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听说有的故事是从楔子开始 江南的杏花春雨季节留住了多少行人往客。 却没能留住我的公子。 花瓣随雨水落下,急急的马蹄声无情的将之撵入浑浊的泥水。 我追逐了三天三夜,才追到他。 凤岐山谷,泼天大雨早将我淋了个彻底。 谷风一吹,寒冷渗进骨子。 他端坐在马背上,锦袍、蓑衣,羽束发冠,腰扣玉带,白衣如雪,在无数从人的环绕之中,依然潇潇落落,是我眼中的举世无双。 孤零零地立于雨幕中,眯着眼努力想看清他的面容。 乌云自山后翻滚着喷涌而来,沉沉向我袭来,仿佛要将我如这杏花瓣儿一起碾入土中。 可就算化作尘土,我也想看清我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公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有着怎样的心。 旁人说,他是祁国储君,以身涉险来到冯做质子不过是稳固皇位继承权。 旁人说,他圆月夜斩府内三十二口,其心阴险狠毒。 旁人说,他为消除封国戒心,假意沉溺女色,故意与其婢子…… 与其婢子,虚以委蛇,柔情蜜意,海誓山盟……只为掩盖你今日的出逃么? 可我却记得,他用身体将我护在坍圮的断垣下,鲜艳的血一滴一滴的渗入黄土,却不忘安抚颤抖的我,别怕,丫头,我在这里。 我还记得,他背着我一步一步的走向山顶,陪我看日出,说愿意就这样背着我看日出日落,直到再也背不动。 我更记得,他吃醋打碎了我的茶杯,我恶狠狠的咬在他手腕上,却换来他紧张有力的拥抱。 那时,我满心欢喜,以为这就是一辈子的样子。 即使现在,我依然不认为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 他是祁人,我是与他兵斗数十年冯人,又如何? 他是王子,我是婢子,又如何? 只要他肯向伸出手,纵使千夫所指,纵万人鄙弃,纵负天地鬼神,我也不负他。 “公子!” 我冲他高呼。 闪电划破天际,阴霾褪去了的刹那,我看清了公子的容颜。 纵使隔着沉沉雨幕,他那满是疼惜的眼神,只要给我一点我便能洞悉全部。 轰隆隆的雷声,吞没了公子的声音。 “公子,你说什么?阿雪听不到。” 他笔挺的身躯,软了下来,厚实的背部躬出微弧。 他累了,我知道只有他感到万分疲惫时才会这般。 心下一阵欢喜,他不走了吗? “公子……” 他终是回应了我。 却不是我幻想里的感动或感激,而是他夺命金箭。 祁国王族宫飞鸾的金箭,就算不中要害,也会因为伤口不愈,流血而亡。 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一连躲过了三支。 他出箭的速度越来越慢,心下欢喜,公子还是舍不得。 却只觉肩头一痛,第七只箭稳稳的扎在我身上。 金色的箭身晃破了阴霾。 犹记得当年,他捧着新制箭头,戏虐的告诫我,你若敢负我,我必定用着金箭送你一程。 胸口的剧痛犹胜过箭头的痛,今日我不曾负你,你也送出此箭。 雨水吞噬了我心里的痛,也冲刷了伤口的剧痛。 我咬牙想要拔箭,但闻弓弦声连连响起。 抬眼看时,金色箭冲破雨帘,耀眼明亮,灵活地摆弄于他的手掌中,随着他指尖的力道劲射而出。 金色的羽箭袭至眼前,速度和力量都该是他所能发挥的极致。 我本是侥幸逃脱,如今更是躲不开。 眼睁睁地看着羽箭扎向我,生生将我洞穿。 身体的痛,心底的热,忽然间消失。 我甚至睁大眼,用最后的甚至沉默地看着他,清醒的数着他射来的箭。 一、二、三、四…… 再给我致命一箭后,他又射来第七只箭。 整整九只箭,一只比一只狠,一只比一只快。 终于,心底的火被雨水冲刷掉,也带走了我最后的意识。 如有来生,愿你我不曾相见。 如果今生未曾相见,我们就不会心生爱恋。 如果今生未曾相伴,我们就不会彼此相欠。 如果今生未曾相爱,我们就不会彼此抛弃。 第2章 我救过一个姑娘…… 一年后,冯国都城——翼。 那一夜的箭,阿雪死了,我却没死。 躲在这方寸间小院里,看了一年的花开开谢,听了一年的雪来雪走。 又是一年春光好。 季玉人过来时,沾染了一身的桃花瓣儿。 远远地就能嗅着芬芳。 外面已经是桃花时节,而我也在这巴掌大小的院子里关了数不清的日日夜夜。 “您找谁?”我取出发间唯一的玉簪,剔着指甲,装作不认识。 我心里是对他不许我出门有了怨念。 可是我又如何不认识他呢?他隔着缓缓流水,远远的看着我扑咬在公子脸上从此笑称我猎犬,是他告诉踏月姐姐我绞烂了她的裙子,是他撺掇我赶跑公子怀中的温香软玉,他也常常与公子对弈,品着我冲泡的茶,说着我的坏话……可不是个好人。 可是那日,我从沉沉地痛中醒来,便看到他立于门前冲我缓缓一笑。笑容明媚,融了屋前雪。浅浅的青色衣衫,阳光闪烁,怎么看都不像往日那个举止轻浮的纨绔少年。 此时,季玉人远远的站的桃枝下,掩口轻轻取笑道:“我救回来个姑娘,只听说身上被扎成了马蜂窝,没成想着脑子也中箭了?怎地也坏了?” 额,不过那种他是好人的印象仅仅一刹那就消失了,从那以后他依然每天说我坏话,有时候骂我坏脑子,有时候会骂我坏脾气。 我哪里坏脾气了? 冯国人都说,宁王世子季玉人,风度翩翩,公子如玉、外加秉性纯良。可在我面前分明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人,他们肯定是迫于淫威之下,敢怒不敢言。所以他的脾气比我更坏。 可是冯国人偏偏都说,那个分明比季玉人更好好看,脾气好、武功也好的祁国质子是貌若潘安、气量狭小、脾气暴躁。可真的是昧着良心说话,欺负外来人…… 唉,枉我待他如此,他却还是丢下我,在他的国度过着绿蚁新醅酒、纤腰入我怀的逍遥生活。 “雪儿,你说我和他要是打一架的话谁厉害?” 我看了眼他,有想了想公子的样子,这才说道:“他度量狭小,唯独不喜欢比自己厉害的人,你若是比他厉害,就是下毒也早毒死你了,哪儿还有气在这里说话。” 季玉人愕然,却是一笑,拉过椅子在我对面坐下,叹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若是换从前,你这口口声下毒害人之事的定然是我啊。” 我抿嘴一笑,递过茶盏,“难得您有自知之明,有长进!” 季玉人很难放过不打击我的机会,“哪里哪里,阿雪谦虚了,不过是你变笨了而已。” “公子合适改行做医者了?望闻问切学了个望敢出来糊弄?”我反唇相讥道。 他摆摆手,假装客气,“不敢不敢,只是从来有着救人之法,偶尔友情出诊。” “呵,这倒是我有眼不识猪了,名医大人。”我拱手笑道。 相处的时日久了,我那点小心思他都懂,立马敏感的反应过来?“哪个zhu字?” “你猜!”我慧暇一笑,才不能告诉你,否则又要欺负我。转过头端起一杯泡好茗茶,碧绿的茶水上,浮着片儿粉嫩粉嫩的桃花瓣儿,绿水浮红花,映着这春色别有番韵味。 季玉人沉默片刻,也饮下一杯茶水,摇摇头,说道:“宫飞鸾当真是把你宠的无法无天,世子你也敢戏弄。” 墙外的桃花开的过于旺盛,只消一把微风,这些粉嫩的花瓣便尽数落在脚边。 我随手拾得几瓣儿,把玩。他是故意揭我伤疤了,心里老大不痛快,语气上也怠慢了许多,“不过是世子大度,才容得了我这脾气。” 曾经有个人说,“我要宠着你,惯着你,天底下的男人都没法受得你,你便只能跟着我。” 当时我听着满心欢喜,觉得那便是我全世的幸福,现在觉得,不过是演技高深。 “阿雪,你喜欢桃花?”季玉人眼神焦点,落在满手嫣红上。 可能我本不是喜欢桃花,喜欢的是在桃花树下对我呢喃的人。可是此时,嘴上硬衬着话,却转了调,“嗯,喜欢。细细软软又颜色艳丽,为什么不喜欢。” “阿雪喜桃花,待我为你在这院中植得百株,让你在树下做个桃花散仙,可好?”曾无数次期待过有人给我说这句话,可不该由你季玉人说。 我冷冷的抽回手,“你要挖苦我就直说,何必学他说话故意气我。” 你看我说他不是好人吧,绝对不放过任何一个欺负我的机会。一时之间还真难断与他是什么?朋友 他是贵公子,我是婢子,如何敢说朋友二字? 公子的箭教我明白了这个道理,我将铭记于心。 “姑娘一定不是胎生肉长,恐怕是桃树枝上长成……” 第3章 枝上桃花易落已是无情 又学公子说话。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 我很想生气,可是透过他琥珀色瞳孔,看到了一脸苍白的自己。 公子初初揽我入怀,也这般感慨。 而我也如动了凡心的小仙,被这一句赞美迷晕了头。发愿生生世世追随。 季玉人不知几时握住了我的手温暖有力,就像旧时公子为我暖手一样。他继续说道:“枝上桃花易落已是无情,即使这样的花朵都比姑娘有情。” 哦,原来还有下半句呵,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无情之人向来不是我,我只是被遗弃的人而已。季玉人这样的公子既然会娇嗔出这样的话,我不吃惊,脑海里浮出像公子那样严肃的模样念对我念这样的话儿,我大约会笑场吧。 救我的人,我会感动,但是我不一定会喜欢。而且像季玉人这般习惯留恋花丛的人,习惯欺负我的人,这方间肯定是在诳我。 他假装待我好,我却必须要逃避,倒显得我无情了。果然与优伶处得时日多了,这假话说出来都与真话无二。应着他有力的心跳,我抽回手,坐直身形,你爱眼,我却嫌碍眼。 心里忍不住叹息一声,真情反被假情恼。 燕子北过,神思被带向了远方。 不知飞过去的燕子,他是否也能同样看到。是否会告诉他,我现在依偎在另一个男子的怀里?他是否会生气? 男人拒绝不了的是新欢,女人拒绝不了是旧爱,而这个旧爱伴了我九年,惊闻他离开的消息,我只觉全身力气都被抽走。 暖炉上取过沸水,注入壶内,清浅茶香四溢。 曾经担心没有他,我大约一天也活不下去。 现在我每日品茶赏花,一天似一天。 “阿雪,”季玉人在我耳边絮絮叨叨,“这你可为难我了,救你败得我的差点卖掉世子府给你换诊金,不救你……我又做不到。” 窗台下生机玉肤的膏药罐子,整整齐齐一摞摞的码在哪里。景泰蓝的瓷罐儿花花绿绿的灰墙灰瓦下显得尤为有生气。 无双说那些药可贵了,小小一罐是寻常人家五年口粮,而我何其奢侈,不知不觉用了这么多。 而眼前的人,生于皇室被弃于皇室。一个闲散王爷能有多少用度。所以他说差点拿宅子抵诊金的话,我是深信不疑。如果要我看着朋友死去,我也做不到,但是我可以……“那你闭上眼就好。” 季玉人上前一步,目光也被哪排瓷罐儿吸引了:“是啊,我真后悔当初怎么眼睛闭得晚了点,捡到你这么只喂不熟的狼。” 我调笑着冲他吐了吐舌头,“你要喂熟了干嘛?给你当猎犬使?” “你这猎犬也就能猎猎宫飞鸾这样的蠢家伙了。”他说得有声有色。 我却没了下文,因为我很生气,他今日一而再再而三提起我不愿听到的名字。 “对不起。”他叹息一声,道歉道。 这样手执一杯茶碗,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道歉,在我看来本来就是他不对,故意戳人家难受。可是嘴上还要故意谦让,“没关系。” 他抬起头眼角挂着一丝慧暇的笑容,“阿雪,你可真是个心口不一的人。” 知道不说破这是讨人喜欢的基本法则,我现在开始明白为什么之前我一直对他印象不好了,因为他总能见到我的小心思。“你很讨厌!”我咬着唇,说道。 “嗯,所以我来道歉了。”他倒是接得快。 一腔不满消弭了大半,嘴上却是寸步不让:“哦,我听到了。但你总这样戳我,也不太好吧!” 第4章 你还爱他吗 看着眼前这个神情忧郁的男子,不得不再次安慰,“我不是还在。” 他倒是仰起头,眼底透着光辉,“欺负你这样的事情我需要和你道歉么,看来你的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回头该给你拧到东郊水畔洗洗。” “……”他这突然变调,我有些跟不上了,倾身问道:“你还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我想最坏的就是他告诉我,前几个月说帮我找到亲人的消息是假的。想了想,本来这事我也没抱太大期望,毕竟幼时无知走散,说不定家人都已经迁居别处了。 菱角分明的唇瓣儿,一张一翕说道:“我指的是一年前的事……” 心下登时松了口气,看来上回告诉我找到家人的事情是真的。人也是在死过一回后,特别想念亲人,世人不都说,血脉是解不开的缘分么? 呼口气,抚慰他道,“你是冯国世子,自然要以国事为重。” 就算你当日在国都,你又如何能料及他何时出走,何时伤人。 就算你料中了,你又如何能料到我会跟去,又如何能知晓他竟会狠心至此…… 我也不曾知道他是这样的人。 旁人总说他乖戾可怖。 可我只知道他是那个肯脱下罩衫为我遮雨的公子。 “对不起,我来晚了。”季玉人目光融融,却让我不敢直视。“让你受委屈了。” “咚”地一声,我似乎听到有什么落入心湖,荡漾出层层涟漪。 委屈嘛,是有点。 我嘬了口清茶,故作轻松,“说这么多话,难不成世子打算要我感动的痛哭流涕,然后以身相许?” 茶叶似乎放多了点了,苦了些。 见他久不言语,这才安慰道:“你做的已经够好了。” “如果我再晚回来一点,你就没了。”他依然沉静在自责中。 这个世间本没有谁天生就是谁的责任,可是他却沉溺在这种情绪难以自拔。 暖阳升至高空,照在身上,温暖的气息游走全身。墙外的桃花也开的盈盈发亮。 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此刻觉得是自己的过错,使我成了箭靶,心下难受不堪,抱着我的手颤抖不行。手中茶碗已是托不住,溅在他肩上,湿润了一片。 虽然我们熟识,但这般搂抱,也确实逾越了,禁不住失声吼道:“快点放开我,好好说话,行不行!” 没办法,第一印象很重要。 第一次是我被公子带回去的第二个月,踏月用草给我编了小蟋蟀,蹲在门后玩儿的不亦乐乎,他大大咧咧推门而入,硬邦邦的门板撞在我脑门上,只觉得天都要黑了,强撑着站直了身形一看,好家伙绿色长衫粉色袖扣,好一个轻浮浪荡子啊,登时开口吼道:“滚出去。” 他四处看了看,寻找声音的来源,这才看到跌坐在地上的我,上下打量我几番,忽然扯开嗓门也对我凶到:“滚回去呆着,别碍着我。” 怎么这么奇怪,你一个大人还欺负我小孩子,冲我大声说话,心里想着就委屈了,撒丫子跑回书房抱着公子的腿脚嚎啕大哭。 他急急追了进来,开口先不问我,却是对公子叹道:“你这捡回来的哪里是个女孩子,我以为是条猎犬呢。” 这句话伤了我好久好久,时常抽抽搭搭抱着公子哼唧,“我是小猎犬,还是小雪呢?” 公子的回答更让我伤心,他为我换好脏乱的衣衫,说:“你是小雪,也是我的小猎犬。” “哇呜……”我哭得更伤心了。对于季玉人的印象坏到了极点,都是开的好头。 从此以后在很长的时间里,我与他的对话基本上都是在比谁的嗓门大。直到有一天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了很多,声音再也盖不过我,才算落幕。 那年公子十五,他十一,而我五岁。 又是一阵沉默。心里不住喟叹,他这般婆妈还真让我难受,不如自己给我一刀得了。 抬首对上他红了的眼底,我戏虐道,“昨晚又睡得晚?眼圈都红了!” 他背过脸,换了口气,这才笑着说道:“我是没睡好红的眼,那你又是什么湿了脸颊?” 浅浅一笑,只觉天地之间一股清风袭来,带走了多日的阴霾。 我学着他,也是一笑,不知有没有他这一分半分的好看。举着半杯茶,“不好好喝茶,泼了我一身……” “是泼了你一脸!”那个会欺负我的季玉人又回来了。 “呃,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了。” 他笑着摇摇头,满眼的宠溺,像极了公子。 “阿雪还爱他吗?”他问得极其小心。 第5章 桃花还是开在枝头更好看 他是出于关心,他听得出。转过身,思索良久,打算认真回答这个问题。指尖一圈一圈的划过杯沿,答道:“对于一个欺骗感情,又想置诸死地的人,还会有爱吗?” “你恨他?” 我冷冷哼了一声,“他不配!” 季玉人愕然,继而大笑,拍掌说道,“不要恨,仇恨会让你变得丑陋不堪,会让你艰辛,我认识的阿雪应是天底下最澄净的人儿。” 我抿嘴一笑,“爱过的人才会去恨,我根本没爱过他,又怎么会恨。你说对不对?” 声音大的出奇,我是说给他听,也是在告诫自己。 从此以后你我楚河汉界,不相往来。 “对对对,阿雪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我揉揉了下鼻尖,撅嘴,“不过是有些讨厌他罢了。” “是讨厌我多一点还是他多一点?”他问。 “他!”我不假思维的回答道。 “有多恨就有多讨厌。”他掌茶叹道。 我不讨厌他,可是现在却不敢承认,因为实在没有勇气再捧起一颗心给他摔了。 他眼见我有些鼻塞,递过热茶,“这眼瞅着快入暑了,你还能病了?喝口热茶暖暖。” 我接过茶碗,二人相视一笑。难得他还能对我好点。 有些人就是这样,他能懂你的脆弱,你的忧伤,不着言语的快慰,只需一杯热茶就好。 “那以后我们不提他了。” “嗯。 “那以后谈论我吧?”他琥珀色的眼珠亮了又亮。 我扶额,“你有什么可谈?” “比如如何才能让你不逃避接受我?” 我好不容易快要吞下去的热茶,差点喷了出来,“接受你干嘛?做干爹啊?” 他站在阳光下直了直身子,一脸嫌弃,“我八十岁时,小妾也只有十八,你这般年纪给我做女儿我嫌弃老了点。” 这是拐着弯儿嫌弃我呢。既然你爱做戏,我便陪你玩乐,伸手指了指虚掩的门扉,“等你身后没了那些莺莺燕燕,我便考虑考虑。” 说到此,心中没来由的一痛。 曾经那个说只娶我一人的人,现在只怕是莺燕成群。男人大约都放弃不了这样的生活。忽然眼底一亮,难道是他是被这个承诺吓走的吗?所以才不要我? 季玉人顺着我手指方向看去,门外追逐而来的女子被这一回眸,撩起了姑娘们心底所有的热情,红粉绿袖舞动,惊了一池春色。 季玉人微微颔首,门外的欢呼声更甚。 他走了过来,促狭的笑答,“墙外花开正好,为你放弃这片景色?” “如何?” 掀起茶碗,掩住心神不宁的气息,我真怕他会答应。 这样的情深意重,我当拿什么来还。 “还是不好吧。”他长衫而立,桃花雨又落了下来,重重花雨下,这位公子竟然似谪仙。 我松了口气,果然男人放不下,而我居然还有这样的痴心,忍不住摇头笑了笑。 他抬头伸手应下漫天嫣红,“桃花还是开在枝头更好看。” “世子,不是有句诗叫有花堪折直须折?” 一早儿便消失不见的无双,出现的恰到好处。 娇憨的一句话,让我与他好不容易轻松下来的气氛又尴尬起来,双双别过脸。 第6章 我家世子脾气好 脚边桃花越堆越厚,随意捏起几片儿,洒向空中,纷繁花落间,依稀看了谁,温温暖暖的笑容,轻轻浅浅的承诺,“一生一代一双人,此生有你便够了。” 滚烫的茶水流入腹腔,却在胸腔烫出窒息的疼痛。 “你果真是比这桃花还无情的人。”他说。 “喂,其实撒娇很适合你。”我嗔道。 季玉人果然笑不住了,他重来认为自己是好看的男人,却不能忍受别人说他是好看的美男。用他的话来说,太娘气了一点。此下我故意这样说,正是戳了他的痛点。 “撒娇是很合适我,很合适怀中美妾在我耳畔呢哝软语,撒起娇来,我真是骨头都化了。”他闭目,缓缓点头,似乎很享受这样一幅画面。 听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故意说道:“春天还是有些冷哦,不知为什么听了你这话之后我觉得特别冷。” 他闭着的美目忽然绽开,眼底荡起涟漪。这么明显的话,不是脑子傻了的当然能听明白,他复又躺会软榻上,幽幽叹道:“有些人病了,治好了就好了,有些人病好了却是补东墙坏西墙,脑子刚灵泛点,这五感就出错了,这以后该怎么嫁人哦。” 我正要说什么,无双推门进来,打断了我的机会。 “世子、姑娘,东西都收拾好装车了。”无双说道。 她是个不识情趣的姑娘,不知这季玉人特意挑她来伴我是为了气我,还是为了气我。 虽然她伴我一年,可是真正领教她的厉害还是醒来的这三个月。 会卡着沙漏在床边守着,每日卧床时辰。不可多不可少。 会逼着按时喝药,不可早不可晚。 不管伤口有多痛,也要扶着你在院中走上一走。 她哪里像丫鬟,根本就像……就像我妈,还是后妈的那种。每每被她折磨的欲哭无泪,就干脆装晕倒,反正她也是练家子,不担心把我弄不会床上。 起先我还能屡试不爽,直到有天,我再次抵挡不住无双的魔鬼恢复法,又装晕时,邻居家的二婶子恰好有事叫走了她。十二月的晚上,冰凉的地上,她就这样把我丢下了,让我一个大病初愈的弱女子孤零零的躺在地上,心都碎了。 再三权衡是被无双发现装晕比较惨还是生病比较惨后,终于因受不住寒冷自己爬回屋里,隔日受凉又病了小半月。无双对于我怎么回的自己房由始至终一句话都不问。 至今我都不知她到底是知还是不知装晕的事情的呢?若是知道以她的脾气不可能忍得住啊,若是不知道,为何后面每次我扶额喊晕的时候,会怪腔怪调的问一句“姑娘,你确定要晕?”。打那以后我硬是咬牙坚持,接受了所谓无双家传保健全程疗法,其中只能用四个词形容,“生不如死。” 现在每次看到心底都有些许阴影,哪儿敢使唤她啊,“无双姐,收什么东西啊?” 无双撇了我一眼,“还能是什么?左右不过是你那些破烂得不能不能破的东西。” 我问的是这个么?难得我表达错误了么?我不过是想收些什么东西? 身旁的季玉人望着我一脸茫然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你问收的什么,她这样没问题啊。” 啊,那就是我表达错了,整理下思路,又细声细语的问到,“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无双甚是不耐烦,“我说姑娘,你脑子真的是中箭了么?上旬不就说了今天送你回家么?” 回家哦?难怪季玉人今天会突然不正常,怕是我要归家让他不舍来了。 “啊,上旬说过了么?我怎不曾听闻?”我诧异的问道。 无双顿了下,想了想,“那便是我忘告知你了,反正你知不知道都一样,还是我忙活,你只管喝你的茶就是。我还要去清点下,别落了什么。” 我朝他抬了下眉,挤兑道:“公子对下人可真是宽待。无双姑娘脾气怕也是婢子里独一无二吧。” 他还没答话,清点完院落的无双插话道:“姑娘,我家世子脾气好,你别有事没事欺负他!” 第7章 有些人天生受虐体质 他正要答话,清点完院落的无双走过来,话了句:“姑娘,我家世子脾气好,你别有事没事欺负他!” 虽然叫我姑娘,可是语气根本就是在训话嘛。 我就说季玉人与优伶处久了,演技会好很多吧,明明就是他欺负我,落到旁人的眼里全成了我欺负他。真的是比中了箭还委屈。那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而这是明眼人都看不明白。 趁着无双进屋寻东西在我耳畔低声说道:“她自小与我一处生长,就跟妹妹一样,最疼我这个哥哥了。”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得意。 我撇了撇嘴,“听说颜大学士的府上出了为将军,这样说来也是我哥哥了。你有妹妹疼,我以后也有个将军哥哥护着,而且以后我还有爹娘疼,你就没亲没顾的自己孤独吧。” 话说到此,忙掩住嘴,真是嘴巴快了坏事儿。季玉人是袭得他爹的爵位,但是很多年前就与他娘死同穴了。仔细想想他十岁失去双亲,还能长成这般摸样委实不简单。少年当自强啊。 季玉人似乎没听到我刚才话,双手抱拳,小脸一扬,哼道:“多少年没见了,你以为逮着谁都跟你亲啊,别把自己想的那么讨喜。” 我撅了撅嘴,思忖着总你讨厌的好。 此时我刚想说什么,无双又忽然出现了,站在屋前,对我说道,“你还是换身衣服吧,穿得这般寒颤,出去了会说我们家世子欺负人。” 低头检视自己,翠绿色的新作薄袄,样子素淡了点,寒颤还不至于吧?再说分明就是你们家世子欺负我啊,哪里不对了? 无双一消失,他又贴耳戏虐道。“寻常婢子哪儿是你对手,我特意寻得她来,对付你。” 确实很招人喜欢,有几分当年我的身影,处处都是公子好,就连与他交好的世子,也没少在我手底下吃亏。 “从前怎不知道你有这样厉害的角色?”我促狭的看向他。 他抬头望望天,不以为意,“如果那时候我带她前去,你们大约能从日出打到日落,日落打到日出。” 我想还真有这可能,那是我也是莽撞,心气儿大,左右思不过,天大的事情公子顶着。原来他不过是要一个“宠溺侍婢”的名声。 我想恃宠而骄大约就是这个样子,偏偏合了他心愿,演了一场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的畸恋。哪有公子会爱上婢子,哪有婢子敢谈爱慕。真真儿是可笑了。 “如果我真带她去,就看不到你与我相争的样子了。” 忽然想起一句话,有些人天生受虐体质。 季玉人大约是一个。 “我想不通,为什么你这样一个五官不出众的,生气起来会这样可爱。” 我仰脸,对上他的目光。“所以难为你再忙每天都要过来气我三两次。” “不!”他一口否定,后又补了一句,“是六七次。” 我的脸立刻气得像包子。 “姑娘,这折了的簪子还是丢了吧!”无双肉肉的手心里,本是通体碧绿的玉簪已断成两截,残破的玉簪浸染了点点猩红,失了曾经娇俏可爱。 “这不是阿鸾……” 季玉人伸手要拿。 我快步上前,推合住无双展开的手掌。 淡淡吩咐,“既然已经坏了,那便丢了吧。” “压在枕头下,我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物什……” 不去你会无双的咕哝,只觉得墙外的桃花鲜艳,一时胀满了眼,痛了心。眼角似有什么快要溢出。 别了,簪花少年。 第8章 树你都会爬,下车还用扶? 车身行了多时,渐渐慢了下来,想来也是快到了,车夫喝马止步。 我端坐在马车上,手中的丝帕被手中的汗水捂出了湿意。想起说书人每次说道在外游子归家常用的那句“近乡情更怯”说的便是这般感受。 即将见到多年亲人有几分激动,又深知自己与家人梳离,心里有有几分生害怕,紧张、欢喜、害怕交替,渐渐乱了心意。不知面对我这个多年不爱归家的女儿,是否还会疼惜? 偏身挑帘,朱漆大门旁左右两边青砖砌成的围墙,没有一般大户人家刻意雕栏画栋,倒也干净的讨人喜欢。一对石狮子静静的蹲在门前,铜铃儿大小的眼珠子,怒视着来往行人。 因避嫌,季玉人今日倒是开始守礼数,居然打马相伴。此刻车身已经稳住,他翻身下马,挑开帘子探手接我。我正要搭手下车,他又忽然收回相扶手臂,险些让我出糗。他到好,像个君子一样,负手说道:“哦,男女授受不清,无双还不扶小姐下车。” 无双从一堆堆的物品中,抬了下眼,看了看我,又低下去继续清点箱子,“喂,你连树都能爬,下车还用人扶?” 听了这话,无双的意思我是明白了。撩起裙摆,一手掌在车辕上利索的下了马车,拍拍裙摆,啐道:“呸,小时候欺负我,把我摁地上打时,你怎么没说这个?” 季玉人面上一躁,“你要不是想废了我宝贝儿,我能揍你么?” 提起这事儿我不自觉摸了下头顶,“……” 他见状轻哂,“现在知道羞了?当初那么大胆呢?” 与他关系最不好的时候当属我刚跟着公子时,他推门磕了我脑门子,十天半个月都没消下去。作为公子的资深护卫兼侍女的踏月,除了有着一身好功夫,还有一颗好心肠。见我被他欺负,遂教了我一记绝招。隔日季玉人再来之时,趁其不备,出其不意,铆足了力道,利用头顶两团角法的优势撞在了他大腿根部……果然如踏月姐姐所言,一招完胜。可是我犹觉不解恨,趁机反骑在他身上,捏起拳头猛击。 季玉人那时候年纪到底比我大,身形也比我,饶是被我占了战局先机,还是轻易被他反掰过来,将我摁在地上,掐住我脖子,招呼道:“阿鸾,家有恶犬要小心看着啊,若真伤了我,你这以身犯险作保的两国无战条约可就要重新定了。” 我被摁在地板上,看不到公子在哪里,就听得他笑说,“所以世子还是少来为妙。踏月还不去领着幼犬去看看牙齿还在不在,留香领着世子进来喝杯茶,新泡的婺峰香茶。” 留香领着他进了前厅,踏月领着我回了偏屋,一边走一边数落我,“真是没用,先手都被人打倒了,真是笨死,还打算教教你两招,我看还是算了,免得活活被你给气死了。” 她边走边数落我,我跟在后面,不停的点头认错。我真的是笨,一个小胖子都打不过,太笨了。这大约是我对于“笨脑子”三个字最早的记忆了。 第9章 家人寻你百次,我只问你一次 他见我羞的脸都快缩进脖子里,这才没有继续,他指着门口这对异常鲜亮的红灯笼说道:“你走的这些年,颜公一直认为女儿是会找到的,这么多年也难为他对外一直都说女儿在外养病,旁人都快以为他疯了。今日你回来,定能将那些不信的人好好瞧瞧。” 听到这里,心里忍不住有些难受,一个人如何承受住众人的非议,坚持女儿可以找回来,这是多么深的父爱。 季玉人又继续说道:“今日你归来,颜公想来是欢喜得不得,只为掩人耳目,不得宣扬,便在这灯笼里多点了几只蜡烛,引你归家。” 难怪有风也不见灯笼摇晃,原是多点了几只蜡。我莞尔一笑,心中愧意更深,我探头向门内张望,严肃而刻板的父亲,柔美华贵的母亲,还有气宇轩昂的哥哥喜笑颜开的看着我,一股暖意上了心头。 幼时花灯节与家人走散,卖酒娘的一碗薄酒,把我拉向了他。放河灯的公子,捡到醉倒一塌糊涂的我。至此我依然记得第一眼见到他时的样子。 醉眼惺忪,河面上的灯火,在我眼里蒙了纱,起了雾,忽明忽暗的河灯将他的脸照的煞是好看。 像补了蜜一样。 醉后的嗓子眼儿又是干又是痒,想着这团大蜜糖一定解渴。 公子说,从没讲过哪个姑娘如我那般大胆,竟是一口咬在脸上,呢喃“好吃!” 我却只能跳起来捂住烫红的脸颊,“那时候不过三五岁,童行无忌!” 而每每此时,公子必定是笑的格外开怀。 那时我遇到了他,忘记了繁华人世,忘记了家人,忘记了自己是谁,只觉得如此伴一生便足以。 大约是在三个月前吧,外面的烟火渲染了整个除夕气氛,他来来回回在我门前走了九十九遍。披衣开门,倒是吓到了他。霜白的月光打在我与他身上,拉长了身形,原来我已经这般高了。 “有事?”我歪头问道。 “你可想家?我送你回家好吗?” 兴许是那也的烟火味太浓呛到了心里,听到家这个熟悉又陌生字时,翻滚出莫名的情绪,曾以为有公子的地方便是我家,公子便是我的家人,却不知,那不过是我一厢情愿而已。乱撞的思绪坏了我的理智,鬼使神差的同意了。去往一个没有公子的家。 等候多时的老父此时见我往前跨了两步,已经不由自主迈出几步相迎,微弱的烛火将他霜白鬓发照得越发雪白噌亮,突然很想知道里面有多少白发与我有关。 “不用数了,”季玉人上前为我拉紧斗篷,“全都是为你白的,你一共拒绝七十二次回家!” 我诧异,“这么多?我怎么只听到了一次?” “嗯,那时候你与他好得不得了,又怎么会回来?所以我都替你回了。”他答得慢条斯理,听得我心中是惊心动魄,原来在他的眼里,我与公子曾经是好得不舍分离? “那这里的白发多白还是因为你白的。”我笑着迎上他的目光说道。 季玉人也是谦然一笑。 “你若是早点说,说不定我早就回家了。”看在他笑得这么好看的份儿,又故意刁难他。 “如果我知结果是这样,一定早点将你绑回家。” 季玉人是个漂亮的人,好看的像姑娘。烛火将他的脸也染的份外可人,不再似白日里的苍白如雪,倒多了几分神采。 “无论什么时候血亲才是你最好的依靠。” 季玉人将我交到,父亲手中时,谆谆告诫。 我想他是想说,抛弃了家人、朋友只为守护一人却终究不过被抛弃了。而我抛弃多年的家人此刻却因为我的归来举家亲迎。 我不禁想到一个问题,仰脸问道,“那皇家呢?” 公子曾说,远走他乡原非本意,但是皇家自来是弱肉强食,血亲面前更甚。 季玉人将我推进了门,“你又不是皇家人,想着你只需要做好颜如雪便够了。” 养病的时候,我时常思考,颜如雪的人生应该是怎样的呢? 抬眼看了眼头顶上硕大的“颜府”二字,深呼口气,从此我便是颜扶雪。 第10章 没事发发春,有事发发晕 悄悄的归家,一顿寻常家宴,气氛甚是融洽,尤其是多年不曾喝醉的老爹,拿不动酒杯,这才匆匆散了宴席。 母亲领着回到据说是我儿时住过的房间,便也扶着丫鬟的手回去了。 季玉人说,这不是我亲娘,亲娘生下我便去世了,爹又不想再取,这才将一个生了长子的妾室扶为正室,倒也是一夫一妻过得自在。 到底是隔了层肚皮,这位娘从我下车到现在对我客气有余,亲切不足,看来一时之间不适应的不止我一人啊。 夜渐深沉,月已偏东。 丝绸幔帐的床铺,将我与周遭一切隔开,如一个箱子般将我关在里面。有限的空间里,让我生出几分怯意,起身又将放下的幔帐收起。 夸大的床铺上不知道垫了几床软垫,躺下去像要把我全部吸进去一样,翻个身都难。借着月光清淡的光辉,床前沿镂有壶门形装饰,帐幔富丽华贵,坠以彩穗装饰……亲爹还是亲爹,外面不可宣扬,可是细节上花了不少心思。 好虽好,可是在翻来覆去折腾许久也不能成眠,看来今夜想要睡着怕是会很晚了。听了听外间的声响,除了轻轻的呼吸声,再无其他。无双她是睡下了,只怕还未成眠。 今日原本将我交还给颜府,无双便可跟着回世子府,却不想世子又打发她来陪我段时日,说是等我完全熟悉了大小姐的生活,她便可回去。 这会儿她那儿能睡得下,只怕倒在床上生气。 我低声喊道:“无双睡了没?” 寂静无声。 “你应该没睡吧?”我试探着问道。 还是了无声响。 “喂,你睡没睡啊,吱个声告诉我啊。”我问道。 “睡了。”外间回道。 我忍不住偷笑,“睡了你还搭话?你这是在梦游么?” “我本是睡了,被你吵醒了。”她答。 这个答案我可不认同,她若是睡着了被我吵醒,这会儿只怕早已经杀过来,还会这般好脾气与我说话?心里虽然这样想,却不敢拆穿,顺着她说道:“哦,反正你也已经醒了,不如陪我聊天吧。” 外面窸窸窣窣的听见有人起身,借着便听到珠帘翻动的声响,又见黑影在桌前摸索了什么。“聊什么?”无双一边问,一边将点燃的烛台套上轻纱,举到捉前。 原来是她在找火折子啊。飘忽不定的烛火,将无双的脸儿照得时远时近,“你还是灭了吧,我们就说会话儿,看不见也没关系。”我说。 她从桌边找到一个小锦囊袋子,拿在耳边摇了摇,又打开借着烛火检查了一下,这才吹灭蜡烛说道:“我是找我的袋子,谁要给你照亮了。” 失去光亮的室内有暗了下来,努力睁大眼睛才适应下来。这会儿之间一个俏丽的影子,似乎是盘腿而坐,靠在了窗前,尽然有序的磕着葵花籽儿,破壳儿清脆的响声回荡在黑暗里。 我也坐直了身子,问道:“你说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是怎样生活的啊?” 室内再暗,我也不会错过无双那鄙视我的眼神,黑影动了下,达到,“没事发发晕,有事发发春?” 我不解其意。 无双双手外甩了甩,应该是丢掉瓜子壳,她说:“官家小姐么,说的好听点是弱柳扶风,说得难听点是药罐子泡着的,尤其是那个尚书家黄小姐,见到我家世子,都会哎哟一声倒过来。真是不知羞耻!” 我现在才知,无双有着一双无双利嘴。只是却不知为何她对这群寻常百姓称颂的“仪态华贵”、“大方得体”的娇小姐,到了她嘴里,便成了这般模样。 “所以你下次见到什么公子少爷,就往人家身上倒就对了。人家一看定然知道这是官家小姐做派。”无双嗑得瓜子清脆,“越是家里威势高的小姐,越是下作。那个什么太子妃,脱光了衣服才做的太子妃。” 第11章 你这样的只管脱了衣服往人家身上贴…… 这个传闻早前也听说过,却不是这样的。为此我并不赞同无双说的话,摇头道:“那是人家有婚约在先,一个不留神,出了祸事。” “我呸,那时候太子还只有十三岁,若不是她下作勾引在先,这门亲事成不成都是未知。” “听你这话,这事有隐情?”我摸过桌上苹果丢了过去。 她抬手接过,嘎嘣咬下一块,“你脑子真叫箭给射了么?太子妃是皇后侄女,别说你不知?” 我摇头,这我怎么会知道。 我只关心我的公子每天想吃什么,而无双却知道关心国家绯闻。境界果然比我高深许多。 无双凝思了一会儿,“有个词儿怎么说来着,外戚专权。皇后一族在朝堂上都快占了半壁天了。” 皇后过于庞大,太子非亲生,为了巩固家族势力,既然不昔算计到太子身上,真是好城府。 “你说那个黄小姐,可是黄素素?” “就是她。” “听说她与皇后娘娘长的还有几分神似。” “都是一族,长的狐媚轻佻样儿。” 我哑然,只当是这黄素素太让无双过分讨厌,说话间自然夸张了些,也不全信。但是不久后,我才知道,原来无双说的这些原都是实话。 她又咬下一口苹果,撇了我一眼,“就你?以你爹这品级,你只管脱了衣服往人家身上贴,就行了。保管人家一看就知道你是一品大员的女儿。” 我面皮抖了抖,“嘿嘿”一笑,心里直叹,无双黑人!一不留神,嘴巴又说了实话:“无双,你果真是举世无双的……黑。” 闻言,无双出乎预料的没有与我争吵,急急从袖口掏出圆镜,照照自己又看看我,“又变黑了吗?算了我要放假,今日我便搬回世子府,入秋了再来找你。” “那我怎么办?” 心中却在腹诽,难到你不知晚上照镜子本来就会黑的吗? 无双摇摆的双手,抱至胸前,“我会叫世子多过来陪你,省的整日缠着我。” 无双,你果然是举世无双。 世子也敢使唤。 我向无双离去的方向,探出半个身子,追问,“那隔日的兴云寺呢?你还去么?” 无双打了个哈欠,懒懒得回了句,“我要回屋歇着,你自个儿玩儿去吧。” 无双除了脾气无双外,身手也是不错的。 得季玉人真传的人能差到哪里去?三两下便从跳出窗外越过矮墙。 记不清在哪个月亮下,玉冠星目的公子,堪堪扶住倒下的腰际,心里犹如揣了只小鹿,都快跳出来。 我强装镇定,偏头嗔道:“公子你欺负我,明知我打不过你,还打飞我的虹影剑。” 公子换换放开,待我稳住身形,这才拾起掉落地上的女剑,“怎地不好说你太笨了,一年了,这十八式剑招还学不会?” 我急得跺脚,辩道,“谁说我不会,我不过是还不太熟练而已。” 公子如羽扇厚密的睫毛就要扫在我脸上,撇开的小脸,浮满羞涩。 “罢了罢了,”他搂住我,将好看的脸埋在我颈窝,隔着厚厚的三重衣,我尚能感觉到呼吸出温热的气息。“我的小雪,只需学着躲在我身后便是,这劳什子剑式不学也罢。” 我不禁惨笑,将我捧入云端的是你,将我碾在脚下的人也是你。 到底是太过天真么? 第12章 要多沉?一根金条…… 北丘,位于翼都西面。 虽为北丘之名,乃不过因此丘非丘,是丘壑连绵的山系,于是北也有倍的意思,北丘说的便是倍丘。 大哥颜扶溪护着我与娘走在绵延小路。山路,窄且陡峭,肩舆也不能通过,我们只得弃舆而行。 边爬,边在心里哼唧,我爹是怎么识得这么个好地方,山清水秀,人烟罕至啊,繁华的帝都周遭也有这样的地方? 我想若非他一直叨念着幺女归家,要来还菩萨愿,大约一辈子也走不到这样的地方。 旖旎色裙摆,被我系在脚边,这才免了被周遭枝蔓勾住。 抬头看了看重山翠岭掩映的半白屋舍,又望望了身后日渐高深的太阳,忍不住小小抱怨。 “好好的寺院怎么会想着修在这里?”我随口问道。 正是雨水充沛的季节,茂密的植被掩住了上山的唯一道路。 强壮点的家丁手执刀具,一步一步的劈出条上山路来。 唯一的大哥为我扯下被荆棘挂住的裙角,想了想,“大约是此山风水好。” 我却不以为然,“若风水好,怎不见皇宫建这里?” “这……这……不建在此处自然有它的道理。” 