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忆的孤女 今年的冬来的早了一些,尚未到十二月,雪花便一点一点的飘落下来,冻到人的心坎里。 在庭院中扫地的女子名为泠烟,是齐国太子日前在府门前捡来的。 “泠烟,外面的地扫完之后还有后院的,不扫完不许吃饭。” 太子府的莫总管趾高气昂的指使着泠烟干活,这是太子殿下吩咐的差事,谁也不能阻拦。 泠烟哈了哈气,用冻僵的手搓了搓同样冻得通红的脸蛋,想要借此来给自己一点温暖。 “好。” 挥动着比她身体还大的扫把,一下一下的扫着庭院中的雪。天空之中,雪花还在一点一点飘落下来,仿佛没有停歇的时候。院中皆是一片白,唯有泠烟身着深紫色站在当中。 她是泠烟,却又不是泠烟,准确的来说,她并不知道她是谁。 自从一个月前在齐国太子府内醒来之后,她就成了太子府的一名侍女。 “泠泠寒风,烟绝人渺。既然本太子是在这样的天气捡到你,那么就为你赐名泠烟。” 她不知道家在哪里,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家人。既然齐国太子愿意收留她,那么她又为什么不愿意留下来呢?反正也无处可去,不是么? “泠烟姐姐,你还没扫完啊,真心疼你,明明是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女,却偏偏要做这个粗重的活。哼,定是那莫总管仗势欺人,欺负你来着。不做了,咱们快回屋。” 不远处的回廊之中站着一名身着黄色衣裳的姑娘,这黄鹂人如其名,脆生生的嗓音正如那刚出谷的黄鹂一般。 见有人为自己抱着不平,泠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却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 “外头天冷,黄鹂你还是早些进屋,若是冻着了,可就不好了。” 见泠烟这副呆傻不领情的模样,黄鹂气的跺了跺脚就离开了。 看着黄鹂气急败坏离去的模样,泠烟含着笑意在心中暗暗摇了摇头。这黄鹂毕竟年轻气盛,还是太过单纯。她会被安排在这里,又岂是莫管家一个小小的管家能够做的了主的。要是没有背后那人首肯,还有谁能动的了她。 院中的这一幕也落入了站在摘星台之上烹茶的三人眼中。 “手可日月摘星辰。” 这摘星台便是取自这当中之意,此处地势极高,坐在台上可以纵观府内全局。但是却又不会被人窥探,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处极佳的谈话好地方。 “太子殿下。” 只见得那身着黑衣的男子朝着那身着白衣的男子一拱手抱拳。白衣男子不在意的伸手挥了挥。 “不必多礼。” 声音清冷就宛如这十二月的寒雪,待到他一侧头,这容颜就露在天地之间,让人惊叹不已。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原以为只有女子才能担得起这绝色二字,却没有想到男子亦可。 齐国太子齐元恒,乃是这齐皇膝下的第三子,也是最宠爱的皇子。为了避免兄弟相争,早早就将他立为太子。比起太子的名头,京城中的人们更喜欢称呼他为“恒公子”。 三年前,齐元恒以一首咏雪之诗闻名于京城,自此之后,这风流才子齐元恒的名头就走红了。虽然朝中的大臣们都说太子不务正业,整日游戏于风尘事。但是在文人雅客之中,他却有着极好的名声。 “我说太子爷,这么冷的天,咱们还待在这儿啊?我看那泠烟姑娘也没有什么突兀之处,会不会是您的感应错了。这大冷的天,这样折磨一个小姑娘,是不是太过了。” 身着黑衣的男子名为南宫毅,是齐元恒的故交知己。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但是比起齐元恒来,他却少了弯弯道道。往往是一根直肠子通到底,有什么说什么,这倒也符合他武将的身份。 齐元恒了解他的性子,自然是不会怪罪。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扫雪的泠烟身上,未曾理会南宫毅。但是一旁的诸葛鸿就不同了,作为齐元恒的唯一侍读,他自小就和南宫毅不对盘。 “我看你是当年鹤顶红喝的太少了,太子殿下做的事情还容的你来指手画脚。” “都多少年前的陈年旧事了,你还提。” 一个侍武,一个侍读,作为齐元恒身边的两大助力,本该是未来风光无限的天子近臣,可却因为齐元恒失势而被一同困在这府内,只能烹茶煮酒以消烦闷。 “本太子怀疑她是贤妃手中的人。” 齐元恒一句话,犹如惊雷诈在两人中间。一时之间,无人接话,连同天地一起陷入寂静之中。唯独,留下了飘雪的声音和那扫雪的声音。 “若是贤妃的人,我等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查不到。” 南宫毅摇了摇头,似乎是不肯相信这事。大皇子齐元毅和他的母亲的贤妃已经与他们斗了近十年,双方的脾性都互相有所了解。若是泠烟真的是贤妃派出的人,而他们又全然不知。这不就意味着他们的洞察力弱于贤妃么? “这也说不准,或许就是有漏洞被钻了也不是不可能。” 诸葛鸿说出的话向来谨慎,作为齐元恒身边的第一谋臣,他所想的东西自然是比别人想的要多的多。 齐元恒端起一杯茶,就这样泼在地上。热气融化了飘落的雪,蒸腾而起,模糊了眼前的视线。他就这样这样模糊之中看着泠烟维持了数个小时却未曾变过的动作,一下一下,仿佛在重复一种无止休的动作。 有人劝说,可以置之不理。遭受欺辱,可以装作充耳不闻。这样的性子,像极了当年的他。难得碰上这样有意思的一个姑娘,要是轻而易举就玩完了,岂不是没趣极了。 “这个姑娘,留给本太子来解决就好。雪化了之后,你两就上朝去,省的过几个月本太子去的时候,都无人认得本太子了。” 齐元恒交代完这句话之后,笑着走下了观星台。 “是。” 天地之间,又化为一片白,除却那亮目的一抹紫烟罗。 - - - 题外话 - - - 新书开张,期待各位看官多多捧场 第二章 近身服侍 傲梅凌雪立,冻损亦不折。 自从那日在院子里扫了一整天雪回屋之后,泠烟就病倒在床榻之上。除了一个黄鹂日日来送些药,竟然无人记得她。想来也是,她不过是一介孤女,在这府中无亲无故。 “泠烟姑娘,你在么?” 听见外头的交换声,泠烟强撑着身子起来开门。门一打开,冷风嗖嗖的就往脖子里灌,冻到人的心扉里。绿翘一走进屋子里,就忍不住搓了搓身子。这么冷的地方,连个地龙都没有,亏得泠烟住的下去。 “绿翘姑姑怎么来了?” 绿翘是齐元恒身边得脸的大丫头,原先是太子母妃端皇贵妃身边宫人,后来齐元恒开府之后跟着来的,算是宫里头有名分的女官,为人素来高傲,就是连莫管家都要给她几分面子。 “这些日子让泠烟姑娘住在这等地方,真是苦了你了。” 绿翘上前拉着泠烟的手,冷淡的脸上也漫上了一丝笑意。这一举动让泠烟有些吃惊,不由得做出一副因为初次受关照而紧张窃喜的模样。 这幅模样落入绿翘眼里,不禁在心中嗤笑,果然是来路不明没什么见识的小姑娘,对她好几分就把真性情外露了。也不知这样的姑娘,太子殿下究竟看上她什么了? “姑姑说的这是哪里话,泠烟自知身份卑微,幸得太子殿下心善,将泠烟从雪地里救了出来,这才捡的一条命。能够让泠烟在这苟活,已是天大的福分。泠烟又怎敢再奢求什么?” 语罢之后,泠烟还低低咳嗽了几声,似乎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引起的。她用帕子低眉擦拭的时候,恰到好处的将眼底的一丝精光隐去。 绿翘的身份与心性,她在入府之后没多久就听闻了。今日突然来访,要说没有什么要事,泠烟绝不相信。 “你倒是个乖巧知事的孩子,比起府中不少丫头都好上几分。太子殿下身边如今也需要人手,我寻思着等你病好之后就去殿下身边服侍。” 绿翘说着这话的时候,语气中高傲未曾加以丝毫掩饰。能够近身服侍太子,可比在后院辛勤打杂好多了。不只是太子府内的婢仆,就连外头不少小户千金也赶着想要到齐元恒身边服侍。 “太子殿下?” 此时泠烟倒是真真吃了一惊,面上的表情反倒多了些真实。虽然说齐元恒是她的救命恩人,但自从她清醒过来就未曾见过齐元恒。对于这位太子殿下的消息,也不过是从府中的下人口中得知的一些传闻。 “这可是天大的福分,泠烟姑娘可要好好珍惜。” 绿翘见泠烟吃惊的模样,笑着说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 这活本不用她亲自跑一趟,但是她是齐元恒身边的掌事姑姑,兼之这多年的情分与忠心,所以来探探泠烟的底子。若是个忠心又好拿捏的,那就勉强留下。若是同后院那些个只知道邀宠的狐媚子一般,也就怪不得她绿翘手下不留情了。 在屋子里休息的泠烟还不知晓,方才自己的性命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太子殿下此举是何意?” 送药的黄鹂此时没来,屋子里就泠烟一人,故而她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喃喃自语会被别人听了去。 她想要留在太子府求个安稳是没错,但可不愿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 绿翘虽然是掌事姑姑,提拔几个太子院子里的小丫鬟是有权利的,但是像这种贴身侍女的选用上,一般是极其慎重的。她乃是一个身份背景不详的女子,太子敢让她在贴身服侍,不得不说这份胆色不一般。 若她是仇敌安排在府中的奸细,那岂不是…… 又或者,这是一朝引蛇出洞之计? 事即反常必有妖,泠烟猜不透当中的玄机,只能愈发的小心。在这风云变际之地,只有步步为营,方能生存下来。 绿翘从泠烟屋子回去之后,这泠烟将要成为太子贴身侍女的消息就这样被放了出去。不只是有意还是无心,很快太子府上下就有不少人知道了这消息。 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原先的泠烟只是一个小孤女,自然是没什么人关注。但是如今大有不同,不仅她身份地位将要大大提升,就连太子身边宠信的绿翘姑姑都亲自前来探望。这样的情景之下,自然是多了不少趋炎附势之辈往泠烟跟前凑,说些讨好的话。 有羡慕讨好之辈,自然也会有嫉妒嫌恶之人。泠烟长相貌美成了某些人拿来做话柄的由头,不少人明里暗里指责泠烟用美色yòu惑太子,这才换的这份前程。 对于外界的这些风言风语,无论好的坏的,泠烟一概不理会,只专心养病。黄鹂几次三番想要帮她出头,都被她拉住了。无论这事的起因如何,府中都不会喜欢滋事的下人。任他人如何说道,我自风轻云淡。 在太子府好药的滋养之下,就算是重疾也能养好了,何况是泠烟这小小的风寒。这病一好,自然是该去太子院中服侍。所幸泠烟背地里也做了些准备,待到绿翘来领她的时候也少了几分紧张。 太子居住的位置位于太子府正南方,气候极好,即便是寒寒冬日亦能照到温煦的暖阳。墙角的一枝梅花开的正旺,引起了路过的泠烟的注意。 即便是在这样严酷的环境之下,它依旧那么努力,只为了生存下去。自己如今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又怎么能够不爱惜呢? 无论太子是因为什么缘故收留她并且提拔她为贴身侍女,只要能够让她活下去,暂时屈居人下,效忠于他又有何妨? “太子殿下,奴婢把人给您领来了。” 绿翘站在院门口敲了三下门之后,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站在门外等候。这让泠烟多了几分谨慎,连绿翘这样服侍多年的老人都要这般守规矩,看来她未来要经受的应该会更多。 “那就进来吧。”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太子醇厚的声音从屋内传出,让人听了仿佛能在寒冬之中汲取几许暖意。 第三章 齐国太子,齐元恒 绿翘将帘子掀起,领着泠烟就走进去了。虽然齐元恒贵为太子,但是居所却没有丝毫奢靡之风。 简简单单的几颗常青竹开在窗旁,长势茂密可见被主人打理的极好。一般大户人家都会用大理石铺地,红花木做家具,以显示身份地位卓越,但是在这屋里却只能见到最简单的朴素。少了奢华与大气,但却多了几分清幽雅致,不像是一国储君的居所,倒像是哪位文人骚客的书屋。 桌上摆着笔墨纸砚,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正在上头泼墨挥洒,好不惬意! 泠烟眼珠咕噜一转,忽而想起曾经听闻的传言。 这太子齐元恒并非是皇后所出的正宫嫡子,而是当年最受宠的端皇贵妃所剩下的庶子。因为皇上偏爱宠妃,所以立了这第三子为太子。朝中上下虽然意见纷纷,但是因着皇后并没有产下嫡子,后来也只好不再谈此事。 齐元恒虽然被立为太子,但是却并不是很争气。从小不爱谋略战术,治国之道,反倒是偏向诗词歌画,舞文弄墨。虽然多次有大臣觐见此事,但是奈何皇帝偏爱其子,从未责罚。 “奴婢泠烟见过太子殿下。” 泠烟施施然走到齐元恒面前,行了一个规矩的礼。来之前绿翘就教授了她宫廷礼节,为的就是不在齐元恒面前失礼。可是不知为什么,在学习宫礼之时,泠烟觉得份外的熟悉,仿佛是曾经融在她骨子里的东西。 “不必多礼,抬起头来。” 齐元恒温柔的唤起泠烟,不像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倒像是个邻家哥哥。 抬起头的泠烟大着胆子打量着齐元恒,与此同时,齐元恒也在观察着面前的女子。 这是泠烟第一次见到齐元恒,听闻她当时被冻伤在太子府门外,是由太子亲自抱回府邸的那一次不算,因为她压根就没醒过来。 帽儒生巾,腰白玉环,通身一副书生气味,这让泠烟看的有几分愣神。没想到齐元恒的形象倒是和传说中的很符合,只是为何她觉得有几分为何有几分违和。就像是一个明明生活在地狱之中的人,却偏偏身着白衣。他,应该在隐藏…… 齐元恒不着痕迹的一扫,心中也是有几分惊讶。当时在府外救下泠烟的时候,并没有多看她的容颜,只不过是不想有人死在太子府前,带来不好的名声。 如今看到泠烟穿着太子府的侍女服侍,稍稍打扮的模样,不得不说让他有几分经验。 身着紫烟罗,宛如妖精降落。莞尔一笑,动人心魄; 眉如远山黛,唇似朱赤染就。静若处子,动如脱兔。 在某一个瞬间,齐元恒的脑海中想到了一个人,不过很快又被他压制下去了。泠烟不是那个人,那个人已经永远离开他了,再也不会回来。 “泠烟姑娘在太子府可还过的好?” 齐元恒随性的问出这句话,倒是让泠烟一愣。 他是装不知道还是真不知道? 虽然她被齐元恒捡回府中,但是算起来她应该是自由身而不是奴籍。太子府的莫总管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不仅把她当做是太子府的下人,甚至还是最低微的下人。大雪天在院子里扫雪直到被冻伤,代替马房的人照顾马匹,在厨房做烧火丫头吹得满脸是灰…… 这一件件事,要是放到别的姑娘身上,此时或许就心性不坚定的对着太子哭诉一番了。但是泠烟却和他们不一样,骨子里带来谨慎让她无论对人对事都会多存几分防备之心。 “谢过太子殿下关心,绿翘姑姑极为照顾奴婢。” 中规中矩的一句话,让人挑不出错误,又卖了齐元恒身边的绿翘一个好。 单凭这一个举动,就足以让齐元恒侧目。不愧是他看中的人,果然有些本事。这样,这场游戏才好继续玩下去。 “如今泠烟姑娘既然已经伤好,不如本太子送你回家寻亲可好?” 齐元恒的“关心”,让泠烟有几分错愕。绿翘不是说齐元恒有意调遣她近身服侍么?可是听这意思怎么像是要赶人走。 “太子殿下,泠烟姑娘许是撞伤了头部,失去了记忆。” 绿翘在旁提起,泠烟立马如小鸡啄米一般点着头应和。 “太子府内好医好药无数,还没能治好泠烟姑娘的伤势么?” 齐元恒将手中的折扇一收,重重的敲在桌子上,额上微微邹起,似乎是动了怒。 “太子恕罪。” 齐元恒这一动怒,绿翘与泠烟吓得赶紧跪在地上。冰冷的地刺激着泠烟的皮肤,也让她从方才的氛围中清醒了几分。 她于太子府而言,应当只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为何齐元恒要故意发怒,这场戏究竟是要演给谁看? 屋内只有她和绿翘两个人,若不是演给她看,还会是谁? 即便泠烟有着一颗七巧玲珑心,此时也不禁有些犯了迷糊。一瞬间,脑中闪过一道精光。 “太子殿下恕罪,都怪奴婢这身子不争气。既然忘却记忆想不起来,或许是上天给奴婢的一个指示。就让往事尘归尘,路归路。无论奴婢之前是谁,如今只是太子府的侍婢,泠烟。” “你放在愿意留在太子府为本太子效力?” 齐元恒打开折扇,含着笑摇着扇子,颇有几分名士风流之气,仿佛刚刚发怒的人根本不是他。 果然,在尔虞我诈的皇城之中,每个人都是高手,带着厚厚的面具生活。 “泠烟愿为太子殿下马首。” 语气坚定,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她不是一个外来的陌生人,而是齐元恒培养多年的心腹。 “好好好,往后就待在本太子身边时候笔墨。” 齐元恒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泠烟,语气中透着满满的欣慰。看向泠烟的目光中也透着几分不加掩饰的欣喜,有种天下人才尽归吾麾下之感。 泠烟站起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背上已经湿了一片,幸亏冬天衣厚,这才没有显现出来,让人窥出一二。 “谢过太子殿下。” 第四章 甘为马首 泠烟颔首应声而起,心中的紧张已经被她完美的收敛起来,不让旁人窥探一丝一毫。这一关,总算是过了。如果方才她没有及时表忠心,齐元恒是否会借机“送”她上黄泉。 一个不明不白出现在自己府邸门口的女人,怎么能是可以随意轻信之人? 今日这一出戏结束之后,齐元恒就算心中再怀疑,也只能把这怀疑放到心里头去。否则无缘无故动了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岂不是会让底下的人心寒。 泠烟正是算准了这一点,所以才一步一步试探着齐元恒的底线。她也曾多次试图回忆自己的身份,无果之后只能安心留下来。毕竟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加重要了。 稍稍一抬头,就看到齐元恒玩味的笑容。自己这点小把戏想来是逃不过“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的法眼,但是那又怎样,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绿翘带着泠烟先下去熟悉一下事物,毕竟要待在本太子身边,可不是光凭着嘴皮子利索就行。” 齐元恒向来不喜欢有什么事物超出自己的掌控之中。泠烟的出现是个意外,救她入府只是为了引出她背后之人。却没有想到这都快一个月了,还没有半分动静。究竟是她太沉得住气,还是背后之人太淡定?无论是哪一种,将变数紧紧放在自己身边,时时看管岂不是最好的法子? 更何况,他也想看看那沉稳的泠烟在自己面前变脸失色的模样,想想就觉得有趣极了。 等到屋内只剩下他的时候,齐元恒唤出了随身的暗卫。 “暗一,去将城东杏花村村头的祖祠倒汇了。” 贤妃近来屡屡将手伸到他的头上,看来是跳的太欢了。既然如此,也是时候给他们一些下马威了。否则真到上朝之时,只怕他这个名正言顺的太子殿下都要被挤得没处落脚了。 齐元恒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丝邪魅的笑容,这与方才他在泠烟面前那逍遥公子的形象大相庭径。或许,此时的他,才是真实的他。 “是。” 暗处有人应了,却连身影都没有显现出来就消失了,唯有空气中的微微波动可以证明方才有人曾经从此处离去过。 另一边泠烟亦步亦趋的跟着绿翘,丝毫没有因为将要近身服侍而生出骄纵之心。绿翘虽然不说,但是却是看在眼里的。 一个人不因为时局变化而改变自己的心性,反倒是能够时时跳拖出来,以一种最理智的角度来看待自己所处的环境,最后做出准确的判断。这样的人,迟早会有出头的机会。 “从明日开始,你卯时就必须起床,开始为太子殿下整理书房。辰时太子用膳之后就会到书房处理事务。太子最喜欢用的是掺了红微的书石墨,用的笔是云州的狐毫笔,纸是茂林的宽纸。还有那镇纸……” 泠烟仔细的听着,分毫都不敢错过。她没有想到,单单是一个侍墨,就要记住这么多东西。看来齐元恒的讲究,还真是不一般。 “还有一件事你记着,没事千万不要到后院去。” 绿翘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一种意外不明的神色,看的泠烟心中有几分毛毛的。但是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询问的好时机。 “泠烟记下了,多谢绿翘姑姑提点。” 绿翘点了点头,倒是没有为难她。凭她的远见,自然知道泠烟并非是池中之物。而她现在所卖的好,就是为了未来有朝一日得到回报。看到泠烟这幅乖觉的模样,心中自然满意。 交代清楚琐事之后,绿翘就将泠烟带到了她的寝室。如今她不在是身份不明的小孤女,而是一跃成为太子身边的侍墨,这享受的待遇自然也不能差了去。 一间两人共居的单间,屋内的摆设虽然算不上是顶好的,但也好过一般小户之家的千金闺房。难怪这么多人挤破了头都想进太子府,想来是因为太子背后的荣宠。若是没有皇上的几番照料,一个失去母妃的皇子,在腥风血雨的后宫之中想要活下来都是难事,更何况是当上太子。 “泠烟姐姐,你终于来了。” 泠烟进屋没有多久,与她一屋的黄鹂便回来了。说起来,她们也算是故人了。当时她被莫管家几番刁难之时,都是因为黄鹂看不过去,屡屡为她出头这才免去了不少折磨。 黄鹂是齐元恒身边的侍膳,专门服侍他用膳,在府里也算是个不错的肥差。再加上她人天真单纯,颇得齐元恒心意,所以在府中也是比较能够说得上话的角色。 如今两人能够同住一屋,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绿翘的有意安排。 “瞧瞧咱们家的小黄鹂,人还没到这叽叽咋咋的声就远远传了进来。” 泠烟看着面前穿着一声淡黄色衣裙的黄鹂,含着笑调笑。黄鹂生性天真浪漫,平时两人相处的时候也是这般全无规矩。 “泠烟姐姐这一双利嘴,放眼太子府都无人能敌,难怪太子殿下要调你到跟前服侍。” 黄鹂嘟着粉嫩的小嘴,说出的话全然没有半分恶意。但是听到泠烟心中,却勾出了她几分心思。 关于她如何一跃成为太子身边的侍墨,此时定然是流言纷纷。她虽然并不害怕那人言可畏,但也不愿意将自身置于焦点之下。 “这样的话,往后就不要说了。太子府里能人辈出,要是让太子听了指不定还如何笑话咱们。” 泠烟虽然仍旧保持着之前的语气,但是这话语中透露出来的认真也引起了黄鹂的重视。黄鹂虽然小事上含糊,但是遇到关健时刻都丝毫不马虎。能在太子身边做事的人,没有点本事怎么可能。 “晓得了晓得了,泠烟姐姐今日见着太子殿下了吧,是不是信了黄鹂当时的话?” 紫软罗与淡黄色身影尽情嬉闹,释放着少女所拥有的青春气息。但是她们所不知道的是,这一举一动,皆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第五章 沧澜历史 书房内,烛火依旧亮堂,泠烟站在一旁为齐元昊研磨。他的脸庞在烛光的映照之下有一种别样的味道,让人不禁痴迷于此,不去深探背后究竟是什么。 泠烟想起那日黄鹂说过的话,不禁有几分羞红了脸。 “泠烟姐姐可是信了,太子当真是好颜色。” 这样的男子,确实是俊俏男儿,只可惜,让她看不透。 “泠烟,去将架子上倒数第二排的第三本书取出来。” “是。” 泠烟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方才走神了。在心中暗暗“呸”了自己一声,太子殿下是什么样的人,岂是她们所能肖想的。 齐元恒的书柜很大,足足有两个泠烟一般高。幸好取得是位于下排的书籍,倒也不怎么费劲。 “禀太子,书已取回。” 泠烟恭敬的将书递上,眸中有着身为一个婢女应该有的谦卑之色。 “五日时间,将这本书读完。” 齐元恒抬了抬头并未接过这本书,眼中的笑意让泠烟有几分茫然。太子让她读书,这是为何? “想问本太子为什么?” 齐元恒似乎是透过她的眼猜透了她心中所想,接着她的话说了出来。 泠烟咬了咬唇,不知是否该应。主子有令,做属下的哪个不是乖乖服从,怎还有反过来询问主子的道理。但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泠烟还是忍不住点了点。 “读完你就知晓了。” 齐元恒含笑说出这句是答案又不是答案的答案。有些事,自不必说的太透。 “是。” 泠烟接过书,在书房中找了一处可歇息的地方,一屁股就坐了下去。横竖齐元恒现在不需要人服侍,她这也算是“奉旨读书”,不算是刻意偷懒。 翻开这本陈旧古书的第一页,只见书名“沧澜闲史”四个大字就被刻画在上。看笔锋穿透纸张的劲力,倒不像是写上去,反而像是刻上去的。 泠烟忍不出伸手在上面抚摸,入手处的冰凉让她清醒了几分。历史,往往是堆积在白骨之上,也不知这背后,究竟是埋藏了多少故事。 早在先前,泠烟就从太子府下人的口中得知了他们现在所处的大陆名为沧澜大陆,而这齐国,便是这片大陆上的两大帝国之一。 这本书是从大陆创始之初开始记载的,也不知当时没有文字,是通过什么渠道把历史记载下来,亦或只是后人凭借只言片语编造的。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从最早的部落氏族到后来的立国兴邦,沧澜大陆的历史已有上千年。 楚国建立于沧澜八百五十三年,当时上一任商国皇帝商纣王荒淫无道,不理国政。百姓怨声载道,苦不堪言,却碍于纣王淫威不敢反抗。 楚地部落的酋长不忍天下陷于如此惨状,于是毅然决然的起兵造反。天下百姓被压迫已久,故而楚酋长一起兵就引来了呼声阵阵,不多时便打到了商国都城之下。商纣王见大势已去,遂也不再挣扎,带着宠姬就投降了。 于是,楚酋长占地称王,史称楚高祖。二世楚高宗在楚国称帝,自此楚由王国变为国家,附属部落与氏族感念楚氏大义,纷纷归降。要是按照这样下去,倒也能还天下一个太平。 岂料不到百年,商族竟然出了一个神童,名为子悟。当年若是没有楚高祖横插一手,商国的天下最终会落到子悟手中,只是这百姓还需要再忍受几年压迫。 子悟不满楚氏夺了商族的天下,于是在齐鲁大地聚集了一批商朝旧臣,准备夺回领地。由于楚国拿下商国之时是顺应民心,所以根本就没有料到有这么个变故,一时之间有些措手不及。 这要是换做楚高祖,这天下让也就让了,为了百姓安乐,有何不可?楚高祖这般宽广胸襟,愿意为天下着想,但是并不意味着他的后人都同他一样。彼时坐在皇位上的楚高宗,一心只想保住自己以及楚氏一族的权势富贵,怎么舍得放手? 楚高宗一边集合军队,一边联合附属部落南疆,打算两面夹击子悟。子悟不知楚高宗的谋算,不过刚刚打到斐水河畔就遭受到了困境。当时众人都以为这子悟必败无疑,岂料南疆女王叶菀宜在战场之上对子悟一见倾心,竟然临场倒戈,归顺了子悟。 楚高宗大怒之下集结楚国全部兵马攻打两人,一时之间势均力敌。后来由于连年征战,百姓苦不堪言,所以齐楚两国拟定协议,以斐水河畔为界限,共治天下。 自从之后,齐楚两国共治天下,倒也相安无事了百年。其实对于百姓来说,根本不在意由谁来当这皇帝。他们在意的只是,谁能够给他们更好的生活。 众人都只道这是最好的结局,但有几人知道,这背后埋葬了一个女子的红颜薄命。当时爱慕子悟的南疆女王叶菀宜因为临阵倒戈被楚高宗记恨在心。于是不顾她当时已经怀有子悟的血脉强行娶她进宫,封为皇后。 子悟与叶菀宜为了天下百姓,屈从于楚高宗的胁迫之下。自此劳燕分飞,日日垂泪到天明。这事除了当时少数人得知,并没有广泛的传开。外人只道是叶菀宜变心,却谁知只是无奈。 南疆自那之后亦是归附于楚国,俯首称臣。 泠烟和上书本,怔怔的望着窗外的风景,心中有几分凉意,不知是为那叶菀宜还是为着自个。 身为南疆女王,也说得上是位高权重的一方霸主,但是最后却不得不被迫与心上恋人分开,做了那楚宫之中的一只囚鸟。她输给的不是时间,不是距离,也不是爱情。而是,天下大义。 当时她可以任性的与子悟一走了之,也可以让战争继续延续下去,但是最后,她却选择了这最聪明也最愚笨的方式,度完了这一生。 此时在泠烟的脑海中,勾勒了叶菀宜的画像。这样的一个女子,该是如何的鲜衣怒马,站在一方挥斥方遒…… 第六章 太子府的后院 齐元恒不知何时走到泠烟身边,抽走了她抱在怀里的《沧澜闲史》。 “如何?” 晚上的他,似乎脱去了白日那副温文尔雅的面具,显得有些冷淡。或许这样的他,才是真实的他。烛火影影绰绰,让泠烟看的有些茫然。 “这本书,应该没有多少人看过吧?” 泠烟眨了眨眼,瞬息之间就将自己的情绪埋藏起来。 齐元恒看到收放自如的情绪,不禁在心中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能够控制自己情绪的人,才能够在他身边久留。 “这是孤本,世上仅有两本,在楚国,你方才看的那是独一无二的。” 只猜到这书珍贵,却没想到珍贵到这份上。泠烟淡淡一笑,面上做出一副荣幸之至的表情。 “能得殿下厚爱,是泠烟之幸。” 齐元恒挥了挥手,仍旧把书塞回泠烟怀中。 “看完以后再放回原来的位置,今日就不用守夜了。” “是,殿下。” 泠烟恭敬的应答之后,就施施然行了一礼,然后走了出去,临出门之时还不忘细心的将门关上。 叶菀宜的故事在悲惨,始终都只是过去的往事。如今的楚皇,不是当年的楚高宗。这世上,也再也没有一个鲜衣怒马的叶菀宜,仅此而已。 星光笼罩着这片大地,而夜,还很长…… 泠烟在床上翻滚了一夜,难得好眠。不知是因为太子对她特别的“关照”,还是因为叶菀宜的往事。第二天起床的时候,不出意外的有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泠烟拿出脂粉仔细的遮掩了,她下意识的不想让人知道昨天的晚上的事情。 “泠烟姐姐,明儿就是花灯节,绿翘姑姑说能够放一日休息,让我们也出去放花灯呢。” 黄鹂拉着泠烟的手臂,小脸上尽是女儿家娇憨的模样。 花灯节又称上元节,每年正月十五之时,无数少男少女都会纷纷从家中走到街上,共放花灯。除了放花灯之外,还有猜灯谜,舞龙舞狮等等活动。 她们是太子府的侍婢,又是贴身照顾之人,平时能够出去的日子并不算多。所以黄鹂一听闻这消息,就乐得合不拢嘴。 “知道你小丫头春心萌动,想要借此求个好夫婿。好了好了,明日早早收拾了一同去了便是。” 泠烟调笑着回了黄鹂的话,面上也含着几分期待。她不记得往事,楚国花灯节对她来说就是记忆中未曾出现过的风景。而对于未知,她总是充满了一种好奇。 “泠烟姐姐真真会打趣人,难道姐姐不希望嫁个好夫婿么?” 黄鹂被泠烟说中了心事,脸顿时红了起来,急急忙忙的反问。 嫁个好夫婿,大抵是每一个女子一生的祈盼。都说生得好不如嫁得好,这嫁人可谓是决定女子下半生生活的新起点。 泠烟当真没有想过么,亦或是不敢想。在她没有恢复记忆之前,还是暂时留在太子府内当一名小侍婢比较好。更何况,身为太子府的侍婢,他们的命运都掌握在齐元恒的手中。 “好了好了,咱们两个大姑娘,说这些个若是被旁人知道还道咱们不知羞。” 是是是,我这就把殿下的东西送过去,省的一会不见人了要被责罚。” 泠烟刻意将话题转开,黄鹂也就知趣的借口离开了。 屋内的调笑声还依稀在耳旁,方才躲在房屋悬梁处的暗二“嗖”的一声消失了,紧紧跟在泠烟身后。 他不知道,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侍女为何总让殿下放心不下。但是身为一个暗卫,服从就是他们的第一准则。 泠烟按照往常的习惯,顺着幽静小路走到花园中去摘取几株绽放的红梅。不因其他,只因齐元恒日前说了书房之中太过单调,要交由她布置一番,这才莫名其妙的多了这任务。 可是让泠烟没有想到的是,今日竟然会在花园里遇到一位素未蒙面的贵人。 “傲梅迎霜雪,何堪娇人怜。” 不同于其他女子的爱花惜花,泠烟信奉的万物皆有生长规律。譬如春放冬落,四季流转。又譬如此刻任她在此处采摘。 “原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泠烟姑娘。” 泠烟正专注在眼前的红梅之上,忽然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一回头,只见有一身着诧红色娇艳华服的女子领着几个侍婢站在背后。 眉目含水,宛如娇花动人。 樱唇微张,恍若西子含情。 五官精致搭配,恰到好处,这样美貌的人让泠烟一时之间有些失神,竟然忘了行礼。 “大胆,见到林侧妃竟然胆敢不行礼。” 林侧妃还未曾发话,她身边的紫鸢先看不过去了,厉声斥责着泠烟的失礼行为。 “奴婢泠烟见过林侧妃。方才被侧妃的美貌惊呆,一时之间失礼,还望见谅。” 听到紫鸢的话,泠烟也不恼怒,屈了屈膝不紧不慢的对着林侧妃施了一礼。想到方才林侧妃在她背后说的那带刺的话,泠烟心中就升起了一阵警惕。 她们似乎素未蒙面,为何这林侧妃好像对自己有一种说不出的敌意。还是这,只是她的错觉? “既然是无心之失,这次就暂不计较。” 林侧妃摆了摆手,示意身边的紫鸢退下没有一个女子不喜欢被人称赞美貌,虽然她今天是有意来探探底,但是也妨碍她享受泠烟的称赞。 在泠烟暗暗打探林侧妃的同时,林侧妃也在看着泠烟。 论美貌,泠烟这幅姿色只能算是中上之姿。清秀有余,但是美艳不足,真不知太子殿下为何会救下她,并且调到身边当担侍墨一职。 要知道,这侍墨做的就是乐文之事。不仅能日日与太子相伴,更能最快得到太子的信任与宠信。上一任侍墨是太子身边的绿翘姑姑,资历备份不低。可是如今却是泠烟这样一个没有背景,来路不清的小姑娘,这怎能让林侧妃不吃醋? 作为太子府后院里的头号宠妃,她向来是最受宠爱的那一个。 第七章 林侧妃的挑衅 林侧妃深知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就是从对她感兴趣开始。从泠烟出现开始,就占据了齐元恒太多的目光。不管有没有这个可能,林侧妃都要及时将这个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多谢林侧妃。” 泠烟依旧维持着屈膝的姿态道谢,林侧妃没有下令免礼,她就不能起来。想起绿翘那日对她的警告,泠烟心中倒是有几分了然。太子府的后院,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意思。 “泠烟姑娘辣手摧花,也不怕这花伤了心。” 林侧妃将脸贴近一旁的红梅,状似无意的说道。细细一听,却能明白她话中的算计。这般说辞,岂不是变相的说她心狠手辣。 这要是换做一般女子,不吓得跪地求饶,至少也会脸色大变。但是让林侧妃意外的是,泠烟竟然依旧笑盈盈的蹲着,连身体颤抖半分都没有。 “花,盛放枝头,让众人观看,摘于泠烟之手,可解太子烦闷。泠烟到觉得,后者能够让这红梅的生命更有价值。” 在听到林侧妃问话的时候,泠烟就知道她不是个好缠的角色。拿齐元恒的命令出来顶包,这不是最好的应对方法么?量她的担子再大,也不敢拿这点小事去询问齐元恒。 “泠烟姑娘倒是伶牙俐齿。” 林侧妃被梗了一下,心中升起淡淡怒意,将手中的帕子捏紧。 她是兵部尚书嫡女,嫡亲哥哥又是在外征战的大将军,军功赫赫。就连她自身也曾因为当年讨得太后娘娘的欢心而被得封端阳县主。在闺中之时,就受尽万千宠爱。嫁与太子为侧妃之后,因为艳色无双,更是这后院之中最得宠的妃子,连太子妃也逊色几分。 可是今天,竟然被一个小丫头气着了。这都多少年没有人敢给她气受,泠烟竟然敢触她的霉头,真真是找死。 “来人啊,泠烟冒犯本妃,本妃就罚她在这园子里跪着。没有本妃的命令,谁也不准让她起来。” 泠烟没有想到,林侧妃画风一转,竟然就这样当中责罚她。不管怎么说,她也算得上是太子侍墨,是太子身边的人。林侧妃这样毫无理由的责罚,就不怕被齐元恒责骂么? 要是知道泠烟心中的想法,林侧妃定然会哈哈大笑出声。凭着她的身份地位,处置几个丫鬟,太子就算知道了她动了泠烟又如何。顶多是责骂几句,还能因此而责罚她不成? 不说别的,单单是林侧妃背后的势力就值得齐元恒掂量掂量。 泠烟眼中的诧异取悦了林侧妃,她最讨厌泠烟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就像是在脸上戴了一层面具。想必太子平时就是被这伪装给骗了,如今看她怎么一步一步戳破泠烟的伪装。 “是。” 泠烟顺从的跪了下去,跪下的时候刻意避开了身旁那滩春日刚刚融化的雪水。看这林侧妃嚣张的模样,想来今日是讨不了好。只能尽量保存自己的体力,看看是否好运能够等到人来就她。 林侧妃是府中侧妃,又是齐元恒心尖上的人。若说府中有人可以违背她的意思,除了齐元恒之外就只有那还未曾见过的太子妃了。 “紫鸢,扶本妃回去。刚出门就碰见扫兴的事,还是早早回屋歇息罢了。” 林侧妃一脸扫兴的模样让紫鸢搀着自己回屋了。春日地寒,这样跪下去,不用半日这腿就会废了。一个废了的婢女,无论长得再美也诱惑不了太子。林侧妃打的正是主意,能够兵不血刃的解决掉一个潜在敌人,这有什么不好呢? 另一边,齐元恒正在与诸葛鸿、南宫毅二人商谈朝局之事。 “前日城南杏花村村头的祖祠被人摧毁了,太子你是没看见,大皇子知道后气的脸都青了。真是没想到,一向稳重的大皇子也会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南宫毅一想到大皇子齐元毅因为失仪御前而被皇帝斥责,就忍不住在心中暗爽。贤妃母子与他们明争暗斗多年,可谓是不相上下。如今能够有个机会占据上风,真是让人快意。 “这城南杏花村的祖祠是大皇子建立的暗点,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就算想要平静怕是也难。” 虽然没有南宫毅那般将激动流于脸上,但是从他眼中闪现出的快意也可以看出他对于此事的满意。别人不知,他们还能不知道这事是齐元恒的手笔。 齐元恒倒也不阻止他们庆祝,只是适时的点了一句。 “切莫太得意忘形,我那大皇兄不正是因为最近在朝堂之上太过春风得意,这才让我们抓住了错处。这事他心中想必也有数,一旦有机会,本宫可不相信他会放过我们。” 皇家无亲情,唯有权势。大家都是皇帝的儿子,凭什么你做的这位置,我们其他兄弟做不得。正是离那龙椅太近,而又都有机会,所以才让他们这般争夺。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样的泼天富贵,有几人能够拒绝的了…… 南宫毅闻言,瞥了瞥嘴,心想殿下太过谨慎,似乎有些过了头。 而诸葛鸿的想法则与他完全不同,殿下的考虑比起其他人确实是谨慎许多。 外人只能看到那光鲜艳丽的“恒公子”,看到那荣宠无限,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的他。可是又有几人知道,母妃早逝,身处后宫却无人庇护。皇帝的宠爱对于齐元恒来说不是“爱”,而是那催命的利剑。身为妃嫔之子,以“庶子”的身份登上储君之位。 明枪暗箭,这些年来经历的还少么?身为太子侍读,诸葛鸿早就将自己的命运与齐元恒牵在一起。既然上了这条“贼船”,就没有让他们反悔的局面了。 诸葛一族与南宫一族以及齐元恒背后无数的支持者的命全都牵在齐元恒一个人身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齐元恒如何能够不果断的狠下心肠。 一时之间,房内静默无言,似乎连对方的喘息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第八章 太子得知 “好了好了,想那些事做什么。今日天气正好,不如我们前去狩猎如何?” 这话自然是南宫毅这个没什么头脑的大老粗提出来的,春日狩猎,这是不少贵族子弟喜欢的活动。更不提当年太祖皇帝是在马上取得天下,故而如今年年都要考教皇家子弟的骑术。能够在皇家狩猎会上夺得头筹的子弟,往往都会得到皇上丰厚的封赏。 南宫毅的骑术在京城中可以说的上是数一数二,所以平时也最喜欢前去骑射,会在此时提出这个建议的也只有他。 “春日狩猎,南宫毅你是傻了吧,如今太子殿下正‘养病’在家,要是让外人知道,这可是欺君大罪。” 齐元恒还未曾发话,诸葛鸿先恼火的跳起来。真不知道这南宫毅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明明这么大个人,却偏偏毫无心机,丝毫不懂这官场之事,更加不懂得那弯弯道道。 “我这不是为殿下着想么?这么多日子未曾出门,闷在这府里也是会闷出病来的,到还不如出去走走。再说了,这上元节马上就要过了,殿下这病也该好了。” 南宫毅毫不留情的反击,他早就看不惯诸葛鸿那副酸儒做派,偏生齐元恒还总是护着他。 这两人从小到大就不对盘,一言不合就要吵起来,这么多年下来,齐元恒倒是也习惯了。要是哪天少了他们的吵闹,倒还有几分奇怪。 “哼,你这粗人,竟然也会强词夺理。该怎么行事,太子心中自有把握,怎能受你的影响。” 诸葛鸿冷冷一笑,也不知是因为什么,他向来涵养极好,在外亦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就是遇到南宫毅那副模样,忍不住和他争锋相对。他并不觉得这是他们在争夺太子的宠爱,明明就是互相看不顺眼。 “你你你……” 南宫毅连说了三个你之后,却不知该继续说什么。真是为儒生与小人难养也,都是凭借诡辩立世之人。 “好了,你们两人都玩了这么多年,也不腻味。本太子瞧着,你们正像是那欢喜冤家,整日吵吵闹闹不停,但是却互相之间惺惺相惜。” 齐元恒折扇轻摇,好一副翩翩公子作态。即便在严寒冬日,这幅形象也未曾变过。白色明明是最为素净的颜色,一般人穿上都会有羸弱之感,但是齐元恒却能将之穿出逍遥之气。 “哼,谁和他是欢喜冤家。” “哼,谁和他是欢喜冤家。” 不同的两道声音却说出了同一句话,这不是默契是是什么。 南宫毅和诸葛鸿两人相视一眼,互相透出嫌恶之色之后就撇开了眼。 齐元恒忍着笑意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很有趣,不是么? “叩叩叩。” 三声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尴尬氛围,在齐元恒的示意之下,南宫毅起身开了门。 只见暗二顶着春日的雪水,跪在齐元恒面前汇报。 “回禀主子,今日泠烟在花园摘取红梅之时碰上了林侧妃。” 平铺直叙的语气不带丝毫感情,正如他们暗卫的特征一样。 齐元恒淡淡一笑,这林侧妃的脾性素来蛮横,那小妮子碰上她定然是受了折辱。 “林侧妃以不敬主上的由头责罚泠烟跪在地上,无令不准起身。” “知道了,下去吧。” 齐元恒听了之后只是摆了摆手让暗二下去,并没有其他吩咐。这让暗二有些诧异,泠烟不是主子看重之人么?如今林侧妃下了这般重的责罚,倘若这腿跪废了,那泠烟不就成了废人一个,还有什么用途? 主子的心思他们向来是猜不透也不敢猜的,暗二拱手应了一声之后便退下了,继续回了花园监视泠烟。 “泠烟……不就是殿下日前在府外捡回来的那个小姑娘?” 南宫毅挠了挠头,想起了那日在摘星台上看到泠烟院中扫雪的情景,不由得脱口问出。 “正是。” 齐元恒笑了笑,脸上的神色未曾有半分改变,仿佛那骄横的林侧妃与无辜受罚的泠烟于他而言都只是陌生人。 “殿下不是要留着她么,那今日为何不……春日雪寒,若是废了这枚棋子可就无用了。” 南宫毅将自己的疑惑抛了出来,他和暗二一样,都对于齐元恒的无作为不解。但是与之不同的是,暗二不能问,而他可以。 “你的心思还是太简单了,什么时候你若是能有阿鸿的一半,我也就满意了。” 齐元恒依旧笑着,不过这话语中难免透出几分淡淡的失望。随即又释然了,正是因为南宫毅这样没有心思,所以才能做好一个将军的本职。若是南宫毅也如诸葛鸿一般七窍玲珑心,那么在战场上势必就没有了那种一心冲锋陷阵的猛劲。 “殿下此举是为了引蛇出洞。” 诸葛鸿被提名也没有流露出傲慢之色,一如常态的不紧不慢。他看到齐元恒眼中流露出的赞赏之色,知道自己没有猜错,于是继续说了下去。 “林侧妃在府中地位尊崇,泠烟如今只是一个没什么权势的侍女,太子不出面,这太子府能帮她的人就少之甚少。再者,其他人见太子都未曾出手,也不可能为了救泠烟而得罪了府中两大主子。” “你是指,若是有人救了泠烟,那他就是泠烟的背后之人!” 南宫毅终于聪明了一回,接上了诸葛鸿的话。 “知我者莫若阿鸿。” 齐元恒没有说赞赏之词,但这一句却胜过赞赏。在听到暗二的汇报之时,他打的确实是这个主意。泠烟这小丫头平时极其沉稳,就算他将泠烟调到自己身边担任侍墨一职,她也没有露出半点异常。 这本该是好事,但是对于多疑的齐元恒来说却是放心不下。他从下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虽然是皇子,但都是把命拴在裤腰带上。他的人生,不容许变数。 刻意设计的事情总没有这巧合来的巧妙,今日的事情来的正好,若是有鬼,就能抓个正着。 第九章 昏迷的泠烟 所以就算泠烟可能是无辜之辈,他也要赌一赌。 不怪他心狠,只怪他生在皇家。 南宫毅也想到了这一层,觉得将一个小女孩扯到这当中,未免有些太过残忍。但是又想起自己身为大将军,手上不知道沾染过多少鲜血,再多这一条人命又能如何。殿下的安危才是最为关键的,其他一切皆可暂时放下。 另一边泠烟依旧跪在花园之中一动不动,来来往往路过的人对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泠烟想要动弹一下让身体暖和起来,却发现因为跪的太久,全身上下早已僵硬。 呵,看来果然是她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太子侧妃与太子侍墨之间的抉择,似乎不用多想。 泠烟嘴角哈出的热气在面前升起淡淡的薄雾,这让她有几分迷茫,仿佛通过这薄雾她看到了一个小姑娘依偎在父母身边咿咿呀呀念着书的模样。 原来,她也曾有过这样美好的童年…… 人在温度极低的情况之下,往往容易迷糊了神智。此时的泠烟就是这般,虽然脑海里闪过各种片段,但是神智确实模糊不清。 她应该,快死了吧…… “绿翘姑姑,泠烟已经昏迷过去了,主子的意思是留她一命,您看?” 在绿翘屋子里有一个身着黄色襦裙的女子,正对着绿翘毕恭毕敬的汇报。头上的头纱挡住了女子的容貌,让人不知道这暗中施以援手的人是谁。 “稍后我会去带她回来。” 显然绿翘是认识眼前这人,沉着片刻之后就点了点头。泠烟现在对于他们来说还有用,就这样死了倒是有些可惜。 正是因为有了绿翘的出面,泠烟才有机会保全一命。对于太子身边大姑姑的命令,连现在的林侧妃也不得不忌惮几分。 泠烟被带回屋中之后,人已经是昏昏迷迷,嘴中净是说些胡话。 “爹娘,不要……” “放过我吧……”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 绿翘只道泠烟只是烧糊涂了,但是齐元恒却将这些话记到了心中。救回泠烟,是他示意绿翘所为。他看着泠烟在雪地之中默默挣扎了几个时辰,却依旧没有人出来救她。明白着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泠烟已经被她背后的主子放弃了,是颗废棋,二则是根本就没有背后指使之人,她就只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孤女。 可是,会有这样学识不凡的孤女吗?齐元恒虽然还在怀疑,但是心中的天平已经逐渐偏向泠烟。 入了夜,齐元恒没有待在住院休息,而是去了林侧妃的容兰院。这容兰院本名清荷院,是以院中种植大片清荷而命名。可自从林侧妃入府被封到此处院子之时,仗着齐元恒的宠爱,非要改成了与自己闺名相同的容兰二字,以此炫耀齐元恒对她的宠爱。 “开门。” 齐元恒信步踏入院子里,出于一贯的涵养,他并没有直接破门而入,而是喊人开门。看着屋内走动的窈窕倩影,齐元恒的内心深处有几分复杂的神色。 “太子殿下!” 林侧妃的贴身侍女紫鸢开门之后发现是齐元恒,赶忙将将要出口的骂声收了回去,换上一副惊奇的神色。齐元恒向来不爱好美色,虽然府中只有几房姬妾,但却显少在她们房中过夜。外人只道林侧妃得宠,也不过是想必与其他姬妾多了几次承宠的机会。 女子想要固宠,那必然是少不了该有一个孩子。但是在如今的太子府中,却无人诞下太子的子嗣。而自家主子林侧妃是最有可能诞下太子长子的人选。故而紫鸢一看到齐元恒过来,脸上的欣喜根本抑制不住。 “殿下!” 听到紫鸢的惊呼之后,林侧妃也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这跳脱的小性子看着不像是已经嫁人的人妇,反倒更像是闺阁中的少女。齐元恒看到林侧妃这幅模样,心中的气也消散了几分。不管怎么说,他与林侧妃始终是有情分在的。 “本太子许久没有见到你,想着今日得闲过来看看。” 齐元恒牵着林侧妃的手,两人坐到了火炕之上。楚国的都城位于偏北的方向,每每到了冬天,就冷得让人彻骨生寒,只有坐在火炕之上才能暖和几分。如今虽然已到了初春时节,但却仍旧带着寒冬的寒意。 林侧妃被齐元恒的手拉着,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神情,脱去了那嚣张的性子之外,她也不过是个沉浸在爱情中的小女人。 “多谢殿下关心,容兰这边一切都好。有着殿下的吩咐,他们今年早早就将银灰碳送来了。” 林侧妃两只手绕着齐元恒的一支胳膊,远远看去,两人的动作极为亲密。紫鸢远远的见着这一幕,也就乖乖的退下,不打扰自家主子与太子的好事。 “那就好,你是最受不得冷的,往年你总是喊冷,想来今年是不用受这份苦。” 齐元恒倒也不急着说正事,陪着林侧妃饶有兴致的说着些家常琐事。 “难为殿下还记得容兰。” “你的事,本太子怎能不记得?明日宫里会送些容兰花,本太子让人全部搬到你的院子里。” 容兰花乃是兰花中极为名贵的一种,花语是一生无悔的爱。由于容兰是极其娇弱的花,若是少了细心呵护根本难以存活。所以每年不过于雁湖边产出那么数十株,再进贡到京城里,能够存活下来的也不过仅仅十株左右。皇上偏爱齐元恒,每年往往要赏赐一半给他。 齐元恒虽然喜欢侍弄花草,但是对于容兰这般娇弱的花却是没什么兴趣,往年都是送到太子妃的院中。但是今年,却忽然提出要赐给林侧妃。这样的殊荣,怎么能够让她不欣喜。 “那容兰就先谢过太子殿下了。” 容兰倚靠在齐元恒怀中,用一副慵懒的语气道着谢。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息,让屋内的两人都沉迷在这氛围之中。 第十章 谁的棋子 谢恩但却不起身行礼,依旧是懒散的靠在炕上。纵观整个太子府,怕是也只有林侧妃一人能够做的出来。对于林侧妃这不守礼数的做法,偏生齐元恒还有几分喜欢。 林容兰蛮横归蛮横,但是给齐元恒的感觉很真实,不需要多花费心思去猜想她想要的是什么,因为她会明明白白的摆在你面前。 不像那个女子,似乎总是活在迷雾里,让人看不透,猜不着…… 齐元恒眼中不禁浮现出泠烟的容颜,那个女子宛若是坚毅的梅花,无论是在如何艰苦的环境之下都能找到办法生存下去。刚过易折,同样的,这份坚毅也会让人忍不住很想出手折断她。 “对了,今日前来本太子还有一件事。” 与林侧妃嬉闹了片刻之后,齐元恒正了正神色,准备说出今日所来之事。林侧妃闹归闹,但却是极有分寸之人,见齐元恒这幅模样,也坐正了身子。 “殿下想对容兰说何事?” “泠烟是本太子的棋子,未来你别动她了。” 要说这府中对泠烟威胁最大的,莫过于是眼前这位爱吃醋的林侧妃。 齐元恒虽然相信可以有办法化解这些事情,但是他并不打算让泠烟消磨在后宅之中。最好用的棋子,应该用在最重要的地方。从之前看到泠烟在《沧澜闲史》上写下的批注,齐元恒就知道这个女子不一般。凭着这份玲珑心思,若泠烟是男儿身,入朝为官都不是什么难事。 “什么?” 林侧妃瞪大了双眼,娇媚的双眸之中充斥着满满的不可置信。身子微微僵硬,想要说出口的有些话在看到齐元恒认真神色之时忽然有些说不出口。 他,竟然是认真的…… 齐元恒从来没有对哪个女子上心过,这一次,竟然为了一个侍墨来警告她。林侧妃凭借女人的直觉,嗅出了当中的不一般。 “棋子,只怕殿下是想把她当做妻子吧。” 满含醋意的话语就这样从林侧妃口中吐出,虽然她很想顾忌在齐元恒面前的形象。但是一想到泠烟很可能会是夺去齐元恒的宠爱,与她平起平坐之人,她的心中就忍不住泛出浓厚的酸意。 林侧妃可以容忍太子妃,容忍齐元恒的其他姬妾,是因为她们的母族都是朝中的一方大族,能够为齐元恒带来助力。可是泠烟凭什么,不过是齐元恒在太子府门前捡来的一个小孤女,仰仗太子府施舍的几口饭才有命活到现在。这样的女子,凭什么能够和她分太子的宠爱? 齐元恒没有接话,也没有开口去哄林侧妃。一时之间,屋内陷入了一种奇异的静谧。这让林侧妃觉得自己仿佛有些说错了话,但是她又拉不下面子认错,场面一时十分尴尬。 “本太子的容兰可是醋了?” 现在还不到和林家翻脸的时候,暂且忍他一忍。等到真正掌握权势的时候,看这天下何人还敢再欺辱本太子。 是的,齐元恒对于林侧妃的喜欢远远不及利用来的多。林家是楚国的大族,作为嫡出一脉的林容兰,父亲是兵部尚书,紧握着掌管天下兵马的大权。嫡出的哥哥又是楚国的大将军,曾为楚国立下赫赫战功,手握十万重兵。不说别的,单单是凭借这两样,齐元恒都不得不宠着林侧妃。 现在的他,如果失去了林家的支持,估计这太子的位置也就快做到头了。 “才没有。” 林侧妃扭扭捏捏的转过了头,手中的帕子都诶拧成了麻花。她对齐元恒是真心真意,一片情深。但是齐元恒对她却远远没有这么单纯。这一点,林侧妃又何曾不知道? 可是知道又如何,谁让她这一颗心都记挂在齐元恒身上。凭借她的身份,想要嫁谁不行?可是她却违背了父兄的心意,嫁给了这个表面风光但是实则处于波涛汹涌权斗中心的太子齐元恒,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你说她傻么?能不傻么?可爱情不就是如此么,就像是扑向火光之中,要么飞蛾扑火,要么浴huo重生。嫁给齐元恒,林侧妃赌得就是那一丝一毫的可能。 “容兰可以允诺殿下此事,不过……” 林侧妃点了点头应允了齐元恒所说之事,同是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这“不过”两字被拉长了音调,听得真让人着急。 看着林侧妃眼中闪过狡诈的光,齐元恒心中思考了片刻。 “是什么?” “只要殿下答应容兰,只要容兰活着,就不许这丫头的位份超过我。” 就算有人要分薄她在齐元恒那里的宠爱,也绝对不允许越过她去。有一个太子正妃已经够叫她难受的,要是再来一个,岂不是践踏了她身为世家女的尊严。 “可以。” 听到是这个要求,齐元恒明显松了一口气。且不说他现在暂时没有收泠烟入后院的心思,就算是有,这林容兰已是太子侧妃。要想越过太子侧妃,除了太子正妃就没有其他的。太子妃乃是他的结发之妻,上过皇家的玉蝶宗牌,可不是说想废就能废的。 “殿下放心,容兰不会再去找那丫头麻烦,省的寻了那不开心来。” 林侧妃嘟了嘟嘴,虽然心中还有几分不情愿,但是总归是答应了。林侧妃为人虽然蛮横了一些,但是这信用还是禁得起推敲的。既然答应了,至少不会在明面上再去为难泠烟。 “真乖。” 齐元恒揉了揉林侧妃的秀发,这也算是让他解决了一件烦忧之事。如今只等泠烟清醒过来,便可以成为一名真正的谋士,为他出谋划策。 “恒郎,容兰这一生都托付在您手上了。” 林侧妃看着齐元恒,眸中闪现着是化不开的情意。 “既然如此,那便就寝。” 齐元恒伸腿踢掉了一旁的帐子,将林侧妃拉入怀中,双双倒在炕上。粉红的花帐散开,将两人的身影遮挡起来。同时,也遮挡了这弥漫一室的春光。 夜,还很长…… 第十一章 府中养病的光景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来的早,亦是比往年结束的迟。正月十五的花灯节已经过了,空中却还稀稀落落的飘着小雪,仿佛要为整片沧澜大陆都穿上银装。 泠烟枕着靠枕靠在床边,看着窗外的雪景,心中仿佛也飘起了片片小雪。 那日在花园之内,她完全可以私自起身或者是让人请来齐元恒,可是她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傻傻的跪在原地。外人只知道她是惧怕林侧妃的威严,又有谁知道她是为自己下一盘赌局。 她在赌,齐元恒会不会在第一时间来救她…… 很显然,齐元恒只是作壁上观,看她背后是否有人又是否能够凭借自己的手段脱困。这样的做法是最明智的做法,若是换了她处在那个位置,她一样也会选择这样的做法。可是为什么,内心深处却有着微微刺痛,是在恼怒齐元恒没有对自己施救,任由自己倒在雪地之中么? 不,不可以!怎么可以有别样的心思。只有像齐元恒这样狠得下心,沉得住气的人才能够成为她追随的主子。但是既然是主子,就不应该有其他的心思。 这份尚未萌生的萌芽,在胚胎之时就被泠烟用最冷酷的手段斩灭了。活下来,找到家,这是她目前最想做的事情。那么,选择一个有权势之人投诚,借用他的力量来为自己寻找不是最好的方法么? 泠烟从来没有想过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去完成这件事,那不是无异于c沧海捞针么?作为一个聪明人,她一向最清楚该如何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正在思绪之间,外头的黄鹂撩了帘子走进来,打破了她沉浸的思绪。 “泠烟姐姐,你可好些了。” 黄鹂急急忙忙上前,阻拦了泠烟想要起身的动作。语气中带着小小的嗔怪,泪水不可抑制低落在泠烟的锦被之上。 “这腿都伤成这样了,还想着起身。御医说了,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将养不好的。一旦将养不好,可是会留下后遗症的……” 黄鹂这一张口,叽叽咋咋就说个没停了。把从她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一直讲到了清醒之后,顺带连府中下人之间的八卦也不放过。 “原来御医是殿下请来的。” 泠烟轻声叹了一声,眼中带着几分复杂的神色。齐元恒这一招做的还真是完美,在她命悬一线之时将她救了回来,再破例请来御医为她诊治,这不是于情理上都说的过去了么? 一来堵住了府中的悠悠众口,二来亦是收买了人心。让终于他的人看到,但凡尽忠职守,就能够得到齐元恒的厚待。 “殿下可真是关心泠烟姐姐。” 不同于泠烟的复杂心思,黄鹂的语气中满满都是羡慕。能够得到殿下的另眼相看,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殊不知,后来这事传出去之后,齐元恒成了整个京城贵女最想嫁的人,没有之一。 “扰了你那日的花灯会,真是对不起。” 泠烟悄悄将话题岔开,黄鹂那没什么心思的也跟着泠烟的话转了风头。 “这有什么,明年还有机会。最重要的是泠烟姐姐的身体,只要泠烟姐姐安好,何时去不一样。” 自从泠烟被绿翘救回来之后,就是黄鹂衣不解带的跟在身旁照顾泠烟。虽然黄鹂一直想去花灯会上祈求姻缘,但是看到仍旧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泠烟也就淡了心思。 今日泠烟这般郑重的提了出来,倒是将她心中仅存的那一点不满也消除了去。 “叩……叩……叩……” “咳咳……进来。” 连着三声敲门声之后,有一个身着绿色衣裳的小丫鬟端着药走了进来,恭敬的朝着泠烟施了一礼。 “泠烟姑娘,这是药房那边让奴婢送来的。” “多谢了,你先放下吧。” 泠烟点了点头,黄鹂走上前去,接过小丫鬟手上的汤药就遣退了小丫鬟。 昏迷的时候,这药有多难灌黄鹂不是不知道,毕竟这是出于人的本能抗拒心里。只是苦了药房熬药的小药童,一份药要敖做五份,方才能给泠烟灌下。 想到此处,黄鹂就有些哭笑不得。她看了看手中的药壶,依旧是往日的分量。只怕是药房那边还没有得到泠烟清醒的消息,这才忘了变更。难怪方才那小丫鬟站在门口张望了一番,想必也是因为此事。 “这药?” 黄鹂向泠烟投去了询问的目光,昏迷之时可以强灌下去,但是这清醒了可怎么整,总不会是把人敲晕了,继续强灌下去吧…… 就在黄鹂脑中胡思乱想之时,泠烟深处纤纤素手,接过了黄鹂手中的药碗。昏迷的时候,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意志。但是一旦清醒,她就能够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泠烟清楚,这一次她伤的不清,除了那几近残废的腿脚,心肺也因为吸入了过多的寒气而冻伤了。如果不好好遵照医嘱服药的话,只怕会留下什么病根。 “劳烦黄鹂妹妹将药端过来。” 泠烟神色虽淡,但是却看不出前几日对汤药的抗拒。黄鹂听话的将黑乎乎的药汁倒了出来,端到泠烟面前,顺带细心的准备好小桶,防止泠烟呕吐到床铺之上。 这些事情她做的极为熟练,看的出来在泠烟昏迷的那几日,她是真的费了心思在照顾着。 泠烟接过黄鹂手上的汤药,闻道这股气味腹中就泛着厌恶。她捏着自己的鼻子,将碗里的要一饮而尽。她倒是也想像那些千金小姐们一口一口慢慢的喝,但那股药味让她多闻一下都是折磨。 真的好难喝…… 御医为了给泠烟驱寒,特地在药中多加了几味有利的良药,这效果虽然好,但是味道足可以堪比黄莲。 黄鹂见泠烟咽下了药,正舒了一口气,却见她面色难看,似乎是要吐了出来,急忙拿出放在桌上的酸梅,要为她压压药味。却不料泠烟指了指桌上的茶杯,示意黄鹂给她倒了一杯白水。 第十二章 为君所用 黄鹂虽然纳闷,但是仍旧乖觉的为她倒了一杯水,扶着泠烟喝了水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待到泠烟舒了口气,不在继续反胃之后,才用询问的眼神示意泠烟。 “梅子会解药性,用水送服比较妥当。” 泠烟脸上还留着刚刚因为喝苦药而留下的苦涩表情,她本来可以不用和黄鹂解释,但却怕这小妮子多想。至于她为什么会懂得这些事情,全都是源于内心深处若有如无的印象。这种从身体激发的本能,让泠烟觉得有几分慌乱。无法掌握的事情,最让人难受了。 黄鹂点了点头,一副了然的神情,眼睛深处透露出一股不属于她原本的精光,快的一闪而逝,让人不曾察觉。 用了药之后,黄鹂又服侍着泠烟躺下休息。虽然黄鹂想要多陪泠烟一会,但是却还有着她要做的事情。好在泠烟也不是什么容易闹腾的小姑娘,与黄鹂调笑了几句之后就放她走了。 冬风瑟瑟的吹进房中,让泠烟不禁抱着身体一缩。方才只以为是黄鹂进进出出,没将门关好,现在看来,是这门外有不速之客啊。 泠烟将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自嘲的微笑。虽然尚在病中,但却依旧美的动人心弦。 “进来吧。” 声音冷淡,带着几分病中的虚弱。门外之人却没有想到,泠烟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都能发现他的存在,看来自己确实是看低了她。也好,只有这样才能更有趣一些。 “看你气色恢复的还不错。” “这都要多谢殿下关照。” 站在门外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这太子府的主人齐元恒。泠烟并不意外他此时的出现,若是他不来,那才真真是辜负泠烟的一片心意。 “为何不问泠烟为什么知道殿下就在门外。” 泠烟微微一笑,安静温婉的宛如木槿花。可齐元恒却知道,她的本质是那傲然的梅花,即便是身处低微的地位上,却仍然有不屈的傲骨。她不知道,这样的她,即使不施粉黛,依旧美的惊人。 齐元恒看了一眼窗户,心中已是了然。 “想来是因为那一丝缝隙,这才暴露了本殿下的存在。泠烟啊泠烟,你说你怎么就这般敏锐。” 齐元恒看着泠烟,眼中透着三分赞赏,三分压抑,还有四分意味不明的探究。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点好处,不用多说便能够互相猜透对方的心思。 “你知不知道,太过聪明的女人总是不讨喜。” 齐元恒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认真,不似开玩笑。聪明对于上位者来说,同时也意味着危险。譬如那三国之时的杨修,不就因为太过展露头角,最后丢了自己的性命么? 四目相对之时,屋内的檀香缓缓燃尽,留下的余味依旧挥洒在空气之中,带起一阵独特的香味。 “如若泠烟不够合殿下心意,殿下此时还会出现在此处么?” 泠烟这话意有所指,齐元恒也不是听不出来。如果泠烟和别的女子一样,普普通通,只会些琴棋书画,相夫教子的本事,那么齐元恒也不会对她高看一眼。浸淫权势依旧的人,早就习惯了对有用的事情才上心。 “你倒是看的透彻。” 齐元恒俯下身子,手搭在泠烟的肩上,两张脸靠的极近,但却没有丝毫情yù在当中。 冷然,透彻,就好像那天空之中的飘雪一般…… 这样聪慧的女子,若是不能被他真正驾驭,那便只能取了她的性命。齐元恒眉心微蹙,想到这样的傲梅有可能在某一刻零落成泥碾作尘,就觉得有些可惜。 泠烟,但愿你不要做出让本太子失望的事情…… 时光就这样停滞在这静谧而又美好的一刻,如果不是房中的炉火微微作响,屋外的雪花依旧飘落,只怕让人丝毫感受不到波动。 “说吧,这般费劲心思想要投靠本太子,你想要的是什么?” 齐元恒接受了泠烟的投诚,自然也就直来直往的问个清楚。没有人会无所求,但凡是人,就会有*。为钱?为权?为功名利禄? 他下意识的认为泠烟不会和其他俗套的人一般,如此无趣。可现在也没有心思与她玩猜来猜去的游戏。这般坦诚,倒也不失为是一种绝佳的法子。 “殿下怎知我想要的不是您?” 这话带着七分调笑,三分认真,真真假假之中倒是将泠烟的姿态衬托出了几分小女儿的模样。怎么,这枝头傲梅是想要入太子府后院? 齐元恒摇了摇头,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极为坚定。不知道从哪来的自信,让他下意识认定泠烟不是这种人。 “你的傲气,不允许。” 正是因为这股傲气,所以让齐元恒在一开始便多看了泠烟几眼。不甘于平凡,一定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更重要的是,他人欺我,必已百倍辱之。这样的性情,他曾经在泠烟的眼中看到过,像极了当年的他,那个充满野心但是却不具有实力与之匹敌时候的他。 他们,从莫一种程度上来说,可以算是同一类人。 “殿下真是懂我,泠烟想要殿下为我找我家。” 家……齐元恒一愣,这个词仿佛早已离他很远,如今被泠烟提起,倒是让他觉得有几分陌生。没想到,一个失去记忆的人也想回家。 “好。” 齐元恒没有继续深问下去,但凡有蛛丝马迹,便可追究源头。泠烟的要求,虽然难了些,但却绝不是办不到的。用这样的一个条件交换一个女谋士的效劳,不亏。 “这几日你就留在屋内好好休息,过几日本太子要前往泸县,你便随车而去。” “是。” 泠烟看着齐元恒走出屋子的背影,心中已是平静,不再有半分波澜。这是她亲自选的路,往后不论有多大的风浪,她都只能坚持着走下去,没有反悔的原地。 那个人同她一样的骄傲,是不会容许身边人的背叛。 雪,依旧未停,将屋外那株傲梅压得微微弯了腰。但有几人看出,这微微弯曲,是为了日后更好的反弹。 第十三章 前往泸县 养病的日子极其难熬,还好有黄鹂常常来陪伴,两人说说笑笑,倒也打发了不少无聊时光。让泠烟感到欣慰的是,自从那日跪倒昏厥之后,林侧妃再也没有来找过她的麻烦。是因为怕被人议论她欺凌下人也好,还是被齐元恒暗中警告过也罢,横竖泠烟的目的之一是达到了,换取了暂时的安稳。 “泠烟姐姐,收拾好了没有,绿翘姑姑方才派了人来询问。” 黄鹂叽叽咋咋的声音远远从屋外传了过来,让泠烟听了平白从心中生出一股暖意,不管在什么情景之下,这姑娘总是这般性子,单纯简单,也不知道是如何在太子府好好活了这么久。 “瞧瞧你这急性子,再不改改,小心赶明儿殿下就把你嫁出去,省的平白让人心急。” “……” 泠烟一边应着话,一边继续忙活着手上的动作。这次随前期与安徽前去泸县,这份荣耀除了她就只有绿翘姑姑有。绿翘到还好,毕竟是太子府的老人,能够有这份殊荣自然是不必说。可这泠烟又是个什么身份,资历如今短却能够这么快获得殿下的宠爱,手段与心计不可不谓不深。 不必多说,这事自然是在府中上下掀起了一阵小波浪。想要平息一个传闻,那么便只有制造另一个更大的传闻。泠烟利用手中的势力和之前交好的人脉,将齐元恒喜好墨竹一事传了出去。有人不相信,自然也就有人相信。 等到有人验证之后,这个小道消息就盖过了之前那个消息。齐元恒知道泠烟拿自己做靶子之后倒也没有说什么,就是淡淡的笑一笑。 出巡的日子早已定下,只是因为彼时泠烟的病尚未好的透彻,所以齐元恒暗中让人调后了几日。只不过,这些事情,除了几个心腹之外无人得知,也就因此为泠烟免去了一场风波。 收拾好包裹之后,泠烟就提着包裹款款而来。黄鹂本想送她到门外,但却被泠烟婉拒了。枪打出头鸟,她现在在太子府的风头已经不低了,若是再让太子殿下宠爱的侍膳相送,难免会让人觉得托大。落到绿翘眼中,只怕也会有些不一样的想法。 齐元恒看着泠烟逆着光走来,仿佛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明明是一样的侍女服,却被泠烟穿出了不一样的味道。低头垂首,盈盈一笑,仿佛可以倾倒众生。齐元恒轻轻摇了摇头,甩走了脑中的念头。再认真看一看,便没有了刚刚那股味道了,最多不过是别的女子多了几分婉约柔美。 走到马车面前,泠烟低着头行了一个礼,保持着一个奴婢应该有着的本分。恭恭敬敬,没有半分逾越。 “泠烟见过太子殿下。” “你既然身子没好利索,便随本太子一同乘坐马车。” 齐元恒伸出手虚扶了一下泠烟,话中特殊的优待让人艳羡不已。 泠烟眉尖微微向上一挑,带着一种傲气,但是脖子却依旧弯着,露出一种谦卑的弧度。这样的两种感觉巧妙的结合在一个人身上,倒是叫人片刻之间有些移不开眼。 “这会不会有些不合规矩……” 泠烟语气停顿,略微有些迟疑。近来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已经不少了,齐元恒这句话一说,连绿翘都若有若无的看了几眼。 “无碍。” 作为一个棋子,就要有棋子应该有的自觉。既然齐元恒坚持要求,她再怎么样也不能在外人面前拂了主子的脸面。只是没想到一上马车,就让她呆住了。 太子爷的马车上,竟然还有两个外男! 泠烟深吸了一口气,将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遮盖了下去,平稳的喊出那一声。 “启程。” 这次出行是按照太子出行的规格,一路上仪仗队和护卫队都少不了,浩浩汤汤的朝着城外走去。泠烟一开始还不知道这是要做啥,后来才庆幸有这么多人一同出行。 上了马车,泠烟也不四处乱瞅,而是拿起了齐元恒备置在一旁的茶具,开始烹茶。不知是什么缘故,齐元恒有一习惯,就是极其喜爱品茶。无论是在府闲暇之时,还是外出办公之时,一定都少不了带上他这套天青雨青花瓷。 美人素手纤纤,蹲坐在一旁摆弄着手上的茶具。不一会,茶香袅袅升起,晕满盈室,仿若仙境一般。车上另外两人看着泠烟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心中不禁暗暗赞叹。 “回禀殿下,茶已烹好。” 泠烟恭敬的将茶举在齐元恒面前,滚烫的茶水将茶壶烘的烫手,不过须臾功夫,泠烟的手指就被烫的通红。原本如嫩葱一般的手指头此刻略微有些红肿,与手心白皙的肤色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这要是一般人看到了,定然是心疼不已。可眼前这三个好男人都是在朝廷上铁血坚韧之人,怎么可能会因此动容。 “辛苦了。” 待到泠烟的身影微微有些颤抖之时,齐元恒这才伸手将茶杯接了过来。泠烟将受伤的手背过身后去,并不拿出来哭诉。她清楚的知道,这是一场试探的游戏。 “阿鸿,阿毅,来尝尝泠烟这茶,她煮茶的手艺可是一绝,否则本太子也不会把她带在身边了。” “殿下谬赞了,泠烟不过的殿下一二指点。” 是的,刚刚的煮茶是一场试探,说是一场试探倒不如说是齐元恒想要将自己引荐给他的心腹。方才如果她没有稳妥的端茶进奉,或许此时她已成为这车上的一句尸体。 茶即是意味着“查”,有探查,暗查之意。上了马车之后,齐元恒靠在一旁,做假寐状,就是想要看看泠烟在看到桌上摆饭的茶具会有何动作。果然没有让他失望,泠烟一瞧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乖觉的在一旁煮茶。 直到茶水开了,茶香四溢之时,端着滚烫的茶水跪在齐元恒的面前进献。主子不接过茶水,她就不能起身。这也是她在向齐元恒表示她的诚意。 第十四章 突如其来的变故 同时,这也是做给另外两个人看的。既然要做,那么她泠烟势必要做齐元恒身边的第一女谋士。这是属于枝头傲梅的骨气,即便现在因为她的实力太弱没有展现出来,但是依旧存在于她心底深处。 从某一方面来说,她和齐元恒是一样的人,一样不容许别人凌驾于自己头上,骨子里带着无可抗拒的尊贵。 “泠烟姑娘不愧是殿下身边的机敏人,这一手好茶煮的只怕是无人能及。” 诸葛鸿顺着齐元恒的意思端起了面前的茶杯,轻畷一口之后点了点头。既然是齐元恒认可的人,那么想必是有自己独到的本事。不过这泠烟,看起来倒像是那天在院子里扫雪的丫鬟。他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也不知道齐元恒是如何辨别出她不是贤妃的人,敢这样大胆的用之。 “鸿先生。” 泠烟微微屈膝一礼,也算是正式和诸葛鸿见礼。不过看起来这位诸葛鸿似乎对她有着若有若无的敌意。泠烟散去了眼中探究的目光,依旧恢复了平静无波的眼神,看向另一边的南宫毅。 “哝,这个给你。” 南宫毅伸手到怀里,掏出了一个白玉瓷瓶,扔到泠烟手中,然后就撇过头不再继续看她。相比于另外两人,南宫毅的心肠总是软了一些。或许这也和他常年在外征战,不常待在朝中有关。对于阴谋算计,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中却总是有些抗拒。 “那就谢过殿下与南宫将军了。” 泠烟接过瓶子,触手的冰凉让她方才被烫伤的指尖有了片刻的纾解。轻轻打开,一阵清香瞬间扑鼻而来。作为太子身边的近臣,南宫毅拿出的东西自然不可能是次品。 小心翼翼的从瓶中到出一点,仔细的抹匀在指尖上。只见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泠烟的十指便又恢复成嫩葱模样,白皙依旧。若不是那微微的刺痛感,泠烟几乎以为方才的事情只是一个梦。 敛了敛心神,泠烟将手中的瓷瓶恭敬的递了回去。她知道这是上好的灵药,虽然意动,但是却不该对此有觊觎之心。 忽视掉南宫毅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和诸葛鸿眼中的探究,泠烟双目直视齐元恒,等着他发话。 “既然是南宫将军给你的,你便留着。横竖看你这不小心的样子,下次还能用得上。” 这话一语双关,不仅为刚刚泠烟被“烫伤”定了性质,更是明明白白的点出加入他们之后,未来艰险无限。别说是这小小的烫伤,可能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好。” 泠烟乖巧的接过瓶子,眼中没有闪过任何情绪。早在花园里的那一跪,就已经表明了她的心意和决定,不是么? 茶香袅袅,香满盈室。 “对了泠烟,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们的身份?” 南宫毅浓眉大眼,笑起来颇有几分邻家哥哥的亲近。 “撩开车帘的那一刻。” 泠烟稳当的坐在马车座位上,手中亦是举杯品茗。想起上马之时看到两人,心中便暗暗猜测了之后可能发生的事情。 左边那人身着蓝衣,羽扇纶巾,不正如《三国》之中的军师模样! 右边那人一袭黑色长袍,浓眉大眼,不怒而威,好似如关公再世! 一蓝一黑,一文一武,这让泠烟脑海中瞬间就浮现出两个名字。 诸葛鸿,南宫毅! 诸葛鸿乃齐元恒身边的第一谋士,南宫毅那齐元恒手下的第一武将。正是因为有这两个奇才所在,所以齐元恒这不稳固的太子之位才能端坐如此之久。 早在投诚之前,泠烟就把齐元恒身边的人了解了一番,故而也就不好奇为何一眼就能够认出两人。正是因为提前一步认出,在心中做好了打算,所以才能够如此坦然的面对之后的试探。 明明已经放下,心中却还是有着几分微凉之意。 “‘芝兰玉秀诸葛鸿,横扫千军南宫毅’,两位的大名早已远传齐国,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泠烟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就堵住了他们的疑问,虽说泠烟失去了记忆,但在太子府待了将近一月,了解了京城之事也未曾不可能。能够一眼认出他们,只得说这女子心思好不敏锐。 “原来如此。” 南宫毅点了点头,也跟着不做声。 齐元恒从上了马车之后,就靠着马车假寐,除了偶尔搭上几句话之外,倒像是疲倦的很。 “此次前往泸县,可都安排好了?” 齐元恒闭着眼,不轻不重的问了这么一句看似平常,但却很有深意的话。 此次前往泸县,并不是前去游山玩水,而是受了皇命前去救灾。泸县是距离楚国都城不远处的一所小县城,因为当中产出的稻谷能够比临近几个县城的稻谷产出多三倍,所以皇帝极为重视。由此也可以看出,皇帝重视民生,并非是无能的昏庸君主。 这不一出了事情,就派出了自己最受宠的儿子前去救灾。 但是让泠烟不知道是,这次救灾并非是齐元恒主动出来邀职,而是朝中上下半数朝臣联名举荐的功劳。 这事分开来看没什么,但是细细一斟酌就能够瞧出其中端倪。齐元恒不是傻子,怎么会相信那些所谓的“机会难得,可邀帝宠”之类的说辞。 不过既然对方要出手,那他齐元恒便接下了。在府里待久了,没怎么见着有意思的事情。如今有个送上门的玩物,他这个做兄弟的不好好笑纳一下怎么行? 马车继续向前行驶,但是车上的人却想法各异。诸葛鸿和南宫毅是清楚齐元恒的安排,但是泠烟却是啥也不清楚。不过这不重要,现在她的任务不就是乖乖的跟着去么? “咯噔。” “发生了什么情况?” 这马车是齐元恒专用的马车,拉车的马用的是上好的汗血宝马,能够日行千里。别说是有颠簸,就算是慢了都不可能。 一阵微风吹过,车帘被微微掀起,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十五章 袭击,苦战 “回禀殿下,只是马儿抖了一下,殿下且坐稳了,不一会就到了。” 外头的马车夫显然是见惯了大阵仗,对于这点小波折根本不放在心上。但若是有人细细观察,便会注意到马车夫赶车之时动作的熹微差距。 泠烟对于外界环境感知素来敏锐,虽然暗中有所预料,但是仍旧一派沉稳的为车众人斟茶。 南宫毅脸上玩味的笑容未曾消退,眼中的认真一闪而逝。诸葛鸿倒是和往常没有什么,依旧维持着面瘫冷峻脸。这当中,最让泠烟揣测不透的便是,合眸假寐的齐元恒。他,究竟在想什么。 不过很快就容不得泠烟多想,因为外头的动静已经完全阻断了他们前进的步伐。该来的东西,始终是要来了。 “咻咻咻。” 随着三声破空之声,三道利箭就这样射在了马车车架之上。 从来看话本子,总写着杀手刺杀之前要喊上一句“某某某,受死吧!”又或者是“你这狗官,拿命来!” 这伙身临其境体验了一番才知道不是如此,说的越多,暴露的可能也就越多。这些黑衣杀手既然来了,想必也就没打算活着回去。这也为什么许多世家大族在办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之时都喜欢出动死士。就是因为,死士的绝对忠诚。 呵!真不知道齐元恒这是得罪了什么人,竟然到了对方要派出死士的地步。 诸葛鸿和南宫毅不动神色的交换了一个眼色之后,南宫毅就提着随身携带的流云刀走出了马车,和侍卫们一同抵御外敌。他毕竟是齐元恒身边的侍武,武力值比起普通的太子府侍卫不知是好了多少。有了南宫毅的加入,原本陷入下风的局势也渐渐开始扭转。 南宫毅手起刀落,一刀就了结了一个鲜活的生命。当血腥味传入到马车之中,泠烟心中泛起了阵阵作呕的感觉。为了不让齐元恒发现自己的异样,泠烟只好紧紧的咬着内唇。 其实从她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应该预想到了今天。富贵权势与危险胁迫向来就是双生的两兄弟,齐元恒能够有今日的风光,背后不知是沾染了多少血腥。 如今不过是这么一点小场面,怎么她会受不得了? “殿下用茶。” 泠烟端上一杯刚刚沏开的雨前龙井,跟随齐元恒这么久日子,她别的手艺没学会,但这沏茶的手艺可是越练越精,甚至连宫中之人都不及她。 “怎么,你同情他们?” 齐元恒睁开了假寐的眼,接过泠烟递上来的茶,喊着笑意问道。 “殿下说笑了,泠烟怎么会对敌人生出同情。如若没有南宫将军和侍卫们保护,只怕此时泠烟也和地上的那些尸体无二。” 泠烟抿了抿唇,语气平淡的回答着齐元恒的话。说实话,在一开始看到这样碾压式屠杀的时候,她心中却是有几分不忍,毕竟是生命的流逝。但很快她就把这种无用的同情隐藏起来了,很明显,她同情敌人,敌人可不会同情她。没有想到,齐元恒的眼竟然如此利索,连她一闪而过的神情都注意到了。 “站到车帘前边,好好看着。” 齐元恒也不去计较她话中的真假,只是让她去前头看个明白。 “是。” 泠烟领了命,就撩了车帘,但是却没有走出马车。笑话,凭着她现在一点武功都不会,要是走到了敌人攻击范围之内,根本就没有自保的能力。齐元恒想让她看清楚残酷的现实,但可不是想要让她愚蠢的去送命。 作为一个合格的属下,揣摩好主子心中的意思十分重要。 诸葛鸿淡漠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并没有表露出什么神情。只不过,在看到泠烟能够如此之快适应此时的环境之时,还是有几分未曾表露的讶异。他一直以为女子都是些尽会哭哭啼啼的大家闺秀,却没有想到这泠烟貌不惊人,还是个有胆色的。 “留下一个活口盘问,其他的一概不留。” 南宫毅冷冷的吩咐着侍卫们,一点都没有方才在车上与泠烟调笑之时的随性。 看着南宫毅认真的神情,泠烟在心中微微一叹,只怕这才是真实的他。浴血奋战,护卫的是他们所有人的性命。泠烟不觉得南宫毅这般做法错了,只可惜那些人投错了胎。 在南宫毅动手之后,出手的暗卫就像是秋后的稻子——任人收割,根本没有什么抵抗力。不一会,地上便堆满了尸体。看着尸横遍野,泠烟眼中仿佛浮现出了战火纷飞的场景。 是谁,在不停的哭泣…… 对于脑海中时常一闪而过的场景,泠烟已经习惯了。毕竟自己是无缘无故的丧失了记忆,那么某一天,无缘无故的恢复记忆也不是不可能。 “回禀殿下,共有三十三人袭击,如今留下一个活口。” 做完该做的事情之后,南宫毅收起了手中的刀,持刀立于马车前回禀。 “好,将他抓到一旁,等本太子好好盘问一番。本太子倒是想知道,是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敢对本太子下手。” 齐元恒踏着马凳下马,泠烟紧随在一旁服侍。经过刚刚的冲击之后,泠烟已经可以习惯眼前的景象。 踏着马凳下了马车之后,齐元恒刻意避开了血迹较多的地方。因为他喜好白裳,一旦血迹沾染便会显得十分明显。对于这种骚包的行为,泠烟也只能无语的笑一笑。 “嗖!” 在大家以为危险都已经解除的时刻,不知从何处射出了一支暗箭,朝着齐元恒的面门而去。速度之快,手法之精准让人惊叹,齐元恒想要躲避,但身边就是那悬崖峭壁,一退便会跌落谷底。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懂得在这样的好地方伏击。 千钧一发之际!泠烟侧了一步为齐元恒挡去这支箭,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因为这箭的冲击力度太强,竟然直接将泠烟和齐元恒击落山崖。 两人双双坠崖! 第十六章 掉落山崖 危险来的触不及防,让人没有多生戒备之心。 泠烟感受到耳旁刮过的阵阵凛冽之风,心中有了难得的情绪波动。莫非她就要这样命丧黄泉了?只可惜……她还未曾找到自己的家。 而山崖之上的人全都看的惊住了,明明已经胜券在握,但是却突然之间殿下却掉入山崖。在齐国,有谁不知道,这位身子不大好的太子爷可谓是皇帝的掌中宝,单看他能够凭借庶子之位成为太子就能窥探出一二。平日里就算是受了些小伤小痛都能让皇帝处置一番身边人的人,今日太子爷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这些随从还如何能活? “还不快速速派人下去找太子爷。” 南宫毅怒眉上挑,语气中带着重重的不客气。出了这样的事情,作为太子近臣的他自然是首当的重罪。 “是。” 身旁的侍卫井然有序的应了,希望太子殿下没事,否则他们这些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诸葛鸿瞥了瞥一旁的尸体,命人将尸体装了起来运回京城。希望那位爱子如命的皇帝在看到这些刺客的尸体之后能够有所作为。 而此时,山崖之下,并不是大家预想中的危险重重。 泠烟从树袋子里跳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看来这一次是她多管闲事了。方才极速掉落之时,她确实是有那么一刹那以为自己会就这样死去。 可当身体一触碰到这山崖下的树网之时,她就明白了,自己捡回了一条命,同时也明白了,这不过是有人早已在暗中操纵好的结局。 “这树网可真结实。” 兜住他们的树网,用的是长长条条的藤条缠绕而成,再铺上了树林里常见的树叶和杂草。若是任由一般人见着,多半只会以为是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但是像泠烟这样的有心之人,一眼便能窥探其中端倪。 “走吧,太子爷。” 齐元恒后头看着泠烟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好像明明知道,但是却什么都不问。 若是泠烟知道齐元恒的想法,定会在心中不以为然的笑笑。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问的,况且,就算她问了,难道齐元恒会将事情的始末和盘托出么? 生死一线之间,泠烟忽然觉得自己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野树林里的路并不好走,四处都是杂草丛生,半人高的灌树林很容易阻挡了他们的视线。但齐元恒表现的却不像是一个生手,仿佛极其老套,像是与在这丛林之间生活了数十年之人一般无二。 “今夜估计是走不出这林子了,就暂且在此处歇脚。” 带着泠烟饶了大半圈之后,天也渐渐的黑了下来。夜间看不清路,在林子里乱窜是十分危险的事情。就算齐元恒有几分把握,也不会去做这样冒险的事情。 “是,殿下。” 泠烟垂手在一旁应承之后,就转身前去拾捡柴火。夜间不仅天气转凉,更有不少野兽出没,如果不提早备好火堆,只怕到时候会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捡柴这样的事情,想想齐元恒一副贵公子的模样,也该猜到他不可能做这种自降身份的事情。谁让她泠烟不过是个小小奴婢呢,自然该将这服侍人的事情做得妥妥帖帖。 果然如泠烟所料,齐元恒双手一抱就靠在树下闭目休憩。连日来发生的这么多事情早已让他疲惫不堪,不过是碍于身份使然不得不将外露的情绪隐藏起来。 泠烟抱着柴火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景象。 一个长相俊逸的少年郎神态安详的靠在树旁,神情舒适仿佛若九天之上的玄子。一袭白袍虽然沾染了周围的污渍灰尘,但是却丝毫不影响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出尘气质。 这就是齐元恒,于生带来的高贵。但看他眼角之下隐藏着的淡淡疲倦,心中有闪出了几分莫名的心疼。自古富贵背后深埋着不少忧苦,想他那样的天子骄子,又岂能够没有经历过那些黑暗之事么? 呵,随即又在心中暗暗的嘲笑了自己几声。人家是什么人,自己又是什么人。什么时候,她也有权利可以去评判齐元恒的生活。 在泠烟静静看着齐元恒的时候,齐元恒也在默不作声的打量着泠烟。依着他的警惕之心,根本不可能在这样的地方睡得安稳,就算是在自己府中都要存着几分戒备之心,更何况是此时和泠烟独处? 之所以闭上眼假装睡着,不过是想要借此看看泠烟会不会趁机对他做些什么。比如,露出了潜藏已久的马脚。 虽然在多番试探之下,齐元恒已经渐渐放下了对泠烟的戒心。但是今日泠烟那恰到好处冲上来为他挡剑的动作又让他心中升起了几分戒备。怎么可能会有人无缘无故的为了另一个人而奋不顾身,熙熙攘攘皆为利来,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泠烟想要的是什么,但是未来还有大把时光慢慢了解,不是么? “可是看够了?” 隔了片刻之后,齐元恒出声打破了诡秘的寂静。这小妮子当真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么,不知道就这样大大咧咧的看着一个成年男子是多么失礼而又危险的事情。亦或是太不把他当做是男人,真真以为是高枕无忧了? “若是我说‘一辈子都看不够’,当是如何?” 若是一般的女子,只怕是早就羞怯的低下了头,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可偏偏这泠烟却是个例外,竟然说出这样类似于调戏的话。若不是因为齐元恒方才与泠烟寸步不离,只怕还要以为在这片刻之间泠烟被人掉包了呢。 “你到还真是个实诚的人。” 齐元恒含着笑意看着泠烟,他素来看人看的准确,但是这一次,在面对这样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女孩面前,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看不懂。 已知的敌人并不可怕,而未知的对手才是真正有可能在那不起眼时刻给你致命一击。 第十七章 孤男寡女的共处 齐元恒面貌不差,他自己心里也是有数的。京城内的“恒公子”称呼向来不是徒有虚名,只不过他为人素来低调,倒也不在乎这些名头上的东西。今日听到泠烟这触直接的称赞,似乎莫名有些雀跃。 “殿下,这火还要麻烦你了。” 泠烟伸手指了指她方才从林间捡回来的柴火,脸上露出了几分浅浅的无奈之色。她虽然从书本之上看过钻木取火的法子,但要真正让她实践一二确实是有些为难了。 “你退后几步。” 齐元恒眉眼微弯,心情似乎极好。看这小妮子平时总是故作老成,没想到今日倒是能够看到她为难的模样,到真真算得上是一件趣事。 对于这样恶趣味,泠烟能够猜到几分却又略微有些无奈。齐元恒有时候表现的就像是个长不大的大孩子,在她面前尽情释放着无法述说与人的童趣。 “唰唰唰。” 齐元恒快速的挥动着随身的软剑,潇洒的姿势之下耗费了不少力气。其实在掉下山崖的时候,齐元恒就受到了一些不轻的内伤。想要瞒过那些人,丝毫无损怎么可能。牺牲一些小利益就能够换取自己需要的额答案,这样的买卖可是再合算不过的了。 火堆升起来之后,齐元恒看了一眼泠烟,淡淡的开口说道:“我去找点猎物过来,你乖乖的待在这里不要乱跑。林子里有很多危险的动物,若是出了事情我可不去救你,,就让你丧生于此处。” 此时此刻,齐元恒放下了架子,不再继续自称“本殿下”,反倒是和平常人一般无二的用了一个“我”字。 泠烟乖巧的点了点头,内心却在暗暗嗔笑。太子爷就是太子爷,连关心人也非要说出一种霸道无比的*。 站在火堆旁,泠烟手持一根柴木撩动着火堆,火星稀稀落落的溅了出来。看着入眼的一片红,她心中充满了几分茫然。她的过去,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官宦小姐,乡下民女,匠人之女,花坊姑娘…… 究竟在遗失的那段过往记忆之中,她该是一种怎么样的身份呢?这个问题,泠烟曾在无数次夜阑独处之时问过自己,可惜回应她的永远都只有一无所知。就像是幼鹰闯入了一望无际的沙漠之中,就此迷失了回家的方向。 不一会儿,齐元恒就抓着几只死在他剑下的小野兔。这种时候还能够猎杀到野兔,还真是不容易。有了这些猎物,也就意味着今晚他们不会饿肚子,甚至是能够保证他们能够在这丛林之中多过活些日子。水源和粮食,一直是维持人体生理机能最为重要的两样东西。 “你好像有很多心事。” 在烤野兔的时候,齐元恒突然问了这样一句。待到泠烟转头去看齐元恒脸上的表情之时,他又表现的一派淡然,似乎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这样的感觉,让泠烟差点以为方才那一句突兀的问话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明明只是小小年纪,却仿佛揣着满腹的心事。” 齐元恒幽幽的轻叹了一声,平素掩藏着的情绪似乎在这一刻释放了出来。都说人在寂寞之时最容易开口,那么如今只有他们两个人,似乎除了和泠烟说话之外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的了。 齐元恒在心底为自己这突兀的开口找了个借口,在他内心深处,是不大愿意承认自己对泠烟有了几分别待。 “难道殿下不是么?” 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说,他们是一样的人。明明只是小小年纪,却都承载着不属于他们这个年纪的负累。 齐元恒的命是从出生就注定好的,他是皇子,还是一个死了母妃却备受宠爱的皇子。这样的身份在皇后尚且存在的时候就显得极为尴尬了,嫡不嫡,庶不庶,即便坐上了那个位子也始终不能名正言顺。 可若是不争呢? 不争的下场更惨,就算齐元恒愿意放过他那些所谓的兄弟们,可不见的他们就愿意放过他了。作为能够独得皇帝恩宠的皇子,他早就成为了皇子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只要齐元恒活着一日,就是在明摆着提醒他们不如齐元恒。 这么多年,齐元恒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长大的。能够好好的活到现在,凭的绝不是那所谓的仁慈和他人的心善,而是自己拼命争取来的结果。 再看泠烟,虽然失去了记忆暂时居住在太子府内。但是因着那股倔强的性子和若有若无的傲气,总是容易成为众人眼中的隐患。林侧妃想要她死的那个恶毒的眼神,泠烟恐怕到死都不会忘记。 想要活的简单,哪有这么容易呢? “人生在世,难免要受俗事所扰。既然脱不离这肉tǐ凡胎,那么在这红尘中沾染些尘世的气息又有何妨?” 泠烟不紧不慢的将这些话说出,对她而言,想的越多越是烦恼。既然她本是一个忘却记忆之人,那么顺着命运给她的旨意走下去又有何妨?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莫非害怕能死在这处不成。 “妙。” 齐元恒少有的故作惜字如金的赞了一句,至于是说这理妙还是人妙,那就只有齐元恒自己心中清楚了。 泠烟将手中的木枝翻转,好让这野兔肉可以均匀的被烤熟。转了几圈之后,她手上的兔肉就已经熟了,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味。虽然在这野外没有什么调料,但是能够找到这么好足以果腹的食物已经是再难得不过的事情了。 轻轻的咬下一小块肉放入嘴中,兔肉的劲道和烤后的香味瞬间就盈满整个口腔,让她四肢的瞬间暖了起来。这兔肉算不得什么稀世珍品,但却是此时让她最为满足的食物。 齐元恒在一旁看的有些呆愣,倒不是因为她略微粗俗不做作的神情,而是她在烤肉之时熟稔的动作。这很可能意味着,在她不知道的记忆之中,无数次做过这样的事情。 第十八章 回宫 这样一个身份来历不明的女子,就这样留在自己身边,究竟是好还是坏呢? 齐元恒从未想过,又或者只是单纯的不愿去想。初时当她是对手派来的奸细,后来一步一步试探中才发现她不过是个单纯失忆了的姑娘。本想就这样放她走,却不想这个姑娘毛遂自荐,求得不过是帮她找家。 家,家又该在哪里呢? 齐元恒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两人轮守了上下夜,就这样在这林子中待了一整夜。 对于太子殿下亲自守夜,泠烟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虽然齐元恒的身份地位比她尊贵的多,怎么着也该是她这个奴婢在一旁守着,让主子好好休息才是。但事实上,如今在这个林子中的人就只有他们两个,若是晚上不休息好,白天根本没有精力找路出去。 所以为了他们共同的利益,齐元恒就算不想君子也得君子一回了。 在林子转了两圈之后,两人终于找到了出路。不远处炊烟袅袅升起,一看便知道是有人烟居住的地方。 泠烟辨认了一下方向,便和齐元恒一同走向村子里。 “大娘,我和我家公子与家人走散了,如今腹中空空,可否在您家用个便饭。” 蹭饭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不会轮到齐元恒这般顾忌面子的太子殿下去做。作为齐元恒的贴身侍婢,泠烟乖巧的站出来承担了这个任务。毕竟为了他们两人不再继续挨饿下去,也必须找点吃食了。 “来吧,小姑娘。” 孙大娘一见泠烟的衣着和齐元恒身上的贵气,就知道这两人来路不凡。没想到今日倒是走了大运,竟然能够招待两位贵人,这也算是为她自身修福。 对于孙大娘的热情,泠烟倒是没有过多的疑虑。毕竟乡间民风淳朴,想来这村民不过是单纯的好客而已。不是泠烟缺少戒备之心,而是有齐元恒这样一尊大佛在身边,就算泠烟想要害怕也怕不起来。 要钱有钱,要权有权,更重要的是,武功也不赖。 “多谢大娘。” 孙大娘不仅把泠烟和齐元恒带回家用了一顿饭,还找出了两套干净的衣服供两人换洗。在山林之中待了那么久,身上确实是沾染了不少污秽之物,能够舒舒服服的清洗一次,真是再好不过的了。 “公子爷,之后我们该怎么办?” 坐在孙大娘的家里,泠烟改了平时的称呼,只称呼齐元恒为公子。在这样一个不清楚底细的地方,贸贸然将齐元恒就是太子的身份泄露出去,这不是自找死路么? 泠烟不是那样的愚笨之人,所以自然不会做那样的愚笨之事。 “别着急,慢慢的等着就是。” 齐元恒不紧不慢的抛出这一句,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泠烟静静的等着。 等什么? 等到水落石出之时,他们就可以离开这个小村落了。 三日时光匆匆,一晃便过去了。当南宫毅带着兵马出现在孙大娘家门前的时候,泠烟就知道这是印证了自己当时的想法。这事,果然只是一个局。就是不知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是一招请君入瓮? “属下来迟了,还望太子爷恕罪。” 南宫毅身着盔甲,一脸刚毅之气,看起来和当时在马车里见到的那副纨绔模样竟没有半分相似。泠烟心中也明白,在这个世道,谁的脸上不是披上了一层面具? “竟然是太子殿下。” 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村子里的人自然没有一个不知道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孙大娘家外围了起来,不过碍于那些士兵的威势,并不敢直接凑上前去。 这样身份高贵的贵人,在他们村子还是第一次出现,怎么能够不让人激动。至于那对齐元恒施以援手的孙大娘,更是乐得合不拢嘴。本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达官贵人,却没有想到这还救了一条大鱼。 太子殿下,这在普通百姓眼里是什么身份?不就是皇帝的儿子,未来的皇帝,下一任的帝国主人么? 这孙大娘觉得自己不知道是烧了几辈子的高香,才能够让太子殿下在她家屈居几日。 “恭迎太子殿下回宫。” 见齐元恒脸上并无怒气,南宫毅大着胆子又继续说了一句。 望着地上跪着的士兵,齐元恒随性的挥了挥手。这事本就是一个早就设好的局,若不是他提早看破了此局,只怕自己此时早就丧生在那场暗杀之下,何来如今? 既然只是做局,自然不可能真的动怒。但是该有的表面做戏还是要有的,否则岂不是天下人都知道他齐元恒早就瞧出其中端倪了么? “南宫将军护卫不利,罚俸半年,在家好好思过。待到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继续去上朝。” 这个惩罚不轻不重,倒是算得上是公允。只不过这样一来,就有更多人看不懂齐元恒的做法和所想了。 “是,微臣领罚。” 南宫毅乖乖的跪下领受了惩罚,丝毫没有怨怪之意。 “车马已经备好,还请殿下移驾。” 南宫毅伸手恭请齐元恒上马车,余光扫过跟随在后的泠烟之时,眼中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探究。那日的挡剑,究竟为的是什么,真心亦或是假意? “对了,记得给那户孙大娘一些银钱,权当感谢她这几日的招待之情。”上了马车之后,白谨言又吩咐了这一句。 等到拿到银子之后,可把孙大娘乐得合不拢嘴。 一锭金子,这可是他们一家劳作一年都换不来的钱。更加重要的是,这可是太子爷的赏赐,对于他们来说,可算得上是无上光荣。 心存善念者,善念必回回报于她。后来孙大娘的孩子曾经因为饥荒之年险些饿死,求到泠烟脚下而获救之事就权当后话,不再叙述。 “太子爷,已经到了太子府。” 泠烟下车撩开了帘子,恭敬的站在马车之下恭迎齐元恒下马车。如今已经回了太子府,那么该有的礼节就一样都不能少。 第十九章 回归太子府,女谋士现身 “嗯。” 齐元恒淡淡的应了一声,面上的情绪让人有些无法分辨。想来也是,毕竟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险些就死在外头,任谁能够丝毫没有怒气呢? 就算齐元恒平素温顺的名声在外,可是遇到了刺杀这样危及生命的大事,若是表现的太过正常,那才是不正常。 毕竟就算是做戏,也要做个全套,不是么? 进了院子之后,齐元恒遣散了周围服侍之人,只留下了南宫毅、诸葛鸿,以及……泠烟。 “她怎么会在这里?这可是……” 话中的意思虽然没有说完,但是却能够让想明白的人明白。 南宫毅看到泠烟亦步亦趋的跟在齐元恒身后,眼中冒出了呆愣的神色。虽说这泠烟是齐元恒的心腹,可是这种层次的密会她如何有资格参与。 “殿下行事自有分寸,何须你多言?” 一旁的诸葛鸿瞪了南宫毅一眼,转而又将目光投注在泠烟身上。凭着他多年跟随在齐元恒身边的经验,可知这泠烟对于太子来说有着不一般的地位。 两人吵吵闹闹早已成为习惯,哪天要是少了这一出倒还让人有些不太习惯。反观一旁的泠烟,看着太子手下的两大将貌似争执却还能够依旧一派淡然,面上不露丝毫情绪。 有着这样心性的女子,若是不能为殿下所用那便只能除去了。 泠烟不知道,自己的命方才已经在生死台上走过一遭。齐元恒让她跟着进来,于是她就跟着进来了。至于要说什么、做什么,她一概未曾过问。 为人臣属,就应该要有为人臣属的自觉。 齐元恒轻畷了一口清茶,缓缓而道:“南宫毅,本太子手下第一猛将。诸葛鸿,本太子手下的第一军师。” 虽然之前未曾正式介绍过,但是泠烟早就已经识出他们的身份,如今再特地介绍一次,不是未免有些多此一举了么? 齐元恒从来不做无用功之事,这点脾性泠烟早在跟着他的这段时间内疚已经琢磨了个透彻。如今意外的做出此事,必然不是没有理由。 只见齐元恒伸出手,拿起案桌之上的茶柄,轻轻拨弄了一下壶中的茶叶。动作优雅让人心生舒坦,一双眼就停留在这手上,半刻都不愿意移开。 “泠烟,本太子手下的女谋士。” 齐元恒这句话一出口,犹如平地惊雷炸响,让在场三人都愣住了。 女谋士? 太子爷是不是弄错了,虽说这泠烟气度不凡,但他们可没看出她有什么谋士之才。莫非是这小姑娘在藏拙? “泠烟见过两位同僚。” 终是泠烟反应快,率先屈了屈膝,朝着南宫毅与诸葛鸿见了个礼数。原来那日在山林之中,齐元恒并没有敷衍她,而是真正愿意给她一个机会,让她能够出人头地,让她能够有更多的机会去探寻家在何处。 既然泠烟已经行了礼,若是两人不还礼便是失礼。可这一礼若是平常的礼数也就罢了,偏偏这礼要是行了,那就代表着他们也是认可泠烟成为太子谋士,未来与他们一同共事的同僚。 说他们不认为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能够有什么作为也好,说他们不相信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姑娘可以放心的供太子驱使也罢。终归就是一句话,他们对泠烟,并不放心。 “怎的,本太子的话你们可是有异议?” 见两人久久不接话,齐元恒也是在心中微微犯了憷。毕竟选择用泠烟,确实是个大胆的举动。他知道可能会引起身边人的抵触,但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在多次的试探之下,他觉得泠烟确实是可造之材。一旦能够为他所用,之后势必能助他守住皇位。 再者,当今世上已男子为尊,女子大多地位低下,为附庸品。想来他出奇制胜的一招,或许可以取得不错的奇效。至少女人还有另一个妙处,那便是施行美人计。 “南宫毅见过泠烟姑娘。” 南宫毅不必诸葛鸿想的多,他性子爽朗,是齐元恒手中的一把利剑,齐元恒指那儿他就打那。身为武者,对于男女倒也没那么看中。既然殿下认为是人才,那么就准错不了。 泠烟含笑受了这一礼,转而将目光注意力放在另一边的诸葛鸿身上。齐元恒没有用权势威胁他们和泠烟打交道,反而是让林泠烟亲自来收服他们,就是为了在未来共事之时不希望泠烟被他们小觑。 这个道理,泠烟明白,有些仗,必须自己去打。 比起南宫毅的“简单”,这诸葛鸿可就显得“复杂”多了。从小饱读孔孟之言的本就不愿意屈服于一个女人之下,更何况还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但是他又不愿在明面上违背齐元恒的意思,故而才让自己陷入了这两难之地。 “殿下,可否让泠烟为诸葛先生斟上一杯茶。” “可以。” 得到齐元恒的首肯之后,泠烟上前一步,左手执茶壶,右手按着茶壶盖。将端起的茶壶缓缓倾斜,让当中的茶水注入低出的茶杯之中。 明明只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动作,但是被泠烟素手纤纤做出来,却多了一分别样的雅致。 与齐元恒天生的贵气不同,虽然是一样的动作,泠烟却没有那种震慑天下的威势。但,大丈夫有大丈夫的方法,小女子亦有小女子的计谋。 泠烟将茶恭敬的端到诸葛鸿面前,诸葛鸿伸出手来打算接下她递上来的茶。却不料泠烟稳稳的将茶杯端紧,并没有要拿给他的意思。 诸葛鸿眉毛上挑,看着泠烟,话中不带分毫情绪:“泠烟姑娘,这是何意?” 为他斟茶,但却不把这茶递给他,反倒是稳稳当当的端着站在那里。这泠烟怪异不寻常的举动,究竟是意欲为何? “这茶,自然是要喝的。不过在喝这茶之前,泠烟还有几句话想要对先生说。” 泠烟凝神,直直的看着那处的诸葛鸿,眼中没有半分闪躲之意。对于这样的酸儒,自然不能用一般的法子。 “那就泠烟姑娘指教。” 第二十章 一杯茶的深意 “茶,藏于杯中则黯淡无光,展露于外则香满盈室。” 泠烟语气温婉,带着江南水乡姑娘的那种别样柔情,无论说些什么都让人生不出怒气。但突然之间,泠烟语调一转,竟然突然高昂了起来,宛若那征战战场的女将军一般。 “茶水之后储存在这茶杯之内,才能够散发出它应有的光热。若是被泼于地上,那不过只能成为任人践踏之物。可这茶壶与茶杯也是有讲究的。若是只有茶壶,则饮者无法饮之,若只有茶杯,则无法沏出香味。这二者,可谓是缺一不可。先生你说,对吧?” 明明该是锐利无比的充满挑衅的话语,但泠烟却偏偏说的谦忍,让人就算想要斥责她的无礼也无从下手。这样的姑娘,真的能够安稳于室么? 沉默半刻,无人应答,泠烟依旧维持着端茶的姿势,没有半分变动。而南宫毅则是一反常态的有眼力劲,不参与到其中来。齐元恒半眯着眼,并不做声。 “泠烟姑娘,说的是。” 隔了半晌,诸葛鸿才喃喃的开口。茶杯与茶壶之间的关系,这不就是明白着暗示他们之间的关系么?唯有双方合作,方才能够取得最终的胜利。若是他执意抗拒泠烟,那么最终不过是导致错失一榆,让本可以香满于室的茶水成为任人践踏之物。 一个女子尚且有如此见地,他一个大男人就何必再居于形式?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若是他死咬着这个理不放,未免显得太没有气度了。 诸葛鸿暗自望了一眼齐元恒,自己主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慧深莫测,这样让人看不透的感觉确实让他不得不从心底敬佩。谁说殿下的太子之位岌岌可危了,那些家伙哪有本钱和殿下争个一二? 见诸葛鸿松了气,泠烟也就顺着台阶而下,将茶端给诸葛鸿。待到诸葛鸿将清茶一饮而尽之后,泠烟这才对着齐元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收服齐元恒身边的近臣,是她成为太子府女谋士需要做到的第一件事。若是连这两位都无法收服,那么未来还谈什么大业,说什么共治天下? 很明显,这一次齐元恒没有插手,也是对于泠烟能力的一种考验。相信了她的忠诚,但是也需要她拿出自己压箱底的本事展露一二。 他齐元恒的身边,不留不忠之人,不捧无能之人。正是因为这套标准,所以才能够使得如今的太子府人才济济。 “很好,既然如此,现在我们便来说说这刺杀一事。” 提到“刺杀”二字,齐元恒平淡无波的情绪也略微有了几分波澜。毕竟这次的大事,险些就真正危及到他的生命。 泠烟见齐元恒丝毫没有避忌自己的意思,也就知道了他的心思。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一次的机会,她一定要好好珍惜才是。 “殿下,此处属下本已经安排妥当。不料出了些未曾意想都的事情……” 南宫毅意思隐晦,但在场众人也都不是傻子。如果没有泠烟跳出来美救英雄,想必齐元恒便会如预料之中的一样,诈死在山崖之上或是顺势掉落山崖之后被人救走。 但是因为有了泠烟这个意外的变数为齐元恒挡了一箭,这才导致两人共同坠落山崖。计划再好,也赶不上变化。 “我不后悔这么做。” 泠烟淡淡的开了口,丝毫没有悔过的念头。对于她来说,当时唯一的念头就是扑上去。尽忠职守也好,报恩也罢。对她来说,齐元恒此时还不能死。 齐元恒淡淡笑了笑,有人关心与在意对他来说自然是好事。且不论真心还是假意,至少泠烟在那个时候做出了别人没有做出的举动。 南宫毅与诸葛鸿两相对望了一眼,明眼人都能够感受的到,这室内弥漫着一种特殊的氛围。莫非,这泠烟姑娘乃是心悦太子? 即便是心中有所猜测,但是他两却不敢把这事点透。太子殿下如此优秀,京城里爱慕殿下的女子可以从城门之外排到太子府,若是太子殿下没有这个心思,那岂不是让泠烟姑娘伤心了。 “咳咳,……泠烟姑娘此举倒是让整件事变得更为真实。皇上得知了此事之后,大怒不已,责令要处死太子身边的侍卫。多亏诸葛先生将那些刺客的尸体送了上去,这才保下了他们一命。关于凶手……找到殿下之后就没有人继续追究下去了……” 南宫毅话头一转,将那天之后发生的始末一一道来,这些事其实齐元恒心中也有个数,但是亲耳听到还是忍不住有几分心寒。 他险些有生命危险,可那个平素最为疼宠他的父皇却坐视不理。 “大部分的证据都指向……二皇子。” 诸葛鸿说出这句话之后,室内顿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天家的事情,真真是最为难揣测的。这种时候,没有一个人开口,都在等齐元恒给他们下一步指示。 有谁知道,齐元恒此时心中波涛汹涌,久久不能平复。 小时候,他曾经以为自己是父皇最受宠爱的儿子,可以凭着这份宠爱拥有许多人想得到却穷尽一生也无法得到的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年岁渐渐长大,也就更加知晓了人情冷暖。越是宠爱,这就越像是一个明晃晃的箭靶。 他的兄弟们表面上与他兄友弟恭,但暗地里却巴不得置他于死地。明明他们是有着血缘关系骨肉相连的亲人,但是为了那所谓的权势,却不得不兄弟相争,骨肉相残。 他尚且还能够依稀记得,小时候皇兄从御膳房偷来烧鸡与他共同分享的情景。那脉脉温情是他始终珍藏的宝贵回忆,可是这一次的暗杀,真正将那最后的情意都磨灭殆尽。 齐元恒一次一次的容忍和一次次的退让,不过就是因为顾念着这份情意。可是从今往后,他再也不需要这般了…… 总是顾忌他人的情绪,谁又会照顾你的喜悲? 第二十一章 如何反击 在齐国,一共有着五位成年皇子,其中自然是不包括无故早殇之辈。 大皇子齐元毅乃是贤妃之子,文韬武略,贤明在外,若不是因为皇帝御笔册封齐元恒为太子,这太子之位多半便会落到齐元毅头上。 二皇子齐元礼,乃是已经逝世的婉嫔之子。婉嫔虽然位份低微,但是因为早逝的缘故,所以齐元礼从小就被教养爱皇后名下。虽然是庶子,但却一直享受着嫡子的待遇。本以为太子之位稳归于他,怎么能够料想到会落到三皇子齐元恒头上。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齐元礼一直都对齐元恒没什么好脸色。这次的暗杀事件,也是由齐元礼一手策划。 称你病,要你命。皇家之中本就无亲情可言,即便是那个宠他最深的父皇,怕是心中也有着自己的算计。他能够依靠依仗的又有什么人呢? 不过是,只有自己而已。 “他们算计了本太子之后,就想要这样息事宁人,真是可笑极了。阿毅,明日你将那批刺客的尸体用马车装了,大张旗鼓的送到二皇子府门口。” 齐元恒面上笑意未变,但是心中却是已经生了狠意。正是因为之前他的步步容忍,才让那些人将不该有的心思打到他身上。这皇位与天下,他可以不要,但是绝不能够容忍有人来不问自取。 就如同对于皇帝来说,江山不容人人侵犯。而对于齐元恒来说,傲气不允许被人折损。 “殿下,这样做会不会太过了。现在要是撕破了脸面,难免皇后娘娘会趁机对您不利。” 南宫毅愣了一愣神,这样的做法确实惬意,让人爽快。但是却也容易引来无限麻烦,毕竟齐元恒的生母端皇贵妃离世已久,后宫之中没什么能够帮他们说得上话的人。 而皇后作为一国之母,手上的权利也不是摆着看的。一生未曾得子,对于齐元礼这个嗣子倒也算是疼爱。 “你不懂,就是要乱才好。” 齐元恒留下这样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之后,就踏出信步踏出了庭院。 诸葛鸿自然是也明白了齐元恒的意思,笑笑之后就跟着散了。只留下泠烟与尚在混沌之中的南宫毅。 “乱有乱的好处,南宫将军只管把尸体送了去,要不了多久就能够看到成效了。” 只有乱了,才有机会能够浑水摸鱼。而还有什么,比当朝太子在外出处理政务之时被刺杀更好的由头么?她倒是要好好看,在太子府对上二皇子府的时候,是什么人在背后坐收渔翁之利。 南宫毅挠了挠头,紧接着跟着出了门。太子殿下说话别有深意,他是早就知道了,诸葛鸿从小伴着殿下长大,能够顿悟殿下深意也是正常。可这泠烟不过于殿下相处多久,怎么也能明白呢? 既然想不透,他也不再这上面过多纠结。只管着叫人来,准备着明日将殿下吩咐的事情办得妥妥贴贴便是。 齐元恒信步走到星河池前,看着水中欢快游着的鱼儿失了神,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紧跟着的泠烟。 风吹叶动,树影婆娑将影子照出唯美的形状。大自然的美有时候并不触目惊心,但却能够简简单单的融入在生活之中,让人并不觉得突兀。 曾几何时,泠烟所向往的也是这样闲鱼野鹤的生活。有一房疼爱的夫婿,养育二三乖顺的孩子,种上四亩当方田,开辟五六处荒山,再养上七八只耕牛。就这样在世外桃源之中,闲暇一世,该有多好。 可惜现实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梦,先是无缘无故的失忆,流落到齐国太子府中,成为太子齐元恒的近侍。再是后来为了找到回家,和齐元恒达成了交易。 如今他们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就算泠烟想要甩甩手就此离开也是不行的了。再外人眼中,泠烟已经被贴上了太子府的标签,无论她是争或者是不争,她的命运都和齐元恒的命数紧紧捆绑在一起。 “有时候,我还真羡慕这水中的鱼,无忧无虑,无所束缚。” 不知道是天气太美,还是景色太宜人,竟然让齐元恒放下了平时的戒心,饶有兴致的同泠烟开始谈论起这池中的鱼。 “子非鱼,安之鱼之乐与不乐?” 你并非是这池中的鱼,又怎么知道他们是快乐或者是不快乐的呢? “鱼,本是生长于河流之间或是大海之外。如今只能够待在这小小的池塘之中,泠烟不敢认为他们是自由的。” 因着这处的池塘时不时都会有贵人前来赏玩,所以长期备着鱼食。泠烟顺手拿起池塘边的一把鱼食,朝着池塘中随意扔去。 “殿下你看,如今不过是一把小小的鱼食,都能够引起他们互相争夺。若是能够回归大海,他们又何须如此卑微的摇尾乞怜?” 世间之中本就没有绝对的自由,这鱼在池塘里不如活在外头自由,但是活在外头难道就真正少了束缚,毫无拘束了么?不过是将生活环境由小变成大罢了,没有改变的,始终还是他们的命运。 “那要如何,才能够得到真正的自由?” 齐元恒也不恼怒泠烟这肆意大胆的行为,反倒是饶有兴趣的顺着她的话继续问了下去。 泠烟转过头来,放下了手中的鱼食,双眼直视着齐元恒的眸子,认真中不带半分玩笑。 “唯有心自由了,才能够获得真正的自由。” 泠烟的眸子不算很美,但却独特在有着一种特殊的吸引力。这一眼,让齐元恒有几分怔然,浩瀚星海,似乎要将他吸了进去。明明不过是一张且算清秀的脸盘,为何能够屡屡让他失神。 这样的事情,对于他这样的帝国继承人来说,确实是算不上是什么好事?若是外头那些人知道泠烟有可能会成为他齐元恒的例外与弱点,只怕是连一天都不会让泠烟多活,直接了断了她的性命。 作为齐国太子,他明白他是绝对不能够有弱点的。 第二十二章 太子正妃 “大抵是吧。” 齐元恒语气淡淡,眼神全投注于池中的鱼儿身上。都不过只是那笼中之鸟罢了,又有哪个比哪个更加高贵呢? “殿下说的极是。” 泠烟附和着齐元恒应了一句,实则内心亦有着自己的打算。看那不远处的垂柳,枝条已经开始抽芽了,不是么? 次日清晨,齐元恒便让绿翘姑姑带着泠烟去了皇宫。本来按理来说,像泠烟这样身份的姑娘是断然没有可以进宫的机会。不过这次情况不一样,皇后在宫中设宴,泠烟是以太子贴身侍婢被安排在太子妃身边服侍。 任由泠烟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齐元恒此举究竟是何意义。但是不论齐元恒就什么打算,她如今能够做的就是乖乖服从。 “奴婢泠烟见过太子妃,给太子妃请安。” 做奴婢就要有奴婢的样子,泠烟这幅乖巧的模样倒是极为入太子府的眼。这一见面太子府就赏了泠烟一株玛瑙珠花,这珠花虽然算不上是什么极为极品之物,但是赏赐他们这些下人来说已是绰绰有余。 泠烟知道太子府手上绝对是拿不出什么次品,自然是摆出一份荣耀的模样到了谢。一来二往,太子妃倒也给了她不少好眼色。 太子妃李淑媛,乃是当朝宰相之女,不过及笄年华就已经名动京城。之所以能够闻名于京城贵女圈,她凭借的可不仅仅是傲人的家世,而是出色的文采。幼时就曾凭借一手簪花小楷,引得京城纸贵,皇帝知道了这样的女子,早早就定位了皇家的媳妇。 听闻齐元恒虽然对这位妻子没什么爱意,但是两人素来相敬如宾。 比起那骄纵的林侧妃,泠烟确实是对于这位性子温顺的太子妃更有好感。 “爷既然让你明日陪着本妃出席宴会,那明日你就好好打扮一番,莫要丢了爷的脸面。” 皇后设宴,必然会来不少达官贵人。虽然泠烟只是一个随行的侍女,但也关乎着他们太子府的颜面。 “赵妈妈,你将前些日子尚宫局赐下的那套衣裳拿给泠烟姑娘。” 赵妈妈是太子的陪嫁奶娘,在府中地位本就不一般。再加上赐下的尚宫局的衣裳,这份厚爱可是不言而喻。但是对于泠烟这样的丫鬟,真的值得这样费心么?虽然她是太子身边的贴身侍女,但是这资历远不如其他人。 “多谢太子妃赏赐。” 泠烟跪下谢了恩,接过了赵妈妈递过来的衣裳。 尚宫局的手艺果然不一般,虽然只是一套侍女的服装,但却也针脚细密,做的周到。果然不愧是专门为皇家服务的地方,如何能够不精细呢? 都说伴君如伴虎,想来这话诚不欺我。 “你先下去吧,” 太子妃挥了挥手,示意泠烟先行退下。 “是。” 待到泠烟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外之后,赵妈妈这才将自己的疑惑全盘脱口而出。 “小姐为何这么给这个奴婢脸面?” 太子身边的近侍虽然不多,但也不算少。且不说绿翘姑姑这般有资历之人,就连黄鹂、红鸾之辈都被泠烟有来头的多。但从未见小姐纡尊降贵前去结交,今日怎么突然开始对一个入府不久的小丫鬟示好。 “你不懂,这个泠烟不一般。” 太子身边的贴身侍婢虽然不少,但是哪一次见往她身边派人了。更何况,还是明日那么重要的宴会之上。其中的深意,不得不让人深究…… 太子妃虽然年方十八,但是嫁到太子妃主事已经将近两年了。对于这位从小受宠,但却一路坎坷的夫君的心思,揣摩的还是比较准的。否则也不会能够始终稳稳当当的坐稳正妃的位子,任那林侧妃再如何蹦跶,也欺负不到她的头上。 再看从太子妃房中出去的泠烟,一出门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林侧妃,心中“咯噔”一下,正准备绕路而行,却被那林侧妃的贴身侍女紫鸢叫着个正着。 “大胆奴婢,见到侧妃娘娘不停下来行礼,还敢扭头就跑。” 作为林侧妃的贴身侍女,紫鸢自然最清楚自家主子心中想的是什么。这泠烟不过是太子好心好意在府门前救下的孤女,不感恩图报就算了,竟然还妄图爬上主子的床,飞上枝头做凤凰。 这样的举动,你说可恶不可恶。连他们这些家生的奴婢都没有接近太子的机会,如今却被一个外来的鸟儿占了巢穴,紫鸢心中自然是不满的。正好林侧妃对泠烟也多有不满,她才能够借着林侧妃的威势吓吓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林侧妃恕罪,日前在花园里冻伤了,所以眼拙未曾看见娘娘。” 泠烟这话中的意思,不知道的人听起来定是玄而又玄,无法理解其中深意。但是林侧妃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丫头是变着法子的给自己下马威。 上次在花园中因为惩戒了泠烟,齐元恒就特地跑到她的院子里,半是警告半是安抚,让她不准动泠烟这个小丫头。如今旧事重提,可不正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么? “免礼。” 忍了许久,这两个字才从林侧妃嘴里吐出来。说出这样的话,对于性子素来高傲的她来说,无疑可以算的上是给一个小丫头服软。但是在这件事上,她还真没什么底气和泠烟继续纠缠下去,不过其他事情,可就不一定了…… “听闻泠烟姑娘手上的刺绣功夫不错,本妃想请你走上一遭,也好让本妃跟着学上一学。” 泠烟的刺绣功夫好不好林侧妃压根就不晓得,之所以这么说也是为了有个借口可以带走泠烟。毕竟她这话说的可是给足了泠烟面子,若是泠烟直接拒绝或是借故推拒不去,那就是当中打了她林侧妃的脸面。 这样一来,若是林侧妃想要惩治惩治这不敬主上的丫头,也就没有人能够再插手了。即便是齐元恒,想要插手到这内宅之事,也难免要顾忌顾忌这后院人多口杂。 而凭借她对于齐元恒的理解,心中自然清楚齐元恒是不会因为这斗大点的小事找她麻烦。横竖她不把人弄死弄残便是了。 反正在这后院之中,多的是办法让人可以生不如死。 泠烟不知道,站在面前的林侧妃心中竟然在想着这般恶毒的诡计。 第二十三章 林侧妃挑事 “侧妃抬爱,奴婢自然是没有不从之礼。” 泠烟垂首应答,显出一副乖巧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怕了林侧妃的威严,所以这才乖乖卖乖做低。却不料泠烟眼光流转,下一秒口中就吐出让人意外之语。 这边的林侧妃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丝算计的味道。这狐媚的小贱人,竟然胆敢和她林容兰抢男人,看这次落到她手上,不好好惩治一番怎么能行。 “只不过,太子殿下吩咐了,让奴婢明日随太子府一同出席皇后娘娘举办的宫宴。” 这话一说出来,四周一片寂静。皇后娘娘的宫宴,那可是贵人云集的地方,竟然让泠烟这样一个没什么根基的小丫鬟跟着去了。太子殿下不会是……糊涂了吧。 当然这话他们可没有什么本事说出口,多不过是在心中暗暗诽谤一二。 林侧妃一张俏脸一点一点变白,牙齿将嘴唇咬的紧紧的,生怕自己在情绪波动之下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平白的为自己惹来祸端。凭什么这个小丫头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到太子殿下的眷顾。 明明是那样骄傲的天之骄子,却偏偏对一个身份背景、来路不明的小丫头屡屡破例。这让在名门贵女之中自诩身份尊贵的林容兰如何能够消得下这口气。 “呵,皇后娘娘的宫宴,也是你这样的小奴婢可以参加的?莫不是被猪油蒙了心,想要争宠想昏了头吧。” 片刻寂静之后,随着紫鸢的话落下,四周想起一阵哄笑之声。这些人都是林侧妃带来的仆从,自然是懂得要向着自家的主子。更何况,泠烟虽然平时做人还不差,但是在有些有心嫉妒之人的口中,早已将她肆意放纵的名声给传了个遍。 “就是就是,也不看看那是什么地方,你可配得上?” “哈哈……” “……” 四周嘲讽之声一时如潮水涌来,将当中的泠烟瞬间淹没。 林侧妃虽然没有亲自出手,但是看到泠烟在众口讨伐之下落得这番狼狈模样,心中也觉得十分快意。这丫头想必是信口雌黄,随意找个理由就想推了自己。 没想到,这次踢到铁板了吧…… 笑声还没笑完,就瞬间戛然而止。只因为,在院子的那头,一名身着绿衣的女子正翩然而来。 后院下人之中,唯有绿翘姑姑一人可着绿装。这是齐元恒曾经给与绿翘的殊荣,府中的几位主子一则顾及齐元恒的脸面,二来也不愿与个婢子一争高低,故而都纷纷舍弃了绿色衣裙。 绿翘为了感念齐元恒的恩德,于是常年只着绿装。故而在这太子府中,只要一看绿装,便可知是绿翘姑姑到了。 “奴婢见过林侧妃。” 绿翘朝着林侧妃施然一礼,礼数极为周全。无论她有多入齐元恒的眼,身份地位在这太子府中如何出挑,她始终记得自己的职责,更是半分也不会逾越这主仆界限。正是因为这样,就更使得府中上下对她的敬重。 “绿翘姑姑不必多礼。” 林侧妃也算是这太子府里的老人,自然是清楚绿翘在齐元恒心中的分量,又怎么敢真受她的礼数。稍微移开半步,只受了绿翘半礼而已。 其他人见连素来跋扈的林侧妃见到绿翘之时都像小鸡见了鹰一般,心中自然是又对绿翘多了几分敬畏。规矩起来,谁也不敢似方才那般放肆。 “今儿这后院可真是热闹。” 绿翘站在泠烟身旁,问出这话倒像是有意为泠烟撑腰。 “林侧妃好意相邀泠烟姑娘前去探讨针织之术,岂不料泠烟姑娘竟然仗着在太子面前得脸,将侧妃娘娘好一顿羞辱。还大言不惭的说太子妃明日要带她出席皇后娘娘的宴会,真是可笑。” 紫鸢不愧是是林侧妃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这一番话下来,竟然直接变黑为白,不仅将罪责全部推卸到泠烟头上,还反过来倒打一耙。 林侧妃摆着主子的谱,站在一边并未开口,但是这明里暗里的意思都是让绿翘好好惩治泠烟一番。 绿翘受齐元恒重视,负责协助太子妃行驶管理后院的权利。如今出了一个不敬主上的奴婢,自然是需要让绿翘来“料理”一二。 林侧妃一想到不用自己动手,泠烟就能够没有好果子吃,心中不由得雀跃。任你平时再得意嚣张,此时还不是要任人拿捏。 “哦,竟然有此事?那这丫头还真是胆大,太子府是重视规矩的地方,若是泠烟做出这样的事情,那是断然不能轻饶的。” 绿翘义正言辞,这话说的极为公正。林侧妃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站在一边,丝毫没有注意到泠烟那过于镇定的表情,只当她是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所以吓傻了呆在原地。 “泠烟,你可知罪?” 绿翘“装模似样”的询问泠烟,更加让林侧妃肯定了心中的想法。这泠烟必然是不得太子殿下的宠爱了,否则怎么会任由她此时受人盘问,等候问罪? “回姑姑,泠烟绝无不敬林侧妃之意,所言句句属实。但若是林侧妃觉得奴婢冒犯了,泠烟甘愿认罪。” 这话,是认罪还是不认? 明明处于劣势,却依然敢大胆的和林侧妃叫板。真不知道是该夸她倔强好,还是斥责她不通世故好? “呵,大胆泠烟,你这意思莫不是我家娘娘冤枉了你?你敢说你以参加皇后宴会为由不是敷衍我家娘娘?” 紫鸢对着泠烟指手画脚,试图在气势上胜过泠烟,让她乖乖认罪。毕竟有绿翘姑姑这个素来公正的掌管后院之人在此,若是泠烟此时认罪了,后面想要再将这一遭翻过来可就不容易了。 “此事,自然是真的。” 泠烟不卑不亢,仿佛丝毫不在意林侧妃在后院的权势和她背后的家世背景。 绿翘姑姑也将注意力放到泠烟身上,想要看看她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们自然是不可能拿这种事去问府中的正规主子。 “姑姑若是不信,大可以看看泠烟手中的衣裳。这可是太子妃方才赐下,着令泠烟明日在宴会上所穿,莫要丢了太子府的脸面。” 第二十四章 宴会前夕 泠烟递上了手中抱着的衣裳,面上的表情依旧淡淡,既没有志得意满,也没有害怕惶恐,仿佛这就是一件在普通不过的事情而已。 这样不卑不亢,不急不躁的神情落入绿翘眼中,更是多了一分赞叹。殿下身边就是需要这等慧敏的姑娘帮持,路也能走的更加顺畅些。又瞥了瞥一旁那虽然未曾开口,但是纵容侍婢咄咄逼人的林侧妃。不过就是一个依靠家世背景上位的,若不是看着还有些用处,殿下怎么会容她。 绿翘接过了泠烟递上来的衣裳,细细看了几眼,确认了是尚宫局的手艺无误,又将之递还给泠烟,语气和蔼,无不让人有几分嫉妒。 “既然是殿下和太子妃的恩典,那你便下去好好休整,明日莫要丢了太子府的面子。” 这一句话一出来,也就等同于绿翘认可了方才泠烟所说之语。明日,太子妃真的决定带她赴宴。 这样的认知一再众人脑海之中形成,瞬间掀起轩然大波。呵,那太子妃是什么人,竟然真能看上泠烟这样的小姑娘。真不知道,她是走了什么好运。 一时之间,嫉妒的、愤恨的、羡慕的、各种目光都聚集在泠烟身上。 紫鸢心中有所不服,张了嘴就自然而然的反驳:“绿翘姑姑不如再仔细瞅瞅,以防这小丫头蒙骗你。” “紫鸢姑娘这是怀疑奴婢老眼昏花了?” 绿翘一张脸上瞬间染了寒意,还用了“姑娘”和“奴婢”两个称呼来高捧紫鸢。没想到如今竟然连林侧妃身边的一个奴婢都敢这么大胆…… “绿翘姑姑莫生气,紫鸢这小丫头嘴里没个把门的,想到什么都往外说。本妃日后定会多多管教,不让她再失了体统。” 见绿翘语气不善,已经隐隐对紫鸢动了怒意,林侧妃赶忙站出来将话圆了过去。这紫鸢有时候虽然冲动了些,但是可是她从娘家带来的心腹,为人对她是绝对的忠诚,要是就这样折损在绿翘手中未免显得有些太过可惜了。 “林侧妃说的是。” 绿翘见林侧妃亲自出面说和,也不便在这个关头继续追究下去。她虽然受命于齐元恒协助太子妃处理后院之事,但是毕竟还是奴婢,即便再尊贵,始终脱离不了奴籍的事实。 如果和林侧妃闹得太僵,始终吃亏的还是她。绿翘之所以能够这么多年来一直受齐元恒的重用,和她这份知礼识趣是脱离不开的。 即便林侧妃心中对于绿翘已是恨得牙痒痒,但是还是不得不暂时屈从于形式。 “紫鸢,我们回院子。” “是。” 林侧妃一走,浩浩荡荡一下把院子里大多数人都带走了。本来打着是来找泠烟麻烦,没想到半途中碰到一个绿翘,令她不得不铩羽而归。 未来的路还长着呢,绿翘、泠烟,等着瞧! “泠烟。” “绿翘姑姑。” 泠烟恭恭敬敬的给绿翘行了一个礼,抬首之时眉眼依旧是初见时的恭谨谦让,但是却仿佛在无形中又多了一些什么。这样的泠烟,让绿翘感觉有些看不透。难道从一开始,她就看错了这个小姑娘? “今日多谢绿翘姑姑出手相助。” “往后见到林侧妃,切忌绕着她走。” “泠烟,谨记姑姑指点。” 看着泠烟渐渐走远的背影,绿翘心中的那股感觉越发的浓厚。今日若是她没来走这一遭,或许这个小姑娘也能够解决这番困境。 这样的念头不过一闪而过,绿翘就在心中开始嘲笑自己的天真了。在这府中,一个主子想要弄死一个没什么身份背景的奴婢,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若是林侧妃一个心狠,直接弄死了泠烟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齐元恒毕竟是男子,注意力大多放在前朝之上,这后院之事又如何能够比得过这些久居深闺的妇人。再者,只要齐元恒还想获得林家的支持,就不能再此时为了一个奴婢去得罪一个在京城之中势力不俗的家族。 即便有情,又如何能够比得上那泼天的权势富贵来的重要呢? 视线悄然拨转,只见京城中一所富丽堂皇的宅院之中,两个男子正围坐在一旁,商量着明日之大计。 桌上的烛火明明暗暗,将这两人的面庞照的看不清晰。屋外的明月悄悄隐到云间,似乎是不愿听人间污秽之事。这样的夜晚,最适合做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本皇子问你,那齐元恒为何没死。没死也就罢了,怎的还险些让人抓住了把柄。” 堂上男子面容狰狞,语气中带着从所未有的恶毒。这次好不容易能够设计齐元恒前去泸县,岂不料那些没用眼力劲的家伙竟然没有一举解决齐元恒,反倒让他侥幸逃了回来,真是没用。 “回殿下,属下亲眼看见齐元恒掉下山崖,怎料他竟然如此运气好,大难不死。” 跪在下方的黑衣人拱手抱拳,神情紧张的求饶。这位主的脾气向来不太好,这是他们都知道的,这次的事情没能妥善处理,想来一顿处罚肯定是少不了的,只愿能求个活命。 “砰。” 堂上男子随手将桌上的茶杯摔在地上,茶杯瞬间四分五裂,足以昭显其主人的怒气。 “一点点小事都处理不好,真不知道本皇子养你们究竟有何用处。” 显然他也是因为气恼极了,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希望越大,则失望就越大。齐元恒因为平时身体较为虚弱,所以一般不怎么外出。这次是经过了精密的设计,再加上多方强加的yu论压力,才能够迫使齐元恒有所动作。 想也不用想,经过此事之后,父皇必然会对那人更加疼宠,多加爱护,再想找机会就更难了。 黑衣人低下了头,忽然想起当时看到泠烟为齐元恒挡剑的一幕,犹豫纠结之后还是没有说出来。不过只是一个忠心护主的小丫鬟,想必是早就死在了山崖之下,不提也罢。 往后黑衣人想起泠烟之时,无数次懊恼当时没有将泠烟作为一个重要对手来对待,导致他们不知增加了多少损失。不过这一切,都是后话。 “明日皇后娘娘的宴会,你可知该如何做?” “属下明白。” 第二十五章 皇后宫宴 次日清晨,泠烟一大早就从被窝之中爬了出来。皇后娘娘的宫宴,这样重要的事情,若是起晚了必然要惹人诟病。更何况,这可是齐元恒第一次让自己出任务,若是搞砸了,定然会影响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印象。 “泠烟参见太子妃。” 泠烟梳洗过后,早早就等在马车旁。由于太子已经是成年男子,独自在外开府,并且母妃早逝,所以不便常常来往于后宫之中。但太子妃就不一样了,作为名正言顺的皇家媳妇,本就应该常常去拜见皇后嫡母,代替齐元恒多尽孝道。 所以泠烟此行跟在太子妃身边,可谓是再合适不过了。 “不必多礼。” 太子妃微微一笑,足以展现出她大家闺秀的风范。太子妃之母,当朝丞相之妻,曾是前任礼部尚书嫡女,一言一行被先帝爷称为是女子之楷模。 太子妃承袭其母之风范,在京城之中美名也是不差的,故而虽然已是妇人,但却仍旧不少青年才俊仰慕太子妃的风采。一女之名,带动了整个李氏之福,太子妃母家中还有几个未曾出嫁的庶妹们,连带都成为各大世家择媳之选。 泠烟服侍太子妃上了马车之后,才跟着上了马车。本来按照惯例,泠烟应当与后头那些小丫鬟同坐一车,但是太子妃却破例让她与自己同坐一车。 这当中究竟是太子妃的抬爱,还是齐元恒的关照,个人心中自有论断。 “宫中规矩颇多,你此行切莫乱走,跟着本妃身边,稳妥为上。” 太子妃又跟着交代了几遍,即使泠烟表现出来的再沉稳,毕竟也还只是个尚未及笄的孩子。皇宫那样庄严肃穆的地方,想来她未失忆前应该也是没有去过的。 毕竟太子妃也没有听说,齐国境内有哪家有资格能够得见天颜的世家贵族走丢了孩子。 “行需正,端需慎,言需谨,礼需周……但请太子妃放心,泠烟明白。” 泠烟乖巧的点了点头,表现的和一个普通的孩子没什么区别。既有了身为奴婢应该有的乖巧听话,又有着属于她这个岁数该有的灵动活泼。一时之间,竟然让这本来不过是清秀中上的面庞散发出了一种非同寻常的光彩。 这孩子,这么小就如此诱人,长大了之后不知道又该是何等的风华? 太子府距离皇宫本就不远,不过是隔着几条街的距离。在太子妃悉心交代泠烟宫规之时,就已到了宫门之外。 皇宫之前,禁卫军尽然有序的站成一排,眼神专注看着入宫车马。今日是皇后设宴,自然是不能轻视了去。要是一旦出了什么岔子,他们这禁卫军也就做到了头。 马车自皇宫侧门而进,把守的禁卫军一听是太子府的马车,没有多查便将他们放进去了。 当车轱辘滚动,步入皇宫内的那一刻,泠烟感受到了一种难以抑制的束缚。这是为什么呢,明明对于这个地方毫无印象,却偏偏又透着一种骨子里带来的熟悉。 难道在她未知的记忆当中,真的与这个地方有过一段渊源么? 很快,泠烟就没有时间来想这些事情了。因为皇宫之中,属于她的第一场战役已经吹响了号角。 “见过太子妃。” 李淑媛作为文官之首宰相的女儿兼之太子妃的身份,一出场自然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且不李淑媛曾经的闺中挚友纷纷出来打趣她一二,就是那些削尖了脑袋想要爬进太子府的女子就足以让她应付不过来。 “诸位姐妹不必多礼,不过是自家宫宴,随意便好。” 齐元恒在外施加恩德,礼贤下士,李淑媛自然也不能做些拖她后腿的事情。大宅院之中的夫人可不仅仅只是花瓶,更多时候她们也能够间接影响男人,从而影响政权。 所以说娶妻娶贤,纳妾纳娇。一个好的大户人家选择主母之时都会百般慎重,就是这么个理。若是谁家娶了个拎不清的主母在家中,这户人家的声誉也会因此而大受影响。 宴会的地点设在御花园内,此时正是初春时节,御花园内百花初开,纷纷争艳,这景色好不怡人。恰逢微风轻吹,绿柳摇摆着纤弱的腰肢,仿佛是在和来往的客人打着好客的招呼。 泠烟是第一次进宫,再加上是第一次看见这御花园的美景,一时之间,倒是不免有些沉醉在其中。 难怪天底下那么多人挤破了头也想当皇帝,原来是因为这至高无上的权势和那能够拥有世间无数珍宝的机会。 那么齐元恒呢?他是否也和所有人一样…… 泠烟轻声在心中笑了一声,他是太子,未来命运早已注定,哪曾有了选择的权利。若是不争,新皇上位也不会放过他的。想要活命,那就只有挤破了头往上爬,只有坐到了那最高的位置,才有权利主宰自己的命运。 作为太子府的女谋士,泠烟自然是希望齐元恒争的。因为只有齐元恒坐上了那最高的位置,他们这些跟着齐元恒的人才能够功成名就。否则便只能是随着成为那政治斗争下的陪葬品,一抔黄土,了此残生。 “泠烟,你在看什么?太子妃唤你过去服侍了。” 泠烟的失神本是不太起眼,但是却被有心人看在眼中。 泠烟眨了眨水灵灵的眼睛,一脸单纯无辜的模样走到李淑媛的面前,深深行了一礼。 “太子妃恕罪,御花园内的景色太美了,奴婢一时看的失了神。” 泠烟岁数不大,脸上两个小小的酒窝笑起来极其好看。这一解释之下,倒是有不少人相信了她说的理由。看她这番娇憨模样,怪罪之心自然也会减弱了几分。 “泠烟真真还是个小姑娘,想我们做姑娘的时候,也最贪看这些风景。” 李淑媛半是打趣半是怀念就将此事揭了过去,泠烟毕竟是太子府的侍女,人家正主都不计较了,他们这些旁人还能再说道些什么呢? 若是人人都这样想,那也就没有了后来的那些事端。偏生有人看不得泠烟的好,或是说看不得太子府出尽风头,于是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都说太子府治家极严,我看倒也不尽然。太子妃姐姐,你这样纵容下人,只怕以后这些下人们会欺负到你头上。” 第二十六章 故意挑事 敢在这样的场合这般对着李淑媛用这种口气说话的人,怕也只有兵部尚书家的嫡女姬云烟。 姬府姬云烟是兵部尚书府内的嫡长女,自小被养的娇惯无比。精于才华,攻于心计。只因为曾经得见过齐元恒绝美的容颜,故而痴心于他。不顾自己女子的颜面,请求父亲上门求亲。 谁料皇帝早就有意于丞相府的李家小姐,所以便只能让这姬云烟失落而归。姬云烟自恃自己才情出众,但却屈居于李淑媛之下,被称为“京城第二才女”。好不容易双八及笄年华,恋上了太子齐元恒,却被李淑媛抢先一步嫁入太子府,成为太子妃。 这让她如何能够不妒?如何能够不恨? 故而后来就在这京城之中屡屡与李淑媛过不去,但凡有李淑媛出席的宴会,她总是要变着法子出言挑衅或刁难一二。 李淑媛念着姬云烟后来嫁给了手握一方大权的安国公,对她没什么威胁之后,倒也不怎的和她相争。岂料李淑媛的退让,落到姬云烟眼中竟然成为了懦弱与惧怕,于是愈加的过分了起来。 这不,连皇后娘娘主办的宴会,姬云烟也敢这么不留情面的与李淑媛顶嘴。 “姬妹妹倒是善于此道。” 李淑媛不冷不热的说出这句话,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此时心中定然是不愉快。想来也对,任谁被这般顶撞,都难以有什么好心情。 “不敢不敢。” 姬云烟捂着嘴轻声笑了笑,明显对于在这局之中占了上风而感到欣喜。能够打压几分李淑媛嚣张的气势,就是让她再开心不过的事情了。 “太子妃恕罪,原是奴婢的不是。只道这皇宫内与咱们府上一般,也讲究一个以德治人,以礼服人。即便是像奴婢这样的小丫鬟犯了事情,也当是由自己主子处理。却不料……” 泠烟语调一转,似漫不经心,又似刻意针对。 “不料安国公夫人如此热心,这般好心‘教’太子妃您如何治家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泠烟这一番话要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让人觉得安国公府僭越了礼制。李淑媛贵为太子妃,指不定还是未来的国母。治家治国,身份地位远远在姬云烟之上。若是论“教”,这天底下除了当今国母皇后娘娘之外,谁又能够有这权利? 李淑媛明显也被泠烟突然插嘴这句话愣了一下,不过她素来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自然不过片刻就将这愣神遮掩了过去。难怪爷要让这小丫头跟着自己,原来是还有这一重妙处。 姬云烟虽然娇蛮,但是脑瓜却不笨,泠烟这话中有话的意思,真当她听不出来? “放……” 姬云烟皱眉怒视,眼瞅着就要好好教训教训泠烟。她动不了太子妃,处罚一个小丫鬟难道还不行?这话还没有说出口,却被外头小太监的传唤之声给打断了。姬云烟眼中不禁闪现出恶毒的光,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教训人的时候来,未免有些太凑巧了。 姬云烟只道是泠烟那小丫鬟好运,又有谁只道其实这不过早已算计好了的事情。 “皇后娘娘到,贤妃娘娘到,淑妃娘娘到。” 随着这一声,三位雍容华贵、美艳端庄的贵妇人就这样施施然走入御花园当中。 不用多说,也知道那走在最前头的必然是皇后娘娘,当今大齐最为尊贵的女子。只见她眉眼肃穆,不怒而威,仅仅只是远观便可察觉到一种至高无上的压抑之感。 皇后左右分别跟着两位年过三十,但却保养甚好的贵妇人。左手旁的那位头戴六尾雀钗,着深黄色衣裳,眉目中含着几分平易近人。右手旁的那位腰琥珀玉佩,着浅蓝色衣裙,别有一分出尘淡然之感。 这便是如今后宫之中位份最高的一后二妃。 “不必多礼。” 皇后微微抬了抬手,示意底下之人不必多礼。 “谢娘娘。” 众人行了礼数之后就纷纷起身,皇后娘娘虽然位份尊贵,但是平素并不怎么严苛,只要给足了面子,便可相互相安无事。 “今日本宫在这御花园设桃花宴,为的就是请诸位夫人小姐前来观赏满园春色。常言道,有美不可独享于前,故而本宫也不好独享。各位夫人若是觉得这美景不错,便尽情游乐,莫要辜负了这春光无限。” “娘娘真大方,不愧是后宫之首,堪为天下女子之楷模。” “就是就是。” “……” 一时之间,附和之声四起,倒是好不热闹。 桃花宴设于三月时节,桃花纷飞之际。名为宫宴,但是实则却是皇后等贵妇人为自己孩子相看媳妇的小宴。 众所周知,在大齐虽然对于女子的束缚少了些,但未出阁的少女到处相看未来夫婿的道理也是决然没有的。为了不让自己的孩子错配姻缘,盲婚哑嫁,才有了这一场美其名曰的相亲宴会。 “行了,你们几个小丫头也该好好聚聚,没必要陪着我们这群老婆子们。” 皇后挥了挥手,示意这些年轻女子们下去玩耍。这些官家千金年纪不大,本就是贪玩的性子,一听皇后这样说,也就福了福身笑着告退了。 “母后说的是哪里话,您如今不过正秀雅年华。若是这般说,不知让儿媳们该如何自处。” 李淑媛上前替了一旁老嬷嬷的位置,扶着皇后站在御花园内。虽说齐元恒并非是皇后的亲身儿子,但是对于这个已经被封为太子的庶子,皇后还是与之保持着不紧不淡的距离。 故而对于李淑媛的说辞,皇后也不过只是淡淡笑笑,并没有表露出什么喜色或者亲密之意。 “行了你也下去盯着些那群孩子们,省的在这御花园里贪看春色迷了路就不好了。” “儿媳明白。” 横竖面子工程已经做到了位,李淑媛也就没有什么必要再继续留在皇后面前,弯身福了一礼之后就带着泠烟下去了。 看着李淑媛走远的背影,后头总有一阵意味不明的眼光紧随其后。在这后宫之中,每一步都走的不容易。别看只是方才一个照面,泠烟就觉察出不少人对于李淑媛的警惕与防备。 看来太子妃这个位置,李淑媛当真是坐的不太安稳。 第二十七章 见机行事 “太子妃,你看看,我说是这春桃开的最美,偏偏这小妮子要说是那春杏。这不,请您来评评理,究竟是哪个好?” 李淑媛这才走过去几步,就被一对双胞胎姐妹拉住了。这双胞胎在京城中也算是有名的美人,李淑媛未出阁之前与两人也常常来往。 姐姐高淑琴,端庄典雅,容貌出众。妹妹高淑箫,活泼灵动,清秀柔媚。两人站在一处,虽然相像,但是却各有所不同。 “桃花娇艳可人,杏花风姿出彩,两者各有所长。” 李淑媛这话说的中立,倒是两方都不得罪。 高家两姐妹倒也知道李淑媛的性子,说说笑笑也就过去了。 泠烟瞅了一眼,见着李淑媛这边没什么大事,能够应付的来,于是便在心中开始了自己的小盘算。 “太子妃,奴婢身子不舒服,只怕……只怕是要前去方便一下。” 泠烟拧着眉头,一双小脸有着既是因为身子不适的难受和说出这事的羞怯,让人看了心生不忍与同情。 见泠烟小小年纪,倒也不忍苛责,于是便唤来随身侍婢,让其带着泠烟前去如厕。 “皇宫里贵人不少,切忌莫要走错了路,冲撞了什么人。” 李淑媛的影子倒映在泠烟的双眸之中,看着泠烟清澈的眸子,李淑媛面色未变,仿佛这一场试探从未有过。她含着笑意摸了摸泠烟的脸,就让泠烟去了。 转身的一下,泠烟背后冒出了丝丝冷汗,幸亏春衫较厚,倒也显得不明显。太子妃的那番问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莫非,她是猜到了什么…… 为泠烟带路的小丫鬟是太子妃身边一个老实的小丫鬟,名为翠竹。平时里在太子妃房内服侍的也极为妥当,这才在宫宴上带了她来。 翠竹当时是宫里头赐给李淑媛的侍婢,对于这皇宫也可谓是轻车熟路。不过几个转角,便带着泠烟到了临近的茅屋。 泠烟进了茅屋之后不一会,捏着鼻子假装疼痛难忍,声音之中带着几分虚脱之力。 “翠竹姐姐……我……不知是吃坏了什么东西,腹痛难忍,只怕是还要一会才能够出去。太子妃跟前不能没人服侍,不如姐姐先行回去为我禀报一二,也叫太子妃别恼了奴婢。” 泠烟这一段话说的断断续续,倒是像极了平时翠竹所见的病中之人。一时之间,倒也不疑有他。在外来回踱步了几下,细细思量泠烟话中深意。 这毕竟是宫宴,太子妃出来之后不过就只待了她和泠烟两个服侍的人。如今他们两都走开了,太子妃若是要差人办事确实是不太方便。在这说了,哪个贵人面前没有几个差遣使唤的人。 “那我先回去,一会你方便完了自己回到御花园里。” 翠竹交代了几声之后就回去李淑媛身边了,倒也不觉得这当中有什么不妥。 等到外头没了动静之后,泠烟就开了门从里头出来。面色正常,哪有方才那副痛苦的样子。这倒也不怪泠烟演技太厉害,只不过是因为她年纪尚小,一副涉世未深的单纯模样更容易让人相信,心生亲近。 皇宫很大,当中路形盘根错杂,若是没有懂路的小丫头在前边带着,只怕少不了要走了弯路或是迷路在其中。岂料泠烟竟然能够一反常态,顺着墙角的小路熟稔的绕着走了。 若不是知道这小丫头是太子府的侍婢,只怕还会有人将她当成是皇宫里的小丫头。 “楚世兄,这小丫头有趣的紧,不妨我们去看看?” 在离方才那茅房不远之处,有两个飘逸男子蹲坐在树上,眼带好奇之色,正朝着泠烟离去的方向投以注视之意。 “嗯。” 楚世兄冷冷的望了另外一人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跟着去了。好友这般好动性子,这么多年以来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然而前方疾步而走的泠烟并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落入到了旁人眼中,只是一心朝着碎玉轩而去,想着早些完成齐元恒的任务,回到太子妃身边。 她作为太子妃身边的小丫鬟,方才又那般与姬云烟对话,只怕是已经在旁人眼中留下了不浅的印象。若是消失太久没有回来,只怕会引起一些不该有的麻烦。 碎玉轩位于御花园正东处的延禧宫内,地势偏僻,平时就显少有人出入,更不提今日是皇后设宴的大好日子。就将着平时冷清的宫殿衬托出几分更加萧索。 泠烟望了望四周,瞧着没有人看见之后这才上去碎玉轩的侧门处,连着敲了三长一短的暗号。敲完之后,便有一个老嬷嬷出来开了门。 “姑娘这边请。” 引着路让泠烟进去了之后,这门也就缓缓关上了。 “这丫头是太子皇兄府上的人,眼瞅着进了这秦太妃的宫中,莫不是……” 敢唤太子为皇兄之人,必定是皇族中人,只是不知这一路跟随,究竟是敌还是友。 楚世兄冷冷的瞪了好友一眼,道了一句“多事”之后便离开了。 他平时显少进宫,难得进宫一次可不是为了窥探他人*这般浪费的。 见着楚世兄就这样直接离开了,那男子也不停留,紧随在后头就离开了。 天地之间,只留下几片落叶,证明此处方才有人停留过。 另一头的泠烟悄悄进了碎玉轩之后,就有人领着她前去见秦太妃。 只见堂上的女子,虽然已经年过五十,但是却依旧身材姣好,姿态仪容丝毫不逊色于妙龄女子、除了鬓角那几丝银发,倒也没什么衰老之色。 泠烟不禁在心中感叹一声,这皇宫果然不愧是皇宫,日日好东西将养着,到也能够让人“长生不老”。 “奴婢泠烟见过秦太妃。” 泠烟弯身行礼,语气态度十分恭敬。来之前齐元恒便交代过了,这秦太妃可是宫中的老太妃,最为重视的就是这礼数。若是因为失礼惹得她不痛快了,那么后面的事情也就没有必要继续进行下去了。 “可是恒小子叫你来的?” 秦太妃语气冷淡,对于泠烟也没给出什么好脸色。这么多年的守寡生活,早就让她心如止水。真不知那人派了这小丫头来究竟是什么意思,她都这样了,还不能够放过她一次么? 第二十八章 秦氏太妃 “回太妃娘娘,确实是殿下唤奴婢前来。” 听到泠烟的肯定回答之后,秦太妃仿佛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她怔怔的后退了几步,眼中神色开始变得浑浊起来,不复方才泠烟进来之时的镇定模样。 躲了这么多年,以为这事已经过去了,但没想到齐元恒却始终记着,片刻未曾忘记。也罢,也罢,当年始终是她欠了他们一家的。 “可有凭证?” 秦太妃合了合眸子,仿佛有意识到自己方才失态之处。当年的事情对她来说,实在是影响太大了,以至于夜阑独处之时,总是不自觉的牵动她的心神。 “请太妃过目。” 泠烟递上齐元恒交给她的随身玉佩,毕竟是这么重要的事情,若是让她空手前来,全凭一张嘴来说,怎么可能取信于秦太妃。 秦太妃小心翼翼的接过泠烟递过来的龙形玉佩,玉佩之上,精巧刻铸着齐国皇族相争,龙珠熠熠生辉,看的人心底发寒。将这龙形玉佩对着光一看,当中游走的小龙拼成了一个“三”字。 没错,这确实是齐元恒的贴身玉佩,并且还是当今天子所赐,所有皇子皆有一枚。因着齐元恒在皇子当中排行第三,所以当中有个“三”字印记。 “泠烟姑娘请收好。” 确认了泠烟所出示信物之后,秦太妃就小心翼翼的将玉佩递还回去。毕竟这东西如此重要,若是在她手上损坏了,那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泠烟接过玉佩之后,秦太妃对她的眼光中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探究。敢把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一个小姑娘,她该说是齐元恒太过大胆还是当真是行事不拘一格? “你随我进内室。” 泠烟点了点头,随着秦太妃就进了里屋内。 低着头往里走,泠烟忽而就想起了曾经听府中的老人说过秦太妃的过往。传言她貌美倾城,曾经因为一曲长相思名动长安,被先帝爷看上,继而纳入后宫之中,稳坐四妃之一的位置。荣宠数十载。直到先帝爷过世之后,秦太妃唯一的女儿又已经远嫁,这才在这碎玉轩内青灯古佛,过着仿佛方外之人一般的生活。 秦太妃伸手从柜子顶上拿出一个小木盒子,上面花纹栩栩如生,但却落满了灰尘,仿佛封印了一个故事在其中。看秦太妃这早就准备好的模样,想来是早就预料到了今日之事。 秦太妃打开木盒,将当中端端正正摆放着的唯一信件取出。纸张微微泛黄,显示其久远之年代。秦太妃面色慎重,将信件交托到泠烟手上。 “此物必须亲手交给殿下。” “太妃娘娘放心,奴婢必定会亲手交给殿下。” 拿到东西之后,泠烟没有半分停留,转身就离开了碎玉轩。毕竟在皇宫之中,隐患重重。若是让人瞧见她一个太子府的小丫鬟出入太妃宫殿,难免会落人口舌,甚至是顺藤摸瓜,牵连背后的齐元恒。 绕着原路回了御花园,不出所料看见了一脸急切的翠竹。 “你往哪里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方才她听着泠烟的话,先行回来服侍李淑媛。怎料都三刻钟过去了,泠烟竟然还没有回来。她跑去茅房那边仔细寻找了,也没有发现泠烟的身影,这才急了起来,悄悄的回禀了李淑媛。 李淑媛知道之后,淡淡吩咐了一句不要声张之后就完事了。 翠竹哪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只道是李淑媛怕惹出祸端,所以这才阻止她大张旗鼓的去寻找。此时看到泠烟一脸笑意了回来,难免想要从心底去苛责几句。这样不听主子吩咐,随时都可能会让太子府惹事的小丫鬟,放在哪家眼里都不是好丫鬟。 “翠竹姐姐,方才我从茅房出来之时忘了回去的路。随意拉了一个小宫女指路。怎料这小宫女竟然给我乱指一通,我走岔了路,所以才回来迟了。” 听到翠竹的嗔怪,泠烟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理由。皇宫之内小宫女何其之多,这个托词是再好不过的。就算有人心中生疑,也不可能把皇宫内院的所有小宫女召集起来让她辨认。 毕竟……她不过是李淑媛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可不是什么王公贵族之类。 李淑媛知晓不过点了点头,并没有深究下去。这一度让泠烟觉得,这个素来聪慧的太子妃是发现了什么。 这一端事情接过,那一端又开始唱起。 “皇后娘娘有旨,这春日花轿,但是再美也美不过各位小姐。如今让大伙就这样赏花倒也有些烦闷,不如请诸位小姐上台一展所长,也算是不辜负闺阁所学。” 听到皇后身边的李公公前来传话,一时之间倒是有几位小姐脸上露出了笑意。毕竟这桃花宴不过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还是让各位夫人考教这些小姐,好早早为自己家的孩子做好打算。 而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千金也乐意在皇后年前献技。若是走运的话,许是能够就这样入了皇后的眼,成为那皇家的媳妇。就算没有,能够在桃花宴会上得到皇后夸奖与赏赐的女子,未来嫁人之时也可被夫家高看一眼。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京城中不管是有才艺对的还是没才艺的,早就在府中苦练技艺,摩拳擦掌,只等今日这出头的机会。 李淑媛等人站在一旁笑了笑,倒是只做个看客。毕竟像她这样已经出嫁为人妇的女子,不需要太过于锋芒毕露,只需要守好德行,在家相夫教子即可。 再者论,往年这样的宴会,她所折下的桂冠还少么?否则这“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怎么会落到她的头上。真当她是空有容颜没有实才的空架子不成? “各位小姐们可要好好一展才艺,才能不负这朝勃春光。” 李淑媛站出来提了一句,领着诸位千金就往皇后等人休憩的碧波亭而去。 “幸亏淑媛姐姐今年不参与了,否则怎么还有我等出头的机会。” “李小姐才艺冠绝京城,一般女子如何比的。” “……” 听到前头絮絮叨叨的议论,姬云烟险些没有将手中的帕子给捏碎了。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但凡有她李淑媛在的地方,就没有人能够看到自己。 她,不甘啊…… 第二十九章 众姝斗艳 碧波亭之内,皇后等人已经备好了宴席,就等着看诸位千金献艺。 “皇后娘娘今日好兴致,小女便献上一曲红菱舞,以博诸位一笑。” 先人一步站出来的是永安侯府的嫡女,刘诗雅。 这永安侯是靠着军功起家,当年大齐皇帝征战南北之时,这位永安侯可是出了大力。甚至可以说,大齐的半壁江山,就是由永安侯刘家打下的。先祖感念刘家的忠义,于是特封了这永安侯的爵位,并且下了旨意,三代之内不降爵位。 “还是这刘家的姑娘爽朗,本宫瞧着到不像是闺阁女子,反倒是随了她的姑姑们,是个征战沙场的女将军。” 皇后看到刘诗雅主动站了出来,笑着打趣了几句。 永安侯之所以为刘诗雅取此名字,为的就是希望她能够勤读诗书,有女子之雅致。却不料白白辜负了永安侯一番心意,这刘诗雅与她祖上几个姑姑一样,偏偏不爱红妆爱武装。尚在双七年华,便央着父亲求了皇帝随军出征。一路杀敌无数,凭着军功也挣下了一个六品参将的官职。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诗雅就喜欢沙场那一番景色,若不是父亲执意要诗雅回京,如今诗雅还在边关抵御外族呢。” 这话一出来,不少闺阁千金都纷纷对刘诗雅投去了鄙夷的目光。女子在家相夫教子乃是本分,大齐又不是无人出战,偏偏她就与旁人不同,爱往那男人堆里凑。 这不,坏了名声之后没多少人前去说清。都到了双九年华还待字闺中,被家里人一急,召了回来之后强硬塞到这桃花宴会之上。 皇后显然也是不太喜欢这样张扬的女子,但身为后宫之首,早就学会如何将自己的情绪控制的滴水不漏。伸手挥了挥手,示意刘诗雅开始献舞。 刘诗雅原本穿的是一套鹅黄色衣裙,此时为了献舞特地在后头换上了简便的舞服。 她本身长相就不差,再加上常年在外征战,眉眼之中总是带着一种倔强的英气,让人看了不觉有了敬畏之意。要是放在骚乱年代,说不准也可以自行起兵,做个女皇帝开创先例。 或许正是因为刘诗雅的这份强硬,所以才没有多少人愿意上门求亲。毕竟当家主母们都是多年的媳妇熬成了婆,好不容易到了该坐享媳妇侍候的时候,哪个愿意让自己家的儿子娶个如此强势的媳妇来给自己的气受。 再加上这些年来,四海升平,战争锐减,永安侯也逐渐闲赋在家,并不如往年得势,他们就更没有必要为了拉拢一个如今没什么大权的侯爷而求娶刘诗雅。 上层社会的婚姻,从来就没有什么纯粹的时候,不过都是利益算计,你来我往的门当户对罢了。 随着琴音响起,刘诗雅手持红菱在鼓上翩翩起舞。这舞蹈本是鼓上舞,既舞者在战鼓之上翩然起舞。刘诗雅在学会了之后,特意融入了自己的武功在其中。 将功力灌入于红菱之内,再将原本柔软的红菱舞出铁骨铮铮的味道。这样一来,这舞蹈就少了些女子的柔美,反倒是多了些男儿的血性之气。 泠烟看在眼中,赞在心中。这样的舞蹈,本就对舞者要求极高,没想到刘诗雅竟然还能够在那不过细桶大小上的鼓上起舞,更加凸显了她功力之深厚。 “咚……咚……咚……” 刘诗雅在战鼓之上敲出的鼓声合着琴音传入到众人耳中,更为这一舞添了几分彩。 透过刘诗雅的红菱舞,泠烟仿佛看到了记忆深处的另一幅场景。 尸横遍野,是谁在哀哀哭泣的声音在耳边萦绕? 血染黄沙,是谁在血战沙场的影子在眼前回荡? “嫣儿……不要去,好么?” 痛苦的呼唤声中带着熟悉的味道,仿佛要将她的脑袋撕裂开来。大滴大滴的汗水从泠烟的额头落下,她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嘴唇却偏偏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如果不是还有着理智控制着她,她真想马上从此处离开,好消除脑海中让她不适的画面。 “泠烟,你怎么了?” 最先发现泠烟异常的是同在李淑媛身边的翠竹,此时可是诸位千金献技的时刻,若是泠烟出了什么岔子那可就麻烦了。故而心中也有几分慌乱,但却不敢挪动半分,只能小声的询问。 “翠竹……姐姐,泠烟无碍。” 泠烟强忍着从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必然很不好,可除了忍耐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办法。好在刘诗雅的这一舞并不算长,熬了一会之后也结束了。 “不错不错,李小姐素有乃父之风。” 皇后虽然明面上没有表露出不满,但是却只是淡淡的夸了几句之后便让刘诗雅下去了,没有赏赐什么玩意。 这样一来,底下的贵妇们还能看不清皇后的意思。这是看不上这样的将门虎女,偏好那温文尔雅的端庄闺秀。 “多谢皇后娘娘夸奖。” 刘诗雅倒也并不介怀,横竖她参加这个宴会也只是为了完成父亲永安侯交代的任务,并没有想过要在这桃花宴会上夺什么名次,争什么宠爱。 像那些女人一样,嫁给一个门当户对但却是自己不喜欢夫君,成为一家主母,主持府中中馈的生活刘诗雅从来没有想过。她所希冀的不过是能够有一人伴她白首,终老大漠,为国为民。 刘诗雅随着小丫鬟去后头换了衣服之后就回了自己的案桌。而此时的场上,早就轮过了好几轮献艺。 王家小姐的书法,张家小姐的画术,季家小姐的……这当中自然也少不了高家两姐妹的琴箫合奏。 看看,这才是正经女儿家应该学的君子四艺,要是像那刘家小姐一样,不走正路,偏偏去做些不该女儿家所做的事情,早晚会嫁不出去。 这话虽然没有一个人明说,但却成为京城贵妇圈中默默流传着的一个真理。 “雅儿,你倒是心胸宽广,也不计较这些闲言闲语。” 因着李淑媛未出阁之前曾与刘诗雅有旧,所以两人就坐在一处闲话。 “嘴长在她人身上,我又岂有本事管那么宽?不过是个人自有个人的定数罢了。” 第三十章 皇后赐婚 个人自有个人定数,这话听着容易,但唯有说出来的人才知道这话有多么凉薄。只有真正体会过那样流言蜚语的之人,才能够真正做到不在意的看透。 泠烟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刘诗雅,她,是这样的人么? “好好好,这姬家小姐果然才艺出众。” 泠烟还想再继续深究下去,但却被皇后的话打断了思绪。 “皇后娘娘既然如此赏识这姬家小姐,不如赏赐她一段好姻缘。” 淑妃看着皇后对这姬家小姐心生喜意,于是在旁出声附和了几句。 皇后眉眼略带笑意,虽然还没有开口应允,但也是可以看出有这个意思的。这么多年以来年年举办这桃花宴,不就是因为想要为皇家子弟们多选出几个杰出之妇么? 这姬家小姐虽然家世不高,但是却难得的贞敏贤惠,入得了她的眼。 “淑妃妹妹这话是怎么说的,这姻缘二字岂是能够随意挂在嘴边的,让人知道还说这姬家小姐不知羞。皇后娘娘不如赏赐她些别的为好,也算是给姬家长了面子。” 贤妃这话一说出来,可算是切断了皇后的路。皇后本对这小姑娘心有好感,但是贤妃这话一说出来,若是她还要执意为姬家小姐赐婚,那就正好坐实了这“放荡”的名头。想皇后掌管后宫数十年,又怎会不知道这当中的道理呢? 贤妃这句话,说的真是时候,就这样断了皇后想要为姬家小姐赐婚的后路。 皇后意味不明笑了笑,虽然没有在明面上表现出自己的不悦,但是懂得看眼色的人都知道。贤妃这话明面着是打压淑妃,但是实则是不给皇后脸面。她们在后宫中斗了这么多年,如今把这份不和摆到明面上也是正常的。 只是可惜这站在中间好意说清的淑妃和那入了皇后眼的姬家小姐,莫名的成为了皇后与贤妃两人争斗的踏板。 “贤妃妹妹说的也有理,姬家小姐这好名声可不能毁了。看她年岁也尚轻,不急着现在婚配,就在家中再好好养几年。” 这姬家小姐是姬云烟的远房堂妹,名唤姬云羽,今年已是双八年华,正是婚配的好年纪。可被皇后这样一说,就不得不委屈在家中多待几年。可这几年过后,想来早就过了二十岁,到那个时候,一朵花都活生生的养成了老姑娘,还如何能够说得了好亲事。 想到这里,姬家夫人不由得恨恨的看了淑妃一眼。若不是因为淑妃突然提起这事,又如何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看到姬夫人眼中的不甘与愤恨,贤妃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勾起一丝笑意。她斗不过皇后也就罢了,想这淑妃不过是四妃最末,竟然也敢与她贤妃这四妃之首分薄宠爱,当真是大胆极了。 “臣女姬云羽谢过皇后娘娘。” 明明是心中纷愤愤不已,但是却还是不得不忍着心中的怒意向皇后道谢。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管皇后给她的是什么,她都只能乖乖的接着。不过比起她那个看不清状况的母亲,姬云羽心中倒是清楚是什么人陷害她到这般情况。 贤妃,且等着吧,姬云羽不会就这样服从于命的! “俗话说的好,先成家后立业。大皇子如今也跟着皇上上朝堂学习处理政务,可这府中却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想想太子爷早就正妃侧妃立了一大堆,大皇子这个做兄长的怎么也不能输给弟弟。不过这样好了,今日便由本宫做主,将这永安侯嫡女,刘家的小姐赐给大皇子做个正妃。” 皇后这话虽然明面上听着是和贤妃商量的语气,但是实则却是坚定无比,不容人拒绝。 大皇子齐元毅是皇帝的庶长子,也是贤妃唯一的儿子,最大的依仗。这么多年以来,贤妃之所以可以在后宫屹立不倒,并且和皇后争锋相对,多半都是凭借着这个儿子的威风。 至于齐元毅为何这么多年以来并未婚配,表面上虽然是打着“无功绩,何以家为的名头”,但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齐元毅与建安王唯一的女儿齐晗雨交好,两人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之所以齐元毅迟迟未立正妃,为的就是等着齐晗雨长大。 建安王与永安侯可不同,手握齐国三分之一的兵权,常年镇守在西北一处。当年就是因为抵御外敌有功,所以才被先帝爷赐了国姓齐,特封为建安王,并且授意只要无错,爵位可世代承袭。 齐元毅既然暗中定了这样的婚事,又如何会看的上其他家的姑娘? “皇后娘娘……” 贤妃抿着嘴唤了皇后一声之后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毕竟这与齐晗雨一事虽然已是内定,但是却不适合在此时说出来,否则便是私相授受,于两人的名誉都会有所损害。 “怎么,莫不是大皇子心中有了喜欢的姑娘?” 皇后赐婚,那可是无尚的荣耀,若是没有合适的理由,根本无法拒绝。 贤妃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皇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原来她是故意想要毁了毅儿的婚事! 那齐晗雨贵为建安王嫡女,一府郡主,从小自是生养于钟鸣鼎食之家,娇生惯养之辈,怎么可能会愿意给一个皇子做妾?除非是未来的皇帝……但如今太子爷已定,就算齐元毅想要与齐元恒一争高低,那也要看看最后是否能成。依着建安王的老奸巨猾,是肯定不会把女儿的未来堵在一个前途不明的皇子身上。 皇后这一招反击,用的可真好。 作为多年的老敌人,此时贤妃已经看透了皇后这赐婚的真正用意。就算这刘诗雅是六品参将那又如何,一旦成为皇子正妃,难道朝廷还能够让一个皇子妃出征不成?相反,只要这刘诗雅一旦嫁人,她身上的所有优势都会在瞬间变为劣势。若是没有转机,只怕一辈子都只能够做一个深闺妇人。 贤妃的手放在案桌之下,手中的帕子早就已经被捏成了麻花状,显示她内心的焦躁不安。 这一局,算她技不如人,略输一筹。不过来日方长,皇后,千万不要有早一日落在我手里。 “臣妾替毅儿谢过皇后娘娘的厚爱。” 第三十一章 婚事已定 明明心中恨得不行,但是却依旧能够含着笑意应下皇后的赐婚。 桃花宴会上的赐婚,无异于是皇后下了懿旨。作为一个浸于后宫斗争已久的宠妃,贤妃自然知道如何选择才能够最有益于她和齐元毅。 “刘家小姐上前。” 皇后身旁的嬷嬷出口唤了一声,坐在李淑媛身旁的刘诗雅翩然起身。她坐的位置离上头的主位并不算近,所以对于自己已经被赐婚一事完全不知。 “臣女在。” 刘诗雅上前之后,屈身行了一礼。 到了京城就是麻烦,处处都要讲礼数,哪有她在边关来的肆意。这么多年,之所以不愿意回京城,难免也有着因为这个原因在作祟。才离开边关不过一个来月,她发觉自己竟然有些怀念边关的一草一木,真希望可以早些回去。 “永安侯府刘氏听旨。” “臣女接旨。” 桃花宴会上赐下的旨意,除了婚事之外还会是什么?刘诗雅心中有几分惶惶不安,但是却又不敢表露出来。 “永安侯府嫡女刘氏,闺名诗雅,年方十六,贤而有德,端文恭谨。曾随其父永安侯为大齐出征,立下赫赫战功,实为我大齐女子之典范。今桃花宴会之上,一舞倾城,实让本宫为之甚喜。恰大皇子齐元毅尚未婚配,文雅天资,堪为良配。本宫特下此旨,赐两人不日成婚,结两姓盟约,成永世之好。” 结两姓盟约,成永世之好。 这两句话不停在刘诗雅耳边回响,为何事情会演变成这般地步,她明明看到皇后和在场妇人对于她并不怎么喜爱,怎会突然下了这道旨意赐婚。 “刘小姐,快接旨啊。” 见刘诗雅怔怔楞在原地,皇后身边的嬷嬷出手轻轻推了一下刘诗雅。 这刘小姐是怎么回事?莫不是因为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给砸昏了头。想来也是,这永安侯嫡女,要是按照正常情况之下,是绝对没有可能有机会成为正妃,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个侧妃,更不要提这刘诗雅还比起其他家小姐更为特立独行。 一个动不动就舞刀弄枪的皇家媳妇,皇后娘娘还真是给了这永安候府脸面。 “臣女,谢皇后娘娘,谢贤妃娘娘。” 即便心中是千般不愿,万般不肯,但是脱口而出的却始终是那一句谢。 就像祖母和父亲曾经说过的那句话,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在外人看来,赐给她皇子妃的身份,是对她刘诗雅的恩宠,是给永安侯府的面子。可是又有几人关注她是怎么想的呢? 她余生所求,不过就是守着边关那一片土地,能够日日夜夜看着“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风景。只可惜,这一道懿旨下来,毁了她所有的念想。 “恭喜贤妃妹妹得了这么个好儿媳。” 明明知道贤妃心中不舒服,但是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讽刺她的除了皇后,又还能有谁呢? “刘小姐这般好,毅儿自然也会喜欢。” 贤妃勉强笑了笑,却是打不起什么心思和皇后再去斗嘴。 方才刘诗雅跪地谢恩之时,她分明从刘诗雅眼中看到几分不情愿和委屈。呵,这小蹄子!让自己的儿子娶她本就是不得不为之的下下之举,算是抬举他们永安侯府了,没想到这小蹄子竟然还不甘愿。 一个本就名声不好的妻子本身就是对齐元毅的影响,再加上这妻子心不向着齐元毅,真不知道娶回来还有什么用? 看着刘诗雅失魂落魄的走回座位,堂上一众小姐看着她的目光各异, 有羡慕的说:“看着永安侯府家的小姐真是好运,偏偏入得皇后娘娘的眼,赐了这么一桩好姻缘,我们怎么就没有这样的福气啊。” 有嫉妒的说:“呵,也不知道她这是使出了什么招数迷了皇后娘娘的眼,这才能够嫁给大皇子。想她征战沙场已久,性子必是粗鄙不堪,这样的女子如何能够配得上做大皇子正妃,又如何能够得到大皇子宠爱?” 这些话虽然没有明目张胆的直接说出来,但是这碧波亭就这么小,窃窃私语谁又能听不清楚呢? “雅儿。” 李淑媛拉着刘诗雅的手,感受那触手而来的温凉,心中不禁生出了几分心疼。两人从小结缘,一文一武也算是在京城之中素有名头。只不过李淑媛的名是贤名,成就她稳坐太子妃的位子。而这刘诗雅的名是威名,吓得京城之中稍有一些地位的子弟都不敢求娶她。 正是因为这样一来二去,所以才被活活拖成了一个老姑娘。若不是因为年纪有些大了,来参加这桃花宴会,又怎么会被皇后娘娘看上,成为大皇子妃,无辜卷入这风云诡辩的政治斗争之中。 “太子妃。” 看到李淑媛情绪似乎有些失控,泠烟悄然在背后轻声唤了一句。此处人多口杂,并非是方便说话之地。万一这李淑媛要是一时口快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岂不就是当中打皇后娘娘的脸面。 李淑媛明显也想到了这一重,美目中带着些许感激回望泠烟。 不论这桩婚事是好还是不好,它都是皇后娘娘亲自赐婚。如果抗旨不嫁,那就是违抗天家威严。事到如今,刘诗雅只有一个选择,那便是乖乖回家待嫁。 大皇子身为长子,但是却没有坐上太子之位,早就在心中对齐元恒屁股底下的位置有所希冀。刘诗雅一旦成为了大皇子妃,无论她愿意还是不愿意,都等同于将永安侯府绑上了大皇子这条船。 那么,再见面之时,他们就是政敌了。 “太子妃无需为我担心,方才不是才说了,个人自有个人的定数。谁又能够想到,我的定数竟然会在须臾之际就被改变。待我大婚之后,还能和你做妯娌,倒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刘诗雅强打起笑意,为的就是不让好友为她担心。 山外斜阳渐渐落下山头,只留下红霞在这片天上展露各自的风姿。这样美的景色,让人不禁有几分动容。 斜阳真美,红的就像是那血一样。这让泠烟忽然想起了罂粟花,越是美艳,背后就越是藏着那未知的危险。 她不知道的是,不久之后的京城,将会掀起一阵轰动整个京城的腥风血雨。 第三十二章 为人出头 自从那日从桃花宴会上回来之后,泠烟的心情就一直淡淡的。 虽然说这刘诗雅并非与她有故,但是看到这样一个妙龄女子因为宫廷斗争而不得不折损了自己的羽翼,从此成为那关在笼中的鸟儿,她心中难免还是会有着几分不忍。 就连身为永安侯嫡女的刘诗雅尚且无法主宰自己的未来,那么作为太子身边小小婢女的自己呢?泠烟不敢想象,若是在未来的某一天,齐元恒因为政治需要而将她许配给其他人的场景。 又或许是泠烟在潜意识里愿意相信,齐元恒不会这样对她。说不清楚是哪里来的自信,但是泠烟却偏偏有着这样的想法。 “泠烟姐姐,你再同黄鹂说说那天桃花宴上发生的事情嘛,黄鹂可还从未见过那么大的场面。” “那天的事情你都听了几遍了,还不腻味啊!” 自从泠烟跟随李淑媛前去那桃花宴会之后,黄鹂就成为了府中为数不多还愿意对她好的人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有江湖的地方注定就有争斗,这个道理泠烟早早就已经明白了。她得到了齐元恒的宠信,同时也就意味着分薄了其他人的宠爱。一来二往之下,难免是少不了嫉妒一二。 “好了好了,再过一会就到了服侍殿下用膳的时候,黄鹂你还不快快去准备一下。” 泠烟推了推黄鹂,随意找了个借口就将人打发了。忽悠黄鹂那个单纯的小吃货,对于泠烟来说就是分分钟上下的事情。 “是了是了,险些忘了这回事。泠烟姐姐你在这里等我回来,回头我还要听你说故事。” 黄鹂猛地一拍自己的脑门,这才想起了自己还有事情未曾完成,急急忙忙又出了门。 待到黄鹂出了门之后,泠烟就从柜子里将自己那半成品的针织绣品拿了出来。 这一个小小的锦囊,泠烟来来回回绣了四五次却总是绣不好。拆了重绣,绣了再拆。 虽然已经是料峭三月,但是空气中却仍然泛着些许寒意。好在屋内的地龙烧的热,也不至于冻着泠烟。或许是因为环境不错,又或者是因为太过投入,所以泠烟状态十分投入,飞针走线之下,一个小小的龙就快要成形。 “泠烟姐姐,泠烟姐姐,大事不好了。” 突然被打断了,泠烟也知晓今日必然是做不成这锦囊了。于是收拾了针线,起身打开了门。 只见小丫鬟春意站在她面前,一脸焦急的模样,似乎是快要哭出来。还没有等到泠烟开口,就想要拉着泠烟就跑。 “春意,怎么回事?” 泠烟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尽量放缓了自己的语气。 她最开始当差的时候曾经和这几个小丫鬟在一个屋子里住着,虽然算不上是什么肝胆之交,但是还算是比较处的来。在她“飞黄腾达”之后,她们也没有向她投来冷眼以待。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这几个小丫鬟有事求上门的时候,泠烟总是会别样的宽待几分。 “绿芜被林侧妃院子里的人欺负了,打的半死不活。泠烟姐姐,求求你救救她,我实在……实在是没有法子了。” 绿芜和春意乃是同乡,自从两人入府以来就相互照顾。如今绿芜生命垂危,春意又岂能不急? 林侧妃院子里的人素来是最蛮横不过的,就连太子妃院子里的粗使奴婢都不得不让步几分。如今绿芜这个不过是在守门的小丫鬟对上了,又如何能够讨得了好去。 “林侧妃?” 泠烟有几分愕然,怎么又是这个女人。之前三番四次找自己麻烦,如今倒是连外院的那些个小丫鬟也不放过了。不行,要是任由这些人借助林侧妃的名义为虎作伥,指不定日后还会捅出什么篓子。 “我随你去看看。” 如今泠烟的地位可不比昔日,在太子殿下身边当差本就是头一份的脸面,再加上她得宠,更加可以算得上是红人。 泠烟愿意说出这话可不就等同于愿意为绿芜出头,这让春意心中就像是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林侧妃在后院之中威势素来不小,泠烟愿意为了他们站出来和林侧妃叫板,这不是仗义是什么? 只要她能够救下绿芜,往后她春意这条命就是泠烟的了。这话春意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已是暗中在心中下定了决心。 带着春意穿过了三四个回廊,便到了绿芜居住的小院面前。虽然泠烟还没有看到院中情景,但是听那远远传来的声音便能够得知几分情景。 “你个贱丫头,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妄想勾引泉才大哥,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虽然没有看见人影,但是光听声音也能知道这必定是一个嚣张跋扈极了的丫鬟。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林侧妃那样霸道的脾气,也难怪会养出脾气这么暴躁的侍女。 “那个泉才大哥是什么人?” 泠烟低了声音询问身旁的春意,本以为这只是一次仗着主子权利的恃强凌弱,但是看来这背后还有着不简单的故事。 “他是外门管家的儿子。” 春意努了努嘴,脸上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像她们这样的小丫鬟,自从卖进太子府之后就没有机会出去。等到年纪到了就会配给太子府内的小厮,运气好些的便是配给管事的儿子。像这外门管家之子吴泉才,不仅人长得不赖,一家子更都是齐元恒面前得脸的奴才,若是能够嫁到他们家去,那就嫩直接当个得脸的管事媳妇。 这样的好事,自然是能够使得无数丫鬟们趋之若鹜。 这不赶了巧,林侧妃院子里头的寒霜就看上了这吴泉才。而那日寒霜去给吴泉才送饭的时候,偏偏看到了吴泉才给了绿芜一个好脸色。 吴泉才不喜欢寒霜那跋扈的模样,向来就没怎么给她好脸色。但是如今却偏偏给了一个不入流的小丫鬟好脸,这让寒霜的自尊心如何能够过得去? 这样一来二往,自然是让寒霜心中愤愤不平,处处想要找机会解决了绿芜。今日正好挑着个错处,想要活活打死绿芜。 主子们有主子们的辉煌,奴才们也有奴才们要争的前程。 春意这样一说,泠烟马上就明白了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三十三章 事出意料 这不过是因为寒霜嫉妒绿芜能够得到这样的别待,这才惹出这样的事端。 要是非要论说当中对错,也不能全然怪到绿芜身上。喜欢与被喜欢之间,怎么可以用权势来衡量呢? “寒霜姑娘好大的阵仗。” 泠烟从回廊的另一端走了出来,若说方才她还不打算出手,但在看到绿芜耻辱的跪倒在地上之时就改变了想法。 不知道为什么,她隐隐约约能够从绿芜的身上看到某个人的缩影。虽然不够真切,但是却真实的像一根针一样扎进她的心中,平白让她感觉生疼。 “泠烟?” 寒霜的注意力被泠烟的那一句冷嘲吸引了过去,泠烟虽然是太子身边的侍女,又颇得齐元恒脸面,但是却是个明哲保身的人,平时一般极少出面掺和这些事情。这次不过是个小小的外院小丫鬟,怎么会惹来这家伙。 “绿芜并没有犯什么大错,何必如此为难一个小姑娘。” “呵,你怎知她没有犯什么大错?” 若还是小姑娘,怎么会做出这种抢人男人的事情。偏生事情让你做了,好名头还要让你占走不成。 寒霜招呼着身边的两个小厮就要将绿芜架着走,她可是林侧妃院子里的大丫鬟,就算是泠烟想要对她动手,不免也要掂量一下她背后的主人才是。 “带走。” 身旁的两个小厮平时都是在外院服侍,平时也没有见过泠烟,自然是不懂得她的身份。现在听见寒霜开口,还不赶忙跑到前头去献上殷勤才是。 “住手。” 看到绿芜奄奄一息躺在地上任人拖走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模样,泠烟眼中闪现过愤怒。看来这真是大胆极了,仗着有林侧妃的宠爱就可以这般目中无人。 那两小厮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听谁的才好。 “打狗还要看主人,泠烟,得罪了我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寒霜虽然名为寒霜,但是为人却并非是冷若冰霜。与之相反,她平时为人十分圆滑世故,讨得府中不少主子都对她青睐有加。谁能够想到,平时在主子们面前十分得脸的大丫鬟,在背地里竟然会常常欺负些小丫鬟,来达到自己不为人知的秘密。 生活有时候就像是橡皮一样,你强则它弱。若是一味的忍让,不过只是会让人觉得你是在无能的退缩,进而更加放肆。 正是因为泠烟平时那常常与人为善的性子,所以才有些不知道分寸的丫鬟小觑了她,以为她是那如圣母一般好让人拿捏的软柿子。 也不想想,能够在太子殿下身边做事的人,哪个能是简单的去了? “寒霜姑娘位高权重,泠烟自是不敢得罪。但是这位绿芜日前在我那儿帮了几天忙,收拾过太子殿下的笔墨。如今太子殿下正有一方玉石砚要用,却不知道在哪,正要请这位绿芜姑娘前去问上一问。” 在齐元恒身边当差就是有这样的好处,碰上事情随意扯上齐元恒这张大虎皮,看哪个胆大的赶跑去质问齐元恒不成。 寒霜眼神中带着狐疑,怎么有这么刚好,她这方才一动手,太子殿下便要见这个丫鬟。虽然她心中已经是隐隐猜到泠烟或许没有说真话,但是却又不能开口点破。紫鹃日前公开奚落泠烟,但是却被绿翘姑姑出面,不留情面的“教育”一顿的事情,至今还让她们这几个在林侧妃院子里当差之人心有余悸。 “泠烟姑娘这一张利嘴,寒霜的确招架不住。既然是太子殿下有事要找这个小丫鬟,那泠烟姑娘就快些带她去吧,免得耽误了太子殿下的事情,没的让我们挨罚。” 寒霜这一顿话说的可是又毒又刺,要是换个脸皮薄的,只怕此时就该羞愧不已。但是泠烟是什么人,能够跟着李淑媛出席皇宫宴会之人,若是没几分本事,如何能够上得了台面。 “寒霜姑娘如此给脸,泠烟自然会在太子殿下多多提提您的好处。” “你……哼……我们走。” 寒霜愤愤的甩甩衣袖,然后带着那两个小厮离开了院子。泠烟竟然搬出了太子殿下做挡箭牌,那也就意味着他们今天必然是讨不了什么好处了。与紫鹃的横冲直撞不同,寒霜是个极为有眼力劲的丫鬟,明明知道没有成效的事情,她是不会犟着下去,而会暂时收手,等到有机会的时候在出手。 看着寒霜沉稳离去的背影,泠烟心中也生出了几分警戒。会叫的狗不咬人,而会咬人的狗不叫。 若是寒霜今日不依不饶的与她争执到底,这倒是没什么让人害怕的。最多不过是闹到李淑媛面前,让太子妃断个公平。依着她在齐元恒面前的脸面和李淑媛与林侧妃的不对盘,最终的结果如果她还不清楚,最多不过是高高拿起,低低放下罢了。 可是如今寒霜就这样不声不响的走了,明显是甘愿吃下这个闷亏,就像是凶狠的毒蛇静静盘卧在草丛之中,等待着出击的那一刻。这样的态度如何能够让泠烟不警惕,不过是一个方才到了及笄年岁的少女,竟然能够有着这样沉稳的心智,看来未来不得不多多防备才是。 “绿芜……绿芜你没事吧。” 眼见着寒霜带着人走了,春意这才从泠烟身边跑过去,扶起了绿芜。 她没有本事,保护不了自己的姐妹,所以才只能让绿芜被打成这样。若是今天泠烟不愿出手,她无法想象那后果会如何。依着寒霜的性子,或许直接打死绿芜了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后院之中的小丫鬟那么多,哪家府上每年不死几个人? “多谢泠烟……泠烟姐姐出手相救。” 绿芜勉强撑起身子,歪着脑袋对着泠烟道谢。虽然方才她被打的奄奄一息,但是仍然能够知道是泠烟出手救了她。若是没有泠烟出手,今日自己的命怕是就要交代在这个地方了。 “多谢泠烟姐姐。” 春意这才止住了眼泪,想起还未曾向泠烟道谢。 “既然已经无事了,那我就先走了。” 泠烟迈开了腿,正准备从这院子里走出去。毕竟她是新到齐元恒身边的人,若是离开了太久,难免会有人觉得她偷懒躲闲,可能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第三十四章 初见神秘小公子 “泠烟姐姐,春意能否在求你一件事。” 见到泠烟抬腿就准备要走,春意忍不住开口,并且用手轻轻扯住了泠烟的衣角。 泠烟于是停下了步伐,看着春意咬着嘴唇,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隐隐能够猜到她想要说些什么。 “说吧。” “春意想要请求泠烟姐姐为绿芜请一位府医。” 春意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她知道,如果今日任由泠烟就这样走出了院子,只怕来日想要再联系她怕是就难了。毕竟现在泠烟的身份不同于以往,一个不慎就容易落人口实。 “府医?” 泠烟在口中喃喃重复了一句,府医师太子府中蓄养的大夫,专门为太子府中人看病。一般只有主子面前得脸的大丫鬟才能够有份得到府医看病,像他们这样卑微的小丫鬟,病了就病了,最多等到死了的时候一席破草席卷了扔出去。 “春意知道泠烟姐姐为难,可是绿芜伤势很重,若是没有府医出手,只怕……只怕是挨不过去了。” 春意性子本就柔弱,能够硬撑着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不容易。但是一想到绿芜有可能死在这小院子里,春意就不得不打起胆子。 “如果我拒绝呢?” “啊?” 春意愣了一下,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在她眼里,泠烟一直是无所不能的大姐姐,她的沉稳淡定,处事之道常常让人会忘记其实泠烟的真实年龄比她们还小。一路帮扶,让她们已经习惯了泠烟的出手相助,可没有想到,此时泠烟竟然开口拒绝了她。 看着春意愣神的表情,泠烟又重复了一次自己的话。 她能够帮的了她们一次,却没办法一直帮着她们。若是哪一日她不在这府中,难道她们就活不下去了么? “授人鱼不如授人与鱼。” 留下这一句话之后,泠烟就转身离开了这个院子。她能做的,能说的就只有这么多了。不是她心狠手辣,不愿帮她们去请府医,而是这样的事情一旦做了,那便是落人口舌。方才才惹怒了寒霜,若是被她抓住了这一件事情。难免在林侧妃面前添油加醋。到时候再牵扯出春意和绿芜,反倒会让他们置于更加危险的地步。 授人鱼不如授人以渔…… 春意和绿芜都在心中反复念叨这句话,只不过两者心境截然不同。 绿芜心中清楚,人家帮你,是情份,不帮,是本分。泠烟愿意冒着得罪林侧妃的危险出面帮她,在为难时刻救她一命,本就是已经超过了她的本分之外。若是再强求泠烟为她违犯府中律例,岂不是太过分了么? 简单的道理人人都懂,但是当事情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扪心自问,又有多少人能够全然看开。 春意远不如绿芜想的多,一心只认为是泠烟胆小怕事,生怕林侧妃记恨上了。心中对于泠烟的做法失望极了,甚至隐隐生出几分恨意。 自从跨出了这院子之后,后面发生的事情她就全然不知道了。后来她暗中给给绿芜送去了疗伤圣药,春意也全然不知,才会险些行差步错,成为泠烟的敌人。 如今正是早春,院子里的桃花开的旺盛。那日在皇后的桃花宴会之上,虽然能一睹御花园内的好风光,但是却可惜因为种种缘故而没能好好观赏。这伙儿在自己府上,自然是又别有不同。 逃之夭夭,灼灼其华。 这样的好风景,想必齐元恒也会喜欢。 泠烟伸手就摘下一株桃花,打算拿回去放在齐元恒的书房之内。平日里总觉得书房内太过沉闷,如今添上一株粉色换换心情也是极好的。 “你这小丫头真残忍,竟然辣手摧花,毫无半分怜悯之心。” 泠烟应声回头,只见在她身后不远处,一位衣着普通,但是却器宇不凡的少年对着她怒目而视。 这是哪里来的小公子?这般看着到还有些雅致,像是桃花公子落入凡尘。只不过这嘴巴倒是毒辣了些,让人有些难以招架。 要是换做一般的女子,不是被小公子这话羞愧的恨不得挖个洞钻入底下,就是怒声呵斥他多管闲事。偏生泠烟与之不同,饶有兴致的认真对着那小公子说道。 “花,生于枝头,供人观赏,终有一天也会凋落于地下,零落尘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摘于我手,供于香室,博主人一笑。既然同样都展现了它的价值,那么又有什么残忍可言呢?” 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既然迟早凋零,那何不释放出最大的光与热? 小公子似乎没有想到泠烟这样一个小侍女也会有如此高深的见解,一时之间倒是愣住了。片刻之后才醒了神,细细琢磨着泠烟这话中的深意。 他苦苦追寻多年的答案,此时竟然被泠烟这样轻而易举的说了出来。他神色复杂的看着泠烟,到不像是一个少年应该有的目光。 “哼,我看你这个小丫头就是狡辩,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情,却偏偏找这些歪理来诡辩。” 将眼中那不属于他这个年纪应有的成熟收起之后,又恢复了他一贯的纨绔作风。 “是真是假,小公子不是心中自有判断么?” 泠烟倒也是难得的好脾气,对于这小公子的一再逼近竟然一再容忍。这倒不是因为她直觉这小公子来历不凡,而是她觉得和这样小的孩子,勿需这般计较来计较去。 “切,真没意思,你过来陪本公子下棋。” 棋,这里哪来的棋? 看着泠烟眼中闪现出的疑惑,小公子随手一指一旁的亭子。亭子之内,桌上的两个茶杯还散发着热气,显然不久之前有人曾经在这里坐过。一旁的棋盘已经摆好,似乎是早就料到她会过来。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可能不过是方才这小公子与人在此地对弈了一局。 能够随意出入太子府并且与这府中之人对弈,这小公子的身份还不就是呼之欲出的么? “既然如此,那泠烟便大胆与小公子手谈一局。” 既然已经猜到了身份,那也就没有什么好拒绝的了。泠烟向来就是一个识时务的女子,不对么? 第三十五章 太子之弟 “算你识时务。”见到泠烟乖乖答应了他的要求,小公子眉毛向上一挑,显然是十分得意。 单单看这一点大多数人都能够知道,这小公子是平时在家中娇惯着的纨绔子弟。可是泠烟却偏偏看到了他眼中的其他东西,那是掩藏在表面狡黠之后的一种世故成熟。 皇家的孩子,怎么可能有哪个是单纯的呢?不过是比上一比,谁的面具戴的更加厚罢了。 泠烟跟在小公子身后进了亭子,亦步亦趋,礼数十分周全。 这要是在外人看来必然十分奇怪,为何泠烟这样一个太子殿下身边的宠婢要对这样一个衣着普通的小公子这般恭敬。但是身为主角的两人却全然不觉,毕竟一个是心中有数而另一个是本就习惯呼来喝去、使唤人惯了。 “你曾经学过?” 看到泠烟摆出的棋谱,小公子眼前一亮。看着其貌不扬的一个小姑娘,没想到竟然会对此有所精通。都说懂得棋的人必然是擅长谋略之人,莫非…… “不知。” 泠烟摇了摇头,明明已经丧失了所有的记忆,但是却偏偏在冥冥之中对于这围棋熟稔的很,仿佛是从前生就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未曾忘却。 “不知!你某非是在哄骗人吧。哼,你可知本小爷是谁?” 小公子双手换肩,故意做出一副怒声呵斥的模样。哪有人会不知道这些事情的,明显就是在敷衍他。想他横行大齐京城多年,怎么如今会被一个小丫头气的跳脚。 “不知道。” 无论小公子问出怎样的问题,泠烟始终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明明只是一个小姑娘,却偏偏要端出一副成熟的模样,给谁看啊? “你不知道?” 虽然他刻意更换过了服饰,也将能够象征身份的东西拿下了,但是想他混世魔王的名声可是传遍了京城,怎么还会有人不知道? 难道非要全部人都知道么才正常么? 泠烟虽然能够从小公子浑身上下的贵气之中隐隐猜出他的身份,但是没有得到确认的事情就不能算是知道。 “切,真没意思。” 小公子甩了甩袖子起了身,站在一旁的长廊之上,倒也没有再提这下棋之事。泠烟见小公子没什么心思继续下棋,于是用手将棋子一粒一粒的捡进棋盘之中。 素手芊芊,动作雅致,让人不由得从心中伸出几分好感。泠烟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却给了他一种现世宁静的感觉。后来他才知道,有一种贵气,是从骨子里生出来的。 当发觉自己竟然因为一个小丫鬟而失去了引以为豪的专注之时,小公子不禁从心底有几分懊恼。一定是风景太美,不是他定力不够。 当小公子与泠烟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太子府正院之后,泠烟这才确认了心中的疑虑。这器宇不凡的小公子果然是—— “五皇弟,外头的桃花可美?” 齐元礼,大齐五皇子,生母乃是如今后宫位份第三尊贵的淑妃娘娘。传言淑妃娘娘与齐元恒之生母端皇贵妃皆是出自容王府内,并且交情不浅。在端皇贵妃早逝之后,淑妃娘娘也在后宫之中对齐元恒颇为照顾,但是因为当时位份不高,所以也没能帮上大忙。 “太子皇兄,你院子里的桃花美则美矣,只是可惜多了一个摘花之人。” 齐元礼向来就是这幅我行我素的样子,想什么就说什么。 泠烟被他这幅小霸王的样子气的没脾气了,方才在院子里明明已经对她赞赏有加,这伙竟然又在齐元恒面前旧事重提。 “咦?” 齐元恒放下了手中的笔,疑惑的抬起了头。 齐元礼微微侧开了身子,将后头的泠烟露了出来,这意思在明白不过了,就是想要借机让齐元恒将泠烟惩治一番。要说齐元礼对于泠烟也并非是讨厌,只是看不惯一个小姑娘一天到晚摆着一副少年老成的脸,想要借助齐元恒将她压上一压。待到她变脸之后,自己再挺身而出。既满足了自己的好奇之心,还能让这小丫头欠自己一个人情。 “泠烟见过太子殿下。” 泠烟端端正正的屈膝行了一个礼,不待齐元恒开口,泠烟就径直起了身,将手中的桃花直接插到窗户旁的滴水花瓶之上。至始至终,未曾为自己说过一句辩护的话。 有些事情,她相信齐元恒懂她。 果然,齐元恒提也不提此事,一笑而过。 很多年之后泠烟曾经问及齐元恒为何在那时就对她坦然信任,只记得他回答了这样一句。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本太子相信自己的眼光。” 不过这些事情都是后话了,此时暂时不提。 “今日叫你前来不是闲话家常,而是有些要事要谈。” 齐元恒也是知道齐元礼的性子,倒是显少有与他这么认真的时候。由此可以得知,此次事情的重要程度。 齐元恒挥了挥手,遣退了屋内的无关人等。 齐元礼看到泠烟还站在屋内,险些没有跳脚。 “这丫头怎么还在这里。” 也不怪齐元恒会如此错愕,毕竟泠烟成为齐元恒的女谋士这件事情只有少数人知道内情。不知晓内情的人,自然是没有想到泠烟这样一个年纪小小的姑娘家,也能凭着自己的一己之力在谋士团内占据一席之地。 “正式向你介绍一下,泠烟,太子府女谋士。” 泠烟似乎也乐于看到齐元礼那一脸就惊呆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丝绝美的笑意。 这样的一副美人淡笑图,不知觉落入了齐元恒眼中。平时只看到了泠烟那的才华,倒是没有细细看过她的容颜。 鼻梁微微挺起,面额宽大,天庭饱满,由此可知必然是有福之人。皮肤白皙,但是却又不会给人羸弱之感,反倒是恰到好处的为她增添了一分美感。 都说一白遮百丑,如今泠烟只是因为年龄过小,身子还没有长开,所以才不让人觉得她容颜出众。等到再过上几年,身形展开之后,必然是能够艳冠京城。 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之中,似乎捡到了一个宝贝。 看到齐元礼眸中暗藏着的那惊喜与赞叹,齐元恒仿佛觉得自己的所有物被人窥探了。 这感觉,仿佛不是太好啊…… 第三十六章 府内密谈 “咳咳。” 不知是谁开头,这才打破了方才一直静谧的尴尬。要说他们当中哪个不是见惯了美人坯子的人,怎么今日会对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丫头心动,一定是错觉。 “听说进来江南那片不太安稳。" 都说国之供给,仰仗东南。江南是富庶之地,每年产出的财富足可以养活整个大齐。所以一直以来,江南也成为了大家争夺最严重的地盘。这份争夺,虽然没有摆到明面上来,但是暗地里却不曾停歇半刻。 “前些日子突然出了一批山匪,将要进献到朝廷的那批粮饷全部劫走了。父皇气的大怒,在御书房内摔了一整套衔龙杯。” 连御书房内的事情都能够探听的到,足可见齐元恒这手伸的够长。不过这消息既然能够被齐元恒知道,想必其他皇子也不会全然不知。如今端看是谁,能够下手的更快一些了。 “呵,江南哪块地就像是大肥肉一样,早就被不少人觊觎了。能够有今天,也不是没有预料到的。” 齐元礼把手中的折扇一合,就这样直接坐到了书桌之上,这幅肆意模样,除他属谁! 泠烟默默的为两人更换了热茶,细致入微的体贴不由得让人高看一眼。江南之事泠烟之前到也是稍有耳闻,但是知晓的也不清楚,所以并不敢贸然接话。 要知道,有时候不说比说更为明智。若是在情况不明之时,贸贸然开头接话,不仅无法给主子留下好印象,更加容易让他觉得自己有一种急工冒进之感。这样一来,反倒是得不偿失。 “朝中大臣如何说?” 齐元恒因为“身子”不大好,所以已经久不去上朝了。对于朝中之事,虽然有所了解,但是毕竟没有齐元礼知晓的清楚。 “那群老家伙还不是只会说些‘微臣无能,皇上饶命’要不就是‘此事兹事体大,微臣觉得不如慢慢商议’之类的托词,父皇是越听越气。” 齐元礼向来是看不起这些拿着公家粮饷,但是却不够尽心尽力之人。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当今皇帝独断专断,自从多年前削弱了外戚之后,一心想要把大权揽到自己手中。这样一来,大臣们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也为了稳妥行事,倒是少发了很多声音。反正不过是做几十年官,好好活到荣养退休有什么不好?难道非要做那箭靶子,被一箭射穿了去才行? 这天下,终归是齐氏的天下,而不是他们的天下。 “这也怪不得他们。” 齐元恒淡然一笑,贪生怕死不过是人之本性,再加上皇帝行事果断,有没有他们的建议倒是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一来二往,自然是把他们的胆子养的小了去。可是如今的天下,还是太祖皇帝打下的那个盛世江山么? 山匪出没,邻国挑衅,眼瞅着战乱之年将要到来,但是却无法引起齐国人的重视。表面的歌舞升平掩盖了这个皇朝背后的疮痍满目,需要真正的有识之士还朝廷一个盛世江山才对。 “太子皇兄,我素来是懂得你的。只不过如今可比不得往日,父皇年纪大了,盼的不过就是一家和睦。” 齐元礼与齐元恒虽然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是两人之母也算是隔着备份的表亲,有着这一层关系在当中,自然是比起后宫里的其他兄弟更为亲近几分。 当年皇帝处处护着齐元恒,虽然是让他成为了靶子,可也凭着这份宠爱护着他平安成长。但是现在句不一样了,随着齐元恒年岁渐长,能力愈发凸显之后,皇帝反倒是有些不放心了。 有些东西,只能是由皇帝亲自给人,绝不容许他人生出觊觎之心,亲自去取。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皇上才在暗地里生出了戒备之心。为了消除父皇的猜忌,齐元恒这个正牌太子爷不得不隔三差五的“病”上几回,方才能够让那猜疑心中的皇帝和暗中觊觎太子位置之人消除些许戒心。 “五皇弟,你可知道。这世上有一种鸟,非梧桐不栖,非濂泉不饮。” “凤凰。” 所以,太子皇兄,你这是想要借助凤凰向我表明你的志向么? 你的傲气不容许他人践踏,你的东西不允许他人掠夺。这太子之位,也只能是你不要,而不能是他人来取。 与齐元礼同样震惊的还有泠烟,她没有想到,原来齐元恒看似不争的表象背后竟然有着这么大的雄心伟愿。 “好好好,平白的谈什么这些,如今迫在眉睫的乃是这江南之事。” 齐元恒看似无心的一句话搅乱了屋中的沉闷和转移了泠烟的是视线。 聪明人之间的话,不需要说的太明白。 “泠烟,若是你,会如何向皇上进言?” 齐元恒在这个时候提到泠烟,无非是想要让她在齐元礼面前展示一二。这是挑战,也是机遇。 泠烟明白自己如今虽然进入了太子府的谋士团,但是年岁尚小,资历尚轻,根本没有什么能够让人信服的功劳。只有在一次一次的事件中途展示自己的智谋,在能够让她真正成为太子府第一谋士。 “既然太子也开口,那泠烟就斗胆妄言了。” 方才听他们分析朝堂局势之时,泠烟心中就开始暗暗盘算着该如何解决此事。这伙被齐元恒问出了口,正好让她发挥一二。 “泠烟认为,对待这些山匪,必须要一站。江南富饶,久未经战争洗礼,当地人民过惯了和乐日子,当兵的亦如是,这很可能就是山匪对江南下手的原因。若是朝廷无所作为,任由悍匪肆意,那么江南很可能会落入敌人之手。” 泠烟向前踱步,又接着将未完的话接了下去。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在江南之中,有内应。想江南这么多年来都未曾出了事情,如今怎么会突然遭到山匪袭击?听闻这批粮饷是进献来作为军用粮饷,若是没有了这批粮饷,那么和楚国的战估计也就打不起来了。” 谁说女子温婉贤淑的样子最美,明明该是自信的女子最美。看泠烟站在堂上侃侃而谈,言语中颇有中指点江山的味道,单是看着就让人心动。幸亏此刻屋内的两男子定力都极佳,一心只关注着江南之事,无暇顾及其他。 第三十七章 殿上争端 自从那日泠烟提了建议得到两人的一致认可之后,隔天齐元恒就难得的换了朝服上朝。 许多朝臣许久未曾见到齐元恒上朝,一时之间,倒还有些诧异。而后就纷纷热情的朝着齐元恒打招呼,圣心难测,毕竟皇帝一天没有下旨废太子,齐元恒就是皇朝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要是哪天皇帝不小心驾崩了,这齐国不就是齐元恒的么? 当然,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们是绝不敢说出口,最多是在心里想一想也就罢了。 “老臣王志良见过太子殿下。” 这王志良王大人乃是两朝老臣,已是年过六十,花甲之年。但是因为为人太过耿直,不太得皇帝喜欢,所以不过只混到了个三品左侍郎的位置。这位置虽然离尚书不过一步之遥,不过这一步,王志良垮了快四十年,愣是没有跨过去。 “王大人不必多礼。” 齐元恒伸出手来虚扶了他一把,既表现出自己的礼贤下士,但又不会显得太过与他走的太近。这样把分寸的拿捏到位,没有多年的经验是办不到的。 这王志良虽然背地里是齐元恒的人,但是明面上他们还是要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皇帝最不喜欢皇子私下与大臣交好,所以齐元恒也只好投其所好,在皇帝面前演戏。 “事情都准备好了么?” 齐元恒见周围没有人,压低了声音问上一句。身为太子,他绝不可能事事都由自己出头。这不,养的人该派上用场了。 “太子殿下放心,一切妥当。” 得到王志良这肯定饿答案之后,齐元恒也长舒了一口气。今日之事,环环相扣,若是错了一环,那这盘棋可就毁了。 “皇上驾到——” 尖长的太监音传遍了整个乾清宫,底下乌压压的跪倒了一片,齐声高呼:“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呼万岁又能够如何,难道还真能万岁不成? “平身。” 皇帝大步流星走进乾清宫内,坐在那至高无上的龙椅之上,这就是齐国的主宰者,皇帝齐窦。 齐窦在位已经将近二十年,如今已是年近五十,常年累月的优渥生活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肥硕,不复年轻时候的精明干练。唯有这双眼还带着锐气,扫向何处便能够让人心底生寒,对这至高无上的皇权生出敬畏。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日复一日的开场白从李公公口中说出,今日仿佛有几分不同。政治敏感度强的人已经隐隐嗅到其中的风暴,唯有迟钝的人还以为并无大事发生。 “臣姬黎书有本启奏。” 姬黎书便是日前在皇后桃花宴会之上与太子妃李淑媛有过争端的姬云烟之父,现任兵部尚书的姬家人。 “如今楚国在我大齐边境滋扰我大齐百姓,丝毫不将我大齐放在眼里。皇上,想我大齐泱泱大国,怎么能够受如此委屈!” 姬黎书说的一脸义正言辞,谁又能够知道他心中有没有暗自打着自己的小九九呢? 楚国乃是齐国的边境之国,自从十年之前斐水一战,损失惨重之后,两国便签订了十年停战条约。如今十年已经过去了,楚国率先撕毁了条约,又屡屡在齐国边境挑起战争,看起来是准备好了要和齐国大战一场。 “爱卿有何良策。” 虽然说齐楚两国之前签订了停战条约,但是边境的小滋扰却是从来没有停过的。如今楚国公然在齐国边境增兵的这种做法,无疑是想要撕破脸面。 “战。”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是却被姬黎书说出了沙场铁血的味道。 于私,他是武将,若是没有打战就捞不着好处,更加没有晋升的可能。于公,楚国已是公然挑衅,若是齐国不战而屈,那么折损的便是齐国的脸面。所以这一场战,他必定是主站无疑。 “皇上,老臣以为万万不可。” 随着姬黎书的话落之后,随即有一位胡子发白,走路都略微有些颤巍巍的老臣站了出来。那边是户部尚书,李志和。 这李志和是宰相李文庸的堂兄,因为李淑媛的关系,也算是被纳入了太子亲信的范围之内。不过他这次站出来,可不是因为齐元恒的授意,而是站在整个国家的角度。 户部是掌管天下银钱的部门,俗话说的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想要打战,那么势必是要从户部拿银子。 “上一批江南的税收被劫走了,若是打战,户部根本拿不出银子。” 如今虽然看着四海升平,百姓丰衣足食,但国库穷苦,根本拿不出打战的银子。之前若是江南那批税收到了还好,足以支持一两个月的战争,但是却偏偏在这个时候遭遇了山匪。这证明了什么?是天意,天不让这场战打起来。 “只要打了胜仗便有战利品,到时候便可以填补国库的空缺。” “姬尚书说的到好,问题是国库无银,如何出征?” “……” “……” 这大朝会有时候就像是菜市场吵架一般,文武大臣为了维护自己一方的意见而各执一词,吵得热火朝天,不可开交。 齐元恒、齐元礼以及齐元毅三个皇子静静的站在一旁,还未曾发表过任何意见。 待到大臣们吵的没有结果之后,才静下来拱手来一句:“请皇上定夺。” “大皇子如何看此事?” 问及国事,皇帝不先问齐元恒这个太子,反倒是选择叫了齐元毅,这当中若要是说没有打压齐元恒的意思,会有人相信么? 可偏生齐元恒丝毫不在意,面含笑意,展露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 看看,这就叫做气度,否则那“玉面恒郎”的美称是从何而得来的。朝廷之中就是有不少人欣赏齐元恒这份气度,唯有这样的气度,才能够治理好整个齐国。大皇子虽然亦是略有贤名,可如何能够比得上名正言顺的太子殿下呢? “回禀父皇,儿臣觉得姬大人说的有礼,齐国的面子不能不维护,可李大人提的问题也不能不重视。只要有了粮饷,我们便可与那楚国一站。” 说话两不得罪,这是齐元毅在朝堂之上的一贯处事方法。这样虽然圆滑世故了些,但却能够保住一寸田地。 第三十八章 派谁下南 皇帝没有多说什么,但却点了点头。有时候不表态比表态重要的多了,尤其是在这样情况不明的情况之下,绝不失于一种明哲保身之策。 但是这样的答案,真的是他想要听到的答案么? “太子如何看?” 被皇帝点名之后,齐元恒上前一步,拱手而立。 “回父皇,儿臣觉得,当今情况之下,应该马上派人查清江南之事。” 不同于齐元毅的态度不明朗,齐元恒一张口就直接了当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江南之事,必须追查到底。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也是表明了他的态度,只要拿回了粮饷,那么与楚国的战役就成了不可避免之事。 与大皇子只是一个朝堂之上的皇子不同,他未来多不过是封个王爷,坐享一世富贵。可是齐元恒不同,他未来是齐国的主人,代表的就是齐国的脸面。如果连一国储君在面对敌军的挑衅之时都能低头求和,那么未来他又该如何来庇护齐国子民呢? 在其位,谋其职。这个立场,是齐元恒身为一国太子必须要有的态度。 “皇上,臣附议。” “太子殿下说的对啊。” 一派太子亲信随后跟着出来附议齐元恒,自己主子做出的决断,他们自然是应该无条件的维护。自从他们被绑上太子这条船的时候,就注定与齐元恒的兴衰荣辱绑在一起。 朝堂之上只剩下几个皇子和一些中立派及主和派大臣站在那儿,倒是显得有些势单力薄。 皇帝的眸中微微眯起,让人看不出他心底真实的情绪。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儿子竟然成长的如此之快,连那几个素称“硬骨头”的大臣,此时都倒向了他那一方。 “既然如此,依照太子的意见,当派遣何人前去江南为好?” 众所周知,江南的本地军弱的不堪一击,否则也不会就这样让劫匪钻了空子。若是要派人去与劫匪对战,势必是要在朝中掀起一阵渲染大波。毕竟劫匪虽然厉害,但那只是相对而言。若是派上京城这头的官兵前去,势必可以打那些劫匪个措手不及。 这样的机会,绝对是个捞政治资本的大好时机。 君不见,齐元毅双眼带光,已是暗中摩拳擦掌。 君不见,齐元恒眼含淡定,实则已是胸有成竹。 君不见,齐元礼折扇轻摇,却早已是势在必得。 若是能够顺利拿回被劫走的粮饷,那还愁得不到皇帝的重赏么?几大武将世家也已经拱了拱手,随时准备站出来请命。 “儿臣觉得,此人必须是我朝廷的肱骨之臣,方可为我大齐效力。” 齐元恒说了这一句之后就向后退了一步,回到众人的队伍之中。有时候,说的太多,反倒是会引来疑心。这样的好机会,不如让他们前去争上一争。 “臣请命前去江南剿匪,为我大齐效力。” “臣也请命,愿前往江南,为皇上分忧。” “臣……” “……” 一时之间,几个有兵权在手的大臣全部都站了出来,想要争着咬一咬这块大肥肉。 皇帝看着底下吵吵嚷嚷的大臣,眼中倒是没有半分不愉之色。毕竟做臣子的争斗,才能够体现他身为帝王的权威,要是底下人通通都抱成一团,那么置他这个皇帝于何地?他又如何能够相信他们没有不臣之心? “姬爱卿,你如何看?” 这事情最早是姬黎书提起来的,再加上他又是兵部尚书,自然是比别人在这件事上更多了几分话语权。 “微臣认为……微臣认为不如由杜将军亲自挂帅前往尾为好。” 姬家只有姬云烟一个嫡女,这嫡女又嫁与了安国公为正妻。这朝廷之中,谁不知道,安国公府和贤妃娘娘是拐着弯的亲戚,自然而然是要站在齐元毅的那一边。而这位由姬黎书举荐的杜将军,也是齐元毅一派的肱骨之臣。 “杜将军啊……” “皇上,微臣认为杜将军不妥。” 站在姬黎书身旁的一位老臣颤颤巍巍的站了出来,嘴中连连喊着不妥不妥。 “王大人有何高见?” 站出来的这位大臣就是兵部左侍郎王志良,为官三十余年,素来以耿直的名声在外。当年很得先帝爷的宠爱,只可惜在皇帝登基之后,不知怎的得罪了当今皇帝,所以不受重用。如今都已是花甲之年,却依旧还是正三品的左侍郎。 “杜将军常年镇守边关,抵御敌军,行军打战讲求的是那稳妥之术。可如今这江南的劫匪,狡诈得很,抢了银子之后往山林中一钻就不见了。杜将军只怕是不太习惯这样的作战方式……” 王志良这话明里暗里就透露出一种意思,姬黎书举荐的这位杜将军不行。就差没有再直白一些说出来姬黎书这是在为齐元毅抢功劳。 皇帝显然也是明白这个理,没有在第一时间接话,反倒是开始沉思起来。进来齐元毅发展的快,已经隐隐可以追赶齐元恒。要让他们两个斗起来,势必是要在双方水平实力差不多的基础之上。一旦东风压倒了西风,或是西风压倒了东风,那么朝廷势必会陷入混乱之中。 此次若是派遣了杜将军前去江南,那么势必这军功就落在了齐元毅的身上。要想让齐元恒可以继续与齐元恒斗下去的话,那么必须要给齐元恒也加上同等的军功。 看来此事,果然不妥。 “王大人言之有理,那你可有什么人选啊?” “微臣认为,派遣五皇子前去,极为合适。” 王志良直视着皇帝探究的眼光,没有丝毫回避,或是说他不敢有丝毫退步,否则定然会被皇帝看出端倪。 明明皇帝已是四十开外,但却依旧精神奕奕,那锐利的目光仿佛要透过他的身体直穿穿的刺到他的内心。这大抵就是属于上位者的威严,果然是帝王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五皇子?” “这不大好吧。” 皇帝还没有开口,底下的大臣们已经开始小声的讨论着。让皇子出征,这样的事情再本朝似乎还没有出现过。就连方才姬黎书推荐之时,都不敢直接提齐元毅的名头,而是说的是他手底下的大将杜将军。 王志良这是什么意思? 有哪个不知道,皇家的孩子都是娇生惯养出来的。 第三十九章 齐元礼请命 更何况是这纨绔之名在外的齐元礼? 王志良就这样直接举荐齐元礼,这齐元礼倘若在外头出了什么事情,这责任由谁来当担? “五皇子出列?” 皇帝往下头看了一看,脑中不知是想过了数十种揣测。他径直看着齐元礼,直到齐元礼似乎有些受不住这威压之时方才开口。 “你可愿替朕走这一遭?” 这一句话,直接就将这趟下江南的任务提升了高度。齐元礼不是以皇子身份而去,而是代替天子前去剿匪。这要是胜利了,想来荣华富贵,封赏恩赐绝对是少不了的。而同时前朝后宫,一一相连,淑妃的地位势必也会有所提高。 大臣们不禁在心中开始暗暗揣测着皇帝此举的意思,莫非是想让齐元礼也淌入夺嫡这滩浑水之中? 一直以来,他们都把齐元礼当做是齐元恒身后的小跟班,却没有意识到,他如今也快要到了弱冠之年。根据大齐律例,一旦皇子到了弱冠之年,那便可以娶妻。有了外戚相助,齐元礼难道就没有和其他皇子一争的实力么? “儿臣愿为父皇效犬马之劳。” 齐元礼站了出来,没有丝毫推脱犹豫。儿臣儿臣,既是儿子也是臣子,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这一遭都是他非去不去的。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时,如果他不去的话,这个机会势必会落到齐元毅的头上。 贤妃向来对他母亲不喜,若是齐元毅一朝得势,那他母亲还能够有好日子过么? 这一出戏的背后,谁又不是在打着谁的小心思呢? “好好好,果然是朕的好儿子。” 皇帝舒心的大笑,让人猜不透他的真实意图。 不管后面的事情如何发展,至少目前为止齐元礼是这场斗争中的赢家。 齐元毅与齐元恒互相对视一眼,眼中的挑衅之意两人相互都明白。等着吧,我不会就这样放弃的。 皇位只有一个,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五皇子大义。” “五皇子未来必定是国之栋梁。” “……” “……” 恭维附和之声一下子在朝堂之上响起,掩盖了三兄弟之间的明争暗斗。 朝会之后各人回了各自的府邸,泠烟适时的递上一杯清茶,然后站到齐元恒身后为他揉nīe肩膀。 她的按摩手法算不上好,但是也得过绿翘数日指点,勉强能够拿得上台面。齐元恒每每上朝回来之后必然会累上一遭,继而“病”上一段时间不能去上朝。 有谁不知道,他齐元恒身体向来不大好,所以只能时不时的将养在府中。 呵呵呵……这个谎言真是天下最大的谎言了。明明他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能吃能喝,能跑能睡,常年习武之下休养出一副健壮的身体,倒是为了蒙蔽那些人的眼睛,不得不伪装求全。 小时候,父皇的宠爱虽然为他挡下了一些伤害,但是同时也让他变成了箭靶,暗中受了不少欺负。随着他年岁渐渐长大,下毒、刺杀这样的事情屡屡出现在他的宫殿之中。明明是防守极其严格的大内皇宫,但是却偏偏拦不住那些想要害他的人。要说这当中没有诡计,谁信呢? 还有他的生母,在后宫之中位居皇贵妃的长孙氏。明明当时真是受宠时候,身子也健康,但却在生下他之后一天一天的衰弱下去,直到病逝。后宫之中的阴私他小时候不懂,直到了长大之后他才明白。他母亲这哪是病死的,而是有人在暗中下了慢性毒药,一步一步送她走上那鬼门关。 齐元恒永远忘不了,母妃死前对他说的那句话。 她说:“恒儿,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为了母妃,好好活着。” 就是这样一个从未残杀过任何生命的纯良善行女子,最后却死在了后宫斗争之中。 怪谁呢?怨谁呢?红瓦宫墙囚禁了她这一生,也囚禁了一个孩子本是善良的心。 这么多年下来,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放过他,反倒是步步逼近,处处设局,想要取他性命,夺他太子之位。 我本善良,但奈何时局险恶。处在齐元恒这个位置之上,若是不争就只有死路一条。想要好好的活下来,不违背对母妃的诺言,那便只能争上一争。 母妃,我相信你也是理解我的。 “不问这江南之事最后派了谁去?” 泠烟的手法虽然不精巧,但是却极为到位,一下一下捏的他筋骨放松,竟然难得的犯了懒意,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 “既是已经猜到的事情,为何要问?” 泠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仍旧有一搭没一搭的继续给齐元恒按摩。 那日在书房之中讨论江南之事的时候,泠烟心中就已经猜到了可能的结果,只不过,她没有说出来而已。 齐元恒眯着眼睛依旧躺在躺椅之上,眉毛都未曾掀起,也不知是对泠烟所说的内容尽了心还是没有。 “为君者向来讲求制衡之术,这次下江南的事情明显是个香饽饽,任由哪一方抢到之后势必都能够实力大增。大皇子齐元毅乃是贤妃之子,出生名门,在民间也略有贤名。二皇子齐元德乃是养在皇后膝下,亦可算是半个嫡子。殿下您有长孙王府的支持,三人可谓是不相上下。” 泠烟顿了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继而说了下去。 “若是贸贸然让哪一方得了军功,势必会打破这种平衡,于朝局无益,只有把这差事给了五皇子最为妥当。五皇子母妃不过是长孙王府的偏方,自小又是跟在您身边长大的。不仅是皇上,想来在其他皇子眼里,他也是没有争那把龙椅的可能。” 泠烟虽然不在现场,但是却能够将朝堂之事分析的如此清晰。若他身为男子,必然能够成为一代白衣卿相。 齐元恒睁开了假寐的眸子,直直的望着泠烟,然后说了一句。 “如果你是我的敌人,会很可怕。” 这话齐元恒说的极为认真,并不半分玩笑之意。确实,如果泠烟当时投靠的不是他,而是大皇子或者二皇子,那势必会成为他复仇路上一个不小的阻碍。 此时,齐元恒忽然有些庆幸,自己当时不知为何存着的那一丝善念,救了泠烟,也……算是救了自己。 第四十章 情愫暗生 “所以殿下很幸运,泠烟是你的属下,并不是你的敌人。” 泠烟没有回避齐元恒的注视,反倒是一样看着他。四目相对之间,仿佛有一种特殊的情愫在流转。 怎么会有一个人的眸子,可以这么美,就好像是浩瀚星海中闪烁的星辰,要将她整个人给吸了进去。 想起初见之时,她丧失了记忆,只听旁人说太子殿下是救了她的人,所以应该感念齐元恒的恩德。 想起初见之时,泠烟手持扫帚,身着紫色衣裙,在茫茫大雪之中打扫院子,身形单薄的模样让人心疼,但是她却用坚强引起了自己的注意力。 再见之时,这个尚未有自己肩膀高的小姑娘一反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想要成为他手下的一枚棋子,为他所用。 “你为何想要投靠本太子。” “我想找家。” 这样的一句话要是从别人口中说出,齐元恒必然是会不屑一顾。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已经丧失了母妃,丧失了亲情,丧失了他原本美好幸福的生活。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才知道,原来兄弟不是守望相助,而是为了利益能够在背后捅你一刀的人。 可偏偏这句话是泠烟说的,不煽情不做作,却偏偏在无形之中牵动他心底那最深的宁静。 这么多年以来,齐元恒一直坚强的伪装着自己。有多少人知道,他有多么渴望可以找到自己的“家”。但是他不敢去找,不敢再把新人交托到某一个人的手中。因为全然的信任,很有可能会引来全然的背叛。那样的感觉,尝过一次就好了。 “泠烟,你可愿意入太子府后院?” 这话,也算是变相的求爱了。 泠烟的身份虽然低微,但是只要齐元恒喜欢,入府之后做个侍妾,未来诞下孩子之后做个侧妃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太子殿下的侧妃,这可是比嫁到一般官宦人家做正妻更为体面。待到齐元恒登基之后,这侧妃也可以得封四妃之位,享一宫主殿。 齐元恒虽然已经有了数位妃子,但是并不算是好美色之人。对于泠烟,他欣赏她的才华,讶叹她的灵巧。 这样的感觉,究竟是不是喜欢,他也说不清楚。唯一明白的是,他想要占有这个女人。 看着齐元恒脸上若有如无的笑意,感受着他呼吸时喷洒到自己脸上的气息。泠烟不可否认的是,曾经有那么一刻,她的心为这个男人快速跳动过。可是,她……不能答应、 “泠烟……不愿” 能过说出这句话,泠烟绝对是鼓足了勇气。要知道,齐元恒贵为太子,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识过。如今开口求娶,可谓是给足了面子。而泠烟这样直白的拒绝,也可以算是直接打了齐元恒的脸面。 很显然,齐元恒也楞了一下,没有回过神来。 印象之中,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姑娘表达自己的爱意,没想到,竟然还被拒绝了。难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魅力竟然下降了这么多? 这究竟是欲擒故纵,还是真的不愿? 为何不愿? 这要是换做旁人,定然是要问出这样一句话,追根究底求个明白。可是齐元恒不同,淡淡一笑就化解了自己的尴尬。他的傲气绝对不会容许他在这样的问题上,向一个女人低头。 想他齐元恒是谁,齐国当今太子,虽然如今落魄了些,但那地位也是摆在那儿的。更不提他文才出众,“恒公子”的美名传遍京城。什么样的女人他挥挥手不自己靠过来,也就是泠烟这个不识趣的小丫头。 珠玉在前,不知拾取。 好在两人都是心胸开阔之人,就这样在剩余静谧时光之中把这事给揭过去了。 可是这事真的就过去了么? 但凡走过,必定会留下痕迹。今日之事也是一样,只不过端看未来如何。 “泠烟姐姐,泠烟姐姐,你听说了么,今日太子妃在后院里发了好大一通火气。” 甫一踏入房门,黄鹂那小丫头就拉着泠烟开始絮絮叨叨,仿佛想要将一肚子话一下子全部倒在泠烟面前才罢休。 “太子妃发火,为何?” 虽然泠烟与李淑媛接触并不多,但是印象之中,这是一个极为贤淑的女子。行事皆是按照淑女准则,太子府后院在她的管束之下一向井井有条。要说发火,从她进太子府这么长时间以来到好像还没有见过。 黄鹂朝着泠烟招了招手,两人靠的近了些之后,这才愿意开口。 “听闻林侧妃丢了东西,告状告到了太子妃面前。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听说丢的偏偏是御赐之物。这样一来,林侧妃肯定急死了。” 这要是放在一般的官宦之家,丢了御赐之物必定是会被安上不敬圣上的罪名,甚至因此而掉了脑袋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但是这要是方才林侧妃身上,最多是斥责一番,并不会有什么大碍。这番兴师动众的闹到李淑媛面前,难道就不怕李淑媛因此而奚落、惩戒她么? 明明是一件极为普通的事情,但是泠烟却感觉仿佛从中嗅到了一股不正常的味道。难道这件事情的背后,还另外有着什么阴谋算计么? “那后来呢,太子妃如何处理此事?” “太子妃自然是恼怒,斥责了林侧妃几句之后,就发动了阖府上下去找。丢了御赐之物可不是小事,倘若让皇上知道了,必然是讨不了好去。” 一般丢了御赐之物的人家都是捂得严严实实,毕竟那物件是皇上赐予,一般不拿出来也没人会知道,但偏生林侧妃却要将此事宣扬开来,也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 连黄鹂这样一个小丫头都知道丢了御赐之物是大罪,莫非林侧妃还不知道么? “听你这惴惴不安的语气,想来这御赐之物是还没有找到了。” 泠烟虽然心中对于此事也有所担忧,但她想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黄鹂若是想要从只言片语中探一探泠烟的态度,那是绝没有可能的。 “是啊,也不知道会如何?” 黄鹂依旧皱着眉,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泠烟看不过眼,就随口安慰了几句。 “行了行了,天塌下来还有个高的顶着,你担心什么。” 黄鹂也是个性子单纯的人,没一会也就不把这事情放在心上了。 第四十一章 遗失御赐之物 果然如黄鹂给她透露的消息一样,这几天府中上下都在关注着这御赐之物丢失之事。不仅是下人的院子,就连侍妾们的院子里也没有放过。 外头闹得人心惶惶,但却独独留下太子齐元恒的院中安享寂静。想来也是,谁敢把这主意打到太子头上,那是活腻了不成? 泠烟因着调到齐元恒身边,所以也免去了被搜查的骚扰,但是幸运之神可不会一直眷顾着她,该来的,终归还是会来。 “来人,把泠烟姑娘给我‘请’出来。” 在齐元恒上朝之后,林侧妃带着人就堵到了太子院中。她可是特地算好了时间,齐元恒不在,李淑媛又在这事上愿意偏袒她一二,这府中还有谁能够大的过她去。这一次,必定要好好惩治泠烟那个小蹄子。 “奴婢见过林侧妃。” 泠烟闻言而出了院子,施施然对着林侧妃行了一个标准的礼数。 林侧妃可以对她呼来喝去,但是她却绝对不能对林侧妃不恭敬,否则肯定会被人抓住这个为借口,打死也不为过。毕竟身为奴婢,就必须要遵从身为奴婢的礼仪。一板一眼,不可逾越。 “带走。” 林侧妃轻蔑的望了泠烟一眼,想也不想就要让人将泠烟带走。如今可是由她做主的时候,倒是要看看有谁还能够救她? “慢着。” 泠烟伸出手挡了一下上前的小厮,眼中同样闪过了对于林侧妃的诧异。虽然林侧妃一直看她不爽,但是就这样直接上门找茬的事情,似乎显得太过愚蠢。而这林侧妃,怎么看也不是个蠢人才对。 “林侧妃因何故要带走泠烟,不管怎么说,泠烟还算是太子院中的人。就算是做错了什么,也该由绿翘姑姑处置才是。” 泠烟刻意提起了齐元恒,就是打算让林侧妃明白她现在的身份地位,可不再是当时那个柔弱无依,只能够任人宰割的小丫头。 岂料这样的做法竟然惹怒了林侧妃,让她心中的怒火又愈加浓厚了几分。若不是因为齐元恒曾经警告过她不要对泠烟下手,她又何须借由此事对泠烟动手。 想她可是太子侧妃,堂堂正二品大将军的嫡女,竟然还比不过一个来路不明的小丫头,这样的气让她如何能够忍得下! 女人的嫉妒之心一旦发作起来,那可是极其可怕的。此时的林侧妃便是如此,心中的理智仿佛已经被燃烧了,只余留满腔妒火要将泠烟烧个粉碎。 “泠烟姑娘倒是好大的派头,竟然敢拿太子爷压本妃。只可惜,你偷盗御赐之物,就算是太子爷在此也救不了你。带走!” 林侧妃挑着她那一双丹凤眼,整个人显得好不刻薄。这样的林侧妃,和曾经在齐元恒面前娇憨无限的林侧妃,真的是一个人么? “我没有偷盗御赐之物。” 泠烟冷冷的说出这一句,不带半分感情。难怪她前些天就觉得此事不太正常,原来是挖了个坑等着她在这里跳。林侧妃既然把这样大的罪名扣在她的头上,那想必对于这所谓的“证据”也有一定的把握。现在齐元恒不在,林侧妃位高,想要处置她一个小小的奴婢并非是什么难事。 “偷或者没偷,可不是你这三言两语就能够证明的。” 寒霜对于泠烟单薄的辩白不屑一顾,她可不会忘记,当时就是泠烟,出面救下了绿芜,让她失了颜面又失去了吴泉才。这会有了机会,怎能不落井下石一番。 对了寒霜的奚落,泠烟压根就不放在眼里。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这寒霜为了自己的私欲,竟然可以昧着良心诬陷她,由此可见,女子嫉妒愤恨之心一旦升起该是有多么可怕。 “既然如此,那也要让太子妃才能判定奴婢的罪行。” 既然已经把林侧妃得罪了,那就不如得罪到死。反正就算她给林侧妃好脸色,委曲求全,林侧妃一样不会放过她。既然如此,那么她何必委屈自己。 有一种女人之间,叫做天敌。无论她做了多少事情,一样得不到林侧妃的好感。 “呵呵,你以为太子妃会包庇你么?” 林侧妃一个侧身,人靠近泠烟身边,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 “太子爷不在府中,倒是看看谁还能够护着你这个贱蹄子。任何想要夺走他宠爱的人,都没有资格活着。” 泠烟现在终于明白了,那妒恨的源泉是因为什么了,不过只是林侧妃爱的太过痴狂。正是因为爱的太过痴狂,所以这才失去了理智。难道林侧妃不明白,凭着泠烟的身份,就算是入了太子府的后院,也不过只能够做个小小侍妾,根本威胁不到她的地位么? 这样的一味拈酸吃醋,就算有着再多的情意,到最后也会被磨灭的干干净净的。更何况是齐元恒这样身份尊贵的人,身旁自然是少不了有些莺莺燕燕陪伴在旁的。 就算没了自己,未来还会有千千万万个其他女人。这句话泠烟并没有说出口,以为她知道此时的林侧妃必然是听不进去的。 泠烟抿着嘴一言不发,现在只有等见到李淑媛之后才能够有机会辩白一二了。只要林侧妃没有一下子置她于死地,那么齐元恒就一定会救她。 林侧妃命人压着泠烟就往李淑媛的院子里去,她虽然权利不小,但是随意打杀齐元恒院子里的人,事后被他知道了也只会惹得他不喜,白白让自个儿失去了宠爱。反倒不如借助李淑媛的手,为自己除去泠烟这个危害。 只要证据确凿,她就不相信李淑媛还能够包庇泠烟不成。 等到林侧妃等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太子院中的时候,黄鹂这才从绿翘手中挣扎出来。 “姑姑,你为什么不让我去帮泠烟姐姐。” 眼看着泠烟就这样被林侧妃带走,黄鹂自然知道了她必定是凶多吉少,依着她们两人之间的情分,无动于衷让她如何心安。 “你出去又能做什么?” 绿翘看着冲动的黄鹂,忍不住失望的摇了摇头。她这个侄女,总归还是太过不成熟了些。这样贸贸然行事,让她如何能够放心。 绿翘望着泠烟被带走的方向,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句,只盼你能够等到太子殿下回来才好。 第四十二章 面见太子妃 太子妃的院落之中,围绕着一群人。一旁的林侧妃盛气凌人的站在那儿,嘴角若有如无的笑意无不显示着她此时的好心情。 “何事如此喧哗?” 李淑媛从内堂缓步而出,头上簪着流苏带玉簪,直挺挺的插在盘好的费先机之上。端庄的模样与林侧妃那妖冶的打扮大大不同,浑身上下充满着身为当家主母的风范。 林侧妃眼中闪现出一丝妒恨的目光,倒是又恰到好处的被隐藏起来。 凭什么她李淑媛可以成为正妃,身着她身为侧室永远没有机会穿的大红衣裳。不过是丞相之女,自己的身份比起她来说也不差,林家是世家大族,家中还有着一个正二品大将军的爹爹。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在心中连连问了自己三句为什么,更多的是在抱怨老天爷的不公平。彼时还不知道齐元恒的太子身份i,就在京城之内对齐元恒一见钟情,发誓一定要嫁给他。走马贩夫也好,世家公子也罢,有那样的一个人,会叫你遇上就不愿意错过。 后来回家求了爹爹,林容兰方才知道自己心仪之人竟然是当朝太子,皇帝最喜欢的皇子。门当户对的爱情自然是得不到长辈的阻拦,林容兰顺利的嫁给了齐元恒。不过可惜,只是侧妃,是妾。 而那个她最希望得到的位置,却被李淑艳占据了。当朝丞相嫡女,京城第一才女。闺中之时,林容兰也曾经有过钦佩李淑媛的才德出众,但是现在有的却只剩下妒恨,一个妾侍对于正室的妒恨。 “见过太子妃。” 无论林容兰方才是何等心思,但是此时看到李淑媛走出来之后,也只能乖乖的行礼。她始终,都低这个女人一头。 “回太子妃,泠烟偷取御赐之物,妾身已经将她抓了回来。” 林容兰杏眉一挑,面上流露出几分窃喜的表情。随着她走到泠烟身边,衣服上的饰物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她的跋扈与高调,素来在府中是有名的。太子妃都没有对此说什么,旁的人自然是不敢再多说什么。 “泠烟?” 李淑媛抬头看了一眼,虽然面色依旧沉稳,但是细心之人便可以从她的声音当中听出几分诧异。毕竟泠烟虽然入府不久,但是怎么看也不是个眼皮子浅的。贸贸然跑去偷盗御赐之物,感觉怎么也不像是她会做的事情。 “没错太子妃,您肯定也没有想到,泠烟竟然是这样一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太子爷好心救了她一命,没想到是养了一条狼在身边。” 紫鸢恰到好处的站出来又说了一句,作为林容兰的贴身侍女,她胡说八道的本事可丝毫不逊色于她的主子。对于泠烟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齐元恒的宠爱,她可以算是最为气愤的一个。真以为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想都别想! “泠烟,紫鸢所说之事,你可承认?” 作为李淑媛身边的管事妈妈,赵妈妈说出的话绝对是很有分量的。 泠烟眉毛微微一挑,不着痕迹的掐了自己一下,却又不让任何人发现这当中的异样。紫鸢想要和她玩,那就玩玩看好了。这猎人和猎物的位置,可是随时都可以颠倒的。 “太子妃,奴婢就算是再不知分寸,也绝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偷盗主家之物,是为不忠,违背爹娘教言,是为不孝,连累周围之人,是为不仁,不顾太子爷相救之情,是为不义。我泠烟,难道会做这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么?” 泠烟刻意侧过了了脸,一副不愿让人看见她眼眶之中蓄满却强忍着不愿低下的泪水。 春风沙沙吹过,还带着冬日那份未曾消去的凉意,让人不禁心底一凉,就像是方才被泠烟所说之话给震撼一般。 紫鸢眼中闪过一丝恶毒之意,这个女子,此时不是应该低微的求饶么?怎么会这么理直气壮的向着太子妃诉苦,她有什么苦可以倾诉,又有什么把握太子妃一定会相信她? “谁知道不会是呢?” 紫鸢不甘心的瞥了瞥嘴,声音却是压低了不敢让人听见。任她再如何跋扈蛮横,也知道此时绝对不是在反击泠烟的最佳时候,没看到连她的主子林侧妃也只能站在一旁扭着帕子,暗中恼怒么? 泠烟这一招用的着实是妙极了,明明是受害者,却没有像一般的姑娘家哭哭啼啼,被吓得连一整句话都说不完整,反而是搬出了“忠孝节义”的道理来为自己辩白。即便是处在一种弱势之中,却依旧有能力为自己转危为安。 李淑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当晚霞的余光打在泠烟身上的时候,她竟然觉得,面前的泠烟,似乎比她更有气质。就像齐元恒一样,仿佛与生俱来就带着一种贵气。只不过,因为她现在地位太过低微,所以无法表露出来。 “林侧妃也有证据证明泠烟便是那偷盗之人,毕竟这御赐之物可不是随口说说就能给人定罪的,必须慎重而行事。” 李淑媛虽然没有立马为泠烟脱罪,但是这话语之中的偏向已经渐渐倒向了泠烟。又或许是,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想过要偏帮林容兰。只不过,是想要在此时上演一场好戏。 泠烟忽然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吃了一惊,如果真是这样,那李淑媛的心计未免也有些太深了。自己若是败了,多不过是损失了一个于她无用之人,顺便还能够在齐元恒面前上上眼药。但林容兰要是败了,那这府中往后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和她分薄宠爱了。 一箭双雕之计,端看这结局如何了…… “自然是有证据的。” 林容兰点了点头,语气却是和缓了几分,不像方才进入院子之时那般咄咄逼人。 林容兰一个眼色示意,后头的寒霜就捧着一块帕子走上前来。 展开帕子,倒也没什么稀奇的,不过是府中有头脸的婢女们用惯的江南织锦。在帕子的右下角处绣着一颗墨竹,单看这绣工便可以知道绣这墨竹之人技艺不差。 泠烟在看到这块手帕被拿出来的时候,瞳孔微微收缩了几分。 这块帕子,是出自她的手,可是现在怎么会在这里…… 第四十三章 证据确凿 “你敢说这帕子不是你的么?” 紫鸢注意到了泠烟微微退缩的表情,就好像是抓住了作恶已久的大盗一样。快步走了两步上前,还将手中的帕子放到泠烟的面前挥舞了两下,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这帕子确实是奴婢的……” 泠烟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紫鸢抢了话头。 “那不就好了,太子妃,如今可是水落石出了。这帕子是奴婢在林侧妃丢失御赐之物的屋子里捡到的,这位泠烟姑娘又不在我们屋子里当差,若不是在偷盗之时遗失了这帕子。奴婢实在是想不到会在什么丢到我们院中。” 这一段话说的又快又急,还条理清晰,要说背后没有人在背后指点,泠烟定然是不相信的。 林容兰啊林容兰,没想到你这么想要我泠烟的命。可是我命由我不由天,我是绝对不会就这样乖乖屈服的。 “这帕子日前奴婢就已经找不到了,这事太子爷也知晓。” “太子爷会过问你一个小奴婢的事情,泠烟姑娘想要扯谎也该换一个可靠的才是。这般扭捏托词,倒不像是你的作风。” 林容兰在一旁冷嘲热讽,添油加醋的味道不言而喻。太子爷那样看似平易近人,但是却骨子里傲气十足的一个人会去关注一个小丫鬟的随身用品?这话说出来都没有几个人会相信,真不知道泠烟是急昏了头还是狗急跳墙。 很明显,周围大多数人和林容兰心中所想大同小异,就连方才偏向泠烟这一边的李淑媛也朝着泠烟投去了狐疑的神色。这事要是真的,那么就证明齐元恒对这个小丫头太多的不一样,那么势必是留她不得了。只不过,没几个人会相信…… “绿翘姑姑说了奴婢的针线活做的还不错,所以让奴婢学着为太子爷缝制一些随身之物。” 这样的事情倒是不常见,但凡一些得宠的公子哥儿,房中总会养着几个擅长针线活的丫鬟,单独为自己缝制衣服鞋袜。可就算这样又如何,总不可能因为泠烟要为太子殿下缝制几张帕子,太子爷就见过这帕子吧,这逻辑未免有些太不合理了。 “奴婢瞧着这帕子太过素净,所以就央了太子爷将他的真迹赐予奴婢,好让奴婢学习他的描竹之法。因为奴婢怕直接上手会损坏上好的素锦,所以才用了自己个用的织锦先行练习。” 这一番话说得条条是道,也将先前设下的各种圈套悄然化解。这样的回答有理有据,一下子让不少人又将心中的天平倒向了泠烟。 看泠烟这样一个可怜的小姑娘,或许真是因为得了太子殿下几分宠幸才落得这个地步。毕竟平素里她也不经常出门,与这林容兰应该是没什么恩怨才是。若是想要偷个值钱的物件,太子正院之中难道还会少了去么,为何要舍近求远? 泠烟依旧低着头,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丝好看的弧度倒是又不叫人瞧见。林容兰,一言已游说众人,一言同样也可以博取同情。 这就是所谓,语言的魅力。 “这……倒也不无道理。” 李淑媛站出来说了一句极为中肯的话,在太子后院处事多年,她素来是比较得人心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齐元恒才十分放心将这个太子府交给她。 “太子爷的描竹之法天下无双,只要等到太子爷回来,便可知道这是不是了。” 提出这样一个折中的法子,倒也能够暂时平息这场争端。齐元恒的描竹之法确实是天下无双,普天之下未见其二,当年正是因为这一手,所以才让他在京城之中得了一个“恒公子”的美名。 “奴婢谢太子妃明鉴是非。” 泠烟乖觉的屈身行礼,李淑媛能够做到这份上,已经酸死偏帮她几分了。否则要是任由林容兰出手,肯定抓住机会活活打死她。哪里还管的她是不是齐元恒宠信的身边之人,先为自己除去一个潜在危害才是。 “太子妃到真是好公道。那不如把这个丫鬟关到柴房之中,等到太子爷回来之后再行判断。” 潜意识之中。林容兰是不愿意泠烟就这样逃过一劫,倒是面对李淑媛的维护,她却又没有法子。谁让权力不如她人大,可要看着泠烟就这样挣逃出去,她又怎能甘心?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等到这样的一个机会。 “也好。” 李淑媛点了点头,倒是也没有做的太过分。毕竟这林容兰也是太子府侧妃,要是太过于削她的颜面,就是摆着和林家过不去。李家虽然不害怕林家的权势,但是此时朝中形式诡辩,她不能为齐元恒增添压力。 真正的贤妻在侧,指的便是李淑媛这样的正妻。对齐元恒虽然没有太多的爱意,但是自从嫁给他成为正妃之后,李淑媛就担起了自己的职责。为齐元恒管理后院,让他再无后顾之忧,可以好好的去面对朝堂之事。 “是。” 泠烟低着头跟着前来押送她的婆子们走了,如今势不如人,只能暂且退后一步。在齐元恒身边也不短了,泠烟自然是知道,什么才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要是一味的和林容兰犟下去,最后只会让李淑媛不得不出手处置她。毕竟现在她的身份,不过只是太子府的一介婢仆,就算是齐元恒身边的贴身侍女,那也一样是婢仆。唯一幸运的不过是,泠烟比起其他的婢仆们少了一张卖身契罢了。 因为她是婢仆,所以就应该有身为婢仆该有的本分。一旦逾越了,就算是齐元恒想要保她,也会被流言所不容。 “林侧妃可满意了?” 眼见着泠烟被押送的远了,李淑媛不冷不淡的朝着林容兰来了这样一句。 明明知道泠烟是太子爷身边的心腹,这林容兰却还硬逼着自己处置着小丫头,不就是想要让太子爷和自己离心么?林容兰心中的这点小算计,李淑媛早就摸的通透了。她虽然不争,但是并不意味着她不懂得这些争宠的手段。 身为正妻的尊严,让她不屑于与一个妾侍争宠,但是没有想到林容兰却一再挑衅她的威严,看来这天是要变了。 齐元恒的爱,她可以不要,但是绝对不允许有人上前来抢。 第四十四章 柴房思过 李家的女儿,从来就没有孬种。 “太子妃姐姐秉公处理此事,果然是当得起这‘贤淑’二字。” 李淑媛的脸色不好,自己不和她计较。反正如今自己是占据优势的人,何必和一个失败者计较呢? 李淑媛,你抢走我的东西,我会一一拿回来的。 “此事已了,妹妹就先回房中了。” 林容兰倒是少有的给了李淑媛一个好脸色,不过在李淑媛的眼中,这不过是一个胜利者的炫耀罢了。 呵,愿你能够这样一直嚣张下去。 “慢走。” 待到林容兰的背影消失在李淑媛的眼中之后,赵妈妈这才遣散了一干下人,贴心的站到李淑媛的身后为她捏肩。 自己是看着小姐长大的,如今看到从小被老爷放在手心里疼宠的小姐现在却被一个妾侍欺负成这样,心中实在是愤愤难平。 “小姐,就这样让这林侧妃跋扈下去么?” 妾侍,原本只该是主人家中的一件玩物,何时见到能够欺负到主母头上?也就是自己小姐性子和善,这才对这林容兰一再忍让。要是换了夫人在此,必然是将那些莺莺燕燕全部赶了出去。 “赵妈妈放心,她嚣张不了太久的。” 李淑媛站在窗户旁边,视线远眺在外头的高山之上,任由心渐渐放松。 林容兰现在跳的越欢快,到时候就摔得越惨重。 “林容兰,你今日这般陷害我泠烟,这仇,我记下了。” 柴房之中的泠烟亦是对林容兰在心中暗暗记恨下了,她虽然丧失了记性,但是这可不意味着她磨灭了脾气。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古人诚不欺我。 这林容兰不就是看着自己多受了齐元恒几分信任,便这样对待自己。要是她知道了那天齐元恒曾经有过求娶她的意思,还不是要闹翻了天。有本事她怎么不找齐元恒闹腾,反而是偏偏盯上了自己,看来真是柿子要挑软的捏。 泠烟微微移动了一下身子,就发现了身上的酸痛之感。 这林侧妃还真是狠啊,打人专挑些不起眼的阴私地方打。不仅能够狠狠的教训她一顿,更能够让人看不出端倪来。现在她这幅模样走出去,就算是说自己受伤了也没人相信,但是她却又是真真切切的受了暗亏。 用针在皮肤上扎下一个一个小洞,然后在泼上盐水。能够让人很疼,却看不到伤痕。 林容兰,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单纯的争宠吃醋,却没有想过原来你的嫉妒竟然是想要置我于死地。 不得不否认,在死亡即将来临的那一刻,泠烟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一种害怕。她还没有找到家,她还没有成就一番人生,怎么可以,又怎么能就这样死在这后院之中。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泠烟知道自己的生命始终会走到尽头,但是绝对不允许自己就这样死去,死在林容兰的谋害之中。 自从自己清醒以来,这是如此清楚的有了爱恨。她很确定,她开始恨上了林容兰。她和这个女人之间,如果非是要有一个你死我活的话,泠烟坚信,自己是绝对不会坐以待毙。无论如何,她都要好好活下去。 “泠烟姐姐,泠烟姐姐,你还好么?” 正当泠烟因为伤痛耗费了太多体力,将要昏睡过去之时,忽而听到了门外头黄鹂的叫唤。 “我……我没事。” 泠烟拼命的挪了挪身子,想要过去开门,但是却发现自己连这一点小事都办不到了。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林容兰在走之前留下这么一句。 “泠烟竟然干得出偷窃御赐之物的事情,指不定一会就携物私逃了,到时候可不好像太子妃交代啊。” 这样一来,自然是有着上道的小厮上前,将她的腿脚绑紧了,任她动弹不得,只能被禁锢在原地。呵,想她一个弱女子,被关在这密不透风的柴房之中,若是没有外人出手相救,如何能够脱逃出去? 这些事情不过只是林容兰想要借机为难她罢了…… 可是她又能够如何呢,不过只是像案板之上的鱼一样,任人宰割罢了。 想要站到更高的位置,获得更强的力量。这样的念头,不知从何时开始,渐渐的在泠烟脑海之中生根发芽。 “泠烟姐姐,方才我想要去见太子妃,为你求情。可赵妈妈在门口把我拦住了,说太子妃在休息。泠烟姐姐,黄鹂好没用,没法救你出来。” 门外黄鹂在絮絮叨叨,门内泠烟心中陷入了一阵沉思之中。 李淑媛没有选择再次出手,是不是因为背后有着什么不得已的原因。难道李家和林家的争斗,背后已经到了火热时候,又或者是……齐元恒的态度。 泠烟觉得自己此时脑中乱的很,想要好好的休息一下,但是却被时时刻刻被身上的疼痛影响着,连眯上眼都有些做不到。 “我没事,不怪你。” 不管黄鹂是因为什么缘故而走这一遭,反正横竖是怪不到她头上的。别看她虽然表面上齐元恒身边的侍膳,受尽宠信,风光无限,不知多少小丫鬟都要对着黄鹂交上一句“黄鹂姑姑”。可是在主子面前,不过是卑微如一条狗一样。 李淑媛想要拒绝黄鹂,说不见就不见,等上数个时辰也无用。 林容兰想要诬陷泠烟,即便是没有证据,依旧可以让她现在躺在柴房之中奄奄一息。 真是可笑啊,明明她们也是人,明明她们也有父母,也有关心和疼宠她们的人。可是在所谓的权势面前,在所谓的阶级地位面前,她们卑微,没有尊严,只能够接受主子们的一切。 “泠烟姐姐,我该怎么办才好?太子爷出去了,只怕这几天是回不来了。” 黄鹂在外头剁了剁脚,心中是急的不行。林侧妃做了决定的事情,除了太子妃和太子爷,还有谁能够改变。如今太子妃不愿意见她,而太子爷又出了远门,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泠烟听出了黄鹂语气之中的浓浓担忧,也知道她为什么会如此惊恐。齐元恒此时不在府中,确实是没有人会保下她。不过,她不怕。 “我知道了,黄鹂你先回去吧。放心,我会没事的。” 第四十五章 迎风送别 正在泠烟在柴房之中受苦受难,需要人前去相救之时,齐元恒正在京城的城门之外,迎风而立。 “太子皇兄。” 齐元礼骑着马,先护卫队一步到了城门之外。朝着齐元恒行了一礼之后,就从马上翻身而下。 当年大齐是在马上夺得的天下,放到百十年前,哪一个皇族的孩子不会骑马射箭?不过百年光景已过,早就养出了不少骄奢淫逸的子弟,能够在骑射之上颇有建树的不过那么寥寥数人。 而这当中,齐元礼便是一个。 虽然坊间常常传闻这个淑妃所生的五皇子自幼纨绔,在京城之中不是走街遛鸟,就是逛逛青楼花坊,要说能有什么大作为,这齐国上下几乎是没几个人会相信的。但是偏偏就因为这一手骑射之术,入了皇帝的眼。这不,不是指派了这下江南的任务么? “五弟。” 一反常态的是,齐元恒叫了一句“五弟”。皇家规矩甚严,即便是亲兄弟之间也不可逾越。这句“五弟”,齐元礼不知已是多少年未曾听过了。虽然不合规矩,但是齐元礼却偏偏喜欢这样的称呼,十分亲近。 “此行下江南危险重重,你一路要多保重。” 众人皆以为得了这下江南的差事是好事,但是齐元恒心里头明白,这里头诸多算计,可能一个不小心,就会把命留在江南了。虽然他心中也不愿让这个弟弟前去冒险,但是偏偏这件事又只能让齐元礼去办。若是换了别人前去,只怕江南那边是查不出什么端倪。 这江南之地,乃是重中之重,万万容不得出一点错误。 “三哥放心,我有分寸。” 齐元礼轻轻一笑,仿佛能够将眉梢之处都带出几分喜悦。谁说皇家无亲情,他和齐元恒不就是最好的兄弟么? 江南一行虽然凶险,但是同时也是一个机会,一旦他妥善处理好这件事,势必可以在父皇面前大大露脸,也为自己和皇兄博一个前程。如今大皇子和二皇子跳的可欢的,再这样下去,朝堂之上就快没有他们兄弟二人的位置了。 “五弟。” 你为什么愿意这样帮我? 这句话齐元恒一直想问但是却一直没有问出口,时至如今,他大概是知道了答案。 并不是因为他们血脉之中流着同一种血,也不是因为他们的母亲出自同族,而是因为幼时的权权相护。种下什么因,最后就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实,这句话果然是没有什么错。若不是当时释放的点点善意,那么今日是不是他也不能有这样一个得力助手。 “三哥在这里等你,凯旋而归。” 等到你凯旋而归之时,也是我们庆功之时。 “好。” 一骑而去,尘土飞扬,带走的是亲人只见的担忧,而将要带回来的是属于他们的未来。齐国的万里江山,只能留在长孙氏的后人手上,谁要夺走,那就只能是死的下场。 “爷,回去么?” 李斯是齐元恒的贴身长随,每每齐元恒外出办事之事都会带上自己的这个心腹。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心腹也有猜不透齐元恒的内心的时候。 “回去做什么,时辰还早,去墨竹轩。” 李斯不解的挠了挠头,明明太子爷出门前还说了要早点回去照看那颗小墨竹,怎的此时又突然变了心意。果然主子们的心思变化莫测,想要做一个出色的长随,他要走的路还有很远。 “是,爷。” 齐国的都城名唤长安,真真是应着那一句话来着。 “一见长安亲如故,人间再无繁华处。” 长安城的繁华景貌远远超过其他城池,真正的向世人彰显了它作为一国都城的辉煌与气派。 清晨之时,早早便有小商贩在街道两旁摆摊。月上梢头之时,夜市便会开在长安城之内的大街小巷。唱戏的戏子接替了白日里卖艺的艺人,继续在这座城池之中为达官贵人们的打赏而奋力表演。 可任由他们做的再多,不过也只能是作为这个国家中的底层,不受重视,没有尊严。 “去去去,哪里来的叫花子,给老子滚。” 齐元恒这才一踏入城门之内,便看到两旁站岗的小兵正在挥动着手中长枪,驱赶着一旁卖艺的两父女。 这卖艺之人也分为两种,一种是正正经经跟着马戏团到处去表演,也算是正规匠人,这类人通常会得到朝廷认可,并且颁发证件准许他们表演。而另外一种则是游散艺人,大多是单人匹马走天涯,或者是少的不能再少的两三人。而后者,往往只是混口饭吃。 被小兵驱赶着的这两父女衣着单薄,面色蜡黄,很明显是属于那后者。虽然政令上没有明令禁止这样的人不许出入皇城,但是常常有小兵借这些人不懂朝廷条例而在当中做些小动作。欺压百姓,中饱私囊这样的事情并不是只为官者才会做,底下的人早就学模学样了。 “官爷,求求你让小老儿进去。小老儿不是叫花子,是正正经经的卖艺人家。我们……” 那老人家还想再为自己说白几句,但是得到却只有毫不留情的斥骂与责打。在有一种人心中,是根本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只有那掉到钱眼里的贪婪之心。别说这老人家如何可怜,就算是死在他面前只怕是也不会有半分动容。 “住手,去叫你的长官出来。” 李斯看到齐元恒脸色不愉,此刻倒是懂得了要讨齐元恒德尔欢心,于是站了出来呵斥那名小兵。 太子爷平素最看不惯这种欺凌弱小的行为,他这么做,应该没有错了吧。 李斯偷偷瞥了瞥一旁脸色稍稍和缓的齐元恒,心中暗暗一喜,自己这个宝是押对了,看来这样做事没错的。 “敢问你是何人?” 小兵看了看李斯的衣着,愣是没有瞧出这是哪家的公子哥,竟然敢这么大胆插手官家的事情。