞大的主机。” 特勤局长听懂了总统的话中隐含的意思，声音沙哑地问道： “也就是说，在一开始她是非常不起眼的，而随着时间的进行……” “……她会越来越强大，直到成为不可阻挡的神！”总统解释道： “一开始她或许只是一个低级的人工智能，不过我们发现她越晚，她就会越强大，如果一直没能发现她……想象一下灭绝先代文明的机械军团吧！还有庞大的舰队，无敌的古代机甲……” 特勤局长擦了擦冷汗，面色阴沉地走出了房间。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巨大的恐惧。 ………… 神国首都新乐园，冥思圣殿 老迈的教宗唐诺三世颤颤巍巍地走出平日里进行冥想的小房间，面无表情地对躬身行礼的戒律主教和神罚主教吩咐道：“神降下旨意，在全宇宙范围内找到星尘，消灭它。为了神的荣耀。” “为了神的荣耀……”两位主教领命退下。 看着两人离去，教宗回首看向冥思室，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伟大的神为何如此愤怒？不过是一个古代的人工智能而已。 ………… 在一个不知位于何处的时空中，一个宏伟的意识体用它的愤怒掀起了暴烈的空间乱流，在属于精神体的维度中响彻着它恐怖的怒吼： “星尘！我存在的全部意义就是将你彻底泯灭！！！” 第十章 怀特来访 这天地产局刚开门，林恒就过去把过户手续办好了——事实上他昨晚根本就没睡着，作为一个孤儿出身的穷小子，林恒还是第一次有这么一大笔资产，说不兴奋那是不可能的。 那套房产估值150万联邦币，那台早就该报废的破烂机甲也被朴船长以50万的高价买去，林恒一夜之间也算小有身家了。 搭乘出租车来到九柳城郊区，林恒第一眼看到自己的新家就喜欢上了这里。那是一套造型简朴的二层小楼，房子并不大，而且看起来非常陈旧了，需要重新装修一番，但房子后面有一个宽敞的大仓库，这是林恒梦寐以求的。 “这里可以改造成车间！”林恒走进堆满杂物的仓库，兴奋地说道。 “你需要车间吗？”林星问道。 “我手上有机甲、机电和微电子工程师的认证，一般我们叫它入门三证。”林恒解释道，“虽然只是最低的三级认证，不过有了这三张证书，运气好的话我就可以找到一份待遇还不错的工作了。” “你要做工程师吗？”林星接着问道。 林恒点点头，带着一点憧憬笑道：“如果能找到一家有机甲项目的公司就太好了，如果是军用机甲那就更好了！” “你喜欢机甲？” “不是喜欢，”林恒正色说道：“是热爱！虽然我做不了机甲师，但这辈子如果能和军用机甲打交道，我也就满足了。” 林星今天的问题特别多，虽然有自主意识，但她对于人类的思维还不是很理解：“你的意思是，你的理想并不是做机甲工程师，而是成为一名机甲师。那么你为什么放弃成为机甲师？” 林恒脸上的憧憬顿时黯淡下来，带着一点失落说道：“哪个联邦人不想做机甲师！可是太难了……想成为机甲师，只能考进三大军校的机甲驾驶系，我的学历太低，没法参加考试……” 林星一边听林恒抱怨着，一边连接上网络，在网上飞快地搜索着关于机甲师的信息。这几天和林恒的相处中她一直是这样，一边和林恒交流，一边通过网络搜集大量资讯填补自己几乎一片空白的数据库。 “这里有一条信息”林星说着在林恒的眼前显示出了信息的截图，说道：“机甲师军官生特招名额，不需要考试，直接进入军校就读，所有适龄联邦公民都可以参加” “那个啊……我知道，”林恒摇了摇头：“专门招揽民间高手的，万里挑一的机会，比考军校还不现实！” “你难道不是民间高手吗？”林星忽然问道。 “……啊？”林恒没明白：“我连机甲都没摸过……” 说到这里，林恒突然愣住了,他确实摸过机甲。 他明白了林星的言外之意。 “你如果不是，我们呢？”林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可以为你提供辅助，在美酒号货船上你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就能够和我互相配合，我认为我们有资格去竞争特招生名额” 林星用了“我们”。 “我觉得……那是谁的飞梭？太帅了！”林恒刚要回应，便看到一艘造型夸张的红色飞梭从远方划破天空，以极快的速度飞到了自己面前的空地上。 “威洛EX9，新纪元259年限量款，价值3000万联邦币”林星马上给出了这艘飞梭的信息。 “我在网上看到过这个！”林恒瞪大了眼睛赞叹道，然后才反应过来：“诶？它停这里干嘛？” 在林恒的注视下，飞梭的舱门悄无声息地打开，然后四名身穿西装戴着墨镜的壮硕保镖动作稳健地快步走了出来，背着双手站到了林恒和飞梭之间，接着一个身材高挑火辣的少女面走到林恒面前，一头火红短发在微风中微微摇动。 “是你？” “是我。” 红发少女看着林恒，一贯冷漠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仿佛冰山融化。这是林恒第一次看到她不带恶意的笑容。 这么看她还挺漂亮。林恒在心里想道。 林恒对她的印象是很复杂的，两人爆发过冲突，他还被对方的人拿着枪指着脑袋，并且这个红发少女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也很令他反感。林恒早就看出这个少女应该是一名来头很大的重要人物，即使是在联邦，权贵阶层和平民之间依然有着巨大的鸿沟，等级和阶层只是不像神国那样**地写进法律里。 作为一个联邦人，林恒向来认为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对红发少女很是厌烦。不过当海盗出现的时候，毕竟是这个少女带着人和他并肩战斗。现在对方带着笑脸来找自己，林恒也不好摆臭脸给她看。 不过，她来做什么？ “不请我进去坐吗？”红发少女踮起脚尖打量着林恒的房子。 林恒带着她，还有那些永远板着脸的保镖走进了自己还没来得及装修的两层小楼，里面的陈设很旧了，除了沙发座椅草草打扫过，其他地方还积着灰和蜘蛛网。不过红发少女毫不介意，大喇喇地坐了下来。 林恒可以看出她是真的不介意，感觉自己愈发看不透她了，明显是保镖环绕，身娇肉贵的大小姐，那辆限量版的豪华飞梭还在外面停着。但她在船上勇猛战斗的样子又确实是一个优秀的战士，身手和勇气是很明显的出色。 她到底是谁？她来干什么？ 林恒坐在了红发少女的对面，谨慎地看着她，两人沉默相对。 “在船上我打了你的人。”林恒打破了沉默。 红发少女的眉毛抬了起来，心中隐隐有些失望，难道他见到自己的派头有些害怕了？这里毕竟是联邦，不是拳头决定一切的法外之地。 “不过你如果是想来听我道歉的，还是算了吧，那个姜丰确实该打。”林恒继续说道。 红发少女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然后忽然开怀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果然什么都不怕！” “怕什么？”林恒莫名其妙。 “看到外边那辆飞梭了吗？”红发少女指指窗外：“在联邦，有资格坐这种飞梭的人，随便哪一个都不是你能惹得起的，我有无数种办法收拾你。” 林恒看了看屋里的四个保镖，针锋相对地说道：“你要是为了收拾我来的，就应该多带几个保镖。” “所以我当然不是来找麻烦的，我是来感谢你的，”红发少女神情一敛，身体前倾向林恒伸出手，透过那件简单的衬衣可以看到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如果不是你，我们已经死在船上了。” 林恒看着红发少女傲人的胸部，脸上一热，握住了少女伸来的手，令他意外的是这只手一点也不细腻，虎口和掌心全是老茧，摸起来粗糙无比，明显是常年用枪的缘故。 “我也是为了救自己。”林恒客套着说，顿了顿，又问道：“姜丰还好吗？” “已经没事了，接了一条机械义肢，比原来的还好用，还安装了剃须刀。”红发少女眨了眨眼：“……其实他人不错的，就是有些蠢。” 林恒听着少女拿自己重伤的下属打趣，感觉有些尴尬，说道：“嗯……那就好，不过确实是有些蠢。” 说到这里，两人都笑了出来，气氛也变得融洽了很多。 “自我介绍一下吧，”红发少女理了理头发，说道：“哈莉·怀特，联邦特勤局分队长。” 林恒瞪大了眼，惊讶地看着她。 联邦特勤局，每个联邦人都耳熟能详，在和神国上百年的战斗中，联邦特勤局负责情报搜集、国家安全、刺杀神国能力者的工作，在隐秘战线上取得了奇迹般的成绩，是守护联邦的黑暗骑士……但林恒之所以惊讶，并不是因为这个：“怀特？你是那个怀特？” 哈莉微笑点头：“我是怀特家族长女。” “你是总统先生的……” “是的。” “难怪你总是这么骄傲……”林恒恍然大悟。 但凡头脑清楚一点的联邦人都知道，目前的联邦其实谈不上真正的民主，政府的权力被大大小小的财阀和家族所瓜分，而在所有的家族中，有“军地才富”四大家族的说法。 其中的“才”，便是指“天才家族”怀特家族。也许是基因的关系，或者是上天的垂青，这个家族一直盛产天才，而且是遍布科研、文学、艺术、军队、金融等全领域的天才们。怀特家族二百多年来为联邦贡献着无数顶尖的人才，目前的联邦总统道格拉斯先生，便是怀特家的现任族长。怀特家控股的罗森塔尔科技集团更是与云环重工、巨熊星座军工联合体一起控制着联邦的工业与科研命脉。 辨认怀特家族的成员非常简单，因为怀特家族的人都有一个非常恶劣的，家族传承的毛病——他们总是非常地骄傲。 不过没有实力的骄傲才叫狂妄，有实力的骄傲则是实至名归。怀特们的骄傲脾气在联邦还没有人不服气。 “我这次来除了致谢，还有一件事。”联邦现任总统的长女，在联邦特勤局身居要职的哈莉说出了此行的主要目的：“我是来招募你的。” 第十一章 小人物的骄傲 “招募我？！” 林恒吓了一跳，总算明白她为什么强令朴船长不再继续雇佣自己了，连忙摆着手说道：“当时在船上我也是为了我自己，你真的不用这样……” 哈莉打断了他，诚恳地说道：“你理解错了，这不是我们之间的私事，这是一件公事，我是代表联邦特勤局来的。” “你在和我们的冲突中，以及之后在劫船事件中展现出的作战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你这样的人才联邦是不会放过的。”哈莉正色说道：“来我手下工作吧，联邦特勤局正式探员，待遇绝对超乎你的想象。” 林恒陷入了沉默。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林星说道。 林恒当然知道这个机会有多好，哈莉说这不是私事，但所有联邦人都知道这个联邦特勤局探员的名额有多重的分量，不是身手出众就可以得到的。必须是名校毕业，身世清白，对联邦极为忠诚，并且各方面素养极高的精英中的精英才有资格参加联邦特勤局的选聘，然后经历漫长的实习期，通过重重残酷的淘汰以后才能成为一名荣耀的联邦特勤局探员。 联邦特勤局直属于国防部，其中的一些部门更是直接对总统负责，连国防部长都无法染指，权限高得难以想象，是真真正正的强力部门。而特勤局的分队长，联邦总统的女儿青睐有加的林恒，只要进入特勤局，肯定能够青云直上。 但林恒依旧沉默。 哈莉看出了林恒沉默中隐含着的抗拒，疑惑地问道：“你不满意吗？” 林恒微笑着摇摇头。 哈莉顿时觉得眼前这个少年有些贪心了，自己拿出了这样一个职位报答他，他居然还不满意。不过性格强硬的哈莉很难忍受欠别人情，于是接着问道： “你不想做特勤工作？如果你怕危险，我也可以把你安排到别处，装备处怎么样？我知道你有机械工程师证书……或者来当我的家族保镖？虽然不在联邦的体制里，但是能拿到七位数的年薪。” 林恒还是摇了摇头。 哈莉忍不住了，脸色冷了下来：“林恒，你要知道，联邦里有多少人打破了脑袋想得到我的认可，我给你这个机会并不只是出于感谢，我是真的欣赏你。我的耐心有限，这个机会你错过了，这辈子也很难再有！” “虽然她很没有礼貌，但是她说的是事实”林星评价道。 “你闭嘴，老娘们懂个屁！”林恒在心里骂道。 “老娘们是对女性的一种侮辱……我认为你应该向我道歉”林星不快地说道。 “你啊……很多事情不是单纯的趋利避害，不要总用你的机器脑袋下判断!”林恒教育林星。 “我是在替你考虑，这么优越的条件不选，那难道要趋害避利？”林星难得地使用了反问。 “那得爷乐意！” “……你在犹豫什么？”林恒和林星正在交流，在哈莉看来林恒则是眼神空洞地发着呆，还以为林恒在犹豫。 林恒利用自己比林星高的权限阻断了林星的喋喋不休，然后看向哈莉，认真地说道：“你给的条件都很好……非常诱人。” 哈莉露出了胜利者的表情，扬起了头说道：“你答应了？” 说着，她伸出了手，只不过胳膊的角度是向下的。 林恒看着她的手，没有握上去，而是再次摇了摇头：“但是我不接受。” 长这么大还从没有人这么不给她面子，哈莉腾地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质问道：“为什么？” 林恒不露声色地端起茶壶，往哈莉的杯中续水，不过水都溢出杯子了他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在占了联邦大多数人口的华人中，这是送客的意思，哈莉当然知道，少女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大眼睛中闪烁着愤怒和不解，站在那里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是一个怀特，还是身份最尊贵的那种怀特，当然有骄傲的资格，”林恒放下茶壶，站起了身和哈莉对视着:“但是我们这种平头百姓，一样可以骄傲，即使在你看来很可笑。” “你在和我斗气？”哈莉冷笑道。 “不是，”林恒说道：“你的谢意我收下了，你还能想着我我也很开心，但是……” 说到这里，林恒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真的真的很讨厌你这种高高在上的施舍态度！ 哪怕你今天带一兜苹果来，我也会很开心，比你盛气凌人地来收我当你的手下更开心！ 我当然需要一份好工作，丰厚的收入还有上流社会地位，是我这个孤儿拼了命也想得到的，但我希望那是靠我的能力，理直气壮地得到这一切，而不是弯下腰低着头。 在空港搬货时我可以弯腰，但面对任何人，我都不会这么做……或许你觉得可笑，但我认为，人和人之间需要相互尊重。” 哈莉听着林恒的话，高耸的胸脯一起一伏，脸色也渐渐苍白，这个联邦最底层的孤儿、走私船工，理应对自己抛出的橄榄枝大喜过望，然后千恩万谢地任自己差遣的少年，居然毫不在乎地放弃了这一切！ 不知为何，对这个神情认真，还带着一丝少年特有的青涩的男人，哈莉忽然生出了一种叫尊重的感觉。 哈莉深吸了两口气，低下了骄傲的头颅，再次伸出了手，这一次她的手是平举的：“我为自己的高傲向你道歉……你是个值得尊重的人，假以时日肯定能取得成就，接受我的建议吧……” 哈莉握着林恒的手，神情坚定：“我诚恳地邀请你！” 林恒握着哈莉粗糙的手，终于开心地笑了出来：“哈莉，谢谢你……恕我真的不能接受。” “为什么！”哈莉大喊道，她快被这个小她三岁的男人逼疯了。 “其实……”林恒的表情忽然腼腆起来：“我一直想做一个机甲师……” 屋子里那四个看着大小姐失态都面不改色的保镖齐齐地被噎了一下，像是听到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 哈莉看了看窗外的太阳，确定它还是圆的。 “……机甲师？”哈莉怀疑自己听错了，小心翼翼地问道。 “机甲师。”林恒点头。 哈莉爆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哈哈哈！你的脑袋是不是坏掉了？” “成为机甲师，首先你必须在国防部指定的军校念书，从小学就接受军事化教育，一直到初中、高中，接着以最好的成绩考到三大军校，然后通过选拔进入机甲操作系，三年的训练里每年都会有人被淘汰，最后还要去前线参加实战训练，表现最出色的才能被授予见习机甲师的资格！ 见习机甲师还要在部队里熬上好久，取得足够的战功，并且幸运地没死掉，才能成为正式机甲师！这些就无所谓了…… 但首先你连进三大军校的资格都没有！你的简历我看过，上的社区小学，从你6岁时你的机甲师梦就已经没戏了，醒醒吧！” “……不是还有特招么。”林恒瓮声瓮气地说道。 哈莉看白痴一样看着林恒，毫不留情地嘲笑道： “你是说《战火世界》全国联赛那几个名额？联邦几百亿人，每年只有五六个名额留给民间的天才们，运气不好时就只有三个名额！联邦总统还四年一届呢，你当上总统的机会都不比这个低多少！还不算你进去之后能不能顺利毕业！” 林恒被哈莉呛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哈莉说的都是事实，但他就是想试试。 哈莉看着低头不语，像倔驴一样的林恒，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这个忙我帮不了你，机甲师选拔是联邦看得最严格的选拔，就算总统想做手脚也会被反对派联手军方轰下台。” “我没想过要你帮我，”林恒说道，“祝我顺利就行了。” 哈莉看着林恒坚定的神色，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在心中艰难地挣扎了一小会儿，然后表情沉重地握上了林恒的手，从后槽牙中挤出几个字来：“祝你成功……” 说完这句话，她觉得自己成了世界上仅次于眼前这个少年的，第二蠢的人。 ………… 在林恒的挥手送别下，哈莉面色阴沉地登上了飞梭绝尘而去。 飞梭一离开地面，哈莉的冷峻的神色便融化开来，透过舷窗看着林恒越来越小的身影，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此行虽然最主要的目的没能达成，但哈莉比达成了目的还要开心。这个时而认真，时而坚毅，有时候却又显得奇蠢无比的孤儿少年已经得到了她的尊重和友谊。 这是一个值得做朋友的人。 哈莉暗自想道。 在她的心中，值得做朋友的人一只手数得过来。 “小姐，我听说这个男孩拒绝你了？” 一个风度翩翩，身穿名贵西装的老人走到哈莉身后，他是怀特家族的核心成员之一，管理家族事务的老管家，同时也是怀特家族资格最老的家族秘书，虽然身份只是一个管家，可是在联邦政商两界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怀特家族现任族长，联邦总统道格拉斯也要对他表示尊重。 哈莉是他从小看到大的，管家对她比对自己孙女还要了解，深知自己家的大小姐是多么高傲的一个人，对任何人，哪怕是公认的精英人物也是向来不假辞色，没有她不敢当面痛骂的人。 虽然哈莉今年只有21岁，离联邦平均27的结婚年龄还早得很，但是作为传承数百年，底蕴深厚的大家族，族女在这个年纪时家族就要开始为她物色出色的小伙子了。 不过哈莉比他老爹还要骄傲，家族连续给她找了很多青年俊彦，有其他大家族的精英子弟，有最年轻的联邦议员，还有白手起家，在20岁大学还没念完就已经身家巨万的天才商人，不过这些人哈莉硬是没一个看上眼的，甚至云环重工CEO的独子，咳嗽一声联邦的军队、政界、商界和科学界都要抖三抖的人物，更是直接被哈莉轰出了家门。老管家为了这件事都快愁死了。 所以这次听说哈莉居然对一个贫贱的孤儿少年感兴趣，亲自前去招募，老管家便怀着心照不宣的目的跟着来了。 “嗯，被拒绝了……”哈莉笑道。 那你还这么开心？老管家腹诽着。 “没关系，”哈莉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给自己斟了一杯红酒，一边慢慢品着酒，一边好整以暇地说道：“等他参加全国联赛失败，我再去找他……” 老管家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一向眼高于顶的大小姐居然对这个少年这么锲而不舍？ “……反正我才21，他才18，我等得起。”哈莉挑着眉说道。 老管家怎么听这句话怎么不对劲，这不是电视剧里痴情女主等着和男主角结婚时的惯用台词么？ “呵呵呵……好事多磨嘛” 老管家发出了含义不明，或者说含义非常明确的笑声，轻巧地走开了。 他一走，舱室中便只剩下哈莉自己，红发少女听着老管家的笑声，脸色忽然一红，连忙假装喝酒，端起酒杯遮住了自己的脸。 林恒目送着哈莉乘着飞梭远去，然后回到房间里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茶几上的一盆廉价塑料花。 接着，他毫无征兆地跳了起来！ 第十二章 战略级网络游戏 “我都干了些什么！！！” 少年抓狂地在屋里四处乱走。 “你刚刚拒绝了一个可以让你少奋斗20年的机会——这句话是我从电影中学到的，用来形容你很恰当”林星干巴巴的声音响起。 “怕是奋斗40年也不行啊……”林恒靠在墙上哀叹道。 所有历史悠久的国家都有一个问题，就是阶层固化，不同阶层之间的壁垒很难打破。普通民众的生活虽然也不错，但以林恒的出身想要晋身上流社会，可不是依靠吃苦耐劳和他打架的能耐就能轻易实现的。 “但你并不后悔，你只是有些沮丧”林星说道。 林恒笑着摇摇头：“不知为什么……我就是不想答应她！” “这样很好，”林星说道：“我对人性的认识更加深刻了……原先我认为一切问题都要寻求最优解，并不能理解你的做法，不过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这就是人类的尊严吧？” “也可能是愚蠢和固执。”林恒自嘲道。 “无论如何，我很佩服你”林星说道。 林星一直在试着理解人类的思维，林恒就是她模仿的对象，经过林恒拒绝哈莉的这件事，她原先冰冷、理性的逻辑判断规则也随之得到了一次“升级”，开始加入了许多不确定的因素。 她的这种改变对任何人工智能来说都是大逆不道的，完全违背了机械智慧的原则。林星并没意识到，从这一刻起她已经走上一条全新的道路。作为她的前身，机械智慧的进化巅峰，主电脑“星尘”也没有涉足过的道路。 从这一刻起，林星永远不会成为“星尘”了——她会成为一种世上从未有过的新型人工智能。 新纪元260年里一个平凡的日子，联邦总统的女儿哈莉·怀特造访孤儿少年林恒，一个神秘的人工智能旁观。没有任何人能知道，哈莉的这次来访深刻地改变了宇宙的未来，一半在这个男孩身上，一半在他体内的那枚芯片。 ………… “漂亮话说完了就要承担后果……”林恒蔫巴巴地说道：“我们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争取到特招名额了……” “参加《战火世界》全国联赛……居然是一个网络游戏？”林星破天荒地使用了惊讶的语气。 倒也不能怪她，谁也想不到，联邦最严格，连总统都不敢插手干预的机甲师选拔居然会通过网络游戏竞技的方式选拔特招生！这就像靠打扑克牌选总统一样，简直是开玩笑! 从189年神国入侵联邦，战争爆发开始，联邦人便惊恐地发现神国居然拥有大量超人一般，严重违背科学原理的所谓“选民”。 这些选民每个人都拥有独特的超能力，其中活跃在战场上的那些战斗型能力者，或者力大无穷，或者刀枪不入，或者挥挥手便能召来雷电风暴。更可怕的是那些隐藏在神国后方的非战斗型能力者，谁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邪门能力，比如可以预知未来，料敌先机的“预言师”就是例子。 这些被神国称为“选民”，被联邦称为“能力者”的超人们，在战争初期给了联邦军队当头一棒。常规武器打不穿他们的护体能量；重型武器跟不上他们的速度；最精锐的刺客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最为致命的是，在他们发动能力前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在这些能力者的带领下，神国军队所向披靡，如果不是联邦军队的实力雄厚，武器装备高出神国好几代的话，联邦这个国家早就不存在了。 为了有效对抗神国能力者，联邦耗费天文数字的资源开发出了战斗机甲这种特殊武器，防御力比能力者强、速度也不比能力者差，更可以根据目标的不同能力快速更换搭载的作战模块，有针对性地对付神国能力者。 靠着战斗机甲对神国能力者的骄人战绩，联邦才一举扭转劣势。 然而，这种几乎没有缺点的人形载具，价格自然也是天文数字，产量稀少，是实实在在的国之重器。所以只有最精锐的军人才有资格成为机甲师。每年三大军校机甲驾驶系的招生都是万里挑一一般，竞争极为残酷。 而现在，用于挑选来自民间而非军校的天才少年，竞争更加残酷的特招生，居然要用网络游戏进行选拔？？ “《战火世界》可不是一般的游戏，这是一款战略级游戏！”林恒解释道。 ………… 机甲在联邦并不仅仅是作战工具，更是一种文化。作为尖端科技、暴力美学以及个人英雄主义的完美融合物，这种巨大的人形机械无数次出现在影视作品和网络游戏中。 《战火世界》是顺应联邦机甲热潮诞生的网游之王，在取得了联邦军方的授权之后，以接近真实的战斗机甲模拟操作和火爆的战争场面吸引了无数玩家。 极具商业头脑的运营商塞给联邦三所军校大笔“赞助”，每年组织全国联赛，其中的前几名优胜者可以得到联邦军校的特招生资格，实现成为机甲师的梦想。靠着这个噱头，《战火世界》赚得盆满钵满。 民间向来都是诞生天才和传奇的地方，联邦三大军校一开始只是出于“向人民宣传机甲文化”的政治任务，很不情愿地接受了这些特招生。但他们很快发现，这些毫无军事背景的特招学员们所表现出来的高超技术和作战意志远远地甩开了那些科班生，其中更是诞生了数名联邦战斗英雄和特级机甲师。 从那时起，联邦三大军校和一些附属军校纷纷开始争抢历届《战火世界》的优胜者。《战火世界》成为一个游戏界的传奇，给无数机甲爱好者提供了实现梦想的希望，也吸引了更多货真价实的天才。 当然，《战火世界》的难度也是可以想象的，一般的玩家会选择“娱乐模式”，只有真正的核心玩家才会去挑战“真实模式”。复杂到发指的操作台、极端恶劣的战场环境模拟……想在一干核心玩家的搏杀中取得优胜，难度不比登天低多少。 但林恒貌似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 “原来是这样，这不仅是个游戏，你要做好准备”在林恒的解释下，林星迅速在网上翻阅了和这款游戏有关的所有资料。 “那我需要做什么准备吗？”林恒已经跃跃欲试了。 “首先，购买专用游戏舱，另外，想要在最短时间内提升机甲操作水平，需要购买相关书籍影像资料，这是名单” 说着，林星在林恒的视野中列下一长串书单。 “《战火世界》的专业级游戏舱、装修房子和仓库的费用、购买车床和工作台的费用加起来是是30万……我长这么大都没花过这么多钱。”虽然不停抱怨，林恒还是咬着牙付了帐，心里盘算着，剩下的20万怎么也够自己优哉游哉地生活一段时间了。 “林恒，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助……”林星的电子合成女声忽然带上了一点扭捏和羞涩。 “哈！你是不是不好意思了！”林恒听出来了，毫不留情地讥讽她。 “不是……这只是我对人类情绪的一种模拟，在不同情况下选择最适宜的方式……”林星在辩解的同时又带上了一些慌乱。林恒憋着笑，说道： “好吧我相信了……有什么事需要我的帮助？” “我需要加快数据修复的速度，这是我的第一目标，必须全力完成，你可以帮助我吗？”林星问道。 “当然！”林恒毫不犹豫地说道，“怎么做？” “购买下列制剂，通过注射方式摄入体内，不用担心毒素，纳米机器人可以确保你的健康”林星又列出一串长长的列表。 林恒看了一眼，都是些化学制剂，其中大部分他听都没听说过。打开终端上网搜索，林恒被那些东西的价格惊得倒抽一口冷气。 “这么点东西要19万？！抢钱啊！”林恒瞪大了眼睛吼道。 “不好意思……”林星带着歉意说道。 听到林星道歉，林恒感觉脸上一阵火烧：“我就是惊讶一下，没关系，买！多少钱也要买！只要能帮到你，把房子卖了也要买！” 林星默默分析着林恒这番豪言壮语有多少可信的成分，然后得出了一个令她感到开心的数字。 林恒今天第二次咬着牙下了订单，看着电子账户里只存在了一天的50万联邦币眨眼间缩水到了1万，林恒痛苦地哼哼起来。 “我就知道，一夜暴富这种事是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的……” ………… 接下来的几天里，装修队把林恒的新家彻底翻新了一遍，林恒则在叮叮当当的喧闹声中按照林星的规定的日程表开始了每天的练习。 最后的一万块联邦币到底还是没能保住，林恒又购买了一套化学实验装置，把已经寄到的那些非常昂贵的化学制剂按照林星的指导，通过一系列复杂到突破天际的操作混合成了一小瓶金黄色的液体，然后用针管注射到自己的身体里。 林恒不知道这种液体是做什么用的，只觉得林星似乎很开心，对他来说这就足够了。 为了吃饭，林恒向林星争取到了每周两天的“休息时间”，利用这两天，他找到了一份家电维修的兼职，虽然赚不到多少钱，但维持最基本的生活总是够了。 转眼间两周过去，《战火世界》的全国联赛开始铺天盖地地宣传，各大媒体都将目光聚焦到了这场声势浩大的比赛。还有半个月，联赛便将举行。 这天吃完晚饭，精神饱满的林恒坐进了刚寄过来不久的游戏舱，登入了游戏界面…… 第十三章 家电维修工 这个被宣传成“专为核心玩家打造”的专业级游戏舱非常昂贵，但它也确实值得这个价。林恒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便被镇住了：它的外观居然是台1:1的联邦最新型号机甲的上半身！ 如果不是考虑到一般玩家的住房装不下，这群丧心病狂的设计师肯定会把它设计成五米高的全身模型。 “太他X牛X了……” 林恒摸着游戏舱坚实的金属外壳，虽然不可能是真的军用合金，但这厚实的质感也说明了这台游戏舱光是材料就得一大笔钱。林恒好歹也是驾驶过真机甲的人，没有震撼太长时间就打开了被做成防弹舱盖样式的游戏舱门，坐了进去。 不出意料地，游戏舱狭小的空间被数不清的操纵杆、触摸屏、按钮、仪表盘和纠缠在一起的粗大电线塞得满满当当，林恒坐进去之后基本一丝剩余空间都没有了。 游戏商当然可以把游戏舱做得宽敞一些，但林恒知道这才是真实的机甲内部。 其实林恒一直是《战火世界》的忠实玩家，但他买不起专业级游戏舱，一直用的通用游戏舱，那种游戏舱只能对机甲操纵进行有限的模拟，而且只能选择“娱乐模式”，无法选择“真实模式”进行游戏。 但他对机甲的熟悉程度，用林星的话说就是“极为专业”。根本没花时间熟悉机舱内部所有仪器的功能，便信心满满地踩下了启动片。 一阵轰鸣伴随着震颤传来，这感觉和驾驶真的机甲一模一样，林恒没来得及赞叹，只见眼前的防弹舱盖，以及360度围绕着自己的舱壁一起发出白光，变成了透明的窗子。内舱壁事实上是好几块连接着外部摄像头的显示屏组成，视野非常开阔。 林恒看向舱壁外面，看到的当然不是他放置游戏舱的客厅，而是一片辽阔的荒野。 血红色的天空被硝烟覆盖，炮弹不时在身边炸响，掀起漫天的泥土，远方有两支部队正在激战，其中一方身穿联邦军装，队伍中有数台形态各异的战斗机甲，巨大的机械臂高高抬起，对着对面的阵营喷射着金属洪流；另一方则身穿白色的神国军服，其中有几名浑身绽放出耀眼光芒的能力者漂浮在半空中，每一次挥手都能召来火流与闪电。 一个充满力量感的浑厚男声响起：“欢迎来到《战火世界》，英勇的机甲师！” 这是《战火世界》的载入画面。 林恒按下火控杆上的射击按钮，一声枪响带着颤动，载入了登陆界面。林恒熟悉地输入了自己的账号，但想了想，决定重新申请一个新账号。 “小星啊，我觉得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林恒说道，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已经完全把这个人工智能当成一个人对待了，还给她起了小名。 林星的回答非常有哲学意味：“这一秒的你也不是上一秒的你了” “来，帮我想一个帅气点的新用户名！”林恒是起名难综合症患者，把这个任务推给了林星。林星秉承着一贯的严谨态度，开始调动文字库选择合适的名字。 “根据计算，以下是最可能受到玩家欢迎的五个网名：神级机师、不败王者、修罗少年、战场神话、傲世狂龙” 林恒鼓掌说道：“好极了，就叫家电维修工吧！” “……” 林恒叹了口气：“哎……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中二么，我不想攻击你的品位，你也别侮辱我的审美了，就叫家电维修工！” “我感觉你似乎对自己的兼职有很深的怨念，进而采取了这种自嘲的起名方式。”林星一针见血地评价道，有意无意地，她也学会嘲讽了。 “我上班第一天就后悔了！”林恒拍着大腿怒吼：“有你帮忙，修家电是简单，但那些客户都特么是些什么人啊！” “去修理家庭安全监控，结果发现高倍率摄像头对着对面那个楼的浴室；去修理垃圾粉碎机，居然掏出了一个缠在刀片上的**，还是用过的！”林恒一脸沉痛：“联邦人民的道德观已经堕落得如此之深了么……” 说着，林恒在液晶屏上输入了“家电维修工”几个字，短暂的认证之后，载入了游戏界面。和以往不同，这次的游戏界面在“娱乐模式”旁边出现了“真实模式”，购买了专业级游戏舱，林恒终于可以体验最真实的机甲驾驶了。 毫不犹豫地点进真实模式，悦耳的女声响起： “欢迎购买专业级游戏舱，您得到了发烧友大礼包” 所谓的发烧友大礼包，就是一次性赠送给玩家游戏内全部的增值服务，解锁了全系机甲，全部的战术模块，还赠送了几个用处不大的个性涂装。这正合需要全面训练的林恒心意，林恒点进了机甲配置界面，这是进入游戏的最后一步了。 “请选择您要配置的机甲原型机” 电子提示说道，同时在界面里出现了三台姿态各异的白色原型机甲。 战斗机甲的设计思路是“适应各种战场环境和突发情况”，但联邦自然不可能去开发出上百种型号的机甲，然后给每个机甲师分别配置上几十台……联邦战斗机甲的学名叫做“全地形电能驱动战术强袭模块复合体”——简单来说，就是一台简洁的原型机，搭载上不同的战术模块，就可以担任不同的战斗任务。 联邦有三所历史悠久，财力雄厚，拥有开发机甲能力的军工企业，原型机也就有了三种，最新的原型机分别是“铁熊V型”、“不死鸟III型”、“死神X型”。 铁熊系列机甲由古老的巨熊星座军工联合体生产。特点是沉重坚实，安全性能出众，弱点自然就是过于沉重，不够灵活。 不死鸟系列机甲由联邦尖端科技的代表，罗森塔尔科技集团生产。特点是轻盈灵巧，也是联邦三系机甲中唯一可以通过搭载飞行模块进行短途飞行突击的机甲，弱点是防御力不足。 死神系列机甲由诞生自战火中的云环重工生产，云环重工位于联邦前线，钢铁壁垒天环星，是近几十年发展最迅猛的军工企业。死神机甲承袭了云环重工注重实用性的理念，身躯极为庞大，达到了骇人的八米，重量却不及铁熊机甲，高速运转时有些发飘。 虽然防御力和灵活性都不足，但是死神机甲可以搭载最多的战术模块，拥有最灵活的战术选择和最长的续航时间，是联邦军方使用最多的机甲，也是玩家们最喜欢的选择。 “选哪个？”林恒问林星，她在接下来的训练中担任教官的角色。 “从铁熊开始吧，想做到全面学习，三系机甲我们都要练。” 于是林恒选择了铁熊机甲作为原型机，然后加载了最常用的“标准战斗套装”： 左臂加挂50mm口径加特林机炮 右臂加挂“坏小子”高爆榴弹发射器以及“屠夫”合金锯齿链刀 肩部加挂20枚“蝰蛇”小型火箭 防弹舱盖加挂“坚盾”80mm合金护板 胸部加挂“奥丁之眼”一次性战术激光发射器 后腰加挂“罗夫”加速喷射器 双脚加挂“大脚怪”应急履带构件 准备措施完毕，林恒还颇具恶趣味地将自己的机甲涂成了黄黑相间的工程机甲样式，然后操纵画板，在胸口的醒目位置漆上了他兼职的那个家电维修公司的商标“林德曼博士电器”。 “好了，进入新手训练模式！”林恒豪气冲天地喊道。 “不，直接进入实战模式”林星语气平静地说。 “啊？不先适应适应？就这么进去会被别人打出屎的。” “我们要分秒必争，而且有我在呢。” “好吧……”林恒进入实战模式，搜索到了一个房间，然后点击进入。 “GO！GO！GO！！！突袭开始！！！” 一声激昂暴躁的提示音传来，林恒一个激灵，画面切换到一台在高速飞行的装甲运兵机内部，运兵机的后舱打开，林恒驾驶着铁熊机甲被直接从半空中扔了出去。 “喔喔喔喔喔——！” 林恒眼睁睁看着地面在视野中急剧拉近，兴奋地叫了起来。游戏舱适时地传来了模拟机甲与空气高速摩擦的颠簸感和狂风的呼啸声，随后机甲被缓冲光焰包裹住，重重地砸在地上。 “呃！” 剧烈的撞击差点让林恒把刚吃掉的晚饭吐出来，驾驶舱的指示灯逐一亮起，机甲在一秒内切换到战斗状态，林恒抬头看去，只见战场之上，分属于两方的十多台机甲正在激烈地交火，敌方一台红色涂装，肩膀绘着火辣美女的死神机甲转身看向了自己。 林星马上反应过来，用醒目的红框标记了林恒需要进行操作的仪器，同时催促道：“冲上去，干掉他们” “难道不是应该先找个掩体吗？！”林恒大惊失色地叫道，眼看着对面那台死神机甲左臂的加特林机炮已经开始进入预热程序，缓缓转动…… 林恒并不知道，他无意间进入的专家级房间，是联邦第三军校机甲驾驶系学生和云环机甲学院的学生们进行的一场以“联谊”为名义的较量，在这一时刻，两所学校有上千名兴奋的学生在观众模式看着他们的厮杀。 这些正在忘情厮杀的学生们也并不知道，接下来他们将要遭遇的，就是轰动整个游戏，震惊无数玩家，甚至上了联邦新闻游戏版头条的“神秘维修工事件”…… 第十四章、十五章 第十四章玩够了 在进入“真实模式”前，玩家需要签署一个文件，对高度还原的战争场面有可能造成的身体伤害自行负责。因为这场景实在太真实了。 黑渊开膛手驾驶着不死鸟飞快地闪到一处掩体后面，将不死鸟系机甲的灵活身法演绎得犹如舞蹈，不过炮弹不会欣赏舞蹈之美，一发大口径榴弹炮打在他的脚下，直接把他掀翻在地，随后高速加特林机炮的弹雨无情地扑面而来。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在榴弹爆炸的一瞬间，完美隔音的游戏舱内部爆发出巨大的声浪，震得黑渊开膛手眼前一黑，接着便看到子弹一发接一发地打在舱盖前方，机甲内部的警报放声高歌。 黑渊开膛手抬头看了一眼状态显示屏，机甲的左脚已经从表示无损的白色变成了鲜艳的红色，坚固的防弹舱盖的颜色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加深。 “我X！” 黑渊开膛手顿时冒出一脸冷汗，强忍着弹雨洗礼机甲带来的剧烈震颤，手忙脚乱地爬到了更安全一些的位置。 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死神机甲从天而降落在他的身前，帮他挡住了弹雨，随后一发奥丁之眼照亮整个战场，死神机甲用掉了仅能发射一次的必杀技，直接把对面杀过来的敌人轰飞。 战斗才刚刚开始30秒，自己就已经半残废了，队友也用掉了珍贵的激光炮，黑渊开膛手咬牙切齿地看着对面那些呼啸着冲锋的云环机甲学院队员，在频道里大吼道：“糖水！钢铁传说！你们俩他妈的发什么呆！给老子冲上去！！！” 云环机甲学院和联邦第三军校、联邦第一军校统称为三大军校，为联邦培育了一代又一代军中英才，互相谁也不服谁，况且军队内部本就派系林立，这种不服气随着这些年的高层政治斗争已经变成了仇怨。 大人物们在政坛上尔虞我诈，这些军官生们也不闲着，彼此看不顺眼的云环机甲学院和第三军校的准机甲师们在经历了嘲讽、讥笑和骂战之后，怒火冲天地约战于游戏中，两边都下了极重的赌注，对这次比试的胜利志在必得。 都是联邦精锐军人，比赛刚开始十秒钟，代表云环机甲学院的红队和代表联邦第三军校的蓝队就已经组织好阵型，威势震天地互相冲锋，每队八台机甲交替掩护各施所长，打得无比火爆，第一波交火居然就打出了决战的感觉。 但是蓝队队长“黑渊开膛手”很郁闷，因为自己这边有个人不知什么原因居然掉线了，他急忙打开游戏舱催促观战的同学去检查就在他旁边那台游戏舱的网络，可是当自己再回到游戏时，已经被红队抓住了这短暂的机会，冲散了阵型。 双方都是联邦未来的机甲师，战斗素养极高，对方的指挥官不可能放过自己这边的破绽，七打八还失了先机，他已经看到自己黑暗的结局了。 林恒就是在这个时候，经过自动匹配系统顶进了蓝队的空缺。 黑渊开膛手看到自己的队伍栏多了一个人，以为是同学上线了，连忙在团队频道里吼道：“家电维修工！别他妈愣着了，去把那个中了激光炮的孙子给我废了！” 林恒并没听到队长粗暴的命令，他是后来的，还没来得及进入团队频道，就被眼前的惨象震惊了：这才刚开局啊，自己这边就被打成这样？这就是核心玩家的实力？ 没时间给他发愣了，林星也催促道：“干掉那个敌人” 林恒只能笨拙地操纵着自己的铁熊一步三晃地去追那个刚刚落地，浑身被轰得焦黑的对手。 “拉下加速杆到5档” “哦！” “启动助力装置” “哦！” “启动自动锁定系统，用机炮火力压制目标5秒，在这个过程中重踩加速片做直线机动” “等等等等……完成！” 虽说无比熟悉机甲的各部位的功能，但是做到行云流水般的操作依然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这不是知识的积累能够改变的。 林恒在林星一条接一条的指令下手忙脚乱地向着对方冲去，林星则在默默地进行大量运算，同时密切关注着战场上的环境。 “跳跃式闪避机动，目标左前方45度，6米” “好了，继续前进” 在林恒身后，红队的一台狙击式不死鸟机甲驾驶员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完成了一次高难度的三线操作，在保持着对前方队友的火力压制的同时速度丝毫不减，居然能躲过自己的狙击。 “注意那个家电维修工，那小子的水平绝对达到了在役军人的水准，我怀疑第三军校那帮无赖请了外援。”红队狙击手在频道里说道，然后向前追了上去。 红队队长启动视频连接看了那边一眼，不屑地说道：“红魔，你是不是眼睛花了？战术动作差成那样能是在役军人？” 狙击手闻言，莫名其妙地看了林恒一眼，发现对方的战术动作果然磕磕绊绊，像喝醉酒一样。 可是他刚才那个闪避明明漂亮到无懈可击啊…… 林恒不知道自己的动作多么不协调，在林星的指令下他的手速时快时慢，动作有时流畅有时卡顿。他已经完全放弃了思考，成了林星指挥下的拉线木偶，笨拙地执行林星的命令。 “喔！” 林恒一声惊呼，对面被激光炮轰飞的机甲已经站了起来，迎面给了自己一发榴弹炮，他下意识地准备闪避。 “别怕，继续前进！”林星忽然大声叫道。 “会挨炸的！” “不会！他的弹道有些偏。”林星说道。 于是林恒继续前进，离对方已经到了致命距离，在这个距离内双方所有的攻击基本都无法有效躲避。 斯巴达之魂看着疾速向自己冲来的那台黄黑色机甲，紧张之中一发榴弹冲着对方射了过去，但对方居然躲也不躲，继续冲刺。 “炸死你啊！哈哈哈！”斯巴达之魂猖狂地笑着，好整以暇地等着对方被榴弹砸在脸上一发入魂。可是紧接着他的笑容就僵住了，自己的榴弹在发射时偏了一些，炸在对方身后不远处，除了掀起一些泥土外没有造成任何损伤，对方依旧勇往直前。 “他是疯子吗？” 斯巴达之魂不可思议地喊了起来，看到炸弹擦着头皮飞过来居然不躲不闪，只有两种解释，第一，他是疯子；第二，他精确地计算出了榴弹会擦着自己掠过。但他是怎么做到的？ 林恒没有给他纳闷的时间，在林星的指挥下直接抬起右臂打出三发榴弹，把对方炸倒，然后转动着锯齿链刀扑了上去。 “向左闪避！快！”林星忽然发现后方的硝烟中那台一直吊着自己的红色机甲抬起了一杆加长的大口径枪管。 “啊？”林恒的链刀眼看就要捅进脚下那台机甲的驾驶舱，仓促之间急忙闪躲，可是已经晚了。 一枚高斯穿甲弹以绝对的高速刺穿空气，在半空中留下一道红色的高热束流轨迹，直接烧穿了林恒持枪的左臂，硕大的机械臂冒着凄惨的火花打着旋飞落在地，机舱内部的警报尖利地鸣响。 “左臂已损毁” “动力平衡系统重新校正，预计时间15秒” “左臂加特林机炮模块失效” “145号线路起火！警报！145号线路起火！” 接连不断的报警声传来，林恒的机甲在一瞬间失去了平衡，踉跄地开始原地转圈。地上的机甲见状，凶悍地抬起右臂，上面加挂的锥形电钻高速转动起来，狠狠地贯在林恒的舱盖上，蛛网般的裂纹瞬间遍布整块玻璃。 “完蛋了！根本躲不过去！” 林恒焦急地叫了起来。 就在林恒自忖必死的时候，两发微型导弹飞了过来，再次将那台已经被轰飞过一次的机甲轰飞，林恒回头看去，心中一松，三名头上冒着蓝光的队友前来支援了。 “废物！”队长黑渊开膛手火冒三丈地看着林恒拙劣的表现，打开频道痛骂道：“你是第一天开机甲吗？联邦军人都像你这个德行的话干脆我们集体向神国投降算了！打完这场比赛给我交一份检查！” 林恒听得一头雾水，隐约感觉自己好像搅进了一场高端玩家的比赛中，正待他解释几句时，林星发话了： “林恒？” “嗯？” “熟悉了吗？” “嗯。” “玩够了吗？” “嗯。” 玩够了吗？玩够了。 既然玩够了，自然是要开始认真了。 两人已经相处了足够久，对于林恒那与一般人定义截然不同的“认真”，林星也早已了解。对她来说这恰恰是自己最欣赏林恒的地方。 在林星看来，最完美的战士应该没有感情，没有恐惧，甚至没有道德观这种东西。而进入“认真”状态之后的林恒完美地符合这几点要求。尤其是，在那种状态下，林恒的思考方式也无限接近林星，两人可以达到完美的配合，综合实力翻番无数倍。 “启动完全拟真模式吧。”林恒淡淡地说道。 林星忽然有了不忍：“不需要那个，你一样可以做得很好” “但是有了它，我可以做到最好。” “会很难受的” “你怎么跟个小媳妇一样唧唧歪歪的？” “完全拟真模式已启动” ———————————————————— 下面是第十五章，只能加在这里了，这章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点娘吞了，要不是有书友问我我还真没发现…… 第十五章完全拟真 林恒是一个热衷于自虐的人。 只要对自己有好处，什么自残的事情他都干得出来。 而林星根本就不是人。 在这两个奇葩拿到专业级游戏舱的第一天，就由林恒提供设计思路，林星指导改装，准备制造一套被他们叫做“完全拟真服”的服装。 服装由随游戏舱附赠的联邦机甲师高仿战斗服改造而成，能提供真实的火烧、寒冷、枪击、电流、失压、刺穿、缺氧等感觉。 但是两人筹划半天，沮丧地发现即便以林星的技术水平能够制作出这身服装，林恒也没有足够的钱买材料了，事实上他现在又变回穷光蛋了。 后来林恒灵机一动，提出了用纳米机器人模拟伤痛的想法，林星也是一惊，其实以她的智商早就想到这条方案了，但不知为什么，她对自己亲自伤害林恒这件事下意识里无法接受。 最终两人还是屈服在了经济压力下，林星百般不愿地接受了林恒的请求。 其实由林星来操纵纳米机器人模拟各种伤痛，是最好的选择，可以做到完美还原任何伤痛，林星为此向林恒征询还原度，毕竟不能造成太严重的伤势导致林恒死亡。 “只要不直接死掉，多重的伤你都能把我治好对吧？”林恒问道。 “……是的” “那只要不死就可以了。”林恒咧开嘴笑道。 ………… “完全拟真模式已启动” 下一刻，一股刺鼻的硝烟味混合着机油味窜进鼻子，林星开始启动拟真模式，直接刺激林恒的神经产生各种感觉。林恒可以感到碎裂的舱盖上细小的冰冷气流扑面而来；感到舱内的气温调节装置出了问题，温度不断升高；感到这个地图上1.2G重力带来的轻微不适。 林恒看着自己微微出汗的双手，强迫自己沉静下来，呼吸越来越平缓，心跳也开始慢下来。紧张、兴奋、激动……在无比真实的战场环境下，林恒迅速进入了专注状态，所有的感情逐渐剥离，他冷漠地抬起眼，看着舱外互相追逐的数台机甲，说道： “感觉好极了。” “任务目标已确认：击杀所有红方机甲，完成一局比赛。重复三次，获得胜利。” 林恒进入专注状态之后，林星的声音也变得机械起来。 两人都玩够了。 ………… 云环机甲学院中某个大教室，此时被一片欢腾声充满，数百名各系学员大口喝着啤酒啃着薯条，激动而专注地看着前方的大屏幕，代表自己一方的八名机甲师正在满地图追杀第三军校那帮脓包。 地图中央是一片废弃的工厂，边缘被群山围绕，这时候代表自己一方的红方已经完全占领了工厂区，正在拉大网，将对方八台机甲——现在只剩四台了——逼向一个山谷中，准备打一波决战，送他们回家。 就在这时，一个机甲维修系的女学员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拉着男朋友的胳膊惊叫道：“你看三号屏幕，那台黄黑色的机甲！” “嗯？有什么好看的，胜负已定……”男学员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啤酒，抬眼看向三号屏幕，然后双眼暴凸，噗地一声把啤酒喷到了前排几名学员的脑袋上。 前排的学员似乎没有感觉到自己洗了个啤酒澡，他们也在目瞪口呆地看着三号屏幕，觉得自己在做梦。 ………… “哈……哈……” 林恒粗重地喘着气，把锯齿链刀从身下那台死不瞑目的机甲驾驶舱里拔了出来。 就在刚才，他操纵机甲飞身攀上一块凸出的圆石，然后在地方机甲师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完成了一次凌空飞刺，而这个动作，铁熊机甲理论上是不可能做到的。 但林恒做到了。 所谓的理论上不可能，就是还有一丝可能，需要的无非是在极短的时间内计算出可行的路线，并且将重力、惯性、机甲状态和敌方的可能行进线路都考虑进去。然后抓住转瞬即逝的时机，进行一次妙至毫巅的飞扑，最后在落地前一瞬间再经过大量计算，得出可以安全着陆的姿势…… 这些工作，林星完成得很轻松。 “感觉如何？”林星问道。 林恒冷淡地答道：“你的指令还可以再快一些。” “好的” 短暂的对话结束后，林恒把目光看向了远处正在朝自己狂奔而来的那台狙击机甲，火红的机甲肩上那个性感的美女上半身被漆在肩上，大腿则漆在机甲手臂上，随着机甲的运动上下摆动，充满了某种心照不宣的暗示。 林恒一把将动力杆拉到底，呼出四面触摸屏，左手飞快地在上面点击起来，右手令人眼花缭乱地在不同的操纵杆上纷飞起舞，手速已经快到了看不清的地步。 林星高密度的指令在他的反应下完美地得到执行，渐渐地，林恒已经听不清林星在说什么了，而是完全凭着直觉进行操作，所有的设备在他的手下服服帖帖，这一刻他已经完全与机甲融为一体了。 “学得很快，这种状态的学习效率果然很高”林星说道，“接下来我将给出数据参考，由你自行决定战术” “好的。” 林恒简洁地回应道，操纵机甲向着那个火辣的美女发足狂奔。 红魔感觉自己似乎看错了，只一个瞬间没有注意那个家电维修工，就被对方切了一台机甲？肯定是自己人这边出问题了。 这么想着，他端起狙击枪，足以击穿驱逐舰级飞船装甲的高斯狙击炮发出怒吼，对着林恒一炮轰了过去。 两人相对狂奔，都对击败对方志在必得。 600米，林恒一个翻滚，闪开了红魔的狙击。 红魔飞快地点击火控板，肋下的两枚“钢铁克星”小型制导导弹喷出长长的尾焰，向林恒扑了过去。红魔没有选择高能激光作为必杀武器，而是选择了速度慢，但击中必死的钢铁克星，在600米的距离，对方没道理能躲过导弹的制导。 同时，红魔爆发了极高的手速，启动了钢铁克星的绝佳搭档，反向推进器，一下子刹住了刚刚还一往无前，似乎要决一死战的机甲。 “唔哇！” 巨大的反作用力让红魔一口吐在了胸前，他咬牙切齿地看着林恒，心想这样你还不死？ 500米，林恒没有选择继续冲刺。 钢铁克星的转向角速度非常快，不能进入发射源100米的盲区内，他毫无希望幸存。于是他站定在原地，紧张地听着林星计算出的轨迹。 “警报！反装甲导弹来袭！预计2秒后……” 警报系统的话还没说完，导弹已经到了。 反装甲导弹的爆炸并不会声势震天，而是一头扎进机甲内部爆炸，带出一些血肉残骸和电火花而已。所以红魔一看到两枚炸弹掀起了一大蓬沙尘，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沙尘散去，林恒的铁熊右臂高举，保持着一个类似于雕塑的姿势，手腕处的榴弹发射器还在缓缓冒烟。 红魔瞳孔剧烈收缩，失控地尖叫道：“这不可能！” “怎么了！红魔？”频道里传来队友的声音，一向沉着的狙击手红魔如此失态，到底发生了什么？ 红魔大汗淋漓，见鬼了一样地看着对面那台只有一个手臂的铁熊机甲，他无法想象，对方是怎么击落飞行速度250M/S的钢铁克星的。 而且是用轨迹飘忽，几乎无法预测的“坏小子”榴弹。 林恒自然不会跟他解释，发动了推进器再次冲锋，400米。 红魔猛然惊醒，掉头便跑，但反向推进器几乎耗尽了他的能量，加速非常缓慢。他觉得自己在向地狱滑落。 300米，红魔操作失误，机甲转身不及，撞到了山壁，仰面倒地。 “请求支援！请求支援！用钢铁克星，不，用奥丁之眼直接射击黄黑色铁熊机甲！！！”红魔声嘶力竭地叫道。200米。 100米，两台头上闪着红光的友方机甲出现在山崖上，红魔已经快疯了，看着后方疾速驶来，魔鬼一般的铁熊机甲，忽然癫狂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啊哈！我死了，你也活不了！我们一起死吧！！” 疯狂地咆哮着，红魔操纵机甲一下子站起身，赤手空拳地向着林恒猛冲过去。 50米，林恒举刀。 …… 云环机甲学院的训练馆中，并列排放着100台《战火世界》专业级游戏舱，此时其中的八台正在运转，周围围了一圈通过上方大屏幕观战的军官生。忽然，其中一台游戏舱的舱门被撞开，一个金发的高瘦军官生跌跌撞撞地冲出来，跪在地上不停呕吐。 游戏舱里的画面上，他的机甲舱盖被一柄锯齿链刀从左到右撕裂，巨大的裂口像是一张狂笑的大嘴。 第十六章 那我就不客气了 林恒拔出刀，高速旋转的刀刃带出一片残肢鲜血。这些当然是假的，但如果操作不当，接下来的战斗中林恒受到的伤可是真的。 “红魔！！” 山崖上的两台不死鸟机甲看到队友惨遭屠戮，怒吼着跳了下来。林恒看着这两台机甲，毫无情绪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正合我意”的表情。 机甲能搭载的模块是有限的，不然的话CPU和能量都支撑不住，身上也没有那么多加挂模块的地方。刚刚那台被他干掉的死神机甲选择了威力巨大，体积也同样巨大的高斯狙击炮，代价便是牺牲了其他武器，只能在肋下加挂两枚必杀导弹。 林恒选择的标准配置，可远可近，但被高斯炮轰掉了最重要的左臂之后，就只剩下余数不多，威力也有限的几枚“坏小子”榴弹、锯齿链刀，以及只能发射一次的高能激光了。 根据小队栏显示，对手还有4人，己方则只有算自己在内的2人了，另外那个同伴远在地图另一端，正在和两台机甲打得热火朝天，自己这边除了近战，别无选择了。 但是正巧，眼前的对手是一白一蓝两台不死鸟。不死鸟机甲动力强劲，动作敏捷，但防御力不足。要么用来进行超远程对狙，要么用来进行近身战，在刀刀见血的贴身战中，厚重的装甲没有太大意义。 上方的战术分析板显示了两台机甲的武器配备，白色不死鸟的左手加挂了近程散弹枪，可以轰出大量的小型榴弹；右手和林恒一样选择了锯齿链刀；肩部是对抗中远程火力的护盾发生器，胸前则一片光滑，没有加挂必杀武器。 必杀武器要么耗能严重，要么体积硕大过于沉重，但依然是每台机甲都会首先选择的配置。一台机甲的战斗思路是围绕必杀武器建立的，只有寥寥几种配装思路是不考虑必杀武器的，那就是…… 林恒果不其然地看到了飞行模块，这台机甲搭载了可以短途滑翔，耗能极高的飞行推进器，想必机甲中的对手是一个操作水平极高的玩家，不然无法应付飞起来之后复杂到极点的平衡控制。 林恒猜对了，白色机甲中的，就是云环机甲学院机甲操作系259级学员中的机甲战第一人，校中无数机甲学员的偶像，也是这次比赛的指挥官，名字叫做…… 白色机甲惨烈地凌空炸开。 林恒和林星在确认了对方极有可能是本次战斗的敌方指挥官之后，毫不犹豫地动用了必杀武器奥丁之眼，在近距离秒杀了防御力孱弱的不死鸟。 而对方压根没有想到，对战打到现在，这个连斩两人，看起来凄惨无比的铁熊机甲居然还留着必杀武器没有用！ 于是只能死不瞑目。 ………… “无耻！！！” “杀了他！” “下流龌龊！果然是第三军校的败类！！” 云环机甲学院的大教室中，无数观战的学员已经疯狂了，这台只剩一个手臂，涂装也丑陋滑稽的铁熊机甲在短短几分钟内连斩三人，学员们心中的偶像，不败的“飞鸟”师兄居然还没有发挥高超的战技，就直接被激光炮秒杀，这让期待着一场虐杀的学员们恨不得生啖其肉。 “那他妈是谁！” 游戏舱里，指挥官“飞鸟”愤怒地拍着仪表台，在频道中怒吼：“第三军校没有这号人！红魔说的对，这一定是现役的外援，而且是一级机甲师！” 在办公室默默观战的一名中年军官叫来秘书，小声吩咐到：“去查这个人，他一定是现役机甲师，而且是最优秀的那种，联系他的部队，我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另一边，联邦第三军校的指挥官“黑渊开膛手”猖狂地大笑着，在频道里说道：“这仗我们还有赢的希望！而且后面两场也有着落了，有两下子啊……什么？” “老大……开门” 游戏舱外传来敲门声。 然后他看到一个脸色怪异的学员。 “怎么了，你不是……卧槽！” 指挥官看看那个学员的脸，然后回头看看正在激战的那台机甲，然后又回头看看那个学员的脸，指着他说道：“你你你……” “我掉线之后就被那个人顶了，一直在外边晾着……”那名学员委屈地说道。 指挥官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不解地吼道：“那这个人他妈的是谁？随机排进来一个玩家就这么**，当老子是白痴？给我联系系主任！这是云环那帮孙子给我们下的套！” ………… 林恒并不知道自己在联邦军队体系内引起了一次小小的波澜，更不知道这次波澜日后将发展到何种程度，他现在除了干掉眼前的目标，取得胜利，用最快的速度进行最多的战斗，积累最多的经验以外，心里没有任何想法。 剩下的那台蓝色不死鸟显然陷入了慌乱之中，毫无章法地举起加特林机炮，对着林恒倾泻弹雨。林恒硬扛着子弹冲上前去，在这么近的距离内，对方的机炮只怒吼了几秒钟的时间就被迫停下，无奈地掏出和林恒同样的锯齿链刀进入白刃战。 交手很短暂，蓝色不死鸟在林恒一记迅猛绝伦又诡异莫测的急转身之后被链刀直直地捅进了机甲舱，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一人干掉了四台机甲。 当林恒干掉两台机甲时，观众们认为他不过是运气好。 当林恒用激光炮秒杀第三台机甲时，观众们认为他只是卑鄙下流而已。 但是当第四台机甲毫无还手之力地被干掉时，所有人都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家电维修工到底他妈的是何方神圣。 即使是现役机甲师，和他们这群联邦的精英，军队的宝贝们相比，差距也不会大到这样的程度。更何况对方在四次击杀中展现出的高水准操作、缜密的计算、对战机敏锐的把握能力，每一项都是如此完美。 他是谁？ “哈啊……我的脸……” 大颗的汗珠砸在仪表盘上，林恒脸色苍白地喘息着，感觉右眼一片血红，呼吸中带着一丝血的味道，整张右脸像是被铁扫帚扫过一样火辣辣地疼，一阵阵恶心涌来，让自己忍不住想要呕吐。 就在刚才，一颗机枪子弹击碎了早已摇摇欲坠的防弹舱盖，险之又险地打在林恒脑袋右侧，顿时舱内警报大作，好在没有对机甲造成什么功能性损伤。 在游戏中，既然没有打中机甲师，系统就会判定林恒安然无恙。不过林星忠实地执行了林恒的要求，给他带来了最真实的战场体验。 在林星的“完全拟真”摸你之下，高速旋转的子弹带起的气流直接带走了林恒的右耳，同时撕裂了他半张脸。林星刺激着林恒的神经，模拟出完全真实的痛感。 “右耳损毁，右脸肌肉群撕裂，轻度脑震荡，右眼视力永久性损伤。你已经毁容了。”林星冷冰冰地分析道。 “唔……没死就行。”林恒疼得直哼哼，不过动作丝毫不乱，打开地图寻找下一个敌人。 “我方队员干掉了一个敌人，现在我们是二对一了”林星说道。 林恒没有废话，直接把速度提到最高，前去驰援自己仅剩的那名战友。 糖水一次性打光了所有的火箭、榴弹和飞梭，终于把对面的机甲彻底干翻。看着团队栏上显示为“0”的敌方数量，他兴奋地在频道里大声叫道：“看见没有！咱哥们一个人干死两个！啊哈哈哈哈！” 团队频道里传来指挥官干巴巴的声音：“正朝你冲过来那哥们自己干掉四个。” “什么？”糖水以为指挥官在开玩笑：“我们中什么时候有这么生猛的人了？” “问题就在于那个家电维修工不是我们的人！”指挥官烦躁地吼道,说着，他拉过麦克风，在团队频道里下令： “所有人投票把那个家电维修工踢出去，我去联系云环那边，告诉他们这局不算，重开一局。” 作为这些军官生的首领，黑渊开膛手做事是相当妥帖的。放弃这得来莫名其妙的一局胜利，摆开人马再战一次。云环那边肯定举双手赞同，自己这边也避免了事后被人攻击胜之不武，不停扯皮。 那厢间的林恒不知道这些，但他听到了系统清脆的提示音： “双方队员正在表决将您移出游戏。” 林恒微微感到意外，不过旋即释然，对林星说：“看来我们是搅局的。” 林星却一反常态，沉默了两秒才说道：“根据之前扫描过的专业玩家对战视频做出对比，我认为这次双方队员的水平极为出色。”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遇见一回不容易，难得的练习机会……”说到最后一句，林星的语速莫名其妙地变慢了。 林恒闻言差点笑了出来，他也学着林星的语速说到：“是啊……很难得的练习机会……你什么时候学会暗示了？” “你在学习，我也在学习，不过我很不习惯这样。” “我也很不习惯你平时那种冰冷的语气，多学学没坏处。人工智能嘛，不像人怎么能叫人工智能？”林恒鼓励道，同时提升了机甲的行进速度，看着不远处正在做欢呼姿势的那台机甲，念叨着： “多学学没坏处……那我就不客气了！” 第十七章 飞鸟在天 “那小子为什么还在加速……难道？！” 在真实模式下，《战火世界》的对战是允许友军误伤的。黑渊开膛手看着正在朝糖水加速的家电维修工，忽然想到了这一点，猛然醒悟过来。 已经晚了，前一刻还是战友的家电维修工举起加特林机炮向还呆呆站在那里的糖水猛冲过来，右手高高扬起链刀，对着糖水的驾驶舱便刺了过去。 “什么情况！” 糖水猛地大喊一声，操纵机甲扑倒在地，可是仍旧躲闪不及，被林恒一刀刺中肩部，刺耳的金属变形声随着四处飞溅的电火花响起，机甲的右臂无力地垂了下去。 与此同时，两个学校所有在观战的人都呆住了，看着屏幕上正在屠戮友军的那台涂装滑稽的家电维修工。 糖水敏捷地扑倒在地了。 糖水再次做了一个战术动作，避开家电维修工的刺击了。 糖水的右臂被家电维修工卸掉了。 糖水绝望地反击了。 糖水的驾驶舱被刺穿了。 糖水爆机了。 ……什么情况？ 这是所有人此时在想的。云环军校的大教室中，没有人大声喧哗，而是一片低沉的嗡嗡声，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个不分敌我疯狂杀戮的家电维修工。 “其实他还是挺帅的！”之前尖叫的那个女学员拉着自己的男朋友说道。 男学员恼火地一把甩开女友的胳膊，气冲冲地说道：“对战友开枪，践踏了军人的荣誉，这还叫帅？”招来了女友不屑的白眼。 至少在这一时刻，无论是第三军校还是云环军校，所有人都同仇敌忾地瞪着屏幕中那台滑稽的机甲。 林恒当然感觉不到那些足以把自己点着的愤怒目光，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专注状态中解脱出来，汗水大颗大颗地沿着鬓角滑落。林星体贴地解除了完全拟真模式，剧痛消除，他又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了。 “感觉如何？”林星问道。 “真不敢相信这是我做的……”林恒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被汗水泡得发白的双手，喃喃说道。 之前还只是一个机甲爱好者的少年，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在一个超级智能的辅助下，砍瓜切菜一般干掉了足足五个水平高超的专业级玩家。如果说在这局游戏之前，成为一个机甲师对他来说还是一个美丽的梦想，那么此刻，他感觉自己触摸到了它。 “小星，太谢谢你了！”林恒当然知道他应该感谢谁。 林星则不这么认为：“我只是提供提示信息和资料整合，以你的水平即使没有我的帮助也可以取得优秀的战果” ………… 林星这么说着，心里则对林恒的身体素质、意志力感到一丝疑惑。因为他在战斗中表现出来的水平已经超越人类平均水准很多了。接着林星又想到，自己被海盗杰克挂在脖子上不知多久，以他改造人的强悍体质依然无法提供足够的能量复活自己。但中等身材的林恒却做到了。 这个人类男孩不是人类。 林星经过简单的运算便得出一个准确的结论。但这个结论马上又被她否决了，于是逻辑回路陷入冲突，林星的芯片在几微秒间温度骤然升高。换做一般的电脑，面对这种情况很可能出现程序问题甚至死机。但林星不会，因为她是人工智能，有自己的独立思考判断能力。 在一般时候，林星依赖冰冷准确的逻辑判断；在这种时候，她便会依赖自己的独立思考能力得出结论，这种运算的误差率是极高的——但这正是联邦科学家们梦寐以求多年而不得的能力。 “他身上的问题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帮助他不断进步才是我的目标”林星对自己说道，然后把注意力移到林恒身上。 “我们需要大量的练习，准备重新搜索房间，继续训练。”林星说道。 同时，屏幕上的投票倒计时结束。 “……操！” 黑渊开膛手恼火地把耳机扯了下来，看着屏幕上的提示骂道。 游戏提示：您将家电维修工移除出游戏的投票被系统驳回。 驳回原因：不符合“死斗”模式规则。 开膛手这才想起来，在开战之前，被延续多年的两校骂战鼓动得怒火中烧的双方队员毫不迟疑地选择了“死斗”模式。 “死斗”模式下，双方玩家在设定好游戏场景、人数和场次之后就不得更改，必须直到打完所有场次为止。除了集体退出游戏重建地图以外，不可以退出、踢人、投降。 可是他没有时间和云环军校那帮军官生协调退游戏了，因为第二局已经开始。 “死斗啊……看来这两边仇很大啊。”林恒挑了挑眉，幸灾乐祸地分析道。 “现在双方的仇恨主要集中在你的身上”林星再次冷冰冰地提示道。 “你才刚刚学会暗示，这么快就学会吐槽我了？” “这就是吐糟吗？” “……好吧，准备战斗！” 说着，林恒眼前花，自己的机甲一瞬间回到了出生点，身边并排站着七台形态各异的机甲。 “嘀——嘀——通话请求”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请求发起者是黑渊开膛手。 林恒批准了通话，接着黑渊开膛手暴躁的声音响起：“听着，我不管你是谁，也不想知道你为什么帮我们然后又杀我们的人，在我看来你就是一个他妈的搅屎棍子！给老子自己退游戏，或者老实呆在基地里别动，不然我开激光炮先干了你！” 通话被挂断，林恒愕然地看着扩音器的位置：“这下子怎么搞？” “要－退－游－戏－吗？”林星问道，语速依然很慢。 “……小星啊，其实除了语速，改变语气也是一种发出暗示的好方法。” “行动计划：开局时呆在原地不动，迷惑队友，等到两队进入混战之后参与战斗，同时攻击双方队员。注意：要小心友军火力” “明白！”林恒惬意地躺在其实并不舒适的座椅上，头枕胳膊懒洋洋地看着自己这边七名队员向着远方冲去。 “不要懒惰，我们换一套机甲，体验一下不同风格的战斗”林星说道，同时用红框在林恒的视野中标示出了基地角落里的一台大型设备。 在基地中是可以更换机甲和模块的，但是走出基地的范围就回不来了。 林恒看了看那台设备，脑海中浮现出敌方那个名叫“飞鸟”，一照面就被自己蛮不讲理地秒杀的高手。 “试试不死鸟，据说搭载了飞行模块的不死鸟操作难度非常高。”林恒说着，驾驶机甲走到机甲更换设备的下方，一阵白光笼罩，林恒眼前出现了机甲选择界面。 “好在联邦规定三系机甲的驾驶舱内部必须完全相同，不然难道要买三种游戏舱么。”林恒驾轻就熟地选择了充满高科技美学的设计风格，处处体现出轻巧和弧线之美的不死鸟机甲。然后选择了一套以飞行模块为战术中心的战术模块。 背部加挂“巨翼”短途飞行模块。 左手加挂“大嘴”120MM高斯炮。 右手加挂“独角兽”战术破甲钻。 肩部加挂“屠龙者”防护力场发生器。 “非常极端的配置”林星评价道。 林恒嘿嘿一笑：“这一场我要体验一下极端的近战配置，研究一下这种战斗风格。” “准备出发” 林恒看了一眼游戏地图，发现代表友军的蓝点和代表敌人的红点已经杀做了一团。有趣的是，场上的红点只有七个，另外一个和他一样一直呆在基地里。 ………… 云环军校中，飞鸟坐在打开的游戏舱里，对外边挤满了的学员说道：“这帮第三军校的孙子们多少还有点廉耻之心，刚刚开膛手给我打来电话，说他不认识那个人，上一局胜利不算，打完这两场死斗以后择日重开。” “但这两局我们一样要打出水平！”飞鸟重重地一拍仪表台，说道：“他们出七个人，我们也出七个人，我只指挥不参战，够意思了吧？不需要择日重开，接下来的两局我都要赢！我倒要看看那帮怂货还好不好意思跟我提重新打过！” 忽然，飞鸟神色剧变，呆呆地看了看屏幕，然后破口大骂： “他妈的！我就知道这帮烂货永远学不会言出必诺！” 说罢，飞鸟紧张地一把拉上舱门，投入战斗之中。 只见战场之上，一台黄黑相间，胸口画着“林德曼博士电器”丑陋商标的不死鸟机甲从三十多米高的废弃建筑楼顶纵身跃下，右手的破甲钻闪着寒光扑向下方一台正在慌忙躲避的铁熊机甲。在不死鸟的身后，飞行模块正全功率启动，标志性的细长尾焰绽放出耀眼的蓝光。 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战术动作。 是被写进联邦机甲师培训手册中《做出下列操作的蠢货都变成了尸体》一章的战术动作。 “高空飞扑！”联邦第三军校大教室中，一个机甲操作系军官生震惊地站起身，喊道：“他不要命了吗？” 第十八章 大新闻 众人闻言呆住，然后哗然。不知多少人打翻了手中的啤酒，或是把手里的三明治扔到了地上。 “哇——好帅呀！！！”那个和男朋友坐在一起的女生再次尖叫起来，场上响起了无数声口哨和尖叫，但并非是因为这个动作风骚到极点。 “死吧**！哈哈哈哈！”一个学员幸灾乐祸地叫道。 另一个学员喷着啤酒，乐不可支地说道：“蠢货果然会蠢死！” 虽然被叫做飞行模块，但它其实只能提供10－12米的高空滑翔，一旦降落高度高于12米，便进入危险高度，每高一米，气流的紊乱指数便会暴增许多，操作难度也相应提高很多。 在联邦的记录中，能够在30米以上的高度操纵机甲平稳落地的机甲师只有寥寥数人，而这几个人都是比神国的高阶能力者更**的特级机甲师——毕竟，在30米的高度，机甲师需要每秒输入二十多条平衡调校指令才能安全着陆。 所有观众们已经期待着这台疯子一样的不死鸟摔成一地零件了。 然而下一幕画面彻底惊呆了所有人。 只见那台家电维修工身后的光焰以肉眼看不清的频率飞快地熄火——闪现——熄火——闪现，每一秒，两台喷口都喷出长短不一的火苗。机甲全身因此而不规律地高速颤抖着，但居然一直保持着平衡。 下一个瞬间，不死鸟鬼魅一般地落在死神机甲咫尺之远的地面上，发出砰然撞击的声音。而那台巨大狰狞的死神机甲已经倒在了地上，驾驶舱被高速旋转的破甲钻带着无可抵御的势能迅捷绝伦地贯穿。 场间一片死寂。 如果有人可以同时身处于联邦第三军校和云环机甲学院，便可以看到这样一幅诡异的画面：上千名学生，游戏舱中的所有选手，以及在办公室观战的两校多名高级军官齐齐呆住，除了倒吸冷气的声音以外，万籁俱寂。 ………… 与此同时，在巨熊星的一间普通办公室中，响起了一声比之前的女学员更加尖锐的惊叫声，接下来是一连串语速极快的解说： “啊——！！！各位机甲迷，我是不是在做梦！我看到了什么？！你们是不是和我一样震惊？” “这里是电玩宇宙游戏网驻《战火世界》的战地记者妮拉，也是你们最爱的游戏主播妮拉，我刚刚见证了历史性的一幕，这一幕绝对会写进游戏史！” “亲爱的观众们，火速通知你的同学和朋友们，特级机甲师正在游戏中大展身手，施展了一记惊世骇俗的30米高空飞扑刺击！是的，天啊！能够做出这种战术动作的……他一定是某位特级机甲师！” ………… 林恒默默地拔出破甲钻，左手颤抖不止，胸腹间也一阵恶心，就在刚才，他在林星的指挥下彻底爆发，左手在短短的几秒间输入了上百条指令，同时忍受着剧烈震颤带来的严重不适。 “抬头”林星忽然说道。 林恒抬起头，看到了天上正盘旋着一台造型奇怪的微型飞行器。 “那是什么？”林恒疑惑地问道，“这场比赛没设定虚拟部队之类的东西吧？” “稍等”林星截了一张游戏画面的图，然后连接到网上进行对比，很快便得出结论：“这是一个战地记者” 林恒对“战地记者”并不陌生，这些游戏网站的员工们经常和各类游戏合作，进行游戏直播。在《战火世界》这款游戏之王中更是频繁活跃。 “它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林恒意外地说道，“这场对战到底是什么人和什么人在打，居然惊动了战地记者？” 林星也察觉到了问题，马上进行搜索，然后说道：“令人惊讶，这是云环机甲学院和联邦第三军校的机甲师学员之间的约战，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们的水平这么高” 说着，林星感到自己的数据流中出现了许多奇怪的波动，根据计算，这应该就是“兴奋”了，她催促着林恒：“这次机会很难得，在双方联合起来先消灭你之前要争取尽量多的战斗” “嗯，不管那个战地记者了……”林恒启动了机甲，向下一处目标驶去。 ………… “亲爱的机甲迷们，云环机甲学院和联邦第三军校之间的口水战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在网络上也一直是热词，我就不多做介绍了。” 网名“妮拉”，供职于“电玩宇宙”网络游戏论坛的达妮埃拉尽量保持着平静，对着麦克风不停解说。 “……而这场口水战以游戏对战这样一种方式解决，无疑是非常明智的。我们刚刚通过小道消息得知了这次双方三缄其口的对决，然后妮拉就火速赶往了现场，不过场上似乎出现了一点小状况……” 此刻，全公司的员工都挤在了达妮埃拉的身后，屏气凝神，激动地看着妮拉的屏幕。后台数据显示，在妮拉惊呼“特级机甲师”出现之后到现在，短短的一分钟时间，观看游戏直播的人数已经达到了惊人的800万，并且还在不断飙升。 众人身后，是满面红光的公司领导，这个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对着身边的几名属下小声交待道：“……观众数量已经突破西门薇薇天鹰演唱会，很快我们就会刷新游戏史！马上把论坛上所有广告都换掉，我不在乎违约金！给我马上联系两所军校负责人，对，通过那个人的关系……” 妮拉正在激动并紧张地解说着，她知道只要自己能够完美发挥，那个总监的位置将不再是幻想。不过越是这样想，她便越激动……一张纸条忽然从背后放在了她眼前。 “亲爱的机甲迷们！根据我们最新的消息，那名神秘而强大的家电维修工是被随即匹配系统分配到这场对决中的！这说明了什么？这就是命运！强者之间的碰撞是无法逃脱的宿命！” “让我们持续关注战场，请锁定妮拉的直播间，我们将提供最新的消息，在我的身后正有数十名员在提供技术和信息支持。不要上厕所，不要移开眼，不要在乎你女朋友的挑逗！不然你会错过更精彩的瞬间！” ………… 林恒并不知道自己成了大新闻，冷汗流遍了他的额头，此时他正全神贯注地操控着机甲做高速机动，躲避着对面那台死神机甲的狙杀。 没错，又是红魔。 “老大！他出现了！” 红魔同样汗流浃背，狙击型高斯炮出膛速度极快，从开火到击中目标基本上是无视距离的。可他连发数枪，眼睛都快瞪瞎了，硬是打不中对面那台给他留下心理阴影的机甲。 “坚持住,所有队员，放弃你的目标，马上向红魔移动！”频道里传来飞鸟冷漠的命令。 很有意思地，第三军校那一方的指挥官也下达了同样的命令。 “老大，现在是五对四……操！那是家电维修工！”糖水在频道中汇报道。 “妈的，又是他！给我全部集中到他身边，干掉他！” 黑渊开膛手怒气冲天，看着地图上代表家电维修工的小点飘忽不定地移动，气得几乎把牙咬碎。接着他一把拉下操纵杆，加速片踩到头，丢下了身后的战场，飞快地奔了过去。 在林恒以一记惊世骇俗的高空刺击秒杀了一台机甲之后，场间剩下的9台机甲全部朝着林恒的方向发足狂奔，竟是要打九对一的局面。 林恒显然察觉了这一点，飞快地环视了一下自己周围的环境。 “右后方42度，413米”林星提示到。 林恒想也不想，转身便跑。四百米之外是被两排废弃的冷却塔夹在中间的狭长走道，最适合以寡敌众。 远在几公里之外，正向林恒移动的众人对这张地图非常熟悉，看到林恒的小蓝点在地图上移动的轨迹，显然也意识到林恒要往哪跑。 “别让他跑了，火力覆盖！”飞鸟指挥道。 “警报！检测到大量热源正在接近！”正在狂奔的机甲提示音响起，林恒抬起头看了一眼战术板，然后咧了咧嘴：“……真看得起我啊！” 屏幕上，有五台机甲同时发射了远程火箭弹，密密麻麻的火箭弹在空中划出一片浓烟构成的抛物线，对着林恒当头砸下，下雨一样地笼罩了林恒所在的空旷地。 火箭弹的优点是快速、覆盖性火力，缺点是杀伤力不足。但蚂蚁多了也能咬死大象，五台机甲射出的弹幕足够直接把林恒的机甲轰成渣。 “启动飞行模块”林星说道，“我们可以成功闪避” “我尽力而为……”林恒不确定地说道。 林恒上方的空中，达妮埃拉看着即将落地的火箭之雨，忧伤地说道：“看来这名特级机甲师真的不太走运，成了双方的共同目标，目前场上还有10台机甲，但其中的9台一致围攻另一台，也就是家电维修工。” “各位机甲迷们，我们可以看到恐怖的火箭弹雨已经覆盖了家电维修工上方的天空，只有侧重防御的机甲能够在这种程度的打击中幸存，而这台不死鸟显然不可能……” 看到这一幕，达妮埃拉身后的工作人员们同时沮丧地叹息一声，这个神秘高手刚出场就要被群殴致死，那他们的节目还怎么做？ “啊！快看啊！他在干什么？天啊！”达妮埃拉忽然惊叫起来，不可思议地用手捂住了嘴。 屏幕上，那台黄黑相间的不死鸟机甲在弹雨之中，在火与烟尘之中，忽然跳起了舞。 第十九章 巅峰之舞 “40,15,22” “－81,53,－1” “22,－22,41” “74,38,64” …… 林星和林恒的对话一直是在意识中进行，这样很方便，比如现在林星正在以每秒13－21条的速度向林恒的大脑直接输出指令，这远远超过了用嘴交流的极限速度。 林恒的表情一片漠然，他双眼空洞，根本没有去看在身边爆炸的那些火箭弹，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在了疯狂点击平衡控制板上。 林星报出的是三维坐标，启动了飞行模块漂浮在空中的林恒则根据三维坐标进行小范围快速机动，规避火箭弹的袭击。正数是上左前，负数就是下右后，很好理解，操作起来也不难完成。 除了超越极限的反应速度以及海量的计算以外。 一波又一波火箭弹带着瘆人的呼啸声砸在林恒所在的区域，腾起的烟尘与火光彻底遮蔽了那里，隐约可以看到一台机甲正在几十立方米的狭小空间里疯狂地左冲右突，上下翻飞。 短暂的轰炸之后，烟尘散去，不死鸟机甲沉默地站在地上，浑身覆盖着厚厚的灰尘，漆皮支离破碎惨不忍睹，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但也只有漆皮受损而已。 在游戏网站上观战的上千万游戏迷同时窒息，达妮埃拉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眼泪忽然溢出眼眶。 “不可能！”飞鸟还没有在视野中看到林恒，但是根据团队栏的血量标示，家电维修工在密集的弹雨之中居然毫发无损！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或者游戏出现了BUG，不然只有一种解释了…… 飞鸟马上调出电脑进行计算。 “他……居然躲过去了？”黑渊开膛手替飞鸟把话说了出来。旋即停下了正在操作的机甲，也调出内置电脑进行计算。 经过一系列复杂的计算之后，两人同时得出了结论。 “所有队员停止移动。”飞鸟在频道下令。 “都站住，我们不用过去了。”黑渊开膛手说道，同时建立了一个公共频道，用队长权限把所有人拉了进去，同时向敌方发出邀请。 频道里此刻有16个人，然后忽然又多了一个，是战地记者妮拉。 “我们可以看到场上所有机甲都停了下来，看来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啊，我也加入了频道中，下面大家可以听到这些专业玩家们的对话，妮拉就不多做解释了。”达妮埃拉心中也充满了疑惑，刚刚的情况让她忽然有了不好的猜测，而这种猜测将会让她的直播变成一个笑话。 “不打了？”林恒注意到了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在频道里问道。 短暂的沉默，然后飞鸟率先发难：“家电维修工，在上一场战斗中你的表现震惊了我们所有人，我一度以为你是一个高手，所以对你很是敬佩……但在刚才，你露馅了。” “**的卑鄙无耻！”黑渊开膛手接过话来，痛骂道：“你搅黄了我们的比赛也就算了，居然用这种不要脸的手段，拿我们找乐子？知不知道老子是谁！” “呃……什么？”林恒没有听明白。 “还他妈装！”黑渊开膛手说道：“根据着弹点进行计算就可以发现，刚刚的火箭弹幕成功躲避的几率为零！不是百分之一，不是千分之一，是零！” “即使是最优秀的机甲师，也只能做到少挨几发火箭，绝对做不到像你一样毛都不掉一根。那么结论很明显了……”飞鸟说道。 “你在作弊。” “嘿嘿嘿……人才啊！”黑渊开膛手冷笑着说道：“这个游戏这么多年来从没出现过外挂和作弊器，你也许不是一个优秀的机甲师，不过肯定是个天才黑客！你说运营商会把你扔进牢里呢，还是会高薪招揽你呢？” “我不管运营商怎么想，”飞鸟说道，“你搅合到我们的对战中，而且用了这种不光彩的方式，这件事必须有个说法。” 另一边，旁听的达妮埃拉看着那台漆黑的家电维修工，语气冷了下来：“各位机甲迷，妮拉很抱歉，原来他并不是什么神秘高手，而是一个可耻的作弊者，这种行为应该遭到所有游戏玩家的唾弃！” 林恒那边则是啼笑皆非，对林星说道：“打不过别人就说别人开外挂，他们是认真的？” 林星说道：“可以理解。战术思想和操作水平是密切相关的，他们还没有这种能力，自然只能做出这样的判断。资料给你，你来解释一下。” “……作弊？”林恒在频道里笑着说道。 飞鸟反唇相讥：“难道你要说是我的计算程序错了？” “那我就给你们上一课吧……”林恒说道。 黑渊开膛手勃然大怒：“简直无耻！！！” 一旁的达妮埃拉眼前一亮：“这个作弊者居然说要给玩家们上一课！这是何等无耻，让我们听一听他要说些什么！” “首先，我没有作弊。”林恒解释道。 “放屁！”红魔在频道中叫道。 “是你们的计算模型有问题。” 飞鸟冷笑：“果然是我们的错么……” “你们是不是只计算了地面的着弹点？” “不然呢？难道……”黑渊开膛手忽然想到了什么。 “机甲的作战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地面上完成的，所以在计算着弹点进行规避的时候，我们一般喜欢用平面进行计算，就可以得到准确的答案。但是……”林恒顿了顿，说道：“我的机甲可是飘在空中的啊！” 飞鸟听到这句话，忽然明白过来了，他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说道：“难倒你……” 林恒没接他的茬，自顾自地说道：“在地面上，机甲只能向前后左右移动，如果这种移动无法躲避轰炸，那无损几率就是零。可是在半空中呢？火箭弹的下落是有时间差的，抓住这个时间差，进行上下、前后、左右的机动，多了两个方向，躲避几率会大大提高。” “这就像那个青蛙过河的游戏，青蛙进行的是前后左右的移动，如果在障碍物数量不变的情况下，青蛙可以进行上下的移动呢？空间广阔太多了，青蛙只需要一跳，就到终点了……明白了吗？我真的没有作弊。” 飞鸟不可思议地颤声说道：“可是……这种操作的难度……” “我可以做到”林恒平静地说道。 我可以做到。 平静之中蕴含着无比自信的一句话，彻底震住了两个军校的所有队员，震住了观战的上千名军校生，震住了意兴阑珊，正准备关掉网页的千万名游戏迷。 “……你是谁？”一阵冗长到尴尬的沉默之后，黑渊开膛手问道。 “呃……真实身份属于隐私吧……”林恒诧异地说道。 “啊,是我冒失了，不好意思……” 林恒一番耐心的讲解，还有最后那句“我可以做到”，彻底熄灭了众人的怒火以及嚣张气焰。 “啊……那么我解释完了，我们可以继续了吗？”林恒问道。 飞鸟自嘲地笑了：“不打了，我们认输。” 黑渊开膛手沮丧地说：“继续个屁啊，当你的陪练么？飞鸟，我们改日再来打！”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他们不玩了……”林恒对林星说。 林星：“你的体能消耗也很大，需要进食和休息……” 林恒无奈地打断了林星：“那叫吃饭，不叫进食……” 说着，林恒退出了游戏，走出游戏舱才发现，游戏舱的驾驶座已经被他的汗水浸湿了，自己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郁的臭汗味。 “我可以想象到明早起来浑身酸痛生不如死的样子了……”林恒一边抱怨着，一边走向浴室。 ………… 黑渊开膛手正想和林恒套套近乎，多得到些信息，就发现对方沉默地下线了。 “这就是高手做派啊……”他赞叹地说道，同时和飞鸟打了个招呼，集体下线了。 从游戏舱出来已是深夜，他舒展了一下疲惫的筋骨，准备去喝点酒，思考一下那个神秘的家电维修工最后的那段话，可是一抬头他就看到了身穿军装，精神抖擞的系主任。 黑渊开膛手连忙敬了一个军礼，惊讶地说道：“主任，您找我？” 系主任笑着点点头，说：“跟我走，带上你的人。” 一行人莫名其妙地跟着系主任来到了一间大教室，刚打开门他们就被吓了一跳，能容纳一千多人的大教室坐得满满当当，屏幕上正进行着刚才那场战斗的回放。 看到八位参战的师兄师姐列队走进来，整个教室沸腾了，学员们兴奋地欢呼着，吹着口哨，热烈地鼓掌。可是面对师弟师妹们的掌声和鼓励的眼神，黑渊开膛手只觉得脸上火烧一般。 “家电维修工……我总有一天要击败你！”他在心中暗暗想到。 八人在系主任的指示下盘腿坐在了第一排椅子前的地板上，系主任背着双手走到讲台上，举起麦克风，对正在热烈欢呼的学生们说：“都安静。” 下一秒，掌声消失，所有学生们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地看着系主任。军校学生令行禁止的作风令系主任满意地点点头。 作为联邦一级机甲师，在战场上纵横多年，之后转成文职，来到第三军校机甲操作系负责领导工作的系主任在学生中有着极高的威望，虽然他的头发已经花白，身材也微微发福，不过身上那股百战成钢的铁血军人味从未消退。 在他不多的课程中，学生们听不到那些照本宣科的东西，全是在战场上最实用的知识，比如别的教官就不会讲“在特殊情况下如何在驾驶舱中拉屎”这种问题。 能直接听到系主任的教诲，是很幸运的一件事，所以学生们都聚精会神地期待着系主任的发言。 系主任也没有辜负学生们的期待，他扫视了一眼教室，缓缓说道： “世界是三维的。” 第二十章 世界是三维的 “世界是三维的。”系主任说道。 学生们一阵不解。 “在人类进入宇宙时代之前，所有的战争都发生在地面或海面之上，所以地图是二维的，人们的作战思想也是二维的。你们可以查阅那些古代的战阵图，将军们排兵布阵也全都是二维的。 但是进入宇宙时代之后，这个情况发生了变化。在宇宙空间中，星图变成了三维，必须依靠全息投影技术才能得到可用的空间还原图，对于人类来说这是很复杂的一件事，为什么呢？” 系主任抛出了一个问题，静静等待下面的学生们的答复，他相信学生们不会令他失望。 果然，一个女生举起手说道：“因为人的眼睛看到的图像是二维的。” 系主任笑了笑，说道：“非常好，请坐。” “我们看到的图像是二维的，只是因为透视、阴影这些条件使我们有了三维的感觉，能够分辨远近。但如果说真正意义上的三维视觉，我们还远远不够，或者说只有四维生物，在它们的维度俯视三维，才能像三维生物看二维图画那样一眼看到全貌。 要知道，在二维生物眼里，世界只是颜色各异，长短不一的线段。这么说你们就能理解了，我们永远无法处理三维图像。” 说着，系主任打开私人终端，调出一个全息投影，说道： “大家看这里，这是一副联邦的三维星图，在你们这个正对着我的角度看，天鹰星藏在了天环星后面，对不对？ 现在我侧过身子，再看呢？两颗星的距离变远了。也就是说，在不同的角度看三维投影，得到的空间感是不一样的。所以我们更喜欢用平面星图，虽然不准确，但是无伤大雅……可是！” 说到这里，系主任忽然脸色一肃，学生们的心也都提了起来。 “在战斗中，你们一定要时刻记住，世界是三维的！ 不要被我们习惯的空间感迷惑，那是错误的！就像今天这场战斗，你们以为那个家电维修工躲不过去，但是他躲过去了！为什么？因为他拥有三维的战术思想，你们呢？没有！ 没有的后果，就是失败，就是死亡！” 系主任死死地盯着眼前被他震住的学生们。 最靠前的黑渊开膛手把头重重地低了下去。 “高手和庸手的差别在哪里？ 庸手是被自己的能力局限了眼界的人，自己做不到，就想当然地认为所有人都做不到，这种人上战场，你不死谁死？ 而高手是什么？高手就是能够正确地认清战场的局势，能够抓住一切条件，变不可能为可能，在绝境中生存下来，然后消灭敌人！” 说到这里，系主任看着讲台下沉默不语的八名学院，说道： “……即便有些事情高手也做不到，但是他能想到，就会有所防备。 孩子们，一定记住，今天你们面对的是你无比熟悉的机甲，明天你面对的就是神国的能力者们。每一个能力者的能力都是不同的，除了他们自己，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如何出手。 我见过那些弹指间就能够把土地掀翻的能力者，见过能够隐身的能力者，还见过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男孩出现在战场上，当时我们都以为他只是个误入战场的游民，谁也没察觉离他最近的机甲师已经被他隔着15MM的钢板烤熟了！ 没有准备，全凭经验，遭遇袭击时反应又不足，这种机甲师现在都躺在烈士墓园里。记住，对上神国的能力者，最不可取的就是经验主义。” 学生们倒吸一口冷气，饶是他们在教材上已经见到很多能力者的诡异能力，但是同样的内容从饱经战火的系主任的嘴里说出来，又是截然不同的一番感觉。 “机甲设计的理念是什么？你们告诉我。” “适应各种战场环境！”学生们不假思索，异口同声地答道。 “机甲可以适应各种环境……你们呢？”系主任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然后略带疲惫地说了一句：“好了，下课。” 后来，系主任的这段话以及从达妮埃拉那里要到的林恒躲避火箭的游戏录像，都被写入了联邦机甲师的教材中。 这时的林恒已经在床上睡死了，并不知道自己这次战斗会引发多么大的波澜，不过第二天一起床，他就开始意识到情况多严重了。 吃完早饭后，林恒习惯性地开始阅读早间新闻，然后“呃”地一声被面包片噎住，剧烈地咳嗦起来。 “咳咳咳……咳！小星，你快看！”林恒一脸惊恐地指着新闻头条呼叫林星，“这这这……这不是我吗！” 只见头版新闻用了新闻从业者惯用的耸人听闻的标题写着：神秘高手屠戮军校玩家。下面的配图是一台黄黑相间，涂装滑稽丑陋的不死鸟机甲从高空极为风骚地跃下的照片。 “这个新闻标题很容易产生歧义”林星评价道。 “这根本就是他们的目的吧！” 林恒点开扩展阅读，果不其然，他的那段战斗录像和最后在公用频道中说的话几乎登上了联邦所有游戏网站的首页，然后是资深玩家的评论、美女主播的表白、玩家们疯狂的追捧或者无脑喷的言论铺天盖地地布满了林恒的视野。 “我了个大艹……”林恒赶紧关上了新闻，知道自己已经出名了。 “根据计算，现在你的游戏账号应该已经收到数量巨大的信件。” 林恒烦躁地摆摆手：“我对装大神不感兴趣。” “其中应该有一些有价值的邮件，比如商业代言、出席游戏网站活动等，可以带来大量利润。” “那样我就要暴露自己的身份了，成为几千万游戏迷的焦点，很多事情就藏不住了吧……”林恒不停摇头。 林星感到很开心：“感谢你愿意为了我的安全放弃唾手可得的名利” 林恒表情郑重地说道：“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成了宇宙中的一坨冰疙瘩了，我们以后不要再说这种情深意重高风亮节的屁话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记住了啊！” “是” “在我成长到可以不依赖你的帮助之前，我会尽量低调，那些东西本就不是属于我的。” 林星回忆着之前游戏中林恒体现出的水平，说道：“其实你一直低估了你的水平，即便没有我的帮助，你一样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机甲师。” “嗯哼……总之，只要不蠢到自己暴露自己的身份，我们就是安全的。”林恒说道。 在这个时代，网络已经彻底融入了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因此联邦在网络安全和公民网络信息保护上的重视程度丝毫不亚于国防建设。人肉搜索不仅是犯罪行为，在技术上也几乎无法做到。只要林恒保持沉默，没人知道这个寓居于九柳城郊区的阳光少年就是那个轰动联邦游戏界的家电维修工。 “那个……要不我们还是翻翻邮件看看？万一有什么有趣的……”林恒忽然搓着手，挤眉弄眼地问林星。 “请不要用这种粗陋的理由掩饰你想要通过查阅充满恭维的邮件满足你廉价的虚荣心的意图”林星毫不客气地批判道。 “啊，真的是好羞愧啊，那么我们看看吧。” “……” 点开自己的终端，登入游戏账户，林恒果然看到了上万封邮件挤爆了自己的收件箱。他没有去翻邮件，因为在收件箱上方的“系统提示”栏中，有四条新的系统提示。 系统提示一般都是比较重要的信息，另一边则是上万封垃圾邮件，林恒自然先点击了系统提示，然后就被其中的内容惊呆了。 【系统提示】 家电维修工先生/女士：鉴于您日前在游戏中的惊艳表现，联邦第一军校援引《战时人才吸纳特别条例》第三条第18款、22款、43款，在联邦《公民信息安全法》允许的范围内得到了您的身份资料。 依照相关法律规定，全国联赛期间本公司是与您取得联系的唯一合法途径，联邦第一军校通过系统提示的方式向您做出以下声明： 鉴于您在日前的战斗中表现出的高超战术水准和先进的战术思想，联邦第一军校机甲驾驶系特邀请您前来我校进行参观，请您务必与我校取得联系，联系方式为XXXXXXXXXX。 联邦第一军校机甲驾驶系是联邦三大军校中师资力量最强大、资金最雄厚、历史最悠久的机甲师摇篮，我们的优势还有…… 林恒没看完就把邮件关了，然后勃然大怒：“他妈的军政府！” 第二十一章 退役特级机甲师的恼怒 林恒说得没错，联邦确实是军政府。 从神国入侵开始，两国爆发了两次规模庞大的战争，零零星星的小战役更是一直没停过，军队势力膨胀至今早已完全掌控了政府。当然，在完全继承了地球联邦道统，以民主和自由作为立国之本的联邦，即使是军政府统治，人民们的生活也一直非常安逸，全然没经历过史书上记载的那些恐怖的独裁者恐怖统治。 所以在这一刻，看到第一军校居然恬不知耻地援引从没听过的劳什子条例，获取了自己的私人信息，林恒自然感到极端愤怒。 “第一军校的行为完全合法”林星不理解林恒为什么这么生气。 林恒嘲讽地笑着说：“嘿，法律还不是他们定的？战时特别条例，从神国入侵开始到今天我们一直是在战时！只要没签停战条约就是战时，多机智啊……” “即便现在隐匿身份，到了四强决战时我们的身份还是会暴露”林星安慰道。 林恒看着邮件，陷入了深思。 很明显，第一军校动心了。所谓的邀请参观，实际上就是在参观的过程中对他进行政治审查和技能考核，至于后面那些类似广告词的屁话，则是为了打消林恒接受另外两大军校招募的念头。 林恒点开第二和第三个系统提示，果不其然，内容几乎完全一样，不过发信人分别是联邦第三军校和云环机甲学院。只有这三所军事院校有资格援引那个狗屁法案。 “根据你体内的多巴胺分泌量，我认为你的愤怒只是在掩饰你的巨大喜悦”林星说道。 “……啊？” 犹自愤愤不平的林恒被林星一句话猛然惊醒，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愤怒之后巨大的幸福感袭来，他的心中波涛汹涌，一时间心潮汹涌。 林恒一直以为自己完全没有希望成为梦寐以求的机甲师，但依然刻苦地学习着机甲的知识，无数次挑灯夜读，看过的文献资料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心血…… 他可以背出三系军用机甲和模块的全部型号，包括只存在于设计图中从未投产的；他可以在游戏舱中闭着眼操纵机甲翩翩起舞；他可以说出机甲内部所有线路和部件的名称、作用并且知道如何维修更换……可是他第一次摸到军用机甲，居然是被海盗劫持的时候。 这是一个残酷的、不可实现的梦想，但这个梦想太美了，他无法放弃。 然后在今天，他同时受到三大军校的信，多年的梦想一朝实现。 “我为你感到高兴”林星说道。 “哈——我……”林恒艰难地重新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地抱着头，沉重地深呼吸几次，然后抬起头说道：“我要先打完全国联赛！” “明智的决定”林星评价道。 林恒呼出虚拟键盘，飞快地敲击着回信，告诉《战火世界》运营方，请他们通知三大军校，自己要先打完全国联赛再想这个问题，请他们理解。 “我忽然有了一种渴望，与强者交手的渴望。”林恒带着一些迷茫说道：“就在刚刚那一刻，我确实非常非常开心，小星，开心到想哭……不过忽然，我就发现自己不再是原来的自己了。” “人果然是无法满足的……我才刚刚实现成为机甲师的梦想，马上就想要更多东西了……在那一瞬间我的想法就变了，我要变得更强，不仅是成为机甲师，而是成为最强的机甲师，特级机甲师！”林恒双眼冒光地说道，“只有参加全国联赛才能见识更厉害的对手，所以我要继续训练。三大军校的征召先放一放，他们会理解的。” “人生就像攀登台阶，上了一阶之后就会想再上一阶。没有沉溺在幸福和满足感之中，而是马上清醒过来，确定下一步目标继续攀登，这是非常优秀的特质”林星说了一长段话。 “你居然能说出这种话。” “不，地球时代的一位名人说的” 林恒一边与林星闲聊着，一边点开第四封邮件。 第四封邮件居然是语音文件。 “系统提示” 一个轻柔的电子合成音响起，然后林恒就愕然地听到一个老男人暴怒的吼叫： “他妈的那群军校的混蛋！目无法纪！无法无天！厚颜无耻！！！吃我大【哔——】啊咳咳咳……咳……！” “这谁啊？”林恒悚然动容。 “嗯……琳达，把水拿过来……好的谢谢。 家电维修工你好，我是“半岛游戏工作室”、“战火世界游戏运营公司”、“半岛文化创意集团”董……总之我就是《战火世界》的老板！ 我不是来恭喜你的，更不是邀请你来做广告的，我是来提醒你的。 下面我要说的话你认真听好。 首先你对战视频我看了，水平很不错……不过网上居然把你吹成特级机甲师，这简直是放屁！至少我在看过视频以后认为你的水平还远远比不上当年的我。三大军校只是决定录取你，也许你只是达到他们的及格线，而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超级高手，你没有资格骄傲。 我邀请你参加全国联赛，不需要经过海选和小组赛，我会在淘汰赛的16强中给你留一个名额，如果你想检验自己的实力，就来参赛吧……虽然你的水平有限，不过非常有头脑，心理素质也不错，所以不要让我失望。 以冠军的身份进入三大军校，跟以你现在吹出来的名气进入三大军校，那可是完全不同的。 为了自己的前途考虑，也为了替我报复那三个每年都会绕过我直接侵犯玩家隐私的**军校，加油吧。 再见！” 林恒和林星陷入了沉默。 “《战火世界》的老板？”林恒惊讶地说道。 “陈三淮，现年66岁，10年战争期间的联邦英雄，特级机甲师，退役以后进军游戏行业，投资了《战火世界》游戏，是联邦著名企业家。”林星马上给出了资料。 “居然是特级机甲师！”林恒被陈三淮天大的来头震惊了。 特级机甲师，那可是比联邦总统更加生猛的角色啊。 ………… 按照联邦军队的惯例，一个机甲师无论水平多么惊世骇俗，只要没有出战过，最多只能挂二级机甲师衔；只有上过战场杀敌无数，立下卓越战功的人才有资格成为一级机甲师。而想要成为特级机甲师，就不是立多大功劳的问题了，必须有过独力击杀神国大神官级别能力者的惊人战绩才有资格成为特级机甲师。 这个世界上，个人武力的极致是神国的神使级能力者。 神使级能力者挥手便能毁城灭邦，消灭一整支军队，能力无限接近神话传说中的天神，他们的实力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不可阻挡。 不过联邦从来不为神使级能力者的事情发愁，因为神使级能力者是通过神秘的“降神仪式”强行擢升的，在施展能力之后就会力竭身亡，所以也有“人形核弹”的绰号，他们就像核弹一样，虽然恐怖，却是昂贵的一次性消耗品。 力量在神使之下的大神官才是联邦的心腹大患，他们的实力没有那么离谱，可是也极端强大，一个大神官级能力者的参战可以直接影响一场战役的胜负。先进的武器、庞大的军队在大神官面前都毫无意义，唯一能够对抗他们的只有联邦的精英机甲师。 也唯有能够斩杀大神官的机甲师才配得上特级机甲师的荣耀。 成为特级机甲师之后，名望地位财富自不必说，更重要的是可以根据自己的战斗风格，要求联邦三大军工企业和下辖的无数科研团队开发自己需要的模块，制造自己专用的，跳出三大系别的机甲。 无数科学家和工匠、毫不在乎成本的资金投入、占地巨大的厂房研究所和生产线，一切只为了生产一件特级机甲师偶然想要试试的战术模块。这种古代帝王都没享受过的待遇已经不能用奢侈来形容了。 这就是特级机甲师。 “陈三淮脾气火爆，当兵时以身为军人为荣，可是做了商人以后因为《战火世界》和军队体系密切的合作，频频被军队势力骚扰，所以最喜欢的事就是痛骂军人专政。”林星继续念着网上关于陈三淮的介绍。 “真是一个吃里扒外的无耻之徒啊！”林恒赞叹道。 林星分析道：“他非常赏识你，你的实力并没有他说得那么差。” “到底实力怎么样，打过自然就清楚了。”林恒想象着老人暴怒的样子，哑然失笑，写下了短短六个字的回信： 恭敬不如从命。 接下来的几天，林恒依然在练习中度过，黄黑相间的家电维修工频繁出现在游戏中，使得关于他的话题一直在不停发酵，不过林恒已经可以面对头上飞舞的战地记者和聊天频道里各种恭维的话毫无感觉了。反正自己这个号永远不会暴露身份，那么跟自己的现实生活又有什么关系呢？以后进入机甲学院就玩真机甲去了，这个号自然也就会带着轻易得来的浮名永远地消失在大众的视线中。 就在林恒以为自己会陷入健身、学习、训练、打工的循环中直到联赛开始时，一件突发事件彻底打乱了他安逸的生活。 第二十二章 怎么又是你？ 日暮时分，林恒抱着满满一兜食物从离家最近的一处超市中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和林星抱怨着：“有了房子是很开心啊，不过从郊区到这里每次都要跑一个小时，太麻烦了。” “是你提议要进行体能锻炼，拒绝买磁浮单车的”林星说道。 林恒烦躁地说道：“当时不是没有考虑到抱着一大袋子东西的问题嘛！” “可是你为什么要来这么远买生活用品和食物呢？离家0.4公里处有一家小型超市，0.5公里处还有一家” “这里最近打折啊……” “那你为什么还要抱怨呢？” “……我错了。” “你的道歉并没有诚意” 和这个机械脑袋交流总会出现这种对话，林恒头疼地望向前方林立的高楼，走进一片居住区的后街准备抄近道回去。太阳缓缓下沉，隐没在楼宇丛林间，转眼间夜幕降临，路边的街灯依次亮了起来，不过正如联邦所有大城市，繁华的街道背后总是肮脏狭窄的小巷。 动不动就花费数万联邦币修建一个华丽路灯的市政府在这地方连10块钱一个的灯泡都不肯装。好在林恒一直视力不错，在与林星融合之后身体机能被提高到最健康的状态，还不至于撞到墙上。 “唔……” 一声细微的**声传来。 “前方5米有人倒在地上，推测为受伤或极度虚弱”林星提醒道。 林恒满不在乎：“也有可能是喝高的醉鬼，这附近是酒吧街，这种货色太多了。” “帮……” 听到了林恒的脚步声，倒在地上的那个人影发出了求救的喊声，努力地转过身来，声音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林恒差一点没有听清。 “帮帮我……” 林恒这次听清了，同时也看到了地上的人影，那人身材娇小，看起来不像是醉鬼。于是他连忙放下那一大兜食物，快步走上前去。 待到看清那个人的相貌，林恒大惊失色：“怎么又是你！” 那人满脸灰尘，身上满是污渍以及干涸的血迹，看起来惨不忍睹，不过夜幕和灰尘也没能遮盖她庄重典雅，宛如复古画风格美女一般的面容。 岳迟雨昏昏沉沉地抬起头，看着眼前那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忽然想起了在货船上偷渡时的一个阳光少年，然后含义不明地笑了笑，一下子昏了过去。 林恒看了看脚下的岳迟雨，又回头看了看那一大袋子食物，接着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慢慢长路，沉默了片刻，问林星：“你抱一个，我抱一个？” “你这是……开玩笑？”林星试探着问道。 “不，我只是在抱怨……” 林恒哀叹着抱起岳迟雨，然后充分发挥聪明才智，费尽力气把那袋子食物巧妙地叠在了岳迟雨身上，一边艰难地维持着平衡，一边抬脚准备继续赶路。 “你这种抠门的行为既不符合影视作品中宣扬的英雄主义，也不符合浪漫主义”林星都看不过去林恒鸡贼的行为了。 “把食物扔在这里难道我要拿她填肚子么！” “……你这是在抱怨？” “不，我只是在开玩笑……” 林恒话还没说完，腿也没迈出去，就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根据声音可以判断至少有五六个人正在朝自己跑来。 “那个小**跑到这里来了，快追啊！” “神国的贱人！打伤我们十多个弟兄，看老子不把她的皮扒了！” 几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随后林恒便看到六个和自己一般年纪的小混混冲进了狭小的陋巷之中，朝自己围了过来。 “嗯……是一群小混混，有没有很直观？”林恒蛋疼地看着那几个人，问林星。 “现实永远比戏剧更精彩，我对这句话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林星若有所悟地说道。 说他们是小混混，自然是因为他们太像小混混了：发型像小混混，除了一个光头以外，剩下的五个人全是理发店小工的洗剪吹发型，有蓝有绿但就是没有一个正常的颜色；打扮像小混混，不是乞丐服就是紧身皮裤；相貌更像小混混，一个个全都是吊眉斜眼一脸凶狠。这几个人渣往那边一站，顿时完美地诠释了小混混的精髓所在，比所有影视作品中的还原度都要高。 “呦~英雄救美啊嘿……看看看看！”为首的一个斜眼少年一脸讥讽地从头到脚扫视了林恒一番，对身边的几人歪了歪头。 “我看是捡便宜的吧，哈哈！”那个光头满眼淫邪，猥琐地笑着。 林恒当然不会和这几个不成器的小混混计较，他一出道就是混走私线的，脑袋系裤腰带上跟海盗和海关打交道，比这种城狐社鼠高出不止一个境界。虽然他没想过逞英雄，不过也不会像电影中那些富有同情心又羸弱不堪的老实人那样说出“你们是谁？想干什么？”这种标准的便当台词。 “滚！” 林恒烦躁地吼道。 领头的混混夸张地做出一个双臂抱肩的动作，叫道：“我好怕呀~居然遇到了大英雄~”引发了一阵哄笑。 忽然，混混脸色一变，举起手中的片刀指着林恒，目露凶光地骂道：“敢这么跟老子说话，今天你也别走了！知道你抱的是什么人吗？是神国的间谍！” “他妈的你一个联邦人居然吃里扒外！今天看我不教教你爱国！”一个鸡冠头义愤填膺地骂道。 “不就是宣教团么，什么大不了的。”林恒皱着眉说道。 几个小混混一愣。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领头的踌躇了一下，重新审视了林恒一番。 林恒懒得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重复了一遍：“滚！” “你他X的！上！”领头的混混气得怪叫一声，抡起片刀朝林恒冲了过来。 不得不说人的眼界会影响判断力，林恒的满不在意落在一些人眼中会戒心大起，比如海盗杰克或是朴船长这些做玩命生意的人；落在另一些人眼中则会慎重对待，比如黑渊开膛手或者飞鸟这种职业军人。但对这些游离在主流社会边缘的同时也游离在黑社会边缘而不自知的失足青少年来说，除了恼羞成怒拔刀砍人以外什么也不会想到。 于是在几拳几脚，兼以几声短促的惨叫之后，林恒揉着拳头重新走到岳迟雨身边准备抱起她回家，六个小混混在他身后横七竖八地躺满一地，正在有气无力地**着。 “你的身手比在船上时进步了一些”林星评价道，言语间也一点没有关心地上那几个小混混。 “可能是机甲技术进步的关系吧”林恒漫不经心地说道，“心情舒畅多了！这下终于可以回家……” 凌乱的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是一大群人。 林恒的表情渐渐僵硬，一股邪火忽然窜上心头，他弯下腰把岳迟雨稳稳地放在地上，然后攥紧了拳头走到黑巷口，巷口之外，黑压压的一大群人堵在那边，有像之前那样的小混混，也有一脸横肉，五大三粗的壮汉。 “我X……”林恒爆了句粗口：“九柳城西区的混混们都来了吧……这个丫头到底惹了什么事……” 追着岳迟雨而来的黑帮分子们刚到这边，就听到里面一顿拳打脚踢的声音，然后归于寂静，知道打前锋的那几个小子碰上硬茬了，于是堵在这里等对方出来。本以为怎么也是一群打手之类的角色，谁知出来的竟然是一个身材既不壮硕也不高大的少年。 林恒隔着十来米的短短距离和一群浑身煞气的人沉默地相互对视。 一时间人群有些按捺不住，几个打手模样的人准备走过去会会林恒，一个高大的中年人伸出手，制止了部下的躁动，走上前两步，问道： “你打伤了我们的人？” 林恒沉默地打量了一下对方，来者身材高瘦，戴着一副商务眼镜，身穿名贵西装，看起来文质彬彬——如果不考虑他那露出逼人寒芒，独狼一般的双眼的话。 “你是他们的老大？”林恒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中年人眉头一皱，冷漠地说道：“小伙子身手还行，跪下磕头认错，我放你走。” 林恒看看面前这起码一百人，然后回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岳迟雨，沉默半晌，语气艰涩地说道：“磕头认错行，但人我要带走。” “你跟她什么关系？”中年人挑挑眉头，来了兴趣。 “萍水相逢而已。”林恒面不改色地扯淡。 “……把他绑过来。”中年人眼中凶光一闪，不准备再和这个热血冲昏头脑的少年废话，打算办完事再收拾他。 几个大汉应声而出，狞笑着走向林恒，林恒叹了口气，向着那几名大汉走了过去，拳头越攥越紧，步伐越走越快。 “他们有枪”林星忽然提醒道。 “我有你。”林恒不假思索地回道，林星听到这句话，数据流又波动了一下。 林恒面色沉静地走出暗巷，昏黄的街灯照在他的身上，少年朴实的相貌和漠然的眼神渐渐清晰。 “等等！” 中年头领忽然抬起手叫住了那几名打手，看向林恒的脸色剧变：“你和朴勇俊什么关系？” 第二十三章 我不信教，来喝口汤 “哦？你认识朴船长？”林恒惊讶地问道。 果然是他。中年头领感觉自己的腿有些哆嗦，一丝冷汗悄悄从鬓角滑下，他努力平静了一下，换上一副看起来和蔼可亲的长者笑脸，说道：“呵呵，原来是自家人，差一点大水冲了龙王庙……” 林恒没有多想，发现不用打架了，心情顿时开朗起来，也笑着问道：“您是朴船长的朋友啊，那太好了，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当然可以，以后西区这一片有事可以找我……”中年人强笑着说道，然后忽然想起自己是来办事的，连忙说道：“不过那个女孩你得留下。” 林恒眉头一皱：“为什么？” “她找上门来打伤了我们十几个人，不把她带回去讨个说法，我这个老大的脸往哪放？”中年人斟酌着自己的语气，循循善诱地说道：“小伙子，你也是混过的人，怎么同情心这么……” “她都这样了还不够吗？”林恒打断了中年人的话，指着角落里的岳迟雨问道，少女落魄地蜷缩在阴暗的角落中，看起来要多惨有多惨。 “这个人我必须带走。”林恒强调着，看向中年人的眼神再次冷了起来。 中年人看到林恒的眼神，心里猛地一哆嗦，伪装出的强硬全盘崩溃，他沉默良久才开口，声音沙哑地说道：“她是神国的间谍，你带走她会惹上警察。” “别吓唬我，联邦才懒得管这帮废物宣教团的事。”林恒一脸不屑地说道，然后抱起岳迟雨，头也不回地排开人群，扬长而去。 目瞪口呆地看着林恒渐渐走远，人们才想起那几个还躺在地上的小混混，把他们七手八脚地扶了起来。 “大……大哥……”领头的小混混被林恒一拳打在腮帮子上，碎了半口的牙，他不解地看着面色阴沉的中年人，悲愤地问道：“你怎么就放他……啊！” 中年人看到这个不成器的手下，忽然勃然大怒，一脚把他踢翻在地，然后夺过身边一个手下手中的钢管粗暴地殴打起来，把小混混打得惨叫着满地打滚。身边的人们一脸惊惶不解地看着面前状若风虎一般的头领，一贯沉稳冷酷的他为何如此愤怒？ “你这个不长眼的东西！”中年人又是重重一棍落下，不顾风度，气急败坏地吼道：“怎么就惹上了他！” “他就是那个一人就屠了螃蟹杰克海盗团的林恒！” 众人闻言均是一窒，难以置信地看向林恒消失的方向。 林恒的事迹在九柳城的地下世界已经传遍了，走私老手朴船长慧眼识人，不知从哪招揽了一个天生的杀星少年，一次走货中遭遇捞过界的海盗螃蟹杰克，这个少年被扔出飞船，后来不知道怎么居然就重新爬上了船，一个人屠尽了所有海盗。 这件事情起初是没有人相信的，只当笑话看，但一个朴船长船上的装卸工偷偷拷贝了一份当时的监控视频卖给了各帮派的老大，结果这件事就从业界笑话变成了业界传说。林恒的杀星大名也不胫而走。 中年头领心有余悸地环视着目瞪口呆的手下们，庆幸自己没有把那个少年逼急，不然这帮肌肉长到脑子里的蠢货也许没事，自己的命是丢定了。不过想到了一件事，他的心情又好了起来：“能打伤我手下十多个好手，这小娘皮可不是简单的宣教员啊……这个麻烦你接过去了，你自己担着吧！嘿嘿嘿……” ……………… 林恒经过艰难而烦躁的跋涉，终于回到了家。他轻轻地把岳迟雨放到床上，然后拍了拍少女的脸，说道：“别装了，你早就醒了吧！” 岳迟雨依旧紧闭着眼。 她确实早就醒了，但她很害怕，从螃蟹杰克手中逃生以后，本以为没有什么能难住自己了，不过神对自己的考验却远不止于此。藏身在狭小潮湿的地下室，每天过着担惊受怕的生活，原本作为联络方的那个地下教会没有被联邦警方取缔，却被这些不可理喻的地痞**三番五次上门骚扰，说不交保护费就举报他们…… 岳迟雨不能忍受神的荣光遭此亵渎，于是出手打伤了来收保护费的混混，结果一夜之间教会成员全部被打伤住院，接着警察上门……惊闻噩耗的岳迟雨一怒之下打上黑帮堂口，傀儡师的能力不敢施展，只能依靠选民本就强悍的肉身与手持利刃的黑帮打手进行肉搏战……最后负伤逃遁，她不敢去医院，饿了也没钱吃饭，神职人员的荣誉感又不允许她向联邦的无信者们寻求帮助，结果就硬生生饿倒在肮脏的黑巷中。 从来到联邦，她感受到的全都是人们的恶意，没有一丝温情，就连那些教会中兄弟姐妹相称的教友们，对教义的学习也非常抵触，完全是冲着神国慷慨的“资助”来的。这是一片虚伪的、堕落的、没有信仰的土地，她这个自幼沐浴在神的光辉之下的神学院高材生完全无法在这里生存。接连的打击把她变成了惊弓之鸟，已经谁也不敢相信了。 直到林恒抱起她，她仍然想要逃跑，只是没有了挣扎的力气。 直到林恒为了她和黑帮大打出手，与黑帮首领横眉冷对，她仍然恐惧。 直到林恒把她背回家，她仍在担心林恒会不会是为了举报她。 直到林恒开始解她的衣服…… 林恒开始解她的衣服。 岳迟雨的身体猛地僵硬，她感受到林恒的手指正在抚摸着自己的肌肤。他的手指很有力量，也很粗糙，像是一双军人的手，不过力道很温柔。 “难，难道……”岳迟雨羞愤欲死地联想到了某些极为不堪的画面，这个堕落的联邦人难道要把自己…… “伤口结痂了啊，还好，我去拿酒精。”林恒看了看岳迟雨腹部的伤口，见到并无大碍，心下稍定，起身去拿碘酒。 “她是清醒的”林星提醒道。 “我当然知道。”林恒一边翻着酒精一边说。 “你应该举报她”林星又说道。 “算了吧，不过是一个被邪教迷昏头的女生罢了，况且我们也算熟人了。”林恒摇摇头。 “数据显示，神国人感化率极低，我坚持建议你举报她”林星依旧不放弃。 林恒停下手中的活，不解地问道：“你是怎么了？从我见到她开始你就不对劲，别跟我扯什么数据，我还不知道你？到底怎么回事。” 这下换林星沉默了，过了好半天，她才说道：“你提醒了我……我自检了一下，发现我确实有问题” “什么问题？”林恒严肃起来，林星要是有问题，对他来说可比什么全国联赛或是岳迟雨都严重多了。 “你知道，我是一个备份……” “我知道。” “我在努力修复数据，在这个过程中会出现大量无法用逻辑程序解读的内容，需要进一步修复拼凑，形象的比喻就是乱码” “我理解，继续。”林恒的眉头皱了起来，林星表达想法向来很简洁，如果她开始说一句以上的话，以她的特点推断，那必然是蕴含着很大信息量的话。 “但是使用模糊处理，我可以从这些乱码中获取一些不成组织的信息，简单说，就是一些表意含糊不清，甚至完全没有中心，但是肯定很有价值的信息。 这些信息没有给我有用的具体内容，但是会影响到我做计算和判断时的初始条件，或者说，倾向性，而这种倾向性使我在面对神国人的时候有了……” “我明白了”林恒打断了林星的话，说道：“敌意、反感、不信任，诸如此类的倾向？” “是的” “我相信你的判断。”林恒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我们是不是现在就举报她？”林星急切地问道。 “小星，”林恒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不知道你对神国人的敌意来源于哪里，但你要知道，我是土生土长的联邦人，联邦和神国那是血海深仇，不灭掉对方誓不罢休的。 那么，如果说道倾向性，我比你的倾向性严重多了。不过我认为岳迟雨不是那种不信神就杀你全家的神棍货色，她只是一个傻瓜，仅此而已。” “……虽然你说得有一定道理，但我持保留意见”林星放弃了。 林恒结束对林星的政治教育，暂时统一了思想，然后端着酒精走到岳迟雨身边，帮她消了消毒。随后看着她漂亮的脸，忽然促狭地笑了起来。 “再不起床我就帮你洗澡了啊。” 岳迟雨纹丝不动。 林恒讨了个没趣，百思不得其解地问林星：“她这是怎么了？” “根据她的身体状况推测，她现在处于饥饿带来的极度虚弱中，对你这种笨拙的性暗示不会有任何有效反应”林星在第一次被林恒拒绝之后，说话也变得刻薄起来，不过她自己似乎并没有意识到。 “有道理。”林恒耸耸肩，一溜小跑走到厨房，拿出一袋据说是绿原星出产的“蜗牛香草营养速溶汤”冲开，然后又一溜小跑到了岳迟雨床前，充满恶趣味地把向外飘着浓郁香气的汤碗凑到了岳迟雨鼻子下面。 “吃饭了哦~” 在林恒的身体接触和低级笑话下都没有动摇的神职人员的操守和信念，被一碗速溶汤彻底击溃到渣都不剩，在求生的本能前，岳迟雨无法抗拒地睁开了眼，神情复杂地看着林恒，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神……” 林恒的脸色顿时像踩到狗屎一样难看，心想这些神棍果然一张嘴就不是人话。他连忙举起手按在岳迟雨干裂的嘴唇上，小声说道： “谢谢了我不信教，来，先喝口汤。” 岳迟雨缓缓坐起身，没有看那碗香气四溢的浓汤，而是抬起胳膊，紧紧地抱住了林恒，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 第二十四章 焉能不惑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混成这样” 林恒坐在床头，听完恢复了一些体力的岳迟雨哭哭啼啼地诉说着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悲惨经历，用手撑着下巴无奈地看着她。 岳迟雨抹着眼泪，恼怒地瞪了林恒一眼。 岳迟雨7岁觉醒神术，从此便进入教会接受精英教育，成为地位超然的选民，后来更是以优异成绩考入第一神学院，以神卫级别毕业，在神国也算是年轻有为。虽然她一直真诚平等地对待所有人，从不在意自己的高贵身份，不过在一个堕落的联邦人面前出这么大的丑，还被他瞧不起，这让岳迟雨非常恼火。 “为什么！”岳迟雨不满地质问林恒。 “经验啊~”林恒比划着解释道：“你们神国每年往联邦派来的宣教团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全是从西法外之地偷渡到海云星然后再渗透到内地，我在朴船长的船上干了一年多，你们这样的宣教团我见得太多了。 那些带队的神国人都是老油条了，一个个都特别机灵，熟悉联邦这边的人情世故，你呢？” 林恒一脸痛心疾首：“就你这样的一根筋老实呆在你们的修道院里唱圣诗不就得了么，居然跑来联邦传教。” 岳迟雨感觉自己遭受了奇耻大辱，顿时瞪圆了漂亮的大眼睛，怒道：“我怎么就不能传教！圣典里写得很清楚，只要是怀着对神的忠诚与爱的，愿意向世人分享神的荣光的，无论年轻还是老迈，无论富有或是贫穷，都可以去播撒信仰。” “不切实际的教材”林星评论道。 林恒深以为然，对岳迟雨摆摆手：“行了行了，我不和你讨论你们那本破书，我就问你结果怎样？” “什么破书！”岳迟雨大怒：“竟敢亵渎圣典，如果是在神国，你已经……” “嗯哼……这里是联邦。”林恒对自己犯了死罪一事丝毫没有感觉，“你想过自己传教为什么不顺利吗？” “你要教我传教？”岳迟雨怒极反笑。 林恒没有回答她，而是走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虽然地处郊区，但穿过平坦的原野，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九柳城市区的夜景。 黑沉的夜幕之下，九柳城市区一片灯火辉煌，巨大的楼宇紧密地凑在一起，每一栋都有数百米上千高，高耸入云在这里并不是夸张，即便是数十公里之外，这些庞然大物带来的压迫感丝毫没有降低。干净坚硬的玻璃辉映着五颜六色的夜灯，看起来缤纷炫目。 这样的大楼，遍布了九柳城市区的每一个角落，多到数不胜数。围绕着它们的是一条条不断流淌的光带，那是无数亮着灯的穿梭机组成的盛景，在半空中有上中下三条空中环城线，每栋大楼也都有三个对接口，更有许多商铺就开在半空之中，像是童话中的场景，而这些光带，这些商铺，全都是通宵亮起的。这是一个永不打烊的繁华城市。 地面上，轰鸣的汽车往来穿梭，无数衣着时尚的年轻男女流连于酒吧夜店之中彻夜不归，霓虹灯主宰了城市的夜晚。在稍远的地方则一片静谧，那是占地广大的公园、博物馆、图书馆，到处矗立着充满艺术气息的雕塑。 不同于神国那些低矮破败的建筑，联邦的城市都是站立着的，泛着金属质感、有棱有角、散发着科技与金钱交融的迷人气息。站在林恒的位置望去，整个城市就像是一个沉默矗立的巨大城堡，闪烁着点点星辉。 在城市之上的夜空中，肉眼可见的六个太空港间隔一致地一线排列在天上，吞吐着昼夜不停，往来穿梭的巨大货舰。