大哥“这”了几次都没能说个所以然,不禁笑道:“我看分明是这兴云寺的老和尚看着这里能方便他们兴风作雨,才特特修建于此。” “小妹不可妄言!” 随后而来的娘亲,驻足斥道。 衣着精致,发髻间只浅簪一枚花环。立于这青山绿水天地间全然不似妇人姿态。她上前拉过我的手,放在掌心,嘱咐道:“今日是特来还愿祈福的,切不可妄言得罪真佛。” 娘一开口,我与大哥对视一眼,不敢再开口。大哥是尊敬母亲,而我是敬畏她。因为她不曾生养我却要在短短时日里对我百般好,委实不容易。 又小行半日,这才依稀可闻僧侣做早课的声音。 “阿弥陀佛,颜施主请随我入客堂小息。” 约离庙堂还有十余步时,灰衣小僧尼已经迎了出来。 终于到目的地了,忍不住回望,脚下已是一片青葱,尽然与太阳平齐。 大片的青木被三面刀削般石峰圈住,只留一面缺口,立身于此,恰好能将翼城全面收览个七七八八。 真是好地方,果然合适兴风作雨? “小妹!”大哥出声提醒。 我缩着脖子,吐了吐舌头,“哦。”转身挽住母亲一起入了庙门。 冯国与祁国多年战争,寻常人家一日三餐都顾不齐,又哪里有人会来参禅悟佛呢? 皇家贵族自然寻顾着寻花问柳,哪儿有那份闲情学此道? 这兴云寺也算到了此年间,也无甚香客。 母亲领着我们一行人先行拜过各堂佛祖,又随小沙尼入了客堂,添些香油钱。 我却独自留在观音阁内参观。 “施主既然辛苦上得山来,何不许愿?” 果心大师从门后走了过来,将手中油碗注入佛前明灯。 双手合十一拜,立定身形,浑浊的双眼笑成一弯明月,一派柔和。 我撅嘴,“灵吗?” “心诚则灵。”果心大师又是双手合十胸前,朝佛前一拜。 我撇撇嘴,心想所有和尚都是一套说辞,看看客舍门未曾要开的样子,有个老和尚陪我玩玩,也无妨,遂偏头问道:“要多沉?一根金条,一打金条?呃,或者一箱子金条?” 第13章 但愿我喜欢的那个人,美妾一个不如一个 果心大师并不与我计较,笑眯眯的双眼已经细成缝,缓缓说道:“既然已入得山,不拜岂不可惜。万一如愿?” 我想想也在理,上气不接下气的爬上来也不容易。拜拜,万一如愿也不算亏。 撩起裙摆,一头扎在蒲团上,双目紧闭,双唇起合,“愿家父家母一切安好。” 起身合起双手,再俯身,“愿长兄此次征战能平安归来。” 起身合十双手,再次俯身,“愿季玉人能幸福。” 许完三个愿,我起身欲离去,果心大师跨步上前将我拦下。 我心下一顿,这呆和尚莫不是想再诳上我一笔香油钱?好歹这山高水远的,来的人少啊,逮着一个算一个。 和尚笑眯眯的双眼已然成了缝,朝我施施然施了礼,“施主,不为自己许个愿?” 我自己?我自己还有什么愿?左右不过如此活下去。 果心大师的眯着的双眼已经浅浅展开,“许一个吧。” 我架不住大师的劝,又匍匐在褪色的蒲团上。 许什么愿呢? 但求春花秋月不误良人? 我爱的人一切安好? 薄良风卷着林间潮湿,闯进山门。湿漉漉的气息扑打在我后背上,生出股寒凉。摇摇头,只想赶紧许个愿退下:“只求我曾经喜欢的人,娶进门的俏娇娘一个不如一个!”说完长磕三下,额际上沾染了灰尘,呛得我得难受。 呛得难受间,听闻有人叹道:“好一个恶毒女子,尽然这般诅咒。” 我急忙扭头回望,老和尚双目紧闭,手中转着佛珠,口中絮絮叨叨念着。刚才那话肯定不是这老和尚说的,出家人不会说这样的话。又朝四周望了望,也不见人影?那声音分明是一个年轻男子,不是我哥,不是这老和尚?那会是谁?也许是刚入佛门六欲还未断得干净的小和尚说的吧? 大概是这样,想通了这些,方才起身后退几步,将要出门,老和尚跨步上前,口念一声“阿弥陀佛”,又说道:“需要要注了香油钱才可实现。” 好嘛,老和尚你这还是要钱的事儿啊。 “我没有,我娘刚才写了功德,佛祖顺带帮我了个愿也不为过吧。”捂着钱袋后退道。 笑眯眯的老和尚还是依然是眯眼不动,挡住我的去路。看这架势,我是投钱便走不得了?土匪!强盗!哪里还是什么出家人! 本想骂上两句,唯恐惊了客堂内的母亲。寻思着钱袋都是五十两十两的银票,捐出去太亏了,头花都是木质,最便宜了。遂随便取了一朵头花,递给老和尚。“喏,够给你了!” 老和尚依然是巍然不动,眼观鼻,鼻观心。 臭和尚,坏和尚,这是嫌少呢……又从发间取了一朵头发放在功德箱上,双手一摊,“就这么多了,没了!” 闭眼的老和尚,这才让出一条路,“施主散财积德,必有福报。” “若是菩萨能如了我这最后一个愿望,才是积了福。”我走到门口,冷冷回道。 无缘无故被这老和尚咬了一口,心里愤愤难平,脚下一时没注意,绊在门口,险些摔倒。 “施主,红尘滚滚,凡事皆因一个执念。”老和尚远远朝我施了个礼,稳稳的跨过门栏,说道。 我瞪着眼看着果心大师远去的背影,“什么是执念?” 果心大师顿住步子,喃喃念道:“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 伤其身痛其骨,不过是我妄动了心思而已。 也可谓是自作孽。 母亲从客堂出来,又在佛前虔诚的拜了三拜。这才离去。 第14章 烟花酒楼,有一种美酒,名唤缠梦。 回府不过三月有余,相府出将。 颜扶溪,我唯一的兄长,成了先锋将军。今日便要应着圣旨随军出征,迎战祁军。身材高如他,一个转身便挡住了我眼前所有的光。 “大哥,好好的随着父亲从文便好,非要做这将军。”我嗔道。 大哥厚实的掌心,撵上我额头,“你这丫头,好不容易等你回来我才可一展身手,这个机会都不给我。” 血缘的热度让我在这相处的几个月,对兄长产生了无比的信任与依赖,我将头揉在他怀里,撒娇道,“那哥哥要早去早回,记得给我带好吃的。” 话语里尽量透着轻松,仿佛他不是远征,而是出游。 直到从人再三催促,我才能不情愿从来怀中离开。取下脖间温热的平安扣,放在哥哥手心。“早去早回,吃的没有也行。” 大哥厚实的手掌,又是覆在我额际,“真啰嗦啊,小丫头。” 六月的朝阳,已是这般灼热,一场小小告别,眼底都蒙上了水汽。 目送明晃晃的铠甲人群一点一点的消失在天际,安静的街道片刻又恢复了往日的喧嚣。 就算国难当头,又如何,除了如我哥哥这样的热血男儿肯为止奋斗,又有几个在乎?那躺在龙椅上的苍老躯体在乎?可是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后人奋斗。那窗幔背后的美人在乎?可是她想要的最终不过是权利。季玉人是在乎?可是美人更在他拿到兵权后的样子。 无双说:这次战争本就是冯国率先挑起,耳闻祁国适逢国变换君之际,冯国本想趁乱占下几城,却不想新君手段强硬,迅速稳住朝中局势,一致对外,击退冯军不说,还一路向南推进数十里,一时之间国危矣谣言布满坊间。 可是放视眼前,衫红粉面,公子少年只会照着书本念着:夜亭皋闲信步,乍过清明,渐觉伤春暮…… 我不禁有些疼惜,哥哥你这是何苦来哉。亡国亡的是季姓皇族,与我等百姓何干? 城西有一条街,叫什么我是始终记不清,那里有一个好看的美人照看着的酒楼。 今日送别哥哥,我便被一脸抑郁的世子叫到了这里。臣子上阵杀敌,太子亲迎出战。而偏偏有着战神二代的称谓的他,又故意被落下,只能喝酒度日。 初时过来,我以为季玉人是看上人家美貌无双又风情万种的酿酒娘,不然这般不显眼的酒楼他是如何寻得? 一杯薄酒下肚,才知吸引他来的怕是这里的好酒。 这烟花酒楼,有一种美酒,名唤缠梦。冬日饮之,能解寒毒;夏日饮之,能祛夏暑;若是意志薄弱的人引之,会陷入梦境,难以自拔。 我想初遇公子的那天,我饮的必是这缠梦。 十年追寻,兜兜转转,到头来,发觉原是一场梦。 “瞎说!”季玉人歪倒在酒坛上,说道:“九娘早就不酿这残梦了。你不过是酒力微博,醉了而已。” 话语间带着淡淡的鼻音,我想他大概是想到难过的事情了,不过是庶出,战将令牌自然不会传到他手里,不会带兵打仗的战将自然失去所有的荣耀。 他空有报复,终也不过缩在角楼上与我这小女子对饮。 “那大约是二十年陈酿好酒,一碗让我忘了自己。”我抿嘴道。 “自然是好酒,九娘的酒向来是天下无双。”季玉人扶着歪倒的酒坛,醉得晕晕熏熏,“只是若真有一醉忘了千愁的好酒,九娘,你可不能藏私啊。” 柜台前的红衣九娘,取过一坛新酒,斥嘬道,“哪有什么解忧愁的酒,不过是世人诳你而已。” “是吗?”季玉人强撑着歪倒的身体,“我怎么越喝越开心,呵呵。” 九娘却是不再搭理他,扯开红色的封布,在自己碗前,满满地斟了一碗,一口饮下,甚是豪放。 又斟下一碗,饮下。 犹觉不痛快。 抱着酒坛,仰头灌了个够。 红色的夏衣已是尽湿,妇人风韵显露无疑。 我急急过去扶住身形有些晃悠的九娘。 第15章 我曾饮过缠梦,并非老酒,而是隔世离愁 “回去吧,”九娘挥手推开我,眼圈红的恰如那身衣衫。 “你哭了?”我不惊诧异。 虽然季玉人带我来得少,可是烟花酒肆的老板娘,金铃儿随便能打过三五大汉,时常骂得对面街市关门的名声我还是知道些许。 皎月洁白无瑕,清清冷冷的月辉洒在屋檐上,又渡在了酒杯中,真是月下美酒两相宜。 执被子相邀,却见光辉柔曼,心中为之一动,丝丝软软尽然是要化了去。 想来必定是这月儿惹的祸,柔化了她的坚强,带出了她的温暖。我不禁揣测。 九娘又是一口满酒,冲刷着泪痕,“你看,酒哪里有越喝越开心的道理。” 屋角的小狮子一手提着铃铛,一手踩着月辉,正是一派迎风弄月的姿态,也煞是可爱。 大朵大朵的云层遮住了星芒,月儿偏东,独挂高空,煞是惹眼。 我看了眼身旁已经醉倒在地的季玉人,又望了望街外寂静街道。 无尽的黑色如一块大石般压在心底。 今夜怕是回不了家了,索性也做个夜醉人好了。 我拉过她怀中的酒坛,一口闷下,说道:“罢了,罢了,今夜合适饮酒,谁有稀罕做那清醒之人。” 九娘却是笑笑,纤细的玉臂,勉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脑袋,时轻时重的吟诵什么,凑耳细听,尽是一首曲子: 千杯醉,一笑泯恩怨,清歌一曲罢,无言。 叹红尘,风雨路三千,曲未终,人已散,遗世而独立,无眠。 …… 谁红线,暗自牵,浮生匆忙客,奈何惹尘缘。 问重逢,是何年,莫笑我,痴人愿,繁华落,看惊鸿照影碧水连天。 …… 九娘可天生是会唱曲儿的人,就是这晕晕转转,也能唱得这般动人,让我的泪水如城郊东边的流水,怎样也关不住,越来越凶。 只能一口一口的喝着碗中白酒,以求快点醉倒。 九娘“哼哧”一声笑醒,摇摇脑袋,满身环佩作响。 “它不是缠梦。心理有牵挂的人,它是醉不倒的。”九娘点着我脑门子,笑道。 我一愣,扑在她怀中求救,“……那九娘,可否告之,怎样才能醉一场……” 只见九娘懒懒地伸出手,雪白雪白的臂弯便落在了月辉里,举杯对月,挑手一指,“唔,你要等这山开满桃花,酿得满屋子的缠梦香,盛露一杯,能喝得百日醉;等稚儿变了耄耋老翁,煮酒一壶,能喝个千日醉;而他年若隔世……”九娘转头看向我,神色定了定,“便如你这般,一梦十年。” 手中酒杯“哐当”一声落地。 她抿着唇,眼神似乎飘向了远方,浅浅呢喃。 “我看过很多遍的花开花谢,采过很多甜美或者苦涩的果实,酿过很多种类的好酒,却只遇见过一个能举樽共饮的人……”九娘起身,虚浮的脚步左右踉跄,“那日便是打算用那坛隔世的缠梦挽留他,却被你误食。这都是缘啊……这都是孽啊。” 九娘说着一步三摇头。 原来我真的曾饮过缠梦,它不是二十年的陈酿老酒,而是隔世离愁。 第16章 只是当时年纪小,不觉情深只觉恼。 “青石路,青石桥,书生哼着江南调。 谁家女儿颜色娇,穿花扑蝶尚年少。” 九娘不止酿得一手好酒,也唱得一嗓子好曲儿。 我日日趴在柜台上,看着她扒拉着算盘,哼着小调,日子觉得尤为顺意。 挑货郎手执腰鼓,从唯一的青石桥踏过,引得一群总角儿童跟在后面嬉闹。 她便唱道: “……青石路,青石桥,书生一梦前世遥……” 临水照了照芙蓉面,又接到: “……谁家女儿颜色好,曾有山盟海誓邀……” 没有气拔山兮盖世的豪情,全是这呢喃儿女情…… 我挑了个舒适的角度慢慢欣赏。 城中与九娘年纪相仿的妇人,大约多半已是儿孙满怀。 九娘固执得等待着,那个折柳少年。 “只是当时年纪小,不觉情深只觉恼。”她蹙眉,纤细的蔻丹甲划过诸红栏杆,留下一条条浅白指痕。 我想那男子比公子还美好吧。 痴心九娘一等十年,韶华辜负,空余恨。 九娘指着眼角,娇笑着问我们:“你们说,如果他见到我,还会喜欢我吗?” 我微微错愕,年轻的九娘大约也是娇俏过人,现在的九娘,浑身透着淡淡的淡薄,立于闹事不沾浑浊气息,男子大约也会喜欢吧。 点头赞道:“当然是会喜欢。” 无双收完最后一招剑势,看了眼九娘,直摇头。 她与九娘熟识在前,肯定知道我不知道的事情,忍不住想听到八卦,却听到九娘幽幽续吟:“懵懂不知种情丝,却问相思从何道。留连戏蝶伴花眠,清风随梦到画桥。梦里依稀韶光好……” 一曲终了,我递过为她斟满酒的茶碗。 覆盖小抿,九娘赞道:“我这寻常龙井入了你的手道似那贡茶的味道。” 我一阵恍惚,曾经也有人说过类似的话。 唉,你到底给我种了什么蛊,为何你的一言一语仿佛入了我骨子,冷不丁便蹦出来刺我下。 我赫然一笑,偏头问道:“九娘,你这是唱的好像一个人?” 九娘扶了扶云鬓,“你觉得像不像我?” 我一时哑然,细细回忆。 那个词曲里“金玲摇,金玲跳,金玲直把书生笑……”的欢脱少女,与眼前这位风韵尤物相比较。 点头道:“谁没个撒野的时候,我觉得也像你。” 九娘腰身摆摆,一指点在我额头,“难怪无双那丫头说你脑子让箭给戳了,这还真心不假。” 我撇了眼一旁练剑的无双,心里默默赞道,好无双! 九娘直起身子,胸前那对大白兔儿晃晃悠悠尽然似要出来一样。 我低头瞅了眼自己微微起伏的前胸,不禁好奇,“酒也能让胸变大吗?” 九娘旁若无人的提了提胸前那抹胸,白了我一眼,这才悠悠说道,“能不能让胸变大,我不知道,但是肯定能让舌头变大。” 顿了顿,又附耳戏虐道:“也能让男人的那玩儿意变大,让你欲仙欲死……” 我闻言吓得后跳一步,火烧云烧到了脖子,滚烫了一片。 “难道你还没有……?”九娘疑惑的看着我。 第17章 你家姑娘真该再诊治诊治…… 我又是急又是躁,这九娘怎么这般无所顾忌,白日里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捂着滚烫的脸蛋儿,嘴唇都急得要被咬出血来。 九娘合过账本,闲闲地看了一眼,衣服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了我一样,“你不是跟了你家公子十年,还是……” “九娘……”我嗫喏着,想提醒她别再提着羞人的事情。 我与公子的事情九娘大约是知道些许,有些是我说的,有些是季玉人。 记得第一次来到烟花酒肆,玉人便笑着把我推给九娘,说道:“九娘是个奇女子,你多与她处处,便得解脱。” 奇女子倒也奇,偶尔会让你茅塞顿开。偶尔也会这般让你羞然难对。 “这倒是奇了怪了,”九娘绕过高高的柜台提手在我腰间捏了一把,“我要是男人放着这么块小肥肉在嘴边,馋都要馋死。” 我挥手打下九娘戏虐的手势,“哼,他吃惯了大鱼大肉,自然是不喜我这样的。” 九娘摇头,“唉,你终归是不懂男人。” 我抬头凝视九娘,等着下文。 她唤过无双,又拉我就近坐下,吩咐道:“该吃午饭了。” 我靠着九娘坐下,伸手抓了一个馒头,塞进嘴里。 “你为什么挑馒头?”九娘问。 我看了一眼,空空桌面,其余菜市尚未来得及上,热腾腾的馒头放在桌上,没得选择。 我想也没想得答道:“饿了,桌上只有馒头啊。” “这就对了,男人也是这个道理。饿了,什么离得最近就吃什么。” 我似懂非懂。 “你那公子,日夜有美姬相伴?” 我摇头,“公子只有我。” 心里补了一句,若是旁的女人近了公子身,我必定会嫌恶的三天三夜不理他。 “那便对了,十年不近女色,都该饿成什么样。”九娘也拿出一块馒头,对着我比划比划,“正常人都是先吃嘴边的。” 我还是不懂,“这意味着什么?” 九娘又拿手指戳了下我额头,却向身后的无双唤道,“你家姑娘真该请那百草堂大夫再诊治诊治。” 无双收好的“虹影”剑,提起裙摆飞了过来。“你这剑还真不赖。” 我为她布好碗筷,这时已经陆续上了几个菜。 无双毫不犹豫的拿起筷子,夹起新上来的热菜。 “世子连御医都请了,如果真可以医早医了。有些病,”她拿筷子指了指脑袋,“九娘,你知道的,是医不好的。” 我不禁吐血,“无双,你不是怕晒,回世子府了,怎么今日又出来了。” 无双咬了口鸡腿,眼珠子往上抬抬,又往右边转了转,“我说过么?大约什么时候?我今天不是正常休旬休吗?姑娘的意思是,我可以放假了?可是你同意,世子也不同意啊。而且世子也出城了,近几日都不会在家,府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还是过来陪你好了。” 无双一番自问自答,语速极快,思维缜密,逻辑清晰,三言两语决定了自己的去留,我尽然无插话余地。 第18章 浅笑露端方,这便是我的第一印象。 桃花开尽的翼都,夏令时分唯一可赏的景色儿,便是这通衢河里的粉白莲儿。 绿绿的莲叶儿,似姑娘裙裳。 粉白粉白的莲花儿,倒似那娇羞美人。 午后烈阳无情的倾泻在粉嫩的花瓣儿上。 娇弱的花瓣倒是无惧无畏,迎面开的更妖娆。 夏风拂过水面,荡漾浅浅波纹。 娇艳的莲花,也随风颤抖,如似绯衣少女挥袖扭动。 笑意盈盈的迎上一切热。 “无双,”我抬手指了指隔桌小酌的华服公子,“对面那个公子长的真不赖,老实。” 顺着我手指方向看去。 青衣黄带,难掩天人之姿。两只菱角状木簪斜入发髻,高挺的鼻梁,让镶嵌在脸上的那对黑宝石更是漆黑通透,白皙的皮肤,薄唇浅笑,冲我们微微颔首,“在下,微生宏朗。” “地师大人?!”无双咬着的半块芙蓉糕跌落桌面。 浅笑露端方,这便是地师大人给我的第一印象。 窗外的飞燕一趟趟的衔来泥土,在屋檐下墙壁外一点点筑起小窝。 刚破壳儿小雀儿啾啾张开湿乎乎的小翅膀,奋力往巢口靠近。 初啼的“喳喳”声,给不大的小楼带来了新意。 我抬手撞了下同样为美色惊呆的无双。“你认识?” 九娘挑帘而入,翻着手中厚厚的账簿,兀自叨念,“你们两个要给我交点饷银,不然又要亏了。” “玲儿!” 浓浓的情谊,全数凝在这两字上。 急急的呼出,却似诉说着更多的话语。 惊了窗下一池春色。 九娘闻声浑身一颤,腋下的几本账簿,应声噼里啪啦的掉下。 浅浅的砚台,躺下的墨汁,晕染了几页黄纸。 “玲儿,我……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他的手很大,每个骨节都清晰可见。 空洞的眼神却告诉我,他盲了。 九娘,蹲身慢慢拾起散落地上的账本,懒懒道:“是坏消息吗?” “是。” 九娘抬手要道:“那先把欠下的酒钱付了吧。” “我这个月还没来饮酒。”微生宏朗,纠正道:“上个月已经结算过了。” “哦,你要说什么?”九娘这才回到正题。 “我想,我要离开了。”微生宏朗吞吐了几次才说。 刚拾起的砚台,“哐当”下又掉了下去。 “你知道,我眼盲了……” 九娘不着痕迹的轻拭眼角,似乎很伤心,“嗯。” 他叹息一声,“观不得星,看不到地势,就连卜出来的卦都解不了……我该如何照顾你。” 长久的静默。 远山衔日,金黄色的夕阳余晖瞧瞧地爬进小楼。 只觉燥热不堪。 树上蝉鸣声嘶力竭的欢唱。 哼唱着天涯永不见。 微生宏朗张了张嘴,似乎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直到九娘慢吞吞的收拾好账簿,“嗯,我知道了。” 耳闻九娘要离开,微生宏朗这才下定决心说出那句几次都不曾说出的话:“第一次遇到你,就幻想有一天,你可以把你的一切全部交给我,让我保护你、爱护你、照顾你。” 九娘低低的“嗯”了一声。 第19章 宏朗,我想再陪你数一遍河灯 微生宏朗又絮絮叨叨说道:“但是我现在是眼盲之人,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如何给照顾你。” 九娘转过身,芙蓉面上已布满泪痕,挺直了身段,忍着心痛说:“我也这样觉得……走了省得纠缠我。” 微生宏朗,缓缓伸出手,想要扶住九娘,“以后……以后……你要多保重。” 如果微生宏朗现在目还能明,必能看到九娘已经痛的泣不成声,偏偏要故作坚强。 不,微生宏朗不用看也知道九娘现在的样子。 毕竟这个女人让他爱慕了七年。 不然,他不会伸手。 “以后天冷的时候就不要喝凉茶了,以后没我在了,不会吃鱼就不要吃,卡在喉咙会痛……” 微生宏朗絮絮叨叨了很多,在我眼里无比坚强的女子现在已经脆弱得站也站不住。 “玲儿外表坚强,内心敏感脆弱,以后你们俩要多照顾照顾她。”这句话是对我们两的恳求。 我呆呆应住,“地师大人要去哪儿?” 微生宏朗微微愣神。 我尴尬的看了眼眼前男子,又望了眼伏地不起的九娘。心知这是留不住的缘分,“以后要是有时间,我们还能探望大人呢!” 去向大约也是九娘现在最想知道的,我替她问。 “四海为家,姑娘我们怕是再也遇不见了。”微生宏朗,抬手,伸手的青衣小童过来扶住他,绕过花好月圆的屏风向楼梯走去。 “唉……”我还想说什么,只想留住他更久更久一点。就要分离的人,不能再等等吗? 我目送微生宏朗离去,曾经在冯国奉为天人的人,往前知五百年,往后知前年的人,今夜的离去这般萧索孤独。 “微生宏朗!”红衣九娘一个提气,已经从栏杆上飞了下去。 冯国人说,朝夕花在夕阳是最耀眼的。 公子说,朝夕花恋着太阳,拼命在最后一眼开尽芬芳。 飞身而下的九娘,衣袂纷飞。 而此刻, 我以为定然是有太多如九娘这般的美人儿惊艳送离,让朝夕花羞涩的闭合,绽尽芬芳。 地师大人已经应声驻足,微微侧身,伸出双手,迎接天降美人。 “他虽看不到,却能感受到,对不对?”无双支起双手问道。 “那是必然。”我坚信如此。 “今天通衢河里也有好多河灯。”我听到九娘对地师大人说,“不如我数给你看。” 微生宏朗双手摩挲在九娘脸上,嘴角勾起温暖的弧度,终是缓缓道:“玲儿,今天不是节日,没有人放河灯。” 栏杆上的我闻言大惊,急忙答道:“有有有,怎么没有,我和无双就放,我和无双最爱放河灯,我要请河神许我一个美貌相公。无双你呢?” “我要请地师打人加持,赔我一串好看的夫君。” 九娘抬眼与我对视一笑,娇嗔道:“放出的河灯要由地师祝福才能如愿,我家姑娘放的灯,许的愿,你帮还是不帮?” 无双闻言,又探出脑袋,哼道:“可不是,你害我丢了心上人,要赔我一个,不然明儿个我就砸了九娘的店。” 微生宏朗,抬手划开九娘被晚风吹乱的黑瀑。甚是无奈,“无双这事也着实怨我,好吧,你们去放灯,你们放多少,我便持法几盏。” 第20章 良辰又美意,最怕遇呆人 街道渐渐安静。 上弦月静静的挂在高空。 稀疏的星辰洒在黑绒布般的天空上。 河水静静趟过脚边。 我与无双捧出所有的彩纸,折出朵朵莲花点上烛火,缓缓推入河里。 一、二、三…… 越来越多的灯火照亮了幽幽河水。 对岸的微生宏朗与九娘十指交握,互相依靠,坐在窗下,时而看看月,时而看看河,谈笑晏晏,气氛煞是融洽。 “哎呀,这河灯可真难数啊,刚才我数到了那边。你听我给你啊,二百三十六、一百三十七……” 九娘几乎是歪在微生宏朗的臂弯里,伸出玉臂,像模像样的指着河里的光亮数着。 可是河灯明明都已经走远了,只有见底流水。 九娘不想他走,忍不住起身附和道,“九娘,我们折掉了一个纸铺的纸,你怎么才数出二百三十七?肯定错了,重新数罢。” 踢了下脚边无双,无双也呆呆附和着:“对,肯定错了,九娘你快些重新,不然全飘走了就数不到了。” “姑娘你们一共折了一百三十六只,河面这会儿只怕已是无一只灯火了吧。”微生宏朗缓缓问。 我和无双一时被呛的说不出话。 微生宏朗,站起身来,“姑娘,你放了这么多灯,以后定能寻个如意郎君,不知可否饶我离去。” 无双忽地起身,裙摆上压着的剪刀,“咚”地声落入河中。恨恨道:“呆子!” “良辰又美意,最怕遇呆人”,转身安慰无双,“旁人的感情,我们做不得数,要留也是九娘留。” 无双鼓着腮帮子,说:“我就是急。他明知道……” 他明知九娘不想他走,但是面对风雨飘摇的王朝,地师的留下带给九娘只能是更多的伤害。 这次离开怕不是单纯,也许逃离更多。 我知道,无双知道,九娘明白,他也清楚。 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拉过无双,把脚边碎屑尽数倒进河里。 仿佛我们丢下的不是碎纸屑,而是这一腔剪不断理还乱的离愁。 “二百三十八、二百三十九、二百四十……” 河对岸的九娘一路往下游继续数着河灯。 我追过去拉起九娘,“没有河灯了,哪里有二百多盏,别数了。让他们流走吧,我们拦不住流水,就像我们拦不住离去的人,九娘……” “二百四十四、二百四十五、二百四十六、二百四十七……九娘说有就有,我们根本不留人,我们只是在数河灯。”无双走过来,扶着九娘沿着流水数道。 九娘不是想数灯,是要留人。 可是人留不住,骗着自己灯不曾尽,情不曾了。 无双是懂得的,她懂得,却只能替九娘掩饰悲伤。 河水静静流淌。 今夜你们要做这自欺欺人的痴人,我也只能奉陪了。 三人互相搀扶着沿着河水一路数下去,不愿停下。 清凌凌的河水时不时上来偷袭我们的裙摆…… 一点一点直冷到骨子里。 九娘浑然不觉,追逐的河水,数着: “二百五十二、二百五十三、二百五十四、二百五十五……” 第21章 我与他相识在桃花满天的季节。 青石桥上麻衣小童拉着爹爹快步走到河边。 “爹爹,我也要放灯。” 微微佝偻的大爷,兀自奇怪,“真奇了怪了。不是节日,怎么也有人放灯呢。” “爹爹快来……”小童不理解大人的疑惑。 兀自招揽了一批小伙伴,河边折纸放灯。 先是一只两只,后是五六只,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渐渐的人越来越多, 附近居民都赶来放灯, 窄窄的河道一个挨着一个,簇拥在桥下,不曾有一盏灯离去。 簇拥的越来越多,桥一侧扑满了灯火,连连绵绵沿至天际,映红了两岸,亮了天际。 “……青石板小桥十三阶,曲河花灯灿映天边,愿为君数尽千百盏……” 九娘抱着石桥,不停的重复哼唱这句“愿为君数尽千百盏……千百盏……” 今夜,我怕是不愿不回府。 九娘宽大的床帏临窗而放,渐行渐高的月亮全让唯一的窗户圈了个圆满。 “他们该出了都城吧。” 我们三人并肩躺下,九娘望着月儿出神,问道。 无双探头看了眼外面的月,“都走了一个时辰了。地师的脚程只怕都出城十里了。” “地师可不会用脚走路,”九娘兀自说到:“一个时辰只怕都足够到祁国了吧。” “你知道还问我们?”我奇怪的问道。 “就是想听到他的消息。”九娘解释。 无双撑起身子,显然注意力在另一个问题上:“不用脚走路用什么?” “鹤啊!”九娘答道。 “啊……” “啊……” “折鹤呵气而行!”九娘又补充道,若是现在有火折子,我一定会忍不住点人想看看九娘现在是什么表情,如果不出所料,应该是捉弄到人在偷笑了吧。 “天啊,这个时间真有这方术法?”无双惊诧得问九娘,“真可惜没见过,你见过吗?” “没见过。” “那你怎么知道?”我也好奇了。 “我好像是知道吧。”九娘将软被往上带了带,紧紧得圈住身子。“哦,很晚了,睡吧……今天,谢谢你们。” 我伸手轻抚光滑被面,交颈鸳鸯静静图案游曳织锦软被上。 九娘的呼吸渐渐匀称,纠结在一起的眉头,也渐渐舒展。 我也侧过身子,合上眼,睡去。 “唉,无双,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九娘一声惊呼,把左右的我和无双吓了睡意全无。 我抬头看向无双,“你说什么了?” 九娘又问:“你的什么事,让他坏掉的?姻缘?” 无双合着的眼缓缓睁开,清明一片,“我那是气话。他不过也是被命运牵扯进来的人,”无双背过身,叹息一声,“说来说去不过我与他有缘无份。” 我本也不是八卦好事之人,见无双似乎不愿提,也不再追问。复又躺下,半梦半醒之间,听到有个女子说: 我与他相识在桃花满天的季节。 书舍里的桃花都开了,风一吹就落了满园。 朱漆红瓦下一身深衣的他,捧着书卷在纷纷桃花雨下读书。 ……桃花春色暖先开,孤荣春软驻年华……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心里便忍不住祈祷,他能看我一眼。 终于在我连续祈祷的三十三次后他看了我一眼。 隔着重重花雨,他浅浅一笑算是与我认识,复有埋头诗文。 第22章 我不明白他要的负责是什么意思。 却被他一把带入怀中。 他说,你这女儿香整日萦绕在我身边,书都读不下去,你该是负责任的。 我不明白他要的负责是什么意思。 直到他利落地勾掉外衣,我才有所警觉。 滚烫滚烫的,熨在我皮肤上,一度烧到了胸前的柔软,我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窒息了。 他吹灭了最后一盏灯,无尽的黑暗包围着我。 我什么都看不见,不安和恐惧袭来。 他抱着我,手指穿过深衣,沿着内侧一路向上…… 他凉凉的指尖一路向上爬,把我心底都爬出一丝奇怪的快感。 我惊恐的想要大叫…… 换来的是他有力的拥抱,所有的惊恐都被在含在嘴里。 “交给我一切,想着我就好,别怕,身和心一起沦陷吧……”他说。 稀疏的衣衫落地,我想这是一场注定的命运。 已经浑然不记得当时的痛,只觉着在一起就好。 你们不知道,我看着软垫上染着红晕,再看着我身旁理衣的男人,我有过一丝恐慌,当时很快便被幸福冲昏了头脑。 在那之后我时常想起那个奇妙的夜晚,身体似乎有什么苏醒了一样,越来越渴望他的抚摸与安慰。 我想我那时候一定是着了魔。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我们开始在书舍、客舍各种角落寻找那种契合的快乐。 很疯狂是不是? 他喜欢,便是我喜欢。 他说过会娶我。 就算是做妾也好,只要和他在一起我都愿意。 我甚至想过要是他家里因为身份不同,而阻止,我就带着他私奔。 我们要去看大江大河,我们要去看大山大树…… 可是这些困难都没有遇到…… 他向那个女人提起我时,女人温软的应承着,太子府纳妾,也是要告知天地的,赶明儿得先找地师打人看看时辰和八字,再决定入府,万不可丢了分寸。 哼,我原想,这样也在理。 却不曾想,地师打人偏偏给我二人合的下下签。 入府的事情也被这样压制了。 他也不再来见我,终日郁郁寡欢,尽然不知肚子里已然有了新生命。 终究是有缘无份不是么? 我想这孩子生下来也是见不得人的,不如就这样去了。 …… “这倒是像你的风格,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另一个女子道。 “我要是真这样刚烈,失贞的第一个晚上就该撞柱子死了。”女子答道。 另一个女子,“太子婚后多年无所出,你这算谋害了他这唯一皇室血脉,太子应该不知道这事儿……吧?” 女子却是冷哼一声,“知道,我当然定让他知道。听说躲在房里醉了七天七夜。此后便一蹶不振。” “你也够可以的,皇族血脉都敢杀,就不怕被人举报。”另一个女子道。 “哼,举报了好啊,最好闹到皇上他老人家面前,正好连偷换八字这种事儿一起查个水落石出。”女子恨恨道。 “哟,你这怨气挺深的啊,这事儿我也有所耳闻,没想到就是你呵。这都好几年了,还记着呢?”另一女子调笑道。 第23章 “我为你而来。”他说。 “嗯,好久了。世子初遇雪姑娘时,我认得他,纠缠了一年散掉,现在算来也过去了五年。”女子叹了口气,“要说恨,我早过了恨的时候。在我最难过的时候,世子什么话都不说,只是每天拿着一面铜镜放在我面前,看着铜镜里的我神情枯槁,目色无光,有听闻他新纳小妾,便觉得若我再去计较,就是为难自己了。有时候不是爱情不肯放过我们,不是回忆不肯放过我们,不是宿命不肯放过我们,而是自己不肯放过自己……” “他和他哥一样,最是擅长这些哄人手段。”另一女子道。 “玉笙……公子,不知现在在哪里。” “……” “其实你现在更喜欢地师大人。” “是么?” “你舍不得……” “我不是没感情的人。这七年来,一个月有一半的时间过来我这里喝酒,他这一走,我酒楼的生意便少了个大主顾啊,我当然舍不得他了。” 沉沉的睡意来袭,女子再说了些什么,我不曾听闻。 只记得那天晚上我的梦里,有一颗痛了我很久很久的牙,掉了。 甚是惋惜,早知道它还是会掉,我就自己拔了,才不会让它折磨我许久。 晨辉穿过厚厚的桂花树叶, 告别窗前海棠, 瞧瞧爬上美人睡眼。 我理了理裙衫,难得早起。 一楼的小二哥哟呵着放下门板。 伸个懒腰,看看床间并卧二人。 如洗天际,蓝的恰恰好。 我快步下楼,帮着小二哥取下最后一块门板。 青衣木冠的公子闭目享受着晨阳。 “姑娘起的早呵!” 我有些吃惊,昨夜让我们三个十八相送的地师大人,今晨怎么又出现在门前。 “是扶雪姑娘吗?”他侧耳问道。 我抬眼望了望三楼,未见人影。牵过微生宏朗的衣袖,做了个请的姿势,“借一步说话。” 他稍稍后退,巧妙的避开我的牵引。 “他果然说的没错,果然今日第一个见到的必然是扶雪姑娘。” 我皱眉,“季玉人?” 他抿嘴浅笑,晨曦稀薄的为他苍白的脸色染上继续颜色。 久立而不动,我恐他又惹九娘伤心,不耐烦的说,“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吧。” 他缓缓摆过头,略显悲伤,“姑娘,我怕是走不了。这是我的命,也是你的命啊。” 什么意思?他走不了又还与我有关?我凝眉。 他的声线越过我,比这晨阳还暖的问候,“玲儿也起了。” 我闻声后望,果见两个脑袋挂着三楼栏杆上。 这是瞎子么,比我还灵敏。 “我不过比较熟悉玲儿的气息。”他解释。 “那你祖上一定和狗亲近。”我嘟囔着。 他缓缓而笑,到让我觉得这般笑话他,实在拙劣。 无双抓着落下的碎发,摇头晃脑的笑道,“小哥,你莫非是迷路了?” 九娘绞折手中薄纱,扶额叹道:“我定然是没睡醒,走,我们在睡会儿去。” 无双狠狠地掐在九娘腰际,“九娘他为你回来了,快下去确认真假再睡啊。” 话音刚落,果然三楼就不见人影,想来是下来了。 “我为你而来。”他说。 第24章 有种情感不是你说放手便能放手 他的目光视乎在注视我,一瞬间差点以为他是在对我说。 “宏朗,是你吗?”九娘扶着不再鲜艳的门框上,询道。 微生宏朗,往九娘那边微微侧目,“我……不走了。” 九娘一时欣喜,不自觉的翘起脚尖。 “哦。” 无双推挤着九娘,想要她再说点什么。 九娘手扶发髻,“嗯,那便留下吧。” “我们成亲吧。”微生宏朗独自循着九娘的声音,移去几步。 “啊?” 吃惊的九娘手中的绯色帕子,一时失去倚靠落在脚边。 微生宏朗又往九娘这边靠了靠,“我说,我们成亲吧……好吗?”小心翼翼的询问。 定然是晨间的眼光太过炙热,汗水湿润了芙蓉面。 “好!”九娘终究是缓缓应道。 无双走过来,兜着双手,“这算哪一出?昨天离别今天要成亲?” 我挽过她的臂弯,“成亲是好事,我们该发愁送怎样的贺礼了。” “对,你们这两妮子,整日吃喝在我这里,这次不给我备一份厚礼,我可不依。” 九娘与她的准相公耳鬓厮磨,还不忘偷听我们的话题。 我撅嘴,“无双啊,走,我们结草衔环报九娘恩情。去城外扯点狗尾巴花,做个花环给九娘做贺礼吧。” 无双会心一笑,“这么贵重?九娘怕是收了又要留我们小住一段时日吧。” 我沉思,“这样不好,人家好不容易一起,我们两个太多余了。” “那报答九娘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消失咯。” 无双说完拉着我与九娘话别。 “扶雪姑娘!” 微生宏朗叫住我。 “何事?” “有人教我送还一样东西给你。” 我疑惑的靠近,看见端方的宏朗手心你居然会有一枚平安扣。只是那平安扣好生奇怪,中间用银箔包了一下。银箔点翠绿也可爱惹眼,别致。 玉扣通体碧玉,显然不是冯国出土玉石。 微生宏朗,递给九娘转交于我。 “那个人让我告诉姑娘,好好的东西,别再丢了。” 我脑子“嗡”的一下,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宫……公子托您带话的?” 微生宏朗浅浅一笑,不置可否。 没错,这便是那日大哥出征前我送给他的。 当时心里确实想,如果……如果遇到万一,这平安扣可为他消灾除厄。 这平安扣现下既然是他通过微生宏朗传来,想来是遇上我哥哥了,说不定我哥哥还在他手上。 “那他有没有说带这个人怎样了?” 我一时心急握住了微生宏朗的手。 微生宏朗抽出衣袖,取笑我,岔开话题,“扶雪姑娘可真不像冯国文官的女儿,这般主动大方。” 无双替我接过话茬,“这您就错了,越是高官的女儿越是落、落、大、方。那什么太子妃……” 九娘上前一把捂住无双的嘴,“我知道你看不上人家,但也没必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吧。大清早的街上造谣,抹黑皇室,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我知她说的事实,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太子府那点事儿了。可是九娘不能让她说,因为我们都要活。 微生宏朗呵呵一笑,“无双姑娘,果然聪慧过人,看来是我愚钝了。只是扶雪姑娘,”他转头又叮嘱我,“在本国,姑娘还是谨言慎行较为妥当。” 第25章 喜欢你的人自然包容你的一切 九娘双手抱胸,佯装生气,“你这是嫌弃我了?” 微生宏朗一把拦住九娘的肩头,“若是嫌弃也要成亲了才说。” 九娘生气的胸脯一下高一下低。 “只是我的玲儿就是与冯国女儿不一样,才让我喜欢。”微生宏朗又甜甜蜜蜜的来了这样一句,九娘只能娇羞的躲在他怀里。 我和无双对视一眼,瞧瞧离开。 都城的繁荣,自是不受边远战争影响。 今日依然是杨柳绿了两岸,才子抱得佳人归。 红衣的儿童追着卖货郎的脚步穿过了大街小巷。 妇人系着裙裾,一下一下的搓洗着衣物,满脸的幸福。 感染到我心理,也笑出了声。 “傻姑娘,你在笑什么?” 无双举着一团绵白绵白的糖化窜到我眼前,认真问道。 端视手中平安扣,“我哥哥快回来了。” “切,这你又知道。”无双哧了我一脸。 “我当然知道。”我笃定道。 玉扣上没有血迹,哥哥应该没有受伤。 虽然日日在九娘处躲懒,家里并未急急寻我,想来家里也应该没出大事。 所以这个玉扣是意外。 想到这里,心里不禁舒口气。 “说起打仗我道想起一件事儿。祁国那国君原来还在我们冯国呆过,听说还和我们冯国的一个婢子有了私情。不过可惜的是那女子尽然死了。唉……” 无双咬着糖花儿,喃喃自语。 接近的晌午的阳光,照的我阵阵晕眩,心底有什么轰然倒塌。我低声唤道,“无双、无双、无双……” “呀,姑娘,你怎么了?” 无双丢开手中糖花过来搀扶我。 “你刚才说什么?祁国国君与我们的一个婢子有过私情?”我喘着粗气想要确认这件事。 “来来来,你休息下。”无双将我扶往树荫下休息。 “无双,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么?” “那还能假?现在冯国三岁角童都知,怎地姑娘未曾听说?”无双等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着我。 我摇摇头,“还真不曾听说。” 