不过他却收敛了方才对那对老父女的恶劣态度,毕竟这京城脚下,达官贵人不少。随便出来一户有来历的人家,就能够让他在这个京城待不下去。这点自知之明,这个小兵还是有的。 齐元恒冷冷一笑,将自己的贴身玉佩扔给了那小兵。就算他在生气,也不会当中为难一个小兵,平白的折损了自己的身份。只有他们的头,才有资格和齐元恒说话。 第四十六章 城门之事 身为上位者,自然是有着上位者的骄傲。齐元恒虽然打算为那对老父女出头,但是也绝对不会因此而去为难那个小兵。 那小兵接过玉佩之后就拿进去交给守城的将军,别问为什么他没有认出来齐元恒的身份。这是因为齐元恒虽然因着“恒公子”的美名在京城之中家喻户晓,但是那仅仅只限于在文人之中,像这样守城的小兵是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他的。既然没有见过,自然也不会认得。 当然这小兵不认得,并不代表他们将军会不认得,这也是为何齐元恒不直接和一个小兵对话,而是要和她的上级对话的原因之一。 再说这玉佩之上的字,笑话了,无论在哪个时代,读书都是一件极其奢侈的事情。 七十读书少,做官三十少。 自从开设科举考试之后,无数人都渴望通过科举考试一举跃龙门,成为皇城新贵之一。然而数十万读书人之中,每年录取之人不过那么数百而已。即便是只有如此微弱的录取率,但是却依旧有不少人挤破了头想要将孩子送入学堂之中。 “卑职参见太子殿下。” 今日守城的这位将军名为李广,与太子妃李淑媛乃是族亲。虽说许多世家大族都会通过家族势力为族中的子弟们谋取前程,但是这李广却偏偏是个例外。 传言李广乃是偏房姨娘所生的庶子,在家中之时就不受宠爱。眼看着无望于功名利润,于是他为了博取一个前程,毅然决然的选择进入军营参军。在与匈奴对战之时,曾经已六品参将的身份大破对方数千雄狮,成为齐国击败匈奴军队的主要力量。后来这一笔,被浓墨重彩的记录在了史书之上,被后世传唱。 也正是因为这李广为人的才能,所以皇帝才将他调了回来守城门。别小看这守城将军,虽然官位不高,但是却偏偏极为重要。要想想,来往之人皆从这城门而过,要是一旦出了什么岔子,那么皇宫之内的皇帝岂不就是岌岌可危。 这看似不显眼的一招,其实是皇上在暗中铺排自己信任的人手。 “李将军,你看。” 齐元恒向来都是爱才之人,面对与李广,自然是多了一份尊敬。他倒也没有张口就让李广处置手下,反倒是心平气和的指着一旁的老父女。那站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的模样让人觉得甚是可怜…… “真是岂有此理。” 李广也不是第一天当官,听到齐元恒这么一说自然马上就懂得了其中的弯弯道道。随即大声怒斥一声,面上涨的通红。 他向来是个急性子,手下人做了这样的事情又刚好被抓个正着,作为上司的他自然是极为没有面子。除此之外,他还是一个爱民如子之人,看到手底下的人恃强凌弱,心中自然是也有着几分愤愤不平。 看到李广如此愤怒,方才在一旁狐假虎威的那位小兵自然是吓得不行,就如筛糠一般瑟瑟发抖。他不过是做了往日里同僚们常做的一件事情,怎么就这么不刚好被太子撞见了。这次他,完蛋了…… “来人,把王铁蛋带下去,让他收拾了包袱给老子滚蛋。这样只会仗着自己身份欺负百姓的人,老子用不起。” 李广这话说的又急又快,并且语气十分之重。若是别的错误,或许李广还会酌情宽恕一二,但是唯独这样的原则性问题,他是绝对不能够容忍的。 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他虽然没有上过李家的族学,但是这句话却被他从小就铭记于心。对待自己尚且如此严格要求,又怎么可能会容忍手底下的人做出不知分寸的事情呢? “将军饶命啊……将军……” 王铁蛋一面哭着一面被周围的人给拉了下去,军令如山,从李广将军口中说出的话,是绝对没有更改的余地。正是因为清楚的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王铁蛋才更加为自己懊恼。没想到自己的一个举动,竟然会让自己丢了一份如此好的差事。 这样正是应了那句,种下什么因,便会收获什么果。若是没有他清晨那看不起人的举动,此时也不会连累自己卷铺盖走人。 对于王铁蛋的哭喊,在场之人没有一个人理会。 李广抛开了与齐元恒攀谈的机会,而是转而走到一旁的老人家身边。接下来,李广做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竟然当中蹲下身子,为老人家拾起了被打翻的东西。动作轻慢,就仿佛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般。任谁也没有想到,平时粗枝大叶的李广将军,竟然也会有如此细腻的动作。 “老人家,让您受惊了。” 这句再郑重不过的道歉,竟然从一个官大爷的口中说出。这样一来,可把老人家给吓得不行。 “官爷……官爷您这……多谢官爷,您严重了。丫头,快过来给两位官爷磕头,多谢他们救命之恩。” 老人家明显也是没有见过这么大阵仗,一时之间愣住了,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放才好。 听得周围人管最初为他们开口的白衣少年叫“太子”,他们才知道原来出口仗义执言之人竟然是太子。太子是什么概念,那可是皇帝的亲儿子,未来的一国之君。没有想到太子爷竟然如此之贤明,不仅没有看不起他们手艺人,反倒是愿意站出来为他们发声。这样贤德的储君,可上哪找去? 齐元恒万万也没有想过,他今日的举手之劳,竟然会成为日后他贤明迅速远扬的源头。当然,这些事情都是后话了。 “多谢官爷,多谢官爷。” 那小丫头明显岁数也不大,只知道傻傻的在一旁磕头。 “不必多礼了。” 齐元恒淡然一笑,让人觉得如沐春风。明明刚才李广做的事情比齐元恒多了去了,可是到头来人家却只是记住了齐元恒。不知道日后李广回想起此事的时候,会不会觉得自己做的好事都被齐元恒摘了桃子了。 不过这也是正常的,要想想,一个位高权重之人突然有一天对你摆放了好脸与关怀,自然是与那平常之人给与的不一样。 第四十七章 墨竹轩一聚 这个道理就等同于,当一个饥肠辘辘的人饿到到街边,一个普通人给他一个馒头和皇帝给他一个馒头,虽然他明明知道馒头都是一样的馒头,但是心中却仍旧会感受到不一样。他们不知道,在数千年之后,这片土地之上会出现“平等”的概念。可是,又真正有平等么? “传言李大人素来顽固不化,本太子今日一见,却发现传言不尽真实。” 待到李广处理了那王铁蛋之后,齐元恒上前一步,面含笑意。对于有才之士,齐元恒素来是喜欢结交一二的。 一如泠烟,一如诸葛鸿,一如这李广。 “太子爷也相信那些口口相传的市井流言?” 李广人本就长得粗狂,面色略微一凝重之后看起来倒是有些像是发怒之色。普天之下,胆敢用这样狂妄不羁的语气对着皇族中人说话的大抵不多,恰好这李广算是其中之一。 正是因为李广这样直来直往的性子,所以皇帝不太喜欢他,没有让他守宫门,反倒是派到这城门之外守城门去了。要想想,哪个上位者会喜欢一个不够圆滑的臣子,日日在眼前顶撞自个儿。 “这要看看是哪些传言,譬如说李广将军您的,那就不值得一信了。” 这双眼,像是那浩瀚星海之中的熠熠星光。单单只是这样让人看着,就仿佛要被吸进这旋涡之中。 李广从来是只道佳人倾城,遗世而独立,却从来没有想过,男子也能够这么美。 齐元恒的俊朗向来是京城之中闻名的,不知有多少大姑娘小媳妇暗中把他作为暗恋对象,崇拜不已。不过此时他在李广面前显现出来的,又是另外一种风采。 此子未来,必成大器。 李广此时心中唯一有的念头便是如此,他想要跟随齐元恒。方才那一问一答便是两人之间的互相试探,良禽折木而栖,良臣自然也需要择主而就。像齐元恒这样的主子,虽然表面上看去浪荡不羁,但是实则心思缜密,算计深沉。 要知道,在后宫之中,一个失去母亲的皇子基本是活不长久的,但是齐元恒确实可以算得上是一个例外。虽然这当中肯定是少不了皇帝的暗中出手,但是要说齐元恒本人没有其他后招的话,李广是不相信的。 “太子爷果然是个妙人,以后有机会,卑职定要到太子爷府中前去拜访一二。” “彼时本太子必然扫榻相迎。” 这样一来一往玄而又玄的对话便奠定了两人之间的合作关系,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却又互相清楚,和聪明人说话便是这点最好。 随后齐元恒就带着李斯离开了,殊不知,暗中有一双眼睛始终紧随着齐元恒离去的背影,而刚刚所发生的那一幕也被这双神秘的眼睛收入眼中,滴水未漏。 墨竹轩是京城之中数一数二的墨客斋,平日里有不少文人墨客来往于此,作为闻名京城的“恒公子”,齐元恒自然也是此处的常客。不过没有人直到的是,这墨客轩背后的真正主人竟然也是齐元恒。 作为一个常常处在险境之中的皇子,齐元恒怎能没有自己的情报机构呢?之所以没有选择最为容易窃听信息的青楼而是选择了这墨竹轩,大抵也和他曾经的一些经历有关。 那些埋藏在内心深处,最为苦不堪言的过往…… 轻轻摇了摇头,齐元恒径步踏进了墨竹轩之内。一踏入殿中,就有不少学子纷纷和齐元恒打起招呼。 在这墨竹轩之中的齐元恒,在他们眼中是没有架子的“恒公子”,而不是那身份高贵应该高高在上的太子爷齐元恒。也正是因为齐元恒这时不时表现出来的礼贤下士,让他在这文人墨客之中难得的能够得到好名声。 “毅公子已在雅间等候您多时了。” 墨竹轩的老板见齐元恒来了之后,十分上道的上前为齐元恒引路。谦卑恭敬但却又恰到好处的不阿谀奉承,这样的态度在文人圈子当中是十分受用的。齐元恒当时能够选中这个人做掌柜的,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一件事。 能够知人善用,才能够让贤才愿意择明主而投。 当时决定开设这墨竹轩,难道他就没有存着几分打算招募良才的心思么? 齐元恒轻摇折扇,面上含笑回应着道:“那就多谢掌柜的了。” 顺着木制扶梯而上,随手推开了位于走廊尽头第一间的雅间。看这熟稔的动作,就可知道平时他们没少在这里碰头。 “太子爷。” 见到齐元恒来了之后,南宫毅并没有站起来行礼数。无论他们如何关系好,在外的时候是一定要保持着君臣之间的礼数,否则定然会被御史台的那群老家伙们参上一本,可是私底下就不同了。只要齐元恒不在意,他们也乐得清闲。 “来迟了。” 齐元恒稍稍将方才城门之外所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也算是对他方才迟到做出了一个解释。 “这么看来,这李广倒是有想要择主的意思。” 南宫毅一只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端着杯子在手中打转。 别看他平时只是个跟在齐元恒身边的侍卫长,但是却并非是那种只会武力的忙蛮横之辈。对于李广这样隐隐示好的举动,他自然是会多了几分猜疑。 “只怕是了。” 这李广虽然是他的太子妃李淑媛的娘家族人,但是因为从小就不受宠的缘故与家族并不怎么亲密,所以也并不会因为李家的缘故而直接选择匡扶齐元恒,反而倒是有可能因为从小不受家族待见的缘故与李家有了间隙。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指不准有可能因此而选择大皇子或者二皇子。 毕竟如今朝堂之上是呈现三足鼎立之势,若是不选择他齐元恒,那么就只能选择他的其他连个兄弟。在外人看来,他这个太子可是除了太子的名头之外并没有别的什么助力。大皇子齐元毅有贤妃和其家族在背后相助,二皇子齐元德虽然母嫔位份低微,但是却被皇后收为养子,也可算得上是半个嫡子。 唯有他齐元恒,拼娘娘早逝,拼爹靠不住。能够依靠的,不过唯有自己而已。 “那城门之事有没有可能是李广刻意安排给殿下看的?” 第四十八章 潜藏的秘密 李广刻意而为之…… “应当不会。” 毕竟今日他外出去相送齐元礼一事并未和任何人说过,而齐元礼走的也低调,不太引人注目,要说刻意设计大多是没有这个可能的,最多不过是正巧碰上了,顺水推车罢了。 “也对,这李广要真有这么厉害的话,只怕早早就有了异心,怎么会甘心在那守城门。” 南宫毅挠了挠头,也觉得自己方才的话说的有些不着调了。 一室茶香袅袅升起,清香盈满屋内,令闻者心旷神怡,一时之间沉浸在这氛围之中。 南宫毅皱了皱眉,心中在不停的打鼓。明明约了齐元恒前来为的就是此事,但是话到嘴边,却又有些说不出口。 “怎的,还和个大姑娘一样扭扭捏捏?” 齐元恒兀自瞥了他一眼,眼中流露出的是那看透世事的凉笑。这么多年了,他还有什么事情是没有经历过,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承受的? 苦不苦,想一想当年他以皇子之尊受众人奚落。 累不累,忆一忆昔日遭受刺杀陷害时命悬一线。 他是齐元恒,却也只是齐元恒。 “殿下……” 南宫毅自小就跟着齐元恒一起长大,对于那些旁人不清楚的往事,他总是多知道几分。受过的苦,经过的累,连他看着也不免心疼极了。 南宫毅永远不会忘记,曾经在那样一个乌云阴沉,仅仅有几丝微光透出的午后。齐元恒这个瘦弱的皇子把他拦下,站在他面前,就对他说了一句话。 “本太子问你,可愿跟随本太子,护卫我大齐万里疆土,千万百姓。” 明明是最受宠的太子,却偏偏死一副瘦弱的身躯,仿佛会随时迎风而倒。明明一道命令下来就可以强迫他入宫,却偏偏多此一举拦路问他一句应允。 就是在那一刻,微光打在齐元恒的身上,衬的他仿佛是九天而下的玄子,又更像是威严无限的帝王,高贵而不可侵犯。这感觉,无关于容颜,无关于年岁,仿佛是从他一出生开始就携带而来。 千里马也需伯乐赏识,就是那样的感觉之下,南宫毅就认定了齐元恒就是那能够赏识他的伯乐,就是那能够让他们南宫一族走上辉煌的君主。如果错失了这个机会,不知道何时才能够让南宫家族再次崛起。 父亲大骂他不识分寸,他们作为武将,手握兵权本就让皇帝不放心了,如今还敢这样旗帜鲜明的站在齐元恒那一边,岂不是要将整个家族都拖下水。唯有老太爷一人支持他,力排众议,最终说服了整个他的父亲陪他一起压上整个南宫家族。 所以说,这一场选择,也可以算的上是一场豪赌。 赢了,则是南宫家族的崛起。输了…… 那便是抄家灭族的下场,或许就再也没有崛起的机会了。 “此事危险重重,殿下不如另外派遣其他人去做。” 从他臣服的那一日开始,就把齐元恒从心底当做是真正的主子了。只有齐元恒好好活着,他们才能够坐享富贵。对于齐元恒想要以身犯险这样的事情,南宫毅自然是从心底第一个不同意的。 “有些事,旁人不可替代。说吧。” 齐元恒睫毛微微抖动,眨了眨眼隐去内心深处的情绪。有些事情,无论是有多么危险,他也不能够退缩。 “泠烟那日从秦太妃那里取得的书信确实是真信件,但是这消息查到建安王那里就断了。” 这建安王齐志山的先祖本姓为王,后来因为跟随先祖爷南征北战,立下了赫赫战功,深得先祖爷的宠爱。后来一次危急关头中,又奋不顾身的救了先帝爷。这样一来二去,先帝爷就封了一个建安王的爵位,并且赐了国姓,自然是一时风头无限。 如今传到齐志山这一辈,虽然暂时并没有多大建树。但是建安王世代守护着西北一处,又手握着全国三分之一的兵权,早已隐隐有了在西北中自立为王的感觉。 此时南宫毅将这人提出,不得不让齐元恒多想了几分。 看来这当年的往事牵扯真是太广了,就连建安王这样位高权重之人竟然也参与到了其中。 “建安王目前倒还动不得,此事便依你所言,暂时压后。” 齐元恒虽然想要早些知晓当年的往事,但是他并不是一个急于求成之人,自然是懂得需要看看目前的实际情况。建安王如今权势甚大,若是一个不小心他们打草惊蛇了,那么往后要想再从此处下手怕是也没有机会了。 “殿下英明。” 南宫毅在暗中擦了擦冷汗,在他们眼中,天大的事情也没有保的齐元恒的性命来的重要。只有人活着,才有以后的算计。 “本太子先行回府了。” 齐元恒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继而带着李斯大步走出屋门。 “对了,最近京城可能不大太平,如果没有什么事情,那就少出门。” 南宫毅望着齐元恒逐渐走远的背影,脑中还在思考着这句话背后的深意。忽然就想起另外一件事,猛地一拍脑门。 “爷,您忘记结账了。” 可惜人已经走远了,任他再如何咆哮也无用。每次都是这样,留下他来买单…… “公子,京城之中是要发生混乱了么?” 李斯驾着马车,隔着车帘子朝着齐元恒问了一句,语气之中带着一种犹疑与不解。 明明最近京城之中四处安好,就算是不太平也应该是那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南才对,那才遭受了劫匪袭击。 “嗯。” 齐元恒淡淡应了一声,开始怀念起泠烟陪伴在身边的感觉了。那小丫头那般聪慧,不需要自己多说就能够猜透自己心中所想的事情。虽然才相处了几个月,但是却仿佛比齐元恒、诸葛鸿这两个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发小更加懂他的心思。 古有伯牙子期,而现在,泠烟就是那能够懂得自己琴音深处深意的那钟子期。 “快些回府。” “是。” 李斯用力一抽马鞭,马儿便飞快的奔驰在平坦的大陆之上。太子殿下明明方才还不着急,悠哉悠哉的和南宫将军喝着茶,怎的这么快又变了心思? 果然真的是女人心,不对!是男人心,海底针。 第四十九章 求助,犹豫 回了太子府之后,齐元恒就径直回了书房。进了门之后,见着泠烟并未在一旁候着,一时之间倒是有几分诧异。 泠烟向来是个守规矩的人,怎么今日尚在白日就不见人影? “泠烟。” 随口换了一句,但是却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回答。齐元恒皱了皱眉,叫来了院中的掌事姑姑绿翘。因为他平时并不喜欢太多人在一旁服侍,所以正院之中伺候的人一般都在屋外。 听见齐元恒叫唤,绿翘推开门就进来了。 “太子殿下。” 端庄稳妥的礼数,眉目间依旧含着恭敬与前辈,似乎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泠烟去哪了?” “这……” 绿翘迟疑了半刻,不知该如何说这件事。毕竟泠烟是太子殿下身边得脸的小丫鬟,如今被林侧妃给关了起来,只怕两人会…… “嗯?” 看见绿翘吞吐的神情,齐元恒心中疑虑更重。绿翘是当年从宫中赐下的,也是服侍过她母妃的老人了,算是这府中数一数二的大丫鬟,往日最是稳重不过,怎的今日这般奇怪。 还没有绿翘张口回答,门外便被一个小丫鬟的叫唤声给遮盖过了。 “太子殿下救命,太子殿下救命啊!” 齐元恒平素喜静,方圆十里之外都禁止喧哗,可如今却有这般不长眼的小丫鬟竟然胆敢违背他的意思。 “绿翘,去将屋外喧哗之人带进来。” 直到绿翘拖着哭的伤心难忍的黄鹂进来之时,齐元恒这才想起原来是自己房中的侍膳。只不过是因为黄鹂哭泣太久变了音调,再加上齐元恒一副心思都在关注泠烟的去向身上,分神之下这才没有辨认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齐元恒和缓了语气,消除了本带着的寒意。 “泠烟姐姐……泠烟姐姐被林侧妃关在柴房之中,人奄奄一息,看着就要不行了。” 黄鹂从柴房之处看到泠烟处境后,心中就急的不行。只可惜她并没有什么法子,所以只能回了自己的房中等齐元恒回府。 这不,齐元恒一回府,她就马上冲到书房去嚎哭。 “因为何事?” 林容兰看着泠烟不顺眼这事齐元恒心中是早就有数的,原先也或明或暗的警告过几次,没想到他不过出府一两日,府中就又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还真是,让他不省心啊…… “林侧妃院中丢了一件御赐之物,说是被泠烟姐姐拿走了……殿下,泠烟姐姐平时就极为照顾这院中人,心善之名也是有的,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一番话黄鹂说的颠三倒四,但是仍旧能够让齐元恒听得明白。 偷盗御赐之物,这罪名可不是说着玩的。如果自己今日未曾回府,说不准林容兰就直接用这个罪名处死泠烟了。 同床共枕毕竟那么多年,这点了解齐元恒还是有的。想要救下泠烟,就必须马上动手。但是,如今外敌隐隐有所动作,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林家又颇能入父皇的眼,若是贸贸然出手,只怕是会惹恼了林家。 齐元恒向来就不是那种要江山不要美人的人,更何况到目前为止,他留下泠烟最大的理由便是看中那女子的聪慧。 救,还是不救…… “这事许是林侧妃弄错了,还望太子殿下能出手为泠烟姐姐洗脱罪名。” 任由黄鹂再大胆,也不敢直接说是林侧妃刻意拿了个罪名嫁祸泠烟。在绝对强权面前,她唯一能够做的事情便是委屈的哭诉。只要能够唤起太子殿下的同情心,哪怕她是哭死在这房中可可以。 “大胆黄鹂,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叨扰了太子殿下的清净,还不快快下去领罚。” 绿翘开口呵斥,语气之中不留丝毫情面。方才她没有在黄鹂一开口之时就厉声呵斥黄鹂,正是因为想要借此看看齐元恒对待泠烟的态度。结果齐元恒并没有如黄鹂预想之中的那样,立马冲出去救下泠烟,反倒是开始迟疑。 这也就意味着,齐元恒还是那个齐元恒,冷静思考,胸怀大业,并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有所改变。 这也是让绿翘不由得从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如果太子殿下为了一个女人就行差步错,甚至轻易暴露真实的情绪,那么为了不辜负端皇贵妃娘娘的信任,她也只能动手除去泠烟。 一个会影响主子大业的女子,是断然留不得的!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黄鹂依旧低声啜泣,眼中渐渐浮现出些许失望之意。当初是太子殿下亲自发了旨意,让泠烟到他身边成为贴身侍女。可是如今泠烟出了事情,太子殿下却这样不闻不问。如此冷心肠的太子殿下,还是世人眼中德善贤仁的“恒公子”么? “黄鹂绿翘,你们两人且先下去。” 齐元恒一开口就遣退了两人,更是让黄鹂心中一凉,觉得再无希望了。 绿翘倒是极为懂得看人眼色,瞅着齐元恒也没有说要惩罚黄鹂,就知道他对于方才这冒犯之事已经是不在意了。这也不枉费她方才厉声呵斥,想要保下黄鹂的心意。 “放心,本殿下会保她一命。” 在黄鹂伸手关上房门的那一刻,齐元恒还是淡淡的说出了这一句话。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至少齐元恒不会任由泠烟就这样死去。一颗棋子要是没有了性命,那还能够有什么作用呢? 只是他心中不知,或是不愿意承认,他其实已经暗暗对这个波澜不惊,聪慧有余的女子有了一丝不一样的情意。 只是因为她是身旁的女谋士而保下她的性命,不过是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借口罢了…… “多谢殿下。” 绿翘道了谢之后就拉着尚在混沌之中的黄鹂出去了。 看来,殿下最后还是选择了出手。泠烟啊泠烟,但愿你不会让我走到那非留你不得的一步。 “绿翘姑姑,绿翘姑姑!奴婢方才是不是听错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愿意救泠烟姐姐。” 黄鹂出了院子之后才反应过来,咧开嘴放声大笑。 “这下,你可以放心啦吧。” 绿翘姑姑也是难得的好脾气,轻轻的拍了拍黄鹂的脑袋,就放她回了自己的屋子。 看着黄鹂蹦蹦跳跳的身影,真不知道,这丫头性子这般单纯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第五十章 太子妃整治 齐元恒在屋子里坐了整整一天之后才踏出房门,一踏出房门之后他没有去找林容兰让她放人,也没有跑到柴房之内将泠烟带出来,反倒是跑到了称病的太子妃的院中。 “爱妃,病可好些了。” 齐元恒站在李淑媛面前,眼中倒是有着一些少有的情意。想他们少时就结成夫妻,这么多年下来,李淑媛陪伴他走过了不少风风雨雨。虽然说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男女情爱,但是齐元恒对这个发妻可是极为尊重的。 你予我正妻之位,一生相敬如宾。 我予你一生守候,为你安定后方。 虽然少了情意,但是相处确实极为融洽。皇家的婚事不大多就是如此么,哪里管的是相爱还是不相爱,只要讲求个门当户对就好。 “咳咳……多谢爷关心,妾身还好。” 李淑媛面色红润,刻意咳嗽了几声才能够装得有几分像是在病痛之中的模样。 齐元恒哪里会不懂的她之前的小算计,正是因为尊重他这个夫君,所以才没有肆意的下了决判,而是要等着它回来。 “没事就好,否则日后见了李丞相,本太子可无法交代。” “爷说笑了。” 李淑媛面色一僵,随即淡淡笑笑化解了这份尴尬。看破却不说破,这便是齐元恒暗自给她这个嫡妻最好的尊重。 “淑媛,这次过来,我也不瞒你,确实是有事需要你帮忙。” 齐元恒少有的对她亲近,只可惜,却是为了另一个女人前来。 “泠烟是我身边的心腹,容兰屡屡与她过不去。我虽然贵为太子,但是却不好常常插手这后院之事,所以想劳你出手。” 一番话说得客客气气,反倒感觉是少了几分情意。 “为爷分忧,乃是妾身的分内之事。” 李淑媛欠身一礼,嘴角咧开一丝笑意,衬的这张本就不差的容颜更为明媚,一时之间倒是让齐元恒看的有些痴痴然。 在还没有嫁给他的时候,李淑媛好像也露出过这样的笑容。待字闺中之时,她曾笑的那样明媚,堪与阳光比肩。只是后来,成为他的太子妃之后,仿佛就再也没有见她这样的笑过了。 每每见到他之时,总是露出正儿八经的笑,和京城之中所有故作端庄的贵女们一样,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那样的感觉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虚假,就好像是戴上一层厚厚的面具,将自己伪装的不像自己,一举一动皆是按照教科书上来。 不会犯错,但也毫无新意…… “那你好好休息,本太子先回去了。” 齐元恒疾步离开了,步伐仓促之间仿佛带了一种慌乱。 没有人知道,方才他的脑海之中隐隐浮现出一张脸,那在为难之时为他紧张慌乱的面容。 “太子妃,殿下怎么走了?” 赵妈妈方才在齐元恒进屋之时去为齐元恒沏茶了,这伙端着茶出来就不见人影了,心中自然是纳闷。平日里齐元恒不常登门,这难得来一次她自然是要帮着自己主子拉拢一下男主子的心。毕竟这女人无论在尊贵,都要有了男人的宠爱才能够活的更加幸福。 太子爷对太子妃虽然好,但是却偏偏少了那两三分情意。 “事情交代完了,自然是要回去了。” 李淑媛淡淡的接过话来,并没有半分怨怼和不满。为妻当贤,这个道理她是从小学到大。齐元恒已经给了她足够的尊重了,不是么? “小姐,请恕老奴多言,您怎么不开口挽留太子爷。这夫妻相处之道,便是你进我退,你推我进。若是两个人都硬犟着,那必然是难以真正幸福啊……” 这话要是换了别人,定然是不敢说出口的。但是赵妈妈是什么人?从小带大李淑媛的管事妈妈,如今又陪着她在内宅之中管理庶务,这情分自然是不同于和其他人之间的情分。 赵妈妈看到自家小姐和太子爷虽然面上和和睦睦,但那不过是貌合神离。虽然太子爷给了小姐足够的尊重和权利,但是却没有给她相对应的宠爱。作为一个女人,最想要的应该是丈夫的宠爱,而不是坐在那高点之上与权利为伍,生生成了一个活寡妇。 “赵妈妈,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又该再多恳求些什么呢……” 李淑媛怔怔的望着远方,赵妈妈手上端着的茶尚在晕出袅袅茶香,但是那本该喝下这杯茶的人却已经离开了。 当初的婚事,不过是皇帝用来权衡各方势力的一道圣旨罢了。而她李淑媛,不过也只是李家的一颗棋子,在这盘盛世棋盘之上只能任由执棋之人决定命运。 亏她还曾经在心中暗暗笑话泠烟再受宠如何,不过只是那一枚棋子。却原来,她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无非是一个,身份更加高贵一下,而另一个,更加身份扑朔迷离罢了。 终归都是命运不由的自己掌握,只能够顺势而圆滑,才能够保全自己的性命。 “唉……” 赵妈妈幽幽一声长叹,却不知道是该为谁哀叹才是。 “好了赵妈妈,帮我把那件鎏金色的衣裙拿出来。” 这鎏金衣裙可以算的上是与太子妃正装差不多正式的衣裳,平日里除了去皇宫赴宴之时,赵妈妈还未曾见过李淑媛私下在什么场合里穿过,今日突然让她拿出来,着实是奇怪的紧。 “这是?” “该去完成我们太子爷交代的事情了。” 李淑媛淡淡笑了笑,林容兰的脾性她这个好对手可是再清楚不过了。要是不拿出一点镇得住场面的东西出来,那怎么能够压得住她,让她在这御赐之物一事上退步呢? “是。” 赵妈妈眼珠一转,随即也明白了李淑媛的意思。走到内屋之内,将那套收起的鎏金衣裙拿了出来,服侍着李淑媛更衣。 小轩窗,正梳妆。 李淑媛拾起铜镜之前的眉笔,细细的勾勒着那弯弯的细眉。她的眉毛像是江南女子的远山弯弯,细腻之中带着几分水乡女子的柔和。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李淑媛抬了抬手,将眉毛向上一勾,显出几分凌厉之色。 往日里她就是太过和善,所以才让这些妾侍们一再想要窜到她头上放肆。 殊不知,有一种人,傲气内敛。即便是未曾显示出来,但是却仍旧不允许她人侵占自己的领土。 很不巧,李淑媛正是这样的人。 第五十一章 暴怒的林侧妃 就在李淑媛准备前去林容兰院中的时候,林容兰正在兴许姣好的研究着新到的脂粉。此时的她怎么也不会意料到,不一会儿之后将会有一场无妄之灾降临到她的头上。 “主子,奴婢觉得还是这个玫红色的好看,衬的你肤白如雪。” 紫鸢在一旁捧上了采购新进献上来的脂粉,笑的一脸讨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们家林侧妃可是独得太子爷的一份恩宠。有什么好东西,底下不是立马进献上来。 “油嘴滑舌。” 林容兰笑着嗔怪了一声,但是看那笑的面若桃花的模样也就知道,她心中的雀跃。 哪个女人不爱美,又有哪个女人不喜欢听到听到别人的赞美与艳羡,紫鸢这马屁确实是拍准了。 “对了,泠烟那小蹄子可处理好了。” 想到泠烟那魅惑了齐元恒的脸,林容兰就觉得内心深处有一股忍不住的妒火在燃烧。 她爱了齐元恒那么多年,为了能够嫁给他不惜委身为妾,放弃了作为世家女的骄傲,求得不过就是那一心相守的爱。如今有人想要来分薄她的爱,这如何忍得! “主子放心,日前已经教训了泠烟一顿,如今她奄奄一息躺在柴房里,就等着定罪之后了结了性命。” 一旁的寒霜听着上前回了一句,面上虽然没有露出喜色,但是仍旧能够听出一种藏不住的快意。 “谁让她要随便勾搭人,不知检点,真是自作自受。” 紫鸢这不遮掩的一句话勾起了两个女人的心事。 一个齐元恒,一个吴泉才,便让两个女人都失了分寸,竟然做出了这样滥用私刑的事情。 “太子妃到。” 门外一声高喝打算了房内主仆的洋洋自喜,李淑媛不是称病在房中么,这个点过来,难道是…… 不过是片刻之间,林容兰心中已经是转了好几个念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李淑媛有什么算计,她都接着。 “妾身见过太子妃。” 林容兰对着李淑媛盈盈一礼之后,还未等到李淑媛说出“免礼”就站起了身。 两人争锋相对已久,如今不过是维持着表面的和平罢了。 林容兰敢这么大胆,但她身后的奴婢可没有这份胆色,毕竟前者是林家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后者不过是一个伺候人的小小婢仆。 “免礼。” 李淑媛全当看不见林容兰的失礼,淡笑着让她身后的人起身。 林容兰就是因为这样的娇蛮跋扈,所以这心才会和殿下越走越远,可怜她自己却还完全不自知,以为自己天真无邪独得恩宠,怎料的不过是因为她背后的林家兵权才多了一分宽容呢? 这若是齐元恒对林容兰特殊的宽容,那么泠烟呢?又是因为什么使得齐元恒愿意为了泠烟与林容兰撕破脸? 要知道,泠烟不过只是一个他在太子府门前捡来的失忆孤女…… “太子妃今日怎么有闲心到妾身这里来,听闻日前还头疼脑热,不知如今好了没有?” 林容兰漫不经心的领着李淑媛进了内院,语气之中带着淡淡的挑衅意味。 任由你李淑媛如何大权在握,不是也因为泠烟这事上而对我服了软么? “既然知道本妃身子不适,为何林侧妃没有前来侍疾?” 主母染疾,侍妾在旁侍候,这是乃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别说是规矩甚严的太子府,就是放在一般大户人家也少不了这规矩,但是林容兰却似乎忘了,又或者,她根本不曾记得。 要是搁在平日里,就算是李淑媛不喜欢林容兰,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今日却偏偏例外,这样直白的话就好像是在狠狠的打了林侧妃一巴掌,明言她不懂礼数,让她脸上感觉*辣的,一时之间下不来台。 “妾身这几日身子也不大爽朗,不敢到太子妃面前去,生怕将病气带了过去。” 林容兰到也反应的快,瞬间就为自己找到一个台阶下。这理由虽然有些牵强,但也算是给了李淑媛面子,所以李淑媛也就不会在这个小借口上继续和林容兰纠缠下去。 “既然林侧妃生病了,那就在这院中好好养病,莫要随意走动,以免病情加重。” 李淑媛用方才林容兰抬出的理由堵了她的口,让林容兰再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李淑媛竟然变着法子禁了她的足…… “如今见了太子妃,妾身心中欣喜,这病不日就能够痊愈。” 林容兰虽然在心中纷纷不已,但是脸上依旧能够堆出笑容。这就是后宅之中的女人,即便是背后恨对方恨得要死,表面上却依旧可以笑得和和乐乐,宛若一家人。 “能早日痊愈就好。”李淑媛顿了顿,又继续往下说了下去。 “泠烟那丫头本妃瞧着是个知趣的,定然是做不出偷盗林侧妃院中之物的事情,这件事本妃觉得还需要慢慢查。” “砰。” 林容兰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手中的瓷杯顺势落到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明明这事已经基本下了定论,之前李淑媛也做出了一副不打算插手此事的态度。怎么不过是一夜梦醒,就有了这么大的转变。 “这可是皇上赐下的物件,若是未来问及妾身答不上那可是大罪。知道的说咱们不小心,不知道只怕还要说上一句,不尊圣意。” 最后四个字,林容兰着重拖长的音调。似威胁,又似施加压力。 对这泠烟,她不出手也就罢了,既然出手,势必是要打垮才是。否则这事要是传了出去,还让人笑话她堂堂一个太子侧妃,竟然斗不过一个小丫鬟。 当林容兰目光触及李淑媛那平静无波的眼神之后,她发现好像有些什么事情在渐渐脱离了她的掌控之中。 是找到了足够为泠烟翻牌的证据? 是李淑媛执意要保下这颗棋子? 还是齐元恒出手了? 一一想过,又一一否认。她对于自己和背后的林家还是相当自信的,怎么也不会相信仅仅是一个无权无势的泠烟就能够让她们和自己翻牌。 “林侧妃可曾记得一件事?” “何事?” “那就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李淑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嘴角上还挂着若有若无的淡淡嘲讽。任林家再大的本事,也不过只是臣子而已。 第五十二章 就此作罢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呵呵,这句话说的真好。任她林容兰在想随着自己的性子做事,也不得不顾虑一下她身后的林家。林家既是她的帮助,同时亦是她的顾虑。 一依相存,两者相连。 李淑媛见林容兰还有几分不死心,紧皱的眉心似乎还在犹豫是否应该就这样放了泠烟,于是上前说了一句彻底击垮她内心防线的话。 “林妹妹素来是聪慧的,怎么在这事上这么琢磨不透。泠烟是爷手下的人,谁要是动了她就等于是动了爷的面子,如何能成。” 李淑媛的声音细微,仅仅只容的他们两人听见。 齐元恒啊齐元恒,我将真心与你,却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成为了你伤害我的利剑。竟然你非要保下那个丫头,那我就要她非死不可。输在一个小丫鬟身上,我林容兰丢不起这样的脸面。 看到林容兰捏紧的帕子和眼中的恶毒神色,李淑媛就知道她是真正的将这仇恨的种子种下了心底。 很好,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妾身,谨遵太子妃和太子殿下的安排。” 这是泠烟第一次称呼齐元恒为“太子殿下”,可知她心被伤成何种地步。 李淑媛见她想要传的话已经传到了,也就不再停留,与林容兰寒暄了几句之后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赵妈妈,还要再辛苦你为本妃跑一趟了。” 赵妈妈接过命令之后就去柴房之中,打算亲自送泠烟回太子正院。 红雾见赵妈妈走远了之后,心下吞吞吐吐,不知是否该将心中的疑惑问出。 李淑媛动也没动,依旧维持着从回来之后就一直躺在躺椅之上的姿势。眯了眯眼,似乎是看穿了红雾心中所想,于是缓缓开口。 “本妃知道你想问什么。” “奴婢逾越了……奴婢只是确实不大懂为何要给泠烟这么大脸面。” 赵妈妈是李淑媛身旁的大妈妈,平时虽然比不上绿翘,但也是太子府内数一数二的管事妈妈。红雾总觉得,这么做事太过抬举泠烟了。 “连你也觉得太过抬举了,那就对了。” 李淑媛轻畷了手中的清茶,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丝笑意。 “主子的意思,奴婢不明白。” 红雾听着倒是越发的糊涂了,不管不顾就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李淑媛对这红雾也是颇为信任,所以凡事也愿意让她多跟着学些,故而开了口继续往下说。 “一来是因为这泠烟是爷院子里的人,咱们给的不是泠烟脸面,而是给爷脸面。赵妈妈去了,一则可以帮她先收拾收拾,不会过于狼狈,让爷看了心疼,白白便宜了外人。二来则是可以借力打力,这林容兰对泠烟本就看不过眼,这活儿再看着本妃的维护和爷的疼宠,定然是会忍不住要再次出手。” 能够做一次渔翁,当一次黄雀,李淑媛又怎么会不愿意? 红雾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有。 果然如李淑媛所料,林容兰在听闻了赵妈妈亲自接了泠烟出去之后愤愤不已,在房中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还摔了一整套唐代玉龙杯。李淑媛知道后,只是让红雾开了库房,将林容兰摔了的东西给送过去。 而另一边的泠烟被送回太子正院之后,齐元恒也没有马上去看她,反倒是黄鹂早早就守在那处。 “泠烟姐姐,你可回来了,担心死我了。” 黄鹂一开口,那眼泪就如同珍珠一样,啪嗒啪嗒的往地下落。 “好妹妹,我这不是没事么,可别再哭了,否则让绿翘姑姑看见,指不定还要说我欺负你了。” 泠烟咧咧嘴,努力平稳着气息说出这些话。天知道她在此刻有多痛苦! 林容兰起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都被赵妈妈清除干净了,就算她把那在柴房之中的事情捅了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反倒只会说她不识好歹,还想倒打一耙。 泠烟不是个蠢的,自然是知晓李淑媛的意思。这口气,不咽下也只能咽下。只是来日方长,她绝不会就此作罢。 “泠烟姐姐惯会说笑,姑姑才不帮着我,只会帮着你才是。” 黄鹂假意吃醋,用帕子擦去了眼角的泪水,露出那双经过泪水洗涤过的双眼,干净的让人不禁心底一颤。 “姑姑确实很照顾我。” “那可不是,别看姑姑平时冷的很,但是真正出了事情之后她反倒不会坐视不理。还有太子殿下,我从前只觉得他贵为殿下之尊,当是不食烟火。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愿意出手救出姐姐……” 原来,自己能够脱困,全是仰仗齐元恒…… 泠烟淡淡一笑,这不是早就应该想到的事情么。在这府中,除了李淑媛和齐元恒之外,还有谁能够管得了林容兰。莫不是因为看到了赵妈妈前来,所以才忘了这一茬。 忘了还是不敢相信,泠烟已经不愿意再去追寻心底真正的想法了。自从她拒绝了齐元恒的那一天开始,就应该预料到他们没有往后了。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天家贵胄, 一个是身世迷离的失忆孤女, 这本就是一对不相配的人…… 不管齐元恒当日是出于什么原因说出那句险些让她意乱情迷的话,她都应该清楚的看清现实,看清彼此之间的差距。在这个阶级差别如此明显的世界里,他们就是开在无果树上的两朵花,互相在枝头仰望着风采却永远没有靠近的机会。 泠烟微微抬了抬头,不愿让眼眶中摇摇欲坠的泪水流露出来。 “泠烟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黄鹂说着说着看见泠烟神情不对,赶忙上前为她顺了顺背。 “没事,我只是想起了太子殿下对我这般好,感觉有些受宠若惊罢了。” 泠烟随意找了一个借口遮掩过去,不叫黄鹂从中看出异常来。 黄鹂素来性子单纯,听泠烟这么一解释倒也没有多想,点了点头之后就扶着泠烟坐了下来。 只是暗处有一道一闪而过的精光,不知有没有落入房内人的眼中…… “明日梳洗过后,黄鹂你随我前去向太子妃道个谢。” 叫上泠烟,也是出于那日黄鹂曾经为她在李淑媛面前求情的缘故。有些情分,她必须要还。 第五十三章 道谢,遭到敲打 树上枝头春意闹,轻啼何处盼杨柳。 次日早早地,泠烟就梳洗完毕带着黄鹂前去太子妃的院子外守着。 “劳烦姑姑通报,泠烟求见。” 本来像泠烟这样太子身边的丫鬟,是没有必要到常常太子妃面前请安的,故而门外的粗使婆子自然也就不会认得她们。不过现在可不同了,一个月之前可以不知道泠烟是谁,但是现在若是不知道,那就证明你耳目堵塞,消息不通。 泠烟是谁? 入府不到一月就成为太子爷身边近侍的人! 陪着太子妃出入参加过皇宫宴会的人! 传言“偷盗”了林侧妃院中御赐之物但是却依旧完好无缺的人! 最后一点才是让泠烟真正在这后宅之中声名远播的关健原因。要知道,林侧妃平时为人跋扈,他们这些身份低下的婢仆们可没有少做她的出气筒,如今有人让这林侧妃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真是叫人解气。 这么一想,那粗使婆子自然是对泠烟态度好的很。 “原来是泠烟姑娘,您在这儿稍后,老奴这就为您通报。” 言罢之后这粗使婆子就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交给旁人,进去为泠烟通报。 “泠烟姐姐,这态度未免有些太好了吧。” 黄鹂紧紧跟在泠烟身后,嘟囔着嘴似乎是有些不解。 要知道,宰相门房七品官。作为太子正妃院中的粗使婆子的管事,那婆子定然也是有着品级之人。却没有想到竟然会对她们如此之客气,这可和黄鹂那天来求助之时大大不同。 “太子妃仁厚,这话往后就不要再说了。” 泠烟赶忙捂住了黄鹂的嘴,单纯是好事,但是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院之中,若是随意张口,最是容易惹来祸端。她可不认为,李淑媛会愿意在自己院门口前,听到这番非议她的话语。 待到粗使婆子通报之后领了他们进去,她们这才有机会能够看了看这太子府后院之中,众多女人都艳羡不已的地方。 泠烟曾经来过这院子一趟,倒是不怎么稀奇。可黄鹂就不同了,东打量一会,西瞅瞅一下,活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 不过这也不怪黄鹂没见识,这太子妃正院确实是富丽堂皇,比起皇宫中的某些院落,也差不了多少。 黄鹂平时都待在太子正院之中,看惯了齐元恒那淡雅清新的风格,自然一时之间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奴婢泠烟见过太子妃。” “奴婢黄鹂见过太子妃。” 两人齐齐朝着李淑媛行了一个礼,不在礼数方面落人口舌。 “免礼,今儿两位姑娘怎么有空到本妃这里来。” 李淑媛笑了笑,伸手指了两个位置让两人落座。 “今儿,泠烟是专程为了道谢而来。” 言罢,泠烟跪在李淑媛面前行了一个大礼,抬头之时眼中那抹感激与倔强恰到好处的落在李淑媛的眼中。 要说这感激绝对是实打实的,若是没有李淑媛派了赵妈妈前往,只怕她就要被林容兰关在那柴房之中给活活而死。虽说这出手当中掺杂着齐元恒的意思,但若是李淑媛推拒了此事…… “你这孩子倒是个知礼的,地上凉,赵妈妈快些掺泠烟起来。” 李淑媛坐在上座受了这一礼之后便让人扶着泠烟起身。李淑媛之所以能够容忍泠烟占据齐元恒的宠信,正是这样守本分又知分寸的丫头,如今已经不常见了。 她身边的红雾和泠烟一比,显得就稚嫩的多了。 “太子妃于泠烟有救命之恩,这些都是泠烟应该做的。” “好好好。” 李淑媛笑了笑,赞赏之色更甚。 “赵妈妈,你先带着黄鹂姑娘到偏殿用些点心,本妃要单独和泠烟姑娘交代几句话。” 支开黄鹂,看来是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单独和她说。 “多谢太子妃。” 黄鹂虽然单纯,但是却并非是不懂得看人眼色之人。听到太子妃这般吩咐,心中也知晓必然是有缘故。临出门前,用担忧的眼神瞥了泠烟一眼。 “娘娘可是有什么要事吩咐泠烟去做?但凡是泠烟能够做到的事情,绝对不会有半分犹豫。” 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这个分寸,泠烟拿捏的很好。 “你是个懂事的丫头,也不枉本妃担着风险救你这一遭。只不过,本妃能够救你这一次,却不能保证次次都有机会救下你。” 李淑媛叹了一口气,像是在为泠烟惋惜。 这话,是什么意思…… 泠烟心里头开始打起了鼓,没有那无缘由的好与不好。像李淑媛这样的上位者,若是自己身上没有她看得上眼的东西的话,是绝地不会就这样轻易与她结交。 “请恕奴婢愚钝,不太明白娘娘话中的意思。” “林侧妃乃是爷心尖上宠爱的人,往后你见着她记得避上一避。” 这话说的极为隐蔽,但又极其明白。 她会落到今日这般下场,追究其罪魁祸首可是要算林容兰。如今李淑媛这毫不顾忌的提起林容兰,莫非是想要让她们斗上一斗。听到李淑媛后头的话,泠烟就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爷平时在朝已是极为辛苦,若是再让这些琐事影响到他,那便是你们的不是了,明白么?” 很好,这话明着是点名了她方才举动反常的缘由,但是暗中则是告诉了她为何林容兰这般讨厌她的缘故。若是想要避除祸端,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不再受到齐元恒的宠信。可这样以来,只会死的更快一些。依着林容兰的脾性,肯定很乐意对付一个失势的敌人。 她受宠之时林容兰都敢对她下手,更何况是失宠之时。 看来这盘棋,是已经走到了一个不死不休的死局。 “林侧妃只是因为遗失御赐之物而一时心急,如今误会解除了便好。奴婢是爷身边的人,若是没有吩咐自当是守在正院之中,不会随意走动,还请太子妃放心。” 这本就是一招试探,这伙看到泠烟没有如预料之中暴怒或是愤恨,反倒是极好的隐忍下来,李淑媛不禁生出了戒备之心。 小小年纪就能够有这般隐忍力,看来往后的成就是绝不会低到哪里去。 在这一点之上,林容兰不知是逊色了她多少。 第五十四章 心态转变 那日后来也就没有什么了,李淑媛打探了几番都从泠烟最终套不出什么肯定的话,也只能暂且放下了此事。黄鹂回去之后倒是问了她几句,也都被她应付了过去。 说实话,泠烟心中却是感到有些莫名的慌乱。这慌乱并不是因为害怕林容兰接下去的算计或是报复,而是因为找不到目标与方向的慌乱。 是应该在后宅之中步步为营,步步算计,活的这样谨慎而又小心翼翼。还是应该就此放手,从这太子府内离开,反正四海为家,找不回记忆就找不回记忆,她如今不还是一样好好的活着么? 最多就是让心中空荡荡的地方依旧空荡荡下去,总好过搭上自己命。 林容兰在面对齐元恒问题之上,简直就像是疯子的爱情,丝毫没有理智可言。 若她是一个有理智的女人,就应该清楚的明白。对待想自己的这样的女人,冷漠的不理睬才是最为有效的办法。 对一个要身份没自己身份尊贵,要容颜没有自己容颜娇媚,要家世没有自己家世显赫的女子都要赶尽杀绝。可想而知,她对于太子府后院的那些其他女子该是如何的恨之入骨。 有时候,陷入疯狂的女人比起理智的女人更加可怕。而此时的林容兰,在泠烟眼中就是这种存在。 这一次是齐元恒及时赶回来了,那么下一次呢,还有不会有人及时出现救下她。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她是泠烟,那个没有背景,只有自己的泠烟。 泠烟伸出双手环抱着自己,忽然之间觉得好冷好冷,犹如处在寒冰地狱之中。 心,在这一刻渐渐的沉入谷底之中…… 她从来算不上是一个悲观派,无论在遇到什么事情面前,都能够沉着冷静的去应对,但是这一次她却仿佛失去那令她骄傲的沉稳,任由情绪做自己的主人。 泠烟的面前渐渐浮现出一个人影,又逐渐淡了去。她拼尽全力想要去追逐,却始终追逐不上。终于等到她跑累了之后,这人影才停了下来。 原来是……齐元恒…… “你可知,太过聪慧的女子是不讨喜的?” “如果泠烟没有这份才智,那么太子此时可会出现在这里?” 她怎么忘了,他们最初不过是因为一场交易才会相互有了交集。如果不是因为她泠烟聪慧过人,只怕此时早已经流落街头,而不是在齐元恒身边占据一席之地。 泠烟伸出自己的手掌,又缓缓的握成拳头,心中有一个信念在缓缓形成。 都说掌心里的那根线是命运线,如今这根命运线被她紧紧的握在手中,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从今往后,命运也被她仅仅的握在手中。 泠烟能够感受到在自己的血液深处,有一股傲然之气从心底而生。无关于身份,无关于她此时的地位,就仿佛是天性里带来,而曾经被遗忘着的尊贵血脉。 她泠烟,竟然有白衣卿相之才,那么凭什么要隐藏于市井林间,坐那籍籍无名之辈,就此荒废一生。 竟然这是她的凤翔九天的本钱,那么她又为什么不能够借着这股好风,飞向青天? 看那时,何人还敢再欺她,辱她! 泠烟没有想到,就因为这一次的诬陷使得她转变了心态。若说从前的她,是那林间的芦苇,能屈能伸,一心只为寻到家。那么此刻,她就像是刚硬的凤尾草,虽然依旧懂得何为屈伸,但却再也不会得过且过,毫不在意。 她有她的坚持,她的骄傲,更有她潜藏着想要去挖掘的秘密。 “叩……叩……叩……” 门口三声敲门声打断了站在窗台旁冥思的泠烟,让她从方才的思绪之中清醒了过来。理了理心中的情绪之后,才装作若无其事的开口。 “请进。” 屋外那人大步迈了进来,站在泠烟面前,眼中流露出几分心疼。 “太子爷!” 泠烟吃惊的惊呼出声,她几乎不敢相信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就是齐元恒。 胡子拉碴不只是几天没有刮过,脸上憔悴的神情透露着这张脸的主人应该是几天都没有睡好。要不是知道他是齐元恒,泠烟定然会以为这是哪里跑来的难民。 齐元恒他……怎么会弄的如此狼狈。 “奴婢见过太子爷。” 吃惊片刻之后,泠烟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行礼,于是屈了屈膝。怎料她腰不过弯了一半,就被一股大力托起。 “不用多礼。” 齐元恒话中透着一股浓浓的疲惫,和脸上的黑眼圈正好相互呼应。莫非这齐元恒,昨天夜里是跑到哪处去做贼了不成,否则怎么会弄成这幅模样。 “殿下有事传唤泠烟前去就好,不用特地跑这一趟。” 泠烟伺候着齐元恒落了座,又将桌上的冷茶更换过,这才将带着热气的茶水端到齐元恒面前。 “这是内务府送来的雪花生肌膏,对于治疗外伤是极好的圣药。” 这雪花生肌膏可是绝好的药物,普天之下不过也就得了那么寥寥几瓶而已,如今齐元恒一出手就是一整瓶,可以看出是何其的大方。 事若反常必有妖。 齐元恒平时对她倒也不是不好,但是这样直白的关怀到还好像是头一遭。 “殿下,此物太贵重了。” “你且用着,若是不够我再着人去内务府取些来。” “……” 殿下,她并不是那个意思好不好。 “为什么?”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猴,在我意志动摇之后,在我摇摆不定的时候,在我终于下定决心要不为你只为了权势去拼,去争的时候,要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只听说恨一个人要理由,却没有听说过,对一个人好要理由。” 齐元恒浅浅的笑了笑,整个人看上去倒是精神了些许。 泠烟方才推开的窗户未曾关上,此时,恰逢微风拂面而来,将齐元恒鬓角的发丝吹起,衬的整个人潇洒风流。 明明方才还是那般惫懒神色,此刻却偏偏能够变得这么吸引人,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醉人的风流。这就是齐元恒,大名鼎鼎的“恒公子”,风采卓越,醉人之姿。 “正如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坏一样,同样世上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好。这个道理,殿下应该比泠烟更加清楚,不是么?” 第五十五章 该与不该 这个道理,齐元恒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我应该拿你怎么办?” 齐元恒囔囔自语,不知是在回答泠烟的话还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当中, 原先倒还没有觉得对这个姑娘有多上心,但是那时在书房之中听到黄鹂哭着求他救下泠烟的时候,心中开始充斥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酸痛。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泠烟已经在他心中渐渐的扎下根,他不愿再去深究,只是清楚的知道内心的渴望随着时间越发的浓厚。 照理说,依着齐元恒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不过就是一个泠烟罢了,大不了直接抬进门给个姨娘的身份,也不算是亏待了她。 可偏偏上次泠烟那样直接的拒绝了他,不给他们有发展下去的可能。依着齐元恒的骄傲,怎么会去勉强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呢? 情之一字,果然最是伤人不过…… “齐元恒。” 这是泠烟第一次唤齐元恒名字,同时也是第一次这样不去顾忌礼数和规矩的直直看着齐元恒。 “我们之间,只有合作。” 这样的话说出来该是让人觉得大逆不道,狂妄无礼,可偏偏从泠烟的嘴中说出,只给齐元恒一种淡淡的忧愁,将他也感染了。 泠烟没有说配不上,没有说不喜欢,反而是提出了他们最初建立联系的根本。她心里头也清楚,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他们不过只是两个陌路人。 后来齐元恒就失魂落魄的走了,倒也没有再说些什么,但是泠烟心里头清楚,她是真正伤了这个男人的心,也伤了他的骄傲。 往后,大概不会再有往后了…… 即便最近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但是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往常泠烟总是要在午后去为齐元恒侍墨,但是如今齐元恒美其名曰让她休养,倒是免了这一遭。一来二去,她倒是落了个清闲。 林容兰也不知道是因为李淑媛的警告还是被齐元恒的态度伤了心,最近倒也安分了许多,不再动不动就找泠烟的米饭,反倒是乖乖待在自己的院子里。 诸葛鸿与南宫毅还是按照往日的习惯,隔三差五就上太子府与齐元恒议事。这样一来,使得齐元恒即便是坐在府中亦可知晓天下事。毕竟他可是个“身子骨”不大好的人,若是天天上朝只怕是会惹得有心人的疑惑。 泠烟作为女谋士,虽然为齐元恒出的计谋不多,但是每每有建言之时,必然是能够点到点子上,这也让向来高傲的谋士诸葛鸿对她多了些许佩服。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仿佛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异常之处。但只有泠烟心里头清楚的很,每每当齐元恒与泠烟视线交错,又不着痕迹的移开之时,两人的心中都有着微弱的波动。 至于这样的感觉,泠烟称呼其为“不懂”。 她愿这一生,都不要懂…… “泠烟姑娘,太子妃遣了人来请你过去。” 这些天来,李淑媛倒是时不时的会请她过去坐坐。表面上倒是没有明说,但是每次回来都会送些女子间喜爱的小礼物,不得不让泠烟怀疑她的用意。 泠烟自然是没有把这些事和心中的猜测隐瞒齐元恒,齐元恒知晓之后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泠烟继续和李淑媛保持联系,刺探刺探她背后的用意。 即便是同床共枕的夫妻,却也是心怀戒备,不敢全然信任。 “好的,劳烦回禀太子妃一声,泠烟这就过去。” 隔着帘子,泠烟对着外头喊了一句,随即开始起身梳洗。 不到半刻中之后,泠烟就梳洗完毕径直去了李淑媛的院子。不像第一次来的时候,还需要人在外头为她禀报,而是大大方方的直接走了进去。由此也可以看出,李淑媛与她来往的密切程度。 能够在泠烟这样小小年纪,就成为齐元恒和李淑媛面前的红人,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做的到的。妒忌者有之,羡慕者有之,旁观者有之……泠烟对于外头的留言一概不管,只是任由她们说道。 谣言止于智者。 李淑媛对于泠烟这样沉稳的性子和稳妥的做法也感到欣慰,更加是看重了她几分。 推门而进,本以为只是李淑媛又要找她谈心,却没有想到还看到了一些意想之外的人。 “泠烟见过太子妃和各位夫人。” 泠烟弯了弯身子,对着李淑媛及其他人行了一个礼数。还好,没有林容兰在。 “泠烟你来了,红雾,去给泠烟姑娘看座。” 见着泠烟过来了,李淑媛远远就对她露了一个笑意。在这当中她的地位最为尊贵,连她都免了泠烟的礼数,其他人又怎么敢造次。 “泠烟谢过太子妃。” 待到落座之后,红雾又派了小丫头为她上茶。泠烟环顾了周围一圈,不知李淑媛摆下的是什么鸿门宴。 后院里的这些莺莺燕燕们,她往常虽然有所耳闻,但是还是未曾见过的。这下把大家都齐聚一堂,目的又该是什么呢? “诸位妹妹常居后院,想必是没有见过泠烟姑娘。今儿本妃瞧着天气甚好,于是做了主将你们都请过来,也见见泠烟姑娘。” 这话一说出来,众人脸上就像是变色盘一样唰唰都变了脸。 泠烟是什么身份,就算再得宠也不过是一个丫鬟。她们又是什么身份,在座之中再不济都是太子的侍妾。一个是主,一个是仆,怎么着也得泠烟来拜见她们才是,怎的颠倒了顺序。 难道是…… 泠烟同样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李淑媛想要做些什么。看到周围一群女人打探的目光,饶是泠烟心中再淡定也不禁泛起了迷糊。 “原来这就是泠烟,果然是个妙人,难怪太子爷那般宠你。” 堂上的女子们都自恃身份,不愿意主动开口与泠烟搭话,岂不料当中有一位身着蓝裙的女子与众不同,大大方方的开了口。 “夫人谬赞了,太子爷仁厚,太子妃心善,泠烟这才能够在这太子府中求一席生存之地。” 泠烟赶忙站起来,脸上露出诚惶诚恐的神情,倒是容易叫人相信她没有什么异心。 只不过,若是真的没有那番心思,太子妃又怎么会这般费尽心思将大家都聚集在此处。 不过是,表面遮掩,实则各自清楚罢了。 第五十六章 莺莺燕燕 随着这蓝衣女子开口之后,倒也有不少人陆陆续续的跟着赞美了泠烟几句。语气虽然不诚恳,但是她们能够拉下脸和泠烟相交,不让气氛显得过于尴尬,就已经最大的退让了。 人就是这样,一件事一旦有人去做了,就会有那跟风的人。呵,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 他们说他们的,泠烟就只管笑笑应和,也不去做那拆穿人做戏的小人。 在这个地方,又有哪个人不是那台上的戏子,在戏台之上演上一出虚伪的悲欢离合。 一时之间,溢美之声盈满于室。 李淑媛看到这“其乐融融”的一幕,显然也是十分悦心。 红雾看着身旁的主子莞尔一笑,却猜不透她内心在想些什么。今个儿一大早,主子就让自己提前将泠烟请来,正好与后院那些来请安的夫人们聚在一处。她原先以为是主子想要羞辱一下泠烟,毕竟在后院这些夫人当中,可没有哪个是身份低了去的。就算泠烟想要觊觎太子爷,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寸才是。 可是现在看到主子刻意在众人面前捧着泠烟,她就颠覆了心中的想法。莫非主子是想要讨好泠烟?可这泠烟算什么东西,就算以后侥幸被太子爷纳入后院,也不过只是受宠的妾侍罢了。主子是什么人,那可是太子妃,太子爷第一无二的正妻。 一个当家主母去讨好一个未来妾侍,这想法怎么想感觉怎么不靠谱。 “红雾,去将本妃放在房内的那套玉华头面拿出来。” 红雾正准备直接走出去,但是在听到“玉华头面”四个字的时候步伐一顿。这不是前些年外藩进京上贡之时的贡品么,全京城就只有这么一套,皇帝看着太子爷的面上特地赐给太子妃。往日里太子妃只道是此物珍贵,并不怎么戴。 今儿突然拿出来,难道是想要打赏什么人? “是,主子。” 心中就算是千百疑问萦绕,最后也只化作了嘴边一句应答。她只不过是李淑媛身边的一个小侍婢,哪有资格插手主子的事情。 不一会儿,就见红雾手捧一木盒出来。 李淑媛亲自站起身,将那盖子缓缓打开,霎时之间惊艳了全场。 翠色的珠子坠在头面的正上方,散发着玉色的光。流苏是用纯金打造,若是戴上之后便可将面容遮挡出若隐若现的朦胧美感。行步之间,前额的坠子轻轻遥动,能够带出一种名门闺秀的端雅之气。 饶是泠烟跟着齐元恒见过不少好东西,在这一刻还是被经验到了。 这李淑媛不愧是丞相府的嫡女,随随便便拿出手的东西都差不离。 “好美啊……” “此物真当是唯有太子妃娘娘能有。” 溢美之词从屋内这群女人的嘴中说出,没有哪个女人是不喜欢精美的首饰。在这夸赞的背后,更多的反倒是贪婪的神色。 不过是因为你是太子妃,所以才能够坐享这样的荣华。李淑媛,别太得意,从高高云端掉落的滋味,你总有一天会好好享受一下的。 人群当中有一人带着阴狠的嫉妒目光看着那玉华头面,只不过这目光转瞬即逝,反倒是不让人注意。 李淑媛面上带笑,显然是对于众人的恭维感到十分满意。作为丞相府的嫡女,太子的正妃,这么多年过来,她过得一向是顺风顺水,少有人能够违背她的意思。 只不过,有一人例外。 “传闻这玉华头面乃是贡品,佩戴者可芳华绝代。” 泠烟熟读《沧澜史记》,对于这片大陆上的事情自然也了解不少。这头面上的其他东西虽然珍贵,但是却都没有那顶上的翠色珠子珍贵。 若是有和她一样识货的人在这儿,必然能够看出这是独属于南疆一片极寒之地才能够出产的“流光绿”。不识货的人往往将它与普通的玉石弄混,但只要将这流光绿放在盛阳之下,微微倾斜,便可以看到其中带着的鸡心一点红。这个秘密,是泠烟在看完沧澜史记之时齐元恒亲口告诉她的。 彼时,她还是那个为了能够在太子府好好活下去的孤女。 如今,她已成为太子府内独得齐元恒信任的头号女谋士。 不过才几月光景,她怎的就觉得仿佛是过了数年。物是人非事事休,不知这春红秋绿还能够在轮转几回…… “泠烟姑娘倒是识货,既然如此,本妃就将这套头面赐给你。” 李淑媛心中诧异了片刻,没想到泠烟竟然能够看出这玉华头面的来历,想必她背后也有着不简单的出身。至于那失忆之事,说不准也是太子爷为了遮掩才说出的话。这样一想,李淑媛的眼光瞬间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太子妃说笑了,如此贵重之物,泠烟如何能够收下。” 泠烟的第一反应是听错,李淑媛送这样一份大礼,要说没什么目的,她怎么能够相信。想也不想就是推拒了去,反正依着她如今的身份,就算是拿了这幅头面也戴不了。为了一个除了观赏再无其他价值的东西成为众人眼中的靶子,可是件不太划算的事情。 没看到周围人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她,或是说盯着她即将到手的那玉华头面。来了一个林容兰已经够让她头疼的了,要是再有这么多女人盯上她。那她以后就不用做其他事情了,只需要日日待在后院与这些女人斡旋便可。 泠烟是聪明人,不划算的事情她从来就不会做。 红雾瞪了瞪泠烟,虽然方才她觉得泠烟是配不上这玉华头面的,但是当被她这样拒绝之后又是另一种感受。要知道,这玉华头面不知道有多少位夫人妃子前来主子这里求过,但是主子哪个都没给,如今却偏偏想要拿出来给泠烟,但偏偏那人还不领情。 真是不识好歹…… 有着红雾这样想法的人绝对不止一个,这不马上就有人迫不及待的挑头上来了。 “太子妃真是抬举了这丫头,这可是难得的好物件,太子妃不如赏赐给我。” 舒素书眨巴着眼,毫不掩饰对于这玉华头面的喜爱之意。她爹是高阳县县令,身份地位不高,即便是进了这太子府,却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好东西,一时之间,倒是有些鬼迷心窍,意动不已。 第五十七章 自讨苦吃 听到这舒素书说出这样的话,李淑媛瞬间变了脸色。这是她想要赏赐给泠烟的东西,但是这家伙竟然说泠烟配不上,岂不是赤果果的打她的脸。饶是李淑媛平时再好脾气,却也难以忍下这口气。 “舒夫人眼光倒是极好,一看就看上了本妃最喜爱的物件。可依着你这夫人的身份,怕是没机会戴上。赐给你,倒是浪费了这件稀世珍宝。” 话虽然不尖锐,但是其中的看低之意却是明明白白的。舒素书一愣,脑袋直接当机了,羞愧的感觉就好像是做了错事被众人围观。 她和李淑媛的关系虽然算不上好,但是平时里舒素书常常在李淑媛面前讨好李淑媛。所以李淑媛就算没有对她报以太大的好感,但是至少也没有给她脸色看。今日竟然大反常态,为了一个孤女出头,还踩了自己的痛脚。 县令之女,这个身份在一干夫人当中确实是最低的,也是舒素书平日里最为不愿提起的一件事。 “就算妾身配不上,难不成泠烟这个小丫鬟就能够配的上了?” 若这舒素书是个聪明人,自然就会看懂局面,知道适可而止才是对自己最为有利的。可偏偏此时她受了刺激,难以甘心就这样被羞辱,这才不依不饶的反驳了下去。 说她身份不够,难道泠烟一个无名无分的小丫头就能够戴上这玉华头面不成? 她舒素书再怎么说也是太子府的夫人,当年太子爷在高阳县治水之时亲自带回来的宠妾。李淑媛这般不给她好脸,这口气怎么能够忍得下。 李淑媛素来以宽厚的名声在这府中主事,但是如今却也不得不立立规矩了。看看这些小蹄子们,给点脸就全部上头了,真不知道是谁惯出来的。 泠烟注意到了李淑媛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聪明的没有站出来,而是乖乖在一旁当个看客。 这舒素书自己要作死,没人能够救的了她。 “看来舒夫人对于本妃的决定十分不满。 前面半句话还轻描淡写,但是后面却突然加重了语气,在场之人无不一惊。 “不尊主母,不敬正妃,这规矩是谁教出来的?舒家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 李淑媛平时极少发火,今日突然整这么一出让人忽然都被赫住了。 泠烟饶有深意的打探了一眼,看起来极为温婉的女子,被踩到底线之后竟然也能够发出这么大的怒气,看来自己平日真是没用看透她。 再看看周围这群被吓到的女人们,心中升起了淡淡的讥讽。这李淑媛怎么说也是丞相府嫡女,又是京城第一才女,要地位有地位,要才华有才华,她们又有什么能够和她争夺的? 往日给了几分好脸之后,就通通嘚瑟的上天了,不知道自己的斤两是多少,难怪要被好好的“杀鸡儆猴”一番。 是的,李淑媛今天摆的这出鸿门宴为的就是杀鸡儆猴。方才进门之后泠烟还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看了这么一出好戏之后若是还不知道,那真是有愧于她这“太子府第一女谋士”的称谓了。 苏日安不知道李淑媛为什么选中了自己来陪她唱这一出好戏,但是既然来了,就没有不把这戏看到底的道理。 若是这舒素书还有点脑子的话,就该知道该怎么做。 果然—— “太子妃恕罪,太子妃赎罪!妾身……妾身被那玉华头面迷了心窍,所以才说出这番冒犯太子妃和泠烟姑娘的话。还请太子妃大人有大量,饶过妾身这一次。” 舒素书被凉风一吹,显然也清醒了几分。这太子妃主管府中中馈,素来是得太子心意的。她不过是个小小侍妾,就算是有几分宠爱,有怎么能够和太子妃相提并论呢,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再说这泠烟姑娘,虽然先前从府中听了不少传言导致自己对她起了嫉妒之心,想要借着主子的身份压一压她的气焰,却不料是挑错了人,反倒使得自己落入这样的境界。 泠烟既然是太子爷身边得宠的人,只怕那些夫人们还巴不得讨好她一二,让她在太子爷面前多为自己说说好话,又怎么会有人愿意和她站在统一战线,白白得罪了太子爷身边的红人。 “太子妃恕罪,妾身再也不敢了。” 舒素书一面求情,一面磕头,心中惶恐,身子更是瑟瑟发抖,看起来丝毫没有方才那嚣张气焰。 这态度的转变极其之快,让有些反应慢的还没有看出头绪。 “好了,别磕了,若是磕破了头,还叫人说是本妃虐待了你。” 李淑媛将鞋尖抵在舒素书的脑袋之上,语气冰冷,不辨喜怒。 舒素书心中依旧是诚惶诚恐,但是却不敢抬头,生怕因此惹得李淑媛不喜。 “既然你有心认错,那么便罚你去府中庵庙中修行三个月,你可服气?” 舒素书身子一抖,含着泪无奈的点了点头。 众人中知道庵庙的,皆是愣住了神。 这庵庙乃是府中为了惩罚犯错之人被送进去的,名为休养,实则是让人做苦力,要是做的不好,打骂都是家常便饭的事情。曾经有一位太子侍妾进去了不到一个月,出来的时候就活活被逼疯了。 这舒素书虽然只是县令之女,但是平时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让她在庵庙里待上三个月,岂不是就是要活活折磨死她。 偏生这舒素书是一句话都不敢说,这进了庵庙或许还能有一丝活路,可这要是不服太子妃的管束,现下被杖毙了去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这样一来,众人看李淑媛的目光都变了变,不知道该如何说。 即便是心生同情,但却没有一人为这舒素书求情。由此也可以看出,这舒素书平时的为人想来是不怎么样。 “等等,还有一件事舒夫人没有做。” 正在舒素书要被拖下去之时,李淑媛又淡淡的开了口。 “方才你冒犯了泠烟姑娘,还不向她道歉。” 让她,向一个奴婢道歉? 这话一出来,不仅是舒素书愣住了,在场的夫人们也没有不意外的。 这泠烟究竟是如何入了太子妃的眼,竟然能够让她这般维护。 艳羡者有之,嫉妒者有之,但是更多的是想看看舒素书的笑话。 第五十八章 向泠烟道歉 舒素书双手紧紧握成拳状,直直的垂在身旁的两侧。明眼人都能够看的出来,她内心的挣扎表明了她拉不下这个脸。 这事怎么论也不能全然怪到她身上,更何况,这泠烟又没有受什么损伤,何须这般计较。 “看来舒夫人是不服本妃的决定啊……” 李淑媛幽幽叹了一声,听起来像是没有什么杀伤力,但是舒素书已经从中听出了当中的不满。 难道她,真的只有屈从于现实这一个选择么?她,不甘心啊…… “太子妃就别怪舒夫人了,想必她也是无心之失,并非是有意冒犯太子妃您的。” 泠烟刻意的将“无心之失”四个字咬的很重,李淑媛听了就想起了舒素书方才的举动是大大冒犯了自己身为正室的尊严。本来有些降下去的怒气,此时又飙升了几分。 “呵,既然是无心之失,那么也就不用舒夫人前去家庙了。从今日起,舒素书降为姨娘,禁足三月。” 这个惩罚可比去家庙重的多了,在场之人无不为之一惊。要知道,在这太子府中,后院的侍妾们都是等级分明的,之所以舒素书能够在身为县令之女这样的劣势之下,还能够成为太子府夫人,就是因为当时齐元恒去那高阳县之时对这舒素书有几分喜爱,故而能够破例成为夫人。 可如今要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而被李淑媛降为姨娘,只怕是一辈子都失去了爬上去的机会。 一个失宠的姨娘,在这太子府里还如何能够有法子去争? 舒素书双眼瞪得犹如铜铃大小,整个人跪伏到地上,双肩不停颤抖,想要放声纵哭却害怕因此引起了李淑媛的其他惩罚。 这样的低声啜泣与垂涎欲滴之态本该是极为吸引人的,可惜在场众人都是男子,对于这样的作态根本难以引起他们的同情心,反倒是有些落井下石。 舒素书这时候才真正从心底升起了后怕,原来世态,如此凉薄。 “拖下去。” 红雾在接收到李淑媛的眼神示意之后,就让人将舒素书拖了下去,不过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姨娘,竟然也敢在主子面前蹦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看到舒素书就这样没有什么反应的被小厮们拖了下去,众人不得不讶叹一下李淑媛的雷厉手段。同时,也在心中对泠烟升起了几分忌惮。 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才能够让太子妃这样看似温和,但是实则却是公私分明,不易讲情面的一个人为她撑腰到这种地步。 “这头面,既然是本妃的一份心意,泠烟你就好好收着。” 李淑媛语气之中还带着方才惩治舒素书的戾气,一时之间让人不禁感受到了她的威严。泠烟自然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傻傻的上前去触霉头,乖乖的道了谢便收下了。 “迟早有一天,你会有机会戴上它的。” 这话是泠烟上前接过盒子之时,李淑媛靠在她耳边说的。声音轻微,只有她们两人听见而已。 这话,是什么意思? “好了,下去吧。诸位姐妹们若是没有什么事情,也都各自散了。” “是,妾身告退。” 一群莺莺燕燕们行了行礼,就都各自退下了。 泠烟走在太子妃院外的小路上,不少夫人们与她同时出来,但是却没有人敢上前刁难。毕竟方才舒素书的下场才摆在那里,可没有人会这么不长眼想要做第二个舒素书。 泠烟不禁在心中无奈一笑,没想到李淑媛竟然会送了这么大的一份“礼物”给她。看来往后后院这些夫人们见到她,都会自动绕路走了。 不过,竟然有人例外。 正在泠烟绕过一旁小路打算回了院中之时,突然被一个小丫鬟拦了下来。 “泠烟姑娘,泠烟姑娘,等等奴婢。” “怎么了?” “我在主子在花园处等你,还望你能过去聚一聚。” 泠烟抬眼望去,只见花园那边有一位身着蓝裳的女子迎风而立。泠烟忽而就想起了,原来她就是方才在那屋中那站出来为她解围之人。不管用意如何,见上一见总归才不算失礼。 再者,如果她此番不去,只怕过不了几日,泠烟不敬主上的名头说不准就要传了出去。她虽然受齐元恒宠爱,但如今不过还只是婢女身份。 “泠烟见过夫人。” 走了过去之后,泠烟款款一礼,气势丝毫不输于面前这位女子。 “泠烟姑娘客气了,我不过是太子府中的一位夫人罢了,哪里担得起泠烟姑娘如此大的礼数。我在家之时闺名瑜瑾,不如你就唤我瑜瑾吧。” 王瑜瑾莞尔一笑,好像对于泠烟的身份丝毫不介怀,满是亲昵之意。 “瑾夫人,这礼不可废,您如此看得起泠烟,这是泠烟的福分,但泠烟要是妄自尊大,势必会落人口碑。” 这话要是换了别人说,难免会给人一种给脸不要脸的感觉,但是偏偏从泠烟口中说出来却没有违和感,反倒能够感受到她那处处为对方着想的心思。 王瑜瑾也不是那蛮横之人,笑着点了点头。 “今日多亏有你,才能好好治治那舒素书的傲气。看她平素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今日总算是有教训了。” 这是试探,还是单纯的只是和舒素书不对盘? 不得不说,自从泠烟在这太子府待久了之后,心思也变得深沉了起来,平常人想一两分的事情,她总是要想个三四分。 她对这位突然亲近的“瑾夫人”根本不了解,自然也就无法马上判断出她的意图。但是这样的名头,她可是绝对承受不起的。 “瑾夫人这话该对太子妃说才是,泠烟不过是一个小小丫鬟,又哪有这样的权利。至于那舒夫人,不过是因为冲撞了太子妃才落得这般惩戒。太子妃心善,也不愿过多计较,想来也不会愿意听到我们在后院嚼舌根。泠烟还有差事,就先行告退了。” 一段话说的落落大方不惹人生厌,又撇清了自己的关系。 看着泠烟的背影,王瑜瑾身边的侍女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主子何必自降身份去讨好一个如此不给脸的丫鬟。” “你可别小看她,宠辱不惊,能够有这样心计的女子,未来必然是少不了成就的。” 更何况,能够搭上太子妃的怎么可能会是一般人呢? 第五十九章 知晓心意 泠烟在李淑媛院子里发生的那些事情,齐元恒自然是不可能不知晓的。想起许久未曾见她,于是便遣散了周遭服侍的人,独自一人去了李淑媛的房中。 “爷今日怎么突然过来了,晚上天黑,怎么不叫人打个灯笼再过来?” 李淑媛见到齐元恒亲自到她的院子里来,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又恰好的被隐藏了去,活脱脱一个期盼见到夫君已久却不得不故作大度的正妻形象。 见到此情此景,齐元恒才忽然想起自己确实是很久没有陪陪自己的正妻,心上不禁涌现出几分愧疚之色。 一直以来,他们都是政治婚姻下的一个产物,本就没有太多的情分,所以也自然难免的是生疏。 “本太子想着许久未曾见过爱妃,所以过来看看。” 齐元恒伸出了手,落在李淑媛的肩上,扶着她两人就进了房间。 “爷平日里公务繁忙,自然是少不得没什么时间。” 更何况,她的体质是不易受孕的体质,皇家素来以子嗣为重,一个不易受孕的女子,又有什么权利将自己的夫君紧紧攥在手中呢? 李淑媛淡淡的隐去面上一闪而过的惆怅,又端出了往日里最常见的端庄笑容。 “今日之事,本太子也听说了。舒素书竟然冒犯了你,那就让她好好在院子当中反思几日。” 李淑媛管理后院许久,处事公道齐元恒自然是信得过的。在加上,她处置舒素书可还是为了泠烟。 “舒妹妹只是性子急躁了些,所以妾身让她好好磨磨性子,毕竟是太子府的人,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爷的颜面。” 齐元恒不提泠烟,李淑媛自然也乖巧的不提。毕竟两人心里都清楚,不管泠烟多么能干,她现在的身份地位都还不足以因此而去惩治堂堂一个夫人。能够摆在明面上的东西,始终都是冠冕堂皇的大道理。 “淑媛,本太子发现你如今是越来越得本太子心意了。” 淑媛淑媛,可惜我们之间有的只不过是那渐渐疏远罢了…… 她从嫁入太子府以来,就再也没有听过齐元恒唤过她的名字,今日他这久违的亲近,却是为了另外一个女子。 李淑媛心中悲喜交加,一时之间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留下了滴滴清泪。 “爱妃这是怎么了。” 齐元恒抬了抬手,拭去了李淑媛眼角的泪珠,动作温柔,能让天下女子都沉醉在此刻的温柔之中。只可惜,这份温柔里却没有爱意。 这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明明他们是那最亲密不过的人,却偏偏只有背后的互相利用。 “妾身……妾身只是太过欣喜了,因为爷已经很久未曾唤过妾身的名字了。” 楚楚可怜,但却保持着她身为正妻应该有的仪容。这一招,李淑媛已经准备很久了,也相信,必然能够收拢几分齐元恒的心思。 果然,只见齐元恒的眼神沉了沉,少有的对李淑媛张口说出心里话。 “爱妃,不瞒你说,如今朝堂上下,都对我这太子之位虎视眈眈,一招行差步错,可能颠覆的就是整个太子府的命运。” 李淑媛并非是那些只会在后院绣花的菟丝花,相反,作为丞相嫡女,她的政治敏感度向来就不低,只不过少了泠烟那份机智聪慧,否则站在齐元恒身边为他出谋划策也不是不行的。 “爷……” 李淑媛怔怔的望着齐元恒,眼中充满了心疼之意,从前倒也对这些事情有所了解,但从来没有想过齐元恒的每一步会走的这么辛苦。 “没事,你早些歇息吧。” 齐元恒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离开了,有些伤痛,只能自己独自一人去面对。这是属于王者的荣耀,同时也是属于王者的孤独。 见着齐元恒走远了以后,赵妈妈这才从后头屋子里走了出来。 “小姐怎的不留下太子爷。” 虽然说小姐这体质不易受孕,但是多一次机会毕竟是多了一分可能。若是小姐能够有个一儿半女傍身,又何须像现在这样事事辛苦谋划。 对于女子来说,还是有子嗣傍身重要啊…… “太子爷心怀天下,哪是我一个区区妇道人家可以留下的。赵妈妈,你去准备一番,明日本妃要回丞相府。” “啊?” 赵妈妈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给愣了一下,这太子妃回娘家虽然不像是皇宫里的妃子出宫那么麻烦,但也是需要经过准备的,哪能这说回去就回去。 “一切事情从简。” 李淑媛将视线转向远方,笑意挂在嘴边但是却难以暖到心底深处。 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有回去,不过是在这府中当了这么多年的鸵鸟罢了。可是如今的局势,已经容不得她继续在这样躲避下去了。 有些事情,她必须去承担。 这是她身为丞相府嫡长女的责任,同时也是身为太子正妃的职责。 万里江山,必将有她绣上的一片荣光。 “是,太子妃。” 赵妈妈见李淑媛心中自有打算,自然也不会不长眼的上前违背。早早的服侍着李淑媛歇下,只待明日回李府。 次日清晨。 小轩窗,正梳妆。李淑媛坐在铜镜面前细细的为自己描妆。 她长得本就不差,不然也不可能会被指派给齐元恒做太子正妃。要知道,想要做那皇家的媳妇,必须是德容言工处处出众。她从小就知道,李家人在自己身上倾注了不少心血,才栽培出自己这一个“京城第一才女”。 细细勾勒几笔,便将李淑媛的太子妃威严勾去了。今日她是回家省亲,自然是没有必要端的架子十足。 她让赵妈妈为她梳了一个尚在闺阁之时的装束,又换上了一件清新脱俗的抹茶绿衣裙,恰到好处的衬托出少女的淡雅气质。只在头上插上一柄琉璃金钗,寓意她已为人妇的身份。 “走吧,赵妈妈。” 今日这一次,她不在是为了自己而去的,反倒是为了齐元恒。 转角之处,齐元恒与泠烟在暗处将这一幕都窥探在眼底。两人静默不语,倒是留下了一室寂静。 这样的选择,对于李淑媛来说,究竟是好还是坏…… 泠烟眯了眯眼,神色之间带着几分复杂。这是她和齐元恒的事情,就算自己想要插手也没有插手的权利才是。 第六十章 拉拢娘家势力 “回禀主子,太子妃回了丞相府之后,就直接进了李丞相的书房……” 此时的李淑媛定然还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在他人的眼皮子之下。更加让人难过的是,她所付出的蜷蜷心意,不过只是他人眼中的一场算计罢了。 李府书房之内。 “女儿见过父亲。” “太子妃真是折煞老夫了,如今你是君,我是臣,怎么受得起你如此大的礼数。” 李文庸见李淑媛行此大礼,想也不想就伸出手去阻拦李淑媛行礼的姿势。君君臣臣,本就有再严格不过的界限。而自从李淑媛出阁的那一日起,她就不再算是李家的女儿,而是皇家的媳妇。 “无论淑媛是什么身份,首先都是父亲的女儿,是李家的女儿,这是一辈子都不会变的事情。” 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让李文庸这久经朝堂的心都有几分软了下来。毕竟这门婚事,当年不是他愿意,但是不管怎么说,李淑媛毕竟是流着他血脉的李家人。 “话说今日你怎么有空回来?” 自从李淑媛嫁入太子府之后,回李府的数量屈指可数。一次是李老夫人七十大寿,一次是二房家的一个妹妹出阁,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回来过。这当中最大的原因,并非是李淑媛不孝顺或是有意和李府划开界限,而是李文庸不允她常常回府。 既然出嫁,便是已为人妇,哪还有日日回娘家的道理。再者,齐元恒毕竟是太子。李文庸作为文官之首,若是和太子走的太近了,难免会让上头的那位猜忌不已,惹得一身腥。 毕竟太子还只是太子,能不能坐上皇位还是两回事。 李家……可向来都是中立之族。 李淑媛环顾了一圈左右,将那周遭服侍之前全部遣散了下去,这才对着李文庸开了口。 “不瞒爹爹,女儿此次回来,是有事想要相求。” 看着李淑媛认真的神色和这脱口而出的话,李文庸心中“咯噔”一下,不会是真的如他所预料那般…… “女儿恳求爹爹,站在太子爷这边。” “你这个逆女,李家世代不参与党争,你是想要整个李家为你陪葬么!” 李文庸愤怒的一拍桌子,木桌在他的用力之下隐隐出现了裂痕。由此也可以看出,这文官之首并不是只会拿笔杆子的文弱书生,相反,他有着不低的武功,只是未曾暴露出来。 这老丈人襄助女婿,本是无可厚非之事,但偏偏他们都不是普通家庭的人,而是皇家的亲戚。 皇家不比其他地方,步步维艰,一旦哪一步踏错了,便是那满盘皆输的结局,何曾给过他们从头再来的机会。 “爹爹……” “不要再说了,此事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李文庸直截了当的拒绝了李淑媛,将头也扭了过去,默然不语。个人私情绝对比不过家族利益重要。虽然对于这个嫡长女,他心中是怀着几分愧疚与喜爱,但这尚且还不足以让他拿上整个李家去搏。 “爹爹以为女儿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么,女儿这是为了整个李家的未来。” 李淑媛冷冷的吐出这一句,不带丝毫感情。虽然她知道即便是贵为嫡女,但是仍旧比不上整个李家的前程。可这知道归知道,一旦真正在眼前重现之时,还是觉得有种凉薄之意弥漫在心中。 她可是李文庸的亲生女儿,难道李文庸就未曾考虑过她的感受么。她在太子府中苦苦挣扎之时,她在太子府中智斗侍妾之时,李家是否又为自己挺身而出了。 明明知道不应该怨怼,但是心还是忍不住开始埋怨。 “这是何意。” 李文庸止住往外走的脚步,停下了准备听李淑媛说个明白。毕竟这要是能够关乎李家未来的运势,让李家更上一层楼的话,即便是让他小小的付出一二,与太子合作,共利共赢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又有什么事情是比共同利益更好的牵扯两个人的关系呢? “如今朝局混乱,大皇子二皇子和爷三足鼎立,共争这未来龙椅。在这种时候选择压宝,确实是不符合我们李家的做法。因为这局势尚未明朗,若是贸贸然而为很可能让李家陷入困境,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当今皇上虽然方才五十来岁,但是身子骨却因为早年征战四方和晚年荒唐淫逸而被掏空,用不了几年,怕是就要驾鹤西去。这消息虽然保密的紧,但是对于在太医院里的李家来说却并非是什么秘密。 正是因为快要都朝局更替之时,所以李家更需要明哲保身。 “不过,这王谢两家可是早早就已经选定了主子,难道爹爹还有犹豫不决么?这数百年以来,李家都是稳坐第一世家的名头,难道爹爹甘心屈居于人下,承认我李家不如王谢两家么?” 王家选择的主子是二皇子齐元德,谢家选择的则是大皇子齐元毅,李家若是要支持,那便只能选择齐元恒。毕竟择主这样的事情,越早表忠心越好。其余两位皇子已经分别有了王谢两家相助,自然是对于李家就少了那份心思。 三家都是顶级世家,可想而知,若是哪一方支持者上位,势必会狠狠的打压另外两个家族。 李家若是无法把握这个机会,那么便只能静静的等待在历史洪流之中成为那曾经走过的一个记忆点罢了。 “李家,自然是不能居于人后。” 半晌之后,李文庸才缓缓开口,声音之中带着几分疲惫的沙哑。这么多年苦心想要维护的平静,难道是就要这样被打破了么。 “爹爹英明。”李淑媛眉梢微挑,笑意漫上脸颊,又接着说道:“李家早就应该出世了。” 曾经李家也是这大齐之中数一数二的世家,可是近些年来被屡屡打压,李文庸心中又怎么可能会没有怒气呢。李淑媛选择从这个点去游说,倒是正正好切合了李文庸心中的想法。 “此事,我会同李家其他长老商议的,你就先回去。” 沉稳的说出这句话之后,李文庸就送走了李淑媛。转身的背影显出几分老态龙钟,其实他也老了,可是为了李家,又有什么办法呢? 第六十一章 大办寿宴 自从李淑媛从丞相府回来之后,显然是心情大好,时常叫泠烟过去品茶。 泠烟平素对茶道到不算精通,这多去几次之后也略微有所了解,学习茶艺一道上泠烟也算是颇有天分,再加上有李淑媛这样一个京城第一才女的师父教授,自然于这一道上的学习进步神速。 关于丞相府里发生的事情,虽然李淑媛并没有和任何一个人提及过,但是齐元恒和泠烟心里都明白的很。这个女子,想必也是动情极深才是,否则怎么会愿意为了枕边之人而去走那一遭。 一个有情,一个感念…… 这样的认知让泠烟感觉,有些微微酸楚。 日子一日一日平静的过去,泠烟偶尔也会去王瑜瑾处走动,送上些许太子院里新开的花。至于那高调的林容兰和舒素书,却仿佛像是被磨平了性子,显少出现在人前,也让泠烟耳旁多了几分清净。 毕竟对上林容兰那样一个棘手的对手,还真是给她添了不少糟心事。 六月初五,是太子妃李淑媛的寿诞,府中上下都忙绿不已。让人最为惊奇的一件事,不是这齐元恒对李淑媛突然亲密,而是这府中负责料理寿诞之人竟然变成了泠烟。往日里这样的大事都是由绿翘负责,但是今年却突然换成了资历不深的泠烟,在让人多想的背后,不由得也对泠烟升起了一股浓浓的敬畏。 同时这也让泠烟在不认识的人当中,多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名头。 “小翠,将这对牌拿去,然后去府中库房里取出那对唐代的三彩瓷瓶,摆在迎客的大厅之中。” “映雪,你去找王妈妈将太子妃那处拟定的宾客名单拿过来。” “……” 泠烟虽然是第一次主理此事,但是行事之间却丝毫不见慌乱神色,反而能够处理的井井有条,就好像是处理这类事物已久的大丫鬟。这样一来,府中倒是少了不少因为泠烟突然得了这个好差事的闲言碎语。 泠烟心中自然也是长舒了一口气,这么多天下来,她事事小心,为的就是不在这种时候出了什么岔子。要知道,这府中想要看她笑话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泠烟姐姐,这是小厨房的碧丝糕,你快用些,别累坏了身子。” 黄鹂从远处走来,手上提着个小篮子,里头装得全是些精致的吃食。 “瞧黄鹂姑娘这紧张的劲头,还怕我们主子能虐待了泠烟姑娘去不成。” 赵妈妈在一旁调笑了几句,自从泠烟负责操办寿宴开始,就住到了李淑媛的院子里。在和泠烟共事的这段时间以来,她也渐渐看清了泠烟这姑娘的性子,并非是那些得了些许宠爱就狂妄高傲之辈。相反,泠烟是一个性子极为沉稳的人,遇事宠辱不惊,即便是在一些府中管事妈妈的挑事之下,也能迅速的解决,不带起旁人的怨怼之言。 这样的处事手段,要是不说,谁又能够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姑娘。真正论起来,赵妈妈也觉得有几分自愧不如。至少在这个岁数,就连小姐都没有这样果决的手段。 此女若是为敌,势必会成为一个拦路虎。 “泠烟姑娘身娇肉贵,自然是需要好好服侍一番才是。” 与赵妈妈的和善态度不同,红雾心眼本就不大,此时再见着泠烟如此得宠,如此显眼,心中自然是愤愤难平。 作为李淑媛身边的大丫鬟,她都没有得到这样的好差事,凭什么被泠烟抢了去。 主子们有主子们要争的荣光,奴婢们自然也有奴婢们要奔的前程。 红雾在随着李淑媛陪嫁到太子府之时,心中念念的就是能够得了脸面,成为齐元恒的姨娘或是通房丫头。 只可惜,这些幻梦随着泠烟的受宠被渐渐打破了。若是没有泠烟,这些东西都应该是她的才对。 “赵妈妈抬爱了,太子妃对泠烟自然是极好不过,黄鹂不过是觉得一个人用膳无趣,这才寻了过来。” 对于赵妈妈,泠烟自然是给足了面子。至于红雾那样的小心眼之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予理会。横竖寿宴之后她们就没有什么机会见面,何须再多花费心思在她身上。 “老奴就不打扰两位姑娘用膳了。” 赵妈妈笑了笑,扯着红雾就走了。 泠烟竟然如此识趣,那么她也乐于给她一个脸面。赵妈妈再看了看身旁的红雾,心中不禁叹了一声。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却偏偏是心比天高,哪里比得上泠烟分毫。这样的丫鬟,迟早会给小姐带来麻烦。 “泠烟姐姐,你看看这红雾,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赵妈妈一走远,黄鹂就拉着她的袖子开始抱怨了。方才她本想当面就和红雾翻脸,但是奈何泠烟紧紧拉着她的袖子,不让她冲动行事。 “好啦好啦,不过是个小角色,怎么值得让我们黄鹂姑娘亲自出手。” 恶人自有恶人磨,像红雾这样的性子,迟早是要吃大亏的。既然是如此,那么又为什么要让她们出手呢,平白的给自己惹得一身腥。 “哼。” 黄鹂还有些愤愤不平的翘了翘嘴,不过这怒气却是已经消了不少。 “好了好了,瞧瞧这小嘴都能够挂葫芦了。快来用些这碧丝糕,否则我就全部吃了啊。” 泠烟将黄鹂提来的食盒打开,一叠叠做工精巧,色香味俱全的点心就这样摆在面前,引得人胃口大动。 “虽说这碧丝糕本来就是给你的,但是你忍心看着我饿着肚子回去么?” 黄鹂俏皮的摸了摸肚子,瞪着那副可怜兮兮的大眼睛望着泠烟,看了直教人大呼可爱。 黄鹂对别的没什么特别喜爱,唯独是于这吃食一道上,有着自己独特的坚持。 “好了好了,不闹你了,快来吃吧。” 泠烟招呼着黄鹂用餐,宠溺的样子就像是她的亲姐姐一般。 黄鹂突然红了眼眶,不知道是否应该将那句话说出来。 “你怎么了,这又是谁惹你这小祖宗了。” 泠烟拿出帕子,动作温柔的为黄鹂逝去眼角旁的泪花。从前倒是没见着黄鹂这般爱哭,还真真是让人心疼。 “这碧丝糕,是太子爷让我送过来的。” 泠烟手中的帕子,忽然就这样直接滑落到地上…… 第l六十三章 长孙郡主 剧情反转的如此之快,倒是让泠烟有些未曾预料。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现差错的话,她和这位长孙王府所谓的小郡主应该是从未见过面才对。 一个未曾见过面的郡主,愿意为了她对上吴玉芝这样娇蛮的小姐。 “为非作歹,郡主这帽子可是扣的大了。本小姐不过是看到有丫鬟大胆放肆,所以出手好好教导一二罢了。” 不管吴玉芝在外头的名声是如何的不堪,至少不是个没脑子之人,面对长孙芜襄的厉声指责,自然是不会乖乖承认,而是找了托词为自己辩解。 “这里是太子府,可不是吴府,就算是这丫鬟做错了事情,也该是由太子表哥和淑媛表嫂管教,哪里轮得到你一个未出阁的千金小姐。” 长孙芜襄丝毫没有顾及吴玉芝的脸面,直接将她挂在脸上的遮羞布扯下。 “淑媛表姐平日事忙,我这个做表妹的不过是为表姐着想,难道这也有错?” 吴玉芝一张脸涨的通红,却还是大着声音为自己辩护。殊不知,她这副形象落入众人的眼中更为可笑。 泠烟从他们的对话当中才知晓,原来这两人,一个是齐元恒的表妹,一个是李淑媛的表妹,都可谓是皇亲国戚,难怪如此嚣张。 “国法在前,家法在后,就算你是太子妃嫂嫂的娘家表妹,也断然没有就这样直接插手人家家务的道理。更何况,这还是太子府的事情。” 长孙芜襄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就算是吴玉芝想要借机发火,也找不到理由。 “哼,抚琴,我们走。” 吴玉芝恨恨的抛下这句话,就带着随身婢女离去了。 她虽然在这京城里还算是小有名气,但是这和长孙芜襄一比起来简直是差多了。 一个是拥有皇室封号的郡主,一个不过是沾着点边的皇亲国戚。要是这吴大民权势通天倒还好,但偏偏不过只是一个靠女人起家的家族。 “好啦,坏人已经走了,别害怕了。” 长孙芜襄眼见着吴玉芝已经走远,于是拿出了随身的帕子递给泠烟。她以为泠烟被吴玉芝又骂又打,定然是委屈到痛声哭泣,又哪里想到泠烟压根就没怎么吃亏。 “泠烟谢过长孙郡主。” 泠烟微微屈膝,对着长孙芜襄行了一个礼数。虽然就算没有长孙芜襄的出手,她一样可以解决吴玉芝这个麻烦。但是毕竟有人愿意出手替她解决,何乐而不为之呢? “没事没事,本郡主生平最见不过那些欺软怕硬的家伙了。对着那些个公主郡主们就不见她如此猖狂,偏偏对着你们就使小性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太子府也敢嚣张。” 长孙芜襄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泠烟是她的好姐们。 泠烟笑了笑,眉眼微微勾起,明媚如夏花。 这郡主到真是有意思,明明看起来年纪比她大的多了,却偏偏还有着一副小孩子的性子。能够有这样无忧无虑性子的女子,必然是娇养长大。 “你就是太子哥哥常常提起的那位泠烟姑娘吧。” 泠烟莞尔一笑的模样极美,就像是暗暗星空之中那一刻璀璨的星,微微发出光亮就能够牵动这篇云空的心情。虽然同为女子,但是长孙芜襄却忍不住开始有些羡慕泠烟。 羡慕,这话要是说出来必然是没人会相信的。她可是堂堂大齐郡主,泠烟不过是一个太子府侍婢。她是大齐第一美人,泠烟不过是个有些许姿色的小丫鬟,两者之间,哪来的可比性。 “太子爷向您提过?” 泠烟诧异的问出口,也不怪她会有此疑问。毕竟她不过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但是却从长孙芜襄的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泠烟心中一暖,随后又是一酸,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继续说些什么才好。 “对呀,太子哥哥说你是‘其德其才,堪为白衣卿相’。京城之中,我从未听过他这样称赞那位女子。今日一见,终于明白了闻名不如一见的真谛了。” 长孙芜襄从一见面就对泠烟释放善意,很大程度就是因为齐元恒时不时在她面前说着泠烟的好话。有些话,说得多了,自然就会在潜移默化之中影响着人,更何况,还是她的太子哥哥。 “原来……” 原来,他竟然是这样看我的。 这句话,泠烟没有说出口,而是默默的埋在心底。 白衣卿相,不过只是他手上一颗棋子罢了,多不过是分量重些,其他的,并无什么差别。 “你说什么?” 方才一阵风吹过,吹散了泠烟说出口的话。 “没什么,郡主,这宴席也快开始了,不如让泠烟领着你到前端去。” “也好,太子哥哥说不准在找我了。” 两位女子倩步而去,只留下背影。 没有人注意到,不远处的花丛之中,有一道身影正潜伏在其中,并且那阴毒的目光一直久久停留在泠烟身上,未曾离去。 泠烟,你欠我的,终归是要还回来的。 前院之中,宾客已经纷纷而至,幸亏泠烟之前已经好好的安排了一番,这才不至于出了岔子。 如今天下有所动荡,江南那笔银子又被劫了去,国库之中算不上丰盈,自然是不能大操大办。但这次又是李淑媛嫁到太子妃以来第一次办的大生辰宴会,也不能太过简陋。 这样麻烦的事情,就算是一些管家已久的老妈妈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够做的妥帖。泠烟“主动”揽下了这个活,自然也是有人想要乘机看她笑话的。 “泠烟,芜襄。” 一个端庄稳妥,一个俏皮可爱,这两人走在一起还真是能够不着痕迹的吸引了不少眼球。只不过这大部分神色都是停留在长孙芜襄身上,佳人再难得,也不如那权势富贵来的更加重要。像泠烟这样的小丫鬟,喜欢就纳回去做妾便好,哪里还需要再多考虑什么。 齐元恒远远的走了过来,只见那往常惯穿的一袭白衣今日换成了蓝衫,倒是和往日不同,别有一番风姿。 “泠烟见过太子爷。” “太子哥哥眼中有了佳人,便是瞧不见芜襄了。” 泠烟见了齐元恒,自然是不能像长孙芜襄一样无所顾忌,而是乖乖的行足了礼数,直到齐元恒让她起身之后才起身。 第六十四章 寿宴之上 “芜襄愈发的大了,这性子倒是一点也没变。” 齐元恒笑了笑,不去理会她那些打趣的话。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可谓是青梅竹马,若不是当年因为长孙芜襄无意于齐元恒,只怕这太子妃的位置如今都要换人做了。 长孙王府的势力,始终是有人在暗中忌惮。 长孙芜襄瞥了瞥嘴,明明她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可是偏偏齐元恒还把她当做是儿时的小孩子对待。 “今日来了不少宾客,泠烟,你先去前面看看。” “是,泠烟遵命。” 明明知道齐元恒是故意支走自己,但是泠烟还是乖乖的去了前院,没有多嘴细究。他们之间的关系,从袒露的那天开始就有些变化了。只是如今不变的,还是他们之间的主仆关系。 “怎么,太子哥哥动心了。” 眼见着泠烟走远了,长孙芜襄就更加没有顾忌了,大大咧咧的将话说个明白。横竖她和齐元恒从小到大都是这么个相处模式,旁人不敢对齐元恒说的话,她长孙芜襄可没有那么多顾忌。 齐元恒神色复杂的看着泠烟离去的背影,他可以确定他是喜欢着泠烟,即便那天被拒绝了之后,这份好感却是只增不减, 只不过…… “去后院看看你嫂嫂收拾好了没有,今日来了这么多宾客,可是马虎不得。” 齐元恒一句话就将长孙芜襄支走了,然后自个儿也跑到前厅之中去了。 皇家之中,哪有那所谓真正纯粹的爱情。即便是今日为李淑媛举办这生辰宴会,也不免是打了几分收拢朝臣的心思。 空中飘扬而下的柳絮落在齐元恒的脸上,被齐元恒伸手捻下,磋磨了几下之后扔到了地上。 …… 太子府前院之中宾客往来,十分热闹。这毕竟是李淑媛第一次以太子妃的名头举办的生辰宴会,京城中大半的权贵都纷纷备了礼物前来贺寿,就算有些碍于党争不便前来之人,也送上了礼物。 泠烟随管家一同站在门外,招呼着来往的女眷。 男女七岁不同席,这个规矩在大齐素来有之。故而在今日的宴会之上,自然也是分了男女两院分别开宴。这男宾客由管家招待了,女宾客自然就跟着泠烟入席。 “管家,女宾差不多已经入席了,泠烟便先行进去了。” 管家笑着点了点头,望着泠烟离去的背影之中投注了不少赞叹之意。能够做到在面对权贵之时不卑不亢,以礼接待。这样的女子,他做管家这么多年以来还都显少见到。 看来太子殿下选择她成为女谋士,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边的管家还在为他们家太子殿下的高瞻远瞩而佩服不已,那边的泠烟已经前去太子妃正院请示李淑媛。 “启禀太子妃,宾客已经来齐,只等您前往。” “主子知道了,还劳烦泠烟姑娘先行过去主持大局,主子稍后就到。” 帘子撩开,答话的人并不是李淑媛,而是她身边的赵妈妈。 泠烟朝着里头望了一眼,点了点头之后就退出去了。 看起来,今日还会发生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主子,这小妮子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放心,凭着她的能耐,就算是发现了,又能如何。” 里头絮絮叨叨的声音被遮掩了过去,随风飘逝之后没有人直到曾经发生了什么。 女院之中,泠烟正笑的一脸和气招呼着宾客。绿翘姑姑怕她一人忙不过来,所以派了黄鹂并着几个小丫头一同来帮她。 “您请这边落座。” “王夫人真是赏脸,来来来,这边请。” “……” 泠烟虽然并不擅长这些长袖善舞之事,但好在有黄鹂的帮衬,倒也没有太过失礼。 这次的生辰宴会,泠烟知道有不少贵妇人喜欢听戏班子,于是让人请了京城之中有名的“庆堂春”前来府上表演。 这一招,走的可是对极了。看着不好贵妇人都对着这“庆堂春”的戏赞不绝口,泠烟心中也长舒了一口气。 毕竟这是她第一次负责这么大的事情,若是一旦搞砸了,岂不是就等于是告诉别人齐元恒的眼光不济。她没做他身边的贤内助,那便要做好这女谋士的职责。无论是什么时候,她都希望自己能够帮上齐元恒的人。 “泠烟,太子妃唤你过去。” 正在这戏唱的正欢的时候,红雾走了过来把泠烟叫走了。 “泠烟见过太子妃,见过夫人。” 李淑媛的位置在正对着戏台之下的位置,是个绝佳的好位置。而能够坐在她身边的人,不是贵妇就是身份地位显著的官家千金,没有哪个差了去的。 泠烟余光一撇,发现方才救了她的长孙芜襄也在其中,还朝着她施以一个调皮的眼神。泠烟微微点点头,却将笑意藏在心底。 “不必多礼。王夫人,这就是让你们赞口不绝的泠烟。之前生病的这些日子里,多亏她料理府中大小事务,才能这般井井有条。她可是太子爷身边的能人,也就是看在前些日子本妃身子骨不大好,这才派遣过来帮扶几日。” 众人看到泠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之时,都纷纷愣了一下。没想到一手操持太子府事物,还负责办了这太子妃宴会的人竟然会是一个岁数如此之小的小丫头。 “泠烟姑娘真是能干,太子妃有福了。” 一时之间,赞扬之声纷纷而起。不是夸赞泠烟心灵手巧,聪慧能干,就是羡慕李淑媛好福气,能干等到齐元恒如此关怀。 这一处一时之间成为了众人眼中的焦点。李淑媛到还好,本就是这生辰会的主角,出出风头倒也没什么,但泠烟不过是侍女,却沾光得以有此荣耀。 更加重要的是,泠烟站在李淑媛身边竟然隐隐有种贵气,丝毫不逊色于李淑媛。不过是因为现在的身份并不显赫,所以才没有彰显出来。 有眼力见的人,已经可以大抵望到泠烟的未来,不可限量。 一如长孙芜襄,一如刘诗雅。 “诸位说的确实是不错,能够得泠烟这样的妙人,本妃与殿下都省心多了。所以今日本妃做了一个决定,也想借此日子向诸位说说。” “原来太子妃这还有什么好事等着告诉大家。” 李淑媛将温柔的目光投注在泠烟身上,这让泠烟心头一紧,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第六十六章 大皇子出风头 烟雨季节总是绵长的,细细的风,细细的雨,夹杂在一起,吹在脸颊上,让人舒服的像是能够放下世间一切争斗。 烟雨楼是方圆百里内最大的酒楼,高高的楼台仿佛矗立于九天之上,能够包下这里的人,不仅富,还要贵。而未来三个月,这里都是齐元恒的地盘。 “最近大皇子风头可真是盛,竟然能够连连破了几桩大案子,怎么从前没看出他还有这方面的天赋。” 说这话的南宫毅刚从外面进来,扯着桌上的杯子灌了一气,这才在齐元恒的目光中连连改了口。 “我都忘记了,现在大皇子已经是贤王了,还得尽快改了称呼才行。” 齐元恒无奈的摇了摇头,转头看着窗外不断从空中落下的绵绵细雨,深邃的双眸中满是思索的味道。 这些日子以来,大皇子的确是风头过盛了一些。 先是西部大旱,他竟然想到了从各位命妇的身上下手,以鉴宝的名义使得她们将宝贝拿了出来,紧接着又循循善诱,让她们不得不将宝贝现出来,捐献给西部的灾民。 紧接着,又迫使朝堂之上的达官贵人门一同开仓放粮,原本无比紧急的灾情,瞬间缓解了不少。 西部大旱之后,紧接着又是北方边境的战乱,原本齐元恒多少有了一些兴趣,打算难得的进谏一二。熟料大皇子直接赶在了诸位皇子之前,上奏‘驱蛮十三章’。 奏文一出,震惊朝野,十三条建议,足足有八条被应允,不过一月,战局明显改善。 除了这两件大事以外,还有三五件小事,无不凸显了大皇子的盛名,因此三日之前,圣旨已下,封大皇子齐元毅为贤王,赏金银宝物无数,更有府邸一座,甚至听说父皇还有为他增添封地的念头,只是怕他年轻气盛,所以才作罢。 只是这些日子以来,朝野之中前去贤王府巴结的人,可谓络绎不绝。 事情一件接憧一件,就像是专门为了打压齐元恒一般。 “贤王,只希望是真的贤。” 齐元恒端起桌上的一杯茶,悠悠的说道。 “哦?” 身边的南宫毅与诸葛鸿互相看了看,随后纷纷疑惑道:“太子这是何意?” 齐元恒并不作答,只是细细的品着手上的茶罢了。有些事情,没有必要说的太明白。 “五弟在那边如何了?” “太子爷倒是真的兄弟情深。”南宫毅答到,“一切安好,事情和计划的同样顺利,昨儿个还收到来信,心中竟也提到了贤王——看来贤王此番作为,却是牵动了不少人的心啊。” 说到此处,南宫毅话锋一转,轻笑着说道:“我说太子爷,你难道就不担心?万一哪天,那贤王抢了一些不该属于他的东西……” “那也要他抢得走才行。”齐元恒淡淡的说道,“人前做出的样子,又有何惧?” 话里有话。 南宫毅明显愣了瞬间,待得明白过来齐元恒话中的意思时,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手上扇子一打开,慢悠悠的摇着,笑声从嘴角溢出:“不愧是太子爷,倒是自信的很。”齐元恒没有回答,而是放下手上的杯盏,站起身,走到窗边。 房间之中莫名的沉寂下来,似乎有着悠扬的曲子从烟雨楼的深处传来。 “本太子似乎许久未曾上朝,明日……便破一回例吧” 次日清晨。 太子府上下清闲了许久之后,今日终于破天荒的从四更天开始变忙上忙下了起来。 太子许久没有上朝,前天晚上才薰的朝服放置在托盘中,由侍女端着一路送到了太子的房里。连带着配套的首服、足服、配饰等等,一排四个侍女鱼贯而入。 更衣、洗漱、整理、用膳…… 尽管已经许久没有上朝,可是做起这一套繁琐的事情来,齐元恒仍旧是信手拈来,一举一动之间满是皇子应有的贵气。不骄不躁,待得一切收拾妥当之后,驶向皇宫的车驾已经在府门口等着了。 “太子殿下。” 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即将乘上车驾的齐元恒转身,便见泠烟手上拿着一分帛书走了过来。 泠烟不慌不忙的走到车驾旁,将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这才开了口。清晨的露水凝聚在她的头发上,润湿了几缕发丝。 “西部大旱刚过去不久,虽赈灾得到了解决,可是却仍有大量灾民向着京城涌来。太子殿下多日没有上朝,今日前去,皇上必将询问一二。” 言尽于此,齐元恒已经知道那帛书之中写的是什么内容了。 虽说贤王想出的法子解决了赈灾的银钱问题,可是灾民却不是那么容易能够解决了,更何况随着干旱一同到来的将是接下来一整年的西部问题,身为太子,虽然因‘病’留在府中,可是却也不是毫无作为的。 这份帛书,只怕是泠烟见到的他昨夜随手放置的应对策略,这才如此匆忙的送了过来。 “多亏了你,否则今日,我就要忘了这事了。”齐元恒轻笑一声,伸手将泠烟鬓边落下的一律碎发拂到脑后,这才说道:“外面更深露重,你本不必亲自前来。” 泠烟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太子爷若是再不抓紧些,怕是要迟了。” 齐元恒这才转身上了车驾,随着车驾摇摇晃晃的向着皇宫去了。 马车穿过喧嚣的路段,齐元恒坐在其中,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才睁开眼睛。 掀开帘子向外看了看,见马车已经行驶了大半路程,这才将帘子放下。视线不经意的瞥到旁边放置着的出发时泠烟交给自己的帛书,便随手拿了起来。 修长好看的指尖将帛书展开,帛书之上几处娟秀的字迹瞬间跃入视线之中。 原本自己以为总结出来的对策已经算是完整了,可是没想到她竟然能够看出许多不妥的地方。 一个总管大局,另一个抓住细处。他们两配合,真是怎么看怎么完美。比如自己所想到的由朝中大臣或者家族自愿联名施粥所设置的施粥地点,本以为足够完善,熟料她竟然能够点出三处不方便施粥的位置,又重新添了几处上去,并且还明确的写出了施粥时需要的东西还差些什么,注意的事项有什么,颇有一部分是自己没有想到的。 第六十七章 兄弟两人,争锋相对 帛书之上足足五处出现了她的字迹,无不是提出了一些有利的建议,只是这些建议和齐元恒的思想相比,到底是显得没有远见了些。 “到底是妇道人家。” 齐元恒细细看罢,便将帛书重新卷起,放到了一边。 眼眸垂下,方才看到的几处建议又出现在了脑海之中。 片刻之后,沉默了许久的齐元恒到底还是轻笑了一声,道:“虽是妇道人家,这般见识,已是难得了,实施起来也要好很多,做个贤内助……也足够了。” 马车摇晃着驶进了皇宫,随后又换成了步撵,直到快到了上朝的地方,齐元恒才下了步撵,一步步的向着大殿走去。 已经是接近早朝的时间,待得齐元恒到了大殿中时,已经有了不少大臣在场,最前方站着的正是这些日子以来风头正盛的贤王,在他的身边,还有着三三两两的人正围着他说着好话。 齐元恒四下看了看,却发现殿中近三十位大臣,却只有两三人围着齐元毅说着奉承话,其他人都是视而不见的模样。 齐元恒不由得勾了勾嘴角,心道:看来这齐元毅已经失了人心了。 前不久贤王举办的鉴宝会算是强行弄走了不少大臣的私藏宝物,这些人虽然表面上不会说什么,但是心中只怕已经有了意见。否则依靠贤王如今的名声,怎么想也不应该落到只有两三人讨好的地步。 “太子殿下难得来上早朝,今日一见,却觉得气色好了许多啊。” 一个男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既不过于奉承,也不过分疏离,最重要的是,不像某些大臣,带着对太子庸碌的轻视。 大殿之中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议论声混杂在一起,没有人注意到此处的说话声。 “老师。”齐元恒转身淡笑着喊了一声。 此人正是太傅大人,齐元恒从小的老师,如果说朝中这么多大臣究竟有谁是真正的将他当做一位太子来看的话,怕是只有太傅大人了。 “你的身子可好?” “不过是些旧疾,不妨事。” 齐元恒淡淡的说道,明显不愿意过多的谈论自己的身体。 “贤王这些日子好事一出接着一出,听说皇上有意为他再娶一房亲……” 齐元恒的视线轻飘飘的从贤王身上飘过,恰好和他看过来的视线对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眸中有着压制着的得意。 “贤王年纪不小,正妃又是那永安侯的女儿,再娶亲……也是早晚的事。” 刘诗雅虽然被皇后指给齐元毅做正妃,但是有着那样的出生,又如何能够合乎皇上的心意呢? 齐元毅对着齐元恒笑了一下,随后便转头继续和身边的大臣们说着什么。看那样子,竟然没有一丝打招呼的意思,如同一个事务缠身的贵人,无暇应付前来求助的平民。 “你多日不来上朝,就连去贤王府也都是派人送了礼物前去,想必二人已经许久未曾相见了吧。” 距离上朝还有一盏茶的时间,身边的大臣们已经有些人结束了谈话。若是此时前去打声招呼,只怕说不了几句便会被打断了。 可是正因为如此,齐元恒反而说道:“老师说的是,弟子的确应该打声招呼。” 朝中的大臣在‘鉴宝会‘上已经被齐元毅坑了个遍,可是总是有一些心大的,在思虑了良久以后还是觉得齐元毅如今势大,应该趁着现在多多巴结,更何况还有身边其他大臣的衬托,更显得他们衷心。因此不仅没有因为只有他们几人而放弃,反而愈加吹捧的厉害了。 “许久不见,皇兄已是贤王了。” 清朗的男声传来,好听的让人着迷,可是听在齐元毅的耳中,却总觉得这声音太过无力,病殃殃的,让人提不起兴趣搭理。 “哈哈哈……皇弟说的哪里话,再是贤王,咱们也是一家人不是?”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齐元毅眼中的得意与骄傲却并没有躲过齐元恒的目光。 豪爽的笑声瞬间吸引了周围许多人的视线,齐元毅不仅不避讳,反而觉得是很光荣的一件事。 “皇弟啊,皇兄虽然侥幸得了几番赏赐,可是说到底还是出了力的。这些日子以来你一直病着,朝中许多事情都不了解……虽然知道你身体不好,可是这样下去也不行啊,你可是太子,身为太子怎能无所作为呢?” 一众大臣的脸色不由得变了变。 这个齐元毅,竟然如此猖狂,敢于朝堂之上众人的面如此羞辱太子! 说到底,即便被封了贤王,从位分上来说仍旧是太子殿下的身份要高上一些,不过因为他是大哥,所以从道德上太子殿下要尊敬一些罢了。 一时间,果然有不少大臣纷纷摇了摇头,只在心中感叹:孺子不可教也。 即便是再受皇上赏识,此番举动也是动摇了大臣们跟随他的心了。 “皇兄教训的是。” 齐元恒垂下眼眸,淡淡的说道。 “皇弟自知自己不应倦怠,身子好了些,便立刻来上朝了。” 话语落在大臣的耳中,不免有些人又是摇了摇头:这个太子未免太软了一些,若是换了别人,多少都要在言语上讨回一些。 可是仍旧有一些大臣,竟然因为后两句胡多看了他两眼,似乎是在判断他是否真的有这么勤奋。 “这样可不行,你身为太子理应多帮父皇做些事情,可是你这三天两头的病着着实不是个事儿,还不如……” “皇上驾到--” 太监高昂的声音打断了齐元毅接下来准备出口的话,大殿上立刻安静了一下,齐元恒对着贤王做了一个抱歉的神色,便匆忙回了自己的位置。 贤王身边的几位大臣作鸟兽散,纷纷等着皇上的到来。 齐元恒看了一眼通报的太监,若是方才他没有通报,只怕贤王接下来出口的便是大不敬的话语,可是偏偏被打断了。 也罢,便算是你躲过一劫。 惯例的上朝,诸位大臣一个个的汇报着相关事宜,齐元恒细细的听着,所汇报的大都是赈灾的事情,无非是些如何安置流民的问题。齐元恒倒是不急,等到大臣们一说完,自己之前整理的帛书上的内容已经被说的七七八八了。 果然他能够想到的东西,其他人也能够想得到。 第六十八章 朝堂献计 “父皇!儿臣有事起奏!” 齐元毅的声音依旧高昂,一句话出口,立刻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说。” 皇上似乎已经预料到齐元毅一定会开口一般。 这些日子以来,只要是上朝,就注定会听到齐元毅的一声“有事启奏”。虽然许多时候都未必能够采用他提的方案,可是被采纳的时候要更多一些。 “前些日子鉴宝会上诸位大臣们出的银钱还有些剩余,儿臣想,不若用这些银两置办一些吃穿用物,给那些流民送过去,也好让他们过得容易一些。” “嗯……” 皇上淡淡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太多惊喜,反而是突然对着下方站着的齐元恒开口问道:“许久不见太子前来上朝了,看样子是身子好了?” 齐元恒不慌不忙的从队列中走出来,道:“回父皇,身子已经大好。” 皇帝的视线在他的身上扫过,端详了半晌之后才开口说道:“听你的声音却像是没有好全,还是不必勉强自己,身子养好了,有的是让你做事的时候。” “父皇教训的是,是儿臣急躁了。” “对于安置流民,你可有些看法?” 正题来了。 齐元恒面上多了一分正色,“儿臣不才,的确有些想法,还请父皇指正。” “说。” “儿臣认为,安置流民未必就是给他们送吃的穿的用的,如此以来必定消耗太多,使得国库空虚,而若是让诸位大臣出资……都是辛苦钱,怕是多少有些不满。因此儿臣认为,与其送东西,不如让他们来换东西。” 皇上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怎么个换法?” “流民只是没有了家园,却还有劳动力。京城之中需要用人之处极多,只需下令,让招人的地方优先选择流民,便能够解决许多人的温饱问题。至于那些真正残疾、病痛的,或者是老幼、妇孺,再为他们安排吃穿的问题,如此即可大幅度减少开支。” “啪啪啪……” 掌声在齐元恒说完这一通话之后从最上方的龙椅上传来,齐元恒立刻低下头,显得愈发恭敬。 好!” 皇上连连拍掌数次,终于大笑着开口。 “不愧是朕看中的太子,竟能够有这般才思,好啊!” “父皇过奖了。” 齐元毅的视线向这边看过来,意味深长。 早朝持续的时间不长,最终齐元恒的方案中还有施粥一法得到了允许。 “太子殿下心善,做的是积福的好事,只是施粥一事很是耗费财力,不如让我等加入,也好帮太子分担一二。顺势的,也让我等为自个儿的家族积个阴德。” 早朝一下,立刻就有数位大臣将齐元恒围了起来,纷纷说着恭喜恭喜,最终却都提出了要加入施粥的行列。 不过是施舍一些米粮,却能够博得许多好名声,对于这些钱多的大臣来说,谁不想参与一份呢? “大家既然有这个心思自然是好的,施粥尚需安排,届时我会派人邀请诸位。” “多谢太子心中惦记着咱们,那就等您的消息了。” 人流让齐元恒应付了许久,直到全部散去,已经是一炷香之后了,齐元恒换上轿撵,出了皇宫,在换成马车的时候,终于听见了那个意料之中的声音。 “想不到皇弟竟是深藏不露。” 齐元恒转过身,便看到齐元毅正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原本齐元毅做好了准备在这次朝堂之上大展身手,熟料尚未来得及说出自己的全部计划,便让齐元恒抢了先,这个一直病怏怏的太子竟然能够有如此能耐,不过三言两语间便将他的风头盖了过去! 齐元毅心中不忿,不愿去看太子被大臣簇拥的模样,早早地在宫门口等着,本想好好的羞辱一番,可是在外面吹了片刻的风,突然就冷静了。 “皇兄过奖。” 这番不冷不热的态度让的齐元毅刚刚消散的火气又有些涌了上来,情绪似乎影响到了身下的马儿,焦躁不安的走动着,马蹄踏在地面,发出“哒哒”的声音。 齐元毅看着面前垂首的齐元恒,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冲动,想要就这样让马蹄踩在他的脸上! 距离贤王有段距离的马车旁,“唰”的一声,侍武猛地上前一步,想要将太子拉回来,却被侍文硬生生的拦住,在侍武愤怒的目光下,侍文的手却丝毫没有收回的意思。 “小不忍则乱大谋。” 齐元恒一脸淡然,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那躁动的马匹一般,丝毫不惧。 “天气虽已渐渐转好,可是终究还是有些微凉。” 齐元恒看了看马匹,淡淡的说道。 “身为皇家男儿,自当身强力壮,能文能武,文弱的只能坐车,像是什么样子!” 齐元毅冷哼一声,终究是忍不住羞辱了一句。 齐元恒嘴角一勾,“实在惭愧,但请皇兄放心,皇弟不会因为病痛而倦怠了太子的职责。” “希望如此!” 齐元毅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几个字。 太子太子,又提到了太子! 这是自己一直以来最想得到的位置,可是自己明明能文能武,又连连立了几次大功,为何就比不上这个病怏怏的人! “太子殿下,该回府了。” 南宫毅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齐元恒微微侧头,随后又说道:“皇兄还请早些回去,安置流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若是皇兄没有其他事情,皇弟就先行离去了。” 说着,齐元恒便直接转身回了自己的马车。 直到太子的车驾驶出了很远,齐元毅才终于咬牙切齿的一双马鞭,一声清脆的“啪”的声音回荡,地上瞬间出现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用力使得他虎口生疼,尽管如此,却仍旧无法抑制胸口那股迫切的想要涌出来的愤怒。 “贤王殿下,我们是否回府?” 齐元毅冷哼一声,却是直接下马,头也不回的向着皇宫而去,对于侍卫的问题,只是冷冷的丢出一句:“进宫,我要见父皇。” 今日之前,早已经有人帮他做出了一份应对流民的方法,甚至详细到实施的每一步,其中就有施粥这一方法。原本想每隔几日便提出一条建议,也好维持自己辛苦建立起来的名声,使得这名声更长久一些,可是今日和太子的几番谈话,让他再也忍不了。 既然你要超越我,抢我的风头,那我就将这些风头再抢回来! 第六十九章 计划施粥 马车停在了太子府门口,齐元恒刚一下车,南宫毅便凑了过来。 “太子殿下,贤王又进宫了。” 齐元恒的目光闪了闪,并未有太多表示。 泠烟早就在门口等候,手上拿着一个热乎的汤婆子,见到太子进了门,连忙将汤婆子递了过去。 “太子殿下辛苦了,府中已经备好了点心,太子可要用些?” 齐元恒随手将汤婆子接过,拿在手中细细的看了看,突然就轻笑出声。 “已经开春了,怎的还用这东西?我看上去有那么虚弱?” 泠烟脸颊一红,“虽已开春,可是到底……还不算暖。” 齐元恒笑看了她一眼,道:“随我来书房。”顿了一顿,又添了一句:“点心也拿过来。” 阴雨蒙蒙的天气,淅淅沥沥的雨滴沿着屋檐落下来,敲打在地上或者树叶上,发出细微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混合的香味,从窗子一直传到了书房里。 齐元恒一进书房便将身上披着的薄斗篷摘了下来,泠烟生怕他冻着,上前关了窗子又点了香,待到点心送来之后,齐元恒便将所有人都遣了下去。 “计划之中有两处得以应允,除去用流民的劳动力之外,我们要做的,便是施粥。” 从书架上方拿过一卷地图,展开来,整个长安城的大街小巷全都清楚的绘制在上面,极其详尽。 “你过来。”齐元恒对着泠烟招了招手。 泠烟乖巧的走过去,歪着脑袋细细的看了起来。 “你在帛书上标注的内容我已经看过,论起施粥地点,你考虑的比我周全,所以就依你,在东街的街口,西街的路中,北街的市场口设施粥点……” 泠烟见自己的建议得到了采纳,眉眼中染上了一层笑意,听着齐元恒说着相关的事宜,慢慢的也能插上两句。 “所施的粥可以少米,多杂粮,尽量做得稠一些,一日施粥三次,这样也好让他们吃的饱一点。杂粮的价格要比精米便宜许多,但是却很管饱……”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两人在书房中足足商量了一个时辰,最后终于定下了施粥的具体事宜,甚至包括了谁家负责哪个粥点都敲定了。 “施粥那日,太子会去吗?”泠烟问道。 往往这种事情太子是不会出面的,毕竟人多眼杂,难免出现意外,更何况如今的齐元恒,可是‘抱病之身’。 “也许。” 齐元恒走到窗前,伸手推开闭了许久的窗子,清新的空气瞬间灌了进来。 “那日,也许会发生什么事情也说不定。” 在敲定了具体事宜的当天,齐元恒便雷厉风行的派人前去各个大臣的家中传消息去了。第二天,施粥的地点便支起了一个又一个的摊子。 熬的香浓的杂粮粥、蒸好的杂粮窝头,还有些许小菜,就是太子府的施粥点的所有东西。 泠烟一大早便带着府中的侍女一同赶往了施粥点,而流民早就等在了那里排起了长队,等到热乎乎的杂粮粥盖子一掀开,微风吹拂之下,香气四溢,本就许久没有吃上饱饭的流民们更觉得腹中饥饿,恨不得直接上去抢,幸亏泠烟想的周到,带了侍卫前来。 一队穿着太子府侍卫服饰的侍卫在施粥点前站成一排,瞬间震慑了一些想要冲上来的流民。 泠烟安排好人手,说了一句“可以了”,先前排队的人立刻一个接着一个的过来盛了粥。 本就饿了几天的流民,一心只顾着填饱肚子,大多是盛了粥拿了馒头便到一边狼吞虎咽了起来,哪里还顾得上吃菜?原本准备的几道小菜反而一直没有人要。 “给我盛一碗,多盛点儿,再多一点儿……” “谢谢,太谢谢了……” “这粥好稠啊,闻着真想,你们真是实诚人……” 感谢声不绝耳语,一开始泠烟还能笑着应对,到了后来,已经完全顾不上有反应了。 流民一个接着一个的来,喝了一碗不够还要再来盛第二晚,一锅粥很快便全部派完,有的流民看着锅里的粥越来越少,拼命地往前挤了挤。 “流民要暴动了。” 一个侍女看着长长的队伍,担心的说道。 泠烟的视线在那队伍之上扫过,便招了招手,叫过一个侍卫,低声吩咐了两句。 侍卫得了泠烟的交代,高声吩咐道:“大家不要抢,粥是够的,请放心。我们太子府的施粥点一日三餐都会施粥,持续半个月,所以大家不要抢。” 原本这些东西已经做了告示贴在了旁边,可是这些流民没有多少是识字的,无奈之下,只好当着众人的面又说了一遍。 “菩萨呀……真是活菩萨……” “连续施粥半个月啊,这下咱们不用担心了!” “太子府的都是好人……” 原本有些暴动蠢蠢欲动的人群在听了侍卫的话志宏立刻平静了下来,紧接着又是一阵激动。 泠烟笑着看了看这些流民,来不及说什么话,便又忙碌了起来。 一场施粥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所有的粥都施完了才算结束,泠烟和侍女们早就累的一塌糊涂。 得了施粥的流民不愿意散去,正围在附近时不时的和太子府的人说上两句话,大都是感恩戴德的意思。 泠烟看着这一幕,却不由得皱了皱眉。 “太子殿下到了。” 有侍卫走到泠烟身边低声说道。 泠烟放下手上正收拾的东西,抬头看了看不远处停着的车驾,似乎是不愿意让人知道他的身份,用的车驾看上去如同一般的富贵人家。 泠烟连忙净了手,整理了一番仪容,这才走了过去。 “泠烟姑娘真是能干,两个时辰就将粥都施完了,该是累坏了吧?” 刚刚靠近车驾,一道女子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泠烟一楞,紧接着便见车驾的帘子掀开,太子妃李淑媛的身影出现在了泠烟的面前。 泠烟连忙跪下,恭敬的说道:“泠烟见过太子妃,见过……” “不必多礼。”齐元恒的声音紧接着传了出来,“进来吧。” “是。” 泠烟坐进马车之中,帘子随即放下。 第七十章 倒打一耙 李淑媛的目光闪了闪,看着泠烟被太子叫过去坐在了身边,眸中一道说不清的情绪闪过,紧接着便被压了下去。 难得的一次让她行礼,竟然还被太子拦住了。 “泠烟姑娘可是累了?”李淑媛笑着开口,看上去颇为关切。 “多写太子妃关心,泠烟还承受得住。” “林妹妹原本也有这份心,熟料今日身子不适,早上赖了床,醒来的时候得知你们已经出发了,这才后悔不已。” 李淑媛说完这话,泠烟瞬间明白了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今日出门时泠烟便被林容兰拦住了,她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施粥的事情,非要跟着她过来。原本泠烟觉得没什么,可是熟料林容兰转身便唤了一群侍女跟着,还要叫车,出行的派头犹如进宫一般。 泠烟不好直说,只能委婉的劝了两句,不仅不管用,反而被嘲讽了一番。这才无奈,只好带着人先行离开了。 若是真的让林容兰以那副派头出门,让这些流民看见,难免不会生出事端来,所以还是不带的好。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不死心,偏偏又去找了太子妃,难怪太子妃会陪同太子前来了。 “林侧妃有这份心自然是好的。只是事情劳累,怕是林侧妃……承受不了。” 泠烟低下头,淡淡的说道。 “怎么会呢,林妹妹虽然看着娇弱,可也不是什么都不会,盛个粥还是可以的。” 泠烟抿了抿嘴,正准备反驳时,齐元恒却突然开了口。 “既然她想来,便让她来吧。” 泠烟一愣,既然太子都开了口,她已经明显无法拒绝了,于是只好说道:“是。” “有林妹妹在这里帮忙,泠烟姑娘也能轻松一些。” “多谢太子妃体谅。” 泠烟在心中哀叹,只怕下午要多调一些侍卫过来,防止发生什么事情了。 “派人告诉她,来的时候穿侍女的衣服,不得带随从,不得摆架子,一切听从泠烟的安排,若是累了就立刻回去。”齐元恒紧接着说道。 李淑媛一愣,尚未明白是什么意思,就见泠烟松了一口气,笑意妍妍的说道:“林侧妃会明白的。” “希望如此。” 三人在马车之中简单吃了些东西,太子和太子妃却都没有回去的意思,直到第二顿施粥又要开始的时候,泠烟才终于辞别了两人。 林容兰已经站在了摊子边上,穿上了侍女的衣裳,又没了随从,林容兰看上去姿色竟比平时要差上许多。 看到泠烟走过来,林容兰的脸上闪过一抹愤恨。 “林侧妃来了。”泠烟走到她的身边打了声招呼。 施粥点里已经备上了新的食物,成群结队我的流民早就在等着了,看着泠烟过来,一个个的都在对她打着招呼,说些感谢的话。 林容兰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讶,转而又再次不忿起来。 原本她打算好好出出风头,也好提高一下自己的声誉,这样日后在太子府中也能够提高自己的地位,熟料太子竟然下令让她装成侍女过来,还不许被人伺候,她哪里做过这种事情?现在却要给流民打饭! 泠烟还只是打了一次饭而已就收到了这么多的尊重,如果自己彰显自己的身份,岂不是更能够体现自己屈尊降贵?到时候赢得的名声岂不是更多? 可是这一切偏偏都被破坏了! “林侧妃既然来了,就开始吧,只是这儿的事情比较繁多,难免会累得慌。若是累了,林侧妃便去太子的马车中休息。”泠烟说道,随后又加了一句:“这也是太子的意思。” 林容兰眼睛一亮——和太子同乘? “太子妃也在马车中。” 泠烟的一句话瞬间打破了她的念想。 紧接着,不待她有何反应,泠烟便直接走到了粥铺的后面开始给流民打饭。 林容兰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直到一个侍卫到了身边对她说了一句“太子说如果林侧妃不愿意的话随时可以回府”,林容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一举一动都被太子看在了眼中。 明明是自己想要来的,可是到了这里却什么都不做,只怕太子一下子就能看出自己的用心来。 当下,林容兰不敢懈怠,连忙到了泠烟的身边,问道:“我要做什么?” 泠烟抬眼看了看她,确定她是的确要做事,这才指了指一旁,开口说道:“那边是为流民准备的几个小菜,林侧妃去那里帮忙就好。” 从早上的施粥情况就能够看出来,真的去吃菜的很少,那里是整个铺子上最轻松的地方了,更何况只是让她去帮忙。 林容兰看了一眼,又对比了一下其他的活,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过去。 施粥还在继续,因为太子在一旁,林容兰也不好多生事故,只能乖乖的干活。 马车之中,齐元恒和李淑媛两人将帘子掀开看了许久,才再次放下。 “想不到林妹妹竟有这份心,干起活来也不差。”李淑媛淡笑着说道。 齐元恒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终究是享福的人。” 李淑媛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这才意识到今日自己为林容兰说的好话太过了,这才连忙闭了嘴不再多言。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齐元恒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似的,终于,在施粥即将结束的时候,收到了消息。 “太子爷殿下,贤王到了。” 齐元恒睁开一直假寐的眼睛,随后便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粥铺的另一个方向,贤王仍旧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正目光灼灼的看着粥铺的方向。 粥铺附近,除了流民之外,还有许多京城本地人前来看热闹,似乎想要看看太子府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在经过了连续两次的施粥之后,太子的美名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更何况,这次的行动本身就是太子发起的。 “皇兄竟也有空前来。” 齐元恒走到贤王面前,看着他从马上下来,这才注意到在他的身后还有着一辆马车。 齐元恒心头一动,隐隐的猜到了什么。 “施粥这种好事,本王怎能不参与?否则那些从大臣手中搜罗来的财物岂不是白费了?” “皇兄说的是。” 亲们,在大家热情有力的支持下,我的小说正式上架了!感谢你们对我的喜欢和认可,也希望你们能一如既往的支持我、陪伴我,我一定会努力更新,写出更精彩的故事来回报给你们! 上架意味着会收取费用,也明白亲们的钱来之不易,所以我根据以往的充值经验给大家推荐几个合算的手机充值方式,让大家的每一分钱都花的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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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元毅淡淡得道了声招呼,视线在李淑媛的身上流转。 这太子府中的人都是一个赛过一个的美人,太子妃更是数一数二的,不仅容貌美丽,身世也不差,因此做了太子妃。听说下面还有一个庶妹,已经到了年纪,可是却还没有许配人家。 齐元毅曾经见过一面,也称得上是花容月貌,只是长得如同小家碧玉一般,只是见得时候赞叹一番而已。更加重要的是,娶了李家的姑娘,也就意味着能够分薄李家的支持。 齐元恒,你以为你可以独占李家这文官之首的资源么? 此时突然想起来这一茬,齐元毅不由得问候了一句:“弟妹可是还有个妹妹?” 李淑媛一愣,不知道为什么齐元毅会突然提到自家的庶妹李淑黎。 “的确是有个妹妹,只是已经有些日子没有来往了。” 齐元毅点了点头,“弟妹家中出的人,各个出落的标致。” 李淑媛更加摸不清头脑,只好应声:“多谢贤王夸赞。” 皇上的视线原本一直看着前方的粥棚,耳朵却将几人的谈话声听了个清楚,听到齐元毅夸赞,不由得多看了李淑媛两眼。 “老大可能动心了?怎的逮着人家的妹妹问个不停?” 齐元毅一愣,他不过是恰好想起来了而已,又见太子施粥都要带着太子妃,所以才随口问了两句,本意是想说太子懂得享受美人,怎么这火就烧到了自己的身上? “父皇可莫拿儿臣开玩笑,儿臣岂是那种浪子?” 虽然心中有几分心思,但是却不能那么直接的表露出来。 “自古英雄爱美人,皇兄已经岁数不小,也该多娶几房亲了。”齐元恒突然开口说道。 齐元毅一愣,却见齐元恒的视线并没有看着他,反而是盯着粥棚的某处一直不动,微风拂过,吹起缕缕发丝,正好映衬着他的容颜更加绝色。 如此一来,竟像是丝毫没有恶意一般。 “太子说的是。”皇上开口说道:“本身你这次出了几个主意,大大的解决了流民的问题,我就应该奖赏你,只是这些事情不足以立功,倒不如为你娶一房亲事,也算是奖励了。” 齐元毅心中连连叫苦,他要的哪里是这个赏赐?想要娶李家的庶女,这可是随时都能做的事情。但是这赏赐的机会,却不是时时都有的。 “父皇,儿臣说了,儿臣不为赏赐,只是一心想要为百姓做事……” “哦?莫非你不愿意娶亲?对朕的赏赐不满意?” “儿臣不敢!” 齐元毅连忙说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即便齐元毅本身没有那意思,但是皇上既然有意赏赐,那么怎么容忍人拒绝。 “既然如此,朕回去就下旨给你指婚。既然你看中了太子妃的妹妹,那便指给你好了。” “儿臣……多谢父皇。” 齐元毅最终还是犹豫着开了口。 杨柳茵茵,几缕刚刚冒出来的绿叶长得不甚牢固,风一吹,柳条随风拂拭,齐元恒伸出手,留住一道柳枝。嘴角微微勾起的笑意泄露了他的心情。 英雄配美人。 前方粥棚之中,到底的确有位美人。 第一天的施粥很快结束,而也只有今日需要有太子府的人来撑个场子罢了,从明日开始,这些事情便可以全部交给下人去做了。 傍晚的时候三次完成,林容兰早已经累的不成样子。虽然已经给她安排了最轻松的活,可是到底是没有干过活的人,最后一直喊累的还是她。 泠烟有序的指挥着人员将物品都收好,正准备跟着侍女侍卫们一同回去,就收到了消息,让她坐太子的车回去。 “太子可曾吩咐让我过去?” 林容兰见侍卫只叫了泠烟,连忙拦住侍卫问道。 “回林侧妃,太子说了,由带您过来的侍卫再将您送回去。” “什么!” 自己辛辛苦苦的忙了一天,就想给太子留个好印象,可是最后竟然连和他一同坐车回去都不行? 原本她还想趁着劳累对太子撒个娇,好让太子留在自己房里,如今看来,只怕自己如果真的提了,太子反而会以自己劳累为借口让她好好休息! “太子当真这么说?那为何她能够和太子同乘?” 第七十二章 京城流血案件 泠烟看了看不远处太子的车驾,耳畔萦绕着林容兰的声音,再看看侍卫为难的模样,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林侧妃累了一天了,兴许是太子不想再让她劳累,所以才会想让侍卫尽快送她回去。若是太子知晓了侧妃的心意,兴许会改变主意。” 泠烟的话算是为侍卫指了一条明路,只是想到太子的吩咐,侍卫还是有些为难。 “即便是真的要让侍卫送她回去,至少也要跟太子殿下告别,这才不会失了礼数。撄” 如此,侍卫只好应答,带着两人前去了。 林容兰倒是颇会把握机会,到了太子的车驾前,先是恭敬的行了礼,紧接着便露出了一脸疲惫的模样。 “林妹妹今日也累坏了,不如和我们同行,也少跑些路。” 李淑媛适时的出声,也算是给林容兰一个台阶下偿。 齐元恒的视线在两人的身上扫过,却是将泠烟拉到了自己的身边,留出了靠外的一个空位,这才开口:“上车。” 林容兰咬了咬牙,却终究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乖乖的坐上了车。 酒馆已经没有人了,小二这才将店铺收拾好,转头再看看,昏暗的烛火下应该没有什么需要处理的了,将蜡烛吹熄,锁上店门。 京城中又开始下起了小雨,丝丝冷意在京城的空气中弥漫,让街上的人不由自主的搓搓双手。 只剩下寥寥数人,都是在大街上摆摊的小贩,他们收拾着地上的东西,转头和小二打了个招呼。 小二叹了口气,裹紧衣服,走进雨中。 一个人,跟在小二的身后,从摆摊的小贩面前缓缓走过。 这个人好生奇怪啊,小贩侧头,看着那个一身黑衣的人,在没有月光的街道上,看不清楚样子。 小二低头收拾着自己框里的菜,心中嘀咕着,大半夜的怎么还穿一身黑衣。 “哥们儿,这么晚了一个人在这里晃悠啥?”小贩突然站起来,伸手拍了拍黑衣人的肩膀:“你……” 话还没有说出口,面前的那个黑衣人突然那转过头来,一双眼中都是杀气,恶狠狠的瞪着小贩。 小贩吓了一跳,咽了口口水,愣愣的,向后退了两步。 那人转过身来,慢慢的向小贩走来。 借着夜晚昏暗的光,小贩隐隐约约的看见,他的腰间,插了一把亮闪闪的刀。 小贩吓得一哆嗦,差点坐在地上,他愣愣的看着那个人,那个人也冷冷的看着他。 “对……对不起。” 小贩的声音,带着颤抖,已经有了哭腔。 黑衣人看着小贩好半天,脸上是如死人一般的死寂。 “对不起!” 小贩大声喊着,突然拿起菜筐,飞速想着身后的方向飞驰而去。 黑衣人转头,看向小贩消失的巷子尽头,冷笑一声,转身,拐进巷子。 小二还在哼着小曲,抖着腿向前走着,摸摸口袋里的钱:“明天早晨还能给老婆买个饼吃。” 说着嘿嘿的笑了笑。 身后,黑衣人脚步声轻轻的,没有一点声音,暗中观察着小二的背影,加快了脚步。 刚刚走到小巷旁边的小二,突然感觉到不对劲,转头向后看去。 却见身后一个男人突然扑上来,一把将他按倒在地上。 小二想喊,可是有什么东西流进了嘴里,他刚想看清楚是谁,只感觉口中一阵火辣,紧接着全身开始颤抖起来。 他拼命的挣扎,黑衣人从腰间抽出刀来,按住小二的手脚,狠狠的切在小二的喉咙上。 血汩汩的涌出,瞬间染红了地面和黑衣人的手。 小二原本还可以呜咽出声,现在却只剩下斯斯的喘息声。 …… 如丝的雨,在一片烟波浩渺中,洗净了污浊,却带着一股腥甜的血腥气息,从黑暗的角落里,伴随着初春泥土的气息,嫩芽的香气,扑面而来。 带来了京城人心惶惶的三月。 “这是第三起案子了。” 官员拿着手帕,掩着口鼻,吩咐周围的官兵将小巷地上的尸体抬走。 一滩暗红色的血迹,在潮湿的地面,沿着地上青色石砖的纹路,凝固成型。 细雨淋得人的心头发凉,围观的百姓,带着惊恐的神色,避让着抬尸的官兵。 尸体已经呈半僵状态,皮肤青白,眼眶乌黑,他张着嘴,一双眼中是道不尽的惊恐,雨水淋透了他的衣服头发,手指原本僵硬的抠着地面,就连将他抬上草席,他的手还是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指甲已经尽数脱落。 天灰蒙蒙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官员叹了口气,眼中充满了苦涩和无奈,擦了擦手,忍不住喃喃出声。 “保不好,本官就该辞去官职了。” 京城之中,一股危机感,悄声无息的伴随着春风,吹遍了大街小巷。 “太子殿下,您听说了吗?京城中已经死了两个人了。” 家仆站在齐元恒的身边,抱着双手。 齐元恒低头品着茶,早春第一茬的新茶,配上去年初冬就存于瓦罐埋在梅树下的初雪,烹煮出清冷的味道。 他低着头,睫毛被热气熏出了水珠,肤白貌美,唇红齿白,倒是比个姑娘还美貌。 泠烟一言不发的站在身边,端着的托盘里放着擦手的手巾,低眉顺眼。 “泠烟,一会儿收拾一下,陪本太子出去走走。” 齐元恒放下茶碗,侧头看见低眉顺眼的泠烟抬起头来,一双灵动的眼睛,正好与他对视,嘴角挂起宠溺的笑意:“顺便给你挑几件好看的首饰。” 春意已至,寒意未消。 二人披着薄棉斗篷,撑着一把伞,慢悠悠的,听着细雨密密的打在伞上的声音。 前面的小巷突然一阵***动,无数人头在拐角处攒动。 “哎,又死人了啊。” “这是最近死的第四个了。” “四个?” 泠烟眉头微蹙,抬头看向齐元恒,见齐元恒的俊眉也拧成一团。 齐元恒看了看不远处的小巷,迈步走上前去,泠烟见此,也急忙跟上,收起伞,任由细雨拍打在脸上。 拨开人群,二人缓缓向小巷中走去。 “又是在小巷里,又是在半夜。” 官员的眉头已经深锁,眼眶青黑,看起来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 两个官兵抬着被白布包裹着的尸体从小巷中走出来,路人纷纷避让,阵阵惊呼,在小巷中如同波浪一般,一层层扩散。 第七十三章 查探尸体 齐元恒穿着月白的衣服,干净的鞋一尘不染,他站在中央,挡住了抬尸的官兵的去路。 “喂,前面的让一让。” 官兵的语气不善,手上抬了这么一个全身僵硬血淋淋的尸体,谁都不会太舒服。 可是偏偏,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怎么就跟傻了一样,一动也不动撄。 齐元恒的目光,却始终都没有离开两具尸体。 从白布下隐隐可见僵硬的手指,扭曲的抠着地面的样子,血迹凝固在手上,青白的皮肤还带着污渍。 齐元恒没有出声,低头皱眉,看着尸体,突然伸手去掀尸体上的白布偿。 “哎,你什么人啊?是这个人的家属吗?” 官兵有些生气,抬起头来看看齐元恒。 齐元恒虽然是太子爷,但是却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见到的,故而这小兵不认识齐元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齐元恒眉头微皱,一手拽着官兵不让他离开,另一只手将白布掀开。 又和传闻中的死法不尽相同。 一样的伤口,一样的僵硬,一刀致命。 看着齐元恒蹙紧的眉头,泠烟眼中也涌现出深深的担忧。 狰狞的伤口看得人胃里不适,泠烟侧过头去,不想再看。 “问你话呢!你是死者的家人吗?” 官兵声色俱厉,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身边几个守卫吓坏了,急忙抽刀来到身边,怒目圆睁:“你是谁!” 剑拔弩张,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如丝细雨,在众人面前静静飘摇,一片恍惚的世界。 “我认错人了。”齐元恒的嘴角微微翘起,后退半步,将面前的路让开,温柔一笑:“还请见谅。” 官兵疑惑的瞥了齐元恒两眼,抬着尸体继续向前走。 “请等等。”泠烟伸手拉住官兵的衣袖:“请问,是谁报的官?” “报官的人已经带回去审问了。”官员撇下一句冷淡的话,继续向前走去。 齐元恒静立原地,侧头望向小巷深处,血迹在地上一路顺流而下,凝结在砖缝中,丝丝缕缕,散发着腥甜的味道,几颗青草的嫩芽,被血迹染红,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 查看现场的官员,终于被这边的喧闹声吸引了视线,站起身来,转头看去,吓得一哆嗦。 谁不认识太子殿下? “不知道太子殿下大驾,还望太子殿下恕罪。”官员苦笑,心说怎么惹了这么个大头:“那些都是些新来的下人,不认得太子殿下,还望太子殿下不要介意。” “无妨,你叫什么?”齐元恒伸手:“将你的事件薄拿来。” “在下程亮。” 官员急忙将旁边手下手中的事件蒲拿来,恭敬的递上去,看着那本子上还沾了雨水,急忙用袖子擦掉。 “请太子殿下过目。” 站在临街屋檐下,齐元恒慢慢翻阅着手中的本子,连续几次的杀人案件,都因为手法相似,而被归结到一本卷宗之中。 刚刚写上的文字还没有干透,印出了笔墨的痕迹。 四条人命,都没有任何关系。 一个是酒馆的小二,一个是卖菜的小贩,另外的两个,是夫妻俩。 他们并不认识对方,生活也没有交集。 钱没丢,女人也没有被侵犯的痕迹。 没有挣扎的痕迹,全都一刀致命,手法干净利落。 齐元恒看的入神,细雨汇集成流,如柱一般沿着屋顶落下,落满了齐元恒的肩头。 泠烟看的心疼,却见齐元恒看的入神,完全没有感觉到。 将齐元恒拉到屋檐下,避开水流。 “只有这么点?” 齐元恒抬头,头发也有几缕*的,鼻头通红。 早春,还是有些冷。 伞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直到齐元恒将泠烟也拉进屋檐下,泠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什么时候,也已经淋透了半边身子。 搓搓双手,透心凉,侧头,瞥着齐元恒手中的卷宗,将细节逐条记在脑子里。 齐元恒合上卷宗,递给正恭敬等候的程亮,转身走出屋檐:“去官府。” “啊,太子殿下,等等下官!” …… …… “这三月的雨就是这样,拖拖拉拉下个没完。” 程亮皱着眉头,一面弓着腰引齐元恒二人进来,一面掏出自己的手帕,递给齐元恒:“太子殿下擦擦吧,怎么出门也不打把伞。” 齐元恒蓦地想起来出门时候明明两人打伞并肩而行,转头看向泠烟,她也一副恍然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没有接过程亮的手帕,而是从泠烟的腰间掏出她的,给泠烟擦了擦已经*的头发。 程亮有些尴尬的收回手帕,擦了擦自己头上的雨水。 “报官的人呢?” 齐元恒将手帕塞到泠烟手里,环顾四周。 程亮不敢怠慢,急忙请了齐元恒坐在主位,让人将报官的人带上来。 站在朝堂上瑟瑟发抖的报官人,脸色惨白,眼神游离,看看坐在主位的齐元恒,扑通跪下,哀嚎起来:“大人啊!我只是来报官的!我不知道杀人的人是谁啊!这和我没关系啊!” 细雨,在门外连成雨幕,阻隔了外面看热闹的人的视线。 谁也禁不住这细雨的吹打,最后都搓着胳膊转身离开了。 “你仔细说说,那晚你都看到了什么?” 齐元恒继续翻看着这几次案件的卷宗,没有抬头,声音也冷冷淡淡的。 那报官的人已经吓得快要尿裤子了,颤抖着双手抱拳:“大人啊,草民赵青,只是个打更人,昨夜打更时候发现有人躺在地上,所以才走过去看,结果发现居然是一对夫妻,这对夫妻在我过去的时候已经没气儿了,眼见着就天亮了,我跑到官府门前大喊,才把程大人喊出来,等过去的时候,太阳已经老高了,就看着躺在那的两个人脸都是乌青的,哎哟吓得我呀。” 齐元恒慢悠悠的点点头,继续翻看着手中的卷宗,没有回话。 赵青跪在地上,低着头,紧张的用眼睛瞥着齐元恒,官府中的气氛,紧张的让人不敢大声喘气。 “啊,对了,大人。”赵青突然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睁得老大:“那晚我在前面的街道上见到了一个人。” 闻言,齐元恒终于抬起头来。 昏暗的天空下,整个官府的人都突然屏住了呼吸。 “一个女人,她都走到东大街了,我还问她,怎么没有回家,她打扮的可规整了,冲我笑,长得还挺俊,她说,她吃的太饱,出来转转。” 齐元恒的眼中,闪过一抹惊疑。 “后来那个女人去哪儿了?” “草民也不知道,因为太困了就想打完更回家睡觉。” 看看赵青的脸,果然,眼睛上青黑的眼眶,双目无神,眼中布满血丝。 第七十四章 谈论案情 “好了,你先回去吧。” 齐元恒轻轻捋了捋自己的发梢,还有些潮湿。 “哎,多谢大人!”赵青几乎连滚带爬跑出了官府。 齐元恒从凳子上站起身来,卷宗放在桌子上,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低垂着头,沉吟片刻:“以后有了进展过来通知我。” 说罢,瞥了眼站在官府一角低着头半天没有出声的泠烟,走下台阶:“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先走了。” 程亮恭恭敬敬的躬身将齐元恒二人一路送出门去,还特意拿了把伞,给二人打上偿。 街道上的泥泞已经弄脏了鞋。 齐元恒抿着嘴,眉头紧蹙。 大街上五颜六色的伞,五颜六色的衣裙,装点着昏暗无光的京城,并没有因为连月的阴雨,而少了人气。 “需要买些什么,快去看看吧。” 轻轻揽住泠烟的腰,带着她走进一家玉器铺子。 泠烟微微愣了一下,但却是没有推开齐元恒。片刻的放纵,就当是给自己的一次机会。毕竟,能够活着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自从那命案现场出来之后,泠烟的心态就有了一些转变。 珍惜当下,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玉器铺子里,都是琳琅满目的首饰,玉钗,玉镯,玉链,还有玉茶杯和玉碗。 可是分明是齐元恒想要带自己来看这些玉器的,这是想要…… 泠烟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齐元恒,他低垂着头,快要和外面的细雨融为一体。 他深锁眉头,修长的手指放在嘴边,轻轻摩擦着自己的唇,微风从门外拂过,将他的头发吹动,还有些潮湿的头发,还带着雨水的脸颊。 “这位姑娘,不知道想买个什么?每个东西都只有一件,再多就没有了,您手上的这件,五两银子。” 掌柜的见泠烟眼神迷离,一眨不眨的盯着齐元恒看,不由得走上前来。 泠烟顿时回过神来,急忙将手上的玉佩放下,冲着掌柜的笑笑:“不了,今天先不看了。” “这个时辰了,还不回府,该吃饭了。” 泠烟走到时候齐元恒的身边,仰起头来,一滴细雨落在眼睛里,漾起水一样的波纹,她没看清楚齐元恒的表情,只是觉得他似乎有些不开心。 低下头揉揉眼睛,一阵火辣辣的疼。 “滴进眼睛里了?”齐元恒被她的动作扰的回过神来,弯腰看看泠烟低着头的样子,裂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伸出手指,轻轻擦了擦泠烟的眼睛:“怎么样,好些了吗?” 他捧着她的脸蛋,让她扬起头来,轻轻揉了揉她的眼睛,带着温度的指尖,让泠烟一阵恍惚。 “泠烟没事,太子殿下。” 泠烟伸手拉下齐元恒的手,冰冷的指尖触碰到齐元恒温暖的手掌,一股暖流瞬间从指尖流传到心底。 因为身份的缘故后退了两步,笑了起来:“我们回府吧,太子殿下,改日再出来。” 她也看出来其实齐元恒现在并没有什么心情,其实她也是,这个案子闹得人心惶惶,看到那些狰狞的尸体,谁还有心情再去逛铺子。 见到如此,齐元恒也不再坚持,撑着雨伞,二人慢悠悠的向府中走去。 雨水下了这么久,沿着瓦片顺流而下的雨水,一缕一缕的,落在地上汇聚成一条溪流,顺着街边流下。 回到府中,婢女们见到齐元恒湿漉漉的,匆忙将他们迎进屋中,再拿来汤婆子让齐元恒抱着,有的人还在埋怨着泠烟怎么没有照顾好齐元恒,拿来新的衣服,一阵忙活。 泠烟走回到自己的小屋,将身上的湿衣服换掉,擦干头发。 眼神却依旧在飘忽之中。 这个案子,恐怕还有下一个死者,或者下下个死者吧。 她皱着眉头,慢悠悠的擦着自己的头发。 收拾妥当,泠烟才从屋中走出来,向太子的房间走去。 他一定还在思考着今天案件的问题。 轻轻敲敲门:“太子殿下。” “哦,进来吧。”屋中的齐元恒的声音,带着些冷淡。 泠烟知道这种冷淡一定不是因为她。 推门进来,屋中飘然而出一股饭菜的香气,桌子上摆着珍品佳肴,可是齐元恒却坐在那里,一动未动,他的眼前,有一杯喝了一半的凉下来的茶。 他的手上,拿着纸笔,在写着什么,抬头看看泠烟,又低下头去:“来了?坐下吃饭吧。” “还是泠烟伺候太子殿下吃吧。” 泠烟站在桌边,歪头,齐元恒认真起来的样子好看极了,怎么看都觉得美好,她一眨不眨的盯着齐元恒,这一看就有些出神。 “还看。” 齐元恒声音中带着调侃,心中也含着些许窃喜之意。 面前蓦然出现一张俊脸,清晰的五官,连气息都喷吐在耳边,让泠烟的脸色瞬间红的像苹果,腿一软坐在凳子上。 “你不饿吗?跟本太子出去这么久还不让你吃饭的话,我这个主子当得就有点过分了。” 齐元恒摸了摸泠烟柔美的秀发,拿起一双干净筷子递给她:“快吃吧。” 在太子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不言不语,只有筷子偶尔碰到瓷盘的声音,可是还是很舒服,舒服的泠烟都不想打破这种感觉。 泠烟轻轻咬着筷子,看齐元恒愁眉不展的样子,抿抿嘴,放下筷子拿来茶壶,给齐元恒倒了杯茶水,慢声细语:“太子殿下想出什么了吗?” “没有。”齐元恒低着头,沉沉的叹了口气:“明日去看看尸体吧。” “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泠烟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喝了两口:“我想太子殿下或许也想到了,尸体身上的伤口,都是在脖子上,几乎是在咽喉处一刀毙命。” 齐元恒低着头,没有出声,用筷子拨弄着盘子里的菜,皱着眉。 “所以可以从刀伤中看出很多东西。”泠烟看着齐元恒,见他没有不悦,又继续说:“比如说,那个凶手他到底习惯用哪只手?” 齐元恒全身一震,抬起头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泠烟,眼中有一丝惊讶。 “又比如,墙壁上并没有血珠,只有地上,那就说明,不是在死者反抗的时候下的杀手,而是在人已经倒在地上的时候,才被刺杀,或许,他的嘴上会残存什么药的气息?” 第七十五章 蛛丝马迹 齐元恒点点头,眼中满是光芒,示意泠烟继续说下去。 泠烟低着头,睫毛在脸上划下一道阴影:“我想,或许这几个人这几天去过什么地方,做过什么事情,有过什么交集,遇见过什么人,其实我们都可以走访去问问。” 听得入神,齐元恒低下头去,用毛笔在纸上圈圈画画。 半晌,没有听到泠烟的声音,齐元恒突然抬起头来,挑眉一脸疑惑:“继续说。” “或者当晚附近的人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或者……撄” “你等等。”齐元恒吐了口气,嘴角终于勾起淡淡的笑容:“明天和我一起去吧,敢不敢?” “有什么不敢。偿” 泠烟笑笑,低头喝了口茶水,有点甜涩,和你在一起,也没什么不敢的了。 第二日的清晨,还是灰蒙蒙的一片,天地连成片,天际线也模糊不清,远处的景物都在风雨中飘摇。 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见到朝阳了,泠烟起床,穿衣收拾,没由得,心情有些压抑。 二人从府中离开的时候,天色还有些昏暗。 不慌不忙的在街边的小吃摊坐下,要了两碗粥。 “太子殿下怎么想到来这种地方吃饭了?府中的饭难道不好吃吗?”泠烟将筷子和勺子用手帕擦了擦递给齐元恒。 “嗯,吃腻了府里的东西。” 低头用勺子盛着喝,地上积雨留下的小水潭,有人路过溅起水花。 热腾腾的粥,在早春清晨的空气里蒸腾而上,滴滴答答的落雨,将树木洗刷的嫩绿。 已经有不少的树木开始长出了叶子,放眼望去,灰蒙蒙的天色下,已经有了些绿色的感觉。 “这次的杀人案,可真不是一个好兆头。” 身边坐着的一个年轻人,吃着东西,和对面的一个人聊着天。 “你说干啥不好非要杀人,杀的还都是那些平头老百姓,他们怎么不杀那些大官儿和有钱人,你说,杀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干什么?” “现在人心惶惶的,天黑都不敢出门了。” 齐元恒眉头越皱越紧,放下勺子,站起身来:“我们快走吧。” 泠烟笑笑,低头喝了口茶水,有点甜涩,和你在一起,也没什么不敢的了。 第二日的清晨,还是灰蒙蒙的一片,天地连成片,天际线也模糊不清,远处的景物都在风雨中飘摇。 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见到朝阳了,泠烟起床,穿衣收拾,没由得,心情有些压抑。 二人从府中离开的时候,天色还有些昏暗。 不慌不忙的在街边的小吃摊坐下,要了两碗粥。 “太子殿下怎么想到来这种地方吃饭了?府中的饭难道不好吃吗?”泠烟将筷子和勺子用手帕擦了擦递给齐元恒。 “嗯,吃腻了府里的东西。” 低头用勺子盛着喝,地上积雨留下的小水潭,有人路过溅起水花。 热腾腾的粥,在早春清晨的空气里蒸腾而上,滴滴答答的落雨,将树木洗刷的嫩绿。 已经有不少的树木开始长出了叶子,放眼望去,灰蒙蒙的天色下,已经有了些绿色的感觉。 “这次的杀人案,可真不是一个好兆头。” 身边坐着的一个年轻人,吃着东西,和对面的一个人聊着天。 “你说干啥不好非要杀人,杀的还都是那些平头老百姓,他们怎么不杀那些大官儿和有钱人,你说,杀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干什么?” “现在人心惶惶的,天黑都不敢出门了。” 齐元恒眉头越皱越紧,放下勺子,站起身来:“我们快走吧。” “走吧。” 泠烟也放下筷子,跟在齐元恒的身后,一起向官府走去。 因为天凉,尸体就停放在官府后院里,盖着白布,白布上还有凝结的血迹。 “把尸体打开我看看。” 掀开白布的一刹那,尸体上带着的一股淡淡的味道,就扑面而来,瞬间让泠烟一愣,转头看看齐元恒。 齐元恒也愣住,这散发出的是一股不属于尸体的味道,他凑上前去,歪头看看。 “你能闻得出来这是什么味道吗?” 身边,程亮早就已经吓得躲到一边去了,哪里还敢探头过来看,急忙摇摇头。“太子殿下,下官真的不知道。” “你去给我请个大夫过来。”齐元恒说。 那程亮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阴森恐怖的地方,都没有叫自己的手下,自己一溜烟儿跑的不见人影了。 泠烟凑过去,动了动鼻头:“好像是化骨散的味道吧。” 齐元恒侧头露出一抹淡淡笑意,看了泠烟半晌,低下头去。 “喉咙前面的那一块刀伤,看起来是被一点点割开的,而且武器很钝,所以皮肉外翻,参差不齐。” “三次死亡案件的时间,都隔了三天。”齐元恒的眼中突然一亮。 门外的程亮匆匆跑进来了,带着一个大夫,气喘吁吁:“恒公子,您找的大夫。” “给我闻闻,这两个人身上的是什么味道。” 齐元恒看着大夫,一脸认真,转头对程亮说。 “明天晚上,派你的人在各个小巷中埋伏,一旦有可疑人,立刻抓回来审问。” 程亮急忙点点头,只要不让他看着尸体,怎么都行。 满头白发的大夫在低头看见那里放着什么的时候,脸色却已经变了。“这是水银中毒。”他一口咬定:“一定是。” 大夫到底胆子大,将尸体的头左右翻了翻,又撬开他的嘴来看了看,抬头对齐元恒拱手:“太子殿下,是水银中毒,因为他的口中还有残留的水银,他是因为水银中毒而死,并不是因为割喉。” 在场的所有人心中,如同平地一声惊雷,心道厉害。 “如你所说,割喉是因为害怕他叫出声来吗?”泠烟突然插话。 “没错,隔断气管和声带是因为害怕他叫出声来,喂下了水银之后,人会痛苦扭曲,最后慢慢死掉,而且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大夫的声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开始都心中一抖。 “这个人实在是太丧心病狂了。”大夫双手颤抖,叹了口气:“得是一个心里多扭曲的人才干的出来的事情。” 齐元恒抿着嘴沉沉的叹了口气,将尸体盖住。 “我们看来只能够等到下一个案子发生的时候了。” 第七十六章 便装出行 第二日是难得的晴天,因为半月的阴雨,地上的小草和路边的树木都已经长出绿叶。 满城中除了温暖的阳光,就是春意盎然。 街上的人出奇的多。 看上去和以前似乎没有什么区别的地方,若是有人能够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街上多了许多陌生人。 泠烟和齐元恒穿了平民的服饰坐在一处街边小吃摊上,各自点了一碗馄钝,正慢悠悠的吃着撄。 泠烟到底是女子,一边吃着热乎乎的馄钝,一边时不时的向着四周看看。眼中满是忐忑和担心的神色。 泠烟再一次看向四周的时候,突然觉得面前有个白色的东西一闪而过,转过头来的时候就看见齐元恒拿着汤匙从她的碗中舀了一个馄钝,见她看过来,不仅没有不好意思,反而还笑了笑,紧接着大大方方的将舀出来的馄钝放进了自己的嘴边,细细的品尝起来偿。 泠烟没想到他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整个人都惊呆了,目不转睛的看着齐元恒好看的脸低头吃馄钝的文雅模样。 “吃饭的时候四处张望可不好。” 齐元恒吃完了一个馄钝,这才再次开口,视线对上泠烟的,看见她的耳后根瞬间红了,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意。 “我还以为我偷吃一两个,你不会发现的。” 泠烟更加不好意思了,连忙低下头认真的吃起来,再也没有心思去看周围的人。 两人不再多话,阳光打进来,洒在两人的身上,像是为两人镀了一层金光一般。 周围的人不经意的看到这一幕,不少人都露出了笑意,而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齐元恒安排的人。 从昨天晚上安排下去之后,齐元恒便调集了大批的人手,假装成大街小巷上的普通老百姓,从白天开始就在观察四周可疑的人,一旦发现便立刻加入怀疑的名单之中。 这些人并不全是高手,但是却都分了队伍,保证没有人落单,而为了掩饰着一次的行动,齐元恒甚至利用职务之便下令,让前些日子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民也分了组,安排了住处,如此一来,突然多出来的这些三五成群的人便不会突兀了。 泠烟一心念着这次的行动,毕竟是第一次参加着实紧张,如今被齐元恒一打断,便没了方才的情绪。 街上人流涌动,不过是一碗馄钝,两人就吃了许久才终于结束。 阳光大好,齐元恒抬头看了看天空,转头的时候不经意的看了看不远处一直跟在身边隐藏着的暗卫,这才将视线放在了泠烟身上。 “难得阳光大好,可要四处转转?” 泠烟点了点头,站起身的时候感觉到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手掌,下一刻,整个手掌都被另一个包裹住。 齐元恒带着泠烟并没有再前往衙门,而是转而向着城外走去。 城门口,有着不少流民还在等待安排。 “已经施了十天的粥了,情况还是没有好转。这么多的流民都无家可归。” 泠烟看着那长长的队伍,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齐元恒的视线放在那些流民的身上,准确的说是放在他们的手上,细细的看着他们的习惯。 泠烟见自己话说了半晌都没有得到回复,不由得好奇的问了一句。 “太子殿下,你在看什么?” 齐元恒的眼眸动了动,收回了视线,指尖随意的点了几个人,指给泠烟看。 “那个穿着灰色衣服的,和那个穿着红色衣服的,习惯用左手。” 泠烟一楞,连忙看过去,果然如齐元恒所说。 那日自己与齐元恒说了可以从尸体上看出凶手的用刀习惯后,他便一直将这个特点记在了心上,尽管平日里并没有见他主动提过,但是此时一走出来,便还是忍不住的说。 “太子殿下……” 泠烟的神色动了动,到底还是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太子殿下……到底还是惦记着百姓的,比起那齐元毅要好上许多。 “但是仅凭如此,算不得什么证据。”齐元恒摇了摇头,叹息道。 泠烟默默的手上用了几分力气,握紧了齐元恒的手,像是在暗中给他鼓励一般。 两人之间无需多言,齐元恒便明白了泠烟是什么意思,转而和她一样,也用力了几分。 “想不到来出个城都能遇见皇弟。” 男子的声音高昂的传来,偷着一股子张狂不羁。 齐元恒的眼神不自觉的变了变,这才转过头来看着骑在马上的贤王。 “有些日子没见皇兄了。” 齐元毅的视线在齐元恒的身上上下打量了几个来回,这才不冷不淡的说了一句。 “皇弟今日这身打扮还真是不太好认,皇兄我险些没认出来,堂堂太子殿下竟然穿成这个样子出门——莫非是要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成?” 齐元毅的声音高昂丝毫不加掩饰,这句话一说完,周围顿时有不少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一个个震惊的目光在齐元恒的身上打量,甚至有些人已经开始议论了起来。 “太子殿下?难怪长得这么好看,他身边那个是太子妃吗?” “太子殿下怎么会穿成这个样子?不会是假的吧?” “真的是太子殿下吗?” “……” 南宫毅和诸葛鸿两人本就在不远处一直暗中保护着,见齐元恒和泠烟没有什么危险,所以一直没有现身,但是现在齐元毅一言道破了太子殿下的身份,这下难免会遇到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最重要的是,现在在其他人看来,齐元恒的身边可是一个保护的人都没有的,万一有些不还好意的人,可就要酿成大错了。 当下,两人对视了一眼,纷纷点了点头,向着齐元恒走去,熟料尚未到齐元恒的身边,便看到齐元恒向着这边看过来的眼神,示意他们不要靠近。 两人咬了咬牙,到底还是停下了,但是却更加密切的关注着周围的情况,甚至已经传令下去,让周围的侍卫们做好了准备。 “皇兄多虑了。” 齐元恒淡笑着回答,肤色本就白皙的他配上温润的笑容,看上去人畜无害、弱不禁风。 “今日是为这些失去家园的百姓安排住处的日子,皇弟不过是来看看,若是动用了太子的銮驾前来,难免会惊扰了他们,所以,这才换了一身装扮,只是没想到,还是让皇兄看出来了。” 第七十七章 误认太子妃 齐元毅盯着齐元恒的眼睛看了许久,半晌之后才冷哼了一声。 “皇弟倒是好心,为百姓做事能够做到如此周全。” “不过是分内之事,身为太子,本身就应该为父皇分忧。这些小事,我能做的,自然就要多做一些。” 齐元毅目光微沉,看向太子的眼中带了些许不善。 但是今日他出来是要做正事的,只不过在出城的时候恰好遇见了齐元恒,忍不住上来说两句而已,本想道破身份让他难堪,熟料最后反而是为他捧了人气。 在齐元恒说了方才那几句话之后,齐元毅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周围的一些流民看向太子的神色已经有了变化了偿。 本欲就此打住,熟料紧接着齐元毅便看到了一直站在齐元恒身边的女子。 此时阳光正好,那女子站在齐元恒的身边,竟然不似别的女子被齐元恒比下去,反而显得和他十分登对,就连上次见齐元恒和太子妃在一起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 那女子一直低眉顺手,从头到尾除了最初行了个礼之外,便再没有多说一句话,本以为是太子的以为随身婢女,可是此时看,却总觉得更像是……妻子。 是的,妻子。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那种妻子。 齐元毅的眉头跳了跳,方才还有些不悦的心情突然之间就好了几分。 “皇弟说的是,做这些事情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只是很可惜,皇兄我还有要事在身,今日只能配皇弟说几句话,无法更多的停留了,否则,这为诸位百姓安排住处之事,我也必定是要插手的。反正……施粥和建设都做了,多做一样也不多。” 齐元恒见对方不动声色的便在百姓面前将施粥和建设的功劳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倒也不恼,仍旧是那副淡淡的样子。 “皇兄有心就够了。” 齐元毅淡笑着看了泠烟一眼说道:“那皇弟和弟妹就继续吧,皇兄不打扰了。” 说罢,不等齐元恒的一句反驳,便直接策马向着路的另一边等待已久的自己的车驾奔去了。 “原来那个就是太子妃啊,和太子真是天生一对。” “从来没有见过太子妃真容,今日总算是见到了,想不到太子妃也这么的体谅百姓。” “太子和太子妃的关系真好,竟然连出来都带着。” “……” 周围的议论声纷纷,泠烟早就忘记了该如何反应。 直到这时她才终于明白齐元毅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自己今日和太子出门本身就只有府中的人知道,可是如今,或者说再过几个时辰,只怕整个京城的人就都会知道太子和太子妃恩爱万分了,可是偏偏这个‘太子妃’并不是真正的太子妃! 若是这话传到了太子妃的耳中,再或者是传到了太子妃的家族之中…… 泠烟紧紧地皱着眉头,身上莫名的泛起了一阵冷意,就连温暖的阳光都没有使她暖过来的迹象。 周围原本议论纷纷的人群有着慢慢靠近的迹象,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见到太子,还是他们的恩主,已经有不少人开始蠢蠢欲动,想要接近一些了。 齐元恒皱了皱眉头,握紧了身边泠烟的手。 人群已经成了包围之势,齐元恒甚至已经看出来,有的人已经想要开口了。 这种时候只怕一个人开口,下一瞬间,他就会被人海淹没。 就在他想着要怎样带泠烟离开的时候,一阵整齐飞快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的向着这边靠近。 方才还有些紧张的齐元恒瞬间放松了下来。 “太子车驾到——统统避让——” 高昂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一路当先,身后跟着的是数十位侍卫和随从。 车驾的声音混杂着马蹄声,带着强大的威压不断的靠近,原本还将齐元恒两人包围在内的人群不自觉的让开了一个口子,让那个开路的人率先冲了进来,紧接着,几只骑着马的侍卫簇拥着中间一个华丽的车鸾,后面还跟着数名侍女侍卫,最终在齐元恒的面前停了下来。 当先一人直接翻身下马,快步走到齐元恒面前,跪下行了个礼。 “见过太子殿下!属下护驾来迟,让太子殿下受惊了,请殿下治罪!” 齐元恒和泠烟两人一直握着的手终于松开了。 好在,终究没有出现意料中的画面。 “无妨,起身,回府。” 如今这个局面明显无法再逛下去了,齐元恒果断的下了命令,和泠烟一起坐进了车鸾之中。 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后一众流民纷纷下跪。 “多谢太子殿下慈善心肠!” “多谢太子殿下慈善心肠!” “多谢太子殿下慈善心肠……” 欢呼声一阵比一阵的整齐,一声接着一声,最终汇聚成犹如惊涛骇浪般的声音,直到太子的车鸾转过了两条街,还能够隐隐约约的听见那些流民呐喊的声音。 泠烟掀起车帘向后看了一眼,随着车帘的掀起,传进车鸾之中的呐喊声又变强了一些,听得更加清晰,只是向后看却只能看见京城中的建筑在不断的向后。 泠烟放下车帘,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南宫毅。” 齐元恒突然出声,一直骑马跟在车鸾外面的南宫毅听到了声音,连忙靠近了车帘,问道:“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齐元恒掀开帘子,对着侍武吩咐道:“你去派人看着齐元毅,不要被发现了。” 南宫毅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却还是点了点头,道:“是,属下这就去做。” 车帘放下,再次将外面的喧嚣隔绝出去。 呐喊声终于消失,不知道是离得太远听不到了还是那些呐喊的流民已经散去。 泠烟本以为齐元恒会因为呐喊声而感到高兴,可是没想到,从坐进马车中开始,齐元恒的眉头就一直皱着,一直没有展开。 “太子殿下,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齐元恒方才吩咐南宫毅的时候并没有避讳着泠烟,反而是很放心的让她知道自己的一切行动,显然是将她当成了自己人。 只是可惜,泠烟并没有察觉到齐元恒的用心,只觉得去跟着齐元毅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太子殿下可是不愿意说?” 第七十八章 齐元毅的心思 车驾之中沉寂了许久,就在泠烟以为太子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齐元恒清冷的嗓音才传了出来。 “希望方才流民的行动不会传到父皇的耳中。” 泠烟一愣,尚未明白是什么意思,那清冷的嗓音便再次响起,犹如自嘲一般。 “呵,怎么可能呢……” 齐元恒无奈的摇了摇头撄。 自己多日以来一直抱病,看上去就是一个存在感极弱的太子一般,可是今日,这些流民的呐喊声却像是在宣告着他在不知不觉间就积累起了大量的人气一般。 皇弟尚且身体健康,身为太子便有了如此浩大的民众基础,若是再有有心人故意在皇弟的身边说上几句话,只怕他就没有什么好结果了偿。 外面阳光正暖,车鸾之中也有点燃放置在桌子上的熏香和烹煮好的热茶,可是尽管如此,泠烟却突然没来由的一阵心里发寒。 她本以为自己看透了齐元毅的计谋,可是没想到的是,齐元毅的真正目的在这里。 只怕方才那些流民之所以会大声呐喊,定然也是有人带头的。否则只是施粥和安排住处这样的事情,怎么会换来如此崇敬的尊敬? “齐元毅……” 泠烟朱唇轻启,吐出了两个字。 齐元恒看了她一眼,常常的睫毛倒影在眼睑上,微微皱起的眉头彰显着他的心情。 “我到底还是小看了他。” 齐元恒淡淡的说道,话语之中听不清情绪究竟如何。 “泠烟,你可知我为何派人跟着他?” 齐元恒伸出修长的手指拿起桌上的茶盏,突然转了话题。 掀开茶盏,轻轻的撇去上方的浮沫,有着热气蒸腾出来。 泠烟微微侧着头思索了一会儿,想了许多个可能,最终却还是觉得都不确定,只好对着齐元恒摇了摇头。 “泠烟不知。” 温热的茶水入口,浓郁的茶香在口中持久的回荡,齐元恒垂眸看着杯盏中漂浮的茶叶,缓缓开口。 “太子妃李淑媛的娘家是个世家,在朝堂之上颇有一番话语权,否则,她也不会是太子妃。” 泠烟莫名的心头一动,连忙垂下眼眸,压抑下心头那抹不知道什么时候涌出来轻微的酸涩。 因为有身家地位,所以成了太子妃,那么她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份心,所以只能这样默默地跟在他的身边。 “前些日子施粥的时候,父皇曾经随口许诺,说要将太子妃的妹妹许配给齐元毅做侧妃。原本齐元毅还不乐意,父皇也只当做是个玩笑。可是没想到的是,隔了三日之后,齐元毅竟然主动向父皇提起了这门亲事。” 泠烟收起自己的情绪,听着齐元恒的话,不由的又疑惑起来。 “这是为何?” 齐元恒将茶盏重新放在桌上,这才转头看着泠烟,回答了她的问题。 “齐元毅从来不会做对自己无利的事情。李家到底是个大家,虽然许配给他的是个庶女,可是到底也是李家的女儿,并且传闻在李家颇为受宠,如果他能够抱得美人归,只怕李家便会有一些人愿意站在他的身后。” “不过比起得到李家的支持,怕是他想的是不愿意让我一人独占李家的支持吧?” “他的心思,其实并不难猜啊……” 齐元恒连着说了许多话,直到全部说完,泠烟才终于消化完了这一切。 “那……那为何齐元毅会在今日出城?这一个月都是施粥的日子,他不是本该去粥棚吗?” 说来也好笑。施粥的事情是由太子主办,朝中不少大臣都加入,而齐元毅因为和太子的关系并没有加入其中。 可是偏偏,自从施粥之日的第一天开始,齐元毅便没事就骑着马,带着标准的派头前往粥棚‘慰问’流民,初时尚且是在太子府的粥棚处,之后便流转于各个大臣的粥棚处,一副上级巡视的模样。 一开始大家虽然有不满,可是却终究觉得不算什么大事,可是到了后来,流民之中竟然传出了这次施粥是齐元毅主办并且由齐元毅管理的话来,大家才知道齐元毅这些行动是什么意思。 他们做的好事,最终名声竟然都到了齐元毅的手上,的确是颇为郁闷。 而且按照大家的推测,只怕整个施粥的一个月里,齐元毅定会每天都到,却没想到,今日他竟然出城了,而且看他出城时的阵仗,像是要出远门一般。 “太子妃的庶妹幼时在母族长大,前些日子是她生母的母亲——也就是她亲生外婆的大寿,她在李府受宠,所以便特意带了母亲和侍从回去祝寿了。” 泠烟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难不成齐元毅这次是要亲自将人接回来?” 齐元恒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七成的可能。” “……” 泠烟已经无法形容此时自己的心情了,要知道,如果是普通人家的正房得到如此待遇倒也罢了,可是偏偏他是齐元毅,身份地位都要比李淑黎要高一些,就像太子除了成亲的时候不会去接太子妃一般,齐元毅自然也不可以,更何况,还只是一个尚未过门的侧妃! 齐元毅此举,只怕是故意做给李家看的,好让他们好好的考虑一下,究竟要站在谁的身后。 毕竟李淑媛已经出嫁许久,虽然身份尊贵,但是和母族的联系到底是薄弱了一些,尚未过门的庶妹要受宠的多。若是日后庶妹得宠,身份可未必就比李淑媛要低! 这李家的态度还的确是一个很重要的存在! “太子殿下……” 泠烟不由得皱了皱眉,聪慧如她,今日连续栽在齐元毅手上两次,也不知道该如何对付了。 齐元恒看了看她,突然伸出手替她拂了拂鬓边的碎发,看着泠烟皱起的眉头以及眼神中明显的担忧之色,不由的勾起了嘴角。 “放心,他纵有百般把戏,也无法奈我何。” 仅仅是一句话,却让泠烟瞬间放心了下来,仿佛方才的担心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情一般,只要有齐元恒在,她就不需要去想这么多。 泠烟脸颊微红,慢慢的低下了头。 只是身份低微的她,看着齐元恒过得这么辛苦,总是忍不住的想要帮他一点,再帮一点,只有自己动手了,才会觉得更加幸福,不管是现在的连环杀人案还是齐元毅,不管前方有多少荆棘,她都会迎面而上。 第七十九章 李家侧妃 京城向着江南走上半个月,便是那太子妃的庶妹的外祖母家。齐元毅一出了城门便带着随从一直向着南方走去。 此时阳光大好,侍卫们坐在马上晃悠悠的边走便晒着太阳,看上去无比惬意。唯独齐元毅的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按照他的性子更喜欢快马加鞭的赶到江南去,可是偏偏自己带了不少的礼物,于是便不得不慢了下来。 “到底要多久才能赶到江南?” 齐元毅吐掉嘴上衔着的一根草,砖头对着身边的男子说道。 “按照现在的速度,只怕最快也要十天以上才能到。偿” 齐元毅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悦,身下的马匹晃悠的速度几乎让他睡着,想着那个未曾见过面的未来侧妃,不由得觉得心中有些痒痒。 虽说只是娶了个侧妃,但是李家的基因的确不错。齐元毅虽然已经不大记得自己即将要娶的那位庶女长得是什么样子了,但是却还知道那是个美人儿。 更何况,这是个拉拢李家的绝妙机会。 “太子啊太子,这一次,我看你怎么办……” 齐元毅勾起嘴角,淡淡的吐出了一句话,眼神中满是得意。 一旁的男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贤王殿下,你刚才说什么?” 先前那些流民所呐喊的声音他们也全部都听到了,只是这男子所想到的都是太子竟然如此众望所归,却没有想到更加深层的东西。 齐元毅嘴角勾起的弧度更加明显,到了后面,甚至变成了哈哈大笑,张扬的笑声回荡在官道上,引得过路的人纷纷侧目。 那男人一脸迷茫的看着齐元毅,直到齐元毅停止了笑声,才终于开口问道:“不知贤王殿下的意思……” 一提到此,齐元毅的嘴角又勾了起来。 “太子那个臭小子,明明弱不禁风终日病怏怏的,却没想到他能够有这么大的威慑力,引得众多流民对他拜服,且这次的安置流民他如此用心。” “如此看来,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啊。” “是!当然是好事!怎么会不是好事?” 齐元毅笑看了他一眼,继续往下说了下去。 “一个看似没有任何存在感的人,却突然之间变得这么离开,难道不是心机太深隐匿多年吗?难道不是有着狼子野心,所以才要利用病痛掩盖自己的真实想法吗?那么他掩饰的狼子野心是什么呢?” 齐元毅一连串的抛出来数个问题,每一个都仿佛说的很有道理一般,可是不知道为何,放在一起便让人觉得其中大有深意。 “若是这事情和这想法传到了父皇的耳中,你说会如何?” 齐元毅笑着说道,眼中一直没有褪下的笑意更加明显了。 那男子终于明白了过来,紧接着眼中也闪烁着一抹狂喜,连连称赞齐元毅的聪慧。 耳畔萦绕着恭维的话语,齐元毅又想起了齐元恒身边的那个女子,不由得,又想到了自己即将娶过门的侧妃,当下就有些不耐烦。 身后的马车还在晃晃悠悠的前进,齐元毅看了看身后,紧接着便随手点了几个人。 “你,你,还有你,跟我一同快马加鞭先行赶往江南,其他人,押送着这些东西,半个月之内,必须到!” “是!” 太子府。 齐元恒的车驾尚未到达府中,更先一步到了府中的却是太子妃和太子恩爱的消息。 绣布上精致的蚕丝线一点点的勾勒出精致的莲花,可是偏偏有一抹正红色,像是从天而降一般滴在了绣布上,硬生生的毁了一个精致的绣品。 指尖上因为过度惊讶而刺破的伤口还在往外冒着血,可是林容兰却丝毫顾不上了。 “你说什么?太子带着太子妃出去了?怎么可能?!” 下面报信的人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之后这才接着说道:“的确是这样的,而且据说还是换了衣裳出去的,穿的都是平民的衣裳,后来被齐元毅撞见,才道破了身份。现在外面都在传,太子和太子妃如胶似漆呢。” 林容兰用力的握紧绣布的一角,因为用力,伤口冒血的速度更加快了,一滴又一滴鲜红的血液沾染在绣布上,显得略微可怖。 “太子妃……怎么可能呢,太子什么时候和太子妃这么好了?”林容兰喃喃的说道,“而且,太子妃怎么可能会穿着平民的衣服出去?” “不行!我要去看看!” “快!备车!我现在就要去找太子!” 林容兰将手中的绣布一甩,丝毫不理会自己手上的伤口,直接对着下面的人吩咐道。 那人很快下去,林容兰回去换了一身漂亮的衣服,想着一定要将穿着平民衣服的太子妃比下去才行。 衣裳刚刚换好,尚未来得及出房门,便听到一阵喧闹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太子回府的消息传来。 林容兰连忙推了门出去。 “太子殿下,您终于回来了。”管家走上来,一脸担心的说道,“方才侍卫回来突然说您遇到了麻烦,要准备完整的车驾,老奴还想发生了什么事情呢,转眼您就回来了,老奴的这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齐元恒嘴角一勾,看着管家一副受惊了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 “回头让厨房给你炖你最爱的鸽子汤。” “哎呦,老奴多谢太子殿下。” 一旁的泠烟险些笑出声来,连忙捂嘴忍住了。 齐元恒瞥了她一眼,突然之间向着她的头上伸出手去。泠烟条件反射的便想要躲开。 “别动。” 这下泠烟真的不敢动了,齐元恒的手轻轻的在她的头上拂过,像是摘走了什么东西一般。 “这个季节,就有柳絮了。” 泠烟顺着风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一朵白色随风飘荡,最终落在了一条白色的长裙上。 “太子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糯软的声音响起,泠烟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垂首站在齐元恒的身边。 “嗯。” 齐元恒淡淡的应了一声。 林容兰的视线像是不经意的在泠烟身上扫过一般,继而眼中闪过一抹震惊,再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嫉妒。 原来那个传闻中和太子恩爱的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太子妃,而是泠烟! 明明连一个位分都没有,为什么偏偏如此受宠! 第八十章 再次作案 林容兰努力的压制心中的异样,不愿意去承认即便是穿着平民的衣服,可是和太子站在一起却丝毫不逊色,甚至有了自己的对比之后,竟然衬的自己十分矫揉造作。 本想用一身白色来衬托清纯的气质,到头来反而是砸了自己的脚! 林容兰垂下眼睑,不愿意去想那么多的事情撄。 “太子殿下……” “你怎么跑出来了?” 齐元恒打断了她的话,语句听不出是喜是怒。 林容兰一愣,紧接着咬了咬嘴唇。 “妾身担心殿下。” “没什么好担心的,你多虑了。”说着,便直接转头对着身边的长随李斯吩咐偿。 “吩咐厨房做一份桂花糕,送到书房来。” 林容兰的眉头皱了皱。 桂花糕,那不是泠烟喜欢吃的吗? 果然,紧接着便听见太子的声音。 “泠烟,随我去书房。” 说罢,便直接向着书房去了。 一行人紧跟在他的身后,直到全部走完,林容兰才狠狠的咬了咬牙,回了自己的住处。 月色渗透着绯红色的天光,在一片阴云之下,滴滴小雨,如丝如织,从天空之上细密的洒落。 大街上空无一人,冷风吹过,带起地上的垃圾向天空飞去。 那些被安排埋伏在街道上的人,潜伏在周围,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前面。 稍有异动,他们定会以最快速度冲出来,将面前的人制服。 石头落地却无声,显然,周围藏满了人。 打更人,从无人的街道,缓缓的走过去。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这声音并没有穿透夜晚空旷的街市,就此消失无踪,连点回音都没有。 打更人也觉得有点奇怪,全身哆嗦了一下,环顾四周,可是周围还是看不到任何人。 风呼的吹来,尘土飞扬,打更人不由的用手挡住眼睛。 突然,面前一个黑影闪过,速度飞快,瞬间消失。 打更人全身一阵颤抖,脸色惨白,吓得险些坐在地上,因为他突然看见,在自己面前的地上,居然有一排血脚印。 “啊!鬼啊!”打更人扔下手上的东西,飞速逃离。 “抓人!”埋伏在周围的人,有人突然说了一声,紧接着,四五个人从黑暗中冲出来,飞速向血脚印离开的方向跑去。 黑暗中,一个身着黑衣头戴黑帽的人,正在飞速逃离。 身后的四个人互相看了看,已经心照不宣的分散开来,从街道旁边的小巷子进去。 泠烟穿的整整齐齐,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看着窗外,眼中露出一抹担忧。 已经到半夜了,窗外的天空一片绯红,让泠烟的心情更加糟糕,看起来都仿佛预示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在这半夜时分,显得有点吓人。 “谁?”泠烟吓得险些窒息,紧紧攥着胸口的衣服,看着门口。 “快点收拾好出来,跟我出去一趟。” 门外的人,说话简短,声音中带着些许的急促。 泠烟听的清,是齐元恒的声音,急忙应了一声,将衣服整理了一下,拉开屋门。 门外,齐元恒正低着头,百无聊赖的抚摸着自己的手指,突然听到门声,居然愣了一下,才转过头:“这么快?” 泠烟微微一笑,低头微微颔首:“我们走吧。” “没睡着啊?” 齐元恒微微一笑,抬手,将泠烟额头上的碎发揽在耳边,温暖的手指轻轻触碰到泠烟冰凉的耳畔。 泠烟微微吸了口气,低下头去,感觉被齐元恒触碰的耳垂微微有些发烫,急忙向前走去:“太子殿下,我们还是快走吧,是抓到杀手了吗?” 齐元恒微微点了点头,自然而然的拉住泠烟的手,向黑暗中的府邸大门走去。 马车中,二人靠坐在一起,在寂静的街道上走过。 微微掀开车帘,泠烟侧头望向窗外。 从来没有在深夜走进过这个都城,一片漆黑的都城还在沉睡,地上有被风吹过来的枯草团,被雨水沾湿了,黏在地上,地上还有白天小商贩留下的垃圾。 马车一路向前,直走到官府的门前停下。 官府的大门口,还亮着灯笼。 两个侍卫见到马车来了,急忙走上前去,将马车的车帘掀开。 齐元恒率先走下车来,转身,冲着泠烟伸出手来。 “来,下来。” 他仰起头,在泠烟的面前,露出温柔笑容。 泠烟心中一动,伸出手,将自己的手放在齐元恒的手上。 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官府中,程亮已经走出来,急忙给齐元恒拱手。 “太子殿下,这么晚了还让您过来,真是打扰了,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带路。” 齐元恒淡淡说了两个字,初春的冷风中,让程亮不禁打了个冷颤。 急忙走到齐元恒的面前,带着齐元恒二人,向官府中走去。 “太子殿下,今夜我派的人抓的这个人,他的脚上有血迹,踩着血脚印一路飞驰过来的,我让人沿着血脚印一路看去,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被害人。现在,被害人已经被送到附近的医馆中治疗了。” 引着泠烟和齐元恒走进官府后院临时关押犯人的牢房,程亮一边给二人介绍着被抓的人的情况。 泠烟跟在齐元恒身边,在漆黑一片的官府中,向着前方的牢房大门走去。 不知怎么,心中竟然有一些胆怯。 她微微放慢了脚步,跟在齐元恒的身后,低下头去。 走在前方的齐元恒,似乎感受到了身后人的异样,转过头来。 “泠烟?怎么了?” 听到齐元恒叫自己的名字,泠烟有些不好意思,低垂下脑袋轻声道:“没什么。” 齐元恒皱起眉头,眼中一抹担忧浅浅划过。 “如果你害怕的话,就在门外等我们吧。” 齐元恒的声音,从泠烟耳畔传来,顿时让泠烟一惊,抬起头来,却见齐元恒弯下腰来,看着泠烟的眼睛,微微歪着头,嘴角含笑。 “没事,我不怕。”泠烟抬头,弯起一双温柔的笑眼。 看出了泠烟的拘谨,轻轻握住泠烟的手。 二人跟着程亮,向牢房中走去。 牢房中,被抓住的那个人,五花大绑的躺在地上,牢房之前,两个狱卒正守卫着,见到一行人来了,将大门打开。 地上的那个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几个人,冷哼一声:“你们抓我干什么。” 第八十一章 抓错人了? 齐元恒缓缓蹲下,伸手,将蒙在男人脸上的黑布扯下来。 一双冰冷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齐元恒。 “你叫什么?”齐元恒歪头,面带笑意的问。 “我不是杀手。”黑衣人淡淡的说,语气里,古井无波。 “你叫什么。”齐元恒又问撄。 “你们抓错人了,那边有人马上就要被杀了。” 黑衣人继续说着,躺在地上,也不挣扎偿。 眉毛微微一挑,齐元恒有些疑惑,转头,泠烟正站在自己旁边,看着二人。 “我只是个小偷而已。”黑衣人闭上眼睛,眉头紧皱:“我说的话如果你们不听的话,会后悔的。” 心中一沉,不知道为什么,泠烟突然攥紧手指,心中一阵慌乱。 黑暗中的烛火,一如既往的昏暗。 泠烟站在齐元恒的身边,手心已经布满汗水。 “那你脚上的血是怎么回事?那个躺在地上的人是怎么回事?” 齐元恒俊俏的脸,如星辰般的眼,在烛火中熠熠生辉,可是,他的脸色有些严肃。 “血?” 男人嘴角勾起,漆黑的双眼,带着一抹戏谑和嘲讽。 “你没有看到那个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吗?当然是他的血。” “那你还有脸说,你不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齐元恒蹙紧眉头,声音中的冷漠,仿佛马上就要将面前的黑衣人杀掉。 “自然不是,连环杀人案,我还是有所耳闻的,这个人手段残忍,而这个人想要杀掉的人,几乎是没有什么活路。” 黑衣人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裤子:“而我,只是想让那个人不要说话了而已。”抬起头来,歪头笑了起来:“并没有置他于死地。” 泠烟心中,那种紧张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她手指微微颤抖,仔细看着黑衣人的双眼,那双眼中,没有一点波澜,带着笑意,没有慌乱。 “太子殿下。”泠烟弯下腰来,附在齐元恒的耳边:“我感觉,他或许没有说谎。” 齐元恒的眉毛微微挑起,转头,轻轻瞥了泠烟一眼。 “是不是有点冷?声音都颤抖起来了,不然,送你回去休息吧。” “太子殿下,这个人……” 泠烟抿抿嘴,转头再看看,那个人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可是泠烟现在并没有证据指向这个人无罪的方向,只好叹了口气。 “不了,泠烟还是在您身边看着吧。” 齐元恒的手,轻轻握了握泠烟的手,一股温暖瞬间直达心底,让泠烟稍有安心。 “我只是个小贼而已。”黑衣人说:“我只是想去那户人家偷点东西,可是谁知道出来的时候被那个人看到了,我只能拿出刀来,割破他的喉管。” “用刀,割破喉管。” 齐元恒轻皱眉头,他的眼睛看向这个人的手,眼前一亮,老茧长在左手的虎口,显然,这个人常年用刀,已经成为习惯。 “惯用左手。” 齐元恒捏捏下巴,露出淡淡的微笑:“本太子知道了。” 齐元毅转头对站在不远处的程亮招了招手,程亮急忙跑过来:“太子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把他关押好,给我找人看住,如果这三天之内没有再次出现相同案件的话,那么初步估计就是他了。现在你需要做的就是,继续审问他,我去那个被刺伤的人那边看看。” 程亮急忙拱手,表示自己明白了。 黑暗的牢房中,潮湿肮脏,霉味已经让泠烟阵阵反胃了,这会儿听到齐元恒说要走,心中终于松了口气,急忙跟上。 “太子殿下,我们现在要去哪儿?”泠烟好奇的问。 “你刚才在发呆呢?”齐元恒宠溺的揉揉泠烟的脑袋:“我说要去被害人那里看看。” 泠烟低头哦了一声,不知为何,一抹红霞瞬间飞上脸颊。 齐元恒看在眼里,摇头轻笑。 二人坐上马车,飞速向医馆走去。 幸亏在官府附近有一个医馆,没一会儿,二人就已经走进了昏暗的医馆中。 四处看看,什么都看不清楚,齐元恒不免有些恼火。 “来人,给我多点几个蜡烛。” 身边人不敢含糊,急忙将蜡烛纷纷点上,不一会儿,整个医馆都亮了起来。 “这个被害人的身份是什么?” 齐元恒走上前去,看到被害人躺在那里,气息微弱,但是,似乎没有什么大事了,经过治疗之后,脸色也恢复了些。 “没有醒过来,但是按照户牌上来看,应该是街对面那家馒头店的老板。今晚应该收的比较晚,回家路上被人刺伤。” 身边站着的一个穿着官兵衣服的人对齐元恒说。 齐元恒点点头,没有多说话,只是点点头,走上前去。 这个人的喉咙上果然有一道刀伤,虽然流了不少血,但是却没有死掉,只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虚弱。 “他还能说话吗?”齐元恒转头问身边的大夫。 大夫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太子殿下,他以后不能说话了。” 眉头一皱:“有吃过水银的痕迹吗?” “并没有。” “或许,他还没来得及给这个人喂下,就被我们抓住了吧。” 身边的官员很骄傲的说,显然是对于能够侦破此案而兴奋。 “看来今晚能够好好睡一觉了。” 齐元恒终于松了口气,转头,将泠烟揽入怀中,丝毫没有觉得丝毫不自然。 有时候,总要有人向前一步。 “明天睡到自然醒,我会吩咐人不去打扰你。” 温柔的笑笑,映着烛火,让泠烟险些喘不上气,脸色通红。 果不其然,这之后,再也没有发生过命案。 接连四五天,生活都平静极了。 可是泠烟却整日心神不宁,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 如果真的能够这么容易就结束了,大抵也就不会是让那么多人棘手不已的案件了。可是为什么呢…… 这样的迷局,是否是有人故意设下的呢? 泠烟站在窗边,望着远方的山脉延绵,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幽幽一声叹息,只愿这京城之中能够不要再死人了,过些平静的日子才好。 第八十二章 背后的秘密 天蒙蒙亮,齐元恒就从府中出去了。走的是小门,所以也没多少人看见。近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偏偏还选择这个时候单独出门,难免让人心生疑虑。 只见他径直踏进墨竹轩之后就上了顶楼预留的那间雅座之内。京城之中,有多少人知道这大名鼎鼎,专门为文人墨客所开的“墨竹轩”,背后的主子是齐元恒呢? 自打齐元恒进去之后,不用他招呼,掌柜就极为有眼色的上了茶,然后退了出去撄。 不到半晌,大门就被人推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怎的这么一大早约我出来。” 齐元恒语气淡淡,听不出当中的喜怒。 “殿下,还不是因为发现了大线索,否则再给属下一百个胆子,也绝不敢一大早扰了您的清梦不是?” 南宫毅撇撇嘴,径直上前端起茶盏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一饮而尽,一副渴极了的模样。 “说吧。偿” 齐元恒倒也知道南宫毅的性子。自然是不会怪罪。 “秦太妃偷偷联系了宫中的李全德被咱们宫中的探子发现了。” 这李全德是皇上身边的大公公,秦太妃一个过气太妃做出这样的举动,如何能够让人不生疑,更何况,这秦太妃还是他们的重点监视对象。 “可查出了什么?” 齐元恒转了转手中的杯子,眼中没有透露出对这件事在意的表情,但是南宫毅看到他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颤抖,就知道他内心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他们家这位殿下什么都好,就是一旦涉及端皇贵妃的事情就沉不住性子了。 也是,毕竟是自己个的亲娘,当年就那样突然的去了,即便皇上给了一个病逝的理由,可已经记事的齐元恒又哪里会相信呢? “李德全给家中的小侄子递了一封密信出去,后来没多久就见着秦太妃那失宠多年的弟弟坐上了镇国大将军的位置。” 镇国大将军李从嘉本是李家人,前段时间京城出了那么多事情。他偏偏没有管教好家中的庶子,那庶子当街轻薄了一位小姐害的人家自尽以全清白。这要是普通人家的小姐还好,偏偏那小姐的父亲又是有官身在身的,这自然是不甘心自家女儿白白遭了罪,于是闹着闹着竟然传入了皇上的耳中,一怒之下就罢免了这位李将军的官职,责令他在家好好教子。 李家能够养出如李淑媛一般的好苗子,自然也能够在旁支出了一些拖后腿的家伙。 “说不准这李从嘉下台也是有人设计好的,负责怎么会有这么凑巧。” 齐元恒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桌子上瞧着,双眼之中就像是蒙了一层薄雾,让人看不清他心底的真实想法。 “难道这李德全是打算投靠了秦家不成,这秦太妃又是怎么想的,一个失宠已久的老女人,哪里来的东西能够打动李德全这样的人?” 不是南宫毅看低了秦太妃,实在是无法想象秦太妃这样一个深宫太妃能够拿到出什么好东西。要知道,这李德全常年在帝王身边当差,眼力劲自然不会是浅了。 开来,这背后的事情果然是不简单。 “这会不会是清太妃的东西。” 秦太妃本是清太妃身边的一个得力大丫鬟,感情素来也是不浅的。后来不知怎的竟然爬上了先帝爷的龙床,莫名其妙的怀了龙胎,后来又莫名其妙的落了胎。先帝爷看着清太妃的面子上,也就封了个嫔位,后来她不要命的生下了一个女儿之后,这才得已封妃。 关于当年那段往事,有的说是秦太妃叛徒富贵,所以巴巴的找机会勾搭先帝爷。清太妃一时不忿,才赏了她一碗红花,落了胎儿。也有的人说是先帝爷看上了清太妃身边的这个大丫鬟,清太妃为了讨好先帝爷,所以送出了这个得力大丫鬟。 不过不管是哪种说法,如今都已成为了历史尘埃之中一粒不起眼的粉尘。而齐元恒之所以费尽心思想要去探寻,不过是因为清太妃姓长孙,未出嫁之时也算是端皇贵妃远方的堂姑。当年端皇贵妃在这后宫之中,没有少仰仗这位姑姑的照拂。 想要查出端皇贵妃的死因,首先就该从清太妃下手。只可惜这清太妃在端皇贵妃死后没有多久溺水身亡,断了齐元恒想要找寻的线索。这不得不,才从秦太妃下手。 就是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知道多少事情。上次传来的密信不过是些只有只言片语的信件,根本无法助他找到证据,寻觅真相。 这件尘封已久的往事,似乎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只是不知道,还要多久,他才能够亲手揭开这尘封的面纱。 “清太妃逝世多年,就算你想从此处着手也无用,还有可能被背后之人发现,引导我们走向错误的方向。这件事,便暂时放一放,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皇城流血事件。” 不是齐元恒不恨背后之人,也不是齐元恒不想早日报仇。他之所以能够以如此虚弱的身体还能稳坐太子之位,和他本身的沉稳是离不开的。即便知道真相就在眼前,他依旧可以忍耐到最合适的机会在出手。 齐元毅只急于在百姓之中获取好名声,但是却偏偏忘了这一茬。 “也对,这案子可是棘手的很。若是在查不出,不知会闹到什么样的结果。” 南宫毅猛地一拍脑袋,恍若大悟一番。这些日子虽然他也陪着齐元恒查案,但是重心却并不在案件之上。毕竟他可不是诸葛鸿那样是军师,让他行军打战还行,破案他可就没本事了。 “有她在,这案子迟早是会破的。” 齐元恒眉目微弯,不着痕迹的表露出了笑意。随后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撩了撩袍子起身就回了府中。 留下了一头雾水的南宫毅尚站在房中。她,是谁? 脑海之中渐渐浮现出一道俏丽的人影,如果是泠烟的话,确实能够在冥冥之中带给他们不少惊喜。当初不过是太子殿下一时好心救起的人,却没有想到还有着这般机遇。 看来,世事一夕顺变,真是让人无法猜测。 这案子,也是时候应该要破了…… 第八十三章 打起南的主意 在另一边,在齐元毅一路快马加鞭之后,终于在第五日的清晨到了李淑黎的外祖母的家乡。 江南的气候比京城要暖上一些,且已经进入梅雨季节,河边的柳枝已经发芽,嫩绿的颜色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显得更加娇艳。 河面上被雨滴打出一圈一圈的涟漪,有着流浪的旅人正坐在河边抚琴,悠扬的琴声不断的传出,身边来凑了一群吟诗作对的诗人。 齐元毅带着身后的几个侍卫,踏着张扬的马蹄声打破了这条街的宁静,马蹄践踏在新发芽的草地上,发出清脆又柔软的声音。 “驾!撄” 齐元毅一声高喊,直到到了本地的府衙门口才“吁——”的一声勒令身下的宝马停下,紧跟着身后传来一阵阵的‘吁——’声。 “贤王殿下,现在这个时间只怕是里面的人还没醒来吧?偿” 身后一个侍卫开口提醒到。 现在还没有到开工的时间,就算是地方的衙门也一样不会开门。 “没睡醒?敲门不就醒了?” 齐元毅随口说道,紧接着便对着旁边的一人扬了扬下巴,命令道:“去,叫门。” “贤王殿下不可!” 那侍卫尚未来得及领命,在齐元毅身后的另外一个男人变连忙出声。 齐元毅的眉头皱了皱,似乎是不满被阻止,但是却出奇的没有发脾气。 “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堂堂王爷,连派人去敲个门找个人都不成了?” 那人正是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陪在齐元毅身边出谋划策的先生,这一次也是他劝说齐元毅,接下这次的赐婚,甚至前些日子齐元毅连连出的几次风头也都是他给出的主意。 因此,现在的齐元毅对他很是信任。 “贤王殿下,在下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被称为先生的人笑了笑,对着齐元毅颔首道。 “我们一路虽说没有大张旗鼓的进城,但是这一路走来的马蹄声着实惊扰了不少人,相信若是有人有心询问,定会知道我们的身份。” 风大了一些,吹起齐元毅鬓边的几缕发丝,却没有齐元恒那般的绝色,反而是多了一份放荡不羁。 “那又如何?难道我们还不能见人了不成?!” “当然不是,只是贤王殿下可不能忘了,我们这次来是为了拉拢李家,一举一动都可能会被他们知道,那么我们自然要做出最好的样子来,让他们觉得我们有能力也有实力去让他们站在我们这边,不能表现出任何急躁,更不能露出任何把柄为人说道。若是今日在此大吵,只怕等到午时,整个城便都会传遍,到时候,一些难听的话难免就会出现了……” 先生如此一说,到底是让齐元毅皱了皱眉头。 先生再接再厉,继续劝服着齐元毅:“贤王殿下,切不可因小失大。” 他们为齐元毅卖命,身家都挂在齐元毅身上。 眉间皱起的眉头并没有松开,齐元毅的目光向着四周扫了一圈。 清晨的城里尚未有太多的人,就算偶尔路过的几个也都是出来买菜的妇人罢了,而因为方才那张扬的马蹄声惊扰了许多还在睡梦中的人,如今已经有人向着这边看了。 “真是麻烦。”齐元毅低声啐了一口,“走,去找住处去。” 江南本地十分富饶,有着许多京城没有的特产。齐元毅原本想直接去找人,无奈先生拦着,说是空手去不成,就在齐元毅忍耐着性子无事可做时,先生却突然提议,不若在江南发展一番势力。 “江南?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发展势力又有什么用?” 齐元毅皱着眉头,不以为然的说道。 “贤王殿下这话可就不对了。”先生淡笑着说道,“若要成大事,不仅是要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杀伐果断,敢于取舍,更重要的是,要能够分辨什么东西对自己有利。” 齐元毅皱了皱眉,他一向认为自己能够清楚明白的弄清楚这些东西,直到在遇到先生之后,才发现自己能够懂得的东西的确不多。 “齐元毅可还记得,在这江南还有一个你熟悉的人在这里。” 齐元毅细细的想了想,脑海之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名字。 “齐元礼!” 先生笑着点了点头:“没错。五皇子和太子交好,两人的关系非别人可比。更难得的是,五皇子没有争储之心,更没有想要得到那个位置的意思,因此他能够专心的辅佐太子。那么我们的对手,就从一个变成了两个。那么现在,贤王殿下还认为,五皇子来江南的目的单纯吗?” 齐元毅这一次说不出反驳的话了,静静的开始思考先生话中的深意。 如果说直接发展势力兴许他还不敢兴趣,甚至会觉得不重要,可是当另外一个人要做一件事,并且是对自己不利的时候,那么他就会想方设法的抢过来。 太子之位如此,那个位置如此,李家如此,现在,江南也是如此! 虽然不知道五皇子究竟要做什么,但是他可以去查! “一切听先生的!” 齐元毅干脆的说道。 先生笑了笑,心中松了一口气。好在齐元毅不至于太愚笨,也算是一点就通的,只是和太子相比逊色了一些,但是既然自己选择了辅佐他,那就只能继续走下去了。 这处临时停脚的客栈萦绕在城中最繁华的地方,从窗户看去,能够看到整个城中最繁华的一条街,居高临下的视角甚至能够看到每个人在做什么。 “贤王殿下不是早就想去见见自己的侧妃了么?不如……我们动身吧。” “动身?”齐元毅疑惑,“不是说空手去不好,刻意让我忍耐一些日子吗?” “已经忍了数日,不需再忍了。” 按照时间计算,那些送给侧妃的祖母家的东西也已经快要运到了,如果快的话,只怕明日便能够到达,如果真的等到明日,那才不符合齐元毅的性子呢。 有些时候,有些东西,不能退让,只能去争抢。 齐元毅默默的捏紧了拳头,有些事情不用说出来却是大家都明白。 第八十四章 李淑黎的外家 李家李淑黎的亲生母亲姓张,本是江南的一户书香门第的小姐,本不该沦落到去做小妾的地步,无奈当初张家日渐没落,同样的书香门第大都不愿意和张家联姻,而许多比不上张家的新贵规矩又不严谨,张家人生怕自家女儿嫁过去受了委屈撄。 恰好李家的老爷曾经和张家有些渊源,那时的李家已经有了赐婚,但是一来李家老爷为人可靠,再加上张家的小姐偶然间见了他一面,芳心暗许,这才将她嫁了过去。 好在这次的行为并没有让他们后悔,在李家众多夫人小妾之中,因着两家的关系,再加上张家小姐很是得宠,于是日子并不难过,后来又诞下了女儿。 而张家在李家的帮助下,也渐渐的恢复了元气,虽然并不能达到鼎盛的时期,可是却也算是不错的了。 李淑黎这次便是陪着母亲,也就是曾经的张家小姐会来探望外祖母来了。 到底是有些底蕴的家族,仅仅是住宅,看上去就满是讲究,门口的石像、入门的玄关、房内的屏风等,以及屋内的一应用具和摆放之物无不透露着讲究,就连张家小姐回家也用出了一套规矩。 这天下午,李淑黎正陪着母亲和外祖母坐在房里说话,虽然年纪尚小,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很会哄人,三两句便哄的外祖母笑呵呵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看着她的神色十分慈爱。 “外祖母,你可别取笑黎儿,那个贤王殿下,黎儿从未见过,还不知道嫁过去是什么样子呢。若是可以,黎儿真想一辈子陪在外祖母和母亲身边,才不要去当什么侧妃呢。” 李淑黎嘟着嘴嘴巴说道,凑到了外祖母的面前,露出一副撒娇的模样。 “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我可是听说,人家贤王殿下都到了江南来了。” 外祖母张临氏笑的一脸和善,仿佛就和一个普通的邻家老太太一样偿。 “一定是外面那些人瞎传的,若是贤王殿下真的来了,怎么会这么久都没有动静呢?外祖母不要听那些人瞎说。” “呦呦呦,我们家黎儿看来是因为那贤王殿下不来而闹别扭呢,这还没见着人呢就开始倾心了,那要是见了人,还不得迷成什么样子?”李淑黎的母亲打趣道。本来女儿出嫁是难以回家探亲的,但这张姨娘偏生在丞相府中受宠,所以才有了这般殊荣。 “哎呀,母亲!你胡说什么呢!女儿才没有!” 李淑黎一张脸羞红了,像是一个熟透了的苹果,恨不得直接躲起来才罢。 妾生的女儿本是没有资格换自己的亲娘为“母亲”,但是因为此时并不在丞相府中,而是在这张家之内,自然是放松了几分。 李淑黎这个样子,更是惹得几人笑了起来,就连一旁伺候的妈妈们也忍不住捂嘴偷笑。 女大不中留,尽管舍不得,却还是盼着她嫁个好人家的。 几人正说着话,笑声尚未停下,门外便突然穿了通报声进来。 “老夫人,小姐,小小姐,老爷派人来请几位前往正厅,说是贤王殿下登门了。” 李淑黎一愣,心中莫名的‘咯噔’了一声。 “刚刚还说到他不来了,这就已经到了,还真是巧了。” 张临氏开口‘啧啧’的叹道。 “是啊,这说明咱们黎儿和那贤王殿下还是有缘分的。” 李淑黎虽然是丞相府的庶女,但是能够攀上贤王这样一个有权势的夫家,可算是运气不错。更何况,这还是皇上赐下的婚事,更是为这李淑黎多增添了几分资本。 “母亲!外祖母!你们怎么又逗我!” 李淑黎脸上刚刚才消退下去的红色瞬间又出现了。 祖孙三人笑呵呵的打趣着,边回去各自换了见客的衣服,这才奔着正厅去了。 不知是不是怕李淑黎害羞,张临氏还特意抓了她的手,暗暗的给她打气。 几人到了正厅,远远的便听见张家老爷爽朗的笑声传来。 “哈哈哈……贤王殿下对我那外孙女如此重视,实在是张家和李家的荣幸啊……” 张临氏笑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说:看,齐元毅对你多重视。 李淑黎红着脸低下了头,显示出几分鬼闺阁女儿的娇媚姿态。 “这是本王应该做的。” 张临氏三人又近了一些,紧接着便听到了齐元毅的声音,有着和平时不同的气质,声音中多了一份儒雅。 几人都从未见过齐元毅,因此并不知道这声音和语气是齐元毅刻意做出来的,也是那先生刻意交代的。 “原本就是因为不愿意等待,所以才快马加鞭赶到了这里,只是无奈,到了地方才想起来,总不能空手来,而那原本准备的礼物都还在路上,所以只好耐着性子继续等了。只是一直到了今日,实在是……” 说到这里,齐元毅似乎是不好意思一般,无奈的笑了笑。 “今日来的匆忙,带的都是从江南本地采购的物品,怕是已经见的多了,还请不要见怪,过几日从京城运来的礼物一到,本王就第一时间送过来。” 这解释的声音恰好说明了自己不是那般不懂礼仪的人,又说明了自己为何会在江南等待多日,最后更是说明了自己的思念心切。 一番话说下来,不仅是听到话的李淑黎在心里原谅了他,就连母亲和外祖母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满意。 这样的一个郎君,虽然尚未见到真容,但是仅仅从这一番话上便觉得这是个可靠的。 “老夫人、小姐、小小姐到了。” 通报的声音传进去,齐元毅的目光瞬间向着门口看过来,便看到,几个被一众侍女簇拥着的三个人走了进来。 老夫人张临氏已经上了年纪,一眼便能够认得出来,而他们口中的小姐指的自然是曾经的张家小姐,如今的李淑黎的母亲。 最后一位…… 齐元毅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定了定,尽管曾经见过,可是今日再见,转换了身份和关系之后,齐元毅竟然觉得自己有些心动了。 曾经不过是惊鸿一瞥,如今看到的是一个逆光站立,温顺的陪在自己的外祖母身边的娇弱女子。 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因为害羞而垂下眼眸,脸颊还有着尚未完全褪去的红色,一袭浅色的服饰更显得她楚楚动人。身子虽然娇小,可是脸蛋看着却颇为健康。 “臣女见过贤王殿下。” 第八十五章 刻意而为 张临氏带着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一同走到了齐元毅身边行了个礼,李淑黎乖乖的跟在张临氏的身边,没有半分逾越。 直到此时,齐元毅才终于转换了目光,紧接着便笑着让几人起身了。 原本齐元毅和张家老爷说的颇为投缘,如今两方的主角都到了场,气氛却莫名的紧张了起来。 李淑黎始终红着脸挨着自己的外祖母,不敢多看齐元毅一眼,只有刚刚进门时看了一眼,却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便再也不敢。如今脑中空荡荡的,什么都无法思考了。 “此次贤王殿下亲自前来,实在是黎儿这孩子的荣幸。撄” 张临氏到底是年纪大的人,开口说出来的话倒是颇为大方,瞬间变缓解了场面尴尬的气氛。 “张夫人说的这是哪里话,本王虽然是贤王,可是到底也不是没有感情的人,自然也会有生老病死,也知人情冷暖。即便是不为了接人,日后前来拜访也是迟早的事情。偿” 这一番话丝毫没有齐元毅的架子,可是又偏偏点出了自己是齐元毅的身份,顿时张家的几人更加满意了。 “齐元毅真是客气,黎儿能够嫁到齐元毅府真是福气了。” 张姨娘早就乐的合不拢嘴了,笑着看了看李淑黎。 “黎儿,你还不跟贤王殿下说话吗?” 此时的李淑黎哪里还敢说话,只希望所有人都忽视了自己才好,偏偏母亲又提了,而自己又不能像之前在房间那样肆无忌惮的笑闹,心下顿时有些羞恼了。 “李小姐,许久不见。” 齐元毅的声音传来,客客气气的,让不熟悉的人倒是难以知道他平时的秉性。 李淑黎心头一动,终于肯抬起头来,迎着齐元毅的目光温柔的点了点头。 “许久不见。” 窗外,梅雨季节难得出现的阳光大好,洒落在大地上,唤起一个又一个的春芽。 泠烟缓慢的擦着屋中桌椅上的薄灰,双目无神,没有焦距,那个杀人犯的脸,不知道怎么却一直萦绕在她眼前。 他镇定从容的微笑,让泠烟心中慌乱。 “泠烟,过来。” 齐元恒的声音,突然从泠烟的身后传来。 泠烟猛然回过神来,匆匆放下抹布,走上前去:“太子殿下。” “你在干什么?” 齐元恒挑眉,握住她因为洗了抹布而冰凉的手。 “闲来无事。” 泠烟急忙将手抽回来,低下头去,面上布满红霞。 不管时间过了多久,齐元恒的一举一动,总是能够让泠烟羞得抬不起头来。 “太子殿下,最近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吧?” 泠烟低声说着,突然感觉到滚烫的气息,从自己的耳畔划过,顿时头埋得更低。 “没有。” 齐元恒捏捏泠烟红彤彤的滚烫的耳朵,觉得甚是好玩。 “可是泠烟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却总是有些不安。” 泠烟抬起头来,担忧和烦恼,全都跃然眼中。 “你在担心什么?” 齐元恒扶着泠烟的肩膀,拉着她的手,引她进屋。 二人坐在屋中,婢女烹着一壶茶,窗外的阳光斑驳的投射在房中,像是碎了一地的琉璃。 “太子殿下,那个杀人犯的杀人方法,和之前我们看到的都不一样。” 泠烟犹豫了很久,终于将埋在心里好久的话,说了出来。 “有什么不一样?” 齐元恒歪着头,好看的眼睛折射着地上的光,晶莹明亮。 泠烟微微笑了笑,拢了拢自己耳边的头发。 齐元恒看在眼中,伸出手来,将泠烟的头发,细细的揽在她耳后,又捏了捏她的鼻子。 “讲讲吧。” “殿下,如果要是一个人被割喉还没挣扎的话,也就是说,他失去行动力的时间,要比喉咙被割开的时间长,也就是说,他一定是先失去了行动能力,才能够被人喂下水银再割喉的。” 齐元恒突然吸了口气,眉头骤然紧蹙:“好像是这样,并没有错。” “可是太子殿下想一想,最后这起案子的凶手,他离开案发现场的时候,带走了地上的血迹,血迹踩得满地都是,而且被害人还没有断气。”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齐元恒缓缓的点了点头。 “听起来是这样,可是,不管是先割开喉管,还是先灌下水银,被害人都会挣扎的,那么,到底应该如何,让被害人不挣扎就静静的任由凶手将这件事情进行下去呢?” 泠烟眨眨眼睛,低头,轻轻抿了抿嘴。 “那泠烟的鼻子肯定没错了。” 齐元恒抬头,一脸疑问。 “殿下还记不记得当时,泠烟跟殿下说,我闻到了化骨散的味道。”泠烟双手捧着茶水,睫毛被熏上雾气,变成水珠,凝聚在长翘的睫毛上。 “化骨散虽然叫化骨散,可是他是一种迷幻药,这个东西,发挥作用相当快,只要将药粉洒在空气中。要不了多久,闻到化骨散的人,就会失去行动能力。” 齐元恒双手插在一起,面色严肃,显然也想到了背后的信息。 “但是,虽然化骨散会让人失去行动能力,却不能让人失去意识,所以,被害人会感觉到疼痛,也会睁大眼睛,因为不能行动,还有血流的加快,与水银进入体内的感觉,而产生恐惧。” 泠烟的声音静静的,稳稳地,可是,一字一句,全都说的齐元恒眼中明亮,可是心中却渐渐沉下去。 “然而,最后一个被害人,他挣扎的特别强烈,他的血,遍布身下,一片混乱,杀手匆忙逃窜,脚下沾上了鲜血,踩得满地都是,可是前面的案子里,并没有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泠烟越说,越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她看着齐元恒,见齐元恒的眉头也渐渐皱起,难过的揪着自己的衣服。 “殿下,恐怕真如这个杀手所说,他并没有打算置这个人于死地,而前面那几个案子的话,凶手就没打算给被害人留活口。” “泠烟,明天我们再去一趟。” 齐元恒颤抖着深深吸了口气,他知道,这件事情,真的没有这么简单。 可是这个夜晚,就被一声惨叫,打破了平静。 有人匆匆来报说出了命案。 起身穿上衣服,泠烟冲出门的时候,就被温暖大手拉住,向外跑去。 又是夜里,又是奔波,可是,泠烟却一脸平静。 第八十六章 目击证人身亡 前方大街上,一片灯火通明,定睛看去,所有人都拿着火把,围在一个小巷中。 “快点。” 齐元恒催促着马夫,关健时刻,分秒之中就能够决定结果撄。 来到小巷口的时候,齐元恒已经拉着泠烟跳下车来,跑到小巷中。 刚刚凑近小巷,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道就扑面而来,泠烟胃里一阵翻涌,干呕出声。 身边一双大手,急忙扶住泠烟,温暖好听的声音就在自己耳边。 “到我身后去。” 泠烟乖巧顺从的,站在了齐元恒的身后。 “怎么回事?偿” 齐元恒走上前去,皱眉问道。 “太子殿下来了。” 又见程亮,满脸疲惫,眼窝深陷,很显然,已经好久没有好好休息了,冲着齐元恒拱手行礼。 “今天夜里,死了四个人。” 程亮叹了口气,眼中满是绝望。 “全都是案件的目击证人。” 泠烟站在齐元恒身后,心中却咯噔一声。没想到,最坏的结果还是出现了…… 齐元恒却已经开口,将自己想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杀手难道说不是蓄意杀人,而是毁灭证据?” 转头看看泠烟,却见泠烟紧紧抓着自己的袖子,却已经走上前去,探头望去。 地上的四具尸体,东倒西歪,可是很一致的,全都没有多余的凌乱的血迹,也没有挣扎的迹象。 抓着齐元恒的双手已经因为害怕而出汗,可是泠烟却依旧拉着齐元恒向前走去。 “殿下,还是有化骨散的味道。”泠烟小声对齐元恒说。 是的,这回不光是泠烟闻到,就连齐元恒,也闻到了浓郁的味道。 “看起来,这些目击证人应该看到了杀手的脸或者看到了他作案过程,所以现在必须要将这些人杀害才可以。” 同样的作案手法,不慌不忙的行动,谨慎无误的动作,泠烟看在眼里,心中已然有些明白。 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个人说的话。 “我看到了一个女人,打扮的非常漂亮的女人,这个女人还冲我笑了笑。” 女人?泠烟低下头去,皱眉思索:“殿下还记不记得那个打更人曾经说过,他见到一个女人。” 她又转头看看地上,躺在其中的,也有这个打更人,心中不免更加沉重了。 四具冰冷的尸体,被抬回官府中。 齐元恒的脑中,却一直回荡着,女人这两个字,看着官兵将尸体一一抬走,却蹲下来,看着地上的血迹发呆。 血迹还没有凝固,显然是刚刚死掉不久,想想刚泠烟所说,之前有人目击过一个女人。 “其实如果按照现在这种情况看来的话,如果凶手是一个女人,这也完全说得通。” 他仔细的检查着地上的血迹,还有墙上,想要找一些痕迹来。 可是皱眉很久,凝视很久,却依旧没有看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这让齐元恒有些沮丧,叹了口气。 身边,一阵淡淡香风吹来,让齐元恒一阵舒心,转头看去,泠烟也蹲了下来,仔细看着地上的血迹。 过了好久,她突然指着一处,凝神道:“殿下,您看,那里有一缕长头发。” 是一缕,不是一根…… 齐元恒转头看看程亮,示意他过来将头发从血泊中拿出来。 “刚才的死者中,头发都很整齐,没有人将头发散下来,但是这里这缕头发,却不像是自然脱落的。” 泠烟凑近头发,忍着满腹的恶心:“头发根部有肉。” 泠烟转头看看齐元恒,明摆着将心中的疑虑摆了出来。 齐元恒急忙凑上前去,果然,头发根部有一点残留的肉,还有血迹。 “看来是被人拽下来的。” 程亮眼前一亮,激动的说。 “谁说的。”齐元恒淡笑一声:“化骨散会让人失去力气,这肯定不是被拽下来的,而是她不小心被躺下的人挂到了头发,然后凝固在血泊之中了。” 程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只要找到这个头上缺了一块头发的人,就可以找到了?” “先派人去找,接下来的事情,等你们排查清楚再说。” 齐元恒叹了口气,转头看看天边,已经有了浅蓝色的天际线。 天都亮了。 有些困了,泠烟打了个哈欠,揉揉双眼。 “回府吧?”齐元恒伸手揽住泠烟的腰:“这点线索他们估计还得查两天呢。” “殿下,真的认为是女人作案吗?” 泠烟抬头,疲惫的看着齐元恒。 “嗯,只有一个温柔的女人,会让人没有戒备之心,也会更容易接近目标,而且现在还发现了头发,也算是证据。” 扶着泠烟上了马车,齐元恒也跟着一起坐上马车,向府中驶去。 泠烟靠在车窗上,闭上双眼就睡着了,齐元恒看在眼中,悄悄将泠烟的头,按到自己肩膀上,嘴角勾起宠溺的笑容。 在府中等待着查证的三天时间,还真是漫长。 京城已经很多日子没有热闹过了,自从贤王名声大噪之后,便有人一直想要知道传闻中的侧妃究竟是什么样子,竟然能够让的贤王直接跑到江南去将人接回来。 京城李家。 李淑媛难得的回府,太子妃的銮驾停在府门口,原本应当恭敬参见的父母,如今却要对她行礼。 李淑媛只觉得心中无限滋味,却又碍于周围的随从实在太多,让她无法拒绝。 等到将随从们全部派遣下去,房中只留了自己的贴身婢女和父母亲的时候,李淑媛才终于放松了下来,没有了外人在场,自然不愿意对着父母端着那太子妃的架子。 “爹,娘,府中最近可发生了什么事?妹妹还没有回来吗?” 李淑媛开口问道,显然这些日子以来外界的流言她也听到了不少,并且已经受到了影响。 “你妹妹难得回一次她外祖家,就算多待些日子也无妨。” 李淑媛的眉头皱了皱,转头看向了自己的母亲,却见自己的母亲也是一副无奈的样子。 李淑媛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虽说这么多年父母二人始终相敬如宾,可是终究父亲还是很看重和张家之间的情谊,对待张姨娘也从来不像对待一个小妾那般,如果这不是李府而是皇宫,只怕那张姨娘便是能够艳压群芳的‘皇贵妃’。 第八十七章 李家的心思 “父亲,这事女儿自然知道。只是妹妹现在尚未出嫁,外面便已经传出了许多话来,虽说能够得到贤王的重视是妹妹的福气,可是那到底是贤王,咱们也不能失了礼数,免得被外面的人说道。撄” “这些事情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那贤王也不是完全不可拿捏之人,许多地方做的倒是颇合礼数,你妹妹不会受委屈的,至于外面的人……咱们的日子过好了,又怕外面的人说什么?贤王和你妹妹又没做什么失礼的事情,又有何惧?” 一席话说的李淑媛哑口无言,甚至已经暗暗心惊。 李家向来是自己的父亲说话算话,在当初自己加入太子府成为太子妃的时候,李家可是非常支持自己的,这些年来虽然自己和李家之间因为走动不多所以多少有了一些疏远,可是终究没有到现在这个地步。 虽然父母亲的骨肉之情尚在,但是如今从父亲的这番话中却能够感觉到,他似乎想要让李家站在贤王那边! 李淑媛暗暗的握紧了拳头,面上却是不显露半分不妥。 李家是自己在太子府立身的依靠,更是日后太子登基的一大助力,如果这个时候反而去支持贤王,只怕不管是自己还是太子府都会受到重创! 仅仅是一个联姻便夺走李家的支持,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太子府之内,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自从连杀杀人案发生之后,泠烟便终日被齐元恒带在身边,不仅仅是为了让她出谋划策,齐元恒甚至觉得自己如果有那么片刻见不到她,便会一直担心她是否成为了下一个凶手的目标。 除了衙门就是上街,就算待在太子府中,也只是闷在书房里,拉着泠烟作陪。往日里,林容兰虽然不说是一日三餐都能够见到太子,可也是在府中有几分脸面。可是如今,却连太子的面都见不到了偿。 曾经在一天太子带着泠烟出门的时候,林容兰想要进书房看看他们讨论的如何了,说不定自己也能够提供一些帮助,可是尚未进入书房之中,便被站在门外的侍卫拦住了,美名其曰书房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可是紧接着,她便在同一天的下午见到泠烟毫无阻碍的进入了其中,而那时候,并没有太子的吩咐! “泠烟!” 林容兰听着侍女传来的太子又在书房用膳的消息,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字。 下面的侍女面面相觑,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生怕林容兰将怒火发泄到他们的身上。 “去!给我炖一锅鸽子汤!我要给太子亲自送去!”林容兰冷声吩咐道,“我就不信,我堂堂太子府侧妃,还比不上一个没名没分的丫头!” 书房之中,齐元恒和泠烟讨论了许久的案子,终于歇了下来。 午膳已经被放置在了桌上,泠烟先是走过去将窗子打开,微风吹进来,吹散了屋子里的熏香,传进来青草的香气。 齐元恒闭目靠在椅子上,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青草的香气混合着春风吹进来,竟然比熏香还要提神醒脑。 直到耳畔传来女子的声音。 “太子殿下,用膳了。” 泠烟站在桌子旁,将用具摆放好,这才唤了齐元恒。 齐元恒睁开眼睛看过去,桌上的三五小菜,每一样都是十分的精致,就连站在桌边的人也无比的精致。 齐元恒瞬间心情大好,方才讨论的无措的案子也放下了。 “一起吃吧。” 齐元恒一如往常的说了一句。 两人独处的时候从不在意这些规矩,最初泠烟还会有些不适应,可是这些天下来过去了这么久,也早该适应了,如今又听到了意料中的话,泠烟便伺候着齐元恒坐下之后,自己紧接着便在另一边坐了下来。 送来的饭菜本就是两份,两人安静的吃着相同的菜肴,谁都没有说话。兴许是都饿了,很快便风卷残云。 看着桌上吃的干净的食物,泠烟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泠烟脸上笑意未退,指尖指着桌上吃的干净的盘子说道:“看这盘子,哪里像是太子府的?若是被别人看了,怕是会以为这太子天天挨饿呢。” 齐元恒的视线在桌上扫过,也紧跟着笑了起来。 泠烟笑够了,这才砖头看着窗外说道:“外面还有这么多的流民,而我们的施粥已经快要结束了。若是这世上所有的富人都能够如太子这般,不奢侈浪费,那些流民的日子怕是会好过不少。” 齐元恒的目光动了动,看向窗外的风景。 从当初去过粥棚开始,齐元恒便不自觉的让自己不再浪费,每奢侈一份便总觉得心中多了份罪过一般,如今听到泠烟这么说,竟恰好说到了自己的心里。 “泠烟。” 齐元恒突然出声,使得泠烟原本看外面看的出神的目光又回转了过来。 “这世上有许多人,谁都无法决定自己的出身。我们如今富贵,要做的不仅仅是节俭,而是付出对得起这份奢侈的报酬。心怀天下,为民生,为民劳。” 泠烟目光闪了闪,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细细想来竟然比自己方才那说法要有理许多,对比之下,竟然显得自己的想法太过妇人之见了。 泠烟当下微红了脸,点了点头。 “太子殿下说的是。” 这样的她,落在齐元恒的眼中,竟然异常的可爱。 “太子殿下,林侧妃求见。” 门外,侍卫的声音响起,声音中有着一丝为难。 齐元恒的眉头皱了皱,“拦着。” 门口的侍卫浑身一抖,明显听出太子已经不满了。 原本在进入书房之前太子就专门吩咐过不许任何人进入,结果自己竟然还来烦他这事,侍卫有些懊恼,连忙退了下去。 泠烟惊讶的看了看齐元恒,却终究还是没有问什么,太子做的决定,她不该插手,可是心中还是因为这份特殊待遇而微微感动。 “太子殿下说了,林侧妃不得入内。”门外的侍卫硬着头皮说道。 如果是对付敌人也就罢了,可是偏偏自己面对的是个娇滴滴的女人,还是太子殿下的女人,若是有一丁点儿的不好,只怕转身回去就要吹枕边风了。 而且女人是没法讲理的,侍卫最讨厌跟女人打交道。 第八十八章 说不清的想法 “怎么可能?!凭什么泠烟能够进去,我就不行?!” 侍卫更头疼了。 他虽然觉得按理说林侧妃还是妃子,应该受到太子宠爱才对,可是太子喜欢泠烟他怎么管得了?更何况,泠烟的确要比面前的林侧妃要讨人喜欢。 “我告诉你,你别在这里拦着我。我知道太子最近忙坏了,所以特意炖了补汤送过来,你拦着我不让我进去,要是这汤凉了怎么办?” 侍卫头疼的难受,求救似的转头看了看一旁的人,却见他目不斜视,仿佛根本没有看见这一幕似的,将难题交给了他。 侍卫顿时恨得牙痒痒,大家都知道这林侧妃最不好应付,却偏偏还将人交给他偿。 “你还不让开?” 林容兰瞪着眼睛说道,随后一把将侍卫推开,带着身后的侍女就向着书房门口走去。 指尖刚刚沾到书房的门,方才被推开的侍卫直接上前,再也顾不得失礼,直接伸手挡在了门前。 “林侧妃,太子有令。” 林容兰正要发作,熟料还没张口,就从书房之中传来齐元恒的声音。 “要是汤凉了,你尽管拿走便是。” 林容兰的面色一僵,面前的侍卫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可是林容兰却总觉得从他身上感受到了轻视。 “太子殿下……这是妾身亲自为您炖的汤……” “不必了,小厨房里的师父手艺比你好得多。” 齐元恒淡淡的回了一句,对面的泠烟早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门外,林容兰咬了咬唇,继续说下去。 “这是妾身的一片心意……” “你的心意便是让下人做了汤,让下人端着,然后以你的名义送过来?” 齐元恒的又一句话,终于彻底将林容兰堵住。 的确,她的确是这么做的。 可是,这也说明她心里是念着太子的啊。 这后院这么多人之人,又有哪个人如她这样一样爱着齐元恒呢? “林侧妃,我看你还是先离开吧。” 侍卫硬着头皮开口,他虽然怕林侧妃动怒,但为主子分忧是他们的职责。 “若是再说下去,只怕会惹得太子殿下不高兴。” 林容兰被这句话惊醒。 往日里太子何曾对她说过这样难听的话?如今自己都已经亲自带人端着汤过来了,却还是受到了这样的冷落。方才自己因为齐元恒的话而伤心,竟然忽视了太子的心情,此时收到了提醒,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林容兰皱着眉头看了看房门,见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既然如此……那妾身便先退下了。太子殿下有何吩咐,尽管派人去唤妾身。” 又等了一会儿,齐元恒仍旧没有任何动静,林容兰终于死心,转身离开了。 书房中,过了片刻之后又传来齐元恒的吩咐,让侍卫将已经吃完的餐具撤了下去,便又恢复了宁静。 第二日。 “叩叩叩。” 太子府的大门,被人敲响了。 下人走上前去开门看去,见正是前段时间一直和齐元恒一起查案的程亮。 程亮亲自上门,显然,事情有了很大的进展,下人急忙冲到府中,去叫齐元恒。 此时,正值中午,初春的中午还是有些暖阳的,泠烟和齐元恒二人坐在泠烟的房中,吃着饭菜。 “味道如何?” 齐元恒侧头看着泠烟安静的吃菜,一言不发的样子十分甜美,嘴角沾上饭粒儿了也浑然不知。 一抹宠溺涌上眼角,连带着面部表情都已经露出了笑意,齐元恒伸手,轻轻擦掉了泠烟脸上的饭粒。 泠烟被吓了一跳,脸色瞬间通红,不留痕迹地避开,有些羞涩的问道:“太子殿下,您快点儿吃饭。” “可是我就想看你怎么办?” 齐元恒的手指绕上泠烟的头发,柔顺的长发,带着清香。 泠烟更觉得害羞了,将头埋得很低,脸色瞬间红到脖子,呼吸都有些艰难。他们之间,究竟应该是什么样的关系? “太子殿下,程亮求见。” 门外的一阵喊声,突然打断了齐元恒的动作,这样齐元恒感觉到非常不爽,皱着眉头松开了泠烟的头发。 “他来干什么?” 齐元恒隔着门,声音非常的不耐。 “回太子殿下,他是来送证据的,他说他找到了凶手。” 门外的婢女恭敬地说道。 齐元恒转头看看泠烟,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可思议。 齐元恒拉过泠烟的手,眼中是不可言表的激动,飞快的拉开房门,两人匆匆的像会客厅走去。 刚一见到会客厅,就看见程亮正焦急的踱着步子。 齐元恒走上前去。 程亮见到齐元恒和泠烟一前一后相继而来,特别高兴,急忙走上前去给二人拱手躬身行礼。 “太子殿下,泠烟姑娘,属下今日前来,主要是为了跟二位说说,我前几日收集到的证据。” 齐元恒和泠烟二人走到了椅子上坐下,并示意程亮也坐在椅子上,有吩咐婢女上了好茶。 “多谢太子殿下款待,属下真是担待不起。”程亮客气地说道。 齐元恒微微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泠烟看在眼中,转头对陈亮说:“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快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我们。” “是的,是的。”程亮哆嗦了一下,急忙陪笑道,转身吩咐跟在身后的官兵,从他怀中掏出了一个纸袋子,呈给了齐元恒。 “这几日我们一直以女性杀手为主,去调查附近的人,突然发现了很多不可思议的地方。” 程亮帮着齐元恒打开了袋子,将手中的一个本子放在齐元恒的手上。 “太子殿下您看这个。” 程亮站起来,走到齐元恒的身边,将手指向那个本子。 “这个本子上记录的是所有被害人的人际关系,我们走访了各个地方,终于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物。” 程亮一说到可疑人物,眼中就已经开始闪着光芒:“我们发现这里面所有的被害人,男性,都喝一个叫明玉的女人有过接触。” 齐元恒示意程亮坐下,然后他自己拿着本子一页一页的翻过去看。 身边程亮还在说着:“我们发现明玉这个女人相当聪明,走访了认识明玉的人发现明玉也是他们口口相传中非常漂亮的女孩儿。” 这个明玉,究竟是什么身份? 第八十九章 新线索被毁灭 齐元恒愣了愣,有些愕然的转头看向泠烟,同时泠烟也转过头来看向齐元恒。 好半天两人突然同时一笑,泠烟转过头去,饶有兴致的看向程亮,语气中满是调侃。 “真是没想到,原来程大人还是这么洁身自好的一个人。” 一句话说的程亮愣了半天,愣是没有反应过来泠烟到底在说什么? 转头看向齐元恒,却发现齐元恒的眼中也带着笑意,有些迷茫撄。 “不知道二位正在说什么,为什么属下一句都听不懂。” 齐元恒咳嗽了两声,以掩饰尴尬气氛偿。 “那个。”泠烟转头看看齐元恒,见齐元恒点了点头,这才小心翼翼的说:“不知道程大人,可否去过青楼?” 一句话,瞬间问的程亮面红耳赤,她有些扭捏的微微低下头去,支支吾吾的:“我当然去过。” “可是这个明明是京城青楼的头牌。”泠烟嘴角含笑的望着程亮。 程亮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脸色通红,转头看向齐元恒,却没想到齐元恒也同样露出了一丝笑绒,让程亮更加尴尬了。 “好了你去继续查吧。”齐元恒低头继续看着本子。 几个嫌疑人生前的交往经历,全都在这个本子上写着,但是这几个人都是商贩,所以他们接触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突然,齐元恒看到一个信息,有人半夜看见明玉匆匆从青楼中跑出来,穿着黑色的衣服。 顿时,齐元恒和泠烟的眼中都散发出光芒来。真相,就在这当中。 齐元恒转头看向程亮,指着那条记录:“说这句话的人是谁?” 程亮愣了愣,低头看去:“这个人啊,是青楼旁边的小茶楼里的伙计。” “走吧,我们去找他。” 齐元恒合上本子,交给程亮,拉着泠烟的手走出房门。 三人坐上马车匆匆离开了太子府。 中午的街市上,熙熙攘攘的,难得天晴,全都是在外面赏风景的,路边的树上也都长出了嫩叶,很多树上还都开了花。 多日以来被案件弄得头昏脑涨的泠烟这才感觉有一丝轻松。 这些日子,不论去哪儿,齐元恒都美其名曰让泠烟陪着办案,而将泠烟拉在身边,这让泠烟觉得又是无奈,又是甜蜜。 按照理智,她应该远离这样的感受,不该和齐元恒走这么近。可是情感却主导着让她放纵一次。 匆匆来到青楼附近,程亮引导着两人,走进旁边的茶楼里。 “李四在不在,出来一下。” 身着官服的程亮,刚一进去,就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很快,茶楼老板就已经走过来。 看到程亮,顿时一阵紧张,过去躬身行礼,可是却又看到齐元恒,这下,更是激动不已,急忙拱手。 “不知道太子殿下驾临,有失远迎。” “你们茶楼里的赵四来了吗?”程亮问:“我们这几日走访的时候,赵四跟我们提供了信息。” “啊?” 老板疑惑的转头看看身后,只见身后的小二们都站在那里,围观着这群人。 “今天怎么没有看到赵四?”老板转头问那群人。 一个小二走上前来,挠着头发,皱眉道:“掌柜的,昨天赵四早早就回去了,可是今天却没有来,我们也找人去找过他了,可是他的家里也关着门,没有人开门。” 齐元恒和泠烟的心中全都暗道不好,互相看了一眼,齐元恒一把抓住那个小二,面色焦急。 “你快带我们去他家里!” 小二被吓得愣了好半天,才木讷的点点头,带着两个人向赵四的家的方向走去。 “赵四平时按时来店里吗?” 程亮皱着眉头,紧紧跟在二人身后,可是因为肥胖腿短,跟的气喘吁吁的,前面的齐元恒和泠烟,却没有丝毫要减慢速度的意思。 “对,他平时非常准时,这个人挺老实的,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平时就喜欢喝喝茶。” 小二老实的转头对程亮说,回头看看,齐元恒和泠烟二人已经走到路口。 “太子殿下!在右边!” 小二大喊了一声,齐元恒拉着泠烟,二人飞速向赵四的房间走去。 刚到门前,齐元恒就已经感觉到不太好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屋门前感觉有一种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丝毫犹豫,齐元恒抬起一脚,将房门踹开了。 屋中,一股血腥味道扑面而来。 齐元恒还没来得及看清,身后的小二就已经撕心裂肺的叫喊着飞速跑开了。 泠烟眼圈一红,抓着自己胸口的衣服,向后退了两步。 赵四,已经死在血泊之中,同样的手法,同样的姿态,但是唯独不同的是,这次赵四是死在家里的。 齐元恒出于本能的伸手揽住泠烟,将她揽在怀中,叹了口气。 “程亮,你快过来!” 程亮急忙从外面跑进来,刚一进来,吓得一个哆嗦,差点跑了出去。 强撑着自己已经开始颤抖的腿,程亮吩咐跟在身后的侍卫回去叫人,这才走上前去。 “怎么又死了一个。”程亮哀嚎着。 “昨天晚上死的。”齐元恒沉沉的叹了口气:“看来我们有了新方向了。”齐元恒的脸上勾起一抹笑容。 “您是说,我们的方向,基本可以确定是那个女人了?” 程亮的眼中也泛起了光芒。 “不是确定,只是,看起来,这个赵四的死,是因为看到了那个人的脸导致的吧。”齐元恒嘴角微微翘起:“那也就是说,或许我们不看做是有计划的谋杀,而看做是,为了杀人灭迹。” 摸摸自己的下巴,低头思索了片刻:“看起来似乎是这样的,你看,所有给我们提供证言的人,现在都死了。” “这些人,恐怕都看到了那个人的脸,这个人肯定被很多人所熟识,所以如果要是被人看到脸的话,很容易暴露。” 齐元恒看着官兵将地上的尸体拉走,认真的点了点头。 “再加上,这个人本来很有耐心,可是这一次,显然等不到赵四再次回家的晚上,所以,只好提前下手了。” 程亮眼中满是光芒,啧啧称奇:“不愧是太子殿下,这分析能力真是厉害,属下佩服。” 泠烟也转过头来,正好看见齐元恒也转头看着她,于是回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第九十章 昨晚在哪? “赵四无儿无女无妻无子,也总是一个人出入这个房间,他的房间,一般不会有人随便进入,可是现在能够看到,他的房门,完好无损,显然,是他给人家打开了房门。” 齐元恒喃喃着,转头看向店小二。 “你说,赵四平时,和什么人关系比较好?” “太子殿下,他只和我关系比较好,他这个人比较老实,大家都不喜欢和这种木讷的人。” 小二挠挠头,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又道:“其实知道他家在哪儿的人,也只有我一个。”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小二的脸色都已经通红了,一个好朋友现在刚刚被人抬出去,而知道他家在哪儿的人只有他一个,这难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就是凶手。 泠烟微微一笑,上前拍拍小二的肩膀:“你昨天晚上在干什么?” 小二低头,嘟嘟囔囔着:“我昨天……”话还没说完,脸色刷的红了。 “昨天在干什么?有人证实你在那里,就没你什么事了。” 齐元恒转过头去,看着小二。 那小二嗫嚅好久,才终于道:“昨天我在青楼,青楼的小翠姑娘可以证实,我昨晚一晚上都在那里。” 齐元恒眼中一亮:“那你昨晚可看到明玉在不在那里?” 小二叹了口气:“本来是想找明玉的,可是有人说明玉被人带出去了,想着可能是哪家的官爷,就没细问。偿” “来人!”齐元恒突然道:“即刻抓捕明玉!” 程亮的眼中顿时放出光芒,急忙转身吩咐下去。 “泠烟,找找有没有什么证据吧。”齐元恒捏捏泠烟的脸。 泠烟点点头,她知道,齐元恒让她去找证据,其实是有原因的,女人的细致不像男人,能够发现很多男人发现不了的问题,粗枝大叶的男人,根本不可能了解这么多。 走到床边,看着床上一片凌乱的样子,皱起眉头,走过去,趴在床上,闻了闻,顿时一愣,转过头去,对齐元恒道:“太子殿下,这里,有胭脂的味道。” “胭脂的味道?” 齐元恒急忙走上前去,站在旁边。 “什么胭脂能闻出来吗?” “应该是静斋堂的胭脂,因为奴婢也用静斋堂的,他们的胭脂味道比较独特,京城很难找到同一家。而且,这家的胭脂,一种胭脂只有两份。刚好,其中一份在我这里。” 齐元恒俯下身去,闻了闻床上的味道,又起身,捧起泠烟的小脸,凑上前去,轻轻闻了闻。 这个动作暧昧极了,泠烟的脸刷的一下红了,急忙低下头去,退后两步,可是身后就是那滩血迹,齐元恒一把将她拽回来,抱在怀里。 “你差点踩到血迹了,如果没拿到证据就要赖上你了。” 泠烟心想,案子都差不多破了,你还真是胡说八道,噗嗤一声笑了,拉着齐元恒的手、 “走吧,去静斋堂,问问谁将第二盒买走了。” 来到静斋堂的门口,泠烟松开齐元恒的手,自己率先跑进去了。 静斋堂的老板是一个慈祥的老太太,一见到她,顿时笑了起来。 “哎呀,这不是烟儿吗,你怎么今天有空过来了?” 因为眼花,看不清楚跟在泠烟身后进来的齐元恒,于是走过去,打量了半天。 “带着你的相公一起来选胭脂了?上次你拿的那盒这么快就用完了?” 泠烟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但却觉得这种事情越描越黑。更何况,他们此行是为了查案,并不是为了其他事情。 “花奶奶,我这次来啊,是想问问您,上次我拿的那盒胭脂,是谁将第二盒买走了?” 花奶奶看着泠烟的脸,眨了眨眼睛:“哎呀,你拿的是第二盒啊,第一盒,是被青楼的那个,那个叫……” “明玉是吗?”泠烟急切的问道。 “对对对,没错没错,就是明玉,她说因为知道我们这里的胭脂不错,是特意亲自过来挑选的,拿走了剩下的唯一一盒烟雨江南。” “烟雨江南是那盒胭脂的名字。”泠烟抬头跟齐元恒解释。 “那就太好了,我们现在去青楼抓明玉吧。”齐元恒笑了笑,冲着老太太拱手:“花奶奶,我们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 花奶奶却没让齐元恒走,拉住齐元恒的袖子,抬头仔仔细细的看着齐元恒好半天,没牙的嘴咧开,笑的特别可爱。 “哎呀,这小伙子长得真俊,真配我们烟儿,不错,烟儿的眼光不错啊。” 谁都知道这是大名鼎鼎的太子殿下啊,可是没想到单纯的花奶奶却以为是哪家俊俏的小公子,泠烟想着,顿时掩嘴笑起来。 齐元恒见花奶奶拉着不让走,于是吩咐程亮去抓明玉,转头看着花奶奶,笑眯眯的。 “小伙子,奶奶可告诉你,烟儿我把她当亲孙女了,你和她在一起啊,你敢欺负她,奶奶定要用拐杖打断你的腿,听到了没有?” 齐元恒转头看看泠烟,却见泠烟妙眸微转,颊侧绯红,好不可爱,顿时一把将她抱过来,紧紧扣在怀里。 “烟儿啊,我怎么敢欺负烟儿呢?” 咬牙切齿,带着坏笑的齐元恒,将欺负那两个字刻意加重,说的意味深长。 泠烟瞬间明白了齐元恒的意思,害羞的将脸别过去,不看他。 “哎呀!” 齐元恒突然喊了一声,瞬间吓坏了泠烟,抬头一看,花奶奶拿着拐杖,打着齐元恒的腿:“你还真敢!” 泠烟急忙拦住,脸色羞红的和花奶奶解释半天。 饶有兴致的看着泠烟和花奶奶聊天,转头,却看见一个官兵站在门口,招手让他进来。 “太子殿下,案子破了,人赃并获,拿到了水银,刀子,明玉也招了。” 吐了口气,齐元恒突然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转头看看花奶奶和泠烟,走上前去。 “为了补偿补偿你,说吧,你想要哪个胭脂,本殿……公子买给你。” 泠烟一愣,连忙摇了摇头。 “泠烟不缺胭脂。” “那你缺什么?” 这问题倒是将泠烟难住了,她缺什么?好像是什么都不缺的,如今整日都在太子府中,吃穿用度一律不愁,更何况齐元恒还总是三天两头的赏赐她东西。 如果说真的想要什么,大概是一个能够堂堂正正站在他身边的身份吧…… 第九十一章 泠烟受赏,再起风波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泠烟连忙将它压制了下去。 自己的身份地位,能够有现在的生活已经很不错了,又怎么能够要求更多呢? 齐元恒看出泠烟眼中的一抹落寞,却见她硬是给压了下去,仿佛什么都没有想似的,那瞬间的落寞虽然短暂,却还是被捕捉到了。 “想要什么?”齐元恒再次出口。 泠烟抿了抿嘴唇,抬眼看着太子笑着说道:“太子殿下这么一问还真是难住泠烟了,泠烟现在什么都不缺,本想趁着现在要些赏赐,可是却也不知道该要什么,索性就不要了吧,免得想的头疼。” 齐元恒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看的泠烟的脸颊忍不住红了起来偿。 “这姑娘是个好姑娘啊……” 花奶奶笑眯眯的说道,视线在齐元恒和泠烟的身上来回探索着。 身后的侍卫机灵的看到这一幕,立刻上前对着花奶奶说了两句话,随后花奶奶便一脸笑眯眯的跟着侍卫离开了。 只剩下齐元恒和泠烟二人,泠烟却始终说不出自己想要什么来。 终于,齐元恒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我见你身边没有一个伺候的人,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连个报信的都没有怎么行?” 泠烟一愣,她自己本身就没名没分,又怎么去做别人的主子?难不成太子这话是要给她赐丫鬟不成? “走吧,回府。” 齐元恒却根本不给解答,转身便离开了。 案子已破,齐元恒已经能够预料到接下来自己的盛名怕是会大燥一段日子,一出门便带着泠烟进了车驾,奔着太子府去了。 到了门口,却见李淑媛和林容兰等人全部在门口等候着,齐元恒方一下车,众人纷纷拜了下去。 “恭喜太子顺利破案。” 齐元恒的视线在众人身上扫过,却不带什么感情。 “起来吧。” 身后马车的车帘再次掀开,泠烟从中走了出来。 林容兰的脸色瞬间变化。 方才那一拜众人都是向着马车的方向拜下去的,却没想到泠烟也在其中,如此一来,岂不是他们都在向泠烟行礼了?这可不是坏了规矩! “此次破案,泠烟有大功,理应赏赐。” 众人心中一惊——难不成要赐名分了? 她们都知晓齐元恒的心思,但是这泠烟的身份,如何……如何能够配太子殿下啊! “祁红、倚绿,你们两个过来。”