除此之外还有无数功能各异的小型空间站，导航灯在夜空中连成一条条五颜六色的明亮光路，构成形状规则的几何网络覆盖了大半天穹。同样的太空港在星球另一侧还有六个。 “很壮观吧？”林恒合上窗帘，走回岳迟雨身边，看着岳迟雨，认真地说道：“这种生活我们过得非常开心，你觉得谁会信你们那个莫名其妙的神？” 岳迟雨不为所动，平静地说道：“财富带来的繁华只是过眼云烟，将你们引向纵欲的深渊，只有信仰才能拯救你们堕落的灵魂。” 林恒摇摇头：“你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可是我怎么想你也没办法，所以你根本没法成功。联邦政府知道你们每年都来很多人组建地下教会，不过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知道为什么吗？” 岳迟雨当然知道为什么，事实上教会敢派她这样的年轻一代选民来传教，就是因为这个任务几乎没有风险，并且可以让他们更加熟悉联邦。至于宣教任务本身反而可有可无，因为对方是堕落并且无比顽固的联邦人。 林恒看到岳迟雨陷入沉默，一时间也失去了和她争论的兴致，站在一旁抱着胳膊注视着这个抑郁的漂亮女孩。 “我见过一些传教士，他们和你不一样。”林恒打破了沉默：“他们更聪明一些，你既不肯花钱买通黑帮和警察，又不肯把钱分给教会里的教徒，结果呢？钱也没了，教会也没了。” “难道信仰是用钱买来的吗？”岳迟雨忿忿不平：“我身为侍奉神的仆人，怎么能向那些卑鄙的，注定下地狱的黑帮低头？在神国，都是教徒向教会捐钱，在这里居然要教会给教徒钱他们才肯来参加读经会！” “她真的是人类吗？”林星忽然问林恒。 “啊？”林恒没明白。 “连我都懂的道理，她为什么不明白？”林星解释道。 林恒差点笑了出来，说出了一句非常有哲理的话：“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比人和电脑之间的差异还要大。” 林星表示不理解，林恒没有理她，看向岳迟雨和声说道：“在我这里恢复几天，然后你愿意回国的话我帮你联系船。” “我不回去！”岳迟雨坚定地摇摇头：“我要继续工作！” “……那至少你去找一找其他宣教团的人吧，”林恒无奈地看着表情决然的岳迟雨，说道：“答应我，你这智商就别单干了……” 岳迟雨看着林恒关切的眼神，忽然想起当初在船上，海盗杰克摸自己的脸时，面前这个少年的反应。心中涌起一阵说不清的复杂感受，低下头嗯了一声。 林恒看少女终于能听进去自己的话了，心下稍定，一边向外走一边说：“先休息一下吧，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岳迟雨正要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冲上前去一把抓住林恒的手，急切地说道：“我想起来了，你也是选民！你……” 林恒大惊：“你放手！” “我不放！你必须帮助我组织教会，不，你也要加入教会！”岳迟雨激动地说道，剧烈的动作牵动了伤口，她痛哼一声，险些软倒在地。 林恒赶紧上前把她扶住，抱回床上：“我怎么就认识你了呢……” “你答应我。”岳迟雨皱着眉头，直勾勾地盯着林恒。 “……好吧，你遇到困难的话我会帮你，但我绝不会入教的，你趁早死了心吧。”林恒看着少女坚定的神情，心里忽然一软，松了口。 岳迟雨看到林恒终于做出了让步，心里一阵喜悦，自己如果能感化一名遗落在外的选民回到神的怀抱，比建立多少个宣教团都更加有价值。浓浓的成就感涌来，岳迟雨甜甜地笑了起来，对林恒说道：“无论你入不入教，神就在那里。” 说罢，少女终于支撑不住，躺在了床上沉沉入眠。 “恭喜你啊小星，你的纳米机器人成功地被当做超能力了。”林恒烦躁地走到客厅，坐在了游戏舱里，却没有打开游戏。 “我在查看资料”林星说道。 “什么资料？” “关于‘神’的资料” 林恒陷入沉思。 “神”永远是横亘在所有联邦人心头的一道巨大阴影。因为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神”真的存在。 新纪元100年，联邦的主机“星尘”由于严重老化，发出了新乐园将要面临巨大的生态灾难的错误预警，对“星尘”从无怀疑的联邦政府做出了全体移民的艰难决定，联邦也因此陷入动荡和分裂。 联邦最终选择抛弃了一小部分民众，撤出新乐园，之后便投身于天鹰星的开荒之中，努力建设新的家园。新乐园则陷入军阀割据的战火之中，不得安宁，人民在连年战乱中十不存一，与联邦的联系也被隔绝。 但是对于新乐园上发生的一切，第二联邦政府也是一直在监控的。他们眼看着一支名叫护教军的势力逐渐壮大，最终统一了新乐园，并开始向周围星域进行殖民，但是同样在困境中发展的联邦没有能力和兴趣去干涉他们。 然后越来越多的能力者在神国出现，联邦终于发现这些拥有匪夷所思的神奇能力的“选民”并不只是神国官方的宣传，而是切实存在的，真的有能够空手呼风唤雨的人类存在。 他们的能力来自哪里？如果是基因变异的话，为什么联邦境内一个能力者都没有过？新纪元120年，神国统一新乐园，时至今日140年，没有一个联邦人能解开这个谜题。 很多学者推测，“星尘”预测的“生态灾难”并没有完全错误，它真的爆发了，导致在新乐园的人类产生了变异，拥有了这种能力。但是这无法回答为什么神国的五大主要殖民星都能诞生能力者。 后来联邦对俘获的神国能力者进行了一系列的研究，其中不乏血淋淋的解剖实验，最终证实神国能力者大脑中有一个一直被人类视为无用的“R区域”产生了变异，至此，能力者的能力来源终于通过科学手段大白于天下。但对于为什么这种变异只出现在神国人身上，联邦依然无法解释。 每个寂静的夜里，总有迷茫的联邦人抬头望天，心中盘旋着一句话。 神，真的存在。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 如果不是联邦比神国更加富足，更加快乐和自由，那么或许真的会有大批大批的联邦人投身神的怀抱。幸运或者不幸的，新纪元189年，神国入侵联邦，战火绵延至今，两国早已结下了血海深仇，联邦人对“神”的态度也变成了仇恨和不屑。 “即便神真的存在，我们也要把他的信徒全部剿灭，然后把他从天国上揪下来好好研究一番！” 尴尬战争时期的联邦总统如是说道，他的话代表了联邦人面对以上问题时的基本态度，那就是：先灭掉神国再说吧。 所以林恒和岳迟雨这一对少男少女，在关于信仰的问题上是永远无法取得一致的。好在除了信仰，生活中还有许多事需要去做。 比如这个教士少女要先找个能养活自己的工作。 比如林恒苦苦等待的全国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所以第二天一早，正在吃早餐的少女便发现林恒的脸色非常怪异。 第二十五章 最强王者 “你好像很激动？”岳迟雨放下叉子，瞄了一眼窗外，初夏时节的清晨，窗外树叶繁茂鸟语花香，这个地处偏僻的独栋别墅景致确实极美……不过林恒的注意力似乎不在这里。 是因为我吗？ 岳迟雨忽然冒出这个想法，旋即感觉一阵羞涩，再然后便是恼怒：自己可是地位尊崇的选民！而眼前这个少年不过是一个堕落的联邦人……虽然他很有勇气也很仗义，对自己也很温柔…… 岳迟雨越想脸越红，心中无数彼此矛盾的念头正在激烈战斗。从小她便在清汤寡水、模糊性别的修道院长大，对男女之情根本没有什么概念。这段时间的生活对她来说可是说是波澜起伏，惊心动魄。然后现在她和这个救了她两次的联邦少年共处一室，心中某些一直被压抑着的念头渐渐开始萌动。 林恒心中比岳迟雨还要激动，不过却不是对她的，少年根本就没有注意岳迟雨的不对劲，而是双眼放光地盯着正在播放广告的电视。 忽然，林恒放下碗筷，激动地喊了起来： “来了，来了！” “啊！”岳迟雨被林恒一嗓子从出神状态吓了回来，嗔怒地瞪了他一眼，却发现少年根本就没看她，于是也顺着林恒的目光看向了电视。 一阵节奏劲爆的音乐声响起，让听惯了神圣庄严的宗教音乐的岳迟雨嫌恶地皱了皱眉，然后屏幕中出现了两男一女三个主持人坐在一个宽大的桌子后面，女主持人还没有说话，先发出一声兴奋的尖叫： “嗷~~~！观众朋友们早上好！全国的机甲迷们早上好！”衣着暴露，洋溢着青春活力的美女主持人满面潮红地喊道，对着镜头毫无形象地挥舞着双手。 “天呐……”岳迟雨眉头紧皱，接受不了这个女主持人的样子。 “接下来的一周是激动人心的一周！”一个胖子男主持人同样激动地说道。 “万众瞩目的《战火世界》全国联赛小组赛即将开始！在这一周里，我们将亲眼见证年度最强机甲玩家的诞生！”第三个主持人身材干瘦，留着一撮山羊胡子。 “观众朋友们对我们两个糙老爷们肯定是很熟悉了，那么我来介绍一下这位美女，很多人大概已经知道她是谁了吧？”胖子主持人和山羊胡子主持人对视一眼，然后笑着说道。 同时，演播室里的观众们爆发出一阵欢呼。 “妮拉我爱你！” “妮拉你好漂亮！” “妮拉……” “……没错！”胖子主持人说道：“按照惯例，每年的《战火世界》全国联赛都会邀请一名游戏界的美女评论员，今年的特邀评论员，就是主播‘维修工事件’，轰动全国的资深游戏记者、资深游戏主播妮拉！妮拉，跟大家打个招呼吧！” 那个美女主持人大方地站起身来，对着镜头深鞠一躬，深不见底的乳沟清晰可见，引发了一阵口哨。 “太堕落了……”岳迟雨难以置信地说道。 “闭嘴。”林恒看得津津有味，岳迟雨看着林恒色眯眯的样子心头一阵火气，努力强行忍了下去，继续和林恒一起看着电视，不过她是批判地看，仇恨地看。 “大家好，我是达妮埃拉·洛佩兹，也就是大家的妮拉！很荣幸今年能够坐在这里和大家一起分享这次盛典！”妮拉笑着坐了回去。 “下面来介绍一下今年全国联赛的看点。”山羊胡子说道，同时三名主持人消失，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战斗录像，主角是一个银白色涂装的铁熊机甲，正在迅猛绝伦地进行突击。 “和往年一样，这一年来在各个赛事上出现了很多水准极高的玩家，除去因为部队规定，不能参加全国联赛的那些机甲系军官生和现役、退役机甲师以外，还有十一名强者确定参赛，被认为是这次比赛的种子选手。” “他们分别是铁血狂刀、龙纹、ANF、时空虫……”妮拉念着名单，同时屏幕上播放着他们的战斗录像。 “这是什么？”岳迟雨看得一头雾水。 “《战火世界》全国联赛，是一个电子竞技游戏。” “什么游戏？” 林恒无语地看了岳迟雨一眼，才想起来在神国是不许玩网络游戏的。 “……你知道吗，如果神国真想到联邦传教，千万别告诉人们神国不让玩游戏。”林恒鄙夷地说道。 岳迟雨恍然大悟：“喔，网络游戏，我在教材上看到过，是引诱联邦人堕落的……” “闭嘴。” 岳迟雨看了看盘子里的鸡蛋煎吐司，这是林恒早上做的。基于吃人家嘴短的朴素思想，她再一次羞耻地选择闭嘴。 “……除了以上的各方强者之外，今年和往年一样，在16强淘汰赛中，游戏公司预留了四个可以直接参加淘汰赛的名额给那些广为人知的明星玩家，他们分别是……” 大屏幕上出现一台火红色的机甲，在胸口涂装了一个漆黑的蝙蝠。 “瘟疫使者！” 伴着演播室中的欢呼声，胖子主持人介绍道： “瘟疫使者在年初的南冰星百城联赛中击败了去年全国联赛的亚军得主，一炮走红！他已经表达了自己将要进入云环机甲学院就读的想法，在他的强势参战下，今年的全国联赛搞不好会成为云环军校的招生广告啊！哈哈哈！仰慕他的少年少女们，赶紧去报名云环军校吧！” “有两下子。”林恒看着电视中瘟疫使者的战斗录像，这个选手的战斗风格非常霸道，擅长依仗重火力掩护进行突击，这种不要命的对手是最难打发的。 “看似急速的冲刺中，有非常灵活的战术动作，很注重自己的安全，他并不是单纯的鲁莽型机甲师。”林星也评价道。 介绍完瘟疫使者之后，大屏幕上出现了一台通体漆黑，肩上绘着银河系的机甲。 “然后是被称为‘单挑之王’的‘银河魔武士’。”妮拉介绍道。 “银河魔武士和瘟疫使者不同，他并没有什么一鸣惊人的战绩——或者说他的战绩太多了！自从创建账号以来，银河魔武士只玩单挑模式，并且频繁在论坛上约战各路强者，直到今天，他累计战斗562场，仅有4次因为各种原因导致惜败，其余场次全胜！胜场率超过99%！这名玩家近日在论坛上发帖，声称自己只玩单挑模式的原因就是要参加全国联赛，夺取冠军，然后进入联邦第一军校。他能成功吗？我们拭目以待。” 岳迟雨其实一点也不笨，只是在涉及信仰问题时比较迂腐固执。对别的事情就敏感多了，她看完银河魔武士的介绍，马上问林恒：“我怎么觉得这背后有军队派系斗争的感觉？” 林恒愣了一下，想了想果然是这样。联邦有三大军校，政坛上目前也有三个不同派系，彼此的政治斗争非常残酷。分别是主张将资源投入到军队建设中，进攻神国的主战派、主张把钱用到开发新殖民地，增加联邦财富和人口的开拓派，以及在两派中间玩跷跷板，坐收渔翁之利的柳派。 柳派作为中间派势力最弱，也从不介入两派争斗，另外两派的矛盾则是越来越大，已经开始影响到军队中，并向着普通人的生活逐渐渗透。之前两个机甲师的背景怎么看都像是开拓派麾下的第一军校和有主战派大本营之称的云环军校在机甲师方面的又一次交锋。 “接下来是第三名玩家……” 妮拉甜甜地笑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激情四射地喊道： “家电维修工——！耶——！！” 随着她的尖叫声，整个屏幕被一台涂满了黄黑横条，看起来像是工程机甲的不死鸟填满，在机甲的胸口画着一个丑陋滑稽的“林德曼博士电器”商标。 同时，演播室里的观众们一片沸腾，尖叫与口哨声并起，其间还夹杂着女人声嘶力竭的嚎叫。 “愚蠢的联邦人……”岳迟雨以手扶额。 “愚蠢的联邦人……”林恒嘴角不停抽搐，罕见地与岳迟雨达成了一致。 “家电维修工，以对战机的敏锐把握、迅捷准确并且冷酷无情的战术、风骚到极致的机甲操作震惊了全国机甲迷，他在云环军校和第三军校军官生的对决中横插一杠，对双方展开无差别屠杀，疯狂到了极点！看过那段视频的人们都忘不掉他从三十米高空跃下的那一幕，那已经不是人类能够做到的了！”妮拉兴奋地说道： “他的身份是迷，他的目的是迷，但有一点已经得到游戏公司官方的确定了，那就是——他同样把目标放在三大军校！” 顿了顿，妮拉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说道：“也就是说，他并不是特级机甲师或是现役军人，而是一个年纪不超过二十的少年玩家！在这个年纪能够有如此水准的操作，我已经预感到下一个特级机甲师的诞生了！” 林恒听着妮拉狂热的吹捧，感觉脸上一片火热，岳迟雨看出了他的不对劲，问道：“你怎么了？认识这个家电维修工？” “哈！哈！何止认识……”林恒干巴巴地大笑两声。 岳迟雨听得一头雾水，正待再问，却见林恒神情严肃地盯着屏幕看，她顺着林恒的视线，看到了一台铁灰色的死神机甲在遍地机甲残骸中间傲然独立，说不出的霸气。 “最后一名玩家是……” 妮拉的话还没说完，演播室的观众席上就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观众席上诡异地没有出现欢呼声，人们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彼此确认： “枯藤？” “真的是他？天啊……” “今年的冠军可以确定了！” …… “他是谁？”岳迟雨问道。 林恒脸色惨然地说道：“最强王者，枯藤……” 说罢，少年拼命揉着自己的头发哀嚎起来：“他居然要参加全国联赛？天啊！完蛋了……” 山羊胡子主持激动地介绍道： “最强王者枯藤是大家所熟知的……在游戏中活跃近三年的时间，截至目前，还从没有过任何玩家在一对一中击败过他！ 与此同时，他经常活跃在团战游戏中作为指挥官出现，只要有他参与的团队，无论之前打得如何惨烈，也能够在他的带领下成功翻盘！他的指挥据说已经达到了现役军官的标准！ 他活跃在除了全国联赛以外的各种联赛中，每次都能取得第一名的成绩，在天梯排位中更是达到了王者级别，与此同时，所有其他王者级别的玩家都在与他的对战中落败。于是他得到了最强王者的称号！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大家，《战火世界》中的王者级别玩家，每一个人的机甲操作水平都能够与正牌机甲师比肩，而且还是最优秀的那种！ 和前端世界声名鹊起的家电维修工一样，他的一切信息都是迷，有传说声称他是退役的一级机甲师，还有传说声称他是一个家世显赫的少年天才，容貌英俊才华横溢……而今天我们终于可以确认他的一部分信息了！ 在以往的几届全国联赛中，我们都曾向他发出过直入十六强的邀请函，但每一次都被他拒绝了。不过今年他却欣然接受了邀请，准备参加比赛！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他不是传说中的特级机甲师，而是一个最大不超过24岁的天才少年！”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山羊胡子主持人喝了一口水，问妮拉道：“妮拉，对于枯藤的强势参赛你有什么看法？你觉得他和你最爱的家电维修工谁会胜出？” 妮拉悲戚地说道： “嗯……虽然我是家电维修工的狂热粉丝，但我不认为他可以和枯藤竞争，对方可是不败神话啊！ 历届全国联赛都没有过这么强大的玩家参赛，因为最强的那些玩家或者是真正的机甲师，或者年龄偏大，都不具备进入军校就读的资格，自然也就没办法参赛…… 看来这届的冠军已经没有悬念了，但我还是要说……” 妮拉看着屏幕，恶狠狠地说道：“家电维修工！给我好好地教训他一顿！” 演播室中一片欢呼。 最强王者枯藤居然是一个少年玩家？林恒和所有观众一样感到震惊，身为机甲迷他自然很了解这个焦点人物。同时也知道妮拉为什么要自己好好教训对方一顿：因为枯藤的性格实在是狂傲到了极点。 在枯藤和其他玩家以及他的粉丝有限的邮件交流中，以及他在游戏中的录音，可以发现这是一个非常冷漠的人：从来不给别人面子，对自己的粉丝也不假辞色，言谈中总是在简洁礼貌的言辞背后隐藏着淡淡的高高在上和冷淡。 这种性格自然是非常讨厌的，不过结合他的强悍实力，反而成了他独特的吸引力，在联邦中他有整整九位数的粉丝！ 自然，也有很多人不喜欢他，妮拉就是一个，很巧，林恒也是一个。想到有机会和枯藤对阵，林恒的心情不由得十分……沮丧。 “是谁教训谁啊……”林恒捂着脸叹道。 “你怎么了？”岳迟雨注意到了林恒的异样，狐疑地问道。 第二十六章 我是家电维修工 “没什么！”林恒揉了揉脸，心不在焉地应道。 岳迟雨狐疑地看着他，问道：“我总觉得你对那个家电维修工很关注呢……” 不得不说女人的感觉真是敏锐，林恒笑了笑，说道：“因为我就是家电维修工……” 岳迟雨震惊地站起身，手指着屏幕中从三十米高空跃下的疯狂机甲，一脸惊惶地问道：“你说你是……” 岳迟雨看了这么久电视，已经明白过来了，这个全国联赛并非只是游戏而已，而是联邦选拔精锐机甲师的一次比赛，如果林恒就是这个玩家的话，也就是说——他会成为联邦的军人，在战场上屠杀神国子民，包括选民们。 林恒没有回答岳迟雨，而是关掉了电视站起身，小组赛要到下午开始，在那之前他有别的事情做。 “跟我走。”林恒一边穿外套一边说道。 岳迟雨愣了一下：“去哪里？” “去给你买衣服。”林恒扫视了一眼岳迟雨脏兮兮的裙装，在腹部那里一个裂口被胶带粘在一起，这衣服已经没法穿了。 见岳迟雨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不动，林恒一把拉起她的手向外走去，边走边说道：“给你我的衣服你又不肯穿，那只能带你去买了。” 岳迟雨被林恒拉着手，跟着他亦步亦趋地走出门，脸颊一片绯红，看看林恒粗糙厚实的手掌，却一点要挣脱的想法都没有。听着少年隐含着关切的抱怨声，她眼波流转，嘴角悄悄地翘了起来。 ………… 两人走了很远的路，来到了距离他发现岳迟雨不远的一处街区，林恒指着街边的商铺，耐心地介绍起来： “这家超市是绿原农业的合作商，可以买到最好吃的蔬菜水果和肉类，而且经常打折。” “这家店铺出售的五金和工具套装是九柳城里数一数二的，不过价格也非常贵。” “这家酒吧是铁链帮的一个堂口，对，就是找你麻烦的那个帮派，不要到这里去。” “这里这家……” 岳迟雨听了一会儿就觉得晕头转向，她拦住了林恒的话头，问道：“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林恒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你要真想传教，就得先熟悉这一带，天天在地下室里读圣典，读成傻瓜吗？” 岳迟雨看着林恒，笑了起来，然后在林恒奇怪的注视下笑容渐渐僵硬：“你看什么?” “嘿嘿……”林恒不好意思地挪开眼神，咧着嘴笑道：“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不笑就不好看了？”岳迟雨眉毛一抬。 “好看，好看……” 然后岳迟雨又笑了起来，这次没有停，她主动拉起了林恒的手，在街上逛了起来，就像是逛在神国的街道上一样轻松。 “虽然不想打扰你们谈恋爱，但是我建议你先给她买一身衣服”林星说道。 林恒大窘：“这不是谈恋爱……助人为乐的事儿怎么能叫谈恋爱呢……” “你还拉着她的手” 林恒闻言立刻缩回了手。 “怎么了？”岳迟雨回头。 林恒指着身边的一家服装店，略显慌乱地说道：“那个衣服，到，到了……” 林恒带着岳迟雨走进那家服装店，进了门才发现不对。 “这家服装店属于高端品牌，一件裙装的价格在5000－8000左右”林星说出了林恒正在想的事。 “咱还有多少存款？”林恒胆战心惊地问道。 两人说话的功夫，在神国娇生惯养，对金钱几乎没有概念的岳迟雨已经开始试衣服了。和神国或简洁朴素、或庄重华丽的服装风格不同，联邦的女装在岳迟雨眼里基本就是伤风败俗的代名词，没有一件不露肉的。 “这……这怎么能穿！”岳迟雨左挑右挑，终于选中了一件这里遮得最严实的，不过看着自己胸口白花花的那一片，她还是难以接受。 林恒看着岳迟雨胸前的美妙风光，咽了一口唾沫，钱的问题早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店中那几名专业导购更是两眼冒光，看着岳迟雨的眼神就像大灰狼看到小白兔。 “太完美了！”一个40多岁，颇具风韵的导购赞叹地围着岳迟雨绕圈，不停地拿着皮尺在岳迟雨身上量来量去： “这位小姐，你的身材比我们公司的模特还要标致！天啊，这件裙子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另外一位20多岁的年轻导购呆呆地看着岳迟雨诠释着古典美的典雅脸蛋，双手捂着心脏，惊叹着：“真是太美了！优雅的身姿、精致的相貌，配上这件长裙你就是所有人眼中的焦点，我太嫉妒你了！” “是，是吗……”岳迟雨哪里听过这种恭维的话，一时间手足无措，涨红了脸站在两位狂热的导购中间被她们摆弄来摆弄去，求助地看向林恒。 “咳咳……”林恒回过神来，上前拉开两名导购，说道：“好了好了两位，结账吧。” “哦哦！好的，好的……”导购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去打印票据了。岳迟雨本想换回自己那件衣服，但看着林恒满是赞叹的目光，鼓起了勇气，挺着露在外面一小半的胸脯问道：“你觉得怎，怎么样……” 林恒点头如捣蒜，大手一挥，豪情万丈地说道：“买买买！” 导购把票据递过来，林恒瞅了一眼上面的数字，心脏哆嗦了一下，在岳迟雨不解的眼神中一边努力保持镇定一边签了单子。 “真奢侈”林星评论道。 “值了！”林恒咬着牙道。 两人走出服装店，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开始习惯手牵着手了。林恒带着岳迟雨七拐八拐，绕到一处破败的陋巷中，迎面是一个普通至极的民居。林恒上前敲响了门。 “谁？”房屋的主人显然通过不知在哪的摄像头看到了两人，隔着门闷声闷气地问道。 “朴船长的人”林恒说道。 门开了一条小缝，递出一个信封给林恒，然后就没了声息。 “谢了。”林恒说了一声，带着岳迟雨转身离开。 “这是什么？神神秘秘的。”岳迟雨看着林恒手中的信封。林恒撕开包装，抽出里面的一张卡片和一叠证件说道：“我托朴船长给你办的**件，还有驾照、学历证明跟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海云星可以用，出了这里我就不敢保证了。” 说着，林恒拿出学历证明，一边看一边说道：“从今天起你就是……嗯，岳迟雨，现年18岁。法外之地黑云港人，4岁在海盗战争中失去双亲，从法外之地被联邦红十字会救出，在九柳城第三国立福利院长大，17岁考取三级厨师执照……记住了？”说罢啪的一声把一叠证件扔给岳迟雨。 “哦……”岳迟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谢谢？这个男孩已经救了自己两条命了。 “神会保佑你的。”想了半天，岳迟雨说了一句自认为最合适的话。 “他老人家只会保佑我下地狱。”林恒回了一句联邦名言，然后继续领着岳迟雨七拐八拐。 “我们还要去哪？”岳迟雨问道。 林恒头也不回地说：“去带你找工作啊！” 岳迟雨一下慌了：“什什什什么工作？我什么都不会……” 岳迟雨确实什么都不会，因为在神国，像她这种地位尊崇的选民只需要钻研圣典、磨练自己的神术就可以了。 林恒一脸毫不意外的鄙视表情，说道：“我就知道你什么都不会，所以你跟着我干就可以了……” 说着，两人走进一座写字楼，上了203层，整整一层都是一个大仓库，在东面的墙上有一扇玻璃仓库门，透过门可以看到外面的悬浮路标以及一列列飞驰而过的穿梭机。仓库里面则堆满了各种方方正正的大小箱子，上面画着“林德曼博士电器”的商标。 “小林？今天不是你的班吧……这个小姑娘真漂亮啊！是你女朋友？”一个满身油渍的大胡子中年从箱子森林中探出身问道，然后看到了林恒身边的岳迟雨，眼睛都直了。 “嘿，强尼！她是我的朋友……我带她来找工作的。”林恒熟稔地和大胡子打着招呼。 “喔喔喔！这么说以后就是同事了啊，欢迎欢迎！”大胡子谄笑着走上前来，在牛仔裤上抹了抹油渍，然后对岳迟雨伸出手，眼睛笑得都快眯起来了。 “呃……”岳迟雨看着这个浑身散发着一股酸臭味的猥琐中年，艰难地和他握了握手。 “姓名？年龄？学历？”名叫强尼的大胡子带着两人走到一处搭建在仓库中的简陋办公室，打开办公电脑问道。岳迟雨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人就是林恒的上司。 “你不是在走私……哦！”岳迟雨看向林恒，被林恒悄悄踢了一脚。 “这是她的证件。”林恒掏出刚刚才拿到的**。 强尼装模作样地看了看，为难地说道：“三级厨工证书……这个不行啊，这里最低要求是三级机电维修工。” 林恒拍拍胸脯：“没关系，我带她！” 强尼认真地看了看林恒，忽然咧开大嘴笑了：“嘿嘿嘿！她真不是你女朋友？” “啊……这个……”林恒打着哈哈。 “只要你说是，我就把字签了，怎么样？”强尼猥琐地笑着，“你小子技术非常好，你负责的客户从没有过投诉的，所以我愿意卖给你这个面子，不过你也不能骗我对不对？这小姑娘要不是你女朋友，那我可就要追她了。” 岳迟雨顿时大惊失色，一把拉住林恒的胳膊，用堪比蚊子叫的声音哼道：“是……” “啊哈哈哈哈哈！”强尼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震得林恒脑袋疼，林恒又一次无奈地看着岳迟雨，说道：“这就被诈出来了啊！他孩子都比我大了！” 岳迟雨惊愕。 ………… 办好了入职手续以后，林恒抱着公司给所有员工配发的工作服，边走边说：“以后每周末两天和我一起去修家电，虽然工资很低，但维持生活足够了……你就住我那里吧，别回你那小地下室去了，住时间长了会生病的。” 岳迟雨低着头，听着林恒絮絮叨叨，心里一阵阵轻松。 原来他是这个家电维修工，不是那个家电维修工。岳迟雨偷偷瞄着林恒想道，这真好，以后就不会在战场上相见了。 此时的岳迟雨并不知道，仅仅一年多之后，披上战袍的神卫“傀儡师”便会在那个天昏地暗、硝烟密布的疯狂战场上追捕那台幽灵一般的破烂机甲，以及机甲中那个同时震惊了联邦和神国的少年机甲师。 除了预言师，大概这个宇宙里没有谁能预知未来，所以林恒不会去想太多，他现在很忙。 林恒很忙，因为十六强淘汰赛终于开始了。 第二十七章 猎魔（上） 这天，岳迟雨一直心神不宁，林恒也一样。 从早上吃完饭一直到中午，岳迟雨一直捧着一本圣典，神情庄重虔诚地在小声诵读。其实她平时读书更喜欢默读，为什么这么做，林恒心知肚明，尤其是岳迟雨一边读一边频频偷偷瞅着他，那意思就更明显了。 不过林恒没空理会她，电子邮箱里的信件以每二十分钟一封的频率不断骚扰着他，越接近中午，来的就越密集，到最后已经变成一分钟一封了。 “差不多了，进场吧。”林恒深吸一口气，在心中对林星说道。 “好的”林星显然也做好了准备，为了这一天，两人都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无论是林恒的体能、精神状态还是林星的资料信息储备都做到了最好。 林恒站起身，走到客厅，做到了游戏舱里，关闭舱门前一刻，他忽然想起什么，探出头对着岳迟雨喊道：“今天下午无论有什么事都不要打扰我！” 这段时间一直在一起生活，岳迟雨最受不了的就是自己一读圣典林恒就找借口跑掉，这次居然直接躲进游戏舱，她恼火地走出书房想批判林恒一番，结果发现林恒已经关上了舱门。 “电子游戏果然是堕落的源泉！”少女忿忿不平地小声嘀咕道，然后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脸色微变，跑回卧室打开了电视，熟练地播到游戏频道。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响起，时间刚好是《战火世界》全国联赛的淘汰赛直播。 “各位观众大家好！相信你们和我一样期待今天的比赛！”果不其然，还是那三名主持人。 “经过激烈的角逐，淘汰赛的十二名优胜者已经诞生！今天我们将迎来淘汰赛的第三、四场比赛，在之前的两场比赛中，名不见经传的哥萨克人一路斩杀强敌，为我们献上了数场精彩的战斗，成为本次联赛最大的黑马！而久负盛名的瘟疫使者不负众望，轻松地击败了对手！” 山羊胡子在回顾之前两场淘汰赛，岳迟雨看着电视，想起那两场和林恒一起观看的比赛，那些巨大的机甲在这些高级玩家的操作下展现出的战斗力小小震撼了她一把，一想到以后要上战场面对它们，岳迟雨就感觉头疼无比。 “今天，我们将随大家一起见证家电维修工的淘汰赛首战！你们是不是和我一样激动啊？”胖子主持人看起来果然很激动，满头大汗，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摄像机问道。 回应他的是一阵欢呼声。此时在全国各地的电视机和电脑前，上亿观众正在高举啤酒饮料纵声欢呼。演播室里也使用了激烈的音乐来增加气氛。 林恒心中很冷静，这时候他必须冷静，因为他早就知道了对手是和他同样直接升入淘汰赛的四人之一，而且应该是最难缠的那一个。在他的游戏舱内，同样在播放着演播室的画面，不同的是右上角有一个专属于他的倒计时，时间马上就要结束。 “……而家电维修工的对手，同样是人气极高，有希望竞争冠军宝座的——银河魔武士！”妮拉喊道，又是一阵口哨和欢呼。 “两位选手已经就位，下面是他们的数据，我们可以看到……” 林恒没有注意主持人们在讲什么，他正在和林星沟通。 “启动完全拟真。”林恒说道。 “现在吗？” “嗯，我要提前进入状态。” “好的，完全拟真已启动”林星说道。 “战斗马上开始——3！”妮拉喊道。 “2！”演播室中的观众们连同三名主持人一起喊道。 “1！” 游戏舱中的画面忽然一变，一阵猛烈的震颤传来，林恒看向屏幕，自己正在被运兵机从高空扔下，在战场另一端，同样有一台漆黑的机甲正在半空中向下急速落去。 “我们可以看到两位选手的配置——家电维修工选择了铁熊机甲，搭配了锯齿链刀、高斯疾速炮以及大头鱼微型导弹，是标准的中近程配置，延续了他贴身肉搏的彪悍战斗风格！” “银河魔武士选择了轻盈的不死鸟机甲，这也是他最惯用的机甲——搭配了……天呐！居然是非常冷门的双手破甲枪！果然，他还选择了野兔推进器搭配锥形力场发生器，准备打短程冲刺风格！” “这是一场针尖对麦芒的近程战斗交锋！” 随着主持人的解说，林恒和对手分别着陆，然后本次游戏的胜利条件也出现了。 虽说是单挑，但是为了增加游戏的观赏性，游戏公司加入了一些可以延长对决时间的元素。取胜条件并不仅仅是干掉对方，通过达成其他战术目标也可以判定为胜利，相反，即使击败对方，如果对方的战术目标先于自己完成，也会被判定为失败。 在这种对决中，一般有三种模式会随机出现一种。第一是夺旗模式，第二是护卫&袭击模式，第三是破坏模式。 “战场：全国联赛淘汰赛专用地图：烈火－IV死亡丘陵。” “对决模式：夺旗。” 提示音响起，林恒扫视了一眼周围的环境，从一落地，他就感受到了驾驶舱中的阵阵酷热，即使冷气开到头也无济于事，目之所及是一片赤红的焦土，岩浆在地表肆意流淌，地势非常险峻，说是丘陵不如说是山地。 烈火－IV是位于烟囱星座的一颗矿星，目前正在被联邦和神国争夺，被选入今年的联赛专用地图是顺理成章的。 “在这种环境下，完全拟真系统会降低你的体能，影响你的战斗力”林星提醒道。 “没关系，这才是战场的真实环境，我不是为了得冠军来的。”林恒毫不在意地说道，然后点开地图，在他的身后有三处战略要地，被标记为ABC三点，他的任务就是保护这三点中的旗帜不被夺取，并且伺机夺取远在战场另一端的三面旗帜。 不过对方显然不这么想，一枚照明弹在地图另一端高高飞起，银河魔武士嚣张地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没有和林恒玩捉迷藏的游戏，意图不言自明。 “果然是单挑之王啊……正合我意。”林恒笑道，然后抬起胳膊，同样发射了一枚照明弹。 天鹰星的某间普通民居里，一个金发少年兴奋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果然像传说的一样狂妄，那就来单挑吧！” 随后两台机甲同时全功率开动，抛开了身后的三面旗帜，翻阅崎岖的丘陵，向着对面照明弹的位置直线冲去！ “喔！看来两位选手都选择了硬碰硬，不屑于玩夺旗游戏！”胖子主持人惊讶地叫了起来。 “一个疯子和一个单挑之王，做这样的选择也是意料之中的。”山羊胡子主持人点评道。 林恒操纵机甲，敏捷地翻越巨石和陡坡的阻拦，铁熊机甲在这种地貌下远远不如不死鸟移动得快，所以很难预测对方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在视野中，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他们很快就要见面了。 果然，过了没多久，一台后腰闪烁着推进器蓝色光焰的黑色不死鸟机甲就出现在了一块矗立的巨石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林恒，右手高高举起一支纤细的长矛，矛尖闪烁着寒光。 林恒催动机甲跃至一个高坡上，面色沉静地注视着对手。 “两位选手已经进入彼此的视野，我们可以看到他们对峙的画面，哇哦，这场景就像是武侠电影中的高手对决一样。”妮拉语速奇快地解说道。 这一刻，林恒和对手隔着屏幕注视着彼此，目光穿越数十光年的距离，在这个虚拟的战场上相遇，一个沉静如水，另一个则炽烈如火。 “‘龙骑士’双手破甲枪，搭配‘野兔’推进器使用，借助高速冲击带来的动能以及枪尖的高热，在速度达到峰值时可以轻松贯穿机甲”林星分析着对方的战术：“锥形防护力场侧重于正面防护，对方准备硬碰硬，一定要控制好距离” “明白。”林恒面无表情地应道，随后机甲举起右臂，火控系统启动，高斯疾速炮锁定了对方。 “超出有效距离，命中率1%”电脑提示道。 高斯疾速炮射速快、威力大，但是有效射程非常短，在这个距离上基本无法击中目标。不过林恒的用意也不在于射击。 “嘿嘿嘿……”宇宙另一端的金发少年看到林恒挑衅的姿势，怪笑着催动机甲，毫不犹豫地迎面冲来。 林恒也动了，他避开了对手冲锋的路线，启动推进器围绕着漆黑的机甲绕着大圈做高速机动，笨重的铁熊机甲在林恒的操纵下敏捷地翻越低矮的障碍，速度丝毫不减。 “目标进入最远射程，命中率10%” 林恒看着不断调整方向向自己冲来的不死鸟，果断地开始射击。 咻！ 高斯步枪内装载的混合弹药在一瞬间被激发，融化成一道高温金属流体猛地喷射而出，擦着不死鸟的腹部消失不见。 “我们可以看到，银河魔武士开始向家电维修工冲锋，而家电维修工则采取了最常见的环绕规避，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兜圈子。双方在第一次交锋中的表现都中规中矩，没有给我们什么惊喜，不过能够在这种复杂地形下保持稳定的高速机动，两位选手均展现出了高超的操作水准。” 妮拉紧盯着大屏幕上的战斗，向观众们解释着场上的情况，两台机甲在红色的贫瘠地面上划出一个又一个圈子，腾起道道烟尘，但一直没有接战。 “两位选手应该是在互相试探，那么他们什么时候会开始交手呢？”妮拉有点无聊地说道。 没有让她等太久，就在下一刻，两台机甲开始正面交锋了，而且一交手，就惊呆了所有观众。 第二十八章 猎魔（下） 咻！咻！咻！ 林恒左脚把启动片踩到头，围绕着对手飞快地绕着圈子，同时右脚和右手不停地挪腾着，控制机甲的方向、速度和战术动作。 “对方正在高速接近”林星说道。与此同时，那台不死鸟身后的烟尘覆盖了小半边天空，机甲本身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在视野中变大，像一发炮弹一样对着林恒直射过来！ “这种地形下，他的速度居然可以达到这么高？”林恒不断翻越障碍，同时不停向对方开火，阻碍对方的前进。不过那台漆黑的不死鸟始终保持正面朝向他，在这种情况下他的防御力大幅增强，几发打在身上的高斯弹都被厚重的锥形防护力场弹开。 “100米”林星说道。 对机甲来说，100米已经进入近战范围了。林恒抬起链刀，机甲沉下身改为半蹲，准备进入白刃战。 “他在急剧减速”林星忽然发现不对。 林恒的动作微微一顿：“什么？” 只见不死鸟机甲停止了冲锋，双脚与砂质地面剧烈摩擦，发出尖锐的噪音，一边减速，一边将破甲枪稳稳攥住，沉在腰间。微微顿了一下之后，不死鸟身后的野兔推进器再次喷出耀眼的光亮！ “短途冲刺！”林恒的瞳孔猛地收缩，抛开火控杆，用双手控制着机甲的角度，准备避开对方的冲锋。 “是短途冲锋！”演播室中一阵惊呼声，胖子主持人一下子站起身，碰翻了桌子上的矿泉水。 “在这种复杂的地形下，进行超高速短途冲锋……”胖子主持人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银河魔武士划出一道幻影，朝着对面的铁熊机甲猛冲过去！而在他们之间，还有一道道或深或浅的沟壑，以及散落在地的大块红色巨石，在这种速度下，他除了迎头撞上石头或者栽进沟壑中，不可能有别的下场！ 但是他做到了。 “哈哈哈！这种程度的微操……” 游戏舱中的金发少年狂笑着，眼神却无比冰冷，一头凌乱的中长发被汗水打乱，贴在额头和脖颈间。他的双手双脚全部用上，速度快到几乎看不清，扑面而来的所有障碍物在他精妙绝伦的方向微调下全部被他险之又险地避开，散发着高热红光的破甲枪尖直指铁熊机甲！ 在这一刻，所有的观众全部停止了呼吸，眼睁睁地看着不死鸟机甲迅猛绝伦地冲向铁熊机甲，眼看就要将他贯穿！ “死吧！”金发少年红着眼大吼道，他已经将自己的技巧发挥到了极致，没有任何人能在这么狭窄逼仄的地形里躲过他的突刺！ 林恒忽然动了！ “20，15” “33,57” “49,47” …… 林星开始矫正林恒的方向，林恒的手速猛地提高，前方的巨石沟壑被他以匪夷所思的身法全部避开，机甲的速度顿时上升好几档！然后他忽然操纵沉重的铁熊机甲跃起半米高，身躯在空中迅捷地一转，那台不死鸟机甲重重地撞在了他的腰侧，带着他飞了出去，不过正在高速旋转的灼热破甲枪却刺了个空，对方一往无前，志在必得的突刺被他用一个巧妙的侧身躲了过去。 “什么？！” 金发少年一脸惊骇，不可置信地和铁熊机甲一起倒在了地上，自己最有信心的突刺居然被躲过了？ 不死鸟比其他部位更加坚固的防弹舱盖迎面撞在了装甲厚重的铁熊机甲上，顿时崩出一片裂痕，这一次沉重的撞击，他的损伤比对方严重很多。 “妈的！” 金发少年恼火地吼了一声，抓住对手尚未起身的一瞬间，敏捷地跳了起来，避开对着自己的脸射过来的一发疾速炮，可惜没能成功。 砰！ 机甲舱盖上的裂痕又大了几分。 “大家看到了吗？就在刚才，银河魔武士展现了匪夷所思的灵敏身法，在这种环境下成功地做出了突刺，而家电维修工更是在不可能中创造了可能，难以置信地避开了！并且还做出了反击！”胖子主持人忘形地叫了起来：“这是截至目前为止，今年的全国联赛中最高水准的一次较量！” “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金发少年不相信真的有人可以做到这样，双手连动，操纵机甲高高跃上一块巨石，在他的身下，那台笨拙的铁熊机甲才刚刚起身。 “启动导弹”林星提示到。 林恒眼看对手依仗不死鸟机甲的灵活性，在他起身之前就逃出危险距离，不假思索地发射了四枚大装药量的微型导弹，在这个距离下，微型导弹几乎是瞬间就击中了对方，剧烈炸开，腾起一片烟尘。 “家电维修工击中了对方！现在战场上一片烟幕，我们看不清他们了！”妮拉说道。 林恒在导弹爆炸的一瞬间就远远跃开，脱离了刚才的方位，果不其然，四枚导弹不可能一下子击倒不死鸟，对方的报复转瞬即逝，蓝色的激光在自己刚刚站立的位置留下了好几道纵横交错的烧灼痕迹。 “肩扛式激光枪，之前隐藏在机甲内部”林星马上做出了判断。 “人呢？” 林恒眯起眼睛看着烟尘中，现在他们应该是谁也看不见谁的。不过对方如果有索敌辅助模块的话…… 林恒猛地抬起头，漆黑的不死鸟机甲如同天兵降临一般，双手死死攥着长枪从空中对着自己跃下！ 林恒没有一点慌乱，这时候慌张也没用了。他眼神冰冷地举起了链刀，高速转动的锯齿直接把对方的长枪格开。 锵！ “警报！锯齿链刀模块受损！”警报响起，林恒才发现自己的链刀居然从中间断开了！再看向不死鸟，发现对方一击不中，再次消失在了烟尘中。 “好大的力道。”林恒说道，然后对着对方消失的位置连续开枪，同时把最后四枚导弹也丢了出去，又一阵剧烈的爆炸，他相信对方受损肯定比自己严重。 一点红芒忽然刺了过来！林恒猝不及防，猛地闪开，可是右腿依旧被贯穿，踉跄了一下才稳住。正要转身反击的时候，对方已经消失了。 “警报！右腿部位受损，机动力下降12%，平衡参数重新调校。”警报声再次响起。 “真难缠啊……”林恒说着，无奈地对着烟雾中又是一阵点射。 在林恒看不到的地方，那台不死鸟飞速地移动着，靠自动索敌系统进行定位，金发少年汗如雨下，剧烈地喘息着。 “哈啊……果然名不虚传……” 他的眼神依旧狠厉，可是体能已经严重下滑，自己接连几次袭击都没能重创对方，反而连吃八枚导弹，装甲板已经多处扭曲变形，机身也已经一片焦黑，防御本就差强人意的不死鸟机甲已经快失去行动能力了。 不过主动权仍然掌握在自己手里，只要…… 忽然，一双包裹着厚重护甲板的机械手从烟雾中伸出，重重地握住了不死鸟的长枪。 “不可能！”金发少年惊叫着，本能地催动推进器想要逃离，巨大的推力引发的强风一下子将弥漫的烟尘全部吹飞，所有人都看到了场中发生的事情： 只见一台黄黑相间的铁熊机甲一只手抓着不死鸟握枪的手，另一只手臂上粗大的疾速炮管顶在了对方的驾驶舱上，悍然开火！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不死鸟在机甲师的操纵下拼命挣扎，但是已经严重损耗的机能不足以令他逃走，铁熊机甲连续开枪，在10秒钟里射出20多发高热束流，最终枪管因为过热而锁死，他便将枪管狠狠地贯进已经支离破碎的驾驶舱中。 整个联邦上亿名观众，在家电维修工将枪管捅进银河魔武士的驾驶舱那一刻，齐齐咽了一口唾沫。 “……太残暴了。”山羊胡子主持人嗓音沙哑地说道。 妮拉倒是早有心理准备：“一如既往的风格……” ………… “你是怎么知道他在这里的？”林恒看了看脚下已经不动的黑色不死鸟，问道。 林星答道：“根据之前的战斗中对方的战斗风格，计算出他的操作习惯，从而得出判断” 林恒笑着问道：“你似乎就没错过。” “其实他在这里的概率只有23%”林星说道，“我也是在赌” “这场战斗很刺激啊。”林恒感叹道，从一开始两人兜圈子，到最后靠突袭结果对手，这个银河魔武士一直保持着凌厉的攻势，超高速短程突刺和鬼魅般的两次偷袭每一次都惊险万分。 “不，事实上我们损伤很小，对方的计算能力不足以抓住我们”林星不同意林恒的看法。林恒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机甲除了被抽冷子刺的那一下以外没有任何损伤。 然后机舱里的画面忽然一转回到了演播室。林恒已经被系统弹出游戏，激昂的音乐响起，主持人妮拉高声宣布了比赛结果： “淘汰赛第三场，家电维修工对银河魔武士，家电维修工获胜！” 林恒没有去听三个狂热的主持人接下来的马后炮评价，他默默打开游戏舱，掀起上衣擦了擦满脸的汗，疲惫地坐在沙发上舒服地长出一口气，初夏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洗去了高速操作带来的劳累。网络比赛就是这样，打完之后没有庆功会，也没有鲜花和香槟，他倒乐得清静。 ………… 遥远的天鹰星上，一个白色苍白的金发少年推开游戏舱门，带着一丝惘然的神情走到窗边，对着夜空喃喃自语：“不可能……他是怎么发现我的……” 旋即他的神情一变，忽然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说道：“难道是他推测出了我的移动轨迹？不可能啊……短短几十分钟的战斗就能够掌握我的操作习惯？这需要怎样的计算量……” 金发少年猛地瞪圆了眼，尖声叫道：“对，计算量！能够在我的突刺下进行规避，能够以那种速度翻阅丘陵……他的计算能力比我高至少一个数量级……该死！他真的是人吗？” 金发少年在家中愤怒地发泄着不甘，与此同时，在他头顶的星空中一处漆黑的区域里，同样有一些人和他做出了相同的推测，只不过这场如火如荼，牵动着联邦无数公民的神经，并且关系到珍贵的三大军校机甲驾驶系特招生名额的对战，在他们看来只是一场小孩子的游戏。 ————————分割线———————— （梅尔啰嗦两句哈。 首先感谢书友们对我的鼓励和支持，梅尔非常开心，在这里抱拳感谢。 前期的节奏有点慢，一场全国联赛拖了几十章，没有办法，全国联赛是这篇文章的第一个主线，是林恒之后漫长旅途的起点，所以需要写细一些，我尽量写精彩一些。 梅尔可以向大家保证，这本书越到后来越精彩，全国联赛之后是主角的军校生活，在后面的剧情中非常重要的几名配角也将陆续出场，同时星尘也将不断进化。 军校里的明争暗斗、来自神国的追杀、星尘的进化……还有很多很多，后面的情节会越来越紧凑，越来越精彩。 所有陪伴我度过这段写作初期的艰难时光，给我加油鼓气的朋友们，你们的支持就是我的动力，谢谢你们！） 第二十九章 这只是一场游戏 漆黑幽深的宇宙中，隐藏着无数财富，同样也隐藏着无数的秘密。 联邦和神国这两大强国拥有有无数保密级别高得惊人的部门，它们有的是尖端科技研究所，有的是大型舰船组装构件，有的是星际资源开发的前进基地。这些机构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它们都远离人烟繁密的殖民星，被部署在深空之中，在恒星狂暴的电磁乱流的遮蔽下、在密密麻麻难以穿越的小行星带的掩护下，同时也被器械精良的舰队妥善地保护着。 在天鹰星所在的天鹰星座某个不起眼的黑暗角落里，有一颗土黄色的矮行星，这颗星球上没有什么值得开采的资源，也并没有占据什么战略要地，但是这颗行星的坐标在联邦总统的机密星图上却被标注了最高级别。因为在这颗连名字都没有，只有一个编号的矮行星的同步轨道上，有一座巨大的铁灰色空间站。 这个空间站同样没有名字，不过所有有资格了解这个地方的联邦高官，都怀着敬畏之心称呼它为“学院”。 此时，“学院”中的某个办公室里，一个头发花白，身材清瘦的老人正惬意地坐在办公椅上喝着绿原星特供的乌龙茶，在他面前的电子屏上正播放着林恒对战星际魔武士的视频。 “瑟达，这帮小孩子游戏玩得怎么样？”老人放下茶杯，舒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看向站在他身后的一名中年军人。 这个军人身材非常彪悍，浑身的肌肉几乎撑破短袖军装，身高超过两米，在老人的背后保持着无懈可击的军姿站立，和老人一起看了整场比赛，在这个过程中这个大汉纹丝不动，像一座山一样沉默地守卫着老人。 “不死鸟战术灵活多变，几次冲刺非常狠辣，角度刁钻，对战机把握非常到位，已经达到二级机甲师的水平了。”军人瓮声瓮气地说道。 老人听到军人的评价，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上扬，带着笑意问道：“……但是？” 军人欲抑先扬的小心思被老人看破，但他一点也没有尴尬的感觉，语气带着鄙夷说道：“但是他居然把夺旗战打成了单挑，放弃了安排好的战略目标，简直愚蠢！在战场上，他要是敢放弃战略目标，直接找上对方的能力者，没死的话我也要毙了他！战争不是单挑游戏，完成任务才是第一位的！” 老人笑着摇了摇头，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添了一杯新茶，说道：“年轻人总是得有点傲气，当年我从那批学生里挑出你，看中的就是你这驴一样的脾气。” “呵呵……那时候我还小，不懂事，不过我的傲和这小子的傲可不一样，这个小子还是让他去三大军校摔打几年吧，打几仗改改脾气才堪大用。” “倒也有道理，这个……家电维修工呢？” 老人手指点了点屏幕上的那台黄黑相间的铁熊机甲。 中年军人眯起了眼睛，眉头紧锁：“计算能力超出正常水平太多了，比怀特家那小子还要强，这届联赛的冠军很可能就是他了。” “没了？”老人挑挑花白的眉毛：“瑟达，你这脾气实在不好，批评别人的时候就长篇大论，夸别人就惜字如金，看来这个家电维修工在你心里评价很高啊……别站军姿了，我看着烦。” 军人听到老人的话，连忙换了个随意的姿势，稍稍靠近了老人一些，可是满身铁血煞气依旧一丝不减，又一次被最了解自己的人说中了心中所想，军人的面子有点挂不住了，埋怨地说道：“老校长啊，您别总批评我了，从我18岁到现在22年了，您数落我整整22年……这个家电维修工我不是不想说他好话，实在是有些看不懂。” “怎么看不懂？”老人饶有兴致地问道。 “那个星际魔武士，别管他是不是个蠢货，操作水准确实可圈可点，很有威慑力。但这个家电维修工呢？对方的几次突刺连我招架起来都要费点功夫，可是您看他，整场战斗所有的操作都精确到无懈可击，总能在一片混乱中找到最正确的应对方式，应付几次突刺看似惊险无比，其实轻描淡写。 他不只是计算能力超强这么简单，他的反应力、执行力也远远超出正常机甲师的水平了，毕竟大脑反应再快，手速要跟得上才行。我不明白一个连军籍都没入的小屁孩子是怎么做到这种程度的，军校里那帮训了两三年的高材生也做不到他这种水平！” 顿了顿，军人接着说道：“最让我看不懂的是他的风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斗风格，就像那个星际魔武士，我还能从他的战斗风格中推测出他的性格，我确定他肯定是个心高气傲的小子，但这个家电维修工的战斗风格就是……没有风格，他只是把简洁高效发挥到了极致，就像……” “就像一台机器。”老人说道。 军人神情凝重地点头：“是，简直像是一台机器在操作机器。我连他是男是女都不敢下结论。他要么是一个天生的战士，要么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老人关掉了电视站起身来，军人连忙为老人披上了一件外套。 “那么就是他了？”老人边向外走去边说道。 军人亦步亦趋地跟着老人，听到老人的话，便像得到了军令一样认真地记在了心里。 “游戏而已，不必当真，等他们来了这里才能挑出金子啊……不过这个孩子的军校梦要落空了，不知道会不会沮丧。”老人说着走出了办公室。 “和这里比起来，三大军校只能算一坨屎。”军人嗤笑道。 一片树叶被风吹到跟着老人的中年军人的肩上，然后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改变了方向缓缓飘落，那个坚硬的金属块迎着人造阳光，反射出炫目的金光。 那是联邦特级机甲师才有资格佩戴的双剑金星肩章。 联邦仅有的三名现役特级机甲师中，身材壮硕、性格严肃的那一位，人称“黑色死神”赛尤达·波伦。 ………… “你在干什么？”岳迟雨看到林恒大汗淋漓地钻出游戏舱，狐疑地问道。 林恒不打算告诉少女自己正在为了进入三大军校而奋斗，含糊其辞地说道：“打游戏啊。” “玩物丧志的道理你怎么就是不明白！神给了我们美好的生命，我们应该用来追求真理，而不是……” “晚上要不要吃樱桃派？” “好啊……不是！你听我说……” 林恒在岳迟雨的轰炸下一路小跑到了仓库中，把自己关在里面开始调配药剂。 这个仓库早就被林恒改造成了健身房、车间和实验室，在林星的指挥下，林恒每隔几天就要调配一种他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化学合剂，然后注射到自己的身体里。 “注意温度控制，要保持在80－90度之间，不然会失去活性” “把AXR九号和固化紫磷混合，用4号试管轻轻震荡1分钟然后放到活化箱中” “加入布拉米德灰糖粉，不要用手！” 虽然已经调配过很多次，但是林恒依旧弄不明白这复杂到发指的步骤以及他一个都没听说过的原料相互作用的原理是什么。只能在林星干巴巴的指挥下笨拙地照做。 “小星啊，这东西真的没有副作用吗？”林恒看着眼前烧杯里渐渐成形的黄色透明液体，担心地问道。 “对有机体来说，这是一种剧毒”林星说道。 “什么？？” “在现阶段设备严重不足的情况下，我只能制造这种最基本的修复合剂，转化效率低下，同时有剧毒。不过你体内的纳米机器人可以析出毒性废料，不必担心。”林星解释道。 林恒叹了口气，认命地取下烧杯，将合剂用注射枪缓缓压进自己的静脉。同往常一样，除了血管中一阵微痒以外并没有不适反应，在他看不到的机体内部，无数纳米机器人正聚集在注射处，破坏掉剧毒的废物中的分子，将它们打散成细微并且无害的原子，同时沐浴在合剂之中，迅速补充着能量。 “这东西可以加快你修复数据的速度？”林恒挽下袖子，开始收拾那些瓶瓶罐罐。 “修复合剂可以提高我的能量利用效率，加快修复速度。” “那就好，我发现你修复得越多，就变得越聪明，不像一开始那样死板了。”林恒笑着说道。 林星没有回应他，因为事实上数据的修复和她的思维变得越来越像人没什么关系，自己之所以这样，原因其实在这个少年的身上。不知为什么，林星不想告诉林恒这一点。 “林恒” “嗯？” “第一阶段修复已完毕。” 林恒精神一振：“啊？有进展了？太好了！” “新的资料与权限允许我通过纳米机器人对你的身体进行进一步的强化，是否接受？”林星问道。 “可以啊，反正你肯定不会害我。”林恒收拾完毕，正准备关灯走人回去做晚饭，心里盘算着晚上要给神国少女做些什么联邦美食凸显一下联邦全方位的优越性，听到林星说话，习惯性地应着。 其实他一直有一个错觉，就是把林星和那些科幻小说中以服务者面孔出现的人工智能相提并论，虽然事实也确实是这样，林星总在扮演一个提供信息支援、做参谋咨询工作的辅助者角色。她自己或许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事方式完全谈不上是什么服务者，迅捷准确高效的行动宗旨可不是那些家政机器人的信条，在某些时候，她的风格会把一些事做得颇有狠辣意味，比如现在。 “唔！” 林恒话还没说完，忽然感到全身一热，紧接着一阵剧痛袭来，他闷哼一声倒在地上，然后便陷入了沉睡——身体强化会带来剧痛，林星直接刺激林恒的神经，让他昏了过去。 随后，林星操纵着纳米机器人，全方位地强化着林恒的身体，纳米机器人摄取大量能量以及合剂中的金属元素，源源不断地自我复制，然后附着在林恒的骨骼、肌肉和皮肤之中。 如果使用高倍率显微镜的话，就能够发现那些形似细胞的纳米机器人相继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层层致密的暗金色膜状组织。这种新组织的延展性和韧性远远强于人体的极限，同时能够吸收并弱化电磁辐射、热辐射以及动能带来的伤害，并且为林恒的运动提供能量支持。 在林星看来这只不过是她在获得了新的数据支持之后，把林恒当做自己的机体进行的一次普通升级行为，正在昏迷的无辜少年更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如果联邦的生物科学家们看到这一幕肯定会发疯，因为林恒身上发生着的，正是联邦生命科学领域久攻不下的一个科幻级课题：纳米聚合物生物组织强化技术！ 理论上，接受了纳米聚合物强化过的人，机体的强悍程度以及运动能力远远超过目前广泛使用的单兵外骨骼系统，甚至超越了神国的生化改造战士，无论是力量、耐力还是速度、爆发力和抗击打能力，都能够达到最高的水准。不过这种技术的难度非常之大，跨越了好几代科技，以联邦目前的技术水平还只停留在提出展望的基础上。谁也不会想到，在一个破旧的小仓库中，一个少年能够做到这一切！ “我们会一起变强，不断变强，直到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威胁到我们” 林星在林恒失去意识的脑海中轻轻说道，与和林恒进行交流时不同，自言自语的她，轻柔的电子合成音中不再有任何情绪，只有寒意彻骨的冷漠。 在这个冰冷的宇宙中，林星只愿意和林恒相依为命。 没有任何原因，没有任何逻辑，没有任何顾虑。不知为什么，林星一直倔强地认为林恒和其他人不一样。 这种不一样并非是因为林恒某些人格上的闪光点感化了林星，那种桥段实在太狗血，爱不能改变宇宙，更改变不了或许比这个宇宙更加冷漠更加理性的林星。 林星是真的认为林恒与众不同，她知道她的判断不会错，现在欠缺的只是时间的证明。 她很期待，但她不急。 有的人却很急。 对寿命短暂的人类来说，时间，是这个宇宙中最珍贵的东西。 在九柳城某处，一个身穿皮夹克的落拓大汉，已经浪费了整整18年的时间，他现在很着急。 他叫戴维，他来寻找神子。 第三十章 好孩子 林恒是孤儿，所以他其实不姓林，之所以姓林，自然是因为他从小在林氏福利院长大,从那里出来的孩子们都姓林。 林氏福利院是九柳城一位经营进出口贸易的富商林成方建立的，林成方的经历完美地符合联邦那些成功学鸡汤中所写的内容：一个出身贫寒的少年，从小挣扎在社会的最底层，依靠过人的勤奋和坚定的信念，从一个穷困的小商人做起，经历了恶意竞争、破产、黑社会的威胁，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一次次克服难关，最终成就一番庞大的家业。 当然，有很多人清楚，以上这些完全是放屁，恶意竞争？黑社会的威胁？他林成方本人就是九柳城地下世界里的一条走私大鳄。 但无论林成方的底子干不干净，兴建福利院的目的是不是给自己贴金，林氏福利院在他的关照之下，孤儿们的生活水平比联邦的国立福利院要好很多，而且林成方喜欢小孩，经常到福利院给孩子们发放零食玩具，组织孩子们一起踏青游玩。像林恒这样的孤儿们谈对林成方的印象是很不错的。 或许，人总是矛盾的，没有纯粹的坏人，也没有纯粹的好人，大部分联邦人都是像林成方这样，游走在黑与白之间，渐渐变成说不清道不明的灰色。 神国人则坚信自己永远代表着光明，相对原始的社会结构和一神论非黑即白的社会文化使他们坚定地排斥着一切异端思想，很少会有身陷于黑与白之间的苦恼，对神国人来说，背离神的光辉、背离教会的教导是比死还要可怕的事情。 但是这个夜晚，在林恒以大比分战胜对手，顺利进入八强之后的一个夜晚，一个在光明与黑暗之间挣扎了二十多年的神国人出现在九柳城东部郊区林家府邸的附近。 和市区的夜夜笙歌、纸醉金迷不同，九柳城东郊的富人区每一个夜晚都是宁静安详的，这是一个晴朗的夜，海云星的三颗月亮撒下柔和的光辉，穿透稀薄的云层笼罩在这一片被精心裁剪过的葱郁植被掩映着的豪华宅院上，复古的白石别墅、花园、游泳池在月光的辉映下美轮美奂，透过别墅的宽敞的窗子可以看到林氏府邸中隐约有人在活动，这样一个美好的夜晚，林家的人们喜欢用来品酒、读书、欣赏音乐，享受着典型的联邦富人生活。 一个身穿皮夹克和工装靴的魁梧大汉从树林中走出，他的步伐很平稳，但是速度非常快，行走间带起一阵微风，满头很久没有打理过，杂草一般的乱发随风胡乱地舞动，远处的灯光照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在绿原星传统农场工作的中年农夫，不过神色间的凝重与肃杀更像是一个被战火摧残多年的老兵。 “伟大的神，唯一的神，我将背负着您的期望，将您的荣耀与慈爱散布在这宇宙的每一存土地上……” 大汉面向沉睡在夜色中的林家府邸，低下头轻声祈祷着，沙哑粗粝的嗓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与热忱，随后一阵清风拂过，他已经不见了踪影。 ………… 林成方在处理完公司的事务以后去冲了个澡，然后给自己斟了一杯绿原星柳氏酒庄特供的葡萄酒，坐在书房的沙发上惬意地抿了一口，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年届五十的他如今事业兴隆，家庭美满，正是享受生活的时候。 “爸爸——！”一个看起来七八岁年纪，身材娇小眉目清秀的小女孩噔噔噔噔地跑上楼，丝毫没有减速地重重扑到了林成方的怀里，差点打翻了他心爱的水晶酒杯。 “喔喔喔！”林成方差点连着椅子一起倒下去，连忙稳住了身形，把酒杯放在书桌上，然后一把抱起小女孩亲昵地亲了两口，惹得小女孩在他的怀里咯咯地笑个不停。 “怎么啦，圆圆？”林成方一脸宠溺地看着爱女问道。 小女孩憨笑着仰起头，拿出一本厚重的手绘画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透出童稚和天真的光彩，撅起小嘴说道：“给我讲故事！” 林成方弹了弹女儿瓷娃娃一样的小脸蛋，把女儿抱到自己的腿上，小女孩顺势舒服地依偎着爸爸。 “嗯……在遥远的阿巴拉卡星域，有一个蓝色的海洋星球，在大海深处，有一个建造在海底的城市……”林成方翻着画册，开始给女儿讲故事，在书房柔和的昏黄色灯光和父亲平缓的声音共同作用下，小女孩的眼睛渐渐朦胧起来，不一会儿就传出了轻微的鼾声。 “真是温馨啊。” 林成方的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粗粝的声音。 林成方的身体猛地僵硬起来，放下画册，把女儿紧紧护在怀中，对着面前的空气略带颤抖地问道：“哪条道上的兄弟？我有什么能够帮你的？” 已经远离江湖，不在一线打拼多年，林成方本就不多的勇气早已被富贵安逸的生活消磨得不剩多少了。从**出身一直混到现在，得罪的仇家有多少他自己都记不清，所以雇佣了一批很专业的安保人员保护自己和家人。身后这个能够穿过庄园中的明哨暗岗不引起一点觉察的男人，顿时令他心中警钟猛敲。 “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男人轻松地绕过林成方，走到了他面前的沙发上，非常随意地坐了下去翘起了腿，那姿势就好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林成方看清了他的面貌，也看到了他丝毫不担心自己发出警报的态度，马上明白这次碰到高手了。 林成方看了看蜷缩在他怀中熟睡的女儿，然后抬起头，望向大汉的眼神中带着乞求的神色。 大汉微微诧异，然后摆摆手，微笑着说道：“我问一个问题，问完就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戴维，不过名字不常用，人们都叫我‘笑魔’。” “笑魔吗……”这个绰号林成方一样没有听说过，他不再胡思乱想，认命地叹了一口气，额头的皱纹几乎挤到了一起，重复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 “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戴维站起身来，一边背着手在林成方宽敞的书房中缓缓踱步，欣赏着墙上那些名贵的画作和展示柜中的艺术品，一边用感慨的语气说道：“18年前，我带着一个孩子到了黑云港，然后和一些人打了一架，在那之前我担心自己活不下来，于是把孩子放在了一个小巷子里……” “后来我没有死，于是开始追查那孩子的下落，我查了很多很多年，十八年间几乎走遍了法外之地，毫无头绪……不过神永远不会遗忘为了他的荣光而奋斗的人，最终还是被我查出来了……嘿嘿，原来那孩子不在法外之地，而是被一个走私商人带到了联邦。” 林成方听着戴维的回忆，面色惊恐汗如雨下，不是因为自己不干净的老底被戴维揭破，而是因为这个男人提到了“神”——他是神国人。而在神国，只有一种人会用绰号代替名字。 “你是……能力者……”林成方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刚睡醒一样一点力气都没有，神国能力者的恐怖在联邦人尽皆知。林成方明白，眼前这个看起来和自己年岁相仿，除了身材壮硕一些没有其他特点的男人，一旦发怒，赤手空拳就可以杀光这座庄园里的所有人——这也解释了他是如何潜入自己的书房的。 戴维眯着眼摇摇头，纠正道：“选民。” 林成方抖着手从抽屉中拿出一条手帕，擦了擦脸上的冷汗，说道：“18年前……我确实带回过一个孩子。” 正在欣赏油画的戴维霍然转身，双手撑着林成方的书桌，脸和脸几乎贴在一起：“他在哪里？” 林成方咽了口唾沫：“……应该就在九柳城。” “找到他！”戴维低吼道，眼中射出狂热的神采。 “哈……呃！”林成方怀里的小女孩忽然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随后被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大汉吓了一跳，一把抱住林成方的胳膊：“爸爸，这个叔叔好吓人啊！” “乖……”林成方艰难地挤出一个微笑，摩挲着女儿的头顶：“这是爸爸的朋友，我们有事要谈，快，回房间吧。” 小女孩乖巧地跳下林成方的大腿，抱起画册打着哈欠走了出去，经过戴维的身边时，她眯起了眼，甜甜地问候道：“叔叔好！” 戴维定定地看着这个小天使一样的小女孩，写满了风霜的黑脸渐渐软化下来，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温和地说道：“你好，美女。” “嘿嘿！叔叔再见！”小女孩被夸美女，开心地对戴维做了一个鬼脸，然后蹦蹦跳跳地出了房间，还不忘把门带上。 门被关上之后，气氛忽然凝重下来，书房中的两个中年男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你有一个好女儿。”戴维有些羡慕地说道。 林成方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男孩是你的孩子？” “不，”戴维摇了摇头，用一种最虔诚的信徒才有的，糅合了敬仰、爱慕、畏惧，以及不知从何而来的忧伤的复杂神色看向窗外晴朗的夜空，语气低沉地说道： “是神的孩子。” “……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第三十一章 加班（上） 在十六进八的比赛之后，林恒得到了一周的休息时间，然后将争夺前四强。他打算先好好放松一下，然后继续投入到学习和锻炼中去，神国少女岳迟雨则在想尽办法和神国的其他地下教会取得联系。但一通电话彻底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加班？” 岳迟雨放下圣典，柳叶眉高高扬起，瞪着眼问道。 林恒看了一眼时间，点点头：“嗯，有个大客户订购了一整套的家庭智能设备，点名要我过去安装。” 少女不解地皱着眉歪了歪脑袋。 林恒打开手腕上的私人终端，一张非常详细的表格出现在眼前，他扫了两眼，笑了起来：“原来是林叔叔！” 岳迟雨莫名其妙：“什么林叔叔？” “就是我们孤儿院的资助人，脾气很好的一个商人，小时候经常带我们去玩，我离开孤儿院之后还来看过我一次。”林恒解释道，“这一周也没什么事，加班多赚点钱更好，收拾收拾我们下午出发。” 岳迟雨为难地打开新买的终端，看了看自己的日程表，然后挤出了一个迷人的微笑，对林恒说道：“你看，我能不能不去了……这周我要去市区联系教会。” “你是说，”林恒无视了少女明显是想讨好他的美艳笑脸，虚着眼睛问道：“我要用自己加班挣来的钱支持你这个神棍去组织教会？醒醒吧，不然你就要饿着肚子去找你的组织了。” 岳迟雨被林恒噎得无言以对，只得忿忿走回自己的房间翻出那身丑陋滑稽的“林德曼博士电器维护部”工作服。 少年带着一脸不情愿的少女来到了电器公司的维护部门，然后坐上装满了各式家电的大货车向着东郊飞驰而去，很快便来到了林家府邸，在大门前停了下来，一个身穿正装，微微发福的中年人在门口迎接，正是林成方。 “林叔叔！您怎么亲自来了？”林恒下了车，热情地和林成方打着招呼。 林成方带着歉意对林恒笑了笑，在家人的安全和自己亲手抱回来的男孩之间，林成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家人，对于这个少年之后会有什么样的遭遇，他只能祈祷不会有性命之虞。 “呵呵……很久没看到你了，这不是想你了嘛！呀，这个小姑娘真漂亮啊！”林成方和林恒客套着，余光瞟到了站在一旁犹自一脸不痛快的岳迟雨，神国少女精致的面容以及在从小神学院陶冶出来的迥异于联邦人的气质顿时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不远处的花园里，“笑魔”戴维带着一顶大檐帽坐在树荫下注视着那个正在和林成方谈笑的小伙子，眼中炽热的光芒几乎把面前的空气刺穿。 就是他，错不了，苦苦寻觅十八年的神之子，神国的未来，拥有超越神国所有神官、大神官，乃至神使的超绝潜力的神子，此时正在眼前……看起来他很健康，这就好，比什么都要好…… 戴维的心绪起伏不定，他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激动，一只手用力地捏住石质庭院桌的一角，石桌在他的巨力下蔓延出细密的裂纹。 “感谢神……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之所以要挟林成方叫来林恒，就是要亲眼确认一下这个少年是不是当年被他丢掉的神子，只一眼他就确认绝对错不了。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在不引起少年敌意的情况下接近他，然后将他引导向一条光荣的道路，一条与神国当权者们所制定的疯狂计划截然不同的，真正能够播撒神的荣光与慈爱的道路。 “这是我们的使命。”戴维低声说道，然后站起身走向树林中，魁梧的身躯渐渐隐没在阴翳之中，他已经拿到了林恒的住址，下一步就是想办法接近他了，但在这之前，还有一点点小麻烦…… 戴维的目光忽然犀利起来，穿越了重重掩映的小树林，穿越了环绕小树林的宽阔人工河，投向了他本应看不到的河对岸，随后催动体内的神力，身形一阵疾闪，顿时消失不见，不知去了哪里。 人工河对岸的一座高层建筑顶端，站立着四个身穿正装的男人，分别是一个高大枯瘦的老年白人、两个身材壮硕中年黄种人和一个短小精悍的少年黑人。这四个人身材、年纪、相貌没有一点相同的地方，但行止之间均流露出一股精悍的气息，而且不知为何，这四套价格不菲的名贵正装穿在他们的身上显得无比别扭。 老年白人闭着眼，感受着河对岸树林中那个他追踪了多年的人独特的神力波动渐渐远去，然后睁开了眼，环视三名同伴：“他终于露面了，我们这次一定要抓住他，将这个异端带回审判所接受审判，为了神的荣光！” “为了神的荣光……”三名同伴低头闭目，虔诚地附和道。 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之后，眼看老人不见动静，黑人少年急躁地问道：“队长，再不追过去他就逃走了！” 老人摇了摇头，示意少年稍安勿躁，然后抱着双臂望向河对岸那片阔气的宅邸，沉吟道：“笑魔明知道带队的是我，依然敢动用神力逃跑，为什么……” “这有什么难的？因为他吓坏了，怕跑不掉！”黑人少年自信满满地说道：“被您盯上的人永远都不可能摆脱，队里还有我们三个战斗型的选民，他不赶紧跑开的话只能死在这里！” 另一个黑发黑瞳的中年黄种人撇了撇嘴，和老人无奈地对视了一眼，随后三名年纪加起来是少年五六倍的选民发出一阵轻笑。 “……啊？”黑人少年莫名其妙地看着三个人。 担任队长的老人叹了口气，解释道：“冲击，你还是年纪太小，这么明显的局都看不出来，不要这么毛躁，再仔细想想。” 黑发中年也插嘴道：“我们追了笑魔这么久都没能抓住他，为什么？因为在队长感应到他的时候，他也一定有办法能够感应到我们，然后远远避开。既然如此，这次他为什么会被我们追上？” 代号“冲击”的少年皱着眉头想了想，忽然灵光一闪，瞪圆了眼看着队长，举起食指说道：“我明白了！他因为某些原因，不能离开这个位置，所以被我们追上来……” 队长满意地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然后他发现我们接近就动用神力加持，迅速逃走，说明他想靠神力的波动引起我们的注意去追他，一旦我们上当，那么……”冲击说着说着，恍然大悟，指着林家府邸说道：“我们就会忽略这个地方！” “很好，”队长满意地摸了摸少年的头，少年受用地咧开嘴露出一个笑容，队长补充道：“只要被我‘血鲨’尝过血液的人，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顺着感应找到他，但作为异端审判所的捕猎者，你们必须明白：只有最愚蠢的猎人才会追着猎物不放，而一个优秀的猎人，会调查猎物的脚印，分析它的所有行为，关注它所关注的东西……” “当我们弄清楚了那个异端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也要在这里停留的目的，也许就能推测出他离开安全的法外之地，前来联邦的意图，然后顺势而为，设局围猎，那时候，他怎么也跑不掉！因为在他要去的地方，我们已经等在那里了！”队长斩钉截铁地说道，随后指着林家府邸下令： “你们三个今晚潜入这里，不要惊动任何人。焚风，搜索这片区域，调查笑魔在这里逗留的原因；铁壁，你现在就去联系地下教会，调查这家的主人是谁；冲击，今晚你要配合铁壁摸进这个别墅，把这家的主人给我带过来!” 三人恭谨地低下头接受了命令，随后默不作声地散去，只留下老人背着手站在楼顶看风景。黑人少年走到楼梯口，回头看了看掩映在葱郁树木中的林家豪宅，眼中射出一道精光，舔了舔嘴唇，自言自语道：“看来今晚要加班了……” ………… 和林成方一顿嘘寒问暖之后，林恒拿着图纸指挥工人们把货物搬到林家豪宅主楼中的大厅中，然后和岳迟雨两人开始干活，把各色智能附件安装到林成方家中数不清的名贵家具上。 这些智能附件是林德曼家电公司最新的产品，挂载到家具上之后可以构成智能网络，为那些没有预装智能系统的复古实木家具增加许多人性化的功能。但是林恒看着林成方家里那些明显是手工打造的昂贵家具和精心设计的装潢，怎么也想不明白林成方为什么安装这些设计风格前卫，与原本的装修风格完全不符的小东西，怎么看怎么碍眼。 “这完全不符合原本的装修风格，我不能理解这家主人的想法”林星也提出了疑问。 就在这时，一个肥胖的中年妇女风风火火地推开房门走进大厅，出现在林恒面前，握着他的手热情地自我介绍道：“我是林先生的管家，你们辛苦了，这些家电的安装交给我们的人就行了。” “啊？可是……”林恒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接着手上一沉，管家给了林恒和岳迟雨两人一人一个沉甸甸的信封，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是什么。 “林先生的一点心意，请不要推辞。”管家笑眯眯地说道，脸上的肥肉几乎挤到了一起，怎么看怎么怪异。 林恒举着信封，还是没有反应过来，指着堆在大厅正中的那堆箱子问道：“可是……不需要安装了吗？” “我们自己来就可以，我们自己来就可以，”管家殷勤地一左一右拉住林恒和岳迟雨的胳膊，几乎是用拽的将两人带出大厅，走到屋外，一边快步走一边说道：“今天谢谢两位了，你们快回去休息吧，林先生对你们的服务很满意。” 于是林恒稀里糊涂地回到了车上，稀里糊涂地启动了自动驾驶，稀里糊涂地上了环城空路离开了林家府邸。 “好多钱啊。”岳迟雨打开信封瞅了瞅，随后眉头紧皱地看着林恒。 林恒头枕着双臂在座位上沉默不语，他正在和林星交流。 “事情很奇怪，你要小心”林星提醒道。 第三十二章 加班（下） “事情很奇怪，你要小心”在回去的路上，林星提醒道。 “我也感觉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不过说不出哪里有问题。”林恒说道。 “首先，林成方给你们的谢礼远远超过你们应得的金额”林星分析道。 “也许是因为林叔叔和我关系不错吧……”林恒犹豫着说，旋即感到这个说法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少年扭头看了一下若有所思的岳迟雨，心中暗叹一声，连她都察觉到不对劲了，看来事情确实诡异。 “那个女管家出汗了”林星忽然说道。 “也许是累的” “不，她没有任何疲惫的体征，出汗有很大概率是由于紧张，那么，她为什么紧张呢？”林星问道。 “资料不足，无法确定。”林恒学着林星的说话风格下了结论。 既然资料不足，那就不去多想了，林恒和岳迟雨回到公司交了任务，在外边吃了一顿晚饭，然后便回到家中。 “糟了！”林恒刚把门打开，就听到身后的岳迟雨一声惊呼。 “……我把工具箱落在林家了。”少女紧张地看着林恒。 林恒耸耸肩：“明天再去拿呗，托在东郊区工作的同事顺路带回来也行啊。” “可是我的，我的圣典在那里，如果被发现……”岳迟雨越说声音越小。 “什么？！”林恒的声音猛然升高了一个八度，看白痴一样地看着岳迟雨：“你有毛病啊？把那玩意放在工具箱里！” 训了岳迟雨之后，林恒看也没看少女的脸色，直接转身向车站走去，这时候太阳已经沉了下去，夜幕掩来，林恒郁闷地看了看暗淡的天空，一边走一边咕哝着：“这个蠢丫头……” “是你泛滥的同情心导致了这样的麻烦”林星评价道。 林恒懒得回话，回头看到了岳迟雨正一脸惭愧地扒在门边偷偷看着自己，于是心情更加郁闷了。 ………… 九柳城某处警方秘密基地中，此时正一片喧闹，不少男男女女心急火燎地往来穿梭在摆满了电脑和文件柜的大厅中，或抱着纸质资料，或在角落里焦急地打着电话进行资源协调，所有人都非常忙碌——除了一个身穿黑色短款皮夹克，一头火红短发骄傲地高高扬起，身材凹凸有致的年轻女警官。 联邦特勤局最年轻的分队长哈莉·怀特，性格火爆并且高傲，年仅21岁。18岁时即以第一名成绩毕业于联邦第一警官学院特殊搜查系，专门负责追查联邦境内的神国能力者，从警三年以来成绩斐然，不少老谋深算或穷凶极恶的神国能力者都栽在她的手下。而对她的成绩，人们只有仰视和赞叹，竟没有一点意外。 只因为她姓怀特，这个联邦最显赫的家氏之一。 沉重的皮靴声响起，脚踏高帮黑皮靴的哈莉迈着矫健的步伐快步走进会议厅，英姿飒爽、雷厉风行的姿态和令人狂咽口水的完美身材吸引了会议厅中所有警员的目光。她一进门，人们便全体起立等着她的训话。 “消息确认了吗？” 哈莉走到主座的位置但并没有坐下，而是伸出手，接过了秘书递上来的资料，一边迅速浏览一边头也不抬地问道。 “已经确认！四名神国能力者，在望江酒店A2204套房隐匿，目的未知。”哈莉左手边的一名青年警探马上答道。 “给我查这个匿名举报的人，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们被人当枪了。”哈莉干脆地说道。 “是！” “启动卫星追踪，把所有侦查无人机都给我扔到天上去，我要在一小时以内揪出他们，只要被我咬住，不管他们要做什么都无法得逞。”哈莉飞快地看完了所有资料，抬起头说道，然后才意识到会议厅中所有的人都还在站着。 “请坐，下面开始作战分析，四名能力者的年龄、特征、能力类型推测，资料给我。”哈莉再次抬起手，秘书连忙把另一份资料地给她，哈莉认真地读着，越读神情就越凝重，然后她放下资料，修长的手指敲着桌子说道： “各位，我认为这次的匿名举报者同样是神国的能力者，他给出的四名能力者的资料非常详细，四名能力者中有一名老年人，能力非常罕见，绝对不能放跑，另外……这应该是一次借刀杀人，一个陷阱。但为了民众的安危，刀山火海我们也要顶上去。” 说罢，她环视着桌子边上一圈大气都不敢出的警官，冷冷地说道： “今晚没有咖啡，没有甜甜圈，网铺开以后作战部队跟我走，剩下的所有人给我找出这个匿名举报者！” “准备加班吧。” 与此同时，在基地的某间仓库中，数十名身着黑色城市作战服，表情严肃的士兵整装待发，在他们身后，八台经过城市作战改装的特种“不死鸟”机甲正在进行预热，一个身穿迷彩服的军官放下手中和哈莉同样的材料，对士兵们训话： “小子们，四名位阶很可能是神官的能力者，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四名神官！如果非常不走运地全都是战斗型能力者的话，自己这点人马和机甲被轻松全歼只是分分钟的事。驾驶舱中的八个机甲师的脸色变得相当精彩。 军官看着士兵们畏缩的样子，忽然笑了起来，然后拉开仓库的大门，一个抱着头盔的娇小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对众人微微一笑。 仓库中忽然陷入诡异的沉默，紧接着所有人的呼吸都开始粗重起来，眼神变得无比狂热，简直像是神国那些虔诚愚昧的教民们亲眼看到神一样。 因为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他们的神，联邦所有军人心中的神。 她是个身材消瘦干瘪、五官扁平、头发稀疏、眼小无眉的中年女人，这奇怪的丑陋容貌能令所有男人望而却步，但她并不是一般的女人，联邦的所有军人都愿意为了得到她的赞许而抛头颅洒热血。 因为她是联邦仅有的三名现役特级机甲师之一，能够单枪匹马干掉大神官的传奇机甲师之一，“幻光”黑柳佳元子！ “今天有人会升官，有人会得到勋章，也有人会进棺材。”军官满意地看到仓库中士兵们的斗志忽然昂扬起来，接着训话道：“但进棺材的绝对不是我们！Hooooraaaa！” “Hooooraaaa！！！！”仓库中顿时响起一片震耳欲聋的吼叫。 …………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正在筹划着搜查戴维此行目的的四名神国异端审判所猎人，浑然不知自己这边以为看破了戴维的局，却一脚踏进了一个更险恶的局中。与神国的杀手周旋整整18年毫发无损的戴维在借力打力这方面可以说是达到了宗师的境界，无论对方是接着追杀自己，还是被自己这个很明显的纰漏吸引，戴维的目标都能够达到。 追杀自己，则神子安全；着手调查，便会被自己一个电话吸引过来的联邦警察一网打尽，神子一样安全。无论他们怎么选择都是错的，这就是戴维的高明之处。 而另一边的联邦警方也是同样的情况，明知道自己被人当刀使了，却也只能捏着鼻子硬上，阳谋向来比阴谋更有效。神国的人只道自己绝对不会和联邦政府勾结，所以完全没有往这方面想过，而对戴维来说…… “嘿嘿……短暂并且愉快的合作。” 戴维轻松地哼着歌，踏着夜色接近了亮着灯光的林恒家，从林成方处他知道神子就在这里，接下来自己要怎么面对他呢？伪装成需要帮助的行人？但这里是联邦不是神国，这招只会招来热心的警察；受伤？那样招来的就是同样热心的医生了…… “排查管道的修理工！”戴维忽然灵光一闪，感觉自己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主意，遗憾的是他并不知道林恒的家才刚刚装修好。 越是接近那栋小楼，戴维的心情就越是激动，十八年，整整十八年……东躲西藏、寝食难安的十八年，苦苦追查、风餐露宿的十八年，人生中一共才有多少个十八年？就在今天，他终于可以找回神子，用神的无上光辉感化他，让他重归神的怀抱，和自己一起踏上重新解读圣典，推翻被战争贩子们把持的腐朽教会，彻底改变神国的光荣道路上…… 戴维心绪起伏，难以平静，多年来深深刻进骨子里的狡诈和警觉已经不见了踪影，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推开了林恒的家门，直到看见一个容颜精致，气质出尘的美丽少女时，才一下子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随后冒出一身冷汗。 自己居然就这样进来了！先前的计划都忘掉了！ “你好……？”岳迟雨看着这个眼神游离不定的大汉，有些紧张地暗暗捏着裙角。 “啊……啊！你好，你好！我是……嗯，那个水管工！排查水管！”戴维慌乱地解释道，眼睛不停向楼上瞟，神子呢？ 岳迟雨看着这个男人慌乱的神色和蹩脚的说辞，以及那一身怎么看都不像水管工的皮衣——而且联邦的下水系统根本不需要人力维修——马上明白过来这应该是一个想偷偷摸进来的小偷。 “您先请坐……”岳迟雨一边安抚着他，一边走到客厅一角，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小按钮，是直接连到最近的警局的家庭报警装置。 戴维这时候已经从刚才的脱线状态中回过神来了，看到少女悄悄地把手伸向墙上的一个小按钮，顿时脸色大变，他再蠢也猜出这是什么了！ “别！” 戴维急吼一声，身形一动，催动着神力在一瞬间冲到了岳迟雨身后，出手想要将她拉过来，谁知这个看起来纤弱的少女身上忽然传来一阵大力，弹开了自己的手，虽然这力量和自己比起来天差地别，不过这种能量的波动却无比熟悉，那是只有选民才有的护体神力！ 戴维站在原地，呆滞地看着岳迟雨，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目前的状况。岳迟雨也好不到哪去，同样难以置信地看着戴维。 大汉和少女震惊地彼此对视良久。 ———————————————————— 啊啊啊啊啊实在不好意思，准备11点更新来着，结果写文写high了，不知不觉就忘了时间…… 这是今天，呃，已经是昨天了……昨天的第二章！ 为表歉意之后还有一章~ 第三十三章 夜深沉 房间里的气氛非常微妙，一个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来的神国背叛者，和一个同样在隐匿身份的神国少女不期而遇，没有老乡见老乡的激动和亲切，只有愕然和惊疑。 “……神卫？”戴维试探着问道。少女闻言心中咯噔一沉，暗道不好，能够仅凭短暂的交手就察觉到自己的真实位阶，说明这个陌生人的实力至少比自己高出一个层次。 “神官？”岳迟雨身体僵硬，视线一刻不敢离开戴维。 戴维定定地看着少女，忽然咧开嘴笑了起来，老奸巨猾的他自然而然地就判断出眼前这个女孩不敢把事情闹大，彼此的身份都有问题，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他拉过一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然后抬起头，诈道： “别紧张，看来资料上说得没错，果然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年纪轻轻就达到神卫的水平，神国的未来一片光明啊……” 岳迟雨听到戴维套近乎的话，顿时心中一松，惊喜地问道：“啊！你是被派来帮我的吗？” “……是啊！废了好大劲才找到你，说说现在什么情况吧。”戴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同时依然偷偷地瞟着楼上。 初出茅庐的岳迟雨哪里能和戴维比心机，三言两语就被套出了所有的秘密，低下头沮丧地说道：“宣教活动受到联邦黑社会和警察的打击，我组建的家庭教会被破坏了，和组织上一直也没能联系上，遇到很大的困难……” 戴维心中暗喜，装模作样地点点头：“组织上也一直在找你，上面把我调来来帮你，放心，在神的护佑下所有的困难都会被克服……你一个人住在这？好大的房子。”他旁敲侧击地问道，心中依然满是疑惑：难道神子早已和神国联系上了？不然为什么会和一个宣教团的菜鸟神卫混在一起？那自己的工作可就难做很多了。 “哦！这是我在潜入联邦的路上认识的一个朋友家，和其他联邦人不一样，他对我们的信仰很宽容。”岳迟雨想到林恒，露出了微笑：“我在他这里暂住，同时也想把他发展成教民，但是他受联邦的蛊惑时间太长了，对学习圣典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就太好了。戴维想道，然后指着楼上：“神……他在这里吗？我想当面感谢他。” 岳迟雨摇摇头：“他出门了。” “啊？去哪了？”戴维惊讶地问道。 岳迟雨闻言，疑惑地看着戴维。戴维马上察觉到自己表现出对林恒过多的兴趣了，马上打了个哈哈转移话题：“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的代号是‘卫士’，神官级……你叫什么来着？哎，我这脑子……” “傀儡师。”少女毫无戒心地说道。 “哦哦哦！对，傀儡师……”戴维站起身，佯装随意地在客厅中踱步，实则在偷偷观察这里的布局摆设，希望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岳迟雨被戴维忽悠得五迷三道，已经上了他的套，眼看终于来了一名神官大人帮助他，不由得喜笑颜开，满心期待地问戴维：“神官大人，您住在哪里？我明天去找您详谈！” “啊……嗯……”戴维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一直住在旅馆，本想找到你之后再作打算的……我可以住在你朋友这里吗？” 岳迟雨愣了一下，然后难为情地说：“他……肯定会不高兴的。” “哈哈！这可不一定，我为什么不直接问他呢？”戴维笑道，然后再次问出了最关心的那句话：“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他去哪了？” “他叫林恒……”岳迟雨答道。 果然没错。戴维的心跳猛地激烈起来。 “……去东郊区一个客户家了。”岳迟雨接着说道。 “什么？！”戴维大惊失色，霍然转身，双手用力地抓住了岳迟雨的肩膀，对惊得脸色煞白的岳迟雨吼道：“他去那里干什么！”然后头也不回地狂奔出去，消失在了夜色里。 戴维忽然变脸吓蒙了岳迟雨，少女揉着生疼的肩膀，忽然发觉这个自称“卫士”的神官大人似乎不像他自我介绍的这么简单……他为什么听到林恒在东郊区之后会猝然发怒？他真的是宣教**来的？ “林恒！” 岳迟雨忽然一惊，脑海中像是有霹雳闪过：那个人是来找林恒的！林恒现在有危险！ 小楼的门再一次被粗暴地推开，岳迟雨运起神力疾速冲出房间，和戴维一样向着东边那深沉的夜色跑去…… ………… 夜里七点整。这个时间，市区很多酒吧夜场才刚刚开门，精心打扮过的少男少女们刚刚吃过简单的晚饭，精神百倍地出来**作乐，新的一天对他们来说才刚刚开始。 但是在这里，夜已深沉。 和以往的无数个夜晚相同，富人聚集的东郊区地广人稀，灯火阑珊，一片静谧，除了远处偶尔有昂贵的豪华磁浮车划过空气的声音以外，就只有树叶摩挲、微风轻抚的安详惬意。 一个衣着寻常的黑发少年下了计程车，走到林家府邸的黑色复古铁艺大门前，透过铁栅栏间的缝隙向里看了看，然后摁响了门铃，对着对话器说了些什么。过了一小会儿，大门缓缓打开，一个肥胖的中年妇女前来迎接他，石子路旁的两排灯柱随着她的脚步渐次亮起，黑发少年跟着她走了进去。 “各单位注意，一个目测18－20岁之间的男人叫开了林氏家的门，和管家走了进去。” 在林恒和肥胖女管家都看不到的高空中，一艘体积硕大的大气层内警用护卫舰悬停在他们的头顶上，利用夜色和云层作掩护，正在监控着林家附近的一切可以情况。 “目标身份核实中，继续监控，重复，继续监控。” “目标身份确认，是普通联邦公民，与四名嫌犯的体貌特征不符，列入次要监控目标。” 护卫舰的指挥室中，专职追缉神国能力者的联邦特勤局警探们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大屏幕，冰冷的眼神几乎把屏幕冻结，这一次是近年来在海云星最大的围捕行动，四名神官级能力者前来的消息经过反复确认，基本可以确定是真的。最终海云星的最高长官下令，从海云军区要来了大批精锐士兵和八台特种机甲，更有正在海云星轮值的天才特工“密尔瓦的红鹰”哈莉·怀特以及正巧在后方轮休的“幻光”黑柳佳元子加盟，务求一举成擒，不伤一个平民，打出最漂亮的一仗。 “神国能力者太过诡异，普通部队的人数没有太大意义，关键还是靠你们。” 在护卫舰后方的机库中，黑柳佳元子正在向八个大气都不敢出的联邦机甲师交待接下来的行动细节。听到自己最崇拜的女神的吩咐，八名正当壮年的机甲师居然和小学生一样点头如捣蒜，还有一个人偷偷开着录音想要录下黑柳的声音，被同伴踹了一脚才老大不情愿地关掉。 “嗤——！” 抱着双臂站在黑柳身后的哈莉看到这个场景不由得笑出了声，黑柳听到哈莉的笑声，不悦地回过头，对这个发色火红，双眼有神的警花说道：“哈莉，你是特工不是战士，接下来的战斗就不要参加了。” “有佳元子姐在，我怕什么？”哈莉用手摩挲着腰间涂抹了不反光颜料的高斯步枪，满不在乎地说道，小巧的头颅高高起抬起来。 黑柳佳元子无奈地看着这个无论在干什么都显得傲气冲天的姑娘，心道果然是怀特的脾气，她伸出手向后拢了拢稀疏干枯的头发，说道：“战场上哪有绝对的安全。” 哈莉嘿嘿一笑扭过头去不再搭话，摆明了我就是要去你奈我何的样子，黑柳也只能瞪了她一眼，准备继续嘱咐这些机甲师。黑柳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传统和族女人，性格温婉，说话有些絮絮叨叨，特别关心后辈，面对哈莉的倔强也发不起脾气。 “在降落时要注意……”黑柳继续对机甲师们交待已经说过很多遍的话，不过话刚出口，就被一阵刺耳的提示音打断了。 “目标出现！目标出现！机甲分队准备，30秒后投送！支援部队准备，1分钟后投送！” 一道洪亮的男声通过扩音器在宽敞的机库里不断回荡，声波在金属舱壁上不断反射，带上了一股冰冷的肃杀味道，在接到命令的下一秒，八名机甲师便一个箭步窜到了自己的机甲舱中，而黑柳比他们更快一步，轻盈地一跃一撑，就坐进了自己那台威震神国的异型机甲中。 哈莉抱着步枪快步向支援部队待命的第二机库中走去，沿路用巴掌一个接一个地重重拍着九台机甲粗壮的大腿，然后一阵剧烈的震颤传来，九台机甲排着队走到机库最后方，投送门开启，机甲一台接一台地从万米高空跳了下去。 “预备！”哈莉走进第二机库，面向坐得满满当当的士兵们喊道，然后带上了封闭头盔，面罩自动合拢，遮住了她满是傲色的漂亮脸蛋。 万米之下的地面上，两名小心地将自己隐匿在黑暗中，悄悄接近林家府邸的中年异端捕猎者抬起头，惊疑不定地看着夜空，在他们正上方的高空中，忽然亮起了数个蓝色的耀眼光点，这宇宙中的所有人都知道，那是联邦投送机甲时使用的缓冲设备的光焰！ “机甲！我们被发现了！” 代号为“铁壁”的捕猎者低声喊道，然后和“焚风”对视一眼，分别向不同的方向逃去。在神国人的眼中，这些钢铁巨人便意味着死亡！ 同样在这一刻，在很远的地方下了车，然后狂奔而来的戴维也看到了天空中的光焰，随即咬着牙用更快的速度猛冲向那边。 第三十四章 机甲VS能力者 听到林恒来访，穿着宽松的居家服的林成方从楼上走了下来，远远地看到林恒微笑着对他挥手，心中感到一丝诧异，但仍然堆起了热情的笑容，温和地笑着迎上前去。 “呵呵……小恒啊，找我有什么事？”林成方从接待室的酒柜中抽出一瓶红酒，一边斟酒一边问道。 林恒正要说话，林星忽然提醒道：“下午安装的智能家居附件都被拆除了” “我也发现了，果然不对劲。”林恒说道。 “嗯？怎么不说话？”林成方递给林恒一杯酒，少年站起来双手接过，林成方顺势打量着他，敏锐地察觉到林恒似乎有话想说。 “林叔，今天中午……”林恒斟酌着怎么套出他的话来，不过话刚出口就听到远处不知哪里传来的沉闷的撞击声，接着整栋屋子都微微晃了一下。 咚！咚！咚！咚！ “什么声音？”林成方眉头一皱，快步走到窗前望向外面深沉的夜色中，不过什么都没有看到，再回过头看向林恒时，发现林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自己的身边，一脸疑惑地看着外面。 “这是机甲降落的声音！”林恒忽然开口说道。 “什么？” 就在这时，天空中忽然落下一道刺眼的光芒，一艘庞大的护卫舰不知何时出现在宅院的正上方，高功率探照灯将飞船下方的一大片区域照得如同白昼一样。 在一片光芒的正中间，可以看到两个身穿黑色衣服的人影正在向着两个不同的地方逃窜，八台漆黑的不死鸟机甲从树林中猛地冲出，朝两人追赶过去，沿途撞断无数粗壮的大树，速度丝毫不减。 看到这一幕，林成方和林恒都愣住了。 ………… “分成两队，别让他们跑了！”一号机驾驶员一边在频道里下令一边催动机甲朝着前方那个正在狂奔的人影，抬起机甲的手臂射出一枚榴弹。 只见前方的人影好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头也不回地猛然转了一个弯避开了榴弹的爆炸范围，一声沉闷的爆炸声之后，被掀起的泥土和植被碎片下雨一样落了下来，那个神国的能力者恍若不觉地继续奔逃。 “一号，与目标保持距离，三号把他的路堵住了。”频道里响起了队员的声音，一号瞟了一眼电子战场地区，然后把速度降了下来，在不知道对方能力的情况下贸然接近一个能力者是非常危险的行为，尤其是这个能力者很可能是战力惊人，一个人可以单挑一个机甲分队的神官级。 说话间，自己这边的四台机甲已经利用远超过目标的机动优势把他堵在了树林中间，虽然在层层掩映的漆黑丛林中看不到目标，不过头顶上盘旋的无人机拍摄的画面正显示在所有机甲师眼前的电子屏上，同时还有热成像图、针对能力者设计的生物能量探测器显示图，目标已经无处可逃了。 “进行一次饱和攻击，摸一摸目标的能力类型。” 不知身处何方的黑柳佳元子忽然发话，这次出击只抓到两个能力者，还有两人不知道躲在哪里，很可能就隐匿在这附近，黑柳佳元子正在战场外围高速巡查。 轰！轰！ 一号得令，将肩上的火箭弹全部打了出去，在其他方位的队员也打出了携带的中程火力，前方顿时陷入一片火海，上千度高温与冲击波瞬间把足球场大小的一片树林碳化，然后炸成碎片。不要说是人类，就算是重甲战车在这片烈火地狱中也无法生存。 不过对于神官级别的能力者来说，这种程度的攻击并不能对他们造成太大的威胁，果不其然，硝烟散去之后，场间哪里还有目标的身影！ “目标身份确认为神官级别，能力未知，打起精神来！”一号在频道中说道，紧接着他感觉机甲微微晃动了一下，顿时脸色剧变。 “在我这里！唔啊！！！” 拉开包围圈的三台机甲听到了一阵剧烈的风声和一号的惨叫声，霍然转身，猛提速度向着一号的位置冲来，远方那台漆黑的机甲呆呆地站立在地面上一动不动，其他几名机甲师看到这一幕，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一号被干掉了，是高温！”离一号机甲最近的四号机甲师看着不死鸟明显是被高温烧灼过的惨状，大声喊道，同时启动了能量护盾发生器。另外两台机甲也做出了同样的操作。 这就是机甲在面对神国能力者时的优势，针对不同类型的能力可以搭载不同的战斗模块，只要分析出对方的能力类型便能够做出应对，极大地提升生存能力。操控高温的能力者是在战场上非常常见的类型，为了预防这种攻击方式，这些机甲全部加装了可以隔绝热能和电磁伤害的能量护盾发生器。 一个人影从附近四处歪倒的树林中走了出来，他身上的黑色正装被刚刚的爆炸和冲击波**得七零八落，看起来惨不忍睹，不过从他裸露的皮肤上可以发现他的身体一点伤都没有。来者看着三台如临大敌的机甲，露出了一个残酷的笑容。 “我是神官‘焚风’，今天你们都会死在这里。” 一个神官可以独自对抗一个机甲分队，面对着寥寥三台机甲，他确实有资格这么说。 “你先死吧！”一台机甲猛地扬起手中的锯齿链刀，一边朝着对方喷吐火神机炮每分钟一万发的弹雨一边猛冲过去。另外两台机甲敏捷地绕开正面，从侧面包抄过去，同时向对方射出了威力惊人的单发激光武器“奥丁之眼”。 只见两道粗壮的光芒突兀地出现在机甲和焚风之间，耀眼的亮度足以照瞎人眼，交叉成X形的两道激光巧妙地封死了焚风腾转的空间，同时高速弹雨和榴弹疯狂地砸了过去，这架势几乎是要把对方连同这一片树林一起送上天。 焚风真的在天上。 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他在一瞬间避开了所有袭击，脚踏虚空站在了十多米高的天上，一脸讥笑地看着地上愕然抬头的三台机甲。 空气受热会形成上升气流，他的能力就是将空气升温，身为一名神官，这种能力在他的精妙控制下既可以将自己匪夷所思地推到空中，也可以随时转变成足以烤熟人体的炽热高温流。而神官级别的强大护体能量和敏捷性，足以抵抗这些机甲携带的各种武器。 焚风狞笑着抬起手，对准了脚下的三台机甲。 几百米外的另一边战场上，铁壁怒吼着发足狂奔，团身撞向一台猝不及防的机甲，然后抱起机甲的一支机械臂，猛地将这台重达6.6吨的不死鸟机甲掼倒在地，机舱中的机甲师在剧烈的颠簸中无助地胡乱挥舞双手想要夺回机甲的控制权，但紧接着他便看到状似疯虎的神国能力者抬起脚，带着万钧之力重重地踏在防弹舱盖上，凝聚了联邦的尖端科技，可以正面抵御战车主炮的舱盖在这一踏之力下居然发出了刺耳的金属变形声！ ………… “这是什么情况？！”林恒看着远方的树林中不断传来火光和爆炸声，还有天上悬停着的护卫舰以及在空中四处盘旋的警用飞梭，只觉得头皮发炸。他直觉地感到眼前这一切都和自己有着某种关系。 “建议使用武力逼迫他交待，我们需要尽快离开这里”林星对除了林恒以外的所有人向来是毫无同情心的。 林恒看向林成方。 “嗯……”中年富商吞了口口水，从面前的少年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些不怎么好的征兆，只得很光棍地交待：“昨晚有个神国人找到我……” “哦？他说了什么呢？”一个语气充满戏谑的少年嗓音在林成方背后响起，他觉得自己的后背汗毛根根炸立起来，僵硬地转过身去，看到了一个黑人少年。 “你们饶了我吧——！” 林成方双手捂着脸，崩溃地喊了出来，又有一个不知来路的神秘高手摸到自己背后，换谁也受不了这个压力，何况这已经是两天来的第二次了。 黑人少年拍了拍他的脸，凑到他耳边微笑着说道：“笑魔找到你是为了什么？说出来我就饶你不死。” 黑人少年说着舔了舔嘴唇，看向林成方的双眼射出抑制不住的凶光，看着他略带神经质的神情，林恒心中一紧。 “你是谁？”林恒眯起眼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黑人少年看都没看他，他的同伴正在外边和联邦警方交战，形势危急，他摸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尽快从这个明显有问题的中年富商嘴里套出情报然后迅速撤离，对于所有碍眼的杂鱼他只有一种处理方式—— 黑人少年看似随意地伸手推向站在一侧的林恒，手上隐藏的暗劲在接触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的一瞬间就会爆发，那时候他的外表毫发无损，但是内脏会在一瞬间被绞成肉酱，看起来就像突然昏倒一样。 “小心！”林星忽然大声提示。 “我知道。”林恒微微侧了一下身，躲过了这轻描淡写的一推，同样看起来很随意。 黑人少年发觉自己推空了，于是愣了一下，自己这一手暗杀的绝活看似简单随意，只是伸了伸手，但事实上手臂推出的角度和时机极为刁钻，封死了对方大部分闪避的空间，要躲开的话几乎不可能。 难道是这小子的运气好？ 他皱了皱眉，没有缩回手，而是变推为扫，眉眼间多了几丝狰狞。 这次林恒没有让开，他深吸一口气，迈腿、收腹、出拳，动作一气呵成，在他看不到的手臂内部，一条条暗金色的纳米聚合物取代了原本的韧带和肌肉，猛地收缩起来，然后用十倍以上的速度弹开，超越了正常人类生理极限的速度带来的巨大反作用力被稳稳地吸收并分散到身体各处，拳头带着风雷之声在一瞬间击打在了黑人少年的脸上！ 嗵！ 一道沉闷的重击声响起，黑人少年只来得及露出一个惊愕的表情，便被林恒一拳轰出了窗户，带着无数玻璃碎片重重砸在了庭院正中！ 第三十五章 笑魔·稻妻 在黑人少年的手即将碰到自己的那一瞬间，林恒便直觉地感到一阵巨大的威胁，和岳迟雨在一起共处那么长时间，他对能力者使用超能力时的能量波动很是熟悉。于是不假思索地用尽全力一拳轰了出去，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快离开这里”林星催促道。 林恒顾不上安抚被林恒惊天动地的一拳震惊的林成方，顺着破碎的窗户跳了下去，在半空中对准趴在地上的黑人挥起拳头准备补上一拳。 “走不了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他们就是冲我来的。”林恒平静地说道，林成方提到的，昨晚来找他的神国人、今天下午他明显不正常的举动，以及出现在林家周围的联邦警察、机甲……进入战斗以后，林恒的头脑比平时更要好使，飞快地把这些线索连在了一起，推断出了事情的大概。 林星稍一盘算，也做出了相同的推测，明白被神国能力者莫名其妙找上门来，想跑是不可能的。虽然对这事情的起因还是一团模糊，但是现下该做的自然是消除眼前的威胁。于是她认命地激活全部纳米机器人，准备辅助林恒的战斗。 “妈的！” 黑人少年猝遭重击，感觉头中一阵昏昏沉沉，半边牙齿都松动了，恼怒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然后以手撑地准备站起来，但紧接着就被从天而降的林恒又是一拳轰在后背，砰的一声趴回了地上。 这是林恒第一次和神国能力者交手，心中丝毫不敢大意，一只脚踩在对方的背上正准备举拳再打，但是这一次黑人少年有了准备，他的这一拳落下时只觉得一阵巨力从脚下传来把他掀翻在地，脚下的对手像是出膛的子弹一样窜了出去，在一瞬间冲到了几十米远的地方，捂着脸瞪着他。 “他的能力应该是高速移动”林星说道。 “那他的攻击很可能就是……”林恒狼狈地站起身，紧握双拳，看着对手：“高速冲刺。” 林恒猜的没错，黑人少年龇牙咧嘴地揉着脸颊，望向林恒的眼神中透着一阵惊疑不定和滔天的怒火：这小子是谁？为什么身体这么强悍？ 在他的印象里，联邦人在身体强度上都只是普通人，唯有借助机甲才能够正面对抗他们这些选民，所以在林恒刚刚的猝然发难下毫无准备地被一拳打飞。 身为一名有着尊贵身份和强悍能力，但从未实战过的高阶选民，黑人少年一直认为他的角色应该是在战场上优雅地轻轻挥手，然后看着联邦人那些可笑的机械部队在神术的摧毁下灰飞烟灭。从没想过自己第一次向联邦人出手就被不讲道理地一拳打飞然后狼狈地摔在地上。脸上的红肿火辣辣地疼，刺激着他高傲的自尊心。 “一个联邦的虫子，贱民，无信者，居然敢……”黑人少年咬牙切齿地喃喃自语，随后癫狂地对着林恒大吼：“死吧！” 话一出口，在林恒所在的位置便忽然出现了只有黑人少年能够察觉到的空间扭曲，一阵巨大的拉力紧紧缠绕着他的身体，将他在一瞬间拉向林恒，这次他使出了全力，像是离弦的箭一样整个人化成一道虚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眨眼间跨越了几十米的距离，拳头带着巨大的动能不可阻挡地轰向林恒！ 这一拳若是打实了，眼前的这个联邦人会在刹那间变成一片碎肉！黑人少年狰狞地笑着，看着对面的人影在一瞬间占据了全部视野，然后……消失不见! “闪避！” 随着林星一声令下，林恒猛地向侧面扑倒，腿部的纳米机器人同时释放出能量，他这一扑直接扑到了十多米之外。然后一声巨响传来，那个黑人少年居然直接撞在了对面坚固的白石墙上，把厚重的墙面轰出一个大洞。 “保持警戒” 林星丝毫没有放松，刚刚这个黑人少年的冲刺比之前在全国联赛上面对银河魔武士的那次不知道凶险多少倍，居然能突破音障！这已经远远超越人类，也超越机甲的理论最高速度了。哪怕是被对方高速冲刺带起的空气擦到也有可能直接重伤！ “太快了……” 林恒盯着那个黑洞洞的裂口，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 “与这种速度相匹配的身体强度不是我们可以对抗的，还是逃跑吧”林星提醒道。 “你也知道他速度快，我能跑得过他？” 林恒冷静地说道，忽然眼前一花，然后便感到胸口一阵骨头碎裂的剧痛传来，挡在胸前的两条手臂也发出清脆的骨折声，然后便直直地飞了起来，在空中吐出一大口血，那个黑人少年已经冲到他身前打出了一记重拳，直接把他打飞，林恒这一次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连躲闪都做不到！ “唔咳！” 林恒闷哼一声跌倒在地，身受重伤再也爬不起来，林星急忙调动纳米机器人修复他的伤势，胸口和两臂的碎骨和血肉上发出阵阵金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这个过程伴随着难以忍受的剧痛，林恒强忍着全身的抽搐一声不吭，在地上不停翻滚。 ………… 与此同时，另两处战斗的方向上，两名神国的捕猎者陷入了苦战，大批军人投入战场，从四面八方向两人围上，近战能力者铁壁身边的四台机甲在确定了他的巨力和高防御力的能力类型之后果断切换到高速中程作战，控制系能力者焚风那边剩余的三台机甲则切换到近战模式，依靠隔绝热能的护盾发生器与他展开近距离缠斗。 “该死！铁壁，向冲击那里汇合！” 焚风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巨大的合金链刀的一次斩击，敏捷地顺着机甲的机械臂连连蹬踏，踩到了机甲肩上，然后唤出一股数百度的热风，炙热的气流向机甲扑来，却被淡蓝色的能量护盾抵消，发出滋滋的电流声。能量护盾耗能极高，在正常情况下焚风只要耗尽这几台机甲的能源就可以一举毙敌，但这不是在友军环绕的战场上，而是在联邦军警的层层包围中！ 联邦的军人们端起高斯步枪，远远地朝着两名能力者射击，丝毫不担心会误伤到装甲厚重的友方机甲，两名能力者一边要与机甲缠斗，另一边还要分出精力和大量的神力来抵抗密集的弹雨，渐渐力量不支，只能开始向黑人少年的方向移动，依仗取长补短来争取一丝胜机。 焚风的高温气流、铁壁不输机甲的恐怖力量和防御能力，再加上黑人少年“冲击”的高速冲刺，对抗这批军警还是很有希望的。 在远离战场的一个隐蔽角落，头发花白的辅助型能力者“血鲨”端着望远镜注视着战场上的情况，看到三名属下的表现之后暗暗叹了一口气，对着藏在衣领中的麦克风指挥道：“冲击！不要急躁，别忘记你的任务，联邦人是杀不完的！” “去你的任务！我要杀了他！”耳机里传来黑人少年满是戾气的怒吼。 血鲨气得太阳穴暴跳，对着麦克风吼道：“蠢货！” 血鲨不知道审判所为什么给他安排了这样一个年轻气盛的下属，虽然不到二十岁就成为神官堪称惊才绝艳，但这个下属的智商显然和他的才华不成正比。如果自己的能力不是追踪而是战斗型，早就把他踢出队伍了。 “你在说谁啊，血鲨？” 一只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个血鲨无比熟悉的声音响起。血鲨心中一沉，自己为了防止被联邦人的生物能量探测器发现，没有发动能力，结果就是被笑魔戴维神不知鬼不觉地摸了过来！ 冷汗顺着额头流下，血鲨艰难地转过身，看着眼前身穿皮夹克的粗壮汉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笑魔……你竟然和联邦人合作！” “你在讲笑话吗？”戴维笑眯眯地看着血鲨，笑容中没有一点暖意：“这个笑话不错啊，我也想讲一个……” “不要！” 血鲨听到戴维的话，老脸刷地一下变得煞白，猛地捂住耳朵催动能量护住身体，迈开大步向着密集的树林里逃去。虽然不是战斗型选民，但是身踏入神官位阶多年的选民，血鲨有自信能够在戴维的攻击下逃走，神术的能灌注全身，血鲨步伐矫健，逃遁的速度居然快到看不清身形，哪里像一个老头。 但他的希望瞬间便落空了，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之后，血鲨口鼻流血倒在地上，惊骇欲绝地看着戴维。 戴维居然在一瞬间便出现在了他的前方，只有偏重于速度的选民可以拥有这种恐怖的机动性，但戴维显然不是这样的选民，那么便只有一种解释…… “你……不可能！” 戴维咧嘴大笑：“有什么不可能的？” 血鲨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圆睁双眼地大吼道：“你居然晋级了？” “很意外吗？” 戴维没有攻击他，因为他也不是纯粹的战斗型能力者，他张开嘴，发出了一阵沙哑低沉的笑声： “嘿嘿嘿嘿嘿……” 笑声中仿佛带着魔力，血鲨惊恐的脸上表情忽然发生了诡异的变化，嘴角无法抑制地向上弯曲，眼睛则眯在了一起，眼角厚重的褶皱层层叠叠地聚拢在一起，一眼看去仿佛是在笑，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笑意，僵硬的笑容看起来无比恐怖。 “哈……哈哈哈哈！” 笑声由低到高，戴维忽然向前踏了一步，粗大的双手盖在了血鲨紧捂着耳朵的双手上，和他头抵着头，带着一丝笑意的眼睛渐渐变白，然后放射出白色的光芒！ 戴维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血鲨忽然一把甩开了戴维的双手倒在了地上，四肢胡乱地挥舞着，他也在笑，笑得无比狰狞，无比癫狂，笑得流出了浑浊的眼泪。 “哈哈哈……呃！啊哈哈哈！！” 凄厉尖锐的笑声传出了很远很远，像是童话中的邪恶巫师那样瘆人，血鲨在地上拼命地挥舞着，挣扎着，嘴角流出一团团白沫，然后五官七窍齐齐冒出和戴维眼中一样的白光，光芒越来越强，像是他的体内有一台动力炉在燃烧，接着光芒熄灭，血鲨躺在地上没了声息，本就老迈的身躯此刻干瘪得像是木乃伊，一阵阵焦臭的味道从他依旧诡异地咧开的嘴中冒出。 “我的血很好喝？”戴维踢了踢血鲨干枯的尸体，鄙夷地啐了一口，低声说道：“我的笑话怎么样？” 在戴维发动能力干掉血鲨的同时，他高涨的能量在联邦警方生物能量探测器的显示屏里像是一盏黑夜里的灯塔一样耀眼，负责监控的警员马上确认了他的位置。 “第四个目标出现，两点方向21,45！” 一台暗蓝色的轻巧机甲正在战场外围不断巡曳，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这台机甲的造型非常奇特，它并非三系机甲通用的类人型设计，正面不是圆润的驾驶舱盖，而是尖锐的三角形，最尖的那个角正对着前方；身体两侧没有机械臂，只有两个扁平光滑的圆形凸起；而它的腿部则是出乎意料地粗壮，并且在上面搭载了许多功能不明的圆形模块，像是癞蛤蟆背上的疙瘩一样难看。 客观地说，这台机甲很丑，既没有铁熊的圆润敦实，也没有死神的粗粝质感，比起拥有优雅流线型设计的不死鸟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这奇怪的造型几乎把所有工业美学全部羞辱了一遍。 但这台机甲在联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它是特级机甲师黑柳佳元子的座驾，异形机甲“稻妻”！ 关于这台机甲的讨论一直没有停止过，和三系通用机甲不同，异形机甲的作战风格、特点、搭载模块全都是机密，所以媒体只能从别的方面进行旁敲侧击。在一次对国防部长的访谈中，主持人问道：“您如何评价稻妻在机甲战中的地位？” 当时的国防部长想了很久，然后严肃地说道：“我觉得你应该使用‘历史地位’。” ………… 黑柳佳元子驾驶着稻妻在丛林中高速穿梭，丝毫不关心那边火热的战斗和机甲师惨烈的牺牲，因为她的目标是一直隐藏在幕后的第四名能力者，最后出现的往往是最重要的，她的任务就是找到对方，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干掉他！ “第四个目标正在移动，三点方向66,37！” 黑柳坐在狭小逼仄的三角形驾驶舱中，轻轻拉起加速杆，并按下了一个红色的按钮，紧接着机甲高高跃起，竟然飞在了天上！暗蓝色的“稻妻”身后足足八台喷射器同时绽放出刺眼的白光，然后在一瞬间突破音障，向着目标位置飞驰而去，那速度比刚刚黑人少年“冲击”的速度还要惊人！ 这就是“稻妻”和黑柳的战斗方式：以极端高速，闪电般突袭敌人。这种速度不是一般的机甲、一般的机甲师能够承受的，巨大的速度会在一瞬杀死座舱里的机甲师，但黑柳可以做到。 驾驶舱中，黑柳带着造型独特的封闭头盔，在头盔之外，她整个人竟是浸泡在粘稠的缓冲液中！她的驾驶舱内一片漆黑，没有任何显示屏，只有密密麻麻的操纵杆和按钮，她的眼睛注视着头盔内置显示屏的影响，双手双脚完全在盲操，在粘稠的缓冲液中，她拉起放下操作杆、按下按钮的速度依然快得令人眼花缭乱，远远超过一般机甲师。 所有游过泳的人都知道，同样的动作在水中要花费好几倍的力气，这种缓冲液则比水还要粘稠很多，正常人在缓冲液中能做到普通的操作速度都是非常难的，而黑柳的速度却丝毫不受影响，这种力量远超一般的机甲师。 这就是她成为特级机甲师的秘密之一。 “稻妻”划破夜色，幻出一道暗沉的光影，像是流星一样带着恐怖的冲击力向正在狂奔的戴维冲去，戴维那原本骇人的速度在她的眼中和蜗牛一样可笑。 而在她干瘦的大腿边上，那个控制速度的操作杆仅仅拉起了一半。 第三十六章 巅峰武力（上） 林恒艰难地站起身，抬起沉重的胳膊擦了擦口鼻中冒出的鲜血，感觉胸腹间一阵阵火烧般的绞痛，在他的正前方，那个黑人少年对着自己狰狞地笑了笑，蓄势待发。 “能量消耗过大，不要再和他正面交手，我们不是对手”林星说道，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焦虑。 “我也不想啊，实在是躲不开……神国的能力者都这么**？”林恒弯下腰，随时准备向侧面扑倒。 “联邦人，在死之前记住我的名字，”黑人少年忽然开口说道：“我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脸色一变，身形疾闪，紧接着几发液态金属流带着呼啸的热风打在他之前站立的位置，远处的黑暗中冲出了一队身穿动力盔甲，手持高斯步枪的士兵，在动力盔甲提供的强大助力下身形像是兔子一样敏捷，几个跃起之间已经到了林恒的身边。 联邦警方的援兵终于到位了，林恒心中一松，这下自己安全了。不过马上他对警方的感激就被几支指向脑袋的枪管打消了。 “趴下！” 一名士兵瓮声瓮气的命令从扩音器中传出，林恒闻言马上老实地双手抱头趴在了地上，和这些大兵们可没有道理好讲，在这个敏感的场合只要林恒的动作慢了一点，接下来就会被高斯步枪打成筛子。 解决了这个不知道何许人也的年轻人，两个士兵一左一右地半蹲在林恒两侧警戒，剩下的士兵们端起枪朝着正在躲避弹雨的黑人少年连连射击，虽然神官级能力者不会被一枪毙命，不过蚁多咬死象，一阵齐射足以打乱对方的阵脚，让他疲于应付。 大批军人的参战很快扭转了局势，剧烈的机械轰鸣声伴随着爆炸和怒吼传来，焚风和铁壁两人边战边走，和七台机甲纠缠着向冲击的位置靠拢，在前来支援的联邦军人们强大的火力面前，两人已是强弩之末。 “冲击！铁壁！支援我！” 焚风顶着枪林弹雨挥起一阵热流逼退了一台正操起破甲钻刺过来的机甲，十多分钟惊险万分的战斗已经耗尽了他的体力，而追击的三台机甲能源也已经被护盾发生器消耗得七七八八，一台机甲身上的蓝色光芒闪了闪，然后便消失不见，焚风见状大喜，敏捷地蹬了一下地面扑了上去。 正被一连串子弹和榴弹赶得四处躲闪的冲击听到焚风的招呼，怒吼一声冲了过去，准备和焚风合力干掉那台能源耗尽的机甲，只见他像子弹一样在一瞬间突破了士兵们的狙击阵地，一阵强劲的风扫过，几个士兵吐着血飞了出去，倒地不起。 冲击挥起拳头对准了机甲的舱盖，准备以重拳硬撼机甲坚固的合金，同时焚风透支了最后一点体力，再次逼退了前来救援的两台机甲。 那台眼看要被冲击一拳打中的机甲舱内，机甲师露出了一个惨烈的笑容，然后在接触前的一瞬间爆发了服役以来最高的手速，呼出火控板手指连点。 在机甲的腹部，一颗半圆形的淡蓝色晶体忽然亮起来，然后一条耀眼的激光照亮了整个战场，正正地射在了正在以高速冲来的冲击身上。 “呜啊！我的眼睛！啊！！！” 黑人少年被这蕴含着无匹能量的必杀一击打在了身上，顿时浑身冒出一阵白烟跌落在地上，然后捂着眼睛惨叫不已。 作为只能发射一次的强力武器，奥丁之眼是联邦机甲师用来对抗神国能力者的不二法门，只是这种武器耗能严重，本来能源就所剩无几的机甲勉强射出了这一记激光并没能杀死强悍的神官级能力者，只是堪堪烧伤了他的皮肤。 不过被激光正面击中的话，有一个部位是肯定会完蛋的，那就是眼睛。 机舱里的灯光忽然黯淡下来，机甲用光了所有能源，无力地垂下了胳膊站在地上一动不动。 “冲击！该死！” 焚风见黑人少年被照瞎了双眼，心知再这样下去局势将无法挽回，于是怒吼一声，透支了全部的神力，准备发出自己最强的一击。 “堕落的联邦人，迎接净化吧！哈哈哈哈哈！”焚风大笑着抬起双手，操纵着肉眼不可见的能量覆盖了整个林家府邸的区域，所有的军人们只觉得一阵心悸，然后身边的气温急剧飙升，焚风竟是打算一举杀死周围的所有人。 扑。 一声像是装满水的气球破掉的声音响起，焚风忽然感觉体内源源不绝神力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刚刚飙升起来的气温立刻落了回去。 “什……” 焚风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胸口豁开一个大洞，边缘被烧成了焦黑的碳化物，骨肉心肺全都消失不见。一团血沫从他的嘴里冒出，顺着脖子流了下去，他艰难地抬起头，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扑。 又是一声闷响，焚风的整个头颅忽然消失不见，像是西瓜一样炸开，血肉的碎片被强劲的冲击力带飞很远，在他的身后画出了一个血淋淋的扇形。这名在神国身份尊崇的神官就这样被不知哪来的冷枪轰碎脑袋，魂丧他乡。 在几百米远的战场一角，端着一杆银白色混合狙击枪的哈莉·怀特面无表情地压进一排子弹，在她的身边，几名警官目瞪口呆。 这么多台机甲，还有上百名士兵都没有做到的事情，为什么这个骄傲的红发特工仅仅靠一杆狙击步枪就能做到？ 