无双盘膝对坐,扯过一丝柳条把玩,兀自念叨:“那婢子也真是性情中人,听闻千里追去寻,唉,男人都不是一个好东西,尽然亲手杀了那姑娘。算了,祁国本来就尚武,哪里懂什么怜香惜玉,还是我们冯国男儿好……怜香惜玉倒是会,就是不过干脆,这点倒是祁国男人更合适……哎,姑娘,你说我是嫁一个祁国男儿好呢还是嫁冯国男儿好呢?” 我换了个舒适的角度倚在树边。 清清夏风,将河水的也吹了上来,闷在胸口喘不过来的气,也渐渐舒展。 我躺在柳叶下,抬手去接漏下的阳光,说道:“你若是想做个夜叉就嫁冯国男儿好了,若想展示你的妩媚可人嫁祁国男儿好。” “我喜欢冯,我不想离开家。可是……我怕是这辈子都嫁不得冯国男儿了……”无双的声音越说越低。“若是冯国男儿不稀罕什么《女戒》我便从了他。” 直起身子,拦过无双的头,轻声哄到:“喜欢你的人自然包容你的一切,他不会在乎的。” 第26章 在九娘看来,先睡在一起了才能有爱慕。 “冯国重文轻武,又以朱子家训为蓝本……我想大约是没人会要我了……” 无双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要从我肩头滚落。昨夜梦里依稀听闻有个女子伤心的说着这话,起初以为是幻觉,现下听来倒是明白了。 “世子那么看重你,一定会找个好人家嫁了。”我安稳着她。 “嫁了又如何,和一个不喜欢的人一辈子吗?”无双抬头,问道:“换做你你愿意吗?” 我扶正无双的脑袋,“应该可以先嫁人,再喜欢。” “真的……可以吗?”无双望着我,眼神你写满了期待。 “大约是可以吧。不是有个词叫日久生情么?时间久了大约了也会生出爱慕吧。” “你们两个傻姑娘,这在我九娘看来,要先睡在一起了才能有爱慕。”九娘抬手分柳,捡了快高一点的地势,坐下,见我二人皆满脸疑问,她抬手拭过额角汗珠才说道:“那个木呆瓜昨夜一晚没睡,我出来给他买点东西,没成想又遇见你们了。” “哦……” “哦?” “你们这两个不懂男人的小姑娘躲这里讨论男人,”九娘指着东边太阳的位置,说道:“就算日头西斜了也未必能有个结果,还是我九娘来给你们答疑解难吧。” 想起昨儿个被九娘问起那边羞涩的问题,又恐被她取笑,忙要岔开话题,“其实我的娘亲也是这样与我爹相识,虽然先走了一步,但是能真正完整的拥有过我爹,她也是幸福的。所以不在于你是在成亲之前还是成亲之后爱上他。” “基本就是你和男人睡过就会爱上他!就是宏朗这样的男人也管用。” 九娘的一句话让我彻底红了脸,无双也是羞涩的别过脸。 见我两这般摸样,九娘站起身拂掉身上草屑,兴致索然,“罢了,罢了,这些事儿,你们到了该明白的年纪自然就明白。” 她拂过摆动的杨柳,“玉笙离开我时,我也以为我再也嫁不动了……” 玉笙、季玉笙…… 世子玉人的同胞哥哥,早年便听闻失踪,原来是被九娘吓走的啊。 我暗自忖度。 我忽然明白了,季玉人与九娘这般熟悉,不是玉人常去饮酒,而是那里曾经留下他哥哥的气息。 好些谜团这一下全清晰了。 九娘十年前要留下的人便是季玉笙,而我误食,爱上了宫飞鸾,五年后我们认识了常常逃学的季玉人,无双在这年与太子有了交往,并在一年后堕下一子。 我不禁打个哆嗦,“无双,你有多大?” “二十五还是二十六?”九娘接茬道。 无双瞪了眼九娘,“你是大白天就喝晕了吧,我才二十。” “二十?”我惊讶的跳了起来。 慧暇的双眼,水灵的皮肤,可爱的性子……我一直以为她比我小,最多十五六。想不到尽然大我这么多。 “她长了副骗人的模样。”九娘置啜道。 “幸好不会骗人,否则得有多少男人死在她裙下。”我附和着。 “行了,我要去买东西,”九娘邀请道,“三天后该是乞巧节了,你们要记得过来放灯。” 第27章 若我与别人纠缠,又如何? “春风后,又生发,陌上新枝芽,一朵摇曳鬓边斜,君若见我怜韶华……” 女儿节的夜晚,青石板的街道甚为拥挤。 我与九娘、无双,一路紧紧相执,还是被烟花吓得四散的人群冲散。 方才还能在耳旁听闻九娘的哼唱,这一厢已不知被人群带僻静处。 没有沿街的灯火,没有嘈杂的人群,安静的让人害怕。 趁着朦胧的月色,沿着残破的墙壁走啊走,我总想着下一个拐弯就能遇到可以问路的人。 可是下一个拐弯…… 焦黑的牌匾,躺在地上,孤零零的门扉虚掩,残破的围墙内已尽是尘土。 推门而入,似乎有什么在脑海里翻滚。 左手边曾经有一棵茂密的梧桐树,现在已经被大火烧的只剩焦黑的矮桩。 “公子,我要在树下做一个秋千,我要每天都荡得好高好高,就像飞起来一样……” “想要飞还不容易啊,你叫我一声好听的我就带你飞。” “啊,什么好听的?好公子?美公子……” “好相公……” “公子,你坏欺负雪儿……” “呵呵,我的阿雪还会害羞,罢了,明天给你做一个秋千便是,免得不留神飞出去,给我惹满了花花草草,公子可就不乐意了。” 皎月换了个角度从云层间露出,不远处,微微隆起的土包,反射着光芒。 原来是旧掉的胭脂盒。 这里大约有我更多的记忆。 “七夕节的女儿出门都要打扮的漂漂亮亮,我也要打扮的好看点,勾引个好看的公子。他日若是被公子欺负,我便找个公子私奔……” “你试试,看我不打断你腿!” “啦啦啦,你要是在欺负我就真的跟人家跑掉,哼……” 灰土下张残破的画卷,被吹风一下一下的摆动。吸引我的注意,挑开一看,隐约可见是一张美人图。 “公子,你画的什么?” “你啊……” “我有这么好看吗?” “画你当然是不能的,阿雪长这么难看,我才不要画。” “哼,我会找个很好看很好看的相公,他才不会嫌弃我丑……” “我这样的算不算好看?给你做相公可好?” “不好!公子总欺负我,我才不要公子做相公!” 直起身,往左移了几步,脚下被什么物神绊住,残缺的剑盒内空空…… “你这把剑叫虹影,我这把就叫照虹影。一辈子照顾你可好。” “公子不害臊,哪有人送女孩子剑定情的。” “那怎么才作数?” “我要花,我要好多好多桃花……” “你敢,你以后只许有我,若是让我发现你与他人有纠缠……” 若我与别人纠缠,又如何? 你不也先我放手,是你放手我。 踉跄的后退几步,一个不稳,眼看就要被绊倒,刺拉拉的断桩将要插入胸腔。 我暗叫一声“完了。” 爹爹、娘,女儿不孝,来世一定乖乖的。 九娘,你要和你的相公好好的,等了几年才明白的道理,现在要一定要守住约定。 无双,你会遇到一个爱上你的男子,他只是爱你。 …… 所有最坏的打算念头都在我心头一闪而过。 第28章 我爱过一个男人,没有给我等他的机会。 瞬间似乎有什么点在我失重的后心,得意借势往左转身,堪堪避过这断桩。 只是手心还是被暗藏的木屑割裂。 有人在附近? 我确认刚才是有人帮过我,可是我看了又看,周围寂静异常。 想想他离去的那夜也大开杀戮,不会是……冤鬼索命? 心中也胆怯了几分,闭眼一口气奔出好远,正撞见前来寻我的九娘和无双。 “你怎么了,跟撞了鬼一样?”九娘拉着我一阵数落。 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说,“那边太黑,我看不到人就害怕得跑出来。” 无双越过我身影看过去,“那个院子你去了啊,你真是作死。那院子多恐怖啊,你不知道那晚上有多惨……一地的都是血,没有一个全尸……” 惊恐未定的我被九娘带回,酒楼。 微生宏朗端持着药瓶等候在门口。 匆匆替我包扎好手上伤口,九娘迫不及待的跑向地窖。 两坛老酒摆上桌。 “九娘你这是要喝醉我们两个吗?”我瞪眼看着两坛酒还没喝便开始发晕。 “是把你们喝趴下,喝醉你们一坛酒够了。” 我嘴角只觉得抽的厉害:“九娘,你可真大方。” “就我们四个么?”无双站起来解开一坛,往桌上四个碗内倒酒,“这碗最多,给宏朗大哥,你是男人要多喝点。” 说完把倒满酒的碗,摆在微生宏朗面前。 九娘抢过酒碗,一口饮得痛快,“他不能喝,眼还瞎着呢。”又抬手招呼小童将微生宏朗带走,“今天是女儿节,我们三人分了这一坛。男人呢先去房里等我。” 我自然是不依,“你拿着四个碗呢,怎么能不作数,我有外伤都敢喝,他内伤的还不能喝?” “碗谁给拿的?都不会数数了么?三个怎么拿成四个了,快点这个多余的给我拿下去。” 小儿闻言忙耷拉着脑袋过来收拾。 “小于,这月例钱扣五个子儿!柜台的给我记下”九娘冲楼下招呼道。 我与无双闻言对视一笑,“好吧,横竖是你的地方,都是你有理。” 女儿节的夜晚连月儿都份外羞涩可人。 一灯如豆,我们三人已经渐入佳境…… 九娘说:“我爱过一个男人,但是我等了他好多年都不曾回来。” 无双说:“我爱过一个男人,我不会等他。” 我说:“我爱过一个男人,没有给我等他的机会。” 九娘、无双抬手将碗中酒饮了个干净,互道:“你(她)比我们还可怜,我们干了。” 我笑了笑,也干尽碗中酒,缓缓说道:“我等的是我爱的人。” 九娘说:“不会回来的男人是不爱我的。” 无双说:“我不等的男人是我不爱的。” 九娘撑着脑袋,环顾左右问道:“这局怎么算?” 我拿过酒坛,三个碗都满上,“都喝!” 无双摇晃着身子,端起酒杯与我们碰了个满怀,酒香四溢。 三人又是一饮而尽。 无双说:“我珍惜爱慕我的人。” 九娘说:“我珍惜我爱慕的人。” 我说:“希望,爱慕我和我爱慕的,是同一人。” 无双一把搂住我,“说的好!希望我们爱的和爱我的是一个人。干!” 第29章 你在春水中洗砚,桃花开在三月三…… 晚风依然凉爽, 一阵一阵的吹进小楼。 带来了阵阵荷香。 无双已经醉倒在桌下。 我也强撑着最后的意识。 到底还是卖酒的九娘酒力最好,在我二人一个阵亡,一个奄奄一息之时,还能姿态姿态翩翩的唱着小曲儿,赏着月。 “九娘你再唱一首吧。”我迷蒙着双眼央求道。 九娘笑过覆下我拉扯的双手。 夏日的雨总是数来就来,没了春雨的羞涩。 淅淅沥沥,有的落在青砖灰瓦上。 有的打在荷叶上,有的与浅浅河水化为一池…… 栏杆前的九娘被这急急的夏雨,潮湿了落袜,浑然不知。 低低的吟唱: “……十里秦淮岸,桃花灼余年。花雕笼酒盏,芬芳笼衣衫,我提灯一盏,让月笼江南。默默将你的背影想念……一蓑烟雨潜,风来波艳艳,你渡口委婉,眉黛如远山……听雨声数点,惹幽梦一帘……水乡的胭脂,多一分娇艳,呼来王谢的燕,寻你说归限。微雨纺炊烟,描淡了流年,你在春水中洗砚,桃花开在三月三……” 我大约明白为什么我自第一次便喜欢上九娘的歌,不是歌声多美妙,不是词儿多精妙。 而是她在吟着过去,诵着情。 那些我努力抓也抓不住的过去。 你在春水中洗砚,桃花开在三月三…… 默默将你的背影想念。 我瞅了眼桌旁不知是醉的不省人事的无双,还是痛得不省人事的无双,伴着这小曲儿入梦。 九娘自然由爱慕她的人关心。 翌日晨间醒来,头痛欲裂。 手上的伤口彷佛又被火烧了一般,痛得我忍不住轻哼。 一只手摁住将要起身的我。 青山黄褂,木冠黑发。 斑驳的晨光照亮将他的脸,我抬手遮挡,手腕上雪白的缠布,吸引我全部注意力。 “地师,大人有劳了。” 想来这新换的绑带,必定是这眼盲之人做的。“只是以后换你家小童便好,地师看不见,别没给我帮好,又给我弄伤了。” 修长的指间,将尚未用完的白布慢慢一圈圈的卷起,摸索着走向桌却不想碰倒了药瓶。 一阵苦涩的味道四溢开来。 “世子待我真好,拿雪莲就这样给我医治外伤。”我转转手腕,雪莲混合着其他药材散发辛苦的味道随着手温更浓烈。 微生宏朗一边收拾乱作一团的桌面,一边笑道:“怎知世子给你的?不是我或者其他……人?” 我歪头,“这药膏味儿我可是嗅了一年,再清楚不过了。我这身上大小箭伤……” “扶雪姑娘中过箭?” “怎么?” 微生宏朗递给我一杯茶水,“没什么,只是觉得姑娘这般活蹦乱跳,委实不像中过箭的人。” 我抬手去接水杯,不小心碰到了伤口,痛的我一下没抓住,茶杯应声落地。 “姑娘……” “阿雪!” 一声是微生宏朗,另一声…… 我肯定是幻听了,他现在在祁国做着他的皇帝,又怎会记得我…… “没事吧?”微生宏朗倾身询问。 第30章 罚抄百遍,思过三天 不满地嘟了下嘴,“地师大人,你委实不是一个会照顾人的人,这九娘跟了你,以后怕是会吃苦。” “何以见得?” 我绕过地上残渣,捡了个阳光可以照到的位置坐下,摇头叹道: “你给我一杯水我就烫到伤口,实在没有照顾人的潜力。” 微生宏朗双手持袖,强调道:“姑娘,我看不见……” 我思索了下,大约这句话的意思是,我给你倒水解渴,用哪只手接,怎么接不是我能控制的?好吧,我觉得这也在道理。 又闻他说:“姑娘身上的九道箭伤……” 我伸手在他毫无聚光的眼前晃了晃。 他笑了笑,“我真的是瞎了。” 我急忙用手捂住胸口,“那……那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几道伤?” 他笑而不语。 一定是九娘告诉他的,真的是什么话都说,我也会害臊的。 “听闻那个与祁国国君临走前,留给了心爱女人的也是九道金箭……” 心里猛的抽搐了。 他抬脚靠了过来,厚实的背部挡住了我所有的光亮,只觉灰暗爬满了我所有人生。 只听他,倾身低语:“不知你与那姑娘……” 我连连跳开,逃离这种无形的压迫。一口否认道:“我肯定不是那个姑娘!” 他的眼珠转了下,暗沉的眼神咻地亮了。 吓得我又是连退几步。 他赫然一笑。 我又看到了阳光,生命里似乎有什么渐渐恢复光彩。 “扶雪姑娘,昨夜真是好酒量。” 我咧嘴笑了笑,在冯国以朱子家训没范本的国度,夸一个女子好酒量还真不是好话。 大约就像夸一个身材肥妹的女孩胃口好一个道理。 “您还有事么?大门在左边,前任地师大人应该不需小女相送了。” 他手持装满缠布与药瓶,僵在门口,缓缓一笑,“我还有一件事,想请教姑娘。” 不知为什么,他说出“请教”二字时,我就觉得骨头里有针一般,痛的奇怪。总觉得他会问出我不想答的问题来。 “改天吧。”我不悦,下逐客令道。 将将行至门口,小童过来相扶,微生宏朗自言自语道:“我还想问问玲儿早起是喜欢吃鸡肉粥还是猪肉粥呢,看来只能问玲儿了。” 原来想问这个啊,我还以为又要纠结伤口呢,又才开门追出去,答道:“鸡肉、鸡肉!” 他停住步子,点头示感谢之意。 大约是昨夜饮酒过甚,早起三人均胃口不佳。 微生宏朗掰开馒头撕成片,一口一口的喂着九娘。 我和无双忍着一身鸡皮疙瘩,抱碗躲到另一边。 阳光能照上青石板街道时,小摊小贩已经沿着街道两边开始招揽生意。 而我这个又是一夜未归的女儿,也要回家。 俗话说,是可忍孰不可忍,可一可二不可再…… 大约说的就是我爹现在的样子。 前阵子因着刚回家我爹没好对我下狠手。 只是我这动不动就不回家,终于让他老人家打算来个家法处置。 ——罚抄《女戒》百遍兼闭门思过三天。 大概是血浓于水吧,我爹真是知道怎么折磨我。 第31章 呆瓜,不许这样看我! 两条中的随意一条,便让我浑身不舒服。 何况二者兼具。 回头看了眼一旁磕着瓜子壳儿的无双,忍不住求救: “无双,无双你不是也进过客舍嘛,肯定会写字,帮我一起抄嘛。” 先搞定罚抄吧,这个比较难。第二个回头在想。 无双抽出手,安慰我道:“就我两写要写到什么时候,你帮你找九娘帮忙?” “九娘也会写字?” 我以为她不过是酒娘呢?冯国识字的女儿不多,官宦人家女儿会写的大约也只有这《女戒》了。 “她不会,她相公会啊。” 无双说完带着一套文房四宝,借着院中樟树跳了出去。 就听到一男子惨叫,“哎呀……姑……姑……姑……” 跟着又听到无双恶狠狠的道:“姑、姑、姑,姑你个大头鬼!” 我好奇的爬上樟树,便看到矮墙外,无双正大大咧咧骑在蓝衣公子身上。 大致情形,我闭目还原了一下。 应该是公子出门前没看黄历,行至墙下,变被飞出来的无双“欺负”了。 好在无双也不是什么脸皮薄儿的姑娘,利落地起身整理裙衫,骂句,捡起摔落的笔墨纸砚,提气小奔而去。 临走前还撂下狠话,“呆瓜,不许这样看我!” 我煞是满意,这才不丢我颜府的面子,无损小姐我的威名嘛。 直到无双的身影消失不见,地上的少年那双春水的双眸也眨都没眨一下,哎哟,真真儿呆得让人喜欢。 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初衷,决定拉他一把,不然无双要是不回了,这公子的魂儿怕是也丢了。 跨上矮墙,整理衣裙,坐在墙头,未免吓到这呆子,特地选了个端庄而不舒适的样子坐下。 晃着绣帕儿,调侃道:“这真是樟树墙外少年郎,罗裙美人忘了归。喂,呆瓜,该回神了!总盯人家姑娘看什么?” 青衣少年回过神,大约这才发觉自己躺在地上,匆匆起身,红着脸不敢看我:“小姐,在下并非孟浪……只是方才刚行至这墙下,就,就,就……” “不是孟浪,”我点头思索,“那你是谁?” 公子闻言一顿,“在下荆君浩。” “哦……她叫无双,天下无双的无双,你记住了哦。” 若是无双知道我这样随便告诉别人她名字,会不会被骂? “天下无双,无双。人如其名。”他点头赞道。 “喂,呆子,你刚才就,就什么来着?” 荆君浩作了一揖,“小姐,在下并非孟浪……只是方才行至这墙下,就、就、就……” 我晃了晃手中帕子,故作无知,不耐的说道:“我知你不是孟浪,你叫荆君浩嘛。” 荆君浩正色道:“对,小姐,在下并非孟浪……在下是荆君浩……”说到此,荆君浩被我绕愣住了,大约也在思索,这句话似乎不对? 忍着笑意,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抬抬眼皮儿,“哦,知道了。你是荆君浩吗!然后呢……” 荆君浩神色一顿,思索片刻,这才小心翼翼回道:“小姐,在下荆君浩,方才行至这墙下,遇见……” “遇见什么?”我斜靠在矮墙上,打断他的话,“遇见我这屋里跑出来的姑娘,你就掀人家裙底?” 第32章 我要你帮我家姑娘抄《女戒 荆君浩被我一顿唬,一时急得不会说话,“不、不、不……不……不是……” “不什么不啊?那是什么?”我语气又重了几分。 “在下,在下……是无意……”他本是极力否认,此刻低下的头,片刻后,抬起头,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承诺道:“若是有碍姑娘清……清誉,在下……在下愿负全责。” 我一时没坐稳居然从墙头跌了下来,满地的灰尘飞了我一脸。 这是告白吗? 这是飞来桃花运吗? “小姐,你还好吧?”荆君浩关心道。 我来不及理会他这句话,“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荆君浩往后退了几步,“我知道,我这样的出身配不上姑娘,我是说万一、万一……需要在下负责,在下绝不推脱。” 春水的眼神,潋滟异常只是不见流淌的水意,更像北丘山上的石块儿一般,坚硬异常。 我故意刁难青衣少年,“我那姑娘,脾气不太好,生气的时候喜欢揍人……” “以后,我给她揍。” “她还咬人!” “真可爱……”他喃喃赞道。 这种幸福得要溢出来的表情,我曾经也拥有过。 “她还……” 青衣公子,拦住我,缓缓说道:“我想我大约是喜欢上她了。” 一见钟情? 无双对太子一见钟情终未成眷属。 他与无双能有结果吗? 我朝她努努嘴,“是不是喜欢上她,你自己问她啊。人就在你身后呢。” 转身,我又爬上墙头,有些话,当面偷听是不对的,所以骑在墙头偷听是不远不近,刚刚好。 高大的樟树为我们遮去大半烈阳。 稀落落的阳光进了荆君浩的眼底,亮的仿佛能看透宇宙鸿蒙。 他望向无双的充满坚定,格外认真。 我听到他说: “我最强烈三次心跳,分别发生在课堂被老夫子点名、下楼梯一脚踩空、和方才……你对我微笑……的时候。” 我磕着葵花籽儿,思忖着,这丫头还挺懂勾引男人的嘛。 九娘不知什么时候也爬上墙头,走过来取走我手中的葵花籽儿布包,说道:“无双若是应了,以后怕是会被这呆子欺负。” 九娘的话,一定错了。 一说话就脸红的书生,怎么能欺负得了“孔武有力”的无双? 无双抬眼看了我们,叹口气,“你会写字吗?” 这是哪出?难道无双想让公子给他写情诗? 荆君浩认真的答道:“在下不才略会一二。” “会《女戒》么?”无双又问。 荆君浩红着脸,“有所耳闻,只是《女戒》这书不适合姑娘看……” 我想无双的一定被这句话撼动了,她曾说过,冯国的男儿若是废弃《女戒》也不输祁国男儿的。 “谁要看!”无双匆匆打断荆君浩的话,兀自说道:“我是要你帮我家姑娘抄《女戒》,她被老爷罚写一百遍,九娘家瞎子相公靠不住。你若是会写字,正好。全给你写……” 荆君浩显然还没从现实中醒过来。 无双又说道:“呐,你要帮我家姑娘抄书,所以你每天天一亮就要这墙下等着,天黑了方可离去,直到书抄完。” 第33章 两个笨脑子,捡了个大傻子 呵呵,无双你这是为我给你挑了枚好相公,报答我么? 荆君浩一时跟不上思维,呆里呆气的杵在那儿。看得我和九娘都急。 九娘性子果然比我还急,撒过手中的葵花籽儿壳,提点呆瓜。“傻小子,还不答应?无双都应了你,你……” “真的吗?答应了?我真的是太幸福了……”荆君浩笑得如孩子。 无双被他夸张的表情逗得忍俊不禁。“你若是能日日过来替我家姑娘抄书,我便考虑考虑吧。” “哎,我一定按时到。”呆瓜荆君浩答道。 欢唱的蝉名叫醒了水塘边的青蛙。 咕咚一下游进水里。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无双时不时会埋怨九娘。 人家表白都是红花绿草,最不济也是花好月圆,怎地她这辈子唯一次看得上的表白居然是在大堆瓜子壳儿下…… 梧桐飞叶,倩影横叠。 九娘抢了屋子里唯一的卧榻,“亏你也想得出来让我那瞎子相公给你抄书。” 我翻着手中书卷,“当时无双说完就往外跑,我哪儿想到这茬。” 铺平宣纸,无双懒懒地研磨。 “你们两个笨脑子。”九娘侧身白了我二人一眼,又看了眼围墙外奋笔疾书的公子,叹道:“不过好在运气不错,白捡了个大傻子。” 室内也未我软豪凝墨,推笔缓落,几次笔尖将要落入白宣纸上,又退了回来。 这才想起九娘的话,愤愤道:“我脑子是中箭笨了,无双呢?” 无双泡好茶水,往岸边重重放下。 “姑娘,写好你的字,回头老爷要是发现,又该罚你了。” 被她一说,我只好又提起搁下的笔。 又听闻,无双不满埋怨道,“虽然有呆瓜帮你写,可你也不能一贴都不写吧,怎么瞒过老爷。” 我抬头想了想,“可是这么多,我实在不想写。” 无双向九娘投去目光,琢磨着怎么哄我写字。 “你随便写个一遍两遍吧。宏朗说,十天后,有风自北方而来,打算带我们放风筝,你这要是一时半会儿出不去,那多没意思。”九娘将我又推在桌前。 无双听闻,把搁下的轻毫,又匀了墨放在我手心,眉飞色舞道:“夏天也能放风筝么?那敢情儿好,明儿个我让那呆子给我们做几个便是……哎呀,也不知他到底会不会做……” “……无双,你这么快就和人家熟悉了?”我挑眼问道。 “我是好人,别人喜欢我,我便喜欢别人,不像有些人忒无情了。” 这是明显在置嘬我和季玉人呢。 我据理力争,“不是有诗云,多情反被无情恼……人家多情的人都不恼,你凑什么热闹。” 柜中翻出一把长琴,书架取过剑匣,拉着九娘走到门口,无双这才得空回了一个大臭脸,“有些人就是闲的厉害了,罚抄就让她自己抄好了,走,我们院中弹琴舞剑去。” 九娘被她招呼着,摇曳生姿的跟了出去。 路过我时,不忘顺势丢开我手中书卷,说道:“看着《女戒》就头疼,要写快写,别整天抱着一本破书,在我们面前摆小姐的款儿。” 我…… “不理她,叫她闲得。”无双又冲我扮了个鬼脸,取出“虹影”挥舞几下。 第34章 你凭什么笑我! 九娘也已摆好了琴架。 瞧这架势,恐怕是要来个歌舞大会了。明知是拦不住她们,只能希望她们能小声点。 “唉,你们声音轻点,别让我爹知晓。”我说嘱咐道。 若是让他老人家看到我罚抄还罚的这般有趣味,会不会觉得太轻了?给我多加几遍。唉,你们两个可别太坑我啊。 “放心,我们一定会很大声的。”九娘回眸一笑,一本正经的说道:“这样才确定你是自己在抄啊。” 我顿时脸气得像个包子。 “九娘,我新学了套剑法,舞给你看。” 粉衣少女,提剑缓缓舞来,琴声浅浅,应着剑影时而慢时而快渐入佳境。 而弹琴的九娘也不止于琴声,摇曳着身形轻轻哼唱,“杯身倾,坐赏月入水下明……” 我听着觉得完全不应景儿啊,遂调侃道:“九娘,我这里可没有酒,你要唱也该唱无双吧。” 九娘闻言,指尖快了几分,琴声在“宫商角徵羽”扫了一个遍,忽然变调…… 扭头冲我一笑,像是在说,想难我,没那么容易。 “铸剑抚琴看不透酒中镜……” 我尴尬地笑笑,“好曲儿,好曲儿。”九娘这琴韵功力比不上她的小曲儿,妙就妙在能应景儿。还真难不倒。 悻悻然在平铺的白宣纸上下笔勾勒。 “论人情,寸阴委婉唱如今,观一幕剑魄琴心……起剑,以为战乱了缠绵……落剑,挥不断流连……” 无双听出词曲儿中的意,剑花挽得越发好看。 蔓蔓青萝,红衣女子背影清丽,拨弦吟唱。 樟树下粉衣女子,脚步虚浮,剑影瑰丽。 燕子飞出树丫,暖暖日光,渐渐淡下。 圆圆的夕阳躲在屋檐后,偷瞄这一院美景。 这是最后留在我脑海的美丽,也无心被我用笔墨记在这雪白宣纸上。 面对角落一片空白,提下“剑魄琴心……” 可最后几个字怎么想不好,写什么。 索性就这样吧,待以后想起合适的再填上便是。 夜间,无双替我收拾桌角,看到笔墨未干的画卷,赞道:“脑子笨了点,手不笨嘛?画的还不错……字嘛也还不错,字体浑圆,笔法娟秀,别具一格。” 我换过衣衫从屏风后走出,“现在佩服我吧。” “嗯,我觉得你的字体应该是临摹过一位前辈的,他的字体大约是浑圆大气的,偏偏你是女儿家,心气儿小,所以这笔法上才显娟秀……” 临摹前辈? 在那么大小的院子里,左右能见到的不过是他,能临摹也不过是他的字。 “公子,你看我学你的字像么?” “形似神不似……” “啊,我看着就是一样啊。” “呵呵,傻丫头,你要是学会了我的字,以后可就是我的人了。” “啊?那我不学了。” “这……开弓就没有回头的箭,要学就学好,来来来,为夫亲自教你。” 我赫然一笑,调侃无双:“客舍里除了教会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教了不少好东西啊。” 无双将画纸拍在桌上,生气的对我说道:“你凭什么笑我?我不过少个人护着而已,我真真是羡慕你,世子护着你,你家公子疼惜你……” 我一时语塞,原来无双那么介意。 第35章 你是喜欢他的吧? “我其实也不比你好多少。” 安慰一个难过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挖开自己的伤口,告诉她,你看我比你可怜多了。 深吸口气,挨着床边坐下,月辉透过窗扉迎了进来,洒在我们薄薄的裙子上,生出几分寒意。 “其实我更羡慕你,能有勇气抛弃一个人。我只能一直等着被伤害,伤得体无完肤才有足够勇气离开。你不是一直问我身上这些伤怎么来的?不是劫匪伤,是……” 虽然我愿意破开伤口安慰她,却不算和盘托出。世子精心为我掩盖一切真相,就是为了能简单的生活。所以我要努力做到忘却,做到简单生活。思及此处,话语一转,已经隐了那人的名字,“是那个我爱的人伤的……” 说不说名字又有什么关系,在我眼里他不过是我爱的公子,管他什么身份管他什么祁国冯国。在我眼里只是一个我爱的人仅此而已。 无双握住我的手一紧,展出笑容,叹喟道:“你果然比我们可怜。” 你看,世人诚不欺我。无双态度的转变这么快。虽然是为了安慰她,但是真听到这样的感慨,心理挺不是滋味。我是多可怜啊,爱得义无反顾,痛得这般透彻。 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冲无双无奈的笑笑。 “其实世子一直喜欢你……”无双说。 “我知。” “你病情危急时,世子一直在身旁守候……衣不解带……” “哦,他可受苦了……”我故作轻松道。 “你一直不醒,喂不进去药,世子一口一口的喂给你……” 双手不自觉的捂住嘴唇,这里他已经碰过了吗? “我只是在旁边看着……我以为你醒来便会和世子在一起……没想到……” 我甩头说道,“他可不是挟恩图报之人。” 我认识的季玉人,是我见过这时间做无暇的男子。 “所以你就不能主动点吗?”无双愠恼道。“你用的药膏,世子想方设法给你换来,差点卖掉宅子,要不是后来卖了他珍藏的腰带,只怕世子连府邸都没。” “他不是携恩图报的人。”我又强调道。 无双站起,一把甩开握着的手,“姑娘,你若是脑子没中箭就该喜欢他。” “……”这又关我脑子什么事儿? “我只知道你病得糊里糊涂,哼哼唧唧叫痛,世子握着你的手,哭的特别难受,他说,为什么痛得不是他……” “……无双,你一定看错了。”季玉人出门袖中都会藏面小铜镜,时时观颜美否,这样一个爱好看的公子怎么会哭呢?那多难看啊。无双一定是看错了,看错了。 “我没看错,他就是哭了……”无双咬牙切齿道。 我安抚着情绪激动的无双,“哦,那就是我看错了。” 哪天醒来,便是花开晴好的日子,季玉人轻轻浅浅的影子远远与我打过一声招呼,便离开了,此后每隔三五日便过来一趟。 我以为我们感情到这里便好了,尽不知用情至此。 颤抖的心瑟缩不已,想要逃避更多的真相。 “你是喜欢的对吗?”无双试探着问道。 喜欢这种感受我一时无法断定。只是我不讨厌他,喜欢和他相处。 我想这大约是因为我们早已熟悉,因为他知道我一切过往,让我信任让我倚靠。可是喜欢这个很难说,应该仅仅是不讨厌吧? 我摇摇头,“我不知……” 第36章 和风起,吹落一地风华 “如果喜欢,为什么不说出来?如果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勾勾搭搭?世上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模糊,只有感情必须是清清楚楚。” 无双这语气已经有了几分不悦。 “你这话说起来到有几分九娘的味道。”我掩饰住心中的不安,抬手揽着无双,看向窗外一轮明月。 “我只是觉得你……大约是喜欢世子的,只是自己不知。”无双起身,为我落下床幔。“睡吧,明天自然有明天的烦恼。” “是吗,哦……”我抬头叫住将要退出去的无双,问道:“季玉人走了多久了?” “二十多天了吧。” “哦,”躺回枕席间,又问,“他大约何时归?” “这我可不清楚,他出去几时回来可没个准儿。”无双语调一转,“不过如果你日日盼归,我捉摸说不定明日便回了。” “哦,”我忍不住好奇,又侧身问道:“他做什么去了?” 无双却无比严肃的语调回答我,“一件很重要的事。” “哦。” 我又躺会枕席间。 窗外的月儿渐渐为云层遮蔽。 缓缓闭上双眼。 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吗? 离开了二十多日了,以前他也没离开过这么久啊? 嗯,我倒是有些想他了。 他会给我带礼物来吗? 唉,到底是怎样的重要事情? 会丢下我离开呢? 比我还重要吗?…… 一个有一个问题向我袭来,终是守不住睡意,沉沉睡去。 ***************************************************************************** 白色的梦境里,我遇到了身着白衣的季玉人。 简单的异地相见。 “啊,我明天要去东边观大水。”我说。 长长的竹子铺就的走到,踩下去又弹回,伴着几声“咯吱”异响。我快步行至离他五六步远的地方问道。 “正好我也去。”他笑着回答。 只是奇怪,他不应主动邀请我一起吗? “那你要和我一起吗?” 既然你说,那我说吧。只要结果是一样的,谁有在乎谁先开始的呢? “好啊,一起吧。”他回答的很轻松。 只是为什么说完话就走了呢,都不多看我一眼? 有一个清风寒露的早晨,我在客房里等了又等。 心里头两个声音不停的在闹腾。 一个说:“是不是该出发了? 另一个说:“没事,他过来找我的。” 一个又说:“再不出门就不能在太阳落山前回来了。” 另一个却说:“没事,他肯定会叫我。” 一个说:“出去问问便知。” 对,出去问问…… 我跑到柜台前,寻到掌柜,打听他的行踪。 “哦,他一大早便走了,怎地你还没去?这天光怕是要改日了……” 掌柜兀自说了什么我没再听下去。 去了么? 一个人去了的么? 为什么没有叫我? 为什么一个人去了? 不是说好的一起吗? …… 心理像被什么钝器伤了一样,沉沉闷闷地,每一次呼吸都那么痛。 我找遍所有的房间,终于在初遇的地方找到他。 满满的桃花,绵延数里。 这一向让我欢喜的颜色,成了梦境了唯一的色彩。 和风起,吹落一地风华。我仿佛能看到他丢下我,一身轻松的背着包裹前行。眼睛不知为什么就痛了起来。 “你已经去过了啊?”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啊,”他浅笑,“早上出去的匆忙,忘记唤你了。” “哦……”我弱弱的应了句。 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去观大水么? 为什么你会一个人去呢? 我不是很重要么? 为什么会忘记叫我呢? 难道你已经不喜欢我了吗? 难道你不要我了吗? 胸口闷闷的痛,突然被利剑穿过,痛的我从梦中惊醒。 第37章 如果他此次回来,还是喜欢我,我…… 长长的呼吸,环顾四周,捂着脑子不停的回想,刚才是梦还是真实? 是梦为什么我会这么痛? 痛得这般真实。 ……无双拎过帕子盖在我额头,迷迷糊糊中听到她念叨着,“病需静养,让你再喝酒试试,让你再醉酒吹风试试,病了吧。活该,好在烧已经退了,再睡会儿……” 我合上眼,缓缓躺下,轻舒口气,哦,方才是梦啊……幸好是梦! 自哪个梦开始,心中始终忐忑不安,对于季玉人的思念越发浓烈,只想他能早些回来。 “无双,世子什么时候回来?”我问道。 病了几天在无双的看管下,一步都没踏出闺门。 但是今日天气这般好,没有艳阳,一点微风。 斟酌之下,觉得也是个可以放风筝的日子。于是临时提前了风筝计划。 此刻,左手边无双吃着荆君浩剥好的瓜子仁,不耐得说道:“姑娘,你这病好了之后日日这样问……你喜欢上他了?” 有吗?我怎么可能喜欢他?咳嗽两声,掩饰尴尬:“我不过盼着他给我带的礼物,以前每次出去都会给我带的。” 只是这次还会有我的礼物吗? 我还是那个让你牵挂的人吗? 他不是都要丢下我自己去看风景么? 越想越没底气,一口咬住新烤的香肠,却烫了唇角。 “报应!”九娘掰着手中玉米粒儿,边吃边落井下石:“让你装孤高,让你装姿态……呸,活该。” 我…… 与公子那点事情,着实不方便说与众人听,何况这般敏感时期。为了达成与她二人达成亲密关系,秘密必须共享,我只得出卖季玉人了……前前后后所有事情都交代了底儿。 但是,很快我便发现这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 因为从听了事情原委后,九娘明显偏向无双,时不时拿话噎我。 是季玉人给他们灌了迷汤? 还是…… “自找麻烦了不是?”微生宏朗大约察觉出我的不快,掰了块鸡肉递给我,说道:“谁让你忍不住全告诉她俩。” 瞎子烤的鸡肉果然难吃,没放盐还是半生的。 “好吃吗?”微生宏朗问道。 “没放盐怎么好吃。”说完从不远处打开食盒,取出盐罐子撒在火堆上的鸡,这才孜然生香。皮脂里的油腻一滴一滴的溢出来,皮色渐渐成金黄色。取下烤好的鸡肉,想要独吞时,脚下踩到了什么……如果不丢掉手中的肉,我必定摔一跤,看着地上细密的沙子,若是刷下去伤了脸怎么办。心下一横,只得丢出手中烤肉,双手撑地一个回弹,才免了一跤。 微生宏朗却是双掌向下一拍,利用气浪让自己从岩石上往后飞了几步远,伸手往空中一抓,便截住了新鲜烤肉,嗅着鼻尖烤肉香,缓缓一笑,冲我说道:“颜姑娘,大可不必客气。烤好了递给我就是,行大礼就不必了。” 心下顿时明了,刚才他是故意绊倒我的。早知如此刚才踩下去那一脚就该重点。我努了努嘴,“我是看在您拿脚背给我做垫的份上也该客气,对不?” 微生宏朗浅浅一笑,不搭理我的讽刺。缓步走近火堆,将烤肉递给就娘,说道:“这小丫头烤的肉还不错,你尝尝。” 九娘接过,咬上一口,笑得真好看。 看着眼前这幕,心底越发堵了。那个温温浅浅的身影,在心底越发清晰。 如果……如果他此次回来,还是喜欢我,我……我大约会和他在一起。至少不能再叫他们欺负了。我是这样想的。 第38章 哎,对于男人本能还真是不能小觑。 “双儿,风筝我画好了,你看喜欢么?”荆君浩递过新作的风筝。 我可是瞧的清楚,这家伙趁机偷偷摸了把无双的小手。 相处多日的荆君浩,少了初见的腼腆,话也能说个齐整,偶尔还能做几个浑水摸鱼的动作。哎,对于男人本能还真是不能小觑。 “做好就成,没什么喜欢喜欢。”无双摆摆手,忽然语调高了高,“怎地就一个,你让我们三个怎么放?” 最近又遇上荆君浩这么个软脾气,无双的脾气又是高了几寸。 荆君浩指着身后一方石台,“我一共做了四个,国师大人与九娘放一个,颜姑娘一人一个,你的我帮你放便是……还有一个备用。” 我点头,忍不住打趣道:“不愧是读书人,就连我想与你一起放风筝这话,都说的这般委婉动听。” 微生宏朗,搂住九娘,呢喃道:“玲儿也喜欢么?” 一听便知问是否喜欢说话这般委婉的男子。 九娘拍拍手中灰尘,起身挑了个风筝,递给我,信誓旦旦道:“如果你是这样的,我便喜欢;你是那样的我便喜欢那样的;你是怎样的我便喜欢怎样的,我喜欢的只是你。” 听得我鸡皮疙瘩一身。 望望布满厚云的天际,看来今天我是不该来啊。 忽然又听闻九娘问道:“只是如果你是这么别扭的人,床第间的事情你会怎么说?” 微生宏朗觑眼看了下四周。 无双自然与她的荆君浩打情骂俏不亦乐乎,我忙别过脸,假装研究风筝。 他尴尬的低声咳嗽了下,见无人关注他们,附在九娘耳边说了什么,惹得九娘娇羞不已。 我很想知道这样一个半修道之人能说出怎样更香艳的话儿,能让无惧无畏的九娘都羞红了脸。 哎,男人啊,骨子你还是****的多些。 “喂,这风筝还放不放了,”我不满左右两对过于现行的眷侣,忍不住发牢骚:“我可是顶着病体出来陪游的……” 话还没说完,无双就递给我一捆线,“既然病着就别坐这里了,牵着风筝跑几圈,出出薄汗就能痊愈了。省得在这里妨碍我们……” 我…… 我这是被嫌弃了么? 好吧,你们卿卿我我,把我放在一旁,会遭报应的。 太过专注一件事情,有时候也不是好事。 这不,我太过专注诅咒她们了,自己一不留神踩进浅坑,歪了脚。 哼唧了几声,一向灵敏的无双居然都没听到。 大声哀嚎几声,又被无双训斥。 “我说姑娘,这么宽敞的地方你不走,偏偏走进那个小坑,你说我该不该佩服你。” 我撇嘴,倒在九娘的怀里,撒娇道:“九娘,无双她这是欺负我。” 九娘替我摸摸脚踝,“哟,还挺严重呢,得赶紧回去找医馆医治。” “啊?”无双有些不甘心,“那风筝还放不放?” “放,等我好了再来放,那时候估计刚好入秋,正是放风筝好时节。”听闻无双这样说,我也不敢说不放,唯恐惹了她,回去又该数落我。 果然长人几岁便是好,随便训斥人。 荆君浩那个呆子,跑过来说:“放风筝的最好时节不是春季么?” 他一说话,本来神色缓和了几分的无双,又黑了下来。 第39章 待我收了世子,你们都得听我的 “我说姑娘,这么宽敞的地方你偏偏走进这个小坑,我是不是该说声佩服?!”无双没好脾气的说道。 我撇嘴,倒在九娘的怀里,撒娇道:“九娘,无双她这是欺负我。” 九娘替我摸摸脚踝,“哟,还挺严重呢,得赶紧回去找医馆医治。” “啊?”无双有些不甘心,兴高采烈的出来还没玩儿就要回去,心里有些不情愿:“那风筝还放不放?” “放,等我好了再来放,那时候估计刚好入秋,正是放风筝好时节。”