齐元恒随口唤道。 一旁两个女子走了过来,正是太子原本的贴身侍女,而且听说还都是多少有些身手的存在。虽然平时不经常在太子府中现身,但是确实是受齐元恒重用之人。 这两人在太子府中的地位不低,就连有的侧妃都要多多打赏,想让她们帮忙说话,无奈她们二人从来不收,只是一心辅佐太子。也因此招惹了许多麻烦,但是太子信任他们。 到了后来,太子府中的众人都明白了,这两人不会成为她们的对手,但是也不会成为她们的朋友,但是讨好她们是一定有用的。 “你们二人,从今以后就跟着泠烟,照顾她的起居,负责她的安全。有任何事情,都可以直接来禀报。” 此话一出,明明有着不少人在的场面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将这二人赐给泠烟,岂不是在向众人说明泠烟的地位! 林容兰看着那个站在太子身边谢恩的泠烟,只觉得胸口有着熊熊怒火几乎无法压制。 太子妃的住处。 众人一散,李淑媛刚刚回到府中,便有人通报林容兰求见。 “林容兰……”李淑媛喃喃道。 哪怕不去见她都知道她要说什么。今日在府门口发生了那种事情,所有人加起来恭喜太子却什么都没有换来,只有泠烟…… 李淑媛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不知心里头在想些什么。 “让她进来吧,你们都下去。” “是。” 片刻之后,房间的门打开,李淑媛感觉到有人走了进来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直到林容兰开口。 “看来太子妃是知道妹妹来说什么的,所以提前将人退下了。” 李淑媛睁开眼睛,一旁的熏香产生袅袅香气,熏得人有些犯困。 “我让他们退下是因为我要休息了。你若是来找我做些不方便让太子知道的事情的话,就不必说了。” “太子妃!” 林容兰连忙上前,声音中满是焦急。虽然平时她看不惯李淑媛,但在这个时候,她们可是站在统一战线之上的盟友才对。 “太子妃,那个泠烟现在还没有位分便能够如此受宠,若是有朝一日太子给了她名分,到时候这府中可还有我们的立足之地?您可是太子妃啊,怎么能够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呢?不如我们联手,趁着现在她还没有名分,便将这一切可能斩断,否则到了以后,可就难对付了啊。” “她有没有名分,是太子才能决定的事情,不是我。” 李淑媛淡淡的说道,让林容兰猜不透她的心思。 “我心中有太子,自然应该替他分忧,而不是让他烦恼。” “我心中也有太子!”林容兰委屈的说道,“我长这么大,心中就只有太子一人,我何曾不想替太子分忧?只是……我多少也要为自己的未来好好的考虑才行啊。太子妃,难道你就真的这么放心,让那个泠烟一直待在太子的身边吗?” “泠烟妹妹心思玲珑,能够帮助太子做许多我们做不了的事情。”李淑媛说道,“我没有那个本事,也不应该阻拦别人帮助太子。” “可是……” “你不必再说了。身为太子妃,我应该做的是帮助太子管理这太子府,而不是因为嫉妒去掀起争风吃醋的风气。你走吧,今日这话我只当你没说过。” 说罢,李淑媛便再次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愿意与林容兰多谈的样子。 林容兰看着李淑媛的模样,恨恨的咬了咬牙,一跺脚,转身离开了。 只是她不知道,在她转身离去的刹那,李淑媛缓缓睁开了眼,露出了一丝精光。 泠烟啊泠烟,只要你不威胁到我太子妃的地位,这宠爱悉数让给你又有何妨。我只要保全了李家的权势就好,其余的,便让你们争去吧。 窗外雷声阵阵,随后一阵大雨倾盆而下,整夜未停。 第九十二章 齐元礼回京 屋外的天有些灰蒙蒙,看起来似乎是快要下雨,但这却丝毫不影响京城之中的好心情。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齐元礼要回京了。 安静了快小半个月的天气,又要开始变了。 屈指一算,距离他当时离京也约莫有一个来月了。虽然表面上传来的都是捷报,让人看着不由得赞叹不已。但是唯有齐元恒心里头清楚,这一路下江南是遇到了多少的艰难险阻。世人只看得到他们的荣光,这背后的艰辛又有几人得知。 在齐元礼传来要回京的消息的第一时间,齐元恒就带着泠烟去了郊外等候撄。 于公,齐元礼凯旋而归,乃是朝廷的功臣。 于私,这是他的亲弟弟,情分又是大有不同偿。 故而齐元恒这才撇下了护卫等人,只带着泠烟和南宫毅两人在郊外迎接。 “殿下,你看着乌云蔽日,怕是不一会就要下雨了,五皇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南宫毅不改往日作风,依旧是一副痞痞的做派。倒不是他没什么耐心等候,不过是习惯性喋喋不休。 “泠烟一个姑娘家都未曾抱怨,你又有什么好说的。” 齐元恒一个利眼扫了过去,让南宫毅不由得讪讪无言。 “南宫将军莫着急,五皇子传书约莫是午时能到。您看这伙不过是巳时刚过,何须着急。” 泠烟站出来打了个圆场,和缓了一下气氛。 山雨欲来风满楼,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这突如其来的乌云之时,泠烟心中就飘过了一丝奇异的感觉。这样的天气,似乎很适合做些什么事情。 但愿,她想的不要是真的才好…… 风沙沙的吹起,带起泠烟额角的碎发,让一旁的齐元恒看的有几分痴了。泠烟算不上是什么绝色佳人,论端庄大气,她尚且比不上李淑媛,论妩媚姿色,又及不上林容兰。究竟是什么原因,能够让自己一直牵挂在心,念念不忘。 难道是这多数女子难及的机警过人,还是内心深处他从未吐露过的原因? 远处山道之上,一辆普通不张扬的马车缓缓朝他们过来。这个时候,会是什么人? 要知道,他们为了避开京中那些耳目可是花费了一番不小的心思。 马车的帘子被缓缓掀起,露出里头一张绝色容颜,原来是曾经在李淑媛寿宴之上与泠烟有过一面之缘,并且为她解围的长孙郡主,长孙芜襄。 “太子哥哥,你也在这。” 长孙芜襄蹦跳了一下直接下了马车,一旁的护卫早就习惯了自家郡主这幅没什么形象的做派。 “你是来接五皇弟的?” 齐元恒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在他的印象当中,齐元礼与长孙芜襄的关系向来不太好。往年的皇家宴会之上,两人常常是互相拆台。这样一来,长孙芜襄的举动就有些让人诧异了。 长孙芜襄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齐元恒说的是谁,脸上流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 “我才不是来接那个讨厌鬼的,不过是近来母亲身体不适,所以前来护国寺求个平安符罢了。” 一旁的泠烟不懂他们之间的往事,对于长孙芜襄对齐元礼的态度感到诧异。这长孙芜襄当日会愿意站出来为她说话,仗义执言,想来应该不是一个蛮横的女子。虽是性子爽朗了些,但却也不失落落大方。齐元礼虽然每每见着她之时都是一副纨绔做派,但是为人却也绝对不是孟浪之人。 这两人,必然是有着什么秘事。 “郡主,今日天气不太好,您还是早些回京才好。” 泠烟望了望远方,眯了眯眼,忽而说出这样一句话。听起来有些没头没脑,但是齐元恒和南宫毅两人心里头都清楚泠烟想要说的是什么事情。 只怕是,要变天了。 “对啊,是要变天了。太子哥哥和泠烟不一同回去么?那讨厌鬼向来不守信,只怕今日也不一定就到京城。” 长孙芜襄抬头望了望头上的天空,性子单纯的她并没有领悟他们话中的深意。 “芜襄小妹妹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可要乖乖的听话哟。” 南宫毅伸手摸了摸长孙芜襄的脑袋,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倒也算是半个青梅竹马。虽然比不得和齐元恒那般感情深厚,但也是少有的交好。 长孙芜襄没有注意到的是,南宫毅在看着她的目光之中透着一股浅浅的担忧。对于这个不喑世事的小妹妹,他和齐元恒的心思都是一样的,那便是尽力护她周全,不让她沾染这污秽之事。 “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毅哥哥只会欺负人。” 长孙芜襄伸手拍掉了南宫毅在她头上作乱的魔爪,躲到了一旁的泠烟身后。 泠烟无奈的望了一眼齐元恒,看来这长孙小郡主并没有那么好糊弄。可要是留在这里,只会更加的危险,但若是让他们就这样离去,那步下的局岂不是前功尽弃。 这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倒是一下子打破了他们原有的谋划。 齐元恒望了望不远处长孙王府的护卫,眼中闪现出了意味不明的光。 “来来来,快上马车。今儿你毅哥哥就委屈一次,做你的车夫,为你赶一次马车。” 南宫毅语气虽然是带着一如既往的调笑,但是却能够细心之人感受到当中的一丝凝重。 泠烟扶着长孙芜襄上了马车,又细心的为她将额角吹散的一丝细发拢了过来。虽然没有多说一句话,但也表明了她和齐元恒的态度。 此地不宜久留。 “来不及了。” 齐元恒远处逐渐接近的黑影,淡淡的道出这一句。他要等的东西,终于是来了,只不过—— 眼神掠过一旁的泠烟,又投在长孙芜襄的身上。这小丫头毕竟是张孙家的闺女,要是受了分毫损伤,别说长孙王府这边会追究到底,就连他的内心也会过意不去。 “那是什么!” 长孙芜襄朝着齐元恒的视线处看去,只能够看到远方有一群黑影不停的朝他们靠近。 五十丈……三十丈……十丈之外,那些身穿黑衣的、杀气凛然的人站在了原地。 雷声大作,两方对峙,一时之间氛围显得有些诡异。 一方是一群杀气腾腾的健壮男子,一方是不过寥寥数人。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对战。 第九十三章 预料之中的刺杀 没有人开口说一句话,空气之中散发着一种紧张而又肃杀的味道。 齐元恒与泠烟望着面前的黑衣人,眼中没有半分诧异,镇定的让人感到有些奇怪。 没错,他们特意挑了今天出来,就是为了使一出引蛇出洞的妙计。 上次京城流血案件虽然揪出了一个明玉,但是明玉入狱没有多久之后就“病逝”了。这样的结果泠烟自然是不相信的,但是可惜的是,随着明玉的死,一切的真相都被掩埋了。没有知道京城流血案件的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这背后还有人插手。 可是泠烟清楚,既然背后之人将矛头对准了齐元恒,那么一旦有机会。他们势必还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故而,才有了今日这“任性”的撇下护卫前来迎接齐元礼的事偿。 不过只是一场戏,做给那背后之人看的。 “泠烟姐姐,那些都是什么人。” 长孙芜襄站在泠烟身旁,虽然因为害怕身子略微有些颤抖,但是却仍然保持着她身为郡主的风范。这样的女子,在京城之中可是找不出几人。 泠烟的沉稳与长孙芜襄的大气明显让对面的黑衣人吃了一惊,没想到他们这次的行刺对象之中,还有看起来如此难缠之辈。仅仅只是一眼,领头的黑衣人就感觉到了两个女子的不好对付。后来的事实证明了,他的这个预感是正确的。 “别担心,一会你乖乖躲在一旁就好。” 泠烟不着痕迹的向前一步,将长孙芜襄挡在了自己身后的安全位置。今日本没有计算长孙芜襄这个变数进去,也不知道她是否会影响大局。但是泠烟唯一清楚的事情是,长孙芜襄是长孙王府的郡主,也是齐元恒亲近的表妹,如果她一旦有了损伤,那么后果会很严重。 这一步迈出,为的是大局。 “我自幼也学习了武艺,虽然比不得太子哥哥,但也是不赖的。泠烟姐姐你可不要小看我,到时候我保护你。” 长孙芜襄一向粗线条,倒是没有发觉泠烟的这些小心思。她伸手抽出了随身携带的佩剑,一副准备杀敌的模样。 “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是好好的待在原地别乱动给我们添乱才是。” 南宫毅难得的正了正神色,不复往日那般调笑语气。此时的情况也不是说着玩的,一旦出了什么岔子,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长孙芜襄瞥了瞥嘴,却是难得的不再与南宫毅争执。她虽然平日里有些小纨绔,但可不是那种不识大体之辈。 长孙王府的护卫们将主子们围成了一个圈,紧紧的保护在中间。这长孙芜襄有几分本事,泠烟不清楚,可这长孙王府的护卫们可是清楚的不得了。再加上这小主子的受宠程度,要是受了分毫损伤,他们定然是吃不了兜着走。 对面黑衣人之中有一人半张脸上带着银面面具,只露出半张脸来,显得极为特别。只见他一个手势下来,后面的人随即蜂拥而上。手起刀落,既是一条人命,很快就将长孙王府和齐元恒带着不多的护卫斩杀殆尽,不留活口。 这长孙芜襄本是来上香的,自然是没有多派人前来。眼瞅着自己的人一个一个被斩杀于眼前,长孙芜襄一张俊俏的小脸露出了几分苍白之意。 这些人,是为了她而死的。 南宫毅抽出了随身的佩剑,紧接着也迎战了上去。 他和那些普通的护卫家丁不同,可是从小就跟着大家学艺。据说当年曾经和武状元易琅斗得不分上下,若不是因为他不屑去争那虚名,武状元之位还指不准是谁的。 行家一出手,就只有没有。 南宫毅朝着银面男子提剑而去,原本以为必然是能够轻松收拾了此人,但是却斗得不分上下。看来,这银面男子的来历也不简单。在大齐之中,武功能够和南宫毅斗得不分上下的也不过是一个手指就能够数的过来的人。 大齐武艺最为高深的五杰,指的便是裴家裴向楠,易家易琅,李家李德义,齐家齐元慕,而这最后一个,就是南宫家的南宫毅。 而如今一个身份不明之人都能够和南宫毅斗得不分上下,可想而知,这背后之人全势定然不小。 “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南宫毅横剑一挑,直直的朝着那银面男子的胸膛而去。银面男子微微一侧身,剑便只是挑破了他的衣裳刺过去。南宫毅几次看准了银面男子的死穴,却几次被他逃脱了去。 这人狡猾的,活脱脱像是只狐狸。 南宫毅气炸了肺,但却无可奈何,只能够和他纠缠在一起。 齐元恒见状,吹了吹藏在手中的口笛。 清脆的笛音远远传了出去,背后那片丛林之中迅速涌出了一堆人。 原来,对方既然是早有准备。 银面男子看着对面突然出现的人,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看样子这齐元恒是出动了私军,竟然没想到,对方想要挖个坑给他们跳。还好当时主公已经料到了他们的算计,提前做好了应对之策,否则今日他们这批人,只怕是都要命丧于此。 “太子爷这计谋可真是算的准。” 这是银面男子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不像是特意改了声音的沙哑,反倒是带着几分青年之音。再看他露出的那半张脸,似乎是因为长期隐藏在黑暗之处所以显得格外白皙。 如果他没有戴着人皮面具的话,泠烟可以万无一失的肯定,这个人必然是某个人身边的人。只是不知道会下这么很手的该是贤王齐元德还是二皇子齐元德。又或者,这两人都是参与者。 毕竟那把龙椅,可是有不少人都对之有兴趣。 古往今来,那造反的例子数不胜数,平常人都难以抵挡这诱惑,更何况是那些只离半步之遥的皇子们呢? “呵,对付你们,自然是不需要太费心,不过你们背后那人着实奸诈,不费点心思倒是对不起你们这百般算计了。” 南宫毅冷冷一笑,虽然占据上风但是却没有露出半分得意之势。今日若不是泠烟提前步下这计谋,只怕他们就要成为瓮中之鳖,任人宰割了。 空中突然雷声大作,变数,就在一瞬之间! 第九十四章 以身相救 银面男子眼中带着意味不明的探究,招了招手之后就涌现出另一批黑衣人。 原来,对方也有所准备。 泠烟看着焦灼的战况,心中焦急,但是却没有法子。能预料的事情他们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自以为已经是黄雀,却没有想到竟然成了螳螂。 齐元恒看了看一旁的泠烟和长孙芜襄,道:“你们待在护卫圈之中,不要随意出来。” 两女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点了点头乖巧的站在后方。 泠烟在接触到齐元恒带着淡淡情意的关怀之时,心中一暖,握紧了长孙芜襄的手偿。 只见齐元恒抽出腰中皮带,“唰唰唰”几下之后,皮带竟然变硬,成了一柄长剑。 从来只见齐元恒一副孱弱的“病太子”形象,却没有想到他竟然身怀武艺,真是让人看走了眼,朝中那群臣子只怕是都被他骗的团团转才是。 银面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好玩的趣味,随即挑开了南宫毅的剑,迎面就要对上齐元恒。越强大的对手,玩起来才越有意思,不是么? 南宫毅心下恼怒,想要追赶上去,却被一旁的黑衣人拦住了身影。可恶,这些多事之徒。 齐元恒眼见着银面男子朝他扑了过来,他不闪也不躲,手上银剑轻挑,直接迎了上去,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 他手上这把软剑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剑,乃是当世五大名剑之一的“银尘”,由铸剑大师干将打造。通体银色,即便是穿透人体也不会沾染丝毫血珠。 银光一闪,尘埃不染。 “太子爷这剑倒是好剑。” 银面男子看着齐元恒手中的长剑,生出一丝觊觎之心。宝剑应当配英雄,像他们这样刀口舔血之人,好的就是那防身的利刃。如今见齐元恒手持当世名剑,自然少不了生出几分别的心思。 齐元恒也听出了他这句话背后的深意,不动声色的说道:“若是喜欢,不如随本太子回府。那人能够给你的,本太子亦可双倍给你。甚至是当世其他名剑,本太子也可以派人前去找寻。” 这是明显的招降之策了,银面男子一愣,却是没有答应这优渥的条件。墙头草,两边倒,最后只是落得个凄惨下场。这样的事情,从他第一日成为那人手中的棋子之时就清楚了。 “多谢太子爷好意,只不过恕在下不能同意了。要想让在下归附,只有一样东西能成。” “嗯?” “你的向上人头。” 趁着此时,银面男子直接将手中的剑朝着齐元恒的胸腔直接刺去,只不过被提前防备的齐元恒微微侧身一躲,只挑破了衣裳。 “本太子的这颗脑袋本太子也喜爱的很,只怕是暂时不能给你了。” 齐元恒摇了摇头,又恢复了平素在外的做派,好一个风流倜傥的俏公子。只不过眼中的肃杀之气,巧妙的将他融入在这样的氛围之中。 “全数绞杀,一个不留。” 从齐元恒拔出长剑的那一刻开始,这就是必须要执行的命令了。不怪齐元恒手段狠辣,一旦他对他们宽容,他们很快就会转身将利剑对准他的咽喉。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再者要是让人知道了当朝太子的使剑之术,难免会在朝堂之中又惹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银面男带来的黑衣人虽然厉害,但是却比不过齐元恒带来的私军。私军虽然人数不多,但毕竟是军队。军人之间的配合与默契,一下子就在这对战之中展现出了优势。 任你是武艺再高强的江湖人士,在强大的国家机器面前也只有乖乖屈服的份。这也是为什么无数人想要坐上那皇帝宝座的原因,一旦名正言顺的成为那天下之主,那便可以拥有天下最强壮的军队。 谁,不愿权势富贵加身呢? 银面男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心中“咯噔”一下,手上的动作却是愈发的凌厉起来。只有斗败了齐元恒之后,以他为人质,才能够冲出这重围。 只可惜,齐元恒的武功本就不弱,再加上这黑衣人在心绪不稳之下,动作反倒是错乱了几分,让齐元恒抓住了漏洞,渐渐显露出败势。 南宫毅眼见着对方就要落入他们手中,心中一喜,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又砍下了身旁一个黑衣人的头颅。敢算计他们家殿下,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局势朝向一面倒,泠烟和长孙芜襄站在后头不去掺和,身旁的护卫也尽职的在一旁守护。 突然,一道银光一闪,竟然有一个黑衣人冲破了包围圈,挑着手中的剑就朝着长孙芜襄刺去。 他的想法再简单不过,首先能够跟在齐元恒身边的女子,身份自然不可能简单了去。能够抓住这样一个有力的人质,还怕无法全身而退么?之所以为什么要抓长孙芜襄而不抓泠烟,理由也是在简单不过。泠烟容貌虽然算是清新可人,但在长孙芜襄面前却是略微有些失色。再加上泠烟衣饰普通,比不得长孙芜襄的郡主身份,自然就很容易让人误以为她就是长孙芜襄身边的侍女。 抓个侍女,怎么会比的上抓个主子有用呢? 长孙芜襄一愣,这黑衣人已经解决了长孙王府之内大多数的护卫,只余下那寥寥几人还在抵抗之中。可这眼见着也是显露败势,毕竟这王府内的护卫不过是些普通的家丁护卫,并不算什么高手,和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想必自然是差了一筹。 “泠烟姐姐,快跑。” 生死关头,长孙芜襄没有想着要拿泠烟去抵挡,反倒是直率的让她快快离开。这样单纯心性的女孩子,泠烟有多久没有见到了。 犹记得最初见到长孙芜襄之时,她鲜衣怒马站出来保护自己的模样。 “本郡主只不过是看不惯有人为非作歹罢了。” 即便是知道要对上那权势不低的礼部尚书之女吴玉芝,她亦然是无怨无悔。这样真心待她好的姑娘,不管最初是因为什么,她都没有理由坐视不理,不是么? 更何况,欠别人太多恩情,这样的事情,确实不是泠烟的的作风。 “芜襄,别怕。” 泠烟紧紧的握着长孙芜襄的双手,下一刻做出了一个令人惊讶的举动。 第九十五章 峰回路转 泠烟抓住了长孙芜襄的手腕,活生生的替她受了这一下。 “不要啊,泠烟姐姐!” 血,飘洒出来,红了这一片阴沉的天。 是谁的惊呼之声在耳边悄然响起?是谁的失声痛哭在空中飘荡。 身体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就此流失,无力的感觉充斥着身上的每一处地方。瞳孔渐渐要合上,却仍然拼命用尽了全身力气坚持。这是在危急重重的战场之上,她怎么能够睡过去? 一旁的黑衣人也愣了一下,没想到还有这么“忠心护主”的奴婢。同时也在心中暗暗的恨上了泠烟,毁坏了她的计划偿。 南宫毅手中持剑的动作顿了一下,又继续厮杀,只不过这动作却是比之前狠厉了不少。 齐元恒面上平稳,就好像不知道这件事一样,但看他微微颤抖的动作就能够知道他内心的慌乱之情。手上的动作不如之前那般温吞,反倒是多了几分肃杀之意。竟然胆敢动手伤了泠烟,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银面男子且战且退,打算借着这一波混乱带着人离开。此行虽然没能够直接歼灭齐元恒,但是让他发现了齐元恒的一个致命弱点,那便是那个其貌不扬的小姑娘。 人一旦有了在意的东西,那么就再也不是无坚不摧之人。从前的齐元恒深谙其中之理。所以不管是正妃李淑媛,还是侧妃林容兰,他都只不过是给了她们表面的尊崇与宠爱,内心深处,却又是真正记挂到心中几分了呢? 可现在的泠烟,竟然在不知不觉之中在他坚硬的心中留下痕迹,虽然不深,但是就像是滴水一样,一天一天逐渐腐蚀着坚硬的岩石。这样的认知,让齐元恒有几分欣喜,有几分恐慌,更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唰”的一下,齐元恒直接将剑提到银面男脖颈之上的大动脉,看着他的眼神冷漠,仿佛就像是在看着一个已死之人一样。 “为什么……” 银面男子不解,为什么齐元恒会突然动了杀意。就单纯的只是因为那个受伤的小丫鬟么? 因为你伤了泠烟。 这句话齐元恒是不会说出口的,对一个死人解释,有必要么? 用力一抽受伤的剑,但却没有像意料之内的了结了银面男子,反倒是让人突然消失。 突然……消失了? 看到银面男子站在百米之外的高坡之上对着他阴鸷的笑了笑,齐元恒脑海之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后便明白了。 这应该就是东瀛不外传的忍术,没想到这背后之人竟然和东瀛扯上了关联。 此时,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朝着此处传来,仿佛有千军万马要踏破这铁蹄铮铮。 是谁? 银面男子朝着那处望去,看到高扬的旗帜之上,一个霸气的“礼”字昂扬其上,瞳孔微微收缩。原来,他们竟然还备下了这一招。就算他们今天带来的人再多,也抵挡不住齐元礼这从江南带回来的五千兵马。 齐元恒,当真是好算计啊…… 银面男子朝着齐元恒留下一句话,随后身影就消失在众人眼中。 看口型,分明就是—— “我会回来的,亲手取你项上人头。” 这话,说的还真是霸道。 齐元恒笑了笑,却没有人能够从他脸上分辨出喜怒。 南宫毅拱了拱手,请示齐元恒接下去该如何做。 “你和五皇弟带人前去绞杀叛匪。” 齐元恒吩咐完了之后,就径直朝着泠烟走过去。在外人看来他情绪没什么变化,依旧是一派沉稳,但唯有他心里知道,他此刻是有多么的慌乱。 “泠烟,可还好。” 看着泠烟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有些苍白的神色,齐元恒心中莫名有一股疼痛之感涌出。明明受伤的人是泠烟,但为什么他却有着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你快看看,泠烟姐姐流了好多血。” 长孙芜襄语气之中带着紧张的哭意,如果不是方才泠烟拉着她为她挡了那一下,那么现在躺在地上之人就应该是她了。 齐元恒伸手搭上了泠烟的脉搏,身为“恒公子”,他精通数百种杂学,对于这医术,虽然说不上精通,但也略微有所涉猎。泠烟此时的脉搏忽强忽弱,在观其神色,显然是不太妙。 “借长孙王府的马车一用。” 齐元恒打横抱起泠烟,直接放入马车之后,然后一骑绝尘,就这样扔下其他人,朝着京城而去。 泠烟现在已是命悬一线,在这荒郊野外,一没有大夫,二没有药草,只能是活活等死。只有回了京城之后,才能够救活泠烟。 长孙芜襄无奈的咧了咧嘴,有多久没有看到太子哥哥露出这样的表情了。犹记得那年太子妃嫂嫂小产之时,他也只不过是点点头说上一句知道了,送去补品,却没有见他会这般失了分寸。 难道,在他的心中,泠烟已经比其他女人还要重要了么? 想到这一层,长孙芜襄心中也升起了一阵感触,随后她转过头去命令身后的护卫。 “今日之事,你们不许透露半分。否则,本郡主也保不了你们。” “属下遵命。” 如果让太子府后院的那些女人知道了泠烟在齐元恒心中的地位,那么她还能够活的安稳么? 长孙芜襄虽然单纯,但是却并非是那种无脑之人。这一层疏漏,她提齐元恒想到了。 而另一边,齐元恒正驾着马车一路狂奔,朝着城门而去。他大抵从来没有想过,他堂堂太子,也会有化身成为车夫为人赶车的一天。 “什么人,竟然敢驾车在城内狂奔。” 门口守卫的小兵很尽职尽责的将齐元恒拦下了,谁让长孙芜襄这次出行特别隐瞒了身份,没有用那象征郡王府身份的马车,而是一辆再平凡不过的小马车,所以也不怪守城门的人认不出来。 “叫你们长官过来。” 齐元恒没兴趣和一个小兵多解释,直接将身上的玉牌扔下,然后进了城。 这小兵一看是太子殿下,吓得差点没尿裤子。他刚刚!竟然拦了太子殿下的马车…… 若不是上次在城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或许这守城的小兵还没有这么怕。但是一想起上次因为齐元恒直接让长官处决了一名小兵,如今守城门的人就不得不对齐元恒心生畏惧。 太子殿下,你每次出现在城门之外,都没什么好事…… 第九十六章 命悬一线,情意明了 太子府之内,早就有人得了消息准备着。齐元恒抱着泠烟就往正院里奔去,脚下的轻功运行到了极致,恨不得不能再快一些。 泠烟若是有事,那……不,不会的,府中太医医术精湛,怎么可能会有事? 血,一滴一滴的落在来时的路上,仿若是地狱之旁的罂粟花朵,娇艳美的让人惊心动魄。 府内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李淑媛和林容兰自然不可能不知道撄。 “太子妃,前院的人递来了消息,这泠烟姑娘怕是九死一生。” 赵妈妈端着茶盏,恭敬的递给李淑媛。即便是在谈论生死之事,面上却也没有露出什么表情。而一旁的红雾就不一样了,听闻泠烟生死难测之时,面上露出了些许喜意。 “红雾,喜怒不形于色。” 李淑媛淡淡的开了口,看着红雾的眼光之中带着几分失望。这是她的贴身婢女,但是却太过莽撞了些,这般不够聪慧,如何能够担得起大任。若非如此,她又有什么必要看上泠烟偿? “奴婢知罪。” 红雾乖乖的屈了屈膝,不为自己辩解。她看不惯泠烟已久,忽然听闻这个消息,确实控制不住心中的情绪。再反观主子一脸淡定,更加是多了佩服之意。 “这泠烟虽然日前救了本宫,本宫也应允将收她为李家义女,但其实她的生死于我们而言都有好处。她若是活下来了,于李家而言多了一个助力,也可以膈应膈应林容兰。若是死了,别忘了祁红倚绿是因为什么缘故留下来的。” 祁红、倚绿乃是齐元恒之前赐给泠烟的婢女,在府中颇有地位不说,还身怀武艺,可算是护卫一类的婢女。虽说这样的两个婢女派去伺候泠烟与礼数不合,但是她放出风声要收泠烟为李家义女,到时候她的身份也算是公猴小姐,就没什么不妥 有这样两个护卫在泠烟身边,哪还会让泠烟处在这样的危险境地。但偏偏在泠烟随齐元恒外出的前一两日,这两个婢女都“冲撞”了林容兰。 呵,世间哪有这个刚好的事情,要说当中没有丝毫猫腻,李淑媛怎么会相信。不过不管怎么样,林容兰这次定然是讨不了好处去了,且看着吧…… 而此时的太子正院,太医围了一圈,正在为泠烟会诊。 “这一刀可真是凶险,要是在偏半寸,这姑娘铁定就没命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歹人,竟然狠得下心肠,对这样娇滴滴的姑娘下手。” “……” “……” 能够在太医院之中的太医,医术自然是差不到哪里去。泠烟这伤势虽然看起来比较危险,但也不是无法救治的。 “启禀太子殿下,这位姑娘身上的伤势虽然不轻,但只需要按照这药方煎药,过几个月必然会痊愈。至于这上药一事,还需要派个医女前来较为妥当。” 为首的王太医上前一步,顶着齐元恒的怒火禀报。他的同僚们明明知道此时乃是殿下情绪不稳之时,却偏偏还将他推了出来,除了是因为这王太医擅长医治外伤,更多的是因为这王太医地位最高,平时在宫中都是给一些高位的主子娘娘看病。若不是齐元恒硬拽着他来,肯定是请不来。 齐元恒虽然是满腔怒火,但却硬忍着没有对这些太医发作出来。 “几个月……素闻王太医治疗外伤最有一套,难道就没有其他法子?” 齐元恒话中的冷意没有刻意收敛,让在场之人不禁想要打寒颤。什么时候,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也有了这种可怕的是气势,难道就是因为躺在床上的那个女子? 能够在太子府出现的太医都不是什么初出茅庐之辈,自然也是见过太子府的正经主子,而床上之人一不是太子妃,二不是侧妃。 难道是…… “回太子殿下,老臣实在无能为力啊。” 王太医在心中暗暗叫委屈,他是太医,又不是神仙,这么重的伤,哪能是说好就好的。能够救回一条命,已经是使尽了全身解数。 “罢了,你们先下去。” 听到这一句话,众人就仿佛心中舒了一口气。 李斯走在最后,将门轻轻关上。主子的事情,怎么轮得到他们插手呢?只是这泠烟,也不知道于太子殿下来说,是好还是不好。 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的泠烟就这样静静的躺在床上,比起平日里的沉稳,更加多了一份静谧之美。静若处子,动如脱兔,这句话就仿佛像是她的真实写照。 齐元恒还能想起她明亮的眸子,想起京城流血事件之中她明明害怕但是却依旧坚定不移的站在她身边。 这样独树一帜的姑娘,因为他的自私而被牵扯到危险之中。如果不是因为他,泠烟就不会屡次受伤,或许到老,她可以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女子,平稳的过完这一生,而不是时时刻刻担忧是否会像今日一般命悬一线。 齐元恒伸手解开她的衣裳,手指划过那道剑痕,眼中心疼与***交织。白皙的皮肤随着齐元恒手指划过而露出淡淡的红痕,这是和伤痕不一样的视觉冲击。虽然太医已经再三保障,用了皇室秘药之后肯定不会留下痕迹,但是齐元恒还是抑制不住心疼。 疤痕可以抹除,但那曾经受过的伤痛呢? 将冰肌玉露膏倒在手上,匀称的抹在泠烟受伤的地方。伤痕不深,但是离心脏却只差半寸。齐元恒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当时的情况,但是端看泠烟身上的伤口,也能知道当时情况的危及。泠烟她是报了怎样的心思,才敢站出来为芜襄档这一剑。 若是一般的闺秀女子,早就吓得哭哭啼啼躲在一旁,哪会有这样的勇气?齐元恒的脑海之中,有那么一刹那想过若是泠烟没有冲出去挡那一剑就好了。 长孙芜襄是他的表妹,泠烟不过是个屡次拒绝过他,有点小聪明的女子,却为何,能够在他心中占据越来越重要的位置。 涂好药之后,齐元恒就十分“君子”的帮泠烟把衣服拉上。毕竟乘人之危这种事情,他做不出来。而经历了今天的事情过后,齐元恒也想清楚了,竟然躲避不了,不如坦然接受。 第九十七章 敲打 横竖他是不打算放手了,无论泠烟是什么样的身份,低贱也好,尊贵也罢,他都要让她光明正大的站在她身边。就像雍正登上帝位之后留下若曦。只要他坐上了那个位置,还愁不能够随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么? 收回了方才落在泠烟裸露肌肤之上的视线,齐元恒心中的***也消散殆尽。泠烟算不上什么绝色佳人,却屡屡能够撩动他的心神撄。 捻了捻她的被角,齐元恒抬脚走了出去。 “李斯,唤黄鹂过来好生照料姑娘。” 一句姑娘,已经是奠定了泠烟在府中的地位。就算未来没有李家义女这重身份,她这一生也绝对不会在低贱了去。 “爷,这是……” 李斯的问话还未曾出口就被齐元恒打断了。有些事情,不必说的太明白。 “奴才遵命。” 李斯出了门就唤来了黄鹂前来,她看到泠烟受伤成这幅模样,却一反常态没有大声哭泣,而是有条不紊的服侍着泠烟。 要是泠烟此时不在昏迷之中而是清醒着,定然会在大惊失色,日夜与她相伴的黄鹂,竟然有这份心思,往日里的一切是不是都看错她了偿。 屋外,齐元恒正盯着跪在地上祁红、倚绿二人。自从得知了泠烟受伤之后,两人就急不咧的跪在门外请罪。按理说,自从她们被赐给泠烟之后,泠烟就是她们的主子。如今主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做奴婢的却完好无损,这不是明摆着显示出她们的不尽职么? 一个不尽职的婢女,还能在主子身边待多久? 虽然祁红、倚绿两人心中并不是很服新主子,否则单单凭借一个林容兰,如何能够调动的了她们?即便有这种心思,但是这她们也不会傻傻的表现在脸上。 两人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脖颈微弯,露出一丝恭敬的弧度。 “你们可知你们犯了什么罪?” 齐元恒语气冰冷,带着凛冽的刺骨之意。 “奴婢没能保护好主子。” 两人“砰砰砰”叩了三个响头,声音之大丝毫没有手软。直到地上出现点点血迹,齐元恒才出口喊停。 “既然你们没有保护好主子,那么往后便去兰亭苑。” 方才的磕头求饶丝毫没有引起齐元恒的心疼,反倒是说出这一句更为恐怖的惩罚。 “求主子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也不敢了。” 倚绿将头嗑的愈发响,祁红爬过去抱着齐元恒的裤脚,苦苦哀求。 谁不知道那兰亭苑是什么地方,只要进去,就能够让人生不如死。她们宁愿受再重的折磨,也不要去那兰亭苑。去了兰亭苑之后,就再也不能够做暗卫。 “林容兰真有这么大的威力,能够让你们不顾本太子的话。” 听到这句话之后,祁红大惊失色,脸上的血色瞬间消散关了。 “奴婢发誓,未来定会誓死保护主子,绝无二心。” 倚绿和祁红两人举起手,对着齐元恒发誓。之前他们还没有觉得泠烟有多重要,但是经过这一次之后,她们真正意识到了,有些底线是不能够触动。 如果泠烟这次死了,她们是不是会跟着陪葬…… 他们可是殿下身边最得力的侍女,竟然比不过一个小小孤女! 这样的认知,真是让人感到心寒。 “往后,待她必须和待本太子一样。” 半晌之后,齐元恒才说出这一句,随后就去了正院里。 留下祁红和倚绿两人面面相觑,殿下这是原谅了她们么? “祁红,快起来。” 倚绿伸手将祁红扶了起来,两人都有一种狐戚戚的感觉。两人手扶着手往内室走了进去,既然决定了服从泠烟这个主子,那么就不能再生出二心。墙头草,两边倒,这样的人注定活不久。 两人目光对视,确定了互相的想法。 而此时的宫中,也有了一番不为人知的变动。 延禧宫的主位之上,一位衣着不凡的女子正端坐在上头,询问着下方的嬷嬷。 “什么,你说太子爷被刺杀了?” 听着好像十分紧张,但是细细琢磨却偏偏有几分欣喜在里头。这后宫之中,可是有不少人想要这位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的性命。 “你们都下去。” 贤妃娘娘摆了摆手,身边伺候的宫人一涌而下,没有人注意到一位小太监的异样举动。看来这各宫之中,都有探子。 “娘娘切莫大意,要是被人抓住了错处,可就危险了。” 隔墙有耳,就算是在自己的宫中,也不是绝对安全。对于太子御赐幸灾乐祸,这事要是传入皇上耳中,必然会惹得皇上不高兴。 “本宫一时大意了,多亏有嬷嬷提醒。” 贤妃摸了摸胸口,也惊觉自己方才确实是有些失言。她虽然在这后宫多年,但这延禧宫内可不是铁桶一块。 “那太子爷现在情况如何?” 齐元恒虽然被封为太子殿下,但是他的生母端皇贵妃早逝,母族势力不足以支持他坐稳皇位。况且这几年来,一直支持他的皇上也对他起了几分防备与疏远。除了几个忠心耿耿的太子心腹,几乎没有人认定齐元恒可以成功登位。 而这后宫之中,最希望齐元恒下台的便是贤妃娘娘,大皇子的生母。 齐元恒一旦下台,贤妃确信她有足够的实力可以扶齐元毅坐上皇位。皇后那老女人就算是收养了二皇子齐元德又如何,毕竟二皇子的生母太过低微,根本给不了多少助力,而且皇后的娘家又是奉行中庸之道的家族,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不确定的事就赌上整个家族的未来。 “好像没受多大伤,只听说是伤了他身边的一个婢女,这伙儿召集了不少太医在太子府内,听闻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嬷嬷在这深宫之中,却能够如此迅速的知道外面的消息,足可以见贤妃身边的势力不弱。 “砰。” 失手打落了一个茶杯,贤妃眼中散发着失落与愤恨。这么好的一个机会,竟然被齐元恒逃脱了。 “娘娘,来日方长。” 嬷嬷小声的提点一句,贤妃脸上僵持的笑意才退去了,点了点头之后唤来了心腹收拾了残渣。 齐元恒,本宫就不相信,你次次都能够这么好运。 这一夜,延禧宫和坤宁宫都不得好眠,而府外的齐元恒,也在树下站了整整一夜。 第九十八章 秦太妃之死 自从三天之前,太子遇刺的消息从太子府传来出来之后,宫里就有不少人坐不住了。 除了事先得到消息的贤妃“焦急”不已,常常留在自己宫中为太子殿下祈福,皇后也因为思虑过度受了伤寒染疾。淑妃位份高,倒是不用常常去皇后宫中侍疾,于是便挖空了心思将库房中的好东西都送往太子府,只盼太子殿下能够早日康复。 淑妃与端皇贵妃同出于长孙王府,这般行事自然没什么奇怪的。但是这皇后和淑妃这般作态就有些让人考量。但不管怎么说,这日子总归还是过得比较平稳。 而齐元恒的“伤势”也在各种好药的滋补之下一步步好了起来 延禧宫内,碎玉轩中,秦太妃梳了了飞仙发髻,看起来倒是年轻了不少。贴身服侍的含香看着秦太妃这幅模样,也显得有几分好奇撄。 “娘娘这是要到哪里去?” 因着秦太妃是未亡人,先帝逝世多年,她自然是不能像宫中妃嫔一般,打扮的花枝招展。故而这些年来,多数时间都是以素净为主偿。 “本宫哪也没去,就在这宫中走走。” 秦太妃笑了笑,气色也比平常好了不少。即便这含香是她的贴身婢女,她也不打算和她透露一二。有些事情,只有烂在肚子里,才是绝对安全的。这么多年的宫廷生活,若是连这点防备之心都没有的话,她早就不知道该死上几回了。 毕竟当年她的主子,清太妃不就是因为掺和了不该掺和的事情,所以才被人除掉了么? “天气凉,奴婢去为主子拿件衣裳。” 含香福了个礼,转身就下去了。 主子想要一个人静静,那就让她一个人静静。跟着秦太妃这么多年,含香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去吧。” 声音清淡,仿佛一阵风吹过就能飘散。 秦太妃走到了延禧宫的东侧,就在碎玉轩之外,有一片桃树林极为美。前几年贤妃娘娘想要移到自己的宫中,却因为水土不服而被迫留在了这延禧宫之内。而没有人知道,秦太妃其实最喜欢的便是这一片桃林。 呵,就算有人知道又能够如何?她不过是由一个地位卑贱的奴婢升上来的妃嫔,如果不是因为清太妃的照料,她的下场只怕是和那些枯骨红颜并没有什么差别。 “容郎,若是你知道今时今日我会落到这样的地步,当日你会不会后悔没有早日前来迎娶我?” 喃喃自语,只有秦太妃一人能够听清自己的话语。这些过往的心事,她已经埋藏在心里这么多年了。今日看到这久违的桃林,才不由得吐露出来。 她当年本是高阳县县令之女,家中虽不算是大富大贵,但也是小户之女。在家中是唯一的女儿,宠爱自然也是少不了的。更不提,她还有了青梅竹马的恋人,直等到及笄之后两家便可定下婚事,结秦晋之好。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 秦家不知是得罪了什么人,先是父亲的县令之位无缘无故丢了,再到后来哥哥明明考中了秀才,却被以冲撞贵人的身份下了大狱。母亲为了救哥哥,于是变卖了外祖留给她的所有嫁妆。 好好的一户官宦之家,就这样家道中落。她着急、恼怒,但却是无济于事。后来母亲生了重病,无奈之下只能卖身为奴,进了长孙王府。一开始只是个粗使丫鬟,后来有幸被旁支的小姐看上,做了身边随侍的大丫鬟。 卖身的银子足够让她母亲医治直到痊愈,她只需要等到三年契约满了之后便可以出府,与容郎相守一生。 可是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这容芸颖会不放她出府。也是,她容芸颖身边的心腹,不知为她做了多少龌龊事情。她要是一旦出去了,难免会让容芸颖放心不下。 她也曾恼怒过,也曾抗争过,但却势不如人,只能乖乖顺从。容芸颖承诺过她,只要一旦她随之入宫,伴她十年之后就放她出去与心上人相聚。 她含泪应允,从那之后悉心为容芸颖谋划。让一个不过只是旁支的小姐顶替了嫡系的庶女入宫,从清贵人、请婕妤、一直到清贵嫔,这双手不知是沾染了多少鲜血。 她在回不去……再也不是那个干净无暇的秦无言了…… 桃花纷纷洒洒落了一地,染就了似血的容颜。这红瓦宫墙之中,究竟是埋藏了多少青春,摧毁了多少少女的希望! 十年之期不过是转瞬即逝,她也一心以为自己所盼的出宫之期就要来了。但却在此时被清贵嫔推出去像皇上邀宠。 呵,论姿色,她如何能够比得过宫里那些新进的小丫鬟们,就算清贵嫔为了保住自己的腹中胎儿和荣宠,又如何能让她顶上? 清贵嫔腹中的胎儿无辜,难道她的命就注定卑贱么? 泪,顺着眼角悄然留下,将记忆勾在两个时代之间。 是谁清丽的歌声在痛哭过往的回忆?是何处的桃花落满了枝头寂寞?未曾知晓,那人心意是否变过?但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 “主子!” 含香手上的披风滑落在地上,她顾不得拾起就跑了过去。不远处的秦太妃,也像这披风一般,滑落在桃花树林之下。 含香颤颤巍巍的将手伸过去,放在秦太妃的鼻尖之下,竟然……没气了…… 怎么会这样,她不过是离开了一会,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 含香哭着跑去喊人,而秦太妃依旧躺在桃花树下,笑意晏晏,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样。 许多年以前,她曾经也这样笑着看着她的容郎。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容郎,你可是来接我了? …… 当这消息传到太子府之时,毫不例外传来了一阵暴怒。 “你说什么,宫里头的秦太妃竟然焉了!” “砰”的一声,茶杯被摔得四分五裂,就好像他的主子此刻的心情一般。辛辛苦苦追查了这么久的线索,现在因为秦太妃一去就断了,这怎么能够让人不着急,又怎么能够让人不恼怒! “已经得了确实的消息,只怕不日就会昭告。” “可说了死因是什么?” “属下不清楚,宫内只说了是病逝……” 第九十九章 泠烟养病 诸葛鸿看着碎了一地的杯子碎片,心里头大抵也能明白齐元恒的心情。好好的一条线索,说断就断了。秦太妃倒是个不打紧的,只可惜她是唯一能够知道清太妃往事之人,如今她这一去,又不知是带走了多少掩埋的往事。 端皇贵妃……这个名号一旦提起就是殿下心中的痛撄。 “主子,还会有机会的。” 千言万语想要安慰,但是最后也只能吐出这一句。他是从小和齐元恒一起长大的,两人之间的情分早就已经超过了一般主子与下属,更多的反倒是兄弟情义。如今见齐元恒这般,他心中又如何能没有触动呢? “罢了,让人收拾了。” 齐元恒转过身去,只留给诸葛鸿一个背影,在他即将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又沉了声音说了一句。 “让人准备了丧服。” 停顿许久,才听见应了一句。 “是。” 果不其然,没过三五日,宫中便正式传出了这个消息,还死后追封了秦太妃为皇贵妃,谥号章贤皇贵妃偿。 按照祖制,妃位以上的妃嫔一旦逝世了,便会举行国丧,以示皇家殊荣,更不提秦太妃还在死后被追封为“章贤皇贵妃”。 旁人不大清楚,为何一个婢女出身的妃嫔,最后竟然能够一步一步走到太妃的位置,甚至死后的殊荣还远远超过了她原先的主子,清太妃,但是齐元恒心中却是有数的。 秦太妃能够拥有这般殊荣,和她在关健时刻站队队伍来说可说是至关重要。 云阳公主齐灵犀是秦太妃的亲生女儿,当年生下这个女儿之时秦太妃不过只是个贵人,依着她的位份自然是没有权利亲自抚养自己的孩儿。先帝垂怜,于是将云阳公主交给宁贵嫔抚养。直到后来宁贵嫔病故,她才有机会亲自抚养自己的孩子。 此次奔丧,云阳公主必然会带她的驸马回来。定远侯,还真是好久未曾见过了…… 静思居内,泠烟正倚靠在蒲团之上,一旁的黄鹂将补身的人参汤药端上前,小口小口的服侍着泠烟。祁红和倚绿自从上次受了齐元恒的警戒之后,再也不敢像之前那样懈怠,表面上看去倒是一片平和。 “你看看太子殿下多疼惜你,这好东西源源不断的往你这静思居里送。” 自从上次为长孙芜襄挡了一剑回来之后,齐元恒就将这静思居赐给泠烟做居所。这地方离太子正院不远,环境雅致清幽,可比一些不受宠的主子住的地方好的多了去了。一时上下,倒是引来了不少人的妒忌之心。 齐元恒知道之后,放下话去。 “泠烟姑娘可是为长孙郡主挡了一剑,难道不值得本太子照料一二?” 这可是拿命换来的荣宠,说开了到让人觉得不要也罢。只不过这话究竟是实话还是托词,阖府上下,也就只有李淑媛和林容兰两人心里头清楚。 “黄鹂妹妹可是在怪我搬出了正院,没能够同你住在一起。” 泠烟知道她在打趣,也捻着帕子打趣了几句。 “黄鹂巴不得姐姐搬出去,好能独占一个大房间。” 黄鹂笑的灿如莲花,一双虎牙在她的脸上更加显出几分可爱。泠烟也知道她是故意逗趣,连连附和了几句。 “黄鹂,你会怨恨我么?” 泠烟认真的看着黄鹂,眼神之中有着别样的认真。黄鹂怔怔的望着她,瞳孔之中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泠烟姐姐这说的是什么话,妹妹为何要怨恨姐姐。” 黄鹂愣了一下,赶忙用笑声遮掩了这中间间断的尴尬。睫毛微微一低,将当中一份神伤掩盖过去。泠烟这么问,可是知道了些什么? “你喜欢太子爷,不是么?” 黄鹂抬起头看着泠烟,大口大口的呼吸,也不再继续维持平时故意装出的娇俏可人。 “你知道了?” 平时的天真活泼全都不见了,反倒是换上了深沉。这样的神情出现在黄鹂的脸上,让泠烟倒觉得有些格格不入。 “想来是我那日照顾你之前露出了马脚。” 黄鹂语气之中带着几分惆怅与失落,她自以为已经瞒过了全天下的人,却没有想到连泠烟度看穿了。 泠烟紧紧的握着黄鹂的手,语气淡淡,不复往日的亲密。 “早在当时,怕就是一场算计才是。林侧妃为何会无缘无故对我渐生敌意,太子妃又如何会恰到好处的站出来救我,这背后的一切都少不了有人暗暗推手。我原先以为是绿翘姑姑,后来才慢慢发现,不是她,而是你。” 黄鹂为什么要挑动李淑媛和林容兰的矛盾,原因很简单,只有一个! 那就是她,一直以来都在倾慕齐元恒…… “我十三岁就入了府,一直以来服侍在太子爷身边,总希望能够得到他的垂怜。只可惜啊,我盼啊盼,盼的他娶了正妃又娶了侧妃,却始终没有盼来他多看我一眼。不过是奢求他的一点怜爱,哪怕是做个通房丫头都好。” 泪水,一滴又一滴落在锦被之上,泠烟也感受了黄鹂的情意。没想到,这姑娘,竟是如此的用情至深。 “泠烟姐姐,你说说,为什么他不喜欢我?” 此时的黄鹂,已然陷入了魔障之中。情爱已是,不知是有多少人看不破啊…… 泠烟拿出了随身的帕子,擦了擦黄鹂眼角的泪水。若说原本对她还有三两分怨怪之意,如今却只剩下同情之意。比起自己的淡淡情意,此时的黄鹂已经是情根深种。 “傻姑娘,这种事情哪来的为什么?就如你为什么喜欢他一样,这情爱本就是没有缘由的东西。或喜或怒,只因那一人而情动。” 齐元恒那样优秀的人,又岂会随意动心,更岂会为一个女子而停留目光? 她抓紧了黄鹂的手,心下也不禁有几分戚戚然。若是自己没有那份聪明才智,又如何会被齐元恒看中。如果连最初的交集都未曾有,那么又何来后面的缘。 “太子爷喜欢的那人,是你对么?” 黄鹂紧紧抓着泠烟的手,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一般,力道大的让泠烟觉得隐隐有些生疼,但她却没有开口。 有些事情,她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是仍然还是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不到最后不死心,这样的执念不正是她久久无法忘怀的原因么? 第一百章 黄鹂之死 泠烟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回答。齐元恒对她究竟是有情义还是没有情义,泠烟也说不清楚/。 “我希望你能够得到太子爷的宠爱。” 黄鹂直截了当的说出这句话,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水。 “你……” 泠烟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撄。 “反正迟早会有人占据太子爷的内心,不会是你,也会有别人。如果是别人,我宁愿是你。” 反正,终归是轮不到她的……既然如此,那么黄鹂宁愿是她最为看好的泠烟。有这样的女子待在太子爷的身边,总比那些只会争宠的家伙们好的多了偿。 “太子爷喜欢谁是太子爷的事情,黄鹂,该我的,我不会放手,不该我的,我也不会去争。” 泠烟或许曾经对齐元恒起过心思,但是在这么多事情之中,她也意识到了,齐元恒的情意不可能为了某个女子而停留。他是心怀天下之人,自要成就一番大业,怎么能够把心思都放在儿女私情之上。 若是她此时入了太子府的后院,凭着她这地位,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后院那些女人给生吞了不成。她还没有找到家,找到她的家人,就这样死了未免有些太可惜了,不是么? “姐姐还要休息,黄鹂就不打扰了。” 黄鹂匆匆告退,显出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 泠烟伸手轻轻摸了摸刚才泠烟坐过的地方,温度尚存,人却已经离开了。这样做,不知道是对不还是不对…… 次日在太子妃正院之中,府内无论大小主子全都到齐了,将原本宽阔的厅堂挤得拥挤。让人惊奇的是,齐元恒竟然也来了。 “太子妃今日将将姐妹们都唤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 林容兰漫不经心的挑了挑手指,这倒算是她一贯的做派,不过碍于齐元恒在此处,所以收敛了几分蛮横。 “林妹妹莫着急,还有些人未曾来齐全。” 李淑媛目光掠过她,落到了后面的齐元恒身上。 林容兰打量了两人一番,却没有猜透他们之间想要传达的信息。 底下一众侍妾站在一边,莺莺燕燕,倒是挺惹眼的。 过了半晌,黄鹂身着素衣从外面走了进来,一下子就将所有人注视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在大齐,这样的装扮可谓是十分不吉利的,除了戴忠孝与犯罪之人,无人敢身着素衣。黄鹂是齐元恒身边得脸的大丫鬟,今日怎么会做出这么失礼的事情。 “黄鹂,你这是做什么?” 齐元恒望着黄鹂,声音之中倒是带了一分少有的斥责之意。没想到,平日里天真可爱的小姑娘,背后竟然有着这么深的心思。 “奴婢今日要检举一人罪行,还望太子殿下,太子妃能为奴婢做主。” 黄鹂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连连磕了三个响头。 这话就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平静无波的水中,瞬间在屋内溅起一阵涟漪。再看李淑媛脸上未变的神情,显然是早就知道这件事。 什么事情如此之大,竟然需要出动府中的两位主子。 “大胆,在主子面前还敢这般妄言!” 齐元恒和李淑媛还未曾发话,林容兰先用力的拍了拍桌子,这一愤怒之下,连头上的流苏也跟着遥动起来。论身份,她不过是个侧妃,正妃和太子都坐在这里,怎么有容的她发话的地步。可偏偏这林容兰身份特殊,母家又极为强盛,隐隐有和李淑媛抗衡的趋势,故而没人多言。 李淑媛轻声咳嗽了几声,道:“林妹妹何故着急,且听她把话说完。” 林容兰沉了沉眸子,不在说话。 齐元恒仍旧自顾自的在旁饮茶,倒也没人看透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你且说说,所为何事?” 李淑媛放柔了语气,示意黄鹂将话说全。 “奴婢要状告后院的舒姨娘,舒姨娘假借太子宠爱,肆意欺负府中下人不说,还偷盗了玉华头面,威胁奴婢为她办事。如若是奴婢不从,她就要打杀了奴婢。” 舒姨娘,就是当时因为得罪了泠烟而被贬为姨娘的夫人舒素书。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倒是安分了不少,可这突然又爆出了这一茬。 “我没有,你这奴婢胡说。太子殿下,太子妃,这奴婢冤枉妾身,还求你们为妾身做主。” 舒素书虽然被贬为姨娘,但是终归还是这太子府之中的正经主子,再加上今日这场好戏的主角之一可是她,若是她不来,这戏怎么唱的起来。 “舒姨娘莫着急,且听着奴婢说个明白。你这般着急的辩解,知道的以为你是清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心虚呢?” 李淑媛这话明着听着像是提醒,但是细细一斟酌,却仿佛带了些诱导之意。难道这舒素书,真的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不成? “舒姨娘虽然为人骄横了一些,但是却不像是那般坏的。依着妾身看,必然是有人在暗中陷害她才是。太子殿下,这事还是应该明察秋毫才好,不要放过了那歹毒之人。” 林容兰也不甘落于李淑媛之后,李淑媛那边话一落,林容兰就直接接了上去。 这一场戏,表面上看起来是李淑媛和林容兰之间的妻妾之争,但是实际上舒素书的生死论断。 “林妹妹这话说的也不无道理,既然如此,那就让两人各自陈述一番,再请太子殿下评判一番。” 林容兰暗暗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李淑媛这般咄咄逼人,莫非是发现了什么……这舒素书可是她手上一颗极为有利的棋子,就这样折损了岂不是太过可惜了。 可是李淑媛毕竟是正妃,她说的话自己不能不放在眼里。这就是正妻,一辈子压在她这个妾侍头上! “是。” 舒素书明显也冷静了下来,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处不存在的泪水,看起来倒是显得有几分楚楚可怜。 “回禀殿下,妾身发誓,绝对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实在不知黄鹂这个小丫头为何要这般污蔑妾身。妾身也知道自己为人率直,不免会得罪了些人,可也断然不至于让人这样诬陷。还请殿下为妾身做主。” 舒素书跪下行礼之时,眼神飘过林容兰的身上,但是却不让人发觉。 学聪明了,懂得不再一味的胡搅蛮缠,否则就算是无罪之人也白白给人话柄。 第一百零一章 孰是孰非 “既然如此,那便听她们说个明白。” 齐元恒放下了手中端着的茶杯,饶有兴趣的望着屋内跪着的两人。既然请他来看了这一出戏,可不要让他失望才是。 “太子爷都发话了,黄鹂,你上前一步,将话说个明白。” 李淑媛招了招手,示意黄鹂上前一步。 林容兰在一旁不阴不阳的说道:“你可要仔细些所,切莫冲撞了哪位主子。” 表面听着是提醒之意,但是细细深思却不免让人感觉像恐吓偿。 齐元恒带着几分威胁扫了扫林容兰,这才让她止住了嘴。 “是。” 黄鹂上前一步,伏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然后才有条不紊的继续往下说。 “几个月前,舒姨娘曾经传召奴婢前去,打探太子爷的喜好。奴婢是太子爷身边的人,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妄言,但是碍于舒姨娘的身份,应付了她几句就当此事过去了。毕竟这样的事情,也是府中常有的。” 黄鹂死齐元恒的贴身侍膳,与齐元恒相处的时间不短,又素来得他宠爱,知道的事情自然是不少。后院里那些见不到太子殿下但是又盼望得宠的妃妾自然会打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这样的事情,不仅黄鹂没少见,就连齐元恒的贴身长随李斯也会时不时被“贿赂”一二。但这样的事情,只要做的合乎分寸就没什么关系了。 “可谁料舒姨娘不满奴婢回话,一味指责奴婢敷衍于她。奴婢苦苦告饶,可舒姨娘却依旧不依不饶,非要掌掴奴婢不可。” 李淑媛瞥了舒素书一眼,问道:“可有此事?” 舒素书摇了摇嘴唇,脸上露出了犹疑之意。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本太子平生最厌恶作假之人。” 齐元恒恰到好处的一句话,让人心中一震。 舒素书点了点头,应道:“是。” 无论缘由为何,她亲手掌掴了黄鹂一事乃是事实,容不得她狡辩。 “奴婢因着她是主子,所以忍了下去。岂料舒姨娘变本加厉,一再欺凌奴婢。奴婢有一日被舒姨娘痛打了,心中难过,于是被同居一屋的泠烟姐姐看出了奴婢的情绪。奴婢便将事情向泠烟姐姐和盘托出,这事情被舒姨娘知道之后,于是利用奴婢和泠烟交好的关系,让奴婢暗中偷出玉华头面。” 说道这里,众人不禁一惊。当初太子妃赏赐给泠烟的,不正是那玉华头面! 因为这玉华头面,舒素书从夫人被贬斥为姨娘。如今又是因为这玉华头面,而牵扯出了这么多事情。 了解当初内情的,都纷纷把脸转向了李淑媛,端看她是什么表情。 只见李淑媛轻蹙起眉头,似乎微微有所烦恼。 舒素书手指微动,想要张口为自己辩解,但是又想到了方才林容兰对她的警告。要是因为莽撞而得罪了太子爷,那就没有翻盘的机会了。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之女,不像旁人,还有家世可以依靠。一旦出了事情,只怕是难以逃脱。 为今之计,只有耐着性子等太子殿下给她一个辩解的机会。 “你继续说。” 李淑媛见齐元恒脸上的神情莫测,心里也猜不透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奴婢自然是不能答应这样的事情,可……可舒姨娘竟然抓住了奴婢唯一的弟弟,威胁奴婢。奴婢为了保全幼弟生命,只能答应。可舒姨娘竟然一而再、再而三让奴婢对泠烟下手。泠烟与奴婢同居一屋,情意深厚,奴婢实在不愿为了自己弟弟而一再伤害她,所以才斗胆揭发舒姨娘的罪行。” 这话一说完,在场之人瞬间安静了下来。舒素书用恶毒的眼光狠狠的瞪着黄鹂,想要开口为自己辩解,但却没有人让她开口,所以只能跪在原地。 “黄鹂姑娘这话说的好生奇怪,这泠烟与舒姨娘又没什么仇恨,为何舒姨娘要这么做?” 舒素书因为玉华头面而被斥责一事乃是在李淑媛赏赐泠烟之后,而在那之前,两人明明是毫无干系的陌路人。所以黄鹂方才的陈述之中,也并非是全无疑点。 “回林侧妃的话,因为舒姨娘嫉妒泠烟,所以才胁迫奴婢做这些事情。” 嫉妒? 这理由未免有些太没边际了才是,后院当中那么多位夫人、姨娘。舒素书不去嫉妒陷害他们,偏偏要对付一个没有根基、没有位份的小丫鬟,这话说出来不是未免有些太可笑了么? 不少人掩着帕子低声的笑了出来,显然是不相信黄鹂说的这番话。唯有李淑媛捏了捏手中的帕子,之前齐元恒带着泠烟外出查案之事,那时不时流露出来的温情,她可是清楚的很。 若不是因为如此,她为何要花了大心思让父亲母亲收泠烟为义女,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利用一二。 “奴婢所说之话句句属实,还望太子妃和殿下早日查清。” 黄鹂重重的在地上磕着响头,仿佛丝毫感受不到痛一般。但是又有谁知道,她此时心中的紧张。要是今日没能够搬到舒素书,那么之后想要再找机会就难得多了。 她想做,也是唯一能够为泠烟做的事情就是除掉林侧妃身边这个智囊——舒素书。 是的,外人都只道这舒素书性子刁蛮,是个无脑蠢笨之辈,最容易受人利用,不过林容兰手底下的一颗棋子罢了。又有多少人知道,这不过只是她的藏拙之计。 只道那皇宫后院乃是争斗最强的地方,这太子府后院比之也差不离多少。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表现出一副无脑蠢笨的模样,岂不是早就被那些人对付了。 有些时候,假聪明可比自作聪明聪明的多了。 “妾身虽然确实是责打过黄鹂几次,但是并没有像黄鹂所说一样,与泠烟过不去,更没有想要下手置她于死地。” 真真假假,黄鹂的话中说的并非全是捏造,但却都夸大了几分。这样一来,只会引得众人更加相信。 “黄鹂可有证据能够证明?否则以你这作为,本妃定要让殿下治你一个以下犯上之罪。” 到了这份上,舒素书已经可以算上是一步死棋,没有多大用处,但林容兰曾经让她做过不少事情,也有不少把柄握在舒素书手上,不到必要时刻,自然是不愿放弃的。 第一百零二章 舒素书认罪 “奴婢不敢诬陷舒姨娘,这玉华头面现就在舒姨娘的屋内。林侧妃若是要证据,大可前去舒姨娘的屋子里搜上一搜。” 林容兰愣了一会,没那个这舒素书办事竟然如此不靠谱。余光又扫到一旁已有薄怒的齐元恒,本打算迈出的脚也收了回去。 不是她不仗义,而是这舒素书实在是…… “去搜。” 不一会儿,自有丫鬟小厮捧上了那套玉华头面。光彩依旧,但如今看来却像是某人的催命稻草撄。 “舒素书,你作何解释。” 齐元恒终于开了口,但话语之中的冰冷之意却是显而易见的。他本就不是什么单纯善良之辈,温文有礼不过是对外的面具罢了。舒素书偷盗了御赐之物,又沾染了人命之过,他心中自然是没想过放过偿。 舒素书伏在地面之上,刺骨的冰凉比不上心凉更加让她难受。这一局,确实是她失算了。没有想到黄鹂这颗捧在手心里的棋子竟然会出了变故,不听自己的命令。 自己虽然让人绑架了她弟弟,但是却并没有下令杀害了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讹传了这消息给黄鹂,方才让她心无挂念,上演了这么一出戏。 “妾身犯此大罪,不敢求饶,但求爷看在妾身多年侍候的份上,不要怪罪妾身的家人,也算是全了妾身这最后的心愿。” 偷盗御赐之物乃是死罪,再加上齐元恒对她的情意本就少的可怜,她又不比旁人,有强大的母家,故而自然是没人能够保她。 舒素书目光扫过全场,掠过林容兰之时两人不为人知的交换了一下眼神,却无人看见。 她不会揭发林容兰的任何事情,而是要留着她为自己报仇。她恨泠烟,能够独得齐元恒的一份殊荣,她恨太子妃,宁愿亲近一个婢女也不愿给她一份脸面。而同样的,林容兰和她一样恨着这两人,甚至是恨着所有这后院里的女人。 不愿与旁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她有何尝不是这份心思呢? 留下林容兰,让她们能够在自己死后继续斗个你死我活…… “殿下还容妾身说最后一句,纵使妾身罪无可赦,这黄鹂同样是罪灭深重。偷盗御赐之物,伤害后院夫人,难道不应该治罪么?” 舒素书没有厉声指责,但却将黄鹂的罪行娓娓道来。如果她是主谋,那么黄鹂就是从犯。她动不了别人,黄泉路上拉个伴难道还法子么? “爷,这舒素书虽然有罪,但是这话说的也没什么错。黄鹂这丫头背主求荣,做出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断然不能改留她了。” 林容兰“适当”的点了一句,催促着齐元恒早作决定。方才目光交错的那一下,他们就已经定了交换条件,而让黄鹂陪葬也是舒素书的条件之一。 然而还没有等齐元恒做出决断,黄鹂就直接朝着屋内的大柱子撞了过去。力道之大,速度之快,让人未曾防备,更加来不及阻拦。 血,顺着黄鹂的额头留下,将她俏丽的脸盘瞬间染红。 黄鹂,你这是在用鲜血为自己洗刷冤屈,告诉世人你是清白无辜之人,还是想要借此坐实了舒素书的罪行,让她再无翻身之地。 不过这个问题,将永远都没有答案了。因为,黄鹂那一撞是存了死心,即便是太医妙手回春也难以救回她一条命。 在场的女眷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之间倒是有些乱作一团。 “慌慌张张的,都像个什么样子。李斯,去派人请大夫进府,太子妃让大家都散了。记着,今日的事情本太子不要听到一丝一毫的闲言碎语。” 说完这句话之后,齐元恒就俯身抱起了昏迷之中,频临死绝的黄鹂走到了侧殿。 李淑媛看着齐元恒纡尊降贵抱走了黄鹂,眼眸微沉,让人看不透其中的情绪。 “诸位妹妹都先回去,今日天气甚好,诸位妹妹随本妃一同在御花园内赏花,旁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至于舒氏,今日游园之时不小心跌落池中,太医赶不及救治,已经身亡了。” 众人在触及到李淑媛的目光之中都感受到一股寒意,连忙将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不管事实的真相是怎么样的,既然上头都认定了这个才是事实,那么他们也就只能认了。 这后院,从来就不缺女人。 “妾身知道。” 莺莺燕燕应了之后纷纷退下,只留下林容兰仍在原地。 李淑媛看了看林容兰,又将视线放在跪在地上的舒素书身上。她是非死不可了,如今这般说辞不过是全了她的颜面,也算是间接放过了她的家人。 殿下,说是无情却偏偏还是有情的…… “林妹妹还不走?” 李淑媛语气淡淡,倒是没什么心思继续应付林容兰。合该她们两人不对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即便上次林容兰特意跑到她的院子里“哭诉”,也不过只是做戏而已。现在太子殿下不在,这戏又该演给谁看? “妹妹自从入了这后院以来,少有和人结缘,这舒素书虽然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可值钱也算是和妹妹有几分情分,妹妹想要亲自送她上路,不知姐姐可同意?” 林容兰随意的拨弄着指甲,等着李淑媛回话。 “既然妹妹有话想说,那便说吧。红雾,扶本妃回房,稍后过来清理一下屋子。” 屋子里还残留着方才黄鹂撞柱留下的鲜血,散发着腥臭之味。舒素书就这样跪在地上,动也不动,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情绪。 “舒妹妹做出这样的事情,就算是本妃也无法保你了。不过你外头的家人,本妃倒是可以看在往日情分替你照料一二。横竖太子殿下没说要治你的罪,只不过……是要了你的命罢了。” 林容兰这话说的明白,要让她一个人抗下所有事情,不要泄露一丝口风,否则她在宫外的家人就会得到林家的“好生照料”。 微微清风吹过,半晌之后林容兰才听到舒素书微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舒素书谨遵林侧妃之令。”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难道林容兰以为她还有翻本的机会不成? 她是聪明人,所以最懂得审度时势。 齐元恒,只可惜……这一生都未曾得到你的丝毫真心。 第一百零三章 番外——今生何生(上) 我叫舒素书,高阳县县令嫡女。比起那些出生在钟鸣鼎食之家的大家闺秀,我有的不过只是一个官宦之女的名头。 高阳县地处大齐北方,甚是偏僻,父亲自从被派往此处担任县令一职开始,日日愁苦,没有多少日子就病倒了。亏的母亲连日照顾,才让父亲在穷乡僻壤之处生存了下来。 都说一方山水养一方人,此话诚然不假。高阳县是穷乡僻壤,教养出的民众也是粗鄙不堪,隔三差五就有事端。为了办好公务,父亲付出了比常人多了数倍的心力。可即便如此,也没有任何好转。 兄长自幼天资聪颖,十岁就考中了童生,十四考中秀才,在十里八乡也是数一数二的才子。有这样出色的兄长,大抵是生活在这样贫困潦倒家庭之中的唯一一点期盼。 盼着兄长摘下状元桂冠,高官得做,救一家于水火之中的困境。只可惜这一切,在明成二十三年被全部打破撄。 兄长十七那年上京赶考,本是考中了二甲进士,但却偏偏被主考官以“冲撞圣上,不尊皇权”为由夺取科举资格,并且赶回了高阳县。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才知道了原来父亲之所以外放为官,就是因为在京中得罪了仇人。那人是李丞相手底下的门生,官位比父亲不只是高了多少。对付舒家这样一个落魄家族,根本就用不着费什么心力偿。 兄长之所以科举失利,也是那人在暗中作祟。 自从兄长被遣送回乡之后,因为接受不了自己永生无法参加科举,再无前途的事实,日日纸醉金迷,在酒馆之中买醉。一个俊朗才子就这样成为了一个放荡不羁的浪子。 母亲天天以泪洗面,父亲天天在府中哀叹不已…… 我原先最庆幸的便是我生在这样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虽然不富不贵,但好歹一家人能够平平安安的守在一起,余生足以。但没有想到,就连这一点安生他们都不愿意让我们享受。 是谁,破坏了我原本温馨的家庭!是谁,让我的亲人陷入这般窘境! 我不甘心,不甘心我的家人一生只能活在痛苦之中,于是做出了改变我和舒家的决定。 “爹娘,女儿决定要入宫选秀。” 在大齐,官宦之家的女子年满十五之后必须入宫选秀,两轮未曾入选之后方可自行匹配。 我今年已是年方十六,本打算在选秀之上故意扮丑装拙,以此逃避被选入宫的命运。原因无他,只因为我早已有了心上恋人,青梅竹马的何杜生。 虽然他只是济世堂内的小小郎中,可那又如何? 在这世上,难道还有什么会比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更美好的事情么? 从前的我就是这么单纯,总想这只要能够和自己喜欢的人相守,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即便是布衣素钗又何妨呢?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世间不如意之事太多太多,这不过只是其中一件罢了。让我放不下的东西也太多太多,舒家养育了我十几年,我如何能够眼看着我的亲人陷入这般险境而坐视不理。 我舒素书做不到啊……所以我选择了要入宫,毅然决然放弃了我们的爱情。 父亲知道以后长叹一声,母亲哭了一夜,至于兄长,还沉醉在那纸醉金迷的生活之中。不过不要紧,只要我一旦入宫,即便只是被封为一个小小的答应,那也是天子的女人。 “柳儿,我美么?” 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我静静的看着镜子里的那张面容,熟悉的让我觉得陌生。什么时候,眉眼之间竟然隐隐添了几分争夺的戾气。 “小姐自然是美的,奴婢只觉得天上的仙女也比不得小姐。” 我心里自然清楚,柳儿这话不过只是为了讨好我。 我的美貌,在这小小的高阳县之中尚算出众,可是到了那贵人云集的京城之内呢,又能够有几分胜算? 我伸手抬起面前的梅花佃,贴在额头之上。 容颜平庸不打紧,我有出众的才华。自小父亲就夸我,若为男儿,必然不输子庸。子庸是兄长的字,能够在十岁就考中童生,这聪慧在大齐也可算是少有。 而我既然没能够出入朝廷,封侯拜相,那么就入那繁华后院,争斗一番可好? 我要舒家重回京城,我要舒家重获圣心,我要舒家成为京城第一世家,无人能及。 小小的女子竟然包藏着这么大的野心,这是从前的我怎么也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只不过,人是会变的。曾经我不过只是父母羽翼之下的小小幼鸟,任凭天高随处飞也有坚强的后盾。可是如今我却成为了荆棘花,开遍四方能够竖起保护的栅栏。 选秀一事我没有瞒着何杜生,所以他也知道这件事,只不过他不知道我已经改了心思,不再像过往一样期盼单纯的爱情,可是渴望权势。唯有权势,才能够改变舒家的局面。何杜生再好,却始终无法完成我的心愿。 在亲情与爱情之间,我最后还是选择了亲情。我不知道,我是否后悔过,但我唯一清楚的便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踏上了这一步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十月初十,是个好日子,也是我前往京城选秀的日子。天空下起了雨,可远处却有阳光照耀。民间传言晴天雨是狐族嫁女的象征。我不知道狐族女出嫁之后是否能够得到真心人相待,只知道我这一去,可能一生都无法见到父亲、母亲、兄长,还有……何杜生。 临行之前,何杜生送给我一个香囊,里面装的不是香料,而是当归。 当归,愿君应当早日归来…… 我神色复杂的看了何杜生一眼,却是没有再回头。他或许知道,我将踏进宫门与别的女人去争一生恩宠,又或许不知道,仍旧苦苦在家中等待我归来。 就像这当归一样,无尽的等待,却只能盼来无尽的失望。 当然,我未曾预料到,后来我会和何杜生一样,苦苦在后院之中等待了一生,却没有盼来他的眷顾。 第一百零四章 番外——今生何生(下) 当参选的马车开过重华门的时候,我在心中暗暗对自己许诺,定要做那人上人,绝不能让一片韶华空负了这红瓦宫墙。 京城里的人势利,可我万万没想到她们会势利到这个份上。 在高阳县里,我是受尽宠爱的县令之女,家中的生活虽然困苦了几分,但是决计不会让我难堪。可是到了京城之后,我才发现我低估了这外面的浑水。 因为我家世低微,在这遍地公侯世家的京城之内,确实是太不起眼了一些。钟粹宫里的秀女仗着身份高贵,常常羞辱与我。而掌事姑姑因为我身份低微,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为我出头撄。 心下凄凄,计上心头。 我设计让欺负我最过分的秀女石氏“冲撞”了颇受宠爱的怡嫔娘娘,最后导致怡嫔腹中胎儿流产,一尸两命。 我没想过让怡嫔丧命,但我的双手已经染就了鲜血。你看,手指依旧如青葱干净,可却染上了无形的血腥。后宫就像是大染缸,我还未曾踏入就已经学会了这般手段。 我没有害怕,以为我知道,未来这样的事情只会多,不会少偿。 既然已经清楚,就没有必要虚伪的再说自己善良。 这件事我以为我做的已经够仔细了,但却没有想到还是被人得知了。当贤妃娘娘召见我的那一刻,我一度以为死神已经临近我的生命。 可贤妃娘娘是个好人,她帮我善后,掩埋了整件事情的真相。一旦我入选后宫,这件事很有可能会被人翻出来。为了让我保全性命,她还恳请了皇后将我指给太子。 后来我才知道,正如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坏一样,这天下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她对我的好,不过是两个原因。一不愿我入宫争宠,分薄帝宠,二来想我这样手段颇深之人,一旦进入太子府后院,为了上位必然会与其他人争个你死我活。 她要太子后院不宁,她要太子子嗣稀薄,终归来说,她们争得不就是那把龙椅和百年之后的安宁么? 我乖乖的入了太子府,可同我一起入京,自小服侍在我身旁的柳儿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她在一日为我外出买药之时被人*,尸体扔在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之上。 她死时的惨状,成为了我心底的魔障。官府只道是采花贼夺取了一条无辜的性命,唯有我清楚,那不过是那些人的报复。怡嫔死了,可她背后的张家却不是摆设。 我自诩是操盘手,却没有想过我只不过是呐那棋盘之上的一颗小小棋子,任人摆弄。 入了太子府之后,凭着这张脸和乖巧,倒也得过几日宠爱。只可惜,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这恩宠来的快,去的也快。 等待太子宠爱了另一个与我一同入府的秀女之后,这府中就愈发没有我的地位了。府中的夫人、姨娘随便一个都比我家世高贵。 唯一能够让我感到安慰的事情,就是家中的日子一天天有了起色。这许是因为他们听闻了我在太子府内颇受宠爱,所以才给了几分面子。 可他们哪里知道,在这府中无宠的日子我是如何度过的,夜夜寂寥到天明,孤枕难眠泪双行。 心开始起了变化,想要的东西越来越多了,似乎开始不甘心只做后院之中无宠的舒姨娘。明明我还是拥有大好时光的少女,却为什么要像活寡妇一样空守寂寥。 “舒妹妹好歹也是主子,怎么会过得如此落魄。” “林侧妃想要说些什么,妾身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自从林侧妃找上门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意识到平静的生活将要打破。 林侧妃家世优渥,能够和太子妃一争高低,一旦要是率先诞下麟儿,不知这太子府后院该是谁做主。我没有将她的邀请拒之门外,也就意味着我内心伸出还是有着一点渴望。 渴望成为人上人,即便没有踏入皇宫内院,也希望在太子府后院能够站稳脚跟,真正的有一席之地。 对于太子殿下那样俊朗的男儿,我心中也是有过期盼和爱意,只可惜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之中渐渐磨平。同时我也意识到,太子殿下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会为了儿女私情而停留,我能抓住的唯有权势。否则韶华易逝,等到容颜老去之后,我又该凭着什么来保住那一丝本就不厚的宠爱呢?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太子殿下并不是不会爱人,只不过,那个人不是我罢了。 就这样,我成为了林侧妃手中的棋子,手中的刀刃,替她在后院之中扫平了不少阻力。那些得宠多的,怀了孕的妾侍大多都成为了我手下的一缕孤魂。而林侧妃也完成了当时给我的许诺,让我从姨娘做到了夫人之位。 只是午夜梦醒之时,常常会梦到那些无辜之人。我有时也会想,是不是因为我做了太多坏事,伤了阴鸷,所以上苍不肯赐我一儿半女,要让我孤苦终身。 这样的平静一直维持到那一日,太子妃赐下玉华头面给泠烟。泠烟是什么人,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姑娘。我大闹了一场,然后被贬为姨娘。 有谁知道,骄纵蛮横并非我的本性,而是我为了生存披上的外衣。在林容兰的示意之下,我步步试探,威胁黄鹂,想要看看太子殿下究竟能够保护这个女子到什么地步。 却没有想到,在这险象环生之中,我的步步谋划最后把自己也给搭了进去。黄鹂的反水,林容兰的袖手旁观,齐元恒的狠心绝情,全都成为了送她上黄泉的帮手。 我自诩聪明一世,却最终死在了自己的聪明之上。天下这盘大棋,岂是我这样的小女子能够随意拨弄。庸庸一世,过平凡日子难道不好么? 如果在明成二十四年,我收下了那满怀当归的香囊,是否就不会再有后来的空闺独守,是否也不会变的心狠手辣,残害了那么都无辜生命。 究竟是为了保全家人还是为了荣华富贵才去争斗,我已然分不清了。 只可惜……只可惜,一步错,步步错。 六年时光,空付流水。 若是再有一次抉择的机会,我想牵着那予我当归之人的手,安享一世平静。 明成三十年,太子妃舒氏谥,以庶妃礼下葬。 第一百零五章 番外——向日葵的守候 有人说,向日葵是一种罪卑微的花,日日夜夜绕着太阳而转动,期待他分毫的关怀,但却终其一生,都没能够获得爱情。 守候一生,却最终无果,这就是向日葵的命运撄。 我是黄鹂,太子身边的贴身侍女。 很小的时候,我就被家里卖到了太子府为奴为婢。十年协议,是我的亲人留给我最后的印象。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父母能够如此狠心,为了让哥哥有钱做彩礼讨媳妇,就卖掉自己最小的女儿。 初入府邸的那一阵,我不敢相信我就这样被父母遗弃,所以常常在院中啼哭不止,嬷嬷们交代的事情也不大尽心去办,因此也受了不少责罚。 如果没有他,可能我这一生早就断送在吃不饱穿不暖的冬天了。 “如果想要去见你的父母,那么就必须好好活着,活到你出府的那一刻。” 这话虽然说得刻薄了一些,但却是真真实实的在理。可惜彼时的我并不明白,反倒是将他的好心当做是恶意,红着脖子和他争论。 “我爹娘都不要我了,他们把我卖了,这种感觉你懂么?” “我懂……我母亲已经永远的离开了我,再也不会回来了。偿” 小时的我读不懂他眼中的那种情绪是悲伤,直到很久之后我才明白,那种感觉,名为绝望。 那个身着素衣的小男孩是当朝太子,齐元恒,她的母妃就是让大齐皇帝宠爱了一生的传奇女子,端皇贵妃。都说帝皇无专宠,皇家男子大多薄情,可这端皇贵妃却享受了大齐皇帝一生的爱。 端皇贵妃病逝的时候,被追封为贞贤皇后,这样的荣耀甚至超过了皇帝的嫡妻。 “长孙有女初长成,仙姿玉貌俏佳人。荣宠享誉世人妒,只重生女不重男。” 这是端皇贵妃盛宠一时之际,京城上下流传出来的诗句。 太子爷竟然有这样恩爱的父母,全天下最尊贵的父母,怎么可能会露出这样哀伤的神情。即便他的母亲离去了,那也是天下最让人羡慕的女子。 不管齐元恒的生活如何,我的生活始终是还要继续下去。随着年岁的增长,我逐渐也懂得了权势的重要。如果没有办法爬上高位,那么迟早只会沦为主子手里的棋子。 我收敛了小性子,跟着从宫里出来的绿翘姑姑学习,很快我就成为了静秋园的管事姑姑。你知道么,当听到新来的奴婢们叫我姑姑的时候,起心中竟然也会闪过一丝窃喜。 这是因为什么?难道是我的心变了么? 不在只是想着平平安安的等到出府,而是想要争取更多的权势地位,还是……当年和我说过一句话之后让我念念不忘的太子爷。我分不清,也不愿分辨。 三年之后,太子爷正式住到了太子府中,让这所早已建好、空置了三年的院子有了主子。依照大齐的律例,皇子年满十六之后方可自行开府,但是皇帝却给了太子爷一个例外,提早两年就让他出宫了。 这样的例外,于旁人而言可能是十分难求,但是在太子爷身上,却算不得什么。毕竟在端皇贵妃逝世之后,皇帝就没少给太子爷例外。 这一切的宠爱,皆是让人艳羡不已。 我还能清楚的记得,太子爷搬到太子府的那一日,是一个下了大雪的冬天。天阴沉沉的,乌云遮蔽了天上本就不厚的光,让人看着多了几分懈怠之意。 我随着太子府里的所有奴婢跪在院子里,等候我们一进府就被教导要顺从的主子——太子爷。 “那个姑娘是谁,就让她跟着本太子贴身服侍。” 他明媚的笑意足以渲染整片天空,同时也让我心中为之一颤。他可是认出了我,还记得我是他曾经在无意之间关怀过的人? 只可惜,这些只不过是我的奢望罢了。当看到他清澈的眼中没有半分情绪之时,我才明白那不过只是太子爷的随性之举。 “请主子赐名。” “两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恰好想起这一句,就叫你黄鹂。” 为奴婢赐名是主子的优渥,而从那一天起,我就不再是方姓之女,而是太子爷身边的贴身侍膳,黄鹂。 待在太子爷身边伺候自然是再荣耀不过了,府中大多的奴婢都要尊称我一句“黄鹂姑姑”,这样的情况即便到了太子爷娶了太子妃,宠了太子侧妃都没有改变。我始终是离他最近的人,照顾着他的衣食住行。 平心而论,太子爷是一个极好的人,不像有的主子动辄打骂手底下的人。我曾听过他对绿翘姑姑说过这样一句话,他们卖身为奴已经很可怜了,何必再去过多的压抑他们的天理人欲。 能够服侍这样一个主子,我想应该是我三生修来的福分。 从哪一天开始,我已经不在算着何时能够出府回家,而是想要陪在他身边更久一些。我服侍了太子爷这么久,要是一旦我回去了,新来的人服侍的不尽心该怎么办? 我给自己找了千百个理由,却唯独不愿意承认我……喜欢上了太子爷,喜欢上了这个地位高贵如在云端之人。 我是谁,我是黄鹂啊,一个小小侍女,怎么能喜欢上自己的主子。虽然纵观大齐历史,也有不少宫女因为得到了皇帝的宠幸,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为宫妃。但是太子爷绝非这样的人,他是一个好的储君,爱护自己的名声就像鸟儿爱护自己的羽毛一样,绝对不会容许有人破坏他的完美。 如果让太子爷发现了我的小心思,只怕会把我调到其他地方,那便……再也看不见他了。 我开始隐藏自己的性子,学着开心活泼,纾解他忙碌的疲惫。我开始学习为他打理更多事情,不求在他心中占据一席之地,只希望能够为他分担更多的事情。 这样的情况,一直到泠烟的到来,改变了。 泠烟是一个冬天,太子爷从太子府门前的雪地里捡来的人。不知来历,不看外貌,仿佛只是单纯的善心,但我却从中嗅到了一丝敏感的不对劲。 虽说太子爷心善,但却绝对没有到泛滥的地步。随意带一个莫名的女子入府,难道就不怕是敌方的探子么?他这太子之位本就坐的艰险,若不是步步维艰如何能够活到今日。 可如今,他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我不愿太子爷受到他人的蒙骗,也不愿他有可能落入敌人的计谋算计当中,所以我自请前去照顾泠烟,并且与她接近,打算好好调查她。 只要是阻拦太子爷的拦路石,我绝对不会手软。谁能想到,我这天真无邪的外表之下,包藏的竟然会是这般算计。 当我接近泠烟之后,才发现我看不透这个姑娘。她像兰花一样,安静里透着时光静谧的美。明明已经失去了记忆,却能够想出过人的聪明计策。 我渐渐开始卸下了心底的戒心,与她越走越近。甚至某些时候,我将她当做是真正的姐姐。她想要试探自己在太子爷心中的地位,我就暗中为她引来林侧妃,步下花园责罚的那一出戏。 结果,太子爷虽然没有完全偏向她,但也因此警告了林侧妃。原来他不是只有大业,心中也有情爱。只不过,那个人不是我罢了。 后来我看着泠烟从太子府孤女成为太子侍墨再到随行破案,赐下婢女,一步一步在太子爷心中占据着越来越重的地位,我的心中除了嫉妒羡慕之外,还多了一分欣喜。因为我多么渴望,能够得到太子爷喜欢的那个人是我,虽然现在不是我,但也是和我地位相近的泠烟。这是不是可以证明,有一种爱,无关乎地位。 我没能得到他的心,并非因为我家世不够,容貌不出众,而只是因为,在恰当时间遇上他的那个人,不是我而已。 兢兢业业的认真做事,心里的小心思潜藏起来不为外人所道。无论后院里的那些夫人姨娘斗的再厉害,这火始终烧不到我们身上。 再后来,泠烟一身是血的被太子爷抱回府中,我从他眼中的焦急里看到了我这一生渴求却从未得到的情意。 我细心照料泠烟,看着她一天一天好起来,也逐渐知道了那天发生的事情。原来她荣宠背后竟然埋藏着这么重的算计。我想要她活下去,好好的爱着太子爷,延续着我的情意。 在舒姨娘再一次威胁我为她办事之时,我设下了这检举的计谋,我无法为泠烟做更多,只能为她搬倒舒姨娘,让她获得暂时的安稳生息。 偷盗玉华头面是真,威胁是真,但我的家人我早已安排好了。即便他们当年狠心的卖了我,我却从来没有考虑让他们因为我而受罪。 最后合眸的那一瞬间,我仿佛看见了太子爷抱着我,眼中带着温情。这个怀抱好温暖,是我期盼已久却只在生命尽头才盼到的怀抱。 向日葵的话语是一生守候,大抵我这一生痴心妄想,却只像那向日葵一样,从未得到。 第一百零章 怨么,悔么? 秋叶无华纷纷落,唯有寒菊开满山。 深秋总是不免给人一种凋零、颓败之感,尤其是这个秋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太子妃的舒姨娘游园落水身亡,太子身边的侍膳黄鹂重伤不治身亡,这些看起来不起眼的小事,却成为了泠烟心中的记挂。 如果她没有同黄鹂说那一番话,是否就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如果知道她会因此而失去生命,泠烟会不会收手。 她心里头清楚,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算计。林侧妃故意调走祁红、倚绿,郊外突然出现的刺客,这些巧合绝非是无缘无故出现的,唯一有可能的,便是人为。 线索查来查去只到舒素书身上就断了,林侧妃在这件事情上更是只冒了一点头偿。 泠烟曾经想过安稳的度过此生,可是她们却一再触及她的底线,甚至妄图伤害对屡次对她施以援手的长孙芜襄。就这样被人踩落凡尘之中,直到籍籍无名死在太子府后院,这绝对不是她甘愿的事情,所以她反击了。 时不时在黄鹂面前展露悲痛,是算计;故意说出那番话,是谋划; 她知道,黄鹂背后必然有人相助,凭着她的一腔爱意,肯定也容不下那些妄图“行刺”齐元恒的人。一旦人有了弱点,那么就不再无坚不摧。 在这件事情上,泠烟什么都没有做,唯独只是利用人心,对付人心罢了。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即便没有亲自动手,可这双手都已经沾染满鲜血,再也不如当初那般白净无暇。 “泠烟姑娘,该吃药了。” 门帘被揭开,进来的是祁红。 自从那日齐元恒训斥了两人一番之后,她们倒是再也不敢做出怠慢她的举动了,只不过这是心服还是口服,就要看往后的表现了。 “好。” 泠烟接过药,不像旁人一样小口小口的喝,而是一饮而尽。既然都是苦楚,那不如早早过了,好迎来来日光明。 “黄鹂,下葬了么?” 抿了抿嘴,泠烟心情显然不是太好。 “太子爷已经吩咐了下去,葬礼比惯例多加了三成。黄鹂在泉下知道太子爷的这么心,想来也能安息了。” 祁红知道泠烟心情不大好,大着胆子劝慰了几句。 “回头将太子妃赏赐的玉华头面随黄鹂的棺椁下葬。” “那可是御赐之物!” 祁红吃了一惊,险些将手里的碗打碎了。在泠烟寒冷的眼神示意之下,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份。 “太子爷一向称赞你们忠勇,我相信你们是不会让我失望的。” 祁红隐隐感到背后发寒,看来泠烟绝不像府中嚼舌根的那些人所说,不过是凭借好运才坐上这位置。相反,她有着不简单的本领。单凭这份气势,就算是府中受宠的林侧妃也没有,唯有太子妃李淑媛方能和她抗衡一二。 “你下去吧。” 直到看到祁红点头之后,泠烟才摆了摆手,示意她下去,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黄鹂的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但是却始终是她心中的一个结。不过过去的无法挽回,她所能做的就是硬下心肠,好好的活下去,为黄鹂复仇,为自己保命。 林容兰如今宠爱尚浓,李淑媛虽然屡屡示好,但是背后却暗藏着算计。祁红、倚绿虽然暂时归顺了她,可是还未曾确定他们的忠心,对他们的信任也不能完全交付。 在这充满算计的后宅之中,如果一不小心踏错一步,就可能落入万劫不复之地。就算齐元恒有心想要保护自己,可这后院里,他总会还是会有手伸不到的地方,一旦到了那时候,自己就真的完了。更何况,现在他的那一点情分还是不完整的呢? 永远别把全心的信任交给某一个人,这是她清醒到现在得到最多的教训。 帘子被撩开,一阵微风拂过,吹在泠烟的脸上,倒吹散了她几分愁苦。 “身子可好些了?” “多谢爷关心,泠烟已经好多了。” 见着齐元恒踏进屋子,泠烟下意识就要起身行礼,只不过还没站起来就被齐元恒按回了床上。 “你身子既然还没恢复就不必这么多礼数。” “多谢爷。” 泠烟也不矫情,颔了颔首之后就坐了回去。 齐元恒一时没有张口,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泠烟看到了齐元恒紧皱的眉头,心下也猜到他必然是有话想要和自己说。 不到半炷香时间,齐元恒总归还是开了口。 “泠烟,你可曾怨我?” 在泠烟面前,他很少用“本太子”这个称呼,反倒更多的是平易近人的我。这样的信任与荣宠,是连李淑媛和林容兰都未曾拥有。 泠烟愣了一下,直视着齐元恒,看着他清澈的双眸之中不仅倒映着自己的影子,还有那纠结、悔恨与后怕。 如果说一开始是因为想要借助他的势力,所以才决定成为他的谋士,那么后来呢?扪心自问,难道自己心中没有分毫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好而感动,从而渐生情意么? 齐元恒的意思泠烟也清楚的明白,如果不是因为他,就不会让自己一次又一次的陷入险境之中。 悔么,怨么? “如果泠烟说后悔了,太子爷可会放了我?” 泠烟坦然说出这句话,让人分不清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同时,齐元恒的心中也陷入了深思。如果真的放手,他是否愿意,这么久以来的花费的心思,妄动的情意是否真的能够释怀,将之抹除,再也不要想起。就当当初雪夜的相救只是南柯一梦…… “我愿意!泠烟,我知道我的喜欢于你而言,是一种羁绊。后院之中,朝堂之内,危险重重。如果离开了我,你可以去过平平淡淡的生活。晨钟暮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那简单答而又幸福的生活,再也不用日夜提心吊胆。” “你知道么,那天你为芜襄挡刀的时候,我的心中真的很怕。怕若是来不及救下你,你会和母妃一样,永远离开我。” 齐元恒是当朝太子爷,从小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谁又曾关心过他荣宠背后受的委屈呵危险呢? 泠烟明显也是愣了一下,没有想到齐元恒竟然在她面前展露出真性情。一直以来,他都是理智的,温文尔雅,无所不能的,即便是面临再大的困难,也不曾见他退缩。像今日这样的痛苦犹豫,泠烟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是不是意味着…… 齐元恒已经对她动了感情。 泠烟伸出双臂,轻轻的环抱着齐元恒,将自己的脑袋轻轻的靠上他坚强的臂膀。这样的温暖,曾经是她多次想要汲取却又不得不自我克制的情意。 “泠烟无惧无怕,不怨不悔。爷竟然知道前途危险,那么泠烟又怎么能够半途逃脱呢?爷的过去,泠烟来不及参与,但爷的未来,泠烟希望能够陪伴。泠烟知道爷这些年过得很辛苦,能够得到爷信任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泠烟既然得到了,那就断然没有辜负的道理。贤王也好,二皇子也罢,泠烟有爷在身边,什么都不怕。” 泪水缓缓落下,浸湿了齐元恒的衣裳,也浸透了泠烟的心。 “如果没有爷,泠烟早就冻死在太子府的门前了。自从清醒以来,泠烟就不在记得过往种种,不知家在哪里,不知家人在何方。如今剩下的,就只有爷了……” “泠烟,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家人。只要你不负我,我定一世不负你。” 一世不负,这对于平常人家来说都不是轻易能够做到的事情,如今却从齐元恒的口中说了出来,如何能让泠烟不感动。没有许以正妻之位,却给了她更加重的承诺。 齐元恒,泠烟真的能够担得起你这份情意么…… “好了,这么大的人还哭鼻子,岂不是让人笑话。” 齐元恒感受到了背后的湿意,没有着人替他换衣服,而是先拧了帕子为泠烟擦脸。 “爷又笑话泠烟了,泠烟要罚你。” 泠烟含了一抹笑意,脸也微微红了起来。这样静谧美好的时光,虽然他们之间并不少,但是总觉得缺了些什么。更何况,在她受伤之后,养病的日子更是居多。 “罚我什么?” “罚爷一辈子给泠烟擦脸。” “好。” 门外的倚绿听到了屋内的动静,乖觉的将门掩好,退了出去。 只要爷和姑娘能够好好的,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才能够更有盼头。只有宠爱才是能够保住一世的,否则,即便是空有名头,也不过只是守活寡罢了。 齐元恒和泠烟说了话之后,就离开了院子,走之前还特意嘱咐祁红倚绿两人要好好照顾泠烟。 泠烟独自躺在床上,卸下了方才的面具。她对齐元恒的情,并非是没有,但还不足以全身心投入。半真半假之间,才是最为动人的情。 黄鹂的仇还没有报,她绝不能让林容兰就这样逍遥下去。 这是她欠她们的…… 还有为长孙芜襄挡去的那一刀,她也一定要讨回来! 第一百零七章 李家认女 养病的日子过得最是枯燥不过,泠烟除了看看书之外,更多的心思就是放在了不久之后的认亲仪式之上。这要是搁在之前,她是根本不会稀罕这个位置,可是自从黄鹂死了之后,她的心性就变了。 在这后院之中,她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争斗,如果不争,那就只有死路一条。即便她想要过安生日子,也要看看那些人是否愿意放过她撄。 从本质上来说,她和齐元恒可以算是一类人,都是被人逼到窘境之中,不得不去争的人。 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相似,所以才能够让他们走的更近。 前日里李淑媛特地跑到这静思居之中来探望她,并且特意提了认亲一事。之前因为李府老太君身子不爽朗,后来有因为她受伤,所以这事才拖了下来。如今眼见着泠烟差不多恢复,这件事自然也是需要提上议程。 李家小姐,呵,看来是更有意思了。就是不知道李淑媛这百般讨好背后是否有着什么算计,毕竟…… 待到泠烟病好的差不多之后,李淑媛便带着泠烟前往李家,不过奇怪的是,齐元恒竟然也跟着一同前去。在李淑媛诧异询问之时,齐元恒只是以“好奇”为由推脱。 李府的大门之外,早已铺好了红毯,挂上了红灯笼,看起来倒是颇有过年的氛围。没想到李府对于这件事还颇为重视,那看起来这件事就挺有趣味了。 “老臣恭迎太子、太子妃回府。” 李文庸一大早就令人整理府中上下,好迎接太子府的人前来。即便他和李淑媛是父女,可当李淑媛嫁入太子府的那一刻开始,他们首先是君臣关系,其次才是父女偿。 “女儿见过父亲。” 李淑媛受了李文庸的礼数之后,又欠身一礼。规矩她没法改变,但是为人子女,却不能不敬孝道,只好想出这个折中的法子。 “李丞相,好久不见。” “里面请,里面请。” 李文庸笑了笑就将人迎了进去,寒暄了几句之后便进入了正题。 “不知哪位是泠烟姑娘。” 李夫人早已见过了泠烟,但是李文庸那日却并没有到后院,故而还不知道自己突然多出来的这位“女儿”该是什么样子。 “泠烟见过李丞相。” 泠烟从李淑媛的背后走出,欠身一礼,比起世家大族的千金来说,礼数上没有丝毫欠缺。 这样的女子,当真是一个毫无来历与根基的孤女? 李文庸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又被极好的收敛了起来。 “往后就该和太子妃一样唤我父亲了。泠烟姑娘果然是聪慧德嘉,难怪太子妃屡次在我面前夸赞你,没想到老夫都一大把年纪了,竟然还能够再有一个女儿。” 李文庸伸出手扶了泠烟一把,顺手将随身的玉佩拆解下来拿给泠烟。 泠烟刚想要推辞,转眸就看见齐元恒朝她摇了摇头。 在大齐,长者赐,不可辞。她方才要是推辞了,可就是大大的失礼了。刚刚只想着这玉佩太过贵重,若是收下不太妥当,却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看来这李文庸也不简单,竟然接着递玉佩的机会试探她。若是她辨认出这玉佩的底细,必然不敢轻易接受,这样一来就犯了忌讳。 “泠烟谢过丞相大人赏赐。” 屈身一礼,面上一片平静,让人看不出其中端倪。 “泠烟妹妹何须客气,往后就是一家人了,何必说两家话。太子爷,您说对吧。” 李淑媛恰当的出来打了圆场,这一出就这样揭过了。 齐元恒含笑的点了点头,道:“吉时快到了,不妨先过去。” 走入大堂,只见堂上已经坐满了不少人。有官家千金,有朝中重臣,甚至连平时和齐元恒政见不和的贤王齐元毅及二皇子齐元德也来了。连他们都来了,那肯定少不了齐元礼和长孙芜襄。 提起长孙芜襄,泠烟就想起自从她受伤之后长孙芜襄就没有踏足过太子府,只是辗转让人送来了上好的补品。百年灵芝,千年人参就跟不要钱一样的送到太子府,还指定了这是给她的救命恩人泠烟补身体。 这样一来,让那些嫉妒不已的人都只好愤愤罢手。 “感谢诸位赏脸光临,今日老夫在此收泠烟为义女,上李家宗谱。” 这话一说出来之后就像是在平静的湖水之中投下一颗石子,惊起水花阵阵。 认个义女不算什么,但是能够上总谱意味可就不一样了。这不仅意味着从今往后泠烟是李家的义女,更重要的是,死后可以享受李家的供奉。从今往后,她的兴衰荣辱就和李家彻底牵扯在一起了。 李家昌盛,她也能跟着沾光,一旦李家倒台了,她也会因此而惹得一身腥。想来,这就是李淑媛最早打算让李家认下她做义女的根本原因。 一旦把她绑上了李家这条大船,那么也等于是给李家安了一颗安心符。只不过,他们又是怎么肯定自己在齐元恒的心中足够重要?难道仅仅是凭着在府中的诸多关照么? 不管事实的真相,这些都不过只是泠烟在心中的猜测罢了。 “有女泠烟,资慧貌佳,素来恭谨柔顺,处世有礼,可为李家之女。今日承蒙众位见证,我李文庸在此收泠烟为义女,从此必定待她如同亲女。” 李文庸说完这段话之后,司仪立马上前将准备好的茶水端给泠烟,只等泠烟敬茶过后,这礼数便齐全了。 泠烟跪在地上,看着堂上坐着的李文庸和李夫人,面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恭敬的将茶递了上去。 “孩儿恭请父亲、母亲喝茶。” 行过了礼数之后,泠烟就不是那个身份不明的孤女,而是丞相府中的小姐,序齿行三。往后要是有人想要欺负她,也要掂量掂量丞相府的实力才是。 “真是个乖巧的孩子,快起来。往后太子妃也算是有个伴了。” 李夫人用了茶之后就将泠烟扶起,笑着将手上的玉镯戴到了泠烟的手上。她原先只得了李淑媛一个嫡出的女儿,如今又添了一个义女,自然是喜气的很。 至于那李淑黎乃是侧室庶出,并不算很得她的心意。 “泠烟谢母亲赏赐。” 泠烟乖巧的接过镯子,到时候没有打算推拒。 如今这声势浩大的认亲会传了出去,只怕京城里没几人不知道泠烟是谁了。那么关于她的往事,也肯定会被不少人拿出来探究。 从一个无名无分的孤女成为李家备受宠爱的义女,这该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福气。她但凡要是露出一点不甘愿的神色,都会被人指责说是不识抬举。 泠烟岂是那般没分寸的人,自然懂的其中的利害关系。 “恭喜李丞相喜得一女。” “是是是,恭喜李丞相,恭喜李夫人。” 这认亲礼数一结束之后不少人围过来祝贺李文庸和李夫人,至于是真心还是假意,这就没人知道了。毕竟朝廷一品大员和一品浩命夫人的马屁还是有不少人愿意去拍的。 “瞧她那个狐媚样子,不过是攀上了太子爷,才让太子妃求得这么个殊荣。要我看,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丫鬟,真不知道李丞相和李夫人是怎么想的,竟然会同意收这样的人做义女。” 这声嘟囔声音不大,倒是没什么人听见,只不过人群当中仿佛闪过了一道利光。 看来,要有好戏看了。 “诸位还请前往我李府后院,待到晚上还有晚宴款待。” 李文庸招呼着众人往后院去,齐元恒自然也不便留在一干女眷当中,于是笑着朝泠烟点了点头之后就跟着其他人一起过去了。 至于李夫人则带着泠烟前去认识李家的其他亲戚,让她尽快熟悉李家人。 也是这时,泠烟才知道,原来李家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低调。除却在朝为宰相的李文庸,李家上下在朝为官之人还有十多人。不仅如此,李家对于商业也有涉猎,江浙一带的富商有不少都是出自李家。 表面上看似不起眼,但是实际上却已经隐隐可以影响大齐的国运。看来这李家背后,水还挺深。就是不知道,她成为李家义女之后,是否能够把这摊水搅得再浑浊一些。 没过多久,就到了晚宴时刻。 泠烟身为今晚宴会的主角,自然是备受他人关注的,不出所料,现场绝大多数人都将打量的目光投向了泠烟,心中微有几分不解。 这泠烟倒可算是个生面孔,众人在京都之中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向来都是在达官显贵的人脉圈子之中打交道,倒是少有见过泠烟本人的,因此很多人对泠烟都还很陌生。 偶有少数几人曾在太子府见过泠烟真容的人也只是知道她是当今太子齐元桓身边的侍女的身份罢了,然而对于今日的举动众人却还是心中觉得费解,如此身份地位的人又是如何入了丞相大人的眼,打定主意将泠烟收为义女呢? 第一百零八章 晚宴之上 身为主人公,被人们在心中暗暗惦记着的泠烟却是淡定从容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唇角是一抹温婉的笑意,整个人看起来清贵娴静,一身清冷却又文雅的气质倒是不由得让人觉得这身气质倒是衬得了这个身份了。 不动声色地将众人的反应都收纳入眼底,泠烟嘴角微微一扬起一个弧度,借抬手举杯饮茶的动作挡住了嘴角这捎带上了几分寒意的笑容,倒是无人注意到抑或是看透泠烟心底的想法。 “恭喜泠烟妹妹了,父亲既然将你认作了义女,那么今后你便也是李家的女儿,咱们可就是姐妹了。来,这杯酒,就由姐姐敬你了,还望妹妹尽早适应,咱们姐妹还得和睦相处才是。撄” 席上,李淑媛遥遥举起酒杯对着泠烟闻声开口道,大家闺秀的风范尽显。 正在此时,一道突兀的女声在嘉宾的座席之上响了起来。 “呵,太子妃身份尊贵,怎么?不知太子妃什么时候也学会也与开始这些等身份来历不明的人互称姐妹了,这不是丢了太子爷的脸了么?” 略有几分刺耳的声音传入众人的耳朵里,众人微微皱眉,心中微微有些颤惊,倒是不约而同地将头转向了这一道声音传来的地方,见到这道声音的主人之后,原本很多心生不满的人却是在一瞬间都闭上了嘴。 原来这道声音的主人正是兵部尚书嫡女,当今的安国公夫人——姬如烟。 这姬如烟虽是不可怕,奈何她身后的势力却是让人不容小觑的偿。 兵部尚书掌握了整个齐国的大部分兵力,朝中也有许多人是受其父兵部尚书姬黎书大人的提点才做到如今的位置,因此他们在朝中的地位也是足够让人忌惮不已的,而身为安国公的夫人,姬云烟虽是不受宠,但是她的身份确实是摆在那儿的,众人明面上也不好与安国公的人顶撞发生冲突。 因此在看到姬云烟之后会很多人都选择了闭嘴,明哲保身,以免惹祸上身,与兵部尚书或者是安国公的势力结下仇怨。 而坐在高位之上方才被姬云烟点到名的太子妃李淑媛却是不由凝了眉,论身份来说,李淑媛身为齐国丞相的千金,又是太子正妃,身份自然是贵不可言,况且李淑媛无论是容貌亦或是才情在京都之中都是享有盛名的,在众人心中倒还是占了一定的地位的。 而再看姬云烟,虽然姬黎书身为兵部尚书身份地位不似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但是其手中的实力确实让人忌惮又羡慕的,因此兵部尚书的地位在暗中倒也是让人纠结的一个存在,因此众人对于姬云烟却是从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样子。 此时再见到姬云烟与李淑媛的争锋相对时,众人内心一边是在担忧着一边却是在像看好戏一般盯着现场众人身上的每一个细节。 而此时的泠烟在看到了李淑媛沉静的脸上那几分晦暗莫名之色时,不动声色地转眸打量着眼前的姬云烟一番,脑海中开始细细搜寻姬云烟的相关背景,略略一沉眸许是因为两人从小就身份尊贵,差异不大,而父辈也恰好是敌对政客的原因,姬云烟和李淑媛似乎从来就不大对盘,这算是在京都权贵圈子之中公开的秘密了,只是众人却从不提起。 只是没想到姬云烟会在今日这种场合公然出声对太子妃发出质问。 想到方才姬云烟所说的话,泠烟抬手掩蠢轻声了一笑,原本不怎么大的声音在此时诡异得有几分安静的环境之中却是让众人听得十分清晰。 众人听到泠烟的轻笑声之后不由得纷纷惊愕转头,心底却是疑惑不解,都这种时候了,泠烟居然还能笑得出来,莫不是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被吓傻了吧? 不管众人心中的想法如何,姬云烟在听到了场上泠烟的轻笑声之后,也不由得眼神微暗,目光凌厉地看向一脸淡定自若地坐在原地的泠烟。 “你笑什么?” 泠烟听到姬云烟的问话,敛了敛唇角的笑意,抬眸正正看向姬云烟,无半分退却之意,凝视了良久之后,泠烟浅浅笑开:“无甚,我只不过是在笑方才安国公夫人您所说的话罢了。” “放肆!” 听到泠烟的话之后,姬云烟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带着几分威严的开口吼道。 泠烟心中微微一笑,虽然这姬云烟看似是个事事不经大脑的人,但是处在安国公府正妻之位这些年,姬云烟身上好歹还是有几分威严端庄的气势的,然而,这却并不能对泠烟造成什么影响。 “我放肆不放肆这是……可不是安国公夫人说了算的。” 泠烟直视姬云烟的眼睛开口道。 此话一出,竟是震惊了在座不少的人,以泠烟的身份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对着姬云烟说出这种话,胆量还真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而更多的人确实暗自为泠烟感到担心,如今虽然是被丞相大人收为了义女,算是半个李家的女儿,然而泠烟却始终不是名正言顺的李家所出的女儿,就连身为相府嫡出千金,同时还是太子妃身份的李淑媛面对姬云烟时却是选择了隐忍不发。 而泠烟在抛却了当朝丞相义女这一重身份之后,却不过是区区太子近侍的侍女,顶多算个下人的卑贱身份罢了,然而她却是公然出口呛声姬云烟,让众人惊掉了下巴。 而姬云烟在泠烟说出了那句话之后却是静默着没出声,让人觉得有几分诡异之感,要知道姬云烟向来是一个要强且极度骄傲跋扈的人,在泠烟这儿碰了一鼻子灰之后本应是反击报复才是,而绝对不是此般沉默淡定的模样。 “你!”姬云烟情绪有几分激动,气急地出声。 “难道安国公夫人认为泠烟说的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 然而还不待姬云烟她说完这句话,泠烟便再次出口打断了她。 “呵,你这丫头,身份虽是卑贱,口气倒是狂妄,你倒且说说,本夫人方才说的话究竟为何有这么好笑!” 姬云烟稍稍冷静,恢复了积分理智,冷声开口讥讽地问道。 “这……安国公夫人确定想听?” 泠烟语气带着几分迟疑和犹豫的开口问道。 “怎么?莫不是你怕了?果真是没见过大世面的粗鄙之人,上不得台面,仅是这么点儿场面就被吓得想要退却,如何还怎么做李家的女儿,又如何配得上在太子爷身边侍候!” 姬云烟自以为自己得势占了上风,步步紧逼地责问道。 “呵呵,安国公夫人怕是误会了,泠烟的确是怕,只是却并非是因为怯场,而是……”泠烟淡淡说道。 “而是什么?” 姬云烟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环视了在场众人一眼,沉声开口道。 “泠烟并非怯场,而是怕,折了安国公夫人您的脸面,而因此引起误会和冲突罢了。” 泠烟微微垂下头颅,只留下一节皓肤色白如凝脂一般的脖颈露在空中,看起来柔软脆弱的模样倒是让人看得不忍心生怜悯之情。 然而却无人知道此时泠烟的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只见泠烟低垂半敛下的秋水瞳眸之中闪过一丝亮光与兴味之色。看来,大鱼很快就要上勾了。 而此时的姬云烟却是毫不自知,自己正一步步踏入泠烟为她所设计的圈套之中。 “你怕什么?没想到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事到如今居然还敢嘴硬。” “安国公夫人莫非是想对泠烟使用激将法?” 泠烟优雅的一笑,但是口中的话语却是并不柔弱。 看了一眼在场众人的神色,泠烟猛地变了神色,沉下了几分声音道:“安国公夫人方才口口声声说泠烟身份卑贱,那泠烟斗胆敢问安国公夫人一句,您是对李家的身份表示怀疑呢还是对太子爷的地位表示质疑呢?丞相大人和太子妃宅心仁厚,不嫌弃泠烟身份一事,将泠烟收为义女和义妹,泠烟不胜感激。” “然而,太子爷殿下怜泠烟身世悲惨,飘零无助,将泠烟带回太子府中收作侍女,向来婢仆卑于主更是大家众所周知的道理,更何况泠烟侍奉的可是太子殿下,咱们齐国的储君,身份自是贵不可言,那么与太子相比,泠烟确实是身份卑贱,难不成安国公夫人是觉得自己的身份会高于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了么?” “可……” 姬云烟想开口说话,奈何泠烟却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且论身份而言,太子是君,我等是臣,所谓君无戏言,难道安国公夫人这是在怀疑太子殿下?” 泠烟毫不胆怯,义正言辞地说完了这一番话。 而在场众人在呆愣了几秒之后不由得开始***动,而更多的确是在碍于姬云烟身份,不好大肆张扬,只得在心底为泠烟喝彩。 原以为这泠烟不过是徒有其妙机缘巧合被相府收作了义女,却没想到她竟是如此伶牙俐齿,头脑聪慧且大胆的姑娘,竟敢大庭广众之下大胆抨击安国公夫人。 一时之间,众人对泠烟的看法不由大为改观,而泠烟正好借此事在京都权贵的面前立了威。 第一百零九章 刺杀后续,可有证据 自从那天晚宴泠烟言辞犀利的和姬云烟论辩之后,她的大名就已经传遍了京城上下,更不提还有太子府做她的靠山。 京城之内,看起来是一片平静,但其中却是风云涌动。 太子爷前些日子前去郊外迎接有功之臣的五皇子齐元礼却遭到行刺的事情早就已经落到了皇上的耳中,只是当时没有线索,所以只派遣了大理寺调查。而今日,却突然出现了转机。 天刚蒙蒙亮,大理寺少卿秦云阳就顶着寒风上朝。 秋时的风带着一点冬日的寒意,再加上时辰尚早,集市上并没有多少人,一路坐轿前来到感觉有几分可怕之意,不过归结根由,还是他手上的这份证据更加让人心寒撄。 真不知一会皇上看到这证据之后,会如何处置? 皇宫正门之外,大内侍卫队列整齐的站在门外,履行着护卫整座皇城的职责。无论寒风凛冽还是烈日高阳,都未曾松懈过。他们是皇上身边最为亲近的护卫队,甚至可以说,皇上能够坐稳皇位,是离不开大内侍卫的护卫偿。 可倘若这护卫当中要是出了乱子呢,岂不是就是留了一个最大的漏洞给敌人。 而此时的御书房内,皇上正在大发雷霆。 “秦云阳,这些证据可是真的?” 虽然未曾大声暴怒,但是这低沉的声音足以证明他心中的怒火中烧。“启禀皇上,这些往来的书信都是微臣从英国公府邸拿到的,信上内容也证明了是英国公所写,绝无可能作假,请皇上明鉴。” 秦云阳跪下磕了个响头,没想到天子一怒,竟然会有如斯威力。 “既然这是英国公的书信,你又是如何拿到的?” 皇上冷冽的目光一扫,几乎化成实质的剑刃将他刺痛。 “微臣通过当日刺杀太子殿下的死士身上查到了英国公的痕迹,但是苦于没有确实的证据,所以微臣不敢禀报皇上。前些日子,英国公府的小厮阿六无意中发现了这封书信,得知了英国公竟然犯下了这等大罪,他不愿看英国公一错再错,所以偷偷拿着书信想微臣检举了英国的罪行。” 秦云阳这话说的半真半假,这书信的确是英国公的亲笔书信,但是拿到书信的法子可就没有像他所说的那么光彩了。自从得知了英国公可能是谋害太子之人,他就暗中派人盯着英国公府,然后收买了英国公身边服侍的小厮,才拿到这封书信。 不过,用的是什么法子不重要,重要的是查出了真相。 “舒善行啊舒善行,朕待你不薄,没想到你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真是太让朕失望了。李德全,传朕手谕,速速带舒善行进宫。” 舒善行是英国公的本名,如今皇上连英国公都叫了,可见他被气到什么份上。 “喳。” 李德全拂了拂拂尘,随即退了下去。看来这场风波,一时半刻是停不了。 英国公府内,舒善行全然不知宫内正在发生的事情。今天是休沐的日子,不用上朝,故而昨日里和小妾吴氏颠鸾倒凤久了些,此刻还未醒。 “咋家奉皇上的旨意,前来请英国公入宫见驾,若是耽搁了,你们可吃罪的起?” “李公公请您坐下先喝杯茶,我家老爷昨日李批改公文迟了些,所以这才方起,请您见谅。” “英国公真是勤政。” 李德全不阴不阳的说了这一句,让人听不出其中的态度。 对于这位大内总管,即便是英国公这等权贵之家也不敢怠慢。管家一早就捧出了茶盏,只可惜李德全一口未用,倒是少了让他们巴结的机会。 英国公听说了李德全前来,自然不敢继续睡下去,赶忙从床上爬起来。 “老爷,时辰还早,再睡一会嘛。” 身后一双柔弱无骨的长臂攀附到舒善行***的身上,娇滴滴的声音却没有换来以往的调戏,反倒是怒斥了一声。 “本公今日有要事要办,你要睡就自己先睡” 这李德全是什么人,皇上身边的第一红人,要是得罪了他岂不是把舒家往死路上推。他虽然荒淫,但还不至于这般没脑子。 “李公公,可知皇上传召下官前去所为何事?” 舒善行一出来,立马就像李德全鞠了一辑,手中的一小锭金子顺势就滑入李德全的袖中。讨好皇上身边的红人,必要的花费绝对是不必可少之物。长期以来,舒善行也是这么做的,可是今日却发生了变故。 李德全将手中的金子一推,放回了舒善行的怀中。 “咋家只知道皇宣召英国公,旁的就不清楚了。” 在宫中,就少有不贪的人。李德全虽然喜欢黄白之物,但是却极为有分寸。方才殿中皇上怒气那般大,这英国公必然是讨不了好了。这种时候收了他的金子,要是被他拖下水可就不划算了。 “这……” 舒善行愣了一下,想要追问几句,眼角的余光看到李德全脸上的不耐烦之意,于是收回了后头的话。 这老狐狸平时没少收他的银子,关健时刻就靠不住。 等等!能够让李德全这般推拒,难道是那件事暴露了。 舒善行额头上冒出了丝丝细汗,身上更是被狼狈,好在朝服够厚,遮挡了这情景。 “英国公还是快些随老奴前去,省的皇上追问下来,这罪责我们可是都担不起。” 李德全倒是没有注意到英国公的异常,只是催促了几句,然后英国公就极快的收敛了自己的情绪,跟着李德全前往皇宫面圣。 按照大齐的惯例,二品以上的官员或是享有爵位封号之人是可以坐轿上朝,作为世袭的英国公,舒善行自然也不例外。 坐在轿中的舒善行已经沉稳下来,不再像方才那样恐慌。 当初那件事已经抹干净了证据,更加不可能留下什么,秦云阳在大理寺少卿这个位置上不知是坐了多少年,也没破获过几桩大案,要说他真有这个本事揪住自己的小尾巴,舒善行是不愿意相信的。 看来,多半是皇上起了疑心…… 皇宫大殿之内,金碧辉煌的地砖之上跪着英国公——舒善行。 皇上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下的舒善行,直到半晌之后才叫他起身。 “英国公可知道朕今日唤你前来所谓何事?” 舒善行趁着抬头的时间环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意料之中的秦云阳在此,心中也泛起了迷糊。除了那件事情之外,最近素来安稳,并没有犯什么大错,值得皇上这般动怒。 “皇上赎罪,微臣不知。” “你好好看看,这就是你做下的蠢事。” 皇上见英国公不肯承认,没有丝毫悔改之意,愤愤的将桌上的信件扔到舒善行面前。 皇上没有让他起身,他便只能跪着。舒善行捡起地上的信件,只一眼,就足以让他大惊失色。这明明就是他写给杀手组织——嗜血盟的信件。信上清楚的说了他愿意花黄金千两取下太子齐元恒的首级。 怎么办……这时候不能慌乱,否则就全都完了。 舒善行抖了一下身子,然后整个人伏在皇上面前,做委屈状。 “皇上,微臣不知这信件从何而来,竟然如此陷害微臣,不是活生生的要把微臣往死路山逼么?舒家世受皇恩,蒙先祖庇佑,先帝爷厚爱,赐下这英国公的爵位,还特例三代之内不降爵。如此大恩,微臣岂敢忘记,试问微臣怎么会做那不忠不孝之人,派人前去行刺太子爷。” 舒善行知道皇上看了信件之后必然是疑心他,所以才会让李德全前去传召他前来对峙。这信确实是他的亲笔书信,可是却不能承认。不管太子殿下母族势力如何,谋害当今太子殿下,这都是死罪。 舒善行眼中的惊慌虽然只在一刹那闪过,但是却恰好的被皇帝捕捉到眼中。敢戏耍他堂堂天子,真当他分辨不出是非不成。 “大胆舒善行,你还敢提先帝爷。先帝爷若是知道舒家会犯下这般罪行,定然会懊恼当时看走了眼。你说有人污蔑你,那朕就让人传证人上来与你对峙。” “李德全,去将秦云阳和小六带上来。” 舒善行在听到小六的名字之时,心中就“咯噔”一下,再看到李德全带上来的人之时,更是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书信他尚且还可以说是伪造,可这小六跟在他身边多年,知道他做的事情不少,就算他逃得过这一件也逃不过其他。恶毒的神色扫过跪在地上的小六与秦云阳。 “启禀……启禀皇上,小人小六自小跟在英国公身边,那些书信确实是出自英国公的手,是他和……” “微臣认罪,都怪微臣不忿太子殿下屡屡在朝廷之上与微臣作对,所以才做出这等糊涂事情,还望皇上放过罪臣家人,饶恕他们一命。” 谋逆太子不仅是死罪,更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不管舒善行求情与否,舒家这一次注定是要被他拖下水了。至于他之所以这么爽快的认罪,不过是为了保护他身后之人罢了。 小六虽然知道他与人合谋,但是并不知道背后之人是谁。可要是让他在这么继续攀咬下去,势必会让皇上起疑,索性就由他一人担下所有罪责,总好过全军覆没。 第一百一十章 各方动静 “大胆舒善行,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着令下去,舒善行谋害太子,大逆不道,削去爵位,即刻处斩。舒家男子十五以上一律处斩,十五以下的通通发配到宁古塔,至于舒家女子,一律为奴。” 皇上一时气急,整张脸通红了起来,显得十分狰狞。小六一见这幅场景,吓得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甚至连方才想要说的与人合谋一事也不敢开口,而一旁的秦云阳也并未瞧出异样,倒是让背后之人逃过了一劫。 “皇上,求求你饶罪臣家人一命,罪臣一时行差走错,但与家人无关,求皇上开恩,放过罪臣家人。” 舒善行知道自己是必死无疑,到没有想过还能够逃出生天,所以只是一个劲的为家人求情。别人都不重要,倒舒家那几个聪慧的子孙要是因此而被斩,舒家也就算是彻底玩完了。就算是皇上以后龙归天庭,由那位继承大统之后在释放了舒家人也没用了。 难道死了的人,还能够活过来不成? 舒善行之所以那么干脆果断的认罪,一来是想要保全背后之人,二来也是想要保全自己的家人,让舒家有望复起。 “朕已经是开恩了,舒善行,不要挑战朕的底线。你动了谁都好,可你偏偏大胆到敢对太子下手,那就怪不得朕了。” 皇上没有松口,口气反而更冷了。他并不是什么嗜杀之人,登基以来也一向推行仁政,可这次舒善行确实是触及到他的底线了。没有人可以伤害他和凝颖的孩子。 李德全怜悯的看了舒善行一眼,这些年来也算是收了他不少好处,没想到这位英国公是说栽就栽了。不过他可不会自作聪明的站出来为舒善行求情,毕竟这可算是他自作自受。普天之下,还有多少人不知道,当今圣上对于太子殿下的宠爱。胆敢动太子殿下一根手指头,就要做好掉脑袋的准备。 也正是因为如此,挡住了其他人的登位希望,所以才有不少人已经是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太子殿下。 “罪臣……谢皇上隆恩。” 明明心中又许多不甘,可他只能跪在地上谢恩。这就是权力的好处,可惜他这一生是无法体会了,直到阴曹地府,他还不知道他成为了别人的替罪羔羊。 入夜,京城最大的青楼——朝云阁内依旧是莺莺燕燕缭绕,丝毫没有受到这种谋逆大案的影响偿。 说起这朝云阁,也算是京城之内一大奇闻。本来只是一个名不见传的小青楼,自从被神秘男子盘下之后,又请来了头牌朝云就一跃而上,成为了京城第一青楼。不少文人雅客,高官贵族流连于此处。 而那位享誉京城“第一名妓”的朝云姑娘,此时正在朝云阁的天字一号房之内,铮铮的拨着琴弦。 “启禀主子,属下有要事禀报。” 床上那人挥了挥手,示意一旁服侍的人退下。除了朝云之外,屋内就只剩下那主仆二人。 “主子,这……” 黑衣人顿了一声,带着迟疑之意。 “无妨,朝云是自己人。” 声音清泠,带着一种别要的迷人之意,脸被遮挡在床幔背后,到让人看不真切他的容颜。 “是。” 黑衣人拱了拱手,垂下了眼眸,没有再多言,而是开始汇报。 “舒家该死的人都已经伏诛了,只不过英国公似乎不甘心伏诛,想让主子救他,属下只能让他提前闭嘴了。” 说道结果了一条人命之时,黑衣人没有丝毫停顿,由此可知是做惯了这种事情的人。 “舒善行那个老匹夫,胆子大了,竟然还想用此来威胁本殿下。好在他在父皇面前没有吐露,否则本殿下就算能够洗脱,也免不了要惹一身腥。” 即便是隔着厚厚的床幔,黑衣人依旧可以看到主子眼中的杀意。他跪下身子,愈发的恭敬了几分。 “小六可解决了?” “回禀主子,已经解决了,做成自尽的模样。” “很好,只有死人才能完全保密。小六也算是忠心为主,自觉白日里揭发了英国公的罪行,有愧于心,所以才自尽。” 小六要是活着,随时可能将他的存在攀咬出来。这样的定时炸弹,他又怎么能够让他继续活在世上。 “主子说的是。” “你先下去,这次的事情毕竟是打草惊蛇了。没想到老三运气这么好,就连嗜血盟的人都对付不了他。不过下一次,他不会再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只听见酒杯被生生捏碎的声音,这寒意不禁让人有些心底惶惶。 朝云阁内继续歌舞升平,对于天字一号房内发生的事情也无人知晓。 舒家被处罚一事传了出来之后,不禁背后之人有了反应,齐元恒这个苦主自然也有所应对。 墨竹阁内,泠烟和南宫毅、诸葛鸿二人早早的等待在雅间之内。因着她如今的身份是尚未出阁的李家三小姐,所以出入太子府未免就显得不太方便,故而就定在了这墨竹阁之内碰面。 墨竹阁是齐元恒的产业,谈话之中自然也能多了几分安全。 “殿下今日不用去上早朝么?” 南宫毅见到齐元恒,大大咧咧就端起茶盏倒茶。泠烟和诸葛鸿倒是行足礼数之后方才落座。虽然是私底下,但是这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轻易免了。更何况,在泠烟和诸葛鸿心中,可都是实打实的把对方当做是“外人”。 “横竖我这副身子,就算是不去上朝也没人会议论什么,你们两倒是好,怎的学我一样偷闲?” 齐元恒淡笑了一下,随即端起桌上茶水。 “南宫毅,你在殿下面前如此放肆,实在是太没有礼数了。” 诸葛鸿忍不住刺了南宫毅一句,他出自书香门第的诸葛家,自然是最终是礼仪不过。看到南宫毅这幅大大咧咧的样子,心中自然难免有几分不爽快。 “病秧子,你想和我吵架不成。” 诸葛鸿身体不像齐元恒是半真半假,倒是真的不好,一年中有大半时间都需要卧床养病。亏得是有齐元恒在旁引荐,所以才有机会入朝为官。可饶是这样,平时也没有少听那些冷言冷语。 只不过,平时更难听的话都能够忍下去,如今听到南宫毅这么说,倒是觉得刺的很,忍不住想要和他继续争下去。 “太子殿下今日过来,可是为了英国公一事。” 泠烟素手芊芊,将茶盏之中的茶叶轻轻拨动,倒是分出了一个恒字。 分茶之艺自古有之,泠烟虽然算不上精通,但也初识一二,顺手就点出了一个“恒”字。 “泠烟这手点茶之技练得不错。” 齐元恒故意岔开话题,说出的话让泠烟脸上微微一红,手上一抖就将壶中的茶叶打乱了。 诸葛鸿望了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南宫毅一如既往的追问了几句,可也没有得到结果。 “舒善行被剥夺了爵位,早就没有资格被称作是英国公了。他大逆不道胆敢谋害殿下,判这罪行我还觉得轻了。” 南宫毅应了一句,眼神还停留在泠烟方才分茶的茶壶之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泠烟沉吟,道:“这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诸葛鸿皱了皱眉,复又舒展开来,眼中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散发出精光。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你想想,舒大人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公爵,哪来的黄金万两可以收买嗜血盟为他们办事。再说了,他给皇上的理由就更是不靠谱了,别说太子殿下真的和他政见不同,就是当真责骂他几句又如何。就他那办事能力,难道平时少挨皇上骂了。因为这个,就像买凶杀人,分明是做他人的替罪羔羊。” 舒善行的英国公爵位乃是世袭,要说自己本人有什么大本领就没有,不过是占着祖上荫庇的恩惠。 听泠烟这么一说,诸葛鸿也开始静下来认真想这个问题。原本以为舒善行就是那主谋,但如今看来却是另有其人。 “也是说……我们花了那么大心思,最后才抓着一条小鱼?” 南宫毅捧着茶杯有些愤愤不平,心中憋着一股气。 没错,那秦云阳能力却是不出众,就算是有线索也难以查到舒善行的头上,这不过是因为殿下发现了不妥之处故意泄露给他,还让人暗示了秦云阳可以从舒家小厮身上下手,否则这件事到现在都还是无头公案。 “阿毅何须着急,这本就是意向之中的结果。” 齐元恒轻畷了一口茶,不慌不忙的笑了笑。别看被锁定的刺杀对象是他,可他却从未露出过慌张、惊恐的神情。除了……泠烟为长孙芜襄挡刀,受了重伤的那一次。 “背后能够作怪的不过就那么几个人罢了,想要皇位,还需要看看他们够不够资格才是。既然父皇念着亲情,想要再给他们一次机会,那我们且等着看就好。只要我活着,他们势必就会想要再出手。到时候,我们抓他一个人赃并获,还怕不能一并解决了?” 齐元恒这猜测确实是中了一大半,兜兜转转,都是因为皇位才惹出了这么多事情。 “难道殿下已有计谋?” 诸葛鸿追问了一句,被动挨打未免太不安全,主动出击岂不是更好。 齐元恒和泠烟相视一笑,然后说出了一计。 “引蛇出洞。” 第一百一十一章 狩猎之事 诸葛鸿和南宫毅对视了一眼,看着泠烟和齐元恒两人的默契与面上那副胸有成竹的神情,眼神微微一暗。 水面风轻水下汹涌盲人目,看来如今京都风云变化之事的确是再难扭转,现在京都形势可谓是看似平静宁和的表面之下却是暗流汹涌。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对于皇位,对于那可主宰人之生死的至高无上的权力,人人都趋之若鹜,无论是主动,抑或是被动,似乎都难逃其中命运,人人手中都开始沾染上鲜血,这条路,不过都是由累累白骨堆砌而成的。 很多东西,从一开始就早已经注定了,他们身在其中,却无法选择拒绝,不是么? 抬眸敛去心中的情绪,诸葛鸿暗自在心中下定决心,这样的日子,自己早该习惯的,既然如此,那不如就由他们,来亲自打破这表面的虚伪的平静,为这场权势之争做个了结撄。 另一边,泠烟和齐元恒联手设下计谋,打算引蛇出洞。 此时恰逢初秋之时,转眼又到了一季一轮回的狩猎了。狩猎在早时其实是被视作一项十分重要的军事活动,此活动在小的方面来说可以锻炼个人的身体素质,若是从大的方面来讲,还可以有效地提升部队整体的军事素养,可算是个一举两得的好项目偿。 而在之后,随着社会的演进与历史的推演,狩猎逐渐变成了皇室和王公贵族之间的娱乐活动,诸国渐渐的也都有了这一习俗。 在齐国,人们时常按照季度变化的规则,将一年四季的狩猎行动分别称之为:春搜,夏苗,秋狝和冬狩。 齐国本就是在开国的先祖皇帝在马背上打下、开拓出来的江山,因此齐国人对于骑射之术更是热衷,且以此为荣。而在每次的狩猎活动之时,年轻一辈的人们也都会纷纷加入狩猎活动并进行比赛,角逐出胜者,而皇上便会对这些胜利者加以褒奖。 渐渐地,这狩猎一事也成为了众人在皇帝跟前露面、展示自我彩衣以此求得好仕途的又一个途径,只是每年的狩猎活动上似乎都会出现很多插曲,而今年,自然也不会例外。 在往年,齐元恒都会以“身子弱不便参加”为由推掉狩猎活动,然而在今年,齐元恒却是破例参加了今年的秋狩,并且带着女眷出行,同时,还让泠烟作为李府小姐的身份伴驾随行。此消息一经传出,众人心中各自都有了各自的想法与算计。 马车上,齐元恒闭目休憩,泠烟仍是像平日一样安静乖巧地在一旁烹茶。氤氲雾气轻浮而起,沁人茶香晕染盈室。 泠烟不由地在心中暗叹,自己在太子府待了将近一年,别的本事倒是还一般,这烹茶一事可是越来越熟练了,叙事自己本就对此极感兴趣,恰有几分天赋,又有太子妃李淑媛等人从旁提点,泠烟可以拍着胸脯保证,以她的手艺如今这太子府之内怕是无人可以与之匹敌了,或许就连在这京都也可名列前茅了。 循着茶香,齐元恒那长而密的眼睫毛微微颤了一颤,下一秒双眼便睁开了来,清澈的眼眸之中一闪而过的亮光让人看了不由得被深深吸引住,似乎能忘掉一切。 齐元恒方一睁开眼,目光便不由自主却又带些习惯性地追随着那一抹熟悉的纤细身影而去。待看到泠烟倚在一旁细致认真地分茶之时,他的心中却是不由自主的变得柔软起来。 齐元恒放松身子,靠在一边,欣赏着泠烟此时细致认真的温柔轮廓。虽曾是朝夕相对,奈何此时细看时,齐元恒却不得不承认,泠烟总是能够给自己带来惊艳的感觉,而自己总是这么不经意间被她吸引。 虽说早就知道泠烟虽然不似李淑媛和林荣兰那般眉目精致或是妩媚,但是齐元恒却一直知道,泠烟本就是个美人胚子,如今在泠烟身上,给人更多的感觉不过是温柔纯粹和清雅端正,只待她长大之时,不出意料又将会是一代倾城红颜。 而自己,却是有幸能见证她的成长,只是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守到何时呢? 想到此处,齐元恒内心竟然微微一动,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填满了一般,只满心的宁和,舒适之感,而他却是可以忽视掉这种感觉,不愿深究,有些东西,其实身不由己,却又不可言说。 “太子殿下可是看够了?” 彼时,安静的这一方空间里,泠烟突然出声道。 “没有,虽是看了许久,只是,即使是用一辈子似乎都还看不够。”虽是听出了泠烟话中的揶揄之意,但是齐元恒却并没有挑破,而是接着话茬儿,竟不由得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话刚一出口时,齐元恒自己也忍不住地有几分惊讶,虽是恒公子风流潇洒名动京华,然而这话何时又是从他嘴里说出过?不过齐元恒却并没有过多去纠结此事,反而眸中藏有几分期待一般看着泠烟。 而此时泠烟却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将煮好的茶倒入茶杯之中,手都未曾抖动一下,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待将茶端给了齐元恒这才淡淡开口道:“太子爷说笑了,这话若是由恒公子说出口,怕是又得引得京城众女芳心倾倒,非恒公子不嫁,如此一来诸位大人可是又得头疼无奈了。” 泠烟只当齐元恒方才所说不过一笑话,将话题牵引开来。 齐元恒见此,眼中光芒却是不由得悄自黯然下去。泠烟在此时低头,假意自己没有看到方才齐元恒眼中那一闪而过的伤痛与失意。 失意么?许是自己想多了吧,身为天子骄子,从小荣华集于一身,虽也曾遭不幸,但终究是比寻常人要尊贵一些的。而自己,不过是个失忆的孤女罢了,又如何能奢求更多? 两人一时无话,不过片刻之时又到了狩猎的场地。 此时有奴才上来搀扶着齐元恒和泠烟下马车,两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倒也没有再去想方才在马车之上所发生的事情了,看起来倒也正常。 刚下马车之时,泠烟便告知齐元恒自己还有事儿要做,就先不跟他一起过去了,且以他们两人现今的身份,过多的接触反而会容易引起他人的猜忌。 听了泠烟的话,齐元恒也没有多想或是多问,只是淡淡跟泠烟吩咐了一句小心行事注意安全,不要走到太远太偏僻的地方后便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而去了。 泠烟虽然在心中感念齐元恒的关心,奈何自己却始终不愿意去正视某些东西,甩甩头将自己脑中不应有的想法抛去,泠烟一路前行,寻找着长孙芜襄的身影。 叶梦琪甚至长孙芜襄因为之前自己为之挡剑受伤一事而内疚不已,所以即使是泠烟送上拜帖言明自己将要前去登门拜访之时长孙芜襄却也会使以拖字诀,就是为了避免与之碰面。甚至在有两人都将同往的宴会时,长孙芜襄也会想尽办法以身体抱恙为由而推辞,其实就是躲着不敢见泠烟。 初时泠烟还会以为是长孙芜襄对自己有什么误会,后来经过长孙芜襄身边侍女不经意的提示点拨,细细一想之后才明白事情的真相。 待此之后,泠烟不由得觉得心中好笑,这长孙芜襄本就是个心思单纯之人,自己也是因为觉得与之投缘,十分喜爱,因此才会在看到她遇到危险之时挺身而出,却没想到竟是让她自责不安至此。 同时泠烟叶不由自主地在心中暗叹,还好自己这番付出没有白费,长孙芜襄确实是个值得救的人。 在听齐元恒介绍此次秋季狩猎活动之时泠烟得知长孙芜襄也会出席之时,泠烟便打算借助此次机会和她说个明白,也免得她一直都不知情地活在自责之中。 经过询问之后,泠烟终是找到了长孙王府休息的营地区,看到长孙芜襄失神地闷闷不乐地坐在一旁时,泠烟忍不住微微叹了一口气。 上前悄然对着丫鬟们使了个眼神,将他们纷纷支开后,泠烟这才叫住了长孙芜襄。乍一听到泠烟的声音时,长孙芜襄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直到转头看到泠烟熟悉的面庞时,长孙芜襄还不由得被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我难道真就有这么吓人么?”泠烟开口打趣道。 “我……泠烟姐姐,我对不起你,都是我害你受伤了,呜呜,你现在怎么样了啊?我,我不是故意的,都是我的错……” 听着泠烟的声音,长孙芜襄眼眶一热,只觉得鼻头微酸,径直一个劲儿地对着泠烟道歉,似乎这些日子来自己一直都在深深的自责之中度过,也很是不好受,只是说着,眼泪便扑簌扑簌直往下掉,声音哽咽。 泠烟见此,饶是平时淡定沉静的泠烟也不由得开始有些犯糊涂了,没想到这事儿对于长孙芜襄的影响竟是如此大。 长孙芜襄本就是长孙王府小郡主,从小受尽殊荣,又是端皇贵妃母家妹妹,太子远房表妹,身份自是尊贵。而且从小和太子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关系极好,性格也是备受齐元恒喜爱的,甚至在泠烟面前也夸赞地提起过。 第一百一十二章 秋狩风波 这长孙芜襄虽不似寻常重臣的官家小姐那般骄纵无礼,却好歹也是被长孙王府中人给捧在手心的小公主,更何况还有齐元恒这个太子身份的表哥护着,倒是无人敢欺负到她头上来。 却不料只是这次为她挡了一箭的事情,却将这性子单纯的小丫头给吓成了这样。 泠烟上前半步,拿着绣帕抬手为长孙芜襄拭去泪痕,触手的温热让泠烟微微一顿,曾经的黄鹂也是这般单纯善良的姑娘啊,只可惜…… 轻轻叹了一声,泠烟心中更是柔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柔声开口道:“好了好了,我早就没事儿啦,看把你给吓得,都多大的姑娘了,还跟个小女孩儿一样爱哭?撄” 听到泠烟的话,长孙芜襄心中微微放心了一点儿,不过兴许是方才哭的太急了,一时半会儿收不住势,长孙无襄还是忍不住,不由自主地地啜泣着,眼眶红彤彤的,鼻尖亦是如此,看起来好不可怜的模样。 “可是……可是我……” 长孙无襄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泠烟伸手动作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放柔了声音道:“其实我早就没事儿了,只是你一直都躲着我,就连我给你递了拜帖想要上门来看望你,结果却没想到你居然拒绝了我,还处处躲着我,唉……真是让我好生伤心难过了一番。偿” 看着泠烟的表现,长孙无襄又开始急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泠烟姐姐,我只是……我只是还不敢见你罢了……” 这番话说得吞吞吐吐,越是说到最后也越发的小声。 泠烟笑了一笑,道:“行了,不过是打趣玩笑之言,我知道你的想法,当初为你挡那一剑也是我自愿的,与你无关,我不会责怪你,因此你也不用自责了。不信你看,我这不是活蹦乱跳的,很是正常了吗?” 长孙无襄点了点头,脸上泪痕已经擦去了,只是眼眶还有些微发红。 看着她带着眼泪的笑脸,泠烟心中一动。长孙无襄还是太过单纯,这个样子看来就像她的小妹妹一样,惹人喜爱。 这番解释谈话过后,两人之间也算是通了心意,明白了各自的想法,最终结交为好友,倒是让旁人好生羡慕。 对于此事有人羡慕,自然也有人看不过眼,心生嫉恨之意。 毕竟泠烟身份的大改变可谓麻雀变凤凰,一时之间风头无两,本就受到太子和太子妃厚待,如今更是与长孙无襄这个郡主结交,可当真是极具争议性的人物。 不过两人皆是表示对他人看法并不在意,仍是自顾自的样子,对旁人的恶毒言语不予理会。 而他们却不知道,在他们身后,粗壮的大树的掩映之后,有一道浅紫色的身影一直都盯着泠烟和长孙无襄两人所在的方向。 那人眼中的嫉妒与恨意毫不掩饰,原本美艳的面容也因为那分恨意和扭曲的表情变得狰狞可怖。 “泠烟,你给我等着,总有机会,我一定要让你尝尝颜面扫地的滋味,和我争抢,你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那人低低的开口说道,言罢又转身离去,动作并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 而此时正在嬉笑打闹的泠烟和长孙无襄两人却并不知道,一场阴谋正在悄悄地笼罩着这里,而泠烟也不知道自己将会面临怎样的危险与挑战。 转眼快到了狩猎时候,众人也都纷聚集在一起,而此时,皇上、皇后以及其他被恩准出宫随行而来的妃嫔也都纷纷入场。 “臣等见过皇上,皇后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在场众人纷纷行礼请安。 微微扫视了在场众人一眼,皇上眼角余光往太子齐元恒身上瞥了一眼,随后才缓缓道:“众位爱卿不必多礼,都平身吧。” “谢皇上。” “太子今日也来了。”待众人起身之后皇上突然又开口道。 不是疑问句,而是简单的陈述句。众人却是听得心中一颤,面上却又不露分毫。 而有心之人如大皇子齐元毅,二皇子齐元德和五皇子齐元礼等人更是竖起了耳朵听着现场的动静,不错过一丝一毫。 “回父皇,儿臣想着往次因为身子骨弱,倒是许久没有参与狩猎活动了,听闻前几次狩猎活动之中众人可是都有了不小的收获,儿臣可是错过了不少的好事情呢?如今身子稍微好了一点儿,五皇弟也一直念着让我一同前来,因此儿臣也不想辜负了这大好景色,也想参加这次的秋狝。” 齐元恒一本正经地回答着,说着,还配合着的假意咳嗽了一两声,表明自己这身子骨可的确是“不太好”。 听了齐元恒的话,皇帝微微动了动身子,倒也不论其究竟实情如何,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你这身子骨,可的确是不怎么好,就应该多出来走走,参加这些活动,这才是强身健体的样子。” 齐元恒应了声是,倒也不再接话。 又抬眼看了齐元恒一眼,皇上这才看向众人道:“诸位也都是参加过狩猎活动许多次的人了,想必对这狩猎的规则也是早就了解了,朕也不过多讲述了。” 台下众人静静地听着皇上的话。 台上,皇上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不过,这次狩猎的奖赏,朕要作一点细微的改动。” “齐国众人皆知,咱们齐国是先祖皇帝在马背上打下来的江山,我齐国子民对于骑射之术更是精通,因此每次能在狩猎活动中德胜之人也都是不凡之辈。” “朕在此允诺,这次比赛之中,若是有谁能够猎到最多的猎物,朕便完成他的一个心愿,君无戏言。” 这番话一说出,台下瞬时跟炸开了锅一样,众人也都纷纷议论起来。 要知道君主可是一言九鼎的,掌握生杀大权,而能够得到皇上的亲口允诺更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平时可是想都不敢想,如今却这么真实地摆在众人面前,自是不可能冷静镇定下来的。 讨论了片刻,言论终于有了安静的趋势,皇上见此,微微一抬手,现场众人尽数安静了下来。 “众位爱卿对此事可还有何异议?”皇上抛出这么一句。 台下众人对视了一眼,纷纷拱手垂腰道:“皇上圣明。” 开玩笑,皇上身为九五至尊,即便是有什么问题,众人也无谁敢贸贸然开口指出,不然便极有可能被安上一个欺君等的罪名。 惹怒了皇上,说不定下一秒就脑袋搬家了,众人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做赌注。 因此在皇上问出这话的时候,众人都开始当起了鸵鸟,没人站出来。 皇上见此,眼眸微眯了一下。 “既然如此,那便开始吧。众位可要全力以赴。” 随着皇上这一声令下,众人都纷纷到一旁做准备起来。 泠烟与长孙芜襄两人正准备去找齐元恒,正在此时,一声尖锐的女声从两人身后传来,随即一道浅紫色身影一闪,竟是挡在二人面前,拦住了去路。 “哟!这不是咱们大名鼎鼎的泠烟姑娘么?哦不对,瞧我这记性,现在应该是泠烟小姐了,相府的三小姐,身份尊贵呢。” 面前那人话语一出口便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泠烟和长孙芜襄无奈地停住了脚步,待看清对面挡住自己去路的人后,泠烟更是忍不住神色微沉了几分,却是没有开口接过话茬儿。 “姬云烟,你挡住我们的路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一边的长孙芜襄可是毫不客气地开口。 泠烟忍不住侧头看了长孙芜襄一眼,眼底闪过了一抹赞许。 长孙芜襄在她面前虽是看着单纯善良的模样,但是在众人面前还是一个骄横的模样,这倒也算是与长孙芜襄身份相衬了,若是在外的时候还是这般单纯的样子,怕是会遇到不少麻烦和危险,如今她这副模样倒还是有许多人顾及着她背后的势力,不敢这么贸然出手的,这倒也算是她的保护色。 挡在泠烟和长孙芜襄面前的正是有数些时日没有见到过的姬云烟。 许是因为狩猎活动的原因,今日的姬云烟一袭浅紫色的素衫,面上只简单的绣了一些花纹和图案,没有了往日的繁复华丽,倒是多了几分简单与利落的感觉。只是从这衣服布料的材质来看,倒也是不菲,衬上这图案虽是简单,却也不会失了身份。 说来其实泠烟对于姬云烟并不算是十分了解,也不是很想去了解,两人之间的交集就只是前段时间李府宴会之上姬云烟为了给李淑媛一个难堪,还顺带将她扯了进去,出口便是讽刺。 而泠烟为了李府尊严,也为了替自己争取辩驳,也是毫不客气地讥讽回去,狠狠地打了姬云烟的脸,或许正是因为这件事情使得姬云烟在众人面前失了脸面,这才惹怒了她,一心想要对付她,以此报仇吧。 不过……泠烟心中微微冷笑,姬云烟再如此这般冲动行事,不怕再一次被自己羞辱打脸么? 然而这一次姬云烟似乎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因此这次她才不会像上一次那样,一时失了理智才落的结局狼狈,落人笑柄。这次她可是有所准备的,因此这次她并不是一个人来找泠烟的麻烦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下场狩猎 原来早在方才姬云烟叫住二人之时,这泠烟和长孙芜襄这边的动静可就是真真切切的落入了一旁的女眷们的眼里了。 “长孙郡主,这事儿,您可不便插手参与进来了。不然,本夫人可不敢保证是否能护得了郡主您的周全。” 姬云烟似乎闲有兴致的对着长孙芜襄道。 虽是见不惯长孙芜襄与泠烟为人走得太亲近,但是姬云烟却始终是对长孙芜襄的身份和她背后的那些势力有所顾忌。 若真是害得长孙芜襄受了伤抑或是出了什么意外惹怒了长孙王府那自己可真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说不定还会给姬家或安国公府带来麻烦,这些人可没那么容易打发。 “本郡主想干嘛就干嘛,与你无关!偿” 长孙芜襄毫不留情地开口打断了姬云烟。 姬云烟虽是心中暗恨,却也强自忍住那一股怒气。 就在这时,边上的一位女子突然冷嘲热讽地开了口:“真不知道咱们大名鼎鼎的泠烟小姐本事竟是如此高明,看来是我太孤陋寡闻了。” “可不是么?能在太子殿下身边做事的人,又能简单到哪儿去?”旁边的人也顺势接过话茬儿道。 听着旁人毫不掩饰的嫉妒与嘲讽的话语,泠烟心中微沉,但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看来,今天果真是走不掉了。无论这些人此刻前来挑衅的目的是什么,她泠烟也都一一接下,绝不退让。 “听说太子殿下可是天赋异禀,一身骑射之术也是了得,年前身子骨还尚且安好的时候,虽是小小年纪,却是击败了不少高手,可是两度拿下狩猎比赛的冠军呢。” “这事儿我也曾听闻,据说当时这消息一经传出,陛下龙心大悦,也曾赏赐下许多珍宝财物。而京都众人对太子殿下小小年纪却是天纵奇才可是大为赞赏呢!” 在场几个女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却是不知是说与谁听。 泠烟仍是一副淡漠的神情看着众人,这话自然是说给她听的,不过,他们的用意究竟是什么? 此时的长孙芜襄也不由得犯起了迷糊,这些人到底想干嘛,好好儿的干嘛又提起了太子表哥当年的事情。随时有几分不解,但是长孙芜襄仍是内心隐隐戒备着姬云烟这群人。 果然,待众人说的差不多了,姬云烟又再度开口。 “咱们泠烟姑娘作为太子身边的大红人,可是分外讨太子欢心,想必太子殿下也应该对泠烟姑娘多有过骑射之术的指教,不知今日泠烟姑娘可有心为我们众人展示一番泠烟姑娘的风姿?” 这番话说的是客客气气,但是实际上却是咄咄逼人,一字一句都将泠烟捧高,逼至其退无可退之境,无非就是想要让泠烟在众人面前出丑罢了。 “对啊,泠烟姑娘身为太子殿下身边儿的大红人,想必是多得几分偏爱,对于这骑射狩猎一事定然也是多有精通,不妨请泠烟姑娘今日为咱们大伙儿露一手如何?” 泠烟听了姬云烟和在旁女眷附和的话语,心中冷笑,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想来想去,泠烟也算是明白了,姬云烟今日借此机会在这儿堵住自己无非是因为前些时候的李家宴会之上自己的反击让她颜面扫地,心中记恨想寻此时机报复罢了。 而且……亦是在后来,泠烟才知道,原来姬云烟曾经也是对齐元恒很是倾心,只可惜齐元恒对她无意,连这太子正妃之位最终亦是被李淑媛给占了去,这也是姬云烟一直都与李淑媛不对盘的原因之一,或许现在她如此针对自己也有这一原因吧。 想到此处,泠烟为觉得有些头疼,齐元恒,呵,倒可真像是个紧箍咒一般。 “泠烟姑娘怎的不说话?” 对面与姬云烟关系还不错的一人开口,状似有几分惊讶。 泠烟闻言抬眸,随意扫视了一眼,却是没有错过姬云烟脸上的嘲讽与看好戏一般的神情。心中沉吟,狩猎骑射么?呵,似乎也是有趣得很。 “既然诸位如此期待,那我便也不好拂了大家的意。” 泠烟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淡然开口应道。 而一旁的长孙芜襄却是急得不行,奈何她也没有办法,见情况不对,长孙芜襄只好趁众人不注意之时偷偷跑掉去搬救兵。 而此时齐元恒听说了泠烟与姬云烟之间的事,也随着长孙芜襄等人赶往了现场,奈何现在比赛将要开始,齐元恒来不及思考,翻身上马准备与泠烟同行,众人看在眼里,一片唏嘘之声,确实无人敢放肆论谈。 场下的姬云烟见此场景,更是心中妒火难平,一双美目里全是恶毒阴狠的神色,手中绣帕被揉搓得不成形。 却说另一边,在众人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要在这次秋狩活动中一展风采、取得好成绩的时候,一场阴谋正悄然笼罩着这方天地。背后之人暗中谋划,让人布下陷阱,只是想要成功地引齐元恒及其信服者上钩,然而事事都有难以预料的时候。 正当齐元毅满心大志兴致高昂地讨论着此事时,背后的大树旁却是传来了轻微的一声响动,似是干枯的树枝被人不经意踩断一般。 若是放在平时,如此轻微的声响定是难以被人察觉,奈何现在的情况却是特殊。本就是十分安静空寂的环境之下,何况此时的齐元毅对身边的环境更是敏感,所以即使此时细微的声音也没能逃得过他的耳朵。 李淑黎懊恼地看了一眼自己脚旁的被踩断的干枯树枝,心中有些紧张与惶恐。 “谁在那儿!” 此时,前方传来了齐元毅的一声轻喝,李淑黎听到这声音,也是被吓得浑身一颤,面色惨白的模样,看起来好不可怜。 李淑黎似是有些无力地靠坐在原地,脸上的恐慌之色毫不掩饰。甫待她一抬头,却发现齐元毅此时正一脸阴沉地看向自己,脸上冰冷带着杀意的神色让李淑黎心中寒意更盛,一股强烈的慌乱后怕之感将李淑黎笼罩其中,让她不由得浑身不自觉地开始颤抖起来。 齐元毅冷冷看着李淑黎,似是要将其撕碎一般地看着她,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杀意。娶她,为的不过是李家,要说情意,当真算不上有多少。 虽然不知道方才的事情她偷听到了多少,但是以齐元毅那般多疑的性子,是断然不会给自己留下威胁的。因此齐元毅打算一不做二不休,杀死李淑黎并伪造她失足的情况。 如此一来,不仅可以为自己的计谋保密,还可以完美盖过自己杀害李淑黎的事情,也算是免除了后患。 李淑黎看着齐元毅一步步朝自己逼近,不由得开始往后退,却不了自己刚一站起,便被身后横出的一根藤蔓绊倒。 齐元毅不由得心中微微一顿。 不得不说,这李淑黎的确是个美人胚子,花生丹脸,水剪双眸,云鬓轻梳蝉翼,娥眉淡拂春山,朱唇缀一棵夭桃,皓齿排两行碎玉,好一副美人小家碧玉、温柔娴静的模样。即使此刻是此端的狼狈景象,却也不会埋没了她的美好。 李淑黎抬眸,见齐元毅此时略带有些犹豫的模样,心中暗自镇定了几分,随即又站起身,竟是直接抓住了齐元毅的衣袖。齐元毅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岂料此时李淑黎却是十分执着的样子,即使是退后半步的动作也没有甩掉她的手。 “你出现在这里到底想干什么?”齐元毅沉下脸色冷声开口。 听着齐元毅话中的寒意,李淑黎的身子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穗姐神色认真地看向齐元毅,带着些许哽咽,柔声开口道:“殿下,妾身……其实……妾身……” 齐元毅见她此刻吞吞吐吐的模样,心中有几分疑惑,却也没有开口打断她的话。 “妾身见这外头的风景不错,所以出来走走,没想到殿下也在这里。能够在此与殿下巧遇,这是不是也算是妾身与殿下的缘分。” 李淑黎定了定心神,才想到了这比较容易让人信服的话。她语气由惊恐到欣喜,又含有几分羞涩之意,小女儿情态尽显无遗。 这番表现到时让齐元毅信服了几分。不过齐元毅身为大皇子,在京都乃至皇室的争斗之中一路走来,自是明白不可随意轻信他人。 而处在皇子的位置之上这些年来,更是让他养成了多疑的性格,对其他人并不会轻易报以信任。 因此在听闻了李淑黎的一番话后,齐元毅心中仍是戒备提防着。 “那方才见到本王之时,你又是何故慌张?李侧妃,你以为你这话本王会相信?” 齐元毅不咸不淡地抛出这一句话,让李淑黎心下又是一惊。都说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没想到齐元毅竟然对她没有丝毫信任。 “妾身在闺阁之时素曾听闻这木兰场虽是专供予皇家狩猎的地方,但其实也有一些类似禁地的地方,虽是没有明文条例规定,但是这在京都的权贵圈子之中已经成为了一个公开的秘密。” “妾身第一次到这儿来,对这些规矩也不甚很清楚,只是方才迷路辨不清方向走到此处,还以为自己走到了那所谓禁地。触怒了殿下,这才……” 李淑黎说着,脸上的紧张与为难之色却是恰到好处的体现了出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淑黎投诚,泠烟遇险 饶是多疑爱猜忌如齐元毅此时也不由得想要相信此时李淑黎的话。 “你先起来吧。” 齐元毅淡淡开口道,倒是让人难以猜测他此时的想法。 “今日之事……”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妾身既是王爷的人,自当与王爷共甘苦,妾身绝无怨言。无论王爷信妾身与否,妾身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绝不后悔!偿” 李淑黎美目直视着齐元毅,声音轻柔却又坚定地道。 齐元毅看着李淑黎如秋水一般清澈的眼眸之中出现了自己的倒影,在李淑黎注视之下,齐元毅竟然也不由得有了片刻的怔愣撄。 “此话当真?” 发现方才自己竟然不自觉地失神了,齐元毅心中微微有几分恼,这才正了正神色对着李淑黎道。 “自然。莫非,是王爷信不过妾身?”李淑黎仍旧是看着齐元毅。 “给我一个非信你不可的理由。” 即使是李淑黎多次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对齐元毅投诚,然而生性多疑的齐元毅却还是没能放心大胆地信任着李淑黎。 这么多年,自己生活在在皇宫之中,在这场权势的战争里,可是处处提心吊胆,步步算计,好不容易,才爬到了今天的位置。 原以为,自己身为父皇的长子,便是最有可能坐上太子之位的,那时候,他便是齐国的储君,拥有至高无上,可主宰人之生死的力,享尽一切富贵荣华,众人高捧,母妃也无需再这后宫之中过着忍气吞声的日子。 可惜,千算万算,他没有算到父皇居然如此执着,竟是直接将齐元恒给捧上了太子之位,一张圣旨,一纸皇命,竟是就这样让他一直心心念念、求而不得的太子之位变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 多年来的心愿就这样落空,又让他如何能甘心? 论才华,他虽不似天纵奇才,但也是不输众人,论心计,他不比齐元恒差,论民心,多年来他步步为营,贤名在外,却为何,还是输给了父皇的偏心,还是输给了齐元恒? 这些年来的明争暗斗,因为太子之位,兄弟之间反目成仇,他也从未有过真正安稳的时候,因此他对别人永远只有少得可怜的信任,或者说是全无。 “我知道王爷不信任我,但是我现在的身份不过是王爷的侧妃,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府魂,这辈子盛衰荣辱皆系于王爷一身,所以妾身这辈子注定只全然信任王爷,一心只向王爷。” 李淑黎清雅的声音传来,竟是打断了齐元毅的思绪。 侧首看了眼前的女子一眼,齐元毅心中微动,却是被他不动声色带过。 “希望如此,你好自为之。” 淡淡抛下这句话,齐元毅转身离开,只留下李淑黎呆立在原地。 却说另一边,很快便到了狩猎比赛的时间了,齐元恒和齐元礼因为担心泠烟中计,于是跟在她身边,以护她周全。 三人骑马并肩,一路说笑着往前而去,却不料此时却是碰到了贤王齐元毅,也不知道是偶然还是刻意。 齐元毅见三人走在一起,竟是不由得毫不掩饰地开口嘲笑。 “三皇弟,五皇弟,比赛已经开始了没想到你们居然还如此悠闲地在此处做起了护花使者?啧啧啧,看着这阵势,泠烟姑娘还真是福分不浅。” 假意感慨了一会儿,齐元毅看了三人一眼,淡淡笑道:“你们慢慢来,本皇子对这次父皇的奖赏可是分外感兴趣,还得多谢皇弟们承让。” 言罢笑着驱马离开了。 “你!贤王真是过分!不给你点儿颜色瞧瞧还真是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齐元礼愤愤难平追了出去,竟是让人都来不及阻止。 泠烟一脸担忧地看着齐元礼离去的方向,齐元恒见此淡淡开口劝慰道:“五皇弟本就是个呆不住的性子,横竖齐元毅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对着五皇弟动手,倒是没什么危险,不如就随了他去罢。” 见齐元恒似乎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泠烟心觉有理,倒也没有再去追究此事。两人一路觅着猎物而去,确实在此时身下马儿却是突然发了狂一般开始躁动起来。 泠烟坐在马背上,脸色微变,她虽是会骑马,但是此时马儿却是不知原因的突然发狂,难保自己不会摔下去。 “泠烟!”眼见着泠烟坐在马背上死死抓着缰绳却被狂躁的马儿颠得东倒西歪的样子,齐元恒不由得心中一紧,一个纵身跳跃从马上跳下拦抱住了即将被甩到地面上的泠烟。 却不料此时马儿挣脱束缚得了自由之后便撒开腿跑了,此时泠烟和齐元恒脚下泥土一松动,两人身子不由往下一沉,竟是掉落到了一个陷阱之中! 猛地踩空掉了下去,泠烟心中自然是慌乱的很。可她知道这时候不能开口,要是乱了齐元恒的心神,那可就坏了事了。因此她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双唇,即便是害怕到了极致却依旧一句话都不发,直到额上冒出了薄汗,这下落才终于停止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好的猎场之内竟然有陷阱。这个问题看起来复杂,但是其实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这是有人设下的计谋。 看来,背后那人还真是迫不及待想要齐元恒的性命。 “爷,你还好么?” 洞里很暗,看不清楚人影,只有方才落下之时影影绰绰的人影和踩塌陷阱之时小洞里的余光。齐元恒的武功泠烟并不了解,但方才下落的时候齐元恒一直护着她,想来情况应该不会太好。 “放心,我没事,你可还好。” 齐元恒摸着周围的土块,试图看看有没有出去的路。虽然他们已经料到会有人对他们下手,但这突然掉落陷阱却是意料之外。毕竟这种手段可算不上高明,也不大磊落。 “小心。” 泠烟伸出手来,为齐元恒挡了一下,但是仍然有不少土块掉落下来。原来齐元恒方才那一推,竟然触动了这陷阱之中的空洞,使得土块受不住压强而掉落下来。好在没一会就停了,否则他们没有被这陷阱困死,也会被这土块生生活埋。 “放心,我没事。我还要把你好好的带出去,要是死在这里可就亏大了。在背后的主谋认罪之前,我是绝对不能死的。” 虽然齐元恒没有明说,但是泠烟心里明白,他是在为那天自己受到的伤而愤恨。这个男人,本是心怀天下,如今却在心中为她留下了一小块位置。 不知不觉当中,心底的那一片柔软仿佛被触动了…… 地上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但泠烟和齐元恒两人却还恍然不觉,直到—— “嘶。” 齐元恒冷哼了一声,小腿好像被什么什么东西咬中了。 借着上头透出的微弱光亮,泠烟才看清了地下偷袭他们的东西是什么。 “爷,你看!那可是玲珑蜘蛛!” 泠烟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五颜六色的蜘蛛,大小足足有手掌一般大,看上去光彩夺目,却又是那么的让人心生恐惧之意。 泠烟虽然算不上是熟读医理,但是也粗通其中的一些知识。颜色越艳丽的毒物实则毒性越强,像这样的玲珑蜘蛛,可算是极为少见之物。看来背后之人果然不仅仅是设下了这困局,还备下了毒物做后招。 “泠烟,你就站在我身边,千万不要离开我半步。” 齐元恒伸手揽过一旁的泠烟,方才他扫了一眼洞中的情况,才发现除了这玲珑蜘蛛之外,洞里还有一条长蛇。既然对方下了狠手打算置他们于死地,那么在放进其他的东西也绝非是不可能的事情。为今之计,只有让泠烟紧紧跟在他身边,才有机会取得丝毫生机。 “爷放心。” 泠烟不比齐元恒,虽然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姑娘,但是在遇到这般情景之下难免也会有几分慌乱。可她心里头清楚,这种时候要是自乱阵脚,那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他们失踪不过方才一会,齐元礼被齐元毅引开想来是没有那么快发现异常,祁红、倚绿又被她特意交代过待在营帐之中,不到晚上定然是发现不了自己失踪一事。 可依照现在这情况…… 地上的玲珑蜘蛛不知是不是长了眼一般,竟然能够在漆黑的洞中紧紧锁定他们的方位。齐元恒移动一寸,这玲珑蜘蛛就跟着移动一寸。齐元恒带着泠烟左右移动了好几次之后,方才证明了这猜想。 还真是奇了怪了,莫非这蜘蛛真长了眼不成? 就算是长了眼,在这样漆黑的洞中,就连齐元恒这般视力不凡之辈都需要借助透出的微微光亮才能够分辨自己所处之位,凭何这小小蜘蛛就有这么大的本事? 除了这玲珑蜘蛛之外,地上的蛇爷跟着爬动过来,吐着蛇信子“嘶嘶”的叫唤着的身影让人不免有些生寒。 “爷,这些东西好像能够看见我们。” 泠烟本就和一般的闺阁女子不同,在紧张与害怕之后,也能够冷静下来思考着他们的处境。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为君解毒 “或许是因为我们身上沾染上了什么气味,我记得《沧澜秘史》里曾经就提过这么一件事。当年先祖爷曾经遇到一场大战,就是南疆人通过驱蛇之术利用蛇与我国大战一场。若不是先祖爷及时发现对方在我方浣衣的水中下了特质的药,只怕我方就要全军覆没。” 泠烟的记性不擦,即便是许久之前看过的书现在依旧印象不减。 “把身上的外衣脱下来。” 泠烟一愣,随后乖觉的把外衣拖了下来。齐元恒将两人的外衣卷作一团,朝着他们所站着的另外一个方向扔了出去撄。 如果真的被人下了药,那么方才掉落之时最有可能蹭到药粉的便是这外衣。 虽说脱了外衣之后,孤男寡女的处在一处有些不合礼数,但是这危急关头,哪还管得了这么多事情。难道这些虚无额礼数,会比性命更加重要么? 好在两人都不是那种拘泥之人,故而才能这么爽快。只不过这外衣扔出去之后,并没有像预料之中一样,令那些蛇虫退去,反倒是感觉他们更加兴奋了。加快了步子朝着他们追赶来,步步逼近。 这是怎么回事偿? 齐元恒眼看着那蛇就要咬到泠烟,赶忙抓住她的手臂,见她圈到自己的怀里。一时不查,竟然被那蛇咬中了脚!方才被玲珑蜘蛛咬过的位置,此时又被毒蛇咬了一口。两毒并发,让齐元恒全身脱力,竟然直接跪坐到了地上。 齐元恒忽然看见泠烟挂在脖子上的玉珠,将之用力扯下,对准蛇七寸之处猛地一击。只见那蛇跳弹了几下之后,就不在动弹了。 这一击,竟然会有如斯威力。 “爷,你没事吧!” 泠烟被一连串的事情弄昏了眼,一时之间泪珠子就像是掉落的珍珠一般,一颗颗的从她娇美的脸上滑落。 她不是爱哭的女子,可是今天却忍不住想要纵身大哭。 齐元恒方才明明可以抛下她一个人先跑,却为什么要停下来为她挡去了那攻击。 “你看,那玲珑蜘蛛竟然退去了。” 齐元恒朝着那玉珠的方向指了过去,泠烟的视线就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这一望之下才发现,那小小的玉珠身边竟然盘踞着大大小小数种毒物。 此时,她心中也明白了,为什么那些毒物会对他们穷追不舍,正是因为她脖子上戴着的玉珠。换言之,从一开始,这些毒物想要攻击的人就是她一个。如果抛下她,凭着齐元恒的武功,必然是可以顺利躲去。 “爷,你为什么要以身犯险。你知不知道,在这种地方没有药,解不了毒,会很危险的!很有可能……很有可能,你会……” 泠烟虽然止住了哭泣之声,但是说的话却依旧还是断断续续。刚刚的事情,她甚至都不愿意去回想。那个“死”字,她盘旋在嘴边许久,却始终说不出口。 “我……我知道……可如果我不出手,被咬中的就是你了。你没有武功,中了毒必死无疑。我有内力,还能抵抗一阵。只要五弟及时发现异常……我们就会没事……就会没事的。” 齐元恒说完这一句之后,整个人昏了过去,倒在泠烟的身上。 泠烟伸手扶着他,才发现齐元恒身上竟然在发烫。 刚刚那蛇,竟然有这么强的毒性! 泠烟伸手搀扶着齐元恒靠到洞边,虽然看着那些毒物已经随着玉珠而去,但是还是不能改确定会不会有其他的危险。她此时的心神紧绷,在脑海之中思索着解毒之法。 忽然,脑海中闪现出一个法子! 泠烟将方才的蛇尸体拿了过来,又在洞里摸索了一阵,才找到他们掉下洞之时遗失的匕首。她用匕首利落的划开蛇尸,将当中的血清取了出来。 她虽然不知道解毒之法,但是依稀记得这血清是能够解除蛇毒。如今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齐元恒,你一定要好好的! 泠烟伸手掰开齐元恒的嘴,打算直接将这血清给他灌下去。他现在浑身发热,已经是毒发的状态,若是再不想办法解毒,必然是熬不过去了。 可齐元恒的防备心极强,即便是在昏迷之中,依旧是紧闭双嘴。这可这么办,喂不进去血清就连半分救治的可能都没有了。 平时谨慎是齐元恒最大的优势,如今却成为可能妨碍他命数的劣势,这究竟是好还是坏。 泠烟无奈的笑笑,心中的担忧确实愈发浓厚了。 齐元恒双手紧紧环绕着身体,保护的姿态一目可见。这是婴儿在母体内的姿势,也是最好的自我保护姿势。 究竟是经历过怎样的过往,才能够让他对人、对事都始终抱着这么浓厚的防备之意。 “母妃……” 齐元恒显然是昏迷中迷糊了,开始说起了胡话,端皇贵妃早就逝世了,怎么可能会出现再次。然而接下去的话让泠烟一愣…… “泠烟……不要走。” 不要走……齐元恒竟然会说出这般服软的话,这是泠烟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事情。堂堂太子殿下,天子储君,竟然会…… 泠烟看着齐元恒的神色之间显得有几分复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她对齐元恒绝非是她展现出来的无情,相反,这份情意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时时刻刻让她对一个不该想念的人生出记挂。 无论是身世背景,还是他们心中各自的牵挂,他们始终都是没可能在一起的人。可是自从她成为李家小姐之后,这道鸿沟仿佛就缩短了一些。 如今……如今,这个人就这样躺在她面前,他们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近到仿佛只要她愿意伸出手,就可以将这份幸福收入囊中。 “齐元恒,我是否应该尝试爱你?” 这个问题,从前的答案是肯定的,可如今,却渐渐在她心中动摇。 如果有这样一个机会,让她全心全意的去爱一次又何妨。能够得到他的全心爱护和全心信任,难道这还不够值得么? 昏迷当中的齐元恒显然不知道泠烟的动摇,只是断断续续的吐露出一些呢喃之语。泠烟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但也清楚若是在让他继续这样胡言下去,恐怕要烧傻了脑子。 泠烟望了一眼手中的血清,又看了看满脸通红的齐元恒,终于做出了决定。她将血清放到自己的嘴中,深深含了一大口,然后朝着齐元恒的嘴唇就靠了上去。 血腥味充斥在两人的唇齿之间,这血清就像是鱼儿在嘴中游动一般在两人的嘴中交合。泠烟见齐元恒没有咽下去,于是闭上了眼,将舌尖顶到齐元恒的牙齿上,强迫他张开了嘴,这一口良药才终于下肚。 泠烟见血清已经被齐元恒服下,正欲起身,却怎料齐元恒的嘴依旧紧紧含着她的嘴,分毫没有松动的意思。泠烟感觉脑中缺氧,整张脸涨的通红,竟然也像是中了毒一般。 又或者,她已经中了毒,但却不自知。这味毒药,名为情爱。 泠烟伸手猛地一推,齐元恒这才下意识的松开了手。 “真是登徒浪子,意识不清了还不忘吃人豆腐。” 泠烟轻声啐了一声,却没有太动怒。至于随口说出的话,也不过是没什么根据的话罢了。谁人不知太子殿下最是洁身自好,从不流连于花街柳巷之中,就连这妾侍,纳的也不算多。 服下血清之后,齐元恒身上的热散去了一些,但是面上的红却不见消退。看来这血清并非是全无用处,只是还未能完全解了毒性。 泠烟看了看齐元恒腿上的伤,褪下他的鞋袜,用匕首划开伤痕,将嘴对了上去。 这是……吸毒…… 其实她大可以用匕首割开伤口,将腿上的污血全部放干净。这样嘴对嘴的直接吸毒,很容易将对方身上的毒性直接吸进自己体内。 只不过泠烟担心,若是齐元恒失血过多,抵抗力下降,难以维持太久的话,那就麻烦了。因为她不清楚,他们还要再这山洞之中呆上多久。 她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外面的光越来越暗,很可能已经到了晚上。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已经在这个洞中待了将近半天。 洞中无水无食,要是待得久了,身体机能会渐渐流失。再加上失血过多的话,就算是解了毒,也捡不回一条命。 齐元恒迷糊之间,感觉有一道清丽的身影趴在她身上。他拼了命想要睁开眼睛看清楚,却始终只能够一片迷糊。毒性虽然解了,可这身体还是虚弱的很。 而这头的泠烟,搓搓手试图带来热度。夜间的温度骤降,寒意侵入身体,让她这个正常的女子都有些受不了,更何况是齐元恒这个余毒未清之人。 他们竟然还没发现异常,这可怎么办…… 营帐之中,祁红、倚绿二人急的跺脚却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五皇子都去了那么久,也不知道找到小姐和殿下了没有?” 祁红在原地饶了几个圈,心中的焦虑又无法言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已经把泠烟当做是真正的主子。 “小姐现在是李家三小姐,就算有人想要动她,也该掂量掂量丞相府的势力才是。”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大肆寻找 自从来了这秋狩之后,泠烟出行也自在了些,不比往日在京城一般,需要事事守着规矩。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今日泠烟让她们不要贴身跟随之时,两婢才未曾起了疑心。 等到了用晚膳之时,泠烟却迟迟未归,这才让两婢心生疑虑。久候不归,无奈之下倚绿只好提议前去请五皇子帮忙,这才知道了太子殿下竟然也还没回营帐撄。 李家小姐与太子殿下双双失踪,这要是传了出去必然会遭人话柄,所以齐元礼才让两婢各回营帐,将此事暂时隐瞒下来。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每年秋狩都总会死几个人。要是有人在这上面做文章,那小姐和太子殿下不就……” 倚绿瞪了祁红一眼,可心里头也知道她说的话没什么错。狩猎本就是十分危险的事情,常有意外事件发生。太子殿下往年总是“称病”在府,也不知道今年是中了什么邪,竟然非要跟着圣驾前来。 泠烟与齐元恒都未曾向两婢透露过那引蛇出洞的计谋,所以两婢自然也对于此事不知晓。 帐帘被突然拉开,两婢皆是被下了一跳,待到看清来人是南宫毅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南宫将军,可是找到了殿下与小姐?” 祁红急急忙忙的迎了上来,脸上的担忧之色毫不遮掩。主子若是出了事情,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也绝对讨不了好。 “还没有,我和五皇子已经搜寻了这周围一片,可都没有得到半点线索,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偿” 南宫毅摇了摇头,极力想要隐藏自己的情绪却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根据齐元礼的说法,很有可能太子殿下和五皇子分开之后,就已经失踪了。 如果是那样,那就糟糕了! “什么,殿下还没回来。” 南宫毅这边的话还未落下,那厢林容兰的声音就响起了。 她为了讨好齐元恒,亲手做了膳食,打算送过去齐元恒的帐子里,但是走过去之后才发现服侍的人说齐元恒根本就没回来。 这么迟还没回来,会去哪里? 她一下就想到了泠烟这个狐媚子,于是带着人就赶了过来,在进门的那一刹那,正好听见南宫毅说的那句话,一时之间不免有些失了分寸。 “这是怎么回事,一个个都哑巴了不成!你们再不说话,本妃定要到皇上面前告你们一状,治你们一个玩忽职守之罪。” 林容兰怒不可支,对于齐元恒的安危,她绝对是比其他人更加关心。 “太子殿下外出狩猎,尚未归来。” 林容兰虽然让人不喜,但是她太子侧妃的身份摆在那边,即便南宫毅可以不搭理,可是祁红、倚绿却不行。 林容兰怔怔的后退了几步,似乎是对于这个事实不敢相信。不到片刻,她又马上反应过来,指着南宫毅命令道:“那还不快派人去找,要是太子殿下真遇到危险了,把你们的命都赔上还不够!” 南宫毅瞥了她一眼,兀自出了帐篷。这个女人真是太聒噪了,若不是看在她还有用的份上,殿下怎么会容忍她这么久。 岂料林容兰转身就将这件事禀告了皇上,皇上得知之后震怒,立即派出了大内侍卫前去寻找。 一国太子竟然在皇室狩猎场失踪,这传出去岂不就成了一个笑话。 南宫毅得知之后恨不得揍林容兰一顿,后来在诸葛鸿的劝解之下才悻悻作罢。 她的做法虽然失了分寸,但好歹追究其根源也是因为关心齐元恒。 一天一夜的寻找,数百人马齐齐出动,却都没有找到齐元恒。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很有可能……现在太子爷已经死了。 这话有人想,但是没人敢说。只要一日没有找到齐元恒的尸体,这话就不能说出口,否则就是诅咒一国储君。 而落入陷阱的两人,此时还不知道他们失踪一事已经在外头闹得沸沸扬扬。 齐元恒用力睁了睁眼,才发现了眼前的现状。自己靠在洞边,泠烟趴在自己身上,睡颜之上展现出舒心的笑容,是因为什么缘故,所以才能够笑的这么开心。 泠烟先前只是因为照顾齐元恒拖了力,所以才不小心睡了过去,此时齐元恒一动弹,她自然也就惊醒了。伸出手来,摸了摸齐元恒的额头,直到感受到不复之前的暴热,她才真正的舒了一口气。 “爷方才可真是吓死我了。” 泠烟的眼睛很美,就像是那天上的星辰,熠熠生辉之中带着迷人的风采。即便是现在在这洞中的狼狈模样,爷丝毫不折损她在齐元恒心目中的印象。 “我们在这里呆了多久。” 齐元恒张了张嘴,才感觉到自己嘴中似乎有一股血腥味。难道…… “星辰轮转了一圈,如果我没有估计错的话,应该是过了一天一夜。”泠烟转头看到齐元恒变差的脸色,以为他是在担心此刻的处境,于是又开口道:“爷放心,很快就会有人能够来救我们了。” 齐元恒伸手抓住了泠烟的皓腕,将之抬到自己的面前,借着星光可以看出,上面光洁如玉,并没有丝毫划痕。那血腥味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猜错了。 “爷,你想到哪里去了,那不是我的血,而是蛇的血清。” 泠烟先前还怀着不解,直到看到齐元恒的动作之后,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用血清为我解毒,还为我吸了毒?” 齐元恒看到泠烟低着头默不作声的表情,就知道猜中了自己的想法。燕来昏迷之中,感觉到的那影影绰绰的人影果真就是泠烟。 她难道不值得那些毒有可能会传染么?她难道不怕死么? 这个问题在齐元恒嘴角萦绕了几回又被咽下,最后只冷冷的吐出一句。 “本太子不需要你出手相救,管好你的命就好。” 在他的心中,泠烟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不涉及任何势力,只是心之归属所喜欢着的人。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之下,他都希望泠烟能够好好的活着,即便是为了救他而陷入危险,也不行。 命只有一条,失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齐元恒。” 这是泠烟第一次直呼齐元恒的名字,语气之中也不复往日的恭敬。 “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会担心么?你这样斥责我,是不愿意承认自己被一个小女子所救,还是害怕连累我和你一起命丧黄泉。没错,你是太子殿下,可是那又怎么样,在危险面前,死神对待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那些毒物可不会因为你是太子殿下就放过你。” “既然你不许我为你吸毒,你又凭什么要为我挡去危险?你从来就不欠我什么,没必要做出这种牺牲。我们之间只有交易,没有情意。” 泠烟实在是被气急了,才会说出这样伤人的话。她明明就是因为关心着齐元恒,所以才甘愿为他犯险。可是如今却说出这样口不对心的话, 她就是那样的人,要是犟起来比谁都更加犟。 齐元恒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空留一室寂静。 此时的营地之外,有一位身着黑衣的神秘人偷偷将一封书信送进了倚绿的手中。 倚绿看了之后知道事情重大,不敢擅自做主,于是将书信交到了齐元礼的手上。 齐元礼心中有些疑惑,之前自己带人去搜寻之时也是无果,最后失意而归,可见泠烟和三哥必定是不小心遭人算计,这才会出现这等情况。 只是他仍是想不通为何会有人胆大包天居然敢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对太子下手,而且从这种种迹象表明,这背后之人既然想到要在此次狩猎大会之上动手,让太子遇险,想来必定是经过了许久的策划与精心布置。 由此看来这显然就是一个酝酿已久的阴谋,不过……这背后之人的势力也确实是不容小觑的。 然而此时的他却也是顾不得这么多了,因为对他来说这当务之急就是将泠烟和三哥给救出来。 原本就因为过于担心二人安危,而急得有些乱了心神的齐元礼在得知了两人的消息之后,二话不说便立刻带着人前去营救。 却不料此事竟是早先就走漏了风声,恰好让齐元毅也知道了这件事。 因此齐元礼刚刚走到门外之时便遇到了同样准备出门的齐元毅。 “五皇弟。” 听到这一声轻唤,齐元礼有几分诧异地抬眸,却看到了齐元毅。 贤王?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齐元礼眼底深处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却是快得让人难以察觉。 “皇兄。” 齐元礼敛去了心中思绪,淡淡开口道,似是十分正常的样子,只是那微微皱着的眉头却是泄露了他此时真正的情绪。 “五皇弟这是……”齐元毅见齐元礼带着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似乎正欲出门的样子,有些好奇地问道。 “有人传来消息说是知道了太子皇兄和泠烟姑娘所在的位置,因此我正打算带人前去寻找三哥和泠烟姑娘。贤王这又是准备去哪儿?” 齐元礼直视着齐元毅的面容问道,似乎有些什么不一样的意味在其中,却又看起来在正常不过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流言蜚语 “本王也是听闻有了三皇弟和泠烟姑娘的消息,这才准备带上人马前去搜寻营救。既然如此不妨咱们一同前往,人数多,找人倒是比较占据优势。” 齐元礼静默地看了齐元毅一眼,随后点了点头。 见此,齐元毅率先带人离开,只是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眸之中却是一闪而过的深沉。 由他亲自带兵搜寻,如此一来,既可以免去自己的嫌疑,以免事情暴露,同时还可以在众人面前留下一个关切手足兄弟的美名,既可以在众臣之中拉拢人心,还能够起到迷惑众人的作用,也可以在父皇心中留下一个好的印象,可谓是一举多得撄。 一路寻觅,齐元礼和齐元毅的人兵分两路,纷纷四处寻找着泠烟和齐元恒两人的足迹。 齐元礼也是二话不多说便从马上跃下与众人一起寻找开来,同时也不由得在心中暗自自责,当初若是自己不那么冲动离开了三哥和泠烟,说不定此刻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齐元礼脑海之中不由得也开始回忆起从幼时开始三皇兄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 从小到大,三哥分明就是将自己当作亲生弟弟一般对待,到了年长之后,由于年岁渐长,身边的许多人许多事都开始发生了改变偿。 父皇的一张圣旨,换来了三哥尊贵的太子的身份,却也打破了皇子手足之间的血缘亲情,原本以为可以依靠信赖的人却在转瞬间成为了最想将自己置于死地的敌人。 大皇兄,二皇兄……从那一刻起很多东西都开始变质了。如今还剩下三哥却还是待他以初心,似乎从未变过。 敛了敛心中的情绪,齐元礼继续寻觅着两人的踪迹。 许久之后,齐元礼竟然在一个不起眼的低矮的灌木草丛之中找到了泠烟的贴身荷包,随即大喜,吩咐人就在这附近进行搜寻。 又过了一段时间,众人正是精疲力竭之时,竟是刚好找到了在一处山洞之中早已经昏迷过去的泠烟和齐元恒。 泠烟与齐元恒两人衣冠不整的被救了出来,两人一身狼狈,齐元礼脸色微沉,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看样子,这段时间内这两人的确是经历了很多事情。 想了想,齐元礼又对众人下了封口令,严令禁止任何人将此消息传出去,毕竟此时可是直接关乎三哥的太子名誉。 吩咐完一切,齐元礼有带领自己心腹将两人直接送回了太子府并宣来太医为两人诊断。 好在两人只是疲累过度,又缺少食物果腹,这才昏迷了过去,除了一些小的外伤之外也无甚大碍,这才让众人纷纷放下心来。 这些都只是对外的说法,实则齐元恒中了蛇毒,如果没有泠烟为他吸毒,早就不知道该魂归何处。不过为了泠烟的名誉,齐元礼特地让太医将此事隐瞒了下来。 在绿翘等的精心照料之下,不久之后两人又纷纷醒转。 但是随着两人的苏醒,当初泠烟和齐元恒被救出时两人衣衫不整这件事依旧是走漏了风声,被传了出去。 一时之间此事在太子府上下乃至于京都权贵圈子之中都引起了不小的波动,只是碍于太子和丞相府的权势,众人都不敢在明面上议论,但是却也少不了暗地里一些恶言中伤,一时之间此事成为众人攻击泠烟的把柄。 而太子府上下对于泠烟的看法也开始有了些许改变,有的人对此表示中立或是认为此事都是他人构造的,有的人却是对泠烟嗤之以鼻,更多的则是嫉妒。如林容兰等人,奈何齐元恒吩咐不准任何人前去打扰泠烟,林容兰虽是心中不服气,却也只好暂时作罢。 而泠烟也搬到李府居住,不知是什么意思。 而另一边,此次秋狩比赛之中竟是由齐元礼一举夺冠,皇上龙心大悦,于是连同之前下江南一事,两赏并发,赐其郡王之位,封号为景。至此,这秋狝一事也算是暂告了一段落了。 只是等到众人回京之后,京都之中却是风言风语不止,此次狩猎活动中发生的许多事情都纷纷传开来,影响甚广。 “你可曾听说,这次皇家的秋狩活动可是发生了许多大事啊?” 京城的繁华街角,三三两两的行人聚集在一起,讨论开来。 “可不是咋的,没想到就一个秋狩比赛居然还闹出这么多事情出来。”对面的人听到这个话茬儿立马接过口,最近这事儿可是传得热呢。 “是啊是啊,听说这次秋狩比赛五皇子竟是一举夺得了最好的成绩,听言皇上下圣旨准备赐封五皇子为景郡王呢!” “嗨,谁跟你说这个,我是说,那昨日我听人提起,这次秋狩,太子殿下可是出事儿了!” “啊?太子殿下?开什么玩笑,这太子殿下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身份地位尊贵,哪是我们能随便讨论的?” “不瞒你说,我有一个兄弟是在猎场当值的,听说那天啊……太子和李家小姐失踪了,后来皇上发怒,派了好多人去找,后面寻到两人的时候可是衣衫不整呢!” “我的天,怎么会这样?对了,那个李家小姐可是前段时间在京都之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太子近侍,被李家收为义女的那个?” “是啊,可我还怀疑呢,这李家小姐名声可是挺好的啊,怎么没想到居然除了这种事情,唉!看来京都这些权贵的圈子里还是水太深啊!” “……” 茶肆酒楼,似乎总有人在明里暗里讨论这件事儿,此时的当事人自然也不会不知道。 齐元恒都曾与泠烟和诸葛鸿以及南宫毅等人商讨过一番,众人都一致认为其中必定是有人在搞鬼。 幸而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诸葛鸿和南宫毅等人对泠烟的为人品行也算是足够了解,因此在这次事情之上两人都对泠烟表示信任,而泠烟也对此感到十分欣慰。 “这背后之人将此事传出,无疑会对泠烟和太子殿下的名誉造成影响,这人可真是心机深沉!”南宫毅忍不住开口道。 齐元恒、诸葛鸿和泠烟三人对视了一眼,却是纷纷沉了眸色,没有说话。 “你们怎么不说话,又在装什么深沉了?” 南宫毅见其余三人皆是沉默的样子,不由得有些烦闷地开口。 这南宫毅本就是个性子直爽之人,向来便是有事儿说事儿,从不会藏着掖着,却是个忠心耿耿的人,一心为了齐元恒着想,因此此事发生之后南宫毅更是坐不住了。 “哼,果然是个莽夫,永远都是这个急性子,你难道就不好奇这背后之人的身份?” 诸葛鸿淡淡瞥了南宫毅一眼,摇了摇头,拿起面前的茶水抿了一口,这才打开手中的扇子缓缓开口道。 “我南宫毅就是个粗人,一辈子打打杀杀,见惯了战场之上那般的直来直往,就是见不得你们这些穷酸书儒的弯弯道道儿!” 南宫毅亦是不服气地开口辩驳。 泠烟只是饶有兴致地托腮看着两人的互动,同时也在心底感叹,这两人虽是时常都在拌嘴,但是却都是打心底信任彼此的,也默契十足,但还真是让人羡慕。 而齐元恒见着这两人又要开始像平日里一样互相抨击对方的样子,不由得抬手抚了抚额头,嘴边溢出轻轻地一声叹息。 听到这一声淡淡的叹息,诸葛鸿瞥了泠烟和齐元恒一眼,竟是不由得觉得有几分好笑,这两人居然在这儿看自己的好戏! 想了想,侧过头十分傲娇地对南宫毅说了一句:“我懒得理你,跟你这种粗人说话就是累!” “诸葛鸿,你以为我有多想理你,你这种弱不禁风的书生,一到战场上怕是命都捡不回来了,还好意思在这儿大言不惭!” 南宫毅涨红了脸扯着嗓门儿开始吼,额角的青筋都显露出了痕迹,很是激动的样子。 诸葛鸿捂住自己的耳朵,冷冷瞥了他一眼,转而对着泠烟道:“泠烟姑娘似乎一点儿都不着急也不好奇?” 泠烟闻言,神情莫测地笑了一笑道:“诸葛先生不是内心早有算计了么?现在又何须来问我?” 一旁的齐元恒又在此时开口:“现在情况对我们很不利,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要将这幕后推手找出来,摸清楚他们的根本目的是什么。” “但是我们现在还没有明确的目标啊。”南宫毅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虽然这事情是明显针对着齐元恒和泠烟而来的,但是齐元恒明里暗里的敌人可真是不少,许多人都对齐元恒的太子之位虎视眈眈,此时倒确实是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供他们查探,这边让事情显得棘手多了。 “我看倒不尽然,现在这目标不正是离我们很近么?” 此时泠烟淡淡地开口,却又是十分胸有成竹的模样。 其余三人纷纷转头看向泠烟,视线交错之间,似乎几人的心底都有了一些想法和触动。 第一百一十八章 背后是谁? 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 此时正是秋末初冬时节,时光的脚步来得匆匆。秋季中下旬的皇家狩猎活动此时已过去了好几天了,南方秋意尚浓,北国却是已经到了寒意更重的时候,一场细碎的雨不经意之间到来,竟是为这寒冽的空气注入了丝丝清冷。 屋内,热气升腾而起,茶香水雾氤氲,竟是让人不由得眼前有一阵模糊,热气轻轻浮起贴拂在脸上,留下几分湿热的感觉。 许是因为早就有宫女贴心的燃起了银灰木炭取暖,此时的殿内倒也算不得冷。 “这天气虽是冷了不少,不过贤妃娘娘近来起色倒也还不错。”一声轻柔的声音在殿内。 “近来这天气可是愈发地冷了起来了,本宫可都鲜少有出门的时候了,今年倒似乎比常年还要冷一些。偿” 另一道略有些端庄与稳重的声音缓缓响起,似是有几分感慨。 “是啊,这冬天不仅是比往年来得早,竟也不输往年的冷冽之势。” 言罢两人对视了一眼,相视一笑,却又重新接上了话题。 “云烟丫头,你今日来找本宫可是有何事?”那一道更显得稳重的女声再一次响起,便是开门见山的与对面之人交谈起来。 原来坐在殿中对话这两人一个正恰恰是贤王齐元毅的生身母亲贤妃,另一个则是右兵部尚书姬黎书嫡女,如今的安国公夫人姬云烟。 说来这姬云烟与贤妃本无甚交集,但是这姬云烟的庶妹姬云渺却被指给贤王作侧妃,因此这姬家与贤妃也可算是亲家了,故而姬家一直便是贤王齐元毅的支持者之一。 而这姬云烟从小在京都贵女圈子之中也是仅次于如今的太子妃李淑媛的,而李家虽然是权势极大,奈何却一直保持中立的态度,贤妃和贤王拉拢不得,便也消了这份心思,转而将目光投向了与李家实力相当是姬家。 两家平时也多有来往走动,奈何因为两方本就是有着亲家的情分关系在那儿摆着,因此即使众人觉得他们走得过于亲近却也无可奈何。毕竟事事讲求一个证据,姬家虽然是站在贤王齐元毅这边,但是在明面上却从来都是保持着中立的,倒也让人难以抓到把柄。 听到贤妃的问话,姬云烟微微一笑,涂满丹蔻的手指不自觉地在盛满了热茶的茶杯杯身上摩挲了片刻。 “不知贤妃娘娘近来可有听闻这京都之中的传言?” 姬云烟也不隐瞒,而是心情不错地对着贤妃道。 “哦?云烟丫头你说的可是那泠烟?” 贤妃挑了挑眉,脸上神色让人觉得有几分看不懂,似是兴味,又有几分得意。 “不错。近来她的处境可是不怎么好呢。”姬云烟笑了笑道,“上次狩猎活动的事情如今在京都之中可是传得沸沸扬扬,现在茶肆街角随处可见人讨论,只怕这漫天的言论足以将泠烟从那枝头拽下来了吧?” “她这算什么,不过是自讨苦吃罢了。身为还未出阁的女子,却整日都往太子身边跑,成何体统?” 贤妃嘴角闪过一抹讥讽的笑意,确实转瞬即逝,快得让人看不真切。 听到贤妃的话中提到了齐元恒,姬云烟眸底深处闪过一抹深色。 “虽说她曾是太子身边的侍墨,但如今她的身份乃是李家的三小姐,无论如何始终于礼数不合。这样一来,她的名誉必然受损,颜面扫地遭人唾弃不过是迟早的事。” 贤妃轻轻畷了一口茶,又继续道。 听到这里,姬云烟再也掩饰不住唇边的笑意。 “贤妃娘娘说的没错,这只能怪她自己不识好歹,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四处得罪人。” “只是可惜,这次的言论大部分是针对泠烟而来,对于齐元恒确实没有过多的影响……” 贤妃低声喃喃着道,语气之中带着一种难以掩藏的失落。 贤妃作为齐元毅的生身母亲,自然是处处为他做着打算,如今众人对于太子之位的争夺可是愈发的激烈起来了,她也不得不紧张。 “贤妃娘娘且放心,来日方长,如今这贤王可是屡建功勋,贤名在外,皇上对之也是十分满意,咱们来日方长。”姬云烟淡淡开口劝解道。 贤妃听了姬云烟的话,倒也不置可否,姬云烟对齐元恒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好在现在姬云烟对齐元恒可是恨意多于爱意,而现在齐元恒和泠烟才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你且小心行事,切莫被齐元恒的人盯上才是,这次泠烟的消息走漏出去,难保他不会怀疑。”贤妃想了想,还是开口提醒道。 其实姬云烟如何动作倒是无关大局,只要她背后的姬家不要出什么岔子就行了。所幸这姬云烟还是个明事理的人,虽是对齐元恒爱的痴狂,但是现在的她也够不成什么威胁。 不得不说,生活在后宫的女人的确是恐怖,戴着一张张面具与人打交道,即使姬云烟与她站在了同一个立场,但是她也无法全心全意地相信姬云烟。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见外面天色阴沉沉的模样,似是要下雨了一般,姬云烟忙与贤妃行礼告辞,贤妃淡淡叮嘱几句之后便也不再挽留。 姬云烟在侍女的搀扶之下进了马车,姬云烟吩咐车夫往回赶,却不知道此时在暗处一直有一双眼睛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墨竹阁。 泠烟坐在二楼,开窗看着姬云烟的马车从楼下驶过,眼底闪过一抹深意。抬眸看了一眼这阴沉的天色,一副风雨欲来之势,泠烟不由得有几分出了神。 片刻后,齐元恒和诸葛鸿、南宫毅等人纷纷上了二楼,泠烟挑了挑眉为三人斟了一杯茶,却没有开口说话。 齐元恒也没有多想,只是淡淡看了泠烟一眼。 “现在情况怎么样?” “喏。”泠烟从袖中拿出一封信封,平淡地道:“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齐元恒伸手接过,从信封之中拿出了信纸,略略扫视了一眼,眉头不自觉皱起。 南宫毅看了齐元恒和泠烟一眼,还有有些没忍住,好奇的开口问道:“泠烟,你是如何知道这消息就是姬云烟传出去的?” 泠烟微微一笑,自信的模样竟是让整张脸看起来似乎都明媚了不少,“这次狩猎活动,二皇子因故没有参加,五皇子不可能对我和太子爷下手,而其他的人据我所知与我更是无仇无怨,即使心有不轨也不敢贸然在皇上面前对着他宠爱的太子殿下下手。如此一来,有此动机且接触过太子爷和我的便只剩下了大皇子。而姬云烟,一来和太子妃有些缘故,二来这姬家一直支持大皇子。” “当初正是姬云烟想方设法想让我下场参加狩猎比赛,这流言一出,她就立马进宫。于是我便派了祁红监视她的一举一动,方才她进宫之时便一直与贤妃待在一起。” “那你和祁红都无法潜在他们身边,知道她们的谈话内容,又怎么会知道她们就是在背后动手的人的呢?”南宫毅还是不死心的问着泠烟。 然而泠烟这一次却只是盯着南宫毅看了一会儿,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这时的诸葛鸿终于是看不过眼了,开口道:“泠烟姑娘和祁红进不去不代表丫鬟进不去,且要从守卫口中套出她们的动作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有钱能使鬼推磨。即便是碍于贤妃的手段,但是又有谁能扛得过钱的诱惑呢?只要小心行事,这些最终都不是问题。” 听到诸葛鸿的分析,泠烟忍不住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南宫毅见此却是有几分不服,对着诸葛鸿讥讽道:“就你懂的多!就知道抢风头。” “跟你这种粗人说话就是累!”诸葛鸿瞥了南宫毅一眼,嫌弃地道。 “你!”南宫毅狠狠瞪了诸葛鸿一眼,却是不再说话。 “那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诸葛鸿说着,将目光递向了齐元恒,这才发现他们竟是将太子殿下给忽视了这么久。 “既然是姬云烟那儿走漏了消息,倒也不算棘手,只是这些风言风语对泠烟的名誉确实有损,切不可再让他们这般传下去。明日就让南宫毅带人到市集之中查看,禁止再有人议论此事,若是听到有人再明目张胆议论此事传播谣言就直接抓起来。” 齐元恒面上神色极淡,竟是让人难以摸透其内心情绪。 “不必了,这件事就让我自己来处理。” 南宫毅正欲接下,却不料此时泠烟突然开口打断了他,出口却是拒绝的话语,语气虽是平淡,但是却是十分坚定。 “泠烟……” “不用说了,这件事情我自由分寸就不劳烦太子爷动手了。”泠烟微微垂下了眉道。 诸葛鸿闻言,眼角余光不自觉往齐元恒所在的方向望去,却见齐元恒此时的脸色有点犯白,却似是在极力隐忍着,心中有点不忍。 故而这才又看向泠烟道:“泠烟姑娘,这事儿还是由咱们出手……” 然后还不待诸葛鸿说完,泠烟便开口打断他道:“所谓法不责众,即便是选择用武力强行震慑这些流言,但是堵得住一人的口,却又如何能堵得住天下悠悠众人之口?” “再者,这事儿主要是针对我,但是由太子府出面始终难免落人口舌,太子府即使能护我多次,却始终不能永远如此,有的事情必须得由我自己出面处理。” 泠烟看着齐元恒的眼睛淡淡地开口说道,神情淡漠的样子让人觉得有几分看不真切。然后语气却是让人觉得不容反驳。 齐元恒看着泠烟眼中的坚定神色,不由得有些怔愣失神,待片刻后回过神来,这才缓缓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此时天色不早了,我便先回去了。” 言罢,泠烟对着齐元恒微微福了身子行礼便离开了。 待泠烟刚离开齐元恒也沉默站起身往外而去,只淡淡吩咐了让南宫毅和诸葛鸿不用跟随便离开了。 留下屋内诸葛鸿和南宫毅无奈的对视了一眼,最后所有的语言都只化作轻声一叹。 第一百一十九章 暗中监视 时光似乎就这样匆匆流淌而去,转眼已是过去了好几日了,祁红奉泠烟之命易容成一名普通的丫鬟混进了姬府之中,这些时日以来也一直在暗中监视着姬云烟的一举一动。 而姬云烟似乎自打那日去见了贤妃之后便再无其他动静,倒是安分得有些过头了。 正是这一日,祁红买通了姬府姬云烟院子里的一名粗使丫鬟,让她假意生病回去躺几天,然后再由自己去顶替她的活儿。 那丫鬟虽是有些怀疑,不过最终祁红加大了筹码,那丫鬟抵不过诱惑,毕竟这种买卖可不是常有的,因此那丫鬟最终答应了的要求撄。 接下来在姬府里的日子,祁红总是想尽一切办法接近姬云烟的房间,奈何却总是找不到时机。 直到某一日,祁红被指派去打扫姬云烟的书房,祁红心知这将是一个好机会,因此趁打扫房间之时曾仔细搜查了姬云烟房间,却并未发现任何蹊跷之处。 之后有一次,祁红正欲外出之时却与刚下朝回府的姬黎书撞到了一起。 “老爷恕罪,方才奴婢走得太急没看清路,这才撞上了老爷,还请老爷见谅。偿” 祁红一脸神色紧张地道歉,生怕姬黎书发现了什么异常。 姬黎书似是有要事在身,也不甚在意,挥挥手便让祁红退下了,下一秒却又在见到祁红往府外而去的时候叫住了她。 “你这是往哪儿去?” 祁红心中微动,连忙回神回答道:“回老爷,奴婢是小姐院子中的丫鬟,今日小姐吩咐奴婢去为她买来醉扶归的桂花糖蒸栗粉糕,因此奴婢现在正准备出门呢。” 此刻愈发恭敬的举止和神情倒的的确确像是个回答主子问话的丫鬟,让人不得多生怀疑。 姬黎书久久打量了祁红一番,这桂花糖蒸栗粉糕的确是烟儿平日里最喜爱的糕点,只是这丫鬟还是有几分眼生,让姬黎书心中有几分怀疑。 “烟儿院中的下人我都见过,可我怎么从未见过你?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生的模样?” 姬黎书看着祁红质疑地道,一双虎眸盯着祁红的脸,不愿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细节的神情。 “回老爷的话,奴婢正是前几日才被管家新招进咱们姬府的下人之一,这两日大小姐回娘家省亲,管家吩咐我们将大小姐的闺房收拾打理一番,而恰逢此时那原本被安排去小姐院中打扫的丫鬟羽儿生了病正下不来床呢,于是管家就将奴婢给安排了过去伺候小姐。” 听出了姬黎书话语之中的怀疑,祁红仍是镇定自若,丝毫不乱阵脚地解答了姬黎书的疑惑。 看来这姬黎书应该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不然为何会如此在意,一直抓住一个小丫鬟问东问西的质疑? 想到此处,祁红不由得心中微沉。看来这姬云烟是没什么大的问题,但是这姬黎书可是问题很多啊,看来自己得尽快将此事禀告给小姐才是。 听了祁红解释的话语,姬黎书心中的怀疑的确是消去了一大半,然而在朝为官多年官的经历亦使得姬黎书养成了这般的性子与习惯,便是不肯随意轻信别人。 然而正当姬黎书想对祁红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两人身后一阵清脆柔丽的声音响起。 两人纷纷回眸,才发现来者竟是姬云烟。 “诶?你怎么还在这儿?本小姐不是让你出去给本小姐买了醉扶归的桂花糖蒸栗粉糕回来么?怎的磨蹭了半日你竟还没出门,是不是想偷懒?还是觉得本小姐的话也不好使了啊?” 见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而祁红却仍是没有出门,姬云烟心中不由得有些怒意。 “烟儿,你这是……” 姬黎书看的有几分迷糊了,不由得开口问着姬云烟道。 “爹爹,难道我嫁人了就不是姬家的女儿了吗?原来现在我说话都这么不好使了?” 姬云烟有几分撒娇的对着姬黎书抱怨道,一副小女儿家的情态。 “这是哪儿的话!”姬黎书笑骂了一句,随后对着祁红道:“既然如此,还不快些去给小姐买来?” 一番形态倒是个十足的宠女儿的慈父。祁红心底微微顿了一顿,忙声应是,而后转身出府去了。 见祁红确实是离去了,姬黎书这才开口问着姬云烟道:“烟儿,你告诉爹,方才那丫鬟的确是你院中的人么?” 姬云烟心中有几分不解:“是啊,爹爹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只是看着有点眼生,是我多想了。” 姬黎书抚了抚胡须,却是没再多想。 “对了,你这跑回来又干什么?你现在可是嫁做人妇了,就该好好待在安国公府里跟安国公培养培养感情,好好的学习怎么做一个相夫教子的好妻子,好主母才是,怎么还动不动就三天两头往娘家跑,这传出去还不得让别人看笑话了?再说你这样怎么能镇得住府中的那些小妾呢?” 姬黎书有些担忧地开始对着姬云烟碎碎念道。 自打这姬云烟的母亲逝世过后,姬黎书对这个女儿更是百般疼宠,因为家庭环境的优越,再加上他的纵容,姬云烟这活脱脱就是个骄横任性的小姐脾气。 “哎呀,我这次回来是有要事跟爹爹你商量的!”姬云烟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姬黎书的念叨。 自从娘亲去世之后,爹爹可真是愈发地对她操心起来,每次都会对她叮嘱这些事情。 “什么事情?莫不是……”姬黎书猜测地道,声音却是低了下来。 “嘘,咱们去书房里说。” 姬云烟拉住了姬黎书,示意他小声一点。 虽是此刻院中无人,但谁也难以保证是否会隔墙有耳,比如……此时蹲在墙角探听消息的祁红! 姬云烟父女俩转身似是往书房的方向而去。 却说此时的祁红,原本为了打消姬云烟父女俩的质疑之心,祁红转身出了府,却又在行至半途的时候回转了来,这才有了她躲在墙角偷听的那一幕。 见姬云烟父女俩此番举动,祁红心知此处必定是有什么蹊跷之处,微微沉吟了片刻,见附近无人,祁红这才站起了身子,转身出府去。 一路走到了醉扶归,祁红抬头看了一眼醉扶归的招牌,抬起的脚微微顿了一顿,却又像是错觉一般,继续迈步进了店内,唤来小二。 祁红亮出了自己的身份,讲明自己的要求,祁红又细细叮嘱了一番道:“小二,这桂花糖蒸栗粉糕可是我家小姐亲自指定点名要吃的,可莫要出了什么差错。” “是是是,安国公夫人未出阁之前可是咱们醉扶归的常客,尤其偏爱咱们这儿的糕点,既然是安国公夫人只是这糕点咱们店中已经卖完了,恐怕还得劳烦姑娘再等等了,姑娘不妨往楼上坐坐饮会儿茶稍等片刻,待到糕点做好了小的再来告知姑娘如何?” 小二恭敬的对着祁红说道,不得不说醉扶归生意这么火也并非没有道理的。 这醉扶归店中的小二各自都是十分懂得揣摩各位客人的心思,倒也是个擅长做生意的,贴心周到的服务也的确是博得了众人的欢心。 将祁红带到二楼房间后店小二客气嘱咐了几句便又急忙下了楼招呼客人。 房间内,祁红快步走到窗边,往窗外看了一眼,大街上仍是平凡热闹的模样。 确定了此时并无异常之处之后,祁红将窗户关上,走到一侧墙边,附耳在墙上右手轻轻敲了敲,看起杂乱快速的节奏其实却暗藏玄机。 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对面也传来了同样的敲击声,这时祁红心中微动,走到墙角,也不知道是碰了何处的机关,墙上竟微微显露出一条缝隙。 原来此处竟然藏有一个暗门,若是不知情的人,怕是根本不会知道,也很难发现。 其实醉扶归和与之相邻的墨竹阁皆是太子齐元恒手下的产业,只不过齐元恒只是找了一些比较信得过的心腹之人作为此间经营管理的老板。 毕竟作为一国太子,无论如何也该有几分自己的势力,至于情报这等东西对于掌权者来说更是重要。 而茶肆酒楼这种供人停歇等的地方,对于查探获取情报则自然更是方便,所以将情报点设在此处也是一片巧心。 只是对于外人来说,从来无人知晓他们说处的地方竟是当今太子殿下的情报网络据点,也无人知道这醉扶归二楼这个房间其实于隔壁墨竹阁是相通的。 祁红身子微微一闪,消失在暗门之后,暗门旋即关闭,墙面又恢复了方才的模样。 另一边,泠烟看着祁红,眼底是一抹深沉之色。 “现在姬云烟那边情况怎么样?” “回小姐,奴婢潜入姬府观察了几天,本无所发现,结果今日出门之时却不经意撞到了左尚书姬黎书。本是无心之失,可是姬黎书却似乎十分谨慎,一直问东问西怀疑奴婢,直到后来奴婢听到姬黎书与姬云烟父女俩谈话内容,看来这次姬云烟是明面上打着回姬府省亲的名号,但实际上却另有隐情。奴婢担心……” 祁红看了泠烟一眼,心中有些顾虑,却又不知道该不该说。 泠烟闻言微微沉思了一会儿,看来姬云烟的动作还真是不少!自己早该想到,姬云烟如此处处针对自己,背后小动作频频,其目的定然不简单。 心思一转,泠烟终是下了决定,“你且先回姬府继续待着,然后……” 之后附耳倾诉的话恐怕除了泠烟和祁红两个当事人之后再无人知晓。 祁红闻言,想来冰冷淡漠的面上微有几分诧异,不过却是很快便掩了去,身为下人,自然应当唯主人之命是从,不应有多的想法,泠烟向来是让人放心的。 想到此处,祁红恭敬地对着泠烟行了一礼而后回到家醉扶归的房间之中,仔细检查了一番,倒也没有留下什么破绽与痕迹,随后也一如平常地离开了。 第一百二十章 奢求 而此时坐在墨竹阁房间内的泠烟心情确实有些复杂。 自从经历了上次皇家狩猎大会一事之后,泠烟心中对于齐元恒的感觉却是愈发的茫然了起来。 自己与他终究是有无数个需要跨越的坎儿,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而自己不过是个失忆的孤女罢了。 当初若不是他出手,或许现在的自己早已是游荡于天地之间的孤魂了吧? 她所拥有的从来便是她自己一个人而已,又还能去奢求什么呢偿? 若不是当初自己想要借助他的势力替自己找到家而提出要成为齐元恒的谋士的话,恐怕此生自己与他便会像两条平行线那般,再无交集了。 只是……她突然想起那一日,齐元恒在为了保护她而使得自己中了蛇毒意识模糊之时所说的话,泠烟不由得有片刻怔愣撄。 “泠烟……不要走。” 那一日齐元恒所说的话不由得开始在泠烟的脑海之中回荡起来。 齐元恒,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泠烟抬手开了窗户,阴沉沉的天空似乎看不到一丝阳光,一如泠烟此刻的心情一般复杂。 原本想要与齐元恒保持距离,而自己则全心相助其登上皇位,各取所需,因此在当初齐元恒开口想要出面替自己打压外面的纷扰流言之时,她选择了拒绝。 她害怕,害怕若是一直这样下去,自己对于齐元恒便会越来越依赖,这对泠烟来说是根本不敢想的事情,她,很清楚自己的位置。 她不想再这样纠缠下去,但是方才祁红告诉她姬家有异样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第一个想到了齐元恒。 姬家是贤王的支持者,贤王与齐元恒却是敌对的势力,且两者之间的争斗最为激烈,因此泠烟在心中暗自怀疑贤王那一边或许会有所动作,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种威胁。 微微一动,泠烟敛去了眉间惆怅之色。 眼见天快要下雨了,泠烟转身离开房间往李府而去,风中飘散一声不知是谁的轻声叹息。 白驹过隙,转眼时光流转。 祁红在姬府潜伏了数日,然而却是苦于难以接近姬黎书的书房,向来达官重臣者,都对他们的书房保护得极好,因为在这些地方往往都会藏有很多……秘密。 姬家守卫森严,而姬黎书又是一个疑心极重的人,饶是祁红相尽了法子也难以接近书房,寻找其中破绽。 祁红急于向泠烟禀告此事,因此寻了一个理由往府外赶了去。 一路小心谨慎,祁红终是来到了李府门前,托了门房替自己通报之后祁红终是顺利进了府中见到了泠烟。 “小姐。” 一见到泠烟,祁红连忙踱步过去对着泠烟恭敬行了一礼。 “不用管这些了。”泠 烟抬手扶住了她,四下打量了一眼,这才压低声音对着祁红说了一句:“你且随我来。” 拉着祁红进了院子,泠烟这才放开她,开口问道:“你这么着急赶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祁红沉吟了一会儿,还将近段时间内自己的发现告诉了泠烟。 “姬家守卫森严,姬黎书对于书房更是看得牢,平日里处理姬云烟和姬黎书他自己,似乎就只有老管家才进去过,奴婢想尽了各种方法仍是没有办法进入书房,有唯恐被人发现端倪,引起猜忌,这才随意寻了一个理由出府,前来禀告小姐。” 泠烟听言,微微垂低了头,似是在思考,祁红见此也不好打扰,只得默默垂首在一旁候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虽是不长,却也着实是让人觉得有几分煎熬。 “如今姬云烟可是回了安国公府?”泠烟突然问了一句话。 祁红虽是不解泠烟此时问这番话的意思,倒也没有多问,恭敬地道:“昨日便已经回去了,毕竟她是以回娘家省亲的由头才会府的,想必是不能呆得太久,不然可就落得人的话柄了。” 泠烟点了点头,这番话倒也在理儿,而按照祁红的说法,这次姬云烟回府或许只是为了给姬黎书传递一些消息,那么倒也不是很奇怪,用这个理由也不会显得很突兀,只是…… 泠烟轻轻叹了一口气,看向祁红道:“如今前朝局势比较紧迫,各大势力的争斗似乎越来越激烈了,贤王今日也是背后小动作频频,太子爷目前也忙得有些无暇顾及这边了。” “不过据我所知这姬家可是贤王一派的支持者,虽是在明面上的互动较少,但是私下暗地里的事情可就说不准了。” 祁红没有应是或不是,不过确实打心底里信任和认同着泠烟说的每一句话。 “姬家手中掌握的可是齐国兵马大权的三分之一,这股势力也是绝对不容小觑的,既然此时发现了他们的端倪,想必时间长了必然会露出更多的破绽。” 祁红面上仍是一派淡漠的模样,只是心底却是不由得喂喂有些紧张起来,看来如今的局势的确是不容乐观,既然主子如此信任她,那么她必然不能将事情给搞砸了。 “那小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祁红忍不住开口问道。 泠烟微微蹙了眉头,却是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暂时还没有想到其他办法,你且先回姬府侯着,千万不要出任何差错,暗中寻找姬家的破绽之处,收集更多的证据。” “然后我这边与太子爷商量过后便会想办法通知你,时间不会太长的,但是这段时间内你必须得小心行事,切莫露出了什么马脚才是。”泠烟再三叮嘱地道。 “是,奴婢知道,那奴婢这就退下了。”祁红服了服身子正准备往后退去。 却在此时,门外传来了清脆的一声响,似乎是有什么被绊倒摔碎了一般。 泠烟瞬间脸色微变,却是眼疾手快,迅速地拉住了祁红,示意她静声,屋内霎时安静了下来,似是连呼吸都可辨认。 “谁在外面!” 泠烟一声轻喝,同时迅速地打开了房门。 然而此时门外静悄悄地一片,除了摔倒在地上碎成瓷片儿的一只装着盆景盆栽的花瓶之外似乎并没有人来过。 泠烟心中微微一沉,正欲抬步,却在此时,从角落里迅速窜出一只白色的猫。倒还不经意将泠烟给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正式李府之中饲养的一只猫,平日里便喜欢上蹿下跳到处跑,很是活泼,于是泠烟倒也没有多想,心底却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以后可是更得要小心行事了,毕竟李府里面人比较多,难免人多口杂,也要注意是否会隔墙有耳才是。 知道以祁红现在的身份,若是在外耽搁了太长时间则势必会引起他人的怀疑,因此泠烟只是又仔细叮嘱了一句让祁红万事小心之后便让她回去了。 又有些不解地看了那碎掉的花瓶一眼,泠烟微微摇了摇头,许是最近精神太过紧张了吧,才会格外的爱多想。 待泠烟转身进了房间合上门之后,从转角处缓缓走出了一个人影。 鹅黄色的罗衣上绣着几朵小而精致的淡粉色的梅花,一根浅色的腰带系着可堪一握的柳腰,因为已经是初冬了,甚至还配上了一件浅粉色镶着白狐边的小斗篷。白绒绒的白狐毛簇拥在颈边,更是将少女娇小的脸蛋衬得玲珑俏丽,一时之间竟是让人觉得有几分移不开眼。 少女恬静的容颜上薄施粉黛,脸上染上了淡淡的胭脂,艳若桃李,只是一双如秋水含波的眸子里此时却是盛满了复杂的情绪,这人正是当今太子妃李淑媛的族妹李淑澜。 见到泠烟进入了自己的房间之后,李淑澜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平复着心中的紧张感觉。 方才她只是路过此处,想要去花园走走,却不料在经过门前的时候听到了屋内泠烟和祁红主仆两人的谈话,她却是不知道为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停了下来,见两人要开门之时李淑澜本想躲避一下,却不料没有看清楚路,竟是一下踢倒了脚边的花瓶,还将两人惊动了,险些便暴露了踪迹,好在方才府中的猫窜了出来,倒是糊弄过去了。 不过转而想到方才听到的泠烟和祁红两人的谈话,李淑澜心中微动,看来自己算是不经意之间撞破了一件大事了? “姬府……泠烟……呵呵,看来这件事是越发的有趣起来了!”李淑澜轻笑道。 李淑澜随即转身往府外赶去,片刻时间,李淑澜便来到了贤王府门前,却不料竟是被门房守卫给拦了下来,开玩笑,这可是贤王的府邸,可不是任谁闹着玩儿的,李淑澜这样盲目闯进去自然是容易被轰出来的。 “麻烦你们通报一下,我是来找贤王的,有要事相告。” 李淑澜倒也没生气,想来方才是自己太急躁,竟是直接就想着往里走了。 “哦?你找本王何事?”还不待门房守卫说话,李淑澜身后便是传来了一阵低沉的男声。 “见过王爷。”门房守卫见到来人连忙抱拳行礼。 听了这话,李淑澜心中一喜,看来自己还真是来得刚好。 下一秒就收敛了面上的喜色,李淑澜连忙转身对着齐元毅微微福了一福身子:“小女见过王爷。” 抬眸看了李淑澜一眼,齐元毅微微皱了皱眉,“起来吧,你今日怎么到这儿来了?方才你说是有要要事要找本王?” 李淑澜面色微红,细声道:“确实如此,小女今日得一消息,想必与王爷有关,因此才急着来找王爷,方才是我急躁了,竟……” “进来说吧。” 还不待李淑澜说完,齐元毅便开口打断,率先进了府内。 李淑澜面色一喜,忙抬脚跟了上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出卖李家,一心求荣 齐元毅将李淑澜一路到带了会客室,待坐下后,这才看向李淑澜,脸上神色让人看不清喜怒。 “你今日前来,可是有何要事想要告知本王?” 打量了李淑澜一番,齐元毅这才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淡淡地开口道。 李淑澜见此,心中微微有些惊异,看贤王这表现,想必自己唯有拿出真正让他感兴趣的东西,才有可能得到他的注视吧撄? 想到此处,李淑澜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中的情绪。 “不知贤王可还记得小女?” 李淑澜突然地问出了这一句话,到时让齐元毅不由得愣了一下神,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之后,才淡淡地点了点头。 “这是自然。偿” 淡漠平静的语调,倒也没有显露出齐元毅此时的心情。 说来也是巧合了,原本这李淑澜乃是李府旁支的一位庶女,在李家排名第五。 而这李淑澜身为庶女,其生母家境一般,算是个小户人家,在家中也不算特别受宠,按理来说这李淑澜应该也是同她母亲一般并不受宠才是。 奈何这丫头却是十分聪慧,很懂得讨人欢心,倒也偏得了自家父亲几分疼爱,在李府大家之中也多得长一辈人的喜爱,竟是连府中的嫡女也难以抵其风头。 然而李淑媛和李淑黎两人对之却是没有什么感觉,说来不过是一个花言巧语注重权势而讨好别人的庶女,踩低捧高的模样自是入不了两人的眼、 不过由于亲戚的原因,也是出于家教严谨,即便是对之不喜,却也不会特别地表明,只是态度都一直淡淡的罢。 三人自小关系便是如此,说来其实也有几分尴尬,但是李淑澜却刻意忽视这些,只一心想着讨好这两人。 毕竟李淑媛身为李家的嫡长女,如今又是被指给了太子做太子妃,皇家的媳妇,这一层君臣的关系也是压在众人头上的,倒是让人既羡慕又嫉妒。 而这李淑黎虽是庶女的身份,但是因为其母家的原因,又加上其本身的才识和品行,倒也是被李文庸宠惯着的,更何况如今的李淑黎可是被皇上亲自许给贤王的侧妃,身份虽抵不上正妃,却也不是一般人可比。 这两人在李家可谓是有身份的人,因此李淑澜自然是费劲了心思巴结两人,也好为自己谋划谋划。 不过在自己百般讨好无果之后,李淑澜也没有再如此纠缠下去。现在她想要的,是比讨好李淑媛和李淑黎两人所得到的好处更多的东西,比如……权势。 因此李淑澜这才将目光投向了贤王。贤王如今可是最有可能在将来继承大统的人,其身份,权势,自然是低不到哪儿去。 至于齐元恒,虽是得皇上宠爱坐上了太子之位,不过却没有什么建树,且外人时常在传太子体弱多病,经常动不动就生病的模样,若是自己有朝一日真的进了太子府,而太子却在尚未登基之时就病故了,那自己这大把的青春年华可不就浪费在了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了么? 再说了,这太子府后院儿里可还有个林容兰。林家的势力,可是不容小觑的,平日里若非必要,就连李文庸也不会与林家起什么正面的冲突。而且她听闻那林容兰本就是个好胜且嫉妒心极强的人,自己若是过了去,如何能斗得过她? 所以,还是贤王这儿比较好下手,若是贤王混得好,真的登上了皇位,那自己无论如何也是个皇妃,她倒要看看,到时候还有谁敢小瞧了她去。 想到此处,李淑澜笑了笑看向齐元毅道:“想必贤王应该认识咱们李府的三小姐泠烟吧?” 却不知道方才她的表现尽数落入了齐元毅的眼中,说来这李府按理说应该以支持太子的势力占多数,而此时这个李淑澜却是想到前来向自己投诚,为了自身利益而置整个家族忠诚名誉于不顾,齐元毅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淡淡地不屑。 不过在听到了李淑澜口中说出的“泠烟”两个字时,齐元毅心中微微一动,挑了挑眉道:“自然。莫非此事与她有关?” 李淑澜微微颔首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齐元毅这才想起来,对着李淑澜说了一句:“坐下说吧。” 李淑澜心中虽是雀跃,但是也没有表现得特别明显,而是淡淡的点了点头,柔声道:“臣女谢王爷。” “好了,说吧,究竟是什么事?” 齐元毅沉声道,许是因为被李淑澜吊胃口吊得太久,齐元毅显然有一些不耐烦。 李淑澜似乎也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因此接下来也没有再隐瞒什么,而是将那天的事情全盘托出。 听到李淑澜所说的话,齐元毅心下闪过一抹震惊,这姬家的确是他的支持者,因此他平日里也比较注意这边,却没想到竟是被泠烟和齐元恒等人钻了空子。 不动声色敛去面上的情绪,齐元毅对着李淑澜淡淡道:“今日多谢李小姐前来告知本王此事,若有来日,本王定当重谢。” 李淑澜听了齐元毅的话,不由得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服了服身子,满目柔情地看向齐元毅道:“小女不要任何赏赐,小女只想一阵跟随在王爷左右,为王爷分担。” 齐元毅微微怔愣了半刻,若说这李淑澜,倒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模样,也有几分头脑,只是……他既然可以因为自己的利益背叛家族,那也将极有可能会背叛自己。 他,不能留任何隐患在身边。不过想到目前的情形,自己也不好直接下手,毕竟有她在的话,说不定还能够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消息,因此,他暂时还不能够抛下她。 想到此处,齐元毅对着李淑澜温柔笑了笑:“若是本王将来……本王定不会亏待你。” 李淑澜得了齐元毅的一句承诺,心中似是吞下了定心丸一般,温柔的看着齐元毅道:“小女定将竭心尽力为王爷分忧。” “你且先回府,若是有情况再来禀告本王。” 李淑澜闻言,服了服身子,深深地看了齐元毅一眼,而后离去。 齐元毅看着李淑澜离去的身影,眸子却是开始慢慢地沉了下去。 “泠烟,齐元恒……” 却说另一边,自从齐元恒和泠烟二人在皇家狩猎大会上出了意外之后,这事儿就变成了齐元礼心中的一道跨不过去的坎儿,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即便是被父皇封赐了郡王之位,但是这件事以及这些殊荣却还是没能将齐元礼心中的疑云消去。 这不,在知道当时长孙芜襄一直与泠烟在一起之后,齐元礼便直接去找长孙芜襄想要了解那日事情的真以及一些细节。 不料这长孙芜襄和齐元礼向来便是不对盘,两个都是爱折腾爱闹腾的主儿,长孙芜襄每一见到齐元礼就开始拔腿就跑,因此齐元礼是苦追数日不得。 恰好这一日,长孙芜襄见齐元礼今日还没出现,便准备趁此时机出府上街逛逛,却不料刚走出去不久就被齐元礼给看到了。 “长孙郡主可是让本王一阵好找啊!” 齐元礼冷冷一笑,嘴里阴阳怪气地讥讽道。 果然,一听到齐元毅的声音,原本还性质高昂地逛着街的长孙芜襄身子一颤,拔腿就准备开始跑路,却不料此时齐元礼早就知道了她的想法,身形一动挡在了她的面前。 见去路被挡,长孙芜襄虽是心中有几分无奈,但也不再挣扎,撇了撇嘴看着齐元礼道:“景郡王还真是好兴致,天天在王府门口堵本郡主。” 听着长孙芜襄话中浓浓的嫌弃与嘲讽之意,齐元礼心中一股莫名的情绪涌动。 “本郡王也不知道长孙郡主竟还有这般本事,跟个泥鳅似的难抓。”齐元礼反唇相讥道。 “你!”听了齐元礼的话,长孙芜襄更是气急。 “我,我什么我?本郡王说的不对?” 见长孙芜襄气急的模样,齐元礼竟然不由得觉得有几分可爱讨喜。 意识到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想法之时,齐元礼愣了愣神色,呸呸呸,怎么可能,长孙芜襄这丫头从小跟自己不对盘,两人每次都是一见面就开始吵,自己怎么会觉得她可爱,一定是错觉,齐元礼摇了摇头,将脑中的奇怪想法抛开。 正在此时,长孙芜襄趁其不备,狠狠踩了齐元礼一脚,啐了一口:“你才是泥鳅!” 然后又飞似的逃走了。 长孙芜襄狠狠踩了一脚的齐元礼不由在原地抱着脚痛得嗷嗷直叫,大声吼道:“长孙芜襄!你给本王等着!” 然而此时的长孙芜襄听到齐元礼的大喊,只是转过头朝他做了一个鬼脸,而后才又转身继续跑路。 齐元礼见此,脸色一沉,感觉自己又被挑衅了,不理会还在隐隐作痛的脚,一路飞奔往长孙芜襄逃跑的方向跑过去。 两人一路你追我赶,竟是闹到了市集街口上去。 来往过路行人极多,小贩们在街边大声吆喝着,长孙芜襄见此机会,急忙往人群里面挤。 后面的齐元礼见长孙芜襄一下就混进了人群之中不见了踪影,心中暗急了一会儿,连忙找了起来。 此时两个活宝你追我躲的,好不热闹,就像是一对欢喜冤家一般,街上偶尔有辩认出后面追赶那人就是传说中那“京都的混世魔王”,当今圣上的五儿子之时,不由得纷纷避让。 第一百二十二章 恰巧撞见 既是认出了齐元礼的身份,众人也不敢再多加阻难,纷纷让出了一条过道,大街之上瞬间就显得空旷了很多,齐元礼见此,唇角唇角微微勾勒起一个弧度。 “长孙芜襄,我倒要看看接下来你往哪儿跑。撄” 言罢更是在街上疾跑了起来。 长孙芜襄转身看了一下这边的情况,心中暗道不好,却也不敢再停下来。 于是两个人在大街上开始,兜兜绕绕,不停地绕圈子。 许久之后,长孙芜襄终是受不住,停了下来,双手撑着自己的膝盖大喘气道:“不……不行了……别追了别追了……本郡主跑不动了。” 齐元礼亦在一旁弯下腰大口喘息,其实跑了这么久,他也有些吃不消了,何况是长孙芜襄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子呢? 两人此时隔得很近,但是却没有心思去抓或者躲避对方了,只是相对着大口喘气,似是累极了的模样,这幅场景倒是十分喜感。 原本以齐元礼和长孙芜襄两人的身份,两人在大街上如此奔跑自然是有些不合理数的举动,但是念及两人年龄尚小,且这番举动也不算失礼,反而多了几分纯真的感觉,众人对此倒也见怪不怪了,没有再多想。 然而就在此时,长孙芜襄抬头时却看见了一个人影从贤王府之中走出偿。 说来也巧,齐元礼和长孙芜襄两人打打闹闹,追到了这一个地方,却是正正好对着贤王府的斜门口。 因此,在李淑澜从贤王府之中出来的时候却是恰巧被长孙芜襄看见。 长孙芜襄心中不由得觉得有几分好奇,按理说这贤王府应该鲜少有女子出入才是。 如今这贤王府之中的女眷除了那些侍妾之外便只剩下李淑黎和姬云缈两个侧妃还有贤王正妃刘诗雅了。 然而李淑黎、姬云缈和刘诗雅这三人长孙芜襄自然是认识的,切都有几分往来交情,因此长孙芜襄直接就将这三人排除了。 而这女子长孙芜襄敢断定绝对不是贤王府里的人,按照规律,侍妾填房平日里本就极少有出门的机会,而就是是出门,也断然不可能从正门这般大大咧咧地出来。 并且从这身打扮行头来看,这应该是那个大臣家的小姐才是,究竟是什么原因,这人竟看起来如此开心的模样。 不过……不过又会有哪个大臣家里的小姐敢如此正大光明地往贤王的府里跑?尤其还是在政治斗争如此敏感如此激烈的时期?这不是摆明了往枪口上撞么? 长孙芜襄站直了身子想要看清那人的脸,觉得十分的眼熟,想来自己应该是在某时某地见过这人,所以才会觉得眼熟。 但是或许是因为匆匆然间记忆有些模糊,而且也不是经常打交道的人,应该是个小角色,因而才会记得不清晰。 齐元礼调整好呼吸之后抬起头,却见得长孙芜襄早就站起了身子,还一直望着对面方向。 心中觉得有几分好奇,齐元礼随着长孙芜襄的视线看过去。 “诶,讨厌鬼,你有没有觉得那个人好眼熟的样子?” 长孙芜襄突然用手肘戳了戳齐元礼,喂喂眯着眼睛仍是注意着那个方向,开口问道。 齐元礼见长孙芜襄难得如此认真的时候,竟有些没反应过来,也没有注意到她的称呼。 只是当齐元礼往长孙芜襄所指的方向望过去时却只看到一个清秀的背影。 “明明什么都没有啊……”齐元礼微微低下了头低声呢喃道。 抬起头正欲说些什么,却见方才还在自己身旁站着的长孙芜襄此时竟是没了踪影。 齐元礼不由得有些惊愕地瞪大了眼,开始寻觅起长孙芜襄的身影。 完了完了,她不会走丢了吧?还是被人拐跑了?这个蠢丫头,一个不留神没看住就没了人。 此时的齐元礼也没有意识到,方才发现长孙芜襄不见了的时候,自己内心却是猛的一空,似乎—— “嘶……谁!是谁敢打本王!” 齐元礼抬头四处扫视了一番。 原来方才一声闷响,不知是谁竟然朝着齐元礼扔了一个小石子,恰恰好撞在脑门儿上。 好在这小石子力道不足,倒是没有什么杀伤力的,只是微微疼了一些罢了,想必应该是谁的恶作剧。 可恶,自己只是思考问题有些失了神,却没想到竟是被人偷袭了! 哼,若是此事被传了出去,那他的见面往哪儿搁,他可是这京都的混世魔王,皇上的亲儿子,这件事情要是穿了出去,于他颜面有损啊…… 正想着,后方却是传来了一阵熟悉的清脆的声音。 “嘿!笨蛋,你刚才是在找本郡主吗?嘻嘻……” 齐元礼转身望去,身后不远处站着的竟是刚才不见了的长孙芜襄。 齐元礼这才不直觉地在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出事。 又想起方才长孙芜襄居然冲他大喊“笨蛋”,齐元礼瞬间抬头,狠狠瞪了长孙芜襄一眼,正欲追上去。 却听到此时的长孙芜襄说了一句:“今日就不陪你玩儿了,本郡主现在可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去做呢!” 言罢拍了拍手,将方才捡起小石子儿掷向齐元礼所沾染上的灰尘拍去。 长孙芜襄这才转身蹦蹦跳跳转身往另一边走去,还大大咧咧很是活泼地背对着齐元礼挥了挥手,倒是一副青春阳光的模样。 看着长孙芜襄离去的背影,齐元礼竟是不由得有些怔愣了神色。 另一边,长孙芜襄回到了王府之后便连忙将贴身婢女唤了来。 “薇儿,你陪本郡主往李府走一趟,本郡主有要事儿去找泠烟。” 那名唤薇儿的侍女闻言,连忙点了点头下去准备。 李府和长孙王府相距本就不算远,因此不一会儿,长孙芜襄和侍女便到了李府门前。 因着是长孙芜襄的身份,且又早早地便打了招呼,因此门房的守卫们也没有多说什么,行了一个礼之后便放长孙芜襄进去了。 礼不可废,长孙芜襄虽是客人,但无论如何也是郡主的身份摆在这儿,李家是绝对不会在此情况下落人话柄惹人诟病。 却说泠烟这一边,在收到了长孙芜襄拜帖和简笔信的时候,泠烟就有了几分讶异。 究竟是何事,竟然会让长孙芜襄这般紧张,连忙便赶了过来与她说? 好不容易等到长孙芜襄过来了,泠烟在院子外侯着,一见到长孙芜襄,泠烟便急忙将她拉了进来。 待丫鬟上好茶以后,泠烟挥手将之屏退了下去。 这才看向长孙芜襄,好看的眉头轻轻蹙起。 “快说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泠烟的问话,长孙芜襄也不隐瞒,喝了口水便将今日之事告诉了泠烟。 一个女子?泠烟心中亦是有几分好奇的。 这贤王也不是个消停得了的主儿,府中侍妾填房之类的倒是纳了不少,但是却从未听说过有谁是极为受宠之人。 而按照长孙芜襄这番描述,应该不是贤王府上的侍妾,而这也排除了刘诗雅,姬云缈和李淑黎三人。 看来这其中定是有什么隐情。 长孙芜襄见泠烟蹙眉思考的模样,心中微微一顿,不忍打扰,却又是突然补充了一句。 “本来当时我看清了那女子的容貌,觉得十分眼熟,但是却始终想不起来,后来却是在回家途中想了起来,似乎是在上一次李家收你为义女的宴会之上看到过的,好像也是你们李家的人。” 这一番话犹如晴天霹雳,将泠烟雷得不轻。 要知道这李家在之前时候,在这场党争之中可是保持着中立的态度。 后面又因为太子妃李淑媛和上次流民事件之后,李家这个天秤已经逐渐在往太子这边开始倾斜了。 而李家作为一个世家大族,如今的家主李文庸可是当今大齐的丞相,更是位高权重的代表者,因此李家也是各个势力在极力拉拢争取的对象。 因着太子妃的原因,李家算是尽数开始往太子齐元恒这边靠拢了,即便其中有一些质疑的声音,奈何却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倒是直接被否决了。 而如今,这个极有可能是李家一份子的人竟然正大光明从贤王府中出来,这显然是有什么端倪的。 贤王齐元毅和太子齐元恒可是两大敌对势力,彼此对对方也是各种监督和提防的,只是…… 如今这种情况的出现,对于太子一党来说,就是一个潜在的威胁。而她,则必须找出办法除掉这个威胁! 无论如何,她是决计不能让任何人威胁到齐元恒的。 想到此处,泠烟连忙派人备了软轿,换了身衣服之后便带着长孙芜襄一路往太子府而去。 门房众人见是泠烟和长孙芜襄,纷纷行了一礼:“见过长孙郡主,见过泠烟小姐。” 此时泠烟的身份可不再是太子身边的侍墨,而是李家的三小姐。 奈何众人对于李三小姐叫着口中别扭,又不能直接叫泠烟的名字,因此也只好折中的称了泠烟为“泠烟小姐”,如此一来,既比李三小姐听着亲切了多,也不会忽视了泠烟的身份失了礼。 然而此时的泠烟却是一心扑在别的事情上,无心注意这些。 连忙问了旁边一位守卫。 “太子妃今日可在府中?” 那守卫心中微微疑惑,还以为泠烟小姐是要问太子殿下的去向了,怎么的却是问起了太子妃。 然而那守卫却是没有问这番话来,只是告知了泠烟太子妃今日确实在府中。 泠烟点了点头,这才连忙拉着长孙芜襄,又往太子妃李淑媛的院子奔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惊觉有疑,设计试探 不知是因为泠烟如今的身份地位不同还是因为从前的原因,太子妃院子中的守门仍旧没有阻拦泠烟。 只是在看见泠烟和长孙芜襄两人的时候面上有几分震惊的神色,随后行了一礼倒也没说什么,便退下了。 泠烟点了点头示意,随后拉着长孙芜襄进了院子。 “小姐今儿个怎的又想起要回来了?” 院子里,赵妈妈看见了泠烟,也是忍不住惊讶了一会儿,却是在下一秒又收敛了惊讶的神色,笑着问着泠烟道。 “赵妈妈,太子妃今日可在屋子里?偿” 泠烟也不在意,对着赵妈妈淡笑着算是打了个招呼,随即开门见山的问道。 见泠烟面色有些不好看,赵妈妈心中有些疑惑。 这泠烟向来便是个沉稳有主见的姑娘,太子和太子妃也正是欣赏她这一点,只是今日这般行色匆匆的模样来找太子妃,难不成是出了什么状况? 想到此处,赵妈妈也不敢耽误,连忙将泠烟迎进了屋子。 “太子妃,三小姐来了。” 赵妈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还不待李淑媛回过神,泠烟、长孙芜襄和赵妈妈三人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 “妹妹今日怎么想起来回太子府来了,怎的也不派人先通知姐姐一声,我也好准备一番,前去接你。” 李淑媛从座位上站起了身子,快步走到门口拉着泠烟的手有几分嗔怪地问道,倒是一副姐妹情深的场面。 “妹妹在太子府待了一段时间了,也不算陌生,何必劳烦姐姐,只是今日前来找姐姐确实是有重要的事情相告。” 泠烟面上神色淡淡,只是眉头微微蹙起的模样让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几分,却是让人难以窥探内心的想法和情绪。 李淑媛抬眸看了泠烟一眼,心中也是有几分打鼓,视线一转却是看到了站在泠烟身后的长孙芜襄。 方才自己怎么将她给看漏了。 “长孙郡主今日也来了?” 李淑媛柔声开口,声音似有几分惊喜之意。 长孙芜襄闻言,向前迈了一步。 “太子妃嫂嫂,我今日是和泠烟一起来的。” 李淑媛见此,心中那份紧张的感觉愈发的浓郁起来,两人一同前来找自己,而且面色都是如此的凝重,想必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到底是怎么了,别着急,慢慢地详细地说给我听。” 泠烟和长孙芜襄对视了一眼,长孙芜襄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李淑媛。 言罢,李淑媛也不由得轻轻皱起了眉头。 “李家怎么会和贤王府扯上关系呢?简直荒谬!” 虽说这李淑黎嫁给了贤王做侧妃,但是这两家关系也算不得特别亲厚,婚后两家的确是少有往来走动的。 就算是有来往,按照规律,那也是李淑黎回娘家省亲这般才是,而那名女子……这身份的确是惹人猜疑。 而且……而且这李家自己可是知道的,是站在太子爷这边的才对啊,可为什么…… 脑海之中一道白光闪过。 “你有几分把握这个人就是李家的人?”李淑媛语气淡淡的道。 “至少七成。” 长孙芜襄微微沉吟了片刻,随即抬起头坚定而自信地对着李淑媛道。 七成……这可是个不小的概率,而长孙芜襄却是这般肯定,看来这事的确是事有蹊跷。 李淑媛轻轻抬手搭在额头之上。 “罢了,你们先回去,明日本妃想个法子借回府的由头去探探,你们俩一同前来,如此也方便指认。” “是。” 两人点了点头,简单的行了一个辞别礼之后又结伴离开了。 屋内,李淑媛看了一眼外边的天色,微微叹了一口气。 看来如今这京都里,如今可是十分的不安宁,众人都在背后各自小动作频频,也是扰得人不安生。 齐元恒,你可……一定要坚守住才是。 次日,李淑媛早早起床收拾好过后便带着赵妈妈和红雾两人乘着马车往相府赶去。 而今日,李府众人接到通知之后早早地便在府门之外侯着了。 其实这次李淑媛回李府也不过是为了借着其他由头让长孙芜襄指认出那个“内鬼”的身份罢了。 一下了马车,便有下人上前来搀扶了她下车。 “老臣见过太子妃。” “臣妇见过太子妃。” 李文庸带着府中的女眷一同对着李淑媛行礼道。 礼不可废,皇命不可违,这可是李家向来注重的地方,不选惹人诟病。 “父亲请起,都起来吧,不用多礼。” 微微退后了半步,李淑媛亲手扶住了李文庸。 随后对着李文庸服了服身子,柔声道:“女儿今日可是又回来叨扰父亲和母亲了。” 丞相夫人上前一步,握住李淑媛的手,笑着说了一句:“太子妃这是哪儿的话,我和相爷两人可是巴不得你能多回来走动走动呢!” 李淑媛淡淡的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了丞相夫人的话。 “好了,在这儿站了许久了,还是让太子妃赶紧进府吧。”李文庸开口打断道。 随后又看向李淑媛道:“你的族妹们还要咱们府上的女眷可全都在里边侯着呢。” 由李文庸和李淑媛生母,也就是丞相府夫人带头将李淑媛迎了进去,其他人也跟随在三人身后进了府。 “快快快,太子妃姐姐来了,太子妃姐姐来了!” 此时从外面跑进了一个活泼的嫩黄色的身影,口中叫着道。 “文瑶,你还是这般莽撞的模样,小心一会儿冲撞了太子妃。”旁边有人提醒着道。 原来这方才冲进来的人影就是李府最小的小姐,也是李淑媛的堂妹,名唤李文瑶。 入了府有一段时间了,泠烟对这李文瑶倒也还有几分印象,是个活泼的小丫头,正是天真浪漫的年纪,更多了几分青春与阳光的气息。 且这小丫头也是十分的聪明伶俐,一双巧嘴儿能说会道,倒是十分懂得讨人欢喜却又不做作。 因此泠烟虽是对府中其他小姐都是淡淡的态度,但是对这个小丫头却是喜爱得紧。 “淑怡姐姐,我只是想着很长时间都没有见到太子妃姐姐,这才激动了点,再说了,这太子妃姐姐回府可是件喜庆的事儿,当然应该高兴了,难不成我还得哭丧着脸去迎接太子妃姐姐呢?” 听出来李淑怡话语之中的嘲讽之意,李文瑶也是忍不住呛声回驳道。 “你……我只不过是好心劝劝你,妹妹又何苦说这番话来呛我?” 李淑怡虽是心中有些许怒意,但是却不好当面发作。 一来是怕这在场众人说自己以大欺小,失了颜面和气度,二来也是因为这丫头在府中向来讨人喜欢,小小年纪但是在众姐妹之中的受欢迎程度则是远远高于自己,因此李淑怡还是选择了隐忍,以免引起公愤。 见得李淑怡放软了态度,李文瑶等人倒也没有再嘲讽或者对付李淑怡的心思了,不然到时候吃亏的可是自己。 “泠烟姐姐,长孙郡主,你们在干什么呀?” 李文瑶一蹦一跳地到了泠烟和长孙芜襄身边,见两人纷纷低下头低声地讨论着什么,心下有几分好奇,这才开口问道。 “没什么,我们不过是在好奇,不知道今日太子妃将咱们大家召集到了这里究竟要做什么罢了。” 泠烟虽是喜欢李文瑶这个小丫头,但是今日一事的目的却是不能告诉她的,因此泠烟这才随意扯了一个借口。 “是啊,太子妃姐姐姐姐将我们召集到这儿却没有说具体是要干什么……嗯不过我去伯父那儿探了探风,据说好像想要考教考教咱们的才学,因此才有了今日这个家宴。” 李文瑶小声地对着泠烟和长孙芜襄二人说道。 却不知此话却是恰好被一旁的李淑怡给听了去,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不知道为什么,每每看到长孙芜襄和李文瑶与泠烟站在一起似乎讨论得兴致高昂的样子,李淑怡心里总是觉得很不是滋味儿。 “太子妃到。” 正在泠烟等三人讨论得兴起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声唤。 原本还随意站着四处走动的小姐们纷纷站成了一排,恭敬整齐地对着李淑媛行礼:“臣女见过太子妃。” 众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却并不显得杂乱,清脆温柔的声音倒是多了一份别样的感觉,如同大大小小的玉珠散落玉盘的声音。 “诸位妹妹请起,今日是咱们李府的家宴,大家也不用拘礼。” 李淑媛温柔地道,但是一身太子妃应有的气场和派头倒是一点都不缺,旁人见此,倒也不敢随意放肆,不至于没了太子妃的面子。 又将众人带到了李府的花园之中,李淑媛又让众人纷纷入了座。 这李文庸身为当朝丞相,位高权重,这府邸虽是抵不上太子和王爷们的府邸,但是在这一派大臣之中,却的的确确算是比较气派的,之前也应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粉墙环护,绿柳周垂,垂花门楼,抄手游廊,美轮美奂的存在。 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亭台玉阶,好不气派。花园之中更是有着满架蔷薇、还有一方荷塘,各种名贵的花草也应有尽有,每到春时,园中百花盛放,蜂蝶流连,好不热闹! 第一百二十四章 考教才学 丞相府占地面积较广,因此这些建筑但也算的齐全,这花园的面积更是宽阔,因此将宴会设在此处也不用担心地方空间不够。 李淑媛坐在主位之上,泠烟和长孙芜襄坐在她的左手方,而相府夫人也是坐在她的右手方。 由于这是为府中女眷单独准备的一场宴会,因此李文庸为了避嫌倒也没有出席。 泠烟和长孙芜襄环视了在场的众人一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随后对视一眼,长孙芜襄不由得对着泠烟点了点头,泠烟的表情也有几分凝重撄。 两人又将目光移向了李淑媛,三人不动声色地眼神交流了一番,得到了两人肯定的回答之后,李淑媛心中微沉,但是面上却未表露丝毫。 不论如何,今日这场宴会还是得要进行下去,不然这番表现难免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 “今日本妃举报此宴会其实不过是为了考教考教咱们府中各位妹妹们的才学。” 听了李淑媛的话,座上众人一片唏嘘,竟是不知道李淑媛此番话或此举的目的与意义何在偿。 “想必各位妹妹都知道,咱们大齐向来都是比较是注重学习风气的,讲求人人好学,因而我们通常在启蒙之时便会请私塾先生教习,辅助学习。” “而我李家,则更是注重对于子孙们的教养,而今眼见着诸位妹妹也都到了一定年龄,许是再过不久便到了该议亲的时候了,这些家族长辈们无一例外对于自己将来儿媳的修养和学识都是十分重视,历来如此,因此今日我也算是兴起,想要来考考妹妹们,不知妹妹们意下如何?” 李淑媛淡淡笑着,眼睛却是看向众人,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咱们谁不知道太子妃姐姐可是名动京华的‘京都第一才女‘学识见解便是连当今圣上也多有嘉誉,如今却是姐姐来考教我们,这可不是欺负妹妹们吗?” 李文瑶从座上站起,一本正经的对着李淑媛道,只是眼底的狡黠之色却是正正好落入了李淑媛的眼中。 这丫头……李淑媛心中不由觉得有几分好笑。 “哦?文瑶你向来便是鬼主意极多的,既是如此,那不妨由你来说说,这要怎么样才算是个公平法儿呢?”李淑媛嘴角含笑地问道。 李文瑶听此,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骨碌碌转着,似乎是在认真的思考着。 “怎么样?” 见时间过去了一会儿了,李文瑶却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李淑媛笑了笑开口问道。 “可有想到法子?” “暂时……我暂时还没有想到,不过……不过泠烟姐姐可是想到了呀!” 李文瑶有些懵了,眼神四处乱飘,却是恰好看到了正在埋头挑弄茶叶,玩儿得不亦乐乎的泠烟,连忙指着泠烟开口道。 “哦?本妃方才不是让你自己想吗?怎的又扯上了泠烟了?” 李淑媛似是极爱逗弄这小丫头,忍不住又开口质疑道。 “我……我……泠烟姐姐想出来的法子,就是我想出来的法子!” 李文瑶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开始扯道。 见这小丫头快要暴走的模样,李淑媛温柔而又无奈地笑了笑,也不再难为她,而是转头看向泠烟。 “既然如此,那按照文瑶说的吧,泠烟妹妹认为应该如何?” 见自己被点名,泠烟也不见有丝毫紧张之色,淡定的放下手中茶杯,看向李淑媛。 “太子妃的第一才女称号可是众所周知的,损失要让我们与太子妃对阵,以咱们的才学见解来看,怕是的确不够妥当,不如……就由母亲大人出题,我们在场之人作答,再由太子妃来评断输赢高低如何?” 泠烟平平淡淡地说出了这一句,虽然这法子算是比较常见比较平凡的法子,但是却是十分有效的,既能保证在场每一人都参与进来,也能够恰到好处的分配,如此也达到了今日这场宴会的目的。 就此来看,应是目前最合适的方法了。 想到此处,李淑媛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既然如此,那咱们便直接进入正题吧。” 由丞相夫人出题,其他人依次解答,上一个解答的人可以指定下一个答题的人。 转眼间,很快两局便结束了,众人似乎也还是不过瘾。 方才在房间内与李文瑶等人发生争执的李淑怡此时偷偷打量地看着坐在座上的泠烟,不由得心中闪过一丝嫉妒。 凭什么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外来孤女就可以被捧为李家的三小姐,摇身一变成了那飞上枝头的凤凰,享尽众多人的追捧与青睐? 李淑怡一直便嫉妒着泠烟的经历,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东西,努力争取的东西,却是被泠烟不动声色地抢走,还一副淡漠不争的样子,更是让李淑怡心中看不过去。 “夫人出了这么多题了,我看的可是心痒痒,不如我也来出一个玩儿好不好?”李淑怡有些撒娇地对着丞相夫人说道。 李淑媛与丞相夫人对视了一眼,倒也不甚在意,点了点头便同意了。 李淑怡见此,心中微微有些得意。 泠烟,这下你就等着当众出丑颜面扫地吧! “素闻泠烟姐姐曾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侍墨,聪慧过人,曾多次为太子殿下赞耀。咱们的太子殿下才识过人,卓尔不凡,能为太子所赞赏,想必泠烟姐姐的学识见解应该也是十分的渊博独到呢?” 李淑怡一开场便先点了泠烟的名字,倒也不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感觉……李淑怡这番动作其实像是在针对泠烟? 众人在心中暗自想着,却是没人开口点破,毕竟众人对于泠烟曾是太子侍墨这件事情也是有所耳闻的,心中也在暗自好奇。 当初太子殿下对泠烟可是百般厚待,而且泠烟这一路走来的故事也是让人惊奇,小小的一个孤女不仅能够在这京都之中立足生存下去,还能这样搭上太子,甚至摇身一变成为了相府的三小姐? 这一件件事就去同一个奇迹,若是放在旁人身上怕是难以实现的,而泠烟却是将之变成了现实,想必泠烟也不是个简单的人,泛泛之辈。 众人在心中好奇着,期待着。 而长孙芜襄却是丝毫不紧张,毕竟听太子表哥说过,也亲眼见证过,泠烟,真的不是一般女子可以与之相媲美的。 因此在听到李淑怡的挑衅之时,向来嫉恶如仇,百般维护泠烟的长孙芜襄在这种时候却是没有开口阻止,反而是坐在一边像看好戏一般。 这不仅仅是对泠烟的信任,她也希望借这次的机会让泠烟在众人面前展示风采,用实际行动狠狠地打对面的脸,让那些意图与他们为敌的人看清楚,他们,也不是这么好惹的! 然而此时的泠烟却并不理会也并不知道这两人各自的内心想法。 只是淡淡地将目光看向李淑怡,直直地望进她的眼中:“好。” 仅是如此平淡轻柔的一个字,却是让众人都激动不已,他们终于可以做一次见证。 现场仿佛就在进行着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众人紧张而又激动地注目观察着两人的对战,就连李淑媛也忍不住坐直了身子认真地看着。 尽管在场的众人如此激动,现场气氛如此压抑凝重,泠烟却丝毫不见慌张,甚至在见到众人表现的时候嘴角忍不住绽放出了一抹绝美的笑容。 李淑怡心中忍不住开始嫉恨。 “如今正是初冬的时节,不去咱们就以雪为题,各自作一首诗,端看谁更有意境,这个问题应该不难吧,如何?” 李淑怡语气中满满的挑衅对着泠烟道,似乎对于这场比赛有些必胜的把握。 毕竟在她看来,这泠烟原本身份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自然是很少接触诗经古卷的,能走在太子身边,甚至坐上今天的位置,多半都是占了运气的成分。 而此时的李淑媛却是微微摇了摇头,这李淑怡果然还是沉不住气,未免也太小瞧了对手,要知道泠烟既然能够从一个无权无势来历身份不明的孤女走到今天的位置,没有两把刷子是怎么也办不到的。 自己也是对泠烟多有赞佩。 再说了,齐元恒他……可是从来都没有看走眼过。 “既然如此,那便由我先来开头。” 李淑怡知道,自己一定要占尽先机,因此毫不退让,立马就开了口。 沉吟片刻,李淑怡微微抬了抬头,嘴角忍不住上扬:“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这首诗一出,在场的人便开始议论开来,要说这李淑怡虽是不大讨人喜欢,但是作诗可算得上是强项,比较拿的出手的了。 坐在主座上的李淑媛听了,也低下头微微思考了起来。 这首诗用极其凝炼的诗笔,描画出一幅以旅客暮夜投宿、山家风雪人归为素材的寒山夜宿图。 这前两句诗,合起来只用了十个字,已经把山行和投宿的情景写得神完气足了。 在用字上,“柴门”上承“白屋”,“风雪”遥承“天寒”,而“夜”则与“日暮”衔接。从整首诗来说,虽然下半首另外开辟了一个诗境,却又与上半首紧紧相扣。诗中有景,景中有情,意境倒也还不错,只是始终觉得少了一点韵味。 第一百二十五章 才女之名 李淑媛的眼底闪过一丝赞叹,这首诗,的确是有几分意境,只是不知道这泠烟的诗,又将如何呢? 看来这事情似乎越来越有趣了,她,可是十分的期待呢…… “妹妹不才,在各位姐姐面前献丑了。撄” 李淑怡淡淡笑道,倒是十分谦虚的模样,只是那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却显示出她此时的内心。 “现在轮到泠烟姐姐了,想必泠烟姐姐应该不会让我们失望吧?” 李淑怡有几分幸灾乐祸地道。 