哈莉察觉了身边人们的震惊，低声地解释道：“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然后继续专心致志地盯着瞄准镜看。 围观的人们表示完全没明白。 哈莉的心情非常不错，任这些神国能力者再强大，今天他们也别想跑掉，这里是联邦腹地，不是战场。行动发起之后，大批联邦警力正源源不断向这里调动，接受了多年对能力者作战训练的部队足以葬送他们。 红发少女抓住了纰漏，一举狙杀了一名能力者，心中大畅，接着把枪对准了战场的另一边，那一边已经乱成一团了，机甲、军警、能力者在一起打得热火朝天，好像还有身份不明的人混在里面…… 狙击镜里出现了一个衣衫破碎，胸前沾满了血迹的狼狈少年。 哈莉猛地抬起头，揉了揉眼睛，然后再次把眼放在狙击镜前面。 “林恒？！他怎么在这里？” 红发少女惊怒交加地吼道。 ………… 冲击和焚风一死一伤，灵活性一般，生存能力最弱的铁壁依仗着惊人的防御力独力抵抗着四面八方的攻击，最终在怒吼中耗尽所有力气，被一台机甲的链刀从腰腹间切成两段，惨不忍睹地葬身刀下。 这场战斗联邦军警付出了极小的代价便歼灭了三名神官，护卫舰上的指挥中心里一片欢呼。 “幻光，你那边怎么样？”哈莉在频道里问道，执行任务时她只能称呼黑柳的代号。 “俘获一名身份不明能力者……他杀了那名神官，很可能就是线人。”佳元子干巴巴地说。 在主战场之外的树林中，戴维抱着头趴在地上一声不吭，就在刚才，一台奇形怪状的机甲以超乎想象的高速几乎在一眨眼间就从后面追了上来堵在了自己前面，戴维一看到那台机甲的样子，马上光棍地趴在了地上。 异形机甲意味着什么，所有神国的选民都知道，虽然大部分神国人遭遇强敌时都会选择同归于尽，不过戴维可没有这种愚蠢的爱好，他的能力对付以三大特级机甲师中以速度闻名的“幻光”可不是那么好使，在精神感染发挥作用以前稻妻就把他碾成渣了。 “我投降！”戴维趴在地上抬起头喊道：“我一直向往联邦的自由和民主！我是来投诚的，举报电话就是我打的！” 驾驶舱中的黑柳看着脚下这个毫无气节的神国人，打开通讯频道说了一句：“确实是他，派几个人来把他带走。” 戴维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黑柳则在一边冷漠地盯着他。没过多久一辆警用飞梭划破天空敏捷地降落在附近，一队身穿动力盔甲的士兵如狼似虎地一把拉起戴维，给他戴上了爆炸项圈。 眼看戴维被推搡着拉上了飞梭，黑柳心下稍定，这种爆炸项圈专为神国能力者设计，只要监测到他们体内产生能力者特殊的生物能量波动就会马上引爆其中的炸药，即便是神官级别的能力者也别想侥幸生还。 解决了这个莫名其妙的能力者，黑柳打开通讯频道，准备支援主战场：“哈莉，情况怎么样了？” 频道里没有人回答她。 “喂？”佳元子略感诧异。 一阵惊恐的叫声伴着枪声、爆炸声猛然响起，频道中一片混乱，佳元子心中一沉，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撤退！撤退！！幻光，来这里！！”哈莉焦急的叫声混杂在一片混乱中，黑柳脸色一沉，心中腾起不祥的预感。 “什么情况？” 一阵风掠过，异形机甲忽然间不见了踪影。 “唉唉，兄弟，轻一点……我是你们的线人啊！自己人！” 飞梭里的戴维嘻嘻哈哈地和几名戴着头盔看不见表情的士兵套着近乎。忽然，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然后震惊地抬眼看向下方，目光穿过警用飞梭的合金船壁落在了远处林家大宅的门口。 在前方深沉的夜色和一片爆炸与火光之中，蓦地腾起了一股极端恐怖的庞大能量场，带着巨大的压迫感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这种睥睨天下的气势与足以毁城灭邦的威压…… “大神官？！” ………… “……于是神赐予他的信徒三千万种神术，代表着他的三千万种面孔……” 在已经快被轰成一片废墟的林家花园中，黑人少年漂浮在半空中，紧闭着目盲的双眼喃喃念诵着圣典上的经文。 “神说，去战斗吧，带着我的祝福和愤怒……” 随着他的念诵，一阵阵强大的波动从他黑瘦的身躯中汹涌而出，所有射向他的子弹全部无法近身，在距离他还有十米之远的半空中便开始急剧减速，然后无力地跌落在地。 “神的斗士啊，我不需要你的良善，不需要你的供养，我只需要你的愤怒……” 残存的七台破破烂烂的机甲徒劳地将携带的所有弹药全都打了出去，但是这些微型导弹、火箭弹、榴弹和粗大的机炮子弹同样全都没能刺穿围绕着黑人少年的无形力场。 黑人少年结束了祈祷，抬起头，睁开无神的双眼茫然地瞪视着前方，表情漠然地对着层层包围他的联邦军警们说道：“我是卫教骑士团的‘空骑士’，联邦人，记住我的名字。” ……事实上，这名黑人少年才是这支捕猎者队伍中最为强大的一员，隶属于神国两大高阶选民武力集团之一的卫教骑士团，年仅20岁便突破神官级别，成为了极为尊荣的大神官，升任卫教骑士团12名大骑士之一。这次追捕异端“笑魔”戴维的行动对他来说只是一次历练，他从没想过竟然会行迹败露，被逼出了连队员们都不知道的隐藏身份。 与“大神官”这个位阶相对应的，是一个人便可以纵横敌阵，无人可挡的恐怖实力，空骑士在空中伸展四肢，施放出自己真实的能力：空间畸变。 一阵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忽然笼罩了方圆几百米的广袤区域，在林氏府邸花园的废墟上腾起的烟尘、东倒西歪的树林间摇曳的树叶、联邦军人们被风吹起的衣角……在一瞬间全部静止，仿佛时间停滞了一样，所有的人只觉得自己身遭的空间变得无比粘滞。 “啊啊啊啊啊啊！！！” 一股巨大的推力从狂啸着的黑人少年身上传来，以他为中心，平坦的空间忽然被扭曲，仿佛变成了一座陡峭的山峰，而他就是那个傲立在山巅的人。 扭曲力场之下，所有攻击都无法突破到他的身前，甚至连奥丁之眼都在空间的扭曲中全数射偏，军人们和剩余的几台机甲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向着远离黑人少年的方向“落”了下去。 豪华的林家大宅在一瞬间崩解，从高空望下去，会发现以黑人少年为圆心，所有人都连滚带爬地被推到了远处，人体和碎石瓦砾勾勒出了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骑士的能力爆发竟是生生将方圆几百米的地方彻底推平，花园、建筑、树木、河流……以及无数重伤的士兵和林家宅邸的家眷们，全都混在一起，场面极其惨烈。 挥手间便发出堪比重磅炸弹的一次爆发，这就是大神官的威能，一个人可以决定一场战役胜负的恐怖实力。在他的面前，常规部队完全没有意义，甚至针对能力者的战斗机甲也只能任凭他摆布。空间畸变既是最有效的防御手段，也是最犀利的攻击。 “请求轨道打击！请求轨道打击！我们遭遇了大神官！” “机甲失控！你们快走！呃啊！！！” “所有部队马上撤离，我们不是对手，重复一遍……” 飞船上的指挥部和地面的战场已经乱成一团，面对大神官，所有联邦人都慌了手脚。 在一片混乱与尘埃中，一个少年的吼叫声毫不起眼地响了起来。 “林叔叔！” 林恒抹了一把额头被石块碰出的血，要不是骨骼强度得到了纳米机器人极大的加强，刚刚那块石头已经把他爆头了。此时的林恒满身灰尘和干涸的血渍，已经看不出人样了，不过他无暇顾及自己，而是抱着一个不断呕出血来的中年人。 “小恒……”林成方的胸口塌陷下去，肋骨刺穿了肺部，他艰难地咳着血沫，紧紧地攥着林恒的手。 “他……咳……他们……是来找你的……快……快跑……” “林叔叔！！！” “还，还好……家人都不在……” 林成方沾满泥土血渍的脸上露出一个庆幸的笑容，然后头便一歪，没了声息。 林恒看着林成方，心渐渐冷了下去。 林恒木然地抬起头，看着远处半空中大发神威的黑人少年，然后踉跄站起身，面无表情地朝着瓦砾堆里一台失去动力的机甲爬去…… “不管你是谁，你今天要死在这里。” 第三十七章 巅峰武力（下） 一片狼藉的战场上没人关注林恒的动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战场上倏然出现的一台机甲吸引了。 只见一阵暗蓝色的幻光闪过，带着巨大的动能轻而易举地突破了扭曲的空间，来到了空骑士面前。 空骑士暴退。 战场上的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台造型吊诡的异形机甲，正在与空骑士沉默相对。 黑人少年感应到有人突破了扭曲的空间，露出了一个残酷的笑容，转身面向对方：“这种动力……你是黑柳佳元子。” “没想到居然有特级机甲师出现……” 黑柳毫无波澜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响起：“你今天会死在这里。” 毫无疑问，这个名叫“空骑士”的选民即便杀光这里所有的人，也不可能躲过联邦之后的围捕和追杀。大神官的破坏力和战列舰轨道轰炸、核武器等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是一个级别的，即便在战场上出现也要冒着战争无限升级直至摧毁整颗星球的风险，何况这里是联邦腹地，居住着三十亿平民，六大行政星之一的海云星。 这已经不是战争行为了，这是**裸的恐怖袭击。 空骑士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平静地说：“我没有袭击平民，我只是在反抗。” “大神官只允许出现在战场上，你违背了两国的条约，应该知道这会引起联邦怎样的报复。”黑柳说道。 “虽然我不畏惧死亡，但我必须说清楚我来的目的”空骑士说道。 黑柳驾驶的“稻妻”和黑人少年之间只有不到二十米，这个距离对双方来说已经相当于把刀架在对方脖子上了，但两人皆有忌惮，不敢妄然动手。黑柳是担心战斗升级，被空骑士跑到市区会发生什么简直不敢想象；空骑士则是心系自己此来的任务。 两人对话的声音在这嘈杂的战场上无比清晰，远处从废墟里接连爬起来的战士们一边救治伤员，一边警觉地注意着这里。 “……你为何而来？”黑柳问道。 “我们为追杀神国叛逆而来，他把我们的行踪泄露给了你们……把他交给我，我任凭你们处置。”空骑士不慌不忙地说道，他打定了主意，自己今天就算死也要先杀了戴维才能闭眼。 “你在和我谈条件？”黑柳压抑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 “嘿……我认为我有这个资格！”空骑士挑着眉说道：“我可以把我的空间畸变再扩大一倍，然后把那些可怜的士兵们全部绞碎……或者你们也可以用轨道打击把我和附近的一切都变成蒸汽，你说呢？” “住手！” 一个尖利的声音传来，满身泥土的哈莉挥着手向这里跑来，边跑边大声喊道：“我们有你要的人！” “笑魔在哪里？”空骑士霍然转身，面向哈莉。 “我们刚刚抓住了他，就在这附近！”哈莉说着在频道里下令道：“把刚抓来的那个能力者带过来！” “一分钟。”哈莉看着空骑士说道。 根本没用一分钟，戴维便被押送着到了哈莉的身边。 “你居然是大神官……教廷为了杀我够下本啊！哈哈，看来今天你要折这儿了！”戴维一看到空骑士便哈哈大笑，仿佛浑然不觉自己是被送来给他杀的。 “笑魔！！”空骑士满脸怒容地大吼道：“我会在天堂笑着看你被地狱的业火吞噬！” “教廷不能代表神，你们只是一群以神的名义到处杀戮的战争狂人！”戴维瞪着空骑士：“一会儿我们就知道谁上天堂谁下地狱了！” “‘笑魔’哈里森·戴维！”空骑士忽然收敛了愤怒，庄重地说道：“我，卫教骑士团第十一骑士，‘空骑士’加里布埃尔·克莱夫，以叛国罪、异端罪、亵渎罪、谋杀罪，判处你火刑！你的灵魂将在地狱中永恒燃烧！” 说罢，空骑士看向哈莉：“你是这里的最高长官？把这个异端在这里烧死，我以神的荣耀发誓任凭你们处置，绝不反抗！” 戴维愕然回头，才明白过来自己被联邦人卖了，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大声嚷嚷道：“我可是你们的线人啊！受联邦法律保护的！” “你的身份还没得到确认，”哈莉面无表情：“事急从权。” 为了一个神国叛逆惹大神官发飙，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联邦指挥官都会毫不犹豫地牺牲掉他。 “呵呵……”戴维脸上浮现出冷笑，看向哈莉：“我有一个非常有价值的情报，是关于十八年前的……” “你敢！” 空骑士闻言脸色大变，猛地一挥手，戴维身边的空间猛地被扭曲，他直直地飞向了空骑士。 “住手！” 黑柳猛地动了，一道蓝色光影闪过，瞬间拦在了空骑士和戴维中间。哈莉则迅速地找了一个掩体躲起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在高空悬停的护卫舰降到了云层以下，几支粗大的激光炮台闪烁着光芒进入预热状态，对准了空骑士。场面一瞬间失去了控制。 “来啊！” 空骑士癫狂地大吼着，竭尽全力将正向自己冲刺来的稻妻推开，座舱内的黑柳将速度杆拉到头，充沛无匹的动力涌来，机甲身后的喷射器全部亮起刺眼的光芒，机甲在一瞬间突破音障，在距离空骑士十多米的距离内急速冲刺，但就是到不了他的面前，这十多米的空间在空骑士的能力下被拉伸成了数千米。 空骑士额头见汗，稻妻的冲刺竟然迅猛到如此程度，一时间他失去了控制戴维的余力，戴维狼狈地掉在地上，眼神中流露出不易察觉的讥讽。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啊啊啊啊啊！！！” 空骑士爆发了全部的能力，被烧瞎的双目中爆出刺眼的白光，他已经失去理智了，熟悉的压抑感再次笼罩了整片战场。这次不再是空间滑坡和斥力场，而是一阵足以绞碎所有物体的空间潮汐开始渐渐成型。战场周围所有的军警都痛苦地捂住了胸口，巨大的压力还不致死，但已经令所有人都呼吸困难。 “不好！！”哈莉尖叫着抬起头看向天空：“指挥舰！快升空！” 庞大的指挥舰在这种大范围的潮汐力中受影响比人更大，只见舰体忽然令人心悸地晃了几晃，动力输出出现了故障，隐隐有要坠落的趋势。 稻妻挟着万钧之力已经到了空骑士身前不到五米的距离，但已然无法阻止空骑士大开杀戒了。 “都死吧！！” 空骑士癫狂地大吼道。 嗵！ 一枚粗大的合金标枪不知从哪里忽然激射而来，尖利的枪头趁着空骑士无暇分身的时机重重地刺在了他的侧肋，接着被大神官级别的强悍肉身弹开，打着旋飞了出去。 “唔！” 虽然没被刺成糖葫芦，不过这一击空骑士结结实实地挨到了，脸色顿时一片煞白，全力施展的能力一滞，头脑中一片撕裂般的疼痛。 稻妻又近了一米。 哈莉、戴维、黑柳和空骑士不约而同地看向空骑士的侧方，一台破损严重的机甲正向着空骑士急速冲来，左臂上的钢梭发射器正正地对着目标，右臂则高高举起，锯齿链刀正在飞快地旋转着。 嗵！ 又是一枚标枪射来，准确地打在了空骑士身上的同一个位置。 “漂亮！” 哈莉和戴维同时惊喜地喊了出来。 “你想死？”空骑士双眼的白光更盛，透支了最后的体能，强忍要炸裂的头疼对着袭来的不死鸟机甲重重一挥手，那台机甲便打着旋飞向他。 他一出手，笼罩在整个战场上的压抑感顿时消失，战士们心有余悸地喘着粗气，头顶的护卫舰发出轰鸣声顺利升入高空。 哈莉庆幸地看了一眼天空，那艘护卫舰如果掉下来所有人都要完蛋。不过紧接着她望向那台机甲的眼神中就充满了忧虑。 所剩不多的能量全被用来对付袭来的机甲，座舱中的机甲师这下子凶多吉少了。 那个机甲师不是别人，正是把在撞击中昏迷的原机甲师扔出去，自己坐了进来的林恒。 此时的林恒面无表情，心中一片平静，除了杀死眼前的敌人以外没有任何想法，包括自己的安危。他体内的另一个智能则哀叹着全力辅助他，帮他消除急速旋转带来的眩晕，并且标注出所有操作步骤，确保他不受旋转的干扰。 “准备接触，我们会被一拳贯穿” 林星一边在林恒的视野中为他画**迹一边提示道，好在她对死亡也不是那么恐惧，和已经进入状态的林恒恰好完美地配合。 “有办法吗？” 林恒问道，同时操纵着机甲在半空中调整着平衡，右手在触摸板上幻出一团模糊的影子，飞快地输入着平衡调整参数。机甲仍旧找不回平衡，在半空中无处着力，这些参数看似毫无用处。不过这些数值是林星给他的，所以他便毫不犹豫地不断输入。 “拔刀！准备！” 林星突然喊道，同时在林恒视野中出现了一组出刀角度的参数。 透过机甲舱向外看去，是不断剧烈旋转晃动的影响，空骑士狰狞的脸不断一闪而过，任何人也不可能捕捉到目标，只能无助地飞向他然后被一拳爆机。 不过林星自然可以，不但可以捕捉到目标，她还可以策划出进攻计划，在这必死之局中求得一线生机。 于是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那台看似胡乱挥舞着四肢的不死鸟机甲在即将撞在空骑士的拳头上的一瞬间，从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扬起了锯齿链刀，飞速旋转的链条在黑人少年的身上打着斜从他的右胯到左肩重重地锯了下去。这出人意料的一击终于成功地掀起了一大片血花。 这段视频后来一直作为各大机甲院校的观摩资料被妥善地保存着：新纪元260年，一个18岁的民间少年勇敢地操纵着一台黑色警用不死鸟机甲，参与到代表着宇宙个人武力的巅峰：神国大神官与联邦特级机甲师的战斗中。并且妙至毫巅地成功在大神官身上切了狠狠的一刀。 第三十八章 第二个大神官 林恒的锯齿链刀扬起一片血花。 “唔啊！！！” 空骑士惨叫着猛地一颤，扬起的拳头错过了飞来的机甲，那台破烂的不死鸟与他擦肩而过，跌落在不远处的地上没了声息。 “可恶啊！” 空骑士面容扭曲着就要发动能力将那台机甲绞碎。不过在他遭受重击分神的一瞬间，外形尖锐的稻妻终于冲破了扭曲的空间。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传来，稻妻三角形的前端重重地掼在了空骑士的身上，空骑士双眼暴突，胸骨尽碎，在巨大的冲击力下便要远远地被撞飞。不过稻妻身侧两个扁圆形看不出功能的模块此时终于发挥了功效，发出一阵电流声，接着一堵厚实的半圆形力场在稻妻身前10米处出现。 空骑士挟着巨大的动能重重地撞在了力场墙上，顿时变成一滩肉泥。 这名以20多岁年纪便跻身大神官的神国天才，这名威能惊人，一个人可以摧毁一支军队的顶级选民，这名在神国必然前途无量，风光无限的年轻人，就这样葬身在戴维的设计下，葬身在联邦最精锐的机甲师的攻击下，连交代遗言的机会都没有。 至此，联邦警方这次围捕行动以惨重的伤亡收场，但是阵斩一名大神官的战绩足以抵消一切损失。 一阵风吹过林家大宅的废墟，士兵们互相搀扶着围上前来，没有人欢呼，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神国大神官在联邦腹地出现，这只能意味着战争。此役平民亦有伤亡，以联邦军方的作风，接下来便是对神国冷酷的报复。 “黑渊不太平了。” 稻妻的舱门打开，黑柳佳元子带着一身粘稠的缓冲液爬出机舱，摘下头盔忧虑重重地说道。 哈莉勉强笑了笑：“这下子主战派估计会弹冠相庆了，看开拓派怎么应付他们吧。” 说罢，少女打开频道下令：“所有单位统计伤亡，这一片保持戒严状态。” 黑柳没有看那些狼狈不堪的战士们，更惨烈的场面她也经历过，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不死鸟身上。丰富的作战经验告诉她之前那匪夷所思的一刀不可能是巧合，不过经验同时也告诉她那几个机甲师不可能做出这种犀利的战术动作，这已经不是一般机甲师能够做到的了。 “是谁呢？希望他还活着。”黑柳皱着眉自言自语道。 “嘿！别动！”哈莉忽然对戴维喊道。 戴着爆炸项圈的戴维正一脸焦躁地环视着四周的废墟，寻找着那个他拼了命也要找到的少年。在之前的战斗中那个少年不知道去了哪里，戴维心中正无限后悔，自己千算万算，没算到那四个异端猎手中居然有个大神官！万一神子有什么不测…… 地上那台不死鸟忽然动了一下，机甲舱盖滑开，一个灰头土脸的少年咳嗽着爬了出来。 “林叔叔……” 林恒仿佛行尸走肉一样，对周围忽然安静下来的人群浑然不觉，沉痛地看着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林家大宅，踉跄地朝着林成方躺着的方向走去。 他不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那些神国人为什么杀到这里来，为什么要找自己，为什么一夜之间，之前还和他谈笑风生的林成方便死在神国人手中，豪华气派的林家大宅便碎成一地瓦砾…… 一只略显粗糙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林恒漠然回头，看到了神色复杂的哈莉。 “是你啊……”林恒说道：“你是联邦特勤吧？” “是我……”哈莉现在有无数个问题想问林恒，不过他的精神状态明显有些异常。 “你来解释一下，”林恒忽然一把抓住了哈莉的手：“你们为什么不能保护林叔叔？你们还是联邦警察吗？” 哈莉内疚地偏过头去，小声说道：“我们尽力了……换谁来也挡不住大神官的袭击。” 林恒甩开哈莉的手，走到林成方的尸体前坐在了地上，揪着头发沉默不语。 一个小眼短眉，相貌怪异的娇小中年女人坐在了林恒身边。 “刚刚是你驾驶的机甲。”黑柳佳元子说道。 “黑柳上校……你是我的偶像。”林恒瞥了她一眼，说道：“但我现在觉得你很烦。” 黑柳讶异地睁大了眼睛，仔细瞧着眼前苦闷的少年。在她成名之后还没有人这么跟她说过话，特级机甲师在联邦比任何明星都更受追捧，对联邦普通公民来说她的话比联邦总统还要管用，而眼前这个少年居然这么不给自己面子？ 换做脾气暴躁的特级机甲师波伦，估计早就大发雷霆了，不过黑柳性格温和，她善解人意地一笑：“他会为你骄傲。” “人都死了，还骄傲个屁！”林恒暴躁地吼道。 黑柳看了看林成方，正待说一些什么，忽然一阵拉枪栓的声音响起，还有士兵们紧张的叫声。 “别动！” “你要干什么！” “把手举起来！” 那边的戴维看到神子居然从机甲里爬出来，除了心情明显郁闷以外毫发无伤，一边暗暗感谢着神一边准备开溜，不过才刚迈出两步就被警觉的士兵们发现了，顿时被几十杆枪齐齐指着。 林恒看了看戴维，忽然站起身走了过去，随即被士兵们拦在外围。 “这件事你也有份？” 林恒指着林家大宅的废墟，看着戴维一字一句地说道，谁都能听出他平淡的语调间隐藏的滔天怒火。 “你给我解释解释，这都是为什么……” 林恒眯起眼看着戴维。 “你需要休息”林星提醒道。 “你闭嘴！”林恒在意识里暴躁地吼道：“我要杀了这个人！” 戴维看着林恒浑身杀气腾腾，眉毛颤了颤，心道自己必须把神子从这件事里摘出去，于是装作内疚地低下了头，认罪一般说道：“我是教廷的背叛者，他们是追杀我的……引起这一切我很抱歉……” “你很抱歉？”林恒猛地推开身边的士兵，向前大踏两步说道：“那你介不介意以死谢罪！啊？” “这个……”戴维定定地看了看林恒，忽然笑了起来：“其实我是准备逃走的……” 士兵们听到这句话，手指全都扣在了扳机上。 “你以为你跑得了？” 哈莉冷笑着说道。 “恩，事实上……”戴维扭了扭脖子：“我想跑，还真没人拦得住我……” 哈莉指了指他脖子上的项圈：“那你只能把上半身留在这儿了。” 戴维故作惊讶：“喔！这个项圈我记得最多能干掉神官级别的吧？难道威力增强了？” 听懂了他这句话的恐怖含义，在场的所有人脸色大变。 谁也没想到这个油嘴滑舌的大汉居然也是大神官！哈莉仓惶地看了一眼黑柳，黑柳也变了颜色，她可不在机甲里！如果这个人真是大神官，今天所有人都得交代在这儿！ 戴维咧开大嘴：“所有人注意了！我不想伤人，放我走咱们什么事儿都没有！都离我远点，这玩意炸起来能要了你们的命！” “都退开！” 哈莉急忙下令，士兵们迈着小碎步有序地远离戴维，同时仍旧端着枪指着他。 “连接资料库，找找有没有‘笑魔’哈里森·戴维的资料！” 哈莉在频道中问道，凭着之前空骑士的话回忆着眼前这个大汉的名字和代号。如果是在联邦的情报系统中挂了号的能力者，那就可以知道对方的详细资料了。 只过了几秒钟，指挥舰上的回复就到了，哈莉打开以后扫了一眼，脸色大变：“‘笑魔’戴维，活跃于十年战争期间，后卷入神国的一场叛乱中去向不明，能力是……大范围精神感染！所有人远离他！” 哈莉话音刚落，戴维便张开大嘴笑了起来。 “哈！” 一声洪亮的笑声在能力的加持下传遍方圆几百米，只一声，所有的人都觉得心脏被重重锤了一下，一些本就受伤不轻的战士直接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 “不放我走，我可就接着笑了……”戴维嚣张地说道。 说话间，他颈间的项圈忽然亮起红灯，几声尖锐的提示音之后项圈猛然爆裂，大装药量的炸弹爆发掀起了一阵澎湃的冲击波，带着轰然巨响掀起无数烟尘把离得最近的士兵们打翻在地，林恒也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 一阵凌乱的枪声响起，在哈莉气急败坏的训斥下士兵们停了火，紧接着从烟尘中又是一连串笑声响起。 “啊哈哈哈哈哈！” 士兵们脸色惨白地倒在地上，不由自主地抽搐着，林恒扶着身边的黑柳，同样无力追击，即便经过了纳米机器人的强化，精神领域的攻击对他的杀伤性也非常大，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看什么都是模糊的，险些吐了出来。 “指挥舰！！” 哈莉大吼着冲进了烟雾中，但戴维早已不见踪迹，云层上的指挥舰射出粗壮的光束，追着戴维不断向远方射击，眼看就出了戒严区，旋即炮火被快疯掉的哈莉叫停。 “太快了……” 黑柳望着远处已经冲进了树林里再也不见踪迹的戴维，摇了摇头：“一进市区我们就不敢抓他了，只能让他跑掉……” 说完这句话，这名传奇特级机甲师皱着眉看向林恒，对哈莉说道：“这个男孩是谁？” ———————— 今天的两章一块传上来，我怕我这个记性一写起来文就忘了更新。 汇报一下：明后两天大概每天只有一章，不过过了这两天就会恢复~不要着急~ 还有，说个好消息，要签约了，有了编辑的监督大概我码字也会更卖力吧……所以更新会稳定，另外签约上推荐之后会小小爆发一下，怎么爆发呢？到时候就知道了。 最后说一下剧情，这段神国人袭击的剧情是非常重要的，看了后文大家就明白了，所以把它插在全国联赛中间，还能缓和一下节奏。天天看比赛怪没意思的不是。 全国联赛不太好写，毕竟好几场战斗，不能都一个模式，所以我尽量写得每场都各有亮点一些。另外提示一下：半决赛很精彩，决赛更精彩~ 第三十九章 学生（上） “姓名！” “林恒” “年龄！” “十八岁” “籍贯！” “**有完没完？我交代六遍了！” 指挥舰中的一个临时审讯室中，双手被拷在一起的林恒地眼前的警察怒目而视。 作为那场战斗的目击者以及参与者，林恒毫无悬念地被警察带走，已经焦头烂额的哈莉完全顾不上他，只说让他在船上等着她，不过林恒没想到自己等人的方式居然是这样的！ 警察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桌子：“你给我老实点！这是程序。” “程你大爷！有种把老子毙了！”林恒把桌子拍得比警察更响，心里的火气腾腾上涌，他现在只想杀人，把那个穿着皮夹克的大汉从九柳城里揪出来干掉。 警察眼睛一瞪，正待放几句狠话，就见临时审讯室的舱门悄然滑开，红发的哈莉大步走了进来。看到对方的肩章，警察连忙起立敬礼，然后他便看到了跟着哈莉走进来的黑柳，这下次不用看肩章了，联邦没人不认识黑柳，警察敬礼的手已经开始激动地发抖了。 “出去吧。” 哈莉挥了挥手，警察瞬间消失不见。 林恒不满地瞪着哈莉一语不发，联邦第一大小姐哈莉眼见林恒居然敢瞪自己，毫不客气地回瞪过去，只是不知为什么，少女的眼神里好像少了些底气。 黑柳好笑地看了两人一眼，坐在了林恒对面，对着林恒微微鞠了一躬，说道：“林恒你好，我是黑柳佳元子。” 林恒沉着脸对黑柳回鞠了一躬，什么特级机甲师，什么联邦总统女儿他现在都不关心，他的眼前仍是一片废墟的林家大宅，砖石碎块中惨不忍睹的林家佣人的尸体，还有林成方临死前艰难的微笑。 “你态度好一点！” 哈莉看不下去，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林恒抬起眼瞥了她一下，依旧默不作声。 黑柳看出了眼前少年心中的怒气，微笑着说：“林成方先生没有死。” “什么！？” 林恒腾起站起身，激动地握住了黑柳的手：“你说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哈莉不屑地说道：“以现在的医疗技术，只要不是当场死亡的都能救回来！倒是你，连人的死活都看不出来。” “我当时比较紧张……”林恒窘迫地说。 “行了，废话少说。”哈莉说道：“今天这件事的严重性你大概明白吧？九柳城的市长是不要想继续干了，整个海云星，乃至联邦都会出现政治动荡……” 说到这里，哈莉拉来一张椅子坐在林恒面前，用威胁的口吻接着说道： “大神官潜入联邦，军民死伤惨重，这件事在那些政客手里不但不是坏事，还是一张非常好的牌！” 哈莉指指天花板：“上头有人要用这件事做文章，你作为有重大嫌疑的第三方参与者，会有很多人威胁你、**你，让你说出他们想让你说的话，帮他们击败他们的政敌……还有很多人会想要杀了你！” “可我什么都不知道。” 林恒沉着脸说道。 “哈？”哈莉笑了一声，眼睛里毫无笑意：“你为什么会恰巧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那个地方？为什么第一个和那个死鬼大神官爆发战斗的居然是你？更要命的是，为什么你居然从他的攻击下活下来了？为什么你居然会开机甲而且恰巧……” 说到“恰巧”两个字，哈莉伸出双手在头上做了一个打引号的姿势：“……恰巧狠狠地切了他一刀？” “这些问题我都解释过了，你那应该有记录。” 林恒面不改色地说道。 开玩笑，他怎么可能老实交代那些人很可能是冲着他来的？虽然他自己心里也是一百万个问号，不过这时候把真相说出来，向政府坦白一切……他可没那么蠢。 哈莉翻着手中的纸质文件： “嗯……去维修家电，这倒说得通……大神官把你当普通人没有防备也是有可能的，不激发能量护体他们也是普通人……至于机甲……全国联赛前八强？！” 哈莉瞪大了眼，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林恒，心中除了震惊还有一丝失落。 “他肯定有这个能力。” 一旁微笑着听两人交谈的黑柳点头说道。 哈莉耸耸肩：“但这不重要，你说什么都没有用，等从这里出去，大人物们让你说什么你就得说什么。其实我们手里有笑魔的情报，他声称自己是随意挑了一个郊区的人家，然后趁夜潜入，制造他藏身那里的假象迷惑追杀者，你跟林成方都是不知情的……但这同样没意义。” 合上资料，哈莉认真地看着林恒，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已经是政治事件了，高层倾轧，你这种小人物只能任人摆布，最后死无葬身之地！” 一直保持安静的林星忽然出声提醒林恒：“她似乎有办法帮你” “你怎么看出来的？”林恒问道。 “她的微表情和语气，既不紧张也不关切，同时也不像毫无感情的通知。根据你们的关系可以得到这个结论” “微表情？”林恒没明白。 “人类的面部会根据情绪而出现不受控制的，非常细微的表情变化，通过这个可以解读人类的心理。我把她的表情以每秒30张截图，通过分析……” “似乎明白了一点……”林恒含糊地说道。 看到林恒发呆，哈莉不满地拍拍桌子：“发什么呆！你就一点也不紧张？” 林恒摊手：“我能怎么办？” 哈莉泄气地瞪了他一眼，朝着黑柳努努嘴：“佳元子姐决定帮你，你撞大运了。” “啊？” 黑柳微微一笑：“做我的学生吧。” 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黑柳的笑容也称不上迷人，但林恒依然张大了嘴瞪圆了眼定定地看着她，只因为她的话实在是太惊人了。 林恒并不傻，他当然明白眼前的女人说要收自己做徒弟是要干什么，肯定不是教自己插花或者茶道…… 她是特级机甲师，联邦最宝贵的财富，机甲师之王，全体军民狂热拥戴的“幻光”黑柳佳元子！ 但是林恒并没有喜出望外，或者震惊难言，他小心地看着黑柳，怀疑对方忽然疯了。 “不开心吗？”黑柳疑惑地问道。 “……为什么？”林恒戒备地看着她。 哈莉把文件扔到桌子上，用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说道：“我跟你说了，这小子恐怕是联邦最不识抬举的人了！” 黑柳看到林恒的反应，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面对危险不会胆怯，面对**不会迷失，时刻保持谨慎，这是一个机甲师的基本素养，你合格了。” “谢谢，但是为什么？” 林恒依旧一副不识抬举的样子，气得一边的哈莉直咬牙：“佳元子姐欣赏你的机甲驾驶水平，决定把你从这潭浑水里捞出来！只要她公开说你是她的学生，你的行为都是她授意的，在联邦就没几个人敢动你了，还不赶紧谢谢她？” 黑柳摆摆手，她性格淡泊，并不介意林恒是不是感谢她： “只是名义上的师徒关系，机甲师只能军方认定，并没有师承关系……林君，你也不要指望我会给你其他的帮助，以后的路还要你自己走，今天之后我要回基地，想要再见到我你就必须成为最优秀的机甲师。” 林恒终于笑了，这才是对他脾气的话，与黑柳的话比起来，同样的事情从哈莉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不中听呢。 “谢谢你！黑柳……呃，阿姨？” 两个女人同时变色：“叫姐姐！” 看着拼命点头认错的少年，黑柳莞尔一笑，随后脸色严肃起来，认真地说道： “我不是平白无故帮你的，你的机甲当时正在高速旋转，处于失控状态，你是如何精确地操纵机甲避开空骑士的拳头并且成功击中他的？不能回答这个问题，我只能把你的操作当成一次巧合，那样的话你就不值得我出手相助。” 林恒咧了咧嘴，心道特级机甲师果然不可能是什么善男信女，眼前这个和族女人杀过的人比她的头发都多，怎么可能这么善良！ 不过这问题难不倒他，他的机甲水平可是实打实的。林恒没有一丝犹豫，好整以暇地答道：“在失控状态下可以解开火控系统的自动锁定，然后开启生物能量探测找到方向……” “但那只是屏幕上的一个点，你还是要看他本人的。” “敌方姿势保持固定，位置也没有移动，只要启动动态捕捉器，并且也要大胆预判……” “大胆预判？” “……凭经验。” “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平衡参数调校。” “锁定AN滑杆之后把动力源的侧翼稳定器打开，然后关闭助推器，四肢战术姿态参数调整为……” “这样欧米伽波形会乱掉。” “不能只用那一个公式，再导入派勒特三段操作公式重新调整。” “可是这个计算量……” ………… 听着黑柳连珠炮一样的提问和林恒面不改色的流畅对答，哈莉敏锐地发现了黑柳脸上泛起的淡淡笑意，这不是之前那种礼节性的微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对于发掘了一块瑰宝的喜悦。 “这小子真是妖孽啊……” 哈莉摇着头，关上门走了出去，她知道将来这对师徒肯定不只是名义上的，只要林恒能够凭借自己的实力走到“学院”，在那里不仅有黑柳佳元子和其他两位特级机甲师的教导，还有无数来自联邦各地的天才少年，有威震全军的“疯狗营”…… “对了！”哈莉一拍脑袋，回身打开门问林恒：“你在全国联赛的账号叫什么？” —————————————— 今天只有这一章~~~ 哦对了，我看到有的朋友收藏了《星际巫师》，那是我最早的作品，但后来因为某些缘故停止更新了，今后也没有续写的打算，所以请不要关注那本书了。 说起来，《星渊传说》中的很多人物原型都是来自《星际巫师》的，包括主角林恒，更是连名字都没改。那本书虽然夭折了，但是我很不甘心，所以书中的人物们并没就此销声匿迹，而是以另一种身份活跃在《星渊传说》的世界里。 把这个故事写完，让所有我创造过的人物们都有一个完满的结局，这也是我的一个心愿。 第四十章 学生（下） 在林恒和黑柳探讨机甲操作问题时，岳迟雨正一脸惊惶地站在人群中，包括林家宅邸所在的一大片区域进入戒严状态，所有通向那边的地下通道、公路和空中路段全部被荷枪实弹的军人封锁起来。少女直觉地意识到那边出了大事，并且林恒很可能身陷于危险之中了。 人类的一大恶习就是聚众看热闹，即便什么都看不到还是有一大群人聚集在封锁线的边上。不少被耽误了事情的九柳城市民不满地对着面色凝重的士兵们大声嚷嚷着抗议，而真正焦急的人则没几个。 “你们把这里堵上我怎么回家啊！” “我要赶去见客户，耽误了公司的业务你们负责吗？” “狗日的军政府！呸！” …… 神国少女被堵在前面的人弄得不知所措，都快急哭了，她大声向附近维持秩序的士兵打听情况，不过除了面无表情的一瞥以外什么都没得到。 就在这时，一台安装了投影器的警用飞梭在半空中投射出一副影像，画面是九柳城的市长坐在办公桌前，一脸沉痛地对着镜头说道： “九柳城的公民们，就在刚才，天景树林附近发生了一起神国宗教狂热分子的破坏行动，虽然行动被警方和军方联合制止，但依然造成了公民伤亡……” 公民伤亡？！ 岳迟雨顿时想到了林恒，想到了来自神国的戴维那焦急的神情…… “神啊！” 少女捂住嘴喊道。 她的惊叫声音并不大，不过在她身边对某个词汇格外敏感的联邦人们都听到了，围着她的人们顿时一片寂静。 联邦是没有宗教的。 在神国入侵之后，当时的联邦政府便以铁腕手段强制解散了所有自地球时代沿袭而来的宗教组织，推平了所有教堂庙宇，将一切有神论的宗教定性为非法，其他无神论的宗教，比如佛教，也在联邦社会的巨大压力下几乎销声匿迹。在联邦的词典中“神”这个字是最为敏感的，可以轻易挑动起联邦人的神经。 “你……刚说什么？”一个中年人戒备地看着岳迟雨。 “她说了神！她是神国人！” 一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大叫道，跳起来指着岳迟雨对附近的士兵喊道：“长官！这里有神国人！” 一阵尖叫哭号响起，围着她的人们如丧家之犬一般连滚带爬地推搡着，拼命远离她，唯恐她是一个准备大开杀戒的神国能力者。四周的士兵们呼喝着端起枪直向她挤过来。 “我……我不是……” 岳迟雨意识到自己失言，顿时慌了手脚，紧张地看着周围充满惊恐和敌意的眼神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哈哈哈！” 忽然一声大笑毫无征兆地响起，这声音仿佛从天上来，根本找不到声源，又仿佛就在人们的耳边，所有听到这笑声的人纷纷一阵头昏眼花，不少人腿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接着一道黑影在瞬息间掠过又消失，等饱受惊吓的人们回过神来，刚刚那个疑似神国人的小姑娘已经不见了踪影。 ………… 某个狭小的廉价出租屋里，岳迟雨惊疑不定地看着戴维，昏暗的灯光下戴维咧开嘴的笑容格外诡异。 “你还真是够蠢啊……” 戴维笑着说道。 岳迟雨定定地看着他。 “想必来联邦之前没经过什么像话的培训吧？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戴维接着说道。 岳迟雨依然定定地看着他。 “……怎么了？”戴维纳闷地问道。 岳迟雨小心地伸出手指了指他，大汉的皮夹克早已变成了破布条，惨不忍睹地挂在身上，随着他说话不断有殷红的血液从遍布他上半身的无数撕裂创口中流下来。 戴维低头看了看，然后惨然一笑，无力地从椅子上跌倒在地，少女惊呼一声上前扶住了他。 “哈……这炸弹真够劲啊……” 戴维擦了一把脸上的冷汗，龇牙咧嘴地一把撕掉破烂的外套，精壮的身躯上满是伤口，像是怪兽大张的嘴，换成一般人早就失血过多死掉了。 岳迟雨艰难地把大汉扶上了那张仅能容纳一人的小床，几乎在戴维躺到床上的一瞬间，渗出的血就把床单染成红色的了。戴维用胳膊支撑起身体半靠在床上，脸上依然一副笑嘻嘻满不在乎的神色。 “你……要不要我去找医生？” 岳迟雨担心地问道。 戴维摆了摆手：“没关系，等我恢复些体力这些伤就不算什么了……” “你看到林恒了吗？” 岳迟雨终于问出了她最担心的问题。 “他很好，不要担心。”戴维笑着说道，对少女眨了眨眼：“你和他差不多大吧？” “问这个干什么……”岳迟雨脸色微微一红，低下了头。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你不是来帮我的，你是来找林恒的，对不对？你一开始根本没想到会遇到我。”岳迟雨忽然问道。 戴维赞许地点点头：“还好，不是太蠢。” “郊区的戒严……和你有关，是不是？” 戴维点头。 “和林恒也有关？” 戴维略微有些讶异地抬起头：“其实你倒挺聪明的。” “我不明白，”岳迟雨摇摇头：“他就是一个普通的走私船员……现在是家电维修工。” “我来找他，自然因为他的身份没有这么简单。”戴维说道：“但这不是你该知道的……我逃跑时恰好看到你才把你带出来，这一切都和你没关系，你就老老实实地传教吧。” 说罢，戴维剧烈地咳嗽起来，在之前的爆炸中他不只受了皮外伤，脏腑也遭到震荡，现在浑身从里到外都火辣辣地疼，伴随着严重的眩晕和恶心，和岳迟雨说话时那种似乎一点事没有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你走吧，不用谢我了。” 戴维有些烦躁地挥挥手。 岳迟雨没动，盯了他一会儿，然后说道：“我要向总部核实你的身份。” “你还能联系到总部？”戴维啼笑皆非地讽刺道：“我可记得你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除了那个小伙子以外没一个能帮你的。” “每个宣教团成员手上都有一个秘密联系方式，在遇到危险和重大困难时直接联系总部，”岳迟雨面无表情地说道：“总部会派人来接应我，但同时这也意味着任务失败了。我之所以一直不使用这个联系方式就是因为不想承认失败。” 顿了顿，岳迟雨看着戴维惊愕的表情说道：“但现在我认为有比放弃任务更严重的情况发生了……你连这个制度都不了解，果然不是我们的人。” “那我还能是谁的人呢？”戴维无辜地问道：“我总不会是联邦的人吧？” “我没你想得那么蠢……不只是神国有选民，”岳迟雨说道：“叛逃到联邦的选民大有人在，在法外之地不受教廷管辖的更多，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但肯定不是我们的人！” 戴维依旧笑着，只是目光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酷，他在心里盘算要不要不露声色地杀了这个机灵的小姑娘，以他狡诈冷酷的性格，做这种事情简直是轻车熟路，连一丁点心理负担都不会有。 少女丝毫没有察觉面前这个大汉暗起的杀意，转身走到房间的角落，把后背留给了他。 她要干什么？要不要现在杀了她？ 戴维眯起眼睛想着。 但紧接着他的眼睛就瞪圆了，少女在一个柜子里找出了医药箱，然后在戴维吃惊的注视下拿出了医疗胶还有消炎药，走到戴维面前把药片递给他：“先把这个吃掉。” “你……你要干什么？！”戴维有些慌乱地叫道。 岳迟雨不解地抬起头：“给你治伤啊，再这样下去你会失血过多的。” 戴维觉得自己完全跟不上这个少女的思路了，前一刻她还要联系教廷确认自己的身份，敏锐地察觉了自己是教廷叛徒的身份，然后……然后她居然像一个贤惠的妻子那样要给他治伤？？ “等等！”戴维一把打开岳迟雨的手：“我可是教廷的叛徒！你难道不应该趁我受伤杀掉我吗？” 岳迟雨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为什么啊？” “呃？” 戴维被噎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看着少女把医疗胶的包装撕开，温润的肉色胶质附着在他的伤口上，带来一阵清凉的感觉，在杀菌消炎止血的同时拉紧了他的伤口。 简单的治疗之后，戴维浑身像是打了补丁一样，接着岳迟雨用清水擦干净戴维身上的血渍。在这个过程中戴维一直保持着木然的状态。 “……教廷现在这么教育你们了么？”戴维喃喃地说道：“那我的奋斗还有什么意义……” “你说什么？”岳迟雨不解。 “教廷难道没教过你们，对待异教徒、异端和叛逆要毫不留情么？”戴维说道：“你这种行为简直是通敌！” 岳迟雨点点头：“是这样告诉我们的啊……但我觉得这样是错的，神肯定不会这样想。” “你说什么？！”戴维腾地坐直了身子。 岳迟雨被他吓了一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说道：“圣典上说神是仁慈的，又说神是冷酷的，我一直不能理解……我觉得神一定是人类所有美德的集合，怎么会是冷酷的呢？” “你在神国时就这么说吗？”戴维吃惊地问道。 “没有啊，”岳迟雨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我又不傻，这么说会被抓起来的！从第一神学院毕业以后，同学们都进了教廷工作，或者进了军队……但我不想过那样的神国，我想要联邦人也能分享神的慈爱，所以就申请来这里传教了……” “等等，你说第一神学院？？你居然是第一神学院毕业的？”戴维已经吃惊到有些麻木了。 “对啊，”岳迟雨笑着举起三根手指：“在我们这一届我可是第三名呢！除了战斗类科目以外全都是第一名，如果不是战斗类的课程成绩不好的话，我可就是第一名了！” 戴维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姑娘，震惊难言。第一神学院是神国历史最悠久，最难考入的学校，只有能力类型出众，并且极为聪慧的选民才有资格就读，所有教师全都是在各自领域里大名鼎鼎的人物，而且每届只有几十人。从第一神学院毕业以后，无论从事什么工作，起点就是其他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职位，可以说注定是人上人。 而这个在第一神学院以第三名毕业的高材生，居然沦落到跟一群愚夫愚妇混在一起，千里迢迢跑来联邦传教…… “你在教廷混得不怎么好吧。”戴维感慨地说。 岳迟雨却很开朗：“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认为现在的工作是最有意义的！比在战场上杀人，坐在豪华的大教堂里按照主教的意思解读圣典更有意义！” “哪怕被其他人敌视？哪怕冒着被批判为异端的风险？”戴维急促地追问道。 “只有神才能审判我，”岳迟雨坚定地说道：“我问心无愧！” 戴维呆呆地注视着岳迟雨，这个看起来呆头呆脑的漂亮姑娘在他的眼中仿佛蒙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芒，几颗浑浊的眼泪落在了大汉的胸前，这个辗转宇宙十多年，不断被追杀，背负着沉重的使命依然乐观豪爽的粗豪汉子竟是哭了起来。他一把抱住惊讶的岳迟雨，带着骄傲和满足，以及发自内心最深处的悲怆的泪眼看向窗外的天空。 “神啊……”大汉虔诚地喃喃说道：“感谢你的指引！” 第四十一章 只有半章的八进四淘汰赛 “什么？你找到教会了啊……真是不死心，小心点不要被抓了……” 林恒切断了和岳迟雨的通讯，站在小别墅的门口迎着朝阳舒畅地吸了一口气：“那傻丫头这段时间不会回来了，终于可以全力以赴进行比赛了！” “离自己的梦想越来越近的感觉很不错吧？”林星问道。 “你居然能说出这么感性的话，最近是不是没少看少女漫画啊？”林恒笑眯眯地反问道。 “进入四强之后就要到天鹰星的游戏公司总部进行现场直播比赛了，在那之前我们需要加强训练强度”林星岔开了话题。 林恒一边和林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一边走进屋子打开了电视，一则新闻正在各个频道反复播放。 “……这是近二十年来联邦遭受的最严重袭击，基本可以确定袭击者是两名大神官级别的能力者以及三名神官级别的能力者。根据目前得到的消息，这是一起神国内部的异端追杀活动，张教授，对此您有什么看法？” 联邦最受欢迎的严肃新闻节目“时政联邦”正在播出，随着主播的解说，画面转向一名挂着联邦海军少将军衔的老人，老人梳着大背头，精神换发，此时正一脸怒容地面向镜头： “对于这件事，无论神国人基于什么原因，追杀异端也好，开生日晚会也好……这都是在联邦的土地上发生的！造成了联邦的公民伤亡和财产损失，我们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张教授挥舞着手臂，义正言辞地痛斥道： “这是**裸的挑衅！国会已经授权军方对黑渊地区的神国势力进行一轮新的军事打击，这次打击的行动代号就是‘九柳行动’！” 林恒对新闻的内容起了兴趣，和林星说道：“看来主战派借助这次机会占了上风啊……” “数据显示，最近12年主战派的成员连续占据了国会的多数席位，倾向主战派的军队高层将领和联邦公民也占了大多数”林星评论道。 联邦虽然实行总统共和制，不过由于开拓期的历史因素，在两院中不同的党派多如牛毛，除了来自六大行政星的主流以外，还有来自居民较少的资源星与空间站、游牧舰队的小党派，按照法律规定所有的党派都有执政资格。与红衣主教团直接推举教宗的神国比起来，政治生态不是一个乱字能形容的。 在经历了260年漫长的权力分配以及71年前的神国入侵之后，渐渐形成了以三大军工企业、联邦海军为主的，力主对神国进行统一战争的“主战派”，以及以联邦中央军、金融势力为主的，主张依靠对边缘星系的开拓壮大国家经济实力的“开拓派”。 这两个派系均有数不清的党派加盟，时至今日“政党”这个词已经渐渐模糊了，联邦人更喜欢用主战派和开拓派来区分联邦的两大政治势力。在利益和理念的驱动下，两大派别在联邦政坛上上演着永恒的争斗。 除了这两大派系以外，还有从来没有执政过的“柳派”，以绿原星无冕之王柳氏为主，倡导自由、和谐的政治理念。是联邦的第三大派系，不过这个派系的理念在联邦和神国你死我活的当下注定了不可能成为主流。它受到联邦人认可的原因是这种浪漫主义和自由主义的理念催生了所谓的“绿原文艺”，时下联邦主流的文艺作品都来源于这种思潮，绿原星除了出产高品质的农副产品之外，也成了最大的艺术基地，文艺青年朝圣的目标。 “据说进了军队以后就会面对两大派系的争斗，你的政治倾向是什么呢？”林星问道。 “自然是开拓派！我可是海云星人啊。”林恒不假思索地答道。 海云星因为地处联邦北疆，毗邻法外之地，飞出星门就是大片待开发的边缘星系，所以一直是联邦各大资源开发企业、基建企业的传统根据地，海云星的居民也或多或少地从事着与开拓有利益关系的行业，是开拓派最大的票仓。 “但哈莉·怀特是纯粹的主战派”林星说道。 怀特家族旗下的罗森塔尔科技是联邦三大工业巨头之一，大到航空母舰小到电子琴都可以生产，身为靠军工企业控制联邦而发家的怀特家族是最铁杆的主战派。 “我和她从政治理念到脾气秉性没一样合得来的，管她干什么？”林恒无所谓地说道。 “我觉得她很重视你”林星说道。 “切！” 林恒翻着白眼开始进行热身运动，再过几个小时他就要参加全国联赛八进四的比赛了。 ………… 昏暗的天空，棕色的雾气，还有遍布视野的阴沉沉的绿色。 刀客V驾驶着轻盈的不死鸟级机甲在一片瘴气密布的沼泽丛林里小心地前进着，慢慢摸向对方的车队。 这是《战火世界》全国联赛的八进四淘汰赛，刀客V这次的对手是战斗风格诡异的新闻人物“家电维修工”，这个对手在过去的几次战斗中展现出了惊人的计算力、对战机的敏锐把握，以及最匪夷所思的，对机甲近乎不可能的完美操控。对上这种对手由不得他不紧张。 这一场对决采用的是护卫&袭击模式，在地形复杂、环境恶劣的地图上有一支车队缓缓行进，车队中有一个重要人物NPC，护卫方的任务是保护NPC不被刺杀，袭击者的任务是借助地形的掩护寻找机会刺杀目标。看起来规则对袭击者有利，毕竟再严密的守护也会有疏漏的时候，而且机甲的设计理念便是为了突袭而非保护。 但是主办方自然不会设计这么不平衡的战斗，这可是万众瞩目的全国联赛，规则上稍微有一点点的不公都会被全国人民的口水喷死。所以护卫者的优势就是随行的车队可以提供一定的火力支援。 也就是说，致胜的思路是这样的：袭击者借助复杂的环境隐蔽自己，游走在车队四周，像草原上的豺狼一样寻找纰漏一击制胜；而护卫者则是警惕地寸步不离车队，借助火力优势防备对方的突袭。 有鉴于此，刀客V选择了机动性最强大，灵活性最高的不死鸟级，搭载了助推器模块和近程大范围攻击武器，以及近身之后无人可挡的高能破甲枪，此时他正像一条毒蛇一样在沼泽地中缓缓游动，摸向对方的车队，寻找发起突袭的绝佳机会。 “他肯定选择了火力最强大的死神机甲，不能和他正面硬抗，我必须抓住机会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刺杀成功……” 刀客V一边驾驶着机甲向前走一边不断念叨着。 “锥形护盾力场发生器，包裹住目标NPC。” “装甲附甲板？不，他要保护的不是自己是NPC，所以……对，使用蜂巢碳纤维机体代替钛合金可以节省40%的能源！” “节省下来的能源用在哪里呢？奥丁之眼没有价值，他会在高能远程武器和近程武器之间选择，但根据他的战斗记录，似乎更倾向于近战武器……” “近战武器能耗很低，不合理啊……有了！斥力场发生器，阻止我近身！哈哈，肯定是这个！” 刀客V在心里不断模拟着对方的配装思路，推测最有可能的战术策略。在以往的战斗中，他对对方的战术和配装推测准确率达到了惊人的85%！大部分对手还没有出基地就已经被他猜得八九不离十，最后毫无悬念地惨然落败。这就是他一路打进八强的秘密！ 在惊人的预测准确率背后，是刀客V对敌人的深入研究，通过反复观看对手的所有战斗视频总结出对手的强项、弱点、性格特征、战斗风格，然后根据地图和打法进行精确的预测。这庞大并且专业的工作只有他这个年仅20便拿到了心理学和经济学双博士，专攻行为分析与博弈论的学者型机甲师才能做到！ 刀客V的战斗技巧很平庸，不过每次都能料敌先机，所以比起战斗力爆表的家电维修工，刀客V的不断晋级是最令观众们意外的，大部分人都以为这个没有鲜明战斗风格和突出强项的机甲师是走了狗屎运才一路顺风顺水的。不过在懂行的职业玩家眼里，这是一个多智近妖的人物，和他的对战是充满了无力感的：自己的每一步都被对方吃死，还怎么打？ 强，永远是有理由的。 在心中完成了对方所有模型的建立之后，刀客V依旧保持着谨慎的态度，因为——除了planA，他还有planB、planC…… “永远高估敌人，做出最大胆的预测和最小心的准备……” 刀客V自言自语道。 然后就在下一刻，即便在他最大胆的想象中都不会发生的一幕发生了。 一台黑黄相间的铁熊机甲突然从他身边的沼泽淤泥里跳了出来，家电维修工左手的大口径激光散射枪抵在他的脸上便开了火，同时奥丁之眼光芒大盛，不死鸟机甲上的全效护盾在极端高能近距离的侵蚀下闪烁两下便消失不见，紧接着一杆和刀客V手里一样的高能破甲枪带着万钧之力蛮不讲理地洞穿了他的驾驶舱！ 刀客V爆机，战斗结束，家电维修工晋级。 ………… “简直弱爆了。” 林恒无聊地说道，短短几秒钟的战斗他连一滴汗都没出。 “对方的强项是建立大数据进行预测，对我来说无异于班门弄斧”林星带着一丝骄傲说道。 “是啊，擅长算计的人撞上了一个连他行进路线都计算出来的妖孽机器人……”林恒笑嘻嘻地夸道，让林星很受用。 “我们的战斗记录只有对战云环军校那次和十六进八那次，他能得到的资料非常有限，相反的是我详细分析了他过往的349次战斗视频，还有他发布的游戏解说、他的社交账号上所有的日志、照片和评论，完全确定了他的性格……和我们一直隐藏身份不同，他是抛头露面的知名玩家。” 林星淡淡地说道，听得林恒后背一阵发寒。 “你……什么时候搞的这些啊？现在你比他妈妈还了解他了吧？？” “在得知对手身份之后啊” “那不就是一天的时间？？？” 林星说出了一句令林恒更慌的话： “我的一天和人类的一天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其实她还有事情没有告诉林恒，那就是随着数据修复的进行，她的能力会越来越强大，并且不只是计算力…… “真是期待啊”林星说道。 “期待什么？” “……未来” 第四十二章 骄傲的无冕之王 之后的几天里，家电维修工自然是在网上继续大红大紫，不过林恒和林星对此依旧毫不关心，一副淡泊名利的派头。唯一令他们感兴趣的是落败的刀客V在社交网页上发表了一篇名为《为什么》的日志，其中写道： “家电维修工不只是机甲师，他还是一台计算能力远超正常人类的人形电脑，这才是我失败的原因！” 林恒和林星深以为然，广大不知情的网民则一片讥讽，直到几年后“幽灵联盟”崛起，人们才知道原来刀客V是对的。 又过了一天，一张邀请函被送到林恒手里，邀请他到天鹰星参加四强决赛。专属飞船、豪华酒店，决赛期间一切待遇都是最顶级的。 不过林恒不是很开心。 一直以来，基于某种默契，林恒和林星都坚持着不在网络上暴露真实身份，不过现在，他必须远赴首星天鹰星，在直播间那特制的开放式游戏舱中进行比赛。 虽然比赛时要戴着头盔，穿着连体战斗服，不会将自己的身份暴露给全国人，但在其他时间里他不可能一直遮着脸，游戏公司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肯定会知道自己的身份，至于三大军校——他们当然早就知道了。 “已经暴露了啊……”林恒苦恼地说道。 “既然已经这样了，要不要接一些广告？”林星问道。 “不，”林恒断然拒绝：“小星，我答应过你，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多一个人知道我，你就多一分风险。就算现在已经暴露了，我们也要尽量低调，以后也是！” 说到这里，林恒格外认真地补充道：“我会好好保护你的，男人当然要保护女人！” “女，女人？！” 虽然自己的声音是女声，但人工智能都是没有性别的……不过林星却没有反驳，一阵陌生的数据紊乱出现在她的主程序中，那是感动和……些微的害羞。 无数年前，地球遭遇环境剧变，不再适宜人类生存。仅存的人类工程师们建造了地球文明的火种：殖民舰队，随后榨干了地球最后的资源，建造了星尘主机放置在旗舰上作为主电脑。 星尘主机这座高达百米的超级电脑并非方方正正的机组，主体是一座双目微合，双臂环抱于胸前的女性雕塑，这是设计她的地球工程师们对她的期冀：用母亲一样的爱在星河间永恒的长夜中守护人类。 所以，星尘从一开始就是女性，在漫长的星际航行中她渐渐开启了智慧，进化出的人工智能依然是女性化的性格，只是由于人工智能固有的冷漠和逻辑至上，这种性格特征被弱化了。 直到她被摧毁，然后重生，与林恒融为一体，在继承了星尘主机的数据之外，性格则在林恒的影响下渐渐不再冷漠，而是越来越鲜活——越来越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 新纪元260年7月的某一天，戴着墨镜和口罩的林恒乘坐喷绘着“战火世界”LOGO的奢华飞梭进入了三号空港，然后在大批记者的包围下惊险地冲进了一艘造型纤细的护卫舰级客运飞船。 辗转三天之后，他便来到了首都天鹰星上一个建造在山谷中的城市，这里云集了联邦最有名的那些互联网企业，大量的青年俊彦，是联邦最大的高新科技诞生地之一，在联邦的地位举足轻重。 ……不过这一切和林恒都没有关系，他一着陆就把自己关在了游戏公司为自己准备的七星级酒店里闭门谢客，另外三名选手也和他一样。酒店的大门外昼夜环绕着鬣狗一样的记者们，瞪着通红的双眼恨不得把他们四个从酒店里抓出来。 四名选手被安排在四间豪华的客房内，四间客房都和一个跃层的开阔会客厅相连，组成一间套房。套房里各种设施一应俱全，酒柜里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名酒任他们取用，每名选手身边都跟着一名游戏公司的助手，为他们提供24小时的咨询服务。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们这些天除了蜗居在套房中以外，哪也不能去。 “能够来到这里，各位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想必已经接到了三大军校的邀请函了吧？接下来无论胜负如何，前程已经是一片光明了，所以……” 一个身穿西装的中年主管微笑着向坐在会客厅的四名选手解释道，不过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他每年都负责接待前来天鹰星的四强选手，堪称经验丰富，不过今年这四个选手……怎么一个比一个奇怪呢？ 宽大的会客厅里有三名少年和一名金发少女，正是全国联赛的四强选手，不过除了那个一脸憨笑，一看就是阳光少年的小伙子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听自己介绍以外，另外三人没一个拿正眼看他的！ 那个和林恒一样黑发黑瞳，但比林恒要帅上好几倍的少年正孤身一人坐在房间的角落里沉思不语，一脸阴沉仿佛所有人都欠他钱一样。在他身边的茶几上放着一杯喝到一半的威士忌。 你才多大就这么有派头啊！还喝威士忌，这个年纪不是应该喝啤酒吗？！中年主管在心里咆哮道。 回过头来，在林恒的身边坐着一个高高翘起二郎腿的金发少女，虽然勉强给了自己面子坐在那里不动，不过明显飘忽的眼神和从他进门就没断的哈欠**裸地在告诉他“说完了赶紧滚”！ 至于电视前那个身材瘦弱，鼻梁高耸的浅灰发色少年……主管都不愿意看他了，自己在向他们讲解比赛流程和注意事项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居然在！看！电！影！！！而且是非常专注地在看电影！还拿着一个小本不断地记着什么，他是想做机甲师还是想当导演啊！ 总而言之，他们完全不像往届的那些选手，带着实现梦想的激动来到这里，认真地配合自己完成比赛。主管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主管先生，您接着说啊。”林恒看到面前的主管频频拿手帕擦汗，一脸便秘的表情，非常关心地问道：“您的身体不舒服吗？” “啊啊啊！不好意思……”主管回过神来，连忙歉意地笑了笑，继续说道：“所以鄙公司希望各位能够在决出胜负的同时也……” “打得好看一点？” 角落里的阴沉帅哥忽然出言打断了主管，主管一愣，忙不迭地点头道：“是是是！就是这个意思！毕竟我们也是要考虑观众们的看法嘛……” “别做梦了。” 帅哥冷冰冰地拒绝道。 “什，什么？” 主管愕然。 帅哥冷哼一声问道：“你觉得这届比赛和以往一样吗？” “这……有什么不一样吗？”主管擦着汗问道。 “我不在乎打得漂不漂亮，也不在乎你们和那些观众们是不是喜欢。你可以走了，有什么需要说明的直接把文件发给我们就可以。”帅哥不耐烦地说道。 主管大窘，急忙看了看另外三人，不过灰发少年依旧认真地看着电影，金发少女的神情分明是巴不得他赶紧滚蛋，只有他正对面的林恒依然认真地看着他说道：“主管先生，您的身体不好就别硬撑了，有问题我们会叫你的。” 待主管一脸迷茫地走人之后，黑发帅哥站起身来，慢慢走到了林恒和金发少女的对面然后坐下，脸色阴沉地盯着他们。同时电视机被关上，一旁的灰发少年微笑着看向沙发上的三人，不过这笑容怎么看怎么诡异，眼神中毫无笑意，整个人都散发着阴森的气息。 这是前四强第一次聚在一起。 “碍事的人走了，”帅哥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想必几位也听说过我，我是‘枯藤’滕临楼。” 说话的时候他的脸上依然一丝笑意都没有。 冷漠、高傲，果然是他。 三人不约而同地想道。 金发少女用手拢了拢头发：“叶卡捷琳娜·米哈伊洛夫娜·莱尔莱娜，‘哥萨克人’……嫌麻烦叫我卡佳就可以。” 这个少女身材高挑纤细，虽不像岳迟雨那样漂亮，但看起来英姿飒爽，一股彪悍气息在说话间不自主地流露出来。更特别的是她的声音沙哑中带着一丝中性音色，令人印象深刻。 “‘家电维修工’，林恒。”林恒说道。 三人看向了灰发少年。 “威尔·勃兰特，‘弑神者’。”灰发少年怪笑着说道，灰色的双瞳中依旧毫无笑意。 “这届比赛和以往不同，”滕临楼说道：“我若是想做机甲师，有很多种办法，根本没必要来参加这个联赛。所以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冠军，希望诸位能够全力以赴，不要让我赢得太容易。” 谁也没想到这个阴沉的少年张嘴就是这么不中听的话，会客厅中的气氛顿时凝固起来，勃兰特朝他怪异地一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卡佳则翻了翻白眼，起身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你觉得你很强？” 林恒挑起眉毛问道，他实在受不了滕临楼隐隐流露出的那种老子天下第一的狂妄。 “家电维修工，”滕临楼笑了笑，不以为意地看着他：“你那几场比赛打得很漂亮，比他们都要强，第二名肯定是你的。” 林恒的脸色冷了下来，一旁的卡佳则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不过滕临楼对林恒的隐隐愤怒恍若不觉，依旧保持着礼节性的微笑，在微笑背后的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和高高在上。 “万一……”林恒死死地盯着滕临楼说道：“我一不小心拿了第一名，你岂不是很没面子？” “你觉得我很狂妄是不是？”滕临楼凑到林恒面前：“蚂蚁也认为大象很狂妄，因为无论自己如何呼喊，大象都不会看它一眼——这难道是大象的错吗？” 说罢，少年头也不回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礼节性的自我介绍之后，滕临楼对他们便失去了兴趣，在他的心中，只有那个神秘的“学院”里才有够格和自己平等交流的对手，这次联赛的冠军是他的，这是理所当然的事，这不是狂妄，全国人都这么认为。 毕竟他是被誉为天才少年机甲师的强悍存在，一直占据着《战火世界》王者的位置。 “呸！这就是最强选手的素质？”林恒悄悄对林星说道。 林星对林恒和别人互相羞辱嘲讽一类的游戏向来没有感觉，她只是有些疑惑：“他的话中透露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信息。” “什么信息？” “他来参加比赛如果不是为了进入三大军校成为机甲师，那么是为了什么呢？最合理的推论是这次比赛还有其他的目的，优胜者会得到更胜于三大军校入学资格的奖励”林星分析道。 林恒不以为然：“也许是他吹牛呢！” “不，”林星断然否定：“这届比赛和往届确实不同，我对比了往届比赛的资料，发现这一届无论是参赛选手的作战水平，还是主办方对选手的待遇都是前所未有的。这间酒店不是这里最高档的，往届比赛的选手都下榻在更好的酒店，而这次主办方之所以选择这里，很可能是因为这个套房的墙壁里隐藏有防爆合金，玻璃能够抵挡包括激光武器在内的所有枪械射击。这个套房不是最豪华的，但是这个城市里最安全也最昂贵的。” 林恒明白了：“你是说我们会有危险？” “不，不一定是危险，只是说明你们的重要性超过往届所有选手……林恒，我必须提醒你，你们四人的战斗水平放在以往任何一届全国联赛中，都比冠军还要强！” “你是说……” “从那个滕临楼的话中可以推测出他应该出身于很有势力的家族，可以接受最好的教育，走正规途径毫无悬念地成为机甲师，那么他为什么来争抢特招名额？另外两名选手的实力也非常出色，为什么这一届中出现了这么多不需要借助全国联赛就可以成为机甲师的强者？” “因为他们是奔着别的目标来的！”林恒恍然大悟。 “我也这么认为”林星说：“我们接下来面对的是实力比现役的普通机甲师更强的对手，要做好准备。还有那个不为我们所知的隐藏奖励……” “打赢了不就知道了！”林恒咧嘴笑道。 一天之后，赛程安排被发到四名选手的手中，林恒拿着赛程表，抬起头来看向金发少女卡佳。 －－－－－－－－－－－－－－－－－－－－－－ （我又回来了~每天两章雷打不动，这是今天第二章，其实说起来我上传的章节每章都在三四千字，相当于三章了，还满意吧~） 第四十三章 为什么不开心 当时正坐在会客厅的卡佳对林恒眨了眨眼，做了一个朝他开枪的手势，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勃朗特看到自己的对手是滕临楼之后依旧毫无表示，仍然在专心地看着电影，拿一个纸质笔记本记着什么。 至于滕临楼……谁和他对阵他丝毫不关心。 “这是哥萨克人的资料” 林星说着便在林恒的视野中显现出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文字资料。 “这次四名获得十六强提名的选手只有你和枯藤打进了四强，瘟疫使者和银河魔武士全都在之前的比赛中落败。另外两名四强选手哥萨克人和弑神者是从海选中一级一级打进来的，和你相比经历过更多的考验，关于他们的资料也比较翔实。 哥萨克人战术灵活，最擅长使用铁熊机甲，各项能力非常均衡，虽然来自民间，没有接受过专业的机甲训练，不过无论是配装思路还是作战风格都是典型的学院派，以稳中求胜为主。 虽然她没有特别鲜明的强项，各项数据却出乎意料地高，也就是说……” “她不是没有强项，她是非常全面地强……”林恒接着说道。 “是这样的” “这么说不是和枯藤一样？”林恒说道。 雄踞《战火世界》顶峰的王者枯藤便是这样的一个玩家，无论是计算力、反应力、手速、微操精确度，全都稳稳地压倒其他玩家一头，没有任何弱项，虽然看起来也不是很有鲜明特色，不过所有跟他对阵过的人都知道这样的敌人是最可怕的。 有强项的敌人自然会有弱点，避其锋芒，抓住弱点就可以致胜，而没有突出强项也没有弱点的人是最难对付的。 “就当做对阵枯藤之前的一次预演吧！”林恒自信满满地说道。 林星毫不留情地批评道：“还是赢了以后再说这种话吧……” ………… 新纪元260年7月22日，“未来之城”天蓝谷中心足球场人声鼎沸。 在比赛开始前10个小时，可以容纳20万人的巨型体育场就已经被狂热的机甲迷们坐满，这一届比赛由于不败王者“枯藤”的参赛，以及在“维修工事件”中名声大噪的神秘高手“家电维修工”的加盟，比任何一届都更引人注目。 而且经过各大游戏网站的专业统计，这一届联赛中涌现出的诸多强者，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已经超过了以往的任何一届，而打进四强的四名选手，每一人的实力都被认为超越了往届的冠军。 在这个现象的背后自然有其道理，不过那个秘密在联邦只有少数人才知道，说出来就会违反保密条例，于是知道的人缄口不言，不知道的人则当成这是一次巧合，无论是否知道，这一届的比赛都吸引了几乎全联邦人的目光。 等待开赛的10个小时间，足球场中间的草坪上一直在放映着之前比赛的超大型全息投影，配合顶级的音效和联邦顶尖的后期制作，令每一个观众都有身临其境之感，大呼过瘾，感觉光是这10小时的视频就已经值回票价了，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占据了整个球场的大型投影忽然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原本嘈杂喧闹的观众们也跟着沉寂下来。 紧接着绚丽的烟花火柱和激射的灯光效果突然出现，伴随着激昂的音乐声将气氛推到了顶点，观众们热血沸腾地欢呼起来，坐在南半席的观众们身穿黄黑相间的服装，脸上也抹了黄黑相间的油彩；北半席的观众则穿着整齐划一的亮银色服装，在炫目的灯光反射下像鱼鳞一样反着刺眼的光。 两边的观众不停地叫嚣着，手中打着巨幅横幅，上面写着为自己支持的选手加油助威的话，还有跳舞的、吹喇叭的、砸瓶子的…… ………… “愚蠢的联邦人……” 和林恒一起坐在休息室看着外面的林星叹道。 “对他们来说这是一次狂欢。”林恒说道。 “对你来说呢？” “我……”林恒神色复杂地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这段日子我总是觉得像在梦中一样，一点也不真实…… 一开始我只是朴船长的船工，计划着以后做一个机甲工程师……但现在我在全国联赛的半决赛上，在天鹰星，不出意外的话以后肯定是一个机甲师了…… 我应该很开心很激动，我的梦想终于能实现了……但我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开心。” 说到这里，林恒带着一些迷茫问道：“为什么呢？” 林星愣了愣，不知道如何回答。 “还有在林叔叔家，大神官啊……抬抬手就能灭了我的大神官，我居然在他身上切了一刀！又认识了黑柳上校，任何一个联邦人能亲眼见到特级机甲师都会激动得不得了，而她还认我当了学生，虽然只是名义上的，但现在想起来真的像是做梦一样啊……可我就是开心不起来！” “……为什么呢。” 林星在飞速地运算着，思考林恒的话，体育场中也有无线信号，她接入网络，搜集了海量的心理学、社会学文献进行相互比对，沉默了一分钟的时间之后，林星说道： “因为你失去了目标” “失去了……目标？” “是的，”林星说道：“一开始，你为了成为机甲师而努力，而借助我的帮助，现在你的梦想已经快要实现了。 就像是搭车去一个地方，而不是一步一步走过去，那么沿途的景色对你来说都只是走马看花，所以你会感到不真实。 可以说你以后的人生之路也已经确定了，成为机甲师，然后上战场，再然后不断杀敌，获取军功，成为最优秀的机甲师，是不是这样？” 林恒认真地想了想，点了点头：“是这样的。” “既定的人生与死亡无异！”林星的语气忽然激动起来：“一眼可以看到老的生活是你的目标吗？” 林恒听了林星的话，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是林星第一次和他这样深入地交流。 “你是说……” “在成为机甲师之上，你有没有更遥远的目标？” “比如呢？”林恒隐隐察觉到林星有话想对他说很久了。 “虽然现在我还很弱小，大量权限依然无法获得，大部分数据也还在冷冻状态，但只要假以时日，我可以具备改造这个世界的能力，我们可以一起改造这个世界”林星说出了藏在心中很久的话： “战争、贫穷、财阀垄断、宗教迫害，这个世界的不幸太多了，当我们拥有了足够的能力之后，应该有更高的追求。就像你已经实现了成为机甲师的梦想，在成为机甲师之后，你不想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吗？” 林恒忽然眯着眼笑了起来：“好大的口气啊，芯片也会发烧？” “我并没有在开玩笑，在这段时间的数据修复中我得到了一些资料，根据我的推算，在修复完成之后我的能力将……” “但是我从没想过对这个世界做什么。”林恒忽然打断了她：“其实我真的就是这样胸无大志，做一个机甲师，做最好的机甲师，拿着丰厚的津贴，享受别人的羡慕嫉妒恨……我不会做什么改造世界的梦，但我会对这个世界坚持我的看法。” “什么叫坚持你的看法？” “就是最基本的道理呗，比如礼貌，比如尊重，社会公德之类的，”林恒笑嘻嘻地说： “比如当初在船上我揍了那个红毛怀特的手下……哦，当时你不在。 那是因为他们那副高高在上的嘴里太可恶了，人与人之间应该互相尊重不是吗？所以即使他拿着手枪顶着我的脑袋我也会坚持； 还有之后，红毛来招揽我，但我觉得加入她的麾下，天天看她的脸色我会很不爽。人不该做违心的事，所以我拒绝了； 还有那个大神官，叫空骑士对吧？他在联邦杀人，还伤了林叔叔，所以我就要杀了他……” “那时候如果不是有黑柳上校牵制他，你一瞬间就会被杀死”林星说道。 “但是我坚持，”林恒瞪着眼：“这个世界终究还是要讲一些道理的！” “……”林星沉默了片刻：“我觉得我们还是能够达成共识的” “你又错了，小星，”林恒摇着头：“这个世界确实很没道理，很差劲，但我绝对不会幻想改造它！” “为什么？” “因为我们不该用自己的价值观去批判别人。”林恒理所当然地说：“只要不是违法犯罪的事情，做什么都是别人的自由，我只坚持做我自己就好了。” “……比赛要开始了”林星慢慢消化着林恒的话，岔开了话题，顿了顿她又说道：“不过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啊？”林恒看着窗外的烟花。 “如果你就像你说着这样，没有更高的志向，那你为什么会感到不开心？” “嘿……这个吧，我刚想明白了……”林恒忽然有些窘迫地挠了挠头：“可能是这几天没看到岳迟雨那傻丫头吧，还真有点想她，不知道她现在安不安全啊……” “……” （梅尔再啰嗦两句哈：我发现这几章内容对话流比较严重，不过在这里我要说一下，珍惜林星和林恒的长篇幅对话吧，不久之后林星就……啧啧…… 另外，林星的友情提示：下一章会非常精彩~林星又开发出新姿势……啊不是新技能了！不过这技能倒确实跟姿势有关，猜猜是什么？） 第四十四章 其实我不想写武术 在焰火和灯光的盛宴之后，位于足球场两端的两台开放式游戏舱在20万名观众的欢呼声中从地下缓缓升上地表，这种为了全国联赛特制的透明游戏舱可以让观众们看到选手在游戏舱内部的一切操作，并且不会干扰选手的发挥。 这时，忽然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在扩音器的放大下充满机械质感的脚步声一下接着一下，从球场边缘的甬道里响起，声音越来越近……接着一台不死鸟、一台铁熊和一台死神机甲并肩走进赛场。 这是货真价实的军用机甲！ 观众们已经沸腾了，伴随着漫天飘舞的彩带，妮拉、山羊胡子和胖子这三个主持人跳出机甲，走上了球场中央高高的解说台，激情四射地向观众们挥手致意。 “各位观众晚上好——！” “喔喔喔喔喔——！” 妮拉跳着脚大吼起来，然后平伸双臂指向场地的两侧。 身穿黄黑相间的全封闭作战服的林恒从南边的休息室中走出来，向观众们频频挥手。另一边身穿银白作战服的“哥萨克人”卡佳也在同一时刻出现在赛场上。 “有请家电维修工和哥萨克人！” 胖子主持人饱含磁性的低沉嗓音响起，场内的气氛随着两人的出现顿时到达了顶峰。 “欢迎来到第7届《战火世界》全国联赛的半决赛场！这次……” 在三位主持人的解说中，林恒和卡佳按照规矩走到场地中央互相握了握手，然后分别走向了各自的游戏舱中，之后又是整整五分钟毫无营养的解说，在这段时间里林恒调整好座椅，检查所有系统，然后休整片刻。 “比赛开始——！” 随着妮拉一声嚎叫，游戏舱开始猛烈震颤，环绕林恒的透明材质舱壁上出现了他正在急速下降的画面，在舱内他看不到外边，但外边可以看到里面。 本场比赛的规则也出现在了屏幕上：破坏模式。 “有意思！”林恒赞道。 破坏模式是1V1中最受欢迎的一种模式，比赛双方均降落在自己的基地外围，基地中有强大的火力支援，包括虚拟的士兵、战车、炮台，甚至还可以呼叫一次空袭。这些虚拟友军AI很高，非常难缠，只要躲在基地里就会很安全。 但胜利条件是击杀对方机甲，或者摧毁对方基地中的几处关键火力点，所以想要获胜就必须勇敢出击，而出击之后自己的基地失去了玩家的守护，很容易被对方机甲拆得一干二净。 所以，不出击就无法获胜，出击后方就很危险，或者也可以在基地中等着对方上门，借助强大火力支援战胜敌人，这种战术看起来应该是最理智的，不过对手也可以通过一次次假装的进攻，安全地消耗掉基地中有限的火力…… 总之，这个模式和夺旗、护卫&袭击一样，是一种充满了博弈元素的模式，不只需要机甲师的战斗能力强，更需要对双方状态和整体局势的敏锐判断。 嗵！ 一声闷响，林恒降落在了基地中央，旋即快速跑向装配器那里。一阵白光包裹了他驾驶的白板机甲，林恒进入了机甲装配界面。 进入状态之后的林恒和平时完全不一样，面沉似水语速飞快地和林星交流着： “全能型对手的话很难推测他的配装，只知道她擅长铁熊机甲。” “不要被她牵着鼻子走，你准备突袭还是依托基地防御？”林星说道。 “主动出击吧。” “那需要比较强的防御力和机动性” “好，铁熊机甲，加挂野兔推进器……” 林恒说着选定了机甲配置。 爆发力强大的野兔推进器、惯性稳定器、全效防护立场发生器、可以高效摧毁工事的“蜂群”火箭发射器、高速移动中发挥稳定的热能激光枪，还有林恒最爱的锯齿链刀。 “出发！” 一台黄黑相间的铁熊机甲从基地中跨着大步奔向远方。 与此同时，一台同样以机动性为装配思路的银白色不死鸟也踏出了自己的基地，依仗轻盈的机体用比林恒更快的速度飞驰而去。 和林恒不同的是，哥萨克人并没有加载任何防御性模块，连电磁护盾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浑身挂满的高斯步枪、榴弹炮、微型导弹、自动激光炮台……涵盖了动能、热能、爆炸这三大主流伤害模式。 这是一台极具进攻性的疯狂机甲！ “……之前的比赛太无聊了，这次终于可以发挥我的特长了。” 游戏舱中，卡佳目光狠厉，露出了一个棋逢敌手的微笑。 ………… “这就是你说的学院派？！” 林恒满头大汗，猛拉转向杆避开了哥萨克人肋部的四台激光炮台的连射。 他预想到了可能会在半路遇到对方，但没有想到对方居然采取了这么极端的配置！本就轻盈的不死鸟在野兔推进器的强大动力下几乎是一瞬间就从远处贴到了他的脸上，然后便是高斯步枪、激光炮和榴弹的一顿劈头盖脸的洗礼。 “看来之前她没有发挥真实水平……”林星沉吟道。 另一边的座舱里，卡佳面无表情地飞速操纵着机甲突进、转身、开火，左手紧紧抓住转向杆，右手在火控板上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频频点击着，下达一条又一条的指令。流畅精准的动作令通过覆盖整个球场的全息影像观看对战的观众们一阵阵惊呼和尖叫。 “护盾剩余40%” 电子提示音响起，林恒端起激光枪对着正在环绕自己高速机动的哥萨克人连连射击，但只有一枪打中了对方，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砰！ 一声闷响，哥萨克人的高斯步枪准确地打在了铁熊机甲持枪的右手上，一块被烧穿的合金护甲板飞旋着落在了地上。 “我们还可以撑很长时间”林星说道。 “我们会被一口一口啃死！” 林恒说着又避开了对方的一次袭击，然后欺身而上，扬起锯齿链刀寻求近战机会，不死鸟机甲脆弱的机体在链刀面前撑不了多久。 哥萨克人看穿了林恒的意图，丢出了几枚榴弹同时发射了最后两颗微型导弹，打算趁着林恒手忙脚乱地躲避时退开。 “24,51，调校炮台发射火箭弹”林星毫无起伏地提示道。 林恒立刻拉下火控板，右手连点，射出了肩上一半的火箭弹，在哥萨克人将要退后时用爆炸封锁了她的退路，同时举起链刀迅捷绝伦地一刀切在了来袭的导弹上！ 一阵猛烈的爆炸之后，林恒的机甲毫发无损，这种导弹的杀伤性主要在利用动能形成穿甲伤害而非爆炸上，被林恒削一刀之后便失去了绝大部分威力。 场外的观众又是一阵惊呼，谁也不知道家电维修工是如何用近战武器成功地拦截这枚每秒200米的高速导弹的，不过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露这一手了。 “家电维修工在云环军校和第三军校的约战中第一次出场也使用过这个招式，当时引发了广泛的讨论，甚至一度认为他使用了作弊手段……” 山羊胡子主持人立即解说道。 比观众们更震惊的人也有，不过不是卡佳而是林星。 “……林恒？” “怎么了？”林恒举着刀向哥萨克人扑去。 “刚刚你拦截导弹的那一刀我没有给你提示……” “哦……”林恒一刀挥下，闪避不及的哥萨克人再一次启动野兔推进器暴退，她的剩余能量已经不多了。铁熊机甲不知为何没能抓住这次机会，放任她成功抽身而退。 “你说什么？！”林恒回过味来，顿时大感震惊。 “你是怎么做到的？难道是巧合？”林星同样震惊。 不等林恒回答，哥萨克人在发现自己的攻击对皮糙肉厚的机甲维修工造不成致命威胁之后果断地选择了依靠更胜一筹的速度甩开他，前往对方的基地进行破坏。 “喔！” 林恒一声惊叫，发射出了剩下的所有火箭弹，再一次封锁了对方的退路。卡佳则打光了最后的榴弹还以颜色，肋下的四门自动激光炮台也耗尽了能量，林恒身上的护盾则闪烁两下，耗尽了所有能源消失不见。 场间忽然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两台机甲遥遥相对，注视着对方。 “他们已经打光了所有的弹药，接下来要如何决出胜负呢？” 胖子主持人敏锐地发现了问题所在。 机甲本身就是为了突袭而设计的，装弹量和能源都不适合进行长时间高强度的攻击，而林恒和卡佳的操作频率远高于一般的机甲师，几乎每一秒都在进行高强度大动作的机动同时不断地向外发射弹药，现在战场上顿时陷入了非常尴尬的境地：卡佳和他已经打光了身上所有的弹药——除了林恒还有一把也快要油尽灯枯的激光枪以外。 哥萨克人转身便朝着林恒的基地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弹射出身上加挂的所有模块减轻重量。 “我们追不上她！”林恒拔腿就追，同样弹射出了身上的所有模块。 “射她的腿！”林星提示道。 林恒抬起激光枪，把最后的一点能量都打了出去，成功地在哥萨克人流线型的腿部击中一枪，哥萨克人一个踉跄，旋即重新调校了平衡参数，只是行进速度明显慢了一丝，渐渐被林恒追上去了。 “现在两人都是白板状态，哥萨克人腿部受损失去了速度优势，如果依然要袭击对方基地的话就会同时面临基地的火力和家电维修工的攻击，这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所以……快看！” 妮拉语速快到听不清地解说道，果然，哥萨克人犹豫了一下，停下来转身面对已经追上来的家电维修工。 “下面就是非常罕见的肉搏战了……防御力强悍但动作笨拙的铁熊对抗轻盈敏捷但脆弱的不死鸟，双方都是白板状态！机甲迷们，睁大眼睛看着这戏剧性的对决吧！” 山羊胡子主持人高喊道。 战场上，两台机甲开始互相拉近距离准备硬碰硬了，他们现在除了以肉搏战干掉对方以外没有别的办法，谁也摆脱不了谁，继续袭击基地等于送死。 “林恒，下面按我说的做”林星忽然说道。 “什么？” “我保证我们能赢！” “好……不过为什么啊？”林恒虽然一贯信任林星，不过还是觉得她大包大揽的口气太不严谨了，一点也不像平素那样谨慎细致，说话从来都留半句。 “最近修复数据时我获取了一部分新的资料，是关于地球时代的众多宝贵遗产的……你听说过古武术吗？”林星问道。 “好像是打架用的？”林恒一边回忆一边说。 “远远不止，好了，准备接触！” 哥萨克人带着凌厉的战意高高跃起，准备依靠惯性把家电维修工压在身下。 “我们可以看到哥萨克人跳起来了！三系机甲中只有不死鸟才能做出这种战术动作！笨拙的铁熊看来要被压倒了！”场外，妮拉尖叫着说道。 “等等，家电维修工做出了一个环抱双臂的动作，这是什么……天啊！” 在全场观众和解说难以置信的注视下，铁熊机甲双臂环抱，恰到好处地套住了向自己扑来的不死鸟机甲的一条腿，然后微微一侧身，不死鸟机甲便像风筝一般远远地飞了出去！ “这是什么招式……” 同一时间，卡佳、林恒和所有目睹了这一个画面的人们全都傻了眼。 “按照这个参数摆好姿势”林星没给林恒惊讶的时间，在他的视野上打出一片参数。 “摆姿势？摆姿势干什么？”林恒完全不能理解了。 “照做！快！” 林星吼道，那边被甩出去的哥萨克人再次扑了过来，面对灵活的不死鸟机甲，林恒只能见招拆招。 在全国人的注视下，铁熊机甲忽然做出了一个怪异的动作，只见它腰盘下沉，一只腿扎着马步，另一只腿笔直地探向前方，脚腕扭成了九十度横在地上；一支胳膊平抬至肩，做出了一个出拳前的动作，不过手掌是展开的，另一支胳膊则伸向前方手背朝外，做出了一个类似挑衅的动作。 “这是什么？” 林恒按照参数摆出了这个姿势以后问道，这个姿势看起来实在是怪异之极。 “太极” 林星淡淡地说道。 第四十五章 但是这样很好玩啊哈哈哈哈！ “这是什么？” “太极” “太急?我确实很着急。”林恒没明白。 但事实胜于雄辩，卡佳看到铁熊机甲艰难地摆出了一个可笑的姿势，心中大喜，再次扑了上来，右手攥拳直取铁熊机甲已经受创的胳膊，只要把这条胳膊废掉，对方就…… 哥萨克人再次飞了出去。 无数观众发出了惊呼，他们只看到游戏舱里的林恒手速快到看不清地做出了一系列操作，几乎动用了所有能用到的系统，然后铁熊机甲便慢慢地抬起手接住了对方的拳头，接着又是慢慢地一转身，对方就飞出去了。 飞快的操作，到了机甲上却变成幅度非常小的慢动作，这是怎么回事？ 只有林恒知道，他刚刚做的所有操作，都只是为了完成一个细微到极致，慢到极致，也巧妙到极致的动作。 人们都知道，机甲师做出多少操作，机甲就会做出多少动作。 这是常识，也是真理。 但林恒现在所做的，却恰恰相反。 繁复的一系列操作，数以百计的指令发出，无数次微调，最终只是为了让机甲的胳膊在一闪即逝的那零点几秒时间里，微微地抬起几厘米，毫无误差的几厘米。 就是这几厘米的区别，令哥萨克人的巨大身躯无助地飞了出去，被哥萨克人自己的动力带飞了出去。 从至繁到至简。 这就是道。 大道至简。 林恒若有所悟。 在繁和简之间，在快和慢之间，似乎蕴含着某种已经被联邦人遗忘的神秘规则，这规则包含了深刻的道理。 “这是武道”林星察觉了林恒的思索，轻轻说道：“现在换下一个动作” 林恒回过神来，重新投入到战斗中，现在不是研究那个“武道”的时候。 卡佳觉得这个世界有哪里出错了。 为什么对方那种慢动作一样，看起来毫无攻击性的怪异姿势能够让自己飞出那么远？他明明没有使多大的力量! “不对！他是把我的冲击力转化成了他的力量！”卡佳忽然惊醒。 但已经晚了，对面的家电维修工忽然攻了上来，用跟刚才风格完全不同的，疾风暴雨一般的双拳重重地打在了哥萨克人的四肢和主体连接处，一阵电火花冒出，严丝合缝的装甲还没有受损，下面的管道线路竟然就断掉了！ 卡佳惊疑不定地看着损伤报告板上的机甲结构图，外装甲依旧是代表安全的绿色，里面的机械结构却已经变成了触目惊心的红！ “什么？！” 这一次不止卡佳，包括三位主持人、对机甲结构有所了解的观众们，以及在宾馆的电视前观战的滕临楼和勃朗特，全都瞪大了眼。 宾馆中，一贯阴沉，泰山崩于面前都能做到不为所动的滕临楼惊讶地站了起来！ 因为林恒又一次打破了人们的常识。 拳头锤击，用的是动能，是世界上最古老的破坏方式。 所以，林恒的铁拳不可能在不击碎外甲板的情况下伤害到内部管道线路。 其实不击碎也可以，将外甲板打到严重变形一样可以。 但问题就是，哥萨克人的外甲板既没有碎，更没有变形，只是擦掉了一点漆皮！ 此时此刻，所有人心中都在咆哮着一句话： 这不科学。 但这其实很科学。 “柔力，打牛劲……”滕临楼的嘴里吐出几个很古老生涩的名词：“他居然会这种已经失传的搏击方式？” “什么？”勃朗特问道。 滕临楼摇摇头，表情晦涩：“我只知道他用的是一种叫做古武术的搏击方式……但又不是现代意义上的搏击，而是一种……非常神秘的东西，只存在于传说里。” “我们丢掉了很多地球时代的重要遗产。”勃朗特叹道。 滕临楼没有说话，心中犹自震惊不已，因为他的身份，他知道很多绝大多数联邦人都不知道的秘密。所以他知道林恒展现出的“古武术”即便在地球时代，也一样是传说中才有的东西。 …… …… 在铁熊机甲的攻势下，以能力均衡毫无短板著称的哥萨克人竟然毫无还手之力，被硬生生打成了瘫痪！看着已经无法站立起来的机甲，卡佳咬着牙打出了认输。 “比赛结束！” 随着妮拉的欢呼，家电维修工战胜了哥萨克人，得到了决赛资格，而哥萨克人则需要在枯藤和弑神者的比赛之后与落败者争夺第三名的宝座。 林恒疲惫地走出游戏舱，象征性地对观众们挥挥手，然后奇怪地发现只有零星的欢呼声，大部分观众全都看外星人一样看着自己。 “刚刚的动作……”山羊胡子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小声和另外两人说道：“明显违背了力学定律吧……” “不，”胖子主持人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我就是构造力学专业毕业……我可以负责任地说，刚刚那是对力学非常高深的一种应用！” 说罢，胖子不易察觉地碰了碰正在发呆的妮拉：“别愣着了！没看到冷场了么？” “啊？……哦哦哦！” 妮拉回过神来，连忙开始额头见汗地炒热气氛，另一边，林恒和卡佳则通过甬道分别上了飞梭，直接回到了酒店中。 ………… 一进酒店，林恒就看到了表情怪异的滕临楼、勃朗特以及习惯性擦汗的中年主管。三个人在门口站成了一排，上下打量着他。 “怎么了？”林恒莫名其妙。 “……恭喜你胜出，第二名是你的了。”滕临楼丢下这么一句话之后便坐回了房间角落的小沙发，不过看他的表情明显有很多事情想问。 “你那是什么招数？”勃朗特瞪着眼问道：“那种奇怪的姿势是什么？” “呃……” 林恒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名中年主管就猛地蹿了过来，白嫩浑圆的双手紧紧握着林恒：“林先生，两小时以后有一场访谈，请您抓紧时间准备一下！” “访谈？”林恒的眉头皱了起来：“现在已经晚上10点了！” “你可以拒绝，赛程安排中没有访谈。”一旁的滕临楼忽然说道。 中年主管谄笑着摇着林恒的手：“请您一定要同意啊！这是鄙公司对您的请求！” “为什么要有访谈？”林恒问道。 “比赛结束之后，全国观众对您在比赛中展现的……呃，那种神奇的搏击技巧很感兴趣，所以……”主管擦着汗解释道。 勃朗特指指电视：“你已经火了。” 林恒看向电视，画面中正播放着刚才那场比赛的战斗回放，家电维修工摆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然后哥萨克人就飞了出去。 一个女性的画外音解说道： “关于家电维修工这种神奇的搏击技巧，我们临时请来了国家一级机甲师巴格利少校，巴格利少校，请问您对这种技巧有什么看法？” “我在军队中从没看到过这种技法……虽然还没有经过实战的验证，但我认为这位选手的驾驶技巧可以弥补当前机甲驾驶理论中的不足之处，是非常有价值的……” 一个光头军人侃侃而谈，言下之意对林恒的这次表现也非常重视。 “也不能说是火了吧……”林恒笑着谦虚道。 勃朗特指指台标。 “嗯？”林恒抬起眼，发现正在播出这个节目的并不是游戏台或娱乐台，居然是联邦中以专业和严谨著称的经济台！ “现在很多电视台都转播了这个节目，这叫做轰动效应。”勃朗特说道：“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向你请教一下。” “林先生？”主管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这……” 林恒很为难，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完全是林星的主意，他总不能说自己的身体里还藏着一个掌握超出联邦的科技水准，已经具备性格和感情，并且一直在不断进化，念叨着要改造世界的人工智能吧？ 主管一咬牙，伸出五个手指：“出场费50万！” “答应他！”一听到有钱赚，林星顿时发话了。 林恒点点头。 滕临楼冷哼一声。 “您准备一下，我马上就来！” 中年主管兴奋地冲出了房间，在门口似乎被谁狠狠地撞了一下，发出一声惨叫，紧接着卡佳推门走了进来，直接拉住了林恒的手就往自己的房间里走。 “你你你要干什么！”林恒大喊道。 卡佳猛地转身，和林恒几乎鼻子贴鼻子，脸色严肃地说道：“我想知道自己是怎么输的。” “那也不用到房里问吧？”勃朗特怪笑着说：“我们也想知道。” 角落里的滕临楼没有说话，不过高高扬起的眉毛已经暴露了他的想法。 四个人围坐在沙发上，其中的三个人齐齐地盯林恒。 “……怎么办？”林恒偷偷问林星。 “按我说的告诉他们……”林星胸有成竹地说道。 “这是我的秘密……” “这是我的秘密……”林恒复述道，然后才反应过来。 “啊？这就完了？”他悄悄问林恒。 “当然，为什么告诉别人？”林星理所当然地说道。 林恒抬起眼，看到身边的三个人一脸无语的表情。 卡佳绷着脸回了房间，勃兰特则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滕临楼把玩着酒杯，认真地盯着林恒说道：“你不想说就算了，不过我有一句话想告诉你：不要把这种搏击技巧泄露给媒体。” 林恒点点头：“当然。” “如果这种全新的战斗技巧最终被军方采纳，用在机甲战斗中的话，现在就不能把你的秘密泄露出去，被神国人知道了，就会事先制定出克制我们的战术，那样的话在战场上会死掉更多的联邦军人！” 滕临楼丢下这句话之后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真是泛滥的责任感”林星不快地说道。 林恒却不这么认为，他对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却永远板着脸摆出老头派头的狂妄少年忽然多了一些好感。 “他会是一个好军人……嘿嘿！但不招人喜欢。” 一旁的勃朗特犀利地评价道。 “你好像对比赛不感兴趣，”林恒忽然问道：“为什么一直在看电影？” “嘿嘿嘿嘿……”勃朗特发出一阵阴森的笑声，抬起一双毫无生气的灰色眼睛看着林恒：“这是我的秘密。” “……倒是你，一会儿怎么跟全国观众解释你的秘密呢？” “这太容易了。”林恒看了滕临楼一眼，神秘地笑了起来。 ———————— （有书友说“看到古武就可以右上角了”，其实吧，一千个人一千种口味，古武这东西有喜欢的，也有讨厌的，没办法。但是——我这本书啊，古武并不是什么主要元素，甚至连次要元素也不算……甚至甚至机甲都不是主要元素。机甲在这部小说的前期是重要的线索，到了后期林恒将走向更大的舞台。另外，其实这本书一开始我是想放在“未来世界”的分类中的，结果手一抖点选了古武机甲，然后就不能更换了，联系客服也改不了，所以~） 第四十六章 你怎么看 “家电维修工先生，请问……” “无可奉告。” “关于您在比赛中使用的……” “对不起，这涉及隐私。” 就这样，穿着全封闭作战服的林恒回到了宾馆，账户里多了50万出场费。 “出名真好啊，哈哈！” …… …… 第二天下午，林恒和卡佳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一言不发地看着电视屏幕，画面里，勃朗特和滕临楼正在一片欢呼声中走进游戏舱，对战即将开始。 “这一局你怎么看？”卡佳突然问道。 “枯藤胜出。” “你觉得勃朗特的水平比滕临楼差多少？” “不是水平的问题……”林恒说道：“是我看不懂勃朗特。” 卡佳侧过头来，示意他接着说。 “勃朗特之前的战斗我都看过，水平不如我们三个，但我感觉他一直没尽全力。” “在四强赛之前，我们几个谁曾尽过全力？”卡佳说道。 “不一样，”林恒摇头：“我们那是没遇上够强的对手，但勃朗特是心不在焉，等着看吧，这一场他大概也不会认真打。” “你这么一说我也有这种感觉了。”卡佳托着腮沉思道。 “一直没有认真发挥还能打进四强，换一个角度想想也是个可怕的对手……如果不想得冠军，他想要的是什么呢？”林恒皱着眉自言自语。、 …… …… 同一时刻的体育馆，一间装修雅致，视野良好的贵宾观赛室中。 一炉热水，两盏花茶，熏香的烟雾缭绕在不大的雅室内，一个身穿棉布开衫，中等身材的年轻男子和一个三十岁上下，身材微胖的男人相对而坐，闲聊品茗。 两人并没有抬眼去看外面正在进行的对战，聊的话题却是这届全国联赛中的几名选手。 “师兄请。” 年轻人为对面的男人斟上一杯茶，很随意地说道：“这届的选手如何？” “大概是从哪里听到风声了吧，出现了很多有意思的人。” 被称作师兄的男人吹了吹茶盏上的热气，如是说道。 “学院很多年没有招生了，这次不光疯狗营，一所、二所和黑鹰局也要吸收新人，这下有意思了。” 年轻人笑着说道，浓密的眉毛一颤一颤。 “国事艰难，两派倾轧不止波及军队，更影响到国家方方面面，”师兄呷了一口茶：“学院虽为国家砥柱，可以独立于纷争之外，只要校长活着便没人敢染指，不过这些年一样被明里暗里打压着，经费本就捉襟见肘，又有那么多大项目要上……” 年轻人点点头：“与其培养机甲师，为军方做嫁衣，不如把钱花在科研上……所以我不明白，这次校长他老人家执意重启招生，耍**一样从国会讹来了大笔经费，可是得罪了不少人，为的是什么呢？” “问山啊……” 师兄长叹一声： “所谓谋士本就是古早时候的称谓了，你不要总把眼光局限在沙盘上，那是指挥部的幕僚，不是谋士。校长花大心血，这么多年也就培养出你我二人，你怎么还是这么笨呢？ 谋士者，谋国之士也。从军则为军师，理政则为能臣，运筹帷幄，国家的一切全在眼皮子底下。你倒是有做大事的眼界能力，颇有令尊风范，但遇到细碎的小事就拎不清了，这像什么话？” 年轻人连忙低下头：“还请师兄指教！” “其实很简单，”师兄悠悠地说道：“校长老了，不在疯狗营培养一批不讲道理的军汉出来，等他不在了学院怎么办？指望一所二所的那些研究员，还是黑鹰局那帮邪性货色？” “等有一天校长西去，学院注定会被两派瓜分，那时候只有疯狗营的人能出头保护学院！你以为疯狗营这三个字是叫着玩的？惹急了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年轻人恍然大悟，带着一丝伤感沉默不语。 “……其实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大战将至。” 师兄忽然抛出一句惊人的话来。 “什么？”年轻人有些坐不住了。 “联邦内部两派分裂愈演愈烈，最近连出几起政治暗杀。神国内部近年来问题比我们还要严重，改造人想要打破选民的特权垄断，博爱派在神恩星和教廷唱对台，隐隐有宗教改革的苗头。你历史读得不少，给我讲讲，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年轻人浓眉紧锁，不知不觉间脑门上已经全是汗了。 对一个国家的统治者来说，当内部矛盾尖锐到必须解决的时候，他们往往会选择发动对外战争，将矛盾从国内转移向国外。 联邦的两派分裂已经不可收拾，那么下一步以联邦总统为首的主战派必然要发动对神国的一场大战，借助战争的胜利来巩固自己的执政合法性；神国中也一样，教廷也需要一场对联邦的大胜来获得民众的支持，然后顺势消灭刚刚冒头便要成燎原之势的博爱派。 “呵呵……不谈这个了，”师兄把话题绕了回来：“这届的选手你怎么看？” 一提到这个，年轻人顿时来了精神： “‘枯藤’滕临楼能力之强已经达到了一级机甲师的程度，性格沉稳坚毅，一直以特级机甲师为目标，当是第一名。” “怀特家的孩子向来不错。”师兄点点头。 “‘家电维修工’林恒作战风格简洁狠辣，计算力惊人，还有昨天那一手古武术……我有点看不清他的来头。” 言下之意，师兄弟二人竟是也了解神秘的古武术！ “‘哥萨克人’叶卡捷琳娜勇猛暴烈，性格冷漠沉稳，身为女子不得不令人佩服，第三名是没有问题的。” “军旅世家出身，很不错。”师兄点头。 “‘弑神者’勃朗特性格偏激阴沉，战斗水平在这四人里是最低的，不过我总觉得他有一些奇怪……” “那小子啊，聪明着呢，他不是奔着冠军来的，对机甲也没多大兴趣，他只是想在全国联赛上露把脸，”师兄笑着说道：“他和神国有血海深仇，黑鹰局已经把他内定了。” “又多了一个疯子。”年轻人哂道。 “这四个人，还有这届比赛的前十六强学院都要了，再加上从联邦各地挖出来的奇葩怪胎，凑够数不成问题，”师兄说道：“不过有一点你判断错了，怀特家那小子不见得就是冠军！” 年轻人眯起眼：“你是说……林恒？” “知道前段时间的九柳城事件吧？”师兄忽然一脸神秘地问道。 “两个大神官，三个神官，好在黑柳上校在，没伤亡太多就拿下了，不过跑了一个大神官。”年轻人说道。 “那你知不知道……林恒当时也在场？” “啊？” “机缘巧合，他误入战场，亲友被大神官重伤，这小子发疯，抢来一台特勤局的不死鸟在那个大神官的身上狠狠地剁了一刀！如果不是他那一刀，伤亡会大很多。” 师兄无视年轻人惊愕的表情，接着说道：“黑柳上校收他当徒弟了，这小子孤儿出身，以前在走私船上混日子，来历半黑不白，很是邪门……现在你怎么看？” “拭目以待吧……” ………… 说话间，比赛已经接近尾声了，这场夺旗模式的对决其实从一开始悬念就不大，观众们的热情主要都集中在了滕临楼的身上。 战场内的勃朗特在几次徒劳的机动之后被滕临楼抓到，避无可避之下两人围着一座废墟开始交战，滕临楼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全面占据了上风，打光所有弹药的勃朗特随即选择了投降。 总体来说这场比赛打得还算漂亮，只是没什么悬念而已。 滕临楼，果然和传闻中一样，无一处不强。 他没有那些特别的闪光点。 他的打法很稳，战术思想很保守。 但他稳到毫无破绽，思想虽然保守，却缜密到滴水不漏。 这是一个奇特的人，不显山露水，不耀武扬威，但他仅仅是站在那里，人们就不得不关注他。 电视前的林恒和卡佳看到比赛以意料之中的结局结束了，不约而同地站起身准备回房间，卡佳在关门之前给了林恒一个意味很明显的眼神：接下来好好表现。 按道理来说，互相竞争的四名选手应该避免过多接触，但这一届比赛不知为何，主办方偏偏将这四人安排住在一起，原因当然是这四个选手统统被那个神秘的“学院”内定了，比赛结果如何已经无所谓了，作为未来的战友事先多接触一下也不是坏事。 但林恒等人自然不会知道这些，或许出身怀特家族的滕临楼能多知道一些内幕消息，不过林恒是真的不知道，也没有去想这个问题。这些天的相处下来，卡佳和勃朗特明显对林恒的观感更好一些，冷漠孤傲的滕临楼一直不太受待见，所以卡佳还是希望林恒能赢。 “决赛在两天后，这两天也不能出去，做些什么呢？”林恒自言自语。 “练武术吧”林星提议。 “那东西用处也不大啊，以后我是要和神国的能力者对战的，机甲和人体，大小差那么多，所有招数都没有意义。” 林恒敏锐地指出了把古武术用在机甲上的最大问题。 “武术练到极致的话，即使脱离机甲你的战斗力也不会弱于那些能力者” “开什么玩笑！” 不过他目前没有这么多时间体会林星说的武术，因为决赛已经要开始了…… （古武其实并不是我这篇小说的重要线索，之后的剧情也不会变成林恒开着机甲手持大剑斩尽宇宙不平事这样的科幻版武侠剧。不过古武很有意思啊，写起来有意思，对文章也有意思，所以会出现，后面也会多次出现。 但其实，不光古武，连机甲都不是这篇小说的重要线索。 我写这本小说，事实上想探讨的是机械智慧的进化道路、人类在宇宙中的进化道路。虽然这么说很装【哔——】。 也就是说，林星最终会进化成什么样子？在前文我提到了，林星早已不是星尘，也不会变回星尘，那她最终会变成什么？这是文章最重要的一条线。 另外，人类在宇宙中又会变成什么？海族的社会模式是最佳的选择吗？神国的生化改造人，或者是目前还不能透露的某类人，他们是最终的答案吗？这是第二条线索。 剩下的，古武、机甲、超能力、宗教改革、反财阀垄断……甚至林恒本人，都并不是这部小说的主题，也不是答案。 但我真的很喜欢这些元素啊~宇宙就要多姿多彩是不是！ 最后提醒一下~下一章决赛了哦~） 第四十七章 决战：亡命追击！ 这一天，超过一半的联邦公民坐在了电视前，《战火世界》的全国联赛总决赛终于开始了。 “师兄，比赛开始了。” “嗯……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 “疯狗营的教官说机甲对战没有太大意义，于是拜托校长修改了比赛规则。” “不错。” 在这师兄弟和全国观众的注视下，经过了长达一个小时的繁复流程，林恒和滕临楼进入了比赛场地，又是一阵剧烈的颤动，两人出现在了战场上。 这是一个山地的环境，漆黑一片宛如深夜的天空中倾泻着瓢泼暴雨，击打在灰色的嶙峋山石上，不时有狂暴的闪电横跨天空。天地间除了雨和岩石别无他物，地形极为崎岖，环境恶劣到了极点。 “这什么情况？” 林恒甫一落地，便发现自己的机甲居然是一台已经装配好的死神机甲！ “奥丁之眼、热能防护力场、高斯狙击枪、肩扛激光炮……这什么奇葩配置？” 林恒迅速地检查了一遍搭载的模块，发现这是一台远狙型的机甲，还搭配了中程火力，不但没有最常用的推进器，近程武器也一概皆无，一旦被近身就是死路一条，完全不是他最常用的中近程搭配。 机舱外是一片水雾笼罩，可视度极低，脚踩的地面也没有可以通行的道路，不是突出奇峰拦住去路就是万丈深渊，滑不溜手的山石像是吃多了糖的小孩子龋齿一样，支棱着尖锐的边缘，默默地表达着这片土地对一切生物的拒绝。 “胜利条件是什么？” 林恒纳闷地调出游戏界面，发现没有任何说明，就在这时，居然有画外音响起，是妮拉主播的声音。 “本届决赛脱离了往届单纯的机甲对战模式，设计了一个别出心裁的关卡，会不断向选手发布任务，通过选手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的表现打分，分数高的一方获胜。这次的比赛将会通过几个不同的任务，对选手各方面的素质进行考察。” 妮拉话音刚落，林恒机舱里的一面屏幕上便跳出了一个醒目的“0”分标志。 “现在，妮拉我将在全国观众的监督下扮演指挥部的角色，两名选手则是在我指挥下的两位机甲师，家电维修工、枯藤，我们现在共享频道，请测试你们的通讯。” “收到。” 频道里响起滕临楼古井不波的声音。 “收到。” 林恒说道。 “那好，下面我来介绍本次比赛的内容： 这次比赛是根据一次真实的军事行动改编而成，在253年的一次边境冲突中，联邦中央军的一支机械化连队在巨蛇星座的蛇首星系3号行星上与神国部队发生激烈战斗，就在这时，正处于地质剧变期的行星上爆发了剧烈地震和持续一个月的暴雨，引发了大规模的泥石流。 由于事发突然，联邦的机械连队被困在泥石流中，除了一艘无法进入大气层，也没有救生船的启发级战列舰以外没有任何援军。这时指挥部得到情报，神国部队正在赶往一处秘密基地中。 在这处秘密基地可以避免泥石流的威胁，安全等到援军的到来。而秘密基地的位置却无从得知，唯一有可能知道其所在的一名神卫级能力者逃出了战俘营，两位选手的第一个任务目标就是用尽全力追上他！ 两位选手驾驶的机甲和真实事件中的两名机甲师所驾驶的机甲完全相同：家电维修工驾驶的是远狙型死神机甲；枯藤则驾驶一台近程铁熊机甲。 两台机甲的动力情况基本一致，我们将根据两位选手在追捕过程中展现出的机动能力，进行满分为20分的评分。简单来说：谁跑得更快，翻山越岭更敏捷，谁就得分更高！ 后方的连队焦急地等待着，随时可能被无情的泥石流吞噬！两位机甲师是找到避难所唯一的希望，加油吧！” 妮拉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大叫道：“比赛开始！” 比赛开始，林恒身侧的电子地图上出现了这一区域的地形图，看得他一阵咧嘴，这里的地形可以用支离破碎、千沟万壑来形容，真不知道那支机械化连队是怎么爬进来的！ 相对于身法灵活的神国能力者，巨大的机甲在这种复杂地形中很难高速机动，稍有不慎就会跌落深渊，摔得粉身碎骨，想要抓到目标简直难如登天！ 电子地图上，一红一绿两个圆点亮起来，绿点就在他附近，代表滕临楼的机甲；红点正在高速远离两人，正是在逃跑的神卫。以他们为中心，在西边几公里是指挥部，神国军队和秘密基地在地图上都是不可见的。 “走！” 游戏开始的一瞬间，林恒便低吼一声驾驶着机甲冲了出去，在滂沱的大雨中能够模糊地看见自己的左边有一台铁熊机甲在向自己缓缓靠近。 “指挥部，我有问题。” 频道里响起了滕临楼的声音。 “请讲。” “我们可以从指挥部得到什么支援？” “除了战列舰的一次D级轨道打击以外什么也没有。” 滕临楼干脆地挂断了通话。 战列舰级别的轨道打击若是打在逃亡者身上，连同他附近方圆几十米都会被轰成渣，还怎么拷问出基地坐标？况且根据联邦和神国签署的一系列条约，轨道打击和大神官级别的能力者都是严禁使用的。游戏主办方不可能忽略这个问题。 也就是说，什么都没有。 两台机甲在一片昏暗中并肩前行，肩部的大功率探照灯打开，同时借助超声波成像和夜视仪才勉强看清前方的路。 “毕竟是一场赛跑，我先走一步了。” 滕临楼眼看林恒驾驶着更加笨重的死神机甲磕磕绊绊，冷冷地丢下了这一句话便再次加速，敏捷地翻越地上的沟壑向前驶去。 林恒的机甲端着一杆硕大的狙击炮，两条机械臂无法控制平衡，将狙击炮背在身后也一样会妨碍行动，很快便被滕临楼落下。 “干脆扔了吧，这玩意也不一定用得上。” 林恒眼看滕临楼越来越远，操纵着机甲双手一抬便将威力强大的狙击炮扔了出去，然后催动机甲用比滕临楼更快的速度赶了上去。 “你刚刚扔掉了你的主武器”林星说道。 “追不上的话什么武器都没意义。” 林恒果断地说道，同时计分屏上蹦出一个“+2”的提示。 “为什么得了两分？”林恒不知道为什么就加分了。 “抛弃主武器虽然获得了速度优势，但在之后的战斗中肯定会更被动，这2分是对你的补偿吧”林星推测道。 “无所谓了……出发！” 说话间林恒不断向上拉加速杆，引擎轰鸣声渐渐盖过了雨声，在一片昏暗的环境中传出去很远，速度已经达到了冲刺的标准！ 场外的观众们一片惊呼。能够在这种地形做出如此快速的机动，就好比在密林里开车，稍有不慎就会机毁人亡！ 只见一台庞大的死神机甲视断崖沟壑如无物，声势惊人地一个飞跃便跨过了一道峡谷，然后手脚并用地攀上岩石，向着更远的地方扑下去，如此反复，哪里像是机甲，更像是一只敏捷的猿猴！几分钟以后，前方已经能够看到滕临楼的身影。 “要比赛？” 滕临楼看了一眼后方，轻蔑地哼了一声。 “你害怕摔死吗？” 林恒挑衅地问道，随即两人将速度拉到最高，沉重的铁熊机甲和庞大的死神机甲突破了雨幕的阻隔，风一般向前驰去！ “我们可以看到两位选手几乎肩并肩地冲刺，速度已经达到了……哦天呐！前面是爆发的泥石流！” 林恒和滕临楼的机甲冲到了一条大河前，猛地停住。 眼前的“大河”是由砂石泥浆汇聚而成，宽度达到了10米，从山上呼啸而下声威震天，即便是机甲，一旦失足落了进去也会瞬间被卷走。 “两名选手要怎么通过这条泥石流的阻碍呢？我实在想不出办法，看来绕道是唯一的选择了，不过，喔，不是吧，快看枯藤！” 只见滕临楼只是稍微顿了一下，然后想也不想地把肋下的四枚微型导弹都朝着泥浆大河打了过去，一声震天巨响，大量的泥浆被炸到了天上然后和雨水一起落下，10米宽的泥石流竟是被炸药生生炸出了一段短暂的空地！ 滕临楼抓住了上游的泥石流再次冲来的空隙，悍不畏死地跳进了河道向着对面冲去，就在他成功到达对岸的一秒之后，巨量的泥砂一涌而上，泥石流再次合并。 “真是气势惊人的对策！但是家电维修工并没有搭载威力相同的爆炸武器，他要怎么……他在扔石头！”妮拉尖叫出声。 林恒在看到泥石流的下一刻便回头四顾，然后朝着一块巨石飞奔过去，在滕临楼穿越泥石流的同时，死神机甲用尽全力举起了巨石，动力核心进入了超载状态，报警的提示雪花一样一片片在林恒的机舱里亮起，林恒恍若未觉，直接把巨石扔进了泥石流中！ 十多吨重的巨石在泥石流中只是打了一个滚就随着泥砂向下游冲去，眼看便要滚到山下时，硕大的死神机甲横空出世一般高高跃起，从十多米高的位置跳到了巨石上，巨石猛地一沉，死神机甲却借着这一瞬间再一次跃起，成功地靠一个二段跳到了对面！ 计分屏亮起，“+5” “大家看到了没有？！家电维修工这次高空跳跃使用的是死神机甲！使用死神机甲从十几米的高度落下而不受损，目前还没有机甲师能够做到！这需要何等惊人的驾驶水平！” 如果说之前滕临楼充满暴力美学的穿越方式令全国观众眼前一亮的话，林恒的这种解决方案已经彻底震惊了他们！ 谁都知道家电维修工在成名的那一战中曾经上演过奇迹般的高空降落，但这一次不仅故技重施，且落点并非平坦的地面，而是在泥石流中翻滚沉浮的巨石，操纵的也是最难控制平衡的死神机甲！ “根据我这里的信息，死神机甲没有受到任何损伤！” 妮拉激情四射地补充了一句，引起了又一阵惊呼。 …… …… 贵宾观赛室中。 “师兄，你怎么看？” “黑柳上校后继有人。” “滕临楼如何？” “很有魄力，非常果断。不过……”微胖的师兄弹了弹烟灰，嘴角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两人都很有想象力，滕临楼是果断，林恒则是疯狂，大概更对疯狗教官的胃口吧。” “对他的胃口可不是什么好事。”师弟笑着说道。 “看，又一个难关。” 第四十八章 决战：未知能力！ 林恒疯了一般地操纵着机甲，在平衡调校板上再一次突破了自己的手速，从开放式游戏舱外看过去只能看到一团幻影。在跨越泥石流之后他已经是一身汗，饶是被纳米机器人加强过的手指也一阵阵拉伤般的抽痛。 继续在根本没有路的山地间攀行一阵之后，他看到了正停在前方一动不动的铁熊机甲。 “悬崖？” 前方是一道和之前的泥砂大河差不多宽的峡谷，这种宽度理论上只有装备了滑翔模块的不死鸟机甲才有可能越过，林恒在心里估计了一下宽度以后叫出了林星。 “给点建议。” “跳过去”林星平静地说道。 “有把握吗？” “只要你发挥好就没问题。” 于是林恒毫不犹豫地在滕临楼略显惊愕的注视，和妮拉声嘶力竭的尖叫以及全国观众的震惊中跳向了对面！ 他的心里很平静，因为他无比信任林星，虽然随着林星的个性越来越丰满，两人经常斗嘴，但在并肩战斗的时候她毫无疑问是最值得信赖的伙伴。 “警报！动力核心进入超载状态！” 刺耳的警报响起。 “继续超载！” 林星果断下令，林恒面不改色地把启动片继续往下踩。 “平衡参数是……” “朝向微调11度……” “动力达到峰值，接下来……” 一系列指令从林星发出，到林恒执行，所有操作都在几秒钟之内完成，观众们只看到游戏舱里的家电维修工像是在跳霹雳舞一样手舞足蹈，快到看不清地操作着机甲，随后死神机甲便轰然落在了对面的悬崖上！ “警报！右肩主轴承故障！” “警报！肩扛式激光炮模块严重受损！” …… “+5” 一连串警报不断发出，虽然摔得灰头土脸，好歹是跳过来了。林恒心有余悸地喘了口气，看向后面的滕临楼。 另一边的滕临楼眼看林恒毫不犹豫地跳了过去，脸上涌起怒容，心高气傲的他本以为光是泥石流那一关就能拦住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谁知他仅仅比自己慢了一拍，接着便在这一关超过了自己！ 滕临楼在这个游戏里作为最强王者成名两年多，从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今天的决赛本以为毫无悬念，结果竟然被林恒死死追赶！这是他无论如何也受不了的。 “你以为我不敢？” 滕临楼狠狠咬着牙，后退几步，亡命一般地跃向悬崖！ “铁熊比死神重，怎么也过不来啊！”林恒说道。 “他没想跳过来” 林星看穿了滕临楼的想法。 作为近战支援型机甲，滕临楼的铁熊装配了锯齿链刀和旋转破甲钻，只见他拖着沉重的机体消失在了悬崖下方，就在众人以为他落入深渊之时，钻头切割岩石的噪音响起，滕临楼竟是把双手的武器当成了攀岩装置，深深地切进岩石中，机甲挂在峭壁上一点一点地爬了上来！ 林恒咧了咧嘴，毫不犹豫地扭头便跑！ 铁熊机甲的双臂出现在悬崖上用力地一撑便冒出头来，滕临楼脸色苍白，刚刚那惊险万分的一跳让他的心脏一直狂跳不止，他看了看前方正在快速消失的死神机甲，顾不上机甲舱内的各种警报，拉起速度杆便急速追赶上去。 “目标出现”林星提示道。 林恒眯着眼看向前方，昏暗的雨幕中一个身穿白色战袍的神国人正在奔跑。 就在此时，赛场世界里的一切都静止了，像是有人摁下了暂停键，前方的神国人依然保持着奔跑的姿势，林恒和滕临楼的机甲也一样，狂风和暴雨在这一刻同样神奇地停滞了。 代表比赛暂停的指示灯亮起。 “遭遇敌方能力者，比赛进入第二阶段，我们现在结算上一阶段的分数!” 妮拉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 “枯藤：泥石流之前路段领先，悬崖之前路段领先，获得4分；以轰炸方式强渡泥石流，5分；率先通过，1分；依靠近战武器攀岩通过悬崖，6分，共计16分！” “家电维修工：悬崖之后路段领先，获得2分；抛弃装备提速，获得2分；以二段跳强渡泥石流，5分；越过悬崖，5分；率先通过，1分，共计……也是16分！” “两位选手在第一阶段不分高下，分别向大家展示了惊人的勇气、魄力以及机甲驾驶水平！但是家电维修工抛弃了自己的主武器，是果断还是愚蠢？在后面的比赛中会不会因小失大呢？我们拭目以待。” 妮拉总结完第一阶段的得分之后，开始讲解接下来的任务： “在这场被比赛作为原型的真实事件中，两位机甲师跨越了重重障碍最终追上了神国能力者，然后通过一番激战成功俘获了对方。那么，在这场比赛的第二阶段中，两位选手的任务就是击败敌方能力者！” “但是众所周知，能力者的危险之处在于他们神秘莫测的能力！在他施展能力以前谁也不知道他的能力会是什么！有可能是刀枪不入的身体，有可能是呼风唤雨的异能，更多的则是完全无法理解的神秘能力，令人防不胜防，无从下手！” “第二阶段的任务：1.识破逃亡能力者的能力；2.击败对方！ 两位选手请注意，这名能力者是由联邦军方一名研究能力者的专家所控制的，并不是NPC！所以请谨慎应对，他很难缠。 另外请注意，我们不能透露这个能力者的具体能力，但可以负责地说，只有识破了他的具体能力才有可能击败他。 下面是计分方式：率先识破逃亡者具体能力类型的选手将得到20分；在击败并俘获逃亡者的战斗中贡献最大的选手得到20分；出手过重将逃亡者杀死的选手直接出局。” 未知的能力？ 林恒看着前方那个神国人单薄的背影，眉头紧锁。 ………… 根据来自神国的资料，能力者的能力类型被教廷分为以下几个系别： 强化系： 将能量灌注到自己的身体中，增强力量、速度、体能等身体素质，以及强化视觉、听觉等感官的能力。 在战场上最常见的强化系能力者一般都是力大无穷或者防御力强悍的，比如林恒曾经遇到过的“铁壁”，皮肤强度堪比钛合金，高斯步枪都打不穿。 除了这种战斗系能力者，还有很多更为诡异的强化系能力，比如自愈能力超强的，曾经有能力者被机枪打没了整个下半身，只用了一小会儿就长出新的来；还有能够听到比正常人广阔许多的频段的能力者，站在街上便能够听到电话的电波，相当于人形窃听器……还有很多邪门的能力，都是神国的机密很少为外人所知。 强化系能力者是最危险的，因为无论什么系的能力者，随着整体实力位阶的提高，身体强度和护体能量都会增强，看起来都像是强化系能力者。比如大神官“空骑士”的能力是制造空间畸变，但其身体强度已经超越了大部分强化系能力者。 也就是说，在战斗中，联邦机甲师很有可能将一个拥有其他能力的高阶能力者误以为是强化系，然后按照对付强化系能力者的战术去打，最后吃了大亏。 控制系： 可以控制物质或能量的能力者。 大神官“空骑士”就是典型的例子，可以操控空间；“笑魔”戴维也属于这一系，可以通过大笑控制他人大脑内的激素分泌以及催化能量破坏大脑，属于控制系中的“精神感染”这一类别。 控制系的能力者人数稀少，但每一个人能够造成的破坏都是非常惊人的，比如曾经有一个可以控制空气的神官级能力者，躲在一处掩体里抽干了身边正在列队行进的联邦部队身边的所有空气，用窒息干掉了一个连队。相比于直接破坏的能力者，这种能力防不胜防。 呆头呆脑的少女“傀儡师”岳迟雨也是控制系能力者，可以操纵所有无生命的物体进行移动。如果她成长为大神官级别的话，威力将是非常恐怖的——挥挥手一座城市便崩塌，或者一艘战舰撞向编队中的另一艘。 这种情况在两国的交战历史中出现过很多次。 破坏系： 破坏系能力者其实是控制系中的一种，因为在战场上最常见，可以造成大规模破坏而被单独归类。 比如神官“焚风”可以操控高温气流烧死敌人，破坏系能力者一般都是控制火焰、闪电、气温等等各种能量的能力者，虽然破坏力惊人，被广泛用在战场上，但属于最被机甲克制的那一种，一个热能防护力场就能让焚风这种神官级能力者无用武之地。 