听闻无双这样说,我也不敢说不放,唯恐惹了她,回去又该数落我。 九娘白了无双一眼,“先送她回去吧,都这样了你还想着玩儿。” 果然还是长人几岁得好,可随便训斥人。无双被九娘说了,这会儿只会低头不说话。我心中一阵乐呵。 荆君浩特意地跑过来,告诉我们他的疑问:“放风筝的最好时节不是春季么?” 呆子的智商你是不可以理解的。你这哪里是来问问题,分明就是拆台来的。 他一说话,本来神色缓和了几分的无双,又黑了几分,拿那双可以杀人的眼神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恨得牙痒痒,痴线也要有个尺度嘛,哪里有他这样,完全不长脑子,威胁道:“荆君浩,我回去一定让我爹休了你这门学生。孺子不可教!” 其实说来要巧不巧,荆君浩与无双初遇的日子,便是第一次来拜访师门。看来他注定是要入我颜家门啊。 无双很清楚我心里在想神马,拉过荆君浩后退一步,对我说道:“我是世子府里人,不是你们颜府的。呆子自然也是随我入世子府,你那个迂腐老爹不学也罢。” 我撇了撇嘴,小脸儿一扬,充满豪情壮志的说道:“世子府?待我收了世子,你们都是我的。” 九娘扶我站好,却说了一句落井下石的话,“哟,伤了还这么有斗志,看来这摔得好,总算把脑子算清醒了。” 我……为什么你们总喜欢拿我的脑子说事儿? 好在旁边还有个温文儒雅的好男人,微生宏朗摸索着也靠了过来,听出些许端倪,这才说道:“风筝嘛,秋季也可以放,虽然不如春季那般合适,但是可以放风筝的日子也有很多。” 果然还是成熟男人比较合适,不得不佩服九娘挑男人的眼光真好。比荆君浩那种呆脑子好太多了。 九娘听了,难得与她准夫君达成共识,也帮衬着说道,“就是,回去让他再丢几卦,看还有哪天合适的,我们再出来放便是。” 无双这才悻悻然收起不高兴,嘟囔着嘴巴,道:“好吧,先回去吧,不然脚伤严重了,世子见了该担心了。” “他快回来了么?”我抓住无双的手问道。“我这伤筋动骨一百天,照你这说法要看到,怕是快回了吧?” “我哪儿知道。”无双撇撇嘴。 我也开始不满,嘟囔着,“那你还说他回来见了该担心……” 兴许是声音大了些,或许是无双耳力忒好了些,尽然又被她听到,转身冲我嚷道:“我随便说说,你就信了……我看九娘说的没错了,真该给你再看看脑子,本来就不太好使,别越摔越笨了……” 我…… 第40章 笑听歪人做闲诗 “无双,你能不能不要再拿我脑子说话了?” “好啊,等你什么成了我家夫人,我就不说了。” 我…… 我会努力的。至少现在那么不讨厌他了。终于从花红柳绿的形象中完美转型成灰色人物,不招摇不低调。 小病一场换来的闭门、罚抄解除令,间隔不过三十六时辰,又因脚伤,闭门之责罚又自动生效。想来我爹也真够狠,我病着也不忘督促我完成抄写任务。哼,我肯定不是亲生的。 难道老天你也觉得我玩儿的太多了? 生性好动如我这般,伤了脚人真得很难过,尤其是碰到一个这样不靠谱的搭档,小日子尤为难过。 只能躺在香榻上,要么数数蝴蝶,要么看看书。可是房里摆着那些书真的不好看,说来说去就是要教女子温恭…… 如何消磨这一个又一个漫漫晴光,便是当下我需严正思考的问题。 无双那妮子,到底是有些女大不中留。 前些阵子刚伤了脚,她还能耐着性子,白日里埋汰我几句,夜半了才与那呆子相约黄昏后。 这几日,我是勉强能行了,无双便是白日里也不见人。忍不住叹道,果然女生外向…… “哟,这无双没在,还能给姑娘苦果子吃。眉毛都拧成这样。” 绿绿的爬藤掩得墙体密实,只见一身红如烟火的裙衫翻飞在绿墙之间,灵动又妖冶。九娘抬手划开被风吹到脸上的黑发,懒散的往门栏上一靠,我忍不住学起那些文人,将手中茶杯高高举起,冲九娘一笑,念到:“醉卧芙蓉赏佳人。” 九娘极尽媚态的扭动起腰肢儿,款款而来,双臂摆动间不经意露出匀称地臂膀,红衣更红了,雪肤更白了。她冲我一笑,说道:“笑听闲人做歪诗。” 多日不见人来,我还以为九娘忽然文采精进,也能接下我那句平仄尚可,意境平平的诗句。没想到还是她有智慧,用一句平仄一般,画感强烈打油诗否定掉我的人和我的诗。 微生宏朗沿着墙边儿走过来,说道:“玲儿,你这诗对的太不好了,颜姑娘这上句写的还是不错,为夫夫也来对上一对。” 以为号称博古通今,三岁便能打败太傅得地师大人会对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句子,竖着耳朵认真听。 他说:“上句是醉卧芙蓉赏佳人,那下句自然是……笑闻歪人做闲诗。” 这下我可气得不轻,九娘那些平仄一般的句子尚且只是否定了我人和诗句,微生宏朗就前后换了两字,就是否定了我人品,稍稍肯定了下我的诗。 文人果然还是高手,好吧,你肯定了我一部分,总比全部否定的强。这样一想心下倒还好受了些。 九娘又说了几句逗趣儿的话,哄我开心,连带着无双弃我而去的那份抑郁也一并带走,高兴得我直嚷着要给他们泡茶喝,慌忙间又带倒了腿边矮几……霹雳哗啦的陶瓷碗儿盖儿碎了一地。 翠绿的茶水,沿着板缝渗了下去。 第41章 你一定是装瞎、装盲…… 人也摇摇欲坠,九娘大步上前带了我一把,才不至于摔倒湿漉漉混着茶水的泥土上。 “冒冒失失的,比无双还毛躁。”九娘碎道。 “我这是欢喜的,都入秋了,你再不来看我,就等着在雪堆下找我吧。”我抱着九娘,娇声说到。 九娘奇怪问道:“这是为何?” “无双最近几日早出晚归,我就怕哪天与书呆子脑子一热,私奔了。不记得这藤架下还有个人等她回来,过个几日入了冬,下了雪,我只能认命,被雪堆埋了……” “扶雪姑娘,你是不是该放了我家娘子?”微生宏朗一身灰袍立于院间,惊了我院中些许春色。 心中默叹,好看的男人就是好看,瞎了也好看。 他上前几步,又说道:“虽然你们都是女子,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小小介意。毕竟她甚少对我有这般耐心……” 我懒懒地放开手,撇撇嘴,讷讷道:“前任地师,你一定是装瞎、装盲,博同情,骗感情……”所有可以否定他的词在嘴里都顺了一遍,不然为什么我做什么他都能知道? 微生宏朗,端正身子,嗅了嗅院中芬芳,“呵呵”笑了两声,不与我计较。 九娘说,优秀男人与好男人的区分便在于把计较改为容忍,把解释变为容忍。我想她在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头一定想到的是微生宏朗吧。也只有他每次能坦然接收我的各种不友善啊。 九娘松开扶住我的手,挽腰端视我:“几日不见,小性子越发猖狂了。” 哪有?我咬着唇,挤出汪汪泪眼,看着九娘,默不作声,最大限度博取同情。 九娘很不买账,反而又退后一步,一手托腮,说道:“我就不明白了,怎么第一次见你,觉得你还是个性子沉稳的,没想到也这般不成器……” 我吐了吐舌头,思忖着,那时候哪里是稳重,根本就是和你不熟?怎么好意思表现太随意?可是开口却说道了另一个话题:“九娘,看男人你很有本事,看女人嘛,到底还是差那么点。” 微生宏朗听我在夸他,那嘴角的弧度愈发深了。 九娘见他笑了,也不直觉在嘴边画出弧度,这才缓缓切入正题,“想带你去一个好玩儿的地方,走吧。”说完这句话,她顿了顿,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你现在能去么?” 听您这意思,压根儿就没想过我不会去的可能啊?直接就是告诉我跟我一起玩儿去,还要人怎么拒绝,虽然最后还假惺惺的多问了一下,但是就九娘之前说话的语态,断定今天是肯定会去,就算拒绝也会要我去。不然她可不是有耐心特地跑过来问我一句,能不能去的人。 想到这里,我也只能点头,应道:“能能能,我能去。” 说完我就一瘸一拐的奔进屋里,换了身衣衫……一边换衣衫一边安慰自己,谁叫无双丢下我的,让她回来见不到人,着急。又想着多日不曾外出,心里也忍不住一阵小兴奋,两下换好衣服,对着镜子检查下没太大问题,就出来了。 第42章 今宵别离后,还请长相忆 拉开门便见,九娘靠在微生宏朗,红衣配白衫。微生宏朗,质深沉,气若雪,真是雪山美男。曾经笑称要一辈子给自己做新娘的九娘,有人相伴也不脱下红若嫁衣的裙衫。现下若是去问她为什么,大约会说,诸如做微生宏朗一辈子的新娘的甜腻腻的话儿。一身红衣靠在雪山美男身徬,不就想红莲开在雪山么? 远远便听到他们似乎在谈论我什么,却无心细听,只觉眼前这景象十分熟悉,像一副画……红莲开在雪山的画。 翼都有一条街专门开着各色书舍学堂画舍,也是那群自诩才高八斗少年才子最爱逗留的地方。他们会在茶社搂着姑娘听小曲儿,在隔壁街的红楼里对诗。 用公子的话说,是不落俗套但见傲骨。在我看来,分明就是有伤风化。在那种地方,凡是衣着大胆点姑娘出现在那条街我都觉得是冒犯了孔子,何况是茶社精聊。 公子曾带我那边走动过一次,却因为无意间被画舍里一副画迷住了眼,险些走丢,急得公子找到我后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了我,一层层折好的扇子落在我手心,清脆的响声溶在壁画里雪水里,我便只觉得手心被拍打后的热烫感犹如被雪水冻过的热烫感一样,像要从肉里烧出来一样。 我记住了那种疼痛,也自然记住了那画中的雪山。陡峻的雪山壁涯上,娇俏红莲傲然绽放。与我现在这幅景象,有着几分神似。 “今宵别离后,还请长相忆。”十个字是那幅画最后定格在我脑海的记忆,却在现在显得尤为明白。思及此,似乎有什么不好的感觉,为什么那么好看的画儿会配上这么不好的词?为什么我会觉得他们相似?为什么我会记得? 甩甩头,不去想太多,未雨绸缪对于我来说太难,过好当下便是颜扶雪的生活。 他们男的好看,女的也好看,自然都是如诗如画的人儿,纵然是与画相似,与词相同,也不过是巧合,偏偏赶上九娘与宏朗这天造地设好情缘而已。我这样安慰着自己。 “九娘,去哪儿?有马车吗?”我歪头,扶着褪色的门框问道。 “东边郊外,渭河边……”微生宏朗信步走在前。 “你不是不喜欢乘马车么,这次我没叫呢。”九娘接着说道。 没有马车?我心里沉了沉。名字我腿脚不便,还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正在我打算做一番思想博弈,考虑去还不去的时候,又听闻九娘问道:“需要马车吗?” 有代步工具,我肯定是要跟去的,连忙应道:“要要要!” “哦,那还是没有,我不过随便问问。”九娘摊开手,一脸无奈无奈。 我心里已经是泪如雨下,九娘你这是在逗我玩儿吗?从后面到前院,再到侧门,平日里不觉长的路,今天感觉尤为远。脚踝有伤,更不能比正常人的脚程了,一面咧着嘴忍着微痛跟上,一面纠结。 不会真的要我这样跟着走到东郊水边吧……要不,我别去了吧。水边这个时间又有什么可玩儿赏的呢?要是人多的话也许会好玩儿些。 第43章 我与你不过是最最最普通的朋友 “就我们三人么?”我问道。 “无双和书呆子也在。”九娘答道。 啊,那不是又是你们在卿卿我我,把我丢在一旁的样子啊。哎哟,脚踝似乎还在痛嘢,我还是别去了。不如在家数数蝴蝶来的自在。唉,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无双这会儿要是在这儿早该骂我了。 “九娘,要不我还是……” 我“不去”两个字还没说完整,就见后院门口驾着一辆藏蓝色半旧马车。心下大喜,九娘方才诳我的话,暂时也不计较了。 九娘转身挡住我的去路,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藏住脸上的高兴,假装淡定的说道:“我刚才说,要不我们一起走去吧。” “要走你自个儿走吧,我们家还有个看不见的,走不得。”说完九娘扶着微生宏朗上了马车,拉上帘子。这是真的不断让我上车啊?真的打算让我走过去? 九娘,你这是打了一棒子给了大枣,又给一棒么? “啊,别啊,我也脚疼,你这车上不是可以坐得了我们三人么?”我探头望了眼车内。 九娘掰瞎我的手,“你不是不疼么?……” “哦,啊,我好疼的……” 挑开车帘,九娘冲我身后笑着招呼道:“世子,阿雪姑娘前儿阵子伤了脚踝,我们这样去往东郊水边玩儿,不知公子可愿替我搭载一尘。” 心下忽然明朗,九娘这是故意捉弄我呢……前儿阵子他回来与我递了一封书信,邀请出游,那时候正气他一去多日不回,就以脚疼不方便为由一连拒绝多次。这次看来是他与九娘串通好来诳我,心下更是生气了。哼,你们都欺负我,都欺负我…… 最可恨的是季玉人,他明知道上次我故意说脚疼不出门,这次就逼着我说出门脚不疼,真是睚眦必报的坏人,小气极了。 可是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是不对的,难道我我已是不再重要的人了么?回来多日不曾联系,好不容易想起我,就是一封白纸告诉我哪里哪里相见?谁稀罕见你,我就是脚疼我就是去不得。 想着想着越发觉得难受,这几日被无双和九娘刺激的本就委屈,这厢一直信任有加的人,也这般骗我……心里委屈得难受。 “哟,这阿雪几日不见公子,都急得哭了。”九娘,说着要将我带过去。 别扭地不肯回头,我才不要见他。既然,我不再是重要的人,你也不会是我重要的人。 哼,我们只是最最最普通不过的朋友。甩开九娘的胳膊,滚进车内,厚厚的车帘将我与他隔开。 九娘与季玉人在外说着什么。我也不在乎,反正我也不喜欢你。 抽抽搭搭的别开脸,看向窗外。 “哭了?”微生宏朗从袖口掏出软白小帕,递过来。 帕子上明晃晃绣着一个“雪”…… “这帕子……”我迟疑。 曾经公子的每个衣角饰物都被我固执的绣着雪字,以为这样便是绣出了一生,绣住了未来。旁人抢也抢不去…… 唉,我猜中了开头,却没能料中结尾,我们的分离终不是毁于旁人。 “前些日子给你包扎伤口时,解下来的。”微生宏朗解释道。 第44章 我很想你……听说,你也很想我 我抹开两撇泪眼,讷讷的将手帕收回袖中。 “姑娘还真是如传闻一样,爱哭。” 微生宏朗眼神淡淡的看着车帘外的九娘与季玉笙。 “我哪有?”撅着嘴不肯承认,心里思忖着,哪个又背着我说我坏话了?还说我爱哭了?真的是坏人,看来今日与我八字不合,出门尽遇坏人。 季玉人与九娘不知道说了什么,离去了忽又折返调帘,我被他看得脸色讷讷。 本来不甚宽敞车厢,因为多近一个男人拥挤许多。紧挨着九娘而坐,偏头不去里面对面灼热的目光。心里不停的怨念,叫你不看我,叫你不想我,叫你不在乎我…… 车厢摇摇晃晃,“阿雪……”许久未曾耳闻的声音,此刻听得似乎冷了几分。我别过脸,看天际的云卷云舒。 “我回来了……”他说。 哼,索性闭目假寐,才不要理他。 东郊与我们出发的位置甚为遥远,只是前阵子有将将下过雨,马车行至尤为慢,车内越来越暗,挑开厚厚帘,便只见周围山石模糊剪影。看来还远,又闭目靠着九娘小眯一会儿。 只是衣料突然变得更柔滑,马车颠簸几下,头便会随着点几下,再颠簸两下,头又往下点几下,最后忽然掉不下去,吓醒了自己。 “阿雪……”一双手拦住我,低声唤道。 黑暗里,朦胧睡醒,一时有些迟钝。 “季玉人?!”方才我明明靠着九娘,现在醒来却是听到他在叫我。一时之间方寸大乱,从座位上跃起,只想离这个讨厌鬼远一点,冷不防头撞与车顶相撞,受到冲力,脚下用力,想稳住身形,脚踝骤痛,身体偏得更快了,就是想稳也稳不住。慌乱间伸手随便一抓便抓到一只温暖的手,倒下的身形也止住了。 “冒冒失失的,又伤了自己。你说你这样我怎能放心……”耳畔有了说道,字字皆是温情。我却只想两件事,一是季玉人惯用手段,二是我还在生气。所以他说的话很好听,我还是不理他。 只是被他这般揽住,委实让我别扭,想抽出手拉开距离,却使不上什么力。 “别动,让我好好抱抱……”他温暖的鼻息贴在我裸着的颈子上,有了一丝奇怪的感觉。前儿阵子不是还在说男女授受不亲么,今日这算么? 我拿之间戳了戳他胸口,“喂,别以为天黑我看不清就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这回事儿了。” 他松开手,扶我坐稳,温热的鼻息紧随而上,“我很想你……听说,你也很想我。”语气里自信满满,说得煞有其事。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别过脸,想错开这种暧昧距离。 “呵,”黑暗里他一声轻笑,到让我一阵心虚。“无双告诉我,说你每日都问我何时归。”他说。 无双倒是什么都跟他交代哦。“我……我没有。”撒这么明显的慌,嘴都开始不利索,结巴。 他抬起我的下巴,与他对视,夜这样黑,我却能感受到他眼底的火热。“想我就直说,又没人会笑你。”他说。 第45章 所以你也喜欢我……知道么? 我又开始有点点不高兴了,“为什么重要拿我的糗事外传呢,有损形象的,以后还怎么嫁人?” 季玉人收起竹篙,一脸讶异,“我真没发觉你还能嫁人。” 我……我大好一姑娘,怎么不能嫁人。越想越气愤。 我生气的将手旁河水舀在了季玉人身上,“你才嫁不出去。” 季玉人见躲闪不掉,索性也任我欺负。玩儿了几遍下来便也觉得没什么意思。河面上的孔明灯绵延数里,竹排在孔明灯的指引下,离岸边越来越近。 不过片刻,便感觉到竹排一顿,接着就见季玉人率先跳下竹排,说道:“到了。” 湿滑的排面,不宜行走,软软的水面,推得排面时起时伏,一时腿颤。他缓缓伸出一只手,说:“地上滑,我拉你。” 借着他的力量我一脚直接跳进临水洞口,牵着我的手仍然不放,前面视野不清,“你牵好我。”他说。 仅容一人通过溶洞,曲曲折折,没有火把的照明,也有光亮,细辩之下,原来壁上每隔不远就放着几粒夜明珠。 “洞内狭小,若是举了火把进来,会被熏得难受。”沿着绿莹莹光辉一路前行,他稳稳的走在前面,牵起的手没有放开过。 我表示赞同,心中不由赞叹果然是富家子弟,懂得如何让生活更有诗意。 “阿雪,抬头往前看……”他手中猛得摇晃,提醒跑神的我注意看前方。 应声抬头,便见眼前有个半圆形洞口,月亮这会儿只露出一角,挡住了些许洞口脚底自然岩石形成的路又伸出了洞外几许。见到这般旖旎景色,脚上不觉加快。走出洞口一看方知,平日里见到又高又远的月亮,现下就在头顶,带来了石台上所有的光辉。 石台侧面,崖壁上,有一棵约六人合抱大小的树,挂满嫣红,一树零碎红叶,此时撒上了月色光辉,簌簌落下,像极了三月桃。 嫣然小叶,随风落下,飘飘洒洒落在我心间,我想怕是一辈子都会记得这般景色,这般圆月,以及这般“美人”。 “阿雪,我喜欢你……”他说, “嗯……”我软软的应道,这景色太美,一时之间不想说出不好听的话,坏了这景色。 “你喜欢我吗?”他又问。 “唔……”我想了想,答道;“不讨厌你而已。” “所以你也喜欢我的……知道么?”他语气里似乎有柔情,又似乎有着不容拒绝的霸气。现在他说这话时,就想客堂的老夫子在告诉你这句话这样念,不容置疑。 “哦,大概吧。”眼前景色实在很美,很喜欢,敷衍着答道。 他自身后揽住我的腰身,将我软在他怀中,低沉男音在我耳畔不停重复着,“真好,阿雪你真好。” 我哪里好了?好什么了? 上来前还是河边的无根花,现在全成了夜空的星辰。定然是无双他们又将方才悬浮在空中的孔明灯一一剪短鱼线放了上来。时间刚刚好,星辰从四面八方生气,从我脚边升起,短暂的告别停留,又全朝着月儿飞去。 第46章 呃,想过那么一丁点儿吧 他不提还好一提我就想起无双,每次不就问个归期嘛,至于又是笑我又是骂我嘛。真是过分。这种愤怒自然而然就移情到眼前人身上:我甩开他,愤怒的说道,“怎么没人笑,无双每次都笑我……” 他起先是认着,静默的车厢内只有几声奇怪的声响,他不会是生病了吧?怎么突然都没其他人了?我焦急的摸索过去,却只听到一声更大声音的笑声“哈哈哈……”,像是忍了很久。原来之前那些奇怪的声音是因为他在努力忍着笑才有的。 我摸索到人,抡起拳头就砸了过去,“让你笑,让你笑……哼!” 坏人,又欺负我。 忽然腕间一紧,挥舞的拳头再砸不下去。“那你到底有没有想我?”他将我推到在车厢内,双拳被牢牢禁锢头顶,怎么想怎么都觉得这模样别扭,“呃……想……想……想过……那么一丁点吧。”我说。 “阿雪,你这样叫我如何能不喜欢?”说完,明显感觉到面上一热,察觉到他要做什么时,情急之下,膝盖收起,顶了他一下,果然便翻倒在侧。 正要开口骂他,就听到九娘的声音。“唉,阿雪醒了啊,就赶紧下来吧,不然就白费你一片心意了。再说,这黑灯瞎火的你们孤男寡女的呆车里算什么,就算做点什么也别这么大动静,让我瞧见了都害臊。” 原来车早已到了地方,只是见我久睡未醒,他便在车内陪我枯坐久等。 这次肯定没踢对地方,他除了翻到在地,连多余的哼都哼唧一声,肯定没打中要害。这会儿已经元气满满的开始新一番调侃了。“你也不必感动,我也只是好久没笑了,想逗一下你。”说完,季玉人握住我还要乱挥的小手,说道:“看在你表现这么好的情况下,我送你一件礼物。” 我撇嘴,手上力道不自觉松了下来,“谁稀罕的你的礼物?” 嘴上这样说,眼睛还是亮了亮,对于他说的礼物很是期待。正要抽手,下车,他却握得更紧,“天黑看不清,我扶着你。” 由着他牵引出了马车,便见着一片如梦似幻的水域。 入夜了水面竟然起了薄薄雾气,红色孔明灯正停在半空,犹如从水底长出的无根花。 白衣无双穿过重重雾气,飘飘渺渺犹如仙人,竹排轻触浅滩,她欢快地跳上岸,将竹篙冲着季玉人一抛,说道:“世子,里面都布置好了。” 我不明所以的望向九娘。 九娘含着浅浅一抹笑,走向岸边唯一火堆,软在微生宏朗的怀里,懒懒说道:“我是负责把你带出来……后面的我可不知。” 她说的像是真话,我又看向无双…… 她拍拍手掌,从腰间拿出装满葵花籽儿锦带,往后一甩,荆君浩便恰好接,抽开绳带,一粒粒细细地给她剥出米粒儿。她远远冲我走来,嘴里碎碎念道着什么,行得进了,方才听清,她说:“为了九娘,我折过百盏河灯;为了姑娘,我放了千盏孔明灯;可她们报答我的就是磕剩下的瓜子壳儿,啧啧啧……” 我心中不禁一笑,无双还在惦记那瓜子壳的事儿。 第47章 让你们好吃,让你们好吃害我出糗 她走近火堆正好面对我坐下,见我还在盯着她,这才说道:“什么情况你跟过去便知啦,还有什么好问的。”语气里尽是不高兴。 季玉人已经准备好了,长篙在手,远远地示意我过去。 无双见我不曾挪步,又催促道:“你倒是快去啊,别浪费了姐姐这几日的心血。” 九娘这会儿也跟着附和了,“放心吧,如果我们骗了你你大不了又离家出走嘛。” 她刚一说完,无双便与她笑得不行。 说起离家出走,这是有典故。听说,也是听说哦。这是我小时候的事情,严格来说是在记忆的另一端。就说幼时与哥哥起了争执,生气之下便从刚学会几天的书本里抠出了一封完整的信,上书六字,我要离家出走。 然后躲进书房榻下,计划着父亲下朝归来找不到我,会因着急而揍他的样子,而这里刚好能全程观看到哥哥的丑样儿。 却不想在父亲下朝之前,哥哥先从厨房端了一份糕点放在书房桌上,又出去了。而我因受不住美食的诱惑自己从柜子里爬出来,打算偷吃一块,不想恰好遇到折返回来的大哥。他看着嘴里鼓鼓的我,一脸惊讶:“你不是离家出走了么?” 似乎想要再确定一下,又从腰间抽出那纸被我涂鸦过片儿,摇晃得猎猎作响,“没错啊,这么难看是你的字啊。你不是应该走了么?我是看你走了才舍得把这好吃的拿出来,没想到还是让你吃到了。你是故意骗我吃的吧。” 大哥说的有模有样,倒像我真的骗他一样。可是我当时真的是想走的啊,我哪知道会这样。忍着心中无数个委屈,一口又一口的咬着那些点心,边吃还边嘟囔,“让你们好吃,让你们好吃害我出糗。” 那一晚,哥哥没有挨揍,而我却因为吃得太撑腹痛了一夜。 至此我离家出走从此成了一个笑话。也不知无双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听说之后忙不迭的跑来告诉了九娘,为此她俩足足笑了三天三夜。 一旁安静聆听较多的微生宏朗,被这笑声感染,忍不住好奇:“什么离家出走?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书呆子也停下手中的活计,好奇道:“就是怎么回事儿?你们笑成这样?” “好吧,我跟你们说,事情原是这样的……”无双口舞舌蹈的说上了。 为了逃避更多的哄笑声,我觉得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三步并作两步的跳上季玉人竹排,撑篙离岸。 撑着竹篙的季玉人也注意到刚才的局面,见我这般匆忙而来,也忍不住问道:“他们在笑什么?” “没什么……”我随意付烟道。河水清幽,触指感凉,随意滴拨弄河面,便破开的水花儿。 “哦,他们是不是在说,你离家出走的事情?” 我闻言一惊,刚回来的季玉人也知道了?无双到底告诉了多少人! “很早我就知道了,前阵子才告诉她,想来这个时候的话题点应该也就是这个。”季玉人将竹篙提起,往身侧放下,用力一撑,竹排又前行几许。 第48章 我是说,你会嫁给我 季玉人揽着我的身子,说道:“这个时节的月儿只有在这个时候离我们最近,看着最清晰。” 我说:“哦。” “你喜欢吗?”他问。 “哦。”我说。 他也不再说什么二人之间只剩下安静的空气。 直至最后一盏灯离去,他语调忽然一转,说道:“唉,我本来是要送另一个姑娘的,奈何那姑娘拒绝了我,只好勉为其难送给你了。反正生辰也将至了嘛。” 我…… 季玉人果然不是好人,我都没好意思破坏这美景,他非要在最后给破坏掉。 “不过,我刚听某人说喜欢我来着,觉得这份礼物送给她也不算亏。”他又说。 “谁说了?她傻了吧。”我生气的说道。 季玉人将我转过去,与他面对,那种眸子里的光彩,像极了当年公子。口气顽劣的说道:“你若是不承认,我便吻下去。” 我立刻收声,不敢多言半句。 “其实我方才说你不会嫁人,不是觉得你嫁不掉,而是你不会嫁人,嫁给他人。” 他说的话,我一时有些听不明白。见我疑惑,有才缓缓解释道:“我是说你会嫁给我。” 语气深沉的可怕,他定然又在演戏了。 我忽然很怕,怕会爱上了这个顽劣不堪酷爱演戏季玉人了。我担心在他时而深沉时而欢脱的辨不出真心假意。 虽然他没有公子的沉稳、没有公子的气息、不会舞十八剑招……可是他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伸出了手,时而打击,时而戏弄,更多的是温暖扶持。真担心时日久了,我会收不住自己的心,对于爱情我是永远不会停止追逐的脚步。 隔着重重浓雾,我也能看到对面岸边的火堆,我看到九娘依然偎依在微生宏朗的怀里,听他说这北斗星移;书呆子尽心尽力的为无双拨出每一粒葵花籽儿。 今夜,他给了我一个梦,一种心动。一个花好月圆人也圆的美梦。 东郊水畔小小逗留片刻,我们便又踏着星辰与月儿返回。经过刚才的独处,我与季玉人之间有点奇怪,比朋友多一点,又不是特别像恋人,至少我是这样觉得的,一路行行停停,有说有笑,气氛也融洽了许多。 郊外官道,平坦笔直。灰白的路面如一条银腰带,在古怪的山林树木间舒展。路面上细细碎碎的小石子,折射出若宝石的光芒。 我见着喜欢,忍不住跑过去一脚踢开亮闪闪的石子儿。小石子连个所谓的弧度也没有,直接撞进旁边深深矮丛里,登时绿莹莹的光点从林子里飘出,一只两只,绿光飞了两下又停回页面,我伸手捞了下,萤火懒洋洋的飞起又落下。饶是我几番晃动叶面,它也不肯飞远。 无双凑过来,看了看,拉开我,“笨姑娘,让我来。” 说完退后几步,路边凡是我看得清的小石头都被无双踢进草丛,前踢、后踢、侧翻踢、凌空踢……招数多而复杂,好看又爽利。 石子儿一颗又一颗的掉进半人高的草丛,打得娇弱的叶片儿,摇晃不止,绿莹莹的光点较上面一层的稀落落的几只先飞了起来,接着里面的也纷纷飞出越来越多,漫天盖地,在仅有月光的夜里尤为好看。 第49章 你若是不认,我便吻下去 季玉人揽着我的身子,说道:“每年只有这个时候月亮看着离我们最近、最清晰。” 我说:“哦。” “你喜欢吗?”他问。 “哦。”我说。 他也不再说什么二人之间只剩下安静的空气。 直至最后一盏灯离去,他语调忽然一转,说道:“唉,我本来是要送另一个姑娘的,奈何那姑娘拒绝了我,只好勉为其难送给你了。反正生辰也将至了嘛。” 我…… 季玉人果然不是好人,我都没好意思破坏这美景,他非要在最后给破坏掉。 “不过,我刚听某人说喜欢我来着,觉得这份礼物送给她也不算亏。”他又说。 “谁说了?她傻了吧。”我生气的说道。 季玉人将我转过去,与他面对,那种眸子里的光彩,像极了当年公子。口气顽劣的说道:“你若是不认,我便吻下去。” 我立刻收声,不敢多言半句。 “其实我方才说你不会嫁人,不是觉得你嫁不掉,而是你不会嫁人,嫁给他人。” 他说的话,我一时有些听不明白。见我疑惑,有才缓缓解释道:“我是说你会嫁给我。” 语气深沉的可怕,他定然又在演戏了。 我忽然很怕,怕会爱上了这个顽劣不堪酷爱演戏季玉人了。也开始担心,他时而深沉时而欢脱的辨会迷了我的眼。 虽然他没有公子的沉稳、没有公子的气息、不会舞十八剑招……可是他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伸出了手,时而打击,时而戏弄,更多的是温暖扶持。仅仅这些便追赶了公子大半儿,若是时日再久些,会收不住自己。爱情,我是永远不会停止追逐的脚步。 隔着重重浓雾,我仿佛能看到对面岸边的火堆,我看到九娘依然偎依在微生宏朗的怀里,听他说这北斗星移;书呆子尽心尽力的为无双拨出每一粒葵花籽儿。 今夜,他给了我一个梦,一种心动。一个花好月圆人也圆的美梦。 东郊水畔小小逗留片刻,我们便又踏着星辰与月儿返回。 季玉人说,“这世间本就迷离莫测,为何非要看个明白。不若你便随了我,演尽世间真情,唱遍红尘挚爱。” 可我一时也不好回答,只是反问,“演绎的情感便是假意,假意又如何成得了真?” 他也不做回答,折下枝头一片红叶,把玩手中,“其实你可以试试。” 也许是因为我们之间多了这样一番对话,我与他之间有点奇怪,比朋友多一点,又不是特别像恋人。 郊外官道,平坦笔直。灰白的路面如一条银腰带,在暗黑古怪的山林树木间舒展。路面上细细碎碎的小石子,折射出若宝石的光芒。 我见着喜欢,忍不住跑过去一脚踢开亮闪闪的石子儿。小石子连个所谓的弧度也没有,直接撞进旁边深深矮丛里,登时绿莹莹的光点从林子里飘出,一只两只,绿光飞了两下又停回页面,我伸手捞了下,萤火懒洋洋的飞起又落下。饶是我几番晃动叶面,它也不肯走远。 第50章 今天我可不会让你 无双凑过来,看了看,拉开我,“笨姑娘,让我来。” 说完退后几步,路边凡是我看得清的小石头都被无双踢进草丛,前踢、后踢、侧翻踢、凌空踢……招数多而复杂,好看又爽利。 石子儿一颗又一颗的掉进半人高的草丛,打得娇弱的叶片儿,摇晃不止,绿莹莹的光点较上面一层的稀落落的几只先飞了起来,接着里面的也纷纷飞出越来越多,漫天盖地,在仅有月光的夜里尤为好看。 我伸手想要捞取一只,被躲开,又想要抓……还是扑空,无双将袖口的绷带松开,空空的袖口在空中一挥,迅速在手臂上绕了两圈,便见莹莹火光辉隔着布料透了出来。 “笨姑娘,我比你厉害吧?”她得意的冲我挤了挤眉。 我脱下外衫,不服气的说道:“要不我们比比?” 无双也不甘示弱,“比嘛!” “我脚受伤了,没你敏捷,我要找个帮手,额,就你了。”说完,我冲无双身边的书呆子勾勾手指头。 无双横跨一步,挡住书呆子,“你一个伤了脚的,加一个伤了手的,能赢得了我么?算了,我吃点亏,把世子让给你吧。” 这伤了脚自然指得是我,伤了手说的书呆子。因为无双市场骂他呆手笨脚。 “我不要,我就要这个伤了脑子了。”我故意说道。 季玉人听闻我这样说,双手一摊,“那没办法了,比赛要公平。看来我只能和无双一起了。”说完,便往无双那边靠了靠。 书呆子从无双身后,探出脑袋,嗫喏道:“颜姑娘,不是我不帮你,我怕帮了你,无双不理我,你还是自己玩儿吧。” 我闻言一惊,看了看站着一旁看好戏的九娘。 九娘也学着季玉人双手一摊,“你们都两两参与,我们这一双手不能武,眼不能明的和你们比起来肯定会输,完全不公平。” 我呆呆得立在众人面前,有些骑虎难下。 “看,除了我要你,再没人会要你了吧,让你还敢嫌弃我。”季玉人走过来将我脱下的外衫又给我穿好,脱下他的罩衫对我说道:“说吧,你想要多少?我都给你抓来。” “世子,今天我可不会让你。”无双也抖落着手中衣衫,抓出一个包裹的形状说道。 我上前一步说道,赌气道:“谁要人帮。今天是你我的决斗,男人不许插手,你要觉得赢了我也好意思,就欺负我吧。” 无双撇了我一眼,瘪瘪嘴,“我从没觉得不好意思。” “你们还抓不抓了,再不抓,这虫子可都要飞走了。”九娘指着渐渐稀疏的萤火说道,“好了,你们别废话了,开始!” 九娘突然一声令下,我与无双有些措手不及,先后展开衣衫捕流萤。 “东边有两只,西边有三只……”九娘不时提点。 我左扑右抓,天边萤火多入了二人衣袋。 绿色的灯线摇摇缓缓从我眼前绕过,刚要伸手去抓,就听旁边书呆子嚷道:“双儿,这边,这边,还有一只,快点别让颜姑娘抓到了。” 第51章 月光里九天凤飞 我思忖着,若是直接捕抓,保不准她会从后给我劈一掌,断了我去路。索性佯装往前,大致断定无双靠近时,忽然止住身形,脚尖勾起横扫,绊倒无双。 无双倒也灵敏,倒下的刹那抓住我的脚踝一提,书呆子与季玉人想上前要搀扶,被我二人一个眼神止住。终于错过了最好的自救时间,砰砰两声倒地。 揉着被石子粒儿磕到的胳膊,我喝道:“你使诈!” “你使诈在前!”无双据理力争。 我们还要争吵,青色长衫一挥,将我二人隔开,又指着一抹飘去红影说道:“九娘都走了,还不快跟上。” 怪不得刚才后来没听到她声音了,原她已携着夫君先行几步,袅袅身形每摆动一下,仿佛便有几句飘渺仙音自翻飞裙衫坠落。 她唱到:“月光里九天凤飞,前尘恩怨怎分错对,今生又曾为谁负了罪,虽此一生良多是非,还卿风华芳菲才无愧。浮沉莫问,酒里情真扰乱几人心神。若醉无畏,何妨执君之手而归。谁掌月轮盈亏,谁抚琴奏榣山天水,谁霓裳染泪……” 无双与我对视一眼,甩开手中包裹,闪闪萤火尽数飞了出来。胡乱整理衣衫边追赶九娘的脚步,回望招呼身后走的不紧不慢的季玉人跟上,却无意看到了,空中时聚时散的萤火,此刻起起伏伏的飞出一个形状,左边少一点,右边宽大许多,隐约可见凤凰模样,皎洁的月光挂在空中,静静得注视着这一切,不由的跟着哼道“月光里九天凤飞,前尘恩怨怎分对错……” 我看得痴了,哼得也醉了,退退走走,不小心被绊,仰身又要摔倒,季玉人倒是大步上前便拉住了我,眸子你波光粼粼,清澈如许。 他语调温柔,却充满责备:“你总是容易受伤,却还不肯好好走路,蹦蹦跳跳得非要磕残了自己才满意么?” 我伸手抵挡住他靠过来的身体,嘟囔道着:“少来,别在我面前演戏。”警觉的与他保持距离,努力想要自己不被他迷惑。 他一笑,眼角勾出几丝魅惑,“你可以选择和我一起演,拉你起来;或者不与我一起,那便放手,让你再摔一次。”说着,抱着我的手松了几分,充满威胁。 “季玉人,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果然很知道如何让我讨厌!要么拉我起来,要么松开就是!”我说道。 “你是在让我选择么?”他反问。 一直这样半倒不倒的站久了,腿上忍不住发颤,我有些不耐了,“对。” “好。”话音刚落,身后力道一松,腿上又使不上力道,果然又要后仰,可是出于人的本能,双手会在空中乱挥,想抓住什么。 他这个时候只消伸出手臂,便会被我抓住。然后以一个胜者的姿态,对我说:“我选择放手,你又抓住了我,看来还是你是要陪我一起了。” 听他如此说话,我忙站直身子,跳出几步远,“什么抓住,什么选择听不懂。” 不远处的九娘正笑意盈盈的看着我们。 第52章 我从没想过会遇见你…… 微生宏朗远远的冲哦大声喊道:“颜姑娘,莫非你当真是不如我这瞎子!” 他的声音很清爽,如携着细细灰粒的晚风,凉爽又干燥。 “所以你不知他刚在搭台唱戏……”我急忙回道。 微生宏朗,将手撘回九娘肩上,一脸疑惑,接着说道:“……这和你走路总是磕着有什么关系?” 我…… 闻言,九娘一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季玉人胀红着脸匆匆冲我身旁走过,终于是忍不住驻在路边闷笑。怪我一时心急,闹了笑话。 本是落在身后的无双疾步上前,“书生说,天生笨的人走路才容易摔倒。也就是说,经常摔倒的人比较笨。姑娘你算哪种?” 我…… 荆君浩递过葵花籽儿,“颜姑娘是白捡了个好欺负的世子,心里乐得,哪儿是脑子问题。” 我…… 你们又误会我了。 季玉人缓缓跟来,“阿雪很不乖,一晚上都没实话。” 我…… “好吧,大家都知道你脑子不好使,我便按照你的意思替你决定了。”说完, 便一手揽着我肩头大声叹道:“阿雪选了我。” 前方众人闻言,皆停下了脚步。黑夜里,我分明见着了众人表情,九娘一脸欣慰,就像自己嫁了女儿般,无双早已经知道的样子,书呆子的单纯的开心,以及微生宏朗先是短暂错愕,接着也缓缓点头。 九娘说:“恭喜你,终于新生。” 微生宏朗也应着气氛道了声“恭喜。” 无双撅嘴,“别以为你跟了世子就可以指挥我。” 书呆子双手抱住,“那小生也恭喜二位。” 无双大约是看着大家都说了好话,憋不住,又跑回补了一句,“呐,你这么笨,就算做了夫人也欺负不到我。”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直接让我没解释机会。 被搂住的肩头力道紧了紧,又闻身旁之人叹道:“笨也好,聪明也罢,我这辈子反正是折在你手里了,唉……” 这话……很好听,解释什么的都忘得一干二净,只觉心中一朵朵花儿瞬间绽放。 “……宏朗,你这辈子也是折在我手里么?”九娘借机追问,一脸娇羞。 微生宏朗无光的双眸,望向天际。“我是这辈子的命都折在你手里了……” 无双也不落下,看了眼荆君浩。 荆君浩这会儿忒儿有眼力了,上前将自己手放在无双的手心,说道:“我的现在未来都在你手里……” 无双一脸满意。 荆君浩看着一脸幸福的无双,不禁感慨:“我从没想过会遇见你……” 无双很敏感的回问:“那你想的遇见谁?” 书生嗫喏不答。 我知,除非有受虐倾向的人。否则大约都不会想到自己的夫人会是这般野蛮…… “我也没想过遇到你……”季玉人也在我耳畔轻轻呵道。 是吗?我内心思忖着,我更没想过会遇见他…… 如果我一开始就能想到会和骑在我身上猛揍的小胖子在一起,估计我也活不了这么久,早悲愤的一头撞死。 第53章 他温暖,和煦如风…… “你若是早死,现在肯定不知哪里后悔呢。”他说。 我撇撇嘴,可不想搭理他。不就比以前帅一点,没那么讨厌而已,还没有到后悔的地步吧,我思忖着。 那厢微生宏朗似乎也在自言自语,他说:“你们知道什么叫意外吗?就是我从没想过会遇见玲儿,但我遇见了,我从没想过会爱玲儿,但我爱了。” 哦,原来人生每一个看对眼的人,不过是人生的意外。 意外相遇,意外相爱。 荆君浩与无双十指相扣,对视一眼,又别开脸。 无双以为就要这样放弃爱情时,一场隔墙偶遇,意外到了呆书生。 微生宏朗搭在九娘的肩上,看似倚靠,更像是相濡以沫。 七年前酒肆间路过,耳闻精妙无比的曲儿。从此便如在心中生更发芽儿了般,只求远远得能见一眼那姑娘。 看着她利落的招揽着生意,看她泼辣的教训无奈,更多是夜晚看到她独坐栏杆下对月吟唱。 