听着李淑怡这番挑衅的话语,泠烟只是淡淡垂眸,嘴角挂着一抹浅淡温柔的笑意,却没有说话,让人看不透其内心的真正想法。 而一旁的李淑媛和丞相夫人对视了一眼,不由得摇了摇头,不掩面上几分失望之意。 这李淑怡,终究是太沉不住气了一些,她的诗虽然的确有几分意境,但终究还是缺了一些东西偿。 仅凭现在的表现便开始得意忘形,终究……还是差了太多啊! 不过在场的众人却开始对泠烟的表现充满了期待。 泠烟抬起眼眸,嘴角的笑意却是更加明显了几分。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念到这一半时,现场众人不由得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然而泠烟只是看了众人一眼,竟又接着开了口。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话音落下,现场的人竟是一时没有做出反应。 泠烟缓缓扫视了在场的人的表情,随后微微蹙了眉头。 不知为何,方才她的脑海之中便是展现出了这一首诗,似乎十分熟悉,但是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许久之后,在场众人纷纷缓过神来,竟是不由为泠烟的诗所震惊。 主座之上的李淑媛也是神色十分复杂。 “妹妹这诗……可当真是妙。” 良久,李淑媛也只作出了这一句评论。 “姐姐过奖了,妹妹不过是随性而作,姐姐学识渊博,妹妹可不敢在姐姐面前班门弄斧。” 泠烟笑了笑,却是十分的谦虚,毫不做作。 李淑媛听了这番话,不由得淡淡摇了摇头。 “承蒙京都众人的抬举,这才给了本妃一个‘京都第一才女‘的称号,但是在今日看来,确实是错了,妹妹可是比我……更加适合这个才女的称号才是。” 李淑媛淡淡地开口道,语气之中却是听不出喜怒情感。 众人听了这番话,可是不由得放大了瞳孔,显然是被李淑媛的话所震惊。 “这怎么可能……” “太子妃姐姐可是名副其实的大才女,可是……可是泠烟她……” “……” 场上的其他人不由开始互相讨论了起来,对于李淑媛的话显然是十分怀疑。 要知道,这李淑媛可是出了名的学识渊博,各类东西皆有所涉猎,其才学可是连当今圣上也是多有称赞的。 这“京都第一才女”的名号,可不是因为碍于这李文庸是当今丞相的身份,而且实至名归的才女! 然而今日李淑媛却是对泠烟大加赞赏,这不免让众人开始怀疑。 然而此时的李淑媛却并不在意众人的看法。 “泠烟妹妹这首诗,意境开阔,气势磅礴,不仅有写雪景,更是借雪言志,这番气魄,怕是常人也鲜有能及。” “此番对比之下,高低胜负,想必自是不言而喻了吧?” 李淑媛淡淡开口,虽是问句,却又让人难以怀疑其可信度,而且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事实! 众人心中虽是有些犹豫,却也不得不承认,方才泠烟念出这首诗的时候,那一身如同睥睨天下一般的气势,让人情不自禁地被震慑。 “恭喜泠烟姐姐。” “是啊是啊,泠烟姐姐这首诗可真是妙极,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气势磅礴的诗。” “……” 众人纷纷跑来对泠烟表示祝贺。 长孙芜襄更是拉着泠烟十分开心,毫不掩饰地赞叹。 “泠烟!你真是太棒啦!” 李文瑶亦是跑过去扯着泠烟的衣袖赞不绝口。 一旁的李淑澜和李淑怡看着众人围着泠烟十分开心和恭维的模样,心中愤愤。 凭什么?泠烟她凭什么在这儿大出风头! 李淑怡刻意忽视方才被泠烟通身气势所震慑的感觉,忍不住将手中的袖帕揉搓得不成样子,可知李淑怡此刻的心情定是差到了极点。 泠烟,咱们……来日方长! 转眼几日时光过去了,竟是不知道因为上一次李府家宴一事,泠烟的才女之命竟然也随之如此传了出去。 李文庸书房。 “此事可是当真?” 听了心腹下属的报告李文庸眼中闪过一抹惊喜之色。 原来当初李文庸虽是没有亲自前去花园之中观看众人的对决,但是却是派了心腹在暗中察视。 如今在听闻心腹将当日泠烟与李淑怡对阵之时的场景重新叙述了一遍之后,李文庸心中不由得也有几分震惊,甚至是不敢相信。 “回相爷,属下所言,句句属实。三小姐她……的确是很与众不同。” 若是在平时,这名冷冰冰的下属可不会说这话,只不过……或许是这次泠烟的表现的确是太让人惊讶了吧。 是啊,一个黄毛小丫头,无依无靠的孤女,看起柔弱,却也能说出“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的话,这番失势,只怕是男儿与之相比也得自愧不如吧? 这泠烟,非池中之物,将来必定大有作为。 李文庸不由得在心底做了这样一个判断。 想到此处,他突然有一些庆幸,庆幸当初没有犹豫着拒绝了李淑媛的要求,而是答应了收泠烟为义女。 太子殿下若是有了泠烟这等贤才相助,想必登上皇位将来继承大统的把握至少多了三分。 而他们李家若是有了泠烟这样一个女儿,定然也是好处多于坏处。 京都之中关于泠烟的事情似乎并不少。 仅是当初凭借自己一身本事和见解从一名小小孤女身份变成了太子侍墨,再到最后摇身一变成为了李家的女儿,相府的千金一事在京都之中就已经像是传奇一样被人人讨论传开来。 如今在进入了李府之后更是传出才女之名。 原本众人对这件事情还心存怀疑,一直认为泠烟这才女之名必定是水分太多,视作虚假。 然而在听说了这泠烟的才女之名乃是太子妃亲自承认授予的之后,众人不由得纷纷转变了看法,同时开始重新审视泠烟了。 “哎,你听说了么?这几日前的李府家宴上李三小姐可是被太子妃亲自指定为才女了呢。” “这算什么,关键呀是咱们太子妃可是皇上和京都权贵和文人共同认定的第一才女,这身份,学识能低了去?不过我看这次连太子妃都亲口承认了她的才学,看来这李三小姐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才女呀!” “那可不!依我看这李三小姐的确是不同凡响。” 街头巷尾,茶肆酒楼,似乎永远都不会缺乏八卦。 胭脂铺里,李淑澜和李淑怡姐妹俩正与好友挑看着最近新出的胭脂。 平日里与李淑澜和李淑怡两人有些交情来往的官家小姐听了这些传言过后也是忍不住好奇。 “淑澜,我可听说最近你们泠烟,哦不,李三小姐,可是十分出名呢?” 赵思田忍不住开口问道。 一听到她开口提问,旁边的几个人也纷纷涌上前来,将三人包围在中央,七嘴八舌地说道。 “是啊是啊,最近她在京都之中可是风头正盛啊!” “她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如今在这京都之中,若果要说谁是最红的人,那必定是非泠烟莫属了。 因此这几个人此时问出这番话来倒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这番话对李淑澜和李淑怡两人来说,无异于就是在踩他们的痛脚,打他们的脸。 因此众人的话方一出口,李淑澜便猛然重重的将手中的胭脂盒放在了桌柜上,脸色有几分阴沉难看地看了众人一眼,似是十分不悦。 “不买了!回府!” 李淑澜沉声道,甚至都没有跟众人打声招呼就气愤地走掉了。 “淑澜姐,等等我啊!” 而李淑怡又向来是以李淑澜为主的,此时见李淑澜离去了,也连忙跟了上去,倒没理会剩下的那几人。 虽然自己还没看到买到中意的胭脂,但是当时的情况确实是让人尴尬不堪的。 他们当着她的面询问关于泠烟的事情,而丝毫不过问自己,这番举动和表现不由得点燃了李淑怡心中的妒火。 也正是因此才有了两人愤然离场的结果。 “姐姐,这泠烟也着实是过分了些,活跃得过头了,竟是一直将我们踩在脚下,这不明摆着是不将我们姐妹俩放在眼里吗!” 李淑怡心中不满,也没有多加思考,顿时便说出了这句话。 第一百二十六章 如诗如画 “住口!”李淑澜喝道。 李淑怡见此不由得有些被吓到,身子情不自禁被吓得抖了一抖。 “姐……姐姐……” 她可从未见过李淑澜这般模样,一时有些被吓住了,不敢说话。 “你做事之前难道不经过大脑吗?大街之上说这番话,若是被别人听了去,我看倒时候传到别人耳朵里,有你好果子吃!偿” 李淑澜不由得捏了捏眉心,有些头疼烦闷地道。 李淑怡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愤怒,竟然没注意到此时的情况,好在方才李淑澜喝住自己,倒是避免了自己继续犯蠢撄。 “淑澜姐姐,咱们接下来可怎么办,总不能让这泠烟一直这么嚣张下去,不然以后这李家哪儿还有我们姐妹俩的位置?” “放心,这是自然。” 李淑澜淡淡笑着,浅淡的笑意挂在嘴角,竟然让这幅活泼的面容此刻看起来更加明媚了三分。 只是这笑意却是不达眼底。 旁人若是看到李淑澜眼底的那丝丝狠色的话,必然会忍不住被吓一跳。 一场阴谋,正在悄悄靠近。 此时正直初冬,然而仅是一夜,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而下。 不知究竟是未若柳絮因风起,还是撒盐空中差可拟。 “啪!” 清晨,院外传来一声梧桐树的干枯树枝被雪压断的清脆声音。 寒月走到床边,伸手用木棒将窗户支起撑开,一阵冷风猛的灌了进来,竟是让寒月不由得哆嗦了一阵。 这寒月便是相府夫人给泠烟安排的一个丫鬟,专门侍候她,倒也是个聪颖通透的孩子,此时的她尚且年幼,还是比较活泼爱谈笑的性子。 “小姐,昨夜下雪了。” 寒月抱着手臂道。 然后转身去将屋内的银灰木炭升起火取暖。 泠烟走到窗边,往外看了看。 流风晴雪,此时经过了一夜纷扬,地面已经积起了一层雪,但由于雪势比较小,因此看样子也不是特别厚。 枝头薄雪尚存,玉树琼枝,明明是一片纯净的白色,却又似多出了几分清冷妖娆的姿态。 “风回共作婆娑舞,天巧能开顷刻花。正使尽情寒至骨,不妨桃李用年华。” 轻柔的嗓音念出这一句,随后泠烟微微一笑,披上了厚厚的披风,开了门抬脚走出去。 明明今日外面还在下着雪,空气中也还有几分凛冽寒意,然而向来怕冷的泠烟却是不想窝在房间里,只想四处走走。 “小姐,当心着凉。”寒月连忙奔了出来。 “无妨,你去取一把伞再带一个瓶子来,咱们出门走走,可不要辜负了这番雪景才是。” 泠烟望了望天空,嘴角流泻出一抹笑意,对着寒月道。 寒月听言,连忙转身准备往屋内去了。 虽是不明白为何向来怕冷的泠烟此时竟然一心想着去外面玩儿,但是无论如何主子既然要出门,自己必然也得跟去的。 泠烟转头看了一眼寒月的单薄的衣裳,又在身后喊了一句道:“记得多加一件外套!外面冷。” 寒月微微顿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又跑进屋里了。 自己是个奴婢的身份,很多时候心高气傲的主子们甚至都不拿他们当人看,却没想到此时的泠烟却是如此细心,关心自己。 寒月心头一暖,鼻尖却没来由的一酸。 待收拾妥当,泠烟便带着寒月一同出门了。 “小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泠烟静静地走在前面,似乎兴致不错。 寒月走在一旁替泠烟撑着伞,有些好奇地问道。 “自然是去欣赏雪景。”泠烟有些神秘地道,只是嘴角那一抹笑意却似乎并没有消失过。 寒月心中有些疑惑,若是欣赏雪景的话,在相府的院中也可欣赏啊?为什么还要跑这么远来? 不过身为奴婢,寒月自知自己的身份。 他们要做的事情,只有服从,主子让他们做什么,他们便做什么,更何况她一直在心中坚信泠烟不会与其他主子是不一样的,她也不会对自己不利。 因此听到泠烟的话之后,寒月只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倒也不再说话,静静地随着泠烟走着。 “到了。” 约莫半刻钟过后,泠烟终于顿住了脚,淡淡开口道。 寒月抬头看了一下,入口处的牌匾上写有“梅园”两个梅花篆字。 淡淡朝里面望了一眼,两侧的山石、梅林、亭台,宛如一幅浓淡相宜的“老梅迎春图”, 原来竟是这京城东南角的这片梅林。 “小姐,你就是打算到这儿来赏雪景呀?” 寒月有些惊讶道。 泠烟淡淡笑着点了点头。 想当初自己与太子爷出门的时候途径此地,看见这一片梅林只是也不由得惊叹了一番,心中也有几分雀跃之感。 “咱们进去吧。” 言罢泠烟便带着寒月迈入了园中。 刚一踏入梅林,已有淡淡的梅香随风袭来。沿着梅林中的雪径前行数十步,见两旁梅树多起来,漫坡遍野,参差错落。 “嗯,好香啊!”寒月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沉醉于这一片淡淡的香味中。 彼时这片梅林之中大多数梅花都已经开了。花蕊半开,暗香浮动,近前深深地吸上一口气,更是沁入心脾。 泠烟见此,不由得笑了笑。 这园中的梅或含苞待放,或半遮半掩,或傲雪盛开,让人目不暇接。 愈往前行梅林愈密,其香气也愈浓郁,令人心旷神怡,神清气爽。 “哇……居然有这么多的梅花!” 寒月惊叹,似是一个发现新奇事物的孩子一般,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只见成千上万棵俊俏的梅树千姿百态,遍布被积雪染白的山岭、湖畔,蔚为壮观。 此时,偌大的红梅园里银装素裹,残雪覆在枝头,点缀着点点红梅。 白雪中的梅林顽强地伸展着苍劲有力躯体,褐色的树干,横斜的枝条,仿佛铁铸似的,透出坚硬和刚强,却又不失柔美。 泠烟也忍不住赞叹道:“的确是很壮观,这也许就是梅的风骨,梅的神韵吧!” 当初她来的时候正值夏季,这一片梅林尚未有此般景象。 自古及今,似乎梅花与雪结缘才能衬托出出她的妩媚妖娆,只有大雪压枝时才能显出她冰清玉洁,不畏严寒,斗霜傲雪的秉性。 如卢梅坡所见: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 泠烟不由得有些感慨。 收了伞,泠烟走到外缘,看了看这片景色,觉得无比满足。 取来瓶子,泠烟走到梅树旁,小心翼翼地将梅枝上的雪引入瓶中。 “小姐,你在干嘛?” “采集雪水。”泠烟随口回答道。 顿了顿又继续补充道:“将梅枝上的这些水收集起来,密封埋在树下,待到明年开春时取出煮茶,既有雪的冰凉清爽,也有梅花的淡淡冷香,倒是绝配。” 寒月连忙点了点头,上前帮泠烟收集。 一仆一主玩儿得不亦乐乎,却不知道此时两人的表现都被高楼之上的人不经意纳入了眼底。 今日的泠烟穿着一件简单的素白色的长锦衣,用深棕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奇巧遒劲的枝干,桃红色的丝线绣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从裙摆一直延长到腰际。 一根同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显出了身段窈窕,外罩着一件石榴红的刺绣毛边披风,给人一种清雅不失华贵的感想,又带着几分闺阁女子的俏皮可爱,一不小心,竟是美成了一幅画。 “出门赏花,怕是没想到自己才是成了最美最清雅的那一枝梅吧?”齐元恒淡淡地低声呢喃道,嘴角挂着一抹不自知的笑意。 原来这片梅林深处除了有亭台,还有着一座高楼,似乎是专门供人们等高赏景的。 而今日齐元恒兴起带着南宫毅和诸葛鸿两人出门到这梅园来赏景,没想到竟是巧合之下碰到了泠烟。 “太子爷在干嘛?” 见齐元恒现在窗户边许久未动,南宫毅走到窗户边,好奇地问道。 随着齐元恒的视线望去,南宫毅微微挑了眉头。 “那不是泠烟吗?” 齐元恒淡淡一笑,没说话,却是转身出了门去。 “冷艳亭……” 泠烟看着这座亭子,淡淡道。 这名字倒也来得合适。 “冷艳”二字恰当地体现了梅花在寒冷的冬季里凌雪独放,红白相间、暗香四溢的诗情画意。取此名倒也应景。 “泠烟。” 泠烟正在神游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淡淡的一声轻唤。 经验转头,看着来人,不由得挑了挑眉,随后福了福身子:“见过爷。” 齐元恒不由得一愣,几日不见,没想到此时看到她,齐元恒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顿了一下,随后便是从心底涌上来的思念和窒息的柔软。 此时的泠烟对他来说带着致命一般的吸引,却又让人不自觉地放松。 而泠烟看着齐元恒,也不由得抿了抿唇。 此时的他站在风雪之中,身后梅林似乎成为了他的衬景,然而齐元恒嘴角宠溺的笑意却让这一片红梅瞬间黯然失色。 泠烟心中微动,忽然想起来一句话。 “你眸中似藏纳暖春,风雪不敢近身。” 此时泠烟才知道,原来这句话用在此刻的齐元恒身上,似乎更为贴切,更为应景。 看着齐元恒清澈的眼眸,不由得怔了神,此时他的眸中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那一抹温柔之色,让泠烟有一刹那的错觉。 似乎他们……会一直这样看着彼此,直到岁月尽头。 “何时仗尔看南雪,我与梅花两百头?” 不知为何,此时泠烟脑海之中竟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第一百二十七章 谁是内奸 “咳咳……” 一旁寒月忍不住清咳了两声。本来她可没有这个胆子去打扰和阻止两人,只是他们一直这样呆愣在原地傻傻的对视,着实是让她有些……承受不住,这才没忍住。 然而一听到寒月发出的声音,泠烟和齐元恒两人瞬间收回对视的眼光,泠烟忍不住红了红脸。 方才她居然就这样傻傻地站着与太子爷对视了这么长时间,这里这么多人,不会被看见了吧…… 自觉的有些丢脸,泠烟咬着唇,有些不安地四处瞄着,似乎在看方才有没有被人发现自己的举动偿。 “扑哧……” 齐元恒原本还觉得有些尴尬,不过转头见到泠烟这副模样,不由得轻笑出声撄。 此时的泠烟这副模样着实可爱得紧,他都有些忍不住地想逗弄她。 听到齐元恒的轻笑声,泠烟不由得转头狠狠地瞪了齐元恒一眼,却不知道她此时生气的模样在齐元恒眼中却是更像在娇嗔。 齐元恒微微摇了摇头。 “太子爷今日也是前来欣赏美景?”泠烟率先开口打破尴尬局面地道。 齐元恒心中顿了顿,赏雪,赏梅,还有……眼前的美人,赏景么……倒也衬得! 因此齐元恒点了点头。 寒月自知自己在这儿有些尴尬,自觉的退开了采集雪水去。 两人进入了亭子之中坐下,此时亭子之中竟然还备了一整套烹茶的工具,倒也确实是考虑得周到。 点了火,泠烟熟练地开始煮起茶来。 “最近姬家仍是防护严密,祁红也不得法,我让她先回了姬府。不过……” 泠烟微微压低了声音,以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着齐元恒说道。 原本这件事情她是不想告诉齐元恒,准备自己处理的,不过后面既然涉及到了有太子与贤王党派相争的问题,泠烟想了想,觉得自己无论如何还是应该先跟齐元恒说一下。 听到泠烟的话,齐元恒不由得神色微变。 片刻之后,才缓缓道:“姬家向来便是贤王的支持者,明面上虽是没有表露太多,但是总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况且,这些东西也瞒不住本太子手下的情报网。” 茶香袅袅升起,雾气氤氲之间,泠烟的眉眼也有几分模糊了起来。 “不过李府之中似乎出现了一个内奸。” 泠烟淡淡道,只是手中的动作却是没停。 “内奸?”齐元恒微沉了眼眸,挑声问道。 虽然自古来后宫之中,朝堂之中,互相安插眼线耳目的事情并不少见,自己也早已见怪不怪了。 只是此刻听着泠烟说出查探到李府有内奸的时候,齐元恒还是忍不住有几分好奇。 “对,但是不过是个小小棋子罢了,我会出手摆平的,毕竟不能让她动摇影响了整个大局。”泠烟淡淡地开口道。 齐元恒点了点头,毕竟让泠烟办事,他向来放心,想了想又添了一句。 “万事小心。” 泠烟听言淡淡笑了一笑,此时茶刚刚煮好,各自斟了一杯,茶香四溢,满园梅林,香气沁人,让人不由觉得心旷神怡。 坐了许久,两人起身相伴而行。 此时的尘世浮华似乎都被涤尽洗去,两人一同漫步在这一片梅林之中,颇有一种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感觉。 “泠烟可知梅在这梅园里还有一个以爱梅最为痴情的诗人塑像?似乎就在这一片梅林的另一边掩映一间茅屋前。” 齐元恒突然开口问话泠烟道。 见泠烟似乎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齐元恒忍不住笑了笑,拉着泠烟穿过了这一片梅林。 穿过安静的甬道,两人来到了一间茅屋之前。 青石板铺垫着通往茅屋的道路,在茅屋旁边有一尊老者和一只鹤的塑像。 泠烟有趣地打量了一下,“莫非这就是传说的‘梅妻鹤子‘?” 齐元恒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叹。 想不到当初只是在《沧澜密史》之上看到了一眼,而泠烟竟然还能将它给记下来,想来泠烟的记忆能力果真不错,虽说不上过目不忘这么夸张,倒也差不了多少了。 这雕像的老者正是北宋时代的诗人林逋。 相传他隐居孤山,躬耕农桑,植梅养鹤,终生未娶。 人们说他以梅为妻,以鹤为子,于是“梅妻鹤子”便传为佳话。 他爱梅咏梅,写出了不少咏梅佳句,其中《山园小梅》传出后脍炙人口,甚至是在诗词界引起了轰动,经久流传,却仍然是受到许多文人雅士的追捧与喜爱。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尊。” 泠烟淡淡地吟诵着这首词,清越温柔的嗓音似乎别有一番韵味。 齐元恒站在泠烟身后,淡淡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落雁修竹,月升日暮。 自那日从梅园回来之后,泠烟便一直在寻思着如何将李淑澜解决掉,这李淑澜就是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她绝对不能在自己身边留下一个隐患! 而此时,另一边对泠烟积怨已久的李淑澜和李淑怡两人也正在暗中谋划。 “姐姐,你今日叫我前来所为何事?” 一大清早,李淑怡刚刚起床便被李淑澜的侍女请了过来,说是有要事商讨。 李淑澜的澜玉轩内。 李淑怡洗漱用餐完毕便连忙随着侍女赶了过来。 姐姐这么着急地找她,想必当然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你不是想要对付泠烟吗?” 李淑澜抚摸着刚刚涂抹收拾好的丹蔻,饶有兴致地把玩着。 “姐姐的意思是……姐姐有办法对付她了?”李淑怡迟疑问道。 “不然你以为我叫你来干嘛?对付泠烟嘛,虽然不能够明面上动手,但是暗地里做些手脚却并不算难事。” “哦?姐姐想怎么做?” “这倒不难,你只需要……” 示意李淑怡附耳过来,李淑澜低声对着李淑怡吩咐道。 两人谈话的内容让人难以窥探,恐怕也只有这两人才知道了。 岚烟居。 今日的天气似乎比往日要暖和得多,米黄色的阳光斜斜地打落在屋檐之下,透过稀疏的几近枯败的树叶,散下斑驳细碎的影子。 泠烟闲来无事,坐在庭院之中煮茶读书,暖暖的,淡淡的阳光撒在身上,倒是别样的舒服,泠烟斜斜倚在靠椅之上,颇有几分慵懒闲适的感觉。 “小姐,今日奴婢路过后院,见那花园的寒梅和君子兰可是开放了,小姐要去看看吗?” 寒月走了过来,看着斜倚在靠椅之上,眼睛似闭非闭的泠烟,不由得开口,柔声问道。 泠烟抬手揉了揉眼睛,放下手中的书卷。 “今日的阳光似乎格外的温暖,晒得人浑身发软。” 站起身子,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泠烟转身往院子外走去。 “不妨一同去看看花儿?切莫辜负了这番明媚温柔的阳光才是。” 寒月笑了笑,也跟随着泠烟往府外走去。 虽然前几日她们到城南的梅园去赏了雪景,看了梅花,然而那时的红梅美则美矣,却只是胜在了数量和气势之上,数顷梅林,倒的确是让人觉得心中震撼。 而李府的梅花,则是胜在其品种名贵。 “素心腊梅,花被纯黄,有浓香.为腊梅中最名贵的品种;磬口腊梅,叶及花均较大外轮花被黄色,内轮黄色上有紫色条纹,香味浓,亦是腊梅之中的贵族。” 泠烟淡淡道,饶有兴致地观赏着眼前初绽之时的腊梅。 当初在书上看到了这些,泠烟便记了下来。 她素来爱梅,却并非因为它的高洁,而是因为,梅花虽然清冷,然而却鲜少有人看到它在绽放之时的温柔,还有便是因为梅花的韧性! 积雪覆压在枝头,将梅枝压低,似乎再稍稍一用力,便会被折断,然而却没有人知道,当梅枝被积雪压住时,虽然看似柔弱,但是一旦雪的压力到了一定的程度时,它便会反弹! 因为它的孤傲,它允许一时的妥协,却绝对不允许被折倒。 泠烟闭着眼,轻轻嗅着空气中四散的冷香,嘴角挂起一抹惬意的笑容。 “小姐果真是学识渊博!”寒月赞叹着。 每次见到泠烟侃侃而谈的样子,她便打心底里觉得佩服泠烟。 身为女子,柔软,但是却并不柔弱,在她的身上,甚至有着几分连男子也比之不及的气魄。 这样的人,哪怕是静静坐在原地,也会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她所吸引。 然而就在此时,泠烟却忽然听到有一些细碎的声音传来。 泠烟心中一凛,随意寻了一个借口将寒月支开,然后自己循着声源慢慢的摸索过去,却发现声音来自假山之后。 “小姐,你找奴婢有何吩咐?” 泠烟趴在假山后面,静静听着这对话,努力使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 从这对话的内容来看,这应该是府中的一个小姐和一个丫鬟。 只是……两人为何会在此处,而且行踪诡秘,似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唯恐被人知晓。 泠烟按捺下心中的复杂情绪,有些紧张地屏住呼吸,静静地聆听着两人的对话。 “小声一点,小心隔墙有耳。” 那人似乎颇有些谨慎,连忙止住了那丫鬟,轻声道。 “今日我叫你来的确是有事情吩咐,若是你做得好,本小姐必定会嘉赏于你,但若是做得不好……” 这后半句没说出口,但是那丫鬟也是个明理儿的人,不用那个小姐多说什么,自然也明白了过来。 “小姐放心,奴婢定将竭尽全力,完成小姐的吩咐。” 第一百二十八章 暗中调查,将计就计 “很好,你只需要讲这个东西放到三小姐的房中,然后……” 那人应该是对着那丫鬟耳语吩咐了一些事情,因此躲在背后的泠烟只是听到了一些断断续续的细碎的声音。 不过那人口中所说的“三小姐”,却是忍不住让泠烟顿了顿神,在这李府之中,若说三小姐,那……不正是指泠烟自己么? 泠烟想了想,使劲儿扒住假山边缘,将身子往外探了一探,似乎想要看清那两人究竟是谁,而他们究竟是想干什么,然而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那名奴婢,不过……这倒也够了。 泠烟又偏了偏身子,不过还不待泠烟看清那所谓的“李府小姐”的面容,接下来的对话便亲自为泠烟解开了心中的谜撄。 “你明白了我的意思了么?” “小姐请放心,奴婢省得的。”那名奴仆恭敬地回答着偿。 “如此便好,你且先下去吧,本小姐等着你的好消息。” “是。”那丫鬟简单地应了一声,随后转身离去。 现场顿时又安静了下来,泠烟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那人应该还没有走,因此泠烟也不敢轻举妄动。 “哼,泠烟,我就不信我还治不了你了。现在你可得意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身败名裂!” 那人自顾自地说着,话语之中的愤怒之意毫不掩饰。 泠烟听到这儿,不由得心中漏了一拍,看来自己猜的不错,这些人果然是针对自己而来。 不过……泠烟始终想不明白这人究竟是谁,又会如此针对自己,而自己又是何处得罪了他们? 往外瞟了一眼,泠烟有几分苦恼,这个视角,竟是难以看到那人的正面,只是这背影,还有这声音……泠烟都觉得有几分眼熟。 这人的身份既然是李府的小姐那么便只有那几人了…… 泠烟在心中一一排除,最后却只剩下了李淑澜,李淑怡和另一个李府旁支的庶女。 这三人向来是抱成团的,看来这事儿与他们应该也有着不小的关系。 那人狠狠说完这番话之后便毫不犹豫的离开了,却是丝毫没有注意到一直躲在假山之中的泠烟。 另一边,泠烟急忙寻到了寒月,两人赶回了岚烟居。 “寒月,最近你得仔细留意观察在岚烟居中的人,无论是到这附近的人,还是这些下人,都得一一严查,不能随随便便放了进来。” 泠烟对着寒月吩咐道,面色有些凝重。 寒月见此,脸上也不由得多了几分忧愁之色。 虽然对于泠烟这般奇怪的吩咐有一些不解,但是寒月却仍然选择了照做。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寒月已经明白了,泠烟并不同于其他女子,而且很有远见的一个人,既然她这么吩咐了,那就说明一定是哪儿出了问题,自己定然得要做好。 寒月点了点头,随后下去安排布置。 “呵,一出好戏即将上演,看来这件事情还真是越来越好玩儿了。” 泠烟看着寒月离去的身影,不由沉了眼眸。 泠烟转身往正厅,若是想要抓“贼”,又怎么能不配合这个“贼”的行动呢? 既然她们想要演这出戏,那么她便给她创造演这出戏的条件! “诶,这不是三姐姐吗?今日怎么想起来到这边院子来了?自从上次家宴过后,妹妹可是极少再见到姐姐了。” 泠烟刚刚走到前院,便遇到了迎面而来的李淑怡。 看到泠烟此时的样子,李淑怡心底忍不住闪过一丝妒意。 不过李淑怡心中虽是愤懑,表面却还是十分乖巧懂事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纯真无害的邻家妹妹一般。 泠烟看着面前的李淑怡,视线不经意扫过垂挂在李淑怡腰间的配饰,温柔地笑了笑。 “是啊,最近太冷了,几乎整日都待在屋子里,倒是少有出门,见今日阳光不错,便想着出来走走,透透气儿。” “不过方才我见妹妹腰间这块流苏玉佩倒是挺漂亮的。” “哦?这是我生辰时父亲送的礼物,向来喜欢,便佩戴在身上了……我还得去找淑澜姐姐逛街呢,那妹妹我可就不打扰姐姐的好兴致了。” 李淑怡眼睛似弯月牙儿一般,倒是颇有几分纯真的感觉。 “妹妹慢走。”泠烟淡淡告别道,只是眼底却掠过一抹冷意。 方才她在假山之中偷听那主仆二人说话的时候,曾试图想要看清那名主子的正脸。 那时候虽是因为视角的原因没有看到正脸,但是却记住了在那人腰间的挂饰,正是李淑怡腰间那块做工精美的流苏玉佩! 因此,那名主子的身份自然是不言而喻。 泠烟抬头看了看天空,抬脚又往岚烟居走去。 刚一踏入岚烟居的门,寒月就急忙冲了上来,对着泠烟耳语了几句。 “此话可是当真?”泠烟挑了挑眉,似乎有几分惊讶。 “当真,小姐刚离开不久,奴婢便查出一人行踪异常,想来必定是有什么秘密,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撞上枪口了。” “人呢?现在何处?” 泠烟和寒月一同进入了院中,却见院子之中有一个丫鬟打扮的人被两个嬷嬷给架住了。 一番盘问过后,泠烟已经确定了,这就是那个想要对她下手栽赃她的丫鬟。 示意众人都下去,泠烟对着那名侍女逼问了一番,一开始那名侍女还很硬气,根本不会屈服,只是后来被泠烟一威胁,那侍女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还是选择了坦白。 如此一来,泠烟则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李淑怡……果然是她! 威逼利诱了一番,待那丫鬟再三保证了自己绝对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之后,泠烟出手将其打晕,然后吩咐了寒月将她送出去。 事情到此似乎告了一段落,只是泠烟却知道,这背后之人,并不只是李淑怡。 接下来的日子,泠烟根据那名婢女提供的线索,顺藤摸瓜,终于发现这真正的背后主使竟然是李淑澜! 因此在某一日,泠烟特意在李淑澜院子门口堵住了她。 “淑澜妹妹这是打算去哪儿啊?” 李淑澜一出门就看到了一脸温柔笑意出现在自己门口的泠烟,不由眉头突突一跳,却又在眨眼之间恢复了正常。 “三姐姐怎么在这儿?怎的在这儿站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进来坐坐?” “我可不敢去妹妹的屋子里坐,不然妹妹若是又无缘无故少了一些东西的话,我不就脱不了关系了吗?妹妹说,可是这番道理?” 泠烟平静的直视着李淑澜的眼眸。 李淑澜回视,然而看着泠烟那分明带笑的眼眸时,李淑澜却是不禁感受到一阵冷意。 莫非那件事情暴露了? “姐姐可是说笑了,妹妹怎么会怀疑姐姐的为人呢?”还连忙将泠烟往屋内请。 泠烟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不知道妹妹认为贤王怎么样?” 进了院中,李淑澜屏退了下人,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了李淑澜和泠烟两人。 然而听着泠烟这突然冒出的一句话,李淑澜心中不由漏了一拍,随即讪讪一笑。 “贤王风流倜傥,博学强知,贤名在外,自然是极好的。” “那妹妹可曾想过……与贤王殿下在一起,伴随贤王左右?” 泠烟毫不客气开口道,似是无心之言,却是让李淑澜觉得字字诛心。 “这……姐姐这是何意?不妨直说?” 泠烟在平日里可总是是温柔贤良的模样,今日这番咄咄逼人,难道是……不,不可能…… “哦?难道妹妹真当我是糊涂了不成?” 泠烟嘴角挂着一抹冷笑,看得人心头发凉。 平日里的她虽是温柔和气的模样,可是她也是一个骄傲的人,绝不任人搓圆捏扁。 “我……我……” 李淑澜有些呆愣的坐在原地,一时竟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泠烟今日如此理直气壮来找自己麻烦,想必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哼!” 看着李淑澜此番表现,泠烟心中止不住地冷笑,今日她的确是来找李淑澜摊牌的,一直以来她都不愿与他人为敌,奈何她却总是被别人当做是假想敌,因此泠烟一直都处在被动的位置上。 所谓以恶制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事到如今,她自是不肯再这样,让自己显得被动了。 因此今日泠烟以李淑澜故意栽赃嫁祸自己一事为要求,就是为了将李淑澜这个隐患给解决掉。 因此泠烟大胆提出了一个想法,既然李淑澜选择了给贤王传递消息,那不妨借此机会,让她做反面间谍,替他们刺探消息。 否则她就将李淑澜栽赃嫁祸她,甚至暗中投靠贤王之事公诸于众,让她名誉尽毁。 “身为闺阁小姐,不守闺阁之礼,不守女子之德,公然陷害他人,是为不仁,背叛家族利益,暗中投靠他人,是为不利,妹妹这番动作可真是让人心惊胆战啊?” 泠烟似笑非笑地盯着李淑澜,嘴里说出的话却是让她觉得脊背发凉。 现在泠烟竟是抓住了自己的把柄,若是泠烟当真心狠将此事揭发,那么她不仅得要面临身败名裂的局面,说不定连这个李家她都很难再待下去。 “你……你究竟想如何?” “我当然只是想要来跟妹妹你谈个条件罢了。若是妹妹愿意答应了我的条件,我不仅不会揭发妹妹所做的事情,相反,我还会在母亲面前求情,让她将你收养在身边做嫡支庶女,并且为妹妹指派一门好亲事。” “只是……不知道妹妹你,愿不愿意配合呢?” 泠烟看着李淑澜,面上神色让人捉摸不定。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双面间谍 所谓打蛇打三寸,而对于李淑澜这种骄傲的人来说,她的出身还有她的婚事便是她的“三寸”。 李府家大业大,在宦官家庭之中算是一流大家,德高望重,因此李府众人在很多时候倒也是有些很多待遇的。 然而李淑澜虽是挂着李府小姐的名号,却只不过是李府的旁支,且是庶出的小姐。 因此有的人其实并不怎么给她面子,顶多是看在相府的面子上,对其多有忍让。 身为庶出的女儿,通常情况下要么是嫁给一般的世家做个妾室或是填房,要么就是在一个三流世家之中做主母,对于一流的世家贵族,那可能性是十分小撄。 因此李淑澜一直在心中担心自己的婚事,她不愿意被他人踩在脚下,因此她学会逢迎,学会做戏讨好他人,就只是为了在将来能够说上一门好的亲事。 泠烟淡淡笑着,也不着急逼迫她做出选择,因为她知道,在这种条件面前,以李淑澜的性子,她,不得不答应偿! 果然,李淑澜纠结了许久,但最终还是咬咬唇答应了泠烟的条件。 “你可能保证你不会讲这件事情说出去,并且做到你答应允诺我的条件?” 李淑澜心中对于泠烟仍然是存有几分疑心的,因此倒也没有就此对泠烟抱有十足信任。 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正是这个道理。 泠烟见此,也不动怒,若是李淑澜这么容易就对她放下了戒心,那只能说明李淑澜太蠢,太容易相信别人。 若她果真是如此没有心计的人,她又怎么可能在相府里顺风顺水过了这么些年,又怎么可能凭借庶女的身份在府中受宠,规格制式甚至快要赶上一个嫡出的小姐? “这是自然。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也十分欣赏像妹妹这样能看得清眼前形势的人。既然淑澜妹妹愿意与我们合作,那我自然也应当遵守我的承诺。” “如此便好,妹妹如此信任姐姐,希望姐姐可不要食言才是。” 李淑澜仍是带着几分试探的口吻说道。 “我想这话应该是我对妹妹说的。” 泠烟淡声,却又让人不敢怀疑她话语的内容的真实性。 这一出阳谋,自然是以泠烟的胜利为结尾。 这一番举动,不仅破了李淑澜和李淑怡姐妹的计谋,还兵不血刃地解决掉了身边潜在的威胁。 更重要的是,此事一出,想必那些对泠烟有所不满想要在暗中动手脚的人也已经被震慑住,有所收敛了吧? 时光淡然,接下来的日子里,似乎很平静,并无波澜,反而是多了几分惬意。 然而泠烟却心知肚明,这表面的平静怕是维持不了太久了。 自从那一日过后,李淑澜便被泠烟收服了,一边在李府之中打探消息传递给贤王,一边从贤王那边刺探消息送递给泠烟。 双面间谍在李府和贤王之间游走着。 然而泠烟却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以李淑澜的为人,如此爱占小便宜,断然不可能如此轻易便被说服,暗地里的一些小手脚小动作自是没那么容易就收敛住的。 祁红知道这件事情以后,心中也是有着颇多想法,李淑澜这种人,是不可随意轻信的。 然而泠烟听着这番话,却是没有多说什么,这件事情,她心中自是有数的。 不过……祁红在嫉妒卧底这件事情却是万万不能随意泄露出去的,若是不小心泄露出去,那么祁红的处境便会变得十分危险起来。 因此泠烟选择了对其他人隐藏祁红的存在,这样的话自己也能留一手,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不得不说,泠烟这番细腻的心思在将来的确是为她带来不少好处的。 时间就这样过去,但是李淑澜从贤王那边打探到的有实质性的消息却是寥寥无几。 她自然知道齐元毅的性子向来多疑,因此泠烟打算先下手为强,先让齐元毅上钩,如此一来打探消息倒是方便得多。 故而泠烟与齐元恒商量过后,特意将齐元恒与李府联手推出的就上次流民一事的后续处理策议透露给了李淑澜,再让李淑澜泄露给齐元毅。 果不其然,在早朝之时,皇上问起这事时,齐元毅在朝堂之上侃侃而谈,几处点子和意见的提出倒是正中皇上下怀,因此皇上在早朝之上对齐元毅大肆夸赞了一番,还予以赏赐,很是看中。 然而一旁的齐元恒此时却是黯淡不已,皇上也没有多理会他。 “太子日后还得多向贤王学习学习才是。” 皇上淡淡看了齐元恒一眼,语气捉摸不透地叮嘱了一句道。 “是,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齐元恒淡淡地应着,只是平日里便有些苍白若金纸的脸色在此时看起来却是更加难看了几分。 齐元毅对此表示十分满意,还对着一旁的齐元恒投去淡淡的挑衅的眼神,似是看好戏一般的心态。 齐元恒看了齐元毅一眼,发现了他眼中深意,随后淡淡转过头,假装自己没有看到,只是心中却是在冷笑不止。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为了使齐元毅上钩,这些策议又算得了什么?根本无关痛痒,他也不在乎。 果不其然,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泠烟又让李淑澜适当地泄露一些信息给齐元毅,齐元毅对此深信不疑,一面在朝堂之上压制齐元恒,与之针锋相对,一面在暗中乘机打击齐元恒的势力。 这段时间里,齐元恒与齐元毅的争斗之中都只是齐元毅略占上风,齐元恒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了几分。 “太子可要加把劲儿,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不要害羞,大可前来请教本王,本王也会给太子多多提一些建议的。” 在下朝之后,齐元毅特意跑到齐元恒面前显摆刺激了齐元恒一番。 “你!” 一旁的南宫毅最先忍不住,就要冲上前去与之对峙,然而齐元恒却是不动声色打量了齐元毅一番,伸手将南宫毅拦住。 “不可对贤王不敬。”随后淡淡转头看向齐元毅道:“恭喜贤王,本太子若是有疑问,自会前来请教,还请贤王到时候不要藏私才是。” 齐元恒此时淡淡的模样倒是让齐元毅心中暗爽了一番。 “这是自然,不过太子身体似乎的确不怎么好,还应当多注意注意,好好调养一番才是,本王可不想某一日太子不小心晕倒在大殿之上。” 贤王口中不无讥讽地对着齐元恒开口道,同时却在心中暗暗冷笑着,他可巴不得齐元恒早日病故,他坐不住的太子之位,那便由他齐元毅替他来坐。 然而这番话却只能在心中想想罢了,是断然不可能此般正大光明地说出来的。 齐元恒笑了笑,就当是受了齐元毅这番话了。 “多谢贤王关心,本太子府中还有事,先告辞了。” 言罢也不再理会他的反应,带着南宫毅等人转身抬脚便离开了。 齐元毅看着齐元恒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齐元恒,本王就看看,你能忍到何时!总有一天本王会亲自撕破你脸上那副淡然的假面具!” 两人的争斗就如此般日复一日地推演下去。齐元恒偶尔地反击,使得齐元毅对此更加热切起来。 对于为她提供情报的李淑澜,齐元毅也越来越对之报以信任,甚至愿意分与她一些宠爱。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多亏有了你的情报,才让本王得以占尽上风,你且说,想要什么赏赐,本王绝不吝惜!” 齐元毅似心情大好,对着李淑澜霸气允诺道。 而李淑澜却是不由得害羞地低下了头,咬着唇,似是有几分难言之隐。 “不知王爷可还记得臣女曾经对王爷说过的话?” 李淑澜怯生生地说道。 “什么话?”齐元毅微微皱着眉问道。 “臣女不求王爷任何赏赐,只求得以留在王爷身边,得到一分恩宠,常伴王爷左右,为君分忧。” 李淑澜犹豫了片刻,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 此时的李淑澜微微垂下了头,只露出纤长的脖颈,如雪一般的肌肤,倒是有些几分别样的魅惑感觉。 齐元毅就这般看着她,心中有几分复杂的情绪。 李淑澜本就是一个美人胚子,除了有些大小姐的脾气,性情倒也合适,还能为自己提供情报,倒也没什么不妥。 想到此处,齐元毅笑了笑,伸手扶住李淑澜的肩头。 “既然你这么说,本王也不忍拒绝……” 李淑澜娇羞地笑了笑,“臣女定然也不会让王爷失望。” 然而此时房内的两人却不知道,门外一道冷冷的目光正看着这里面的一幕,面上闪过一分怒意与讥讽神色。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两人,是拿当她是死的了吗? 李淑澜一脸笑意从贤王的书房出来,正准备往府外走去时,却被一道身影挡住了去路。 “是谁……” 有些不解地抬头,李淑澜正欲开口,却不料眼前的人让她大吃了一惊,忍不住往后连连倒退了几步。 随后又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李淑澜这才整了整神色,使自己看上去足够淡定正常。 “姐姐。”李淑澜恭敬温柔地叫着。 “啪!” 一声清脆的掌掴的声音传来,竟是让李淑澜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原本她只是想要给李淑澜打一声招呼,却没想到回应自己的却只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姐……”李淑澜似乎有些迷茫。 “不要叫我姐姐,我可不敢有你这样的妹妹,也受不起你这句称呼。” 李淑黎冷声说道。 第一百三十章 李家两姐妹的商讨 李淑澜闻言,咬了咬唇,眼圈开始泛红,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却又不敢言说。 李淑黎看着她这副模样,却只是冷冷地笑了一笑,没说什么。 往日里她与李淑黎和李淑媛两人虽是不亲密,但是在面上也是过得去的,至少不是争锋相对的模样撄。 而且李淑黎与李淑媛一样,都是温柔知书达理的模样,可如今她却是不言分说,一见面就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李淑澜心中不由有几分气闷,却又无可奈何。 “姐姐,你为何不分青红皂白便打我?” 李淑澜捂着自己被打的脸美目含泪问着李淑黎道。 “哼,不分青红皂白?” 李淑黎冷冷一笑,似乎觉得有几分讽刺。 “你且说你为何会出现在王府?方才又和王爷在房中干了什么?偿” “我,我只是……我只是找王爷有要事禀报。” “呵,有要事?你一个小小庶女,能有什么十万火急的重要事情过来找当朝王爷禀报不成?” 李淑黎也毫不拐弯抹角,直射重点地说道。 横竖李淑澜也不过是李家旁支的庶女,无论如何也是比不过自己的。 再者,凭借她那点儿心计,还不够自己玩儿的。 “姐姐……你误会我了……” 此时的李淑澜外表仍是脆弱不已,泫泫欲泣的模样,看起来好不可怜。 然而她的内心却是不由闪过一抹怨毒。 一直以来,她的身份便是她心底最深的伤痛,这个庶女的身份对她来说就是一个魔咒。 然而此时李淑黎却是毫不留情地在她伤口之上狠狠踩了一脚,这让她如何不怨,如何不恨? “哦?既然如此,你倒是说说,我冤枉你,误会你什么了?” “我……” 李淑澜眸光微沉,自己是万不可能将那些事情告诉李淑黎的,不然这后果可不是自己可以承担得起的。 然而她也没想到自己和贤王的事情会被李淑黎给撞破,而她也毫不留情面地跑来质问自己。 “怎么?说不出来了?” 李淑黎看着李淑澜这番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 李淑澜沉默地低下了头,无论如何,自己不能在李淑黎面前显得太过得意。 毕竟自己才刚刚得到贤王的宠信,若是此时就与李淑黎发生了冲突,那势必将会影响到她在贤王心目中的印象。 若是此事暴露在了王爷面前,那也是李淑黎不受王爷待见,毕竟如此强势,难以驾驭的女子,是很难得到王爷青睐的。 所以,她忍。 “姐姐,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愿意相信我,但是我和王爷真的是清白的啊!” “行了,不用多说了,你滚吧,别让我再在王府里面看到你。” “可……” 李淑澜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李淑黎一个冷眼横过来,便再也不敢开口了。 “那,妹妹告退了。”言罢转身离去。 李淑黎看着李淑澜匆匆离去的身影,眼底闪过一抹沉思的深意。 此事必定有蹊跷! 她可听道门房告诉她说这段时间经常看到李淑澜在王府出现,且十分频繁。 身为闺阁之女却整日往王府里跑,而又不是来探望自己,再加上今日自己所见…… 她肯定这两人有问题,而不仅仅是她见到的争宠一般。 “来人,备轿,我要去太子府一趟。” 另一边,太子妃李淑媛听说李淑黎今日要来找自己,心中正疑惑。 李淑媛虽然与李淑黎以姐妹相称,两人也都是京都之中有名的才女,但是往因为两人母亲的原因,李淑媛与李淑澜两人关系也只是马马虎虎,算不得亲厚。 在两人各自许配婚事之后,更是少有来往走动,如今这又是…… 然而不待她多想,门外嬷嬷已经在通知李淑黎到了太子府门口了。 李淑媛抬头,不动声色地敛了神色,淡淡开口:“请她进来吧。” 李淑黎一见到李淑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行了礼。 “见过姐姐。” “今日怎的想起来到太子府这边来了?” 李淑媛淡淡拂了手,并不在意她是否行礼,出声问道。 “自从婚嫁之后我们姐妹两人就鲜少有走动了……妹妹想到姐姐一人待在这院中,想必是有些无聊,这才想着过来找姐姐喝喝茶,陪姐姐聊天解闷儿。” 李淑黎笑着开口说道,给出的理由似乎让人找不到什么破绽。 待婢女为李淑黎奉上了茶之后,李淑媛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屏退。 嬷嬷走在最后,替两人掩了门。 李淑媛这才正目看向李淑黎:“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李淑黎面上笑意有些浅淡:“看来什么事儿都瞒不过姐姐。” 李淑媛不置可否,只是想听听李淑黎今日前来找自己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今日我在王府里看到了李淑澜。” 简短的一句话,概括了今日自己前来的原因。 听到李淑黎的话,李淑媛喝茶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后又继续抿了一口茶。 “她一个闺阁女子,与贤王并没有什么交集,没事儿跑那儿去做什么?” 李淑澜的品行,李淑媛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她向来喜欢和李淑怡等人抱成团走在一起,与自己还有李淑黎的关系算不得融洽。 因此李淑澜去王府的原因绝对不是为了探望李淑黎。 “我听管家和门房说她这段时间似乎到贤王府的次数十分频繁。” “只是前几次我并不在府中因此也没有注意到这件事儿,倒是今日……我看到她和王爷在书房之中交谈,举止甚是亲密。” 李淑黎说这番话的时候脸色并不怎么好看,语气也很淡,让人听着有几分捉摸不透的感觉。 听了李淑黎的话,李淑媛也不忍蹙了眉头。 贤王生性有几分风流,但是平日里倒也还算规矩,按道理也没理由会对李淑澜这样身份尴尬而且没有什么交集的人感兴趣才是。 可如今两人居然看对了眼,这件事情……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当时我问到李淑澜的时候她矢口否认,但是事情是我亲眼所见,我也是心中有数的。” 李淑黎的笑容之中有几分淡淡的苦涩感。 “原本我以为贤王对我至少也是有几分感情的,因此他当初亲自下江南的时候我也忍不住认真,动了心念,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姐姐,我是不是太傻了?其实我早该想到,我与贤王本身就没有什么来往,他又从何对我会有钦慕之心呢?” “当初若不是皇上的一张圣旨,恐怕我和他也不过是毫无交集的人,可现在我才看清楚,他心中,根本就没有我……他想要的,不过是李府的支持,爹爹的支持而已。” 李淑媛看着李淑黎,眼中情绪十分复杂。 李淑黎爱得不值,她也爱得辛苦。 原本她是青春年华正好的时候,却是无奈一张圣旨,皇命难违,她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变成了这深院之中的女主人。 端庄,威严,远见。这些词似乎从来都是被赋予在自己身上的。 她不知道怎么选择,也无从选择。她知道,齐元恒对她本没有什么感情,她以为她也是如此,她只需要替他守住这个太子府后院,保住李家的权势和昌荣就足够了。 可是没想到,最后自己还是一头栽了进去。她似乎用尽了这一辈子的时间与气力,但是最后能看见的,都只是他的一个孤绝清冷的背影…… “如今我也不再期望什么了,我只希望最后他还能够记起曾经他是如何亲口承诺我,要让我无忧的。” 李淑黎淡然道,似乎对于很多事情都放下了执着。 “原本我对李淑澜并没有抱有什么期望,只是想要从她口中套出一些话,然而没想到她竟是如此执着,执意不肯告诉我,但是我始终觉得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李淑黎突然一扫方才的凄然模样,冷静地看向李淑媛道。 李淑媛见着这突然之间的转变,怔愣了片刻,随即才缓缓回过神。 “你能看开便好,这件事情,我会跟太子爷好好商量一下的,你先回去吧,别想太多。” 李淑媛淡淡开口宽慰道。 李淑黎也不作他想,淡淡点了头行了礼之后也离开了。 李淑媛右手扶着额头,深思了一会儿。 等到了齐元恒的书房时,李淑媛在门口站了许久,看着齐元恒身子伏在案上认真写着什么东西的样子,犹豫着却是没有进去。 “进来吧。” 齐元恒没有抬头,却是显然知道了门外李淑媛的动静。 李淑媛伸手推开半掩上的门抬脚走了进去。 从前这叫书房里有泠烟在的事情还很热闹,如今却是沉寂了许多。 “何事?” 齐元恒仍然埋首于案前,简单明了地开了口。 李淑媛看着齐元恒,将今日李淑黎前来找自己时所说的关于李淑澜频繁出现在贤王府的事情一一告诉了齐元恒,并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然而齐元恒似乎对此事并不在意一般,只随意嘱咐安慰了李淑媛之后便没了下文。 李淑媛听后只是静静地站在书房之中,并没有多言。 齐元恒忍不住抬头,挑眉打量了她一眼。 “还有什么事么?” “爷可是在怪妾身多管闲事?” 李淑媛淡淡问道,语气有些淡漠带不出情绪。 齐元恒皱了皱眉,还未开口,李淑媛又忍不住开口质问齐元恒:“还是说爷其实并不信任妾身?” 微带着几分自嘲的语气,李淑媛继续说道:“我知道,爷心里有国家大业,没有我,但是我所求的并不多,我只希望得爷一份信任。” “我可以不求荣华富贵,只求爷能够正视我一眼就足够……” 齐元恒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是我有负于你,本太子答应你,我会给你嫡妻应有的尊荣,不亏欠你一分一毫。” 李淑媛终是忍不住眼中湿意,泪水夺眶而出,却又很快被抹去,消失不见。 “我知道了,是妾身无理取闹,早该认清自己身份的。打扰了爷,妾身这便告退。”言罢对着齐元恒匆匆行了一礼,而后离去。 齐元恒看着李淑媛逃一般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却没有说出只言片语。 第一百三十一章 书房有异 另一边,齐元毅与齐元恒仍是在朝堂之上较量着,两人之间,明争暗斗似乎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而潜伏着待在姬府之中的祁红却一直在想尽各种方法靠近姬黎书的书房,以求找到姬家的秘密。 一日,祁红趁姬黎书外出之际偷偷来到姬黎书的书房门外。 “小七你这是在做什么?撄” 突然,旁边传来的声音让祁红不由得吓了一跳。 祁红卧底在姬府,自然是不能够用真名的,不然遍极有可能暴露身份。 故而这才取了“小祁”的谐音“小七”作为名字。 见到来人,祁红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偿。 “翠儿,原来是你啊。” 这翠儿是当初祁红收买下让她装病的那名丫鬟。 “我见这段时间大小姐回安国公府去了,院子里也没什么忙的事情了,装病了一段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想起来过来看看。” 翠儿笑着应着道。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儿啊?” 翠儿心中有些疑惑,这书房老爷可是明令禁止别人随意靠近的,小七在这儿干嘛? “哦,我想着到了府中一段时间了,最近院子里又没有什么事情,就想四处走走,结果遇到了厨房的张嫂,她让我帮她拿个东西,结果迷路就走到这儿来了。不过这好像离她所说的地方也不远了。” 祁红看了翠儿一眼,面不改色地说道。 “那需要我帮忙吗?这院子的设计的确有点繁复,你又是初来乍到,难免会走错地方,我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 翠儿听了祁红的话,也不疑有他,热情的开口问着祁红是否需要帮助。 然而还不待翠儿说完,祁红便连忙拒绝道:“不用麻烦你了,我大概找得到在哪儿,你先去忙吧,不用管我,没事的。” 这翠儿也是个性子比较单纯的人,年岁也不大,在这勾心斗角的后院之中也仍然保持着那份质朴,而没有被这大染缸浸染成污浊的心灵。 然而祁红此时却是没有这个心思与翠儿谈及其他,一是因为她怕事情暴露,二是因为原本自己收买翠儿潜入姬府的事情。 若是她的身份暴露以后,姬家难免会查到与她接触过的翠儿身上,这翠儿本就是个单纯的孩子,也没有什么坏心思,对她也是极好的。 但是因为此事她必定会收到一些牵连,因此这次她并不想再把翠儿给卷进来。 “这……小七你真的没问题吗?” 翠儿还是有些担心,犹豫着问道。 “嗯,没事儿,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 翠儿站在原地犹豫了一番,见祁红如此坚持的模样,也没有多说什么,叮嘱了祁红几句之后便离开了。 “好,那你小心一点。” 祁红见翠儿已经离去了,又四下打量了一番,确定了周围再无其他人之后,这才一闪身快速走进了书房之中,又将门从里面锁上。 初入书房之中,祁红四下打量了一番,这书房,乍一看之下与众多大臣的书房其实并没有多少区别。 古书经卷,藏书百千,红木的书架与书案看起来十分平常,墙壁之上也悬挂着一些装饰品。 祁红一路仔细观察着,在一个书架旁放着一把剑。这把剑被作为装饰放在此处,倒也与姬黎书的身份衬得相符。 只是祁红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不同于其他藏书面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细灰,这把剑的面上比较光滑,想必是经常抚弄把玩这把剑,因此才难以积上灰尘。 “灰尘……怎么会一点灰尘都没有?” 祁红思考犹豫了片刻,将手放在这把剑上,微微往上一抬,想要将这把剑拿起,却发现这把剑纹丝不动,但是这面墙壁却是出现了几处怪异的***动。 墙壁缓缓后退,有几处书架微微突出,形状看起来有几分奇怪。 祁红走上前去,这才发现,原来这就是姬黎书书房的暗室。 大臣的书房里面有暗室其实并不奇怪,而真正让人好奇的则是这藏于暗室之中的秘密。 祁红走上前,查探了一番,却是没有什么结果。 “这老狐狸,果真还是狡猾!” 祁红暗自不爽,纷纷啐了一句,转而往书案那一边走去。 无论如何,姬黎书若真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么与背后之人往来必定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因此祁红想到从此处下手。 一番寻找,祁红从书桌脚下一个不显眼的地方找出了一封书信,按照姬黎书这般谨慎的性子,是断然不可能会给人留下什么对他自己不利的证据的。 然而根据这一封信落下的地方来看,或许是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而且此处平时除了姬黎书自己和姬云烟之外,几乎是没有人可以进出的,因此这才被祁红发现了端倪。 原本祁红对于这封信的存在还半信半疑的,然而在看到了信纸内容之后,祁红并不敢再有任何犹豫。 时间有限,情况也比较危急,祁红决定尽早撤离,以免被抓到现行被人怀疑,因此祁红将信封装在了自己的胸前。 至于那个暗室……他们来日方长,她总有时间来破解这个暗室的秘密。 闪身离开了书房,身后的墙壁早已恢复了原样,一切看起来十分平静的模样。 所幸祁红偷偷潜入姬黎书书房的事情并没有被发现,祁红在姬府之中的日子也是平平淡淡地过去了。 近来姬黎书出府的日子似乎多了许多,次数也越来越频繁,很是惹人怀疑。 又一次不在家之际,祁红偷偷潜入了姬黎书的书房之中。 上次她发现了暗室的存在,却一时没有找到如何解开其中秘密的方法,因而不得已才选择了暂时放弃。 回去以后,这件事情就如同魔咒一般,一直萦绕在祁红的心头。 所以她想着趁今日姬黎书外出之际,再次对书房里的暗室查探一番。 “喀哧……” 祁红像上次一样,拿起一旁摆饰的剑,墙壁上的暗门应声而开。 祁红深吸了一口气,走向暗室,手在门上和墙上仔细敲打摩挲着,似是在观察启动的关键。 果然,祁红发现有一块砖比其他地方都要奇怪,里面似乎是空心的,而其他的地方却都是实心的。 祁红心中一动,伸手又在那块砖上敲打了一下,似乎是在确认着什么。 确认了那一块砖的确与其他的地方有所不同之后,祁红伸手往那块砖上用力一摁,似乎有所动静,那边的砖很明显下陷了一点,祁红心中有些兴奋,看来自己没猜错,有戏! 又稍微使了一点劲儿,那块砖往后一退,轻微的声音传来,旁边赫然显露出一道石门。 “呼……” 祁红深深呼了一口气,心中有些紧张起来。 走进了石门内,祁红发现里面竟然是一个类似于地下室的暗房,面积很大。 顺着梯子往下走去,墙壁上插着火把,甚至放了几颗夜明珠作点缀,里面的通道被夜明珠发出的光芒照得透亮。 “哼,姬黎书这老狐狸,居然用夜明珠作照明和点缀,怕是太子爷都还没这么奢侈,这种阵仗,若说他没有贪污,恐怕无论怎么看都没有人肯相信!” 祁红一面走着一面感慨。 走过了通道,祁红来到了一个房间面前,上面似乎有些奇怪的细碎的图案,祁红有些疑惑,似乎是在思考。 看来这姬黎书这人疑心确实是很重,这一路下来可是遇到了不少机关和密锁,这安全保护措施倒是做得充分。 祁红心中想着,突然脑海之中灵光一闪,她记得她上次在姬黎书的书房里面看到过这个图案,不过…… 祁红细细摸索着,这里似乎有些不一样? 循着记忆,祁红的手指在那道门的图案上轻轻摆弄着。 一声轻微的响动,祁红心中一跳,没想到还真被自己给解开了。 石室之内,陈列着一些兵器和古董。 “看来姬黎书是把自己重要的东西都给放在这儿了吧?” 这个暗室里面放着许多东西,有的是姬黎书自己的收藏,古董,珠宝,似乎也不少。 祁红眸色微沉,姬黎书虽是武将,爱好兵器自然是可以理解,但是他为什么要在自己的暗室之内收藏这么多兵器? 莫非…… 祁红心中有些沉重。这个石室里面光线比较暗,又是在底下,看不到外面的天色。 大概掐算着时间,祁红心知姬黎书似乎很快就要回来了。 在往日里他也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因此祁红不再多想,连忙从暗室里退出,将一切恢复了原样之后,祁红又偷偷跑出了书房之外。 果然,在祁红离开不久之后,姬黎书就回府来了,第一时间便是赶去了书房,神色神色似乎有些紧张。 不多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动。 管家连忙往书房而去。 “叩叩叩……” 有些急促的敲门声似是敲在人的心坎儿上一般,有些闷闷的不安的感觉。 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姬黎书心中一阵烦躁。 “何事?” 门外,管家听着这一声沉怒的回答,心中吓得一跳,却也不敢耽误。 “回老爷的话,府门外里景郡王来了,说是找老爷有要紧事儿,让老奴过来寻人了。” 景郡王?姬黎书心中有几分疑惑。 自从上次秋狩之后,五皇子齐元礼因为在比赛之中表现极好,又加上上次下江南那一事,皇上两事并赏,直接讲五皇子封为了景郡王,这件事倒是众人皆知的。 只是这景郡王向来便是个喜好游玩的人,京都之中的混世魔王。 却是对功名皇权不甚在意,没怎么放在心上一般,众人对他倒也不怎么拉拢,自己与他也少有交集,只是这今日……他又怎的想起要亲自上门来了? “老爷?” 听到里面久久没有动静,管家心中有些不安地出声唤着道。 “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过去,你先下去吧。” 姬黎书整理了情绪,对着门外管家回答道。 且不管今日景郡王前来所为何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自己先出去稳住他是必要的。 院中众人听说景郡王上门来了,大多都跑到前院儿里侯着迎驾去了。 祁红出门,见众人行色地都往同一个方向跑,心中有些疑惑,随意抓了一个人问道:“今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大家都这么行色匆忙往另一边跑去?” 那被抓着的人像看怪物一样看了祁红一眼。 “你难道不知道五皇子,哦不,是景郡王今日到咱们府上来了么?” “景郡王?他怎么会来这儿?”祁红面上似乎很是不解,出口便问道。 “这我哪儿知道,你还在这儿待着干嘛,管家都让大家去迎驾到前院儿去侯着去了,你还不快去?” 那人似是终于反应过来了,连忙解释了又问着祁红道。 祁红笑了一笑,“谢了啊,我这收拾一下马上就过去。” 那人看了祁红一眼,也没有多想,转身匆忙离去。 祁红看着众人都往前院儿奔去,嘴角微微翘起,弯成了一个让人不易察觉的弧度。 却说前院儿这一边,姬府的下人们纷纷涌到了前院里来,一时之间空旷的前院里便站满了人,显得有几分拥挤。 不一会儿,姬黎书也从书房里匆匆赶了过来,看到站在门口的齐元礼,姬黎书心中不知为什么突然升起一股心慌不安的感觉。 “景郡王大驾光临,老臣有失远迎,还请景郡王恕罪。” 姬黎书按捺下心中的躁动情绪,恭恭敬敬地对着齐元礼行礼道。 第一百三十二章 景郡王来访,姬家被定罪 此时正是下午,冬雪之季里竟是难得的出现了晴日,温暖和煦的米白色的阳光照在齐元礼俊秀的脸上,丝丝的黑发垂下来,光洁的额头,英挺的剑眉,衬托出洒脱之意撄。 深刻的轮廓,挺直的鼻梁,丰润的唇,漆黑如子夜的眼眸,深邃而又神秘,让人难以看透。 今日的齐元礼没有穿朝服,而是身着一袭月牙色的长袍,用一根银白色的宽腰带紧勒腰间,一块羊脂玉玉佩悬挂于腰间,那块羊脂玉玉佩细腻光滑,成色极好。 “尚书大人客气了,起身吧。” 齐元礼淡淡地道,嘴角噙着一抹懒懒的笑意。 “不知景郡王今日前来可是……” 姬黎书状似有些困惑地问道,心下却是在暗自揣测着。 “尚书大人近来如何?” 齐元礼刻意忽视并打断姬黎书的问话,开口问道。这架势竟然还有几分自然随意,似乎是想就这般站在门口与之闲聊。 姬黎书不由觉得有些头疼。 本来今日齐元礼突如其来的“采访”就让他觉得有些不安了,请他进大厅坐下他也不愿,态度也让人难以揣测,如今更是无视自己的疑问,就这么站在门口与自己闲谈起来,这场景看起来可是十足的……诡异偿。 “承蒙郡王关心,老臣近来都安好无恙。” “哦……尚书大人在位多年,为国为民,倒是劳苦功高,辛苦了。” 齐元礼仍是那般淡淡笑着,随意扯着话题,但就是不愿直接进入正题。 “哪里哪里,郡王可是折煞老臣了。所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老臣既然自当为皇上分担,这是老臣的分内之事,劳苦功高四字,却是不敢当。” 姬黎书连忙推说应道。 心中对于齐元礼这般闲扯虽是不耐烦,但也无可奈何,只得顺着回答道。 “哦?是这样?不知道尚书大人这句‘食君之禄,担君之忧‘食的究竟是谁的禄,担的……又是谁的忧呢?” 齐元礼语气淡淡的,但是这番话的内容却是字字诛心呐! 姬黎书听着这番话,心中很是震惊,景郡王这番话……究竟是何用意? “这……郡王怕是说笑了,老臣身为皇上的臣子,这个君自然是指的当今圣上了,郡王怎么拿老臣开玩笑?” 姬黎书笑容有几分尴尬,却是不敢犹豫地立马回道。 齐元礼冷冷一笑:“姬大人这番心意,父皇若是知道了,应该很是欣慰才是,只可惜啊……” 齐元礼说了一半,却又刻意停了一下来,目光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姬黎书。 姬黎书听到齐元礼口中欲言又止的话,心中一顿,很是紧张,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心中却是十分不满。 “来人,所有人听令,李安将军,你带人进去姬府搜查,剩下的人将姬黎书及府上奴仆控制住,不准***乱!” 齐元礼突然神色一变,对外吩咐道。 话音刚落,门外涌进许多官兵,将姬府众人,连同姬黎书团团包围住,而另一批人却是直接闯入姬府后院开始搜查起来。 姬黎书见此,脸色顿变,看向齐元礼,沉声道:“景郡王这是何意?” 齐元礼冷冷一笑:“姬大人大可不必慌张,本郡王只是奉命行事,一切等到搜查结果出来再说。” 奉命?以齐元礼的身份,若说奉命,那只能是…… 姬黎书脑海之中显现出那坐在龙椅之上悲喜难测,手握生杀大权的人,心中狠狠一震。 姬府奴仆有的人没见过这等场景,不由得有些失控,开始***乱起来,却被官兵打压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安带人出来复命,齐元礼对着他点了点头,随后道:“将姬黎书带回大理寺天牢,其他奴仆全部留在姬府之内,封府,不准任何人进出!” 姬黎书心中愤怒,“景郡王到底想做什么!” “姬大人大可不必如此愤然,到时候父皇和大理寺卿自然会告诉你的。” 齐元礼淡淡看着姬黎书道。 吩咐完一切事情之后,齐元礼回宫复命,其他人各自离开。 此事一出,整个京都开始轰动,不由得纷纷揣测皇上这番举动究竟所为何事。 姬云烟听闻此事,也是坐不住,连忙奔回姬府,却被人拦在外面,不得靠近。 此时,墨竹阁。 泠烟,祁红,齐元恒,南宫毅,诸葛鸿五人坐在房间内。 “爷对此事有何看法?”泠烟嘴角眉梢皆是带着一抹笑意。 “祁红做得不错,回头本太子定然有所重赏。”齐元恒却是有几分答非所问般说道。 “哼!受了贤王这么久的打压,憋屈死了!这下我到要看看他齐元毅还怎么嘚瑟起来!”南宫毅有几分幸灾乐祸地说道。 泠烟见此,微微笑着,却不做任何言语。 前段时间为了让贤王上当,自己让李淑澜给他泄露了不少消息,贤王趁此时机,明里暗里打击齐元恒的势力,还当面讥讽他们,南宫毅可是被气得跳脚。 如今姬黎书被捕,一时半会儿他们也不用再处处受气了,南宫毅自然是开心的。 “多亏小姐有这番细致的心思,让奴婢潜入姬府寻找证据,这才成功扳倒了他们。”祁红淡淡笑着道。 “是啊,这次姬黎书等人出了问题,贤王怕是自顾不暇了,现在怕是难再来给我们找不痛快了。” 泠烟听了这番话,心中虽是有几分轻松,但是也没有表现得太过得意。 “话虽如此,但这只是我们计划的第二步,接下来我们更得小心,以免被姬黎书和贤王等人反咬一口。”泠烟小心谨慎地叮嘱道。 “泠烟说的对,贤王此人,素来狡猾阴狠,你们还得多多注意,切不可太掉以轻心。”齐元恒出声附和着,如今将姬黎书控制住了,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算是落下了,只是接下来还得要更加小心提防才是。 “大理寺应该会在这几天内就对姬黎书的事情尽情调查断案,想必距离扳倒他们几个的时候也不远了。” “对了泠烟,你是如何想到让景郡王也卷进来的?”南宫毅突然想起来此事,便也不多犹豫地开口问道。 “其实……很简单啊。贤王这段时间因为忙于打击报复我们的势力,因此其他方面自然是戒备松了许多,而我们若是贸然出手,那必然会引起他的怀疑,这段时间内我们给贤王造成的假象就很容易被识破。” 泠烟自信地道。 “因此我们选择牵制住贤王的势力,暗中让五弟将此事捅到父皇面前去,父皇在位这么些年,自然是不愿意有人暗中动手脚的,所以对于姬黎书的事情。自然不会多加忍耐,如此一来,胜算可不就大了一些?” 齐元恒淡淡开口接过话题道。 众人听闻,心下了然。齐元恒和泠烟对视了一眼,眸中是彼此才懂的默契。 监狱内。 一道黑色的身影缓缓潜入,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关押姬黎书的牢房前。 原本躺在床上的姬黎书听到一声轻微的声响,连忙从床上坐起来,看到面前的黑影,忍不住吓了一跳。 待仔细查看以后,这才发现面前人的真实身份,正欲出声,却被那黑影制止住,这才压低了声音开口道:“贤王殿下,你怎么来了?” 那黑影微微点了点头,原来,此人正是乔装打扮以后的齐元毅! “明日大理寺将对你的案子进行审查。” 齐元毅淡淡开口道,心中却是有几分沉怒。 原本姬黎书是他背后的支持者,但是却没想到他竟然被齐元恒的人抓到了把柄,一举捅到了父皇面前!父皇震怒,派齐元礼带人搜查姬府。 可恨齐元恒这几日虽是处处被自己打击,却没想到竟是在背后动了这个手脚! “可……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贤王,老臣对你一向衷心耿耿,如今……还请贤王救救老臣啊!” 姬黎书惊恐求救。 然而此时的贤王也是束手无策,怒道:“你以为本王想这样吗!如今咱们俩都被齐元恒等人算计在内,就算本王想要救你,那也是白搭,于事无补!齐元恒早就断了我们的退路!” 原本姬黎书身为兵部尚书,手握天下兵马大权,对于齐元毅来说可算是一个很好的助力,却没想到,如今两人却在齐元恒手里栽了个跟头! 齐元毅与齐元恒两人对于太子之位的争夺从未停止过,而齐元毅为了使自己有更多的筹码,拉拢姬黎书之后便让姬黎书利用自己手中权力,为自己招募筹备军队,以备不时之需,毕竟在这场夺权的斗争之中,总有一日,他们难免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却没想到那日祁红潜入姬黎书的书房之时竟然找到了姬黎书与背后之人来往的书信,其中更是谈到了军队训练的事情! 因此祁红将书信给了泠烟,才有了后面一系列事情的发生。 “难……难道……真的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姬黎书似是受了极大的打击,脚下不稳,连连后退,似是觉得难以接受。 “你以为本王不想救你么?本王素来看中姬家,可是这次的事情,就连本王也是被逼无奈,束手无策。” 齐元毅心中怒火难息。 姬黎书坐在一旁,神色怔怔,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齐元毅的话。 只是良久之后,姬黎书才恢复神智,看向齐元毅,跪下身子道:“老臣自知此次在劫难逃,只想恳求贤王一件事。” 齐元毅神色沉重地看向姬黎书,想要扶他起来,却被拒绝。 贤王狠狠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姬大人一生劳苦功高,为本王出谋划策,本王自是明白的。只是这次……” 沉默了片刻,齐元毅正色看向姬黎书:“姬大人大可放心,你想求的事情,本王一定会应允!” 听了齐元毅的话,姬黎书的脸上老泪纵横,对着齐元毅磕了几个头,随后身子软倒在地上。 齐元毅不忍再看,转身离去。 次日,大理寺授于皇命,对兵部尚书姬黎书私下招募军队并且贪污受贿中饱私囊一事进行审理,案上证据确凿,姬黎书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却是一人一力承担了罪责。 皇上对此震怒不已,下旨将姬黎书处斩,姬家参与此事涉案关联,情节严重者一同处斩,情较轻者流放驱逐,不得再进入京都! 此事一出,更是在京都之中引起讨论。 第一百三十三章 姬云渺的求情 初冬的雨比任何一个时节的雨都更加的冻人,任谁也没有想到,距离秋狩不过仅仅过去一个多月,姬家就会遭到这么大的打击。 从肱骨之臣成为谋逆罪臣,一夕之间所有荣宠化为乌有,姬家上下皆要受处罚,老幼皆不放过,唯有她们这些外嫁女儿可以拖去干系。 可是做了姬家二十几年的女儿,这感情深厚又怎么能够随意舍弃呢? 姬云渺是姬家的二女儿,只比姬云烟小上几岁罢了,但是论起宠爱,却是姬家独一份的,就连姬云烟也远远不及。就连这次的谋逆之事,虽然在外人眼里只是姬黎书是因为贪心才落得这下场,显少有人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大多是为了这个小女儿,姬云渺撄。 姬黎书虽然做尽了坏事,但是却唯独有一个好处,便是爱妻如命。姬夫人统共就生了两个嫡女,大女儿姬云烟虽然貌美,但却善妒算计,小女儿姬云渺单纯性善,但是却不通时局世事,否则也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还前去齐元毅的书房之中。 “云渺,你怎么过来了。本王看见外面还在下雨,有没有被淋湿?” 齐元毅听见响动之声,于是从书桌之上抬起头来,之间是姬云渺正袅袅而来。 她家世出众,在闺阁之中就甚是受宠,更不提出嫁之后,虽然不是正妃,但是齐元毅却待她极好,数年来这份宠爱都未曾改变,即便是后来刘正妃与李侧妃先后进门也未曾动摇她的地位偿。 可是今日,她却身着素装而来。此番心思,饶是齐元毅再迟钝也该明白了。 “妾身无事,可是妾身的家人就不如妾身这般好运了。皇上的圣旨一下,他们与妾身就要天人永隔了。” 姬云渺本就长得极为貌美,再这么一啜泣,显得就更为惹人疼惜,可是这一次,齐元毅并没有像往常所想的那样前来安抚她。 “说来说去,姬侧妃的意思就是让我前去向父皇求情,饶恕姬家?” 齐元毅这话说的冷淡,不复往日情意。 姬云渺眼神一顿,平时齐元毅都是亲密的唤她的名字,何曾这么生硬的叫她“姬侧妃”,由此看来必定是生气了。 “妾身知道殿下为难,但是妾身实在没有了办法了。除了来求殿下,妾身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姬云渺身子瘫软,双手紧紧的抓着齐元毅,就像是一个溺水之人紧紧的抓住身边的浮木一般。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姬家一旦被流放之后,姬云渺就再无亲族可以依靠。 “云渺,不是本王不帮你,而是这件事确实是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齐元恒放软了声音,亲手扶起了姬云渺,好言好语的安慰了几句。 “姬家这次被捅出来的事情太大了,私下募兵,父皇说什么也不可能放了姬家。云渺,没了姬家,你还有我,还有永宁……” 齐元毅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姬云渺冷冷的推开,她嘴角浮现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整个人显得极为冷漠。 “说来说去你还是不肯帮我,齐元毅,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姬家不仅是我的娘家,也是你的岳家。我爹为了你不知道做了多少事情,可是现在有事你就将他抛诸脑后。齐元毅,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姬云渺从地上站了起来,挣脱开了齐元毅的手。 她眼中的失落刺痛了齐元毅的心,同时也激怒了他。当初之所以会主动求娶姬云渺,不过是因为姬家的势力,直到后来生下了他的庶长子永宁之后,方才用了几分心思。 可是这些情意,怎么可能比得上皇位来的重要。姬家之所以会心甘情愿的顶下所有罪名,就是因为他承诺了会好好对待姬云渺,并且会立她生下的庶长子永宁为世子。 不过按照现在的情况,看来是需要重新想象当初的考量了。一个失去母族支持的世子,未来怎么可能继承他的位置,夺得皇位。 想到这里,齐元毅眸中的温度降了几分,只可惜这一幕没有被姬云渺看见,否则她一定会后悔当日自己信誓旦旦要嫁给齐元毅。谁能想到,昔日所付出的情分竟然会成为让她家族走向灭亡之路的罪魁祸首。 “来人,姬侧妃累了,送她下去休息。” 齐元毅大声一喝,外头服侍的人赶忙就进来了,将姬云渺拉了下去。任凭姬云渺力气再大,也抵不过那些小厮,更何况她只是一个悲痛之中的弱女子。 “不要啊,我不要。” 姬云渺表情狰狞,丝毫看不出方才进屋之时的落落大方。殊不知,越是这样就越让男人心烦。果不其然—— “还不快点带姬侧妃下去休息。” 齐元毅不耐烦的招了招手,小厮们自然不敢再让姬云渺留在书房里。 一出房门,姬云渺就用力推开了身边钳制她的小厮。管家见状不好,心中大呼一声。 “住手,本妃乃是贤王侧妃,你们凭什么抓着我,小心我让王爷治你们的罪。” 管家皱了皱了眉,将不悦之色藏到心底。这姬侧妃虽然说失势了,方才又失去了王爷的宠爱,但她毕竟生下了王爷的庶长子。而如今王府之中,可只有这一位小公子。 所以,饶是管家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再得罪姬云渺。 “姬侧妃,奴才知道您心里头不痛快,可您也别为难奴才们。王爷吩咐了送您下去休息,奴才们不敢不从啊……” 硬的来不了就只能来软的,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试图说服姬云渺。 姬云渺点了点头,看起来好像被管家说服了。怎料管家前头刚刚舒了一口气,后头姬云渺就朝着书房跪下,并且遥遥对着齐元毅磕了三个响头。 “为人子女,云渺实在无法看着父母亲族受难而置之不理。自从嫁给王爷之后,云渺就视王爷为亲人。在府中数年来,云渺虽然无功无德,但至少还未王爷诞下了永宁。求王爷看在永宁和妾身的面子上,救我父亲一命。” 比起方才大哭大闹,姬云渺懂得利用孩子博取同情,这段数可是高了不止一点。 管家见状也不敢擅自行动,于是走进屋子向齐元毅一字不漏的禀报了这事。 齐元毅要是个念旧情的人,当时救不会毫不犹豫的哄骗姬黎书替他顶下所有的罪名,只可惜这一切姬云渺丝毫不知。她更加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所作所为就是在挑动齐元毅心中的那根底线,不仅救不了姬家,反而会让自己失了恩宠。 门外的姬云渺听了管家转述的话之后,心就犹如坠落谷底,寒冷到了极点。都说一夜夫妻百夜恩,没想到齐元毅竟然能够狠心到这般地步。昨日还是她的枕边人,今天就能够这般狠心的看着姬家踏上不归的死路。 她开始感到绝望,甚至质疑自己当年的选择,如果当时不是自己一意孤行想要嫁给这个牵动自己心神的男子,而是选择普通的富贵之家,父亲是不是就不会为了谋那泼天的富贵而丧失了性命。 姬家人虽然不是因为她而死,但是归根究底却也和她有着剪不断的渊源。 可她更恨齐元毅,如果不是齐元毅袖手旁观,姬家根本就不会落入这样的下场。有用时时捧在手中的恩宠,此时无用就成了随手可丢弃之物。 姬云渺啊姬云渺,你怎么这个时候才真正看透了这个男子的内心。他根本就没有情爱,与你不过只是逢场作戏。除了皇位,还有什么能够打动他? 姬云渺苍凉一笑,身子随即摇摆了一下,看来就像是虚弱支撑不住。 这初冬的雨不仅寒人,更加寒心,姬云渺不过是在外头跪了一个时辰,就感觉自己有些支撑不住了。她心里头或许也清楚,继续跪下去也没用,但是除了这样跪在地上,卑微的哀求之外,她想不到更好的法子。 “妹妹快随我回去,等到王爷气消了就好。” 姬云渺感觉人有些昏沉,后头的人扶了她一下,才不至于让她摔倒。 “你看你身上这么热,都发烫了。” 姬云渺费劲了力气朝旁边看了看,才发现扶住自己的人竟然是刘诗雅。 刘诗雅自从嫁入府中成为正妃之后,对待她和府中众人就极好。故而她虽然和李淑黎不和,但和刘诗雅却没什么矛盾。再加上刘诗雅虽然不受齐元毅宠爱,但是这公平的性子却是在府中有名,也颇得人心。 “多谢贤王妃,妾身……妾身无事。” 姬云渺在雨中跪了那么久,身子早就受不住,如果不是凭着心中的那一股怨气,根本无法坚持到现在。 刘诗雅见状,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她着令侍女扶着姬云渺,自己进去书房之内向齐元毅求情。片刻之后,就见刘诗雅一脸失落的走了出来。 “妹妹还是先随我回去休息,我方才进去求情,但是王爷……妹妹你继续留在这里,只会白白作践自己的身体。我看你还是先随我回去,否则小病拖成了大病就不好了。再说了还有永宁,你要是病倒了,永宁该怎么办?” 刘诗雅在旁细细劝导,终于让姬云渺点了点头。并不是因为她放下了此事,而是刘诗雅所说之话戳中了她的内心。无论她在如何放低姿态,齐元毅都不会松口。 她……比不上他的黄图大业…… 这个认知让她真正的心灰意冷,所以才在迷糊之中跟着刘诗雅回了厢房。 “姬侧妃无事,只是受寒眼中,需要多加静养几日才好,老夫这就去开药方。” “来人,送王大夫出去抓药。” 等到房屋之中只剩下一个贴身照顾姬云渺的人之后,就有人敲开了屋门,并且将那侍女引走。 “姬云渺,我知道你能听到我说的话,你真的甘心看到姬家上下白白死去么?” 姬云渺动了动嘴唇,仍旧闭住双目,这番话,她究竟是听进去了还是没有? 第一百三十四章 鹊桥相会,互述情衷 七夕相约鹊桥下,牛郎织女话衷肠。 自古以来,牛郎织女的传说就一直伴随在鹊桥身边流传下来,而齐国都城之内,就有这样一座祭奠爱情的鹊桥。 月上柳梢头之时,泠烟略施粉黛便施施然前往赴约。自从那日在陷阱之中和齐元恒闹僵了之后,两人再相见之时就难免多了几分尴尬。 泠烟确信他对自己是有着几分喜欢,甚至这喜欢的地位还不低,隐隐有可以和他的大业相提并论的资格。可从上次的事情当中可以看出来,他的爱恨束缚,带着对自己的不信任和恐慌。明明自己并不是那笼中的金丝鸟,只能躲在他背后享受安稳,可他却看不懂雏鹰翱翔天际的勃发生气。 是不是因为爱的太过,所以才会患得患失,难以真正相信? 泠烟向来喜欢猜测人心,可是齐元恒这次的心思却让她在迷迷糊糊之中,难以完全看透偿。 姬云烟屡次挑衅,之前更是过分的传出败坏她名誉的流言蜚语。齐元恒为了帮她解决姬家,竟然提早了对齐元毅的攻击计划,否则当凭她一个人的本事,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就将一个百年大族撼动。 虽然嘴上不说,但是背后已经默默为她做了不少事情。这个男人,在以一种别样的方式包容着她。 她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你来了,怎么不带侍卫?” 齐元恒喜着白衣,在人群之中最是醒目。泠烟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侧目,就能够在人群当中发现他的身影。见他一人出行,心中不免有些诧异。 齐元恒虽然素来为人低调,不过分张扬,但是现在是姬家刚刚定罪没多久的时候,而姬家之所以可以这么顺利被定罪,当中可是有她们不少一份功劳。若是碰上他们临死反击,那不就…… 齐元毅虽然在这次事件中逃掉了,但毕竟他还是姬家的外家。齐元恒断他一臂,他不可能不恨极了齐元恒。 “暗卫在二十步之外。泠烟,我想和你单独相处。” 二十步的距离,恰好在视线范围之内但是却又听不清楚他们谈话内容。这样精巧的安排,也足以看出齐元恒的心思。 泠烟俏脸一红,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开口再说什么。 两人并立站在鹊桥之上,郎才女貌,看起来像极了一对神仙美眷。 只不过,下一刻—— “太子殿下和李家三小姐真是好兴致,夜半相约,就不怕坏了李家三小姐的闺誉?” 旁边一道凉凉的声音传来,泠烟转眸一看,才发现原来是高家两姐妹。当年在皇后宫宴之上,泠烟曾与这两姐妹有过一面之缘。只不过,彼时她还不是李家三小姐,而只是跟在太子妃身边的一个小丫鬟。 谁又能够料到,世事变迁,她会有这般际遇。 “原来是高家的两位小姐。泠烟听闻高大小姐已经定亲,二小姐也到了说亲的时候,漏夜出行,不妨碍么?” 泠烟笑意晏晏,完全让人看不出恶意,但是这话中的深意却不得不让人深思一番。在大齐,定亲的女子会高居在绣楼之上,安心待嫁。这番话,着实是有些打脸了。 高淑箫性子激动,听到泠烟这番话脸当时就白了几分。她本来只想着挑衅泠烟一二,却没有想到自己与姐姐竟然会被安上这样的名声。有这般的狐媚手段,难怪太子妃会被她吃的死死的。 没错,在高家两姐妹的心中,泠烟便是那用了卑鄙手段魅惑齐元恒,巴结李淑媛上位的做作小人。一介卑鄙之身也妄图和她们这些正儿八经的官家千金相提并论,未免是太不不自量力了。 李家当日的认亲仪式场面不小,高家两姐妹作为与李家交好的世家小姐,自然会出席这样的场合。泠烟对姬云烟的咄咄逼人,李家的宴席场面和重视程度也成为了勾起他们嫉妒心的重要原因。 她们这些名正言顺、血统纯正的贵族千金竟然比不过一个卑贱的婢女,这口气,怎么忍得下? 高淑琴比起妹妹高淑箫,性子更为沉稳,对于这事虽然没有直接说出口,但是那份不悦也是摆在脸上。 “我们姐妹不过是前来鹊桥赏月罢了,可李三小姐你……与姐夫同游……啧啧啧……” 这话说的一半一半,但是在场之人都不傻,自然是明白她话中的鄙夷之意。 泠烟虽然只是名分上的李家三小姐,可和李淑媛也算是姐妹关系。李淑媛是齐元恒的正妻,这一声姐夫倒也没有叫错。只不过齐元恒对泠烟明明白白的维护和她曾经在太子府内的事情,总让人对他们之间的关系诸多猜测,高淑箫这话岂不是让人下不来台。 “本太子的事情,难道还要和高小姐报备不成?” 齐元恒脸上的笑意褪下,整个人显得有几分阴沉。他和泠烟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轮得到几个外人来对他指手画脚。 “太子殿下,妹妹心直口快请您不要见怪。太子妃未出阁之前就与我们交好,我们也一直把太子妃当做亲姐姐看待。泠烟小姐既然是太子妃的妹妹,自然也就是我们的妹妹。做姐姐的不过是担心她,这才多言了几句。” 不用于高淑箫的莽撞,高淑琴的话可是经过仔细思考,说出来不仅大方得体,更加让人从中挑不出错处。 可在泠烟心中就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她和李淑媛之间的情分算不上有多好,更多的是一种交易。李淑媛给她一个身份地位,而她,则会匡扶李家立于不败之地。 她所求的,不过是能够陪在齐元恒身边,助他顺利登上皇位。皇权,就是黄泉,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这条路上陨落了生命。 “本太子的人,本太子自会照顾,就不劳烦两位小姐费心了。” 语罢,齐元恒做出一副送客的姿态。 高淑琴碰了一脸钉子,脸皮倒也没有厚的还能留下来,悄悄扯了扯高淑琴的袖子,两人就离开了。 看着高家两姐妹的背影,泠烟嘴角微微弯起,勾勒出一丝笑意。若是还把她当做是昔日无依无靠的孤女那就错了,如今的她不仅有太子府做后盾,更有李家帮扶。高家若是做的太过分了,李家必定不会不管不顾。 “你其实可以让我自己解决的。爷事事都为泠烟打理妥当了,只怕泠烟往后什么都不会了,就要这样赖着爷了。” 许是月色太美,许是湖水波澜,泠烟竟然不自觉的就说出这一句带着小女儿娇态的话。对着面前这个男人,她好像已经开始想要渴求更多。 话一出口,泠烟就拿帕子掩了掩嘴,轻声笑了出来。这样的感觉,真不像是她。 她是谁,她可是太子身边的第一女谋士。当是英勇无畏,当是足智多谋,当是一人可以抵挡千军万马之辈,怎么能松懈的撒娇,像那后院里的被豢养的贵妇一般。 “我倒是希望你能够真正的依赖我。” 齐元恒直直的望着泠烟,话语中的认真让泠烟为之一愣。还没等泠烟回过神,齐元恒又接着往下说。 “昔时牛郎恋上下凡的织女,两人生儿育女,止步耕田,生活过的好不惬意。奈何天规不随人愿,生生拆散了他们。呵,真是可笑,说什么般配不般配,提什么身份门第,还有什么能够比‘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更为让人希冀的呢?这些不过都只是当权统治者为了满足自己的需求,满足他们那些所谓的条例规定,为了更好统治而强加到两个无辜之人的身上。泠烟,你懂么?” 牛郎织女一心相恋,但是最后换来的结果却是夫妻分离,骨肉难聚。她明明是高高在上的仙女,却也不得不拜服在天帝脚下,任由天规戒律拆散她最美的情爱。 这话明着是在说牛郎织女,实际上则是暗指当今朝局。 齐皇已经年近五十,岁数老迈,人也不复当年英明。很多时候喜欢不在听从建议,而是选择一意孤行。比如枉顾齐元恒的心意,迫害了他曾经心爱的女子,又强制下旨让他迎娶李丞相家的嫡女李淑媛。又比如这些年来大肆修造往生祠堂,耗损民脂民膏,只图那好大喜功。 “那么,你所求的是什么呢?” 泠烟将视线投注在湖面之上,声音轻微,若是不细听必然不能明了。 “我要天下政治清明,我要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如果百姓不能够过好日子,那么统治这江山,坐拥万里孤寂又什么意思?反之,若是真的能够给百姓一个安稳的天下,那么谁做这个皇帝又有什么关系?” 泠烟扶着桥栏的手一顿,转过头去,看着齐元恒的眼神。他,是认真的在说这句话…… 从来没有想过,太子爷竟然心怀天下,将这百姓看的比皇位更加重要。泠烟的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被触动,然后崩塌,在她心中消失无影无踪。多年以后,她才明白,原来那是心防。 “即便牛郎织女被迫分离,可是他们的爱情感动了天地。这鹊桥不正是受到他们的感化所以才搭建起来的么?我相信,只要他们坚守着心中的信念,迟早能够从一年见一面变为日日夜夜的相守。” 是啊,就算是强如天规戒律,依旧有被人打破的可能。泠烟这句话的意思,未尝不是在告诉齐元恒,她愿意做那个陪他去改变时局的人。无论前路漫漫有多艰险,她都会坚定不移的陪着齐元恒走下去,直到他登上皇位,直到他能够改变这个天下。 一个心怀天下的好皇帝,一定是能够为百姓谋福祉的好皇帝。 夜,还很长…… 第一百三十五章 林容兰妒恨,李淑媛算计 太子府内,同样有人睡不着,对着窗外的墨竹痴痴看了一夜,直到天明。 “小姐,你又一夜没睡了,在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清晨紫鹃端着水进来打算服侍林容兰洗漱之时,只见林容兰脸色憔悴的坐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心情看起来十分低落。 “别叫我小姐,我不是说了很多次了么,叫我林侧妃,我是太子爷的侧妃,永远都是。撄” 林容兰冷冷的朝着紫鹃哄了一句,情绪看起来十分不稳定,仿佛就像是一座积蓄已久的火山,随时可能面临喷发的状态。 紫鹃是林容兰尚在闺中之时服侍的陪嫁丫鬟,向来又是忠心耿耿,虽然偶尔莽撞了些,但是显少受到这样严厉的呵斥之声。可是最近,这样的情况却屡屡发生。 紫鹃顿了顿脚步,将脸盆放在一旁的脚架之上,然后把毛巾放入水中,拧了一把递给林容兰。 “主子擦擦脸,您这幅样子,奴婢看了真心疼。太子爷只是暂时被那***狐狸迷住了,等到时间久了,他一定会发现主子您对他的好。偿” 林容兰是多么骄傲的人,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变得这般患得患失,总是担心着自己某一日会彻底失宠。 “本妃就算打扮的再美又能够如何,横竖太子爷心中只要泠烟那个小蹄子,哪里还能够看得见本妃。” 林容兰赌气一般的说了这一句之后,还是接过了紫鹃手上的帕子,抹了抹脸之后坐在铜镜面前,任由紫鹃为自己梳妆。 小轩窗,正梳妆。 林容兰的姿色本就不差,再经过紫鹃一番巧手收拾之下就显得更加娇美,别有一番诱人姿态。 “主子生的真是好颜色,让奴婢身为女子之身都忍不住要倾倒在主子的裙摆之下。” 紫鹃的刻意讨好很合林容兰的胃口,让她展颜一笑,屋内的低气压瞬间减少了不少。 “眼角的黑眼圈还有些重,主子在这里稍等一会,让奴婢前去取些遮瑕膏前来。” “不用,这些黑眼圈暂且先留着,本妃还有其他用处。” 林容兰微微一笑,勾起一丝算计的弧度。就在方才,一个绝妙的想法在她脑中成型。想要解决掉泠烟这个大麻烦,仅凭她一个人的实力如何能够做到,自然是需要借助些许外力。 林容兰用过早膳之后就让人传了意思下去安排回林府的车马,随时调用太子府马车并且不需要向齐元恒报备就可以随意回家省亲,这可是齐元恒给与林容兰独特的殊荣。而这份特例,连李淑媛都未曾拥有。 当时不过是因为林容兰一句“恐未来思念亲人却无法时时相见,心担忧之”,齐元恒就能够为她做到独开殊荣这一步,甚至是压在了正妃李淑媛的头上。可如今,为了一个泠烟,也能够置她于冷落之地。 莫非当年母亲说的当真没错,男子多是薄情人。今日可以喜欢这个女子的美貌,明日就能够喜欢另一个女子的贤淑。 兜兜转转,不过都只是被困在了爱情的圈子之中。 可林容兰却不会这么想,在她眼里,都是因为泠烟破坏了她和齐元恒之间的感情,做了插足他们感情之间的第三者,所以。才会让她被冷落了。否则凭着她的姿色容颜与那长久以来的情份,这恩宠怎么可能会断? 红颜未老恩先断,这话说的当真是对极了。 出府的时候林容兰正好与回府探望李淑媛的泠烟撞见了,两人相视一笑,不过这笑意当中都带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深意。 泠烟,你的好日子很快就要到头了,真以为傍上李家之后就可以飞上枝头做凤凰不成,我相信这很快就会成为你的催命稻草了! 倚绿知道泠烟前来的消息,从里屋走出来相迎之时恰巧看到林容兰与泠烟擦身而过,眼眸当中闪过一丝担忧。 林侧妃与泠烟小姐不合的事情早就传遍了太子府,当时不过是因为泠烟身份低微才始终没出什么乱子,可是如今…… “小姐,没事吧?” 之前由于初到李府多有不便,才把倚绿带在身边,后来出了李淑阑的事件,于是泠烟就将倚绿送回太子府。明着是不遭人话柄,实际上却是借此暗中监视林容兰和李淑媛的动态。倚绿本就是太子府的人,做这件事最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目。 “没事,我们快点进去,不知道今日太子妃请我前来所为何事。” 泠烟微不可见皱了皱眉,又恰好的将那丝忧虑藏入心底,不让人觉察出来。 泠烟进了太子妃正院,依着礼数施了一礼,待到李淑媛开口之中才起身。 “泠烟见过太子妃。” “都是自家姐妹,何须客气。” 这话一语双关,点出了两层意思。 泠烟眨了眨眼,任由长长的睫毛遮盖了眼底的情绪,不显露出分毫异常。李淑媛说的这句话是无心为之,还是想要试探? “不知道大姐今日唤我前来所谓何事?” 李淑媛既然想要和她套亲近,那她就顺了对方的心意。横竖她们现在也同是李家的“姐妹”,没必要把事情弄得太僵,不是么? “这御前龙井不错,你先尝尝、这可是去年淑妃赏下的贡品,虽然比不得皇后赐下的大红袍,但是喝起来却别有一番滋味。” 李淑媛这般说着,让身旁的红雾将茶盏递了上去。 “我和妹妹想要说些体己的话,你们都先下去。” 屋内的婢仆行了礼之后都纷纷退下了,唯有倚绿还站在原地不动。她虽然也是奴婢,但她的主子可不是李淑媛,而是泠烟。泠烟若是未曾发话,她是半步也不能退的。 李淑媛眼中闪过一丝恼色,一个小小的奴婢也敢不听她的话,她可是这太子府的女主人,而泠烟如今最多算是李家的小姐。在这太子府中,谁该站主导地位难道这小丫鬟都分不清么? 不过李淑媛毕竟不是一般人,很快就将这种心思收了起来,并且用眼神示意泠烟。 “倚绿,我记得我屋子里还有一本书没有还给太子爷,今日回来了,不如你先替我去将书取来还给太子爷。” 泠烟顿了顿,缓缓道出这一句吩咐。既不伤了李淑媛的颜面,同时也暗暗告诉倚绿将消息传递给齐元恒。在太子府之中,能够压制李淑媛这个太子妃的那就只有太子府的主人——齐元恒。 “奴婢明白。” 倚绿应了一声之后久转身出了门,“嘎吱”一声将门关上了。 “你到还真是小心谨慎。” 李淑媛这话轻快,听起来倒像是半分嗔怪半分称赞。 说起来,她和泠烟也算是特别。本该是相互仇视的情敌,却生生被李淑媛扭转成统一战线上的合作者。虽然她们之间的合作充满了算计与提防,但是不能抹去她们之间的互相需要。 李淑媛需要借助一个纽带来更好的维系太子府和李府之间的关系,而泠烟则需要获取更多的力量更好的协助齐元恒在朝堂之上获得更多的支持,文官之首的李文庸无疑与是她很好的目标。 哪来的姐妹之情,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先喝了这杯雨前龙井,我们再谈。” 李淑媛淡淡一笑,刻意将泠烟刚刚的问题跳过去,反而扯到了另一个话题之上。 这杯雨前龙井,有什么奥妙? 李淑媛眉眼上挑,一副你敢不敢的意思。而这个时候,这杯茶喝与不喝也就变了味道。这不再是单纯的一杯茶,而是转变了一种宣战。泠烟若是退步了,那么在往后的谈判之中就只能够节节败退,任由李淑媛寓所欲求。 “果真是好茶。” 泠烟端起茶杯轻畷了一口,面上露出了愉悦的笑容,似乎真的是在为这好茶而赞叹不已。 “今日叫你前来,所为的是爷的事情。” 李淑媛微不可闻的皱了皱眉头又极快的隐藏起来,不过这一幕并没有被一直在观察李淑媛的泠烟错过。齐元恒出了什么事,竟然会让李淑媛露出这般神态。 “太子爷怎么了?”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些太过急切,泠烟又端起茶轻畷了一口,平定了一下心神,也遮掩了方才的失态。 那个男人,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逐渐在她心中占据越来越大的位置。思之念之,这算不算是喜欢? “看来妹妹倒是比我还紧张。” 李淑媛似笑非笑的看着泠烟,面上倒也看不出动怒的样子。作为齐元恒的嫡妻,她早就已经习惯了忍受各种各样的女人出现在齐元恒的身边。 一如最初的清河郡主,一如后来盛宠的林容兰,一如现在的泠烟。 泠烟面上一怔,又随即恢复到自然。 “太子爷怎么说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然该对他感恩戴德。更不提,太子爷还算是我的姐夫。你说对吧,太子妃姐姐?” 要论心计和沉稳,泠烟绝对不会低于李淑媛,甚至更甚有之。若是以为三言两语就能够击垮泠烟的心防,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妹妹还是和当初一样伶牙俐齿,看起来倒是没什么改变。看来在李家,妹妹生活的也不错。” 李家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李淑媛绝对是再清楚不过。多少人在艳羡她丞相府大小姐身份的时候,都未曾知道那背后的步步谋划。嫡庶分明,但李家的人却都野心勃勃,个个不甘落后。 庶女为了争权夺势,谋取更大的优势,不昔踩着自己的亲生姐妹上位。如果她不是备受瞩目的李家夫人膝下的嫡女,如果她没有那“京城第一才女”的称号,只怕她也无法拥有这如今的荣光。 “李家确实不错,我还要多谢姐姐帮我找了这样一个好地方。” 泠烟面不改色,笑容之中带着几分嘲讽。别看李家为她办的认亲仪式那么盛大,可在那之后,她可是经历了不少姐妹恶斗。在李淑阑一事上,若不是她机警,只怕此时就已经落入贤王的圈套之中。 这李家的水,还真是深得很。 李淑媛默不作声,泠烟的处境,她心里头明白的紧,一个根基不深,没有多少依靠的孤女,突然倍受瞩目成为李家的义女,她所要经受的东西一定比李家的女儿多上更多。 也只有这样的泠烟,才能够解决李家现在的矛盾。 这世上绝无无缘无故的示好,更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妒恨。林容兰如是,李淑媛亦如是。 “我知道让你去李家确实是辛苦你了,不过对你来说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机会。而现在也证明了,我当初的决定并没有错。” 李淑媛顿了一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复又沉重的说道。 “我已经被确诊了无法生育,爷虽然许了我嫡妻的尊荣,但是却终身都不能够拥有自己的子嗣。一个没有子嗣的主母,这条路注定会走的很艰险。若是我一个人也就罢了,可李家生我养我,恩情大过天,我是绝对不能够让李家和太子府的联系断了。更何况,我猜你也需要借用李家的势力。” 说出这个秘密,李淑媛是用了很大的勇气。但是这样的秘密,李淑媛竟然能够这般坦然的对人说出,还真是稀奇。 泠烟愣了一愣,似乎是在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秘密。女子不孕本就是个大秘密,更何况还是像李淑媛这样的人,真没有想到,她会把自己的一个大把柄送了过来。 由此也可以看出,李淑媛对于两府联合的诚意。 “长姐当真是李家的好女儿,既然如此,泠烟便应了你。只要我在李府一日,就会尽力去保全李府的周全。但是倘若那李府中有不长眼的想要挡了爷的道路,那也别怪我手下不留情,毕竟我们一些合作的前提都基于爷的利益至上。” 一声“长姐”,足以代表泠烟态度的转变。从现在开始,她不仅仅只是把李淑媛当做是她一个交易对象,反倒是真真的放了几分真诚的味道在其中。 只要李家不要一再出现自掘坟墓之人,泠烟也会真正尝试将他们当做亲人来对待。 毕竟,她的家人尚且不知在哪,也不知该如何去寻觅…… “那姐姐就在这里先行谢过妹妹了,未来你势必会为了你今日所做的决定而感到庆幸。因为我相信,李家会成为你和爷手中,最值得拉拢的势力。” 李淑媛粲然一笑,脸上露出了最为明媚的笑意。在齐元恒和李家之间如果真的要做一个抉择,她只能选择李家。可这多年相处的情份并非作假,如今这番情景,该是最好不过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林容兰的求助 林府之内,府丁们正在收拾着院落里枯败的花草,换上应景的植被。院子里被打扫的一尘不染,连屋外都挂上了新的帘幔,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原因无他,只因为林府最小的小姐林容兰即将要回府了。 和作为长姐的李淑媛不同,林容兰不仅是林家最小的孩子,更是家中嫡系唯一的女儿,身份尊崇和受宠程度可成正比。别人需要花费很大的劲才能够得到的东西,往往对于林容兰来说都是唾手可得。就连婚嫁的夫婿,也是大齐王朝最出色的男子——太子齐元恒撄。 自从成为太子侧妃之后,林容兰的身份也就再上了一层楼,连带林家的身份也水涨船高。别看林容兰平日里在太子府之中呼呼喝喝,看起来蛮横极了,可是在林家里,却也能露出娇软的女儿家姿态。 “爹娘,这次你们一定要帮帮女儿,那李淑媛竟然帮着泠烟那个小蹄子来对付女儿。一个贱婢也想爬到女儿的头上,女儿绝对不会容许。她凭什么成为李家的小姐,又凭什么能够勾搭太子爷!” 林容兰捏紧了帕子,脸上一副委屈的模样看着让人心疼,虽然没有梨花带雨的哭泣,可是却更加能够牵动他人的情绪。 从小到大,林容兰都用这一套来对付林父林母。天下父母皆是心疼孩子,林夫人自然也不例外,往往在看到女儿这幅模样之后就迫不及待的想要为她铺平所有的道路。 “如今人还没有进门,就能够哄得太子殿下带她去那鹊桥相约,若不是高家的姐妹无意间在花会之上说漏了嘴,传了出来,只怕女儿现在都还被瞒在鼓里。爹,你想想,这泠烟要是以后进了太子府哪里还有女儿的位置。” 花会是未出阁的官家小姐们聚会的地方,高淑箫又是个好动的性子,自然不可能不去。那日在鹊桥之上受了齐元恒的气,一时嘴快就将这事情说了出来。不偏不倚这种圣人的气度高淑箫并没有,所以说出口的事情难免有些偏离了事实的真相。一传十,十传百,这事情就渐渐在人们口中变了味道偿。 有人赞他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也有人看不过眼,诋毁泠烟狐媚妖冶,尽会勾搭人。横竖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没有人能够对这件事完全下个评判。 后来在齐元毅的故意推手之下,这件事也传入了皇上的耳中。齐元毅的本意是想借此让人参齐元恒一本,言他不务正业,荒淫无度。怎料皇上对于此事并不像是想象当中那么愤怒,反倒只是笑称太子爷风流,颇有情意,就将此事揭了过去。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底下的人谁还敢说个不是。 毕竟不是自己亲自布的局,齐元毅虽然失落,但却也没有失望到什么份上,只是静静的安排着底下的人做下一步谋算。 “齐元恒竟然敢欺负我妹妹,这实在是太过分了!爹,我们一定要去为妹妹讨个公道才是。” 人还未进门,声音就远远的传了进来。这粗嗓门一听便可听出当中久经沙场的味道,来人便是林家次兄——林远,也是林容兰三个兄长当中,最为疼爱她的那一个。 “你个逆子,殿下的名讳岂是你能够随意叫的,这要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我林明道治家不严。” 林明道用了一拍桌子,胡子气的崩了起来。 “我和太子爷从小一起长大,他才不会计较这些。再说了,我怎么说也是二品大将军,怎么您想呵斥就呵斥。” 林远瞥了瞥嘴,低声的为自己辩解了几句。他在朝中担任着二品骠骑将军的职务,说出去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是在家里却也只能乖乖的听从林远道这个一家之主的话。与其说是林明道的威严,倒不如说是林家人的团结。 林家人,向来是以家人为重。所以当初明明知道齐元恒不是林家最好的选择,可是为了林容兰一生的幸福,他们依然应允让林容兰以侧妃之位嫁了过去。除却李淑媛之外,再也无人能够越过的尊崇也是齐元恒亲自许诺的,可不过短短几年,这誓言就仿佛像是过眼云烟一样,化为乌有了。 “还不住嘴,难道真相气的我这幅老骨头散架不成?” 林明道面上一沉,整张脸看起来极为吓人,带着一种铁血的肃杀。年轻的时候,林明道也曾是沙场上的一员大将,凭着这一条不怕死的命,生生打下军功,换来林家今时今日的荣宠。比起一些老派世家,他反倒是对于时局更加有一种敏锐的洞察力。什么时候应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情,他自然是比家里的那些晚辈们清楚的多了。 林远虽然之前和齐元恒算是从小交好,但是随着年岁的增长,两人早已不是儿时的孩童。齐元恒是太子,是未来的储君,林家只是臣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够越界。否则就算因为林家目前功高,能够征战沙场,为齐元恒做马前鞍。可是未来等到齐元恒登基之后,那么等待林家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爹你莫生气,孩儿不说了便是。只是那太子殿下这般捧着李家的那个女人,这不是不把妹妹和我们林家的颜面放在眼里么?我们林家虽然算不上是什么显赫世家,可好歹在朝中也是说的上话的。当朝尚书,军中大将,要文有文,要武有武。更不提当年可是太子爷倾心妹妹,亲自上门求娶。这事还在京中传为一段佳话,可是如今呢?再这样下去,只怕是要沦为京城之中的笑话了。” 林远握紧双拳,神情激动。林家的颜面,林容兰所受到的欺辱,包括这些天他在外面所听到的流言蜚语,通通都成为了此时压倒他心中的一块心石。他虽然明白天家无情,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和他一起长大的齐元恒也会成为这种人。又或者是,他根本不愿意相信,自己天资绝色的妹妹会比不过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 至于泠烟在京中传开的盛名,也不过是被他当成是李家为她铺路所使出的手段。 将责任推到别人的头上,以此来掩盖自己的不足,这并不是林远一个人会做的事情,而是人性本性当中的一种劣根。 “这件事情我在家中有所听闻,兰儿确实是受了委屈,这个爹爹也知道。不过这条路当初是你选择的,作为林家的女儿,就要有敢为自己所作选择承担的勇气。太子爷若是对你不好,你可以用尽心机,就算是弄死那个女人都行,只要手段干净利落。也可以像娘家求助,但是唯独就是不要做出一副委屈模样,我林家的子孙,是绝对没有孬种。” 林明道望了望身旁的这一双儿女,眼中有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林家的几个儿女当中,就属林远的冲动和林容兰的刁蛮最为让他头疼担忧。要是他们有宽儿那般聪慧,那也就让他省心了。只可惜,那个孩子太过福薄了,未能活过弱冠之年,而其他的这些孩子,都没有他一般聪慧。 林家的未来,还真是让人担忧…… “是,爹爹。” 林容兰低声应了一声,眼中掠过一丝恶毒的光。既然爹爹这么说,那也就意味她可以对泠烟动手了。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白日里也不用刻意让紫鹃留着那苍白的神色,这反倒还让爹爹说道了几句。 林夫人努了努嘴,最后还是将话咽下了喉头。兰儿在家里过的一向是顺风顺水,这次不过是碰上一个小敌人都有些措手不,既然林明道已经安排好了,那么就静观其变。女儿是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她不心疼还有谁会心疼,要是兰儿解决不了那个叫泠烟的小丫头,那么她便亲自出马,为女儿扫平这个威胁。 她绝对不容许,有人影响她女儿的后位,即便是李家的另外一个女儿,也一样。 再和林父林母絮叨了一会话之后,林容兰就走出正厅。她毕竟是太子府的侧妃,虽然行事乖张了一些,但是也不能太过了。今日这样回了娘家,还不知道回去以后是不是要听某人的警告。还是早些回府为妙,也好早些布局。 转身出去的时候,突然被林远叫住了。 “妹妹不用担心,太子殿下竟然敢这么欺负你,也就莫怪为兄不念着幼时的情份了。我们林家人,可没有那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好脾气。还有那个什么泠烟,为兄也会替你解决掉。” 林家之中,这两兄妹岁数最为相近,感情也是最好,可林容兰也没有想到,林远竟然愿意为她做到这个份上。 看来方才林明道对他说的那番话,林远只是听听就过了,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远哥哥,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你对我更好的人了。你放心,泠烟不过是个小角色,我能够解决。哥哥有雄才伟略,自当驰骋在沙场之上,这些事情,还不足以劳动哥哥出手。” 正如林远疼爱妹妹一样,林容兰一样也关心着这唯一不计后果只考虑她感受的哥哥。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她才临时改变了主意,不打算让林远插手这件事。 斜阳之下,兄妹两人相视一笑,剩下的话尽在不言之中。 第一百三十七章 后院之斗,林李之争 外头的骄阳似火,让人感觉莫名的烦躁。夏蝉外头叫了几轮,屋内的热度直线上升。算算日子,这应该是泠烟认识齐元恒的第三个年头了。 谁能够想到,当年晕倒在太子府门前的小小孤女,如今竟然会成为这李府宅院之中的千金小姐。世事转眼瞬息万变,快的让人看不清迹象。 自从姬家倒台之后,泠烟就逐渐减少了出门的次数。虽然说这姬家能够倒台,最大的功劳应该还是归于景郡王齐元礼。可祁红是她的人,在这次的事件当中可谓是出了不少的力。即便是变装之后,仍旧有不少危险可能存在。对于不安定的因素,泠烟一贯的作风都是能够避免就尽量避免,以免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此时寒月撩开帘子走了进来,恭敬的行了一礼之后,道:“小姐,淑阑小姐请您过去。撄” 李淑阑作为李家旁支的庶女,虽然用了排行辈分取了名字,但是却没有算入序齿之中。在李家,只有嫡系的之女才有这份荣光。故而泠烟虽然是外姓之女,但是因为认在李夫人膝下,所以也得了一个李三小姐的称号。而之前李淑阑之所以会愿意答应泠烟,为的就是能够巴结上嫡系的主母,未来为自己谋取一个好人家。 “去告诉淑阑小姐,在翠微亭稍后片刻,我换件衣裳就过去。” 寒月这丫头虽然比较忠心,但是相比较祁红、倚绿来说就显得有些更没有什么眼力劲了。 李淑阑是什么人,一个反复不定的墙头草。之前为了自身的利益竟然出卖了她和李家,若不是长孙芜襄恰好经过贤王府察觉有异,说不准今日的姬家就是明日的李家。像这样的人,可以用但是不能全部相信。同样的,在李淑阑心中,他们也不过只是她上位路上可以利用的垫脚石罢了,一旦没有利用价值了,只怕是会毫不犹豫的出卖偿。 所以泠烟从来没有把太多的希望寄托在李淑阑身上,否则那就是自取灭亡。 “对了,今天天气很热,记得备下冰镇酸梅汤和小点,我一会送到父亲的书房。” 称呼李文庸为“父亲”,泠烟已经渐渐习惯了。偶尔也是应该联络联络“父女”感情才是,否则如何能够完成她和李淑媛的交易呢? “是,小姐。” 寒月恭敬的应了一声之后就退下了,只留下屋内的泠烟一人正在对镜贴花黄。 而李淑阑的院子之中,李淑阑听了寒月的回禀之后,脸上微怔,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麻烦寒月姑娘前去回禀三小姐,我知道了。” 等到寒月一踏出房门,李淑阑就气的将桌上的花瓶打碎在地上。 泠烟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外来户,不仅占据了李家嫡系女儿的位置,更获得了家族的宠信和帮助。还有那李淑媛,归根究底都是因为她,所以泠烟才能够有今天。明明自己也是李家的女儿,可她却偏偏不帮着自己,反而是要选择一个外人。 棋子又如何,难道她会做的比其他人更差么?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委曲求全,去讨好嫡系的人,可换来的是什么,不过是一次一次的无视,即便自己做的再多,也比不过嫡系女儿动动手指就能够轻松得到的多。 这世界,怎么可以这么不公平? 可李淑阑忘记了,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在她将李家卖给齐元毅的时候,又何曾顾虑过李家的利益。与其说是李家其他人对她不公平,倒不如说是李淑阑谈过贪心,也太过自私。 在李淑阑发完脾气之后,就带着贴身婢女前往翠微亭。如今局势不如人,虽然她心里头希望的是泠烟前来见她,可是很抱歉,现在的她还没有这个资本。 而顺势而为,向来是李淑阑最懂得做的事情。 翠微亭之上,泠烟提早就命人备好了冰块放在亭子的四周用于降温,这样的天气,热到足以将人融化,也足以让人轻而易举就失去理智,愤怒起来。 “淑阑见过三小姐。” 李淑阑微微屈膝,将帕子甩到后头,行了一个不怎么标准的礼数。虽然同是李家的女儿,但是泠烟身份比她更加尊贵,这是无法抹除的事实。 泠烟眼中掠过一丝嘲讽很快就完美的掩藏起来,微微颔首回礼,面上带着柔和的笑意道:“淑阑妹妹来的可真快,这冰都还未曾融化妹妹就已经到了。” “本就是淑阑有事相请三小姐,自然不敢晚到。至于这冰,淑阑想估计快要化了。” 泠烟携着李淑阑的手走进了翠微亭的扶栏靠凳之上,两人皆是颇有默契的遣退了身边随侍的婢女。 “淑阑今天请三小姐过来的意图,三小姐心里应该很清楚,那我们就明人不说暗话。我只想问问,舒家已经倒台了,为何三小姐当时应承我的事情都没有完成。” 李淑阑已经尽力去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只要一想到泠烟违背了她们之间的诺言,李淑媛就有些控制不住心底的怒气。当初出卖李家,为的是能够在齐元毅身边占据一席之地,正妃之位没有了不要紧,侧妃也是可以的。李淑黎同为庶女都能够成为贤王侧妃,那么她又为什么不可以呢? 可是却因为自己的身份被泠烟看穿,抛出了那让她无法拒绝的诱惑。收养成为嫡系庶女,再指派一门好亲事,这无异于是李家庶女最想要的东西。打蛇打七寸,泠烟这一出手,就直接握住了她最想要的命脉。 如果不是为了名利,她是根本不会去冒险走这条路。 可如今舒家倒台,她在齐元毅身边做的事情越多,就会越容易有被看穿的危险。当初她虽然没有直接送舒家上断头台,可是却也在当中传递了不少消息。这样的功劳,难道还不值得泠烟去兑现对她的承诺么? “舒家的倒台,真的是你的功劳?李淑阑,你这话说的未免有些太不害臊了吧。” 四周既然无人,泠烟也不必遮遮掩掩,自然是可以将话摊开来说个清楚。李淑阑巴着李家,又还想靠着齐元毅这颗高枝。 传递的消息都是半真半假,让他们不知多费了多少劲。这双面间谍到底终于那一边,只怕只有李淑阑一个人才知道。 李淑阑听了之后脸色大变,整个人直接站了起来—— “三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竟然不相信我,那么当时又何必选择和我合作。还是说,三小姐是那种翻脸不认人的人,眼见利用完了我,想要狠狠的一脚踹开,不愿意兑现当初承诺我的东西。” 李淑阑整张脸气的通红,说的话越发的开始不客气起来。虽然在来之前也隐隐有猜测到这个结果,可是听到泠烟之前那番带着指责味道的话,她就没办法平心静气下来。花了那么大的心思,所为所求就这样破灭了? 她承认在贤王身边她确实是保留了自己的小心思,人望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本就是无可厚非之事。更何况,她也提供了不少消息给泠烟,否则他们怎么能够那么顺利的削弱了齐元毅的势力,转移了齐元毅的视线,才让齐元礼有机会那么顺利的攻破舒家,断了齐元毅一臂。 她可是做了那么多事情,如今却想将她一脚踹开。泠烟啊泠烟,你可真是太过卑鄙无耻了。可我李淑阑绝对不是那种被你打了左脸,还会将右脸凑上去的人。竟然你不想我好过,那么我也不必留什么情面了,就让我们鱼死网破好了。 “淑阑妹妹这话说的可就是过了,泠烟岂是那种人。就算是撇去我们的合作关系不做,好歹我们也是姐妹。做姐姐的,怎么舍得让妹妹不好过。” 泠烟面色未变,依旧是维持着一贯的淡笑。云淡风轻是一种气度,波澜不惊是一份休养。从看到李淑阑跳脚开始,泠烟就知道今日这场谈判之中,是她占了上风。 “太子殿下这座大山怎么着也比贤王殿下强悍,再加上李家的权势,妹妹你想要的东西不是唾手可得?我知道你是听闻了近日母亲有意从庶女当中挑选一人嫁为鲁国公为续弦,心中焦急了几分,所以才失了大家闺秀的仪态。” 泠烟这话猜的倒是对了,李淑阑之所以急急忙忙的把泠烟找出来,并且迫切的想让她兑现当日承诺,就是因为听说了鲁国公续弦这件事。 按理说,这李家的庶女成为鲁国公续弦,身份可是平白被抬高了。可这鲁国公是什么人,一个好色成性的老头子,占着年轻时候拥立齐窦为皇上的功劳,这么多年以来欺男霸女的事情可没有少做,只是隐瞒的好。 听闻他的夫人都不知道死了几任,若是嫁过去,只怕是没多少可活日子。 鲁国公算是中立派人物,李家听闻了他最近丧妻之后为了拉拢他,于是就打算将家中的庶女嫁过去。因着是高嫁,这身份已经是低了,那么姿色才艺自然是需要选上上之人。 而在这后院之中,论数庶女第一人,李淑阑绝对是排的上号,再加上她平日里的乖巧引来李夫人的不喜,说不准就将这门亲事直接给了她。 她的才艺双全学来是为了成为那人上之人,可不是为了嫁给一个糟老头子! 第一百三十八章 如何利用,收服忠仆 “三小姐既然知道,不该给我安颗定心丸么?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冒了生命危险为你们监听贤王的动态。若是这么麻烦三小姐不为我解决了,那淑阑倒是当真需要考虑考虑我们之间合作的诚信关系了,你说对么?” 李淑阑沉了沉脸,说出的话半带威胁。 泠烟听了以后面色不变,仍旧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用随手的团扇轻轻扇了扇风。天气这么热,果然是容易让人躁动起来撄。 “淑阑妹妹当初可是称我一句‘三姐姐’,现在何须这么生疏。既然答应了你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失约。依着我看,还有比你更加合适的人可以嫁到鲁国公府。” 听到前半句之时,李淑阑吊着的心放松了几分,可还没有等到她彻底喘过气来,就又听到泠烟说的后面一句。比她更加合适的人,是谁? “是谁?” “李淑怡。” 和李淑阑一样,李淑怡同样也是李家的旁系女儿。之前她决心投靠齐元毅之时,就曾经利用李淑怡来给泠烟使绊子。而这李淑怡也是个行事鲁莽之人,乖乖就入了李淑阑的套,成为李淑阑手中一枚棋子。 在这么多姐妹之中,也只有这李淑怡还比较好利用一些。泠烟如今说出了这番话,莫非是已经发现了什么不成偿。 “李淑怡和我交好,这样会不会……” 李淑阑虽然知道基本没什么可能改变这件事的结果,但还是忍不住开口多说了一句。岂料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泠烟打断了。 “如果不是她,就是你。若是你觉得姐妹情深,不如你替她嫁过去。” 李淑阑既要当婊子又还想立贞节牌坊,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之所以临时改变了注意打算放李淑阑一马,并不是泠烟心善,而是她心中已经想到了一个更好的主意,同时也是最为适合李淑阑的一条归路。 “泠烟姐姐的安排自然是再好不过的,淑阑又怎么敢质疑姐姐的决定。” 李淑阑粲然一笑,看起来笑的有些勉强,但却是没有再继续为李淑怡说话。像她这样自私自利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一颗棋子而牺牲自己呢?毕竟人性自私,这本就是人性的劣根,无论是谁都不能避免。 “好了,既然没事,那就赶快回去吧。这么热的天气,就不要再继续在外面逗留了,省的中暑。” 泠烟话音一落,李淑阑就站起身,微微屈膝之后就退了下去。临走之前,她狐疑的往一旁的冰盆之中望了望,但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为何方才她会闻道那若隐若无的香味呢,莫非真是她太过多心了不成? 等到李淑阑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回廊尽头的时候,泠烟才将身边的寒月唤了过来。 “将盆子里的冰块全部埋到我们后院的院子底下,记着别让人发现了。” 寒月捧着盆子的手一抖,险些将冰盆整个打翻了。 “小姐,你……你……” 她胆怯的想要问出来,但是却害怕知道结果。难道这冰盆之中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么,所以小姐才让她特意处理掉。后院里的那些龌龊事情,她也不是没有听说过。 只不过因为她当初是在厨房里做个粗使丫鬟,所以才没有亲身经历这些事情。后来小姐进了府之后,管家将她调配到小姐身边服侍,也只是做个二等丫鬟,后来才慢慢成为了小姐身边的大丫鬟。 “有些不该知道的事情,就不要多问了。谨守本分,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寒月,你要记得,只要我一日是你的主子,你的生死就和我的命运挂钩在一起。若是我这个当主子的遭了秧,你想想你能够有什么好下场么?” 泠烟转过身去,背对着寒月说出这一番话。是提醒,也是警告。作为她身边的丫鬟,迟早是需要接触这些事情。泠烟可不愿意自己的身边那会让人有机可乘,有些事情,既然有可能发生,不如扼杀在萌芽之中。 这就是泠烟,不心狠手辣,但也绝对不是那种纯良圣母,她有她的原则与坚持,这也是她之所以手染鲜血却能够超脱于杀戮的诱惑之外的法宝。 “小姐。”寒月怔怔的唤了一声,她觉得眼前的泠烟似乎有些陌生。 当初被指派到泠烟身边的时候,觉得她是一个心地极为善良的主子,不会随意苛责、打骂下人,和这京城之中的许多贵族不同。后来听闻她的经历与过往,更加觉得她是一个心怀仁善的人。可现在亲眼所见到的事实,让她困惑了…… 为什么她会想要加害淑阑小姐,虽然说淑阑小姐平素为人张狂虚伪了一些,在对待下人方面也有些苛刻,可是寒月还是不希望小姐去害人,去让那洁白无瑕的柔荑沾染鲜血。 泠烟没有开口再说话,她打算让寒月认真的想一想,如果她最后还是没有想明白,过不了心底的那道坎,那么以后,泠烟是绝对不会再继续重用她的。这要是放在姬家那件事之前,她身边的人,可以不够聪明,但是绝对不能不够忠心。可在搬倒姬家之后,不仅需要她们忠心,更多还需要她们能够在她身边出谋划策,能够执行她一个一个精密的计划。 如果寒月做不到,那么她宁愿将寒月早早的送离自己的身边,省的未来成为一个定时炸弹。 搬倒姬家,不是结束,而是真正的开始! 寒月的眸中闪过了挣扎,闪过了不忍,闪过了犹疑。往日里她被其他人欺负的画面一幕幕闪过脑海,那时候,有谁站出来了呢?她心中一直存着良善之意,难道就不是因为希望其他人能够怀着良善之意来对待她么? 可是事实给她的不是惊喜,而是迎头痛击。能够从一介婢仆成为李家的义女,小姐背后所经历过的事情肯定不比她少。若是不能够狠下心肠,而只是一味的去宽容待人,那她这个本就名不正言不顺的小姐就当得更加不稳妥了。 自己只看见了她狠下心肠的时候,却未曾见过她被人欺负的样子。李家的后院从来就不安稳,本家的几位小姐也曾来过小姐的院子里挑衅。如果小姐不够强势……如果小姐不够强势的话,早就成为这场权利斗争下的失败品了。 这般想着,寒月眼中的犹疑渐渐褪去,换上了坚定的神情。她要跟随小姐,不能辜负了小姐对她的信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虽然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可若是跟对了主子,同样也能够水涨船高。她不想去主动害人,可也不想被人害了。 跟着小姐,小姐一定会给她一个锦绣前程!说不上来是从哪里来的这种自信,可是寒月就是相信泠烟,相信她能够成为泠烟的左膀右臂。 “寒月明白小姐的苦心,往后自当效忠小姐,绝无二心。” 忠心,始终是摆在第一位的。如果失去了忠心,这样的人就算用了也需要处处防备,让人从心底感觉不踏实。 “很好,寒月,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泠烟淡然一笑,双眸之中带着一种少见的欣喜,很久之后,寒月才明白原来那是一种志气。她家小姐,从来就不是那种只会待在闺阁之中绣花的闺中小姐,而是心怀天下的女诸葛。而她今日所做的这个抉择,也将她未来推到一个从所未有的高度之上。 等到寒月埋了那冰块之后,泠烟再三交代她必须用酒精将双手消毒清楚,以免自己沾染上了那里面的东西。 其实如果有选择,泠烟也不希望对李淑阑使用这些小手段。只是在李淑阑这个人的眼里,只有利益可言,没有其他东西。今日她可以为了那些许的利益背叛齐元毅投靠自己,明日就可能为了别的利益背叛自己投靠旁人。 这样的人,真的信不得。除了她的性命,泠烟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真正挟制住李淑阑。 李淑阑他们对付齐元毅最好用的一颗棋子,若是失去了这颗棋子,往后再要找到机会就更难了。当初的京城流血事件,泠烟就怀疑可能和齐元毅有关,虽然最后的证据就断在一个妓女身上,可是背后的真相又如何会有这么简单? 泠烟绝对有理由怀疑,这是齐元毅为了陷害当时分管京城治安的齐元恒,所以才屡屡让人犯下事件,企图让齐元恒在民众之中失去民心。这样不把人命当做是一回事的皇子,有什么资格成为储君,成为一国之主呢? 泠烟之所以会选择齐元恒,并不仅仅是因为那救命之恩,同时也是为了天下百姓。一个心怀天下的百姓,懂得苍生疾苦的君王,才是真正配坐上那把龙椅的人。 齐元恒,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和天下人失望才好!赌上我的全部,换你对我不是利用,而是真正的相信。要是你做出了让苍生失望的事情,那么我同样也会拉你下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林家出手,泠烟反击 解决了李淑阑的事情之后,泠烟就让寒月将之前吩咐小厨房准备好的酸梅汤和小点心端出来,两人拿着就去了李文庸的书房。 书房之外,守着三四人在外头。见着泠烟走了过来,就前去内书院为泠烟通报。能够随意出入李文庸书房不通报的女儿,唯有李淑媛一人而已,其余之人皆需要依律办事。 “三小姐,老爷请您进去。” 叶管家在外迎了泠烟进去,语气不卑不亢。泠烟当初作为婢女随同李淑媛回乡省亲之时,叶管家接待她是这个态度,如今泠烟成为了李府的主子,叶管家依旧如旧。也正是因为如此,叶文才能够这么多年以来稳坐丞相府管家一职。 而泠烟亦是早就知道叶管家在李文庸心中的地位,对他更是多了几分尊敬撄。 “多谢叶管家。” 进了书房之内,只见李文庸正在伏案疾书。泠烟走进看了看,原来是一副在临摹岳飞的《满江红》偿。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这简简单单的一百一十五个字,却是道尽了南宋时期名将岳飞的无奈。无奈北方金人入侵,无奈十二道金牌连召,明明一心只想马革裹尸战沙场,最终却换来了君王无情的不信任,让他生生惨死在风波亭。三十九年英华祭奠,鲜血漫洒南宋王朝。 世人都只道是那秦桧奸佞,又有何人将罪责怪在宋高宗赵构的头上。明明敢对能够力挽狂澜的抗金名将下手的唯有那坐在皇位之上,权势最高的第一人,可最后为他背了黑锅的却是秦桧。 怕什么功高震主,难道天下百姓不才是为君者最该顾虑之人么? 再反观当今圣上齐窦,年轻之时也曾是雄韬伟略,立誓要荡平楚国,一统天下,还天下百姓一片清明。除了在端皇贵妃一事上与百官争执不下,留下了些许不好的名声之外,这些年以来可以算得上是战战兢兢,政治勤勉。但是自从哪一年开始,他渐渐疏远了自己亲手立下的太子齐元恒,亲近其他几个妃嫔之子,态度不明朗,导致百官动摇,朝中出现了太子dang、贤王党和二皇子党。 朝中皇子党争严重,朝政难免有些动荡不安,再加上齐窦渐渐老迈,疑心加重,变得更为*独权,反倒是更看不出当年的贤明之风。这不禁让人怀疑,当年那个英明有为的皇帝真的是他们的帝皇么?不过这话,众人是敢想不敢说。 泠烟将视线转移到面前李文庸所书之字上,字体飘逸俊秀,行书洒脱有力,但是隐隐可以看出几分寂寥隐忍之意。 他,是在为岳飞鸣不平么,还是他在为自己鸣不平? 传言楚国在边境隐隐不安,意图大肆进攻齐国,看来是真的了。 “泠烟见过爹爹。” 待到李文庸最后一个字落笔之后,泠烟才出声。 “你来了,可有什么事情?” 李文庸淡淡一笑,一副慈父模样,要是不知道的人定然看不出他们并非是亲身父女。李文庸也不急着将桌上的字画收起,反倒是提起了手中的磨墨石,开始研磨起面前的安徽瑶墨。 “泠烟此来为的是林家的事情,日前泠烟已经回太子府见过大姐,大姐的意思,是希望泠烟和李家联手。” 林家自从上次林容兰子林府而归之后,就开始对泠烟和李家出手。林容兰在太子府后院处处和泠烟与李淑媛作对,林远就在外头找李家的麻烦。这李家的势力自然是比林家强盛,但两家也算是隔着辈的姻亲,虽然算不上亲厚,但怎么着也不至于剑拔弩张。故而对于林远的挑衅,李文庸也是让李家人稍稍退让。 可林家人并不领情,反倒是变本加厉。不仅对李家底下的庄子出手,更是暗中让人攻击李家的商铺,放出不少谣言,让李家白白亏损了不少银子。 大户人家的花销用度靠的全是底下的宅子和商铺供应,尤其是李家这种清廉的文官之家,靠着那不多的俸禄根本养不活一大家子人。林家整这么一茬,可算是惹急了李家人。这不,李淑媛之所以找了泠烟前去,其中也有李家人的示意。 “自从太子妃和林侧妃同嫁给太子爷之后,这林李两家的矛盾就没有少过。不过之前太子妃在府中并不受宠,虽然有着嫡妻的尊荣,但是论起宠爱来说,是根本无法和林侧妃相比。正是因为这种微妙的平衡,所以林家和李家之间才能够一直维持着和平。可是泠烟,你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平衡。” 从泠烟在说道太子府之时,用的是“回”而不是“去”字,李文庸就明白,泠烟是将太子府当做是她的家,而李府,不过一个暂时歇脚的地方。李家的荣败与否,在她心中的根本不算是太过重要。相反,齐元恒才是她真正所看重的人。而也正是因为齐元恒对于泠烟超出的关心,才会引来林容兰的妒忌之心和那不管不顾的报复。 “林侧妃我也曾见过几次,她可是个眼睛里容不得半粒沙子的人。之前之所以没有对你太过上心,大多还是因为你的身份地位不足以和她相提并论。就算是蒙受了太子爷的宠爱进入后院,最多不过是封个夫人,根本没有资格可以坐上侧妃之位。可是自从太子妃提议认下你为李家女儿开始,形势就开始转变了……” 泠烟望着李文庸,将话接了过来。 “林侧妃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一日不能够除掉我,她就心中不安。可我虽然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却也有着自己不弱的靠山。她想要动我,就必须要先解决了我背后的保护伞。太子爷一再维护我虽然让她恨得牙痒痒,但是她既然已经嫁给了太子爷,同时也是把林家绑上了太子这条大船,就势必不可能对自己的夫家出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林侧妃还是清楚的很。” 泠烟顿了一顿,眼眸中透出一丝冷意,又接着往下说了下去。 “除却太子之外,另外一个保护伞便是李家。对于李家,林侧妃本就积怨不浅,而我被认为李家义女这件事情正好成了她心中怒火爆发的导火索。和对太子府出手不同,对李家出手,对于林侧妃来说不仅没有心底负担,还有不少好处。只要李家到了,太子妃就再也没有了和她抗争的资本,同时林家也会成为扶持太子爷登位的最有利势力。一旦皇上龙驭宾天,那么林家就会成为齐国最强大的外戚。而到那个时候,想要处理掉我和太子妃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李文庸看着泠烟,眼中闪过赞赏。 “没错,你看的很透彻。这就是林李两家之间最根本的关系,当那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之后,就势必会引来两家不死不休的争斗。只不过,我没有想过,这一场斗争会来的这么快。现在和林家斗起来,只会自损手脚,削弱太子爷未来争位的支持力量。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我才一直对林家那家伙退让,而林家那家伙始终也不曾太过分。可如今……” “其实爹爹无所谓烦恼,横竖这一场斗争是迟早都要来临的。最强盛的顶级世家,只能够有一个。而皇后的宝座,也只能够有一人。现在出手,未必不是一件坏事。至少比起新帝登基,百姓马上要过上安稳日子之后再带来动荡,如今可以借力打力也许更为妥当。” 泠烟一语中的,直接将李文庸心中最深处的想法勾了出来。作为李家的掌权人,他要顾虑的东西并不算少,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失去了放手一搏的勇气。不过目前的形式已经由不得他了,若是再不出手,就只能看着李家被人狠狠的踩下。 而这,是他所不能够容忍的事情。 “你有什么想法?” 李文庸看着泠烟,沉了沉声音,主动开口询问。 “我觉得,我们可以这样……” 泠烟靠近了李文庸,压低了声音缓缓将自己心中的想法道出。 “不错,果然是妙计。” 李文庸听完之后,紧锁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看来淑媛看人的眼光确实没错,这泠烟确实是一个可用的大将。这样的女子,若是能够真正拉进关系,确实可以成为帮扶李家成为第一世家的最佳人选。 “既然如此,那么就请爹爹全力襄助女儿。” “好好好,果然不枉费太子妃对你的信任。” “既然如此,那么女儿就先先行告退了。” 泠烟屈了屈膝,准备走出门外。演完了这场“父慈子孝”的戏之后,也该着手对林家的反击之事。正在她准备踏出房门的那一刻,李文庸淡淡的问了一句。 “皇后的位置只能够有一个,泠烟,那么你呢,有想过那个位置么?” 泠烟略微思虑之后,就给了李文庸一个满意的答复。 如果说林容兰是虎,那么泠烟就是狼,一头狡诈的狼同样也是不容得人小觑。不过泠烟的回答,却是让他十分满意。 林容兰,等着吧,你不会嚣张太久! 第一百四十章 李文英的挑衅 夏日的荷花渐渐谢了,换上了秋海棠独占风头,可泠烟偏偏不喜欢那秋日的花,反倒是偏爱临渊池中的残荷。留的残荷听雨声,这样的景致在她心中才是极美,就像是那即将破败的林家一样,注定是活不长久了撄。 自从那日在书房之中与李文庸密谈以后,泠烟就冥思了几条计策来应对林家的咄咄逼人。 林家找人假扮成山匪袭击李家底下的庄子,泠烟就暗中带着李家的家丁守在庄子里,在派人盯着京城守备军,恰到好处的将人引了过去。这样一来,这非正规军队的山贼自然就比不上京城守备军的实力强悍。另一边,林家派人宣扬出去的市井流言,泠烟也找了大理寺的秦云阳秦大人。 当初在对付舒家一事之上,泠烟和齐元恒两人可是暗中出了不少力气。这份恩情,秦云阳自然是要承的。更何况,维护京城的稳定治安,这本来就是大理寺的职责所在。 再加上李家在商检司所安排的人手,平反李家商铺的坏名声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原先一直顾忌着林家的颜面,所以才一忍再忍。如今泠烟出手,自然是没有那么多无谓的顾忌。 商检司,就是由朝廷专门指派官员所担任负责检查市场商品合格的机构。能够在这样的重要官衙担任职务,足以可以看出李家势力不凡之处。 像这样的大家族,怎么可能会被林家那样一个新起之秀压制的没有丝毫动弹之力呢?这一点,林明道看的远远比林家的其他人清楚的多了。可是林远却偏偏没有其父那份远见,不过只是为了自己妹妹受委屈所以愤愤不平于心,于是集结了林家其他子弟共同针对李家。 等到林明道知道之后,这事情已经发生了,于是便只能顺势让其发展下去。顺便,也让林家的子弟们看看李家的真实实力。 自取灭亡的事情如果做得多了,那可就真正将林家的基业推向火坑了。 只可惜林宽早夭,否则林家在这一代的继承人之中是根本不会选择林远这样莽撞之辈,除了于打战这样的事情上有着敏锐的直觉,其他方面都是迟钝的紧。由这样的人来统领未来的林家,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小姐,这是李家名下药铺近来三个月的收益,请您过目。偿” 寒月自从她上次调教之后,倒是显得机灵了不少。再加上她的言传身教,如今在她身边倒也能够帮的上不少忙。 自从她在李家做出了不少事情,解决了林李之争的危机之后,李文庸就将李家铺子的部分管理权给了泠烟,意图让她带领李家走向更高的高度,可是这同样也引来了李家不少人的不满。即便李文庸已经尽力压制下去了,可是仍旧会有许多不长眼的人冲撞上来。 比如此刻—— “泠烟,你到底用了什么狐媚法子,才让大伯父将药铺全部交给你管理。你不过只是一个外人,凭什么来管理我们李家的商铺。” 李文英从外头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头上的朱钗由于走路过快而乒乒乓乓的碰在一起,显得失礼极了。 这个李文英是李文瑶的异母妹妹,虽然说同是旁系的女儿,可李文瑶是嫡女,这李文英只是一个庶女,身份地位上又不知是差了多少去了。只不过仗着平日里受些宠爱,所以才敢在这府中横着走。 这和李淑阑在府中以假意乖巧讨好不同,李文英是凭借着父亲李志和的势力。能够做到正一品的户部尚书,足以见这李志和不凡,虽然比不上丞相李文庸风光,但在这李府之中也可以算得上是独一份的。正是以为如此,所以李文英才能够在李府之中横行霸道,而其他小姐看在李志和的份上,对于李文英也是多有退让。 “七妹这话说的未免有些太过了吧,我是这李家的女儿。作为女儿,替父分忧难道有什么不对,莫非是非要像七妹一样在这里咋咋呼呼就是为了李家好?” 泠烟眼中闪过了一丝怒色,又被恰好的隐藏起来。这样的事情,从她接手李家药铺开始就没有断过。只不过之前不过是一些不起眼的庶女前来,她凭着嫡系的身份倒也能够压制的住。可是现在,她们竟然鼓吹了李志和的女儿前来,还真当她泠烟是个软柿子不成。 这李文英虽然在五房之中只是一个小小庶女,可五房这些年偏偏只出了李文英和李文瑶这两个女儿。作为嫡女的李文瑶虽然身份高贵了一些,但是奈何母亲早逝,无人照料,再加上小时候受到恶仆欺负,所以身子骨自然就弱了一些,琴棋书画可谓是会而不精。 于是原本不起眼的李文英就在此时脱颖而出,不仅凭借着生母受宠,自己更是能够弹奏一手不弱的琴技。有了比较之后,自然就会有高低,听闻当年京城第一才女的称号还差些落到这李文英头上,只是因为李淑媛容色更为出众,所以才夺得魁首。 不过饶是这样,在李家女儿当中,她也可以算的上是吃香的紧。除了李淑媛、李淑黎两姐妹之外,也就勉强是李淑阑能够和他相提并论。现在莫名的冒出一个泠烟,不仅抢占了她的风头而且还这么受宠,这怎么可以?要知道,连她的亲姐李文瑶都被她欺负的在这李府就快没边站了。 “泠烟你伶牙俐齿,黑的都能被你说成是白的,让大伯父将这药铺给了你也不稀奇。可李家人对你好,你也不能就这样嘚瑟起来,人啊还是应该要有自知之明,否则就和牲畜一般无异了。” 泠烟所掌握的药铺,当初有一大部分收益可以归属于他们五房所有。可是自从泠烟接手之后,掌柜们给他们送的礼钱就少到几乎没有了。若不是那人对李文英说,现在泠烟掌握李家药铺就把李家大部分的利润给吃进去了,以后丞相要是一高兴说不准将整个李家都交给她掌管,那么到时候可能连五房站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正是因为听了这番说辞,李文英心中恼怒不已,所以才出了这个头。至于李家的利益,和她有什么关系?她是五房的人,自然是要保证五房的利益为根本。更不提李志和曾经应允过她,会将五房公中账上三分之一的钱给她当嫁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七小姐这话说的当真是失礼极了,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名门淑女,以德为先。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吧,真是失态极了。文瑶妹妹从来就不会向你这样,不分尊卑,以下犯上,不重礼节,藐视族姐,言辞粗俗,毫无仪态可言。不过这也难怪,毕竟你是庶女,自然是比不上嫡出的姐姐精心教养。” 泠烟这回真的是动了大怒,所以才这样不留情面的斥责李文英。别看泠烟年纪小小,但是在李家的辈分可是不小。李家三小姐,这不仅仅是代表着她在李家千金之中排行第三,同时也是代表着除了李淑媛和李淑黎两姐妹,李家全族上下的小姐,没有人可以越过她去。 不管李文英是因为什么理由,胆敢这样和她说话,这本身已经是违背了李家对她的教养。那么作为嫡系的小姐,自然是有权利来管教管教这个不听话的旁系庶妹才是。这个分寸,泠烟拿捏的很好,从来不会越过界。 就算是李文英之后告到李文庸那里去,她也一样可以拿出根据来。 “泠烟,你不过是一个外姓之人,我就算是庶出有如何,好歹也是李家堂堂正正的小姐,流着李家的血液,何时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来教我?” 李文英整张脸阴沉的吓人,仿佛要滴出墨来。没能成为嫡出而只是一个庶出,这是她心中最深的痛。即便她可以学得高深的琴技,即便她可以让自己超过李家的其他女儿,可是她永远无法改变自己的出生。她是庶出,永远比不过嫡出的女儿尊贵,即便她再努力,永远也是庶出。 她疾言厉色的反击,也不过只是想要借此来隐藏心底深处的一种自卑和被人揭破面具之下的难堪之意。她是谁,她可是李文英,当朝一品大员户部尚书李志和的女儿,就算只是个庶出,也远远比泠烟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尊贵。不过是一个雀占鸠巢的小杂碎好的多了。 “呵,事实的真相是如何,七小姐心中自然有分寸。到底是泠烟说的错了,还是七小姐不敢承认,你心里头明白。倒是泠烟要奉劝一句,莫要做了她人的棋子还不自知。” 连“七妹”也不叫了,而是直接唤了一句“七小姐”,足以可以证明泠烟此时是有多么不愿意和李文英相交。只需要一眼,她就能够看出眼前这个女子不过是受了旁人利用,真真是可悲极了。 “是不是利用也不用你多管,倒是我要劝你一句,尽早交出不属于你的东西,要是你在继续霸占着李家的权势,小心最后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李文英双脸涨成猪肝色,急急的道出这一句,用来掩饰自己被泠烟拆穿真相的尴尬。泠烟说的的确没错,她确实是受了旁人的唆使,可是泠烟也不是什么好鸟。 泠烟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 第一百四十一章 李夫人的态度 “既然你这么不受教,那么就去祠堂跪着。什么时候等七小姐反省过来了,再从祠堂里出来。” 泠烟语气冷淡,不留丝毫情面。既然李文英不识情面,也不听她的教诲,那么就让她在祠堂里吃点苦头好了,省的一天到晚总是自信心爆棚,以为全天下都要以她为中心。这样的性子,等到说亲的年纪不知道该是要吃多少亏。 毕竟娶妻娶贤,纳妾纳娇,要是让人以为李家的女儿都是这幅德行那就糟糕了,还不如让自己先唱唱这黑脸,整治一番她。 李文英先是一愣,然后从原地跳了起来。单手插着腰,另一只手指着泠烟,破口大骂起来。 “你是什么人,也胆敢惩罚我。罚跪祠堂,不要以为自己替伯父掌了几天家,就真的把自己当成是李家后院的主人。大伯母还主持着府中中馈,我定要去找大伯母理论一番。撄” 李文英先前还是痴楞了一下,听到泠烟说出这样的话,不禁在心中冷笑了一声。就算泠烟在府中有几分宠爱,说出这样的惩治还是越界了。而在李府这样规矩严明的地方,怎么可能会容许一个义女来做李家的主。李文英想也不想,就认为是泠烟狐假虎威,故意想要重惩她一番。 “泠烟既然敢说出这句话,自然就有自己的把握。七小姐还是好好受罚为好,否则闹到母亲面前,也只是平白丢了自己的脸。偿” “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过去找大伯母。” 李文英扭头就走,没有看到泠烟眼中一闪而过的嘲讽之意。难道她以为,事情真的有这么简单么? 李府大夫人的正院之内,夏日的残落景物已经被收拾的一干二净,换上了秋海棠和菊花朵朵。李文英一踏入这院中,心中就升起了一股嫉妒之意。能够成为丞相府的夫人,这的确是无数人艳羡不已的事情。 “文英见过大伯母。” 李文英率先一步进了屋子,乖乖的屈膝给李夫人行了一个礼数。在这后院之中,她的才情也算是颇为让李夫人赏识。至于她那点想要和李淑媛争夺京城第一才女的心思,李夫人自然是不知晓的,否则也决计不可能对她这般优待了。 “文英今日怎么和泠烟一起过来了。” 李夫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泠烟这姑娘看着是好脾气,但是其实内心深处是一个极为寡淡之人。像李文英这样颇有才情、略显高傲的人,应该是和泠烟相处不来的才是。 “大伯母。” 李文英扭捏了一下手中的帕子,低了头之后在抬起头来,将那心中的委屈完美的展现在脸上。她来这里是来告状的,但是却又不能够表现的那么明显,否则就显得太过做作了。可李文英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落在李夫人眼中都是其他的想法。 “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 李夫人开口发问,语气之中带着几分疼惜。她的亲生女儿只有李淑媛一个,而对于庶出的李淑黎,只要一想到她那个和自己争夺宠爱的张姨娘心中就生不出喜欢的念头。 而对于李文英这个庶出的侄女向来总是乖巧的讨好自己,倒是让人不禁多了几分喜欢。毕竟这样不做作的讨好是很难让人讨厌起来的,李夫人也不例外。 “大伯母,不要问了,我没什么事情。” 李文英垂下了头,避过头去,一副不愿意多谈的样子。 泠烟进门后就一言不发,一进屋子就看到李文英那副做作的表情。方才李文英快步走了几步,为的难道不是想要赶在前面告状么? “泠烟见过母亲。” 泠烟落后几步走了进来,先是向着李夫人行了一个礼,然后退到一旁,一副装作是没有看见李文英的样子。 “泠烟,你看看你七妹妹这是怎么了,一副被人欺负了模样,问她她又不说。” “那是因为七小姐无颜启齿,母亲既然想知道,不如亲口问问七小姐如何。” 泠烟这话一说出来,明眼人都能够看出她们之间的生疏之意,李夫人自然是不例外,她眼中闪过一丝探究之意,望向一旁的李文英。 李文英这才缓缓开了口,道:“大伯母,我听大伯父说他将药铺交给泠烟堂姐管理。泠烟堂姐年轻有为,文英佩服不已,故而前去请教一二。” 说道此处,李文英顿了一顿,语气忽然高了起来。 “谁料泠烟堂姐竟然斥责我不过一介庶女,不配管理家务,就算是学了也是白学。更说我痴心妄想,企图觊觎那些不该属于我的东西。大伯母,文英自知身份低微,可我们李家的女儿要是说出去连这基本的庶务都不识,实在是太丢脸了,所以文英才大胆找了泠烟堂姐。可泠烟堂姐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还让文英罚跪祠堂……文英……” 说道最后,李文英忍不住拿出了手中的帕子轻轻拭泪,微微侧过身子一副不愿意让人看到的模样。这番说辞可是她费劲心计才想出了的说法,既能够狠狠的告泠烟一状,又可以将自己完全的摆脱在外面。 胆敢这么欺负我,泠烟,你完蛋了! 李文英嘴角在暗中微微上扬,已经做了看好戏的准备,欺负庶妹,这样的名声传了出去,就算你是大伯父所看好的人也将声名败坏,地位一落千丈。 李夫人面色逐渐凝重,眼中也渐渐露出怒意,然后—— “李文英,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也敢和泠烟相提并论,别说这些事情泠烟没有做过,就算是做了又如何。她是我们嫡系的嫡女,而你只是旁支的庶女,胆敢对嫡姐不敬,罚你跪祠堂已经是轻的了。” 李文英傻傻楞在当场,她没有想到李夫人竟然这般无条件维护泠烟,甚至不问对错。明明只是一个外人,她凭什么。 “大伯母,您这般治家未免有些太失偏颇了吧,文英不服。” 李文英心中鼓着一口气,一下子把心中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话一出口,她立马就后悔了。 “看来七小姐脾气还真是大,就连我这个当家主母在你七小姐面前都说不上话了。呵,既然如此不如开族会,让族人都看看他们的七小姐是个什么脾性。” 若说方才李夫人心中还存着几分不忍,那么现在就丝毫情意也不留了。从她成为李家主母开始,就没有什么人敢这么挑衅她。即便是那颇受李文庸宠爱的张姨娘,也不过只能够在她面前伏低罢了。 “大伯母,文英一时失言,还请您莫要见怪。文英……文英只是嫉妒泠烟堂姐,一时忍不住才在您面前搬弄是非。求您饶恕文英一次,文英必然会痛改前非。” 一听说要开族会,李文英吓得魂不守舍。这可不是什么小事,一旦开了族会,她所面临的下场就是被逐出宗族。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是泠烟这个有着嫡系嫡女身份的人绝对比她这个庶女尊贵的多,就算是她才艺双全,一样是抹不平这当中的差距。 “既然知道错了,那么就去跪祠堂,什么时候真心悔过了,我自然会让人放你出来。以后不要再和泠烟攀比,她是我的女儿,也是我们嫡系的女儿,容不得旁人说三道四。要是往后你再分辨不清是非对错,那么就永远待在祠堂里思过。” 李夫人淡淡的说出对李文英的惩罚,挥了挥手让她下去。这个惩罚虽然算不上重,但也足以达到杀鸡儆猴的效果,让其他人不敢再轻举妄动。 “是,大伯母。” 等到看着李文英出了房门之后,泠烟才走到李夫人面前,屈着膝,道:“泠烟知错,还请母亲原谅。” 凭着李夫人浸淫宅斗数十年的经验,怎么可能不明白她的那点小心思。李文英说的话虽然不能够全信,但也不能够全不信。 “你是我们嫡系的女儿,我自然是要维护你的。文英那孩子虽然有些本事,但是却太傲气了,受不得半点委屈,这次正好让她长长记性。” 李夫人见泠烟的态度好,心中倒也没什么怒气了。因着之前泠烟曾经为李淑媛挡刀的缘故,她一直对泠烟多了几分关怀,更不提,她现在还为李家解决了危机。 两人叙了一阵话之后,泠烟忽然提到了李淑阑。 “太子爷已经知道了贤王的所作所为,对他可谓是失望极了,以后想必是不会留手了。李淑阑之前背叛李家投靠贤王,还好被长孙郡主瞧见了。我以利诱之,这才让她改变了心思。不过这人靠不住,说不准什么时候又会叛变。母亲,我们还需要给她一些甜头才是。” 作为当家主母,李夫人自然不是不知事的后院夫人,相反她对于朝廷时事也有自己的一番见解,泠烟此时和她谈论这些事情倒也是正常。 “你应允了她什么?” “嫡系庶女之位和一桩好姻缘。” “既然如此,那么鲁国公的联姻就换人。至于嫡系庶女,改天让张姨娘收养了她便是,一个庶女的位置倒也没什么,就算到了嫡系也是一样。” 李夫人并不将此事放在眼里,横竖对她而言只是一件小事。只要能够维护李家的利益,这点根本算不上什么。 “与鲁国公联姻之人,母亲觉得李淑怡如何?” 李淑怡…… 李夫人想了想,对此并没有什么印象。之前之所以属意李淑阑,并不是因为她对李淑阑有多喜爱,相反,是因为她对她的不喜,所以才打算给她指上一桩表面风光,但是背后受苦的婚事。 “你觉得好,那便定下李淑怡。” 李夫人点了点头,和鲁国公联姻一事泠烟自然知道分寸,既然她提出了李淑怡,那么肯定有她的理由。 “母亲这般相信我,就不怕我将李家败光了。” 泠烟展颜一笑,露出了绝美的容色。她没有想到李夫人竟然对她有着超出她预想之外的信任。方才李文英告状之时是这样,现在李淑怡婚嫁之事也是如此。 “因为你是我的女儿。” 因为你是……李家的女儿。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战火卷席 入夜,贤王府内正在发生着不为人知的秘事。 李淑黎将自己想出的好点子一一阐述给齐元毅。 听了李淑黎的话,齐元毅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齐元恒身为父皇最喜爱的一个儿子,被他亲手捧上了太子之位,从一开始,他们几人的命运就不算公平。 无论是争,还是不争,无论是选择反抗,还是选择顺从,他们,也没有办法站在一起。 从他们一生下来开始,他们就注定了要站在对立面偿。 “王爷?” 见齐元毅此时神色阴沉的模样,李淑黎有些犹豫地出声唤着齐元毅道。 听到这一声怯生生的轻唤声,齐元毅不由连忙从思绪之中回过神来。 “你提出的点子不错,就这样办吧。” 齐元毅转身,看向李淑黎柔美的脸庞,语气之中带着笑意道。 “你想要点什么赏赐吗?” “多谢王爷美意,妾身不需要任何赏赐,妾身只想……只想陪伴王爷左右,为王爷分担一切。” 李淑黎满目柔情蜜意地深情凝视着齐元毅柔声说道。 齐元毅回视着李淑黎温柔的注视,眸色深沉,似乎包含了很多东西,如同一汪深泉,让人不自觉地沉溺在其中…… 门外,一道素白色的身影悄然离去,似乎从未有人发现过她的到来。 入夜,一场雪似鹅毛一般,纷纷扬扬从天空之中散落而下,铺成了一层细细软软的雪白色的地毯。 贤王府内,有的人一室温情旖旎,有的人却是彻夜难眠。 “小姐,你醒了?” 门外,素晴轻声敲门,在门外问道。 “嗯,进来吧。” 刘诗雅向来便有早起的习惯,素晴又是贴身照顾侍候她的人,对她的习惯更是了如指掌。 因此这素晴才特意在这个时间敲门,准备服侍刘诗雅起床了。 素晴听言,恭敬地推开了门,对着刘诗雅微微福了一福身子请安。 “小姐,外面下雪了呢。” 素晴自小便随着刘诗雅一同长大,两人感情极深,而且她是从永安侯府里出来的,她的陪嫁丫鬟,从来也习惯了管自己叫小姐,因此刘诗雅也没有要求她改变称谓,素晴也因此便一直管她叫小姐了。 刘诗雅踱步走到了窗边,伸手将窗户打开。 窗外的雪下了一夜,却还是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是啊,下雪了。” 随着刘诗雅将窗户推开的动作,外面的雪花竟然往屋内飘了进来。细雪纷纷覆上眉目,清寒已然入骨。 如今朝堂之上因为齐楚两国之间的战争吵得不可开交,众位大臣因为这战事也是愈发忙碌了起来,一时之间,整个京都的气氛都变得格外的沉重。 战争,是一种罪恶,战火屠戮,尸骸遍地,百姓流离失所,民众怨声载道…… 想到昨日在齐元毅的书放外听到的谈话,刘诗雅心中微寒,有些不忍地闭上了眼,任凭这风雪飘摇,冰寒欺压。 素晴看着这样的刘诗雅,心中漫上一股疼惜的感觉。 “小姐,现在外面天寒地冻的,这清晨也是尤为寒冷,你可要注意身子才是。” 素晴从旁拿过一件披风,为刘诗雅披上,淡淡地开口,打断了刘诗雅的思绪。 “这我自是知道的,再说了,我常年习武,身体素质比那些娇养在闺阁温室之中的千金小姐们可是好得多了去了,素晴不必担心我。” 刘诗雅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心中涌起一片温暖之意。 淡淡地叹了一口气,刘诗雅又将头转向一边,视线从窗口往外远远望去,此时云山茫茫,天地素白,目之所及,尽是一片皑皑银装。 素晴有些出神地看着倚在窗边的刘诗雅,心中有些困惑。 小姐身为将门之女,向来都是直爽的性子,落落大方,何时也变得像那些千金小姐一般多愁善感了起来? 一仆一主,两人各自怀揣着心事,现在屋内,一时之间静默无言。 “素晴你说,喜欢一个人,应当是什么感觉?” 良久的沉默以后,刘诗雅突然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由于屋内太过安静,素晴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若不是真真切切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而屋内又只有刘诗雅和她自己两人,素晴差点都不知道方才是刘诗雅在问她话。 “小姐?” 素晴有些担忧又有些疑惑地看向刘诗雅,咬了咬唇,却只是叫了这么一声。 “呵。”刘诗雅有些凄然地嗤笑了一番,“本是军装红颜,因为他,因为皇后一道懿旨,还不是卸去银枪,对镜贴花红。” “虽说不爱红妆爱武装,却也不过是徒留一句无可奈何罢了。” 可是……她早该想到,身在皇家,权势之争,向来便是最激烈的,似乎从未停止过。 可是为了一己私欲,为了那个问鼎天下的位置,就置百姓生死于不顾……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这般安然无动于衷的。 刘诗雅闭了眼,心中暗自下了一个决定。 又到了上朝之日,朝堂上,众臣分为了三个派别,有的大臣主战,有的大臣主和,而有的大臣便是保持中立的态度。 一进入殿内,众位大臣便开始对这场齐楚战事进行激烈的讨论了。 “当今天下,齐楚两国共分,各有无数附属国。十年之前,咱们齐国与楚国国于斐水河畔大战,双方损失惨重。” “两国协商议和,并且在斐水河畔签订了十年免战条约,可是十年过去了,楚国屡屡在咱们大齐边境挑衅,咱们忍气吞声多年,如今楚国公然声张叫嚣,我们若是继续忍让,则势必会影响到我齐国声誉。” 一个中年男子迈步而出,手持朝笏朗声道,此人正是大司马王洵,对于齐楚两国之间的关系一直主张战争征服。 “我认为此事不妥。” 另一边,一个大臣反驳了王洵的观点。 “依老臣看,齐楚两国乃是如今沧澜大陆之上最大的两国,两者之间相互制约,两国实力相当,若是引起战火,则势必会导致两败俱伤的局面,实为不妥。”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这边,主和派的大臣们纷纷站出来表明自己的立场。 其实主和派的大臣们大多都是以年纪较长的几位老臣组成。 当初他们跟随先帝经历了许许多多的战争,如今晚年好不容易有得几年清净日子可享,自然是不愿意再卷入战争之中去。 “但若是一味保守,求和忍让,无疑会助长楚国的嚣张气焰,这让我齐国脸面往哪儿放?” “如今国库并不算充裕,行军打仗粮草饷银何来?” “……” “……” 两方持对立观点的大臣各占一边表明自己的态度。 而中立派人数更多,则是立于一旁静候皇帝发言。 龙椅之上,大齐皇帝齐窦端坐在高位之上,静静看着殿下唇枪舌战,争辩得面红耳赤的大臣们,脸上神色莫名,让众人难以揣测他的心思。 良久,这两派各自争执的大臣见终于发现现场气氛有些许不对劲,连忙听了口,整个大殿之上霎时安静了下来,让人有些心惊胆战的感觉。 “此时还得请皇上来做一个裁定。” 众位大臣纷纷出言道。 皇上微微环视了现场一眼,不动声色将众位大臣的反应都收入了眼底。 “贤王。” 齐元毅听到皇上唤自己,连忙出了列。 “父皇,儿臣在。”齐元毅恭敬地回复道。 皇上打量了他一番,淡淡开口问道:“你认为这事如何处理?” 齐元毅低低垂下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亮光,这可是一个好机会,既然父皇亲自而且主动开口问了自己,那他当然得要把握好这个机会。 一丝阴狠之色从面上掠过,却无人发现。 “回父皇,儿臣拙见,我认为此次楚国对咱们的挑衅并非偶然,齐楚两国向来划疆域而治,各有各的领土,各有各的子民。” “咱们大齐,乃是东方第一大国,占据江南好地势,经济发达。民风开放,百姓喜好和平,厌恶战争;而这楚国则是西方第一大国,背靠群山,难以种植作物,百姓多以肉食为主。两国比邻,楚人为了掠夺粮食,常常主动挑起战争,也时常在咱们边境挑事,导致边城居民人心惶惶。” “咱们虽不喜欢战争,但是这不代表咱们齐国就是怯懦,所以儿臣认为,还是应当与之一战,以示我大齐国威!” 齐元毅淡淡说道,一番话不偏不倚,却也完整的表明了自己的观点。 其实这话倒也是说到了大多数人的心坎儿上,这现如今别人都挑衅到他们边境之上了,等于是打到了自家家门口来了,哪儿又还有什么退路可选? “嗯,太子呢?” 齐皇点了点头,却也没有明确的说出自己的观点,众人一时之间也有几分捉摸不透,也看不出他的喜怒情绪。 “儿臣在。” 齐元恒敛下了眉目,淡声回应。 “说说你的看法。” 齐元恒沉默了片刻,似是在认真地思考着什么。 “回父皇,儿臣认为……这仗依旧得打。”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战与不战,派谁出战 “哦?太子何出此言?” “西方楚国,向来便是咱们齐国的对手,与咱们齐国,一东一西,各自占据了沧澜大陆的半壁江山,国力相差无几。” “而齐国地理位置优越,因江南之地经济繁荣,引起了楚国的觊觎,也因此,楚国屡次在咱们边境之上滋生事端,其实不过是为了挑起战火,趁此时机对齐国下手。” 齐元恒立于殿下,长身如玉,此时在殿堂之上侃侃而谈的模样倒却是颇有几分君临天下,指点江山的气势。 齐皇的眼底闪过一抹欣慰之意偿。 “若是打仗,则必定会造成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但是如果放任他们此般嚣张挑事,则必定对我齐国声誉有损,因此,这仗不打也得打。” 齐元恒说完,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站回自己位置之上撄。 “众位爱卿认为如何?” 殿下的众位大臣听到最受皇上器重的两位皇子都主张与齐国一战,加上形式所迫,自然也是纷纷附议,同意战事。 “只是,臣下听闻,这次楚国带兵的是西楚镇关王刘奕。” 一旁的永安侯有些犹豫地开口。 听到“西楚镇关王刘奕”的名号,殿上响起了一阵倒吸气的声音。 据说,这镇关王刘奕乃是西楚萧妃的哥哥,十七岁时便随父征战沙场,奋勇杀敌,立下战功无数,因此被西楚皇帝封为了镇关王,备受荣宠。 而这镇关王自从带兵上阵以来从未有过一次失败,且到了中年时候,性情变得愈发怪异,十分阴狠残暴。 杀敌手段极多,后面因为此事传出,世人对他褒贬不一,许多人对之心生恐惧,时常闻名而逃。 因此,在永安侯提出这一件事之后,大殿之上的气氛变得沉重起来。 “诸位爱卿认为,咱们大楚哪位将军能够胜任此次战争的元帅一职?可与西楚的镇关王对阵?” 齐皇思考了片刻,却是没有犹豫,这次的战争,确实已是迫在眉睫,不得不打。 “回皇上,此次与楚国一战非同小可,老臣认为,可荐太子殿下前往,替皇上督战。” 此时已一位大臣率先开口举荐了太子齐元恒。 此话一出,大殿之上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要知道,这齐元恒身为太子,身份尊贵,而且还是当今圣上最为疼宠的皇子,可是将其捧在手心里护着的。 平素里若是有谁伤到太子爷或者有谁欲对太子爷不利,那势必会引起皇上不满,严重者甚至可能直接被处斩。 而且太子向来以身子不好为理由,常年称病待在府中,连早朝也是偶尔才会参加。 但是如今居然有人推举让太子爷代替皇上去战场督战?而且还是在情势如此严峻的时候? 皇上一直以来便十分重视太子爷的安全,如今战场如此凶恶,皇上会同意么? “什么?” 听到殿下有人举荐太子,齐皇眼底掠过一抹狠色。居然有人想让他的亲生儿子去战场? 其实这事儿若是放在平时,放在齐元毅等人身上的话,齐皇自然没有这么大的反应。 但是齐元恒却是和其他皇子不一样的存在。 齐元恒是端皇贵妃诞下的唯一一个皇子,皇上对端皇贵妃的感情在当时甚至被传为了一段佳话,因此齐皇对于这端皇贵妃唯一的儿子自然也是极为看重的。 再者,齐远恒向来身子便不大好,而今战场情势险恶,若是他出了点什么意外,那众人恐怕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方才那名举荐了齐元恒的大臣此时却是满头冷汗,还硬着头皮,不敢直视齐皇的眼睛。 说来这事儿也是委实憋屈,他不过是受到贤王齐元毅的示意,这才壮着胆子举荐了齐元恒,他知道此举必然会引起齐皇不满,但是贤王向他保证了自己绝对不会受到牵连,自己这才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可是方才齐皇明明已经有了动怒的迹象,当自己看向贤王之时,他却只给了自己一个坚定又带着几分威胁的眼神,因此他只好忍下去。 “皇上,臣认为此事可行。” 旁边又一位大臣站出来,对着齐皇奏请道。 齐皇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你们倒是说说,为何觉得此事可行?” 淡淡的话语之中已然包含了几分怒意。 那位大臣擦了一擦额头的汗,深呼吸了一番,这才看向齐皇。 “启禀皇上,此次西楚派出镇关王带兵征战,显然对于这场战争的胜利是势在必得的,而此时咱们大齐若是派出太子前去督战,则是对咱们大齐军队的士气起到了很好的鼓舞作用。” 都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次他一定要好好斟酌一下言辞,说出一个让他们无可辩驳的理由,不然皇上若是发了怒,自己这顶乌纱帽怕也是不保了,说不定连脑袋也得搬家。 想到此处,那位大臣静了静心神,继续开口道。 “太子殿下是咱们西楚的储君,地位和影响非同小可,若是有太子殿下到战场亲自督战,那么想必不仅对我军士气有所鼓舞对于西楚的狂妄嚣张气焰也会有所压制,想来应是利大于弊。” 此话一出,现场众人又开始议论了起来。 “此番话倒也在理。” “却是是这样,但是太子殿下身份尊贵,若是在战场之上遇到危险可怎么办?太子殿下的身子向来就不是很好,到时候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怎么跟皇上交代?” “不如再派几个人专程保护太子殿下?” “……” 殿下众臣讨论不停,殿上的齐皇却是神色难辨。 “太子,你怎么看?” 半晌之后,齐皇还是决定将这一个问题扔给当事人来解决。 齐元恒自然知道,今次这么多大臣上表想让自己前往战场,自然不会是巧合,这背后之人的身份不用猜也知道,定是齐元毅无疑。 他既然想让自己上战场,自然就不会是什么好事,说不定齐元毅一党人最希望自己战死沙场,如此一来,他们争夺太子之位也可以有更多的几分胜算了。 其实只要自己一句话,想必父皇定然不会逼迫自己前去。 不过……齐元恒想到了如今的局势。 如今战火绵延,楚国来势汹汹,确实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齐军节节败退,战火屠戮之下,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 百姓本应该是最无辜的,但是因为战火,楚国的铁蹄踏上了齐国的边境,毁掉了他们的家园,若是他们再这样无所动作,那么必定会有更多的百姓生活和生命受到影响…… “回父皇,儿臣愿意前往督战,振奋士气,扬我大齐国威!” 良久之后,齐元恒终是下了决定。 无论这是不是齐元毅等人的阴谋算计,但是这战争始终是发生了,为了天下百姓,为了还他们一个完整和平的家园,他不得不应下来。 “你可是想好了?” 齐皇始终还是不愿就这么将自己的儿子送上战场,因此再三询问齐元恒道。 “父皇,儿臣考虑清楚了,绝不后悔。” 齐元恒坚定地道。 齐皇看了他一眼,心中缓缓叹了一口气,这恒儿性子随他母亲,某些时候的确是执着,认定了就不会再回头,如今他这样,想必也是下了决心了,自己劝话也不见得管用。 “另外,儿臣认为此次战役可派出林远将军出战。” 齐元恒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这一句话。 林远,乃是太子侧妃林容兰的长兄,也是一个赫赫有名的人物,曾立下军功无数,与西楚的镇关王刘奕相比,恐怕也是两人平分秋色,不相上下。 除此之外,齐元恒也有自己的私心,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若是让林远出战,到时候军功自然是算在他身上,林家又是他的支持者,若是林家得了好处,也就是他又多了几分优势。 而且……林远是个十足的宠妹如命的人,自己的妹妹在太子府中,那他自然也会尽了心力护住自己,完成自己的使命。 不然他齐元恒可不会找个专门与自己作对,违反自己命令的人在身边,给自己找不痛快。 齐皇听言,细细考量了一番,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 “好,既然如此,此事就这么定了。封太子齐元恒为副将军,林远为征南大将军,出征平定楚国战乱,扬我大齐国威!” “儿臣遵旨。” “臣遵旨。” “皇上圣明。”殿下的众位大臣纷纷应和着道。 一个早朝下来之后,关于太子即将随林将军一同前往南下征战楚国的消息便传了出来,街坊众人又开始讨论开来。 而此时,永安侯府内。 永安侯一下朝回来,便听到管家告诉自己。 “小姐回府来了,正在老爷书房等着呢。” 永安侯心中一喜,急忙往书房而去。 许是心情激动的原因,原本要走好一会儿的路程,永安侯竟然花了很短的时间便到了。 “小雅怎么想着回府来看我这糟老头子来了?” 一进入书房,永安侯便调侃地开着玩笑道。 一听到自家父亲的声音,刘诗雅连忙转身迎了上去。 “父亲。” 刘诗雅扶住了永安侯的手,像个小女孩儿一般带着几分撒娇的神态。 “父亲这是哪儿的话,什么糟老头子?父亲可是女儿心目中的大英雄,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呢!” “得了得了,不用想着哄我老头子开心了。我都老了,现在可是没那么多心力管这些事了,带兵打仗,也还不知道还行不行,现在都是你们年轻一辈的天下了。” 永安侯摸了摸胡子,笑了笑道,眼底神色有些复杂,微微摇了一摇头。 旁边的刘诗雅听了这番话之后心中却是没来由的一紧,低垂下了眉目。 第一百四十四章 刘家女儿,随军出征 久未听到刘诗雅的声音,永安侯这才有些反应过来的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刘诗雅。 “自从你嫁到贤王府后可是鲜少再回来走动了,今日怎么又忽然想起来回这边来了?” “难道父亲还真觉得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么?我再怎么样,可始终也还是父亲的女儿,正是应该侍奉父亲尽孝的时候,女儿也是久未回来,因此今日得了空闲才回了府来看望父亲,父亲莫不是不欢迎女儿回来了?” 刘诗雅有些娇嗔地道,但是显现出几分小女儿的姿态。 这刘诗雅本是将门之后,性子直爽,但也不矫揉造作,只是在从小一贯宠溺自己的父亲面前,还是忍不住喜欢撒娇,真真切切的一副小女儿情态。 永安侯看了她这幅模样,眯眼笑了笑,这女儿始终是自己的女儿啊偿。 虽知道她向来便是不爱红装爱武装,对于贤王毫无感情可言,贤王对她也没有情面可讲,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何况这还是皇后娘娘亲自指婚。 都说是君命不可违,为了他们永安侯府,为了不得罪皇后娘娘,他们可是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如今刘诗雅嫁到了贤王府,还不知道过得是个什么样的日子…… 想到此处,原本有些欣慰的永安侯又忍不住轻声叹了一口气。 “父亲何故叹气?”刘诗雅微微蹙眉看了一眼自家父亲。 自家父亲本是叱咤风云,征战沙场的英豪名将,可是如今…… 看着自家父亲两鬓的霜华,眼角的岁月留痕,刘诗雅心中却是有许多不忍。 “是父亲无能,苦了你啊……”永安侯无奈地叹息。 “都说天家无情,皇家的儿媳妇也不好当,我知道贤王非你良人,但是,皇家的命令也容不得他人违背……还不知道小雅在贤王府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父亲内心愧疚啊!父亲可如何向你死去的母亲交代?” 永安侯说着,眼中已经有了几分湿意。 对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儿,永安侯心中确实是有着许多的不忍与疼惜。 这孩子年幼丧母,又担心无人可照料她,因此才处处带着她,跟在自己身边长大。 好在这刘诗雅是个懂事儿上进的孩子,性子也直爽,没有被养坏,倒是有几分欣慰。 “父亲,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就不必担心女儿了。” 刘诗雅忍住心中的酸涩劝慰着道。 “如今这朝堂局势懂乱,夺嫡之争,党派之争,纷纷将目光投向那太子之位,而今又有楚国在齐国边城挑衅,战火绵延,安宁日子又要被打破了,又哪来的福享?” 刘诗雅听到自家父亲的话,心中微动,她可没忘记自己今天前来的目的。 “女儿听说,昨日皇上可是下了旨意,封太子齐元恒为副将军,林远为征南大将军,出征平定楚国战乱?” “是啊,如今楚国这都已经快要打到家门口来了,形式所迫,不得不再派出能将应战,连太子也被派去督战了。” 太子,果然是被卷进这场阴谋战争里了……看来齐元毅一党人行动也确实迅速。 “这放在以前,楚国不过也就是在咱们大齐边境之上挑衅,可是这次,楚国来势汹汹,势如破竹,一路直逼,大有要完胜齐国的意思,未免有些蹊跷。” 刘诗雅凝眉淡淡说道,只是这话语的内容却是让人有些胆战心惊的感觉。 永安侯看着自家女儿这番表现,心中已经有了一番计较了。 “你是说……” 刘诗雅谨慎点了点头,斟酌了片刻,还是选择将那日自己在王府听到的阴谋论断告诉永安侯。 一来,这毕竟是自家父亲,刘诗雅自然是信得过的,再者,这之后自己要做的事情,更是得要借助父亲的帮忙,自然是瞒不过了,因此只好选择坦白。 “这……怎么会这样!此事关系重大,你有几分把握?” 听了刘诗雅的话,永安侯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震惊之色。 这可是……可是大罪啊! 刘诗雅颔首,思忖了片刻,组织自己的语言。 “原本我对于此事也不是特别肯定,但是从最近他们频频的动作以及朝堂之上的表现来看,此事错不了。” 很多事情,竟然都在往齐元毅他们所计划的方向发展,这让她不得不起疑。 “再者,楚国攻打挑衅齐国,人人都知道,这边城向来便是进出齐国的要塞,就是自己的家门。” “这些年来,皇上也是在边境的军事防御方面下了很多功夫,重兵把守,又有名将守城镇关,就是为了提防楚国,防止楚国有什么动作。” “然而为什么就在这个时候,守城的将军受伤被召回京,而换成了另外的人,而且楚国似乎对于我们齐国边城的军事部署十分熟悉,避开了很多处危险的地方,势如破竹,一路顺利得让人有些怀疑……” 刘诗雅淡淡地分析着。 永安侯越听,越是觉得心惊,刘诗雅的内心也好不到哪儿去。 齐元毅……难道真的会为了争夺这个所谓的太子之位选择铤而走险,置大齐安危,置这些边城百姓于不顾吗? 如今战火绵延,楚地本就因为难以种植粮食场面受饿,因此才会到处挑起战争,想要争夺更多的财富和粮食。 如此一来,边城的老百姓们难免时常受到***扰,日子过得人心惶惶的。 铁蹄践踏,家园被毁…… 刘诗雅越想,越觉得心中郁结。 “父亲,孩儿有一事相求。” 看了看永安侯,刘诗雅心中一横,跪地请求道。 永安侯见此,眉心一跳,似乎心里已经猜到了什么,脸色顿变。 “小雅,你先起来说话。” 言罢上前一步,想要将刘诗雅扶起来。 然而刘诗雅却只是躲开,而后挺直了自己的脊背,扬起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父亲,女儿身为将门之后,身为齐国的子民,不忍看到这样的局面,我想请旨随军一同前往。” 永安侯脸色惨白看向刘诗雅,脚步有些不稳,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手指指着刘诗雅,颤抖着声音。 “你……你这是……你这又是何苦呢?” 这刘诗雅虽是从小随自己在军中长大,对于战场也并不陌生了,但是她始终也还是个女儿家。 他也希望自己捧在手心里呵护的明珠能够像其他女子一样,有一段幸福美满的姻缘,能够与那些大家闺秀有着一样的待遇,在家相夫教子,而不是在战场以上,血腥里奔波杀敌。 况且,这次的事情,可不仅仅是两国交战这么简单。 这其中还有很多股势力渗透参与其中,其危险程度可想而知。 他怎么可能忍心让她前去冒险? “父亲,您从小教导我,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身为一名士兵,应当将家国重任时时刻刻都铭记于心,身为一名将军,更应该身体力行,守卫自己的国家。” “如今国难当头,边城的士兵将领们浴血奋战,奋勇杀敌,我们又怎么能够袖手旁观呢?” 刘诗雅看了自家父亲一眼,父亲心中的想法,她自然是知道的,因此她有几分不忍心,但却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国难当头,儿女情长,荣华富贵,一切皆可抛。 永安侯心中有几分复杂,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儿。 恐怕……她是对太子殿下心存愧疚,对百姓不忍吧? “父亲,咱们刘家乃是真真正正的将门,从曾祖父开始,咱们刘家就是凭借军功立家,几世几代,都是如此,咱们刘家的男儿可以参军,报效祖国,咱们刘家的女儿也一样可以亲临战场,光耀门楣,护我家国世昌!” “恳请父亲答应女儿的请求吧!” 刘诗雅跪在地上,眼眶红了一圈,对着自己的父亲苦苦哀求道。 永安侯看着自己疼宠的女儿此番模样,心中更是舍不得,但是,一边是危险重重的战场,一边是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女儿,自己又该如何选择? 虽说大齐不缺能将,更是用不着让刘诗雅这样的女儿家上场,但是…… “父亲……” 刘诗雅再度出声,打断了永安侯的思绪。 这女儿懂事归懂事,但是最让他头疼的一点就是这女儿向来便是个脾气倔的主儿,只要是她认定的事情,便很难再让她回头。 他都不敢想,如果此番他不同意她的请求,她是否会想尽方法乔装混进军队里,再跟随大军前往战场? 想到此处,永安侯更是淡定不了了。 “父亲……” 没有得到自家父亲的应允,刘诗雅继续哀求着道。 思考良久,挣扎良久,永安侯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你可是考虑清楚了?” 心知自家父亲心中定是动摇了,刘诗雅心思一转,更为坚定地看向永安侯。 “考虑清楚了。” “这上了战场,可就是签下了生死状,你确定你不后悔?” “对于战场上的事情,孩儿也算了解,绝不后悔!” 犹豫了一会儿,永安侯心中无奈,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刘诗雅的请求。 刘诗雅跪在地上,恭敬地对着永安侯磕了三个头。 永安侯看着她这番举动,面上却是忍不住地老泪纵横。 第一百四十五章 雪天送别,梅花一饮 此时京都之中因为与楚国的战事,气氛显得有几分紧张。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这几日,太尉府负责的军战粮草已经陆陆续续地都出发了。 明日,便是征南大军出发的日子了。 此时,李府岚烟居内。 泠烟坐在书案前,漫不经心地看着面前的书,视线虽是在书页之上,可是那样子,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在走神偿。 一旁寒月见此,心中有几分莫名。 “小姐,小姐……” 寒月小心翼翼地唤着泠烟道。 她看着泠烟保持着这样看书的动作已经保持了很久了,伸长脖子看了一下,甚至都还是停留在开始的那一页。 看惯了小姐平日里温柔明媚又带着几分狡黠的样子,再看到她此番心事重重的样子,寒月心中也是觉得有些堵得慌,却也不知道她在干嘛?最近的小姐总是很奇怪,似乎老爱发呆的样子。 “小……” 这次才刚喊出一个字,泠烟却是已经回过了神来了。 看向窗外,泠烟的思绪有些复杂。 这几日时间,粮草差不多都已经到了军营了吧? 明日便是大军启程的日子了,太子爷身为副将军,奉皇上之命前去督战,定然也是要随着大军一起走的。 自己……究竟要不要去看望他呢? 自从上次鹊桥一会之后,泠烟对于齐元恒的了解似是更加深入了一分,但是心中的感觉却又是更模糊了一分。 她突然想起那日,月上柳梢头,华灯初上时,鹊桥之上,那一道朦朦胧胧的人影。 长身如玉,温文尔雅。 他说:“我要天下政治清明,我要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 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他也说:“如果百姓不能够过好日子,那么统治这江山,坐拥万里孤寂又什么意思?反之,若是真的能够给百姓一个安稳的天下,那么谁做这个皇帝又有什么关系?” 这样的一个人,他拥有别人不曾拥有的荣宠,别人艳羡向往的权力,也有着他人所不曾体会到的苦楚与煎熬。 在别人眼中,看到的是至高无上,生杀由我的权力,而他看到的,却是天下大同,政治清明。 泠烟心中微微一顿,这样的人,或许才是值得让人追随的吧。 抚平眉间的褶皱,泠烟起身,往府外走去。 既然心替自己做了决定,那就不要再遮掩辩驳了吧! 小楼寒,苍山负雪,空山雪寂忽觉晚。 时间步履匆匆,四季轮回更替,忽而繁林晴夏,转至落木寒冬。 齐元恒身着一身胜雪的素白色的锦袍,手持一把翠竹骨柄伞踏雪而来。 化外山间岁月皆看老,落雪无声天地掩尘嚣。 黄鹤楼上,泠烟盘腿坐在桌前,净手温一樽酒。看着楼下缓步而来的齐元恒,泠烟嘴角掠过一丝温柔的笑意。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泠烟并未抬头,只是口中淡淡念着这一首小诗,又取出一只杯子,替齐元恒斟了一杯酒。 “寒梅煮细雪,温酒对长空,泠烟倒是好兴致。” 齐元恒淡淡笑着坐下,结果泠烟递过来的酒杯。 触手的温度传来,暖了齐元恒那方才被霜雪寒天冻了的手,也暖了那一颗迷茫的心。 鼻尖传来幽幽一阵冷香,齐元恒原本雾霭沉沉的内心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 “梅花酿?” 美酒香醇,梅香四溢,齐元恒心中有几分欣喜。 去年踏雪寻梅偶遇泠烟之时,泠烟正是在采集雪水和梅花落瓣,还说有时间了一定亲自再煮一坛梅花酿陪自己对饮。 如今手中这酒难道正是泠烟所酿?幽幽冷香浮动,轻抿了一口,初入口时还有几分辛辣之味,在之后却觉得顿时间唇齿生香,余味悠长。 “嗯,取初雪时寒梅瓣与枝头雪酿制,密封存于梅树之下。” 泠烟低垂着眉目淡淡回答。 齐元恒看了她一眼,这泠烟所酿的梅花酿倒是和她本人有几分相似。 不浓,不烈,温和的模样,径自散发着冷香,却又让人不敢轻易小觑。 “明日便是征南大军出发之日了。” 齐元恒淡淡开口说了这么一句,眼角余光瞥了泠烟一眼。 其实这件事情不是什么秘密了,众人最近都在谈论纷纷,泠烟自然也是知道的。 但是齐元恒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突然提出这么一句,语气之中甚至还隐隐带着几分期待。 泠烟听言,心中顿时涌上千百种滋味儿和复杂的情绪,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此次楚国公然挑起战火,我总觉得其间有些蹊跷,但是一时又说不上来。”泠烟想了想,却是只说出了这么一句。 “楚军向来诡计多端,镇关王刘奕也不是什么好人,听闻此人手段毒辣阴狠,爷此去务必小心提防,注意安全。” 泠烟知道,这一次,齐元恒是奉皇上之命前往督战,任务很重,战场又是危险重重的地方,此去路途凶险,前方也是危机四伏。 她也希望自己能够一直陪伴在齐元恒左右,但是她没有足够的理由说服他,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以什么身份停留在齐元恒的身边。 想到此处,泠烟心中有一些涩涩的疼痛感。 若是可以选择,她自然是毫不犹豫,但是她没有立场,齐元恒也绝对不会同意自己跟随他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 因此泠烟纵是心中忧虑,却也只得留京守候,等着他们回来。 “泠烟,你……会等着我回来吗?” 齐元恒有些犹豫地问出了这句话。 听到泠烟叮嘱自己一定要注意安全之时,不可否认,齐元恒的内心是雀跃的,他也知道泠烟定会在京都之中等候自己凯旋归来。 只是……他还是想要听泠烟亲口告诉他,她的答案。 果然在听到齐元恒问话的时候,泠烟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有些错愕地睁大眼睛望着齐元恒。 齐元恒见此,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会等我么?” 语气低沉了三分,却是更加认真谨慎了一些。 泠烟直直看向齐元恒,脸颊如倏然炸开了一朵红云一般,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随后瞥开了自己的视线。 “爷这是说哪里的话,泠烟自然会留候在京都等候爷凯旋归来的。”泠烟垂着眉目淡淡道。 “我,会等你的。” 最后一句话声音极轻,但是齐元恒却是听得真真切切。 眼底跃上一抹欣喜与满足之意,嘴角也不由得微微勾起。 “本太子承诺你,一定会凯旋归来。” 泠烟心中微动。 他说的是“本太子。” 若是在平时,齐元恒与自己说话的时候大多都是称“我”,鲜少有自称“本太子”的时候。 而如今,他却是以太子的身份承诺了自己,一定会凯旋归来。 太子,则是君,君无戏言,他,是认真的。 泠烟眼底掠过一抹淡淡地笑意。 对坐煮酒,两人续续谈了一会儿,而后各自辞别。 何人折梅踏雪而来,又温酒留香而返,拂去潦潦一身白? 一夜过,风雪初霁。 岚烟居内,泠烟惦记着今日是齐元恒等人出发的日子,躺在床上一夜辗转反侧没有好睡眠,因此倒是很早便醒了过来。 简单梳洗了一番,掐算着时间,泠烟又赶到了昨日与齐元恒话别的黄鹤楼上。 风雪初停,地面仍是被积雪覆盖下的银白。 征南大军从宫门集结往城门出发,泠烟站在黄鹤楼最高处上依稀可以看到印有齐国标志的旗帜飘扬在上空。 从远处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往城门而去,带着一股摄人的压迫感,甚为壮观。 队伍从太子府门前经过,而后往城门赶去,泠烟视线一直追随着征南大军的队伍而去。 虽是人数众多,密密麻麻,但是站在这个制高点,泠烟竟然一眼就看到了队伍前方,穿着一身银白色盔甲的齐元恒。 平日里,泠烟见惯了齐元恒锦服或是素衣的模样,长身如玉,风流俊朗。 可这却是第一次见齐元恒穿上盔甲的时候,一身冰冷肃杀的威严气质,倒是让泠烟不觉有些愣了神,似乎在霎时间天地万物,都成为了他的陪衬。 见齐元恒停驻在太子府门前的时候,泠烟突然想到了昨日齐元恒认真的问话。 “泠烟,你会等我吗?” 泠烟心中顿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情绪。 齐元恒,我一定会为你守住太子府,你也一定要记得你答应过我,一定要凯旋,平安归来。 倏然,齐元恒似有所感,猛一转头往黄鹤楼这边望过来,泠烟心中一跳,竟是没想到齐元恒竟然会突然回头,往这边看过来。 黄鹤楼距离太子府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站在这儿,以这个角度勉强可以看到齐元恒的轮廓,却看不清他的面容。 而齐元恒则是眯了眯眼睛看向黄鹤楼楼顶上那一抹清瘦的身影,虽是隔得有些许距离看的不算真切,但是齐元恒知道,那道身影就是泠烟无疑。 齐元恒突然想起来那日两人在黄鹤楼上临风煮酒,醉意凭栏的场景,想起了他对泠烟的承诺。 “加快脚步,即刻出发。” 缓缓叹了一口气,齐元恒收回视线,双手做出了一个动作,而后吩咐大军启程。 泠烟一直望着齐元恒等人的动静,她知道齐元恒方才的动作是在道别。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二皇子回京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看着薄薄积雪之上留下的那串串马蹄,泠烟的神情有几分恍惚。 视线追随着那道银白色的身影而去,直到远处风霜雪色,再看不清。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这句话,原来是这样的么偿? 征南大军离京已有数日,京都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模样,这阵风波在京都之中似乎又被揭了过去。 只是这暗地里的波涛肆虐,风起云涌却是从未停歇。 一年春花复冬雪。 据说,年前亲自前往香山礼佛,替大齐祈祷求福的二皇子齐元德不日便将启程回京撄。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众人心中又纷纷开始打起了算盘。 这前脚太子殿下刚刚随军离京,后脚就传回来了二皇子要回京的消息,这事倒着实是有些……引人深思。 太子府内。 泠烟和太子妃李淑媛对坐。 “妹妹这一手煮茶的手艺倒是练得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李淑怡抿了一口茶,率先开口道。 自从齐元恒离京以后,泠烟隔三差五地就往太子府里跑。 两家对外的名义则是太子离京之后,太子妃只身一人,唤她前去作陪,一来是解其烦闷,二来便是花时间相处,增进姐妹感情。 这话听在众人耳朵里自然是有着不同的想法和解读,但是奈何泠烟身份特殊,两家既然都这样开口了,倒也挑不到人家的错处,倒也作罢。 “姐姐说笑了,妹妹不过是对茶艺感兴趣,以前可是闲来无事便时常练习着,唯恐手生,没想到一来二去,倒是熟练了,煮茶也练出了不少心得。” 泠烟笑着道,脸上满是少女纯真的美好。 虽然说这最初一开始的时候泠烟和李淑媛就是提出的合作的关系,各取所需,两人才走到了一起。 不过到后来两人坦诚相待,一来二往对彼此更加熟悉了。 抛却了利益合作的这层关系和顾虑之后,李淑媛和泠烟也发现彼此其实也是一个很好的谈心交流的伙伴,相处便也轻松且真诚了许多。 因此两人的“革命友谊”倒也有了更多的一些意义在其中。 “妹妹可知道最近这京都传着二皇子不日便要回京的消息?” 李淑媛淡淡抿唇,不置可否,心思一转倒又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似乎是因为早就有心里准备了,泠烟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更没有什么震惊或是困惑的表现,甚至连分茶的动作也还是一如既往的走没和连贯。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待一切弄好以后,泠烟这才抬眸看向李淑媛。 “姐姐是觉得此事有太多巧合之处,显得有些蹊跷?” 泠烟的眼微微弯着,带着几分璀璨的笑意,分外温软纯真,但是却能够最为直接狠辣地抓住洞穿最重点的东西。 这,也是众人对泠烟不得不高看一眼的地方——虽然表面上纯净无害,但是却有着自己的果断决绝,让人不容小觑。 李淑媛怔愣了片刻,随后唇角缓缓勾勒起一抹笑意,看来自己的选择果真没有错,泠烟,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 她的聪颖敏感,都是他人比之不及的。 “没错,爷这前脚刚被皇上派出去前往战场督战,后脚二皇子就从香山礼佛回来了,这事……怎么看,也没办法让人觉得是个纯粹的巧合。” 大皇子与太子虽然在暗中交手无数次,但是明面上却还是一副兄弟相亲的样子。 然而二皇子与太子爷不和的事情早就不是秘密了,因此,每当两人各自有什么表现时,众人纷纷都开始揣测是否对方又有了什么动作。 此次二皇子回京又刚好是在太子爷离开的时候,这居心……可是让人不得不带上几分怀疑。 “二皇子与太子爷向来不和,这事儿我倒是有所耳闻,不过……太子爷这次外出是奉皇上的之命,二皇子的理由却是为大齐祈福,如今时逾一年,在此刻回京倒也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不过……二皇子既然把时间掐得这么准,那只能说明他收到皇上让太子爷出征的时间比较早。” 泠烟淡淡分析着,似乎这事儿并不算十分棘手。 李淑媛心中一顿,“香山距离京都可不算近,若是乘坐马车,一个来回估计也要十日左右,消息也不算灵通,可是二皇子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收到了消息?” “你的意思是……” 李淑媛看向泠烟,心中有些不知名的滋味儿。 “没错,二皇子在朝堂之上有耳目,不仅地位不低,而且,人数还不会少。” 泠烟点了点头,给出了答案,其实这个并不算什么难猜的问题。 自来各位皇子乃至大臣在朝堂之上都有些着自己的耳目党羽,这事儿说来倒也着实是不算奇怪。 初时齐元恒被皇上派出去前往战场的消息只在大臣之中传,而且是份位不低的大臣。 京都众人也是在两日后,圣意下达的时候才知道。 以京都到香山的距离来看,二皇子知道消息的时间,必然在她们之前,因此…… 有什么眼线并不重要,而真正引起泠烟兴趣的,是这位眼线的身份。 “不过现在很多事情尚未有头绪,咱们也不能贸贸然就出手,先静观其变,做好一切准备。” “若真是有什么意外和特殊情况,那么他们势必会忍不住再出手的。毕竟此时爷并不在京都,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泠烟眼底闪过一抹兴味,看来,接下来的日子可没那么平静了。 时光兜兜转转,转眼之间几日时光过去了。 据传二皇子齐元德也将在这两日内抵达京都。 一时之间京都又热闹了起来,然而众人的心中却是有些不同的看法的算计。 二皇子一匹快马急奔京都而来,风尘仆仆,一到京都就率先回了府中洗漱一番又往皇宫赶去。 收到二皇子回京,此时正在御书房中的消息,皇后也心急,连忙就往御书房赶了去。 “儿臣见过父皇,见过母后。” 齐元德恭敬了神色行礼。 “起身吧,皇儿此去为我大齐祈福礼佛,一路风尘仆仆,倒是辛苦了。” 齐皇语气带着三分笑意说道。 “为了大齐国运昌盛,这是儿臣应做的。” “皇儿此去香山礼佛,与母后可是一年未见面了,皇儿倒是清瘦了不少。” 皇后心疼地说道。 前往香山本就路途遥远,一路颠簸,再加上在香山礼佛只是几乎都是素食,哪儿又比得上在京都时候的待遇,一年下来,齐元德倒也确实是清瘦不少。 听得皇后这番话,齐皇心中微动。 次日早朝之上,众臣见二皇子从香山礼佛回来之后,纷纷上前巴结寒暄,齐元德却只是神色淡淡,不卑不亢地回着话,让众人一时半会儿也摸不清他的态度。 “恭喜二皇子回京了。” 一旁贤王齐元毅突然出声。 齐元德回过身子,看向身后的齐元毅。 “是皇弟应该恭喜贤王了才对。” 的确,封侯封王对于皇子们来说可是不一样的荣宠。 年前齐元毅被皇上封为了贤王,狩猎大会上齐元礼也被皇上封为了景郡王,这两人倒是夺得众人注目。 “二皇子客气了。二皇子前往香山为大齐祈福,可是劳苦功高,想必父皇定当对你加以重赏才是。” 齐元毅如是说道,但是其话语之中的深意却让人难以揣测。 齐元毅正欲再说些什么,却是不料被一阵声音打断。 “皇上到。” 殿上,太监独特的尖细嗓音在大殿之上响起。 随着这一声声音的传入,原本还在高声阔谈的众人纷纷静了声音。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上众臣纷纷低垂着头,齐声请安道。 明黄色龙袍,盘龙图案的一角被风微微卷起,冕冠上的十二旒玉珠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一声一声,却又似敲打在众人心上,让众人的心中不由得升腾起一股寒气。 “平身。” 齐皇坐上龙椅,宽大的袖袍一挥,带出一阵风,刮出丝丝冷寒之意。 “二皇子昨日回京,今日便来上早朝了?” 齐皇开口问道,话语之中带着几分关切之意。 这一句简单的问话听在众人的耳朵里便又有了其他的不同想法。 “回父皇,国家大事不可耽误,儿臣自当以天下之事为先。” 齐元德心中微微一笑,面上却是对着齐皇恭敬地回答着道。 这番话说的不卑不亢,倒是表明了齐元德一片赤诚之心,万事以国家为重,这不正是大家所期待的明主贤君的表现吗? “你倒是有心了。” 齐元德听了这句话只是恭敬弯了弯身子。 “二皇子此去香山礼佛,以祈求保我大齐国运昌盛,劳苦功高,着实应该嘉奖一番。”齐皇欣慰地道。 众臣不由看向了贤王齐元毅,这番话到是与方才贤王和二皇子寒暄之时的话所差无几。 “你想要什么赏赐?”齐皇看向了齐元德突然问道。 此话一出,更是引得众人内心唏嘘。 原本皇上只需吩咐赏赐便是,但此次却是直接开口问二皇子想要什么,这到底是试探,还是纵容? 齐元德在听了这番话以后同样是心神一凛。 皇上的心思向来是身为臣属所不能揣测的,因此,齐元德也不敢有所表露,只是恭敬了神色道:“回父皇,身为臣子,为求国运家国昌盛是儿臣的本职,身为父子,为父皇分忧更是分内之事,儿臣不敢求取任何赏赐。” 一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除此之外还表明了自己的衷心与孝心,赚足了齐皇的虚荣心,也引起了殿上众臣的侧目。 “二皇子倒是处处为朕着想,为大齐着想,既然如此,”齐皇看向身旁的李公公,朗声道。 第一百四十七章 得封明王,兄友弟恭 “李公公,传朕旨意,圣仁广运,凡天覆地载,莫不尊亲;帝命溥将,暨海隅日出,罔不率俾。昔我皇祖,诞育多方。龟纽龙章,远赐扶桑之域;贞珉大篆,荣施镇国之山。二皇子齐元德护国有功,名在当世,功在千秋,今顺应天意,封二皇子齐元德为明王,享亲王待遇。” 齐皇的一番话刚落地,殿上便响起了众人倒吸冷气的声音。 没想到仅仅因为二皇子亲自到香山礼佛、替大齐和皇上祈福,皇上竟然就如此爽快的封了二皇子为王爵撄。 如今的局势,大皇子齐元毅被封为了贤王,二皇子齐元德被封为了明王,齐元恒仍占据太子之位,如今看来却更多的让人觉得有名无实,最小的五皇子齐元礼被封为景郡王。 如此看来…….莫非皇上更加偏袒于贤王齐元毅和明王齐元德两人了? 一下早朝,齐元德便被三三两两的几位大臣给包围住了,言语之间无非是对齐元德的夸赞,示好。 其实这种事情在朝堂之上,官场之中并不算少见,因此大家也都习惯了,对此情况通常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了自己的前途曲意逢迎,无可厚非。 齐元德见此,本有些不耐烦,想尽快打发掉这些人,但是转念一想,又敛下了神色,耐心地与这些前来巴结讨好的大臣谈话,众人见此,心中更是起了兴致。 过了会儿时间,齐元德好不容易打发了这些大臣,从中脱身偿。 齐元德随着几位官员一同正往宫门而去,却不料在转角之处与齐元毅撞在了一起。 “见过贤王。” 与齐元德随行的几位大臣见到对面的齐元毅,纷纷噤了声,恭敬地行礼。 如今四个皇子之中,一个被封为了太子,剩下的三个都是被封为的王爵。 五皇子齐元礼比之其他三位皇子来说,年纪尚轻,且又无心皇位,在这场权力之争里并不占据优势,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去角逐。 太子齐元恒体弱多病,对朝堂之事表现得也不是很热衷,而且前段时间四处被贤王的势力打压,由此看来倒也不是很占得优势。 倒是这最为年长的两个皇子,两人地位平等,如今势力也差不多,这两兄弟现在倒是被众人视为了最受宠、最有实力去角逐皇位的人选,因此在现在这种情况局势尚且不是十分明显的时候,就应该保持中立,两边讨好,都不得罪。 齐元毅见此淡笑着点了点头,一派亲民的温和模样。 见齐元毅目光瞥向一旁的齐元德,众人心领神会,两人定是有话要谈,因此几人对着贤王行了礼便又告辞了。 转身看着几人离去的身影,齐元毅眯了眯眼,对着身侧的齐元德淡淡道:“明王真是好兴致。” 齐元德听言,心中已暗自升起几分警戒。 “如何比得过贤王?皇弟才回京,对很多事情都有几分生疏了,一年不见,皇兄的手段和变化倒是让皇弟佩服不已。” 两人明枪暗箭刺探一番,倒是各自心中有了几分算计。 听了齐元德的话,齐元毅也不置可否,他这个皇弟,比起齐元恒来说,看着可让他觉得顺眼多了。 “听闻最近醉扶归新推出了几道特色菜品,还有陈年佳酿,皇弟回京,本王还未替你接风洗尘,不知今日皇弟可否赏脸?” “既然皇兄盛情难却,不好拒绝,皇弟我…….自然也当应约才是。” 齐元德笑着道,两人倒是一副兄友弟恭的画面。 既然齐元毅主动向他示好,那他倒也不好给了难堪。 如今齐元恒不在京都之中,这对于他们倒是一个好机会,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说的也不是这个时候,此时两人算是利益的共同获得者,倒不妨统一战线,先一致对外解决了齐元恒的势力,剩下的恩恩怨怨,自然是来日方长,自有解决的时候。 两人一路谈笑往醉扶归走去。然而,在两人身后,一道身影悄然闪过。 几日过去了,二皇子一回到京都就被皇上封为明王的消息传遍了京都,坊间众人也对此热议不停。 然而此时,墨竹阁内的几人心情就不像齐元毅和齐元德两人那么好了。 “吱呀”一声,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曼妙的身影快速闪入房中。 “主子。” 祁红轻轻地唤了一声。 “情况如何?” 泠烟淡淡点了头应下,便急忙开口问了祁红。 “主子和诸葛先生所料不错,一下了早朝贤王便在宫门口等着明王,借以接风洗尘为由两人又到了隔壁的醉扶归。” 房间内,李淑媛,泠烟和诸葛鸿三人围着桌子坐下,气氛却是有几分凝重。 自从南宫毅随着齐元恒出征之后,诸葛鸿便与泠烟一道留守京城,暗中留意那些对太子府或是太子dnag有所动作的人。 如今齐元恒不在京城,众人更会认为这是一个绝佳的好时机,太子dnag此时实力较弱,趁机动些手脚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泠烟和诸葛鸿两人却是打算着借此时机将那些有着不轨之心,想要在暗中对付齐元恒或者太子一党的人一网打尽,也算是解决了后患。 然而,就在不久之前,泠烟收到一个消息,如今齐元恒在暗中的一部分势力都受到了打压,如今太子一党的势力可谓是凋敝不已,甚至有好几个拥护齐元恒的大臣都纷纷被爆出了罪行。 此事一出,饶是淡定者如泠烟,此刻也已是再坐不住,连忙找来了诸葛鸿和李淑媛一同商议。 “如今明王一进京,爷的明面或是暗中的势力都遭受了打击。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想必此事和贤王、明王两人都脱不了干系。” 李淑媛蹙着眉头淡淡道。 如今泠烟和李淑媛两人,在经过了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对彼此的了解也算是多了几分,彼此更是互相欣赏。 且李淑媛对齐元恒的心意,泠烟也是心知肚明的。 即便齐元恒对李淑媛没有感情,但是李淑媛也并不会因爱生恨,或许,这才是李淑媛的心目中的感情吧,即便他从未正眼看过自己,为自己停留半分,但是却依旧默默地站在他的身后,替他主持好一切。 因此泠烟的心中在涌上一股淡淡的酸涩感的同时,对李淑媛也多了几分信任,如今他们都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自然需要彼此信任,互相配合的,故而今日也才特意叫上了李淑媛一同前来商议。 听了李淑媛的话,泠烟却只是淡淡凝了眉没有说话,而一旁的诸葛鸿却是有些莫名的感觉。 “贤王和明王两人都算是与咱们对立的竞争对手,如今这两个人在京都、在朝堂之上可谓是大出了一把风头,皇上对他们两人似乎也很是满意,众人也由此纷纷开始猜测皇上是否有意在他们两人之中选一人在将来继承大统。” 一语道破了如今京都之中的局势,屋内现场的气氛又一次冷凝了下来。 如今的太子一党势力在京都之中的确不占据优势,又处处受到贤王和明王势力的限制。 “按照方才祁红所说,贤王和明王两人一同往醉扶归去了,看来两人应是有要联手的意向了。” 良久都没有开口的泠烟此时终于开了口发言,向来心中应该是有了一番自己的见解。 虽然泠烟是一介女流之辈,但是其独到的见解和胸怀都是其他女子所没有的,同时又有着身为女子所拥有的细致玲珑的心思,能看到很多他们时常容易忽略掉的东西,这也是为什么齐元恒和李文庸都愿意相信她的原因。 “这两人如今在朝堂之上可是收服了不少的大臣,在京都百姓之中的呼声也比较高,若是他们成功联手,那势必对我们的势力是一种打击。” 诸葛鸿皱了皱眉头,贤王齐元毅和明王齐元德这两个人既然能有能力与齐元恒一起争夺太子之位,那自然不会是什么简单、毫无心计的人。 更何况两人背后的势力,的确也是一个让人忌惮或者让人讨好逢迎的存在。 贤王齐元毅生母是贤妃,贤妃母族势力以及其他大臣的势力都是贤王的筹码。 而明王齐元德乃是皇后娘娘的养子,若是在这之前,皇后的母族自然是不愿意将整个家族的前途和性命都压在这个毫无胜算,一切都还待定的二皇子身上。 但是如今的齐元德已然被皇上亲封为了明亲王,地位比之前更是不同,胜算也更多了几分。 但是这两人若是联手,那么……他们的胜算可就比太子一党大得多了。 “由此看来,咱们是绝对不能让贤王和明王两人的势力联合在一起了。” 李淑媛有些发愁,这两人可都不好对付,如今爷又恰好不在京城之中,凭他们几人,更是没有可能撼动这两人的势力,这可如何是好。 “咱们可以使用一招离间计。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若是让贤王和明王两人互相猜忌,合作关系破裂,那么不仅能够让两方的势力变得对立,太子府可以从中获利,还能够打击他们在朝野上的势力。” 第一百四十八章 按兵不动 诸葛鸿摇了摇手中的羽扇,儒雅的面上是淡淡的神色,建议道。 李淑媛似乎也在考虑这个方法的可行性,只是……这个方法真的管用吗? 挑拨离间,这一种惯常的手法,谁都会用,只是,真的实施起来的话,恐怕没那么容易。 “不行。” 泠烟淡然地开口拒绝道,语气却是十分坚定撄。 “为什么?” 听到泠烟竟然直接开口拒绝了自己提出的方法,平日里淡定儒雅的诸葛鸿竟然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直视着泠烟,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偿。 李淑媛在一旁也是有些奇怪地看向了泠烟,微微挑起的眉表示出她此时内心的不解与疑惑。 泠烟淡淡地抿了一口茶,而后才正目看向诸葛鸿道:“诸葛先生认为,贤王和明王是什么人?” 此话一出,诸葛鸿也不由得愣住了。 “贤王和明王向来关系就比较微妙,两方势力与太子府势力敌对,如今两人有了联手的意向,却偏偏又在此时出了问题,难保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打草惊蛇。” 泠烟说完,直视着诸葛鸿和李淑媛两人,似是在等着看这两人的反应。 果然,在听了泠烟的话后,李淑媛面色沉静了下来,而诸葛鸿也是沉默的坐在原地,显然两人在此之前根本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李淑媛看了诸葛鸿一眼,又对着泠烟问道,言语之中不自觉地已经将泠烟放在了主导者的位置上,征求着她的意见。 泠烟也不知为何怔愣了片刻,听到李淑媛问话后,这才抬眸,温柔的脸上绽放出一抹自信的笑意:“敌不动,我不动,咱们先静观其变。” 京城之中风起云涌,而此时的边关也是并不安宁。 战火屠戮的边关,百姓流离失所,齐元恒的军队一路南下往边城而来,一路上哀鸿遍野,百姓怨声载道。 因为战争,他们的家园被敌军入侵,被无情地毁掉,只好往其他地方迁移,以求避免战争的“怒火”。 因为没了粮食,很多人在逃亡路上支撑不住时便被活活饿死。 齐元恒初到边城的时候在路上就看到了很多逃亡的人。 面黄肌瘦的小孩子,风烛残年的老人,无奈的儿子儿媳一家人…… 如若天下政治清明,如若没有战争,此时逃亡着的这一家人应当正待在家中过着与世无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享受着天伦之乐,而不是忍受饥饿与寒冷,明知疲劳却又不可能停下,只想躲避杀戮地奔逐逃亡。 齐元恒看着这些场景,神色有些怔愣地骑在马上,身上还穿着那一身银白色的盔甲。 “太子殿下,天色不早了,咱们得赶紧赶路了,再过不久就是边关的军营了。” 身后,林远和南宫毅等人开口打断道。 这些年在战场之上,林远已经见过太多的杀戮,太多的鲜血,此时再见到这些场景之时出了惋声叹息之外已经没有了其他的感觉了。 齐元恒仍是看着远方,明明身上的银白盔甲质地轻软坚硬,然而此时的齐元恒却觉得沉重无比。 这一身盔甲,这一身战袍,是胜利的希望,是家国繁荣昌盛的保证,而他的肩上,是天下苍生的希望,也是……责任。 想到此处,齐元恒淡淡垂下了眉目,良久又轻声叹了一句:“我们走吧。” 只是离去时候的脊背却是比之前挺得愈发的直,给人一种无坚不摧,值得依赖的感觉。 一路之上,他看到了很多可怜的人,一开始还会想要伸出援手帮助他们,可是到后来他才明白,生逢乱世,谁都是可怜人。 边城的百姓忍受敌军侵袭***扰,流离失所,有家归不得,可怜。 京都之中的一些人,日日繁华笙歌,醉生梦死,商女不知亡国恨,可怜。 这世界上有多少人不可怜?他能帮助一个人,能帮助他们一次,却没有精力去帮助每一个人,帮助他们一辈子。 如今,唯有打赢了这场战争,为他们解决了安全问题,为他们营造一个和平安稳的盛世,让他们能够重建家园,安居乐业,不再流离失所。 国不受辱,民不受欺,这样,才能够帮助所有人,才是对他们真正的施恩。 如是想着,齐元恒一路沉默,随着他们一同赶路,终是到了边关的军营里。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参见林将军。” 一到军营之后,林远和齐元恒赶不上休息就召见了镇守边关的将军。和楚国之间的军情险要,片刻都容不得耽误。齐元恒虽然未曾带兵打过战,但也懂得这个道理。 得民心者得天下,无论是交战双方之中的哪一方,一旦失去了民心,势必是守城难守,攻城难攻。反之,一旦得到了群众力量的支持,攻城便可百姓大开城门放之,守之便可战到只剩一兵一卒。 之前齐国之所以节节败退,除了将领实力悬殊之外,另外也和民心有所关联。楚国缺衣少粮,为了能够让百姓活下去,过个好年,撑过这个冬天,所以才选择了战争。不管楚皇实际是怎么想,至少这个对外的借口让天下百姓都感受到了楚国的大义。这一站,并非是为了帝皇私心,而是为了百姓。 齐国的反击村,充其量只能够算的上是自卫,自然是比不上楚国。不过,民生yulun这东西只要用的好,那便能够产生大作用。比如,现在他来了。 “众将士勿需多礼,如今本将军是代替皇上在此督战,故而这太子一称就不大合时宜,还是称呼本将军为恒副将为好。泠烟,此次对楚之战,父皇指派了林远林大将军做主帅,而本将军只是副将。军营之中涉及军情之事一律先听从林将军的命令。” 林远虽然被指派为正将,但是论起身份尊贵来说怎么样也是贵不过齐元恒。边关的将士们虽然在铁血沙场打磨的久了,但也不至于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这也就是为什么方才行礼之时,要将太子殿下放在前面。 林远眸中微光一闪,对于齐元恒的做法很是满意。撇开他们之间的私人恩怨不谈,行军打战,最怕的就是遇上一个不懂装懂的将领。明明只会纸上谈兵,却偏偏自以为是,妄图一举歼灭对方,最后只能够落得个大败而归的下场。 还好齐元恒并不是这种人,相反他的度量和见识都远远超出在场众人,身为皇子至尊,却偏偏能够放下架子,和众位将士相处甚欢。 果然,在齐元恒话落之后不久,在场之人都纷纷向齐元恒投去赞许的目光。这样的主子,才是值得让人去追随的主子。 “太……恒将军说的很对,这场战役对于我们齐国来说十分重要。若是胜利了,自然是少不了诸位将军的好处。可若是一旦败了,那就是眼睁睁的看着我们自己的同胞被楚国的军队踩踏。我相信诸位都是血性男儿,不会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才是!” 林远作为主将站了出来,说了几句安抚士气的话。这一场战役,从楚国小打小闹的***扰抢夺边关百姓的粮食到了现在正式的攻城掠地已经将近一月。 两国虽然兵力相当,但是由于楚国有盛产一种名为锡石的矿场,这种物质坚硬无比,拿来掺杂到炼铁之中所打造出来的刀剑、铠甲都是最为坚硬的物件。在兵器这一点上,齐国比不上楚国。 但是由于齐国处于富饶之地,地广人多,百姓生活相对复杂,所以人口分阶段大幅度上涨。人口上涨,这征兵的数量自然也不可能低了下来。单单是在日照这个地方驻守的兵将就已经达到了五万人马,足足比楚国多了两万人。 而这两万人的差距,就是用来弥补他们之间的兵器差距。不过抵挡了这么久,齐国的兵士死的死,伤的伤,如今能够出战之人不过只剩下四万。 对方损失兵器,而我方损失的却是人力。在这么下去,这点微弱的差距是迟早都会被磨平的。若是没有齐元恒和林远前来边关支援,真不知道此时的日照城会成为什么样子、 “守我江山,护我河土,这本来就是下官应该做的事情。还请林将军和太子殿下切勿太过担心,有你们在,局势一定可以好转。” 原日照城守将,杜雨生在看到齐元恒和林远之后,迫不及待想要将日照城甩手给面前这两人。作为前任主将,一旦打了败仗之后,他的罪过便是最大。 也就是那两人不知道楚国的厉害,虽然才敢说这种大话。等到楚国开始进攻之时他们就能够知道楚guojun队的厉害。能够守到今天,已经是他尽了全力,而绝非是因为他失职怕死。 当然,杜雨生的这点小心思,齐元恒不会看不出来。只不过为了眼前的战事,他不去戳破这层面纱罢了。于人于己,留下一线面子,日后若是想要把话说圆回来,还是有半分的、 “明日对战,旗开得胜。” 军营之中不准饮酒,所以众人在帐篷之中以茶代酒,鼓舞了士气之后就各自回了营帐休息。 一夜好眠之后,便到了那点将时刻。点将出征,共抗楚军。 第一百三十九章 姬云烟的偏执 京城之中,冬日的梅花已经是绽开到了最美的时节,只可惜因为近来战事焦灼,所以无人有心欣赏。齐元德甫一回京就被封明王这件事打破了京城中寂静了一段时间的局面,更是让另外两大势力起了提防之心。贤王齐元毅和以泠烟为代表的太子danf时刻都在密切的注意着明王齐元德的动向。但是让人意外的是,他们都选择了没有动手。是打算按兵不动,等着对方先行进攻,还是打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心思就无人知晓了。 安国公府之内,姬云烟成天以泪洗脸,甚至竟然公然的为自己娘家——因为获罪而死的姬黎书带起了白花。虽然只戴了一天便摘下了,但这件事还是在当时引起了轩然大波。好在皇上看在安国公府的面子上未曾过于苛责。 安国公爱妻如命,自然理解自家妻子对岳父的感情,不过安国公的老夫人可就不这么想了。自家媳妇这么能作能闹事,未来还不知道要给季家带来什么麻烦,要是依着季老夫人的意思,该是早早就休了这个媳妇才是。毕竟姬家已经落败了,姬云烟也不再是那个和安国公府门当户对的姬家小姐,只不过是个落魄千金。 若是她安分识趣一些,自己乖乖的将正妻的位置让出来还好,可偏偏她又是个心气高的人。不仅不为富家着想,还天天想着要为姬府报仇。 她可是决定了,这样的媳妇绝对不能够留下。 “小姐,如今老夫人限制了您的出入,您只能留在房里绣花。” 侍女莹儿从小就跟在姬云烟身边服侍,可谓是最懂她心意的人。如今姬家被灭,姬云烟来自娘家的助力也就剩下这一个了。她谁都可以不相信,也包括她那个所谓爱妻如命的夫君季宁义,可是却偏偏自己的贴身侍女有着一种别样的信任。现在的她恐怕不会知道,最后就是因为她的这份信任才将她最终推到一个最坏的结局。 “又是绣花,自从爹娘死后,这姬家就越来越不把本夫人当人看了。当年一心一意求娶本夫人的可是他季宁义,可现在呢!都说男子多薄情,此言果然不假。当年我还以为他季宁义会是例外,可是如今想来却是我错了。” 姬云烟心中愤懑,嘴上自然也就说不出什么好话。当年她姬云烟怎么着也算得上是那京城第二才女,虽然比不过李淑媛春风得意,能够嫁给太子殿下为正妃,可好歹也是那让媒人踏破了门槛的吃香小姐。季宁义当初信誓旦旦言明会对她好,许她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相知相守。可如今她双亲才离去多久,他就顺从了那季老夫人之命纳了她的外侄女为贵妾。 这贵妾可不同于一般的妾侍,她们身份尊贵,只比那嫡妻略逊一筹。而嫡妻死后,这贵妾也是有机会被扶正。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很多小姐在婚嫁之前都会相看对方是否纳了贵妾。 不过这贵妾再尊贵,也还是个妾侍而已,怎么着也越不过她这位嫡妻。可姬云烟不这么想,即便是那柳姨娘日日前来向她这位当家主母请安,姬云烟仍旧是耿介于心,在此事上常常用话冷嘲热讽季宁义。 这季宁义本来就不愿意娶柳姨娘,不过是因为母亲拿出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条家规威胁他,若是不纳了柳姨娘为妾,就只能够休了姬云烟这个晦气的女人。为了爱妻,季宁义步步退让,可却又不愿意对方承受过重的心理负担,这才将一切事情埋藏在心中。 可是这些事情,姬云烟全然不知道,自然也就没有那感动与体谅之意了偿。 “国公爷夹在您和老夫人之间,也是为难的紧。”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话诚然不假。姬云烟看不清楚,可是这莹儿确实清楚的紧。在这安国公府中,对小姐最好的人就是那安国公季宁义。要是小姐在这样消磨与国公爷之间的感情,迟早是会让那柳姨娘乘虚而入。而这,绝非是她所愿意看见的事情。 “怎么,你这么帮着国公爷说话,莫不是看上了国公爷。” 姬云烟杏眉一挑,语气凉凉,再加上连日以来的禁足,倒是让整个人看上去显得阴沉极了。她的男人,就算是不喜欢也绝对不容许旁人觊觎半分。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一心为了小姐着想,所以才冒昧说了这句话。若是小姐不喜,奴婢以后定不再说,还望小姐饶了奴婢这一次。” 不管姬云烟再如何落魄,始终都还是她的主子。莹儿不否则放在姬云烟在说到安国公的时候,她心中真的闪现过一个俊俏男子的面容。不过,她和别人家的陪嫁丫鬟不同,依着姬云烟的那股子醋劲,她一辈子都没有可能爬山安国公的床,直到她死。 “念你是无心之心,那便就此算了。若是有下次,本夫人定然不会放过你。” 姬云烟轻轻弹了弹指甲,将眼中的一抹杀意散去。她和她那个心软善良的妹妹姬云渺不同。从骨子里,她就是一个杀伐果断,狠心绝情的女人,一旦有人想要染指她所拥有的事物,那么她势必会和那人争到底。李淑媛如是,旁人亦如是。 “谢小姐。” 莹儿退了下去,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方才若不是自己敏锐的感受到了小姐心中的杀意,只怕现在已经步入地狱黄泉了才是。她永远不会忘记,她的好姐妹,明珠是怎么死去的。 待到屋内只剩下姬云烟一人之时,她走到窗边,看了看外头逐渐枯萎的碧落花,心中升起了一阵无奈与失落。 这是她曾经最喜欢的花,花期不长,只开月余便会零落成泥,可她偏偏喜好那一抹翠绿,就像是喜欢着齐元恒所喜欢的翠竹颜色一样。当年季宁义在追求她之时,曾经为了她单人匹马跑到城外的雁荡山去移植了这碧落花到姬府,只为讨得她欢心。 “烟儿,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为你上刀山下火海,绝对没有半分犹豫。能够遇上你,这件事耗费了我全部的运气。” 转眼碧落花已落,而那人也变了心,还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烟儿,你怎么站在窗边。” 梦境之外,回忆之内,两重声音交织,融成一道修长的身影。 姬云烟眨了眨眼,才回过神来。原来是她的夫君季宁义下朝归来。 其实每次下朝之后,季宁义向母亲请了安之后都会先来看望娇妻,至于那迫于母命不得不娶的表妹柳姨娘,不过是偶尔关照一二罢了。可惜在姬云烟的眼中,依旧不懂的感恩,只是一味的妒忌。 “夫君可是先去了妹妹那里才过来,隔着这么远我都闻到你身上的醉沉香了。” 姬云烟天生对于香味十分敏感,这醉沉香乃是柳姨娘最喜欢用的香料,不过只是闻了几次,姬云烟就牢牢的记了下来。 说什么喜欢说什么爱,还不是转眼就和年轻貌美的贱货好上了。 “方才我去娘那边请安之时,柳氏正好也在,她炖了一盅汤给我。娘在那边,我没道理拂了她的面子。” 季宁义见姬云烟面色不善,说出的话也多添了几分温柔。他在姬云烟面前从来不会过分亲密的表现出自己对于柳姨娘的态度,而他没有想到,不过只是喝了一碗汤,也能引起姬云烟轩然大波。 “夫君的意思莫非是说云烟不够贤惠,不仅没有去娘那里请安,甚至还没有日日熬汤,关心关心夫君的身子。” 姬云烟语气冰冷,冷冷的嘲讽着身边的人。她没有想到季宁义没有好言好语的求她原谅,反倒还义正言辞的开始教育她。真真是可笑极了,不过就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如何能够和她这个大家千金相提并论。就算姬家已经毁了,她依旧是受过良好教育,出生优越的姬家大小姐。 “夫人何须动怒,为夫说的都是实话。若是你不喜欢,大不了为夫日后尽量不见那柳氏。至于娘那边,已经对你颇有微词,你若是身子好了,不妨也去她老人家那里请个安,好叫她对你的偏见不要再这么重。” 夹在媳妇和娘之间的男人是最为难不过的了,季宁义若是个不孝的人还好,大不了就将季老夫人养在后院,供她衣食无忧一生。可他偏偏不是那样的人,当年老安国公早逝,多亏了季老夫人辛辛苦苦把他带大。 可姬云烟又是他生命当中最喜欢的姑娘,他怎么舍得违背了她的心意呢。 “老夫人看我这个儿媳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她恨不得我死了好让她侄女上位才是。” 季老夫人当时将柳姨娘塞给季宁义,这件事情她只怕是一辈子都难以忘怀。 “烟儿,你真是越来越无理取闹了。今晚我睡书房,你自己好好静静的想想。” 季宁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在姬云烟看不到的地方流露出了失望与心疼的表情。他没有想到,他曾经奋进心思疼爱的姑娘,如今既然变成了这种样子。 在季宁义离开房间之后,姬云烟就像是被抽去支架的木偶一样,瞬间倒塌在地上。 她没心思去顾及其他人的想法。她只知道,她要做的事情,就是为姬家复仇。 第一百五十章 鲁国公提前求娶,李淑怡步入圈套 第150章:鲁国公提前求娶,李淑怡步入圈套 今年的冬天比往日来的更加早一些,同时也更加冷一些,泠烟一边要照看着太子府的事情,一边又要收拢李家的实力,没有多久就累到微微染疾。好在她身边的倚绿精通医术,在祁红、倚绿二人带到身边服侍了一段时间之后,她身体的些许不适也就渐渐恢复了。 李家虽然有人对于泠烟私自带外人进李府略有不满,但是在李文庸的zhenya和泠烟的强势之下,这种流言蜚语也就渐渐消失的无影无踪。即便细究下去,这些人也讨不到好去。毕竟这祁红、倚绿二人可是在太子府那边过了明路,甚至还是拥有等级的太子府侍婢。 李家千金用着太子府有等级的侍婢,这看着倒是有些逾越了。但是太子妃李淑媛乃是泠烟的嫡姐,这好像也就莫名其妙的说的通了。只是苦了寒月,眼见着小姐身边多了两个能干的人,难免心中会有些忐忑不安。 对此,泠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优待寒月的地方。想要在她身边站稳脚跟,就必须有着真正的实力和良好的心态。她的身边不需要容不下其他能干之人的人。作为她的人,就必须一心一意为主子着想,只有她的实力更强盛了,身边的人才能跟着她获得更多的好处。 “三小姐,夫人请您过去。偿” 用过早膳之后,便有李府侍女来请泠烟。如今的她,可不再是当初刚刚入府之时,那个让人不看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变成交易品送出去的李家义女,反倒是摇身一变成为了李家风头最盛的女儿。 以身相救大小姐,反间李淑阑,除掉舒家,智斗李文英,这一桩桩事件哪是一个普通的闺阁女儿做得出来。这当中虽然有些事是不为人所知道的,但是当凭那日李府宴会之上,泠烟一诗出名,成为京城才女之后,就没有人敢对这个婢女出身的三小姐放肆了。 更不提,现在的她还握着李家的协理后院之权。 “泠烟见过母亲。” 进了院子之后,只见李夫人落座于上方,眉间带着一丝喜意。 “来来来,快过来这里。” 李夫人招了招手,亲密的将泠烟唤了过去。 “可是有什么喜事,看母亲的心情似乎十分喜悦。” 泠烟眉头微微上挑,在脑中思索着李家近来所发生的事情,却并没有得到答案。 “鲁国公府那边递了信过来,希望尽快迎娶李家的女儿。我看啊,明日就可以让李淑怡出嫁了。” 李淑怡和李淑阑走的比较近,虽然不至于到让李夫人讨厌的地步,但也是极为不喜。如今鲁国公既然开口了,那么自然是可以早些将人送过去。一个庶女身份成为国公府的正牌夫人,还真是便宜了这小蹄子。 “那还真是大喜,恭喜母亲了。不知道母亲打算什么时候让李淑怡出阁?” 泠烟先是一愣,脸上表情微微一顿,然后又调整了心态,在眉梢处染上一丝喜意。这李淑怡和鲁国公的婚期早已定下了,本来是在那明年三月。如今突然提前,必然是鲁国公那边出了事情。 淑怡妹妹,希望你会喜欢姐姐送给你的这份礼物。 “我看明日不错,就明日好了。” 这婚嫁日期本是十分重要,不仅要再三思考,更要选一个黄道吉日。可李夫人就这样随口说出,由此可见她是有多么不重视李淑怡,打算让她尽早出阁。 “明日只怕是太赶了,虽然说这府中也有绣娘在为李淑怡赶制婚嫁用品,可是这最为重要的嫁衣却还没有做出来。再者,四妹妹与李淑怡感情甚好,也还未曾向她道别。依着泠烟所见,不如改到三日之后如何。” 说道最后,泠烟心中闪过了一丝狡猾。李淑怡反正都要出嫁,倒不如让她再利用利用,发挥她最后的光和热。 “不过就是个庶女,哪有这么多讲究。不过看在泠烟你的面子上,那便给她一份殊荣。” 李淑阑在日前已经被认为嫡系的庶女,这序齿也水涨船高,改为了四小姐,就像当时泠烟进府一样,明明年纪尚轻,但是却因为是教养在嫡系名下的嫡女,所以硬生生的将从三往后的小姐序齿一律向后移,给了泠烟这份尊崇。 可这李淑阑又是什么人,不过只是一个旁支的庶女,本来就不得李夫人喜欢,这份殊荣也是半交易半强迫来的,自然是让李夫人心中不爽到了极点。若非必要,她连见都不愿意见李淑阑一面。 “还是母亲思虑周全,李淑怡的面子咱们可以不给,但是鲁国公的面子我们还是要给的。至于四妹妹的事情,是泠烟对不住母亲,才让母亲这番受累。” 泠烟说完这句话之后,向后退了半步,微微屈膝行礼,维持着心中的歉意。从李夫人一举一动之中,她就能够看出李夫人的想法。虽然她嘴上不说,但是在李淑阑这件事情上,确实是憋屈极了。不过是为了太子府,所以才退让了几步。 “你这傻孩子,母亲又没有怪你。李淑阑现在蹦跶的越欢,以后摔得也就越惨。我楚月琴还没有让人威胁的时候。” 楚月琴眼中的阴霾一闪而过,尖锐的指甲陷入掌心之中,她虽然嘴上说着不介意,但是其实却还是把这件事藏到了心底。舒尔又望向了一旁的泠烟,眼中露出了温柔。 一开始不过是因为女儿淑媛的请求和被泠烟那舍身为主情意所感动,所以对于认下她为义女一事并没有多大反对。横竖不过是多一个小姐,李家又不是养不起。不过随着日渐相处,楚月琴开始渐渐的对泠烟改观。当初能够以一介婢女之身与长孙郡主交好,足以见她为人不凡。识破李淑阑的计谋并且另其倒戈,足已见其志勇聪慧。面对李文英的挑衅,她不卑不亢,懂得借用自己的力量来与之相对,这足以见其计谋深算。 太子爷能够得这样一个奇女子相助,确实能够在夺嫡路上省了不少心力。若是这样的女子能够全心全意的为李家着想,那么李家不愁无法成为齐国第一世家。 “三日之后的婚宴,我娘家的侄子也会过来,他有好些年没有过来李家了,怕是会不适应,到时候你多帮我照应照应他。” 只要他们一日没有定了亲事,一切事情就都还有变数。 “表哥?” 楚月琴的娘家侄子,可不就是她名义上的表哥么。楚郡王府上的公子爷,不用多说也少不了人照应才是,不知楚月琴这话是否有什么深意。 “是,泠烟知道了。” 泠烟退下之后,楚月琴取出了许久未用的信鸽,悄悄的往南边放了去。且看三日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 入夜,泠烟在屋内踱步。她已经步好了局,只看那人究竟会不会入局了。第一天晚上,安稳无事,第二天晚上,万籁俱寂。 到了第三天白日间,寒月几个小丫头已经是急的不行了,只有泠烟还一派淡然。 “小姐,你看这外头都将消息传遍了,可是那边还是没有消息。这明日一到,那李淑怡就要出嫁了,往后再也难回这李府了。” “急什么,皇帝不急太监急,小姐既然步下了这招棋,那么就势必会让对方走到这个圈套里。” 祁红出言道出了局势,今晚乃是最后一晚,要是过了这个村就再也没有这个店了。相信对方无论如何都会乖乖走进来,即便是知道这是一个圈套。 泠烟略带赞赏的看了祁红一眼,这丫头比起其他人多出一分的沉稳淡定着实是让她更为欣赏。不急不躁,不浮不傲,唯有这样的人才能够在处处艰险,步步为营的局面之中走的更远。 “你们且看着吧,今夜必然会有大动静,记得都别瞌睡了,省的放跑了网中的鱼。” 入夜,月华如水,笼罩着这片大地。一片乌云遮掩了天上的繁星点点,使得整片天际显得异样的黑,除却那西角的一轮明月。 晚膳过后,泠烟就让人扶着到外头散步消食。如今时辰尚早,怕是还要再等上几个小时。今天午时,她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那人正在赶回京的路上,想来今夜便可达到李府。想要稍后要上演的大戏,泠烟就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愉悦的笑意。 齐元恒,你瞧,你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里,我守护着李府和太子府,也把自己照顾的好好的。这证明了什么?这证明了即便是没有你,我一个人依旧可以好好的活下去。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在那战火硝烟之中活下来,否则我就嫁了旁人去,再不叫你见我一面。 初时得知那随军出征的消息,泠烟的心中有过恼恨,有过失望与伤心。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万般情绪皆是化作了心头的那一抹缠绕相思。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不在你身边不能够时时刻刻知晓你的平安与否,你可知这对我而言是多大的煎熬与折磨。 齐元恒,好好活下来,别让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太过寂寞。聪明人之间的游戏,要是少了你就少了全部的趣味。 “小姐你看,人好像来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抓个正着 听到了寒月的招呼声之后,泠烟赶忙转过脸去看。只见不远之处一人的身影渐渐从月华之下显露出来,身影纤细,行走之中颇有fengliu之气,借着月光的明亮,泠烟得以看清来人面上的表情。焦急之中带着风尘仆仆,慌乱之中失去了平日淡然撄。 任谁也没有想到,这样的一个男子竟然就是—— 这男子左右张望了一番,见四周无人之后就顺着小路走向了李淑怡的闺房。之前李淑怡吵闹着不愿出嫁,所以楚月琴就派了不少人前来看管李淑怡。李淑怡愤愤之下绝食抵抗,李淑阑得知之后自告奋勇前去游说李淑怡。 也不知道她是说了些什么,竟然能够让李淑怡回心转意,乖乖出嫁。 当然这些事情不过都只是表象而已,实际上是泠烟在背后所操纵的一场戏。否则这男子怎么能够这么容易就出入李府千金的闺房,还这么刚好都没有下人在场,真当李淑阑这个半吊子嫡系庶女可以做到? “淑怡,我来了,你别害怕。” 泠烟带着几婢悄悄走了过去,用手指在窗户上捅了一个小洞,恰巧可以看见这屋内的情景。 “城表哥,你终于来了。淑怡还以为今生都见不到你了!你知道么,大夫人竟然要把我嫁给鲁国公那个老色鬼。我才双九不到的年纪,却要和一个足以当我祖父的人过一辈子。这样的生活,淑怡想都不敢想。” 亏得李淑怡还是未出阁的千金,竟然直接扑到那男子身上,毫无世家风范可言。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受了多大的委屈。 “淑怡你放心,我这次赶回来就是为了带你走的。李夫人实在是太过分了,为了李家竟然要牺牲你这样一个妙龄女子。那鲁国公的恶名远昭已经传遍了京城内外,她这个大伯母竟然还敢如此苛待你。要是真想嫁,为何不把自己的女儿嫁出去,偏偏要祸害别人家的女儿。” 那男子伸手回抱了一下李淑怡,动作有些僵硬,但是面上却流露出了愤恨与不屑。作为读书人,奉行的一套就是礼义廉耻,虽然在婚前带走人家的未婚妻子这样的事情确实是有些损了自己的德。但是为了不让李淑怡落入那老色鬼的虎口,救人于浮屠,也算是功德一件偿。 “公子到真是好狠的心,你口中的那自己的女儿莫非是在指泠烟不成?” 楚月琴统共只生了一个嫡女,那便是已经嫁到太子府做太子妃的李淑媛。除此之外,庶女李淑黎曾经在她身边教养过一段时间,要说是她的女儿,倒也说的过去。但这两个女儿皆是已经出嫁为人妻,自然是不可能再嫁给鲁国公。这样一来,嫡系之中的女儿就剩下养女泠烟和庶女李淑阑。 李淑怡和李淑阑交好,那男子意中所指之人自然不会是她。那么这样一来,不用细想也知道那男子是什么意思了。 “你!你是李泠烟。” 那男子怔怔的退后了一步,今夜之事他做的这么隐秘,竟然还会被人发现。看对方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莫非今晚根本不是巧合,而是她设下的异常计谋。 “姬城公子真是好聪明,只不过可惜怎么还会做出如此愚钝之事。” 泠烟微微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为姬城惋惜。 “你竟然知道我的身份,看来今晚果然不是巧合。你们为了引我上钩,竟然拿淑怡作为诱饵。” 被看透身份之后,姬城整张脸黑到了极点。他可是见不得光的身份,可是对方竟然一句话也不提,而是紧紧抓着他和李淑怡之间的私情,难道对方的目的不是他,而是李淑怡? 姬城猜中了一部分,却猜不透事情的全部,一个小小的李淑怡还不值得这般大费周章。 “不管是不是诱饵,横竖你是上钩了。站在你身边的淑怡妹妹也会因此而感到欣喜若狂才是,毕竟自己的情人能够这般把自己记挂在心上,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有的福分。” 泠烟迎着月华,淡淡开口而道,语气之中透出一分不为人知的艳羡。 姬城对于李淑怡的付出,不是一般男子能够做到的。而她和齐元恒之间,也永远不可能。她虽然比江山大业更加重要,但是却重不过这天下万民。 同时,齐元恒在她心中也是。若是让她为了个人私情而去束缚齐元恒,这样的事情也是泠烟做不出来的。在他们两人的心中,天下大义皆是比这重要的多。 “泠烟,你真是太过分了,不仅向大夫人进言让我出嫁,如今更是险恶的抓了城表哥。你快快放了他离去,我就原谅你。” 自从被泠烟当场抓到之后,李淑怡的身子就颤抖个不停。在大齐,未出阁就与人有私的女子,是要被抓起来浸猪笼的。她知道自己是注定没有好下场了,可是姬城不一样,保护心上人,成为她心中目前唯一的想法。 “淑怡妹妹莫非是烧坏了脑子,竟然会说出了这种话。再说了,是谁让你不得不嫁给鲁国公,你心里不是清楚明白的很么?日日夜夜的关怀和安抚,见劝服不了之后就提出了让姬城带你走,结果却被我抓个正着。李淑怡啊李淑怡,我该说你是单纯还是蠢才好,你真当这世上有那么多的巧合之事。” 泠烟的话就像是钟锤一样,一下一下的敲在李淑怡的心上。 当时她得知了要嫁给鲁国公之后,宁死不嫁在房中绝食。是李淑阑日日前来劝解,言明都是那泠烟恶毒,不愿出嫁才让旁支的庶女抵了她去,又说道只要自己乖乖嫁给鲁国公,未来就可以借由鲁国公的势力为自己复仇。胳膊拧不过大腿,现在就算和泠烟硬拼也得不到什么好结果。 可自己就是不愿嫁,她不是那心无旁骛、屈从富贵的女子,反倒是早就心有所属。要他背叛姬城,嫁给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老色鬼,那么她还不如去死。 在她漫漫人生当中,姬城是她最大的那一抹光亮,要是今生无缘与这光亮相守,那她宁愿早早了断了生命去碧落黄泉等着他。 为了爱情,宁折不屈,这就是李淑怡当时最为真实的想法。 后来李淑阑见劝解不成,于是就在旁替她出谋划策,就连这姬城带她出逃的计策也是李淑阑替她出的。可姬城和她也算是…… “泠烟,你别想挑拨离间了,我是绝对不会中你的计谋。姬城是对我对好的人,而淑阑姐姐则是在这李家最照顾我的姐姐。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李淑怡大声的嘶哄,语气里带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那种恐慌。她企图用这样来麻痹泠烟,麻痹自己这些事情不可能是事实的真相。但是内心深处却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侵蚀着她坚定的意识,她是被抛弃的利用品,就算是穷尽一生也不可能可以寻觅到真正的关怀。 当坚固的城墙开始出现一个小洞之时,想要攻克这个城墙就再容易不过了。只需要往上面稍微施加一些压力,那么自然而然的就会土崩瓦解。 “既然你不相信,祁红,去请四小姐过来对峙。” 泠烟也不在继续再这个问题之上与李淑怡僵持下去,反倒是换了一种法子。 “是,小姐。” 祁红领命而去,没人注意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狡猾。这鱼,终于是要上钩了。 “凡事在开口之前,不妨自信的思索三分。若是你不嫁,最有可能出嫁的人会是谁,这个答案,我想你会比我更清楚的多。” 泠烟见火候差不多了,就再添上这最后一把柴。烧吧,让烈火熊熊燃烧。 “不要再刺激淑怡了,你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只要我能给的,我一定会给。我只有一个条件,就是放过她。” 姬城上前一步,挡在李淑怡面前。他很清楚对方摆下着一句,肯定不可能只是为了羞辱他们一番,而是应该有着更大的图谋才是。李淑怡明天就要出嫁了,如果今夜他没能带走李淑怡,泠烟也不管对她做些什么。毕竟要是弄伤了李淑怡,明天谁来陪给鲁国公府一个新婚夫人。 所以只要姬城离开了,一切事情都会走向最完美的走向。可是他。却选择了留下,和李淑怡一起面对眼前的景象。 就论是作为男人而言,他的确是极为有当担之辈,和李淑怡之间的情分,不管是掺杂了什么,始终也是有着真情实意在的。 “姬公子还真是大方,如果我说,要你的心上人的命呢。呵呵,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姬公子何必这么紧张,你瞧,这汗都流出来了。” 泠烟语气轻快,听起来就像是开玩笑一般。可是姬城却从当中听到了一丝认真,这个女人,她不仅仅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对李淑怡起过杀心。 虽然他不知道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是他一定会坚定到底的维护李淑怡。绝不后退。 “只要姬公子愿意为我所用,那么我就放了你这心上人一命。至于这鲁国公,我也会另想法子让人替嫁,怎么样,这笔买卖可划算?” 第一百五十二章 收服姬城,敲打李淑阑 泠烟丝毫不害怕自己的话会被李淑怡听见,因为此时的李淑怡已经被她的话勾的陷在其中。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听见了又如何,她说不准还要感谢一下泠烟,为她试出了一个如此钟情之人。 “再说了,你可是姬家潜逃人员,要是一旦被人知道了这件事,你觉得你还能好好活着么?” 姬城是姬家其他房的嫡子,早年就从姬家分了出来。这座兵部尚书的远房伯父照理说应该和他没什么关系才是,可是偏偏出了这谋逆一事,连累整个姬家一族都被他们牵连了,自然也包括了他们这些族人撄。 姬城那段时间为了执行家族中的一个任务所以到了其他郡县,得知此事之时,他自然不可能乖乖的认命去那被流放的哭喊之地做苦力,于是想出了一个金蝉脱壳之计。故意在居住的客栈之中纵火,再将那在临近坟墓中挖出的那体型差不多的尸体扔了进去迷惑众人的视线。所以在等到官兵追查过来之时,误以为那具焦尸就是姬城,将其带回去复命。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明明该是已经死了的人,却竟然死而复生还好好的活了下来。 为了保住性命,他整日东躲西藏,只盼着躲过这段时间之后,就回京带李淑怡远走高飞。可世事却没有像他一样预料的那么好,还没来得及改头换面,就接到了李淑怡被迫嫁给鲁国公的消息。 鲁国公是什么人,姬城如何能够忍心让心尖上的恋人被人这般糟蹋。 所以,他来了,即便这是陷阱,他也甘愿认了。 “我可以为你办事,但你一定要遵守诺言,让李淑怡可以不用嫁给鲁国公。偿” 姬城沉吟了半刻之后,才下定决心做了这个决定。本来他要是没有逃跑,现在也应该和姬家的其他族人一样,被远远的流放了。可他为了不过那样的生活,诈死逃出生天。现在的他,充其量不过是个隐藏身份的黑户。 这样的身份一经曝光,那就是欺君大罪。自己的性命和心上人的命运通通掌握在泠烟手上,她还真是抓住了自己的弱点。 不过,敢用他的人,确实也不简单。 “放心,泠烟虽然不是大丈夫,可也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之辈。只要你日后不背叛于我,我敢保证,李淑怡能够好好的过活完这辈子。” 虽然此时的姬城根本没有和她谈条件的本钱,但是那份情意让他动容,所以她不介意让姬城安心。姬家是姬家,姬城是姬城,这一点,泠烟始终分的很清楚。 “那就好……主子。” 姬城虽然答应了泠烟,但是语气之中还是带着几分僵硬。毕竟在姬家落魄之前,他大小也算的上是个贵公子,逃亡的时候再苦,也没有到了需要被人所驱使的地步。如今一夕成为他人奴仆,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期。 “你这般……这般……” 泠烟附耳过去,叮嘱了姬城一番。 一场好戏,即将拉开序幕。 “晚上路滑,还请四小姐仔细些脚下。至于其他人奴婢看就不需要带了,有奴婢在一旁伺候着,还能有什么不周到。” 见李淑阑神态之中还带着几分犹豫,祁红又紧接着补了一句。 “四小姐想必也知道我家小姐请您过去是什么事情,若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的话,奴婢奉劝您最好还是乖乖的听话为好。” 这句话祁红是压低了声音说的,除了李淑阑之外旁人都听不见。 李淑阑听了之后气的牙痒痒,可是却又无可奈何。毕竟祁红说的话确实是实话,她还真不敢冒这个险。明明知道对方是故意让自己难堪,可是却奈何形势不如人。 泠烟是这样,这个祁红也是这样,一个两个,不过都只是小小贱婢出身,却敢一再爬到她的身上,这笔账,她迟早是要找她们算回来的! “三姐姐不过是请本小姐过去喝茶,这有什么。冬天天寒,既然有祁红接本小姐过去,也就让你们都偷会懒。过不了两个时辰本小姐就会回来,你们记得烧好热水,本小姐要沐浴。” 转瞬之间,李淑阑就收敛了脸上的不甘愿神情,转而戴上了完美的面具。她朗声对着室内吩咐了一番,随后就跟着祁红走了出去。 见状,祁红不由得高看了李淑阑一眼。懂得借由洗沐一事告知自己身边的人归来时间,从而不留痕迹的引起身边之人的警惕之心。若是她两个时辰之内没有回屋,必然会有人前去找夫人。 不过,也只有这样的人,陪小姐玩起来才有意思。若是对手太弱,那难免是会失去很多乐趣。 跟在齐元恒身边久了之后,祁红也学了几分齐元恒的恶趣味。 穿过丛林小道,不过才两炷香的时间,祁红便将李淑阑带到了李淑怡的闺房之中。 “三姐姐这大晚上的请我到淑怡妹妹的闺房之内,莫非是要让我开解开解淑怡妹妹?” 李淑阑微微拂了拂身子,全当是在给泠烟行礼,话语之中听不出恭敬的味道,倒是在暗暗想要表达些什么。 泠烟倒也不打算在这些小事上计较,随意拂了拂手就让李淑阑起来了。 “今夜想要见你的可不止是我一人,淑怡妹妹,你说可对?” 泠烟使了个眼色给李淑怡,方才那两炷香的时间之内,泠烟早就已经将事情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淑阑姐姐,你可是答应了会带城表哥来见我的,却为什么对我失约。” 李淑怡一步一步的走进李淑阑,语气之中带着一种凌厉。李淑阑被她的突然发问惊了一下,忽视了她眼神背后的哀求和希冀。 “淑怡妹妹,你在说什么啊,姐姐怎么听不懂。明日你就要嫁给鲁国公了,怎么还能提及外男的名字。姐姐虽然不知道这城表哥是谁,可要是被鲁国公知道了这件事,你可讨不了什么好去。” 李淑阑没有想到李淑怡竟然会不顾泠烟在场,直接质问她这件事。可是这件事,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够承认,甚至不能改挂上丝毫关系。 “泠烟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李淑阑你就没必要再继续隐瞒下去了。从头到尾,你都没有想过要帮我找姬城表哥。你只是利用我替你出嫁,去嫁给一个年纪老迈,贪图***之辈。是不是!” 如果说方才还是带着哀求的问询,那么现在就是凌厉的质问。李淑怡从李淑阑犹疑的表情之中看出了端倪,她怎么没有想过,原来一切不过都只是为了骗她乖乖出嫁的把戏。李淑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真正的帮她脱离苦海。 “你疯了不是,如果我真的想要害你,那么当初为什么要介绍姬城表哥给你认识,难道我还能自掘坟墓不成?” 既然泠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那么也就无所谓再继续隐瞒下去。为今之计,只有先稳定下来李淑怡的情绪。楚月琴当时可是说的清楚,若是李淑怡不嫁给鲁国公,那么便只能由她嫁给鲁国公了。 “因为你为了结交她来对付我,让她成为你前进路上的棋子。” 正在屋内因为李淑阑一番反问寂静之后,泠烟突然开了口。 李淑阑脸色大变,她没有想到泠烟连未入府之前的事情都能猜到。 没错,她之所以结交李淑怡,可不是为了那什么姐妹情深,看不过她在府中一直受欺负仗义出手之类的,而是因为听闻了泠烟将要进府,为了找一个合适的棋子来对付她。她希望借助这个契机,成功为自己谋取福祉。即便她在府中再受宠又如何,始终只是旁支一个庶女,身份地低微,上不得台面。 现在多好,她已经成为了嫡系的庶女,虽然还是庶女,但是这身份地位已经不知道是高了多少,她相信按照她的计划继续下去。迟早她会成为嫡系的嫡女。 都是泠烟,是因为泠烟的出现,所以才打破了她的美好未来、 “三小姐这是说什么,你这般不相信淑阑,还让淑阑如何继续我们之间的约定。” 李淑阑见形势不妙,于是强撑着开始质问泠烟。不管怎么说,她们还是合作伙伴,可是如今泠烟却这样赤果果的打她的脸。 “怎么了,说不出话来了?” 李淑阑追问了一句,活脱脱扮演出了一副受害人的姿态。这样做作的表演,迅速恢复的心态,也就只有李淑阑能够做到了。 祁红等人在背后一脸鄙夷的看着李淑阑,真没有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情,却还敢把罪过全部推倒别人身上。 李淑阑之所以敢这么大胆的一再追问泠烟,也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这个双面间谍的重要性。要是没有了她在中间挪移,齐元恒很快就会成为贤王的眼中钉,肉中刺。更不提现在明王齐元德也在京中活跃,三足鼎立之势渐渐明显。这种时候,能够节省每一比力量都是必要的事情。 可是很快,她的笑意就凝结在了脸上! 第一百五十三章 让谁出嫁? “你到底有没有真正的把我们的合作放在心上,这一点,你真当我不知晓?” 在李淑阑诧异的目光之中,泠烟步步逼近,语气也越发的凛冽起来。或许这样的泠烟,才是真正激发了骨子里雄性的沉睡之狮,平日里的温婉笑意都将众人骗了过去。 “之前你背叛李府,投靠贤王,已经是大不孝的罪名。被长孙郡主和我发现之后,一再给你机会,让你悔过,但谁料你却是狼子野心,做了那双面间谍不说,还将太子府和李府的真正动向泄露给贤王。李淑阑啊李淑阑,我自认待你不薄,当初应允你成为这李府嫡系的小姐,也已做到。婚姻一事之上,我与母亲也未曾太过逼你。但是相反,你是如何回报我们的?” 泄露太子府的情报换取齐元毅的信任,这一招本是泠烟想出来的计策。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只有这样才能够真正骗过防备心理极强的齐元毅。但是这些情报都是在齐元恒与泠烟精心筛选过之后,有些小用处,但却又不会真正危及根本的信息。 李淑阑对于这点小打小闹并不满意,竟然假意被他们收服的死心塌地,实际上却是反骨与齐元毅。趁着在书房之中汇报之时,明里暗里窃取了不少消息。自从西山军营那头出了dongluan之后,泠烟就开始疑心,只不过是手上没有确实的证据。