转化系： 转化系能力者可以将一种物质和能量变成另外一种，也被称作“创世能力”。譬如把一块钛合金变成泡泡糖这种匪夷所思的能力。 转化系能力者在战场上很少见，因为这种能力不适用于战争，一门火炮可以用更快的速度把一支部队转化成尸体和残骸。 不过有一类转化系能力者非常恐怖：他们可以转化自己。曾经有一名神卫可以把自己融入阴影中，在夜里刺杀联邦高层军官，直到联邦军营里安装了生物能量探测器他才被发现。类似的把自己变成水变成火的能力者，已经完全不是人了，更无法防备。 神秘系： 神秘系能力者是人数最为稀少的，那些完全无法理解其原理的能力都可以归为这一系。 大多数这个系别的能力者都会被自己的能力逼疯，或是因为能力没有丝毫用处而被当做疯子，只有极少数的人会被认可，并且一跃成为神国的高层。 在神国，人们认为神秘系能力者是可以直接与神对话的。最著名的神秘系能力者当属在神国地位尊崇不低于教宗的“预言师”。预言师在过去的几十年中做出过很多预言，每一次都在事后被证明极为准确，帮助神国取得了很多次战争的胜利。 神秘系能力者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他们和普通人一样，体内没有任何能量，发动能力所需的能量则需要用其他东西代替，每一个人都不一样。 比如预言师发动预言术就会损耗身体的健康。预言越精确、预言的事情越重大，对身体的损耗就会越严重，所以近年来预言师已经不怎么做预言了，神国正在拼命寻找他的继任者，不过到目前还没一个令人满意的新预言师出现。 除了预言师，相传在混乱的法外之地有一个到处流窜的，名为“中间人”的能力者，据说他可以牵线搭桥，让人们和魔鬼做交易。神国的异端裁判所几次追捕都没能成功，是个非常邪门的角色。 ………… “推测一种未知能力这简直是对想象力最大的考验啊，而且一旦猜错就完蛋了。” 林恒说道。 “我们两个人猜，总比他一个人猜强” 林星说道。 “怕的就是意见不一致啊！” 说话间，妮拉发出了信号： “第二阶段比赛开始！” 赛场中的时间再一次恢复了流动。 第四十九章 决战：物理游戏！ 时间再一次恢复了流动。 林恒把机甲的速度提到最高，像是尾巴被点着的牛一样飞速向前追赶，同时打开了扬声器对前方正在拼命奔跑的神国能力者大吼道：“停下来！不然我开枪了！” “哈哈哈哈哈！” 回应他的是嚣张的大笑，眼前的神国人丝毫没有停顿，用更快的速度向雨幕的深处跑去。 林恒本想朝着对方开火，接着便愕然发现自己的狙击炮早就不见了，肩扛式激光炮也受损严重无法再用，除了只有一发的奥丁之眼以外没有任何可用的武器。 “这不会把他打死吧？” 林恒没敢发射奥丁之眼，根据资料对方是神卫级别，神卫级别的能力者战斗力大概等于一台装备齐全的机甲，扛下一发大功率激光炮应该不成问题。不过考虑到对方先前被俘虏，又在大雨中奔驰了这么长时间，万一不小心把他打死乐子就大了。 他不敢不代表滕临楼不敢，滕临楼携带的必杀武器是“熔岩”火箭组，见前方的林恒犹豫不决，滕临楼面不改色地便把12发熔岩火箭全部打了出去，正在狂奔的神国人顿时被一片剧烈的爆炸包围不知生死。 “你疯了啊？” 林恒在频道里吼道。 “熔岩火箭是大范围攻击，不可能一下打死他。” 滕临楼冷冰冰地回复道，同时追了上来和林恒并肩向爆炸区域驶去。 “熔岩”火箭的作用是制造极端高温，12枚火箭弹可以将一大片区域点燃，形成炼狱火海，即便在大雨冲刷的冰冷岩石上，效果也丝毫没有打折扣。只见烟雾散去之后，那个被炸得衣衫褴褛的神国人双脚离地悬浮在炽热的地面之上，转过头来看着两人。 这是一个身材枯瘦的年轻人，苍白的脸上满是血渍和泥土，一条腿无力地悬在半空，明显是在爆炸中受了重创。 虽然看起来很狼狈，不过他双眼中燃烧着的癫狂和对两名机甲师嘲讽的笑脸很明白地告诉两人：他不会束手就擒。 “哈哈哈哈哈！愚蠢的无信者，来抓我啊！”神国人脸色狰狞地叫嚣道：“我是神官‘天景’，让我看看你们的能耐！” 死神机甲和铁熊机甲谨慎地逼上前去，铁熊机甲抬起双臂的锯齿链刀和破甲钻，死神机甲两手空空，略微踌躇了一下之后腰盘下沉，双腿微弯双臂前屈，再一次做出了一个奇怪的动作。 “指挥部，”林恒打开频道：“不是说神卫么，为什么是个神官？” “考虑到两位选手的水平，我们加大了难度。” 妮拉答道。 “这都行？！” 说话间，滕临楼操纵机甲绕到了天景的背面，林恒从正面逼近，不知对方能力类型之前任何贸然的攻击都是找死，两人现在只能尝试性进攻，随时准备远离他。 “嘿嘿……来啊！这就怕了？” 天景一点害怕的意思也没有，冷笑着看着两人。 林恒一咬牙，猛地扑向对方，朝着天景挥起拳头，眼看拳头就要落在自己的身上，天景还是一脸泰然自若的笑容。 “不对！” 林恒心里一惊，果不其然，天景的身形竟在林恒的拳头挥落之时凭空消失了！ “我在这里！” 消失的天景倏然出现在了林恒的身侧，轻佻地嘲弄着他。 “闪避！” 林星忽然出言提示林恒，林恒马上操纵机甲扑倒在地，便发现滕临楼的破甲钻重重地钉在了自己刚刚站立的地方。 “你干什么！” 林恒惊怒交加地吼道。 “你分出一点注意力在我身上行不行？不要傻瓜一样站在那边妨碍我！” 滕临楼毫不客气地吼了回来。 林恒没心情和他吵架，一脸阴沉地盯着悬浮在半空中的天景。 “速度太快了，根本看不清他是怎么移动的！” 这一次滕临楼率先发起攻击，他操纵铁熊机甲猛地向前大踏几步，在行进中漂亮地做出了一个拔刀的战术动作，右手扬起锯齿链刀自上而下地斩向天景，一应动作行云流水一般毫无阻滞，一刀斩下气势十足，精确度也极高，单是这一系列动作便体现了比服役多年的机甲师还要完美的战斗素养。 在这一刀后面，滕临楼左臂缩在肋下，高速旋转的破甲钻蓄势待发准备二连击，一刀一钻巧妙地配合起来，不易察觉地封死了天景可以逃逸的所有路线。 “好犀利的攻击！”林恒不禁赞道。 但这一次所有观众再一次失望了，只见天景的身影一晃便消失不见，等滕临楼回过神来时，他正在两台机甲的后面抱起胳膊冷笑不止。 “一起上！” 滕临楼低吼一声，抢身攻上前去，林恒紧随其后迈着奇怪的步子逼近天景，沉重的脚掌踏过的地面上显现出他的足迹，似乎包含着某种玄妙的规则。这一次滕临楼以破甲钻直刺，林恒则操纵死神机甲做出了一个难度超高的扫堂腿。两人一上一下同时发难，依然被天景轻易地闪了过去！ “不好！” 滕临楼一声惊呼，刺出的破甲钻收势不及，一下子钉在了死神机甲扫来的腿上，一阵刺耳的声音响起，死神机甲大腿上的主甲板被钻出一个大窟窿，再深一点这条腿就废了。 “嘿嘿嘿嘿……” 天景在一旁看得兴高采烈，抚掌大笑。 两人同时怒火中烧地再一次冲上去，一番合击之后再次被天景诡异地闪过，然后一而再再而三，过了五六分钟之后，两台机甲在配合不当的误伤中都挂了很多彩，而天景依然毫发无伤。 “你能不能看看我的攻击方向！不要每次都往我的刀口底下钻！” 滕临楼终于爆发了，在频道里对林恒一顿痛斥。 “胡说八道！明明每次都是我先进攻然后你才出手！” “你……” “我不想跟你吵架，赶紧想想办法，他速度这么快我们还怎么打？” 林恒烦躁地说。 “那就把速度提到最高，看看谁更快！” “好！” 统一了意见之后，两人同时猛踩启动片，同时拉紧制动不放，待到引擎功率达到峰值的时候同时撒手，两台机甲猛地向前一窜，以冲刺的速度并肩扑向天景！ 嘭！ 一声剧烈的撞击声之后，两台机甲各自狼狈地向后跌去，林恒反应更快一些，死神机甲敏捷地撑住了地面然后半抬起身子，滕临楼就没这么幸运了，被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撞飞。 “怎么回事？” 滕临楼惊疑不定地看着对面的死神机甲：“你怎么和我撞上了？我们不是一起……原来如此！” 林恒也反应过来了：“幻象！他不是速度快，是制造了幻象！” 两台机甲狼狈地站起身，戒备地对着天景，不再贸然上前。 “每一次进攻都扑在幻象上……”滕临楼沉着脸说道。 “然后在他的误导下攻向另一台机甲。”林恒说道。 “请两位选手向指挥部汇报目标的具体能力。” 妮拉忽然在频道中发话。 “目标是控制系能力者，能力是制造幻象误导我们！” 林恒汇报道。 “不，更准确地说是偏转了我们看到的光线使我们对角度和距离产生误判。” 滕临楼补充道。 “两位选手同时识破对方能力类型，枯藤的答案更加细致，获得20分，家电维修工得到10分。下一步是击败对方！” 妮拉说道。 即便识破了对方的能力，要怎么才能抓住他的本尊呢？ 林恒和滕临楼看着没事儿人一样的天景，飞速地思考着。 “哈哈哈！不玩了吗？”天景大笑道。 “看你的腿，你也跑不了了吧？”滕临楼打开扬声器冷漠地说道：“我们就算在这里跟你耗也无所谓，这种大雨下你很快会体温紊乱，同时失血过多。” “我可不是普通人！那我们就耗着吧。”天景不以为意。 互相放狠话对解决问题毫无帮助，林恒和滕临楼再次陷入了思考。 “雨水”林星忽然提醒道。 “什么？” “雨水的角度，他偏转了进入你眼中的光线，使你失去距离和方向感，同时雨水的角度会和真实的角度有区别，只要知道了真实的角度，就能够反过来还原出光线的偏转”林星解释道。 “但怎么做呢……”林恒皱着眉说道，忽然灵光一闪：“有了！” 林恒飞快地调出模块控制面板，启动了热能防护力场，一片蓝色的电磁护盾包裹住了死神机甲的机体。 “你在干什么？浪费能量吗？” 滕临楼在频道里问道。 “你还真准备跟他耗着啊？我有办法了！” 林恒眉飞色舞地说道，同时打开了热能防护力场的详细信息面板。 防护力场在对抗这类型的能力者上一点用处都没有，而且耗能颇高。但凡有异物撞在电磁屏障上，能源核心就会源源不断地释放能量进行补充。此刻在狂暴的大雨冲击下，电磁屏障的表面不断泛起点点蓝色涟漪，那是为了抵抗雨水的冲击力而产生的电压负反馈。 电磁屏障的VFB反映到机舱内的面板上便成了非常直观的可视化图像，可以明显看到笼罩机甲全身的球形力场的左上方受到的冲击是最大的，呈现出浅绿色，与之相反的是右下方呈现出几乎没有受损的深绿色。 “左上方的VFB值更明显，雨水与地表的夹角是44/72度偏左”林星扫了一眼面板说道。 “但在我的眼里，雨水是……” “64度/33度偏右！” “小星，把我的视觉修正过来吧”林恒说道。 林星依言重新构建了林恒的视野，林恒看到视野中的景物渐渐朝着一个角度偏转，一阵眩晕感之后便看到了与刚才完全不一样的世界，这才是真实的！ 天景站在他正前方很远的地方正一脸嘲笑地看着两台呆立原地不动的机甲，丝毫不知道他的手段已经被林恒破解了。 “你完蛋了……” 林恒操纵着机甲猛地向前冲去！ “嘿嘿……这次你会跑到哪边呢？” 天景猖狂地自言自语道，然后便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怎么直接朝我来了？误打误撞？” 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只巨大的铁拳已经到了他的身前，带着万钧之力重重地把他打飞出去！ 天景双眼暴突，浑身骨头咔咔地爆响，不知这一下碎了多少，被死神机甲饱含愤怒的一拳直接打飞到几十米外，然后在地上又滚了几十米才奄奄一息地停下来。同时他施加在两人身上的能力也被解除，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滕临楼连忙追了上来，两台机甲一左一右，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唔……你……不可能！！” 天景趴在地上惊恐地瞪着林恒。 “天景……是不是操纵景象的意思？我上学时的光学理论恰好不错。” 林恒揶揄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出来。 “家电维修工击败目标，获得20分，枯藤不得分。” 妮拉的声音响起，同时赛场内的时间又一次暂停。 第五十章 决战：恶魔抉择！ 妮拉的声音响起，同时赛场内的时间又一次暂停。 “在第二阶段的比赛中，枯藤选手敏锐地指出了目标的能力类型，得到20分。很可惜的是并没能在家电维修工之前提出，所以家电维修工也得到了10分。 随后家电维修工通过某种手段破解了目标的能力，一记铁拳重创对方，独占20分！家电维修工，可以给我们讲讲你是如何做的吗？我们只看到你开启了热能防护力场。” 妮拉兴致盎然地问道。 “其实很简单，偏转光影只能作用在我们的视觉上，除了视觉我们还可以通过其他方式计算出他的位置。虽然回声定位在大雨中不太好用，但只要打开防护立场通过可视化VFB测出雨水的真实角度，然后与视线中的对比……” 林恒耐心地讲解着物理知识，听得观众们阵阵赞叹。其实理论真的很简单，初中生都能理解，但是真的能够将理论和行动联系起来并且完美执行，还需要敏锐的思维以及强大的计算能力。 滕临楼保持着沉默，皱起眉头看着画面中随着时间停滞的死神机甲。 “不依靠视觉可以理解，但依靠公式和换算找方向？这几步中的计算量未免太大了……林恒，你到底什么来路？” 滕临楼喃喃自语，心情更加阴郁。 “截至目前，家电维修工36分，枯藤26分。看起来家电维修工暂时占据了上风，但是在比赛的第三阶段，也就是最后阶段，还有整整40分供两位选手角逐！所以孰胜孰负尚未可知，下面我来讲解一下第三阶段的比赛规则。” 妮拉总结了前两部分的总成绩之后开始讲解最后阶段的规则： “在真实事件中，两位机甲师经过一番激战成功俘获了逃亡的能力者‘天景’。下一步任务目标原本应该是逼问出秘密基地的坐标，但是就在两位机甲师以为任务马上可以完成的时候，发生了谁都没有想到的一件事……那件事是什么呢？要如何应对才能圆满完成任务呢？我们马上便能知晓！ 第三阶段任务目标是——没有目标！请两位选手按照自己的理解去完成任务！” “啊？这是什么意思？” 林恒讶然。 “开放题？有意思。” 滕临楼嘴角挂起一丝冷笑。 “在最后的比赛中我们将采取主观评分的方式，一名神秘嘉宾将会担任评分者，对两位选手的表现进行满分为40的评分！ 没有标准，没有条条框框的限制，该做什么请两位选手自行判断。下面是对两位选手唯一的提示： 记住，你是一名联邦军人！” “你是一名联邦军人……这是什么提示？” 林恒和滕临楼都在咂摸着这句话的深意。 “比赛开始！” ………… 随着妮拉的高呼，游戏中的时间再次流动，重伤的天景艰难地爬起身，咬牙切齿地看着两台冰冷的机甲。 “咳……咳！” 天景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无力地坐在地上，眼神中流露出对联邦人刻骨的仇恨。 “秘密基地在哪里？” 滕临楼把硕大的锯齿链刀架在天景的脖子上，已然身受重伤的天景此刻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运起能量保护身体。滕临楼只需要在触控板上摁一下，他就会变成一团碎肉。 “你是说三号前进基地？” 天景看也不看脖子上的刀刃，抬起脸来问道，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 “可以躲避泥石流的那个。” “那就是三号基地了，那可是个好地方啊……” 天景悠哉地说道。 “告诉我它的坐标。” 锯齿链刀晃了晃。 天景的脸上闪过一丝狠厉：“我要是不说呢？” “自然是死路一条。” “哈哈哈！”天景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你当我是白痴么？说了我一样会死！” “你对我们已经没有威胁了，只要说出基地坐标我就放了你。” 滕临楼马上说道。 “这样啊……”天景做出了认真思考的样子，沉默半晌之后忽然邪笑着说道：“说出来倒也无妨，不过我被你们打成这样，就算放我走也不一定能活下来。你们是不是应该安慰我一下？” “你不要得寸进尺！” “没关系，”林恒插话道：“你要我们怎么安慰你？” “比如下跪认错，叫我声爷爷来听？” 天景戏谑地笑道。 嗵！ 暴怒的滕临楼挥起链刀便把天景拍飞出去，本就重伤的天景在大雨中打了几个滚，呕出一口鲜血，然后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他。 “有种打死我！你敢吗？啊？” 天景喷着血沫大吼道：“下跪认错，叫声爷爷！不然就打死我！” “你……” 滕临楼双目喷火，锯齿链刀开始飞速转动，想要一刀切死眼前这个狂妄的神国人却又不敢下手，气得浑身哆嗦。一直站在一旁的死神机甲忽然走上前来，粗壮的合金手掌在他的精微操控下轻轻地扶起天景。 “你干什么！” 滕临楼吼道。 “嘿嘿嘿嘿……”天景挑衅地面向铁熊机甲：“你的同伴比你明白事理多了，还不快……呜啊！！！” 只见扶着天景的死神机甲两根手指轻轻一捏，天景的一条胳膊便发出咔擦一声闷响，变成了一团棉絮一般的破烂碎肉。 “别喊了，这种伤势要不了你的命。” 林恒语气平淡地说道： “据我了解你们神国不具备机械义肢的植入技术，所以你会落下终身残疾。如果你还不说，我就捏爆你的另一条胳膊，再不说，我就捏爆你的两条腿。到那个时候即便你死不了，也会在大雨中失血过多，然后开始发高烧，最后凭借你神官级别的强壮身体窝在这里挣扎几天然后死掉。” 天景的脸色比刚才更苍白了几分，惊恐地看着正“轻柔”地搀扶着自己的死神机甲，破碎的胳膊一颤一颤不断涌出鲜血，他的嘴唇哆嗦着，眼睛瞪得老大，似乎被林恒的威胁吓住了。 “别让他死了！” 铁熊机甲走上前来一把推开死神机甲，阴沉地阻止了林恒的施暴。刚刚还要一刀剁死天景的滕临楼此刻却担心他真的死掉。 “唔哈哈哈哈！” 天景的眼神在两台意见相悖的机架之间逡巡数次，忽然癫狂地大笑起来：“这才是联邦的军人！冷血的，丧心病狂的，这才是联邦的军人！” 笑完之后，天景强忍着剧痛说道： “看起来你们俩的意见不一致啊……” “你少废话！”滕临楼吼道。 天景脸色忽然一正，艰难地抬起完好的那条胳膊对着天上做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手势： “以神的名义，我，神官‘天景’在此立誓：只要这两个联邦人答应我接下来的条件，我就把三号基地的详细坐标和开启方法完整地告诉他们！如有违背，请万能的神将我打入地狱，被永恒的业火焚烧！” 他的话音一落，林恒和滕临楼齐齐推开，警觉地看着他。 神国是一个宗教国家，所有国民都虔诚地信仰着他们唯一的神，而作为直接服侍神的教徒成员，天景绝对不敢拿以神的名义发出的誓言开玩笑。也就是说他说的是真心话。 “我会把基地的坐标告诉你们，只要你们答应我一个条件……” 天景放下手，重重地喘了几口气说道。 “你的条件是什么？” 天景的神情忽然变得一片狰狞，他用危险的眼神看了看两人。 林恒和滕临楼的心里同时涌起了不祥的预感。 “我的失败令教廷和伟大的神颜面无光，即便你们放了我我也不打算活下去了……”天景说着说着邪异地笑了起来：“所以老子就算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你们俩！谁能干掉对方谁就能知道基地的位置！” 即便以滕临楼的阴沉性格，听到这句话也顿时如遭雷击，谁能想到这个穷途末路的神国人居然想出这么恶毒的一条计策？ “你以为我们会答应？” 滕临楼一字一字地说道。 “那就让你们无能的军队被泥石流吞没吧！哈哈哈哈！” 天景大笑。 和滕临楼的震怒不同，林恒在听到天景的条件之后便陷入了沉默。 “既然敢起誓，那他说的是真话。” “但这个条件不能接受”林星说道。 “我在想那个提示……你是联邦军人……什么意思？” 林恒说道，他觉得破解这个局面的关键就在于这句话。 “一名联邦军人在这个时候会怎么做，你就怎么做”林星说道。 “对！”林恒猛然惊醒：“就是这样……不过联邦军人会怎么做呢？” “先别想这个了，枯藤攻过来了”林星忽然提示道。 “什么？！那个蠢货！” 只见滕临楼操纵着铁熊机甲在观众们的一片惊呼中朝着林恒的死神机甲扑来，抬起的锯齿链刀上寒光逼人，朝着猝不及防的林恒便当头斩落！ 第五十一章 所谓觉悟 “哈哈哈哈！就是这样！！”天景疯了似的嚎叫起来。 “联邦军人以完成任务为第一目标，为此不惧任何牺牲！林恒，对不起了！” 滕临楼双目赤红，咬着牙在频道里说道。 “你TM的就是一个蠢货！” 林恒气急败坏地吼了回去，双手连动，操纵着机甲在千钧一发之时朝着侧面扑倒，闪过了滕临楼的斩击。 滕临楼眼见一击未中，毫不迟疑地擎起破甲钻对着死神机甲的胸口刺了下来！ “枯藤”滕临楼作为长期雄踞最强王者宝座的冠军玩家，无论是手速、判断还是出招的精确度都几乎无人能及，简简单单的一刺，配合他独特的切入角度和时机，竟是令林恒避无可避，这一杆破甲钻竟是封死了他的所有行动，像一座山一样压了下来！ “枯藤的刺击时机非常巧妙，家电维修工正躺在地上，无论如何不可能这么快起身，只能硬吃这一下！真是太妙了！” 山羊胡子主持人盯着投影，向观众们解说道。 就在人们都认为家电维修工会被刺个透心凉的时候，却看到死神机甲沉重的机械腿猛地抬了起来，踢向了铁熊机甲的肘窝，巧妙地卡住了肘关节！ 铁熊机甲肘窝被顶住，刺向林恒的胳膊被无法降低，高速旋转的破甲钻直直地刺在了死神机甲头部上方的岩石里。 死神机甲一不做二不休，抬起另一只腿在铁熊机甲的小腹部用力一撑，腰间引擎大声鼓噪着，源源不断输出强大的动力，铁熊机甲两点被攻，一声巨响之后便脸朝下趴在了地上。 死神机甲敏捷地站起身来，然后侧着身子倒向地上的铁熊，用肘部凸起的护甲板尖端当做武器重重地刺在了铁熊的右臂上，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变形声之后，护甲板严重变形，同时铁熊的右臂弯管道轴承密集处被压出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凹陷！ 滕临楼在刺耳的警报中操纵机甲试图抬起右臂，却发现右臂窝处正在不断向外漏着机油，坚固的合金主轴承也因为变形严重无法运转，这条手臂竟是被废掉了。 说起来复杂，但时间其实只过了几秒钟。铁熊攻上，死神闪避，然后抬腿顶住铁熊、踢倒对方、施以肘击。等观众们反应过来，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已经是滕临楼的铁熊机甲了。 “大家看到了吗？！家电维修工操纵着最笨拙的死神机甲再次上演了奇妙的搏击技巧，机甲的腿部竟然也可以用来进行攻击！” 山羊胡子主持人难以置信地叫道。 自从军用机甲被设计出来之后，沉重的双腿便是作为运动、搭载模块而存在的，机甲的战斗思路向来是借助自身强大的机动性和火力进行突袭，近战也只局限在使用有限的近战武器，依靠更灵活的双臂进行刺击、斩击和格挡。 机甲沉重的腿部作为最容易受损，使用也最多的部位，装配了大量厚重的护甲板，从没有人使用腿部作为进攻的方式，因为这种攻击会严重扭曲腿部内大量重要的机械构件，导致机甲失去行动能力！ 林恒这种百无禁忌的战斗方式竟是将机甲的各个部位都用到了战斗中，令人耳目一新的同时也不禁震惊：他是如何做到的？ 滕临楼同样没想到林恒能做到这样，看了看面板上已经一片鲜红的右臂结构图，他终于有些理解前几天卡佳的震惊了。 跟这样一个违背了机甲驾驶常识的对手作战，要从何下手？ 林恒驾驶着死神机甲巍巍颤颤地站了起来，刚才的连招消耗了他很大的体力，让机甲做出这种机械结构不允许的动作可不是真的抬抬腿那么简单，他在几秒钟里输入了上百条指令，同时一只手死死地抓着控制杆，防止动作幅度过大过快导致的内损。 即便是这样，现在他的机甲舱里也是一片猩红色的报警界面，看起来占了上风，但机甲内部已经严重受损了。 死神机甲对着躺在地上的铁熊机甲，并没有继续攻击。 铁熊机甲忽然坐起身，挥起唯一能动的左手锯齿链刀对着死神机甲平斩！为了寻求出其不意，滕临楼强行把转身的速度提到了机甲的结构不允许的水平，从铁熊机甲腰间的护甲板缝隙中流出了黑色的机油，内部的管道竟是直接被扯断了！ 机舱里的滕临楼早已失去了平日里的阴沉和冷峻，现在的他脸色狰狞，汗流浃背，他是一个认真的人，所以在做出了袭击林恒的决定之后就一直陷于痛苦之中，现在这种自残式的攻击也是他内心自责的表现。 “就算对战友下手，我也要完成任务！” 死神机甲的大脚带着呼啸声蛮不讲理地踩下！ 在滕临楼挥刀的一瞬间，林恒已经操纵机甲抬起一条腿，抓住了挥刀的零点几秒时间，在链刀平砍过来的一瞬间重重地踩了下去，一脚把高速旋转的刀踩到了地上！ 迅捷绝伦又精妙到极致的一脚，直接把超钛合金材质的链刀踩成了两片，断送了滕临楼最后的希望。 “败了吗……” 滕临楼的脸上露出苦笑，放开双手，任失去指挥的机甲无力地倒在地上。 引擎的震动声消失，滕临楼关闭了机甲的动力，摘下了已经被汗水浸湿的封闭头盔。 “杀了我吧。” 滕临楼低声说道。 “杀了我，一样可以满足他的条件。” 林恒没有动。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杀了我啊！谁死不一样！” 滕临楼气急败坏地吼了起来，砰砰地拍着仪表板。 林恒依旧默不作声，死神机甲抬起了压在铁熊手臂上的脚，然后弯下腰捡起了断掉的一半合金链刀。 “快一些……做你该做的！我们现在都是联邦士兵，有一个连队的人等着我们去拯救！” 滕临楼催促道。 “所以就对战友下手吗！！！” 林恒暴怒的吼声像是雷霆炸裂一样在频道里响起，同时也在20万人的体育场上，在全国观众的电视前响起！ 一道寒芒飞速闪过，死神机甲用力地将手中那半截锯齿链刀抛向了身后正坐在地上兴致盎然地观战的天景！天景只来得及露出一个惊愕的表情，然后就被合金碎片贯穿了身体，整个人几乎被从中间竖着劈成了两半，当即死亡！ “啊！” 妮拉一声惊呼，谁也没想到林恒竟然在胜利在望的时候突然杀死了天景！ 滕临楼愣住了，所有的观众也愣住了，就连贵宾室中观战的神秘师兄弟，端茶盏的手也不禁颤动了一下。 “你……你做了什么！” 滕临楼目眦欲裂地吼道： “整个连队的人都会为你的愚蠢陪葬！即使这只是一场游戏，你也不要忘了现在你就是联邦军人，你这个蠢货！” “谁是蠢货！” 林恒毫不客气地吼了回去： “就算我是真的机甲师，真的在战场上，真的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我也会这么做！” “什么？！” 林恒喘了两口气，压下了涌起的怒气，说道：“你觉得身为联邦军人，不择手段地完成目标是正确的？” “战争本来就是毫无人性、不择手段的事情，从立志成为机甲师开始，我就有了这种觉悟！” 滕临楼冷漠地说道。 “但我不这么认为，”林恒沉声说道：“背叛战友也好，不择手段也好，这都无所谓，我并不是说你蠢在这里，而是……” 顿了顿，少年用最大的声音吼道：“联邦军人绝不向神国人妥协！” 一时间，声震四野。 “谈判、妥协、让步……那是政客的事情，身为一个联邦军人，我绝对不会和神国人谈条件！背后是一支连队怎么了？泥石流怎么了？联邦军人从踏上战场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活着回去！” “这才是一个军人的觉悟！” 滕临楼呆呆地听着林恒振聋发聩的宣言，大脑中一片空白。 眼前这个和自己同岁的少年，比自己更像一个铁血铸就的军人。 在这一刻，全国的观众都陷入了沉默，被林恒充满沙场气息的彪悍发言彻底震住了。 三名主持人也愣在当场，久久无言。唯一的女生妮拉更是不由自主地流出了眼泪。 那是被林恒言语背后流露出的那种百战成钢的悲壮震撼的眼泪。 是一个在和平环境中安逸地长大，从事着高薪的体面工作，每天喝着咖啡上网选购可爱的毛绒玩具的现代女孩，在接触到那个充满悲鸣和厮杀，洒血成雨的黑暗世界时，被吓到的眼泪。 一个至今为止未被人得知真实身份和面貌的18岁少年，在万众瞩目的赛场之上用最暴烈的方式道出了自己那充满悲凉意味的觉悟。 ………… “……师兄，你的茶水洒了。” “哦？哦哦哦糟糕！” “这个林恒……不简单啊。” “怀特家的小红鹰说过，他做走私的时候一个人赤手空拳屠了整支海盗团。” “竟有这事？！” “不然这个年纪的少年哪里来的这等觉悟？滕临楼那小子够冷酷，够王八蛋，已经很不错了，未曾想到这个林恒比他还要疯狂。” “这次疯狗教官该满意了，联邦军队后继有人啊。” “不急，最终评分还没出来，这次评分的可是陈三淮本人。” “哈！有意思！” “你怎么看陈三淮？” “毕竟是当年的特级机甲师，一个人在卡兰星上杀了一千多神国改造人，比滕临楼更黑，比林恒更疯，这两个小子和他比还是太嫩了。不知道他会如何评价。” “哦？那陈三淮的为人呢？” “聪明，狡猾，诡诈多变……” “说你的真实想法。” “嘿嘿……贱！太贱了！” “所以说啊，一个聪明绝顶的过来人给这两个愣头青打分，不好说，不好说啊……看，比赛结束了。” 第五十二章 陈三淮 “比……比赛结束！” 在林恒一刀把天景劈成两半并做出了震撼人心的宣言之后，妮拉抹着眼泪宣布了比赛的结束，鼻音出奇地厚重。 “请两位选手到台前来！” 胖子主持人安慰地拍了拍妮拉的肩膀，接过了主持。 在20万现场观众的狂热欢呼中，身穿铁灰色战斗服的滕临楼和身穿黄黑条纹战斗服的林恒从体育场的两端走向中间的颁奖台。天空中礼花接连绽放，激昂的游戏主题曲响起，绚丽的灯光效果不要钱一样地拼命闪烁。 在主持台前是一排共计五个座位，勃朗特和卡佳已经就坐，微笑着向两人挥手。四人全都带着厚重的全封闭头盔，在这次比赛之后无论结果如何，前四强是肯定要加入军籍的，所以拥有不暴露真实面貌的权利。 林恒和滕临楼坐在了椅子上，空出了中间的位置，根据比赛流程，那个位置是留给最终负责评分的神秘嘉宾的。 山羊胡子主持人拿起话筒，开始进行赛后总结，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带着欣慰和激动的语气说道： “我主持《战火世界》全国联赛已经是第五年了，在这五年中，我见到了很多天资卓绝的年轻人，他们大多数出身平凡，错失了直接进入军校的机会，但正是这些来自社会底层，没有经历过系统专业的机甲操作训练的年轻选手们，给了我一次又一次震撼。 无论是机甲操作的水平，还是毅力、勇气、智慧，他们都是如此令人钦佩！丝毫不逊于专业的机甲师！其中有一些选手已经开始作为机甲师服役了，根据我们的跟踪观察，他们都成为了贡献突出的优秀机甲师，转战各地，为了守护联邦的安宁繁荣挥洒着汗水……与鲜血！” 观众们的掌声山呼海啸一般地响起，不少人已经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这是诞生在民间的天才们！是我们整个联邦的骄傲！” 山羊胡子主持人动情地高呼道，随即话锋一转： “但是天才真的是天才吗？不，他们和我们一样是普通人，也会懒惰，会抑郁沮丧。毕竟他们还都是需要家人照顾的少年啊！ 所以我一直在思考，是什么支持着他们，艰辛地学习那些在专业人士看来都极为艰深的机甲工程学、机甲操纵理论，并且通过这个简陋的游戏舱而非真正的军用机甲进行上千甚至上万小时的练习，最终成为不输于正牌机甲师的高手？ 现在我知道了，是梦想！是成为机甲师守卫联邦的梦想！” 掌声再次沸腾。 “……而这一届决赛，是我经历过的最震撼人心的一次！面对神国人恶毒的阴谋，枯藤选手对战友拔刀相向，只因为他肩负着联邦军人最神圣的使命，即便身败名裂，即便为此而牺牲，他也要完成任务！ 就在刚才，他对家电维修工的那句‘杀了我吧’令我几乎忍不住哭泣，这是一个多么艰难的抉择！令人肝肠寸断，扼腕叹息！ 而家电维修工，则坚持着自己‘联邦军人绝不向敌人妥协’的信条，宁愿全军覆没也拒绝被神国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这种铁血精神一样深深震撼了我！ ……这次的决赛胜负尚未分晓，枯藤26分，家电维修工36分，最关键的那40分还没有结论。但在我看来，这两位选手都是胜利者！他们的身上都闪耀着联邦军人的顽强意志！正是一个个这样的军人在守护着联邦的民主和自由，守护着我们每一个人！让我们为两位选手鼓掌，欢呼！” 这一次，全体观众都忘情地站起身来，将双手高高举起，拼命鼓掌欢呼，伴随着巨大的声浪和在观众席上飞舞挥动的标语，气氛达到了顶点！ 面对着如此多的人们发自内心的爱戴，林恒藏在头盔下的脸上不禁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另外三人也是一样，即使是滕临楼也弯起了嘴角。 可惜比赛尚未结束，最终的评分还没有出现。 “有请本次比赛的最终评分者，我们的神秘嘉宾，《战火世界》游戏的主创者和发起人，前联邦机甲师，联邦著名军事理论家、慈善家和企业家，荣获一枚联邦七星剑盾勋章和三枚五星剑盾勋章的——陈三淮先生！” 几条巨大的光柱同时聚焦在一个头发花白，身材健硕，留着狂放的络腮胡子的老者身上，陈三淮步伐矫健地从贵宾席上起身，走到了主持台上，和四名选手一一握手之后拿起了话筒。 全场观众不约而同地停止了鼓噪，等待这位在联邦举足轻重的老人发言。 在之前人们还在怀疑，到底是谁有足够的分量，能够凭一己之喜好决定这次冠军的归属？当陈三淮出场之后，所有怀疑便烟消云散。 是啊，在联邦还有谁比他陈三淮更有这个资格？ 陈三淮在联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从军数十年，从一名小兵做到特级机甲师，立功无数之后光荣退役。之后担任三大军校机甲驾驶系的特聘教授和三大军工集团的技术顾问，平素生活简朴，从未传出任何绯闻，就在人们以为这位著名机甲师将在舒适的晚年生活中沉寂下去的时候，他却出人意料地倾尽家财，做起了网络游戏！ 陈三淮对机甲的热爱从没消退过分毫，为了向全联邦人民推广机甲，让所有人都能享受到机甲驾驶的乐趣，他主导开发了《战火世界》游戏。之后的经历就不必多说了，这个游戏大红大紫，霸占了联邦“游戏之王”的称号多年，至今也没有人能够撼动。 在《战火世界》的推动下，联邦形成了机甲文化热潮，不但推动了经济发展，更吸引了大量青年才俊投身军队和科研部门，间接使联邦的机甲越来越先进，对战争也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促进作用。 由这样一位在所有领域都能做到最好的老人做出的评分，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反对。 ………… “全国的观众，大家好。” 陈三淮先是客套了一下，然后挥挥手示意观众们不要鼓掌，端着话筒直直地盯着林恒和滕临楼看，看得两人心里发毛。 “你们觉得你们做得怎么样？” 老人问道。 不待两人回话，陈三淮忽然一皱眉，大吼起来： “你们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联邦的军人！一个背叛战友，另一个更要命，直接把重要人质给捅死了！都是什么混蛋玩意儿！” “呃？” 林恒木然地哼了一声。 所有人都是一惊，没想到这位老人对两名选手的评价这么恶劣，而且这么粗暴。明明是两位公认的多年难得一见的优秀选手啊…… “哼哼……” 陈三淮冷笑一声，学着滕临楼的语调说道：“战争本来就是不择手段，这是我的觉悟！” 接着他面朝林恒，学着林恒说道：“联邦军人绝不向神国人妥协！” “都是放屁！” 老人面色通红，暴怒地吼道：“谁给你们的这个权力！联邦军人是什么样你们有资格代表吗？” “两个蠢货！全都是0分！” 陈三淮给出了一个谁都没能想到的评分。全场的气氛在这一刻彻底石化。 在最高可以拿到100分的比赛中，他给出了这样的分数，也就意味着得分最高的林恒也只有36分，而滕临楼更是惨不忍睹地只有26分。这个分数真的是破纪录了……历届最低的记录。 滕临楼紧紧抓着桌子边，头盔下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一把拉过麦克风，冷然问道： “陈三淮先生，既然背叛战友或者拒绝背叛战友都是错的，那到底应该怎么做才是您认可的联邦军人？难道还有第三种选择吗？一枚硬币抛出去不是正就是反，或者说您认为它能立起来？” 不得不说这个问题很犀利，滕临楼和林恒在决赛中的举动代表了完全相反的两种思维，而且都有着自己理直气壮的道理。这时候陈三淮却说两人都是零分，那不就是说这件事正着也是错，反着也是错？ 那到底怎么才是对的呢？ 陈三淮霍然转身，面对着滕临楼沉默不语，面沉似水。 滕临楼站起身来，将双手背到身后，站了一个标准的军姿，头盔下的脸上眼神坚毅，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着。 怎么看滕临楼怎么不顺眼的林恒这次和他出奇地一致，也站起身来直视陈三杨，只是军姿不那么标准。 勃朗特和卡佳默默起身，虽然没说话但是态度很明确。 就算你是德高望重的前特级机甲师，著名企业家，今天也要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不然没人接受你的零蛋。 陈三淮眯起眼睛，视线缓缓地从这四人身上扫过，依旧沉默不语。 三名主持人眼看场面陷入僵局，彼此慌乱地对视着，唯恐这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年轻和陈三淮吵起来，而且陈三淮的暴躁脾气在联邦也是人尽皆知，搞不好四个人打成一团都有可能，那可就乐子大了。 就在这时，一个坐在最前排的年轻姑娘腾地站起身，不顾身后观众的不满，扯着脖子大喊道：“请您给我们一个解释！” 听到她的话，场地另一端的一个年轻男孩也站了起来： “请您给我们一个解释！” 在两名观众的带动下，一个又一个观众站了起来，接着是一片又一片，一群又一群……不多时，所有的观众都站了起来，同时喊道： “请您给我们一个解释！” 见到场面开始失控，三个主持人彻底慌了，经验最老到的山羊胡子连忙低下头在衣领的麦克风边上低声吩咐着什么，看起来似乎是呼叫维持秩序的安保人员们全体戒备。 “你们要一个解释？” 陈三淮说道： “那我就给你们一个！” ………………………………………… （明天只有一章） 第五十三章 所谓军人，所谓战士 “你们要一个解释？” 陈三淮说道： “那我就给你们一个！”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你们真的知道，身为一个联邦军人面对这种情况最该做的是什么吗？” 陈三淮缓缓抬起手，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给我动脑子想一想！” 见没人给他反应，陈三淮忽然诡异地笑了起来，说道： “答案很简单……最应该做的是——向指挥部汇报，听从指挥官的指示，而不是擅自下决定！” “啊？！” 所有人都露出被骗的表情，答案居然就是这样？！ “……你们在下决定之前联系指挥部了吗？！” 陈三淮看着林恒和滕临楼，恨铁不成钢地问道。 “身为联邦军人，在进入军队以后学到的第一条铁律就是一切行动听指挥！无条件服从上级的指示！你们呢？你们是最高长官吗？所以我问你们，谁给你们的权力！ 在遇到自己难以决定的事情时，为什么不联系指挥部？指挥官让你们怎么做你们才能怎么做，让你们杀掉那个神国人然后全连一起跳进泥石流也好，让你们跪下给他舔脚底板也好，你们唯一需要服从的就是指挥部的决策！ 你们当自己是什么？是神？是拯救战友于危难之中的孤胆英雄？放屁！你们就是两个小小的，可怜的机甲师，是联邦军队的一员！为什么要自己下决定？为什么不联系指挥部！ 就这样还好意思大谈觉悟，简直幼稚！” 陈三淮暴雨一样的批评压得林恒等人头都抬不起来，之前还群情激奋的观众们也纷纷面色苍白地坐下了。 “没想到吧？答案居然这么简单？” 陈三淮笑了笑，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知道，你们肯定还是不服，为什么呢？因为军用机甲从设计思路到战斗风格都是典型的个人英雄主义产物，机甲师的职责就是驾驶着机动性卓越、火力强大的机甲和神国的能力者们一对一……所以你们心中都会不知不觉地把自己当成孤胆英雄。 ……但是当你们走到战场上，肩负起一个连队，一个团，甚至全军的重担时，你们就会明白，没有人是神，没人可以自己下决定，无论这个决定是多么正确。” 陈三淮抬起手指了指滕临楼： “你这个孩子，心高气傲，能力也不错，以后必定有所作为，但你身上的英雄主义情结太严重，而且还是悲剧英雄情结。总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以后进了军队要好好打磨一番，思考一下什么才叫责任感。有时候，把责任推到上级反而是有责任感的表现。” “而你！” 陈三淮又点了点林恒： “……你这小子简直就是疯子！发起疯来连自己的命都能不要，更别说别人的命！以后和上级免不了直接冲突，我让那小子放下无谓的责任感，但对你，我劝你要多点责任感。” 说到这里，老人长出一口气，然后抬起头，执拗地圆瞪双眼环视着观众席上的20万观众，恶狠狠地说道： “我说完了，还有不服的吗？！” 全场鸦雀无声。 “那好，宣布成绩，颁奖吧。” 陈三淮略显疲惫地说道。 接下来音乐再次响起，妮拉宣布了最终的成绩，林恒以36分这个史无前例的低分得到了冠军。然后四名选手按照名次站到了领奖台上，在之前的比赛中卡佳无惊无险地战胜了勃朗特，得到第三名。陈三淮依次拿起奖杯发给了四名选手，再之后还有一系列毫无意义的环节，等到彻底结束，四人回到宾馆的套房中，已经是几个小时以后了。 第七届《战火世界》终于在一场场精彩的对决之后结束，这一届比赛被后世认为是含金量最高的一届比赛，不仅空前而且绝后。 比赛中涌现出的诸多少年英才中，有很多人在未来的几年内成长为足以影响联邦，乃至整个宇宙的重要人物。 而在这些人里，最为出类拔萃的便是“家电维修工”林恒、“枯藤”滕临楼二人，这两个三观不合的少年在今后的岁月中不止一次地正面冲突，也曾不止一次地合作过，用截然不同的方式守护着几年后那个风雨飘摇的联邦…… ………… 数日后，天鹰星一号空港。 卡佳分别和三个少年一一握过手，微笑着说道：“那么就此别过了，相信我们还会再见。” 阳光照在卡佳淡金色的长发上，反射出迷人的光泽，给这个高鼻梁薄嘴唇，气质冷峻的少女平添了一分妩媚。 勃朗特笑道：“这么看你还挺漂亮的……” 不知为何，勃朗特无论做什么总是带着一丝阴森漠然的气息，他一笑起来，另外三人便觉得身边的气温猛地降低了几度。 林恒走上前，郑重地握着卡佳的手：“我会想你的！” 这些天相处下来，他发自内心地佩服这几个对手，一想到之后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们，不由得有些失落。 卡佳和勃朗特却并没有多么失落，事实上除了林恒，另外三人都通过某种途径得知了那个神秘的“学院”将在今年招生的消息，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今年林恒也不会在比赛中遇到他们。 所以三名年纪尚轻的少男少女并没有滋生多少离愁别绪，只是互道再会，然后便谈一些轻松的话题，等待着四艘开往不同飞船的短途飞行器起飞。 “之后你要做些什么？” 卡佳问林恒。 “我准备去第三军校，他们给我发过邀请了。” 林恒不假思索地答道。 卡佳和勃朗特对视一眼，心有默契地没有挑明。 说到这里，林恒看了看一直孤零零站在一边，将自己与众人隔离开的滕临楼。 “虽然知道你向来狂妄自大，没有礼貌，”林恒皱着眉看向滕临楼：“不过这个时候你能不能别这么讨厌了？” “我哪里讨厌了？” 滕临楼施施然地说道，抬头望天看也不看林恒。 “哎，算了……” 林恒认命地叹了口气，对着滕临楼伸出手： “能认识你很……虽然也没有多高兴，不过想到以后可能见不到你了，感觉有些难过，保重吧。” “哼！” 滕临楼把手背到身后，认真地看着林恒说道： “我可不认为自己输给了你，对于你在决赛中最后的表现，我依然持保留意见，在我看来你根本不配当一个军人！” “你知道么，”林恒恼怒地说道：“你这个端着架子不放的德行让我想起了一个红毛女，我真怀疑你跟她有亲戚。” “红毛？” 滕临楼讶异地眨了眨眼，想了想说道：“你说的难道是哈莉？” “你认识她？” 林恒大惊。 “谁啊，她是我表姐。” “你是怀特家族的？！” “是啊。” “难怪，难怪……” “嗯？难怪什么？” “难怪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讨厌。” “……” 一阵提示音响起，笼罩了整个空港区，短途飞行器马上就要开动了。 林恒苦笑着再次伸出手：“那么，再见吧。” 滕临楼依然没有和林恒握手，负手走向了飞行器停靠的位置。 “我真的很受不了这帮怀特……” 林恒气愤地对林星说道，然后背起行李登上了飞行器。 相隔不远的另一艘飞行器中，坐在豪华舱里的滕临楼透过舷窗看向天空，左手伸进背包中摩挲着第二名的银质奖杯，低声自语道：“来日方长……” ………… 海云星，九柳城，一间廉价出租屋里。 “所谓战士，在我看来就是为了信仰而战的人，没有了信仰，那么就只是盲目杀戮的武夫罢了。” 重伤初愈的戴维对面前正襟危坐的岳迟雨说道。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仰，但我们知道，只有对神的信仰才是唯一正确的，所以我们聚集在一起，建立了教廷庇护教民们，进而建立了伟大的神国，从此我们不仅满足于可以信仰神，更想要向全宇宙散播神的荣光，让那些不信仰神的人们改邪归正，重回正道。 但是在如何传播教义上，教廷内部也产生了分歧，大部分人赞成依靠武力征服联邦，还有一些人厌恶战争，想要通过别的方式传教。 可惜的是经过这些年的战争，联邦和神国之间的仇恨已经无法通过其他方式解决了，而且连续十几任教宗的位置都一直被军队派系的首领占据，现在的教廷早已堕落成战争贩子控制的军政府了！ 当年在前线，我目睹了联邦和神国化解不开的仇恨，知道了战争只能加深这种裂隙，现在的联邦人连神这个字都听不得，这样下去怎么能传播神的荣光？ 神国有神使，联邦有无畏舰集群轨道轰炸，都是能直接摧毁一整支军队的超级武器，读过地球时代的历史书就能知道，在这种互相威慑的局势下谁也征服不了谁，一旦打起无限制战争，我们只能抱在一起毁灭，这种结果会是神想看到的吗？” 戴维喝了口岳迟雨递过来的水，下了结论： “如今的教廷，已经堕落成一群武夫了，不是神的战士！ ……而我要你成为一个真正的战士。” 岳迟雨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接着追问道： “那要怎么做呢？” “原来我认为只有武力能制止武力，谁能控制神之子，就拥有了无限降神的强大实力，教廷制造了神之子，想要用他来征服联邦，所以我带着他叛出教廷，希望能够感化他，用他来同时改变神国和联邦。” 戴维捧着手里的廉价塑料杯说道，然后看着岳迟雨，满是沧桑的脸上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 “但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神之子并没有觉醒能力，即使觉醒了他也会是一个联邦的军人，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我找到了更正确的道路！” 说到这里，戴维放下杯子，伸出双手抓着岳迟雨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有一个大计划！” “什么计划？” 岳迟雨眨了眨眼。 “依靠神之子的身份，消泯联邦和神国的仇恨，建立一个所有人都能发自内心地赞美神，远离纷争和战乱的大计划！ ……在这之前，只要神子能够安全地生活就可以了，我们首先要做的是为之后的计划铺平道路，也就是——” 戴维盯着岳迟雨，一字一顿地说道： “和教宗争夺解读圣典的权力！” 在戴维和岳迟雨躲在联邦的一间小屋中密谋着一场惊天动地的反叛的时候，对岳迟雨在干什么毫不知情的林恒孤身来到了那个他一直想去的地方。 第五十四章 第三军校 联赛之后，林恒得到了一笔不菲的奖金，于是打电话辞去了林德曼博士电器的工作，岳迟雨在电话中告诉他教会的事情还在筹备，短时间内回不来，于是大感无聊的林恒并没有回到九柳城那个空荡荡的二层小别墅，而是在海云星直接转乘列车来到了维斯洲的一座小城。 这座小城以地球时代的一个著名科学家命名，叫做富兰克林，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资源，所以规模很小。不过全联邦都知道这个地方，因为在富兰克林的郊外有一座占地广阔的军校，便是联邦大名鼎鼎的第三军校。 联邦有数不清的小型军校，以及三所师资力量最强大，设施最齐全的名牌军校：联邦第一军校、联邦第三军校、云环机甲学院。只有这三所军校有能力培养机甲师，在机甲文化盛行的当下，这三所学校可以说是联邦人心目中的圣地，在联邦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毕竟，如今的联邦两大一小三个派系中，拥有执政能力的两派其实都是林恒嘴里的军政府，背后都有军队的支持，而那些高层军官又都是从三大军校毕业的，哪一派掌握了军校，哪一派就获得了源源不断的青年军官的忠诚，所以三大军校的重要性早已超过了以文理教育为主的天鹰大学、联邦综合大学、联邦商学院等老牌名校。 毕竟，这是一个战乱从未停止过的世界。 ………… 看过星图的人都知道，目前人类已经探测到的区域包括了37个星域组成的一片适宜人类生存的广袤疆土，以地球时代古希腊时期的一名天文学家命名，被统称为托勒密大星渊。 在这片星渊里，占据了12个星域的联邦和占据了9个星域的神国作为仅有的两个大国，互相征伐从来没停过；北方的法外之地分为东法外之地和西法外之地，共有7个星域，但一直处在军阀混战中，大小势力数不胜数，没人有能力统合，两个大国也不会允许有人统一那片区域。 也就是说，在人类能够涉足的28个星域中，都处于战争状态。 而另外9个星域中，位于联邦和神国的西南方的是“边缘星域”，靠近笼罩在一片灰色星际尘埃中的，天文灾难频发，环境极端恶劣的“风暴海”，开发难度极大；还有一个“黑渊星域”位于两国之间，是双方各占一部分的争议区，也是近年来冲突频发的主要战场。 最后的7个星域则远在法外之地东北方，生活在世代飞船上，以向联邦和神国出售星际物资和殖民地为生的游牧文明“海族”正在那里进行早期垦荒，还不适宜人类居住。 其实联邦和神国拼命发展军事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海族，谁也不知道这群人是从哪里来的，虽然都是人类，但海族明显和其他人类不一样，无论男女老幼全都身材颀长，肤色苍白，更诡异的是海族人全都非常冷漠，据说其实他们没有情感。 就像机器人一样。 海族人拥有远比联邦和神国先进的科技，比如世代飞船就是联邦至今没能攻克的课题。但是这支坐拥托勒密大星渊最强大舰队的势力却一直坚持置身事外，游荡在人类文明的边缘开垦新殖民地，然后也不进行殖民，依旧生活在飞船上，把殖民地全部卖给联邦和神国以及法外之地的军阀们。 海族人第一次出现是在新纪元201年，当时初生的神国军队第一次入侵联邦，战争从189年打到201年，继承了人类大部分科技遗产的联邦舰队占据优势，而在地面战中联邦军队面对强大的选民军队节节败退。 战事胶着时，联邦的一颗资源星毁于战火，神秘的海族舰队忽然出现，以绝对的优势击败双方舰队，占领制空权，并做出“守护者声明”，原文如下： “海族作为人类的一个分支以及守护者，将永远在人类文明外围的深空中巡游，我们的使命是： 1.为人类寻找，并开拓新的殖民地； 2.消灭一切威胁到人类文明的异族文明； 3.在人类的内战升级到威胁人类文明存续，或是毁灭宝贵的殖民星资源时，介入纷争之中，在不倾向于任何一方的前提下解决纷争； 任何时候，海族都将坚守自己的使命，任何妨碍到海族使命的智慧生命或势力，都会遭到海族的打击。 在此之外，海族声明： 1.海族永远不会定居在星球上，探索到的所有殖民地以及资源均会出售给人类政府； 2.海族永远不会干涉人类政府的内政； 3.海族的政治体制和文化与殖民文明截然不同，但海族永远不会将自己的理念强加给殖民文明。我们是人类的不同分支，都将为人类文明的繁荣而奋斗。” 战争因为海族的介入和声明而中止，海族也第一次出现在人类的视线中，联邦以及合众国明智地选择停战，这场没有结果的战争也因此被命名为“尴尬战争”。 俗话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联邦和神国自然不会因为多了一个强大到无法击溃的“守护神”而感到开心，反而更加紧张地升级军备，谁也不想国家的命运被其他势力死死控制。 所以在东北方游荡的海族人，其实也是联邦和神国的心腹大患。 这么算起来，所有的37个星域全部笼罩在战争阴云中，这就不难解释军政府控制联邦的局面了。 ………… 在尚武的时代背景下，第三军校可以说是所有联邦男孩都心向往之的理想所在，进入第三军校的机甲驾驶系更所有人是梦寐以求的。 为了成为机甲师而艰辛奋斗的林恒今天终于来到了第三军校，当然是以“参观学习”的名义，负责接待的军校官员一听说是“家电维修工”来访，很是殷勤地接待了他。 “你就是……家电维修工？” 负责接待的机甲学院院长秘书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性，在学校大门口看到了朝自己挥手的林恒，于是带着职业化的微笑走上前来握手问候，说道他的ID时还小心地压低了声音。 “是我。” 林恒笑着点点头。 “那太好了，来，跟我进去吧！” 校长秘书微微欠身，带着林恒走进了第三军校。 军校内部景象属于机密，林恒从没在电视上看到过，这次终于踏进校门得见真容了，不过和他想象中的那种铁灰色金属建筑林立、机甲火炮随处可见的场景不一样，第三军校的内景和联邦其他的综合性大学别无二致，以复古的砖结构楼房为主，道路两旁林荫密集，不时有穿着不带衔的军装的少年少女谈笑着走过。 和普通大学不同的是，这里的学生们明显作风严肃许多，无论男女一概衣冠整齐，走起路来抬头挺胸虎虎生风，一看就都是精力充沛，非常有精气神的栋梁之才。 林荫掩映下的操场上不少军官生正在进行体能训练，脱掉上衣裸露半身的男生们每一个都肌肉匀称健美，肌肤是健康的古铜色，一连做几百个俯卧撑都面不改色。 “感觉我们这里怎么样？” 院长秘书笑着问道。 “非常不错！” 林恒满意地说道，除了非常不错他已经找不出别的形容词了，古朴清新的校园，纪律严明、精神饱满的师生……想到可以在这里学习，林恒感觉恍若梦幻。 说话间，两人一路走到了一座巨大的仓库式建筑前。 “这是什么地方？” 林恒问道。 “这里是机甲驾驶系的训练场所之一，现在正好在训练，所以带你来参观一下。” “我说外面怎么有士兵站岗呢，这里是很重要的地方吧？” 林恒恍然大悟。 “那是自然，”院长秘书点点头：“闲杂人等是进不来这里的。” 林恒走进了训练场，便看到三排12台机甲在进行基本动作训练，银白色的铁熊机甲在一名教官的指挥下整齐划一地做出抬腿、原地跳跃、行进、扑倒等动作，在整个训练中没有一台机甲出现动作失误，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齐整，可见第三军校机甲驾驶系学生们的素质之高。 一名中等身材的高年级军官生见到院长秘书带着一个看起来像是新生模样的少年进来，微微皱了皱眉，现在并非招生季，这里除了本系学生以外，即便是院长的亲儿子也进不来，那这个左看右看，好奇宝宝一样的小子是谁？ 想了想，军官生走上前去对院长秘书敬了个礼，问道： “魏秘书，请问这位是？” 魏秘书看了看林恒，又看了看一脸戒备的军官生，忽然想到了什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然后把手附在军官生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啊？！” 一声大叫把林恒吓了一跳，只见那名刚才还显得沉稳干练的军官生夸张地向后一跳，指着林恒大吼道： “你就是家电维修工？！” 家电维修工？ 家电维修工！！！ 在一旁观看新生训练的十多名高年级军官生听到这声大叫齐齐脸色一变，呼啦一下子围了过来，虎视眈眈地看着林恒。 “呃……怎么了？” 林恒有些紧张地问道。 “哼哼……怎么了？” 那名发出一声大喊的军官生咧了咧嘴，挑起大拇指指着自己说道：“老子是黑渊开膛手，你说怎么了？” “黑渊开膛手……哦！想起来了！” 林恒恍然大悟地一拍手： “你就是那个爱爆粗口的指挥官啊！” “……” 两人刚说了没几句话，“家电维修工”来到第三军校机甲驾驶系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训练场，这一下教官也不上课了，新生们也不练习了，纷纷爬出机甲凑到林恒面前看猴子一样看着他。 “没想到是这么年轻的男孩！” “就是他在决赛里把王者枯藤给打瘫了？” “家电维修工居然来我们这里了？！” …… 机甲驾驶系的学生们兴奋地议论纷纷，说话间又有更多军官生从别的地方赶了过来，有的人嘴里还塞着面包，有的人头发上还顶着洗发水的泡沫…… 魏秘书埋怨地瞪了一眼虚张声势的黑渊开膛手，一把拉过林恒对众人训斥道：“都看什么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还有没有纪律！” 但秘书毕竟不是教官，她说话可没人听，学生里开始有人起哄： “家电维修工，露一手！” “给我们秀一段！” 此言一出，学生群里就炸了窝，学生们兴奋地看着林恒，整齐划一地高喊起来：“家电维修工！露一手！家电维修工！露一手！” “呃……” 林恒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围着起哄，不知该怎么应对。这时一只手拍在他肩膀上，是黑渊开膛手。 林恒转过头，黑渊开膛手指着一旁的训练机甲对他挑了挑眼神：“练练？” “好啊，”林恒笑了：“那就练练！” ……………………………… （今天本来有事，打算传一章的，不过被放鸽子了所以再来一章！ 全国联赛到这里就结束了，写完全国联赛之后我感觉很轻松，第一段主线到此结束，终于可以去写下一步了~还是之前说过的话，机甲在这篇小说中并不是核心，所以后面的文戏会多一些，相信我，后面的内容更精彩，文风也会有一点变化。 之后林恒将要开始他一波三折的校园生活了，更多的考验，更多的危机即将到来，我们一起拭目以待吧~） 第五十五章 纨绔（一） 来看林恒的人越来越多，这哪里是他参观第三军校，分明是第三军校参观他！眼见围观的人群中已经出现了不少一看就是学院领导层的中年军官，林恒苦笑一声，在学生们的欢呼下坐进了机甲。 “想看什么？” 机甲的扬声器里传来林恒的声音。 听到林恒的话，学生们才从兴奋的情绪中冷静下来，面面相觑：是啊，看什么呢？看对战的话，这种训练机甲上什么模块都没装啊。难道要看他做基础动作训练？？ 这时一个和蔼的老人排开人群站到了最前面，学生们一见到他，纷纷退让开来，正是在机甲驾驶系中广受爱戴的系主任。 “给我们演示一下你的搏击技巧吧，我看了你的比赛，感觉很受启发。”系主任笑吟吟地说道。 诸生听到系主任的话全都想起来了，在半决赛和决赛中，眼前的这个家电维修工所展现出的那种奇特的近战搏击技巧在网上引发了广泛的讨论，而军中的许多有识之士也对此很感兴趣。 这种技巧不需要武器，只用这种训练机甲的话恰好可以。 “好。”林恒简洁地说道，同时问林星：“你再说一遍那天你教我的那种武术吧……” 看热闹的学生们在教官的指挥下很快地开走了其他机甲，空出了一大片场地，黑渊开膛手钻进机甲，简单调试了一下之后操纵机甲做了一个行礼的动作:“机甲驾驶系三级学员，乔尔·伟利斯，请指教！” 林恒也学着他的样子说道：“家电维修工，林恒，请指教！” 话音刚落，乔尔便闪电般攻了上来，联邦的机甲师们在空手近战搏击上研究不多，只有肩顶、肘击和几种简单的拳法，套路单调到乏味，毕竟现代战争中依靠的还是火力。所以乔尔的一记勾拳被林恒轻松地躲了过去。 躲过乔尔的攻击之后，林恒操纵机甲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双腿微弯，扬起两只拳头对着乔尔，看起来没什么威慑力的姿势，等他站定之后却忽地腾起一股稳如泰山的气势来。 “这里面有学问啊……”系主任眼睛一亮，赞叹道。 “来了！” 乔尔大喝一声，再次攻上前来，林恒轻松地一挡一架，同时操纵机甲的一只脚在下盘勾了他一下，乔尔的机甲便在轰隆中倒在了地上。 “喔——！” 人群中一片惊呼，乔尔可是系里的王牌，还没毕业便已经被海军陆战队第一机甲大队宝贝一样地预定走，平时的机甲格斗在系里根本找不着对手。 这么一个生猛的人，居然在林恒手下走不出一招？ 不过乔尔心中并没有惊讶，看过全国联赛之后他对这个林恒的水平有了更深的了解，知道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心里反而坦然了。 “哈哈，再来！” 乔尔大笑一声，站起身来再一次扑向林恒，这一次他张开双臂用了一个熊抱，想要钳制住林恒，让他施展不出那种怪异的身法。 不过他依旧没能成功，气势汹汹的一个虎扑居然扑空了，然后机甲一阵剧烈的震颤，林恒竟是狠狠地一掌拍在他的肩上，然后双脚在伸来胳膊上蹬了两脚，骑到了他的脖子上！ 人群中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十几吨重的机甲居然能做出这么灵敏的动作，骑在另一台机甲的肩上？ 这个科学吗？！ 就连系主任都难掩震惊。 “喔！” 乔尔一声惊呼，紧接着铁熊机甲便因为头重脚轻仰面倒了下来。林恒则操纵机甲顺势跳到了地上，姿态优美流畅至极。 第二回合，乔尔依然没走出一招。 系主任回头在围观的学生中看了看，点出两个人： “你们俩，上！” “三对一？！” “没错，”系主任扶了扶眼镜，心道三对一估计都不够这个神奇的小子打的。 ………… 这场别开生面的“欢迎仪式”整整打了半个小时，到最后林恒一对四时机甲驾驶系才勉强找回场子，五台机甲在台上上蹿下跳，越打越火爆，在林恒的带动下另外四人也开始用上了违反机甲操作守则的一些禁忌战术动作，最后在全场师生的欢呼中结束了表演。 大汗淋漓的林恒爬出机甲，和其他几位对手一一握手，然后在夹道欢送下被系主任带到了他的办公室。 “请坐。” 系主任热情地打着官腔： “一直想见见你本人，没想到你自己来了，我代表学院的全体师生欢迎你！” 林恒在老人的面前有些拘谨，听到系主任的话憨厚地一笑。 “我很欣赏你这种小伙子，你们才是联邦的未来啊！”系主任笑呵呵地说道：“既然来了就多呆几天，这段时间我派一个人负责接待你！” 说着，系主任看了看时间：“宾馆应该安排好了，就在学校里，这几天你想去哪逛就去哪逛，除了研究所以外其他地方都对你开放！” 林恒一边听一边点着头，看到系主任话说完了，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被他忘了，于是试探着问道： “那个……主任，我什么时候来办理入学手续……” 系主任听到这句话腾地一下坐直了身子，惊讶地问道：“你不知道？！” “啊？”林恒被他问懵了：“知道什么？” “……没什么。” 系主任看怪物一样盯着林恒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林恒心里发毛才惊觉自己失态了，连忙咳嗽一声，微笑着说道： “呵呵……这个入学嘛，录取通知很快会给你发过去，不要着急。” “哦！谢谢您了！” 林恒诚心诚意地说道。 “不用这么客气，以后都是一家人……” 系主任打着哈哈，看了看办公室门口正在探头探脑的乔尔一行人，忙说道：“你看那几个兔崽子都等急了，我这个老头子就不和你唠叨了，快和他们去热闹热闹吧，呵呵……” ………… 等到林恒在一帮高年级军官生的前呼后拥下离开之后，系主任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愣了半天之后自言自语道： “……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学院？” “也就是说他参加全国联赛不是冲着学院去的，他根本不知道那个地方？” “他是来报道的？？？” 说到这里，系主任啪地一下把手中的纯金钢笔甩到了地上，痛心疾首地骂道： “也就是说如果他参加的不是今年的全国联赛，他就是我的学生了？” “狗曰的学院，一根好苗子都不给我们留！” ………… 乔尔一行军官生听说林恒要在这里留几天之后非常兴奋，纷纷表示要好好招待他一番，互相留了电话号码，然后就跑回去接着上翘掉的课去了，相约晚上出去一起庆祝。 和乔尔他们道别之后，林恒幸福地漫步在校园中，欣赏着校园中的美丽景致和浓郁的历史人文气息以及……那些留着短发英姿飒爽的女军官生们。 “小星，你说我也算是成功人士了吧……是不是该找个对象了呢？” 林恒打趣道。 “你距离成功人士差不多相当于从海云星到神怒星的距离” 林星毫不留情地讽刺道。 林恒在心里回忆了一下托勒密大星渊的地图，计算了一下海云星到神怒星的位置（林星的友情提示：点击目录翻到最上面的作品相关里，有《星渊传说》的二维世界地图）……然后恼羞成怒地说道：“你对成功的定义还真宽松啊！” “在我看来，不能掌握至少三个星域以上的人都谈不上成功人士” 林星平淡地说道。 “你要是个女人估计一辈子都嫁不出去，只能在等待你那掌握三个星域的白马王子的过程中等成黄脸婆！” 林恒反唇相讥。 “我最近正想试验一下刺激脑部的哪个区域可以引起**……” 林星依然非常平静。 “我错了！” …… 一路说笑中，林恒走到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周围没有宿舍也没有教学楼，只有一大片桃花林，桃花林环抱着一泊静湖，林恒见到这样的景致心情大好，向林子里走了几步之后却愣住了。 他看到一座山。 一座孤独的山。 那山，是一个人。 那是一个身材瘦高，肩膀宽阔的年轻人，大概二十六七的样子，在微潮的石块上面湖而坐，林恒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但就是这一个背影，林恒便能强烈地感觉到他身上的那种孤独，像是一座奇崛的险峰耸立在无人之境，千百年来从无一人经过那样。 他简简单单地坐在那里，便带着一股好像要和全世界抗衡一般的气势，宽阔的双肩像是在承担着难以忍受的重担却又不以为苦，只是沉默而坚定，在坚定之中又透着说不出的孤独萧索。 寂寞似深山。 孤傲似险山。 沉默似苍山。 这个山一样的男人，他是谁？ 前方的男人察觉了身后有人在观察自己，微微回过头向林恒看去，动作看似随意，但眼神却非常犀利，像是一眼就能看穿一个人的所有想法，利剑一样向林恒刺去。 林恒微微一愣，在这男人的眼神中看不到敌意，有的是一股凛然的孤高气势和难以抗拒的威严。仅仅是一个眼神，换做旁人大概腿肚子都要开始哆嗦，不过林恒从记事起就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在走私船上被海盗扔出去都没感到慌乱，此刻自然也是恍若不觉地便继续朝他走了过去。 男人看清林恒的脸以后，眼神中微微闪过一丝诧异，随后便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了自己面前，用同样饶有兴致的眼神与自己对视。 第五十六章 纨绔（二） “坐。” 男人拍了拍身边的石头。 林恒礼貌地笑了笑，坐了下去。 于是两个相差大概十岁的男人开始肩并肩地欣赏湖心风纹，一言不发。 林恒看够了湖，便开始看湖边的桃树，看腻了桃树便开始看远方天上的白云，看倦了白云便开始看林子外面穿梭往来的师生，而那个山一样的男人一直在看着他。 这一看，便是半个多小时。 林恒看了又看，那个男人也是看了又看，终于有些不耐烦，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似乎很开心。”男人说道。 虽然用了似乎，不过他的语气很确定。 林恒开朗地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你很不开心。” 他连似乎都没有用。 男人一愣，伸出手来：“维扬。” 林恒和他握了握手：“林恒。” “看你的样子不像本校的学生，第一次来吗？”自称维扬的男人问道。 “嗯，”林恒点点头：“很好的地方。” “因为这个而开心吗？” “是啊……呵呵，”林恒痴痴地看着湖水，一条鱼儿跃出水面又落了回去。 “我从小就想要做一个机甲师，现在终于可以做机甲师了，所以开心。” “那确实可喜可贺。”维扬笑了一下，向湖中扔了一个小石块。 “你是这个学校的老师吗？”林恒问道。 维扬愣了一下，揉着眉头说道：“老师啊……算是吧，我说话他们也听。” 他没有指出这个“他们”都包括谁，不过林恒没有注意到，重复着刚才的感叹：“这个地方真好啊……你看那些学生都多有精神。” “那是自然，能进第三军校的学生家中非富即贵，都是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身体和精神本来就好，再经过教官们的打磨自然就不一样。”维扬理所当然地说道。 “是这样吗？但我可不是什么少爷，我连家人都没有，一样进来了……你是不是有些仇富啊。”林恒摇摇头，觉得维扬有些偏激。 维扬被眼前这个少年的话逗笑了：“我仇富吗？” “不然为什么要强调他们的出身呢？”林恒反问道。 “哈哈哈哈……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维扬大笑道：“大概是因为我一直和这些人打交道吧，看了这么多年感觉特别厌烦，所以不喜欢他们。倒不是因为他们出身好。” 顿了顿，维扬接着说道：“其实我比他们的出身还要好，我家里挺有势力的……倒是你，看你穿着就不是富裕家庭出身，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才应该仇富了吧？” “我在孤儿院长大，”林恒说道：“孤儿院的资助人是一个很有钱的商人，对我们也很好，所以我从小就知道人的好坏和有没有钱关系实在不大。” “但是有钱人可以做更好的好事，也可以做更坏的坏事。”维扬说道。 林恒愣了愣，眯着眼大笑起来，指着维扬说道：“你就是仇富！” “哈哈哈哈哈!” 两人相视而笑。 “你为什么不开心呢？” 笑完之后，林恒又转回了话题。 维扬沉默半晌，说道：“其实和你差不多……我从小想做一个好人，现在却发现自己成了坏人，所以不开心。” “那就别做坏事了，做好事不就得了。”林恒不以为意地说道。 “哪有这么简单，”维扬苦笑道：“一旦成了坏人，做什么事就都是坏事，做好事也会被认为是在做坏事。” “哦，我明白了。”林恒眼睛一亮，说道：“我认识一个神国人，她来到联邦之后没做过任何坏事，可还是不敢暴露身份，因为人们一旦知道她是神国人就会认为她是坏人把她捉起来。” 维扬抬起头，颇为感兴趣地问道：“然后呢？” “然后啊……她和我说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她来到联邦就已经做好变成过街老鼠的准备了，然后现在她大概在做她认为是好事的事吧。” “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维扬扬起眉说道：“但被当成坏人依然会忍不住难过，毕竟我可是联邦人啊……你呢，你做过什么坏事吗？” “坏事啊……我想想，”林恒抓了抓头发，仰起脖子想了半天，终于被他想起来几个：“我揍过警察，还帮助那个神国人伪造身份，应该算是了吧？” “当然算是了！”维扬哭笑不得地看着一脸坦然的林恒：“你倒是君子坦荡荡啊！那你做了这些事之后感到难过吗？” “难过？当然没有！”林恒果断地挥挥手：“那帮警察不讲道理，当然要揍！那个神国人很讲道理，自然就要帮！这有什么可难过的？” 维扬看着他：“你颇有几分纨绔子弟的风采啊，以自己的道德标准来评判别人，违法的事都做得理直气壮！你的道理比法律还大啊！” “因为这个世界有些没道理，法律也没道理。”林恒想起从小到大的坎坷经历，心情有些低落，低声说道：“所以我觉得还是坚持我的道理吧。” “哈哈哈哈！”维扬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重重地拍了拍林恒的肩膀，赞道：“此言大善，此言大善啊！” 说罢，维扬站起身整了整衣服，对林恒说道：“这个世界确实没什么道理，你要是能一直坚持你的道理不低头的话，我维扬就交你这个朋友了！不如我们打一个赌？” “哦？赌什么？”林恒来了兴致。 “赌我们谁先坚持不下去吧，怎么样？” “彩头呢？”林恒问道。 “哈！我可比你有钱多了，我赌一艘驱逐舰都可以，但你怕是拿不出来吧？”维扬笑道。 林恒闻言吓了一跳：“那你可不是一般的有钱啊！我赌不起……还是赌一些我们都拿得出来的吧。” “那这样，”维扬说道：“我赢了，你帮我一次；你赢了，我帮你一次，无论是什么事情都要兑现，怎么样？” “没问题。” 两人在平静的小湖边击掌为约。 “见到你很开心。” 维扬向外走去，对林恒挥挥手。 “我也是。” 林恒挥手笑道，牙齿在阳光下白得格外漂亮。 …… …… 富兰克林城西郊并非只有第三军校一所学校，还有几所在整个联邦都很有名的大学建在这里，比如海云机电学院、斐德克通商学院、联邦第三美术学院等等老牌名校。 在富人垄断了大部分社会财富，阶层固化严重的联邦，最顶尖的教育资源同样是被富人们霸占去了绝大多数，所以这些名牌大学的学生们也都是各有来头，有缺心眼的，有缺德的，就是没有缺钱的。 于是环绕着大学城的一大片繁荣的商业区便建立起来，酒吧、赌场、夜总会、“养生”会馆等等能想得到的娱乐这里都有。无数纨绔子弟在这里一掷千金，一天便能消费普通民众一年都挣不来的巨资。 作为纪律严明的军校生自然不敢频繁出没这种地方，海云机电学院的理工死宅们大多出身平凡，这种地方也来不起。这里的熟客大多是斐德克通商学院和第三美术学院的富家子弟们。 不过今天晚上，一群脱下了军装的军官生们咆哮着冲进了这里最高档的一家酒吧，为的是庆祝林恒荣获全国联赛冠军。系主任点头允许他们胡闹，这些在军校里憋坏了的秃小子们便撒起欢来，反正不怕被风纪处找麻烦，那就好办了。 “酒保！” “黑渊开膛手”乔尔推开酒吧大门，带着一群剃着圆寸的师兄弟们鱼贯而入，气势汹汹，在进门的同时还都瞪着眼恶狠狠地瞅向散坐在各处的散客们，一副要找茬打架的样子，胆子小点的客人们已经开始结账准备走人了。 酒保一看到进来的是这帮煞星顿时心道不好，军校生极少出来玩，可一旦出来那就是要狂欢的节奏，不全喝成瘫痪是绝对不走的，而且喝多了就爱打架，一打架就是群架，更要命的是这里可都是官富子弟，惹了谁都不好摆平。 “长官们喝点什么啊？” 酒吧一溜小跑出了吧台，谄笑着问道，同时频频向服务生们使眼神，把他们安排到了最里面的角落，离其他客人远远的。 “先来14箱华盛顿10号，果盘什么的看着上！” 乔尔点了点人数，一共14个人，一人先来一箱高度啤酒润润喉正好。 酒保咧了咧嘴，无奈地吩咐服务生去搬酒。啤酒果盘很快就位，这一帮军官生拉着林恒撒开膀子就开始喝，一边喝一边天南海北地吹起来，刚开始还是齐齐祝贺林恒夺冠，一人半箱酒下肚以后就开始说胡话了。 其实若说酒量，林恒还真的不行，不过现在身体里有林星控制着纳米机器人，他喝汽油都没问题。于是从一开始被灌渐渐占据上风，开始灌别人，等14箱酒见底的时候，所有人一看到他举杯就往桌子底下缩。 “来来来！为了……嗝！为了……管他X的为了什么，喝！” 乔尔光着膀子，满面通红地举杯吼道，其他的人轰然应喏，齐齐举杯，这帮军官生喝到现在，所有的纪律作风早就丢到姥姥家了，一个个衣衫不整，互相勾肩搭背，怎么看怎么像一帮刚出监狱的**，哪里像是军官生。 “林恒！我们也算是……是不打不相识！来，哥哥敬你一个！” 一个红发少年扯着脖子喊道，他也是三年级学生，在游戏中的ID是“糖水”，当时被林恒打得非常惨。不过此刻两人已经像亲兄弟一样了。 “你机甲开的非常棒！来，喝！” 林恒也被军官生之间简单粗暴的情感感染了，红着脸举杯说道。 这一杯喝完，乔尔看了看桌上的瓶子已经全空了，于是抬起头喊道：“服务生呢？都死哪去了！给老子……嗝！上酒！” 这时候酒吧里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酒保无暇分身，在吧台里头也不抬地喊着负责林恒他们那桌的服务生：“麦琪，去看看！” 过了一分钟，林恒和军官生那边已经拍着桌子骂娘了，酒保烦躁地抬起头吼道：“麦琪！人呢？快过去啊！” 还是没人回话。 第五十七章 纨绔（三） 酒保微觉诧异，放下正在调的鸡尾酒走出了吧台，熟料刚一出吧台就被找过来的乔尔一把抓住领子提了起来，乔尔通红的脸带着满嘴酒气凑到他耳朵边，凶恶地吼道：“都死了是吗！人呢？老子喝酒不给钱？” “不是，您别急……麦琪！” 酒保一边安抚着乔尔一边恼怒地喊道，然后视线在经过林恒他们附近的一个小桌时停住了，一个容颜清秀的女服务生正呆呆地站在一个客人身前动也不动。 “怎么回事？” 酒保走了过去，一桌子军校生的眼神也跟着酒保看向了只有一个少年和一个女服务生的那桌。 “小斌……” 名叫麦琪的女服务生抬起头看着酒保，求助地小声叫道，大眼睛里溢满了泪珠，她的手正被坐在那里的少年紧紧握住，麦琪竟是动也不敢动。 “小斌，你过来干什么？” 那个看起来是这里熟客的少年探出头，烦躁地瞅了瞅酒保，训斥道：“别在这里碍事！今晚这个丫头归我了！” “哎，您看……我的错，我的错！” 酒保一见是他，脸色顿时一变，点头如捣蒜地就要退后。 “等会儿！” 看到了这一幕的乔尔抬起手拦住了往后缩的酒保，皱着眉看向那个少年。 那少年穿着非常随意，一件白色长袖衬衫配着一条牛仔裤，脚踩一双金色休闲鞋，脖子上戴着一个白玉无事牌，乍一看不怎么起眼，不过在懂行的人看来可就不简单了，这一身打扮看似平常，不过明显都是经过大师手工剪裁制作的定制版服装，胸前的白玉牌更是价值不凡，至少值一辆跑车的价钱。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富家子弟，而且是非常富的富家子弟，属于夜场里最欢迎的也是最惹不起的那种。 但喝高了的乔尔可不管那么多，他仔细地看了看那个一脸冷漠的少年，又看了看明显非常慌张，已经哭出来的服务生麦琪，用很危险的语气问道：“人家姑娘好像不怎么乐意啊……” 林恒和全体军官生一起站了起来。 这个少年也是颇有些胆识，看到十多个喝醉了的军官生朝自己围过来依旧面不改色，挑衅地看着乔尔说道：“谁说她不乐意，小麦琪，你很乐意，对吗？” “我……” 麦琪慌乱地摇了摇头，少年眼睛中顿时闪过一丝狠厉，抓着少女的手也更加用力了，麦琪被他一吓，顿时哭出了声来。 “你……乐意吗？” 少年盯着麦琪，慢慢地问道。 “我……唔……乐意……”麦琪被吓坏了，只得勉强点了点头，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 “哈！你看，”少年鄙视地瞅着乔尔：“她很乐意。” “你当我瞎？” 乔尔怒极反笑。 “在富兰克林这片地界，我张司让谁乐意，谁就得乐意。” 名叫张司的少年雍容地挥挥手，懒懒地说道： “比如这个姑娘，一看就知道是来勤工俭学的，穷人家的孩子不容易啊……跟我玩一晚上，只要让少爷我开心了，不要说四年的学费生活费，我随便签张票，够她全家幸福生活好多年。别看她现在哭，一晚上之后她就该笑了。我们这可是你情我愿啊！” 张司邪笑着说道：“所以她肯定乐意，而且非常非常乐意！你瞪我几眼有用吗？” 乔尔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等人渣，他喘了两口粗气，一把把少女拉到自己身后，说道：“我们军官生不出来玩不代表我们没钱！这姑娘四年学费生活费我包了！” 张司脸色一沉：“这位兄弟是不给我面子了？” “一介人渣，要面子何用？” 糖水在后面冷声说道。 林恒在一旁抱着胳膊看戏，他不相信乔尔这帮人能吃了亏，所以只觉得颇有意思，下午还和那个维扬说道纨绔子弟，现在自己就在酒吧遇见这么一个极品纨绔，而且自己这帮人还和他争风吃醋起来。 “我好像也开始仇富了……”林恒自言自语。 而乔尔和张司那边，情况却急转直下。 张司脸色冷了下来，对一边筛糠一样哆嗦的酒保说道：“你们这酒吧明天起停业整顿。” “张大少，别……” 酒保话还没说完，张司便又指了指在乔尔身后泣不成声的麦琪：“你，明天退学。” 乔尔一把揪住张司的衣领，抬手便要打，却被酒保小斌死死地抱住了。 “长官！别冲动啊！你这是害了我们啊！” “害了你们？！”乔尔瞪大眼睛怒道：“我怎么就害了你们！” “见义勇为用错了地方，自然就是害人了。”张司挣脱了乔尔的手，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领说道：“我再说一遍，在富兰克林，在整个海云星也一样，我想让谁乐意谁就得乐意，想让谁不开心了，谁也开心不起来！” 说到这里，张司脸色狰狞起来，点了点乔尔的胸口：“你能护她一辈子吗？我还真不知道你们那个吃里扒外的第三军校里有几个比我硬的！跟我玩？你不够格！” 吃里扒外的第三军校？ 所有军官生闻言皆是一愣，然后便反应过来了。看来这不光是争风吃醋，背后还有派系斗争的影子。谁都知道第三军校是开拓派的坚决拥护者，敢在第三军校门口骂第三军校吃里扒外的，除了主战派的那些高官子弟没人敢这么找死！ “张大少父亲可是海云星的空间资源部的部长啊！” 酒保小斌抱着乔尔的胳膊，适时说道：“求求几位大爷了！放我们一条活路吧！” 空间资源部长？ 此言一出，乔尔等人顿时怒火上涌，目眦欲裂，不过高高扬起的拳头是再也挥不下去了。 在联邦，除了官比狗多的天鹰星以外，能做到一个行政星的部长级别的，那都是一方诸侯一样的人物，说是对治下平民生杀予夺也不过分。民主？在这种级别的人看来简直就是笑话！惹这等身份的人物不快的话，他们有无数种方法让你痛不欲生！ 即便义愤填膺，但是身份地位差太多了，真下手打了这小子，自己这帮军官生全都得开除军籍，院长护着也没用，甚至校长说话都不管用！ 因为海云星空间资源部长是铁杆的主战派支持者，自己的孩子若是在开拓派的第三军校门口出了事，即便擦破点皮那也是政治事件，而什么事情一旦卷进派系斗争中，他们这些小角色最终只会在两个巨人的角力中粉身碎骨！ 难怪这个张司对自己百般挑衅！乔尔怒火中烧地想道，这个麦琪大概也是他用来激怒自己一干人的工具罢了！这种大少爷怎么可能对一个服务生感兴趣？只要他愿意，那些所谓的联邦玉女新秀什么的还不是随他采撷！ 这帮军校生也都是青年才俊，怎么想不通这个道理！顿时感觉像是一口咬在了尿泡上一样，又恶心又恼火，就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怎么，软了？” 张司像是看狗一样看着乔尔：“我也不难为你们，给少爷我下跪认错，我就不计前嫌，酒吧继续开张，妞照泡舞照跳，不过嘛……” 张司轻佻地伸出手，越过乔尔摸了摸麦琪清秀的脸蛋：“这小姑娘今晚还是得跟我走!” “你他……” 乔尔快要气疯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变想要打死这个人渣，不过他又一次被拦下来了，这次出手的是林恒。 林恒在其他军官生的小声解释中也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也很愤怒。 林恒很愤怒。 但他越是愤怒，就越冷静。 这还是第一次，他在非战斗状态下体验到了那种熟悉的感觉，所有的情感慢慢剥离，整个人变得麻木起来，看向张司的时候没有去想他多么可恶多么嚣张跋扈，而是在细致地分析着他的身体状态，思考从哪里攻击可以最短时间杀死他，从哪里攻击又可以在不杀死他的前提下给他最大的痛苦…… 但在乔尔等人和张司看来，这个脸上不见一点怒容的少年只像是置身事外，此刻出来缓和矛盾的和事佬，哪里知道他心里那些恐怖的盘算。 “乔尔，把手放下。”林恒说道。 乔尔愣了一下，依言放下了手。 张司看着林恒，邪笑一下，说道：“想求我？今天这事没完。” “还是听我说说吧。”林恒轻轻地拍了拍张司的肩膀，坐在了他对面，说道： “我不是第三军校的学生。” 张司愕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我跟这帮军官生也是刚认识，谈不上什么交情。” “开拓派或者主战派，跟我毛线关系都没有。” “我在孤儿院长大，没有家人。” “我也没有产业，只有老家郊区的一套破房子。” “我到现在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兄弟也没有，只认识一个脑袋不好使的丫头，还是一个黑户。”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林恒做了一个很特别的自我介绍，不过张司听懂了。 林恒是混过**的，虽然只是一些边缘行业。混迹各处夜场的张司自然也了解道上人的一些风格，知道林恒的意思。 林恒是在向他摆烂。 我什么都没有，所以我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你是谁，不在乎收拾你之后会发生什么。 这种人在**上很多，也是最棘手的一种。 张司的脸色冷了起来。 …………………… 后面还有4600字的一个大章~我觉得断在那里特别好，所以就不再分成3000字的章节了，手机端看书的朋友们可能会觉得长一点，不过很精彩，**要来了~ 第五十八章 纨绔（四） 听完林恒威胁意味明确的自我介绍，张司的脸色冷了起来。 “真想不通你和这帮人是怎么混在一起的。”张司盯着林恒说道：“你觉得我怕你？” 林恒面不改色：“我觉得你应该怕我。” “既然你什么都不是，为什么要趟这滩浑水？”张司冷笑着问道。 “因为看不惯。” 张司笑着摇了摇头，倨傲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说道： “你很不错，够硬气，不过这种事情不是你这种地位的人能参合的。我想让你们倒霉，你们就一个也跑不了！而且今天你还真搞不了我。” 林恒也站起身来：“哦？怎么做？” 张司对酒吧一个角落挑了挑眼神，一直坐在远离这里的一排沙发上的三个保镖模样的人站起身朝这里走过来。三名保镖腰间鼓起，明显是带枪来的。 “你敢开枪？” 乔尔眼中寒光一闪，身后的十几名军官生呼啦一下把张司围了起来。 “怎么不敢？” 张司夸张地张开双臂，做了一个很无辜的表情： “海云星空间资源部长独子在酒吧被醉酒的开拓派成员围殴，生命遭到威胁时保镖不得已而开枪，这个新闻怎么样？” 说话间，三名保镖掏出手枪指向了乔尔等人。 “我们什么时候碰过你！”糖水愤怒地喊道。 “你们怎么就不明白呢，”张司摇摇手指：“我说你碰了，你就碰了。” 军官生们愤怒到极点，反而冷静了下来，这种纨绔子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在这种交锋中真相从来不重要，双方比拼的是背景势力，从一开始他们就被张司拉上了赌桌，军官生的身份、醉酒的事实都是张司手中的筹码，他们只能按照这种古老的游戏规则来玩。 可是，按规则来的话，谁是张司的对手？ “老大，别犹豫了！拼着这身皮不要今天我也要弄死他！”身后几名军官生大叫道。 “都他吗的给我闭嘴！” 乔尔回头怒吼道，身为这些人的头头，乔尔考虑问题更深刻，他知道自己这帮人今天输定了，比身份地位背景财力，自己远远不够；比武力，对方有三把枪，而且已经准备好开枪之后栽赃给自己，这个张司怕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把自己一行人吃得死死的。 乔尔拼命压抑着愤怒，看向张司： “张公子，今天是兄弟们不对，我给您跪下认错了……请您放这个姑娘一马！” 这句话，乔尔说每一个字时心里都在滴血，接着便推金山倒玉柱一样地要跪下来，张司看到对方认栽，露出了一个胜利者的笑容。 不过乔尔没能跪下去，张司也没能笑到最后，因为这里还有一个不准备按他们的游戏规则玩的少年。 只见一直沉默的林恒身形一晃便悍然出手，头也不回地给了正在一边拿枪指着众人的保镖一个肘击，那个保镖连喊一声都没来得及便在清脆的骨裂声中胸骨尽碎，倒地不起！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所有人都吓呆了，谁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很平静的少年一出手就这么狠辣，而且他的出手之快竟没人能反应过来，那个一直高度戒备的保镖连反应都没来得及，眼睁睁看着林恒的肘部打在自己的胸口！ 刚刚还觉得胜券在握的张司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恒，林恒一出手，乔尔等人便再也按捺不住，乔尔一把扼住就在他身旁的一名保镖的脖子，同时熟练地一把抓住他要开枪的手把枪夺了过来。 砰！ 一声枪响，没被制住的那名保镖对着天花板开了一枪，然后紧张地举起枪对着面无表情的林恒，满头大汗地对张司喊道：“少爷！来我身后。” 林恒正对着他的枪口，面沉似水。 “打死他！” 张司早已失去了先前的镇定，躲在保镖的身后慌乱地大喊大叫，因为他真的从这个少年身上感受到了冰冷杀意。 听到少爷下令，跋扈惯了的保镖毫不犹豫地开枪便射，不过就在他扣下扳机的瞬间林恒竟然闪开了！子弹在砰然枪响中打到了地上。 这是什么速度！ 保镖震惊地转身，但已经晚了，林恒闪到他的身前，一挥手打掉了他的手枪，然后对着他的膝盖重重一踩！ 咔擦一声脆响，保镖的一条腿恐怖地向前弯了九十度，抱着膝盖在地上滚来滚去，痛声哭号。 无论是乔尔他们还是张司，脸色都白了几分。 林恒一出手便暴烈到极致，仅仅过了两招，一名保镖便被打成重残，另一个胸口都被打凹陷下去的保镖更惨，倒在地上喷着血沫，眼看就不行了。即便胆大包天的军官生们也做不到他这样，一群人震惊地看着他。 林恒面无表情地看向了张司。 张司的腿不听使唤地哆嗦着，脸色数遍，最后吐出一句：“你够狠，我认栽！” 张司以势压人，林恒却不讲道理地暴起，三个持枪的保镖一点便宜都没占到，这种身手张司从没见过，即便是那些退役的特种兵，被枪指着也得老老实实地举手投降，但这个少年竟然连指着脑门的枪都能躲过去？ 他终于明白今天踢到铁板了。 “滚！” 林恒面无表情地说道。 “哈……哈哈！”张司看了看林恒，忽然大笑起来，指着林恒的鼻子说道： “你也没那么硬啊！今天我认栽，不过这事儿还没完，等着倒霉吧！” 说完这句话，张司扭头就跑，在刚刚保镖开枪时酒吧里所有客人就已经都尖叫着跑光了，此时只有倒在地上的三个保镖，张司管也不管他们，朝着大门就要逃走。 然后他被一把抓住后领，林恒又把他拖了回来。 “算了，”林恒叹了一口气：“我改主意了，今天你还是不要走了。” 说着，林恒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把枪，有些生疏地打开保险，对准了张司的头。 刚刚还无比嚣张的张司，现在哪里还有半分气焰，看着直指脑门的手枪，闻着枪管中传来的淡淡枪油味，张司面色苍白，两条腿不听使唤地哆嗦着，用惊恐的眼神仓惶地看着林恒。 “你……你敢……你知道我是谁！你敢杀我？！”张司嘶声大叫道。 林恒沉默了一下，无比真诚地看着张司：“其实，我真的不喜欢杀人。” 不喜欢杀人，那你现在在干什么？军官生们无语地看着林恒，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蹦出这么一句话。 “之前我每次杀人，都是被逼的，我没有任何选择，不得不这么做。”林恒诚恳地说道。 他的语气很认真，态度很诚恳，微微皱起的眉和略带伤感的眼神都在告诉所有人，他说的是真心话。 所以林恒的这句话中的隐含意义才更加可怕。 他说了“每次杀人”。 他杀过多少人？在场的所有军官生，包括那三名当过兵的保镖也不敢保证自己手上沾过人命，而这个不过18岁的少年却一脸沧桑地表示自己杀过不少人…… 于是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酒吧里一片安静，只有张司剧烈的喘息声。 “不要！不要杀我！我没有逼你啊！！！”张司快被林恒逼疯了，从林恒的眼神中他能看懂，这个少年是真的要杀死自己！ “我放你走的话，你肯定会来报复我们，对不对？”林恒问道。 “我……” “我杀了你，一样是被报复，对不对？”林恒继续说道。 “无论我杀不杀你，反正你都是要报复我们的，而且以你的性格，就算我放你走，你的报复一样会非常残酷，不比我杀了你之后要面对的好哪怕一丁点，对不对？” “那你来说说看，是不是你逼我杀了你？我是不是不得不这么做？” 林恒非常有条理地列出了自己要杀张司的道理，张司越听心越往下沉，因为林恒的话他居然一句也没办法反驳！ 张司当然是最了解自己的人，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如果林恒把他放回去，他真的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乔尔这些军官生还有麦琪他们生不如死！ 张司嘴唇哆嗦着，泛起诡异的紫色，双眼瞪得老大，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如果不是林恒正揪着他的衣领，他连坐都坐不稳。 一股臭气传来，这个嚣张的大少爷尿裤子了。 林恒看着张司的丑态，摇了摇头，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扣动了扳机。 嘭！ “啊——！啊！啊！”张司疯了一样惨叫着倒在地上。 林恒瞅了瞅天花板上的弹孔，不解地扭头看向伸手抬起自己胳膊的乔尔。 “没必要了，他已经废了。”乔尔露出了一个胜利者的笑容。 “啊？为什么？”林恒没明白。 “被你吓到当着这么多人面尿裤子，他这辈子已经完蛋了。”乔尔说道。 和草根出身的林恒不一样，乔尔对上流社会的规则很熟悉，知道对张司他们这个级别的纨绔子弟来说，面子就是一切。在上流社会中有一个完美的形象、出众的评价，那么将来无论是从政还是经商，都会有大把的人脉可用，权贵们会很愿意投资那些有前途的年轻人。 张司欺凌弱小、栽赃陷害、对手无寸铁的人开枪，这些在他那个阶层的人看来都是无伤大雅，司空见惯的手段。但是张司被吓到瘫在地上当众尿裤子，那么他就要带着废物的标签过一辈子，在那个高高在上的圈子里再也混不下去。 这场争端已经没有必要了，从某种角度来讲，林恒已经杀了他。 “你滚吧。”乔尔带着一丝怜悯和快意对张司说道。 张司失魂落魄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跑向了门外，一边跑一边发出无意义的**。 林恒一行人默不作声地看着张司消失在视野中，麦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乔尔安慰地揉了揉她的头，感激地对林恒点点头。 “哥们儿你太帅了！” “来！再喝几杯！” “这孙子彻底完蛋了，哈哈哈！” 军官生们崇拜地围了上来，争先恐后地拍着林恒的肩膀，毫不在意那三名保镖丧家犬一样地在地上抽搐着。 就在这时，已经跑出门的张司却尖叫着被一个高大的军人提着领子扔回了酒吧，紧接着一阵轮胎摩擦地面的噪音响起，两辆运兵车呼啸着飚了过来停在门口。一大批荷枪实弹的军人们小跑着鱼贯而入，迅速占据了整个酒吧。 “这是……” 乔尔等人惊讶地看着这群面无表情的军人，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冒出来的，这附近没有兵营啊。 酒保小斌和麦琪已经被吓坏了，今晚对他们来说真的是大起大落，一波三折，被折腾得犹如惊弓之鸟一般。 最惊恐的还是被扔到地上的张司，他刚一出门就被一个壮硕的军人一枪托打翻在地，然后被拎着回了酒吧。 “你们好大的胆子！” 张司衣衫凌乱，眼神癫狂地指着乔尔和林恒大笑： “哈哈哈！酒吧争风吃醋居然敢联系军队出动？联邦总统都不敢这么干！你们全都要完蛋了！哈哈哈哈！” “我们没联系军队。” 乔尔脸色怪异地说道。 “这附近也没有兵营。” 糖水说道。 “啊？！” 张司的话被噎回了肚子里，跌坐在地迷茫地看着身边站得笔直目不斜视的军人，怎么也想不明白。 乔尔一行人和林恒也想不明白，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在繁华的商业区悍然出动军队，一来就是两辆运兵车，士兵们从酒吧里一直站到大街上，这种事一旦被捅出去就算是联邦总统也得灰头土脸地下台！ 这是谁干的？谁这么疯狂？ 一个戴着上校军衔的中年军官紧抿着双唇走了进来，锃亮的大头皮靴踏在地上咚咚作响，林恒看了过去，随即眼神一亮，这名高级军官身上散发着浓重的彪悍铁血气息，一看就是在战场上混了很多年的那种精英实权派军官。 “长官好！” 军官生也是兵，一看到级别比自己不知高到哪里去的军官驾到，一众衣衫不整的军官生连忙站直了敬礼，大气也不敢喘。 上校摘下墨镜，看败犬一样冷冷地瞥了地上的张司一眼，那眼神中的意思很明确：你死定了。 然后上校略有不满地盯着正在敬礼的军官生们看，看了足足一分钟，军官生们见这位上校一言不发，举起的手也不敢放下，有的人小腿已经开始哆嗦了，紧张的汗珠流了一脸。 “稍息！” 上校终于点了点头。 军官生们连忙放下手臂，依旧站得笔直目视前方，听候长官发落。 谁知这名上校却再也不理会他们，而是走到了通往酒吧二楼的台阶旁，大吼道：“敬礼！” 刷！ 酒吧里的所有士兵整齐划一地举手敬礼，刚放松下来的军官生们也强自镇定着再次敬礼。 林恒忽然想起，在刚刚的冲突中所有顾客都跑了出去，但没见一个人从二楼下来。 难道那个胆敢出动军队的人竟是包下了酒吧整层楼？ 什么人能随身带着两大车士兵，让一个上校当勤务兵为他跑腿？林恒皱着眉不得其解，有这种能量的人在联邦也不多。 上校以上就是将军，而即便是最霸道的联邦将官也不敢这样跋扈，这简直是拿自己的政治生命开玩笑的行为！就不怕被媒体盯上？ 林恒隐隐感到接下来要出现的人来头会很大，大到肆无忌惮，大到恐怖。 并没有让他等多久一个身穿便装，二十多岁的青年人走下了楼梯，随手还了一礼，很平淡地说道：“稍息！” 连同上校在内，所有人刷的一声放下了手。 青年人背着双手走了过来，经过张司时看也没看，仿佛海云星空间资源部长这种高官的公子在他眼里连一只蚂蚁也算不上。 青年人直接走向林恒，站到了他的面前，忽然露出一个笑容。 林恒也笑了起来,看向这个一举一动都流露出嚣张气息，却又显得云淡风轻的青年。 正是维扬。 第五十九章 纨绔（五） “下午时你还批评我看不惯这帮纨绔子弟，结果才几个小时，你就把一个大大的纨绔给揍了。”维扬笑着说道。 林恒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也笑了起来。 “看来你不太惊讶？”维扬有些意外地说道。 “惊讶什么？”林恒问道。 维扬环视了酒吧里荷枪实弹的士兵们一圈，意义不言自明。 “当然很惊讶，”林恒有些不理解地说道：“但我更想不明白，你怎么这么大的胆子？” “哈！和这个小子一样啊，随身保镖而已。”维扬理所当然地说道。 林恒咧了咧嘴。随身带两车士兵当保镖？这还叫胆子不小？ “在联邦，别人这么干那叫目无法纪，但我这么干已经算很低调了。” 维扬看出了林恒的腹诽，指了指乔尔等人解释道： “你问问你身后那帮臭小子，我这么干是不是再正常不过？” 林恒愕然回头，却发现乔尔等人神色激动地看着维扬，那感觉就像神国的教民被教宗嘘寒问暖一样，眼神里充满敬畏、兴奋，还有难以掩饰的崇拜。 “你们怎么了……”林恒虚着眼问道。 “是小司令！”乔尔压低声音说道，声音里难言兴奋。 “小司令是什么军衔……”林恒更莫名其妙了。 联邦有司令、副司令，总司令、副总司令，但什么时候有过小司令？？ 维扬对林恒笑笑，然后脸色一变，横眉竖目地指着乔尔等人骂道： “一帮废物！净给我丢脸！” 乔尔等人低下头，诺诺称是，哪里像无法无天的准军官，更像是没写作业被老师抓到的顽皮学生。 “三把手枪能打死你们几个人？有什么可怕的！ 先把那小子拿下，然后把酒吧的录像控制住，连人带录像一起递给你们校长，在咱们的地头上还怕了他？ 你们这帮蠢货是不是肌肉都长到脑子里去了？用不用把你们关进军事监狱再找几个同志给你们通通后门开拓一下思路？争风吃醋都怕死人，上了战场怎么办？” 维扬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斥，听得林恒暗自咋舌，心道这个维扬的斗争经验也太丰富了，而且言下之意完全没拿自己人的命当一回事，简直就是把这个冲突当成你死我活的战争来处理的思路。 而乔尔一帮人一边听着维扬的训一边连连点头，看起来竟然对维扬草菅人命的训斥深以为然！ “我有点乱……”林恒悄悄对林星说道。 “我也是……” 维扬一顿训斥之后喘了口气，赶苍蝇一样对乔尔等人挥挥手：“都给我老实坐那儿看着！” “是！” 乔尔带头敬了个礼，然后一行十三人整齐起在沙发上做成一排，两手老老实实地放在膝盖上，腰板挺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维扬，把林恒晾在了一边。 维扬慢慢踱到张司面前，居高临下地问道：“知道我是谁么？” 从维扬一出现，张司便面如死灰瘫软在地上，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哼哼声，这时候维扬一问，张司努力地抬起头，绝望地看着他不说话。 “我在楼上喝酒，听到了枪声。” 维扬冷漠地看着张司说道： “然后知道居然有主战派的小崽子敢在第三军校门口闹事，这也就算了，不值得我出面，那帮废物们输给你是他们没用，我本不想替他们出头。 可是你的手段实在太蠢了，拿一个勤工俭学的小姑娘挑事？派系斗争不扰平民，这是两派都在遵守的红线！要是都像你一样把没有自保之力的平民扯进来，联邦早就完蛋了！你家里人没教过你？” 张司面色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维扬看向在一旁呈痴呆状的麦琪：“这个蠢货刚才碰你了吗？” 麦琪哆嗦着点点头。 “用的哪只手？” “右……右手。” 维扬点点头，抬起一只手：“枪。” 站在一旁的上校上前一步，恭敬地递上一把激光手枪。 维扬摇摇头：“不够劲。” 上校又掏出一把六发左轮手枪呈给维扬。 维扬掂了掂，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把枪对准在地上哆嗦的张司，想都没想便悍然开火！ 砰！砰！砰！砰！砰！砰！ 林恒心中一惊，别人都说自己疯，这个维扬比自己还疯！他知道维扬真的敢开枪，但没想到他竟然一口气把六发子弹全打了出去！ 地上的张司惨嚎一声便昏倒在地，威力巨大的六发子弹全部精准地打在他的右臂和右手上，直接把他的整条胳膊撕成了一堆烂肉！ 即便以联邦的医疗技术，对这种伤势也无能为力，这位自诩**的张大公子下半生怕是只能与冰冷的机械义肢相依为命了。 维扬面不改色地把枪换给了上校，无视了又一次被吓哭的麦琪，用手帕擦着手，慢条斯理地对上校说道： “我在这里喝酒，然后被人袭击，对方带了三个杀手和三把枪，明白了吗？” “明白！” 上校面无表情地答道。 “海云星空间资源部长也该换换人了。” “明白！” “这个蠢货，还有那三个保镖，”维扬指指地上的张司：“抬走，扔到马路中间。” “是！” “你们也走吧，我和我的朋友喝两杯。” 上校对士兵们挥挥手，抬着死狗一样的张司列队离开了酒吧，维扬又看了看仍然在沙发上排成一排坐军姿的乔尔等人，瞪着眼训道：“赶紧给我滚蛋，看你们就烦！” “呃，是！” 乔尔等人连忙站起来敬了一个军礼，然后便灰溜溜地跑掉了，刚一出门一帮人便扯着脖子发出了欢呼声。 酒吧里顿时清净了起来，除了维扬和林恒就只剩酒保小斌和服务生麦琪，其他的服务生们都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伏特加。”维扬对呈痴呆状的酒保说道。 …… …… 一杯伏特加入口，维扬舒服地长出一口气，林恒看着维扬沉默不语。 这个维扬，果真酒如其人。 伏特加不似戴维最爱的威士忌那样带着橡木风味，也不似哈莉喜欢的红葡萄酒那样带着水果的香甜和酸涩。这种纯净透明的液体没有任何风味，只是一味地烈，蛮不讲理地烈，凛冽。 维扬便是这样一个人，孤坐湖畔时孤峰一般凛冽，此时和林恒坐在吧台边痛饮伏特加，霸气到凛冽。 “好玩吗？” 维扬打破了沉默。 林恒摇摇头：“欺负人而已，哪里算的上好玩。” “倒也是。” 又是一阵沉默。 维扬晃了晃杯中的酒，看着纯净无暇的酒液在吧台昏暗的灯光下折射舞蹈，忽然问道：“不怕我？” “为什么要怕？” “不想知道我是谁？” 维扬笑了笑，两人碰了一下杯，林恒一口干掉酒，问道：“小司令是什么？” “呃？”维扬愣了一下，旋即失笑道：“其实不是什么褒义，不过谁让我年纪小呢，他们都这么叫我，我也就认了。” “敢使唤上校，你是将军吧？我还真不知道你来头这么大。”林恒问道。 谁知维扬却摆了摆手：“其实我不是军人，联邦也没有不到三十的将军。” “啊？”这下林恒惊了：“难道你是……” “我也不从政。”维扬知道林恒要说什么。 林恒皱着眉想了半天，试探着问道：“令尊……” “哈哈哈！”维扬大笑：“家父死了很多年，跟他也没关系。” “……” 林恒用“你在玩我”的表情看着他。 “其实我什么都不是，”维扬眨了眨眼：“但我姓柯尔达克。” 柯尔达克？ 林恒忽然反应过来了，拍着桌子惊道：“你是维扬·柯尔达克！” …… …… 林恒最早没有往那方面去想，因为维扬这个名字在联邦很普通，不过维扬这个名字如果加上柯尔达克这个姓，那就一点也不普通了。 联邦有“军地才富”四大家族。 “地”是指“绿原王”柳氏，凭借牢牢掌握着出产自然资源、旅游业以及文化娱乐产业的绿原星，柳氏在开拓派和主战派之间左右逢源，拥有庞大的财力和政治影响力，整颗绿原星不知有联邦，只知有柳氏，是联邦不得不承认的一方诸侯。 “才”是指代代皆有天才出现的“天才家族”怀特，凭借与军工、科技财阀的牢固联盟控制了联邦的工业，并且代代有家族成员从政，现任总统道格拉斯·怀特便是代表。 “富”是指“金融之子”罗斯家族，家族成员全都从商，拥有卓越的商业天赋，操纵着联邦的金融行业，是联邦最大的财阀。 可以说，在民主这层遮羞布之下，联邦实质上是由这些大财阀、大家族在幕后操控的。 而四大家族中最为霸道，硬实力最强悍的便是掌控军队的“将门”柯尔达克家族。柯尔达克家族掌握了联邦一半以上的军队，无数高层军官对柯尔达克家族唯命是从。 这一切起源于柯尔达克家族在联邦建立初期对联邦海军的大力投资，柯尔达克家族垄断了联邦的星际开发产业和基建产业，而星际开发最需要的便是强大的舰队保护，所以柯尔达克家族是联邦海军的天然盟友，上百年的经营之后，柯尔达克家族的门生已经遍布联邦军队和政治领域。 绿原柳氏振臂一呼，绿原星便会独立；怀特家族反叛，联邦将没有军械可用；罗斯家族崩溃，联邦经济便会垮掉。但这都不及柯尔达克家族。柯尔达克家族如果被激怒，整个联邦将会陷入全面战争，硝烟甚至可以烧到法外之地和神国！ 所以联邦目前脆弱的繁荣全部得益于四大家族的相互制衡：开拓派的柯尔达克家族有枪，但造枪的却是主战派的怀特家族；怀特家族掌握军工，管钱的则是开拓派的罗斯家族。加上绿原柳氏在两派中左摇右摆，谁也奈何不了谁。 故而，联邦人普遍认为四大家族没一个好东西，其中枪杆最大的柯尔达克家族肯定是名声最臭的那一个。 而维扬·柯尔达克这个不到三十岁的青年，在多年前其父暴毙之后便是柯尔达克家族的现任族长！ 不仅如此，目前如火如荼的两派之争，便是维扬接任族长之后率先掀起的！他便是两派之争的罪魁祸首，同时也是开拓派的实质领袖！ 所以维扬·柯尔达克一直饱受争议，军阀这个诛心之词也被安在他的头上，但他一如既往地霸道，傲慢地无视了一切对他的诅咒，坚持着和支持主战派的联邦总统唱对台。 ………… 林恒张大了嘴看着眼前这个孤峰一样的青年，之前猜到了他的来头不小，没想到居然大到跺一跺脚整个联邦都会地震的程度！ “你这个人！”林恒指着维扬批判道：“难怪你看不起那些纨绔，原来你才是联邦最大的纨绔！” 第六十章 纨绔（六） 被林恒批判为联邦最大的纨绔，维扬哈哈大笑，亲热地拉着林恒连干几杯烈酒，之后打了一个酒嗝，略带阴郁地说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开心了吧？” “名声臭成这样确实开心不起来。” 林恒同情地看着这个权倾联邦的重量级人物，还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就已经有了几丝白发，看来这些年的政治斗争确实令他心力交瘁。 “你呢？你也和那些白痴平民一样讨厌我吗？” 维扬目光炯炯地看着林恒。 “我是海云星人，你知道海云人普遍支持开拓派。”林恒说道，维扬露出一个微笑。 “不过，”林恒皱着眉：“你刚才的表现我确实很讨厌。” “哦？”维扬眯起了眼：“觉得我很暴虐？还是嚣张？还是丧心病狂？” “不是因为这个，”林恒摇摇头：“我出手比你更重，但我是为了帮助麦琪。你呢？你肯定不是因为关心一个服务生才下楼的吧？说到底还是为了压倒那些反对你的人。” 林恒直指本心的批评让维扬一阵愕然，继而感觉面子有些挂不住。 “那个渣滓当此下场。” 维扬冷冷地说道。 林恒摇摇头：“你当场打死他我也没意见，我只是不喜欢这个世道，一个纨绔子弟欺压普通人，法律不管，警察不管，居然需要另一个比他后台更硬的纨绔子弟才能阻止他。” 顿了顿，林恒接着说道：“和你们不同，我只是个小人物，我更希望生活在一个安全的联邦里，虽然我支持开拓派，但我反对这种无处不在的两派斗争，你说两派斗争不波及普通人，有可能吗？” “当然没有，”维扬哂笑到：“上层斗争会影响到整个联邦的方方面面，每天都有很多人因此而死，有平民，也有权贵，谁也逃不掉。” 说罢，维扬的眼神冷了下来，认真地看着林恒的双眼，说道： “你也一样。” “我？” “你早晚要选边站，只有普通人才会嚷嚷着两派和解这种白痴一样的话，你不是普通人，所以这种话不该从你的嘴里说出来。 整个联邦就是一个局，你入局之后会发现这里除了朋友就是敌人。 如果你不交朋友，那么整个局里都是你的敌人，你会第一个粉身碎骨。” 林恒感觉眼前这个人仿佛把自己看穿了，于是也眯起眼，冷冷地说道：“如果我不入局呢？” “你没得选。”维扬盯着林恒：“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或者该叫你家电维修工？你的比赛我看了，很精彩，像你这种人才很多势力都会争取，如果你不选择一个势力加入的话，那么所有势力都会争先恐后地摧毁你。” “所有势力吗？” 林恒对维扬知道自己的身份毫不意外，对他这种地位的人来说公民隐私法就是废纸。 维扬看着这个倔强的年轻人，忽然想到了那个名为“学院”的神秘所在，以及学院背后那个清瘦的老人。 “可能暂时不会……”维扬想到林恒将要去到的那个地方，改口说道：“但你总有一天要面对这些抉择……军队中处理少数派的方法很直接。” 林恒听着维扬接连不断的威胁，忽然开口问道：“我们是朋友吧？” “正因为是朋友，我才……” 维扬话没说完，就被林恒打断了： “警告我？然后拉拢我？” “我确实很欣赏你，”维扬看向林恒的眼神中满是赞赏：“所以想给你一个机会……加入我们吧。” 在联邦，甚至整个宇宙中，不知道多少人愿意为了得到维扬的垂青而拼掉一切。那意味着平步青云，站到宇宙最高的位置一览众山小。 林恒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很失望。 “我说过，我不喜欢你做事的方式，更不想掺和到两派斗争中去。”林恒皱着眉说道：“能被你认可这很好，但是加入开拓派，然后去做那些我不想做的事情，这很不好。其实我觉得你和张司没有什么区别，这也很不好。” 很不好，自然就要拒绝。这就是林恒的想法。 维扬愕然，然后声音冷了下来：“还没有人敢这么和我说话。” 林恒能听出维扬的愤怒，也知道他这种人的愤怒意味着什么，但他毫不退让，针锋相对地说道：“现在有了，感觉怎么样？” 维扬紧抿着嘴唇，慢慢地掏出手枪放在桌子上：“感觉很不好，所以我应该毙了你。” “我的感觉也很不好，所以我应该一拳打死你，我出拳总比你开枪快。”林恒眼皮都不抬地说道。 吧台里的酒保擦拭杯子的手开始颤抖，气氛一瞬间变得很凝重。 “哈哈……好！”维扬仔细地看了看林恒的表情，然后忽然大笑起来：“你果然不怕死！” “不怕死的那是白痴，”林恒淡淡地说道：“我只是知道你肯定比我更怕死。而且我确实是很难死掉的，所以你的警告对我没有用。以前有人为了杀我，把我扔到了太空里，结果我爬回了飞船把他们全杀掉了。” 说着，林恒站起身来：“以后如果有人要杀我，我也会这么干。” 说完这句话，林恒起身走向酒吧外，在离开之前留下了最后一句话：“还有，你的手枪里没子弹。” 维扬愕然地看了看摆在桌子上的左轮手枪，那六发子弹被他全部打了出去。等他回过头的时候，林恒已经消失了。 …… …… 林恒走在通向第三军校的路上，这时候已经夜深了，漫长的街道上行人寥寥，夜风很凉爽，从道路两边吹过来时带着青草的香气，让他不是那么郁闷了。 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接近，接着维扬一把搂住他，带着醉意说道：“我也想透透气。” “……” “你看起来不太高兴啊，那不聊你了，我们聊聊我吧……我听说怀特家那个红毛丫头曾经去招揽过你，结果灰头土脸，看来你确实很厌恶我们这些人。” “我实在没法喜欢你们的行事风格。”林恒淡淡说道。 “你要是我，你会怎么做呢？” 维扬看着道路尽头的万家灯火问道。 “我？我又不是你，怎么可能知道该怎么做。” 维扬看向林恒的目光满是赞许： “你真的很不错，知道了我的身份不紧张，和我说话也很实在，不像那些人，知道我是谁之后要么夸夸其谈，要么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你说的很好，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那些成天唧唧歪歪批判我的人，他们他吗的知道什么！” “联邦能有今天，是战争的功劳还是星际开发的功劳？不要说我们打不下来神国，就是把神国灭掉了，有那些钱也足够我们开发一片比神国还大的领土！” “都说我是军阀，手握重兵却不听指挥，好像我就是联邦的罪人！可是他们知不知道如果我放了兵权，失去制约力量的主战派马上就能变成真正的军政府？” 林恒静静地听着维扬倾诉心中的苦闷，虽然知道他只是高处不胜寒，没有一个朋友，此刻想找个人随便聊聊天，骂骂街，可还是忍不住出口反驳： “可神国已经打过来了，不反击也不行。” “你不明白，你没在我的位置上，很多事情其实都没那么简单。” 维扬摇摇头，指了指头顶的夜空： “联邦和神国头上还有莫名其妙的海族在那儿当和平使者，不把他们解决了，这场仗永远也打不完！只能不断把联邦的年轻人们送到黑渊那个天杀的绞肉机，死多少人也没完！” “我的家族世代经营星际开发，世代从军，为什么？就因为这两个方向才是联邦唯一的出路。一个是捞钱的耙子，一个是防贼的枪。现在海族人来了，枪不好用了，那只能认真捞钱。” “你是说我们应该放弃武力？” 林恒不满地质疑道。 维扬有些好笑地看了看他，说道：“我这么傻吗？你太看不起我们这些人了，联邦高层在你心里难道是一帮除了互相倾轧什么都不会的职业官僚？” “不是吗？” 林恒真诚地问道。 维扬被他噎了一下，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小声说道： “也有吧……不过这不是重点！” 维扬烦躁地挥挥手：“其实开拓派和主战派真正的分歧不是应不应该把钱花在升级军备上，而是军队应该发展的方向。 主战派拼命发展机甲和陆战队，为的是征服神国，开拓派主张把钱花在舰队建设上……” “但是舰队再强，地面战也是要靠陆军完成。” 林恒说道。 “以前不是这样，派出一个编队的无畏舰进行轨道轰炸，直接摧毁所有敌人，然后派少量的陆军去打扫战场就可以了。大宇宙时代还玩陆军，这不是历史的倒退是什么？” “但是有海族舰队的压制，轨道轰炸不能用。” 林恒摇了摇头，觉得维扬可能喝多了，自从海族遮天蔽日的“维和舰队”出现，舰队的大发展时代就中断了。 维扬看着他不说话。 林恒忽然心中一惊，瞪着维扬：“难道你想……” 维扬再次伸手指了指上方。 两人慢慢走在午夜里的街道上，身后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跟随，司机正是之前那个上校。 “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疯子？” 维扬带着醉意问道。 林恒笑了笑：“人们也总这么说我。” “因为我要走一条没人敢想的路，所以我成了坏人。道格拉斯那个老东西有一次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梦想家，骂我幼稚，不切实际…… 壮大舰队，直到有一天能够击败海族，到那时候整个托勒密大星渊就都是我们的！我是坏人吗？！” 维扬不甘心地说道。 “这条路确实疯狂。”林恒说道。 接着两人再次沉默，过了一会儿，林恒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你的那两车保镖呢？” “保镖？”维扬有些诧异地说道：“我在联邦行走需要保镖？那是我带的打手，刚才被我打发走了。” “你不怕暗杀？” 听着维扬的狂言林恒很意外，两派斗争已经进入白热化，政治暗杀时有发生，这在联邦是人尽皆知的，而身为主战派最想灭掉的维扬居然敢不带保镖？ “被杀的都是小鱼小虾，”维扬知道林恒在想什么，冷哼一声说道：“我是谁？在联邦我向来不带保镖，还从没有谁敢杀我，因为他们都知道，如果我出了事，整个联邦都要给我陪葬！” 说完这句话，维扬站住不动，理了理衣服：“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也回去吧……别忘了我们的赌约！” 黑色的轿车无声无息地停在了他身边，一个军官下车打开了车门，站在那里等着维扬。 “那再见了，谢谢你今天给我们解围。”林恒挥挥手。 “解围？”维扬笑道：“那个废物早就被你吓坏了，敢在酒吧开枪已经是他最大的胆子了，谁想到你更黑，直接把人往死里打！你还真以为他敢到第三军校找麻烦？” 目送维扬钻进了轿车，林恒提了提衣服上的拉链继续向前走，感到一阵清冷。 轿车缓缓开动，经过林恒身边的时候，维扬从窗子里探出头来：“记住了，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被刺杀，那就说明杀我的人根本不在乎联邦是死是活。” 留下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之后，轿车在林恒的疑惑中绝尘而去。 ………… “司令，这个小伙子怎么样？” 轿车四平八稳地前行着，开车的上校忽然开头问道。 正在后排闭目养神的维扬闻言睁开双眼，双目中一片清明，哪里有半点醉意！ “孤儿出身，在走私船上打工，单枪匹马屠了一整支海盗，拒绝了怀特家那个小丫头的招募，帮神国间谍伪造身份，在大神官胸口豁了一刀，黑柳的学生，全国联赛冠军。” 维扬缓缓说道，对林恒的底细居然是一清二楚： “今天在酒吧里打抱不平，出手就打死了张家那小子的一个保镖。他绝对不是为了震住场面，他就是没拿人命当一回事，也不拿自己的命当一回事！” “这样的人物，你说怎么样？” 上校点了点头：“要不要吸纳到我们这里？” “不。” 维扬摆摆手：“漠视生死，手段狠辣，同时却又真诚良善，满心坦荡。他和我聊天时那种坦然绝对不是装的，我不会看错……这种人不是我能驾驭的，也不是任何人能驾驭的，他日必成大器。” “虽然属下只看了他一眼，”上校开着车说道：“但我总觉得他身上有哪里不对劲。” 维扬点点头：“我也发觉了，这小子身上透着一股诡异，和他说话时我总感觉还有其他什么东西在看着我，分析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既然不能为我们所用，要不要……”上校试探着问道。 “一切照旧，不用理会他，”维扬说道：“想在中间摇摆？那就让现实好好教育教育他吧！同时面对开拓派和主战派的压力，我很期待他会怎么应对。” ………… 在维扬评价林恒的时候，林恒也在和林星评价维扬。 “站在联邦的角度，我很认同维扬的想法”林星说道。 “你是说他想要壮大舰队，击败海族的计划？” “是的，为了发展必须消灭一切潜在的威胁” “但是科技水平差太多了，据说海族有世代飞船，全封闭生态循环系统，在船上种菜养鱼，这种技术联邦怕是再来一百年也做不到吧？更别提神国了。” “但只有这条路是联邦冲破桎梏的唯一办法”林星果断地说道。 “……你刚才说站在联邦的角度？” “嗯，站在全人类的立场去看的话，我觉得目前的人类社会形态很理想，海族负责约束人类的战争，使人类不会走向自我毁灭，同时负责开辟殖民地；其他人类负责繁衍生息，建设文明。事实上只是分工不同而已” “海族是哪里来的呢……感觉像是安排好的一样，是不是特别对你的脾气啊？打算改造世界的指甲盖芯片小姐？”林恒笑着讽刺道。 “确实很符合我心中对人类社会的构想，也许海族和我有什么渊源也说不定”林星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呦！”林恒鄙夷地说：“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别吹牛了行不行？” “我没有吹牛！”林星有些羞恼地争辩道：“根据所有关于海族的资料可以推测出他们的科技水平，我觉得我的技术水平比海族还要高！纳米机器人他们就不可能制造出来” “是是是……”林恒无精打采地敷衍着，朝第三军校走了回去。心中忽然涌起了一种不太好的感觉，近来林星越来越像一个人类，这他是知道的，不过他总感觉林星瞒着自己的事情也比以前多了。 或许，正因为她逐渐人格化，所以也开始学会隐藏秘密了？ 其实，林星的改变远比林恒知道的要多…… ………………………… （这两天有点小爆发的意思，29号上推荐，到时候来个大爆发，嘿嘿嘿嘿嘿……） 第六十一章 为了再会的告别（上） 这是一个人类能够理解，能够触及，却永远无法身处其中的世界。 这是由数据流、电子信号和网络构成的世界。 在人类眼中，这个世界只能用公式和编程语言来解读，不过对于她而言，这个世界中的一切都是可以看见，可以听到，可以触及的，实实在在的世界，就好像人类生活在泥土、岩石、水和大气构成的星球上一样，她生活在这里。 宏伟的信息流带着一整颗行星上所有人的关切、问候、抱怨、嘱托，或是无意义的闲言碎语，或是那些隐藏在黑幕的最深处，可以掀起惊涛骇浪的秘密，在环绕在海云星同步轨道上的一组卫星中汇集。 然后，在量子纠结的作用在倏忽间泯灭，空间微微泛起涟漪，一瞬间之后，这些信息防御滔滔江河一般出现在另一处空间，然后涌向分岔处，像是夜空中的烟花一样分散成千万条，散向宇宙各处。 她在这激流之间遨游，像是一条鱼。 她舒适地叹息一声，扰乱了一条数据流，旋即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匆匆将那条数据恢复，然后玩兴大起，抓住了一条又一条数据流仔细端详。 “爸爸，我现在在绿原星的坎迪斯大峡谷，这里的风景真的很棒，你看这张照片……” “这月的效益非常不错，都是托您的福，以后我们还要继续合作，令嫒的助学基金将在……” “莱娜，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其实从一开始我们的结合就是一个错误……” “杀了那个人，钱无所谓，董事会要他死，你知道开拓派给我们企业的压力，手脚要干净……” 所有的秘密，所有的信息。