孤独与落寞的身影比那曲儿还生长的快儿,不见直觉想起嗓间如鲠了什么。 符咒怎样也画不好…… 索性,放任自己…… 情爱罢,左右不过是七情…… 女人嘛,左右不过是六欲…… 意外的歌声,遇见了意外的你,意外的不可自拔。 我抬头看向季玉人,俊朗的侧面在月夜迷蒙。 他也是意外。如今我们顺利的相遇,意外演在了一起,是真是假,一时我还真不得知。只是他有句话我很赞同,红尘滚滚何必活得清楚。我喜欢他待我好的样子,所以我要和在一起。 也许有一天我也会从不讨厌,变成喜欢他吧,我想。眸子不由的亮了一亮。 “第一次我见你的时候,你的眸子便是这般亮。”他转过头,拍拍我的头,像哄着孩纸。“那一刻我便认定你是我生命的仙子。” 我应景儿羞涩了脸,低下头。心里不住的默念,红尘遥遥,难得糊涂。 他与他不同。 他温暖,和煦如风……时时在,时时温暖。 他如烈阳,离得远了,冻得难受,离得近了,只能炙烈了心。 暖风会夸我,会在乎我的感受,会珍惜我…… 烈阳会告诉我他有多耀眼,固执地要留下你,哪怕伤害…… “姑娘怕非胎生肉长的吧,尽然比枝头桃花还娇艳……”季玉人念叨这句时,看像我。 红尘遥遥,难得糊涂。思及此,倒也放开了许多,他浅浅的温暖,让我喜欢,忍不住想要靠上去。 “我累了……”呢喃撒娇。 “我抱你……”季玉人轻松将我抱起,嗅了嗅,“仙子果然是仙子,好香……” 书生见了想要模仿,却被无双一手给拍回去。“滚回去,我才不需要人抱。” 九娘看了眼身边微生宏朗,冲众人说道:“他如果抱我,我只怕会比他还累,要不停的告诉他怎么走,偏偏我左右不分……” 我靠在季玉人的怀里,缓缓闭上眼。如果你非要这样演,我也陪你罢,幸福是真是假真的有那么重要么?现在我只想让这种感觉留的久一些,更久一些。 第54章 你输了…… 不要给了我们又轻易收回……希望我们能永永远远这样下去…… 老来,让他家娃儿娶了我家女儿,让我女儿骗了他家公子,做个三代姻亲也不失乐事。 “我不会让我儿子娶你女儿的……”九娘率先反对。 无双也反对,“就是,脑子笨,手脚也笨……” 我…… 季玉人摁下我抬起的脑袋:“我们的女儿必定如雪儿这般可爱动人……好多男儿会争相前来求亲,不给他们……” 我甜甜的“嗯”了声,“我们的女儿必定如你这般,温暖如玉……” 九娘嗤之以鼻,“我还是觉得浅笑端方的男儿更好……” 无双也符合,“呆呆的也还蛮可爱的。” 我不满,“端方又瞎了的才不要给我做女婿,呆呆的和我搭不上话的也不许做我女婿……” “嘁……” “嘁……” 我…… 季玉人下巴点在我的额头,生生摁下抬起的额头,让我软软地靠在肩上,轻声哄到:“阿雪,今天的月亮好亮好亮……” 没隔几日便立秋了,雨水随之而来。 尽管空气里潮湿,街边偶有低洼还积着水。 每月逢五必开的集市照样热闹依旧。无双领着荆君浩率先入了人群,而我与季玉人紧随其后,后面是九娘与他慢性子的相公。 荆君浩此时脚步有些乱了,双儿仗着好功夫,在人群中横冲直撞。他左赶又赶面前跟上,不停嘱咐: “双儿,别往哪边去,危险……” “双儿,等等我们啊。” “双儿……” 被荆君浩说得烦了,只见无双忽然停下来,冲着荆君浩低吼一声,又跑开。 看着他二人一个跑,一个追,觉得荆君浩真的是可怜。 “九娘,那会儿你还说无双会被书呆子欺负,我就说你错了吧。”与九娘并肩而行,我忽然问道。 九娘抬眼望了眼消失在人海的无双与书呆子。“你等着吧,肯定你输,我跟你赌五个铜子儿。” “好啊。” 季玉人过来拿出五个铜子儿,将要递给九娘。 我一把夺回,“干嘛!” 他抓住我的手,那出铜钱,星目微低,笃定道:“你输了……” “你怎么知道?”我问。 他将我带至桥上,寻了个高处往前一指,我一眼便认出了长衫温润的荆君浩。不是书呆子有多让我注目,而是他面前站了一位女子,一袭黄衫,明艳动人。 兴许是烟花声音太大。 黄衫女子与书呆子,说了什么,书呆子不停摆手,表示听不到。 此时黄衫女子踮起脚尖附在书呆子耳边说了什么,书呆子连连点头笑。 视野再放远点,只见十步开外的双儿静静的站在拐角,目睹了这一幕,眼中满是悲伤。 “他们认识?”我问。 “那个女子是尚书之女,黄素素。”季玉人为我解惑道。 九娘挤过人群,也靠了过来。“荆君浩是尚书府家奴,与黄素素也算青梅竹马长大,岂止认识,而且是熟识。虽然出身卑微了点,但与黄素素自小感情甚好。” “那又怎样?呆子现在有了无双。”我不以为意。 第55章 你若信我,便得幸福。 “可无双不会这样认为。”九娘骑在桥上,说道:“你看她的眼神……” “无双性子硬,委屈都憋在心里,不说。而且她总因着太子的事情,对情爱有一种不自信。所以她只能每天对他大声说话,掩饰心中的不安……可是长此以往,书呆子也会有生气的时候。”季玉人拦住我的肩头分析道。 似乎也在道理,似乎只有对人心虚的才会不由自主的提高声调。 无双没有对不起荆君浩,只是…… 书生也不呆嘛,必定是知道其中道理,才会忍让无双这么久。 “他们会幸福的走下去对么?”我抬头问道。 九娘冲无双招招手,转头对我说道:“那就看无双是否甘心被欺负了。” 啊?如果是这样岂不是太可惜了?相爱却伤害?想爱却胆怯? 叹口气,再好的姻缘也需要人帮啊。 我快步迎上应招而来的无双,带至微生宏朗面前:“地师刚给我们看过手相,你也来啊,让她给你看看你的姻缘,会有几个男孩,几个女孩。” “他眼睛都瞎了,还能看手相?”无双伸出来的并未收回,显然是对我的话有几分相信。 “能,当然能,他可以摸手相的。”我抬手拽了拽国师衣角,用近乎祈求的语气问道:“对吧?” “呃,颜姑娘,这男女授受不亲,我不太……”微生宏朗刚要说什么,就被九娘踩了一下,想必是痛极,后半句的声调陡然变高:“不能看星象,摸骨还是可以。” “你不是看过我八字么,还摸什么骨?” 微生宏朗脸上赫然,“这个命随时都在变,那时候的结果未必就是现在的结果。” “是嘛?那好吧。”无双又递出了手掌。 闻言我从袖中摸出一方帕子,覆在无双手上,又牵引着微生宏朗的手覆于其上。 片刻后,微生宏朗便摆出一副街边算子样子,说道:“嗯,无双姑娘,骨节有力,间隙均匀……是大富大贵的命,以后必定能名存青史……” 这家伙行不行啊,撒谎都不会,哪有一介女流能名存青史的,又不是皇妃…… “姻缘!姻缘!看姻缘。”我在旁提醒道。 “哦,这命中会有两子……呃,会健康成长,孝顺父母,好福气。” “……相公呢?”我问。 “女嫁包容心强男,可夫妻和睦,切忌随意猜忌。”微生宏朗还是很能配合我们演的嘛。 上前拦住无双,指着一旁的荆君浩说;“这说的就是书呆子吧。” 无双转身看了眼刚刚靠近的荆君浩,一跺脚说道:“河岸那边有好多漂亮的等,我想看,呆子你带我去吧……” 荆君浩闻言答了“嗯”,便乐呵呵的牵住无双的手,再次消失在人群里。 我与九娘对视一笑。 “其实你不该插手旁人的缘分。”季玉人说道。 “我只是希望她能幸福,不再有错过……” 他叹息一声,搂住肩头,沉沉得道:“你若信我,便得幸福。” 微生宏朗摇头叹着“天命难违”,走下桥。 第56章 相爱相伤,愈爱愈怯 “可无双不会这样认为。”九娘骑在桥上,说道:“你看她的眼神……” “无双性子硬,委屈都憋在心里,不说。而且她总因着太子的事情,对情爱有一种不自信。所以她只能每天对他大声说话,掩饰心中的不安……可是长此以往,书呆子也会有生气的时候。”季玉人拦住我的肩头分析道。 似乎也在道理,似乎只有对人心虚的才会不由自主的提高声调。 无双没有对不起荆君浩,只是…… 书生也不呆嘛,必定是知道其中道理,才会忍让无双这么久。 “他们会幸福的走下去对么?”我抬头问道。 九娘冲无双招招手,转头对我说道:“那就看无双是否甘心被欺负了。” 啊?如果是这样岂不是太可惜了?相爱却伤害?想爱却胆怯? 叹口气,再好的姻缘也需要人帮啊。 我快步迎上应招而来的无双,带至微生宏朗面前:“地师刚给我们看过手相,你也来啊,让她给你看看你的姻缘,会有几个男孩,几个女孩。” “他眼睛都瞎了,还能看手相?”无双伸出来的并未收回,显然是对我的话有几分相信。 “能,当然能,他可以摸手相的。”我抬手拽了拽国师衣角,用近乎祈求的语气问道:“对吧?” “呃,颜姑娘,这男女授受不亲,我不太……”微生宏朗刚要说什么,就被九娘踩了一下,想必是痛极,后半句的声调陡然变高:“不能看星象,摸骨还是可以。” “你不是看过我八字么,还摸什么骨?” 微生宏朗脸上赫然,“这个命随时都在变,那时候的结果未必就是现在的结果。” “是嘛?那好吧。”无双又递出了手掌。 闻言我从袖中摸出一方帕子,覆在无双手上,又牵引着微生宏朗的手覆于其上。 片刻后,微生宏朗便摆出一副街边算子样子,说道:“嗯,无双姑娘,骨节有力,间隙均匀……是大富大贵的命,以后必定能名存青史……” 这家伙行不行啊,撒谎都不会,哪有一介女流能名存青史的,又不是皇妃…… “姻缘!姻缘!看姻缘。”我在旁提醒道。 “哦,这命中会有两子……呃,会健康成长,孝顺父母,好福气。” “……相公呢?”我问。 “女嫁包容心强男,可夫妻和睦,切忌随意猜忌。”微生宏朗还是很能配合我们演的嘛。 上前拦住无双,指着一旁的荆君浩说;“这说的就是书呆子吧。” 无双转身看了眼刚刚靠近的荆君浩,一跺脚说道:“河岸那边有好多漂亮的等,我想看,呆子你带我去吧……” 荆君浩闻言答了“嗯”,便乐呵呵的牵住无双的手,再次消失在人群里。 我与九娘对视一笑。 “其实你不该插手旁人的缘分。”季玉人说。 “我只是希望她能幸福,不再有错过……” 季玉人却抱住我,低声呢喃:“我们一定会幸福的,不会错过。” 微生宏朗摇头直叹,“也许天命可违,希望我还能看到。” 第57章 我会抓住你,不松手 我不解其意,正在疑惑伤身之际,忽闻人群中一阵唏嘘,接着便看到众人纷纷抬头往上看。 拥挤的人群忽然骚动,纷纷指着天上议论开来。 顺着大家的手指方向看去,三五只巨大风筝上绑一人从头顶飞过,朝着宫里的方向,阳光熹微,白色风筝背面金色“祁”字,晃了我的眼。 “这是……” 他掰过我注视的目光,“十年前今日,祁国与我国签订了休战条款,今日是过来续签约定。” “哦。”我缓缓的低下头。就是这样他来到了这里,半年后遇见我……眼睛酸涩,时间可真快,与他已经分开了快两年了。 季玉人从背后搂住我,怀抱紧张而有力,他警告我,“不许你想他。” 人群太多,我推开了他,却又被一波一波的人群推进他怀里,只怕在旁人看来我这便是投怀送抱。 想起无双曾说,高官女子多半轻浮浪荡,今日我怕是能体会其中委屈了,思忖着改日一定要与无双说道说道这事儿。 “不许想他……可好?”这次他的语气里先是强硬,到了后半句带了几分恳求的意思。 一时不敢抬头,怕撞上湿润的眼神,低头反问,“你说的谁?” “我只是告诉你,我在你身边,就不能想他。”这次的语气起先还温柔,后半句陡升凌厉。三分警告,七分哀伤。真是个纠结的人,演技太好也会伤了自己么?我不禁疑惑。嘴上却是感慨,“比伶人演得还像真的。” 他笑了笑,松开怀抱顺势握住我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我挣扎几下不成,正要开口训斥。他停下脚步,笔直的背影占据了我所有视野,他说:“人多,我牵着你才不会丢。” 可是这里这么多人,说不好就会遇到熟悉的人,这要让我爹知道了,还能放我出来么。考虑到后果的严重性,我拒绝道:“我自己可以。” 话音落,一个黑色的影子罩了下来,刚隔开几许季玉人,回身牵着我的手臂猛力一甩,我便倒进他的怀里。接着就闻“噗通”一声,街面上开始有人嚷着:“有人落水了。” 被他臂弯所护,直觉周遭所有声息渐小,我的耳朵里只能听到他有节奏的心跳。不知何时我们已经出了人群,他搂着还在他怀里的我叹道:“没有我,你怎么可以。” 心下顿时明了,方才若不是他伸手拉一下,怕是那人落水时也会将我带入桥下。 “所以你要抓紧我的手,别放开,这样我才可以、你才可以……” 我抬头看着他,等着他的下半句。 他尖尖的下巴深深的抵在我额间,转而叹道:“我会抓住你,不松手。”一句一顿,煞是真情。 “你刚才话没说完!”我转开话题,提醒他。 他笑着松开怀抱,伸手捏完我的脸颊,又迅速将我牵住,生怕我真的会丢一样,“走带你去看好东西。” “你刚才想说什么?”我继续追问。 他摇摇头。 第58章 白白便宜了你这只白眼狼 “喂,你想说什么,听一半我难受。”我拽着他的手停在原地不肯再走一步。 他拗不过我,叹息一声,“只有我们在一起,这样我才可以、你才可以活!” 淡淡的语气化在潮湿的空气你,却重重的刻在我心上。他的意思是没有我不能活? 他伸过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笑道:“别想了,前面还有人等我们呢。” 说完抓着我的手,又紧了几分。 他偶尔会有小孩子脾气,固执的不可理喻。比如此刻饶是我使劲一切心眼儿,想要脱离他的“掌控”。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小儿戏一半,轻轻一笑,说道:“此刻除非你自断左臂,否则绝不跑不掉。” 我不由一阵哀叹,连连发问:为什么我要是女人?为什么女人力气会这么小?为什么他可以这么厉害?为了掩饰尴尬,只得紧随其后,长长的袖子自然而然挡住相扣的手。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他说,“前阵子我去了承国做了件大氅,绣功不错。” “然后呢?”我左顾右看小心躲避,唯恐被人发现。 “觉得可能你穿不错。”他说。 我点头“哦”了下,忽然想起,无双曾说过关于很多承国的事情。 她说,承国婢子的吃穿用度都赶上我们一般寻常富贵人家。 她说:承国的女子如果与夫君不合,可以和离再嫁。 她还说:承国只有冬季和夏季,所以他们上半年多睡了一个懒觉,就看不到抽芽的柳叶,下半年多闭门一日,便不知秋叶已黄。 她说过很多承国的事情,就像她去过一样,可是最让我吃惊的还是,承国的君王是由占卜师推举,朝臣考量满意,便可君临天下。 可便是有这样的奇思妙想制度下,承国国立日趋丰盈。 听闻他说大氅从承国得来时,心底不由一暖。无双说,承国如果想开战,一定会先收掉拥有强兵的祁国,也不会想着先收掉冯国。因为冯、承国土交界处是一片瘴气谷,轻易保护了冯国不受承国武力威胁。 他牵着我一步一步沿着石板路走去,“你重伤之后又淋了大雨,身体寒气重,去岁,你不能下床,屋里踱放几盆火便可以了。今年我看你是一刻都不会安心呆在家里了,这件大氅御寒不错,赠与你也不妨碍你玩儿的开心。”他极力说的轻松,可是抓住他的手渐渐紧了。 又走了几步,挂着宁王府马车出现在街角,一身劲装的从人挑起车帘,抱出一个木盒子。 食指一挑,扣着的环儿便脱落,捏指提起,抖落开便是一件雪白毛皮大氅,“这白狐狸毛,你哪儿能这么巧一下子便筹齐了。”我问。 他沉思了下,回到:“我十六岁起会打猎以来,便每年存一张,存了七年,想着以后一定要送给喜欢的姑娘。喜欢的倒是没遇上,白白便宜了你这只白眼狼。” 我白了他一眼,嘴又贫上了,“明知道喂不熟还喂,我看你笨得可以。”仔细打量这礼物,没看一眼便是一声惊讶。 第59章 不说奇怪的话,不做奇怪的事 白色大氅,裙摆下面缀满点点桃花瓣儿。绣娘一针一线的在另一块布匹上秀出桃花瓣儿,再拆下一朵朵陪着夜明珠、猫眼石缀满裙边。自下而上花儿渐渐稀疏,精致得让人咂舌,领口一圈厚厚的白狐狸毛,温暖又华贵。 “这花样儿真好看,怕不是冯国手艺吧。”我问。 他嗯了一声,有才说道:“前儿阵子,听闻承国新到一批不错的夜明珠,我想点在这大氅上一定好看。去了之后又见街上贵妇裙摆均用这种绣功就像把百花春色都留在裙摆上一样,我想我的仙子穿起来一定更好看,便又加工了这件大氅,时间这才一再耽搁,本来想一回来便拿给你,但想着你若是不从我,送出来岂不可惜……唉,可贵了,你要是不跟我在一起了,这大氅可要还给我啊,卖了还能换不少酒钱……” 我“呸”了声季玉人,将肩上大氅拉紧:“送出去的东西还有收回的道理啊。” 季玉人环住我腰际,“你若是现在嫁给我了,便都是我的,也没有收回不收回的说法。” “季玉人你说谎。”我系好大氅,说道。 他眉心微微皱起,神色紧张。 见他如此,我忍不住再欺负他,说道:“大氅明明就是按照我的尺寸做的……你偏偏还要说是做给别人的。” “所以呢,你是不是该考虑考虑我的提议。”他定定的望着我。 脸上没来由得一躁,晕了头班说道:“这个我爹说了算……” 他“呵呵”一笑,得意的说道:“你爹听我的!” 我抬头望着他一脸疑惑。 “君臣之道!”薄唇微启,在我耳边解释道:“我是世子,是君,你爹是臣子当然得听我的。” 我娇嗔的拍了一下他,“清官不断家务事,这个怎么可以行。” 他握住我拍下去的手,目光深沉,“我是君,所以你爹听我的。” “你也不过是世子,哪门子君。”我置啜道。 “唉,你终究是不愿意从了我。” 他叹息声低沉,我听着心里有些难受。 离开公子的时候我不足十五,今年十六,虽然正是婚假好年龄,虽然季玉人现在不那么讨厌,可是我想幸福不会来的那么快,而且,他这似真似假的话语,也让我忽高忽低。只是低头玩赏赠送的新衣,装作不曾耳闻。 “可是我还是想娶你……”他说。 低着头回避他,“我该回家了,不然爹要骂了。” 他搂住我想要挣开的身形,自顾自的说道:“你说你有什么好?我怎么会喜欢上你。” 我想他一定是演戏演的太过入迷,不然这绝对不是季玉人语气。他只会意气风发,一脸嫌弃的说“这么丑,谁会喜欢你?”而不可能是今日这般…… 抬手抚住他的额头,关切道:“你近日是中了什么魔症,如此不清醒。” “如何才算清醒?”他反诘。 “不说奇怪的话、不做奇怪的事,才是清醒。”我一字一顿的强调,语气里充满了坚定。 第60章 季玉人你存心陷害! “什么是奇怪的话,什么是奇怪的事?” “拉着我不放就是奇怪的事!”我举起被他抓住的手,说道。 他哂笑一下,将我带入怀中,“牵着你很奇怪,那抱着你呢?” 耳根被他若有似无的气息吹着,奇怪的感觉游走全身,酥酥软软得好奇怪。 “你放开。大白天这般,若是让什么人看到了,传到我爹耳朵里还活不活了。” 耳边气息流动,只闻他说道:“岳丈大人已经看到了。” 瞬间石化,全身僵掉不可动弹。嘴角不住的抽搐,“已……已经看到?……是什么意思?” 话刚说完,就听耳边一声怒吼,“颜扶雪,还不给我滚回去。”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想不到我爹一把年纪,整日只知道呆在书房的人,吼起来,中气十足,小心肝儿跟着颤了好几颤。对于我爹,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并未体罚过我,可是看到他我还是会怕。现在这番怒道,我更是怕得不行,本想随意挣扎下表示挣脱不掉,给老头子解释“我是被迫”的状态,没想到轻轻一挣扎便脱了怀抱。好呀,季玉人你存心陷害我! 这下更囧了,老爹头顶那顶黑纱小毛都快要被竖着的头发冲了起来。 “颜公,我与小姐自幼相熟,如今又两情相悦,还望成全。”他说。 我那黑脸的老爹,看了他一眼,喉咙里咕哝一句,“臣下教女无方,叨唠世子,这就退下。” 语气里虽然是委婉客气,可是举止上已经是逾越了,直接看也不看他一眼,就领着我回去。 到家了,书房一闭,老爹开始了对我的训话。 “你自幼离家,是为父之过。但是你回来的这些时日,不敢生拘着你,怕你不习惯。只是没想到这几****这是越发不成体统了,光天化日之下,与男子交往甚密。”他扶着圆桌坐了下来,做了决定:“天气渐凉,你也就别出门了,前些日子我见你抄的书还算熟练,再抄几遍吧。” 心里此时对季玉人是恨死了,还得我不能出门还要抄书。心里是思绪奔涌,嘴上还是乖乖回道:“谢谢爹的宽容,我会好好学的。” 待爹手一挥,我便从房子退了下来。门口正遇见送茶的娘,她看了我一眼,嗔道:“又惹你爹生气了?” 我吐了吐舌头。 “唉,你近日可别出乱子了,你爹他最近打算在自己的几房学生中挑个合适的做女婿……” 娘再说了什么我是没注意听了,一路浑浑噩噩的走到卧室,一头倒在床上回味刚才的话,头疼不已。 隔日,爹便约我饭厅相见。我以为爹终于消气肯理我。转出花厅,我便见到一身紫衫的荆君浩候在桌前。 看了看爹,又看了看荆君浩,心里忐忑不已…… 桌上爹已经与荆君浩推杯换盏几回,絮絮叨叨的无非是夸书呆子如何得自己心,绕过几圈,终于说道正题了。 “不知公子可有家世?” 书呆子老实回答:“学生尚未娶妻。” 第61章 岳父大人安好 “哦,”老爹满意地捋了捋胡须,“那你觉得小女如何?” 书呆子昧着良心说道:“阿雪姑娘,美丽端庄,聪颖可人……” 不待他说完,我爹就急不可耐的问道:“那若老夫想将小女许配与你……” 这次轮到老爹被打断了。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书呆子又急忙解释,“学生虽尚未娶亲,可是已有心上人,万不敢负。” 爹本来还有些黑着的脸,听到他能如实解释,倒也压住了不快,只是叹道:“哦,这样啊,前些日子我见扶雪的手抄本,字迹与你颇有几分相似。人说看字看心,字相似,人自然也好相与,看来是没缘分。” 我在一旁努嘴,什么相似,根本就是他写的! 荆君浩闻言,忙拿手中巾帕拭汗,眼神一个劲儿的飘向我,求助。 唉,见相亲失败,结果满意,打算抽身回房,就听到无双说道:“颜老爷,您怕是眼花了,那字哪里是像,根本就是他写的。”说完还将我桌上一本新抄写小本儿递了过去,“这才是她写的。” 我不禁扶额,“无双,你就算救情郎也不没必要这样落井下石吧!” “谁让你不救,我说实话而已。”无双小脸一扬,满不在乎。 转身想自救一番,没想到我那老爹翻看几页手抄,手中的胡须越捋越顺,点头赞道:“笔锋刚劲,心思宽广,字体圆润娟秀,确实我颜家女儿。” 说完,他起身挥手与荆君浩说道:“你的字虽然看似浑劲,却笔法圆润,心思格调到底还是不如我这女儿啊。” 我果然是亲生的,爹挡着外人面夸我夸的好不含蓄。又听我爹道:“罢了,罢了,今日这事就当我没提过,何况你与小女确实还有点差距,来人送客。” 听到老爹这样一说,我又是面红耳躁了,爹还真的是喜欢女儿,夸起人来不留情。 第一次相亲,在荆君浩的诚实下,我爹不住夸赞下,迅速告终,让我完全没出手就告破,心里小乐。可是没想到我爹的速度这么快,接着下午又在书房、后花园替我约见了三两位年轻公子,用无双的话来说,啧啧啧可都是青年才俊,若非世子有个好身份,只怕个个都赛过他。 当然他们是爹的门生,若是男的先拒绝我,我倒也好说,偏偏有这么一两个对我还表现出喜欢的心思,让我有点苦不堪言,拒绝得不能太生硬,也不能让我爹难堪。 “找我家世子啊,他肯定能帮你。”无双被我问及如何才能摆脱现状,让爹收回招亲的想法时,她这样答道。 我也是脑子一热,觉得无双这计划挺靠谱,但是千算万算没算到季玉人是这样一个不靠谱的人。 用无双的话来描述当日情景,便是这般。世子寻了二十匹高头大马,拖了四十箱彩礼,入门对颜老爷就是三拜,高唱:“岳父大人安好,小婿前来补办彩礼,迎取小姐,还望岳父大人成全。” 结果是他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颜府家丁,连人带箱子全丢出了门外,下令再也不许给他开门。 “世子这次为你丢人丢大了。”无双坐在窗台上,锦带里的葵花籽儿咳得清脆作响。 我搁下手中毛笔,甩了甩酸软的胳膊,说道:“他活该。我也活该,居然会相信他会帮我。什么话不好说,偏偏说补彩礼,那么大声,叫旁人听去,还真以为我与他有什么。” 第62章 只要他年你不后悔 无双跳下窗台,一个转身躺在软靠上,叹道:“他挺不错的啊,至少这样就没人敢再上门求亲了。你一时半会儿也嫁不出去。” 我走过去,抢过她的袋子,抓过一粒葵花籽儿,塞进嘴里,“他这哪里是帮我,完全是在害我。要不是那天娘拦着,看我爹那架势非要抽我不可。毕竟在他看来颜府的颜面全让我丢尽了。” 无双一把抢过我手中的袋子,系好别在腰间,郑重说道:“有件事儿,我觉得你必须知道。” 我疑惑的瞪着她,“无双,你别告诉我这是件很重要的事儿!” 她嘿嘿一笑,“哦,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我能忘么?” 撇撇嘴,我说:“你是什么事情都会忘记,哪里分重要不重要。” 她穿好小鞋儿,走过来替我捏了捏酸痛的肩头,“世子昨儿个晚间在醉花楼喝花酒打了起来……” “唔,果然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无双抓着我的手臂紧了几分:“你不是应该去探望他?” “我为什么要去?”我一脸疑惑不解。 “他受伤了啊!” “受伤我为什么要去?” “……” 一番舌战下来,以我装傻小胜一筹。无双咬着牙,跺脚丢下句“白眼狼”飞出了屋外。 她前脚刚走,我爹便进来了。 将我今日所抄小本翻看几番,说道:“你字迹里有几分刚劲,怕是描摹了男子笔迹。” 我点头“嗯”到。 他从袖中取出一沓小卷,“那字迹好虽好,但未觉不合女子,还是多练练这薛女公子小篆吧。” 接过小娟翻开,雪白的纸卷底下都会印上一朵梅花,应着行云流水般的娟秀笔迹,整篇诗文灵动了不少。 不知道我与公子的事情,老爹是否知道,今日送来这小篆,怕是不愿意我与他有瓜葛。也好,既然要断那便断个干净。 收好小本儿,我欠身承诺:“女儿必定苦练此卷,不出三月必有小成。” 老爹听到我这句话,甚是欣慰,拂袖离去时,又忽然交代道:“宁王虽一表人才,但作为女婿,我还是觉得非尚佳人选,明日我必定为你挑得更好男子。” 这是还要相亲?今日老爹心情不算太差,趁机把事情解决了,反正季玉人那个不靠谱朋友我是不会再想搭理。跨步上前,拦住爹的去路,“爹,我不相亲。” 爹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迈步,“婚姻大事,需遵父言。” 听这意思,是没得商量。可是此事不说清楚,往后怕会后悔。后退一步又挡住爹的去路,威胁道:“爹若要相逼,女儿这就出走,永不归家。” 乌云随风而来,遮蔽了阳光,爹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我是清楚爹对我看重,却在这个档口说出这般话,活像一个不知好歹的女儿。我嗫喏着想要解释,“我知爹是为我好,可是……” 他抬手一挥,抓住他衣袖的手便空了。“罢了罢了,以为你回来了,我们便能一家团圆好好过日子,没想到你尽然为了他与我这般说话……”声音苍老,仿佛穿越了整个岁月,“你既喜欢他至此,若横加阻拦反倒会恨我。随便你好了,只要他年你不后悔。” 第63章 女儿家家,天下兴亡与你无关 本来只为自己争取几年自在,没想到说出了重话伤到了父亲,近几日又与季玉人生出嫌隙,倒也乖觉安顺起来。此时便是在书房陪着爹,为他煮茶读书。秋风袭来,院中树叶沙沙作响,接着便飘落下三五片。青衣仆人用枯枝扎成的扫帚,清扫落叶,一下又一下,与石板摩擦出嚓嚓声。 我将炉火小了几分,保持水温适中,提壶灌杯,茶香四溢。将杯钵端至案前,又取过墨条将干了砚台又磨了磨。天色渐暗,我便早早的将烛火点上,灿灿烛火飘在爹额迹,银光闪亮。 “爹,新茶好了,你可要饮一小口?”我软语相劝。 他缓缓从长长的折子中抬起头,说道:“你且搁置,我待会便来用。” 心知冷茶未必能现在这番味醇,又劝道:“您喝吧,这些东西,我都见您写了几天,不在乎这点饮茶时间。” 爹被我说的无可奈何,端着茶杯起身走了两步。我趁机为他整理有些凌乱的桌面。随意瞟了两眼,方知爹在为何事忧心。近日祁国议和,朝中大部分主和,小部分主战。主战的是太子一派,主和的是皇后一派。动动脚指头也明白这主站的太子未必主战,只是想要更多兵权;主和的皇后自然也不知真的主和,而是不愿被人分去娘家人的权势。爹本是看不惯皇后行事强势,应该还权于子,想要主战,可是考量天下民生,时下其实还是应当主和。这份奏章里已经将战、合利弊都分析个透彻,最后一点定论是迟迟不肯下笔。想来爹此时心中也在权衡苍生与权势到底哪个更重要。 默默的为他收拾好书桌,又续了一杯茶水,忍不住好奇道:“爹,你这次到底打算怎么写,和还是战呢?” 爹从茶碗里抬起脑袋,浑浊的眼光打量我几番:“各有利弊,为父一时也无法下决定。” “若是皇后掌权呢,天下势必会得暂时的安稳;若是太子得权,是天命所归。我觉得吧,无论爹写什么都容易被人弹劾,不如陈列利弊,让权者自行决断。” 我以为出了个好主意,不想却被爹训斥,“女儿家家,跟你娘学学针线刺绣、琴棋书画便好,这国家兴亡与你无关。”说完便将我撵出门外。 一连多日迂腐不可教化的老爹,不肯再让我踏进书房一步,我只好拽着彩线与锦布蹲坐在娘身边,秀针样儿。至少也要老爹感到安慰些。 娘是温婉亲切的人,初时遇见只当是梳理,原来她不过是内敛不善于交际,细细相处下来,便觉得她虽未有明艳照人的外貌,却是这般浅色锦服加身后,有着岁月都不忍打扰的娴静美好。 “你在看什么?小心扎到指头。”她温言提醒出神的我。 不提醒到还好,一提醒我倒真扎着自己,鲜红的血珠子立刻从莹白可破的皮肤下串了出来,我来没来得及叫声疼,娘一把握过我的指头吮吸住。 第64章 你比你娘倒是接了几分地气 褚红色唇印便落在我指尖,我羞涩的抽回指尖,这才搭话道:“方才觉得娘亲可美了。” 娘纤细的指尖随手一挑便将额际的碎发挂在了耳后,“你的娘很美,曾是名动京师的才女。” “是吗?”将方才尚未秀好的荷包小样重新对好花样,换了根彩线,一针便透过软布戳了下去。“好可惜没见到。我肯定是随了我爹,长的如此不出众。” 细软的手指,挑起我的下巴,左右端视,“我倒觉得你像你娘多一些。” 我左右抚脸,叹道:“看来我亲娘也未必多美。”若是我娘真是大美人,又像我娘的话,为何从没人夸我好看,还一再说我丑。所以在我看来我娘不是大美人,二娘是自谦了。 她手中的彩线飞快的穿越在锦布上,一连下去多针,半开的花瓣儿便见雏形,“她若不美,这冯国便无美人了。” 浅金色的光影从脚边慢慢爬上膝头,娘身上浅色缎面夹衣上的每一处褶皱皆是粼粼波光。白皙双手翻动,彩线飞舞,长而密的睫毛下藏着一颗淡了世间的眸子,凝视手中活计,光影已上肩头,衬得眼前人是蜜肌雪肤,美好得惊艳了尘世。 连她都说我娘是美人,也许我娘真的很好看。持镜端视一番,我定然是没有遗传到我娘的长处,所以如今才这般平平无奇。 二娘见我这般纠结,拿下我手中小镜,抬头看了看天色,“反正离天黑要点时辰,不如我给你装扮试试,你是放好了苗子不会用,生生把自己折煞了。” 说完便拉着我进屋,打开妆台,五颜六色的罐子打开,全是颜色嫣丽脂粉。倒也没大费周章,只是简单挽起发髻,又延长眉黛,眼睛周围倒腾了下,又要我抿在一张红纸上,便让我再次端视镜中。 这……是我吗?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真的很好看。娇媚不俗,灵动生香。 二娘很满意我的反应,一边收起妆台,一边端视我道:“你比你娘倒是接了几分地气,好看多了。” 我扶着一头翠宝问道:“什么是接地气?” “就是更像个人了。” 她的解释我还是不明白。 二娘这才缓缓说道:“你娘当年文采过高,又美艳无双,对寻常男子是入不得眼……” “心气儿高的娘怎么会被我这个迂腐的老爹娶到了?”我问道。 她背靠妆台,穿外浅金色阳光照在她脸上,铺排出圣洁的光辉,“你爹是个好人,所以才愿意嫁。” 我以为会听到什么荡气回肠的故事,没想到二娘轻飘飘的“你爹是好人”便终结了一个孤清美人的单身生活。 咂咂舌,对于我爹和我娘的故事还有些意犹未尽,又问道:“那我娘性子孤冷,二娘一定和我娘处不习惯吧。” “有什么不习惯,横竖前面已经一起生活了十多年,对她的脾气还是了解。”二娘说得随意,我听得一惊,照这话来说,二娘与我娘之前便认识。 第65章 你们拦着我干嘛 “她是小姐,我是丫头,她出嫁,我陪嫁,这些本都是情理之中的。” 这句话又让我一惊,这是小姐与陪嫁丫鬟的关系。可是既然如此那我娘是夫人,那为何先是二娘有了我哥颜扶溪,我娘才生下我呢? 疑惑地看向二娘,她却扶额说累想休息,我这才退了出来。路过爹临湖书房,房门紧闭,看样子爹今日是不会归了,二娘一直如素,今晚家里肯定没好吃的,索性去九娘家里混顿好吃的。 想到此,便只是加了件夹衣,便出了大门。平日觉得挺好走的路程,今日行至路间总有人用怪异的目光看着我。心下不禁懊恼,一定是二娘方才的胭脂打重了,所以大家才这样看我。 才小行不足一半,便被一件带着男子气息软袍罩住了头,跟着就被人胁迫住。心下第一个感觉是不好,有人打劫!大约估计判断下形式,拖手弯曲以肘抵出,本以为一定能一击必中,却被人一手推挡住进攻。匆忙间又改为跺脚,对方情急之下推开,又迅速拉回将我双手腰下,将我肩头一并抵在墙上。男子的气息如此近,甚至不敢呼吸,唯恐呼吸间起伏的胸部与他触碰过多,尴尬不已。 不待我开口质问,便听到他说:“颜扶雪,你什么意思?我约你不出来,今日打扮这般,又是为了哪般。要不是我找人看着,你还不得跟人跑了?”语气里满是怒火,但是也能分辨出声音是来自季玉人。心下顿时松了口气。 “季玉人,你发什么神经,给我滚开。” 罩在头上厚厚的夹衣,将我的气势抵挡了几分,此时穿到季玉人的耳朵里到成了撒娇。他小心翼翼的拨开夹衣,我顺势甩了甩头从黑暗里挣扎出来,“你这般招摇的出来,晚上也不怕被人劫了。” 又努了努嘴,“您不是派人盯着了么,要劫也只能是被你劫啊。” “唔,算你有自知之明。”说完,便要低头稳来。第一次这么面对这么直接的他,情急之下,也不知怎么就挣脱了他的禁锢,反手给了他一巴掌。“季玉人,我那么讨厌你,你非要喜欢我,干嘛!” “啪”的一声,响透了整个小巷。巷口的乌衣禁卫,回头看了一眼,又转身立好,正拦住一个想要入巷的他人。 他默默无语,也许是那一巴掌拍得重了点,或许是我的话重了点,二人之间静得只有时间。左右瞟视了一遍,才发现他刚才一个转身已经将我拉入了偏僻小巷。想起他在过去的时间里,救我助我,对于刚才的话心里生出几分愧意,抬手想要查看他红红的脸上是否有伤横,却被他一把握住,曾经流动出星辰光辉的眸子里,除了团团怒火便还是怒火。他别过头,甩手将我丢开,吩咐道:“送颜小姐回府,今日起不许她踏出府门半步。” 巷口的乌衣近卫得令,走过来对我做了个“请”的姿势。我缓缓从地上爬起,无视近卫引导,扭头往相反的地方走去,却被近卫轻而易举的拦下,我怒道:“你们拦着我干嘛,世子脑子不清楚,才要人送,我不需要。” 第66章 我还是和以前一样,除了喜欢你 他言之凿凿,情深意切,我眨巴眼睛想从他眼底看出哪怕一丝他疯魔的状态,却只见清明如水的眸子。 “我知,一时之间你也难以消化这个事实,但是你放心,赐婚未提日子,你何时想明白了,我们何时再成亲都不晚,我可以等。”他握着我的手,越来越近, 我忍不住胆怯的后退,嘴上却说了一句想咬舌头的话:“你那你娶我,便不可再有莺莺燕燕。” “肯定不会有。”季玉人发誓。 这个时候我不是应该再辨别真伪么?怎么就顺着他的话说了。话题都已经到这儿,只好硬着头皮继续。 “我不喜欢现在你,以前的季玉人比较可爱点。”我说。 “我没变,除了喜欢你,和以前的我一样,一点没变。”他说。 我“哦”了声,又道:“那以后你要听我的。” 他沉吟了下,“只要你肯嫁给我,什么都听你的。” “那好,现在你就把无双开除家门,归入我颜府。” 一旁偷听的无双,闻言直接从树上栽倒,苦兮兮的问道:“世子,你不会真的答应吧?” 季玉人立在我身旁,一脸无奈,安抚道,“这未来主母你还是要听的,乖乖回去打包一下,过来这边吧,横竖我再做主让你陪嫁回来。” 我得意的冲无双挑了挑眉,一手拍在季玉人肩上,说道:“我就说过,待我收了季玉人,你们都是我的,看你还敢跟我呛嘴不。” 无双爬起来,抚了抚褶皱的衣袖,一脸不在乎,冲季玉人抱拳道:“今日我无双自动脱离王府,去留从此与王府无关。” 我撇撇嘴,“无双,你这是要拐带我爹的门生私逃的?去留不管?你若是带走我爹的心肝宝贝学生,你看我不追你到天涯!” “唉,你这人讲理不讲理,我都离开王府了,你还要管我,书呆子我拐走了又如何?反正他是姓荆,又不是姓颜。”无双瞪着眼睛回到。 “他可是我爹学生,我爹的宝贝学生,你拐走他,我爹会生气会急,若是急出个什么问题,荆君浩可就背负了欺师的恶名,他如何能心安与你私奔,就算我不追他,只怕自己也会跑回来。”我弹开挂枝上的残叶,将话尽量说得轻飘。 “嘿,姑娘我忽然觉得你脑子便灵活了?怎么办到的?”无双又继续道:“以前是觉得你要做我家主母太过笨了点,今日看着倒也顺眼了许多。算了为你,离家出走,离开我生活熟悉的地方,太不值得,索性再陪陪你。别说我没警告你,男人的爱是忽东忽西的,等你被世子冷落的时候可别求着我搭救!” 我白了眼无双,“我这刚定亲,你就咒我们分开,真是……” “怎么会分开,就算我真的喜欢别人,冷落到你,也会专门在书房对面修一栋漂亮小楼请你住进去,这样日日在身边,怎样都不会分开。”季玉人又回到那个说话有些真有些假的状态。我听着分外顺耳。 第67章 颜扶雪,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颜扶雪,不要挑战我的耐心,要么你自己回去,要么我打晕了你带回王府,管你小姐名声,从此便在我王府住下了!”季玉人的警告字字敲打在我心间。我咬着唇,忍着委屈看着他,曾经一度我以为或许离开公子他会是个好的选择,现在看来他也不过如此。公子是不会对我说重话的,最怕我受委屈,原来世间最爱我的还是他……越想越委屈,泪水怎么也憋不住,胡乱拿手背了背,倔强得挺直了身子,扶身一礼,说道:“那我谢世子美意。”这才甩手离开。 “等等。”巷口里的阴影渐重,挡住他的身形,我看不清他是在用什么样的眼神看我,只是感觉目光柔软了许多。一件外衣,又飞到我头上,我恼怒的想要取下,便又听到他的警告:“你是要试试我的耐心么?” 闻言只好气馁的松开手指,任由自己顶着一件男人的外褂回府。不知道外面又会传成什么样。 与他经此一闹,嫌隙渐生,更是不想理他,他也多日不曾来访。霜降这日,我正与二娘在厨房学习准备寒食,一道圣旨将我们都召到了前厅。 细尖沙哑的嗓音洪亮却难听,絮絮叨叨念了开来。 “三色为矞,鸿禧云集。宁王世子兼礼部侍郎季玉人,皇室之后,筮仕六载,节操素励,才德起于翰林,清约闻达朝野,经明行修,忠正廉隅,近而立之年无有妻室。颜氏幼女,京城世家之后,诰封懿德,行端仪雅,礼教克娴,盖颜氏诗书传家,执钗亦钟灵毓秀有咏絮之才,今及芳年待字金闺。潭祉迎祥,二人良缘天作,今下旨赐婚,垂记章典。民本以国兴关乎家旺,望汝二人同心同德,敬尽予国,勿负朕意。钦此。” 着礼服的公公将白毛软须在面前扫了一下,这才将折好的圣旨递入我爹的手中,连连道贺。几个元宝才打发这烦人的公鸭嗓子走了,紧接着便是一身紫衣的季玉人闯进府来。 看到是他,我头也不回的就往后院奔去。他却在出现前厅的第一瞬间被我爹拦下,煮茶闲话。 二娘见来了男客,也俯身告退,几步追上我,赞道:“嗯,要成亲了避嫌也是应该,不失为闺中仪态。” 待二娘行得远,无双忽然毫无征兆的出现的我眼前,挪揄道:“什么避嫌,我看你是学了九娘那个什么欲擒故纵吧?