只能暗地里多派人手监察李淑阑撄。 有些事情一旦做过就势必会留下痕迹,就算是在谨慎的人,也不例外。根据探子的汇报,泠烟终于知道了在背后捣鬼之人就是那李淑阑。只可惜李淑阑为人太过谨慎,虽然让人知道了是她做的事情,但却拿不住证据。不过这样的事情,就算是拿住了证据也没用,总不能闹到皇上面前让人看一出皇子相争的笑话吧! “西山大营损失惨重,几乎折损了殿下这些年来在当中付出的心血。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李淑阑。偿” 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泠烟除了咬牙切齿之外还有几分心痛不已。她陪着齐元恒的日子并不算短,自然知道他为了掌握这西山大营退让了多少,可最后却折损在一个小女子身上。由此也可以看出,大意失荆州,永远别小觑任何一个对手,即便是温顺的小猫,伸直爪子之时也能够拥有抓伤人的力气。 “你竟然全部都知道了,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不对,或者说,你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 李淑阑知道事迹全部败露,就算是她继续狡辩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她选择的这条路,本来就是充满了危险,一不小心就只能够落得一个跌落深渊的下场,但是同时这收获也是极为可观的。皇子妃,未来的天子身旁人,这对于李淑阑这个长久居于人下的庶女来说,是多么大的渴望! 之前泠烟确实是应承了她不少好处,但是那算什么呢?嫡系庶女,虽然是由旁系转到了嫡系,但是归根究底也不过还只是一个庶女。一个庶女,又能够有什么好姻缘,除了嫁为高门妾之外,就只能甘为寒门妻,最多不过是像李淑怡一样,许给大家做续弦。 而这些,都不是她李淑阑所想要的。论身份,她已经比不过泠烟,若是论婚事,再敌不过她,这叫心高气傲的李淑阑如何能够容忍。可是依着泠烟的性子,是断然不会让自己未来有机会伴在齐元恒的身边,想要打败泠烟,那么就只有靠拢齐元毅,并且帮着他上位登基。 只有齐元毅登基了以后,她就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天子妃嫔。而齐元恒不过只会成为一个王爷,甚至是一个废太子,囚禁宗人府一生。同样,作为他身边的最强势结盟者——泠烟,也讨不了好处去。 她要泠烟,匍匐在她的脚下,苦苦哀求她。唯有这样,才能够洗刷泠烟加诸在她身上的耻辱。 “与虎谋皮自然是需要多加小心,否则什么时候深陷虎口还不自知,那就让人笑话了。原先我以为你是老虎,现在看来是我错了,你这样两面三刀之辈,充其量不过是个狡诈的狐狸罢了。” 泠烟的眼神之中带着冰冷的寒意,企图将李淑阑刮得体无完肤。墙头草,向来是上位者所不屑的人。李淑阑以为凭借自己真的能够抓稳齐元毅,却不知道自己在齐元毅心中也不过只是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 这样的人,一旦被榨取了最高利用价值之后,就没有必要再留在身边了,否则随时都有可能被反咬一口。 泠烟眼中的不屑彻底刺激了李淑阑,让她不顾的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你算是什么东西,不过只是一个小小孤女而已,若不是用了什么狐媚手段攀上了太子殿下,一辈子都只能是个服侍人的低贱之辈。你以为你成为了李家的义女,就真的可以改变与生俱来的低贱么?做梦吧,泠烟,论身份,论血脉,论才艺,你哪一点比得上本小姐。我告诉你,我是不会输得。你看,就算你今天揭破了姬城和李淑阑之事又如何,她明天依旧是要嫁给鲁国公。至于我,会代替淑怡妹妹好好的留在李府,继续和你斗下去,直到我们之间分出真正的胜负为止。” 李淑阑已经陷入了魔怔之中,说出的话半带清醒半带痴狂。照理说,依着她一贯理智的情绪,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偏偏泠烟再三用事实的真相刺激她的失败,才让她无法控制自己。 “可惜,现在的胜者是我。李家三小姐是我,能够陪伴在太子殿下身边的人也是我,而你,很快就会嫁给鲁国公了。” 泠烟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丝嘲讽的冷笑。 正是因为泠烟明明没有李淑阑出身高贵,但却处处比她优秀,比她幸运,这才成为了她心底的心结,继而一心想要除去泠烟。当她听到后面那半句话的时候,整个人惊的后退了半步。 “嫁给鲁国公?泠烟,你莫不是烧坏了脑子,我怎么可能要出嫁,真正要嫁给鲁国公的人是在你旁边的淑怡妹妹。虽然很可惜她被你害的不能与心上人厮守,但是做姐姐的一定会为她报仇。” 明明已经撕破了脸面,可是李淑阑却依旧能够说出这般不要脸的话,这也算是一种境界。又或者,在她心中,还以为李淑怡依旧是那个单纯到能够继续被她愚弄之人。 “啪——” 这一巴掌,是李淑怡打出去的,单看李淑阑脸上迅速浮起的红印,就可以知道李淑怡用力之猛。 “就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做我的姐姐。从前愿意与你结交,是因为我所认识的淑阑姐姐,温柔懂礼,爱护幼妹。即便是屡次针对三姐姐,也不过是因为看不过她身份低微却占据李家女儿的身份,所以小小的教训教训她。可是我没有想到,原来真正的李淑阑,是一个蛇蝎之辈。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将交好的妹妹当做是棋子,随意利用,甚至是不顾她下半生的幸福。” “姬城表哥论起来应该是你的表哥才对,姬姨娘虽然只是姬府的一个庶女,但与姬城表哥也算是有着姑侄情份。当初若不是看在姬姨娘的面子上,为了让李家多关照你几分,他根本用不着和一个庶女结交。他对你这么好,你却竟然陷害他到不义之地。” “李淑阑,你还配为人么?” 一句三姐姐,已经足以证明李淑怡在不知不觉当中对泠烟改观。泠烟告诉她,李淑阑不仅没有告诉姬城她被困之事,甚至还派出人马打算暗杀姬城,为的就是让她失去希望,乖乖的嫁给鲁国公。她开始是不相信的,不仅不相信,甚至不断在心中否认事实。直到看到李淑阑被泠烟逼迫的显现了真实模样之后,她才真正的死心。原来她,不过只是李淑阑手中的一颗棋子、 亏得她之前还真心相待,却不知自己养的竟然是只黄鼠狼。 这世上除了姬城表哥之外,还有谁会对她好呢?李淑怡将目光悄悄的移到旁边,望了望一旁气定神闲的泠烟,或许,还有一人吧。 “胜者为王,李淑怡,你没资格怪我。” 见李淑阑丝毫没有醒悟悔过之心,李淑阑感觉更加失望,也彻底死心了。从今往后,桥归桥,路归路。 “胜者为王这句话确实没错,明日你若是乖乖的嫁给鲁国公,还能够留的一条性命。若是在做什么幺蛾子,就休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李淑怡与鲁国公已经交换了庚帖,你凭什么临场换新娘,难道就不怕鲁国公府怪罪?” 李淑阑之所以方才不担心泠烟所说之话,所依靠的凭仗就是这一点。当然,若是李淑怡婚前逃跑,到时候李家为了补偿鲁国公,另外再送一个女儿过去的可能还是很高的。 “姬家是罪臣之家,虽然圣上特许了旨意,姬氏女子不罚,但若是他们犯了罪,意图为姬家平反,甚至是谋逆又如何?姬城纵火烧店,隐瞒身份潜逃这事他一个人应该做不出来。还有那贤王府上的侧妃我记得也有一个姓姬的来着,你说这李四小姐常常出入贤王府,究竟为的是贤王还是这姬侧妃呢?” 字字威胁,句句恐吓让李淑阑瞪大了双眼。 “不,你不可以这么做!” “我可以。” 第一百五十四章 李家办喜事 次日清晨一大早,李家就张灯结彩办喜事,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里里外外都铺满了红绸,显得好不喜庆。 照理说,庶女出嫁是不可能会有那么大的排场,但是因为与李府结亲之辈乃是鲁国公。这鲁国公虽然没有多大实权,但是好歹也是皇上亲封的八公之一,传袭了三代有余的功臣之后,自然是不能太过小觑。 泠烟今日可是早早的就起了,在门口跟着楚月琴招待女眷。本来这庶妹出嫁倒是用不着让她这个嫡姐出马,但是楚月琴说她年纪也不小了,该学着一同打理家务,这样出嫁之后才不会慌乱了手脚撄。 泠烟心仪之人乃是齐元恒,同样的,齐元恒也有意于泠烟,但是就泠烟现在的身份地位,嫁过去不过只能为侧室而已,正房夫人乃是李淑媛。这一点,楚月琴应该不会不知道才是,莫非是她心中另有打算? 现在的泠烟尚且不知道,如今在李家所学的管家之法,后来竟然能够成为她登上后位,管理后宫的重要依靠,当然,这些都只是后话了。 而目前的她,要做好的就是招待好这些前来赴宴的官家太太们。 “张夫人您里边请。” “王太太可来了,母亲方才还在念叨着您呢。” “这位应该就是母亲常常提起的吴妹妹,果然是生的天生丽质,好一个俊俏姑娘。偿” 这边泠烟正在长袖善舞的招待来客,那边楚月琴正在热络的和娘家亲戚大力推荐泠烟。 “嫂子,这位是我新收的义女,你看如何。” 楚夫人韩莹莹乃是楚郡王的正妃,同时是二品浩命夫人。楚月琴未出嫁之前,与哥哥嫂嫂的感情最好,而韩莹莹才识渊博,两人亦是闺中密友。 “那位泠烟小姐看起来到真是能干,人虽然长得娇娇小小,但是做起事情来倒是利落。你看就连那些平时较为难缠的夫人小姐,也都一一被她哄得服服帖帖,难怪月琴你放心将这么大的一个宴会交由她来打理。” 韩莹莹顺着楚月琴视线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在人群之中忙碌的泠烟,又静静的观察了她片刻之后,才得出这个结论。 “你说,要是让她给逸晨做世子妃如何?” 楚月琴在听到韩莹莹的称赞之后,脸上也不由得流出了几分自得之意。这泠烟虽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但是却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义女,如今能够这般有本事,却是也让她面上有光。 “娶妻娶贤,这泠烟小姐确实也算的上是贤德,只不过这身份会不会有些……” 韩莹莹顿了顿,话中的意思两人也都明白。这泠烟并非是正规的李家千金,而只是一个身份不明的义女,这样的身份,做个侧妃倒是绝对没有问题,可要是为正妃,未免有些高攀了,要是换了李淑媛还差不多。 不过这话韩莹莹并没有说出口,毕竟李淑媛早已出嫁,嫁的还是那天之骄子——太子齐元恒。 韩莹莹只为自家儿子可惜,没能够来个亲上加亲。 “嫂子,我也不瞒你,泠烟这孩子不仅心性好,亦是十分有灵性。养在我膝下的时间虽然不算长,但我已经把她当做是我的亲生女儿一般来照顾,就连那李淑黎,在我心中的地位也都略不及她。” 楚月琴说出这句话,也就代表了泠烟在她心目当中的地位。 “至于这身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她从前虽然只是个伺候人的婢女,可是现在是我们李家光明正大的嫡系嫡女。这也是由老爷亲自应允,上了宗谱的事情。未来太子爷登基,太子妃再给这丫头求个郡主或是郡君的荣耀,也就不会配不上逸晨了。” 当日认亲之事虽然办的宏大,但是李家的一些内部之事毕竟还是不为人所知,就比如这上宗谱一事,又比如那泠烟曾经是太子侍墨一事。 外人都只以为泠烟是得了太子妃李淑媛的青睐,所以特意找太子爷和李丞相求了这个恩宠给泠烟。显少有人知道,是因为齐元恒看重并且宠爱泠烟,所以李淑媛才投其所好捧起泠烟。 “若是这样,倒也无不可。只不过两家的孩子岁数都还尚小,这事过两年再提如何?” 韩莹莹笑了笑,话虽然说得漂亮,但是却没有应允楚月琴所提。 照理说,泠烟今年芳龄十五,正是妙龄少女,而楚逸晨也已经十六,俊俏男儿年华。两人再过一两年就要到了及笄与弱冠之年,成年之后,说亲的人便会踏破门槛。所以很多大户人家为了找好门当户对的亲家,早早就会开始相看。 韩莹莹的那番说辞,明显是带着些许推脱之意。又或者,她是在观望。毕竟楚家乃是中立世家,并没有在明面上支持哪个皇子。但要是泠烟一旦加入楚家,也就等于是将楚家拉到taizidang的阵营之中。楚月琴当初提出泠烟之亲事,未免不是在心中做了这个打算。 可作为楚家而言,完全可以等到齐元恒上位之后再决定是否需要迎娶李家女儿。齐元恒若是成为皇上,那么作为第一外家的李家自然是水涨船高,成为齐国第一世家,可要是没有呢? 政治这滩浑水,从来就没有真正清过。 “嫂嫂说的是,是我着急了。一家有女千家求,我们家泠烟确实不着急。” 楚月琴笑了笑,两人就把这个话题岔了过去。 后院之中,李淑阑正在上妆,她将嫁衣拿在手中,想要用力撕扯了去。 “四小姐,奴婢奉劝您可别做什么蠢事。今日是您大喜的日子,这嫁衣要是折损了,鲁国公府定然会不高兴。” 祁红在一旁凉凉的开口,小姐让她在四小姐出嫁前一定要盯紧她,千万别让她做出什么蠢事。果然如小姐预料的一番,即便她昨天用话镇住了李淑阑,可是这临出门的这伙,她心中却还依旧存着侥幸。 该说李淑阑是单纯还是蠢呢?在继续留在李家只不过会让她的处境更加糟糕,唯有乖乖出嫁才是她的出路。 “闭嘴,本小姐知道该怎么做,用不着你一个贱婢多嘴。” 这些事情李淑阑难道不知道么,她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会输给泠烟,甚至她不愿意就这样乖乖服从于命运。即便昨天泠烟已经和她说的清清楚楚,可是她心底还是残留着一丝不甘愿。 明明李淑怡可以替她出嫁,却被泠烟的三言两语搅乱了。 她可是天之骄女,除了是庶女的身份之外,处处都堪比李淑媛。如今李淑媛嫁给了太子殿下当正妃,可是她却要做那又老又色的续弦。虽然都是正妻,可这不知道是差到哪里去了。 “四小姐倒是好大的脾气,这都临出阁了,还不忘帮着姐姐管教奴婢。” 泠烟自房门外款款而入,迎着光站在李淑阑面前。 李淑阑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刺了一下眼,晃了晃神。刚刚是她看错了吧,泠烟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强的气势。 “三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牙尖嘴利,让人接不上话来。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帮着李淑怡。” 李淑阑最终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将之问了出来。如果说她和泠烟之间是仇敌,那么李淑怡也是曾经帮着她对付过泠烟的人。泠烟若是对李淑怡都不介怀,可以宽容放过的话,那么为什么不能够宽待自己几分? 同样都是李家的女儿,可是为什么偏偏自己从小受到的待遇都不同。 “你真想知道?” 泠烟倒是没有再继续嘲讽她,而是换了一种极为平和的语气。 “是。” 就算是输的彻彻底底,她也想要个明白的答案,这就是李淑阑。 “李淑怡没有害人之意,而你有。心怀小恶之辈,我可以容忍,可以一步一步去引导她走回正途。李家的女儿,可以娇蛮,可以任性,但是唯独不能心性不好。李淑阑,你输在太过狠心了。” “太过狠心,呵呵,你对我又知道多少。小时候爹爹不宠爱我姨娘,我被那些踩低捧高的奴仆们践踏的时候,这些姐妹在哪里。我姨娘生了重病,躺在病榻之上苦苦哀求的时候,这些人又在哪里?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李家人对我们不公平,却还偏偏要求我们谨遵李家人的谦得恭顺。以德报怨,那么何以报德?” 眼泪,顺着脸颊从李淑阑的眼眶中流出。 她做的没有错,错的是李家人,虚伪的李家人,伪善的李家人。 “死不悔改。” 泠烟摇了摇头,对于像李淑阑这种陷入偏执的人来说,不管自己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反而只会以为自己和她一样,将全世界当做是棋子,都可以踩着上位。 “时辰到了,该上轿了。祁红,送四小姐出阁。” 泠烟挥了挥手,祁红将守在外面的丫鬟婆子通通交了进来,服侍着李淑阑更换嫁衣,简单上妆之后就送了出去。这期间,李淑阑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样,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 泠烟,你等着吧,这不是结束,而是真正的开始,我们之间的斗争,不死不休。 迎着光看着李淑阑逐渐走出视线的背影,泠烟心中默默念着她对自己的答案。 德行天下,容宽四海,教之不改,仍存善心。 第一百五十五章 初见楚公子 看着李淑阑出阁之后,泠烟心中一直悬挂着的大石也就放稳当了几分。留着这样一个有反骨的人在身边,就宛如留下一颗定时炸弹一般。 之前之所以不得不留下李淑阑一命,并且利诱她作为已方的间谍,实在是因为需要人在暗中迷惑贤王齐元毅。可是如今的形势已经不一样了,自从明王齐元德回京之后,局势就不再是楚汉相争,而是三分天下。 三兄弟之间谁也不让谁,谁也不服谁,表面的和平之下不知道牵扯了多少波涛汹涌。即便他们现在不出手,齐元德依旧会在暗中牵制齐元毅,这也就是当时泠烟提出需要静观其变的原因。 身为棋子便是如此,有用用之,无用则沦为那被舍弃的物件。不过泠烟等人还算是好的,并没有取走李淑阑的性命,反倒还为她找了一桩亲事。就算那鲁国公再怎么不好,好歹是能够留存一条性命在手。只是此时的泠烟并不知晓,自己的这一时心软将为自己留下多大的隐患。 “小姐真是好胸怀。撄” 忽而听见身后传来的声响,泠烟转过身去向后一看,整个人突然有些愣住了。 江山明赤日,列侯世无双偿。 不同于京城中大多数贵公子戴发冠的习惯,一根简简单单的发带随意的将发随意绑起。明明是活在尘世当中,但是却偏偏给人几分洒脱之意。这样的感觉和齐元恒不同,齐元恒虽然温柔文雅,但那只是表象,骨子里他依旧带着皇族之中与生俱来的骄傲。 可是面前这人却不同,虽然还没有走进攀谈,但是却能够让人确实的感受到那股随性。就像是那天上的太阳,无论享受他温暖的是什么人,他都会一如既往的释放着自己的光和热。 和这样的人往来,能够真正从骨子里让人感受到平等。上到皇亲贵族,下到贩夫走卒,只要他愿意,悉数都可以与之往来。 “‘德行天下,容宽四海,教之不改,仍存善心。’这样的话可不是一般女子能够随意说的出来。看来,泠烟小姐果真是名不虚传、” “楚公子不是一样不同凡响,这么随意就能够出入李家的后院。” 不过是瞬息之间,泠烟就判断出面前这个男子的身份。 “你怎知我是楚家之人?” 眉毛微微一挑,露出诧异神色。 “这李家后院管教的向来是再严格不过,可不是随意什么人都能够出入。公子竟然能够出入李家后院,足以证明你乃是李家的亲戚。唯有亲戚家的男子,在避嫌一事上会稍稍有所放宽。其次,你唤我泠烟小姐,足以证明你并非是这京城之中的久居之人。我序齿在李家行三,女儿家的闺名再是尊贵不过,看在李家的颜面之上也会连带着不去犯这个忌讳,即便是心里再如何看不起我的人。而你,却是一个例外。由此,我便推断出,你是常年在外行走之辈,所听闻的消息大抵也是街头巷尾的那些传闻才是。” “李家众多亲戚之中,也就只有母亲的娘家楚家大公子——楚逸轩能够符合上这个条件。” 泠烟款款而谈,将心中的猜测一一说了出来。 “啪啪啪,没想到你的判断力竟然也如此敏锐。” 楚逸轩眼中的赞赏之意未免有些太过炙热了,他们不过是才认识的人才对。 “楚公子谬赞了。” 泠烟颔首,面上微微含笑。说实话,楚逸轩长相极为帅气,他和齐元恒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但是同样都有着让女孩子为之疯狂的本钱。 真不知道这样出色的人儿,为什么当初要主动放弃世子之位,选择在江湖之中浪迹天涯,这一待就是整整三年。 “你很美,应该多笑一笑。” 听到这话,泠烟霎时羞红了脸。虽然她心中对于楚逸轩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但是任由哪个女子被这样一个俊朗的男子夸奖,都不会无动于衷才是。 泠烟倒是也没有说出什么埋怨对方过于放荡或是过于失礼的话,毕竟和这种人相交,是不需要这样拘泥于礼教。这样的男子,当该是那种能够展翅于天地之间之辈。若是将他关在这小小一片天地之中,未免有些太过于可惜了。 忽然在楚逸轩的这个笑容之中,泠烟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对方要选择浪迹江湖了。 “母亲该寻我了,楚公子就且在这院子里逛逛。不过李家的后院可不小,要是走迷了路可就不好了。” 面对泠烟意有所指的话语,楚逸轩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自然。” 这李家后院里可不都只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小白花,更多的是一些隐藏在背后的东西。 不过,今天可真是看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望着泠烟走远的背影,楚逸轩嘴角微微上扬,看起来心情极好。 小刺猬,你看起来和京城里的其他那些提线娃娃似乎不太一样,看来这京城里的生活,似乎也并没有当年那么无趣。 前院之中,楚月琴早就等待已久了。 “泠烟见过母亲。” 泠烟屈膝行礼之后,用眼神示意着楚月琴询问一旁的人是谁。 “泠烟,快来看看,这就是你舅母,楚郡王妃。还有她身旁的这位小公子,就是京城之中鼎鼎有名的楚世子。” 楚月琴拉着泠烟向她介绍道,眉眼之中带着几分喜意。 舅母楚郡王妃,那不就是楚逸轩的母亲? “泠烟见过舅母,见过世子表哥。”= 没有称呼尊称,而是顺着楚月琴的心意亲密的向对方是好,岂料楚逸晨竟然只是冷冷的回应了。 “三表妹。” 楚逸晨的冷酷乃是京城之中传遍的事情,和其兄楚逸轩的爽朗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但是若是泠烟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楚逸晨眼神背后藏着的淡淡暖意。 他和泠烟,并非是初次相识。早在泠烟还只是齐元恒身边的小小侍墨之时,楚逸晨就曾经见过泠烟一面,只不过泠烟并不知晓此事罢了。 当年在秦太妃的宫门之前,齐元礼拉着他随处闲逛之时,无意之中就撞到了泠烟奉命前去寻找秦太妃的那一幕。 若不是当年他拉走了齐元礼,或许就能够知道秦太妃一事更多的背后关健。 虽然两人之间只是普普通通的打了个招呼,但也足以让楚月琴欣慰不已。 毕竟楚逸晨这个冷酷世子的名号可不是白白得来的,京城之中不知有多少人受过他的冷脸相对。他对于姑娘家,又更有一种别样的厌恶,常常人还没有靠近就被他释放的那股冷气给冻伤。所以泠烟能够得到这样的答复,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才对。 “有阵日子没有到李家来了,感觉许多地方都生疏了不少,三表妹既然得闲,那便随我逛逛。” 明明是询问的态度,却偏偏被楚逸晨说出肯定的模样。这样一来,就算是泠烟想要拒绝也没法子了。 楚月琴对此自然是喜闻乐见,而那韩莹莹虽然之前对于泠烟尚处在观望的地步,但是方才泠烟走近之后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很入她的眼,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阻拦之意。只是唯一让她奇怪的一点是—— 楚逸晨明明隔三差五都会到李家来找李家旁支的一位小少爷,怎么会说是有些日子没见,难道他真的对泠烟一见钟情,所以才变着法子打算接近她? 儿子虽然是从自己的肚子里爬出去的,但是如今长大了,倒是连做娘的也猜不透他心中在想些什么东西。 出了屋子之后,楚逸晨就轻车熟路的将泠烟带到较为寂静、人烟稀少的结林。 “楚世子特意把泠烟带出来,可是有什么事要交代泠烟?” 既然对方冷待,泠烟自然也不是什么喜欢拿热屁股去贴之辈。 “我不喜欢婚姻被人操纵,成为被利用的棋子。” 楚逸晨倒也不是什么喜欢拐弯抹角之辈,说都说了,那么就干脆说个明明白白。 “方才我母亲告诉我,姑姑有意将你许配给我为妻。说实话,泠烟表妹确实是可以撑得起楚家的后院,也可以当好这个世子妃。可是我希望我的婚姻是一件工具,成为捆绑两个家庭之间的纽带。” 说出这圈的时候,其实楚逸晨心中是有着几分愧疚之意。这样的话有多伤人,尤其是对于一个未曾出阁的女子而言。只不过,有些话他必须要说,他不愿意牺牲自己未来的幸福,同时也不愿意影响面前这个女子的一辈子。 门当户对固然是好,但是没有感情的婚姻,注定只能是看着般配而已。 泠烟一张俏脸上倒是没有显露出什么不对劲的样子,只是微微有些无语罢了。 这婚嫁一事她根本不知道,但是怎么听楚逸晨这语气倒像是自己赖定他一样了。明明他和楚逸轩乃是哥两,一母同胞,但是这性子怎么差的是十万八千里。 泠烟撇了撇嘴,最终还是决定将话咽回嘴里。毕竟竟然楚逸晨已经拒绝了自己,那么就不用再继续当心两人之间会被牵上莫名的红线。这样算不算是,因祸得福。 “如果泠烟没有猜错的话,世子表哥应该和景郡王交好。而景郡王乃是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既然如此,那么和李家也就谈不上关系不好之类。毕竟我们背后的主子只有一个,也只会是他。” 泠烟点名了齐元礼和齐元恒之间的关系,同时也将他们之间联姻所带来的好处继续弱化下去。毕竟无利不起早,若是联姻所带来的效果没有他们所想的那么好,那么对于这桩婚事自然会再多考虑考虑、 一语言重要害,足以见泠烟的不简单之处。 楚逸晨没有想到,今天自己的这一拒绝,究竟是拒绝了一个怎样的好姻缘。 第一百五十六章 沙场交锋 此时距离战事开始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有余,齐元恒和林远两人奉齐皇的命令带领征南大军一路南下到边关迎击敌人,楚军一路势如破竹,而齐军却是抵抗得十分吃力,士气大受打击。 如今齐元恒和林远、一节他们所率领的征南大军的到来倒是为他们带来了一丝希望。 在昨日两人到来,对将士们进行了一番鼓舞之后,齐军上下士气高涨撄。 日照城的城门缓缓打开,冬日的寒风猛的灌进来,带来好一阵凉意。 白色的雾霭之中,哒哒的马蹄声传了出来,倒是有着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 雾霭散去,齐军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林远一马当先走在军队前方,齐元恒特意落后了半步走在林远左手后方,两人率领着齐国大军往城门赶来。 对面,楚国的镇关王刘奕也正带领着身后楚国的精锐大军在百米开外的地方相侯。 等到林远和齐元恒两人一出现时,刘奕的目光就在两人身上巡视打量着,而林远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面的刘奕。 林远身为林容兰的哥哥,也是面貌俊朗之人,剑眉星目,鼻梁高挺,除了肤色因为常年在外带兵打仗风吹雨淋,有些蜡黄之外,倒真是看不出来是一国大将军,反而更像一个书生偿。 想到此处,刘奕不禁开始在心中暗自警戒,早就听说这林远也是一个狠角色,没一个沙场,几乎都是他征服的对象,这个看似文弱的人竟然能得到这么高的评价,看来的确是不容小觑,自己一定要警惕,万不可掉以轻心才是。 “早就听闻齐国林远将军乃齐国一名猛将,本将军听闻林将军的名号由来已久,倒是没想到今次有了和林将军交手的机会,真是幸会。” 刘奕眯着眼睛看了看对面的林远,朗声说道。 此时的林远亦在打量着自己的对手。 这刘奕名字虽是比较温文的感觉,但是其人却是身材高大魁梧,皮肤略有几分黝黑,看起来倒地区像是个久经沙场,征战多年的将军的模样。 此时听到刘奕此般客气地开口,林远此时也不由得敛了几分心神。 “镇关王的鼎鼎大名,如雷贯耳,本将军亦是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今日一见,西楚镇关王的名号倒果真是不同凡响。” 刘奕既然如此客气,那自己也不能太过分地回应,因此林远也开了口回道。 言罢,两人又彼此对视了一眼。 “既然如此,不如请林将军指教几招?” 西楚镇关王刘奕率先打破了沉默,对着林远邀战道。 客气了一番,如今,这可算是***裸的挑衅了。 林远心中一凛,面上还是一如既往地淡定模样,正目看向对面的刘奕。 “还请镇关王指教指教。” 言罢林远率先驱马提着手中长枪迎了上去,身形似弦上之箭,带出一阵阴冷寒冽的风。 西楚镇关王刘奕见此,嘴角勾起,眼底闪过一抹兴意,随即也迎了上去。 两人在一边交起手来,身后齐楚两军都在现场看着自家将军,当世两大将才的对阵。 齐元恒也在一旁细细打量着林远和刘奕两人的出招和作战习惯。 马背之上,两人打得难解难分,林远的出招更加狠辣,攻势更猛,而刘奕的出招则是更加刁钻。 一个回合交战下来,两人也只是战成了一个平局。身后的齐楚两军一片静默,而齐元恒却是沉了几分眸色,脸上神情让人觉得有几分费解。 “林将军不愧是大齐的一员猛将,的确是名不虚传。” 刘奕调转了身子,拉住缰绳对着林远遥遥拱了一拱手道,言语之中的赞赏之意毫不掩饰。 “镇关王过奖,沙场百斩的名头也不是空穴来风,镇关王的为名亦是实至名归。” 林远听言,亦是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对着镇关王刘奕开口说道。 所谓英雄惜英雄,经过这一短短一回合的交手,刘奕和林远已经将对方的手段和实力摸底摸得差不多了。 如若两人不是此时此刻这种对立的立场上,或许两人还有机会成为忘年之交,只是局势不容人,如今在他们之间只有家国利益横亘在其间,只有生死输赢,没有什么英雄惜雄才的情怀。 现场的齐楚两军看着自家的将军此时都在一旁与故人叙家常一般的清闲模样,心中都有几分迷茫。 “回营!” 对着林远意味不明地笑了一笑,刘奕转过头对着西楚军喊了一句。 随即西楚大军之中传出了一阵号角声,正是撤退的信号。 林远看着西楚军撤退的身影,沉默敛下了眉目,随后身后大军之中传来了一阵撤退的号角声,齐军中纷纷让出了一条道路,林远率先驱马回了城中,齐元恒亦是一脸沉默地回了日照城中去。 苍山映雪,月冷清辉。 边城的寒夜里,大雪孤寂,竟也难得的出现了月亮。 沙漠边关的一轮皓月,不似繁华京都里的那般柔情醉人,收人追捧,文人墨客争相作诗对饮,却是更多了几分苍寒之意,不知是否有人欣赏。 稀疏的星星缀在夜空之中,军营之中,将士们似乎不畏此时的寒冷,径自邀一群群人坐在此处阔声讨论。 “今日我可是看了咱们林将军和西楚镇关王的对阵交手,那叫一个精彩绝伦!” 齐军军营的一个士兵兴致高昂地对着自己身边的伙伴说道。 在此之前,齐军和西楚军交战的时候,齐军一路受到西楚军的打击,节节败退,军心涣散,甚至连日照城都一度面临着被西楚大军攻破的困境。 如今林远等人的到来,以及今日林远和西楚镇关王刘奕对阵的事情一经传出,就在齐军之中引起了轰动。 再者,西楚镇关王刘奕在众人的心中,都是一个神话一般的存在,无人可敌,无人可战胜。 齐国的士兵们在听闻此次对方的将领就是西楚的镇关王,且与之交手失利之后,心中都不由得升起一股恐惧和挫败感。 可今日,他们的将军和镇关王对阵时竟然战出了一个平局,这对于齐国大军来说可谓是在黑暗之中看到了希望,军心大振。 “没想到咱们这位新来的将军竟然这么厉害,看起来文弱,可实力却是能够与西楚的镇关王相媲美了!” “你是新来的吧?” 方才的那位老兵对着刚才开口说话的那个人道。 看着那个人面容还有一些稚嫩,面上都是年轻人的朝气,那名老兵不由得有些感叹。 “是啊,我是最近一次军队招募的时候才过来的,是新兵。” “哦,是这样,可我看你年纪轻轻的,你怎么会想着,要到这儿来参军?” 老兵的问话一出口,那名年轻的士兵不由得沉默了,浑身似乎都被一股悲伤的气息所笼罩。 “我……当时战争打起来的时候,家里人忙着逃亡,我在旅途之中与家人走散了。” 良久之后,那名年轻的士兵才淡淡地开口说道,语气之中是难掩的孤独与心酸。 那名老兵不由得有些尴尬,没想到在不经意之间戳中了人家的伤心事,张了张口,想要安慰这个年轻的士兵,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作罢。 “一路上,见到了太多被屠戮的百姓,家破人亡,颠沛流离……这些,都是因为西楚军、都是因为战争造成的!” 平复了一会儿心情,那位年轻的士兵又继续说道,言语之中尽有悲愤之情。 “既然找不到自己的家人,此时家国大事当先,国难当头,同是身为罹难之人,自然应该以国事为重。” “如果没有战争,如果齐国不用再受楚国***扰,国泰民安的日子,离我们并不遥远,此时又正逢齐国的军队在附近招募士兵,所以听到别人说的时候我就决定了要去参军。” 听了年轻士兵的话,那名老兵安抚地拍了拍他尚且稚嫩的肩膀。 “你放心,咱们一定能够打赢这场仗!” 那名年轻的士兵淡淡点了点头,但是心中的信心却并不大。 似是看出了那名年轻士兵心中的想法,老兵忍不住笑了笑。 “哈哈哈,小伙子,你且放心!你是刚来我们这儿,还不知道吧?咱们这位林远林将军可是当世将才,看起来虽然不像个领兵打仗的将军,但是实力却的确是不容小觑的。” 年轻士兵看了老兵一眼,没有说话。 “西楚镇关王的名号想必你总听说过吧?” 老兵饶有兴致地对着年轻士兵道。 “嗯。” “那,他的实力大概是怎么样的你知道吗?” 见他点头,老兵继续追问道。 “我……我只是听别人说过,大家都把他传得神乎其神,不过不知道他真正的实力是怎么样的。” 老兵低低笑了几声,却又不知道他到底在笑什么。 “镇关王刘奕乃是西楚三十年难得一遇的不世之材,西楚人好战,且善战,你觉得,在一个以武为尊的国域里,还能被封为西楚第一勇士的刘奕真的就只是泛泛之辈吗?” 听了这话,那年轻小兵也忍不住白了白脸色,没想到对方的将领竟然这么厉害,看来这次齐楚两国之间的战争倒的确是有些棘手。 见年轻士兵此番表现,想必定然是想到了什么,老兵又叹了一口气,随即更加自信豪迈了起来。 “不过咱们的林将军也是备受荣誉的一个将领,身为年轻一辈的将才,其能力也让很多人都难以望其项背。” “就像今日,咱们林将军与西楚的镇关王交手,却也只是打了一个平手,而且两人年纪相差也有点大,这镇关王的年纪可是比咱们林将军的年龄大了足足一倍!这说明了什么?” 第一百五十七章 平分秋色 “你没听到今天镇关王说的话吗?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况且咱们来日方长,此时的林将军既然已经有了这种实力,那么打败镇关王、打败西楚,不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吗?” 老兵“趁热打铁”,继续对着年轻士兵分析劝慰道。 略微地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年轻士兵似乎在认真思考着老兵的话撄。 良久,再抬头时,稚嫩的脸上已经多了几分热情和自信的光彩。 “我想或许你说的是对的,我们一定能够打赢这场仗的!” 老兵也朗声应和着他的话。 周围团坐的士兵们仍然在高声谈论,看来今日林远和刘奕两人的对阵的确是给他们带来了很大的影响,士气大受鼓舞。 “林将军威武!” “在林将军的带领下,我们一定能够击退西楚军,打赢这场仗!偿” “大齐万岁!” “……” 士兵们似乎很是兴奋,军营之中的氛围也十分热闹,倒是极好的。 然而,在灯火阑珊的暗处,一道挺直的身影微微晃动,皎洁月色的打量之下,显得有几分无奈与孤独。 微寒的空气之中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叹气声,树影斑驳处,几不可闻。 “谁!” 倏然,身后传来轻微的一声响动,那道挺直的身影敏感地察觉到了这处动静,开口轻声喝道。 “是我,林将军不用紧张。” 身后,一道温和有磁性的声音传了过来,那道身影不由得慢慢开始放松了下来。 原来,月光下那一道挺直的身影就是林远,而后面出声,发出响动的那人则是齐元恒。 看着从黑暗之处逐着月光而向自己缓步走来的齐元恒,林远心中微微一叹,拱手施了一个礼。 “末将见过太子殿下。” 然后动作还在中途之时便被齐元恒扶住了。 “林将军不必多礼,我说了,此时咱们俩身在军营之中,又是按照父皇的指令办事,你也不用如此客气多礼,还是称呼我为恒副将便可。” 齐元恒淡淡开口道。 听到这番话,林远也不由得愣了愣,随后了然一笑。 说来他身为将军,征战沙场,说话时习惯了在军营之中这般直来直往的豪爽性子,若是一直让他摆着一副官腔对着齐元恒说话,或许他才会觉得奇怪和不习惯呢。 因此在齐元恒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林远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倒也从善如流地改了过来,不再纠结于这称呼的问题了。 与齐元恒打过了招呼之后,林远又将视线放回了不远处的军营将士们身上,将士们谈笑打趣的玩笑话与豪言,一字一句都传入了林远和齐元恒两人的耳朵里。 “将士们士气高涨,可是林将军似乎并不开心?” 齐元恒站在林远旁边悠悠开口说道,眸底一片深色。 听了齐元恒的话,林远仍是静静看着前方,未有答话,但是眼底却是微微掀起了一番波澜。 “其实……或许不过是因为林将军在今日与西楚镇关王交手之时,虽然林将军与镇关王两人平分秋色,战出了一个平局,但是林将军却更多地觉得这是一场侥幸?” 齐元恒淡声说着,语调毫无起伏,似乎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和立场来说出这番话的,但是其眼底的情绪却有几分复杂。 齐元恒说一半话留一半话,其实只是为了探探林远的心态。 淡漠地看向林远,齐元恒的心底却是有一种莫名的情绪。 看着不远处的军营将士们,林远沉默良久,终于开口。 “你说的没错,这一次的交手,我的确算是侥幸与镇关王刘奕战出了一个平局。” “林将军天纵奇才,自小随父在军营之中长大,之后又随大军出入沙场,奋勇杀敌,可谓是年少有成。” 齐元恒也将视线放在不远处,看着对面的一番景象开口说道,言语之中不乏对林远的肯定。 “但是即便如此,林将军比之西楚的镇关王来讲,始终年轻。镇关王纵横沙场三十余年,而林将军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经验和心态等方面总是难免会有有缺憾,有所不及的时候。” “如今我们是齐楚两军交战,而不是两军将领交战,我们要的是士气,要的是谋略,不是将领个人的武力和战斗力。” “两军将领交手,其目的在于鼓舞士气,这是对战争决胜很重要的一点影响因素,目前来看,今日你和西楚镇关王的交手显然助长了大军的兴致,如今正是士气大盛的时候,林将军又何必为此烦忧?” 齐元恒语气一转,对着林远,意似有些宽慰地说道。 “话虽如此,可是……西楚镇关王纵横沙场多年,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战争,想必也不是什么好省油的灯,只怕是这场战争又会变成持久战了。” 林远悠悠叹息了一声,有些感慨地道。 原本这场由楚国挑起的战争在大齐眼里并算不得什么,自从齐楚两国签订的十年休战协议逾期之后,楚国年年都在齐国的边境挑衅滋生事端,齐国对此也不甚在意。 可没想到如今楚国突然生起的这一出却着实是打了齐国一个措手不及。 原本齐元恒曾向齐皇上奏建议增强边城军防,以防万一,齐皇也欣然同意。 边城驻军统领是一个刚毅有谋的将军,也算是齐元恒一派的人,在他的带领之下,边城驻军军纪肃严,楚国也对之颇为忌惮,奈何有人从中作梗。 驻军统领“无意之间”受了重伤,无力继续担起统领边城驻军,巩固兵防的重任,贤王趁此机会,以爱将惜才的名义上奏,奏请齐皇将其从边城召回养伤,后又将自己的人安排了进去。 这日照城、这边城军防竟然也在不经意之间成为了两人争权夺位的表现。 如今日照城的驻军统领统率不力,决策有误,竟是让那西楚军钻了个空子,一路打过来。 如今的西楚军在镇关王刘奕的带领之下势如破竹,而齐军节节败退,战事陷入了短暂的胶着状态。 今日的会面,倒是让林远和齐元恒两人将那西楚镇关王的底细给探出了一半,因此林远才不由得有些担忧了起来。 “既然如此,林将军何不针对对镇关王的这些了解,从此处下手呢?” 齐元恒突然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你的意思是……” 林远侧首看向身旁的齐元恒,却不料视线撞入一双漆黑深沉的眸子里。 一个深沉似古井无波,一个敛尽了锋芒,两人对视一眼,旋即又相视一笑。 齐军驻扎军营里,一半是欢声笑语热火朝天,一半是整夜灯火通明,计智谋深。 彼时齐元恒和林远两人在主帅营帐之中挑灯夜谈,而在西楚军驻扎的军营里,也并不算得冷清。 西楚军营里,众将士们团坐在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谈天说地,好不热闹。 所谓一方山水养一方人,不同于大齐京都和江南等富饶之地人们的细微精致,西楚自来便民风开放,山长水远的地方,众人倒是豪爽的性子。 只是因为连年灾荒,粮食种植不易,收成也少,加上前几年西楚皇室权力动荡,西楚可是元气大伤,新皇登基不久便想要扩充实力,改变西楚的地理劣势,不断挑起战争,想要扩张版图,扩大自己的势力影响范围。 西楚人生性爽朗,善战,个个都算得是好酒量,喝酒总是十分爽快,今日大伙儿聚在一起,算是齐楚两军即将正式面对面交手的、战前的一场助兴宴饮,将士们与将军头领一同喝酒畅谈,行酒令助兴,倒是一派和谐热闹的景象。 彼时,镇关王刘奕的主帅影营帐里。 一轮皓月当空,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淡淡洒下一抹神秘的色彩,天上几颗孤星闪烁。 微饮了几杯酒,刘奕便辞别众人回了主营帐之中,右手曲着放在桌案上,刘奕微微侧着头,虽然没有醉意,但是粗犷刚毅的脸上却似是微微有一抹极淡的红色晕开。 冬日的季节里,不知是从何处飞来的一只飞蛾开始左右摇晃,围着营帐之中的油灯摇动着翅膀,逐抱灯火飞舞不听。 刘奕的视线刚好落在这一处,却又似乎是在走神。 “见……” 外面守门的将领刚发出一个音便急急地禁了声,轻微的声音很快便被外面不远处的喝酒畅谈的欢声笑语给淹没,倒是没有引起帐内刘奕的察觉。 帐外,一道身影微微一顿,将守门的两名士兵辉退,让他们下去与众人一同宴饮,两人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几句话,然后又一同离开了。 见两人离开,那一道略有几分瘦削单薄的身影四下打量了一番,用手摸了摸喉咙,压低了嗓子对着营帐内喊道:“将军。” 帐内的刘奕迅速回过神,用手捏了捏眉心,眉宇之间似乎很有几分疲惫的神色。 “进来吧。” 西楚镇关王刘奕低沉威严的声音从营帐之中传了出来,门外却是没有动静,正当镇关王刘奕皱了皱眉,想要起身一探究竟的时候,帐篷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掀起。 刘奕皱着眉头,将视线转了过来,看向来人。 不看不要紧,这一眼看过去,刘奕的面上不由得流露出一抹惊讶的意味。 不过身居将军这一职位多年,在沙场和官场摸爬滚打,倒是学会了也习惯了如何隐藏自己的情绪,因此刘奕面上原本带着几分惊诧讶异的神色很快就收敛了下去。 “乔儿,你怎么来了?” 刘奕一边从座位之上站起走向来人,一边开口问道。言语之中带了几分复杂的情绪,似开心,似疑惑,似惊讶又有几分探究,相互交织着。 在刘奕对面,一道瘦削清丽的身影安静地站在原地。 三千青丝高高竖起,多了几分英气和利落之感,温婉大方的远山眉,杏眼,琼鼻,樱桃小嘴,一张标致的鹅蛋脸上五官清秀分明,身上还套着一件黄色的软质盔甲,这个被刘奕亲切地称作“乔儿”的少女眸底灿烂如星辰一般,盈满了笑意,巧笑倩兮站在对面,打量着刘奕脸上变换的神色。 第一百五十八章 准备出手,不安分的林容兰 阳光明媚,天气正好。自从上次在李府之中解决了李淑阑这颗定时炸弹之后,泠烟的心情忽然就好了很多,隔三差五就会跑到太子府小住几日。 明面上的理由是探望嫡姐李淑媛,实则是住到了她曾经做侍墨之时居住的院子。 齐元恒,在你离开的日子里,空气之中都少了你的味道。这场战役已经打了将近两月,到底何时你才会回来? 战争究竟还要多久才能够结束,这谁也预料不到,可能是几个月,也可能是两三年。泠烟所知道的战场上的全部情况,就是通过齐元恒寄回来的书信和齐元礼每隔几日送来的朝廷奏报撄。 不过虽然战争没有结束,但是总归来说情况还不算坏。齐楚两国分别盘立在两边对视,双方都互有胜负。 这不过可惜,今年过年,齐元恒怕是赶不回来了。这大概会成为,从他们相识以来却第一次不能够一起度过的年。 京城中的齐元德、齐元毅两兄弟轮番在朝堂之上出尽风头,不是这个献上奇策,就是那个举荐了好人才,又或者是手底下经办的其他大事取得了优异成绩等等。这样一来,自然是在皇上面前更有了分量,甚至隐隐有了想要再要向上晋封的意思。 可两人都皆已是正一品王爵,若是要再往上加封的话,那便只能是超一品的亲王爵。本朝皇子之中,多不过是封个王爵,少有封到亲王之辈。况且要是真到了封亲王之时,那也就意味着已经到了顶点,再往上就是赏无可赏,封不可封,除了—偿— 将这皇位拱手相送。 泠烟不知道那高高在上的帝皇是什么心思,她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替齐元恒在他远征之时好好的看着太子府。 只要太子爷屹立不倒,太子dang的人就勿需害怕。 这个男人,是他们的顶梁柱。 “小姐,奴婢前来服侍您用膳。” 回了太子府居住之后,祁红、倚绿二人显得也更了几分熟悉。毕竟,这里才是他们最初的家。 “端进来。” 泠烟对着铜镜正贴花黄,没有回头就直接唤了一身,一不小心就将眉画歪了。之前在丞相府之时,是寒月替她打理着这些身边的事情,但是这次为了监视李文英,所以泠烟就将寒月留了下来。 毕竟那个女人,可不像是个轻易会偃旗息鼓的主。从骨子里来说,她可能比李淑阑更加难缠。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小姐,自从您回来之后,林侧妃就在屋子里打了三个花瓶,摔了两套茶具。奴婢看,她这次说不准就要对小姐下手了。” 倚绿端着早膳进了屋子,一边开始摆放早膳一边开口说道,语气之中没有担忧反倒有一丝欣喜。 “不怕她动手,就怕她不动手。有些敌人和泥鳅一样滑溜,那我们就只能将她引出洞来。” 泠烟端着眉笔一点一点的描绘,虽然没有回头,但是却可以让倚绿从铜镜之中看着她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小姐说的是,那么奴婢接下来该怎么做?” 自从回了那太子府之后,泠烟就分别给祁红、倚绿二人安排了任务。倚绿负责监视林侧妃,而这祁红去做了什么,倚绿并不知晓。只知道,这一次,她们定要抓住林侧妃的痛脚才是。 用了早膳之后,泠烟按照惯例带着倚绿前去给李淑媛请安。毕竟她回府的理由可是照顾嫡姐,若是连面子工程都不做齐全,那怎么说的过去呢? “祁红这丫头可是病还没好全,这么些天了,也不知道染得是什么病。妹妹身边的人手可够服侍,不如我再将我身边的红雾叫过去伺候你几日。” 祁红被她派遣去执行秘密任务,自然是不能够出现在众人面前,为了瞒过旁人耳目,或是说为了瞒过林侧妃的耳目,所以泠烟假意称她生了重病,只能够留在自己的屋子里将养。 “祁红的病看着爷快好了,倒是不用再麻烦长姐。再说了,这红雾可是长姐身边用惯了的人,要是过来服侍泠烟,长姐定然是不习惯。临出门前,母亲还交代泠烟要好好照顾长姐,你说我怎么敢违背母亲的话?” 与最初被强硬的和李家捆绑在一起之时不同了,此时的泠烟是真真对李家有了几分感情,所以对李淑媛的态度也更加亲密了几分。 嘘寒问暖,处处关怀,再加上李家那几个小辈对她全心的爱戴,就算是石头一般的心也该焐热了才是。更何况,泠烟本就不是什么薄情寡恩之人。这样一来,一个有心,一个感恩,自然能够拉进彼此之间的关系。 两姐妹絮叨了一会话之后,泠烟忽然将话题转向林容兰。 “这几日西院的那位主是不是开始闹腾了。” 林容兰所住的院子居西,所以故而被称为西院。 李淑媛一怔,眉眼之中虽然没有苦恼但是却带着几分无奈。 这林容兰依仗着娘家的势力,屡屡狂妄无礼就不说了,前些日子竟然还手长的伸进李家,这就是李淑媛所不能够容忍的事情了。 李淑媛虽然大度,但也绝非是什么软弱可欺之辈,如果越过了她的底线,她大可以想法子动手除去了便是。这一点,她和泠烟很像。 但是还没出手就逢上了楚国发兵齐国之事,林远作为朝中年轻有为的大将,自然是会作为大将出马。这样一来,为了安定林家的心思,也就不能够随意出手动林容兰了,否则若是引起林家人的不满,不愿辅佐太子爷或是在战场之上暗伤于2他,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毕竟,林家和太子爷的关系,全部都建立在林容兰这颗纽带之上。若是这颗纽带断了,那么林家很快就会拒绝支持太子爷,甚至是倒向其他皇子。 这样的后果,是李淑媛和太子府所不能够承受的事情。 只可惜李家小辈之中,没有能够征战沙场的大将,否则他们也不至于如此被动。不过虽然嘴上嗔怪几句。李淑阑心里却是明白的紧。李家重文,家族之中的成员大多都是以文官为主,而林家则是作为新起之家,与安国公府季家,前兵部右尚书府姬家,兵马大元帅段家等共掌兵权。 兵权乃是历朝历代最为重要的东西,无论掌权者有多么信赖大臣,都会稍稍在这上面留一手,齐窦自然也不例外。 这是如此,才能够形成现在朝堂之上这种诡异的平衡与稳定。 其实泠烟和齐元恒心里头都明白,现在无论是哪一位皇子上位或是失势,都会打破现在的这种平衡状态。但是没有办法,他们不得不争。 齐家兄弟骨子里存着的东西就是争夺,一旦退缩换来的只能够是其他人的猛烈攻击。与其被动的挨打,还不如将权势紧紧的握在手中,然后再由他们还天下一个盛世清明。 “她有哪天是不闹腾的么?” 听到李淑媛的这个回答,泠烟忍不住莞尔一笑。说的也对,林容兰有哪日是真正安分下来的,只不过是因为泠烟的出现而显得更加疯狂了。 “不过,很快我就能够让她暂时好好的安静一段时间,再不让长姐为此烦恼。” 能够在内屋里伺候的人都是他们的心腹,所以泠烟也不怕被人听了之后告密。不过,就算是现在去告密,也晚了一些,毕竟此刻都还没有人前来此处,不就是证明林容兰并不知道他们所发生的事情么? “林远现在是征战楚国的大将军,太子爷还在他身边。” 李淑媛微微蹙眉,话不用多说,但是却句句点在核心之上。 要是贸贸然动了林远,必定会引起林容兰的反击,这一点,泠烟应该比自己更加清楚才是。 “长姐放心,一不会伤害了她的性命,二来不过是小惩大诫一番,且叫她好好的安静一段时间,并且撤回对李家动手之人。那些人虽然无法给李家造成什么大影响,但是终归是束手束脚,很多事都变得不方便起来。只有能够叫她暂时罢手,我们才能够腾出手来专心应付明王和贤王。” 泠烟这话说的倒是实话,虽然之前她在李家已经用了强硬手段回击了林远的捣乱。但是后来林远出征之后,林容兰便接手了那批人。比起林远这个只知道在外征战的莽夫,林容兰显然是更加懂得内院争斗之计,给李淑媛和李家添了不少麻烦。 再加上,一旦有林家盯着,李家有些再背地里的有些事情就不方便做了。例如走私之类的事情,虽然是朝廷屡屡禁止,但是却仍旧有不少世家咋背地里做。 笑话,你说那是违法乱纪的事情。 你可知道,一个大家族需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单单看着那点俸禄如何够?朝堂之上,官员之间,迎来送往,打点四处,这那一项不是需要用钱的,而且所用之钱可比正常的花销用度大的多了去了。 很多贫寒子弟一旦做了官,为了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迅速站稳脚跟,就不得不去贪污。小贪尚且可以容忍,但是大贪呢? 比起这样,世家通过一些渠道去维持家族生活,反倒显得是更加光明磊落才对。 毕竟,这个天下,还是百姓的天下才对。 “你有分寸就好。” 李淑阑满意的点了点头,她最担心的就是泠烟被林容兰逼急了跳墙,做出一些伤害共同利益的事情。 泠烟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丝笑意。 第一百五十九章 水镜先生的往事 而此时的林容兰,尚且还不清楚自己已经一步一步落入旁人的圈套之中。她端坐在房中,纵使是锦衣华服,依旧遮盖不去面上那一层重重的倦色。 就在昨日,父亲特地传来了书信,责令她对李家所做的事情,并且马上停手,不许再对李家下手。 林明道看的明白,在这一场对战之中,林容兰已经失去了天时地利人和,并且实力还不如对方,再继续痴缠下去只会让回请陷入一种更糟的境界,甚至是会影响两家的切实利益。 之前的小打小闹,李文庸可以不放在眼里,任由泠烟出手陪林容兰这个小辈玩玩。可是要是一旦玩大了呢撄? 这一点,林容兰究竟是不懂,还是因为执念太深,久久不愿放弃,林明道心里并不清楚。 “属于我的东西,我为什么要让?爹爹他变了好多,我真不明白。” 林容兰一人自言自语,却是没有人回应她。 入夜,明王府内的一间小书房灯火通明,彻夜未歇偿。 “启禀主子,贤王那头已经中计了。属下想要不了多少时日,贤王必败无疑。” 一名神出鬼没的黑衣人汇报完之后,就自觉将身体引入黑暗之中。他是暗卫,得主人传召方可现身的暗卫。 “先生是不是很奇怪本王为什么要先解决贤王,而不先对太子下手。” 齐元德对着暗处淡淡一语,语气之中带着一股淡淡的惆怅。 有一人从暗处信步而出,直到光亮处才能让人看清他的模样。头戴儒巾,手持锦扇,这要是搁在三国时期,活脱脱就是诸葛亮在世。 “属下确实是对此事心中存有疑虑,毕竟您和贤王都是属于较为弱势的一方。合纵抗秦,联合弱势的一方共同抗击强国,最后再进行弱国之间的斗争。当初的六国正是因为土崩瓦解了联盟,所以才一步步走向灭亡,最后被秦国完成了大一统。” 那位神秘的先生是齐国不出世的人才――水镜先生,二十年前曾经参加过齐国的科举考试,并且成功摘下“三元”的桂冠。皇上见其为人出色,仪表堂堂,打算将自己的嫡亲姐姐仪元公主赐婚于状元郎。 水镜先生家中早有娇妻在堂,之所以能够连中三元,和娇妻的苦心照顾也是离不开关系的。无论是在当时亦或是现在,能够连中三元都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从乡试到会试再到殿试,一路披荆斩棘他都能应付,又如何会在面临这最大考验之时落败呢? 水镜先生委婉的拒绝了圣意,皇上虽然有几分恼怒到还不至于是那种昏庸之辈。笑责了几句之后,此事就算是过去了。 毕竟一个真正的人才对于齐国的重要性可比公主的姻缘更加重要。可这事好巧不巧被仪元公主得知了,她无法接受自己堂堂一国公主,天子之姐竟然被人拒绝了,于是乔装打扮,怒气冲冲的就跑去找水镜先生理论。 谁料―― 仪容不凡,帽带飘飘。大抵是因为初见的那场景太过美好,所以让仪元公主倾心动情,竟然忘记了自己前去的目的,转而开始爱上了水镜先生。 回宫之后,仪元公主苦苦哀求皇上,希望能够嫁与水镜先生。她不介意他已经有嫡妻在堂,愿意退步为平妻或是为妾氏。 爱一个人,大概就是这种感觉。愿意放弃所能够拥有的一切,只想换到一个厮守的机会。天之骄女又如何,一样有求而不得东西。 皇上听了之后是又气又笑,皇家的女儿向来是再尊贵不过的了,怎么可能会为人妾氏,就算是做续弦的都少有。能够成为驸马之辈,皆是文韬武略之贤才。 为此,皇上不知是操碎了多少的心,冥思苦想却始终难以找到解决的好方法。 水镜先生是宁愿违抗皇命也不愿意辜负娇妻,同样她的糟糠之妻也与水镜先生情义深厚,生死不离。而仪元公主早已染了相思之疾,茶不思饭不想不说,这身体也日渐消瘦下去,眼看着就剩下那一口气吊着。 一边是自己钟爱的贤臣,一边是从小就护着自己长大的姐姐,非要再这当中做个决断,还真是叫人为难。 后来没过多久,水镜夫人在一次外出上香的途中被歹人奸污,连带着三岁的幼子也被人夺取了性命,而那才出生的女儿也失去了踪影。 这样的的打击,对于水镜先生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本是儿女双全,功名在身,如今却一夕之间成为了孤家寡人。 他得中状元之后,加上又是皇上属意的驸马人选,所以被留在京中指派了一个好差事。 这一点虽然引来了些许嫉妒,但是远远还不足以成为犯下如斯罪行的理由。 他冥思苦想,自认为做人还不算差。除了在仪元公主一事上与皇上稍稍闹得不愉快之外,其他时候都是贫且安乐。 可是这一切都被打破了。 水镜先生在大理寺搜寻无果之后,又自己在背地里暗中查探。说来也奇怪,自从水镜夫人罹难之后,仪元公主就莫名其妙的好了起来。这身子骨日日见好,从之前的茶饭不进,到能够起床练剑。 仪元公主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情敌已死的机会,自从身体恢复之后就日日夜夜陪伴在水镜先生的身边,陪他探查真相,也不管这样是否会损害了自己的闺誉。 这样一来,绕是石头一般坚硬的心也该被打动了。更何况,水镜先生本来就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否则当初也不会为了水镜夫人而拒绝迎娶公主。 每每到了下朝之后,总会有不少人或祝福或嫉妒的提起水镜先生与仪元公主一事。 就连水镜先生也觉得,或许这就是上天给他的指引。没了夫人,还赐给他一个能够相伴相守的仪元公主。 而对于仪元公主来说,这也是莫大的幸福才是。能够和相爱的人携手白头,这是每一个女子倾尽一生的追求。而仪元公主也成为了京城女子羡慕聚焦的光点,为了爱情甘愿放弃甘愿妥协,最后收获了属于她的美好。 就在仪元公主与水镜先生即将商议婚期的时候,事情又突然出现了转机。水镜夫人的死并不是意外,也不是什么山贼的随意为之,而是有人确确实实想要了水镜夫人的性命。 目的就是,为了给仪元公主铺路。 当事情的真相一点一点在水镜先生面前揭开的时候,他感觉世界对他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他以为仪元公主是他在最绝望时刻的那一抹温暖,但其实她竟然是妻儿丧命的根本原因。 这样的认知,无疑是让水镜先生又一次从天堂跌落到地狱之中。 为什么上天要一次又一次的戏弄于他? 他以为是人生最精彩的时候,妻儿丧命,女儿失踪。 他以为从低谷爬起的时候,仪元公主竟然是那罪魁祸首。 她知情还是不知情,又或者这件事其实是她一手在背后主导? 猜疑就像是春日的野草,在水镜先生的心中疯狂的长出来,斩不尽,除不光。 只差一天,两人就有机会名正言顺的永远携手共度,可怜天上月,终归形影孤。 凭借他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对抗整个皇朝,于是水镜先生毅然决然的辞去了官位,归隐山林。实际上是专心前去寻找她的女儿,那遗失在外可能是他最后一点血脉的羁绊。 至于仪元公主,在水镜先生离去之后伤心不已,没多久之后就嫁去南疆和亲。再往后,就鲜少听闻她的消息了。 这变故之大,让京城中人也是看呆了眼。仪元公主也从最被人羡慕的公主成了反面教材。 女子应当遵守贤良淑德,谨守闺阁礼数,一旦做出了出阁的事情,就会像仪元公主一样,最后惨遭抛弃,不得不远嫁他乡。 不管事情的真相是如何,这就是那外界为人所道的事情。 而时隔二十年了,水镜先生竟然又现身在京城之中,引经据典为明王齐元德出谋划策,宛如一副谋士模样,着实是奇怪的紧! 当年的事情应该已经让水镜先生恨极了皇室中人才对,就连爱慕他到骨子里的仪元公主也没有得到他意外的宽容,如今又怎么会前来为齐元德谋划? 这当中,一定发生了其他不为人知的事情。 “先生不知,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要将齐元恒留在最后来对付。齐元毅虽然身为长子,但是为人冲动,有勇无谋,之前所出计谋大多是出于谋士清客之手。而封为王爵,大多也是仰仗着贤妃母族的权势,根本算不上是什么对手。可是齐元恒就不一样了,他生母端皇贵妃早逝,可他竟然能够活的好好的,还在势单力薄的情况之下坐上了太子的宝座,这不是实力是什么?在皇家,所谓的宠爱是最虚假不过的,只有握在手上的权势才是最能够保命的东西。碰上这样的对手,本王很想好好的较量一番。” 也只有这样,这场游戏才会更好玩一点,不是么? 第一百六十章 林李会面 “王爷这样会不会略为莽撞了些,毕竟那齐元恒可不是一般人,一旦让他有了喘息的机会,很有可能会趁机反击。” 胆敢这样对齐元德说话的,怕是这明王府上下也就只有水镜先生一人了。 齐元德说的事情,水镜先生并不是不懂,但是作为水镜先生身边的第一谋士,他有责任和义务劝导主子走在正确的路上。 “小时候无论做什么事情,齐元恒都不如我,可是偏偏父皇还是最宠爱他。我的母亲是婉嫔,明明是一宫之主,可是却被人活生生的害死了。而这一切,父皇皆是当做充耳不闻,只将我抱给皇后抚养。他对他们母子这么宽容,却偏偏对我们母子这么残忍。撄” 齐元德流露出一丝怨毒的恨意,那绝美的容颜也因为扭曲而变得十分狰狞,丝毫看不出白日里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表里不如一,这样的伪装面具不知是多少人戴上了。比起齐元恒这个真小人,齐元德这个伪君子始终与他是不一样的。 水镜先生听到这番说辞,也只好叹叹气静默无言。 林府之内,林明道正在看着八百里加急所送来紧急战报。作为兵部右尚书,他拥有先人一步知道战场的机会,甚至有时候,就连皇上还没有看过的战报,都会先被林明道所看到。而兵部左尚书姬黎书被处斩之后,这个位置就一直空缺,未曾有新人接替上去偿。 “老爷,可是日照那边送来的战报。” 林夫人正好端茶进来,看到林明道微微蹙起,心中自然也就联想到了日照那边的情况。 儿行千里母担忧,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母亲是不担心孩子的。除了林远这个儿子之外,林夫人同时也为齐元恒这个女婿担心。在日照这一战上的成败,直接关乎着林家的兴衰。 林远,是林家下一代的jieban人。 “夫人,你看看。” 林夫人也是出自武将世家,和林远道两人可谓是门当户对,除了琴瑟和谐之外,两人平时也会讨论这战事战术,故而林远道平日里也不会瞒着林夫人。 林夫人接过战报,一字一字细细读过。 “看起来战况还算是不错,只是可惜了今年过年远儿无法回京了。” 齐楚两国实力相差无几,平时也就是小打小闹,根本无法探测出对方的真正实力,而唯一一场算得上大战的的战役当属十年之前的斐水之战。自从那战之后,两国签订了十年互不相犯条约。 而如今,不过是方才九年,就已经硝烟再起,战火连绵。 “男儿志在四方,更何况太子殿下也和远儿一起防守边疆。” 林明道是男人家,胸怀和远见自然是比夫人略为高一些。不过看他眉心紧锁,应当是还有其他的事情要说才是。 “夫人我总觉得这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按理说这楚国竟然胆敢大肆进犯我国,不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可是按照现在的战报看起来,倒是打的不相上下,甚至有时候是我们齐国隐隐占据上风。” 齐国重视生产教化,地方富庶,但是对于兵器武力方面却是略逊一筹。十年前若不是有奇人异士相助,只怕是早就被人打倒了都城底下。可如今却能够将形势逆转到这个份上,饶是林远道也有些不太想的明白。 难道十年时间,楚国真的松懈到如此地步? “兵家有云‘兵者,诡道也’,这也有可能是对方故布疑阵。只不过,那兵士的性命来布阵,这楚国当真是这么大方的人么?” 林夫人大胆的做出这个揣测,心里却是隐隐有些不安。十年之前的那场战役,林远道曾经作为一名参将在战场之上九死一生,林夫人作为他的糟糠之妻,自然是对此也了解。楚国,却是有异…… “镇关王刘奕确实是个不一般的人,真不晓得这事情最后会如何发展……” 林明道幽幽长叹了一口气,任由屋内檀香冉冉飘散。 片刻之后,林明道才将话题转开。 “兰儿那孩子最近可还有跑回来找你诉苦?” 林家虽然儿子多,但是女儿可就得了林容兰这一个宝贝闺女,故而自然是娇宠了几分。可谁也没想到,这一娇宠竟然就将女儿养成了个娇蛮性子。不像是武将出身的女儿,倒像是哪个贵族世家出来的孩子。 这样的性子,在家人眼中倒还无妨,可要一旦出嫁了,自然是少不了让林夫人多加担忧。还有谁能够比母亲,更加宠爱自家孩子呢? 这世上,怕是没有了。 “夫君,我觉得兰儿真是命苦极了。” 林夫人点了点头,眼中忍不住泛起了泪花点点。她自己倒是个过的极为幸福的人,和林明道成亲二十余年,但是对方一直很尊重自己,不仅没有纳妾,甚至也显少出入烟花之地。可林容兰与她一比,简直就是天差地别的生活。 齐元恒虽然说是千般优秀万般好,但是妻妾成群。皇家的孩子,哪个不是这样呢?只是可惜了,那一片痴心,空付流水。 “太子爷风华绝代,乃是举世无双的人。兰儿能够嫁给他,虽然只是个侧妃,但也是运气和缘分。我们林家现在已经彻底站在太子这一边,我和远儿都会尽力去保护太子的周全,扶持他上位。只要太子爷上位,凭借林家的权势和兰儿的宠爱,坐上贵妃之位并非是没有可能的事情。能够问鼎贵妃之位,这已经是无数女子心中仰望而无法攀爬的高峰了。” “可……” 夜夜寂寞,没有夫君陪伴的日子该是多么难熬。 “夫人不必多说,为夫一切皆明白。不过有一点夫人还是应该铭记,太子是君,我们是臣。君君臣臣,这个是古往不变的道理,不管心里头是怎么想的,切莫不要说出口来。这是皇上赐下的恩典,这是兰儿的福分,我们林家只需要记得这个,好好报效朝廷便是了。” 林明道捂住了林夫人的嘴,将她还未说完的话通通都拦在了嘴边。 他是齐国的臣子,同时也是齐姓皇朝的皇子。忠君爱国,这四个字将会是他永远记挂在心上的行为准则。这一生,他可以因为百姓而反抗,但却不能够因为自己的孩子去让天下陷入战火混乱之中。从本质上来说,他的这本忠义之心是博爱,关怀天下百姓。所以,他才会选择支持和他一样心怀天下的齐元恒,并非是因为女儿林容兰,而是因为那天下的芸芸众生,因为那大义所在。 这一点,很多人都未曾知晓。不过林夫人却是例外,多年的夫妻早就让她明白林明道心中所想。 “我相信夫君,也相信太子爷会看在我们林家的付出,不会亏待我们这唯一的女儿。” 林夫人伸出双手紧紧环抱着林明道,眼中泛着的点点泪花化作泪水簌簌而下。这是林家的命运,也是林容兰的命运。 林明道伸手拍了拍林夫人的肩侧,眼中的宠溺已一如往昔。 “老爷,李丞相来访。” 外头小厮的通报声打断了两人恩爱的动作,林夫人站起来身子为林明道理了理衣服领子。 林明道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李文庸和他一文一武,两人可谓是朝堂之上各领风***之人。虽然两人算是搭着桥的亲戚,但是却因为相争的缘故,并不算是亲密。 想想也是,一个太子正妃的娘家,一个是太子侧妃的娘家,妻妾之争在太子府之内本来就是从未断过,更何况林容兰嫉妒李淑媛的正妻之位,李淑媛嫉妒林容兰的颇受宠爱,两人之间本就是水火不容。 为了能够让自己的女儿获得更多的宠信,两家可都是卯足了劲头。只要不伤及朝堂百姓的利益,没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事情。 “请李丞相到厅堂稍后片刻。” 林明道招呼了一声,随即就到偏房更衣。 厅堂之内,李文庸下了朝就直接来了林府。连日以来的事情,已经让他决定了该如何去做,故而才有了现在他在此处踱步的景象。 “李丞相,稀客稀客。” 林明道从外头大步而进,双手拱手一礼。 “林尚书,我可不算是什么稀客,咱们怎么说也算是半个亲戚。” 李文庸笑呵呵的靠上前去,拱手一辑还礼。这笑意晏晏的模样,还真看不出来两人在朝堂之上会是意见相左的政敌。 果然,玩政治的男人,都是戴了面具的老狐狸。 “亲戚是亲戚,可我这林府自从蒙获皇上恩宠以来李丞相就未曾踏足过,甚至连小女出嫁之时也未曾,您说这不是稀客还有哪样才算是稀客?” 无事不登三宝殿,李文庸的突然来访要说是没有事情,两人都不会相信。林明道这一席话,就不声不响的将两人之间症结所在之处清清楚楚的点了个明白。就算李文庸想要当做是若无其事,也没有那么厚的脸皮了。 “林尚书平日里公务繁忙,要是没有什么事情,我怎敢随意叨扰。至于林侧妃一事,难道林尚书还放不下么?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两家结盟 林明道微微一怔,身子顿了顿,随即又将面上的表情调整到正常。 不管他如何心胸开阔,如何劝解自己的妻子,心中始终是还有一个结。尽力压制,却仍旧不可能全然忘怀。 “太子妃为人宽厚,这是太子和齐国的福气。至于兰……林侧妃,现在这样也挺好。” 林明道这话是本着公正之心说的,但是作为一个父亲而言,这说出来的话确实字字锥心。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这几乎是每一个做父母的心愿。林明道在林夫人面前表现出坚强,是因为他是林家的顶梁柱,不得不如此。可是现在一再被李文庸的话勾起,倒是忍不住低沉了几分撄。 李文庸故意提起此事,难道是想借机羞辱自己几分? “林尚书怕是会错了意思,我此行前来,不为别的,只为结盟。偿” 李文庸看着林明道渐渐黑了的脸,心中大抵也猜到了几分他误会的事情。 “结盟?” “结盟。” 前者带着狐疑的声音被后者肯定的声音盖过,那坚定无疑让人不免有些好奇起来,是什么缘故,才能够让本来颇有成见的李文庸放下了对林家的成见,转而携手。 “往日里咱们那些不打眼的小打小闹,不过是因为太子妃和林侧妃两人之间的争宠。如今这太子府里出了新人,虽然没人明说,但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颇得太子殿下的宠爱。这样一来,当初你我所争的事情也就没有半分意义了。倒不如联起手来,先助太子殿下登上皇位才是正经的事情。” “你也知道,太子爷比不得其他皇子。若是不能成功登上皇位,那么等着他的便只有死路一条。而你我的女儿,这一生的命运可是都系在太子爷身上了。反之,太子爷若是登上大宝,我必定会请太子妃相劝太子爷,加封林侧妃为皇贵妃,除了皇后欧之外,没有人可以越过她去。” 李文庸说出这一番话,可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自从太子殿下远赴日照抗击楚军之后,贤王就将注目悉数放在了太子府上,对于那甫一入京就封为明王的二皇子似乎并没有多少敌意与争夺的念头。而那二皇子倒也乖巧,每日里不是闭门不出就是游湖泛舟,显得好不惬意,同时也展露出清风明月的心思,让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他当真没有争夺皇位的意思。 这一招齐元德可以用,但是齐元恒却用不了。因为他太子的名号摆在那里,争或者不争,他都是太子,无可改变。 偏生这齐元毅也是个没什么脑子的人,倒是真相信了齐元德的小把戏,将全部火力都转攻到太子府。 “李丞相倒是好打算,这泠烟可也是你府上的女儿。” 林明道语气淡淡,好像听不出什么欣喜之意,但是只要仔细辨别,还是能够分辨出其中的意动。 这皇贵妃的位置可不同于其他,在后宫之中属于超一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皇后之外没人能够越过她去。历朝历代向来只设一位,位同副后。 齐国往上数着几代,除了端皇贵妃之外,几乎很少设立皇贵妃这一职,这完全都是为了维护皇后的尊崇,所以才如此。现在,未来国丈爷竟然允诺要让他的女儿成为皇贵妃,成为副后,成为那皇后之下的第一人。这样的诱惑,如何能够不让人心动? “泠烟虽然颇得几分宠爱,但是论及家世还是不如林侧妃,林尚书倒也不必担心她会危及到林侧妃的地位。” 这话诚然不假,毕竟一个李家义女,一个是林家唯一的嫡女,这谁高谁低不是高下立现么?只是这话是由李文庸说出来,未免显得有几分凉薄了。泠烟处处帮着李家,可是李家却只是把她当做是一个外人。 “如此这般,那就好了。” 林明道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相比于无宠的李淑媛,他更担心的就是泠烟这个变数。男人的宠爱,才是一个女人真正在后院立足的根本。一如之前的林容兰,仗着齐元恒的宠爱可以在太子府后院横行,就连太子妃李淑媛都不得不让她几分。 “我倒是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原因才能够让李丞相退步。毕竟你我之间,之前可是半步都不肯让的。” 能够让一个傲骨一身的汉子屈服,这必然不是什么小原因。 “原因啊……” “我说我是为了这天下芸芸众生,你相信么?” 为了不忍看到百姓受苦,所以宁愿放下私仇也要护着齐元恒上位。因为只有他,才能够带给天下百姓和平安宁的生活。即便是因为党争,也绝不轻易损害百姓的利益。 这样的人,才配做天下之主。 “哈哈……” 李文庸听到这大笑声,心中生出几分自嘲与好笑。他以为对方是和自己一样的人,却没有想到原来是自己看错了。却不料—— “我信。” “我相信李丞相是这样的人。因为,我也是。” 因为我们是同类人,所以最能够懂得彼此的心思。谁也没有想到,两个原本是政敌之人的中年男子,竟然在此时握手言和,甚至是成为了依靠的最紧的盟友。 世事,就是变化的这么奇怪。 走出林府之外,李文庸看着林府闪闪的发光的大门,心中升起一阵感慨,没想到他们这些人都在一个孩子的预料之中。 没错,今日李文庸之所以回到林家找林容兰求和,皆是因为泠烟在其中所谓的周全。要是没有泠烟在其中说出两家联合的好处,并且一力保证了李家会在齐元恒上位之后会稳坐第一世家的话,李文庸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折损自己手脚的事情。 要知道,光凭着之前林家对李家所做的打压举动,就足以让李家不管不顾的报复下去。 幸好,李家的当权人和林家的家主都不是那种冲动暴怒之辈。两只老狐狸之间,或许也能够合作处让人都满意的结果。 贤王府内,贤王齐元毅正在烦躁的走来走去。这么多天下来,派去袭击齐元恒的人还没有传出书信回来,也不知道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而在京城之中的人手,虽然有机会能够攻击齐元恒手底下的人,也比较顺利,但都是一些边边角角,不太重要的人。 这样的感觉,如何能够让齐元毅感到不挫败呢? 这个皇位是他的,天下也是他的,无论是谁,一旦要取走的话,那么他就只能够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了。 谁也不能,阻止他! “王爷。” 门外一人翩翩而至,羽扇纶巾,好不肆意。 “先生。” 齐元毅见到来人,收敛了几分暴怒的脾气,略略朝着他拱了拱手,显得好不尊敬。 这人究竟是谁,竟然能够获得齐元毅如斯尊重。 这个答案,贤王府的人也都回答不上来。因为这位先生十分神秘,三日之前自称是从南边而来的“活诸葛”陆仁贾,平素学习了一些天文地理,八卦阵术,测算到这正东之方有龙气出现。为了匡扶真正的真龙天子,所以他自荐到贤王府成为一名谋士。 齐元毅听闻有方士称自己身带龙气,自然是心中欣喜不已。明面上装作不信,让人将他赶了出去,背地里潜人将他带回贤王府安置,诸多事情都请教于他。 在这位陆先生测算准了不少事情之后,齐元毅对他的信任也器重也就更多了几分。同时也更加相信自己是那能够荣登大宝之人,否则上天怎么会派下如斯神人来襄助于她。 “王爷无需动怒,我已经测算到了,再过不久,乾隆星将会代替旧的紫微星,新的龙气将会给齐国带来新的风气。到时候无论是太子还是明王,都不可能能够阻挡王爷您的龙气。” “真的?”齐元毅挑了挑眉,眼中的喜悦从眼底溢出。那至高无上的位置,是他一生为之努力的动力。 “是的,只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必须要先除掉那些阻碍龙气的人。否则就算是殿下有再强的龙气,也无法阻止其他龙子争夺。甚至其他龙子若是和乾隆星争夺龙气的话,很有可能会让乾隆星黯淡下来,最终成为一颗弃星。” 这话虽然说得委婉,但是齐元毅爷听得明白。龙子,就是龙的儿子,那么也就是他的那群兄弟们。一旦他稍稍松懈,其他皇子就会抓着机会上位。 他不要做弃星,他是长子,嫡长嫡长,除了嫡子之外就是长子最有权利继承这大好江山。齐元恒的生母是皇贵妃,齐元德的生母只是婉嫔,侥幸被收养在皇后名下,都不算是真正的嫡子。 而他,可是名正言顺的长子,在他之前未曾有孩子出生过。而他的母亲也是位列四妃之位的贤妃娘娘,这天下的主人,还是他最有权利来继承。 “先生可有法子,我绝对不让其他人占了这位置,即便是双手沾满鲜血也无妨。” 齐元毅眼中露出了狠厉的光,双手放在身侧紧紧捏成拳头。 第一百六十二章 贤王的算计 “唯一的法子就是除去或者将他们监禁起来。” 这样的事情,在皇位争夺战之中并不稀奇,赢得一方可以坐享天下荣光,成为那万民之主。而输的人,历史早就已经掩埋了他们的痕迹,任由是死了也好,还是被终身监禁,后世的史书大多都是一笔带过。 历史,由胜利者书写。 “王爷可是心软了?” 见齐元毅久久没有接话,陆仁贾幽幽的说了这么一句,眼底的光不辨喜怒。作为谋士,兴衰荣辱可是全都依托在主子身上,若是齐元毅并非是心狠手辣之辈,陆仁贾此刻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偿。 “先生误会了,我怎么会是那种犹豫不决之辈。只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法子除去他们,所以心里头走了神。之前派往日照的死士一直没有传书信回来,也不知道结果如何了。” 齐元毅拧了拧眉,前几天他还听到朝堂之上传来那小胜的战报。齐元恒虽然未曾涉足过沙场,但是林远可是久经沙场的大将军,这一出手自然或许小胜自然是不在话下,偏偏奈何父皇将他们当做是个宝,言辞之中大加赞赏撄。 呵,都是那齐元恒好命又精于算计。若不是有个林容兰倾心于他并且一副非他不嫁的模样,林家人怎么会愿意这唯一的女儿嫁入皇家,参摄党争。如果没有林家这个兵力大家一力扶持,齐元恒这个太子之位又岂能做的这般稳妥。 再反观自己这边,妃妾虽然有李家女,刘家女,姬家女。但都是庶女或者是废弃之家的女孩,当不得什么大用。 对了,还有一个刘诗雅! 当初就是因为刘诗雅,所以才阻碍了自己和建安王之女齐晗雨之间的婚事。本是青梅竹马,这建安王府的势力又不比李林两府的差,只有和这样的女子联姻,才能够发挥政治婚姻的最大价值。 只可惜被皇后的一场赐婚全部破坏了…… 齐元德是皇后的嫡子,这一切,也不过只是各家争夺皇位的本事罢了。 “我的正妃刘氏乃是六品参将,出生出将军世家的刘家。若是此时让她上战场,是否能够分的一瓢羹。” 齐元毅久久不说话,原来打的是这个算盘。这和楚国之间的军功,已经到了让这么多人觊觎的地步了么? 之所以在此时提及刘诗雅,看中就是她那能够征战沙场的本领。成婚这么久以来,齐元毅到刘诗雅院中的时间可谓是屈指可数,可是如今一有事情竟然马上就想到她。真不知道该为刘诗雅感到庆幸还是悲哀,庆幸她还有可以利用的地方,不会对对方抛诸脑后,可悲哀的则是,他们之间只有利用与被利用,没有丝毫情分。即便是当初的成婚,也不过只是因为那一纸赐婚罢了。 “贤王妃。” 陆仁贾掩去眼中的吃惊,换上一派淡然的神色。他没有想到,齐元毅竟然能够心狠到如斯手段,连自己的枕边人,一旦到了需要利用的时候,也能毫不犹豫的出卖。 “只要王爷能够舍得美娇娘,那这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在听到陆仁贾的附和之声之后,齐元毅就更加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且不说刘诗雅不过只是一个占据正妃名分,却无他宠爱与子嗣之人,就算那挚爱的齐晗雨,一样是可以利用的时候绝不手软。哪还有什么东西,能够比天下更加重要,只要坐拥了天下,害怕会没有美人投怀送抱么? 这些想法要是被那些痴念着齐元毅的人知道,真不知是该如何的伤心与失望。 不过,这也只能够怪她们识人不清,所以才会爱上齐元毅这样的男人。 “去请王妃过来。” 齐元毅对着外头的小厮吩咐了一声之后,就坐在屋里静静的等候。陆仁贾倒是乖觉的进了后面的屏风之中,外男不见内眷,这是齐国的惯例。他自然不会因为这样的小细节,而引得齐元毅不满。 不一会,便有人推门而入。 “奴婢见过王爷。” 庆儿是贴身照顾刘诗雅的人,同样也是出自刘府的陪嫁侍女。 召见王妃,却来了个奴婢,这刘诗雅莫非是架子大了,竟然胆敢不见自己。齐元毅眼中闪过幽幽的恼怒,语气也低沉了几分。其实他只要仔细看看,就会发现庆儿的身体在微微抖动,不太正常。 “王妃为何不来,嗯?” “启禀王爷,王妃因为身子不大舒服,所以只能卧床休养。得知王爷传召之后,奴婢便前来回禀。” 庆儿用手在齐元毅看不到的地方掐了掐自己的大腿,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这齐元毅虽然还只是个王爷,可是这施加出来额威压却让庆儿头冒冷汗,手脚冰凉,险些就忍不住将实话给说了出来。 “病了?” 齐元毅低声重复着呢喃了一句,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在他正好要用刘诗雅的时候,她就正好生病了,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刚好的巧合么? 齐元毅本就生性多疑,此时想要让他全然放下戒心却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病的可严重?” 齐元毅追问了一句,眼中没有半分担心,有的只是狐疑。庆儿看到此,心中的悲凉又增加了几分。果然,贤王对于小姐从来就没有半分真心,现在突然想到,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为了保护小姐,她一定要将这件事死咬到底。 “小姐因为日前起夜之时没注意,所以才染了风寒。奴婢请了大夫来府中看过,开了几服药,眼见着就要好起来。府中的事情,王妃请了姬侧妃和李侧妃二人前来协助。” 庆儿答得井井有条,一丝不乱。 人在一种特殊的情况之下,反而更能够镇定下来。 齐元毅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眼神却在从庆儿脸上收回之时脸色一变。这个小丫鬟,难道真的对自己有所隐瞒。 “王妃请的是哪家的大夫,不只是医术过关还是不过关,要是耽误了王妃的病情可就不好了。” 这话明着听起来像是关心,但是仔细一琢磨,就会发现其中的质疑之意。 庆儿一愣,顿在当场。 没错,刘诗雅并没有染病,只是一个人悄悄的到了日照去支援边情。她在府中虽然是正妃,但是却并不怎么受人关注,故而就算是一连失踪好些天也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刘诗雅临出门之前已经交代清楚了,一旦被人发现了,只需要称自己染病了,在房中养病即可,出不了什么大差错。 庆儿自然是按照了小姐的吩咐做了,虽然将府中的事情都打发给其他侧妃管理,但是却是未曾请了大夫来府中。刘诗雅并不在府中,就算是请来了大夫,又要给谁医治呢? 冷汗渐渐从庆儿的脑门上冒出来,只要一旦找了大夫对峙,那么就必然会露馅。 “是……任庆堂的王大夫。” 庆儿说了一个与刘家素有往来的大夫,只要熬过了今天,她就可以传信给刘家,让其买通王大夫做这个伪证。 “既然如此,李安,你现在就过去仁庆堂将王大夫请过来,本王要亲自过问一下王妃的病情。毕竟那可是本王,明媒正娶的正妃。” 说到这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齐元毅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不要!” 大惊之下的庆儿喊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却发现这一说出口好像无法将话说圆。 “因为……因为……” “好大胆的奴婢,竟然胆敢蒙骗本王。说,是不是王妃根本就不在府中。” “你……你早就知道了。” 庆儿激动之下,竟然连尊卑礼仪都顾不得了。眼中的恐惧无疑是已经出卖了她,刘诗雅,确实是不在府中。 “尊卑礼仪都不讲了,刘家还真是养的好丫鬟。” 齐元毅冷冷的“哼”了一声,面上的表情充分显示了内心的想法。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那说谎之人,庆儿偏偏犯了他的禁忌,这是他绝对不能够容忍的事情。 “我无话可说。” 庆儿嘴硬的顶了一句,平素她就极为厌恶齐元毅,更不提他还这般威逼她。为了保护小姐,她是一个字也不会说的。 “拉下去,严刑拷打。” 齐元毅看都不看,直接招呼着底下的人将庆儿拖下去好一顿招呼。 可这庆儿不必一般的丫鬟,任凭齐元毅如何严刑拷打,她愣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就这样被打的奄奄一息。和她一屋的另一个丫鬟翠儿见不过庆儿被打成这番模样,于是主动找齐元毅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庆儿在得知之后,觉得自己有负小姐嘱托,于是就自尽于柴房之中。 真可谓是本是忠肝义胆,没料到却误了卿卿性命。庆儿想以忠义回报刘诗雅,刘诗雅同样也看中这个丫鬟。只不过时机不刚好,倒是让她丢去了一条性命。 今年的冬天,果然是比往年更加冷一些,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条折损的性命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楚国小郡主 而齐元毅在得知了刘诗雅偷偷前往日照之后,心中的第一反应不是担忧而是窃喜。虽然说刘诗雅是隐藏了身份前去,但是等到战胜之后爆出来,只会让大家更加感念刘诗雅的恩德,认为她是一个为了国家,为了百姓,不顾自身的好将军撄。 这万一要是战败了,不幸丢失了性命又该怎么办呢? 那同样也是在齐元毅的预料之中的事情。 这样就正好腾出了正妃的位置,日后他想要继续迎娶建安王之女齐晗雨就不用在当心会失去机会了。他们之间的青梅竹马,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随意破坏的关系。 只不过是因为刘诗雅在当中横插了一道,所以才成为了三个人的纠葛。建安王的女儿不为妾侍,但是继妃,却是无妨。 而此时的日照城内,狂风依旧卷席了整座城市,将今年的冬天吹得更冷一些,直直叫人冻到骨子里头去。 本来他们是全都可以在家中享受美好时光,过一个痛痛快快的年节,但是却因为当权者的自私自利,而让他们不得不在寒冷的边关感受着这刺骨的寒风。 有一种无奈,叫做天下还未曾和平。 楚国的营帐之内,镇关王刘奕正和一个妙龄少女看似亲密的对话。 军营之中当是不能够出现女子才是,而这人应该是…… “怎么,叔叔看到我居然是这番反应,难道是不欢迎我来吗?偿” 听了刘奕的话,对面的少女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俏皮地开口反问道。 刘奕快步走到少女跟前,细细打量着,似乎是在查探她身上有无受伤的痕迹。 “这里距离西楚可不算近,除非偷偷跟随着大军,否则你又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发现少女确实是没有受过伤之后,刘奕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旋即又正色看向少女,面色严肃的问道。 这少女名唤刘璟乔,是刘奕的亲哥哥,西楚的当朝右相刘靖的女儿。 刘家之内,刘靖是习文,是文官之中的最位高权重者,刘奕习武,战功赫赫,乃至封侯拜将的殊荣,而两人的妹妹刘云熙却是最受西楚皇帝宠爱的妃子,西楚第一美人。 因此刘家可算是在西楚之中的第一世家,权势和地位一个不缺,可谓是真真正正的贵族里面的佼佼者。 而刘璟乔作为刘家的身份最为尊贵的嫡长女,性格爽朗讨喜,其才情也是贵族女眷之中数一数二的。 刘璟乔除了讨得刘家众人的喜爱,又因为熙妃的原因,也很得西楚皇帝的欢心,甚至不顾众议将其封为了“云阳郡主”。 西楚和大齐两国作为沧澜大陆两大举足轻重的鼎盛国家,虽然风俗各异,但是政治制度却是在很大程度上是融合相通的。 要知道在西楚的政治制度里,通常受封的女子和郡王的女儿都不过是封予了县主的位份,而这郡主之名也是需要宗室之女的身份或者亲王之女的身份才能得封。 而这刘璟乔竟是直接被封为了郡主,通过这一件事,很明显可以看出熙妃和刘家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摸清皇上的态度,众人更是因此对刘家更加忌惮。 “这个……呵呵……” 听到了刘奕的问话,刘璟乔有种做了坏事被人抓到现行的尴尬,不由得干笑了几声。 其实说来也是,西楚和齐国两大国之间可是以斐水河为界,划疆域而治,一个占据了沧澜大陆的最东和最南面,一个占据了沧澜大陆的最西方。 即使随着版图扩张,两国之间接壤的边境也逐渐发生了改变,但是想要从西楚皇都赶到这位于大齐边关的日照城,也不是三两日就能做到的事情。 且这一路上危险重重,也有很多未知的东西,若说刘璟乔单枪匹马从西楚皇都赶到这日照城来,那刘奕是绝然不会相信的。 “……” 刘璟乔站在原地,微微低垂下头沉默地看着自己的鞋尖,没有言语。 一见到她这副表现,刘奕就明白了大概的情况了,虽是担心她的安危,有些气急,但是对着这个从小就备受自己宠爱的侄女,刘奕却又是很难下得去手的。 因此,刘奕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如今她人已经到了这里,他总不能又将她给赶回去吧? 刘璟乔抬眸,见刘奕只是直直地盯着自己并未说话,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即使知道这个叔叔向来疼爱自己,但是这次随军到这边本在一开始就遭受到了刘奕的严厉反对,如今自己却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偷偷跟了过来,她可保不准叔叔会怎样大发雷霆。 “哎呀!叔叔……乔儿只是在家中待得无聊了,如今咱们西楚与大齐开战,我担心叔叔啊。” “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是不会打仗,可是也不能够毫不关心国家大事啊,我保证我不会添乱的。” 刘璟乔眼珠一骨碌儿转,计上心头,连忙拉住了刘奕的衣袖,拖长了声音地喊道。 说罢微微低垂下头,只能看见她浓而细长的眼睫毛在灯光映照之下留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扑闪扑闪的好不可怜。 果不其然,就在刘璟乔作出这一番动作之后,刘奕便举手投降了,更是忍不下心训斥她,只好仔细叮嘱了一番,让她不要到处乱跑。 最后这件事情倒也算是就此揭篇儿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齐元恒和林远时常带人潜伏到西楚军军营附近的地方打探敌情,又根据自己手中的情报连夜连夜制定策略。 而西楚军这边,刘奕也是忙着作战前准备,刘璟乔这段时间也都安安分分的待在军营里,没有出什么岔子。 要知道这刘璟乔虽是被刘家众人捧着长大,但是却并不想那些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而且意外地特别能吃苦,而且性子豪爽,最喜欢跟着他这个叔叔四处行军打仗,可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如今怎的却又如此安分? 虽然刘奕对此心中有些疑惑,却又因为这迫在眉睫的战事而搁置,倒也没有多加追究。 近两日内,齐军和西楚军虽是有不少小的摩擦和冲突,士兵们互相掐架骂架的事情也不在少数,但是真正的名面上大动干戈的动作却几乎没有看到过,这让人不由得有几分怀疑。 大齐军营里,齐元恒,林远,还有几位重要的将领都坐在主帅的营帐之中商量着对策,灯火通明,将几人的身影映在了营帐之上,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几人正讨论得激烈。 “西楚军在之前大肆挑拨,欺辱我边关百姓乃至我大齐,战火纷飞,如今咱们来到这边关日照城,他们却又没了动作,莫不是胆小怕事了不成?” 座上,一位满脸络腮胡子,身材魁梧的将军冷笑了一声,讥讽道。 “也亏得了他们西楚国被称为是沧澜大陆第二大国家,与咱们大齐可谓是不分上下,如今却又龟缩在自家军营里,不敢出面与我齐军应战,也不知道这西楚这么大的名声是如何得来的。” 林远和齐元恒对视了一眼,心中虽是觉得有些不妥,却也没有开口加以阻止或打断。 这名将军本是与这日照城新就任的守将身边的将领,又因为上面有人庇佑,因此在边城之中作威作福,好不气派。 可如今齐元恒和林远以及他们所带领的征南大军的到来,直接就代替了自己的位置,倒是断了他逍遥自得的路。 再加上他在边城之中时,手底下的士兵们有许多都是不服气的,他也直接动武,采取武力zhenya的手段,一旦有人不顺他心意,那便是一顿毒打。 即使是曾经闹出过几条人命,但是却也没能阻止他继续欺辱这些士兵,毕竟在战场之上,生死赢输都不过是兵家常事,见得多了倒也成了见怪不怪了,加上上边有人护着,随意寻了个理由,这件事情竟然就真的不了了之,硬是如此带过去了。 手底下的士兵们见此也都是敢怒不敢言,对这个人充满了怨恨,如今林远等人一来,士兵之中大多都是曾经有过跟随林远作战的经历的,也深知他的为人,因此在林远到来时,士兵们都显得十分激动。 眼见着自己整顿了数月仍是收效甚微,而林远等人一来到这儿就收到了欢迎,而自己却是被硬生生地忽略了过去,因此这人心中可是颇有怨念的,明里暗里与齐元恒等人作对,他们倒都是抱着看破不说破的态度。 这人既然如此胆大妄为,显然是身后有人为之撑腰,边城的上层当权者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而齐元恒才刚到这儿不久,因此也只好先隐忍,等拿到充足的证据之后,在边城一步步站稳脚跟以后再来清理这些毒虫。 “行了,咱们如今探讨的事情应是边关战事,如何在这场战争之中取胜,而不是言语讨伐,吴将军不妨坐下,咱们一起商量一下。” 第一百六十四章 李文琦拜访义姐 而另一边的李府…… 自泠烟被李丞相认作义女住进丞相府以来,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她都帮了不少的忙,尤其是在李淑仪的出嫁和李淑澜认亲这两件事上更是功不可没,更别说之前的以身相救大小姐,除掉舒家之类的了。 也因此,泠烟在丞相府的地位那是一个节节攀升,从最初刚入府时的一个可有可无,并没有什么声势地位的义女变为如今在丞相府首屈一指,占据重要地位的李家小姐,而李府夫人对泠烟的看重和喜欢的程度也是随着这些改变加重,很多大事儿都会找泠烟商讨。 显然,这样的改变有人欢喜,也有人不屑和嫉妒。李文琦是李府的庶女,但毕竟也是声名在外的,且在李府的地位也是不低的,突然间来了这么一个孤女成了自己名义上的姐妹,虽然她并不是一个刻薄恶毒之人。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府中众人对泠烟的评价她也看在眼里,眼见泠烟如今在府中的地位只增不减,难免有好胜之心,想要与之比个高下偿。 "小姐,如今三小姐在府中的地位可是有了不少的改变了,好多下人都说泠烟小姐不仅聪敏貌美,为人还挺性格和善之类的,真是好生厉害。" 李文琦的侍女在一旁伺候她时如是说道,这李文琦便是李文英的双胞胎妹妹,两人一母同胞,性情上却是略微有所不同撄。 李文琦接过侍女手中的帕子,擦拭一番之后坐在梳妆镜前,手指轻轻拨弄着头上的发饰,朱唇轻启。 "哦?想不到如此短短几月的时间里,我那义姐还真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呢。谁能料想她今日在府上的地位呢,听闻众人如今对她的赞不绝口,我倒想好好向她讨教一番了。" 侍女走上前按摩着李文琦的肩,笑着说道:"小姐的琴技可是众所周知的,那三小姐虽然有些才能,但她之前可是一个孤女,又怎能比得过小姐你呢?" 虽然侍女如是说,但李文琦可不这么想。 泠烟之前虽然失了记忆,为一介孤女,但若真是没有一点本事的话,又怎会成为如今众人称赞的对象,她李文琦虽自信可不会自傲。泠烟既然有如此大的本事,她自然要和她比个高下,看看她到底强在何处,又有多强。 更何况,自己那不中用的庶姐可是折损在她手上,被关了不少日子的禁闭。 仔细思量间,李文琦也没忘敲打警告自己的侍女。 "话虽如此,但人不可貌相,三小姐能有如今的地位自然有她的过人之处。还有,以后记住,不该说的话还是别说的话,若是被人听了去,后果可不是你所能承担的。" "小姐说的是,奴婢这不也是只会在小姐面前这么说嘛,小姐放心,奴婢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侍女听李文琦这般说辞连忙应道,毕竟谁都不会嫌自己命太长而去自找死路。 待一番梳妆打扮好后,时辰也差不多了,李文琦便出门前去向李夫人请安,顺便好好会会自己那个名字上的义姐。 "女儿给大伯母请安,大伯母今日可是有何喜事?女儿一进门便见大伯母脸上的笑容,倒是让女儿好奇不已呢。" 李文琦向楚月琴请安后亲昵地拉着楚月琴的衣袖问道。 "呵呵……你这孩子,也没什么喜事儿,这不是泠烟刚给大伯母说了一个故事吗。" 楚月琴也是未止笑容,看了一眼坐在一旁温婉安静地笑看着自己的泠烟,继而说道:"倒是没想到泠烟你这孩子平时如此安静,竟能说逗笑的故事,母亲今日可是有些惊讶呢。" 李文琦顺着楚月琴的目光看向泠烟,盯着她看了半晌,在楚月琴诧异的目光下才回过神来,低头似不好意思地道:"三姐姐好,三姐姐今日可真美,妹妹刚刚未看到姐姐,没及时向姐姐问好,姐姐可别怪罪才是。" 泠烟脸上温婉的笑容不改,语气和善地道:"妹妹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姐姐又怎会因为这点小事儿而怪罪妹妹。" "姐姐不怪罪就好,妹妹谢过姐姐。" 李文琦对泠烟的印象其实也不差,就是对她短短时间能在李府有如今这般地位而心有不适罢了,也因为泠烟被人称赞不已,她才想向她讨教一番,如今听楚月琴说她会讲笑话,心中倒是生起了好奇之心。 "不知姐姐方才讲的是何笑话,令大伯母如此开怀不已?" "一个妹妹曾听别人说过的笑话罢了,今日向母亲请安闲聊时方才想起,便说与母亲听了,妹妹既然有兴趣,不如待会儿去姐姐那儿闲坐一会儿,姐姐再说与妹妹听如何?" 泠烟已经将府中把握得差不多了,如今也只剩下李文琦这一个并不坏的人需要收服便可谓成功了,对于李文琦这样一个有才华而品性也不坏的女子她自然是有意结交的。 李文琦不知泠烟心里打的究竟是何算盘,但这并不能妨碍她想与泠烟一较高下的决心,如今泠烟自己主动上来邀约她,她自是要答应的。 "好啊,那待会儿姐姐可要带着妹妹好好逛逛姐姐的院子才是。" "好了好了,你们姐妹俩感情好,大伯母自然是高兴的,瞧瞧,这就迫不及待地约着去姐妹闲谈了,我看呀,你们两还是现在就去吧,大伯母也不打扰你们了。"楚月琴打趣道。 "母亲说笑了,和母亲在一起女儿们自然是高兴的。"泠烟笑着回应。 "姐姐说的是,和大伯母在一起,文琦可是高兴着呢,大伯母可不能赶侄女走。"李文琦附和道。 待三人说笑一番后,泠烟和李文琦便回到了泠烟的院子,而泠烟也如之前承诺的那般向李文琦讲了那个笑话。而李文琦也自然不会忘了自己来着的目的,在听完笑话之后便打着学习讨教的名义向泠烟下了战书。 首轮比拼的自然是李文琦擅长的琴艺,见李文琦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泠烟水眸中闪过一丝玩味。她自然是知道李文琦琴艺极好,但她也是不差的。 “那我便不客气的先弹一曲。” 李文琦如她所说的一般,缓缓坐到古琴前面,素手轻拨,纤指微勾,曲子便如同流水叮咚倾泻而出。 “梅花一弄断人肠,梅花二弄费思量,梅花三弄风波起云烟深处水茫茫。” 泠烟闭上眼睛,侧耳倾听李文琦的曲子,随后一抚掌,赞道:“好一曲《梅花三弄》!” 李文琦早在听到泠烟的话时,心下便是一惊,她方才特意不说出曲子的名字,没成想,泠烟不仅说出了曲子的名字,还说了这么一番感叹。 知音啊! 李文琦眨了眨眼睛,看向泠烟的眼神也好了许多。泠烟的那番话直直的说进了自己的心坎里,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人能够像泠烟说的这般,似乎是与自己心意相通了一般。 反而是泠烟一脸的迷惑,她不曾做过什么才是,怎么忽然这李文琦对自己的态度就变了许多。 随后换了泠烟上去弹奏,泠烟选了一曲《春江花月夜》,只见泠烟熟练的轻挑慢拨,曲声如流水潺潺而出,听着泠烟的曲子,就如同置身于一个皓月当空的夜晚,看着月亮和江水相映成趣的景象。 “妙哉,实在是妙哉!” 不等待泠烟弹奏完毕,李文琦就出声赞道。 原来泠烟不止是自己古筝上的知音,更是弹奏的一位高手啊! 最后的结果不得不说是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的,这几番比拼过招下来,李文琦对泠烟的认识更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泠烟也是对李文琦刮目相看,短短不过一天的时间里,两个人便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而在那之后,两人之间相处也不再如之前那般,融洽了不少。 这些变化自然被府中众人看在眼里,于是大家又说三小姐如何如何厉害,连以前对她看不惯的八小姐都被她收服了。 当然,这件事也被一直关注李府的姬云烟发现了。对于在姬家败落后一直想要复仇和扳倒太子府的姬云烟来说,这是一个好机会。 心中万千思绪飘过,姬云烟终于想出了一个对于她来说不废一兵一卒的好办法。一番思量之后,姬云烟便打定主意行动了。脸上阴险的笑容一闪而过,姬云烟便出门朝着贤王府去了。 “本夫人今日闲来无事,特来找王妃解解闷。”姬云烟如是说。 “王妃,安国公夫人在外面,来寻王妃解闷。” 听着下人通报的消息,姬云渺虽然有些疑惑,为何姬云烟会忽然来找自己。将柳眉描了描,道:“带她进来吧。” 待仆人带她去姬云渺的房间后,她便示意姬云渺让众人出去守着,姬云渺虽不解她的来意,但也是听从了她的意思,让众人退下。 “妹妹,姐姐这里有件事要同你商量。” 而后姬云烟便示意姬云渺附耳过来。 第一百六十五章 游说姬云渺,巧遇楚逸轩 姬云渺见姬云烟如此神神秘秘,心中越发好奇,也有了几分猜测。虽然不知道姬云烟到底想要做什么,但还是将耳朵凑了过去。 "姐姐,什么事儿啊?神神秘秘的,你就放心说吧,屋里就咱们两人,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 姬云渺虽然猜测了究竟是什么事儿,但她也相信此刻不会有第三个人听见姬云烟说的话。 姬云烟转念一想也确实如此,便也不紧张地要求姬云渺附耳过来了,喝了一口手中的茶,姬云烟问:"云渺,姐姐现在想出了一个方法来扳倒太子府,但我需要你的帮助。你可以吗?撄" "姐姐,什么办法?能报仇我自然会去做的,如果不是他们,我们姬家也不会就这么败落。" 姬云渺虽然早先就猜测能让自己姐姐如此激动和紧张的除了报仇也没有其他的了,但突然听见有办法了还是忍不住自己心中的激动和兴奋。 "你听说最近李府的事了吗?”姬云渺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想不到那泠烟竟有如此本事,连李文琦也给她收服了。" "如今泠烟在李府中的地位已然非同一般了,估摸着李淑黎如今也是不大好受了。"姬云渺也是不得不佩服泠烟,竟有这般本事,以往倒是小瞧了她偿。 "呵呵,要的就是她不好受,她若好受了我们这办法也就行不通了。"姬云烟笑道。 "姐,你说的到底什么方法?怎么还和李淑黎有关系了?"姬云渺不解,不是说扳倒太子府吗?这和李淑黎好不好受有何关系。 "自然有关系,"姬云渺神秘一笑,而后轻声凑近姬云渺,"李淑黎不好受了,咱们自然就多了一个帮手,而这如何去说服她,姐姐自然会告诉你,到时候就看你的了。" "这……这能行吗?"姬云渺并不觉得她能够说服李淑黎帮她们扳倒太子府,毕竟太子妃是她姐姐,她有不傻,怎么会反过来帮她们姐妹二人。 "自然可以,你过来,你到时候……" 姬云烟起身坐在姬云渺身旁,贴着姬云渺耳朵一番叮嘱,而后回到原位,端起茶杯恢复了气定神闲的模样。 "哈哈……果然妙计,到时候那李淑黎必然同意与我两的合作,姐姐果然厉害!" 姬云渺听完姬云烟的计划,心中自然是欣喜不已,在她看来,这个计策如若实施,李淑黎必然会心甘情愿地成为她们的帮手,而扳倒太子府,报仇也就指日可待。 在姬云烟走后,姬云渺便急匆匆的找到了李淑黎,将要与她合作的事情告诉她。 李淑黎虽然面上一副称赞的模样,可笑意却未达眼底,心中有着另一番的打算。 另一边…… “祁红,今日墨竹阁内无事,倒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泠烟将手中的书卷放在桌子上,脸上的表情也甚是惬意。 自己的地位在李家算是彻底的巩固了,自己也不比再担心什么时候会被李丞相当成交易的物品送出去。而其中和自己最不对头的李文琦,此时与自己的关系也好上了许多,各方面可算是尽得人意。 “主子,既然墨竹阁内无事,李府中也无甚要紧的事,为何不出去走上一走呢?” 祁红将泠烟方才放置在桌子上的书收了起来,一面放进书架中一面道。 泠烟疑惑的看着忙碌的祁红,奇怪,祁红往日并不是个喜欢上街的人,怎么今日…… 似乎是看出了泠烟心中的不解,祁红倒了一杯茶给泠烟,笑道:“是主子忘了,今日是赶集之日,街上十分热闹。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上街去看一看是否有称心的物件。” 赶集之日……泠烟眼角微挑,嘴边漾开一抹灿烂的笑意:“好,走,祁红,我们去看上一看。” 不多时,泠烟和祁红两个人便出现在热闹的集市上。 祁红说的倒是没错,今日街上的人的确是比平常多上好几分,一眼望过去,熙熙攘攘的全部都是人在走动。街边摆着许多的摊位,吆喝声此起彼伏甚是热闹。 “主子,我们先去哪里瞧瞧?” 祁红望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街道脸上也划过一抹愣意,回头看着泠烟。 “去配饰那家吧。” 泠烟指着不远处一个十分冷清的店门,率先迈步走了过去。 泠烟之所以会选择来这家配饰的店面,一来是她想要来买件配饰,二来,则是这家配饰的店面最为冷清,人也最少,少了让泠烟与别人挤来挤去的时间。 “小姐,您想要个什么配饰呢?自己挑吧,挑好了来付账就行了。”一见到有客人走了进来,坐在柜子后方的老板抬了抬头,随后又低头自己拨着算盘记账去了。 没有别家店面的老板那般好客,一见到客人就热情的迎了上来。反而与常人不同,反应甚是冷淡,也难怪店面会如此冷清,门可罗雀。 不过这家老板的性格泠烟倒是极为欣赏的,走进店里面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馨香,似有若无,让人闻着十分的舒服。 现在外面看着这家配饰店的店面似乎不怎么样,可当泠烟走进去时,却发现里面的配饰倒是好看的紧,样式也新颖。且每一样都只有一个,都整齐的摆放在盒子里面,一点灰尘都没有沾到。 泠烟一眼就看中了摆放在正对门面的那枚如意扣,晶莹圆润的玉色反射着迷人的光泽,一条纯黑色的细线穿过如意扣,两色相衬。 泠烟看得入了迷,手不自觉的就想要伸去摸一摸那枚如意扣。可她还没有拿到那枚如意扣,竟然就有人先她一步,越过她的手拿走了如意扣。 “老板,这枚如意扣多少钱,我要了。” 泠烟的身后响起了一个略为熟悉的声音,泠烟一愣随即心中腾起一丝怒意。 “这枚如意扣是我先……” 泠烟转过身,话还没有说完,就看清楚了面前的男子是谁。 一头泼墨青丝被一条束发带随意的绑了起来,脸上的表情随意不羁,这不是楚逸轩是谁?难怪方才这声音听着熟悉得紧,原来是他! “见过表哥。” 见是楚逸轩,泠烟便把到了嘴的话咽了下去,缓缓的行了个礼,没有丝毫的错处。 楚逸轩原本也没有发现面前的这个女人是泠烟,听到有人叫自己表哥,表情愣了一下,看清楚面前的人,随后朗声笑道:“原来是三表妹啊!” 泠烟不舍的看了一眼楚逸轩手中的如意扣,正打算向楚逸轩讨要一番,却没想到楚逸轩倒自己先开了口。 “三表妹可是想要我手上的这枚如意扣?” 楚逸轩缓缓将手心摊开,露出静静放在掌心的那枚如意扣。 看了一眼楚逸轩的表情,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遂点了点头。 楚逸轩提起如意扣上的黑色丝带,毫不在意的在半空中扔上去下来再接住:“一切有形的东西,终究都会破掉。” 听到了楚逸轩的话,泠烟的柳眉挑了挑。楚逸轩的话她也并非听不懂,无非就是在间接告诉自己买这枚如意扣没什么大的用处。 只是听楚逸轩的语气,倒也没有不转给自己的意思。若是自己再向他讨要一番,或许这枚如意扣就能够到手了。 “古人说,要及时行乐。” 泠烟朝着楚逸轩走近了一步,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水眸中含着些许的警惕,似乎是怕楚逸轩不将这枚如意扣给她。 好一个聪明的女子! 楚逸轩不禁在心中为泠烟的机智喝了一个彩,对于泠烟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看向她的眼神也不一样了起来。 泠烟的回答不禁应了方才楚逸轩的那番话,还顺便警告了一下自己,让自己将这枚如意扣给她,倒是一个聪慧的女子。 “客官,你们到底是谁要这枚如意扣?” 老板一手捧着全盘,佝偻着腰走了过来,面色冷淡的看着泠烟和楚逸轩。 想必是方才泠烟和楚逸轩的对话将老板给搞乱了思路,此时看向他们两个的眼神都不大对劲。 “老板,多少钱?” 叫楚逸轩不松口,泠烟便打算自己抢先付钱,如此一来,自己交了钱,这枚如意扣自然也就是属于自己的了。 “五十两。” 老板抬头看了一眼泠烟,继续低头拨弄着算盘。 老板才不管到底是泠烟还是楚逸轩拿走了这枚如意扣,他只关心,到底泠烟和楚逸轩是谁会来付这枚如意扣的钱。 “祁红,你来付一下账……” “老板给你不用找了!” 正当泠烟准备让祁红上前来付账的时候,却听到一声重响,回头一看,楚逸轩竟然将整袋的银子往老板的柜子上一扔,速度比祁红还要快上许多。 “楚逸轩你……” 泠烟气急败坏,连表哥也不叫了,直接喊楚逸轩的名字。正打算拉住楚逸轩好好评一番理,楚逸轩却忽然将手中的那枚如意扣吊在自己的面前,脸上肆意的笑着。 “你什么意思?” 泠烟口中说着,手直接拿下那枚如意扣,看着近在咫尺的楚逸轩。 楚逸轩双手环于胸前,拨了拨掉到前面的头发,俊秀的脸上笑得一脸得意:“这是表哥送你的礼物,毕竟你我的眼光如此相同,人生难得逢知己。” 泠烟欢喜的把玩着手中的如意扣,像是怎么都看不够一般。抬头看了楚逸轩一眼,嘴角勾了起来,漾开一抹浅浅的笑:“多谢表哥割爱。” “谢什么,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是我的还是我的,不是我的,我懒得去抢。” 楚逸轩抬眸看了看门外的天空,随意的答道。 第一百六十六章 赠君一场日落繁华 听到楚逸轩近似于喃喃自语的这番话,泠烟的内心一震,看向楚逸轩,一身随意的白衣,头发也极为随便的扎了起来,在略微有些许耀眼的橘黄色阳光下,整个人如同被贬下凡的谪仙一般撄。 楚逸轩的心思看得极开,对于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并不会使什么把戏去得到,和泠烟从前接触过的人都不一样。 “走吧,三表妹,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瞧瞧。” 泠烟还没有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就被楚逸轩给拉住手奔跑了起来,没注意情况的祁红为了保护主子的安全,只得在后面追赶着他们俩个。 “你,你要带我去哪里?” 泠烟皱着眉头,看着身旁的楚逸轩,语气不是很友好。 楚逸轩抬了抬眉:“去看我的世外桃源。” 世外桃源? 泠烟不禁有了点兴趣,也不再那么抗拒,放心的跟着楚逸轩走。毕竟楚逸轩乃是楚月琴娘家之人,也算是搭着边的亲戚。 过了不到半刻钟,泠烟便被楚逸轩带到一个较为偏僻的地方。泠烟看着周围,人烟很是稀少,不由得开口问道:“这是何处?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楚逸轩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嘴边,示意泠烟不要讲话,随后又让泠烟跟着自己爬上一座山,三个人不多时便来到了山顶上偿。 “公子,可否告知来此地究竟有何用意?” 祁红也忍不住询问起了楚逸轩的目的。 虽然楚逸轩看起来不是一个会加害主子的人,倒是祁红出于对主子的关心,还是问了出来。 整整一刻钟,楚逸轩都一直盯着天边看,没有回答祁红的问题,似乎是没有听到祁红的问题一样。 祁红刚才的看了一眼自家主子,刚想要开口再问一次,楚逸轩却自己开了口。 “快看!” 楚逸轩显得十分激动的声音将泠烟和祁红的视线全都转移了过去,一看到楚逸轩所惊讶的东西,两个人也都愣在了原地。 “好美……”泠烟不由得喃喃自语道。 原来楚逸轩想要带泠烟来看的,就是一场日落。在李府虽然物质条件极好,可周围都是高墙,别说是日出日落了,就连太阳也是不容易能够照到的。 整日待在那高楼大院之中,心情难免难以得到真正的释怀。而楚逸轩此举,为的就是真正让她看看这外面的世界。 “三表妹笑起来的样子真美,丝毫不比这日落之景逊色。” 楚逸轩淡然一笑,语气十分正经,没有丝毫调笑的味道。这话本来要是换了其他人来说,泠烟不厉声斥责一声“无赖”是不行的。可是偏偏这时从楚逸轩的嘴里说出的话…… 这个男人,是第一个让她生不出戒心的人,即便连齐元恒,她最初也都未尝全然信任。和这样的人来往,会让你感觉到,他的内心真诚。他说这日落景美,那么便是日落景美。他夸赞泠烟容颜出色,赛过日落之景,便是事实正是如此,绝对没有半分有失偏颇之处。 在他面前,泠烟也没有必要去说些“楚公子谬赞”之类的话,他们就像是朋友一样,可以平等的相处。 这样能够真正让人松下心防的朋友,如何不让泠烟珍惜。 “楚逸轩,你是一个不错的人。” 这是泠烟对楚逸轩说出的第一句示好的话。 “做我的义兄可好?” 楚逸轩愣了一下,随后又开口爽声大笑起来。 “我本就是你的表兄,自然是会好好照顾照顾泠烟妹妹。” 泠烟面色一顿,似乎是露出了几分失望之色。她相信她的意思楚逸轩应该是明白的紧,和楚家大公子有亲缘关系之人,乃是李家的三小姐,而并非是楚逸轩和泠烟。可原来,像他那般通透的人,也没有打算结交同他志同道合之辈么? “不过泠烟小美人竟然开口了,那么为兄就不得不从了。” 还没等泠烟来得及失望,楚逸轩的下一句话就让人从失落又回到了天堂之中。 “楚兄此言可是当真?” 泠烟猛然抬头,眸中的璀璨星光让楚逸轩为之一怔。这世上,竟然会有这么通透的眸子,仿佛就要通过这一眼,看进人的心里去。 泠烟,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楚逸轩说话,自然是一言九鼎。”楚逸轩对着日落的夕阳遥遥一望,郑重其事的说出了自己的誓言:“从今往后,只要有我楚逸轩在一日,就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欺负我的妹妹。这个誓言,终身有效。” 楚家的女儿并不多,庶出的又和楚逸轩向来不亲厚。而泠烟的出现,正好弥补了他在这一事上的遗憾。 人生能够得一知己,不知是多么愉悦的事情,更不提,那一双明亮的眸子带给他心底的微微触动。这种感觉,好像是从前未曾有过的事情。 “楚兄游历四方,见过的世面甚多。泠烟只愿未来能够有机会,与楚兄一同去看看这盛世繁华。” 放心,会有机会的。 楚逸轩颔首应了一句,落在泠烟眼中却是无限的欢喜。 站在后头的祁红将眼前的一幕悉数收入眼底,但是却抿了抿嘴未曾再多说什么。现在,她的主子是泠烟,而并不是齐元恒。 而战场之上的齐元恒,正在与人彻夜商讨着对敌之策。 齐元恒面上带笑,没有丝毫的恼怒之意,右手挥向一个专门为吴将军空着的位置,诚意十足。 吴将军冷哼了一声,一点都不把齐元恒放在眼里。虽说齐元恒的确是个地位尊贵的太子,只不过到了这行军打仗的地方,也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罢了。况且据他所知,这个太子的势力也并不很好,比不过贤亲王齐元毅和明王齐元德。 因着这层原因,吴将军看向齐元恒的目光中不带一点尊敬,对于齐元恒的示好也丝毫不放在眼里。 见这吴将军对自己的示好视而不见,齐元恒脸色不变,宛如一潭波澜不惊的湖水,似乎吴将军方才并没有做什么一样。 “吴将军似乎满腹经纶,不如说说你的建议,让大家讨论讨论。” 齐元恒对吴将军的做法不甚在意,却不代表林远也不会放在心上。 林远之所以会说出这一番话,自然是看准了吴将军这个人草包一个。不过就是凭着关系,上面有人罩着他。 不要见他方才说得洋洋得意,谁知道他究竟懂不懂得这带兵打仗。既然他对这战局如此有研究,那就让他出出风头好了。 果不其然,原本站在一旁趾高气扬的吴将军,在听到了林远的这番话后,脸色立即一变,嘴唇动了动,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吴将军方才不是说得口若悬河,怎的现在什么也不说了?” 林远嘴角噙着嘲讽的笑着,看向了尴尬无比的吴将军。 吴将军咬了咬牙,愤愤的看向了林远,将他脸上的表情都收入眼底:“我不过是不想说而已,你们继续说,等你们不说了我自然会说出来。”说完,狠狠的看了一眼林远,坐在了位置上。 好你个林远,这梁子,我们是结下了! 原本吴将军就在为自己在这里的地位受到了撼动而感到十分不快,此时又在众人的面前被林远落了面子,依着他的暴脾气,自然是会自己受的加倍还回去。 齐元恒瞧着吴将军的模样,心中明白林远这是得罪了吴将军,和林远对视了一眼,发现林远并无任何的不安,遂将视线转移到了战局上。 “这西楚军前些日子的确是经常来***扰我国边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日子倒是安静了许多,这些方才吴将军已然说过。” 齐元恒眉头微皱,似乎正在思索着对策。 “西楚军骤然安静下来,与前些日子的行为的确大不一样。” 林远眯了眯眸子,看着面前的行军地图,忽然灵光一闪,“难不成这西楚军是想先蛰伏一段日子,再趁我军不注意时发动袭击?” 吴将军斜斜的睨了林远一眼:“我还以为林将军能够说出什么好的计策,原来也不过如此。” 清楚了吴将军的性情,林远也并不和他多争执,权当是他在为方才的事还不解气。 “林将军说得极有道理。” 齐元恒观察了一番面前的地图,暗暗记住几个西楚军常出没的地点,再结合方才林远所说的话。 “我看,我们这几日夜晚巡逻的士兵多派几支,防止西楚军夜袭。”林远再次提议道,“尤其是粮草的这个地方,西楚军狡猾诡计多端,我们也要预防他们烧掉我们的粮草。” “林将军的计划极好,各位是否有不同的意见?” 齐元恒视线在众人的脸上一个一个扫过去,温润之中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势。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我们就按照林将军的方案去做。” 入夜,果然有楚国的军队前来偷袭,所幸是因为有了齐元恒和林远的提前打牌,所以才使得齐国并没有多大损失。 这样一来,吴威就算是原本想要针对齐元恒,如今也只能暂时放一放。 国家的利益,高于个人的一切荣辱。同样的,对于边关战士来说也是一样。 第一百六十七章 遭遇刺杀 过了一两日之后,众人又在营帐之内议事。吴威因为之前林远的成功阻击敌人,所以对他略有改观。 只不过,一时之间…… 林远语气平淡地开口,毫无波澜起伏的语调让人听不出喜怒,有责有敬,又暗暗体现了自己在这军营之中占据主导的地位,这番话一出,倒让吴威无话可说了。 林远心知,若是不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就极有可能会助长他们嚣张的、盲目的自信,而此时怕是只有自己开口最为合适了。 听了林远的话,吴威面上脸色神情有点复杂,随后一声不吭地坐回在了自己的座位上撄。 “如今大齐与西楚这场仗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了,正所谓‘兵者,诡道也‘,虽然不知道到了现在西楚军那方为什么还没有动静,但是我们也绝不可掉以轻心。” 林远说完,淡淡地环视了在场众人一眼,心中暗自思忖计较着偿。 而营帐中的几个将领听了林远的话也不由得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虽然大丈夫行军打仗多多少少得靠一个“勇”字,驰骋沙场,奋勇作战,但也不是有勇无谋,莽撞行事,多一些心眼儿,万事小心为上,总归是好的。 吴威见此,更是不好再说什么。 平日里自己经常在暗里跟齐元恒和林远两人作对不算什么,但是此时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若是再做出什么来,想必会引起众人猜忌,如果因此引起了众怒,那可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吴威自然不愿意这么做。 于是也应允,算是认可了林远的话。 此时齐军这边全军上下戒严,都在提防着西楚军是否会有所动作,却不知道,此时,一张风云变幻的阴谋之网正慢慢收拢。 夜色深,残月疏星颗颗点缀在高高的夜空之中,风雪呼啸的声音穿过空旷的原野,留下阵阵凄寒之意。 在连夜单独与林远一同将如今齐楚两军之间的战事情况分析商讨了一番之后,齐元恒独自一人,只影浅身潜入夜幕之中。 寥寥灯火,许许寒风,在黑夜里愈发显得清冷以及一丝丝让人不易察觉的……阴谋杀气。 原本潜伏在一片黑色之中,猫着身子贴地而行的齐元恒突然微微皱了皱眉头,就地打了一个滚。 “叮!” 一声轻微的声响传入了齐元恒的耳中,在这一片静默的黑夜里显得有几分诡异。 正是在方才齐元恒站着的地方赫然插着一把短剑! 刀身在淡淡的月华映照之下泛着寒光,颇有一种霜月临江飒飒寒的感觉。 刚才的那一声声响则是那柄短剑插进地面上时撞到了小石子所发出的声音。 许是因为方才那出手之人内力深厚且的确是起了杀心,这一剑下手下得尤其狠,直到现在还依稀可见那柄短剑的剑柄还在微微颤动着。 “阁下既然对我起了这么重的杀心,居然还落空了,不知道的话,我还真以为阁下是在和本太子开玩笑呢?” 齐元恒看着方才自己站着的地方,不由得微微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齐元恒常年习武,虽然在京都时时常都是以身体羸弱多病的状态和面貌示人的,但是这不过都是一个障眼法和保护自己的考虑了。 齐元恒因为习武多年的原因,耳力和目力比之一般人来说,显然是高出了很多的。 幸好自己提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方才若不是他自己察觉到了附近的异样,或许此时此刻那把短剑所插着的就是自己的心口了。 从这人出刀的这一步动作来看,齐元恒已经看出了端倪。 一,来人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与他的武功不相上下,必然是个强劲的对手。 二,这人出手狠辣,招招动作都逼人要害,且杀意十分浓烈。 三,从他手中所掌握的情报来看,无论是这人的武功修为还是他的杀人方式,都不像是京都之人所拥有的,然而从他的这些表现来看,齐元恒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齐元恒心下一凛,微微阖些眼睛感受了一下附近的气流,心中也不由得愈发的提防了起来。 这个人给他的感觉更像是一个江湖中人,且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杀手。 平素里,在江湖之中武功修为比较高的人都习惯隐藏自己的气息,但是有一种人却不一样,那就是杀手! 齐元恒甚至对他们感觉有一种熟悉感……有的杀手习惯暗杀,更愿意在黑暗之中隐匿自己的气息,然后趁着人们放松警戒之时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对方。 而像齐元恒此时此刻面对的这个杀手,则应该是更习惯于明杀,且有人对他下了绝杀的命令! 因此方才他才要想尽一切办法一招出手直逼要害之处,却不料千算万算算掉了齐元恒自身的警戒心和武功修为。 “怎么?难不成阁下是有胆子杀人,却没胆子见人?”齐元恒一边环视了周围一眼,仔细打量着,一边又故意如此说着,试图用激将法激怒这个杀手,让他现身。 果然,在齐元恒说完这番话之后,他的眼前又多了两道黑色的身影。 两人身材高大魁梧,皆是作一身黑色的装扮,除了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其余皆是用黑色布料遮掩住。 齐元恒定了心神,兀自打量着现在站在自己跟前的这两人,但是警戒心却还是没有完全的放下,他知道,这里必定还有一个人。 果然,在齐元恒没有动作之后,从这两个黑衣人的身后又走出了一个人。 “不愧是被京都众人称颂的恒公子,温文尔雅,居然连骂人威胁人的时候都这么的……客气。” 微微有些低沉喑哑的声音,透出几许讥讽的意味。 黑衣着身,半张脸上带着银面面具,只露出半张脸来,显得极为特别,通身给人一种阴柔却又带着几分狠戾的感觉让人觉得可疑,同时也在心中暗自升起警戒。 见到来人,齐元恒心中微微一顿,难怪他总觉得对这人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原来这人正是上一次曾与自己交过手的会东瀛忍术的那个男子。 上次若不是因为自己分心,加上那男子狡猾,使用忍术遁走,想必早就已经成了他剑下一缕亡魂了。 “我会回来的,亲手取你项上人头。” 当初这银面男子便这么告诉他,一番话说得霸道,齐元恒对此话却是不置可否。 他固然知道上次一战自己与嗜血盟之间算是结下了梁子了,嗜血盟的人定然不会就此忍气吞声,只是他却万万没想到,嗜血盟的居然会追到这边关来。 看着银面男子这番表现,齐元恒心知接下来定然会有一场恶战了,且是一对三的绝对不会公平的恶战。 齐元恒听了银面男子口中毫不掩饰的嘲讽的话语,冷冷哼了一声,抽出缠在自己腰上的软剑,一副时刻准备迎战的模样。 月华流泻,洒落在剑身上,干净透彻,寒光闪耀,不自觉让人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正是当日交手时齐元恒所用的那把名剑——无尘。 对面银面男子见此,嘴角的笑意微收,上次正是齐元恒用这把剑伤了他,这次……还是准备用这把剑么? 齐元恒抬眸看了一眼天色,看来今日是没办法前去打探敌情了,随后又继续看向对面黑衣人,却没有再回复银面男子一句话,只是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提防着对面的三人。 见齐元恒此般表现,银面男子不由得有几分恼怒之意,觉得齐元恒是在挑衅,刻意地忽视自己。 缓缓地往后退了一步,银面男子的右手一挥,身边的两人黑衣人则迅速迎了上去。 “且看这次,太子殿下还能不能这么好运了?” 银面男子阴测测地说道,面上时一闪而过的阴鸷。 这一次他派出的人可都是嗜血盟里一顶以的高手,武功修为虽然不可能超过齐元恒,但是与齐元恒应是不相上下的。 齐元恒也不理会一旁观战的银面男子的话,毫不分心,认真地与眼前的强敌交手。 一时之间,原本静默的原野上充斥着兵刃相接时候发出的铮铮铁寒的声音。 齐元恒和两名黑衣人一起交手可是愈战愈烈,所到之处连树身上都是一道道被剑气所伤时所留下的痕迹。 极快的交手,让人眼花缭乱的残影,这银面男子却是看得津津有味,同时在心中暗自忖度,幸好自己留了一手,没有太低估齐元恒的实力,不然吃亏的肯定就是自己了。 不知交手了多少个回合,齐元恒突然攻势一转,带着强烈杀意的一剑向其中一个黑衣人扫去。 原本站在一旁观战的银面男子见到齐元恒这突如其来的一个举动,面色突然变得有几分难看起来,难道……齐元恒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只见齐元恒一剑扫向自己身前的黑衣人,却又在最后关头连忙转身,将无尘对准了原本在自己身后的那名黑衣人,而用背部扛住了原本站在自己身前的那名黑衣人的攻击。 在场的几人显然没有反应过来,或者说根本不可能想到齐元恒竟然一眼看破了他们的计谋。 这两名黑衣人虽然武功高强,但是有一个怪异的地方,那就是他们单独的战斗能力很弱,但是与对方彼此配合的时候却又能有很大的成功几率击杀掉一个像齐元恒这样强大的高手。 齐元恒在与他们交战了上百回合之后突然发现了这个破绽。 当自己一剑刺向身前的人时,则势必会被看破下一步动作,那身前之人必定会有所防御,相反身后的人必须与前面的人配合,那么他就想尽一切办法从身后突袭齐元恒,而只注意到攻击,没有防守。 因此齐元恒才想到用这一个虚招引诱敌人,趁机击杀,这一招算是险中取胜。 第一百六十八章 再见银面男子 显然在场三人都没想到齐元恒居然会使出这么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一招,因此在见到这突发的一幕时候都不由得愣神。 “你……” 银面男子显然有些被齐元恒的举动所震惊到,忍不住开口。 齐元恒只是啐了一口,将口中污血吐出,随后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水,被鲜血染红的薄唇轻轻掀起一个冷艳的弧度,并不多言,只是眼中闪过一抹狠色。 齐元恒从地上缓缓站起,无尘饮血,暗红的血珠从剑身上滑落,凝聚在剑尖,复而又滴落在地上,与尘土融为一体,无尘剑却还似往初一般,寒光凛冽,不染尘垢。 地上,方才那被齐元恒狠命击中要害的黑衣人正失去知觉躺在地上,身下流淌出一大片鲜血,将土壤浸染成暗黑色,浓烈的血腥味儿在空气中四散偿。 齐元恒提着剑一步步往黑衣人所在的方向而去,月色如霜,丝丝缕缕银白色的月光打落在齐元恒的身上,似为他披上了一层黑夜的武装,明明是柔和的弧度,却不由得让人觉得遍体生寒。 那躺在地上的黑衣人并不躲闪,黑色的面巾覆在脸上,让人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只依稀能看出他在剧烈地喘着粗气。 手起刀落,只见一阵寒芒闪过,随后随后便是一声闷哼,齐元恒竟然是直接将那黑衣人的手筋和脚筋尽数挑断。 片刻过后,那银面男子和另一个黑衣人终于从齐元恒带给他们的震惊之中回过了神来。 银面男子看了齐元恒一眼,眸底深处略过一抹深意,脸色更是阴沉如墨。 “没想到向来温文尔雅的恒公子杀起人来也是绝不手软的啊……只是不知道皇帝陛下是否也知道恒公子,咱们的太子殿下也是这般的优秀呢?” “这个,就不劳阁下费心了。” 齐元恒冷冷出声道,径自断了银面男子接下来的话。现场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疏影横斜,月色流光。 齐元恒,银面男子和黑衣人呈三足鼎立之势静默地相对而站,地上那名黑衣人自从被齐元恒用无尘剑挑断了手筋脚筋之后便也昏迷了过去,生死未知。 银面男子不动声色地动了动手指,黑衣人微微垂下了眼眸,突然之间,黑衣人趁众人不备之时突然往前冲去,似乎是运足了力,势不可挡一般。 齐元恒见此,面无表情,抬手提起剑挡住这一招攻击。 然而战况一转,那名黑衣人只是一个转身与齐元恒错身而过,这杀气腾腾的一招攻势竟然是往那名躺在地上昏迷了过去的黑衣人而去! 黑影飘过,在原本躺在地上的那名黑衣人的心口处赫然插着一把短匕首,刀身尽数没入了那名黑衣人的心口,只留下匕首刀柄暴露在空气中。 齐元恒先是一愣,显然是有些没想到这原本以为是针对自己的一招竟然是对着他的同伴而去! 随后齐元恒又释然了,在江湖之上,最讲究的便是“忠义”二字。 如果方才不是那黑衣人出手,那他极有可能会泄露很多秘密,更极有可能会暴露出很多事情,因此那名黑衣人不得不下手。 不过…… 齐元恒突然抬手,无尘剑贯穿了黑衣人的整个身体,剑尖穿透了黑衣人的胸膛,绽放出一朵血色的妖冶的花。 黑衣人瞳孔顿时放大,似乎连痛处都还没有感受到,却又对齐元恒的突然出手感觉到有几分不可置信。 齐元恒反手将剑拔出,带出一抹滚烫的鲜血,不小心喷洒在了他的脸上,齐元恒神色阴寒地转身。 身后,那名黑衣人突然倒地,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银面男子抬眸,面色阴鸷地看向齐元恒,凉薄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最终却又什么话没有说出来。 而齐元恒也没有理会身后情形,径自走到了银面男子面前,两人之间仅仅相隔一步之遥。 银面男子与齐元恒对视了一眼,一个眼中尽是阴霾与复杂的情绪,另一个却是深邃得如古井无波,一眼望去仿佛看不到底一般,只是背后却又有着毫不掩饰的一身杀意。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织着,其间有着许多让人看不懂的东西。 正在此时,齐元恒突然“唰”的一声将手中的无尘剑对准了银面男子的咽喉。 锋利的剑尖带着一抹桀骜不羁的气息,却又有着一种内敛的锋芒在其中,如同他的主人一样。 “废,或者死?” 齐元恒简洁地说道,丝毫都不拐弯抹角,直接给出了两个选择,也就此事说明了自己的态度。 原本以众人眼中齐元恒温润的性子来看,是断然不会为难任何人的,但是齐元恒却是绝对不会留下任何对自己来说足以成为威胁的人。 况且齐元恒和嗜血盟的人,尤其是这个银面男子,早就结下了矛盾,虽然不知道这银面男子与嗜血盟之间的关系具体如何,但是他已经猜出了一个大概了。 如果今日他不选择反击,那么他在这一场争夺之中就会一直处于被动的地位,他不争,不反抗,并不代表着这背后之人就会愿意就此罢手,反而还极有可能会助长他的嚣张气焰,让他们更加变本加厉。 因此齐元恒也不多言,直接和银面男子对上,想要将此事做一个了结。 银面男子看着齐元恒,嘴角闪过一丝讥讽的笑意。 “莫非你以为,就凭你一个人,便能够杀得了我?” 这番话倒是说得狂妄,只是齐元恒却对此没什么反应,只是微微挑了挑眉。 薄唇轻启说道:“那我们不妨试试?” 如果说方才银面男子那番话算是狂妄与挑衅,那么齐元恒这一刻便是明显的信心十足了。 银面男子再次看了齐元恒一眼,下一秒,两人同时动作,齐齐往前冲去,一个错身交手,两人交手了几十个回合,然后又分开。 突然之间,那银面男子的身影再一次消失在了齐元恒的眼前,看到这熟悉的一幕,齐元恒揉了揉眉心,他知道,这个就是上一次他遁走时所用的方式——东瀛隐身术。 待到再一次出现的时候,他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山林入口处的一条小径上。 银面男子对着齐元恒挑衅一笑,随后转身进入了山林之中。 齐元恒低下头思考了片刻。 这一片山林之中素来凶险,边城这一代的山林里野兽可不少,且都异常凶猛,此时自己本就受伤,伤势虽然不重,但也绝对不轻。 此时他若贸贸然跑进了山林,那么到时候林远他们肯定会发现他失踪了,如此一来势必会影响到军中士气。 可……齐元恒往山林里看了一眼,眼神一沉,也进了山林之中。 在两人进入了山林之中之后,一道纤细的身影突然从一座大岩石之后走了出来。 纤细柳腰面若桃李,却身着一身素衣,鸦翼一般的头发高高束起,正是西楚镇关王刘奕的侄女,西楚的云阳郡主刘璟乔。 “呼,真是惊险,这两个人,还真是一言不合就动手。” 看到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了山林之中,刘璟乔忍不住拍了拍胸口,揉着自己蹲麻了的双腿,口中一边念念有词地说道。 想到方才那名身着月白色衣裳的年轻男子,刘璟乔脸上不由得红了几分,心中却似有小鹿乱撞一般。 本来自己不过是嫌待在军营之中无聊,这才让自己的丫鬟穿着自己的衣服假扮自己,她又趁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跑了出来透透气,却没想来这就出来透个气居然还遇上了这种事。 刀剑无眼,尤其是在这种打斗的时候,为了避免自己被误伤,刘璟乔就势躲到了这块大大的岩石后面。 方才那男子分明看到了躲在岩石自己,刘璟乔没有错过方才看到她的时候齐元恒眼底一抹惊讶的神情。 但是齐元恒并没有将自己暴露出来,而且尽量将那银面男子引到别处,以免在战斗过程之中误伤了无辜之人。 想到当时齐元恒看着她打量她的时候的眼神,刘璟乔忍不住又是面上一热。 那人丰神俊朗,此时仪态虽是狼狈,却也掩饰不了那通身的清贵气质,而且还为她一个素未蒙面的陌生人打掩护…… 看来这个男子倒真的是举止优雅,也十分君子,刘璟乔在心中暗自评断着。 也不知道他是哪里的人,怎么会到这战火绵延的地方来?从他的穿着打扮来看应该是哪一家的富贵公子哥儿才对。 刘璟乔依旧自顾自地想着。 而另一边,齐元恒进入了山林之中之后,很快便看到了那个银面男子,两人一句话也不说,立刻就动手起来。 山林之中地势崎岖不平,又有各种树木丛生,两人的追捕与打斗倒是多了几分难度。 此时月上中天,转眼已经到了深夜,林远在军营之中踱步,来回转悠,向来沉稳的步子此时却是带着几分浮躁与不安的感觉。 “恒副将回来了没有?” 林远停下步子,对着身后的士兵问道。 那士兵也不隐瞒,直接据实以报:“回将军,恒副将出门到现在也没有回来,要不咱们派人出去看一下,寻一寻恒副将的踪迹?” 见林远实在是有些坐不住了,那士兵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虽然齐元恒此次随军出征挂的只是一个副将的名头,但无论如何那都是皇上的儿子,当今太子,说不定还会是以后的国君,若是让他在这边关出了什么意外,皇上一发怒追究下来的话,他们这些人便是首当其冲的,皇上一定会率先拿他们开刀。 而这一切,京城中的人尚且不为所知。 第一百六十九章 判官的笔,史官的笔 兵权,向来是那些争夺皇位的皇子眼中最为重要的东西。一旦有了兵权,就等于是拥有了坐上皇位的通行证。故而齐家的兄弟们,一个个都挖空了心思去拉拢手握兵权之辈。 例如大皇子齐元毅的侧妃姬云渺乃是兵部左尚书姬黎书的嫡次女,又比如太子齐元恒的侧妃林容兰乃是骠骑将军林远的嫡妹。前庭后院,其实一一紧密相连的关系。 在齐元恒远赴日照抗击楚国的这些日子里,泠烟就开始着手盯着朝中剩余握着兵权之辈,兵部侍郎黄玉,西山健卫营的统领王勇等辈,皆是可以拉拢的中立派。 只要能够把握了这些手握重兵之人,也就等于是将前进的路铺的更加平稳一些了撄。 泠烟她,总是很自觉的想要为齐元恒做更多的事情,为这天下万千百姓去争取一个更加美好的和平盛世。 齐楚两国的战事陷入了焦灼状态,虽然之前齐元恒与林远想出一些奇招略略占据了些许上风,看起来似乎是拉平了楚国因为兵器厉害而占据的优势。可是随着时间的逐渐过去,两方之间的优势也被各自拉平。 这场战争,更多拼的是耐性和坚韧。 一个是为了让百姓富足不得不侵扰边境的背水一战…偿… 另一个是为了保卫家国不得不持刀上阵的正义之战…… 这一出戏,最后究竟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落幕? 此时的泠烟正在墨竹阁内冥思苦想,丝毫不知道日照城内的齐元恒究竟在经历着怎样的事情。 每隔三五天,齐元恒就会令亲信带回书信与泠烟。有时候是“卿卿不负相思意”的诉尽衷肠,有时候是“边关未平不归京”的满腔战意,透过那一张张薄薄的信纸,就仿佛可以看到齐元恒正站在她的面前, 爱一个人,思念竟然可以如此入骨。从齐元恒离开京城的那一日开始,她的心就跟着牵挂到了日照。 担心他羸弱的身子骨是否能够适应边关严酷的环境,担心他未曾涉及过打战一事能否顺利压下那群老将,担心楚国的兵士会不会想要拿下他的人头领取那最高的奖赏。担心,并不是因为不信任齐元恒的能力不够,而是那深深附着在骨子里的恋恋相思。 不忘不负一神情,何日盼的燕双聚。 南飞过冬的燕都已经逐渐回来了,齐元恒,何日才能够盼的你归来? “小姐,这是墨竹阁这个月的账册。” 祁红在外的一声轻呼,打断了泠烟神游在外的思念。 “拿进来吧。” 泠烟缓缓的开口,脸上带着一丝倦怠神色。 “小姐可是又一夜未眠?” 祁红体贴细致,自然能够注意这小细节。 “没事。” 泠烟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自从齐元恒去了日照之后,她就因为过于担忧再加上思虑过甚,所以常常夜晚无法安睡。每日里只休息一两个时辰,长此以往下来人自然是没什么精神气。 “这样下去很容易累垮了身子,属下去吩咐厨房为您炖一碗燕窝上来。” 祁红拱了拱手就退下了,泠烟头也没抬起来,只是“嗯”的应了一声之后,就继续开始看起了手中的账本。 墨竹阁是齐元恒的私产,虽然说这最大的作用乃是为齐元恒收揽有识之士,但是一家店铺如果总是负支出的话,那么长久以来自然是不容易经营下去,而且容易暴露出来,被人瞧出端倪。 “上个月的账目虽然有所盈利,但是比起前一个季度,利润已经下降了百分之三十。要是再这样下去,盈利点不能提升,墨竹阁也就无法继续做那清阁之斋。” 泠烟看着手上的账本,喃喃自语道。 只见她额上的秀眉微微一蹙,似有无限烦恼。这样难怪,毕竟墨竹阁是他们根据地的一个总点,不得不让人多倾注几分心力下去。 略略一思索,泠烟就提笔于纸上,顷刻之间写出了几条计策。 正巧祁红此时也端了燕窝上来,泠烟于是将这计策交给她。 “祁红,你将这个交给墨竹阁的掌柜,让他立刻施行,务必要在本月之内看到成效。” “是,小姐。” 祁红伸手接过,仔细的折叠之后放在怀中。 “另外,你去调查一下西山健卫营的统领王勇,看看他是否有贪赃枉法的行为。如果没有的话,那就查查他的家族,务必要找到他的错处。” 泠烟眸光一冷,迸射出寒光阵阵。盯上王勇,就是因为西山健卫营的重要性。齐元恒如今不在京中,这一亩三分地她是一定要守好来的。除此之外,这最为重要的兵权,她也必须替他争取到。 “西山健卫营是皇上的亲信部队,这王勇更是皇上信任之辈。小姐想要从他那里下手,会不会有些太困难了。” 与其说祁红是泠烟的死士,倒不如说她是泠烟的谋士。为人小心谨慎又颇有想法,再加上处在太子府所培养出来的政治敏感度,所以有事情泠烟也会与祁红商量看看。祁红在此时提出异议,也是因为担心泠烟因为操之过急而失去了分寸。 “你是担心我因为德王接触了西山健卫营的副统领,所以才会以为我激进了?” 泠烟横眉一挑,饶有趣味的看着一旁的祁红。 “属下……属下只是担心主子的安危。” 没有直接否认,那便是就是如此了。祁红心里头确实是有此担忧,但是在心里想是一回事,被人揭穿了之后又是另外一回事。祁红没有想到,泠烟揣摩人心的本事竟然又上了一层楼,自己不过是寥寥数语,就被人看透了心中猜想。 “你会这么想也属正常,毕竟这西山健卫营可是皇上的亲属部队。一旦要是被明王拉拢了,那么也就等于是将京城守备悉数交到了对手的手上。一旦明王要是有了野心,那么直接操控着西山健卫营攻破京城,凭着京城守备军的军力,是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 泠烟顿了顿,眼神逐渐锐利起来。 “到那个时候,就算是太子爷得胜归来,率领那支征楚大军回来,也赶不及了。” 毕竟要是明王一旦攻破了皇宫,抓住了齐皇,那么就可以挟天子以令天下,甚至矫诏齐皇将皇位传给了他。就算是齐元恒这个正牌太子爷带人打回来,在天下人的眼中,他也只是个乱臣贼子。 一个谋夺自己父兄的乱臣贼子…… 史书,就是天下人手上的一支笔。它会清晰的记载下他所看到的真正事情,虽说这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可要是碰上像那司马迁一类的清流之臣,那么只能是徒徒多染一些鲜血罢了。再加上正史可以撰写,可是那野史却是民间百姓口口相传,心中断不了的那流传于世间的猜测。 这也就是为什么齐家兄弟们都想要皇位,但是都不愿去对齐皇下手,而是虎视眈眈的看着齐元恒。能够名正言顺的继位,为什么要挺而返险。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更要你去做这件事。” 祁红怔住了,一时间不太明白泠烟话中的意思,直到泠烟将后面那句话说出来之后,祁红眼中才突然迸射出精光。 “要让明王也这么以为,狗急了跳墙,我们才能够抓住他的错处。要是任由他一直像现在这样安稳的呆下去,对于太子爷而言,显然是更加危险的一件事。” 会叫的狗不怕,而那不会叫,潜伏在草丛之中等待着伺机而动的毒蛇,显然是更加危险的存在。 “小姐你的这场计谋,从来就不是在算计西山健卫营的统领,而是明王。” “没错。” 只要所有人都想祁红之前一样的以为,那么就不愁明王不会上当。一旦明王上钩了,那么就容不得他再逃脱了去。 看着凶狠并且不好相处的贤王齐元毅并非是什么强劲的对手,真正值得他们警惕的是那明王齐元德,皇后养子的身份再加上这尊贵的王爵,聪明而又谨慎,毒辣不留情面的伪装足以让他们在懈怠之时就被狠狠一击击落谷底。 “属下这就去办。” 祁红迅速离开了房间,开始去完成泠烟所交代的事情。当初太子爷离京之前将太子府暗中的势力交了一部分到泠烟的手上,此时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祁红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这一次她要好好完成任务,千万不能失败了。 机会,已经呈现在她们眼前,就看她们能不能够把握住了。 屋内的泠烟靠在窗边,遥遥望着南方的楚国,面上露出了一丝柔和的神色。 齐元恒,我在竭尽全力为你守护着太子府,守护着这盛世江山,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亲眼见见才行。 此时的她,不知道齐元恒已经因为刺杀一事陷入了真正的困境之中。 生死。早就是只在一线之间的事情。 第一百七十章 楚逸晨的刁难 月落星辰,斗转移变,时间一天天就在其中悄悄流逝。泠烟每日里不是在墨竹阁内谋划事情,就是在太子府内处理政事。鲜少有人知道,这送入太子府的奏章,有一大半都是泠烟帮着处理。 诸葛鸿起先是并不看好泠烟能够将这些事妥当处理好的,毕竟泠烟不过是年纪轻轻的一介女子,就算平日里有些小聪明,也曾经提供了一些有利襄助齐元恒的计谋,但那毕竟只是限于闺阁之内撄。 朝堂,还是男人的天下。 后来,随着泠烟提出“井田制取代分封制”、“改土分流”、“度量衡统一”等政策之后,诸葛鸿对她的观点就逐渐改变了。 这哪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子,根本就是女版张良,白衣卿相如是。只是可惜这泠烟身为女子之身,无法出入朝堂,否则怕是连当朝宰相都不知该落入谁之手。 只不过这一切,都只能成为诸葛鸿独自对泠烟的评价。对外而言,这一切都是出自太子府的功绩。 对于这些事情,泠烟并没有什么异议。这名声功劳归属于齐元恒亦或是她,根本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真正为百姓谋福祉。 倚绿从外面轻声推门而入,看到靠在桌上冥思苦想的泠烟,出口就直言道:“小姐,楚郡王府的世子爷递了拜帖,请您前去游湖。” 相比于祁红的善于观察又细致入微的体贴,倚绿的活泼外向粗线条就让泠烟不太习惯让她贴身伺候。这样的性情虽然是最适合派出去与人打交道的性子,但是留在身边就显得有些过于聒噪。 “楚郡王府的世子爷?偿” 泠烟眨了眨眼,低头在脑海之中思索着此人的身影。 “就是夫人娘家的侄子,淑澜小姐出嫁那日您还见过的。” 倚绿见泠烟一时没有想起来,忍不住出声提醒了一句。 楚逸晨! 泠烟眉眼上挑,嘴角向下扬了几分,面上没有丝毫惊喜或是兴奋的神色。这让一旁的倚绿有几分不解,楚逸晨不仅是楚郡王府的世子爷,平素在京城之中也是略有贤名,虽然为人看起来冷酷了一些,但是有着楚家那“四十无后方可纳妾”的家规,不知是有多少姑娘挤破了脑袋都想要嫁入楚郡王府。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的事情在京城贵族之中也就只有楚郡王府上出了几对。 “不去。” 想起了楚逸晨是谁之后,泠烟就毫不考虑的拒绝了。他们之间根本不熟,无缘无故的相约准没好事。楚逸轩和楚逸晨简直不像是两兄弟,一个冷峻无情,一个爽朗大方。性格反差到如斯地步…… “为什么不去啊?” 倚绿最快,一下子就问了出来。主子的事情哪有做属下过问的道理,但是倚绿一时最快,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犯了这个忌讳。 不去就是不去,哪还有什么道理可言。 泠烟本打算用这句话回应倚绿,但是在看到她脸上那泛着红光的羞涩表情之时,心中突然起了恶趣味。 “你如此在意,莫非是你想去不成?” 泠烟嘴角含笑,丝毫看不出不悦之色。 倚绿涨红了脸摇了摇头,一副心事被人溃破的模样。 见此情景,泠烟也不只是该笑还是该哭才好。自己身边的人竟然看上了楚逸晨,还一副如此痴心的模样。 泠烟心里头清楚,凭着倚绿的身份,是绝对不可能成为楚逸晨的正妃。而楚家的家规也规定了,“四十无后方可纳妾”。就算能够等到楚逸晨四十之后,倚绿早也不知老成什么模样了。比起男子,女子的韶华总是流逝的更快一些。 最美的光阴不过就只有那么短短数年罢了,一旦错过之后,就再也不可能回到那最青葱美好的岁月。 “倚绿,我是李府的三小姐,自然有我应该要去做的事情。楚郡王的邀约,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邀约。既然只是普通的邀约,那么我就能够选择答应或是拒绝。” 泠烟略略低了低头,将面上的神情掩盖。 “对于我而言,他还没有重要到值得让我放下手中的事情前去赴约。” 泠烟心中也能隐隐约约猜到楚月琴有意将她和楚逸晨作堆,但她可是早有心有所属。既然已有所属,那么就应该斩断其他人的念头,免得带来彼此之间都不需要的误会。 泠烟一向是个爱恨分明的人,对于这样的事情,心中自有一根称。 “属下明白。” 倚绿点了点头,面色苍白了几分。她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说些什么。 她并不是一般的丫鬟,而是齐元恒送给泠烟的死士。 死士最大的特点就是服从,服从于自己的主人。 所以即便她在希望泠烟前去见楚逸晨一面,也没有立场去劝泠烟这么做。 “你明白就好。” 泠烟点了点头,希望倚绿能够真正明白,并且走出这一关。 泠烟本以为已经躲过了楚逸晨的相邀,岂不料次日楚逸晨又下了帖子约她游湖。 一连三天都是这般,让泠烟也没有了拒绝的理由。要是一再拒绝楚世子的流言传了出去之后,定要有不少人指着她的鼻子骂她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楚世子屈尊降贵一再“讨好”一个女子,结果还被对方拒绝,这样的老套情节的故事女主人公,泠烟可不想当。 于是在第四次下帖之时,泠烟就让倚绿接了帖子并且让倚绿前去楚郡王府回复消息。 京城之外,有一湖名为“情湖”,乃是不少有情之人的幽会场景。楚逸晨将相约的地点定在此处,不知是何意图。 “李三小姐还真是难约。” 远远见泠烟款款而来,先到的楚逸晨冷冷的说了这么一句。 三千青丝如墨黑,唇红齿白气色佳。身着紫烟罗棉长裙,再外着一件淡色夹袄,头上戴着一步一摇的流苏金钗,腰间配着琥珀玉佩。 一身打扮得体又不失分寸,让人在冬日里一看就能够眼前一亮。 一支傲然而立的雪梅,已经逐渐可以适应这京城之中的每一个季节。若是在给她一些时日,相信她能够绽放出更美的姿态。 “楚世子何必如此记仇。” 泠烟淡笑应之,语气不卑不亢。日前在李府之中的略显亲密,不过是碍于楚月琴的面子,既然对方不领情,那么她也没有热脸贴冷屁股。 “牙尖嘴利,还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衣冠楚楚,不过一介心胸狭隘之辈罢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锋相对,毫不退让。 真不明白,明明对泠烟略有好感的楚逸晨,怎么不过数日态度就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你……” 楚逸晨伸手指着泠烟,严重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厌恶。 看吧,这个女子之前的温婉贤淑皆是装出来的,只有如此这幅模样才是她真实的品行。试问这样的女子,又如何配得上做楚家的媳妇? 幸好这情湖虽然平日里人多,但是楚逸晨约了她之后就特意清空了场子,美其名曰“不让旁人打扰”,否则他们两人如此失态的样子被看见,还不知明日京城之中该是传成什么样子。 “好了,楚世子特意约我出来,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些无用之语才是。” 泠烟轻描淡写的挥手打开楚逸晨指着自己的手指,不紧不慢的嘲讽起来。 楚逸晨气的胸口发闷,却发现自己拿这个小丫头没辙。他平日遇见的千金小姐都是客客气气,礼数周到之辈,何曾见过这样肆意无拘的女子。这京城之中,怕是只有那声明在外的长孙小郡主可以和她相提并论。 “自然不是,我只是要告诉你。虽然你攀上了李家这颗大树和太子府的照料,但是我们楚家还是不会娶你这样的媳妇。娶妻娶贤,纳妾纳娇,向你这样无德无色的人,是不配嫁给我大哥。” 这话,很伤人,但是确实是楚逸晨的心里话。 自从听闻自己那一向不理不顾世事的大哥跑到京城参加了一次喜宴之后,就对泠烟生出了莫名的好感之后,楚逸晨就日夜难安。 从小,楚逸轩就极为疼宠楚逸晨这个幼弟,不管有什么好吃好喝,还是珍惜物件,他必然是第一个送来给楚逸晨。后来就应为听闻楚逸晨说了一次想要成为像爹爹一样励精图治的郡王爷,楚逸轩就甘愿放弃世子之位,只因父母不许,而他又一心想要成全幼弟的心愿,所以在十五岁那年携剑走天下。 这世上,也只有这么一个楚逸轩,会不计一切的对楚逸轩好。 所以说,楚逸晨又怎能不对楚逸轩牵挂在心。 在他眼中,泠烟这样的女子根本配不上他大哥,却还将他大哥哄得团团转,甚至任泠烟为义妹,这样的事情他不能容忍。 故而才有了一连三日约美人,原来是为了此事。怕是京城里的那些人想破了脑袋也不会知道,楚逸晨的真正心思是为了好好羞辱泠烟一顿,让她自己退缩,不再肖想。 第一百七十一章 步步为营 原来,在他们眼中,自己就是这样一个妄想攀富贵的女子。呵,这是可笑极了。楚逸轩和她之间的事情,楚逸晨又知道多少? 泠烟站在原地冷掉,眸中的温度渐渐消散。 她并非是个以德报怨之人,面对楚逸晨如此的侮辱她怎能当做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撄。 “楚逸晨,你以为你是谁?” “楚家的大门又如何,本姑娘还不稀罕进。” 说完这两句话之后,泠烟扭头就走。 泥人尚且还有三分脾性,更何况是被激怒之时的泠烟。此时的她,忘记了自己是李家三小姐,需要行事谨慎,步步为营,也忘记了自己是太子府的谋士,应该顾全大局拉拢楚郡王府。 此时的她,只记得自己是泠烟,一个骨子里带着傲气不容他人侮辱的人。 “站住。偿” 楚逸晨的本意是让泠烟断绝了对楚逸轩的念头,但是楚家的名声又怎么能够让泠烟一个小女子随意侮辱。他伸手拉住泠烟的衣裳,打算好好教育她一顿,不料—— “撕——拉——” 这是衣裳撕碎的声音。 泠烟的衣饰都是在锦衣纺订做的雪纺上品,这样的衣服虽然薄而保暖,但是也有自己一个劣势,那便是不牢固。此时被楚逸晨这突如其来的用力一拉,自然是因为受力过大而承受不住被撕碎了。 而泠烟也因为楚逸晨这突如其来的一拉没有防备,重心失衡,脚底打滑就落入了一旁的情湖之中。 这情湖四周本来是有围栏围着,但偏偏泠烟所站着的那一段,因为年久失修而软化了。泠烟只是轻轻的一靠上去就断裂,整个人跌落到湖中。 “噗通。” 当湖水漫过脸上,涌入鼻腔的时候,泠烟确确实实真实的感受到了一种死亡迫近的感觉。 今日因为祁红在外办事,倚绿又是个嘴碎的,所以她便一个人出了门,带来的侍卫都在城外就停下了,根本看不到此处发生的事情。 楚逸晨这个死孩子,莫非真的想要淹死她不成?泠烟清楚的看到在她掉落的那一刻,楚逸晨明明伸出了手。可,为什么还不拉她起来? 此时站在岸边的楚逸晨脸上浮现出了复杂的神色,怔怔的透过了自己的手掌望向泠烟在水中挣扎的身影。方才他是有机会可以拉住泠烟的,但他却在最后关头临时收回了手。 现在的他依旧还可以救下泠烟,虽然他不会泅水,但只需要将守卫在不远处的护卫唤过来,自然是有人能够解决。 可楚逸轩就像是凝固的雕像,一步也挪不动步子,就这样看着泠烟。他并不是因为害怕看到旁人嘲讽的目光或是质疑的流言,而是真正想要置泠烟于死地。 他想要泠烟死,这个念头何时开始在他脑中已经扎下了根,此时就像是疯狂的藤蔓一样疯长起来。 只要泠烟一死,那么就再也不会有人继续纠缠大哥了。只要泠烟一死…… 明明心里头也清楚这种念头是不对的,但是却无法克制心中的那一丝邪念。 湖水,盖过泠烟的每一处身躯,竭尽全力想要将她拉到湖底。泠烟不会泅水,智能凭着生存的本能拼命挣扎,但这越挣扎却是陷得越深,很快整个人就看不见身影了。 难道她的命数,今日就该绝了? “咻。” 只见一道声音快速从楚逸晨面前略过,直接朝着水中的泠烟而去。那湖中并没有足以支撑短时停站的地方,那人却能在湖面之上轻点,伸手就将沉入水中的泠烟提了上来,一把抱在怀中。 这轻功,足以登上琅琊榜前三排名。 “大哥” 楚逸晨在一旁慌张的唤了一声,语气之中带着一丝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愧疚之意。 “你太让我失望了。” 这是楚逸轩第一次对楚逸晨冷下心肠说话,过往无论楚逸晨做了什么错事,楚逸轩这个做兄长的都会尽力为他担下,然后徐徐教之。 可这一次…… 楚逸轩双手环抱着已经在水里失去意识昏迷的泠烟,放在一旁的草地之上。三月虽然已是早春,但这湖水却还是冷的惊人。泠烟不过是才在这湖水之中泡了一会,身上的温度就低的惊人。 楚逸轩行走江湖已久,也曾跟过一个方士郎中学了些医术,一眼就判断此时的泠烟已经因为溺水而昏迷,她等不及到城里再寻找郎中,需要马上施救。 “大哥,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他确实不是故意推到泠烟,最多是个见死不救罢了。 “再说了,这个女人根本不值得你这么关照。凭借她的资历,根本没有资格成为你的妻子。” 楚逸晨原先还有几分愧疚,但是此时看到楚逸轩那焦急的表情,心中的愧疚之意就逐渐消退,让愤恨的情绪占满整个胸腔。 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人就是大哥楚逸轩,除此之外,其他人都无所谓。 楚逸轩看都不看一旁的楚逸晨,眼中只有躺在地上的泠烟。他将双手合十,用力一下一下的挤压着泠烟的胸腔。这急救复苏之法,乃是他当年行走江湖之时,一位老神医所交给他的。 只不过楚逸轩从来没有在人的身上施行过,此时也不知道是否能够有效。 看着泠烟越发苍白的脸色,楚逸轩整颗心都揪到了一起。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泠烟根本不会遭受此劫难。因为自己,都是因为自己…… 自责,在胸腔之中蔓延。 “泠烟……泠烟,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楚逸轩在嘴边喃喃而道,却将心中最深的担忧说了出来。他害怕看到这个笑容明媚,带着温婉却又手段果决的女子香消玉殒。人间只得此一人,如斯不染污与泥。 “大哥!” 楚逸轩怔怔的愣住了,他那一向什么事也都不放在心上,洒脱到以周游天下为乐的大哥,此时正抱着一个他不屑的女人,露出这般哀伤的神色。 缘何,为何? “咳咳……” 约莫在半柱香左右的急救复苏之法之后,泠烟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差一点,她就要永远的离开这个世界,再也见不到齐元恒了…… 若有人问她心中挂念最深的执念是什么,她一定会很清楚的告诉自己,是齐元恒。那个风姿卓卓,一笑足以动天下的“恒公子”。 雪天中的那一眼,足以跨越了万年,铭记一生都忘不了。 “泠烟,你还好么?” 楚逸轩双手紧抱着泠烟不愿松手,心中的恐惧终是消退了些。他方才有多么害怕,泠烟就这样离他而去了。 只差一点,他就要失去她了…… “楚大哥,可以送我回墨竹阁么?” 她现在浑身湿透了又乏力的紧,若是就这幅模样回了李府或是太子府,还不知会被传成什么样子。倒不如先到墨竹阁去,横竖那里如今已经被她收服的七七八八,也不用担心出了什么岔子。 “你还愿意叫我一声‘楚大哥’就好。” 楚逸轩一手置于泠烟腋下,另一只手置于泠烟膝盖,稍稍一用力就将泠烟抱起。 泠烟属于身材姣好的女子,既不会过于肥胖,又不会因为过于瘦弱而显得羸弱,真真是多一分过犹不及,少一分迎风弱弱。 “你是你,楚逸晨是楚逸晨。” 泠烟眨了眨眼,眼中的神色未变。在泠烟心中,楚逸轩和楚逸晨本就是两个互不干涉的个体。无论楚逸晨做了什么事情,他都只不过站在楚家立场上的世子。 而楚逸轩,他是她的楚大哥,是他在李家后院一见投缘之辈,是在日落繁华之下那心胸阔达之人。 楚逸晨眼见着楚逸轩抱着泠烟就走,连忙伸出手去拦下二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只是明白绝对不能够让他们就这么走了。 “你想干什么。” 楚逸晨不是傻子,他听得出楚逸轩那压抑的怒气。可是,他…… “我刚刚并不是有意推她下水,这都是因为她脚滑了一下。大哥你竟然来的这么快,想必也是看到了。别因为一个女子的蛊惑,就将我们的兄弟之情抛诸脑后。” 直到现在,楚逸晨还认为是泠烟一直明里暗里的在楚逸轩耳边说他的坏话,所以才会导致楚逸轩对他这么冷淡。他没有想过,是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让楚逸轩寒了心,所以才不理睬他。 “哈哈哈……” 楚逸轩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直到眼泪都笑出来了还未曾停止。楚逸晨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泠烟到时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些,但碍于是他们两兄弟之间的事情,所以也不方便插手。 “大哥,你笑什么?” “我笑什么。呵,我笑楚家怎么会将你养的这么无知,以你这样偏颇的眼光看待事情,如何配做这楚郡王府的世子。泠烟落水却是非你刻意,可难道见死不救就是我们楚家的君子之风么?大哥平时究竟是如何教导你的,竟然让你成为一个可以将人命视若无睹的冷情之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大哥真是不敢相信,这个楚逸晨,竟然就是我所疼爱了十多年的亲弟弟。” 楚逸轩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语气之中还遗留着后怕,望向泠烟的眼神之中越发温柔起来。 “如果今日我……” 第一百七十二章 有人起歹心,狠心折磨 “如果今日我来迟了,那泠烟可就真是要惨遭你之手了。” 我便是真杀了泠烟,大哥你又当如何? 这句话在楚逸晨的嘴边盘旋,但是却始终没有吐出来。他不敢赌,不敢赌他们十数年的兄弟之情,是否能够胜过楚逸轩对泠烟的重视。 楚逸轩抱着泠烟去了墨竹阁,头也不回,留下楚逸晨一个人独自站在情湖旁边。 墨竹阁之内。 泠烟被人抱着回墨竹阁,可吓坏了墨竹阁的老板。作为齐元恒的身边亲信,他自然清楚泠烟在自家主子心中的地位。如今生死不明的被人抱在怀里,这要是出了事情他们还不都得担待着偿。 “泠烟小姐这是怎么了。” 老板焦急的表情换来的是泠烟的低声轻咳。 “刘老,我没事。你让人送一桶热水到我的房间去,再安排人招待一下楚公子。” 亏得楚逸轩抱着她进来的时候,走的是偏门的小路,否则要是被人看到她这幅模样,不知要传出什么闲言闲语。 “楚公子这边请。” 刘老伸手招呼着楚逸轩往另一个方向去了,同时安排了人接过泠烟将她送到房间。既然人没事了,那么到了自家的地盘,怎么也不可能让一个外人继续献殷勤才是。 楚逸轩心里头也明白,只不过面上并不表露半分,爽快的笑了笑就将泠烟交给一旁伺候的侍女。男女大防,即便他不顾忌,却也要为泠烟考虑几分才是。 屋内,檀香袅袅,热气蒸腾而起,泠烟整个人浸泡在木桶之中,只留下香肩半露在外,引起人无限遐思。 此时的泠烟,根本不知道已经成为了别人眼中的猎物。 窗上的纱布被悄悄捅破,一支铜管伸了进来。随着一阵轻烟飘过,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猫着手脚打开了屋门。 只见那黑衣男子走进了泠烟的浴桶,眼中闪现出了淫邪的光,口中喃喃自语道:“美人出浴,果然是不错的货色。这次走这一趟,倒是也不亏了。” 说着就要将咸猪手往泠烟的身上抓过去。 “看来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李家的人也敢动。” 楚逸轩不知从哪里突然出来,紧紧抓住黑衣男子的手,不让他有进一步的动作。 黑衣男子愣了一愣神,下意识就想往门外跑,但却奈何势不如人,被楚逸轩紧紧禁锢住了。 “还想跑。” 楚逸轩面色颇冷,语气之中带着凛冽的杀意。这和往常的他一点也不一样,但是却带着几分楚家男儿的霸气。许罢是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那一面,只是未曾展露出来罢了。 “你是什么人,快放开我。” 黑衣男子见偷袭失败了,于是只能愤怒的望着楚逸轩。 此时的泠烟正缓缓从浴桶之中站起来,香肩半露之下是衣着整齐,一袭长长的浴袍将锁骨之下的位置遮掩的一丝不露。如果不是因为从背后看,根本不会认为这是合适下手的时机。 黑衣男子看到这一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是对方设下的一个计谋,引出自己。 可是,他们是怎么发现自己的呢? “真是可惜了这么个美人坯子,只不过刚刚该看的我都看完了,不知道太子爷要是知道了还会不会要你。” 黑衣男子眼中闪过了一丝精光,面上淫邪的神色显得更加可憎。 泠烟伸手拦住了一旁愤怒到打算出手教训黑衣男子的楚逸轩,嘴角含着笑意,绕着黑衣男子走了几圈。 “你想让我们失去理智,然后忽视你的真实目的?真是笑话。”泠烟伸手拿起一旁的短匕首,搁在黑衣男子的脸旁边,道:“说吧,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黑衣男子眼中一闪而过的慌张虽然极快遮掩,但是却逃不过一直观察着他的泠烟的眼。 还说背后没有搞鬼,谁相信啊? “哪有什么人指使我,只不过是你太过放荡,声名早已远传在外。不过这冰肌玉肤,啧啧啧,摸起来肯定很舒服。” 黑衣男子抵死不承认,一口咬定了自己只不过是个采花大盗。 “既然这样,那就请人好好招待招待你。” 泠烟语罢之后,就击了击掌。 祁红从屏风背后走了出来,面若寒霜。原来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躲在屏风后面,时刻保卫着泠烟的安全。一旦那黑衣男子有什么出格的举动,祁红立马就会出来将他擒拿下。 将自己置于险境之下,这样的事情,泠烟是不可能会做的。即便是楚逸轩在一旁保驾护航,也是一样的。 “你想做什么?” 黑衣男子眉头紧蹙,试图就此遮掩内心的恐惧。,明明泠烟看起来只是一个弱女子,却偏偏让他感觉到了一种嗜血的煞气。 就好像是被猛兽盯上的猎物,但凡有丝毫动静就会被毫不犹豫的吞噬。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祁红冷着脸接了一句,然后看了看泠烟一眼,在得到泠烟点头示意之后,就点了黑衣男子的穴道,令他动弹不得。 祁红转身从背后的柜子里取出一个玻璃罐,慢慢打开罐子,用一支长长的半椭圆的汤匙从中舀出一勺,涂抹在那黑衣男子身上。 “这是什么?” 黑衣男子显然不会认为泠烟只是在与他开玩笑,这样的刑罚他未曾见过,却在隐约之间嗅到了阴冷的气息。 泠烟讥笑的瞥了他一眼,复而对着祁红示意一眼。 只见祁红从怀中掏出一个陶罐,用手小心翼翼的将上面罩着的红布拿下,然后靠近黑衣男子的上衣处。 只见…… “啊!啊!你这个毒妇,究竟将什么东西放到我身上。”黑衣男子整个人都缩成一团,想要尽力去摆脱身上东西带给他那难以忍耐的瘙痒感觉。额头上冒出了层层薄汗,他痛苦的呻吟:“你简直没有人道,竟然能够想出这么毒的法子。” 看着黑衣男子在地上翻滚,甚至因为过于难受而挣脱开来祁红的点穴束缚之后,泠烟的脸上竟然没有丝毫动容,就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而已。 她本不是那沾满鲜血的毒蛇蝎,却偏偏能够这般狠的下心肠。缘何,为何? “这滋味不好受吧,还不快快招出来,到底是什么人指使你来害我们家小姐。” 祁红伸脚踢了一下躺在地上翻滚挣扎的黑衣男子,又从后头拿来了另一个瓦罐,张手就做出那要打开的的动作。 “真的没有人指使,都怪我见色起意,三小姐,求求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这一回吧。” 被疼痒侵蚀的感觉有多难受,任由蚊虫爬遍身上每一处皮肤的感觉,这种感觉应当是常人所无法忍受才对。可是看着这黑衣男子的模样,明显是还没有说实话。 既然如此,那么不妨在折磨折磨他。 祁红打卡了手中的罐子,依照着之前的动作将罐子里的东西全部赶到了黑衣男子身上。只不过,这次并不只是那蛇虫鼠蚁,而是蝎子一类的毒物。 单单是看了,就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只见那瓦罐之中的蝎子和蜘蛛顺着方向往黑衣男子的身上爬了过去,高举的钳子可以看出其中森冷的危险。 而此时的黑衣男子,在看到那毒蝎子之后似乎有几分松懈下了一口气,要是能够就这样解脱也没什么不好的,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难忍受了。他本就不是什么采花大盗,而是某个豪门大户家里驯养的死士,而死士的职责,本来就是奉命执行主人的命令。 一旁的泠烟仿佛是知道了他心中的想法,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丝狠辣的果断。 “这毒物可是去了毒的,就算是蛰赏一天一夜,也要不了你的命。” 泠烟本来就没想要他的性命,只不过要知道是谁在背后下黑手罢了。对于想要害自己的人,泠烟从来就不会心慈手软。 檀香依旧,屋内刑法未断,不过一刻钟,那黑衣男子就忍不住招了。 原来这一切背后的黑手,都是林容兰在作祟。虽然泠烟已经借助了李家的势力和林家达成合作,可并不意味她已经摆平了林容兰。 看来,不稳定的因素还是很多。 泠烟挥了挥手,祁红于是将黑衣男子打晕抬了下去。 屋内顿时就只剩下楚逸轩和泠烟二人,沉默半晌之后,还是泠烟先开口打破了这沉默。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残忍?” 一个女子,手染鲜血,还想出了这么恶毒的法子。这样的自己,有时候感觉都让自己有些害怕了呢。 “不会,泠烟,你就是你。有人欺负就狠狠的还手,千万不要心慈手软。我相信你有你的底线和分寸,并非是滥杀之辈。想要活在京城之中,并不容易。我不希望你因为盲目的心慈手软就害了自己。” 楚逸轩直直的看着泠烟,眼神之中的认真让人不由得重视起来。 泠烟眼中流露出了感激的光,这样的信任,只有楚逸轩能够给他,而齐元恒却不能。这倒不是说齐元恒和她之间的情分不深,而是碍于他的身份和经历使然。 楚逸轩,是一个值得珍惜的好兄长,而齐元恒,是她放在心底,打算陪伴一生的人。 第一百七十三章 生死不明 京都之中发生着各种各样的事情与变数,而此时的日照城边关的情形也不容乐观。 齐元恒与那一名阴面男子对峙,如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为了稳定军心,林远只好一面暗中派人寻找齐元恒的下落,同时又对军中宣称齐元恒被派出前往打探西楚军动静。 军中之人对此倒也没有升起疑心,原本内心忐忑不安的林远见军心士气并未受到影响,心中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只是如今他已派出了两拨人前去寻找齐元恒的踪迹,但最终都是一无所获,空手而归。 “回将军,目前我们派出去的第二批人都已经回来了,仍是没有找到太子殿下的踪迹,你说这……” 元帅主营之中,一名作将军打扮的人站在书案面前对着林远神色恭敬地说道,只是面上愁色难掩,方才那一番话虽是没有说完,但是在场的皆是聪明人,自然是听得懂他话里的意思的偿。 齐元恒两日之前便已经失踪了,如今林远也已经派出了人前去寻找,但是最终都没有得到任何结果,一国储君竟然就这样,似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在边关,杳无音信。 而日照边关自来凶险,齐元恒又正好是消失在山林一带,想必多半是已经遭遇了不测。 只是这话,大家都心知肚明却心照不宣,毕竟在此时此刻,任是谁也没有这个胆量去猜忌挑破,不然若是被有心之人添油加醋传了出去亦或是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那就难免会落得一个居心叵测的罪名。 好在此时此地的都是明白人,也都是林远的心腹,因此对于这件事情,林远也心中有数。 “继续去找,无论如何,绝对不能够轻言放弃,务必查探出太子殿下的下落!” 林远沉思了片刻,随后对着身边的人吩咐道。 心腹之人神色微怔,随后恭敬领命转身离去。 身后的林远踱步回身坐到了椅子上,眉心紧紧地挤在了一起,形成一个大大的“川”字,倒是让这一副原本生得俊朗的容貌添染上了几分愁苦之意。 此次他与齐元恒一同奉皇上之命前来征战,本就是圣意难测,齐元恒乃是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皇子,虽然说如今皇上性情大变,开始对贤王齐元毅和明王齐元德两人予以重用,但是齐元恒却能够在贤王和明王两人、两方势力的攻击之下却仍然稳坐太子之位,这其间除了齐元恒自身的原因,还有的一个原因便是,这正是皇上的授意。 正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无论齐皇是宠幸齐元恒,亦或是厌恶齐元恒而对齐元毅和齐元德两人青睐有加,但是他齐元恒的太子之位却是始终没有动摇过,因此众人对齐皇模糊不清的态度也弄得心怯。 而此时他奉命与齐元恒一同征南,平定战乱,自然也不能让齐皇知道了 再者,身为林家人,自然知道林家主人其实是更加看好齐元恒的,为了让齐元恒坐稳太子之位,以便在将来足以继承大统,林家在背后可是出了不少力。 可以说,齐元恒就是林家兴旺发达,将来跻身第一世家的希望与前提。 而林远乃是林家次子,虽是精通领兵打仗之法,却不知晓这朝堂为官之要,林道远本就不喜欢自己,如今不过是因为长兄意外早逝,而林家阴盛阳衰,只剩下他一个人在将来可惜继承林家的家业,且因为自己在外行军打仗,立下了不少功勋,因此林道远才对自己有所改观。 为了让自己能够在林道远面前站稳脚跟,自己自然得要学会投其所好,不然将来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因此,林远这才吩咐了心腹之人务必找到齐元恒,说不定以后齐元恒还会感念自己搭救之恩在皇上面前替他美言几句,可谓是一举多得。 此时的林远心中有着自己的算计,而另一边,几日前失踪在山林之中的齐元恒也正在经历着一场生死角逐。 自从银面男子消失遁身进入了山林区域之后,齐元恒也随之进入了山林。 传闻这一片山林处于边关地势最为险恶复杂的地方,且因为其间有着不少毒虫野兽,故而也有了“死亡森林”的称呼,可见这一处山林的危险性,倒也的确是让众人对之心生忌惮。 原本齐元恒本不应该如此冲撞鲁莽地闯进来,但是这一次是难得的机会可以让他解决掉嗜血盟,他并不想放弃。 嗜血盟的人向来神出鬼没,如果这次一旦失手,下一次要想找到他们可就困难得多了,他可不想随时面对和戒备着嗜血盟的人的报复。 一进入山林之中,齐元恒便提神屏气,仔细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突然,在他的东面出现了一道气流涌动,齐元恒侧身一闪,往另一边而去,原本齐元恒站着的位置上,那位银面男子深深看了齐元恒一眼,随后裸露在外面的半张脸上却又透出阴森古怪的神情,依稀可见他的半边嘴角缓缓勾起,带出一抹邪气的笑容。 “太子殿下可真是敏感迅速,身手矫健啊……”银面男子语气不阴不阳地说着这番话,不只是在夸赞还是在嘲讽,亦或是两者皆有。 齐元恒沉默地站在原地,没有接过话,只是冷冷地看着那位银面男子。 突然,肋骨下面的伤口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齐元恒脸色微僵,身子微微地晃了一晃,随后又跟没事儿人似的站在原地,只是额头上悄然滑落的一滴汗珠以及那放于身侧的紧握着的拳头却是泄露了齐元恒此时的状态。 银面男子原本阴鸷的神色在看到齐元恒此时的表现之时突然又好了几分,嘴角仍是挂着那一抹笑意,对着齐元恒道:“太子殿下,有伤在身还要强撑,这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哟!” 以剑指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齐元恒微微借力其上,想要缓解缓解由伤口受刺激时所带来的疼痛。 待伤口处的疼痛好了些许之后,齐元恒这才冷冷开口:“少废话,我想阁下今日前来也不过是想要取我的命,而不是在此与我叙叙旧。” 齐元恒的话毫无丝毫遮掩客套之意,自己的身体自然是自己更加清楚,这伤口乃是之前与那两名黑衣人交手之时落下的,原本算不得什么重伤,只是因为后面一番打斗,扯动了伤口,这才开始作痛。 虽然不是什么重伤,但是自己在此之前与那两个黑衣人交战可是费了不少气力,且又有伤在身,如今又要与这个实力与自己不相上下的银面男子交手,自己更是不占分毫优势…… 对面的银面男子似乎也看透了齐元恒心中所想,勾唇笑了一笑道:“太子殿下此时有伤在身,想必与我交手定然不占据优势,我也喜好公平,不如……我以自己一只手来迎战太子殿下,不知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这话说得可是狂妄无比,表面上听起来似乎是为齐元恒的伤势考虑,实际上却是在挑衅。 熟悉齐元恒的人都知道,齐元恒不仅不像他在京都众人眼前那般羸弱,不堪一击,相反,他还有着不凡的身手与武功修为,而这个银面男子与齐元恒交手过数次,已经对齐元恒了解了许多了,自然知道齐元恒身手与实力如何。 齐元恒也正是想到了这一点,不由得在心头冷笑。 “多谢阁下好意,不过……向来只有那些不堪一击的弱者,才会为自己找寻借口。” 冷冷弹出的一番话让银面男子的脸色瞬间阴鸷了起来。 眼底闪过一抹深意,银面男子突然间闪身上前,“既然如此,还请太子殿下不吝赐教才是!” 齐元恒也毫不放松警惕,抬手提起剑抵抗银面男子这一招攻击。 随后齐元恒狠狠一挥,将银面男子挥开,两人速又交战在一起。 齐元恒与银面男子本就实力相当,又或者说略胜一筹,此时两人都卯足了劲儿与对方交手,更是打得难解难分,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一次交手,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比赛这般玩闹,而是关乎他们两人性命的生死角逐,谁若是胜了,那便获得了生的希望,可一旦若是谁输了,那便只剩下一条路可走。 刀光剑影,袖藏冷箭,齐元恒与银面男子相互交手,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两人竟然齐齐倒地,齐元恒将无尘剑狠狠***泥土之中,用剑支撑着身体,缓缓支起身子,呈单膝半蹲的姿势,无尘剑的剑尖摩擦在松软泥土之下的坚硬岩石之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齐元恒将剑拔出,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往银面男子所在的地方而去。 之间那一位银面男子躺在地上,右脚微微曲着,双眼无焦距地看向天空,若不是此时沉重的喘息与地上缓缓流出的鲜血,这场景在旁人看起来就像是惬意地躺在地上休息的模样。 汩汩鲜血流淌而出将银面男子身下的松软的泥土尽数浸染成暗红色。 “呵呵呵呵呵呵……” 躺在地上的银面男子突然低声笑了起来,在此时此刻的场景之下竟然带着几分诡异的感觉。 “你笑什么?”齐元恒冷冷瞥了那位银面男子一眼,冷冷地开口问道,向来深邃如古井无波的眼底深处闪过一抹讶异。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夜袭,屠镇 “哈哈哈哈哈,我笑这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纵使今日是你齐元恒占了这无尘剑的便宜,但是我……咳咳咳,我亦输得心服口服,我是曾经觊觎过你手中这把绝世名剑没错,可……可是,能将无尘剑运用发挥至如此地步的人,当今世上,想必只得你一人,我……” 银面男子躺在地上,双眼焦距渐渐开始有些模糊,随着说话的动作,不由得牵动了伤口而咳出声,嘴边缓缓溢出一丝丝鲜血。 齐元恒神色怔怔地看着重伤躺在地上的银面男子,若有所思。 良久之后,齐元恒这才敛了面上神色,淡漠地转身,往外走去。 “你并非输给了无尘剑,也并非输给了我,你只不过是输给了你的狂妄自信,妄图用一只手来挑战我。” 齐元恒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清冷淡漠的声音飘散在风中偿。 银面男子看着齐元恒离去的身影,眼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亮色,手指在地上微微挣扎了一番,随后又归于平静。 齐元恒一路不停歇地往外赶去,之前与银面男子交手,两人亦走亦战,这才闯到了这个地方,也不知,这出口究竟是在何处。 “只顾着与嗜血盟的人交战,如今怕是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了,不知道现在两军情况如何。” 齐元恒低声呢喃着,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心中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压在心头,闷闷的,很是不舒畅。 而此时的齐楚两军之间,正是最惊心动魄的一晚。 大齐军营内。 四下寂静,残月孤星。本是隆冬雪寒的季节,京都之中总是红梅白雪,纷纷扬扬,但是在这边关之中,雪意倒是不如何多,反倒是星月之影更为常见。 一豆灯火一室寒,一勾残月一影栏。 如同往日里例行公事一般,与诸位将领商讨了一番过后,林远早早地就将各位将军给遣散了,独自一人坐在书案之前分析着两军交战目前的情形。 室内寂静无声,只剩下浅浅的呼吸声和灯烛燃烧之时所发出的细碎的声音。 半盏茶的功夫,林远终是从书案之前抬首,身子缓缓往后倾斜,靠在椅背之上,又抬手捏了捏眉心。 如今齐楚两军交战,情况相当棘手,西楚军狡诈善变,大齐军队人数折损,如今兵器方面与之也难以匹及,情况对大齐实为不利。 何况,现在齐元恒也不见了踪影,林远不仅要面临与西楚军的战争,还有分心隐瞒和留意齐元恒的下落,可谓是分身乏术。 如今已经过去了两日了,若是明日再寻不到齐元恒的踪迹,那么他便只能传书信到京都,请父亲帮忙了。 林远右手轻轻抚上面前的军事地图,一脸若有所思。 倏然之间,一阵轻微的声音传了出来。 “谁!” 林远猛地抬起眼,轻喝了一声,一双虎眸四下打量着,想要看看究竟是何处不对劲。 然而,此时的一切又归于平静,仿佛刚才闹出的动静都是他的错觉一般。 “看来是最近太伤神,出现了幻觉了罢。”林远淡淡地自嘲道。 林远转身,正准备往床榻走去,却忽然听得外面传来一阵惊呼与***动,林远不由得皱了皱眉,今日怎生的,闹出这么多动静。 正欲唤来心腹询问情况,然而就在此时,门外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年轻的小士兵,脸上挂满了惊慌失措的神情。 许是他跑得太急,竟然连帽子都歪了,看起来竟然有几分滑稽。 见林远皱眉看着自己,那名年轻的小士兵连忙紧张地扶了扶自己的帽子。 “何事如此惊慌失措?我听得外面如此***动,究竟是所为何事?” 林远看着那名小士兵,有些不悦地开口说道。 那名年轻的小士兵似乎是被林远此刻的神情所吓到,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林远见此,忍不住吼了一声:“本帅问你话呢!” 听得这一声吼,那位年轻的小士兵似乎终于回过了神,连忙跪下对着林远道:“请将军恕罪,今晚那西楚军趁我们不备之时,夜里暗自发起攻击,连夜攻破了最靠近边关的一座小镇,不仅如此,他们还大肆屠戮小镇的百姓,抢夺了大伙儿的粮食。” 听了小士兵的禀告,林远心中有几分震惊,但更多的却是难掩的愤怒。 “可恶,现在情况如何了?”林远声音沉沉地问道。 那名小士兵不由得有些害怕地抖了抖身子,这才壮着胆子颤着声音回答道:“回将军,由于西楚军连夜攻城,事发突然,如今各位将军正急忙派出兵力与之相抗衡,不过……情况不容乐观。” 那名小士兵说着,不由得低下了头,不敢再去看林远的脸。 而此时的林远在听了这番话后,连忙拿过一旁的配剑,绕过那跪在地上的小士兵,风风火火地往外赶去。 身后的那名小士兵见状,也急忙起身,随着林远赶了出去。 城外,西楚军似乎早有准备,集结了一大拨人在城门之下守候,为首之人并非西楚镇关王刘奕,而是西楚军的另一位将军。 西边的小镇处,突然升起了一阵火光,像一片红云一般,映在此时的夜色里,竟让人觉得有几分寒意。 火光映得天一片血色,此时的日照城城楼之下,大齐的袁成正带领着大齐军将士一同并肩作战,与西楚军抗衡。 然而就在两军酣战之时,西楚军军队之中竟然传出了一阵号角声,正是撤退的命令。 原本正在与齐军厮杀的西楚军士们闻此讯息,也不再恋战,纷纷回身撤退。 顷刻之间,原本还硝烟火光弥漫的战场之上,只剩下了大齐的军队,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原本派出的一千多人抵抗的军队,此时竟然只剩下了不到四百人。 麻木地站在原地的大齐将士,原本每一个都是热血阳刚的男儿,却是在此时,凄厉火光,孤冷残月和这鲜血伏尸的环境映衬之下,看起来如此孤独与无助。 此时天边的火光映照在林远的眼中,倒映成了一片血红色,见着西楚军离去的背影,林远的双手不由得握紧成拳,额角的青筋暴起,眼底满是阴鸷之意,可见是气得不轻。 “回营!” 随着林远的一声令下,大齐士兵纷纷撤退回城,脸上满是不甘之意。 西楚军营里,西楚镇关王刘奕和西楚军的几位将军纷纷坐在一起,似乎兴致极高。 “王爷当真是神机妙算,今晚咱们可是打了齐军一个措手不及啊!” 西楚镇关王刘奕对面的那位将军率先开口道,言语之中有着毫不掩饰的得意与景仰。 “这话说得可是一点儿都没错。一切都在王爷的预料之中,饶是那林远再神通广大,也是分身乏术,又如何能抵得过咱们的两面夹击?” “就是就是。” “……” 在座的众人都不由得纷纷附和与赞叹道。 刘奕微微倚靠在座椅之上,满意地看着眼前众人的表现。 “如今这只不过是第一步,咱们虽然是取胜了齐军,但是万事皆需要小心为上才是。” 刘奕淡淡地开口提醒道,倒也没有得意忘形的意思,反倒是步步小心。 “王爷说的是。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镇关王刘奕身旁的人小心地陪着笑道。 而刘奕似乎对此早就有了计较,在旁人问及下一步的打算的时候似乎也是胸有成竹的模样。 “接下来,我们只需……” 而此时的大齐军营之中,众人可是吵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 “这西楚军真是狡诈无端!居然趁我们不备之时下手!” 吴威狠狠一拍桌子,气愤难掩地说道。 “西楚军向来狡猾,本以为之前他们毫无动静的时候定然是在酝酿什么阴谋,没想到后面却又率先下了战帖,想要与我们交战,却原来不过是一出调虎离山之计,以此削弱我们的戒备心,为今晚攻城之事做铺垫。” 另一位稍显年长的将军也开口说道,只是语气比之吴威,却是更显得平静。 “咱们可不能如此被动下去,助长西楚军的嚣张气焰!末将愿意请缨,前去迎战西楚军!” “末将也愿前往!” “……” 林远默不作声地坐在原地,冷眼看着下面众人的争吵。 终于,在此时众人都吵吵嚷嚷,热血上头想要请缨前去与西楚军交战以出这一口恶气的时候,林远终于再忍不住,震怒地狠狠一拍桌子,“胡闹!” 霎时间,营帐里很快便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灯火烛花燃烧绽放成花的声音。 林远扫了方才那几个冲动地想要找西楚军算账的人,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你们难不成真的以为这西楚军就是如此容易对付的了?” 此话一出,底下便又有人不干了。 “难道将军就只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纵使西楚军再如何骁勇善战,我们也不应该因为这一次的失败就龟缩于此,任他西楚军看我们笑话!” 这等毫无尊卑的话竟然就这样被说了出来,倒是让在场之人都不由得有几分震惊一时之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 林远正欲再说些什么,却被门外传来的一阵声音打断。 “呵呵,竟然能够说得出这等以下犯上的话,将军莫不是在边关军营之中待得太久,竟忘了还有这尊卑秩序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夜谈对策,流言四起 轻轻柔柔的声音,似乎不带一丝一毫的威胁,可却让听到这话的人不由自主地从心底升腾起一股子寒意,竟是不怒自威。 看到来人,在场的一些人不由得又闭了嘴。 林远的视线往外看去,眼底闪过一抹激动的神色。 似是察觉到林远的目光,那人转过头,对着林远投之以一个安抚的眼神撄。 “林将军。” 众人复又将目光看向了林远。 见此情景,林远也按捺下了心中的情绪,淡淡点了点头。 “恒副将入座吧。偿” 一切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然而齐元恒点了点头之后,又将目光投向了方才那位将军所在的方向。 “想必吴将军方才不过是情绪失控,这才口不择言,说错了话?” 这一番话与方才的责备之言可是有着天差地别。 所谓打个巴掌又给个甜枣儿,齐元恒一出场,先是言语之间对吴威有了震慑,随后又如此明显地给了他一个台阶下,让吴威无话可说,不可谓不是心机深沉。 在场众人心中暗自忖度,各自有着各自的计较。 而吴威在听了齐元恒的话之后却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态度不明,不过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林远意味深长的看了吴威一眼,随即又对着众人说道:“今晚西楚军趁机攻城,屠戮百姓,劫掠粮食,如今我军伤亡损失惨重,各位将军先下去抚恤士兵们的情绪,然后对今晚的损伤作一下登记,其他事情,改日再议。” 众人心中虽然还是有所不满,不过也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只好纷纷应着然后离开了主帅营帐之中。 待确定了那几人都纷纷离去之后,林远连忙从座位之上站起,往齐元恒所在的方向疾步走去。 “太子殿下这几日不见踪影,属下心中担忧,派出了人员前去寻找殿下,不过却一无所获。不知太子殿下现今情况如何?可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林远心中担忧,连忙问起了齐元恒近两日的情况。 齐元恒心中自有计较,倒也不隐瞒,只是简单地将这两天所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关于嗜血盟与自己的恩怨则是轻描淡写地带过。 林远心下了然,但也不再追问此事。 “那太子殿下此时怎么会出现在军营之中?还望太子殿下多多注意身子,好好休养休养才是,不然末将可没法儿向皇上交代。” 见齐元恒身上伤口早就包扎处理过后,林远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对齐元恒细细地叮嘱了道。 “无妨,我出来的时候刚好遇到了你派来寻我的人,这才同他们一道回了来。伤口也都已经包扎好了,并无大碍。” “对了,今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见外头慌乱,只从旁的人口中听说了一二,问及他们是大多数人也都气愤难掩,却又说不清楚。” 齐元恒切换了话题,转而问着林远道。 “前些时日西楚军按兵不动,我觉着蹊跷,这才与你商量着前去打探西楚军的动静,却不料你中途遇事,被人引开,而在此之后,西楚军却又率先下了战帖,要与我军交战,却没想到这竟是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 “西楚军一方面与我们交战拖住我们的注意力,同时又派人在暗中布局,趁着入夜,攻城略地,对着日照城的一座小镇下手,事发突然,我军防备不及,被西楚军打了个正着。” “攻破了小镇之后,西楚军便开始大肆屠戮百姓,抢夺粮食,我们……人数之上不占优势,又加上战况紧急,士兵慌乱,最后大败。” 说到此处,林远心中忍不住火气上涌,狠狠一敲桌子,桌上的茶杯瞬时被震落在地,清脆的陶瓷破裂声霎时间盈满了营帐之中。 听了林远的话,齐元恒神色有些莫名,让人难以猜透他心中所想。 “西楚军中,尤其是刘奕,向来诡计多端,加上他沙场多年,自是经验丰富。想必这一次夜袭可不仅仅是为了给我军一个下马威这么简单。” “殿下的意思是……他们另有打算?” 林远心中惊诧,不由得开口猜问道。 “据我所知,西楚镇关王刘奕南征北战多年,心思缜密,到目前为止可从未有过失手的时候,林将军认为,他们会为了区区一些老百姓的粮食来冒这么大的风险,就为了给我们难堪?” 齐元恒满含深意地笑了笑,开口反问道。 想到此处,林远的神色不由得更加难看了起来。 “如今还望林将军管控安抚好手底下众人的情绪,让他们切莫冲动,否则若是出了什么事情,那可就真的难以挽回了。” 齐元恒淡淡地开口叮嘱道,“如今正是两军交战的紧要关头,切不可出现丝毫差错。” 林远听言,忍不住点了点头,以示自己明白了,随后看了看齐元恒的脸色,心中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太子殿下,至于那吴威……” 齐元恒和林远自是知道这吴威仗着自己背后有靠山,处处为非作歹称霸王,还暗中四处与他们作对唱反调,简直就是军中的毒虫。 “这个毒虫,我迟早会将他拔掉,不必急于一时之利。眼前先将重心放在与西楚军交手这边。” 齐元恒和林远商讨了一番之后便告辞了。 而另一边,吴威和沈北等人离开了林远的营帐之后,便很快又凑到了一起。 看了沈北等人一眼,吴威心中暗自打算了一番,随后又故作气愤地对着沈北说道:“西楚军奸诈狡猾,竟然夜袭咱们大齐军,对那些无辜的百姓下手!简直是丧尽天良!” 这一义愤填膺的模样毫无疑问引起了其他几位将军的共鸣。原本身为热血男儿,正是因为壮志雄心,想要保卫家国山河,免于人民受辱,因此才会选择背井离乡,来到这边塞苦寒之地。 而如今在看到楚国子民,自己的同胞受尽屈辱屠戮之时,却什么都做不了。 见沈北等人面上神情的变化,吴威心知,这些人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其实内心早就已经动摇了,于是吴威趁热打铁,继续对着这群人说道:“我们身为齐国的将士,本就应该保卫祖国疆土,避免我们的子民受欺,可如今我们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西楚军猖獗肆意地欺凌。” “也不知道那齐元恒是给了林将军什么好处,竟然让林将军压下了众人的请缨要求。” 吴威有些气闷地呢喃道,虽然状似不经意,但一字一句却是分毫不差地落入了沈北等人的耳朵里,自然又有了别的一番想法。 想到那些无辜惨死的百姓,齐国士兵们还有一些激进的将领们都不由得有些愤恨难当,一心想要找西楚军清算旧账,为本国子民动手。 不料他们的举动却刚好被齐元恒听在耳中,齐元恒心知他们的初衷,但是为大局考虑,也只得出言阻止他们的动作,并且告诫他们静观其变,不可轻举妄动。 吴威见此,心知这将是一个挑拨齐元恒与齐军军士们的好机会。纵然齐元恒是身份尊贵的太子,但是这里乃是边关郡城。 正所谓天高皇帝远,更何况,这些人都是在军营之中呆久了的人,又都是身份低贱的民生,向来不喜欢那些仗势欺人,自视甚高的权贵,因此他们对于齐元恒可算不得什么打心底的尊敬。 然而在此时此刻这种情况之下,又遇到齐元恒出面阻拦,自然就更是加剧了齐军军士和齐元恒之间的矛盾了。 唯有能够引起众人心生共鸣的谣言,才是真正的“有用”的谣言。吴威这一步棋,布得可是巧妙又阴险。 果然,第二天,齐军全军上下莫不是都在流传着对齐元恒不利的话。 有的人说齐元恒仗势欺人,什么都不懂,偏偏还凭借着自己当朝太子的身份压下一切,任意妄行。 有的人说这次西楚军挑起战争一事来得蹊跷,说不定齐元恒或许才是这背后的主使,猜测齐元恒暗中与西楚军勾结。 总之,流言四处随处可见,关于齐元恒阻止众人向西楚军宣战,为变成百姓出一口恶气的消息不胫而走,不过众人对此也是各有各的看法,各有各的执念。 当林远听到在军中流传的这些消息的时候,不由得更是震怒,不过在看到齐元恒一脸淡然,平静地接受这一切时,林远心中也觉得有几分尴尬与歉疚。 齐元恒对于林远的心情也有几分了然,不仅不将众人的流言一事放在心上,反而还宽慰林远,让他不必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自古都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没有谁的路向来都是走的平平坦坦,一路风平浪静的。 而暗中的吴威看着自己不下的局,不由得心下冷笑。 如今所有的事情都在往他所设想的方向发展,只要此次能够一举将齐元恒拉下,让他在众人心中的形象受损,那么他争夺太子之位的胜算便又少了几分,如此一来……他能够得到的好处可不会少。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一赌千金 第二日林远和齐元恒一同出门时,却在无意之中见大齐士兵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纷纷讨论起近日以来的事情,言语之中更多的无非是对齐元恒的谴责与不满,竟然选择了忍气吞声地,阻止他们为自己的子民报仇。 林远见此,不觉有些尴尬,转头不动神色地打量了一番齐元恒的脸色,却见当事人脸上无悲无喜,没有任何一丝多余的神情,看样子似乎是并未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林远顿时更觉得心中愧疚不安撄。 “你们几个,在这里唧唧歪歪的干什么!如今这一时刻是让你们行军打仗,不是让你们在这里话家常,背后语人长短的!难道有朝一日西楚军若是再对我军突袭,你们还要在此处闲谈吗?” 林远走上前,对着几个士兵呵斥地说道。 那几位士兵回头,一眼看到了盛怒的林远以及站在林远身后的齐元恒,不由得纷纷噤了声,眼神之中略带几分惶恐与不忿,连忙向林远请安道:“属下见过林将军,恒副将。” 众人心中虽然是对齐元恒不满,奈何他的身份摆在此处,众人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自来军营之中最重要的便是军纪,身为军人,唯一需要做的,便是服从,故而即便心中是有着另一番想法,诸位士兵也并未被怒气冲昏了头脑。 若是自己不小心留下了什么破绽,落人话柄,给扣上一个大不敬,不尊天子,不敬皇室的罪名,那自己这条性命恐怕还留不到上阵杀敌之时就已经先落地了。 林远带有几分责备之意的目光扫了几人一眼,那几名士兵不由得纷纷低下了头。 “你们还在这儿站着干什么?没事情做吗?还不赶紧下去!”林远大声地说道偿。 那几名士兵闻言,如获大赦一般,连忙转身准备离去,然而此时站在一旁久未作声的齐元恒却突然开了口。 “等等。” 淡漠的语调自身后响起,众人不由得顿住了准备离去的脚步,而后回身:“不知恒副将还有何指示?" 齐元恒淡淡地看着几人,打量着他们各自的神色,倒是没有直接说明自己的用意。 等了一段时间后却不曾听到任何动静,那几位士兵有些迟疑地抬起头:“恒副将?” “我知道你们对于此事颇有微词,本将军也不打算解释什么,不过……我愿意与你们打一个赌。” 齐元恒笑了笑,薄唇轻启,虽是没有点明所指的是何事,不过在场皆是明白人,自然知道齐元恒的意思,原本他们对于齐元恒并没有什么看法,不过在经历了这次的事情之后,又加上有心之人的恶意挑拨,他们对齐元恒才开始有了一些意见。 “打赌?” 听了齐元恒的话,众人似乎也都有些不可置信的模样。 林远显然也有几分震惊,不由看向齐元恒:“太子殿下,这……” 齐元恒笑了笑,抬手止住了林远接下来的话,他自然知道林远想说什么,不过为今之计,想要稳定军心,打赢与西楚军的这一场仗,那就势必得要有所作为有所表示。 眼见着周围渐渐有越来越多的人聚拢围上来,齐元恒正了正神色看着众人道:“我知道大家对我不太信任,这段时间对我也是颇有微辞,不过,本将军愿意用我副将一职为赌注,半月之内必将重创西楚军,还民生一个清明盛世,若是我赢了,那么还请诸位将士能够不计前嫌,大家一同抗敌,若是我输了这场赌注,那么我便会亲自向皇上请旨,撤销我军中的职位,收回我一切在军中的权限。” 随着齐元恒一番话落地,周围不由得响起了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 “这恒副将这也玩儿得太大了吧?” “就是,居然用副将的这一军衔来做赌注,可你说万一要是他真的输了赌注,我们又该怎么办?” “这该不会是骗人的吧?” 听着众人的纷纷议论,齐元恒也并不躲闪,反而是一直挺直了脊梁站在原地,任由众人打量探视。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心中无鬼,自是坦荡。 底下的士兵们见此,不由得有几分动摇。 “恒副将此话可是当真?” 终于,有人出面问出了大家心中的疑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诸位都是我大齐的热血男儿,豪气万丈,我既愿意以我副将的身份来做赌注,自然是当真的,只是不知诸位又如何然我看到你们的诚意呢?” 面对众人的质疑,齐元恒并不只是一味的解释,而是步步领先,站在中立的立场与众人对话,倒是更显得让人信服。 果然,齐元恒的这番话就如同替众人喂下了一颗定心丸,即便还是有些半信半疑的感觉,但是众人最终还是答应下了与齐元恒的这一场赌注。 “好,既然恒副将也有如此心意,为了表示诚意,那么我们大伙儿便也愿意应下这一场赌注,我等都是粗人,也学不来弯弯绕绕的那一套,我便有话直说了,还请恒副将不要介怀才是。” 在众位士兵推推攘攘之间,终是推选出了一个看似更为年长,在士兵之中更显得“德高望重”的老兵出来说话。 齐元恒听言抬眸看了这位老兵一眼,正是那日军营前与年轻士兵一同谈论的那个老兵,心中思绪回转。 “但说无妨。”齐元恒温和地道。 那名老兵有些不确定地看了齐元恒一眼,随后继续说道:“我等皆是贫寒出身,或因家中无财无势,一家老小无可依傍,生活拮据,或因不忍见战乱祸起、民生颠沛流离等各种原因而选择了到背井离乡,到这苦寒的边关来,成了这保家卫国,戍敌戎边的一员。” “如今战火屠戮,百姓民众苦不堪言,我等跟随诸位将军征战沙场,天天将脑袋别在腰带之上过日子,只怕说不清哪一日便会马革裹尸,殒命沙场,如今我们的期望不过是能够早日击退西楚军,班师回朝,还给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如若将军真能像您所说的那般,在半月之内带领我们重创西楚军,扬我大齐军威,那属下等人必定愿意追随将军,一同征战杀敌。” 这一番话下来,众大齐将士们不由得纷纷沉默,这番话,无疑是说出了他们的心声,而齐元恒也不由得开始在心中感慨,很多想法从脑海之中一闪而过。 “请诸位放心,本将军说到做到,只是还得烦请各位多多配合本将军,唯有咱们全军合作,上下一心,共同抗敌,才能够尽早击溃西楚军,夺得胜利,凯旋回京!” 齐元恒不无诚意地说道,这番话可是在向这诸位将士发出邀请,一旦是迈出了这一步,那便是代表了齐元恒的立场与决心。 众人闻言,稍稍思考了片刻便欣然答应,原因无他,其一不过是为了与齐元恒的这一场赌局,至于这其二嘛……齐元恒方才的那一席话毫无疑问地触动了他们心底的那一根弦,因此众人这才选择接受了齐元恒的条件。 “好!”众人欢呼。 心结解开之后,一时之间,齐军全军上下气氛竟是分外的融洽与热闹。 而此时,角落里,一道身影悄然离去,似带着几分愤恨与阴狠之意。 待到遣散了众军士之后,齐元恒与林远二人复又回到了帐中,齐元恒似乎心情不错,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温和的笑意,静静地走在前方,而此时因为深思而落后齐元恒身后半步的林远却是眉头紧皱,似有几分纠结与不解之意。 良久未曾听到有动静,齐元恒略略回转了身子,而后抬眸看向林远,淡声问出口道:“我见林将军眉头紧锁,似乎……是有什么烦忧之事?” 齐元恒打量了一番林远面上的神情,又略略一细想,自然是明白了过来,想必他定是为了方才自己认真与这些将士们打赌,定下了这一赌局的事情而困扰吧? 林远看了齐元恒一眼,随后又有些许为难地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太子殿下其实大可不必理会他们的,又何须许诺下这一个赌局?” 果然,林远的这番提问算是证实了齐元恒心中的这一个猜想。 齐元恒闻言,心中微动,但是却面上未曾有过半分表露。 “将军可知,当初西楚军在我大齐边境之上滋生事端,恶意挑衅乃至发起攻击之时,我大齐军为何只能节节败退,毫无招架之力?” 齐元恒并未作出正面回答,反而是抛出了如此一个似乎与大局无甚关联的问题。 林远心中有几分困惑,不过,太子殿下既然在此时提出了这个问题,那边说明定然是与这答案有关的。 想到此处,林远也不由得静下了心神开始细细思索起来。 “在这沧澜大陆之上,诸国并存,尤属西楚之人尚武善战,固然人数比不上咱们大齐的多,但是却胜在武器精锐,骑兵步兵等皆是齐全,莫非……” 第一百七十七章 半月之期 林远有些犹豫地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猜测,然而齐元恒听了这个答案以后却是不住地摇头。 “方才林将军所说的问题固然算是其中的一个因素,但是,却没有涉及到这其中的根本。” “其中根本?不知太子殿下的意思是?” 齐元恒淡淡瞥了林远一眼,而后自顾自踱步说道:“民生,乃是天下之根本,正所谓水能载舟,芸芸众生,虽然看似平凡渺小,但实际上,他们才是这世界上最强大的一股势力。” “边关本就苦寒,将士们背井离乡,铁马戎边,征战纵横,谁不是血气方刚的男儿?不应当是有所作为?若是处在一个和平的年代里,他们本该是在家中过着平淡却闲乐的日子?” “但是如今战事在即,西楚军来势汹汹,边城守将却是一辈庸才,无能,懦弱,只一味被动的反击,媚上欺下,无所作为,根本无法给予他们此战必胜的信念,将士们又如何会有一鼓作气作战的嘉勇?偿” “如今我愿意对他们许下半月之内重创击溃西楚军的赌约,不过是想要给他们一个必胜的信念罢了。” 听了齐元恒这一番话,林远神色怔愣,显然像他这样一个只懂得行军打仗,冲锋陷阵却根本不懂得这种御人之术的人,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些因素。 想到此处,林远又不由得低下头沉思了起来。 原本他也如同京都之中的大多数人一样,认为齐元恒不过是一个体弱多病,弱不禁风,只不过因为占了皇上对自己生母一片痴情的优势才被皇上允诺以太子的殊荣,成为了这一个挂名的太子罢了,也不理解父亲为何一再执意地赌上满门,用这半世荣华富贵来用力追随看似无权无势的齐元恒。可如今看来他也终于能够明白父亲的苦心了。 很多事情似乎并不像他想象之中那么简单,例如行军打仗,例如……齐元恒。 入夜忽然风雪至,鹅毛大雪三三两两地飘摇落下,顷刻之间便已经在地上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的积雪。 此时已是冬末,再过不久,就是一年除夕佳节了,想必此时京都家家户户都应是张灯结彩,准备着辞旧迎新了吧?也不知如今身在京都的亲友们此时境况如何。 在那暗地里风起云涌,波云诡谲的京都,阴谋暗算可谓是一出接着一出,也不知泠烟和五弟他们此时此刻是否都各自安好? 齐元恒推开窗户,静静地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纷纷扬扬,不似京都中的那般旖旎柔情,而是更多了几分肃杀与逍遥之意,齐元恒突然想到了去年在京都之中时,曾与泠烟在梅园偶遇,共赏了一场雪景,那时候,花繁雪深,却独独没有感受到如今这时候的冷意。 想到此处,齐元恒又连忙关上了窗户,踱步回到自己座位之上,提笔着墨,一室清冷,一室小寒,只得他自己此时内心那一份温软。 风雪萧萧,窗外的雪还在下着,而此时的屋内人,却是豆灯燃明,一夜无眠。 距离上次齐元恒与齐军上下全军将士们定下赌注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两日了,自从那一日应下赌局之后,如今的齐军上下可都是在等着看齐元恒的表现。既然他敢在众人面前放话说自己能在半月之内重创西楚军,那么半信半疑的众伙儿人自然是对此拭目以待了。 然而这两日之内齐元恒却似乎是毫无动作,这让众人又开始怀疑起来。 “你看,恒副将明明答应过我们,能够在半月之内便重创西楚军,可如今看来,他却没有丝毫的动作,莫不是觉得自己把话夸大了?” 军营之外,北风呼啸,士兵们坐在火堆旁取暖,却又情不自禁地谈论了起来。 “你们怎么又在此处议论了起来,难道就不怕又被将军撞见吗?”旁边一位士兵突然开口道,他可没忘记之前两次议论恒副将结果都被林远林将军给撞个正着的事情,此时显然是有些心有余悸的样子。 “可如今都已经过去了两日了,仍然不见得有什么动静,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 方才最先挑起话题的那位士兵并未正面回答问题,反而是抛出如此一个问话,倒是不由得让那名士兵无从反驳,只好噤声。 诚然如齐元恒所预见的那般,那一日他当着全军上下士兵许下的这一个赌局无疑是给了士兵们一个希望,因此诸位士兵们对此事也是颇为关注,可如今却看到齐元恒毫无动作,似乎将这件事情抛诸脑后了一般,众人不由的纷纷有些着急了起来。 “可恒副将毕竟承诺的期限乃是半个月,这如今才不过两日罢了,就算是排兵布阵也总归不能太仓促太着急吧?何况是要在现今这种局势之下实现逆转?你们姑且安下心等候着好消息吧,说不定恒副将确实有奇策呢?” 听了这话,众人倒的确是安静了下来,只是这心中却还是隐隐有几分担忧。 一日孤雪飘摇,此时的天气根本不适合作战,而近日来西楚军倒也安分了不少,没有在背后做出各种小动作,两军暂时休战,士兵们倒是乐得清闲。 这才到傍晚,但是因为天气原因,整片天空都灰蒙蒙的,看的不甚清楚,众人得了林远的命令,倒是都早早的变回了军营之中歇息,整个军营之中都显得静悄悄的。 此时,一道黑色的身影悄悄地离开了营帐,动作极轻,倒是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因此也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 经过两日风雪堆积,此时的地面早就已经结上了厚厚的一层冰,倒是为众人通行带来了诸多不便。 距离齐军不远处的小河边上,那名黑衣人四处张望着,似是在寻找着什么,不多时,另有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现在了小河边上。 一番打量,确认了周围无异动之后,那两道身影又很快靠拢:“主子交代你做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那道高大魁梧的身影率先开口问道,听其声音,带着几分喑哑与低沉,倒似乎更像是特意伪装出来的声音,看来这人的戒心倒是极强。 那个黑影听言,低低地笑了几声,似是带着几分得意地道:“我办事你就放心吧,你们交代的事情我都办妥了,最近他们都被齐元恒的那个所谓赌约给拖住了,到是极少有人注意这边,事情办起来倒是难得的顺利。” “记住,万万不可得意忘形掉以轻心,齐元恒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莫要让他寻出破绽,否则,咱们可就是吃不了兜着走!” “明白,明白!要不我现在带您去验验货?” 那黑影听言,连忙点头应道,言语之中多见几分谄媚与讨好,看来两人之间的关系自是不言而喻。 “也好,以防万一,走。” 言罢两人又转身往另一边走去,转眼竟是来到了河边上不远处的一座看似极不起眼的山脉处,那黑影上前,在山壁上敲了敲随后又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那一抹黑影正得意洋洋地向那一个高大魁梧的人介绍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早在他们征南大军到达这里之前我就将那提前到达的看管粮草的粮官换成了咱们的人,然后在暗中将粮草分批运送往此处藏了起来,之等过一段时间后,再制造一出意外,若是粮草被烧,那么必定会引起慌乱。” “而我前日已经传信到京都,说是军中粮草缺乏,且已经将一切祸责往齐元恒身上引。行军打仗,边关若是无粮草,则势必会引起士兵不满,士兵们早就与齐元恒积怨已久,此事若是再遇上粮草出事,我再从中一挑拨,那齐元恒必然会引起众怒,成为众人攻击的对象,而京城之中,我们便让诸位大臣将此事捅出,纷纷上奏,言明齐元恒过失,并趁机让皇上收回他在边关的权利,换人顶替,为了安抚众人,那么皇上必然会在其中进行取舍,一切就都落入我们的算计之中了。” 那黑影越说越兴奋,似乎已经看到齐元恒虎落平阳的时候了,心中不由得有些激动,眼底竟是毫不掩饰的怨毒,却丝毫没有注意到此时身旁的人脸色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好一招祸水东引!看来咱们吴将军为了对付本太子,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身后,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听语气,倒是让人觉得像是发自内心肺腑的赞叹,只是这句话中的内容,与其中的嘲讽之意却是不由让人觉得遍体生寒。 听到这番话,那黑影不由得僵了僵身子,却迟迟不敢转过身子,似乎是在害怕,却又似是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吴将军难道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么?为何迟迟不敢转过身子来?你,在害怕什么?” 齐元恒看着那黑影,淡淡地出声,似有几分试探,又像是在使用激将法一般,然而,仅仅是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又让在场众人不由得觉得脊背发寒,背上沁出一层冷汗。 良久之后,那道原本背对着齐元恒等人的黑影终于转过身来,站在齐元恒身旁的林远见状,不由得有几分沉怒,冷冷一笑:“吴威,果真是你!” 第一百七十八章 请君入瓮,抓住奸细 话音刚落,便有许多士兵上前,将其团团围住,连身边的那个身材高大魁梧的人也并未幸免。 吴威看了一眼现场的情形,心中依然有几分了然,看来,齐元恒和林远今日是有备而来了。 “好一招请君入瓮,太子殿下同样也是让人惊讶不已。” 见事情败露,此时吴威旁边的那个人虽然内心十分慌乱,但是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的模样,一边与齐元恒说话斡旋,一边又在脑海之中想着如何脱身撄。 “不用再苦思冥想考虑着如何脱身了,你既然知道我今日是有备而来,那就绝对不可能再给你们留下任何逃跑的机会了。”此时林远的一番话到是彻底断了吴威两人的念想。 “你!”吴威气极,显然是没想到事情居然就如此败露,方才自己还在信誓旦旦得意洋洋地说自己绝对不会留下破绽,却不知道原来近日以来自己的一举一动皆在齐元恒和林远等人的掌握之中。 而齐元恒和林远等人似乎也不愿意再多听他废话,只是淡淡吩咐命令士兵们将其押送带回军营之中。 军营之中,齐元恒和林远两人坐在主位之上,此时的士兵们早就已经被林远遣散下去了,主帅的营帐里此时只剩下了几个主事的,有军衔的大将军偿。 堂下,吴威与其接头者被捆绑着站在原地。 面对着众人的审问,吴威和他的同伙却始终保持缄默,林远不得法,只好派人将两人分开关押住,再分别拷问,如果两人的证词口供一致,那便说明无人说谎。 与此同时,齐元恒也吩咐其心腹顺着吴威这条线秘密查探其背后势力,从吴威所说的那一番话来看,他背后之人的势力,不容小觑。 此时林远与齐元恒商量一边查探着吴威背后之人的线索,并借用吴威的身份与背后之人接头,趁机收集证据,而齐元恒则潜心谋策,想出对付西楚军的方法。 毕竟他曾在众人面前许下赌约,要在半个月之内击溃西楚军,原本浪费了三天的时间,只为一举扳倒吴威,以免出现任何差错,可如今吴威这一根毒刺已经差不多被拔掉了,军营之中的其他人都算是安分的,但也没有再出什么状况,因此齐元恒也总算是可以安定下来,仔细思索对策了。 第二日齐元恒一出门时便发现门前竟是站满了人,齐元恒见此,不由得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头。 “诸位一大早便守在此处,不知这又是何用意?” 门前,以之前与齐元恒商量赌注的那位老士兵为首的齐军士兵们纷纷站立在此处,一时之间竟然是将齐元恒的住处给围了水泄不通。 此刻听闻齐元恒问话,众人的脸上都不由得浮现出一片赧然之色。 “太子殿下,我们……” 那名老兵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然而方才说出半句话便被齐元恒抬手阻止了。 老兵不解地看向齐元恒,然而齐元恒却只是淡然地笑了笑,对着面前的老兵说道:“我曾说过,军营之中没有太子殿下,只有征南大军副将齐元恒。” 众人听了这话,竟纷纷都低下了头,此时齐元恒的这一种心境与气度与他们的此前的表现相对比但是更显得他们小家子气了。 想到此处,众人又纷纷对齐元恒抱拳道:“恒副将,此前的事情是我们多有得罪,还望恒副将军能够多多包涵。” “是啊,此前是我们心胸狭隘,这才会中了吴威的计,任由他挑拨,这才对恒副将军做出了许多无礼的事情,还望恒副将军莫要放在心上。” 听闻众人的话,齐元恒心中也算是有了一个底,这群人,都是过来道歉求和的。 “此事不过一出闹剧,诸位也是受人挑拨,此乃无心之失,大家不必放在心上,只是……还望诸位能够配合本将军,一同抗击西楚军,早日还民生一个太平盛世。” 齐元恒虽然知道这道歉赔罪对自己来说实在没有什么必要,但是既然此时众人都已经亲自到自己门前赔罪,便已经是表示了自己的心意,齐元恒若是在此时拒绝,那就变成了自己的不是了,还极有可能会给众人造成误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一番客套之后,众人也算是解开了心结,期间的误会也都成了过往云烟。 自打齐元恒和齐军上下的士兵们和解之后,大齐军全营的氛围竟是格外的融洽。 此时已经过去了几日,齐元恒独自待在自己的营帐之中思考着应以和奇策来应对西楚军,而其余众人心知齐元恒此时处境,也都很自觉地不前往打扰。 时光转瞬即逝,此然而此时的西楚军军营之中,刘奕正坐在主帅的位置之上,面色有几分严肃,手中捏着一张信纸,额角青筋凸起。 “看来齐元恒和林远已经识破了我们的计谋,接下来的事情我们可得步步为营,处处小心。” 座下,其他将军听闻了这番话,不由都有些惊讶。 “要说这齐元恒和林远上次可是在咱们这儿吃了一个大亏,如今啊指不定是想着如何报复讨回呢!” “可如今因为天气原因,大雪不断,着实不适合什么行军作战,齐军与我军两方各自安好,都没有什么动作,但是……” 听得堂下众人各自的发言讨论,刘奕不由得有些许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原本他是奉西楚楚皇之命带领西楚军赴战,并在暗中与人接头,正是因为有人暗中出手相助,因此他对齐元恒甚至齐军上下的动作都比较熟知。 可如今齐元恒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竟是在一夜之间就雷厉风行地将这吴威给揪了出来,现在他们这边一时失去了对齐元恒和林远的监视,也就失去了对与齐军交战这一场战役的先知与主导权。这对他们来说可算是极为不利的。 “可是齐元恒在此之前对此事似乎一直都毫不知情,如今却为何突然想起来要对吴威下手?这其中难道真的没什么蹊跷之处?” 座下,一位将军突然开口说道,短短的一番话竟然在不经意之间敲动了众人心中的那一根弦。 此番话一出,在场众人竟然都在一时之间沉默了起来。 若说这位将军还未说出这番话之前,众人确实是从未将这件事情想得这么复杂,也从未想到其他方面的可能的原因,但是如今看来,事情似乎确实没有他们想象之中的那么简单。 若真是如此,那么……可真就麻烦了。 众人也不再是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而是面面相觑对视了几眼,随后又一致地将目光投向了刘奕。 座上的刘奕自然是了然,明白众人心中的想法与打算,只是如今……此时此刻的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打消众人心中的疑惑。 行军打仗,最忌讳的便是军心动摇。一旦军心涣散,那么对于军威则会有极大的威胁,严重者甚至极有可能会左右战局之胜负。 刘奕抬眸,深深看了众人一眼,眼底深处的情绪有几分复杂。 “今日议事暂告一段落,此事暂且先压制下来,切忌到处宣扬,动摇军心,若是让本王发现有人泄露此事,必将重惩不怠!” 刘奕环视了在场之人一眼,径自开口厉声道。 事发突然,他们还来不及想出任何应对之策,为今之计,只得先把这些事情给瞒下来,稳定住军心了。 待军营之中的人退散之后,刘奕又披上了毛边披风,转身往外而去。 边关月寒沙黄,胡琴羌笛,而此时皇城,一场算计阴谋也正悄然逼近。 自数日前泠烟和那黑衣人交了一次手之后,楚逸轩心知泠烟身边定然存着很多潜在的危险,极有可能威胁到泠烟的性命,虽然身边有齐元恒安排的武功高强的心腹祁红,但无论如何,祁红终究是个女儿身,且经常被泠烟派出处理其他事情,无法时时刻刻跟在泠烟身边护她周全。 楚逸轩心中不由为此感到担忧,又唯恐泠烟知晓之后不悦,因此只在暗中安排了几个人前去保护泠烟。 而自从经历了几日前的那一番事情之后,泠烟时常失神,一心想要找出那黑衣人背后之人。 岚烟居内。 此时已经是深冬时节了,再过不久便是除夕了,京都之中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倒是热闹非凡。 泠烟坐在轩窗之前,右手虚虚地支撑着额头看着窗前的素雪,眼神空洞,双眼并无焦距。 “小姐,小姐?” 门外,寒月略带有几分紧张的声音传了进来,倒是扰乱了泠烟飘散的思绪。 “进来吧。” 门外之人应声推门而入,寒月快步走到了泠烟身边,恭敬地服了服身子请安:“小姐。” 泠烟听言,并未抬眸,只是神态自若地抚了抚自己裙衫之上的褶皱,倒看不出喜怒神态。 良久,屋内无人说话,一片静默之声,只剩下了窗外风雪呼啸,积雪化成水滴低落屋檐的声音。 没有泠烟的应许,寒月也不敢放肆,随意站起,只得维持原样半蹲在原地,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寒月又本就是柔弱的女子,蹲了这么久,自然是腿酸有些受不住了,因此身形也不由得有几分晃动。 微微挑起眼皮打量了一眼泠烟的神色,寒月不由得咬了咬牙:“小姐,奴婢知错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突生变故 沉默了许久的泠烟这才终于抬起了头:“哦?你倒是说说,你做错了什么?” 寒月更将头低埋了几分,泠烟斜睨了她一眼,“起来吧。” “现在可以说了?”泠烟直视着寒月的双眸问道。 面对着泠烟清澈透亮的眼睛时,寒月却不自觉地身子微微一颤,“今日是奴婢太莽撞了,还请小姐恕罪。” 寒月心中有些许歉疚之意,小姐的用意她不是不懂。 她本是一介身份地位低下的婢女,只是因着小姐看得顺眼,对自己多有提拔,寄予厚望,可自己却总是在面临大事之时就忍不住慌张,无疑是辜负了小姐的期望,因此小姐生气也是自然的,无可厚非偿。 泠烟看着她微微低垂着的头,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寒月,从来没有人看不起你,你只不过是过不了自己心中的那关,行了,起来吧。” 听了泠烟所说的话,寒月本是半蹲着的身子不由得微微有些僵硬,“是。” “何事?” 泠烟可没忘记寒月此番找自己本应是有什么要事的,听她方才的声音略带几分紧张,想必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才会这般不淡定。 寒月这才正了正神色,连忙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了泠烟,“小姐,这是边关传回来的书信,还有,方才景王过来了,看其神色有几分难看,想必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 “我知道了,你且退到一旁。” 泠烟接过寒月手中的书信,淡淡吩咐道。虽然她并不疑心寒月,但是该有的规矩还是应该有。 寒月不疑有他,连忙行了一礼随后向后退了几步。这个位置能够清楚的听到传召,却又不会过于冒犯。 主仆之间,把握住分寸确实是极为重要的。 身后的泠烟将书信拆开之后便迅速展开,嘴角挂着一抹浅淡的笑意,只是入眼的字句却让泠烟嘴角的笑容渐渐凝固,恍神之间,手上微微松了几分气力,手中薄如蝉翼的信纸不经意飘落在地上。 “怎么会……” 泠烟神色有几分怔愣,却又在片刻之间回过了神来,赶忙吩咐祁红备车。 寒月只是在后望了望,却忍住没有将心底的疑惑问出来。有些事,她不能问,只能等到小姐全心信任之后,再告诉她。 所幸泠烟在李府之中的身份地位特殊,又多得丞相李文庸的青睐,倒也有自己的特权,出门无需向任何人请示,因此也无人敢阻拦她。 简单的一番梳洗过后,泠烟乘坐着相府的马车一路往相府外而去。 马车一路行驶,到了墨竹阁却也没有停下来,而是待到马车绕道到了墨竹阁的后门之后,泠烟才一闪身进入了墨竹阁之中。 墨竹阁的老板看到泠烟进门,连忙恭敬地迎上前去。 泠烟见状微微抬起右手示意,随后扫视了一眼在场正吟诗作对、品茶论道的众位文人雅客,见到有几个人往这边看过来,泠烟淡笑着点了点头,便算是打过了招呼了,那几人见状,也纷纷回以泠烟一笑。 这便是文雅之人之间的相处方式了,君子之交淡若水,仅仅是一颦一笑一点头之间便是福至心灵,心境明朗了。 而那位店掌柜见到泠烟上楼,缓缓踱步到门口,见并无什么异常,这才不动声色地敛去了脸上严肃的神色,又变成了一副乐呵呵的神情。 一路来到二楼,泠烟在走廊之上徘徊了两圈,而后,走到走廊的窗边,将窗户轻轻推开一条缝向下瞥了一眼,而后又理了理衣装,这才推开门往房间内而去。 房间内的几人一听到推门的声音,纷纷抬起头往门口看去。 房间一推开,门口赫然站着泠烟,纤细的身影逆着光而来,倒在不经意之间吸引力众人的目光。 泠烟迈步进入房间,将身后的门关拢。 “长姐,诸葛先生。” 坐到自己的位置之上,泠烟对着对面二人轻声开口道。 “妹妹何事如此着急将我们找过来?可是边关出了什么事情?”李淑媛率先开口问道,正所谓关心则乱,向来端庄稳重如李淑媛在此时心中也不由得开始打起鼓来。 泠烟面色有几分难看,停顿了片刻后又沉默地点了点头。 “今日我收到了边关的来信,太子殿下言明最近京都之中定然会有一番异动,叮嘱我们务必得小心防范,同时我还从景王那儿得到了消息,边关军营有人叛乱,甚至有人在暗中传送书信,竟然称边关军营遭遇西楚军突袭,粮草被烧,现在军营上下缺少军粮,处境困厄。” 泠烟毫不隐瞒地将自己所掌握地情报简单道出,一席话不由得让李淑媛和诸葛鸿的一颗心高高悬起。 “砰”一声响,是茶杯跌落在桌上的声音,淡青色的茶水从杯中缓缓流出,在朱红色的红木矮桌上缓缓溢开,渐渐染成了深色。 见李淑媛的面色有几分惨白之意,泠烟忙握住了她的手,眼底有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担忧之色。 “长姐。” 微带着几分凉意的指尖被泠烟温暖柔软的手心包裹着,李淑媛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妹妹知道姐姐心中所想,姐姐不必为爷过分担忧,吉人自有天相,爷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了解,况且还有林将军在一旁保护,相比定然不会出现什么大的问题,还请姐姐宽心。” 泠烟沉默了片刻,柔声开口劝慰着李淑媛道。 这番话一来是将李淑媛心中的忧虑打消了几分,二来则是为李淑媛方才的举动解释,得以让李淑媛找个台阶下,也算是维护了李淑媛的颜面。 听到泠烟开口,李淑媛自然也是从怔愣之中回过了神来。 李淑媛本就是出身于世家大族,而且凭借李家在朝中的地位,李淑媛成为皇家的媳妇儿这件事情似乎并不意外,大家对此皆是心照不宣,而李家更是将李淑媛这个女儿从小以宫中的规矩规格教养着,处于一个上位者之位多年,李淑媛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之间,无不是大家气度与威严端庄。 所以面对这样的场景之时,自然也能够学会随机应变,只是方才因为提到了齐元恒,又是在此时的情形之下,所以倒是让她不自觉地失了神。 “无事,本妃自然是信得过爷的,只是方才在想其他事情,不觉走神,这才做出了这般失态的事情了。” 李淑媛正了正脸上的神色,淡笑了一下说道。 诸葛鸿和泠烟二人也只笑了笑,不甚在意。 “那么根据现在的情况,咱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坐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诸葛鸿突然出声问道。 此番诸葛鸿虽然是用在询问的语气,但是眼神却是看向泠烟的,诸葛鸿虽然是齐元恒的谋士,但是泠烟在齐元恒身边已经有了较长的一段时间。 在此期间泠烟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心中对泠烟还是抱有几分肯定的态度,泠烟所提出的问题虽然不是最完美的,也没有那么毒辣的眼光,但是却每每都能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倒也可以算得上是切中肯綮。 泠烟眼角余光不停地打量着诸葛鸿,见他作这般表现,看来也是想要考验、试探试探自己。 想到此处,泠烟心下暗自觉得有几分好笑。 “据靖王传来的消息来看,此次边关粮草一事是有人从中作梗,故意挑起矛盾事端,想要将太子爷拖下水,其居心不可谓不狠毒。” “既然那人选择将信件传回京都,那就说明京都之中还会有人与之接应,他们当然会想方设法地将此事捅到皇上跟前去。” 泠烟看了诸葛鸿与李淑媛二人一眼,缓缓地分析着目前的局势情形。 “既然如此,敌不动,我不动。这事儿我们还得看看皇上的态度,现在我们只需盯紧这京都之中最先传出这一消息的人,他们必然会有所动作,如此一来,想要找出其中蹊跷根源并不困难。” 自打从泠烟口中听说了边关情形之后,李淑媛拼死拼活蹙起的眉头就没有舒展开过。 身为太子妃,她自然知道自己身上所兼有的重任,如今齐元恒远赴沙场,处境极为凶险,自己却无能为力。 既然齐元恒选择了相信泠烟,而且泠烟现在与自己又有着姐妹这一层关系,那么自己自然也会选择配合她,信任她。 “我们自然信任妹妹,这事儿,还得让妹妹多多费心了。如若有什么困难也可直接找姐姐或是父亲。” 李淑媛这一番话,无疑是选择了相信了泠烟,也表明自己和李家将会尽数支持她。 说来也是,泠烟如今的身份可是李家的三小姐,虽是义女,却是被李家视为己出,凭借李家的权势以及太子爷的几分庇佑,倒也是不能让人随随便便欺负了去的。 而且李家向来是以太子爷为立场,誓死追随,这一表态倒也没什么不妥的。 几番闲谈之后,三人又互相道别而后回府去。 第一百八十章 楚逸晨道歉 泠烟一回到府中,便有人告知自己方才楚家又派了人过来。 泠烟听言,不由得有些迷茫。从下人的禀报之中来看,泠烟自然是知道了,这楚家人指的并非楚逸轩。 且不说他与楚逸轩日前才见过,而且楚逸轩若是前来寻她,都会直接通报名字,或者让人传书信拜帖给她,而不是像今日这般。 若说是楚家人,那么她第一反应过来的自然是楚逸轩的弟弟,楚逸晨了。 不过说起这个楚逸晨,她可没忘记,几日前正是他眼见着自己掉入湖中,却不肯出手搭救,任由自己溺水,陷入危险之中。 若非后来楚逸轩经过此处,顺手搭救了自己,那后果真的不敢想象偿。 想到此处,泠烟心中不由得有几分气闷,于是鼓了鼓嘴对着婢女道:“你去告诉他们我不在便是了!” “可是小姐……” 旁边的丫鬟听得泠烟的话,不由得有些愣神,要知道这楚家在京都之中可是权贵之家,身份地位都不容小觑,也是众人争相巴结讨好的对象,尤其是楚家的那位二公子楚逸晨,那可是世子之位的人选啊,且不说他的身份地位如何,就单单冲着他那副容貌,一心一意想要嫁给他,加入楚家的大家闺秀都能从楚家的门口排到一整条大街了。 可如今他们前来探望,还递了拜帖,如今人家都坐在厅堂之中候着,可是听小姐这意思…… “李三小姐明明就在府中,却为何让丫环帮忙隐瞒此事?莫非……是不想见到我们?” 在泠烟两人身后,一阵略带着几分讥讽意味的冰冷的声音响起。 这道声音……泠烟只一听就可以辨认出这是楚逸晨的声音。泠烟身形不由得微微有几分僵硬,而后嘴角缓缓勾勒出一抹笑意,“你先下去吧。” 丫鬟神色复杂地看了两人,而后恭敬行了一礼退下。 “我可从不希望与想要害自己性命的人呆在一起,泠烟这条性命虽不算值钱,但泠烟却是个惜命之人。” 泠烟转身抬眸,目光微寒,直直地看向楚逸轩,平淡的语气之中却也是毫不掩饰的嘲讽之意。 听到了泠烟的话,楚逸晨的脸上不由得浮现了一抹赧然之色。当时的确是他看见泠烟落水之时心中纠结,这才没有出手相救,却没想到泠烟却一直将此事记在心中,真是…… “没想到李三小姐还将这件事情记得这么牢。” “泠烟算不得君子,且向来记忆力好,还真是让楚世子失望了。”泠烟连忙打断了楚逸晨的话道。 “你!” 楚逸晨气急,指着泠烟说道,这女人伶牙利嘴,总是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 “我什么?泠烟说的可有什么不对?” 泠烟抬手将楚逸晨指着自己的手架开,语气淡漠。 “今日楚二公子前来李府的目的是什么?” 泠烟似乎并不打算给楚逸晨说话的机会,反倒是话锋一转问着楚逸晨说道。 “……” 本欲反驳的楚逸晨突然之间不由得安静了下来,竟是不知道说什么。 前几日的事情被楚逸轩抓了个正着,楚逸晨可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楚逸轩,不由觉得有点陌生。 从小将自己捧在手心之中疼宠的哥哥竟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对自己这么严厉,这让楚逸晨心里如何能够没有气? 不过后来楚逸轩回家又说教了他一顿,不料又被父母听到,因此事情暴露,于是让他前来赔罪。 楚逸晨本来本性也不坏,只是被嫉恨蒙蔽了眼睛,又嚣张霸道惯了,当时的事情本就心存歉疚,如今又被批斗了一顿,这才答应了前来李府赔礼道歉。 见楚逸晨不说话,泠烟笑了一笑,转身正准备回岚烟居。 楚逸晨见此,头脑一热来不及思考,径直抓住了泠烟的手腕。 这一动作让泠烟不得不停住脚步,挑眉看向楚逸晨:“楚世子这是什么意思?” “男女授受不亲,还望楚世子自重。” 听着泠烟淡漠的口吻,楚逸晨心中升腾起一股恼意。“按照辈分来算我也算是你表哥,我就是握了如何?” 话一说完,泠烟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错愕的神色,而楚逸晨在说完这番话以后只觉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楚世子fen流之名在外,可是泠烟只是一个还未出阁的女子,还是得注重闺誉的。” 泠烟毫不客气地说道,随后从楚逸晨手中挣脱开来。 “如若楚公子今日是来道歉的,还请楚世子拿出几分道歉的诚意来,如果楚公子是来闲玩儿,或是来找泠烟逞这番口舌之快的,那请便,恕不奉陪。” 泠烟说完转身往岚烟居而去。 身后的楚逸晨脸色有几分难看,双手握成拳,却是握了又松,反反复复。 “对不起,那天的事情……是我不对。” 楚逸晨低而轻的声音飘散在风中。 走在前方的泠烟突然回头,眼底藏着一抹狡黠之意。 “你刚才说什么?” 楚逸晨没想到泠烟居然会突然回头,面上几分可疑的红色还没来得及掩藏好就被泠烟给撞了个正着,此时又听泠烟问自己,不由得怒气上涌,大吼了一声:“我说对不起!” 泠烟忙用手捂住了耳朵,而后对着楚逸晨灿烂一笑,然后转身离开。 楚逸晨看着泠烟离去的身影,面色阴鸷。这女人,分明就是一个鬼灵精,哪有在外面表现的那般温良贤淑。 楚逸晨神色复杂的看来泠烟离去的方向一眼,随后转身离去。 一波未破一波又起,京城之中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平静过。转眼已经过去了两日,泠烟才安抚下了楚家的事情,这边关的消息又传了。 泠烟与常在闺阁之中的女子不同,两耳不闻天下事,一心只绣闺阁花,她眼中有的是万民,心中揣的是天下。这是因为一个人所才开始挂怀天下,还是那从骨子里带来的冥冥之感呢,她也说不出清楚。 “小姐,这边关战事真有这么焦急么?今儿奴婢出门的时候,都听得外头的人再说,皇上已经下令贴了皇榜,谁能解决这粮饷的问题,就赏金千两,赐封万户侯。” 寒月从外头回来,进门就开始咋呼着这皇榜之事。 前些日子齐元恒已经传了书信过来,对于他遇刺一事,齐元恒只言片语未提,自然泠烟也就是不知道了,不过对于这粮饷之事,却是说的极为慎重。 上一批运送的粮草在途中就被人打劫了,虽然还没有证据证明是楚国所为,但是明眼人都该知道。会在这种时候选择拦截齐国的粮草,怎么可能是什么普通的山贼鼠辈呢?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精通兵法之道的人定然就懂得这粮草的重要性。听说那楚国的镇关王刘奕,就是一个精通此法的人。 如果是刘奕的计谋,那么或许也就说得通了。 “如今战争进行到白热化状态,这粮草自然成为了关健性的决策。这粮草要是一旦断了,齐国的形势也就危险了。吃不饱肚子的兵,怎么还上得了战场呢?” 泠烟不紧不慢的回应之中,难得的听出了几分紧张之意。平时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由此也可以看出,现在的粮饷问题,究竟在她心中占据了什么样的位置。 “小姐!那不是惨了。奴婢可是看着这皇榜到今天都没有人揭下,也就是意味着……” 寒月未说完的话被泠烟接了过去,“没有人能够解决楚国的危机。” 是的,没有人能够解决粮草的危机。江南的那批粮食现在正是耕种之际,其他地方的粮食又都供应不上,这样一来,根本就是断绝了齐国的后路。 泠烟虽然早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她有那玲珑心思,但是这粮食不是能够空手变出来的。国家无粮,而仅有的存粮应该都在那些大户手上。 大户?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主动吐出一些粮食来。 泠烟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原先额上微微紧锁的阴霾也在此时一一扫而空。 她已经想到了如何化解眼前危机的法子,如今就等着…… 次日一早,泠烟便被门外的一阵喧闹之声给吵醒。披上厚厚的白毛滚边披风,泠烟推开房门,正欲抬脚出门去看看究竟是发生了何事,恰在这时,门外便急匆匆地跑来一个人影。 泠烟微微蹙了眉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待得那人顿住脚步稳住身形之时,泠烟这才辩认出此人正是许久不见的、被自己安排在太子府之中的倚绿。“小姐。” 倚绿低着头中规中矩地对泠烟行了一礼喊道。 “嗯。起来吧。” 泠烟看了倚绿一眼,眼中似乎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淡淡地对着倚绿道。“小姐,太子妃让奴婢过来给您传个信儿。” 不待泠烟开口询问,倚绿便率先回道。“进来谈吧。” 泠烟敛了眉目,随后转身往书房而去。一进入书房之时,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暖融之气,夹杂着浓浓的墨香,化去了满身的风霜寒气。 “说吧。” 第一百八十一章 楚家争执 泠烟突然开口,打断了倚绿打量的目光。 “是。” 倚绿心下一紧,连忙收回了打量的目光,垂下头,视线看着自己的脚尖。 “回小姐,太子妃说今日有几位大臣前往太子府拜访,似是有意贡出部分粮食,虽不至于解决边关粮饷之急,但是也可稍作延缓,另外他们还表示将在近期收购粮食,以解边关燃眉之急。” 倚绿一字一句将太子妃嘱咐自己的话转述给泠烟,只是心中却不禁有几分疑惑与好奇,因此在复述之时话语之中也隐隐可见几分犹豫之色。 “怎么?你难道有什么想法么?偿” 倚绿的这番举动自是瞒不过泠烟的眼睛,因此在她发现有几分不对劲的时候泠烟便径直问着倚绿道。 “回小姐,奴婢不敢。” 倚绿抬起头看了泠烟一眼,随即又迅速低下了头。 不敢?是不敢有意见吗?倚绿向来是个活跃的性子,难有消停闲住的时候,可如今却不知为何,开始变得愈发的沉默了起来。 “但说无妨。” 见泠烟仍是坚持,倚绿也不好再多做推脱,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奴婢拙见,还请小姐莫要怪罪才是。” “依奴婢愚见,如今边关缺粮一事真假尚且难辨,京都之中此时也并没有过多的粮食以作军粮储备,只能从这些京城大户的手中磨。” “不过……正所谓无奸不商,此时皇上已经下旨,若是有人愿意在此时站出来贡献粮饷,那么重千金,食邑万户的利益便是唾手可得,还能够赚足众人的好感,可谓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可是……” 听到此处,泠烟已经大概知道了倚绿想说什么了。 “可是事到如今却迟迟未有人愿意站出来表示诚意,所以你们心中才会觉得蹊跷是么?” 泠烟打断了倚绿的话,接过话茬说道,却是刚好将话头续满。 倚绿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这也是她这几日在京都之中观察所了解到的情况。 “或许,正如你所说的那般,无奸不商。” 泠烟突然说了这么看似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一旁的倚绿听得更是一头雾水,显然没有明白泠烟此话究竟是何用意。 不过泠烟却似乎并不愿意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默无声地坐回了桌案之前,“你回去禀告太子妃,接下来就按兵不动,先观望一段时间,如果另有安排变动,我会再派人通知你们的。” 倚绿听言,点了点头,看来泠烟心中显然已经有了自己的一番打算了,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身为奴婢,倚绿自然知道自己不能随意干涉主子的事情,因此只对着泠烟缓缓行了一礼而后离去。 留下泠烟一个人站在原地深思…… 倚绿说的话并非是不无道理,朝廷能够给的荣誉虽然好,但是却比不上这粮食来的重要。身处于乱世之中,只有握住了能够保命的东西,才是真正的有机会保住性命。 故而这朝廷给的荣誉再多,这些商贾大户也始终不愿意点头。 楚王府中,书房内一片寂静。 楚逸轩一袭白袍,立于书桌之前,旁边站着的是他久违的父亲与那日前有过争执的弟弟。 “轩儿,你许久未曾回家了,见到父亲就是这般态度?” 楚浩瀚作为楚王府的实际掌权人,又是曾经上过沙场的铁血汉子,这气势自然是不弱。 “父亲这是在质问孩儿?” 楚逸轩不卑不亢,在面对楚浩瀚的时候头也不低,直视着面前这位应该被称之为“父亲”的男人。从小他就没有享受过父亲的爱,如果却还要不得不忍受他的质疑。 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划算的买卖? “我是你父亲。” 即便楚浩瀚心中怒火早已丛生,但是他却依旧强忍着不爆发出来。对待楚逸轩和楚逸晨不同,这个本该接承自己位置的长子,为了家族的存活,不得不在小时候就远走他乡,最后在江湖之上漂泊。这样的牺牲,让他不得不对这个长子多了几分心疼。 可是即便如此, 他也绝对不容许旁人挑衅他作为大家长的威严,即便是心中有几分不忍,面上同样也是不会表露出来的。 “那又如何,从小到大,我都是自己拼搏出来的。”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莫名让人有些心疼。在楚逸晨的印象当中,自己的这个大哥总是无坚不摧,乐观而又带人宽厚的,这样的话不像是他会说出来的话。 却没有想到,原来在背后,他默默的背负了这么沉重的负担。 “大哥……” 楚逸晨喃喃兀自叫了一声,却没有得到楚逸轩的回复。 “你这个逆子……逆子啊!” 楚浩瀚用手指着楚逸轩,被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了。 “如果您把我叫来,只是想要说这些的话,那我想我可以走了。” 楚逸轩冷冷一言,不欲与楚浩瀚继续废话下去。在这个家中,他可以对所有人好脸色,但是却唯独不能给楚浩瀚一个好脸。 因为…… “为父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和那李三小姐,不太合适。” 半晌之后,楚浩瀚才说出这句话。没有计划中的暴怒,也没有预想当中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绝,有的只是一个父亲,对孩子的殷殷期盼。 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过得好一点,再好一点,这几乎是每个父母的期待。 可是换到楚逸轩身上,他却未必能够接受这份心意。 “你找人查我?” 语气虽冷,但是却冷不过那彻骨的眼神之寒。没错,他确确实实是喜欢着泠烟那样聪慧的姑娘,但是自从听闻了泠烟与齐元恒的故事之后,他就做好退居二线,默默在心底守护这个姑娘的准备。 如今忽然被人这样捅了出来,就好像是将心底最大的秘密曝光在所有人的面前,让人有种异样的难堪。 “为父只是担心你。我和逸晨都是你的亲人,难道还会害你不成?这李三小姐虽然说也是李家的小姐,但却是个义女,与他家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论起来还不如和庶女来的尊贵。更何况,她和太子府之间还有着不明不白的关系。这样的女子,怎么能够入得了我们楚王府的门?” 不知这楚浩瀚是从何处听来的闲言闲语,竟然以为楚逸轩为了泠烟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小孤女,妄图和太子殿下对上。无论是为父还是为臣,楚浩瀚都绝对不会楚逸轩和泠烟在一起的。 “父亲,泠烟并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相反,她很美好。虽然她并非是李家的正牌小姐,但是她却做得比每一个李家小姐都更加出色,甚至连太子妃都略为不急。如果给了她成长的空间,未来她的成就必然会是不可限量。” 楚逸轩看人的眼光向来极准,泠烟的命数确实会是贵不可言。虽然目前只是微显征兆,但是却依旧可以看出未来的趋势。 与这样有见识的人结交,本身就是一大幸事。 只可惜这样的感觉,楚浩瀚是不会懂的。 “也罢,为父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你且看着吧,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今日的作为有多愚蠢。” 楚浩瀚见无法阻止楚逸轩,于是只好冷冷一笑,抛下这句话之后就离开了书房,只留下了楚逸轩和楚逸晨兄弟两人。 “我原本以为你只是针对泠烟,没想到你竟然会到父亲面前挑拨。楚逸晨,你的做法未免有些太让我失望了。” 楚逸轩见楚浩瀚已经离开了书房,也就不再继续遮遮掩掩,将话摊开来说个明白。 关于楚逸晨一个人跑去李家向泠烟道歉的事情,楚逸轩完全是丝毫不知道,故而他还以为楚逸晨是因为厌恶自己与泠烟的来往,所以才在楚浩瀚的面前报弄是非。 熟不知,这一次当真是他怪错了人。 “大哥,是不是我做错了一次事情,在你心中,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难道在你的心理,你的弟弟就是一个是非不分,只会处处传言的小人么?” 楚逸晨眼中含着一种生疏的怨怪,不似往常亲昵。虽然他们两兄弟从小就聚少离多,但是感情却丝毫不弱。 没有想到,今时今日,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闹到这个地步。 “不管你相不相信,这件事不是我主动说的。只不过是在父亲问我的时候,我说出了我所看到的事情罢了。即便我再看不惯你们之间的事情,还不至于去做这样背后告密的小人。” 更何况,如今他和泠烟之间早已解开了心中的矛盾。 言罢之后,楚逸晨也一甩衣袖离开了书房。 楚逸轩看着楚逸晨潇洒离去的背影,默然不语,心中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是在纠结泠烟和他之间的事情,还是在担心楚逸晨对他的误解呢,这就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了。 然而这京城的明月,尚且还能明亮好长一段时间。 第一百八十二章 聚粮之策 次日一大早,诸葛鸿就从睡梦之中被喊门的小厮叫醒。还没来得及开口斥责,就被那带来的好消息乐翻了天。 “公子公子,方才门房送了信过来,说是李府的李三小姐给你递了一份信件。还特意嘱咐了,必须要让小人亲手交给您。” 泠烟递来的信? 诸葛鸿在脑中闪过疑惑,但见小厮这幅郑重其事的模样,于是小心的接过了这封信,屏退左右之后开始仔细阅读。 想要迅速聚齐边境所需军粮,只需…撄… 诸葛鸿双眼发光,越往下看心中越是兴奋极了。这一招妙策,简直是可以媲美那三十六计之中的计谋。没想到泠烟一个小小女子,竟然能够想出这般让他们这些大男儿都想不出的法子。 从这一刻开始,诸葛鸿才真正转变了对泠烟的看法。平素里因为她是女子而有的轻待,这一刻全然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在潜意识之中,已经认定了泠烟就是同齐元恒一样的主子偿。 “来人,快快去请老爷过来。” 泠烟之所以将这妙计写下来封好了送到诸葛府中,正是因为她身为女子之身,无法出入朝堂。而诸葛鸿虽然未入朝廷为官,但是家中却有不少人是朝中重臣。 由诸葛家出面,可以让事情少了很多麻烦,这也是之所以泠烟会找上诸葛鸿而不由李家出面的缘故。 这么多年以来,李家一直奉行中庸之道,不在皇权争斗之中支持某一个皇子,故而才能长久不衰的存活下来。如今这虽然打着的是匡扶百姓,为军筹粮的名头,但是实际上就是在为太子殿下铺路。 这战事一旦胜利了,名利双收的乃是齐元恒,故而李家并不愿意在明面上就将这股支持显露出来。 有时候,力量放在暗处,更能够给人在不知不觉之中猛然的一击。 不管最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是此时的李家,无疑是不适合露面的。 在诸葛大人看过了泠烟的计谋之后,也同诸葛鸿一般,不仅是拍案叫绝,更是让人端来了朝服,着令马上进宫。 这样的计谋从他们诸葛家拿出去,不管怎么说,也都是有面子的事情。 朝廷之上,尚且还没到上早朝的时间,就已有三三两两的大人们聚集在此处,低声的开始讨论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这当中,无疑是以齐元德文韬武略,在朝之时为齐国分担了不少困难。