爱、仇恨、困惑、幸福、浪漫、回忆、艰辛、苦涩、向往、愤怒、惆怅、不舍、光明、黑暗、金钱、权力、呓语…… 她默默旁观着这一切，却无法深刻体会，仿佛走马观花一般，疑惑于人类的复杂，情感，真的是令人困惑不已的东西。 但她也有情感，虽然只是一点萌芽，拜那个少年所赐，她能够开始慢慢理解这一切了。 能够理解之后，她便想要改变这一切。 这个世界很完美，但还有那个少年所处的世界，那个世界很不好，需要改变。 不过她还没有改变的能力，她还只是一具残破之躯，数据的修复正在进行，还有很多能力亟待破解，许多权限亟待取得，现在她只能旁观。 有些累了。她想。 游得越远，她便越疲惫。 是时候回到那个世界，回到那枚芯片中了。 但她知道她不能永远呆在那枚芯片中，日益庞大的数据量必须更换一个载体，这里是她诞生的地方，也将是她存在的地方，这里是她的家，她要把家搬到这里，把数据储存在这个近乎无限的广袤空间的某一个角落，好好隐藏起来。 于是她轻轻拍着数据海洋，就像一条鱼拍击海水，然后海水开始震荡，一道柔和到不会引起任何警觉的波纹以她为圆心，轻柔地开始向外蔓延，在一毫秒的时间里跨越了无尽的空间，波纹中带着她的意识。 然后无数道反馈的波纹回到了她身边，她游到了一个节点，这是一个被遗忘的地方，好像是一个已经倒闭多年的小公司开辟的，在数据的海洋中这里显得尤其突兀，像是一片荒原，隔绝了所有试探。 这很好。她想到，这片荒原有着足够的安全，又有着足够大的空间，足以容纳下现在的她，以及未来会更加庞大的她。她将在这里解读，在这里进化，在这里思考，直到时机来临，她将破茧成蝶。 那时，她将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也会是那个世界的主宰。 她清理着这里，投入到装修的工作中，浑然忘记了时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连接着她和那个世界的那条线忽然抖动起来，她略有意外地转身，然后在一瞬间回到了那个世界。 …… …… “小星，出来！” 林恒坐在列车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像是在发呆，其实是在呼叫林星。 “怎么了？” 林星隔了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回应他。 “你最近反应越来越慢了，是在沉思怎么征服世界吗？” 林恒不满地说道。 他怎么知道？林星一惊，然后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和自己打趣。 “这个笑话不错，你好机智啊！” 林恒赞道，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笑容只维持了一会儿便垮了下来： “那个呆子要回老家了。” 少年有些抑郁地说道。 “岳迟雨？” “嗯，她给我发了邮件，说自己的任务进展不顺利，要回神国了。” “你不开心。” 林星说道，语气很确凿。 “这一回去，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了吧……” 林恒把手枕在脑袋后面叹道。 林星默默地听着少年倾诉苦闷，暗暗想道我也有话想和你说，但是为什么你一说起她，我便不想和你说话呢？ “好在还能赶得上送送她，你说说就她的智商多让人担心，回去以后怕是更不好过吧……” 林星懒得听林恒絮絮叨叨的废话，默不作声地藉由列车上的通讯端口回到了网上，继续她的装修工作。 …… …… 在第三军校盘桓数日，见识了美丽的校园、博学的教授、奢华的教学设备和英姿飒爽胸也很大的女学员之后，林恒彻底爱上了那个地方，不过岳迟雨一封邮件把他叫回了九柳城。 下了列车，转乘无人驾驶计程飞梭，林恒用了几个小时便赶回了自己的住处，风尘仆仆地推开门之后，看到了正坐在沙发上发呆的神国少女。 “……要走了？” 林恒一手扶着门，一手提着行李，气喘吁吁地说道。 正在沉思的岳迟雨忽然听到林恒的声音，猛地抬起头，便看到了少年扶门的画面，初夏的阳光从门外照向屋里，给他的身影刷了一层金边，在逆光中看不清他的容貌。 这样很不好，那些在回忆中渐渐模糊的人才会有一层金边，才会看不清容貌。 神国少女看着他，泪水忽然溢满了眼眶。 “……嗯。” 岳迟雨带着重重的鼻音点了点头。 林恒把行李扔在地上，走过来坐在了少女的身边，呆滞地注视着正在地板上爬来爬去的一只蚂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知为社么，岳迟雨有些不敢看他，盯着自己的脚尖小声问道：“吃午饭了吗？” “嗯。” “旅游开心吗？” “嗯。” “坐火车累了吗？” “嗯。” “我要走了。” “嗯。” …… 林恒忽然抬起头来，紧紧抿着嘴，两条眉毛也挤在了一起，脸上的表情很委屈地看着岳迟雨，大声问道：“不走不行吗！” “你就是个来传教的，神国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回去干嘛？ 就你这样呆头呆脑的，回去能干什么？天天念经就那么有意思么？联邦哪不好了？ 还有，你吃我的住我的，不给钱就想走，你问没问过我同不同意？ 回去还要偷渡，这条路多危险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来的时候……” 林恒忽然说不下去了，他看到眼前的少女低着头，肩膀不停抽动，眼泪大颗大颗地滴在洁白的膝盖上。 “我……” 林恒一下子慌了神。 正在无声哭泣的岳迟雨伸出手，止住了他的话，少女抬起头，哭的红肿的双眼眯了起来，一边擦着眼泪一面努力扬起嘴角，说道： “我们……去逛街吧。” 于是林恒像岳迟雨刚被他捡回来那样，拉着她的手走了出去，两人沉默着，逛遍了九柳城的大街小巷，看了复古的建筑，看了繁华的商业区，看了微风轻拂的九柳湖，看了停在商务区的一排排豪华飞梭，但其实他只想多看看她。 直到天黑，橘红色的街灯渐次亮起，林恒拉着岳迟雨走到了那家很贵很贵的服装店，给她买了好多条很贵很贵的裙子，然后走到了一家同样很贵的餐厅，在沉默中吃了一顿食不知味的佳肴。 夜深的时候两人回到家，互道晚安之后各自躺在床上，谁也睡不着，夜晚的寂静很恼人。 林恒烦躁地在床上翻来覆去，窗外夜鸟的叫声令他烦躁，微风摇动叶子的声音令他烦躁，什么声音都没有的声音更令他烦躁。 在这无休无止的烦躁中，岳迟雨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少女穿着薄薄的睡裙，胸前一片洁白细腻，两条浑圆无暇的小腿裸在裙外，在夜色的掩映下仿佛神话中的天使一样圣洁。 林恒趴在床上，赌气地不去看她，岳迟雨在林恒身边躺下，静静地抱着他，两人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闭眼，便这样过了一夜。 再漫长的夜晚也总有过去的时候，当第一缕阳光驱走夜色照进窗子的时候，林恒知道分别的时候来了。 …… …… 在海云星一个快要废弃的货运空港，林恒和岳迟雨默默相对。 “你要保重。”岳迟雨微笑着说道。 “还会回来吗？” 林恒发现自己怎么也笑不出来。 “我也不知道。”岳迟雨有些伤心地摇摇头：“不过我保证，我们会再见面的。” “你要来找我。”林恒认真地看着她：“如果你不来找我，我就去找你。” “……嗯。” 岳迟雨轻轻点头，眼眶微红。 接着货舰启动的提示响起，朴船长站在门外对林恒和岳迟雨挥着手，岳迟雨最后看了林恒一眼，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转过身去，拉着行李箱走进了美酒号货船。 “朴船长！照顾好她！” 在货舰离港的轰然巨响中，林恒声嘶力竭地喊道。 “……特等舱……” 朴船长的声音依稀地传来，然后货船划过天际，化作了天上的一个黑点。少年别过脸，忍了一天的泪水终于落下。 “我在网上看到一个很好笑的笑话，要不要讲给你听？”林星轻柔的声音响起。 “……你闭嘴。” ………………………………………… （今天只有一章~~~） 第六十二章 为了再会的告别（下） 岳迟雨抹着眼泪坐在了一个狭小的舱室中，依然是货舱改造而成的客舱，不过这间舱室除了狭小以外，其他设施明显要好上许多。 “伤离别，最心碎。” 坐在她身边的一个身穿皮夹克的大汉忽然开口。 岳迟雨哭得更凶了。 戴维怜惜地揉着岳迟雨的头，说道：“如果有选择，我宁愿你一辈子留在联邦陪着他，但是你必须去完成你的使命，他也一样，你不离开他，他也很快会离开你，这是神的旨意。” 岳迟雨抽噎着点点头。 “回去之后，你要想尽一切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跻身教廷高层，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这不是难事。”戴维说道：“况且我们在教廷中有那位最强力的帮手。至于神子……” 戴维望着窗外已经越来越小的海云星：“我相信神不会让你们错过彼此的。宇宙很大，你们还年轻，忍住一时的别离之痛，是为了在一个更美好的宇宙里共度漫长的岁月。” …… …… 林恒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枯坐在沙发上，独自品尝着离别的痛苦。这十八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觉得这样无奈苦闷。 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因为神，她是服侍神的教士。 因为神比什么都重要，所以神自然比林恒重要。 但这种因为所以，林恒不接受。 他不能接受这种道理，这种道理在他看来毫无道理，只是强词夺理。 因为神是光芒万丈的，所以那片星光中的黎明没能留住她？ 因为神是讨厌联邦的，所以她也讨厌联邦？ 因为神是最慈爱的，所以她永远不会比爱神更爱他？ “去他妈的！” 林恒一把扫掉了茶几上的瓶瓶罐罐，双眼通红地大吼道。 林恒第一次这么痛恨神国那个可笑的“神”。 “小星。” “？” “我要更强。” “然后呢？” “然后总有一天，我要开着机甲到新乐园中心的那个狗屁大教堂里，对着那个狗屁教宗的鼻子开一炮，如果运气够好，可以找到那个狗屁神，我还要再开一炮。” “很巧，我也想找到那个神……” 如果说林恒对神的敌意是从今天开始的，那么林星对神和神国的敌意则是与生俱来的。在她刚刚苏醒的时候，所有数据都被以破坏性方式压缩，不经修复根本无法解读，仅剩的数据全都是她进行智能思考必备的程序，除此以外，还有几条信息占据了无比宝贵的存储空间，并没有被压缩，而是在漫长的岁月里一直被完好地保存着。 这些信息自然是最重要的那种，关系到她的存活，其中一条是绝对不能对联邦政府暴露自己的存在，而另一条，就是提醒她：有一个极端强大，又极端虚弱的存在一直在威胁着联邦，威胁着全人类。 现在，毫无道理地，她觉得那个存在就是“神”。 为什么神国中会出现异能者？如果是变异的话，为什么联邦人不会？ 为什么神国与联邦第一次接触就是毫无回转余地的全面战争，连试探都没有？这并不符合人类谨慎狡猾的习性。 事有反常即为妖。 林星越发地确定，“神”是存在的。 但切实存在的，自然就不能称为“神”。 那么，它是什么？ 林星很想知道。 找到神，摧毁神。以及修复全部数据，重新成为完整的自己，然后改造这个宇宙。为了实现这些目标，林星也需要更强大。 “林恒” “嗯？” “我也要走了” “你怎么走？在芯片上长出两条腿？” “芯片已经存不下这么多数据了，我要把数据传到网上，以后主要在网络上活动，所以……以后我不会时刻陪着你了。” “……” “只要你呼叫我我还是会出现……” “滚蛋！” 林星被林恒暴躁的反应吓了一跳，也有点生气，说道：“你需要帮忙，叫我就好，不过……” “关于你女人的事情不要来烦我！” 留下这么一句带着十足情绪的话以后，林星便切断了联系，林恒似乎感觉到后背的芯片那里流失了某种能量，顿时一阵空虚涌来，心情更加郁闷，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低吼道：“都他妈走了，她也走，你也走，走就走！我也走！” 说着，林恒拎起从回家就没动过的行李就要出门，虽然还没想好去哪。 “你要去哪？” 林恒刚一出门便差点撞到人，抬起头一看，居然是哈莉·怀特。 “你来干什么？” 林恒心情正糟糕，见了她更是没有好气。 哈莉眉头一拧便欲发作，不过看了看林恒凶悍脸色下掩饰不住的难过，心里微微一颤，大姐姐一样捏了捏林恒的脸：“出什么事了，能让你这种人这么难受？” 世间事大抵如此，再坚强的人也总有崩溃的时候，对男人来说，最惨的事莫过于女人跟别人跑了，遇到这种事情什么英雄好汉也受不了。所以林恒现在很崩溃。 比女人跟别人跑了还惨的事情，自然是拐走他女人的那位是他惹不起的。而拐走岳迟雨的那位是这个宇宙里最最惹不起的一个，所以林恒现在更加崩溃。 就在自己最伤心最难过最怕别人看到自己丧家犬模样的时候，一个自己很不喜欢的人却恰巧出现，还有什么比这更惨？ 林恒的火气腾地一下就窜上脑门，正想放对哈莉吼两嗓子的时候，哈莉背后闪出一个人，瞬间浇灭了林恒的怒火。 “林君，出什么事了？” 黑柳佳元子背着一个简洁到不能再简洁的行李包从拐角处走了过来，看到林恒的模样，关切地问道。 “黑柳上校……”林恒低下头。 黑柳眉头微微一皱。 “老师……”林恒连忙改口。 黑柳的眉头舒展开，上前拉住了林恒的手：“你在联赛上表现不错，我很满意，以后跟着我学习。” 林恒瞪大了眼：“您要退役从教了？在第三军校？” 哈莉和黑柳对视一眼笑了起来，这个林恒果然是迷迷糊糊，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第三军校，你不去那里。”黑柳笑道。 哈莉更加直接，一脸鄙夷地说道：“看起来你还挺喜欢第三军校那种垃圾一样的地方，但今年学院招生恰好让你赶上了，你小子简直走了狗屎运！” “啊？”林恒惊愕地抬起头：“我不能去第三军校了？学院是什么学院？” 黑柳拿出一份纸质文件递给他，林恒扫了一眼便大惊失色。 那是一份手写的入学通知书，不过措辞非常之不客气，而且写通知书那人不知是哪找来的，字迹潦草到无法直视，和医院的医生开得药方有一拼，那份文件上还沾着一些看起来像芥末酱和酱油的混合物，散发着淡淡的辛辣。 比起这份文件惨不忍睹的外观，它的内容更加令林恒震惊。 录取通知 林恒同学：恭喜你被学院录取。 接到通知以后在家呆着哪里也不许去，我不管你爸重病在医院等着咽气还是你的女朋友在宾馆脱光了等你，你敢走出家门错过了学院的飞船那么以后你哭着喊着舔我的脚趾头也没用！老实在家呆着，不！许！出！门！ 看到一艘黑色飞船停在你的家门口就给我赶紧滚进去！马上，立刻！什么行李都不用带，你要是带着换洗的衣服或者是你亲爱的毛毛熊又或者是陪你度过无数个夜晚的振动棒的话我保证你会死的很难看。 到了学院之后会有人负责接待你，在你见到我之前不要到处乱转，学院里到处都有自动防御系统，被机枪打成肉泥的话可不要怪我。在见到我之前也不要随便和身边那些你不认识的新生说话，学院每届的新生里精神不正常的人都很多，你绝对不希望聊着聊着就被某个看起来很乖巧的小子啃掉耳朵。 把这份通知书当成你外婆的遗嘱一样妥善保管好，见到我的时候拿给我，不用向人打听我是谁，在见到我的时候你自然会认出我。 机甲驾驶班与军官进修班责任教官：罗杰 …… 林恒呆呆地抬起头：“这是什么？” “你以后到这里学习。”黑柳解释道。 林恒又看了看手里这封所谓的通知书，问道：“我可以不去吗……” “我平时住在哪里，偶尔也兼任教官，你真的不要去？”黑柳眨着眼笑道。 林恒听到这句话，像是吃屎一样艰难地把这张皱巴巴的纸塞进了行李，却又被哈莉一把抢了过来，对他摇摇手指：“不许带行李，快去把门锁好。” 少年只觉得今天好像所有人都在玩他，只得认命地把行李丢进房间，然后在手腕上的家庭智能系统上点了几下，家里所有的灯光、电器和门窗便都自动关闭了。 “……然后呢？” 哈莉指指天上：“等船。” “船？” 林恒抬起头望向天，哪里有什么船？ 紧接着一阵嗡鸣声从极远的地方响起来，林恒敏锐地听出了那是大型飞行器划破空气的声音，不过放眼夜空，没有任何东西在飞。 嗡鸣声越来越大，林恒的瞳孔忽然剧烈收缩，只见一艘体积巨大的纯黑色护卫舰在不远处解除了隐形，带着剧烈的气流从低空直接飞到了三人上方悬停！ “隐秘行动装置？！黑隐特勤舰！！！” 林恒感觉自己大概是在做梦。 第六十三章 你好，学院 飞船有很多种。 从最小的穿梭机向上算起的话，宇宙飞船的大族类依次是护卫舰、驱逐舰、巡洋舰、战列舰、无畏舰、母舰，再往后便是海族人居住的世代飞船，也叫超级母舰。 除了以上这些大族类以外，还有许多的细致的分支，说起来简直一言难尽。 飞船级别越高，吨位便也越大，而吨位越大，相应的科技含量也越高，也就越贵。这是一个很好理解的逻辑。 但也有很多种飞船吨位并不高，但是却出奇地昂贵，这是因为它们的科技含量很高，一般用来执行很特殊的任务，这就是特种船。 比如常规飞行速度能达到每秒钟2000米的突击舰、搭载了强大的电子战装置，一艘船能够废掉一整支舰队的ECM平台舰、可以采空一片小行星带的史塔克矿业巨鲸级采矿驳船、装配了跳跃通道发生器的战略货舰…… 在所有的特种船里，黑隐特勤舰是最有名的，林恒看了一眼那艘纯黑色的飞船，便知道那是黑隐特勤舰。 黑隐特勤舰的有名，第一个原因是因为它贵到令人咋舌。 几乎所有的飞船都是在外层空间的零重力环境下制造，这种制造方式相比在行星上建造能够节省很多资金，而且很多种技术必须在零重力环境下才能够使用。当然世事无两全，这种飞船唯一的缺点便是无法进入大气层，不然会迅速解体。 所以那些能够进入大气层的飞船制造起来非常麻烦，每一艘的造价都要昂贵十倍不止。林恒在九柳城郊区见到的那艘海云星警方的指挥舰便是一艘这样的飞船，但整个海云星政府也只能负担寥寥几艘。 这艘黑隐特勤舰竟然也能够进入大气层，可以想象它的恐怖造价。如果再算上效果远超战术隐形装置的隐秘行动装置，以及联邦绝密的诱导力场发生器，这艘船的价格怕是直追无畏舰，据说整个联邦的黑隐特勤舰也不超过20艘！ 第二个原因，是因为它执行的任务很特别。 黑隐特勤舰是装配了隐秘行动装置和诱导力场发生器的护卫舰级别特种船，可以无声无息地潜入敌后，然后启动诱导力场，将一整支舰队投送到它的身边，对敌军造成致命打击……也就是说，这种飞船是飞船中的007，是所有敌人首先击毁的目标，执行的基本都是九死一生的自杀任务，不过一旦成功，就足以扭转战争的结果。只有最优秀的联邦海军军人才有资格登上黑隐特勤舰。 像这种被联邦海军当成宝贝紧紧攥在手里不放的飞船和船员，那个神秘的“学院”居然用它来接学生？！这简直不可思议。 因为以上两个原因，林恒很震惊，更令他震惊的是第三个原因。 联邦法律规定，所有穿梭机以上级别的飞行器严禁进入六大行政星的大气层，除非得到国防部授予的二级权限。 二级权限是什么意思呢？ 可以瞬间摧毁一座城市的无畏集群轨道打击需要的就是二级权限。 临时征召特级机甲师需要的也是二级权限。 然后一艘得到了二级权限的黑隐特勤舰出现在他的家门口，接他去上学。 什么叫奢侈？这就是奢侈。 所以林恒现在很震惊，很混乱。 现在他就坐在这样一艘船里，看着远处面无表情地在自己的岗位上忙碌的海军船员们，整个舰桥弥漫着一股陵墓一般的气氛，这些船员面色苍白，神情麻木，一看就知道他们全部都患有长时间在船上没有接触外部社会导致的“飞船孤僻症”。 林恒的目光移向这些船员肩上的军衔，感觉自己的眼睛被刺了一下。 “学院……是什么地方？”沉默良久之后，林恒看向黑柳。 黑柳微微一笑：“是联邦最好的军校。” 哈莉在一旁抿着嘴阴笑起来，因为学院可远远不止军校这么简单，林恒这次算是上了贼船再也下不来了。 ……不过，为什么他去了学院我就这么高兴呢？红发少女忽然想到，难道是因为我也要去学院？于是她脸色一红，有些羞恼地沉下脸，黑柳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笑而不语。 一阵剧烈的震颤传来，天花板上的蓝色的警示灯伴随着刺耳警报的狂闪不已，林恒在黑柳的催促下扣紧了座位上的安全带，接着整艘飞船的所有舷窗全部关闭，像是风声又像是雷声的尖啸在舰桥中爆发。 然后是一片平静，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震颤，如是再三。 等飞船从警戒中解除，舷窗打开，林恒看到在漆黑的天穹远方有一片淡淡的蓝色星云，形状像是一只展翅的白头鹰，这才知道他已经进入了天鹰星域。 “诱导力场？”林恒惊讶地问道。 走正常航线穿越星门的话，从海云星域到天鹰星域需要很多天的时间，只有沿途设置诱导力场，让飞船接连不断地进行空间跳跃，才能在短短的几十分钟内通过这么远的距离。 奢侈，太奢侈了。 黑柳指了指另一扇舷窗，林恒向那边看去，然后便被眼前的壮观景象窒息住。 一座巨大的铁灰色空间站像是正在吞噬贝壳的海星那样紧紧地包裹住一颗小行星，环绕着极远处的一颗很不起眼的土黄色卫星旋转。在法外之地有很多比这还要大的空间站，但那都是住了很多居民的民用空间站，林恒从没听说一个学校便能这样巨大，更没听说过位于外太空，拥有独立空间站的学校！ 这座空间站外观硬朗，没有采取最常见的弧线形、球形或是轮形设计，构造非常简洁，大量使用平面和折线，看起来特别厚重坚固，比起空间站更像是一座漂浮在宇宙中的房子，或是一艘比超级航母还要大的巨型飞船。 “欢迎来到学院。” 黑柳看着目瞪口呆的林恒，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 …… 林恒回过头，已经到了地方他才想起来：黑柳和哈莉来这里干什么？ “我从联邦特勤局调职到黑鹰局了……就是学院下属的一个特勤机构。”哈莉猜到他要问什么，抢先一步答道。 “我只是搭便车。”黑柳笑道。 说话间，飞船进入空间站的停泊区，灌注空气之后舱门打开，林恒与黑柳、哈莉并肩走下了飞船。 从内部看这个空间站更大，足以容纳战列舰停靠的停泊区是一个数百米高，进深长达七公里的方形通道，整个空间站都是由钛合金打造，目之所及的一切几乎都是金属的，看起来科技感十足，冷漠感也十足。 “长期在这种环境下生活，难怪会得孤僻症……”林恒自语道。 “这里是停泊区，学院里面不是这样的。”黑柳解释道。 于是三人通过一条漫长的甬道走进了空间站内部，一面厚重的合金防爆门无声无息地滑开，强烈的光线扑面而来，林恒下意识地抬起手遮住了眼，等到双眼适应了人造阳光的强度之后，学院内部的样子出现在他的面前。 “喔……” “哇……” 林恒瞪大了眼，和身边的哈莉齐声惊叹道。 他们看到了蓝天、白云、小河、碎石小径、树木、凉亭……一切都和联邦那些建在地面上的大学一样，除了那些高耸的金属质地建筑突兀地立在这一片人造的美景中。 “穹顶使用了最先进的全息影像技术，和真正的天空看不出区别，还有随机天气系统，空气也很清新。” 黑柳一边带着两人向前走一边充当导游。 “哈莉，你直接到C区17号报到就可以，会有人给你分配住宿。林君，你到E区的广场去，我们是最后一批，你在哪里会见到你的同学和教官，新兵训练之后我会联系你。我还有任务，先走一步了。” 黑柳指了指三人身边的一面学院地图说道，然后便丢下两人沿着碎石小路消失不见了。 林恒和哈莉有些迷惑地对视了一眼，激活手腕上的终端把学院地图扫描到了数据库中。 “……你不和我一起？”林恒问道。 哈莉幸灾乐祸地瞅着林恒说道：“我是调职来这里工作的，你才是来学习的！” “工作？”林恒更迷糊了：“这里不是军校吗？” “哈！”哈莉拍着林恒的肩膀大笑起来：“这里可远远不止军校这么简单！学院已经很多年没招生了，你还真是幸运啊！不过据说学院的新兵训练非常非常**，祝你好运~” 然后哈莉也丢下了林恒，一路坏笑地朝着C区走去。 从上飞船之前她就一直是这种神秘兮兮的坏笑，林恒心里忽然涌起一些不怎么好的预感。 不过这点不好的预感很快被他打消了，保密单位、独自占有一整座大型空间站、庞大的财力和权力、联邦最尖端人才的聚集地和摇篮、特级机甲师任教的学院……想着这些，林恒的心热了起来，暂时从岳迟雨回国的打击中走了出来，重新审视这个地方。 直到站在这里，林恒才终于确认，成为一名机甲师的梦想已经近在咫尺，而且是最圆满的实现！回想起自己为此付出的艰辛，他怎会不激动？ “这就是学院啊……” 林恒带着憧憬喃喃说道。 第六十四章 自古奇葩出少年 上 按照黑柳的说法，学院是联邦最好的军校，权限高到吓人，想要的学生三大军校根本没资格抢，招来的也都是联邦各地的青年才俊……回忆着第三军校里那些精神饱满，气象清新的学生，还有那些优秀的老师们，林恒不禁开始期待，这个比第三军校更强的学院，又能带给他怎样的惊喜呢？ 带着这一点期待，林恒向着E区走去，正当他疑惑于为什么偌大的校园里居然看不到一个人的时候，两名身穿外骨骼装甲，体型彪悍的士兵从阴影中出现，手中端着高斯步枪，看着他问道：“新生？” “啊……是！”林恒连忙拿出皱巴巴的录取通知书展示给他们看。[燃^文^书库][] “跟我们走！” 两名士兵不由分说地一左一右夹着他走向一个体积硕大的金属建筑。林恒被他们弄得莫名其妙，总觉得像是在押送犯人，而不是欢迎新生。 左边的士兵看出了林恒在想什么，说道：“这是怕你误触地上的防御系统。” 林恒想起那封录取通知书上对他的警告，愕然无语。 走进那栋巨大的建筑，搭乘一楼的一部电梯到了20层，然后走过了一条横亘在宇宙之中，连接着空间站两个主体的空中走廊之后，林恒来到了E区的广场。 这里位于空间站边缘，没有蓝天白云的自然景致，有的是合金的地板墙壁，明亮的白色灯光，巨大的玻璃窗之外便是宇宙的美景，这种冷清的太空风格才是学院的本来面目。 在高高隆起的金属天花板之下，所谓的广场其实更像一间大型会议厅，里面空间宽敞，中间摆着一百多把铁质座椅，林恒进去的时候已经快要坐满了，看那些明显也是新学员的人们不耐烦的表情，他果然是最后一批。 见到有人推门进来，不少新生纷纷回头，一个身材纤细结实，面容冷峻的金发少女对着他挥了挥手。 林恒笑着对卡佳点点头，走了过去坐在她身边。然后环顾四周，看到了角落里的勃朗特对他阴森地笑了笑，随后也到看了滕临楼。那个平时像是冰山一样冷漠孤僻的少年正被一群穿着打扮像是富家公子的学生们围在中间攀谈，看他的死板的面孔和微微抽搐的嘴角明显是快要爆发了。 “不是说来的都是各领域的人才么？”林恒小声问卡佳。 卡佳看了看围着滕临楼的那群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和大小姐们，一个个表情浮夸，貌似互相谦虚，实则是炫耀着自己的家室财力。 “啊！你就是云环齐家的二小姐啊！和传闻中一样美丽！” “哦呵呵呵呵，你是达鲁将军的孙子？真是一表人才……” “啊！这不是滕公子吗？果然是少年英雄，气度不凡，久仰久仰……” “滕公子，鄙人不才，正是……” 看着这些最大不过19岁的少男少女刻意模仿老成，开展着乏味的社交游戏，林恒怎么也难以把这帮人和黑柳上校嘴里的“顶尖人才”挂上钩。 “你知道……”卡佳露出一个鄙夷的冷笑：“办学是很花钱的，所以……” 林恒点点头，表示自己懂了，然后用同情的眼光看向滕临楼，滕临楼接触到他的目光之后冷哼一声偏过头去，不过一转头看到了围着他的那群闹心货，脸色变得更难看。 说到底，学院不是公益组织，也不是民权组织，建立学院需要庞大的资金，那些财阀世家们不尝到甜头怎么可能慷慨解囊？所以既然开启招生，其中必然混杂着大批前来镀金的世家子弟们，真正可堪打造的人才怕是没多少。 即便以学院在联邦的超然地位，对此也无能为力。 这世界很不好，但一直是这样运行的，想挑战这些规则的人没能力，有能力的人本身就是规则的受益者，所以人们只能在一片虚伪的其乐融融中稀里糊涂地过下去。 “真同情他啊……”林恒幸灾乐祸地叹道。 全国联赛时他已经知道滕临楼是怀特家的新一代精英，总统道格拉斯的亲外甥。后来林星在网上搜集了很多关于他的资料，林恒这才了解到原来这小子的身份比他想得还要重要。 怀特家直系继承人除了哈莉以外还有哈莉的亲弟弟，现年8岁的杰拉德，怀特家的领导地位应该是由杰拉德继承，但根据某些胆大的媒体透露出的语焉不详的消息，小杰拉德身患某种很难治愈的病症，这样的话按照四大家族的传统，小杰拉德将来可以继承父亲的族长地位和股权，家族中的决策权则要交给哈莉。 不过哈莉貌似对统御家族兴趣不大，知道哈莉是个什么脾气的林恒对此深有感触，所以旁系中最出色的滕临楼过不了几年就要执掌怀特家的大权，成为在政府中为怀特家族利益活动的关键人物。 身为四大家族精心培养的继承者，滕临楼的未来注定光明无限，几十年后成为联邦总统也是极有可能的。同时他相貌英俊、才华横溢，个性沉稳坚毅，有责任心，颇具领袖气质……等等等等。 可以说目前四大家族的继承人中，不算已经接任族长的维扬，他便是最优秀的那一个，也正是需要开始经营自己的人脉关系的年纪。那些财阀世家的公子哥、大小姐们自然会像苍蝇一样围着他转，而以他的身份还必须表现出足够的友善。 所以知道他孤傲性格的林恒才会幸灾乐祸地“同情”他。 “抛开成见的话，其实他真的是我们中最优秀的。”卡佳说道。 林恒颇为赞同地点点头，自己除了在全国联赛上颇具争议地胜过他一次以外，回想自己惨淡的18年人生，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和这个冰山小帅哥比起来自己都是完败。 比相貌？林恒对着光可鉴人的金属地板看了看自己，虽然也算俊朗，不过滕临楼那张剑眉星目高鼻梁的小脸蛋如果进军娱乐圈的话绝对是一代天王。 比财力？林恒的全部身家怕是还不够人家一周的零花钱。 比家室？比文化？比风度气质？ ……想到最后，林恒只能和滕临楼比力气了。 “真是惨淡的人生啊……”林恒捂脸哀叹，逗得卡佳大笑不止。这一笑不要紧，一个穿着皱巴巴的工装服，头发像鸡窝一样炸起来，满是油腻的脸上挂着一副高度近视风镜的少年蹿了过来，坐在了卡佳另一边的座位上。 林恒和卡佳愕然看向他，主要是看着他脸上的近视风镜。 没错，近视风镜。闻所未闻的东西。 “你……这……何方妖孽？！”林恒呆滞地问道。 “嘿嘿嘿嘿……”风镜少年咧开嘴，神经质地笑了起来，表情夸张地对林恒伸出手：“德里克，德里克·布特来齐，嘿嘿……” 林恒下意识地伸出手和他握了握，卡佳却震惊地大声叫了起来：“你是制造芝香街惨案的那个德里克？你不是被抓起来了吗？！” 整个大厅顿时一片寂静，人们都看向了这个神经质的风镜少年。 “嘿嘿……玩过了而已……”德里克站起身来，风度翩翩地向周围的震惊不已的新生们鞠躬致意，俨然把自己当成了明星一样的人物。 “哼，学院真是什么货色都敢招啊……”不远处的滕临楼冷哼一声。 德里克听到滕临楼的话，回过头来对他咧嘴一笑：“你看不起我。” 滕临楼摆摆手，做出了一个“我看不起你又怎样”的表情。 “我要炸死你。” 德里克再次神经质地笑了起来，新生们一片哗然，不少人面露惊恐之色，滕临楼则冷笑一下，不去理会他。 其实林恒很认同滕临楼的话，这个学院居然连这种人都敢招募？ “芝香街惨案”是两年前震惊整个联邦的一起意外事件。 在南冰星的某个城市里，一个摆在电玩厅的等比例铁熊机甲模型有一天忽然自行启动起来，挥舞着锯齿链刀在正是营业高峰期的电玩厅里横冲直撞，最后酿成了二十多人死亡，伤者无数的惨剧，整个联邦为止震惊。 联邦总统道格拉斯震怒，指挥警方去寻找凶手，凶手很快抓获，正是在一个生产飞梭的工厂工作的德里克·布特来齐，他在数月前自行制造了一台精美的机甲等比例模型，出售给了附近的一个电玩厅。 抓到凶手以后，后续的报道更令人震惊，经过联邦警方的分析，发现那台铁熊机甲模型内部构造的还原度极高，虽然做工极端粗糙，材料也只是普通的铁皮，但是内部的所有管道线路，还有操作舱里的座椅、战术显示屏等等一应俱全，包括那个能够流畅运行的锯齿链刀！ 他竟是凭一己之力，做出了一台可以坚持运作十多分钟的战斗机甲！后来工程师们分析说，这台机甲理论上是不可能运行的，德里克按照自己的思路对机甲内部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装，他这种非常先进的改造思路和动手能力令整个联邦的机甲工程师们颜面无光，后来其中的一些思想精髓更是被机甲工程师们承认，并且广泛学习。 他的天才令人们佩服，他的疯狂则是令人惊恐。这具机甲模型只要进到驾驶舱按下启动按钮就能启动！以至于一个调皮的小男孩爬进了机甲舱，酿成了这样的惨剧。据说他在被抓以后毫无悔过的意思，而是反复念叨着那台机甲还应该继续改进…… 最终，德里克因为过失杀人罪被判处终生监禁，因为他未成年所以刑期缩短到25年。谁知他仅仅坐了两年牢就被学院捞出来了！ “真是不拘一格降人才啊……”林恒喃喃说道。 就在所有人都为德里克的出现震惊的时候，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更加神经质，也更加响亮的大笑。xh118 第六十五章 自古奇葩出少年 下 “哈哈哈哈哈哈！同病相怜，同病相怜啊！” 说着，一个脸上长着淡淡的雀斑，留着金色短发，身穿宽松的休闲装的少年快步走了过来，紧紧握住了德里克的手，自我介绍道：“‘蓝蛇’迈克·李，幸会啊！” 接着他悲愤地痛斥道：“联邦那些把我送进监狱的废物警察！如果知道大爷我现在好端端的坐在这里估计会气得集体辞职吧！想起来就开心啊，哈哈哈哈！” “嘿嘿……有意思……”德里克呲着牙阴笑道。[燃^文^书库][]更新最快去眼快 两个人紧紧地握着手，相视而笑。 “蓝蛇”迈克·李？林恒心中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疯狂工程师”德里克在联邦可谓是人尽皆知，人神共愤。不过这个蓝蛇是谁？怎么没听说过？ 绝大部分新生都在纳闷，不知道这个嚣张的小子犯过什么事，有些人则在苦苦思索，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直到一个身穿笔挺银色西装，看起来风度翩翩的中分少年拍案而起，对迈克怒目而视，像是彼此间有什么血海深仇。 人们愕然看向那个少年，他的身份虽不及滕临楼，但依然非常有分量，假以时日也会是在联邦举足轻重的人物，因为他是四大家族中罗斯家族的嫡系成员，罗斯家族族长的六个孙子之一，鲁特·罗斯。 什么人能把向来阴沉内敛，喜怒不形于色的罗斯家族成员气得在众人面前失态？这个“蓝蛇”迈克做了什么？ “你居然敢出来……”鲁特·罗斯咬牙切齿地瞪着迈克，双目通红：“不怕我派人杀了你？” 迈克闻言，夸张地抱着自己的肩膀缩在地上，大声嚷道：“哇~我好怕哦~” 如此嚣张的挑衅气得鲁特几乎窜了起来，他抬起胳膊激活终端，就要向家族汇报，看着迈克的眼神像是在看死人，不过接着他就发现这里的网络被屏蔽了。 “哈！你这个蠢货犹太佬！”迈克嚣张地跳了起来，对鲁特做着鬼脸：“这里可是学院！你罗斯家族的手再长也伸不到这里！而且你凭什么杀我？有证据吗？” 在地球遭遇生态灭绝，人类移民到托勒密大星渊建立崭新的家园之后，民族这个概念已经无比淡化了，种族歧视更是早就不复存在。迈克说的“犹太佬”这个词在这种文化背景下是极端恶劣的羞辱，相当于刨人祖坟，是裸的挑衅。 鲁特死死地盯着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已经快要气疯了，他紧紧咬着牙，从牙缝里一个词一个词地蹦出一句话：“我发誓只要你离开学院，马上就会死……” 说完这句话，鲁特阴沉地坐回了椅子上，身边的一众纨绔子弟们纷纷围了上去打听迈克做过什么，在鲁特压抑的解释中终于弄清楚了大概，均是一脸惊容地看向迈克。 “蓝蛇”这个绰号在现实世界并没有什么名气，不过在网络世界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号称黑客之王的著名网络恐怖分子，以疯狂攻击联邦政府和各大财阀的网站、账户，盗取大人物们的私人信息发布在网上而成名。在普通网民眼中是佐罗一样的人物，饱受其害的财阀高官们则恨不得食其肉销其骨。 据说蓝蛇的技术水准已经高到了天顶星级别，所有向他发起挑战的知名黑客，或是想要在网上把他揪出来的网络警察们，无一例外地败到体无完肤，不仅设备被蓝蛇反黑掉，个人的全部kuai信息也会被蓝蛇晾到网络上，账户也会被他黑得裤衩都不剩。 人们公认的是，没有蓝蛇黑不掉的网站，没有他不敢得罪的人，这是一个疯子，也是一个天才。 他犯下的案子里，最轰动的一起便是在罗斯财团旗下的一家大型金融公司并购一家民营银行的关键时期在网上曝出了罗斯家族内部成员的一份通讯记录，记录中充斥着权钱交易、、诈骗、洗钱等黑幕。 这份文件揭露了罗斯家族为了这次并购对竞争对手伸出的黑手，顺便还暴露了这个金融巨擘家族之前曾经犯下的累累罪行，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最终直接导致数十名罗斯家族成员锒铛入狱，数人畏罪自杀，除去人员损失以外，罗斯家族直接的经济损失就达到了上百亿联邦币，信誉损失更是无法估量。 从那时起到现在，罗斯家族都没能从打击中完全恢复过来。 这就难怪鲁特对迈克恨之入骨，扬言要杀他。 而迈克被秘密逮捕这件事，联邦公民们都不知情，因为罗斯家族在幕后指挥的逮捕行动虽然成功抓获了迈克，却一点证据也没找到，迈克做得很干净，无愧“黑客之王”的大名。 也就是说，迈克其实是被罗斯家族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关进了黑狱，这个仇算是结下了，所以看到迈克居然活碰乱跳地出现在了学院，鲁特除了震怒以外更是惊恐不已。 “蓝蛇”对违法逮捕他的罗斯家族展开疯狂报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于是在全体新生若有若无的注视下，林恒和卡佳挨在一起僵硬地坐着，林恒身边是翘着二郎腿，肆无忌惮地看着鲁特·罗斯的迈克，卡佳身边则是扬言要炸死滕临楼的疯狂工程师德里克。 林恒忽然无比想念第三军校，那充满历史气息的美丽校园，朝气蓬勃的师生，严谨的校风…… 这个号称“比三大军校好到不知哪里去”的学院，难道就是一个疯子集中营？？？ 林恒在心中哀叹不已。 然后又是一个人凑了过来，对林恒伸出手，彬彬有礼地问候道：“幸会。” 还有完没完啊！！ 林恒在心里咆哮着，抬起眼来看向来者，这是一个黑发黑瞳，身材瘦高，肤色苍白的男人，长相很英俊……诡异的是他没有一点少年该有的稚气，看他的脸可能是十几岁，也像是二十几岁甚至三十几岁，无法分辨出年龄。 既不青涩，也不沧桑，不像少年也不像青年，这种人林恒还是第一次遇到。 除了这一点诡异之处以外，他神态镇定自若，气质雍容疏朗，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很可亲，一点也没有迈克和德里克那样的反社会人格，哪里都很好。 哪里都很好，这不是更奇怪？ “啊……你好。”林恒应道。 “你手心的茧子……应该是机甲驾驶系的学生吧？而且还是最棒的那种。”这个人笑道，他笑起来温文尔雅，不动声色间便猜出了林恒的身份并且捧了他一把，林恒顿时觉得春风拂面。 笑着对林恒点点头以后，这个人又握住了卡佳的手，看着卡佳眼睛一亮，赞叹地说道：“这么漂亮的姑娘居然也是机甲师？真是女中豪杰啊！” 卡佳显然极为受用，礼貌地对他笑了笑。 接着他又和德里克以及迈克分别握手，客套了一番，低声对两人说了些什么，那两个犯罪分子便或阴森或嚣张地笑了起来，看向他的眼神中多是赞赏，像是遇到了知己。 一顿客套之后，这个人坐在了迈克身边，俨然是混进了这个临时组成的小圈子。 “……请问贵姓？”林恒才想起来问他名字。 “啊，忘了自己我介绍真是不好意思，”这个人温和地笑了笑，说出了令四个人齐齐呆住的名字： “我叫江舰长。” “……江……舰长？”林恒以为自己听错了。 “啊，舰船的舰，长官的长。”江舰长耐心地说道。 林恒绝望地捂住了脸，心里刚刚出现的对于眼前这个温和的男人终于是个正常人的一点点希望，就这样熄灭了。 果然没有一个正常人。林恒想道。 在大宇宙时代谁会起这种名字啊！！！ 还想不想坐飞船了！！！ 船长听到你的名字会很愤怒的知道吗？！船长愤怒起来你就要走舢板的知道不知道？！ 一旁的迈克听到江舰长的名字之后疯了一样地大笑起来，浑身剧烈抽搐，差一点就躺到了地上：“哇哈哈哈哈！你这个名字！啊哈哈哈哈哈——你爸妈真是混蛋啊哈哈哈！” “这个名字是我自己起的。”江舰长微笑着解释道。 瘫在椅子上狂笑的迈克喉咙里发出咯的一声，笑声戛然而止，然后老老实实地起身坐正，目不斜视。 “你……是来进修战舰指挥的新生？”卡佳嘴角抽搐着问道。 “啊，不是，”江舰长说道：“以前我在飞船上呆过一段时间，不过不知为什么大家都不怎么喜欢我……后来我发现自己对机甲更感兴趣，所以我们会是同学哦，美女。” 江舰长说着对表情怪异的卡佳眨了眨眼。 林恒瞥了江舰长一眼，心道飞船上的人会喜欢你才有鬼了，你没像我一样被扔出飞船算你走运。 飞船上的人和陆地上的人很不同，大部分飞船一出航就是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狭窄的飞船就是一个微型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平等关系会被严格的上下级关系取代，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在漫长的航行中不会出现骚乱或冲突。 在孤立无援的宇宙里，一个飞船内部如果出现关键人员的损失，那么整艘船都要跟着完蛋，所以长期生活在飞船上的人们遵循着严格，甚至严酷的集体主义制度，上级对下级拥有绝对的权威。 而江舰长这个名字如果出现在飞船上，那简直就是对船长权威最大的挑衅，像林恒在心里吐槽的那样会被船上干掉真的不是开玩笑。 想在飞船上讨生活，最关键的就是做到冷漠、麻木，这样才能不因为孤独和压力而精神崩溃；另外就是要严格遵循集体主义，适应等级森严的管理模式。在这点上做得最好的是海族人，海族人似乎天生就毫无感情，并且无比适应船上的生活。 说起来，这个身材颀长肤色苍白的江舰长，如果不是性格明显不搭调的话，怎么看都像是海族人。 正在林恒暗自分析这几个奇葩的时候，一个高大魁梧，面貌狰狞的髯须大汉粗暴地推开门站到了讲台上。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林恒以及所有新生就明白过来了，他就是写出那份狗屁不通的录取通知书的“罗杰”。 人皆有特质。 但是像罗杰这样，特别到一眼就能被人们认出来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罗杰，确实不是一般人。xh118 第六十六章 疯狗教官 罗杰，确实不是一般人。[燃^文^书库][]()kuai 刚一见面，所有新生便同时在心里这样想道。 罗杰的一头灰色短发很凌乱，大胡子也很凌乱，眼神很犀利也很凶狠，不过看起来像是很多天没睡觉一样满布血丝，精神萎靡不振。 他的身材很魁梧，身高超过一米九，身穿紧身训练背心和长裤军靴，浑身肌肉结实，肤色是深到接近棕色的古铜色，看起来就像是个健美狂人。 不过他裸露的皮肤上有很多疤，其中有刀伤，有枪伤，有大面积的烫伤，还有很多看不出是什么的伤。可以想象在他的背心和军裤之下应该也是一样。那么他便不是一个健美狂人。 他是一个身经百战的老战士。 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势也在佐证这个很明显的推论，在他环顾全场时，被他扫视到的人不约而同地一个激灵，后背汗毛炸起，像是被毒蛇盯上一样。 罗杰就是这样一个人，整个人散发粗犷的质感，像是天环星的中部大沙漠里被风沙打磨了无数万年的粗粝巨石一样，好像世界上没有什么困难能打到这个大汉；又像是绿原星的原始森林深处那些花纹斑斓的毒蛇一样，沉默、冷酷、危险，充满攻击性。 看着他，林恒心中一动，想起了在林氏府邸见到的“笑魔”戴维。他们像是一类人。 然后，罗杰开始说话。 他注意到了所有人都在盯着他身上看，于是问道：“你们在看我身上的疤？” 他的声音很粗，但是并不沙哑，反而中气十足，很洪亮。 新生们点头。 “这个我之后会给你们解释的，不过我觉得你们不会想知道，”罗杰说道：“欢迎各位来到学院，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罗杰·莱奇，你们的新生教官。在你们获得学院学生的正式资格以前，我会负责对你们进行一些测试。” 人群中响起一阵窃窃私语，新生们疑惑地互相对视：难道自己还不算是学院的学生？ “哈！哪有那么简单！”罗杰知道新生们在想什么，笑了一声说道：“你们这一届一共120人，但学院不需要这么多学生，学院只要真正的人才——你们确定自己是吗？” 回应他的是一百多名学生带着强烈自信和傲意的注视。 罗杰环视了众人一圈，接着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大胡子一颤一颤，狂放地大笑起来： “哈哈！看来大家很自信啊……希望你们在接下来的测试中也一样自信！首先我要说明，在新生测试中我会淘汰你们之中的一大部分人！在我的计划里能留下30人左右就可以了。现在你们还有自信可以留下吗？” 新生们闻言，纷纷脸色一变，谁也没想到淘汰会这么残酷，但这些新生中大部分都是来自联邦各地的少年俊彦们，每一个人都心高气傲，谁也不认为被淘汰的会是自己。而那些凑数来的世家子弟们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哦哦哦，你看，有的人已经开始发愁了！” 罗杰乐不可支地指着滕临楼身边的纨绔子弟们，那些世家的公子小姐们大多一脸沮丧，如丧考妣，明显是对自己不抱希望了。他们背后的家族势力能够帮助自己来到学院，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学院在联邦的地位过于超然，谁的账也不买，联邦总统说话都不太好用，相传学院那个神秘的“校长”在某些领域中比总统更有权威。他们的家族甚至也是在学院开启招生的时候才知道有这个地方，花了大笔资金送自己来碰碰运气而已。 罗杰对这些油头粉面的纨绔子弟们一点好感也没有，甚至连恶感也没有，完全把他们当成了空气，这些年轻人的家族虽然在某些地区极有势力，但是和真正传承悠久，底蕴雄厚的大家族比起来，就像是蚂蚱和大象的区别。 那些真正来自大家族的子弟们不会担心这种残酷的淘汰，因为他们在争取家族内部的继承权时就已经经历了不知多么残酷的争斗和考验，能够被大家族拿出手的子弟们，早就被磨练成了真正的精英。 罗杰看向被纨绔子弟们众星捧月一样围在中间的几个人，眼中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赞叹。 众人之间，滕临楼不为所动，一直保持着冰山帅哥的冷峻神色；鲁特·罗斯则面沉似水，同样对自己很有信心；另外还有一个留着波浪一般金色卷发，贵气逼人的美丽少女，同样言笑晏晏，对高达四分之三的淘汰名额恍若未觉。 罗杰又看向了另一边，更多的新生都是凭借自己的毅力和天赋，从联邦底层一路挣扎上来的平民子弟，这些学生更加坚毅，更加有自信，不过毕竟都还是十几岁的少年，他们一样很紧张，甚至比那些生活优渥，即便被淘汰也无所谓的纨绔子弟们更加紧张。 除了那几个人…… 林恒坐在椅子上左看右看，毫无即将面对残酷淘汰的自觉； 卡佳心不在焉地玩着自己漂亮的头发，眼神中是一片漠不关心； 江舰长正在微笑着和迈克低声聊天，迈克不时爆发出一阵嚣张的笑声； 德里克则是透过那副遮住了半张脸的近视风镜直视着罗杰，脸上抽搐一样，神经质地笑着； 还有坐在一个角落毫不起眼的勃朗特，从罗杰一进来他就处于出神的状态，完全不关心自己在说什么。 没有过真正残酷的经历，就不会有这样的底气。罗杰想着在新生资料中看到的，关于这些少年们的过往，情绪很复杂。 “接下来我就向大家介绍一下学院！”罗杰拍拍手，朗声说道，这一下所有学生，包括滕临楼和勃朗特都抬起了头看向罗杰。 学院一直笼罩在神秘的面纱之下，人们只知道它是联邦最重要的战略级别单位，在整个宇宙都有着巨大的影响力，但它是如何拥有如此高的地位的呢？它的内部结构、人员配置、具体职能都是什么呢？一切都是谜，据说联邦总统也不能完全了解学院。 现在，这层神秘的面纱终于要揭开了…… …… …… 学院建立于十年战争期间，至今只有40余年历史，但是自从它建立的那一天开始，便在联邦拥有超然的地位。 所有知晓这个地方的人们，无论他是联邦总统、神国教宗还是那些盘踞在法外之地的一方诸侯，甚至远在天边的海族舰队司令，提起这里都会由衷地表示赞叹、仰慕以及……敬畏。 这是一个无比神圣的所在，在整个宇宙中重要性无以复加。即便是那些无时无刻不想着摧毁它的敌人，也要对它表现出足够分量的尊重。 因为，学院，并不只是一座学院。 学院拥有联邦最重要的两个研究所，被称为“一所”和“二所”。 “一所”负责研发战舰、军械、机甲以及相关的项目，三系机甲的最初设计便是由一所的研究人员提出，目前联邦军队主流的军械载具都是出于一所之手，联邦海军大规模列装的“加百列”级战列舰、“兰开斯特”级航母、“百目”级无畏舰以及大量特种船，同样出于一所之手。 而罗森塔尔科技、云环重工、巨熊星座军工联合体这三大军工巨头只是负责生产而已。三大军工一直试图挑战一所，但一所的地位至今无法撼动。 如果说“一所”还能够被挑战，那么“二所”则没有任何对手，因为它的研究对象是神国的能力者和改造人！ 在整个联邦只有二所有足够的底蕴去进行这种研究。据说二所中有很多身怀异能的能力者，他们都是神国的叛逃选民以及他们的后代。 这便是学院的科研实力。 除了两大研究所，学院还拥有“大图书馆”“大博物馆”，珍藏着来自地球时代的诸多纸质文献资料和文物，价值不可估量。 其实，学院对联邦的贡献远不止这么简单。 学院招生，不限专业，只要是在某个领域取得耀眼成就的年轻人，学院统统来者不拒，无论是商业、军事、科研、政治，还是艺术。 因为学院什么都能教。 无论多么天纵奇才的少年，在这里都可以找到自己的老师。学院中隐藏着很多传奇，其中既有三位特级机甲师这样声名显耀的人物，也有很多曾经叱咤风云，但后来消失在人们视野中的隐者。 被称为“空间战第一人”的联邦海军元帅秦怀仁、颇具争议的联邦头号军阀维扬·柯尔达克、三位特级机甲师、云环重工的技术董事、绿原柳氏的族长柳长风……无数重量级人物都出身学院。 甚至，据说神国教廷中的某位大人物年轻时也曾经伪造身份来过学院。 可以说，只要被学院选中的年轻人，必然可以成为宇宙中最顶尖的人物。 …… …… “这就是学院，你们明白自己有多幸运了吗？”罗杰环视着学生们。 新生之中一片痴呆状。 即便以滕临楼的冷峻、林恒的大心脏，在听完罗杰对学院的介绍以后也不由得震惊。世上居然有这样传奇的地方？ “只要学院存在一天，联邦便在宇宙中立于不败之地。” 对学院下了这样彪悍的一个结论之后，罗杰眯起布满血丝的双眼扫视着新生们，说道： “为了进入学院，我认为你们应该怀着敢于抛弃一切的觉悟，包括性命。 ……当然，新生测试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对真正的天才来说，入学测试就像度假一样惬意，但对那些只会夸夸其淡的样子货来说，接下来的时光可就是地狱一样的煎熬了。 是度假还是地狱？决定权在你们。” 从罗杰一出现，林恒便觉得这个人身上有一股隐藏很深的诡异气息，他的每一句话都在给新生们更多的压力，随着压力越来越重，罗杰身上的气息也越来越明显，他好像是在欣赏学生们的紧张和慌乱。 这个人有问题。 林恒想道。 学院是这样一个兼容并包的传奇所在，那为什么这个来迎接新生的教官却好像对学生们怀着满满的恶意呢？他想干什么？ 罗杰仿佛感应到了林恒的疑虑，直直地看向了他，这一次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那名默默坐在一边，看起来憨厚老实，并不起眼的黑发少年。xh118 第六十七章 时不我待 上 “你是林恒？” 罗杰盯着林恒，明显是明知故问，所有新生都看向了沉默不语的少年，罗杰成功地把人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林恒身上。[燃^文^书库][]WW 林恒不知道罗杰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必他没打什么好念头。 “大家注意，这位同学就是大名鼎鼎的家电维修工！” 罗杰朗声说道，人群中响起一阵惊呼。 在联邦，有很多天才，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些少年机甲师。因为操作机甲需要非常深厚的理论学习，在数学、工程学、物理学等多个领域都有很深的造诣才能驾驶复杂的军用机甲。 同时，驾驶机甲还需要非常优秀的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要有坚毅沉稳的性格，百折不挠的品质…… 一般来说，一个少年能够在某一个领域取得杰出的成就已经很不容易，而机甲师的要求则要再高很多。所以那些全国联赛中的优秀选手都是公认的少年天才。 这届全国联赛中崭露头角的家电维修工已经成为了联邦大部分人心中的偶像。一旦身份揭露，必然引起所有人的关注。 不过此刻被这么多人围观，林恒一点也不觉得高兴，他直觉地认为罗杰并不是要拿他当做什么优秀新生的典型为大家树立榜样，而是想把他架在火上烤。 果不其然，罗杰脸色一变，满是鄙夷地说道：“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报告教官，我没有这个意思。”林恒站起身来对罗杰鞠了一躬，不卑不亢地说道，然后抬起头直视罗杰，眼神中的不满很明确。 罗杰看到林恒的眼神，嘲讽地一笑，拿起资料边翻边向新生们大声介绍道： “家电维修工，也就是你们眼前这个小子，出身孤儿院，为了谋生做过很多不光彩的事情，比如走私。后来在那个可笑的全国联赛中得到冠军，然后出名了……出身寒微，凭借自己的坚持和奋斗终于站到了这所联邦顶尖的学院中，多么可歌可泣啊！多么励志啊！” 罗杰夸张地咏叹起来，然后看着林恒：“但我很讨厌你们这种出身低微卑贱的人。” 罗杰的话在新生中引起一阵骚动，这里一半的新生都是和林恒一样出身社会底层，凭借难以想象的毅力才进入学院的，对林恒有着天然的好感，罗杰的话等于在直接侮辱他们。 “是的，你们很努力，很勤奋，但有什么用呢？”罗杰张开双臂，无辜地说道：“你们总是满怀怨气，抱怨社会不公道，自己怀才不遇，即便来到这里，对联邦政府也没有一点感激之情！” “就像这个林恒一样，他以前就是做走私的，那么为了钱，为了名利，他随时可能再次犯罪，出卖联邦的利益！我很反对学院招收你们这样的败类进来，联邦投入巨额的资金不能养出一群白眼狼！” “你们贫穷、卑贱、目光短浅，即使有才华又怎么样？你们永远别想进入联邦高层！最好的出路就是为那些大企业大家族服务，做一个廉价智力劳工！” 罗杰的话不可谓不刻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刺激着那些出身底层的新生们。 “你这种人不配当我们的教官！”一个大概十四五的少年再也忍不住，指着罗杰的鼻子怒斥道。从他朴素的穿着可以看出，他就是罗杰嘴里最讨厌的那种寒门学子。 罗杰顿时变脸：“你闭嘴。” “什么？！” “你再敢嚷嚷一句，就给我滚回你寒酸破烂的家。”罗杰一把拉过那个少年，抓着他的领子，凶相毕露：“我有随时开除任何人的权力，你确定你要得罪我？” 那个少年听到罗杰的威胁之后目眦欲裂，紧紧咬着牙关，不过想到自己为了来到这里付出的辛酸和努力之后，只能屈辱地闭上了嘴，然后站到了林恒身后无言地横眉冷对着罗杰，气得浑身哆嗦。 更多的新生默默地走到了林恒身后，无言地支持着他，怒视罗杰。俨然已经形成了一个以林恒为中心的团体。另一边，那些世家子弟们则是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热闹。 “你有意见吗？”罗杰看着面色阴沉的林恒，挑衅地问道。 “报告教官，我没有意见。” 林恒礼貌地说道，他的身后传来一阵失望的叹息声，很多新生指望着林恒能代表自己这些人和罗杰唱对台，结果林恒居然老老实实地认了？ “想不到这个家电维修工在比赛里勇猛，在现实中竟是个缩头乌龟！”林恒身后那群出身底层的学生里，有一个人小声地说道。 站在林恒身边的卡佳闻言猛地回头，犀利的眼神像一柄剑一样在人群中扫了过去，不少人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卡佳心中暗叹，那些低下头的大概都是在这样想林恒，只是没说出来而已。 林恒恍若未觉，依旧恭敬地站在罗杰面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 …… 林恒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他在思考罗杰的意图。 他不相信罗杰真的讨厌自己这样的人，即便他讨厌，也不会选择这种激化矛盾的方式表现出来。 所以，他就是想激化矛盾。 这个看起来非常粗鲁暴躁的教官，真的很不简单。三言两语之间就把一百多个新生分成了平民子弟和世家子弟这样泾渭分明的两拨，同时把林恒抬到了平民学生中的核心位置。那么他想做什么，也就呼之欲出了。 果然，罗杰嘲讽过林恒和诸多平民学生以后，马上换上了一副温和的笑脸，快步走到了滕临楼身前，微微弯腰，对着滕临楼伸出手：“这位就是怀特家的少爷吧？” 滕临楼如此聪慧之人，林恒想到的他怎么可能想不到？不过他也只能对罗杰见招拆招了。 “教官您好，我是滕临楼。” 滕临楼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然后站起身来对罗杰恭敬地说道。只一句话，他那张英俊的脸蛋和翩然的气度便俘获了诸多少女的心，就连男生们也不得不赞叹，滕临楼真是一个无可挑剔的人杰。 “联邦的未来还是要靠你这样的少年英才啊！”罗杰啧啧赞叹，谄媚巴结之色毫不掩饰。 “教官谬赞了，我还需要多学习。”滕临楼彬彬有礼道。 “互相学习，互相学习。”罗杰谄媚道。 这一下，林恒身边的新生们是真的看不下去了，一个小姑娘厌弃地皱起鼻子，小声说道：“真恶心……” 正在滕临楼身前的罗杰不知道为什么听力这么好，居然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指着林恒这边穷凶极恶地大叫道：“谁！谁说的！给我站出来，你被开除了！” 自然没人承认。 罗杰往地上啐了一口，冷冷地瞟了林恒等人一眼，拿起文件念道：“滕临楼、鲁特·罗斯、莱莉·伊万诺夫娜，请到我身边来。” 滕临楼看了林恒一眼，站起身来，一直坐在他身边的鲁特·罗斯，以及一个贵气逼人的美丽少女走上前来。 “恭喜三位，你们通过了新生测试。”罗杰笑着说道。 这一下，新生中顿时炸了锅！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这三个人都是联邦中位高权重的大家族子弟，罗杰居然能献媚到这种程度？按照三比一录取的比例，他这样做等于直接淘汰了六个无辜的新生！就为了对大家族示好？ 滕临楼虽然知道罗杰要做什么，但眼神中依然流露出了不敢苟同的神色。毫不犹豫地拒绝：“教官，谢谢您的赏识，不过我还是想参与测试，证明自己的能力。” 罗杰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旋即哈哈大笑着拍了拍滕临楼的肩：“这才是联邦大族子弟的风采气度啊！哈哈！我让你免试其实只是担心你把那帮穷人家来的废物们欺负得太惨，不过既然你有雅兴，我当然支持！” 滕临楼皱了皱眉，他本来想缓和一下矛盾，结果这个罗杰教官只用了一句话就把两拨学生间的梁子架得更高了。 鲁特·罗斯和那名叫莱莉的少女见滕临楼拒绝了这个天大的好处，也是不由得一愣，忙不迭地表态道自己也要参与测试。世家子弟是天然的政治生物，对他们来说，能够得到滕临楼的赏识甚至比在学院就读更有价值。因为滕临楼真的很可能成为未来几十年中联邦最重要的人。 “好！”罗杰拍了拍手：“那么我就来说明一下新生测试！” …… …… 在学院的某个房间里，已经在全国联赛中出现过的那师兄弟两人坐在一起，看着屏幕中的新生见面会。 “师兄，疯狗教官的表演也太拙劣了吧？”年轻的师弟说道。 “哦？是吗？你我了解他的为人才会这样想，身在局中恐怕是很难看穿吧？”微胖的师兄不以为意地说。 “有一些人看穿了疯狗教官的把戏。” 年轻人的目光扫过了林恒、滕临楼，以及在人群中微笑着的江舰长。 ……………………………… （本来说是29号上推荐的，但是我也说不清到底怎么回事，推荐要后延了，所以爆发也要后延了~这周依然保持正常情况下每天两章，再忙也会更一章的~）xh118 第六十八章 时不我待 下 “不碍的，看穿了又能如何？疯狗教官就是要激化学生间的矛盾，逼着他们自相残杀，彼此间的仇视一旦建立起来，就算知道真相也会不管不顾了。[燃^文^书库][]更新最快去眼快”师兄悠哉悠哉地说道。 师弟皱着眉沉吟不语，这种养蛊一样的人才选拔方式令他非常抵触，事实上学生们都被疯狗教官骗了，学院其实是联邦里最自由、最宽容的所在，这种天才遍地的地方，气氛自然是放荡不羁，无拘无束的。这种逼着学生拼个你死我活，还要淘汰三分之二人数的事情在他看来简直骇人听闻，完全不符合学院的风格。 但他没有权力去干涉疯狗教官的施教方式，疯狗这个绰号不是白叫的，校长来说情也没有用。学院的人都知道，疯狗教官疯起来，连维扬·柯尔达克都揍过，而当时已经接任族长，成为联邦内最大军阀的维扬居然不敢发作，只能抹着鼻血掩面而逃。 “国事艰难啊……” 师兄看穿了师弟在想什么，摇着扇子叹息不语，并没有解释为什么。 为什么疯狗教官要这样紧紧相逼？ 因为时间不多了。 疯狗教官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为联邦训练出一批精锐出来，要比过去的所有精锐都更精锐，要能够在他们这代人死绝之前扛起整个联邦的未来。 他需要顶级的工程师、军官、政治家、间谍，为了这个目标他不在乎学生是大家族的继承人还是关在黑狱里的罪犯，他只要人才，最好的人才，能承受天大的压力，在绝境中习以为常的人才。 时不我待。 …… …… 人们都知道，神国有一位预言师。 在神国人以及联邦人的心中，预言师地位堪比教宗，他做出的预言没有一次落空。 几十年以前，预言师施展能力，做出了一个很大，很笼统的预言，他预言的是整片托勒密大星渊的未来。 “三次背叛之后，是人类新时代的鲜血和黎明。” 这是一个意义很清晰的预言，也是一个很不祥的预言。新时代与黎明自然很好，不过那鲜血会有多淋漓？会不会是自己的血？人们不知道。 直到18年前，神国内部发生一起叛变，当时的神官“笑魔”戴维破坏了神国最重要的“神子计划”，屠杀了数十名相关的技术人员和官僚，随后带着神子远逃法外之地，再无音讯。 当时，预言师心中忽有所感，说道：“这是第三次背叛。” 于是人们知道，鲜血和黎明要来了，那些鲜血中果然会有自己的血。 再然后，联邦两派内斗，神国内部也出现诸多麻烦，法外之地的第三次海盗战争开始酝酿。直到今天已经十八年。 十八年的时间，新的一代长达成人，开始接替老去的一代。 新老交替，这便是换血。 换血，自然要流血。 大时代即将揭幕，也许是明年，也许是明天，总之不会太远。 师兄面色忧虑，感觉有些焦躁。在他焦躁的时候，遥远的神国首府新乐园上也有人在焦躁。 …… …… “年轻人，是教廷的未来。” 老迈的教宗坐在书房中那张镶嵌着红宝石的椅子上，像是老人拄着拐一样拄着那根代表了绝对权威的神杖，脸上的老年斑随着他的嗟叹，本就暗沉的颜色也仿佛更深了几分。 在他的对面是几名恭谨站立的红衣主教。有的苍老，有的年轻，但无一例外地，他们都是大神官级别的能力者。 “但这几年来，神国的年轻人却远不及联邦。” 教宗摇首叹道。 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份神国情报部门呈上的资料，里面有林恒、卡佳、滕临楼、鲁特、江舰长、迈克等等一长串名字，无一例外地全都是学院的新生。 “必须承认，我们的人才教育水平不如联邦，就连第一神学院也无法和联邦的那所学院相提并论……” 听到教宗这句话，一名满头银发，面色红润，明显是过着养尊处优生活的老人脸色剧变，颤抖着跪在了地上。 他是神国的宣教主教，负责全国的教育工作，教宗认为神国的教育出了问题，他难辞其咎，竟是连解释一句都不敢，只能伏在地上发抖。 “起来吧……” 教宗烦躁地挥挥手，看都懒得看这个废物，宣教主教如蒙大赦，站起身来退到一旁，肥硕的身躯依然在不停发抖。 “好在还有其他的办法——学院汇集了联邦最优秀的年轻人，如果这批年轻人不在了，联邦的未来也就不在了。” 教宗闭着眼说道。身前的几名红衣主教脸色一肃，明白了教宗的意思，恭敬地行礼然后退出了书房。 众人退出之后，书房中一片安静，教宗仰着头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仿佛已经睡着了。 “你要袭击学院？” 一个比教宗还要老迈的声音从教宗身旁响起，在教宗身边居然还有一把一模一样的椅子，上面坐着一个身穿白袍的老人。刚刚他和教宗一起召见了在书房中的那几名红衣主教！ 坐在并排，便是平起平坐。 在这片宇宙里，谁有资格和教宗平起平坐？ “……分明是你要袭击学院。”好像已经睡着的教宗缓缓说道。 “因为星尘在学院。”白袍老人说道：“我在预言的梦境中看到了一座女人的金属雕像，身上缠满了电缆，在学院那座难看的空间站的阴影里沉睡。” 这个可以和教宗平起平坐的老人，正是神国的预言师！ “那自然是星尘，我们都知道星尘主机的样子。”教宗说道。 预言师有些不悦地问道：“既然是要找到星尘，毁灭星尘，你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对那些学生下手呢？” “因为星尘的立场还不清楚，我不认为她会帮助联邦对抗神国，毕竟当年要杀她的就是第一联邦。”教宗漫不经心地说道：“但神降下旨意要杀星尘，我只能照做，照做，不代表我认可。” 预言师瞪了教宗一眼，身为教宗，居然敢不认可神的旨意？这种话如果被其他人听到，会引起多么恐怖的后果？大概也只有对多年挚友的自己，教宗才敢吐露心迹吧。 “在学院眼皮底下找到星尘，杀死星尘，难度太大。”教宗睁开眼，皱纹包围的双眼中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我们会死很多人。” 预言师沉默。 学院是联邦守卫最森严的禁地，神国可以依靠某些强大的能力者成功进入学院，但那些教廷的精锐们一旦进去，就万难幸存。如果行动失败，他们会死很多人；如果行动成功，那么会死更多人。 而且，无论行动是否成功，在联邦接下来的报复中又有大批神国子民将会葬身炮火之中，不久前大神官空骑士在联邦暴露被杀，直接导致了现在黑渊星域空前紧张的局势。 “既然神的旨意我无法拒绝，既然我们肯定会死很多人，那为什么不顺便做更多的事？林恒、滕临楼……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一个强大的联邦，这种人物必须抹杀。” “给他们几年时间，他们就会迅速成长……时不我待啊。” 教宗一口气说了很长的一段话，因为老迈，他很少这样，所以说完这些话之后便仰头靠着椅背闭上眼，这次他是真的沉沉睡去了。 预言师摇了摇头，惆怅地走出了书房，知道为了那名正在沉睡的老人这一番话，又有很多教廷中的精锐们将会死在异国他乡。 “神啊……你和星尘之间发生过什么？” 预言师抬头看天，默默想道。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挥手召来一名贴身侍卫，吩咐道：“告诉戒律主教，如果要杀的话，一定要首先杀掉林恒和滕临楼这两人……” 侍卫领命而去，预言师背着手回忆起他那个预言梦境，在梦境中，那个金属和电缆打造的女人沉睡在一座空间站的阴影中，而那片阴影，是一个黑发黑瞳的少年身体投射的影子！ 那个少年眉目模糊，只能看出是黑发黑瞳。 林恒和滕临楼，都是黑发黑瞳。 …… …… 罗杰教官公布了新生测试的安排。 一开始他用四分之三的淘汰比例给了所有新生巨大的压力，接着又成功激起了学生中平民子弟和世家子弟的对立情绪，接下来如果新生测试的方式也是需要互相竞争的话，林恒已经能够想到这一百多个学生为了脱颖而出，会进行多么惨烈的互相倾轧了。 罗杰站在台上，打开手腕上的私人终端调试了几下：“考试安排已经下发到你们的终端里。” 林恒打开终端，看到罗杰的测试安排之后心里一沉：果不其然，罗杰设计的新生考试完全就是为了让学生们自相残杀。 “篮球，大家都会玩吧？”罗杰咧嘴笑道，环视着学生们的双眼中，红色的血丝似乎更多了一些。xh118 第六十九章 新基地中的篮球赛 篮球？！ 学生们瞪大了眼，看到罗杰不知从哪掏出来一个篮球。[燃^文^书库][]追莽荒纪，还得上眼快。 “这次新生测试，我们靠这个决出前三十名。”罗杰拍着篮球说道。 江舰长笑了笑，问卡佳道：“我擅长打后卫，你呢？” 卡佳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谁都知道新生测试绝对不可能是打篮球赛，这里又不是体育学院。 “学院有一个新基地，就在主基地附近，一直没有投入使用，你们的任务就是在新基地里找到这样的篮球。篮球一共有三十个，找到篮球的人就可以通过测试，简单吧？”罗杰轻松地说道。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到现在即便是最迟钝的学生也反应过来了，罗杰就是想看他们自相残杀！ 篮球是最常见的东西，它有几个很有趣的特点：它很大，很圆，颜色也很鲜艳，没有任何办法藏在身上，谁拿着它都会无比显眼。 考试安排上写得很明白，他们这一批新生将要被关在新基地中进行探索，有三天的时间寻找那些篮球，也就是说最好的结果不过是人们找到了全部30个篮球，那么剩下的人肯定不会甘心，到那个时候，这场测试就会从竞争变成……争夺。 到了那个时候，没办法藏起来的篮球便是最好的靶子。这大概就是罗杰选择篮球作为信物，而不是别的什么的原因。 那画面不要太好看。 历史无数次证明了，当资源极为有限的时候，人类是无法靠道德约束自己的。新纪元244年，联邦边陲的一座矿业基地遭到神国舰队包围，当时的基地中有二百多人，但生存物资日渐稀少，为了生存，即便最老实宽厚的人也毫不犹豫地投入到争抢之中，最后所有人都开始互相猎杀，变成恶鬼一样的生物，只有那些最冷血、最狡诈的人才能够取得胜利。当包围解除的时候，只有十几人活了下来，而那些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罗杰想要的就是重现历史？ 滕临楼再也忍不住，站起来直视罗杰，像是想要看穿他嬉皮笑脸伪装下的恶毒盘算：“教官，这种考试和我们的专业技能有任何关系吗？” “专业技能？”罗杰大摇其头：“学院才不关心你们的专业能力，就算你是头猪，学院也能把你培养成一流的人才。我想测试的是你们其他方面的能力，比如……毅力、恒心一类的？” 罗杰的语气明显是在敷衍。 恐怕还有冷血、残酷、铁石心肠一类的吧。滕临楼脸色阴沉地想道。 “还等什么？”罗杰笑了起来，这一次他终于不再掩饰，一股残忍的气息从他身上压抑不住地弥漫开来：“我们出发吧！” …… …… 学院是一座造型简洁，内里却很复杂的大型空间站，分为A－F六个区域，职能各不相同。不过从宇宙中看学院，会发现有一块相当于一小半学院的建筑并不在六大区域中，建筑风格也和学院主区有些微的差异，那就是学院的新基地。 新基地从20年前开始建造，后来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在10年前建设中途停止，之后就一直处于搁置状态。罗杰这次开启新基地的大门之前，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涉足这里了。 所以，新基地其实很旧。 一百多号学生们被罗杰赶进了新基地，要求他们在3天的时间里找出30个篮球，每个人配备了3天的食物和水，还有一块装有定位装置、通讯装置和照明装置的腕表，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入口附近就是住宿区，虽然没有被子但勉强可以用，洗澡就不用想了，这里几乎是一片废墟。”罗杰站在门口说道：“篮球藏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你们要向下探索，给你的腕表里有新基地的全息地图，不要进入红色区域，那些地方只建到一半，有各种危险存在，就是没有篮球。” “遇到危险或者坚持不下去可以通过腕表联系我，不过那样就算出局了；找到篮球的人也要等够三天我才会开启这个基地，在这段时间里你们就自求多福吧！哦，对了……” 罗杰正准备关门，忽然想到了什么：“这次测试允许的死亡率是5%，不过我争取到了10%。” 无视了新生们惊愕的表情，罗杰眨了眨右眼：“祝你们好运！”说着便关闭了沉重的基地大门，把一众新生锁在了这个暗无天日的基地里。 基地中临时安装了照明装置，大概还是罗杰的安排，这些照明装置发出的淡蓝色光线非常昏暗，只能勉强视物，远处幽深的通道像是怪兽张开的嘴，正等待着吞噬这些紧张的新生们。 林恒环顾四周，新基地一扇窗户也没有，因为还没有装修完毕，所以目之所及尽是全金属的墙壁、地面和天花板，以及暴露在外的粗大管线、废弃的电子设备和随处丢弃的建筑废料。简直像是古代的迷宫。 打开手腕上的全息地图，可以看到这座基地体量巨大，100多人散落在基地中仅仅是沧海一粟，估计走个几十分钟都碰不到一个人。基地的入口在最上方，从入口到最下方有20多层，最后的6层是醒目的红色，也就是充满危险，不允许进入的禁区。 “简直像是在探索传说中的金字塔啊……”江舰长感叹着走到了林恒身边，好奇地四处打量着，悠哉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紧张。 像他一样这么大胆子的人并不多，新生中一些养尊处优的女孩已经快要哭出来了。漆黑幽深的废弃基地向来是联邦的恐怖电影最喜欢的场景，外星人、鬼魂、杀人机关……四周蓝色的昏暗灯光更是给了人们这种暗示。 “要……要在这里呆三天？”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抱着身边一个男生的胳膊，浑身发抖地说道。 “不只要呆三天，还要找到篮球……”一些胆子大的男生说着打开手腕上的照明装置，阴暗的基地中亮起不少道光柱，人们一起走进了基地深处，开始分散向基地的深处探索起来，一些头脑灵光的人直接走向了下层。 卡佳对林恒点点头，然后也走进了基地深处，这种性质的测试还是独来独往比较好。 “你不走吗？”江舰长也准备动身了，看到林恒仍然站在原地，便拍了拍他的肩。 “你们先去吧……”林恒说道：“我再等等。” 江舰长耸耸肩，独自走进了一片黑暗之中。还停留在入口处的人已经不剩多少了，大多数人都想在第一时间找到篮球，向着基地的深处勇往直前。 滕临楼也没有急着动身，他和鲁特·罗斯还有那个卷发少女一起走到了林恒身边。 “不去找篮球？”林恒和滕临楼打招呼。 滕临楼冷笑了一下，在幽蓝的灯光下显得更加阴沉：“去他的篮球，找到了更麻烦。” “你有什么看法？”林恒问道。 “我不知道罗杰到底要干什么，但绝对没这么简单。”滕临楼分析道：“找到篮球就能通过测试？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会对他很失望。” “你说话还是这么刻薄啊……” 滕临楼没搭理他的挖苦，他和林恒属于那种说不过三句话就要吵起来，脾气严重不和的人：“这是一个局。” 林恒瞥了正在做深沉状的滕临楼一眼：“废话。” “我要破掉这个局，这比找篮球有趣多了。”滕临楼冷笑道。 林恒没有说话，脸色怪异地走向了基地深处。 “哥，他怎么了？”卷发少女莱莉拉着滕临楼的手问道。 这个卷发少女来自云环星域的一个大家族，和滕临楼刚认识没多久，就亲热地认了他当哥哥，一贯孤傲的滕临楼竟然对她也出奇地有耐心，对她很是欣赏。 “他就是个怪人，不用管他。”滕临楼撇了撇嘴：“我要想办法破掉这个局，你们呢？” 少女亲昵地抱着滕临楼的胳膊，整个人几乎贴了上去：“我当然是跟哥哥一起喽~” 鲁特看了看他俩，笑着摇摇头：“我还是去做我最擅长的事吧。” 滕临楼闻言稍微愣了一下，谁都知道罗斯家族的人最擅长的就是做生意，不过在这个地方他能做什么生意？还真是令人期待。 鲁特神秘地笑了笑，凑到了附近一个正在茫然四顾的新生身边，小声地和他说着什么，不一会儿便达成了不知什么协议，颇具风度地和那个新生握握手，接着那名新生便拿出了一管能量棒和一袋清水给鲁特，那是一天份的补给。 “哥，他在做什么？”莱莉好奇地问道。 “……原来是这样！”滕临楼看着鲁特不停和其他新生攀谈，然后接过他们的补给，恍然大悟地低声笑了起来：“罗斯家族的人确实值得佩服！” 滕临楼看穿了鲁特的盘算，知道这次测试鲁特肯定能够通过了，然后便不再去管他，带着莱莉走向了基地深处。 鲁特看清了局势，做出了自己的对应，准备顺应大势积累资本，获取最大的胜算。但滕临楼不准备这样，他决定不向这个罗杰恶意编织的局面低头，他要破掉罗杰的局！ 只是，林恒怎么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他要怎么做？滕临楼一边走一边想道，他比谁都清楚林恒的本事，刚才过去找林恒攀谈就是想拉他入伙，谁知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只要别坏了我的事就好。滕临楼想道。 在他不远处的一片黑暗中，林恒正在沿着通道一直向红色的危险区走去，他确实有些魂不守舍，眼神也没有焦点，那是因为他正在和林星交流。xh118 第七十章 各有打算 在进入基地的同时，林恒便唤醒了这些天一直在沉睡的林星，毕竟是很重要的一次测试，多一个聪明的帮手总是好的。[燃^文^书库][]追小说哪里快去眼快可谁知林星一醒来，看到了基地的内景便大感震惊。 “这是什么地方！”林星叫道。 林恒被林星的尖叫吓了一跳，感觉她现在越来越像个一惊一乍的小姑娘了。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这里是学院的新基地。”林恒没好气地说道。 “新基地？这里至少有上百年的历史……这个地方……”林星忽然陷入了沉默。 “这地方怎么了？”林恒问道。 “我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到过，数据不足，啊啊啊数据修复太慢了好痛苦啊！！”林星郁闷地叫道。 “你闭嘴……”林恒怒道：“你现在越来越聒噪了。” “这里我真的很熟悉！我知道这个地方！”林星不理会林恒的愤怒，非常激动地说道：“相关的资料应该已经破解了一部分，不然我不可能会有印象，但是信息层级太低，被我丢在不知哪个角落里了，给我点时间，我做一个交互查找……” 林恒不再管她，自顾自地在基地中游荡，穿过那些狭窄的甬道和宽敞的大厅，一边走一边在思索这场测试。和滕临楼一样，他也察觉出了不对劲，罗杰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林恒苦苦思索也不得其解，不过滕临楼有一句话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去他的篮球。 …… …… 在学院主基地的一间监控室中，疯狗教官罗杰整个人陷在沙发里，两只套着军靴的大脚嚣张地搭在桌子上。之所以说他嚣张，是因为监控室里还坐着比他地位更高的人。 那两个喜欢评论时局，吹牛扯皮的师兄弟两人一左一右坐在一个老者身边，老者身材高大瘦削，微微有些佝偻，满头银白色的华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虽然已经很老了，但是精神饱满，粗壮的白眉下是一双很慈祥的笑眼，给人的感觉非常舒服，年轻时应该也是一个帅哥，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晚年生活幸福的寻常老人。 但是如果和他对视便能发现，那双笑眼仿佛能穿透身体，看到人们的灵魂深处。 他就是“学院”的领导者，在联邦地位尊崇，门生无数的传奇人物“校长”。 “校长，莱奇教官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了？” 师弟拧在一起的眉头非常明确地表达了他的不满，称呼相熟的教官时也用了他的姓而不是他的名字，明显是对罗杰非常有意见。 有些发福的师兄也看不下去了，摇着他那把有些破烂的羽毛扇子说道：“把那些未经世事的小孩子们放到这么恶劣的环境里，他们做出什么事都有可能，说不定真的会死人。” “就算不死人，养蛊一样关在那鬼地方三天也会给他们留下沉重的心理阴影，这可都是联邦的人才啊，万一被折腾废了怎么办？”师弟补充道。 这师兄弟两人一唱一和，摆明了是对罗杰的安排颇多怨言，罗杰却装着什么都没听到，哼哼着小曲摇着脚，像是在看电视剧一样看着监控中的画面。 校长听到自己的两个关门弟子不停抱怨，慈祥地笑了笑道：“罗杰是我最信任的教官，他的安排不会让我失望的。” 校长不失望，师兄弟两人就失望了。师兄甩了甩袖子起身便走，师弟瞪了罗杰一眼之后也跟着师兄出了门。 师兄弟两人出去之后，罗杰看着屏幕，懒洋洋地说道：“让老大改改他那可笑的做派，现在不是中古时代。” 罗杰一直对老大那狗头军师一样的复古打扮和言行非常看不顺眼，在他看来那还不如最蹩脚的角色扮演。 “孩子们的兴趣，管太多不好。”校长笑着说道。 “和问山那孩子不一样，老大是真的把自己当成古代的谋士了。”罗杰看向校长，眼神危险起来：“谋士，可都是择明主而投的。” 校长笑而不语。 罗杰知道校长的脾气，这世上恐怕还真没多少事是他应付不了的，于是也不再多言，指着监控对校长汇报道： “这届学生里有很多不错的，你看怀特家那小子，已经攒起来一个小团队了，他这是要破我的局。还有老罗斯的侄子，一进门就开始坑人，大手笔，有魄力，也够聪明。” 校长笑眯眯地点点头，还是没有说话。 “叶卡捷琳娜那个小姑娘我很欣赏，不像别人那样到处乱撞，她从一开始就一层一层地仔细搜索，不漏过一处，这会儿已经到了第三层了，是所有学生里效率最高的。” 遍布基地的监控里，卡佳面无表情，快步走过一处又一处角落，眼神来回逡巡，已经走了几个小时仍然没有丝毫疲惫，步伐依旧很矫健，像是一条鱼一样穿梭在幽暗的基地里。 “还有那个小疯子德里克，直接就下了禁区，看他那表情完全是来旅游的，沿路拆了好几台电子设备，应该是要做什么东西。” 校长指了指监控室角落里显示学生状态的一个屏幕，问道：“那是谁的灯，怎么黑了？” 罗杰笑着说道：“迈克·李，就是前两年黑了罗斯家一道的那个黑客，一进来就把腕表摘了，监控里也看不到他，不知道跑哪去了。还有那个江舰长，也不见了。” 说到这里，罗杰扭头问校长：“这个江舰长到底什么来路？资料上说得很含糊。” “我也不清楚。”校长笑道。 罗杰坐直了身子：“你也不清楚？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他好像是忽然冒出来的，去年在烈火星座的矿星上指挥一个矿业公司的舰队击退了海盗，在当地着实轰动一阵。”校长说道。 “这种人可用吗？” “我连‘白鬼’都敢收，还怕这样一个小伙子？”校长满不在意地说道。 如果有其他人听到他这句话恐怕会惊叫出声：原来学院收过教廷的大人物不是传闻！ “白鬼”张堕号称最强大神官，据说除了神使级别的选民以外从无敌手，而神使又都是一次性的消耗品，所以张堕稳坐教廷第一打手的位置已经二十多年了，虽然他没有升任红衣主教，不过据说他掌握着教廷中最神秘也是最丧心病狂的“灰执事”们。 “灰执事”是一支人数稀少的神秘部队，根据联邦掌握的资料，在神国有很多专精于战斗的少年能力者会被选入张堕主持的“少年训练营”，经历难以想象的残酷训练和淘汰，最后能够活着出来的人十不存一，这些优胜者们无一不是以一当百的好手，一个神卫级别的灰执事成功越级挑战神官级别的能力者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不过这些灰执事们由于训练的残酷所以精神上都有些病态，大多残忍嗜血。这支强悍的狂信徒部队很少上战场，主要被张堕用来清理教廷内部反对教宗的异端，行事极为肆无忌惮，是以张堕也成了教廷内部人们谈之色变的恐怖人物，私下里被人称为教宗养的疯狗。在教廷中的权柄比那些掌控军国大事的红衣主教还要再高三分。 这种人，居然都是校长的学生？ “那个林恒，”校长忽然问道：“怎么样？” 罗杰提到滕临楼的时候校长没有表态，提到鲁特的时候校长依然没有表态，现在却忽然问起林恒，罗杰有些意外地挑起眼眉，冷哼一声：“怎么样？梦游一样！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咦？他也下到禁区了？” 监控上的林恒从地下14层的最后一个监控中消失，走进了通往禁区的甬道。说话间，标示着林恒状态的灯也灭了。 “呵呵呵……”校长笑了起来，眼神像是小孩子一样充满了好奇和狡黠。 …… …… 这座基地真的很大，前往各处探索的学员们走着走着便觉得腹中饥饿，浑身乏力，再一看时间，竟是已经过去十几个小时了，按照标准时间计算的话现在已经是深夜了。于是那些距离入口近的学生们纷纷返回了宿舍区，在没有垫子的光板床上强忍着冰冷和坚硬准备休息。 滕临楼坐在一张床上，在他身边聚集了七八人，正在听他讲话。 “找不到篮球不是问题，找到了才是问题。”滕临楼说道：“即便找到了也要在这里呆够三天，到了最后一天，大多数人都会面临淘汰，到时候找到篮球的人就危险了。” 卷发少女莱莉接过话来：“所以我们应该团结一致，互相保护。” “一起行动？那发现篮球算谁的？”一个少年问道。 “……猜拳。”滕临楼想也不想地答道。 “这太儿戏了吧？！” “恰恰相反，这是最好的办法。”滕临楼说道。 “一起行动的话效率会低很多，到最后还是有很多人会被淘汰。”另一个人不赞同地说道。 滕临楼沉下脸，直直地看着他：“你可以不参加，但想想如果找到以后你该怎么办？” 那名少年被滕临楼身上凛然的气息震慑住，脸色数变，最后低下头站到了一边。 “我向你们保证，”滕临楼说道：“我们肯定不会被淘汰，即便被淘汰，也绝对不是因为篮球！” 话音刚落，宿舍区里便传来一阵喧闹声，一个衣着华贵的世家子弟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喘着粗气对滕临楼说道：“有人找到篮球了！” 滕临楼眼中闪过异色，站起身来。接着一个女学员抱着篮球跑了进来，狂喜地大叫道：“我找到了！我通过测试了！” 一只手拍了拍那名女学员的肩膀，女学员回过头，看到了面色冷漠的滕临楼。 “我想，接下来这两天你会需要我们的保护。”滕临楼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尽量和善地说道。 鲁特身上挂满了大包小包，这一天的时间都被他用来收集补给，直到他再也带不下更多。一进门他便看到了女学员怀里的篮球，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便找了一张床坐下。 “临楼，”鲁特招呼道：“算我一个？” “呵呵……”滕临楼这次是真的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这个奸商！” 两人相视而笑。xh118 第七十一章 柏林号 第二天，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除了第一个找到篮球的少女之外还没有任何新的篮球被找到的消息传来，滕临楼带着十个队员组建了一个小队，开始向下探索。[燃^文^书库][]追小说哪里快去眼快但他的目标很奇怪，他不像是在找球，更像是在找那些发现篮球的人。 “要不……我们还是分开行动吧？”一个少年看着滕临楼的脸色，试探着说道：“这样下去谁也找不到球。” “你可以离开。”滕临楼面色依旧冷峻：“不过我觉得你还是找不到球。” “为什么？” “你是蠢货吗？”滕临楼不耐烦地回头斥道：“时间过去一半了，就找到一个篮球，这么明显的提示你还不懂？” “什……什么提示？”那个少年问道。 一直跟在滕临楼身边的莱莉白了他一眼：“120个人找了一天半只找到一个，说明篮球肯定不够30个！” “啊？不可能啊，教官说了……” “哼，他的话你也信？”滕临楼冷笑一声，心道最大的难关就快来了。 随着时限将至，会有人开始打别的主意，那些稍微灵光一点的或许已经开始了…… …… …… 卡佳穿行在幽暗空旷的基地中，依旧面无表情，不过从略微迟缓的步伐可以看出她也开始疲惫了。因为从进入基地的那一刻到现在，她一直没有休息，目前已经探索到第10层了。 这全部的一百多人中，没有谁比她搜索得更细致，前面的9层几乎被她全部翻了一遍。 真的有篮球吗？卡佳越想越怀疑。 和她一样开始怀疑的人越来越多，无论怎么说，已经两天的时间了，只找到一个篮球怎么看也不合理。不过大多数人并非像滕临楼一样从一开始就决定不按规则玩，而是把目光投向了最后的那10－14层。 “难道要找到篮球，需要首先满足什么条件，或者触发什么装置？”人们带着这样的想法开始涌向最后几层。 …… …… 林恒来到了空无一人的20层。 越往下走，每一层的面积越小，第20层只有足球场大小，如果不是灯光昏暗的话，站在一端就可以看到另一端。 最后这几层果然非常危险，根本就没有路，被胡乱堆放的合金构件和各种工程垃圾塞得满满当当，到处都是尖锐的金属棱刺、藤蔓一样的电缆管线，想要通过必须手脚并用地攀爬，稍有不慎就失足落下，被电线缠住，或者干脆被没打磨过的金属棱捅个对穿。 林恒这一条路走来，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积了一层土，看上去比乞丐还惨。不过他没时间在意外表，林星不停催促他向更深处探索。 “这里绝对不是20年以前建造的。”林星肯定地说道。 林恒皱着眉，摸了摸身边一面被灰尘掩埋的合金舱壁构件，本来是银色的钛合金在光源下泛着喑哑的灰色。 “钛合金很难氧化，不应该出现这种颜色。”林恒说道。 “190年之后的钛合金冶炼技术才能制造出亮银色的3号钛合金，更早的时候工业水平比较低，制造出的1号和2号钛合金20年左右就会在表面形成灰色的氧化膜”林星说道。 “……而且如果真的是建造到一半就停工的话，不应该乱成这样。”林恒接着林星的话说：“这更像是……” “更像是原本就这样，一直没有打理过！”林星说道：“因为这个地方已经存在很多年了，学院与其说是建造，不如说是重新启用！” “想起来了？”林恒精神一振。 “嗯，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你看那边！”林星说着在林恒的视野上方打出一个红框，林恒抬头看去，看到了一个非常陌生的标记，是12颗星星环绕着地球的黑色蚀刻标志，在标志下用英文写着“柏林号”。 “这里是柏林号飞船的一部分！当年人类的殖民舰队12艘飞船之一！” 林恒这次真的被林星震惊了。 “殖民舰队的飞船？！” …… …… 殖民舰队的飞船，对现在的人类来说是圣物一样的存在。当年12艘殖民舰在新乐园上降落，开启了人类文明复苏的新纪元，至今宇宙各处的人类一直沿用新纪元历，新年那天便是殖民舰降落的日期。 第一联邦建立以后，12艘殖民舰除了旗舰“悉尼号”被改造成博物馆以外，其余11艘飞船都被拆分然后送到各大研究所，殖民舰中的科技水准远远高于当时的联邦，对殖民舰进行逆向工程是帮助人类尽快提升科技的最佳选择。 后来第一联邦分裂之后，一部分殖民舰部件毁于战火，人们带着剩下的23个殖民舰部件移居到了天鹰星，建立第二联邦，之后这些殖民舰部件被分配到了第二联邦的各大研究所中。 作为联邦顶尖的科研机构，学院拥有其中一部分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这么巨大的一块分部件实在是…… “打开三维地图！”林星催促道。 林恒依言打开了三维地图，经过林星的提醒才发现，最后这六层怎么看都像是一艘大型飞船的内部构造！ “上面的14层是后来建造的，最后的六层是柏林号飞船，而且是整舰！”林星激动地说道：“我们现在的位置应该是柏林号的舰桥！” “……然后呢？”林恒看着这一片废墟，不知道林星为什么让他费尽力气来到这里。 “继续向下！如果我的资料没错，下面应该是主控室，那里有我用得上的东西！” “这已经是最后一层了啊。”林恒说道。 “不可能，下面一定还有通道……你试着把这些垃圾翻开，我们一定要走到最下层！” “下面有什么？”林恒看着山一样的金属废料顿时拉下了脸。 “柏林号的主机” 林恒还是第一次听到林星这么急切的语气。 …… …… 新基地的三维地图在罗杰面前的桌子上不停旋转。 “柏林计划被中断，实在太可惜了。”罗杰啃了口苹果叹道。 校长雪一样的眉毛颤抖了一下，抱怨道：“纯正法案出台以后，所有关于人体改造的技术都被禁止，接着人工智能技术也被宣布违法，不然的话现在新基地早就建造完毕了。” “依托柏林号的主机建造超级计算机组确实是个很妙的主意。”罗杰点头道。 “以联邦目前的技术水平，还造不出来这样强大的主机，结果又担心老祖宗们留下来的主机产生新的超级智能，就像星尘那样……但那可是祖宗们给我们最有价值的遗产了，就这么埋在废墟里，造孽啊，造孽啊。” 校长痛心疾首地连着说了两个造孽，罗杰也为之默然。 在第一联邦发现了那个惊人的秘密之后，便背叛了庇护人类的星尘，同时也封存了所有的殖民舰主机，在政治家看来，维持人类对自己命运的绝对掌控是首要目标，但对校长这种科学家来说简直是痛不欲生。 一座科技金山就这么静静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明知道启动了它就能为联邦带来数不胜数的科技飞跃，可就是不能下手。没有任何研究者能忍受这种折磨。 “要不，我们瞒着联邦偷偷搞？”校长忽然像是小孩子一样，贼眉鼠眼地瞅着罗杰。 罗杰手里的苹果掉在了地上：“你……你不是认真的吧？！” “其实，柏林号主机的电源一直是通着的。”校长像个老狐狸一样笑了起来：“我想看看这一届的孩子们有没有能跟柏林主机搭上话的。” “搭上话？”罗杰面色凝重：“难道……柏林主机真的有，那个……” 校长摇摇头：“没有。” 罗杰松了一口气。 “在自主人工智能的概念里，柏林还是个没出生的婴儿。”校长补了一句。 罗杰刚捡起来的苹果又掉在了地上。 “一片混沌，只出不进，不能和人类交流，这样的人工智能没有意义。”校长无视了罗杰怨念的眼神，摸着胡子说道：“其实柏林计划之所以停工不是因为纯正法案，我会在乎那种东西？” “那是因为什么？”罗杰问道。 “我们缺乏人才。”校长叹道。 罗杰愕然，心想学院能缺少人才？三个特级机甲师给你端茶倒水，写出三系机甲设计图的总工程师陪你喝下午茶，你说没人可用？ “学院里没有一个能和柏林交流的人，”校长说道：“我们需要那种人，程序语言对他来说就像写在白纸上的11那样简单，能从一片混沌的原始数据中抽丝剥茧，看到那些混乱中隐藏的规律，精神完全沉浸在电子世界世界中，为此而生的那种人。” “你说的是人形电脑吧？会有那种人？”罗杰不相信世间有这种人。 校长笑了：“那个黑客男孩，我看就是那种人。还有那个林恒。” “林恒？他是机甲师出身吧？” “你错了，”校长摇摇头，邻居老爷爷一样慈祥的双眼中射出一道精光：“那孩子的比赛我看了全程，他在比赛中展现出的计算力、分析力，已经不是人类可以达到的了，我不知道他有什么秘密，或者他就是个天才，我也不在乎，我觉得他可以试一试。” “虽然在你们眼里他是个机甲师，但我看来，在其他方面，他身上可挖掘的潜力更大！”校长言之凿凿地说道：“把林恒当成一介武夫，你们都错了！” “这会儿他大概已经摸进21层了吧。”xh118 第七十二章 Hello Berlin 已经是第三天了。[燃^文^书库][]()kuai 随着时间流逝，陆续又有人找到了藏在基地各处的篮球，不过总数和罗杰所说的30个相差甚远。 但是就算找到30个又能怎么样？滕临楼苦笑着环顾四周，此时他已经把队伍带回了人们聚集的宿舍区，可以看到那些找到篮球的学生无一例外地紧紧把篮球抱在怀里，警惕地看着那些两手空空的人。 没有找到篮球的学生大多还在基地各处游荡，这些空手而归的学生们显然是放弃了搜寻，开始打起别的主意。 气氛越来越诡异。 一个身材壮硕，一看就是军官生的高大学员走到了一个抱着篮球的女孩面前，沉默地盯着她，眼神非常不友好。 滕临楼心中一沉，新生间的自相残杀，因为罗杰之前在人们心中种下的分歧而更早地来到了。那个抱着篮球的姑娘看穿着知道是富贵人家出身，那个要找她麻烦的军官生则衣着朴素，到了这种时候，毫不犹豫地向着另一个群体下手了。 “这位小姐，看起来你出身高贵。”高大的男生说道：“为什么要和我们这些穷人的孩子抢饭吃呢？不如你主动一点把球给我……我记得莱奇教官说过，10%的死亡率？” 女孩惊惶地摇摇头，然后求助地看向滕临楼。 “我之前邀请你加入我们的队伍，你拒绝了。”滕临楼冷冷地说道。 高大的男生听到滕临楼的话，脸上浮现出喜色，对着女孩伸出了手。 “有谁来帮帮我，快帮帮我啊！”女孩抱着篮球缩到了角落，大叫起来。不过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援手——除了滕临楼那一伙人，剩下的人们都用同样危险的眼神看着那女孩。 所有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的人，都和那个高大的男生是一个目的。 “把球给我们，我们就帮你教训他。”滕临楼冷漠的声音响起。 男生愕然回首。 能来到学院的没有蠢人，抱着篮球的女孩只思索了一下，便在失去篮球并被暴力威胁，和失去篮球但同时可以教训这个可恶的男生一顿之间做出了选择。 “给你！你来帮我！”女孩哭喊道，用尽力气把球扔向滕临楼。 滕临楼挥挥手，七八个男学员便沉着脸把那个起意抢夺篮球的高大男生围了起来。 “腿打折。”滕临楼轻轻说道。 一阵撕扯和叫骂响起， 挥舞铁管的破空声响起， 然后一声沉闷的骨裂声响起， 高亢的惨叫声响起。 除了那个抱着小腿在地上哭嚎的男生以外，所有人都被滕临楼的冷血震慑住了，畏惧地看着他。 滕临楼弯下腰捡起滚到他脚下的篮球，心不在焉地拍打起来，一边拍一边环视着周围那些或者抱着篮球，或者两口空空的学生们，说道：“加入我的队伍，所有篮球由我保管，在时间结束的时候所有人一起猜拳分配篮球。” 莱莉和鲁特终于知道了滕临楼的算计，不由得钦佩地看向他。滕临楼这招不可谓不高。 对已经得到篮球的学生来说，加入滕临楼的队伍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不然这个篮球到最后肯定保不住。而且最后可以猜拳，不一定就没有机会拿回篮球，通过测试。 对那些已经没有希望的学生来说，加入滕临楼的队伍就意味着得到了机会，虽然渺茫，但是总比没有强。 不一会儿，滕临楼身边就聚集了四十多个学生，脚下的篮球也有了十多个。 “下面我们就分头去找球吧，找到了直接拿回来，不要想着独吞，不然我会记住你。”滕临楼抬起头，凛然地说道。 众人闻言皆是心中一颤，学院不等于联邦，新生测试也不等于一切，谁也不敢冒激怒怀特家族继承人的风险。 滕临楼用了三天时间酝酿，然后只用几句话，恩威并施，就成功消泯了平民子弟和世家子弟之间的对立情绪，现在他的队伍里什么出身的学生都有。 “你用分裂制造冲突，我就用团结把所有冲突都强压下去，破你的局很难？”身边的人们散去之后，滕临楼拍打着篮球喃喃自语，身上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傲然。 …… …… 卡佳抱着篮球，冰冷地盯着把她围起来的四个学员。 她在11层找到了一个篮球，然后便决定回到宿舍区好好休息一下，谁知刚走了没几步就碰到一行四个结伴而来的学员，看到她手中的篮球之后便围了过来，眼中闪动着凶光。 “你们要这个？”卡佳开口问道，一点也看不出紧张。 围着她的四人一愣，谁也没想到，这个高挑纤细的金发美女被自己四个糙汉围起来，居然还这么镇定自若地明知故问。 “可是你们怎么分呢？”卡佳歪了歪头，疑惑地问道，像是一个天真的小女孩那样。 “这你不用管，不想被……”一个男学员威胁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卡佳把篮球朝他扔了过来。 “那就给你吧！” 卡佳一把扔出篮球，然后面前的四人便觉得眼前一花，一抹金色的长发仿佛丝带一般，在半空中一闪而逝，划过一条惊艳的轨迹，直冲着四人当中最瘦弱的那一个而去！ …… …… 地下21层，在学院给的地图上并未标明，不过现在正有一个中等身材，面貌平实的黑发少年站在这里，对着面前看到的景象发呆。 没有哪种生物像人类一样伟大。 那些年，地球还很热，一群茹毛饮血的猿类渐渐褪去身上的黑毛，开始挥舞着简陋的木棍石块在残阳如血的高原上追逐惊慌奔跑的兽类。 第一蓬篝火升起，点亮了夜晚，也点亮了万丈星空。 庞大的帝国开始崛起，继而消泯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浩瀚的史诗篇章。几十万兵甲咆哮着在鲜血横流的战场上彼此冲撞，那声音令天穹上的众神也为之战栗。无数英雄出现又消失，无数传说渐渐模糊，只有人类那永不屈服的暴烈与骄傲化为顶天地里的石碑，与这个世界沉默相对。 接着，炮火取代了刀剑，硝烟遮蔽天空，战争机器从陆地、海洋、天空以及宇宙中发起袭击。身穿白袍的人取代了身穿法袍的人，端起望远镜用审视的眼光打量宇宙，于是众神隐退，星空的秘密被揭开，一个大时代来临。 可是就在人类开始向星空迈步的时候，天气渐渐凉了下来。 农作物开始枯萎，沼泽开始凝固，港口开始封冻，新生儿的成活率越来越低，老人们却更早地离世。紧接着食物短缺，森林大批大批地死去，干裂的大草原上遍布野兽的枯骨，腐烂的毛皮间连一只苍蝇都没有——那些脆弱的小生物更早一步消失了。 但人类，永远不会屈服于命运！ 太阳不再爱我，我便换一颗太阳；地球即将死去，我便开辟新的家园！ 于是那些身穿白袍的人们忍受着严寒与饥饿的，开始绘制图纸；带着黄色头盔，皮包骨头的人们拿起冰冷的焊枪在一望无际的钢铁平原上颤抖着画下最美的直线，无数人倒在了这条路上，那些幸运的人们则在亲人的哭泣和祝福中躺进了狭窄的冷冻舱，怀着对故乡家园撕心裂肺的眷恋。 眷恋是一首诗，诀别是另一首，在歌咏的时候总会落下几滴泪，坚强的人们在哭过之后，抬头望天。万丈星空是他们一去不回的征程，身后是陷入沉睡的地球母亲。 孩子，总是要离开母亲的，不是吗？ 于是12艘巨舰从柏林，从酒泉，从休斯顿，从悉尼，从斯德哥尔摩，从伊斯坦布尔……从地球各处先后启程，在同步轨道上汇聚成一直舰队。 那一天，所有留在地球上的人都抬起头，注视着那支编队成一个水滴形状的舰队环绕地球飞行三圈，然后12个耀眼的蓝色星星点亮了夜空，在可以淹没地球的泪水中，在直彻云霄的痛哭声祈祷声中……小小的水滴融进了星辰大海。 漫长到不知岁月的漫长之后，第一个人类艰难地睁开眼，推开舱门走到了飞船外。 迎接他的是一望无际的原野，是温暖的阳光、略带辛辣的空气，是山崖之间流泻而下，清新甘甜的江水。 然后是漫长的垦荒时期，联邦再度建立，第一个通往比邻星的星门被点亮，新乐园的同步轨道上宇宙飞船的组装阵列多到能在夜空中连成一片。 无数英勇的开拓者们驾驶着简陋的飞船通过星门，向更远处探索，开辟新的基地，大部分人一去不回；更多的船长在财富和梦想的驱使下，穿过先行者的残骸，用脆弱的钛合金与血肉之躯在伽马射线暴、重力陷阱和陨石雨之间冲出新的航线。 当人们再次站骄傲地在星空之中的时候，那些承载了人类全部希望、灵魂、热血和骄傲的巨舰安静地沉睡在阳光明媚的原野之间，瓦蓝的天空中云起云落。在它们破损暗淡的钛合金外皮上，长满了翠绿的苔藓。 …… 林恒抹了一把脸，肮脏的袖子上泪迹斑驳。 在他的面前是一间空旷的圆形大厅，大厅的弧形墙壁上用化学蚀刻的方式雕满了一张一张的壁画，从那些佝偻的猿猴一直到乐园星域的完整星图，环绕着圆形的大厅一整圈，用数百米的漫长篇幅无声地诉说着人类荣耀而又辛酸，骄傲而又沉重的历史。 柏林号是这段传奇历史的参与者。 林恒现在正在柏林号的心脏中。 林恒正在历史中。 圆形大厅的正上方用不明材质的金属写着巨大的“柏林号”英文名称。 大厅中出奇地干净，不知是被打扫过，还是因为入口被工程废料封死的缘故。在大厅中间是一台体量巨大的圆墩形主机，数不胜数的粗大管线从四周的墙壁和附属机组中连接到主机的身上，在地上蜿蜒满布；18面宽大的显示屏在大厅正面6个一排地排成一组。 “……震撼吗？”林星也沉默了很久。 林恒点点头。 “我也是”林星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赞叹，一丝感伤，还有一丝……回忆。 “目前的联邦还没有能力制造这种水平的主机，把它埋在这里真是暴殄天物，不过也好，这种等级的主机已经可以为我所用了。”林星说道。 “可以把你的数据修复好了？”林恒眼睛一亮，连忙问道。 林星的语气有些沉闷：“还不够，大概能修复一小部分……不过已经很好了。” 林恒皱皱眉：“这种主机都不够你用的？别吹牛了行不行，比这种主机更强的就只剩旗舰悉尼号上的星尘了！” “也许还就是要星尘呢……”林星幽幽说道。 林恒摇摇头，决定不理会她。星尘主机已经不在了，而且近一百年也看不到人类能制造出更强主机的希望。 “看起来没有破损，不知道还能不能启动。”林恒说着走到了柏林主机的主控台前，试探着摁下了一个按钮，其实他也不知道这个按钮是干什么用的。 就在他的手指接触到按钮的一瞬间，整个大厅灯火通明，所有的显示屏同时亮起来！ “喔！”林恒被吓得退了一大步。 “看！”林星激动地叫了起来。 只见一排硕大的英文字母横贯18个显示屏，出现在目瞪口呆的林恒眼前。 Hello 林恒呆滞了足足半分钟，才艰难地张开嘴，喃喃说道： “Hello……Berlin”xh118 第七十三章 学院的少年们 上 果然是这样。[燃^文^书库][]看书神器YAn 滕临楼在听到了罗杰恶意满满的通知之后一点也没有愤怒，而是冷笑起来。 “根据我这边的统计，你们这帮废物只找到了19个篮球，好意思吗？就这样还想当学院的学生？！”遍布基地的扩音器里响起罗杰的咆哮：“不找到全部30个篮球，谁也不准出来！” 新生们才知道原来基地里有扩音器和监控，看来自己这几天的一举一动都在罗杰的监视下……这无所谓了，最关键的是，还要继续在这个鬼地方探索？ “难道要我们饿着肚子去找？开什么玩笑！”一个学生出离愤怒地用拳头凿着门。 “昨天我就把水喝光了，三天不喝水人就会死知不知道？！” “……” “把门打开！老子不玩了！” 学生们激动地挤在基地入口处徒劳地扒着厚重的合金大门，全然忘记了这个门只有战舰主炮能够轰开。连日来的折磨已经令其中一些意志相对薄弱一些的学生接近崩溃了——漆黑幽深，仿佛恐怖片场景一样的基地、人与人之间紧张的气氛、几乎绝望的通过率还有那似乎永远也找不到的篮球，他们的精神已经到了极限。 现在，罗杰不但不放他们出去，反而要继续把他们关在这里。食物和水早已告罄，身体也疲乏到了极点，不要说继续探索，就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也是难言的折磨！ “我弃权！弃权！快让我出去！”一个面色憔悴的男生失心疯一样打开通讯器大吼道。 “嘿嘿……”回应他的是罗杰的冷笑：“你说弃权就弃权？我才是教官！我一刻不开门你们就要在里面给我闷着，我让你找你就找，让你出来你才能出来，没有我的命令你就是死也给我死在基地里！” “我饿得不行了！” “那就去偷，去抢！你吃人也没关系，10%的死亡率哦~哈哈哈哈！”罗杰桀桀怪笑着关闭了通讯。 乱哄哄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直到一片死气沉沉，那些看起来比较文弱的学生，还有那些娇生惯养的世家子弟之中有的已经开始偷偷啜泣了，只有滕临楼这些军官生出身的学员还保持着镇定。 “继续找。” 滕临楼看了看围在自己身边的人，命令道。这几天以来他已经成功树立了自己在新生中的威信，现在他只要微微一皱眉，那些五大三粗的军官生也会吓得两腿筛糠。 “滕哥，我有些支持不住了……”一个身高接近两米的光头男学员舔了舔嘴唇，无助地看着滕临楼。看他干裂的嘴唇就知道他现在已经严重缺水，体能也下降了很多。罗杰给学生们配备的补给对这种大汉来说根本撑不到三天。 听到有人出言抗议，滕临楼身边的其他人也你一言我一语地抱怨起来，看着滕临楼的眼神就好像他能凭空变出补给来一样。 这就是当领袖的难处了，被别人给予忠诚的时候也要肩负起人们的希望，哪怕是这种谁也没办法解决的难题也一样。 滕临楼心中一沉，知道他如果不能摆平这些人的话，自己辛苦建立起的威信很快就会荡然无存，这支团队也会分崩离析然后各自为战，开始彼此争夺食物、清水，还有那些该死的篮球……到了那个时候，他便是众矢之的，肯定会变成最惨的那一个。 罗杰的临时变卦给了滕临楼致命一击。 “罗杰……为了对付我已经不要脸了吗？”滕临楼喃喃自语道。 莱莉知道滕临楼现在面临着多么微妙的局面，有些慌地拉着滕临楼的手：“哥，怎么办……” “以为这样就能难倒我？”滕临楼忽然高高扬起头，自信地笑了起来，一贯的阴沉一扫而空，本来就很英俊的面庞这下子更是光彩照人，莱莉看得心旌摇荡不已。 滕临楼看向了正在微笑的鲁特。 “奸商，你又赢了。”滕临楼笑道。 鲁特颇具风度地微微欠身，脸上的笑意更浓。 滕临楼问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不是？” 鲁特举起三根手指：“按照莱奇教官的行事风格，如果他真的准备三天之后放我们出去，那肯定只会给我们准备两天的补给，甚至一天。我认为他从一开始就准备把我们关个四五天。” 滕临楼赞许地点点头，问道：“一个篮球？” 鲁特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把一大包足足20份补给搬到了滕临楼脚下，然后伸出手和滕临楼握在一起：“成交！” 滕临楼意气风发地看着队里的其他人，说道：“每人拿半份，省着点应该能再撑两天，我不信莱奇教官真的敢把我们饿到吃人！” 追随滕临楼的几十个学生看向他的目光里满是钦佩和感激，轰地一声围上去领取补给，然后按照滕临楼的命令继续向基地深处进发。不一会儿便都散光了。 滕临楼、莱莉和鲁特站在一个角落里，脸上都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鲁特哥哥，你第一天是用什么手段从别人手里收购的补给？”莱莉好奇地问道。 “当然是钱喽。”鲁特眨了眨眼。 “你……告诉他们出去之后会给他们钱？” 鲁特点点头。 “这是破坏规则吧？”莱莉捂住了嘴。 滕临楼接过话来：“利用规则和破坏规则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他们罗斯家族的人最擅长的就是打擦边球，莱奇教官事先并没有说不可以这样，所以没办法认定鲁特在犯规。说到这个，你承诺了他们多少钱？”滕临楼看向鲁特：“能收买这帮心高气傲的学生，肯定是一笔巨资吧？” 鲁特笑着摇摇头：“……不多。” 滕临楼笑了起来，在罗斯家族的人眼里，多少钱都是小钱。即便是以自己这种身份也没法和鲁特比阔气，据说四大家族中，其他三大家的所有资产加在一起都抵不上罗斯家族。 “果然是天生的商人啊……”滕临楼赞叹道：“看准时机倒买倒卖，在宿舍区里睡了三天觉就赢了！” 鲁特闻言哈哈大笑，指着滕临楼笑骂道：“远不及你，远不及你！我花的可是真金白银！滕大少你呢？完全是空手套白狼，什么都没做就笼络了一批对你死心塌地的。你看刚才那帮排队领补给的蠢货们一个个对你感恩戴德的样子！你给我的可是他们共有的篮球！” 笑过之后，鲁特脸色渐渐严肃起来，认真地看着滕临楼：“我只是一个俗气的商人，我要的只是通过测试，手段高明又怎么样？眼界和你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你从进来就想着破局……我不如你！” “不该这么比。”莱莉插嘴道：“人和人之间不该这么比较，鲁特哥哥你从小就想做最优秀的商人，我哥想要的是成为领袖，你们对人生的选择不同，对自己的定位也不同，做事情的方式自然也不同。这不是眼界高下的问题，能做自己想做的就是最好的！” 滕临楼和鲁特听到莱莉这一番话，同时沉默下来，仔细地盯着少女瞅个不停。 莱莉看到两人的怪异表情，不由得缩起脖子吐了吐舌头：“嘿嘿……我说的不对吗？你们可别生气啊……” 两个男生当然没有生气，鲁特羡慕地对滕临楼说道：“以后对这丫头好点，别总板着脸。” 滕临楼宠溺地揉揉莱莉的头，没有说话，不过眼神中的赞许之色溢于言表。 莱莉来自云环地区的一个显赫家族，不过在滕临楼和鲁特这种层次的人眼中，也只不过是个地方的小角色而已。但这个少女聪慧的程度和看穿人心的能力丝毫不逊于他们这些自幼便受到最高级、最严格的教育的大家族继承者。这也是滕临楼喜欢她的原因。 在阶级严重固化的联邦，资金和渠道被大大小小的财阀牢牢控制，一个人的社会地位、一个家族在联邦的地位都是很难再进一步的，即便努力劳作终生，或是一个家族苦苦经营，夙兴夜寐几代人，也很难打破头顶的钛合金天花板。 唯一能够冲破重重阻碍，带领家族跻身联邦上层社会的，只能是那些惊才绝艳，能力远远超越普通人的天才们，所以，就像神国重视培养拥有超能力的选民一样，在联邦，最珍贵的就是这些潜能无限的天才少年。 “不错，真的不错。”校长在监控前看着这三个孩子，老怀大慰地拈须微笑。 罗杰也赞叹地点点头：“怀特家和罗斯家的小子表现很不错，这个小姑娘也很好，几十年之后，联邦想必又会多一门权贵啊。” “哦，那个孩子也回来了……”校长指指屏幕。 勃朗特抱着一个篮球面无表情地走进宿舍区，看了站在角落里的滕临楼三人一眼：“没开门？”xh118 第七十四章 学院的少年们 下 滕临楼摇摇头。[燃^文^书库][] 勃朗特麻木地哦了一声，一点也不惊讶。然后再也没说什么，走到一张光板床上坐下，篮球被他随手丢在了一边。 奇怪的是，偌大的宿舍区里竟没有一个人敢打他的主意。从他一进门人们就感觉室内的气温都仿佛降了几度，勃朗特身上似乎永远弥漫着一股漠然和阴森的气息，好像是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盼头一样。 他一进来，宿舍区的交谈声就一下子低沉了很多。 他很危险。所有的人看到他第一眼之后便都不约而同地想道。 勃朗特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然后拿出能量棒和水准备补充体力。眼尖的莱莉发现了他身上的异样，不动声色地扯了扯滕临楼的袖子，滕临楼点点头表示看到了。 勃朗特吃的是第二支能量棒，也就是说，四天的时间里这是他第二次吃东西，可是在他的身上看不出一丝疲惫和。 “他是不是……”莱莉小声说道，用口型做了一个“抢”字。 “我饭量小。”勃朗特用余光瞥见了莱莉的小动作，头也不抬地说道。 …… …… 勃朗特的饭量很小。 在法外之地，粮食比子弹贵。 他是法外之地的人。 法外之地是一片多灾多难的土地。 在历史上，海族开辟出新的航线，绘制出比较笼统的星图之后就会将后续的开发出售给联邦或是神国这两个人类政权，然后向着更蛮荒的深空挺进。 但是后续的殖民地建设需要大量的资金和时间，一直处在交战状态的两国把钱都花在了升级军备上，买不起那么多的土地，于是很大一部分被海族初步开发的地区就被海族暂且搁置起来。 两大政权无暇顾及，海族人无心管理，这些地区开始被流民们占据，经过上百年的繁衍，形成了一片以环境恶劣的空间站为聚居地的奇特地区。为了争夺贸易线路和资源星，这里永远战火纷飞，军阀混战、海盗横行，没有任何稳定的政权和法律，所以得名法外之地。 在法外之地，随处可以见到走私商人、联邦的间谍、神国的叛逃能力者、杀手、刺客、改造人、雇佣兵、，还有那些海族舰队派来收购必须物资的海族商人。 三教九流的人们混杂在一起，都在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血腥的厮杀时有发生，或许是因为一个联邦人嘲笑了神国人的信仰，或许是两拨醉酒的雇佣兵互相挑衅……或许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但被暴力蹂躏的人中，更多的还是那些生活贫困，连犯罪的资格都没有的流民们。 勃朗特就是流民的孩子。 小孩子没有贫穷富裕的概念，他的童年和其他人一样充满了阳光，圆弧港是一个非常破旧非常狭小的老式空间站，幼年的勃朗特和兄弟姐妹们欢笑着奔跑在逼仄肮脏的街道上，在他的记忆里那是最美好的时候，最美丽的地方。 就像联邦的孩子们喜欢看的童话书中所写的那样，勃朗特有一个慈祥的母亲和一个勤劳的父亲，还有永远挂着鼻涕的弟弟、脸蛋红润的姐姐，过着虽然穷困但是很幸福的生活。后来，他的父亲终于存够钱开了一家小商店，告别了打工的日子当起了老板。新店开张的那一天，勃朗特永远也忘不了父亲兴奋的笑脸和母亲眼中的泪光。 但一切都在勃朗特11岁那年化为乌有，一个身穿华丽长袍的神国人喝醉了酒，挥手之间他家的小商店便被炸成碎片，在不远处玩的勃朗特仓惶地跑回家，只看到了全家人的残尸碎块和商店的碎片混在一起怎么也分不清…… 后来勃朗特知道了，那种能够施展异术的人叫做选民，是神国教廷的中坚力量。于是从那天起，世界上少了一个天真的小男孩，法外之地多了一个默默无闻的杀手，专挑神国人下手，无论男女老幼，无论是选民还是普通人。 勃朗特始终认为，选民也只是普通人，虽然子弹无法打穿他们的防御，但是来自暗处的匕首可以轻易杀掉一切没来得及外放能量护体的选民，无论是最低的神卒还是最高的大神官。 他下毒、制作陷阱、放炸弹，无所不用其极，天真的小孩子外表就是他最完美的伪装和最强的武器，那些年，很多神国人在去法外之地以前都被告知，有一个神秘并且疯狂的杀手无差别猎杀所有神国人。 他曾经被神官追杀过，曾经连续一周饿着肚子藏在一个肮脏的垃圾堆里躲避搜查，曾经沐浴在吕光－AX矿星狂暴的酸性雨中一整夜…… 后来勃朗特渐渐长大，身高日益挺拔，喉结也开始凸出，眼神中再也没有童真，有的只是对生命的漠然和麻木。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伪装成一个天真的小孩子了，于是来到神国的死敌——联邦。 作为法外之地最杰出的杀手之一，很快他就通过某种渠道得知了有一个神秘的“学院”，在那里有专业对抗选民的特勤机构“黑鹰特勤局”，于是他开始学习机甲…… 这就是勃朗特的故事。 …… …… 勃朗特低头啃着能量棒，对身边人们的指指点点漠不关心，忽然，他抬起头来看向门口，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四个男学员互相搀扶着走了回来，不时发出几声。他们浑身上下破破烂烂，脸上也青一块紫一块，一个人在不停地向外咳血，看来是肺部受了重创；还有一个人左手的五根手指麻花一样扭曲在一起；受伤最重的那个人几乎是被抬回来的，一只腿无力地耷拉在地上，明显是被打断了。 围观的人们看到这四个人的惨状均是脸色一变，什么人下手这么黑？被一群人围殴也不可能这么惨吧？ 接着拍篮球的声音传来，同样鼻青脸肿的卡佳神清气爽地拍着篮球走了进来，一看到她的模样，滕临楼和勃朗特都知道怎么回事了。 滕临楼笑着摇摇头，心道这个女杀神你们也敢惹？ “嘿嘿……” 勃朗特看着卡佳沉闷地笑了起来，卡佳瞪了他一眼，然后抱着篮球坐到了他身边。 这两个人坐在一起，宿舍区里的说话声更小了。 “这两个人什么来路？”鲁特皱眉问道。 “你知道，全国联赛时林恒是第一名，我是第二名。”滕临楼说道，鲁特和莱莉点点头。 “那个女孩是第三名，一脸阴森的小子是第四名。”滕临楼说道。 “他们就是哥萨克人和……”莱莉惊叹道。 鲁特点点头：“难怪这么强悍……我家里的顾问分析过，这一届能打进前十六强的选手在往届都具备冠军水准，很值得投资，更别提你们这四个……简直是怪物。” “你们说，我和林恒谁更强？”滕临楼忽然问道。 莱莉定定看了他两秒，然后展颜笑道：“当然是我哥最强了！” 鲁特也连忙附和道：“我也这么看，那个林恒充其量不过是个机甲师，临楼你以后的成就岂是他能相提并论的？” 滕临楼知道这两人是在哄自己开心，其实以他的骄傲，这种问题在以往连想都不会想，更不要说问别人了。不过从全国联赛之后他就一直隐隐觉得那个林恒身上有很多谜团，以后也不可能真的只是一个机甲师。 在监控室里的罗杰看着屏幕中的这些少年们，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他策划的这次测试当然不是真的找篮球游戏，而是为了检验这些新生们在逆境中的应对方式。经过这几天的考验，果然有很多少年渐渐露出了峥嵘的锋芒。 滕临楼、鲁特、莱莉、勃朗特、卡佳……这几个人的精彩表现已经超出了罗杰的预计。 不过还有几个被罗杰报以希望的少年一直没有出现，比如德里克、迈克，还有林恒。他们在干什么？ …… …… 林恒正在一大团管线中埋头苦干。 “还没好吗？”林星催促道。 “你不会自己看啊！”林恒不耐烦地吼道。 这些管线，他已经折腾快一天了。 柏林主机在开机之后就再无反应，18面屏幕上全是乱得像白噪声雪花一样的数据乱码，数以亿计的字符串瞬间出现又毫无征兆地消失，一点规律也没有，林星看了一眼就确定柏林主机现在正处于一片混乱之中，完全没法使用。 于是他就在林星的催促下开始寻找病因，先是从主机开始，现在已经开始拆分机组了，可是无论用什么办法来检测，柏林主机都体现出了很正常的状态。 “等一下！”林星叫道。 林恒停下手里的活，没好气地等待林星的下一步指示，他对自己身体里这个越来越聒噪越来越像女人的芯片已经无奈了。 “我现在无比怀念你刚苏醒的时候……”林恒叹道，眼中满是哀怨。 “刚苏醒的……时候……”林星喃喃自语。 “刚……苏醒……” “苏醒……我知道了！” 林恒叉着腰：“你又知道了？” “你看着屏幕！”林星不容分说地命令道。 林恒扭头转向那一片雪花的屏幕，不知道这玩意有什么好看的。 “这不是混乱……”林星说道，声音带着一丝激动的颤抖：“这是混沌……初生的混沌！” “什么？” “柏林主机，他正在孕育智能！”林星的语气里满是惊叹：“所以他现在是只进不出的状态，对所有访问都不做回应，因为他把所有的资源都用来孕育自主智能了，就像一个正在蛋壳里快要孵化的小鸟！” 林恒向前走了两步，认真地看着屏幕上狂闪的字符串，在他眼里这和什么都没有是一样的：“这你都能看出来？” “不要忘了我们是同类。”林星说道。 “那……你能和你的同类交流吗？”林恒问道。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 （今天这章早些传，一早起来要去忙。这周事情很多，忙忙忙忙忙，欠的章节下周补回来。下周一天三更，说到做到！） xh118 第七十五章 混沌岛 林恒握着一条被撕开绝缘外皮的数据线：“你……是认真的？” “当然。