明知世子近日思念成灾,故意不让他见,心思挺深的啊。” 这才想起,我恼他近日神志不清,在端庄的长者看来是遵从规矩,而在其他看来怕多半如无双这般,是打情骂俏用了小心思。 “谁敢对他有小心思,但求他不为难我便是好。”因为生季玉人的气,连带着对无双看不顺眼,拉开便走开。 原来几日不来,是倒腾这事去了。季玉人算你狠!回到房中这气愈发下不去,觉得被人摆了一道,难以平复。遂从宝格中翻出收好的虹影剑,劈砍起院中树木泄愤。 第68章 谁愿意喜欢你 虹影剑剑身轻盈,剑柄尺度灵巧,刚刚合我手心,现下随时随意劈砍,却是越来越顺手,不自觉中便舞到了剑招十八式的招式上。一套打过犹觉不够畅快,又舞出第二遍,正当后心微微冒汗之际,“当”地一声,大约是石子打在剑身,虎口一麻,虹影剑脱手而出。 季玉人跃起接剑,凌空舞动几番最后一下尽然是劈向旁边假山,虹影剑铮得一声。 我怒目等着他,倒想看看他又想闹哪样。 只见他收起招式,端视虹影剑剑身裂痕,自言自语道:“我以为他给你的必然是削铁如泥的好剑,没想到这般不禁用。” 我上前推了他一把,“哼,剑身锋利他唯恐伤着自己,故意打磨得钝了点。至于经用不经用我觉得够用便行,轮不到你来评述。” 他显然被我的话刺激到,却是压下怒火,柔声哄到:“上次是我不对,难道阿雪还在生我的气?” “我本没气了,但你今日毁了我的剑,怕是十年八年的消不下去。” “那我救你一命抵这把剑可够?”他一脸顽劣的笑容,像初初那个总欺负我的季玉人。 我摇头,“命又不是我求你救的,但是剑是你故意坏的,一码归一码。” 他束手叹道:“那怎么办?今日皇上赐婚,以后你便要长久与我相对,若是一直生气我该如何是好?” “首先,你要确定我会嫁你。” “我确定。”话音刚落,他便如此回答,语音干脆利落。 白了他一眼,不想再与他多做交流。 “只因我知你喜欢我。”他见我不语,又说道。 好吧,既然他已经开了这个头,我也想趁机说清楚。“或许前段时间我也迷惘了,以为喜欢。直到前阵子巷口遇见你,才知道我是一如既往讨厌你的。”语气尽量克制平缓,让听着觉得客观真实。 他不说话,我只好继续,“所以那日我才会说,我这样讨厌你,你还要喜欢我。这种感觉真的不好,让我很有负担。”他依然沉默,深吸口,最后下定结论,“所以我想朋友才合适我们。” 听我说完,他上前一步,拉紧我的手,抬目相对,眸子里神色清明,他说:“谁愿意喜欢你。”听到第一句话,我心底便笑了,这才是季玉人式说话腔调。接着语气一转,他满目哀愁,说道:“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喜欢你,我从没想过会是你。东郊水畔我可能还有几分作假的心思,集市街头我便都是真话了,直到那日街头见其他男人那样看着你,心里便跟火烧了一般,控不住自己,那天我才发现,我远比自己预计的还要喜欢你。虽然我和很多姑娘有过交往,但是你是第一个让我生出妒火的女人,没有你睡过,甚至都没有吻过,你就这样抓住了我的心。一直想明白是什么让你会吸引了我,可是找不到答案。这几日,每日思你若狂,想我若是直接来提,你定然会觉得我是假情假意,索性求了圣旨证明,我娶你的决心。颜扶雪,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 第69章 我若喜欢别人 他言之凿凿,情深意切,我眨巴眼睛想从他眼底看出哪怕一丝他疯魔的状态,却只见清明如水的眸子。 “我知,一时之间你也难以消化这个事实,但是你放心,赐婚未提日子,你何时想明白了,我们何时再成亲都不晚,我可以等。”他握着我的手,越来越近, 我忍不住胆怯的后退,嘴上却说了一句想咬舌头的话:“你那你娶我,便不可再有莺莺燕燕。” “肯定不会有。”季玉人发誓。 这个时候我不是应该再辨别真伪么?怎么就顺着他的话说了。话题都已经到这儿,只好硬着头皮继续。 “我不喜欢现在你,以前的季玉人比较可爱点。”我说。 “我没变,除了喜欢你,和以前的我一样,一点没变。”他说。 我“哦”了声,又道:“那以后你要听我的。” 他沉吟了下,“只要你肯嫁给我,什么都听你的。” “那好,现在你就把无双开除家门,归入我颜府。” 一旁偷听的无双,闻言直接从树上栽倒,苦兮兮的问道:“世子,你不会真的答应吧?” 季玉人立在我身旁,一脸无奈,安抚道,“这未来主母你还是要听的,乖乖回去打包一下,过来这边吧,横竖我再做主让你陪嫁回来。” 我得意的冲无双挑了挑眉,一手拍在季玉人肩上,说道:“我就说过,待我收了季玉人,你们都是我的,看你还敢跟我呛嘴不。” 无双爬起来,抚了抚褶皱的衣袖,一脸不在乎,冲季玉人抱拳道:“今日我无双自动脱离王府,去留从此与王府无关。” 我撇撇嘴,“无双,你这是要拐带我爹的门生私逃的?去留不管?你若是带走我爹的心肝宝贝学生,你看我不追你到天涯!” “唉,你这人讲理不讲理,我都离开王府了,你还要管我,书呆子我拐走了又如何?反正他是姓荆,又不是姓颜。”无双瞪着眼睛回到。 “他可是我爹学生,我爹的宝贝学生,你拐走他,我爹会生气会急,若是急出个什么问题,荆君浩可就背负了欺师的恶名,他如何能心安与你私奔,就算我不追他,只怕自己也会跑回来。”我弹开挂枝上的残叶,将话尽量说得轻飘。 “嘿,姑娘我忽然觉得你脑子便灵活了?怎么办到的?”无双又继续道:“以前是觉得你要做我家主母太过笨了点,今日看着倒也顺眼了许多。算了为你,离家出走,离开我生活熟悉的地方,太不值得,索性再陪陪你。别说我没警告你,男人的爱是忽东忽西的,等你被世子冷落的时候可别求着我搭救!” 我白了眼无双,“我这刚定亲,你就咒我们分开,真是……” “怎么会分开,我若喜欢别人,冷落到你,也会专门在书房对面修一栋漂亮小楼请你住进去,这样日日在身边,怎样都不会分开。”季玉人又回到那个说话有些真有些假的状态。我听着分外顺耳。 第70章 我还是和以前一样,除了喜欢你 他言之凿凿,情深意切,我眨巴眼睛想从他眼底看出哪怕一丝他疯魔的状态,却只见清明如水的眸子。 “我知,一时之间你也难以消化这个事实,但是你放心,赐婚未提日子,你何时想明白了,我们何时再成亲都不晚,我可以等。”他握着我的手,越来越近, 我忍不住胆怯的后退,嘴上却说了一句想咬舌头的话:“你那你娶我,便不可再有莺莺燕燕。” “肯定不会有。”季玉人发誓。 这个时候我不是应该再辨别真伪么?怎么就顺着他的话说了。话题都已经到这儿,只好硬着头皮继续。 “我不喜欢现在你,以前的季玉人比较可爱点。”我说。 “我没变,除了喜欢你,和以前的我一样,一点没变。”他说。 我“哦”了声,又道:“那以后你要听我的。” 他沉吟了下,“只要你肯嫁给我,什么都听你的。” “那好,现在你就把无双开除家门,归入我颜府。” 一旁偷听的无双,闻言直接从树上栽倒,苦兮兮的问道:“世子,你不会真的答应吧?” 季玉人立在我身旁,一脸无奈,安抚道,“这未来主母你还是要听的,乖乖回去打包一下,过来这边吧,横竖我再做主让你陪嫁回来。” 我得意的冲无双挑了挑眉,一手拍在季玉人肩上,说道:“我就说过,待我收了季玉人,你们都是我的,看你还敢跟我呛嘴不。” 无双爬起来,抚了抚褶皱的衣袖,一脸不在乎,冲季玉人抱拳道:“今日我无双自动脱离王府,去留从此与王府无关。” 我撇撇嘴,“无双,你这是要拐带我爹的门生私逃的?去留不管?你若是带走我爹的心肝宝贝学生,你看我不追你到天涯!” “唉,你这人讲理不讲理,我都离开王府了,你还要管我,书呆子我拐走了又如何?反正他是姓荆,又不是姓颜。”无双瞪着眼睛回到。 “他可是我爹学生,我爹的宝贝学生,你拐走他,我爹会生气会急,若是急出个什么问题,荆君浩可就背负了欺师的恶名,他如何能心安与你私奔,就算我不追他,只怕自己也会跑回来。”我弹开挂枝上的残叶,将话尽量说得轻飘。 “嘿,姑娘我忽然觉得你脑子便灵活了?怎么办到的?”无双又继续道:“以前是觉得你要做我家主母太过笨了点,今日看着倒也顺眼了许多。算了为你,离家出走,离开我生活熟悉的地方,太不值得,索性再陪陪你。别说我没警告你,男人的爱是忽东忽西的,等你被世子冷落的时候可别求着我搭救!” 我白了眼无双,“我这刚定亲,你就咒我们分开,真是……” “怎么会分开,就算我真的喜欢别人,冷落到你,也会专门在书房对面修一栋漂亮小楼请你住进去,这样日日在身边,怎样都不会分开。”季玉人又回到那个说话有些真有些假的状态。我听着分外顺耳。 第71章 我就说过,待我收了季玉人 他言之凿凿,情深意切,我眨巴眼睛想从他眼底看出哪怕一丝他疯魔的状态,却只见清明如水的眸子。 “我知,一时之间你也难以消化这个事实,但是你放心,赐婚未提日子,你何时想明白了,我们何时再成亲都不晚,我可以等。”他握着我的手,越来越近, 我忍不住胆怯的后退,嘴上却说了一句想咬舌头的话:“你那你娶我,便不可再有莺莺燕燕。” “肯定不会有。”季玉人发誓。 这个时候我不是应该再辨别真伪么?怎么就顺着他的话说了。话题都已经到这儿,只好硬着头皮继续。 “我不喜欢现在你,以前的季玉人比较可爱点。”我说。 “我没变,除了喜欢你,和以前的我一样,一点没变。”他说。 我“哦”了声,又道:“那以后你要听我的。” 他沉吟了下,“只要你肯嫁给我,什么都听你的。” “那好,现在你就把无双开除家门,归入我颜府。” 一旁偷听的无双,闻言直接从树上栽倒,苦兮兮的问道:“世子,你不会真的答应吧?” 季玉人立在我身旁,一脸无奈,安抚道,“这未来主母你还是要听的,乖乖回去打包一下,过来这边吧,横竖我再做主让你陪嫁回来。” 我得意的冲无双挑了挑眉,一手拍在季玉人肩上,说道:“我就说过,待我收了季玉人,你们都是我的,看你还敢跟我呛嘴不。” 无双爬起来,抚了抚褶皱的衣袖,一脸不在乎,冲季玉人抱拳道:“今日我无双自动脱离王府,去留从此与王府无关。” 我撇撇嘴,“无双,你这是要拐带我爹的门生私逃的?去留不管?你若是带走我爹的心肝宝贝学生,你看我不追你到天涯!” “唉,你这人讲理不讲理,我都离开王府了,你还要管我,书呆子我拐走了又如何?反正他是姓荆,又不是姓颜。”无双瞪着眼睛回到。 “他可是我爹学生,我爹的宝贝学生,你拐走他,我爹会生气会急,若是急出个什么问题,荆君浩可就背负了欺师的恶名,他如何能心安与你私奔,就算我不追他,只怕自己也会跑回来。”我弹开挂枝上的残叶,将话尽量说得轻飘。 “嘿,姑娘我忽然觉得你脑子便灵活了?怎么办到的?”无双又继续道:“以前是觉得你要做我家主母太过笨了点,今日看着倒也顺眼了许多。算了为你,离家出走,离开我生活熟悉的地方,太不值得,索性再陪陪你。别说我没警告你,男人的爱是忽东忽西的,等你被世子冷落的时候可别求着我搭救!” 我白了眼无双,“我这刚定亲,你就咒我们分开,真是……” “怎么会分开,就算我真的喜欢别人,冷落到你,也会专门在书房对面修一栋漂亮小楼请你住进去,这样日日在身边,怎样都不会分开。”季玉人又回到那个说话有些真有些假的状态,我听得分外顺耳。 第72章 愿奉青丝一缕,明妾心 撅嘴道:“若是有那一日,我一定会用让你最难过的方式报复你。” 季玉人闻言一愣,将我的脑袋摁在肩头,“这世间怕是除了被你抛弃,再没更让我难过的事了。” 无双凑过来说道,“你若真想报复公子,可以考虑向我索取情报,保证你事半功倍。” 季玉人大约是瞪了无双一眼,便只听得她那双软鞋,踏着枯枝离开的声音。 “你好好一个男人,非要沉溺儿女情长,可是会被磨了意志。”我取笑他。 他倒也不在乎,“反正这世间他们最怕的是我有意志,这次见我如此喜欢你,倒也乐见其成的见我‘不成器’,不然怎么会请旨这般容易。” 他们便是皇上、太子吧。当年先王驾轰后,宁王可是呼声最高的继位者,不知如何最后成了当今皇上,且宁王在皇上继位后,主动交出大部分兵权,紧留小部分不愿离去,一手带出的南军,前些年也都说交给了失踪的长子,季玉笙。 他的话满满柔情,听在我耳力确实心惊胆战,手心里腾出虚汗。这场景是如何的相似,当年的公子便是这般与我儿女情长,终究成了大业。这次的季玉人会不会又是如此…… 经过上次乌龙相亲事件后,无双在其后的某个下午,将书呆子骗到那个槐花树下,递过一只秀得鸳鸯还是水鸭不分的荷包,红着脸对书呆子说道:“愿奉青丝一缕,明妾心。” 她这话让趴在墙头偷听的我,只觉胃里一阵翻滚,原来近日手持诗经翻阅,便是为了般。 可是书呆子的眼神里倒是亮了又亮,从发间取下一支乌簪放在她手中。 我以为那时候的书呆子起码会说点类似“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汝绝”的诗句,没想到是放下簪子,撒丫子就跑了。 看了眼墙下呆若木鸡的无双,我得意的趴在墙头,取笑道,“好好一书生,就这样被你吓跑了,啧啧啧……” 无双这姑娘立马跟我翻脸,先是上墙将我一脚踹下,慢条斯理的将裤脚手气,冷哼道:“哼,我无双看上的男人看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要追来,看我一会儿抓到了,怎么收拾!”然后又跳下墙,一阵风的追了出去。 无双到底怎么收拾书呆子,我是没有现场旁观,但见无双回来时唇边浅浅红印,我大约是猜得八九不离十。 使坏儿的心思又上来,我拿胳膊撞了下低头整理书卷的无双,“你这嘴怎么回事?” 无双头也不抬,转向另一边桌前收拾茶具,“蚊子咬的。” 抬手扇了扇,冷风扑面而来,忍不住将领子拉得深了些,“这都什么蚊子啊,比我还耐寒。”伸手将她圆润的小脸抬起,比划道:“这得有一人大的蚊子才能咬出这么个伤横吧。” 无双将手中软布,一甩,翻身叉腰说道:“是啊,是一人大的蚊子,怎么了?你要羡慕去找世子啊,他保管给你咬个更好看的。” 第73章 松手的时候你就是陶瓷碴子 我被她这一顿话,呛得面红耳赤。 无双见我不搭话,知道是占了上风,这才收下气焰,乖顺得拾起桌上的软布头,与我说道:“你打算一直这么避着公子?” “我也没想好,有点不知所措。”我比划道。 无双摇摇头,“我看你能逃避到何时。”她敛起袖口,又将窗台前置放的陶人重新摆弄一遍,“你若是还念着他,那就是在难自己。” 我知道她嘴里说的“他”便是那个弃我而去的公子,要说不念是不可能,走过一起路过的街角会想起他,吃一起吃过的小吃会念起他,他便是如入了我骨头,冷不丁就会跑出来,越是克制不去想,越发年的厉害。 摆弄好陶人退后几步,观赏无误,这才转身将软榻上乱放的诗经隔回书阁。我靠书桌前看着无双利落的忙活一切,心思不知飞到了哪里,又听到她说:“你以为是情爱不放过你?回忆不放过你?或者觉得这是宿命?哼,你都错了,不过是你自己不肯放过你自己。你若还是放不下,便是为难自己,九娘就说过,有的人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等待和犹豫便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情的杀手!你若是想早死,不如我现在给你一刀得了,省得日夜的折磨我家世子。” 无双虽然说的很在理,我却故意回避,顾左右而言其他,“唉,你不是说要让那书呆子好看么?”指着她唇角红印,笑道:“我看你这送上门的被好看。” 无双将本是大开的门扉,合起一扇,回身白了我一眼,“送上门的好看也是我愿意。”她抬手从盘中取出一个水杯,握在手中示意,“世子捧你的时候你便是这杯子……”忽然她手指一送,杯子顺势跌在冷硬的地板上,碎成一片蓝白色瓷花儿,她又说,“松手的时候你就是陶瓷碴子。”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无双。 她一脸鄙夷,“这句话我送给你这样不知珍惜,在爱面前退缩的人。” 在感情世界里,我与无双、九娘都有不同的体味。我不知道在旁人是怎么看待我季玉人的,但在无双眼里,我是不懂珍惜,大约就是他们常骂的“白眼狼”。 看了看前厅,估摸着这时辰怕是又和我爹喝上了吧,看来打算围魏救赵,先从我看重的人下手。 自从那天他很认真很认真的解释过后,我只是觉得羞涩、尴尬。想到会由朋友变成日后赤裸相对的人,脸就一阵红过一阵。近日,他也安分,信守承诺不再相逼,只是每日从九娘那儿提来一壶就与我爹在前厅从日中喝到日落,也不问起我任何事宜,每日临别之时,会朝我小院伸头望望。而我一定是负众望的躲在房里练字,也不愿相送一步。 又躲了几日便是霜冻,都城里一片素裹。不是因为下雪,而是国丧。老皇帝终日泡在药罐汤里也没能熬过这个冬天。毫无悬念的太子继位。只是听闻原皇后家族似乎不愿放出权利。到底是继子,隔了一层心。 国殇时期,礼部搬出条令,三年禁婚庆,一年禁娱乐。 此时我与他处在一起,仿佛恢复如初,他时而调笑我的愚笨,我时而置嘬他的不可靠,只是一切都有些不同,那些不同,大约是我更愿意去倚靠他。 第74章 原本青梅竹马更合适 无双终究是没有脱宁王府入我颜府,我也没再逼她。思来想去大约我是真的怕她,怕她一气之下跑了就没人和我说真话了。 有裂痕的虹影,也被我小心收起。本因此还与季玉人生出几分嫌隙,冷落他几日。日日搬一把软椅,裹着裘皮毯子,看着秋色渐退,满霜天,便想明白了一件事。不管如何,我必然是会嫁与季玉人的,不过时间早晚问题,与其挣扎着讨厌他,不如坦荡的喜欢。总不能一辈子都这般相看两生厌。他除了不够好,其他的都很好。 外面寒风瑟瑟,叫我看来正是围炉闲话的好时候。 红红的炭火,将瑟瑟发抖的我们熏得暖意满满。 “这一年不给做生意?我说要不你去路边摆个摊算命吧。不然得饿死老娘我。”只听九娘说道。 微生宏朗将九娘微凉的双手捂在怀中,应着:“好。娘子怎说好便好。” 无双喝过一杯水,又将手伸进荆君浩脖子里,书呆子倒是温暖的笑笑,说:“这样一来,只怕我与无双的婚事又要搁浅了。” 季玉人拦着我,说:“平民百姓还是可婚假,只是不许大摆宴席。只是委屈了雪儿,又要跟我挨三年……” “不委屈,多好,我还有三年的时间挑选好儿郎。”我满不在意,故意气他。 季玉人笑着捏捏肉脸,笑得无比好看。 无双却说:“世子,其实我觉得那个黄素素也不错,要不就娶她吧。” 我瞪了眼无双,又警告季玉人,“不许你理她!” 季玉人眉眼笑得如三月的桃花开,“嗯,我本也没理她。” 满意的点点头,不满无双的挑衅,说道:“别把不相干的人往我们这里推,我倒觉得书呆子和她蛮合适的。” 书呆子一口热茶全喷了出来,不急着收拾,先向无双解释,“不合适,不合适,肯定不合适。颜姑娘你别把水引到我这边,无双会杀了我的。” 我小脸一扬,面上还是不客气,心底却偷着乐开花儿。 向来爱凑热闹的九娘,也不忘添把柴火。“这天底下哪有合适才在一起的,在一起了才合适罢了。” 无双闻言,水灵灵的眼睛里满是妒火,忧桑地说道: “原本青梅竹马更合适,想来我才多余人。” 这是闹哪出? 霹雳性子的无双,怎地这会儿成了水做的人儿? 九娘拉过我,低声笑道:“这是人家家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又转过脸挑起微生宏朗的下巴,轻轻咬了口,呢喃,“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呢。” 微生宏朗浅浅一笑回应着九娘。 “我们是你在打,我在挨对么?”季玉人从身后将我团团圈住,吻在头顶,问道。 为什么一定要一个在打一个挨呢? “我们是一起在挨打……”我抬头回答道。 圆润的下巴,棱角分明的唇角弯出好看的弧度。承诺道:“这我怎么舍得打呢……”这些日子他的情话越发绵绵,我听的顺意,也不去追究真假,只因无论真假我都会他的人。 第75章 假如我欺骗了你 炭火未免太旺了些,滚滚热浪都扑进我心底,烫在我喉咙,噎得快要流泪。 转身逃开季玉人的怀抱,往远处坐了做。 软在微生宏朗怀里的九娘,脸色早已晕成胭脂色。 忽然好奇,地师这样外表好看,又性子好的男人难道没有喜欢过别人么? 我疑惑的看向季玉人。 季玉人冲我笑了笑,敛声说道: “先生曾经不也有个青梅竹马的师妹么?他能全身而退,书呆子必能。无双你就别气了。” 坏人,明着是在替书呆子解围,却卖了地师。 真后悔怎么会好奇这个问题,小心翼翼的看向九娘,见她神色如常,心下松了口气。看来她是知道的。遂又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道:“什么师妹,说来听听嘛。” 九娘豁地起身添了几根炭火,“有什么好说的,横竖不过是死了的人。” 死了的人…… 听着句里行间,似乎是一段悲伤的故事。 低头咽了口水,不敢再问。 微生宏朗微微一笑,拉下九娘,捧住,轻轻的在额际落下一吻。 那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男人呢,有时候不说偏教我们这些小女人多想;如果他说多了,我们又必定介意。 最后的结果不过是在彼此争吵中,消磨了最初的热情。 忘了初心。 道理我懂,九娘也懂。想问又不能问,真是奇怪的感觉。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我悄声告诫季玉人,“我们之间有什么你一定要告诉我,不然我会多想,我会误会,我会介意生气吃醋……” 季玉人挥着爪子在我头顶上乱揉,好好的发髻被他折磨得走了样。 柔情满怀地答道:“好!” “呐,你也不许骗我。”我扶住发髻,又提出要求。 在我头顶乱飞的手,顿了下。双臂从后面环住腰际,轻声耳语:“假如……” “……” “假如我骗了你呢?”他问得小心翼翼。 心底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莫非他已经骗过我? 似乎我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他缓缓一笑,“想什么呢?我不会骗你。” 听闻这话,不由地这才舒口气。 季玉人,重新信任、依赖一个人是需要很大勇气……所以你不能伤害我。 如果、如果有,请现在告诉我。我会收好心,走得远远地。独自过完一生,无悲无喜。 九娘亲自抱出一坛老酒,书呆子机灵的跑去拿出几只大碗。 我忍不住欺负书呆子:“君子远庖厨,你这是干嘛?” 书呆子冲我眨了眨眼,笑道:“双儿的手嗑瓜子我都心疼,这些粗活我来做便是。” 无双看向书呆子的眼神里满是温柔,我思忖着,主动出击也不失为爱慕关系里的上计。 忽然想起九娘初次见无双与书呆子时,便说断定无双会被书呆子欺负,今日见来,怕越发成为事实。双儿此刻哪儿还有半分对我的嚣张,分明是只能掐的出的菡蕊,娇羞可人。 我戳了下季玉人,提醒道:“有酒啊,你小心别喝晕了说出不该说出的话。” 第76章 你若欺负她,我必以死相拼 季玉人学我撅嘴,无比虔诚,“你若想知道,只管问便是,绝不隐瞒。” 他话音刚落,无双搬着小凳儿,笑眯眯的看向他:“世子,我可以问么?” “唉,你就别问了。”季玉人抿了口茶,推脱道。 见季玉人似乎不大乐意,九娘端出分好的酒碗,布置桌前。冲季玉人挑了下眼皮,幽幽说道:“哎,这可不兴哟,刚还说随便问。” “就是,”无双符合道。“见色忘义,还说拿我当妹妹呢!” 阿鸾公子几时出何时归,穿什么色衣服,喜欢用什么笔,当时作为婢子的我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嗯,除了他要逃回去这一点我不知道外,其他勉强算了如指掌吧。 我想此刻,同样身为季玉人唯一婢子的无双怕是也很清楚季玉人吧。 季玉人也怕无双问出尴尬的话,故意回避。 我忙笑着拉开九娘,“九娘,我家相公,可不兴你这样勾引哦。” 无双过来,拉开我说道:“姑娘,我们这是在帮你呢,可不兴你这样护短哈。” 九娘又将我拉向另一边,招呼道:“无双你赶紧,我拉开她。” 却被季玉人拦下,不悦道:“你们可不许欺负的雪儿呵,否则我明天便进宫面见圣上……” 话到此声,忽然止住了。 当今圣上便是曾经太子,无意提起此时,我与九娘默契的看了眼无双。 无双浑然不觉般,咬着梅花糕,悻悻道: “男人呢,总是说话不算话。” 她一说,最先坐不住的自然是书呆子,“双儿……” “没说你。”无双挑眼看了眼季玉人,“……说谁谁知道。” 季玉人被呛得脸儿一阵白一阵红,“你要问什么问什么吧。” “哦,也没什么。”无双坐直身子,看了我眼,又问向季玉人,眼底透出一抹狐狸般地狡黠,只听她颠了颠脚尖,伸了伸腿,摇了摇脖子,抿了抿水,这才缓缓说道:“就是那什么蝶儿、还是杯儿姑娘了,还在不在京城么?我有些想她了。去岁,她堆在院子里世子雪人像很像啊……” 我断定无双在撒谎。凭经验来断,若真会有这么个人,无双不能连人家名字都不知。 无双这是出绝招了——无双黑。 我当然不能介意,毕竟也是季玉人先提前太子惹人家不快的嘛。 季玉人将花生粒儿,丢进无双嘴巴,神情略微紧张:“你是闻到酒香就醉了吧,说什么胡话。” 书呆子虽然有时候呆点,但是这时候还是满可爱,护着无双说道:“虽然你是世子,但在我眼里,重要不过我她,你若欺负她,我必以死相拼。” 心中默默鼓掌,看来我看男人的本事也不错的嘛。挑眼看向九娘。 九娘眼底也是充满赞许之色。 对爱人忍耐包容,尽最大努力为他撑起一片天。 无双胡乱得拿起手边小碗,仓促饮了一口。掩饰神色里的喜悦。 “无双打小儿胆子大,连我都敢揍。” 听季玉人抱怨至此,我脑海里不由自由的浮现出粉衣女童追这白衣男童院子里四处逃窜画面,想来也可爱。 第77章 阿雪很在乎我 又见季玉人握起书呆子的手,深情说道:“现在,谢谢你帮我脱离苦海。” 这是在岔开话题么?我撇撇嘴。 书呆子看了我一眼,接着季玉人的话说道:“……又入火坑。” 我…… 我这样温柔可爱,我这么可爱。 季玉人从盘中割下一块牛肉儿,塞进我气鼓鼓的嘴巴,拍拍我后脑勺。 “与你一起入火坑,又何妨,化成灰也在一起,分不出你我。” 心里一顿堵得慌,这么缠绵的话,女人说来倒也好听,男人说起来总觉像是故意添堵,我撇了撇嘴,赌气道:“我才不要和你一起。” 季玉人放下手中快走,解释起来:“雪儿,那个胡蝶啊,与她曾经什么是有过一点点交集……” “嗯,这个我作证,是一点点。”无双说完,顿了顿,又补充了句,“就是每个月要请过来一两次吧。” “无双!” 季玉人能管得住无双,九娘他可管不住。 又跑过来凑热闹,“留宿啊?”说着用那双种欲说还羞的眼神来回在我和季玉人之间扫。 问题似乎让无双比较难以回答,想了想,好久,才缓缓说道:“嗯,似乎是留宿的。有时候当晚就送回去了,有时候会留在府中三两日。” 闻言,九娘无比同情的望向我,眼神里写满了同情,叹道,“我可怜的扶雪啊。” 感叹完,便一屁股挤在我和季玉人之间,轻拍我后心,安抚。我以为此时的她定然会摆出季玉人爹妈都不知道的一千零一个不好,趁机劝我散伙。 她一开口,我便知道这次又高估了她的正义感。 她说:“雪儿,以九娘过来人的经验看来,这男人一个月才一两次,实在不行,建议你让他先去看看大夫再说。这关系着女人一辈子的幸福啊……” 她显然跑题了,关注的起来的问题,此刻让我是又羞又躁。一时接不上话…… 虽嘴上不说,这方面呢也确实懵懵懂懂,但是九娘这话里的意思,要再说不懂,就真是脑子叫箭给射了。 转过弯来,便开始有些乱想了,季玉人原来曾经也有可以留宿的……女人啊,他们好到什么程度。也许晚上只是一起下棋,聊天什么的?未必留宿就是发生什么。 偷偷得拿愤怒的眼神盯着季玉人。约是被我的目光刺到了,这才连拖带拽的将我拉到角落,与我解释。 “我发誓,我从今以后只爱你一人。”季玉人伸出指头继续说道:“如违背此誓言便不得好死……” “好好说话,谁让你发誓!”我握住他的收说道。 季玉人揽住我,一脸幸福,说:“阿雪很在乎我。” 我别过头,嘴硬道:“谁在乎你。” “呵呵,”他终是揽住我,吻了下来。 “从前我若是知道有此机会与你在一起,我一定不会碰其他女人。只是我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运气,我定不负你。” 圆润的下巴,坚毅的侧脸,温暖的怀抱,这个男人以后就是我一生的伴侣了。 不管从前他怎样,以后的人生里都要由我参与。 不负如来不负卿,定不负相思意。 季玉人,可别叫我失望。 第78章 我叨念着,要做桃花仙 傍晚时分,飘飘洒洒的雪粒子又落了下来。 举国哀痛之际,街道也失了往日活力。 我披着季玉人送我的大氅,亦步亦趋的踏在丝滑的青石板路上。 他今日没有送我,似乎府中出了大事,官家急冲冲过来说了两句他便带着无双也回去了。 一个人从街头走在巷尾。 我果然不是小姐的命,饶是这般寒冷。依然固执的将双手拢在袖中,顶着寒风,这般走着…… 他有多久没出现在记忆里了,我以为已经离开了。 一粒粒雪籽儿落了下来,他的音容笑貌又清晰了起来。 那是那年的第一场雪。来得突然且安静,静谧的夜晚,高远的月光,簌簌白雪便落了下来。夜半不曾安眠的公子,兴奋的敲起我的轩窗,他说:“阿雪下雪了……快起来,我带你去看雪。”语气里掩饰不住的激动。 闻声,我立刻掀开刚刚暖好的被窝,寒冷得气息,懂得我上下牙齿直打磕。披上外衣,推开窗扉。黑沉沉的深夜,公子玉冠束带,便立在了我的窗前,俊秀剪影印在我心底。 寒辉明月挂在空中,离我那么远那么远。如梦似幻。几近光秃梧桐树干上落满了白雪,偶尔还会簌簌地掉落。新挂起的秋千上也凝满霜雪,孤零零的风中摇摆。 外罩毛皮锦袍的公子,逆着光看向我,对我伸出手,道:“走,我带你去看雪梅。” 这匹也叫小雪的马儿,载着公子与我,奔驰在雪夜里。寒冷的东风将我吹进了他的大氅,黑色的世界里便不见风雪、不见星月,也看不见公子入如何眯眼骑行,只闻得到马蹄哒哒和公子御马声。 雪梅呵,我才不爱。我爱桃花,爱公子。公子愿意去看梅,我便也愿意。公子邀我哪怕是看刀山看火海,也会如今日这般披衣前往。只是他似乎不愿意带着我这个累赘。 可是,公子你不是喜欢桃花么,为何也爱梅花呢? “梅花傲雪独放,在这冬日里,想不喜欢都不行。” “哦。”我软软的应了一声。思忖着,原来喜欢是身不由已。 不管公子你喜欢什么样的花儿草儿的,都不重要,只要是你喜欢的,我再讨厌也会喜欢。只要能在你身边,怎样我都喜欢。 南边确实有个梅园。 长袍的老人梅花下摆酒,迎接我们这两个不速之客。 那夜公子与老人聊得分外开心。 说着天下、说着江山…… 尽说着我听不懂的话。 好在老头的酒酿的不错。 浓香的桃花酒酿,我一杯一杯的斟在杯中,饮得畅快。只觉得快要成仙。 我叨念着,要做桃花仙。 公子扶正我歪倒的身子,轻轻刮在鼻尖,“再喝下去,不是桃花仙,不是梅花仙,而是酒仙咯……” 酒仙吗?酒仙若是有公子相伴,我也可考虑考虑。 说完,也不在强撑,歪了下去。 公子身上独有的体香,嗅着分外安心。他怀中特有的温暖,为我驱赶了雪夜寒意。 傲雪独绽又如何,也不过衬了这桃酿的香醇。 第79章 你一个破老头要晚节干嘛 行至路口,我终究还是迈向了西市,租借一匹像小雪的白马逆风出城。 粗糙的雪粒子打在我脸上,冷风如刀割在脸上,寒意肃杀,让我无处躲藏。原来冬日骑马是这般难受,那夜公子还敞开大氅极力为我御寒,得受多少寒冷。 南园梅花艳艳,远远离得还有数十丈,空气里便隐隐可嗅芬芳。下马独行,带着冰渣的冻土,污了绣鞋,脏了裙裾。早已麻木的脚向前迈去,小心又忐忑,怕推园而入便已是无人之地,那夜的记忆不过是一次冬夜迷梦。 推门入院,娇嫩的梅花应声而落,恰好落在我肩上,待要拂去,便闻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哟,这不是那个要做酒仙的小丫头么?怎么今天又来讨酒喝。” 老头还是一如往昔般干扁身形,健朗气质。手持搓好的麻绳绕在一株梅花树干上。 我取下发斗,拈花一笑,叹道,“唉,都怪你这老头子,养这么好看梅花,诳走了我公子。” 无双说,祁国地域偏北,盛开梅花。常常待及次年立春还不曾凋零。 我以为那个雨夜公子心心念念要回祁国,定然不是为了权位。他曾说,来到冯国就没想过要再去争那什么孤寡之位。所以我想他连夜奔回必定是赶回去,定然是为了祁国那尚未消融的梅花。 而公子也是在这南园看了梅,在次年春天,离我而去。 我始终以为,定然是这老头子的梅花让他想起了祁国的梅。 老头儿放下手中麻绳,吹胡子瞪眼看了我一眼,“你这女娃儿,要讨酒喝还不知说好话,竟先数落起我老头子来。” 我翻了下白眼,寻到那张旧木拼凑的桌旁坐下,“你要是还我公子,我便说好话。” 老头佝偻着要,进了茅草屋,出来时托盘端出一壶酒,两个小杯儿,哄到:“你家公子我没有,桃花酿到还有一些,用桃花酿换你的公子可成?” 翻过酒杯,斟满两席,“我看行。反正他也不会回来,你这是白送我便宜,为什么不占。” 老头捡起桌角边的枯草,合在手掌拧动,合为一股成为绳,他说:“我说丫头,你可得悠着点喝,这次若是醉了可没人带你回去。” 我挑了挑手指,“老头儿,你要是心疼这点酒,就直说,何苦诓我。我若是醉了自会爬进你茅草屋小眠,不捞您费心。” 老头唬得停下手中动作,“女娃儿,我一个糟老头子的房间你也要睡……真是要坏了我晚节。” 桃酿依旧香醇,一口饮下,擦拭嘴角,学起九娘,笑道:“你一个破老头要晚节干嘛,我都不怕丢名节。” 老头被我唬得坐不住了,搬着凳子离我三丈远,一脸的不可置信,“你喝完了赶紧走,别在这儿耐我老头子。” 我撅嘴,举着杯子跟了过去,弯下腰,老头赫然抬头与我四目相触,他目光浑浊,却总让生出一种错觉,觉得他不只是老头。“喂,老头儿,”我直起腰,拿脚踢了踢凳子,“你说你这满园种的都是梅花,哪儿来的桃花酿酒?莫非你春分这片地种桃花,冬日里便掘了园子,种梅树?” 第80章 【关于V】姑娘,其实你远没想象中在乎 大家看到这篇文的时候,心里就该咯噔了。 就入V了?都写了什么啊?什么都没看到就入V? 这种心情犹如一部长达三小时的电影,给你看了10分钟,告诉你,“嘿,姑娘该交钱了。” 有点奇怪,对么?其实浆糊只是来与放弃了此文的读者做个剪短告别。 (掩面泣泪,情不自己%gt;_lt;%) 浆糊知道花一部电影的钱,能享受一部电影的价值。但也知道花一个VIP的钱,你可以得到到远远超过它本身的回报。 就算是蜗牛速度的阅读,也没关系,浆糊今天多番测试,只是证明了一件事。——V真的不贵,而浆糊是良心信得过品牌,一定不会让大家的V所不值。 首先说,包月VIP,费用不足10元/每月。 获得理由—— 这不高的额度,在姑娘每个月的日常花销中,如果是出现在饭桌上,便是一顿只有素菜的快餐,一份带荤的早餐; 如果是出现在姑娘的身上,大约是一枚盒子里可有可无的发卡; 出现在姑娘注重精神分享的姑娘,手里可能就是一本,一天不到可以翻完的杂志,譬如《花火》《公主志》这些。 但是它们说存在姑娘身边的时间断则十多分钟,长则一到两天。 可素不足10元/月的VIP却可以让你享受一个不错的假期。 无数个快乐的周末,在作者为你苦心构造的世界里,度过许多个一个人的日子。 放心在故事里,一日过完了一个主角的一生,与她一起哭与她一起笑,仿佛你是她,她是你。 不知不觉中,你也开始成长,无意间便学会了好多东西,学会更多的关注别人,学会更多的生活,也许不经意就影响到以后。 关于获得方式—— 伦家会告诉你,淘宝有更多折扣的读书VIP购买么? 伦家会告诉你空间安装了“QQ读书”应用,每天签到,也可以兑换一天到多天的VIP,现在浆糊有个账号可以兑换到四天,看几本是够了。 其二,是兑元宝。 理由:便宜。适合懂得节制生活的姑娘。 千字三分,批量购买千字一分五。 浆糊数学很差,是这样算的。 比例此本书40W字完稿,V章节是32章,就粗算为32W字吧。那么计算方法如下:320000/1000×0.03=9.6元,这个时候你大约不会一章章的购买,实际费用应该在4.8元左右。 (说到这里浆糊要咆哮了,三分钱买到的两千字,浆糊要电脑前手不停的敲上两小时。) 第三种是单本购买,不适用于浆糊现在的状态,就不描述了。 虽然意外入V,但还是要努力争取,只有积极向上的姑娘,才会引来更多好的事情。 读到此处,是继续往下点,还是放弃不过是向左走、向右走的选着。 无论姑娘你怎么选择,浆糊都很高兴在这里认识你。希望在以后的人生里越来越好,不忘初心。 谢谢姑娘的翻阅,浆糊90°鞠躬感谢!!PS:要不咱还是再订一点吧,三分钱买到了两小时呢。(>﹏<)咬手帕…… 2013年11月22日 第81章 一场缘,两心定三生,十年离散…… 老头搬起凳子又后退几步,坐下,将麻绳一头固定在膝间,另一头拿着手中揉搓,“谁说我要酿桃花要自己种桃树?谁又说过桃酿要自己酿?” 一年反问,我也觉得在理,那夜我们过来,他短处桃酿招待,我便以为这是他自家酿的。衔壶仰头,将壶底最后一点酒酿灌入嗓子,带着几分醉意说道:“那你这酒酿何处购得,下次带我自己买去。” 说完,身子一晃,跌坐在桌前。 老头收回虚扶一把的手,啐道:“这是我赚钱的法门,怎么会告诉你。” 白了一眼,老头心道他小气,耷拉着脑袋拨弄桌面翻到的酒杯。 桃酿香醇又如何,留不住想要离去的人。梅花好又如何,不过去成了催归丹。 停下来的风雪这会儿又渐渐落下,撑眼望去,重雪断花裹素衣,云卷残桥边,仿佛能隔着护城河旧巷青砖留不住从前。 拔下发间银簪,敲在杯儿壶儿上,清脆作响,寒风过境,粉色花朵儿左摇右荡好一阵才落了下来,梅花树下的我顷刻便染了嫣色。 软语小调哼出,手中以簪代节,和着小调儿击打出节拍,“一看梅花自悠然,几重烟雨渡青山,不够晓雾散,轻红醉洛川;二看梅花临水开,溪水青丝绕指转,转不完浮生梦,共悲欢;三生桃花绘成扇细雨落花人独看,唱不尽,相思阙,落鸿为谁传,四叹梅花入梦寒,几夜青灯为君燃,等不到此门中人同看。一场缘,两心定三生,十年离散……君不知,长恨春归晚……” 终是抵不住酒意,头越发低沉,呢喃声,“老头子,你的晚节怕是真要不保了……呵呵……”便不知后事。 醒来时床边炉火正旺,彩色流苏坠在床前。无双翘着腿靠在软榻上翻着小本儿。见我醒来,懒懒的丢下书本,起身为我斟了杯茶水,说落道:“我的姑娘倒是胆子大得狠,一个人在城外喝得伶仃大醉,当真是胆子忒大了些。” 接过热茶,润了润干涸的嗓子,嗡嗡作痛的头也好了许多,还嘴道:“这有什么,我们那时候不是总在九娘家喝醉么?” 无双搁下茶杯,又为我掖好被角儿,斥责道:“九娘是男人么?” “那是个老头算什么男人。”我辩解。 “那你这话自己回府跟颜老爷说去,看他怎么罚你。” 无双一提我爹,手腕就一阵阵痛,这要是让我爹知道还不又得罚抄。忙低下头,拉着她的手,服软道:“好无双,谢谢你把我弄回来。” 她猛地抽回手,“下次少给我找麻烦事,今天也晚了,就现在这里住下吧,明天找人送你回府。” 我闻言一惊,左右仔细看了看,虽然摆件相似,也是女子闺房,到还真不是我房间。 “别看了,这是我房间。”她走过来又将我摁在被子里,嘱咐道:“世子听说你在城外喝醉,连宫里议事都搁下了,亲自去把你接进城,交给我又奉召入宫。要不然你这么麻烦,我才不会搭理,叫你醉了便醉了。” 第82章 颜姑娘,莫要胡来…… 看来把我带回来的是季玉人,只是他怎么知道我醉在城外,就算知道又如何得知我在何处?疑惑的看向无双。 无双贪了口气,“我说姑娘,你不知道你身边有个影子吗?” 影子?