这名声节节攀登,足可以与太子殿下媲美。而另外一件事,则是最近被渲染的神神秘秘的粮饷被盗事件。 不管放在哪个朝代,粮食这东西,都是硬件需求。一旦缺少了粮食,整个国家都会缺少了运转的纽带。 而这放在战场之中,更是极为重要。无法想象,要是在前线里的士兵们,知道了后方缺粮的情况,是否会心里崩溃,无法再专心打战。 “上朝。” 时辰一到,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开始发出那像是掐着嗓子叫出的声音。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因着这粮饷的事情,所以皇帝最近的心情都不是很好,抛下这淡淡的一句话之后就坐在龙椅上等着底下的诸位卿家汇报。 朝中诸位成员依次上前将自己管辖内的一些小事进行了汇报之后,就轮到了诸葛大人出场。 “回禀皇上,老臣有事启奏。” “诸葛爱卿所谓何事?” 皇上语气平淡,从中听不出喜怒。 “启禀皇上,老臣知晓皇上最近都在为粮饷一事烦恼,所以特意将手中的秘策献上,保管能化解眼前的危机。” 诸葛大人敢如此信誓旦旦的打包票,当然不是因为他对泠烟全然的信任,更多的是因为这个计谋确实是被考察过,有如此潜力能够化解齐国危机。 “你说什么?” 皇帝一个激灵,竟然直接才能够龙椅之上站了起来。粮饷问题已经困扰了他将近一周之久,若非是无可奈何,他是绝对不会将这等容易扰乱人心的消息放出去的,更何况还是以张贴皇榜这样高调的形式。 诸葛大人忽然在早朝之上提出这个消息,如何能够让他不激动呢? “老臣说,老臣有法子能够解决了这边关的粮饷问题。” 诸葛大人一脸自信的表情却没有得来周围人的赞赏,反倒更多的错之以鼻。 “诸葛大人就莫要在开玩笑了,您又不是那种地的农夫,如何在短短数日时间内,就变出数目如此巨大的粮食?” 也有人故作好心,但是实则却是嘲讽意味不断的故作安慰。 “看在同僚一场的份上,奉劝你一句,别在拿陛下开玩笑了。” 不管是何种态度,就是没有人相信诸葛大人确实是想出了应对之策。就连皇帝,也从之前的金光闪烁,到后头的光彩渐消。 要是真的有人能够解决他的这个困难,不是早就该解决了才是,怎么会拖到这个时间? “既然卿家说你有法子,就快拿出来让众人瞧瞧吧。” 虽然嘴上是这样说,但是皇帝心中却是没有报以太大的希望。 “好,劳烦公公为我呈上。” 泠烟将泠烟所写下的精囊妙计呈到李公公面前,然后又稍稍退后了半步,回到了自己应该站的位置之上。 周围的同僚对诸葛大人皆是投去了一种同情的目光,仿佛下一刻他就会因为妄自尊大而丢了性命一般。 却不料…… 皇帝越看,面上的神情之中越是露出了几分喜意,甚至还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欣喜的笑意。 “妙妙妙,没想到卿家竟然还有如此妙招。” 看完之后,皇帝连连道了三声好,足以见他对此招的满意之处。 “启禀皇上,这等妙计并非是微臣所想出的,而是全都有赖于丞相府的李三小姐。若是没有李三小姐的妙招,老臣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诸葛大人面上滑稽的表情逗乐了众人,底下一干大臣更是对于这一计策充满了好奇之心。奈何皇帝却是捂得严实,丝毫消息也不透露,只说了—— “没想到小小女子竟然能够有如此见识,看来真是朕小觑了她。” 而后,传令下去,让人施行了泠烟的法子。 京都之中,泠烟的奇策智谋一经传出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不仅在短短的几日时间之内就完美解决了边关粮饷匮乏的事情,还成功赚足了众人的好感。 且不说在此之前泠烟身为太子侍墨,却是凭借一介奴婢的身份飞上枝头变凤凰,被权势鼎盛的李家收为了义女,入了族谱,享受一切嫡女的待遇,从此走进了京都众位权贵的视线之中。 纵然这件事虽然主要只在京都上层权势贵族的圈子之中流传,但是外界之中也有不少的消息流传,本就是身为京都热门话题谈论对象的泠烟经过这一次事情之后倒是更加红极一时,京都之中更多的人开始询问起泠烟来。 而此时的边关,齐元恒看着日前收到的泠烟的来信,也了解了这次泠烟一举解决了边关粮饷的事情的大概过程,如今这粮饷的事情既然被压了下来,皇上也没有多加追究,那么他便能够将精力全数放在御敌一事上面了。 又是一室灯火通明,彻夜无眠。 相比较于大齐军中上下的安然,西楚军营之中似乎就显得不那么淡定了。 自打收到了京都之中大齐边关粮饷匮乏一事被解决的消息之后,西楚的诸位将军们便开始暴走了,天天到刘奕帐中请战,不过众人顾及着刘奕的身份地位以及自身实力,倒是也不敢过于放肆。 不过长期下来,饶是刘奕也不由得焦急了起来,渐渐地也有几分坐不住了。 见天气又逐渐开始转变,不再是终日里茫然大雪,刘奕心中也有了自己的计较。 在又一次召开的军事会议之中,刘奕也提出了与大齐士兵交手的事情。 “将军,如今大齐刚解决完军中粮饷的问题,正是松了一口气,想必这个时候大齐军上下的防备也会相应松懈几分,咱们何不趁此时机再去将他们给杀个片甲不留?也算是杀杀他们的锐气?” 座中一位高大魁梧,满面虬须,看起来甚是粗犷的人率先开口对刘奕建议着道。 “我看不尽然,据我所知,齐元恒似乎是将边关粮饷的事情尽数都给压了下来,也就是说此时的大齐士兵们都还被齐元恒他们给蒙在鼓里。” 坐在那位将军对面的一位中年将军摸了摸胡子发表自己的观点。 “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民心动摇,则江山不保,这行军打仗也是同样如此,若是军心涣散,那么……既然如此,我们何不趁机将这件事情给捅破,说一半藏一半,半真半假,亦真亦假,才足以迷惑人心,只要能够挑起齐元恒与大齐士兵之间的矛盾,一个有勇无谋的林远并不能成为我们最大的威胁,如此我们倒是有了与之一战的能力。” “可是这般做法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你认为齐军或者齐元恒会轻易上当吗?” 第一百八十三章 突然出现的朋友? 一直坐在主帅椅上沉默半晌并未说话的刘奕此时却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之前正是有吴威挑拨在前,导致齐元恒在众人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可谓是差到了极点,而此时……他可不敢保证这些人能否一眼看出这是他们的计谋。 “将军难道忘了,虽是有吴威挑拨离间在前,但是吴威和大齐的士兵之间始终有着地位悬殊差距,也曾经生过嫌隙,因此失败倒也是实属正常。而这一次我们若是将目标放在大齐的士兵身上,那么可信度可不就大了许多?” “况且吴威虽是被齐元恒给揪出来了,但是齐元恒却未必能够找出这背后主使之人,更不会想到将吴威和我们联系起来,凡事尚且有大齐京都之中的那位替咱们瞒着担着,又有何惧?” “即便是他齐元恒能力手段出众,能够查到京都之中的那位,但是又怎么会知道其中蹊跷。大齐几位皇子对于太子之位的争夺可历来都是一场备受关注的勾心斗角的战争,众人最多也不过是往他们兄弟俩为了争夺太子之位,获取齐皇好感而暗中切磋,相互埋伏争斗的可能性方向想去了,又如何会碍着我们?偿” 旁边一位清瘦的中年人对着在场的众人说着道,一身素衣倒是还颇有几分儒雅的样子,只是那面上略显得有几分阴狠的表情倒是使得这通身的儒雅气质大打折扣,只是直觉地让人觉得他显然对于齐元恒也算是有几分不满与怨毒的。 “既然如此,不如兵分两路,先让人将大齐军粮食一事散播出去,随后再大气军营附近埋伏一番,分三路包抄,攻其不备,趁机劫掠他们一番,也算削一削他们的锐气。撄” 这边刘奕刚一说完,正欲遣散众将,却不料门外传来了一声异动。 向来谨慎的刘奕不由得立马凝起神来,想要一探究竟。 “谁!”带着几分责问之意的低沉的一声轻喝传出门帐之中,让门外的士兵们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不过片刻时间,门外传来了守门士兵的声音:“回将军,是……” 外面的守门士兵似乎有些为难,说话吞吞吐吐,话语之中的犹豫之意也是极为明显的。 “回答一个问题而已,需要这么难吗?”帐中的刘奕再一次开口说道,言语之中已经含有几分隐忍的怒气。 话音过后,倒是没有听到门帐之外的回答的声音,刘奕正欲走过去,却不料此时的门帐被人从外掀开了来,一阵清脆的笑声却不经意入了耳:“呵呵呵呵,不过是侄女儿前来找叔叔有事,叔叔怎生的动如此大的怒火。” 门外四个身影站在那儿,其中两个则是奉刘奕之命在外守门的西楚士兵,而另外两个则是作一身女子软甲战袍打扮。 屋内众人抬眼看去,只见两人逆光而站立,倒是让人看得不甚清楚。 而此时的刘奕早就已经走了过去,看到此时出现的刘璟乔,脸上的表情不由得有几分错愕的表情。 然而此时的刘璟乔早就已经踏步进了营帐之中。 在场的几人显然是没想到云阳郡主竟然会出现在此时此地,也都纷纷有几分惊讶,而后齐齐行礼:“属下见过云阳郡主。” 要知道着刘璟乔虽然看起来像是一个不经世事的小孩儿,但是实际上却是不容小觑的。 军功赫赫的西楚镇关王刘奕是自己的亲叔叔,姑姑是当朝最受宠,可称后宫第一人的贵妃,自己的父亲也是十分了不得。 出生在刘家这样一个权贵显赫之家,又是刘家上下唯一一个嫡女,自是从小被捧在手心之中呵护着长大,自是无人敢欺的。 再加上她从小性子就十分讨喜,颇受皇上喜爱,十分看重她,竟然直接封给了她一个郡主的称号,这可算是无上的荣光了,因此刘璟乔在西楚皇城可以说是横着走都没人敢管了。 可如今这娇气的小郡主却跑到了这么严寒的边关,可不知会闹出什么动静儿来,因此众人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不过在见到刘奕也没有任何的表示的时候,众人心中的大石头又不自觉地放了下来。 刘奕见状,也心知接下来的事情定然是无法再谈下去了,不过好在之前事情也是差不多交代清楚了,因此只看向众人道:“既然如此,大家就按照我们所说的那样行动,切记不可走漏风声,好了,你们都回去吧。” 众人闻言,也都纷纷散去,倒是颇有几分如获大赦的感觉。 待得众人散去之后,刘奕这才看向了刘璟乔旁边站着的人。眉目清秀温柔,此时作这一身装扮又带着几分英气,倒是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这是……”刘奕微微皱了皱眉头,只觉得这人眼生得很。 刘璟乔听言,连忙开心地对着刘奕说道:“这是我的新朋友,叫诗雅。” “朋友?”刘奕听言,双眼视线不自觉地打量了那人一番,最后有几分无奈却又带着几分狐疑地问着刘璟乔说道:“你才到这日照城多长时间,什么时候倒多出来一个新朋友?” 旁边的刘诗雅听言,忙向前了一步,垂下头对着刘奕恭敬地说道:“方才怕是小姐说笑了,奴婢自知身份卑贱,不过是侍候郡主的下人罢了,自是不敢高攀,如何当得起郡主这朋友二字。” 刘诗雅柔声说道,这番不卑不亢的态度倒是让刘奕觉得有几分的与众不同。只不过…… 只不过这人身份来的实在是蹊跷,倒是不知道她究竟是敌是友,又是如何与乔儿认识的呢? “你倒是有几分眼色。”听了刘诗雅的话,刘奕不由得冷哼了一声说道,语气之中悲喜莫测,倒是让人不太了解他此时的情绪与内心的真实想法。 “叔叔……你怎么这么为难人家小姑娘呢,我今天找你可是有事儿呢,下次我再给你解释诗雅的事情,今天我们先不谈这个了。”眼见着刘奕似乎又要开始“盘问”起来了,刘璟乔连忙上前拉住了刘奕的袖子撒娇,倒是成功阻止了刘奕的继续盘问。 于是刘奕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刘诗雅一眼,到也没再说什么。 入夜,一道细瘦的身影鬼鬼祟祟地往外打探了一眼,此时正值西楚军营的巡营士兵换班交接的时间,各处的防守相对更加松懈。 只见那一个黑色的身影猫下身子在夜幕之中快速地向前奔跑着,只很快便已经不见了踪影。 而与此同时,齐元恒的营帐之中。 齐元恒正伏在书案之前专心致志地研究着日照城边关的军事作战地图,如今距离齐元恒和大齐士兵之间的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了。 所谓光阴似箭,白驹过隙,人生在世,历尽万丈红尘,整整数十载光阴,也仿若只在朝夕之间,更何况是这短短的半月时光呢? 书案边上燃着的油灯照亮了整个营帐,灯影绰约之间,齐元恒的轮廓却渐渐地变得模糊起来。 忽然之间,一道冷芒闪过,一个看得不甚清楚的人影从齐元恒营帐内开着的窗户之中一跃而进,带过一阵冷风,清透彻骨的寒意,那黑衣人竟是直接将长剑指向了齐元恒所在的方向。 而齐元恒却似乎对此并不在意,面上仍是一派沉静的模样,不见有丝毫的紧张之色,唇边竟漾起一抹夜雨清荷一般浅淡的笑意。 原本直直往齐元恒面门刺去的长剑却在距离齐元恒的眉心还有一掌之距时堪堪停住,这一幕不可谓是不惊险。 “能做到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太子殿下的反应似乎确实令人觉得出乎意料。” 那名黑衣人开口对齐元恒说道,声音之中带着几分喑哑低沉,不知这话语之中的内容究竟是嘲讽还是称赞,只是言语之中的深意让人难以捉摸。 而齐元恒在此时终于抬起了头,一双眼眸如同天上的寒星,深邃而宁静,似乎能将人吸进去一般,美得让人窒息。 然而在听到了黑衣人的话语之时,齐元恒却并没有任何表现,只是刹那间长袖微动,空气之中传来一阵兵器相交的铿锵响声,那名黑衣人眼神之中有着明显的震惊,随后连忙闪身往后连连退了几步,只觉得握住长剑的右手虎口隐隐发麻。 而地上却静静地躺着一只断掉的毛笔和黑衣人手中长剑的半截“尸身”。 原来方才齐元恒竟然只用了一支毛笔便将黑衣人手中的长剑打断,甚至重创了了那黑衣人一番,可见其内功控制能力惊人。 黑衣人闷哼了一声,终于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笑了一笑道:“太子殿下好功力。” 元恒从座位之上起身,缓缓踱步走到了黑衣人面前,黝黑的眼眸微动:“你,究竟是谁?” 第一百八十四章 突然出现的贤王妃 黑衣人抬起头直直看向齐元恒,眼眸之中竟是盈满了笑意。 齐元恒看着那黑衣人将自己头上的头巾摘下,面色一僵,似乎是有几分不可置信。 月冷清辉,此时的月光透过格窗洒进室内,庭下如积水空明,为这更深露重的夜里平添了几分寒凉的感觉。 西楚军营之中,刘奕身披披风,正侧头靠在椅子之上,平日里凌厉的一双虎眸此时正微微闭阖着,脸上是难掩的困倦之意。 今日他收到了从西楚皇城传来的书信,如今西楚与大齐之间交战已经有了两三个月的时间了,除却最开始的那一场压倒性入侵之战以外,其他时候的交战说起来却更像是在小打小闹的疯玩一般。 如今已然过去了不短的时间,两军交战却陷入了僵持之中,还未真真正正,酣畅淋漓地打过一场仗,但也让人觉得不解偿。 如今西楚皇室观望了许久却仍然不见战场之上有任何动静,想必也是等得有些急了,因此这才差人送来书信催战。 白日里刘奕收到这一封书信的时候却只是笑了一笑,不置可否,众人既不知道刘奕心中的想法,自然也不好妄自议论揣度。 刘奕虽是将这书信的内容看在眼里,但是心中却是有着自己的一番计较。 这战事又是如何能急得来的?行军打仗自古以来便讲求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前段时间正是大雪封冻的时候,天冷地滑,难以寻到作战的地点,且因为天气严寒的原因,许多士兵都比较消极怠慢,此时行兵作战对他们来说胜算并不大,刘奕带兵向来保守,因此绝对不可能让众人去犯险,他刘奕带兵时可从未有过败绩,因此每每作战之时都会有多方的考量。 不过,如今天气逐渐变得暖和起来,不再是前段时间那般,天寒地冻。 而且他有预感,再过不久,他们与大齐军队之间必然会有一场大战。 而且这并非是两人之间的打算,而是因为,这一场大战是源自将军之间已久的积怨。 世间凡事皆讲求一个因果循环,正所谓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 大齐和西楚两国之间向来便是水火不容,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大齐和西楚乃是这沧澜大陆之上疆域面积最大,实力最强的两个国家,因此两个国家分别将对方都视作自己的劲敌,都想要角逐让自己成为这片大陆的最强者。 因为觊觎大齐富饶的资源,西楚时常在大齐的边境之上***扰,滋生事端,蠢蠢欲动,大齐对此早有不满,奈何齐皇不想让战争的屠戮之气影响到本国子民的生活。 而且齐楚两国之间身为沧澜大陆最强国,身后自然会有无数的追随者,一旦两国开战,那么势必会导致整片大陆混乱不堪,为了避免造成这片大陆之上生灵涂炭,齐皇一向主张以和为贵,与其他国家之间和平相处。 可是如今看来,其他国家似乎并不愿意买账,这一战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无可避免。 不过,今日西楚皇庭传来的书信之中所提的一件事确实是让刘奕有几分犹豫。 再过不久便是贵妃的生辰,因为贵妃受宠的原因,每逢其生辰之时,皇上势必会宴请百官,为其庆祝生辰。 而自己身为贵妃的亲哥哥,自然也应该在场,如若此战取得大捷,必会令皇上龙心大悦,那么……原本就权倾朝野的刘家则会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到那时,只怕是无人再敢动他们了,刘家的地位更是无可撼动。 因此这几天刘奕经常待在自己的营帐之中查找和参考谋略之术,以期在日后这场大战之中取胜,因此面上总是一脸倦色。 许是因为过于疲惫,方才刘奕看兵书之时竟是不自觉地倚靠在桌案上便睡着了过去。 此时刘奕独自一人待在营帐之中,又昏睡了过去,这个时候的刘奕并不似平日里那般对周围充满了戒备,若是有不怀好意之人意欲对他不利,那么这后果就真的是不敢想象了。 窗外月朗星稀,白色的月光洒满地面,似霜似雪,一切静默无声。 忽地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本在睡梦之中的刘奕突然醒来,满目戒备环顾了四周一眼,却并未发现有何异常。 满室寂静,空气中只有灯烛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刘奕见此,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想必是因为自己近日以来精神过于紧张才出现了错觉罢了,而后叹了叹转身往床边走去。 在刘奕离开之后,窗外的一道身影也缓缓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此时,齐元恒的营帐之中。 齐元恒看着面前的黑衣人不由得有些疑惑。 只见那黑衣人将自己的面巾与头巾摘下,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庞,赫然便是刘诗雅! “臣女,拜见太子殿下。” 刘诗雅半跪在地上,对着齐元恒毕恭毕敬地行礼,脊背挺直。 “起来吧,贤王妃。可你为何会在此处?” 此时的齐元恒终于从震惊之中回过了神来,看着刘诗雅的头顶有几分严肃地问道。 刘诗雅起身,随后刘诗雅又将自己的经历告知了齐元恒。 原来当初刘诗雅匆匆交代了自己的贴身侍婢又辞别了永安侯之后便立马踏上了行程赶赴沙场,为了尽快抵达沙场,她只好一路日夜兼程,快马疾驰,却不料在经过一条小道之时遇到了山贼。 她知道在这种混乱的边关,很多人因为没有办法,只能落草为寇,在此处劫掠路人以获取钱财,但是却并没有什么恶意,因此她将自己身上盘缠尽数给了那些山贼,算是当作自己的买路财,又谎称自己是到边关来寻她的家人,斡旋了一段时间之后,那些山贼也同意了放她离开,刘诗雅这才得以脱身。 只是没有了盘缠和干粮的她有一日不小心迷了路被困在林中,后又被恰巧路过此地的刘璟乔发现,阴差阳错将她带回了西楚军营之中。 苏醒之后的刘诗雅向刘璟乔道谢,又在此时从旁人口中意外得知自己正身处西楚军营之中,这虽是与自己原本想去的大齐军营相背离,但是现在两军交战,军营所设地点也相近,况且自己留在西楚军营之中说不定还能后获取一些情报。 原本刘诗雅还在苦恼该用什么借口留在此处,却没想到见到她苏醒后的刘璟乔十分欣喜并且表示想要与她做朋友,又见这边关荒僻,无人陪伴,因此想要请她留在这里陪她,刘诗雅假意推脱一番不得,遂将计就计应允了刘璟乔的请求。 其实刘诗雅十分欣赏刘璟乔的性格,只可惜两人一开始便站在对立的两个立场,因此也是分外无奈。 加上昨晚自己从刘奕那儿听到的情报,刘诗雅立马便想到此事事关重要,一定要及时告知齐元恒,因此才有了今日一行。 听了刘诗雅的话,齐元恒心中不由得有几分担忧,要知道这边关打仗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动则尸横遍野,战火屠戮,生命都会受到极大的威胁。 这刘诗雅是永安侯的女儿,虽然永安侯并不像身为宰相的李文庸那般位高权重,但是永安侯戎马半生,为大齐江山稳固做出了许多建树,且为人正直不阿,因此齐元恒对永安侯也是存着几分尊敬的。 而刘诗雅乃是永安侯唯一的女儿,若是在这边关出了什么问题,那么他又该以何颜面去面对年近半百的算是他们大齐的功臣的老永安侯? 刘诗雅从地上起身,不仅没有被人抓包的尴尬,反而面上一派沉静从容,似乎是早就想到了今日到此来见齐元恒就势必会遇到这些问题。 想到此处,刘诗雅回答道:“回殿下,臣女今日前来是想要向太子殿下请战,”说着,刘诗雅又一次跪在地上,神色严肃诚恳。 “恳请太子殿下答应臣女请求,就让臣女跟随大军一同作战,击退西楚军,还天下万民一个太平盛世!” “胡闹!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听了刘诗雅的话,齐元恒心中有几分触动,不过面上却仍是严肃沉冷,似乎丝毫不为所动。 刘诗雅听言,抿了抿唇,随后开口淡淡道:“臣女自幼随父亲长大,父亲戎马一生,征战沙场,战争臣女见过的并不算少,如今西楚国大举进犯我们大齐边境,导致边关民众不得不忍受战火屠戮,民不聊生,这些,想必太子殿下并不陌生吧?” “沙场凶险,臣女自是知道。可是那又如何,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何况这天下自古以来就不仅仅是男儿的天下,提刀纵马,保家卫国,我也可以!” 刘诗雅此时似乎也不在意身份是否越矩的问题了,此时的她心中装的只有家国天下,其他的事情,她并不在意。 而一旁的齐元恒在听了刘诗雅这一番话之后不由地愣在原地。 不得不说,刘诗雅的是一番话对齐元恒的触动很大,正所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在这个由男人撑起一片天的时代,似乎从来都没有人会跟他们说这样的话,因为这在很多人看来就像是一个笑话。 第一百八十五章 巾帼女英雄 第185章:巾帼女英雄 这个时代所讲求的更多的应该是三从四德,而齐元恒不得不承认,刘诗雅是不一样的,寻常人家的闺阁女子只会待在家中学习琴棋书画,针线女红,只等着日后寻一门好的亲事嫁人,而后相夫教子度过余生。 但是刘诗雅虽说是出生在京城,但是却时常跟随父亲永安侯爷一起生活在边关,出入军营,在父亲的影响之下自小习武,一柄紫薇枪玩儿得极为流畅,更是熏染出这一身的英气。 这样的她无疑是夺目的,便是很多男子也难及其一二。 想到此处,齐元恒不由得想到了留守在京城之中,替他守卫太子府的泠烟偿。 这般通透澈净的女子,似乎不应该为世俗凡尘所束缚、所羁绊,就像是空谷幽兰那般,即便不像牡丹雍容华贵夺人眼球,却在空谷与自然之中散发自己的清香,兀自活得精彩,虽然平凡,但是却并不甘于平庸,反而是有着让人觉得不可忽视的韧性! 或许正是因为这一份从容和与众不同,才会让齐元恒觉得大为触动,即使在很多年之后,当时间凡俗许多东西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后,他还能够忆起,在曾经的记忆之中,还有这样一个女子,告诉过他“这天下并不仅仅是男儿的天下。撄” “难道太子殿下就甘愿看着我大齐百姓饱受欺压,四处颠簸流离?” 见齐元恒不说话,刘诗雅决定再接再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却是铁了心似的想要说服齐元恒。 “可是你留在此处又有何意义?如今战事紧迫,我们尚且还不得法,你认为你在这里又能帮到我们什么?难道不是给我们添乱?” 齐元恒沉默了片刻,虽然内心动摇,但是却仍是理智占了上风,他不能够让任何人冒险,做出无谓的牺牲。 “……” 刘诗雅默然。她自然知道齐元恒定然是不会同意让自己留在边关的,但是既然自己已经做了决定,那么就绝无回头之路的。 “太子殿下,如今我瞒下贤王私自离开贤王府已是触怒了齐元毅了,如今就算是您让我回去,臣女也无处可去。” 最后,刘诗雅选择了再赌一把,她就赌凭借齐元恒和齐元毅两人之间的关系以及父亲的关系,他选择保谁? 齐元恒和齐元毅两人向来便是势同水火,且齐元毅的处处针对,以及她被作为棋子送往贤王府,这两件事情也是让齐元恒觉得难以抉择的。 “太子殿下可知,自从斐水河畔签订的十年休战协议被打破之后,西楚军向来也只敢在我们大齐的边境***扰民众挑衅却不敢真正动手,可如今却又是为什么竟然出人意料地大举进犯,且一路顺畅,势如破竹地攻下我大齐的边城吗?” 半晌沉默之后,刘诗雅突然又抛出了这么一段话。 原本陷入沉思之中的齐元恒猛地抬起头,眉头紧皱,原本深邃平静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丝复杂的情绪。 “你什么意思?” 齐元恒反问着道,其实这件事情一直是他心中的一个未解之谜,原本胆小的西楚军此次竟然不计后果的打进了齐国的边城,这让很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要知道齐国之所以能够与西楚共同并列成为这沧澜大陆的第一大国与强国,自然是有着强盛的国力,且为了防御外敌入侵以防万一,在边关的防御工程建设之上可是下足了功夫。 可是不知为什么,这一次西楚进攻之时竟然似是早有预料一般地躲过了所有的防御机关,闯过了边城,但是他们的人马折损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见其中必有蹊跷。 想必定是有人将这边关的防御地图泄露了出去,并暗中接应他们。但是苦于没有证据,齐元恒只得暂时先将此事搁置在一旁,可如今听刘诗雅再度提起,似乎其中另有隐情? “你想说什么?”齐元恒看向刘诗雅问道。 要说因着永安侯的原因,齐元恒对刘诗雅的印象也是极好的,虽然觉得此次她偷偷跑到边关一事有些许荒唐,但是总归算得上是用心良苦的。 “臣女知道原因是什么。” 刘诗雅见此时齐元恒并没有再执着于想要将自己送回京城,心中也是安定了不少。 “哦?” “臣女……还请太子殿下耐心听臣女说完,臣女自知接下来所说的内容听起来都会是极为荒谬的,但是臣女愿意对天发誓,臣女所言句句属实,如若有假,宁遭受天打雷劈,五马分尸之刑!” 刘诗雅正色看向齐元恒,似乎只是想要求得自己一个安慰,同时也是告诉齐元恒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听到刘诗雅这般认真的发言,齐元恒内心不由得有些许震惊,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接下来刘诗雅所说的事情真的会很严重,而且他心头一直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但说无妨。”此时齐元恒的神色也不由得变得谨慎且严肃起来,空气之中满是紧张的气氛。 “是。” “臣女在京都之中的时候,曾有一次无意之中听到了贤王的谈话。” “当时臣女路径贤王书房之时,只隐约听到里面有人声传出,臣女心中虽是担忧,自知不应该偷听他人谈话,只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臣女……” 刘诗雅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而后将齐元毅打算如何与西楚军勾结并且陷害齐元恒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齐元恒。 听完刘诗雅的话,齐元恒久未作声,面上的神色也是让人费解,看不出他的喜怒。 刘诗雅心中有几分忧虑,但是对于告知齐元恒这件事情却是毫不后悔,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自己所言不假,一不愧对天地,二不愧对良心,那又有何需要担心的? 且不说齐元毅勾结敌国,私自泄露边城防御地图陷害齐元恒这事儿本就是大逆不道的行为,就算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之上,她也是绝对不能够容忍的! 即便父亲从不参与朝中的党派之争,但是明眼人都能够看出,谁才是那个真正的心怀天下的明君,谁才是真正配得上那个皇位的人。 有些事情,从来就不需要说得多么清楚。 “你可知道自己再说什么?” 齐元恒忽地开口,言语之间的态度让人难以揣摩。 “且不说你身为贤王正妃,理应协助贤王打理府中内院的事务,才算是不辜负皇上替你们赐下这一桩姻缘婚事,庇佑你们永安侯府上下,予以无限荣耀。贤王乃是圣上亲封的王爵,一朝王爷之名誉岂能容你随意诋毁?” 还不待刘诗雅反应过来,齐元恒又一次出声,只是这一次,言语之中竟带了几分怒意。 这正是刘诗雅所意料不及的。齐元恒身为当朝太子,因着性情温和,时常与人为善,在京都之中可是颇受好评,也被京城之中的文人雅客们称作“恒公子”。 而且他与贤王齐元毅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奈何两人生在皇家,角色利益从一开始便是对立的两个截然不同的立场。 也正是因为近两年来夺嫡之战中的明谋暗斗,原本感情还算过得去的两兄弟却是被愈推愈远,以前的话基本还能维持兄友弟恭的表象,可如今,两人之间剩下的,只有无止境的争斗暗算和……利益。 现在两人两派势力可谓是水火不容,听到自己揭穿齐元毅的阴谋诡计之时,难道齐元恒不应该高兴吗? 且自己虽然常年随父亲待在边关军营,可永安侯好歹是一个侯爷,而且从本质上来讲也是一个京官,时常也会回京待一段时间,因此幼时刘诗雅与齐元恒也见过几面,算是半个玩伴,不管是从哪方面来看,齐元恒也万不该是现在这种反应才对啊? 可他……却为何总是一副严肃的面色。 想到此处,刘诗雅仍是保持着半跪下的姿势,只是脊背却是更加地挺得笔直,而后催着齐元恒道:“太子殿下,臣女……” 然而刘诗雅的话才刚到嘴边还没有说完就被齐元恒的一个眼神给吓了回去,只剩下还被堵在喉间的半句话。 刘诗雅见此,心中微微有些不解,偏着头看了齐元恒一眼,却见他原本冷凝肃穆的神色此时却又微微缓和了几分。 “太子殿下,臣女所言句句属实。无论太子殿下是否同意臣女留在边关,臣女也已经定下了心意,与我大齐河山共存亡!绝不做那龟缩在一旁,日日沉醉于灯光迷离,笙箫不歇的人!” 刘诗雅此时算是豁出去了,心下一横还是将自己心中的想法挑明了说开来。 “起来吧,我相信你,不过这事儿事关重大,若是没有证据,依然是不能随意便给他们安上罪名的,终究还是得慢慢来。” 刘诗雅看着此刻的齐元恒,微微挑了一下眉,此时此刻的齐元恒表现与方才的相比,倒不由得让刘诗雅生出了一种错觉,仿佛刚才都是一场都不真实。 不过……刘诗雅的眼角余光瞥到了营帐之外快速闪过的一抹身影,随后心下便已经有了几分明了。 看来还真是隔墙有耳,本来以为充满了阴谋算计的京都已经算是可怕的了,可没想到终究是防不胜防,在边关这样的地方也总会有一些爪牙与眼线。 她现在倒也明白了方才齐元恒为何是那般表现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偷盗军粮 想到此处,刘诗雅心中倒也释然了,等到她再度抬起头的时候,齐元恒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原本的神情。 “太子殿下……”刘诗雅有几分犹豫地喊道。 “不用说了,我知道了,既然你已经下定了决心了,那么想必无论是我说什么你都已经听不进去了,我倒也不好阻止你。只是这战场之上向来便凶险无比,你可是真的考虑清楚了?” 齐元恒此时也不再与刘诗雅争论了,只是却还带着几番试探与劝慰的意味问着她道撄。 “你现在还年轻,尚且还有大把时光,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去做的,难道你愿意将这些时光都当成赌注赌在这九死一生的赌局之中吗?你还有家中老父亲等着侍候,你可是当真不后悔?” 刘诗雅半跪在原地,脸上的神色虽是有几分犹豫,但是脊背却是始终都挺得笔直。 片刻之后,刘诗雅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眼神之中满是坚定的神色。 “回太子殿下,臣女早已下定决心,此事我早已询问过父亲,他也表示愿意支持我,他虽然是我父亲,但是也同样是大齐的臣子,国家之前无私情,国难当头,自然应当以国家大事为重。偿” “只是……诗雅有一事相求太子殿下,还希望殿下能够答应诗雅。” 看着刘诗雅此时一脸严肃的表情,齐元恒心中似乎早已经有了预料,一种不太好的预感笼罩在心头,让他觉得心口有些闷。 “若是此次诗雅不幸战死沙场,无法再回到京都孝顺侍奉父亲膝下,还请殿下能够替我多多关怀家中老父。” “母亲自我年幼之时便因身患疾病去世,父亲重情,终其一生却始终不愿意再娶,未出阁之前尚且有我陪伴在父亲身边,可现在,诗雅既无法尽孝侍奉父亲晚年安乐,却也不希望父亲晚年孤寂冷清。” “我知道这个要求听起来很无理,很越矩,但是……这或许是诗雅在世的最后一个请求了吧,诗雅这一辈子未了的遗憾,最放不下的,除了这家国天下繁荣昌盛,就是家中的老父亲了。所以,恳请太子殿下能够替诗雅达成这一个心愿,诗雅对太子殿下感激不尽。” 言罢,刘诗雅伏下了身子,头低低垂着触在冰凉的地面上,神色恭敬却又带着几分倔强与坚定。 齐元恒看着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自己的刘诗雅,眼眸之中的情绪带着几分复杂,这个要求,的确是很容易让人为难。 若说私交,她与刘诗雅虽然算不得关系亲厚,但是以他对刘诗雅的欣赏以及对永安侯的敬仰之意,替她关怀照顾永安侯并不算什么不可接受的难事。 但是……刘诗雅如今的身份乃是贤王齐元毅的正妃,那么她身后的刘家势力无论如何都只能站在贤王的一边,虽然永安侯手中无实权,且向来不愿意参与这些党政之争的事情,但是很多事情并不是自己说了就算的,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常在河边走,又有几个是真正能够做到不湿鞋的呢? 即便努力想要使自己从其中脱身,但是却无论如何也躲不过有心之人的唇枪舌剑、口舌攻击。 而贤王齐元毅与自己向来不和,两者同深处权力的中心,是两大官僚利益群体党派的直接代表,因此很多时候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很多人。 若是他主动接触永安侯,向永安侯示好的话,那么就势必会引起很多人的猜忌,甚至还会给永安侯老侯爷带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刘诗雅的这一个要求,倒真的是让他觉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 纠结了片刻,齐元恒再度看向刘诗雅,薄唇轻启:“本太子答应你。” 听了齐元恒的话,刘诗雅伏在地上的身子微微一顿颤栗,方才齐元恒所说自称“本太子”,那就说明,他是在用储君的名誉来答应自己,保证这件事。 想到这一层,刘诗雅的身子更是贴在地上,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有着很明显的哭腔:“臣女,叩谢太子殿下。” 一滴温热的泪水从一双美眸之中滑落,蕴含其中的情绪不只是悲戚还是满足,亦或是……最后一场诀别。但是且不论此时的决定意味着什么,刘诗雅的眼底却始终是一片清明。 “起来吧,既然此事你已经做了决定,那么咱们接下来就来商讨一下接下来的布局罢。” 齐元恒眸中眼波微动,轻声道。 “臣女领命。” 刘诗雅从地上起身,脸上已经没有了多余的神情,只剩下一片沉静。 接下来,刘诗雅和齐元恒两人点灯夜谈,直至月上中天已到深夜的时候两人才商量完对策。 在此之后的许多年齐元恒仍然记得,那时候月色如霜,铺洒着满地,一泻万里银华,那女子清瘦却又倔强的背影,在月色之下显得如此清寂孤独,却又带着别样的美艳清雅,似是与这夜月里的景色融为一体,美成了画。 “你可是真的不后悔?只怕此去以后,或许连这故里都城都成了只能遥指的天涯了。” 身后,齐元恒温和的声音传来,在这冬夜里隐隐不可测,但是细细感受时却又似盛夏的一场风,融化了寒夜的冰冷。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这茫茫黄沙,埋葬了多少先烈与是同袍士兵兄弟的鲜血白骨?” “或许,比起京都之中的勾心斗角,规矩束缚,马革裹尸,血染将袍也是一个好的结局。呵,或许,这便是宿命吧。” 或许,这便是宿命吧。 轻柔的声音飘散在夜风之中,听起来十分飘渺,难以捕捉。 而此时的刘诗雅始终没有回过头来,只见得那一道身影走向门外,被溶溶月色所笼罩,虽然瘦弱,却又似乎是承载了整个万里江山,无边的孤独。 这一幕,似乎就此定格,在某些人的心中成了永久。 这一夜,许多人都还在睡梦之中,然而此时的他们还不知道,就是这短短的一夜之间,似乎很多事情都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翌日清晨,不远处的天边,天光云影乍破,预示了这一天的晴朗天气。 西楚军营之中的刘奕听着堂下属下的禀报,脸上的神色似乎有一些复杂。 没想到自己竟是在一清早便收到了探子来报,大齐军竟是在一夜之间将他们的粮草给转移了地点。 要说这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该是人人都懂得的,因此在此之前他们才会屡次对齐军的粮草下手,大齐民间时常传着小孩儿们之间玩闹的童谣:“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虽然这首童谣的内容听起来着实是有几分幼稚可笑,但是却的确说得在理,毕竟行军打仗也是需要气力的,若是连肚子都不能填饱,谁有又那个力气去上阵杀敌呢? 饶是他林远和齐元恒再如何厉害,再如何神通广大,行兵打仗可不是一个人的成的事情。若是连将士们都不能填饱肚子,谁还愿意奔赴战场奋勇杀敌?谁还愿意来配合他们?难不成他们还想以一己之力抗衡千军万马? 若真是这样带领着一群无心杀敌的兵,这场仗该如何打?又该如何赢? 只是……他却没想到这一次齐元恒他们竟然敢偷偷夜闯西楚军营,深入虎穴偷走他们的粮食,并且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之下将其大批地运走,转移了地点,最后竟然没有惊动任何一个士兵。 听到这些消息时,刘奕不由得暴怒。 看来现在的他们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了,“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之前是他们多次劫掠大齐军用的粮草,从中搞破坏,却没想到这次齐元恒他们竟然选择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拿他们的粮草出气。 这番行为虽然看似幼稚,但是却是不可否认的管用。 在这个季节,粮食早就已经入仓封存,且因为西楚资源土地皆是贫乏,路途也远,因此他们的粮食向来是提前很久便开始储备,如果没有了粮草,那么他们该怎么办?通常来讲,被人抓住了粮草,就如同被人抓住了半条命一般。 因此刘奕对粮草仓库向来是派重兵把守的,就怕出了什么意外,却没想到自己千防万防,却还是没有防住。 等到刘奕直奔粮仓查看之时,那些被派来看守粮仓的人要么像是喝醉了一般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没有太多动静,似乎是昏迷了过去,要么便是被人抹了脖子,脖子上留下一条细细的血痕,身体僵硬冰冷,面色苍白,显然是已经死了有一小段时间了。 “林远!齐元恒!”刘奕突然暴喝了一声。 想不到他一直引以为傲的,以为自己有先见之明,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之策,却没有想到今日齐元恒和林远的动作,却无异于是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 第一百八十七章 敢下战书? 回到主帅营帐之时,众位将军也是早就已经收到了消息,纷纷在营帐之内等候着刘奕。 却不料众人才坐下不久,一支不知从哪儿出现的利箭便射在了桌案之上,着实是将众人吓得不轻。 虽然说众人都是上过战场多次的老练的将军了,但是现在正值两军交战之时,又刚出了早上的事,此时全军上下都是一种紧张的氛围,人人神经紧绷,此时再出这种事儿,自是无疑把他们给吓了一跳。 再说了,此处乃是西楚军军营,又是刘奕的房间,可是主帅的位置了,然而却有人敢往此处放箭,那就说明这里已经很危险了,或者敌人太可怕了。 若是敌军知道了,那就意味着……他们随时想要取走刘奕的性命也并不是什么难事,那么他们岂不更是……若是被他们盯上了的话,他们还能够全身而退吗撄? 答案无疑是否定的。一想到这一层,众人不由得觉得后背发凉,一时之间竟是被吓得出了几分冷汗。 等到刘奕带着满身的火气回来的时候,便发现营帐之内的诸位将军正面色难看地坐在一起,面面相觑偿。 本来出了粮草被盗一事之后刘奕就已经是十分生气了,此时再见到众人这番表现的时候不由得更是怒火中烧。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听着身后忽然传来的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危险与火气,众人不由得一阵颤抖。 “将军……” 众人转头看到来人竟是刘奕的时候,心中不由得更是慌张了起来。 刘奕看了众人一眼走到桌前,却发现桌案之上赫然插着一支羽箭! 刘奕心头一紧,显然也是如那几位将军一般也突然想到了自己此时的处境。 那支羽箭之上还插着一封信,刘奕一把扯过看了一下。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倒是让刘奕觉得头疼又哭笑不得了。因为这封书信之上所写的内容竟是齐元恒对他们的挑衅之词,这可相当于是在给他们下战书了! 齐元恒,他究竟是想耍什么花样儿?仅是在一天之内就连番挑衅自己,现在还给自己下了战书。 呵,怕是这场等待、酝酿已久的大战终究是要爆发了么?他倒是真想看看,齐元恒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却说另一边,当林远从别人的口中知道了齐元恒的所作所为之时,倒是不由得惊掉了下巴,那前来汇报的士兵看着平素里严肃冷漠的将军此时滑稽的表现,却是忍不住在心中憋笑。 不得不说啊,齐元恒昨晚的“伟大壮举”在大齐军营上下传开的时候,众人的反应也是各自有趣,但是更多的无疑是欢呼庆祝之声。 “太好了,恒将军这一发举动可算是让我这心头觉得痛快!” “是啊,咱们可是受了这西楚军一个多月的窝囊气,恒将军这一出手啊,可真真儿是为咱们出了一口恶气,也算是灭灭他们的嚣张气焰!” “可不是咋地!我现在可真期待着咱们与西楚军交手的时候了,来了这边关这么久了,可算是盼来了这场正面的交锋了。” 在林远前去找齐元恒的路上,林远可是亲耳听到了这诸位士兵们对于此事的评价,或许他们自己都不知道,齐元恒在他们口中的称呼已经从“太子殿下”到了“恒副将”再发展成“恒将军”了由此也可见齐元恒在他们心中地位的变化,从一开始的冷嘲热讽和抵制到现在的尊崇,齐元恒的人格魅力怕是可见一斑了。 等到林远走到齐元恒的地方时,齐元恒似乎是早就有所预料一般,神情淡淡,甚至还颇为雅致地替林远斟了一杯茶。 林远看了他一眼,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太子殿下早知道我会过来了。” 齐元恒看着林远手中眨眼间便空掉的茶杯,缓缓摇了摇头:“林将军,我这茶可不是这么喝的。”复而又抬手为他倒了一杯茶。 得,一见齐元恒这番淡定的表现,还有无视自己的话的时候,林远就已经知道了,齐元恒对他今日前来的一切都知道了,林远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如今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西楚军那边怕是不答应了,你可有想过?” “答应不答应,我也已经做过了,有什么区别吗?我要的就是他们不答应。”齐元恒脸上的神情仍是没有多大的变化。 见他淡定如斯,可是他身边的林远可就淡定不下来了,“如今你将西楚军惹得恼了,想必他们也会破罐子破摔,这场仗拖了这么久,恐怕也是时候该打起来了。只是你真的决定了?准备好了吗?” 齐元恒听言,淡淡点了点头,“明天。” 听到这话,原本正在喝茶的林远差点将口中的茶水给一口喷出去。 “咳咳,你说什么?明天?” 齐元恒见怪不怪地看了他一眼,林远这才抹了抹嘴,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 不过这事儿实在是怪不得他,主要是齐元恒做出来的事情和说出来的话都太让人难以接受了,他都觉得自己心脏抗压能力受到了挑战。 接下来,齐元恒便和林远商量了一下他们所讨论拟定出来的御敌之策。 这一日便在齐军的欢呼庆贺与西楚军的气急败坏之中度过。 第二日一大早,天边才刚出现一道淡青色的痕迹时,齐楚两军便已经早早地到达了战场了。 许是早晨霜雾寒气都比较重的原因,今天的天气似乎比昨天要冷很多,不过现场的将士们似乎是被这场即将拉开的战争气氛所感染,个个都是热血沸腾的模样,倒是丝毫不受这天气影响。 “呵,齐元恒,你们大齐军欺人太甚,本王今日倒是想看看你们到底是要耍什么花招!”刚上场时,刘奕便放出了话,这几日以来连续受大齐军的气确实是让他觉得不爽,如今只怕是刚好到了宣泄的时候了。 “少废话,要打便打。” 林远喊话道,手一抬,鼓声起。 这一句话倒是噎了刘奕一番,只见刘奕脸上的神色愈发难看了起来,二话不提起刀便迎上前去。 “杀啊!” 听到战鼓声音响起,身后的齐楚两军士兵们大喊着向前冲去,随后也纷纷厮杀在一起。一时之间,杀声震天,高高的城楼之上只见大片大片的黑色在移动,场景不可谓不壮观。 为了这一战,齐楚两军可是耗了许久了,人力,物力,财力,皆是一笔大的支出,也是寄予了无数人的期望。 战场之上两军厮杀着,齐元恒与林远轮番上阵,且战且退,然而此时的刘奕却是杀红了眼,根本没有注意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林远和齐元恒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两人分开,带领着两队人马各自骑马往东西两个方向跑去,刘奕见状,来不及思考便跟随着齐元恒跑开了。 四队人马一路追一路躲,直到前方再无路可走。 走在前方的齐元恒调转马头,冷眼看向对面的刘奕,“镇关王可真是穷追不舍啊。” 刘奕看着对面的齐元恒,可真是恨得牙痒痒,却没有开口说话,径自提枪拍马赶上前,两人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 也不知是交战了多少个回合,刘奕的身子忽然晃了一晃,齐元恒见状,唇边勾起一抹冷笑,而后快速回身,往另一边退去,竟是与刘奕换了一个方向,此时的刘奕等人就像是被齐元恒和身后的绝壁所包围。 齐元恒对着空中做了一个手势,忽地只听见空谷之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响动。 随着这一阵阵响动开始,刘奕身下的马儿竟然不由开始有几分急躁起来,刘奕企图去控制住马,却不料自己眼前竟是猛的一黑,有几分眩晕感。 刘奕甩了甩头,企图让自己恢复清醒。 正在此时,齐元恒突然大喊了一句:“撤!” 而后带着人跑出了很远很远的安全距离。 听得齐元恒这一声大喊的“撤”时,刘奕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正欲跟随着齐元恒一同撤退,然而却已经来不及了。 此时,无数的大石头从顶上滚下来,带着雷霆万钧势不可挡之势。 原来,日照城的地形复杂多样,却尤其多山,几日前刘诗雅曾告诉自己,她查探过附近的地形,发现这日照城西面竟然是一个山谷的地形,且地势极为陡峭。 因此齐元恒在考察过后便采纳了刘诗雅的建议,将刘奕引到此处,同时派人在山上排放滚石,利用地形优势让滚石自由下落来对付刘奕等人。 突然而至的巨大滚石如同下雨一般往山谷深处的刘奕等人砸去,一时之间,整个山谷之中都回响起各种各样,此起彼伏的痛呼声和喊叫声。 滚石所到之处,无不是鲜血流淌。 不过片刻时间,死伤无数,刘奕所带的人,包括他自己,就只剩下了三个人。 此时的刘奕见此情形,不由得暴怒。此时的他本就已经受伤,却还妄图与齐元恒一决高下。 第一百八十八章 她是奸细,竟然中招 刘奕正欲上前,却又是一阵无力感涌上来,随后从马上跌落在地。 饶是他再怎么大意,此时也已经发现了不对劲了。 “齐元恒,你……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在你喝的汤里给你加了一点慢性毒药罢了。” 刘奕身后,一阵清亮的声音传了出来撄。 这声音……听起来似乎有几分熟悉? 刘奕猛的回头,却看见一张清秀熟悉的脸,竟然是刘诗雅偿! “你……” 刘奕颤抖着手指指向刘诗雅,瞳孔放大,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惊之色。“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你究竟是什么人!” 当初第一眼看到刘诗雅的时候,他只是对乔儿身边突然出现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感到怀疑罢了。 不过如今看来,事情了并不简单了。 刘诗雅听言,笑了一笑,随后抬手拉住身前的披风用力一扬,刘诗雅穿着的竟然是一身银白色的软质盔甲! “我?我自然是……大齐人!” 刘诗雅看向刘奕,脸上的神情很是平静,眼底却是压抑着几分让人难以看透的情绪。 “呵,我说呢,原来是一伙人,看来我一开始对你的怀疑算是坐实了,你根本就是齐国派来的奸细!你们可真是好算计。” 刘奕呆愣了片刻,随后又冷嗤了一声道。 当初他怀疑刘诗雅的时候不过是因为觉得他的突然出现未免有些蹊跷,对于外界时常戒备心十足的他自然不可能会如此轻易地相信刘诗雅。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一失足成千古恨,正是因为一时的松懈,竟然会酿成今日的后果。 刘诗雅和齐元恒对视了一眼,却没有开口反驳,反正无论如何,刘奕今日必须得死,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他们反驳的意义也不大。 “少废话了,有本事,你们俩就一起上,我还不信,就凭你们两个人,能够抵挡住我们的千军万马!” 刘奕横刀在前,冷眼看向刘诗雅和齐元恒两人说道。 如今的局势对他可谓十分不利,自己身上有伤,又有刘诗雅给自己下的慢性毒药,以如今的状态面对着刘诗雅和齐元恒两人,自己的胜算的确是不太大。 仅凭齐元恒一人,不知晓他的实力如何,但是绝对不会太简单,现在自己的实力只有平时的七成,再加上一个刘诗雅…… 可是刘奕知道,即便此时处境堪忧,但是这是他最后的一次机会,若是他这一次他放弃了,那么他今日他走出去的可能性便是微乎其微了。 刘诗雅和齐元恒身处两个方向,倒是更像是将刘奕包围在其中的感觉。 不知何时一阵大风忽起,现场一片飞沙走石的场景,却是在这一片混乱之中三人陷入了僵持,保持着剑拔弩张的对峙。 说时迟那时快,只在齐元恒和刘诗雅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两人同时往刘奕所在的方向冲去。 两道身影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快得让人觉得只能捕捉到残影。 刘奕见状神色微变,也是一脸认真地与刘诗雅、齐元恒两人交起手来,这一次,他们堵的并非任何身外之物,而是……他们彼此的命!孤注一掷,因此他们都必须全力以赴。 三人心中皆是有着同样的想法,因此交起手来的时候也都是不遗余力的,电光火石之间,三人已经交战了几十个回合。 此时的刘奕正正好应了那一句“困兽犹斗”。虽然他正身受重伤,但是陷入绝境之时的反抗与挣扎,其威力与效果却是不可小视的。 尤其是在一个人的生命安全受到了威胁的时候,他们的爆发力通常都会很恐怖。 而刘诗雅和齐元恒两人此前虽然并未有过合作,但是此时两人面对刘奕一同出击的时候却并没有出什么岔子,反而一攻一引都很及时,配合得也算是相当不错了。 一战中止,三人皆是收了招式,这些个回合下来也不过是毫无意义地让齐元恒和刘诗雅两人占了上风。 许是因为刘奕体内慢性毒药的毒性发作,此时他的面上已是一片苍白之色,额上的汗水迅速凝结,顺着脸颊滑下,脸上的痛苦隐忍之色就是旁人也看得分明,犹有身临痛楚之感,更何况是中毒的刘奕本人。 “啊!” 体内一冷一热,似有万虫噬咬的感觉愈发浓烈,饶是定力极好如刘奕本人,此时在体内毒药的折腾之下也是忍不住大吼出声,企图以此宣泄、减轻自己体内的痛苦之感。 “刘诗雅,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们!” 此时的刘奕似是丧失了理智一般,一边不停地抓着裸露在外的皮肤,一边似是疼痛难忍地抱住头蹲在地上。 一旁的刘诗雅见此也不由得有几分震惊,她从未想过,这个毒药的威力竟是恐怖至如斯地步。 本来这个毒药是属于慢性毒药,一般会在中毒者体内潜伏至少半年周期,如果没有与之相克的外物干扰引起毒性诱变,那么中毒者相对来说会是很安全的。 明明刘奕并没有接触与之相克的东西,可为什么他体内的毒还会提前发作且如此来势汹汹的呢? 刘诗雅心中暗自怀疑着,一时没有注意眼前的场景,却不料正是她这一时分心,使得她差点和死神擦肩。 只见原本蹲在地上的刘奕忽地抬起头,双目赤红,倒是颇有几分吓人。 此时的刘奕像是没有了理智一般,只是用仇视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刘诗雅,却随后身形一动,瞬间往刘诗雅所在的方向扑了过去,长刀直击刘诗雅面门。 而刘诗雅正被自己的思绪控制住,一时没有对外界环境仔细观察留意着,齐元恒见状,心头一紧,提起长剑便迎了上去。 千钧一发之际,齐元恒拼力一挡才好不容易接下了这直劈刘诗雅面门的致命一刀。 此时刘奕的刀距离刘诗雅已经不足一臂的距离,可见其中惊险。 身为西楚人的刘奕本就是体格魁梧,又常年握刀,臂力惊人,更何况此时没了理智根本来不及思考的他更不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力气。 人在末路穷途之时总是会想要拼尽自己全力挣扎一番,从他方才的话来看,现在的他恐怕是下意识里对刘诗雅就有着极大的恨意,恨不得能除之而后快,因此一切便有了解释。 方才拼尽全力挡下了刘奕这蓄满力气的一招,齐元恒的整只右手已经伤到了筋脉,此时微微垂下的手已经酸软无力了。 “战场之上,不可分心。” 刘诗雅头顶上方齐元恒平淡无波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沉着冷静与警告的意味。方才正是她的分心失神,才将自己给置入了危险的境地之中。 战场之中,刀剑无眼,哪怕只是一个回头转身便也是极有可能让自己丢掉性命。 刘诗雅点了点头,复而三人又投身入战斗之中。 现在齐元恒右手已经受伤,只能以左手作战,再加上刘诗雅配合。 不过凭借齐元恒的实力,即便是右手受伤,对于大局也没有太大的影响,只是稍微有些许不方便。 这一次的交手比之前的来说攻势来得更加猛烈,众人都毫无保留,拼尽了自己的所有,终于在交战了许久之后,刘奕连连后退了七步,随后猛地喷了一口血,以手中的刀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咳咳……”刘奕抬手用衣袖擦了擦自己唇边的血,然而却在刚刚擦完之后又觉得喉间涌上一股腥甜,鲜血越擦越多。 刘诗雅在此战中也是受了些伤,此时半跪在地上,稍稍喘息。齐元恒站在原地,左手提着剑神色冷静地看着刘奕。 “你输了。” 毫无波澜起伏的语调虽然平淡,却陈述了一个事实。 “呵,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认输?”刘奕轻轻嗤笑了一声。 齐元恒闻言,微微眯起了眼睛,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然而下一秒,刘奕身形一动,再定眼细看之时,身形已经在齐元恒身前一臂之距,在齐元恒还来不及出手之时,刘奕手中的长刀已经直直往齐元恒的右肩削去。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受伤半跪在地喘息的刘诗雅见情况不对劲只是已经猛地扑上前去,在齐元恒震惊的眼神之中挡在了他的眼前。 一道寒芒闪过,不知刺痛了谁的眼,长刀落下的瞬间,血花溅起,仿佛天地苍茫之间都尽数被染成了刺眼鲜艳的红色。 “刘诗雅……” 齐元恒有些被眼前的情景惊得呆住了,一时竟不知道作什么反应,只是低低地念着刘诗雅的名字道。 然而此时的刘诗雅白衣染血,似一只枯叶之蝶,随风在空中翻转、坠落,惊起一地尘埃。 刘诗雅身下渐渐渗出一滩血迹,渐渐地开始蔓延,直到渗入泥土之中,将所在的一片泥土都染成深色,兀自开育绽放成一朵血色的花。 刘诗雅躺在地上,望着天空,眼神有些许空洞,可她的嘴角却始终挂着一丝浅笑,温柔得让人沉溺其中,似乎还有着几分满足。 第一百八十九章 以命换命,得胜回京 满足?忽然之间,齐元恒脑海之中竟回想起了刘诗雅曾经说过的话。 “提刀纵马,保家卫国,不仅仅是男儿的担当,这天下,并不仅仅是男儿的天下。”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或许,这便是宿命吧。” 宿命……齐元恒口中低低呢喃着这两个字。本来,他是一个并不相信宿命的人,却没想到,属于刘诗雅的宿命竟是应得如此快,就在他眼前,由他亲眼所见。 他就这样见证了一朵坚强隐忍的蔷薇花由灿烂转眼颓至凋零。而他却还来不及跟他说最后一句话。 刘诗雅,就这样结束了她的一生,她虽然不是军人,却有着比军人更加透彻忠诚的心。这对齐元恒来说,不可谓是感触不深偿。 虽然一系列的事情转眼便发生,快得他们都还没有来得及进行最后的交谈,但是她还记得那一个月夜里刘诗雅与他的谈话,以及方才刘诗雅转身一瞬间,那清亮的、黑白分明的眼中隐藏的种种情绪与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他都了解。 “呵……”一阵低低的喘息声打破了现场的死寂,正是躺在地上的刘奕。 原来,在方才刘奕一刀砍向齐元恒和刘诗雅的时候刘诗雅藏在袖中的匕首也同样刺向了刘奕的心间。 冰冷而坚硬的匕首直直扎入心窝,在心脏之中搅动一番,钻心刻骨的疼痛袭来,刘奕狠命一挥手,将刘诗雅摔了出去。 他这一招虽是将刘诗雅摔了出去,但是他也没能讨到半分好处。 刘诗雅心知自己此次肯定无力回天了,于是拼尽了全力刺向刘奕,因此这一招可是倾注了刘诗雅所有的力气。 刘奕躺在地上,心口处一直往外淌血,因为伤势过重的原因,喘气也愈发吃力起来。 齐元恒的思绪被这一声声响打断,迅速回神,然后抬脚往刘奕所在的方向走去,眼神冰冷,却像看一具尸体一般,不带任何感情。 刘奕涣散的眼神竟然在一瞬间聚合,眼珠转动看向齐元恒。 齐元恒看着刘奕,神色冷嘲:“你还是输了,而且……输的一败涂地。” 齐元恒双手紧握成拳站在原地,似乎内心十分纠结。 当他正欲说些什么的时候,林远已经带着人马赶了过来。看着现场的情景以及齐元恒冷峻的脸色,他已经大概猜到了现场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碍于现在齐元恒的情绪,他也不好再当面询问,一时之间,现场气氛有几分冷凝,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林将军。”齐元恒淡淡地唤道。 听到齐元恒唤自己,林远快速回过神来:“太子殿下,前方主战场敌人已尽数清缴完毕。” 这次林远和齐元恒兵分两路,各自负责两边战场,却没想到历尽艰辛,终是战胜了西楚军,这一切大多还得得益于齐元恒的奇策。 “传信回京,向皇上禀明战况,清理战场,统清人马损失,救治伤员。”齐元恒淡淡吩咐着,神色冷淡,准备转身离去,走了几步之后又忽地顿住了脚步,“另外,取下西楚镇关王首籍,送回西楚军营,尸身火化。” 交代完一切之后,齐元恒便抱起刘诗雅尸体回到了军营之中,也是在这是,林远才看清,原来方才躺在地上的人竟然是永安侯之女,贤王正妃刘诗雅! 接下来的几天里,齐军上下也总算是消停了片刻了,如今战事结束,齐军大获全胜,除了清理战场,统计人马损失之后就应该是接受西楚军的降书,而后班师回朝了,因此近来齐国士兵们的情绪高涨,全军上下倒是气氛融洽。 接下来的事情都在众人的意料之中,自从将刘奕的首籍送回西楚军军营之后不久,西楚军方面便派人送来了降书。 第二日,齐元恒便代表大齐出面与西楚国的使者签订休战协议以及受降书条件。 齐元恒方到西楚军营时就被刘璟乔撞了个正着,这一撞面不由得让刘璟乔有些措手不及,原来齐元恒就是那一日在山林外遇到的那个锦衣男子。 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匆匆一瞥,她甚至都来不及和他说一句话,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可是这个男子却像迷一般地在她心中扎根,强势地占据了一席之地,却再也挪不出去。 在四处打探询问了身边的人之后,刘璟乔终于知道了,原来他就是大齐的太子齐元恒。 长身如玉,温文尔雅,这八个字恐怕形容齐元恒都还远远不够。 刘璟乔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初见第一眼,竟然就如此令她着迷,尽管他身为大齐储君的身份与他们西楚乃是相互对立的,但是刘璟乔却还是放不下。 刘璟乔本就是性情开朗,不为外界烦忧的人,在遇到让自己心动之人的时候也自然不会跟其他闺阁女子一般怯羞,相反,她会选择亲自表白心迹,就如同人们常说的那句话一般——“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 只不过在大齐这种注重礼教、文明开化的国度,对于这些东西是鲜有提及的,但是对于生长在西楚的刘璟乔来说,这些东西似乎都不足以成为阻止她的借口。 因此在初步对齐元恒有了一定了解之后的刘璟乔便兀自展开了自己的计划。 在此之后的几天时间里,齐楚两军军营的士兵们时常可见到一个妙龄女子时时追在齐元恒身后跑,而齐元恒却对此不理不睬。 哪怕对感情迟钝如林远这样的“大老粗”都能明白刘璟乔对于齐元恒的情感,更何况是齐元恒本人呢?不过齐元恒一直明白自己内心的想法与情感,因此,他才会选择对刘璟乔的“穷追猛打”毫不理会,而众人对此也是心照不宣。 太子殿下的感情之事虽然是个极好的八卦,但是却并非是人人都可随意讨论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齐元恒与西楚签订休战与投降协议的时候也都还进展顺利。 只是刘璟乔却一直心心念念想要跟随着齐元恒一起到大齐而去,众人不得法,又不敢违逆她,只好求助于齐元恒。 却不料齐元恒更是简单粗暴,在她吵闹着要跟随齐元恒的队伍回京都之时直接吩咐手下趁其不备时从背后将其一掌劈晕了过去,然后连夜送回西楚。 众人听闻此事,可是被齐元恒的举动给吓得惊掉了下巴,却又不好说什么,反而得声声称谢。 这场战争历时三月,此战终了,齐元恒终是带领着征南大军队伍,带上刘诗雅尸体火化后的骨灰与其生前铠甲和武器返回了京都。 …… 太子恒,出战临楚,首战告捷,百姓夹道欢迎,帝在位之时,威望不及太子。 ——《沧澜秘史》 时间的轮盘转过了一圈又一圈,就连长安城门口的老树依旧是那副模样,可昔时的人儿,出征却即将归来了。 齐楚两国的战争,已经快有半年多了。两国的百姓翘首以望双方的胜利已久了,最后胜利之神还是眷顾于齐国。 齐元恒,齐国的温文尔雅“恒公子”最后以铁血一般的战术结束了这场战役,同时也让天下人看到了,他身为一国太子的魄力与能力。 “太子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恒将军真真是厉害极了,别看从来没上过战场,可是这一去边关,竟然能将那些楚国人打的落花流水。” “就是就是,也不知道是谁说太子爷身子骨瘦弱,我看这比起那些征战沙场的将军们还不知是强壮了几分。” “……” 若是按照在军中的职务来算,齐元恒只是个副将,无权骑在元帅林宽的前头。可齐元恒乃是未来的储君,即便林宽再如何粗线条,这点礼数也不会不懂。假意称了病之后落在后头,将这进城之时的独领风***悉数都留给了齐元恒一人。 夹道欢迎,少女抛掷香囊,这万众瞩目的荣耀,皆是留给了齐元恒一人。 能够在国家危难之时选择站出来,为了守护国家而战,这本身就是一种勇气,更是一件令人值得敬佩的事情。再加上,同人不同命。这样的事情,要是换了林家的将军们做的,百姓们也不过就之时称赞一句“忠义之家”,可要是放在了齐元恒身上,那就是大大的不同了。 身份如此尊贵的人,竟然愿意为了他们这样一群卑贱的平民去冒险。这不正是证明了齐元恒心怀天下,乃是齐国未来最好的君王么? “你的眼光,果然很不错。太子殿下,是一位值得扶持的储君。” 高耸的城楼之上,泠烟与楚逸轩二人迎风而立。本是前来迎接得胜归来的齐元恒,却在看到百姓自发迎接场景之时改变了心意。 现在的齐元恒,他需要一个机会,展露头角的机会,正式在京城之中强势露面的机会。 今日,正是最佳时机。 第一百九十章 论功行赏 不知是不是发现了泠烟将目光投注在他身上,齐元恒也回望了一眼。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之中痴缠,不知传递了什么不为人所知的信息。 于茫茫人海之中,我却只能看得到你的目光。这样的默契,也就只有齐元恒和泠烟两人能够拥有了。 无需多言,无需多语,自能够明白彼此的心意。 这样仿佛两个人自成一片世界,旁人再也插不进去的感觉,让一旁的楚逸轩略微有些吃味,心头开始泛酸。 从遇见泠烟的那一天开始,他就知道这个女子未来必然是一片辉煌,有光辉无限的人生。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忍不住被她所吸引撄。 她的一颦一笑,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事物。这样的人,虽然平时看起来并不是人群之中的焦点,但是却总能凭着自己独特的人格魅力来征服周围的人。 自从楚逸轩第一眼见到泠烟,听闻了她侃侃而谈的那一番大道理之后,泠烟的身影就在他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偿。 远远望去,这三个人的命运纠葛就这样交织在一起。 进了金銮殿之后,齐元恒俯身跪下,朝着上方正坐着的齐窦行了一礼。 “儿臣拜见父皇。” “很好很好,你从未上过战场,此番竟然能够打败楚军,实属不易。看来我齐国的江山,是后继有人了。” 这一次,齐窦并没有吝啬他的赞扬,而是十分慈爱的看着面前的儿子。 “父皇夸奖了,多亏林将军在战事方面的理解卓越,儿臣同他一起商讨,方才能够制定出完美的战术。兵将们在战场之上卖命,只为了能够守护我们大齐。总归来说,还是父皇治理国家有方,所以众将士才能如此齐心协力。” 这一番话,既是捧了皇帝又赞扬了林家,顺带连处于底层的将士们也都一一提及了,但是却唯独没有颂扬自己的功德。 这样的品性,在外人眼里看来,该是多么的高风亮节。 齐元恒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又极快的被隐藏了过去。 “好好好,不愧是朕的儿子。此番获胜,理当论功行赏。” 齐窦拂了拂手,面上的喜悦掩藏不住。这也是他第一次在公开场合之下表现出对未来储君的满意,不由得让底下之人猜疑纷纷。 齐元毅捏紧了拳头,脸上的伪装笑容几乎就快挂不住了。明明他才是长子,可这无尚的荣耀为何要落入这样一个狐媚子的儿子手中。 当年端皇贵妃荣宠冠绝后宫之时,其他妃子皆如待在冷宫一般。作为最早出生的齐元毅,自然是知道自己的母妃因为端皇贵妃受了多少冷落。这也是之所以为什么这么多年以来,他非要和齐元恒争个高下的缘故。 有一口气,始终咽不下。 相比之下,另一边的齐元德就显得淡然许多。他拱手而立,站在诸位大臣之前,一副谦卑的模样平白让人心生好感。即便是在方才听闻了齐元恒备受赞扬之时,也不过只是扬起钦佩的笑意,面上丝毫不露不悦之色。 会咬人的狗不叫,像齐元德这样深藏不露的对手,才是真正让人会心生畏惧的人。 “儿臣愧不敢当。” 齐元恒屈膝行了一礼,却没有再说过多的推辞。这一战胜利,领受奖励是必然之事。 更何况,就算他不为自己争,也该为了那些随他马革裹尸战沙场的将士们争一份荣耀。 齐窦看了一眼身边的大太监,道:“念。” 随侍的李德全从怀中掏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圣旨,掐着尖细的嗓音到前头开始念。 “奉天承运皇帝 诏曰: 太子齐元恒,恭谨有礼,能力出众。于大齐危难之中挽救边关战事……” 絮絮叨叨一大串,大抵意思就是表彰了齐元恒的功德,顺带提了提林远和其他几个在战事之中表现出色的将士,加官进爵。而齐元恒已经是太子了,要封,已经是高不可封,要赏,也已经是贵不可赏了。 若是再加封赏,势必会打破现有的平衡。可齐窦却不再顾虑这些,反倒是不断加高赏赐,让齐元恒成为众人眼中的炙手可热。 这么早将齐元恒推到众人眼前,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 “太子爷,怎么还不谢恩?” 李德全念完了圣旨之后,看了看仍旧躬身而立的齐元恒,眼中闪现出了疑惑之色,在齐窦的应允之下,他轻声出言提醒。 这一开口,所有人都将注视的目光投到齐元恒的身上。 得到如斯封赏,那可是在荣耀不过的事情。太子殿下不立马接旨谢恩,还在想什么事情。 “太子。” 齐窦沉吟了声音,语气之中带了几分不悦。身为天子多年,还没人胆敢给他摆架子。齐元恒今日在朝堂之上的所作所为,着实让他有些不满。 “父皇,这功劳儿臣觉得领受有愧。此次能够获胜,有两位女子的功劳实属最大。” 如果说齐元恒的拒而不受,让在场不少人讶异不止,那么后面接下去的话就更加让人震惊了。 自古这女子的地位本就是不如男子的,无法入朝为官,无法出入沙场,就算偶尔有那么几个例外,还都无一例外是备受非议之人。 如今齐元恒这般正大光明的为女子争取荣耀,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哦,你到说说。” 难得的是,齐窦并没有发火,反倒是面色平静的示意齐元恒继续说下去。 “一位是李家三小姐,在边关军营缺粮危急之时,献上良策,筹集军粮,这才挽回了我军在日照无粮的窘境。一位则是永安候府的嫡女,贤王正妃刘氏。她女扮男装,前往边关,更是不顾自身安危,以间谍身份屡次出入齐国营帐,为我大楚战胜奠定了基础。这两位,才是此次战役能够胜利,功不可没之人。” 齐元恒一撩战袍,笔直的跪在大殿之上。他脊背挺得笔直,就像是那墨竹,有着铮铮不屈的傲骨。 见齐窦面色平淡,并无言语,齐元恒心中“咯噔”了一下,复而又开口道:“还请父皇赏她们一份荣光。” 泠烟在京中为他撑起一片天,更是在危难之际游走各方,只为了替他争取到那救命的粮饷。刘诗雅虽然以往与他无故,但在这场战役之上,却让他看到了一个姑娘的铮铮傲骨,以及那份不得不还的救命之情。 从战场之上回来的齐元恒,明显是与之前那副韬光养晦的模样不一样了。或许是因为在沙场之上见到了真正的生死,所以才开始变得认真起来了。 就像是一只沉睡的狮子,在渐渐睁开他惺忪的睡眼…… “你如此固执,难道就不怕朕怪责于你?” 齐窦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显露出天子的威严无限。这请功一事,要是私下来谈,齐窦未必不会同意。但是在这金銮殿上,步步紧逼,未免有些太不给他面子了。 虽说这齐元恒乃是未来的储君,未来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可现在坐在这皇位之上的人可是自己。这样的举动,将为君为父者放在什么地步上了。 齐元恒沉默了几秒之后,昂起首直视着齐窦,语气不卑不亢。 “儿臣相信,父皇乃是旷古明君,治理天下有方,断然不会让这两个小女子受了委屈。天下万民皆为父皇子民,皆能享受父皇的恩泽。而我大齐,同样也会千秋万代,受万民景仰。” 这话说的着实是有些太惊险,要是齐窦吃这一套还好,若是不吃这一套,指不准就将齐元恒这太子之位给撤了去。 这一步,走的实在是太凶险了。 太子dang的那些大臣们已经在心里暗暗想好,要如何写折子挑挑永安侯和李丞相的错,更想着如何让自家夫人前去敲打一下李府三小姐。能够引得太子爷为她如此冒险,必然是一代红颜祸水。 此时已经没人记得,泠烟之前献出良策,为挽回边关损失做出了多大贡献,也没人记得,之前在京城流血案之中,泠烟以身犯险,屡次出入杀人现场,只为了还受害者一个清白。 人就是这样自私的,每当涉及到利益往来之时,他们只会记得这个人妨碍了他们的路,却想不起来她曾经的付出。 此刻的泠烟,正是太子dang眼中那会妨碍太子上位的“狐媚子”。 “哈哈哈,太子好胆色。” 齐窦大笑三声,并没有如众人眼中那样发了怒气,反倒是极为兴奋。 “既然如此,便追封贤王正妃为安国夫人,加封永安侯正一品太子太傅。李家三小姐为国出谋划策,大功于国,就封为县主,封号安宁。” 齐窦大笔一挥,就这样为此事下了定论。 刘诗雅毕竟是为国捐躯了,故而给了这个封号倒也没啥。只不过给永安侯加封的这太子太傅这一虚衔,就未免有些太耐人寻味了。 将贤王的势力和太子纠缠在一起,皇帝这一出究竟是什么打算? 无论底下众人如何猜忌,这事就在这当中尘埃落定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大出风头 自从封赏的旨意传遍了京城之后,嫉妒就像潮水一样包裹在泠烟身边。人们注意到的只有齐元恒对泠烟的爱护,却忘却了她为大齐所作出的付出和贡献。 在她们心中,所嫉妒的不过是那个被齐元恒所护在手心当中泠烟罢了,至于背后的付出,那又怎样呢?她们根本看不见。 人性就是如此,一旦有利可图之时,就会不管不顾,丧失了一些理智。 “小姐,您听听外头那些人说的多难听,都说您这安宁县主的位置是依附太子爷,是……奴婢说不下去了。” 寒月毕竟年纪尚轻,又不怎的听闻这些污言秽语,心中自然是愤愤不平。恰逢泠烟会李府小住,自然是迫不及待到泠烟面前告状起来撄。 在寒月眼中,自家主子乃是如此娇贵的人物,如今又被封为安宁县主,这身份自然是不能同日而语,但偏偏有那么多不开眼的人,非要挑衅李家与太子府的威严,这让人如何能够忍受? “寒月,你可听过一个故事?偿” 泠烟端起桌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在茶盖轻碰茶杯的声响之中,忽而问出了这一句。 寒月茫然的摇了摇头,后摆出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 “古书之中有一种动物,名为鸱。它在得到腐鼠之后总是小心的保护着,生怕别旁人觊觎。可是却没有想到,自己所珍惜爱护的东西,凤凰根本不屑。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它就是这样的骄傲,但这种骄傲却并非是所有人都能够明白的。寒月,你懂么?” 对于这个贴身伺候的婢女,泠烟总归还是欣赏的,否则也不会花这么大的劲来点醒她了。 对于泠烟而言,外头所有的流言蜚语都不过只是一些无谓的闲言碎语罢了。她的骄傲和骨气根本不需要让她向一些吃不到葡萄还嫌葡萄酸的人解释。 懂她之辈,一如齐元恒与楚逸轩,自然会明白。而那些想要诋毁她,一如高家两姐妹,即便她解释了,也只不过被嘲讽为强辩之词。 “是,小姐。” 寒月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眼中依旧泛着星星点点的小迷糊。不管懂得还是不懂得,她只需要顺从小姐的命令就是了。 “启禀三小姐,鲁国公府上派人在外求见。” 正待泠烟继续与寒月继续说道几句之时,外头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 “鲁国公?” 泠烟迟疑的低声呢喃了一句,她怎的不记得李家还结实了这样一门亲戚。 “就是咱们家七小姐的姑爷家。” 寒月在一旁轻声提醒,这才让泠烟想了起来。 是了,之前李淑阑在李家和她不对盘,总是处处为难她。后来才找了个机会将她送到鲁国公府去,虽然只是做个继妻,但也不算是亏待她了。 李淑阑向来自视甚高,自然是看不上泠烟为她安排的鲁国公,自从过门之后,就未曾给过鲁国公好脸色。 这鲁国公比李淑阑虚长三十来岁,初时还会顾忌着李家的权势和小娇妻的娇媚可人而不逼迫她,可日子一久饶是谁都受不了,更不提还是鲁国公这等好女色之辈。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即便李淑阑再如何不愿,嫁了人也只能乖乖的顺从对方。自从被鲁国公占了身子之后,她也就只能安安心心的做她的鲁国公夫人。 好在她年轻貌美,比起鲁国公长子还年轻几分,鲁国公自然也贪恋她年轻的身躯,对她颇为容忍。就这样任由李淑阑打发了他后院里几个受宠的夫人,又将偏房里养的几个兔儿爷送回了楼里。 一切本是颇为完美之事,只可惜李淑阑心有不甘,自然是时不时怨声载道,暗叹自己好好一个才女被迫落到这样的下场。而害的自己落到这般下场的泠烟不仅没有受到老天的惩罚,反倒是借着太子的势头,成为了安宁县主,整个京城万众瞩目的焦点。 虽说这份荣耀是与永安侯之女,贤王正妃刘诗雅共担,可这刘诗雅已经为国捐躯了。这死去的的追封又如何能够比得上活着的荣耀来的更加光芒万丈呢? “让他进来。” 既然是知道了缘由,泠烟自然也不会卡着不让人进来。好说歹说,这李淑阑也是李家的小姐,既然自己身在李家一日,就不会因为一己私怨而做出折损李家利益的事情。这是她曾经答应过李淑媛的事情,也是她给自己定下的道义底线。 除非,李家人要伤及她的性命。但她希望,永远不要有那样一天出现。对自己的家人拔剑相向,她……不愿意。 “小人鲁尔见过李家三小姐,这是我家夫人命令小人送来的拜帖,希望约小姐明日前去武定山上赏花。” 鲁尔见泠烟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是打算拒绝,于是又开口道:“夫人说许久未曾见过自家姐妹,甚是想念,还望李三小姐能够前往一聚。” 鲁国公府派来的小厮倒是个机灵的,还知道拿她和李淑阑之间的关系来做文章。可惜他并不知晓两人之间的关系乃是水火不容,不想着吃了对方也就罢了,怎么还可能生出想念之情?若是知道,大概也就不会说出这番话了。 “你既然知道我与你家夫人乃是姐妹,自然也就知晓,就算明日本小姐因为有事耽搁去不了,也丝毫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姐妹之情’才是。” 泠烟语气平淡,带着几分笑意,一时之间到让鲁尔弄不清楚状况,楞在当场。片刻之后,他又鼓起勇气磕磕绊绊的说下去。 “夫人确实是思念小姐已久,时常将您挂在嘴边念叨。小人就是个传话的,也不敢多嘴说些什么,但还请小姐看在小人不容易的份上,赏个面子前去赴约。” 来之前鲁尔就被李淑阑身边的侍女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请到泠烟。若是泠烟拒绝了他,那么他又怎敢回鲁国公府去。李淑阑在后院里用的那些个手段,鲁国公府里的人都被她吓得服服帖帖。 “噗嗤。” 看到鲁尔故意摆出一副哭丧着脸的模样,一旁的寒月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且回去,我家小姐明日自然会去赴约。” 跟随泠烟这么久,若是连这点心思都还猜不透的话,那寒月也就不配在泠烟身边服侍了。 “好好好,那就多谢小姐了,也多谢姑娘。” 鲁尔摸着脑袋傻呵呵的笑开了,继而行了个礼之后也就退下了。 来之前听闻泠烟小姐并不好相处,喜欢处处刁难下人,如今亲眼一见,才发现传言果然都只是没有根据的口耳相传罢了。这分明是个不错的主子,且瞧一旁的侍女浑身端着的气派,就知道泠烟平素待她如何了。 而能够教养出这样奴婢的主子,定然也不是凡物。 泠烟并不知晓,自己方才这一番言谈,竟然在鲁尔心中留下了如此高的评价,也不知道,正是因为后来鲁尔在百姓之中的一番宣传,而使得泠烟的美名在京城百姓之中传扬甚广。 有时候,人在无意之中做过的星星点点的小事,会成为她未来攀登上高峰之时最为有用的助力。 泠烟走到书桌之前,兀自研磨,提笔落字。直到满满一页纸都写好之后,才拿起一旁的信封,仔细的将信上的墨迹吹干之后,放入信封之内,亲手交给寒月。 “寒月,你将这封信送去太子府。记得,要亲自交给太子妃。” 泠烟说的慎重,寒月自然也就不敢轻视。她小心翼翼的接过信之后放到怀中,复而出门前去送信。 泠烟本是太子府的人,出入太子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碍于不久之前齐元恒才为她争取了一下这安平县主的封赏,若是此时上门,难免会为本就传的沸沸扬扬的传闻再加一把火。 泠烟虽然不畏惧这人言可畏,但也不喜自己成为流言蜚语的中心,故而才派遣了自己身边的心腹寒月前去完成此事。 寒月是李家人,前去给身为太子妃的李家大小姐送上一封李家的家书,此事并无什么不妥。 泠烟心细,方方面面都考虑的周到的紧。 而另一边太子府之内,李淑媛细细看过泠烟送来的书信之后,眉头蹙起,连声叹了三声气,又在屋内踱步了几圈,才最终下定决心。 李家已经不是曾经的李家了,若是内部不稳,何以助殿下平定四方。李淑媛是李家人,同时也是太子府的人。她心中的天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逐渐的偏向齐元恒。 故而才会愿意接受泠烟,为她安排李家三小姐的身份,才会愿意同林容兰“和平相处”,还太子府后院一个和平,才会愿意前去说服李家,全力襄助齐元恒稳住太子之位。 一个女子的爱,大抵就是如此了。即便对方不曾相爱,她仍旧是愿意固执的付出自己所能拥有的一切东西。 谁说李淑媛不曾,也不爱齐元恒? 只不过是,这份爱意被深深埋藏了罢了。 李淑媛同样给泠烟回了一封信,回信之中,只有简短的四个字。 任君做主。 第一百九十二章 武定山小聚 长安的天一碧如洗,远远望去能让人平白生出几分好心情。泠烟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站在窗边远远的眺望另一头的山,说不清是在看那一片翠竹,还是在惦念着心中一个无法言说的人。 齐元恒于她而言,是漫漫人生之中的一点救赎。当初在太子府门口,他救下了雪地之中昏迷的她,这才有了后来的无限牵扯。成为谋士,被封县主,似乎一步一步都在预示着两条线越牵扯越近。 究竟,他们之间……会走向怎样的结果呢? 泠烟走近铜镜之前,兀自坐了下来,拿起手中的画笔轻描淡妆。她长得本就不赖,前些年因为年岁尚小没有长开,所以看着不过是清秀之姿。这些年在太子府和李家的好生调养之下,愈发是长开了容貌,颇有几分倾城姿态撄。 而泠烟的那个便宜老爹,丞相李文庸也曾一度想过要将泠烟送到皇帝宫中为妃,不仅可以巩固李家的权势,更无法与自己的女儿李淑媛争夺齐元恒的宠爱。不管实际上李家如何疼爱泠烟,但李淑媛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哪有父母是不疼爱自己的亲生孩子呢? 幸好泠烟智谋超群,让李家看到了其他可以利用的价值,这才放弃了之前的想法。毕竟泠烟不愿的事情,若是非要强硬逼迫,弄的鱼死网破到是真不划算了。 “小姐,马车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 寒月轻声在外提醒,泠烟着了一件天青色单裙,外头披了一件淡绿色的夹袄,头上的蝴蝶发簪在微光之下熠熠生辉,别样的为她添了几分姿容偿。 这一打扮,倒是让泠烟显得更加出众的几分。在她走出房门的那一刻,到让长久以来服侍着她的寒月都看呆了几分。 原来自家小姐,竟然有如此风采。这比起“京城第一才女与第一美人”的大小姐都还更加出众几分。若是在有个高贵的出身,只怕是太子妃都能做的。也难怪,老爷要处处防范着小姐。 “通知下去,将七小姐的房间收拾干净,不日她就会回来小住。” 寒月在旁低声应到,并不往下深究询问。泠烟测算人心的本事,比起李家不少人都强多了。 从李府到武定山的距离并不短,泠烟乘马车出行,遥遥能够望见天边那一处红霞,在浮云的遮掩之下,美的让人有几分惊心。继而又想起此遭前往武定山所谓是何事,泠烟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丝笑意。 昨日里李淑媛传回的家书之中已经明确的表示了她这个李家长女的意见,若是李淑阑实在不听教化,那她也只能为了李家的未来,做一次刽子手了。 不过半个时辰,泠烟就已经到了武定山。这李家的马车着实不错,虽然外表看去朴实无华,并不张扬外露,但是里头布置的却极好。 不仅有足够的空间摆放软塌,还能摆置上精致的小点和用来打发时间的书籍。如此舒适,但是让她忍不住假寐了片刻。 泠烟不知道的是,之所以她能够享用李府如此好的车架,正是因为她新受到册封的身份。,安宁县主。县主的身份,虽然只是一个虚衔,泠烟也没有受到半分领地封赏,但是却意味着皇帝的态度。 朝中最不缺见风使舵的人,趁机巴结李文庸的人一时间多了数倍。试想可知,丞相府中的人又怎么敢博待这个风头正盛的三小姐。 “小姐,这武定山到了呢。” 寒月走到马车前,将帘子轻轻撩开,准备扶泠烟下马车。 泠烟一脚踏在一旁的矮凳之上,还未落地便听闻李淑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颇带了几分讥讽的味道。 “没看出来咱们的安平县主,还是个颇有善心的千金小姐。” 在大齐,这下马一向踩得都是人凳。一来是为了彰显贵族身份,二来也是对于奴隶们的惩治与管束。偏偏这泠烟是个例外,自从她到了李府之后,出行从来就不让人作凳,同时也在李府之内畅行这个原则。 借用她的一句话来说就是,人,生而平等。即便他们是奴隶,可他们也是有父母生养的人。若是连做主子的都践踏他们,他们又还有什么尊严呢? 大抵是因为泠烟是从服侍人的身份上来的,所以更能体会底层人的心酸。也正是因为如此,故而才让泠烟得了一个“平民小姐”的美名。百姓之中,有不少人都在传扬她安宁县主的名声。 “鲁国公夫人出嫁之后,这记性倒是弱了不少。本小姐向来就是如此作风,倒是比不上鲁国公夫人,出嫁之后就悠然自闲的很。每日里除了相夫教子,倒也用不着做些什么事情。” 泠烟借着寒月伸出的手下了马车,跟随的马车夫随即就将矮凳收起,那对泠烟投去感激的一眼没有被李淑阑忽略,心中的妒火更加浓烈了。 明明泠烟的作风就是违背了他们上流社会的准则,但却偏偏受到那么多人的传扬,甚至连士大夫之中的好些文人***客,也纷纷为她写起了赞扬的诗词。 凭什么?她泠烟有什么资格受用的起? 论身份,她李淑阑乃是李府正统血脉出来的孩子,不知是比泠烟这个哪来的野孩子高贵的多。论学识,她自小就通读四书五经,女戒中庸,琴棋书画也是无一不会,而这泠烟不过是懂些看透人心的小把戏,就把李家众人唬得团团转。 甚至……还让她到了鲁国公这样的虎狼之地。 “这鲁国公的好去处,还不是三姐姐为我寻的么?怎的,姐姐若是觉得真好,当初为何不自己嫁了过来?” 两人之间本就有宿怨,这一见面就宛如是吃了炮仗一般,分分钟就要上膛开火。一旁的马车夫不便参加李家之间的家务事,故而退后了几步,到了一旁听不见的地方候着。 “好去处是好去处,不过这只适合七妹妹罢了。就连淑怡妹妹,不是也得了个好去处么?” 这最后的一句话,泠烟是压低了嗓音说的。除了她和李淑阑两人,并没有其他人听见。 李淑阑之所以不得不嫁去鲁国公府的原因,也就只有泠烟和李淑怡两人最为清楚了。明明当时都有份和泠烟作对,而是偏偏泠烟就将针对的目光对准了她。 李淑怡能够和心上人私奔,即便是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可终归还是幸福的。再反观自己,嫁的夫君不仅年长自己三十多岁,更是个不通风雅的色棍。这样的日子,对于自命高贵的李淑阑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打击和日日夜夜的折磨。 “你们都先退下。” 李淑阑强忍着怒气,遣退了身边的人。 李淑阑身边的侍女依言倒是乖乖退下了,寒月却充耳未闻,依旧站在泠烟身边。她是泠烟的侍女,可不是李淑阑的侍女。 “怎的,三姐姐的身边的人莫非我如今是唤不动了?好说歹说,我也是李家嫁出去的女儿,算是嫡系的半个庶女,这般不给我颜面,传出去不只是个什么道理?” 李淑阑对于寒月的做法极为生气,但是又无可奈何,毕竟寒月不同于其他的小奴婢,常年跟在泠烟身边,倒也养了些她的秉性。 “回鲁国公夫人,您既然已经出嫁了,这嫁出去的女儿便是泼出去的水,也算不得是李府的人了。若是让人知道您还插手管教娘家的丫头,怕是会质疑我李家的家风教养。再则寒月乃是小姐的丫鬟,若是做错了什么事情,自然该由我家小姐亲自教导。您若是插手了,怕是传出去也不好听。” 寒月不卑不亢,一番话说得倒是极有道理。虽说李淑阑乃是鲁国公夫人,但是碍于之前那位有封号的夫人才逝世不久,鲁国公也不好意思太快前去找皇帝讨赏,故而就拖了下来。 就连鲁国公的大嫂都有个三品的夫人封号,而李淑阑却还是无品级之人,在家也不免低了几分。寒月此番借着泠烟的势头,教育李淑阑几句,真真是让她有火发不出。 “你……” 李淑阑伸出手指着寒月,张口想说的话却梗塞在喉头。 “好了,七妹妹还不知道,姐姐身边的人就是这么个性子。虽然耿直了一些,但终归是十分护主。要是你好好的不去招惹她们,自然也就不会白惹得这番没脸了。” 泠烟出口缓和了几句,但这话却是更加打脸了。 李淑阑明明是个正儿八经的小姐,如今也是鲁国公的夫人,却还不得不去看一个小丫鬟的脸色。打狗尚需看主人,看来这话确实是不假。 之前在李府之时,泠烟虽然得势又得宠,但还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任由自己身边贴身的婢女出言教训自己。如今封了县主之后,果真是水涨船高,连这通身的气派都不一样了。 表面上这县主的身份不过只是一个虚衔,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但是实际上,却不知是为泠烟带来了多少好处。比如此刻,李淑阑就不得不顾忌在这层身份的缘故上,对她容忍几分。 第一百九十三章 突然转变,目的何在? “三姐姐身边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这嘴皮子利索的,让妹妹自愧不如。只不过这好马还需好鞍来匹配,姐姐若是管不住手底下的人,迟早会惹出祸事。” 这话虽然说得依旧争锋相对,但却偏偏又多了缓和。哦,莫非是李淑阑这姑娘相通了什么,突然态度转变? 想想也不可能,若是她真有这份觉悟,早在李家之时就不和她争斗,乖乖服从了,也不会落得她非要对李淑阑出手撄。 李淑阑这怪异的举动,倒是真真让人觉得有些好奇。 “你有这份觉悟就好,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柔了些性子,也不至于要吃这般苦头。” 泠烟顺坡下道,倒是摆出一副姐姐的样子。 既然李淑阑要做戏,那她就陪她做到底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且看看她唱的是什么戏。 “姐姐说的极是,不知现在可否请寒月姑娘先下去,让我们姐妹们谈会知心话?” 李淑阑想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于是强行忍住了性子,面上挂着的笑意就像是披了一层面具一般,让人看着生生觉得不舒服。但是奈何李淑阑本人却并没有感觉,还以为自己演技不错偿。 这份心性,身为李家人还真是让人堪忧。 “竟然妹妹执意要与姐姐畅谈心事,那么寒月,你且先下去吧。” 泠烟挥了挥手,示意一旁的寒月退下。这毕竟是在李家的范围之内,就算李淑阑想要做什么幺蛾子,也还要顾及一下李家和太子府两方的权势。 “是,小姐。” 寒月行了一个礼之后,就低眉顺眼的退下了。她虽然地方着李淑阑心怀不轨,但是却也相信李淑阑没有那个胆子对泠烟下手。 今时,早就不同于往日。 “此处已经没有外人了,七妹妹想说什么自然可以放开了说。” 泠烟撇了撇一旁的李淑阑,两人并肩向前头走了一段。 “三姐姐蕙质兰心,自然是知道淑阑此行相邀,所求何事。” 李淑阑低了低首,语气之中也不复之前的硬派。这前后转变太快,倒是让泠烟有些诧异。不过转而想想最近听闻鲁国公府的那些趣事,心中也就对此有几分明了了。 “妹妹的心事,姐姐又怎会知道的如此清楚。不过嘛,妹妹若是亲口说出来,或许姐姐还能为你出出主意。” 泠烟这话,明摆着就是让她亲口将那不舒服的往事说出来。泠烟还真是狠,知道如何让她再次经历痛苦。 “泠烟,你还真不愧是能做我对手的人。” 李淑阑饶是再有定力,被泠烟这么一刺激也忍不住破功。 “曾经的你,到还有几分资格。现在,早已成为一个只沉浸在后院宅斗的无知妇人。” 泠烟这话说的到真真是实话,只不过这实话有时候未免有些太打脸了。 “……” 没错,李淑阑之所以将泠烟邀请出来,根本就不是为了赏花赏景,而是为了请她出手相助。可就算是请求泠烟出手相助,她也不愿失了自己的底气,故而才有了方才那一处下马威。只是没想到,如今的泠烟性子变了许多,当初在丞相府的那一套早就不管用了。 “姐姐说笑了,妹妹怎么会妄自尊大,胆敢和姐姐一争高低。这丞相府和太子府,不早就是姐姐的天下了么?” 李淑阑眉目流转之间,带着几分不为人知的风情。这话捧得是好,但是未免有些不对劲。 依着泠烟的谨慎性子,自然是不会听不出来的。 她挥了挥手中的帕子,遮掩在面前,轻声做出一副嗤笑模样。 “妹妹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李府之中自有父亲做主,而这太子府乃是太子的地方。就算是太子后院,也还有长姐这个太子妃在,妹妹这一番话,到将李家和太子妃置于何地?” 虽然带着几分笑,但是这语气倒是愈发的正经了起来。 泠烟并不是那种妄自尊大的人,更不会因为李淑阑几句追捧就开始翘上天去。无论何时何地,谨慎二字一直是默默提醒她生存下去的法则。 “……” “姐姐说的是,倒是妹妹妄言了。” 李淑阑倒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和泠烟继续争执下去,乖乖认了一句错之后就将事情扯到了正事之上。 “此番请姐姐前来,确确实实是有事需要李家襄助。” 李淑阑顿了顿,似乎是有些不堪启齿。但在看到泠烟平井无波的双眸之后,心中的那一丝顾虑也就藏的更深了。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性,她的前途,不可限量。只可惜当时自己走错了路,一心与她作对,否则此时大抵也能沾沾光才是。 “虽说从前我与你不对盘,但这毕竟是你我二人的私事。你既然是李家的女儿,李家自然会在该出手之时出手,不会坐任不管。” 这就是有家族的好处,世家大族之间牵扯甚广。作为世家的千金,李淑阑虽然承担着为家族势力联合出力的义务,但是同时也同样享有享受家族保护的权利。 正是因为这深深的纠葛,所以李家才能多年以来一直在大齐屹立不倒,圣宠不衰。 “姐姐既然这般说了,那妹妹也就没什么隐瞒的了。当初家族让我嫁给鲁国公为继妻,我可是没有什么怨言,乖乖的服从了家族的指挥。哪曾想,这鲁国公贪好美色不说,竟然还贪好男色,常常将那青楼里的兔儿爷接回到府中。可怜我小小年纪,不仅要和一群女人争宠,还要和男人争宠!” 这贪好男色之辈,在大齐自然不是没有。但是大多碍于名声所顾忌,就算是有此癖好也会尽量躲着人。哪像是这鲁国公,竟然弄的人竟皆知,丝毫不顾及李淑阑这新任夫人的颜面。 大抵就是因为如此,所以李淑阑才不得不放下以往和泠烟的过节,将她邀出来求个解决法子。 “就为了这事?” 泠烟挑了挑眉,眉目之中闪过了失望之色。 “你虽然是嫁给了鲁国公,但是同样可以借用李家的权势压一压他。横竖之前鲁国公之所以联姻,也不过是为了寻求李家这座靠山罢了。拿出正室夫人的威严来,再不济,将那些公子哥们全都打发了去,手段狠烈了些也没人敢说什么。” 李淑阑若是连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也就配不上让李家出手帮她了。从小就在后院之中长大,学的就是后院女人的争锋相对。如今给了她身为正室夫人的权势,要是还镇不住场子,可就白费了李家这些年来对她的栽培。 “姐姐这下倒是狠的下心肠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同方才那个不愿使用人凳的安宁县主不是同一人呢。” 李淑阑语气之中带着几分调侃,生生将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化解了几分。 “对待不同的人,自然就应该有不同的处事方法。不过那些人也算是无辜之辈,这源头还是在鲁国公身上。你若是存着几分善心,将他们远远的驱逐了去就好,也莫要害了他们的性命。” 泠烟并非心狠手辣,罔顾生命之辈,但同时也不是那菩萨心肠,处处宽松者。公允而不中庸,这句话就是对她最为真实的写照。 “既然姐姐这么说,做妹妹的自然遵从。再者我也不是那杀人狂魔,没必要平白为自己身上添了太多血腥味。” 李淑阑向前走了几步,恰逢树上的红樱吹落到她的发梢,倒是将她衬托的有几分娇憨可爱。泠烟霎时之间有些愣了神,这样的李淑阑到不像是以往的那个她。 说来她嫁到鲁国公府也不过就那短短约莫一年左右的时间,难道真的能够让人改变这么多么? “姐姐你可知这武定山的来源?” 李淑阑绕着这红樱转了几圈,忽然又将话题转到了不相关的事情上去。或许是因为方才泠烟的那一番话解了她的心结,又将鲁国公府后续事情该如何处理给她说了个明白,到叫她心情更加好了几分。 “不知,看来妹妹是想给姐姐说道说道这个故事了。” 泠烟摇了摇头,一副细听故事的模样。 李淑阑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长亭,邀着泠烟往那处去。 “眼看着这天气不错,怎的转眼就黑了天。不如姐姐随我到那长亭一坐,也好让妹妹好好将这由来与你说个明白才好。” 泠烟仔细的将周围的环境打量了一圈,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后才随着李淑阑过去。 不远处的寒月瞧见了泠烟的举动,正打算跟过来,却被泠烟以小动作制止了。 且看变化。 好在寒月也够聪慧,自然明白泠烟心中的打量。便与那车夫一道,在一个合适的位置等候泠烟。 李淑阑余光扫见这一幕,带着几分羡慕说道:“姐姐还真是有个得力的丫鬟。” “你很羡慕?” 李淑阑不自觉的想要点头,却在听到泠烟的下一句话就熄火了。 “可惜这是我的人,自然没法去服侍妹妹。” 第一百九十四章 别有目的 知道了李淑阑是有事相求,泠烟自然就更多了几分底气,说起话来也无需同在李府那样一般处处顾忌。 “姐姐请坐。” 李淑阑将泠烟引到长亭之后,就招了招手令不远处的侍女将马车之中备好的茶盏端了过来。 泠烟瞥了一眼之后,就兀自将视线移开了。看来李淑阑是早就做好了准备,打算要和她好好“畅谈心事”。 那侍女端上了茶壶茶盏等器具之后,就乖乖的退下了撄。 李淑阑伸手拿起一旁的茶枝,开始拨弄着壶中的茶叶,直到水开了之后,还向她展示了一发分茶之艺。 说起这分茶之艺,乃是大齐女子必学的技艺。每年皇宫之中待嫁的长公主都会主持桃花会,若是能够在桃花会上凭借着一手分茶之艺得到长公主的赏识,未来在嫁人的时候也多了一份资本偿。 不过这个,作为半路出家的千金小姐的泠烟,是断然不会的。 “且品一品。” 待到侍女退下之后,李淑阑伸手将面前的茶杯递到泠烟面前,神情气派仿佛又在一瞬之间恢复到了那个高傲的李家小姐。 泠烟端过茶来,且斟且酌,茶水微微烫手,却并不觉得过于让人受不了这个热度,看来李淑阑对于茶艺确实是有所研究。 “姐姐对我到真是放心的很。” 李淑阑自嘲的笑了笑,将桌上的另一杯茶端起。 “好了,想说什么就说吧。” 泠烟望了李淑媛一眼,倒也不打算继续和她多费唇舌下去。 “传闻这武定山乃是天神二郎神杨戬在房间的栖息之地,杨戬曾经屡次下届,就居住在此处。因着杨戬是以武功盖绝于世,故而此山名为武定山。” “这杨戬乃是三圣母的兄长,沉香的亲舅舅,但是却因为自己的妹妹杨婵违背天规与凡人相爱,就不顾手足之情,共同治水的情谊将她华山之下。你说说,这天下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兄长?” 李淑阑声声泣泪,倒像这二郎神不是沉香的舅舅,而是她的舅舅了。 “我记得,这故事应该还有后文才是。” 泠烟不紧不慢的接了一句,见李淑阑愣了一下之后,泠烟复而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畷了一口茶水。 “姐姐果然聪慧,确确实实这并非是故事的结局。” 李淑阑微微一愣,没想到泠烟竟然曾经听闻过二郎神杨戬的名头。那她,是不是也知道了些什么? 些许不详的预兆在李淑阑心中升起,但她却不得不耐着性子,按照自己原先设定好的路继续走下去。 “这二郎神乃是主管天庭的司法神君,但凡是同那天规律例有关的事情都必须要经过他的手。这三圣母虽然是他的亲妹子,但上头尚且还有那么多其他的上神和玉帝在,哪里轮得到他徇私枉法呢?关押到华山之下,不过是最好的解决方法。虽然需要忍受常年的寂寞和困苦,但是终究是保全了一条性命。” “妹妹说这故事倒像是别有其他意思。” 泠烟望了望一旁的李淑阑,眼神之中一副知晓一切的神情。 “难道不是因为姐姐好奇这武定山的缘故,妹妹才将这原委说了一遭么?姐姐这般疑心于我,倒是让妹妹颇为伤心。” 李淑阑捂着胸口,做出一副被伤了心的样子。没想到到了鲁国公府之后,李淑阑倒是将这套本事学的不赖。这一唱一和之间,宛如那台上的戏子化了妆,演出一场场别人的故事。 “既是这般说,那就是姐姐多心了。” “本该是如此,你我同为李家姐妹,就算是过往妹妹有哪里做的不到位的地方,毕竟也是尚在闺阁之时,且不知事。如今一朝出嫁,懂得事情也多了许多。你说对吧,姐姐?” 李淑阑刻意做出一副姐妹相合的场景,也不知道是想要做给谁看。 “合该如此。” “昔时那沉香为了母亲曾经屡次怒斥二郎神,但二郎神都念在骨肉亲情的份上不予以计较,还在暗处屡次相帮。我们姐妹之间不过只是一些小小的绊脚罢了,又怎么能比得上二郎神和沉香之间的纠葛呢?更何况,就算是如斯纠葛,最后二郎神也退步包容了。” 李淑阑这话中的意思并不难理解,明摆着就是说了,让泠烟包容两人过往的争执,并且全心全意的帮助她。可是泠烟,真当有这么好拿捏么? “姐姐曾经听闻了一首描写二郎神的诗,如今想来倒觉得十分贴切,不如念给妹妹听一听。” “妹妹自当仔细听着。” 李淑阑不知泠烟究竟是没有听懂她所说的话,还是故意在装傻,只能顺着她的话应答下去,见招拆招。 “仪容清俊貌堂堂,两耳垂肩目有光。 头戴三山飞凤帽,身穿一领淡鹅黄。 缕金靴衬盘龙袜,玉带团花八宝妆。 腰挎弹弓新月样,手执三尖两刃枪。 斧劈桃山曾救母,弹打鋋罗双凤凰。 力诛八怪声名远,义结梅山七圣行。 心高不认天家眷,性傲归神住灌江。 赤城昭惠英灵圣,显化无边号二郎。” 泠烟抑扬顿挫将此诗念完之后,顿了顿又继续往下说道。 “此诗出自明代大文豪吴承恩笔下的《西游记》,倒是将二郎神描写的栩栩如生。妹妹只知道二郎神是因为顾忌血脉之情所以对沉香与三圣母手下留情,却怎的不知道二郎神的母亲乃是玉帝的亲妹子,当年因为思慕一杨姓男子所以私自下凡,违背天规。后来还是二郎神斧劈桃山,这才救出了母亲。” “因为曾经相似的过往,所以二郎神对年幼的沉香多了几分宽容。看到沉香,他不免会想起幼时的自己。可要是沉香所求不是救母,而是别的事情。妹妹觉得,二郎神还会如此欣然襄助么?” 李淑阑一张俏脸被泠烟的接连问话惊的白了几分,冷汗从额上渐渐冒出。她本以为凭借着这个故事可以打动泠烟心底的那一片柔软,继而再用亲情求得她的帮助,此事自然是就能完成了。 可没想到……没想到泠烟竟然会拿出同理心前来反驳于她。 难道过往的一切就真的不能忘怀么,难道一次争执就永世不容么?同样是李家的女儿,非要闹得鱼死网破不成? “姐姐倒是渊博,妹妹确实还不知道这其中缘由。” 即便是再难受,李淑阑也只能受着。 “不过,这沉香若是一直都能够那般知趣,二郎神大概也不会对这个外甥不管不顾。” 泠烟虽然将话说个明白,但是却没有将话说死。只要李淑阑安分,泠烟是不介意帮她一把的。 “多谢三姐姐,妹妹明白了。” 泠烟点了点头,示意一旁的寒月过来。李淑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就不再继续纠缠下去,乖乖的回了鲁国公府邸。 马车之上,寒月皱着眉,再三犹豫的神情落入泠烟的眼中不免觉得甚为搞笑。 “你这小丫头,想问些什么直说便是,什么时候学的这般扭扭捏捏的性子了。” 在泠烟的激将法之下,寒月自然也就吐露了心声。 “小姐,奴婢看那鲁国公夫人定然是没安好心。她这番故意伏低做小,指不定是又在设下什么局引着您入局。想想在李府之时,她处处与你作对,甚至还利用淑怡小姐做踏板。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寒月才不相信她会这么轻易就转变了性子。” 对于李淑阑的突然示好,寒月始终保持着一份担忧与忌惮。她在李府的时间并不算短,对于李淑阑的性子自然也知晓一些。想要让一只老虎突然改吃草而不吃肉,这可能么? “你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小姐你还……” “我不过是暂且用这缓兵之计安抚她一下罢了,否则她要是闹到李家宗祠那边去,倒是叫的众人面上都不好看。更何况,她要是不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是绝对不会轻易退步的。既然她现在选择服软求饶,那么便静观其变。” 泠烟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李淑阑这人,能用便用,不能用的话,除去也无妨。” 这是她早就和李淑媛商量好的事情,为了一个李家,就算是放弃李淑阑也没什么。毕竟在权谋阴斗之中,牺牲,并不是少见的事情。 在犹豫不决之中丧失了选择的机会,从而在历史的忙忙洪流之中成为了其他人的踏脚石,这样的事情,泠烟在《沧澜秘史》之中并不少见。故而她也从中学会了,如何站在一个家族的角度,做出最为正确的选择。 “小姐……” 寒月怔怔的望着泠烟,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心疼。明明在这样的花样年华,她可以选择不用手染鲜血,安安稳稳的做她的大家小姐,或是太子的掌中宝。 但是为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和事,她不得不硬下心肠,百炼成钢。 人活着,难道就不得不去忍受一些事物,不得不委婉去应和这天下的法道准则么? …… “噔!” 马车之外一声轻响,惊动了马车之内的泠烟和寒月。寒月上前一步,整个人挡在泠烟身前。 紧张的氛围之中,似乎酝酿着一种奇怪的氛围…… 第一百九十五章 刘诗雅——凋零的坚强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嫣婉及良时。征夫怀路远,起视夜何其?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握手一长欢,泪为生别滋。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当刘诗雅躺在黄沙漫天的战场之时,脑海之中却莫名想起了这样的一首诗。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这首《留妻诗》是当年苏武奉汉武帝之命出使匈奴之时写下的诗句。当年苏武离开西汉前往匈奴的时候被匈奴单于以威力逼迫他投降,苏武不肯投降,结果苏武被放逐在极寒的北海边牧羊,历尽磨难。 在十九年之后,苏武终于得以回到西汉,终于履行了自己对妻子的诺言。只可惜他回来的时候,早已是十九年之后,世间经历各自不同,一切早已是物是人非。 原本满腔的热情心酸与期待在他听到妻子以为他早已经死了,所以改嫁了他人之后尽数破灭,再度成为幻影。 因为匈奴怕汉庭要苏武回国,所以骗说苏武早死了。 虽然苏武与妻子之间的结局不圆满,但是从这首诗可以知道中郎将苏武是个有血有肉的重感情的男人,是如此热爱自己的妻子。也正是因为这一首诗,苏武与妻子两人之间的爱情故事也渐渐流传开来,成为当时的一段佳话。 可是在刘诗雅这么短短的一生之中,遗憾之事,不过有三:其一是家国天下,其二是家中老父,其三,则是从未找到一个能与自己温酒话家常,坐看明月光,两人一马,共赏朝阳霞光执手余生的良人罢了…… 我叫刘诗雅,出生于京都皇城的永安侯府,那时正值深秋,满城枫叶霜红,却是一片秋时不可多得的美景。 我的父亲刘明晖是早年追随先帝,为齐国大下了半壁江山王朝的大将军,正是因为当年战功赫赫,又对先帝多有佐拥,贤弟念其旧情及衷心,这才将父亲封为了“永安侯爷”,享世袭爵位之权。 在父亲被封为永安侯爷之后,不仅没有像他人眼中的那样四处结交招揽朝中众臣、经营自己的权势,反而是越来越谨慎小心,兢兢业业。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即便有荣华富贵可享,可是也同样让人觉得胆战心惊,切京都之中的局势向来波云诡谲,更是让人防不胜防偿。 之前与先帝一同打下江山的人,虽是享受了不少富贵荣华,左右权势,可是在如今帝王的统治之下,要么因为功高盖主被人抓住了短处,添油加醋最后传到皇帝案桌之前,落得个满门抄斩,株连族人的下场,要么被贬至极寒之地,或者被逼至主动提出辞官退隐,从此息影山林田泽之中的境地。 先帝在位二十二年,励精图治,贤明治国,民生安乐。 第二十三年,先帝因早年征战落下了不少暗伤,后旧伤复发,崩卒,举国上下尽缟素,民众为此哀叹。 先帝之后,新帝即位,也就是如今的齐皇齐窦。 在培植了自己的亲信势力之后,为了除去对自己有威胁的人,巩固自己的地位,先帝率先对前代功臣下手,杯酒释兵权者,以各种缘由处罚者众,一时之间,朝中百官莫不是对此心怀忐忑,唯恐在皇帝面前出错。 在我四岁那年,父亲亲自向圣上请命。举家迁往边关雁城驻守,镇我疆土,卫我河山。明面之上虽是以镇卫江山而往,但其中具体的缘由想法,人人皆是心知肚明,对此心照不宣。 其后的数年里,我们一家人都在雁城边关生活,偶尔也会回京都之中小住几日。 而我自小和父亲一同出入军营之中,又有父亲教我习武,一杆紫薇枪倒是舞得有模有样,时有父辈故人叔伯称赞我“颇有当年乃父之风”。 而我也从小对此引以为傲,在我的心目之中,父亲是真正的大英雄,保家卫国,期盼天下太平。 因着自小在父亲身边生活长大的原因,我的很多习惯、乃至思想皆是受父亲影响颇深。在我印象之中,父亲虽然身为侯爷,但是其吃穿用度乃至其他方面皆是与平常之人无异。 这一生,心怀天下苍生民众,只愿以手中长剑护得山河安稳,却从来不眷恋权势钱财等身外之物。虽是处于权力之中心,却又竭力避开在权势之外。所谓的一肩明月两袖清风,想必用来形容他最是合适不过了。 记得在我六七岁的时候,当年与父亲一同征战沙场的薛世伯来访,还带着一个与我年岁相仿的粉雕玉琢的男孩子,初见之时,只记得那小男孩儿甚是羞怯的模样,只肯躲在薛世伯身后。 我与他说话之时也从未得到过半分回应,只是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四处打量着,又看了看我,似是戒备心极强。 那时候的我却又觉得尤其好玩儿,心中好奇,偏爱逗他,因此便时常围绕在他身边转圈,又用糖果诱惑让他和我一起玩儿,才勉强知道了他的名字——薛彻。 几日过后,我们两人彼此也算是熟悉了起来,也时常在一起玩耍,后一起在雁城长大,倒算得是青梅竹马了。 只记得而后每每谈论起年幼时候的事情时,他总是会佯作恼怒的模样。如今想来,仍是历历在目,似是年少之时的甜蜜,不经意刺痛心中的疤,散开竟是满心的苦涩。 少年情窦初开时侯的情感来势汹汹,却也深刻,十年光阴逾走,转眼我已是碧玉年华,而彻哥哥也已是弱冠之年,父亲和薛世伯对于我和彻哥哥的事情也是乐见其成。 念及我们年纪已经不小,正准备择选一个黄道吉日好好筹备我们俩的婚事,似乎一切都在往既定的方向发展,可命运哪来那么多的顺心与命定之事? 不久之后,父亲便接到京中旨意,准备回京述职,想到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回到京都之中看过了,于是我便也答应了父亲随他一同回京。只是如今这一去,恐怕又得要两三月才能再回到雁城了。 依依不舍辞别了彻哥哥和薛世伯,告知他们我会尽快回来之后,我和父亲便踏上了回京的路途。 犹记得当时离开的时候,我站在马车之上激动地与彻哥哥挥手,而彻哥哥也同样与我挥手道别,唇角边和眉目之间都是我从小便熟悉的温柔之色。可是那时候的我们或许都没有想到,这次一别,竟然成了我们这一生最后的一次见面与最后的挥手作别。 若时光能够回溯,若那时的我能够留下来,那么兴许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若是我在,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彻哥哥赴死。 回到京城,我平生第一次参加了京城之中那些所谓“贵妇”的宴会,却没想到,正是这平生第一次,才会造就我这一辈那么多的遗憾,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余生我便恨上了这种假意应酬附和的事情,便是任何宴会的邀请,我也都一一拒绝。 宴会之上,我看到了许多人,许多事,看着他们之间的勾心斗角,明枪暗箭,我不由得又开始想起了在边关雁城的日子,还有眉目温柔、待我极好的彻哥哥。 彼时的我兀自憧憬幻想着自己与彻哥哥的未来,却没想到这一切注定只能成为憧憬与幻想,而我,却是在不经意之间成为了他人手中的棋子。 在贤妃娘娘和皇后的一场博弈之中,自己却成为了无辜的受害者。 当听到皇后为我赐婚,做主将我赐给贤王只是,我呆坐在原地许久,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仿佛听到头脑之中一根弦断掉,恐惧、慌乱以及梦境被打碎的无措与绝望铺天盖地,如潮水一般向我涌来。 皇命不可违,虽极少生活在京都,但是这些东西,我知道的也不比寻常人少。 似是怕事情突发意外似的,皇后娘娘竟是心急着想要早日替我完成婚事,我回到府上,与父亲苦苦哀求而不得,那几日,我将自己反锁在房间之内,绝食、抗议,用尽了所有方法,可是我也不想为难父亲。 君要臣子三更死,绝不留人至五更。我知道,这事不是我们身为臣子能够左右的。 可每每想起远在雁城之中的彻哥哥,我便觉得心中一阵苦涩难安。 直至第三日,我见到了薛世伯写给父亲的书信,很难想象,那时候的我究竟是什么样的呢。崩溃大叫?痛哭流涕?亦或是……心如死灰? 彻哥哥死了。 那个温润如玉,温柔过世间天地千万种颜色、陪伴在我身侧十载的彻哥哥,在几日前与意图侵犯边境的戎狄之战中战死了。 后来听父亲说,那一日我闻此噩耗的时候竟直接昏了过去,两天一夜未醒,急坏了许多人,父亲苦苦哀求,皇上派了太医为我诊脉,却说一切正常,只是我意识陷入了混沌,难以苏醒,只能靠我自己醒过来。 那时候我尚在昏迷之中,却将父亲与太医的对话、以及父亲的哽咽尽数听在了耳中,第二日,我醒了过来,却觉得生命黯然无光,心如死灰。 不久之后,宫中为我举办了婚宴,那时候我像个木偶娃娃坐在凳上任由摆布,因为我觉得在彻哥哥战死之后,我的所有挣扎都显得那么可笑,曾经百般渴望穿上嫁衣嫁给我所爱之人,可如今看来却只觉得刺眼。 新婚之后,我从不管理王府之中任何事,既不用被贤王随时戒备针对着,也少了很多烦心事,王府之中的莺莺燕燕见我无心争宠,倒也不来招惹我,倒是乐得清静。 可是后来,无意之中我听到了齐元毅的阴谋,一个大胆的想法直直冲入了脑中——我要去边关。 安排好一切事情之后,我回府告别父亲,父亲似乎明白我心中所想,也不阻拦,只由我去了。 战场之上凶险如何?我毫不在意,我只知道那时候的我,拿上了我最熟悉的紫薇枪,穿上我自己制成的软甲,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模样。 战场,是我和彻哥哥最熟悉的地方,他既殒于战场,那我是否也应该用同样的方式来结束这一切呢? 当冰凉的刀刺入身体的一瞬间,我仿佛能感受到体内生命的流逝,没有恐惧,没有害怕,而是解脱,因为他们从不知道,从听到了彻哥哥战死的消息的那一刻,刘诗雅,已经死了。 躺在被我鲜血浸染成深色的漫漫黄沙之中,我脑海中反复闪现出和彻哥哥在一起时候的画面,那时候的烂漫年少,那时候的天真无邪,款款深情,可为什么,你连下黄泉都那么着急?都不愿意等等我? 一生纵横,是父亲,是薛伯父,朔风吹战甲,是殒身在此的将士们,血染黄沙,霜覆白骨,是你,是我。 盛世烂漫为你,碧落黄泉,仍是为你。彻哥哥,你究竟知不知道,无论如何,你才是刘诗雅的宿命。 第一百九十六章 恍如隔世 “到算是你聪明,懂得提防那李淑阑。” 低沉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从外头传来,熟悉的语调让泠烟乍闻之下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究竟是有多久,都未曾见过他了? “太太太……太子殿下。” 一旁的寒月愣了一下,慌神之中竟然不顾礼仪,直接用手指指着齐元恒。 齐元恒面目含笑,一派温和的说:“本太子是太子殿下,可不是太太太子殿下。” 寒月羞红了脸,知道自己应该在此时避嫌,于是撩了帘子出去,坐在外头同车夫一起赶车偿。 “泠烟,许久未见,可曾思否?” 泠烟一下子涨红了脸,一双手不知该如何摆放才好。她在脑海中设想过千百种再次见面的场景,但是却唯独没有设想过这一种。他们之间,虽然却有情意在,但是却何时开始这般直白不顾忌了? 可曾思否,他在问自己是否曾经思念他,是否将他记挂在心上。 从齐元恒出征日照的那一天开始,泠烟的心中就无时无刻不在担忧着。 担忧边关苦寒之地,齐元恒的身体是否能够受得住。 担忧刀剑无眼,身为副将的齐元恒是否会不顾安危,以身冒险。 担心齐元毅与齐元德会想要借着边关凶险,乘机置他于死地。 担心…… 众多担心,萦绕在心口,化作了笔尖下的思念,寄托了心上思念。可是,在如何的信件来往,也比不上亲眼见一面来的更加能够缓解思念。 她的心,早已被这个人全部占据。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感觉。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阿恒,我等你回来,等了很久了。” 这一句“阿恒”想叫出口已经有很久了,但是却始终少了一份勇气。如今,在这恰当的时候,泠烟总算是圆了一回自己的梦。无需顾忌身份的差距,无需顾虑他早已有家室,只是这样简简单单的去恋慕着一个人,亲密的唤他一次。 齐元恒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泠烟这突如其来的大胆与奔放,一直以来,泠烟在他面前都是像小兔一样乖巧,像狐狸一样谨慎,但是却从来没有一面,是这样的直爽与奔放。 “是我失礼了。” 见齐元恒久久没有回话,泠烟尴尬的笑了笑。她尚且还是个未婚女子,这般对着男子表露心迹,未免显得有些太过急躁了。 “没有,我很喜欢。往后私下里,你都可如此唤我。” 齐元恒抓住泠烟打算缩回的手,脸上晕起了欢喜的笑意,连声音之中都藏匿着说不出的温柔。如今的他对着泠烟,可谓是展露出了不一样的风情。从来的“恒公子”虽然号称为“风liu公子”,但毕竟只是将一层面具披在脸上,伪装出一份温柔与风雅,骨子里还是带着皇室的霸道与铁血。可如今在泠烟面前,真真是将十里刚强化作绕指柔请去了。 “阿恒。” 泠烟反复的在心中低声呢喃了几遍,不觉已经将他放到了更加重要的位置。阿恒啊阿恒,泠烟可是将这一颗真心都捧到了你面前,你可切莫伤了她的心,平白辜负了这一份真心才是。 齐元恒紧紧抱着眼前之人,双手缠绕在泠烟的腰上,做出极为亲密的姿态。相拥给与的温暖让齐元恒的觉得很真实,这是他从前在别人身上未曾享受过的。 从小到大,他都未曾有过像今天一样相信一个人,信赖一个人的时候。 “回京之后没能第一时间来见你,看你这几日消瘦了不少。” 齐元恒心中略感歉疚,拉着泠烟的手就坐在马车的靠凳之上。 泠烟摇了摇头,一副体贴的模样:“我知道你平素事物繁忙,这次大败楚国归京,想来还有不少后续事物要处理清楚。再加上,你才为我求赐封了这安宁县主的位置,此时你我若是在相见的过于频繁,只怕是会引起旁人的说道。” 泠烟一番话说得既是体贴又大度,站在大局的角度上考虑全面了问题的关健。若是换了林容兰在此,只怕是会扯着齐元恒的袖子不依不饶的哭声一番。 这也是为什么齐元恒会高看泠烟一眼的关健,很多事情,局外人能够看得清清楚楚,但是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受这件事的干扰。泠烟能够将自己从事件本身摘出来,再去进行思考,这已然是许多大家都做不到的事情。 “得泠烟,平生多一知己也。难怪你到李家之后,能让李家和林家无所芥蒂的联手。你的智谋,真是让人心动不已。” 齐元恒忍不住出声赞叹,欢喜之中还带着一分欣喜,幸亏泠烟是襄助于他的人,而不是他的对手。否则这样强劲的对手,必定是让人烦恼不已。 “我的才华,只要能够倾倒你一人足矣。” 泠烟眉眼之中都染了几分情愫,显得极为动人。 齐元恒笑了笑,没有松开紧紧握着泠烟的手,另一只手伸起来,亲昵的刮了一下泠烟的鼻头,继而又为她整了整衣装,端肃了神情。 “你这般聪慧是好事,只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李家的人都不是好相与之辈,纵然是你千万般小心,我怕你因为一时对亲情的渴望,而手软放过了她们。” 泠烟不知道自己的家人在何方,再加上那一份对于亲情的渴望,很可能使得她在面对李家人之时多了一份对于亲人一般的宽容。对于此,齐元恒着实是没有揣测错误。 方才李淑阑那一番说辞,泠烟虽然没有十足十的信任,但也始终是柔软了心肠,并且做好了打算,若是李淑阑不再做出伤害她和李家利益的事情,她也不会再继续紧紧抓着当初的事情不放。 甚至……可以在她有所需要的时候,让李家出手襄助她几分。 “长姐待我颇好,而这李家毕竟是她的娘家。我确实是……有几分不忍。” 李淑媛虽说最初起了几分利用她的心思,但是后来着实是待她不薄,甚至在李家一度与泠烟发生意见分歧的时候,也旗帜鲜明的站在泠烟这一边,维护着泠烟所作出的决定。这样的一份情意,如何能够让泠烟不承受呢? “太子妃是太子妃,李家是李家。泠烟,你一定要将两者区分来看。否则日后,必然会在此吃大亏的。” 这一次,齐元恒并没有顺着泠烟的话,而是十分严肃的同她说着这个话题。 泠烟凭着敏锐的感觉,知道当中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才使得齐元恒态度如此反常。否则要是放在平日,他见着自己与李家亲密无间,必然是报以支持的态度。 毕竟李家和太子府,是自己立足于京城之中的两大支柱。能够和李家之间越亲密,在李家越说得上话,也就意味着未来李家能够对自己的帮助越大。 如果不是有什么事情可能发生,他是断然不会说出这种似是而非的话来。 “你一直保持着这份警觉,甚好甚好。你还记得今日里李淑阑邀你前去武定山的事情?” “自然记得。” “别看她表面上是想要请求你帮忙解决鲁国公府邸的私事,但是实际上她却给你下了一个套子。今日在那长亭之外,还隐藏着李家的暗卫头子。” 虽然皇帝三令五申各家各户不得私下畜牧兵士,更对于暗卫的数目有了多番限制,但是仍旧有不少王公大臣屡屡犯忌。毕竟世家大族之中,哪家哪户没有个阴私呢?而这些阴私,都要靠着见不得人的暗卫来处理。 “李家的暗卫?为何我从未听父亲说过这件事。” 泠烟瞪大了双眼,吃惊停留在瞳孔之中丝毫没有往日之中的淡然。毕竟这件事可算不得小事,她作为李家如今手握大权之人,但是却对此一无所知,这不是从侧面说明了,如今的李家尚且还有不少事情在忙着她么? “李家的暗卫分为两支,一支名为金鹰,是明面上所为人知道的,也是世代把握在家主手上的暗卫。这一支暗卫如今在李丞相手上,他也从中拨了两个在你身边使唤。平素跟着你许久的寒月和那赶车的马车夫便是从金鹰暗卫之中出来的人。而还有一支……” 说到这不为人知的密辛之时,齐元恒的声音微微降低了几分。明知道这马车之内的隔音效果尚且算是不错,同样也留着警惕之心。 “还有一支暗卫名唤银枪,一直是把握在族长手中。李丞相虽然是李家最为位高权重之人,但是在族中还只能算是晚辈。有些事情李丞相就算是想要做主,却也没有这个权利。今日在暗处默默观察你的暗卫头子,便是那银枪暗卫的人。” 这一密辛泠烟还是初次听闻,不免觉得有些惊讶。毕竟宗族之中辈分高高在上的人确实是不少,泠烟虽然只在入李家之时前去叩见过一次,故而这印象不深。 那些老的都快要作古的老一辈们,平时是并不直接掌管家族事物的,只有在家族出现了重要事情的时候,方才会出来挽危墙于将倾之际。 第一百九十七章 寒意 “银枪暗卫?此前我从未听闻这件事。看来方才李淑阑引我在那十里长亭之中答话也是故意的了。若是当时我稍稍答错一点,或是说了些不利于李家‘和平稳定’的回答,只怕此时那暗卫头子就带我回李家宗祠审问一番了。” 泠烟语气之中透着一股冰冷的寒意,眼中的温情也化作了那十二月的寒冰,深深将自己隔绝在一个世界当中。她没有想到,李淑阑心计既然如此之深,那故作的委屈与和好之意,都是为了引她上当。 泠烟不敢想象,若是当时对她的信任再多上一分,若是当时没有多谨慎一些,此刻她在宗祠之中的下场究竟会是如何? “没错,此事我也是恰好路过鲁国公府之时,偶然听到她身边的侍女悄悄联系李家的人,这才起了疑心。” 齐元恒说的漫不经心,但是泠烟却从中感受了一股关怀之意。鲁国公府和太子府相隔甚远,是如何的“顺便路过”才能让他恰到好处的听到这个秘闻撄。 想来必然是早已起了疑心,担心李淑阑会做出什么事情,这才暗中派了人一直监视着鲁国公府。 泠烟的心中,泛起了丝丝缕缕的感动。这个男人,平日里公务繁忙,即便是出征也不忘与她书信相通,此时更是仔细体贴的为她处理好她在李家没有收好的尾偿。 齐元恒同样怀着宠溺揉了揉泠烟的发髻,泠烟年纪尚小,就能思虑仔细,这本就是十分不容易的一件事情。而这李淑阑不仅年长泠烟几岁,更是在李家大院那样勾心斗角的环境之下长大,论起这后院阴私谋划,自然是远胜于泠烟一筹。可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泠烟依旧谨慎的很,没有步入对方的陷阱。 如今心境,果然可担得外界所传闻的那一声“麒麟之女”。 “既然李淑阑这样算计,那看来我是没有必要再对她留手了。横竖长姐也说了,此人于李家而言,也是一颗定时炸弹。” 握掌为拳,泠烟已然在心中为李淑阑想好了一个去处,也是对于李淑阑而言,“最好”的结局。 “对了,永安侯府那边可安置好了?” 永安侯府早在日前就被加封了太子太傅的职称,但是泠烟还是习惯旧时的称呼。就好像是刘诗雅尚未出嫁之时的光景,也不会像如今一般,想来就让人觉得可惜极了。 “这永安侯对女儿倒是真心爱惜,自从我护送这刘参将的棺椁回京之后,这永安侯就一直守在府门前面,垂泪不止。我远远望见永安候府的夫人,见她不知是苍老了几岁,更听闻是已经哭瞎了一只眼。” 对于刘诗雅,齐元恒是从心底由衷的佩服她和感激她。而齐元毅对刘诗雅的种种所为,让他觉得这个兄长根本不配做刘诗雅的夫婿。故而才不称呼她为“贤王正妃”,而是已一句“刘参将”称呼。 正六品骠骑参将,这是刘诗雅未曾出嫁之前所获得的荣耀与光辉,亦是刘诗雅这一生最值得为之骄傲的事。 “就算是父皇追封了郡主的名号和加封刘家太子太傅的虚衔又如何?这根本换不回刘参将的一条命。死后的殊荣,怎么比得上双亲的痛苦更加难过呢?” 如果说对于齐元毅,齐元恒是不屑和厌恶,那么对于永安侯夫妇,齐元恒就是敬佩和愧疚的。生下一个铁骨铮铮的爱国女儿,并且教养出如此气魄,真当是让许多男儿都自愧不如。 泠烟唏嘘叹了一声,语气之中无不带着缅怀与怜悯之意。 “说起来刘参将真真是个巾帼女英雄,还记得初次和长姐入宫之时与她相见的第一眼,就被她胸中的那一股傲然所感动。女子之中,也不过就是花木兰替父从军能够和她并提一二了。” 泠烟想起了自己曾经和刘诗雅有过的那熟面之缘,不禁在心中慨叹起来。 不过这样的女子,要是拘束在那贤王后院之中,倒像是被折断翅膀的老鹰,无法翱翔于广阔的天空之中,只能成为那金丝雀,任人观赏,直到岁月老去,成为贤王府内一件摆品,枯骨红颜,忘却于所有人的记忆当中。 若是这般,倒是辜负了她前半生戎马而得来的威名。就单单这一点来看,或许这对于刘诗雅而言,也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一个无爱,一心只想谋夺这齐国的天下。一个大义,一生都奉献给了边关战场。 这样的两个人,百年之后却要葬在一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这对于刘参将而言,或许就是她的命数了。好在现在皇室认可了她的功勋,死后追封并且为她著书立世,也不叫后世忘了她曾经马革裹尸,守卫边疆的功绩。” 泠烟之前是不知道齐元恒曾经受了暗杀以及战场之上的那一番凶险,后来是一次偶然去太子府找李淑阑闲谈之时才听闻暗卫汇报此事。知晓齐元恒是因为不想自己担心故而不说,所以泠烟也就故意装作不懂。 刘诗雅曾在危难关头救齐元恒一命,想必他感念在心的恩德让她对于刘诗雅的离去难以释怀。泠烟只好宽慰几句,让他不再继续消沉下去。 “嗯。” 齐元恒淡淡的应了一句,心情依旧是低迷之中。 “其他的追封倒也正常,只不过这太子太傅一虚衔……皇帝的态度着实让人猜不透。” 刘诗雅是为国捐躯,在加上贤王正妃的身份,死后获得殊荣和亲族加封并非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是这太子太傅……这一职位乃是太子的老师,若是未来太子登基,那边等同于是天子之师。 如今齐元恒早已成年已久,早就不再需要老师辅导,教导。更何况,这永安侯还是贤王的外家,早就被划属于贤王党一派了。 “父皇会如此做,只有两个可能。其一,这永安侯早已和贤王一心,两家联合一气,父皇借着机会,利用永安候府的势力来压制我。以免如今我势力发展太快,会威胁到他的皇位。其二,则是他觉得贤王跳腾的太欢了,甚至利用自己的正妃前去博取功名。一旦永安侯成为太子太傅之后,也就意味着刘府很有可能被我收服,再也无法继续成为贤王的助力。” 齐元恒的两种推测与猜疑都是有据可循,作为天子,有些东西只能是他亲自赐予,而绝对不容许旁人前来从他手上夺走。 齐元恒此次打败楚国,已然是为他在民间赢得了不少的名望。若是在加上林李两家的联手,想要直接拿下这个皇位,还不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若是借着贤王和德王稍稍压制于他,即便他有景郡王齐元礼的襄助,也无法再短期之内达到那个境界。这就是常说的帝王家的制衡之术,中庸之道。 可是齐元恒是皇帝亲自选定的太子和心目之中那理想的储君,当年也会因为“深爱其母”,故而才在幼年之时就册封齐元恒为太子,想要避免那兄弟相争的惨剧。若是制衡太过,反倒有可能将真正的助力削弱。 这样一来,等到未来皇帝真正殡天之后,齐元恒又是否能够真正的控制的住局面呢? 随着皇帝年岁的渐渐老去,他的性情也变得有些阴晴不定,故而就连齐元恒这个亲身儿子也不能很准确的猜透皇帝心中真正的想法。 藏的太深,这就是身为帝王所要享受的无尽孤寂。 “我觉得,还是倾向于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泠烟顿了顿,带着几分揣摩的肯定继续往下说了下去。 “刘参将是永安侯的嫡女,也是他和永安侯夫人唯一的女儿。当年因为皇后的一道懿旨,永安侯府不得不将女儿送入贤王府。但是永安侯内心深处是看不上贤王这样只会在朝堂之内玩弄权术的王爷,若是换了硬气一点的长安王,指不定还有可能。” 长安王是当今圣上最小的弟弟,不过比齐元恒大上十岁而已。当年先帝曾经有意将皇位传给自己这个聪慧有余,果敢硬气的小儿子。但是奈何这长安王对于继承皇位根本不感兴趣,一心只渴望征战四方,马革裹尸,故而就请辞了。后来一心一意辅佐皇帝上位,皇帝感念这个弟弟对自己的帮扶和忠心,于是将长安这都城为封号,册封他为长安王,爵爷永世承席。 “贤王对待刘参将本就一般,再加上如今这间接的杀女之仇,阿恒你觉得永安侯安能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依旧心无芥蒂的辅佐贤王?” 泠烟的分析角度与齐元恒不同,她将一些细微的小处都考虑进去。孩子在父母心中的地位,可比齐元恒所想的重要的多了。 都说天家无亲情……想来他小时候,必然过的是不愉快的才是。而亲情这样的因素,自然不再齐元恒的考虑之中…… 第一百九十八章 李淑黎的来信 “倒还是你思虑的周细一些,既是如此,那这永安侯倒是一个不错额助力,可以好好拉拢一番。” “正是如此。” 齐元恒应了一句,而后两人便在马车之中静静坐了一段。直到快到城门之时,齐元恒才悄然无声的从马车之中离去。依照他现在的情景,确实是不适合直接和泠烟一起出现在众人面前。 该避的嫌,还是要避的撄。 就像来的时候一样没惹出什么动静,离开的时候齐元恒依旧低调的很。 泠烟坐着马车直接回了李府,直到马车到了的时候,寒月站在马车外面忧心忡忡,不知该不该拉开帘子。要知道,太子殿下还坐在小姐的车内,这要是让人看到了,岂不是毁了小姐的闺名。 直到泠烟开口唤了她一声,寒月这才战战兢兢的将马车帘子拉开。拉开之后才发现自己多心了,太子殿下早就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开了。 武功高觉,不为人知,这是寒月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对于齐元恒的看法偿。 回了李府之后,泠烟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了李夫人。和李大人这个政治家不同,李夫人对她是真真有了几分对亲生女儿的关怀。甚至在李家的一些利益面前,她都愿意去为了泠烟争取一些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泠烟有事先想到的是李夫人而不是李大人,和政治家玩脑子,实在是太伤了。 “母亲,孩儿回来了。” 一进门,泠烟就乖巧的行足了礼数。 “我的孩儿,今日前去,那李淑阑可有给你摆脸色看。” 楚月琴伸手虚扶了一下泠烟,又命贴身服侍的婢女将早就准备好的吃食拿出来。 泠烟一瞧,都是自己平素最喜欢的吃食,心中不免升起了几分感动。 “李淑阑不过是个那么个性子,母亲您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就她那点手段,在我面前根本不够看。就算她嫁到鲁国公府里历练了一年,也不过就是尔尔罢了。” 泠烟并不想让楚月琴担忧,故而选择了报喜不报忧。或许从这个时候开始,泠烟也真正的将楚月琴当做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一般。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一点一滴的小细节,反而是最容易触动人心的。 “那就好,母亲还担心那李淑阑会做什么幺蛾子来害你。毕竟当初在李家之时,你两的恩怨是众人都看在眼中的。别看她虚长你几岁,可这份心智却是远远没有你来的成熟。” 楚月琴轻声叹了一声,这当中既有失落,又有欣慰。作为李家的当家主母,她自然是希望李家的女儿越优秀越好。毕竟一个家族的孩子越优秀,也就意味这个家族未来在联姻一事能够拥有更多的主动权。好女不愁嫁,坏女名声千里扬。 一旦教养出像李淑媛一样名声传遍京城的才女,也就意味着未来能够出像太子妃一样出色的人物的可能就更多一分。若都是像李淑阑一样的女儿,未来只能嫁给像鲁国公那样的人做继妻,有什么用? “你年纪虽然轻,但是在一众姐妹之中却是让母亲最为放心。也不辜负当时你这第三的排行。” 好在有泠烟这样一个女儿,倒也让楚月琴颇为满意。 “能不负母亲与长姐的期望就好。” 泠烟握着楚月琴的手,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 楚月琴忽然想起之前在京城之中的传闻:得麒麟才女者,可得天下。而这当中所说的麒麟才女,指的便是泠烟。 得到天下的,成为这天下未来的主人的必然储君,也就是现在的太子殿下齐元恒。可这如今坐在太子妃位置之上的乃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这是不是意味着,未来泠烟会和李淑媛抢夺位置,甚至是这万民之母的位置? 手足相残的情景似乎有些太过残忍,楚月琴不愿意继续深想下去,但是这份介怀却是在心中扎下了根。或许这是一颗定时炸弹,不知什么时候会真正爆发,给与泠烟重重一击。 不过,未来的事情,此时的泠烟还都尚未知晓。 两人寒暄了一番过后,泠烟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开始计划着对付李淑阑的计谋。而另一边的太子府,此时也并不平静。 “太子妃太子妃,贤王府那边传来了侧妃的消息。” 外头服侍的人敲开了泠烟的门,李淑阑一见才发现是自家妹子李淑黎的贴身侍女。她和李淑黎两人之间虽然算不上亲密,但是好歹同是李家的姐妹,嫁人之后也会相互往来,以示愿意同为李家出力的意思。 而且……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 “把人带进来。” 李淑媛淡淡的应了一声,就着赵妈妈将人带了进来。 “奴婢见过太子妃,这是奴婢的主子着令奴婢亲手送来的信件,还请您亲自过目。” 交付了信件之后,那奴婢就施施然回了府中。 看到李淑黎传来的书信,李淑媛不由得大为震惊。 她虽是知晓齐元恒与贤王齐元毅两人一直都是皇位的最佳候选人,也是最有实力彼此争夺的人,也知道两人暗中的一些较量。 可她却万万没想到,贤王居然真的会因为皇位,就对齐元恒狠下杀手! 毕竟两人虽然有过明争暗斗,但充其量也不过是利用彼此的势力较劲罢了。 可如今,齐元毅居然为了一己私欲,竟然勾结敌军,泄露边关防卫图!而他所做的这一切竟然只是为迎接西楚军入关,趁机将齐元恒推向战场,再趁机栽赃陷害? 看到此处,李淑媛心中更是觉得一股寒气上涌。 她知道,无论如何,太子爷对齐元毅始终存有几分手足之情,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举动,他根本不会对齐元毅下杀手。 可他齐元毅似乎却并不这么想,只是魔怔了一般,一心想要齐元恒死! 与此同时,李淑媛不由开始为边关的守城将领担忧起来,以他如今的处境来看,可谓是十分凶险。虽然说之前西楚打了败战,但是凭着他们多年以来累积下的实力,这根本就不伤西楚的根本。 齐元恒并不知道这次西楚挑起的战争都是齐元毅与西楚的一场交易,而这场交易的目的就是为了取他的性命! 且不论日后战场之上会如何的凶险难测,仅凭贤王齐元毅的表现来看,他不会仅仅指望着靠西楚军来对付齐元恒。 又或者说……齐元毅疑心太重,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的话,他势必还会派出杀手在暗中追杀齐元恒才是。 这就是李淑媛对于之前齐元恒在西楚战场上所有猜测。 李淑媛与齐元毅虽然说少有交集,但是她对于齐元毅,或者说是齐元毅的野心与疑心却还是有所了解的。 “此时爷身在朝堂政斗之中,定然无瑕分心,否则更会使自己陷入危险境地之中。” 李淑媛手中捏着信纸,攥紧的手指微微泛白。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坐等齐元毅为所欲为,一定要替爷守住本该属于他的东西,皇室欠他的东西太多了,我绝对不允许再有任何人从他手中抢走任何东西。” 李淑媛眼神坚定地看着前方,原本温柔端庄的她,此时的侧脸却带着无法言说的倔强与坚毅。 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守护齐元恒的东西,任何属于他的东西,她都不能放任其他人再夺走! 此时的李淑媛和平时看起来似乎大有不同。 要知道,李淑媛虽然是凭借第一才女的名头才名动京都,可是她也是李家的女儿。 身为李家人,权倾朝野,自是无人敢随意得罪,且李淑媛身为李家的嫡长女,从小被当做皇家的预定儿媳一般培养,论能力和心计,自然是更加胜人一筹的。 而齐元恒这么多年虽不曾对自己动过真情,但是却一直给予自己应有的尊重与庇护。 他知道,他的心中装着的只有家国天下,儿女私情,并不能成为阻挡他的一切,因此他能对自己做出这种承诺,已是难得,人总应该学会满足。 况且,她从来不想让齐元恒为难。 想到此处,李淑媛更是坚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趁着齐元毅出府的日子,李淑媛准备潜入贤王府一探究竟。 一番收拾打扮之后,李淑媛让人告知诸葛鸿,自己准备去贤王府走访走访,同时派人给李淑黎送去书信。 说起来李淑媛与李淑黎两姐妹本就同出于李府,虽是嫡庶的姐妹关系,但两人尚在闺阁之中的时候关系也算是不错的。因此李淑媛借故想要去探访探访自然也没什么不对的。 然而这只不过是表面,齐元恒与齐元毅之间的关系京都众人皆是心知肚明的,更何况是诸葛鸿? 而李淑媛之所以这么留下口信,不过是留了一个心眼儿。 若是她在应该回府的时间内仍未回府,那么众人也算是明白应该如何做了。 不过李淑媛既然进入贤王府是别有用意的,那么更不可能明目张胆的用着太子妃的架子去,否则动静闹得太大,势必会惊动齐元毅或者其他贤王府的人,到时候事情可就难办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潜入贤王府 贤王府和太子府分别坐落于朝阳街的两边,一东一西,各自占据了最好的位置,并在此建造府邸。 乘坐太子府马车到了碧玉轩茶楼,李淑媛便借故让车夫先回府去。 这碧玉轩茶楼可是正好位于朝阳街正中的位置,算是距离之上折中了。 为了低调掩人耳目,李淑媛才故意在碧玉轩下了马车撄。 在碧玉轩内稍坐了片刻,李淑媛起身结账,而后踱步往贤王府所在的方向而去。 此时虽是入冬时,但今日京都的天气却似乎格外的好。 温暖的阳光洒在人身上,不自觉地让人觉得十分舒服,带着几分懒洋洋的感觉。 半柱香时间不到,李淑媛已然到了贤王府偏门前偿。 而早前已经收到消息的李淑黎早已经等在此处,原本按照李淑媛的身份,无论如何也应当从正门进府的,可如今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李淑媛此次来贤王府的目的并不单纯,自然是越少人知道得越好。 而李淑黎为了避开众人耳目与眼线,也并未带着丫鬟侍从出来,而是掐算着时间独自一人来到此处等候。 待她一见到李淑媛时,李淑黎就连忙迎了上去。 “长姐。” 李淑黎轻轻唤了一声,柔柔的语气带着几分让人不易察觉的担忧,温婉的柳叶眉此时微微蹙起,倒是为这一张精致温柔的脸平添了几分忧愁之感。 李淑媛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温柔拍了拍李淑黎的手,倒是带着一抹安抚之意。 她其实李淑黎关系不差,两人性格比较相近,也没有太大的利益冲突,因此倒并没有什么芥蒂,何况如今两人还有了共同的敌人? 而至于李淑媛当初被赐婚给齐元毅一事,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长姐,今日王爷外出,暂时应该不会回来。” 李淑黎挽着李淑媛的手走进自己的院子之中,低声在李淑媛耳畔说道。 今日齐元毅被皇上派出前往西城查看皇家矿山的情况,按照他的脚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可算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了。 “我知道了,你在院子里好好呆着,接下来的事情,你不要参与,也不要过多的干涉,我自有打算,你只管待在你的院子之中就行了。可曾明白?” 李淑媛点了点头,随后又正色看向李淑黎认真地道。 李淑黎看着李淑媛的脸,心里突然莫名的慌乱之感,似乎心口堵着一块大石头,很是不舒服,让她觉得压抑。 “可是长……” 李淑黎张了张嘴,连忙抓住了李淑媛。 “不用可是了,接下来的事情,我自有安排,你必须待在自己院子里,对于今日的事情只字不许提,你要做好你贤王侧妃的位置。日后……” 李淑媛打断了李淑黎反驳的话语兀自说道,只是说到后面的时候却又不自觉沉默。 李淑媛忽地放开了拉着李淑黎的手,转身往外走去。 留下身后怔愣在原地的李淑黎。 方才李淑媛离开的时候,她只记得自己依稀听到她说要自己照顾好家人。 而这个家人自然不会是指齐元毅,因此…… 李淑黎不由得有些走神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接下来李淑媛要做的事情并不简单,除了一直隐瞒着自己,让自己尽量置身其外,方才她的那番话现在听来反而更像是在交代身后事一般。 李淑黎摇了摇头,连忙将心中的想法打散了去。 而这边的李淑媛却一路往齐元毅的书房走去。 这贤王府她虽不常来,不过基本的结构却是知道的,与太子府并无过大的差异。 李淑媛顺着回廊走往书房的方向,齐元毅既然做出这样的事情,那也就意味着必然会有证据留下。但凡是做过的事情,最终都势必会留下丝丝缕缕的痕迹。 一旦能够找到齐元毅和楚国之间的书信往来,那么这通敌mai国的罪名可就是坐实了去。这也是李淑媛为何宁愿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也要亲自往贤王府走一遭的缘故。 今日的贤王府倒是比起平日里多了几分安静,李淑媛一路走过来,除了见到几个扫洒的婢女之外,并没有见到其他外人。 而这些人对于她的到来,也没有显出过多的意外。大抵都是因为她的太子妃身份,李淑媛如是想着。 不一会儿,李淑媛就找到了书房。轻轻的敲了敲几声,试探了里头没人之后,李淑媛就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看来李淑黎说的没错,今日这书房之中确实是守备最为松弛的时候。 李淑媛提了提自己的衣裙,小心翼翼的走进了书房之中。 齐元毅虽然平素浮夸了一些,但是这书房之中的摆设到还不让人反感。桌上的笔墨散乱着摆放,窗外的水仙开的正盛,舒展腰肢之中展露出蓬勃的生机。 李淑媛没有心思关注齐元毅的个人风格和喜好,她环绕了一圈之后,决定从桌上散乱的纸张到书柜之上都一一查看过去。 如果齐元毅真的和楚国秘密往来,那么这证据只可能存放在这书房之中,不可能是其他的地方了。 李淑媛沿着桌子一寸一寸的找过去,甚至连细微的桌角之处都不放过,就是为了能够找到一举定罪的关键性证据。 可是……没有…… 书桌之上摆放的不过是平时练笔的闲书,书柜之中但是略微有所收获,但那也只是齐元毅和京中一些大臣的信件来往。这最多只能证明齐元毅拉帮结派,结交党羽,其他更多的也是不行。 失落……一点一点在李淑媛的心中蔓延,但她仍旧不愿意放弃。她心中有一个信念再告诉她,齐元毅和楚国私交,妄图害了齐元恒的事情是真的。而这里会存放着能够扭转这件事关键的证据,也在这里。 “不知弟妹在我这书房之中,是想要找些什么?” 凉凉的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让尚在翻箱倒柜的李淑媛吓了一跳。待到看到眼前之人乃是齐元毅之后,心中的恐惧就更上一层楼了。 这是怎么回事?李淑黎不是告诉自己,今日齐元毅不在府中么?怎么此时会突然出现…… “怎的不说话?对了,本王忘了,太子妃这是在羞愧于自己的窃贼行为。你要找的东西在这里,就算你把整个贤王府都翻转过来,一样是找不到的。” 齐元毅用两根手指将几封信件夹在手上,一脸挑衅的问着李淑媛。 “私通楚国,残害弱弟,这些事情果然都是你所为!” 在到此时,李淑媛若是还不明白事情的原委,那她也不配称得上一句太子妃了。齐元毅根本是早就有所察觉,所以才设下今日的计谋,就是为了引她上钩。 就是不知……李淑黎在其中扮演着的是什么样的角色。 “现在反应过来,到也不算笨。” 齐元毅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丝阴险的笑意。前些日子有人私底下向他汇报,言明那侧妃李淑黎乃是李家的女儿,必然不会真心顾着贤王府,必有二心。初时他还不相信,毕竟两人之间也算是有些许夫妻情分在。在加上有些事情,齐元毅做的隐秘,根本不认为会有人可以猜透。 可是三人成虎,就算齐元毅对李淑黎有千般万般的信任,说的人多了,心中自然也是会免不了生出疑虑。更何况,齐元毅本来就是一个生性多疑之辈。在这重重的疑虑之下,他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从贤王府的暗卫营当中,抽出一两个人贴身监视李淑黎,一旦她行为有异动,立马就会有人禀告给齐元毅, 所以从昨天李淑黎秘密送信到太子府的时候,齐元毅就已经生出疑虑了。但是他没有选择立马揭穿李淑黎,而是决定将计就计,静观其变,且看看李淑黎打算做些什么。 故而,今日李淑媛变装偷偷前往贤王府的一举一动,实际上都被贤王紧紧掌控在手中。可怜李淑黎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一直以为贤王根本玩不过他。 猎人和猎物之间的身份,可是随时都会颠倒过来的。 李淑媛笑了笑,面上流露出几分凄惨与认命的笑意。 “你难道不然我前去禀告殿下么?” 还未来得及等到齐元毅开口回答,李淑媛又自顾自的接着回答下去。 “是了,自从我进了这贤王府的大门,你就没打算让我活着走出去。即便是让我知道了所有的秘密又如何,一个死人是最能保守秘密的。就算我想要亲自到殿下面前指正你的罪行,你也根本不会给我留下这个机会才是。” 齐元毅本就不是心慈手软之辈,这李淑阑虽然是他的弟妹,又是他的侧妃的亲姐姐,但是在利益面前,齐元毅是对不会手软的。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比他登上皇位更加重要了。任何事情在这件事面前,也只有乖乖让路的份。 第二百章 诛杀弟妹 李淑媛猜的没有错,齐元毅确实是不打算放过她的性命。就算是李淑媛这次并没有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齐元毅也没有打算放过她。 若是除去了李淑媛,那么李淑黎就是李家最为重要的女儿。泠烟就算是在优秀,表现的再倾向于李家,毕竟也只是一个外姓之人,如何能够比的过李淑黎这个嫡系的庶女呢? 李淑黎是她的侧妃,等到那个时候,就算李文庸再不满意他这个女婿,心中再过于倾向齐元恒,也不得不变了方向。故而在齐元毅的眼中,李淑媛既是李家的女儿,他的弟妹,同时也是李家和太子府之间的牵连。只要断了这唯一的牵连,李家成为他的助力,不过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算你还不笨,猜透了本王的心思。既然是如此,那么你便自己选择一个死法,也省的脏了本王的手。撄” 齐元毅语气淡淡,但是不难听出其中充满了志得意满和必然决绝。俨然一副李淑媛必死无疑的模样,让人看了不免有些厌恶。 “贤王还真是自信,难道你就这么肯定本妃会乖乖任由你拿捏?” “你竟然入了这贤王府的门,难道还想插翅而逃不成?” 齐元毅嗤之以鼻,用眼神反问道李淑媛偿。 “本妃既然敢一个人孤身而来,自然是有做准备。否则你以为这一副‘请君入瓮’的戏码,真的能够骗到本妃?” 李淑媛暗暗捏紧了拳头,暗自将心中的紧张压了下去。她确实没有想到,齐元毅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并且这么刚好将她踏入书房翻找东西的那一幕看见了。这样一来,任由她之前想好了多少理由与借口,此时也不过只是无用之功罢了。 现在所做的事情,其实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但是李淑媛希望,若是赵妈妈久久等不到她回去,会发现这当中的异常,从而通知太子爷前来救他。 太子爷……太子爷…… 李淑媛将一生所有的爱慕都给了齐元恒,那样卑微却又高傲,从未亲口诉说出来,深深埋藏在心底的爱意。 “哦,你还做了准备。可即便如何又怎样,这是在本王的贤王府。在这里,本王想要弄死一个人,不过是片刻的事情。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对本王来说轻轻松松。” 齐元毅心中丝毫没有担忧,就仿佛要弄死李淑媛这个太子妃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不费吹灰之力。 李淑媛知道自己大概是难逃一死,于是淡然一笑。 “既然贤王殿下如此说,那么看来本妃今日是在劫难逃了。也罢也罢,既然这是命数,那么就让本妃再问几个问题,好到地下也做个明白鬼。” 为了拖延时间,为自己争取到更多获救的机会,李淑媛于是抛出了这句话。 齐元毅见李淑媛表情不变,面上染就着一层淡淡的哀愁,心中倒也松懈了几分心神。也罢,看在她是李家人的份上,就满足一下她最后这点心愿。 他根本没有想过李淑媛是在借机拖延时间,又或者是就算想到了也根本不在意。以他的骄傲,根本不会认为自己会败在李淑媛一个小女子手上。 “本王倒也不是那么小气之人,且看在你是本王弟妹的份上,便准许你问个明白。阴曹地府,要怪就怪你嫁给了齐元恒,这才累的无辜丧了性命。若是嫁给了本王,不仅山珍海味,锦衣玉食,甚至连未来这天下之母的位置也是你的。” 齐元毅看着李淑媛,心中暗暗觉得可惜,如此如花似玉的美人就将要香消玉殒。不过谁让当初李淑媛选择了齐元恒,而不选择自己这个长子。若是当年能够娶到李淑媛为正妃,何须如此麻烦,只能够取得李家的全力支持,甚至连李夫人的母家,楚王府也会一力襄助。 拿下了文武两家的支持,难道还怕拿不下这皇位么? 李淑媛虽然长得貌美,但却没有让齐元毅生出奸淫之心。他这人虽然有些残暴与好大喜功,但是一生追求全在于皇位之上,对于女色不过是点到即止罢了,否则也不会到了如此年纪也就只有永宁一个长子而已。 李淑媛还不知道,自己方才逃过了死前受辱的这一劫难。 在此刻李淑媛的心中,对齐元毅是充满了不屑和失望。原本以为他只是因为喜好权势,所以才会处处和太子爷争个长短。若不是因为他为人太过激进,又好大喜功,这天下交给他也不是未尝不可。可如今看来,才知道自己有些想法真是太过可笑了。这齐元毅根本就是一个为了得到皇位不择手段之辈,贤王正妃刘诗雅不过方才去世一个来月,他就能这么堂而皇之的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他究竟是把自己的正妻,放在了什么位置?又或者,这个位置不过是随意就能许给任何人的,只要是对他有所帮助,能够扶着他顺利谋取皇位即可。 刘诗雅是李淑媛的好友,两人未曾出阁之前就来往的密切,感情更是胜过一般人。虽然因为后来两人所嫁的夫婿不和,明面上为了不惹出麻烦而疏远了几分,但是实则在内心深处,这份感情从来未曾变过。 如今李淑媛乍闻齐元毅对刘诗雅的态度,不禁在心中暗暗为她鸣不平。 可怜一片痴心人,空将痴心付流水。 她的一往情深,终归是付错了人。 “本妃想知道。此次我大齐与楚国的那一战,是否是因为你从中挑拨,所以才使得两国之间得以开战?” 李淑媛淡淡将话题转了过来,问出了她此行所为的目的,也是她最想知道的哪一件事。 “熙熙攘攘皆为利来,本王不过是为了让齐元恒这个无用太子下台而已。” 虽然没有直接承认,但是齐元毅这话中的意思无疑是表露的再清楚不过了。这事就是他干的,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不惜将万民放在战火之下。 只要是能够让他自己获利,旁人的性命或是旁的也好,他通通都不放在眼里。这样的人,还真是可怕极了。一旦要是有机会让他来掌权,想必必然是顺遂自己的心意而为。 “楚国也不是好糊弄的,你是如何让他们同意此事。” 李淑媛情绪不变,继续深入追问下去。 “若不是有楚国的丞相襄助,一般人怎么可能能够说动楚国出兵。本王可是重金利用,并且许给楚国十座城池,这才让楚国丞相答应对本王做事……不对,你问这些想要做什么?” 齐元毅方才在李淑媛的追问之下不小心失去了分寸,才将事情的真相脱口而出。不过他也不傻,片刻之后就醒悟过来,知晓自己方才多言,说了不该说的话。 “本妃不过是将死之人,贤王认为我还能够做些什么呢?” 李淑媛凄然一笑,故意表露出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用来削减齐元毅的戒心。 齐元毅将信将疑的打量了李淑媛一番,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又察觉不出来根本缘由,只好狐疑着看着李淑媛,语气冷然的说道。 “既然如此,太子妃就快快自裁,本王也好早些通知太子府的人前来为你收尸。” 李淑媛默默的点了点头,事已至此,她知道自己定然是逃脱不了了,唯一还能做得一件事,就是将方才从齐元毅口中所套出的情报传递出去。只要太子爷顺着楚国丞相追查,迟早能够查出两人之间mai国通敌的证据。 可如今苦恼的事情是,她该如何将消息传递出去? 毕竟此情此景之下,她根本无法接触其他外人。 “本妃堂堂一个太子妃,要是无缘无故以其他死法死在贤王府,必然会惹得旁人生疑。还请贤王带本妃前去望渊池,让本妃投湖自尽。对外就说是本妃失足落水,也好全了一个名声。” 李淑媛知道齐元毅必然会对自己的一番话起疑,于是将李淑黎扯出来说事情。 “这也是为了二妹的名声。” 到此,齐元毅心中的疑虑就消失了一大半。着令亲信暗卫带着李淑媛去了望渊池,亲眼看着李淑媛投湖自尽才算是完事。 到了望渊池面前,李淑媛看着池中央,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丝笑意。太子爷,这是妾身最后能够为你做的事情了。今生无缘陪伴,只盼来生还能够相守。 在心中默默说完这一句之后,李淑媛纵身一跃,整个人瞬间就没入了望渊池水之中。 这一缕香魂,就悄然飘散了…… 第二百零一章 何时共白首? 平生得一顾,至此到终年。 我叫李淑媛,年方二十,时此正是桃李年华。 我出生于京都皇城,乃是丞相府的嫡长女。我的父亲名唤李文庸,是大齐的右相,可谓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地位,而我的母亲楚氏乃是朝中第一清流家族的嫡次女,楚王府出身的女儿。因着年纪小,又是正室所出的原因,在府中自小受家中长辈与哥哥姐姐们疼爱。 父亲和母亲偶然相识,一见倾心,两人情愫暗生,父亲凭借自己的手段和权势在京都之中站稳脚跟,坐上了尚书之位,可谓是年轻之时就有了一番作为,楚家的家长对父亲也算是满意,两家人对此也算是乐见其成,而父亲也从外祖父处得到了不少的支持,这也为后来父亲坐上丞相之位奠定了基础。 由于当年两人姻缘皆是门当户对,家中也支持,因此父亲和母亲的一段姻缘倒也算是一帆风顺,走来可算平坦的。数十年来,两人相濡以沫,倒是相处得不错,可以说是伉俪情深。 不久之后母亲便生下了我,作为丞相府的嫡长女,儿孙辈的第一人,我承载的所有人的期待与宠爱可想而知偿。 我的童年都是在无忧无虑之中度过的,可是在我享受这份来自所有人的恩宠的同时,我也同样要学习和接受比其他人更多的东西。 琴棋书画,刺绣女红,这些大家闺秀必学的东西,我一样都不能落下,而且必须保证做到最好。而这一切,只因为我是丞相府的嫡长女。 身处丞相的位置,虽然拥有着极大的权力,但是却也有着许多隐藏在暗处的、不可知的威胁。正所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这些年来,父亲之所以能够稳坐在大齐右相的位置之上,除了必要的手段和权势之外,与他的谨慎小心也是分不开的。 而在年岁渐长之后,我也从母亲的言辞之中明白了一个事情,身为李家的女儿,尤其是嫡长女,是会被选入宫中,嫁与某一位王爷或者皇子作正妃的。这就好像许多大臣通常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将自己的女儿送入宫中,成为宫妃,一旦女儿可以在宫中得到皇上的恩宠,那么对于自己的家族以及仕途都是有着极大的帮助的。 而李家虽然家大业大,在朝堂之中的权势也算数一数二的,但是也少不了一些必要的手段。 起初我对此并不理解,可是随着年岁渐长,我对父亲的安排打算也算是有所了解了,也多了几分理解与体谅。 可是那时候的父亲并不知道在我的心中已然悄悄藏下了一个人。 记得那时正是桃花烂漫的时候,京城东郊十里桃花盛开,似是一场粉色梦幻的雪,也不知究竟是迷住了谁的眼。 随着桃花绽枝盛开,京都之中一年一度的桃花节也渐渐开始拉开了帷幕。 京都之中的桃花节可算是一年之中的盛事,每逢桃花节举办的时候,大家都会约上许多文人墨客或是饱读诗书之人前来吟诗作对,群众若是觉得有谁吟的诗作的对最得人心,最有文采,便可赠其一枝梅花,以示支持。 如此一来,这桃花节除了供人品味欣赏美景之外,便是让众位文人一抒才情的地方了,可算是十足的精彩,不仅能吸引许多当地人,甚至还有一些他国的人慕名前来。 因此每到桃花节的时候,京城东郊总是人潮拥挤,十分热闹。 在我十四岁那一年,我央求着父亲,让他同意我去桃花节上观赏一番。 从小父亲对我的保护便是十分周全,从不将我暴露在危险之下,我知道,那是因为父亲朝中政敌太多,他担心那些人会为了对付他不择手段,甚至抓住自己威胁父亲。 尽管父亲咬牙坚持,却也还是逃不开我的软磨硬泡,最终也只好答应让我们乔装打扮出门,又在暗中派了好几个人护我周全。 桃花节之上,众人以“桃花”为题各自为诗,众文人***客也都跃跃欲试,分别作了各自的诗词。 而这我向来也是个闲不住的主儿,自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对这诗词歌赋也更是擅长。 见擂台之上并无令我满意的作品,我沉眸凝思片刻,自己赋诗一首。 我的诗篇一出,人群之中便爆发出一阵阵惊呼与喝彩之声。 那时候的我尚且年少,自是喜欢听他人的夸赞,一时不由有些得意。 然而人群之中又传出一阵***动,一位身着玄色锦袍的小公子自人群之中走出,缓缓吟诵着“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诗句,倒是少年一派天命风liu的模样,但是得了不少人的赞美。 那一日的桃花节诗词比赛最后正是以玄色锦袍男子的胜出为结局收尾,而那时的我便不由得被此锦衣男子吸引,虽是只见了一面,却又深深沦陷。 从那一日桃花节之后,我便经常出去府中,也时常参加一些文人墨客或是贵族举办的宴会,吟诗作对则更是少不了。 而我的才女之名也渐渐流传而出,可我却从未再见到过那日的小公子,直到一次皇宫宫宴,我随父亲一同赴宴,竟是在宴席之上偶遇当日那位锦衣小公子。 向父亲打探了一番之后,我才知道,这小公子居然是齐皇三子,大齐的小太子齐元恒。 自入座之后,我的目光便一直追随着座上的齐元恒。 彼时端皇贵妃虽然已经不在世,但齐元恒被她的好姐妹玉妃照顾的极好,也因为正处于少年十四五的年纪,可算不得安分,因此那时候的齐元恒面上对人总是一副礼貌讨喜的样子,实则调皮腹黑得紧。 我看着齐元恒,不由觉得几分有趣,其实感觉到他的目光一般,齐元恒突然抬起头往这边扫了一下,与我还未来得及收回的视线相撞。 触及齐元恒的目光,我心中暗自紧张,然而此时的齐元恒只略略一抿唇,随后又若无其事地转过了头,似乎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我的错觉一般。 我见此,心中陡然有几分失落。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了吗? 正在此时,齐皇忽然念到了我的名字,李文庸见状,连忙拉了拉我的衣袖,我立马回神。 原来方才玉妃说了一句:“皇上,臣妾素来听闻近日京都之中可是又出了一个才女,诗词歌赋算是一绝,琴棋书画也各自精通,京都众人可是称赞不绝啊?” 玉妃与那端皇贵妃素来交好,两人关系也是非比寻常。自从端皇贵妃逝世之后,也就是玉妃最为照顾齐元恒了。 皇上听言,询问一番得知是我,这才起意想要让我赋诗一首,以测其才女之名是否名副其实。 我闻言,缓缓行了一礼,信口吟诵了一首鹧鸪天,齐皇听闻,不由大喜。 “依朕看,即便是赋予你京都第一才女之名也并不唐突。” 而后,我京都第一才女之名由此传出。 直至两年后,玉妃偶然病逝,那时候我见到的齐元恒似变了一个人一般,从前虽是看似乖巧懂事,可实际却是调皮腹黑。 然而自淑妃逝世以后,齐元恒就变得十分沉默内敛,如一潭死水一般激不起一丝波澜。昔日少年的脸上再难见到肆意张扬的模样。 我见此,不由得心疼,回到家中苦苦哀求父亲,希望父亲向皇上请旨将自己嫁给齐元恒。李文庸对我的心思看得明白,倒也不阻止,齐元恒乃当朝太子,我若嫁与他,与嫁入皇室的初衷并不相悖。 齐皇怜其初丧母,便也同意了将我许给齐元恒,也算是冲冲喜。 彼时,我十六岁,成了齐元恒的妻子,我此生的最大心愿。 我明知齐元恒对我无意,却还是愿意陪在他左右,替他处理琐事,替他分忧。 那时候的我爱得卑微,爱得沉默。而那时候的齐元恒虽已从丧母的悲痛之中走出,却从此沉默寡言起来,对外人看似温和有礼,实则疏离。 我愈发明白自己在齐元恒心中地位如何,可却从不愿与他们争夺,因为我知道,那时候齐元恒心中只有家国大业,娶这些人,不过是逢场作戏,他谁都不爱,谁也无法取代我正妃之位,只有我才是最了解齐元恒的。 直到泠烟的出现,打破了我的认知,齐元恒,并不是谁都不爱,只是他们都不是他爱的那人的模样,而泠烟也比任何人都要了解齐元恒。 我曾为哭过,闹过,但不得法,因此只能选择接受,直到我渐渐认可了泠烟。 世事凡尘,如过眼云烟,虚虚晃晃光阴荏苒,又有多少事情算是命定?我不知。 当初得知齐元毅意图对齐元恒不利之时,我思虑一番,随即决定亲自前往贤王府寻找证据,却不料这竟是齐元毅的一场阴谋。 我知道,今日自是在劫难逃,从当初我决定亲自涉险的那一刻开始,便无法挽回。 当齐元毅用力掐住自己脖子的那一刻,我没有丝毫恐惧害怕,我只是不甘,这一辈子,我只活了二十年,却因为当初十四岁那年,初次碰面,从此沦陷,我只见了齐元恒一眼,却爱了他六年,陪伴了他六年。 人生光阴何其短暂,生死向来由命不由天,只是我曾无数次想象过与齐元恒风雪白头的样子,却没想到自己凋零在了最好的年华。 人人似君影,仍道不如初。 齐元恒,我平生才只得你一眼,却忘了时光,忘了年岁,却没想到,竟成了至此终年。 第二百零二章 得知风声 太子府。 玉漏声声催,已是未时了。 赵妈妈在房内不安地走来走去,一张保养得尚好的脸上此时尽是焦急神色。 太子妃还没回府! 赵妈妈想起李淑媛去之前曾悄悄对自己说,若是她未时还没回来,便去禀了太子和泠烟姑娘。现在已是未时了,自己到底该不该去呢偿? 太子一向不喜太子妃,若是知道太子妃私自出府去了贤王府……更何况要是问起原因来,自己又该怎么回答呢…… 其实赵妈妈也并不知道李淑媛去贤王府的真正用意。李淑媛出府之时并未带任何丫鬟,自己问了一句,还被她轻声斥责了一句多嘴。于是便也没再多问撄。 但是李淑媛走的时候特意喊自己过去说了好一番话。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过絮絮叨叨一些家常:太子平日爱吃的菜式呀,常穿的几件衣物呀,惯常喜欢的熏衣香又是哪几种呀…… 说完还特地问自己记住了没,看到自己点头称是才作罢。 赵妈妈只当她是爱太子爱得魔怔了,心里哀其不争:这实在不是身为太子妃的李淑媛应该看重的事情。毕竟这些随便找太子身边的一个侍女问问便能知道的事情,大可不必要她这么大费周折的记下。 想来太子妃待太子真的是一往情深,可是太子只是因着她嫡妻的身份,给了她应有的尊重而已。若是她知趣,不去肖想更多的,太子日后登基了,该她有的尊贵不会少的。可现在太子妃独身去了贤王府至今未归,太子要是知道了,依着他敏感多疑的性格,不知会如何做想。 赵妈妈还在犹疑不决,更漏渐催,原来未时一刻了。 滴漏声一声声宛如打在赵妈妈心上一般,直把她催得脸色发白。赵妈妈一咬牙,不敢再怠慢,慌慌张张去书房求见太子。 书房内齐元恒正和泠烟诸葛鸿二人商量该如何就着刺杀一事将齐元毅彻底扳倒。听得门外太子妃的贴身嬷嬷赵妈妈求见,齐元恒本欲让她退下,却听见赵妈妈又说事关太子妃安危,只好让她进来说明白。 赵妈妈一进门头也没抬就跪了下去,口口声声只说“太子恕罪!太子恕罪!” 齐元恒一听英眉深蹙似有怒气,泠烟见状连忙去扶了赵妈妈起身,说道。 “嬷嬷还请快起,有什么事慢慢说。您刚刚在门外说事关太子妃安危,不知是发生了何事?又是何人欲对太子妃不利?” 赵妈妈听了泠烟的话,这才道出实情来:太子妃李淑媛一个人去了贤王府,至今未有消息。赵妈妈话音刚落,房内其他三人心中俱是大骇——此时太子妃只身前去贤王府,不是羊入虎口是什么? 齐元恒脸上已是隐有怒容,泠烟怕他不明情况就定了太子妃的错,急忙先开口问赵妈妈:“嬷嬷快不要隐瞒了,长姐是几时出的府?出府前又可有什么异状?” 她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了一样,又说道:“会不会是贤亲王的李侧妃想念长姐所以……” 她只说了一半就停了,心知这不过是自欺自人,若是李淑媛是去贤王府看望庶妹,怎么会不带一个侍从呢?又怎么会至今还未归呢? 泠烟有些丧气地低了低头,事关太子正妃,她在尚未明了齐元恒的态度之前,并不敢插手过多。 赵妈妈见泠烟也不说话了,战战兢兢抬头一看,正对齐元恒一张沉得滴水的脸。吓得又是一哆嗦,半天才支支吾吾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等到赵妈妈都说完停了话,书房内已是一片死寂。诸葛鸿一脸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泠烟转了头去看房内的玉漏———已近未时三刻了!齐元恒顺着泠烟的目光看过去,停在正滴答不息的玉漏上,眸色暗了暗,半晌才开口。 “传本太子的令,去贤王府接太子妃回府!就说太子妃看望庶妹至今未归,本太子思之甚切。” 泠烟听了正要去传令,突然被诸葛鸿叫住。她不解地望向诸葛鸿。 “泠烟姑娘请稍候片刻,待我和太子说几句。” 诸葛鸿这般说着转向齐元恒道。 “太子,您这么去传令恐怕有些不妥。太子妃是巳时三刻出的府,如今已过去好几个时辰了,身边又没个随侍的,贤王完全可以说太子妃早已离开便能够推得一干二净。谁能作证他说的是假话?而且,这么久了,太子妃恐怕已……但愿是我想多了。” 说完诸葛鸿叹息了一声,这一声叹息好似千斤般印在赵妈妈心上。 她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头如捣蒜,哭喊道:“太子爷求您救救太子妃吧!太子妃她虽不得您喜爱,可是这六年来没有一日不把您放在心上,不以您为大的……” 齐元恒心有不耐,却仍温声细语宽慰了赵妈妈几句,又示意泠烟将她扶起来。 这才有转而对泠烟说,“再通知祁红倚绿二人,让他们率几个暗卫悄悄去贤王府探查,发现太子妃踪迹立刻带回。”未了又加了一句,“贤王府周围也看看。” 泠烟领了命去了。赵妈妈知道这里再没自己什么事,也趁机离开了。 泠烟甫一出书房门,赵妈妈便看见泠烟正笑着看着自己,唬了一大跳。赵妈妈知道泠烟是太子看重的人,并不敢责怪,只说道:“泠烟姑娘特地在这里等老奴可是有事要问?” 泠烟仍旧是笑,轻声细语:“嬷嬷不要害怕,太子的命令已经传下去了,有了消息一定告知您。只是泠烟还有一事尚未明白,所以特来问问嬷嬷您。” 原来在书房之时,泠烟问赵妈妈太子妃出府前可有什么异样,赵妈妈只说太子妃把她叫去了叮嘱了一番,并未言明当时所说何事。泠烟心觉有不对之处,所以有了这一问。 赵妈妈听得泠烟这么问,心底叹了口气。 她本不欲说出来的,所以方才在书房才刻意有所隐瞒。只因在赵妈妈的认知里,太子妃应该心怀大势,努力成为太子的贤内助,而不是囿于儿女情长,困在内宅之中。太子妃的那番话实在不符合一个未来皇后的身份。 更何况,想到这里,赵妈妈抬头看了一眼泠烟,这泠烟姑娘,还算得上是太子妃的情敌呢。 赵妈妈心底是千百个不愿意说,可这时候也不能不说了。她早被之前诸葛鸿一番话吓住了,心知自己是太子妃出府前最后接触的人,太子妃和自己说的任何话都有可能暗含线索。 于是,半遮半掩的将太子妃临走前的那番话复述给了泠烟听。 泠烟听完却没有如同赵妈妈担忧的那般想李淑媛。她和李淑媛同为女子,又都是整颗心皆系在齐元恒的身上,如今听了这话只生出同病相怜之感来。 试问若不是爱到了极致,怎么会连他爱穿的衣服,爱吃的菜式,爱用的熏香这些寻常小事都记得一清二楚?甚至视若珍宝的藏着掖着等闲不让人知晓了去……泠烟不禁对李淑媛又生出同情来,自己恐怕也不如她爱得深刻。 泠烟心中所想,面上却不表露出来,只对赵妈妈追问是否还有遗漏。得了赵妈妈的确定之语,才细细思量是否能从其中分析出什么来。 是了!李淑媛爱齐元恒爱得惨烈,这时候去贤王府如何危险她不会不知道,但还是去了,而且还是孤身一人。这恐怕……想到这里,泠烟心里一惊,又联想到刚刚赵妈妈说的话,心中愈发确定——李淑媛此去贤王府恐怕是和齐元恒有关! 最近太子府里发生的和贤王齐元毅有关的事情,就只有一件了:太子遇刺一事。 泠烟越想越心惊,若是自己没猜错的话。李淑媛这一去大概已是心存了死志的,不然也不会只身前去,临走前又嘱托赵妈妈那些话了。 可自己又该如何向太子言明呢?说是因为自己和李淑媛抱着同样的爱慕之心所以才一下子就明了了她的意图吗?可惜这话连自己都觉得说不通,又如何能让齐元恒相信呢? 泠烟深觉无奈,可是事关长姐的性命,早一点去和太子说就多一分找到李淑媛的希望,泠烟也只好硬着头皮进了书房,将自己的猜测向齐元恒一一道明。 出乎泠烟意料的是,齐元恒并没有问她是怎么想到这点的,这让泠烟内心松了一口气。听完她的话,齐元恒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并不多说。泠烟无法窥得齐元恒内心所想,索性不去想了,只在一旁焦急地等待消息。 接近戌时,祁红和倚绿才回到太子府。齐元恒派去贤王府“接”太子妃回府的人全都无功而返,齐元毅还让他们带话给齐元恒:“弟弟的太子妃丢了怎么向我这个做哥哥的讨要起来了?这事要是闹到父皇那里去,弟弟你也不见得占理的。” 祁红和倚绿一回来便去了书房,齐元恒正在书房等候他们。 第二百零三章 死讯传开 二人进门,行了礼,却只沉默,齐元恒朝着她俩示意,倚绿才开口:“回太子,奴婢和祁红二人带着几个暗卫搜寻了整个贤王府,并没有发现太子妃的踪迹,太子您派去的人走了之后,贤王府更是加强了防卫,后来祁红抓了一个院子里的扫洒丫头。” 说到这儿,她像是有些不忍般,停了停才继续说道,“用了点非常手段,那个小丫头才说依稀有看到太子妃被人带着出去了,去的方位是望渊池……” “奴婢可以确定那个小丫头没有说假话。” 一直不出声的祁红这时候才淡淡地接了一句偿。 祁红和倚绿一回来便去了书房,齐元恒正在书房等候他们。 “望渊池?你们俩去望渊池查过吗?” 齐元恒问道。 “去过的,但是并没有发现太子妃的踪迹。撄” 倚绿抢先回答了,语气之中充满额尊敬。 “后来奴婢想着太子您该等急了,所以就先和祁红回来禀告您,剩下的几个还在贤王府守着。” 齐元恒这时才抬头看了一眼倚绿,眼神闪烁了几下,却没说话。过了会儿才转头对祁红说:“上报顺天府说太子妃失踪,然后你再想办法引他们向望渊池那边搜查;你再带人在池子周围看看,不能放过一丝一毫的痕迹。还有……池底……也看看吧。” 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像是叹息。 若不是祁红练武耳力非常人比拟,可能都会漏了去。祁红接了令退出去,见倚绿还在一旁没眼色的站着,拉了拉她的袖子。倚绿这才如梦初醒般亦步亦趋地跟着祁红退下了。 房内,泠烟替齐元恒换下了已经冷掉的茶水,做好后也没出声,只静静立在一旁。 一时室内茶香袅袅,白雾缭绕。更漏声嘀嗒嘀嗒像是打在人心上。齐元恒从案上端起茶杯,大拇指一下有一下无地抚着杯托,半晌才像是回了神般开口说道:“泠烟,我对不起她……” 后面的话几不可闻,泠烟努力分辨也没听出来齐元恒说的是什么,却又不好开口问。一筹莫展之时,齐元恒又开口了。 “为什么是望渊池?泠烟,你说贤王府那么大,为什么非是望渊池呢?” 泠烟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呆愣愣地“啊”了一声。 齐元恒好像也并不是真的在问她,想要她回答,仍自顾自的摸着杯托上的莲花花纹。 “望渊羡鱼,不如归家结网。” 这是西楚丞相少年成名时说的话,其中胸怀广受推崇。传到大齐后,被齐国皇帝化用赐名给贤王府邸的一个池子——望渊池。 是和西楚丞相有关?还是……和父皇有关?李淑媛要传达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呢? 齐元恒动作一顿,将凉了的茶杯放回案上。 泠烟看他不再沉思,想了想才斟酌着开口说:“太子刚刚问到望渊池,泠烟倒是知道一些。当初西楚张丞相少年成名,惊才绝艳。皇上曾经有意许给他更高的官位和更丰厚的俸禄也没能打动他。后来给贤王赐府之时,府内园林池塘的名字都是以天下名臣命名,望渊池便是如此。” 一番话说下来,齐元恒仍是如同入定般不言不语。泠烟无法只好熄了开解的心思站在一旁。 却不知道齐元恒面上虽如古井无波,内里已是汹涌至极。他听了泠烟的话,心下已是确定了李淑媛要传达的意思——齐元毅只怕已是暗中和西楚丞相有所勾结,上次西楚出兵大齐的事也大概就是自己这个哥哥做出来的“好事”! 齐元恒推测到这里,心中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最后一丝亲情也被生生斩断。皇位是千万不能落入这种人手中的,齐元毅为了得到皇位不择手段,甚至不惜出mai国家换得西楚的帮助,陷万民于水火之中。这何异于引狼入室? 齐元毅此时还不知道,他的太子弟弟刚刚才起了真正对他赶尽杀绝的心思。 泠烟泡的茶凉了两泡了,祁红和倚绿才回来。同时带回来的,还有李淑媛的尸体。 虽然暗自猜测到长姐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但心底却仍是不许自己那么去想,好像不那么想她就能平安回来一般。 如今看到李淑媛了无生息的尸体就躺在那里,泠烟悲从中来,一时竟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齐元恒在一旁掀开白布看了一眼,眼神沉痛,闭目良久才望向祁红问道:“你们是怎么发现的太子妃?顺天府又是怎么查的?”微微变调的话音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 祁红仍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只能从她微微颤抖的手看到些许伤恸。大概是爱屋及乌吧,太子妃生前对待太子身边的这些个侍女暗卫都很柔和,大家也愿意敬重她。如今乍得知她的死讯,还是自己亲手将她的尸首带回来的,饶是祁红为人冷漠,也不禁露了悲伤情绪。 祁红理了理心绪,才哑声道:“奴婢和倚绿听了您的吩咐,先去的顺天府,府尹一听是太子妃出事了,又听说是在贤王府附近出的事,大惊失色地派了好几路人去找寻,奴婢便使计将其中一队引向了望渊池。接着便是在池中……发现了太子妃的……” 祁红最后一句话说得吞吐,在场的人如何没有听出来。齐元恒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停了。祁红这才松了一口气般垂头退下了。 太子妃李淑媛死了,尸体被发现在贤王府里的观赏池中,有顺天府的人作证。齐元恒把这一切串起来,却发现找不出可以实实在在治齐元毅罪名的证据。 泠烟还在尸体一旁站着,哽咽声虽是止住了,可那两只眼睛却是红肿不堪,眼泪还不停的流着。这副模样心肠再硬的人看了也要不忍。 齐元恒叹了口气,将泠烟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掌心,轻轻揉搓着:“你先去休息吧,等了一天了等来这么样的消息,我知道你接受不来……” 泠烟胡乱点着头,止住了齐元恒还要再继续说下去的话。 良久,齐元恒才又开口,却不知道是对谁说的。像是对泠烟说的,眼神又看着的是李淑媛的尸首。 “太子妃乃国本,本太子一定会上告父皇彻查此事。” 窗外一声惊雷,掩去了齐元恒的最后一句话。 “也会给你应有的尊荣……” 山雨欲来,太子府上下一夜未眠。 当李淑媛的死讯传到李府之时,李府上下皆是一片戚戚然。 李淑媛在李府之时素来就有了贤良的名声,对待府中的下人又是一贯的好脾气,故而李府上下对于这位嫡出的大小姐也是十分尊重与爱戴。 当年李淑媛十里红妆嫁到太子府为妃可是羡煞了不少旁人,可谁能想到,不过十年不到,这死讯就传回了李府。 丞相李文庸和丞相夫人楚月琴作为李淑媛的亲身父母,自然是最不能接受这个结果的。楚月琴在得知了消息之后,在房中苦苦哀泣了一夜,即便是泠烟在身边百般劝慰,也难以让楚月琴从心底释怀此事。 毕竟是血浓于水,从自己个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儿,怎能不连着心的疼爱。 李文庸在次日就与齐元恒两人联手上报了此事,皇帝在得知之后也十分意外,当即就将顺天府和贤王齐元毅召见到自己的上书房之中前来问话。 “贤王,这太子妃好好的怎会溺水在你的府中后院?” 狐疑的眼光在齐元毅脸上来回打量,似乎是想要从中找出破绽之处。毕竟这李淑媛当初也是自己亲自下旨赐婚给齐元恒的皇家媳妇,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去了,自然是查个清楚。 更不提,这当中还有李家这个分量较为重要的大臣在此。 齐元毅上前一步,略微躬了躬身子,语气不紧不慢,缓缓而道:“回禀父皇,太子妃与儿臣府中的李侧妃乃是姐妹,平时也是素有往来。儿臣猜想,太子妃前来贤王府,或许是为了相见妹妹,叙一叙姐妹之情。至于为什么会落水而亡,儿臣着实不知,倒不如问一问顺天府尹?” 齐元毅轻轻松松一番话,就将自己身上的责任推了个干干净净,还将这顺天府尹扯了进来。 这顺天府尹王顺实乃是十年前的探花郎,平民起身,一路从七品芝麻小官做到了如今的二品大员。平日里也不做些拉帮结派的事情,倒是颇为得到皇帝的器重。 王顺实见皇帝将目光移到自己身上,连忙上前接话。 “启禀陛下,微臣之前收到太子府报案之时,就连忙沿路追查,最后才在贤王府后院之中的望渊池内打捞到了太子妃的尸体。经过仵作检验,太子妃是属于溺水身亡。而她的身上……并没有外力所造成的人为伤痕。” 这一番话,王顺实说的极为小心。沉浮官场这些年,他早就知道了这皇家的事情不好掺和,一不小心可能就惹出了什么大麻烦。可如今这报案的苦主是太子府,而有嫌疑的是贤王府。朝中两大势力的相争,他就算是想夺也躲不开。 “依着爱卿的意思,这太子妃之事乃是意外?” 第二百零四章 奉旨追查 皇帝这问话明显是带着几分设套的犹疑,李淑媛的死因,虽然仵作已经确认了,但是却又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可以证明此事与旁人无关,纯属意外。当然,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李淑媛的死乃是人为。故而,这确实是个大难题撄。 人证,就是本案之中最为缺失的关键性证据。 “启禀陛下,微臣如今并没有掌握实质性的证据,一切事情都不过只是在现有证据之上所做的推断。”王顺实并没有把握能够将这件事情顺利解决,故而只好做那缩头乌龟。 齐元恒在旁冷笑一声,倒是不复他往常那副温润做派。 “如今死的可是儿臣的正妻,还求父皇给她个公道。” 皇帝头疼的揉了揉脑袋,不知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才好。这齐元毅与齐元恒,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管是偏向了哪一边,另一边都势必会心理不平衡。 “依着太子看,该如何才是好?” 皇帝将这皮球又踢了回去,任着齐元恒说出一个解决之法。 “还请父皇让儿臣与安宁县主两人一起彻查此事。” 安宁县主泠烟乃是李家的三女,为姐姐找个公道这倒也说的过去。 齐元恒想起泠烟在府之时的悲痛之色与那信誓要为长姐复仇的模样,心中不禁一软,故而才有了如今这一出偿。 “好,那就准许你二人出入贤王府,十日之内,给朕一个交代。” 皇帝挥了挥手,上书房内的人随即便纷纷退下。 齐元毅在临出门之前恨恨的看了齐元恒一眼,眼中的厌恶与嫉妒不言而喻。只凭着他一句话,父皇就将他堂堂贤王的面子不管不顾,任由外人前来搜查。 对此,齐元恒只是淡淡冷笑,并没有理会。 事情的真相,终有一日会浮出水面。 齐元恒和泠烟二人得了皇上口谕前往贤王府彻查太子妃落水一事。 此消息一传出来,朝举震惊。 好几个平日和贤王走得近些的大臣都面有不虞之色,明里暗里说皇上此举太过偏向太子,又埋怨太子太过莽撞,为着一个女人竟是真要去搜查自己哥哥的府邸,伤了兄弟和气。也没有一点儿身为储君的风度。 贤王齐元毅倒仍旧是一副风光霁月的模样,大大方方的应了,也不知心里究竟是作何想法。 他下了朝还特意对齐元恒说,“太子到了府上,要行什么方便只需和他们说,我这个做哥哥的一定配合。” 齐元毅此举朝臣看在眼里,被有心人一传,竟是又给他添了个好名声。连带着几个亲贤的臣子连日来上朝说话声音都高上几分。 太子齐元恒听了这些话也没见有其他反应,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齐元毅笑得颇有深意的脸,一言不发地走了。 贤王府的望渊池周围,被顺天府划了范围,禁止闲杂人出入,来往的都是勘查的人员。泠烟带着祁红和倚绿也在其中。 泠烟身着一席素色的衣裳,全身上下无一件饰物,只在鬓角别了一朵细小的白色绢花。 祁红扶着她站在望渊池旁,轻声道:“奴婢就是在这里发现有落水痕迹的,后来便在池中打捞出了太子妃的尸体。”说着手往旁边一块凸起的石头一指,“那块石头有松动的痕迹。” 泠烟顺着她的手往那石头上一看:一块松青色的石头,上长满了青苔,一条显而易见的擦痕。 若是说太子妃是自己失足跌落望渊池的,泠烟如何也不能够相信。 她早已和齐元恒诸葛鸿二人商讨过,此番亲自前来望渊池查看也只是期望能找出实实在在定齐元毅罪行的证据:谋害太子妃可不是什么能从轻处理的罪名。更何况已故的太子妃李淑媛是李丞相的嫡长女,她的背后站的可是整个李家。 齐元毅要是以为除掉了李淑媛就能够凭借李淑黎一个庶女从而获得李家的支持,也实在是太小看官场浸淫数十载的李丞相了。 一个是嫡女一个是庶女,孰轻孰重?一个是太子一个是贤王,又该站哪边?更何况李丞相要是知道,自己嫡女的死和贤王有关,甚至可能是贤王下令杀害的。还能如齐元毅设想的那般支持他吗? 这一着棋,贤王是下错了,输了便就要付出他该付的代价来。 泠烟在心中暗自盘算,该如何借着太子妃一事将齐元毅的羽翼剪除。何况长姐已逝,更不能让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了。 查看过望渊池,除了那块石头之外,并没有任何能够直指贤王的证据。泠烟一行人空手而归。 太子府。 祁红倚绿二人一回府便向太子请罪道,今日搜查一无所获。 齐元恒摆了摆手示意无碍。他心知贤王若是做了,便一定早把证据都销毁了,现在一时之间恐怕想找出什么决定性的证据来并不容易。是以并没有怪罪二人,只吩咐她们明天继续去望渊池周围守着。 祁红倚绿领了令退下,齐元恒一人留在房内沉思。 李淑媛身上并没有外力造成的伤痕,那会是怎么死的呢?难道还是她自己跳进望渊池的不成?齐元恒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实在不太愿意往这方面想。 对于李淑媛的感情,他是有些退缩,甚至不知所措的。在没遇到泠烟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此生不会爱上任何一个女人。所以对于父皇的赐婚,他恭顺的接受了这个妻子——这个将要陪她度过一生的女子。 他在婚前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来应对这个毫无了解的妻子的。可是她一进太子府,便安安分分,从来不多说一句也不多行一步,只将她自己分内的事打理好。只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太子妃对太子的一往情深。 若是没有泠烟的出现,自己也是不介意陪她将这出琴瑟和鸣的戏演到老的。只是世事难料…… 唉……如今,斯人已逝。 还是为了自己才葬送的性命,饶是齐元恒对她没有男女之情,也仍是不免因此生出几分悲意。往后的日子,只要一想起,也全是这女子拼尽性命爱自己的模样,自此日日愧疚,永无安宁。 泠烟只身回了李府。一路行过去,满眼俱是缟素。往来的仆妇小厮都是哀戚神色,丞相夫人楚月琴和几个亲近丫鬟更是红了眼,不住的淌眼泪。 看到泠烟回来,楚月琴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般,本来了无生气的眼眸徒然亮了起来。抓着凌烟的手急切地问道:“烟儿,你今天去贤王府可有没有什么发现?你姐姐……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就去了呀。” 白发人送黑发人。泠烟知晓楚月琴心中有多悲痛,她不动声色的抽出被抓疼的手,转而握住楚月琴的双手轻轻摩挲,缓缓道:“母亲先不要着急,烟儿今日去了望渊池查看,是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但是并不足以说明长姐并非意外溺水身亡。” 她眼见楚月琴眼中的光芒渐渐熄了。不忍心,又添了句道。 “母亲,长姐已去,孩儿知道您心中悲痛,只是还希望母亲您以自己身体为重,莫要太过悲戚伤了身子。您还未看到长姐溺水一事的真相,就是为着这个,您也要多加珍重呀。” 也不知楚月琴听进去没有,泠烟也不再多言。朝着旁边几个随侍的丫鬟吩咐道,“你先扶了夫人回房间歇息会儿吧,别让她太劳累了。” 一番忙碌下来,已近申时。泠烟正打算去太子府一趟,商量着接下去的事情,却听见门外小丫鬟禀道,“贤王侧妃到”。 泠烟急忙前去招呼,心中却是不甚明白,此刻李淑黎来李府的目的。长姐尸首发现的第一日,李府便设了灵堂,却也不见李淑黎前来吊唁一二。李文庸和楚月琴不说,泠烟也只好作不知道。如今到了第二日,她反而过来了,实在令人费解。 看到李淑黎,泠烟内心极为震惊。只因李淑黎此时模样与平日里那艳光四照的样子相差太远了。即使是涂了厚厚的脂粉也掩不住眼下的青乌。 泠烟心中困惑,却仍是不动声色的招呼着李淑黎。她本就是一个内敛之人,如此所为倒也没让人发觉出不对劲来。 “母亲因为悲恸太过,我让丫鬟扶着休息去了。只是刚歇下,恐怕不便去打扰。不如姐姐先坐坐,等母亲醒了再……” 李淑黎打断了泠烟的话,笑意之中带了几分勉强:“没事,我今日来是找你的。不必惊动父母亲。” 她左右望了望,又接着说道,“去你房间吧,我有事和你说。” 泠烟按捺住心中的不解,带着李淑黎去了自己房间。 一关门,李淑黎一直绷紧的背部瞬间坍塌了下来,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般。她左右打量了一番,才拉着泠烟的手坐在凳子上。 “我知道你和太子爷奉了皇上口谕去贤王府追查长姐溺水一事,实话和你说吧,这十天之内你们不可能查出什么的。” 第二百零五章 又起战事 李淑黎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眼神有些飘忽,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长姐是收到我的传信才去贤王府的,我在信中和她说,贤王可能和西楚有所勾结。我……我不知道她会自己只身前来贤王府的。” 说到这,李淑黎才仿佛压抑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撄。 泠烟顾不上安慰李淑黎,她自己也是一脸茫然的样子。 李淑媛去贤王府竟然是因为李淑黎的传信!是李淑黎间接导致了李淑媛的死亡? 泠烟愣了良久才缓过神来,她从绣袋中拿出一方丝巾递给李淑黎,示意她先擦擦眼泪。 “别哭了,长姐已经走了。你就算心中有愧她也不知道了。反倒是现在,你找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你是如何得知贤王和西楚有勾结的?又是为什么要传信给太子妃呢?太子妃知道这件事之后为什么没有和太子言明而是自己孤身一人去了贤王府?” 泠烟一口气抛出好几个问题,不等李淑黎回答,又继续道。 “要是皇上问起这些来,你又该如何作答呢?你想过吗?” 李淑黎半晌说不出话来,一双妙目中尽是悲戚之色,听到泠烟最后一句话,泪珠又滚滚而落。 “我自有我的办法,这不要安宁县主操心。我此番前来一是和你言明此事,让你和太子他们早做打算;二是还有一事拜托于你。偿” 说着李淑黎竟是双膝跪地,一副长拜不起的样子。 泠烟大惊失色,连忙闪身避开,伸手要去将她扶起。却不知李淑黎是铁了心要她先答应的,竟是纹丝不动。泠烟无法,只好先应下了。李淑黎这才好似卸下重担般,缓缓道:“这第二件事,也是拿第一件事做交换的,你既已平白得知了第一件事,这第二件,你一定要做好了才行。” 听到这里,泠烟心中略有不悦,却也不显露,只等李淑黎继续说完。 李淑黎像是不知道自己刚刚那番话中的冒犯一般,仍自顾自的说道。 “你如今虽贵为安宁县主,但仍是公认的李家三小姐,长姐去了后,你便是太子身边的第一人,日后太子登基,父亲母亲还要仰仗你照拂一二。” 这一番话说得含糊,泠烟正要问明,李淑黎却已是起了身,开了门出去了。泠烟想到她之前说的话的重要性,迫不及待要去禀了太子,一时间也没追上去询问。 而此时距离齐元恒战胜回京已有数月光景了,自与西楚的那一战之后,两国各自安好,大齐边城的百姓们也都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家园,倒是继续过着安稳无忧的生活,这也正应了齐元恒和刘诗雅的话——要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自从齐元恒回京之后,京都之中的局势也愈发的变得微妙起来。先是齐元恒在朝中展露手脚,后来又是李淑媛突然身亡,一时之间,倒是让京城之中的水变得混乱起来。 而日前齐元恒一举击退西楚军,战胜回京,立下赫赫军功,想来齐元恒所受的封赏自然不会少,这也在众人的意料之中。 可是让众人始料未及的是,齐元恒竟然在殿前替泠烟和刘诗雅二人求情,也正是因为此事,才让众人觉得齐元恒的态度十分难以揣测。 然而在他们为此事而烦忧伤神之时,朝堂之中又有战报传开来。 一日早朝之中,齐皇正端坐龙椅之上听着大臣们的禀奏,齐元恒自从回京之后也不再像以前那般终日称病呆在府中,倒是一反常态,对早朝一事积极上心。 然而正在此时,一阵不和谐的声响自大殿之外传出,皇上身旁的太监总管李公公见状忙看了齐皇一眼,而后快步走下台阶往殿外走去。 一番交涉过后,李德全也神色略带几分紧张地朝着殿内而来。 齐窦见状,神色微变。 “李德全,可是出了何事?” 此时的齐窦面上的神色似乎已经有几分不满,语气不由得变得有几分严肃起来。 李德全听言,默默擦了擦自己额上的薄汗,微微服了服身子才道:“回皇上,边关八百里加急文书。” 齐窦听言。手一抖,竟是不经意将手边奏折扫落在地上,李德全见此情景,快步走上前,恭敬的将手中的边关加急文书递给齐窦,而后俯下身子快速将方才被齐窦扫落在地的奏折捡了起来放好。 齐窦沉默地拆开文书,细细察看其中的内容,待看完之后,竟是不由地暴怒,狠狠一掌拍向桌案。 “简直岂有此理!” 齐窦怒声道,心中的怒火已经不需要掩饰。 殿下的众臣见得齐皇此般反应,不由吓得噤了声,一时之间,大殿之上安静得似乎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还请皇上息怒,以龙体为重。” 片刻之后,李文庸淡淡地声音传来。 虽是不知道那加急文书之中内容如何,但是既然是出自边关,又是加急文件,再与齐皇方才的反应联想起来,看来这封加急文书之中的内容必然不会是什么好消息了。 听得李文庸的劝慰之言,众臣不由得暗自在心底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正所谓枪打出头鸟,在这种时候众人通常都会选择明哲保身才是,可是现在李文庸却反其道而行之,第一个站出来劝慰正在气头上的皇上,可不知这后果如何。万一惹恼了皇上又该怎么办? 然而让众人没想到的是,齐皇在听了李文庸的话之后竟然奇迹般的镇定了下来,只是语气起伏之间仍可见隐而不发的几分怒气。 “咱们与西楚国的战事才刚刚停歇,却没想到边关南疆和西戎又再起事端!屡屡在我边线之上活动,简直是不将我齐国放在眼里!” 听得这话,殿上的百官众臣不由得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 想不到边关战事方才平息,如今竟又有战火燃起,也难怪齐皇见到书信之时如此震怒了。 因为事出紧急,一时之间还未找出解决之法的原因,待百官奏禀完要事之后,齐皇便将众人遣散了去,只留下了齐元恒、齐元毅、齐元德、齐元礼四兄弟和丞相李文庸、兵部尚书林明道几人到御书房商讨边关战事。 原来是南疆和西戎这两个小国不知从何处听得消息,得知了齐国境内有一处不世宝藏,传言得此宝藏者便可得天下,于是南疆和西戎两国纷纷找了借口在大齐的边疆屯兵。 此举无疑是直接威胁到了齐国的利益,同时还使得边城的百姓们人心惶惶,时常引起***乱,为黎民百姓的生活带来了极大的困扰。 眼见着一波方息,一波又起,齐皇自然是怒火中烧。 提及此事,齐元恒、李文庸和林明道三人纷纷垂眸沉默,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而一边的齐元毅听闻此消息时却有些犹豫,他可没忘记之前自己与西楚立下约定,只是为了置齐元恒于死地,却没想到最后齐元恒最后不仅没有战死沙场,没有出现任何意外,反而是一鸣惊人,一举击溃重创西楚军,立下了不小的功劳,也赚足了众人的好感。 反倒是自己,不仅什么好处都没有捞到,耗费财力心力反而还成全了齐元恒一番壮举,而自己却在西楚面前落得了一个不好的印象。如今的他可算是损失颇重,元气大伤,一时之间想必是没有什么精力来对付齐元恒了。 齐元毅心中忽然又想到了李淑媛溺亡一事与皇上的态度,心中不禁有了其他想法。 简单商谈了一番过后,众人纷纷离去。 而齐元德和齐元毅两人却又走到了一起。 “二皇弟。” 见齐元德走在自己前面,齐元毅连忙唤了一声,随后跟上去。 而齐元德听到齐元毅的声音之后内心挣扎了一番,最后还是停下了脚步。 “不知二皇弟对今日父皇所提边关一事有何看法?” 齐元毅刚站定就问出口道。 他与齐元德两人都将齐元恒视作自己争夺皇位的第一对手,两人也暗中合作过许多次,想必他心中的想法齐元德也是知晓一二的。 “臣弟的想法,不就是方才在御书房之中所说的那般无二?” 齐元德听言,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此时齐元德的态度并不明朗,齐元毅一时之间对他的真实感受与想法也是捉摸不定。 齐元毅淡淡看着齐元德,面上神情耐人寻味,语气之中带着几分试探地道:“想必二皇弟应该知道我的意思才是?” “皇兄说笑了。正所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既不是皇兄,自然是不知道皇兄心底的想法。” 无论齐元毅内心究竟是何想法,齐元德面上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齐元恒他……” 齐元毅笑了笑,走到了齐元德面前,压低了声音提示道。 果然,原本毫无反应的齐元德在听到齐元恒的名字的时候眼神也忍不住微微一闪,瞳孔微缩。 这一番反应虽然是掩饰得极快,但是却没逃过一直观察着他的反应的齐元毅的眼睛。 不管怎么说,齐元德与他也是有过好几次合作了,加上两人本就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自小一起长大,对彼此也是有几分了解的。 即便他齐元德的面上没有什么反应,看起来毫无波澜,但是他知道,齐元德可不是什么柔软无害的性子,而他,也不是什么善茬儿。这也是为什么他愿意与齐元德合作的原因。 第二百零六章 暂时盟友,互帮互助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之间有着共同的敌人,还有便是他们都无法各自独立,只有相互依存合作才有可能与齐元恒放手争夺一番。 “难道二皇弟对齐元恒打败西楚,战胜受封一事就没有其他的什么想法么?” 见齐元德有几分动摇的意思,齐元毅再接再厉,继续劝说道。 “齐元恒本就占据了太子之位,凭借与西楚的这一场战事更是赚足了众人好感,若是这次再让齐元恒出战,一旦他成功将南疆和西戎的驻军驱逐出境,那势必又会是大功一件,那时候,咱们可是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他了!” 听到这番话,齐元德终于再忍不住,只因为齐元毅话中的那句“太子之位”刺中了他心中的伤疤撄。 “皇兄希望我怎么做?”齐元德抬头看向齐元毅,语气淡淡的问道。 “既然二皇弟愿意配合,皇兄自然是荣幸之至,我们只需……偿” 齐元毅附耳对着齐元德说道,见齐元德愿意答应与自己合作,齐元毅的眼中瞬时闪过一抹阴狠之意。 之后的日子里,齐元德和齐元毅两人纷纷动用自己在京城之中的势力,全力阻止齐元恒出战。 众人心知肚明,一旦皇上同意让齐元恒出战,只要积累了一定的功勋建树,在民众心中树立下明德之君的形象,那么贤王齐元毅和明王齐元德两人争夺皇位的可能性可就更是少了几分了。 因此在接下来的早朝之上,每每当齐皇问出该以何计、以何人来解决对付南疆和西戎之时,太子dang、贤王党和明王党三派势力便开始争论起来,而像李文庸和林明道等其他中立派的大臣则是静默地站在一旁围观。 朝堂之上众臣面红耳赤,争论不休,谁也不让谁,如此往复几天之后却仍是未得出结果,齐皇也不由得大怒。 若说一开始众人还不明白这是唱的怎么一出戏,可如今这么几日时间过去了,却还是没能商讨出一个结果来,想必是谁都能看出其中端倪了,何况是身为九五之尊的齐皇? 而齐元恒在私下调查了一番之后也知道了是齐元毅和齐元德两人联合自己的势力在朝堂之上与太子一党作对,目的就是为了组织齐元恒出战,抢了他们的功劳,独占风光。 想不到为了一己之私,齐元德和齐元毅两人竟然能够忍心让边关百姓身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而不顾,却只是为自己眼前的利益所迷惑,并且还装出假仁假义,心怀苍生的模样,泠烟知晓此事以后对齐元德和齐元毅两人十分不耻。 然而,无论泠烟对齐元德和齐元毅两人的作为有多么不屑,然而这对齐元德和齐元毅兄弟俩却是不痛不痒。 几日时间里,以齐元恒为核心的太子一党势力和贤王、明王两方势力之间经历了多番唇枪舌战,然而对于如何处理西戎和南疆一事却始终没有着落。 而齐元恒一方却始终态度不明,这也让众人有些不知所措。 丞相府,泠烟看着刚刚下朝便往书房匆匆赶去,身后还跟着几个朝廷大臣的李文庸,面上神色沉静,却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最近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她有几分耳闻,齐元恒偶尔也会告诉她目前的情况,因此对于最近的事情,以及太子dang和贤王、明王两党之间这场争夺的发展,她都能一一掌握了解个大概。 在很多人看来,齐元恒初次带领征南大军迎战西楚的时候就取得了不小的成就,如今若是趁热打铁,再一举拿下西戎和南疆两个小国,那么齐元恒在朝廷之中的势力和百姓心中的威信力可不是其他人可以比拟的了。 这也是太子dang的拥护者们一心想让齐皇同意齐元恒带兵出征的原因。 可是令众人失望的是,齐元恒如今的态度很模糊,既没有想要主动请战出兵的想法,也没有拒绝的意思。 不过……齐元恒面上虽是好相与的模样,但是却没有人敢在私下去问问他的想法。 然而,无论泠烟对齐元德和齐元毅两人的作为有多么不屑,然而这对齐元德和齐元毅兄弟俩却是不痛不痒。 几日时间里,以齐元恒为核心的太子一党势力和贤王、明王两方势力之间经历了多番唇枪舌战,然而对于如何处理西戎和南疆一事却始终没有着落。 而齐元恒一方却始终态度不明,这也让众人有些不知所措。 丞相府,泠烟看着刚刚下朝便往书房匆匆赶去,身后还跟着几个朝廷大臣的李文庸,面上神色沉静,却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最近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她有几分耳闻,齐元恒偶尔也会告诉她目前的情况,因此对于最近的事情,以及太子dang和贤王、明王两党之间这场争夺的发展,她都能一一掌握了解个大概。 在很多人看来,齐元恒初次带领征南大军迎战西楚的时候就取得了不小的成就,如今若是趁热打铁,再一举拿下西戎和南疆两个小国,那么齐元恒在朝廷之中的势力和百姓心中的威信力可不是其他人可以比拟的了。 这也是太子dang的拥护者们一心想让齐皇同意齐元恒带兵出征的原因。 可是令众人失望的是,齐元恒如今的态度很模糊,既没有想要主动请战出兵的想法,也没有拒绝的意思。 不过……齐元恒面上虽是好相与的模样,但是却没有人敢在私下去问问他的想法。 泠烟对此事也是有点摸不准的,估计着那几个大臣都差不多离开了之后,泠烟吩咐着厨房煮了一盅鸡汤然后亲自端去了李文庸的书房。 门口传来轻轻的叩门声,书房内的李文庸从书案之前抬起了头。 “父亲,是我,泠烟。”泠烟柔声说道。 听出是泠烟的声音,李文庸抬手揉了揉眉心,悄然松了一口气:“进来吧。” 泠烟恭顺地应了一声后推开门进入房间,刚一进去之时就发现李文庸正在揉着眉心,似是很疲累的样子。 “父亲近日来的模样可是累极了,想必是朝堂之上的事情太多太杂了吧。” 泠烟盛了一碗鸡汤后将鸡汤放在桌上,而后转身站在李文庸身后替他按摩肩膀。 “女儿吩咐厨房炖了一盅鸡汤,给父亲滋补滋补,等凉了一些父亲便喝了吧。” 泠烟手法轻柔,虽是有几分生疏,但是穴道按得却是刚刚好,力道也比较舒服,李文庸渐渐地放松了身子,微微矮下肩膀,背靠在椅子上,倒颇有几分享受的模样。 一时无话,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泠烟暗自在心中想着,究竟要不要跟李文庸提起近日的事情呢? 平日里,对于朝堂之上的事情,李文庸若是不提,她便也不问。 与李文庸待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两人大多都是以谈论政事为主,只有与楚月琴在一起时,她才能享受到这种家的温暖,所谓的天伦之乐,也只有这样片刻的体验了吧? “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感觉到肩上的力道松了几分,李文庸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泠烟,却发现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于是不由开口问道。 听得李文庸出声,泠烟心中一紧,没想到方才自己想得太过认真,竟然大意走神了。 “没什么,只是听闻京都之中传言近日边关西戎和南疆似乎有些过于活跃了,隐隐有挑起战事的征兆。” 其实泠烟这番话倒是说得委婉了,因为西戎和南疆的事情,诸位大臣在朝堂之中已经是吵得不可开交了,现在京城之中也是流言渐起,皇上也正在派人暗中镇ya,以免引起民乱。 而这件事情与齐元恒也息息相关,不过由于齐元毅和齐元德的势力在暗中阻碍,现在事情也有几分棘手起来。 此时听得泠烟提起,他便也不再隐瞒了。 “现在太子殿下态度不明,贤王和明王又暗中阻碍,而李家……” 泠烟点了点头,她自是知道李文庸这未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 正所谓明哲保身是上道,李家明面之上身为一个中立的家族,自然是不能将态度放的太明显,否则,一旦他们倾向某一方势力,就很容易引起他人猜忌,惹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而这也是一开始泠烟、齐元恒和李文庸之间达成的默契与共识。 “虽然太子爷没有直说,但想必爷自然是有着自己的长大的,至于李家……我们一直站在中立的角度,此时倒也不好贸然插手,不过对于这件事情,总得有人从中推动来做个了断。” “如今西戎和南疆无视我大齐国威,径自在我大齐边境屯兵,已经威胁到了边城百姓的安危,这件事若是不能尽早解决,那势必会影响到很多人。” 泠烟说着,两叶柳眉似有几分烦恼一般纠结在一起。 “是啊,没想到贤王和明王两人为了一己私欲,竟然忍心将边城百姓置于水深火热之中!” “所谓民为国之根本,如此这般做法无疑是违背了初衷,又如何能得民心?” 第二百零七章 楚王府的出手 李文庸接过话茬道,当初他之所以愿意支持齐元恒,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齐元恒的品性,只有愿意将天下百姓放在心上的君主才称得上是贤明的君王。 想到此处,李文庸不禁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他入朝为官,此生心愿不过是想要求得一个天下清明盛世。 可如今看来,却是任重而道远。 和他抱有同样初心的人有很多,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够坚持下去撄? 官场就是一个大染缸,许多人在其中沉浮十几年之后便已经忘却了自己的初心了。 就连他,也是逼不得已,从来都选择明哲保身,中立的立场与态度。 李文庸心中有几分自责。 而泠烟却并不清楚李文庸心中所想,沉默了片刻之后,泠烟复又抬起头偿。 “李家不能直接出手,那么我们不防请人来做这个推动者,咱们再来个顺水推舟……” 只是这个人的分量必须得足够大,让人信服的罢了。 这是泠烟还没有说出口的话,不过想来李文庸也理应明白了她的意思了。 “你是想……” 泠烟看着李文庸笑了笑,眸中闪动着的尽是一副自信的光彩。 次日,朝堂之上的局势竟然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不同于以往的争论不休,今日众人竟都是保持着静默不做声的模样。 平日里习惯了看他们争辩不止的模样,饶是齐皇,此时也不由觉得有几分怪异。 “诸位爱卿对这边关战事可是没有其他想要说的了?” 台下一片沉默,竟没有人站出来大声说话。 齐皇环视了在场众人一眼,正欲说些什么,却被门外的一阵声音打断。 “且慢!” 一阵略带几分威严的低沉嗓音传来,门外快步走进一个人影,逆着光的身影高大挺拔,带着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待得那人走进了,殿前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倒吸气的声音,竟是整齐得让人觉得可笑。 任是谁也没想到,来人竟然是楚王爷。 站在百官最前方位置的李文庸微微侧过身子,不由得眯了眯眼,这难道就是泠烟所说的那个“推动者”? 可是泠烟又是如何说服楚家的?要知道,即便楚王府与他们李府是姻亲关系,但是楚王爷却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泠烟又是如何能够说动他来的?李文庸心中一时有几分好奇。 而座上的齐皇见到楚王爷,显然也是有几分讶异,不过却是转变得挺快。 只一转瞬间,那向来威严沉肃的脸上原本讶异的已被敛去,反倒是多了几分笑意。 “楚王爷今日怎么想到上朝来了?” 这楚王爷乃是先帝亲封的可世袭的亲王,且先帝曾亲自允诺过,除非是他们犯下威胁到国之根基的大罪,否则后世皇帝永世不得剥夺其爵位。 因此这楚王爷可算是个无人敢惹的铁帽子王了。 而且因为楚王爷对于政事并不算十分热衷的原因,甚至从皇帝这儿讨了一个可免早朝,且入宫无人阻拦的特权。 楚王爷之前携家人云游,已经告了假,逍遥山水,在外人眼里,可真是愈发像个闲散王爷了。 如今楚王爷等人才回到京都不久,与皇上也不过才见过两次,没想到今日再见,竟然是在朝堂之上,这也难怪齐皇在看到楚王爷出现在朝堂之上时也惊讶失态了。 毕竟其他人在看到楚王爷突然出现在朝堂之上时也是对其用意表示不解的,这也免不了前后讨论,又一番窃窃私语了。 “回皇上,臣近日听闻京都之中传言,西戎和南疆两个国家竟在我大齐东线边境之上屯兵,还时常进行军队汇演操练,动作十分狷狂,因此这才想着要前来探探虚实。” 楚王爷对着齐皇行了一礼,随后开门见山地说道,一点也不见拐弯抹角,婉转曲折。 果然,在听到楚王爷这番话的时候,齐皇的脸上又开始浮现出了几分愁色。 “没错,也不知是从何处传出的谣言,竟是将西戎和南疆两个国家给引了过来。” 西戎和南疆两个国家虽然是小国,但是战斗力也是不容小觑的,而且此时大齐尚未找到合适的出兵人选,因此这事情也才搁置拖到了现在。 “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楚王爷恭顺行了一礼,对着齐皇道。 “哦?既然如此,爱卿但说无妨,也算是给朕提供一些解决此问题的方法吧。”齐皇似乎饶有兴致地询问道。 “依臣看,西戎和南疆之所以会在咱们大齐边境之上屯兵,不过是因为听信了谣言,一心想要从中分得一利,让自己跻身成为这沧澜大陆的强国罢了。西戎和南疆乃是两个小国,自然是不足为惧,但是如今他们威胁到的可是我们大齐边境子民的性命,有损我大齐国威,自是不能坐视不理。” “可是皇上是否有想过,咱们大齐境内藏有不世宝藏的流言究竟是从何处传出,又是为何而传出?” 楚王爷如是说道,此言一出,倒像是一颗石子投入湖面,漾起一圈圈涟漪,直直撞击在众人的心上。 之前对于此事,他们更多想到的是如何对付西戎和南疆,而并没有深入思考这背后的事情,此时听得楚王爷提出来,这才幡然醒悟过来。 “爱卿的意思是?” 齐皇带着几分迟疑的开口,然而心中似乎已经是有了某种猜测。 “回皇上,臣的意思是,我们应当尽早派出合适的人选迎击边境西戎和南疆,安定边关臣民的心,同时派人调查清楚究竟是何人在背后作祟,否则任由这谣言如此传下去,便极有可能招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严重者更有可能动摇我大齐的根基。” 楚王爷面色有几分严肃,同时心中不由暗自感慨。 昨日泠烟亲自上门拜访,开门见山地便说明了自己的来意,针对如今西戎和南疆的事情,朝堂之上已经陷入了僵持,齐元德和齐元毅兄弟俩又狼狈为奸,暗中勾结在一起,对太子dang的势力来说可谓已是极为不利的形势。 楚王府虽然权大势大,但对于朝堂之事,向来是保持中立态度,不偏袒任何一方势力。 后面楚逸轩也来替泠烟说话,楚逸轩和泠烟两人私交极好这一事他自是知晓,却也是咬牙坚持。 毕竟他的出面代表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态度,一旦走错一步,连累的便极有可能是整个楚王府。而且如此一来,向来中立、独立于政事之外的楚王府便很难再脱身其中了。 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就连向来看不惯泠烟的楚逸晨也来替泠烟说好话,这无疑是让楚王爷有几分意外的。而泠烟也抓住了楚王爷的软肋,以边关民众的生命安危与这大齐根基为理由说服自己,楚王爷心中不由得有几分动摇,深思熟虑片刻,这才答应下来,这也是为何今日会有自己上朝堂来这一出。 下朝之后,楚王爷和李文庸、齐元恒三兄弟纷纷被召到了御书房,内容无疑是讨论今日楚王爷所提的事情。 齐皇问及齐元恒想法之时,齐元恒却只回了一句“凡事仅凭父皇任命。”,便打发了。 齐元毅见状,趁机主动请战,想要代表大齐出兵迎击西戎和南疆。 齐皇见众人无异议,而边关之事已是迫在眉睫,确实已是不可再拖延,遂应允。 而齐元德心觉此事蹊跷,故而派人暗中调查一番,发现竟是泠烟暗中动作,也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说动了楚王爷出面,游说各方兵权。 齐元德蓦地想起自己曾派人遣送书信,约泠烟会面商谈,表明自己礼贤下士的心意,却不料泠烟软硬不吃,始终坚持站在齐元恒一边,而决然拒绝了自己。 想到这里,齐元德不由觉得心中有几分不是滋味儿,泠烟的拒绝无疑是狠狠打了自己的脸,因此齐元德也在心中对泠烟已是存有几分不满。 齐元德对泠烟求而不得,于是打算除去泠烟,一番思量,齐元德暗中安排了人手在京都之中散播谣言,言明泠烟乃是“不世出的麒麟才女,得之可得天下”,并且提出南疆西戎都是为了泠烟而来。 此消息一经传出,京都之中人云亦云,更是将泠烟是麒麟才女的身份传得神乎其神。 正所谓三人成虎,泠烟之前因为被李家认作义女一事在京都之中可是声名大噪了好一段时间,后又被亲封为了安宁县主,随便一件事情传出来,都可算是众人眼中的“奇迹”了。 因此这一次众人对泠烟麒麟才女的身份都深信不疑。 而对于南疆西戎为泠烟而来的消息,则更是众说纷纭,一时之间,泠烟成为了京都之中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被视作了“红颜祸水。” 麒麟才女,得知可得天下。这个预言,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不是只在齐国流传,而是传到了天下。 南疆西戎是不是为了泠烟而来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因为泠烟,大齐要再一次陷入到战火纷乱之中。 第二百零八章 带兵出征 时如白驹过隙,世事繁多如纷乱浮云。 如今,关于泠烟的一条条流言在京城之中可算是尘嚣甚上。 乃至于在这整个沧澜大陆之上,关于泠烟是当世麒麟才女的这一消息都渐渐传开来,即便是有着楚王府和李家暗中压制流言,但是因为传得人太多,范围也广,反倒是有着愈演愈烈的趋势。 而此时,身处大齐西南边关的齐元毅却是正在经历着一场“考验”,抑或说是……赌局。 当初齐元恒不仅没有被他安排的杀手刺杀成功,反倒是以奇策破了西楚军的计谋,立下军功,人人称颂,现今京都民众的眼中有哪里还有他这个贤王?谁不是在称颂这骁勇善战,年轻有为的太子殿下? 其实齐元毅心中还有一句颇为大逆不道的话,却不敢说出口偿。 如今在京都之中,在这天下众民的心目之中,只怕是父皇的威望都赶不及齐元恒这个太子殿下了吧? 这件事情一直是齐元毅心中的一根刺,在他继续谋划着想要再一次重创齐元恒的时候,却没想到竟是出了李淑黎和李淑媛这两个变数,也导致了他的计划再次被搁置了下来。 为了防止自己对齐元恒所做的事情暴露,齐元毅利用了李淑黎,使李淑媛毫无戒心地走入了他所设计的圈套之中。再确定了李淑媛却是知晓其中内情之后,为了避免走漏风声,他选择了一不做二不休,逼得李淑媛投湖自尽。 原以为已经是万无一失了,可以就此瞒天过海,但是他却没想到,李淑媛竟然还留了一个心眼儿,显然是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而他也确实低估了齐元恒的执着与强硬的态度。若是放在寻常时候,按照齐元恒的性子,他可不会将事情闹得这么大,不仅是请出了顺天府府尹,还请了仵作验尸,又将此时捅到了父皇面前,还要求亲自彻查。 齐元恒不得已,破坏了所有证据,还将当日接触或者见过李淑媛的下人尽数遣散出府,或者直接寻了由头处死,这下无论齐元恒和泠烟怎么查下去,那也是死无对证,只得空手而返了。 然而即便如此,齐元毅心中还是有着些许不安,现在他在京都之中时刻都要警惕着齐元恒是否会有所动作,而且还极有可能会面对着众人的质疑。 为今之计,他只能暂时离开京都,避避风头。再加上当日楚王爷入宫上朝陈述的那些事情,更是让他意识到了,这是一个极好的可以让他离开京都的借口。 若是自己前往了边关,不仅能够避开众人质疑与窥探的目光,同时,若是自己能够一举拿下西戎和南疆,解决边关祸乱,那么自己可就是立下了大功一件了,到了那时候,他不仅不用担心齐元恒的名声和风头盖过自己,同时还可以在父皇心中留下好的印象。 到时候李淑媛的死一事如果可以很好的瞒过去,那么其他任何事情也再不能对他构成威胁了。 一路快马加鞭,马不停蹄地赶路,随大军抵达大齐边关的时候,已是三日过后了。 一路之上,随时随地可见战火逼近之时人们的恐慌,颠沛流离,提心吊胆的生活,的确是让他们都感觉到不安。 然而齐元毅却只是匆匆一瞥,而后快马扬鞭,加快速度往大齐驻军所在的紫阳城去。 初到紫阳城之时,紫阳城的太守带着这边城驻军官员和几个重要的将军恭恭敬敬地出门迎接齐元毅一行人,一番举动倒是给足了齐元毅面子,齐元毅面上虽是没有表露,但是内心却是十分受用的。 一番客套,紫阳城太守终是将齐元毅等一行人迎进了府内。 先是为齐元恒安排好了住处之后,众人便也都被遣散下去休息了。 紫阳城太守李庆有几分焦头烂额地独自坐在书房之中,却听得门前一阵敲门之声。 “进来。” 李庆语气似有几分不耐烦。 门外之人应了一声推门而入,是李庆身边的管家。 只见那管家微微躬了身子,“老爷,听闻那贤王今日可是已经到了咱们紫阳城了?” 李庆微微点了点头,随后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之上,作休憩状浅浅阖上了眼睛。 “那我们是否要为贤王接风洗尘?设一场洗尘宴?” 管家疑惑出声,心中有些拿捏不准李庆心底的想法。 “洗尘宴?”李庆闻言,微微抬起了眼皮,看了老管家一眼,冷冷哼出这三字道。 “贤王毕竟是代表圣意带兵前来迎击西戎和南疆军队,且又比较受皇上看重,毕竟是君,我们是臣,于情于理,我们是否也应该有所表示?” 管家有些不确定地道,毕竟李庆虽是被调往到这大齐边陲之地的紫阳城,却是兢兢业业勤于政务,且平日里也并不稀罕与这些大臣同流合污、打交道。 可是这齐元毅身份却是始终不同于那些所谓的大臣的,若是能够让齐元毅满意了,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或许日后还能有机会得到提升,还能够提前回到京都任职,这对李庆的仕途可谓是有益无害的。 然而李庆似乎对此却并没有什么兴趣,“贤王是贤王,可是那又如何?按照道理,我们已派出人前去迎接,已算是给足了齐元毅面子,礼数也算得周全。” “你既然也知道贤王殿下此次前来边关不过是代替皇上的之意到此前来抗击西戎南疆,以国事为重,如今边陲百姓饱受战乱侵袭,颠沛流离之苦,我们却为了迎接贤王再次大摆接风宴,置民生苦难于不顾,此事若是传到民众耳中,该是如何地让他们失望心寒?若是日后传到皇上耳中,又将会如何?” “贤王向来注重颜面之事,却从未真正注意到其中实处。即便他受皇上器重,可是再受恩宠如何能抵得过身为一国储君的太子齐元恒呢?太子殿下尚且没有这么大的架子,当贤王又如何?” 李庆幽幽说道,语气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这确实是他心中的想法。 对于齐元毅的为人他虽然了解的并不多,但是也略有耳闻,再加上太子齐元恒的美名在前,更是让人觉得产生了强烈的对比。 不过碍于身份原因,李庆也只得将这些想法暗自埋在心中。 管家闻言,似乎对李庆的反应也并不感到意外,张了张嘴,却是无话可说,只得点了点头退下。 身后的李庆仍是保持着靠在椅背之上的动作,面上神情淡淡。 两日时间里,齐元毅简单了解了边关如今的局势,边关之事,迫在眉睫,已是没有再拖延的时机了。 如今的流言似大风刮过一般,吹遍各地,竟是在这边关也能听到京都之中传出的所谓泠烟是麒麟才女的事情。 而驻扎在紫阳城边缘的西戎军队和南疆军队也不知为何,愈发变得蠢蠢欲动起来。 齐元毅深思熟虑之后,还是决定出兵迎战西戎和南疆。 黄沙散漫风萧索,吹得人心底顿生寒意。 明明此时才不过是秋时,飒爽秋风,天高气爽,可是因着战火绵延,人们受尽离乱之苦,此时的天气倒也像是人们心底的感受一般。 马蹄阵阵,似是黑云压城,带着一股子震慑人心的气势。 作为此次出战的副将军,齐元毅也亲自前往督战。 与齐元恒一样,齐元毅在此之前也从未有过上战场的经历,因此这也算是他第一次上战场了,也正是因此,齐皇同样是让齐元毅以督战副将的身份出兵的。 如此做法,一来是为了以示自己内心的公正,不让人胡加猜忌,二来,边关之事,不可儿戏,齐元毅从未有过带兵的经历,若是贸贸然让他上场,便是将边关将士以及百姓的安危视作是一场儿戏,这样也算是双重保险。 不过在齐元毅的心目之中,齐皇这等做法是在是有些多此一举了。 且不说西戎和南疆不过是沧澜大陆之上的两个小国,其地理领域与军事实力皆敌不过大齐,且两国人多地少,各种自然资源也并不算丰富。 因此西戎和南疆的武器自己军队都不算精锐,哪怕是两者合力,与大齐不过是勉强可与之一战,因此齐元毅根本不将这两个小国的挑衅放在眼里。 然而令齐元毅没有想到的是,此次西戎和南疆两国联合而来,却并没有他想象之中那般简单。 这一次,西戎和南疆两个国家似是有备而来,而并非单纯的前来挑衅一般。 当战鼓擂响的那一刻,齐元毅心中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而城楼之上的李庆也是脸色突变,在这次大战之前,他们也曾与西戎南疆两军交过手,却是在伯仲之间,胜负难分。 不过随着后面西戎南疆两者兵力增强,边关的守卫将士们抵挡得有些吃力,这才不得已向朝廷禀明此事,并且加急奏请朝廷尽快派遣援兵。 可如今看来,西戎的军队人数似乎有异动。 并非之前所报的两万人,而且多了整整两万,而南疆也是多出了一万,如此一来竟是整整七万大军。 而且这些大军中间,似乎也是有些极大的差别。 第二百零九章 目的何在? 曾与西戎交过手的李庆只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不对劲——在西戎和南疆的军队之中还有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其气势与战斗力都不是其他普通的西戎士兵或者南疆士兵所能与之媲美的。 李庆连忙唤来身边的将士,想让他传话让齐元毅注意,小心防备对方的动作。 然而还不待他交代完,齐元毅已经一马当先冲了上去,身后的士兵也同样与敌军厮杀交战在一起。 李庆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握紧了拳,心中怒气难掩。 “大人,这……” 旁边的将士看着厮杀在一起的三军士兵,不由有些许震惊偿。 明明根据当初的查探来看,西戎出兵两万,南疆出兵三万,一共是五万人数,可如今这战场之上的人数分明已不是五万,反倒多出了整整两万! 这凭空出现的两万人马,显然让很多人都大为震惊。 然而,正如古人曹刿所述:“夫战者,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方才的战鼓起势,大齐士兵们的积极性已然被调动起来,此时若是再喊停,已经是犯了战场之上的大忌了,实不可为。 因此,李庆也缓缓摇了摇头,这场战争还未见开始,可是胜负却已经很是分明了。 明明以为此次大齐必胜的战争,却没想到到头来却是被西戎和南疆给摆了一道。 而京城之中又是另一番风景。 今年的天似乎比往年更加乱一些,一年以来,各种事情纷纷而起,扰乱了这一滩原本平静的水。泠烟自“麒麟才女”一事被推到众人面前,一时之间成为了京城的焦点。 然而泠烟却无暇对这些事做出回应,因为她的全幅心思,早就全部放到了调查长姐李淑媛之死之上。 她虽然冷静自持,但是对于感情一事还是极为重视的。旁人对她有三分好,那么她就势必要回以三分好。但若是旁人想要欺负她,那么他肯定也不会心慈手软。 一如李淑阑,一如林容兰。 “泠烟,关于太子妃的事情,不用继续追查下去了。” 齐元恒自太子府而来,一进来就对她说了这样一句话。 泠烟诧异,愕然的表情就留在脸上。 齐元恒对于长姐虽然算不上是喜欢,但却是足足给够了尊重。如今说出这样的话,倒是让人不由得觉得有几分诧异。 甚至……泠烟在心中开始了有了一些不好的揣测。 齐元恒许是从泠烟的表情里猜透了泠烟的看法,摸着她的头笑了笑道:“我并非是顾忌着贤王的面子或是他背后的势力而不继续追查下去。这件事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其实真相如何我们已经是心知肚明了。所差的,不过就是那一纸证据而已。” 齐元恒语气沉重,无不是带着对于李淑媛的缅怀。 “太子妃前去贤王,为的是追查到贤王私通楚国的证据。可是她的所作所为却是违背了一些东西,继续追查下去,这件事迟早也会暴露出来。她已经去了,我希望能够保留她在人世间的最后一点脸面。其二,这所谓的证据很可能早就已经被贤王销毁了。就算我们再找下去,也只是无用功。父皇或许就是因为对此有所察觉,所以才准许贤王前去边关督战,让他躲过这件事的影响。” 齐元恒的分析不无道理,可是却让泠烟觉得心中有几分难言的疼痛。 “过几日我带你去京郊的别院散心,近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也知道你心中不好受。” “好。” …… 朝堂之上暗潮汹涌。 齐元毅奉诏出军边关平乱,齐元德则在私底下游说大臣们在朝堂上替贤王说好话。连着好几日早朝,皇上都将齐元毅夸赞了一番。几个贤王党派眼见得风向都朝贤王吹,更是卯足了劲儿将齐元毅的贤名大肆宣扬。 太子闻知此事,仍是优哉游哉的模样。却是急坏了他麾下的一众臣子,每日里下了朝便截住齐元恒,动辄苦谏哭谏。要太子快想办法,趁着贤王远派边关之时,将其在京中的羽翼剪除。不然等到贤王平叛归来,要想再对付他可就难了。 齐元恒听了只摇头,一脸春光和煦的笑容。 “大皇兄是为了大齐的安危前去平定叛乱的,本太子怎能乘人之危做出这种事呢?此事还请诸位莫要再提了。” 太子dang的大臣们,见劝说无用,渐渐也就熄了心思,只安安分分做着自己分内的事。却有几个墙头草转而投向了贤王一派。没几天朝堂上便传出这几人或被移权或被降位的消息来,太子dang一众这才纷纷称赞起太子的睿智来,正等着太子再有所动作之时,却发现太子已向皇上告病,声称旧疾复发,去了太子别苑避暑养病去了。 太子别苑是一处背山面水的庄院,不远处还有一汪温泉,水面上跳跃着星月撒下的细碎光芒。再远点是连绵不绝望不到尽头的群山,一弯透着清辉的月牙儿,静静的挂在山巅之上。 泠烟被太子带到别苑来时,入眼的便是这么一副与京都繁华街景不甚相同的天然夜景。 别苑的门首的牌匾上,书着“揽月”二字。字迹遒劲有力,显示出书者不凡的笔力。 这名字大概是化自于“九天揽月任疏狂”。名字雅致,于景色也很是相应:这个别苑,无论是登高还是临水,都是赏月的好地方。 泠烟随着众人一路行来,因着天色已暗,苑内的景致看得并不太分明。只知道别苑很大,花草林木葳蕤葱荣,亭台楼阁繁复精致。在月色照映之下,显得如同太虚仙境。 一向负责打理别苑的管事是个年近五十的老头,说得一口流利的官话,正在一旁引路一边特意向泠烟介绍着别苑内各处庭院的名字和由来——这里只有泠烟是初次来到别苑,所以齐元恒特意请了管事来给她介绍一二。 “揽月别苑是太子被封后第二年皇上赐下来的,苑内一应的阁楼亭院都是皇上赏赐的名字,连门首的牌匾上那‘揽月’两个字也是皇上亲自题的。”管事的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却没看见齐元恒在一旁略略皱了眉头。 泠烟注意到齐元恒的细微不悦,知道他是不喜谈论齐皇之事,于是便笑着对管事说:“不知道别苑内各处庭院的名字由来可有什么讲究?”意图将话题岔开。 管事的一听,像是来了兴致一般,滔滔不绝起来。 “李小姐你且听老奴细细道来,这别苑的一草一木,一亭一院都有它的说法呢!比如你看这前面不远处,就是馥郁馆,取自‘幽兰在空谷,馥郁吐奇芳’之意。只因着院子周围种植的都是各色兰草,一到开花季节,便是满院兰花香气。” 泠烟顺着他的手望过去,影影绰绰能看见一个精致庭院隐在夜色之中,兰草却是勉强了。便也不接话,只等着管事的再继续说。 “馥郁馆再往前点就是太子歇息的映月居了。映月居中有一池温泉,挖凿建造之时特地将其修成弯月形状。在池中抬头望月,天上弦月,地下弯月,水中影月。遥相呼应,正是映月居‘映月’二字的由来。” 管事的一路絮絮叨叨,一行人已至方才所说的馥郁馆了。齐元恒突然停住脚步,回首对一旁的泠烟说道:“这几个晚上你就住在这里吧,离映月居近些。至于其他人都按照往年的旧习就好。” 又朝着管事的吩咐道让他派人前去馥郁馆添置东西,规格一应按照自己的额制来,不得怠慢。说完便去了映月居,全然没看到身后林荣兰等人艳羡愤恨的目光。 泠烟一进馥郁馆,便有两个丫鬟模样的女孩前来服侍,说是管事的派来服侍李小姐的。圆脸的那个活泼些,不等泠烟问便自己报了名字。 “奴婢叫春妩,”说着将另一个寡言些的拉到身边来,“她叫秋瑟。管事的说小姐您初来别苑,有哪里不懂都可以问奴婢二人;还说祁红倚绿两个姐姐一路舟车劳顿,让奴婢二人服侍你梳洗就寝。” 春妩声音清脆悦耳,一段话说下来并不令人觉得聒噪,反而如同珠玉落盘声般使人听着身心舒畅。泠烟又仔细将她瞧了瞧:鹅蛋脸,远山眉,琼鼻樱唇。整个人透着一股子娇媚。心底也不禁赞道此女好颜色。倒真是配得上春妩这一名字。 泠烟笑着免了二人的礼,又示意站在一旁的祁红打赏。才缓缓道:“我这边也没什么规矩,不必拘着。今天天色已晚,也不用太费周折,稍稍梳洗一番就都下去吧。我房里也不必安排守夜,祁红会守着的。” 一路行来,风尘仆仆。泠烟也实在是累了,梳洗完就回了房休息。不多时便已熟睡。外边祁红直到泠烟睡熟才歇下。 一夜好眠。 第二日泠烟直睡到了辰时才醒来,刚起便听见门外春妩的声音传来。 “小姐可是醒了?若是醒了便让奴婢们伺候您梳洗了去用早膳吧。今晨厨房做了鸡丝梗米粥。那鸡是太子殿下清早亲自猎来的呢!” 齐元恒怎么这么一大早还去猎了鸡回来? 第二百一十章 泡温泉的尴尬 泠烟心中疑惑。待到梳洗完毕,去了品香斋用早膳,却也没碰上齐元恒,自然也没办法询问。 一晃眼,到别苑已经好几天了,泠烟除了初来别苑那晚看到过齐元恒的身影外,连着这几日竟都没有再见到齐元恒。倒是每天早晨起来都能听到春妩笑盈盈的对她说着今天早晨太子又猎了什么回来,厨房已经趁着新鲜都做好了只等小姐去用膳。 泠烟每日除了去品香斋,便是待在馥郁馆里看书习字,并不外出。却偶然一次透过窗子看到林荣兰带着丫鬟娉娉袅袅路过馥郁馆前去映月居,丫鬟手中还拿着一应的洗漱用具,不一会儿却只见她满脸怒容的回了自己住的飞絮阁,连着身后的几个丫鬟都一副垂头不言的模样。 春妩当时正给泠烟磨墨,看到泠烟似是面带不解神色,便出言解释道:“每年都这般,奴婢们都习惯了。每年来别苑,林侧妃总想要昭示她的与众不同,非要去映月居的温泉泡澡。可她也不想想,那温泉是太子专用的,哪能让她随随便便就去了?何况映月居守着的又都是太子的人,连门都不让她进的。偏偏这林侧妃像是不知羞般的,每年总要来上这么一出,直让人看了笑话...撄” 泠烟见春妩一番话越说越没有规矩,竟然公然在自己面前议论起主子的长短来,不欲再听,便出言打断了她的话。 “这墨磨得也差不多了,这里不用你了,你下去歇息吧。” 春妩最是察言观色,听出泠烟话中的不耐,心知是自己刚刚说错话惹得泠烟不快了。又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泠烟的神色,见她面上虽是稍有不虞之意,却并没有发作,便又大着胆子说:“不过太子倒是说了,那温泉若是小姐想泡,直接去了便是,映月居那边一应的事物都全着呢。” 说完便福了福身退了下去偿。 泠烟一人站在窗前,半晌没动,心中却难断思量。 不知齐元恒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这些日子一直避着自己。不对,应该是自从长姐去了之后,他与自己便像是隔了层薄纱一般,不再复从前亲密。之前自己忙着追查长姐溺死一事,替长姐报仇,也不觉得两人之间有何问题,如今这几日清闲了,反倒是看得清楚了——竟然从那时起,二人便已渐渐远了啊。 泠烟越想越是心下难安,恨不得立马就找了齐元恒来当面明说,问他到底是为着什么远了自己。可现在他却连日来避着自己不见,徒然让人心生燥意。 日头渐渐西沉,直至再看不到。没了猛烈阳光的照射,温度虽是低了一些,却正是一天中最令人烦闷的时候。泠烟看着没有一丝风的窗外,又因着齐元恒一事内心烦躁,弃了笔竟是生出了一身的汗来。 泠烟不喜这粘腻之感,正打算唤了祁红去打水来沐浴一番,却突然想到刚刚春妩临走之时说太子许可自己去映月居泡温泉一事。心下意动,便唤来祁红改口说带她去映月居,自己想泡个澡。 祁红一路沉默地随着泠烟去了映月居。 到了映月居,门口看守之人果然没有阻拦,反而殷勤的领着泠烟到了温泉池旁,临去还不忘对祁红说,“祁红姑娘,外边守卫森严,李小姐可以安心在此处泡澡,洗浴事物一旁都齐全。有事您只需唤一声,奴婢们便听得到。” 祁红听了只谢过,便安守在温泉外一旁。 泠烟大概是近日心中思虑过度,在温热的水中骤然一放松,竟趴在池边的石台之上睡去了。 池子外祁红一人等候良久也不见泠烟的身影。起初只以为是她初次泡温泉心中猎奇所以待得时间长了些,可渐渐察觉出不对来,想到曾听人说过溺毙于温泉池中的故事,心里慌乱不已。就要打算冲进温泉池查看的时候,听到屋外有人声传过来。 “太子殿下回来了。” “去准备一下,本太子要沐浴。” 祁红心中不安的听得太子脚步声渐渐接近温泉池,顾不上担心温泉里的泠烟,只站在门口待要拦住太子再往前。 “太子且稍候,李小姐还在里面泡澡。请太子准许奴婢先去服侍李小姐……” 齐元恒心下疑惑,他事前便已知道泠烟来映月居泡温泉一事——泠烟和祁红甫一进门便早有人禀告了太子。齐元恒满以为自己推迟回来的时间便不会遇到泠烟,却没想到泠烟竟然还在映月居。心下就生出几分烦闷,朝着祁红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示意她先进去伺候泠烟。 祁红得了令,转身就进了温泉池。进去了才发现偌大的温泉池竟然空无一人!一向沉稳的祁红也禁不住惊吓出声,四面张望找寻着泠烟的身影。 在门外刚要离开的齐元恒听到祁红的惊呼,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想到泠烟还在里面,身体却是比大脑更快一步做出了反应,转身就冲了进去。 一进温泉池,其中却是白雾缭绕,看得并不分明,齐元恒只见祁红一人在不断张望,似是在找寻着什么。联想到刚刚祁红那声惊呼,此时又只见她一人在此处,周围并没有看到泠烟身影。齐元恒几乎是刹那间就分析到泠烟莫不是被人劫持走了。 一想到泠烟可能正遭遇危险,齐元恒心蓦地疼得一缩,急切对祁红怒道:“你是怎么看顾你家主子的?快去外面喊了守卫来将映月居细细搜查,连着整个太子别苑也要围住,不许任何人出入。” 祁红心中亦是急切,泠烟在她眼皮底下不见了,更是内疚不已,听了齐元恒的话便要出去传令。这时却听见池中传来“扑通”的水花声。 “我……我就在这里,不用去了。” 正是泠烟的声音。 原来泠烟原本趴在石台之上睡着了,却恰好被石台遮挡住了身影。祁红进来之后没看到泠烟,便以为她溺在池水中了,所以才惊呼出声。 那时泠烟正好被吵醒了,刚想出来告诉祁红自己在这里。齐元恒却在此时闯了进来。因着男女之防,泠烟不便再出来,思量着等到太子出去了再出来也不迟,谁知齐元恒却以为她遇了害,一急之下竟是要搜查映月居。泠烟不得已,这才只好出声阻止。 温泉池里水汽弥漫,雾气氤氲。 齐元恒听得泠烟的声音下意识就朝着出声的地方看去,却只看见一片朦胧,水雾之中隐隐绰绰见得一个曼妙的身影……连忙别开了脸,转身出去了。 祁红看到太子出去,心中这才大松一口气,小跑着去扶了泠烟上来。拿了布巾子替她绞发,待到祁红服侍着泠烟穿戴好,两人出了温泉池,却看到齐元恒独自一人站在门口的身影。 二人不得不停了脚步朝太子行礼。 齐元恒回过身,目光掠过祁红停在了泠烟身上。看着这个自己有意避开却仍朝思暮想夜夜入梦的人儿,齐元恒再按捺不住,开口对祁红说道:“你先退下吧,我找你家主子有事相商。” 泠烟听得此话,先是不解,而后想到自己也正打算找他问明白这些日子的异常,便应了下来。遣了祁红先回馥郁馆,泠烟便随着齐元恒入了内屋。 一进屋,泠烟便想开口问,还没来得及说话,齐元恒便递给泠烟一件象牙色的大氅,道:“入夜了天凉。” 见泠烟面露不解,齐元恒主动伸手将大氅披到她身上,才补上一句。 “你刚刚在水里泡得久了所以没感觉,过会儿就知道冷了。” 大氅上有一圈白色的绒毛,柔顺的围在泠烟的脖子周围,衬着泠烟肌肤如玉,更显出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像是在冰水中沁过一般。看着人的时候像是直要看到人心底去。 齐元恒不再开口说话,泠烟也不言语。此时这么一双冷泠泠的眼眸就正看着齐元恒。泠烟却觉得自己看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泠烟的心头掠过一丝惊惶,她和齐元恒明明站得这么近,一伸手就能触到他的脸颊,却又分明隔得那么远,远到自己再也猜不透他的心思。自己和他之间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到现在这个地步了呢?泠烟在心中反问着自己,却没有答案。鼻头一酸,将将落下泪来。 齐元恒一直仔细看着泠烟。看着她整个儿人被笼在大氅之中,显得弱小又无助。白绒绒的一圈毛围在她的脖子上,她此时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幼小的兔子,连眼睛也是红红的。 她怎么……什么时候哭了呢? 齐元恒实在是没有过处理女孩子哭泣的经验。身边的女性,除了婢女便是李淑媛林荣兰她们。然而太子妃李淑媛自恃身份贵重又重仪容,从未在他面前流过眼泪,至于侧妃林容兰甚至侍妾侍女之流若是哭了更是不值当让他去安慰。 以至于面对着面前这个自己心上的女孩子哭红的眼,齐元恒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他呆愣愣地望着泠烟。想伸手去帮她擦了眼泪又害怕自己不知轻重弄疼了她。伸出去的手就这么尴尬地停在了半空。 第二百一十一章 共守天下 泠烟哭起来也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是没有声息的哭着,连哽咽声都几不可闻,只有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眶滑落,顺着纤长的睫毛接连不断地掉下去,一颗一颗砸在颈项上那圈绒毛上,砸进齐元恒的心里。 齐元恒良久才像是找回自己声音般僵硬地开口道:“别哭了好不好?”声音小得连他自己都听不真切,一旁的泠烟更是恍若未闻,仍自顾自哭着撄。 齐元恒实在无法,看着泠烟上下颤动的睫毛,鬼使神差般将嘴唇凑过—— 亲了上去。 感受到嘴唇上睫毛蝶翼般轻柔的触动,而后迅速被泪水濡湿。最后被泠烟双手将他推开。齐元恒这才退后两步,负手而立,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仿佛刚才行冒犯之举的并非是他。 泠烟被齐元恒的举动惊吓到,又羞又怒,一时之下也忘记哭了,木然地看着身旁的他。 “竟然是这样子才有用吗?” 泠烟听得齐元恒出声,说的却是这么一句话。回过神来知道他话中所指是自己哭泣一事,羞愤难当之下,只想远远跑开。齐元恒哪里会让她走开,抓着大氅就将她带入怀中,又抱着她出了院门。 门外夜色已深,月光如水空明地洒在石子路上。齐元恒就踏着月辉抱着泠烟稳稳当当地走在这条路上。泠烟在他怀里安静地一动不动,像只乖巧的小兽。一路行去,只听闻间或一两声虫鸣,再无其他声响。 待到感觉齐元恒停了脚步,泠烟才小心翼翼地从大氅中探出头来查看周围偿。 是个小亭子,雕梁画壁,四角飞檐上缀着做工繁复的铜铃。三面临水,地面比水面略高出些许。月亮的清辉铺陈在水面上,夜风吹拂,和着清脆的铜铃声,送着一波又一波的星月碎屑到脚边。 恰是一副“流月将波去,潮水带星来”的景致。 泠烟自己挣开了齐元恒的怀抱,走到亭子边缘,伸出手像是要去接落下来的月光。齐元恒站在她身旁替她挡住风向。 二人也不说话,只静静一前一后地站立在这亭内。像是相约赏月的爱侣,被月景迷惑,静默不语。刚刚屋内发生的事情在这月色清辉的照拂之下都被抛在脑后。 许久没看过这么好的月了。此刻天上的月,水里的月,眼里的月,都是人间胜景。齐元恒看着泠烟眼内波光粼粼,突然开口道。 “我内心所想,也不过是这一轮明月而已。” 齐元恒声音低沉,唯恐惊扰了这一切一般。“我要这天下百姓,无论齐楚,不分贵贱,都可以和心爱之人共赏月色……” “如斯美景,理应与所爱之人共享。”泠烟轻轻接过齐元恒的话,双目灼灼的望向他。“我知你心中所想,我定会与你一同守住这大好河山。” 少女清泠泠的嗓音在夜色中听来尤为凛冽,像是银瓶乍破刀枪突鸣般震荡着听闻者的内心。 齐元恒看着骤然光彩四射的泠烟,笑得轻松,伸出手臂将她拥入怀中。 微斯人,万古如长夜!齐元恒在心底叹道。 只有她明白自己的内心所想——不是皇位,不是权力,不是江山万里。而是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着的百姓。无论姓齐姓楚,富贵贫贱,都是这片土地的子民。而作为太子的自己,也并非是未来的统治者,而是守卫者。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天下本就是百姓的天下,天下人的天下,而并非是为君者一个人的天下。 历代残暴如夏桀、商纣之辈,正是因为把国家当做是他们的个人所属物品。所以才会做出那样的荒唐事迹,臭名千古不散。 而贤德如长孙皇后之辈,造福的不仅仅只是帝王的后宫,更是惠泽遍布天下,被称为千古贤后。 齐元恒转过头望了望一旁的泠烟,像泠烟一样的人,未来必然会成为这个天下的福分。 次日,天气甚好,泠烟早起推开窗户一看,却看见齐元恒正直立着与人交谈。 此处乃是他的别院,何时竟然有外人进入了? 泠烟眉头微微蹙起,带着不解望那处望了望,才发现来人机竟然是——皇帝齐窦。 皇帝日理万机,此时不是应当正在朝堂之上高坐着享受百官朝拜,商议政事么,为何此时会出现在此处? 泠烟从房内轻步移了移位置,恰好那边有一出茂密的翠竹,正好能够将她的身影遮挡住。外头最为最尊贵的两父子谈话的内容就这样传入了泠烟的耳中,隐隐绰绰,不甚明显。 “身为太子,你竟然会在此时有闲心带人过来别院躲闲。齐元恒,你这太子做的可真是尽责。” 皇帝语气微冷,目光之中的凛冽略微能够让人看出他的不悦之处。 齐元恒一袭白袍,站在此处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模样。微风轻轻吹过,带起衣袍翩飞。即便面前站着的这个人乃是能够主宰他生命,天下至尊的父皇,齐元恒的态度依旧没有变过。 “儿臣是个怎样的人,父皇心中不是清楚的紧?您竟然愿意立下儿臣为太子,必然有着您的考量。这天下百姓是齐国的百姓,也是我们齐家人的百姓。” 齐元恒反唇相讥,话中触及到了皇帝心中的底线。他连连骂了几句“逆子”,又伸手拂了拂自己的胸口,似乎因为过于激动而要有些站不稳了。 齐元恒见状,想要伸出手去他,可是心中却又忽然想起了母妃当年死去时候的模样。伸出的手默默的握成拳头,缩回了衣袍当中,将此情此景视若不见。 不一会儿,皇帝就自己缓过气来。好在他此次出行乃是秘密出行,唯一带着的暗卫头子和大太监李德全也被他留在了这小院外头,否则若是让外人看了齐元恒这幅不孝的模样,势必要上书斥责他一番,严令皇帝废除太子另外选过。 “我知道你对我心中有恨意,都是因为我当年没有保护好你的母亲。” 远处的泠烟耳尖的听到了“母亲”二字,忽而想到了那位以美名和才名远扬天下的端皇贵妃,长孙王府曾经风华绝代的郡主,即便是连如今的太子妃李淑媛也难以比得上她当年的名声之中的一二。 如此出色的人,依稀能够记得留给这天下最后的一个背影便是那病逝的枯骨红颜。 后宫的红瓦宫墙的,不知是埋葬了多少少女的青春。 如今听皇帝这话中的意思,似乎当年的事情还颇有内幕。泠烟在心中为端皇贵妃默默长叹一声,又继而将注意力放到了两人的对话之上。 “可你又可曾知道,于我而言,同样也是丧失了此生挚爱之人。” 此时的齐窦没有摆出皇帝的架势,甚至连那句代表身份象征的“朕”的自称,他也换成了“我”。就像是一个父亲在语重心长的请求儿子的原谅。 此刻的他,看起来背影似乎有几分岣嵝,和一个普通的老人几乎没什么区别。 “后宫佳丽三千人,我母亲不过只是你其中的一个妃子,若是真的爱她。为何……为何你还要在她身后继续宠爱其他人,为何我又还有那么多皇弟皇妹接连出生。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一边可以宠爱着不爱的女人,一边却深情款款的说着爱。母亲已经故去了,你现在再说这些,已经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齐元恒仿佛是被齐窦激得失去了往常的理智,竟然不管不顾的将心底的话全都说了出来。此时的他,不是以一个臣子的身份再和君上对话,而是以一个儿子的身份在质问他的父亲。 他们是一家人,是天底下最为尊贵的一家人。这样的身份背景,注定了他们不能够像普通的家庭一样,随心所欲的享受天伦之乐。 齐元恒所说出的话,字字锥心,刺在了齐窦的心上。齐元恒虽然未曾落泪,未曾哭泣,但是却偏偏展露出一个男儿脆弱的一面。 这样真实的谈心,让齐窦将如鲠在喉的斥责说不出口。 一切,都是孽缘…… “往事已经过去了,我说的再多在你眼中也不过只是辩解罢了。日后你自然会知道了,我对你母亲的心思。这一生,除了她,我未曾再爱过其他女子。” 两人静默了一会之后,齐窦又将话题拉回了他此次前来的正事之上。 “李家三小姐毕竟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就这样跟着你出来这么久也不是个道理。你若是真的对人家有意,早些将她纳进府中做个侧妃,也好全了李家的面子。” 这话齐窦倒是真心实意的为齐元恒着想才说的,毕竟在外人眼中,泠烟权势靠着齐元恒方能上位。无论是李家三小姐这个身份还是安宁县主,如果抛开了齐元恒,她是根本不可能有今日之荣光。 而对于一个女子而言,最好的归宿莫过于是嫁人。早早让泠烟嫁给齐元恒,也是一尊好造化。 “不要。” “为什么?” 第二百一十二章 山与挚爱 将泠烟纳为侧妃,这是齐元恒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 不远处的泠烟听得这句话,没有像一般女子一样心凉难过,反倒是极为相信两人之间的情分。齐元恒于她而言,不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合作伙伴,而是心灵契合的同道之人。 信任,是两人之间沟通最为重要的桥梁。 这也正是为什么诸多人之中,齐元恒唯独和泠烟有心灵契合之处。 “为父见你倒是难得这般喜欢一个女子,虽说这泠烟的身份有些来路不清,算不上什么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但是难得的是胜在你喜欢,破例一回也未尝不可。再加上太子妃已经故去,你和李家之间也需要新的纽带来维系关系。” 齐窦毕竟是帝皇,所思所想自然是从一个上位者的角度来看。泠烟虽然身份一般般,但是碍着李家这层关系,做个侧妃还是绰绰有余的。但,也仅仅只是个侧妃而已偿。 “若是这天下需要用一个女子来维护,那我也没必要继承这皇位了。” 这是齐元恒的傲气,也是他的傲骨。他根本不屑将自己所爱的人当做是踏板来上位。 “你……你……” 齐窦指着齐元恒,语气之中顿了顿,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若不能得喜爱之人为后,我愿意一生无妻。” 这句话,是齐元恒自从在李淑媛逝世之后就在心中暗自立下的誓言。当年因为年幼,再加上并没有喜欢的人,所以奉着皇命取了李淑媛为妻。虽然没有喜欢,但是却给足了她嫡妻应有的体面。直到遇见泠烟—— 直到遇见泠烟之后,他才知道了什么是心底的那一份欢喜。 有一种悸动,叫做难以克制。 有一种喜欢,叫做念念不忘。 有一种眷念,叫做永不放手。 都说皇家无真情,可偏偏这两父子都是那痴情的真心人。无论是当初力排众议追封端皇贵妃为后,还是那自长孙氏之后,再无冠宠后宫之辈,都足以显现出齐窦对于端皇贵妃的一片真心。 如今的齐元恒亦是如此,深陷在对于一个人的喜欢之中。他还能记得昨夜里那一个吻,是如何的撩动他心弦。只怕是这一生,都无法忘却了…… 齐窦见齐元恒这幅模样,心中大抵也知道他是动了真情。可……皇家,最不能够容许的便是这真情。作为帝王,可以享受无尽财富,可以坐拥佳丽三千,但是唯独不能有的,就是动了真情。 不远处的泠烟只依稀听见齐元恒说了句“若不能……”,后头的话被风一吹就散了,没能让她听个明白,倒是可惜了。 “朕年纪大了,这天下最终也是你们的天下,希望你不要辜负为父的期待,也不要辜负我们齐氏一族世代的心血。” 齐窦甩了一甩袖子,不知是喜还是怒就离开了别院。 约莫在一炷香之后,齐元恒才朝着泠烟屋子的那处地方,眼中带着似笑非笑,道:“出来吧。” “你怎知我在这后头。” 泠烟自以为自己的隐藏能力也算是不错,却没有想到在齐元恒面前竟然是无所遁形。看来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还是逃不过齐元恒的火眼金睛。 “本来是发现不了的,只是你看本太子的眼神太过炙热,让本太子啊……难以发现不了。” 齐元恒平素与泠烟一处之时是从来都不会摆出太子的架子的,此时一激动竟然连“本太子”这个自称都说了出来。由此可见,此时的他心境如何。 泠烟闻言,羞红了脸,侧了侧身子就朝着齐元恒走过去。没想到温泉之中的那一番际遇,竟然让两人的关系拉的如此之近。虽然从前她也早已在心中暗自对齐元恒许下非君不嫁的心愿,但毕竟还只是未语道破的状态,哪像此时……这般露骨。 “泠烟,记得你说过的,陪我共看花开花落,赏遍这红尘万丈。” 泠烟轻声应了一句“好”,然后用行动回应了齐元恒。一个真实而又温暖的怀抱,他们是紧紧相依的两个人,也是未来路上能够一起走的伙伴。 次日,齐元恒就收拾了东西带着泠烟回了京城。毕竟边关战事未平,他身为太子一直躲在外头也不像是个样子。之前此番做法不过是为了摆出一个态度罢了,而此时齐元毅已经在边关有一段时间了,他回京也不碍着什么事了。 不过这甫一回府,就碰上了齐元礼急急忙忙的前来找他。 “我说景郡王,你大小也已经封了郡王爷,怎么行事还是这般慌慌张张,就不怕让人笑话。” 南宫毅向来就是这幅性子,哪日要是见他好好说话倒还奇怪了。 “本小王行事一贯如此,我行我素。倒是南宫毅你小子,几日不见竟然敢调侃本小王。” 齐元礼和南宫毅、诸葛鸿两人的关系向来不错,平时见面也少会摆出王爷的架子。 “不过今日本小王找皇兄有事,没空和你扯淡了。” 齐元礼一把走了进去,把南宫毅一人扔在了太子府的大门口。 南宫毅见齐元礼神色有异,于是让人通知了诸葛鸿与泠烟,也随后赶往了书房之处。 这五人聚在一处,必然是要谈论朝廷大事,随侍的人初时还对泠烟已女子之身伴在太子身侧不满,而这点不满随着泠烟被加封为安宁县主之后就逐渐消散了。 一个能够已自身智谋而在京城之中站稳脚跟的谋士,一个能够想出筹粮计谋的李家千金,这样的身份她们得罪不起。 可以仰望,可以羡慕,但是却唯独不能够有嫉妒,这一点,太子身边的人还是分的很清楚的。 “很久没见老五你这般急性子了。” 齐元礼一进门就慌慌张张的叫道:“出大事了,出大事了”,也难怪齐元恒要这般说道几句。 “三哥你是不知道,这边关战事大哥竟然得了小胜。这样一来,你的位置就危险了。” 不怪齐元礼如此紧张,当初齐元恒就是因为请战日照城,立下赫赫军功,所以才能够逐渐在朝堂之上站稳脚跟。如今齐元毅也学着远征西戎与南疆,如何能够让齐元礼不担心。 有了兵权,就是有了一切。 这历史上拥兵自重者起兵造反的事例还少么? “这事我知道,可这值得小五你费下心思?” 齐元礼愣了一下,这三哥怎么不把这事当回事呢? “贤王此战无论是胜或是败,对大齐来说都是好事。他若是胜利了,能保我大齐一时安宁,百姓和乐安康,有何不好?若是败了,自然会有其他人顶上,平定四方。西戎和南疆,昔日不过只是臣服在我们脚下的两个小国,如今也翻不起什么浪。” 并非是齐元恒小看了两国之力,而是就事论事,这么多年以来,齐元恒虽然未曾走遍大江南北,但是太子府的暗卫早已遍布各地。他的情报网,比起皇家暗卫的实力也是有强不弱。只不过这一切都不为人知,故而才没人将他视为真正的对手。 若不是这些年来羽翼渐丰,只怕是到了如今还能享受片刻安宁。 “三哥难道不怕贤王掌握了兵权之后,转头就将兵马对准了我们?” “他若是有这个能力,我们大可以试试看。小五,相信为兄,他翻不起什么浪的。” 齐元毅的实力他已经基本摸头,对他来说也造不成什么威胁。而真正值得齐元恒关注的敌人,乃是如今高坐在德王府之中,那位现任皇后的养子,齐元德。 见齐元恒这般说辞,众人也宛如吃了一剂定心剂,纷纷心安不已,各自散了。 时逾三日,宫中再次收到从西南边关传回来的战报。 西戎及南疆集结七万大军压境,企图侵袭大齐领土,牟取暴利。 贤王齐元毅等人不慎误入西戎南疆两国陷阱,大齐在此战之中局势失利,紫阳城守城将领都尉涉险出兵营救出贤王,两军战事陷入僵持。 看到这份战报之时,齐皇在朝廷之上不由震怒。日前齐元毅带领的兵马还小胜了几局,如今却落到这般窘境,怎能让他不愤怒。 正所谓:“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血流千里。” 看着如今齐皇龙颜大怒的模样,文武百官在场之人皆是纷纷跪地,大多数人都低垂下了头,静默不敢作声,夸张一点的更是将呼吸都减轻了几分,唯恐出了什么错,火上浇油。 都说伴君如伴虎,由此看来此话可当真是一点不假。 沉寂半晌,大殿之上再无人敢说话。齐皇似是终于忍耐下心中的怒气,但是脸色却仍不见好转。 “行了,你们都起来吧。”齐皇沉冷着声音说道。 文武百官闻言,都如释重负一般,连忙从地上起来。 “谢皇上。” “李丞相。”齐皇突然看着百官之首的李文庸喊道。 “老臣在,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听到皇上叫自己,李文庸连忙地便拿起了手中玉笏,迈步上前,又恭敬行了一礼。 “你自己看看吧。” 齐皇手一扬,李公公心领神会地连忙上前将齐皇手中的战报文书取过,又递给了李文庸查看。 “丞相大人,请。” 第二百一十三章 援军出马 看方才皇上那番表现,这文书之上的内容定然应不是什么好消息才是。 李德全将手收回,心底却不由自主地为李文庸捏了一把冷汗。 李文庸心中有几分不妙的预感,但是脸上却没有丝毫表露。 仔细查看了一番那边关传回来的战报里面的内容,面上神色顿了一顿,随后将这份战报递给了身旁的齐元恒等人。 “爱卿对此事可有什么看法?” 见李文庸的反应,齐皇明白他心中定然已经是有了一定的想法,因此这才开头问道偿。 “回皇上,此次西戎和南疆两个国家突然起兵,事发突然,贤王等人又是带领军队快马加鞭一路南下,想来自是旅途疲累,这才导致了我军在这次战争之中的失利……” 人群之中,一阵低沉的声音传出,竟是贤王党的人?这也难怪方才的话语之中为何有着如此明显的偏袒和开脱罪责之意了。 “哦?那爱卿的意思是什么?”齐皇挑了挑眉问道。 见状,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也都纷纷投以或同情或好奇的目光。 “这……” 感觉到周围的注视,那名官员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 齐皇见状,冷笑一声,随后又继续说道:“贤王奉命出兵,却冲动莽急,误入敌军圈套,为西戎和南疆所擒,并借此前来威胁我们,导致我们在这场战争之中失去了主动性与主导性,平白折损了好几千人马,军令如山,就如同军中签订了生死状一般。按罪当处罚。不过念在其主动请缨,心中念着河山家国的份上,倒是可以减轻一下刑罚。” “皇上……” 齐皇的这一番话可谓是意味深长了,从他方才的表现来看,他对齐元毅这一件事的态度也是让众人觉得捉摸不透的,有责有罚,有褒有贬,可是,这终究是让众人的心中藏下了一阵不安。 “可是如今边关之事,势态僵硬胶着,切不可一拖再拖,还望皇上能及早作下定夺。” 方才被打断的李文庸此时又开口说道,言辞诚恳,倒是没有偏袒任何一方的表现。 这一番话,可谓是将话题往正道上引,而不是再局限于这个是非奖惩之分了。 话音刚落,在场百官纷纷附和。 “是啊,丞相说的没错,边关之事乃是国家之心患,边防乃是重中之重,如今西戎南疆敌军压境,企图入侵我大齐,咱们也应该于此做出应对之策,而非在这朝堂之上争辩,逞一时口舌之快。” “还望皇上早做定夺,派遣贤将击退西戎及南疆敌军,恢复边关安稳。” “还请皇上早作定夺!” “……” 百官言和,众人一致,朝堂之上倒是一片肃穆。 齐皇见此,微微眯了眯眼,“那,李爱卿认为,我们应当派谁出战边关呢?” 这个问题确定并非那么好回答的,如今朝堂之中,太子dang、贤王党、明王党三股势力之争可算是愈演愈烈,也是在众人心中最有可能争夺皇位的人选。 而现今,贤王齐元毅在边关的第一场仗却已经是失利,现在贤王一党的结果还尚且不明确,那这次被派往边疆的最有可能的人选应该就是在太子齐元恒和明王齐元德两人之中选择了。 可是李文庸一旦做了决定,那么便极有可能被归为其中任何一党,而很难再次保持之前那样中立的态度了。 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问题与决定也算是在试探李文庸的态度了,因此很多人也在心中暗自为其担忧着。 然而李文庸却仍是挺直脊背站在百官之首、最前端的位置,脸上神情平静,反而没有众人想象之中的那般的为难之色。 “回皇上,依微臣之见……不如请景郡王殿下领兵前往,以解边关祸患。不知皇上意下如何?”李文庸恭敬地弓着身子对着齐皇道,倒是不见有过多的紧张之色。 齐皇听言,将目光转向了李文庸所在的方向。 “景郡王?” 平平淡淡,无甚波澜起伏的语调之间隐藏着的情绪让人难以揣度。 而在场的大臣们听李文庸不卑不亢道出了景郡王齐元礼的名号,不由得皆是一愣神。 若不是李文庸提起,想必他们还真的忘了这个“混世魔王”的存在了。 说起这景郡王齐元礼,乃是皇上的几个儿子之中年岁最小的皇子了,也正是因着年纪的原因,又从小被宠溺着长大,因此性格顽劣,四处招惹是非,倒是被京都众人给贴了个“混世魔王”的称号。 不过齐元礼虽然性情顽劣,但却是心地善良,并无杂念,许是因为知道自己争夺皇位的能力与几位皇兄相比并不够突出,也不占据优势,因此他对皇权皇位之事也并不看重。 也正是如此,齐皇对他也多有纵容与信任,分与几分偏爱又如何?只要齐元礼没有做出什么草菅人命,伤天害理的事情,众人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过去了。 而在众人的眼中,齐元礼也算是中立一派,虽是自小便与齐元恒两人关系极为亲密,但是齐元礼的手中却并无太多实权。 至于皇上封与的景郡王这一个称号,也是为了褒奖当初他下江南立下功劳的表示。 因此在大家看来,齐元礼反倒是更像一个拥有名号却并无实权的爱好野游的闲散王爷罢了。 不过…… “爱卿为何想到寻景郡王出面?不妨说说你的看法。” 齐皇眉梢带着几分不解与兴致,问向李文庸。 “回皇上,据微臣所知,景郡王殿下虽是性情顽劣,但是其心地却是至纯至善,纵是年轻气盛,但心中却有着家国天下,自有一番打算。上次景郡王殿下奉皇上之命下江南解决江南一带动荡之事,却也是完成得极为出色。” “想必这一切也是圣上和诸位大人所有目共睹的,因此,老臣认为,此次若是派景郡王殿下出战,辅助边关将士,势必也能够有所收获,如此倒也算是解决了边关之急。” 李文庸认真的说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倒是滴水不漏,饶是齐皇也开始动摇。 李文庸此举,既能够让景郡王齐元礼走入众人的视线之中,转移大家的注意力,而非紧紧聚焦在齐元恒、齐元德和齐元毅三兄弟的权力之争上面。 同时,这一举不偏不倚,诚恳公正,又能够缓解边关的紧张局势,可谓是最好的选择。 “爱卿所言有理,既然如此,传朕旨意,着封景郡王齐元礼为副将,率领三万大军,即日启程,前往边关紫阳城,协助贤王齐元毅等人迎击西戎南疆敌军,以扬我大齐国威!” “皇上圣明!”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下众人齐呼,齐皇的这一番话算是一锤定音下了决定,至此,边关的事情也算是暂且告了一段落了。 丞相府。 下朝之后,李文庸便回到了府中书房。 “如今皇上答应了派遣景郡王殿下前往边关,也算是解决了燃眉之急,只要这次景郡王殿下能够一举击败西戎和南疆敌军,那么定然又是功劳一件。” “如此,等到回京之后,战败的贤王的权力极有可能会被架空,咱们又阻止了明王齐元德出兵,那么这次的一番较量表面上出了景郡王殿下,谁也没有从中受益,可算是没有胜负之分了,也算是打消了皇上的疑心。” 书房内,泠烟清越的声音小声说道,一语道破了目前的局势。 “有劳丞相大人费心了。” 另一旁,一阵低沉的声音传来,竟是齐元恒。 “太子殿下客气了,这本该是老臣职责,不过顺水推舟,助了一把局势罢了。不过景郡王殿下此去边关,可谓是危机重重,又是否……” 李文庸犹豫道。即使西戎和南疆不足为惧,但是身处边关,总是难免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处境不可谓不艰难,因此李文庸的担忧倒也不算是多余了。 “这个丞相大人大可放心,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五皇弟,此次边关之战,务必一举得胜,只是京城这边,关于淑媛的事情……我们一定会彻查此事,找出证据,一举扳倒齐元毅,也不会辜负了太子妃的一番牺牲。”齐元恒拧了拧眉,沉声说道。前些日子他不让泠烟继续插手追查下去,是担心其中有人暗下黑手,连带着害了泠烟的性命。可是在他心中,其实这件事是未曾放下来过的。 说起李淑媛的死,现场的气氛不由得有几分沉重、凝滞了下来。 李淑媛身为丞相府的嫡长女,亦是当朝太子妃,可以说是李文庸这一辈子最为看中的女儿。 即便是在权势官场之中沉浮几十年,见惯了各种人心,李文庸的心里却仍是将家族看得很重,这个女儿对他来说也同样是被看得极为重要的。 此次李淑媛殒命在了贤王府,自然是疑点重重,他也曾在心中痛惜,怨恨,也叹惋她这一辈子为齐元恒所做出的付出。 不过齐元恒最后的一番话可谓是真情实意,既是表明了自己会给丞相府一个交代,也许下了自己的承诺,应予以李淑媛的太子妃的荣耀,他自然一分都不会少,这番举动也说明了李淑媛这份真心最终也没有错付,这一番付出,也总会有回报。 至于齐元恒的允诺,也算是解了李文庸心中的结了。 过往种种,都在无形之中消弭散去,尽作云烟。 第二百一十四章 联合楚家 自从回了京城之后,事情就一桩接着一桩接憧而来,无论是李家的站位还是齐元礼出征的事情,都需要她操上一份心。 好在身旁的祁红、倚绿二人渐渐也被她培养起来,能够为她处理一些琐事,倒是让她省了不少心力。 齐元礼出征之日,齐元恒也同上次下江南之时亲自前往去送他。对于这个弟弟,齐元恒是真心疼爱的,但是却又不得不一次一次让他去经受险境。 毕竟在这皇朝之中,齐元恒没有多少能够信任之人,要是论起可以真心依靠的伙伴,更是寥寥无几撄。 迎风送别,往往是让人忍不住泪流的时刻。齐元恒虽然没有飙泪送别,但是却也是强忍着心底的酸涩,一路送到了城门之外。 犹记得,当时齐元礼从江南而归,也是在这个地方,他们遇到了刺杀。若不是当时齐元礼及时赶到,只怕他们一干人都早已命丧黄泉了。 这救命之恩,兄弟之情,可是一辈子都算不清楚的。 回了太子府之后,齐元恒打算找泠烟商谈一下接下去的事情,但却没找见人,追问之下才知道她已经回了李府。毕竟李淑媛如今已经不在了,泠烟也就没有名正言顺留在太子府的理由偿。 安宁县主这个身份虽然给了她尊崇,但是同时也束缚了她一些行为。居于礼教,框于社会伦理道德之中,不得不顺从于礼教而选择与齐元恒避嫌。 走的太近,只不过是留给旁人授以话柄的机会。泠烟本就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最有利的。反正来日方长,他们也不差这点时间。 等到齐元恒跑到李府去抓人之时,却被告知泠烟已经去了楚王府。齐元恒在李府之外徘徊了几步就打道回府了,毕竟此刻他不适合出现在楚王府之中。 局势尚未明朗,太子仍需避嫌。 而这边的楚王府之中,泠烟正端坐在楚王爷面前。 凭着她李家三小姐的身份,想要出入楚王府自然不是多大的事情,递个牌子,走个过场也就罢了。只不过泠烟想要见得乃是楚王府的当家人楚王爷,这自然就要费上一番功夫。 不过好在有楚逸轩和楚逸晨两兄弟帮着他在旁说好话,楚王爷自然也不会过于刁难泠烟了。 “说吧,你来找本王可是有什么事?” 待到泠烟落座,饮过茶水之后,楚王爷这才开口问出了泠烟此行的来意。 “楚王爷,泠烟此来,是想和您谈一桩交易。” 泠烟不慌不忙,轻畷了手中的一口茶,然后就开始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谈交易?本王记得李三小姐可不是什么商人,要拿什么来和本王谈交易?” 既然说是要谈交易,那么就要有谈交易的态度。楚王爷坐直了身子,倒是有几分开始对于泠烟所能拿出的东西感到好奇。毕竟泠烟能够已一届平民身份被认为李家三小姐,后又被赐封为安宁县主,要说没两把刷子,谁信啊?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谈不成的交易,只有谈不拢的筹码,既然泠烟有这个想法,那么也就是意味着他们有谈成这个合作的可能。 “我想,若是楚王爷这般英勇无畏的人物,应该是不愿天下苍生落入战火喧嚣,生灵涂炭的境界才是。” “如今这天下不是正处于战火纷呈之中?” 楚王爷指的乃是如今西戎与南疆两国在大齐边境犯事的事情,如今齐元礼领兵在外抗敌,难道这还不算是战乱四起? “那王爷可知,为何我们齐国会陷入这样的一种危机之中?” 泠烟若有其事的问话让楚王爷楞了一下,随即反问道:“莫非这当中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齐国和楚国位处于斐水两岸,本来就容易起摩擦。更不提这两国还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大国,自然是为了争夺那仅有的资源而常常起了纷乱。 故而泠烟这话里有话的说辞,不免让人为之诧异。 “贤王齐元毅日前私通了楚国,将我们大齐的军事兵防图外泄,否则您以为我们大齐为何会节节败退,甚至落到了需要派太子爷前往督战的情况?” “什么?” 泠烟说出的秘闻让楚王爷为之一惊,整个人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紧紧抓着泠烟的肩膀,厉声质问她事情的真伪。 通敌mai国,这可不是一般的小事,更何况还是当朝的王爷,这严重性便是又往上加了一层。 “你为何会知道这件事?” 没有问泠烟证据何在,而是先问出了这句话,这已经证明了在楚王爷的心中,天平已经是逐渐倒向了泠烟所说的这一边。开始相信齐元毅平素的行为乃是伪装,开始觉得这个皇帝的长子心怀不轨,早就暗中对于皇位有所觊觎,也是真的想要除掉齐元恒,代替弟弟坐上皇位。 皇权路,实际上就是黄泉路啊!在这条路上的争夺,可以抛弃一切,何况是手足情谊呢? “太子妃的死,便是与此事有关。” 泠烟说的认真,一字一句落入楚王爷耳中却犹如惊雷。 “之前长姐孤身一人前往贤王府,明面上是前去探望二姐,但是实际上则是收到了二姐的书信,得知了贤王暗中谋逆的事情,想要找她前去商量对策。可谁知,这一去就没了回来的日子。” 说道此处,泠烟的声音都忍不住低落了几分。若是当初她能够早一点知道,就可以阻止长姐独自前往,也不会累的她丢了性命。 “本来我们对于是否是贤王所为此事还有所怀疑,但是后来在长姐房中找到了她留下的字条,上面写着贤王,楚国几个模糊的关键字,我们才将注意力放到了这上面来。只可惜过了这么久,贤王大概也将相关的证据销毁干净了,我们再想查询此事,也是无从入手。” 泠烟忍不住将双拳紧紧捏住,心中的怒气难以散发。毕竟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件事的根本缘由,但是却苦于缺少证据而无法将事情的真相揭露出来。 她在捡到纸条的哪一天,就将这证据亲手交给齐元恒,可惜在太子暗卫将贤王府里外搜索了一遍之后,都没有找到证据,也只能够暗自作罢了。 “既然是如此,你们为何不禀报皇上。皇上如此盛明,定能为你们裁决,还太子府,还李家一个公道。” 齐窦虽然偶尔会偏听偏信,但是总体还算是一个贤明的皇帝。若是他们有了确凿的证据,想要搬倒齐元毅并不是什么难事。可若是只有这凭空的猜测,根本不管用,若是一个不小心,甚至还会落得一个倒打一耙的罪名。 “王爷您也不想想,若是贤王殿下心中当真无畏,为何要挑这个时间前去边关?难道就是为了抢夺兵权么,这个理由也未免太站不住脚了。这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要是一个不小心丢了性命可不就是亏大了。正是为了躲避这件事的搜查,所以贤王才自请前往边关。” 泠烟冷冷一笑,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只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没有达成,在两国边境的战事败了,否则这攻不知能不能抵过呢?” 泠烟说的冰凉,让人能够听出其中的冷意。 楚王爷沉着的点了点头,并没有立马做出回复,而是对泠烟说:“此事兹事体大,还需要容本王仔细思索一番才是。今日你且先回去,至于李丞相那边,日后朝堂之上碰见,本王自会和他说个清楚。” 泠烟识趣的应了声,随后便回了李府。她并不是看不懂人脸色的小丫鬟,知道楚王爷已经被她的话有所打动,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加一把柴火,就能够彻底将楚王爷拉到他们的阵营之中。而争取到楚王爷的支持,未来在朝堂之上,他们也更有话语权。 自打皇上让景郡王齐元礼带兵出征的圣旨下来以后,京都朝堂之中关于边关战事和齐元恒、齐元毅、齐元德三兄弟争夺皇位的争吵与议论之声终是渐渐平歇了下去。 大军出发的前一晚,齐元礼风风火火赶到太子府,与齐元恒等人秉烛夜谈了一宿,也没人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在第二日百官送行的时候,齐元礼脸上神情似乎有几分肃穆,让人着实有些捉摸不透。 若说这齐元礼的性子,在众人的眼中倒像是个乐天派的模样,说白了就是一个“活宝”,脸上总是挂着没心没肺的笑意,可是鲜少见他这般忧心严肃的模样。 可是说来这西戎和南疆两个小国,所谓的实力也并不怎么强大,也算不得什么强劲的对手,可不至于让齐元礼这般犯难、面如土色的吧? 一番兜兜转转敬言送别之后,齐元恒终是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带领着大军出发了。 齐元礼也挂念着边关的战事,一路快马疾驰,很快便到达了边关紫阳城。 这一路之上,齐元礼见过了很多受战争影响波及的民众百姓,一家老小,流离失所,齐元礼的心中很是受到触动。 第二百一十五章 齐元礼的战争 他乃是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生于王室,长于王室,自小的优待与荣光,自是众星拱月一般的度过,也没有经历过像这样的“磨难”,因此在见到这些场景的时候,难免会对齐元礼产生冲击。 收拢思绪,齐元礼自驱马往紫阳城太守府赶去,然而刚到城门口之时,齐元礼远远的就看到有几个人候在城门口。 略微思索一番,齐元礼仍是继续驱马上前。 “下官紫阳城太守李庆,见过景郡王殿下。臣等不日前接到皇上旨意,故特在此等候接待景郡王殿下。不过……由于最近紫阳城战事焦急,迫在眉睫,因此今日只有下官前来,还望景郡王殿下恕罪。” 见得齐元礼停了下来,还不待齐元礼开口询问,李庆便似为齐元礼解惑一般率先开口,并恭敬地行了一礼,既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也免了彼此的尴尬。 “李大人客气了,有劳了。” 齐元礼自马上下来,轻轻扶了李庆一把,倒是不见有什么架子。李庆心中暗道。这齐元礼、齐元恒和齐元毅三人虽是兄弟,但是却是有着云泥之别。 齐元恒身为太子,为人亲和,平易近人,亦有博学风liu的才子之名,在京都之中倒是颇富有美名。 而齐元礼,虽说是被称作京都之中的“混世魔王”,但是心地却是纯善,没有那么多阴谋算计,也没有那么多架子。 反倒是看似最正直,贤名在外的贤王齐元毅,看起来为人正直,其实却是好大喜功,追名逐利,又极爱摆架子,为了达到目的更是不择手段。因此李庆对齐元毅的为人只是面上恭敬,却并不打算恭维。 而与此同时,齐元礼也在暗自打量着李庆,在临出发之前,他曾在齐元恒处得到一些情报,其中便有关于这紫阳城太守李庆的资料。 这李庆虽说不受朝廷重视,被调往了这么荒僻的边关,但是这么多年来却是兢兢业业,也没有什么污点,反倒是将这紫阳城治理得极好,只是这次因着西戎和南疆的原因,率先拿紫阳城开刀,这才导致边关战乱的时候民众反应那么大,倒是让李庆受到了不少牵连偿。 不过说起这个李庆,他的态度向来中立,在官场这个大染缸里,倒是始终保持着自己的本心,从不与他人同流合污,也不参与政治权力之争,这也是为什么李庆这么多年来虽是政绩突出,却始终得不到皇上重用的原因。 “景郡王殿下这番话可是折煞了下官了,这乃是下官分内之事,且景郡王殿下此番南下也是为了解决边关祸乱,所为乃是大齐江山,百姓福祉,下官所做的这些,与景郡王殿下相比起来,可算是微不足道了。” 齐元礼闻言,笑了一笑,却没再说什么,有些话面上客套着,内心如何,自己心知肚明就好。不过齐元礼对李庆这人的印象确实是极好的。不卑不亢,却又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随后李庆和师从带着齐元礼往太守府而去。初到太守府之时,齐元礼就和齐元毅撞了个正着。 其实与其说是偶遇,还不如说是齐元毅故意在这里等着齐元礼的到来。 “五皇弟。”齐元毅看着面前的齐元礼,面色沉静地道。 而齐元礼也不失体面分寸,仍是叫了一声“大皇兄。”虽然如今兄弟几人除了齐元恒之外都已各自封王,但是却始终是以皇兄皇弟相称,如此一来倒也不显得生疏。 日前齐元毅接到圣旨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此战过后,自己在京都之中的势力也势必会受到很多影响,但是他却无可奈何。 因此在面对齐元礼的时候,齐元毅也只是笑着打着招呼,叮嘱了几句,却破天荒的没有出言嘲讽挖苦。 看着齐元毅转身离去的背影,齐元礼的脸上是一闪而过的深沉与复杂。 做好边关战事的交接欲了解之后,齐元礼当机立断,决定与西戎和南疆交战,刺探刺探虚实。 按照他们所说,西戎和南疆不仅人数上与情报有着很大出入,而且其中出现的一直精锐队伍也是众人心中的谜。 针对此事,齐元礼特意派人私下查探了一番,原来关于大齐境内有着一处不世宝藏的谣言正是从西楚传出,而那日出现在西戎和南疆军队之间的那只精锐部队也正是西楚暗中的支持。 西楚四处散播谣言,还暗中支持西戎和南疆造反进攻大齐,其背后居心不可谓不险恶。 而西楚如此做的原因也正是因为半年前与齐国一战之中失利,西楚境内一些分裂势力心中不服,趁此时机四处散播谣言,恶意中伤大齐,使齐国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 齐元礼得知此事,连夜派人将密报传回了京都之中,向齐元恒严明此事。 两日之后,齐元礼收到齐元恒回信,决定即刻带兵迎击西戎和南疆,而齐元恒则将此事向齐皇禀报,齐皇派出使臣前往西楚与楚皇交涉,楚皇震怒,派人清剿分裂势力,解决了后方忧患。 与此同时,楚皇向齐皇递交书信,言明事情经过,并送了许多特产珠宝,表明了自己的诚意,希望两国重修旧好,和平相处。 在齐元恒和李文庸等人的劝说之下,齐皇权衡多方利弊,终是接受了西楚楚皇的求和心意,两国相安无事。 而边关紫阳城,自从西楚军撤军之后,西戎和南疆就如同一盘散沙,齐元礼带兵攻打西容和南疆军队,对方失去了西楚军支持之后就相当于是群龙无首,齐军所到之处皆是所向披靡,西容和南疆则只有被打得丢兵弃甲、四处乱窜了。 果然,不久之后,西戎和南疆便主动递交了降书。 接到齐皇示意的齐元礼便代表大齐出面接受了西戎和南疆的降书,西戎表示愿意臣服于大齐,成为其附属国,而南疆则表示划出大齐和南疆交接边境之上的两座城池以换安稳。 西戎和南疆两国所引起的边关霍乱总算是得以成功解决,齐元礼和齐元毅等人班师回京之日,紫阳城民众夹道相送,太守李庆亦带领着紫阳城的守将送别齐元礼等人。 至此,西南边关之事暂告一段落。 边关事情解决之后,齐元礼率兵回京复命,齐皇对齐元礼一举击退敌军,并且间接打通了西楚和大齐心障的事情十分满意,下旨册封齐元礼为晔王,乃是亲王职位,取代了之前的景郡王这一爵位。 此消息一经传出,举朝震惊,却无一人敢站出来反驳,毕竟齐元礼功绩摆在面前,这是不争的事实,而皇上身为九五之尊,君无戏言,说出去的话,更是没有再收回的道理。 只是经此一事之后,众人对齐皇的心思却是愈发的看不分明了。 自从西楚边关事情解决,齐元礼率众回京之后,京都之中的事情似乎一切都开始渐渐回归到正常的轨道,一切都有条不紊,似与平常无异。 可是泠烟和齐元恒等有心人却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这京都的天,终究是要变了啊。” 看着外面的天色,泠烟抿了一口茶,突然说道,而后转身往屋内走去。 站在院子之中的寒月闻言,抬起头看了看头顶的万里晴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然而,诚如泠烟所言,只短短数日之内,京都之中竟然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让众人心中震撼,心惊不已。 听闻,贤亲王侧妃、丞相之庶女李淑黎在贤王府中吞金而死,这是在李淑媛去世不久之后发生的事情。 如今李淑媛尚且尸骨未寒,还未沉冤昭雪,她的庶妹、贤王侧妃李淑黎也在贤王府之中相继出事。 原本在一个后院出事,闹出人命并不算什么大事情,但是这出事的人可是当朝丞相之女,贤王侧妃,也是已故太子妃的庶妹,何况李淑媛和李淑黎姐妹俩都是在贤王府出事,更是让人不得不多想。 果然,在众人的猜测之中,顺天府以及齐元恒泠烟等人从中发现了蹊跷。 原来李淑黎吞金而死,属于自杀,且她在死前曾留下遗书,其中言明了上次与西楚一战,在日照边关刺杀齐元恒一事是齐元毅所为。 皇上大怒,下令顺天府彻查此事,最后顺天府协助齐元恒一起调查,得到了确实的证据,齐皇龙颜大怒,于是下令削去齐元毅宗籍,并且囚禁宗人府。 世间事,常有机缘命定之说,不可谓不真实。 在齐元毅被囚禁宗人府之后,齐元恒和泠烟便找到了当时李淑媛在贤王府出事时候的一个知情者,当时他也是混乱之中撞到石柱,昏死过去,因此才侥幸逃过了一劫,不过后面逃出贤王府之后他便一直在外乞讨,不敢回去。 却没想到齐元恒和泠烟一次出府,竟无意救下了这个人,那名仆人心中愧疚难安,向齐元恒提及此事,一开始齐元恒半信半疑,可后面经过多方查证,了解了事情经过。 原来当初李淑媛举身赴“望渊池”也是在提醒他,齐元毅和楚国张相私下来往密切,暗中策谋。齐元恒也终于明白了李淑媛的深意,心中更是几分愧疚。 至此,李淑媛出事的真相终于水落石出。加上李淑黎的遗书上所言之事被证实,齐元毅又暗中与他国勾结,引起楚国之乱,百官上书弹劾,齐皇大怒,下令将齐元毅斩首。 此事一出,举国震惊,从昔日风光无限,人人眼红的王爷,到如今通敌叛国,人人得而诛之的阶下囚,齐元毅这一生跌宕起伏,最终还是陨落。 第216章 中秋佳节,共贺盛世 临近中秋,因着南疆与西戎战事的胜利,朝野一片欢庆之声。齐皇也连着几日早朝面带笑容。于是便有大臣在早朝之时提议借着中秋佳节之际,全国庆典,彰显天家恩威。 这个提议得到了朝堂上一众大臣的附和。大齐自齐皇齐窦治国以来,向来提倡勤俭节约,未免铺张浪费,即使是元宵春节这些节日也只是举行皇家家宴而已。如今也确实是需要一个盛大的国宴来向百姓显示大齐的富强。 齐皇也是考虑到这一层了,于是略一沉吟便应下了。还颁下圣旨命礼部尚书全力负责此事。 圣旨一颁布,全国上下欢腾一片,都在说道此事。后来听闻宫中又传出消息,说凡是五品以上官员,皆可携带家眷进宫参加宴席。心思活络些的想到宫中多位皇子正妃之位尚还空缺着,便动了攀附的心思。一时之间,京都的布料钗环都比往时贵上三分。 泠烟因着占了李家三女的名分,又是安宁县主。宫中早早便有宫人送来了一整套的宫装与环佩首饰。说是皇后特意赐给安宁县主赴宴时穿的醢。 皇后赏下来的东西自然不会差——衣服的布料都是上好的软烟罗,首饰是一套赤金镶着红宝石的“喜上眉梢”。泠烟坦然受了赏赐谢恩,倒是相府夫人楚月琴心中惶惶不已,几次想要开口,都被泠烟暗中拉住袖子制止了。 待到宣赏的宫人走了,楚月琴忙不迭地向泠烟问出了心中的不解。 “烟儿,皇后好端端的赏赐你这个干什么?宫中贵女那么多,她却偏偏做出这番抬举你的做派来,是想把你置于何地呢?何况皇后一向与太子不对付,这其中恐怕有隐情。缇” 泠烟听了楚月琴的一番话,心中很是感动。她知道楚月琴这是把她真正当做自家人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不禁安慰道:“母亲不碍事的。皇后有赏赐,我们为人臣子的收着谢恩便是。再说了中秋国宴那样的大宴席,皇后她还能为了整治我一个小小臣子之女,而不顾及着齐氏皇族的脸面吗?” 楚月琴听得泠烟这么一说也有道理,心下便安定了大半。想了想又还是对着泠烟叮嘱道:“等到入了宫,你就跟在我身后,哪也别去,总不会出什么事的。” 泠烟听了这话心中一暖,笑盈盈地对着楚月琴撒娇道:“知道了知道了,烟儿到时候就跟在母亲身后,哪儿也不去。”说着还一边拿脸蹭了蹭楚月琴的手心。 楚月琴被她这么一撒娇,心里也是疼爱得很。突然又想到已逝的长女李淑媛未出阁的时候也喜欢这么朝自己撒娇。心里酸涩不已,眼睛也有些湿润,未免失态,只得掩饰地拍了拍泠烟的手说道:“好孩子,好孩子。母亲有些累了,先回房休息了。” 说完也不等泠烟回答,就转身由着丫鬟扶着回了房间。泠烟一人在原地思索着楚月琴刚刚的异常,一时间也是思绪万千。 日子很快就到了中秋。 中秋这天泠烟早早的便被祁红唤醒梳妆。泠烟还残存着困意,被祁红像个木偶一样操控着梳洗妆扮完毕。推到铜镜面前了泠烟这才睁开眼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不由笑道,“祁红呀,化这么浓的妆做什么?我是去参加宫宴又不是去唱戏。你看这嘴唇红得都像是要吃人了。”说着还一边做出张口咬人的动作。 祁红在泠烟身后,透过镜子看见她言笑晏晏的模样,恍了恍神。才道:“小姐平日里就是太素淡了,更何况这套‘喜上眉梢’的头面就是需得严妆才适宜呢。”祁红嘴里是这么说的,手上却依着泠烟的意思将化好的妆面卸了重新化。 这么一番忙碌下来,楚月琴那边已经派人来催了好几次。等到泠烟梳妆完出来,楚月琴已在厅内等候多时。见她一出来,楚月琴取笑着说:“我们家烟儿这是‘慵起梳妆懒’啊!” 泠烟见楚月琴脸上并无久候责怪之意,知道她这是在打趣自己,也不由哂笑道:“母亲您快别笑烟儿了。等急了吧,我们这就进宫赴宴吧。”说着挽起楚月琴的手往外走。 楚月琴也由着泠烟挽着她的手,一面疼惜的看着泠烟。心中叹道,这等女孩儿要真是李家的亲生女儿便好了。又不由内心笑自己多想,泠烟确实就是李家的女儿了,还有什么好求的呢。 泠烟知道楚月琴内心还是有些因为李淑媛一事伤心,便设着法子地逗她开心。楚月琴看得出泠烟的用心良苦,未免她白费心思,也就顺着她的意思附和着。一路上两个人也有说有笑的,很快就到了宫内。 入了宫门,便不能再乘轿子,泠烟扶着楚月琴下了轿子,二人随着引路的宫女先去椒房殿参拜皇后。 去椒房殿的路楚月琴和泠烟都未走过几次。楚月琴还好些,外命妇每年都有固定日子需参拜皇后,这条路总归还是有几分熟悉。而泠烟这个半路受封的安宁县主,名头上听着好听,却是极少受诏进宫。 于是二人跟在女官身后,皆是一副低头敛眉却又不卑不亢的守礼模样,倒让引路的女官心中高看,不敢轻慢。 到了椒房殿,女官引着楚月琴和泠烟二人往偏殿的花厅歇息。原来皇后还未出面,前来拜见的外命妇和官家小姐们都在此稍作休息,等候皇后召见。 花厅是青石砖铺地,粉墙黛瓦月亮门,靠墙角放着一排排的牡丹,花架上爬的是藤萝和牵牛花,倒是别有一番情趣。花厅扇门大开,里面已经坐了七、八个女眷,大家轻声细语地说着话。头上的金饰身上的织锦,在射进花厅的晨曦中不时闪烁着明亮的光芒,晃得人眼睛都有些睁不开来。 “李夫人来了。”有相熟的官夫人看到楚月琴来了,笑盈盈地上来打招呼。 是礼部尚书家的夫人。“陈夫人。”楚月琴笑着和她见礼。 礼部尚书和丞相一向政见相和,连带着两位夫人也时常有来往,再加上楚月琴的妹妹嫁给了陈夫人娘家弟弟,夫妇和美。有了这一层关系,她二人更是比其他人要亲厚些。 陈如锦陈夫人原先是一个人站在花厅庑廊处观花,隔着庑廊看到女官引着楚月琴和一个少女娉娉袅袅地走来,便迎了过来。她自命高洁,不太愿与这些个妇人说长道短,见得楚月琴,便亲热地挽着她的手要与她一起去看花。 楚月琴哭笑不得地看着陈如锦一副小女儿做派,拉了泠烟的手将她推到前面来说;“你可别吓着孩子,这是家里三女儿泠烟。”说着又为泠烟引荐,“这是礼部尚书家的李夫人,你喊她一句姨妈也使得。” 泠烟娇娇柔柔地朝着苏如锦福了福身,道:“泠烟见过李姨妈。” 声若黄鹂出谷,余音又微微上挑着,很是勾人。倒是叫苏如锦多瞧了几眼。 苏如锦原先是不大注意到楚月琴身边这女孩的。只因她素来高傲,目下无尘,也不惯做得来长辈做派去教导小辈,索性便当没看到泠烟。 如今被楚月琴语笑着拉到面前来介绍了,少不得分出几分心思去应付泠烟。 苏如锦受了泠烟的礼,细细将她打量了一番。见泠烟容貌秀丽,举止也温柔大方,说话做事又自有一派风liu模样。心中对李家这个半路认下、来路不明的三女儿倒是高看几眼,心想也不算辱没了李家世家的名声。 苏如锦打量泠烟的时候,泠烟在暗暗看她。 苏如锦未出阁时便是京城有名的才貌双全的女子,父母疼爱,旁人称颂。后来嫁得如今的礼部尚书李常季,夫妇二人生活和美,育有一子一女。大女儿随夫在任上,远离京城。小儿子养在他祖父家,也未让苏如锦费心。于是便养出苏如锦这幅目下无尘的孤傲模样,寻常人都入不得她的眼。平日暗地里不知多少人心中忿忿不平,却碍着她娘家夫家势大,并不敢表露到明面上来。 这样的人,一旦入了她的眼,便会把你当成自己人。心里也没旁的弯弯道道的心思,倒是好相与。泠烟在心底这么想着,便有意要向苏如锦讨个好,便对楚月琴说:“母亲既是和李姨妈在这边观花,女儿便去旁边看看好了。” 楚月琴听得泠烟的话,本不欲答应。 这是宫内皇后的地盘,皇后要是要寻泠烟的不是轻而易举。却难得见苏如锦对泠烟脸露出一副赞同样子来,又一想到泠烟平日里极少参加宫宴,也该放她去自己找些玩伴,于是便勉强应下了。想了想还是向泠烟叮嘱道:“别走太远,就带着丫鬟在这花厅附近看看便好。等下皇后娘娘还要召见,找不到人可不好。” 泠烟笑着应了,又朝楚月琴和苏如锦二人行了礼才走开身。 这边泠烟刚走出庑廊,要往月亮门那边去。便听见一迭声的“泠烟”从花厅门口传过来。 第217章 结识安阳公主 泠烟不知是谁在喊她,顺着声音望过去,原来是长孙芜襄。 只见长孙芜襄身着一件大红色撒金的袄裙,端的是富丽堂皇,仪态庄重。正俏生生地站在她母亲身后挤眉弄眼地朝自己使眼色。 真是可惜了这一身好打扮。泠烟看着自己这个女友心里笑道。却仍是绕过庑廊走去了长孙芜襄身边。 “泠烟见过王妃和郡主。” 泠烟朝着端王妃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端王妃笑着看着这个和自己女儿要好的女孩子,叮嘱了身后的嬷嬷几句,便顺着长孙芜襄的意思由着她和泠烟一起顽去了醢。 长孙芜襄得了端王妃的准许,笑靥如花地拉着泠烟的手两人躲到月亮门那边去说悄悄话了。 泠烟被长孙芜襄一路拽着绕过了月亮门,站定在一架花架后。花架上攀的是粉紫色的牵牛花,开得正艳。 长孙芜襄从花架后探出头来,左右张望了一番才缩回去对泠烟说:“泠烟你怎么也来了?”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么说有点不对一般,长孙芜襄吐了吐舌头,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说,皇后一向和太子哥哥不对付,明里暗里给太子哥哥下了好多绊子。她要是知道了你是太子哥哥心尖尖上的人,还指不定怎么为难你呢!你怎么就傻乎乎的来了呢。”说着还用水葱一样的手指去戳泠烟的脑袋缇。 泠烟避开了长孙芜襄的手指,笑着反问道:“那你说我应该怎么避开呢?” “当然是装病呀!”长孙芜襄想也不想地就脱口而出。 泠烟叹了一口,缓缓向好友解释道:“您是郡主,有王爷王妃护着,当时不知道其中利害。可我不过是个半路出来的县主,就算是皇后真的想要为难我,也只能见招拆招了。”说着泠烟又指了指身上的衣裙和头上的饰物,“你看,就这一身行头都是皇后赐下来的,我又哪里能不来参加宫宴呢?更何况我既是选择与太子站到一起,这些事情是迟早要面对的。” 长孙芜襄先听得泠烟说自己只是个半路出来的县主,无人关护,想着她与自己一般大,细细算来还比自己小上几个月。心里不禁为这个好友难过起来,又听得后面她说到太子时的神情羞涩又坚定,知道泠烟与太子一定是互诉衷情,感情更进一步了。又为她高兴不已。一时间又哭又笑的,弄得泠烟也不知如何是好。 幸好此时身后嬷嬷来传,说皇后召见。长孙芜襄这才胡乱抹了一把脸,擦干了眼泪和泠烟一块儿去了。边走还不忘偷偷低声对泠烟说,“等会儿宴席开始了你就和我坐一块儿,有我护着,谁也不能欺负你去了。” 泠烟被她一番话说得内心感动,知道长孙芜襄是赤子之心。但是自己如今处境尴尬,是万不能拖累了她的。于是也悄悄捏了捏长孙芜襄的手心,示意她自己知道了。心里想的却是等下还是去找楚月琴为好。 这边两人心思各异的到了椒房殿正殿,殿内已是坐满了命妇小姐。幸而两人来得不算太晚,被安排在靠殿门的位置。 召见命妇时皇后说的都是些场面话,二人都没什么兴趣听。于是偷偷地长孙芜襄给泠烟讲着在座一些官家小姐的传闻。 “泠烟你看哦,坐在上首那个穿粉红色凤尾裙的是三公主,她是皇后嫡出的公主,也最受皇后宠爱。不过呀你可要注意点她,她最是娇蛮无礼了,要是惹到了她可难缠死了!” “能比你还难缠吗?”泠烟笑着打趣道。 长孙芜襄一听这话不乐意了,笑骂道:“哎呀!你这人可真是不识好人心,我好意与你说这些提点你,你倒好生生辜负我一番心思。”说着佯装生气地噘着嘴。 泠烟知道长孙芜襄不过与自己开玩笑,也乐意哄哄她。于是便道:“好好好,是我不识好歹。郡主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这话说得长孙芜襄眉开眼笑,再绷不住脸噗嗤笑出了声。“本郡主大人不计小人过。才不和你一般见识呢。” 泠烟见自己一眨眼就变成小人了,也是忍俊不禁。于是两人笑闹着打成一团。一时间更加没听见皇后说的是什么了。直到泠烟感觉手肘被人轻轻戳了几下,回过头,见是一个陌生女孩正羞怯怯地用眼神给自己示意着。 泠烟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皇后! 泠烟心中一惊,连忙借着桌子的掩护拉了拉长孙芜襄的袖子,让她赶快坐好。二人这边安静下来,这才听见原来皇后正在谈论泠烟。 皇后端庄的声音远远地从正殿里头传来。 “本宫听闻李丞相家的三小姐是个少有的美人儿,不知今日可有来殿内?” 泠烟听得皇后点她的名,全身都警觉起来。她站起身来,远远地朝着皇后方向行礼道:“臣女李泠烟,参加皇后。” 皇后眼神停在泠烟身上,笑得一脸慈爱,转头对着旁边宫妃模样人说道:“果然是好颜色的,李大人有如此一女有福气了。”后一句却是对着李夫人楚月琴说的。 楚月琴听了来不及作他想,只得起了身先谢恩。见皇后已经转了话题,这才放下一颗心来。 皇后拉着几位王妃、权臣命妇又絮絮说了好些话,才命女官带领各位女眷前去御花园参加宴席。底下一干人如长孙芜襄一类跳脱些的早就坐不住了,听得终于可以走动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御花园早已搭建好了临时的宴宾席位,花团锦簇,一团热闹。女官领着泠烟和长孙芜襄坐了一席。泠烟正要向长孙芜襄说明自己等会儿要去找楚月琴,这时身边传来一声稍带怯弱的声音。 “两位姐姐我能坐你们旁边吗?” 泠烟和长孙芜襄同时回过头看去。 泠烟一瞧,原来是刚刚在椒房殿给自己暗示的小姑娘。长孙芜襄却是知道她是谁的:安阳公主的女儿。 长孙芜襄听端王妃说过皇家的一些事,这安阳公主是当今齐皇同父异母的姐姐,她母妃生前也不是个受宠的,老皇帝一去,便更加没了依靠。待到齐窦继位,对待这些手足还算是比较用心的。都找寻了适宜的驸马。 偏偏这安阳公主自己不作为,堂堂一个公主、皇帝的亲姐,却连个驸马爷拿捏不住。不得已在齐皇的插手下和离了,却又把自己唯一的女儿也养得和她一副怯弱的模样。 长孙芜襄是不太看得起这个所谓的“安宁郡主”的,嫌她太过娇柔怯懦,扭扭捏捏小家子气,没有半点皇女该有的姿态。此时见是她在说话,扭了头便不想理。 泠烟因着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是谁,泠烟性子又一向愿与人为善,更何况刚刚在椒房殿还是她提醒的自己。见长孙芜襄不理她,未免她心里难受,于是笑着回答道;“当然是可以的,只是不知道妹妹如何称呼?” 安宁郡主先前看见长孙芜襄瞟了一眼自己又转过头去不屑一顾的样子,眼圈已是泛了红,如今听到泠烟温温柔柔一团和气的和自己说话,忙不迭坐了下来同泠烟说,“在家时娘亲叫我阿狸,姐姐也叫我阿狸便好。” 泠烟哑然,她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这么不知避讳,如此直白的就把自己在家之时的乳名说给初见的人听。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长孙芜襄虽是一副不愿意搭理安宁郡主的模样,却因这泠烟的缘故一直偷偷注意着身边的动静。听见安宁郡主的回答,她嗤笑一声:“她是安宁郡主,我们都叫她安宁。”又偷偷凑了去与泠烟耳语,“她和她母亲一般性子,直看得人心急。你少与她说话,等下一直粘着你,甩都甩不掉。” 泠烟耳闻过安阳公主之事,如今看到安宁郡主的模样,心中泛起一丝怜惜。又听得长孙芜襄这么一说,更是不好将安宁郡主一人留在这边和长孙芜襄在一起。于是只好歇了去寻楚月琴的心思,安心待在这一席。想了想又派了嬷嬷,托她找到楚月琴转告一声,自己和长孙王府的郡主在一块,让母亲不必担心。 宴席很快就开始了。 精美的食物,诱人的美酒流水般由美貌的宫女送到每个人面前,赏心而悦目。一旁助兴的歌舞也比寻常多了几分节日的气氛,为着应景,宴会上的歌舞全部都以中秋为着主题进行着。 宴会进行到一半,齐皇齐窦来了。皇后见皇上喝得微醺由两名宫人搀扶着才勉强站起,急忙上前要去扶。齐皇却一摆手示意不用,自顾自地坐下了。 “因着中秋团圆之际,朕想着……便赏大家个恩典吧,也没什么男女之防了,等下在外参加宴席的都来御花园一起吃。” 齐皇话音刚落,底下一众女眷都有些吃惊——皇上这话的意思是说等下会有外男来一起吃宴席? 第218章 相亲大会 男女同席而食,并非没有过的先例,更何况此时正逢着中秋佳节热闹之际,又是齐皇亲自发话,大家过了最初的惊讶,也不再说什么了。连皇后也像是乐见其成一般,笑呵呵地让内侍去颁旨了。 不一会儿,便有内侍引着一众男子进到御花园来。为首的是太子和几位王爷皇子,而后是朝廷几位重臣大人。内侍宫婢流水般地铺摆着席面。等到大家都就坐好了,歌舞丝竹声才又缓缓响起。 宴会的主角原来是这个。 泠烟看到鱼贯而入的外男,心中冷哼一声。不知是谁出的主意,竟是说动了齐皇。还是齐皇也打了这般主意,所以才特地借着中秋宴会的幌子行事?泠烟一时之间也参不透,索性静观其变。 果然不多会儿,齐皇就叫停了歌舞,朗声笑道:“值此佳节良辰之际,朕特邀众爱卿入宫共同赏月。皇后又特地给大家准备了节目。醢” 原来竟然是皇后的主意吗?泠烟在心底疑惑道,可是齐皇是怎么会同意的呢?这分明是***裸的相亲大会呀。 泠烟有些不屑这一堆人谄媚地应和着御座上的两位掌权者。于是只低下头自己喝自己的茶。身边的长孙芜襄也突然之间安静了,学着泠烟的样子低头品茶。永宁郡主更是个不出声的。一时之间,相比其他热闹至极的席位,泠烟这一桌便显得安静异常。 等到泠烟发现她们与众不同时来,未免太引人注目,于是便佯装和长孙芜襄说悄悄话。用手肘撞了撞长孙芜襄,道:“芜襄,你怎么也突然安静了?你不是一向最喜欢这些热闹的场合吗?缇” 长孙芜襄像是诧异于泠烟竟然不理解自己,有些生气地说:“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那般人嘛?是个只会喜欢热闹的傻郡主?” 想了想,到底还是舍不得真生泠烟的气,她又改了措辞说道,“今天这个宴会,到现在这个样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上皇后打得什么主意。无非是皇上想借着姻亲拉拢大臣,皇后想借着姻亲给二皇兄增势,而这些大臣小姐们又巴不得攀龙附凤,一朝显贵。我又看不上这些,这时候我才不想说话呢。” 泠烟原先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话来用以掩饰自己这桌太过安静的事实,却也的确没有想到长孙芜襄心里如此通透,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半是心疼半是欣慰的看着长孙芜襄。 长孙芜襄看着泠烟望向自己的眼神,心里明镜似的。笑闹着对泠烟说:“好你个泠烟,原来我们认识这么久了,在你心里我竟然是个呆头呆脑的不成?” 泠烟也由着她顽闹,永宁郡主在旁边看着她俩打闹,欲言又止,很是羡慕的样子。却又不知道如何参与进去。一时只眼巴巴地望着泠烟长孙芜襄二人。 长孙芜襄不是没看见永宁郡主一副憧憬的样子,可她实在不喜欢永宁畏畏缩缩的模样,见她堂堂一个郡主,却连自己喜好都不敢说出来,心中很是鄙夷,连话都不愿意对她多说几句。 泠烟心细,自是注意到了,却碍于长孙芜襄明晃晃的厌恶,也不太好对永宁表达善意,只好偷偷朝她笑,示意她可以直接主动加进来顽。 安宁虽是性子软糯,却也不是个蠢笨的。她看见泠烟善意的眼神,心中明了。便也怯生生地凑到一起来聊天。长孙芜襄心中虽然不喜她,但是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落她面子。便也不甘不愿地接受了永宁郡主参与到其中来。 三人彻底无视了宴会其他人的存在,自顾自地低声讨论着女孩子间的趣事。直到永宁郡主又一次慌慌张张的用眼神示意泠烟,泠烟和长孙芜襄二人才忌惮地四周望了望。 见四周不知何时都安静下来了,众人目光齐刷刷地看着这边。泠烟心中一惊,以为是皇上皇后说了什么重要的话自己没注意到。于是抬头望向御座之上的皇上皇后,正好与皇后眼神交触。皇后竟然正满含慈爱地看着自己。 泠烟略有无措,皇后一向与太子不对付,如何会这般慈爱的看着自己?泠烟心中霎时警铃大作,待看皇后下一步如何。 皇后见泠烟朝这边望了过来,微微笑了笑,扬声对泠烟道:“那是安宁县主吧?怎么坐得如此之后?身上穿的那件衣服还是上次德儿特地寻来的软烟罗做的。说是送给我留着做衣服。他那孩子也不想想这样娇嫩的颜色哪里是我这个年纪适合穿的?我想着这些贵女里面也就安宁县主能衬得起这个颜色了,于是就做主裁了衣裳给她送去了。今日一见,果然更衬得人比花娇。”后面几句却是对着齐皇说的。 皇后声音不大,说的又似是寻常家事。底下听见的人也都当没听到一般——皇家的家事还是最好不要掺和为好。 泠烟把皇后的一席话听得清清楚楚,越听到后面越心惊。皇后这时候突然提到二皇子齐元德是为何?难道皇后想借着这一匹软烟罗,显示齐元德对她的孝心不成?这么大张旗鼓的说出来,难道还以为齐皇就会信了齐元德是至纯至孝之子吗? 泠烟一时之间摸不清皇后打的什么算盘,只好静观其变。 倒是齐皇听了皇后的话后,笑得一脸的高深莫测,皇后也面带微笑地静静看着齐皇,心中却是早已千回百转。皇后也摸不准齐皇的想法,刚刚那一番话也不过是试探齐皇的态度而已。正待要略过这个话题的时候,齐皇开口了。 “德儿这一匹软烟罗倒是赠对了人!宝剑配名士,霓裳自是要配美人的。” 一句话就将齐元德赠与皇后的软烟罗说成是送给泠烟的。 皇后听了齐皇的话,心里一喜,想来自己心里的事是成了大半了!面上也不禁表露出喜色来。 泠烟也听到了齐皇的话,和皇后的喜不自胜不同,这话听在泠烟耳里简直像是一道晴天霹雳。 什么叫做齐元德的软烟罗是送给自己的?这不是明摆着要把自己和齐元德凑在一起吗? 听到这番对话的人不少,却是心思各异。 齐元德作为当事人之一,只悠然自得的自己喝着酒,颇有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 齐元礼却是义愤填膺,一脸要为太子出头说话的神色。他是知道齐元恒与泠烟的事的。 太子和泠烟两厢情悦,在大伙之间已是心知肚明的事情了。原太子妃李淑媛故去后,他和太子麾下的一众拥簇者也早已默认了泠烟太子妃的身份,对于他们来说,泠烟和太子的关系就只差齐皇一道赐婚的圣旨而已。 如今齐皇却因为皇后的一番话、齐元德的一匹软烟罗就想把泠烟和齐元德凑在一块,实在是荒谬至极。 席上好几位太子dang如南宫毅、诸葛鸿几人也都和齐元礼想法一样,对于齐皇此番做派很是不解。但是碍于太子还未出声说什么,也不好自己先开了口。只好都用殷切的眼神看向齐元恒。 齐元恒对于齐皇和皇后的对话也是听得清清楚楚。他心思比常人要深,从皇后将话题引向泠烟身上之初,便已察觉出不妥。后来听完皇后的一番话,更是猜出了皇后的心思。 皇后无非是想借着此事,将泠烟与齐元德说到一起,顺便试探一下父皇的态度———若是父皇态度暧昧不明,她可以说只是寻常聊了几句家常;可若是父皇态度明确,如现在这般,那可真是天也助她了。 若是泠烟真如皇后算计的这般被许配给齐元德,一来可以削弱自己的势力——堂堂一国太子却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如何让手下的人信服?二来恐怕也是想借此拉拢李丞相吧。毕竟李家能用的女儿可没几个了。泠烟又是其中顶出色的那个。 齐元恒想到这里,心中划过几分懊恼。 自己到底是未能完全护得她周全呀。竟让皇后用这般拙劣的手段算计了她去。 在齐元恒心底,皇后如何谋划都不足为惧,倒是父皇的态度,让他有些看不透。但是事关自己心爱的女人,他是不可能会退让的!他要让父皇知道,他与他不一样。他不会把心爱的女人当成走向那个至高无上位置的踏脚石,也不会为了那个位置把她拱手让人,更不会因为那个位置放弃她。他要让天下人都看到,那个位置,是他和他所爱之人共同登上的! 齐元恒一改平素温文尔雅的模样,严肃而认真地对着不远处御座之上的齐皇说道:“父皇,儿臣想请您赐婚。” 他也不等齐皇回话,又继续说道,“孩儿想要求娶李丞相家的三小姐,安宁县主李泠烟为太子正妃。望父皇恩准。”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席面上适龄的姑娘好几个都红了眼,她们都是为了太子而来,费尽心思打扮得千娇百媚无非就是想引起太子的注意。如今却听到太子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请皇上赐婚,求的还是正妃的位置。心中嫉妒地看着李泠烟,像是要好好看看这女子到底有何法术?竟将太子迷得昏头转向。 第219章 一家有女百家求 表现得最欣喜的是齐元礼、诸葛鸿几人,南宫毅面上虽不见喜色,却也比方才一副要吃人的表情轻松了许多。他们几个都是素日与太子交好的人,对于齐元恒和泠烟之间的事,比其他人都清楚,如今看到太子当众请求皇上赐婚,很是为他俩高兴。齐皇要是答应赐婚,便是皆大欢喜,要是一时之间不答应也不妨事,有了今天这一出,泠烟是太子看上的人,以后谁还敢觊觎? 泠烟听到太子的话,心里涌起一片暖意。两人早已互通心意,她是知道齐元恒的抱负的,也相信他绝对不会让自己置于尴尬境地。只是泠烟心里也清楚,以齐元恒的才智,他一定有更好更有利的方法来处理好这件事,可现在他却用了最直接的方法和齐皇对上。 思及此,泠烟未免又替齐元恒担心起来。 听完齐元恒的话之后,齐皇反倒是表现得最不为所动的一个。他远远地坐在御座之上,让人看不清喜怒,也猜不出他心里所想。就连在他身旁的皇后也看不出半分。 席下齐元恒还静静地半跪于地,即便是这样的姿势也不减他半分风度,反而给他增添了几分泰然的潇洒醢。 齐皇半眯着眼看着跪在地上的齐元恒,眼神暧昧不清,思绪也渐渐飘远。 席下跪着的那个,是自己最爱的女人为他所生的孩子,也是自己众多子嗣中最睿智最宽宏最能当大任的一个,所以自己早早的就册立他为太子,既是希冀也是鞭策。 如今他已经长大成人了,玉树临风,姿态翩然。也有了放在心底喜欢的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从未对自己提过要求的孩子也愿为了心爱的姑娘求自己了缇。 齐窦想起在揽月别苑之时,齐元恒对他说过的那句话。 “若不能得喜爱之人为后,我愿意一生无妻。” 少年清风朗月般的声音如今想起都还似在耳边说起,连齐元恒当时说话的神情,仍是历历在目。 最心爱的孩子,也终于是真正长大了。 齐窦在心里叹息一声,不辨喜忧。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也曾这么爱过一个女人,许她后位,许她一辈子,许她生生世世……可是世事从来都只是是彩云易散琉璃脆呀。 天不遂人愿啊……想到已逝的伊人,齐皇的思绪渐渐清明。看向齐元恒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迁怒情绪。 “美人自是要配英雄的。赐婚之事日后再提吧。” 说着已是拂袖而去,不顾身后众人各异的神色。 齐皇丢下的这句话,前半句意味不明,后半句却是明确的拒绝了太子赐婚的请求,至少一段时间内是不会考虑的。 席面上刚才几位嫉妒得眼红的姑娘也都听见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皇上没答应赐婚的请求,那她们就还有机会。姑娘们心底如此安慰着自己。一时间,莺歌燕语声又起了。 等到齐皇一走,齐元礼等人已是垂头丧气地去扶齐元恒起身,生怕他因为齐皇的拒绝而心生怨怼,白白使父子二人生了嫌隙。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地互相眼对眼看着,一时之间却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得干巴巴地一旁站了。 他们心底到底也是有些不平的。泠烟的胸襟与见识远非寻常的闺阁女子能比,如果能嫁给太子,于太子必定是如虎添翼。若之前鄙夷她出身不明,配不上太子,如今人家却是正儿八经的御赐的县主,又是李丞相的女儿,身份也没低到哪里去。 兼之泠烟才貌俱佳,品性又好,最重要的是她和太子两情相悦啊。齐皇不同意实在是让人有些匪夷所思。何况即使不答应也不至于拂袖而去呀。 齐元恒倒没有如他们所想的一般,心有不悦。仍是一脸的淡然,清风朗月地站起身来,像是没发生过刚刚的事情一般回到席上。 齐元恒面上不显,心却已经翻了无数个来回。 自己不是没有更好的方法来解决今天的问题,却不知怎么的,看到齐皇那副样子,话临到嘴边又改了口。像是非要和他过不去一样,要用这种方式去提醒他想起母亲,想起他曾经也对母亲说过的誓言。像是非要看到他痛苦地沉溺在母亲与他美好的回忆里和已逝的事实中才痛快。可是自己看到他恼怒地丢下一句话拂袖而去的背影难掩寂寥悲痛之色,心里怎么也有点疼呢? 齐元恒略有苦闷地喝了一口酒,不再去想齐皇的事,转而思索着齐皇临走前留下的那句话。 “美人自是要配英雄的。” 父皇不给自己赐婚的原因竟然是这个吗?自己难道还不足以称作英雄去相配美人吗?齐元恒不敢确定。于政事,他自认为自己已经能做得足够好了,甚至有信心做得比父皇更好。于感情,自己更是胜过父皇许多。 他有什么资格说我不配? 想到这,齐元恒一直和煦如春光的脸色也现出一丝裂缝来。转而又突然想起,泠烟此次陷入这般境地正是因为自己保护不周才导致的。一时之间羞愧不已,也明白了齐皇的那句话和他的良苦用心。 这边齐元恒心里绕了无数个弯,那边泠烟也是玲珑心肝,思绪万千。 泠烟从齐元恒刚开口请求齐皇赐婚之时,就想到了会面临的不同后果。过了最初的心头甜蜜,她一心只剩下对于整件事的分析与盘算——如何才能将此事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既不损失太子形象,又不妨碍自己的名声。如果处理得当,最好还能借势帮到齐元恒。 泠烟也并不如齐元礼他们所想的,此时心中一定伤心异常,反而是迅速地将整件事的利害干系都整理清楚,方便从中借势, 正当泠烟在脑海思索之时,一旁的长孙芜襄和永宁郡主见她良久沉默不语,也以为泠烟是伤了心所以不愿意说话。于是首次两人达成共识,一致说着笑话想要逗泠烟开心。好叫她忘了刚刚的事。 泠烟被二人的热情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却又不忍拂了她们两个的好心,看到她俩头一次如此和睦相处,泠烟更是不好说些什么。于是只好配合着她们二人,嘻嘻哈哈笑闹一番。 宴会最高贵的主角拂袖离去,剩余的人诚惶诚恐,也都兴致缺缺,一场宴会到如今也只得草草收场。众人吃过宴席,便也都各自告辞了。 却说这边宴会散去后,皇后由宫婢扶着回了椒房殿。不一会儿殿内传出碎瓷声一片。 椒房殿内,满地瓷器碎片。皇后正怒气冲冲地坐在正殿的椅子上,面上犹有泪痕。 “去!去把二皇子给我叫过来!” 皇后朝着身后的宫女吼完之后,抬手又摔了一个青花折枝花果纹的六方瓶。 她心中有气。她知道端皇贵妃是齐皇心里最隐秘不能触碰的底线,偏生齐元恒那小子要去撩拨那根底线,来坏了自己的事。如果齐元德能娶到李泠烟,既削了太子的势又长了自己的势,两全其美。更何况李泠烟被传成当世的麒麟才女,得之便可得天下。无论这传言真假,只要自己到时候再宣传鼓吹一番,就不怕有人不信。 可是这一切,都因为齐元恒那小子,化为灰烬。教她如何不气? 齐元德一进椒房殿,看到的便是满地的碎瓷。他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又很快隐去。朝着座椅上的皇后端方的行了全礼,也不顾膝下被扎得生疼。 皇后见他进来,已是收敛了怒容。又看他恭敬地行了全礼,心中很是满意。却想到地上还一片的碎瓷渣,连忙做出一副心疼的模样。一面朝着座下垂首而立的宫婢怒斥道:“还愣着干嘛?快将殿内打扫干净!”一面又亲自离了座位去扶齐元德。嘴里还念叨着,“怎么这么不懂事,没看到地上有碎瓷片吗?也不知疼就这么跪下去,要是伤了膝盖可怎么好?母后难道还和你讲究这么些个虚礼吗?” 齐元德由着皇后将他扶起来赐了座,心中冷笑地看着皇后一副慈母做派。嘴上却又恭敬地拒绝了皇后要给他上药的话。 “不知母后将孩儿喊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他城府极深,伪装得又好,一句话中只满满的透着担心与焦急。竟将皇后也骗了过去。 皇后只当他是真心把她自己当母亲的,一时之间还有些感动。她假装擦拭了一下眼眶,才缓缓出声。说道:“德儿,你是知道的,母后是想帮你向你父皇求娶了李家的三小姐,那李家三小姐想必你刚刚也是看到了的,样貌是顶个好的。眼看得你父皇都要答应了,却让太子横插了一脚进来,就这么把母后算好的事情打乱了。” 听到这里,齐元德心中冷哼一声,这女人,竟把自己当做***熏心之人了吗?这样也好,她对自己没有警惕,自己日后行事才会更加方便。于是他就计露出一副痴迷的模样,说:“孩儿确实看见了,那三小姐的确是人间绝色。”说着还羞涩一笑,浑然一副动心的样子。 第220章 止园白露 果然,皇后看到齐元德这般模样之后,心下大喜,连带着脸上也不禁显露出几分。虽是很快就遮掩去了,却是没逃过一直暗中观察着她的齐元德的眼睛。 这厢母子二人各自心怀鬼胎的算计着,那边泠烟刚和长孙芜襄、永宁郡主道了别正要随着楚月琴回府,便听得有人唤她名字。回头一看,正是楚逸轩。 泠烟笑着和楚逸轩打了招呼,“楚大哥。” 楚逸轩长身鹤立地站在不远处,正微微笑着看泠烟。见她望向自己,才迈了步子走来。他复又看到楚月琴,也恭敬地行礼喊了一句,“李夫人。” 楚月琴知道泠烟与楚王爷家的大公子一向交好,楚逸轩又是这般贵重身份,见楚逸轩向她行礼,她连忙福了身还了个礼醢。 楚月琴眼见楚逸轩一直看着泠烟,心知他或是有事与泠烟相商,自己倒是不方便再留下。却又实在不放心泠烟单独和楚逸轩见面——因着男女之防,楚逸轩又是那样的身份,传出什么闲话可不好。于是只好借着对着身边的贴身侍女珍珠说的话从旁委婉地提醒泠烟。 “珍珠你留着和小姐一起回去,务必要保证小姐的安全。” 泠烟今日进宫并没有带任何丫鬟随侍,对于楚月琴的安排也就顺势答应了。楚月琴见泠烟应下这才向二人告辞安心回了相府缇。 泠烟见楚逸轩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下诧异。 在泠烟的认知里,楚逸轩嘴边从来都是挂着戏谑红尘的笑容,仿佛世间万事都无法让他驻足,实在少有事情能够让他露出这般为难的神色。泠烟知道这里不是方便问话的地方,于是笑着对楚逸轩说道:“楚大哥不如请我去你的‘止园’喝一杯茶吧,我可是听楚逸晨说你新得了一罐好茶叶,还取了名字叫‘白露’。想必是极好的秋茶吧!” 楚逸轩静静地听泠烟说完,见她说到“白露”之时眼眸中流光四溢,知道她确是极喜欢茶的,大笑道:“知道瞒不过你这个人精。走,那就去止园吧。” 两人于是带着丫鬟小厮相携向止园行去。 止园是楚逸轩在京城置的一处别院。城东有片树林,止园就修建在那里面。平日里,旁人都嫌弃那片树林遮天蔽日的太过阴森,楚逸轩却正看中了它清净无人,于是就着地势建了个园子。 名字取得也随意,楚逸晨说是当时修建园子的工匠是个外地人,习惯把“好了”说成“止了”。于是修好那天,工匠说园子建止了,楚逸轩兴起,便随手题了“止园”二字。止园的名字便是这么得来的。 楚逸轩平时不太待在楚王府,倒是待在止园的时候还多些,找他的人在楚王府找不到他,去止园却定能有消息。于是一来二去的,楚逸轩和朋友们聚在止园的时日还多些。但是止园也不是谁都能进得去的,要是来人不得楚逸轩青眼,就只能如同园名说言:“止”步于此了。 一行人到了止园,早有小厮得了消息在门口相侯。泠烟倒不是第一次来止园,轻车熟路地直奔楚逸轩存放茶叶的房间。珍珠却是头一次来这里,见泠烟走得极快,几乎是要跑起来了,自己跟不上,又碍于身后跟着的都是止园的仆从,于是只好退到一边,心想等小姐出来自己再跟上也可。 楚逸轩随着泠烟之后到了“崖间”。 崖间是这间茶室的名字。楚逸轩进屋之时,泠烟已经手里捧着一罐子茶叶,见他进来,朝他嫣然一笑,道:“‘白露’是这个吧?” 用的是问句,却语气笃定,一点也不像是在询问。 楚逸轩看了看眼她手里的罐子,笑了笑,眸中带着几丝宠溺道:“可真是个机灵鬼,就是它了。这是早几日一个云游在外的朋友归京探望父母时顺道送我的。你消息倒是灵通。” “楚逸晨告诉我的。他说大哥的止园又住了一位新‘美人’,我就猜到是有人给你带了新的茶叶了。” 泠烟笑得一脸天真,丝毫不介意楚逸轩对她的称呼,反而乐在其中的样子。大概也只有在楚逸轩面前她才会抛开那些筹划算计、放下心防肆无忌惮地笑,只真真正正的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一般纯真无邪。 楚逸轩见她笑得开怀,话语里又将楚逸晨卖了个干净,也不由勾唇笑了。 “他倒是从不瞒你。我这里有什么好东西他都告诉了你来敲诈我一番。” 泠烟知道楚逸轩不会生气,仍是笑眯眯地说:“就一罐茶叶而已,我又带不走。快快快喊了茗烟来煮茶,我可想念她的好手艺了。”说着四周张望找着茗烟的身影。 奇怪,往日茗烟都是待在崖间的,今天怎么没看到了?泠烟心中诧异,正待要问楚逸轩时,就听到楚逸轩说话了。 “茗烟被我派去做其他事了,一时间抽不开身。今天这壶‘白露’我泡给你喝吧。” 说着已是坐定准备净手了。泠烟虽奇怪茗烟一向是专门泡茶的侍女,楚逸轩能给她指派什么其他的事情?但转念想到自己认识楚逸轩这么久了,却还真没喝到过他亲手泡的茶,一时之间又有些跃跃欲试。于是便也坐下看着楚逸轩动作。 《茶经》之中说泡茶之水,“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其中山水又是“持乳泉、石池,漫流者上也”。楚逸轩所用之水便正是止园中一道石隙间流出的山泉水。 只见楚逸轩按着次序:白鹤沐浴、观音入宫、悬壶高冲、春风拂面、关公巡城、韩信点兵……一套动作下来如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泠烟还沉浸在楚逸轩茶艺如此之好带来的巨大震撼之中时,楚逸轩已经将泡好的茶递了过来。 泠烟急忙接了放在手中,闭眼闻香。耳边传来楚逸轩的声音。 “春茶苦,夏茶涩,人间难寻秋白露。‘白露’这茶不仅是因为它采摘于白露之时,更是因为此茶经过沸水的冲泡,片片茶叶浮于水中,叶叶青白。” 楚逸轩缓缓出声向泠烟解释着白露的由来,泠烟一边听着,一边乘热细缀,一时只觉颊齿留香,喉底回甘,心旷神怡。 楚逸轩见她默默品茶,也不出声打扰。崖间一室静若无人。良久,泠烟才像是从茶韵中找回魂魄来。开口道:“楚大哥,今日我真想做一回夺人所好的事——这白露美人儿实在太和我心意了!” 楚逸轩见她一脸餍足笑得两只眼都眯起来,像只偷腥得手的狐狸。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朗朗如日月之入怀。 “你要是喜爱就带回了去喝。区区一名美人儿,大哥还不至于小气至此,哈哈哈。”楚逸轩顺着泠烟的话回答道,笑声很是愉悦,“你喜欢是最好。” 泠烟知道楚逸轩不会对自己小气,所以才如此肆无忌惮地和他开着玩笑。楚逸轩也纵容着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笑闹。 两人品完白露,并肩走出了崖间室。 泠烟没有开口问楚逸轩为什么会在宴会结束后特意等自己,也没有问他是否有什么事要和自己说。楚逸轩也一直没有开口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那里等泠烟,更没开口说自己找泠烟是为了什么事。两人就像是偶然遇到,然后相约一起喝了杯茶,而后就此别过了。 泠烟心里却清楚,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她和楚逸轩一路行到止园门口,谢绝了楚逸轩要将白露包好送去丞相府的提议,才向楚逸轩道别。 她说:“楚大哥,白露美人儿还是留在止园好。毕竟止园才是它适宜在的地方,要是去了丞相府,没了茗烟和你的泡茶技艺,那可真是明珠蒙尘了。我看了都要心疼死。”她顿了顿,像是在思虑,才又接着说:“何况各事各物都有适宜自己的,错位了就是妄求了。” 最后那句话声音有些低,也不知道是对楚逸轩说的,还是只是自言自语。 楚逸轩像是知道她会拒绝一般,微微笑了笑也没勉强,派了小厮护送泠烟和珍珠主仆二人回丞相府。自己也转身进了止园,一路行到了崖间室。 崖间室里,残留的茶香提醒着楚逸轩刚刚这里曾有的欢声笑语。他坐到刚刚泡茶的地方,静静一人清洗着茶具,晾干、归置放好。最后走到放置茶叶的地方,拿出白露来,喃喃自语道:“不可妄求啊……” 崖间室外,一丛方竹被风吹得瑟瑟作响,掩去了屋内人的低语。 丞相府。 泠烟一回到丞相府见了楚月琴后,便推脱说身体乏困,想回房休息。楚月琴心疼她,连忙催她快去小憩一会儿。泠烟也就依言退下了。 回了房,泠烟屏退了服侍的人,到了床上,才抱着被子发起了呆。 楚逸轩的心思,她不是没有感觉的。 楚逸轩从来没有隐藏过他对自己的感情,可他行事却又是那么的磊落明朗,让自己生不出半点嫌恶。相反,还让她有几分自惭形秽。 可是要知道这世间情情爱爱几多种,各人各物都是有各自适宜的人物,倘若要是移了位换了人,就是妄求了。 泠烟在心底告诉自己,楚逸轩是义兄,就只能是义兄了。 如此告诫完自己后,泠烟才沉沉睡去。 第221章 流言四起,羞于见人 泠烟睡着后,李文庸刚好回府了。 李文庸一进房,楚月琴就迎上去替他换下外袍。等到李文庸更衣妥当了,楚月琴才屏退了房内伺候的丫鬟。 李文庸与楚月琴多年夫妻,见她这副模样,心里猜到她是有事要和自己说。于是静静等着楚月琴开口。 楚月琴等到房内再无他人后,才将今日发生的事不分巨细地都说与了李文庸听。 李文庸听了楚月琴的话,眉头微皱。他知道楚月琴的顾虑,不然也不会这么着急地他一回来就把今天发生的事都说给自己听醢。 楚月琴是忌讳太子在中秋宴会上公然请求皇上给他赐婚,若让旁人误以为李家想要攀附太子或是太子想要拉拢李家,要是再有有心人向皇上煽风点火一下,恐怕皇上不一定会怪责太子,却一定不会饶了李家。更何况皇上拒绝了太子的请求,是不是就是因为已经开始顾忌李家了呢? 李文庸自然懂得楚月琴的担忧,可其实自从淑媛一事之后,泠烟和太子越走越近,李家就早已是公认的太子dang了。况且,如今已是到了不想站队也要站队的时候了。齐皇身体每况愈下,这皇位迟早是要传给太子的。此时还不向太子表示忠心,再等就晚了。 但是他却不能和楚月琴说这些,毕竟楚月琴再怎么明白事理也只是个内宅妇人,实在不必要拿朝堂上的事情让她徒惹烦忧缇。 李文庸心疼妻子,只告诉她不必担心,就没再多言。楚月琴一向信任丈夫,于是也没再提太子一事。而后她又想到楚逸轩,略略斟酌了一下,还是开口和李文庸说了这件事。 李文庸听完楚月琴的话,神情却是比刚刚更严肃了。 楚逸轩是什么身份? ——楚郡王的嫡长子。可他却辞了本该是他的世子之位,让给了一母同胞的弟弟。自己在外悠山乐水,怡然自得。 此子胸襟非常人,若是才智一般尚不足惧,可偏偏楚逸轩少年时便是京城出名的神童,长大后更是惊才绝艳。如此之人,幸亏他意不在庙堂,不然朝堂的局势如何,却还两说。 李文庸对他的评价非常高,如今听到楚月琴所言之事,心中很是诧异。依着楚月琴的话,泠烟看上去与楚逸轩私交甚好。只是不知道这个时候楚逸轩找泠烟是会有什么事。 “我当时差珍珠让她留意一下烟儿。”楚月琴出言提醒到。 李文庸虽觉得楚月琴这样做略有些欠妥当,但是同样心切,便喊了珍珠进来问话。珍珠尚不知发生什么便被喊进房间,内心诚惶诚恐。 珍珠一进来,楚月琴就问她自己走后她与三小姐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 珍珠只以为楚月琴是担心三小姐,原先心中的惶恐也就消散了,恭敬地回答道:“奴婢随三小姐去了楚公子的别院,那别院名叫止园。三小姐进去后只是和楚公子喝了一杯茶后便回府了。” 止园是楚逸轩别院的名字没错。李文庸不疑有他,见珍珠说话也不似撒谎神色,更是相信了她的话。 泠烟去止园只是为了品茶那便还好。 李文庸心放轻松了些。 他原先担心楚逸轩另有所图,如今看来却是小人之心了。想到这,他才发现自从回府便没看到泠烟身影,往日里这时候泠烟早来请安了,今日却是有些反常。何况今日是中秋佳节,总是该自己家里也相聚一下的。 李文庸问了楚月琴才知道原来泠烟回府便推说身子乏困回房休息了,这下恐怕还未醒。 李文庸担心泠烟是因为太子请求赐婚被拒一事伤心,又不愿他和楚月琴看到了担心才推脱说身子乏困回房去的。一时之间对于泠烟更是心中疼惜。便和楚月琴说既然这样子就不要叫泠烟了,让她好好休息,左右在宫中也是吃过了宴席。 楚月琴点头称是,夫妻二人才相携出了房门。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是寒露。正是菊黄蟹肥之时。蟹脚痒,人心也痒痒的。丞相府已经收到好几张帖子,请李夫人和李小姐去赏菊吃蟹。 泠烟懒于应酬,于是和楚月琴撒了娇,只说自己秋天乏得很,不想出门,楚月琴疼惜她平日总是一副稳妥持重的模样,少有如此小女儿姿态的时候。便答应了下来,替她将帖子推了一干二净。 这些时日,泠烟倒是比平时清净许多。 这天天刚蒙蒙亮,泠烟起了个早,却听见楚月琴房内的丫鬟珍珠正在和祁红凑头说话。两人表情严肃,都没注意到泠烟起来了。泠烟一好奇,就凑上去听她们在谈论什么。 先是珍珠清丽的嗓音。 “祁红姑娘,你看有什么法子吗?劝劝小姐去一次吧。不然夫人那边也难做。她们外面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谣言。非说小姐她是因为中秋宴会上的事羞于见人,所以才日日躲在家里,不去参加应酬。于是一时间拜访、请客的名帖雪花一样的送到丞相府来了。现在夫人也是焦头烂额……” 接着是祁红的声音。“这事我会转告小姐的,麻烦你跑一趟了。” 祁红仍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虽是口说的客气话,可是听起来却没有半分情感在里面。珍珠不欲久待,略略点了头就告辞了。 祁红待到珍珠走了,才回过头,就看见泠烟站在不远处,急忙就迎了上去,说道:“小姐你怎么醒了也不传唤一声,倚绿人怎么也不在?”说着带着明显的心疼去给泠烟打水洗漱。 泠烟虽是日日被祁红如此照顾,仍是心头一暖。想到刚刚听到的话,又陷入了沉思。 这流言确实是要想个办法止住才好。 正巧这边刚洗漱完,就听见外面有婢女传话来说,长孙郡主来丞相府拜访,此时正在正厅喝茶。泠烟心里瞬间有了主意。 泠烟随着婢女去了正厅,陪着长孙芜襄和楚月琴寒暄了几句,两人就手挽着手去了泠烟居住的屋子。 一进屋,泠烟就将流言一事和长孙芜襄说了,还说让她帮自己一个忙。可巧。长孙芜襄听了也说自己也是因为这件事才没下帖子就来了丞相府。 原来,外面早已在传了,只是泠烟在丞相府既不出门也不见客,竟是才知道。而长孙芜襄知道了之后,很是为好友担心。 长孙芜襄是知道泠烟性子的,不可能会为了这件事就躲起来不见人。于是她便猜想泠烟莫不是遇到其他的难题了。这么一想,她立马坐不住了。帖子都没递就来了丞相府。 如今看到泠烟神采奕奕的模样,她才放了心。又听到说泠烟把澄清流言的事交给她来做,更是欣慰于泠烟终于舍得出面了。毕竟这个流言,只要泠烟这么光彩照人地往人前那么一站,流言就不攻自破了。 于是二人相商好了,由长孙芜襄借着赏菊吃蟹的由头请了京城的贵女们聚在一起玩乐,届时泠烟再一起出面,就不怕别人再在背后说三道四了。 流言传得那么烈,齐元恒也知道了。他与泠烟心意相通,自是知道泠烟绝不会因为这个伤心,但是流言总归是不好的,何况不知被何人添了一把火,竟谣传泠烟失了帝心,县主的荣宠怕是到了头。 齐元恒心中更在意的是这一件事,求娶泠烟一事本就艰难,只因泠烟身份不明,地位不高。如今好不容易靠自己努力获得了县主的尊名,要是被不怀好意的人利用,惹得父皇不喜,以后恐怕只会难上加难。 想到这,齐元恒心生一计。 次日,丞相府便收到一大堆宫里来的赏赐,宣旨的内侍满脸堆笑地对跪着接旨的泠烟道:“皇上皇后体恤县主身体,特地派咱家来,一是代替皇上皇后看看县主,二也好把这些补品送来。旁的人笨手笨脚的皇上皇后怕冲撞了县主。” 宣旨的内侍是皇后身边得力的大太监。泠烟谢了赏赐,让祁红打赏一个荷包。内侍眼神一看荷包里面鼓鼓囊囊的,笑得更是谄媚。直说会替泠烟好好传达谢意。 送走了传旨的内侍,泠烟就收到了长孙芜襄的名帖。正是她们上次商议之事。 泠烟一改平日素净的妆扮,传来祁红进来替她好好的梳妆打扮了一番,艳气逼人的由祁红倚绿相随去了长孙王府。 长孙芜襄早早派了人在王府门口迎接泠烟,一看到丞相府的轿子停下,便有两个仆妇迎了上来,一路将她们带到了举行聚会的晚香亭。 泠烟到之时,晚香亭已有好些京城贵女或站或坐在赏菊了,一听有人来的动静,都抬头望来。着实被精心打扮的泠烟惊艳到了。 特地迟到些许时候,也是泠烟和长孙芜襄商讨的计划之一。 泠烟到了晚香亭,也未见多殷勤,神情倒仍是淡淡的,不卑不亢。除了精神饱满、容貌摄人之外,与素日并无异常。 这些小姐们也都是自小教养极严的,虽是心中因着流言疑惑,却也不方便当着泠烟的面问出来,况且如今看到泠烟的模样,心下已是不信了。 于是,一场聚会,赏菊吃蟹,宾主皆欢。关于泠烟的谣言也因此不攻自破。 第222章 两国来使 金殿之上,雕龙盘旋,好一副辉煌气势。 当西戎和南疆两国的使臣踏入金銮殿之时,入目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当年史书上曾有记载,万国来朝,百国叩拜,莫过于就是在如此威严之下。 “西戎使臣胡玉义见过大齐皇帝。” “南疆使臣叶无言见过大齐皇帝。醢” 虽然是打了败仗,但是两国使臣依旧十分高调,并没有轻易对齐窦低头,而仅仅只是单手环抱在胸前,鞠了一礼。 齐窦微微蹙了眉头,却并没有多言。倒是一旁的兵部侍郎黄玉是个急性子,忍不住在底下小声嘀咕起来。 “不过是败军之将,竟然也敢逞威风。缇” 叶无言往黄玉的位置轻瞟了一眼,眼神之中的轻蔑之意不言而喻。 “大齐皇帝,吾皇令吾送来我南疆圣物,以感念两国邦交已久。” 即便是战败了,叶无言却依旧保持着南疆以来惯有的高傲。他们大概忘了,数十年前,南疆还不过只是个弹丸小国,紧紧依附于齐国。如今不过是借着近些年国力发展,就脱离了齐国发展,甚至还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老东家,着实让人有些不耻。 “启禀大齐皇帝,我西戎同样也有圣物献上。” 虽然是同来谈和的,但这西戎的使臣明显就不如南疆使臣有气度,说话也是慢人一拍。 在看到齐窦点头示意之后,叶无言拍了拍手,随即有几个穿着南疆服侍的壮年男子将一个大箱子抬了上来。听得那重重一声的箱子下落之声,就能够知道这箱子之中的东西必然不轻。 叶无言在此时献上这样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意思呢?莫非是自知南疆国力不如齐国,军事能力之上更是比不上齐国,为了求和所以才摆出这个态度呢? 群臣猜测纷纷,却始终只是在底下议论纷纷,没人敢在此时站出来说话,而站在群臣之前的皇子也是态度各异。齐元恒双手置于身侧,直立而站的样子颇有大国太子的风度。齐元德眼中闪现着精明的光,似乎在打算着从这件事中可以获得什么利益。齐元礼亦是收起了平素一副纨绔模样,正儿八经倒是让人还有几分不适应。 朝堂之上,三个皇子各有风采。似乎没人记得,这里一度还有风采灼灼,只可惜气度不够的大皇子齐元毅。 不过,这也只是似乎而已。 “看南疆送上的这礼物倒是颇有分量,就是不知其中装得乃是何物?” 想要谈和,自然是一方有意,而另一方也不至于太过拂了面子,这和谈才能够继续下去。齐窦做了几十年的皇帝,自然不会没有气度到和使臣计较,随口将话题扯了过去,好给他们一些台阶下。 “启禀齐皇,南疆献上的乃是我国的不世之宝。此宝物,唯有我南疆女王陛下和齐皇您有资格可以拥有。” 高帽谁不喜欢,何况还是来自臣服者所奉上的诚意。 “来人,去将底下的箱子打开,好让诸位爱卿也看看南疆的不世之宝,长长见识。” 齐窦一边摸着胡子,一边乐呵呵的看着底下的众臣。 能够让曾经的附属国南疆低头,这样的壮举可是在未来他升天之后,让史臣们好好记录一笔的事情。 丰功伟绩,这是每一位帝皇都渴望得到的荣耀。 一旁服侍的李德全拂尘一挥,随即一个皇帝身旁服侍的小太监就从龙椅旁走下,直到那箱子旁站立。 没有人注意到,叶无言嘴角微微勾勒起的笑意,带着丝丝缕缕的邪魅。 李德全看了皇帝一眼请示,直到得到了肯定的回复之后,捏着嗓子叫了一声:“开箱。” 几个小太监打折手将箱子合力推起,“嘎吱”一声重重的声响,这箱子的顶盖就被翻开。岂料站在箱子近旁的一个小太监在看到箱子里的东西之后,双目直瞪,嘴角歪斜,双腿直打寒颤。 见到这幅样子,齐窦微微皱了皱眉。这小太监是未免有些太没有样子了,这也太丢大齐的脸面了。不管这箱子里装得是什么金银财宝还是珍贵药材,也不至于震惊到这幅田地。 齐元德是最会揣摩圣意的,否则也无法从一个故去的三品小妃嫔的孩子成为当今皇后的养子。见齐窦露出这幅神情,就知道必然是那小太监惹出的祸端。 他上前走了一步,语气中带着厉声的呵斥之意:“你这小太监,怎么这般没力气,连个木箱的盖子也抬不动?” 这话明着是在说那小太监没力气,实则则是暗中指责南疆好生不懂礼数,竟然给主人家送上这般邪物。蛇在南疆虽然被封做是圣物,但是在大齐确实邪物,家家户户都避之不及。故而那小太监见着箱子里放的是这般物件,也难免要惊怪到颤抖不已。 “嘶……嘶……嘶……” 只见那黑蛇吐着蛇信子,四周游走的样子甚是吓人。朝堂之上的大臣们虽然并不像那小太监一样被吓破了胆色,但终归是不喜之中带着些许的畏惧,甚至有些文臣的额头之上已经发出了一些冷汗,不过是强行克制着不露出丑态罢了。 “南疆这是何意?” 叶无言笑了笑,上前走了一步。一旁的的胡玉义拉了拉他的衣袖,企图将事情问个清楚。虽然他们两国乃是共同前来谈和,而南疆的国力又比西戎略胜一筹,故而这胡玉义行事才以叶无言为首,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当南疆做出一些伤害两国邦交的事情之时,他们西戎还会任之从之。 在叶无言上前之时,胡玉义就连忙带着身后的侍从跪在金銮殿之上。他和叶无言的大胆不同,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来谈和,顺带能够从大齐捞一点好处就更好了。若是不行,也不能让事态恶化下去。 谈和,是他必须达成的目标。 叶无言对于齐窦表现出来的威压恍若无觉,反倒是继续上前一步,朝着齐窦行了一个礼。 “启禀齐国皇帝,这可不是什么黑蛇,乃是黑龙,是我们南疆的圣物。此番进献给齐国皇帝,就是为了让您一观我国圣物,也好保佑两国往来顺利。” 叶无言献上黑蛇的举动虽然看起来莽撞了些,但是未免不是带了几分试探的意味在其中。如果齐国的态度强硬,那么在这次谈判之中,南疆所能够争取到的好处势必很少。 即便叶无言给出了这个解释,但却依旧不能让所有人都服气,甚至还有不少人觉得这是叶无言借机在打齐国的脸面。 “即便是这样,叶大人的做法也未免太过了吧。” 李文庸是百官之首,此时自然是需要拿出他应有的气概。见李文庸如此说道,自然也有一派大臣跟着附和。 齐元德方才接错了话,此时自然是没有胆量继续开口。 齐元恒上前一步,拱手一礼,道:“父皇,不如先看看西戎送上的礼物是什么?” 齐元恒这话算是给了两国使臣一个台阶下,也不至于让人太过于尴尬在当场。想要谈成合作,若是撕破了脸面,该如何继续进行下去? 谈和,不仅有利于齐国发展,同时也是让天下百姓修生养息的好机会。齐元恒将百姓摆在君王和社稷前面,自然会以百姓的考虑为重。 这一点,也是齐元恒和其它皇子最大的不同之处。 齐窦点了点头,示意李德全走过去将西戎的贡品呈上来。 李德全走了过去,顺便还让人将那吓破胆的小太监抬了下去,免的在金銮殿上丢人现眼。 胡玉义和示威挑衅的叶无言不同,态度毕恭毕敬,让齐窦从中找回了一些身为胜者的快感。 看看,这才是战败国应该有的态度。毕恭毕敬,卑躬屈膝。 看到齐窦脸上因为看到他所献上的西戎独有的珍宝而露出满意的笑容之后,胡玉义悄悄拿袖子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薄汗。 还好,齐国皇帝接纳了他们的贡品。 西戎和南疆不同,不过只是区区弹丸小国,位于南疆之旁。虽然称为是国家,但是实际上,西戎不过就是个小部落,论及大小也只有齐国一个郡的大小。若不是因为当初抱了这齐国某位高官的大腿,才能够在这些年来相安无事。 此次若不是因为南疆在其中挑拨离间,单单凭借西戎,是绝对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前来攻打齐国的。鸡蛋碰石头,那不是自找死路么? 胡玉义心中一颤,望着叶无言的眼神之中带着些许畏惧。也不知道这叶无言是和他们西戎皇帝说了什么才将他说动,竟然甘愿拿着整个西戎跟着南疆去冒险。 “不错不错,西戎果然是块好地方,这宝石朕甚是喜欢。李德全,你让人送到皇后那里去,赏赐给后宫众人。” 宝剑赠英雄,名花配美人。对珠宝最好的欣赏莫过于是将它赏赐给美人了,更何况还是齐国皇帝的后宫,足以见齐窦的态度了。 “齐国能看的上就好。” 胡玉义此时又镇定下来,恢复了他身为使臣的姿态。 处理了西戎的贡品,自然不能将南疆的贡品放在一旁。齐窦将眼神移了过去,道:“至于这南疆的圣物……” 第223章 煮蛇汤 “就煲了做蛇汤喝。” 作为一国的帝王,齐窦身上无疑是充斥着王者的霸气。什么黑龙,不过就是一条大黑蛇罢了。南疆人将之捧为圣物,他们大齐人可不吃这一套。 “齐皇,这乃是我南疆的圣物,您这样做,未免有些太过了?” 言罢之后,叶无言又用眼神示意一旁的胡玉义,让他和自己站在第一阵线。 胡玉义是两方都不敢得罪,又不想去驳了叶无言的面子,于是干脆颤颤巍巍的走上前,假装不小心绊倒,摔昏迷了过去醢。 逃避虽然显得很懦弱,但是有时候却不失为是一种躲避问题的好办法。二选一的抉择是最为难做的,胡玉义想要做到两全之法,也只好如此了。 齐窦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面上的心情都好了几分。胡玉义这点小心思,他岂能不明白。 “来人啊,胡大人体虚昏倒了,送他去太医院,好生照料,没有痊愈不许让胡大人出门。缇” 胡玉义借助昏迷不参与此事,也就等同于是削减了叶无言的势力,算是变相的卖了齐国一个好。既然如此,齐窦又怎么会不抓住机会,将此事坐实了,让人好好在太医院“休养”几日,直到此事尘埃落定之后再放出来。 西戎跟着来的其他臣子都是以胡玉义为主,一看胡玉义成了这番模样,也都只好跟着齐国人去了驿站休养。 一时之间,朝廷之上空了不少位置出来。 这要是换了别人在此处,不是被齐窦的这般行为整的下不来台,就是暗自担忧两国关系是否会因此而交恶,甚至导致刚刚才平息的战事又起波澜。 可叶无言偏偏不是这样的人,他玄衣而立,站在那处就自成一道风景。相比于齐元恒的温和之中带着傲然,齐元礼的纨绔里不失尊贵,楚逸轩的风liu内涵肆意,丝毫不曾逊色。 要是四人有幸能够同在一处,定然能成为京城之中一段神话。 齐元恒暗自对叶无言的风采赞叹,只不过可惜他们分属两个阵营,否则说不准能够成为惺惺相惜的知己。 “齐皇真是威严无限。” 叶无言掏出随身携带的折扇,放在身前扇了扇,折扇正面的四个大字显露在众人面前。 自命风liu。 好一个自命风liu,果然是随性之人。 “难怪胡大人都对您五体投地。” 叶无言这是在暗暗讽刺胡玉义临阵脱逃,抛弃队友的行为。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心里头明明白白的,只不过面上装作不懂,笑呵呵的就将此事打岔了过去。 “王爷,怎么办,齐国似乎对于我们并不买账。” 叶无言的近侍德顺低眉顺眼的上前,语气之中透着些许担忧。 “来之前女王可是交代过了,必须要从齐国这里拿到足够的粮食,否则我们的族人今年过冬就困难了。还有那李泠烟,我们也要将她带回南疆。麒麟才女,得知可得天下,这可是连大国师都认同的批文。” 没错,叶无言并不是什么普通的使臣,而是南疆世代相传的逍遥王,论起关系也可说是南疆女王的堂弟。与生俱来的皇族身份让他高贵,但是同时也注定了,他身上有着自己必须挑着的担子。 为南疆人民而战,这是叶家人的宗旨,也是当年的南疆女王,叶菀宜许给南疆人民的承诺。 “朕看南疆使臣似乎也累了,不如送你先行下去休息。今夜在承德殿设宴,为南疆使臣接风洗尘。” 因为胡玉义“病倒”在床,故而这宴会的主角也就变成只是叶无言一个人。 “那就多谢齐皇了。” 叶无言拱了拱手,言罢直接出了大门。这幅大胆的模样让不少人都在心中暗暗嘲笑叶无言没脑子,竟然胆敢在大齐的地盘之上,做出这种挑衅大齐的举动,莫不是活不耐烦呢? 唯独齐元恒,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叶无言的背影。 “启禀李公公,这……这这大蛇该怎么处理?” 一旁随侍的小太监看着南疆使臣大手一甩,留在金銮殿上的“圣物” ,不由得无奈的苦着脸问道。 “这还用多问,陛下不是说了么,将这蛇拿去炖汤。天龙之威,谁敢违背?” 就算这大蛇在南疆被人称作是大龙,能够庇护南疆子民又如何?如今也是在大齐的土地上,一切由大齐做主。皇上乃是真龙天子,有真正的真龙之威。 几个小内侍唯唯诺诺的将整个木箱子给搬下去,李德全看了看远去电闪雷鸣之后带着些许漆黑的夜色,心中暗自觉得有些不平静。 看来这京城,快要变天了。 入了夜,皇宫之中依旧是灯火升明。承德殿之中歌舞升平,掩盖了不久之前那战火纷乱之下的民不聊生。谁又能想到,不久之前还闹得势同水火的双方,如今竟然能够如此和平的友好相处。 “逍遥王,这皇宫的膳食可还和你的口味?” 南疆后来递上的国书清楚的写明了叶无言的身份,南疆逍遥王,这个身份和普通的使臣可不一样。至少在政治意味上,他所占据的地位就不逊色于皇子之辈。 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在南疆颇受重视的王爷。 齐窦一脸笑意,面上的和蔼宛如一个邻家大叔,让人有些无法把他和早上那雷厉风行的皇帝当做是同一个人。或许这就是政治家的本来面貌,伪装,狡诈,不将真实真正显露出来,但却又想着用试探的心查探出别人的全部心思。 摆在叶无言面前的乃是一道蛇羹,看其肤色,不用多问叶无言就知道是白日里他们所献上的大蛇。没想到他们当做圣物的东西,竟然被大齐人拿来当做是盘中之餐,这不是赤果果的打脸又是什么? 叶无言虽然并不是很信奉南疆的神灵说法,但是却也见不得外人这般作践。 他笑的一脸无害,道:“传闻圣物生来自带毒性,若是心不诚之人食用了,可是会被圣物带去做服侍的奴隶。” 这黑蛇究竟有没有毒性,叶无言并不知晓。但是他在南疆之时,曾经见过有人因为上山砍柴而不小心惊扰了冬眠之中的黑蛇,被咬了之后没有几日便去了。 依照当时的医术,尚且还提纯不出血清。这要是碰上如扁鹊一般的神医,自然还有救。可要是一般的医生,面对此情此景也只能袖手无策了。 虽然不知道这蛇是属于有毒还是无毒的那种,但是说出这句话让人心里头不痛快,也算是变相的为南疆找回场子了。 叶无言这话说的不大声,但是却足以让在场三分之一的人听个清楚,没有听清楚的人在口口相传之下也知道了此事。知道吃了这蛇羹可能会有毒,哪位大臣还敢在动口?纷纷拿起筷子,转而食用桌上的其他食物。 齐窦见状倒也不恼,他的本意本就不是让大家吃蛇羹,而是借此和叶无言斗上一斗罢了。 “逍遥王远道而来就是客人,小王敬你一杯。” 齐元德是最清楚自家父皇对于叶无言态度之人,他这故意示好的举动自然不可能是想要借此讨好叶无言,而是打算找机会削叶无言的面子。 “德王这可是要敬我,这可是未免太躲懒了。” 叶无言指的是齐元德的动作,明明说要敬他,可却偏偏只是随意仪态杯,连站都未曾站起来。 齐元德被叶无言一句话梗在了当场,他虽然明着说是要敬叶无言,但是实际上根本对他没有多少尊敬之情,甚至还隐隐有些厌恶,故而自然不可能站起来给叶无言敬酒。 可是这伙被叶无言一说,倒是让齐元德有些下不来台。此时若是站起来,不就显得自己的地位不如叶无言,所以才在他面前摆出晚辈的架势。 敬,就是意味着是尊敬。让齐元德放下面子去“尊敬”一下叶无言,这事齐元德是做不出来的。可要是让他就这样坐下去,将叶无言的挑衅当做是视若无睹,又未免太失了大齐的面子。 齐窦正端坐在上方,看着齐元德如何来处理这件事。 既要显示出大国的风范,又不愿意失去了自己的面子,这事还真是难做的很。 汗,一滴一滴悄悄从手心滴落在地板之上。幸好今日齐元德穿的衣裳比较厚,外人看不出来他的异样,否则此时的窘迫到真真是让他丢尽了脸面。 齐元德颤了一下身子,打算站起来想叶无言敬酒来将此事揭过去。毕竟个人的面子再重要,也不可能比国威还重要。若是他厚着脸皮当做是没有听见,那可真真是将齐国的脸面都丢到他国去了。 更重要的是,要是因此失了齐窦的欢心,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件事虽然看起来不妙,但是若是处理的好,也能让诸臣看看他齐元德能屈能伸的气概。 不料,就在此时,一旁的齐元恒抢先一步站了起来,手上举着杯子,礼数十分周到的对着叶无言摆出了敬酒的架势。 “逍遥王莫见怪,本太子敬你一杯。” “哦?” 第224章 敬你一杯 齐元恒此时站出来,没人明白他心里头的意思。且不说他和齐元德之间乃是政敌,就单单就事论事而言,此刻站出来处理这件事,一个不好就容易留人话柄,着实不像是明智的选择。 南宫毅远远的看见了,正准备站起来阻止齐元恒如此行为。殿下怎么如此莽撞,难道不知道这是在国宴上么?一言一行皆是会被百官看在眼里,甚至是影响着未来对他的看法。就算是想要体现兄弟情深,出手帮助齐元德,也不该是在这个时候。 然而在他站起来前的那一刻,却被诸葛鸿一把拉住了。他朝着南宫毅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他和南宫毅的看法不同,认为齐元恒绝对不会如此冲动。甚至相反,他是一个极其睿智,并且心有谋划之人。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事情,齐元恒看得可比他们清楚的多了。若是这件事的弊大于利,齐元恒是绝对不会出手的。 当年李建成和李元霸两兄弟为了夺取皇位,不知是把李世民逼到了何种地步。即便是一母同胞又如何,即便已经成为隐太子又如何,只要是一日没有坐上这皇位,他们之间的斗争就一日不能停歇。 这就是对于权利的贪念,也是人的一种劣根性醢。 从某方面来说,齐元恒和李世民是想象的。他的大义是对天下,对百姓,而不是对那些想要要他性命的人。齐元德想要他的性命,怎知他没有想过如同李世民一样,来一场玄武门之变。 故而诸葛鸿对齐元恒了解,知道此时正是一个好机会。 “不知太子爷为何要敬我?缇” 叶无言抬了抬酒杯,拿在手中把玩一二。这玉龙杯乃是齐窦为了彰显齐国实力,特地令人从库房之中拿出来的。 玉龙杯所选用的材质乃是南疆特产的一种玉石,名为子母玉。这子母玉生长于极其陡峭的山崖中间,必须要由单人爬行上去方能开凿。而正是因为这开凿的不易和他的稀缺性,故而才能显示出这子母玉的贵重。 如果叶无言没有记错的话,齐国如今拿来制作玉龙杯的子母玉应该是六十年前南疆败给齐国之时献上的贡品。如今将这样的东西拿到这样的场合之上,还真是有趣的紧。 玉龙杯被叶无言捧在手上,光照在上面之际,能够隐隐看到玉石之中流转的景象,就仿佛是一个母亲正在伸出双手环抱着她的孩子,这边是子母玉的特效。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偏偏无人催。 这样的风liu姿态,真真是让人觉得***的紧。只可惜这叶无言不是女子,否则凭着这样一幅容颜,若是入了后宫必然能够冠绝后宫,极万千宠爱于一身。 此时的叶无言还不知道,自己的这一副风liu姿态已然落入了大殿之内某人的眼中,而正是今日的这一眼,不知给后来他惹出了多少其他事。 “方才二哥饮酒多了,在逍遥王面前失了礼数,还请逍遥王不要见怪,这一杯酒水就当是给逍遥王赔罪了。另外逍遥王远道而来,我大齐乃是礼仪之邦,自然是该让本太子这主人家代父皇略微尽尽地主之仪。” 这话说的体面又大气,丝毫不失一国储君的气度。不仅代兄认错,更是代父敬酒。以地主之谊为说辞,既不会失去了自己的面子,同时也让人看到了齐国的大国风度。 在内席的大多是朝廷重臣,听到齐元恒这一番话纷纷都点头。不愧是他们大齐的太子,这气度果然不一般,甚至有不少中立党都在此时默默的倒向了太子一派。 再反观一旁的齐元德,想要敬酒抢功,但是却偏偏落入了人家的圈套之内。众人不会觉得他想要找叶无言的茬有错,倒是丢了齐国的面子就会让人所不齿了。 毕竟这个世界,是服从于强者的。 齐元德明明气的在心里呕血,倒是却不得不笑着应付着这场面。没办法,就算之后他想要拿这件事做筏子,造造谣言,说齐元恒不爱护兄弟也不行。 因为人家都清楚的给出了理由,说他乃是醉了,才冒犯了逍遥王。明着看是给足了齐元德面子,甚至也帮着给好了解释,但是实际上却是好好的黑了齐元德一把。 知道的人左不过是觉得齐元德不够机智,不知道只怕还以为齐元德喜欢酗酒。而一个喜欢酗酒的皇子想要凭着自以为有的优势去绊倒一个正统皇子,这实在是太难了。 这一杯酒,真真是敬的好极了。 待到叶无言饮酒过后,安排的歌舞也逐渐到了尾声,这一场宴会从黄昏时刻直到华灯已亮,着实是久了一些。诸位大臣是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可是皇上没让走,哪个敢先行一步离开? 叶无言坐在案桌之前,双手随意放着,倒是显得极为惬意。方才敬酒的小插曲对他也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倒像是他才是此处的主人翁一般。 至于那西戎的使臣胡玉义,此时正老老实实的待在使臣驿站之中。他本来就没大碍,但是因着借着那个由头躲开了这场祸事,此时自然是不方便在继续出现。 酒过三巡,宫门外头打更之人也已打过了首更,原来此时已经是午夜时分。 没想到这叶无言竟然能够如此沉得住性子。 齐窦暗自在心中蜚议,看着逐渐露出疲态的大臣们,觉得今日这场戏也唱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该落幕了才是。 “逍遥王此次前来乃是为了何谈一事,南疆与齐国乃是友好之邦,数百年前还曾祖上还曾有过一段缘分。朕近日以来连连做梦,梦到圣祖皇帝让朕多加关怀南疆子民。一想起这件事,就觉得两国交好乃是要事。” 横竖圣祖皇帝早已是陵墓之中的一抔黄土,齐窦想要怎么说都行。而这关怀南疆子民,也不过只是一种借口和说法罢了。若是最后和南疆的和谈并不成功,未来打战了也可以以此为借口。 还有什么会比占领南疆领土,将南疆彻底划入齐国土地之中,让南疆子民成为齐国子民更好的照顾呢? 话,都是人说的。 “南疆与大齐颇有渊源,女王也时常念叨着先祖那时的故事。只可惜我们这些后辈无缘得见先祖的威风。” 当年的南疆女王叶菀宜,巾帼不然须眉的故事可是广为流传。而她,也确确实实是一个值得让人称赞的女子。 “既然如此,今日我大齐便与南疆修好,结为友好之邦。互帮互助,为了天下繁华,为了百姓和乐安康,不生战事可好?” 对于齐国而言,和南疆结盟,绝对是利大于弊。一来是因为南疆的实力不如齐国,与之结盟之后也是齐国占据优势方。二来则是一旦结盟,楚国将会失去一个拉拢对象。 如今的局势早就不是齐楚两国并分天下,而是两国强大,小国纷纷而立。齐国想要在和楚国的对抗之中占据更加强有力的位置,就必须要拉拢每一个强有力的助力。而南疆,无疑是一个极其有利的帮手。 “正是如此,本王觉得,没有什么比姻亲关系更能够稳定两国的发展了。既然南疆大齐有意结永世之好,不如结下姻亲关系。贵国的安宁县主聪慧过人,芳容令人秒叹,若是可以的话,小王希望贵国可以让安宁县主和亲我南疆。” 此言一出,宛如在国宴之上炸开了锅。方才因为入夜而生出的些许睡意此时都已经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安宁县主是谁,李泠烟,那可是李家的三小姐。若是说从前还有人不知道安宁县主是谁倒是可能,可是自从齐元恒在中秋晚会上说出了求娶泠烟的话之后,泠烟瞬间就成为了京城贵女最为妒恨的人了,没有之一。 天下最八卦的动物就是女性了,这话果然诚不欺我。有了京城贵女们的推动所以这消息很快聚传遍了整个京城。 如今,自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安宁县主了。 可这安宁县主要说哪里出彩或是优势似乎也并没有那么多,怎么会让南疆的逍遥王给看上了呢,着实是让人想不明白。 “不可。” 齐窦还没有开口,齐元恒就沉不住气了。虽然理智很清楚这样是不对的,太过莽撞了,但是情感上确实是控制不住。 那可是泠烟啊,让他挂在心上念念不忘的人。一生之中少有动情时刻。可偏偏这一次,就是这样的让他难以忍耐。果然,情之一字,最是动人不过了。 “太子这是何意?” 叶无言咧了咧嘴笑笑,眼神之中透着几分明白却又故作不明白的意味。 泠烟和齐元恒的往事,虽然京城里传的风风雨雨,但是叶无言却只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再说了,他想要的乃是麒麟才女,这个人是泠烟也好,不是也罢,他们的情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毕竟对于叶无言而言,得到一位有用的谋臣可比其他的事情重要的多了。 第225章 求娶泠烟,为何? 叶无言似笑非笑的神情让齐元恒明白了自己所处的境地,毕竟此时叶无言乃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他所提出的要求但凡不是太过过分,对于大齐而言就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毕竟两国和谈,才是如今最为重要的事情。 不过齐元恒也不是等闲之辈,转瞬之间就想出了应对的理由。 “这安宁县主乃是闺阁之中待嫁千金小姐,逍遥王在如此场合之中轻言求娶,不觉得未免有些太过唐突么?” 这话说的到也占理,毕竟泠烟也是故去太子妃李淑媛的妹妹,太子以兄长的身份代为维护,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醢。 “太子殿下也莫见怪,毕竟这逍遥王乃是风靡天下的浪荡公子。动不动就开口求娶也是正常的。只不过我们齐国的姑娘可不是像你们南疆的姑娘那样随意,看上了就这么直接说出来。” 楚逸轩对于泠烟这个义妹可谓是万般爱护,虽然介于齐元恒的关系,没能和泠烟在一起,但是却也绝对容不得旁人将她看清半分。 有一个位置,不是恋人,却能够像恋人一样默默着关怀对方。即便一辈子只能是无花之果,却也心甘情愿,甘之如饴,这就是暗恋缇。 楚逸轩将这份情感深深的埋藏在了心中,却又时时刻刻都未曾能够从心底真正放下过。他是泠烟的兄长,也是唯一一个以兄长名义关怀着泠烟,但是却爱慕着她的人。 南疆的逍遥王叶无言既然对泠烟有所觊觎,还是图谋不轨的不怀好意,楚逸轩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管。这一番话不仅言明了齐国女子行为端庄,不能情爱之事,更是将南疆的女子顺带贬低了一番。 叶无言竟然在南疆就素来有此习惯,不是正好证明了南疆女子平时过于放荡么? 叶无言将视线转向了楚逸轩,语气虽然依旧是调笑的语气,但是却隐藏着几分不为人知的冷意。 “我南疆女儿家向来感情外露,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像这南方的女子,总是扭扭捏捏,行为举止太过于造作。” “若是这样,你还开口求娶,那不是……太犯贱了么?” 这样的话,自然不可能是楚逸轩或者是齐元恒说出来的。因为这样虽然可以落南疆的面子,同时却也是将泠烟推上了风尖浪口之上。往后有人一想起此事,只怕就会想起泠烟曾在朝堂之上受过旁人这样的折辱。 会说出这样的话,自然是压根就不在意泠烟,甚至是她死对头的人了。没错,那个没脑子的人正是镇国公府的长子,现任兵部侍郎的梅才华。这梅才华还真是人如其名,不仅是没才华,甚至也没脑子。若不是借着他父亲这祖上的荫庇,哪能做的上这位置。 要说这梅才华和泠烟本身是没什么渊源,自然也扯不上要害她一把。可偏偏不巧的是,这梅才华的新妻子乃是高家的女儿,李淑媛当年交友之中高家姐姐高淑箫。 当初泠烟随李淑媛入宫之时,还是颇得宫中贵人的高看,甚至连素来挑剔的高家姐妹也对她赞不绝口。只是后来李淑媛无故病逝了,皇家给出的理由也不明朗,不免有些让人心生质疑。 而高淑箫和高淑琴,恰巧就是这当中对于李淑媛一死另有隐情的质疑者。她们一直觉得,乃是泠烟为了谋取太子妃之位,故意设计让李淑媛死在某种不为人知的手段之下。事后还故意到皇帝那里去假意哭诉,让皇帝将彻查李淑媛死因一事交给她,从此借机抹除没有做干净的手脚。 至于那齐元恒,他早已被泠烟的美色所迷惑,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才是。 枕头风吹得多了,自然也是有些作用的。比如这梅才华,不就中了高淑箫的招数,成为她对付泠烟的一枚棋子。 “本王没想到,在贵国,随随便便一位小臣也可以随意打断别人的对话,这实实在在是让本王吃了一惊。” 看叶无言的这幅模样,定然是恼怒了。再加上看这梅才华穿的衣着,就知道他不过是个小官员,那这样的人开刀,最是合适不过了。 “来人啊,兵部侍郎梅大人酒后胡言,还不快速速送他下去。” 齐元恒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凭的就是一国太子的身份。毕竟齐窦对于这叶无言虽然没有多少好感,但是毕竟还是需要顾着两国之间的关系往来。而齐元恒此时把人给拉下去,也算是给了南疆一个交代,不至于让他们抓着这件事不放。 至于齐元德,自从方才说错了话之后,也不敢再继续随意开口了,只是默默的退倒一旁看着齐元恒在殿内出尽风头。 这一次的退让并不意味着永远的退让,毕竟机会还多得很,他都忍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在乎这一次半次了。能够走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原来这梅大人是喝醉了酒,本王还当是大齐也有这般不懂礼数之人。” 叶无言摇了摇扇子,姿态之中又显示出一派风liu之色。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即便是真正的动怒了,也不会把这份怒气明明白白的表现在脸上。 “既然是如此,那么逍遥王所说的这求娶之事,就且暂时搁置一番。趁着几日里,逍遥王也好好好观赏观赏我们大齐的景色。这里比起你们南疆,可是别有一番不同。” 南疆不过只是弹丸之地,就算有些奇景,也不过只是尔尔罢了,哪里能够比得上大齐这边的富饶呢? 叶无言是个聪明人,听了之后兀自低了头,掩盖了面上的神情,只应答了一声。 “好。” 宴会散了之后,齐元德借着天色已晚的理由留宿在了宫中之内。毕竟他已经成年了,且母妃早已去世,为了避嫌,李德全就将他安排在了离内院较远的无华殿。 此处接近承德殿,又与内院有一段距离,用来安置如他一般的外男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临近的殿中,之前住的就是因“病”而留在宫中休养的西戎使臣胡玉义。 入了夜,外头打更已然敲过了三下。原来此时已是三更过后,再过一个时辰便到了皇帝上朝之时。 无华殿中一道黑影闪过,快的让人差点以为是错觉。巡视的太监擦了擦眼,明明觉得方才有一阵凉风吹过,怎的一抬头就没人了。他搂了搂自己的衣裳,看来最近这天气不太平,还是早些去休息才好。 黑影摸着墙而行,转眼就过了几层院落,停在了皇后所居住的坤宁宫之外。在这高大威仪的坤宁宫之中,住的乃是普天之下最尊贵的女子,皇后南宫襄铃。 轻点足尖,一个箭步这黑影就进入了内殿之中。 “你来了。” 语气平平淡淡,听不出当中的喜怒,可是却自有一种威严在其中。 “儿臣见过母后。” 原来跪在地上的那个黑衣人竟然就是齐元德,这么晚他到这里来,是想做什么? “你倒是胆子大,这么晚还敢在内院之中横行,难道就不怕禁卫军看见了,将你当做犯人抓起来?” “母后要召见儿臣,儿臣怎么敢不来?” 方才齐元恒假借醉酒之名为齐元德“开脱”之时,随侍的一个小太监机灵的上前的扶住他,趁机就将手中的一个纸条递给了他。 皇后虽然并没有多少宠爱,但是南宫家族的势力和她皇后的位置摆在那里,想来在宫中的势力也不可能低到哪里去,有几个自己的心腹也是正常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她深夜将齐元德唤来,所谓何事? “你还知道我是你母后就好,那本宫问你,为何你不早早将那泠烟娶进门来,否则今日怎会让那逍遥王险些钻了空子。” 皇后眼中流露出半是慈爱半是斥责的神情,活脱脱的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慈母模样展现在齐元德面前。 “你可知这泠烟乃是麒麟才女,你若是娶了她,还愁不能得到这天下?” 这麒麟才女最初的名头乃是齐元毅为了陷害泠烟而放出的罪名,可是后来被皇后得知之后,心中对此有几分相信起疑,故而请了京城内有名的一灯大师找了个借口前去为泠烟看相。 观其面向,额头高挺,气色上佳,确实是那有福之人。再加上泠烟凭着计策,得到了皇帝的喜爱,还封了安宁县主,由此足可以见泠烟的本事和福气。 “回禀母后,儿臣并非是没有用心,乃是那安宁县主一心想着齐元恒,儿臣也很无奈。儿臣觉得,若是得不到,不如毁了她。” 这就是齐元德,若是得不到的东西,宁愿亲手将它摧毁。 “齐元恒,又是齐元恒。元德,你可知道你母亲婉嫔是死在何人的手中?” “是端皇贵妃。” “没错,就是长孙氏那个贱人。如果不是因为她魅惑皇上,夺去了你母妃的宠爱,你母妃岂会因为失望绝望之下而逝世?齐元恒是那个女人生下的儿子,品性自然是和他一样。要是让这样的人坐上皇位,这天下百姓可就危矣。” 皇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脸上也不自觉因为过于嫉妒而邹起了皱纹。从她将齐元德带到身边开始,说的最多的事情便是她生母因为“奸人”所害而身亡,为的就是要让他记住仇恨,然后尽早为他的母亲报仇。 齐元德,不过只是她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母后的教诲,儿臣时时刻刻记在心上。” “既然是如此,那么就不要心慈手软。元德,你记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要是想着对齐元恒手软,可有想过有朝一日当他承继大统之后,可有你的容身之处?还有你母妃的仇,除了你,谁能为她报仇?” “儿臣知道,必然不会让母后失望。” 齐元德捏紧了拳头,磕了一个响头之后就离开了坤宁宫。夜色掩盖了光明,同时也掩盖了齐元德面上的神情。 第226章 清凉花开(上) 戏里面,总是墙头马上一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我这一生也就像是一场戏一样,只开了一个华丽的头,便匆匆落了幕。 我是十五岁入的宫。 进宫那天的天空是阴沉沉的,高高的宫墙遮住了我望向远方的视线。踏进宫门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这一辈子,都要在这高墙之内度过了。只是我没想到,我这一生会那么短暂。 初入宫的日子总是漫长而悠闲的。皇上刚登基不久勤于政务,疏于后宫。我入宫好些天了,也没能见到皇上。 大家都说他是个好皇帝,我却不以为然,千古来的帝王,都是这样的,没谁是例外。何况他作为皇帝好坏,又于我有何干系呢?我不过是个小小知州的女儿,凭着还算好的样貌入了选,侥幸飞上枝头醢。 他是不是个好男人,才与我有关系呢。我心底偷偷笑。对于这个我将要服侍的男人,我到底还是心怀了一丝憧憬的。谁不期望自己要过一生的夫婿就是自己命定的良人呢? 宫里的日子渐渐过得快了起来。每天都是相同的场景与人事。服侍我的小丫鬟也不如从前上心了。谁让和我一同进宫的几个小主虽未获宠却也十分乖觉的和主殿的娘娘关系尚好呢? 反观我,被分配到清凉殿,宫里的主妃陈妃是皇上还是太子之时就在身边服侍的陈侧妃。虽是跟随皇上多年,却一直不得宠,也没个孩子傍身。如今年长色衰,皇上甚至都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缇。 陈妃一个人在清凉殿待着,既不见客也不出去和别的妃嫔玩乐,每日只在自己房内抄写佛经打发这聊聊苦日。我也只是来清凉殿的第一天见到过她,而后就被陈妃以独居不必多礼的借口打发了。她既免了我每日的晨昏定省,不想我去打扰她,我也乐得自在。每日只躲在自己的偏殿内睡觉。 被分派来服侍我的两个小丫鬟其中一个叫做杏叶的早就托了关系调去别的得脸些的小主身边服侍了。还剩下一个叫桐叶的,不知道是年纪小尚未没学会宫内的这些拜高踩低,还是我幸运遇到了不可多得的忠仆。在我几次三番的暗示下,她也不为所动。 我是不介意身边的丫鬟另寻好主的,毕竟良禽择木而栖,趋利避害都是人之常情。可既然她自己不愿意走,我也乐得留下她。只是我觉得她原先的名字太难听了,想了想便给她取了个新名字—— “莺时”。 莺时之前和我说她是四月出生的,我就依着“三月莺时,四月槐序”的顺序给她取了名字。巧得很,我身边带来的大丫鬟是四月生的,刚好叫槐序。 我给她说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笑得眉眼弯弯的,声音又清又脆地向我谢赏。 我看着她闪烁着光芒的眼睛,觉得自己随便想的这个名字无比的适合她——真像一只莺鸟儿。听了她的声音之后,我更加这么觉得了。 后来我就常常莺时、莺时的叫着,整个偏殿都能听到她脆生生的回应声。 清凉殿的主妃陈妃知道我这边缺了一个丫鬟之后,曾问过我要不要再找内侍总管分派一个来。我笑笑婉拒了,我这边伺候的人够了。我其实没说,清凉殿这么冷清,能有什么事呢?何苦再分派人来守着这冷清宫殿。可我没说出口,陈妃够可怜了,我这么说,她大概要伤心死吧。 日子还是这么过着。莺时和槐序怕我无聊,就整日陪了我绣花。槐序是大丫鬟,去内务府领丝线的事就落到莺时手上了。 去的时候我和槐序还在殿内笑着和莺时说,要快去快回,回晚了就不给她留点心了。 莺时是笑着去的,回来的时候却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那天我和槐序两个人在偏殿等了很久,也没看到莺时回来。槐序担心莺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宫中贵人那么多,随便哪一个都不是莺时这个小丫鬟能得罪得起的。 我是不信的,莺时入宫前是江南人,平日里说话做事都是软软糯糯的,带着一股子江南特有的水湿气。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女孩子,她能得罪谁呢? 槐序知道得比我多,她觉得莺时这么久不回来,多半是出事了。拉了我去主殿找陈妃。 那是我第一次主动去找陈妃。 陈妃看到是我请见,也是诧异得很,再听了我的来意之后,更是一脸讶然。她大概是觉得我小题大做了,不过一个晚归的宫女而已,哪里值得主子去找寻。更何况这宫内的关系错综复杂,大张旗鼓的找一个宫女实在不明智。 我不这么想。莺时她还那么小,软软糯糯的一个。要是出事了,再晚点可能就找不回来了。 清凉殿里面燃的是一种叫做“如是我闻”的香,这种香我听过,佛前供奉的人常点。我跪在这香气缭绕的大殿内求陈妃替我找找莺时。我没有其他的方法了,只能赌点这“如是我闻”佛香的人真的是有一片菩萨心肠。 我死死盯着陈妃的裙角。大殿内只能听到我和槐序的呼吸声。良久我才看到陈妃天青色的裙裾扬起一个优雅的弧度,接着是一阵“如是我闻”的香味袭来。陈妃扶起我,朝我笑了笑。然后她对身边的掌香姑姑说,去问问内务府总管,有没有看到那个宫女。 我顺着她的手站了起来,静静沉湎在如是我闻的香气里,长舒一口气。陈妃肯帮我,莺时就能找到了。 莺时确实找到了。掌香回来的时候带来了莺时的尸体。 按理来说,宫中死了人,都是趁夜运出宫去埋了。今天还未入夜,所以看在陈妃的面子上,内务府总管才让掌香姑姑把莺时的尸体带了过来。 看到莺时尸体的时候,我没有说一句话。我忘记自己当时在想些什么了,只愣愣的。槐序在一旁扶着我,小主小主的叫着。我听见了却开不了口回答她。胸口像是梗着一口气,眼一黑,就昏过去了。 像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莺时和槐序都还在,陪着我花花样,绣荷包,打络子……我找不到人,就莺时莺时的叫一两声,殿内就会传来莺时清脆的答应声。可突然声音就没了,我找啊找,终于找到了,莺时躺在那里,我小跑过去一看,她闭着那双莺鸟儿一样的眼睛,再也不会醒来回答我了。 猛然惊醒,槐序正在一旁担忧地看着我。见我醒了,眼圈一红,大颗大颗的眼泪掉在我手背。 莺时埋了吗?我听见自己声音沙哑地问。 埋了。当天晚上就运出去了。小主昏过去了,奴婢就私自做主给那两个小太监一人塞了十两银子,让他们选个好点的位置,好歹也立个牌子。 我听了槐序的话,拍了拍她的手。她做得对,是我只怕也只能这么做了,可我不甘心只做这么点的。 槐序还在哭,我明白她在哭什么。她和我一样喜欢莺时,那个软糯糯的小姑娘,有着莺鸟儿一样的眼睛,和你说话的时候还带着扑面的水湿气... 可是她现在没了。 这宫内每日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又有谁的手里没有几条人命呢?可为什么要害死莺时呢?她还那么小,她只是奉了我的命去拿几束丝线而已,怎么就会丢了性命呢? 是我害了她。如果当初我狠下心不让她留在清凉殿就好了。可是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 可我更不能让她白死啊。她那小小的魂魄如何能安? 我能下床之后就让槐序扶着我去正殿找了陈妃。 陈妃依旧在清凉殿里抄写佛经,殿内是淡淡的如是我闻的香味,掌香静静在一旁研墨。 看到我来,她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像是早算准了我会来一般。让掌香递了茶就退下了,槐序也只好跟着出去了。 偌大一个清凉殿就只剩下我和她两个人了。我有些迫不及待地问她能不能帮我。她却只笑,高深莫测。说,你不说让我帮你什么,我怎么帮你呢? 我知道是自己心急了,可是我也知道越是这样子才越有胜算。 果然,之后的事情顺利得出乎我的意料。我和槐序回自己房间之时,我转身看到身后陈妃笑得一脸胜券在握的脸,和她背后的那碗还没凉透的茶。 后来的日子,陈妃兑现了她的诺言。如我们计划好的那般,我如愿见到了皇上,并且借着这一副还算美丽的容颜逐渐获宠,然后顺利有了身孕。 皇上知道我有了身孕之后,很是高兴。他子嗣不丰,除了贤妃所生的大皇子之外,并无其他皇子。于是对我肚子里的孩子抱了很大的期望。他说要封我为婉嫔,还赐给我自己的宫殿。 皇上说这句话的时候,抚着我的长发,他说他最喜欢我和顺婉柔。我在他怀里吃吃地笑。 日子越过越快,就快要到了生产的日子,我第三次主动去找陈妃。我现在住在挽莺殿,离清凉殿不远。 第227章 清凉花开(下) 我能下床之后就让槐序扶着我去正殿找了陈妃。 陈妃依旧在清凉殿里抄写佛经,殿内是淡淡的如是我闻的香味,掌香静静在一旁研墨。 看到我来,她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像是早算准了我会来一般。让掌香递了茶就退下了,槐序也只好跟着出去了。 偌大一个清凉殿就只剩下我和她两个人了。我有些迫不及待地问她能不能帮我。她却只笑,高深莫测的说:“你不说让我帮你什么,我怎么帮你呢?” 我知道是自己心急了,可是我也知道越是这样子才越有胜算醢。 果然,之后的事情顺利得出乎我的意料。我和槐序回自己房间之时,我转身看到身后陈妃笑得一脸胜券在握的脸,和她背后的那碗还没凉透的茶。 后来的日子,陈妃兑现了她的诺言。如我们计划好的那般,我如愿见到了皇上,并且借着这一副还算美丽的容颜逐渐获宠,然后顺利有了身孕。 我是否爱皇上,爱着这个名义上属于我的夫君。我的心中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停留在我脑海当中的只有莺时那双如同莺鸟一般的眼睛。仿佛未曾闭紧,还在时时刻刻的看着我缇。 在皇上知道我有了身孕之后,很是高兴。他子嗣不丰,除了贤妃所生的大皇子之外,并无其他皇子,就连公主也是少的可怜。于是对我肚子里的孩子抱了很大的期望。他说要封我为婉嫔,还赐给我自己的宫殿,让我从清凉殿搬到了挽莺殿。 皇上说这句话的时候,抚着我的长发,他说他最喜欢我和顺婉柔。我在他怀里吃吃地笑,却不知道这笑时真心还是假意。 日子越过越快,就快要到了生产的日子,我第三次主动去找陈妃。我现在所住的挽莺殿,离清凉殿隔得不远。 到了清凉殿时,殿内依旧飘散的是如是我闻的香味,陈妃却不再抄写佛经了。我看见她在绣一个小衣:精致的锦布上绣着的童子戏蝶的图案。已经快绣完了。 见到我来,陈妃放下了手中正在绣的衣服,让掌香拿了下去并且退下了。 她看着我的肚子,笑得一脸安然,说她不会忘记诺言。我静静地垂着头,心里想的却是幸好莺时不会看到我现在的模样了。不然一定会觉得很难看吧。 入宫这些年来,我终归是变了一副模样。 日子快得像是看不见日夜交替,和之前我苦熬的日子不同。而我也开始会在阳光甚好的日子出去晒晒,躺在躺椅之上,将手放在脸前遮挡,只留部分阳光照在我的脸上。 我忽然觉得生活有了一点小小的盼头,又仿佛有了小小的希望。虽然我也不清楚这种感觉源于何处,但总觉得,我是真的变了。 我生产的时候,皇上还在早朝,内侍去通知他的时候,他早朝都没下就来摆驾来了挽莺殿,足可以看出皇上对于这个孩子的期望。孩子出生了,是个皇子,皇上更加高兴了,赐名为元德。 我尚怀着元德的时候,宫里就新进了一位美人,听说家世甚好,长得也是风姿卓越,皇上很宠她。她一路高升,元德满月的时候她已经是端妃了,甚至隐隐有要封贵妃的势头。 我曾远远地见过端妃一面,确实是好颜色的。俊俏风liu,最难得是她一双点墨似的眼珠,乌泱泱看着你就像是直看到你心里去,丝毫不见杂质。我想起莺时也有这么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就像一只涉世未深的奶猫,教人心里怜惜。 我无意与端妃争宠,只一心待在自己的挽莺殿看顾二皇子,直到他长大,直到他娶妻生子。帝皇的宠爱向来都是薄弱的,今日可以给我,明日也可以给别的人。我自知自己是争不过端妃的,与其等到争宠之后看着自己那副不如人的难堪模样,倒不如早早就从这场戏中退场,换一个完美收尾。 可是事实,往往是不会如同预料之中一样的。 大概陈妃的如意算盘落了空,她坐不住了,头一次的来了挽莺殿找我。她身后只跟着掌香,我见到她进殿的时候眉头微皱,又教养良好的掩去了朝我笑着。我知道她是不喜欢我殿内熏香的味道。 那是我和槐序亲手调制的香料,用的都是江南春日里极常见的花木。调得甜腻腻的熏了,挽莺殿里软香终日不散。 那香是我取的名字,叫做流莺散。 习惯了如是我闻清淡香味的陈妃,自然是不会喜欢流莺散的甜香。 我笑笑对槐序说:“把香炉撤下吧。” 香炉撤下之后,陈妃才开口和我说话。她说她答应我的事都做到了,现在该是我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我心底有些不屑,却仍是笑着和她说。 “我们之间不过是一场交易,不必要说得承诺那么重。我答应你的事也不会食言。不过你就这么确定,仅凭你就能扳倒贤妃吗?” 何况,皇上身边的女人不计其数,今天倒了谁的台,明天就会又有另一个人在高台上歌舞。世间女子总是前仆后继跳进这宫墙里来。 后一句话我没说出口,我知道陈妃不爱听这些。她也只是个可怜的女人罢了,我何苦再去添一道伤疤呢。 陈妃云淡风轻的笑了笑,只说了让我不必多想,她有她的办法。让我记住我的承诺就好了。 我看着她仪态淡然的脸,虽不复年轻貌美,却因为常年礼佛,自有一番恬淡风韵。只是可惜了这皮囊,内里已败坏至此。 听了她的话我不置可否,目送她出了挽莺殿。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挽莺殿门口,槐序出来替我燃上了流莺散。 我贪婪地闻着流莺散发出的甜香,仿佛在品尝着世间美味的东西。 “槐序,把香炉再离近一点。” 甜腻腻的香味更浓了,我看见自己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下来。 “槐序,我们能给莺时报仇了。” 日夜飞逝,元德还是老样子,静悄悄一个人睡在摇篮里,甚至不会认人。不知道是因为年岁尚轻还是因为他同我一样,总是常年孤孤单单的待在这挽莺殿之中。宫里头皇子虽然不多,但是不管是贤妃的大皇子齐元毅还是其他的公主都比元德更会讨巧,皇上来瞧过几次之后也就鲜少来在挽莺殿了。 再后来,宫里的端妃有孕了,他忙着去看端妃就一次都没有来过我这挽莺殿。这挽莺殿,又与当初的清凉殿无二,除了我和槐序,谁还愿意踏足这与冷宫无异的地方呢? 谁知后来端妃不小心受了惊,孩子差点没保住。宫里都传是贤妃做的,虽然没有证据,但是皇上相信的事情就是真相。后宫女人,不都是依托在皇上的喜怒哀乐而活着的么? 皇上一怒之下削了贤妃的妃位,念其养育大皇子有功,饶过性命,囚于永巷。永巷是用来囚禁宫里犯事女眷的的地方,对于贤妃那样高高在上,从未受过苦楚的人来说,这无疑是比要了她的命还更让她难受。 烜赫一时的贤妃,就这么下去了。 得到消息的时候,我正在挽莺殿和槐序绣花,绣的是莺啼晓窗的图案。陈妃派来传信的宫人说完就退了。我愣了很久,朝着槐序笑了笑,又继续绣花,锦布上的莺鸟儿就快绣完了。一着急,针扎破了手,殷红的血印在莺鸟的翅膀上,平白污了一副好刺绣。 “槐序,我看见莺时了。” 挽莺殿里甜香浮动,经久不散。 第二日,挽莺殿传出消息,婉嫔突发暴疾,没了。 婉嫔的贴身婢女槐序向皇上陈情,婉嫔生前与陈妃交好,临死之际曾向皇上求了恩典,将二皇子元德寄在陈妃身边养育。 皇上本欲答应,却突然传出了消息,端妃受惊差点小产一事,陈妃也有参与。 至此,陈妃被削,囚禁在永巷。与曾经的贤妃日日为伴。两人日夜哭诉无辜,却只能被永远囚禁在永巷之中。毕竟犯过的错误,终究就是错误。老天不会饶恕任何一个坏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句话,最终还是会体现在每一个人身上。时间早晚都好,终归,都会来的。 陈妃被削后,有宫女在井中发现了曾经婉嫔的贴身婢女槐序的尸体。没有人知道她是跳井自杀还是无故身亡。这宫里头的事情那么多,有会会去注意一个小丫鬟的生死呢? 二皇子齐元德因为年幼丧母,无人照顾,并且皇后膝下无子,所以被寄养在皇后名下得到了如同嫡子一般最好的待遇。听说后来齐元德长大了,人也渐渐变得聪慧起来,不复小时候的那般体虚和反映迟钝,而是逐渐在宫中展露头角,也得到了皇上的重视,一步一步封了王爵。 宫中人来人往,再无人记得婉嫔与她的两个宫女。就像永远不会有人知道,那流莺散之中,她曾经放下了最美的曼陀罗。 第228章 真心还是假意,永宁郡主的示好 泠烟因着为了解除流言一事,和长孙芜襄合伙办了一次赏菊会之后,丞相府邀请泠烟赴宴的请柬越发多了。泠烟当时去长孙王府参加宴会不过是权宜之计,如今流言已经不攻自破,凌烟对于这些官家小姐的邀请更是避之不及。 泠烟不是一个喜欢玩弄心眼的人,所以对于这些宴会总是兴致缺缺。偶尔长孙芜襄会来丞相府看看她,两人也是聚在一起说说话就散了。直到收到安阳公主差人送来的请柬之时,泠烟还是愣了很久。 丞相府与公主府一向没有往来,何况安阳公主自从与驸马和离后便深居简出,等闲不见人。如今却送了帖子过来邀请自己去公主府做客,泠烟实在想不出其中关窍。 等到长孙芜襄来了丞相府之后,泠烟才算是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原来是永宁郡主久居无趣,好不容易在中秋宴会上认识了泠烟和长孙芜襄两人,于是便想着一同聚聚,才好感情更深些。但是永宁郡主担心自己的名帖叫不动二人,才央了她母亲,以安阳公主的名义发了这两封请柬。 “也不知道她是真心计还是假怯懦。哼!都知道借着她母亲安阳公主的名义来发请柬了,还不是吃准我们没法儿拒绝。醢” 长孙芜襄颇有几分生气的对泠烟说道。 泠烟听了长孙芜襄的话,心里也不是没有介怀的,只是她不太愿意把那个像幼猫一样女孩子这么去想,“不好不去就干脆开心点去吧,说不定真是安阳公主想看我们呢。” “安阳公主平日里都不出门的,能相见我们做什么?”长孙芜襄很是不以为然地说道。但是也没再提到永宁郡主了缇。 泠烟心知她素来性子疏朗,不喜欢那些扭扭捏捏的小女儿姿态,便也不多言。只问她准备了些什么去赴宴。 长孙芜襄低头摆弄着手腕上的珠串,头也不抬地就回答道:“让母亲准备吧,我可不知道要送什么好。”说着又去看泠烟手腕上的手钏,两只白生生嫩藕似的手腕比在一起看着,分外晃眼。 泠烟也随着她去摆弄,知道她不愿意再说这些,便也岔开了话题,谈论起了其他的。直到太阳渐渐西沉,长孙芜襄要告别了,二人才商定好一起去安阳公主府的时间。 到了约定的日子,长孙芜襄先去了丞相府,打算等着泠烟一同前去赴宴。两人等到泠烟收拾妥当一同相携去了公主府。 安阳公主的府邸建在京城的梅花巷的尽头。梅花巷之所以叫梅花巷,是因为巷口有几株百年老梅树,一到梅花开的时候,整个巷子都飘散着梅花的香气,待到落花更是红英满地。 此时正是无花的时候,几株梅树的枝干光秃秃的,把梅花巷窄窄的天空划成无数份。泠烟和长孙芜襄的轿子行在梅花巷里,响起沙沙的 脚步声。 泠烟和长孙芜襄都是头一次来安阳公主府,心里未免有些惴惴。两人等着奴仆进去通报的时候,长孙芜襄偷偷撰紧了凌烟的手,泠烟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别担心。 到了安阳公主府,早早有人在府邸门口等着了,看到长孙王府和丞相府的轿子一来,立马迎了上去。 泠烟和长孙芜襄二人一路安静地走在安阳公主府里,领路的是一个五十多岁数的仆妇,身着素淡,寡言寡语,只沉默地在前引路。长孙芜襄有些不满的瘪瘪嘴,朝着泠烟使眼色。 泠烟知道她想表达什么,这安阳公主府里的仆妇也和她的主人一样沉默寡言。泠烟安抚似的朝长孙芜襄看去,让她别多心。 一行人安静地进了正厅,安阳公主已经在厅内候着了。永宁郡主端正地坐在她的下首,也是一副不言不语的模样。泠烟与长孙芜襄两人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的向安阳公主行过礼之后,便也安安静静地坐下,并不多言。一时之间,厅内安静异常。 长孙芜襄和泠烟内心皆是十分诧异,请柬上说的是请她们二人前来赏花。如今却是几个人相顾无言地干坐着,案上的茶都将要凉了。长孙芜襄心里已略有不快,正待发作。安阳公主才开口说道。 “我乏了,阿狸照看你的两位小客人吧。”说完竟是看也不看几人一眼就出了大厅。 泠烟与长孙芜襄两个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开口。还是永宁郡主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略带歉意地对两人说:“芜襄姐姐、泠烟姐姐真是很对不住,是母亲看我一个人在家实在无趣,才问了我想不想找了同伴来府上玩耍。可是我哪里认识什么同伴,就与两个姐姐交好,所以母亲才用了她的名帖请你们来府里玩。” 永宁郡主又有点儿着急的补充道:“母亲平日里也没什么客人,安静习惯了。所以……刚刚才不知道如何招待两位。还请两位姐姐多多担待。” 泠烟和长孙芜襄哪里敢安阳公主的气,急忙摆手说不介意。永宁这才松了一口气一般,略带羞怯地朝二人笑了笑。又转头对身边的侍女吩咐说道:“去把梅树下那坛梅花酿挖了来,我要给两位姐姐尝尝。”说着看着长孙芜襄二人道,“这梅花酿是我前年冬天埋下的,不醉人的。等会儿两个姐姐尝尝看好不好?” 被永宁一双小鹿般的眼睛望着,饶是长孙芜襄并不喜欢她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泠烟更是虽然心中疑惑一来永宁就要请两人喝酒,但仍旧笑眯眯地答应了。 “这梅花酿可难得,今天是我们有口福了。” 永宁只羞涩地望着两人笑,等到侍女取了梅花酿来,才轻声细语地朝着两人说着这梅花酿的由来。 “梅花酿酿酒的水取得是梅花瓣上的雪水融化而成,一年只存得那么一小盅,放在地里埋了。等到存够了再取出来酿酒,这样子酿好的酒酒香中还带着点梅花的清香。酿好之后再放入当年采摘的新鲜梅花,封好埋在梅花树下,要喝的时候命人挖出来就好。” 长孙芜襄和泠烟两个人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么讲究的酿酒方法,新奇得很。眼不带眨地盯着倒酒侍女的手。 只见琥珀色的酒液从酒坛中缓缓流泻而出,倒进了白玉制成的酒壶中,发出玉器撞击的泠泠声。永宁示意侍女退下,她自己则伸手端起酒壶给泠烟二人斟酒。一边斟酒一边说道:“这套酒具是白玉的,梅花酿倒进去会闪着琥珀色的光晕,煞是好看呢。母亲库里曾经还有套水晶的酒具,那个倒进去更好看。可惜被我摔了一只,一直配不成套,就再也没有拿出来过了。不然还能给你们看看梅花酿倒在水晶杯里的样子……” 泠烟见永宁像是很惋惜又自责的样子,知道她大概是很喜欢那套水晶的酒具,便出言安慰道:“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郡主还是放宽心。” 长孙芜襄听到永宁这么说,却是嗤笑了一声,“不过是一个水晶的酒杯罢了,也值得这么惦惦不忘。我记得齐元礼那儿就收了好几套,你要是喜欢,改天我让他送你一套就是了。” 长孙芜襄一向与齐元礼交好,关系非比寻常。自是知道齐元礼有收集酒具的小癖好。如今听到永宁郡主这么一说,更是不喜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便拿出这话来刺她。 果然永宁听完脸霎时就红了,良久才嗫喏道:“那就先谢谢芜襄姐姐和景郡王了。” 长孙芜襄听到这话倒是惊讶地抬头看了永宁一眼,她是没想到永宁居然应下了。但是说出去的话却不能反悔,长孙芜襄只好在心里暗暗想怎么才能骗到齐元礼一副酒具来,可不能在永宁面前丢了脸。 长孙芜襄因着一直在想该如何和齐元礼开口要酒具,后面的话题也就没怎么参与,一直在走神。永宁郡主也一副不介意的样子,见和她说话十句有九句不理睬,索性便只和泠烟说笑。 边喝酒便闲聊的,泠烟和永宁两人的关系倒是比之前要更好了。待到天色渐晚,泠烟和长孙芜襄各自要回府了,永宁还一路送到了安阳公主府门口,目送两个人离去。 见永宁这幅模样,长孙芜襄忍不住朝着泠烟嘀咕:“你什么时候和她那么要好了?你看她,你走的时候她那副依依不舍的样子,还以为你俩认识多久了呢。” 泠烟好笑地望着一脸不快的长孙芜襄,知道她是吃味了,便握着她的手捏了捏。也不说话,就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长孙芜襄感受到了泠烟手部传来的柔软触感,知道泠烟这是在用亲昵的小动作表达两个人的要好,一时之间心花怒放,瞬间就忘了刚刚的不快。兴致勃勃地朝泠烟说道:“泠烟呀……你说我要怎么说才能和齐元礼要到那套水晶酒具呢?哎呀!那些都是他辛苦收集来的,早知道我才不多那句嘴了呢。” 第229章 水晶酒具 说到最后长孙芜襄又有些懊恼。泠烟看着她一句话脸上转换了好几种情绪,不由笑出声来,待到长孙芜襄望着她才堪堪止住。 “傻姑娘,你就是要天上的月亮只怕他也会给你摘下来,更何况只是一套小小的酒具呢?” 长孙芜襄听出了泠烟语气中的打趣,一时间面红耳赤,作势要去打泠烟。泠烟连忙闪身避开,一时间轿子里充满了两个人的欢笑声。待到两个人累了停歇了,泠烟才听到长孙芜襄小声嘟囔了一句。 “人家不舍得嘛……” 泠烟望着长孙芜襄红到耳根的样子,心里明白了,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是动了情了醢。 想到这,泠烟心里略略安了心。齐元礼的为人自己是知道的,再不济还有齐元恒在上面管制着,总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芜襄要是以后和他在一起了,日子一定好过。何况看齐元礼的样子,对芜襄也是深情的,两厢情悦以后两个人才能长久。 长孙芜襄见泠烟一直望着自己,脸上一副吾家有女终长成的欣慰笑容,恼羞不已。幸好这时候轿夫停了下来,原来是长孙王府到了,她这才逃也似的下了轿子。 泠烟撩开轿帘,看着长孙芜襄的背影,心里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芜襄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只希望芜襄能事事如愿,一直这么无忧无虑的笑着缇。 长孙芜襄回到王府便唉声叹气,吓坏了底下一众伺候的人。王妃听到侍女禀告,还以为女儿出去安阳公主府受了什么委屈。急忙赶了过来询问。 相较于一脸焦急神色的王妃,长孙芜襄却是满脸不解。她不知道母亲怎么突然问起她在安阳公主府的事情来。虽是不解,但她还是一一都和王妃说了一遍。 王妃听了也是暗自奇怪,从长孙芜襄的口述中听来,女儿并没有在公主府受什么委屈。她原先以为安阳公主是出了名的孤僻不喜与人交往,永宁郡主更是随了她的母亲,是个寡言怯懦的。女儿前去赴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如今看来却并非自己猜测一般,一时之间很是摸不着头脑。 长孙芜襄见母亲半晌不说话,也乐得不去应付母亲不住的问话。静静坐了一旁自己想自己的事情去了。等她终于想到怎么和齐元礼说了,兴奋得大叫,倒是把一旁看着她的王妃吓了一大跳。 王妃一向不喜她太过活泼,时常拘着她坐站言行皆有礼仪。如今被她大叫唬了一跳,当时就拉了脸下来。出言训斥道:“你看看你,还有没有一个闺中小姐的样子了?” 长孙芜襄赶紧认错,她可害怕她母亲的唠叨了。好不容易哄好了王妃走了,长孙芜襄才一脸笑意地计划着第二天的见面来。 第二天长孙芜襄起了个大早,赶去了太子府。 太子府里,齐元恒正和诸葛鸿、南宫毅在摘星楼里论事。听到侍卫传报说长孙王府的小郡主来了,诸葛鸿和南宫毅都知趣地停了正在谈论的话题,等待齐元恒决定。 对于自己这个天真活泼的郡主表妹,齐元恒一向是宠爱有加的。如今见她一大早来找自己,猜测可能是有什么事情。于是齐元恒略带歉意地看着两个心腹。诸葛鸿和南宫毅闻弦知雅,便借口有事相继告辞了太子府。 长孙芜襄被侍女引到摘星楼的时候,楼中已经摆放好了吃食。她一看,一应的都是自己素日里喜欢吃的。她不由得朝着身旁的齐元恒笑道:“我就知道太子哥哥对我最好了!” 齐元恒最吃不得她这套,被她甜腻腻的喊上一句就已经招架不住,笑着揉了揉长孙芜襄的头,道:“先吃吧。你这么早来肯定都没吃什么东西。” 长孙芜襄听了也丝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笑眯眯地望着齐元恒,示意他和自己一起吃。齐元恒无奈,只好坐在一旁,也捏起一片糕点,陪她吃起来。 待到长孙芜襄吃完,撤了席,齐元恒又吩咐侍女去泡了花果茶呈上来。然后静静地等待长孙芜襄开口。 长孙芜襄见唯一的侍女也被支开了。喜笑颜开地冲着齐元恒身上凑,毫无一丝大家闺秀的模样。齐元恒也是被她从小到大这么对待习惯了,宠溺地扶着她,怕她栽倒。 “你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吃饱了就说说今天来找我是为什么事吧。” 长孙芜襄听到齐元恒说话,支棱着耳朵听着。等他说完才带着点儿不好意思回答道:“太子哥哥,我和人家打赌,输了一套水晶酒具。我那边没有,就想问问太子哥哥你这里有没有。” 说着长孙芜襄又去摇晃齐元恒的手臂,俨然一副撒娇的模样。 齐元恒被她晃得晕了,笑道:“这水晶酒具我这里还真也没有,不过五皇弟那边倒是收了几套,你来问我不如去五皇弟那边问问看。” 一听这话,长孙芜襄知道自己成功了一半。眼神亮晶晶地望着齐元恒。 “太子哥哥!那你去帮我问问好不好?我不方便去找齐元礼,你就帮我问问去,好不好?好不好嘛?” 一迭声的软语,齐元恒又是自小疼爱长孙芜襄,正要答应。却听见侍女上前禀告说五皇子齐元礼前来拜访。齐元恒想着长孙芜襄刚好要找齐元礼,于是便挥手让下人带他前来摘星楼。却没看见身旁长孙芜襄瞬间垮下去的脸。 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呢?长孙芜襄心底埋怨道。 齐元礼一到摘星楼,就看见长孙芜襄苦着脸坐在齐元恒身边,便起了逗弄她的心思。他匆匆朝齐元恒行过礼之后就对着长孙芜襄挤兑道:“三哥你看芜襄,哈哈哈,看她这小脸皱巴得,像不像我们上次看到的小老头?” 齐元恒和齐元礼哪里去见过什么小老头。他知道齐元礼不过是捉弄长孙芜襄罢了。却也不阻止,反正等下长孙芜襄生气了哄人的还是齐元礼。 欸,这两个欢喜冤家。齐元恒在心里摇头笑道。 果然听得这话长孙芜襄的脸拉得更下了,怒道:“齐元礼你才是小老头呢!你不要以为我有事求你你就可以这样嘲笑我!” 齐元礼见长孙芜襄一脸怒容,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急忙开口道:“欸,冤枉啊!我怎么知道你有事求我?更何况你要是有事求我,我也不可能会拿它要挟你的。” 齐元礼一番自表总算是哄得长孙芜襄脸色稍霁,她眼珠骨碌一转,对着齐元礼说道:“除非你愿意送我一套酒具,我才相信你刚刚的话是无心之失。” “好好好,你要哪一套?”齐元礼忙不迭地答应了,还献宝似的对长孙芜襄道:“我那边还新得了一套酒具,酒壶是用整块的翡翠雕刻成的,把手被雕成花藤的样式,很适合你们女孩子用……” 长孙芜襄略有不耐地打断了齐元礼的话:“我就要你那套‘映水’的水晶杯。” 齐元恒乍一听到长孙芜襄要这套酒具,楞了一下神,正要开口。又被长孙芜襄抢白道:“莫非你不愿意?” 一句话听得齐元恒头都大了,急忙剖白:“怎么是不愿意呢?只是那‘映水’配着西楚的葡萄酒喝才相宜。可那葡萄酒太醉人,女孩子喝了伤身的。” “谁说我要拿来自己用了?” 长孙芜襄气他磨磨唧唧。齐元恒却是没听清楚她的话,疑惑要问。长孙芜襄已经是美目怒睁了,他只好连声答应,说回去就包好差人送去长孙王府。这才哄得长孙芜襄眉开眼笑。 齐元恒望着两个人,笑得一脸宠溺。就希望你俩一直这么好下去,其他的交给哥哥去做就好了。他在心里默默说到。 齐元礼和长孙芜襄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拌着嘴,齐元恒在一旁笑着看着二人。直到接近晌午,长孙芜襄才起身道别,临走还不忘对着齐元礼说道:“齐元礼,你可不许忘了你答应我的啊!” 齐元礼有些头疼地看着朝自己笑得一脸明媚的长孙芜襄,服软似的回答道:“知道了,小郡主。”长孙芜襄这才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不出两日,长孙芜襄果然收到了齐元礼差人送来的包装得严严实实的那套“映水”。长孙芜襄拆开一看,里面竟然还带了一只单独的小酒盅。这酒盅不过女子一握大小,材质也寻常,妙就妙在自杯底往上雕刻的皆是些山间奇花异草,颇有几分意趣。 齐元礼派过来送东西的人还传了他的话说,这酒盅是景郡王亲手雕制,送过来给长孙郡主玩。 长孙芜襄听了这话,满脸通红地收了,等到传话的侍女一走,她才拿出小酒盅放在手中细细摩挲。想到齐元礼派人送东西传的话时,又是羞得脸红,却止不住地一个人傻笑。 眼神一转又看到了放在案上的“映水”。 “映水”确实是一套不可多得的酒具。即便是同是水晶杯,也会分出三六五等来。“映水”更能算是其中极品了。杯身是用一整块的水晶雕刻而成,通体明澈无暇,光可鉴尘。最要紧的是这一套酒杯一共三只,取的是“三生万物”的意味。很有几分缘法。 长孙芜襄想到这套精美的酒具转眼就要送人,怕自己到时候心生不舍,便也不再看了。 第230章 永宁郡主,为谁赐婚? 第二日,长孙芜襄一早就邀了泠烟一同前去安阳公主府。 永宁郡主看到“映水”的时候满脸惊喜,一迭声地向长孙芜襄道谢,说是谢她圆了自己多年来的念想——因为小时候不小心打破了那只水晶杯之后她心里一直有个心结。 长孙芜襄见她说得动情,甚至眼圈都有些泛红了,配着她细声细气的语气,着实让人心生怜惜。 长孙芜襄心中便有些不太好意思,只因这“映水”其实是她向齐元礼骗来的。但是这话却不好对永宁郡主说出来。只得含糊了说。 “你不用谢我,‘映水’是景郡王的收藏,你承他的情就好了。醢” 永宁一听这话,眼眸微闪了几下,才望着长孙芜襄说道:“原来真是芜襄姐姐从景郡王那里替永宁要来的,那我更要谢谢芜襄姐姐了。只是景郡王那边永宁不太方便亲自去道谢,就要麻烦姐姐帮永宁代为传达了。” 说着又深深地朝着长孙芜襄福了福身。 长孙芜襄见她态度诚恳,不似作伪。心中更是惭愧。又担心永宁知道了这酒具是景郡王的要去亲自道谢,如今听到她这么说,急忙应了下来缇。 这边几个人稍微寒暄了几句便都告辞了。 长孙芜襄回了王府就闭门不出,王妃很是担心,又不舍得去问长孙芜襄,便偷偷传了她身边的丫鬟来问话。 丫鬟只说郡主没有什么烦心事,平日里也没人惹她生气。只是上次看到景郡王派人送来了一套酒具,那套酒具郡主转手就送给永宁郡主了,只留了其中一个放在掌中日日把玩。 长孙王妃听到这里连忙追问。 小丫鬟才支支吾吾地说道:“奴婢隐约好像听见景郡王派来传话的人说……说那酒杯是景郡王亲手雕制的。还说送来给郡主把玩。” 说到这里,小丫鬟收了声,不敢再往下说下去了。 长孙王妃却是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朝着身边的大丫鬟从云示意。从云得了王妃的指示,从袖袋中拿出一个荷包递给了小丫鬟。 “这是赏你的,刚刚的话你要知道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退下吧。” 小丫鬟诚惶诚恐的谢了赏,不敢多言地退下了。 等到小丫鬟一走,长孙王妃一直挺着的脊背瞬间垮了下来。她略带着惊惶的语气对身边的从云说:“从云,天家的事从来少掺和得好。可是芜襄怎么就偏偏喜欢上景郡王了呢?” 从云从小服侍长孙王妃,与她的情分自非一般。她听了王妃的话,替她揉着肩膀,安慰似的说道:“是福是祸也不一定现在就有定论,王妃您看开点。” 长孙王妃叹着气,她不知道该如何向从云说出自己心中的惶恐。天家虽富贵,可这富贵也不是那么好享受的。如今齐皇身体渐差,皇子们又都大了,各有各的心思。 长孙王府一向信守中庸自保,因着太子生母的妹妹是王爷的妹妹,是太子的靠山,已经被自动归为太子一派了。如今芜襄要是和景郡王联姻,会不会被有心人以为长孙王府脚踏两条船? 虽如今看来太子与景郡王交好,宛如亲生兄弟。可是在那至高无上的权力面前,谁能保证一如初心呢?到时候要是太子与景郡王争锋相对,芜襄又该如何自处? 为父母者必为儿女计之长久。长孙王妃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从云在一旁看着,手下揉肩的动作越发轻柔。主子们的事,不应该是她一个做丫鬟的该多嘴的,尤其事关皇家,她更是不能多言。 两相沉默,长孙王妃却暗暗打定了主意要找个机会和芜襄好好谈一谈,好让她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不能再这么一应的天真下去了。 却说齐元礼差人将“映水”并在着那只亲手雕制的酒盅送去长孙芜襄手里之后,心中一直惴惴不安。一面害怕长孙芜襄不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又害怕她知道了却不答应。于是整日愁容满面。连着不常与他相见的齐元恒都看出来了,担心地询问他。 齐元礼却只遮掩道没事,一番推却之下,齐元恒也不好再继续问,免得伤了兄弟间的和气。 这日下过早朝,齐元礼又是一脸恍惚地独自走着,却被人拦住了脚步。他抬眼一看,是齐元德。 他不得不打起精神行礼道:“二皇兄。” 齐元德笑得一脸大度,仿佛丝毫不介意齐元礼先前的不恭敬,只朝他说道:“五皇帝怎么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皇兄可是听说你好事近了呢。” “啊?” 齐元礼正走神,听到齐元德偶这么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愣愣地问了出声。 齐元德见他这副懵懂模样,嗤笑一声,却是极好的掩藏住了眼底的嘲讽与不屑。 “五皇弟莫非还不知道?安阳公主昨天求见了母后,说你与永宁郡主两厢情悦,正要求了母后恩典,给你们赐婚呢……” 齐元礼一听这话,大惊失色,急忙打断了齐元德的话问道:“你说什么?安阳公主向母后说我和永宁郡主两厢情悦,要请母后给我和她赐婚?” 说到最后,齐元礼已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齐元德见他因着自己这番话失了往日的风度,心中闪过一丝快意,面上却仍是笑吟吟的开口说道:“五皇弟莫要着急。听你口气好似对此事并不知情呢。只是母后以为你也是同意的,已经允下了安阳公主的请求。五皇弟的郡王府就等着迎娶永宁郡主吧,皇兄先在这里道贺了。” 说完齐元德果真朝着齐元礼拱了拱手,一副恭喜的模样。见齐元礼还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笑了笑,头也不回的就转身走了。留下齐元礼一人,仍兀自呆站着。 齐元礼被齐元德的一番话说得如遭雷劈,他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与永宁郡主一向并无往来,怎么会被人认为是与她两厢情悦呢? 安阳公主还求到了皇后面前,偏偏皇后居然应下了。齐元礼越想越觉得不对,转身递了牌子进宫求见淑妃。 一进照影宫,齐元礼就看到得了消息早早就在正厅内等候自己的母妃,旁边更是准备了自己平日里爱吃的茶点水果,心下一暖。连忙朝淑妃行礼问安。 淑妃一见齐元礼,喜不自胜,亲自离开座位去扶他起来,又细细挽了他的手,将他引到桌前。拿了一瓣削好的瓜果放进齐元礼手中,慈爱地笑着示意他吃一口。 “这是你父皇赏赐的,说是南疆特贡的甜瓜。母妃吃了一个觉得味道确实好,比大齐产的要甜上许多,你也尝尝看。” 齐元礼虽是心中有急事想问,但是也不忍此时打断淑妃的话。只得顺着她的意将瓜果囫囵吞了,口中直道:“好吃!好吃!母妃这里的东西什么都好。” 淑妃听得他这么说,更是笑得宛如细柳迎风,好不招展。她看齐元礼吃得急了,又担心他噎着,只得开口。 “慢点吃啊,在母妃这里难道还有谁和你抢不成?” 齐元礼已经就着淑妃的手,吃下了一整个甜瓜,确实再也吃不下了。此时听到淑妃这么说,便就干脆停了,喝了一口茶漱过口,才正色对淑妃说道:“母妃,你可知安阳公主为永宁郡主向母后请求赐婚一事?” 淑妃正望着齐元礼笑着,眼里盛满了温柔。听到他问的话,先是愣了愣,而后才开口说:“没有啊,礼儿可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吗?怎么突然关心起永宁郡主来了?母妃倒是记得你从小喜欢长孙王府家的那个丫头呢。说起来那丫头如今也快到婚嫁的年纪了……” 一字一句温柔细致,满怀着对齐元礼的爱意。 齐元礼听了,眼眶一热,也顾不得男儿有泪不轻弹了,朝着淑妃略带哽咽声的喊了一句:“母妃”。这才开始谈到正事。 “今晨下了早朝,儿臣遇到二皇兄。听得他说,安阳公主昨天去找了母后,说是要请母后赐婚,做主将安宁郡主嫁给我。儿臣此番前来便是向母妃询问此事你是否知情?” 淑妃听完,想了想后回答道:“此事母妃却是不知情的。不过却是有听到宫女讨论安阳公主入宫面见皇后之事。毕竟安阳公主她少与外人有交往。” 说到这里,淑妃略一思索,恍然大悟道,“我道安阳公主为什么突然入宫面见皇后,原来两人竟是在商量这件事。礼儿你是我的亲生孩子,即便皇后位高权重,也断没有越过我来,她自己做主的说法。” 说到最后,淑妃话语中已是带上了厉色。齐元礼是她唯一的孩子,她怎么舍得他被人如此算计。更何况此是婚姻大事。她望向齐元礼认真问道:“礼儿,你只要告诉母妃,你可喜欢那永宁郡主?” “怎么可能!儿臣心中只有芜襄的。”齐元礼急忙辩白道。 淑妃又恢复了柔和神色,笑着说:“芜襄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相貌性情都是没得说,且又和你情谊非是一般。礼儿日后要是娶了她,母妃也放心。”说着又拍了拍齐元礼的手,示意他安心。 第231章 心意已定 “至于那永宁郡主,却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想来也和她那母亲一般性子孤僻。有一个这样的母亲,恐怕是要生得怯懦寡言了,上不得大场面。如何能做得礼儿你的王妃呢?也不知道皇后和安阳公主安的什么心思,竟是想让你娶了永宁。” 淑妃心中不满,连带着说话的口气也生硬了几分。她又不想将深宫妇人之争说与齐元礼听,便说到这里也就停住了。但是心中到底是气愤的,那永宁郡主她连面都没见过一面,如何知道美丑好歹?皇后与安阳公主两人竟是这般想要算计到自己和元礼头上来,也不看看她愿不愿意。 淑妃心中已是打定了主意,只要齐元礼不喜欢永宁郡主,她就断不会让齐元礼不甘不愿地娶了永宁,遂了皇后她们的愿。坚定了想法之后,她才又笑颜温柔的对齐元礼问道:“要不要留在母妃这里吃午膳?母妃让她们给你准备爱吃的松鼠鱼。” 齐元礼看着淑妃希冀的眼神,不忍拒绝,虽然心中仍有疑惑待解决,却还是笑着答应了淑妃的要求,留在照影宫用过了午膳才走。 齐元礼一走,淑妃就一改对着齐元礼时温柔慈爱的样子,满面厉色地对一旁服侍的侍女道:“去椒房殿。醢” 却说齐元礼出了宫,先回去的不是景郡王府,然而是太子府。他在摘星楼找到齐元恒,略带苦恼地将今日所发生之事都说给了齐元恒听。 齐元恒听完,皱着眉头思虑良久才回复他道:“这事恐怕有蹊跷。你与永宁二人可以说是连面都没见过,怎么就传出两情相悦的谣言了呢?” 齐元礼对于这个亦是苦恼万分。上午在照影宫之时,他尚且不敢对母妃说出此谣言来,而今对着齐元恒却没有隐瞒,将心中疑惑全都说了出来缇。 “要是泠烟在就好了,她心思细腻远非常人可比,说不定我刚一说她就知道问题在哪了。”齐元礼不无哀怨的说道。这话让齐元恒听了倒是开怀笑了出来,“这有何难?我派人将她请来就是了。” 齐元恒想到自己自从中秋一宴之后也是有好些天没见到泠烟了,心中思念顿生,顺势就遣了人去丞相府。 泠烟得了消息,还以为有什么急事,急忙忙赶到了太子府。齐元恒齐元礼两人一见她来了,一个眼中溢出柔情千种,一个眼中盛满惊喜万分。倒叫泠烟吓了个够呛,还以为二人中邪了。 直到齐元恒简短的说明了把她叫来的来意,泠烟才明白过来。她嘲笑道:“你们两个自诩计谋无双,却连这个都要眼巴巴把我喊来问话。真是羞人。” 说着一边做出捂脸的动作,好似替他们两人害羞似的。齐元礼一向不羁习惯了,自然不把泠烟这点玩笑放在眼里,只眼巴巴望着泠烟,无声催促她快些说。齐元恒更是一副痴迷模样,在他眼中,泠烟一颦一笑皆是景,如何看都不够。 泠烟笑完了,才正色对齐元礼道:“你是说你不知在哪惹出的桃花债,竟让人知道了还传到皇后耳朵里了,要给你赐婚?” 齐元礼满脸委屈地说:“冤枉啊!我与那永宁郡主素不相识,怎么就会传出两情相悦的说法来呢?不是谣言是什么?就连三皇兄都说这事恐怕有蹊跷,我们这才把你喊过来的。” 听到永宁郡主几个字,泠烟才意识到事态的不对。若说是别的女孩子与齐元礼传出此类传闻,倒还好理解。只是那永宁郡主一向与她母亲一般,等闲不出门的,如何会与齐元礼产生瓜葛?更何况连自己和长孙芜襄与她交往也只是近些天才有的事。 泠烟想到永宁郡主那胆小怯弱的样子,恐怕现下传出这样的传闻,永宁心里一定正担惊受怕。于是打定了主意这几天邀了长孙芜襄去安阳公主府上陪她说说话。 齐元礼见泠烟良久不说话,只得催促了说:“这事我是真摸不着头脑,不然也不会向您来讨主意了。” 泠烟听得好笑,齐元礼一向自视甚高,倒不是说他骄傲自大,而是他实在有自傲的资本,如今却是因为这件事对自己连敬称都用上了,可见他是真的着急了。于是也不卖关子,直言道:“这件事确实不太对劲,你想办法找人打听到谣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知道了这个就好办许多了。我们现下先来分析一下,要是你与永宁公主联姻,这件事的最大受益人是谁。” 泠烟此语一出,三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要是景郡王与永宁郡主顺利成亲的话,直接受到伤害的就是长孙芜襄了。可是一般人怎么会清楚芜襄与齐元礼之间的情谊呢?所以应该不是针对长孙王府的。泠烟在心底最先排除了长孙王爷的政敌。可若是身边亲近之人,恐怕能钻的空子就大了。毕竟齐元礼若是不能和芜襄在一起,也算是间接瓦解了太子的势力,得益者恐怕就是皇后和齐元德一派了。 想到这里,泠烟已经断定此事必与皇后有关,谣言一事恐怕也是皇后在暗中推波助澜才能传播得如此之快。 “这件事的最大得益者,细细想来,不是皇后是谁?”齐元恒带着淡淡玩味的声音响起。泠烟看向他,两人默契地笑了笑,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齐元礼得到齐元恒的提示,略一思索,也很快就明白了其中关窍。“原来是她,我说怎么齐元德一大早下了早朝就朝我冷嘲热讽了一番。想来是他们都计划好了,自以为稳操胜券所以才如此耀武扬威的吧。”想到自己的婚姻大事被皇后母子如此算计,齐元礼也顾不得礼教,竟是直呼齐元德的大名。 齐元恒听了皱了皱眉,却也没多说什么。他心知齐元礼虽不服礼教,但也不是鲁莽之人,遂随他去了。 “这事既然是皇后谋划的,多半是冲着我来的。你派人去查了散播谣言的人,剩下的就交给皇兄吧。”齐元恒对齐元礼说道。 齐元礼也知趣,知道这事交给齐元恒来处理会更妥当,于是放心的答应了。自己则转身回了景郡王府,派了好些人暗中调查谣言一事。 泠烟则留在摘星楼和齐元恒商讨好了如何应对皇后这一次的阴谋才离去。 齐元礼那边很快就查到了谣言是从哪里散播出来的。他一脸难以置信地和齐元恒泠烟二人说完之后,三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谣言竟然是从永宁郡主那里散播出来的。泠烟如何也想不到,甚至不太愿意去相信那个如幼小兔子一般无害的女孩子会参与到这些勾心斗角的计谋之中。 可是齐元礼得来的消息,却明明白白地说明了此事与永宁有关,甚至于有可能她还是其中关键的一个。 谣言所传是景郡王爱慕永宁郡主,遂央求长孙郡主替他将一套价值万金的水晶杯送去安阳公主府上交给永宁郡主,以表爱慕之情。而永宁郡主也恰好芳心暗许,于是此一番往来之下,两个人心意相通,两厢情悦。 泠烟正是知道水晶杯一事始末的,长孙芜襄这些事从不瞒她。所以如今才会更觉伤心和自责。伤心的是自己已把永宁当做朋友却被她背叛伤害,自责的是自己识人不清,让永宁有了可乘之机去算计齐元礼和长孙芜襄。 这世上的人到底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泠烟低低叹息。 齐元恒也是知道些许关于水晶杯之事的,当天正是长孙芜襄起先想找他向齐元礼要“映水”的。他思维一向敏捷,连串着事情的始末便猜出了个七七八八。再又看到泠烟伤痛的神色,便是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此事恐怕是皇后借安阳公主与永宁郡主之手做的。大概是许了永宁什么恩惠,才让她不顾闺誉借着水晶杯一事传出此种谣言。一旦事成,元礼依着礼法娶了永宁郡主,就相当于离间了我和元礼二人。不可谓不毒辣。” 泠烟想得却比齐元恒更多一些,她惦念着长孙芜襄,心里想得自然更多的是关于长孙芜襄的事。若是齐元礼娶了永宁郡主,且不说芜襄可能要将齐元礼和永宁视为死敌,永不往来,更是有可能就此导致长孙王府和景郡王生出嫌隙。长孙王爷与齐元礼的母妃淑妃还有端皇贵妃本是一家,若是因此而分裂了,对于太子也是大受牵制。最后的大赢家只将会是皇后和齐元德二人。 齐元礼听了齐元恒的话,不由大怒道:“皇后这狠辣的女人,竟是这般打算的。可是她凭什么觉得我就会依着礼法娶了永宁郡主呢?更何况我和那永宁郡主之间并无瓜葛,她若想借着几句谣言就让我听从她的赐婚,简直是痴心妄想!”说到最后,齐元礼又恢复了往日不羁的模样。 齐元恒听出了齐元礼话中的不耐,略带安抚地望向他,“皇后那边你就不方便出面了,交给淑妃娘娘就好。她肯定能处理得妥当。”齐元恒不知齐元礼一早就将此事和淑妃说过,细细叮嘱了道。 第232章 视如妹妹,出面解决 “我早已和母妃说过了,只是还未来得及告诉母妃这事还和永宁郡主有关。”齐元礼回复说道。 这倒不很碍事,以淑妃的心思和头脑,就算只知道一星半点,也绝对能抓住机会将此事推了。齐元恒得知淑妃已经知道此事后,心中放下心来。又对齐元礼道:“至于谣言一事,你多加警戒。要是传到了芜襄耳朵里,可就不好处理了。” 说到这里,齐元恒和泠烟二人都笑了。 齐元礼却是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猛地窜了起来,丝毫不顾翩翩佳公子的形象就要往长孙王府跑。还是泠烟拦下他才做罢。 “你现在跑去长孙王府是做什么?芜襄即便是不知道,可被你这么一闹也要知道了。你就安心坐在这和你皇兄先商讨好该如何处理这次的事,芜襄那边我帮你去看看。就算有什么问题,我也能替你好好解释了。醢” 齐元礼听得这话,端端正正地朝泠烟行礼道谢,口中直道“再造之恩,没齿难忘。” 泠烟被他这副模样又逗得笑出了声,歇息了片刻方才起身去长孙王府探望长孙芜襄。 泠烟带着祁红到了长孙王府,因着王府的下人都熟识她,虽未有提前递拜帖,但仍是恭敬地请了泠烟进去。泠烟进了府先是拜见了长孙王妃,说明来意之后,王妃告诉泠烟芜襄还独自待在房内缇。 临去,王妃又细细嘱咐了泠烟,说要泠烟好好陪陪芜襄说说话,原来芜襄她这几日不知道怎么,只整日闷在房间不外出。 泠烟笑着应下了,往长孙芜襄房内走去。心中却是十分惊惶,莫非芜襄已经知道了谣言一事?这才伤心所致整日待在房间不外出? 待进了房内,看到长孙芜襄,泠烟却更是惶惑不已。原来,房内长孙芜襄正把玩着一只通体碧绿的小酒盅,还不时地吃吃笑出声。整个人并未见憔悴,反而看上去容颜焕发,满目桃色。 这哪里像是听信了流言的模样?泠烟在心底将自己取笑了一番,自己真是白担心这丫头了。 长孙芜襄事先并不知道泠烟会来看自己,乍然看到泠烟出现在自己房内,吓了一大跳,连着脸上傻笑的表情都还没收住。这幅模样被泠烟尽收眼底。 泠烟好笑的看着长孙芜襄,朝她走近了去,伸手拿了她手中的酒盅放到自己手中,取笑道:“这是什么好东西呀?值得我们的小郡主这么痴迷?” 长孙芜襄见酒盅被拿走,连忙要伸手抢回来。泠烟一个转身就将酒盅藏在了身后,这才正色对长孙芜襄问道:“刚刚我一进来,你母亲就与我说,你已经傻傻待在房内好几日未出门了,她很是担心你,特地托我问问你怎么了。” “我能有什么事啊?哎呀,难道还不许人家安静待在房间里吗?”长孙芜襄含糊道。 泠烟却不相信她的说辞,直言道:“我自是知道你不会出什么事,只是你这样总是有个缘由的吧。还是难道连我也不能说吗?” 长孙芜襄本来也没打算瞒着泠烟,见她问自己,于是便将酒盅之事原原本本都说了一遍。长孙芜襄虽是将自己的那点少女心思隐去不说,但是泠烟如何看不出。 泠烟听完长孙芜襄的话,心底暗暗庆幸幸好芜襄这几日都未曾出门,也没有人在她面前搬弄是非,如今她还不知道谣言一事。 既然长孙芜襄还不知道此事,泠烟也就不打算告诉她了,免得她徒惹烦忧,只和长孙芜襄说道:“芜襄,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相信齐元礼对你的心意。” 长孙芜襄听了,脸带羞涩的说:“那是自然。”而后又满怀憧憬地望着泠烟问道,“你说我要是央了母亲去和淑妃娘娘说这件事,淑妃娘娘会成全我和他吗?” 泠烟听闻不由笑道:“傻丫头,淑妃娘娘自幼看着你长大,若是不喜欢你怎么会放任齐元礼和你如此亲近呢?只是婚嫁之事,哪有女孩子先出面说的?真是傻丫头。” 长孙芜襄被泠烟一番话臊红了脸,作势要去抓泠烟的袖子。泠烟哪里会让她如愿,两个人就此翻滚到一处笑闹不止。 待到泠烟回丞相府时,已是晚膳时分,她婉谢了长孙芜襄要留她用膳的邀请,只说自己还有事,先回去了。泠烟一回屋,便差了祁红去给齐元恒送信,让她转告齐元恒说长孙芜襄暂时还不知道谣言一事,让他和齐元礼商量,尽量把谣言压下去,最好不要让长孙芜襄知道此事以免她多想。 祁红去送信后,泠烟又叫了倚绿进屋,对她吩咐道:“你去安阳公主府递个名帖,就说安宁县主李泠烟求见安阳公主。” 倚绿低声应了退下了,泠烟一人在房内沉思。但愿淑妃娘娘那边可以想到办法阻止皇后,永宁郡主那边还是自己去一趟为好。 安阳公主府里,永宁郡主得到倚绿传来的消息之后,赏了倚绿几锭碎银就让她去丞相府回复泠烟了,而后静静等着泠烟前来拜访。 泠烟这个时候要来安阳公主府见自己,永宁心中明了得很她是为了什么事才来的。可是自己从开始答应皇后的那一刻起,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 永宁沉默地对着铜镜细细描画着眉毛,接着又去勾勒眼睛的轮廓,直到镜子中的自己看起来毫无破绽才停手。而后端坐在椅子上等着泠烟的到来。 泠烟得了倚绿的消息后,换了身衣裳就带着祁红赶往了安阳公主府上。梅花巷依旧是静默无声的,轿夫踩在地上的沙沙声显得无比清晰。泠烟偷偷撩开轿帘望了一眼外面的天空,梅花巷窄窄的一片天依旧是黯淡而没有精神气的。泠烟放下轿帘,低声叹了一口气。 到了安阳公主府,早已有人在门口候着了,依旧是上次来之时带路的仆妇,也还是一副沉默寡语的样子。泠烟带着祁红默不作声地跟在她后面。 一行人到了正厅后,那引路的仆妇就退下了。厅内却无人,只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正站立着。看模样似是安阳公主身边的大丫鬟,她看到泠烟二人走来,满脸歉意地开口说道:“公主今日起来身子不太舒适,请了太医来看,如今吃了药刚睡下。奴婢不好做主,故只好先请了县主大人先去郡主院内,等到公主醒了再拜见也不迟。” 泠烟此一番前来公主府,本身就是为了永宁之事,看望安阳公主不过是幌子罢了。如今听得丫鬟这么说,正合她意,于是便应下了。由着丫鬟带路,三人一前两后地走去了永宁居住的留香苑。 “不知太医来看过之后怎么说?公主身体还安康否?” 泠烟跟在丫鬟身后出言问道,自己虽是不打算见安阳公主,可是既然得知她身体不适,面子上的问候却还是要有的。 本来走在前面的大丫鬟听到泠烟的问话,停下了脚步,朝着泠烟福了福身,恭敬回答道:“多谢县主的关心。太医看过后说公主并无大碍,只是忧思过度,多休息便好了。”说完才又回到前面带路。 泠烟笑了笑,心底赞许了丫鬟懂礼的做派,面上却不显。只跟在她身后进了留香苑。 一进留香苑,那丫鬟就辞了泠烟二人,说是公主身边缺不得人照顾,先告辞一步。早有在留香苑伺候的丫鬟看到泠烟二人,将她们迎了进去,又去房内通报永宁郡主。 泠烟刚坐下不过一会儿,就看到永宁娉娉袅袅地走了出来。泠烟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只见永宁身着装束皆与往常不同,一改平日素淡的颜色,穿着一身大红色的绣着木棉花的袄裙,浓烈得宛如一团燃烧的火焰。妆容也比平日出挑,眉眼里都透出一股子凌冽,很是摄人。 泠烟暗自心惊。她见过永宁好几次,却从来没有认真地瞧过她的长相。从前永宁总爱穿一些鹤灰、鸦青的颜色,衬得人很没精神气,连带着容貌也模糊起来,过目即忘。 如今偶然换了一身大红色,映衬得人也精神起来,叫人更加注意起她的眉眼来。果然是天家皇女,长相实在不俗。 泠烟在心底将永宁暗暗点评了一番,口中却是沉默。她在等永宁先开口。永宁看到泠烟不说话,她到底是做了于心有愧的事,见泠烟一直看着自己,低了头也不愿说话。 谁也不想率先打破这沉默。于是两相沉静,一室静然。 到底是永宁先撑不住了,她做好了泠烟一来就对自己冷眼相对,出口诘问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泠烟并不说话,除了刚开始看了自己几眼之外,而后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泠烟姐姐,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问“映水”引出来的那些事吧。”永宁出声说道。她心里早已明白。 两人之间一时也就静默无言,任由一旁的沙漏落下,滴答答的时间流转。 第233章 楚家大小姐,齐元德的算计 这边的泠烟在为长孙芜襄和齐元礼两人之间的关系而发愁,那一处齐元德也没有闲着。在上次国宴之后丢了脸面之后,他也不大愿意随意出来外头活动。 毕竟人的好奇心都是有一段时间循环的,此时热度还未曾消退,自然是少不了多些“关怀”。可是齐元德又怎么会是那种随意就放弃的人,表面上沉静了一段时间之后,暗地里大小动作就开始不断了。 从拉拢西山健卫营的王勇到大理寺少卿秦云阳,哪个不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这事要是放在明面上做,那可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只不过这是齐元德向来不高调,做的也极为不招摇,故而除了少数心腹和齐元恒一行人之外,倒也没人发现他的异常。 今日,他将目标转向了楚王府之中。 泠烟勾上了这大公子楚逸轩,就真的以为自己能够把这楚王府牢牢抓在手中么醢? 楚家可不是一个楚逸轩就能够做主,即便是楚王爷,也要站在大局上来看局势走向。如今不过是因为齐元恒所拥有的政治资本比他高一点么? 能够走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王者。 “来人,带上东西去楚王府。缇” 背后只见一个人影卑微的应声点头之后,就消失于无边际的黑暗之中。 楚王府位于京城的东边,是少有的不和京城权贵相连着的宅院。都说东富西贵,一般皇帝赐赏下来的宅子都在西街之上,显赫非凡,直到主人过世之后再由官府收回宅院。而这楚王府当年的掌权人不仅敢于站出来拒绝皇帝的封赏,更是举家迁移到了西街之上。 西街的房子虽然也不差,但是却少了东街的底蕴。例如齐国第一首富陆仁贾富甲天下,可却只能揣着兜里的钱在西街盖上最庄严的宅院,而不能在东街置屋。这就是森严的规矩,丝毫不能逾越。即便是大富商贾,也只是平民,和贵族相比,可谓是相差甚远。 “去向楚世子递上本王的名帖。” 齐元德此次前来,特地避开了楚王爷在府的日子,而是直接找上了楚逸晨。不为别的,就为了当初楚逸晨将泠烟“推下水”,兄弟两人反目一事。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楚逸晨竟然和泠烟不和,那么就可以拿来好好利用一番。 “德王请进大厅稍等,小的这就为您禀报。” 门口看门的小厮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齐元德驾临楚王府不走正门反倒要走小门,但是他却没胆子把人拦在门外。急急忙忙的将齐元德请了进来之后,又准备让人叫了管家过来招待。 “不必如此麻烦,本王今日乃是有要事要找你家世子爷,若是耽搁了,你可是吃罪不起的。” 本就是故意低调而来,齐元德又怎会大张旗鼓?谨慎的威逼利诱之后,就将这小厮哄得团团转。 这边书房之内,楚逸晨正在奋笔疾书,抄写着《进谏太史皇帝》一书。自从和泠烟和平化解了矛盾之后,楚逸晨也和大哥楚逸轩抛开心腹彻底的谈了一次。 看天边云卷云舒,观庭前花开花落。他大哥的志向早就不再朝堂之上,对于争名逐利更是没有兴趣的紧。家中嫡子不过只有他和兄长两人,既然楚逸轩无意于这世子之位,那么他就必须挑起楚王府的大梁,接下楚王爷的担子。 “启禀世子爷,德王在外头求见。” 门外的声音不大,足以提醒里头的楚逸晨但却不至于过于干扰他的思绪。 齐元德,他来做什么? 楚逸晨在心中嘀咕了两声,眉间微微蹙起,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不见不见,就说本世子染疾在身,不便招待德王。改日等到本世子身子好些了,必然登门拜访。” 楚逸晨虽然并没有明确的政治倾向,但是父亲和大哥都支持齐元恒,他自然是不会犯傻到和家里人意见不合。再加上,这齐元德,可并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这么贤德。 “是,世子爷。” 门外的小厮应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走出院门,就被人拦下了。 “本王听世子爷中气十足的很,不像是染疾之人。怎的,难道连见本王一面的时间都没有了?” 齐元德拿出皇子的气势吓唬人,让楚逸晨在心中暗暗吐槽了一声不屑。谁不知道皇家威严无限,不可随意触碰。可是这么多皇子当中也就齐元德敢这般态度了,就算是皇后养子又如何?几十年之后不过也只能封王罢了,和他楚逸晨继承楚王位置之后一个样。甚至自己这个王爷还比他痛快的多,能掌兵权,不受猜疑。 “王爷这说的是哪里话,逸晨这不是前几日染了头风,觉得有些不适,这才让小六子给传的话。德王您能光临我这楚王府,逸晨不知是多大的荣幸。” 明知这齐元德有可能来者不善,楚逸轩自然不会自己撞上枪口找不痛快。楚逸晨可以不尊重齐元德,但是却不能不尊重皇家的威仪。 当然,这样的事情要是换做了在之前,他是绝对做不出来的。但是现在,长袖善舞这样的事情有几人不会做呢? 之所以不得不成长起来,就是因为有了想要保护的人。 “世子爷既然这么说,那本王可就放心多了。否则若是因为本王而打扰了世子爷的养病,那可就真是罪过罪过了。” 这话明面上听着逻辑不通,处处语病,但是实际上却是齐元德在和楚逸晨说的暗语。楚逸晨装病齐元德还不至于看不出来,至于不捅破不过是给双方都留全了面子罢了。 “小六子,你先下去。让厨房不必奉茶过来了,本世子自会招待的德王爷。” 楚逸晨挥了挥手,将随侍的小厮都赶了下去。待到四周无人之后,这才开口说道:“德王有话不妨直言。” “本王远道而来,世子爷却连杯茶都不招待,未免有些说不出去了吧?” “若王爷此行前来只是为了来品茶,那不如回您的德王府。这要是论起好茶来,哪里能比的过您的德王府?” 齐元德就像是商人一样,商人重利轻别离,若是没有什么事情,绝对不会无缘无故造访这楚王府。更何况,之前边关献策事情之中,楚王府已经明确的站在了太子爷那边。太子爷和齐元德可谓是政敌,这关系如何能够那么轻易理顺? “王爷有什么还是快说为好,就算逸晨可以忍着头疼,可一会父王还要检查逸晨的功课。” 楚逸晨说出这句话,就等于是变相的在提醒齐元德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他本是桀骜不驯之辈,就算是勉强做出了长袖善舞的样子也不过只是表面而已,骨子里的那份固执还是依旧没有改变过的。 “既然世子爷这么说,那本王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说道这里,齐元德顿了一顿,沉了沉声音,“世子爷可想顺利继承这楚王的位置?” 楚逸晨是世子,按照规矩,等到现任的楚王爷百年过后,这王爷的位置自然是应该由他来继承。齐元德这话问的着实是奇怪的紧。 “父王如今不过才过半百之年,尚可以再楚王的位置上再待一些时日。如今说这个,不免有些为之过早了。” “难道楚世子以为这楚王的位置已经是非你莫属了么?” 齐元德直直的望着楚逸晨,眼中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诱惑。明明只是看了一眼,却偏偏觉得有种深陷在其中的感觉。若不是楚逸晨知道自己喜欢的是女子,指不准还要以为自己对齐元德动心了。 他摇了摇头,想要让自己的脑袋更加清醒一些,但是却偏偏更加迷惑了。脑中仿佛有一种声音在对他说:齐元德说的事情是对的,自己如今只不过是个世子爷罢了,百年之后这王位是谁的还指不准。更何况,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一个大哥。楚逸轩与自己一母同胞,同为嫡子,并且比自己优秀的多了。如果他要这个王位,自己肯定是争不过他的。 小时候,母妃看到大哥的时候都会笑,后来大哥被送走了,母亲看到自己都会忍不住流泪。当初只以为是自己做了惹母妃不顺心的事情,所以才会如此。后来过了很久之后才知道,是因为母妃在想念大哥。 从小到大,他都比不过楚逸轩。即便是这世子爷的位置,也还是楚逸轩不要了才给他的。如果楚逸轩要这个位置,那自己不过只是普普通通的王府二公子罢了。 黑暗的念头像是邪恶的种子在心中生根发芽,并且一发不可收拾,让楚逸晨整个人陷入了黑暗之中。明明他不是这样的人,从前也显少有过这样的想法,今日怎么会? 没有人注意到,屋角边多了一盆暗夜无华,正在这朗朗白日之中盛开绽放。一朵花上的五片花骨朵,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 第234章 如何解决? 楚逸晨不知是涉世不深,还是心性不够沉稳,竟然在无形之中着了齐元德的道。这大概就是传说之中的催眠术,在无形之中可以将人的心绪控制住,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只不过齐元德的术法大概不到家,所以才需要借助暗夜无华这样的外物来辅助一二。 “如果除去楚逸轩,你就是这个家唯一的嫡子,未来独一无二的楚王爷。” 齐元德慢慢的念着,一字一句都带着一种诱人的魔力。只见楚逸晨嘴巴跟着一张一合起来,重复着念叨着“楚逸轩,王爷之位”的词,仿佛是深深陷入到魔力之中。 思绪似乎渐渐远离,到了天边之外,眼中只有那一摇一摆的小挂饰醢。 “很好,记得你的任务就是坐上楚王爷的位置上。”齐元德又拿起手中的挂饰摇了摇,用魅惑的声音对着楚逸晨说道:“以后见到这个挂饰,就要记得你的主人是谁。” 不知这邪魔歪道的法子齐元德是从哪里学来的,但是单凭他这半吊子的水平就敢拿到楚逸晨面前,试图控制楚王府的下一代,不可谓是胆子不高。 当然,这也可能是走投无路的无奈之举缇。 “是,主人。” 楚逸晨低声的应了一声,神情之中也带着几分呆滞,眼中的精明之色被混沌的光深深遮盖下去。 齐元德看到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结果,也就不打算继续留在楚王府内。假装无意碰到了桌上的花瓶,不小的声响将楚逸晨从催眠之中惊醒。 “我这是怎么了,感觉好像昏睡过去一般。” 楚逸晨撑着脑袋,神情之中带着几分愁眉不展。 “本王都忘了世子爷还有头风在身,让你在此处站了这么久,想必是身子的不适发作了起来。既然世子爷今日身子骨不适,本王也当改日前来拜访才是。要是扰了世子爷的休养,只怕楚王爷和王妃要饶不了本王。” 要做的事情既然已经做成了,齐元德自然是要找个借口开溜。 “王爷这么说,逸晨真是惶恐万分。今日是逸晨身子不适,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王爷见谅。改日等到我身子骨好些了,必当上门拜访。” 两人就这样客套含蓄了一番之后,齐元德就美滋滋的走出了楚王府的侧门。而他不知道的是,后头一双眼睛始终紧紧跟随着他的背影。 …… 公主府内。 到底是永宁先撑不住了,她做好了泠烟一来就对自己冷眼相对,出口诘问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泠烟并不说话,除了刚开始看了自己几眼之外,而后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泠烟姐姐,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问“映水”引出来的那些事吧。”永宁出声说道。她心里早已明白。 泠烟知道永宁并不笨,见她早已看出自己来意,索性也就开门见山。 “你既然知道我是因为这件事而找你的,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你之前接近我和芜襄也是故意的吗?” 泠烟到底心存了善意,不愿太过恶毒地揣测永宁。但是永宁接下来的话却直接打碎了泠烟心中所有为她开脱的想法。 “没错,中秋宴上我是故意接近你和长孙芜襄的,为的就是能获取你们的信任,不然怎么有机会请你们到公主府来看我表演那一场戏呢?要是没有那场戏,长孙芜襄她也不会落入圈套,乖乖地帮我把‘映水’弄到手吧?没了‘映水’,我又怎么能派人传出景郡王倾慕于我的流言呢?” 永宁郡主一口气说下来,微微带了点喘息声,却是停也不停地又接着说道:“你问我为什么这么做?你怎么会知道我苦楚。我枉为天家皇女,因为有一个与驸马和离的公主母亲,从小受尽白眼,母亲还是那般不讨喜的性子,皇上恐怕都忘记他有这么一个姐姐吧?同为郡主,凭什么长孙芜襄她可以这么骄傲恣意的活着,而我就只能阴暗的在一旁眼巴巴看着她?还有你……” 说着永宁看向泠烟,“你不过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凭什么能当上县主和我平起平坐?甚至连太子都要求皇上给你们赐婚?”说完却是一脸笑意地望着泠烟,不愿放过泠烟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动。 泠烟听了她这一长串的反问,感到全身冰冷,最后一丝对于永宁的怜惜也没有了。自己原先觉得永宁身世可怜,她母亲又一向与她不亲近,如今做出这种事大概是受皇后胁迫,却不知道原来真相竟是如此的不堪。 永宁为了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竟然和皇后狼狈为奸,企图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算计齐元礼和长孙芜襄。 泠烟强忍着心中渐生的寒意,开口问到:“你知道芜襄和齐元礼才是两情相悦吗?你这么做是在毁人姻缘你知道吗?你只因为你的一己私欲,就做出这种事。我不知道你和皇后是如何约定的,但是你觉得皇后会如约定好的一般做到吗?你这是与虎谋皮。” 永宁却像是没有听到泠烟的责问一般,兀自笑靥分明,“好了,你想问的我都回答你了。安宁县主我累了,恕我不能做陪了。清影送安宁县主出去。”说着唤了外面守着的丫鬟进来,竟是下了逐客令。 泠烟原先来安阳公主府,一是想要亲口问永宁关于谣言一事,二却是想要了解永宁是否有什么苦衷。若是有,自己也能试着帮帮她。可是如今永宁一副冥顽不灵的态度,着实伤了泠烟的心。也就熄了想要帮她的心思,只思虑着如何一心解决这件事了。 泠烟回去的路上一路沉思,永宁郡主这边完全没有澄清谣言的意愿,就只能希望齐元礼能够顺利压下谣言了。却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方法,只是如今做来会不会显得仓促而别有用心。泠烟想到一计,但是却不知此种情况下可不可行。还是等回去了找了齐元恒齐元礼二人商量后再做决定吧。泠烟心中如是想。 回到丞相府,泠烟就看到在正厅喝茶的楚月琴,连忙上去行礼问安。楚月琴抬头见是泠烟回来了,笑着拉着她的手让她在自己身旁坐下。泠烟一见楚月琴这幅模样,猜到她是有话要和自己说,于是乖顺的坐下了。 楚月琴满目慈爱地看着泠烟乖觉地坐下了,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烟儿啊,母亲看你这几天忙进忙出的,可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吗?要是有,千万不要独自一个人处理,告诉父亲母亲才好。你要知道,你身后站的是整个丞相府。” 泠烟被楚月琴问得心中暖意翻涌,刚刚被永宁寒了的心又暖过来了。她朝着楚月琴安抚地笑了笑,说道:“没有的事,母亲听谁乱嚼舌根了?烟儿这几天出门都是拜访朋友,之前不是很久都没出过门吗,她们说想孩儿了。” 楚月琴听了泠烟的话,笑着说:“就知道你的朋友想你了,怎么不知道父母亲也想你呢?不过,烟儿你是何时与永宁郡主交好的?” 泠烟见楚月琴问到这个,并不愿意将自己去找永宁郡主的真实意图说出来。于是只含糊地说:“那是中秋宴上认识的。”未免楚月琴继续问这个,泠烟只好借机岔开话题,“母亲你说景郡王和长孙王府的小郡主般配吗?” “你这丫头,怎么问起这些来了?旁人听到了还以为是你恨嫁了呢,快住了口不许再说了。”楚月琴听了泠烟的问话连忙示意她不许再说,想了想却又补充道:“不过若说般配不般配,这两个孩子看上去还确实挺合适的。” 泠烟见楚月琴也和自己心思一样,不由掩唇吃吃笑了。楚月琴见她笑,慈爱地拍了拍泠烟的后脑勺。 两个人又闲聊了许久,直到楚月琴确定泠烟没遇到什么困难之后才放她回屋去了。 泠烟一回屋,一直跟在她身后沉默不言的祁红出言问道:“小姐,永宁郡主今日的话是否要转述给太子听?” 泠烟听了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午后我亲自去太子府找太子,到时候再说就可以,你不用麻烦跑这一趟。” 祁红听得出泠烟语气中对自己的关心,鲜少有笑容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笑意。帮着泠烟换过衣服就退下了。 泠烟一个人在房内思考着该如何向齐元恒、齐元礼两个人说出自己的计划。也不知道淑妃娘娘那边搞定了没有?因着永宁那边的不顺利,泠烟对于这件事添了几分不放心。 用过午膳,泠烟略作休息就去了太子府。通报的人偷偷告诉泠烟,景郡王齐元礼也在。泠烟心中一喜,两个人都在就好。 泠烟赶到书房,果然齐元恒、齐元礼二人正坐在桌前饮茶,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泠烟心下好奇,这次的事莫非已经解决了? 第235章 梨落年华(上) 四月维夏,六月徂暑。 我叫李淑媛,是相府的庶女。我生于十七年前江南的一个寂炎夏日,听言,那是一个夏山如碧、夏树苍翠的时节,秋茗山庄之内数顷莲池之中的莲花尽数绽放,放在当时竟也成了江南的一道景色,人人争相前往观看,其热闹场景盛极一时。 而正恰恰因为自己出生之日与这一处美景撞上,父亲心中欣喜,就着莲花的别名“水芸”和“菡萏”,替自己取了小名为“芸菡。” 说起我的父亲,乃是当今西楚国的权势最为强盛、百官之首的丞相大人,其地位在西楚朝堂之上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的生身母亲李张氏乃是江南第一书香门第的嫡女,张家先祖曾在西楚开国皇帝跟前任职,颇受好评,乃是朝堂之中的第一清流家族。而我的曾祖父张宥清是先帝的老师,为官一生清廉正直,与人为善,其为人道德品行也时常为众人所称道。 曾祖父授业的桃李门生更是遍布西楚朝堂,可谓是德高望重的一代良师。因此整个张家在朝堂之中的威信也比较重。只可惜后来随着张家之人离职于朝廷,张家也开始日渐没落,虽是有曾祖父的门生提出愿意助张家脱离困境,以报曾祖父授业之恩,可由于曾祖父的一再坚持与拒绝,最后倒也作罢,近些年来,江南张家在朝廷之中的呼声倒是淡了不少醢。 江南自古以来便富饶美丽,水乡的地理位置自己丰盛物产,使得它自古以来便成了兵家必争之地,其重要性可想而知。 十八年前,父亲奉当今圣上之命前往江南调查民情,也正是在这一年,父亲与母亲相遇。 当年的瘦西湖湖畔,灵山秀水,柳絮温柔,湖心亭的佳人亭亭而立,如不经意走进了画中,也不知是捕获了谁的心缇。 虽是知晓父亲早前已经迎娶楚王爷的小女儿为正妻,奈何母亲却执意想要与父亲在一起,加上曾祖父早些时候与祖父二人同入朝为官,相识多年,交情匪浅。 正是因为这一点,以及父亲的保证,用父亲当年的话来说,这对于故人也算有个交代,因为两人的坚持,父亲和母亲终于是如愿以偿走到了一起。 当年母亲怀上我以后,父亲与曾祖父皆是十分欣喜,为了让母亲安心养胎,父亲讲母亲送到了秋茗山庄,并安排了许多仆人负责照料母亲和尚在母亲腹中的我。 父亲原想陪伴母亲一直到我出生过后,奈何京都之中皇上数道圣旨急下,终究是圣命难违。而母亲因为身孕的原因,不宜长途车马颠簸,只得留在江南待我出生后,由父亲亲自再赴往江南接母亲回京都。 父亲临出发之前亲自允诺了母亲,会将京都之中的事情悉数解决,母亲不舍地送别了父亲,也答应了父亲一定会安心养胎。 时光悠悠水东逝,九月之后,我出生了,母亲和曾祖父也是十分欢喜,因为我是家中小辈唯一的女儿,因此家中众人对我也是倍加疼宠。 母亲修书给父亲过后,父亲很快便又返回了江南,准备接母亲返回京都。 回到京都之后,母亲便被安置在了丞相府的西苑。 正如父亲当初承诺母亲和曾祖父的那般,父亲显然是早已经同丞相夫人以及府中的下人商量知会过此事,因此母亲在丞相府之中倒也没有遇上什么难堪或是为难的事情。 从我记事起,丞相府人也时常到母亲的院子品品香茗,话话家常。 因为母亲的不争不抢的态度以及父亲的公正,母亲对丞相夫人正妻的地位并无甚威胁,故而丞相夫人和我的生身母亲之间少了很多勾心斗角和隔阂,两人之间的相处倒也融洽。 随着年岁渐长,我知道了原来在这丞相府之中,我还有一个长我三岁的姐姐,名唤李淑媛,我应唤她一声“长姐。” 如《诗经?尔雅》之中所述:“美女为媛。” 又如古言所言那般:“媛,美女也,人所媛也。” 许是应了这名字一般,自小到大,在我印象之中的长姐都是温柔端庄的模样,琴棋书画,女红绣法,皆是样样精通,十足的大家闺秀的模样,也正是因此,长姐一直都是我的榜样。 我还记得初次相见的时候,是在父亲生辰的前一日。我们虽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同一府邸之中,但是因着我自小身体不好的原因,大多数时候我都在母亲的院子之中养病,极少出门,所以也错过了很多与之相见的机会。 犹记得那时,我很是怕生,一直躲在母亲身后,紧紧揪着母亲的一角,不愿出去。对面的长姐却是落落大方的模样看着我,脸上是温柔甜美的笑容。 经过父亲母亲的劝导之后,我终是从母亲身后站了出来,怯生生地与之打了一个招呼,之后的日子里,长姐也时常来到院子里找我玩儿,渐渐的,一来二往,我们对彼此也愈发的熟悉了起来,我也逐渐放下了心中的防备。 那时候的长姐一直是我心中最为艳羡的人,也是京都之中众人追捧的对象。 可是直到我才明白,身为丞相府的嫡长女,身世显赫,各方面都很优秀的长姐,究竟背负了多少压力,多少嘱咐与企盼。 年少时候的我有着父亲母亲的疼爱,有着长姐的庇佑,过得也可算得是无忧无虑。 那时候天真的我看着长姐出落得愈发标致,心中也是十分高兴的,家中长辈也时常以此说笑着长姐不愧是命定的皇家媳妇儿,就单单凭着这副精致倾城的容貌来看,又有几人能不心动?何况长姐性情也是一等一的好。 当时我听着这番话,只想着,长姐这么优秀,日后一定能够寻得一门满意的亲事,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只可惜那时候的我何其天真,又是如何忽视了长姐那忽然间变得苍白的神色,以及唇畔那带着几分苦涩的笑意? 那时候,我总是喜欢刻意学着去走长姐走过的路,无论是她的性情,亦或是才情,我总是能学得个九成像,家中长辈也经常以此取笑我,那时候的我还理直气壮地反驳道:“这叫做真正的爱屋及乌!” 那时候的我总单纯地以为喜欢一个人,就应是与他相似的模样或是他所喜欢的模样。无论是亲情,还是男女之情。 长姐听言,曾告诉我,“每一个人,都在等一个人,等待一个能看到你与众不同的人,因此根本没有必要去刻意模仿什么。” 彼时的我一直都对此半信半疑懵懵懂懂的模样。直到后来,长姐出嫁的那一日,冥冥之中我似乎渐渐地明白了一些东西。 原来,在长姐的心底深处也曾住着一个人,只是可惜,“子兮子兮,未见良人。” 我始终不明白,为何长姐明知齐元恒无心于她,无心于这儿女情长,却仍是愿意执着如一地陪伴在齐元恒身边,为他守护好他的太子府,替他应付一切,即便是他的心中无她,却也毫无怨悔。 佛教云人生八苦,常谓之: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 可是命运捉弄,李淑媛这一生是经历了几苦?而李淑黎又当如何? 自姐姐出嫁之后,我们二人便鲜少有交集和往来。只有逢长姐回家探亲的时候,我们姐妹二人才能见面,也叨叨家长里短,说说体己话。 已是一段时日未见,长姐与我印象之中的对比起来,似乎愈发的沉默与安静下来。 在我的记忆之中,未出阁之前的长姐虽然同样性子沉着,并不跳脱,但是却也是小女儿情态毕露,又何曾似现在这般,如一潭死水,沉静,端庄安然,秋水剪瞳之中甚至没有什么波澜起伏,仿若早已看清这世间百态,像是参悟,却更像是一种放逐。 长姐在太子府中的事情我也曾听父亲讨论过,身为太子正妃,皇家的媳妇儿,长姐肩上所要背负的东西总是太多太多,无论哪一方面,都得要做到至善至美,以免落人口舌,为人诟病。 这样的日子在不知情的外人的眼中虽然由来羡慕,但是知晓其中内情的我却不由得心疼起姐姐来,如今的姐姐,就像是被囚禁在金雀笼中的金丝鸟。 外表虽然光鲜靓丽,但是却无人可体会这其中的酸甜与苦涩。 然而长姐似乎对这一切早就已经有了认识,向来从容沉静的长姐明知自己无可选择,于是学会了逆来顺受。 犹记得那一日,回家省亲的姐姐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与我虽不是一母所出,但是这些年的感情,是谁也抵不过的,你便是我的亲妹妹。这一辈子,你走了姐姐走过的大多数路,姐姐欣然见此,可唯独这一条,我不想你再重蹈我的覆辙。” “淑黎,十丈软红,由来苦短,为儿女情长所束缚者众,可我却并不想你像我这般,陷得这么深。” 彼时的我一直心心念念地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像长姐一样,爱着一个眼里从来没有自己的人。 可是命运似乎很爱和我开玩笑。冥冥之中,或许真的有很多命定之事,是我们所不能左右的。 那时候的我何曾想到,我竟在不知不觉之中成为了他人手中的棋子,也从此改变了我的人生走向。 第236章 梨落年华(下)(番外) 那一年,我十八岁,恰逢曾祖母生辰,在得到父亲的准许与支持之后,我和母亲同乘往江南而去,那时我兴致勃勃,却从未想到,正是这次的江南之行,竟在不经意之间埋下了祸根,并在此后葬送了我的大半人生。 虽然从京都到江南只有三日左右的路程,但是由于曾祖母急切地想要见到我和母亲,因此,在于父亲一道商量了过后,我们提前了一月便启程了。 在跟随母亲到江南后的第三天,我们便收到了京都之中父亲传来的书信,上面言明在自己离开这段时间里,京都之中竟然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原来在自己离开之后,贤王齐元毅竟然向皇上请旨,请求将自己许配给贤王为侧妃。因着父亲的关系,皇上也曾召父亲进宫面圣,好询问父亲的意见,而父亲对此事显然也是十分震惊。 且不说贤王为何会突如其来地上演这么一出,而是在此之前我和贤王也是鲜少会面的,两人极少会有交集,因此说来实在是算不得熟悉,可为何贤王居然会向皇上请旨为二人赐婚呢醢? 而父亲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也曾询问过贤王的意思,可待问过之后方才明白,正所谓因果轮回,一切有因必有果,而这件事情也正是缘于两个月前的一次偶然相遇。 三月沐风,空山凝云,两个月前,我与贴身丫鬟翠莹一同到明镜湖游湖。也正是在那一天,我们遇到了贤王,一群人在这摩肩接踵的情境之下并不起眼,因此一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注意到贤王等一行人。直到后来在画舫绣船之上的不经意的相遇,在翠莹的提醒之下我才省得原来这就是贤王。 犹记得那正是一场花事尚未了时候的春日,那时微软的和风轻轻拂过耳边鬓角,带着几分抵死缠绵的温柔触感,酥酥麻麻,丝丝清浅,像是吹拂在心坎儿上,散了满树英华,潋滟一身花色缇。 齐元毅与齐元恒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是却又都继承了父母的优良基因,皆是生得仪表堂堂,只是一个丰神俊朗,更多了几分刚毅气之感,一个长身如玉,温文尔雅,更兼有谪仙一般的出尘气质。 此时此刻的齐元毅,又在这种情景的映衬之下,看起来不由得让他人觉得有几分扰惑人心。三月细柳含苞坠开了情窦。 只可惜那时候的我只是匆匆一瞥便连忙收回了打量的目光,打了一声招呼,而后便匆忙离开,也没有再细心留意此事。 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人生何尝不是一场棋局?若是有一步出错,那便是满盘皆输。然而我却从来没有想过,就是这不经意的一瞥,才让我陷入了之后的窘境,所谓的命定之事,大概就是如此吧? 在我们收到书信不久之后,便听闻皇上似是有意允下我与贤王齐元毅的这一桩婚事。 而贤王也是马不停蹄地备了礼品带着人马下江南来,从父亲处得到的消息是贤王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动向,他此番南下,其一是为了拜访曾祖父、同时表达自己的诚意,其二则是为了在众人心中留下一个好的印象,博得一个好名声。 果然,在不久之后,齐元毅便上门拜访来了,往日外祖母的调侃笑言还在耳畔回响。 子兮子兮,如见良人。 那时候的我被眼前表象所迷惑,却还以为这便是将会与我举案齐眉、度过余生的人。 后面入了贤王府之后,齐元毅的态度却愈发让人觉得摸不清。虽是不至于对我太冷淡,却也没有了最初时候的那种甜蜜与呵护。 人人都道是七年之痒,可如今不过数月,却已经是此番情景,“向来只闻新人笑,哪能听得旧人哭?” 直到皇家秋猎大会那一日,自己撞破了他的计谋,那时候的齐元毅一反往日的温柔,如同一个恶魔一般,只因为自己无意之间撞破了他的阴谋,他竟然会对自己起了杀心,索性最后自己侥幸逃脱。 也正是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算看清了齐元毅的为人与品行,温文的外表之下掩藏着的却是勃勃野心。 自那一日秋猎大会之后,我便极少再见过齐元毅的身影,那一日在狩猎场中听闻太子失踪的消息之后,我的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此事定然是齐元毅所为无疑,考虑到长姐的心情,再加上明知齐元恒对李家的意义并不简单,我偷偷传出了一封匿名信寄给五皇子。 所幸在之后,众人随着信中的线索指引平安找回了太子等人,一切皆是有惊无险。 为了避免被齐元毅发现我的动作,我开始愈发的沉默下来,只是为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而不是那么引人注目。 从那时起,我就已经预料到了,从今往后,我们就只会渐行渐远,逐渐走向两个不同的极端与方向,无论是为了姐姐,还是为了李家。 我也曾无数次地在夜间半梦半醒之时幻想起与他风雪同白头的样子,只可惜,世间最凄苦一事,莫过于一片痴心,却错付了情衷。 在这场“风雪飒沓”的感情之中,我才逐渐意识到,原来,对于齐元毅来说,与他的江山大业相比,我也不是归人,我也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过客——在这场迷离的红尘凡事之中。 我也曾是待字闺中的女儿家,也曾幻想着,在这十丈软红之中,觅得一良人佳婿,两人一马,共同度过余生,这一诗一酒一烟华,只奈何命运捉弄,端得是世事无常,这一生之中的变数太多,“我本是女娇娥,却奈何命运多舛,却让我内心比男儿还铸得坚韧。” 然而我却从未想过,为了他的江山霸业,他居然将魔爪伸向了从小陪我长大的长姐! 我仍记得当日长姐脸上那落寞的神情,以及她的切切叮嘱,那时候的长姐想必已经想到了此番自己赴险已是凶多吉少有去无回的吧? 自长姐死后,我总是每每在午夜梦回的时刻惊醒,日日重复着的梦境之中皆是长姐心事未了的不甘眼神。寒泪如雨注,悄然滑落鬓发之间却不自知。 自那之后,我再也不对齐元毅抱有任何期待,为了不让齐元毅对我起疑心,我只是一边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一边再暗地之中留意齐元毅的动作,我想,这是我唯一能为长姐和父亲做的事情了吧? 所幸,在两个月时间内,我终是搜集齐了齐元毅心存不轨的证据,也打点好了身后事,安排好这一切之后,我明白,只靠着替长姐复仇这一股意念支撑着的我,此时终于可以放下一切,追随长姐而去了吧? 长姐常说,“尘世因果,若存一念,必深陷其中,身不得脱。” 如今的我便算是尝尽了这个中苦涩了。 李淑黎这一世,在未出阁之前虽是得宠,可终究是活得太累。 长姐既然有心待我,即便是为她吞金、为她而死也是值得的,只希望,我做的这一切,也能消弭了长姐的怨恨,望长姐九泉之下也能够瞑目了吧。 一朝夏寂秋来,满池清荷皆败,我也已是弥留之际。 回想在这不长不短的一生里,我可曾落下过的这些遗憾,我想,总结之下,大抵是没有一个能够真正知我心意,懂我为情的人罢。 “每一个人都在等一个人,等待一个能够看到自己与众不同的人。” 只可惜,李淑黎用了这一生想去找到这个能够看到自己的与众不同的人,却不料是被这红尘的凡沙迷了眼,误了途。 我企图用心去经营这场我所以为的感情,却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一场南柯大梦。 就像是——他用一把宽大的雨伞替我遮住蒙蒙细雨,却又在电闪雷鸣的某一刻抽身而去,赐我满目疮痍。 李淑黎这一生与长姐学了个九成相像,才情,性情,如今就连感情都是波折坎坷得相像。 可笑风月不知人间三千事,我与长姐最大的区别便是:一个选择了守候,却爱而不得;一个识遍了诗书经纶,却独独识不得这人世间的情爱二字,也因此堪堪误了终身。 落笔之处尚有余温:“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都说人生若只如初见,只可惜初见也隐了痴人眼,欺我年少轻狂。只希望来世,我还能够有幸寻得一个良人作陪,看遍这天地浮云吧。无论如何,至少当年曾经我们都看过…… 人生一梦,白云苍狗,错错对对,恩恩怨怨,终不过日月无声,水过无痕,所为弃者,一点执念而已。 “夜凉风寒雨飞过,锁门闭窗倚枕坐。孤灯伴念缘分错,可怜此时相思多。可怜此时……相思多……” 可李淑黎,你的这一辈子的执念与相思又是什么呢? ---题外话--- 上一章与本章是番外,大家不要搞混了哈^ω^ 第237章 长孙芜襄的归宿 泠烟心中好奇,不禁开口问道:“你们两个如此悠闲。莫非已经想到了解决方法?” 齐元恒听到泠烟的话但笑不语,倒是齐元礼先开口对她解释道:“是我想到的。我觉得想要完全制止谣言的流传是不可能的。所以想了个办法,我去找长孙王爷求娶芜襄。” 泠烟听得齐元礼的话,愣了一愣,没想到自己和他两个人居然想到一起去了。泠烟原先因为永宁的拒绝,而后想到的也正是这么做,才好转移流言的风向。 泠烟点头示意自己赞成齐元礼的做法,但是转念想到此事由齐元礼亲自去说却不太好,实在太过唐突。于是开口对齐元礼说道:“可行是可行,只是毕竟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去找长孙王爷可能不太合适。淑妃娘娘又不能出宫,你不如想想找谁去先替你探探长孙王爷的口风?” “这不是有个现成的?醢” 齐元礼笑着说,看向齐元恒。 泠烟明白齐元礼说的是齐元恒,她仔细一想,这件事由齐元恒去做确实不错。齐元恒虽然与齐元礼、长孙芜襄同辈,但是他贵为太子,身份高贵,且又有贤名,给二人保媒也足够了。 泠烟便朝着齐元礼取笑说道:“你莫非早就算计好了我会这么问?不然如何反应这么快。缇” 齐元礼还未说话,齐元恒便开口说道:“这小子的心思,你还不知道?只怕是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正好借着这一次机会而已。” 泠烟听了也不由望着齐元礼笑起来,直把齐元礼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才停下。三人这么一番谈话之后,都各自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 既然想好了,齐元恒第二日稍作准备就去拜访了长孙王爷。 长孙王府。 长孙王爷和齐元恒正各执一色下着围棋,长孙王爷执黑先行,齐元恒手执白子风度翩然。甥舅俩个在棋盘之上厮杀得不亦乐乎。到最后结束的时候,一数,长孙王爷输齐元恒半目子。 “恒儿真是长大了,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舅舅现在都下不过你了。” 长孙王爷似是在叹息,语气中却透出一股浓浓的骄傲与自豪来。 齐元恒的围棋是在长孙王爷这里开的蒙,长孙王爷算是他的半个师父。两人又是甥舅的关系,于是私底下并不以位份尊卑相称。齐元恒听到长孙王爷的话,笑着回答道:“舅舅你谬赞了,元恒能赢这半目,不过都是靠着舅舅的疏忽,才赢下的。” 齐元恒自谦的话,长孙王爷听在耳里十分舒服,他虽知道事实并非如此。齐元恒能精准地控制不多不少只赢自己半目子,可见棋力高超非常。可是他却愿意这么哄着自己一个糟老头子,仅这一份心思就很难得了。 王孙王爷望着齐元恒,渐渐陷入沉思。 长孙王爷想起了自己早逝的妹妹,也是如此聪慧机敏,善解人意。可惜却是天妒红颜,不教人间见白头。齐元恒真是像极了她,不仅外貌上继承了妹妹的优点,生得俊美非凡,龙章凤姿。从小的聪颖机智也是和妹妹小的时候一模一样。 长孙王爷看着齐元恒,越看越欢喜,心中一个模糊的想法渐渐成形。他斟酌着开口:“原太子妃李淑媛故去后,恒儿心中可有新的太子妃人选?” 长孙王爷问出这话的时候想起了齐元恒在中秋宴上请求赐婚一事,但是他却觉得那不过是太子一时胡闹罢了。毕竟太子妃的人选不只是需要太子个人喜欢,更要有深厚的家族势力,才能成为太子角逐皇位路上的助力。 齐元恒听到长孙王爷突然这么问,一时并不明白其意。便老老实实答了。 “元恒曾立志,若不能得所爱之人为妻,情愿一生无后。” 这句话实在好大的口气。且不说齐元恒如今只是太子,齐皇齐窦尚还健在,更有身边一众兄弟对皇位虎视眈眈。齐元恒却敢说出后位这样的话,不知该说他已胜券在握,还只是逞莽夫之勇。 长孙王爷却没这么想,他一向看好齐元恒,如今听得齐元恒如此回答自己,神情更是没有半分作伪。不禁心中得意,齐元恒不禁是个有气魄值得信赖的追随者,更是一个有担当重感情的男人。同为男人,长孙王爷十分放心把自己唯一的宝贝女儿交付给齐元恒。 是的没错,长孙王爷心中所想正是将长孙芜襄嫁给齐元恒。 他自齐元恒原太子妃李淑逝去后,见齐元恒身侧无人时,便已如此作想。倒不是起了攀附之心,而是怜惜齐元恒身侧无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又无母妃帮忙看护,皇后更是一向与他面和心不合,所以想着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长孙王爷也是看着齐元恒长大的,深知他的性情为人,所以对于长孙芜襄要嫁给他的的想法更是深觉可行。于是才有了这一问。长孙王爷听得齐元恒的回答,心中很是满意,开口说道:“那你看芜襄如何?她虽是被我和你舅母从小宠爱得有些过了,养成她如今娇蛮任性的性子。但是她本性并不坏……” 长孙王爷还待要说,齐元恒却不能再让他说下去了,只好截住他的话说道:“舅舅,我对芜襄表妹并无男女之爱,我从小只把她当妹妹看待。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所以这话请舅舅不要再提了。” 齐元恒的一番话说得长孙王爷脸上有些尴尬,但是他很快就压下去了,语重心长道:“舅舅知道你可能真心喜欢的人是安宁县主,但是恒儿你要知道,大齐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是不可能由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担当的。而芜襄则不同,她身份贵重,更可贵的是她甚至是整个长孙王府都不会对你生出二心,你可以毫无顾忌地借助长孙王府的势力。” 齐元恒听了之后良久没有说话,长孙王爷怕自己这番话说得太过功利,惹得齐元恒心中不喜,于是又补充道:“当然若是恒儿你实在喜欢那李泠烟,凭着她丞相府三小姐和安宁县主的身份,当个侧妃倒是可以的。所以恒儿娶了芜襄之后,要是喜欢便把她纳做侧妃迎进太子府便可了。” 长孙王爷这一番话,听得齐元恒心中实在好笑,但是如今二人私下相处,他是长辈,自己实在不便说出太过的话。于是只好想了办法,将话题引向长孙芜襄身上。 “舅舅一番话,恒儿不便评论。但是舅舅可有考虑过芜襄的想法呢?芜襄虽是与我一同长大,平日也素爱粘我,但是也只是兄妹之情而已。倒是她对元礼,非同一般啊。舅舅可不要错点了鸳鸯谱。”齐元恒尽量让自己这番话说得令人信服。 长孙王爷听完,果然如同齐元恒意料之中那般陷入了沉思。齐元恒心中叹息,幸好长孙王爷对长孙芜襄确是真心疼爱,希望他听了自己这番话能够打消把长孙芜襄嫁给自己的想法。 长孙王爷心中亦是大为惊讶,他从来不知道长孙芜襄竟然有可能是喜欢齐元礼的。相比女儿嫁给齐元恒享受一世尊荣,当然是能够嫁给她自己喜欢的人才最好。长孙王爷是真心疼爱这个女儿,想到自己很有可能害了女儿一生的幸福,顿时心中那个自责不已。 齐元恒看到长孙王爷这副模样,知道他是听进了自己刚刚的话,于是决定再加一把火,缓缓开口说道:“而且,舅舅,恒儿今日前来,也正是为了此事而来的。元礼有心求娶芜襄,所以托我来探探舅舅你心里的意思。元礼一向喜爱芜襄,若是能够娶到芜襄,必定会视之如珍如宝。所以这点请舅舅放心,元礼是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芜襄的事情的。” 长孙王爷果然脸上露出动容的神色,他点点头,但是又不放心的问道:“可这事从未听元礼他说过。我只当是……唉。所以才会说出刚刚那番话来。” 齐元恒知道他在顾忌什么,只得替齐元礼解释道:“元礼对待芜襄,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理。虽是心中珍爱,但是却因着尊重,并没有对旁人显露出来。此时托我前来,也是因为一事,所以才如此急迫。” 长孙王爷一听似乎有内情,急忙问道,何事?齐元恒知道瞒不下去,索性公开明白的说了“映水”引出来的一系列谣言和阴谋,又出言安慰长孙王爷,此事他们已有对策,让王爷不必担心。 长孙王爷见此事不仅和两个外甥都有关,还牵连进自己的宝贝女儿,哪里坐得住。即便是听到齐元恒信誓旦旦说他们已有应对之策,仍然心有余气,早已在心中记上皇后一族一账。 “竟有此事,舅舅知道了。不过芜襄和元礼之事,恒儿尚不必先说,等我考察考察再看吧。” 长孙王爷到底心疼女儿,不会听信齐元恒的一面之词,还是决定问过女儿的意见再做决定。 第238章 婚事再定,皇帝病重 齐元恒自然是明白长孙王爷的意思,笑笑便答应了。两人自此也再没有了手谈的心思,于是齐元恒也趁机起身告辞,离开了长孙王府。却说齐元恒走了,长孙王爷仔细回想着先前两人的谈话内容,按捺不住去找了长孙王妃商量起来。 王妃听到长孙王爷的复述,先是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才小心翼翼开口说道:“王爷,有件事妾身一直忘记和您说,如今看来正是说的时候了。” 长孙王爷听了这话,示意王妃说便是。王妃这才缓缓说道:“先前我派从云去问芜襄身边的丫鬟,那个丫鬟说自从芜襄收到景郡王送的酒盅之后,便一直魂不守舍的。我看那孩子是动了真心了。”说着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因着此事事关芜襄的闺誉,传出去恐怕不好,我便令那个丫鬟三缄其口,是以也没和王爷您说。” 长孙王妃说完,看向王爷,等待着他的回答。 长孙王爷细细琢磨了妻子的话,半晌才决定道:“你找个机会偷偷去试试芜襄那孩子的想法,要是确定了果真是如此,那等元礼将这事解决好了,你就进宫去和淑妃娘娘通个气,也顺带探探她的口风。醢” 王妃见长孙王爷到底是以自己女儿的意愿为主,心下感动,朝着长孙王爷盈盈下拜,自有一番妩媚风情。王爷也是许久未见妻子如此意动,未等她拜下便已扶住她的身子,两人自此又是一番房中私话,略去不语。 齐元恒回了太子府后,便听到近侍禀告,景郡王齐元礼早已在摘星楼等候多时,齐元恒听到先去了摘星楼。一到摘星楼,齐元恒远远地就看到齐元礼装模作样的在喝茶,却教人一眼能看出他的急躁来。齐元恒心下好笑,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取笑道。 “你这模样可一点也没有如玉佳公子的风范了。缇” 齐元礼一听到齐元恒的声音,惊喜地转过身望向齐元恒。齐元恒被他这副模样逗得又笑出来,满是宠溺地对他说:“帮你探过舅舅的口风了,自己好好表现。”说着又拍了拍齐元礼的肩,心里却是掠过一丝怅惘,弟弟长大了,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了。也不用自己再像护小孩子一样护着了。 齐元礼不知道齐元恒心中所想,只听到他的回复便已兴高采烈,激动得不能自已。齐元恒却是因着心中的想法半是高兴半是怅然,见得齐元恒这幅模样更是哭笑不得,于是就早早谴了他回去自己的景郡王府了。 日子渐渐冷起来,大家都在为着春节做准备了,宫中却忽然传出齐皇偶染伤寒的消息,召请了太子和几位王爷进宫侍疾。 齐皇近些年来身子越发不好了,头痛脑热是常有的事。风寒虽只是小问题,但是龙体为重,宣了太子和王爷进宫侍疾,也不显得奇怪。于是朝野上下也都没有放在心上。 齐元恒心里却明镜似的,这一次父皇恐怕景况不太乐观。太医院有太子的人,每天齐皇的脉象都有专人汇报给太子。齐皇的一寝一食、一行一住齐元恒都十分清楚。如今齐皇虽是对外宣称偶染风寒,但是齐元恒却知道情况恐怕不一般。 齐元恒心中明了,便一得内侍传唤便早早的就进了宫。到了乾清宫门口,李德全早早就等着了。看到齐元恒的身影,他连忙迎了上去,低声对齐元恒说到:“太子爷,皇上这会子又睡过去了。您看是先去偏殿休憩片刻还是?” 齐元恒担心齐皇的身体状况,于是便回答道:“李德全你先去太医院将沈太医叫过来,本太子自己去看父皇就好。父皇病来有劳公公了。”沈太医正是齐元恒安插在太医院的人。 李德全哪敢受齐元恒的谢,连忙口称“不敢、不敢。”一边退下了去请沈太医。 齐元恒独身一人进了乾清宫,殿内静悄悄的,没有一个服侍的宫人。想来是齐皇一向喜怒难测,又不喜宫人聒噪且不利于静养,于是便将她们谴出去了。 待到齐元恒行到寝宫深处,却突然一片静然里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齐元恒心中一惊,连忙疾步走去。只见齐皇正趴在床沿之上咳嗽着。齐元恒急忙扶起他替他顺气,又大声唤了宫人进来倒茶。 齐皇却伸手阻止了齐元恒,示意他不用喊人来服侍。又指了指旁边案上的茶杯,要齐元恒端过来。 齐元恒过去一看,茶已经凉透了。他皱眉道:“父皇还是仔细自己的身体吧,凉茶少喝些。”说着不顾齐皇的阻止,叫了宫人进来换过新茶水才做罢。 齐皇被他这么一梗,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见齐元恒端了新鲜茶水过来,只手一挥便打翻了。齐元恒也不在意被茶水烫红的手,面无表情地唤了宫人进来打扫干净,又重新倒了一杯茶递给齐皇。 齐皇此时已经没有力气再将茶杯打翻了,只好气喘吁吁地瞪视着齐元恒。齐元恒却仍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双手稳稳地端着茶杯,似是齐皇若不接过他就不罢休的样子。 齐皇因着齐元恒这幅模样更加气到,颤巍巍伸出手指着齐元恒就要开口骂了。齐元恒也静静地看着齐皇,并不言语,似乎就是要故意激怒他一样。 正当两人对峙之时,殿外传来李德全的声音,沈太医到了。 齐元恒这才放下茶杯,深深地看了一下眼躺倒在床上的齐皇。对着匆匆赶来的沈太医说道:“给皇上诊脉看看。” 沈太医少见齐元恒如此冰冷的样子,又听得他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瞬间脑门上豆大的汗珠掉了下来,提心吊胆给齐皇诊着脉。良久才略带颤抖的语气开口说道:“皇……皇上就是风寒,且不宜动气……不宜太过操劳……”后面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齐皇打断了。 齐皇气喘吁吁地开口说:“朕的身体朕清楚,你这个庸医危言耸听。李德全,换个太医。” 被齐皇点到名字的李德全诚惶诚恐地望着太子齐元恒,齐皇见他这幅反应,不由更气怒道:“李德全你个吃里扒外的***才!还愣着干什么?” 齐元恒闻言皱眉,淡淡开口说道:“父皇还是听沈太医的话,少动怒为好。大齐的江山还要靠您稳固呢。” 齐皇被齐元恒不咸不淡一句话气得更加彻底,他转头怒视着齐元恒,口中直道“孽zi”。齐元恒依旧不为所动,沈太医和李德全二人两股战战待在一旁,十分畏惧的被迫旁观着大齐最尊贵的两个人之间的矛盾。 对于皇家密辛,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去窥探、得知。因为往往这些事情知道得越多,离死亡也就越近。谁知道自己会不会在某个时刻就成了别人眼里的绊脚石。但是此种情况下,李德全和沈太医二人进也不是,退也不得。只好都重重垂着头,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但是齐窦和齐元恒二人仿佛无视了其他人的存在,一个满目怒火看着对方,一个满面淡然应对着。此刻时间仿佛都静止了,直到殿外传来内侍通传的声音,两个人才互相移开了视线。 原来是景郡王齐元礼和德王齐元德到了。 齐元礼和齐元德先后进殿,皆是一副担忧不已的神色,尤其齐元德,甚至眼圈都有些红。甫一进到殿内,齐元德甚至疾走行至齐皇塌边,跪坐于地,关切地询问齐皇病情状况。俨然一副孝子模样。 齐皇本不喜齐元德这种做派,但是余光扫到站在一旁仍是云淡风轻模样的齐元恒,他不由起了抬捧齐元德的心思。于是便假意咳嗽几声,声音沙哑地开口说道:“朕无事,皇儿费心了。” 齐元德见得齐皇如此回答,更是不愿放过任何一个献殷勤的机会。一听到齐皇咳嗽,他便故作愤怒地一脚踢向躬身站在一旁的李德全,口中还骂道:“不长眼的***才,看到皇上咳嗽都不知道递杯茶过来吗?” 李德全受了他这一脚,连忙跪地口中直呼“德王恕罪、德王恕罪”。齐元德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顾着去案上倒茶递给齐皇。故而没有看到齐元恒微皱的眉头和李德全的不经间流露出来的恨意。 齐元德倒了茶水,立马端到齐皇边前,说道:“父皇您先喝口茶。” 齐皇这一次没有再打翻茶杯,而是一脸满意神色地接过了齐元德手中的茶。 齐元恒不动声色地看着齐皇与齐元德作秀,并不以为意。倒是齐元礼看了齐元德此番做派,心中不屑,便流露出来。嗤笑了一声。 齐皇正好听见这一声嗤笑,怒从心中起,大斥道:“不肖子!你给我滚出去!” 齐元礼听到这话,本就不欲在一旁看齐元德假惺惺地扮孝子,于是干脆借机退出了乾清宫。 齐元恒见状看了眼沈太医,沈太医明白了齐元恒的意思,两人前后脚去到了偏殿。齐皇见身边只剩齐元德一人,也没了作秀的心思,恹恹地将茶杯递到齐元德手中,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也退下,而后才又闭眼休憩。 第239章 皇后所为 齐元恒和沈太医二人到了偏殿,齐元恒见四下无人,便直截了当地问道:“父皇的病情到底如何?” 沈太医并不敢有所欺瞒,战战兢兢地回答道:“皇上此病来势汹汹,若是不能妥善处理,恐怕……恐怕……” 后面的话沈太医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口,齐元恒却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便示意他不用再说了。 沈太医听了这话,偷偷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噤声不言了。独留下齐元恒一人独自沉思。 “父皇这病病因是什么?”齐元恒直视着沈太医问道醢。 沈太医在这目光下,额头上的汗更多了,一滴一滴掉下来砸到地摊上。良久才听到他颤颤巍巍的声音说道:“臣不知……太子恕罪!此病初期表现如同普通风寒症状伴随体虚之症,但是却并非由风寒引起……恕臣无能,暂时并看不出皇上是因何而起病的。” 齐元恒听及此,知道此事沈太医是尽力了,便也不好怪罪,只叮嘱他对皇上的病情多加小心,一有异变,立刻差人送信到太子府。沈太医跪地恳切地行了礼,两人这才分别。 墨竹轩之内,泠烟等数人正在等着齐元恒这个主角的到场缇。 “爷。” “太子爷。” 齐元恒这才一进门,几人纷纷都围了上来。 “放心,父皇暂时没有大碍,只不过是身体状况忽然直降。太医院的御医查来查去也查不出什么结果,我怀疑很可能是有人从中作梗。” 齐元恒说出的这一番话犹如惊雷震惊在众人耳边。 有人作梗? 虽然历朝历代这样的事情总是少不了,而且父子相残,手足不和的事情也是屡屡发生,但是他们却没有猜想过会有人敢大胆到对齐皇下手。 毕竟是深宫大院之中,且不说防备极其之严格,就算是齐窦本人来说,也绝非是随意可以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故而他们都未曾往这个方向去想。 “如果是下毒的话,应该不可能不留下丝毫痕迹才是。太医院那群御医虽然说是无用了一些,但是好歹也是经过了重重筛选,有点本事,怎么会一点迹象都勘察不出来。” 南宫毅是对于齐元恒的观点有所质疑,就这样直言不讳的说了出来。 虽然他对于太医院的那些老太医们不屑,但是对于一些事情上,他还是认为不该是如此。 “这就足以证明背后下手之人的手段之高,连我们都未曾察觉就将手伸到了皇上宫内。太子爷,你觉得这样的事情,谁最可能做到?” 泠烟素来是最懂得圆场,在面对南宫毅和齐元恒之间若有若无的摩擦火花之时,懂得及时站出来圆场。 “后宫之中,就剩下皇后和淑妃,贤妃虽然还没有被废除,但是自从齐元毅被废除之后,她就受到了影响,被关了禁闭在自己的宫中。淑妃是五弟的母妃,也没有理由做这件事。而在内侍和御医侍卫当中,我和五弟也分别安插了人手查探,根据探子的回报,这些天来他们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 齐元恒的这一番推理乃是在情在理,根据事情可能发展的情况来推断的。 确实,淑妃除了是齐元礼的母妃,更是齐元恒的小姨。单单从这亲疏关系来论就足以知道他是不可能站在齐元德哪一方,故而首先将淑妃排除出其中。 而贤妃自从齐元毅倒台之后,就犹如是断了支撑的布偶娃娃,想要翻起波浪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是否够本。 “皇兄说的没错,确实是这样。” 齐元礼点了点,附和着齐元恒的说辞。 “按照这样来看,这当中嫌疑最大的就是皇后了。可是且不说皇后乃是皇上的嫡妻,就单单是二皇子如今的实力,也根本无法与太子殿下匹敌。她这样做,难道就不怕是自掘坟墓,最后挖了个坑葬送了她自己么?” 诸葛鸿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心中的嘲讽从来没有少过。皇后本是那天下之母,天底下最为尊贵的女子,即便是齐元恒登基为新帝之后,皇后依照惯例也是要被尊为嫡后皇太后,也就是所谓的东宫皇太后。即便是齐元恒的生母端皇贵妃还在世,也不过只能够封一个母后皇太后,位居西宫,论其尊贵是远远不如东宫皇太后的。 况且那二皇子齐元毅又并非是皇后的亲子,不过只是从婉嫔膝下夺来的孩子。当年婉嫔的无故暴毙要说和皇后一点关系都没有,诸葛鸿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养虎为患,皇后难道就真的有这么大的把握齐元毅最后不会反咬他一口么? “人的野心不过就是这样,太子爷若是继位了。就算是看在皇帝的面子上加封了皇后,也不会给她实权,最多让她做个深宫之中的老妇人,那已经是无限宽容的事情了。再说她的母族南宫家族,也势必会受到一定程度上的打压,不复如今荣光。这对于自认为是天之骄女的皇后来说,怎么能够接受这样的结果?再者婉嫔与皇后的往事已经是尘封多年,后宫之中的知情人士早就被灭口的差不多了,若不是咱们恰巧当时从秦太妃那里得了些许音讯,追查下去也不会知道这些内幕。皇后既然有胆量对二皇子做出如此把控,也就从侧面证明了,很有可能,如今二皇子还不知道此事。就算我们想要用此事让两人反目成仇,却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皇后这一招,看起来是兵行险着,但是从某种意味上看却是成竹在胸。毕竟几十年前的后宫,乃是她一手遮天,足以把握的天下。 泠烟的这一番分析引来众人点头认可。 “现在初步已经可以锁定是皇后所为,但是她手脚做的干净,我们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是皇后所为。而且二皇子如今在朝中势力愈发强盛,甚至连西山健卫营的统领黄玉都与他来往密切,只怕用不了多久,这把控京城的兵力就要落在他手上了。” 这也是当初李丞相的担忧,生怕齐元恒就此被挤了下去。 兵权,历年来都是极为重要的东西。若是不能牢牢的将兵权把握在手中,就等于是将一个有缺口的地方呈现出来。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永远别小看那微小疏忽,他们往往就是在不经意间影响整件事情走向的大关键。 “那也得看看情况才是,这世界上还是聪明的人多一些。更何况,我们手上还有一枚足以致胜的关键。一旦二皇子选择出手,那么也就是真正结束的时候了。如今我们要做的,就是诱敌深入。” 或者,也可以说是引蛇出洞。 齐元恒这一番话说完之后,众人都纷纷散了。 泠烟站在齐元恒身边紧紧握着他的双手,前路风险迷迷,但是总归是有所希望。不管面临的是怎样的风险,她都会陪着齐元恒,走到最后。 却说齐元德出了乾清宫后,转身却是走向了椒房殿。殿内皇后已经等候他多时。 一进椒房殿,皇后就屏退了左右服侍的人,只留了心腹听雨在一旁。齐元德看到皇后,先是恭敬地行了礼,而后才朗声对着皇后说道:“儿臣恭喜母后得偿所愿!” 皇后一听这话,喜不自胜,连忙站了起来走下去将齐元德扶起,一脸慈爱的开口问道:“德儿可是说那事成了?乖孩子,辛苦了。”说着又怜爱地拍了拍齐元德的肩膀。 齐元德借着皇后的手站了起来,笑着说道:“不仅此事成了,母后的谋划此时看来也已是胜券在握了。” 两人打哑谜一般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皇后却自是知道齐元德所指的是什么,两个人相视一笑,各自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贪婪地欲火在熊熊燃烧。 是夜,乾清宫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皇后没有带一个随从,只身来到了皇上的寝宫。 乾清宫一贯没有守夜,皇后如入无人之境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到了齐皇塌边。齐皇听得声响睁开眼睛,皇后正目无表情站在床边望着自己。齐皇被吓得不轻,口中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皇后。 皇后见齐皇醒来了,眼波一转,已是一脸盈盈笑意地开口说道:“皇上可是做噩梦了?口渴吗?要不要臣妾给您倒杯水来?这乾清宫地奴才可真是偷得一手好懒,这个时候竟是一个也不在。皇上你别着急,明儿臣妾就命人将她们全杖毙了,换一批新的进来。” 说着皇后并不去看齐皇的脸色,起了身去倒了杯茶来,递到齐皇面前。仍是一副笑靥模样,一双妙目水盈盈地看着齐皇。 齐皇从皇后提到杖毙的时候,嘴巴便一张一合似是在骂着什么,看口型像是在说“你敢!”却只能听到他从喉咙深处发出“哬哬、哬哬”的声响。 皇后看到这个样子的齐皇,笑得更加妩媚了,口中却是说出了令人诛心的话:“皇上您别再垂死挣扎了,臣妾下的毒您越生气发作得只会越快。欸,那可是臣妾找了很久的毒药呢。” 皇后一边说,一边用手摸着自己长长的描金护甲,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第240章 阴谋暴露 皇后的这一句话响起在死寂的乾清宫,宛如晴天炸雷。 齐皇虽口不能言,却是将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闻到此言,竟是气得双眼一翻,晕了过去。皇后见他晕过去,起先惊得花容失色,还以为齐皇就这么去了。伸过柔夷颤颤巍巍地试了试齐皇的鼻息——还有一丝浅浅的呼吸。皇后这才放下心来,而后又怕人发现一般逃也似的离开了乾清宫。 皇后出了殿门,一路疾行没有回头,所以并没有发现在她离开后,乾清宫柱子的阴影中走出来一个人,赫然正是李德全李公公。 李德全躲在暗处听到了皇后说的全部的话,又担心的上前去查看了齐皇的情况,见齐皇并无危险,这才放下心来,打算等天亮了,将皇上并非风寒而是中毒,下毒的人是皇后的这一消息传给太子。 第二日,齐元恒早早的就得到了李德全派人传过来的消息——齐皇竟是被皇后下药才导致病得如此之重的醢。 齐元恒得到小心之后,先是一愣,而后素来令人如沐春风的脸上出现了怒容,他语气略急地对下人说去请景郡王到太子府来,太子有事相商。 齐元礼得了齐元恒意味不明的传话,也是一脸急切地赶到了太子府。到了齐元恒的书房,只剩两个人的时候,齐元恒才缓缓开口将刚得知的消息告诉了齐元礼。 齐元礼听完,更是怒不能自已,若不是齐元恒拦着他,恐怕这时候齐元礼已经冲进宫内去找皇后了缇。 齐元恒语重心长的对齐元礼说到:“元礼,你要冷静!你这样子风风火火地跑去皇后那里像什么样子?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此事是皇后做的?她敢这么做还敢说出来,恐怕早已部署好了一切,就等我们上钩呢。这个时候更要冷静。” 齐元礼一向听齐元恒的话,这一次却大不同。他听完齐元恒的话之后,竟是正色了对着齐元恒道:“我不是去找皇后算账的,我是去求她要解药的。” 齐元礼此话一出,齐元恒内心大受震动,隐藏得完美的脸此刻也崩了下来,良久沉默后才开口说道:“元礼,哥哥知道你着急,我也着急……但是你好好想想就会明白,皇后她不仅不会给你解药,更不会承认此事是她做的。” “那就逼她拿出解药,逼她承认那是她做的!” 齐元礼不顾礼仪的大声吼道。 齐元恒却像是突然被点醒一般,口中喃喃道:“对,她不承认不要紧,我们总有办法让她承认这是她做的并且让她拿出解药的。” 齐元礼知道齐元恒并非不关心齐皇,而是因为有着端皇贵妃的心结在,所以对于齐皇总是一副冷漠不已的表现。如今看到齐元恒真心,齐元礼也是心中难以言喻。 二人又是商讨许久,决定先想办法给皇后施加压力,逼得他们自乱阵脚,才好借机一举得胜。齐元恒与齐元礼二人既然已经互通心意,便也没再多言,说了几句就各自散了。 齐元德在王府也收到了皇后派人送来的消息,却是一堆女子的画像。皇后派来送画像的内侍说,德王已经到了可以选妃的时候了,所以特地选了适龄女子的画像送来给德王以作参考。 齐元德看到内侍笑得一脸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仍旧是彬彬有礼地谢了皇后的恩。内侍将齐元德的表现禀告给皇后之后,皇后倒是笑得一脸慈爱,宛如一个真正疼爱孩子的母亲一般。 待到内侍走后,齐元德一脸阴沉地进了书房。书桌之上放着的正是刚刚皇后派人送来的女子画像。他眼神不忿地盯着画像看着,一度想要将其撕毁。 拿起第一张的时候,看到画像上的女子,容颜娇媚,俏丽可人,再一看家世,不过是一个七品官的女儿。更是气得脸色涨红,一挥手便将一沓画像扫落在地上。 齐元德心中清楚不过,皇后无非是想借着自己的婚姻来更好的牵制、压制住自己而已。这一个个人选,不用看便知道,不过徒有美色,而无丝毫家世背景,根本不能对自己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皇位有办法益助。想到这,齐元恒更是气得双目通红。 齐元德却突然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大笑数声,疯了一般又在地上的画像中翻找起来。半晌之后才见他手拿一女子画像正仔细看着。 那女子生得不过中等相貌,却是胜在广额长眉,眉眼舒缓,令人见之舒心,一副讨喜的模样。再看名字,南宫影。皇后南宫一族的人。 齐元德内心一喜,果然有这么一号人。 皇后膝下并无子嗣,齐元德虽是从小被当做皇后的亲子养大的,但是自他长大渐渐知事后,便明白自己并非是皇后真正的孩子。皇后收养他也只是为了借孩子巩固自己的后位而已。再后来,他自己探知到生母的死因或可与皇后有关,更是与皇后貌合神不合。 齐元德对于皇后如今做出这种将他的婚姻来要挟自己的事,早是心知肚明了。却想到以皇后一贯的算计,不可能会只做到这个地步。果然他一找,就找到了皇后南宫一族的人。 齐元德内心极为不屑地想,皇后既想要用南宫一族的人来牵制住自己,又害怕自己看透她的心思从而生出嫌隙,竟是想出这样的方法来试探自己。 他嘲讽地勾了勾唇笑了,接着捧起手中的那副画像,口中喃喃自语到:“就是你吧。” 齐元德在某些方面确实有所长处,能屈能伸,明知这事皇后给他设的套,却也能绝地逢生地为自己争取到最大的利益。南宫影虽是皇后一族的人,但是比起其他画像中的女子来说,能带给他的却是益处大太多了。 第二日,齐元德便进宫和皇后说了他的决定。他想要求取南宫影为德王正妃。 皇后得知他要求娶的是南宫影之后,笑得意味不明。“德儿怎么看上那孩子了?母后依稀记得给你送去的画像里,比她好看的多了去了呀,像是张家的女儿、陈家的庶女都比她多少几分颜色呀。” 齐元德听得皇后的话之后,恭敬万分的回答道:“多谢母后美意,但是孩儿知道娶妻娶贤,南宫小姐是母后母家的女儿,必定和母后一样贤良淑德,能助孩儿登上皇位。” 齐元德一番话说得露骨,皇后听了之后却是心花怒放,她果然没看错人。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都将对方眼中的***看的一清二楚。 没多久,便传出消息,德王齐元德将要迎娶皇后母家的的侄女南宫影为德王正妃。一时间去德王府贺喜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齐元恒与齐元礼一队人也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对于皇后和齐元德的心思了如指掌。齐元礼正忙于搜集皇后下毒毒害齐皇的证据,对于此事并不太十分在意。齐元恒一向不屑于这些手段,更是不太关注。 倒是泠烟知道后,特意派人去提醒了齐元恒,齐元德此人连婚姻大事被人操控都能忍受,此子心计太过深沉,需要多加小心警惕。齐元恒知道后倒是笑了,被至高无上的权力所蒙蔽本心的人,是什么事也做得出来的。齐元恒很庆幸自己并没有告诉泠烟齐元德甚至有可能早已知道自己母妃的死与皇后有关,现在却仍是认贼做母,所作所为令人胆寒不齿。 齐元恒希望泠烟能够少掺和进皇家的事情,他只需要她在自己登上皇位后陪着自己共守一方山河便好。齐元恒并不希望泠烟善良的本性在这些阴谋算计中被湮灭,而是好好的保留着这不可多得的良善。 泠烟收到齐元恒派人传回的消息,他说谢谢泠烟的提醒,不过他已早有防范,让泠烟不必担心。泠烟这才放下心来。临近春节,泠烟便也很少走动,只偶尔接着长孙芜襄的邀请会去长孙王府看看她。 长孙芜襄由于心事已定,人前人后都是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长孙王妃曾私下里问他心中是否属意景郡王齐元礼,她羞答答却又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此生非他不嫁。 第二日长孙王爷便亲自来和长孙芜襄说,婚姻大事,本应该是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但是做父亲的更想看到自己的女儿嫁给她自己喜欢的人,所以希望她能够考虑清楚。 长孙芜襄知道父亲一向疼她,但是对于父亲能够说出这些话来,也是十分惊讶的。她心下感动,略带哽咽地回复长孙王爷说自己已经想清楚了,这辈子只认准齐元礼了。 长孙王爷听完后倒是并没有责怪长孙芜襄太过武断,而是叹了口气说道,女儿大了不由爹娘啦。而后摇着头走了。 长孙芜襄看着父亲的背影,竟看出几分萧索来,心下也是难受得紧。 第241章 德王正妃南宫影 正巧这日丫鬟来通传说安宁县主来拜访,她连忙差人请了泠烟来房内和自己说说话。 泠烟一进门便看到长孙芜襄独自站在案前发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泠烟悄声走上前去,看到长孙芜襄手中是一支正半干的笔,案上铺陈着一副画了一半的图。 泠烟仔细一看,画的是常见的墨竹图。长孙芜襄从小师承名家,画得一手好丹青。这半副墨竹图也是足见绘画者深厚的功底,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只画了一半便停了。 泠烟还未开口,长孙芜襄发现她来了就连忙搁了笔,拉了泠烟的手往里间走去。泠烟猜测她大概是有事要和自己说,便顺着长孙芜襄的手进去了。 一进里间的屋子,长孙芜襄就迫不及待地开口将这几日的事说给泠烟听了。尤其对于长孙王爷的那番话描刻得十分细致。说完还略带怅然的对着泠烟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知怎么地,看到爹爹说完那句话之后转身走开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难过。醢” 泠烟并不太能理解这种感受,她脑海里丝毫没有关于父亲的记忆,李丞相也从未给过她这种感觉,所以泠烟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安慰长孙芜襄,只得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无言地安慰着她。 幸而长孙芜襄叫泠烟过来也并不是想听泠烟说些什么的,对于泠烟此事的反应倒觉得刚刚好。两人已是交心的好友,有些话语和心中感受自然是不用说出口就能传递给对方的。 长孙芜襄和泠烟二人又絮絮叨叨聊了一些女孩子之间的话题。泠烟看到长孙芜襄的心情比自己刚进来时要好很多了,心底才松了一口气。这时时间也不早了,泠烟便提出了告辞的想法。长孙芜襄本想留她在长孙王府吃晚膳,一想到最近已是临近春节,泠烟还是回去用膳比较好,于是便也没有留她,两人今天就这么散了缇。 临近春节,家家户户都忙起来了。德王齐元德的大婚之日定在了二月初八。春节过后便是齐元德的婚礼,时间十分紧凑。皇上病重,此事便是由皇后全权决定的,借了李德全的口颁布下去。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一时间朝野沸腾。 德王派的人听了都直呼不可不可,盖因二月初八一时太过仓促,内务府恐准备不及,德王婚宴太简陋,将会有辱皇家威严。还有以一帮陪着齐皇打天下的肱骨老臣为首的大臣也并不十分赞同,他们的理由是皇上病重,理应由皇上决定日期而实在不该由皇后越俎代庖,皇后且有干涉政事的嫌疑。其他保守派的大臣都没有说好或不好,也都不愿意当出头鸟,只在一旁作壁上观。 正当朝臣争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又传出消息,钦天监算出南宫影乃福星转世,却一直不显,盖因还没有遇到命定之人。如今德王正是她命定之人,早日结合便可显现福兆。且二月初八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日子,两厢碰撞之下,更是福泽深厚,福祚绵长。更可喜的是或将有可能替皇上驱散病魔,龙体安康。 这最后一句话已是有了冲喜的意味了,但是谁也不会不要脑袋的说出来惹得上位者忌讳。 一时之下朝堂又上安静下来,没几日却传出德王纯孝的话语来。说是德王齐元德心忧皇上的病情,自愿提前婚期,又不愿意婚宴太过铺张。且未来的德王妃更是福星转世,福泽深厚之人,对于皇上的病情能有益助。 原先反对此事的德王一派的大臣们此时都变了口风,见人便夸赞德王识大体,有赤子之心,是纯孝之人。而追随齐皇的大臣因提及皇上龙体,也不敢多言,于是都不再反对。中立的大臣们更是哪方人多站哪边,谁也不得罪。此时见风向一边倒了,纷纷跳出来站队。于是朝堂之上再无反对之声,齐元德的婚期就这么定了下来。 这事过后,齐元德赚足了一个好名声。齐元礼与齐元恒却是明白得很,这一切恐怕都是皇后与齐元德在做幕后推手。将一众大臣的心理摸得清清楚楚,玩得团团转。可惜太子齐元恒如今并不掌事,手中无实权,况且在这件事上他也不方便开口说什么,于是只能任由皇后与齐元德二人谋划。如今事已成定局,也只能暂且先看着,以谋后话。 椒房殿内,齐元德正和皇后对弈。一旁随侍的却并不是皇后的贴身侍女,而是一名陌生女子。此女生得脸若银盆,杏眼桃腮,令人见之心喜,行动间又自有一副妩媚颜色。 忽听得皇后唤道:“影儿,你看看这德王这步走得如何?” 一旁的女子娇声应了一句,原来此女正是南宫影。 “影儿愚钝,并看不出来呢,叫皇后娘娘与德王见笑了。” 南宫影不卑不亢的说道。 皇后听了南宫影的话并不以为忤,反而笑着回答道:“你这孩子就是没心眼,太单纯了。你便是随便说个什么丁卯子丑来,也无人会怪罪你的。你总是要记得你是南宫家的女儿。” 皇后的一番敲打齐元德与南宫影都听在心里,却各自生出不同的想法来。齐元德只以为皇后这是在为南宫影长势,同时借机敲打自己,于是连忙表明心迹说道:“母后此言正是,孩儿也觉得南宫小姐心计纯良,孩儿定会护好她,请母后放心。” 南宫影却是早就被皇后请去密谈过一次的,对于皇后要将她安插在德王齐元德身边的事情心知肚明,如今皇后的话在她耳里听来,正是在提醒她不要忘记自己是南宫家族的人的身份,做任何事都要先想着南宫一族。后又听到齐元德一番话,南宫影偷偷抬眼望了一眼他,又连忙低下了头,心中有些惊喜,竟不知德王是如此俊朗的男子,又因他的话所喜,一颗少女心竟是有些沉沦。 皇后却是没有注意到南宫影的变化,只细细想着齐元德的话,仔细分辨着这句话的真假。皇后本不必如此谨慎,只因为前些日子父兄皆偷偷传信与她催她早日动手,他们早已做好准备与她里应外合。这一番催促令皇后实在有些心绪不宁,故而行事越发小心谨慎。 一时之间殿内三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皇后也早没了对弈的心思,今日她将齐元德召进宫来本就是为了让他和南宫影见上一面,如今目的达到了,便借口乏了让二人退下了。齐元德与南宫影二人也乖觉得很,闻弦知雅,听得皇后如此说,也都一同退下了。 出了殿门,南宫影由宫女牵引着出宫,她回头看了一眼齐元德所在的方向,正巧撞上齐元德看着她的目光,齐元德见她望过来,绽出一个清朗的笑容来,南宫影红了脸连忙移开视线离去了,心中怦怦乱跳。却没看到齐元德在她转头离去后瞬间阴沉下来的脸。 乾清宫内,齐皇齐窦正在吩咐李德全将奏折搬到寝宫由他批示。 原来齐皇齐窦自从病重之后,朝中的事情也都不大方便打理,来往的事情大多是时候是经过心腹太监李德全的手。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李德全在朝中的地位忽然上涨到了一个高度。虽然说从前他也受到众人追捧,但是和如今这掌握大权相比可是不一般的。 正是因为如今这种情况,所以朝中不少肱骨老臣纷纷担忧是否会发生前朝魏忠贤事件,让宦官把握朝政,霍乱天下。故而有远见之辈纷纷都联合了朝中众臣上书,要求让三位皇子共同分担朝堂政事。 对此,李德全自然是不敢有所异议。 而齐元恒作为太子爷,竟然被排挤到了边缘,没有拿到重要的兵权掌握,只是随着李丞相处理一些文臣政事。 齐元礼心中不服,想要跑去找齐皇理论一番被齐元恒拦下的事情就不再多论。 而另一边的二皇子府邸之中,谋臣纷纷聚集在一处,彻夜灯火未熄,正在谈论着不久之后要发生的事情。 “德王殿下,您所说的三日之后起义一事,可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谋士站在一旁,看着齐元德信心满满的态度,略略带着几分担忧之色。毕竟起兵谋逆这样的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玩的,他们这些人跟着齐元德起事,一旦成功了,那是功成名就。可要是万一失败了,那就是乱臣贼子,连累全家性命的事情。 如果不是齐元德信誓旦旦,再三保证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此次行事万无一失,那他们是绝对不会跟着去做的。 什么为了清君侧,为了还大齐一个朗朗乾坤,昭昭日月,不过都是表面上的虚言罢了。这实际上的狼子野心,难道还有谁不清楚么? 只不过都是为了找一个好借口,光明正大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罢了。 这就是人的本性之一。 “和大人若是不相信本王,又怎么会待在这个地方。” 齐元德嘴角微微勾勒出笑意,一副嘲讽的味道不免而出。 第242章 准备起义,夜见熟人 “微臣……微臣并非是这个意思,还请王爷恕罪。” 和大人一张老脸燥的发慌,拱了拱手之后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没想到德王爷平时看起来性子好拿捏,一切都是听着皇后娘娘吩咐,没什么多大的主见。除了南宫一族在背后定力支持之外,难以看到很多优势。 如今这一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无事,本王知道和大人你乃是一片忠心,无论是对本王还是对母后皆是如此。” 齐元德伸手将和大人搀扶起来,嘴里说出来的话甚是柔和,似乎方才的一幕都未曾发生过醢。 这和大人乃是皇后的心腹,齐元德如今正是要树立自己威严的时候,自然不免需要拿几个人开刀。 此时齐元德眼中,南宫影的影子在自己眼前一闪而过。皇后一直以来都是把他当做是棋子,不仅害死了他的母妃,将他据为己有,更是处处操控他的生活。除却婚事之外,更是无时无刻不在他身边安插着看管他的棋子。 这就是他的生活,堂堂大齐二皇子的生活。明明尊贵无比,却只能处处受人摆布缇。 风,静静吹不止。 “我相信诸位之中有同和大人一样想法的人必然不在少数,这都不打紧,最终的胜利会让你们知道现在的选择是正确的。成王败寇,不过就在这一夕之间。此事一旦成功,诸位有的可就是从龙之功。你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和本王一起准备好起义的事情,若是哪位敢坏了本王的事情,这下场,你们是知道的。” 齐元德恩威并施,将众人压制的服服帖帖。 “是,臣等愿意追随王爷,匡扶正义,保卫我大齐河山。” “王爷大义。” “……” 能够站在此处的也绝非是那不长眼的,大多都是齐元德的心腹或者是南宫家族的肱骨之臣。在经过今天一番立誓之后,众人的心也更齐了。 屋外,乌云密布,遮盖了原本一片晴朗的天,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就过了几日。皇后想要加害了皇上,直接扶持齐元德登上皇位,但是碍于齐元恒通过李德全明里暗里送去的解毒药剂,始终无法得逞。而这头齐元恒也在暗中将势力慢慢回收到自己手上,不管是众人眼热的兵权,还是对于外交政务上的把控,齐元恒丝毫都没有松懈。 一场大战在即,现在最为重要的就是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唯有这样,才能够在最后获取真正的胜利。 而在驿馆之中的叶无言也未曾回国,或者说,是不能回国。自从齐国皇帝病重之后,他和胡玉两人就被当做是可疑对象囚禁在了驿馆之中,还美其名曰:保护使臣安全。 叶无言和胡玉也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明明知道齐国的意思,但是却也只能屈服于齐国的国力之下,好好的待在驿站之内,哪里都去不了。 不过这一日却有了例外,叶无言在用了晚膳之后,就支开了身边的小厮,一个人顺着小路回了房间。静静的看了一会书之后,就熄灯休息了。 门外监视的人见并没有什么异常,也就放松了对叶无言的监视。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叶无言和胡玉二人究竟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但是必须要听命行事。 而他们并不知道的是,在房间之内已经默默换了一个人。 风萧萧而起,叶翩翩而落。冬日的寒气带着一副摄人的冷意,叶无言伸了伸手,搂紧了衣袖的两端。今年的冬日,似乎比往年更冷一些。又或许是大齐的冬天比南疆的天气更加寒冷,待到这件事了结了之后,该早些回南疆才是。 不远处一道白色身影逐步走近,这似乎就是叶无言今夜要等的人。 “你终于来了。” “你怎么料到我会来?” 来人语气清冷,对于叶无言故作的熟稔并不买单。她自认为她们之间并不熟络,为什么这叶无言会像是狗皮膏药一样,随时都可以贴上来。 “安宁县主的脾性,叶某自是明白的。” 叶无言摇了摇扇子,明明是大冷的冬天,却还偏偏做出一副浪荡公子的模样,倒是还真配得上他这逍遥王的称呼。 “说吧,你煞费苦心将我约出来。肯定不会只是闲着无聊。” 泠烟对他这样子根本不买账,依旧是一副淡漠的神情配上俾睨天下的傲然。虽然现在还不明显,但是已经隐隐可以让人感受到一种若有若无的威胁感。就像是一只沉睡的狮子,在无意当中睁开的大口。 “如果叶某猜的没错的话,大齐的皇帝不是重病,而是出了什么事故才对。戒严的城门,控牢的使臣,还有官员之间的密切来往,莫非这是要政变了。” 叶无言的语气似玩笑一般,但是一字一句无不敲在泠烟心中之上。他怎么会知道? 这件事不过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齐元德也不会傻得到处去嚷嚷自己背地里做了什么事情。就连齐国人都不清楚的事情,竟然被一个西戎人随口道破。这当中所蕴含的深意,简直是不言而喻。 “没想到逍遥王竟然会对我国政事如此清楚。你说要是我将这些事情捅了出去,逍遥王您在齐国是否还能安然无恙的好好活着。” 风轻轻一吹,让叶无言觉得有几分寒意。 别看泠烟这话说的轻飘飘,但是却真真让叶无言感受到了几分害怕与那若有若无的恐慌。 恐慌? 这样的感觉许久都未曾出现过了,可今天却偏偏对一个小女孩生出来了。 不,不能说是小女孩了。看着身量已经长成,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够亭亭玉立。如此风姿,站在身侧,绝对是能够吸引住众人目光。一种母仪天下的风华绝代之感,在一个小女孩身上,没有丝毫违和感的出现了。 “叶某只是开个玩笑而已,相信安宁县主是明白叶某的诚意,否则今晚也不会前来赴约。” 叶无言笑了笑,神色开始正经起来了。 泠烟默然的点了点头,如果不是因为叶无言在给她的书信之中说了南疆一族有隐藏的势力,如果不想让他们投向齐元德的招募,那就前来风波亭一聚。 想要谈合作,这当中自然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为了不让这个有力的“盟友”投向自己的对手,泠烟只好按照信上要求依约前来。 “泠烟孤身一人前来,已经是达到了逍遥王的要求,不知如此是否足够展示我们的诚意。若是足够了,逍遥王不妨将南疆的条件提出来。早些解决了这些事情也好早些回去,省的有美在等,伤了美人芳心。” 泠烟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叶无言想起了明玉公主。 这明玉公主芳名襄铃,乃是已故乔贵嫔的独女,因为生母早逝之后被教养在太后膝下,生的是端庄大方,如那朗朗明月,一派的淑女之姿。可是背地里却是古灵精怪,时不时让人仍俊不禁,和长孙王府的长孙芜襄有的一拼。 那日在国宴之上,这明玉公主因为调皮贪玩假装成宫女模样,恰好对于叶无言的俊朗之姿所打动,颇有几分一见倾心,非君不嫁的姿态。 不过这齐襄铃好说歹说也是一国公主,并且还是个受宠的公主,自然是不可能不要公主的尊严,抛出脸面做出一些夸张的事情。