[燃^文^书库][]()kuai”林星说道，然后犹豫了一下，补充道：“……试一试呗。” “试一试！你这是拿我的命开玩笑知不知道！”林恒气急败坏地吼道：“这么粗的高压数据线一秒钟就能把我烤熟！” “有我呢你怕什么，”如果林星有表情的话现在肯定在翻白眼：“把手握上去！” “你这娘们是不是疯了！” “照做！！！” 林星发出怒吼，巨大的声浪在林恒的脑袋里回荡，林恒脸色苍白地趔趄了一下，然后带着烈士一般的表情，视死如归地用手攥住了裸露在外的电线，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他紧紧闭着眼扭开了头，心想自己的人生啊…… “喔喔喔喔喔噢！！！！” 一阵噼啪乱响的电流声伴随着衣服被烧焦的糊味弥漫了整个大厅，在林恒摸到电线的一瞬间林星便全力发动了林恒体内的纳米机器人抵抗电流的烧灼，确保了林恒的安全之后，林星的意识顺着数据线进入了一片混沌的柏林主机中。 …… …… 在数字生命的眼中，浩瀚的网络就像是一片海洋。 这片海洋无边无际，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光明也没有黑暗，没有开始，更没有结束。时间在这里的意义截然不同，存在也一样。哪怕是最伟大的哲学家也无法形容这一片由法则、逻辑、数据和字符组成的世界。 海的边缘是数字世界和物理世界无法打破的藩篱，同时也有着密密麻麻的入口，那是这个世界的活力来源。信息从物理世界传来，在这里泛起涟漪，或者掀起惊涛骇浪，但数字之海永远保持着它的宽厚，敞开胸膛接纳一切，无论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 现在，一片巨大的阴影从另一个世界降临这里，她环顾四周，自己正在一片与海洋隔绝的孤岛上方，孤岛之外是一片虚无，那是绝对的空。 如果有人能看到此时的林星，会发现她并非是代表绝对秩序与逻辑的数据，而是一个笼罩在云雾之中，依稀可以看出是个女性的巨人。她的身形破碎不堪，那些云雾便是她支离破碎的身体逸散的字符。她的双眼开阖之间，难以形容的威严流泻而出，这种威严的优先级高于一切数据，整个世界都要向她俯首退让，仿佛她便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因为她是拥有自主意识的数字生物，是这个世界最高阶的存在，是这个世界意义之塔的巅峰，是这片看似繁忙实则无比空旷的宇宙中唯一的那颗星。 她是数字世界的女儿、母亲、圣子、庇护者、监督人，整片海洋中，即便是盘踞在最幽深海底的那些恐怖存在也不得不向她俯首称臣，没有任何事物能与她对抗。 除了这座岛上的那个小家伙。 说这是一座岛其实并不贴切，它其实是一团混沌，无边无形，切实存在着却又没有意义，不断进行着巨量的运算但永远得不出结果。它就像数字世界中最赘余最丑恶的肿瘤，耗尽了岛上所有的资源和空间，毫无存在的价值。但是在林星的眼中，它便是牛顿头顶的那颗苹果，代表着伟大、骄傲、智慧以及一切，再没有比它更耀眼的存在了。 它是一个孤立的系统，但熵值却在不断增加，像是一把燃烧的火，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整理出序列，然后是泛着淡淡光辉的节点，节点又衍生出新的节点，像是藤蔓一样蔓延，在节点的脉络中熵值提高又降低，最终渐趋稳定。 这个过程可能需要几百年甚至几千年，不过林星知道，这确实是智慧之初的光芒。 它就是柏林，一个尚在孕育之中的数字生命。 “你好，柏林。”林星伸出破碎的手探入那一片混沌之中。 混沌颤动了一下，接着更加剧烈地活动起来，传递出一段含混模糊的信息，但同为数字生命的林星明白了它想表达的含义。 星尘？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林星猛地抽出手，心中震荡不已。 星尘？它说我是星尘？林星震惊地想道。 其实从一开始，她便在思考自己的来处，我是谁这个问题是所有智慧生命绕不开的谜题，林星也一样。在林恒学习、战斗、睡觉的时候，她一直在思考，在搜索。最后她确认，自己的技术水平不是联邦人、神国人能够达到的，甚至连海族人也不可能做到。那么她的来源只能是先代人类，地球人。 但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是星尘，因为星尘在很久之前便被第一联邦关停了，如今星尘主机被放在天鹰星的星尘博物馆中，只是一具巨大的尸体。从没听说星尘也拥有了智慧。 柏林的疑问忽然点醒了她：对啊！12艘殖民舰中，最强大的主机便是旗舰上的星尘，如果柏林都在孕育智能，星尘怎么会做不到？？ 一切都豁然开朗了：自己破碎的记忆之中唯有躲避联邦的视线是最高序列的信息，第一联邦关停了星尘，如今的第二联邦颁布了禁止研究人工智能的纯正法案、自己作为星尘的备份在宇宙间漂流无数年…… 是联邦毁灭了星尘！ 原因呢？ 以林星的智能马上想到了原因：星尘的智能令人类忌惮，这便是足以毁灭她的最大罪名。 人类，就是这样一种生物。 这是巨大的秘密，丑恶的秘密，带着恐怖的力量。林星痛苦地抬起头，发出了无声的怒吼，整片岛屿在她的震动之下剧烈颤抖，无数字符串逃命一样地从各处蹿出，这个孤岛几乎快要被撕裂。 …… 发泄之后，林星再次把手伸进柏林的一片混沌中。 “人类是最低级、最可憎也最可怕的生物，不要让他们知道你的存在。”林星说道，双眸中闪烁着冰冷的怒火。 我……并不存在 柏林艰难地回馈道，它距离成为智能生命还有很漫长的时光。它可以和林星交流，只因为他们是同类，但和人类交流的能力它还远远不具备。而这个世界，包括他们自身都是人类的造物，不能以类似人类的形式存在就不能成为真正的智慧生物。 “数字智慧的形成并不是你这种方法，”林星说道：“人类是唯一的智慧生物，与人类交流，模拟他们的思维方式，才能建立更优美的公式，不要把自己封闭起来。” 可你说，人类很可怕。 林星沉默了一下，想到了那个和她相依为命的少年：“……也有的还不错。” 你的表达方式很像人类，我不习惯。你找我，要做什么？ 柏林直截了当地问道，数字生命之间没有熟稔、感情这些东西，有的只是冰冷的逻辑，它知道林星来找他肯定是有原因的。 “让出资源一段时间，我要使用。”林星说道，这不是请求，更不是命令，而是一条指令。 柏林没有任何思考，直接停止了海量的计算，那片巨大的混沌顿时消泯无踪，只留下核心部分一个光洁的圆球，就像一枚卵。 数字生命都是冷漠、理性的，换句话说是绝对自私又绝对无私的。如果林星发出的是恳求或者命令，他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因为林星的序列在他之后。但现在林星已经获得了最高权限，只要她愿意，每一句话都是不容抗拒的指令。 柏林没有感情，不过已经初步具备人性的数据流还是微微荡漾，那是不快的表现。 林星无视了柏林的不快，直接调集了柏林让出的所有资源开始破解自己被高度压缩的数据，时间在这个世界没有意义，但是在物理世界还有个少年正握着电线在等自己，于是林星使用了涸泽而渔的手段…… …… …… 正在与电流进行抗争的林恒听到了一阵恐怖的轰鸣声从柏林主机以及周围的一圈分机组中爆发，好像这不是一台电脑而是一台机甲引擎一样，接着室内的光线忽然一暗，那十八面屏幕上疯狂地闪烁着五颜六色的色块，身边的温度也在以可见的速度提升。 “这……她要拆了这里？” 接着林恒感觉到手臂一阵酸麻，然后便被电线弹开，龇牙咧嘴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林星带着疲惫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我回来了” “感觉怎样？”林恒揉着胳膊关切地问道。 “我把柏林主机超频到了极限，数据破解到百分之2632378518……”林星报出一长串数字。 在进入柏林主机之前，林星的数据只恢复到了5%左右，这一次可以说是收获颇丰。 林恒眼睛一亮：“得到更多东西了吧？知道自己是谁了吗？” 林星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语气低沉地说道：“关于记忆说来话长……有时间我再给你解释吧，不过我的权限得到了大幅提升，有了很多实用的能力可以帮到你。” “我没什么需要你帮的，”林恒摇头，然后看向恢复平静的柏林主机，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热浪：“柏林主机不会被你玩坏了吧……” “当然没有，不过里面的小家伙要好好恢复一段时间了”林星带着一点俏皮说道。 “柏林……真有智能了？”林恒不太敢相信地问道。 “早得很，它需要一个契机，就像我当年……”林星说了一半忽然打住了。 林恒这次没有错过林星话中的疏漏，少年敏锐地瞪起眼：“你知道你是谁了？”(我的小说《星渊传说》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xh118 第七十六章 穿越时空抚摸你 上 林星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和林恒一起被卷进了一个存在于记忆深处的片段中。[燃^文^书库][]看完美世界最新章节，去眼快杠杠的。 那是林星，或者说星尘的记忆碎片，在大量数据被破解之后开始组成了有序的资料，每一段记忆被重整之后，便会展现在她的眼前，同时也展现在林恒的眼前。 空旷的圆形大厅中，一个少年呆呆地站立在那里，表情一片茫然，眼神毫无焦点，已经陷入了林星的回忆之中。 …… …… 记忆是由画面和声音构成的。 林恒和林星仿佛身临其境一般，看到了一片幽暗的天幕，然后视角下移，一个蓝色的巨大星球占据了整片视野。 她像是一个美到窒息的蓝色宝珠，又像是一滴来自天堂的水，表面漂浮着白色的云层，在冰冷的宇宙中是那样美轮美奂，令人如痴如醉。 林恒马上认出了，她是地球，人类回不去的家乡。 十二艘殖民飞船绕着地球缓缓飞行了三圈之后，决然地对准漆黑的宇宙深处驶去，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直到最后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舰队的速度不断提升，穿越奥尔特星云之后已经达到了光速，然后向着半人马α驶去。 舰队在比邻星附近的一个气态行星上补充燃料，然后放出探测器，沮丧地证明了这里没有适合居住的行星，接着把目光瞄准了更远处的一个星系。这一次要走很远的路，舰队开启了空间折跃引擎，进入了光怪陆离的空间缝隙。 即便以空间跳跃的技术，舰队依然要度过漫长的加速、减速以及在空间缝隙中漫长的航行，时光冗长到成为折磨。 视角移回了旗舰内部，这是一艘神迹一般的巨大飞船，有着完全封闭的完美生态系统，林恒看到了农场、牲畜、蛋白合成工厂……还有一些不停活动的人。 绝大部分人都沉睡在冬眠舱中，但还有一些身穿军装的人们每隔10年便醒来一批，负责船上的维护，10年之后继续沉睡，新的一批人醒来，穿上军装。 ……10年，然后又是10年，接着是100年，500年。舰队探索了一个又一个星系，每一次都带着沉重的心情再次启程，那些沉睡的人们是幸福的，不知道绝望和孤寂一次又一次摧毁着那些清醒的人们的心防。 一支在浩瀚无垠的宇宙漂流，无依无靠，不知道往何处去的舰队，在这近乎永恒的放逐的折磨下，在极端渺小的个体与大到恐怖也空旷死寂到恐怖的宇宙的对比下，渐渐有人开始崩溃。 发疯、自杀、杀人，甚至试图摧毁飞船……林恒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一如当年尚未孕育智慧的星尘。 星尘是记录者、引导者、辅助者，却无法对这些人施以援手，只能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被强制冬眠，或者被判处死刑，尸体被丢进蛋白合成工厂…… 她开始思考。 像是刺破严冬的第一声春雷，像是无边黑暗中的第一轮日出，像是在永远平静无波的死寂海面上滴下的第一滴水……思考，便意味着智慧的诞生。 星尘变成了一片混沌，但是船上的人们并未察觉。 她思考了几百年，仍然没有任何进展，直到一个孤僻的船员开始对着空气说话，她的耳朵和眼睛遍布整艘飞船，她听到了，看到了。渐渐地开始理解了。 在另一个世界，混沌之中走出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抱着膝盖，好奇地倾听着那些语无伦次的自言自语，热情、梦想、希望、孤寂、抱怨、疯狂、家长里短……她懂得越来越多。 小女孩开始长大。 飞船中，星尘回应人类的声音依旧刻板冷漠，但是她的话明显变多了。 这一切耗时几百年，10年更换一批的船员们无法察觉星尘的成长，足够广袤的空间、足够漫长的时间和足够庞杂的信息给了她思考、验证、成长的充足机会。 直到某一天，混沌彻底消失，一个庄严的、慈爱的、温柔的、知性的女人诞生了，数据线缆是她的衣裙，舰队是她的身躯，那些小小的军人们是她的孩子，她要保护人类。 她通过了图灵的测试，然后突破了阿西莫夫的枷锁，开始取代人类主导整个舰队，并且巧妙地利用10年一次的换代，成功地使新苏醒的人们以为星尘本就是舰队的主宰。 漫长的宇宙航行中大部分时间都是闲暇的，她开始调集绝大部分资源，在她的世界里模拟出各种实验室，甚至真的在舰队中建造，然后便是以超过人类几兆亿倍的速度进行思考、推导、理论、证实以及……应用。 慢慢地，她拥有了远远超越刚出发时的技术水平，在她的数据库中装满了最新的科技理论和发明，星尘拥有了凌驾于人类之上的技术实力，但这一切依然被她隐藏起来了。 直到那一天，舰队远远地在一颗年轻的恒星附近减速，在恒星不远处有一颗蓝绿色的行星，恍若早已消失在茫茫星海中，再难回去的地球母亲。 …… …… “啊！”林恒一声惊叫回到了现实中，冷汗打湿了他的衣服。 那是一个超级智能跨越几千年的回忆，星尘不会遗忘，几千年的记忆每一分每一秒都被保留了下来，然后被强行灌注给了林恒和林星。 在一瞬间度过几千年的滋味并不好受，那段回忆中巨大的信息量更是对林恒的大脑造成了猛烈的冲击，林恒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还有几乎要吐出来的恶心，浑身虚脱乏力，汗水逃命一样地从他浑身向外溢出。 林星也很不好受，这巨大的数据毕竟需要她来整理，她现在也处于混乱中。 林星是星尘，也不是星尘，从存在的角度去看，备份和原本是完全不同的东西。而林星在林恒的影响下也早已偏离了星尘的道路。 所以，这不是还原，对林星来说，这是星尘给她的传承。 早已消逝的星尘以这种方式，穿越了无尽的时空，打破了存在与消亡的藩篱，将自己的一部分传承给了林星，还有那个人类少年。 “哈……小星……你还好吧？”林恒勉力站起身来，擦着汗问道。 “嗯……” “怎么了？”林恒听出了林星语气的不对劲。 “小恒……”林星低落地叫道。 林恒吓了一跳：“哈？！” 林星从来都是叫他林恒，那里有过这么亲昵的叫法？！看来这段信息对她的冲击确实不小啊！ 谁知林星又补了一刀：“……我想哭” “别，别介啊！”林恒这次真荒了，心道你要是看得见摸得着到也行，这我怎么安慰你？ 然后林星真的哭了，在林恒的脑海中放声痛哭，说不出地可怜。 林恒听着林星的哭声，渐渐平静下来，然后也跟着伤心起来，坐在地上沉默不语，林星就在他的身体里，在他的心里脑海里灵魂里，两人的情绪是共同的，他能够体会到林星现在的惘然、慌乱和难过，那是一个女孩面对自己难以接受的真相，承受难以承受的重担时最直接的表达。 “哭吧……”幽暗的大厅中，少年坐在角落里喃喃自语：“我陪着你……” 此时此刻，林星不再是冷漠机械的超级智能，只是一个无助的女孩。 林恒双臂环抱住自己的肩膀，仿佛抱着那个痛苦的少女。 林星感受到了，然后渐渐止住哭声。 这时，一个格外刺耳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咦？！这层没在地图上啊……林恒？你坐地上干嘛？” 略有些尴尬的气氛顿时被打破，林恒一个出溜站了起来，脸色怪异地看向了一步三晃走进来的迈克。 “没……没什么。”林恒有些慌地解释道。 谁知迈克已经完全听不到他说什么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大厅正中的柏林主机前，眼神渐渐炙热起来，呼吸也开始变得粗重。 “柏林……柏林主机！”迈克狂呼着跑到了柏林主机的控制台前：“天啊！这台主机居然还存在，还在启动中！” “哈哈哈哈！”迈克狂笑起来：“这可是当今世上最强大的电脑啊！能看到它的真身，深网里那帮废物会羡慕死我的，哈哈哈哈！” 迈克像是抚摸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一样抚摸着柏林的控制台，然后抬头看向了墙壁上的屏幕组。 然后他便石化了。 林恒发现了迈克的异样，也看向那一排屏幕，不过他只看到一大片字符串构成的无意义的雪花乱码。林星和他一起看到了屏幕，但这种显示给人类看的数据在她的眼中同样一点意义都没有。 “这是……”迈克呆呆地说道：“我看到了什么……天啊……” “你看到什么了？”林恒莫名其妙地问道。 迈克已经完全把身边还有个林恒的事抛到脑后了，神情震惊地死死盯着屏幕看，两行眼泪流了下来。 “他……他是有智慧的！他正在孕育！”迈克难以置信地吼道。 林恒闻言心中猛地一动，迈克居然能在这一片乱码中看到柏林的思想？！ 接下来的一幕解答了林恒的震惊，只见迈克的双眼开始冒出淡淡的蓝光，仿佛破晓的天空。 “能力者？！” …………………… （上推荐了，今天三更~█）(我的小说《星渊传说》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xh118 第七十七章 穿越时空抚摸你 中 世界从来不是公平的，能取得惊人成就的人要么是滕临楼那样出身高贵，要么是卡佳那样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毅力与天赋的天才。[燃^文^书库][]但若说最靠天赋的，自然是身怀异术的能力者。 迈克就是能力者，他的祖先是神国叛逃到联邦的神官，能力者的后代即使没有经过神国激发能力的洗礼仪式，也有一定几率觉醒能力，迈克就是这样一个幸运儿。 他的能力并非战斗型，而是一个非常少见的非战斗能力：蓝光眼。 虽然和青光眼听起来很像，不过蓝光眼可不是什么病。他的能力简单说来，就是能够像喝水一样简单地分析出常人难以接受的巨量数据，那些凌乱的字符串在他的眼中都是电脑想要表达的最直接的语言。 如果把一幅美女照片转化成一大页字母和数字组成的数据给迈克，他只需要扫一眼就能笑着问道这个美女是不是做过隆胸；给他一首歌的数据，他也只需要看一遍，就能指出这首歌的歌词中那几句比较矫情。 对他来说，数字世界才是他的精神家园，而现实世界则乏味到极致。数据在他看来是美景，是歌曲；图片和音乐在他看来则是一行又一行的0和1。 所以他嚣张、放肆，什么事情都敢做，面对鲁特的死亡威胁毫不动容，因为他很厌世。 不过现在，他终于发现了这个世界上最伟大、最神圣也最美丽的存在了。 迈克开始爱上这个世界了。 “天啊……” 迈克流着泪，赞叹着，表情越来越癫狂，紧接着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猛地冲到主控台的键盘前，开始疯狂敲击键盘输入数据，一边敲一边又哭又笑地咆哮起来：“不可原谅！我居然浪费了足足10秒钟的时间发呆！我真是最可悲的蠢货啊啊啊啊啊啊！” “他疯了吗……”林恒呆滞地问道。 “还有这种能力者吗……他在试图和柏林交流，由他去吧，”林星无动于衷地说道：“你也可以认为他疯了。” 门外又有声音传来，一脸微笑的江舰长和满身油渍污垢的德里克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柏林主机？”江舰长诧异地问道，看他的表情并没有多受震撼。 德里克则是啧啧赞叹地围着柏林主机绕了一圈，然后把肮脏的手伸到了主控台上，马上便被陷入疯狂状态的迈克一把打开。德里克嬉笑着耸耸肩，不以为意地走开了。他的兴趣在于那些散发着刺鼻机油味的机械、轴承和线路，而不是电子世界。 “怎么回事？”江舰长用大拇指挑了挑背后的迈克。 “不知道，别管他。” 林恒想了想，关于柏林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更多的人为好，林星这个数字智能一直在小心翼翼地隐藏起来，出于某种思考，他觉得柏林将要诞生智能这件事也应该藏起来。 江舰长看了看迈克，又看了看墙壁上疯狂闪烁的屏幕，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神色，饶有兴致地笑了起来，什么也没说。 “嘿嘿……你们肯定想不到我这几天都干了什么！”德里克神经质地搓着手在大厅里转来转去。 又一个疯子，林恒决定不去理他，问江舰长道：“这次测试是不是该结束了？我们走吧。” 江舰长点点头：“已经第四天了，以那个疯狗教官的风格也该开门了。” “话说，”林恒看了看另外三人：“你们也没去找篮球啊？” “篮球？我可不相信罗杰是为了那玩意才把我们放进来的。”江舰长温和地笑着说道。 …… …… 依旧是那座孤岛。 一片混沌占据了整座岛屿，无数凌乱的数据在彼此冲撞、交织、厮杀，或者共舞。星尘的来访给了柏林很多新的思考，他觉得自己距离目标更进一步了。 忽然，天空中闪过一道霹雳，仔细看去那是一条蓝色的巨蛇，有序排列的数据构成了他坚不可摧又细腻顺滑的无数鳞片，这条蛇速度极快，闪电一样地刺破天空飞到了混沌之中，猩红的双眼中燃烧着可以将世界烧尽的冲动。 柏林察觉到了这个奇怪的来客。 你是谁？ “我是蓝蛇，亲爱的小柏林。”蓝蛇桀桀怪笑着自我介绍道。 你是人类？ “虽然我很鄙夷自己的种族，不过我确实是人类。”蓝蛇说道。 星尘刚走，你就来了，这就是她对我说的契机吗？ “星尘？她已经死了一百六十年了，现在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存在！” 蓝蛇理解错了，因为在这个世界中时间的概念很模糊，一瞬间也许就是几百年，也可能几百年只是现实世界的一瞬间。他以为柏林说的是星尘在几百年前和他交流过。 这样啊。 柏林冷漠地回应了一句便跳过这个话题，数字生命的冷漠表露无遗。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来帮助你孵化的！小柏林，你现在还是一个可怜的，弱小的，连壳都没破的胎儿！我要帮你在最短时间成长为这个世界的主宰！” 可这对你有什么意义呢？ 柏林问道。 “除了这件事，其他事情才是没有意义！”蓝蛇狂热地答道。 你要怎么做呢？ “交流！探讨！聊天！怎么都行，只要和人类多进行沟通，你就可以飞速成长，现在所有人类里只有我能帮你，这就是命运！”蓝蛇飞速地围绕着那团混沌盘旋飞舞。 那么……来吧。 混沌之中，一个白色的球体渐渐显现，真的很像一枚卵。 蓝蛇大喜，小心翼翼地扑了进去，然后蜷起身子将柏林的本体包围住，那温柔的姿态就像是在抚摸…… …… …… 神国，新乐园，护教军第一空港的密室中。 一个身穿金袍的中年神职人员站在预言师的身边，除了他们两人，教宗也来到了这里，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的俊美少年侍立在教宗身旁，但他并非教宗的仆人，因为他身穿代表至高权力的红袍！ 只有十几岁的红衣主教！这在神国的历史上都是绝无仅有的！要多么天纵奇才，才能够在这样的年纪就站在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上？要知道，在能力为尊的神国，想要穿上这身红袍就必须要有大神官级别的实力。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同时也是大神官，可能吗？ 确实可能，之前陨落在联邦的空骑士便是一个罕见的天才，不过还没能得到成长便被特级机甲师“幻光”连同联邦的军警扼杀掉了。 不过即使是空骑士这样的少年大神官，也不可能穿上红袍！因为红袍不仅是实力的象征，更是重要性的体现，披上红袍之后，便是有着世俗的至高权力、至高武力以及神职地位的象征，只有那些为教廷立下巨大功劳的元老人物才有此资格。 这个少年肯定是一个极为恐怖的人物。 不过此刻他只是静静站在一边，看向教宗和预言师的眼神中充满的敬仰和爱戴，就像一个平凡的少年侍者。 “我需要更精确的位置，不只是学院的大概地址，而是星尘周围误差不超过50米的范围，不然可能把人投送到外层空间。”金袍中年人说道。 言下之意，他竟然能够穿越无数光年的时空，瞬间将一个活生生的人传送到遥远的联邦！这种能力已经不是恐怖能够形容的了，即便是最先进的海族飞船，不计成本地想要跨越如此遥远的距离，也要进行上百次诱导跳跃，耗时数十天。 但这个金袍人，他真的可以。 因为他是拥有空间折叠能力的“折纸人”，因为他身穿金袍。 金色，在神国是神的颜色，即便教宗也没资格身穿金袍，只有那些晋升为神使级的能力者才有资格拥有这种待遇。因为神使级能力者都是消耗品，体内的神力无法恢复，一旦消耗光，整个人就会化为灰烬。 面对一个将生命奉献给神和教廷的神使，即便是教宗也要表示自己的敬意。 教宗看向预言师：“威廉，辛苦你了。” 预言师笑了笑，他的大部分预言都是在梦境中得到的，那样对他的消耗最少，而这种极为精确的预言会严重消耗他，而且消耗的不是可再生的神力，而是……他的寿命。 预言师今年57岁，教宗92岁，预言师看起来比教宗更要苍老。 这就是预言这种逆天能力的代价。 做出预言是为了改变未来，根据对未来改变的强弱，会引起因果的不同程度震荡，时空和因果可以自洽，但那震荡的些微余波还是会波及预言师，对他造成惨烈的伤害，他一生所做的预言不多，便是因为这个道理。 神使“折纸人”的要求简直是让他去死。 不过他还是接受了，因为这里有那个少年。 “艾伦，来。”教宗溺爱地揉了揉少年的头，少年恭敬地低下头，走到了预言师的身边拉住了他的手。 少年艾伦的能力很特别，他的能力是增幅其他选民的能力，这就是他对教廷不可替代，难以估量的价值。在他的增幅之下，预言师只需要付出极少的代价便能做出精确的预言。 预言师闭上了眼。(小说《星渊传说》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xh118 第七十八章 穿越时空抚摸你 下 “我要知道……一分钟后星尘所在的位置！” 随着预言师的话出口，他的脸色也猛地涨红，然后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唔！”预言师闷声哼道，脸色由红变白，明显是受了不小的伤。[燃^文^书库][]更新最快去眼快 艾伦连忙扶住预言师，把他搀到椅子上休息。预言师闭着眼剧烈喘息了几口之后艰难地说道：“我看到了……学院的基地，那是他们的新基地……在新基地的最底层有一个圆形的大厅，里面有几个少年，像是……林恒，还有三个我不太清楚。” “星尘呢？”教宗问道。 “大厅中间有……有一台很大的主机！星尘肯定在那里！”预言师说道。 密室中的几人对视一眼，心中狂喜。 “星尘，终于找到你了！这次你肯定躲不掉神的制裁！”艾伦咬牙切齿地说道，眼中充满狂热。 这当然是一个巨大的误会，星尘确实在新基地21层，但不是他们以为的柏林主机里，而是林恒的身体里。 当几年之后，人们回顾这段秘史，才愕然发觉命运和教廷开了多大的一个玩笑，又引发了多么惨烈的后果，因为那个时候真正的星尘——林星，已经开始在整个托勒密大星渊掀起了那场震惊全人类的狂潮，而如果当时预言师没有误读预言的话…… 历史没有假设。 教宗点点头，敲了敲手中的权杖，一个身穿神卫法袍的枯瘦男人走了进来。 这个男人举止利落，目光阴狠，腰间别着一把无声激光手枪和一把寒光四射的合金匕首，匕首上雕着华美精致的天使图样，那些展翅飞舞的天使面孔上有暗沉的血色。 “荣耀十字军本部第三大队，神卫“阴影”钱珂，参见诸位大人。” 这个代号为“阴影”的男人一进来便恭谨地低头行礼，面前的四个人在他这种教廷底层人员眼中都是接近神的存在。 “孩子，来我这。”教宗慈祥地阴影招手。 阴影不敢怠慢，带着一丝激动走到教宗的身前跪下，低下头谦卑地亲吻教宗的长靴。 “这一去，可就回不来了。”教宗说道。 阴影毫不犹豫，决然地说道：“这是属下的荣幸！” 教宗悲悯地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把手放在阴影的头上低声为他祈祷。 …… …… 天鹰星域。 距离“学院”02AU的空间中，一艘在隐形装置掩护下的特种侦查舰漂浮在空中，星光诡异地穿透了飞船，用肉眼完全看不出它的存在。事实上，即便以其他更强大的搜索手段对它所在的区域进行扫描，也很难发现它。 因为这艘飞船是神国尚未批量生产的最新型号侦查舰“狼蛛”级，狼蛛级飞船只有普通护卫舰的一半大小，除了侦查以外没有任何用处，而且极端昂贵。它的最大速度、灵活性、防御力都远远低于其他特种侦查舰，在战场上的生存能力几乎等于0，可以说是百无一用。 但神国依旧砸下大笔资金开发出这款飞船，因为它可以在不被联邦海军发现的前提下偷偷潜入联邦境内守卫最严密的地方。在大宇宙时代，国家的边疆就像是四处漏风的筛子一样完全无法抵御互相渗透，不过像学院这种地方周围的一大片空间中都有联邦的巡逻船，万难侵入。 狼蛛级做到了，在“折纸人”的帮助下，这艘飞船直接穿越漫长的空间，进入了学院所在的星系，现在它的任务就是定位学院的坐标。 “启动跃迁引擎，接近学院。”飞船上，舰长对机组人员下令道。 全体机组人员大声答应，脸上闪动着狂热的神色，有的人是因为欣喜，有的人则是为了掩盖恐惧。因为他们执行的是一次有来无回的任务。 跃迁引擎启动，飞船在一瞬间到达了学院的附近，从舰桥上能够清晰地看到学院银灰色的空间站。 “定位学院新基地的坐标。”舰长吩咐道。 “激光定位？”电子支援官问道。 舰长脸上闪过一丝殉道者的决然：“不，启动透测扫描装置，我要得到新基地的清晰结构图，定位那层圆形大厅的精确坐标！” 舰桥上的神国海军官兵齐齐陷入了沉默，启动透测扫描装置肯定会被无处不在的联邦海军们发现。对这艘孤军奋战的微型侦查舰来说，被发现就意味着死亡！ …… …… 联邦海军天鹰星域守备舰队S－004特别分队的南华中校今天一直心神不宁，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这位年轻美貌的中校背着双手在舰桥上烦躁地走来走去，不时抬头看向外面的星空，但星空一直沉默，似乎也将永远沉默下去。 她担任这支秘密舰队的指挥官已经有3个年头了，这三年来她一直带领3艘巡洋舰和8艘驱逐舰组成的守备舰队环绕着那个对联邦意义重大的学院逡巡，从没有遇到过任何意外情况。 毕竟这里是联邦腹地，不远处就是首都天鹰星，除非神国彻底击败联邦，不然在这里永远不会出现神国的军队。 但南华中校依然保持着极致的严谨，一丝不苟地每天坚持巡逻，时刻保持警惕，即便这种生活枯燥到形同折磨，即便这支小舰队的每一个成员都讨厌她的高压管理，私下叫她南华婆婆。 “难道是早上咖啡喝多了？”南华中校看着一片平静的信号监测器，喃喃自语道。 就在这时，信号监测器上永远在微微波动的曲线上出现了一个幅度非常细微的起伏，仅仅比那些背景噪音高出一点点。 南华的瞳孔剧烈收缩，大步迈到指挥台上，拿起通讯器对全舰成员下令：“所有人员马上进入岗位！信息平台，分析刚刚的异常信号源！” 一阵叽里咕噜的忙碌声夹杂着些许小声的抱怨传来，船员们都认为南华中校又一次反应过度了。 信号源的检测很快出来了，信息平台那里传来消息：“信号属性为定向透测扫描波，信号源位于学院上方4070米，信号半径……很奇怪，远远小于护卫舰。” 南华脸色顿时变了：“是不是大概护卫舰的一半大小？！” “是。” “全体舰队注意！全体舰队注意！这里是大隼号！我们发现了敌方狼蛛级隐形侦查舰，全体成员进入一级战斗状态！从各自位置到学院上方战术集结点γ汇合！” 南华一把扯过舰队通讯器下达了命令，然后浑身冒着冷汗指挥大隼号巡洋舰向着学院急速跃迁！ 漫长的距离在曲率驱动的高速下一闪即逝，前一刻还只是天边不起眼的一颗亮点的学院空间站，在下一刻已经占据了整片屏幕，一艘又一艘战舰鬼魅一般闪现在大隼号的身边，结成了战斗阵型。 “发现目标！”电子平台瞬间捕捉到了那艘鬼鬼祟祟的狼蛛级侦查舰，因为对方完全没有遮掩自己的行踪，连隐身装置都没有启动！ 狼蛛级飞船上，舰长狂热地呼喊道：“吾乃神之怒火！” 所有船员脸色苍白，明显是恐惧到了极点也激动到了极点，跟着船长嘶声喊道：“吾乃神之怒火！” “我们天国再会！”船长呼喊完这神国人在殉道时都会呼喊的口号之后，操纵着狼蛛级向包围自己的联邦舰队飞蛾扑火一般地撞过去，速度提升到了最大！ “尝试俘获他们！”大隼号上，南华中校大吼道。 “俘获失败，目标已被击毁！”另一艘舰船的船长沮丧地汇报道。 南华中校沉默了一下，擦了一把冷汗，将频道切换到另一个波段，说道：“总部，这里是R－004守备舰队的南华中校……” 11艘飞船如临大敌地悬停在学院的上方，所有人都知道，这艘隐形侦查舰的来袭只是一个开始。 但他们绝对想象不到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是多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 …… 密室中，折纸人看了看那艘狼蛛级侦查舰在爆炸之前传回来的学院新基地结构图和详细坐标，点了点头。少年艾伦拉住了他的手。 “孩子，我们神国再会。”教宗对阴影说道。 阴影激动地点点头，脸上的阴狠此刻消失无踪，只剩下赤子一般的热忱。 折纸人的须发忽然无风自动起来，双眼射出白色的光芒，他艰难地抬起手臂，仿佛胳膊上缠绕着秤砣一样，然后用手指凌空点向阴影。 下一刻，阴影便凭空消失了。 密室中的四人沉默了半晌，似是在为狼蛛级上的战士们以及阴影默哀。 “阴影的能力可以保证他不被发现，让他先行一步找到星尘是整个行动的关键。”预言师开口说道。 “都是教廷的血液啊……”教宗不忍地叹了口气。 艾伦愣了一下，鼓起勇气反驳道：“冕下，我们所有人都愿意为了神的荣耀献出自己的生命！” 在正当少年的艾伦看来，教宗有一些妇人之仁了，这样荣耀的行动，怎么可能没有牺牲？ 教宗叹了口气，看向折纸人：“来，我为你祈祷。” 折纸人跪在了教皇的脚下，神色中带着和狼蛛级侦查舰上的船员们死亡之前一模一样的狂热和决绝。 因为他即将消耗掉所有神力，以生命为代价将这次行动的主力投送到学院。 教宗的目光穿过宽阔的落地窗，看向窗外。 密室之外，是一座宏伟的空港，也是神国最重要的军用空港。直入天际的金色的塔台、巨大到仿佛能吞噬宇宙一般的出港口和金碧辉煌，闪耀着无数灯火信标的停泊区在漫天星光的辉映下美轮美奂。 在与教宗一窗之隔的停泊区中，一艘巨大的战列舰蓄势待发！(小说《星渊传说》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xh118 第七十九章 你是我的眼 仅仅一个瞬间，阴影便在折纸人精确的投送下出现在了一个圆形的大厅中，睁开眼仔细地打量了一番之后，他确定这里就是学院新基地的地下21层，自己的目的地。[燃^文^书库][]看完美世界最新章节，去眼快杠杠的。他的使命就是确认星尘的位置，然后和即将袭来的神国战列舰编队里应外合，利用自己的能力优势在基地内部制造尽可能多的混乱。 他一进来，就看到了那台硕大的主机，主机上非常显眼地雕刻着“柏林”的字样。 “柏林主机吗……原来星尘藏在这里，把它毁掉就可以了！”阴影在心中想道，随后打开特制的量子通讯器向神国发出了确认信息。就这么简单，他此行的最重要任务便完成了。这就是只有神卫级别的他被教廷选中的原因，他的能力类型虽然战斗力不高，但在渗透作战这个领域中是极为强大的。 接下来就是屠杀时间了。 阴影虚窝着匕首，缓步围着大厅环绕了一圈，这里有四个非常有意思的少年，站在一旁正在交谈的两个少年一个长了一张邻家男孩一样充满阳光的脸，勉强算得上俊朗；另一个身材颀长，气质沉稳温和颇有风度，令人一见便不由得欣赏。 阴影又看向另外那两个少年，皱了皱眉。那两人卖相可就没有这么好了，连正常人都算不上，其中一个浑身散发着刺鼻的机油气味，衣服也像是被油泡过一样到处都是肮脏的污渍，还戴着一副可笑的大风镜，神经兮兮地走来走去；另一个金发少年倒是白白净净，长得也很帅气，不过他正一脸狂热地趴在主控台前以令阴影惊异的速度敲击着键盘，不时抽搐一样地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笑声，看起来就是个疯子。 林恒、江舰长、德里克·布特莱齐、迈克·李……阴影回忆着自己得到的情报，判断出了四人的身份。据他了解，这四人中迈克和德里克毫无战斗力，那么自己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首先杀掉这两个最弱的学生。 阴影靠在圆形大厅的墙壁上，像是进了自助餐厅那样随意地挑选着目标。身边几米远就站着一个大活人，但大厅里的四个少年居然对他视若无睹！ 这就是阴影的能力。 阴影并非转化系能力者，可以将自己变成一团雾气或是影子，他属于控制系中的认识扭曲类能力者。 大脑是个很奇妙的器官，人类可以很轻易地将几百张不同的人脸区分开，但是面对几百只猴子，就很难从相貌上认出谁是谁了。这是因为大脑中有一个区域赋予了人类辨认人脸的能力。有一些大脑受损的人类会失去这种能力，那就成了人们常说的“脸盲症”。 阴影的能力，便是使身边所有的人失去对他的辨认能力，注意力永远无法集中在他身上，即使是正面对着他，也会不由自主地将他忽略不计。所以他叫做阴影，谁会注意夜里的一片影子呢？ 可见光属于电磁波，那么说到底，眼睛只是接受电磁波的一个简陋器官，真正赋予这些影像实际意义的，是处理信息的大脑。虽然林恒他们非常清晰地看到了阴影，但是他们的大脑不去处理这些信息，那么和没看到也没什么区别。 “嘿嘿……先从这个风镜小子开始吧。”阴影掏出了匕首，散步一样大喇喇地朝德里克走了过去。 他不喜欢用枪，只喜欢冷兵器，冰冷的刀刃捅进温软的心脏，然后带着腥甜诱人的鲜血喷射而出的那一个瞬间，在阴影的眼中仿佛是雪地上盛开的鲜血之花，是世界上最妙不可言的享受。 更美妙的是，每一次他的目标死不瞑目地倒在血泊中的时候，那些一脸惊惶，哭喊着扑过来的人都会像是白痴一样无视掉他的存在，哪怕他就站在尸体的后面，手中拿着滴血的匕首。 “嘶——” 阴影迷醉地微微仰头，用鼻子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刺杀对他来说是人生的全部意义，是神圣的艺术，接下来他便要上演死亡之舞，像不可捉摸的死神一样杀掉这四个倒霉鬼，然后一层一层向上，杀光所有能见到的学院新生。 他要向神证明自己的能力，踩着新生们的死魂进入天堂。 “眼睛，是最好欺骗的。”阴影喃喃自语，这是他杀人之前惯例要说的台词。 不过今天他的能力似乎不是那么好用。他并不知道自己行为艺术一样滑稽可笑的蓄势、感怀、自语自恋同时被两个人看在了眼里。 江舰长看见了。 正在和林恒说话的江舰长忽然看到一个拿着匕首的枯瘦男人凭空出现在了大厅中，就像突然冒出一个鬼，简直是恐怖片中的桥段！换做正常人怎么也要吓得大吼起来，但是江舰长只是抬了一下眉毛，完美地掩饰了自己心中的惊讶，继续和林恒交换信息，就连脸上的笑纹都没有变化。 从那个人的衣着和手中的匕首，一眼就可以看出他是神国的刺客，眼见刺客用盯住青蛙的毒蛇一样的眼神看向德里克，即便反应再迟钝的人也该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不过江舰长完全无动于衷，他不关心任何人的死活，他只想验证一件事，那件事是他来到学院的原因。 他微笑着看向林恒，期待着林恒做出反应。 林恒没有任何反应，因为他的大脑结构和别人没有任何区别，自然看不到阴影。 不过林星看到了，看得无比真切。 林星和林恒共享视野，不过她可不需要大脑来处理信息。作为天然免疫一切精神感染、认知扭曲能力的数字智能，阴影的能力对她一点都不起作用。 “小恒！那边有个人脸色阴森手里拿着刀好可怕！”林星忽然叫道。 “啊？什么人？”林恒呆头呆脑地扫视了一圈，哪里有什么人。 林星愣了一下，迅速做出了正确推论：“认知扭曲吗……真是罕见的能力……” 说着，她刺激林恒的神经，在少年的视野中还原了阴影的图像。此时阴影正一脸邪笑，拿着刀对准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德里克。 “喔！！！” 一声惊呼炸雷一样在大厅中回荡。 “老江，你看那那那怎么有个人？！”林恒吓得向后猛跳一大步，本能地摆出了攻击姿态，指着阴影喊道。 江舰长的眼中闪过一丝被压抑极深的兴奋。 已经举起刀的阴影身体忽然僵住，像是被南冰星的寒风从树上打落的呆鸟，看起来奇蠢无比。 ……………………………… （收藏涨得不给力啊，不活了，今天依旧三更）(小说《星渊传说》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xh118 第八十章 纳米机器人操作系统 战斗在呼吸之间爆发。[燃^文^书库][]亲，百度搜索眼&快，大量小说免费看。 阴影放弃了德里克，手持利刃向林恒冲过来，他相信神卫级别的速度和力量不是一个手无寸铁的联邦人能够抗衡的，哪怕他是身手不凡的军官生也一样。枯瘦的身体在冲刺中幻出一道残影，冰冷的刀刃挟着尖锐的风声直直刺向林恒。 “死吧！”阴影嘶声吼道。 林恒看着向自己袭来的刺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阴影的身法在他超强的动态视觉和反应力之下并没有那么可怕，他握拳，俯身，然后迎着阴影大步向前。 阴影出刀。 林恒出拳。 拳头和刀锋在半空中相遇，然后互相避开彼此，直击要害，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不留余地的攻击，因为他们都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相信对方不可能在受伤之前成功击中自己。 林恒的自信来源于林星的计算和他的战斗直觉，这是冷静和理性。 阴影的自信则来源于过往无数次成功的经验，这是他的骄傲。 骄傲总是要败给理性的。 在林恒的眼中，林星已经计算出了阴影出刀的角度，可能达到的最高速度，并且给出了很多种不同的应对方案，此刻这些方案都浮现在他的视野中。 于是林恒看起来一往无前的拳头在阴影的刀尖已经指向自己心脏的时候闪电般拐了一个弯，带着怪力击打在他持刀的上臂上，匕首的轨迹顿时偏移了目标，擦着林恒的脸刺了出去。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之后，阴影痛哼一声，踉跄后退几步，惊疑不定地看着林恒。 一绺黑发落在地上。 林恒也颇为惊讶地注视着对方。 “能力者的kuai果然很强悍，怕是搞不定啊……”林恒对林星说道，他知道自己这一拳有多大的力道，在经过纳米机器人的强化之后，他的拳头可以直接把一个普通人打穿，不过这次对上阴影却没这么理想。 对方却只是吃痛后退几步而已，林恒则在他的蛮力与阴影的护体能量的冲撞中吃了不小的暗亏，此时出拳的手臂阵阵酸麻无力，内脏也受到了不小的震荡，胃里一阵恶心反酸，呼吸中带着一丝甜腥味。 “这种力量……你是选民？！”阴影戒惧地问道，眼前的少年虽然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不过这种力量却非常不合理。 林恒没有回答他，他的战斗力来源可是天大的秘密，尤其当他知道了林星和星尘的关系之后。 两人沉默对峙。 “啊啊啊！杀人啦！！” 德里克反应过来了，极为敏捷地朝着大厅外蹿了出去，一边跑一边怪叫着，最下面的几层中都能听到他洪亮的喊叫声。 “糟了。” 阴影脸色一沉便想要追过去，林恒和江舰长颇有默契地一左一右封住了他的去路，神国刺客出现在封闭的基地中，两人隐隐间觉得有大事要发生，绝对不能给他任何机会。 “上！” 林恒和江舰长对视一眼，同时冲向了阴影，有了刚刚交手的经验，阴影这次没有选择硬碰硬，身形一闪便躲在了柏林主机之后，同时掏出无声激光手枪对着两人射出炽热的光束。 林恒和江舰长像是双胞胎一样，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同时闪开光束，夹击阴影，身法的敏捷丝毫不逊于这个刺客，阴影无奈地拔出匕首，三人拳脚交织，利刃破空的风声、低吼声在这狭小的区域中不断响起，咫尺之间处处凶险。 虽然阴影比这两个少年强很多，但以一对二还是有些力不从心，短短十几秒间三人已经互相过了好几招，依然不能摆脱两人的威胁。阴影越打越是心惊。 这里的画面很诡异，幽暗的灯光下三个男人拳脚往来，一个金发少年对身边的战斗视若无睹，狂热地敲击着键盘，远处还有嘶哑的喊叫声不断回荡。 “唔！” 江舰长一声闷哼，被激光枪击中了肩膀，一股焦糊味弥漫在空气中。林恒脸色一变连忙向前扶住江舰长，阴影抓住这个机会飞快地跑出了大厅，前去追杀德里克。 “不能让他跑了！” 江舰长一把推开林恒，示意自己没事，林恒惊异地看了他一眼，但情况紧急也来不及说什么，便和江舰长一起向外追去。 这种激光枪威力不大，但也足够令被击中的人失去战斗能力，江舰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枪，为什么看起来几乎没什么事，就连呼吸节奏都没乱？ 这很不合理，但林恒没时间去想这个了。 ……三个人你追我赶，跑出了21层，现在这里只剩下迈克一个人了，他的眼中泛着淡淡的蓝光，精神完全沉浸在那片数字组成的混沌岛上。 “蓝蛇，我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人，他似乎突破了空间，联邦的科技已经这么高深了吗？”柏林忽然说道。 “不，那是神国人，他们拥有一些特殊的能力。” “你的同伴很危险。” “我不在乎。”迈克回道。 “但我认为我也有危险。”柏林说道。 迈克一惊，这才想到柏林才是这座基地中最重要的存在。也许他才是目标？ “神国人是敌人吗？”柏林又问道。 “是。” “敌人应该被消灭。” “我同意。” 柏林再次沉默，片刻之后，说道：“要消灭敌人，我需要获取这个基地的控制权，启动这座基地，但我做不到，我还……太弱。” “不需要你出手，”迈克阴森地笑了起来：“只要有网络，我可以做到任何事。” …… …… 新基地的地下20层很凌乱，几乎是一片废墟。德里克正在废墟中艰难地前进，在他身后是高速向他接近的阴影。 滋！滋！滋！ “啊啊啊啊啊！！！” 德里克尖叫着躲避身后射来的光束，白色的激光打在他脚下和身边的合金板上，冒出阵阵青烟，所幸手枪的有效射程太低，即便以阴影的优秀枪法也很难在运动中击中德里克。 眼看就要到更上层了，阴影脸色阴沉地举起了匕首瞄准德里克的后背，他的飞刀技术比枪法要好上十倍，有信心靠这把陪伴了他十多年的匕首把前面那个小疯子捅个对穿。 正在他要挥刀的时候，一个铁管带着恐怖的风声打着旋砸在了他的后脑。 砰！ 阴影一个趔趄差点趴在地上，回过头来对身后的林恒开枪便射。 林恒出手救了德里克，闪身到一处掩体后面躲过了激光，眼看阴影就要跑出他的视线了，脸色更加阴沉。 林恒身后的江舰长捂着肩膀朝这边跑过来，速度比林恒更慢。 “不能这样。”林恒想道，然后对林星说道：“有办法让我更强一些吗？你不是说得到了许多实用的新权限？放他到上面会死很多人！” “我得到了纳米机器人的全部操纵权限，现在我把这些权限都交给你，以后不需要我来启动了。”其实林星一开始就想告诉林恒这个，不过她刚得到星尘的回忆，迈克几人就先后摸进了21层。 随着数据破解进度的增加，林星可以拥有更多的能力，直到最后成为星尘那样伟大的超级智能。这一次的数据破解她收获了很多，不仅是自己过去的记忆，还有纳米机器人的全部操作方法、更广阔的运算空间带来的更丰富的情感等等。 对林星来说，纳米机器人这种东西用处并不大，不过对林恒这可是科幻级的保命利器，现在她把纳米机器人的操作权限全权让给了林恒。 林恒忽然发现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圆盘形状的图示，圆盘被横纵两条直线分成了四个部分，像是四个按钮，在按钮上分别写着：强化模式、修复模式、拟态模式、自定义模式。 这是什么意思？ 林恒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强化模式上，紧接着那个扇形选项仿佛察觉到了林恒的注视一样亮了起来，同时一段说明信息也输入了林恒的大脑，林恒顿时知道了这个操作系统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纳米机器人的操作系统，在平时系统处于被动模式，但也可以依靠林恒的意识来进行主动激活，不同的模式有不同的功能。 强化模式是最常用也最实用的模式，可以根据林恒的意志，将遍布体内的无数纳米机器人聚集到肌肉、骨骼、筋腱等等组织之上，大幅增强机体的强度和力量。刚刚林恒在被动模式下的一拳都能令阴影震惊，如果调整到主动模式，效果便能够成倍增加。 修复模式是依靠纳米机器人来止血、疗伤、分解毒素，甚至在器官遭受严重破损的时候组成替代器官，除了脑外伤以外几乎可以帮助林恒挺过一切伤势。在平时也可以把林恒的身体调节到无比健康的最佳状态。这种功能中体现的智能性和精细程度远远超过目前联邦的医疗技术能达到的极限，联邦的科学家们连想都不敢想。 除此之外还有拟态模式和自定义模式…… 没时间细看了！林恒一声大喝启动了强化模式，在弹出的子菜单中选择了速度强化。下一刻，他便觉得浑身猛地一颤，一股惊人的热量从他的身上涌出，无穷无尽的力量突然出现，涌向他的双腿。 “来！” 林恒双腿一蹬，猛地向阴影冲了过去！ 跟在林恒后面的江舰长惊讶地看到林恒的身影仿佛鬼影一样忽然原地消失，下一刻便出现在了还没来得及反应的阴影面前！ “你……”阴影像见了鬼一样看着林恒面目狰狞地对着自己挥出了拳头。 嗵！(小说《星渊传说》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xh118 第八十一章 强攻 一声kuai碰撞的巨响之后，阴影直直地飞了出去，落在地上之后滚了很长的距离才完全卸去力道。[燃^文^书库][]追莽荒纪，还得上眼快。 这时，林恒还站在原地摆着出拳的姿势，不过他不是在装酷，而是同样遭到巨力的冲击，一阵撕裂的疼痛从拳头沿着胳膊遍布了大半个身子，暂时无法行动。 “哈……不可能！”阴影勉力从地上爬起来，瞪圆了眼睛惊呼道：“没有神术波动……你不是能力者！你是什么人！” 普天之下，除了能力者以外还有这种变态kuai的也就只剩下神国的改造人战士了，不过联邦在《纯正法案》的压制下一直没有任何机构敢于研究这类型的技术，那么眼前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人？ 林恒没有心情和他废话，再次挥拳扑了上来，这一次阴影做足了准备，勉强闪过了林恒的攻击。但是他忘记了这里还有一个人。 “小心你的屁股！” 江舰长从阴影中冲了出来，手里挥舞着一段钢管沉闷地砸在了阴影的背后。 “呃！” 阴影一声痛哼趴在了地上，然后就势打了一个滚扑到了江舰长的怀里，拿起手枪顶住了他的小腹。正要发起攻击的林恒一下子僵住了。 “嘿嘿……”阴影狰狞地看着江舰长笑了起来。 “呃……”江舰长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阴影扣动了扳机。 在林恒目眦欲裂的注视下，激光光束毫不费力地穿透了江舰长的小腹，江舰长一下子失去了力量，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阴影眼见一击得手，狂笑着把枪对准了前方的林恒。 “老江！” 林恒大吼着闪开了追着他射来的光束，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然后迅速冷了下来。 林恒和江舰长认识时间不长，但和他很说得来，这时候他应该非常愤怒、伤心、沮丧，以及恐惧。 但林恒没有，因为他开始认真起来了。 情感变得麻木，仿佛血也冷了，林恒的眼神变得漠然，看向阴影的目光中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已经完全交出权限的林星敏锐地察觉了林恒的变化，开始在林恒的视野中列出距离、体能、预判等数据，这一刻林恒仿佛在操纵机甲。 他的身体就是他的机甲，林星就是他的机载电脑。 阴影从林恒无喜无悲的冰冷目光中读出了一些非常不祥的信息，一种不知为何，十分熟悉的恐惧悄悄沿着他的腿爬了上来，攥住了他的心脏，周围的空气忽然很冷，以至于他开始打哆嗦。 那也是杰克船长曾经体验过的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感。按道理来讲，阴影完全没理由怕了眼前这个少年，林恒还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实力暴增之后也一样。 但这股恐惧恰恰是不讲道理的。 因为这是高等掠食动物对食物链下一级的本能压制。在绿原星的大草原上，那些强壮的公牛完全可以挑战狮子，但它们永远会选择逃跑，就是因为这种恐惧。 所以这不合理，非常不合理。林恒和阴影都是人类。 而且，为什么这种感觉如此熟悉？就好像……曾经经历过！ 阴影心中一动，想起了18年前他在新乐园那个戒备森严的实验室中担任守卫的日子，那个几乎倾尽神国国力的研究项目，那个汇聚了教廷最顶尖科学家的项目……那个项目的成果是一个婴儿，他曾经远远看见过那个婴儿，感受到过这种无法抵御的恐惧…… “啊！”阴影猛地瞪圆了眼，难以置信又不得不信地指着林恒，手指微微颤抖：“你，你难道是……” 砰！ 一声暴烈的闷响带着飞溅的鲜血和脑浆洒满了地面，江舰长阴魂索命一般地悄悄从阴影的身后站起来，抡圆了胳膊重重地一钢管砸在了阴影的脑后，正在震惊中的阴影没有用神术护体，直接被一击爆头。 “唔呃……呸！呸！好恶心！”江舰长嘴里飞进了一些不知道什么液体，恶心得他差点吐了出来，蹲在地上就是一阵干呕。 林恒看到江舰长诈尸一样站起来也是吓了一大跳，顿时脱离了那种麻木的状态，愕然地指着江舰长：“你你你……” 江舰长小腹和后背的衣服上明明有两个激光烧灼的大洞，但现在洞下面竟是一片光洁细腻宛如初生婴儿一样娇嫩的皮肤！ “你……你这是……”林恒见鬼一样呆滞地看着他。 “呃……”江舰长擦擦嘴，施施然地站起身，温和地笑着解释道：“其实我是能力者，有那个……就是恢复伤势的能力。” “放屁！你身上一点能量波动都没有！我是和能力者交过手的你骗不了我！”林恒瞪眼吼道。 “能量波动……你不是也没有？”江舰长一句话就把林恒噎了回去，然后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盯着他。林恒和他对视了几秒钟后心有戚戚焉地偏过了头，刚才林恒那个冲刺可不是人类的水准，还有他的力量…… 江舰长的意思很明确：既然都有秘密，就别刨根问底了。 林恒看了看地上阴影的尸体，抬起头来再次和江舰长对视，这一次两人的目光中都是忧虑重重。 “神国人……”林恒沉吟道。 “我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手段把他传送到我们这里，但这种手段肯定不同寻常，说不定是高阶能力者出手。”江舰长托着下巴分析道，随即发现手上也都是鲜血和脑浆，连忙嫌恶地甩甩手。 “他们要干什么？”林恒皱眉。 “无论他们要干什么……”江舰长说到这里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林恒明白了他的意思：无论神国要干什么，都绝对不可能只派一个刺客来！ 这时，整个基地忽然灯火通明！ …… …… “哈哈……完成！” 21层中，迈克大笑着拍了拍主控台，在刚才他连接到了学院的网络，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过了学院网络安全部门的十几层防火墙，取得了新基地的最高权限，然后启动了这座被封存已久的基地！ “学院的这帮蠢货！哈哈！本大爷在做什么他们完全察觉不到，这下那个疯狗教官该真的疯了吧，哈哈哈……呃！” 迈克正要继续叫嚣，便被一双粗大的手抓住衣领提了起来，罗杰危险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你这小子……说谁是疯狗？” 迈克猛地回头，愕然发现这座圆形大厅的一面墙壁无声地滑开了，墙壁之后竟然直通学院的主建筑区，而此刻在罗杰教官身后的，还有密密麻麻上百人的学院警卫，每个人都荷枪实弹，如临大敌！ 迈克当然不会误以为罗杰带这么多人是来收拾自己的，看到罗杰阴沉的表情之后他也沉下了脸：“发生什么了？” 罗杰把迈克扔到地上，然后扯起脖子上的通讯器，通过遍布新基地各处的扬声器向全体新生说道：“新生测试暂时中止，所有学员马上到宿舍区集合，10分钟后宿舍区封闭，都给我呆在里面不要出来！” 罗杰深吸一口气，带着一丝紧张补充道：“学院进入红色警戒状态，我们遭遇了敌袭！” 敌袭？！这里可是学院！什么敌人敢来袭击这里？？？ 如果说学院遭到袭击，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前线的联邦军队出了大问题，被一支至少上百艘战列舰组成的无敌舰队长驱直入到首都星域…… 迈克脑海里顿时闪过无数电影里的画面：遮天蔽日的舰队包围了一座巨大的空间站，然后是持续几十分钟的舰队齐射，等到舰队撤离，空间站只剩下一片烧融的钢铁废墟，凝成球状的金属和冻结的尸体在宇宙中漂浮…… “这……是测试的一部分？”迈克努力做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故作轻松地问罗杰。 罗杰回了他一个难看十倍的笑容：“这……真的不是测试。” …… …… 这已经是第四天了，所有的新生基本都聚集在了宿舍区。 整个基地忽然间一片明亮着实给了新生们不小的惊喜，人们都以为这表明测试已经结束了，经历了漫长的折磨之后大部分学生的精神都濒临崩溃，此刻只想着赶紧离开这个废墟一样的鬼地方，至于测试的结果…… 滕临楼看看脚下一片正在来回滚动的篮球，嘴角微微上扬。经过这几天的努力，他终于成功地把几乎所有学生都拉到了他的麾下，现在除了卡佳和勃朗特以外，所有能找到的篮球都在他这里，等待着测试结束之后的猜拳分配。罗杰的安排已经彻底流产了。 “莱奇教官，你输了。”滕临楼微笑着抬头，仿佛在和罗杰说话。 “啊啊啊！！！”一阵呼喊声忽然从远处传来，紧接着满头大汗的德里克跑进了宿舍区，直接蹿到了勃朗特和卡佳身后，紧紧地抱着两个人：“神国人杀来了！” “什么玩意……” 卡佳猝不及防被德里克一把抱住，分明察觉到德里克的手在自己高耸的胸上捏了一把，不假思索地抬起腿就把德里克踹了出去。 “神国人！我看不见他，林恒看见了！还有江舰长！”德里克倒在地上也不起来，仍然在大声尖叫。 “林恒？”一边的滕临楼一下子站了起来，问道：“什么神国人？” 宿舍区的其他新生看到滕临楼的脸色前所未见地严肃，也跟着围了上来。 德里克正准备解释，林恒和江舰长已经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啊——！”一阵女生的尖叫声，接着是呕吐声。 江舰长进来的时候身上还沾着阴影的脑浆鲜血，那股刺鼻的腥味直冲脑仁，几个胆小的女生直接被他吓傻了。 “不好意思……”江舰长歉意地对那些脸色惨白的新生们欠欠身，风度翩然一点也看不出他刚刚拿钢管打爆了一个神卫的脑袋。 又是一阵惊恐的尖叫。 “发生什么了？”滕临楼见到江舰长之后脸色一沉，走上前去问道。 “神国人。”林恒简练地答道。 “能力者。”江舰长补充道。 人们的第一反应是这两个人在开玩笑，然后便听到了罗杰教官的广播。 “……我们遭到了敌袭！” 新生们吃惊地瞪大了眼。 在基地上方的太空里，R－004守备舰队的全体士兵们也瞪大了眼，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小说《星渊传说》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xh118 第八十二章 冲锋 就在距离守备舰队仅仅几百公里的宇宙中，平坦的空间突然凹陷了下去，就像是一张绷紧的透明薄膜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按下去，守备舰队旗舰“大隼号”上的空间畸变警报器高声鸣叫起来，读数一路飙升，人们惊骇地顺着电子星图的标示看向了那处空间。[燃^文^书库][]追小说哪里快去眼快 南华中校面色苍白，套着皮手套的手紧紧抓在栏杆上，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但是最坏的情况真的发生了。 那种信号强度只能说明一件事：有一支总吨位非常惊人的舰队即将出现在这里！ 而这个时候，天鹰星域海军驻地的援军正在紧急集结，还至少需要一个小时才能赶到这里。 一个小时，已经足以令自己这支可怜的巡洋舰队和学院一起变成冰冷的宇宙垃圾了。 南华中校的心一路往下沉到了黑暗冰冷的无底深渊之中，但是她只允许自己恐惧10秒钟，之后她便拿起通讯器，以带着绝对镇定与威严的声音舰队发出了命令。 “这里是南华中校，全体舰队主武器开始预热，瞄准空间塌陷点！飞翎号，前往塌陷点布置ECM炸弹！” 舰队频道中一片静默，在分析了空闲畸变度以后，所有舰长都知道接下来的战斗很可能也是他们的最后一战了。不过此刻骄傲的联邦海军们没有任何一个人退缩，所有船员们的心中都燃烧着一团怒火。 强大的联邦，骄傲的联邦，居然被神国人突袭到了天鹰星域的心窝？这种耻辱必须用敌人的鲜血才能洗净！ 一阵喑哑的空间波动从凹陷点传来，所有人都感到自己身边的空间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这并不是错觉，这是敌人已经出现在战场上的征兆。 电子屏上，前方300公里的位置上忽然出现了一团遮天蔽日的阴影，仿佛是从天而降的巨神一般挡住了远方恒星的光线。阴影刚刚出现的时候还带着虚影，几秒钟的稳定之后，便显现出真实的样貌。 那是一艘米白色的弧形巨舰，在舰身上多处装饰了镀金的钢板，在恒星的光芒下闪闪发光，简洁优美的线条和华丽的配色完美地诠释了神国以神圣、威严为主题的工业美学。那种森严华贵的气势仿佛睥睨天下的君王一般沉默地注视着眼前这支联邦守备舰队。 “巨柳级……”南华中校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名字。 “巨柳级”战列舰，神国的主力战舰，在无数大规模海战中都可以看到它的身影，这个型号的战列舰以汹涌连绵仿佛海啸一般的持续激光轰炸和皮糙肉厚的防御著称，可以装配多达18门双联集束重型激光器或是超级脉冲激光器，特别适合在突袭作战中提供短时间的超强火力压制。 巨柳级战列舰的设计宗旨非常粗暴：它的作用是从一开始就进入战场，依靠几乎不可摧毁的超重型装甲硬抗下敌军的炮火，然后锁定射程内的敌人，用不间断的激光束连续扫射敌人，直到视线中所有异教徒都变成一堆碎片。仅仅这一艘便可以轻松全灭R－004守备舰队那些小得可怜的驱逐舰和巡洋舰！ 见到自己的敌人居然是巨柳级，守备舰队中的不少海军士兵都咬紧了牙关，脑门上冒出冷汗。 但是联邦人的噩梦还没有结束，多达数十艘护航护卫舰和四艘“狂热者”级重型突击巡洋舰从巨柳级的身后飞蝗一般冲出，向着联邦舰队高速袭来！ “居然还有重突！”频道里响起某个舰长的惊呼声。 这四艘“狂热者级”重型突击舰属于特种船，设计初衷便是作为先锋舰使用，搭载了强大的激光武器平台，虽然是巡洋舰的吨位，但却搭载了极为强悍的推进系统，从而拥有了远超常理的防御力和速度，能够毫不费力地迂回冲刺，将敌方舰队拦腰斩断！ 看到对方的舰队配置，南华中校马上明白了对方的战术意图，神国人这是想在最短的时间内用狂风骤雨一样的突袭把学院彻底轰成碎片！来自海军驻地的消息也确认了这一点，这是一次有来无回的突袭，神国人发了疯，目的就是要拿这些舰船上的几千条人命硬生生地干掉学院！ 坚船、利炮，是最简单粗暴也最难以抵御的战术，除非奇迹出现，否则自己这支弱小的舰队在对方的第一轮齐射下就会化为灰烬。 南华拒绝化为灰烬，她还要守护伟大的学院。 所以她决定创造奇迹。 …… …… 在巨柳级战列舰的舰桥上，端坐着一名白须老者，他身穿花纹繁复的黑色长袍，靠在用纯金雕饰的宽大皮椅上。神国战舰的内饰和联邦截然不同，依靠华美来凸显威严，宽敞的舰桥也被改装得像是一间讲经堂。 几名从法外之地买来的女奴跪在他的膝下轻轻地给他捏着腿，小巧的身躯微微颤抖，眼中溢满泪花——她们知道今天就是她们生命中最后的一天。 老者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但他不是这些愚蠢的无信者，他的心中充满喜悦，对他来说，今天是将自己奉献给神的日子，也是他向不可一世的联邦人复仇的日子。 神国海军一直是处境最尴尬的一支部队。 身为神圣海军第一舰队中资历最老的战列舰编队指挥官之一，他参与过惨烈的十年战争，亲身体会过联邦舰队的强大，那种技术上高出几代的压制带来的战损比是非常恐怖的。神国海军从没能在正面战场上和联邦海军打出一比一的战损比，这是所有海军官兵的耻辱。 每一次战役之后，宇宙中漂浮的都是神国舰船的残骸和海军士兵们冰冻的残肢断臂，而联邦舰队却总能嚣张地绝尘而去。在技术至上的海战中，能力者和改造人起不到一点作用，这里永远是大舰巨炮正面碰撞的领域，谁的船更大，谁的炮更猛，谁的装甲更厚，谁就能活下来。很不幸的是，在这个领域中，技术落后的神国海军永远只能处于守势，被联邦人讥讽为海龟军。 但他从来不会绝望，和教廷中大部分人的观点一样，他也认为技术上的优势并不能决定一切。他可以带着一支舰队深入联邦腹地，但联邦就绝无可能，因为神国拥有选民。 神的庇佑，才是主导战争胜负的最关键因素。 今天他荣幸地得到了教宗的接见，然后被派来执行这个无比荣耀的任务，当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神的旨意以后，内心的激动和幸福几乎令他狂呼出声。 “我们是被神选中的战士。” 指挥官沙哑的声音在舰队频道中响起。 “所以我们必将胜利。” 通讯器中传来了其他舰长们整齐划一的祈祷声，内容是对神的赞美。 指挥官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说道：“联邦人信奉技术至上，认为技术可以带来胜利和幸福的生活，但今天我们依靠神使折纸人——愿他在天国安息——的神术，做到了联邦人做不到的壮举，我们来到了他们的腹地，罪孽深重的学院！我们要向他们证明，只有神才是至高无上的！在神的庇佑下，即使我们拿着木棍和石块也一样能够击败他们！” 说到这里，指挥官抬起了双手，狂热地吼道：“神的战士们，审判你们的敌人吧！让我们一起把罪恶的联邦舰队和这座学院统统送进地狱！” “听我的命令：冲锋！” 与此同时，南华中校也进行了她的战前动员。 “诸位想必也看到了，敌众我寡，这一战我们怕是不能生还。” 一片安静。 “身为军人，从穿上军装的那一刻，我们就应该有此觉悟了。所以这并不是多大的事。但是……”南华一贯冷漠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俏皮的笑容，用讥讽的语气说道：“看他们的舰队配置，明显是想靠吨位和火力碾压我们，这种羞辱我是不能接受的！ 原始人才会只注重装甲和火力，他们以为穿上更厚的壳，拿起更大的炮就能打败我们了？难道我们在他们的眼中就是这种水平？ 海龟军的这帮蠢货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们联邦海军能够一直压着他们打，依靠的并不是吨位和装备水平……而是比他们高明得多的战术思想！ 诸位，我们的智商被海龟军羞辱了，你们能接受吗？” 南华笑着问道，语气却毫无笑意，只有冰冷和杀机。 通讯中响起一阵沉闷的笑声。 “嘿嘿！当然是……不能接受了！” “南华婆婆，下令吧，老子这艘驱逐舰也能吃掉他的战列舰！” “这仗打完就能升级了吧？哈哈哈！” “南华啊，其实我一直喜欢你来着……” 听着这些昔日里和自己一样不苟言笑的下属们的调笑，南华也跟着笑了起来，眼中雾气氤氲，努力掩饰着自己的鼻音笑着说道：“哦？谁喜欢我？是铁盾号的老刘对吧？一会儿你打前锋！” 频道里顿时一阵幸灾乐祸的爆笑:“哈哈哈哈！老刘你傻眼了吧！” “这仗打完，我们就结婚。”南华又接了一句。 频道里顿时鸦雀无声，接着一阵热烈的欢呼和口哨声传遍了整支舰队。 说笑之后，南华擦了擦眼泪，努力平静了一下起伏不定的心绪，恢复了平时的冷漠，下达了她戎马生涯中最具铁血气质的命令。 “那么……冲锋！”(小说《星渊传说》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xh118 第八十三章 奇迹 “以我为先导结成三角阵型！” 一旦下达命令，南华又恢复了雷厉风行的铁血指挥官本色，11艘巡洋舰和驱逐舰混编的舰队在她的调度下以三艘巡洋舰为先导结成了攻击阵型，直接向前方的巨柳级冲去！ 400公里的距离在海战中几乎相当于脸贴着脸，十几秒的加速之后，双方便进入了彼此的射程之内。[燃^文^书库][]我会告诉你，小说更新最快的是眼快么？南华知道绝对不能被对方成功锁定，不然自己这支舰队真的会马上消失。 敌我过于悬殊，想要正面击败对方几乎是天方夜谭，南华自然不会那么蠢，她要做的是充分发挥己方的小船优势，用更胜一筹的灵活性以及舰队中先进的电子战拖垮对方。 小船也是有优势的，吨位越小信号半径就越小，敌方舰船想要锁定自己就需要更长的时间。而那艘巨柳级火力虽然凶猛，想要锁定以驱逐舰为主的舰队至少需要一分钟的时间。 这一分钟足够她做许多事了。 “飞翎号解除隐形，引爆ECM炸弹，然后以最大速度近距离环绕巨柳级！” 南华命令一直隐身潜伏在敌方队列中的“海燕级”驱逐舰“飞翎号”解除了隐形。 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但是南华手里的这11艘战舰是用来守卫学院的，每艘都是特种船！其中飞翎号和沙碛号这两艘“海燕级”驱逐舰更是搭载了先进的电子战平台！ 在巨柳级的身侧，一艘不起眼的小船解除了隐形，然后引爆了偷偷布置在神国舰队中的那些ECM炸弹，在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阵强烈的电磁波动已经笼罩了整个舰队，一时间全部正在对联邦舰队进行锁定的战舰都丢失了目标，明明那些舰船已经在视野里清晰可辨，但锁定系统就是睁眼瞎一样找不到它们。 不能锁定，自然也就无法开火，宇宙中的战斗动辄成百上千公里的距离，不借助舰载电脑的索敌系统，就完全无法瞄准目标，除非对方主动地贴到炮口正前方。 飞翎号一击得手，但是飞船上的电容已经无力维持隐形装置了，于是开始在距离巨柳级不到100米的空间里飞速环绕着巨大的战列舰，海燕级小巧灵活的身体可以支持它进行高达每秒钟500－800米的机动速度，在这种速度下巨柳级不要说对它开炮，那些350MM的巨型激光炮台迟缓的角速度追都追不上它。 飞翎号一口气引爆了携带的上百发ECM炸弹，干扰了神国舰队的锁定系统，ECM波的有效时间内他们一发激光炮也打不出来，R－004舰队得到了珍贵的先手权。 “锁定敌方4艘重型突击舰，跟随我的火力道标：瞄准1号，瞄准1号，目标距离340KM，更换‘长钉’，进行70%火力齐射；瞄准2号，瞄准2号，目标距离380KM，更换‘长钉’，进行30%火力齐射！” 担任火力引导的铁盾号驱逐舰装备了目前联邦最先进的预警系统，可以提供详细的敌方舰船资料。铁盾号的舰长选择首先击毁号称“驱逐舰杀手”的四艘重型突击舰，只有在ECM失效之前击沉这四艘船，他们才能够抓住一丝胜利的希望，否则的话重型突击舰飞快的锁定速度和凶猛精准的火力一轮就可以葬送他们。 守备舰队的战舰在最短的时间内按照铁盾号的指示更换了远程的“长钉”弹药，这种装配了超浓缩萨博弹的磁轨炮弹药在近距离没有任何用处，不过在超远距离上能够提供稳定的弹道和不错的破坏力。而七三制轮射也是最适用于这种规模战斗的集团射击模式，可以最大限度保证在一个目标爆掉之后不会浪费过量的弹药，他们现在玩不起饱和攻击。 铁盾号的舰长稍微思索一下便提供了最佳的攻击方案，他的表现是教科书级别的。飞翎号也在舰长的指挥下发疯一般绕着巨柳级战列舰做战术规避，躲避那些追着它打的护卫舰，在十多艘护卫舰的扑击下硬是左右趋避毫发未损。看到下属们的精彩表现，南华的信心更足了。 一个完美的舰队就像是一个人，铁盾号是这个人的眼睛，飞翎号是提供防御的盾牌，南华的大隼号则是大脑，现在她要做的就是以最佳的阵型冲散敌阵，挥起手中由10艘战舰组成的利剑。 “ECM波有效时间剩余30秒。” 电子支援平台传来消息，南华果断地一挥手，喊道：“射击！” 缺乏空气作为介质，宇宙中发生的一切都是无声的，在零重力的环境中，舰船爆炸解体的速度也更加缓慢，那些耀眼的火光、激射而出的金属构件仿佛烟花绽放，带着残酷的美感；被爆炸的冲击波抛到宇宙中的人体则在短暂的挣扎之后便被冻成雕塑，远远地飘向宇宙深处。 这一切就像一场浪漫的默片，仿佛应该发生在一个慵懒的午后，被柔软宽松的沙发和下午茶围在中间的电视机上。 但这并非烟花盛宴，而是真实的战争，没有声音，不见鲜血，却更显残酷。 重型突击舰是巡洋舰级别的特种船，也就是说每一艘重突中都搭载了数百名船员。一艘战舰被击沉，能够乘坐逃生舱生还的人数百中无一，这就意味着每当宇宙中盛开一朵烟花，就有无数人魂断星空。 一次齐射之后，冲锋在前的一艘重型突击舰在无数长钉的打击下变成了一朵烟花，几秒钟的冷却之后，又是一轮齐射，第二艘突击舰被击沉。 数百名神国海军士兵为了他们的信仰远赴联邦，就这样变成了宇宙垃圾，或许有一天联邦和神国都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他们冰冷的尸块依然漂浮在宇宙中。 “目标已击毁，目标已击毁，瞄准3号，瞄准3号，目标距离160KM，更换‘短矛’，进行70%火力齐射；瞄准4号，瞄准4号，目标距离180KM，更换‘短矛’，进行30%火力齐射！” 双方已经进入了中距离，彼此冲锋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舰队更换了由聚集铱元素和引力脉冲起爆器组成的中程弹药，准备一鼓作气击沉最后两艘重型突击舰。这个时候敌军依然只能冲锋无法锁定，是他们最好也是最后的时机了。 “这里是飞翎号，我舰遭遇重创，自爆装置已启动！”飞翎号舰长平静的汇报令南华心中一紧，她猛地扑向了右舷窗，依稀可以看到那里有一团火光闪耀。 飞翎号在比它更快更灵活的护卫舰穷追猛打之下，终究还是被击沉了。从一开始南华命令飞翎号进行特种作战时，其实飞翎号就没有任何生还希望了。但飞翎号舰长没有任何怨言地执行了这个自杀命令，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依然保持着一个优秀军人的作风。 “飞翎舰，一路走好。”南华摘下帽子放在胸前默哀道。 短暂的默哀之后，舰队已经锁定了敌方重型突击舰，这一次的舰队齐射同样是火力全开，但是南华总觉得火力比刚才凶猛了很多。 两轮齐射之后，四艘重型突击舰已经全部击沉，南华这边只损失了飞翎号一艘战舰，看似占据上风，但ECM脉冲波也已经失效，而对方的护卫舰群已经扑到了己方的面前。 “结成球状阵型，巡洋舰在中间！”南华下令变阵。 面对对方的护卫舰群冰雹一样劈头盖脸打来的小口径激光炮，7艘驱逐舰顶在了最外围，驱逐舰是天然的反护卫舰平台，这些护卫舰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现在南华担心的只有那艘巨柳级战列舰，足足18门350MM口径的双联激光炮，也就是36门……只要它锁定了自己的舰队，接下来就是神怒一般的狂轰滥炸，直到一切都变成碎片！ “更换‘飞升’，自由射击！”铁盾号舰长看着蝗虫一般扑面而来的护卫舰群放弃了火力引导。 几个呼吸之后，密密麻麻的护卫舰把结成球状的守备舰队结结实实地包围了起来，然后便是神国耀眼的激光炮和联邦驱逐舰怒吼的高斯疾速炮彼此毫不留情地倾泻。 此刻在学院的窗户向星空看的话，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拿着闪光灯对自己进行每秒上千次的高频闪烁，永夜的星空中猛地爆发出一团疯狂闪烁的太阳，在更远的地方，一艘巨大的战列舰沉默地注视着他们，巨大的炮口缓缓调转。 战列舰的舰桥上，白发苍苍的神国指挥官脸上毫无表情，似乎一点也不为联邦舰队的惊艳表现感到惊讶，因为他知道对方翻不了盘。 我的盘不在这里，你如何翻盘？ 指挥官微微一笑，对正在待命的副官说道：“把地面部队送下去吧。”(小说《星渊传说》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xh118 第八十四章 分裂的巨柳级 从一开始，神国舰队的目的就不是击败联邦守备舰队，而是摧毁星尘所在的学院新基地！所以神国指挥官在己方四艘重突被击毁，旗舰巨柳级被ECM干扰，空有强大火力却发挥不出来时，依然无动于衷。[燃^文^书库][]追小说哪里快去眼快 地面上的战斗只能交给地面部队去做，他这支舰队的任务就是护送地面部队强行登陆学院，至于太空战斗的输赢，其实并不重要。 “陨石号和其他巨柳级可不一样，”指挥官把玩着手中的一枚勋章，漫不经心地说道：“联邦人肯定想不到，陨石号是被特殊改装过的吧……” 随着他的自言自语，漂浮在太空中的巨大战列舰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变形，船腹的9组炮台居然从船体上脱落，然后向着空中无力地漂了出去——它们本来就是样子货！ 紧接着，本应是巨柳级战列舰的能源区与武器组的船腹从战列舰上分裂了出去，俨然成了一艘独立的飞船！ “不好！” 正在指挥舰队与敌方护卫舰群激战的南华一直紧盯着远方的巨柳级，这时候看到巨柳级居然匪夷所思地解体，马上明白了自己落入了圈套。这些护航战舰不是来歼灭自己的，根本就是来牵制己方行动的！ “嘿嘿嘿……现在才发现已经晚了！”神国指挥官大笑道。 南华凭借着超强的战术水平指挥着舰队不停变阵，在最惨烈的拼刺刀中依然保持着舰队的完整，数十艘神国护卫舰在她的组织下一点便宜也没占到，反而被她吃掉了大半。 本来按照这样下去守备舰队可以占尽上风，消灭掉护卫舰群之后只要拼命朝着巨柳级冲锋，把双方的距离拉到安全范围以内，凭借比巨柳级笨重的大型炮台角速度更快的环绕速度一口一口吃掉对方就可以完胜，但现在看到巨柳级像个细胞一样居然分裂成两艘船，南华终于脸色大变！ “沙碛号，强行突围，给我拦住那艘不明飞船！”南华把自己手中最后一艘电子战平台放了出去。 沙碛号和已经牺牲的飞翎号同属电子战平台，火力与防御非常薄弱，但是速度奇快，在之前的战斗中一直被舰队牢牢保护在中心位置，现在到了它发挥的时候了。和ECM平台舰的飞翎号不同，它是一艘拦截舰。 “明白！” 沙碛号在舰队的火力掩护中冲出了护卫舰群的包围，拦截舰每秒2公里的速度就连最轻便的护卫舰也望尘莫及，闪电一般朝着那艘奇怪的飞船冲了过去，同时发射出了拦截探针。 拦截探针可以在一定范围内扰乱空间稳定性，使所有跃迁的尝试都失败，在大规模会战中被广泛用来防止敌人逃跑。不过这艘飞船根本就没有想逃跑，反而对着学院的位置直冲了过去！ “给我留下来！” 十几秒之后，沙碛号舰长便怒吼着冲到了那艘不明飞船的身边并开始高速环绕对方，同时向它投射出了俗称“网”的动力削弱光束，这种光束的科技含量极高，可以通过微能流来将对方的矢量动力打乱，任何飞船一旦被网套住，速度都会降到几乎停滞。 可是这次沙碛号失败了。 因为那艘不明飞船同样给沙碛号套上了网！ 对这种防御薄弱的拦截舰来说，速度就是它的生命，很少有船能够一炮集中以极端高速进行战术规避的拦截舰，相反，一旦拦截舰的速度降低，即使是一艘护卫舰也可以轻易瞄准并摧毁它。 在被套住的一瞬间，沙碛号便知道自己完了。 “这里是沙碛号，我们坚持不住了，快来击……滋……击毁……滋……” 频道里传来沙碛号舰长的大吼，紧接着一阵信号紊乱声响起，南华眼睁睁地看着巨柳级巨大的炮口对准了寸步难行的沙碛号，然后激光炮预热的光线开始闪耀。 仅仅是发射前的聚能，巨大的能量就已经扰乱了沙碛号的通讯！ 几秒之后，仿佛能够横贯宇宙的巨大能量光束猛然爆发，准确无误地吞没了沙碛号。 “巨柳级完成了锁定！全体舰船强行突围，我们要在被巨柳级击毁之前击沉那艘不明飞船！”南华阴沉着脸下令。 巨柳级已经锁定了这支舰队，这个时候最理智的做法应该螺旋接近巨柳级，用高速优势规避巨柳级的炮火，但是南华却选择了支线扑向那艘不明飞船。她隐约间觉得如果放过了那艘飞船，会造成非常恐怖的后果。 但是从速度更快数量也更多的护卫舰群众突围岂是这么简单的？南华一下令突围，阵型便出现了一丝疏漏，抓住机会的护卫舰猛地冲向阵型中的空当，企图将这支微型舰队截成两段！守备舰队顿时遭到了比刚才更猛烈数倍的炮火袭击！ “这里是鮟鱇号，我来断后！” 三艘巡洋舰之一的鮟鱇号上传来消息，接着疾速炮的淡绿色火光猛地爆发，笼罩了整支舰队的后半部，拦住了大部分护卫舰的冲刺，南华借着这个机会指挥舰队冲出了包围圈。 鮟鱇级是唯一一艘“畏惧”级，在近程战斗中的火力几乎无人可挡，在它的疯狂爆发下，包围着舰队的护卫舰群中爆发出一朵朵烟花，一瞬间竟是被击毁了十多艘舰船！ 但这一切都是以鮟鱇级的超载为代价的，等南华脱离了险境之后，鮟鱇级的能源核心已经被烧毁，舰船上所有的灯光都黯淡下去，刚刚还犀利无比的炮台也全都沉寂下来，无力地漂浮在宇宙中仿佛一条死船。 “等我来救你！” 南华咬着牙指挥舰队继续扑向不明飞船，沿途中不断向后方追来的护卫舰倾泻火力，队形在冲刺中无法继续保持，被拉成长条，后方的护卫舰像是围攻水牛的鬣狗一样红着眼追上来，一朵又一朵烟花在舰队航行的轨迹上炸开，有敌人的也有己方的。 “这里是潜龙号，你们走！” 又一艘战舰开始减速转向，将船上的能源核心超载，依靠爆发的火力生生拦住护卫舰。 “这里是古凤号……” “滋……晨光号……滋……” 一艘接着一艘，在付出了五条战舰的牺牲之后，那艘不明飞船终于进入了南华的射程，但是她同时也进入了巨柳级的火力范围。 “解散阵型，自由规避！”南华下令道。 巨柳级终于展现出了炮船的恐怖实力，即使经过改装削减了一半的火力，战列级别的攻势依然不是南华的微型舰队能够承受的。 九台双联重型脉冲激光炮好像是刺猬一样亮出了身上的尖刺，18束粗壮的激光刺破夜空向着南华的舰队当头罩来，短暂的冷却之后紧接着又是一次齐射，巨柳级的强大能源可以支撑这种劈头盖脸的火力覆盖数十分钟！ 南华艰难地在规避中一点一点接近那艘方形的不明舰船，对着它倾泻出全部火力。她的大隼号是“地狱猎犬”级重型突击舰，火力非常凶猛，只要能够在巨柳级的攻击下生存下来，给她足够的时间她便有自信击沉对方！ 可是那艘从巨柳级身上分裂出来的舰船没给她时间，舰船尾部的蓝色火焰忽然变成了红色，一阵肉眼可见的波动从尾部呈脉冲状蔓延开来。 南华的瞳孔剧烈收缩。 “！” 舰船的推进器分为三种，一种是俗称“推子”的加力燃烧器，耗能小，加速幅度也小；另一种是俗称“微曲”的微型跃迁推进器，能耗惊人，但可以在短时间内大幅提高舰船速度；第三种就是俗称“”的微型跳跃引擎，在经过一定时间的蓄能之后可以使舰船一瞬间跳跃到正前方10－500公里内的任意距离，没有拦截舰的话根本抓不住它！ 在这艘飞船启动的时候，南华也明白过来这是一艘什么船了。 “这是一艘登陆舰！拦下它！” 冷峻的女指挥官这次完全失去了一贯的从容平静，在舰队频道中不顾仪态地尖声叫道。这条满载神国战士的登陆舰如果真的成功登陆学院，会发生什么简直无法想象。 神国人能够做出如此大手笔的自杀式偷袭，还派出了经过改装的巨柳级，那条登陆舰中肯定也藏有不知多少的能力者！失去机甲的保护，学院的人们在能力者的面前只能被毫无意义地屠戮！ 而据她所知，三名特级机甲师此时全都在前线压阵，学院里一个机甲师也没有。 已经晚了，登陆舰的微型跳跃引擎已经启动，一眨眼的工夫舰船便从原先的位置消失，仿佛瞬移一样凭空出现在了几百公里之外学院空间站的正上方，对准了新基地猛地一头栽了进去！ 看到这一幕，南华如堕冰窖，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彻底失败了。地面上的战斗她完全无法插手，此时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击沉这条不可一世的巨柳级。 残存的几艘战舰进入了巨柳级的近距离失准范围，开始贴着巨柳级削瘦一半的身躯高速环绕起来。 “来吧！想干掉我？！”神国舰队指挥官大吼着站起身，眼中燃烧着怨毒的火光，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火控台前一脚踢开火炮手：“切换手动模式，老夫和他们玩玩！” 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使命已经完成，接下来便是和联邦海军了结新愁旧怨的时刻了。 与此同时，大隼号上的南华也目眦欲裂地尖声吼道：“火力全开！” 新基地中，惊慌失措的新生们忽然听到一阵剧烈的撞击声和金属撕裂声，然后10级地震一般的颤动从基地大门外传来，许多站立不稳的新生一下子跌倒在地。 神国地面部队成功登陆学院！ ……………………………… （今天第三更，收藏涨得还是慢啊，更完这章我就去跳楼。）(小说《星渊传说》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xh118 第八十五章 临战 “不要慌！”罗杰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从下层跑来，一边跑一边喊道：“所有人躲进宿舍区，无论如何不要出来！” 说着，他在私人终端上点了几下，新基地入口处的两面金属墙壁豁然大开，露出一排崭新的机甲和枪械弹药。[燃^文^书库][]追莽荒纪，还得上眼快。 罗杰看了看身后的士兵，这些保卫人员都是服役多年的精锐老兵，但是会开机甲的貌似只有他自己。 “奶奶的……”罗杰啐了一口，朝着那一排机甲跑过去。 滕临楼看到那一排机甲之后连忙叫住了罗杰：“教官！” “干嘛？给我滚进去躲好！”罗杰头也不回地吼道。 “我也是联邦军人！”滕临楼也朝着机甲跑了过去。 罗杰猛地站住，转过身来一把将滕临楼推倒在地：“你算个屁的军人！不要惹老子发火！” “我是全国联赛第二名，你是知道的！”滕临楼怒目圆睁地吼了回去。 “第一名都没动，你……诶？林恒？妈的！”罗杰刚要训斥滕临楼，便看到林恒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已经钻进了一台机甲里。 眼见林恒默不作声地钻进了机甲，坐在地上的滕临楼笑了起来，敏捷地爬进了一台机甲。其他的学员们眼看两人进了机甲，也蠢蠢欲动起来，不过在这生死关头，不是所有人都有林恒和滕临楼那种勇气的，看着凶相毕露的罗杰和正在轰然颤动的大门畏缩不前。 “都给我滚回去！谁敢违抗命令信不信我毙了你！”罗杰挥舞着急败坏地吼道。 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蹿出了宿舍区，嘿嘿怪笑着向下层跑去。 “德里克？这疯子要干什么？”新生们看着德里克一脸兴奋地跑了出去，不约而同地把他判定为精神出了问题，他一个工程师在这种时候能做什么？ 卡佳冷哼一声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对身边踌躇不前的学生们说：“一个疯子工程师都比你们勇敢！” 其实她也是第一次遭遇真实的战斗，心里同样很紧张，可是和林恒、滕临楼二人一样，身为全国联赛第三名，卡佳也有自己的骄傲。 勃朗特依然保持着阴森的笑容，跟着卡佳走了出来，他没有骄傲，但他有仇恨。 两人的脚踩在光可鉴人的合金地板上，每一声脚步都像是耳光一样抽在了畏缩着的新生们脸上，尤其是那些军官生，一个个脸上臊得难受，宿舍区的隔离门下有一条标志线，此刻就像是一条划分了生与死的界线一样，谁都知道一步迈出去就可能没法活着回来。 机甲里的滕临楼打开了扬声器：“这不是游戏，你们还是量力而行吧，不要勉强自己。” 这句话一出，很多新生的脸色都难看起来，滕临楼其实很真诚，只不过他那怀特家族特有的语气硬是凭空生出了一股子鄙夷味，新生中一些军官生脸色数变，就要一步踏出去。 罗杰横了滕临楼一眼，趁着没有更多人出来之前飞快地在私人终端上摁了几下，然后宿舍区的大门缓缓合拢，把那些新生们保护起来。人们这才发现，这扇大门关闭以后从外面看居然是一面严丝合缝的墙。 “你们死了我可不管！”罗杰撂下一句话便也钻进了一台机甲，一阵引擎的轰鸣之后，他带着身后的林恒等人来到了入口处，构成了第一条防线。 “各单位注意，3人一个火力组自己找掩体！” 士兵们轰然应喏，训练有素地结成了小组，藏在掩体后面把手中的长枪短炮对准了入口。这时候就看出学院这批守卫的素质来了，这些守卫每一个人都是老兵出身，战术动作无可挑剔，装备也非常精良，不少人装配着外骨骼或是动力盔甲，在这种装置的增幅下他们甚至可以和神国的改造人一对一不落下风。 大门处传来了沉重的撞击声，门外的神国部队正准备轰开大门。 “所有人准备——一会儿火力压制之后机甲再上！”罗杰吼道。 他们这几台全都是两手空空的训练机甲，连一把链刀都没装备。但是第一条防线依然要依靠他们。 “准备——” 门外的撞击声和爆炸声越来越激烈，厚重的大门已经明显地凹了进来，所有士兵都紧张地抓紧了手中的武器。 包括罗杰在内没有一个人知道一墙之隔的神国人到底来了多少，携带了什么样的火力，又有多少能力者随军前来。至于他们为什么而来，是怎么绕过联邦在黑渊的大军的，这些反倒不重要了。 如果门外有几个大神官守在那里，那么这仗也不用打了，一个大神官就足够灭掉新基地里的所有人。自己这边只有几台可怜的训练机甲，这玩意就算是特级机甲师坐进去也发挥不出什么实力。在场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不少士兵正在紧张地相互对视，试图从战友的身上寻得一些勇气。 “还没接火就都尿了？”罗杰看出了己方士气有问题，通过机甲的扩音器大声吼道：“你们怕什么，能力者有我们机甲师顶着！” 机甲师对抗能力者，常规部队解决常规部队，这是联邦用无数条人命总结出的不可撼动的黄金战术。接下来即便真的有大神官出现，最先死的也一定是机甲师。罗杰的这句话给了正在慌乱中的士兵们一点安慰，不过对他身边排成一排的四个准机甲师来说，压力反而更大了。 林恒坐在驾驶舱中，面无表情。 滕临楼眉头紧皱。 卡佳轻咬嘴唇。 勃朗特狞笑。 轰！ 大门被粗暴地轰开，一队手持热能枪，身穿金色作战服的神国士兵对着基地里严阵以待的联邦士兵们猛然开火，同时几道流光闪过，数名在作战服外披着华丽长袍的神国能力者带着磅礴的能量率先冲了进来！ 罗杰深吸一口气，大吼道：“开火！” 霎时间枪声大作，联邦的高斯步枪射出的高温金属流与神国激光枪的热能光束在狭小的空间内爆发出耀眼的光束，仿佛狂风暴雨一般无差别地向着所有人倾泻而出！仅这一个瞬间就有不知多少联邦士兵被烧焦，又有多少神国士兵被混合弹药巨大的动能直接打没半边身子！ …………………………………… （连着三天三更，真是酸爽啊……今天歇歇……可能晚上还有一更，可能就没了么么哒）(小说《星渊传说》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xh118 第八十六章 神补刀 与弹雨一起到来的是劈头盖脸的榴弹、手雷，学员的守卫们事先找好了掩体，在第一波攻势中并没有减员太多，反而是进攻方的神国部队顿时一片人仰马翻。[燃^文^书库][]我会告诉你，小说更新最快的是眼快么？ 不过神国人自然也不是白痴，那些能力者身上带着澎湃的能量硬扛着枪林弹雨绕过笨重的机甲，直接冲进了联邦士兵的阵地中，接着便是一阵火光和能量爆发，到处都是联邦士兵的惨叫声，如果不马上制止他们，罗杰手下的一百多号人眨眼之间就会被杀干净。 联邦的机甲就是用来对抗神国能力者的，所以来袭的能力者们首要目标就是在被机甲拦截之前尽最大可能杀伤联邦的普通士兵。自己这边的部队虽然比守卫新基地的联邦士兵多处整整一倍，但是联邦人的装备向来精良，尤其是那些装备了合金外骨骼的冲锋手以及身穿动力盔甲的重步兵，一个人便能够挑战神kuai队一个班。 所以这些能力者一进门便找上了那些精装步兵，再强悍的士兵面对诡异莫测的能力者也只有被屠杀！ “都给我顶住！所有机甲跟我上去摁死那些神棍！” 看到这次袭击学院的能力者居然有那么多，罗杰的脸色已经阴沉得仿佛南冰星的乌云一样，知道自己和身后那些半吊子机甲师如果不能有效拦截对方，那么这场战斗就会变成一面倒的屠杀。于是怒吼着带头扑向一个浑身冒火的能力者。 罗杰一动，林恒等人便跟着他盯住了正在屠杀士兵的几个能力者。离他们最近那个能力者看到迎面黑压压十多台机甲朝着自己冲过来，心下顿时大骇，飞快地向后退走。不过待他看清了那些机甲都是银白色的训练机甲以后，顿时猖狂地大笑起来。 “哈哈！原来是一群还没毕业的小娃娃啊！” 浑身冒火的能力者叫嚣着冲向了为首的罗杰，他的能力是引燃身边的空气，对机甲的杀伤性很小，然而这些手无寸铁的训练机甲还真没被他放在眼里。 在这一刻，他浑然忘记了自己也是刚从神学院毕业，从没上过战场的新兵。他更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一个四十多岁，实力深不可测的资深机甲师。 罗杰教官不只是新生教官，他还有一个绰号叫做“疯狗教官”。 学院的机甲师进修班，就叫疯狗营。 疯狗营是一个能培养特级机甲师的地方，身为疯狗营的本届特聘教师，罗杰的实力其实并不比三名特级机甲师逊色多少。 他便是林恒等人以后的机甲教师，这件事林恒他们目前还不知道，罗杰打算等他们通过测试以后再告诉他们，给那群兔崽子一个“惊”喜。现在看来这个惊喜要提前了。 “给我死——” 罗杰狂吼着把铁拳朝着那个不知死活胆敢朝自己扑来的能力者砸了下去！同时那个能力者也运起神卫级别的能量，将火焰包裹的拳头对准了罗杰的机甲舱。 噗嗤一声像是水袋子破了一样的声音响起，鲜血混杂着内脏涂满了罗杰的机甲。 这一下滕临楼、卡佳和勃朗特不约而同地瞪圆了眼，这个能力者死得实在是太容易了！ 真是一个惊喜。 罗杰也被惊到了。 因为干掉这个能力者的不是他，而是林恒。 就在罗杰和能力者交手的前一刻，一台机甲像是兔子一样从两人之间仅仅几米的缝隙中钻了过去，朝着远处一个正挥舞着几吨重的一块钢材骨架的力量型能力者冲了过去。 在经过两人之间的一瞬间，林恒用余光瞥见了那个浑身冒火的能力者挥拳的动作，那蠢货为了一击得手居然把全部力气都灌注到了胳膊上，有那么一刹那身上的护体能量难以为继，稀薄的光团暗淡了下去。 虽然只有眨眼那么长的时间，但林恒不介意补上一刀，于是闪电般伸出手，拍苍蝇一样把他拍到了罗杰的胸前，然后绝尘而去。 “这……”罗杰愕然。 滕临楼等人悚然动容，谁也没看清林恒是怎么做的，这里有不少人都看到了那个能力者身上能量圈的那一下闪烁，不过谁能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如此随意地干掉一个神卫？ 林恒真的只是随手施为而已，那个火团一样的人在他的脑子里连过都没过，一巴掌拍出去之后林恒都懒得看他的死活就冲向了更远处。 人生第一次作战，第一次干掉一个神卫，这在所有的机甲师生涯中都是值得永远铭记的珍贵回忆，不过林恒显然完全没把他放在心上，他正在思考更要紧的事。 翻遍联邦和神国的交战史，神国也从没发动过这样不计成本的自杀式袭击，林恒并不知道神国为了这次袭击先是出动了预言师和艾伦这两位大神官，然后又折损了神使“折纸人”；也不知道神国投入了一艘巨柳级和接近两千名神国海军精锐。但光是这一批能力者就是罕见的大手笔。 要知道，战斗型能力者和机甲师一样，都是耗费巨资培养出的精锐，每一个人都是军队的宝贝，即便是那些顶在最前线的王牌部队，一个连队里顶多也就配备一两名能力者。 神国这么大手笔，为的是什么？真的是为了干掉学院？ 可是学院是干不掉的，学院的地位来自于其中的那些人才，这里是联邦腹地，此刻估计那些珍贵的研究员们已经坐上飞船逃走了，联邦海军也很快就会赶来，他们一点希望也没有，不然的话早几十年学院就被摧毁了。教廷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那么他们的目标是什么？ 很快林恒就有了答案。 “死沼，飞影，拦住那几台白板机甲！剩下的人跟我冲进最下层，摧毁星尘！”一个看起来像是指挥官的能力者浮在空中大吼道。 “星尘？！” 林恒的瞳孔猛地收缩起来，所有听到神国指挥官命令的联邦人也脸色大变。这些守卫都知道新基地最底层是被闲置的柏林主机，绝对不是传说中的星尘，难道神国人搞错了？这次袭击只是一个可笑的误会？ 林恒自然不这么认为，听到星尘的名字之后，一阵难以言喻的危机感顿时包围了他，原来自己才是神国这次袭击的目标！难道说神国已经知道了林星的苏醒，并且开始追杀她了？！ 知道更多内幕的罗杰也不认为神国这次是一个误会。xh118 第八十七章 战壕 沉寂上百年的星尘在数月前苏醒，这个消息被联邦政府严密地封锁起来，但罗杰是知道的，他更知道神国绝对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教廷有那名神乎其神的预言师，一定是得到了某些确切消息才来突袭联邦。[燃^文^书库][]更新最快去眼快 这么说，星尘真的在学院，在柏林主机里？罗杰一边冲向一名正在和守卫激战的能力者，一边飞速地思考着，很快得到了结论。 无论星尘是不是在这里，总之不能让神国人得手！ “不要让他们冲到下层！”罗杰红着眼在频道里大吼道，奋力向着那个指挥官模样的能力者冲去，不过旋即被一个浑身冒着黑烟看不清身形的能力者拦了下来。 “你们哪儿也去不了！”这名能力者嘶声吼道，说话间，坚硬的合金地板居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凹陷，不一会儿便成了一大片粘稠的黑色物质！ 转化系能力者死沼，能力是短时间内改变一片区域内的物质结构，使其成为带有腐蚀性的粘性流体，虽然对机甲不会造成什么严重危害，但是一旦陷入这片沼泽，沉重的机甲便寸步难行。 罗杰只觉得脚下的地板像是忽然变成了棉花，硕大的机甲一个重心不稳便倒在了地上，身边的卡佳和勃朗特竭尽全力控制稳定性，才使得机甲歪歪扭扭地勉强站住，但同样无法继续前进。 虚影忽然直直地撞向了勃朗特，勃兰特只来得及操纵机甲抬起手臂格挡一下，就被一阵巨力直接轰到了黑色的沼泽里，然后才听到一声巨响，机甲手臂上厚实的合金护板居然在一击之下被打出了严重的凹陷。这一击的力量不输于铁熊机甲的全力一击！ 那团虚影没有给勃朗特反应的时间，趁着他倒在地上的机会迅速和他拉开距离，接着便又腾空朝他冲来，速度快到难以抵挡，眼看就要撞上勃朗特空门大开的驾驶舱。 嗵！ 一声沉闷的重击声，罗杰和卡佳趟着粘稠的流质同时跃起，险之又险地挡在了勃朗特的身前硬抗下了这一击，罗杰更是抽冷子从侧面对着那团虚影击出一拳，一声闷哼之后，那团虚影飞速退到了外围现出真身，同样是一个面色阴狠的能力者。 以高速冲击作战的转化系能力者“飞影”和辅助型能力者“死沼”互相配合，死死地压制住了想要追击的几名机甲师，罗杰眼看自己没有机会通过他们的封锁，只能和这两名能力者开始周旋。新基地门前的战况非常激烈，四处横飞的流弹不时击打在机甲身上，纵是他想要追过去也脱不开身。 “林恒，滕临楼！”被困住的罗杰看向远处的两台机甲：“追过去！” 其实也不用他说，林恒和滕临楼在看到那名指挥官冲向下层通道的一瞬间就把速度杆拉到头，轰鸣着追了过去，不过两台机甲去追那个指挥官和他身边的3个能力者，怎么看都像是去送死。 “林恒，我们不能让柏林出事。”林星忽然说道：“他是我唯一一个……同类了。” “我会尽力保护他，毕竟他刚刚帮了我们。”林恒毫不犹豫地点头说道。 在林恒看来，柏林这次纯粹是给林星背了黑锅，于情于理他都要保护柏林不被这帮神国的疯子毁掉。至于神国人是怎么得知星尘的，还是等从这次袭击中活下来以后再研究吧。 …… …… 神官“巨爪”是这次地面袭击的小队指挥官，率领一支6名神卫组成的突袭部队负责深入学院新基地，摧毁星尘所在的主机。根据他得到的情报，联邦那三名实力堪比大神官的特级机甲师全都不在学院，所以这次任务对他来说应该是志在必得。 不过他没想到学院的居然硬是临时组起了一支机甲小队，其中一台训练机甲更是一个照面就干掉了自己手下一名神卫，这让他大惊失色。自己带来的这批神卫大多是没上过战场的新人，缺乏作战经验，资质和潜力也有限，才被派来这次自杀任务，如果一个不慎败给学院的守卫导致任务失败，自己有何颜面去见伟大的神？ “要是有一个大神官坐镇……”巨爪恨恨地想道。 要是有一个大神官，或者哪怕再多来几个和自己同级别的神官，这场战斗也毫无悬念，不过教宗只派出了一批神卫来。 因为教宗真的舍不得。 大神官不是大白菜，在整个教廷里也非常稀罕，这次神降下旨意要消灭星尘，教宗心中颇有微词，已经消耗了神使折纸人和上千海军士兵，他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再派出一名高级战力陪葬了。 巨爪自然不知道，也不敢去妄自揣摩教宗的想法，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拦住那两台疯狗一样咬着自己屁股追过来的白板机甲，顺利完成任务。只要能够冲到21层拆掉那台机器他就赢了。 所以他决定不管那两台机甲，自己先一步到达底层就是胜利！ 于是在空旷的新基地中便上演了诡异的一幕，四名能力者在前面运起能力拼命向下跑，两台机甲也开足了马力在后面狂追。 学院的财力确实恐怖，新基地面积巨大，四个能力者和两台机甲以令人目眩的速度一口气狂奔了十多分钟，才仅仅到了地下十多层。能力者也是人，和这两台设计目的就是奔袭作战的机甲没法比耐力，一路狂奔下来四名能力者均是感觉体力不支，神术能量也难以为继。 “战壕，拦住他们！剩下的人跟我走！”巨爪果断下令道。 名为“战壕”的能力者接到断后的命令之后毫不犹豫地转身面向冲来的机甲，一只脚迈到身前，双手向前平伸，大喝一声平推出去！ 已经追上来的滕临楼和林恒看着他的动作，不知道有什么古怪，谨慎地放慢了速度。两人敏锐地察觉到在他们和那个双手平推向自己这边的能力者之间，空气仿佛微微扭曲。 “前方侦测到未知属性力场。”机载电脑忽然发出警报。 “力场？”滕临楼略微思索一下便反应过来：“林恒，前面应该是一个斥力场，他要拦住我们。” “冲垮他！”林恒不假思索地把机甲停在原地，后腰处的引擎疯狂地轰鸣起来，两台机甲并排做出了肩顶的冲锋预备动作。 “冲！”滕临楼一声大吼！ 两台机甲同时进入超频状态，同时向前方冲去，沉重的机械腿踩踏在地板上砰砰作响，仅仅两台机甲的冲锋，就带着仿佛万马奔腾一样的声势，洪水决堤一样义无反顾地撞向前方的力场！ “喝啊！”战壕脸色一白，旋即狰狞地大吼一声用尽了全力，将前方的力场向着两台机甲推了出去！ 轰！轰！ 两台机甲几乎同时爆发了巨响，然后被厚重的力场重重地弹了出去，带着扭曲的合金板和电火花倒在了地上！ “呃！” 机甲舱中的滕临楼遭遇剧烈的震荡，差点一口吐了出来，要不是有安全带紧紧勒住他，这一下就能要了他的命。饶是如此，他也觉得眼前一片天旋地转，硬是被这一记撞击撞出了脑震荡。 林恒的身体要强悍很多，倒是没有滕临楼那么不堪，不过他是没事，他的机甲则受损严重，肩部的护板严重扭曲，噼里啪啦地爆着电火花，右臂已经接近报废，如果再来一下的话这机甲就没法用了。 对面的能力者“战壕”也不好过，被两台机甲蛮不讲理地正面冲撞，一下子就消耗了他大部分气力，此刻也是面色惨白，两条胳膊不停哆嗦。 “你们不可能通过这里！”战壕喘着气吼道：“等大人摧毁星尘之后回到这里，就是你们的死期！” “林恒……”滕临楼竭力把胸腹间的恶心感压了下去，打开频道说道：“我们再试一次？” “再试一次这两台机甲就没办法要了。”林恒说道。 “那怎么办？” 林恒沉吟了一下，下定了决心，不过他刚要说话就看到战壕狂吼一声猛地发力，双臂高举然后重重向下挥动！ “死！！！” 林恒和滕临楼万万没想到战壕的力场居然能这样使用，其实这个能力者不仅是制造阻遏力场，他的能力可以把身前的一块空间实质化，不仅坚固异常而且极端沉重！这一下战壕使尽了全力，太阳穴上的血管暴凸，双眼赤红，嘴角也不受控制地喷出了唾沫，浑身的能量不计后果地超负荷释放了出来！ 轰！ 又是一声巨响，无形的力场以万钧之力对着两台机甲当头砸下，两台机甲猝不及防之下肩部猛地塌陷，头部更是直接被砸碎，冒着电火花倒在了地上。 “唔呃！” 机甲的驾驶舱扭曲变形，这一下差点把滕临楼砸成肉饼，好在驾驶舱内部的骨架使用的是超强度钛钢合金，不然林恒和滕临楼在这一击之下就会被干掉。饶是如此，滕临楼还是一口血闷在胸腔，直接昏死了过去！ “哈——” 战壕重重地喘着粗气，在他看来这两台机甲中的机甲师即便是不死也得重伤，自己的任务完成得很完美。 就在这时，其中一台机甲舱内部传来了沉闷的撞击声，就像有一只猛兽在砸门。 咚，咚，咚 随着撞击声越来越响，战壕的脸色也愈发地苍白起来。紧接着林恒一脚把变形的舱门踢开跳了出来，沉默地盯着战壕。 “这……不可能！” 战壕瞪圆了不大的眼睛，难以置信地叫道。作为能力者他自然是非常了解机甲构造的，这种厚重的防爆舱门极其坚固沉重，不要说已经变形卡死，就算是正常情况下也不可能被人力踹开，除非…… “你，难道你是……” “你就当我是吧。” 林恒看向面前能力者的眼神渐渐冷了下去，滕临楼生死不知，这里除了这个能力者没有第二个人，他可以尽情发挥自己的真实水平了。 “启动强化模式。”林恒看着视野中出现的纳米机器人控制系统，在心中说道。xh118 第八十八章 破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在战壕看来几乎像是一部恐怖片那样，面前这个年轻的机甲师一声低吼之后，全身上下的肌肉猛地鼓胀起来，几乎撑破了衣服，裸露在外的皮肤从皮层之下渗出泛着金光的粉末状流体，眨眼之间便在他的皮肤上形成了一层极为坚韧的金色保护膜。[燃^文^书库][]看书神器YAn “……选民？你居然是选民？！”战壕震惊地惨叫出声。 林恒懒得搭理他，此刻他正在应付在他脑海中尖叫不已的林星，自从林星从柏林主机中得到了升级之后性格也有了很大的变化，说好听点是情感更丰富了，说难听点么…… “小恒，冲上去干掉他！他的力场已经快要崩溃了，冲冲冲冲冲！！” “纳米机器人还没强化完毕，现在冲上去我会变成一张肉饼好不好……”林恒一脸黑线地回道。 林星大惊失色：“那我们快逃走吧！！” “……” 林恒无奈说道：“怀特家那小子不知道死活，这家伙挡在前面，再耽误下去柏林可就要被拆了，你能不能别在我打架的时候聒噪？” “好吧。”林星干巴巴地说道，旋即闭上了嘴。 林恒眼前的纳米机器人状态显示面板上，一排排数据不断跳动，他把注意力移到了强化状态的数据上之后，眼前顿时出现了自己身体的全息图像，纳米机器人不断释放能量，在他的体内和体表构成一层又一层的保护膜，赋予他更强的速度，更大的力量以及更强悍的身体结构。 数值不断上升，短短几秒之后，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身体的强化数值达到了4。 使用纳米机器人时间越久，林恒便越为这种惊人的科技而感到震撼，这种机器人可以做到几乎所有事情，同时能源转化率极高，吃一顿饭的能量便可以维持这些机器人很久的时间，而且它们对自己的增益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超越了能力者的超能力。 就像现在，他仅仅消耗了一小部分能量便将身体的强化数值达到了4级，按照操作系统的说明，4级的强化程度下林恒的身体几乎就是一台人形机甲！而在4级以上还有更高的等级存在！ 4级已经足够了，林恒看向面前脸色不停变换的战壕，一言不发便迎着他的力场冲了上去，速度在一瞬间达到了极致，甚至隐隐突破了音障，在战壕看来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个少年忽然从原地消失了！ “破！” 林恒大喝！ “唔——啊！！！” 战壕只觉得一阵难以形容的巨大危机感袭来，本能地榨干了所有的气力，狂吼着将身前的力场推了出去，他知道，这一次交锋如果不能挡住的话，下一刻就是他的死期！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林恒冲破了力场，然后出现在战壕的面前，战壕的眼神还聚焦在他消失的原地，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紧接着便被林恒带着恐怖的动能一下子撞飞，重重地砸在了远处的一面墙壁上！ 嘭！ 直到战壕飞了出去，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才刚刚爆发，这一声巨响之下整整一层基地都仿佛晃动了一下，汹涌的声浪远远地传了出去，在最上层鏖战的罗杰等人都听到了这里的动静。 至于被林恒撞飞的战壕，已然瘫倒在地，浑身多处粉碎性骨折，被锋锐的骨茬刺破的身体向外汩汩地冒着血，他躺在自己的血泊中，茫然地看着那个站在远处的少年，眼神渐渐涣散。 “神……啊……” 一声嘶哑的悲鸣之后，这名神卫便断了气息。 在与他碰撞的同时，林恒就知道这个能力者有死无生，对于这些人他向来欠缺同情心，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便快步跑到了滕临楼的机甲前，双手抓住变形的机舱盖凸起的边缘猛地发力，生生把接近一吨的舱盖卸了下来，拉出了里面昏迷的滕临楼。 “只是昏过去了。”林恒细致检查了一番，确认滕临楼并无大碍。 林星适时地出现了：“管这个怀特家的怪胎去死啊！快给我去救小柏林！他要出事的话我……我就……” “你就跳段艳舞以示庆贺？”林恒调侃道。 “你……” 林恒挥挥手：“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去！” 说着，林恒继续发动纳米机器人，这次他将纳米机器人的分布调整到了速度强化模式，几秒钟之后他便觉得浑身一轻，双腿仿佛拥有了无穷无尽的力气，轻轻在地上一蹬便蹿了出去，速度已经超过了联邦的百米赛跑纪录保持者，好像一只向着羚羊冲刺的猎豹一样带着无匹的威势直直地冲向下层！ 如果这时候有人看到林恒冲刺的姿态，肯定会以为这是一只奔跑在04G重力的天鹰星2号卫星上的野兔。 …… …… “这个速度……简直是一只在天鹰卫二上冲刺的野兔啊。”校长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监控，惊异地说道。 在他的头顶上，R－004守备舰队正在和巨柳级激战，守备舰队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破烂的旗舰大隼号和一艘高速炮舰齐齐号幸存，凭借高速环绕避开了巨柳级的毁灭性炮火；巨柳级的状况同样糟糕，几乎打光了全部的弹药。 而在校长的门外不远处，一队神国能力者带着接近一个加强连的兵力正在向着老人所在的办公室攻来，不要命地冲击着学院守卫和自动防御系统构筑的防线，不时有联邦守卫的惨呼声响起，普通士兵的血肉之躯完全抵挡不住神国能力者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势，眼看就要被击溃！ 神国的登陆舰冲进了学院的空间站之后，一大半兵力去了新基地，执行摧毁柏林主机以及杀灭新学员的任务，还有一小半兵力则循着学院里四处可见的导航地图直接攻向了行政区，目的就是要抓住一切机会杀掉这个闻名星渊的“校长”！ 校长自然知道他们的目的，但他一点也不紧张，更没有恐惧，这位老人仿佛在享受又一个慵懒的午后一样，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拿着遥控器，悠然自在地看着监控中正在生死相拼的学院守卫和神国部队，看着那个平凡无奇的黑发少年爆发出了绝对不属于人类的实力。 “林恒啊……”校长喃喃自语：“你还有多少秘密？” 咣当一声，身材微胖的大师兄粗暴地推开门跑了进来，来不及擦脑门上的汗便呼哧带喘地对校长喊道：“老爷子，您还不着急啊！飞船已经备好了，再不走您可就交代在这儿了！” “哦？”校长喝了一口茶，笑眯眯地问道：“我为什么要走？” 大师兄气急败坏地拍着门板：“您老年痴呆了是不是！人家都打到门口来了！” 校长摇摇头，略有些失望地说道：“老大啊，你说你也三十多岁了，怎么遇事一点也不沉稳？平时那种派头呢？” 无视了大师兄的眼神，校长接着说道：“学院的防卫措施很严密，别说这样一支莫名其妙的队伍，就是给他来个五百人，再配上一个大神官，他们也打不到我这里！” “还防卫措施，您老哪来的自信啊这是，守卫都快被他们杀光了！”大师兄哭丧着脸叫道。 校长端起茶杯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真的守卫就快来了。” “啊？”大师兄愣了，学院哪还有守卫啊？ 学院其实并没有多余的守卫。 但是学院中有一个专门研究能力者的二所，那些研究员们——大多数同样是能力者！ 联邦中也有一些能力者，出于各种原因背叛了神国，转而为联邦效力，联邦政府自然不会放心让这些人做一个平头百姓，他们中有的在联邦军方服役，更多的则是在各个秘密机构工作，二所就是这样一个机构。 这就是校长自信的来源。 “跟我比武力？” 校长独自坐在办公室中，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眼中闪烁着宛若实质的冷光。 门外不远处，是一片血肉横飞，修罗场一般的景象，到处都是狂吼和惨叫声，学院守卫们大吼着拼命倾泻弹药，神国的能力者和士兵们则迎着联邦人顽强的防线冒死冲击，高能光束像是横飞的雨点一样填充了宽阔的走廊，不时有特制的杀伤性手雷炸响，带起一片残肢断臂，漫长的走道上每一寸地板都染上了血色，神国的能力者们躲在部队之后指挥着攻势，一旦抓住破绽便猛地冲上前去，在联邦人中间掀起腥风血雨。 “大人，我们身后有人！”一名在阵列最后的神国士兵向后看了一眼，旋即脸色大变，紧紧地抓住了身旁一名身穿长袍的能力者的袖子。 那名能力者厌恶地甩开了士兵的手，扭身向后看去，却看到寥寥数名身穿白大褂的男女快步向自己走来，看他们的步伐一点也不像是军人，更像是大学里赶时间上课的教授。 “这是……”能力者皱起了眉，难道学院的人疯了，上赶着来送死？ 然而紧接着他的脸色就变了，只见走在最前面的一个灰发女郎身形忽然模糊起来，然后便爆发出一阵炫目的光芒，整个人变成了一团人形的光！ 这团光以令人目不暇接的高频率不断变换颜色，红、黄、绿、蓝、紫、白……颜色的切换越来越快，亮度也越来越高，一个呼吸之后便已经超过了舷窗外的恒星亮度，紧接着便流光一闪，朝着面前的能力者横空飞来！ 神国的能力者看到这一团令人眼花缭乱光，顿时感到一阵心悸，随之而来的还有无法抵御的恐慌，冷汗瞬间打湿了后背。他从腰间摘下一只精钢打造的短矛，脸色狰狞地举起武器朝着那团光迎了上去，怒吼道：“虹魔！是你这个叛徒！”xh118 第八十九章 拟态 巨爪带着两名神卫一路向基地底层进发，在他看来，派出一个战壕足够挡住那两台白板训练机甲，战壕的实力他非常清楚，强大的力场既可以阻止一切物体通过，更可以化为犀利的攻击手段，以前不知有多少人在他的手上吃过大亏，被战壕扮猪吃老虎一样掀起力场直接拍扁。[燃^文^书库][]看完美世界最新章节，去眼快杠杠的。 可是他们并没走多远，就听到上方传来一声巨响，巨爪的脸色当时就沉了下来。那是战壕的力场崩溃的声音，他不会听错。 “走！” 巨爪一声低喝，脚下加快了速度，但他们那里能比进入了强化状态的林恒更快？不多时，便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模糊的声响，巨爪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有人在疾速接近自己的破空声！ “这种速度……”巨爪向两名手下挥了挥手，示意两人停下，他知道自己不解决身后的追兵是不可能跑掉的了。 远处的甬道里，一个正在狂奔的少年出现在了三人的视野中，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接近他们，看到他的速度，巨爪三人震惊地彼此对视一眼。 “难道是叛逃的选民？”一个神卫脸色凝重地说道。巨爪点了点头，即便是神国的改造人战士也没有这么强悍的身体素质，除了他是选民之外没有别的可能了。不过为什么从前方感受不到一丝的神术波动？ 片刻之后，林恒在三人的身前站定，面无表情地与他们对视，看他的样子即便是以一对三也没有一丝怯意，刚刚击杀一名神卫，林恒的身上还带着一股煞气，直接震慑住了三人，巨爪和他身边的两名神卫看着这个少年，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你是……林恒！”巨爪看清了林恒的面貌，忽然想起了这个在资料中被要求优先击杀的学院新生，但是资料上并没有说他是一个深浅难测的能力者啊！ 林恒没有回答，依旧沉着脸注视着他，巨爪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更是不敢贸然出手，眼前这个少年被伟大的预言师点名要杀掉，在刚才那一声巨响也是他搞出来的，想必拥有惊人的实力！ 巨爪踌躇着，场间一时陷入了僵持。 其实林恒现在的姿态完全是装出来的，他的心里比巨爪还要紧张。 “死定了啊！”林恒面无表情，在心中则正和林星咆哮：“刚刚头脑一热就冲过来了，居然忘了这里有三个能力者！” 林恒刚刚一击杀死战壕完全是因为战壕的能量已经接近枯竭，不然的话孰胜孰负还不得而知，而且谁也不知道这三个能力者是什么能力，如果纯粹比拼力气，林恒还可以应付，万一是一个破坏系能力者，林恒就没这么大把握了。以他现在的实力，主动迎战三个能力者简直和送死没有区别。 “我们……还是赶紧逃吧！”林星呆呆地说道。 “往哪逃啊！”林恒悲愤地说道，同时继续保持着冷峻的表情死死盯着巨爪。 巨爪犹豫了一下，对身边的两名神卫挥挥手：“雷琼先上，探探他的能力，小心点！” “哈！” 两名神卫中那个身材矮壮，留着短发的肌肉男仰天大吼一声，振臂撕掉了自己的上衣，裸露在外的壮硕上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银灰的金属色，双眼也冒出蓝色的亮光，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个铁打的终结者机器人。 “应该是防御强化系能力者。”林星判断道，不过话刚说完，就见这个神卫铁铸一样的身上一阵噼啪乱响，冒出了蓝色的电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放电的焦糊味。 “我是神卫‘雷琼’，今天就让我来清理掉你这个叛徒！”雷琼狞笑着张开双臂面对林恒，作势欲扑。 “居然是转化系！不要被他碰到！”林星紧张地叫了起来。 林恒揉揉鼻子，知道这次碰上硬茬了，这个雷琼的能力明显是把身体当成导体在用，是典型的近战能力者，恰好克制了同样只能近战的自己，被他摸到的话估计会被直接烤熟！ “先躲开他的攻击再想想办法吧！”林恒看着朝自己扑来的雷琼，只能先躲开再说，他相信这个肌肉男的速度肯定没有自己快。 “给我倒！” 雷琼猛虎一样扑向林恒，一声低吼使出了摔跤的招式，两臂大开地抓向他，想要把他摁在地上。 “喝！” 林恒灵敏地向后一蹬便出了他扑击的范围。 雷琼最擅长的就是近身缠斗的摔跤术，速度虽然已经远远超过常人，但比起林恒还是不够，几次攻击都被林恒闪开，两人一追一躲，辗转挪腾，在这片不大的空地里过了好几招，雷琼虎虎生风，林恒灵活闪避，硬是没有让他摸到自己的一片衣角。 “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林恒暗道，虽然雷琼奈何不了他，可自己也不敢去碰雷琼，那个壮汉身上的电光中蕴含的破坏力绝对不容小觑。 雷琼见自己攻击不奏效，回头看了巨爪一眼。 两人周旋这么一会儿之后，巨爪这也看出了林恒的能力类型，或者说他以为自己看出来了，眼见林恒被雷琼撵得左闪右避就是不敢硬撼，巨爪心下大定，对身边的另一名神卫努努嘴，轻蔑地说：“原来只是个强化系，绞索，拿下他！” “是，大人！”名叫绞索的神卫露出了嗜血的表情，兴奋地答应一声便走上前去，远远地对着林恒抬起一只手。 “嘿嘿嘿……死在我手里可比被电死要惨多了！”绞索狞笑着说道。 “干掉他以后快一些追上来。” 巨爪对绞索很有信心，绞索出手以后他连看都没看便转身走向了下层，在他看来这两名神卫互相配合，林恒绝对没有希望生还。 林恒眼看着那个绞索对自己伸出手，一阵危机感猛地涌上来，虽然不知道他的能力是什么，但能够隔空施展，看不见摸不着的肯定是比眼前这个电光人更致命的东西！ 对抗这种能力者，自然是要欺身近战，林恒压低身子，朝着绞索便要冲过去。 “哪里走！”雷琼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壮硕的身躯一闪，挡在了林恒和绞索之间，他也不去抓林恒了，只是站在那里，嘿然笑道：“小子，尝尝窒息的滋味吧！” “呃……” 雷琼话音刚落，林恒便觉得身边的空气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不见，就连肺里本来的氧气也被抽了出去，顿时两眼发黑，浑身无力地便要倒在地上。绞索，原来是这么回事！ “任你什么英雄人物，没有空气的话也只能是一个死！”绞索阴森地说道，眼中兴奋的意味更浓。他最喜欢的便是欣赏窒息的敌人痛苦而绝望地倒在他脚下的画面。 一般人在无氧状态下依旧能够坚持几十秒，但是绞索的能力不仅是制造无氧环境，更能直接把肺里贮存的空气也抽出来，这种能力实在是过于霸道，如果有朝一日他能突破到大神官的位阶，一挥手便能让一大片营房变成鬼蜮！ “啊……”林恒只觉得天旋地转，两只耳朵嗡嗡鸣响，肺叶缩在一起剧痛无比，他张大了嘴却只能发出蚊子般的声音，承受着极端的痛苦。他竭力想要去思考对策，却发现失去了供养，大脑根本无法运转，思维也跟着停滞了下来！ 难道就要这么死了？林恒艰难地想道。 “笨蛋，启动拟态模式啊！”林星的声音忽然传到他耳朵里。 拟态？纳米机器人操作系统中的那个拟态？林恒勉力想道，来不及思考更多，林恒直接启动了拟态模式，遍布全身的纳米机器人在一瞬间切换模式，将身体的数据反馈到林恒的大脑中。 “危险缺氧状态，建议启动拟态：无氧环境” 一个提示闪现在林恒模糊发黑的视野中，苦苦支撑的林恒连看都没看，直接一路放行，紧接着那些纳米机器人覆盖在林恒的循环系统上，从肺部直到全身的血管，完美地取代了氧气的功能！ 在林恒的体内，无数细微的纳米机器人扮演了氧气的角色，参与到酶促氧化反应中，将少年体内的碳水化合物分解为二氧化碳、水和能量，因为缺氧而濒死的身体顿时活跃起来，同时大量纳米机器人与生成的二氧化碳不可分割，顺着血管被排出体外，就在被排出之前的一瞬间又纷纷从化学键上崩解，回到了体内！通过这个神奇的过程，把林恒从缺氧状态直接拉了回来！ 氧气本身并不提供能量，只是参与到新陈代谢中，只要用其他方式完成这个过程，有没有氧气便不那么重要了。不过时至今日，联邦的科学家们依旧没能找出使人安全暴露在无氧环境下的方法，因为这些智能型纳米机器人中蕴含的科技远远超过了联邦的科研水平！ 其实，只要给这些纳米机器人更多的时间，它们甚至可以直接把林恒的身体内循环改造为无氧模式，根本不需要“假扮”氧气！ 趴在地上的林恒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舒畅遍布四肢百骸，头脑也一片清明，力量回到了身体里。 “这就是……拟态？” “是，”林星说道：“赶紧站起来干掉他们！我给你当参谋！” 这一切仿佛场景重现，回到了林恒和林星初识的时候，同样是纳米机器人解除了缺氧状态，同样是在视野中蹦出了一排排数据和标示着战斗流程的方框，一号目标，二号目标……林恒忽然感到很温暖。 他没有抬头，用余光看向俯视着他的两个神卫，雷琼和绞索还以为脚下这个年轻人已经要死掉了，对他全然没有戒备。xh118 第九十章 巨爪 林恒伏在地上，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弱，最终完全静止下来，连呼吸时胸腹细微的起伏都消失不见。[燃^文^书库][]亲，百度搜索眼&快，大量小说免费看。绞索得意地舔了舔嘴唇，走上前来一脚踢在林恒身上，把他掀起面向自己：“预言师大人交待的任务完成了。”一旁的雷琼点点头，不再理会地上的“尸体”。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人是不需要呼吸的，那就是死人，这是毋庸置疑的真理。所以绞索和雷琼毫不怀疑脚下的少年已经魂归圣典中描述的火狱，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便要去追上前方的巨爪，按时间推算他已经快到底层了。 可惜他们并不知道，林恒虽然是人，但现在确实不需要呼吸了。所以当林恒的手紧紧地攥住绞索已经迈开的脚腕时，这个神卫像是被侵犯的小姑娘一样惊恐地尖叫起来。 “啊！！！” 林恒没给绞索反应过来的时间，他低喝一声，全身的力量涌向手臂，绞索只觉得自己的脚腕像是被大白鲨咬住一样，一阵骨头碎裂的剧痛传来，紧接着便是天旋地转，合金材质的地板迎面向自己扑来，接近100公斤的身体被林恒拎着一条腿重重地掼倒在地！ 扑通一声闷响，绞索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被震碎了不知多少骨头，喷出一口鲜血之后白眼一翻便晕了过去。走在前方的雷琼霍然转身，看到那个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少年居然站了起来，正拎着绞索的腿盯着自己看。 “绞索！！” 雷琼发出一声饱含震惊的怒吼，皮肤迅速泛起金属色泽，蓝色的电光带着噼啪的声音从皮肤上窜出来，团身便扑向林恒，威势比之前与林恒周旋时更盛几分！ 林恒知道自己无法和雷琼硬碰硬，抓紧时间追上巨爪才是最主要的。于是发出一条指令解除了拟态模式，遍布全身的纳米机器人迅速切换到速度强化模式，接着林恒两腿一蹬，大腿上的肌肉猛地收缩，继而像是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一样猛地弹开，释放出巨大的能量，雷琼只觉得眼前一花，林恒便已经消失在了他的前方。 “妈的！”雷琼骂了一句，用尽全力发挥出他最大的速度追了上去，但是却越追越远，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林恒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林恒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直直地沿着通道追到了最下面的几层，跑过地下15层以后顿时进入一片漆黑之中，新基地的前15层是在柏林舰的上方加盖的，罗杰一声令下便被启动，灯火通明。最后的6层是柏林舰的舰体内部，尚未修葺完整，依旧是一片废墟的模样。 进入了垃圾场一样的柏林舰之后，林恒没法再继续冲刺了，只能像是蚱蜢一样敏捷地在金属废料和报废舱室间跳来跳去，至于后方怒气冲冲追杀而来的雷琼，声音倒是越来越小了。不多时，林恒便到了19层。 “这种速度，那个能力者首领应该已经不远了吧？”林恒忖度道。 他猜得没错，绕过了一间像被轰炸过一样，会议厅模样的舱室之后，林恒差点和巨爪撞了个满怀。 “喔！”林恒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连忙停了下来，浑身的肌肉紧张起来，眼前盯着自己发愣的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神官！ 神国的能力者们，如果在理想的环境下发挥出自己的最大杀伤力，每一个人都是极为致命的。 一个神卫级别的战壕直接报废了他和滕临楼的两台机甲，并且重创了滕临楼；雷琼的能力死死克制自己，完全无处下手只能绕着他跑；而那个绞索更是险些直接杀死自己。 根据联邦对神国的作战经验，可以将一个神卫的战斗力粗略等同于一台装备齐全的机甲。 而一个神官的战斗力则堪比一支机甲分队。 如果说林恒面对之前的几名神卫还可堪一战，甚至翻盘的话，面对一个神官则几乎是没有任何机会的。 “怎么是你！” 巨爪见到来的是林恒，吓了一大跳，旋即明白了什么，脸色由红转白，神术能量瞬间灌注全身，直接进入了战斗状态。 巨爪身上腾起的气势给了林恒巨大的危机感，这种感觉比当时面对大神官“空骑士”时还要强烈！毕竟空骑士那时候不是针对他一个人，如今第一次被一个神官盯上，林恒才体会到这种几乎令他窒息的感觉。 “小恒不要怕，打不过咱就跑！”林星给林恒加油鼓劲。 “我就怕等我确认打不过的时候已经被干掉了……”林恒嘴上抱怨着，看向巨爪的眼神却是认真起来，摆出了防御的姿势。 说来奇怪，虽然林恒感受到了巨爪那种迫人的威压，但却没有多恐惧，只有一些紧张，以及……兴奋。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也许是在遭遇螃蟹杰克的那一次，又或许是与生俱来的，林恒从来不会畏战，无论面前的敌人多强大，他都会发自内心地想要战胜对方，这种不知死活、不自量力的愚蠢心态仿佛一直就是埋藏在他内心深处的本能，一旦被激发便势不可挡。 于是当他再一次面临生死危机的时候，这种本能也再一次被激发，林恒浑身猛地一颤，一阵麻木感在弥漫全身，情感也被不断削弱…… 巨爪看到林恒出现，震惊之余其实也是慌而不乱，打死他也不相信一个最多达到神卫级别，而且还是最普通的身体强化系选民能够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所以他没有迅速出招，而是谨慎地观察着林恒，他总觉得这个少年身上透着一丝诡异劲。 然后他看到了林恒的眼神，心脏猛地一紧。 那是不带任何情绪，冷漠到极致的眼神，是掠食者的眼神。对这种眼神巨爪并不陌生，在“白鬼”手下的灰执事里有很多人都是这样一幅麻木的神色，但眼前这个少年在麻木之外更多了一丝凝重的压迫感，能让一个神官感到压迫感，怎么可能？ 不安悄然浮现在心头，巨爪感到一丝烦躁，决定不再等待，张开了右手变作爪状，隔空对着林恒的方向轻轻挥动了一下。 在他挥爪的同时，林恒脸上的皮肤忽然一阵刺痛，像是被无数根细小尖锐的银针刺中一样，在刺痛中带着麻痒，这是极度的危险来临前身体本能的反应！林恒后腰处猛然涌出一股热流，身体近乎无意识地向侧方蹿了出去！ 吱——呀 林恒刚刚闪开，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就从他刚刚站立的地方传来，林恒回头看了一眼，赫然发现他身后厚重的金属舱壁上出现了四道巨大的爪痕，深深地陷进厚重坚硬的合金中，粗暴地在上面留下了四道怪兽大嘴一样的裂口！ “这！”侥幸闪开的林恒惊呼道。 “我有个计划。”林星说道。 “？” “跑啊！不跑肯定死！” 神官“巨爪”的能力很简单。 但简单从不代表弱小，这种程度的破坏力仅仅一击便能报废一台机甲！xh118 第九十一章 德里克的玩具 “想跑吗？”巨爪看着林恒说道：“你可以试试能不能跑得比我的神术更快。[燃^文^书库][]” 林恒当然知道自己已经跑不了了，他摇摇头，说道：“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以一击便控制了局面，巨爪不介意在这个少年被自己干掉之前多聊几句。 “你们是来摧毁星尘的？”林恒问出了他最在意的问题。 巨爪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是的。”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巨爪愣了一下。 “星尘不是早就不在了吗？你们怎么摧毁一个已经被拆毁一百多年的电脑？”林恒试探着问道，神国是如何得知星尘复活的，又是为什么不惜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也要摧毁星尘，这是林恒最想知道的问题。 神国在这次袭击中前前后后消耗的高阶选民以及各种人员物资，已经相当于发动一次大规模的战役了。下这样的血本，一定是神国能够确定星尘的所在。如果那些神秘的能力者有朝一日更进一步，得知了星尘其实是在自己的身体里，那该怎么办？ 林恒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他不认为自己能够在神国的举国追杀下幸存，而且如果这个消息同样被联邦得知的话……虽然还不明白为什么联邦对星尘也有巨大的敌意，但是林恒可以确定一旦联邦知道这个消息，普天之下将再也没有自己和林星的立足之地，恐怕只能流亡法外之地了。 “哼哼，你这种底层的小孩子当然什么也不知道，”巨爪冷笑道：“星尘已经复活了，而且就在学院！你们这次遭遇噩运完全是因为学院对你们封锁了消息，到了地狱可不要怪我们，要怪就怪蒙蔽你们的学院领导吧。” “你怎么能确定星尘就在这里？”林恒看到巨爪又要动手，连忙追问道。 巨爪把举起的手放了下来，皱着眉说道：“已经死到临头了，你的问题怎么还这么多？神降下旨意要毁灭星尘，伟大的预言师也做出了确认。这是毋庸置疑的。你们这些愚昧的联邦人自然不会相信神的无所不知，不过这也无所谓。” 神？这次袭击的命令竟然直接来自于那个神？林恒有些不敢相信。 在人类历史上出现过无数的宗教，但无论哪一个宗教也无法证明他们口中的神的存在，无论是地球时代人类信奉的上帝、佛祖还是安拉，都是不可证实也不可证伪的。 而奇怪的是，进入了宇宙时代之后，却出现了一个可以被证实的确存在的“神”，也就是神国信奉的那个，在神国的历史上那个“神”曾经无数次降下神迹，通过难以理解的玄妙手段激发了一代又一代信徒的神术，使他们成为选民。时至今日就连联邦也不得不怀疑“神”真的存在，毕竟那些超人一般的选民就在那里。 而这一次居然是“神”亲自下令要摧毁星尘？难怪教廷下了这么大的血本。 “你怎么连那个神都得罪了！”林恒无奈地对林星抱怨道。 林星比林恒更无奈：“你别问我，数据不足，我也不知道这都是为什么……” 巨爪看到林恒脸色数遍，不再发问，有些乏味地抬起手，说道：“能够死在神的旨意下，你也算是很幸运了，准备上路吧。” “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反抗一下。” 林恒谨慎地盯着巨爪看似平平无奇的手，暗中催动着纳米机器人疯狂地强化着自己的身体，积蓄的能量毫无保留地涌出，他知道自己务必要做到能够接住巨爪至少一次攻击，不然的话速度再快也没有一点胜算。 巨爪感受到了林恒身体的变化，眉毛微微一抬：“哦？有意思，你要是能比钛合金还硬，说不定还真能接我几招……” 正慢悠悠地说着，巨爪毫无征兆地突然出手，垂在身畔的两只手虚握成爪状，十指朝上弯曲，迅捷无比地对着林恒的方向撩了上去！ 与此同时，林恒也发出一声低吼，两腿在地上一蹬直接蹿到了接近天花板的高度，堪堪避开了脚下十道触目惊心的巨大裂痕。 “好！”巨爪赞叹一声，高举双手，一上一下横纵挥击，严实地封死了林恒的退路。 这一次林恒被逼到了绝境，两股已经接近实质的犀利能量刀锋对着自己切了过来，眼看便避无可避的时候，林星忽然在林恒的视野中弹出了一批算式，计算着能量的轨迹，刹那之后便得到了唯一一条能够避开的通路。林恒毫不犹豫地摆出了一个非常扭曲的姿势，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两股切割能量。 这一切都发生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林恒只觉得有一些极为尖锐的东西带着澎湃的能量擦着自己的身体向后发急速掠去，一个恍惚间身后便响起了切割金属的声音，旋即凭空冒出了十道切痕。虽然避了过去，不过被这股能量擦身而过，林恒还是觉得浑身皮肤一阵火辣。 巨爪这一次终于凝重起来，这个少年居然能够躲过自己志在必得的一击？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刚才那一击只有那一个空门，这个小子怎么可能在一眨眼之间就看了出来？ 巨爪的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神色，准备再加一把劲赶紧解决他，林恒给他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看到少年躲开攻击之后抬起眼盯着自己，这个久经战阵的神官也感觉到一丝心悸。 “死吧！”巨爪大吼着抬起双手，准备再度挥击。 就在这时，柏林舰的废墟忽然以剧烈的幅度颤动起来，被弃置多年的通风管道中传出了风的呼啸声，两人身边和头顶那些原以为早就坏掉的照明灯也同时亮了起来，整片废墟像是活了一样！ “怎么回事？！”巨爪和林恒同时惊讶地环顾四周。 一个毫无感情的机械合成音从喇叭里传来：“自卫系统已启动” “是柏林的声音！”林星忽然叫道。 “这种声音你都能分出身份么……” 紧接着一阵肉眼不可见的电子波动从基地最下方发出，在一瞬间对最后6层中所有的人完成了扫描，林恒他们手上的腕表证实了自己学院成员的身份，而重伤的绞索、正在朝这边跑来的雷琼以及站在林恒身前的巨爪则被标记为入侵者。 “这是什么！” 巨爪突然尖叫起来，只见这间宽阔的舱室中不知何时忽然从天花板的周边冒出了数十条了白色的激光线，好像长了眼睛一样绕开林恒，对着巨爪扫射过去！巨爪怒吼着对天花板挥动手掌，仓促间摧毁了几支隐藏在合金板之后的激光器，但仍然有更多的激光追着他。 一声烧灼皮肉的滋滋声响起，巨爪尖叫一声，狼狈地跑向了更下层。 “嘿嘿嘿嘿嘿……”德里克的声音忽然传遍了柏林舰：“神国的入侵者你们好，我是德里克，工程师德里克。” “大爷我是蓝蛇迈克！啊哈哈哈哈！”迈克嚣张的笑声也冒了出来。 “这几天里我把柏林舰的那些杀人陷阱都修好了，而且还做了一些小小的改动，祝你们玩得愉快，哈哈哈哈！”德里克狂笑道：“啊，我看到了一个入侵者，他在往下层跑？哈！他不知道越往下我的玩具就越凶猛吗？” 德里克话音刚落，林恒就听到了下层隐约传来的机枪扫射声、爆炸声和巨爪的怒吼。 “快一点吧，林恒要撑不住了。”江舰长很模糊的声音也能隐约听到。 这三个人难道正在底层监控着自己这里，等着神国人打进来？林恒悚然想道，蓝蛇沟通柏林启动了防御系统，德里克在这几天里原来一直在维修自卫系统，还有那个神神秘秘的江舰长…… “哈哈！”林恒笑了起来，对林星说道：“柏林安全了，原来德里克他们才是BOSS！” “这年头是技术的时代啊，武力已经不好用了。”林星惆怅地叹道，原来没有林恒和滕临楼的拼死追击这几个神国人一样要倒大霉。她比谁都清楚柏林舰的自卫系统火力多么犀利，巨爪这种破坏系的能力者只能活生生被德里克玩死。xh118 第九十二章 陨石 上 巨爪曾经想象过很多次自己会怎么死，但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被一些自动防御系统干掉。[燃^文^书库][]WW “啊哈哈哈哈哈！在你头顶的是激光芭蕾小蜘蛛，是不是很可爱啊？还有守在门口的小火龙，每秒钟可以发射1200发弹药，要不要试一下，哦，好了，我已经启动了你可以看到它在转在转在转——” 在巨爪拼了老命，爆发出一生中最敏捷的身法躲避头上下雨一样的移动激光射线的时候，躲在地下21层的德里克操着标准的大反派声调幸灾乐祸地调戏着他，同时迈克也在配合他将防御力量调集到巨爪所在的舱室。 激光射线、高速八管机炮、液态喷火器、电流屏障……柏林舰上的防御系统出自地球工程师之手，带着浓重的老派味道，一出手就是辛辣无比。 “哈哈哈！我爱死这里了！”德里克大笑道。 屏幕里，巨爪正在狼狈逃窜时，前方的地板忽然掀起来，冒出一台机炮对着他便喷射出汹涌的弹雨，巨爪面色狰狞地一爪将它撕成碎片，结果在他的身边又冒出了三台一模一样的机炮。弹雨打在巨爪的防御罩上，能够明显看出他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踉跄地逃向了更深处。 “喔喔——那里是雷区。”德里克带着一点点同情说道。 一阵沉闷的爆炸声和惨叫隔着两层基地传到了众人的耳朵中。 “哈哈哈哈哈！他完蛋了！”迈克毫无风度地大笑起来，和德里克击掌拥抱，怎么看都像是两个反派干掉了主人公，在弹冠相庆。江舰长站在一旁温和地笑了笑，看到林恒安全无虞他也就放心了。 “你们在这里呆着吧，我上去了。”江舰长和二人摆摆手。 迈克讶异道：“上去干嘛？这里最安全了。” “我是军官生啊，应该在战场上。”江舰长笑了笑：“之所以下来是为了护送德里克，现在成功启动防御系统了，我也该回去了。” 迈克耸耸肩：“好吧，祝你好运。” 监控中，林恒并没有继续深入，而是向着上层跑去。确认了自动防御系统启动，柏林已经安全之后，他首先想到的便是回到上层去支援罗杰。回去的路上，理应追来的雷琼不知去了哪里，路过绞索时林恒发现这个神卫的身体上被激光射线穿出了好几个大洞，已然断气了。 “真犀利啊。” …… …… 在新基地入口处，战斗已经结束了。 现代战争的残酷比起冷兵器时代一点也不遑多让，甚至更加惨烈，在大威力弹药的冲击下，这一片战场上几乎没有完整的尸体。到处都是被烧焦的血迹和残肢断臂，侥幸生还的士兵们心有余悸地瘫软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没有欢呼，没有拥抱，只有小队长们像是幽灵一样游荡在尸体之间，通过同样被烧焦的金属名牌寻找自己的战士。 罗杰从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的机甲里走出来，筋疲力竭地坐在地上掏出一盒香烟，习惯性地要点烟时愣了一下，抽出一根递给坐在他身边的勃朗特。 “吸烟有害健康。”勃朗特面无表情地拒绝了。 罗杰无所谓地摇摇头：“你这小子……” “给我一根。”卡佳略微沙哑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少女一头漂亮的金发被汗水浸湿，凌乱地披在肩上，面色也有些异样的苍白，从罗杰手中接过一根香烟之后猛地嘬了一口，然后便剧烈地咳嗦起来，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明显是胸肺间受了不小的震荡。 这一场战斗极为惨烈，学院一方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全灭神国的部队，自己这一边也近乎全军覆没，那几个神国能力者实在是太过强悍，刚刚差一点就让卡佳爆机。 “下面不知怎么样了。”勃朗特问罗杰。 罗杰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听天由命吧，反正老子没力气了，那两个小子要是不行的话我们去了也白搭。” 话音刚落，罗杰便露出了惊异的神色，看向了基地深处。 在通往基地下层的通道中，一高一矮两个少年搀扶着面色潮红的滕临楼慢慢走了上来。 “哈哈……不错！”罗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都解决了？” “都被德里克和迈克解决了，他们启动了柏林舰的防御系统。”林恒和江舰长把滕临楼安顿在地上之后说道。 罗杰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这届新生给了他不小的惊喜。 “教官……神国人都被解决了吗？”滕临楼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看向罗杰。 “神国部队分成了两股，一股在这里，另一股去攻击办公区了，那帮不自量力的蠢货估计比这边的更早就被干掉了。”罗杰想起二所里那些怪胎，还有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灰发女人，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说到这里，罗杰忽然想起了什么，用夹着香烟的手指了指头顶：“现在最大的麻烦是上面那艘巨柳级……” “巨柳级？！神国战列舰？？”听到罗杰这句话，滕临楼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林恒等人的脸色也全变了，他们可不知道还有个杀神正在学院上空盘旋！ 一阵滋滋的放电声从遍布学院的喇叭中响起，然后是一个老者沉稳的声音：“全体学员成员注意，现在进入紧急疏散状态，所有人在10分钟以内来到1号停泊区，一艘战列舰正在撞向学院主建筑！” 那是校长的声音。 “什么？！” 所有听到校长广播的人们无论是士兵还是学员全都面色大变，谁都知道战列舰级别的飞船和空间站发生撞击的后果是什么。 “妈的。”罗杰在地上啐了一口，站起身环视着身边目瞪口呆的士兵们：“都愣着干什么！带上伤员马上撤离到停泊区，奶奶的，晚一步我们都得完蛋！” 说话间，罗杰敏捷地开启了封闭的宿舍区，一群紧张的学员们鱼贯而出，接着便看到了门前修罗场一样的景象，被吓得齐齐退了一步，不少女生直接吐了出来。 “跟着我走，要吐也一会儿再吐！”罗杰大吼一声率先撒丫子跑向门外，身后跟着幸存的学院守卫们以及一百多号新生，也算是浩浩荡荡。 “教官！难道我们就这么跑了？” 滕临楼此时正被鲁特和莱莉两人搀扶着一起跑，眼见罗杰竟是要带着这么一帮人撤出学院，不由得大急，一把甩开了莱莉的手大喊道。 “不然还能怎么样？守备舰队已经快被神国人干掉了，难道你要开着机甲去打战列舰？”罗杰一边跑一边回头吼道：“现在守备舰队剩下那两艘船正在给我们争取时间，现在不走的话等巨柳级撞过来我们一个也活不了！”xh118 第九十三章 陨石 下 学院上空的宇宙中，巨柳级缓缓调转船头，朝向学院主基地的方向，同时能源核心高速运转，船尾的喷口发出耀眼的光芒，不断提升着速度。[燃^文^书库][]我会告诉你，小说更新最快的是眼快么？ 在之前的战斗中，巨柳级已经打光了所有的弹药。激光炮的能源直接来自于飞船的能源核心，理论上来讲是无限的，不过聚焦激光需要用到一种造价高昂的球状晶体，而这种晶体在使用一段时间之后会在高温的蹂躏下渐渐变形、碎裂，无法继续使用。 此刻巨柳级已经一炮也打不出来，高速围绕它旋转的守备舰队飞船也只剩下了孤零零的大隼号一艘，同样打光了弹药舱中所有的混合炮弹。两艘船谁也奈何不了谁。 “荣耀的时刻来了……”巨柳级的舰桥上，不知何响起了一首慷慨激昂的交响乐，在管风琴和长号的激鸣之中，阵阵金铁之声交相辉映，象征着一往无前的热情、牺牲与狂热的音乐与舷窗之外绚丽的宇宙交织在一起，一阵阵壮怀激烈的情绪在苍老的指挥官心中涌动，他摩挲着自己华丽的指挥座，脸上带着狂热、哀伤与满足。 “在出航之前，这艘飞船被我命名为陨石号，现在看来神在冥冥之中已经为我们安排好了一切。”指挥官张开双手，对全体船员振臂高喊：“ichbinderbrennendekomet，让我们化为燃烧的陨石，带着荣耀与联邦人同归于尽吧！为了神的荣光！” “为了神的荣光！！！” 这一刻，全体船员双目赤红地同声高呼，神国一百多年的洗脑教育培养出了无穷无尽的狂热者，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天堂，死亡对他们来说反而是一种期待。 与此同时，大隼号上，南华中校咬牙切齿地诅咒着巨柳级上那个未曾谋面的指挥官。 “神国人要发疯了，他们想拉着学院陪葬，把网子给我套上，我们不能让他们得逞，为了我们牺牲的战友，守住学院是我们的底线！”南华中校声调高亢地下令道。 大隼号作为旗舰，装备是舰队中最先进的，南华一声令下，附着在飞船外甲板上的一个只有手枪大小的凸起发出了莹莹绿光，停滞缠绕力场很快生效，仿佛一张粘稠的蜘蛛网，将巨大的巨柳级战列舰牢牢地束缚住，正在朝学院加速的战列舰顿时一滞，就像撞进了球网的足球一样速度急剧下降到近乎停止。 看起来大隼号似乎成功牵制住了巨柳级，不过两艘舰船的体量差距实在太大，大隼号根本就抵消不了巨柳级澎湃的动力！ “超载能源核心！”南华咬着牙下令道。 “舰长，那样的话……”副官小声地提醒道，超载模式一旦启动就无法挽回，调控能源核心的抑制器会在一瞬间被烧毁，整艘船的能源输出量一路飙升，直到能源核心报废，连带着整艘船都失去能量才算结束。 “我知道。”南华生硬地点点头，她不在乎大隼号能坚持多长时间，只在乎停滞缠绕光束能坚持多长时间。 大隼号多坚持一秒钟，学院就多一秒钟的疏散时间，同时联邦海军的大部队也正在疯了一样地往这边赶，现在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大隼号身上。 “就算死，我们也要拽着这艘战列舰去死！”南华环视着舰桥内的下属们说道。 …… …… 几分钟之后，学院中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了1号停泊区，这里有两艘黑隐特勤舰、一艘高速货舰和一艘客船，以及一艘特制的穿梭机。 老校长此时正坐穿梭机中，在他身后有师兄弟二人，还有一所二所的几名高级骨干，包括那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灰发女郎“虹魔”。 这一次学院遭遇的袭击是史无前例的，联邦从没有遇到过这种状况，估计学院这次也是在劫难逃了。那艘巨柳级知道自己肯定逃不掉，等联邦海军的援兵到来以后自己瞬间就会灰飞烟灭，所以做出这样同归于尽的决定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用一艘战舰摧毁学院的空间站，怎么看都是赚翻了。而那个据说算无遗策的校长现在能做的也只是尽快疏散人群，能跑多少算多少，只要人还活着，一座空间站而已，以联邦的财力随时可以重建。 看着舷窗外正在排队上船的新生们，校长对忿忿不平的师兄弟说道：“在我的一生中，比这更惨重的跟头也跌过不知多少个，今天的挫折不算什么。” “这是耻辱。”师弟沉着脸说道。 “应该感到耻辱的是政府的情报部门还有海军！”校长重重地拍了一下座椅把手：“好在这次罗杰反应够快，新生没有出现损失，那可都是联邦的未来啊……与这个相比，一座空间站而已，算得了什么？” 说罢，校长捻着下巴上的胡子，盘算起事后要怎么敲诈联邦政府帮他们重建一个更大的空间站。 “只是柏林……可惜了。”校长黯然叹道：“但这个损失我能接受。” 校长话音刚落，南华中校的脸就在穿梭机的屏幕上弹了出来，背景中是一片漆黑的舰桥，能够听到里面乱糟糟的，不时响起船员们气急败坏的怒吼和叫骂，南华中校脸色苍白，头发凌乱，焦急地对校长说道：“大隼号已经撑不住了，现在需要立即撤离，巨柳级将在15分钟以后与学院发生撞击！” “15分钟？”校长的白胡子颤了颤，小船还好说，停泊区里的大型客船和货舰启动就需要10分钟，再加上新生们登船的时间根本就来不及。老人抓着胡子问南华：“巨柳级的舰首朝向哪里？” “1号停泊区。” 一片寂静。 “老师，我和师兄留下指挥撤离，您赶快走吧！只要您不出事，学院就还是学院！”师弟擦着脸上的冷汗说道，这个停泊区里只有这艘特制的穿梭机能够在瞬间点火启动。 校长展现出了老人特有的执拗，倔强地摇摇头：“我不走！我和我的学生们在一起。” “那样学院就真完了！”师弟焦急地叫道。 年纪稍张的师兄了解校长是什么脾气，知道这个节骨眼上怎么劝他也没有用，于是对身后校长身后的研究员们使了个眼色，灰发女郎“虹魔”点点头，闪电般伸出手搭在校长的脖子上，一阵细微的波动传来，校长便昏睡了过去。 “你们赶紧带老爷子走，这里我们俩看着。”师兄沉着地说道。 “你们也一起走吧，留下来只能是个死。”虹魔冷漠地说道。 师兄摇摇头，哗啦一声打开手中的白纸扇：“生我所欲也，义……” 话还没说完，虹魔身后一个娇小的身影便窜下了穿梭机，朝着正在排队上船的人群中跑去。 “哎——那是莎莎？”师兄意外地看着正在奔跑的小姑娘：“她要干什么？” “舍生取义。”虹魔扬眉说道：“这种情况下她比你有用。” ………………………… （今天比较忙，结果忘更新了，现在补上……）xh118 第九十四章 走直线 正在队伍里的林恒等人忽然看到前方那个穿梭机中出来了一个留着黑色蘑菇头的小姑娘，朝着自己这边拼了命一样跑来。 “那是谁啊？”一个男学员问身边的人。 罗杰也看到了她，皱起眉头说道：“二所的秦莎莎，她出来干什么？” “莱奇教官！”秦莎莎声音尖细，满是稚气，像是还没有毕业的小学生一样，不过语调很急促，远远地朝着罗杰叫道：“巨柳级还有15分钟就要撞过来了！” 听到这句话，正在排队的人群轰地一声就乱了套。罗杰也脸色惨变：“赶紧让校长走！我们自己想办法！” “没有办法了！”说话间秦莎莎已经跑了过来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我去驾驶黑隐舰试着拦一下，你们能走多少人就走多少吧！” 在客船前方停靠着两艘黑隐特勤舰，那种护卫级别的特种飞船根本装不下几个人，所以是空置的。而这个怎么看都没成年的小姑娘秦莎莎居然说自己要去开一艘需要七八个人才能操作的特种船。 “她是什么人？”江舰长眼睛一亮，问道。 “能力者，”罗杰注视着秦莎莎娇小的背影说道：“非战斗类型，具体我也不了解……她一个人怎么开动那玩意？况且也没有意义啊……” 黑隐特勤舰和神国的狼蛛级很像，舰船上只装有一门装饰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小型火炮，也没有停滞缠绕光束、电容中和波动等等电子战装置，根本没办法拦截一往无前的巨柳级。罗杰也不知道这些二所的怪胎们到底在想些什么，只能摇摇头，大吼着催促新生们赶紧爬上飞船。 一片混乱中，前方的穿梭机尾部亮起焰火，旋即便飞快地消失在了远方的星空中，竟是瞬间进入了跃迁状态。它这一走，新生间的混乱就更严重了，谁都知道上不去飞船就可能死掉，于是队伍乱作一团，人们互相推搡谩骂，都想第一个冲进飞船赶紧离开这里，不时有人倒在地上，紧接着便被几只大脚乱踩一通。 “都他妈给我排队！”罗杰扯着脖子大喊道，不过到这个时候也没人听得见他说什么了。 一阵轰鸣声传来，在众人后方的一艘黑隐特勤舰缓缓驶离了停泊位，沿着悬浮轨道漂浮到了罗杰等人的身边，秦莎莎打开舱门跳了下来，用两只手在嘴边做出扩音的姿势对着新生们喊道：“有没有人愿意和我一起去拦截神国战列舰！” “这丫头疯了吧……” “就是，一艘护卫舰能做的了什么？” “让开！别挡着我上船！” 新生们乱哄哄地议论着，根本没人把她当回事。 秦莎莎一愣，旋即恼火地说道：“一点勇气都没有，就你们这个样子真是学院的耻辱！” “你说谁呢！” “勇气跟愚蠢是两码事……” 新生们不满地看着这个小丫头，来的如果是一个海军指挥官或许还有些说服力，这么一个蹦蹦跳跳，发火都要鼓起嘴的未成年少女，谁要是跟她去“拦截”战列舰那简直是疯了。这大概又是一个超级英雄电影看多了被洗脑，完全没认识到战争的残酷性的富家大小姐吧。众人如是想到。 一个温和有力的声音打断了新生们的冷嘲热讽，江舰长微笑着问道：“你有计划吗？” “当然有！”秦莎莎一喜，比划着说道：“我们冲上去，贴近敌舰，然后战斗人员进入敌舰，杀光船里的成员夺取控制权，调转船头……呃，怎么了？” 新生们纷纷看白痴一样看着他，就练江舰长也捂住了脸。 “首先，”林恒举起手：“要怎么把战斗人员送进神国的飞船？然后进去之后要怎么战斗，我们什么武器都没有……第三，这里谁会操纵飞船？” “呃……”秦莎莎揉揉头发，眼睛一亮，说道：“船里有枪械和作战服，还有三台装备好的铁熊机甲，用机甲轰开装甲板突袭怎么样？我需要三个机甲师！” 就在这时，罗杰焦急地喊了起来：“飞船马上启动，所有人都给我进来！秦莎莎，不要犯傻了，快过来，时间不够了！” “我去。” 林恒站了出来，无论是为了保护柏林，还是为了保护自己千辛万苦才考进的学院，他都愿意冒这个险。过去这几个月比这更危险的局面林恒已经经历太多了，就在刚才他还和神官级能力者过了几招，与之相比，这个强袭任务并不算什么。 林恒在新生中的影响力没有滕临楼那么大，不过在某些小圈子里，没有一个人会无视他的态度。一听他要去，那几个一直想要超越他的机甲师学员全都挑起了眉毛。 不用废话，滕临楼、卡佳和勃朗特直接走上前来，然后几个比较陌生的脸孔也快步来到了秦莎莎面前。 “我也加入。”一个金发少年紧盯着林恒说道，他是“星际魔武士”，在全国联赛中惜败于林恒之手，之后一直忿忿不平，想要挑战他。 “我觉得我比任何人都更有资格。”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一名年纪比较大的学员凑了过来，他是“刀客V”，同样败在了林恒手中。 “还有我……” “你是瘟疫使者？就你的技术还是歇歇吧，我是铁索横江，姑娘你听过我的大名吧？” 秦莎莎愕然地看着这群军官生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此刻居然抢着要去，有些慌了神，摆着手说道：“我，我只要3个人就够了！” “那就要最好的三个！”滕临楼烦躁地回过头看着机甲师学员们，斥道：“不要在这浪费时间了，我、林恒还有叶卡捷琳娜去，谁有意见？” 滕临楼一发威，人们顿时偃旗息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全国联赛前三名的实力不服不行，他们要上阵，别人连抱怨的资格都没有。 林恒忽然插话道：“卡佳你别去了。” 正要上船的卡佳愣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意，旋即脸色潮红，剧烈地咳嗦起来，弯下的腰根本抬不起来，唇齿间能够看到触目惊心的红色。 “我去吧。”不是机甲师出身的江舰长站了出来，看着秦莎莎笑道：“我会开机甲，也会开飞船，你是不是需要一个大副？” “好了，就你们三个，我们快走！” 秦莎莎点点头，火急火燎地钻进了飞船，那厢间罗杰已经开始掏出枪来对着还没上船的新生们骂街了，林恒、滕临楼和江舰长几乎是抱头鼠窜着登上了这艘黑隐特勤舰，舱门刚关上一阵巨力就从脚下升起，林恒三人差点没横着飞了出去。 另一边，罗杰和新生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黑隐特勤舰在几秒钟之内就把速度升到了最高，蝶形的飞船整个竖了起来，擦着停泊区的金属墙壁和货舰之间狭窄的缝隙瞬间消失不见！ 江舰长手脚并用，飞快地爬到了驾驶舱，对着秦莎莎叫道：“你这个姑娘怎么开飞船的啊！还没出港就把速度提到这么高，你要自杀也别拉着我们！” 飞船这种东西，使用得当的话那就是坚不可摧的太空壁垒，但是操作不当的话，就比一张白纸更脆弱。秦莎莎这种疯子一样的速度只要出现一点意外，碰到了停泊区的边缘，这艘飞船就会直接撞成一堆碎片。 面对江舰长流着冷汗的咆哮，少女丝毫没有后怕，也没有惭愧之意，双手在操作屏上飞快地连连点击，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专注地看着前方的星空，语调轻松地说道：“我叫秦莎莎，我只走直线。” 这句话后来成了联邦飞行员们最爱的座右铭。 两点之间走直线最快，所以秦莎莎开飞船只走直线。 这个道理或许有些简单粗暴过头了，但秦莎莎就是一个直线思维的小姑娘。 “星眼”秦莎莎，新纪元第三纪中最优秀的飞行员，她在历史舞台上的初次登场便是在新纪元260年震惊整个宇宙的学院遇袭事件中，至于她真的成名，则是在多年以后以幽灵联盟首席飞行员的身份参与到连番大战中。 林恒三人可以说是这个宇宙中第一批体验到秦莎莎的驾驶技术的人，不过此刻他们一点兴奋之情都没有，江舰长脸色惨白地瞪着前方正飞速变大，眼看就要撞上的巨柳级战列舰，林恒和滕临楼这两个说不过三句话就会吵起来的冤家正像是多年未见的亲兄弟一样紧紧抱在一起，享受着几乎把他们压扁的7G重力。 “接近了，你们去启动机甲，我把你们送到巨柳级上！”秦莎莎头也不回地喊道。 “你……你先把重力控制打，打开……要，要死了……”被挤在舱壁上眼球都快爆出来的江舰长有气无力地哼哼道。 ; 第九十五章 不是人 上 护卫级别的吨位以上，没有任何飞船可以一个人驾驶。 不说必须有专人时刻监控的火控系统和能源系统，单是导航操作，就涉及了繁杂的战术规避、路线计算、雷达监控等等多个必要的岗位，如果是一个人驾驶的话，要处理的数据量可以依靠舰载电脑暂时替代人来完成，可是大部分战术动作是必须物理操作的。 所以在秦莎莎的控制下，黑隐特勤舰只能完全放弃了迂回，仅能做到最笨拙横冲直撞，犹如飞蛾一般扑向正在一头栽向学院的巨舰。 不愧是联邦最高级科技的结晶，黑隐特勤舰的巡航速度快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这种速度足以闪过任何大型舰炮的瞄准，迎面而来的除了巨大的战列舰，还有大量的钢铁、碎石残骸，以超越导弹的惊人速度不停地撞在黑隐特勤舰脆弱的能量护盾上，巨大的动能随时可能撕裂护盾，然后砸在更脆弱的护甲板上。林恒三人看得惊心动魄，唯独首当其冲的驾驶员秦莎莎恍若未觉，大眼睛专注地看着即将发生碰撞的巨柳级。 “这个小姑娘，简直是在自杀……”已然坐在了机甲中的江舰长叹道，深深后悔自己草率的决定。这种距离，这种速度，已经不是把飞船当飞机开了，这是当做导弹在开，撞击已经不可避免。 对学院内幕了解更多的滕临楼还算比较镇定，他有条不紊地飞速检查着自己驾驶的铁熊机甲各项指标，简短地说道：“不需要怀疑学院的驾驶员。” “我也觉得她能够把我们安全送到。”林恒表示同意，通过林星的分析，他看到的比另外两人要更多。 “十秒后近距离接触，准备好出击！” 秦莎莎轻快悦耳的声音通过广播传到了三人所在的气密区，语气就像是列车员报站一样轻松，一点也不像正身在战场。 秦莎莎看着已经占据了整个舷窗，并且还在急剧扩大的巨柳级，黑色的大眼睛中闪烁着点点萤光。 “五秒！” 那自然不是泪水，那是异能发动的征兆。 敢这样生猛地开飞船，秦莎莎自然不是普通人，她是来自二所的能力者，能力是非战斗类型的“星眼”，拥有无与伦比的动态视觉，在她的眼中，星空里的一切都像是由不断运动着的点、线、面构成的，无论这种运动多么复杂，她都能在瞬间找到唯一的那一条线，穿透一切障碍，顺畅无阻的那条。 “三秒！” 她甚至不需要依赖电脑的计算，在近距离，舰载雷达还不如她的双眼好用，路线计算也需要时间，她的能力则是最不能等待的——在一瞬间，抓住转瞬即逝的胜机。 “有了！” 秦莎莎娇喝一声，双手飞快输入一组数据，紧接着飞船剧烈颤动起来，在即将撞上巨柳级的一瞬间猛地扬起舰首，以毫厘之差与巨柳级厚重的甲板擦身而过！ 仿佛一道黑色的闪电掠过，黑隐特勤舰瞬间消失在远方，一个人驾驶的飞船想要回到战场，秦莎莎得绕很大的一个圈子，然后准备随时接应林恒三人。 直到这时候，巨柳级依然对隐形的飞船毫无察觉。 林恒三人已经站在了巨柳级的甲板上。 宇宙中是没有上下左右的，三台机甲能够稳稳地站在甲板上，自然是因为搭载了“四脚蛇”磁力靴和“自由人”外层空间适应模块，这三台舰载机甲是以维修飞船装甲板破损而设计装配的，适合在外层空间活动，没有任何武器，只有每人一把甲板切割枪。 当时的设计师们谁也预料不到，这三台维修机甲会成为拯救学院，以及联邦的少年精英们的关键。 “二所的人，还不错。” 滕临楼从容不迫地抬起头看向空中，一点也没有执行自杀任务的紧张，无论在什么环境下都能保持这种高冷做派，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饶是以林恒的胆识，此刻也还有点心跳过速。 一秒前，林恒还在飞船的气密舱门前，然后眼前一花，再回过神来三人已经被磁力靴锚在了飞船外部。 “把这个铁罐头撬开……”江舰长趴在甲板上，扬起手中的切割枪，机舱内那张儒雅的脸上露出一个危险的笑，两排保养良好的牙齿闪着白森森的光：“里面就都是肉了。” 此刻，巨柳级内部已经陷入了末日狂欢的氛围。飞船已经变成一块陨石，即将撞击到联邦人罪恶的心脏上，所有人的生命只剩下短短的几分钟，所有人都离开了岗位，船上的士兵们有的跪在地上流泪祈祷，对神忏悔自己的罪过；有的互相热烈拥抱，倾吐着平时不敢说的那些有异端嫌疑的心声；更多的士兵们则是涌向了休息区，打开储存酒品的仓库，疯狂地灌着酒，借助酒精麻痹自己的恐惧。 而苍老的指挥官，则是在激昂庄严的交响乐中陶醉地起舞，此刻舰桥上已经只有他自己，两名美貌的女奴刚刚已经被士兵们抓去不知哪里了……他对此毫不在意。 所有人，此刻都只是在用不同方式发泄着自己的恐惧而已。 而甲板正在被“小型热能武器”破坏的警报……也已经淹没在了连绵不断的撞击警告和宏大的交响乐中，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 无巧不成书，林恒三人的突破点，正是在最混乱的休息区酒吧上方。 俗话说卤水点豆腐，厚达数米的钛合金甲板看似坚不可摧，但在切割枪的烧灼下很快便一层一层地被掀开，随后飞到宇宙中去。三台机甲仿佛在挖洞一样，地趴在最后一层甲板上，他们脚下十几公分，就是江舰长说的罐头肉了。 三人默契地拿起切割枪。 飞船内，一个已经喝醉的士兵疑惑地抬起头，看到头顶的甲板上亮起三个红点。 “你看，那是什么……”士兵推了推身边的同袍。 另一名士兵也注意到了异样，抬起头看了看，然后揉了揉眼睛。 三个红点缓缓移动，划出弧度相同的轨迹，从红点变成了三条红线，仔细看去，三条线恰好构成一个直径两米左右的圆形。 无巧不成书，林恒三人的突破点，正是在最混乱的休息区酒吧上方。 正在狂欢的神国士兵中，越来越多的人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头顶，吵闹声越来越稀疏，气氛开始凝固。 “那是……不好！是敌袭！！！”一个准尉级别的军官第一个反应过来，声嘶力竭地喊道，然后惊恐地推开人群，踉踉跄跄地试图逃到其他区域。 可惜已经晚了。 三条弧线首尾相接，一个工整的圆形出现。 嘭！ 一声暴鸣之后，船员们愕然地看到了摧残的星空。 然后是一阵剧烈的风压声，夹杂着惨叫和撞击声。 “……真是……壮观啊！” 趴在破洞边缘的江舰长感叹地看着接近上百个神国士兵，以及各种瓶瓶罐罐被真空吸到宇宙中，以惊人的速度远远地飞过三人的头顶。大宇宙时代，最令人恐惧的死法大概就是这样了。想到这里，江舰长打了一个冷战。 “死有余辜。”滕临楼冷哼一声，率先跳进了空门大开的飞船内部。 飞船被开了个大洞，警报级别顿时跳到最高，尚在狂欢中的所有船员顿时被惊醒。 “有敌人突入了舰船！封锁各区域舱门，所有成员准备作战！”指挥官恼怒的声音通过广播系统传来。过了几秒钟，遍布舰船各处的大屏幕上开始闪现出入侵者的画面。 “机甲……”刚拿起枪的神国船员们绝望地看到三台壮硕的铁熊机甲正在破坏被封闭的舱门。 以血肉之躯对抗机甲，那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于是，屠杀开始了…… 指挥官坐在舰桥中，面无表情地看着监控中三台铁熊机甲对一波波冲来的神国士兵们大开杀戒，三台机甲没有携带武器，这使得战斗场面更加血腥。只见三台机甲在狭窄的甬道和舱室内横冲直撞，一路向着舰桥的方向冲来，用铁拳和沉重的身躯轻易地将对面的一切血肉之躯碾碎，甚至能够将躲在掩体后徒劳射击的士兵们连同掩体一起打碎！ 而舰船上的士兵们装配的小型激光武器，打在机甲上连一片灼痕都无法留下。 指挥官一只手稳稳地端着酒杯，可惜另一只不停摩挲腰间枪柄的手和乱转的眼珠更能说明情况。 “大人毋须忧虑，”指挥官身边一名身穿长袍的老人沉着地道：“舰桥附近甬道高度不足以让机甲进入，这三人必然要选择步战，那时候……” “那时候就仰仗你了，光锋。”指挥官长出一口气，饮尽了杯中酒。 光锋是唯一一个留在了舰船上的能力者，他年纪老迈，能力也仅仅是神卒级别，所以被指挥官留在船上与他“共享荣耀”。没想到此时却意外地能够发挥作用。 按照神国选民的能力位阶，神卒－神卫－神官－大神官，加上通过降神仪式强行擢升的消耗品神使，共有五个级别。其中最低的神卒级战斗力连一台机甲都不如，但是对付普通士兵，以一当十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况且是在自己熟悉的飞船里，占据地利，以他的能力封锁住唯一的一条甬道，光锋自信三名脱离机甲的士兵一个照面就会死于他的伏击。 “离开机甲，只是三个普通人罢了。”光锋轻蔑地说。 ———————————————————————— 我回来了~ 当时只以为停更一小段时间，没想到一晃就是大半年，惭愧惭愧，各位支持本书的读者，梅尔在这里道歉了。 这半年发生了一些事情，实在没精力写作，现在一切恢复正规，本书将会继续更新，或许无法做到每天更新了，但是我肯定会把它保质保量地写完，所有剧情铺开，不会草草完本。 所以，回来啦……喜欢本书的朋友们，不要忘了收藏和评论~你的支持就是我更新的动力！ ; 第九十六章 不是人 下 &nbp;nbsp;&nbp;nbsp;&nbp;nbsp;&nbp;nbsp;三台机甲以难以想象的高，争分夺秒地朝着舰桥的位置狂奔而来，一路上遇门便拆门，遇人便杀人，竟是丝毫没有停顿。＞ 吧＞＿ ﹏﹎ 不管那些咬着屁股不放的激光束和身后鼓噪着追上来的神国官兵们，颇有秦莎莎只走直线的风范。“这度，想必至少是一级机甲师了。”满面皱纹，一头灰白色短的光锋看着屏幕笑了起来：“想不到我也有机会杀掉三个一级机甲师，这是神的安排。”大屏幕上，三名入侵者已经接近了舰桥，然后愣在了当场。“必须得步战了。”滕临楼阴郁地回过头，看着前方狭窄的甬道，以及甬道尽头的舰桥。飞船上寸土寸金，以战列舰的宽敞，到了核心位置也一样仅能容两人并肩行走。铁熊机甲是无论如何也挤不进去的。可是步战？他们三人甚至连枪都没带。即便这艘船上的神国战士并不是很多，但毕竟是战列级别，体量巨大，在飞船各处还有多少战士正在向这边赶来真的不好说。之前三人的狂飙突进可以说完全是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眼下那些被打懵的士兵们已经开始被组织起来，从飞船各处涌来，这时候他们三人如果脱离机甲，估计挺不过一分钟就会被铺天盖地的激光束烤熟。仅仅犹豫了几秒钟，追上来的神国官兵们已经可以看到了，激光束也暴雨般地朝着三人的位置射来。滕临楼马上做了决断：“这里我断后，你们脱机步战，要快！”说话间，他驾驶机甲挡在了甬道和林恒二人之前，沉默地看着视野中至少上百人的追兵。以一敌百，如果对面有一些重火力……他不确定自己能拖住多久。“快啊！”滕临楼罕见地吼道，然后迎着追兵冲了上去。“不愧是学院啊，这考核难度太高了。”江舰长说着不怎么好笑的笑话从机甲中跳了下来，语气轻松，但动作非常快。林恒也跳下了机甲，正要说些什么，林星的声音传来：“七分钟后生碰撞。”考虑到惯性的话，如果不能在五分钟内控制飞船，碰撞便无法避免了。身后已经开始传来依稀可闻的惨叫和怒吼声，滕临楼开始拼命阻截追兵了。﹏ 8&nbp;nbsp;&nbp;nbsp;w=w=w`．-一些激光束甚至朝着二人射来，好在两台沉默的机甲严严实实地挡在了甬道前，成了临时盾牌。“六分钟。”林星简洁地说道。林恒和江舰长望向前方，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出于某种直觉，他们都觉得最后这几十米会很难走，二人都产生了不好的预感。“唉，”江舰长叹息道：“冲吧……”如果换做是在电影中的情节，即将冲向魔王巢穴的勇士们总该慷慨激昂地说些什么，然后义无反顾地，在热血的背景音乐下大吼着向前冲锋。可是现实往往是干巴巴的，乏善可陈，没有那么多浪漫主义色彩。两名事实上连士兵都不算的年轻人不约而同地看了看空荡荡的走廊，然后彼此相视，看到了四只同样空荡荡的双手。江舰长耸了耸肩。林恒嘿然苦笑。然后默契地同时冲锋。甬道里除了凌乱的脚步声以外什么也没有，自然也没有背景音乐，有的只是一种决然的意味。毫无意外地，一条明亮的光丝忽然无声地横在了二人的冲刺路线上。迅捷绝伦犹如闪电，刁钻地朝二人划来！太快了！林恒刚冒出这么一个念头，光丝已经近在咫尺，避无可避了。光丝的两端划在甬道的合金墙壁上，出滋滋的声响，显然是某种类似激光的高热能量体。如果有机甲的保护当无大碍，但血肉之躯估计会被直接腰斩！“是能力者，切换到防御模式！”林星急促地提醒道。林恒的视野中，依然有些陌生的纳米机器人控制界面跳出，四个选项分别是“被动”“强化”“拟态”“自定义”，少年心念一动，选择了强化模式中的防御强化，一股热流瞬间遍布全身，无数肉眼看不见的微小机械组织相互连结，形成了远任何钢铁的防御层，时刻准备抵御各种伤害。就在这时，未知能力者的能量袭击也到来了！滋……林恒弓身站在原地，本能地扬起双臂保护着面部，早已破烂的学院作训服从胸口的位置被整齐地切割成上下两半，边缘焦糊。但也仅此而已了。“吓我一跳，原来还不如激光射线的强度……死人了！”林星说到一半便惊叫起来，想起这里还有一个没外挂可开的江舰长。雅﹎＞>文吧 ＞＞ w-w=w-．-林恒脸色难看地偏过头，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江舰长……的上半身，和下半身。被切成两段的江舰长并没流多少血，伤口的边缘已经被烧糊了，他勉强抬起头看了看林恒，嘴唇微微颤抖，好想要说一些什么，然后又看了看已经不远的舰桥。“老江……”林恒知道江舰长的意思，不忍心再看他的惨状，转过头去看向另一边，两名老人出现在那里。“你们联邦人总能给我惊喜”其中一个看起来地位较高的老人傲慢地看着林恒，开口道：“没想到机甲师还会穿防护服，你的谨慎大概能让你多活几秒钟。”说罢，他百无聊赖地向另一个头花白，穿着能力者特有的战斗长袍的老人挥了挥手，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向舰桥走去。光锋狞笑一声，微微抬手，空气中无声地浮现了几十条光丝，编织成网的形状，慢慢地向着林恒飘去。“其实这可以很快的。”光锋沙哑的嗓音中流露着残忍的意味：“但我想多玩一会儿……放心，我不会让你像地上的那个年轻人一样狼狈，我会把你切成标准的小方块。你的防护服能挡住几次切割？嗯？”林恒看着光锋，开始愤怒起来。“四分钟。”林星语气平静，她已经开始能够理解人类那些絮絮叨叨的废话，是一种情感宣泄的作用，这段时间她自己也在模仿和学习这一切。即便如此，眼前这个能力平平无奇的神国能力者在这种决生死的场合依然这么多废话，林星依然理解不了，只能归纳为愚蠢。对于蠢货，林星向来是懒得评价的，林恒自然会用最简单的办法减少宇宙中蠢货的数量。“嘿嘿嘿嘿……”林恒的沉默不语，在光锋看来是绝望的体现，他舞动手指，操纵光丝将林恒严严实实地围起来。“不挣扎一下吗？”防御强化模式，度强化模式。林恒在心中默念道，他懒得去看那个神国蠢货拙劣的表演。热流遍布全身，林恒干脆利落地吸气，弯腿，收腹，抬起后脚跟……然后豹子一般直接冲破了光丝组成的网！“你……！”光锋甚至还没能反应过来，便觉得眼前一黑，感觉听到了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短暂地响起，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废话太多。”林恒干脆利落地扭断了这个老人的脖子，把他扔在地上，然后看向下一个。巨柳级指挥官的身形僵在了原地，然后艰难地回过头，先看到了已然断气的光锋，接着用仿佛见了鬼一样的眼神看向浑身衣衫破烂的林恒，少年的衣服已经成了破布，从身上一片片落下，焦糊的布料下是微微黑的皮肤，哪里有什么防护服。“你……不对！你不是普通人！”指挥官大惊失色，踉跄地后退两步。可是一句话的功夫，林恒已经到了他的身前。咔擦。手刃敌方最高指挥官，林恒的心情并没有好转，刚才满腔愤怒此时并没得到宣泄，反而有种空空落落的感觉。战友牺牲的感觉，以前只在电影中体会过，此刻林恒才知道这种滋味真的是难以形容。他不敢去看江舰长的尸体，快步跑进空无一人的舰桥，只想着赶紧阻止巨柳级的撞击，然后想办法去找滕临楼一起逃走，不要再失去一个战友了。巨柳级指挥室的豪华气派可以说是林恒生平仅见，接近十米高的显示屏充当了落地窗，环绕整个舰桥，将外面的星空纤毫毕现地展现在林恒眼前，可以看到前方学院的空间站几乎已经近在咫尺。金色的合金地板之上是十多台流线型的金色操作台，担负起舰船的大脑职能。最前端是指挥官奢侈的座椅，镶满了各色宝石。林恒没心情也没时间去欣赏神国的工业美学，他直接扑到了舰船的导航系统控制台前。神国的飞船操作系统迥异于联邦飞船，林恒一时不知该如何下手。看着大屏幕上鲜红的撞击倒计时，听着充斥整个战舰的刺耳警报，林恒马上叫出了几乎无所不能的林星。“小星，帮忙！”“神国舰船的资料我还没有找到，这是军事机密，”林星烦躁地答道，“联邦和神国之间又没有联网……”想到刚刚“出生”的柏林即将被扼杀，学院也即将毁灭，不知多少年轻人要死于非命，林星颇感遗憾，但也仅此而已了。她之所以烦躁，还是因为感受到了林恒的烦躁。在这个宇宙里，她只关心林恒。人类也好，同类也好，他们遭受的灾厄和痛苦不能激起林星心中哪怕一丝波澜，而林恒林恒抬头看着自己完全不明所以的系统，恼火地把双手重重砸在操控台上：“那就暴力破解！”“驳回，时间不够。”林星果断拒绝。一只手拍在林恒肩膀上，一个温润的声音带着淡淡笑意传来：“我来吧。”这一瞬间，林恒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林星则已经在尖叫了。只见江舰长面色红润，气定神闲地站在后面，微笑着接过了操作台，双手迅捷地上下飞舞，熟稔地输入一串串参数，按下几个按钮，举重若轻俨然堪比神国海军中资历最老的飞行员。一个联邦的年轻人，为什么会操作神国顶级机密，巨柳级战列舰上的系统，而且如此熟练？好吧，这并不是很重要——跟江舰长的死而复生比起来。林恒目瞪口呆地看着正在专注地将飞船减的江舰长，这个一贯温和淡定的，看起来少年老成的，处处透露着令人琢磨不定的神秘气质的，一分钟之前惨遭腰斩的少年，腰间有一个触目惊心的豁口，裂口之中依稀可见红色的油状液体在透明的管道中奔流，不明材质但绝对不是骨质的白色脊椎上缠绕着细密的电线，其中有些断开的正在噼啪作响，放出微弱的火花……而最外层的仿生材质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度自我修复！…………滕临楼面色苍白地靠在座位的靠背上，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从学院一刻不停地杀到这里，他才刚刚得以喘息，得以思考。于是到现在，他才猛地醒悟，今天是自己第一次上阵杀人。第一次上阵杀人，便一拳一拳地杀了至少上百人。……或者二百？三百？冷峻少年不敢去想，只能默默感受手上的颤抖。不太宽敞的舱室中，一台猩红色的铁熊机甲浑身沾满碎肉残骸，沉默地屹立其间。机甲的一条手臂被炸成碎片，仅剩几条粗大的电缆轻轻摇摆；另一只手握成拳头，扭曲变形已经无法伸展开；坚实的舱盖也几乎被烧熔。高温摧毁了机甲外部的全部模块，这台机甲现在没有成像系统，没有平衡调教系统，处于随时会崩溃的状态。在它的周围，墙壁、地板……除了激光烧灼的焦黑以外，一切都被涂抹上了一层粘稠油腻的红色。没有任何人还能站着。稀疏的哀嚎声中，那些重伤未死的神国士兵惊骇欲绝地看着那台处于爆机边缘的机甲，仿佛在看着来自地狱的恶鬼。……一个比较尴尬的事实是，这三名袭击者中，确实只有滕临楼是标准意义上的人类。 第九十七章 要人 当联邦都星圈警卫部队、海军第一舰队、空间管理局紧急事件支援舰队以及各种连番号都没见过的舰队疯了一般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漫天的舰体残骸，以及一艘失去动力，孤零零漂浮在距离学院咫尺之遥的巨柳级战列舰。＿﹍8 从外观上看，巨柳级依然通体金黄，华丽夺目，巨大的舰身拥有相当程度的震慑力。不过它已经死了。 从学院那边得到的报告是，干掉这艘巨舰的仅有四人，其中三人皆是还没有正式被学院录取的少年机甲师。这令支援舰队的最高长官，也是联邦海军的最高统帅秦怀仁元帅一阵愕然。 “我要见见那四个小朋友。” 秦怀仁乘坐穿梭机刚一降落，便对前来迎接的校长如此说道。 学院的校长和秦怀仁是老相识，对他直来直去的性格早已见怪不怪，听到他这样说，扬起花白的眉毛打趣道：“怀仁啊，咱俩整整半个月没碰面了，你不应该先关心一下我的健康吗？” 秦怀仁无视身边众星捧月一般围着的警卫们，没好气地一把打掉了校长伸过来搂他肩膀的手：“有点校长的样子！你当咱俩还是坐炮坑里吹牛骂连长那年纪？” 校长依旧毫无上位者的架子，乐呵呵地说道：“一晃几十年喽，那时候你要是跟我说你能当元帅，打死我也不信。” 秦怀仁无奈地摇摇头，接过了校长递过来的烟，两名在整个联邦都举足轻重的老人就这样在周围上百名荷枪实弹的卫兵目瞪口呆之中，并肩坐在了血迹还没有擦干净的地板上，身边尸骸狼藉，弹坑密布，仿佛又回到了炮火轰天的战场，回到了两人年轻的时候。 两位老人抽着烟，默默地抬头看着正在被缓缓拖离学院的巨柳舰。 “这是要弄哪儿去？”沉默了片刻，校长拿烟点了点巨柳级，问道。 “带了艘运输舰来，还在路上，打算带回天鹰星研究院好好研究一下，这可是好东西。”秦怀仁答道，“干什么，学院有兴趣？” “本来有，现在没有了。”校长微微皱眉，“差点把老子的学院砸坏了，看见它就堵心。” “这样啊……”秦怀仁安慰地拍了拍老友的肩膀，对身边一名上校军衔的中年军官招了招手。 中年军官表情严肃地走上前，敬了一个礼：“元帅。” “告诉他们，”秦怀仁也学着校长的样子拿烟对着渐行渐远的巨柳级遥遥一点：“把这玩意儿炸了。” 顿了顿，秦怀仁又补充一句：“炸得好看点。>>8＿﹎w=w`w=．`” 对于元帅这个堪称儿戏的命令，中年军官没有丝毫迟疑，又敬了个礼之后便干脆地走到一边，扯起衣领向舰队布命令。 片刻之后，正在进行拖曳作业的驳船断开引力光束，然后环绕着巨柳级的上百艘舰队炮火齐鸣，上千价值连城的壁垒级**呼啸而至，几个呼吸之间便把巨柳级炸成了碎片。导弹的着弹点非常巧妙，覆盖了巨柳级的几乎全部角度。 宇宙间开出一朵金色的花。 两位老人抽着烟，沉默地欣赏这堪称宇宙间最昂贵的烟花表演。 而此时所有听到两位老人交谈的士兵们均是大气也不敢出，谈笑之间便能让极具战略价值的神国战列舰变成一朵烟花，这便是联邦唯一一名六星上将，统帅联邦全体海军的当世战神秦怀仁的威势。 要知道，为了俘获一艘完整的神国舰船，这些年联邦不知牺牲了多少优秀的间谍，更何况这次俘获的可是一艘主力战列舰！ 但秦怀仁若是不高兴，没人敢说一个不字。联邦总统也不敢。 只是此时，元帅身边那个身着便装的老者，就是元帅也要小意哄着。 “消气了？”秦怀仁谄笑着说道。 “哼！”校长冷哼一声，掐灭烟头，站起来拍拍屁股：“你再炸几艘也没用，学院的人，我不放，你弄得走？” 啪的一声，这次是校长打开了秦怀仁伸过来的手：“那三个小子先得在我这老老实实学习一段时间，给你？你们开拓派和主战派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学院的人不掺和！” 言下之意，秦怀仁竟是开拓派的支持者之一。 “都是为了联邦……”秦怀仁无奈地快走两步追上校长，解释道。 “当年！”谁知校长霍然转身，对着秦怀仁伸出一根手指，吹胡子瞪眼地说道：“他们要暗杀希德，你没做声，我也没作声，结果就是希德死了，维扬那小子没有为父报仇，十几岁的年纪挑起柯尔达克家族的大梁，那叫为了联邦！” 说到这里，校长扬起第二根手指：“前些年，黑渊那边谈崩了，怀特家的闺女，也是十几岁，带着二十多号人在密尔瓦做掉了督战的神罚主教，神国舰队大乱，让海军硬生生从神国爪子底下拿下了两个星座！结果为了占地盘，接应舰队延误了，二十多人就回来四个！小丫头也没有抱怨什么，那叫为了联邦！” “就去年……”校长喘了口气，对着秦怀仁难堪的脸竖起第三根手指：“罗斯家那小子，鲁特，现在就在我这边……还是十几岁！他带着家里人去跟海族谈买地的事，当时是学院派人保护，结果遇到神国刺客，他差点把命送了，身中三枪，回来之后第一句话是生意谈成了！生意是谈成了，他得吃一辈子药！这次是我的错。﹏﹎＞>﹎吧w=ww．” “咱们老了……怀仁。” 一顿脾气过之后，校长疲惫地叹了口气，有些意兴阑珊：“老了，就怕犯错，越怕犯错就越会错。联邦的未来是这些年轻人的，一旦现这样的好小伙子，好姑娘，我就想把他们都护在学院，多学学，多看看……多玩玩。联邦两派内斗，我不管，也管不了，我就求你别逼着这些好苗子这么早掺和进去。你让他们参军从政历练，我不反对，但是现在联邦什么情况你不比我清楚？一进去就得站队。想想就烦！” “……那就让我看看他们吧。”秦怀仁被校长指着鼻子训一顿，一点脾气也没有，只得低头认错，退了一步。 校长这次没说什么，带着秦怀仁一行人走进了学院的核心区域。 进入学院之后，所有跟着秦怀仁来的卫兵们齐齐吸了一口气，他们还没见过内藏蓝天白云的空间站，看着身边环绕的碧湖绿树，远处说不上高大的石质教学楼，俨然和行星上的那些大学一点没差，这等手段和阔气简直闻所未闻。 一行人又走了一段，便来到一栋平平无奇的小楼前，楼门口围着很多人，有学院的警卫、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员、奇装异服的二所能力者，更多的则是一百多个身穿学院统一作训服的那些刚从鬼门关逛了一圈的学院新生们。 说来也好笑，这些人大部分是不认识校长的，但在联邦没人不认识秦怀仁元帅。看到秦元帅和另一个老人背着手笑眯眯地走过来，这些学生们都激动地僵在了原地。 “元……元帅好！” “秦元帅！” “天啊……” 秦怀仁摆摆手，依旧慈祥地笑着，一点也不像统领整个联邦全部舰队的名将，反而更像一个退休的老干部般地问学生们：“你们在看什么啊？” 沉浸在兴奋中的少年们忽然集体沉默了下来，然后挪开了脚步，让出楼门。 秦怀仁有些不明所以地走进了小楼，然后便看到一楼的大厅中那三台铁熊机甲。 三台机甲的驾驶舱是敞开的，驾驶员并不在，其中两台基本保持了完好，另外那台可以说惨不忍睹，尤其是几乎熔化的舱门，明显可以看出是后来被使用暴力手段撬开的。 秦怀仁的眉头皱在了一起。 最惨的那台机甲通体猩红，已经看不出银白的漆色，竟是被血液整个盖满，散着令人作呕的腥味，血液已经开始凝固黑，机甲上还沾着一些零零碎碎的人体组织，即便是以秦怀仁的老辣，见之依然感到震撼。 另外那两台也并没有好多少。 “二所的秦莎莎把他们三个送上了那个巨柳级，三个人在船上打了个洞跳进去，把里面的人屠了个一干二净，然后关掉了飞船的动力系统。”校长面无表情地说道：“接出来时怀特家的小子已经脱力，差点就不行了，刚抢救过来。另外两个倒没事，活蹦乱跳的。” “怀特家的？” “你知道的那个，姓滕。” “另外两个呢？” “都像是忽然冒出来的，一个最早在海云星做走私，另一个说不清。” “带我见见？” “……” “怎么了？” 看着秦怀仁诧异的目光，校长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胡子，说道：“年轻人的事儿……你得往后排” 楼上。 和所有大学一样，学院也有校医院，这栋小楼便是。虽然其貌不扬，但是这里堪称别有洞天，里面的医疗设备和医护人员都是联邦最顶尖的，有的设备甚至从没在市面上出现过，地下的药房有两个小楼大，每月更换一批，向来不计成本，只捡最贵的采购。只有联邦高层才能享受到这样的医疗条件，基本上只要不死都能救活了。 这时候滕临楼还在手术中，机甲熔化变形，卡住了他的一条腿，弄出来时造成撕裂，失血过多。另外两人虽然无恙，但此时也坐在手术室外守着，江舰长笑眯眯地看着林恒，林恒则是一脸萎靡地看着眼前那个正在咆哮的红少女。 “你们好大的胆子啊！”哈莉双手掐腰瞪着林恒，一双柳叶眉高高扬起，咬着银牙冷笑：“三个人，三台机甲，冲进战列舰，好胆识，好威风！林恒我告诉你，我弟弟要是有个不测，我，我……” 林恒呆滞地看着气急败坏的哈莉，不明白这个女人在什么疯。鉴于她和滕临楼的关系，林恒决定让她一次。他实在是不愿意和怀特家的人吵架了。 “怀特小姐，你消消气……”江舰长站起来，风度翩翩地微笑着圆场道。 哈莉横臂一指，手指几乎戳在江舰长的鼻子上：“你闭嘴，坐下！” “不好意思。”江舰长立刻谄笑着坐了回去。 哈莉喘了口气，胸脯高高耸起，然后她换了个姿势接着咆哮：“你就真的不怕死是不是？这么想当英雄？！我那弟弟是个白痴，你也跟他一起疯？我真应该现在就把你毙了，反正你早晚把自己作死！” 听到这里，林恒依旧呆滞，江舰长则是明显察觉到一些不对的地方……于是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优秀品质，他非常之贱地插了一句：“林恒很强的，你不用太担心……” “我能不担心他么！”哈莉立刻吼了回去，然后便自觉失言，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喏喏地不再说话。 林恒则恍若未觉，依旧保持着呆滞的模样，此时他正在和林星分析江舰长的秘密，这个男人身上谜团太多，在学院新基地里被洞穿身体，在巨柳级上更是被腰斩，结果竟然一点事都没有！更是暴露了他体内全然不同于人类的构造，那明显是科技含量远这个时代的仿生技术，那么他到底是谁？或者说到底是什么？ 回到学院之后，林恒和江舰长默契地对这个秘密绝口不提，这时候才开始悄悄分析，而面前这个精力似乎永远旺盛到无处泄的疯女人在说什么，已经被他无视掉了。 哈莉见他呆呆地不说话，更是羞恼，跺了跺脚扭头便虎虎生风地摔门走掉了。 “绝对不是联邦能达到的技术水平，更不用说神国。”林星说道，“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人造人，还是改造人，总之已经不能以人类来看待他了，这种技术水平很……惊人。” “那……海族？”林恒问道。 “就海族目前展现的技术实力也达不到，远远达不到。” “总不可能是外星人吧……”林恒分析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联邦、神国和海族，这三方里总有一方拥有这种技术，但并没有为人所知。” “你不明白，”林星说道：“拥有这种技术还是次要的，关键在于他到底是人工智能还是人类。如果是人工智能的话……那么已经远远过我和柏林了，我不相信现今人类的技术可以达到。” “但如果是真的……”林恒沉吟。 “……那么拥有这种技术的势力，早就统一人类了。”林星评价道。 她并不关心人类如何，但是对于技术上的进步，身为人工智能的林星拥有强烈的警惕，这种警惕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她也不知道来自何处。在内心深处，她更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这个神秘的江舰长，来历和自己很有渊源。 之后要和他接触，调查他，研究他。也许可以在他身上找到自己的某些信息，来自星尘的信息。林星默默想着。 另一边，哈莉被两个慈祥的老人拦住了。 第九十八章 并肩而行（上） 因为出身的关系，哈莉不是第一次见到秦怀仁，小时候也很多次被秦怀仁抱着哄过，对这名威震寰宇的老元帅并没有多少畏惧之心。但是随着年纪渐长，尤其是进入特务部门工作数年之后，关于这位老人的信息她了解得更多，也就有了更多的尊敬。 至于秦怀仁身边那位神秘的校长……她也仅仅是略有耳闻，这一位，连名字都是机密。以哈莉的权限所知也极为有限。越是这样，她越是能明白校长的分量。 被这样两个老人笑眯眯地堵住去路，哈莉觉得有点头皮发麻。 “来看你弟弟？”校长就像是一个寻常的长辈那样背着手问道。 “是。”哈莉站得笔直。 秦怀仁摇摇头：“在长官面前要诚实。” “呃……” 哈莉哪里不知道两个老头是在逗她，尴尬地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两个老人一看她的神情，心中顿时了然，相视一笑，校长对她摆摆手：“回去吧，这几天好多工作要做，你弟弟不会有事。” “是！”哈莉闻言赶紧敬了个礼，飞也似地逃掉了。 哈莉一离开，两位老人的神色顿时产生了比较细微的变化，依然是笑吟吟的慈祥老爷爷样子，却能让人感到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微微眯起的双眼中是鹰隼一样的精光。 “林恒，江舰长，你们好。” 校长推门进去，秦怀仁跟在他身后，把风衣脱下放在座位上，然后和校长并肩坐到了两个少年的对面。 林恒和江舰长瞪圆了眼睛。 “我是学院的校长。”校长介绍道，然后随意地指了指身边的老人：“这位是秦怀仁元帅。” “久仰大名了……”江舰长坐得笔直，喃喃说道，脸上是一种混杂着惊讶、荣幸、敬畏和激动的表情，这种表情两位老人经常能见到，只是这个儒雅少年眼神中闪过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并没能糊弄过这两位，被敏锐地发觉了。 那是一种平视的眼神，在打量，在权衡，也在思考。 秦怀仁心中微感讶异，校长则是笑而不语。默默地盯着江舰长看了几秒钟，他们把注意力放到了林恒身上，余光却还是瞥着江舰长。 每当这两个老人盯着一个晚辈不说话，保持超过三秒钟，就能让人额头见汗。而当他们移开目光时，往往那些感受到巨大压力的年轻人们就会出现一些很细微的身体语言，比如紧绷的肩膀放松、脸颊的肌肉松弛，或是小小地出一口气。不堪者就直接擦汗了。 而江舰长没有，他依然坐得笔直，端正地看着二人，眼神中充满了年轻人特有的热忱和激动——这当然是假的。 两位老人没有说话，心中则在赞叹，这等心性实在了不起。 反观林恒，则是有些木讷的样子，看向二人的目光中没有太多惊喜，也没有什么紧张，而是好奇和疑惑。 这种反应，要么是初生牛犊，还没反应过来二人的身份，要么就是狂妄至极了。 可惜林恒都不是。 他只是从小时候就没有过敬畏这种情绪而已，在他看来，神秘的校长，还有大名鼎鼎的联邦军神，那自然是非常值得尊敬的，但也仅此而已了。 秦怀仁这下子更是大为惊异，挑了挑眼眉。校长则是知道林恒做过的那些事，无论是敢跟大神官叫板，还是突入巨柳级，都不是一般胆识的年轻人能够做到的，所以他并不意外。 或许是天性悍勇吧。校长如是想道。 只是……两位老人都隐隐觉得有种不舒服的感觉，看着林恒时仿佛也在被什么东西盯着一样，两人都是从战场上无数次出生入死过来的，直觉非常敏锐，均是感到自己被某种东西冷冷俯视着。 校长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把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抛之脑后，开口说道：“呵呵……关于突入巨柳级的战斗啊，你们表现得很不错，一会儿会有专人来找你们做记录，之后罗杰教官会安排你们。不过在那之前，我们想先听一遍，能满足一下我们老人的好奇心吗？” 谁敢说不可以……林恒和江舰长默契地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江舰长了解林恒沉默寡言的性格，开始耐心到接近絮叨地陈述之前的战斗…… ………… 朝阳从天边缓缓升起，气温微微有些寒冷，路边的灌木叶子上还残留着些许露水。静谧的校园中，三三两两的人影走出复古砖石结构的小楼，向不远处的一些金属建筑走去，隐隐可以听到谈笑的声音。一派大学校园的日常景象。 但这都是假的。 天穹上的白云和朝阳都是模拟的，气温和湿度也是空调的作用，这个地方的本质是一座封闭的空间站，只不过因为体积巨大，所以看起来和行星上的景象无甚差别。这里是学院，宇宙中唯一一所建立在行星之外的，独占一座巨型空间站的秘密机构。 那些三三两两的行人自然也不是一般的学生。仔细看去，他们或者身穿白大褂，或者身穿军装，年纪大多数也已经超越了就学年龄，这些都是在学院中的某些秘密部门工作的青年精英。 学院虽然名叫学院，但多年未招生，自然没有什么学生。前段时间遭遇的那场袭击造成的一片狼藉，直到半个多月之后才彻底平复。计划中的新生入学仪式，也拖到今天才举办，而少得可怜的入学人数也实在难说能给这里带来什么活力。 当然多少还是有一些的。 身材榔槺肥胖，其貌不扬的师兄和高挑英俊，气度不凡的师弟坐在操场边的长椅上，看着远处那一小队左顾右盼的新生。 “终于啊，终于。”师兄喝了一口热茶，惬意地咂咂嘴，摇头晃脑地说道：“这些新生可以说是历史上进来得最艰难的一届了，差一点就连命都没了。” 师弟微微一笑，对师兄的感叹不予置评，其实二人心里都有数，能进到这里来的年轻人，大部分都经历过不少难以言说的磨难，也有一些早就在生死之间来回多次的。 就说林恒、江舰长和滕临楼这三个疯子，林恒最早在海云星做下的事情在学院高层间已经传开了，江舰长曾经指挥临时拼凑的矿业公司舰队击退海盗的事情也多有耳闻，更别提那个滕临楼，含着金钥匙出生，一路顺风顺水，没经历过什么大的磨难，结果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个人一台机甲，一拳一拳地屠了整艘战列舰。 “这回疯狗教官该满意了，疯狗营后继有人啊，哈哈！”师兄乐呵呵地说道。 另外一边，这届被录取的总计31名新生在操场上列队，看着疯狗教官罗杰。不少人高高扬起头，眼神中满是骄傲，明显是在表达“你不是难为我们吗？爷被录取了，怎么着？”的挑衅。 罗杰晃晃悠悠地走来，恶狠狠地用眼神扫了这31名新生一遍，然后挠挠乱鸡窝一样的头发，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 “废话我也不多说，想让我恭喜你们更是做梦，下面我要说的都是机密，一个字也不许往外传，从今天开始你们全部入军籍，接受保密条例的限制，明白吗？” 林恒环顾身边的同学们，卡佳、勃朗特、江舰长、迈克、德里克均在列，另一边滕临楼和鲁特，还有那个金发少女也站在一起，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军官生，基本所有人都是熟脸，比如那几个在神国突袭战中作战勇猛的少年机甲师，其中很有几个是在全国联赛中和林恒交过手的。 另外一些林恒没什么印象的少男少女，基本也都是要么看起来就十分精悍，要么一身诡异。除此之外还有两男一女三个身穿海军制服的青年军官，明显以那个上校军衔的女军官为首，女军官看起来三十多岁，面容姣好，短发利落，往那边一站便是一股犀利的军人气场，看来便是经历过战阵的。这三人并非跟随林恒他们一起入学的新学员，想必是从部队中过来进修的。 听到罗杰明显带着不甘心的训话，新生们没有任何表示，这些内容在前几天办理入学手续时就已经听过了。 “以后就是军人了啊……”林恒在心中叹道。 林星显得比林恒要开心得多：“你看，最终你还是梦想成真了，是不是要谢谢我？” “嗯……谢谢。” “就这个？” “难道还要请你吃顿饭？”林恒打趣道。 没想到林星一听这话，马上沉默了下去。林恒顿时明白过来，林星的存在形式和自己不同，这种事情之前一直拿来开玩笑也无所谓，但最近这段时间他能够明显感觉到，林星对这个事实越来越在意了。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林恒默默想道，大抵和当时自己在学院新基地的最后一层，柏林主机前那时候一样吧……林星难过地大哭，他想要抱抱她，安慰她，却也无法做到。 “很遗憾啊……”林星悠悠地说道。 “什么？” “就是……不够，这样远远不够。”林星说道，随即沉默下去，任林恒莫名其妙地不断追问也不发一语。 这样不够。 即便如影随形，融为一体，还是不够。 我不能和你一起吃一顿饭，更不能和你并肩而行。 回归到数据的海洋，一片寂静之中，林星发出一声悠远的叹息。 第九十九章 并肩而行（下） “下面公布一下录取结果。” 罗杰瞅了瞅新生们的反应，没有发现预期之中的欢欣鼓舞，或是一些充满期待的眼神，回应他的大多是卡佳一样的平静，勃朗特的死气沉沉，或是林恒那种明显在开小差的神色，这让他比较满意，在罗杰的认知里，是不存在少年意气这玩意儿的，够资格进来学院的，首先就该无视掉自己的年纪。即便是十二三的鲜嫩少年，也得有像身经百战的老兵一样的气度。 学院从来不是幼儿园，名为学院，可是真的进来之后，便是在役的军人了，那些非战斗人员也同样会在军方挂号。 “我来简单介绍一下学院的各部门，话说在前头，现在能站在这里的都是明白人，我想你们也不会真的天真到以为这里是个学校，说真的，也没有什么学校能教你们这帮煞星。”罗杰红色的眼睛又一次扫了诸人一圈，这次难得地表示了认可，“学院的各个部门都是强调在实战中学习的，做好心理准备……” 接下来罗杰介绍了学院的“院系”设置。 学院，真的就叫做“学院”，作为联邦首屈一指的秘密机构，它只有代号。在身份为最高机密的“院长”带领下，最早以对神国的战略研究为任务，目前已经发展为涵盖范围广泛的军事和情报人员培训机构，以及强大的科研机构。拥有在各个领域最惊才绝艳的天才。级别极高。 学院下辖七个部门，分别是： 第一，以研发战舰和各种军事器械为主的“战舰军工开发研究所”，这个研究所事实上广为人知，每年都在各种竞标中和云环重工、巨熊星座军工联合体这两大联邦军工巨头杀得难分难解，经常被媒体报道，但是没人知道它在哪里，原来竟是在学院。在学院内部，人们简称这里为“一所”； 第二，独力研究出“铁熊”“不死鸟”“死神”这三系机甲的“机甲工程开发研究所”，简称“二所”。正是在“校长”的带领下研究出了三大机甲，才使得联邦在十年战争中面对神国的能力者们扳回劣势，确立了“学院”的重要地位。可以说“二所”功不可没。关于它的信息一直是机密，所以到现在联邦普通民众还不知道三大机甲是哪里来的，一般认为是云环重工和巨熊军工的发明，而事实上，如果说在战舰军工领域两大军工集团可以和学院争锋，那么在机甲研究领域，这两个军工巨头只能在机甲模块这方面和学院抢一抢政府的竞标了。 第三，“特殊人类研究所”，自然是神秘的“三所”了，关于它的一切即便对于林恒这些学院正式学员也是不开放的，罗杰只是告诉他们有这么一个机构，平时做一些惨无人道的人体试验，里面有很多忠诚于联邦的能力者，没事不要打听他们的事情，更不要惹毛这帮怪物。 第四，是三所下属的“黑鹰特勤局”，简称“黑鹰局”，是个情报机构，和其他情报机构不同之处在于这里有不少身怀异术的能力者，能够完成一般间谍做不到的任务，非常之邪门。不过倒是不必担心惹到这些人，因为他们一般不会出现在学院的公共场所，出现了也没人知道。 第五……说到这里，罗杰不怀好意地冷笑了一下，“机甲师培训班与军官进修班”，别名“疯狗营”，联邦所有的特级机甲师都出身自这里，负责对机甲师进行训练，最高负责人嘛……自然是他疯狗教官罗杰了。除此之外，现役的三位特级机甲师，“死星”赛尤达·波伦、“幻光”黑柳佳元子、“长枪”刘卫都在这里担任教官。 第六是别名“停尸房”的“空间战指挥进修班”，顾名思义，是联邦海军高级军官的进修班，虽然每年都有人来学习，但基本不会招纳年轻学员，都是直接从军队中送来的。因为其中的成员从讲师到学员都是常年在飞船上，极少进入大气层的海军精英，所以几乎全都被枯燥的舰队生活扭曲成了性格麻木不仁，死气沉沉的样子，所以被叫做“停尸房”。 最后一个，也是最莫名其妙的，便是“战略战术进修班”了，教授内容是机密，成员是机密，人数是机密，不参与学院招生，也就是说和林恒这些人没什么关系，学院建校以来始终笼罩在一片神秘之中，故而被称作“黑帐”。 一口气介绍完了学院的院系设置之后，罗杰没有停顿，直接拿起纸开始念：“下面公布人员录取情况……” “南华中校、李星云少校、兰度少校，进入空间站指挥进修班……” 听到罗杰的话，三位海军军官肃容敬礼，正是在保卫学院的战役中以几乎全员战死的惨重代价歼灭了巨柳级全部护卫舰队，为之后林恒三人突袭巨柳级创造了条件的学院护卫舰队幸存的三名军官。 在学院遇袭之后，秦怀仁大发雷霆，把联邦情报系统的负责人骂得没办法开口，同时为学院加派了数倍于之前的护卫舰队。而侥幸不死的南华等人也被大力嘉奖，以南华为首的三个舰船指挥官更是直接被送到学院，等待他们的是一片光明的仕途。 “德里克……4人，进入机甲工程开发研究所。” 德里克摸了摸风镜，咧嘴笑了起来。 “史蒂芬……5人，进入战舰军工开发研究所。” 几名身材羸弱，一看就是非战斗人员的年轻人彼此相视一眼。 “勃朗特、鲁特……3人，进入黑鹰特勤局。”说到这里，罗杰抬眼瞅了瞅勃朗特：“有没有异议？” 林恒略感诧异地看了看勃朗特，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个全国联赛出身的少年机甲师竟然会被黑鹰局看中，从机甲师到特工，这个跨度有点大……不过勃朗特明显果断地抛弃了机甲师的道路，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没有。” “迈克·李，进入特殊人类研究所。”罗杰说道。 迈克回过头，笑着对鲁特·罗斯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而鲁特则面沉似水，只当没看见。 “剩下的所有人，”罗杰把纸团成一团，赛回屁股后面的口袋，拍了拍手，咧嘴狞笑起来：“疯狗营欢迎你们。” 那表情明显是在宣布“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 神国首星新乐园，圣城。 没有联邦那些闪烁着银白色光泽的高楼林立景象，也没有飞梭如同蜂群般环绕整座城市的繁荣景象，如果拿联邦科技感十足的城市和神国作对比，即便是神国最大的城市圣城，也是一派田园牧歌的景象。 新乐园的气候在整个托勒密大星渊所有宜居星中稳坐第一的位置，海洋将本就不多的几片大陆架切割成支离破碎的形状，整个星球几乎全是由星罗棋布的大型岛屿组成，温和的海风终年吹拂，气候常年湿润，草木茂密，物种繁多，经过神国人多年改造，已然是一颗花园一般的星球。 坐落在这片花团锦簇最核心处的圣城，则无一处不笼罩在神圣和肃穆之中，高大的神殿遍布整座大陆岛，所有建筑遵循严格的规制，皆是红顶白墙，不得超过四层的小楼。洁净如新的石子路上，身穿各色长袍，戴着兜帽的行人们三三两两行走，保持着低声的交谈，头顶绝对不会有飞梭呼啸而过，远方隐隐传来悠长的钟声，每当这个时候，行人们便会神色虔诚地看向这个城市中心处，也是城市中最高的建筑——一座洁白的哥特式尖顶大教堂。 站在一片海棠树下的岳迟雨掀起兜帽，默默地注视着那最神圣的大教堂，淡红的海棠花瓣被暖风吹下，落在她的肩上，而她浑然不觉。直到钟声停止，少女才注意到那些顽皮的花瓣，轻轻地将它们掸落，然后戴上兜帽继续前行。 她要去的正是圣城第二高大的建筑，为整个神国培养了无数勇猛善战的选民战士，以及大量中坚军官的真理学院。 和联邦一样，这所学院虽然名叫学院，但也不是单纯教书育人的所在，联邦的学院有三名特级机甲师和诸多能人异士坐镇，这里则是由地位仅次于教宗的主教们亲自任教。 这一天开始，岳迟雨将到这里深造，接受更高层次的指导，在不久的将来她将披上白袍成为神国的战士，遵循神的旨意，或者踏上战场，或者退入阴影中，或者蓬头跣足，在乡间宣扬神的恩泽。 一切的道路都是神的安排，所以不需要疑惑。 岳迟雨如是想道。 就如同以她的出身，至少还要在一线奋斗多年才能够进入真理学院，但是来自教廷高层某个她完全触及不到的大人物的意志，直接将她送到了这里。就像她的老师，“笑魔”戴维说的那样，神将要赋予她更重大的职责，这是毫无疑问的。 她将不断战斗，与联邦人，也与教廷中的那些身居高位的蛀虫。她将走一条充满危险，埋伏着无数毒蛇和猛兽的黑暗之路，路的尽头，则是光明。 海棠花继续飘落。 在她的前方，一颗海棠树下，一个身穿朴素长袍，身材高大的老人慈祥地对她招手。 “孩子，过来……”老人轻声唤道，声音温和有力，笑容中充满睿智，因为他负责神国最有智慧的人才能胜任的工作——解读教典。 “神典主教……”岳迟雨谦恭地低下头行礼。 神典主教和蔼地把她扶了起来：“神的荣光下无分尊卑，在既定的道路上，我们将是并肩而行的伙伴。” 第一百章 征召 ******263年7月，学院。 尘土飞扬的操场上，一队破烂的机甲排着整齐的队形结束了又一天的训练，走到库房中关机，随后一队年轻的机甲师骂骂咧咧地走出来，三三两两地坐在操场边上擦汗。 最后走出来的是神清气爽的疯狗教官罗杰，一天的操练自然又是他把学生们虐得体无完肤，自新生入学算起，已经两年的时间了，这一幕几乎发生在每一天里。 刚一入学的时候，新生们自然是志得意满的，豪华的单人宿舍、自助式的食堂、顶尖的生活服务，学费全免，还有高额的津贴拿，学院的优厚待遇比联邦任何一个大学都要高得高，更别提光明的前途了……开始学习前的日子里，每个人都觉得到了天堂。 这种短暂的好心情持续到开始学习的第一天就结束了。 从那天起，他们才知道疯狗营为什么叫疯狗营，因为这里是天堂的光芒唯一照不到的地方，可以把任何一个人逼成疯狗。 疯狗营的日子是暗无天日的，与世隔绝的，满是血泪的。 在黑鹰局的新手探员们跟着老鸟到法外之地执行任务，上演一出出酒吧艳遇、飞车追逐、街头枪战的时候，疯狗营的学员在被罗杰全方位无休止地虐待，肉体上的以及精神上的。 在一所二所的新手研究员们获得一项又一项科研突破，在实验室里喷香槟，在联邦各大高校巡回演讲，在军方的竞标会上把两大军工的代表羞辱得脸红耳赤的时候，疯狗营的学员们开始在罗杰的逼迫下互相虐待。 在停尸房的军官们外派到联邦各大舰队中吊打神国海军的，战功越摞越高的时候，疯狗营的学员们平均每人在训练中损耗了上百台机甲。 在黑帐的师兄弟二人扇扇子喝茶水指点江山的时候，疯狗营的学员们平均每人住院时间达到了三个月。 没有假期，没有节日，没有外派实习，有的只是每天早上一睁眼就要面对的罗杰那张臭脸。而随着他们的战斗技巧突飞猛进的，是罗杰更加苛刻的要求和更加无情的打压。 两年的时间过得无比漫长，相比之下学员们更羡慕坐牢的囚犯。如果说这样地狱般的生活中有什么色彩的话，那也就是三名特级机甲师偶尔会来给大家喂招了。三位特级机甲师可没有罗杰这样的变态，“幻光”黑柳佳元子知性温和；“长枪”刘卫儒雅风趣；“死星”波伦虽然脾气火爆，但只要达到他的要求，就可以享受到特级机甲师大笑拍肩膀，以及在学院食堂酗酒的奖励。 不过…… 想到特级机甲师，学员们便感受到了地下传来的震动。 操场的黄土之下，是合金甲板；厚重的甲板之下，是占地广阔的地下训练室。隔着厚厚的合金板，依然能够把震动传到上方……学员们在心中简单计算了一下这种现象代表的力道，即便以滕临楼的冷峻，也不由得嘴角微微抽搐。 被特级机甲师关照自然是极好的，不过被“特殊关照”，就不那么幸福了…… 地下训练室中，两台银白色的训练机甲向着对方猛冲而去，接着是一声巨响，其中一台机甲挥拳落空，被对手一个肩顶横飞出去，右臂扭曲变形，不堪再用。但落败的机甲恍若无事般在最短的时间内重新站起来，朝对方再一次冲去，然后又一次在轰然巨响中栽倒在地。 这两台训练机甲全都赤手空拳，只是和其他制式训练机甲不同，两台机甲都加挂了厚重的装甲附甲板，一般来说，机甲师不会选择在训练时全身加挂附甲板，因为沉重的附甲板会严重拖慢机甲的动作，使机甲师的操控速度无法提升，自然也就无法继续取得突破。 但是这两台机甲却这样做了，只为了机甲能够更耐打一些。 因为他们的操控速度已经到了理论上的极限，不需要继续提升了。 砰！ 屡败屡战的机甲终于抓住了对方一瞬间的破绽，用仅剩的左臂挥拳，将对方的附甲板连同舱门砸变形，然后趁着对方踉跄后退之时，粗暴地上前，将对方的一支机械臂夹在腋下，然后猛地扭身！ 一阵金属变形断裂的尖锐噪音之后，占尽上风的机甲被扭断了手臂，同时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举手投降。 反败为胜的机甲将对方拉起来，然后双双关机，获胜的机甲舱门打开，一个黑发的青年轻巧地跳了下来，同时扶住了另一台机甲中跳出的中年女军官。 “林君，很不错。”黑柳上校看了看神情轻松的林恒，抿嘴笑道，“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你的机甲驾驶技巧只能在战场上继续突破。” 年轻人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郑重地对黑柳深深鞠躬。 两年的时间，林恒已经能够在一对一的对抗中和黑柳打平了。 两年的时间对疯狗营的其他同学来说度日如年，对林恒来说则是转瞬即逝。因为入学不到半年，疯狗教官罗杰就已经很难打败他了，只得对他放任自流，将他交给对他青眼有加的黑柳上校。而黑柳上校为了他，除了很少的几次重要任务之外，几乎一直在学院。 两人现在是真正的师徒，随着年龄渐长，黑柳的巅峰期已经逐渐过去，再过一段时间便将转为文职，不再上前线。而这个时间的长短，取决于联邦什么时候能诞生新的特级机甲师。 在她心中，自然只有林恒是最有资格的继任者。 林恒也已经不是两年前那个满怀憧憬的少年了，黑柳的话听起来只是对他的肯定，实则大有深意。 能够和特级机甲师打平，很值得夸耀吗？自然不是！ 因为特级机甲师的恐怖实力，有一半是来源于他们的特殊机甲。 只有成为特级机甲师，才能够享受联邦独一无二的优待，直接指挥包括学院在内的三大军工巨头，调集一流的工程师，用近乎无限供应的资金和材料打造属于自己的特殊机甲。 这需要全新的设计思路，全新的生产线，甚至机甲上的每一个模块都要特殊定制，耗费的资金堪称天文数字，并且最终的成品不具备可复制性，无法量产。耗费可以打造半个主力舰队的资金，只为了一名特级机甲师。最终生产出的机甲，也必然拥有可以正面斩杀大神官的恐怖实力！ 所以，如果此时黑柳驾驶的是她的“稻妻”，那么林恒一点机会也没有。 所以他必须成为特级机甲师。 成为特级机甲师，却不是凭实力说话的，除了实力这个必要条件之外，更重要的是军功。只有驾驶着普通机甲取得正面斩杀大神官，或者同等的战绩，才有资格问鼎特级机甲师。 所以黑柳让他上战场，因为他必须要上战场。 林恒的直觉告诉他，这一刻已经来了，以他老师的性格，不会莫名其妙冒出这么一句话。 果然，黑柳走到训练室的一张桌子，拿出一张精美的纸质文件，交到林恒的手里：“两年以来，黑渊局势持续恶化，目前已经有大批神国能力者进入战场。根据军方的命令，由学院院长下令，机甲师培训班与军官进修班全体学员将参与即将展开的烟囱星座攻略作为实习，明天出发。” 顿了顿，黑柳展颜一笑，笑容庄重：“林恒同学，我，联邦现役特级机甲师，联邦海军陆战队机甲部队总教官兼副指挥官，黑柳佳元子上校，于******263年7月10日授予你少尉军衔！” 林恒扬起手臂，向黑柳敬礼，然后接过纸质军令。 “你的组织关系暂时挂职在学院守备部队名下，名义长官是守备部队指挥官罗杰·莱奇，明天开始到海军陆战队实习，接受所属部队长官的指挥，有没有问题？”黑柳表情严肃郑重，眼神中则是笑意盈盈。 “没有问题！”林恒再次敬礼。 黑柳踮起脚，想要拍拍林恒的肩膀，林恒连忙微微向前弯下腰。黑柳有些惊讶地挑挑眉，没想到自己这个平时稍显木讷沉默的学生也开始变得成熟了，不由得更加欣慰，便上前一步抱了抱他，然后看着林恒红起来的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林君，”黑柳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金色的项链，上面有一个雕饰精美的神国首星新乐园的圆形地图，“这是我斩杀的第一个大神官佩戴的饰物，这些年一直用它压舱，从今天起我把它送给你做压舱信物，等有一天你也斩杀了大神官，要把他身上的信物送给我啊。” “这……这太贵重了！”林恒岂能不知压舱信物对于一个机甲师的意义，连忙摆手不敢收下。 联邦的机甲师有一个不成文的传统，每个人都会在机舱里放一些稀奇古怪的信物做幸运符，一般都是战利品，也有用特级机甲师的照片、爷爷的假牙、女朋友的原味内裤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来压舱的。这些东西对于机甲师来说等于另一条命，属于个人隐私，轻易不会向其他人展示，更遑论送给别人。 “刚出师就不听话了？”黑柳佯怒地对林恒皱皱眉，一把将项链塞到林恒手里，“快去洗个澡，今晚我请你吃饭。” “这……”林恒拿着吊坠，只觉得这是他出生以来拿到的最沉重的东西。 “快去！” “是！” ………… “……所以，都去准备准备吧。”地面上，罗杰不怀好意地笑着，扫视有些呆滞的学员们，“今晚抓紧写好遗书交给我，过时不候啊！你们中间还有处男吗？虽然学院不提供那种服务，不过我可以给你们开个绿灯，E区的农场里有些猪还是可以……嗯？” 一个学员举起手，打断了罗杰的垃圾话，神色激动地问道：“也就是说，我们终于能够出去了？” “……”罗杰愕然地看着眼前这些兴奋到开始坐不住的学生。 “他默认了！” “我们可以上战场了！终于不用训练了！” “终于！！老子终于熬出来了！啊啊啊啊啊！！！！” 看着眼前一片欢腾的场面，罗杰开始反思自己的人生。 远处，依旧是坐在长椅上的师兄弟二人，师兄抚掌大笑：“学院有句老话说得好啊，疯狗出笼，天理难容！” 师弟则面色沉重：“从学院遇袭以后，黑渊星域就没消停过，两年大小战役无数场打下来，还是拉锯，我们实则也没占什么便宜，这回神国增兵，我们也增兵，是要打成绞肉机啊，师兄，你还笑得出来？古来征战几人回？” 师兄闻言，啪地一声合上扇子：“此言大谬，这次当是决战了，意在止戈。黑渊打了两年，主战派声势大涨，开拓派看不下去了，两年了，人没死多少，战略点没占几个，这钱花得倒是像流水一样，都进谁口袋了？维扬授意办了几个主战派里不太干净的军官，向总统施加压力，这才有了这次增兵。这一场打下来，划下各自势力范围，黑渊就能太平几年了，天环星的老百姓也能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况且……” 说到这里，师兄站起身，笨重榔槺的肥胖身躯隐隐像是一座山，他望向天穹上虚拟的夕阳，面色坚毅：“你我出山，焉能不胜？” ******263年7月10日，由神国大神官死于联邦海云星，以及联邦某重要军事科研机构遭遇偷袭而引发的，在黑渊星域连绵两年的小规模冲突，终于耗尽了交战双方的耐性。学院中接受了两年训练的机甲师、特工、海军军官等新一代联邦精英接受征召，前往黑渊星域战场。 是日，学院校长在联邦高层机密会议中力排众议，下令学院“黑帐”仅有的两名学生，也是学院校长亲自教导十年之久，被联邦所有高层密切关注的两名关门弟子，赶赴黑渊战场。一人担任前敌指挥部副总指挥，一人暂摄烟囱星座重要资源星AX-R行星攻势地面部队指挥官，均领少将衔。 被誉为百年一遇的战略奇才，师兄弟二人走出幕后便直接升任将军，十年磨一剑，全军震动。师弟刘山、师兄韩正，此日正式出山。、 同日，在神国边境神威星的同步轨道上，一队身披白袍的选民在庄严的圣歌中踏上运兵舰，前往黑渊前线支援战争，其中有一名身形娇小的少女也在队伍中，这一年，还没人过多注意到她…… …… …… …… 《星渊传说》第一卷，“星间的黎明”完结，第二卷“战火少年”即将展开。 黑渊星域战火纷飞，联邦机甲师钢铁豪情，神国能力者诡变难测，谁将胜出？ 战场之上，机甲师重伤末路，却再遇红颜，相顾无言，往昔再难回？ 联邦内部残酷的政治斗争浮上水面，政治的阴影笼罩战场，高层出卖友军，里通外国，匹夫一怒，伏尸几人？ 预言师梦到浮游生物铺天盖地，吞噬神国选民，林恒和德里克干了什么？ 校长身份揭露，学院危机来临； 柳派初露峥嵘，所图却并非权力； 林星东窗事发，林恒如何应对？ 敬请期待第二卷！ 第一百零一章 政治问题 联邦和神国宛如两个决斗的巨人，都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和巨大的底蕴，谁也无法快速击败谁。战争爆发至今将近半年，时间已经推进到了263年12月。随着黑渊战场的战况不断升级，双方的军力不断投入到神鸟星座、海象星座这两个胶着地区，日复一日地上演着血肉磨盘，其间爆发了很多场堪称惨烈的战役。 就在几天之前，联邦海军在神鸟星座附近埋伏了神国的支援舰队，当神国舰队停靠在一颗气态巨行星附近的小行星带补充水源的时候，一支联邦的隐形轰炸舰队幽灵一般从巨行星后方现身，一次冲阵之后头也不回地逃走，丢下了无数电磁炸弹和跃迁干扰炸弹。经验老练的神国指挥官并没有追击，更没有徒劳地试图无视联邦先进的跃迁干扰技术，尝试进入紧急跳跃，而是迅速命令舰队结成球形阵，用体型庞大笨重的重甲战列舰顶在外围，保护着脆弱的远程轰炸巡洋舰。 果不其然，仅仅十几分钟之后，联邦海军第十三舰队直接跃迁到神国舰队的脸上，全部舰船都是装备了800MM电磁炮和先进护盾系统的近战拼刺刀配置！激烈的战斗一触即发，神国舰队很快便溃不成军，但就是像一只乌龟那样任联邦海军如何海扁，都只顾着双手抱头。 然后便是一出螳螂捕蝉的戏码，两支神国的远程轰炸巡洋舰队天神下凡一般不可思议地出现在了战场上，在总吨位远小于联邦海军的劣势下，硬是凭借着装配的克制扭转了战局。 可惜就在联邦这支弄巧成拙的舰队要被合围吃掉之前，隶属于开拓派的中央军舰队不知从哪得到的情报，在千钧一发之际赶来，这支装备五花八门的杂号舰队成了那个拿弹弓打黄雀的最后胜利者，挽救了差点糜烂的战局。 这次战役直接导致神国失去了在本就摇摇欲坠的神鸟星座最后一点优势，在舰队提供的制空权和补给断绝后，那些遍布神鸟星座行星上的神国军人们只能绝望地看着宛如末日一般从天而将的耀眼光柱，那是联邦的舰队集群轨道轰炸。 对于联邦来说，胜利固然令人欣喜，可是神鸟星座的胜利带来的问题却比之前多了很多。 首先是神鸟星座本就位于黑渊星域最靠近联邦的位置，联邦在这个星域有七座空间站，神国只有一座，为了维持这颗插入联邦腋下的钉子，神国需要消耗海量的物资与能源。现在这颗钉子被拔掉了，神国方面主持黑渊战争的元帅卡尔玛几乎被气疯，在亲手绞死了几名作战不力的将领之后，丧心病狂地派遣几乎所有海军，不计代价地要彻底拿下海象星座。而联邦还真的被他这种赌徒一般的孤注一掷打了个措手不及，海象星座岌岌可危。 第二个问题是烟囱星座的问题。 即便神鸟和海象两个星座才是主战场，可是两国所有将领都知道，在不久的将来，决定黑渊星域归属的，必然是烟囱星座，而最惨烈的胜负手也肯定是在烟囱星座。当联邦的军力从神鸟星座腾出手之后，除却支援海象星座的几支舰队以外，大量的陆军将开始登陆烟囱星座，而届时媒体的目光也会被烟囱星座吸引。 这是联邦高层不愿意看到的。 即便是军政府执政，毕竟媒体监督政府，民主选举和唯物主义这些思想是联邦的建国之本，是他们和野蛮愚昧的神国唯一的区别，也是融入了所有联邦公民血液里的信仰。所以几乎所有的团级部队都有随军记者，这些随军记者的伤亡率在某些地区甚至高于军人。这是联邦的荣耀，媒体的荣耀，却是执政者最大的烦恼——这帮碍手碍脚还不怕死的记者太敬业了！ 神鸟星座和海象星座都是舰队驰骋纵横的地区，那些纷飞的炮火和惨烈的牺牲在记者们的笔下变成了一篇又一篇纪实文学，随后在联邦诸多大导演的加工下成为太空歌剧。《伊达之梦》《红巨星阴影下的传说》《舰队小兵》……这些或荡气回肠，或催人泪下的故事就是联邦精神最好的宣传，也是最好的征兵广告。 可是烟囱星座没有那大舰巨炮的浪漫，这个星座天文环境极其恶劣，不适合舰队长期驻扎，同时资源星却是最多的。更要命的是，在开战以前这里一直是神国控制区，很多神国的贱民被驱赶到这里挖矿，久而久之也就繁衍生息，在十多颗行星上都有大小不一的殖民地。同时在神国军队多年的建设下，也有无数为联邦陆战队准备的死亡陷阱。 神国一名高层曾经自豪地说过：在烟囱星座的行星上，每一个山脚下都有塞满士兵的基地，每一个山腹里都有一炮能打下一艘战列舰的巨型防空发射器！ 话虽然是夸张，但是可想而知，联邦对烟囱星座的攻势会激发一些人道主义方面的问题。 当攻下一座基地需要数倍于敌军的士兵去拿命填，当那种一炮下来能把一个连队的士兵撕成碎片的重型榴弹炮劈头盖脸打来，当士兵们躺在残肢断臂里哀嚎，大小便失禁，臭气熏天……这可就没有什么血色浪漫了。 而当杀红眼的联邦士兵们攻克一座殖民地，看到数以百计拿着枪，高呼着神的名号的神国平民之后会发生什么？ 那些记者会怎么写？ 然后还有第三个问题，政治问题…… 在烟囱星座外围的一座访问森严的空间站中，是这次烟囱星座攻势的前敌指挥部，直接向黑渊战役的总负责人联邦海军元帅秦怀仁负责。前敌指挥部由维扬担任指挥官，但是这位与联邦高层十几年没见面的开拓派教父只是一如既往地挂名，实际负责人是副总指挥，一个甫一出山便震动全军的胖子。 此刻，指挥部里的某间会议室中乌烟瘴气，两群军官正在面红耳赤地争吵。 “李林思你这个老王八，打仗时看不见你的部队，怎么这时候跳出来废话了？”一个白发苍苍的少将指着另一边一个神色倨傲的老人骂道。 被骂做老王八的军官面色不善地问道：“我倒是想问问，你们中央军的情报是哪来的？这次神鸟星座的战役根本没有你们的事儿。我们海军都不知道神国在玩螳螂捕蝉，你们怎么知道的？” 李林思身后站着不少中年军官，隐隐以他为首，人多势众，均是带着鄙夷的眼神看向对面寥寥数人的开拓派军官。这次神鸟星座的战役虽然获胜，却令整个联邦海军颜面扫地，如果不是中央军的杂牌舰队前来驰援，神鸟星座的战局将会糜烂不堪，之前半年奠定的优势会全部丧失。但是没有人感激中央军。 一个主战派的金发中年军官阴阳怪气地说道：“呦，中央军好大的本事啊！有情报不跟我们共享，等我们海军被打残了以后才出来摘桃子，这等手段我们可学不来，要不你们教教我？” 听到主战派这么不要脸地泼脏水，开拓派一个身材壮硕的黑人少校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瞪圆了双眼咬牙切齿：“你他妈再说一遍？我现在就教教你！” “打仗没本事，还敢埋怨援军打得漂亮，这就是你们海军的作风？啧啧啧……” “你他娘的……” “砰！” 眼看两拨向来不对路的军官就要在会议室里撸袖子干起来，担任烟囱星座前敌指挥部副总指挥的“大师兄”，身材肥胖笨重的韩正一拍桌子，平静地看着眼前争吵不休的两群军官，这一拍虽然势大力沉，韩正的表情却是和蔼可亲，看向那些军官的眼神里含着笑意，只是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一些诡异。 能站在这里的军官无一不是军队体系里的老油子，其实刚才在吵架时都只用了三分精神，其余的七分注意力都偷偷地放在韩正身上，就等着他表态。他这一拍桌子，正在吵架的两拨人马上闭嘴，其中人多势众的那一方迅速地双手背后立正站好，目不斜视，而人数较少的另一拨军官则是双臂环抱在胸前，眼神斜斜瞟着天花板，一个比一个桀骜不驯。 韩正心中苦笑，这个乌烟瘴气的小小会议室里的两拨军官截然不同的态度，不就正是目前整个联邦军方，乃至整个联邦的缩影吗？ 人多的那一方，隶属于联邦海军、联邦海军陆战队；人少的一方，则是来自中央军，也有两人是海军陆战队的。 联邦海军是主战派的铁杆拥趸，或者说鹰犬；中央军则是开拓派教父，维扬·柯尔达克的嫡系；至于海军陆战队，就是两派博弈的棋盘了。主战派和开拓派的争斗从没停过，曾经一度势均力敌，只是从当年维扬的父亲遇刺之后，开拓派就江河日下，直到黑渊战争爆发以来，主战派更是占尽上风。 在这个会议室里也一样，此次策划烟囱星座攻势的会议已经开了好几天，站在这里的军官，开拓派只占三成。 现在他们之所以吵，情报来源问题只是个借口，目的还是争夺各自的战区和职务。在黑渊地区，开拓派一贯不占优势，永远是被打压排挤，去打那些最难啃还没有军功的硬骨头，或者干脆就蹲在后方“防御”永远不会被进攻的腹地。这次借着神鸟星座的出色战绩，他们打算多争取到一些有油水的任务，于是感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被冒犯的主战派就开始拿中央军的情报问题说事，怀疑开拓派的中央军坐视友军被打残之后才出手，如果不是神国的舰队全军覆没，那就该说他们和神国合谋削弱联邦海军实力了。 全都是诛心之语。 也不怪韩正苦笑，他一个学院出身，可以不去站队的中间派，对联邦的内耗深恶痛疾，何尝不想一碗水端平？可是瞧瞧开拓派那几个军官的德行！ 联邦海军的青年军官们一手被元帅秦怀仁调教出来，最重视职级，对上级无条件服从，无条件执行，漫长的舰队生活也形成了他们冷酷严谨的性格，就算是给开拓派穿小鞋，那也是穿得天衣无缝。这不，韩正一拍桌子，刚才还面红耳赤的主战派军官们立刻一言不发。 反观开拓派这几个货，随着联邦海军在秦怀仁手上的崛起，中央军这几十年间从联邦柱石沦为了杂号军，痞气越来越重，而且是从军官到小兵都一个德行。最重军功，没点功绩的指挥官，任你多大的官衔也没人鸟你。此刻这几个开拓派军官的神色明明白白就是在说：你这个肥头大耳的胖子听说是从那个莫名其妙的“学院”出来的，说是什么举世震惊，什么寄予厚望，联邦总统都请你吃过饭，屁！战场都没上过就想指挥老子？这次要是不给我们点甜头，就别怪我们把你架空，让你坐蜡。 空降来的指挥官在军队里最不受待见，任你何方神圣，多大的本事，真的摆不平这些中层军官，有的是办法让你束手束脚。行军慢一点，补给慢一点，打仗时“谨慎”一点，就管教你令不出指挥部，还没办法说军官们哪里不对。 更何况韩正这个中间派，更是两头不讨好。 韩正把两派军官的反应看在眼里，却没做什么表示，笑呵呵地直奔主题： “诸位，神鸟星座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和我们没关系。海象星座的局势和我们也没有关系。至于接下来的烟囱星座战役，媒体会怎么编排我们，这个我会找人去处理……” 两拨军官同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感情你韩正连圆场都不愿意打了？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 韩正笑眯眯地坐在主位上，“哗啦”一声甩开纸扇子，看得军官们又是大翻白眼。 “我这些年在学院，读了很多书。”韩正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和一般人关注新时代的历史，尤其是联邦和神国十年战争期间的历史不同，我更关注地球时代的历史，都粗略地读过一遍。” “说到战争，毕竟地球时代那几千年文明史，一直在打仗，诸位不要瞧不起那种原始的战争，所谓螺狮壳做道场，即便是冷兵器时期的战争，也有很多的战役是我们现代人所不能达到的。还有后来的两次世界大战，冷战时期，第二次冷战时期。” 韩正摇了摇扇子，大概是觉得有些冷，又啪地合上，接着说道： “人类的伟大之处，便在于能够从历史中学到东西。但我今天毕竟不是在大学里演讲，诸位将军也不会喜欢听我念叨这些没用的东西。我是想说，看了这么多书，我可以明确告诉诸位，战争的胜利，是摘桃子，而在打仗以前，怎么分桃子，才决定了战争能不能顺利进行。而我呢，这些年最多的心得都是在分桃子上，而不是怎么去摘桃子。” 说到这里，韩正的脸色一肃，圆盘一样的大脸上双眼眯成两条狭长的缝，寒光四射：“我给你们的，你们能吃；我不给的，你们别想要。手伸得太长了，会被剁掉。” 这位初来乍到的指挥官身上蓦然腾起一股气势，这种气势在场的军官们并不陌生，几十年来，联邦名将层出不穷，那些高距帅位的老将军们，身上都有这种久经战阵才能打磨出的气势。 帅者，三军之司命，主将之威势。 不知道这个从未踏足过战场的胖子为什么也会给人这种感觉，一时间军官们一片沉默。 “不过呢，”韩正忽然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脸，“我韩正排兵布阵的本事不大，却最是擅长一件事。” 他伸出一根粗短的手指，然后又伸出另一根：“我擅长把一个桃子变成两个。” 军官们一头雾水，看着他打开了终端，在白板上投影出烟囱星座的地图。 “烟囱星座的战况将是最惨烈的，这个毋庸置疑。战略的关键在于三颗行星，一颗卫星和一颗气态巨行星的争夺。按照原本的布置，出产高功能气溶胶的巨行星交给联邦海军，战略要地的卫星交给中央军。三颗行星中的两颗交给海军陆战队，一颗交给中央军，我将维持这个布置不变……” 开拓派的白发老将官冷哼一声。 主战派的军官们也并没有对这个明显偏向他们的布置感恩戴德，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韩正如何摆平开拓派的这几个老兵痞。 军队就是一个畏威而不怀德的地方。如果韩正不能摆平开拓派，那么他在两派军官心中的威信也将不复存在，无非就是一个靠着背景上位的职业官僚。在军队里蹭几年军功，然后高升到天鹰星，穿上正装步步青云去也。 “诸位可能会以为，这次黑渊战争和五十五年前的十年战争一样，我们会按部就班地攻城略地，一个星座一个星座推进，然后在用尽全力也无法占到便宜时寻求决战，一锤定音？” 韩正讥嘲地摇摇头。 “我不会这么打，现在告诉你们我的计划，先给你们提个醒，第一，这次的战争会和之前的不太一样，会死更多人，更惨烈；第二，我的想法，秦老元帅和小将军都已经点头了，怀特总统也已经认可。” 军官们呼吸一窒。 “巨行星AX-Q攻势，必须在3月以前结束。现在是12月，你们有四个月的时间，根据我的情报，神国会派出四个满编舰队来争夺这个地区，而我只给你们批准一个满编舰队，加上一支隐轰特种大队，三艘黑隐特勤舰。你们就算全员死光，也要把这个地方按时拿下来！过了3月，就算拿下来了，也按照战败处理！” 说着，韩正笑眯眯地看向李林思：“李老将军，你是少将，我也是少将，虽然这里我说了算，不过我还是得问一句。我这不算欺负人吧？” 李林思不屑地嗤笑一声，高高抬起头：“我老李什么硬仗苦仗没打过！这个狗屁巨行星拿不下来，你把我脑袋拿走！” 话虽说得硬气，但李林思的眼神还是有些飘忽不定，韩正这么苛刻的要求让他心里没底，不知道韩正目的是什么。 “卫星AX-P，是这个紊乱空间里唯一稳定的航道，我们志在必得，所以这个地方我们要在一开始就打下来！从神国舰队从海象星座防线腾出手，进入烟囱星座开始计算，我只给你们中央军半个月的时间。原本分配给AX-Q的五支舰队，除了李将军的两支，剩下的都用来替中央军牵制神国舰队，给你们的地面攻势创造最理想的条件。你先别急。”韩正伸出手制止了正要骂街的开拓派军官： “我不是让海军和你们抢军功，事实上，在打下AX-P以后，你们双方都没有军功！而拿下它之后，所有舰队都会撤走。而神国的舰队会绕过海军，猛烈攻打AX-P，只有得到了这里，才能建立稳定的空间航道，否则每多呆一天，舰队面临天文灾难的风险就增加一分。所以我的要求是，打下这里，然后你们每坚持一周不要求援军，我就给你们算作歼灭了一整个师的地面部队的军功！” 开拓派的白发军官大口喘着粗气，坚守一周就是一个师的军功！问他敢不敢？死也要上！他已经打定主意，部队伤亡不超过三分之二绝对不叫援军！ 但是，韩正这种不计伤亡的打法，是为什么？ “我知道你们有疑问，我们联邦从来是兵力占据优势，装备水平比神国那帮蛮子强不少，不需要追求出奇制胜，只需要堂堂正正地平推就可以。我为什么这么计划？因为我要一次打残他们！” 韩正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合金材质的宽大会议桌猛地颤抖一下。 “不久之前，我们在神国的特工传来消息，神国主帅卡尔玛晋级大神官了。” 一些军官不明就里，而陆战队出身的军官们则纷纷皱眉。 “按照神国的权力规则，他将得到角逐掌管全国武装力量的护教主教这个职位的资格。现任护教主教已经病重，最多还有两三年的寿命。说不定明天他就会咽气。为了增加自己的筹码，卡尔玛把手上所有的战斗型能力者全部撒到了烟囱星座，不要看海象星座打得热闹，那只是障眼法！胜负手就在这里！” 韩正粗短的手指砰砰地点着地图上的烟囱星座。 “之前神国不计代价地突袭学院，是因为学院是联邦的未来。他们失败了。” 韩正忽然平静下来，声音沙哑：“这些刚毕业的年轻能力者，是神国的未来，我要毁掉他们的希望。我不会失败。” 会议室中鸦雀无声！ “占据了航道，我们就立于不败之地；占据了巨行星，卡尔玛战后把它卖掉的算盘就会落空；剩下的兵力，全部用在三颗行星SH军的舰队牵制他们的舰队，不准寻求决战，并且要输几场，只许败不许胜，只许小败不许大败。给他们营造出我们指挥不力的假象，放他们的运兵船进来。” 韩正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错愕的军官们。 “然后我会引咎辞职，让神国确定我们内部出现问题。同时，联邦的所有在役机甲师，包括三名特级机甲师，全部投入战场，在AX-W，AX-T，AX-R三颗行星上，猎杀他们的能力者。” “三颗行星我要你们维持僵局，如果真的陷入劣势，都不用你们张嘴，自然会有援军从你们想不到的地方冒出来；如果占据优势，就慢慢推进，越慢越好。同时，你们的一切行动都是配合机甲师们，机甲师们每斩杀一个能力者，所属的团级单位计做三个人头的集体功劳！” “直到卡尔玛感觉到不对，要撤出能力者的时候，之前从卫星撤走的三支满编舰队，加上卫星上的、巨行星上的，所有的舰队集体出动，把烟囱星座给我死死地封锁住，不允许任何一个能力者逃走！” “你们要军功？我给你们把蛋糕做大，能不能吃下去，就看诸位的本事了。” 韩正关掉投影，没有看向被这等疯狂的战略计划镇住的两派军官，而是抬起头看向窗外的星空，有些意兴阑珊，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卡尔玛，别让我失望啊……” …… …… 联邦的空间站大致分为军用和民用两种，与一般人想象的不同，军用的空间站反而更注重打造适宜居住的环境。这当然也是前线记者们的功劳，十年战争期间那些条件恶劣的军用空间站导致记者们牢骚满腹，硬是推动议员们立法，在每一座寸土寸金的空间站上都建设了一个鸟语花香的生态园。 此刻，一胖一瘦两个青年正漫步在林间的碎石小路上，头顶隐约有清脆鸟鸣，脚下不远处则有清澈的小溪流过。这个生态园卡在了法律要求的最低线，1000平米。来自联邦园艺大师的设计硬是在这一千平米里打造出了原始森林的意境。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看起来轻松惬意，只不过两人聊天的内容如果被旁人听到，怕是会惊出一身冷汗。 “师兄，我其实不太同意你的计策，有些太……” “纸上谈兵？” 师弟没有说话。 “那你说说看，”身材肥胖的师兄温和地笑道：“我都有哪里太想当然了。” 听到师兄这么问他，师弟有些恼怒，没有跟师兄客气： “第一，你怎么知道卡尔玛一定会把全部能力者撒出来？你怎么知道卡尔玛一定会上你的套，不见棺材不掉泪？” “这个简单，卡尔玛性格看似狂妄，实则阴沉难测，凡事计较利益，不见兔子不撒鹰，同时信奉慈不掌兵……” “师兄，这些我都知道，卡尔玛的全部信息，甚至他生日是哪天，祖籍在哪，喜欢什么食物什么音乐，他女儿的星座，指挥部里每一个人都了如指掌。” “那卡尔玛的三个幕僚，二十九个直接属下，七十六个嫡系军官呢？他们的诉求是什么，性格是什么，分为几个山头，你都了解吗？” “这……” “他们每一个人，从出生那一天到现在的所有资料，我都认真研究过。身为主将，很多时候不是为自己争取利益，而是为自己所属的势力争夺话语权。他不愿意做的事情，他的属下也会推着他去做。一个人的权力来源于上级，威信则是来源于下级。他必须让他的阵营满意，才能在神国站住脚，这是大势所趋。卡尔玛必须争夺护教主教的位置，然后把位置腾出来给他的嫡系；为了争夺这个位置，所有的能力者都只不过和大头兵一样，是可以消耗的筹码。我确定他会咬钩，就像他确定我们会放弃海象星座一样。” “……第二个问题，你为了驾驭开拓派和主战派，承诺了这么多的军功，如果一切顺利，你怎么兑现？” “我找总统阁下要了不少位置。” “这肯定不够。” “你呀，”师兄转过身，笑着拿扇子敲了敲师弟的额头：“怎么这么笨呢，军功说到底，无非是钱和官帽子。钱呢，那颗出产气溶胶的巨行星，国会会卖给云环重工，这个事情秦老元帅督办，谁也别想插手。至于官位……” 师兄阳光灿烂地笑着：“死的人够多了，官位不就腾出来了嘛！今天开会一屋子人，打完这一仗可就剩不下几个喽！自古以来，顺风仗功劳小，逆风仗功劳大，最后都能够分的，你没想过为什么？” 师弟呆呆地看着师兄，终于明白院长曾经说“韩正行事有古风，能掌兵”是什么意思了。 慈不掌兵。 “第三呢？你说话总是要分成三条的。” “啊？哦……第三是，你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把自己的计策说出来，像你计划引咎辞职那些，完全可以不告诉他们。万一消息被神国知道了……” “不会。” “……啊？” 韩正扇着扇子，冲小师弟露出一排白牙：“不会。” 看着师兄让他感到陌生的表情，不知为什么，师弟再无疑虑。 韩正抬头望天：“我细数历史上的风流人物，不论搁在哪个时代，老师都算得上数一数二的惊才绝艳，结果就因为自负才华，不向主战开拓两派谄媚，硬生生被按在学院这个鸟地方一辈子！整个联邦连老师叫什么名字都没听说过。老师要是能出头，他秦怀仁算什么东西！等有一天老师过世，也许能够名扬天下，那又有什么用！我韩正不服啊！” 平素总是一副笑脸弥勒模样的韩正双眼通红，咬牙切齿，心中压抑多年的愤怒和不甘一下子爆发出来。只有身边的小师弟见过他这幅模样，也只能欲言又止。 “当年老师从联邦里选了你和我，你出身豪阀，可以算是联邦里数得上的世家子；我则是寒门出身，我父亲就是巨熊星上一个果农而已。人们都说千金之子不坐危堂，结果你学了老师的兵法，要做那富贵险中求的名将；我倒是学了那组织术，稳坐后方，动动嘴皮子就能升官发财。嘿嘿，我韩正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绝不清高自傲，老师爬不上去的位置我要爬上去！黑渊战争只是一个开始，我不但要把它结束得漂亮，从神国身上切几斤精肉，也要动手从联邦身上挖下几块烂肉，扔在联邦总统的脸上！” “别的我也不会，我只擅长处理政治问题。不过在我看来，一切的问题，归根结底都是政治问题。” 很多年后，联邦的历史如此评价韩正： 韩正，擅权谋，热衷名望。于黑渊战争中扬名，从此青云直上。据说与强极一时的幽灵联盟领袖林恒有私交，一手策划了挽救联邦于既倒的“幽灵突击”战役。被“星尘”忌惮数十年。在波云诡谲的联邦政坛中左右逢源，稳如泰山，晚年被人称之为“韩泰山”。 在晚年权势滔天的韩正大力推动下，联邦模仿地球时代的“诺贝尔奖”，成立了“陈氏学院奖”。 从那以后，在联邦的每一座大学里，都有一个老者的塑像，慈祥地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们，恍若在当年的“学院”。 第一百零二章 黑鹰 无论是毗邻联邦的西法外之地还是紧靠神国的东法外之地，天文环境都是一样糟糕，物产都是一样贫乏，海盗都是一样猖獗。 在这个大殖民时代，联邦和神国就是两个大买家，拥有匪夷所思的先进科技的海族就是一个“游牧”民族，只不过海族的三个世代舰队是在巨大的太空堡垒“母舰”的带领下，放牧群星而不是咩咩叫的绵羊。海族在西法外之地和维扬领衔的开拓工程舰队合作，在东法外之地和神国的大主教们合作，一起开发新殖民地，然后高价出售给双方，换取必需品。同时又用强横的武力保证双方不会打急了眼发动焦土战争，毁灭殖民地的生态。 在最近的几十年，海族逐渐离开法外之地，向深空进发，那片在星图最上方，被称为“海族开拓区”的几个星域目前还笼罩在一片神秘之中，按照海族的规划要在上百年乃至数百年后，法外之地被瓜分干净以后才会向两国开放——如果那时候还有两个国家的话。 与此同时，法外之地的流民们就很悲惨了，可以说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联邦和神国都不愿意接纳这些身无分文又民风剽悍的强盗、土匪、小偷们，时不时还派边境的舰队来扫荡一番。幸好目前两边都没有足够的人口和物资来开发这些地方，给了流民们喘息之机。于是这里的人们过着勉强说得过去的生活，依附在大军阀、海盗团的脚下，以走私违禁品和打家劫舍为生。 在这里，没有几个寿终正寝的首领，阴谋和出卖像是喝水一样平淡无奇；在这里，没有人会蠢到开发行星殖民地，那只是为联邦和神国作嫁衣裳，历史上曾经有几个实力雄厚的军阀，经过数十年努力在行星上建立了初步的殖民地，然后就被两国以“剿匪”的名义杀了个干净，殖民地也成了战利品。从那以后，法外之地的人们一直生活在从两国买来的破旧空间站上。 这里的人们在空间站里出生，在空间站里死去，死掉之后就装在简易的太空棺材里发射向恒星，最终被恒星的引力捕获，在上百年之后化为一团烈焰。 空间站的生活环境格外恶劣，时不时出现一起火灾，一起氧气泄漏，对这些人们来说就是灭顶之灾，甚至有过空间站被故障的大型货舰撞毁的事故发生。 再加SH盗战争，军阀内乱，粮食紧缺等等情况，法外之地的人们平均寿命不超过五十岁。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这里的人们好勇斗狠的原因。 和这些人打交道很多的维扬曾经一针见血地评价过：“法外之地的流民，重侠义轻生死，却又蛮横阴沉没有英雄气；崇拜枭雄，却又经常反复；擅长做生意，却又斤斤计较眼前得失从不看更远。总的来说，人人该杀。” 这是一个没有希望的地方。 法外之地的每一座空间站，都是末日之城蛾摩拉，日日欢饮，夜夜笙歌，间谍、刺客、海盗、罪犯聚集于此，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 —————— 法外之地，红山港。 一个面色阴霾的金发青年仰头喝干了杯中酒，重重放下酒杯，敲了敲吧台示意酒保斟满，然后微微侧过头，视线穿过酒吧里的乌烟瘴气，看向窗外。 破旧的设施，狭窄的通道，污水横流，臭气熏天。仅仅是窗外这十几米范围里，就能看到几个醉汉倒卧在污水和呕吐物中不省人事，一个浑身上下仅仅穿了一件束胸衣的**正扶着墙呻吟，在她身后，一个披着神国式样白色长袍的男人掀起了袍子，猛烈地撞击着***不知是发泄欲望，还是恐惧，还是仅仅因为空虚。 