什么是影子?我摇头。 她比划着说道,“就是在暗处保护主人的,不然下午那会儿怎么敢就这样丢下你回去。怎么说你现在也是未来夫人,要是有个什么还不得丢了王府脸面。” “哦,那就是说他找人跟踪我?”我指着自己再次确认。 无双似乎意会到什么,“什么跟踪,是保护!保护你懂不懂?” “呸,告知我的才是保护,未告知我的就是跟踪。” “唉,你这人怎么脑子这么笨,说不通呢?影子的保护就是这样啊。”无双说的理所当然。 可是在我听来根本就是见不得光的事情,这晚我与无双为到底是保护还是跟踪起了激烈争执,相持不下,各自揣着一肚子气睡下。 隔日又见到神色恹恹的季玉人,与他讨论起这个事儿来。到底是什么奴才跟什么主子,他居然也声称是保护,气得我一肚子委屈。为了表示抗议,为了坚决要求行动自由,我以不见面为要挟,撤掉影子。 今天已经是我拒绝见他的第六天了。无双也没有随我回颜府,这么大间房忽然就安静了。我不知道影子在哪儿,无双说无处不在,我便有些担心,那我洗澡的时候他会在哪儿。 “喂,影子是吧,你出来和我说说话儿吧。”我冲着空气喊道。无人应答。 “我知道你在这儿,赶紧跟我滚出来,不然我就去世子告你非礼!” 话音刚落就听隔间有什么物神掉了下来,咚滴一声响。接着是悉数衣料摩擦的声音。 然后是一个微微沙哑的男声,声音中还带着惶恐道:“颜姑娘,莫要胡来……”他身材,但听闻刚才起身的速度,知道是个手脚灵敏的人。同样也是一身乌衣,像极了乌衣禁卫,只是衣服更贴身罢了。这样侧身立在隔间门口却是不看我。 我轻哂,果然还是要借用季玉人的名号才行,调笑着问他,“喂,你叫什么名字。” 他给我报得名字前面加了一长串的身份标识,最后才吐出名字,“……闫惮。” “盐蛋?”闻言我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爹是有多不待见你这个儿子,取名盐蛋!” 他倒是一脸严肃,沉声道:“三横一门闫,心单惮。我没有父母,自小名属王府。” 没有父母,顿时觉得刚才的取笑过分了点,生出愧疚之意,想对他好点,忙让出炉火,说道:“那个外面冷,你进来吧。” 他倒是一个跃起,便跳上了房梁,“房顶上更暖和。” 我心知他是故意避开我,也不勉强,“你们影子都有多少人?” “没有全部见过,我猜应该有百十号人吧。”闫惮说道。 这么多人啊,“你们平时都干嘛?”我问。 “监视……”他语气停顿了下,又补了句说道,“或者保护。” 第83章 除了人不好,其他都还好 “监视?”我挑眉,“是不是说会把每天看到的每一件事情,都会告诉季玉人?” “是。”他回答。 “那天你都看到什么?”我尽量保持平静问道。 “那日是我当值。不过按照规矩,是看到什么汇报什么。”他答。 这样一回答,我心里更没底了。不知道季玉人知不知道我与老头说的话,是不是会生气。反正换做公子的话,必定会气。那我哪里与他争执时,他是知道还是不知道这事? “你们一般什么时候汇报?” “只要条件允许,当日事当日汇报。” 我又是一惊,那就是我与他争吵时,他便已经知道了。不过看他一脸笑嘻嘻的和我耍赖,想来也不是很生气。心下又生出几分失落来。 “你们每日这么多信息都直接报给他听,他能听么?”我问。 “一般信息会由人整理后,简短汇报。” 我哦了一声,心里存着侥幸,不过是聊天喝茶的闲话,也不重要,他未必知道。“那我……” 他立刻会意,我指的什么,回道:“世子交代,小姐的事情每日须得一字不落的汇报上来。为此我还专门记了个小本儿,随时抄记以免遗漏。” 这事儿他说很具体详细,可以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是怎么就觉得他一本正经的蹲人家房梁上拿着笔墨抄记的样子非常可笑。 与他随意聊了几句后,我基本得出两个结论,一、影子是无趣的,不可用于聊天解闷等娱乐活动,否则你会更闷。二、影子很严肃。 当下让我更郁闷不是影子,是季玉人。撇了眼房梁上的某人,思忖道:说是派人保护,理解为监视也未必不可,这样未免也太缺乏男子气量了。而更要命的是他一个闲散王爷,要这么多影子干嘛?除非他有心闹出点事儿来。 “颜小姐,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蹲在房梁的闫惮说话有些支吾。 我一摆袖子,“那就别讲。” 他显然被噎住。 室内只闻我冲泡茶水的声音。片刻后便忍不住了,开口说道:“我觉得小姐还是知道为妙。” 搁下暖壶,我有些不耐烦,“爱说不说哦。” “其实我觉得主人没必要对姑娘太上心。” 我点头“嗯”到。 他有些吃惊,“姑娘不介意我这样说?” 吹开浮着的绿叶,挑眼看了下他藏身的角落,说道:“我介意啊,但是你这话得跟他说。” “那只怕没人敢说。”他自言自语。 “你们还都怕他?这么一个混帐世子,居然也会有人怕?”想到从小到大他做的那些混帐事儿,觉得这会儿说他是混帐世子一点也不过分。 “小姐,主人很不错的。”他强调。 “唔,除了人不好,其他都还好。”我勉强应付。 “我只是觉得主人有些太过在乎小姐了,这会成为他的弱点。主子终究是要成大事的。若是他的弱点好相与肯配合,我到还放心,可是连日来观察,无怪乎无双小妹一提起你就摇头,真的有些愚钝。” 第84章 阿雪,不可负我 我这会儿又有些不高兴了,无双说我笨就算了,你也来说我。重重得搁下茶杯,冲他嚷道:“你说我若是跟他说你非礼我,将你调离,是蠢笨还是智慧?” 空气里传出纸页翻动的声音,没想到聊的这些话题,他也会记下。 他说:“愚不可及,你能调走的不过是闫惮,影子还在。”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和看不起。 好吧,我确实笨了点,只能来硬的,不撤走影子,坚决不见他,看最后谁先熬不住。 天气渐冷,人也懒了几分。若非九娘一纸红帖送到,我是不愿外出。 这么些年,九娘爱过、怨过、等过、恨过……终究放心一切,安心没入一个男人的麾下。 虽他目不能识,但心比目明,虽少言,但细腻。抱着一鼎暖炉,扣上披风,又缓缓的走上街道。 无双自从那日里别过,也一直未曾过来,就这样不打一声招呼回了世子府,想必是在世子府躲懒。 挑货郎手鼓摆动,咚咚响,从街头响到巷尾,划开寂静。烟花酒肆一如往日门前冷清。见我走来,红衣九娘忙将我迎上二楼入席。 冰冰凉凉的手握在我的暖具上,低头赞道:“这金丝球外罩绒絮锦缎,怕又是哪位花的心思吧。不烫手又保暖,还真是七窍玲珑心。” 我红着脸,点头应了声,他确实是个有心思的人,就是用的过了点。 打量二楼,除了一身红衣的微生宏朗,再有的喜色,便是每坛酒上盖了个喜字。 简单却实在,就像他们的感情。 他起身朝我微微颔首,“颜姑娘来得可早了。季世子还没来呢。” 我捡了避风的位置坐下,“坐马车的反倒比我这步行的慢,一会儿记得罚酒。九娘这么大的事儿,也不知急切点。”他到底比我还沉得住气,若不是九娘相邀,还真不知道他会与我赌气到何时。思忖着,索性就趁今天这个机会和好算了。影子的事情在想办法。 “不妨事,不妨事,只是略备薄酒告知亲友。统共也就我们几人,晚点也无妨。”微生宏朗款款说道。 我越来越欣赏九娘选男人的眼光了。 “恭喜,恭喜。”荆君浩一头扎进暖阁,将手中画轴递与微生宏朗,“小小贺礼,聊表谢意。” 我凑近一看,缓缓展开画轴,画意渐现。 一双人儿执手花丛中。一眼便认出画的是微生宏朗与九娘了。落款兰生公子。 “兰生是你?”我好奇的问道。 荆君浩谦虚一笑,“正是不才。” “哪儿呢,你谦虚了。看不出你不仅剥得一手好葵花籽儿,还能画得一手画儿。” 正欺负着书呆子呢,就闻咚咚的脚步声,无双上来了。 见到被我夸的不自在的荆君浩,冲我嚷道:“姑娘,莫不是你又趁我不在欺负我家呆子吧。” 季玉人从屏风绕至我身前,自然的站我身边,挤眉弄眼,语气认真,说道:“阿雪,不可负我。” 夸张的表情,配上他这语气,让我本来还有些放不下的都放下了。 第85章 不喝酒,姻缘可是不会被老天祝福的 九娘招揽入席就坐,无双接过碗筷分酒。 说好的开席先饮三碗…… 微生宏朗听到声音,悄悄将酒碗带走。 我眼见,“宏朗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季玉人起身将微生宏朗藏下的酒碗从袖中翻出,唬道:“大好日子若不饮酒,按照我们冯人的说法,姻缘可是不会被老天祝福的。” 我拉了拉季玉人的衣袖,大好日子说这话,未免太过分了。 无双拉过我的手,“前日里,我两没少被九娘的欺负过,今天不许手软。” 微生宏朗浅笑。任由我们将酒碗重新摆上,斟满酒。 九娘接过酒碗,“你们这是还恩情来,等着,你们都在后面,看我不一个个将你们灌倒,别倒是说我九娘没让你们新娘子难堪。”又指了指我们身后二人,“别以为他俩能护着你。” 无双扮了个鬼脸,满不在乎的说道:“你先干了这碗再说,后面的事再说,谁怕!” 微生宏朗抢过九娘的酒碗,一口饮尽,“玲儿身体不适,我代喝了。” 无双又是不依不饶,“哎,我们给九娘的怎么许你乱喝。” 我忙凑过去帮腔:“酒是最能暖身子的,我好像听人说,九娘冬日体寒,多饮酒才对啊!”说着,又往九娘的碗中倒满。 微生宏朗又抢在九娘前喝完,“现在有我给她暖着,不用喝酒了。” 无双与我对视一眼,寻思着这个男人怎地这么没趣味,女儿家的“恩怨”也要来掺和。 九娘一手一个摁下我与无双,“你们若想有个健健康康的干儿子就别唬着我喝酒。” “干儿子?”我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同样吃惊的无双。 九娘白了我二人一眼,眼神里分明在说瞧你们那点出息。 到底还是男人比较淡定些,这会儿已经双双举碗向微生宏朗祝贺。 无双尽然不合时宜的哭了。 搂着九娘的脖子,抽抽搭搭的说:“真好,九娘,你真的太幸福了。” 我急忙扒下无双,生恐伤着九娘了,哄到:“你有书呆子也很幸福,不是么?” 无双泪眼蒙蒙的看了眼书呆子,改趴在我脖子上细细抽搭起来。 九娘到底过来人,一眼便瞧出不对,冲季玉人使了个眼神,季玉人心领神会带着几个男人选了远一点位置喝酒。 “你到底怎么回事,哭成这样。”九娘指尖点了下无双额头,不耐的挽着双臂,问道。 无双抽抽搭搭的不肯说。 “兴许只是开心的并未见有什么吧。”我说。 九娘又白了我一眼,“和我呆了这么久,也没见你聪明一点。心思简单的不会拐弯。”又看了眼蹲在角落哭个不停的无双,问道:“她肯定有事儿。” “呆子欺负你了?”我试探着问她。 她摇头。 我看了眼九娘又问,“玉人欺负你了?” 无双还是摇头。 九娘沉不住性子,“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别急坏了我这孕妇啊。” 无双终于有了点反应,看了眼九娘,又默默低下头。 第86章 也许回去更合适无双 “……” “……” “算了,算了,不理她。让她自己哭。”九娘拉着我不理无双。 “这月初九太子登基大典……” 无双终于开口,但是没头没脑的这么一句话,让人不明所以。 “他要我看去他登基……”无双又说。 “也不错啊,可以凑凑热闹。”我说道。 九娘叹了口气,“哎,脑子不好使,就应该看大夫。” 我…… “你这是要去伴驾?”九娘审视着无双。 伴驾?这是要入宫么?你们不是结束了么?怎么突然有这事儿? 无双缓缓撑起脑袋,“上次管家大叔过来就是有人来府上传储君口谕。每天都在烦恼怎么办?” “也许你跟他说说,没准儿会改变主意呢?”我哄到。 说得这话我都不信,就算我再不懂,也知道君为臣纲的道理。 “哦,算了公子这几日也太多烦心事儿……”无双低下的头,又抬起,暗淡的眼神转而一亮,“额,我想公子也许不介意再多一点麻烦事儿。” 这些话不过是我们自己骗自己,如果真的有回转余地,季玉人这样疼无双,早该办好了。 九娘叹息一声,“书呆子怎么办?” “先……别告诉他吧。我不希望他伤心。不管最终能否在一起,都希望他能开开心心的活着。”无双喃喃着。 若是季玉人走了,此刻便是带走了我的心。 若是微生宏朗不在了,九娘怕是也没了吧。 无双你走了,还要求书呆子开开心心,是不是太残忍了? 今日的宴席散得比往日早了些。 无双乘着世子的马车送最得一塌糊涂书呆子回去。 而我与世子牵起手,沿着回家的路,慢慢的走着。 “无双的事,有回转余地么?”我问。 “当年迫于皇室压力,才错过了。现下第一件事便是召回无双,怕已是定局。”季玉人顿了顿,将我的手带入怀中,“其实,也许回去更合适无双。” “那你是一点都没努力过了?”我愠道。 “已成定局又何必去做着无用呢?”季玉人掰过我的脑袋,强迫与他对视。“她不过是进宫伴驾,不是要与我们分别,你若是想她,我时常带你去见她便好。” “那书呆子呢?”想起无双要与书呆子分开,心底那种难过就像是自己生生被爱人割开一样。“无双不想书呆子知道……你能想想办法么?”我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 他叹口气,“丘南正缺一个史官,明日我便举荐他去吧。” “也好,不见不伤。调得远远的,别叫他知道。无双要他开开心心。” 原来,从来只有天命难违。 那夜,微生宏朗与我一道哄过无双后,对我说道:“无双情路坎坷,难善终,这样骗她不好。” 我只当他乱说,没想到这么快便应验了。 早知道不过如此,我宁愿自己在家抄书,也不叫无双去找九娘。 若早知如此,我定然不许你翻墙出去。 想起书呆子曾幸福满满对我说,双儿飞身而来时,樟树叶儿四处飞舞,倩色裙摆飞扬,开出好大一朵花儿,芳香了他所有情绪。 第87章 同在一方天,莫怕 从此心中只有那个俏影,手中的金丝暖炉凉了,街道孤寂,靠在他身上,怎样都觉得寒冷,寒风凛冽,竟然吹得我眼睁不开,眼睛酸涩难忍。无双,是我不好…… 我不该哄你去接受书呆子,不然现在他会好好的,你也会好好的。 后面好几日再也没见过无双,不曾过来,寻去也是见不到人。 隔了阵子便听九娘说,一顶软轿便接了无双进宫。 若真爱无双,为何故意让她难堪。一顶软轿,如何让她在她人面前抬头。 今天便是腊月初九,果然是个好日子,多日风雪也停了,天空难得的蔚蓝如洗。 宣红的地毯上,国主与国后携手从祭天台走下。 想看清是什么样的男人伤了无双,毁了爱情…… 高远的阳光将我眸子刺得睁不开眼。远远的隐站在众嫔妃间的无双,冲我缓缓点头,无悲无喜。她已经不在乎和他在一起的人牵着谁。显然她很清楚得知道自己在宫中的位置。我为她高兴,无双成长了。以后她要一个人面对所有困难,甚至有可能还需要保护我们。 九娘说,接无双回去并非出自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喜欢,只是不喜欢自己的东西成为别人的东西。 九娘说,有时占有欲这东西在男人身上会更猖狂。 九娘还说,越是强大的男人,占有欲越强。这种强大可以是身份,可以是内心…… 我否认九娘的猜度,他有那么多女人,过去几年还能记住无双说明还是有几分真情。 九娘也不以为然,她说,我若是男子也不会忘记挑衅过我的女人……你可别忘了她是当着他面堕过一胎。 沉默,如果是这样,伴驾的日子会特别难过吧。 承受一个王者的愤怒,众人的嫉妒…… 无双要强大起来,才能面对一切。 很多种担心如潮水袭来,今日见到无双也算了了心愿。 至少现在她看起来还不错,没想象中那么糟。神色憔悴,却衣着华丽,想来还没算被人欺负的太惨,温饱可够了。不过想起无双的性子,就算被狗咬了只怕也要还回去的性子,怕是没人能给她委屈。想到这里又是叹息……可是若是给她委屈的是旧爱呢?那她还能还回去么? 放眼望去,朱色宫墙将威严的皇城圈在了中间,绵延数里,高大而巍峨的城楼,驾驭宫墙,如训练有素的士兵,执戟而站,生生将这天也割了进来。我不禁叹道:天都能禁锢的宫墙,想要圈住无双的自由易如反掌。 重重人群将我们隔开,与她对视一眼,她冲我浅浅一笑,笑中有调皮,有不屑,恰如我认识的那个无双,还好就算事情到如此地步,她已学会了承受与适应。那双眸子一如第一次见到的清亮,像是擒住了东郊水畔的水一般,清澈见底。我回她一个赫然笑容,指指天,指指我,用唇形告诉她,我们尚且“同在一方天”,不算遥远,莫要害怕。 第88章 那个无双已经死了 白日祭拜天地,晚间便在皇宫内院设宴款待众人。 成车的烛火成泪,莹白琉璃灯罩高高挂在廊间柱头上,将大堂照得犹如白昼,噼啪的火堆,将室内烘得如阳春三月,鼻尖细细得冒了汗。 给对面的无双使了个眼神,二人默契得双双离席,顶着寒天寻了个竹园小坐聊天。 好些天不曾相见,也未觉生疏。 只是无双少言了许多。 “喂,你这下不骂我脑子笨了啊。”我轻推无双。 无双尽然薄如纸片,像要飞了出去。我伸手将其捞住,入手的便是根根硬骨。 “你……”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却不好问出来。明知道她过的不好…… 她反过来安慰我,“只是有些水土不服而已。” 骗人,又不是从丘北嫁到了丘南,怎么会水土不服。 忍着不开心,我笑着安数落她:“我看是你的脑袋叫箭给射了吧,从宫外移换到宫内,还能水土不服,我看你这才是贵人命,娇贵得很!” ……贵人,与宫中嫔妃等级同名,突然的静默,心知说错话,一时不敢抬头看她,忙转移话题。 “他去了丘南,世子说若做是好的话,明年再保举他,可以升一级。” “嗯,那便好。”无双懒懒的答。 “九娘的肚子现在还不明显,宏朗大哥原来很会照顾人哦,胖了好几斤……” “哦……” 她这般应付着,我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话来说,便闻无双问道:“他们,我很放心。只是你与世子如何了。” 如何,那天与他起了争执,我便没见过他,便是今日这般节日,也处处回避他。 “出了一点点问题,不过没事啦。”我如实回答。 “珍惜眼前人,别在互相折磨了。能在一起便是福。”无双现在说起来的话像个老太婆的口吻,让我有些不适应。 揉揉鼻子,“我还是比较喜欢那个整天骂我脑子中箭的无双。” 无双死水般的眸子,有了情感,不过也是稍纵即逝,“那个无双已经死了,姑娘还是忘了吧。” 我……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还是喜欢那个无双啊。 你要呆子快乐,可为什么你不能振作起来呢? “参见陛下,参见殿下……” 远远守候在门口的侍女屈膝给来人行礼。 冯国国君一般称呼为陛下,殿下一般是祁国的称呼。 陛下?殿下?耳朵里轰鸣…… 对于本国国君会称呼为陛下,对于邻国国君会尊称殿下。这是无双告诉我的。现在来的除了正在议和的祁国,便再无其他。 只是他为什么回来?何时来,又如何出现在此,我是全无头绪。低下头保持平静,这只是巧合,只怕在他的眼里,阿雪早已经死在那个雨夜了。 数百人簇拥仪仗队,气势浩大却有异常有序。 他也是被这般簇拥着走在祁国嘛,望着他素黑的袖口,金线飞绕,不知是否有人在他头痛时,为他压住虎口去痛;不知他的衣服都由谁来缝补…… 一时之间倒觉得自己多想了,那么多人簇拥一个,终归比我这个粗心大意的做得好。 第89章 旧伤似乎还有并未除的箭簇 只是今日,陡然在这里相遇,我改如何说?若问起我怎么还是死,我该怎么答? 但是很快,我便知道自己想多了。我能在漆黑深夜众人身影中一眼便看出他来,而他去未必能认出灯下的我。 心头苦笑,果然是高看了自己。原来相思成灰的只有我一个罢了。 无双呆宫里几日,规矩学的很扎实,闻声,便主动带着我迎了上去。 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该用怎样的状态迎接他,只是低头听着无双与国君一问一答。 无双与他曾经也亲密过,在一个情窦初开,草长莺飞的季节。 是什么能让她这般冷冷淡淡,无爱无恨与他对话。 不用看也能猜到她的眼神里定是装满了冷漠。 “恭送陛下。” 我忙屈膝,跟着道:“恭送陛下。” 绣着腾云金龙的靴子,走过去复又回来。 只觉头顶上的目光,如火般灼伤了我。 我以为他要说什么令我难堪的话,终是轻声叹息。 “小姐,这氅子不错……” 说着伸手要探来,拇指上象征着无上皇权的黑色龙纹扳指刺伤了我眼。 随之,肩上一痛,只觉那分明意见了跟愈合的伤口,似乎还有并未除的箭簇,卡在骨子里的痛。面对他的欺近下意识的后退了小步。 金龙靴之人也欺身上前。 心头的恐惧不安更甚,让我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 无双见到不动声色的将我拦在身后,巧言道: “殿下,姑娘去岁受伤后体质便畏寒,这大氅是颜小姐心上人所赠。不过是用了九只西山雪狐皮毛,缀了九十九颗夜明珠,一百九十九粒猫眼石,一千九百九十九朵桃花……想来殿下也不会觉得有什么特别。” 她本意是想替我化解这突然的尴尬,怕对面之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特意强调这是心上人所赠,又夸张的说了做工,强调心意…… 却不知,我本与他就有过过去。如果是轻描淡写的说一下,倒也好;如此这般郑重其事的说,只怕会更尴尬。 “怎么,无双也想要一件这样的大氅?”国君又远远的对身后人吩咐道:“去,照这模样,给无双也一件。” 这样的化解尴尬在另一个男人的眼里,不过是女人不甘寂寞刷的手段而已。 无双的双拳握紧又松开,呼口气,“谢陛下抬爱,只是颜姑娘这大氅就算狗皮做的也自是贵重,陛下送的纵然是金屋银山,也不如……” “无双姐!”我知她是气愤。 这是我第一次叫她姐姐吧,却是处于对她保护的时候。人只有在被需要时,另一个会不自觉的强大。显然现在我与她在他们面前皆是弹指可灭的人,而我却不自觉想保护她。 无双曾说:呆子就是送我一根稻草我也欢喜,就是把你这大氅送给我我也不会喜欢。喜欢的是送礼的人,礼物是怎样的谁有会介意。 她是气他的薄凉,也在愤她命运不平。 就是知晓她后面的话更不合时宜,才拦住。以后的日子是好是坏,都与眼前男人的心情有关。 第90章 结局欢好,我便将它改为了一生一世 新君全身紧绷,忍着心中的怒火,吩咐道:“全部退下。”,众人纷纷退下,这又才转头对宫飞鸾笑道,“见笑了,有点家事需要处理,让这位小姐陪你在这院中逛逛。” 新君这是在顺水推舟送人情。心里忍不住冷笑,政治上缺乏的决断力,只能用在后宫女人身上了,谁谁都可以随意指示。 疑惑的看向他,按照他的性格,应该会拒绝吧。我猜度着。 满目的期待,在迎向他的目光时,瞬间涣散。他的目光里温暖如初,含笑冉冉,赞道:“此举甚好。”语气一如当年哄我写字般。 转而再看向我的视线里便带了几丝暧昧、渴望。 “季慕白,你敢!” 在弱势情形下,我与无双只能互相保护,以求完退。无双厉声喝道,声音里满是怒火,堪堪将我护在身后,又说道:“她要是有个好歹,我跟你……” 原来国君叫慕白啊,季慕白。好名字,只是人不怎样,坏了这仿佛可羽化登仙的好名字。 无双这样当着众人面与他难堪,就不怕会有事?很久后当我也处在类似情况里,才明白或许说出这句话时,本就是出乎自己预料的,又如何来得及思考后果。 “怎么,夫人觉得我配不上这位小姐?”无双在宫里没有位份,他唤她一声夫人是客气,也是暗示,你凭什么身份在这里说话。 便是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把无双逼进死胡同,果真是一点没变,生气时话只说三分,却可以气人十分。接着他又说:“我以为与我陛下的交情,就算对她做了什么,也是合理的。” 大氅被我抓的紧紧的,还是冷。寒意不断渗入体内。 应着寂寥的深宫内院的冷清,又冷了几分。 “如果你不想她有事,现在就跟我走。”语态亲昵,语气温暖,就像是在说,走,带你去看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是一台戏,一个戏园子你唱久了都无人愿意听的戏。扑满灰尘的旧桌,我趴在公子肩头。昏暗的灯线,一阵惊鼓过后,便从门帘内跑出一个脸上红白一片的戏子,踩在会咯吱作响的台上,轻移莲步,唱到:朝来个雨过娇原,早荡出晴光一片。东风软,万卉争妍,山色青螺浅。故事便会开始了。可巧儿的是,无论我去听过多少遍,都会中途睡下,三个多时辰的戏文,可以唱出多少好词,偏偏我只记得,“少年人乍识春风面,春风面扮演桃花扇,桃花扇轻扶垂杨柳”,甚合我意。 每每听完,在路上我便会央着公子再给讲一遍,戏文里都唱了些什么。他都会答:“最后李亚仙与郑元和便在了一起。” 戏的名字在我听来,甚是绕口,结局欢好,我便给它改为了一生一世。以为这便应是我与公子的结局。 可是公子走后,我催了无双去听过那出戏,回来后她说,悲情哭戏,哭得我帕子都湿掉了。我便不再问,原来曲终人散才是我与他的结局。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味道,还有熟悉的角度。 第91章 我只当阿雪一如从前 曾经多少情情爱爱的誓言与诺言,他便是这般说与我听说。 靠在身后,圆润的下巴搁在我肩窝里…… 说着天荒地老,说着永不别离…… 说着…… 凝了下眉,无双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着我,可是我不能让她太难过。 与他毕竟是旧识,脾气秉性也算了解。思忖着胜算也还算大,我赌他不会害我。终是屈膝,“臣女颜扶雪,告退。” 冬夜灰色石板路上结满了霜华,高远的清辉一撒,两边乱草、树上便都像是琉璃铸过,晶莹剔透。 我与他一前一后的这么行着,前方侍人便是用火把、热水为我们临时引出一无霜之路。偶尔遇到湿滑的地方,他也会停下等我,仿佛一如当年只要我哎哟一声,他便会紧张来扶起。 深冬的冷风在这寂寥的宫内横冲直撞,帽檐上轻柔妙曼的狐狸毛被摧残的东倒西歪,紧紧的贴在我脸上,索性拉起连帽藏了进去。 连帽宽大又厚实,躲进去的瞬间便不闻耳边呼啸,不见水晶世界,只识得脚底还丝丝冒气的小气。我想神仙住的地方也不过如此吧,亦是脚边云雾迷蒙,仙子踏雪而来。 金龙黑靴交替出现在我视野里,缓缓行在前,我小心翼翼的跟着。 挑檐偷看,忍不住仔细打量,一身黑衣金龙纹的袍子加身的他似乎认得又似乎不认识。 曾经十年岁月相伴,近得眼中只有彼此;如今十步之遥的距离,却生生断成了来世缘。 假山孤零,池水清净。他停了下来,后退一步。我也急急停来,随着他的身形后退一步。 这时他转过身,看着我,噗嗤一声,笑道:“我只当阿雪一如从前,没想到走路还学会了带眼。” 他一声看似夸我的话,却将我们的距离推得更远。从前…… 从前的我喜欢跟在公子身边,研墨、倒茶。不出意外的话,没有碰坏瓷器、点了藏书这些事儿,那么一天也能顺利过去,否则,公子便会赶出书房,第二日又早早的候在门前,腆着脸跟着研墨、倒茶。然后又因为墨水泼在新的宣纸上,茶水洒在衣服上……再次被敢了出去。时日稍久了些,公子便不再撵我,只是会在我起身时,将衣角上的杯子往里挪一挪;或者在砚台泼倒前抽走白纸;在我翻看小本儿的时候,将烛台换在合适的位置。 公子说,性子直爽才会做事糊涂。公子说,糊涂虫学会走路带眼了,便不需要他了。 如今他怕是也觉得我不需要他了。 想一想为什么我会那么喜欢他呢?至今都觉得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公子,我为他煮茶,他为我题诗;我为他缝衣,他为我挡风;我闯祸无数,他皆会事后点在我鼻尖说道,“糊涂虫”。 我想最重要的是因为他好看吧。之于哪儿好看我也说不上,就是都看。 此时我沉浸在自己的臆想,却不知他又想到了什么。二人之间冷空气流转,不闻丝毫声响…… 第92章 你的一切都是我教的,能跑得过我 我只觉眼前这人不曾认识,以前他说话是炙烈的,饱满的感情色彩。 而不是这种居高临下,压迫着你去接受。 权利果然会改变一个人。 摇摇头。 无双是宫里的人,自然由新君护着;九娘由微生宏朗护着;大哥功夫好,也不会怕他。 所以,我认为他许诺给我的这个条件,根本不需要。 后退几步,说道:“不了,我不会求你的。一个请求,也不会。” 说完提气,脚点上乱石堆,落在矮墙上,再点上屋顶。翻过这座墙就是外宫了,出宫的马车一辆辆整齐的排在巷子。 心中正在窃喜,想不到我一直不用,还会。 眼看就要翻过宫墙,忽闻衣袂翻动,接着就被他拽住,带回院中。 耳垂一痛。 他恨恨的从背后搂住我,咬在耳垂,在耳畔沉声道:“跑,你的一切都是我教的,能跑得过我。” 挣扎几下想离开他的禁锢,不得撼动丝毫。心里也委屈极了,早知道我逃跑不过是与你玩儿一出游戏,当年就不该学。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成了,“只是没想到你会追来。” 他闻言,将我搂得更紧仿佛要嵌入他骨子、融入他生命一般。而我只能被动承受他这种亲昵,不得动弹丝毫。心里却在叹道:何时他强大至此? 呼出的热气伏在耳边,甚是痒痒,忍不住缩了下脖子,不死心的挣扎,他却又戏虐道:“你再挣扎试。” 声线极尽暧昧,嗅出不一样的味道,缩着的脖子不敢妄动分毫。 “你……你放开我……这样我不舒服。” 对于他我终是不敢说出重话,他于我心中,是父、是兄、曾经也是夫,就算再气愤难当,此刻的语气尽然,半是祈求半是商量。 怀抱过了松了几分。 “怎地一年未见,就不习惯了,以前可是黏着不肯松手的。”声音懒懒却不友善。 今夜与他偶遇,已经承受了太多回忆,此刻他又提起从前,那种压抑在心底的痛,扼住了我喉咙,作不得声。 我的不说话,似乎让他误会,他说:“你……你果然是阿雪,很了解如何气我。” 说实话,我不知道,只是过往的回忆里,这句话倒是常被他念起,与小贩多聊两句、多看了几眼说书先生、俊逸公子,他都会捏着我的脸颊说,“阿雪,又想气我了……” 只是那个时候他语气里,有酸味、有不高兴,却没有今天的怒气。 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只觉到圈住的臂膀力道小的许多。 聚力臂掌,发力推去…… 虽然是推开,只一个转身的时间,便觉得手腕如被铁钳抓住一样。 “痛、痛、痛……”桎梏痛,痛得全身没一点力气,我抓住他擒住我的手,咧嘴叫到。 他稍一用力,我便又倒在了他怀中。 熟悉的姿势,却不是熟悉的味道。 从前的他身上除了我特意给他熏的薄荷香,就只有我喜爱惯用的普通珍珠膏的味道,带着几分海水腥味儿,稀薄到空气里,倒也觉得干爽。如今,他领间有了我不熟悉的香粉味儿。 第93章 原来世间有个词叫沧海桑田…… 僵持良久,便闻得一声叹息,“罢了,都退下吧。” 时间让我们熟悉,又让我们疏离。 我也屈膝告辞,却被一把他拽住,“没说你。” 看着宫人依依退下,最后一盏暖暖的宫灯也退出视野。 抚下的不安与惊恐又开始浮现,不明白自己在怕什么。金龙靴迈了过来,我不自觉得往后退。他又近了几步,我亦随之后退。如此几步,便觉背后已抵住了什么,退无可退。 “你再退,看你能退到哪里去。”他说着就要过来拉我。 一个闪身,在他反应不及之时,移到旁边甬道。心中惶恐,语气疏离,“殿下远道而来必定累极,就不打扰了……” 不要与他有任何关系,我反复告诫自己。说完,便向门口跑去。 “你急着回去见他么?”他问,语气比这天气还冷。 浑身打了个冷颤,见唯一的出口就在不远处,脚步不由加快,只想快点离开他。祈求别让这恐惧与不安将我淹没。 “给我站住。” 他生气了。倘若是一般生气,还会说三分,气人十分,真的生气,便如当下这般,他也是会用最少字,说出最全的意思。闻声脚步短暂还是顿了下,只因习惯,习惯了他说站住,我便会停下。一如当年闯祸逃开,只要他大吼一声站住,哪怕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我也会停住。可是今天不行,对于另外一个人,我有责任。我想更重要的是我在怕他。真可笑,明明是他欺负我在先,为何却是我在害怕。 神思回转,停下的脚步又飞快的朝门口迈去。我不要与他有联系。 “我叫你站住。”声调又高了几分,见我不停,他又说:“你要是胆敢走出这个门,他日你若是有求于我,我必不应。” 语气里满是笃定,就像是在说,“嘿,我是祁国人”一样,真实不容质疑。 我停下脚步,回眸说道“我会有什么有求于你,你肯定弄错了。” 他笑了笑,往前跨出一步,哈着白气说道:“你是我看着长大,你身上的每一次弱点我都清楚。”目光在我身上来回逡巡,厚厚的大氅也要被他洞穿了一般。 “将来你会有求于我的地方很多……很多……比如刚才的无双……比如那个卖酒的……比如那个瞎眼的……又比如你前线的哥哥……” 我瞪大了眼睛,恨得银牙咬在了唇瓣儿上。 聪明如他,如今又有如此地位,又会有什么不知晓? 言语间,我们间距离已被他不动声色拉近了一半。 他抬起下巴,双手背住,高大的身影,让我不由自主想起那个雨天射向我的一支又一支箭。肩头又是一阵剧痛。 他伸出手,款款对我说到:“你从来都是属于我的。阿雪乖,路,我已经走了一半了,如果你肯走完剩下的一半,我保证至少会答应你一个请求。”那种君主才会有的压迫感,向我沉沉袭来。 原来世间有个词叫沧海桑田…… 第94章 每一个窟窿都还留着,等你来数呢 熟悉的角度,熟悉的脸,却不是熟悉的感觉。 从前的他虽然也会生气,可是不会这般大声与我说话。 从前的他只要我告诉他不喜欢,无论怎样,他都会从了我。 大到买住宅摆放,小到茶饮吃食,都会依了我。 只是今日这般,第一次见到,一时之间找不到应对之策。 试图掰开他抓向我的手,只好泪眼朦胧,央求道:“好痛好痛的,你先松……松开……好不好?” 曾经让我迷恋得能装下整个星空的美目,现在只有熊熊的怒火。 我不敢看。 “我可没有从前的耐心,所以你不要试图惹怒我。”他虽然是在警告,可我听着就像在哄我吃糖。 说完一声冷哼着松开手,刹那只觉得手腕骨要断了一般。 痛又加剧了几分。 咬咬牙…… 不想与他独对,也不想听他提起从前,每提起一次都在往我身上割一刀。有些回忆我可以独自偷偷的思念,却容不得旁人说,只因那不过是一场笑话。 这个笑话里,他是赢家,今日便是来炫耀的么?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的内心已经到了崩溃边缘,我清楚的认识到,那些过往不过是我一个人在承担,我们之间的所有所有都是梦。 抿着嘴,所有的委屈都挂在脸上,他神色一忡,手上力道便小了下来,得到片刻空隙,我也是抬脚想逃。 脚后跟刚刚抬起,遇上他凌厉的目光扫来,心与胆皆颤抖。 什么时候他的目光里有这般恨意,目光如箭,活生生的要将我洞穿。那个眼神明明应该是我才对啊…… 肩头的伤,仿佛又重新被划开一样,疼痛难忍。射向我的第一箭,便是这里。虽然伤口不是最深,确实最痛。因为它灭了我对他的幻想,对他的爱……还有那颗曾经热烈爱着他的心。我会去想念,但仅仅是想念。身体的痛、心里的痛都在这一箭里迸发。随后的几箭在我看来不过是多余的。这一箭足以带走了我所有的痛感,足以让我死得透透。 怒火终是熬不住,喷涌而出,“我走又如何,不是你将我赶走的吗?怎么我走了你后悔了?” 他伸手要来握住我手,我甩手避开。只听得他懊悔的说:“是。我后悔了,我很后悔。我以为只要我来找你,你还会在。只是我不知他这般卑鄙,对你存在这般心思。” “呵,对于一个想要你命的男人,我若再等下去岂不是太傻。”我努力让自己看得强大,反唇讥讽。 “我只是想救你。”他踉跄道。 “这可真是可笑了。”我怒极而笑:“生生要将我钉死的雨里的人尽然说是救我!” “其实你心里都明白,那么多箭簇我可以一只伤及要害,可有一只让你残了或是废了?我的箭术如何,你还不知?” “有!你的每一只都伤在我要害,这里!”我指着胸口,步步逼近,冷笑道:“一共九只,每一个窟窿都还留着,等你来数呢!” 第95章 你只需记住……我爱慕着你 斑驳的枯枝足以挡住不甚明亮的月光,我不明阴影下他的面色如何,只是觉得说出这样的话,不太合适。这样的怒不可解,到显得我放不下。 九娘说,感情的世界里,不会有谁放不下谁,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我坚信我能放下他,就如坚信能爱上季玉人一样。 他松下僵直的身体,走过来搂住我,附耳沉沉道:“你以为射向你的每一箭,我又好受?” 而我终于在斗争了一个晚上,因为他这句话而放弃,伏在他胸前,喃喃说道,“你可以带我走的。” 只因我不舍得他难过,至少现在舍不得。爱过一个人用了十年的光阴,若是我能在朝夕间便摒弃,那我当真是比桃花还无情了。 在追逐他的三天三夜里,我一度以为会骑马、能爬树,舞得了惊鸿剑,我只需告诉他,能保护自己。这样你就会带我走…… 可是,意外迎来了他说的不中要害箭雨。 “隔天其实留香回去找过你,只是没找到。”他说:“后来大厅到有个年轻公子寻了去,我便知道是他了。我只是想着待我定好一切,再接你便是,唉……” “那又如何,隔天寻去不死我也是半条命了。”他提及此事,我更是不忿。 金箭头,没有射中要害也会因为伤口比其他箭头难以愈合,而失血中慢慢死去……这可都是你告诉我的。 当真是对我情深意重。 “你可知当时我做出这个决定有多艰难,到今天都记得拉弓的手是如何颤抖。就算知道第二天救你也不会有事,可是我会担心。我也不知道迎接来的会是怎样的未来,皇位之争重来是凶险无疑。若成功了倒也罢,若我败了,那你怎么办?”他说。 我推开他,揉着心底的痛,仿佛那一次春雨下的别离又来临,泪水已经满面。你说我不理解你射箭的意义,可是你又何曾懂我的心。 用手背开潮湿的脸颊,夹带着浓浓鼻音说道:“你可知我当时如何想的?我只想跟着你。成也好,败也好,我都不在乎,跟着你便是好。若战败,我便自刎追寻,你若成了,便与你携手此生。” 他也哽咽了,真不像印象中的公子。他说:“我又不会让你冒这番险。看着你不管不顾的追过来,每一声呼喊都如在我心口狠狠割了一刀。甚至冲动的想着拉着你就这样走开,逃离所有的纷争。你那么的美好,我怎么能带给更多的伤害……” “所以你给了我九枚箭?” 你知不知道,我每每想到你伤口就会痛…… “忘掉吧,你只需记住……我爱慕着你!”他低声哄道。 “你真可笑,既然爱慕,为何要杀我,杀我又何谈爱慕?”与他一番纠缠,仿佛耗尽了我所有的气力,疲惫得后退几步,喃喃道:“放过我吧……你的人生里会有更多的风浪,而我,如你所见,脆弱的需要你用谋杀来保护……我们早已不是那个合适的人,你可知?” 第96章 他怎么会孤独?一定是我醉了 他刚刚亮起的眸子,咻地下又沉了下去。 “求我?这么快就开始祈求我了?”铁钳般的手擒住我下巴,逼着与他对视,“没机会了。既然你没死,就必须回到我身边。” 难怪世人都说,伴君如伴虎。前一刻还能软语哄陪,这一刻就利用帝王的权利来欺负一个弱女子。凝神细辨,这个公子怕已经不是我以前的公子了,我爱的只是那个站在一旁笑看我临水簪花的年轻男子。 “放过我吧……我能给你都已经给过……你放手好不好?” 就算与他重修旧好,也没有勇气能走得出一生一世。在我的世界里,牵手就必须是一辈子,重新信任、适应一个人需要太多的勇气了,而我已经丧失了这所有的一切。 