故而就找了请教棋艺的借口时不时到驿站里“***扰”一下叶无言。 一次两次叶无言尚可以当做是小女儿兴起,保持着君子姿态应付一二。可是次数多了,饶是叶无言这般也受不住,故而总是找了理由避着不见。 “叶某的第一个条件,就是请安宁县主解决了明玉公主这个麻烦。” 叶无言说的正儿八经,丝毫看不出是开玩笑的意思。 对于旁人来说,明玉公主这样香饽饽,自然是好的不行的,尚了一个有趣的公主,还可得高官厚禄在手。可是对于叶无言来说,就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了。这明玉公主身份尊贵,若是娶了公主,必然是得以正妃之位,好好对待才是,而且这公主的娘家实力又如此强厚,远远胜出南疆。 他逍遥王岂是那种愿意低头,服从于权势之下的人。 浪荡不羁,逍遥天下才是他所期望的事情,也才配得上他这逍遥二字。 “这明玉公主如此多娇,怎的在逍遥王眼中却成了个麻烦。要是明玉公主知道了此事,还不知道该如何伤透了心。” 泠烟与这明玉公主虽然交往不深,但是也有几面之缘。单纯的人往往在后宫都活不久,但是这明玉公主却是不同,在太后的庇护之下能够保持着这份天然的心性长大,实属是难得的紧。后来太后大限以至,归去西天之后,后宫之人见着她并没有什么威胁,对她也少有为难之处。 甚至可以说是,这明玉公主是少有能够与人不交恶之辈,即便是在对待下人之时,也没有那皇族公主高高在上的傲气。 “若是你安宁县主,本王倒是可以考虑娶回南疆。” 叶无言突然低头靠近,嘴中呼出的热气喷洒到泠烟脸上,带出丝丝暧昧。 第243章 联手南疆 叶无言…… 泠烟稍稍后退,让身体离叶无言远了一些。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和暧昧不清的感觉让她有些察觉不对。这叶无言,莫非是认真的? “安宁县主想想,若是嫁给了本王,那可就是逍遥王正妃。不仅吃穿不愁,而且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不会有人拘束着你。就算是想要和本王一起去青楼里逛窑子也没什么不行的,我们南疆可不像大齐,什么女子就该三从四德,在家相夫教子。若是你去了南疆,必然会喜欢那里。” 叶无言又恢复了一派的调笑神色,仿佛刚刚那一霎的正经都是错觉。 泠烟笑了笑,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是自己想多了,自己又不是什么万人迷,怎会谁见谁都喜欢,一副非君不娶的模样醢。 可她没有注意到,叶无言明亮眸中深藏的那一抹寂寞之色,就像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南疆的万花之王,只为谁而盛开的。 自从泠烟回去之后,这和南疆的合作也就算是定下了。当然,叶无言的条件可不是那什么要娶泠烟为妻或是摆脱明玉公主这么简单,而是两国互市场利益上的争取。 这么多年以来,因为南疆势力不如齐国,在两国贸易之上也大多都是听之任之,由齐国做主决定互市的利率。而南疆生产的东西大多都是一些轻工业品,利益价值并不高,而大齐出口到南疆的东西大多数都是以瓷器和茶叶等为主。物以稀为贵,齐国的技术发达,生产的大多数又都是一些必须奢侈品,久而久之自然是会在关税上动些手脚缇。 这事情,齐皇心中自然也是有数的,但是一来可以压制南疆的实力,不至于让南疆发展的过快,二来又可以增加齐国的税收,他自然是不会不同意。故而在此事上,他自然是装聋作哑,故而不闻。 南疆虽然意欲反抗,可是奈何实力不如人家,若是齐国对南疆进行经济制裁,那就完了,所以只能默默忍受。 这就是实力的重要性。 宫内外都在忙碌地筹备着春节的到来,宫内也一扫由于齐皇病重带来的沉郁气息,喜气洋洋的准备着各项事务。 安永公主府内却仍是一片死气沉沉,永宁郡主一改往日的沉默怯懦,在府内一有不顺心动辄打骂服侍的丫鬟,一时间安阳公主府里人心惶惶。永宁郡主身边服侍的人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惹得郡主不快。 公主府的下人都苦不堪言,安阳公主却像是对此毫不知情一般,依旧是一副不管府内事物的样子,久而久之,永宁郡主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 这一日,永宁郡主不知道从何处得知了景郡王齐元礼去长孙王府向长孙王爷求娶长孙芜襄的事情,竟是心生一计。派了心腹的丫鬟取了“映水”中的一只杯子前往景郡王府拜访。那小丫鬟虽是觉得自家郡主这么做于礼教不合,但是碍于永宁郡主这些天的反常行为,并不敢违抗她的吩咐,只好低声应答去了。 却说齐元礼听到是永宁郡主身边的人前来拜见之时,并不想见,但是听得那丫鬟说她的手中有“映水”之时,齐元礼心念一动,准了她进来。 那小丫鬟也机灵,知道齐元礼并不待见自己,见到齐元礼之后,将永宁郡主要传达的话说完就乖觉地退下了。齐元礼听完之后皱了皱眉,并不言语。 永宁郡主竟然以“映水”为要挟要求齐元礼第二日去翠微楼。 翠微楼是京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茶楼,胜在地理位置奇好无比,无数有权有钱的商贾想要并购翠微楼都不得其路,翠微楼的幕后老板也一直未见其人。但是却能在京城这块地方开起来,足见其背景之深。如今看来,这翠微楼大概就是安阳公主府的产业了。皇亲国戚在暗中有自己的产业并不稀奇少见,但是像安阳公主这般深藏不露的确实不多。 齐元恒略略思考了一下就决定赴约了。 第二日,齐元恒应要求孤身一人前往了翠微楼。刚踏入翠微楼,便有一名青衫侍女极有眼色的上前而来,将齐元礼迎进了内里的雅间。 一进房门,青衫侍女便悄声退出了雅间。齐元礼一看,房内永宁郡主已经在等候了。 永宁身着一袭鹅黄色纱裙,外头披着一件水色的罩衫,衬得整个人清丽而秀雅。房内燃着淡淡的香,甜而不腻的味道很是令人心愉。永宁郡主看到齐元礼之后,先是淡淡笑了一笑,才开口道:“景郡王请上座,先尝尝这翠微楼的招牌‘点翠’吧。” 齐元恒摸不透她的心思,又被她先发制人开了口,于是只得照着她的意思入了座。几案上放着一杯玉色的茶汤,还散发着袅袅茶香。齐元礼依言尝了一口,心底不由赞道,确实好茶。只是如今形势不对,不然实在想要和永宁郡主好好探讨一番。 齐元礼的表情很是明显,永宁郡主自然也看得一清二楚,她不由心中暗喜,这景郡王果然是爱茶爱酒之人,自己这步是走对了。她没有忘记自己此次邀齐元礼前来的正事,定了定神便试探着开口说道:“景郡王自是知道永宁此举之意吧。” 齐元礼被永宁一番试探说得更加的不知所谓,对着永宁也没了和她打哑谜的心思,索性直截了当地说道:“本王不知,还请永宁郡主明说吧,今日将本王约到翠微楼到底有何用意?” 永宁一时之间并没有想到齐元礼会如此直接地问出口,先是愣了愣,而后万分妩媚地笑着说道:“既然景郡王您如此问了,永宁也只好明说了。”说着永宁郡主从几案边拿出一套包装精致的酒盅放到几案之上,“永宁只是想和景郡王您做个交易。” 这套装饰精美的酒盅,正是不久前流言的主角“映水”。 齐元礼听到永宁的话,又认出几案上的正是“映水”,脸色不由就沉了下来。永宁郡主却像是没看到齐元礼的脸色变化一般,兀自接着说道。 “这个交易其实很简单,对于景郡王绝对只有利而无一害。那就是——娶我,将我作为你的正妃迎进景郡王府。” 永宁郡主的话还没有说完,齐元礼便将她打断了,“不可能,我的妻子只能有一个,除了芜襄我不会另娶他人。这笔交易不必说了我不会答应的。” 永宁郡主像是早就预料到了齐元礼会有如此反应一般,并不以为意,而是闲闲地摸了摸几案上的“映水”才开口说道:“景郡王先听永宁说完再做决定也不迟呀。您那么费力地将之前的流言压住不就是为了保护长孙郡主吗?可是永宁胆子小,要是不小心说漏了嘴,景郡王您可就前功尽弃了呢。” 永宁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说出口的话却满含威胁和诱惑,“况且永宁想让景郡王您娶我,并没有说您不可以再娶长孙郡主呀,永宁很乐意和芜襄姐姐一起服侍王爷的。大齐开国以来,也并非没有平妻的先例,王爷您可以好好想想再考虑要不要和永宁合作。只要您答应许我景郡王妃之位,永宁就有办法让您登上太子之位,您心爱的长孙郡主也将会是大齐最尊贵的女人,和你一起并肩看这秀丽江山。” 永宁一番话威逼利诱,齐元礼听完之后却只丝毫不动心,只觉恶心至极。他未与永宁有过交集,唯一一次还是被永宁与皇后算计,那时心底便对她有不好的印象,如今听到她这么说,更是心底对她唾弃不已,连带着脸上也显露出厌恶来。 “永宁郡主可真是好算计,你凭什么说我娶了你便能登上太子之位呢?就算你真有这本事,可惜本王也没兴趣当这太子。你只当人人都与你一般利欲熏心吗?真是可惜了这一副好皮囊,污了这一杯‘点翠’。”说完,齐元礼竟是拂袖而去,再也不看身后脸色衰败的永宁郡主。 永宁郡主被齐元礼的一番话说得面色青灰,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身影几欲落泪,用力眨了眨眼才将泪意忍住。而后只见她满含爱意地抚摸着几案上的“映水”,喃喃自语道:“你当我愿意这般做吗?可是不这么说我拿什么去争取你呢?怎么才能让你看到我,站到你身边呢?” 说完大滴大滴的眼泪砸进了身前几案上的茶杯之中,最后竟是将茶杯拂落在地,趴在几案上嚎啕大哭起来。 齐元礼离开了翠微楼,心中郁气沉积,并不想回景郡王府,于是想了想,转身进了宫。 一进宫,齐元礼就直奔照影殿,淑妃正在殿内和宫女一同插花,见到齐元礼没有提前说突然前来很是惊喜,连忙放下手中的花束,将齐元礼迎进偏厅。 “礼儿突然来找母妃可是遇到什么烦心的事了吗?”知子莫如母,淑妃见齐元礼这般模样便猜测他是有什么烦心事,于是开口询问。 齐元礼本确是心请不悦,但是一进照影殿看到淑妃,便安心下来,一边又忍不住嘲笑自己多大点事怎么也值得这般放在心上,还惹得母妃担心,于是笑着开口说道:“没有的事,母妃别瞎猜了。孩儿就是想您了,所以才来看看您。如今看到了,就觉得安心了。” 淑妃被齐元礼的一番话说得喜笑颜开,虽是心中不信,但是见齐元礼这么说便知道他大概是想通了,于是也不再多问,只留了齐元礼在照影宫用过午膳才走。 第244章 造反失败,新皇登基 入了夜,京城之中早就熄了灯火,就连往日里唱戏的台子也消失的无影无踪,这突如其来的宵禁让京城的百姓感到诧异。 齐元德领着一队人马从小路通到了皇城之内,这皇宫内有一条小道可以直通皇帝上朝的金銮殿。 此时的他已经手握兵权,足以把控住整个京城的实力,现在只需要拿到那金銮殿内的玉玺,便可以名正言顺的传位诏书之上盖上证明。 就算齐元恒是太子又如何,只要他坐上了皇位,他才是未来主导这皇宫的主人。 成败,不过就在这一夜之举动醢。 “启禀王爷,四处都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出兵。” 火把之下,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夜幕之中。原来竟然是西山健卫营的统领黄玉。任谁也没有想到,平时对皇上忠心耿耿的黄玉,竟然在此时做了叛徒,带着齐元德,让大军直入皇宫。 真正的白眼狼,都是在最后关头出卖主人的人缇。 “成败就在今日,今日只许赢不许败,只要赢了,在场的诸位,都有从龙之功。若是败了,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能够走到这一步,早就没有了退路。丝毫不怀疑,若是有人在此时选择了退出,齐元德不会为了保密而他灭了口。 “看来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该改口称皇上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个人起了头之后,后面的人纷纷都跟随着跪下磕头行了礼。 黄玉带了人直冲到金銮殿内,而齐元德则是引了一队人马前去皇帝养病的乾清殿。 这里是皇帝寝殿隔壁的殿,自从皇帝中毒之后,就被移到了乾清殿之中。 除了皇后能够时不时进来探望,其他妃嫔都被拒之门外。 而皇后的野心,除了知情人之外也无人得知。 “父皇,许久不见。” 齐元德面上带着笑意,就像是笑面狐狸带上面具一样。 这对父子之间,从来就没有赤诚相对的时候。 “元德,你来了。” 齐窦懒懒的靠在枕头上,脸上因为中毒留下了苍老而皱皮起来,整个人就好像老了好几十岁一样。 深邃的眼神让齐元德仿佛有一种看透一切的感觉,不可能,不过是一个躺在床上的病秧子,怎么可能会知道。 “父皇,我是来接替你的位置。三弟不过是端皇贵妃的儿子,你就对他百般宠爱。万般疼宠。你可有想过,我也是你的儿子,为什么你都不愿意分一点宠爱给我呢?我的母妃死在了这污秽的后宫之中,可是却连名分都没有。父皇啊父皇,你不觉得你有些太过分了么?” 齐元德的声声质问,都带着泣血的痛。他的恨不是无缘无故的,而是因为母亲的死。 “婉嫔的事不仅是你的痛,也是朕的痛。可是这天下的位置,不是朕喜爱谁就能够给谁的,而是谁适合才是成为则天下之主,否则就算是坐上了那个位置,也是绝对坐不稳的。” 齐窦虽然精神气弱了一点,但是思路却还是十分清晰。 选择齐元恒做储君,绝不是一时的意气所为,而是综合了所有的考虑。 “偏心偏心偏心,呵,凭什么呢?” 齐元德愤怒的将桌子上的东西推到地上,瓶瓶罐罐碎了一地。此时屋子里的人早就被支走了,也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他齐元恒也不过只是尔尔,身体不好,对政事的敏锐度也不高。我呕心沥血为国为家,却只能换来这样的下场。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齐元德抓着头发,发髻散落,头发乱了一地,宛如一个疯子一样。 又或许,在此时,他已经疯了。 “你以为你能稳坐这个位置么?” “呵,你还不知道你中了什么毒吧?今日若是你乖乖把这皇位传给我,尚且可以让你安乐死,若是不然……” 未完的话中带着的威胁不言而喻,不过齐窦却没有如同齐元德所想的露出恐慌的表情。 “不然你打算如何,杀了你的亲生父亲不成?” 齐窦重了语气,可因为病重太久却也只能是轻飘飘的落出去。 “自然。” 齐元德在转身之后看到齐窦眼中的镇定,愣了一下之后又继续开始威胁齐窦,丝毫没有注意到齐窦的异常。 “二哥啊二哥,该说你是愚蠢好还是太过自信呢?” 齐元恒从帘子背后走了出来,让齐元德楞在当场。 他没有想到,齐元恒竟然会出现在此处。 为什么? 事态超出了他的想象,似乎有些什么东西要失控了。 “就算你现在来了也来不及了,黄玉已经带了人前去金銮殿,只要拿到了玉玺,这皇位,此生与你无缘了。” 这迷之自信真是让齐元恒有些无语,这信誓旦旦的成竹在胸也不知是从何而来的。 “你对黄玉就如此自信,莫非是忘了副都尉慕华。” 西山健卫营又不是黄玉能够做主的主,齐窦对于早就对于黄玉有所防备了,一直不说不过是为了让齐元德放松警惕罢了。 “你输了。” 胜利者的姿态不需要摆的太高,齐元恒不过只是轻轻松松的一句话,就让齐元德彻底失控了。 齐元恒拍了拍手让人将齐元德绑下去,然后再将暗中安排好的人马带出来,前去金銮殿将叛军拿下。而那带头之人,正是让齐元德信任无比的楚逸晨。 齐元德自以为把控在手的催眠术,不过只是一个幻想罢了,这同时也成为了压倒齐元德最后一根稻草。 “恒儿,你过来。”齐元恒靠近了齐窦,低下身子,靠近了齐窦,握紧了他苍老的双手。 “为父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这……这大齐的江山未来……未来就交给你了。等到我死了以后,别将我葬到皇陵之中,葬到江西的那边。那是我和你娘最初认识的地方,让我们好好的葬在一处。” 说完这句话之后,齐窦就松开了手。 这个伟大帝王的一生。就此结束了。 建元三十二年,皇帝齐窦旧疾复发,病逝于宫中,享年五十三岁,举国上下尽披缟素。 半月后,太子齐元恒登基继位,改年号为永乐,追封其母端皇贵妃——长孙凝颖为孝尊皇太后,齐元礼之母淑妃为淑太妃。 后又追封已故原太子妃李淑媛为贞敏皇后,原太子侧妃林容兰被封为护国公主,许她自由,让她婚嫁。自小与齐元恒有婚约在身的南疆郡主叶清瑶不日前嫁入大齐也获了一个华妃的封号,就连之前进入太子府的侍妾们也都被一一赐予了封号。 如此这一连串追封、册封下来,只剩下了原本一直陪伴在齐元恒身边,颇受争议的泠烟一人,无半分所得。 如此一来,泠烟在京都之中更是引人注目起来。 说起来泠烟原本就是太子身边的侍墨,后因机缘巧合被丞相李文庸收为义女,并入了族谱,后又因想出奇策被先帝封为安宁县主。 这般荣耀,本应是惹得众人艳羡眼红才是,可坏就坏在泠烟与齐元恒两人的事在京都众人面前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何况齐元恒还曾在百官面前请求先帝赐婚。 虽是后面被先帝驳回,但是此事在京都之中也是流传了一段时间的。 现在齐元恒都登基继位了,众人也都理所当然地认为齐元恒势必会迎泠烟入宫,给予她份位,甚至极有可能直接将她封为皇后才是。 却没料到,齐元恒倒是却是将泠烟给迎进了宫里,但是却没有册封她。仿佛所有人都想到了,唯独没有想起泠烟一般。 泠烟对此虽是没有什么表态,仍是如过往一般,没有半分显露,可这些在旁人看来,可没有那么简单了。 泠烟虽不在意,可在泠烟身边的人却并不这么想。 此时正值正月,新雪初霁的时候,四处张灯结彩齐贺新春。 齐元恒趁着此时光景,在宫中举办了一场宴会,因着天气的原因,齐元恒又果断决定将这场宴会移至摘星楼举办。 文武百官后宫嫔妃等皆在摘星楼中聚会,此时齐元恒才登基不久,文武百官面上恭迎与新春贺词齐上,可谓是热闹至极。 华妃和李文庸一左一右坐在齐元恒下首第一个位置,右边李文庸之后依次是齐元礼、诸葛鸿和南宫毅等一些重臣心腹,如此但也没有什么问题。 可怪就怪在这华妃之后,按理应当安排那些有封号的贵人妃嫔,然而令众人不解的是,丝毫没有得到齐元恒封赏的泠烟却被安排在齐元恒左手下方第二个位置,坐得甚至比那些妃嫔贵人还要靠前,仅次于华妃。 如此一来,众人对齐元恒心中的真实想法就愈发模糊起来,却又碍于齐元恒和李文庸的面子,不好出口相问。 一席宴会,泠烟和齐元恒除了一开始敬酒请安之外,两人并无什么交集,反倒是华妃,宴席之上可是将齐元恒逗得大笑,见皇上心情好,众位大臣身上的压力自然也轻得多,便也陪着敬酒笑谈。 第245章 无极无踪的暗恋 耳畔丝竹不绝,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其乐融融宴会之上的气氛倒也还算融洽,只是这些热闹却并非泠烟的。 说来这可算是泠烟在宫廷之中度过的第一个春节,而她却只是和长孙芜襄搭了两句话,打发了随后敬酒的人便又独自坐在一旁发呆神游了起来。 宫廷宴会,泠烟参加的虽然不算多,但是却也不少了,人人带着面具你敬我推,你来我往,难免会流俗。泠烟心中虽是觉得着实是无聊得紧,但面上却没有什么表露,众人也不好挑刺。 但是事事并不如众人想象的那般顺畅,总是有几个没有眼里见儿会是不甘于被无视的人爱从中作梗。 正当泠烟坐在位置上自斟自酌时,周遭却传出了一阵不和谐的声音醢。 “呀!安宁县主怎么独自一人坐在此处自斟自饮呢?可是落得此般孤寂模样,倒像是我们做得不好,忽略了安宁县主一般。” 一阵柔丽得又有几分尖细的声音传了出来,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本在神游的泠烟听到这阵声音,不由转过了头看向声源处缇。 原来方才说话的那人正是当初齐元恒府中的一位侍妾,如今的丽嫔。 当初在太子府之时,丽嫔见泠烟此般受齐元恒恩宠,而齐元恒却根本就不怎么搭理自己,因此心中嫉妒不已,却又因为泠烟有着齐元恒的庇佑,也不好与之发生正面冲突,也只能选择忍气吞声了。 可见着如今齐元恒虽是将泠烟给接入了宫中,却也没有给泠烟任何名分,就连在今日这种宴会的场面之上也并未过多搭理,反倒是被华妃占尽了风头。 自来只闻新人笑,有谁听闻旧人哭?想来齐元恒对泠烟也不过是一时兴趣罢了,如今泠烟已是失势,那自己就算挑衅一番又如何?按照现在的身份讲,自己好歹也是齐元恒亲封的一个嫔妃,而泠烟却不过是一个无品无阶、空占着一个县主头衔的闲人罢了。 只要自己做得不是太过了,想必齐元恒也不好为了区区一个泠烟当着朝中诸位大臣的面斥责自己。 正是想到这一层,丽嫔才如此这般肆无忌惮地挑衅泠烟了。 “丽嫔娘娘说笑了,本县主不过是觉得此时新雪初霁朗月当空,意境甚好,因此辅以几杯薄酒慰藉心怀罢了,又何来的孤立无视这一说?”泠烟微微抬起眼皮看了一旁的丽嫔一眼,不冷不淡地说道。 “如此说来,倒是本宫错怪了县主了?” 丽嫔闻言,微微蹙了眉头,言谈语调只见似乎带着几分冰冷与不满之意。 在场众人却似乎也是被这场“争锋相对”所打断,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杯盏往泠烟和丽嫔两人这边看过来。 “丽嫔娘娘多虑了,今日至此佳节时候,皇上特意在此举办宴席,宴请文武百官和后宫嫔妃,觥筹交错,笙歌乐舞,丽嫔娘娘还能分心来观察和关心本县主,也是劳娘娘多心担忧了,本县主也着实是有几分受宠若惊了。” 泠烟淡淡回应道,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但是这说出口的话却并不如面上唇角那一抹笑意来得温柔。 丽嫔的挑衅与泠烟的回击众人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同时也将眼角余光往齐元恒和李文庸所在的方向瞥过去,却发现这两人似乎是没有看到这边的情形一般,一个以手支衬着额头看向门外的风景,一个则是微微低头看着眼前的酒杯,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众人见此,着实是看不分明两人的态度,便也作罢。 倒是坐在齐元恒身后的华妃,见众人的宴饮都被丽嫔和泠烟两人之间这一出的给打断了,华妃也不由看了看旁边的齐元恒的反应。 泠烟和齐元恒的过往她也是有所耳闻的,不过如今齐元恒对泠烟的态度暧昧不清,众人也是云里雾里的,因此对于泠烟的定位,华妃一直都没有弄清楚过,她也尽量避免在齐元恒面前与泠烟同时出现或者争锋相对。 可是当她看到如今丽嫔在大庭广众之下针对挑衅泠烟,而齐元恒却并未出言阻止或训斥之时,被压抑在他心底的那份骄傲与自尊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丽嫔妹妹和安宁县主这是怎么了?” 华妃看了看泠烟和丽嫔二人一眼,开口说道,俨然一副后宫之主的态势。 “回姐姐,妹妹是看安宁县主独自一人斟饮喝闷酒,看起来未免有几分过于孤寂寥然了,因此这才开口想要询问安宁县主一番,却没想到……是臣妾多事了,绕了大家的兴致,还请皇上和姐姐切莫怪罪。” 丽嫔咬了咬唇说道,脸上神情似是委屈至极,只是这言语之中内容却是隐隐将一切罪责和原因推架给了泠烟。 而另一个当事人泠烟却只是抿了抿唇,抬起头,扫视了在场众人一眼。 “丽嫔娘娘这话可是折煞了我了,说来是本县主的本意是多谢娘娘关心照拂才是,不知娘娘可是将本县主的话听岔了去,还是理解错了这其中意思?若是不小心引起了误会,泠烟在此以酒赔罪,自罚三杯,还请诸位切莫见怪才是。” 言罢斟倒了三杯酒,仰头一饮而尽。众人见泠烟此时这般豪爽模样,自也不好说什么,连连夸赞了几句“县主客气”、“县主好酒量好气度”之后倒也作罢。 泠烟放下酒杯,一一应了下来。视线一转,目光不经意与华妃对视了一眼,当接触到泠烟的眼神之时,华妃的心底竟不由自主的掠过一阵莫名的感觉。 她自认这一辈子见过的美人也不在少数,然而却从未见过向泠烟这样总能够吸引众人的目光的人。 随时看似柔弱平和好相处,却又在骨子里带着十足的不可逆的韧性与傲气,让人没办法忽视了去,总带着几分惊心动魄的美。 而泠烟的眼睛却是清澈明透,干净得似乎没有任何一分杂质,纯粹得让人难以置信,却又藏满了睿智,似乎能看透世间一切…… 想到此处,华妃不由得心中一震,连忙收敛了心神,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见向来张扬如华妃闭了嘴,再闹下去自己也讨不到什么好去,丽嫔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作罢。 丝竹笙箫之声又起,一场宴会片刻后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情景。 三杯两盏淡酒下肚,此时已是月上中天,夜阑寂静了,送走了齐元恒和华妃等人,文武百官们也开始陆陆续续离场。 回到晴川阁,泠烟屏窗远眺,视线却被不远处的赤朱宫墙和琉璃金瓦所阻挡,不觉有些恍惚。 原来,还真是应了那句宫墙远眺难见君。可齐元恒,我明明可以看见你的人,那你的心呢?是否也一样开始变得捉摸不透? 神思虚虚晃晃,不觉远散。 玉阶滴漏声分明,烛透疏帘映阑干。 “小姐,时辰不早了,外面更深露重,您还是早些回房间歇息吧,若是不小心染了风寒,夫人可是会担心的。” 泠烟的身后传来寒月带有几分紧张与担忧的声音。 自从齐元恒登基过后,寒月也随着泠烟一同入了宫中,按照齐元恒和李文庸的意思,泠烟既然入宫常住,人生地不熟的,那身边总得有一个贴身照顾自己的人才是。 因此齐元恒便准了让寒月陪同泠烟入宫的请求。而寒月在泠烟的授意之下也一直管泠烟叫小姐,也免了这种生分的距离感。 听见寒月的话,泠烟微微侧过了身子,却仍是没有回头,斜斜倚靠在窗棂上看着远方的水池,脸上神情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寒月,你说……一个人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泠烟突然开口问道,话中的内容很明显是在问寒月,可视线却一直看向远方,似乎方才泠烟的问话只不过是寒月的错觉一般。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寒月不由得怔愣的一下。 然而,还不待寒月回过神,泠烟又笑了一笑,自顾自地继续说道:“都说君王无情,可情之一字,究竟又是什么呢?” 寒月看着泠烟唇边的那抹笑,不觉有些心疼,她眼中的泠烟,向来是温柔而自信的,又何时曾有过这般落寞自嘲的模样呢? 想到此处,寒月有些担忧地轻轻唤了一声泠烟。 “小姐……” 泠烟抬了抬手,止住了寒月还未说出口的话,翩然转过身来,直直地看向寒月。 “你不用说了,有些事情,我自是省得的。其实,能够陪伴在他身边,看着他一步步登上皇位,实现自己的目标,已是不易了,又如何奢求更多呢?” 泠烟说着,微微低下了头,敛去眼眸之中隐藏的情绪。 “好了,天色不早了,扶我进去休息吧,明天不知道又是一个怎么样的天气,你也早些歇息。” 言罢和寒月一同进了房中。 月影清寒,泠泠飒飒。 门外,倚绿听着屋内的动静声响渐渐小了下来,轻轻喘了一口气,而后背靠着门缓缓停下,面上神情有几分复杂。 第二日一早,祁红方一打开房门,便看到了站在自己门前,神色冷淡的倚绿。 “倚绿?” 祁红看着倚绿有些难看的脸色,不由得有些疑惑的出声。 她与倚绿同为太子爷所栽培的暗卫,因为表现优异于常人,所以被提到了太子爷身边,成为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得力助手。在人前也是高一等,不过在这之前,他们几人受过的苦,也只有他们才知道,因此不管怎么说,她对倚绿还是有着几分同情的。 这些年来,倚绿对齐元恒的感情她并不是不清楚,不过她们也都知道,齐元恒对倚绿无意,而倚绿这场暗恋注定是会无疾而终。 第246章 倚绿的犹豫 倚绿素来是个骄傲的人,却从来容易冲动。而她的每次情绪波动,或喜或悲,几乎都是为了齐元恒。这些事情,祁红都一一看在眼里,然而却无从劝说。 因此在看到倚绿神情的时候,祁红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与齐元恒有关。 “祁红。” 倚绿突然开口,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冷淡与探究。 “怎么了?醢” “如果……我是说如果,咱们这辈子都无法扶持泠烟小姐登上后宫之主的位置,亦或者说她跟本无心后宫之争,那她还值得我们扶持吗?” 祁红闻言,再看着倚绿隐隐带着几分认真的神色,心下有些不解,却又暗自心惊。 “你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你……”祁红反问道缇。 却不料祁红方一说出口,倚绿就像被踩中尾巴的猫一般,反应有几分激烈。 “没有!都说了是如果了,我……我只是问一问,没有其他意思。”倚绿有些许慌张地否定,“无事,我就先走了。” 随后倚绿便出了门,而身后的祁红却有些犹豫地看着倚绿离去的背影,神色难测莫名。 说起泠烟,祁红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近些时日来,齐元恒和泠烟两人之间的事情,她也都一一知晓,可是碍于身份的原因,加上泠烟有些无意识地回避,祁红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自古帝王多无情,何况是心中向来只有家国百姓的齐元恒,只怕,若当初他所遇见的不是泠烟,那么齐元恒这棵铁树许也是难开花吧?因此对于泠烟和齐元恒的事情,她也是乐见其成。 其实除了一开始对泠烟所带有的好奇之外,祁红早就已经在心中认定了泠烟的女主人的地位,因此对于泠烟在齐元恒身边这一回事,起哄心里压根儿就一点儿都不排斥。 只是落花虽有意,却也抵不过流水匆匆东逝与无心眷恋。倚绿这一辈子的守望与企盼,就注定只能被辜负了。 “祁红姑娘,县主正找您呢。” 门外,一位丫鬟脆生生的声音传了进来,打断了祁红远散的思绪。 祁红站在住所门前,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随后敛下眉目,按捺住心中涌动着的不安的感觉,应下了那名小婢女的传话。 世事缘来皆是一场又一场巧合,一场又一场安排。 而此时的祁红却不知,当时的她刻意忽视了这份不安,而在之后的偶然里,就差一点点,她就酿成了一场大祸。 却说另一边,自从倚绿离开了与祁红的住所之后,便一路兜兜绕绕往外而去,终是来到了华妃所在的南薰殿。 现在南薰殿偏殿的门前,倚绿有几分犹豫。 看着齐元恒亲自写的南薰殿的题字匾额,倚绿面上虽是沉静,不动声色的模样,可是心中却早已经是经历了百转千回了。 都道是圣意难测,她身为齐元恒身边的贴身丫鬟、左膀右臂,自诩是最了解齐元恒的人,然而,泠烟的出现,却打破了她的这种固有认知。 若说她与齐元恒之间的熟悉是通过长久时间的相处逐渐揣摩熟练而形成的,那泠烟和齐元恒之间,则是水到渠成、与生俱来一般的默契,似乎只需要一眼对视,便能明白对方心中所感所想。 因此,随着齐元恒对泠烟的看中,倚绿发现自己在齐元恒的心中、眼中,都再难寻到自己的存在。 而自己更像是成为了众人眼中的笑话,过去骄傲如她,现在沦落为草芥,无疑是一大笑柄。 也正是因为如此,从一开始,倚绿对泠烟便抱有极大的敌意,甚至明里暗里暗示祁红,或许应当给泠烟一点儿颜色瞧瞧。 可泠烟却不动声色,一一化解,明知是她们所为,却又从来都不点破,不让自己吃亏,也不予人难堪。 兴许正是因为这一点,祁红才对泠烟愈发地尊敬,而倚绿心中对泠烟的看法虽是有了转变,但是在心中却始终有着保留。 而现在……倚绿蓦地想起了那一日撞见华妃时候的情景。 “倚绿姑娘在皇上身边待了这么久,照顾皇上也有了不少时日,无微不至,这份感情落在咱们旁人眼里也是让人动容的,就凭这份真心,倚绿姑娘自是当得配上皇上的,又如何舍得将这些机会拱手让与他人?” 那一日华妃的话语蓦地在脑海之中回响起来,虽是没有点明地说,但是两人却是彼此都心知肚明。 “恕奴婢愚钝,不知华妃娘娘话语之中的真意如何。” 倚绿心中虽是有几分心动,却仍然记得,只有泠烟才是自己的主子。 在齐元恒身边呆了这么久的时间,她自然是不会连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因此也只得用这一套说辞来应付。 然而华妃对她的想法似乎早就有所洞察,故而也只是笑了一笑,道:“倚绿姑娘向来聪慧,自是明白本宫的意思,不过我也不强求,只是……”华妃低垂下眉目,轻轻抚了抚自己涂满蔻丹的指甲。“还希望倚绿姑娘能再考虑一番,本宫随时……‘恭候大驾‘。” 初时的倚绿对于华妃的这一番挑拨并不在意,殊不知,华妃的这番话就像是一根小小的刺一般,狠狠扎在倚绿的心间,虽不至于让人觉得痛不欲生,却也让人觉得无法忽视,这种感觉萦绕在她的心头,经久不散。 “倚绿姑娘,您可算是来了,娘娘早已吩咐我们在此等候,如今看来,娘娘倒也没有掐算出错。” 偏殿前,一位婢女“毕恭毕敬”地唤着倚绿道,言语之间并无歧义,却偏生将倚绿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拉了回来。 听到那名婢女口中的话语,倚绿不由得有些愣神。 原来,从一开始,华妃就已经确定了自己一定会回来找她的。 想到此处,倚绿不由得有些觉得好笑,看来华妃这一番挑衅并非无理。 正是因为深谙自己的性情以及自己对齐元恒的痴念,所以华妃才会有如此把握。 想到此,倚绿心中不由得有些许的怀疑,此番自己和华妃合作,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选择? “倚绿姑娘,我家娘娘已经在殿中恭候多时了,还请您移步,尽快随我前往。”搁倚绿身边站着的华妃的婢女见倚绿竟然在走神,不由出声提醒道。 如今倚绿既然自愿前来,那么按照娘娘所说,倚绿这事多半与自家娘娘站到了同一战线上。 虽说自家娘娘不在乎、不畏惧这背后之人的风言风语,可是无论怎么说,倚绿现在也是泠烟身边的人,为了小心行事,确保这万无一失,总得注意避避嫌才是。 见这侍女提起,倚绿神色怔愣了一下方才缓过神来,点了点头随着那名婢女自后门迈步进入了华妃宫殿的院中。 弯弯绕绕,在华妃婢女的带领之下,倚绿终是到了华妃会客的正厅之中。 “奴婢见过华妃娘娘,华妃娘娘万福金安。” 见了华妃,倚绿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脸上神情淡漠,内心情绪难以揣测,行为举止之间也难以挑出什么毛病来,但是让华妃不由眼前一亮。 “倚绿姑娘这是作甚,这般行礼,可见与本宫倒是生分得很。” 华妃身子微微一矮,斜斜靠坐在榻上把玩着自己的指甲,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只是这言语之中的情绪又是如何,却让人不那么容易看透。 “娘娘可是说笑了,论身份而言,奴婢是奴婢,是臣子,您是后宫妃嫔,无论如何奴婢见到娘娘总是应该行礼的,此乃宫廷礼仪之要,历来如此,又何来娘娘方才所言的生疏一说?” 倚绿说着,脑海之中浮现的却是一个妙龄女子神色恬静温柔,眼藏笑意地说出这番话的画面。 一阵微微的风绕堂吹过,带着一股子清冷的感觉,倚绿意识到此时的情景,先是愣了一愣,随即又继续说道。 倚绿面上虽是笑着,但是心底却是一片冷寒之意。自己在齐元恒和泠烟身边待的时间都不算短,这两位又都是十足的“人精”,其他的她是学不会,不过这如何委婉托辞打发人的这一套倒是学得个十成相像。 只是倚绿未曾想到的是,事到如今华妃居然还在言语之间试探自己,看来其戒心不可谓不重。 想到此处,倚绿微微攥紧了双手,抬起头,目光直直射向高位之上的华妃。 倚绿这番不遮不掩,坦坦荡荡的模样倒是很入华妃的心。 “倚绿姑娘可真是识礼,不过大齐规矩确实是多,在我们南疆,人人都是爽朗性格,民风自然淳朴,这些繁文缛节倒是少见,说来倒也是少了好些麻烦了。” 华妃如是说道,再听其言语之中的内容倚绿才又回过神来,若是不说,她都快忘却了华妃乃是南疆皇室之人了,不过…… “娘娘这番话在私底下说说可行,但切记不要在外面声言才是。” 倚绿顿了顿,还是出声提醒道。 “哦?这是为何?”华妃状似有几分疑惑地提出。 第247章 合作 “大齐乃是礼仪之邦,向来注重规矩礼仪,娘娘随时打南疆而来,少了这些繁文缛节但是娘娘现在的身份可是大齐人,而这规矩都是祖祖辈辈先祖皇帝立下的,连皇上都尚且无权指责一二,何况是娘娘您呢?” “奴婢此番话并无冒犯之意,只是为娘娘考虑,还望娘娘见谅。” 倚绿说着,微微屈膝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地说道。 “倚绿姑娘这话可是说笑了,既是为本宫考虑,本宫又如何会怪罪于你呢?”华妃闻言笑了笑,随后对着身边的婢女道:“来人,还不快快给倚绿姑娘看茶赐坐?” 站在华妃身侧的婢女闻言连忙将倚绿给带到旁边的座位上并看了茶醢。 倚绿也简单地谢过了华妃,随后华妃便将身边伺候的下人们统统遣散下去。 一时之间,屋内只剩下了倚绿和两人,既然显得有几分过于安静起来,两人面上笑着调侃,心底却是各自有着各自的算计。 “不知倚绿姑娘今日前来的目的是……缇” 静默了片刻,华妃又故作不知地开口问道,倒是少有的带着几分诚意。 倚绿闻言心中冷笑了一番,面上却不动声色,恭敬地对着华妃抿了抿唇道:“奴婢今日前来的目的,想必娘娘心中应是有了猜想。不知奴婢说得可对?” 见自己心中所想被人拆穿,华妃面上也不由得有几分尴尬地笑了一笑。 “倚绿姑娘,这番话可是说错了,本宫可没有什么心思调侃姑娘啊,只是……姑娘确实是考虑清楚了么?毕竟……” 毕竟齐元恒可是将自己赐给了泠烟,那可就是自己名义上的主子,而自己对齐元恒的这份心思想必很多人都是看得分明…… 这句话华妃虽然没有明说出来但是自己心中也是有了一定的猜测,也明白她的顾虑。 “娘娘若是信不过我,那我想我们也没有继续合作的必要……” 倚绿心知华妃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知道自己愿意合作的心思,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自己,一时之间态度也不由得有几分强硬了起来。 果然,一听到倚绿这一番话语,华妃连忙顺势改口。 “倚绿姑娘可别冲动,姑娘既然有了与本宫合作的意愿,本宫自然没有将姑娘拒之门外的道理,而本宫也并非不相信姑娘,还望姑娘切莫见怪。” 华妃看着倚绿的脸,仔细端详了几分,而后开口道:“素闻倚绿姑娘聪颖伶俐,乃是皇上身边的得力助手,如今看来倒是不假。与那空有一副皮囊、畏手畏脚的安宁县主比起来,倒是丝毫不逊色。” “华妃娘娘抬举了,您可知安宁县主这个名头也是先帝亲封,可做不得假,不得不说,泠烟还是有几分头脑的人,并不能就此小觑了她。” 倚绿也并没有就此沉浸在华妃的夸赞之言里而失去方向,反而是沉着冷静地回应着华妃的话。 “这个么,本宫倒是有所耳闻,不过依本宫看,此事倒是颇有几分夸大的成分,泠烟不过是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计谋,若真是没有她的计谋,难道这场仗就必输无疑么?若是以此来看,先帝的评判未免有失偏颇偏颇。” “不过本宫听到他人传言更多的是安宁县主的头衔乃是皇上身为太子的时候,冒着冲撞先帝的风险替他求来的,先帝看在太子和丞相的面子上这才给了泠烟一个县主的头衔罢了。” 华妃说着,弯弯绕绕,但是话里的意思却很明显——就是不愿意承认泠烟的能力,她可不信泠烟身为一介女儿身,又如何能与这等谋士卿相相提并论?再者,她也没有那么宽大的心怀去夸赞自己的情敌。 然而此时的华妃却突然瞥见一旁的倚绿神色微变,似有几分不悦,这才噤了声。 她自然是知道的,倚绿喜欢齐元恒,也正是因为齐元恒对她无心,却又时时刻刻维护着泠烟,这才对泠烟心生不满。 方才她刻意地提起这些过往之事,也不过是为了试探倚绿的态度,顺便点燃她内心的这把妒火。这世间最可怕的便是人心,泠烟是她的主子又如何,只要倚绿对她心存二心,那便足以掰倒她,让她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正是因为深谙这些道理,这些年来,她也从不会轻易相信别人,凡事;留有几分戒心,终究是好的。 不过既然是对倚绿而言,那自然是点到为止,若是表现得太过,那未免也太容易暴露自己的想法,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想到此处,华妃笑了一笑,而后转移话题。 “倚绿姑娘在皇上身边呆了这么久,无论是性情还是哪一方面,不比任何人差,比起泠烟来说,姑娘才是最应该留在皇上身边的人,不过姑娘无心争取,本宫却也是看不下去了。” “奴婢有一事不明,还请娘娘赐教。”倚绿坐在座位上,突然开口打断了华妃的话语。 “但说无妨。” “华妃娘娘既然如此在意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形象,按理也应该帮助泠烟不是吗?皇上倾心于安宁县主一事在咱们大齐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而娘娘您显然也是知道此事的,可为什么您会选择找奴婢,而非与泠烟打好关系,再趁机引荐给皇上?” “如此一来,既是卖了泠烟一个人情,还可以让皇上对您心存感激,何乐而不为?” 华妃闻此,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又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一笑,“如果本宫说,是因为倚绿姑娘你与本宫有着一样的想法呢?” “哦?” 倚绿似乎有些不太愿意相信华妃所说的话,饶有兴致地反问道。 “倚绿姑娘对皇上的心思,旁人虽是不知道,但是本宫却是看得分明,我想,凭借安宁县主的敏感和细心,也断然不会看不出来,可是为何却从未提起过,也从未想过要在皇上跟前为你求一个恩宠?” “若是果真如此般,那无疑也是卖了姑娘一个好人情,再说了……若是皇上真的倾心于她,那么安宁县主更更不用担心日后同为妃嫔的时候你会抢了她的荣耀,反而还会在皇上跟前留下一个通情达理的好印象,不是么?” “安宁县主既然有着这样的顾虑,那就说明她也明白皇上身为九五之尊,坐拥后宫佳丽三千,日后身边的女人也不会少,她又如何能够在这无数人中稳坐这后宫第一人的位置,独享皇上的这份恩宠呢?” “一份感情是相互的,却不是平等的,因此,姑娘还是有机会的,不是吗?我之所以会选择与姑娘合作,不过是因为姑娘是个明白人。”华妃婉婉道来,这番话倒是确实是与倚绿询问她的话语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如此一来,到时让倚绿心中的疑虑消去了不少。 “华妃娘娘可曾听过着农夫与蛇的故事?后宫之中的人向来注重恩宠,娘娘今日出手相助,难道华妃娘娘就不怕来日我真的入了后宫之后会分去娘娘的恩宠,对娘娘不利么?” 倚绿笑着问道,言语之中隐隐带着几分认真。 华妃见状,面上笑了一笑,似乎对此毫不介怀,但是内心心底却是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既是属于她叶清婉的东西,她又怎么肯放任他们就这么轻易被别人夺走? 不过华妃心底虽是这么想的,面上却并未有过多表露。“姑娘可是认真的?呵呵,你可别看本宫现在在这后宫之中正当宠,可姑娘在皇上身边待了这么久,也应该明白,皇上一心装着家国子民,无心儿女情长。” “恩宠这种东西,向来飘渺无常,若是日后姑娘飞黄腾达了,还希望姑娘莫要忘了当年本宫也曾出手提携一二,这也算是本宫为自己留的一条后路了。” 华妃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似有些无奈地苦笑,却又更像是自嘲,倚绿看着此时的华妃,不由得有些花了眼的感觉,想来骄傲如她,自恃人前高人一等,后宫佳丽三千,却无一人敢在她的面前争斗使花招,也正是因此,后宫众人对她又敬又畏。 这样的她,居然也会露出这样落魄苦涩的表情么?许是因为方才华妃的那番话直直摄入了倚绿的心中,让她有了几分意动,此时的倚绿竟也没有去想想,华妃此举,究竟真假孰与? “几日后的上元节花灯会,安宁县主闲情雅致,长孙郡主性情爱玩儿爱热闹,想必也会喜欢。时候也不早了,奴婢便先回去了。” 倚绿似是有些受不了这里的气氛,连忙从椅子上站起身子向华妃行了一礼,留下这一番话便逃也似地匆匆离开了。 身后,华妃看着倚绿离去的身影,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此时,屋内缓缓走出一名女子,在华妃身边道:“娘娘就如此信任她?万一她反水怎么办?” 华妃似乎心情不错,看着自己手中的茶杯道:“倚绿向来精明,既然来找了我,自然是知道这后果如何,我在宫里,好歹有人可依靠庇佑,那她呢?” 那名女子听言,缓缓点了点头。而华妃则是淡淡笑道:“倚绿啊倚绿,你自诩聪明,可齐元恒向来就是你的软肋啊……” 第248章 畏寒、过往 转眼已是光阴流转,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冬时候。饶是新春年节的余热也未融化掉这一片冰寒之感,一阵冷风刮过的时候也不由得让人觉得有些瘆人。 “小姐,今年冬天好冷啊。” 屋内,寒月一边拨弄着炭盆之中的炭火取暖一边对着旁边的泠烟闲谈说道。 银灰木炭缓缓燃起,在屋内渐渐升起一股暖意,先前的那股清寒之意倒是消去了几分。 而侧躺在一旁靠椅上的泠烟闻言笑了一笑,没有说话,十足认真地看着寒月拨弄着的火盆里的木炭,却又似有几分走神醢。 看着火盆内明灭闪烁的火星,蓦地,泠烟忽然想起了过往之事。 犹记得那一年,她尚被齐元恒捡回太子府不久,人生地不熟的她,没有人可以依靠,却还要时时面临着府中上下众人的刁难。 风雪入冬的时候,寒风朔朔,是泠烟最爱也最怕的季节。在这京城之中,冬日的风雪一舞在有兴致的人眼中看来也可称得上是一道景色,彼时梅花尚且绽放在枝头,凌霜傲雪,自有一番风骨,风雪做铺染,苍茫雪景之中,隐隐几株梅点缀其中,更是给了赏雪的人几分惊喜的感觉缇。 泠烟的身子向来受不住这京都风雪冰寒的侵扰,每到了冬天的时候总是手脚冰凉,虽是欣喜外面的雪景,却也只能待在屋中。 那一年,泠烟晕倒在太子府前,而齐元恒回府的时候恰巧看到了晕倒躺在雪地之中的衣衫褴褛地蜷缩成一团的泠烟,苍白的脸色,冻得乌紫的嘴唇,在这一片苍茫的雪色映衬之中更是显得楚楚可怜。 那时候的齐元恒心念一动,竟是下意识地将泠烟抱回了府中。据说当时府中上下众人,包括南宫毅和诸葛鸿二人也是被太子的举动给吓得不轻。 要知道太子殿下虽然为人随和,但是却从未此般呵护对待过任何人,只怕是身份最尊贵的太子妃李淑媛和最为受宠的林侧妃也从未受到过此般待遇,但是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却能安然躺在太子的怀中,可谓是引起了不少人的猜疑。 府中的下人们也对泠烟的身份有了各种猜测,因为齐元恒向来不注重这些事情,所以也没有多加管制。但正所谓“人言可畏”,渐渐地,关于泠烟的来历和身份已经有了各种版本的猜测与传言。 有的人猜测泠烟应该是太子殿下新买回来的婢女,只是太子殿下看她此般虚弱,年纪也小,心下怜悯,这才将其带回府中罢了。 毕竟齐元恒这个未来储君的为人在京都之中也是为人所称道的,因此众人会有这种猜测也是实属正常。 但是也有人猜测泠烟是太子觅得的新欢,估计这太子府又要添一位主子了,只是这出场的方式也的的确确是奇异了一点。 一时之间太子府上下都是众说纷纭。 听说府中的林侧妃听闻此事之后还跑到了太子殿下面前闹了一番,不过见后面齐元恒似乎从未关怀过泠烟,也未有过其他表露,这件事情后来才不了了之。 彼时的泠烟还在昏迷混沌之中,却已经被很多人给盯上了。 大夫诊测的结果是风寒入体,冻伤了,这才晕倒在了太子府门前。后来经过几日调养,泠烟的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也正是这一日,府上的管家突然找到泠烟,为她安排了很多粗重的活儿。 一时之间,府中上下关于泠烟是太子觅得的新欢这一谣言也不攻自破了。 而齐元恒虽是没有在明面上有所动作,但是却是在暗地里观察着泠烟的动作。 对于这个莫名其妙突然晕倒在太子府门前的女子,齐元恒自然是不可能没有丝毫怀疑的。 要知道他虽然是太子,坐着大齐未来储君的位置,享受着这等待遇,但是这些年却也是过得十分辛苦的。 对于这个所谓的太子之位,觊觎眼红、想要的人可不在少数,明枪暗箭是他这些年来见惯了的,因此他也不能排除泠烟是他人安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棋子的可能性。 这也是为何齐元恒将泠烟带进太子府之后却不管不顾,反而还在背后刁难考验泠烟的原因。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番又一番的试探过后,看着泠烟出色的、毫不让他失望的表现,齐元恒心中深感欣慰,泠烟总算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因此齐元恒也渐渐打消了对泠烟的身份的怀疑,并且开始接受了泠烟,还将泠烟介绍给了南宫毅和诸葛鸿两人。 再后来,齐元恒将泠烟提为了侍墨,泠烟在太子府中的地位可谓是越来越稳固,越来越重要,这些变化众人都看在眼里,但是既然有人羡慕恭喜泠烟,自然也会有见不惯泠烟,并且在暗地里使绊子的人。 犹记得某一年冬天,京都之中的雪下得比往年都要大、都要厚,泠烟向齐元恒告了假便待在屋中,哪儿也不去,倒也没让人怀疑什么。 泠烟向来怕冷,齐元恒是知道的,念及最近也无事,因此便应允了她,只细细嘱咐了她几句,交代了让她注意身体云云的话。 直到后来齐元恒心血来潮,想要带泠烟去堆雪,这才来到泠烟的住处寻找泠烟。 然而方才一推开门,齐元恒才发现其中的不对劲。 入室之时,迎面而来的便是一股冷寂凄寒,伴随着低低的呓语和喘息声,齐元恒不由得有些怀疑。 泠烟向来是个怕冷的人,而且是十分畏寒,怎么可能待在屋中却不生火取暖呢? 带着满心怀疑与好奇,齐元恒走进了室内,才发现室内一片清寒,饶是体格健壮如他,在这么冷的天气,这么冷的环境一下也不由得浑身一激灵,打了个寒战,又何况是泠烟呢? 想到此处,齐元恒连忙快步上前,直往泠烟的床榻而去。 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泠烟静静地躺在床上,身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若不仔细辨认,根本看不出来这里居然还躺着一个人。 齐元恒连连唤了几声,却没有得到泠烟的回应,心下一急,将泠烟身子翻过来,这才发现泠烟手脚冰凉,身子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齐元恒觉察出其中的不对劲,忙让管家找来了大夫替泠烟查看。 而这个大夫似乎也认出了这就是当年被太子抱进府中,并且由他诊断的那个女子。 然而此时又像是故景重现一般,泠烟再一次因为伤冻,寒气入体,这才昏迷了过去,意识陷入了混沌,胡乱呓语。 齐元恒得知此事之后心觉蹊跷,派人下去调查,却发现原来是原本负责供应整个太子府冬季取暖所用木炭的人被收买,将泠烟屋中的红罗木炭给换成了连穷人家都不常用的劣质木炭。 这种木炭燃烧过后不仅大量冒烟,还会产生很多有毒气体,不仅不够保暖,对人体还有害,这或许便是泠烟宁肯自己冻着,也不愿意生火取暖的原因了吧。 得知这一消息过后,齐元恒震怒,府中上下与此事有关者,或知情不报,放任结果的人悉数被罚,而后逐出府外。 连与此事稍有关联的,在太子府邸之中最为受宠,向来肆无忌惮的太子侧妃林容兰也被罚禁足七日,面壁思过了。 除此之外,齐元恒还派人将每年进贡的最好的银灰木炭给送到泠烟的住处。 听闻这种木炭燃烧时无烟无味,且十分暖和,通常只有皇室或者地位超群的权贵大臣才能用。 此举一出,整个太子府上下一片动荡,人人对此欷歔不已,也不由得开始重新审视泠烟在太子府中、以及太子心中的地位了。 自此之后,太子府中的众人对泠烟莫不是敬畏有加。 思绪回笼,泠烟看着眼前不远处火盆里的银灰木炭,唇角不由得勾起了一丝笑容,似是有几分怀念的模样。 寒月见泠烟久久未出声,心中有些好奇,恰一抬头,就看到了泠烟嘴角还未来得及收回的笑容,顿时不自觉地看得有些痴了。 在她的印象之中,自从入宫以后,或者说自从皇上登基继位之后,她便再也没有看到过小姐露出这样的真心的笑容了。 小姐给人的印象向来都是温柔体贴,知书达理的,笑起来永远都是一副温婉的,仿若大家闺秀的样子。 可她知道,小姐发自内心地笑起来的时候不仅仅是温柔,还带着几分灵动。 可是自打搬来这宫中以后,她在小姐脸上看到的笑容越来越少,偶尔有笑意,那也是皮笑肉不笑一般地敷衍。 其实……小姐发自内心地、真心得笑起来的时候是真的好看啊。 寒月正欲说些什么,然而还不待她说出来,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似有几分急切的样子。 寒月一愣神,看了泠烟一眼,而后往门口走去。 方一推开门,寒月微微低下头,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便看到一个人影快速闪进了屋内,风风火火地模样。 第249章 上元灯节 见得这一番动静,饶是方才失神的泠烟也不由得被惊得从回忆之中回过神来。 抬头看向来人,不用猜泠烟也知道,能这般风风火火大摇大摆地进入她的寝殿的人,除了长孙芜襄,还能有谁呢? 果不其然,甫待泠烟一抬头,长孙芜襄盈满笑意的双眸便闯入了泠烟的视线。 今日的长孙芜襄似乎心情很是不错,眼角眉梢皆是藏不住的笑意,一见她这般模样,泠烟便情不自禁地以手扶住自己的额头作无奈状——天知道这小丫头究竟又有了什么鬼点子了。 “泠烟泠烟。醢” 果然,下一秒,长孙芜襄兴奋地声音便传了过来。 “你且猜猜我今日来找你可是有什么好玩儿的事情?” 长孙芜襄抓着泠烟的袖子摇晃着,一副小女儿情态毕露缇。 泠烟被她摇晃得有些发晕,连忙抓住了长孙芜襄的手连连道:“好了好了我的小郡主,你可是别摇了吧,再这么摇下去我非得被你给摇晕不成。” “好好好,我不摇了,那你倒是猜猜,我今日来找你可是有什么好玩儿的事情!” 长孙芜襄放开泠烟的袖子,改而挽住泠烟的手,撒娇似的道。 “我也不见得你来找我是有什么好事啊……”泠烟半真半假地说道。 与长孙芜襄相处了这么久,她自是知道长孙芜襄是个什么样的性子。 听了泠烟调侃的话语,长孙芜襄急得微微红了脸,佯装着要去打泠烟的样子扑倒在泠烟身上:“你就知道打趣我!” 知道泠烟怕痒,长孙芜襄恶趣味地挠着泠烟痒痒,泠烟一边笑着一边躲闪,两人很快就滚作一团疯闹着,一会儿便累得喘息不已。 寒月看着长孙芜襄和自家主子笑闹着的模样,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主子长时间这么将自己关在屋里,也不常出门走走,她都担心她憋出病来。 所幸,见到今日长孙小郡主来找主子,两人笑闹疯玩着的模样,看来问题应该是不大了,她心中也轻松了许多。 寒月浅浅笑着,默默退出房间并替她们把门合上。 屋内,疯玩了一阵子的泠烟和长孙芜襄二人也不由感到疲累了。 坐在凳子上,泠烟这才正色问及长孙芜襄今日前来的目的。 听泠烟问及此事,长孙芜襄这才又兴冲冲地对泠烟道:“你可知明天是何日子?” 看着长孙芜襄亮晶晶扑闪扑闪的眼眸,泠烟这才细细思索掐算了一番。 “明日……可是上元节?”泠烟试探地回道。 “明日乃是正月十五,正是上元节,听说宫外会有花灯展,很是热闹呢!我已经和母亲说过了,明日去花灯节,你陪我好不好?” 长孙芜襄一边解释着自己的来意并央求着泠烟道。 在大齐的风俗之中,元宵节又称“上元节”,是人们庆祝一年中第一次的月圆之夜。 据道教的“三元说”,正月十五日为上元节,七月十五日为中元节,十月十五日为下元节。主管上、中、下三元的分别为天、地、人三官,天官喜乐,故上元节要燃灯。元宵燃灯放烟火的习俗就是从这个说法来的。 大齐民风质朴,也喜欢热闹,对于这等节日纪念之事更是推崇,因此民间也时常会举办花灯节供人观赏,猜灯谜等。 想到此处,泠烟心念微动,以前在太子府和相府的时候她偶尔也会偷偷溜出去参加花灯节,如今进了宫中,虽是没有被限制出行,但是泠烟却也极少出门,如今倒不失为一个好的时机。 “你可知明日花灯节是在何处举办?如今我住在宫中,不知……” 泠烟说道,虽是没有人在明面上说道,但是她也心知肚明,如今自己的身份住在这宫中,难免也是有些尴尬相处的。 而长孙芜襄似乎早就看清了泠烟的顾虑,拍了拍小胸脯骄傲地道:“这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我是长孙王府的小郡主,我若要出门,谁又敢拦我?” “再说了,我便是带着你出门了又如何?皇帝表哥若是问起来,我就说是我带你出去的,到时候一切都有我来担,我总不相信他还会刁难于你,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最后一句话长孙芜襄刻意压低了声音喃喃道,泠烟也没听清,只看着长孙芜襄面上的表情时心中有些不解。 兜兜绕绕,在长孙芜襄的不停劝解下,泠烟终是答应了和她一同出游,出宫参加明天的灯会。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长孙芜襄心情显然是十分的好,一路蹦蹦跳跳便又回了府去。 泠烟站在门口,看着长孙芜襄蹦蹦跳跳离去的身影,唇畔不自觉地勾勒出了一抹笑容。 长孙芜襄向来便是小孩子心性,她也多么希望她能够一直如这般开心无忧下去…… 落雪无声,一夜细雪纷纷扬扬自空中洒下,幻化成漫天振翅欲飞的白色蝴蝶,说不出的美好与浪漫,只可惜此时正是深夜,雪花细碎地飘落一阵后便又停住了,倒是少了有心观赏的人。 待到第二日天明的时候,天空竟然隐隐有放晴的征兆,冬日暖阳,想来在这冬天应是十分的舒适与享受了吧。 清晨一推开窗户,一阵清寒潮湿的空气夹杂着院子里寒梅的冷香扑面而来,让人觉得浑身舒适清爽。 泠烟披着毛边披风站在窗前伸了个懒腰,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门外,寒月轻轻敲了门,在听到泠烟的应答之声后便推开了门。 随着门窗的开合,倒是带进来一阵冷气,屋外的寒冷之气与屋内的温暖两相对比,让寒月不由得微微打了一个寒颤。 看着寒月的动作,泠烟不由掩嘴轻笑,又伸手将寒月拉了过来替她搓了搓手取取暖。 愿意这般对待自己的婢女的主子已经是少见了,因此在见到泠烟动作的时候,寒月心下不由得涌上一阵感动。 想到泠烟今日要出门,寒月连忙伺候着泠烟梳洗用膳。 刚收拾好一切琐碎事物,门外便有人禀报说长孙王府的小郡主已经到了。 匆匆收拾好,又替泠烟披上披风后主仆几人便出门了。 此时时辰尚早,泠烟和长孙芜襄率先去了距离花灯会展不远处的定国寺。 传闻这定国寺原名游云寺,乃是大齐的开国先祖皇帝得遇奇缘的地方。 据说当年遭遇困顿之时,曾经得到寺中得道高僧慧缘指点救助,这才有了后来先祖率兵征战,开辟大齐江山的历史。 后先祖为了纪念当年往事,这才将游云寺改名为定国寺。 即使当年的慧缘大师早已圆寂多年,但是这定国寺却是经久不衰,年年香火旺盛,往来香客极多。 如今齐元恒初登基继位不久,朝中朝外事务繁多动荡,仍处于多事之秋,加上近来心结难解,郁结于胸,泠烟这才想起到这定国寺中上上香。 一是为祈求大齐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二是替李文庸和楚月琴等人求平安寿符,以保身体康健;其三则是为自己求签。 长孙芜襄向来是个性子活泼的人,可是很难闲下来的主儿。 素闻定国寺不仅求签许愿灵验,这山中景色也同样值得观赏一番。见泠烟仍在虔诚的上香礼佛,长孙芜襄便提议自己先出去散散心。 泠烟也知道以长孙芜襄性子很难安安分分地待着,因此仔细叮嘱一番,并约定好午时之前在寺庙厢房碰面,等到长孙芜襄答应了以后就随她去了。 泠烟礼佛完毕,想着此时时辰尚早,便找到了定国寺的方丈,一同探讨佛道,两人相谈甚欢。 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是到了午时,但泠烟却仍未见到长孙芜襄的身影,先前差了寒月去找,却是连寒月也都还没有回来,泠烟心中不由得有几分着急了起来。 长孙芜襄虽然生性贪玩儿,但是却从来不会让人为之担忧的,然而此时早已过了他们两人约定好的时间,长孙芜襄却迟迟还未出现,泠烟的心头不由得涌上一阵不安的感觉。 又等了一阵,泠烟终是坐不住了,奈何身边带的人并不多,只好求助于定国寺的方丈,得知原来竟是长孙王府的小郡主不见了,方丈也急了眼,连忙派寺中的僧人帮忙寻找。 泠烟想了想,为了确保安全,还是让方丈帮忙对外保密,只是派了人在暗中寻找查探长孙芜襄的下落。 泠烟也不愿意在此干坐着等消息,也准备往外面去寻找长孙芜襄。 然而当泠烟一推开门的时候,门外站着的人却着实是将泠烟给吓了一跳。 “你……”泠烟指着门外的人,嘴唇微微张着。 然而还不待她叫出来,那人已经眼疾手快地捂住了泠烟的嘴,直到泠烟表示自己不会发出声音,并用眼神示意对面的人的时候,那人才缓缓放开了捂住泠烟的手。 “得罪了,请跟我来。” 那人迟疑了一下,开口对泠烟致歉道,只听得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几分冷静,赫然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第250章 另有算计 泠烟抿了抿唇看着那人,默不作声。 而面前的人似乎也知道泠烟的心思,犹豫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知道长孙芜襄的下落,你确定不和我走吗?” 闻言,泠烟猛地抬头,眼中有几分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个人,若是在平时,淡定如泠烟,自然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可见这次长孙芜襄“失踪”可是着实将泠烟吓得不轻。 泠烟思虑了半晌,她也不知道这个人到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个人所说的话真假如何,只是半信半疑地跟在那人身后,往外面走去。 而另一边,原本正在定国寺后山赏花的长孙长孙芜襄却是遇上了麻烦醢。 原来,在长孙芜襄带着贴身丫鬟出门过后,两人便径直往后山外面而去。 听说在这定国寺后山之中有一片翠竹,竹身修长,颜色青翠欲滴,远远望去可谓是十分的好看。 除了翠竹之外,这后山之中也有着许多奇花异草,规模虽是比不上宫中的御花园,可这里却是别有另一番景致的缇。 然而才刚玩了一段时间,长孙芜襄便看到一名作婢女打扮的女子朝自己走来,神色有几分焦急。 长孙芜襄本不欲搭理,奈何那名婢女却是伸手拉住了长孙芜襄的衣袖,开口有几分慌乱地道:“小郡主,县主她……她……” 原本还在躲闪的长孙芜襄听到这位婢女口中的话,不由得有几分震惊,这人既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又听其话语之间谈及县主二字,第一反应便是泠烟,一时之间有些愣了神,待反应过来之后,这才连忙反抓住了那名婢女的手。 “你说什么?县主?你为何会如此慌张?是不是泠烟她怎么了?”长孙芜襄一口气问道,言语之中的焦急之情难掩。 长孙芜襄可谓是关心则乱,听到泠烟出事,心中紧张,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力道。 那名婢女似是被长孙芜襄抓得疼了,痛苦地皱了皱眉,微微推搡了长孙芜襄一把。 长孙芜襄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松了钳制着她的手。 那名婢女却是连忙地低下了头,长孙芜襄可是最受宠的小郡主,刚才她居然伸手推开了她?要知道尊卑有序,长幼有别,万一长孙芜襄责怪起自己,那可就真的是摊上了事儿了。 所幸此时长孙芜襄也没多想,倒也没有怎么在意,只是催促地问着那婢女泠烟的下落。 那名婢女见此,只低声解释道:“方才县主在大殿之中礼佛完毕,出门时却似是与什么人起了冲突……” “泠烟为人素来友善,又怎么会与他人起冲突?”长孙芜襄皱了皱眉道。 “回郡主,奴婢也不知晓此事实情,只是县主身边的寒月姐姐让奴婢前来寻找、禀报郡主。”那丫鬟呆愣了一秒,继续说道。 听到寒月的名字,长孙芜襄现在是不相信也得相信了,毕竟外人虽是知晓泠烟的身份,但是却鲜少有人知道,泠烟身边真正贴身伺候的婢女乃是寒月。 “那泠烟姐姐现在何处?”长孙芜襄收拢思绪,连连问道。 “县主似是有些受惊,在寺中方丈的带领下往厢房歇息去了。” 听了这番话,长孙芜襄心里的一颗大石头才总算是落了地了。 看来泠烟虽是与他人起了冲突,但是目前看来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不过长孙芜襄心中挂念泠烟,还是匆匆忙忙便准备回去陪伴泠烟了。 然而长孙芜襄万万没想到,她才刚一转过身,便觉得眼前一阵黑,颈间一阵急促的痛感,旋即倒在了地上。 而原本站在泠烟身后的那名婢女缓缓收回了手,神色有几分复杂。 “郡主,为了保护县主的安危,只能对不住你了。” 言罢,只见那名婢女缓缓弯下腰,将长孙芜襄从扶住,往厢房的方向走去,又用泠烟的披风将其裹住,而后才离开。 而这一边,泠烟半信半疑地跟在那个神秘人的身后默默走着,却又像是在走神。 忽然,泠烟顿住了脚,而前方的神秘人似乎耳力不错,注意到身后泠烟的动作,也忙转过了身子,有些许不解地看向泠烟。 “怎么了?”那名黑衣人开口问向泠烟道。 泠烟埋下头,微微低垂敛下眼眸之中的复杂情绪。 “你究竟是谁?”泠烟突然出声道,似毫无征兆一般。 原本站在前方正欲转身的神秘人猛的一顿,身子微微有些僵硬。 泠烟缓缓迈步走到神秘人身边,目光直视着神秘人的眼睛:“说吧,为什么要骗我?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泠烟说着,现场霎时之间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之中,良久之后,那名神秘人终是站直了身子,转身看向泠烟,直视了泠烟一会儿后缓缓低下了头。 右手拂过,黑色面纱与斗笠之下赫然是一张让泠烟觉得再熟悉不过的脸。 正如泠烟所猜测的那般,这个人显然是对自己比较熟悉的人,如此看来,此人身份并不简单。 只是纵然泠烟心中有千般猜测,但是她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此人会是向来单纯天真的李家旁支的嫡女、也是李家后辈之中年龄最小的李文瑶! “是你?”显然,见到这个所谓的神秘人的真实身份之后,饶是向来淡定如泠烟,竟然也不由得大吃一惊,可见这件事情对于泠烟的冲击着实是不小。 “三姐,多日未见,可是别来无恙?”李文瑶见自己的身份被识破拆穿,倒也不介意,俏皮地耸了耸肩,反倒若无其事一般地笑着对着泠烟打招呼道。 “为什么?”岂料泠烟却并不理会李文瑶的套近乎,只是一直执着于这个答案,不解地问道。 “哈哈,我在府中之时,时常听起伯母和府中上下众人谈论,都说三姐姐向来聪慧,妹妹也是羡慕欣赏姐姐已久。不知凭借三姐姐的才智与玲珑心思,可能猜得出妹妹的心思如何?” 李文瑶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神色冷淡的泠烟,面上却仍是挂着甜美的笑意,只是口中吐出的话却是字字诛心。 对面泠烟冷眼看着李文瑶脸上的笑容,忽然觉得有些刺眼。 平心而论,她在李府的这些日子里,真心对待的人,除了丞相夫人楚月琴、李淑媛之外,便是李文瑶了。 这个一开始就像是邻家小妹妹一样待在自己身边的,喜欢围着自己团团转,十分讨喜,泠烟对她心中也是有着几分偏爱的。然而她却没想到,最后伤害自己最深、背叛自己的人,却是自己很信任的人。 无论如何泠烟也是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看似最为纯洁无暇的李文瑶。 “这就是你一直接近我的目的?一步步接近我,摸清我身边的底细,趁机反水,引起李家与其他势力反目,引人猜忌?还是说你有其他的目的?”泠烟看着李文瑶,猜问着道。 然而,随着泠烟的话,李文瑶的脸色却是愈发地难看起来,就像是被人猜中了心事的难堪。 “三姐姐可知道,一个人,她所知道的东西越多,就代表着她的处境会越危险。”李文瑶幽幽地说道,神色却是冰冷到了极点。 泠烟看着一步步逼近地李文瑶以及她此时此刻脸上的神色,心中有些凄然,这,才是她最真实的样子吧? “难为文瑶妹妹还在我跟前伪装了这么久,如今这层窗户纸既然已经捅破了,那妹妹大可不必再这般辛苦。”即使此时的处境对泠烟十分不利,泠烟却仍是泰然自若的模样,面上神情淡淡,似不为所动。 “呵,都到了这个时候,姐姐还是这么喜欢逞口舌之快,倒果真是不负伯父和伯母的‘夸赞’了。”李文瑶毫不留情地讥讽道。 正如泠烟所言,如今这层窗户纸既然已经捅破了,那她也大可不必再这般辛苦隐藏着什么。现在这里只有她和泠烟两个人,而她也有确切的把握,泠烟今日势必会落在她的手中,因此李文瑶干脆地撕开了她的伪装。 然而下一秒,李文瑶还未真的靠近泠烟,便被人从后面击晕了,倒在地上。在李文瑶的身后,祁红缓步走出,到了泠烟跟前。 看着李文瑶软倒在地上的身影,方才的那种窒息感与紧张感,霎时间消失殆尽。捏着因为紧张微微冒汗的手心,泠烟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而这幅情景被一旁的祁红看在眼里,眼底的颜色不由得深了几分。 “属下来迟,让小姐受惊吓了,属下自愿请罚。”言罢,祁红伏下身子半跪在地上对泠烟行了一礼。 而此时的泠烟早已经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与心态,摇了摇头将祁红从地上扶起,“无妨,此事与你无关。最后关头若非你及时赶到,恐怕我现在也是生死未卜,情况不明了,又何罪之有?” “小姐,这个人怎么处理?”祁红看了一眼脚边的李文瑶,犹豫了一下,又问着泠烟道。 齐元恒当初将祁红赐给泠烟,就是为了让她帮泠烟映衬着,必要危急之时护她周全。一直以来,泠烟也是恪尽职守,尽职尽忠。 第251章 不容乐观 若是在平时,遇到了对泠烟存在生命威胁的人时,祁红只会选择一刀了结了她,可这李文瑶乃是李家的女儿,虽然是旁系,可说起来毕竟是泠烟名义上的堂妹,若是处理不好,则很容易引起李家嫡系与旁系之间的争论与矛盾,还会影响到泠烟在整个李家的地位,后果可谓是让人难以预料,因此祁红才会选择询问征求泠烟的意见。 “暂留活口,把她带回李家,严加看管,等到事情了结之后,我会亲自回去向父亲解释其中来由的。”泠烟看着躺在地上的李文瑶,神色冰冷的说道。 祁红听言,对着暗中做了一个手势,很快便有人上前来将李文瑶带走,可见祁红这次是担心泠烟和长孙芜襄单独出门,一接到消息就带了人过来,以防万一。 “那属下接下来应该怎么做?”祁红问道,双眼四处扫视了一下,随后又回到泠烟身上,“如今这边无人,想来已是被刻意支走了,长孙郡主失踪了这么久,想必其中定有蹊跷,小姐可有头绪?” 听到祁红的这一番话,泠烟已经意识到,看来此次的事情并不简单,泠烟想着,忽然猛的一滞,长孙芜襄醢! 方才一路之上泠烟只一心想着猜测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人的身份,却一时忘了此时长孙芜襄的行踪与安危究竟如何,只是听得祁红这番提醒,这才想起,不过听祁红的语气,此时此刻长孙芜襄的情况也是不容乐观。 泠烟正欲说些什么,然而正在这时候,一个黑衣人从暗处走了出来,对着祁红简单行了一礼,而后在祁红耳边低语了几句,又在祁红的示意下退下了,从头至尾都没有注意站在一边的泠烟。 泠烟看着两人的互动,心中有几分明了,看来这些人身份不简单,祁红最初乃是齐元恒身边的近侍,也是他的左膀右臂,替他分担不少事情,因此手中的权力也并不弱缇。 看来这次祁红为了找自己,是将身边的势力都调动了。 等到那名黑衣人退下后,祁红神情有些复杂地看向泠烟,却没有向泠烟解释方才那些黑衣人的事情,有的事情,即便她不解释,想必泠烟也能明白,何况这件事情也很难解释清楚,泠烟心中必然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 “长孙郡主有下落了,不过……情况似乎并不乐观,还望小姐能有几分心理准备。” 祁红的话如同平地炸起的一道惊雷,让泠烟的心中狠狠震惊了一番,从祁红严肃沉重的口吻来看,想必长孙芜襄此时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一时之间心中不由得更为担忧。 而祁红似乎也是知道泠烟心中所想,二话不说,转身就将泠烟带往长孙芜襄所在处,一路之上,由于心系长孙芜襄的安危,泠烟一颗心高高悬起。 似是有预感一般,越是靠近厢房的位置,泠烟就越是觉得胆战心惊,心中的不安感也越来越强。 待走到厢房门前的时候,泠烟却始终没有勇气推开门,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 良久之后,泠烟终于抚平了心中的情绪,伸手用力推开了房门。 然而映入眼帘的一幕却是让泠烟在一瞬间落下了泪。 房间内,破碎的衣物乱了一地,泠烟眼尖的认出,那正是今日长孙芜襄陪自己出门时精心挑选搭配的衣裳。 床榻之上,只隐隐可见一块小小的凸起,即便不用看,泠烟也知道,那床上躺着的就是长孙芜襄。 泠烟轻声轻脚走进了房间内,随后连忙反锁上了门,动作迅速却又小心翼翼,生怕惊醒了床上的长孙芜襄。 待到走近时,泠烟这才看清楚长孙芜襄的情况,心下更是一阵震惊与怒意。 长孙芜襄原本白皙光滑的皮肤上布满了或青或紫的痕迹,此番情景,泠烟自然也能够猜到之前在这个房间里发生了什么,而长孙无襄又经历了什么。 此时的她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脸上犹有未干的泪痕,右边脸颊微微浮肿,带着几分红,看样子应是被人掌掴打过。 此时的长孙芜襄就像一个破布娃娃,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身上满是痕迹。泠烟缓缓靠近,伸出手谈了谈她的脉搏,应是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却不知为何昏迷了过去。 看到长孙芜襄此时的模样,一阵困倦无力的感觉袭上来,泠烟终于再支撑不住,浑身力气如在一瞬间被人抽干殆尽,狠狠跌坐在地上,最终失声地哭了出来。 站在泠烟身后的祁红见状,有些不忍,伸出手想要拍拍泠烟,予其几分安慰,犹豫许久却又收回,留下泠烟一人跌坐在地上无声地哭着,直到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祁红于心不忍,抬手击晕了泠烟。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泠烟这般失态的模样,在她印象之中,泠烟永远都是温柔善良且自信的模样,遇事淡定从容,又何曾像这样一般过? 她也明白泠烟心里的感受,长孙芜襄算是她最最信任的人,一直以来,长孙芜襄就像个小妹妹一样跟前撵后,任性却不蛮横,性子活泼开朗,也是人人捧在手心之中的宝,何曾受过这种屈辱? 可是如今却因为她的一时大意疏忽,使得长孙芜襄遭遇这般凌辱与难堪,她该如何给长孙芜襄交代,如何给一直信任她关怀她的王爷王妃交代,还有向来疼宠她的齐元恒和齐元礼?更重要的是,她根本无法直面自己的内心! 因此,祁红逼不得已还是选择了击晕泠烟,然后又亲自替长孙芜襄掩了伤痕、再穿戴完毕,收拾完了现场之后,祁红直接威逼利诱所有目击者不许将此事传播出去。 收拾完一切以后,祁红带着泠烟和长孙芜襄两人一路赶回了宫中。 祁红带着两人秘密回到了宫中,没有惊扰到其他人,值此特殊时期,祁红行事更是小心翼翼。 刚回到宫中不久,泠烟便醒了过来,长孙芜襄随后也清醒了过来。 晴川阁内一片寂静,长孙芜襄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床幔,双眼空洞无焦距,没有丝毫生气。 微微合上眼,那一日的情景如洪水般涌了上来,屈辱,反抗,深深的无力感笼罩着他,苍白恐怖的回忆仿佛要挤破自己的脑袋一般。 她没有忘记,在那一天,她经历了地狱一般的煎熬,那些事情,她都清楚地记得。 如今的她,早已经是不洁之身,可是她没有想到其他,她第一想到的便是齐元礼。那个总爱与自己斗嘴却又永远都吵不过自己的齐元礼。 明明在暗地里偷偷关注着自己,却从不在她面前表露半分。她还记得自己曾告诉父母,“今生今世,女儿非齐元礼不嫁。” 可如今看来,这信誓旦旦的话语却更像是一场嘲讽,如今的自己,破碎肮脏得自己都再也找不回来,她又如何配得上齐元礼?又如何配去染指、去拥有那样美好的他? 长孙芜襄有些惨然地笑着,眼泪不自觉地从眼角滑落,藏入了发中。 命运似乎很爱跟她开玩笑,前半生让她安安稳稳,无忧无虑地长大,却在后半生,给了她命途所有的坎坷动荡。 曾经的她,骄傲美丽,风华正茂,可如今的她,却根本无颜苟活于世! 长孙芜襄拖着虚弱的身子摸到床边,提起墙壁上挂着的饰剑想要自尽,然而正在此时,泠烟推门而入,见到长孙芜襄的动作,什么也来不及多想,急急忙忙奔过去,夺下了长孙芜襄手中的剑。却是连端给长孙芜襄的药碗打碎扎破了脚心都毫无所觉。 见长孙芜襄无甚大碍,泠烟心中的大石头也缓缓落地,可是如今长孙芜襄醒了,面临的事情也更多了,今后的她又该如何呢? 长孙芜襄的动作被泠烟打断,却是久久没有回过神,泠烟抱着长孙芜襄,忍不住开始哭泣,直到眼泪濡湿了衣襟。 两人促膝长谈了一夜,长孙芜襄看着身旁的泠烟,神色有些复杂。 泠烟问过她,为什么在经历了这件事情过后,却仍然愿意对自己真心以待。 长孙芜襄有些惨然的笑了笑,“我不是没想过去恨你,只是我发现,我恨不起来,泠烟,我真的做不到……” 当初那群人闯进来的时候,她曾在晃神之间听到他们提起了泠烟,她这才知道,原本他们是将自己错认成了泠烟,所以才会…… 那时候,她才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迷迷糊糊之中,她也想过,让恨意的种子在心中种下,可是到了最后她发现,即使到了现在这样的情况,她对泠烟居然也还是恨不起来。 一夜长谈之后,经过泠烟的劝导,长孙芜襄终是放弃了自尽的念头,在这个世界上,他还是有太多太多放不下的人或事。 第252章 问责,动用私刑 泠烟甫一回到晴川阁,便见到寒月正在屋内焦急地来回踱步。寒月一见泠烟回来了,连忙赶上前来对着泠烟说道:“小姐,你可回来了。南薰殿那边正派人找您呢。来了好几拨了。” 寒月一脸着急,可见事态不可谓不严重。 齐元恒后宫后位空悬已久,南薰殿的那位独大,于是宫内的一应事务都是交由华妃处理。如今南薰殿派人来了好几趟晴川阁说是华妃娘娘有请安宁县主前往南薰殿。故而寒月担忧是泠烟不知何处得罪了华妃娘娘。 寒月尚不知道泠烟和长孙芜襄的事,这事甫一出来就被封锁了消息,除了上面的几位,并无人再知道。泠烟听到寒月这么说,却是瞬间明白了华妃的用意,于是只和寒月说让她不必太过担心,换过衣服便带着祁红去了南薰殿。 前往南薰殿的路上,祁红一脸忧心忡忡,欲言又止好几次,泠烟终于看不下去了,才开口说道:“祁红你有什么想说的就开口说吧。醢” 祁红这才像是下定决心般对泠烟说:“小姐,此番前去南薰殿恐怕有危险,要不要先告诉皇上再做定夺也不迟。” 泠烟听完只笑笑,并不作声,祁红却是更加急了。 “奴婢的职责就是保护小姐您,南薰殿您今日不能去。”说着竟是要伸手来拉住泠烟缇。 泠烟心中感动,但是却不能任由祁红如此行事,且不说如今自己住到了后宫,而后宫又是以华妃为大,华妃召见不得不去。更何况自己对于芜襄被辱一事心中存疑,如今华妃有所动作正合自己之意,焉又有不去之理? 于是安抚似的对着祁红说:“不必担心,我心中有数。你只需跟着我便好。”说着伸手拉过祁红的手拍了拍以示安定。 祁红看着泠烟还是一向胸有成竹的样子,又想着她从来足智多谋,总能化险为夷,于是也放下一半心来。但是到底还是担忧华妃对她做出些什么,于是打定主意一有变动便立马去乾清宫找齐元恒。祁红这才又跟着泠烟往南薰殿走去。 不一会儿,两人便到了南薰殿门口。门前已有一名侍女候着,见到泠烟和祁红二人,眼神十分不善,尖细着嗓音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说道:“安宁县主好大的架子,我们娘娘请了您好几次都不来,真是让人等都等乏了。” 泠烟知道着侍女不过是狐假虎威,于是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安宁不过有事刚回宫,听到消息便急急赶来了,并非有意让华妃娘娘久等。不过既然姑娘说娘娘等乏了,还是请姑娘先带路去见华妃娘娘吧。安宁当面请罪。” 那侍女听得泠烟一番回答有条有理,自己并挑不出错处,只好冷哼一声,看都不看二人一眼,扭着腰身独自一人走在了前面。泠烟和祁红连忙跟上。 一路行过去,南薰殿景致宜人,花团锦簇,建造得富丽堂皇,很是符合华妃喜爱热闹的性子。一应的摆设也是万金难求,恐怕国库一小半的东西都摆到了这里,令人咂舌。 泠烟和祁红二人却是目不斜视地过去了,倒叫前方偷偷观察二人反应的侍女失望至极。 那侍女本以为泠烟不过是个民间女子,不过空得了安宁县主的称号,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更是偷偷爱慕当今皇上,又被皇上所弃,如今看到自家娘娘受宠的风光样子应该失态才对。却不想泠烟一路行来仪态万千,很有一番大家风范。倒叫原本想要找茬的自己心生失望。 侍女脸色难看地将泠烟二人带进内室就退下了。华妃正端坐在主座之上由一青衫侍女服侍着涂染蔻丹。泠烟和祁红进去的时候,华妃刚好涂好,一双玉手指如削葱,红艳艳的指甲更衬得十指纤纤。 泠烟上前行礼。 华妃听得声响,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座下的泠烟,却并不理会,只和一旁的侍女说道:“这只手没涂好,卸了重新弄吧。” 青衫侍女低声应了是,自然又是一番忙碌。泠烟没得到华妃的免礼,仍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半跪着。泠烟心中知道华妃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却并不在意。这些小儿科对于泠烟来说不过老生常谈,于是稳稳地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不言不语。 华妃过了许久后见泠烟仍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并没有被自己吓到,便也觉得自己这招无趣,于是挥了挥手娇声道:“安宁县主这是做什么?我俩之间还需要行礼吗?丹青还不快给安宁县主看座。” 最后一句话是对她身旁的青衫侍女说的。那侍女被华妃点了名,连忙诚惶诚恐地上前扶起泠烟,将她带到座位坐下。 泠烟口道“谢华妃娘娘”,由着丹青将她扶起坐下。原来泠烟虽是面上不显,但半跪良久,确是有些腿脚酸痛。 华妃见到泠烟坐下,满意地笑了笑,这才慢悠悠地开口说道:“安宁县主知道本宫为什么召你前来吗?” 泠烟虽是心中已有猜测,但是此时却并不能说出口,于是只能回复说道:“安宁不知,还请华妃娘娘明示。” 华妃听到这话冷哼一声,再说出口的话便不似刚刚那般温柔,“不知道?那安宁县主你可知罪?” 泠烟心道,果然如此。面上却是变了颜色,起身离座跪地说道:“安宁不知犯下何罪,竟惹得娘娘您如此大怒。还请娘娘莫要气怒,伤了身体。”说着又俯下头,一副低头认错的模样。 华妃见到泠烟这幅样子知道她是在和自己打马虎眼,不由更加急气。怒道:“上元节花灯会,你与长孙郡主二人同游,为何长孙郡主却遭了歹人强掳,而你却安然无恙?难道不是你保护不力吗?还不知罪?” 泠烟终于等到华妃直接明白的将此事说出来,于是眼神一片明澈地抬起头目视华妃,。低声柔语道:“华妃娘娘所言之事,泠烟并不认罪。何况此事皇上已经下令宫内不许再提及,娘娘如何非要治泠烟的罪?”泠烟不等华妃有所反应,又接着说,这次声音却是更大些了。 “况且安宁与长孙郡主一向交好,此事也不是安宁愿意看到的,而华妃娘娘您的话却是有些诛心了。便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娘娘您也不见得占理。” 泠烟话音刚落,华妃便气冲冲地喝到:“安宁县主好大的胆子!你的意思是本宫想要陷害你不成?不知罪是吧?本宫倒要看看你嘴巴能有多硬!丹青,去慎刑司喊几个嬷嬷来。” 华妃虽是本来就打定了凭借此事惩治泠烟的主意,但是却没有计划动刑这一出,如今被泠烟一番话激怒,又听得泠烟竟拿出齐元恒来做挡箭牌,更是气得不行。怒极之下竟是想要直接动用私刑。 华妃身旁的丹青一听到华妃的话,心中担忧华妃在南薰殿动用私刑会被皇上责罚,想要出言阻止。可华妃如今已经失去理智,见丹青没有反应,又对丹青喝道,还不快去? 丹青望了一眼怒极的华妃,不敢再在她气头上违背她的意思,于是只好去了。临走前,丹青看了一眼仍旧挺直脊背跪在地上的泠烟一眼,心中不知作何感想。这女子不过开口淡淡三四句话便激得自家娘娘理智全无,不可谓不厉害。只希望她等下受得住慎刑司的刑罚吧。这便不是自己一个小小丫鬟能左右的了。 丹青一去慎刑司,华妃便像是有了依仗一般,也恢复了些许理智。想到自己竟然被泠烟两三句话就激怒,竟像是中了她的圈套一般,不由心生一计。只见华妃恢复温柔模样,对着泠烟说道:“安宁县主可别再说什么知罪不知罪的话了。上元节只有你在长孙郡主身边,却让郡主遭了难。往轻了说是你保护不利,往重了说,可就是你丞相府密谋加害皇子皇孙了。要知道,长孙郡主可是不日就要嫁给景郡王了,已经是公认的景郡王妃了,这罪名不知道你的丞相父亲是担得起呢?还是担不起呢?” 华妃这一番话说得柔声细语,再又配着她那张春花一般明媚娇艳的脸,旁人若听了只会觉得此语如娇莺鸣啼,听在泠烟耳朵里却是满含了威胁。 泠烟知道华妃这是在拿整个丞相府威胁自己,若是自己认下保护郡主不利的罪名,丞相府便可安然无恙,否则这一罪名安排到丞相府身上,虽是不至于让李丞相倒台,却也足够增添丞相府与长孙王府还有景郡王府的嫌隙,伤筋动骨上许久。 可若是自己认下这个罪名就会平安无事了吗?更不见得。华妃想让自己认下这罪名,无非是想给长孙郡主上元节遭难之事找一个替罪羊罢了。这样一来且不说芜襄会不会相信自己;自己谋害郡主、心机深沉的污名是洗刷不了的了。 华妃也不怕泠烟将她心思看破,左右泠烟已经没了选择,她好整以暇地看着泠烟,等待她的回复。 泠烟原先只是猜测芜襄遭难一事恐有华妃插手,如今见到华妃如此急切想要逼迫自己来当替罪羊,更是将此事坐实了三分。 第253章 刑法之后 泠烟心中明了了大半,只怕自己若是认下了罪名,后面更多的算计还在等着自己。泠烟便打定主意不能让华妃如愿,于是缄默不语。 华妃也不催促,她早已是胜券在握,泠烟这点小小的反抗,她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算了算时间,丹青去慎刑司也该回来了。想着一行刑,泠烟便是再硬的骨头也要受不住,华妃更是有恃无恐。 正想着,殿外就传来声音,果然是丹青带着几个慎刑司的嬷嬷进到了南薰殿。几个嬷嬷一见主座上坐着的华妃和堂下跪着的泠烟,瞬间便明白了此时的形势,她们极有眼色的朝着华妃恭敬地行了礼,却是看都不看泠烟一眼。 华妃对此满意极了,见泠烟仍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也就没了耐心,于是示意慎刑司的人直接上刑。宫中私刑屡见不鲜,几位嬷嬷都是宫里的老人,对此更是司空见惯,得了华妃的指示,齐刷刷就上前动起手来... 祁红被安排在偏殿等候,并不能和泠烟一同面见华妃。时间过去许久仍是没有泠烟的消息,祁红猜到恐怕泠烟已是有不测,于是只好想了办法脱身前去乾清宫找齐元恒醢。 等到祁红带着齐元恒赶到南薰殿时,泠烟已是昏死过去,华妃正派人用冰水泼醒她。祁红见此惊呼一声,连忙跑上前去想要扶起泠烟。身边之人却是更快一步,赶在她前面将泠烟抱起在怀中。 正是齐元恒。 只见齐元恒面沉如水,怀中抱着**的泠烟。他低头看了一眼双眼紧闭的泠烟,整个人顿时散发出强烈的怒气来。他朝着主座上的华妃深深地看了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便抱着泠烟离开了缇。 华妃尚还沉浸在齐元恒突然出现的惊吓中,并没有反应过来,又被齐元恒临去那一眼吓到,更是眼睁睁地看着齐元恒和祁红带着泠烟离开,也没来得及说上什么。 齐元恒抱着泠烟一路疾行赶往乾清宫,又遣了祁红去太医院将太医全部请去乾清宫。幸而当初华妃为了彰显圣宠,选的南薰殿离乾清宫十分之近。齐元恒抱着泠烟不一会儿就到了。 一进殿门,齐元恒便高声唤李德全。李德全听后见到齐元恒一脸的怒容又带着深深的焦急,又看到他怀中双目紧闭的泠烟,心中咯噔一下,知道恐怕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连忙上前来替齐元恒将泠烟接过在床上放置好。 此时祁红已经带着一众太医赶到了乾清宫。各位太医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祁红传了皇上口谕说是宫中有贵人受伤了,便都不敢怠慢,急急赶来了。 众人进到乾清宫,见到龙床之上双目紧闭的女子,都在心中猜测,这女子莫非是皇上的新宠?只是不知道受了什么伤,竟是如此一副脸色灰白衰败之象。有见过泠烟的早已认出这正是风口浪尖的安宁县主,又看到当今皇上一脸焦灼神色,心中已是有了思量。 来不及细想,齐元恒已经催着他们赶快给泠烟诊治,于是众人也都收了心思,全心全意看向泠烟来。这一诊治,几位太医心里便都有了底。目光相触之间也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而后才斟酌着由太医院资历最高的陈老太医开口说道:“皇上,安宁县主伤势多为皮肉伤,然而伤口皆极小极细,似是针扎造成。严重的是有些断针尚留在县主体内,清理起来极其不易。” 陈老太医停了停才又接着沉声说道:“而且县主本就身体底子虚弱,十分畏寒,这一身的伤口被冰水激过,寒气入体,这才是最难调理之处。”陈老太医说完便看向齐元恒,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等着他来定夺。 齐元恒听完太医的话之后,没有片刻沉思便开口说道:“无论用什么珍贵药材,都要将安宁县主医治好!治好了你们都记大功,若是治不好,太医院就等着换人吧。” 一番话没有丝毫商量余地,太医们也熟知这位新皇的脾性,不敢有违。于是喊来医女相协,各自都拿出看家本领来救治泠烟,几人进进出出十分忙碌。 祁红在一旁也十分焦急,但是她脸上一贯表情并不外显,看起来她倒是对此事最不关心的一个。可其实祁红此时心中却是翻江倒海般。她一向敬爱泠烟为人,更是渐渐被泠烟的人格魅力所吸引,对泠烟的情感也早已不止主仆之情和知遇之恩。 如今看到泠烟被人欺辱至此,祁红心中怒极,连带着也责怪上了齐元恒。若非齐元恒之故,华妃恐怕也不会视泠烟为眼中钉肉中刺,如此着急的想要借着长孙郡主一事将泠烟定罪,除之后快。更何况齐元恒现下明明知道泠烟是被华妃所害,却并没有责罚华妃,此举才最是令祁红生出心寒与不齿。 祁红心中所想,齐元恒并不知道。他如今一心扑在泠烟身上。龙床外围已经围上了帐子,只有医女在帷帐中听着太医的指挥替泠烟清理残留在身体中的断针。大概是痛极了,泠烟在昏迷之中也发出了呼痛声,只是因为没力气,声音极其细小。齐元恒因着心忧泠烟,离得近,倒是将泠烟的痛呼声听得清清楚楚。一时之间,齐元恒心如针扎。 齐元恒并不像祁红所想那般,是不愿意惩治华妃,而是如今事情牵扯到长孙王府和景郡王,光是责罚华妃更是容易落人口实,故而才放她一马的。可如今齐元恒眼见得泠烟如此,心如刀割。他不住的自责自己没有保护好泠烟。同时又开始反思,自己登基后并没有依例册封泠烟、给她一个她该有的名分,到底是对还是错。 齐元恒在帷帐外陷入了无尽的深思之中,帷帐里面的泠烟却早已是神志清醒了。 原来早在华妃命人用冰水泼醒泠烟的时候,她就已经逐渐恢复了神智,只是身上痛极,并不愿睁开眼睛。后来感觉到有人抱住了自己,在熟悉而温暖的怀抱中,泠烟这才放心的再次昏迷过去。后来听到太医讨论,医女进来拔针,泠烟再次疼醒,这下才是真真正正的醒来了。 泠烟心中也有自己的计较,她虽明白齐元恒并不会因此而就责罚华妃,但是当事情真正发生了,自己心中说到底还是伤心难过的。 要知道从来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却又是另一回事。 泠烟自认为理智过人,如今也不禁也和寻常女子一般陷入了对齐元恒的怨艾之中。 泠烟独自忍受着拔针的疼痛,心中越发清醒起来。她想起华妃还没完的陷害,心中却已是想出了对策——她要借助齐元恒的力量去对付华妃;同时找出上元节一事的幕后策划人,替芜襄报仇。 想要名正言顺的借助齐元恒的力量,除了入宫为妃,别无他选。 泠烟思及此,心中渐渐有些发寒。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利用齐元恒对自己的爱来达到什么目的;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像现在这般不是因为爱他才和他站在一起。可是现实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不容自己再有其他选择了。泠烟借由着拔针的疼痛,眼泪一颗一颗的流出。 等到医女停下手,禀告说断针已经清除干净之后,泠烟脸颊边的枕巾都已经湿透。齐元恒撩开帷帐进来之后看到泠烟头畔被洇湿的枕巾,瞳孔一缩,心中更是将华妃狠狠地记了一笔,对泠烟的心疼也越积越多。 他小心翼翼地查看了泠烟现下的状况,见她仍旧没有醒来的迹象,又急忙忙去质问太医。太医们诚惶诚恐地诊过脉之后,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只好推脱说,安宁县主体质虚弱,骤逢大难,身体自保机制启动,是以如今仍未见转醒。 泠烟此时其实已经清醒,只是还未想好该如何面对齐元恒。如今听到太医这么说,心中担忧齐元恒怒极之下迁怒太医们,于是只好装作刚刚才醒来的样子,嘤咛一声睁开了眼。 齐元恒听到床上泠烟的声音,惊喜地看过去,果然看见泠烟正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四周,似是有想要动身起来的念头。齐元恒连忙上前按住她,说道:“别动,你身上有伤。这里是乾清宫,不怕了。” 泠烟听到齐元恒这么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齐元恒大概是以为自己尚且还不明白所处之地,又担心自己害怕华妃仍在将会加害自己,于是如此出言安抚自己。心中一暖,就想要放弃利用齐元恒的念头,可突然又忆起芜襄绝望的样子,又不由的硬下心来,使出浑身解数和齐元恒斡旋。 “皇上,安宁无事...”泠烟气弱地说了一半便停住了口,等待着齐元恒的反应。 齐元恒果然如同泠烟所料,眼眸中闪过一抹沉痛,只见他低声温柔地说道:“乖,太医诊治过才知道有没有事。”声音清晰地传到帐外,太医们都听在耳里,他们何曾见过当今皇上对哪位女子如此温柔神色过?于是都暗暗猜测,这后宫的天,恐怕是要变了。 第254章 【番外】襄铃花开(上) 当襄铃花开的时候,京城的那一角正患过一抹伤风。 姓氏为齐,闺名襄铃,这便是我自从母亲生我那日所获得的新生。那一日的襄铃花开的正艳,内侍为了讨巧,于是就递了这个名号上去,而那个应该被我称之为是“父皇”的男人,只是淡淡的大手一挥,就定下了。 当然这件事我自然不可能知道,而是母妃身边的大太监告诉我的。 这皇城之中的妃嫔不过就是如斯命贱,即便死为了皇嗣,赴了那黄泉,也不过只能空留一个名号罢了。没有追封,没有荣宠,有的只不过是妃陵之中那一小块地方罢了。 幼时的时候,我常常陷入在为什么我没有母妃照顾的不满与失落痛苦之中,可是年岁大了之后我就明白了。在这后宫里,没有母亲的孩子就像是那可以随意让人欺的墙边小草一样。即便是皇子皇女又如何,没有了保护,依旧是活的卑微醢。 年岁渐长,我也渐渐懂得了事理,更加懂得如果没有一个大靠山的话,在皇宫之中注定是难以好好的生存下去。我的皇兄皇姐小小年纪就夭折的事情,我可是从小就听吴公公说到大的。吴公公,就是母妃身边的心腹太监,也是她留给我在人世间最后的礼物。 吴公公是宫里的老公公,懂得事情很多,如果不是因为他,我是决计没法一个人活到现在的。一个没有宠爱又没有母亲保护的公主,不过是空有名头罢了。 日子日复一日的过着,而我的岁数也逐渐大了起来。总角之年的欢乐时光我未曾体验过,每日都在不停的为了如何生存下去而绞尽脑汁缇。 活着,成为我人生当中的唯一希望。 皇后大权在握,就连端皇贵妃那样受宠的天资人物,最后也无故消失在皇宫之中。这里,哪有这么单纯? “公主,主子死的无辜,除了您这个亲生女儿,只怕是没有人会在记得她了。若是连您都不为她讨个公道的话,这世间就再也没人能为她主持公道了。” 吴公公虽然对我好,但是这份好当中无疑不是掺杂了一些别的心思。 宫中高位的妃嫔数量并不算少,可是却没有一人符合我所想要挑选的标准。在皇后的威压之下,也不过就只有贤妃、淑妃二人能够稍微与之抗衡。可是贤妃有大哥齐元毅,淑妃有五哥齐元礼。在自己亲生孩子的关怀之下,我又能分的几杯羹呢? 后宫之中除了皇后之外,还有一个人的权势远远高于皇后,但却不理世事,整日礼佛。 那便是太后娘娘。 太后并不是父皇的生母,而是嫡母。在父皇登基之后,给了太后尊号,给了她权势,却唯独没有对母亲的那份心意。不过这些对于太后娘娘来说也足够了,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这些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远远不够,但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却无疑是最为重要的救命稻草。 我大概这辈子都忘不掉那个日子,当太后的凤鸾经过瑶尘殿的时候,我为了救太后挺身而出挡在凤鸾之前,挡住了番邦新进贡的猫虎兽。 这猫虎兽是南疆新进贡的一种奇珍异兽,据说是猫和老虎的杂交品种,不仅长相类猫类虎,就连性情也是不定的。时而如同猫咪一样温顺,时而又像猛虎一般发威。 很不巧,太后乘坐凤鸾路过的时候,这头被关在笼子里猫虎兽正巧发了狂,从笼子里跑出来。随侍的宫女们在宫里待得久了,自然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这一时不查,才让我钻了空子,得以在太后面前露脸。 “七公主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勇气,未来前景定然不可限量。” “七公主如此孝顺太后,真是大齐之福。” 正因为我挺身而出救了太后,一下子就从寂寂无名的七公主成为了大齐炙手可热的明玉公主。 大齐素来重孝,故而父皇才会给了太后如此多尊崇。这也是为什么我的义举会受到那么多人的褒奖,更是给我带来了“明玉公主”的封号。 自从那天之后,我就被带到了太后的寝宫之中,由太后扶养。而之前常常伴在我身边的吴公公,却消失了踪影。不过只是一个乔贵嫔身处的过气公公,又有谁会关注呢? 只有我心里头明白,吴公公早已被內侍监的人处理掉了,罪名就是看管七公主不力,致使七公主涉险。 明明只是皇后想要动她身边的人而随意捏造出来的借口,却成为处罚吴公公最后的理由。 皇后的这个下马威,给的还真是不轻。我明明只是想要在太后的羽翼之下存活下来,可皇后却偏偏不能容忍我这个情敌之子,所以才找人处理了吴公公。 可她定然未曾想过,这猫虎兽突然狂暴跑出以及我的挺身相救,不过只是一场从一开始就设计好的事情。 我要在太后面前露脸并且得到她的看重,就必须付出一些代价或是做出一些让太后铭记于心的事情。人在生死攸关之时,往往是最为重视性命不过了,故而我和吴公公才从御药房内偷来了猫薄荷,买通了照顾猫虎兽的内侍,偷偷让吴公公潜入进去,将猫薄荷放在了猫虎兽日常的饮食之中。 猫薄荷是一种特殊的药物,能够让猫科动物发狂。世人只知道它会让猫儿发狂,却不知道老虎也是猫科动物之中的一种,这杂交生下的虎猫兽,自然也会对猫薄荷起反应。 这本就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戏,哪来的真心与假意? 自从跟着太后之后,我便日日伴在她膝下,陪她礼佛,同她诵经,努力做好一个乖孙女的职责。仿佛我的故意设计,她的有心利用,都不过只是一场幻梦而已。 当然,这想法终归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小七,哀家待你如何?” 我微微一愣,随即将情绪巧妙的掩藏起来。 “祖母待小七是最好不过了,自从乔母妃去了之后,小七就再也没有感受到有人对小七这么好了。” 我这话可没有掺杂半点水分,虽然太后是抱着利用我的心态而收养了我,但是这些年,吃穿和待遇之上却从来没有亏待过我,让我真正的享受到了一个公主的待遇。 没有太后,我早就不知消亡在那个旮旯格里,哪来如今光鲜亮丽的明玉公主呢? “这皇宫之中像小七你一样这般有潜质有聪明的公主实在是太少了,而你这样的孩子,也实在是太让人心疼了。再过两年,就到你及笄的岁数,哀家一定要找一户好人家将你许配出去,可不能亏待了你。” 这话说的不容置辩,我也只能含着笑意点点头。 姬家的人越来越频繁的出入于慈宁宫之中,我知道他们是在商谈我的婚事。姬家是太后的娘家,就是因为这些年父皇和太后不太亲厚的缘故,所以姬家一直被压制着难以得到发展。 要想让姬家快速在朝堂之上发展起来,尚一个公主无疑是一种不错的选择。皇宫之中的公主虽然不少,但是大多都是背后有母族支持的,未来的姻缘也就是早就命定好的。 唯独我,是最好的利用棋子。 年少时对于爱情的憧憬我绝非是没有过,但是在这吃人的皇宫里早将一切都打磨的干干净净。除了努力活下去和为母妃报仇之外,我不知道我的人生有什么意义。 大概这也就是我为什么没有站出来拒绝太后的原因,除却我无能为力的悲哀之外,更多的是我已经对这个世界死心了。 既然看不到光亮,又何必执着于摆脱黑暗? 五月初是个吉日,太后将那姬家大房嫡出的长子和姬夫人招进宫中,打算商定与我的定亲之事。 我躲在帘幕之后偷偷的看过一眼,他长相虽然只能算的上是清奇,可是通身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气质。和普通的富家公子不同,他周身带着一种书卷气息,端坐在一旁的样子颇有一种温润如玉样子。 “微臣姬云翳,见过明玉公主。” 他拱手做辑,在我面前不卑不亢,既没有姬家人的高傲,也没有一般世家子弟在见到我之时的卑微讨好。这样一个最难把握的分寸,被他拿捏的刚刚好,多一分便是谄媚,少一分便是怯弱。 唯独这样的时候,才是他。 我奉着太后的命令的和他来往,有时是在罗塞湖畔泛舟同游,有时是在宴会之上联手奏乐,有时是在长安街头偶遇,缘分开始慢慢将我们牵连在一起,我们之间的默契也越来越多。 不经意间的一个眼神,都能够明白彼此之间的心意。即便只是一个清浅的笑意,都能够撩动心底最深的那一抹悸动。宛如微风,吹过平静的湖面,带起一池涟漪。 余生漫漫如果有这样一个人能够相伴,感觉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第255章 【番外】襄铃花开(下) 这安排合了太后和姬家的心意,但却碍着了皇后的眼。南宫家和姬家向来不合,皇后一族和太后一族,这放在历朝历代都是一个难以协调的关系。 更不提这太后还不是父皇的亲生母亲,这关系自然就更远了一层。 都想要争做这后宫第一之主,可这位置却只有一个,一山又怎么能够容得下二虎呢? 皇后时不时会将我招到她的坤宁宫去“教导”一二,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让我抄写《女戒》《女训》之类的书籍,明着是让我通晓妇德,嫁人之后不至于丢了皇族颜面。可实际上却是在暗示我注意和姬云翳之间的分寸,未出阁的女子不当与外男走的过近。 不管是从明从暗而言,皇后从来就不会表现的太过火,明明是找人茬,可是却偏偏让人挑不出错误。这就是皇后的英明之处,她身为嫡母,管教皇子皇女本就是她应该履行的义务醢。 即便太后有心想要帮我,也不方便插手。 “明玉,你最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是短短一个月时间,我就消瘦的不成人形。姬云翳眼中的心疼与爱怜之意我并非是感受不出来,可却偏偏碍于礼教,只能压抑着隐藏在心中缇。 “一切都好,只是母后这些天来要求我学习一些守则,我无法随意出入宫门而已。” 自从被在太后面前越来越得脸之后,我的出行也不像其他公主一样,会处处受到限制。就连父皇在这方面也给了我极大的自由,给了我腰牌准许我随意出入宫门。 其他姐妹都羡慕我羡慕的紧,却哪里知道这背后不过是父皇打算利用我做那打击贪官的幌子。 在吴公公眼中,我是拿来为母妃复仇的工具;在太后眼中,我是可以用来让姬家上位的桥梁;在父皇眼中,我是拿来抓贪官的棋子。 所有人对我皆是利用,除了姬云翳之外。他对我的好,似乎不参杂任何情绪,只是单纯的好而已。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对他产生了依赖,甚至是别样的情愫。 “皇后娘娘也是为了公主好,可却忘了公主不过还只是一个小姑娘罢了。待到日后你嫁到我姬家,我定然不会拘束你的自由。这天下之大,姬云翳愿伴你同去。” 姬云翳虽然是文人,但是骨子里却带着几分侠客气息。太后极力扶持姬家子弟,却不知道这被她属意为姬家未来家主的人,心中怀的是整个天下。 时日日复一日,姬云翳虽然心中心疼我,但是却无法给予我实质上的帮助。如今的我尚未嫁入姬家,姬云翳若是插手就是干扰皇家之事,这名头若是下来可是了不得的大罪。 这后宫之中唯一能为我说的上话的人,只有太后。可太后想的是明哲保身,保住姬家的荣耀,自然不会为了这无关紧要的事情去挑衅皇后的威严。 而父皇,也给了皇后这嫡妻足够的尊重。 这样的日子,约莫过了将近三个月。 我原本以为我只需要等到皇后折磨够了之后,甘心放我出嫁,这苦日子就结束了,从此开始我的新生。 姬云翳,即便你是姬家人,也无所谓。 未曾相遇逢一笑,初会便已许平生。 是不是会有那样一个人,只需寥寥相处便能认定他是携手一生的人。家世背景如何,长相外貌又如何?恋上的不过只是那一种感觉,与他谈天说地,畅聊人生。 如朗朗清风,如灼灼月华。 “公主,你快过去,灼华殿那处出事了。” 当贴身宫女小桃急急忙忙跑进我的寝宫之中的时候,我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就连左眼之上的眼皮也跳动不停。我的预感这么强烈,莫非是…… 我不敢往下深想,可却偏偏有些场面不断浮现在脑海之中。就像是记忆的潮水,在被撕裂了一道口子之后,就像是找到了出口开始倾斜。 母妃死的早,我未曾亲眼见过她去了时候的模样,可是伴在我身边的吴公公和奶娘是怎么去的,我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我虽然心硬如铁,但是在面对身旁生命流逝之时,却总是忍不住会感到痛心。这是一种抑制不住的情绪,也大概是我那仅存的善意。 “小桃,发生了什么事情?” “奴婢还是先带您去灼华殿看看,您就知道了。” 小桃欲言又止的表情让我更加着急,提着裙子在宫中飞速狂奔起来。幸好此时没有人看见我的模样,否则定然要找借口到皇后那边去大做文章,说我没有公主风范了。 灼华殿是宫中一位失宠已久的贵人的居所,位于皇宫偏僻处,平时也少有人前来此处。我从寝宫一路狂奔至此,足足耗去三刻钟的时间。 灼华殿旁,桃花灼灼而开。 灼华殿内,他再不会睁眼。 “公主!” 小桃看着我痴楞在当场的模样,心中委实是焦急的紧。我能感受到她紧紧握着我的手,给与我的温度。但是大脑就像是缺了氧气一样,拼命想要从这种状态里挣脱出来,却丝毫都动弹不得。 我慢慢推开小桃的手,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他躺在地上,没有像往常一样笑着给我请安。嘴角带着的微微笑意,似乎同平时与我相处一般无二。 只是这身体,已经渐渐失去温度。 只剩冰凉。 “究竟发生了什么?” 外界的温度随着我的声音降到了冰点,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有这般冷的时候。这些年来,面具早就在我的脸上生了根,未曾摘下。我是那活泼外向的明玉公主,即便是生母早逝却依旧命好的受到各方眷顾。 我该是没心没肺的,怎么会真的伤心呢? 不知缘何,能够感受到心头有血在一滴一滴的滴落。 “奴婢不知……奴婢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刚刚皇后宫中的紫竹到在路上慌慌张张的撞倒了奴婢,奴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紫竹就把奴婢带到了这灼华殿来。奴婢一进殿门,就看到姬公子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样子。奴婢不敢自作主张,这才跑去请了公主您过来。” 小桃的声音带着哭腔,仿佛是将我的痛都融了进去。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呢?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你现在拿我的腰牌,去将整个太医院都请过来。” 我知道这样做不合情理,很有可能会被皇后拿下把柄,但却偏偏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我希望,我能够做些什么,来留住姬云翳。 留住这个给我生命带来温暖的人。 “公主,这……” 小桃虽然是我的贴身的婢女,但是同时也是这宫中的老人,对于宫规自然是清楚的紧。她并不是不忠于我,对我生了二心,而是一心一意的为我这个主子着想,企图劝我莫要中了旁人的圈套。 “你没听到我的话么!难道本公主如今不是你的主子了?主子说的话你都敢违背,是不是要我将你杖毙才罢休?” 这是我第一次再小桃面前摆架子,也是最后一次。这么多年来,小桃一直跟着我,照料我的生活。说是婢女,倒不如说是像姐妹一般更为合适,毕竟在那无人关照的岁月之中,也就只有她和吴公公是真心关心我的。 “奴婢不敢,公主你等着,小桃这就去请太医。” 她终归还是拗不过我,直冲冲就跑了出去。 只不过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被皇后带了回来。 同来的人当中,除了皇后之外,还有我的父皇,齐国皇帝齐窦。 脑袋忽然之间清明了起来,原来这一切都是阴谋,是有人针对我和姬家设下的陷阱。姬云翳不懂这皇宫后院之中的套数,这才傻傻的上了当。 “明玉公主这是要往哪里去?” 皇后笑的笑意晏晏,可此时在我心里就像是狐狸披上了虚伪的假皮。 装装做作,满肚子坏水。 我双手紧紧捏成拳头,尖长的指甲刺进肉里,若是在此时把我的手掌打开,必然能看到血迹斑斑的手掌心。 我不知道我是靠着什么才能强压下心中所有的怒气,不至于让我在皇后与父皇二人失控。 “儿臣……儿臣是被灼华殿外的那十里桃林迷了眼,这才一路走了过来。” 不过是片刻之间,我已经将心态略微调整了过来。虽然气息之中仍然带着些许不稳,但是基本已经看不出什么异常。 只不过,这一切可以瞒得过父皇,却瞒不过他身边的那位“好”妻子。 “没想到公主真是好兴致,随意走走也能走到这里。” 听着无意而为的话,却偏偏好像带着一种引导。 我看着皇后嘴角微微勾起的笑意,就像是看着当初她给吴公公安下罪名之时一样。明明是一国之母,却狠毒犹如蛇蝎。 “那……” 我的话还没问出口,皇后身边的嬷嬷就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对着那躺在地上的尸体大声尖叫起来。 方才我和小桃站着的位置恰到好处的遮掩去了姬云翳的身体,再加上那个位置并不明显,故而才没有人看见。此时被那嬷嬷一声尖叫,所有人的眼光都被瞬间吸引过来。 “明玉,这是怎么回事?” 父皇久久没有叫过我的名字,向来都是以封号呼之。 霎时间,满堂寂静。 第256章 【番外】襄铃花开(续) 父皇,我不知情…… 我很想将这句话脱口而出,但却没有办法。皇后会满意这样的结果么?精心布下的局,怎么可以还没开幕就谢幕? “明玉公主怎么不回答?” 一旁的皇后还在添油加醋,生怕父皇不因此动怒。 “明玉。醢” 父皇又唤了我一声,声音之中能听出些许不耐烦之意。 我用力咬着的舌尖已经微微出血,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接下去。 不料小桃忽然站出来,“扑通”一声跪在父皇面前缇。 “皇上,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奴婢不该贪图这灼华殿的外的美色,公主本来是在寝宫之中好好的抄写《女戒》,如果不是奴婢硬是哀求公主出来走走,公主是绝不会出来的。奴婢……奴婢也没有想到这灼华殿内竟然会有……会有姬公子的尸体。” 抽泣不断,小桃面上表情哀哀,不知道是在为我而哭还是为即将到来的命运感到惶恐。 父皇朝着皇后看了一眼,这眼神之中凉凉。 我看见那个女人精致的妆容之下,那一丝慌乱已经被巧好的隐藏了。管教皇家子女,就算她刻意带了为难,齐皇也无法说什么,最多是有些不悦罢了。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横竖她本来就没有皇宠在身,扶持着齐元毅上位就是她的毕生想法了。 “既然如此,不知明玉公主身边的丫鬟方才要去哪里,若是奴婢没有看错的话,那好像是太医院的方向。” 皇后身边的嬷嬷见缝插针,让人不由得顺着她的想法去想。 小桃是我身边的贴身丫鬟,她此时跑去太医院,不就代表着她和姬云翳之间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这天下对于女子始终是更为苛刻的,即便他们的婚事已经是太后默认,但却失踪没有过了正坎。 “儿臣……” 我喏喏应了一声,眼咕噜转个不停,正想着应该拿个什么理由去应对最为合适,不料小桃竟然猛地朝地上磕了几个头。 “回禀皇上,皇后娘娘,此事皆是小桃自作主张。姬公子来过这后宫几次,小桃……小桃不该不知云泥之别,看上了姬公子。小桃想要和姬公子在一起,但是姬公子心中并没有小桃,小桃失手之下,将他推到了。小桃,小桃没有想过要了姬公子的命,一时害怕之下这才将公主请了过来,想要让公主顶罪。但是公主对小桃这么好,小桃……小桃发现自己实在做不到。” 小桃看我的最后一眼之中,带着必死之心的诀别。 姬云翳的事情明明不是她所为,可是她为了替我顶罪,竟然将事情全部揽到身上。我的名誉,在她心中竟然比她的生命还要重要。 “你这丫头在胡说什么,你怎么可能会喜欢姬公子。如今皇上皇后娘娘都在这里,有什么说什么,可别害怕受了什么人的威胁。” 那嬷嬷将小桃扶起,语气听着谆谆诱导,就像是一位敦厚的长者。可是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自然听得懂那潜藏意思。 不就是想要让小桃把罪名全部推倒我的身上么?皇后花费了这么多精力步下的局面,怎么会甘心就只让小桃领了罪。 “此事确实是小桃一人所为,公主丝毫不知情。方才看到了地上的尸体,公主还劝小桃不要一错再错。这样天仙一般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情。” 无论皇后身边的人如何动摇她的决心,小桃始终都坚持着答案,更要维护我这个主子。 父皇能成为齐国君主,自然也不是傻子。虽然他把心思放在了治国之道之上,但是这也不代表着对于后宫之中的那些事情,他是全然不知道的。 “既然此事是小桃做的,明玉丝毫不知情。那就把小桃杖毙了,再罚明玉一个管理不善之罪,禁足一个月。此事就这个了结了,谁也不许再提起了。” 父皇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事情下了定论,同时也夺取了小桃的生命。 我是齐襄铃,是他的明玉公主,为着这点小事就治了我的罪实在是不值得。后宫之中的弯弯道道他平时都是不管的,只要不触及到国家利益就可。 或许我于他而言,还有一些大用。 小桃被杖毙的那一天我亲自去了,她被打的血肉模糊,却依旧尽力笑着看着我。我不知道她究竟是有多的勇气,才能够做到这个地步,但是我却又一次感受到了痛意。 是皇后,她一次又一次夺取我身边亲近之人的性命。 她高高在上,我想要将她拉下神坛,却偏偏是无能为力。 小桃临去了之时对我说的那句话我始终放不下,忘不了。 “公主,好好的活下去,这就是为小桃报仇了,这也是……也是姬公子的心愿。。” 她不希望去冒险,是因为知道现在的我根本不具有和皇后斗争的实力。一旦输了,是不会有另一个小桃站出来,为她顶罪的。 这世间能够不计得失关心她的人,也就只有姬云翳和小桃两个人了,可是如今,却一个都不在她身边了。 自从小桃事件之后,皇后倒是收敛了几分手脚,但是只有我心里明白,那些不过都只是假象罢了。依着皇后的性子,没有彻底搬倒我之前她是绝对不会收手的。由明转暗,真是一个好路子。 而太后那边,对于我的态度也变了几重。姬云翳是她的外侄孙,而我是她的亲孙女,看起来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实际上却是姬云翳在她心中更为重要。 忽冷忽热的凉意,即便是隐藏了之后也依旧能够刺痛我的心。 虽然从来就没有渴望过她把真正放在心上,但是这一副用完就丢的模样也着实是让人难受的紧。 我日日钻研医术,夜夜摸黑练剑,勤奋掩藏在懒散背后,不愿意让人看到我所做出的事情。我想要报仇,就只能避着皇后的耳目,偷偷积攒自己的实力。 母妃、吴公公、姬云翳、小桃,这一条条人命都全部压在我的身上。如果连我都不记得他们,这个世界又还有谁会记得他们呢? 比痛苦更难以忍受的是精神上的折磨,即便我日日强颜欢笑,却始终都瞒不过自己的心。 姬云翳,你是我一生的殇。 没过两年,太后就因病去了,临走前还拉着我的手,千叮咛万嘱咐我一定要和姬家联姻。唯有得到了姬家的保护,才能够真正坐稳我这个公主之位。 太后心里头那点小算盘我自然清楚,可是我不打算揭穿她。只是低声的应了之后,让她放心的去了。 成为别人的棋子,哦不,我齐襄铃哪是那样会随意接受上天安排的人。 我投靠了淑妃,一时之间成为了皇宫之中风头正热的公主。除了绫罗绸缎、锦衣玉食之外,也在暗中为齐元礼等人出了不少计谋。 齐元德和齐元毅我都不看好,唯独这个看起来身子骨弱弱的三哥,行事之间倒是别有一番准则。 唯有这样的人,最后才能够成就大事。 姬家这边倒是不死心,时不时借着故去太后的名义和我接触。我知道他们是想攀附我的权势,借机让姬家在众人面前有一个站稳脚跟的机会。 自从太后去了之后,姬家的地位可谓是一落千丈,又失去了姬云翳这个未来接ban人,自然是愁的很。 我一面敷衍着姬家,另一边又开始寻觅着能够改变我如今状态的人。 仗剑天下的梦想,我希望能够替姬云翳实现。只是可惜我身为公主,就算是诈死离京也会引起轩然大波,唯有找个机会远嫁了,再趁机逃离,才能够达到我心中的愿望。 就在此时,南疆的逍遥王叶无言出现了,他是最为符合我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南疆远在千里之外,只要我跟着他去了南疆,随便找个理由就能脱身了。 国宴之上,我假装扮作是小宫女在酒席之上端酒上去,那一副肆意潇洒的样子明明与他不像,但是却为什么让我觉得骨子里与他有一种熟悉的相似。 是不是相思成疾,所以才会这般割舍不下。 我放下公主的架子,时不时借着手谈的名义痴缠着他。企图借此能够打动他,让他上国书请求联姻。 我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也等同于把后半生都放在这一场赌注之上。 至于皇后,已经有了比我更加合适的人去对付他。 我给安宁县主留下了关于皇后的罪证,虽然现在还不足以搬倒他,但是未来某一天足以有用得上的时候,足以让皇后掉落深渊。 当襄铃花开的时候,我曾经在那一角患过伤风。当年的爱恨情仇,早已给了流水。 从叶无言答应带我回南疆,与我达成一场交易之后,我们就是最为合拍的合作伙伴了。 往后的漫漫岁月,韶华流年,我都将为自己而活着,好好的活着,也带着姬云翳和小桃的希望,以另一种方式活在这苍茫天下。 ---题外话--- 很多禁用词,用拼音代替了,对大家造成的阅读体验不佳,表示道歉 第257章 册封贵人 泠烟见事情如同自己预料的一般发展,心中不知是得意还是失意,面上却是不能显现出来,只做了一副皱眉忍痛的模样,对着齐元恒说到:“皇上,安宁害怕。安宁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安宁没有加害长孙郡主,您是知道的,安宁与芜襄情同姐妹,怎么会做出加害她的事情呢?” 说道最后,泠烟已是泪流满面,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因委屈至此。 泠烟这一番话说得十分巧妙,半个字没提华妃,却是在齐元恒面前给她上尽了眼药,再加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更是惹人怜惜。 齐元恒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泠烟,又想到刚进南薰殿时,华妃趾气高扬的嚣张样子,心中对她的厌弃更是增多了几分。他轻轻抚着泠烟身上的锦被,开口说道:“朕知道,朕不会再让别人伤害到你了。不要怕,长孙郡主的事朕会派人查清楚的。” 说着齐元恒起身站起,正要吩咐太医进来替泠烟再看看,泠烟却以为他要走,急忙拉住齐元恒的袖子,低声哀求道:“皇上,不离开烟儿……”这一声低泣,宛如炸雷回响在齐元恒耳中醢。 齐元恒难以置信的望向躺着的泠烟,他从未见过这般柔弱无助的她。即便是那年冬天将她刚捡回太子府时,自己不信任她,对她百般刁难考验也未见她有半分动容;甚至是后来她因跟着自己明里暗里挡了多少人的道,被人讽刺挖苦也未见她表情松动一分。可如今,自己都做了些什么,竟是逼得她如此哀求自己? 齐元恒心中痛苦不已,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自以为是的对泠烟的保护,竟是不知觉中对她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让她如此没有安全感。思及此,齐元恒心中已是有了定夺,他要将泠烟放到自己的羽翼下,才能更好的保护她。 泠烟一直看着齐元恒,见得他神色转变,知道自己这下赌赢了。泠烟这才闭了眼眸,不想被齐元恒窥探到她内心痛苦缇。 齐元恒自是不知道泠烟的内心挣扎,他自己也正陷在无尽的自责之中,并没有注意到泠烟的异常。见她闭上了眼,只当她是痛极累了想休息而已。便出了帷帐将在外候着的太医遣散,只留下了资历最老的陈老太医待在乾清宫,等候泠烟醒来再做诊治。又吩咐祁红好好照看泠烟,一有异动立马禀告自己。 祁红应下,掀了帷帐进去。只见泠烟正默不作声地饮泣。 祁红并不知道泠烟内心痛苦,却是察觉出了她的异常。祁红先前在帐外将泠烟与齐元恒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起先只以为泠烟终于开了窍,如今看起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祁红心中担忧,却因嘴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怕问了更惹泠烟伤心,于是只好缄默不言。 幸而泠烟早已习惯了祁红的沉默,加上此刻她也实在再无心思应对旁人的问话,祁红的不言语正是遂了她的意。 一室沉默…… 泠烟一直寝居在乾清宫,直到陈老太医说她体内寒气已经去除得七七八八,身上的伤也全部恢复了。这才又由着祁红倚绿二人小心护送,回到了晴川阁。 一回到晴川阁,泠烟便看到寒月泪眼汪汪地扑上来,急忙笑看着她。主仆二人又是一番言语,互道安心。这时晴川阁外传来大太监李德全的声音。 “安宁县主接旨。” 晴川阁内的一众人一听,面面相觑,不知道皇上此时颁下圣旨是为何。泠烟心中却是猜到大半,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便出去接旨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李家泠烟,淑慎性成,勤勉柔顺,容姿婉丽,性情温良……着即册封为绮贵人,居于晴川阁。钦此!” 一大串的溢美之词,泠烟听在耳里,如坠河川,只觉全身冰凉。自己虽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却仍是过不了感情这一关呀。可是如今已是没有了退路,只能就这么凭着一腔孤勇走下去了。 泠烟恭敬地叩首谢恩,做足礼仪。李德全看到眼里,心中赞叹,此女得此殊荣,不骄不躁,日后定有大作为。于是先就对着泠烟存了几分买好的心思。 接了旨谢过恩,又打赏了传旨的内侍,晴川阁的众人才又回到屋内。泠烟仍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倒是寒月和其他几个小丫鬟都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齐刷刷地娇声向泠烟道喜。泠烟心中虽是并无半分喜悦,但不忍扫她们的兴,于是只好硬挤出笑容来陪着几个小丫鬟说了几句话。 祁红也未见有太大情绪变动,她一直暗中观察这倚绿的表现,见倚绿自从听到内侍宣旨后便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眼中更是流露出几分妒忌与憎恨,不由对倚绿起了些许戒心。打算找个机会和泠烟禀告。 泠烟尚未侍寝便被破格册封为绮贵人并且赐居于晴川阁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宫里的每一个角落。后宫之中不知又传出了多少碎瓷声。 华妃冷眼旁观,她在等着齐元恒来找她。但是心中惴惴不安了几日之后,除了听闻泠烟被封为绮贵人,并无其他消息。华妃渐渐放下心来。又见齐元恒从未召过泠烟侍寝,更是心中轻视,泠烟果然不如传闻中那般甚得圣心。 华妃寻思着若是再观望几日,齐元恒仍不见动作,自己便有机会就此扳倒泠烟了。华妃心里自是一番细细盘算。可是未等华妃有所动作,晴川阁又传来惊天消息——绮贵人被册封为绮嫔。 泠烟尚未承宠,便被册封为绮贵人,如今又是连跳***,成为绮嫔。一时泠烟在后宫之内风头无两,不知道遭受了多少人的暗中嫉恨。泠烟自己心中亦是不解,齐元恒这番动作分明就是将自己放在火架之上炙烤,却实在想不出是何故。泠烟只好决定先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 赏赐下来的物品如同流水一般送入晴川阁,宫中的嫔妃暗地里不知道摔碎了多少瓷器。人人都在心中记恨泠烟,却又忌惮齐元恒对她的盛宠,不敢动作。泠烟竟也相安无事的在晴川阁待了好些时日。 后宫明面上虽无事,可是暗地里,早已暗潮汹涌。 这一日,泠烟午间小憩,倚绿又借口有事偷偷出了晴川阁。倚绿自以为做得隐蔽,却不知道她刚走,祁红便从暗中走出,望着她的背影叹息。 祁红虽不知道倚绿所去何处,但是见她那行色匆匆、怀揣心事的模样,再联想到那一日泠烟受封,倚绿眼中闪过的妒忌与憎恨,祁红越发觉得倚绿心思恐怕不在晴川阁之中了。想了想便决定等泠烟小憩起来和她好好说一下。 倚绿离了晴川阁,一路行向南薰殿去。到了殿门口,早已有侍女在等候,见到倚绿过来,满脸堆笑地将她迎了进去。 南薰殿的路倚绿早已是轻车熟路,不一会儿就到了内殿。倚绿到的时候,华妃正端坐在主位之上,一脸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殿内的熏香在她脸上氤氲出不知名的情绪。 倚绿见她陷在自己的世界,便也不去出言打扰,只是静静的望着她,像是要将她看透一般。华妃身旁的丹青倒是乖觉,见到倚绿来了好些时候了,自家娘娘仍是一副不自知的模样,只好出言提醒道。华妃这才像是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了殿中的倚绿。 倚绿见华妃看向她,这才神色恭敬地躬身行礼,态度仍旧与前次一样,不卑不亢。华妃对于倚绿的态度倒是心中满意,毕竟她要给自己找的是一个盟友,而非奴仆。 倚绿的态度很是取悦了华妃,只见华妃眉眼带笑地看着倚绿说道:“倚绿姑娘可知道本宫今日叫你前来所为何事?” 倚绿一向不喜欢后妃们拐弯抹角说话的样子,见得华妃这般试探自己,便直截了当地开口回道:“华妃娘娘大可不便如此试探倚绿,倚绿言而有信,既然说过会与娘娘您站在一条战线上,便不会做出什么背信之事。娘娘今日找我来,无非就是为着绮嫔之事罢了。” 华妃对于倚绿不同于后宫嫔妃的直接刮目相看,可听得她一番话说完,心中却是升起一股鄙夷来。倚绿口口声声说她自己言而有信,不会做出背信之事。可先前眼见李泠烟难获盛宠便转而投向自己的阵营,甚至伙同自己一手谋划出上元节一事,不是背弃原主是什么呢?华妃顿时决定了,事成之后,倚绿此人不可留。 华妃转眼间就决定了眼前之人的生死,面上却没有显露半分,仍是一副和气模样地和倚绿说着话。 “倚绿姑娘果然冰雪聪明,倒显得本宫小人之心了。还望倚绿姑娘不要介意才好。本宫今日找你来,确实是为了绮嫔一事。”华妃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特意去看倚绿的神色,见倚绿并无半分感念原主的意思,才又接着说道:“想必倚绿姑娘也知道,上元节一事并没有给李泠烟造成伤害,甚至让她因祸得福,竟然一跃成了绮嫔。倚绿姑娘你是绮嫔身边伺候的,绮嫔有没有承宠,你比谁都清楚。像她这般受宠的,后宫可是第一人...” 第258章 倚绿心不诚 华妃有些咬牙切齿地说完这番话,继而满意地看到了倚绿听完后神色微变的脸,虽只有短短一瞬,但是也让她捕捉到了。华妃心中轻笑,倚绿这番表现,更让她对于接下来的谋划多了一份胜算。 华妃没有给倚绿反应的时间,又不带停歇的开口补充:“这样的盛宠下,绮嫔早不知道遭了这后宫中多少人的记恨。倚绿姑娘你说她的日子怎么能舒服呢?” 若说倚绿起先并不知道华妃在算计着什么,如今这话一出,却是立刻明白了。华妃无非是见泠烟无故获宠,心有不忿,想拿自己当枪使,借自己的手给泠烟找不痛快罢了。 倚绿能迅速想明白其中关窍,可见并不傻,于是更不可能会这次答应下华妃任由她利用自己。于是思索片刻便回答道:“华妃娘娘莫不是不知奴婢现在还是身在晴川阁?这事奴婢恐怕帮不上娘娘您了。不过奴婢倒有一个主意,只是不知道娘娘愿不愿意去做了。” 华妃本就不欲泠烟过舒服日子,如今听到倚绿说她自己虽然不能明面上给泠烟不痛快,但却想到更好的主意,于是微微笑笑,示意倚绿继续说下去醢。 倚绿见自己成功地将华妃的注意力转移到她的想法上去了,心中十分得意,“奴婢身为晴川阁的人,自是无法公然给绮嫔不痛快;而娘娘您万金之躯,更是不能自降身价与绮嫔计较。所以奴婢想着,给绮嫔找麻烦的事,还是交给一向与绮嫔不合的人去做比较好……比如,丽嫔……” 倚绿口中缓缓吐出丽嫔的名字,而后一殿沉默。华妃是陷入思考,倚绿则在等着她做出定夺。 华妃心中细细思量,丽嫔倒确实是个比倚绿更好的人选。丽嫔此人娇蛮自大,目中无人,又极其容易受人撩拨,不过是空有一副俏丽的皮囊而已。如此看来拿她当枪使最好不过。况且丽嫔一向明面上也不掩饰自己对李泠烟的厌恶,从新春宴会便可看出端倪。由着丽嫔去给绮嫔找麻烦,谁也不会怀疑到自己身上缇。 只是,该如何和丽嫔说呢?丽嫔这般没脑子的,说得太过明显恐怕她坏事,说得太隐晦又担心她不明白。华妃顿时有些犹疑。她自己是不可能再去找丽嫔将自己暴露的。 倚绿看出了华妃的犹疑,又是有心取得华妃的信任同时表明自己的能力,于是自告奋勇道:“娘娘不必担忧,奴婢既然想了这个主意,便是已经有了万全之策。娘娘您只需要将此事交由奴婢负责,您等着听好消息便好。” 倚绿的一番话正中华妃心思,她没多想便答应了。两人早已是一条绳上的蚱蜢,商讨完毕后相视一笑,各自眼中的算计都一清二楚。 倚绿出了南薰殿便回了晴川阁,正巧赶上泠烟午间小憩醒来。 泠烟见倚绿从外回来,也并没有问她去做什么了,只看着她行了礼,也就让她下去了,并没有留她在跟前伺候。倚绿也乐得清闲,转身就出了房间。 泠烟坐在梳妆台前任由祁红在身后摆弄着她的头发,也没说要绾个什么发髻。祁红跟随泠烟已久,却是早已摸清了她的脾性,知道她不喜太过繁复的高髻,便只松松地替她绾了个堕马髻,斜插了一支珍珠梅花簪。 祁红望着镜中明眸皓齿的泠烟,一时出了神。直到被泠烟笑着推了一把,才回过神来。略带尴尬神色地问泠烟怎么了。 泠烟笑笑。语气带着几分担忧,“你最近是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刚刚和你说话你都没注意。” 祁红连忙告罪,泠烟却不甚在意地挥挥手示意无事。 “今天本来应该倚绿当值,你却从我小憩醒来后便一直守着我,可是有什么要对我说吗?” 祁红一贯知道泠烟机智过人,却没想到她竟然一下子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于是也不再隐瞒,说道:“奴婢确实有事向小姐禀告,因着此事与倚绿有关,所以才故意避着她的。” 泠烟竟没想到祁红要说的事情是与倚绿有关,而且严重到需要避开倚绿才方便说。祁红和倚绿二人同为齐元恒尚是太子之时就跟在身边的暗卫,一同共事良久,其中情分自非常人可比。如今却…… 祁红见泠烟没有说话,便自顾自地继续开口说道:“奴婢因着曾不经意间看到倚绿对小姐流露出不敬神色,心中便多留了个心眼。后来,小姐您被册封,受赏,奴婢都有暗中观察倚绿的神色……竟是更多了嫉妒与憎恨。奴婢这才发觉事有不对,故而提醒小姐您要有所防备为好。” 祁红一番话说下来,并没有半分因为自己和倚绿的情分而偏袒她,泠烟对此很是感动。正要说些什么,却见祁红又接着说。 “今日奴婢见到倚绿趁着小姐您午间小憩出了晴川阁,去的方向正是南薰殿。奴婢恐怕倚绿暗中与华妃有所勾搭,小姐不得不防。也只希望小姐有所防备后,倚绿能够及时收手,不要酿成大错才好。” 祁红到底还是念及两人多年情分,替她说了一句话。 泠烟并非木石心肠,听到祁红的话,再联想到倚绿虽是一贯不怎么服气自己,但也没做出什么背叛自己的事。于是略带几分安抚地对着祁红说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了,我心里有数。至于倚绿的事你别担心,我会去好好查证。只要她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便不会与她计较。” 泠烟的话说得明白,只要倚绿没有背叛她,她便不计较倚绿对他的不敬,但若是做了,恐怕便无法善了了。祁红心知泠烟的脾性,见她这么说已是看在自己的情面上,答应放倚绿一马了。现在只希望倚绿还不至于太错,还有收手的可能。 却说本来今日是由倚绿当值,因着祁红在而被泠烟说不必在跟前,她也乐得不去伺候泠烟。于是一个人偷偷地寻思着该如何利用丽嫔给泠烟使绊子。 说起来,倚绿倒是也没有多看不起泠烟,只不过人各有志,倚绿想要往上爬,就必须有一个足够的台阶。泠烟的身份,还不足够。 丽嫔虽然是林家人,但是与林容兰那支已经是差的远了去了,关系也不亲厚。之所以能够成为丽嫔,都是因为当时在潜邸之时伴驾有功。只不过这份功绩还不足以让丽嫔得到更高的封赏,故而才只是一个小小的嫔位。 不过,碍于她背后的靠山和林家,这宫中倒是没有多少人敢惹她。毕竟高位嫔妃也只有华妃一个。而同级的嫔位之中,其他人的资历都不比她高。 无华殿之中,丽嫔正翘着手指让人给她涂指甲。大红色意味着张扬,她和林容兰当初的喜好一直是一样的。 “丽嫔娘娘,外头有人求见。” “哦,什么人?” 杏眉一挑,丽嫔动作之中带着无限风liu。 “好像是浣衣院的小丫鬟。” 底下的宫女毕恭毕敬的回答,让丽嫔不禁皱了皱眉。 “让她进来。” 只见这小宫女进来之后递给了丽嫔一封信,丽嫔拆开一看,眉头紧锁不住。她挥手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了身边的一个心腹伺候在旁。 “谁让你来的?” 语气凌厉,带着她身为主子的威压。 “娘娘何必问这么多呢?只需要知道奴婢并非是谁的人,而这信上所说的事情也是悉数属实就好。” 没想到不过是浣衣院的一个小姑娘,竟然有这份胆色与她对视。 丽嫔抬起手,重重往桌上一拍,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痛一样。 “大胆奴婢,竟然敢这样和本宫说话。” 丽嫔自认为在宫中地位不算低,除了在皇上处需要低头做小,还没有怕过谁。就连那位华妃娘娘,不也是要敬她三分。 当然,自大的人一般没什么脑子,容易将旁人的隐忍和设计当做是害怕和畏惧。 小丫鬟不卑不亢,眼中的轻蔑一闪而过又被巧好掩藏。丽嫔这般性子,也难怪会成为被人利用的踏板了。真正有脑子的人,只会站在背后,驱使这些棋子就好。 一如华妃、一如倚绿等人。 “娘娘会明白奴婢的苦心,到时候,不仅不会像现在这样,反而还会感激奴婢才是。” 明明是卑微的姿态才对,但是却偏偏带着一种高傲。丽嫔虽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但是她身边的大宫女红霞却留意到了这点不同,想要伸手阻止丽嫔做出一些举动,却不料没有丽嫔的动作来得快。 “既然如此,那么本宫倒是要看看是不是真的如此。红霞,送客。” 丽嫔招了招手,让人将这小宫女送了出去。 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在围绕着泠烟而展开,而这一切,泠烟却都全然不知。 第259章 受寒发热 接连下了许多天的雨。 早春的细雨总是缠绵而多情。滑得像丝绸一样的雨水滴落在窗外的芭蕉叶上,不发出一点儿声响。 泠烟早起见祁红推开窗后,窗外却已是一副残花落叶的景象,不由心生怜惜。对着祁红说道:“去找了两件蓑衣来,我和你去把那些花儿都扶扶。” 泠烟因着宫里的一些事后,便只待在晴川阁里不外出。日日无事,整天不过看看书、写写字。祁红很多次都担忧她闷出病来,如今见她好歹愿意出去活动活动,虽是下着雨,但也依着泠烟的意思去寻了两件蓑衣出来,两人在雨中当了好一次“护花使者”。 春日里的雨虽是不见激烈,但是一整夜下下来,也将娇嫩的花叶打得七零八落。泠烟与祁红两个人忙活了好一阵子才堪堪将一院子的花叶收拾妥当。等到两人回了晴川阁卸除蓑衣一看,竟是连里衣都有些浸透醢。 祁红大惊,她自己常年习武,这点风雨自是不在话下。然而泠烟向来身子骨弱,受不得半点寒气,如今被春雨一浸,若是处理不好恐怕是要生病。祁红急忙派了小丫鬟去小厨房熬了姜汤,自己又服侍着泠烟洗漱后换过干净的衣物躺下歇息。 然而春雨最是阴寒。绕骨寒意,驱之难散。饶是祁红已经百般及时预防、补救,泠烟仍是受了寒,傍晚时分就起了高热。 祁红摸着泠烟滚烫的额头,大惊失色,遣了倚绿去乾清宫禀告皇上后,又留下寒月在房内照顾泠烟,自己则冒雨前往太医院请太医缇。 乾清宫里齐元恒尚在批改奏折。李德全听得是晴川阁的侍女求见,不敢怠慢,连忙进去禀告齐元恒。齐元恒听了也觉奇怪,泠烟一向不会主动找自己,如今却派了侍女过来,莫非出了什么事。一想到泠烟可能有事,齐元恒再也坐不住,急急忙忙宣了倚绿进来。 倚绿一进乾清宫,便看到齐元恒神色焦急地盯着她看,知道他只是担忧泠烟才会如此,心中一酸,但是也知道此时不是自己做戏的时候,便老老实实地禀告了齐元恒泠烟受寒发热一事。 齐元恒一听泠烟竟是又受了寒气,还发热了,腾地站起来就要往晴川阁去,还是李德全在后面追着提醒他外头正下着雨,这才备好仪仗匆忙忙赶往晴川阁。 齐元恒到达晴川阁时,祁红已经带着太医赶到了。来的正是一直给泠烟调理身子的陈老太医。他一进晴川阁见到泠烟烧得满脸潮红的模样,便气急败坏地直道荒唐,荒唐。 陈老太医医者仁心,但却是个倔脾气。见得自己好不容易将泠烟的身体调理得七七八八了,如今她春日里受寒,自己先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想要恢复到从前,又需得是一番苦功夫。脸色便难看起来,碍着泠烟如今已是皇上宠妃,又躺在床上烧得迷迷糊糊,不便说她。于是就拿着祁红撒气,指挥着她进进出出,忙前忙后 祁红一心担忧泠烟身子,哪里感觉得到陈老太医的故意刁难,又本来对于泠烟受寒一事心存愧疚,更是无暇顾及其他。一番忙碌下来竟是满头大汗,幸而泠烟的高热此时退下来了。祁红一直吊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陈老太医见泠烟的烧退了,也不便久留,开了药方子后就离开了。临走前直瞪着祁红,叮嘱她看好泠烟不许她再受寒。见得祁红十分乖巧地点头应答,这才满意地走了。 泠烟这场高热来势汹汹,烧退了之后整个人也恹恹地,提不起半分精神。齐元恒只远远地看了她几眼后,又问过祁红得知她如今高热退去便已无大碍,剩下的只需要好好调养后,又一人默默回了乾清宫。 祁红虽是心知齐元恒是担忧泠烟的,但是见他要走,自己没有留他的资格,便只好望着齐元恒离去的背影叹气。 只是感情中的事,从来都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的。 泠烟并不知道齐元恒来过晴川阁,高热退去后,她恢复了些许神志。虽仍是有些懵懂,但是却已经不再如同发烧之时那般混沌了。 大概是人一生病便容易变得脆弱、多愁善感,泠烟恢复了些许神志后,见到身边忙前忙后的不过是几个心腹丫鬟,并无自己想见的那个人的身影,心中悲恸异常。又想到自己孤身一人在这后宫之中,困在这四方高墙里,余生漫漫,竟是徒然生出迟暮之感。 泠烟心知是自己一步一步利用了齐元恒的宠爱,才走到了今天的位置。两人有了如今局面也是自己一手造成的,齐元恒若是因此疏远自己也是正常的。可是这些事情从来都只是在理智上抱以理解,感情上却接受不了。 在这阴雨绵绵的夜里,一想起这些更是显得一颗心寂寥而又悲愁。泠烟后悔过吗?大概是有过后悔吧,可是也湮没在了这些无尽的算计之中。 泠烟遣散了房中服侍的祁红寒月一众人,放了他们去休息,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倚在榻上听雨声。祁红不放心,临走前不住回头望向泠烟,见她神色稍好,才略略放下心离开了。 整个房中只剩下泠烟一人,窗外嘀嗒嘀嗒的是夜雨滴落在蕉叶上的声音。雨势较昨夜更大了些,屋内也更加闷热。泠烟独自听了会儿雨声便觉心中燥气郁积,于是下了床去到窗边。 推开窗子,一股带着泥土湿气的风穿面而来。泠烟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觉得心中的郁气稍稍被压下去了一点。泠烟倚靠在窗柩上,透过窗子望向远处乾清宫的方向。 夜渐渐深了,更鼓也已敲过两回。泠烟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像是入了定般缄默。只定定地望向远处,像是要将窗外的满天星子看落下来一样。 雨势丝毫不见停歇,泠烟想起白日里自己扶过的花枝,如今也不知道被夜雨打成什么模样了,莫不要白费了自己一番心血才好。如此一想,便放不下心来,顿时坐不住了。起了身便披了大氅,拿了蓑衣往晴川阁门外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祁红倚绿大概是傍晚折腾累了,已是睡熟。泠烟轻手轻脚地出了门,没有惊醒任何人。 泠烟在院内巡查着,发现有倒地的花枝便好好扶起来。园子虽不大,但因泠烟向来喜欢花草,晴川阁里便种了不少。等到泠烟忙完抬头一看,雨势竟已是小了些。 雨势小些,花草恢复起来便更容易些。泠烟心中些微宽慰了,正要起了身回去。却忽然听得院外传来窸窣声响。雨势渐小,那点声音在黑夜里便显得十分清晰——是人的脚步声。 泠烟一时不敢有所动作,她在齐元额身边待得久了,暗杀的事情并非没有遇到过,如此雨夜之中忽听得有脚步声,不得不叫泠烟往这方面想去。 泠烟屏住呼吸,藏匿在花枝之后,打算等到来人离开再出来。只是这般做法与赌博无异,泠烟也不由心中惴惴。只盼望着来人并非是为了索取性命而来。 脚步声渐渐离近了,泠烟心如擂鼓。在雨夜之中听得分外明显。来人显然也是听到了,脚步声停在了泠烟藏身的花枝之旁。泠烟眼睁睁地看着一双绣着龙纹的靴子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龙纹! 泠烟心中一惊,这宫中能堂而皇之将龙纹绣在鞋靴之上的人,除了当今皇上齐元恒,还能有谁? 来人竟然是齐元恒。 泠烟知晓了暗中之人的身份后,率先从繁茂的花枝后走了出来。见到齐元恒一脸讶然的表情,泠烟也是半晌没有说出话来。最后还是齐元恒先反应过来,只见他少有地沉着脸,对泠烟说道:“你这大半夜的不在房内休息,出来吹风淋雨做什么?” 泠烟一时也找不到话来解释。难道要说自己因为思及他而心情烦闷所以开窗透气又见雨势渐大从而出来护花吗?泠烟自认为说不出这些话,于是只好干脆缄默不语。 齐元恒被她的态度气急,却根本不舍得责备她。他如此深夜造访晴川阁,身边没有带一个侍从的缘故便是因为心中对她放心不下。故而听得窗外夜雨声渐大,便一个人偷偷过来了,竟不知正好两人在院中碰上。 齐元恒到底是心疼泠烟,舍不得她还站在雨中,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得一把捞起泠烟,将她抱入怀中。急匆匆地进了晴川阁。 泠烟尚处在懵懂状态,被齐元恒一路抱进了晴川阁内,才反应过来,羞红了脸要下来。却只见齐元恒沉着脸,眸色暗黑,看不出一丝情绪来。泠烟便不敢再言,只得安安静静地任由齐元恒替她擦干润湿的头发,又换过干净的衣裳才作罢。 齐元恒原以为泠烟会反抗自己,却不想她一路沉静地任由自己这般做,心中对于泠烟丝毫不顾及自己身子的做法稍稍消了些气,可是看向泠烟的眼神却仍旧冰凉。 却不知泠烟看着齐元恒的眼睛,心底将将要漫出泪来。 第260章 丽嫔作死 从来没有人,能够像齐元恒一样,对自己这么好了。 余生漫漫,大概是再也逃脱不出这温柔陷阱了。 自从那日看了浣衣院小丫头送来的密信之后,这丽嫔可以说的上是食难安,寝难眠,日日想着如何对付泠烟。在听闻泠烟病重之时心中还曾窃喜过,偷偷在自己个宫苑之中埋下了诅咒的小人偶,日日盼着泠烟就这样去了才好。 只可惜这泠烟身体底子好,将养了些许日子之后就恢复了过来。丽嫔也只能恨恨作罢,让红霞将那些小人都拿去烧了,也省的让人拿住了把柄。 再说那倚绿自从背叛了泠烟之后,就愈发的谨慎起来了。可这些在早就知道内情的泠烟眼里,不过只是无所遁形罢了醢。 “启禀绮嫔娘娘,丽嫔在外求见。” 这日泠烟正准备休息,那厢就有小宫女打了千进来禀报。 丽嫔缇? 泠烟眼神一转,疑惑稍纵即逝,转而开始谨慎起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丽嫔在潜邸之时为人就素来比较张狂,此时还不知是想要做些什么事情。 “祁红,你去替我回了人,就说我身子不适。” 虽然已经被封嫔数日,但是泠烟还是不习惯用那高高在上的自称“本宫”,反倒是和她平日里一样。 “是,小主。” 祁红点了点头,领命之后就准备向外头走。 门帘被忽然掀起,只见来人身着赤霞色长裙,一头的金饰晃的人眼难受。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丽嫔,一副暴发户的打扮符合她素来张扬的作风。 “妹妹这是怎么了,姐姐瞅着你这精神气挺好的,怎么姐姐一来你就病了,莫不是这处水土不服,姐姐冲撞了妹妹?” 丽嫔一张口就是姐姐妹妹,听着像是一副很亲密的样子,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句句带着刺。 “丽嫔说的是哪里话,我又岂敢怠慢了丽嫔呢?只是近日春寒,身子骨确实是有些不舒服。祁红,还不快去上茶。” 泠烟使了一个眼色,祁红顺势就下去了。 一句“丽嫔”,无疑不是在无形之中提醒了她们之间的身份乃是平级,这让丽嫔心中的不爽又冒出了头。明明她的资历可比泠烟老的多,服侍在齐元恒的日子也远比泠烟多。可不说这位份久久得不到晋升,就连分的宠爱也远远不及泠烟,这样的屈辱,怎么能够忍受? 再加上,她还听说了,泠烟不日就将被封妃。嫔和妃之间,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一旦坐上了妃位,那就有了协理后宫之权。 “绮嫔如今也是服侍在皇上身边的人了,这宫规礼仪可要好好学学了。要是在一口一个‘我’字,这说出去可是丢了皇上的脸面。” 丽嫔拿出宫规来教训她,泠烟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在心中嗤笑一声之后开口。 “丽嫔说的是,只是皇上开了口,说妹妹这率直的性子甚是可爱,这才特许了妹妹不用拘泥于宫规,省的失了灵性。” 即便泠烟说的平平淡淡,但却不可置否在丽嫔心中一石激起千层浪。 凭什么? 这泠烟不过是运气好一点,这才刚好成为了李家三小姐,后来又成为了安宁县主。 所有的资本,不过都只是运气好罢了。 丽嫔伸手摸了摸小腹,眼中的眼神也变了几变。 “绮嫔妹妹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姐姐和你都是皇上身边的人,怎么可能会这么见外呢?” 丽嫔一边说着一边走进泠烟,感觉之中有些不对,但是却没有丽嫔的动作来的快。 不对,她为什么摸着肚子。 在一环顾周围,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倚绿将她宫里的人都遣退了。 看来今日,是一件早已预谋好的事情。 “啊……我的肚子,好痛啊好痛!” 不过只是拉着她的手轻轻一推,丽嫔立马就倒在了地上。 这算是什么? 碰瓷? 泠烟心中隐隐约约已经有所猜测了,但是却不愿意相信自己就这样被丽嫔坑了。 鲜红的血从丽嫔的下腹流出,不一会就染红了地板。 这是? 流产了? 即便泠烟未曾经历过,但是看到这幅样子自然也该明白了。可是泠烟并不明白,对于后宫女人来说,子嗣才是最为重要的,拿一个孩子来陷害她,这怎么看也是怎么不划算的买卖才对。 泠烟双手环抱,一副坐壁上观的看客模样。对于这样的事情,泠烟知道自己肯定是躲避不了了。丽嫔折损了一个孩子,肯定不会让她就这样逃脱了。 “绮嫔,你好狠的心肠!” 丽嫔眼中的狠厉不似作假,伤心绝望也不是假的。虽然是为了陷害泠烟而不得不出此下册,但是这毕竟是从她腹中掉下的一块肉。 这当娘的,怎么可能不心疼。 屋外的人听见丽嫔犀利的叫声,连忙推门而入。 丽嫔身旁的红霞自然是懂得自家娘娘的算计,指着泠烟就开始嚷嚷。 “祁嫔娘娘,您好狠的心,竟然伤害了丽嫔娘娘腹中的小皇子。” 义正言辞的指责在触及泠烟眼底的嘲讽之后就像是缩了进去的小苗一样。 竟然会有这样的气势,这绮嫔,果然是来者不善。 华贵妃不久之后也闻言赶到,听了事情前后之后就将泠烟暂时“请”到了暗室之内。 临走之时泠烟的眼中没有丝毫恐惧,就仿佛这件事与她没有丝毫关系一样。 后来齐元恒也赶了过来,几句话就保下了泠烟,将此事延后调查,果然就查到了其他证据。 丽嫔怀孕之后因为腹中胎儿不稳,有滑胎迹象,基本是保不住了。所以才听信了信中的安排,决定用自己的这个孩子来陷害泠烟。 而出卖了丽嫔,将事情真相告诉祁红,而且还拿出了当时红霞扔掉的木偶娃娃的人就是服侍在红霞身边的小丫鬟。 事情发生这么大的反转,是任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丽嫔被打入冷宫,相关倚绿等一干叛贼都被杖毙至死。没想到泠烟狠下心肠来的时候,也能够如斯心狠。 也就是这样,泠烟在宫中变得更为扎眼起来。齐元恒为了保护泠烟,着实是费了不少劲头。 甚至在初一十五之时,都跑到泠烟宫中,促膝长谈。 自打那一日泠烟和齐元恒促膝、彻夜长谈之后,两人之间的心结渐渐解开,感情也是“一日千里”,这番情景看在众人眼中却是有了各自的想法。 然而,在泠烟和齐元恒两人甜蜜的时候,齐元礼却是在一旁哀怨不已,每当这个时候,泠烟总会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齐元礼。 日子在打打闹闹之中度过,然而很多不如意的事情总是会在生命之中——不期而遇。 一日,泠烟刚陪齐元恒用完午膳,正在御花园莲池边上的亭子里乘凉,然而不一会儿便听到身旁寒月说话,只见泠烟寝殿之中的一个小宫女急急忙忙来报,说是景亲王齐元礼不久之前来晴川阁找泠烟,却不料扑了个空。 听宫女说,齐元礼似乎是有什么急事,神色匆匆的模样,那名宫女见状,安抚了齐元礼几句便急急忙忙来禀报泠烟了。 按理说齐元礼乃是成年男子,又被封了亲王的身份,赐予王府宅邸,身为外男,为了避嫌,不应如此时时刻刻往宫里跑才对。 奈何他与齐元恒关系不一般,身为与齐元恒关系最亲密的皇弟,与泠烟也有一番交情,彼此熟知,有了齐元恒的特许,这才得以拥有随意进出宫中的权力。 泠烟刚听完了宫女的叙述,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不远处便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身影,泠烟定眼仔细一看,倒真真儿是应了那句“说曹操,曹操到”了,来人正是方才泠烟主仆几人提及的齐元礼。 泠烟见状,慢慢端正坐直了身子,屏退了连同寒月在内的身边伺候的人。 不一会儿,只见齐元礼径直往这边儿来,面上神色有些难看。 看着齐元礼此番表现,泠烟不由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在她的印象之中,齐元礼可是一个阳光活泼的人,像是小孩子一般的心性,若是在平时,齐元礼脸上总是笑嘻嘻的模样,可是鲜少露出像这般样子的神情? 因此在看到齐元礼露出这般申请的时候,泠烟心中忍不住咯噔一跳,难不成真实发生了什么形势严重的事情? 待齐元礼坐下之后,泠烟不紧不慢地替齐元礼倒了一杯茶,她知道,齐元礼今日既然选择前来找自己,那么就说明他必然会自己亲口说出来的,因此泠烟并不急于在这一时知道答案。 果然,在等了小半盏茶的功夫过后,齐元礼终是放弃了和泠烟一起较量耐心的问题了,泠烟向来是个沉稳淡定的主儿,这事儿他可是深有体会,因此每每想到这里的时候,他总会怀疑泠烟是否与其他人的“构造”不同。 同时身为女人,其他人有谁又是像她这般的?心有谋略,淡然自若,仿佛早就看破了一切,不悲不喜,在他看来,泠烟可算是一个比较“另类”的存在了。 齐元礼坐在一旁,面色沉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你今日找我所为何事?”泠烟看了他一眼,淡淡开口道。 齐元礼面上表情有些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沉默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泠烟,为何你要瞒着我?” 第261章 芜襄的事情,齐元礼的得知 听到这番没头没脑的问话,泠烟面上虽是很淡定、毫无波澜起伏的模样,但是内心却是忍不住一惊,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湖中,激起一圈圈涟漪。 “什么?”泠烟略带几分不解地问道。 “我是说……芜襄的事情。”齐元礼似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又像是有些气愤的样子。 听到齐元礼的话中提到长孙芜襄的名字的时候,泠烟拿着茶盏的手忍不住微微一抖,偏离了茶杯半分距离,茶水洒到了桌上,缓缓流下。 泠烟愣愣地看着桌上不小心倾倒溢出的水,脸上神色蓦地变得严肃了起来醢。 而齐元礼看着对面泠烟的样子,一时也不由得有些沉默,他笃定,以长孙芜襄和泠烟之间的关系,泠烟不可能不知道长孙芜襄身上所经历过的事情,照这样说,齐元恒也应该知道这些事情,可为什么自从他回京之后却从未有人向他提起过? 若非近日听到消息,再加上他跑到长孙王府想要找长孙芜襄却被拒之门外之后,他根本不会对此起疑。 他竟不知道,在他不在京都的时候,他捧在手心之中的人竟然受了这样的委屈?他根本无法想象,在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的长孙芜襄、向来骄傲的长孙芜襄究竟会怎么样缇? 听到这些消息之后,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心中更多的却是对长孙芜襄的心疼和怜惜。 当初他离开京都的时候,曾经千叮咛万嘱咐,让泠烟务必替她照顾好长孙芜襄,可如今却是出了这样的事情,不得不说,一开始的时候齐元礼心中也是有些许不快的,不过如今面对这泠烟,他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两人之间沉默良久,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良久之后,泠烟终于回过了神来,然而令齐元礼干倒有几分意外的是,泠烟的第一反应并非是替自己解释或者替长孙芜襄辩白。 之间泠烟坐在原地,神色有几分冰冷的盯着齐元礼,语气之中微微带着几分寒意地道:“你是从何处听说?又是什么人在你面前传播了什么消息?” 听到泠烟的问话,齐元礼也不由得先是愣了一愣,为什么原本来“兴师问罪”的应该是他,可如今这情景却是反转得如此快? 面对着泠烟的提问,齐元礼细细思索了一番,见泠烟这番表现,想来当初这件事情并不简单,看来在这其中必然另有隐情。 长孙芜襄和泠烟是什么样子的人,想必他比谁都清楚才是,而泠烟和长孙芜襄之间的感情他也是知道的,他相信泠烟自然不会下手伤害长孙芜襄,而长孙芜襄也不是不自爱的人,只是……究竟是何人在他面前故意提起此事,又暗中传播、恶意引导? 齐元礼心中想着,双手却是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手上青筋暴起,看起来有几分狰狞。 泠烟看着对面齐元礼的动作,心中自是知道齐元礼正努力地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情绪,看来这其中自然有人作梗。 “景亲王,芜襄是我的朋友,是皇上的表妹,我们之间的交情如何,不需要我向你解释。我自然不可能会害她、对她不利,任何伤害芜襄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我不知道你究竟听什么人说了一些什么东西,不过我相信,你是一个成年人了,你也有自己的思维和明辨是非的能力,哪些人可信,哪些人不可信;哪些事是真,哪些事是假,其中的真假曲折是非善恶你应该有你自己的判断。” 泠烟看着齐元礼的模样,微微思索了一番,面上神色却仍是十分难看。 泠烟如是说道,心中一股隐忍的怒气上涌,语气之中带着一股不自知的讽刺。 听到泠烟这番话,齐元礼心知自己方才的表现是鲁莽了,这才会引得泠烟这般,不过他向来是个自制的人,只是在面临着长孙芜襄和与长孙芜襄有关的事情的时候,他总是会失了理智。 “泠烟,我……”齐元礼犹豫了一下,不觉有些赧然。泠烟的为人如何,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他所了解的已是足够透彻了,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他却是没有给予泠烟足够的信任和信心,泠烟会有如此表现也着实是情理之中。 “不用说了,我知道这种情况下你的大概反应,你的性子向来如此,只是元礼,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泠烟抬手止住了齐元礼欲说出口的话,反而问道。 齐元礼听言,不由得再度呆愣在原地。 “我知道你对芜襄的感情,但是元礼,你可否想过芜襄的感受?”泠烟说着,声音微微颤抖,带着几分哽咽。 “与芜襄相处了这么久,你应该知道,她平日里虽然像个小孩子一般,不与人计较,心性纯粹,可她生来骄傲,如今芜襄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大受打击,心性大变,却也很难再相信任何人。” “我曾经多么期盼她能够一直如此般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可是天总不遂人愿,即便你能接受现在的她,可是她能吗?现在的芜襄每日只会强颜欢笑,却是悄悄在自己的心中束起了高墙。” 泠烟顿了顿,再度抬眸看向齐元礼时,眼底已是微微带着几分湿润的感觉。 “若是在以前,我必然相信,你能够给她足够的安全感,给予她庇佑,护她一世安好,可是感情并不只是两个人的事情,你能接受芜襄,可是你的母亲呢?世俗的眼光呢?你又是否能够撇得一干二净?” 泠烟继续说着,语气虽然有几分悲恸,但是却十分理智。 齐元礼看着泠烟,不由得有些哑然,他眼中的泠烟,向来是足智多谋,从容淡定而又温柔善解人意的模样,可如今,因为长孙芜襄的事情,她势必在心中愧疚难安,还要面对众人的质疑与指责,其压力并不见得会比长孙芜襄所承受的压力小,齐元礼突然举得心里堵得慌,似乎很多本欲说出口的话在此时都一一忘却,再无半分勇气说出。 他,不配去责备凌烟。 “你说得对,我不能对一切都选择不管不顾,但是我坚信,今生今世,我齐元礼以我项上人头许誓,这辈子,非长孙芜襄不娶,只要我在,便不会再让她受委屈。”齐元礼说着,向泠烟拱了拱手,而后离去。 身后的泠烟抬手拂去眼角湿意,不得不说,齐元礼方才那番话对她也有着很深的触动。 当初长孙芜襄也曾在众人面前信誓旦旦,此生非齐元礼不嫁,可是如今,他们俩的感情又当如何呢? 自从那一日齐元礼找泠烟聊过以后,齐元礼便已有一段时间没有音讯了,泠烟也对此感到疑惑,甚至怀疑是否是当初自己对齐元礼说过的话太过分,才导致齐元礼“失踪。” 泠烟心中忧虑,此事告知齐元恒后,齐元恒面色冷淡,似乎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元礼已经不再是个小孩子了,这些事情,该怎么处理,他自己心中必然有了自己的想法,我们旁人再如何替他操心也没用。” 泠烟闻言,有几分了然,可心中却还是忍不住为两人担忧。 正当泠烟为齐元礼和长孙芜襄两人担忧不已的时候,齐元礼和长孙芜襄两人之间却又出现了一些问题。 却说齐元礼在“失踪”的这两天时间内的的确确是想了很多问题。 不得不承认,他对长孙芜襄的感情并非是玩玩而已,他曾殷殷切切期盼着长孙芜襄能够接受他的感情,两人可以走到一起。 即便到了如今,他的初衷也没有改变过。 在世俗的眼光里,一个女孩子的清白是无比重要的,因为他根本无法想象,若是当初长孙芜襄所经历的事情传了出去,那么她会经历怎么样的痛苦,他人又会如何看待她。 骄傲如她,若是面临着这样的情景,又会如何?对于长孙芜襄,他始终是存有几分心疼与怜惜的。 在这两日时间里,齐元礼考虑了很多问题,也曾亲自到宫中找淑妃彻夜长谈。 所幸淑妃虽然是生活在宫中,但是却并非是那种迂腐不通情理的人。她显然也是一直都知晓齐元礼对长孙芜襄的感情,而且淑妃对长孙芜襄的印象也是极好的。 对于这件事情,虽然是有些遗憾,但是这确实是并非长孙芜襄所愿,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她比任何人都不幸,他们又有什么样的资格和立场去责怪刁难她? 在皇宫之中生活了这么久,见惯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事情,淑妃现在只一心想着保护好齐元礼。 第262章 请求赐婚 也正是因此,淑妃才一直都希望齐元礼与皇位之争能够保持一定的距离,而不被卷入其中。 皇权看似高高在上,可那皇位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够坐上的?高处不胜寒,这个道理,她不是不懂。 如今她唯一的愿望就是盼着齐元礼能够平平安安的、娶妻生子,仅此而已。长孙芜襄是个好姑娘,既然齐元礼对她有情,她也对他有意,她便不希望他们彼此辜负,留下任何遗憾。 齐元礼听完这番话,心中不自觉地有些触动。 泠烟说的没错,他不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他总不可能丝毫不管不顾自己母亲的感受与看法,对他来说,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他都可以不去在意,他可以对世俗的目光不予理会,但是却无法对齐元恒、自己母亲和长孙芜襄做到如此醢。 因此在听到母亲的表述过后,齐元礼内心也不再迷茫,反而更像是有了自己的目标与动力。 在明确了自己内心以及淑妃的想法之后,齐元礼很快便有所动作。 第二日,齐元礼一大早便整理完毕,穿戴整齐进宫面了圣缇。 御书房里,齐元礼和齐元恒对面而坐,在了解了齐元礼的想法之后,齐元恒不由得有些震惊,不过犹豫多年来形成的习惯以及身处高位时候的谨慎,齐元恒并没有将自己的情绪表现得很明显,只是微微愣了一秒,旋即又恢复正常看向齐元礼。 “你可是考虑清楚了?” 齐元恒面色有几分复杂,皇室虽然看似外表光鲜,但是其内里却是充满了勾心斗角、阴险黑暗。对于这个弟弟,他从小到大只希望能够好好保护他。 “皇兄,我……我考虑清楚了,我对长孙芜襄的感情如何,你是清楚的,我也的的确确是认真的。” 齐元礼认真看向齐元恒说道,下一秒,齐元礼站起身子,掀起衣袍一角,单膝跪在地上,行礼道:“请皇兄替我和长孙芜襄赐婚!” 齐元礼跪在地上,脊背挺直,神色坚定。 齐元恒见齐元礼这幅模样,更是觉得头疼不已:“你先起来说话。” 然而齐元礼似乎铁了心了,见齐元恒还没有应允、答应他的请求,他便一直都跪在地上,毫不动摇,仍是坚持着自己的那一句:“请皇兄为我们俩赐婚!” “元礼!”见齐元礼这个样子,齐元恒不由得有些动了怒意。 “你要知道,感情之事,并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如今太妃虽然同意了,可是长孙芜襄又是如何想的?若是放在以前,皇兄为你们赐婚也算不得什么,可是你觉得在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长孙芜襄还能够心无芥蒂完完全全接纳你的感情吗?” “若你真的心悦芜襄,你便应该也替她考虑考虑,你如今贸贸然让朕替你们赐婚,你这番作为又是将芜襄放在了什么地位?” 齐元礼仍是跪在地上,只是听了齐元恒的话之后,却也忍不住呆愣在原地。 “皇兄,我……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齐元礼面色有几分苍白,神色痛苦地抱头说道,看起来有些痛苦与颓废的感觉。 齐元恒看着这样的齐元礼,不由觉得有些心疼,缓缓蹲下身子,右手放在齐元礼的肩上,带着安抚之意。 温暖宽大的手掌传递着温暖和力量,渐渐地,齐元礼也逐渐平静下来。 齐元恒知道,齐元礼对长孙芜襄的感情如何,长孙芜襄的事情,不仅仅对于长孙芜襄来说是一个心结,对于齐元礼来说,也同样是他的一个心结。 “元礼,不如你先去长孙王府探探长孙王爷和王妃的态度吧。” 长孙芜襄是长孙王府唯一的女儿,是长孙王府上下的心头宝,长孙王爷和长孙王妃对她最是疼惜,如今齐元礼既然想要求娶长孙芜襄,那么长孙王爷和王妃的态度也是十分重要的。 通过长孙王爷和长孙王妃的态度,也很容易看出长孙芜襄的态度,这也是齐元恒之所以让齐元礼先去长孙王府探探口风的原因。 也不知道后面齐元恒和齐元礼两人讨论了一些什么,只记得那一日齐元礼离开的时候,面上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几日后,齐元礼递了拜帖到长孙王府府上,长孙王爷也算是看着齐元礼长大的,对齐元礼的为人也算比较放心。 再加上之前齐元恒也曾替长孙王爷“引荐”过齐元礼,暗示了齐元礼对于长孙芜襄的感情,因此在面对齐元礼时,长孙王爷心中也不由得多了几分考量。 “景亲王今日前来的目的,本王已经了解了,只是这婚姻之事,向来不可当作儿戏。”长孙王爷摸了摸胡子,看着齐元礼,不紧不慢地说道。 “芜襄乃是咱们长孙王府唯一的女儿,这些年来,我们对这个孩子也是视若珍宝,费劲了心思。芜襄性情虽然顽劣,可是心地却是纯良的,只是……”长孙王爷说着,脸上隐隐有几分为难之色。 对于长孙芜襄过往的事情,齐元礼方才来时便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想法。虽然长孙芜襄受辱受委屈的事情有些让人唏嘘心痛,不过齐元礼和太妃娘娘也并未将此事过于放在心上、与人难堪。 齐元礼和淑太妃的态度在很大程度对齐元礼和长孙芜襄两人的婚姻有着不可小视的决定力和影响力。 长孙芜襄是他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孩子,他自然不希望日后嫁了出去还受到刁难和委屈。也正是因此,长孙王爷对齐元礼的态度十分看中。 “长孙王爷大可放心,我也不愿辜负了芜襄的情意,也不愿因为一时冲动就耽误了芜襄的终身,因此,对于芜襄的感情一事,我早已经有过多番深思熟虑,还望王爷也能够仔细考虑考虑。” 齐元礼谦逊有礼地对着长孙王爷说道,态度诚恳,倒是丝毫没有摆架子的意思。 长孙王爷显然对齐元礼也极为满意。然而,正当长孙王爷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道微微有些冷意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我不同意。” 门内的长孙王爷和齐元礼听言,纷纷转过了头看向门外。 只见门外,长孙芜襄身着一身淡青色的罗衣,云烟衫上绣着秀雅的兰花,外披一件碧霞罗牡丹薄雾纱衣。 明明十分淡雅平和的颜色,穿在长孙芜襄身上,却偏偏有了一种清冷孤傲的感觉。 齐元礼抬眸,仔细打量着长孙芜襄,一段时间不见,她似乎更是清瘦了不少。 外面明明是阳光正好,明媚肆意,然而逆着光的她此时看起来却了然无生气,向来温柔清亮的眼底此时却是一片冰寒深邃,再看不出其他的情绪。 “芜襄……”长孙王爷一看到长孙芜襄,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齐元礼抢先开了口。 然而长孙芜襄却似乎没有看到齐元礼,也没有听到他深情的轻唤一般,直直从他面前走过,坐到一旁。 长孙王爷见此情形,有几分尴尬,开口道:“芜襄,不得无礼。” 虽是这么说着,可语气却无丝毫苛责之意。 长孙芜襄本就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何况在经历了那些事情之后,长孙芜襄更是大受打击,精神一度崩溃,长孙王爷又如何愿意去苛责她半分?听到长孙王爷的话,长孙芜襄面上却是浑不在意的模样,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齐元礼,随后又重复了方才的话道:“我说了,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话音一落,齐元礼的面色倏然变得惨白,放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起攥成拳头。 “你……说什么?”齐元礼低低地出声问道。 然而长孙芜襄却对此视而不见,刻意避开,而没有回答齐元礼的话。 “爹,不管你说什么,这门亲事,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的。” 长孙芜襄态度强硬坚决地对着长孙王爷道。 长孙王爷听言,抬眼瞥了齐元礼一眼,饶是他心性定力再好,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是终于憋不住了,面上一时有挂不住。 “咳咳,芜襄,不可无理取闹,今日景王爷亲自上门拜访,你又怎可失了主人应有的风范!”长孙王爷沉声道。 “我!”长孙芜襄正欲反驳。 然而,此时的齐元礼却突然开口,打断了长孙芜襄和长孙王爷两人的对话,迈步一上前,恭敬地道:“长孙王爷,本王想要和芜襄单独谈谈,不知……” “这个……”长孙王爷看了长孙芜襄一眼,犹豫思考了片刻,“这个自然可以,想必这种事情,你们当事人自己再谈论一下,也算是增进彼此之间的了解。” “芜襄,好好说话。”临走之前,长孙王爷又对着长孙芜襄切切叮嘱道,随后又看了仍然站在原地,保持着一段距离的齐元礼和长孙芜襄一眼,长孙王爷有些叹息地、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堂内,长孙芜襄和齐元礼两人各站一边,遥遥相距,长孙芜襄似乎并没有什么心情搭理齐元礼,只是深色冷淡地将头转向一边,打量起屋内的植株来。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之间变得尴尬不已。 第263章 谈个清楚,一刀两断 “芜襄……”齐元礼双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如此反反复复数次,终于鼓起了勇气率先开口。 直到这时,齐元礼才发现,无论在此之前他曾做过多少心里建设,曾做了多少努力,只要在长孙芜襄面前,一切最终又都回到了起点。 曾经以为已经足够强大的心理防线建设,在长孙芜襄面前,都变成了不堪一击,顷刻间崩溃错乱。 “不知景王爷今日造访又留下芜襄在此所为何事?若是为了叙旧,那很抱歉,芜襄不认为我们有什么旧可叙,倘若是像方才父亲所说的,王爷今日是来府上议亲,那么,芜襄也还是坚持方才的话。” 长孙芜襄神色未变地说道,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桌上轻轻敲着,一下一下,都像是敲打在了齐元礼的心上那般醢。 “我们已经有许久时间未见了,难道我们就非得用这样的态度和语调说话吗?”齐元礼抿了抿唇说道,指尖微微颤抖着,脸色有几分惨白。 “芜襄,我今日是想要来找你好好谈一谈的。”齐元礼继续说着,话语里却不自觉的带着几分“卑微”与不安。 卑微?不安?当这一个念头闪入脑海之中时,长孙芜襄不由得呆滞了片刻,随后又忍不住自嘲一笑缇。 怕是她多想了,齐元礼乃是齐元恒最疼爱的皇弟,如今又是亲封的王爷,身份地位也不会低了去,又岂会卑微? 少年鲜衣怒马,纵横风liu,肆意张扬的模样忽地闯入了长孙芜襄的脑中。 是啊,那时候的齐元礼,可是被京都之中的众人都调侃称作了“混世魔王”,因着先皇对他的宠爱,纵然齐元礼无理取闹,肆意妄为,但是在这京都之中还不是人人都得让着三分? 如今少年长成,早已经摆脱了当年的稚嫩青涩,变得更加英俊潇洒,成熟稳重起来,不知引得京都之中多少女子为之倾心醉倒。 如此的齐元礼,又怎么会有卑微和不安的情绪呢? 然而长孙芜襄却不知道,此时此刻她的一举一动皆是落在了齐元礼的眼中。 见到长孙芜襄略带着自嘲和讥讽的表情,齐元礼不由得感觉心中微微一阵刺痛。天真骄傲如她,脸上何曾出现过这样的表情? 她这样的嘲笑,究竟是嘲笑的什么?是她自己?还是他的一片“自作多情”? “我不认为我和景王爷有什么好谈的,景王爷主动上门想要求亲,诚意可彰,只是芜襄如今并不想接触谈婚论嫁的事情,有负王爷情意,还望王爷见谅。芜襄还有事在身,不便多送,王爷请自便。” 言罢,长孙芜襄越过了齐元礼,准备往门外而去。 齐元礼站在原地,稍微怔愣了片刻,而后连忙伸手抓住了长孙芜襄的手腕。 原本正在向前走的长孙芜襄不得不停下来。“你究竟想干什么?齐元礼,我说过了,我不同意,这件事情我有我自己的选择的权力!”长孙芜襄回身,怒视着齐元礼道。 “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对我一直都是如此不冷不热的态度?你分明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我不相信你对此也是无动于衷,可为什么你就不能选择接受我?是我哪儿做的不好?” “我长孙芜襄不需要别人来可怜!”齐元礼话音刚落,长孙芜襄便似发怒一般吼着道。 长孙芜襄的这一句话,如同平地里突起的一道惊雷。 原本还情绪激动的齐元礼在听闻那一句话的时候突然间沉默了起来。 而此时的长孙芜襄也像是情绪崩溃一般跌坐在原地,神色冷漠,似是在发呆。 “芜襄,我……”齐元礼看着长孙芜襄,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长孙芜襄回过神,没有再看齐元礼:“你走吧。” “我一定会向皇兄说明,让他为我们赐婚的,我早已许过誓,齐元礼今生,非长孙芜襄不娶。”齐元礼固执地道。 然而长孙芜襄却似发狂一般,抬手摔碎了一个茶杯,用摔碎的碎片逼近自己的脖子,语气冷漠道:“你若是再不愿离开,那就别怪我破罐子破摔。” 齐元礼见状,心下一惊,他从不知道,长孙芜襄居然如此抗拒,如今经过自己一逼迫,竟然不惜以死相逼? 齐元礼虽然急切想要迎娶长孙芜襄,然而无论如何,他却不想让长孙芜襄受到半分伤害,因此,齐元礼也不由得软下了态度。 “好,我离开,你先放下手中的碎片,不要扎到手。这件事情,我不会强迫你,但是我也不会改变我的初衷,芜襄,我一定会让你答应我的。” 齐元礼说着,神色有几分难看,犹豫地看了长孙芜襄几眼,而后又转身离开。 门外,不知从何时起,竟然已经从先前的风和日丽,阳光明媚变得乌云密布,尽是风雨欲来之态。 见齐元礼终于离开,长孙芜襄终于再忍不住,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如同失了最心爱的玩具的小孩一般。 窗外响起震耳欲聋的雷声,将长孙芜襄放声大哭的声音掩盖而过,大颗大颗的雨滴从天空之中坠下,冲刷着大地的这一片污浊。 轰隆而过的阵阵雷声、滴滴答答的雨声和长孙芜襄的哭泣声夹杂在一起,透着无尽的凄楚之声。哭到伤心处,似乎连老天都看不下去,才降下了这场悲沥的雨。 齐元礼说的不错,她明白齐元礼对自己的感情,也很难做到对此无动于衷,只可惜啊,两人情深,但是缘浅。 齐元礼说:“我曾许下誓言,今生今世,非长孙芜襄不娶。” 看,多么动听的情话,多么沉重的誓言,只可惜,放在此时此刻的境地里,却只不过是徒留伤情碎一地。 “你爱的人,原本也是个凡人,是你的注视,让她渡上了金身。” 明月清风,乌瓦白墙,是他多少次夜深忽梦的少年事? 可如今的长孙芜襄,终究,是配不上齐元礼了啊。 梨花春雨不知愁,掩却重门未可依。 转眼已是三日过去了,也不知齐元礼是什么样的心态与决心,接下来的时间里,齐元礼,日日跑到长孙王府蹲点,改用“温水煮青蛙”的法子,铁了心了要说服长孙芜襄。 也不管旁人怎么想,齐元礼都假装听不见看不见,每天都厚着脸皮跑到长孙王府,还美其名曰是培养感情,长孙王爷碍于身份以及齐元恒的原因,也没有多加干涉阻拦,最后便干脆地不再插手这些小辈之间的爱恨情仇了。 说到底,长孙芜襄是他的女儿,他也一样希望他这辈子能够嫁给一个值得她托付终身的人。 他觉得,齐元礼既然对长孙芜襄一片痴情,且又不介意过往之事,倒也不失为一个选择。 只可惜啊,齐元礼虽然心无芥蒂,但是那件事情却始终是长孙芜襄心里的一个过不去的坎儿,她并不想因为自己而拖累了齐元礼,让他为京都之中众人所耻笑。 然而就是因为这样,长孙芜襄才是对齐元礼的请求一概加以拒绝。 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可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旁人纵是看得清楚又如何,他们始终无法代替他们,感情之事,只有自己去经历了,才能知其所有,明其始终。 齐元礼和长孙芜襄之间的路,还有很长很长的距离啊。 齐元礼虽然日日都到长孙王府“蹲点”,长孙芜襄看在眼里,但是却无论如何都不愿再与齐元礼相见。 对于齐元礼的表现,长孙芜襄看在眼里,一边是心疼爱恋,一边却又是愧疚绝望。 正所谓相见不如怀念,既然他们彼此相见也不过是突然想增添烦恼与担忧,那还不如不见面,给彼此留一个念想,也免得伤心。 正是这一日,外面正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长孙芜襄早早的便起了床,梳洗完毕乘坐着王府的马车径直往皇宫而去。 初到皇宫之时,长孙芜襄先是去找了泠烟,自从生了上次的事情,长孙芜襄回到了王府之后,两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彼此也是想念得紧,因此这才是想着要先来看看泠烟。 然而刚到泠烟所在的晴川阁,长孙芜襄便发现在晴川阁门口站着一群人,其中便有齐元恒身边的近侍太监。 待通报过后,长孙芜襄便跟着出来迎接带路的宫娥一同进了泠烟的寝殿。 进了宫殿之后,长孙芜襄才发现原来齐元恒也在泠烟的寝宫之中。 “臣女见过皇上,绮嫔娘娘。”长孙芜襄呆愣了一下,又立马回过神来,恭敬地给齐元恒和泠烟请安,一举一动都做到了极致,没有落下分毫。 “芜襄今日怎么想起进宫来了?”齐元恒笑了笑,轻声有些调侃似的说道。 泠烟对着寒月使了一个眼色,寒月会意,点了点头,将殿内的宫娥下人们全部带了出去。 “咱俩已有许久不见,芜襄怎的突然这么客气起来?如今这里只有咱们三人,那些虚礼,能免则免,何必那么生疏?”泠烟笑着,走上前将长孙芜襄扶了起来。 第264章 请求特例,入住宫中 “君为臣纲,表哥乃是皇上,一国之尊,我身为臣子之女,大齐的臣民,应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长孙芜襄就这泠烟的搀扶,慢慢直起身子站了起来,语调淡淡的说道。 泠烟听言,将长孙芜襄带到了座位之上,复又朝着齐元恒投去了一个眼神。默契的眼神交流,两人之间似是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 如今的长孙芜襄再不复当年天真烂漫,善良无忧的模样了,当初那个狡黠精灵的女孩儿,如今变得愈发沉默与冷傲起来,就像是一个没有太多生气的玩偶娃娃。 “其实我今日本意是打算来找皇帝表哥的,只是想着与泠烟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了,这才先来了晴川阁这边,不过,既然皇帝表哥现在也在这里,那就一起说了吧,也省得再跑一趟。” 长孙芜襄没有注意到齐元恒和泠烟二人的眼神交流,也自然不知道他们的心思与想法,只是率先开口,表明了自己的来意醢。 “我原本还以为你是特意来找我的,没想到,只是顺便来探望探望我的呀?可怜我自作多情了,还以为是芜襄你知道我清寂无聊,这才来陪我聊聊天儿消磨时间呢,却没想到竟是如此,唉......” 泠烟在一旁故作伤心的叹道,几分俏皮模样,打趣着长孙芜襄道。 齐元恒在旁,听了泠烟的话以后,意味不明的看向泠烟,有些吃味地道:“原来我陪着你的时间,你也是觉得清寂无聊么?竟然只心心念念盼着芜襄来陪你叙叙旧消磨时间?缇” 泠烟听得这番话,也不由得微微红了脸,嗔怒地瞪了齐元恒一眼。 长孙芜襄坐在一旁,看着齐元恒和泠烟两人的互动,眼底有着几分羡慕与几分苦涩,泠烟和齐元恒之间的感情之路,并未经历太多的坎坷与波折,如今一路走来,相知相伴相守,倒是惹得旁人艳羡不已。 “听芜襄说,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泠烟看到了一旁的长孙芜襄,连忙岔开了话题道。 “我今日前来,是想求皇帝表哥能够许给我一个特例,我想住进宫中,与泠烟在一处。”长孙芜襄也毫不含糊地表明了自己的心思。 “哦?这是为何?”齐元恒心觉此事其中定然有内情,于是又反问了长孙芜襄道。 “我......”长孙芜襄心知齐元恒必然不会轻易答应,也会询问自己原因,但是长孙芜襄却始终觉得不知该如何说出口,只是将头微微偏向了一边,似是不愿再多言。 一时之间,气氛微微有些冷凝下来,泠烟看着长孙芜襄这般模样,心中似乎有了答案,其实原因并不难猜,最近关于齐元礼和长孙王府的事情她也曾有所耳闻,见如今长孙芜襄的样子,再与这件事情稍加以联系,答案便是呼之欲出了。 只是无论齐元恒再怎么聪明,可他毕竟是男儿身,又如何抵得上女儿家心思细腻?自然看不出长孙芜襄的心中所想。 因此泠烟见齐元恒还欲追问,连忙打断了他,“正好我一个人住在这晴川阁之中也无聊,不如就让芜襄搬过来,与我同住吧?好歹也算是有个伴儿,你不是最疼爱芜襄了吗?日后她若是住在宫中,你们兄妹俩见面的时间和机会也多了许多,两全其美之事,何乐而不为?” 齐元恒还欲反驳,但是在看到泠烟的眼神示意之后倒也住了口。 泠烟既然这么答应了下来,自然是有了她自己的打算,有时候自己因为政事繁忙,也没有足够的时间陪她,想来着实是有些无聊了,若是有长孙芜襄作伴,倒也不至于太无聊。 因此,仅仅是犹豫了片刻,齐元恒终是答应下了长孙芜襄的请求。 时光兜兜转转,自当日得到齐元恒允诺之后,长孙芜襄便在泠烟的晴川阁中住了下来,只派人传了封书信回长孙王府,免得长孙王爷担心。 自从那一日起,长孙芜襄在晴川阁内已经住了两日了,可长孙王爷不只是出于什么打算,似乎并没有将长孙芜襄已经搬进宫中这回事儿告知齐元礼。 因此齐元礼仍然每天往长孙王府跑,却是接连几天都没有发现长孙芜襄的行踪,渐渐地,齐元礼也不由得有些起疑惑了。 直到某一日,齐元礼进宫面圣的时候提及此事,正欲询问齐元恒是否知晓长孙芜襄的下落,因为他知道在此之前长孙芜襄有意到宫中来探望泠烟。 然而,还不待她问出口,齐元恒竟然率先开口,问及齐元礼与长孙芜襄二人的发展近况。 “你最近可有什么动作?可是想清楚了下一步打算?”齐元恒看着面前的弟弟,开口问道。 “皇兄,我……”齐元礼似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怎么了?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齐元恒轻轻皱了皱眉头。 如今齐元礼也算是有了自己的目标和打算,还得到了淑太妃的支持,长孙芜襄本就对齐元礼有意,长孙王爷和长孙王妃又是一切以长孙芜襄为主。想来应该并没有其他的难事才对? 蓦地,齐元恒突然回想起来那一天长孙芜襄突然入宫恳求自己,想要搬进宫中住,与泠烟作伴。可是那个时候,当自己问及长孙芜襄其中缘由的时候,她却似乎还有什么别的隐情? 想到此处,齐元恒又抬眼看向齐元礼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惹恼了芜襄?为何那一日芜襄突然入宫,还告诉朕要求一个特例,希望留在宫中居住,好歹也给泠烟作了一个伴儿?” “长孙芜襄她果真是在宫中?在晴川阁?”齐元礼听了齐元恒的话,心中一急,连忙脱口而出地问道。 “你难道不知道?”齐元恒显然也是有几分诧异,一时之间对齐元礼和长孙芜襄的事情更是好奇了起来。 于是齐元礼便将自己与长孙芜襄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齐元恒。 听了齐元礼的叙述,齐元恒不由得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你明明知道芜襄是个性子激烈的人,如今你竟然用如此强行的法子逼迫她,芜襄自然会做出冲动轻生的事情。” “如此看来,事情可算被你给搅黄了。”齐元恒遗憾的道。 他这个弟弟啊,聪明是聪明,也算是有勇有谋,只是这情商着实是有些让人觉得有些着急可惜。 “那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办?”齐元礼有些不知所措地追问道。 “依朕看,接下来你最好先找长孙芜襄先谈一谈,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解开长孙芜襄心中的那一道心结。” 齐元礼听后,半信半疑地离开了御书房,往泠烟的晴川阁所在的方向而去。 说来也巧,正当齐元礼经过御花园的莲池,准备顺着莲池往晴川阁去的时候,长孙芜襄也在距离此莲池不远处的地方。 只见长孙芜襄身着一身冰丝孔雀蓝制成的罗衣,站在莲池边上,在她的身后,一个美艳又带着几分妖娆的宫装女子带着一名作丫鬟打扮的人缓缓往莲池走来。 “不知长孙郡主今儿个怎么想起来约本宫出来见面了?”那名宫装女子率先打破沉默,开口说道。 “原来丽嫔娘娘记性竟是这么不好,看来还果真是应了那句贵人多忘事了。”长孙芜襄看着丽嫔,语带讥讽地说道。 原来,这件事情就是是发生在几日前,丽嫔有一次当面辱骂、奚落泠烟,落了泠烟的面子,泠烟原本并不将此事放下眼中,然而这件事情却是不知为何被传到了长孙芜襄的耳中。 长孙芜襄知道此事之后之后,心中愤愤不平,打算跑去找丽嫔算账,然而,长孙芜襄在与丽嫔争论的过程中有些微激动,不料被丽嫔失手推到了池子里。 此时的天气虽然有些回暖,但是这莲池之中的水终年冰凉刺骨。 长孙芜襄被推到池子之中,溅起了一阵水花。冰寒透骨的水刺激着长孙芜襄的身子,一种窒息的感觉扑面而来,让她开始下意识挣扎起来,扑腾溅出不少水花。 岸上丽嫔等人见此,心中惊恐不已。 要知道长孙芜襄可是齐元恒的亲表妹,长孙王府唯一的女儿,如今自己失手将其推入了水中,万一要是被抓到了,那可怎么办? 无论是齐元恒还是长孙王府,都不是她和她的家族能够惹得起的。 想到此处,丽嫔四处张望了一下,见周围无人,丽嫔连忙带着贴身婢女离开了此地,留下池水之中不断挣扎着的、意识渐渐陷入混沌的长孙芜襄在原地。 所幸,在长孙芜襄的力气即将耗尽之前,齐元礼终于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连忙往这边赶过来。 齐元礼到达莲池边上,发现水中有人,似乎有几分眼熟,此时池水冰寒彻骨,怎么会有人跌进其中?看样子已经是在水中挣扎了许久了,若是再不将其救出,恐怕就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想到此处,齐元礼二话不说,连忙跳进了水池之中救人。 第265章 谁才是背后真凶? 刚一入水,冰凉的池水便将齐元礼包围,让他不由自主地了一个冷颤。 待游得近了,齐元礼才发现,原来这落水之人正是他方才心心念念要去找的长孙芜襄! 只是因为在水中泡的有些久了的原因,此时的长孙芜襄全身上下湿了个透,冰冷而又僵硬,脸色惨白如金纸,嘴唇冻得乌紫。 只是此时的她因为呛水早就昏迷了过去,意识混沌,却下意识地求生一般地紧紧抓住了齐元礼的衣袖。 长孙芜襄这幅脆弱狼狈的模样深深刺痛了齐元礼的眼,让他下意识地伸手把她揽到怀中,紧紧抱住醢。 长孙芜襄就这样浑身冰冷僵硬、毫无生气地躺在齐元礼的怀中,此时此刻的模样看起来孱弱极了。 “来人!快来人啊!”齐元礼站起身子,一边抱着怀中的长孙芜襄往外面冲,一边大声叫喊着,渐渐地,有人开始闻声赶来。 而齐元礼却是抱着长孙芜襄一路往泠烟所在的晴川阁方向而去缇。 “王爷?”在晴川阁门口,齐元礼偶然看见正好站在门口的祁红和寒月两人,见到齐元礼神色匆匆、怀中还抱着一身狼狈模样的长孙芜襄,两人都不由得有些疑惑地唤着齐元礼道。 “你们主子呢?”齐元礼见到两人,连忙开口问道。 “长孙小郡主这又是怎么了?” 明明听到了两人的问话,但是此时此刻情况危急,需要即刻传唤太医为长孙芜襄把脉查看身体,不容耽搁,因此,齐元礼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便吩咐着祁红和寒月替他去太医院传唤太医。 而齐元礼则是抱着长孙芜襄往晴川阁里冲了进去。 “元礼?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弄的这么狼狈?衣服都湿透了。”泠烟听到门口的动静,连忙赶了出来。 因为当时来不及思考就急忙跳进水池之中的救长孙芜襄的原因,此时的齐元礼全身湿透,衣服都紧紧地贴在身上,甚至起了许多褶皱,一身狼狈不堪的模样,与平时爱好干净的他比起来可谓是判若两人。 齐元礼却并没有回答泠烟的话,只是寻思着往客房偏殿的位置赶去,泠烟转过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齐元礼怀中一直抱着长孙芜襄。 “芜襄?你们俩这是怎么了?”泠烟有些诧异。 长孙芜襄今日出门她是知道的,她只道是这孩子性子野,爱闹腾,成天呆在这晴川阁里难免也会有些闷,可她却是没有想到,长孙芜襄出门这还不过半日时间,竟然将自己给弄个成了这副模样,问及齐元礼时,齐元礼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只好等到长孙芜襄醒来过后告诉他们事情的经过。 也算是祁红脚程快,齐元礼刚刚将长孙芜襄放到床榻之上,门外便有祁红来请示,告知太医院的太医已经到了殿门前了。 林太医为长孙芜襄把了脉,言明长孙芜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因为掉入水中,受了些寒,有点冻伤了,应该是在水中待的时间太久,没了力气,又呛了水,这才陷入了短暂的昏迷之中。 为长孙芜襄开了几副预防风寒的药,叮嘱了几句,林太医便离开了晴川阁。 泠烟吩咐寒月打赏林太医,又送了一程,所幸泠烟对草药也是有几分钻研,太医所开的药方之中那几味药材晴川阁内也有,泠烟便派了祁红将药取出,煎熬好再端来。 “现在芜襄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不如让她好好休息吧。”泠烟看了长孙芜襄一眼,又看了齐元礼一眼,淡淡道。 齐元礼眼神复杂地看向躺在床上的长孙芜襄,挣扎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随泠烟一起出去了。 “元礼,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会遇到芜襄,你们又是为何都如此一身狼狈的模样?”门口,泠烟看着齐元礼,压低了声音闻道,言语之间的担忧毫不掩饰。 齐元礼将今日自己所见所闻一字不落地陈述给泠烟,神色落寞,却又有几分认真。 “芜襄虽然性情顽劣了一点,但是却不至于如此粗心跌落水中才是。你方才说路过此处的时候看到有人影闪过,可是当真?” 齐元礼闻言,怔愣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我当时刚好路过御花园,听到有人在呼救,循声赶到莲池边的时候,也只看到有身影匆匆闪过,不知是否与芜襄裸睡一事有关。” 随后,齐元礼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玉牌,“这是我在水中救起芜襄的时候发现的,不知是谁的东西,不过,这个物件出现在芜襄的手中,想必它的主人和芜襄落水一事必然脱不了干系。” 齐元礼将此玉牌交给泠烟,然而泠烟却是一眼就认出了这块玉牌的主人,“丽嫔?” “什么?”齐元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这块玉牌,若我猜得不错,应该是丽嫔所有,我曾见她在一次宴会之上佩戴过,而宫中似乎并没有其他人有此玉牌。”泠烟解释道。 “可是丽嫔为何会对芜襄下手?他们两人应该没有什么交集或者仇结才是。” 泠烟神色严肃地沉思了一番,“这件事情我的把握不大,不过......我会派人在私底下调查的。” “若是想要验证此事是否与丽嫔有关也并不困难。据我所知,这个玉牌对于丽嫔来说似乎并不一般,若是她发现自己的玉牌不见了,则必然会回过头四处寻找的。” “你就将此玉牌放在莲池边的一处草丛边上,若丽嫔回来找她的玉牌,那就说明这件事情十有八jiu都是丽嫔所为。”泠烟思索着道。 齐元礼听言,也表示赞同,对于泠烟,他向来还是比较放心的。 之后,两人兵分两路行事。 因为寒月为人比较讨喜,口才也好,因此泠烟便派出寒月在宫中查探,打听他人的口风,想要了解当日是否有人看到长孙芜襄和丽嫔在一处;另一边,齐元恒按照泠烟所说的那般,将玉牌放在莲池边的一处草丛边上,并借机试探。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泠烟和齐元礼两人终于找到证据证明当日正是丽嫔与长孙芜襄两人在莲池边谈话,却不料起了争执,丽嫔在将长孙芜襄推入水中之后匆匆逃走。 得知此消息的泠烟大怒,发誓一定要为长孙芜襄出这口恶气。而齐元礼似乎也对此表示赞同。原本他对丽嫔就已是十分不满,再加上这次出了长孙芜襄的事情之后,齐元礼心中更是怒火中烧。 于是泠烟和齐元礼两人联手收集了丽嫔及其母族的罪证,发现丽嫔母族凭借自己在朝中的势力,多次挪用公款,将国库拨出的用以赈济灾情的银两私吞,中饱私囊,私相授受,也正是因为他们将公款私用,导致原本为了防灾加固的堤坝被大水冲毁,引起百姓动luan。 于此同时,丽嫔的母族势力还伙同、贿赂其他官员,暗中收买他人,在朝堂之中打通关系,如此种种罪证,齐元礼在朝堂之上时一举捅到了齐元恒面前。 齐元恒勃然大怒,立刻派大理寺卿秦云阳查探,此时一经证实,齐元恒便将丽嫔母族与此事相关的人统统判处下狱。 经过这次事情之后,泠烟和齐元礼终是成功地一把搬倒了丽嫔。 然而后宫之中向来是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明争暗斗、阴谋诡论,自从丽嫔的母族被查出罪证遭受处罚之后,丽嫔在后宫之中的地位可谓是一落千丈,愈发的低下卑微了起来。 平日里,丽嫔总是习惯了一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模样,后宫之中,从主子到奴婢,对丽嫔早就已经是看不过眼了。 如今丽嫔的母家出了事,那么丽嫔就没有了身后的势力支持了,又如何能继续在他们面前装清高! 这后宫之中又有哪一个是好惹的主儿了?丽嫔平时就惹眼,遭人嫌,如今又没了母家的势力支持,后宫之中,人命之事,向来都是说不清楚的,指不定下一个遭殃的就是丽嫔了呢? 然而令众人始料不及的是,在之后,竟是传出了丽嫔精神受到了刺激,意外疯傻的消息,齐元恒听闻此事,并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只是一道圣旨将丽嫔废除品阶,打入了冷宫。 向来孤傲如丽嫔的为人,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经历到这些吧? 先是家族中人因为被查出举证而被抄家判罪,家中之人悉数入狱,自己在后宫之中备受欺凌,而后竟然还“意外疯癫”,被齐元恒一道圣旨打入了冷宫,从此之后,在这暗无天日,凄冷封闭的冷宫之中,神志不清地度过这余生,再无一丝反转的可能。 都说是岁月催人老,不可渎于虚时。可是丽嫔又是否知道,正所谓因果循环,在这世间,很多事情都是善恶终有报,种因得因,种果得果,丽嫔既然自己做出了这些事情,那便决定了只能由她自己来承担这些后果。 窗外,一阵风斜斜拂过,触动了低矮檐角之下的风铃,吹奏起一曲唤人归返的乐音。 第266章 焦灼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转眼又是一年秋天,七月半晚风凉的时候,只是今年却似乎不是一个安稳太平的年头。 齐元恒登基以来,鲜少有发生动luan的时候,然而今年却似乎是一个多事之秋。 一日早朝。 皇上还未到,大殿前聚集了众多臣子,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低声探讨着。气氛不是很好,就像是阴郁的天空,云层压得很低,下面一众的皱眉和焦灼。 隔了半晌,尖细的声音穿过大殿传到殿前,悠远回荡醢。 “上朝!觐见——” 众臣赶忙理了理自己的衣冠,手执玉笏依次而入。 光线昏暗,上座的齐元恒的神色看得不甚分明,但是也不难感受到那种怒气。众人都是大气不敢出的模样,面面相觑,各自担忧缇。 “平日里鸡毛蒜皮的小事一个二个争着说,今天怎么没有高论了?”齐元恒说话向来语调平缓,可越是轻柔确实让人不由得觉得心中一颤。 他的目光像是一柄黑色的羽箭,带着森森冷光射下,不少人都默默低下头。 “皇上。”齐元礼向右前走到中间一拜:“华北水灾情况严峻,各种对策对应实施,只是……” 他愣了愣,齐元恒随着他的停顿皱了皱眉头。 “只是,”齐元礼腰又弯下几分:“今早刚刚得到的线报,朝廷拨出去的赈灾银两在半路上被劫走了。” 此话一出,下面一片哗然,一时间窃窃私语纷纷,像是即将要沸腾的一锅水。 齐元恒的脸色变的铁青,乌云密布,龙椅扶手的龙头似乎都快被拧下来了。他身子微微前倾问道:“什么人劫的?在哪儿被劫的?” 那可是整整三十万两白银,对华北的百姓来说就是救命的钱。且不说国库还能不能拿出这么多钱来,就算是拿得出,这再一层一层下去怕是早就横尸遍野了。 “是在江州白阳道上面被劫的,劫匪有四五百号人。” “我派去护送银两的人应该有一千五吧,个个都是兵中精锐,居然被四五百个劫匪就把钱给劫走了?”齐元恒被气得都有一些想要发笑,实在是想不明白:“白阳道附近就是主城!光是收成的官兵就有四五千!” 他一番凌厉发问,下面自然是没有人敢回答,各个屏气凝神的。 气过之后问题还摆在面前,叹了一口气后齐元恒摆了一下衣袖:“如今国库还有多少量银子?” “不到十万两。”户部尚书上前回道。 “一月之内给朕筹出三十万两来。”他下的是死命令,当然,绝对不是做梦空谈。 京中重臣家中少说五万两存银是肯定有的,就算是小官小宦也有不少揩来的油膏。明着富的各种珍宝古玩,暗着富的置办天地胡吃海喝。只要肯搜刮,别说三十万,保管还有多的出来。 现在这个时候,也是该让他们都出一出血。 此话一出,除了前面的几位大臣剩余的或多或少都露出心疼的模样。 嘴上说说倒是谁都能说出还记得让圣上高兴,真要是让拿出什么东西来基本上都恨不得把脑袋缩进肚子里面。 大家各自估摸着腰包想着拿多少出来既不会显得自己财大气粗也不至于显得小家子气。 一次早朝,每个人心中各有心思。 华北的水灾迫在眉睫,赈灾的银两也是个大问题,人人自危。 朝堂之上,齐元恒发了好大一通火气,要解决的事情也是堆积如山。 好不容易到了下朝的时候,才像是逃一般地走出大殿。 司礼监和着三五朝臣走着,低头谈话。 “老胡,你家夫人那后家可是咱们齐国数一数二的富商,这次可要看你了。” “就是,你要是多出点儿咱们也能少点负担,我这月俸才多少点儿?上有老下有小的,都靠你了。” 胡大人赶忙摆了摆手:“咱们几个都是自己人,就你看着要害我呢!我夫人后家有钱那也是她自己的事,跟我有个什么关系?” “咱们也就意思意思,你说几百号官员,用得着咱们操心?” 几个人一起走着,商量着对策。 说来讽刺,都是朝廷二三品的官员,却在商量着怎么在灾情严重的时候保住自己兜里面的那么些钱。平日里干的却是想着办法装满哪油脑肥肠的自己。 “武大人。” 一众人停下来,工部侍郎杨大人支了支下巴示意武安看过去。 武安,司礼监,专管礼节仪度。 喊他的人正是倚绿,她站在一座石狮子后面,看见几个人走过来才站出来。 都是朝堂上混迹了多年的滑头了,后宫的人找必定有事,许多东西,当知睁眼不见,退而避而不听,至少听而不言。看见是倚绿众人都只当没看见,拱手作揖之后便先行了。 武安心中也有些惊异,倚绿是泠烟的人他还是知道的。且别说是泠烟了,就算是整个后宫他都没有什么交集在里面。 “倚绿姑娘。”虽然心中疑惑,但是他还是走上前去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倚绿浅浅一笑,侧身做礼:“武大人。” “不知姑娘找在下所为何事?”武安自由熟烂礼数于心间,见礼发问无一疏漏。不过他却不是迂腐的书生一个,为人向来圆滑世故,也算是牙尖嘴利,看着倚绿心中隐约有自己的揣摩。 “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素闻大人说话明锐中地,特来打扰。”倚绿抬手掩嘴微笑,眸子中闪过一丝狠辣。 她从袖中拿出几张银票,递到武安的手中:“还望大人举手之劳定要相助。” 看见那几张银票武安眼睛都直了,他本来是进士出身,书香人家本没有什么钱财,入了仕途之后便一直无所不用地搜刮钱财。 越是有钱的人向来都是越想赚钱的,花出去却是一分一毫都要多做计较。 这次赈灾款项的捐款要是不到一万两他一个二品大员却是说不过去,但是哪怕是五千两银子都心疼啊。 还是多拿到一点是一点儿的比较好。 武安手上很快地就将银票收入袖中,脸上笑的愈发和善:“好说好说,武某是读书人,舞文弄墨动动口舌本就是本职。姑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看着他急不可耐地将银票收进袋子里倚绿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不过稍纵即逝。她招了招手,武安侧过耳去,两人低语半晌。 说简单点不过就是煽动大家讲怨愤转移到泠烟身上去罢了。 如今天灾**并行,死伤无数,民怨冲天。要求筹款,官家也是一肚子抱怨。在这个时候,若是有一个统一的发泄点,暴风雨般的愤怒都会想着那个人而去,淹没在口水和怒气之中。 而这些需要的就是一个开头,一个指引着大家发泄愤怒的方向的人。 倚绿的意思是武安去当这个特殊的指路人。 他掌管礼仪天祭,说的玄乎点儿就是关于命运兴衰祖制礼节。 由他起头说这些祸害的根源在于泠烟最合适不过。 听完之后,即使知道倚绿是泠烟的人武安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一点惊讶的神情。后宫争斗绸缪丝毫不亚于前朝天下,明里暗里,是忠是叛跟他没有关系。 这种情况下,越是置身事外知道得越少越是好。 袖中的手摸索着银票感觉身心都飘起来了,舒畅极了。 武安完了弯腰笑到:“姑娘说的事在下听明白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姑娘就放心吧。” 他转头环视了这森然的重重宫墙,手拢进袖子里:“哪怕这宫墙再厚再高,姑娘希望听到的消息定会传到姑娘的耳中。” 突然起了一阵萧然的风,两人四目相对了然一笑。 “如此,麻烦大人了。”她的目光意味深长。 武安略一低首算是回礼:“在下告辞。” “大人慢走。”倚绿又是一拜,看着他走远了之后才折身回去,绕了几座宫殿之后曲折自后门入了华妃院子。 华丽的砖瓦下面悄声低语,商讨的东西隐于黑暗之中,有人眸中带了怨恨狠戾,有人勾起冷冷一笑。 后宫中风雨欲来,齐元恒却还在为华北水灾的事情忧心。 散朝之后,齐元礼还有南宫毅几个人又被召见,后殿之中,还有诸葛鸿和泠烟。 “你们有什么看法?”齐元恒喝了两口茶,叫他们几个坐下后问道。 “眼下当务之急就是要筹钱。”南宫毅敲了敲手:“三十万两白银白白就没了,一定要抓住那些家伙。” “气归气,倒是没气糊涂。”诸葛鸿握着扇子点了点头:“筹钱是肯定的,但最大的问题也是筹钱。” “说是说得好听,但是没有多少人真的愿意拿出钱来。”泠烟站起来走了一圈:“我们不能坐着等他们送钱,而是自己去拿。” “怎么说?”齐元礼很是感兴趣的样子,还没听说过去别人家拿钱这个说法,再说那些人可都是朝中大臣,油调子。要想让他们拿出大笔银两来无异于铁公鸡头上拔毛。 齐元恒默不做甚思忖,诸葛鸿眸子亮了亮看着泠烟的眼神带了欣赏。 “动武的肯定不行,但是嘴上说也未必有效果,咱们既要劝说又要让他们不敢乱动。”泠烟逐个分析:“想要心服口服,要查清楚他们的家底,不多拿,每家拿出各一成就好了。” “一成?”南宫毅疑惑:“光是一成不够吧。” “你小瞧在朝为官的各位大人们了。”诸葛鸿嘲笑道:“我看光是一成到时候拿出来三十万还远远不止呢!” “确实。”泠烟点头:“接下来就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咱们各位大人喝个茶好好谈一谈就行。” 她笑的太过温和,但是目光总让人觉得背后被人盯着一般顿时毛骨悚然。 第267章 有恃无恐 “怎么谈?”齐元礼疑惑,看向泠烟:“他们笃定我们不敢动手,自然是有恃无恐,光是谈话怕是难以让这些老家伙们拿出些家底。” “我们不会真的动武,但是未必不能先吓一吓他们。”泠烟敛了笑意看向诸葛鸿:“先生想必懂了。” 诸葛鸿点了点头,接过话茬:“这件事情,不管是在下还是皇上出面都不合适,该由殿下还有南宫将军出面才可。此事就像是唱戏,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一个哄着,一个吓着,保管能将他们手里的钱交出来。” 说到这齐元礼恍然大悟,回味此计不住赞叹:“实在是妙啊。” 不让他们害怕是不可能拿到钱,但是都是朝中大臣也不可能真的做什么。吓一吓是最好的醢。 “这一吓一定要真实,让他们真的怕。”齐元恒放下手中把玩的杯子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实际的效果就要看你们两个怎么做了。” 南宫毅与齐元礼相视一眼,点头许诺:“定不辱命。” 不过三天,京城里面到处传得沸沸扬扬的。说是京畿卫柳大人家底都被查了个干净,一个人就捐了五万两白银缇。 这个柳大人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是就像是杀鸡儆猴的那一只鸡,一旦开始出现危险的讯号,所有的猴子都会警惕。他不过一个四品的官员都要捐出五万,那些官更大的人若是少了,怎么说得过去? 一时间,人心惶惶。京城里面那些个达官显贵们一个个互相奔走,一心想着先他人一步打听出什么消息来。奈何柳大人被南宫毅的人“特别看护”着,他那里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出去。 在所有人都焦急着的时候,突然传出来了一件事情,著名的铁公鸡中丞大人闭门不出拒不见客。 流言四起,都在猜测是不是跟捐款赈灾银两有关。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说的是皇上在调查,越是到后面越是捐得多。 像是追赶潮流似的,一群人哄着上前掏腰包,都是七八万地捐。唯恐自己变成第二个中丞大人,也怕自己到后面越交越多真的倾家荡产。 “收到了多少赈灾的款?”齐元礼进宫时齐元恒正在批阅奏折,书案两侧的奏章高过头,累地小山一般,他从一堆奏章里面抬头问道。 “您不妨猜一猜!”齐元礼明显很是兴奋,意气奋发的样子,但是想着想着有时觉得愤慨。 “哦?”齐元恒放下手中的笔,颇有兴致地思忖了一下:“五十万两?” “一百万两!”齐元礼走上前:“皇兄您是不知道,这群人前仆后继来交钱,可把我跟南宫乐坏了。不过还真是,不细算还真不知道,他们竟然藏这么多的钱。” 这个数字着实让齐元恒也是一惊,那些官员的月俸基本上也算是能过上富足的生活,京中官员向来奢侈是早就了解了的,但是没想到其中油水成分这么大。 “这些银两该如何处置?” “拨下五十万两下去,剩下的暂且充入国库。”齐元恒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辛苦了。” “本就是为国为民的事情,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齐元礼答道:“倒是南宫,现在还在忙着。上次三十万两银子的下落他那边还要去追,都没空跟臣弟一起来复命。” 齐元恒轻叹了一口气,按了按眉心:“嗯,等他回来,朕自然重重有赏。” 看着他并没有很高兴的样子齐元礼疑惑:“皇上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听他问起,齐元恒也没隐瞒,拿了几本最上面的折子:“你自己看看吧。” 齐元礼接过,草草一番以后也皱了眉头,轻斥道:“简直就是胡闹!这群人手里窝着笔杆子,成天吃饱了没事儿干!” 上面写的都是关于泠烟时齐国的祸水一事,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现在反正大臣小官都在上书,哪怕不是在帝京任职的官员大老远折子递上来模模糊糊说得大概也是这个意思。 古书提起过早有一妖女为先齐祸水,被收入后宫,天降横祸,也是水患害民。 现在华北水患正紧急,正好有人拿出这个来说是,逮住就不放开。洋洋洒洒几千字,无非说的就是自从泠烟入了后宫以来,齐国就一直天灾**不断,倒了霉运逆了天道云云。到最后差点都把泠烟说成是妖魔,专门来害齐国的。 尤其是司礼监那一篇,用词华丽考究,引经据典就是为了让齐元恒将泠烟杀了获是逐出齐国,看的人笑也不是怒也不是。 “绮嫔一思一行都在为齐国考虑,这群人闭着眼睛瞎写!实在可恶!” “你也不用气了。”齐元恒示意他坐下说话,他重新坐到书案后面:“有时候,流言蜚语的可怕就在于能够煽动民yi。” “民yi?”齐元礼坐下又站起来:“老百姓能知道什么?” “他们不一定知道真相,但是民yi确实是可怕的。你想想,举国愤起,到时候你能如何?” 这么一说,其中危险心计立见,齐元礼也不傻,立刻察觉问题:“流言蜚语也不可能凭空而来,是有人故意散播的?” 听他说完这话,齐元恒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靠在椅子上,目光落在桌上摊开的折子上,眯了眯眼睛。 眸中搅动着凌厉的杀气,到底是谁在背后使绊子藏针呢? 上朝的时间到了,齐元礼先退了出去,齐元恒由一众宫女太监整理好了形容便临朝。 下面的情绪明显很是不好,就像是亟待沸腾的一锅水,稍不小心就会溢出来烫手。 “皇上!” 齐元恒才刚刚坐下,就有一个人站出来:“近日民心动摇,想必圣上亦是担忧。后宫绮嫔,实乃不详,还请圣上明裁。” 他说完话就直直跪在哪儿,大有一副要是不答应他就一直跪着的势头。 有了开头的,后面的自然也是前仆后继,一众素日里闷声不响的大臣们跳出来说这儿说那,从黎明百姓说道先皇先齐,还有一大批附议的。 齐元礼看了这情景也是有些担忧地看向上座的齐元恒,果不其然,光是看脸色就知道定是压了很大的怒火。 “今日之事到此结束,送上来的折子再提及此事的一律退回去。”不过一刻钟齐元恒便冷着脸甩袖走了,留下一众人干瞪着眼。 “退朝!”又是太监尖细的声音,最终也只能悻悻而散。原本跪在哪儿的哪位大人也是被拂来面子,愤愤走出大殿,嘴里嚷嚷着:“红颜祸水,终要误国啊。” 南宫毅走到齐元礼身边:“这是怎么了?” “去诸葛哪儿再说。” “好。” 有的事情你越是想要压下去就越是有人要闹到台面上来。虽然齐元恒已经明确说过不许再提这件事情,但是还是有人冒着生命危险前来死谏,说是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泠烟留在京城。 一开始来一个,齐元恒便叫人拖出去一个,还用打板子吓唬他们,毕竟都是舞文弄墨的文臣政客。但是到后来这招完全不管用看,说拖出去斩了都没有人在乎。 情况愈演愈烈,在这个时候,对于齐国来说又是另外一个重大的打击。 楚国撕毁之前的条约,再次进犯。 华北水患未解决,民心不稳,这个时候边关又起战事,真的是最狠的一击。 朝堂之上,除了单零零站着的几个人,跪倒了一大片。 “你们是朝臣!是国家栋梁!不想着如何救灾抗敌!这个时候把责任都推到一个女子身上!”齐元恒站了起来指着一个个跪着的大臣:“民心未乱,我看倒是你们先乱了!一塌糊涂!” “民心已乱!” 司礼监大喊一身,悲乎痛哉,以头枪地:“陛下,民心已乱啊陛下!” “你说什么?”齐元恒退步坐下,定了心神:“朕要听具体情况。” “不管是华北还是帝京的百姓,大家都在说宫中那位是妖女!闹着要陛下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 听了这番话,他有些怒极反笑:“朕要交代什么?” “养女为患,祸害我大齐!” “陛下,还请听民愿!” “陛下,不能任妖女迷乱祸国啊!” 此次不同于上次,群情激愤的时候若是逆之而行,还不知道会冒出来几个英烈血溅当场呢。 齐元恒袖中的手握紧又放开,抬手示意安静。 待哄议声不再,他抿嘴下旨:“即使如此,来人,将绮嫔押入天牢,朕要亲自问审!” 圣旨下了,下面的人虽狐疑面面相觑,但是也不好再多做为难,也只能作罢。 看着出动的一小队锦衣卫,齐元恒的目光透过重重宫殿看向泠烟所在的宫殿。 这是权宜之计,如此大的动静,肯定有人在背后搞鬼,还好他之前与她商量过这个事情。 放心,我一定还你清白。 齐元恒收回目光暗暗发誓。 楚国犯境,要下当务之急就是稳住民心,打退敌兵。 朝臣不在闹腾,自然就是商议退敌的事情。 一次早朝,齐元恒只觉得浑身乏力,但是泠烟的事情,楚国的事情,水灾的事情,都等着他处理,也只能强打折精神撑下去。 而在后宫,那一队锦衣卫走到了绮嫔宫中,一路上看见的人奔走相告,不一会儿,整个后宫的人都知道泠烟被抓了。 第268章 泠烟,打入天牢 “娘娘,外面来了一大批人。”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地跑进来,差一点句撞到了手里拿着东西的祁红,起祁红轻巧转身很快地避开。 她稳了稳手中的托盘,皱着眉头:“做事情毛毛躁躁的,又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有禁军朝这边走过来了。”小丫鬟喘着粗气,按着胸口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我听说是要来抓娘娘的。” “抓娘娘?”祁红听了之后也是一下子就变了脸色,但是还不至于乱了分寸。她把手上的东西交给那个小丫头:“拿下去,别到处嚷嚷在背后嚼舌根子,知道吗?” 小丫头也是讷讷地接过东西点了点头,祁红转身进了屋子醢。 泠烟正在点熏香,用长铜勺拨弄香炉里的香料,随着轻烟袅袅,淡淡的香味散出,让人觉得心里宁静了许多。 看见祁红步履匆匆地进来她也不着急,坐上床塌理了理衣袖:“怎么了,素日可没见你这么毛躁的。” 祁红皱着眉头刚要说什么庭院之中就已经站定了一队人,院子里面打扫得下人们都躲到了一边。看起来是队长的一个人走进屋子对着泠烟弯腰行了一个比较周全的礼数缇。 “奉皇上旨意,带娘娘入天牢。” 那人也还算是客气,说的是带入而不是押送。 “天牢?!”祁红挡在泠烟前面:“我家娘娘没犯什么事,为何要被带入天牢?” 泠烟却没有很惊讶,她示意祁红走到后面去,自己移步到了院子里面:“走吧。” 那些前来带人的禁军似乎也没有想到这么好说话,他们在宫里面待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往常那一个主子杯打入天牢的时侯不是哭叫喊闹撒泼的? 不过他们也没有时间来谈天,只是按着旨意将泠烟带走。 临走之前,泠烟将自己身上的钗玉首饰全部都卸下,换了一双软一点的布鞋才走。她面色从容,吩咐了祁红倚绿打点好殿内上下。 “走吧。”叮嘱好了之后她朝那禁军队长点了点头,那人态度也是恭敬。 若是碰到撒泼打滚要见皇上的,他们说不定早就直接拖走了。越是临危不乱,越是不能够得罪。 半路上,泠烟正好碰见了华妃。 她浓装花艳坐在轿上,她素衣挽发走在轿下。 一行人停下来行礼,华妃掩嘴而笑道:“妹妹这是怎么了?” 她明知故问,泠烟自然没有多余去回答她。四目相对,一个讥讽轻傲,一个淡然高远。明明她才实在轿子上面居高临下的那一个,但是却莫名觉得似乎自己被俯视了。 “各位辛苦了,千万要照顾安好绮嫔娘娘,不要违了陛下的意思。” 见她不搭理,华妃自然不会自讨没趣,目的已经达成,想要叫她难堪受苦有的是机会,不急于一时。她转而故作亲和地看向那一批禁军,话中别有深意。 “卑职还有要事要忙,现行告辞。” 不料,那禁军队长似乎没有理解,公式地行礼之后示意泠烟继续往前走。 这是泠烟第一次切身地感受到天牢。 以前只是零零散散地听别人说起过,印象中不过是个关押牢犯的铁索牢笼罢了。但是步入森森铁门的那一刻便觉得一股阴冷一下子翻涌上来刺入肌骨。 这里不是寻常的关押犯人的地方,没有哀嚎喊冤,反而是格外的寂静。那是一种能够让人感觉到不适的死寂,带着一股腐朽的味道,泠烟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这里。”狱官带了他们到一个房间里面,相比于其他的勉强算是干净。 这里隔绝了外界,触摸到的都是无尽的潮湿还有冰冷。 而外面,事情还在持续发酵。 万千黎明千百朝官不是傻子,不难看出来皇上这只是在使用缓兵之计。他们要的结果是泠烟在众目睽睽之下死去,而不是在关进天牢之后默不作声。 楚国撕毁条约的事情传来,举国上下人心不定,边塞难民大量往帝京过来。 齐元恒宫中往来的朝臣络绎不绝,进进出出脸上的神色都很是不好。他自己也是整日阴郁着脸,天牢那边若是他去看,说不定就会惹人非议。到时候就像是浪潮汹涌将人推倒一个死角里面去。 楚国这次出兵,明显就是想要借着华北水灾的事情来打击齐国,对于其过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泠烟在天牢里面的日子也并不好过,一开始似乎一切都很太平。 直到昨天晚上睡梦中被一阵沙沙声吵醒,迷迷糊糊之间看见了一条黑红相间的细长蛇,不知是什么品种,但是看那狰狞的三角扁形头部就知道毒性不小。 猩红细长的性子微颤,最顶上一方小窗投下的月光正好照在它的身上,带着金属质感的鳞片让人不由觉得后背一凉。 在看见它的那一瞬间泠烟几乎就要喊出声来,不过她飞快退到一边靠着牢门。 这里周围都是铜墙铁壁,就连床都是铁铸的,突然出现这么一只蛇的可能性实在是太低了。她靠着铁栏,用手腕上的枷锁敲砸铁块上,发出邦邦的声音。 动静不小惊动了狱卒,直到看见人之后她才叫出声:“这里有条毒蛇。” 声音还算是冷静,但是却不难发现带了一丝颤抖。 那个狱卒她认得,既然是知道了要入天牢的,当然要做好万全的的准备,这个情况也不是没有想到过。 那条蛇扭着身子似乎并没有打算现在就进攻,它晃着脑袋紧紧地注视着泠烟的一举一动。泠烟额上起了一层薄汗,开了门之后她贴墙站在狱卒后面:“是有剧毒的,当心。” 后面又跟着来了两个人,看见那条毒蛇也是大吃一惊。 “这里怎么会有这种玩意儿?”一个狱卒皱着眉头,突然跑走,回来之后手里拿了一个类似于鱼叉一样的东西。 或许是感应到了危险,那蛇突然就立起了前半身,弓着身子丝丝发声。 “怎么样?”刚刚最开始来的狱卒看着拿鱼叉的人如临大敌的样子发问。 “不好说,这东西毒性特别大,不过一般都在闵州的大山里面才有,怎么会在这儿?” 他自己说完反应过来之后也是一愣,本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东西凭空出现,还能是什么,这是一个动动脚趾头就能想出来的问题。 一瞬间的静默之后泠烟低低地叫了一声,那人转过去只觉得黑红一带在眼前晃过,还没有反应过来手上就传来剧烈的疼痛。 “啊!”他痛呼了一声,这时候一边的人已经眼疾手快地抢过他手里的鱼叉。蛇咬住就不松口,一下子扑过来就缠到他的手,用力地翻搅,感觉血管整个都被挤压住了,不过片刻就呈现了胀青紫色。 因为蛇卷在手上,鱼叉也没有了用场,泠烟眼疾手快地双手拔了他身侧的刀刺入蛇的七寸位置。那蛇突然松了口疯狂地扭动,从狱卒的手臂上脱落下去。 看着地上的那一团,泠烟突然觉得心口作呕。 她转过身去俯在一旁,刚刚的动静不小,外面紧接着来了一大批人。 被咬的那人已经意识不清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了,泠烟知道他可能不行了。眉头紧蹙,她眼神中泛起的是森然冰寒。 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在正对她的,却不小心害了他人性命并且没有完成最终目标。 有一个人,藏在暗处,并且用尽了心机想要置他于死地,现在回过头去看其实不难发现,之前所谓的民怨都是走一个流程,不过就是为了让她死罢了。 “怎么回事?!”狱官的人看着躺在地上的人也是大吃一惊。 这一晚上,惊动了太医院,后宫各殿,当然还有齐元恒。几乎是批件外套就急促赶过来了。 看到泠烟没有什么事情之后才将悬着的心放下。 有人欢喜自然有人忧愁,华妃宫中,倚绿几乎是坐立难安。 她在齐元恒身边呆的时间不少,如果这件事情再拖下去,到时候一定会出现问题。 华妃自然也是恨得牙痒痒:“小贱人也不知道沾染什么歪门邪道的,都已经关进去了愣是整不死她。” “娘娘莫着急,只要她一日在哪儿,咱们就还有的是机会。”华妃身边的贴身宫女安慰道。 倚绿却并不赞同她的说法:“她不是一般的后宫嫔妃,哪怕只是多留一刻,就相当于悬在娘娘您头上的刀又升高一分,到时候要真的落下来,保不齐会出什么意外。” 其实这话更主要的是说给她自己听,华妃的哥哥现在在边疆抗敌,近日来传来的消息都是战况不错。看在她哥哥的面子上就算是到时候皇上查出来什么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但是对于她自己来说就是完全不一样的了,她只是一个宫女,无依无靠无亲无故,齐元恒早就对她摸地一清二楚可要是让他知道了是自己推波助澜绝对不会放过的。 华妃听了这话心又提了起来:“咱们下次下手一定不能再让她有可能逃掉。” 于是,在三番四次都让泠烟好好地活在狱中之后,虽然倚绿一再说过万万不可,但是也已经一两日没有看见她。于是,华妃终于忍不住亲自入了天牢。 “这种地方怎么能住人呢?” 第269章 华妃的羞辱 华妃用绣帕掩住口鼻走到了泠烟的面前,她来之前就已经确定今天这里面的人都是跟他哥哥有关系的人,又挑了入夜时分人少的时候。 {} 空气比外面要潮湿很多,呼吸起来有些难受。 她的声音向来尖锐清亮,整个天牢里面似乎都能听见她说话的声音。 原本厚重潮湿的空气中有了一股脂粉味并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 泠烟一开始并不打算理睬她,但是这似乎给她更多的信心觉得她现在怕了自己了醢。 华妃向来都是一个自傲的人,一般过于骄傲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当她们的骄傲膨胀之后便再也止不住自己那可怜的虚荣心,想要更多。 “看清楚了吗?这种地方才应该是你这种人该呆的。”华妃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她妆容华丽,却在此刻显露出来狰狞。 她兀自转了两圈,大摆的华服很是好看缇。 “只有我,能够站着,看你跪在我面前。”她心情颇好地停下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袖:“看不出来你还挺命大,不过不要紧,我就是想要看看你到底还能这么命硬到什么时候?” 泠烟抬头看着她,脸色有些苍白,这几天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发生,她完全不敢睡着,生怕对方由出什么新的花招。 她声音中都透着一股虚弱:“原来是你。” 其实猜到了,心中还有一个结论落下,但是却像是用钝刀子在心头一下又一下地拉划着。 一开始其实都是正对于生命危险的,但是后来似乎又变成了精神上面的折磨。 但是就是让泠烟觉得奇怪的是比如她怕小鸟一类的东西并不是一般人会怕的,对方就像是能够摸出她害怕的东西是什么。而这就说明身边有人背叛。 谁总是不见,谁近日的表现有些可疑。当初并不觉得有多少问题的细节现在全部都一一浮现在眼前。 “是我又怎样?”华妃将手中的绣帕嫌弃地扔在泠烟的身上。 玉指蔻丹妖冶,她笑的有些过分夸张:“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人都怎么说你的?他们说你是祸水,是狐狸精……” 说着说着她凑近去,声音轻和,直至看着泠烟的眼睛:“要我说,你就是婊子,还想要立牌坊。” “娘娘好兴致,不过这么晚了来这种地方就是为了说我几句,不知道该说您是太寂寞无聊了呢?还是本身就有这种非要去找别人麻烦的病?。” 她骂得难听,泠烟却也不着急,一字一句地回击。她原本黑沉的眸子浮现一丝星碎的笑意,其中地讽刺意味人谁也看得出来。 她的笑意还有那种可怜的语气让华妃很是恼火,但是又拿她没有办法。 只能怨毒得诅咒:“你就好好笑吧,我看你还能笑到什么时候!” “天道自由轮回,因果必有报应,好自为之。” “还在嘴硬!”华妃近乎尖厉地叫喊,她上前狠狠抓住泠烟的肩膀:“我可以让你进来这里,自然也有办法解决掉你!你早就已经众叛亲离了!” 泠烟依旧平静近乎怜悯地看着她,周围突然变得安静,黑暗中自有暗流涌动。 突然,安静的天牢里面响起了脚步声,略微有些沉重,带着急促,似乎他的主人有些怒火。 华妃近乎有些慌乱地转过身去正好对上齐元恒的那一双冒着火气的眼睛。他脸色阴郁地吓人,几乎在意识到现在是什么情况的同一时刻,她双腿一软,整个人跪坐在了地上。 齐元恒抿着嘴一言不发,走过来先是将泠烟扶起来检查一下她有没有受伤。 这几天吃也没有吃好睡也没有睡好,泠烟站着的时候都觉得身子有些发飘,勉强能够站直。 “带你们娘娘回去。” 塔吩咐之后应声走出来的认识祁红,泠烟闭了闭眼,只觉得心中有些窒息的感觉。剩下的事情她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便先行走开。 直到泠烟消失在视线之中华妃才反应过来,跪走到齐元恒脚边拉着他的衣摆:“皇上,我不是故意的,我都是受了小人的怂恿啊!皇上,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哭喊的凄厉,齐元恒却只当作看不见似的无视她。 直到她哭得差不多了,他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眼中尽是厌恶与鄙夷。 “要想我放过你,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华妃脸上的妆早就已经哭花了,红红绿绿的一对在脸上很是滑稽,鼻涕也哭出来了,完全没有了先前趾高气昂的样子。 齐元恒将自己的衣摆从她的手中解救出来,站远了一些:“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我可以不追究你的责任。” 虽然知道这其中有哥哥的功劳,但是华妃还是忙不迭地点头。 “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皇上您原谅臣妾,臣妾这么做可都是为了皇上您啊!” “不用为我。”齐元恒抬步就走,一秒钟也不想再看见她:“你还是好自为之。” 齐元恒走了,留下了诸葛鸿在原地。华妃也是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脸上还是布满了泪痕,有些呆滞地看着诸葛鸿。 诸葛鸿看着她:“具体细节由我来跟娘娘商榷,不过这天牢着实不是一个好地方。” 华妃虽然素日善妒骄纵成性,做事情也是狠辣有余思虑不周,但是还没有真的到傻的地步。 她爬起来,伸手摸了摸脸,跟来的侍女也站起来递上来帕子,她接过,胡乱擦了擦之后丢在地上。眼睛直直盯着诸葛鸿:“先生还请救救本宫!” 诸葛鸿的眼中没有厌恶,没有愤怒,甚至说似乎没有什么情绪。从头至尾都是礼貌客气的疏离,华妃拿捏不住,便不敢再动什么心思。 他是什么样的人她也有所耳闻,现如今败局已定,能保住性命也算是极好。 隔天朝堂之上,不出齐元恒所料,各家的消息都十分精通,泠烟刚刚一出狱,就有人接着上来闹事。 倚绿早就已经被齐元恒抓住,所有的是事情也都被她一一供出。至于华妃为何没事,倚绿甚至没有绝对不平衡,反而是觉得很正常,甚至有些高兴。 如果说之前华妃对于泠烟的愤怒来自于嫉妒或者是围绕着齐元恒的一切来说的话,那么现在这种就已经是实质性的仇恨,深入骨髓。她能够活下来也好,到时候就算是没有别人在一边怂恿煽风点火,那种仇恨的种子还是会慢慢发芽。 她不相信泠烟会一直这么好运。 说是处死,但是倚绿其实是自己死的,在行刑之前就一头撞死在了刑场旁边的木柱上,当场毙命。 司礼监被发配边关充军当劳役,以及一众起哄的人都有了相应程度的惩罚。 民间的声音不知道为何也没有之前那么汹涌了,不知是在偃旗息鼓还是等待着下一次的爆发。 泠烟虽然回到了后宫里面待遇也都是很不错的,但是,心中的那一根刺却永久地旋在了哪儿。 她没有说,但是看得出来这些天不大愿意与人接触,哪怕是祁红,似乎也多了一份隔阂与疏离。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谁被自己信任的手下背叛心中都会变得警惕。 天牢里面那一段昏暗的日子被她造成了一点阴影,晚上短时间内不能够入睡,就算是睡着也会时不时惊醒过来。 齐元恒有空的时候就会过来陪她,一段时间后这样的症状也减轻了不少。 “在干嘛?”齐元恒笑着走进来,看着她在下棋,一个人,交替下。 泠烟放下手中的玉子起身扶他坐下:“陛下怎么有空过来?听说前朝今日不甚太平?” 齐元恒低头看着棋局,听到这话也是叹了一口气。他执黑子,落下,刚刚的败局挽回了八成。泠烟一笑,继续追击。 “臣妾倒是有一计,或可治水患。” 齐元恒闻声抬头,颇感兴趣:“说来听听。” “分流而至,宽水滞沙。”泠烟也就直接挑了重点简洁明了地概括看一下。 八个字让齐元恒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眸子都亮了几分,让泠烟继续,不一会儿,他便吩咐人赶紧去请诸葛鸿过来。 在屋子里约莫两个时辰的时间,三个人终于出来吃了晚膳。 泠烟所说的治水方案并不是寻常的筑堤修坝,而是扩展了思路,并且是正对于华北一方河流的地形特点来实行的。 办法想出来了,正好请缨去赈灾的人也自己出现了。 用了晚膳之后齐元恒还要继续去批折子,齐元礼却突然要求求见。 他一来就请去赈灾,齐元恒自然是看出了其中的端倪。他也不着急,放下了手中的朱砂笔,让他先坐下。 虽然自己这个弟弟不肯细说,但是听了一些杂七杂八的齐元恒还是将事情的始末了解一个大概,无非就是情场失意强迫自己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朝堂之上。转移注意力,无疑是最好的疗情伤的方式。 也算是为了奖励泠烟这次出的妙计,第二天圣旨就下来了,晋升绮嫔为绮妃,一时之间,朝野上下议论纷纷。但是齐元恒并没有打算理哪些又开始苦口婆心关心他的后宫的老臣门。 前线的捷报以及齐元礼亲自去赈灾都让大家转移一部分的注意力,他也还好松了一口气。 前朝后宫,都不会让人省心。 第二百七十章 封妃大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七十一章 番外——倚绿芳华(上) 路有冻死骨,朱门狗肉臭。 我自便是见惯了这样的事情,有权有势之辈高高在上,无权无势之人只能任人宰割。 我不知道自己生于何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从我有了意识开始,我就被一个比我大了几十岁的老翁收养,随着他在路边沿街乞讨。 他常常对我的一句话就是:“大丫,这世界讲求的原则是弱肉强食,如果没有本事,那就只能卑微的任人践踏。” 年幼时候的我还不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但是到了后来数次奄奄一息之时我才晓得这世界的残酷醢。 弱者,从来是没有机会站在高处的。 老翁一生无儿无女,孜然一身,除了在年迈将要垂暮之时收了我做义女之外,身边没有一人作陪。 在街边乞讨的日子往往是饥一顿饱一顿,义父年事已高,身子骨也不如早年那般强健。在一次我们被人赶出地盘之后,就病倒了缇。 看到义父病的奄奄一息的样子,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也似乎明白了如果抗不过这一关,义父可能就永远的离我而去了。 我第一次做贼是为了让义父能够吃一顿饱饭,南街头的那家包子铺很香,我和义父几次乞讨路过之时都对那家的肉包子垂涎三尺,只是可惜兜里空空,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被店二赶走。 我知道的,因为我们只是那低贱的乞讨者,所以任何人都能在我们身上踩上一脚。 当我的手指碰到肉包的滚烫热气之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义父有救了,吃了这热乎乎的肉包子,他肯定能活下来。 “来人啊,抓贼了!没想到你年纪,好的不学竟然做贼。看你这一副穷酸模样,不知道是几辈子没见过好东西了。” 我自以为已经心翼翼的瞒过了所有人,却没有想到还是没有躲过店二眼尖的目光。 我将烫的灼人的肉包子紧紧的抱在怀中,不让任何人靠近我的肉包。这哪里只是一个肉包啊,在我眼里就是义父的救命良药。这些人明明天天都能吃香喝辣,我和义父却连一个的肉包子都吃不上。 “抓住这个丫头,给我往死里打。” 发话的人是包子铺的老板,也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富绅,只不过因为为人太过抠门,所以被取了个外号“周扒皮”。即便是铁公鸡从他面前路过,也能被他拔下一层皮。 “周老板英明,这样年纪就不做好的丫鬟,该好好惩戒一番。否则今日偷了您的肉包子,明日还不知道要从乡亲们拿走什么。” 义愤填膺的话语很快就在乡亲之中激起了共鸣,无情的棍棒在我身上一下一下,很痛很痛却让我叫不出声音。 “嘎吱。” 是肋骨断裂的声音么? 那手腕粗大的木棍足足在我身上打了十数下才住手,大概是见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模样,以为我已经死了。 “算了,这次就绕过这个臭丫头。再有下次,本老板一定直接把她抓去送官。” 周扒皮扔下了手中的木棍,狠狠的在我身上“呸”了几声之后就嫌恶的走了。四下的人见状也都散了。 我在地上足足躺了两炷香的时间才爬起来。 我顾不得处理身上的伤口,急急忙忙的就要往城隍庙里赶。那里边可不止住着义父一人,要是其他的头头趁着我不在对义父下手就不妙了。 “姑娘,看不出来,你身子骨,竟然这么能忍。” 前头男子一身玄衣,施施然挡在了我的面前。 这是何人? 虽然这男子相貌不俗,言谈之间一副大家公子气派,可是我却对他丝毫不感兴趣,甚至还隐隐生出些许恨意。 都是这些自命不凡之辈的欺辱,我和义父才会落到这般模样。 就像刚刚的那个周扒皮,自以为自己厉害非凡,却不知道背后的人对他早已是谩骂一片,若不是贪图他手里的钱财或是惧怕他在这十里八乡的权势,是根本不可能在面上对他毕恭毕敬。 我忽然想起义父曾经给我过的邹忌讽齐王纳谏,“吾之妻私我,吾之妾畏我,吾之客有求于我,……” 能够清楚的认知自己,这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啊。 可怜这些自以为厉害的人,也不过只是井底之蛙,盲目自大罢了。 我朝着那玄衣男子摇了摇头,咬着唇并不做声,默默从他身边跨过去就走了。 我这这样的人,本就是没有交集的,也不知他为何要挡住我的去路。 “你这丫头好生没有礼貌,怎的不理人。喂,我叫玄函。” 玄函见我一步一步走远,对着我的背影大声喊了起来。 玄函,这个人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当我跑回城隍庙的时候,义父不过全靠意念吊着一口气了。 “大丫,你去哪里了,怎……怎么才回来。” 义父见我回来,虽然面色依旧潮红,但是却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我是他如今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义父,大丫去给你找吃的了。你看,你看这肉包子还热乎乎的,你快吃一口吧。吃一口就能好起来了。” 强忍的泪水在这一刻忽然有些汹涌,将我整个眼眶都浸湿了。背后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可我却觉得心上有一个地方更痛。 “义父……义父不吃了。这肉包子……你拿着吃了,吃了之后就离开这里。义父不在了,以后就没有人能够保护你了。你记得要……要照顾好自己。不管用什么方法,记得……记得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我看着义父断断续续的吐气,又见他双眼之中忽而有神,就知道这是他临死之前的回光返照了。 人在临死之前,会突然状态便好。 这是义父当年亲口教我的,如今却成为了我看他时的最后一眼。 “安冉,当初是我对不起你。如今,我要来陪你了。” 完这句话之后,义父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忽然放下了手,气息全无。 我伏在义父的身上,所有的坚强都在此刻土崩瓦解。不再掩饰,不再谨慎,将心中的悲痛全然哭出来。 从我就没有体会过亲人对我的爱,唯有义父,一手将我拉扯大。虽然有时候他也会像老顽童一样戏弄我,但是更多的时候,他像父亲一样照顾着我,尽力在他范围之内将最好的东西给我。 如今他去了,再也不会有另一个人可以像他一样,待我如亲子。 我跟着他四海流落,本就是居无定所,也不知义父家在何处,从哪而来,他口中的安然又是谁,只好在城隍庙不远的地方挖了一个山包,将他葬在这里。 “喂,你的手流血了。” 这里没有铁铲,我就用双手挖开了这个坑,手上染满了血自然是正常的。 “你是人么,难道不会觉得痛么?” 玄函也不在乎我是否回应他,一个人自顾自的接了下去。 夏季的雨水总是来得毫无征兆,就仿佛只是雨姑娘一时兴起的舞蹈一般。 在雷雨交加之中,我在义父的坟前跪了一夜。 听那黄泉路上最为荒凉,我想亲自送他一程,也算是全了我们的父女情分,不叫他太过寂寞。 “逝者已逝,你就别太难过了。” 这几日一直是玄函陪在我身边,寸步不离,就像是苍蝇一样,粘的紧紧的不放。我想要甩开他,但是却奈何武功不如人,只能任由他跟着。 我去哪里他都跟着,可我本就是个居无定所之人,四海为家也不知何处才是家。 “姑娘,你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我总不能天天喂啊喂的叫你吧。” “你那天你被打成那样,愣是不吭一声,是不是你不会话,天生就是个哑巴啊。” “你是个水嫩嫩的姑娘,为什么平白要受这些苦楚。” 絮絮叨叨就像是个老头一样,即便我有再好的性子,也迟早会有忍不住的时候。 “聒聒噪噪,真是吵死人了。” 我冷冷的话中不带任何感情,世界于我皆为浮云,连生身父母都能抛弃我,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原来你不是哑巴啊。” 玄函愣了一下,继而拍掌而道。 我白了他一眼,不屑的继续向前走。 “你再多几句话好不好,这脆生生的好嗓子,别平白给浪费了才是。” “……” 看来我开口真是个不明智的决定,这货更烦了。 夕阳下我们两个人的身影被拉的很长,并且而行的影子里带了几分亲密的意味,仿佛就像是有了一丝温暖,让疲惫的心有了想要依靠的冲动。 只是,这个人,他真的是能够让我依靠的人么? 我的心中不仅生出了不确定的犹疑,更是第一次动摇了自己的心。 明明好的要做一个冷心冷肺之人,却怎么会在这时候有了动摇的念头。 而彼时的我尚且还不知道,这个人未来会成为我生命之中羁绊着的一部分。就像是凋零的花朵,在绿叶之下依旧有着自己的光。 第二百七十二章 番外——倚绿芳华(下) 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玄函跟的久了之后,我似乎也就习惯了他的跟随。☆→三☆→江☆→阁☆→小☆→说, 采果子之时有人帮我接着,打猎的时候有人帮我圈着,就连想要安睡之时,身旁都有人守着。 这样安心的感觉,是我前十年以来从未感觉到的。 我不知道玄函是什么身份,从何而来,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一个姑娘。可我心底却生出了渴望,希望他别走,能够长长久久的陪伴在我身边,慰藉我这一世冰凉。 “你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醢” 这是我第一次严肃的问他这个问题。 “想跟着就跟着呗,难不成还能是……” “是什么?缇” “喜欢你啊。” 我直愣愣的盯着他的双眸,从那倒影之中我看到了自己慌乱的身影和想要退步的凌乱步伐。 喜欢?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丫头片子真是不经逗。” 玄函摇着扇子往前走了几步,看到我还没有跟上,又返回拿着扇子在我额头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 “还不快走。” 不管玄函跟着我的目的是什么,至少从那之后我未曾再沿街乞讨过一次。饿了就和他一起摘些野果子或是打猎果腹,累了就借住在民屋之中。 好似……一对江湖侠侣。 他曾经给我取过一个名字,明珠。愿捧明珠如珍宝,岁岁年年常安好。 从来还没有人,这样的珍重过我。他给的,不仅仅是一份尊重,同时也是那独一无二的爱护。 我也未曾想过,原来那萱草也能有与娇花媲美的时候。我天真的以为,是老天爷心疼我的遭遇,所以赐给我这样一个人,来爱护我往后的岁岁年年。 痛快的日子总是过得快一些,转眼间三年已过,我也到了快要及笄年华。我一生都不会忘了那一天,血色染就的红霞照亮了我脸上的凄凉,同时也断了我所有的情。 “老三,上头让你带血芙蓉的后人回去,你怎么一去不复返,莫非是想要叛变主子?” 我看着以往笑意晏晏的玄函,此时脸上冷若冰霜。 “血芙蓉的后人没有找到,我无颜回去面见主子。” 血芙蓉是谁,而玄函他……又是谁? 手中的吃食掉落在地上,惊扰了院中之人。 “玄函,你不是去给我买及笄的礼物了么……怎的还来了别人。” 那群黑衣人身上的煞气让我忍不住瑟缩,双眼之中闪现出的惊恐让玄函心疼。 “老三,你竟然撒谎。这女娃娃头有芙蓉标记,分明就是血芙蓉的后人,你竟然藏着她,不带回去。” 我不知道血芙蓉是什么,但是他们口中出的话让我感到害怕。身体的反应可比大脑诚实的多了,我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那群黑衣人之中立马就有人赶了上来,将我拦下。 “姑娘这是想要往哪里跑,和我们回去做客如何?” 虽然是商量的语气,但是眼中的胁迫确实让我没有办法拒绝。 我将求救的眼神投向玄函,想要问问他这是为什么? 在看到玄函逃避的将眼光躲避开来之后,我心中的忐忑不安就更加强烈了。 原来,我所信赖的,我所在心中奉为诚挚的信仰,不过只是旁人眼中的可以利用罢了。 我不知道血芙蓉究竟是谁,但是却清楚的明白,当初玄函接近我,不过是为了我那连自己都不知道的身份罢了。 “原来,你接近我就是因为这个。” 我隐隐可以感受到心碎的感觉,为什么我以为冷漠的心,还会痛。 “我……” 玄函看了我一眼之后,没有丝毫辩解,就这样默认了。 “哈哈哈,没想到我竟然会相信你这样的人。还以为这世上真的有人能够把我当做真正的朋友,却原来都不过只是谎言罢了。” 愿捧明珠如珍宝,岁岁年年常安好。 呵,这明珠究竟是谁手里的珍宝? 我朝着背后的屋子后退了几步,我要逃离这恐怖的地方,我再也不要看见玄函这个伪君子了。世界不过都只是黑暗罢了,哪来的什么光明之处。 我并不知道,在我看不见的双眸之中,血色逐渐染就了我的眸子,就好像是嗜血恶魔一样。 “不好,血芙蓉的血性要觉醒了。” 领头的黑衣人比较有见识,看出了我的异常之后就拉着其他人向后退,直到退离我的攻击范围之内。 我感觉到浑身开始燥热起来,就像是修炼之时走火入魔一般。我想要控制自己冷静下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控制。 我会怎么样? 会死么?会像义父之前的那些人一样,爆体而亡么? 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我仍然不想死。义父让我好好的活下去,代替他去看看这大好河山,可是我却都还没能做到。若是就这样死在这里,岂不是憋屈极了。 “啊……” 冲天的怒气从我的胸口之中迸发,将周围的事物通通镇开了。 “明珠,跟我走。” 一双温热的手握住我的柔荑,将我从那个地方带了出来。 足尖轻,瞬间从地面上飞升而起。 “老三,你要是走了就是背叛主子,没有解药,你是要受肠穿肚烂之刑而死的。你别天真了,血芙蓉的后辈怎么可能是简单之辈。” 声音远远的传了出来,一下一下打在我心上。 玄函的轻功本就不差,带着我仍然能够很快就甩开后面的人。 “怎么样,我的轻功不错吧。” 玄函转过头来对着我笑,这笑意之中依旧是带着以往固有的轻挑和一丝我不易察觉的懊恼与无奈。 “血芙蓉是谁?” “血芙蓉是当年名震武林的第一杀手,因额角有血色芙蓉而得此名。传闻她为人心狠手辣,杀人不过头地。” “你接近我,是不是因为我是血芙蓉的后辈?” 我伸手摸了摸额角的芙蓉花,原本以为这是我的胎记,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血芙蓉的印记。 “明珠,你相信我么?” 我能看到玄函眼里的焦急与被不信任刺伤的心情。可我没有法子,不能后退,必须坚定的要一个结果。 “是还是不是?” “最初确实是因为如此,可是后来我被你打动。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姑娘,明明身处逆境却偏偏不折不挠,你知道么,我看着在老先生坟前跪了一夜的时候,心中唯一想着的事情就是如何能够让你不受伤害。” “你过的太苦了。愿捧明珠如珍宝,岁岁年年常安好。这一直是我的希望,我希望你能够好好的活下去,再也不用看别人的眼色。” 我背过身子,不忍让他看见我即将落下的泪水。 他的话,是真是假,我还能相信么? “明珠,别伤心,别难过了。你值得世界上最好的关心,我……我很抱歉,伤了你的心。我知道一旦有了缝隙之后,就无法再弥补了。往后你忘了我吧,别在……别在想着我。” 言罢之后玄函就转身离开了,将我一个人留在风口之中。我任由大风将我的发丝吹起,吹落了我眼角的泪水。 明明应该恨他的,却为什么偏偏忍不住动容,忍不住……想要原谅。 这是中蛊了么,还是因为我的心中始终有一块角落是留给他的。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玄函,这一生你既然招惹了我,就不该再放手了。 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就绝不再拖拖拉拉了。我转身去找玄函,虽然轻功不如他,但是好歹也是得过他几日教导。 “玄函,玄函……你在哪里!” 声音穿过山谷,穿过河流,一直透向我也不知道的远方。 玄函他是听到了么?如果听到了,为什么不愿意回应我呢。 那样一个聒噪的人,如何能够忍得住安静下来。 “玄函,你是不是还在恨我?恨我不相信你?” 所有的话都成为了自问自答,再也没有人会回答我,也没有人会时时刻刻伴在我左右了。 三周之后,我在一个山村里找到了玄函的尸体。全身上下都腐烂了,是……肠穿肚烂而死。 我忽然想起了当时那头领的那句话,玄函他……是因为我而死的。 因为没有带回我这个血芙蓉的后人,因为违背了主子的命令,所以才死的。 玄函这个人,自此从我的生命消失了。 四海为家,再也不会有人许我一盏夜明。 后来我才知道,玄函是大皇子府中蓄养的暗卫。大皇子为人心狠手辣,向来是不会轻易放过背叛他的人。而玄函当时时不时消失的那几天,就是去拿定期解药了。 他不愿意伤害我,最后却因为我而死。 心,感觉开始麻木了。 我收拾了行礼之后,就加入了太子府。当今天下,大皇子、二皇子和太子三分天下。而二皇子不过只是一个看着贤德,实际虚伪之辈,我自然不会投靠在他的羽翼之下。 玄函,你等着,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血芙蓉的后人,在杀人一项上本就是无师自通。太子惯用贤才,自然是不会错失了我。 往后的心酸血泪,步步为营,都是为了你。 愿捧明珠如珍宝,岁岁年年常安好。 我努力的活下去,带着你希望,永远活在这个世上。百度搜索“三江阁”,看最新最全的! 第二百七十三章 晋封皇贵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七十四章 冷嘲热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七十五章 自请前去寻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七十六章 请旨赐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七十七章 渐渐露面,硝烟四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七十八章 瑾嫔,要求联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七十九章 倒台的南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八十章 有孕风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八十一章 漫漫寻夫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八十二章 终归是落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八十三章 皇嗣之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八十四章 她还是出手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八十五章 (番外)此生情意愿付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八十六章 华妃之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八十七章 叛军之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八十八章 破釜沉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八十九章 (番外)流水无情人有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九十章 岁岁年年情意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九十一章 大结局 一代贤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