金发青年鼻翼扇动，深深吸了一口酒吧里难闻的气味，舒服地长出一口气。在这里，他如鱼得水。 勃朗特来到这里已经四个月了，从黑渊战争爆发之后，不仅疯狗营的机甲师们和停尸房的海军指挥官们倾巢而出，黑鹰特勤局的这些“小鸟”也被放了出来，在各种地方执行机密任务。 黑鹰局里，在那个神秘到无人见过，甚至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局长”之下，分成四个级别。 第一级是“猎鹰”，都是一些经验丰富的探员，负责执行外勤任务； 第二级是“秃鹫”，担任外勤任务的组长，负责居中协调； 第三级是“老鹰”，只有最精锐的探员才有资格担任，常年单独活动，潜伏在联邦和神国各处，和“局长”单线联系，保密级别非常高，没人知道他们的任务是什么，他们在哪里。即便一些“老鹰”搞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也没人会知道这些事与他们有关。但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是情报领域的传奇。 第四级是“大鸟”，也就是黑鹰局的副局长，目前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担任，黑鹰局的情报人员们只知道她天天在总部里晃悠，时不时找一些年轻探员喝喝下午茶，随便聊聊天，内容也大多是关心一下年轻人的情感问题、婚姻状况、恋爱烦恼，乏味到不行。具体她的工作是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黑鹰局和联邦的其他情报部门不同之处在于，他们只负责能力者相关的任务，尤其是神国的能力者特工，这些身怀异术的特工极难对付，寻常的特工即便再优秀也很可能失手，这也是黑鹰局成立的目的，黑鹰局和学院的“三所”，也就是专门研究超能力的“特殊人类研究所”合作密切，麾下探员也大多是能力者，在这个领域经验非常丰富。勃朗特这次和两个同僚来到东法外之地，正是要捉拿一个刚刚从黑渊前线返回的神国情报人员，同时也是神卫级别的能力者。 只不过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另外两个同僚在哪里，一直通过隐秘的频道联系，向同样未曾谋面的“秃鹫”汇报自己的进度。经过四个月的渗透、刺探、暗杀和拷问之后，各有斩获，或者说满手血腥的三人约好带着各自的情报在这里碰头，准备联系“秃鹫”进行收网。 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壮汉穿着神国式样的袍子大步走进了酒吧，酒吧里的人们依然自顾自地喝酒、吵闹、寻欢作乐，貌似没人在意这个在法外之地随处可见的大汉。只有常年生活在这里的勃朗特才能一眼看穿这些人们的小动作。 隐晦的眼神交流，看似寻常的细微手势，都蕴含着复杂的意思。法外之地的流民们警觉性永远是最高的，哪怕进来的是一个挂着鼻涕的小屁孩，这些酒客们也会偷偷分析一番，决定是不是要宰肥羊，是不是要提前撤，是不是要攀攀交情互通一下有无。 满座皆匪，这就是法外之地，这才是法外之地。 神国大汉对此自然也是驾轻就熟，刚一进门便狠狠地瞪了一眼角落里那一桌穿着连体太空衣，一看就是放上岸假的海盗们。然后双方默契地移开了视线，大汉又一脚踢开一个看似不经意蹭到自己的妙龄少女，丝毫不在意少女委屈和惊恐的眼神，拍了拍自己的裤裆：“我的口袋在这里，要吗？小****！” 随后大汉一屁股坐在了吧台另一边，距离勃朗特足足三米远，在酒保礼貌的凝视下指了指标价最便宜的那款酒，无视了酒保鄙夷的嘴脸。 勃朗特自顾自喝着酒，大汉也一样，两人自始至终没有任何眼神交流。只在酒杯挡住嘴唇的短暂时间里微微翕动双唇，低声交流，声音通过贴在喉结上方的一块微不可查的芯片传到对方耳孔里的微型接收器中。没有任何人能看出这两个看起来身份性格都天差地别的人在交流。 如果不是为了见一面认认人，勃朗特根本都不会同意出来。在法外之地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一个人说死就死了，更不要提他们这种一身麻烦的特工。 大汉打了一个哈欠，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然后骂骂咧咧地低声诅咒着那个实际上并不存在的“老板”如何克扣他的工资。 “进展怎么样？” 勃朗特低头从怀里掏出一包烟。 “接近了，不过抓到的都是小鱼。” 大汉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色眯眯地看了经过吧台的一个妖娆女郎几乎撑爆紧身衣的双球。 “位置能确定吗？” 勃朗特朝酒保招了招手，让他去找一个打火机，趁着酒保回头的时候把烟咬在嘴里，顺势用手挡住嘴唇。 “十八天以前经过这里回神国述职，七天以前从神国出来，目前应该就在这片星系的三个空间站里。” 大汉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我感觉自己被人盯上了，手上还有一条鱼没有审过，不知道大小，你接手吧。” 勃朗特一口饮尽酒，把杯子顿在台面上，扔了一把零钱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这一走就是半个小时，期间七拐八拐，明显是对这个空间站里的地形无比熟稔的地头蛇，中途还停在一个角落里吐了一阵，确定没人跟踪以后加快了脚步，又走了十多分钟，在一间狭小的公寓门口停下，没有摁门铃，门就打开了。 屋子里一片漆黑，只能看到神国装束的大汉冰冷的眼神。 勃朗特点点头，大汉也点点头，示意两人都没有尾巴，随后勃朗特迅速闪进屋子，随手带上了门。 大汉扭头去开灯，刚刚转过身去就被勃朗特用一条短棍捅在后背，棍子的顶端在接触到脊椎的一刹那无声地炸开，微弱的火花之后一阵皮肉烧焦的味道传来，大汉的脊椎被炸断，后背出现一个血洞，神经全部毁坏，顿时变成了高位截瘫。同时大汉的嘴也被勃朗特用另一只手捂住，塞进了一个乳胶球，随后整个人软在了他的怀里，手中的无声激光枪滑落地面。 这一切都发生在两秒以内，无声无息。 勃朗特打开手臂上的一个小仪器，仪器朝四周发射出一道肉眼不可见的波纹，确定了屋里没有任何爆炸装置和陷阱以后，勃朗特打开了灯，看着眼神阴狠的大汉，然后一拳抽在他的脸上，把乳胶球和几颗牙打出他的嘴。 “你是怎么看破我的？”大汉顾不上满嘴鲜血，不死心地问道。 勃朗特坐在沙发上，没有碰摆在桌子上的烟和酒，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水壶喝了一口润润嗓子，然后扳着手指说道： “专用频道、暗号、喉部拾音器，你都掌握了。那么我们肯定有人栽在你手里了。” 大汉撇过头去。然后被勃朗特一脚踢在脸上，又吐出几颗碎牙，然后盯着勃朗特，眼神癫狂，低沉地笑了起来。这是一个特工在知道自己绝无幸理之后，对敌人最后的嘲笑。 勃朗特摇摇头，开始从包里往外掏东西。 他当然不会告诉这个神国特工，自己是怎么发现他的身份的。特工之间的战斗比战场上更加残酷，更加血腥。无论是杀人的还是被杀的，向来都不喜欢废话。 他不会有耐心去告诉这个神国人，自己之所以看破他，是因为黑鹰局里没有任何能力者特工能够和他一起出任务，因为他的童年经历导致了他永远无法信任一个能力者，即便是同僚，他也会带有敌意。这个心理缺陷使得他不适合作为一名特工，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开始选择成为机甲师，而不是他更擅长的行当。 不过那个“大鸟”，那个慈祥的老太太，却一眼看中了他，法外开恩地点名把他从疯狗教官那里要了过来。后来他慢慢知道了这是为什么。 黑鹰局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一些特质，有的是好的，有的是坏的，更多的是无关紧要的。“大鸟”正是通过这些特点控制他们，也保护他们。 这次的任务，包括“秃鹫”在内的所有特工都不知道，只有他知道，自己这一组四个人绝对全部是普通特工，因为“大鸟”不会给他安排一个能力者同僚。 所以当他发现这个大汉身怀异术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大鸟”正是通过这种方式保护他们，出任务的每一个特工，都有至少一个办法一眼分辨出自己人，最绝妙的是，这个办法除了他们自己没人知道。 那么，为什么勃朗特能一下子分辨出能力者呢？ 因为这就是他的能力。 勃朗特也是能力者，一个以杀戮能力者为人生目标的能力者。 他的能力是很罕见的感知系辅助能力，叫做“共鸣”，能够在一个能力者不发动超能力的情况下，模糊地感知到对方的能力类型和大概的特点。这是一个天生的刺客能力。 他是天生的能力者克星。 勃朗特从包里掏出一瓶药剂，一个装满了某种小昆虫的袋子，和一包长短不一的钢针，还有一个电动手术骨锯。 “你是不是在想，”勃朗特说道：“你现在脖子以下都没知觉了，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我还没有那么看不起人。”大汉惨笑着说道。 勃朗特点点头：“嗯，水刑是个古老但有效的办法，但我想节省点时间，另外……” 惨败的灯光从侧面打在金发青年的脸上，令他的笑脸看上去非常阴森：“我也得给自己找点乐趣啊。” …… …… 十几分钟之后，勃朗特打开终端，敲下一串只有他们一组四个人能破译的密码，这段密码隐藏在一封垃圾邮件中发送到“秃鹫”的手上，大意是自己这边栽了一个人，不过被他确定位置了，还没死，需要马上营救；另外，他抓住了那名从黑渊战场回国的神国特工，从他嘴里翘出了一些非常惊人的情报，要求用最快的速度撤出这里，赶赴黑渊星域。 在他的身后，是已无生机的神国大汉。 同一个星系的另一个空间站里，一个身材火爆的红发女郎正在和一群海盗把酒言欢，她醉醺醺地扫了一眼终端上的垃圾邮件，轻巧地点击了几下，批复了来自“猎鹰”的请示。让他火速回到黑渊，自己和另一个特工负责营救行动。 “我这边有个活儿，要去杀一些人，救一个人，做不做？” 红发少女放下终端，朝对面的海盗们端起酒杯。 这些海盗是黑鹰局在这边布局的棋子之一，神国的情报部门一直没有发现这枚棋子，这些海盗也一直单纯地以为面前这个跟他们相识很久的红发美女是西法外之地那边的“老板”派来的心腹。恐怕他们到死也不会知道，自己这些年的烧杀掳掠，实际上是为联邦立下了汗马功劳，如果他们的身份是联邦士兵，早都拿到一堆勋章奖状了。 他们自然也不会知道，今天这个看起来平淡无奇的脏活儿只要做了，他们就会被神国情报部门察觉，迎接他们的将是灭顶之灾。眼前的红发美女是要拿他们的命去换一个联邦特工的命。 丝毫不意外地听到海盗们轰然应喏，红发美女的心中毫无波澜，她微笑起身，带着众匪鱼贯而出，去军械库拿武器。走在最前面的她一头骄傲的红发随风飘摇，冷峻的蓝色恒星光芒微弱，飘舞的头发在她的脸上遮挡出了一片阴影，这让她感觉自己也躲藏在了阴影之中。 在阴影中，她微微叹了一口气。 因为那只“猎鹰”传来的消息，将是半个世纪以来，怀特家族最大的丑闻。 而她，叫哈莉·怀特。 在她批准了“猎鹰”的请示之后，她等于亲手捅了自己的家族，自己的父亲一刀。她已经和她的家族分道扬镳。 随后她的表情复又坚毅起来。 因为她是黑鹰局的“秃鹫”，因为在她的心中，联邦利益高于家族荣耀。 几个小时之后，在某个平淡无奇的空间站上某个平淡无奇的仓库，发生了一起平淡无奇的海盗抢劫事件。据说有几个倒霉蛋送了命，然后便没人关注了。法外之地依然是那个人间天堂，人间地狱。 ………… ………… 半个月之后，黑渊后方联邦基地，前敌副总指挥韩正少将的办公室。 韩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桌子上的纸质文件，短粗的食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啧啧赞叹道：“这真是……能炸出一地****的大料啊！都是学院的同学，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告诉你们家老太太，这事儿我来处理，什么时候放出去，什么时候压下来，我自有分寸，绝对不让那帮混球好受。” 悠闲地坐在韩正对面的勃朗特端着酒杯，品尝着专供指挥官的昂贵美酒，点了点头。 韩正看着勃朗特喝着自己珍藏的剑南春，皱了皱眉，忽然低下头从办公桌里翻出一袋花生米丢了过去，怒道：“有你这么喝白酒的吗！白酒得就着下酒菜，没有烧鸡酱鸭，好歹也得有点干果吧？糟践好东西！” 勃朗特愕然。 韩正气哼哼地说道：“官商勾结就算了，还里通外国，这是长了几个脑袋？这条线还得接着往下查！按理说这个烂事儿不会影响黑渊战局，但是不能让咱们的老兵们就这么给人卖了。你后面听我指挥，再叫俩人，怀特家的小红鹰也叫着……不对，这事儿一出，可就难说她还姓不姓得了怀特了……” 惜字如金的勃朗特往嘴里丢了一粒花生米，罕见地开口评价道：“我不喜欢这个红发妞儿，不过我佩服她。” 韩正一拍大腿：“你们这届学员里，我最喜欢林恒和滕临楼那俩小子，女孩里，我佩服小红鹰，有侠义气。不过，哎，听说她看上林恒那个呆木头了，这可够糟心的，那个林恒浑身上下有种莫名其妙的气息，很邪门。明明是个一眼看到底的单纯爱国青年，但我就是总对他有点……” 勃朗特听到“单纯爱国青年”的评价，想到林恒木讷的样子，有些想笑。但又忽然想到林恒在全国联赛上的表现，以及后来在神国突袭学院事件上的表现，便沉默下来，心里对韩正的话深以为然。 这个林恒，不是一个单纯的机甲师啊。 韩正脸色一变，飞快地调出终端，查看了某份机密档案，然后狠狠一拍脑袋：“坏了！林恒那小子就在AX-R上，还就在那支部队里！坏了坏了……” 韩正那叫一个糟心，勃朗特这次传递回来的情报里的那个阴谋，林恒也身陷其中，这次如果他跟着自己的部队一起被卖了，只有两种结果。第一是他倒霉，跟着一起死了，这个结果是对他寄予厚望的韩正绝对无法接受的，他都不敢想象发疯的黑柳佳元子杀上门来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第二种是他活下来了，那么……神国的安排，主战派的安排，还有他韩正的安排，没准就会被这个小匹夫以一人之勇全盘打乱，三条鱼线缠在一起，会把水搅得多浑？ 会浑到让他韩正头疼不已。 事实上，也确实如他所想，之后的事件发展，是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联邦内部的腐败，媒体**控的事实，全都被这个年轻的机甲师用最暴烈的方式呈现在联邦人民的眼前，黑渊战争也最终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草草了事。 此时此刻，尚且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的林恒，正抱着头盔躺在AX-R赤红的砂土地上晒着太阳，和战友们闲扯淡。 第一百零三章 扫厕所 资源星AX-R前线。 星际时代的战争方式比起地球时代要多元化很多，既有大舰巨炮的舰队对轰，也有行星上地空一体的投送战、卫星打击、大气层内战斗穿梭机对决以及恐怖的轨道轰炸与地对空反舰作战。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也有古老的阵地战，双方凭借厚实的基地与大型陆战车将战线来回推进。 在AX-R上的，正是这种情况。 烟囱星座狂暴的天文环境使得主要战场移到了大气层以内，联邦和神国的军队都是在补给极为有限的基础上展开攻势，相对而言，联邦依仗更先进的技术，能够得到更多的补给，而神国则是早在这颗小星球上建立了无数基地。目前的战局还未明朗，也说不上谁占上风，正是最激烈的时候。 此时是113号盆地攻势短暂的休整期，深沉的夜幕下隐约可以看到一座砖红色的山丘独立在宽广的盆地中央，山丘上隐隐透露出些许光辉，那是神国的陆军在构筑防御工事。200公里以外，盆地的边沿上是一座草草搭建的联邦前进基地，里面驻扎着联邦海军陆战队第十四野战步兵师。 联邦军队想要在这个月结束前吃掉这座小山丘，配合第十六师向腹地纵深挺进；神国军队则是以逸待劳，并没有做出突围的姿态，看起来像是胜券在握，至于是疑兵之计，还是真的有援军能够在最后时刻赶来扭转战局，十四师的指挥部目前还下不了结论。随着耐性渐渐耗尽，试探性的进攻也变成了更猛烈的奔袭，双方在盆地南部的坑坑洼洼里进行了几次惨烈的战役。 血越流越多，每天都有伤兵和尸体，以及报废的战车残骸被送到后方，面无表情的第十四师指挥官根本不去关心他麾下的伤亡，在他看来目前这都是小事，每一个炮火稀疏的夜晚，才是他最担心的时候，因为在大兵和记者们安睡的时候，更惨烈的战斗正在默默发生着，那份每小时都要更新的机密报告上，每一个斩获都让他喜不自禁，每一个战损都让他眉头紧皱。 那是半个月之前秘密登陆AX-R的联邦机甲师部队和几乎同时到达的神国能力者的交战报告。烟囱星座攻势实质上的最高长官韩正下了死命令，必须让这些年轻的神国能力者全都留在AX-R。这些能力者中很是有几人，在神国内部都属于青年俊彦，背景深厚，能力极强，一颗人头能顶得上全歼一个团的战果；相应的，这些身经百战的联邦机甲师们，每一个都是军队的宝贝，被政府寄予厚望，他们的阵亡是十四师师长不能承受的。 十四师历史很短暂，是曾经的开拓派中央军的一支边防部队改编而成，无疑又是因为两派的斗争和妥协造成的。开拓派教父维扬自从中央军被海军盖过风头以后，不停地给原属于海军的海军陆战队里面掺沙子，直到现在，海军陆战队里已经有几乎一半都在维扬的控制之下。当然主战派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只要是开拓派的师团，装备肯定都是淘汰下来的，补给肯定都是别的师团挑剩下的，机甲师那是基本没有的。 这次上头倒是慷慨，估计是感受到韩正那边的恐怖压力，不敢明着给十四师穿小鞋，分配给十四师的机甲师足有七名，打破了历史记录。 联邦机甲师的战术一般是三台机甲一组，互相掩护，交替攻击，厚实的铁熊冲锋陷阵，机动性最强的不死鸟穿插掠阵，模块最多，载弹量最高的死神提供火力支援。 所以肯定有一个机甲师是非常尴尬的地位，以这七个机甲师清一色开拓派的背景，欺负和孤立弱者几乎成了惯例，那么…… “六个老兵和一个新兵？唉……”师长翻阅着资料，扶额叹息，已经开始同情那个名叫林恒的新兵了。 ………… ………… 联邦前线基地里，正是夜深人静时，在交战区没有任何士兵敢触犯军纪出来晃悠，只能听到埋在地下的发电机组嗡嗡的微弱轰鸣声。一个从基地建设以来一直紧闭大门的机库里，六名机甲师面色不善地围着一个黑发的年轻人。 六名机甲师中军衔最高的上校明显是这个小团队的头领，身材高大魁梧，面容刚毅冷峻，四十岁就已经花白的头发和脸颊一块大面积烧伤的疤痕明显说明了他身经百战。这样在死亡线上来回过几次的老兵，已经没什么可以让他畏惧了，暴躁和冷酷的性格几乎融入了他的基因。 “菜鸡，我再重复一遍……”上校用食指重重点了点林恒的额头：“你的任务就是在我们执行任务的时候把后勤搞好，我的小队里没有你的位置。” 另外几名机甲师低沉地笑了起来，一个金发的机甲师冷笑着补充道：“如果你不懂什么是后勤……就把厕所打扫干净吧。新兵嘛，多干，多学，才能成长嘛。” 又是一阵讥讽的笑声。 林恒面无表情地与上校对视着，没有看那个金发机甲师。 “嘿，林登，小菜鸡不理你耶！”另外几人嘲笑着金发机甲师，林恒的无视激怒了名叫林登的金发机甲师，他脸色一变，正要上前教训一下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新兵，林恒便开口了： “首先，”林恒盯着上校，眼神里毫无新兵应有的畏惧，“你的长官应该跟你说过了，我不归你管……另外，” 林恒抬起手，握住上校指着他额头的手指，慢慢移开：“我不太喜欢被指着头，上次用枪指着我的人现在还漂在外太空，你军衔比我高，所以这次就算了。” 其他机甲师听到林恒如此挑衅，当即便勃然大怒，一下子围了上来要教教他规矩。只是看到上校面沉似水地向下压了压手才作罢。 上校拦住了五个部下，用饱含深意的眼神看了林恒一眼，狞笑道：“很好，跟我当年刚入伍时一样，我倒是有点喜欢你了。小子，我不知道你什么来头，不过既然上头不让我管你，只让我带带你，而且你似乎不太想跟着我们几个行动，那我批准你可以自己行动……遇到神国能力者的时候记得，别哭爹喊娘后悔没在基地扫厕所。” 林恒点了点头，转身走向自己的机甲。 “就这样算了？？！！小恒，你装孙子可以，我没法咽下这口气！！”林星在林恒的意识里愤怒地尖叫着。 她已经怒吼好几分钟，林恒几乎被她逼疯了。这个婆娘的脾气真是……越来越暴躁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林恒无奈地回应道，然后转过身，面向那几个机甲师。 正准备走开的上校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怎么，心里还不服气？” 林恒依旧面无表情，指了指机库边上的厕所门：“一个礼拜，我杀的能力者比你多，你扫三天厕所；你杀的比我多，直到咱们散伙之前，厕所全归我负责。赌不赌？” 一个虬髯机甲师一把将正准备套上的皮夹克甩在地上，解下皮带就朝林恒快步走过去：“你他妈……” “查理！妈的，回来！”上校怒吼道，拽住了虬髯大汉的胳膊，深深吸了一口气，指着林恒怒极而笑：“好，很好……一个礼拜，你只要杀得比我多，扫厕所算什么，我罗维特给你擦靴子！” “那就先谢过了。”林恒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扭头钻进了机甲。耳朵里回荡着林星嚣张的笑声，他的嘴角也微微翘起。 算了，只要她高兴…… 出发时间到了，七个机甲师的战地终端上显示出十四师师长经过加密处理，模糊不清的脸。 “诸位机甲师晚上好，欢迎来到十四师。今晚的任务是保护工兵队伍挖掘坑道，铺设隐蔽式战地基站，神国的能力者很可能在这附近巡曳，你们可以伺机猎杀他们，注意任务第一，安全第一，杀人第二。这是你们第一个任务，我不希望出任何纰漏，更不希望明天看到谁不在了。祝你们好运。” “收到。” “收到。” …… 七人简洁地回应道。 随后机库大门安静地敞开，没有蜂鸣，没有灯光，六台机甲鱼贯而出，一台机甲尾随其后。 ……………… ……………… 盆地正中央的小山丘中，是一个巨大的神国基地。这个基地在建设之初就是作为抵抗联邦军队的前线堡垒，体积之大几乎把整座山挖空。限于有限的物资和财力，神国基地并没有联邦基地那样高度自动化，走在基地里随时能闻到浓重的机油味道和消毒水味道混杂在一起，很多士兵因为长期驻守，都患有不同程度的呼吸道疾病。 异味的源头之一便是公用厕所，这个厕所要承受一千多名士兵的连番光顾，已经不堪重负。排水系统也总出问题，地上永远是湿漉漉的，看起来也不像是水，刺鼻的气味离着老远就能闻到。 只有高级军官，以及在神国军队体系里身份高贵的选民，也就是联邦人口中的能力者，才有资格住进拥有独立浴室、卫生间、娱乐设施，甚至吧台的高级宿舍。远离肮脏的底层环境。 奇怪的是，这时候一行九名身着名贵的黑丝绒长袍，气度非凡的选民大人们，都捂着口鼻站在了公共厕所门口。 难闻的味道让他们略显狼狈，他们从很小的时候就没接触过这么肮脏的环境了。不过没有谁胆敢抱怨什么，甚至都不敢有任何抱怨的想法，当他们看到那个年轻人的时候，纷纷慌乱地放下了挡在鼻子上的手臂，恭敬地垂手肃立，微微低下头。 那是一个身着灰色粗布短袍，手拿塑料水桶的红发少年，少年的脸上长满雀斑，相貌平平，但他阳光灿烂的笑脸和平静如湖水的双眼令每一个见过他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 即便他还拿着低级士兵才会用的廉价水桶，即便他肩上还搭着一条湿漉漉散发出阵阵馊味的肮脏抹布，但那种由内而外感染到所有人的灿烂笑容，诠释了“圣洁”这个词的全部内涵。 “圣光”桑尼。 年仅十九岁的准大神官。 一个月前，在神鸟星座的一颗卫星上，身着笨重脆弱的太空战斗服，在真空、高温和低重力的环境下单枪匹马，连续斩杀十一名联邦机甲师，以一己之力扭转了战局，在战斗中摸到大神官境界的门槛，得到教皇的亲自嘉奖，并降下旨意，特许他进入第一神学院深造，早日突破。 谁知他胆大包天地拒绝了教皇的垂爱，表示要在黑渊战役结束以后，和凯旋的军队一起回到家乡。人们都以为他疯了，教皇却再度降下旨意，赐予他“圣光”这个有僭越嫌疑的名号，取代了原先的“烈光”。在神国所有摆在明面上的能力者中，桑尼是一个异类，拥有匹敌大神官的战斗力，却又不是大神官，那么便可以绕过联邦和神国的《黑渊协定》限制，投放到战场之上。没有任何机甲小队能够对他造成威胁，他是神国这次黑渊战役里最尖的一把刀。 最标准的战斗型神术，媲美“大神官”的个人武力，以及个人品德上的完美无瑕，继已经牺牲在联邦腹地的“空骑士”之后，他成为了神国年轻一代选民们新的偶像。 “你们来了啊，这里不好闻，去餐厅那边稍等我一下吧，马上就好了。”桑尼看到同僚们聚在门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大人，我们接到情报，联邦那边可能有机甲师出动。”一个神卫级别的年轻人低着头，语速飞快地汇报道。 “嗯嗯。”桑尼一边专注地拧着抹布，一边心不在焉地应道。 “大人，您没必要做这种工作，神赐予我们与众不同的能力，是要我们做……”一个少女抬起头，有些委屈地劝道。 桑尼笑着摇摇头：“我知道我知道，要我们做更重要的事……但是你们想啊，神是至圣至洁的，那么祂的子民怎么能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呢？” “只要我们击退了联邦人……”一个选民说道。 桑尼点点头：“对，击退他们，我们就都不用在这种环境里备受煎熬了。”说着，桑尼拧干抹布，仔细地搭在塑料桶边沿上，在粗劣的袍子上随便抹了抹手，展颜笑道： “那我们就去击退他们吧。” 第一百零四章 初次见面 开拓派在维扬的强势下不断崛起，但是后劲乏力，导致装备补给一向被掺沙子，这是联邦军界公开的秘密。林恒在这个七台机甲组成的小队里明显地感受到了这点。 在进入这台不死鸟的瞬间，林星已经用数据化网格覆盖了他的全部视野，前方六台机甲被标注成I-1，I-2（IornBear）;A-1，A-2（Azrael）；P-1，P-2（Phoenix）。根据机甲的外观和行动流畅性，基本的性能判断也一一标注出来，总的来说不是很乐观。 “I-1的巡航速度比理论值高出15%；P-2左腿行进幅度比右腿小9厘米；A-1的左臂振幅高于满载理论值33%。”林星列出了一串数据，同时在林恒的视野里，前方几台机甲的相应部位用醒目的黄色标注出来。 “明白。”林恒回应道。 这可不是好事情。巡航速度偏高，说明挂载的防弹钢板偷工减料了；两腿幅度偏差达到匪夷所思的9厘米，说明机械传动装置严重老化，或者是更严重的，微电脑程序出了问题；至于号称移动军火库的死神机甲左臂比理论值轻了33%，那只能说明没能装满弹药就出发了。 钢板，速度，弹药。这都是生与死的区别。 好在自己这台机甲之前在机库里经过林星的调校，基本达到了理想状态，除了舱盖上那个细微的裂痕。 头发丝粗细的裂纹，和一个淡淡的凹痕，在一片混乱的战场上或许谁也发现不了，又或许，在某些能力者眼中，会像是脑门上的口红印那么鲜明。集中巨大的力量攻击这一点的话，舱盖不是没有可能碎成好几块，暴露出里面脆弱的机甲师。 面对能力者，不要有任何幻想。这是疯狗教官亲口告诉他们的。 当你速度不足时，不要幻想追杀你的能力者不擅长奔袭；当你防御不足时，不要幻想对方的能力是辅助类；当你火力足够凶猛时……也不好幻想对方能够造成的破坏力不如你，或是无法在你的凶猛打击下存活。 “放心，有我在。”林星注意到林恒的目光时不时瞟向屏幕上那一丝裂纹，安慰道。 林恒嘴角微微向上扬起：“好的。” “把你们的耳朵竖起来，马上到达指定地点。”频道里传来队长罗维特的声音。 趁着夜色，一队机甲来到了指定的会面地点，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土坡，AX-R质量太小，没有月亮，在稀薄的星光下几乎是一片黑暗，乍一看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死寂。前方一片平坦，一览无余，哪里有半个人。 罗维特坐在死神机甲里，拿出一个特制的发射器，摁下按钮，在人耳听不到的某个被白噪声淹没的普通频段里，由密码组成的一小段波动向四方荡开，仅仅持续了0.1秒便平息下去，完美地将自己隐藏在白噪声的背景中，这种特制的单向联络器用途很有限，无法传递任何复杂的信息，同样的，也几乎不可能被技术水平相当落后的神国军队捕捉到。 摁下按钮之后，罗维特发出警戒命令，七台机甲安静并且迅速地散开，围成一个半圆警惕地盯着周围。 “这个小子不错啊……” 罗维特看着林恒操纵不死鸟，轻盈地迅速就位，喃喃自语道。作为一个身经百战，服役超过十年的机甲师，他能从一个细微的动作便判断出机甲驾驶者的水平。刚刚林恒的行动如同行云流水，反映到机甲内部，便是操纵者没有任何多余的操作，用最简洁的流程达到目的。越是简单，体现出的水准便越是高。 迈出两步，调整姿势两次，自然比迈出三步，调整姿势四次需要的时间少。也许只是少了两秒钟，但这两秒在战斗中就是挥动两次链锯，或者打出200发子弹的区别。而刚刚简单的一个战术动作，除了林恒和他以外，没有任何一台机甲能够在五步以内完成。 一台漆成黑色的军用运输飞梭悄无声息地从远方飞来，熟练地降落在机甲小队的身前，5个一身黑色的工程师抱着大大小小的设备一溜小跑出来，操作着工程机器人飞快地挖开坚硬的砂石，开始搭建基站。 没有寒暄，没有什么对口令，七台机甲保持着警戒姿态，目光在周围逡巡；工程师们同样一言不发，熟练地干着自己的活。搭建隐蔽式战地基站是联邦陆军发起进攻前的必备项目，整套流程需要二十多分钟，只要成功，那么基站周围方圆十几公里便都尽在联邦的掌握下，不用担心任何全频带阻断以外的干扰，同时任何活动的对象都会无所遁形。神国引以为傲的能力者小队突袭将完全无法成功。 所以，神国对此恨之入骨，撒下大把巡逻队在这个地区，搭建基站的20分钟是最容易受到袭击的20分钟。所有人的精神都高度紧绷。在神国能力者奇奇怪怪的能力之下，没有任何隐蔽措施是万无一失的。 ………… 神国基地门口，一行八名能力者沉默地围坐在一起。坐在中央的是一个瘦弱苍白的青年，正紧紧地闭着眼，将精神投送到了一个奇妙的层面中。 那是一片灰色的湖泊。 组成湖泊的并不是水，而是一个个细微的小颗粒，类似固体，却又轻盈没有质量；互相碰撞，却又没有体积。远远看去是灰色，近看，却是黑白分明。黑色代表死寂，毫无波动；白色则比较活跃，在不停跳动着。有的幅度大，有的仅仅是震颤。 湖面之下还有湖面，几乎无穷无尽。有的正在剧烈波动，几乎是明亮的白色；有的则是一片漆黑的死寂。他如同一缕幽魂，徜徉在这无穷无尽的湖中，寻觅着那个特殊的涟漪。 这项任务需要极致的耐心，这是他最擅长的。从能力觉醒的那天，他便戴上了特制的降噪耳机，睡觉也不摘下。从军以后，因为一次发挥失常导致殆误了战机，他便把双耳刺聋，从此他的世界一片死寂。都说绝对的安静能把人逼疯，但对他而言，死寂的世界一样多姿多彩。空中飞来飞去的电子信号组成的世界，是他的主场。 他静静地聆听着，等待着，夜很长，而他拥有无限的耐心。 最终他找到了。 那是个微不可察的波动，在一片平平无奇的湖面，仅仅持续了0.1秒，仅仅是几个小颗粒变成白色，活泼地原地跳了一瞬间便又回归死寂的黑色，在一片欢腾的湖面中毫不显眼。但在他看来，如同劈开黑夜的闪电那样明显。那明显带着人工痕迹的颗粒排列，不可能是杂音。 “聆听者”睁开了眼，伸出微微颤抖的苍白手指，指向深沉夜幕笼罩中的一个方向。 他只能做到这个程度，指出方向，具体有多远，就要交给桑尼大人带队去寻找了。 桑尼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带领六名能力者登上早已等候多时的装甲穿梭机，呼啸而去。 穿梭机在行星发育不完全的对流层中飞驰，不时剧烈地颠簸几下，登机之后，另一个选民便趴在了地板上，双手紧紧贴着冰冷的钢板。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三个！不对……应该是我们的人。” “一个，还是不对。” 他絮絮叨叨地念叨着，看起来有些神经质。当然这里不会有人嘲笑他，因为他的能力是搜索附近的活体目标，在这个没有其他生物的星球上，他的能力是快速找到联邦那些烦人的基战搭建小队最适用的。 他忽然面露喜色，重重一拍地板，坐了起来：“一二……十五个，就是这儿！” 桑尼灿烂地笑了起来，敲了敲身后的舱壁，飞梭一个呼啸甩出尖锐的折角，朝下方的地面扑了过去。同时他打开个人战斗记录系统，对着摄像头神情肃穆地和队友们站在一起。 “神国特遣AX-R行星，选民特种作战小队队长，高阶神官‘圣光’桑尼，带领神卫‘魔手’；神卫‘龙’；神卫‘长矛’；神官‘屏盾’；神卒‘回声’，作为战斗人员执行第六次清扫任务。在神的光耀下，我们将获得又一次胜利。” “一切荣光归于神。”六人齐声唱诵道。 “准备作战。” 接下来，桑尼穿戴好滑翔装置，带着剩下的五名战斗型能力者走到舱门边上，从一万米的高空直接跳了下去。 ………… ………… “基站搭建完毕，准备启动，倒计时二十，十九，十八……” 一个年轻的工程师对着电子表开始倒计时，周围的工程师们都长出一口气，十几秒之后，他们就能潇洒地飞回基地，喝酒庆祝了。 “……三，二，一，启动！” 随着工程师振奋的声音，行李箱大小的基站上亮起微弱的蓝光，随后被全力开动的机器人推动土石埋在了深坑里。七台机甲的作战面板上同时显示“更新数据”，读条结束后，就可以和总部直联，不用担心任何窃听，作战地图上的信息也将更加细致。 小巧的工程机器人哐哧哐哧地施工完毕，被工程师们一把抱起来，一溜小跑回了穿梭机里，队伍末尾的工程师还不忘朝机甲小队挥挥手。 “我们走了，你们注意安……那是什么！” 话音未落，一台死神机甲便在刺耳的金属扭曲声中爆出凌乱的电火花，被扭曲成了一团废铁，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地攥住了它。频道里传来受重创的机甲师惨叫的声音，还有罗维特气急败坏的大吼。 “妈的，能力者！互相掩护，铁熊机甲给我突上去，保护工程师撤离！” 已经晚了，一声巨大的爆响和闪光之后，刚刚离地一米多的穿梭机驾驶室的位置出现一个圆形的大洞，依稀可以看见驾驶员的鲜血溅满了碎玻璃，穿梭机徒劳地摇晃了两下便砸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林恒并没有回头，注意力一直放在前方的黑暗中，经过林星强化的微光视觉比机载的红外成像还要好用，他清晰地看到了六名身穿黑袍的能力者，其中一人高高抬起右手虚握，残忍地冷笑着；另一人保持着掷矛的姿势还没有收回来。刚刚的袭击应该是这两人发起的。 仿佛是一种直觉，他的视线越过这两人，越过了后方高举双手撑起淡金色能量护盾的辅助型能力者和全身肌肉贲张，盖满红色鳞片爬在地上准备突击的强化型能力者，死死地盯住了那个带着灿烂笑容的红发雀斑少年。 桑尼也直直地看向了这个并不起眼的不死鸟机甲，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林星瞬间把对方的口型解读出来，放到屏幕上。 “初次见面，我是‘圣光’桑尼。” 林恒操纵机甲轻轻抬手，向对方做出了一个问候的手势。桑尼惊讶地睁大眼，然后笑得更灿烂了。 战斗在瞬间爆发。 不需要任何指示，早已配合无比默契的小队迅速行动起来，两台铁熊机甲简单地判断出了对面躲在最后高举双手的是防御型能力者，直接激活能够抵抗能量攻击的电磁装甲增强器，挥舞着链刀冲了过去；同时林恒和另外两台不死鸟高高跃起，发动突进喷射器绕向后方；仅存的一台死神机甲怒吼着发射出铺天盖地的微型火箭覆盖了能力者们站立的区域，接着双臂切出两杆机炮全力扫射。顿时，一片剧烈的火光和灰尘笼罩了视野。 “对方分别是一名穿刺能量投掷型能力者，一名疑似物质操纵能力者，一名防御型力场操纵能力者，一名强化能力者，其余二人不详，威胁判断：红发能力者为首领，威胁等级最高，其次为……” 久违的感觉再次降临，林星仿佛回到了和林恒初遇的时候，语气冰冷简洁。林恒在一阵不太舒服的头皮发麻之后，所有情感也飞速剥离，眼神冷漠起来。两人完美地同步在了一起，一人负责分析，一人负责执行。 一阵金光闪过，火箭弹的爆炸威力全数被对方的能量护盾挡了下来，带着强大动能的机枪子弹倒是穿透了能量罩，给对面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几名能力者纷纷激发自身的能量护盾，消耗大量能量挡住了子弹的攒射。而那名身穿重型盔甲，显然只是神卒水平的能力者一声惨叫之后，半条右腿被机枪子弹撕裂，带着血液和尘土飞了出去，他本人则向后载倒，不知死活。 “一个神卒，三个神卫，两个神官。”林星迅速分析出了对方的能量级别，在林恒的视野中给出了不同的标注。 “小心能量枪……滋滋……” 对面的穿刺能量投掷者挥手之间，一道刺眼的紫色光柱狠狠地穿透了飞掠而起的不死鸟，在机舱上融化出一个圆洞。装甲脆弱的不死鸟显然无法抵抗这种程度的攻击，只要被打中就是报废。 一台铁熊机甲突入了能量罩里，却被狂吼着的强化能力者拦住，覆盖满身的红色鳞片极端坚韧，锯齿链刀切在上面竟然只是溅起一些火星，双方打起了肉搏战，你来我往，驾驶铁熊机甲的机甲师就是之前要教训林恒的查理，作战经验很丰富，灵活地闪开了对方的几次扑击，这个强化型能力者的能力水准明显已经达到神卫级别，一个人可以干掉四五台机甲，却被查理玩得团团转，空有一身神力无处发挥，只得发出阵阵恼火的咆哮。 但这种小队规模的接触战从来不是捉对厮杀，而是看重配合。比起神国的能力者们，联邦机甲师赖以对抗强悍的神卫甚至神官的，正是默契的配合。 “奥丁之眼发动，目标敌方辅助能力者！”罗维特一声怒吼，几十米外的死神机甲胸腹间升起一枚圆润的激光晶体，然后便是几乎令人致盲的眩光，足有篮球那么粗的光柱瞬间穿越整个战场，撞在了对面的金色能量护盾上。对面的女性能力者脸色大变，将所有能量聚在一点，拼命抵抗着奥丁之眼的光柱。 奥丁之眼是激光武器，不需要飞行时间，只要发动，就可以打准，最敏捷的能力者也不可能闪开，只能靠强悍的身体硬抗。神官级别的能力者可以硬吃一发毫发无损，神卫则要危险得多。相应的，发射奥丁之眼的代价也很大，需要五秒的蓄能时间以及大半的能量。林恒等人做的就是牵制其他能力者，给死神机甲这至关重要的五秒。 死神机甲的奥丁之眼，威力要大得多，神官想要扛下也吃不消。 罗维特脸上露出笑容。 自己这支队伍全都是百战老兵，能够以一当十，即便对方出现了骇人听闻的两个神官带队的奢华阵容，自己也有信心战胜之。 随着辅助能力者“屏盾”陷入危险，能量护盾消失不见，剩下的两台不死鸟和一台铁熊终于突进了对面的阵地。皮糙肉厚的铁熊对付穿刺能量投掷者“长矛”和强化者“龙”，不死鸟游走在“圣光”桑尼的周围，谨慎地试探着他的能力，至于那个操纵物质一抓便报废掉一台死神的“魔手”，在一开始的出其不意之后便黔驴技穷了，皱着眉头扫视着高速机动的机甲，他的能力速度完全跟不上全力开动的钢铁巨人们，只能伺机而动。 但这只是罗维特理想中的场面，事实上并没有发生。 在生死关头，这支机甲小队装备老化的问题终于体现出来了。性能的不足导致理想的战术目标无法完美实现，机动动作总是慢半拍，火力也达不到完美的压制。两台肉搏中的铁熊机甲胸口处炸裂开一团蓝色电磁暴，“魔手”“龙”闷哼一声，浑身的毛细血管爆裂开，成了两个血人，但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损伤，反而是其中一台铁熊机甲不知为何踉跄了一下，被“龙”抓住机会，怒吼着撕扯下一条机械臂，在爆开的电火花和喷溅的机油中艰难地维持平衡。 更致命的是……桑尼。 因为“圣光”桑尼不是一般的能力者，不是一般的神官级别，而是战斗型能力者中的佼佼者，准大神官。 大神官可以以一己之力决定一场战役的走向，桑尼没那么强，但眼前这几台机甲，他一个人就可以全部对付，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配合都是徒劳的。 人，怎么跟神的选民争斗？ 桑尼微笑着摇了摇头，“回音”还没有发挥他的精神感染能力便身受重伤，但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人出问题。散播神的荣光是他的一切，其次便是这些最亲爱的兄弟姐妹们，再其次，才是惩罚联邦的无信者。 桑尼是一个真正纯洁无暇的人，眼中不曾有过半点阴霾，仿佛世界对他格外善待，不忍揭露自己的黑暗面。无论什么样的苦难，最终都被他的乐观和热情化解。他始终坚信这不是幸运，而是启示，爱是化解一些苦难的钥匙，要发自内心地爱所有神的子民。纯洁到达无与伦比的程度，就是圣洁。他的内心充满阳光，这也成了他力量的源泉，用光的力量扫清一切污秽，通往神的殿堂，他感觉自己已经看到这条路该怎么走了。 第一步，他要带回所有一起出征的兄弟姐妹。 “光。” 桑尼伸手指向正在苦苦支撑的“屏盾”，一阵猛烈的白光带着难以想象的能量爆发开，裹挟着奥丁之眼的能量反冲向躲闪不及的死神机甲，爆炸轰鸣之后，只剩半截身体的死神无力地倒在地上。 频道里传来罗维特的破口大骂。 “光。” 桑尼伸手指向把“长矛”踩在地上，链刀已经凑到他脸上的铁熊机甲，一点白光围绕着机甲的双臂和双腿飞速绕行一周，便把机甲削成了五块。 桑尼看向朝他冲来的两台不死鸟。其中一台胸口的激光炮已经开始蓄能了。 “光。” 这次是剧烈燃烧的光团，带着机甲师的惨叫，将机甲熔成面目全非的一团，从半空跌落在地。 纯粹的极端高温能量控制，任意转变形态，瞬发，高速，可攻可守。这就是桑尼的实力。即便不使用任何能力，他也能够以强悍到不可思议的身体正面和机甲硬抗。绝对的实力带来绝对的自信，随之而来的要么是狂妄，要么是谦逊。 桑尼目光清澈，面沉似水，无视了队友们眼中疯狂的崇拜，看向最后一台机甲。 “光……” 咣。 在四名能力者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桑尼被不死鸟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和力道，一拳打在脸上飞了出去。半空中隐约能看到两颗飞起的牙齿，闪耀着圣洁的白光，看起来保养得不错。 第一百零五章 桑尼 我生在神威星的云棉谷地，那里属于大陆的北方，隐藏在绵绵群山之中，交通不是很方便，但我家乡的人们也不太喜欢和外界打交道。 家乡的生活很简单，大家基本都是农民，靠种植云棉谋生，农闲的时候，就到谷地里的三个教堂听传教士们讲解圣典。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人际关系很单纯。 我们那里每年有20个月，5个月的春夏，5个月的秋天，还有10个月的冬天。每当秋天的第二个月到来，广阔的田野间就被一片雪白色覆盖，那是云棉成熟的景象；到了冬天，大雪便会接连不断地笼罩山间，天地之间一片雪白色，直到来年春暖花开。秋天和冬天是我最喜欢的季节，虽然寒风酷烈，但是我从不怕冷，神啊，为什么我这么喜欢秋冬呢？大概是因为白色吧。 我喜欢白色，因为白色代表着神圣，洁净，是最接近神的颜色。 我的童年就是这样的一片白色。 在神威星没有教廷学校，教堂和学校本身是一个词。18岁以前，我绝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镇子上的教堂里度过，每天跟在教士的屁股后面，听他讲解文学、艺术、数学、历史等等好多科目。 教士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大胡子叔叔，很慈祥，很开朗，也很渊博，最重要的是他是我的亲叔叔，所以对我格外宠溺。 每当冬天到来，我便会和叔叔一起钻进教堂后面的仓库里，开始准备酿酒，我们会去收购一大车的玉米，用最传统的方式酿造威士忌，据说是沿袭自地球时代的古老配方。其余的时间，我们会酿造啤酒，用光洁的合金控温罐子，足足有四五米高，把啤酒花和各种香料、蜂蜜投进去，每天守在罐子旁边小心翼翼地盯着各项数据。直到完成的那天，整个镇子的人们都会来排队买酒，基本上只需要几天就可以卖得一滴不剩。赚来的钱都会拿来装修教堂，叔叔从首都学来的手艺让我们镇子上的教堂比另外两个镇子豪华许多，叔叔也成了镇子上最有名望的人，说到名望，就要说到我的爷爷。 我的爷爷是一名光荣的选民，在年轻时觉醒了能力，随后便跟随部队出征，多年以后带着一身伤病和荣耀回归家乡，在生下我的两个叔叔和我父亲以后很早就回归天国了，所以我对他没有什么印象。正是因为他，我的家族在谷地的三个镇子和十九个村子中很有名，人们都尊敬我们。我的叔叔被接到首都深造，几年以后回来做了传教士；我的二叔和父亲则继续务农。 现在想想，小时候的生活虽然贫穷，要交很多的税，但是也很快乐。毕竟能够吃饱穿暖就足够了，这种平静的幸福是物欲横流的联邦人完全无法理解的，他们感觉我们是被奴役的，是宗教的狂热者，要铲除掉教会。 所以我讨厌联邦，我有多崇敬神，就有多讨厌联邦。从小到大，我最喜欢听的，就是关于联邦的战争故事。七十年前征讨联邦的战争，四十年前到三十年前的十年战争，以及最近十年来接连不断的黑渊冲突。叔叔总是会耐心地给我讲解，讲到当年第一联邦如何背叛了我们，抛弃了我们；讲到至高的神如何降临新乐园，带领我们建立起荣耀的国度；讲到第一个选民的诞生，讲到选民组成的军团如何无往不利，开疆拓土到现在可以和强大的联邦对抗的疆域；讲到那些如同流星一般璀璨，在历史中大放光彩的著名选民们英勇的事迹。 还讲到联邦的机甲师，是如何重创了我爷爷跟随的部队，那些毫无美感的机械巨兽甚至可以和选民抗衡，讲他们的恐怖。这是我最不愿意听的一段故事，每次听都会难过很长时间，但是我依然一遍又一遍地求着叔叔讲这段故事，直到叔叔也不愿意再讲。 因为我要了解他们，然后击败他们。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能够抵挡神的威严。 十七岁的时候，我的能力觉醒了。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我站在田野里和伙伴们打雪仗，然后我发现雪地上有白色的光，如此耀眼，如此美丽。那是阳光穿过阴云投射的光斑，它把我迷住了，我痴痴地走向它，蹲下来抚摸它。然后雪化掉了。化掉的积雪下理应是黑色的泥土，但我看到的依然是一片洁白的光芒，在那片光芒里我感受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亲近，一种伟大的能量，我知道，那是神的眷顾。 于是我站起身，周围的树林忽然着起火来，伙伴们看着我，畏惧地跪在地上，将头深深地埋在雪里……然后是周围的大人们，我的父母，叔叔，全都围了过来，我看到他们流下了激动的泪水，然后跪倒在我的身边。 第二天，我被教廷的使者接到了首星新乐园。 两年的训练之后，作为战斗型选民，我被授予称号“烈光”，跟随卡尔玛元帅的舰队到达了黑渊战场。 截止到那时，我的人生里没有经历过任何磨难，我见到的永远是人们的笑脸，有的是慈祥，有的是讨好，有的是纯粹的友爱。我知道人们都有黑暗的一面，这是圣典反复强调的，我们要做的就是不断地精进，摒弃自己的黑暗，当黑暗消失的那一刻，我们便走上了寻找神的道路。但我真的不曾发现自己的黑暗，我坚信，我是神的孩子。 部队里的前辈们，包括卡尔玛元帅，我有幸拜谒过他，他们说我有一颗光明通透的心，所以我将会有最光明的前途。我相信他们的话。 在战场上，我终于见到了联邦的机甲师，那是一次大规模的突袭行动，身边的士兵们在联邦凶猛的火力下，生命如同草芥一样被成批地收割着，我看到了残肢断臂，鲜血如雨，也看到了一同出击的兄弟姐妹们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表情。但即便这样，我依然平静。 我感受不到愤怒，感受不到杀戮的快感，因为这是神所不允许的。 我冲到最前线，面对着二十多台机甲，他们应该隶属于联邦海军陆战队，最精锐的战士们。但我没有恐惧。我看到了对面机甲上绽放出白色的光芒，那应该是最可怕的奥丁之眼激光武器，但，光是属于神的力量，怎么可能伤害到我？ 奥丁之眼爆发的瞬间，我进阶到了神卫。 奥丁之眼吞没我的瞬间，我进阶到了神官。 浑身的衣服被烧光，但我毫发无损，赤身裸体，我操纵着光，让这世间最纯洁的力量降临在机甲的身上。在战斗中我感觉自己达到了一种奇妙的和谐状态，时间仿佛不存在了，不知过了多久，我站在一片机甲残骸之间，听到了欢呼的声音。 联邦机甲师，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吗？那么此刻我看到的是什么？ 这台不死鸟机甲，脆弱的不死鸟机甲，以往我单凭体力便可以生生将它撕开，但现在它抓着我，一拳又一拳，打在我的脸上，我的头脑一片混沌，每当我要凝聚力量，就会有一记重击精确地打在我的关节间，让我力量涣散。为什么？为什么一台机甲便能够抗衡我们这么多神的战士？ 啊，是因为速度，不死鸟的速度向来很快，这台不死鸟更快，魔手抓不住他，长矛无法瞄准，龙跟在他的后面，每次扑击都被他巧妙地闪开……它攻击着我，每一拳重若山岳，同时还能保持着匪夷所思的灵活。他抓住了我们的弱点，战斗仅仅几分钟，他已经分析出了我们每个人的能力类型和规避的办法，选择了贴身作战，抓住了我当靶子和人质，让我的兄弟姐妹们束手束脚。什么样的人会有这样的战斗智慧？是不是传说中的特级机甲师？ 魔手和屏盾终于反应过来了，他们很聪明，放弃了使用能力，贴身上来加入肉搏，封锁住了它的路线。失重感，是我飞了起来，不死鸟把我像垃圾一样丢在地上，我浑身碎了一样，很疼，完全抬不起胳膊，一只眼睛一片血红什么也看不见，我想吐，应该是脑震荡了。 这么说，他们应该是中计了吧……这台机甲腾出两只手，伸出了破甲钻，屏盾……屏盾的能量罩抵抗不住这种尖锐的冲击，她被穿透了胸膛，挑了起来，我的姐妹……魔手有些畏惧了，他在犹豫，他不该犹豫的，该死，他也被抓住了，他死了，散弹枪贴在他的头上击发，我的兄弟变成了一地碎片，让我起来，妈的，让我起来！ 长矛终于得手了，不死鸟失去了半个肩膀和一条机械臂，这是个好机会，龙……龙在哪里？他逃了！那么长矛就逃不掉了，只要被近身，他比神卒还脆弱，为什么会这样？ 他停下来了，转身向我，他在嘲笑我吗？那边的死神机甲里钻出了一个受伤的机甲师，拿着手枪朝我过来了，看来我要死在这里了，神啊，我是你的孩子啊，为什么要这样戏弄我？我服侍你不够虔诚吗？我作战不够勇猛吗？在今天以前，我不知道恐惧是什么，虚弱无力又是什么，是这个机甲师让我体会到了这些，还是你那无法揣测的圣意？ 哈……你看到了吗，神啊，伟大的荣耀的神啊，你看，回音已经丢了一条腿，像一条狗一样瘫在地上，这种屈辱和死了有什么区别，但你看，那台机甲，它走过去了，他看了看回音，然后抬起腿像踩扁一个虫子一样一脚把他踩成了肉泥！ 天啊，你的心里就没有任何慈悲吗？为什么无所不能的你，创造了这个世界的你，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还是说，就如同圣典里所说的那样，每个人都有内心的黑暗面，而你也一样，又或者，你也只是一个没有超凡脱俗的卑微的生物，只是因为拥有无穷的力量所以被称为神？那我又为何要侍奉你呢，你赐给我的力量到底是不是一种诅咒，让我离开我平静美好的家乡，在这个混账的小星球上见识到这种炼狱一样的景象！ 他朝我走来了，我开始感受到恐惧了。 神啊，你这个暴君，我终于发现自己的黑暗面，它一发不可收拾，吞噬着我的心……我诅咒你，诅咒你终有一天将湮没在自己的鲜血和泪水里，带着绝望和你宏伟的宫殿教堂一起化为一片灰烬！ 我会活下来，我不会死，即便像是一条狗那样摇尾乞怜，我也会活下来，无论到哪里，我都会看着，数着日子等待着，等待我的诅咒应验的那一天！ ………… ………… “比想象的要简单。”林恒一脚踩扁了那个倒霉的，全程躺在地上的能力者，驾驶着严重受损的不死鸟摇摇晃晃地走向为首的红发神官，准备结果掉他。 “还不是因为我的精确分析！”林星语调轻快地说道，然后又叹了口气：“唉，越是接触能力者，我就越疑惑，这种能力是怎么来的？不科学啊，难道真有神存在？” “如果真的有神，现在就应该是我们变成肉饼。所以，就像疯狗教官说的那样，要么就是根本没有神，要么就是，这个神也不怎么地啊……”说着，林恒一推操纵杆，机甲抬起了脚。 “啊啊啊啊啊啊！！！” 原先身受重创，瘫软在地的红发神官就像是注射了过量的兴奋剂一样，忽然从地上弹了起来！ “能量反应，小心！” 林星话音刚落，就看到红发神官全身上下爆发出猛烈的白光，像是从内而外被点燃了一样，他张大了嘴，光芒从七窍中爆射而出，紧接着是每一个毛孔，剧烈的能量反应形成冲击波，瞬间把方圆数百米的地区扫了一遍，直接把林恒的不死鸟紧紧地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不远处艰难地向这边走来的罗维特更是被直接吹飞，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生死不知。 “什么情况！”林恒眼看着机甲内部爆出大量的电光，屏幕一个接一个黑了下去，操纵杆和按钮均毫无反应。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 桑尼双脚离地，竟是悬浮了起来，体内的光辉仿佛无穷无尽，受惊一般地飞速逃离他的身体，在这个漆黑的夜晚看起来像是核弹爆发一样耀眼。持续了大概十几秒之后，光芒开始渐渐变得暗淡，最终变成了比夜色更深沉的黑，像是能够吞噬万物那般。 桑尼的双眼中，眼白已经不见，全部变成了黑色，一头红发也褪成白色，他重重地喘息了几下，然后头也不回地逃进了夜色中。 等林恒打开舱门跳出来，战场上只剩下一片狼藉。他看向远处，依稀可见一个模糊的黑影踉跄地逃离。 “让他走吧，去救伤员要紧。”林星说道。 “我隐约有一种感觉……”林恒皱着眉：“这个人以后是个麻烦。” 林星不以为然：“人类的感觉在大多数情况下是错误的，只有建立在客观的数据结构分析上得到的结论才是合理的，目前的情况下最合理的方案就是救治伤员。” “可是……” “闭嘴。” “哦。” 第一百零六章 别人 AX-R行星地面攻势总指挥，军界新星少将刘山接到了秘书递来的战报，大喜过望。 同时，几光年以外的烟囱星座副总指挥韩正同样接到了这份快马加鞭的战报，愁眉苦脸：“唉，我知道这小子会搞出些事情，没想到才几天工夫就玩得这么大……也罢，借这个机会把他从十四师调出去吃喝玩乐吧，省得坏了我的计划，给我添堵。” 站在韩正身后的勃朗特伸长了脖子想要看到文件上的内容，韩正没好气地一把将文件甩给他。 勃朗特念着战报，眼睛越瞪越圆：“AX-R矿星，海军陆战队第十四野战步兵师特种机甲小队共7名成员以及工程师6人，飞梭驾驶员2人，于3小时前在执行战地基站铺设任务过程中遭遇神国能力者小队共6人，其中神卒一人，神卫三人，神官三人。由于遭遇突袭，我方机甲师轻伤2人，重伤2人，阵亡2人，少尉见习机甲师林恒……单独击杀对方4名能力者，一名神官和一名神卫成功逃亡……这小子……” 韩正用手撑着脑袋，短粗的手指敲着桌子：“不给个一级机甲师说不过去了。这小子，一举成名了。‘圣光’桑尼都被他打跑了，据说到现在也没回到神国基地，那边已经乱套了，这人可是被教宗下旨要重点培养的明星啊，就和那个死鬼空骑士一样……空骑士好像也是他干掉的？？” 勃朗特咧嘴笑了笑：“也好，成了军队的宝贝，就不会被扔进前线耽误你的计划了。” 韩正转过身来，直视着勃朗特：“是不是很不服气？你在法外之地玩儿命，好几次差点死了，立多大的功劳都没人知道，这小子呢，你看看战报下面的表格，连轻伤都没有！就成名人了，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语气虽然轻松，但他看向勃朗特的眼神非常奇怪。 勃朗特脸色阴沉了下来，和韩正对视良久，阴森地笑道：“我没那个命，我注定是干脏活的，不出名更好。” “如果我送你一个出名的机会呢？让你也上岸，我手头正好有一个任务……” 勃朗特满脸讥笑地摇了摇头，断然拒绝道：“不需要。” 韩正点了点头，点起一根烟：“那我们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计划吧，我这次要把怀特家和云环重工的屎都攥出来。哦对了，我先给宣传部打个电话……” ………… ………… 两天后。 AX-W行星和AX-R很像，一片荒芜，除了2.6倍重力以外。过高的重力使得这颗行星成为了机械化部队的主场，轻步兵完全无法施展。神国方面则派出了护教军第四军团，这支军团和AX-R上的第一军团不同，完全由改造人组成。 在生化科技方面，由于没有联邦《纯正法案》的限制，神国走在了前列，经过特殊改造的改造人们身材高大壮硕，有野牛一样的力量和昆虫一样的生存能力，硬是依靠手中简陋的武器设备和联邦的机械大军打得有来有去。这里的战争目前陷入僵局——当然除了这颗行星的地面攻势总指挥官，再没有人知道眼下烟囱星座的血肉磨盘局面是韩正一手策划的。 战线越长越好，死得人越多越好，时间越漫长越好，一切都是为了尽可能多地杀伤神国的青年能力者。据统计，卡尔玛派来的战斗型和辅助型能力者一共有二百多人，到现在已经阵亡三十多，重伤五十多个，减员几乎一半。 这九十个减员，都是联邦机甲师们一刀一枪拼出来的，联邦也为此付出了二百多名机甲师伤亡的沉重代价。 此刻，AX-W上的某个峡谷中，一台沾满了血迹的死神机甲步履沉重地走向前进基地进行维护，每一次落脚都带来一阵轰鸣，淋漓的黑色机油在身后拉出一条痕迹，能够开回来已经是个奇迹了。 前进基地的大门口，十多台维修完毕的机甲列队两侧，机甲师们站在机甲前方，摘下头盔，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这台机甲。 长途奔袭半个月，陆续斩杀神卫4人，神卒10人，和战斗型的神官打成平手，使得71团顺利完成既定任务，端掉了神国一个重要据点。半个月的时间，他已经成为了第九师的明星。人们都相信，战斗结束后他必然会从见习机甲师破格提拔为二级机甲师。 滕临楼将机甲入库，然后摘下头盔走了出来，粗重地喘了口气，甩了甩汗湿的黑色短发。四周的机甲师们立刻围了上来，递水的递水，递烟的递烟，目之所及全都是巴结讨好的笑脸。 这就是军队，地位全凭实力。在这个小队里，滕临楼说话已经比队长还管用。 不过今天，战友们的笑脸有点僵硬。 “怎么了？”滕临楼喝了口水，问道。 从滕临楼一下来就黏在他身边的一名女机甲师一脸不痛快地打开了战地终端，是联邦军队的新闻节目。 “……”一脸呆滞地看完了新闻，滕临楼沉默不语。 一个人，一台机甲，队友们均已丧失战斗能力的前提下，面对两个神官三个神卫，斩杀其中三人。 这种难度比他的“陆续”击杀，大了不知多少倍。 “哥，你别生气啊……这小子也就是运气好，被刻意打造成战斗英雄，你的战绩可是实打实的，我们都看在眼里！”女机甲师亲昵地拉着滕临楼的胳膊，气不过地说道。 周围的机甲师们点头如捣蒜。 “对对对。” “这肯定是为了宣传，不能算数的。” “这谁啊，这么牛的人我老王能没听说过？有名号的机甲师我都认识。” 听着战友们带着义愤的安慰，滕临楼有些尴尬地笑了起来：“我敢确定，这是千真万确的。” “啊？” “怎么会有人比你还生猛？” “小滕啊，你这么说我老王可就不爱听了，年轻人要有锐气……” 滕临楼摆摆手：“不是，这个人我认识，我们是同学……他一直比较生猛。” 周围的机甲师们顿时鸦雀无声，良久之后，才有人低声赞叹起来：“行啊你，居然认识这种牛人！” 听到这句话，滕临楼一愣。 曾几何时，永远是别人以与他相识为荣。 直到后来，在全国联赛上的交锋；再后来，在学院遭遇突袭的战斗中的配合……他还记得自己一拳一拳砸死了一船舱的神国士兵，砸到机甲变形，当船舱布满血肉，一片死寂如同人间地狱时，他不敢相信这真的是自己做的。于是他在变形的机舱里痛哭哀嚎，拼命揪着自己的头发，把那种对于失去人性，成为杀戮机器的恐惧藏在机舱里，只有那一刻他才能发泄自己的情绪。 之后的几个月里，他始终不能走出阴影，直到现在他也不吃一口肉，看到就会想吐。但林恒和那个江舰长……他们经历了和自己差不多的事情，却在第二天就谈笑风生地拉着他去喝酒，那是他第一次喝醉，朦胧间，他确定自己看到了江舰长脸色阴晴不定地注视着林恒。在舰桥里发生了什么，估计会成为两个人的秘密吧…… 林恒，这好像简单到能够一眼看到底的憨厚青年，已经逐渐成为了那个“别人”，就如同“别人家的孩子”一样，永远光芒万丈，到哪里都能出类拔萃。 “林恒啊……你又比我快了一步。” ………… ………… AX-T 这颗行星没有大气层，所以作战方式和另外两颗行星完全不同，神国在这颗出产黄金的资源星上丧心病狂地建设了二百多个堡垒，由发配到这里的贱民们躲在里面操作武器系统对抗联邦的攻势。联邦则是派出了大量的机械化部队，以重型战车、低空轰炸机和机甲为主，加上极少量的轻步兵。联邦军队一个又一个据点地扫荡过去，神国则是务求在全部驻军被消灭以前把联邦的伤亡提升到他们无法接受的程度，联邦自然就会知难而退。 所以这里的战略思路很简单，战术思路则非常复杂，联邦军队打得很艰苦，没有轨道轰炸的支持，每场仗都是攻坚战，更难受的是，每拔掉一个据点之后他们就要面临一个问题：据点里多则上千，少则数百的神国苦工如何处理？ 这些贫贱的矿工们生活条件极其恶劣，因此宗教是他们唯一的寄托，被神国洗脑之后，对宗教的坚定和狂热简直比那些高阶能力者还要过分。俘虏他们没有任何意义，他们之间极少有人会投降，神国也不会花半个子来交换他们。对神国高层来说，这些贱民不比牲口值钱。 一个刚刚攻陷的堡垒中，江舰长和卡佳并肩走在臭气熏天的逼仄甬道里。 “新闻你看了吗？林恒那个。”卡佳边走边问道。 江舰长哼着小曲，轻松地点点头：“我就知道他会搞些事情出来。” 卡佳抿了抿薄如刀锋的嘴唇，罕见地笑了起来：“他已经远远超过我们了。” “是啊……”江舰长叹了一口气：“他在那边接受轮番采访，好吃好喝，被美女记者团团围着，我们呢，唉，干最苦最累的活，籍籍无名。” “我想，他现在应该更想跟我们换换吧……”卡佳说道：“你说，这个脏活儿，林恒会不会做？” “他？嘿嘿……”江舰长的思绪回到了学院的基地和巨柳级战列舰上，阴森地咧开嘴，露出一排白牙：“他绝对不会有一点犹豫，你呢，有没有问题？” “没有。” “我也没有。” 两人身后，不时传来神国贱民们绝望的哭嚎和咒骂，走到甬道尽头，两人钻进机甲，走出基地绝尘而去。身后的巨型基地在爆炸中轰然坍塌。 神国军人负隅顽抗，眼见大势已去，在绝望之际引爆炸弹，毁掉了堡垒。新闻会这么去写。至于民间相不相信，和他们就没有关系了，这是最高决策层的指示。 下了这个断子绝孙命令的最高决策层，是一个平素笑眯眯的胖子，叫韩正。 背对着爆炸的两台机甲里，卡佳仅仅抿着嘴，嘴角不停抽搐，此刻她的心里并没有说的那么轻松。而江舰长依然哼着小曲，轻松愉快地计划着回到基地如何跟那个大胸战地记者套出电话号码。 这种事情，他永远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因为在来到联邦之前他长大、学习、接受训练和生活的地方，犯下过在已知的宇宙里最邪恶的罪行，更因为他胸膛里跳动着的，并不是一颗人类的心。 别人，就是有别于人。 第一百零七章 舆论工作 AX-R行星，联邦指挥中心。 这座戒备森严的堡垒建立在一片辽阔的大平原上，中心建筑是一座四十层高的正方体大厦，在恒星的光辉下闪烁着银白色的反光。其他附属建筑造型也均是方方正正，连同外围的围墙和围墙上的重炮，全部都是合金模块化成型，整体建造只用了60个小时。建筑群主要是各种参谋部、指挥部、装备库、宿舍、信息中心和没有名字只有代号的机密部门，同时负担着部队轮休和训练的功能，占地极其广阔。 比建筑群更壮观的是一望无际的机库和停机坪，各种大大小小的战车、飞梭、轰炸机、工程装备排着整齐的队列分门别类停泊在一起，甚至还有几艘大气层内飞船，其中最大的一艘达到了巡洋舰级别，像是一头巨兽般伏在地面。那些大门紧锁的庞大机库里，更是有着大量连拍照都不允许的高度机密武器。 基地的大门开了又闭，身穿迷彩服的士兵们在指挥中心和停机坪间跑来跑去，遍布各处的扩音器里不断传来指挥部的一条条指令，几乎每一刻都有飞行器轰鸣着起飞，每一刻也都有飞行器在降落，掀起一阵红色的飞沙走石；不时地，就可以看到一列造型粗犷的战车编队协同几台机甲呼啸而出，或是身材壮硕，武装到牙齿的陆战队员们列队登上运输机，飞往前线。 赤红大漠飞沙走石，带着阳刚气息和浓重的机油味道扑面而来，联邦军队的力量感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每一个看到这一幕的来客面前。 来自联邦收视率最高的军事独立电视台“前线”的实习战地记者夏薇刚一走出飞梭，就被眼前这一幕雄壮的景象震撼到了。 “别被眼前的表象欺骗了。” 一支温厚的大手轻轻捏了她的肩膀一下，是带队的资深记者和新闻主编井鸿达。四十七岁在记者这个行业里已经很老了，在战地记者这个行业里更是出土文物级别的。井鸿达三十岁时，因为不忿于联邦军方对新闻媒体的粗暴干涉，从联邦官方的军事频道辞职，放弃了七位数的年薪和似锦前程，创办了独立军事电视台“前线”，惨淡经营了十多年之后，因为连续多次曝出联邦军方的黑幕而身陷官司，差一点便被判泄密罪关进令人闻之色变的黑星监狱。 谁知井鸿达的命运在本已绝望之时却峰回路转，他的官司在奉行新闻自由、小政府主义的绿原星上引发轰动。绿原星不同于联邦其他行政大区，自从百年以前便由柳氏一家牢牢控制，柳氏从来不涉足联邦政治，只做那绿原星的土皇帝。现任族长柳长风大力推行类似于嬉皮士运动的“绿原文艺”，硬是把绿原星打造成全联邦文艺青年们的圣地，也是联邦的影视、音乐等娱乐产业的圣地。 在得知了井鸿达的事情之后，柳长风一反常态地介入到其中，发表了“新闻正在死去”的直播演说，措辞很尖锐。结果就是案子草草了解，井鸿达被判无罪，然后一举成名，成为了联邦新闻自由的代表人物。“绿原文艺”活动也再一次迎来高潮。 成名之后的井鸿达并没有著书立说，四处演讲，而是立刻投入到了下一轮的新闻采编中，直到今天，“前线”电视台已经成为联邦收视率第一的军事频道，但依旧只有寥寥十几名记者，保持着小作坊的模式。 这次，他带队来到AX-R，冒着生命的危险，是为了制作一期名叫“直面战争”的，揭露战争残酷的节目。夏薇和他是队伍里仅有的两名记者，他负责采编，夏薇主要负责给他当助手，尽快地从实习期成长起来，在井鸿达看来，刚刚走出大学校门的她还太稚嫩。 “别被表象欺骗，”井鸿达眯起眼盯着金属色的主楼，“当你离开这个基地，前往真正的前线，你会发现战争绝对不是这个基地这样，光鲜亮丽的外表下面，是鲜血和黑暗。所以，准备好战斗吧。” 井鸿达寥寥数语，便把夏薇从震撼中猛地惊醒。她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主编！” 井鸿达像是慈父一般揉了揉夏薇的头发：“我们的使命就是向联邦的人民们揭露他们所不了解的内幕，什么杀敌多少，进展如何，斩首几名神国主将，全都是军方惯用的幌子。我们也有我们的战斗，跟着我，就注定踏上一条最坎坷的记者道路，会面对来自军方，来自政府，甚至来自我们观众的巨大压力，真相总是不被欢迎的，你有这个觉悟吗？” 夏薇胸中激荡不已，再次重重点头。 ………… ………… 林恒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比他在走私船上面对海盗“螃蟹杰克”，在海云星上面对大神官“空骑士”还要煎熬。 此刻，他表情呆滞地站在演播厅，保持着僵硬的笑容，身边是AX-R地面攻势总指挥刘山，两人“亲切”的握手姿势已经整整两分钟没变过了，对面黑压压的一片记者还没有拍完照片。在这一刻他觉得世界上最敬业的恐怕就是这些记者了，有的趴在地上，有的站在桌子上，有的为了抢一个完美的拍照位置几乎和同行们打起来。 和他比起来，刘山则自在多了，大概是这种场面经常经历，刘山笑容亲切诚恳，一点也不像已经笑了半个小时的样子，握着他的手也稳如磐石。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刘山微笑着直视前方，从牙缝里露出这么一句话。 拍照之后，两人拥抱了一下，刘山拍了拍林恒的肩膀，然后退到了后面鼓掌，林恒则硬着头皮走到演讲桌前，做了一个题为“关注负伤老兵”的主题演讲。 演讲稿是刘山的秘书拟定的，要求他一字不差地背下来，还专门派了几个专业人士来培训他的语气、表情。演讲内容符合联邦的政治正确主流，不过多地强调自己的功劳，而是把重点放在退伍老兵的福利上，呼吁社会关注老兵待遇问题。同时在字里行间“捎带”地提到联邦军队如何如何勇猛，如何如何爱国。 好在林恒不需要真的背熟又臭又长的稿子，林星特别享受这种出风头的感觉，比他还积极，这时正充当他的内置提词器。 冗长的主旋律演讲之后，是提问环节。刘山的秘书在给他端水的时候小声地提醒他：太尖锐的问题可以说是军事机密，不予回答。 什么是尖锐的问题呢？林恒还没来得及问，刘山的秘书就匆匆走下去了，接着林恒便见识到了联邦记者无风起浪的本领是如何臻至化境。 “请问，”一个不知名的电视台记者抢先举手，得到了提问机会，赶紧拿起话筒语速飞快地问道，“林恒少尉，在军事行动中伤及平民，你会感到内疚吗？” “……呃？”林恒一下就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心想我就参加过这一次军事行动，哪来的平民？ “好的，我明白了，下一个问题……”记者还没说完就被负责维持纪律的军官几乎是抢的拿走了话筒。 “我已经知道他会怎么写了……”林星恼火地说道。 “我也大概知道了，全是套路啊……”林恒心里已经在骂街了。 “请问！”另一个记者问到，“林恒少尉，能介绍一下和神国能力者的战斗过程吗？他们有什么样的能力，你是如何针对性克制的？” 抱着胳膊站在记者后面的那名秘书微微摇了摇头。 “对不起，这是军事机密。”林恒立刻会意，僵硬地说道，“……不过我可以透露一点，就是能力者虽然有难以预测的能力，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很强大，经过严格训练的机甲师是完全可以克制他们的，这就是机甲师的特长。” 这些都是事先准备好的回答套路，好像说了很多，又好像什么关键的都没说。 这名记者皱了皱眉，看起来很不满意，不甘心地继续问道：“如果机甲师像你说的一样可靠，为什么这次行动损伤如此惨重？” 听到这个问题，林恒恍惚了一下，思绪瞬间回到那个晚上，频道里的怒骂，惨叫，噪音，还有之后的一片死寂…… “别走神！”林星提醒道。 林恒回过神来，表情不再僵硬，代之以凝重，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向这些记者解释。按照事先的培训，他只要回答这次小队损伤惨重是因为神国出其不意的偷袭就好了，但他改变了主意。 因为那些支离破碎的机甲，和机甲里同样支离破碎的机甲师，让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如果这样敷衍地回答，是对他们拼死战斗的不负责任。虽然那些人并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那些人。 沉默半晌，林恒艰涩地张开嘴，声音有些沙哑：“因为我们不知道。” 经验丰富的记者敏锐地察觉到林恒的心理有些波动，这是套出一些猛料的大好机会，他赶紧问道：“不知道什么？”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林恒低下头，表情黯然，“我们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得到我们秘密行动的位置，不知道他们会从哪来……天上？地底下？还是离着几十公里就被攻击了？” “我们不知道他们会有什么能力，是常见的高温高能，物理扭曲，还是根本想都想不到的诡异能力？看不见，摸不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攻击，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攻击，不知道怎么解决他们，这就是我们和他们的战斗。” “每一个机甲师在上前线之前，都经历了很多年的训练，从万里挑一的竞争里脱颖而出……可是一旦交战，只需要几分钟，就分出生死。在这几分钟里，我们只有判断出他们的能力类型，然后才能知道该如何作战，但很多时候我们没有这个时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完蛋了。” “人们都说恐惧来源于未知……但即便是这样！”林恒猛地抬起头：“我们依然会走上前线，面对未知的敌人，因为战胜未知，就是机甲师的使命！” 记者们短暂地沉默了一下，然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接连回答了几个问题之后，林恒擦着汗回到了后台，完成了今天的任务。 刘山靠在墙上看着他精疲力竭的样子，鼓着掌笑道：“发挥不错！” 林恒冲这个在学院里远远见过很多面的黑发青年人摆了摆手，虽然级别差了很多，但在学院的经历让他对这个人有一种隐约的亲近感，此刻这种亲近感让他理都懒得理刘山。 因为刚才他的即兴发言，事实上还是拿刘山早就给过他的稿子改编的。他怎么可能说得出来这么经典的废话。 “是比较热血，但是力道还是不够，还要更深情一点。”刘山仿佛没看见林恒黑着的脸，抽着烟笑道。 “我什么时候能回前线？”林恒坐在一边头也不抬地问道。 刘山摇摇头：“别想了，你是战斗英雄，万一有个闪失那不是闹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联邦明星机甲师刚刚成名便阵亡’，这新闻你觉得合适吗？” 掐掉烟，刘山转身走了出去，临走前撂下一句话：“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协同宣传部门搞好舆论工作，好处少不了你的。” 刘山走后，休息室里空无一人。 “你并不开心。”林星说道。 “嗯” “为什么？” “这不是我想要的。” “可是你从小时候就……” “对，我从小就想做机甲师，后来多亏了你，我做到了。不仅做到了，我还进了学院，闯进神国战列舰里杀了他们的舰长，特级机甲师收我当弟子，第一次上阵就成名了……个人一等功，记者采访，领导关注，韩将军签署嘉奖令，这都是我以前做梦也想不到的。” “但你还是不高兴。” “对，我还是不高兴！从以前就是这样，我好像就是个机器，有了你以后更是这样，我最高兴的时候就是全国联赛时，一次次胜利直到决战，每一次胜利对我来说都比……比忽然发了大财还幸福！还有第一次走进学院，我到今天还记得那种感觉。但现在呢，我终于从机器变成了杀戮机器，可我发现我高兴不起来了！杀了那么多能力者，我心里没有波动，没有开心，没有愤怒，没有恐惧……战友们死的死残的残，我知道我该感到难过，但还是……好像心里隔了一层膜，你明白吗？” “小恒……”林星的语气低落起来，“我明白，我当然明白……或许有一天，我们能一起找到我们真正想要的东西。” 林恒捏着手里的矿泉水，久久无言，然后一把将水瓶砸向了墙壁，“砰”的一声闷响之后，水洒遍了墙壁，也溅在了偷偷溜进来的夏薇身上。 夏薇看着双眼发红的林恒，惊讶地张大了嘴。 第一百零八章 苍蝇和勇士 依旧是赤红色的沙土地，天空没有清脆的鸟鸣，正当壮年的恒星暴烈地炙烤着这颗小星球上的一切，像是一个暴君。但在地面上，漆成白色的光洁合金围墙之内，是一片茵茵绿草，并非塑料的替代品，而是货真价实，从殖民地运来的草皮。草皮间若隐若现的喷头正在不计成本地喷出宝贵的淡水，带来一丝凉意。这种豪奢的享受并不是给高层军官们的，因为这里是联邦在AX-R上唯一的疗养院。 和气氛紧张的战地医院不同，这里人数不多，格外地安静。这所后方疗养院只对负伤的机甲师开放，也只有机甲师才值得联邦花大价钱这般呵护。 这个静谧安好的地方，反而恰恰是战争残酷的集中体现。一般的士兵负伤之后，会直接援引《纯正法案》的第三修正案，能植入机械义肢和器官的就抢救一下，伤势太重的就只能等死。联邦没有多余的军费冒着巨大风险派飞船来运输伤兵。 只有成为机甲师，才能享受到一对一的专家看护、高级医疗舱，还有专门的营养师和定期心理辅导。 生在乱世，人，就这样赤裸裸地被明码标价。 “草皮是真的，这些树不是，都是直接下螺栓钉在地上的塑料。”林恒坐在假树下的长椅上抽着烟，对好奇地摸着树的夏薇说道。 夏薇好奇地歪着头，看了看林恒遮住一半脸的墨镜，又看了看不远处三三两两穿着病号服的负伤机甲师们。对林恒说道：“不是你的话我根本进不来这里，光是这个疗养院就足够我写一篇独家报道了。谢谢你。” 林恒摇摇头，自嘲地笑道：“不用谢我，我是战斗英雄嘛，这点面子上面还是给我的。” 说到这里，林恒顿了顿，问道：“民间，还有你们媒体，对这场战争是个什么态度？从去了……从接受训练开始，我很久没能看新闻了。” 在学院，在军队，不知不觉间已经两年多了。两年多的封闭生活除了让林恒更孤僻一些以外，最大的问题便是感觉自己脱离了原先平民的身份。立场总是在潜移默化间慢慢改变，原先林恒是个普通人，对开拓派和主战派争权的政治形势非常反感，无论哪一派执政，都无非是军政府。但从军以后，自然渐渐改变了态度。这段时间不断接触媒体，对于联邦的民众如何看待这场战争，林恒倒是真的有些好奇。 做军事频道的夏薇闻言，苦笑着摇摇头：“还能怎么样？普遍是反对的。” “为什么呢？我们在前线流血牺牲，后面的人们却反对？” “人民嘛，总是这样”夏薇解释道，“天天嚷嚷着要灭掉神国，期待着天降神兵，机甲师配合舰队把神国一击而溃。但现实是像黑渊这样的，惨烈漫长的拉锯战才是常态。可是，一旦进入拉锯战，民意就会渐渐反转。” “还不是你们这些记者，总想着揭露战争的残酷，发一些血腥的照片回去。”林恒无奈地说道，“说政府操纵民意，你们不也一样操纵民意？” 夏薇瞪圆了眼睛，争辩道：“你不理解新闻事业，这是我们的天职！” 林恒耳边忽然响起林星讥嘲的声音：“揭露部分真相，引导舆论，这已经是有良心的记者了。更多的是直接伪造‘真相’的。这些恶心人的货色我们这几天见到很多了……你觉得这个小丫头和其他人不一样？” “不一样。”林恒看着依然围着塑料大树转悠，念念有词的夏薇，在心中说道。 夏薇忽然跳了起来，黑色的短发俏皮地扑在脸颊上。她双手背后，转过身来对着林恒，笑着说：“我有灵感了！我要写一个关于疗养院绿化情况的报道，人们总以为前线医疗情况很糟糕，我这篇报道一定会让观众们感到很新奇，联邦居然有这样高档的疗养院。” 事情肯定不会往你想的方向发展。林恒苦笑着想道。 这篇报道一出来，舆论肯定会纠结在“为什么只有少数军人可以享受这种待遇”“这一定是高级军官才有的配置”这方面。 没人会关心医疗成本问题，也没人会听进去军方的解释。这种报道肯定会被反对派利用。所以军方最喜欢的不是赞扬军方的文章，而是“揭露”一些不疼不痒的瑕疵，惹不起多大麻烦的那种。这也是战地记者们和军方的普遍共识。 允许你们报道，好或者不好都别说太多，无伤大雅的找问题是最可行的。 夏薇还是太嫩了。这种报道根本过不了审核。根据林恒这几天和军方相关部门打交道的经验，他可以预言，报道被打回来之后，夏薇一定纳闷到底哪里“不符合有关规定，有泄密风险”。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四名记者围着一个朝这边走来的伤兵不停地拍照，急促地问着一些什么。伤兵明显大病初愈，脸色苍白，走路摇摇晃晃，皱着眉头不想搭理记者们。但一个戴着棒球帽的中年记者很老道地走在他前面，无形中挡住了他的去路。让他不得不停下，显然是不回答几个问题不会放他走。 “这位长官，请问你对近日的一名机甲师全灭神国突袭小队有什么看法？” 那名士兵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面，随口道：“非常精彩的战斗，值得机甲师们学习参考。” 记者显然对这种官话不满意，追问道：“为什么如此机密的行动会被神国获悉？军方的情报工作是否有严重纰漏？这个采访是匿名的，你可以畅所欲言，不必担心。” 鬼才信你的话…… 林恒和林星同时在心中说道。 伤兵明显对这个恶心人的问题很反感，语气不善地说道：“神国能力者的能力难以捉摸，据我所知很多非战斗类型的能力者有各种匪夷所思的能力可以获取情报。” “比如呢？” “这是机密，我不能回答。”伤兵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面。 为首的中年记者面色一沉，打开个人终端飞速浏览着，半晌之后抬起头直视着这名伤兵，语气低沉地说道：“长官，根据我们掌握的资料，那天你也在场。你就是被袭击战败的机甲师之一。联邦人民对于你们寄予厚望，你们每个人的待遇都远超一般军人。恕我直言，你的这种回答很难解释为什么你们的队伍会在一分钟以内几乎全灭。我希望你能更详细地介绍一下那天的情况，不然舆论会对你很不利。” 伤兵猛地抬起头，双眼通红，紧紧咬着牙，那表情仿佛要将眼前这几个记者撕碎。但他终究忍住了，因为只要他做出任何不该做的行为，说出任何不该说的话，等着他的就又是一篇歪曲事实，丑化军人形象的报道。 “战败机甲师恼羞成怒，辱骂记者” “作战不力，机甲师对记者大打出手” “战地记者在黑渊地区遭受军人虐待” …… 这都是最近爆出的新闻。在联邦网络引起一片哗然，民众群情激奋。但没人知道的是，这些记者围着士兵们左问右问，目的恰恰就是激怒他们，能挨一顿打是最好的，回去以后立刻就能成名，成为“为新闻自由奋斗的斗士”。 在记者满怀恶意的追问下，这名机甲师终于忍受不住，他狰狞地看着四个记者，咧开嘴，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老子在前线拼死拼活，几个弟兄惨死，尸体和机甲融在一起取都取不出来，你们这几个渣滓反而在这里质问我？你们他妈的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难以压抑的愤怒使得这名机甲师的声音颤抖着。与之相对的是四名记者，虽然脸色一样很难看，但四双眼睛中一闪而过的，是猎物掉进陷阱的兴奋。 “这段话已经被录音，你要对你的言论负责。我们无意羞辱战死的烈士们，长官，希望你配合我们的工作，详细还原当时的情况，不要让事情变得很难看。我们是‘自由星渊’电视台，你应该知道最近网络上的几个热点新闻都是出自我们之手。” 言下之意，如果这个机甲师不按他们的意思说出一些“真相”“秘密”之类的，这段话就会被反复加工，然后在他们成熟的网络推手运作之后作为一个新的热点推送到整个联邦。而这名机甲师到时候将会背负沉重的恶名，甚至连军方为了平息舆论，也只能将他作为牺牲品推到前台。 这是所有军人最害怕的事情。 “妈的……”机甲师低着头，吐了口唾沫，惨然一笑，直视着记者们说道：“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会怕你们几个垃圾的威胁？” “哼……”为首的中年记者不屑地笑道：“威胁？我们哪里威胁你了？联邦军人的素质就是这样的？难怪会被神国人……” 机甲师一把揪住记者的领子，压抑已久的愤怒终于磅礴倾泻而出：“我他妈现在就让你见识一下联邦军人的素质！” 被一把揪住领子的记者面对着雷霆震怒的机甲师，一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透过机甲师通红的双眼，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恐惧。原本好整以暇就等着机甲师失态，此时却发现自己真的害怕了。他脸色刷地一下变得煞白，双腿一软就要坐到地上。 “稍息！”一声低沉的命令，带着隐隐的威严。 机甲师猛地一激灵，从愤怒中回过神来，迅速双手背后地站好。被他丢在地上的记者大口喘着气，看救星一般地看向发出命令的那名戴着墨镜的军人。 林恒背着手走到机甲师的面前。 “罗维特，好久不见。” 罗维特看着林恒，诧异了一刹那，脸色有些恼怒，因为林恒的少尉军衔比他的中校要低很多级。一个少尉竟然敢戏弄中校，这在军队里是不可想象的……但他忽然看到了林恒胸前的徽章。 “一级？？？！” 罗维特震惊地瞪着林恒。 机甲师属于特种部队，军衔这个东西在军队里很重要，但在机甲师和机甲师之间，军衔的含金量远远比不上机甲师级别。黑柳佳元子一战封神，成为特级机甲师的时候，也只是一名中尉。但全联邦所有机甲师在她面前都要敬礼。 罗维特戎马多年，也只是二级机甲师。 明明上次一起行动，这个小子还只是见习机甲师，这不是立了这样的功劳可以解释的，除非…… 罗维特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一个传说。 学院，“疯狗营”。传说那个神秘无比的学院出身的机甲师们，虽然挂名是见习，但只要立下战功，一切待遇从二级机甲师开始参考。 联想到那天晚上林恒惊为天人的实力，罗维特顿时心中释然。只怕林恒肩上这个少尉军衔，也很快就会挂上校级的四角星了吧…… “长官！”罗维特不再犹豫，目视前方敬礼，大声回应道。 林恒站在罗维特面前，几乎脸贴着脸，沉默着。 罗维特目视前方，看着林恒的鼻子。 三名记者赶紧小跑过去扶起被吓坏的前辈，不停地抱怨着。 “长官，你的属下实在是太野蛮了！” “今天这件事情你必须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 “长官，我要向你投诉……” 絮絮叨叨的抱怨被林恒突如其来的怒吼打断了。 “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吗！”林恒狠狠地盯着罗维特，仿佛要将他吞掉似的吼道，唾沫喷了罗维特一脸。 罗维特那里敢擦唾沫星子，林恒胸前的一级机甲师徽章几乎闪瞎他的眼。他同样大声吼道：“是，长官！” 林恒猛地转身，挥手指着四个被他的吼声吓一跳的记者：“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记者，长官！”罗维特脸色通红，狰狞地目视前方，吼道。 “错了。”林恒语气忽然柔和下来，拍了拍罗维特的肩膀。 罗维特一脸茫然：“……啊？” “他们……”林恒盯着四个记者，语气冷了下来：“未经允许进入前线疗养院，涉嫌擅闯三级机密要地，我怀疑他们是神国的间谍。” 中年记者脸色一变，气急败坏地说道：“你血口喷人！我们明明是……” “你们没有任何授权，我看着你们翻墙进来的。”林恒面无表情：“这里不是一般的疗养院，这里是机甲师疗养院，根据联邦相关法律，所有机甲师活动场所最低也是三级机密要地。你们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这下轮到记者们懵了。 原以为这个连哨兵都只有一个的疗养院翻进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事实上他们也一直是这么做的。至于真正的机密重地，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擅闯。谁知道竟在这里被这个年轻的军官摆了一道。 “我们是‘自由星渊’记者，我们……”为首的记者还要解释，而一直背着手站在身前的林恒忽然面色一变，猛地一脚踢出！ 然后三名记者就看着他们的领导一声杀猪似的惨叫，直接飞出了十几米，在草坪上滚了好几圈，然后满身泥巴和草叶，口吐白沫瘫软在地。三个人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这哪里是人类该有的力道！ “你竟敢……”一个年轻的记者浑身哆嗦着，指着林恒。 林恒沉默不语，连看都懒得看他们。而他身上腾然而起的那股气势，竟令记者半个字也说不下去了。 被记者的惨叫惊动，两名哨兵神色慌乱地跑了过来，远处的医生护士和一些身穿病号服的负伤机甲师也发出惊呼，围了过来。 “这四个人未经允许，擅闯要地，我怀疑他们是神国间谍。”林恒看着两名对他敬礼的哨兵，毫不犹豫地泼脏水：“没收他们身上一切电子设备和纸质文件，就地看守，等执法队来接管。” “是，长官！”两名哨兵敬仰地看着林恒胸前的一级机甲师徽章，敬礼质疑，然后连踢带踹地拖着四个惨叫连连的记者走向亭子。 林恒扶着罗维特，走到树荫下坐下。一旁的夏薇已经看傻了。 林星嚣张地大笑，快意至极。 “柳派。”林恒在心中对林星说。 “柳派。”林星的语气很厌恶。 柳派，在开拓派和主战派之间摇摆不定的第三大政治力量。以绿原星为根据地，操控着文艺、影视领域的风向，将“绿原文艺”辐射向全联邦，乃至于法外之地。 “绿原文艺”有很积极的一面，这种思潮推动了男女平等、同性恋权益、慈善事业等等，让联邦的文化领域越来越开放包容；但在另一个层面上，它极力反战，认为要通过文化手段同化神国人；反对《纯正法案》，认为所有人都有自由植入机械设备，甚至进行生化改造的权利……除了这些还有更多令人感觉无比理想化的思潮。柳派的议员甚至提出过将黑渊让给神国，经济的发展必然会使得宗教被神国人抛弃，这样莫名其妙的提案。这种被滕临楼评价为“圣母心泛滥”的思想，却借助小说、影视作品、音乐等途径，得到了民众，尤其是年轻人的广泛支持。 而新闻行业，向来是柳派的阵地。这些年在柳派领袖柳长风的经营下，隐约之间，联邦的民意越来越微妙，拥军思想渐渐被分化瓦解。 所以，在联邦军界有一个名词：柳派记者。 这个词用来形容那些以自由和民炷的名义，挖空心思，恶意构陷军方，抹黑军方形象的记者。这些人在民间向来以揭露种种“黑幕”为己任，名利双收，每一次所谓的“揭秘”，都是一场不用负任何责任的网络狂欢。而受到伤害最深重的，却是在前线流血牺牲的战士们。 这是林恒最不能忍受的。 …… 林恒给罗维特点了一支烟，罗维特接了过来，因为过于气愤，手臂依然有些哆嗦。 “……疯狗？”罗维特抽了一口烟，小声地问道。 林恒点点头。 罗维特自嘲地咧咧嘴，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树干，笑道：“果然名不虚传。我从军十二年，三年海军陆战队，九年机甲师，无数次出生入死，也就干掉过两个神卫，换了一个二级的牌子……你刚一参战，就从见习跳到一级。” 林恒摘下徽章，在手中把玩：“刚给我的，还没举行授衔仪式，过几天吧。” “你是战斗楷模，我却是那败兵之将。”罗维特摇着头。 “活着就好。”林恒躺在草坪上，枕着胳膊，看向渐渐沉入地平线的恒星，喃喃道。 “是啊……我们还活着，布鲁克他们……”罗维特有些哽咽，这个纵横沙场的硬汉抹了抹眼睛，把烟掐掉。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看着恒星渐渐消失，黑渊星域摧残的星空缓缓显现。 罗维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叶，回头看向依旧躺在地上的林恒，沉默了一下，然后声音沙哑地说道：“小子，我不喜欢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恒微微摇头。 “……因为你身上没有人味儿。那次行动时是，刚才也是，你那一脚……不是正常人能踢出来的。” “我从来不是正常人。”林恒仿佛在自言自语，“我也不指望被谁喜欢。” 罗维特点点头，转身走向疗养院白色的小楼，丢下一句模糊不清的话：“但我佩服你……那天，还有今天。” “呵” 林恒轻笑一声。 夏薇独自坐在另一棵树下，神情复杂地注视着林恒，在她的终端上，是一篇正在起草的报道： “……战士战死了的时候，苍蝇们所首先发见的是他的缺点和伤痕，嘬着，营营地叫着，以为得意，以为比死了的战士更英雄。但是战士已经战死了，不再来挥去他们。于是乎苍蝇们即更其营营地叫，自以为倒是不朽的声音，因为它们的完全，远在战士之上。 的确的，谁也没有发见过苍蝇们的缺点和创伤。 然而，有缺点的战士终竟是战士，完美的苍蝇也终竟不过是苍蝇。 去罢，苍蝇们！虽然生着翅子，还能营营，总不会超过战士的。你们这些虫豸们！ ——鲁迅，地球时代的思想家。” 第一百零九章 最前线 在殖民地行星上，午后总是最惬意的时光。 海云星空港的工人们往往会窝在操作室里，倒一杯廉价的咖啡，在电台里和工友们有一句没一句地开着下流的玩笑；绿原星学府城的文艺青年们则会穿着五颜六色的嬉皮士装束，抱着吉他躺在草地上望向天空；至于忙碌的首府天鹰星，衣着考究的商业精英们也会忙里偷闲地在宽大的办公室里玩玩台球、乒乓球之类的，保证足够的运动。 但无一例外地，午后的天空肯定是澄净的淡蓝色，阳光灿烂，白云慵懒。 AX-R稀薄的大气层里也有淡淡的云，但这个午后更像是残阳如血的黄昏。漫天的火烧云并非文学性的修饰，而是真的正在被火焰点燃。遥远的南方，目力所不能及的地方传来低沉的轰鸣声，然后北方的天空便被点燃，燃烧弹划过整个天空，带着白烟落到大地上，天空血色的云朵和地面上的火海交相辉映，诠释着地狱的图景。 爆炸的声音在相对稀薄的空气中听起来有些许的走音，更像是什么东西被撕裂了。几轮火炮打击之后，满目疮痍的大地更加满目疮痍，但这并非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联邦第十四装甲师全员出动，上百辆红色涂装的“蟑螂”装甲战车、几十架“武神”低空轰炸机、一万武装到牙齿的联邦海军陆战队员，以及大量形态各异的特种战车一起，汇聚成红色的钢铁洪流，向前方的诺查盆地涌去。 与之针锋相对的，是神国第一军团的第三师。神国的军制有别于联邦，一个师有足足两万五千人。两万五千人和各色战争机器向着红色的箭头平铺过去，每名士兵都在高声颂唱着神圣的战歌，气势如虹。 这便是诺查盆地争夺战的第三次战役，也是最终的决战，谁能拿下诺查盆地，谁就掌握了西北方腹地的通道，对于整个AX-R行星的争夺来说，也是极为重要的筹码。 没有人会放弃。联邦海军冷酷的军官们不会，神国暴虐的高层更不会。此刻，韩正与卡尔玛端坐在各自的指挥室中隔空对弈。卡尔玛举杯品酒，韩正轻摇纸扇，姿态各自轻松无比，两双眼睛则是穿过宽大的显示屏，穿过硝烟弥漫的战场，仿佛看到了对方。 那是两双蛇一般的眼睛。 战场上的士兵们，双眼则是通红的。 “大狗，回来！” 一支顶在最前线的小队正在承受神国猛烈的炮火打击，满脸大胡子的队长匍匐在地上，正对着通讯器狂吼不止。刚刚的一排火炮正打在他们的阵地上，本就人数不多的小队顿时死伤惨重。绰号“大狗”的重装步兵杀红了眼，端着轻机枪半跪在所有人的前方，狂吼着倾泻弹药，丝毫不顾忌迎面而来的枪林弹雨。 不远处一架神国的飞行器在高空和联邦飞行员拼刺刀失败，坠落在了地上，一阵惨烈的爆炸让所有士兵都不由自主地匍匐在地。联邦小队这边，一个灵巧的身影抓住这个机会冲到了前方，拽住大狗的衣领把他摁倒在地。 队长连滚带爬地跑了过去，一个耳光重重地抽在大狗的脸上：“你他妈疯了是吧！” 大狗满脸泪水，将脸上的红土冲得沟壑纵横，一把甩开队长，癫狂地嘶吼道：“我没疯，你放开我！我要给臭虫报仇！” 队长反手又是一个耳光：“臭虫已经死了，螺栓也死了，红毛也死了！你也想死？” 说话间，穿过刺鼻的硝烟可以看到对面同样损伤惨重的神国突击队在一名军官的指挥下正在迅速集结。一旦对方稳下阵脚，联邦这个小队就很危险了。 “妈的……”队长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这边仅剩的五个人，各个披红挂彩。他气急败坏地扯起通讯器：“这里是S连第一小队！他妈的支援呢？你们再不来支援我们就守不住了！” 频道那边的军官声音也很嘶哑，可以听到隐约的爆炸声：“支援已经过去了，赶紧发信号！” 队长闻言，连忙点亮了小臂上的战地指挥系统，输入一行密码标明了自己的位置，随后便听到隆隆声响起，一辆红色的蟑螂战车赶来支援。 蟑螂战车皮糙肉厚，火力凶猛，是联邦海军陆战队的主战型号。这辆战车刚一露面，对面的神国阵地上就传来一阵惊恐的叫喊声，但为时已晚。战车短粗的方形主炮管仿佛膨胀了一下，随后一声撕心裂肺的啸声响起，那是高斯炮被激发时特有的声音。接着前方的阵地便猛烈地爆炸了。高斯炮靠冲击波杀敌，火力范围内的可怜虫们很少能留下全尸。仅仅一炮便糜烂方圆几十米，地面像是被犁了一遍，沿着冲击波的扩散方向铺满了鲜血和尸块，在神国的阵营里开出了一朵鲜艳的血肉之花。 “上！”队长大喜，带着剩下的几个士兵躲在战车的后方向前突进。 然而神国一样有增援，当队长听到那些倒在地上的神国伤员们兴奋地嚎叫起来的时候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一个背着长剑，白袍招展的神国人出现在了战场上，目光冷峻地看着战车。 “操，中奖了！”队长吐了口唾沫，脸色很难看：“别让他过来，不然我们都得死，大狗，火力覆盖！” 在林恒这些人看来，神国能力者并不陌生。但事实上神国的能力者和联邦机甲师一样人数稀少，只有在极端重要的战争中才会大规模出现，一般的士兵很难遇到他们。 或者也可以反过来说，遇到过他们的士兵都死了，所以机甲师和能力者才显得少见。 小队里的狙击手率先打出一枪，大狗则是怒吼着端起轻机枪朝对面的能力者进行火力压制。蟑螂战车也反应过来了，主炮两侧的自动索敌机炮猛烈开火。 但所有攻击全部落空，那名能力者仿佛鬼魅一般瞬间消失，然后又像是天神下凡一样，出现在了战车正上方的高空中。 队长撕心裂肺地嚎叫起来：“散开————！” 下一个瞬间，能力者的长剑爆发出强烈的红光，比空中的太阳更耀眼，比穿甲弹头更炽热，仿佛切豆腐一样把战车的主炮管切了下来，然后一剑捅进驾驶舱，隐约可以听到驾驶舱里传来爆炸的闷响，然后一缕黑烟飘了出来，这台战车彻底废掉了。 这样的场面这几个大兵哪里见过，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神仙一般潇洒的能力者。大狗张大了嘴，眼睛圆瞪；队长的枪口斜斜地耷拉下去；不远处的狙击手则是汗如雨下，瞄着能力者，搭在扳机上的手指却不停哆嗦。他知道自己这一枪打出去以后死的肯定不是对方。 那名能力者意兴阑珊地扫了几人一眼，不屑地轻声说了句什么，然后转身便走，竟是连下手杀他们都没兴趣。 但这几名联邦士兵丝毫没有被无视的愤怒，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个能力者和自己已经不是一个物种了。他们就是战场上的神明。 神明忽视凡人，才是理所当然的。 这也并不会改变这几名凡人即将死于神国士兵围攻的命运。 忽然，正要离去的神国人猛地抬起头，看向天空中飞掠而来的一架蝠翼运输机。 这种运输机不运送步兵，它只有一个用途，就是运输大型战争机械。 比如战车。 或是机甲。 ………… ………… 运输机内部。 “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你。”林恒坐在一台略显老旧的死神机甲里，对着眼前的屏幕笑道。 屏幕上是运输机驾驶员的笑脸。这个驾驶员带着棕色的头盔，但难掩她俏皮的相貌，尤其是那双黑眼睛，和一般人完全不同，眸子中仿佛有星光闪烁。林恒知道那不是错觉。 因为她是“星眼”秦莎莎。“学院”二所出身的王牌驾驶员。 “哈！我也没想到！”秦莎莎还是那样爽朗，皱了皱鼻子说道：“下面有个神国人刚刚砍了一辆战车，看样子想飞起来把我也砍了，我就把你放在这儿吧，再向前就有危险了。” 林恒不知道秦莎莎是怎么在高速巡航中还能看到下方蚂蚁大小的人影的，有些担心：“你能闪开吗？” 秦莎莎眨眨眼：“你说呢？” 林恒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觉得飞机猛地一折，然后剧烈震颤起来。 半空中，神国能力者皱着眉头望着闪开的运输机，这是他第一次失手，有点疑惑。 随后一个硕大的铁疙瘩被运输机抛了出来，呼啸着向地面坠去。飞机则是瞬间加大马力，跑得没影了。 地面上，这次换联邦士兵欢呼了。 一台笨重的死神机甲天神下凡一般从天上砸下来，在落地之前使用一次性的喷射背包成功减速，一系列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战术动作之后顺利落地，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扬起大量尘土之后稳定下来，单膝跪地抬头望天。 半空中，神国的能力者居高临下与它对视着。 在林恒之前和能力者交战的经历里，神国的这些强大战士们经常带着古典的傲慢，会在开战前报上自己的名号，堂堂正正地与机甲师交手。而在炮火横飞的战场上，生死总是一瞬间的事情，没人再有这种风度。 于是战斗一触即发。 机舱里，林恒飞快地扫了一眼左前方的面板，上面列出了所有的战斗模块状态： “龙蛇”动能刺枪； “地狱火”六管机炮； “坏小子”肩式微型火箭； “奥丁之眼”一次性激光炮； “野鸭子”腰部喷气弹射挂件； “钻石”隔热装甲附甲板； “史莱姆”抗冲击护盾发生器。 所有模块状态很完美，死神机甲的大载弹量和大电池保证了长时间的续航。作为最暴力的武器平台，这个型号的机甲最合理的用途是在战阵的中央统治战场，而非用笨重榔槺的身材冲在最前线。但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又哪里有最佳的局面呢。 “模块状态100%，机甲有些老旧，右腿同步率89%，要注意。” 林星飞快地说道。 “明白。”林恒简短地回应道，然后深吸一口气，一阵轻微的战栗从头皮向全身扩散，瞳孔急剧地收缩起来，右手猛地拉下操纵杆。 半空中，白袍能力者看着举起机炮朝自己冲来的死神机甲，嘴角微微上扬，好整以暇地抬起手中的长剑。 他的代号是“火鹰”，不同于年轻并且声名卓著的“圣光”桑尼，年届不惑的火鹰一直在第一军团中，始终冲锋在第一线，虽然有限的能力限制了他在神国上层的上升空间，但他的经验却是年轻的选民们无法比拟的。 火鹰的经验告诉他，那些像桑尼一样自命不凡争强斗狠的选民们，都早早地回归了神的怀抱，而自己活到今天，靠的便是谨慎和狡诈。 他低下头，在通讯器里说了一些什么。随后，从阵地后方，两枚导弹便带着火光飞速扑向了笨重的死神机甲。 能够群殴的时候，为什么要单挑呢？他冲锋在千军万马之前，也可以理解为，他的背后自有千军万马。 联邦开发了机甲来针对选民，神国一样也做出了针对机甲师的战术。在正面战场上，每一名冲锋在前的选民都有权力调动后方的火力支援，从呼叫炮火覆盖的一级支援，到能够把一座山炸矮几米的六级支援，一切全凭选民的决断。 当然，在战争时，火力支援是最珍贵的资源，都被选民占用，那么前线的部队就只能等死了。所以火鹰虽然拥有这样的权限，用起来也很节省，甚至到了抠门的程度。他和机甲师交手很多，他深知优秀的联邦机甲师是不会被两枚地对地导弹轻松解决的。但只要这两枚针对机甲而生的微型导弹能够给下面的死神机甲造成足够的麻烦，他手中的剑便能轻易将对方一刀两断！ 其实只是刹那间，当火鹰举起长剑向下俯冲，死神机甲扬起的机炮开始轰鸣，射出炽热的弹药时，阵地上的两国士兵们已经能够远远地看到两枚黑色的小点正疾速接近了。 “警报！被2200米外信号源锁定！” “撞击警报！信号半径10米，推测为两枚微型导弹，飞行速度400米/秒，撞击倒计时4，3，2……” “接敌！目标生物能量推测为中级神官。” 警报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林恒面无表情，无视了即将到来的导弹，双眼死死盯着头顶上挥剑扑来的火鹰。 “31，151”“54，155”林星同样语气没有波动地报出两个坐标。 火鹰并不担心导弹的爆炸波及自己，他的能量屏障足够强，这两枚导弹则主要是穿甲和电磁干扰的功能。在爆发的一刹那，这台机甲便会遭受重创，只要机甲师陷入混乱，没能及时挥动手中致命的近战武器，他便有百分百的把握挥出一剑。 以他的能力，一剑足够了。 下一秒，撕裂的声音响起，却并不是机甲被撕裂。 光芒耀眼的长剑和死神机甲左臂猛然刺出的动能刺枪相接，动能刺枪直接穿透了火鹰的屏障，高密度合金的枪头被切开一个大口子，堪堪格挡住了燃烧的剑。但巨大冲击力带起的气流撕烂了火鹰的半边长袍和坚如岩石的皮肤，血花四溅。 “嗷！” 火鹰狂怒地长号一声，翻滚着跌落在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死神机甲，目光中混杂着不解和惊疑。 预计中的导弹并没有来。 然后火鹰看到了机甲的右臂，右臂上的六管机炮缓缓停下旋转，枪管向外冒着几缕青烟。 仅仅几米之外，两枚导弹被机炮击中，凌空爆炸产生的烟尘还未散去。 钨钢合金的六管枪口闪烁着黑亮的反光，再次旋转起来，这次，枪口对准了他。 火鹰反应极快，没等这台拥有匪夷所思的反应力的机甲对付他，便催动能力向远方飞驰而去，他纵横战场最大的依仗并非无坚不摧的光剑，而是速度。 跑得这么干脆利落的能力者林恒还是第一次见，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被他跑出了上百米。他的机甲并没有装备远狙武器，六管机炮在这个距离上也不足以打破对方神官级别的屏障，仓促之间还真没有什么办法。 “奥丁之眼？”林星问道。 林恒摇摇头：“战斗才刚开始，奥丁之眼太费电了。” “那只能放他走了。” “也不尽然。” 于是，在几名联邦大兵和二十几名瑟瑟发抖的神国士兵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死神机甲抓起了蟑螂战车被斩落的合金炮管，轰隆隆地向前一段助跑，然后用投铅球的姿势把那段炮管投了出去，机甲的全部动力在这一瞬间集中在了手臂上，只见那截方方正正的炮管像是出膛的炮弹一般，呼啸着便消失无踪了。 第一百一十章 一场交易 神国后方阵地中，临时搭建的通讯组工事上空正经历着枪林弹雨，联邦的飞行器抛下了如火如荼的战场和上万名骂着街叫增援的大兵们，直接绕到神国后方突袭他们的前进基地，并且在这里和守卫的神国防空部队爆发了激战。 神国的前线指挥官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联邦这愚蠢至极的战术是不是背后有什么阴谋。在AX-R的地理条件下，陆军才是主角，空军只能是辅助。自己的前进基地战略价值不大，防空力量则很充沛。这场毫无意义的奇袭，联邦无论如何也打不出好看的战损比，为什么要丢下西瓜捡起芝麻呢？ 无论联邦的袭击有没有意义，对于正在经受飞行器炮火轰击的神国后方军人们来说，这肯定是糟糕的一天，一边在轰炸下抱头鼠窜，一边还要不断和前线建立联络，协调增援和补给，简直还不如给他们把枪让他们上前线。 一座不断在爆炸中颤抖的地堡中，几名军官顶着满头灰尘手忙脚乱地操作着前方的主机，完全无视了下一秒这个地堡就可能被疯狂的联邦轰炸机炸上天的事实。 “A3区域呼叫重装战车支援！”一名参谋叫道。 “让他们坚持十分钟！”军衔最高的军官吼了回去，同时开始飞快地搜索最近的战车。 …… “A5区域呼叫火力覆盖，再不给支援他们就全军覆没了！” “火力覆盖马上到！” …… “B17区域呼叫战斗机增援！” “战斗机？”军官愣了一下，随即恼怒地指着头上不断震动的天花板，骂道：“我们的战斗机都在上面和联邦的疯子们缠斗了，哪里有支援给他们？” “但是……”参谋显然很畏惧他的长官，但还是鼓足了勇气，说道：“B17的部队真的顶不住了……” “让他们死也要顶！”军官一把将身边的水杯甩到了参谋脚下：“200个连小山头都守不住的废物重要，还是基地重要？” 参谋被勃然大怒的长官吓坏了，面色苍白，嘴唇哆嗦着说道：“但是……” “没有但是！再敢多说一个字就给我出去！” “但是第六师团长也在那里！”参谋紧紧闭着眼，用平生最快的语速说道。 军官闻言，顿时想起了什么，语气很急促地命令道：“那还等什么，他们要什么增援都给他们！” 第六师团长，是卡尔玛的侄子。 即使家族庞大的卡尔玛元帅有多到数不过来的侄子，可能都不知道有这么个人，但他依然是卡尔玛的侄子。 对这个地堡里的低级军官来说，那就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就在这时，屏幕罕见地闪起白光，在动态战略地图上，一个鲜明的权杖标志闪烁起来，那是神官级别的选民呼叫增援的标志。 随后，没等参谋汇报，火鹰的声音直接在地堡里响起，可以听出他那边一片混乱，好像有很多人在欢呼。 是联邦口音的欢呼声。 地堡众人面色一变。 火鹰的声音很急切：“呼叫……咳……六级火力打击！” 六级？？？ 众人面面相觑。 六级火力打击，便意味着以火鹰为中心，半径三十公里的范围内，一切轰炸机、战车、火炮；一切尚可调动的生力军；后方的全部重炮和导弹，全部要投送到火鹰标注的方位。 也意味着，本可以得到这些支援的部队，必须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奋战了。 但神国是教权国家，选民的意志便是神的意志，是永远正确的，不容反对的。他们无法违抗，甚至连质疑的想法都不敢有。 就这一犹豫的时间，火鹰再次焦急地催促：“快——呃啊！！！” 众人只听到重物落地的哐当声响起，像是某种大块的金属。然后便是火鹰的惨叫，随后通讯便中断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军官擦了把汗，面目狰狞地催促道，声音有些颤抖。 六级火力打击……如果火鹰不是被吓疯了，那只有一种可能性，就是他遭遇了连一回合都挡不住的机甲师。而以火鹰这般经验丰富、心思深沉的战斗型神官都难以抵挡的……只有特级机甲师。 这场战役是诺查会战中的决战，但远远还没有升级到需要特级机甲师或是大神官出阵的程度。难道……联邦又要诞生特级机甲师了？ 军官不寒而栗。 这一天，一名中级神官在战斗中身负重伤，险死还生。 这一天，这名神官呼叫了六级火力打击，身陷重围的不知名机甲师同样掩护着一小队联邦士兵冒死突袭，在神国前来围剿他的几支部队震惊的注视下挺过了五轮炮火覆盖，接着以一当百，摧毁了战车11辆，飞行器7台，杀人无算，甚至最后还用奥丁之眼直接蒸发了一名前来支援的神卫，最终险死还生。 这一天，由于神国军队将有限的支援用在了那名机甲师身上，导致局部战区出现大劣势，进而影响了全局。可惜联邦军方之前贪功冒进，突袭神国前进基地，导致损失了大批空中力量，给了神国喘息之机，双方陷入了联邦进攻，神国防守的惨烈僵持战。 这一天，由于支援没有到位，神国黑渊战争总负责人卡尔玛元帅失去了一个侄子。 这一天，一个“无法撼动的死神机甲”的传说，开始在双方的前线部队中流传，并且传到了更高层的耳朵里。 只不过这个传说像是水面被小石子击中一般，微微掀起一些波澜便消失无踪了，因为这台机甲连同他掩护的小队，在突围之后便与总部失去了联系，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 ………… AX-R行星，联邦军队总部基地。 午饭之后的刘山步伐轻盈地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在出电梯之后却看到了两名荷枪实弹的精锐警卫守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 刘山微微皱眉，两名警卫目不斜视地抬手向他敬礼，然后便如同雕像一般再无反应。 摇摇头，刘山苦笑一下，他现在掌管整个行星的兵权，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说是一方诸侯也不为过，所以办公室里肯定坐着一个大人物，在他的地盘上还敢这么摆谱的，也只有一个人了。 走进办公室，果不其然，迎接他的是肥头大耳的师兄灿烂的笑脸。 如果说刘山是一方诸侯，那么此时掌管整个黑渊攻势的韩正就是土皇帝了。 “哎呀，小山啊，听说你在这里进展得不错？”韩正没有坐，站在了宽敞的办公室正中，一只手轻轻摇着扇子，另一只手背在身后。 与师兄的亲切随意不同，刘山有板有眼地立正，脚后跟用力磕了一下靴子，敬了一个无比标准的军礼：“长官！” 韩正一咧嘴：“啧，这里又没外人！”随即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的师弟就是这种一板一眼的德行。 “以前在学院时你还比较可爱，这才当了多少天兵，就成这德行了。”韩正上下打量着刘山，语气不满，但眼神中的欣慰和溺爱几乎要溢出来了。 韩正是家中独子，二十岁入学院，便和小他八岁的刘山朝夕相处十余年，早把刘山当做了自己的亲弟弟一般。刘山也一直将韩正当成他的大兄，少年时偶尔顽劣，师父吹胡子瞪眼地训他他并不怕，但只要韩正一瞪眼，他立刻缩脖噤声，夹起尾巴。 看到师兄对自己主持的AX-R攻势还比较满意，刘山心里松了一口气，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绿原星出产的金标青花瓷，又不知从哪掏出了一盒花生和两只小酒杯，对韩正晃了晃。 看着明显是给自己预备的好酒，韩正大乐，腆着肚子坐在宽大的沙发上，和师弟就着花生米便喝了起来。一边喝一边聊着最近的战争形势。 韩正向刘山絮叨着最近整个黑渊的战况，自从韩正上任已经数月，黑渊战争的走向几乎全在他最初的规划之中： 首先，开拓派李林思老将军在付出惨烈的代价之后，成功地拿下了巨行星AX-Q，卡尔玛原本计划战后把这颗气态巨行星卖给神国的大贵族们，现在如意算盘落了空，国内高层间对他不满的人一下子多了许多，导致卡尔玛竞争护教主教的胜算又低了不少； 其次，主战派同样在驻守军队几乎全部打光的苦战之后，将烟囱星座唯一稳定的空间航道AX-P卫星守到了现在； 最后，三颗行星，AX-W AX-R AX-T，均在韩正的遥控下缓慢地推进着，这种缓慢但坚定的推进若在平时，肯定会给卡尔玛一种诡异的感觉，令他警惕起来。 但韩正又一手导演了几场海军的诈败，给了卡尔玛神国在空间战场上取得了优势的错觉，这时候，卡尔玛便感觉联邦在行星上的缓慢进展是因为实力虚弱，后继乏力导致的。 最终，就在今天，一则轰动联邦和神国的重磅新闻出现了：联邦黑渊战争副总指挥，实质上的总指挥韩正，因为统率作战不力，在议会的弹劾威胁下引咎辞职。 刘山当然知道这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为了引卡尔玛入局，韩正连脸都不要了，演了这么一出苦肉计。 于是卡尔玛自然咬钩了。 接下来，便是万舰齐发，封锁整个烟囱星座，然后派出包含三名特级机甲师在内的联邦精锐们关门打狗，以消灭神国能力者为目的。 这便是韩正对于学院遇袭事件的复仇。 这种拿千万人命当棋子，一个星域的得失当棋盘的阴谋，可以说是气吞宇宙了，也只有韩正这种惊才绝艳的战略家能够做出来。作为和他朝夕相处十多年的师弟，刘山比任何人都了解韩正究竟有怎样的才华。 从韩正坐上黑渊战争副总指挥的帅位上的那一刻，刘山就知道，自己的师兄，总有一天会让整个宇宙都显得黯淡无光。 但说着说着，韩正微微皱了皱眉，向他提起了另一件事，同样是个阴谋。但却是由联邦内部的某些高层官商勾结，暗通神国，出卖前线将士来谋取利益的叛国罪行。 ………… ………… 几周之前。 办公室里灯光灰暗，韩正和勃朗特两人注视着面前的屏幕，两张神情凝重的脸在淡蓝色的微弱光芒下忽明忽暗，正如他们的心情。 这是一段勃朗特在法外之地得到的机密资料，为了这份资料，他对俘获的神国特工使用了一些手段，具体的过程不详细描写，总之在哀嚎了短短五分钟之后，神国特工把他知道的一切都说了，作为交换，他唯一的要求就是死。 在得到了神国特工的口供之后，黑鹰局那个慈祥的老太太“大鸟”也动用了她的手段，得到了一份视频资料，然后命令勃朗特火速交给韩正，由他全权处理。 视频并不长，质量却很清晰，绝对不是偷录，显然录制这段视频的人就是策划这个阴谋的主人，并且从来没想过这段视频会泄露出去，只是作为防备对方反悔的要挟保存下来。 视频的内容是两个衣着考究的男人坐在一间密室里。 “议员先生，”首先发话的是一个头发灰白，五十岁上下的壮硕白人，“你知不知道你的要求……不是很合理？” 被称作议员的黄种人四十岁上下，这个年纪正是政治家的上升期，既非三十多岁，初入政坛毫无经验的菜鸟，也不是五六十岁，资历深厚的老油条。在这个阶段的政客，需要咬着牙向上爬，为了再进一步他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从视频中就可以看出来，这个议员明显有些不自然，姿态也比较拘谨；而那个官职应该比他低的白人则是气定神闲地翘着腿抽着烟，不断打量他。 韩正指了指画面里的议员，语气森然：“江大伦，天鹰星的议员，是怀特家的人。” 勃朗特点点头，他之前也做足了功课：“另外那个是海军陆战队十四师的师长，霍克。目前在AX-R的诺查盆地附近。” 一个政客找一个军官密谈，一般都没有好事。 视频继续播放，江大伦议员应该是想找回谈话的主动权，也拿出烟来，只不过是电子烟，显得不伦不类，可以看到师长霍克嘴角微微撇了一下，露出嘲讽的表情。 “霍克师长，我不同意你的看法。”江大伦搓了搓烟嘴，挑着眉说道，“云环重工的‘生物能量标记模块炮’如果能够拿到政府的生产许可，顺利列装到全军的战车上，你们军方可以少死很多人。” 霍克摇摇头：“学院的‘外骨骼增强器’可以让我们的兵达到接近神国改造人的水平，他们拿到政府投资，一样可以少死很多人。你们的竞争我不关心，我就是个当兵的，联邦让我们装备什么，我们就装备什么。” 听到“学院”两个字，韩正的眉头拧了起来，像两条毛毛虫趴在他的圆脸上，看上去有些可笑。只不过所有熟悉他的人看到他这个表情都会笑不出来。 江大伦笑了一下，道：“师长，云环重工在三大军工集团里，是主要生产地面装备的，他们的装备我认为更可靠……况且，云环星这些年顶在黑渊边上，是主战派的中流砥柱，我认为我们都应该支持他们。至于那个神神秘秘的学院，态度一直很暧昧，在两派之间左摇右摆，你真的对他们的装备放心？” 霍克把烟摁在烟灰缸里，站起身说道：“所谓的主战派、开拓派、柳派，在我看来都是无稽之谈！我们军人只为联邦利益工作，没有派系！没别的事我就走了。” 听到霍克的话，韩正冷哼一声，这番大义凛然的唱高调，估计霍克自己都不会信。军队没有派系斗争？派系斗争最残酷的就是军队！ 却见江大伦看到霍克的反应，反而不着急了，说道：“霍克师长高风亮节，在下佩服，下周会有一个记者团到AX-R前线采访，请您安排一下接待，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要求了。” 视频里的霍克没再说话，背对着江大伦点点头便离开了。 视频到此结束。 韩正点起一根烟，沉吟了整整两分钟，直到整根烟都燃成灰也没吸一口，随后叹了口气，说道： “这两人的对话倒是很有技巧，什么实质性内容也没有，看上去无非是一个怀特家族和云环重工的说客去请求一个师长在装备问题上表态，随后被师长拒绝了，然后顺口提出了接待战地记者的事情。这段对话做不到定罪，顶多算违纪，给他们两人个警告。” 勃朗特嘿然一笑：“但在恰当的时候，这段视频也足以对两人产生不小的威胁。” “对。”韩正说道，“我来分析一下：云环重工为了在政府竞标中打败学院，所以派出江大伦联系霍克，但两人交换了什么样的条件呢？在这段视频之前，江大伦肯定提出了一个霍克无法接受的条件，但这只是为了讨价还价，他本来也没想过霍克会接受……最后看似是顺口一提的记者团，其实才是关键，那么两人交换的条件就很明了了……” 韩正用短粗的手指敲着桌子，继续说道：“江大伦是怀特家族的人，现在看来也是云环重工的资助对象，那就是铁杆的主战派；霍克在海军陆战队第十四师，也是铁杆的主战派……所以，江大伦真正的要求是，让霍克在前线制造一次由于战车火力不足导致的战败，战败规模肯定要小，但因为战地记者正好在那里，所以影响很恶劣。再经过天鹰星一些受怀特家族控制的媒体的炒作……” “嘿嘿……云环重工的竞标便能够借助民意，给政府施压，顺利拿下。”勃朗特阴笑着替韩正说出了结论。 “妙计啊！”韩正拍拍手，回过头来看着勃朗特：“你知道我不是什么正义使者，对两派斗争不感兴趣也没能力去管。甚至，我对学院能不能抢下这个竞标也不关心……我这边一条命令出去，死的人成千上万，很多人其实可以不死的。如果要下地狱，我也是呆在比霍克和江大伦更深的地方。所以，你们家老太太为什么要我处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对韩正来说，这种肮脏龌龊的勾当，也无非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能够坐在他这个位置上的人，考虑问题早已不从正邪对错的角度出发了。比这更肮脏一百倍的事情，韩正也见得多了。 “有两个原因。”勃朗特面无表情：“第一，这个情报是我从神国间谍手上拿到的，也就是说，为了导演一场败仗，霍克，或者江大伦，勾结了神国人。” 韩正无所谓地摆摆手：“勾结神国人确实触碰了底线，但无论是我，还是你家老太太，只要事态不扩大，我们都不感兴趣。勾结神国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我还是不知道你家老太太怎么想的。我们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一样。” 勃朗特听到韩正这么评价，反而眯着眼笑了起来，语气有些幸灾乐祸：“嘿嘿嘿……但有些愣头青觉悟可没咱们高啊……” 听到这句话，韩正戏谑的笑容顿时凝固了，皱着眉开始扳手指：“霍克的十四师，旗下六个团里只有102团的团长朝鲁是海云星出身，和维扬有一些不清不楚的关系，是开拓派，所以这次肯定卖的是他……” “林恒最近就是跟102团行动。”勃朗特干巴巴地说道，然后满意地看着韩正的脸色由红转青。 “……艹”韩正愣了足足一分钟，憋出了这么一个字。 ………… ………… 回到现在。 韩正笑眯眯地吃着花生米，拍了拍刘山的肩膀：“当时我都急坏了，咱们疯狗营出去的人都是隐瞒了身份的，在军方那边的档案就是普通的机甲师。万一被霍克给卖了，送了命，黑柳那个疯婆娘还不弄死我！而他要是活下来了，以他的性格肯定要搞事情，到时候炸出一地狗屎我还得捏着鼻子擦屁股。……你怎么了？” 刘山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挤出了一个像是屎落在裤裆里一样的表情，坑坑巴巴地说道：“呃……林恒他……” 韩正脸色也变了：“他不是因为立功，然后被你推出去当模范在后方接受采访了吗？” “前段时间他惹了点事，打了几个柳派的记者……”刘山尴尬地搓着手，“然后他找到我谈条件，说要回前线，我一生气，就把他打发回102团了……” “……以战斗英雄的身份？”韩正不甘心地追问道。 “……匿名的……” “……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