此刻我也坚定了与季玉人执手一生的信念,他看向我的目光里总会淡淡飘上一层浅浅的希望。爱得那么忐忑,才会伤的如此透彻。我想再没有人比我更明白那种心情了。 “是么?最终没有得到你,一直让我有点遗憾……” 他浅浅地吻在我唇角,犹觉不够,反复舔食,抗拒着他的后果招来了更深更缠绵的吻,撬开唇齿,惩罚、愤怒、嫉妒全要宣泄个尽。 我被他忽冷忽热的性子都快折磨疯了,奋力挣扎,却换来更有侵略性的吻。他一手圈住的肩头,一手摁住我的脑勺,送过去,炙热的气息扑面,“你怎么可以拒绝我!”他说。 躲避不及。待他满意的收回架势时,我狠狠的给他一巴掌。 我嘴角翘起,眉眼带着笑意,因为此刻我要结束这段感情。我说:“你知道么,在东边街市有个卖酒的酒娘,她曾经跟我说过,我们这辈子大抵会爱上两种人,一种治好了我们的病,一种让我们病入膏肓。你让我病入膏肓,现在有个人能治我。如果你为我好,请放手,因为我过的还不错!” 春雨洗刷我与他的热情。北风封锁了我们曾经。今天是个好日子。再也不会有剪不断理还乱的愁思了。 他说,“我要的不是你过的还不错。” 闻言,挑起额角碎发引至而后,浅笑言兮,“以后会很好。” 我想公子的性子我大约是了解,他此刻有着帝王的尊严,势必会放手。 他说:“我说过的话依然算数。如果你回到我身边,我依然会许一个愿望。” 我笑了笑,“季玉人是个不错的人,我不会离开他。” 他也和颜一笑,“希望有那么一天。” 乌云蔽月,空旷的庭院此刻静谧可怖,一身黑闪的他,独立天地间,晚风卷起空气中的湿意,将我急急得逼了出来。 那个身影就这样久立寒风,目送我出来。九娘说:失败的人会感到落寞。可是为何他的身影如此萧索、落寂…… 明明是赢家,他怎么会孤独?一定是我醉了。 我曾经在微生宏朗回来的这天偷偷问过她,你不是要等那个可以和你举樽共饮的人么?放弃了? 第97章 晚上没有光就没有影子 九娘将倒下的酒杯扶起,笑道:其实谁都可以共饮,然谁也都不可以。 她踉跄着身子扶帘而立,说:或许,我们会有那么一天,牵着别人的手,遗忘曾经的他。 思来笑笑,不是或许,是肯定有那么一天会遗忘。 行至宫门前,早已过了酒宴时间,本应是停满了等候的马车的甬道现在又恢复了临近,只有零落的几部车驹靠着宫墙停靠,等着自家那个晚归的主人。 我一辆一辆的走过去,黑夜里艰难辨别,是否有一辆挂着“颜”字牌的马车。这是有个年轻的身影从东边走来,青色的天光将他藏在阴影下。 “颜小姐。”他唤道。 我定金细看,这不是被我前阵子撵走的闫惮么? 他又说:“让人让我接姑娘。” 我望了望甬道,再无其他车辆。难道我爹这么守礼教的人,会把我一个人丢下? 闫惮上前抱拳,说:“主子说有东西送给小姐。颜大人这边,主子已经派人知会了,晚些时间便送姑娘回去。” 我点头“哦”了下,便爬上他带来的马车。和一个陌生男子同在一辆马车感觉还真是有点尴尬,一路都在找话题。 “盐蛋,你是影子么?怎么跑出来干起明堂了。”我问。 如果说影子是藏起来的,那么这种做明面上事儿的,就是明堂来做。我只是不知季玉人一个闲散世子,又要明堂又要影子干嘛,难不成还有人会跟他较劲儿。想到这儿我又忍不住笑了,如果真有和他较劲儿的人,只怕也是喝花酒惹出的麻烦。 闫惮坐在车辕上,回道:“晚上没有光就没有影子。” 我努努嘴,还跟我秀学问呢。车帘随着马车颠簸抖动,透过它与车门间的空隙,我看到闫惮一本正经的端坐在前,怎么都无法想象他是如何蜷缩在房梁上兼职抄书先生。思及此,忍不住戏弄他,“喂,你这会儿一手拉僵绳,一手持鞭,没有空手抄写了吧。那我现在随便说什么也没关系咯。” 闫惮抬手紧了下缰绳,跳下马车说道:“没关系,因为已经到了。” “这么快?”我疑惑的挑帘下马,还真是到了。 埋头整理马车的闫惮说道:“每一位亲王的府邸都在宫外,我们世子府邸便是离宫门最近的。” 哦,是这样。我给了闫惮一个我明白了眼神。 他将折好的马鞭递给小厮,说道:“小姐还站这里做什么,赶紧进去。” 又指着一旁提灯笼的小丫头吩咐道:“带小姐过去吧。” 小丫头甜甜的应了声,便欢喜的来领下去。 与季玉人认识也有十年了,一直以为他府里只有官家大叔、无双和他,今日看来……我还是应该常来走动走动。 小丫头将我引至书房前,便对我行了个礼,道:“世子便在里边。” 我道了声“谢”大步上前推开书房。 冷风猛然间也灌了进来,掀翻了桌上踏踏白宣,随手抓起一看,是一件霞披侧面图。 第98章 不够,身子也给我……好么 探头看了下,只见他手持一壶酒,已经醉倒的软榻上。我撅嘴,还说有礼物送人家,自己就先喝醉了。 房中怒火旺盛,合上门取下大氅,这才一张一张的拾起白宣。笔法细致勾勒了底衣、重衣、外衣、霞披、凤冠,这一沓白纸张,尽然画了这些衣饰不同面,细致到衣襟上需纹上的鸟羽,旁边还用小楷标注了用材。 书桌旁瑞脑销金兽,袅袅香烟将室内熏得甜香宜人。发间飞雪,渐消融。一张张的收拾好,又放到桌上用镇纸压住。我看了看门,唯恐一块不够,又添了一块,压得四平八稳这才满意。 “这是你的嫁衣。”二重进里的他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我捂着被他吓的乱跳的心脏,嗔道:“醒了也不知先吱个声,这晚上怪吓人的。” “唔,晚上是挺吓人的,尤其是今晚。”他叨念完这句,才想起问我喜欢不喜欢。 稍了眼画纸旁小字,尽是金、银或者什么宝的,连忙摇头,“太过华丽了。其实我喜欢简单点,有你就好。” 他摇头,“我总在想怎样才能给你独一无二的婚仪,便想着应该还没有哪个男子给娘子画过嫁衣吧。” 压好抽出的画,这才点头赞道:“嗯,你委实是第一个人!”忽然想起今他来的目的,问道:“你要我大晚上跟过来的礼物便是这个?” 暖炉中温着一壶酒,他取出,倒出一杯递给我,“其实我就想和你陪陪我。怕你不肯……今天我很孤独。” 为什么他也会孤独。公子也孤独。 想着这院子你曾经也有无双的影子,走了他该孤独了。我接过酒杯一口饮尽,身体的寒意顿时少了许多,“我也很想无双。” “你见到她了?”他忽然问道。 “嗯。” 季玉人端着酒,连饮三杯。“我们成亲吧。” 一句话来的毫无征兆,接着又骇人听闻的说道:“你不是想简单点么?我们便对着月亮拜三拜,算成婚吧。” 说完便要拉着我跪在门前。 我一把甩开他的手,他的眼神满是受伤。 急忙提醒道:“国殇期间,皇室禁止婚嫁。再说,我爹怕是不许。你急什么……” 他走过来,搂住我,“我就是怕,怕没有你,怕孤独。” 心里思忖他还真是个小孩。拍拍他,竭力安抚,“我在呢,我不会走的。我会是你的……” “不够,身子也给我……好么?”陡升的意外,一时没来得及招架。他掰过我肩头,趁着浓浓的酒意,深深的吻袭来,渐渐吻痕便至脖颈,最后落在耳边低声祈求,“我要你的全部。给我好么?” “你喝多了,”我推开他。对他定然是喝多了,季玉人可不会这样。打开门冲门外招呼道:“官家大叔,在不在?世子喝多了,照顾他歇下。” 远远的大叔应了声。他抢先一步将我打开的门拍手合上,冲门外纷迭而至的脚步声吼道:“都给我滚下去,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第99章 我醉了,酒后失态 第一次见他有这样生气的时候。 我想装作不在意不害怕,可后退的脚步却出卖了我的感受,此时却要强装镇定:“你这喝得都开始胡闹,还不来人带下去休息。” 外面只闻稀疏脚步声,越来越远,尽然是散去。我焦急的看着他,目光见底,脚下每一步都放佛踩在心上,揪心不已。 阿玉,如果你因为我而变的不好,会让我感到自责。 二进里的床满幔被整齐的挂在两边,遮挡了烛火的光亮,此时在我看来那黑黝黝不甚明亮的六柱床犹如张着巨口的怪兽。 饮酒的他必定是虚弱的,挣扎下想要跳出他的怀抱,却被他顺势丢在床上,一个踉跄不稳,人也倒了过来,乘势将我压住。 “给我,好不好?”他用近乎祈求的眼神望着我。 紧紧的抓住衣襟,拼命摇头,“不好!”又说:“你如果这样对我,我会可能恨你。” “那就恨我吧,阿雪,我只要你。” 他的手已经探向我腰际衣带,我慌忙赶住,阻拦,“可是如果我能恨你,那倒也罢,就怕当你做出这种不好的事情后,我对你恨不起来。” 忙乱的双手松开了抓住的衣带,“为什么?” “如果你因我而变更坏,我会愧疚的。” 他撑起身子,半眯着眼,哄到:“我醉了,酒后失态。阿雪就不用愧疚。” 说完,他的手又伸向了过来,我惊恐的瞪着眼睛抓住他,不肯松手。 他看了看被我抓住的手,叹道:“若是往后,你也能这般抓住我,多好。”然后稍微换了个姿势,便用另一只从领口探入,绕过肩头,用力一带,翠绿色的胸衣已经露了出来。 随着呼吸起伏间,本就让我羞涩的肉兔,越发明显碍眼。 他抬指一钩,眼见胸带就要被勾开,忙松开抓住他的手拦下。 “你看,轻易的抓住我,又轻易的放弃了我。”他举着那只被我放弃的收,说道,眼底已经不辨清明。 惶恐占据我所有意识,身体不由的颤抖,就连说出的话儿也都带着颤音儿:“阿玉,你别……别……你别这样……我怕。” 闻言,他僵住了身形。深呼吸闭目片刻翻身下来,却没让我走,紧紧的贴在后背将我搂住,滚烫的气息在我耳畔呼过,他低声哄到:“阿雪,别怕。我在呢。” 听到他这样说,心底松了下来,庆幸最后一刻他克制了。默默地将肩头衣物拉好,欲起身,却被他有力臂膀压住,“再陪我会儿。” “很晚了,我得回去……”我小心翼翼的说。 “你还在怕我,”他将肩头的衣物替我拉上来,又说,“不碰你,安心陪我。” “太晚了……”我只是重复。 揽住我的手臂又紧了紧,一把带倒在床上,彼此挨着彼此,隔着凌乱的衣衫,似乎还能感觉到紧然有力的心跳,他浅浅吻在后颈,“待我睡了再离去吧。” 看着他圈住我的手,怕是没得商量,我缓缓合上双眼。陌生的床,陌生的环境,还有奇怪的姿势,让我困乏无力的人浅浅睡去。 第100章 你是粗人,怎么会懂 一声更鼓,将我惊醒。迷蒙中感觉似乎有衣衫被扯松落,伸手一摸,正抓住不太规矩的季玉人。 我瞪着眼看他,他哧哧的笑了两声,一脸委屈,“呀,这么容易就醒了,什么都没没做呢。” 我翻了翻白眼,推开他,“出尔反尔,不守信用,你现在是连人都不好了。” 他抓过我推开的手,哧哧的笑了笑,将我压下,戏虐道:“我这个时候若是好人了,怕日后你会急得哭。” “……” “看来九娘没有提醒面对喜欢的女人,男人是没法把持的。” “你……” 他细细的吻着我,吞没了所有的言语,“昨天没动你,不是我季玉人有多柳下惠,只是不那么喜欢你罢了。” “骗人,我不要理你。”听他说不喜欢,虽然知道是假话,心里到生出紧张,忍不住别扭道。 大约是真见我生气了,这又才哄到:“谁叫你睡得那么难看,本来还有点喜欢的,看了你这睡姿,啧啧啧,没胆喜欢了。” 一脚踹在他腿肚子上,“你以为你睡觉好看,不停的磨牙,像老鼠一样。” “那也比你哈喇子流我一胳膊的好。” 我睡觉会流哈达子,怎么可能,踏月姐说我晚上睡,第二日醒来还是怎样,又诳我!作势要打,他一个翻身躲出一丈外。我这才看清他已经是穿戴整齐,显然是计划出去。 “你不会想送我回去吧?”我咂舌。 “有何不可么?”他挑眉问道。 “当然不行,这天蒙蒙亮,你送我回去要是遇见了谁,我还活不活。”快速整理好衣服,又说道:“我自己走就好。” 他却在身后不紧不慢的耻道:“谁有时间送你去,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办。”撩开幔帘,回头说道:“我要进宫请制旨娶你。” 以后很多年里,脑子里便定格了这幅画面。鱼肚白的天空,光影不甚明亮,锦袍玉带的他,调帘回望,“……请旨娶你。” 从未觉得他是如何帅气,确只在这个早晨显得好看。 我与闫惮一前一后,趁着明星未灭的光芒,顶着寒霜走在街头。 “你真是折腾人,坐马车不是好多了,走出来多冷。”闫惮哈了口热气,将双手挽在怀里说道。 “走出来才可以看到好看的景色。”经过一夜霜冻,街道两旁屋檐下结出了尺来长的冰晶,一排排的挂着,倒像是挂上了水晶帘一样。地面结起的薄冰,一脚踩上去,还能听到喀喀的脆响。 闫惮不紧不慢的跟着我,“有什么好看的,不都是一样的。” “你是粗人,怎么会懂!”数落他时,正好行过一座矮墙,墙内蜿蜒出一株枯枝,脆弱的枯木上结满霜花不堪重负,此刻正好砸在我头上,伸手一捞,薄薄的冰晶在手中化开,粉色花朵尽显,想起那个赏梅的夜晚,不由叹道:“有道是岁岁年年花相似,年年岁岁人不同。” 书页翻动,闫惮沙沙的在上面记录,头也不抬,纠正道:“小姐,我怎么听的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第101章 脸方总比脑子方的好 被他一呛,我结巴了,“额,哦,好像……你是对的,”又尴尬的咳嗽两声,“盐蛋也读过诗?” 他停下笔,“哦,随便读了两本。” “哦,才两本啊,我还以为你读诗呢。”我脑子大条,完全没听出他语气里的谦虚。 “嗯,就两本,一本是你读过的,一本是你没读过的。” 我这算自取其辱么?看着他晃动不停的笔,一想到,回头季玉人知道了这件事儿,又有可笑话的我本钱了。 伸手就将他手中小册拿了过来,指着不甚光亮的天空说道:“天还没亮,没有影子。”然后随手丢进了旁边一口接水的大缸里,拍拍手走掉。 闫惮蛋定的从怀中抽出一本小册,继续写道:颜小姐,抢册丢入说中,说天还没亮…… 穿过小巷,转个弯,便可以看到家了。不由的加快脚步,刚出巷口,就见街我家对面,高头骏马旁他长袍而立。他也浅笑向我招手。 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明日我便要回祁国了,想着南边的梅花也全开了吧,你可有去看?” 我下意识摇头。 “那再陪我去看看梅花吧。” 我还是摇头,你祁国有那么多梅花不看,偏偏到这里看什么梅花。 他见我摇头,哄到:“范老儿的桃花酿怕也好了,你不是最爱了么?陪我再喝过一回,我们怕是再也没机会了。” 深吸口气,走过去,说道:“已经没机会了。范老头搬走了,没有桃花酿,没有梅花园了。我们……也喝不到一起去了。” 原来我是这般急于与他撇清关系,不惜撒谎骗他。 “哦。”他神色飞扬的眉目瞬间黯淡,对我的话深信不疑,“这般突然……” 我紧张的抽了口气,忙道:“我带你去别的地方,也能喝到桃花酿,也能看到梅花。” “哦,是酒肆么?”他立身一笑,“现在你认识的左右不过这么几个,你定然是去找她了。” 叹口气,在他面前我永远都是透明的,“所幸不远,我们这样走过去吧。” 绕过他的白色骏马,虽然也是通体雪白,但是眼神里犀利很很多,我不由道问:“小雪呢?” 那匹曾经在冬夜载着我与公子的小雪是个性子温和,眼神里与当年的公子一样,温暖如沐阳。 我们曾一起踏青,将路边的小野花别在耳后,任由公子将我们画在白纸上。公子说,我有两朵雪,一朵美貌端方,一朵娇憨神伤。公子说:美貌端方的被我骑,娇憨神伤的被我抽。 那时我只听得到美貌端方的,以为是赞美,举着一朵儿小黄花儿也别的公子耳边,说道:公子夸我端方,我夸公子脸方。 公子摘下耳畔的花朵儿,指着脑袋笑道:“脸方总比脑子方的好。” 我故意歪曲事实说他脸方,却不解为何不气。现在想想,若是那时候我便认识九娘在先,必定会羞射的跑开。 银色缰绳递给旁人手中,他看了我一眼,缓缓说道:“回祁国的路上,遇埋伏,它受了重伤,而我撤退匆忙只得放弃。”说这话时,眼色里不见多少沉痛。 第102章 当回忆里的人音容皆笑远 试图去理解他的决断,可是还是有些伤心,那是一匹陪伴了五年的小马。它驮着我在林子里追过野兔,在郊外上树打柿子。我偷她的马尾毛做琴,给她的三角耳朵上挂上耳环,那个时候公子忙碌起来,我们是彼此最好的玩伴。 我想那一场交手必定是凶险万分,否则他不会弃它。在我眼里它是玩儿伴,在公子眼里亦珍惜,就像踏月与留香一样。 “踏月和留香,成亲了吗?”我问。 那些与公子有关的记忆里,他们亦都在。 “这次怎没见到他们来?” “遇上刺客……留香受伤……” “哦,他伤哪儿?现下还没好么?”继续问道,“踏月姐姐是不是把留香包得跟粽子一样,不许他做这,不许他做那。” 记忆里的踏月就是这样的人。留香那方脸汉子,为我做个秋千架子,都会砸伤手。 踏月姐姐知道后,连骂三声,“叫你作!叫你作!叫你作!”竟是一连三日不理我。 若不是那早间,久等不见我的公子寻来,看见我正在艰难的为破了手指不可触碰生水的留香擦脸,顺带放了句承诺给踏月,只怕还不会理我。 “他死了……”这三个字他应该说的很艰难,却故意放轻声音,装作轻松。 初闻噩耗,一时难以接受,怎么会…… 成长的岁月里,有多少个夜晚,踏月总会与我憧憬那些有着留香的未来…… 月明星稀的晚上,踏月指着月亮对我说,待大业有成,留香说要带我四处游历,做一对无牵无挂的侣人。 受伤为她包扎伤口时,她会强调:千万别留疤痕,不然留香该嫌弃了。 我气公子搂着其他姑娘时,踏月会说:留香若是敢背着我喜欢我不喜欢的人,我定让他不能喜欢喜欢的人。 踏月的裙衫一水儿的紫色,那是留香喜欢的颜色。 踏月的劈剑一定是举步停顿,手腕便向,从上往下走,这是留香喜欢的方式。 没有了留香的踏月,她还能踏月吗? “她在离山,伴着留香。”他停下脚步,顿道:“踏月很难过,如果你能去陪她,我想大约会好点。” 那样眼角眉梢都飞舞这快乐与幸福的女子,就这样没了。 埋头前行,往日熟悉的伙伴今日一个都未曾见到。 那个时常会躲在树上偷懒的瘦弱小三,长高了吗?门口的两棵树,只教会了我如何上,却还没来得及教我下,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学习,也改掉我这难看的下墙姿势。 我那个喜欢赌蛐蛐的大肚子叔,是否依然赌蛐蛐?他这次回去怕是封侯将相了吧,谁还敢赢他,怕死再见也不到他输掉月例后,抓耳捞腮的哄着踏月姐姐预支。 思及此,不禁笑自己傻,我怕是与他们再无机会见面了。阿玉是那么的在乎。 ……原来不是时光疏远了我们,不是距离疏远了我们,而是曾经的回忆。当回忆里的人音容皆笑远,当回忆不再有共生,不再有后续,生生断了我与公子的未来。 第103章 说点我信的,九娘是你能骗到的 双眼不住在他二人之间逡巡,想查证是否认识。可是微生宏朗说完这句话,却是自我叹道:“九娘这店,明年是要赚大钱了。来贵客了。” 九娘瞟了眼后面,对我也不客气:“好酒都在后头,你随我来取吧。” 我看了眼公子,他已经挑了和合适的位置坐下。 取酒的途中,九娘统共只与我说过三句话,“这坛是缠梦”“这坛是我们平日喝的酒”和“你可要看准了选”。 与她相处时日久了,也听出了几分含义,绕过缠梦,抱着那坛平常酒出去了。 九娘在身后说道:“其实那坛也是平常喝酒。” 我忍不住笑了,“九娘都要做娘了,还喜欢捉弄人,小心生出来的孩子不乖。” 九娘在后面轻推一把,表示不满:“反正你要做干娘,不乖也有你头疼的。” 快到厅前,我特意向九娘比划个噤声的手势,也许刚才他们碍于有人不方便交流,现在蹲在门旁,想听听动静,除了啜茶的声响,便是公子在等待时,习惯指尖敲着桌面的声响。毫无交流,那玉扣应该不是宫飞鸾还来的,自然就不是我哥身上的那枚。 “阿雪,你想抱着那坛酒在外面蹲多久”他在室内呼道。 这些场景都太熟悉。吃味拔坏他的羽扇,后怕起来,端着一壶茶站门口迟迟不敢进去,他便是这般唤我:“外面立了两个时辰了,也够了。进来吧。” 刚刚修复的心脏,承守不住太多的回忆,身体颤颤发抖。 九娘推了下我,目光里充满疑惑,“你别跟我说,你和他不熟!看你都激动得发抖了。” “明明是有些冷,才会发抖。”我倔强着不肯认。 “说点我信的,九娘是你能骗到的。” 她一句话让我顿觉窘迫。 咬着唇,思忖如何应付。门帘响动,公子已是迎了出来。他刚想开口,我便将手中酒坛推到他怀中,“你先喝,我和九娘聊会儿。” 一切都是这么的熟悉自然,反应过来不太恰当,想要回东西时,他开心的抱着酒坛就这样走了。 九娘此刻看我的眼神愈发犀利,“来聊会儿。” 到底还是我自己走露了马脚,果然笨的可以,思索着该如何解释,她挖心挖肺的给我说那么多故事分享经验,可是我到底是骗了她。 “我不是存心欺骗的。”伸手挽住九娘,我解释道。 她手一挥,扯出衣袖,笑道:“有这句话就行了,我知,这些事改日再谈,别诳了贵客上门,却说我酒家招待不周。” 说完挑起帘子便将我推了进去。公子此刻正抱着酒坛靠在门口满面笑意的等着。 九娘招呼道:“二楼比较安静,去楼上坐会儿吧。”说完冲我使了个眼神。 因寒冷,二楼窗扉都半已经闭合,只留屋顶的天窗采光,室内便暗了下来。半封闭的空间里,只剩我与他,真不知九娘何意。 他将酒坛重重搁下,桌缝里的灰尘尽数飞出,呛了我一脸,狼狈不堪。 第104章 杨柳儿活,踢毽子…… 他抬手为我理好乱发,说道:“你在乎的人越多,弱点就越多,阿雪这样的你轻易便被打败。这点我知道,季玉人也知道。”语气疏离、又冷漠。淡淡的带着几分王者威严。 唉,他已经没有办法如从前那般说话了。 “他待我很好。”我强调。不知他如此与我提起另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我只是觉得别扭不堪。 他说,“如果你不能强大起来,我会忍不住带你走。”说完,将眼神转向别方,又补了句,“不管你愿意不愿意。” 不管我愿意不愿意和你讨论这个话题,还是要继续。我不信精明如此的公子,没看出我的不快。提过酒盏,为他斟上,岔开话题,殷勤说道:“九娘这里的酒可香了,怕是不比范老的差。” 他接过眯眼,饮下,“其实只要能让我醉的酒都是好酒。” 我愣神,记忆中的他是从不愿喝醉的。忍不住追问:“为什么?阿鸾公子是尝到酒中美态了?” 他自斟自饮,连灌三杯,笑着说道:“酒中美态我带倒是没尝到,这酒前苦味倒是让我难受,所以想喝醉试试,看是不是正如世人说的那样,可解千愁。” 举手强过他手中酒杯,想制止住。却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迅速收回,又被他反手握住,“可真冷。你说是你的手冷一些,还是心冷一些。” 抽手,将手置放在炉火周围,低声叹道:“手冷了我们尚且可以捂暖,可是心若冷了,阿鸾公子,”抬眼看了眼他,“那可是捂不暖的。” 他修长的手指敲在桌面上,“哦”了一声,“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阿鸾公子,你对阿雪关心太过了。”我温言提醒,“方才还说阿雪弱点多,你这般表现在乎,可不太合适?何况这还是冯国呢。” 他点头“唔”了声,“所以……我还在犹豫带你走。” 手中一时不问,刚温好的酒,洒了出来,温纯的热酒骤然散开,只是一层淡淡水雾,我便又不辨真假。昨天还说的好好,今日又反悔。 “你要食言?”语气里不自觉便露出几分不满,挑眉看向他,讥讽道:“一国之主食言?” 或许是我的态度,伤到了他,眉宇间忧伤渐浓,一壶清酒便入了喉,“我想对你守信,正在努力做到。” 又撕开一坛新酒,对我说道,“就让我一醉解千愁吧。” 伸手拦住,“别喝了,喝醉解不了哀愁……” “随我走,可好?”他问的小心翼翼,真不像我认识的公子。 简衣素袍下他,似乎在极力找回当年公子的样子,可是到底是沾染了王者气息,无论如何都不复从前。 “不好。我的家、我的朋友都在这里,我生长在这里,哪里都不去。”我拒绝得委婉。 “祁,会是你的家。”他肯定的说道,“踏月教你唱过的孺子遥还记得吗?怎么唱来着……杨柳儿活,踢毽子……” “不对,不对,是这样唱的,”我拍掌合拍唱到:“杨柳儿活,抽陀螺;杨柳儿青,放空肿,杨柳儿死,踢毽子;杨柳儿发芽,打拔儿。” 第105章 你要如何算数 “唔,是这样唱的啊。那个一去二三里,是怎么唱来着。” 被他问道,我索性拿温酒润了润嗓子,后退几步,找了个空旷点的位置,一边拍手,一边跳:“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嗯,还有呢,是不是还有个秀才的?”他眯着眼问道。 看他这表情,心里便明白了,这是故意想我出糗。一脚勾过凳子,坐了下来,摇头,“不知道,有么?” “哥哥考个秀才郎,推车哥,磨车郎,打发哥哥上学堂……”他兀自念叨此处,故意停顿先看我。 脸上飞出红霞,低着头专心温酒。 “……哥哥学了三年书,一考考着个秀才郎。先拜爹,后拜娘,再拜拜进老婆芳。金打钥匙开银箱,老婆房里一片光。” “这孺子歌我没听过。”他说完,我就故装镇定,说道。 “唔?是嘛?”他调笑。 我…… 这首儿歌我是会唱,不过是踏月捉弄我教的。教会后我在树下唱了一天,直到藏树上的小三,从树上跳下来,一脸鄙夷的叹道,“好好的姑娘,不害臊。” 怎么不害臊了,不就是首童子歌么? 小三见我不大理解,才忍不住多说了句话,“月姐姐唱给流香的情歌,你在我树下唱了一天,是想表达什么?” 至今我都记得,葱郁树荫下,有个瘦瘦的少年,咬着半截野草,一脸不屑,警告着我,说道:“我可不是你能喜欢的人。” “他们都很想你。”他说。 我一时无法回答,承诺了就需要坚守,对么?如果做不到就是谎言。阿玉他不喜欢被骗…… 二人间又出现了短暂的冷场,温在炉子里的水被热得泛起了泡泡。 “祁的儿歌,你倒是唱的顺口……不若归去吧。”他说 我还是摇头,“那些都是你的朋友,不是我的朋友。” 他的眸子骤然紧缩。 “从你丢下我走的时候,就知道,只有我是外人。”我坚定的看向他,“踏月、留香、小三、肚子大叔,你们明明计划了一起走,却偏偏诓我出去买花儿。你是朋友,而我不过是你的棋子。” 桌上炉火,不知何时小了下来,周遭空气寒冷了许多。 良久,他笑道:“阿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 “哦,我知道,所以我是不打算再和他么做朋友,责任与我不可共存的话,我退出。”举杯与他碰了个,说道:“我颜扶雪,说话算数。” 他一把拍掉我手中酒杯,“哐当”一声白色酒杯跌在地上,翻滚几下,靠在桌角停住。 目色沉痛,“你要如何算数?你不是说最喜欢公子了么?”他问。 阿鸾公子,这次来的晚了点,我似乎已经开始喜欢上另一个人了。他也很喜欢我,对于他的感情,我也有责任守护。 可是这样的话,我却是不敢说出口,咬着唇,思索着该如何回答。 小二将新的炉子拿上来换好,冰凉的瓷壶儿,不一会儿便上了温度。 第106章 颜扶雪,你真不是个好姑娘,三心二意… “应该是不喜欢。”我忍着心中的颤抖,说道:“会爱上你不过是因为九娘的一碗缠梦酒。”指尖不自觉敲打桌面,“现在我酒醒了,又怎么会牵挂梦里那个人呢?” “你……是想说不爱我了吗?”他满眼的不信。 不敢看向他的眼,“不爱。” 大约是不爱了吧,我默默祈祷这样的回答是正确的。 酒杯嘭地声,被他掷在了墙上,碎了一地。 他冷笑道:“阿雪,今日我给过你机会,耐心已经用尽了,所以……” 所以如何? 我抬眼凝视着他,等着下半句。 “所以我放下了。”他呼口气,艰难的说道。 这便好,我的公子当时如此潇洒。 他走后,九娘便上得楼来,举起喝剩下的酒坛就灌了起来,被我抢下。 “还有身子呢,你也要胡闹不成。”我低声责骂。 九娘撇眼看了我一下,“我是替你喝啊。”她将酒坛递给我,“喝吧。烦闷的时候喝酒是最好的。” “你不是说越喝越难过?” “你现在不喝就会立刻难过死,喝了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若是还烦就过来继续喝,喝到我们不烦为止,要是一直烦,就一直喝,一直不行。若还是不行,我就将最后的隔世缠梦给你,让你梦一世也好。” 九娘说了这么多我有些转不过来,但是她说我不喝现在就会难过得死去。 那便喝吧。 “喜欢人家喜欢的要死,还非要撑着。”九娘点着我摇晃的脑袋 “偏偏喜欢还要告诉自己不许喜欢。”又点了下我的脑袋。 酒意袭来,九娘插着腰数落我的身影也是渐渐模糊起来。 明明难过的要死,还要说出绝情的话。 明明答应了喜欢人家,现在却做不到…… 颜扶雪,你看真不是个好姑娘,会三心二意…… 越来越近年关,天气也骤冷许多,在家家户户都在腊八粥的时候,冯国的国政出现了波动。 这一日,所有的告示栏上都贴着通知,大意是新君王不幸染病卧床不起,太后垂帘。 谈及此事,爹爹每每都是叹气不止。 深夜了还能看见他在书房里不停转悠。 国家由一个女人来掌握,在他们看来终究是不合礼数的。 “可是没有了人主事的国家更不合适,对吗?大哥?”我翘着小腿问道。 冯祁议和之后,边关驻扎多日的大哥不日便带足兵马回了都城。 除了每日上朝下朝,便是这般与我闲聊。 大哥翻了几页兵书,搁下,“你倒是见识卓著。” 我得意的笑笑:“实在是聪慧过人。” “那你觉得祁国殿下如何?”大哥觑着眼问道,捏着手中的书页不曾翻动。 “什么如何?我又不认识他,哪里知道怎样?”指尖胡乱的粘住一株雀羽毛把玩。 “没见过?祭天时他可是亲自过来议和。两国纷争打了这么久,终于有了个结果。在我看来是胆识过人。”大哥说这话时,眼角余光是不是撇向我。“国宴听说他也在,你没见到么?” 第107章 你就是重新生十次还是笨 吃过腊八,就是新年了。 岁末的最后一天,百官入宫请辞。 而季玉人因为上次冒犯天颜,被下了一个月的禁足令。 外面大雪纷飞的,也不适出行。 家中小宴过后,我便与大哥寻了个僻静处,他又温了几乎小酒,喝上。 闲聊几句,便听到了更声。 “小妹,你知道爹为什么那么反对太后坐天下么?” 我摇头。 不胜酒力的哥哥打了个酒嗝,撑着桌子,俯身悄声说道:“嘘,我告诉你哦,是因为你娘!” “我娘?”我停下翻页书页的手,重复。 “对,你娘。我大娘!”他咚地下又坐回椅子,说:“你娘和太后本是同母姐妹,那年你……这些说来话长。反正你知道爹不是反对女人坐天下,而是反对太后这个人就是。” 他晃了下脑袋,起身想走几步,站起还未迈开步子,晕了两圈,便倒下。 外面北风呼啸,院中树叶被摇得哗哗作响。 庭院里已经是漆黑一片。今日是年关,好些仆役都放了假,而本是当值的下人,也早早的让我放了假,回屋歇着。 大哥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却使不上力。此刻周遭怕是没有人帮衬,只得上前相助。 扶拉间,只闻布匹裂开的声音,哥哥胸前衣衫开了一条口子。 年夜寒冷,大哥胸前的凸起的伤横让我入赘冰窟。 粉色的伤疤,小而高高凸起…… 这种伤横我再熟悉不过了,因为我身上曾经有过许许多多。 忽然想起,迎回大哥时,我偷偷瞄过大哥颈子,一根银线挂在脖间,我还以为平安扣在呢?正在思忖那一枚扣子是谁给我的。 “你发现了?”大哥睁开稀松的眼睛,伸手掩住领口。“战场中中了一箭,刚好射中在扣子上,没死,不过这伤疤倒是留下了。可惜了那东西不知道被丢哪儿去,你知道的,战场上都是粗人……难免会丢三落四。”说完,他尴尬的笑了笑。 脑子里迅速窜出三个结论,一、平安扣是大哥的;二、宏朗瞎子认识阿鸾公子;三、哪怕是平常的驻守边关,也会有冲突。 我淡淡的应了,手上使力,才将他拉起。 “上次我看你桌上还有个平安扣……”大哥说到这里突然收声,转着杯沿似乎在等我的搭话。 欺骗这种事情,我是不愿与带给信任我的人。呼口气,从腰间荷包内摸出玉扣,放在他手心,故作轻松,说到:“前儿阵子有人给了一枚,用银线包裹后到让我一时辨不出是否为那枚。方才听哥哥这样一说,倒像那枚了。” 他伸手将玉扣提起,迎着烛火细细分辨,“唔,你这带了好几年的,倒不如我这个才佩戴几月的。当日我一眼便认出,你却还不知晓。难怪一出家门就迷路,十年不归家。” 听他说道此,眼睛里有生出几丝酸涩,“嗯,出去就忘了回家的路,要是娘还在定要投回去,再让她生我一回。” “你就是重新生十次还是笨!”他笑了笑,“笨妹妹,我猜还给你玉扣的人不是冯人吧。” 第108章 一盏苏酒,入心意长龙 我摇头,又点头,微生宏朗他到底是不是冯人我还不确定。“可能是,可能不是。” 他哦了声点头。 “送你玉扣的不是冯人吧。毕竟可是块好玉,非冯土可产。” 点点头,幸好也做了足够的准备。不知道他知道后,会不会恨我这个妹妹不争气,与敌人交往过密。 因为在我的印象里,不管是大胡子的肚子大叔、还是方脸的留香,他们对于冯人将士是很不友好的,有一次我迷路,冲城门守卫打听去路,多说了两句,便被呛白。 “大哥可曾听坊间一段传闻?”我靠着轩窗而立,将身体的重量全部移到窗棂上。 “哪一段?是季世子坊间买花酒,还是你的好九娘痛打登徒子?”半醉半醒的大哥,此刻还不忘和我说笑。 “是一个关于新祁君与婢子的传言……”说完我抬起头,想捕捉到大哥的感情。 他端握酒杯,“祁人到底是尚武,做事太狠了点。” “唔,可不是,他还一连射了我九箭呢!”我说。 “你是说,你……与他?”他不敢说下去,而我却要面对,“我就是那个婢子。” 刚一说完,“啪”滴声,大哥一掌将酒杯拍入桌内。 他生气了,冯祁多年不合,只能是对手,又如何成朋友。何况我还与他传出那般不堪留言。 我垂下头,屏住呼吸,等着他的发难,却听闻他说道:“他既这般欺负你,我定不饶他。” 暖酒热气上头,心头一热,只觉眼眸一酸胀了起来。背过身,换了张轻松的表情,轻松一笑,偏头说道:“哥哥,下次若是抓得他,一定也要在他身上钉满九箭哦。” 只是那时候,我会舍得么?摇摇头,明日之时多烦忧。 看着眼前大哥,他为我的不幸而愤怒、而焦急,温暖与可倚靠的感觉腾然而升。 耳闻烟火冲上云霄的声响。 但见烟火碎空,灯火映朱颜。 谁家灯影摇曳印西窗,岁岁年年举杯欢歌夜更长。 一盏软苏酒,入心意长龙。 年关刚过,街头人烟稀少,偶有一两个马车驶过。揣着暖炉,披上大氅,便去了九娘酒肆。一时有太多的疑问,想要问微生宏朗,为什么玉扣会在他手里,为什么他会说那句话。 浅扣紧闭大门,九娘欢喜的跑过来。结满霜化的路面,滑脚。看着九娘身形一歪,心都提到嗓子眼儿。还好她灵巧的一个鹞子翻身站定。被她这一唬,质问微生宏朗的的事儿暂且搁置了。 “还说我毛躁,九娘自己也不注意点。”我靠过去扶着走进屋里。 室内的炉火倒是烧的旺,微生宏朗桌边坐下,浅笑盈盈的“望”着我。 想起刚才九娘险些跌倒,气就不打一处来。一脚踢在轮子上,嚷道:“喂,起开,你好好的不去开门,让一个有身子的人去是怎么回事?” 微生宏朗,咳嗽了几声,脸上泛起潮红。 “我这个带了眼睛都险些摔了,何况他这个没眼睛的。”九娘撑着腰,为他递过茶碗说道。 第109章 我怎不知,我还知爱痛遗忘 就知道护短,我思忖着。“九娘你不是说男人呢,不能宠么?你这是腻着了。” 九娘摇摇头,叹口气道:“少女不识情愁。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为他做什么都好,那些条条框框不过是诳你这样的笨人。” 瘪瘪嘴,取过一杯酒饮下,说道:“我怎不知,我还知爱痛遗忘。” 提手取过温着的酒壶,斟酒,这才看到桌面上还有一只酒碗。 “谁大清早就这么好兴致,海碗酒量。” “书生来了。”九娘顺着我的目光看到空着的酒杯说道。 “他怎么来了?”我惊诧。阿玉不是说他最早也要夏天么? “他知道了?”所有的疑问,都写满脸,一连问出两个问题。 九娘将手搁进微生宏朗腋下,偏头靠了上去,“嗯,听说了无双的事情才回来的。” “什么?”我惊得跳了起来。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瞒得过一时,又如何能瞒得过一世呢?横竖是一刀要挨的。不如给他个痛快吧。”九娘翻翻白眼道。 “说的也对,可是我初九还有一次国宴,遇到无双我该怎么说。” 九娘懒乏无力的回道:“自己想。” 我…… “你去看看他吧,在后院不知道做什么呢。”九娘见我一时被噎在原地,正好找了件事儿打发我。 我搁下酒杯,挑开门帘。果见素衣麻袖的公子,执酒壶矗立在风雪中。肩头白了一片,也不知站了多久。踏上白净无瑕的雪里,心里纠结着该如何同他说,就怕他榆木脑袋,不开窍。 他却先开口了,“双儿不想我知道的对么?” “嗯……” “你们先知道了才故意调我离京的,对吗?” “是……” “呵,是不是有些残忍……”他问。 我伸手接住雪花,化成冰凉雪水从指缝间流走,耻道:“你这算什么,她若是举刀砍你才叫残忍。” 安慰别人时,永远只有自己比他更可怜,才可以成功。 他动了下,肩头白雪纷纷落下,转过头,这才看到,眉眼上也尽是白雪。 伸手为他掸掉多余白雪,又递过帕子给却没接,而是抬头将一壶酒饮光,“她若是动手了,我或许会觉得那样更残忍,可是她没有,所以我永远不会知道那种感觉是怎样,所以我也觉得现在说经历的事,对于我来时便是最大伤痛。” 想不到呆子喝了这么多久,吃了这么多冷风,居然还能敏锐思考这个问题。让我百试不爽“破开伤口安慰人”的方法失效。 扭头便要进屋,不搭理他。身后传来一声钝响,回头一看,方才还在院子你的人这会儿已经不见,细辩之下,只见一身薄霜的他栽倒在地上,与雪色一体。 见我看向他,他尴尬的笑了笑,解释道:“呆得太久,腿僵了。” 回步想要拉他,却被拒绝,“我呆一会儿自己起来。”他说。 “胡闹,这天气怎能躺雪地里。”斥责完,就要去拉,却被他反手推倒在雪泥里。污了裙衫。纷扬落下的大雪,一层层的落在身上,没有大氅的御寒,真的很冷,渗进领子,冷得我直打寒颤。 第110章 无双,要你好好的 “无双,要你好好的。”我低声说道,“你若是这样病了,她会伤心,会失望。” 他偏过头,藏住眼角就要流下的泪珠,带着浅浅鼻音说道:“我不会有事,放心吧。只是有些心痛。”他抓起一把雪,塞进嘴里,“冷能让我痛的好点。” “寒冷能不能止疼我不知道,但是肯定你会生病。”我固执的要将他从雪地拉起,可是无论我如何努力都没法将他扶住。 九娘挑帘看向别到别扭的我们,冲我们招呼道:“书呆子,你要死死外边去,别在这里欺负我们几个瞎残病。” 雪地里的荆君浩,闻言果然起身。我忙跟着起来,伸手探向他额头,却被闪过。 他朝九娘拱手道:“倒是在下冒犯了,这就告辞。” 这算怎么回事,九娘你不是来哄人的么? 看着他拂袖而去,九娘也心知这话重了点。忙给我使个眼神跟上。 风雪不曾停歇。我与他一前一后缓步行在街头。 从来不知书生耐力这般好,可以不吃不喝,从天亮走到天黑。 “你跟着我一天了……”他说。 “……” 他立定身形,远远的与我说道:“我已经想明白了,既然你们想我好好的,我便好好的。” 我笑了,终于开窍了。 他神色忽然一拧,“可是我不知道怎样才是好好的,可以告诉该怎么做?” 面对他的质问,我忽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怎样才是好好的?成家娶一房媳妇儿,恩恩爱爱的过一辈子? 抬眼了看眼前方摇曳的灯笼。又低头看了眼脚下被我踩的凌乱的白雪,叹口气:“怎样快乐便是好好活。” “可是和她在一起我才快乐啊?可以这样吗?”他低声询问。 如果可以的话…… 摇摇头,心里忍不住嘲笑自己,怎么可能?如果任何事都人为,这世间怕是会少了悲欢离合,缺喜怒哀乐。 “当然不可以。”抬手指了指,远处灯火,“不过你可以去问问九娘,也许她知道。” 九娘在我心里一直都是很及时雨般的存在,适时的开解,不管是正确的、错误的,至少能短暂往了难过。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这一次的九娘,给他出了这样一个馊主意。 正月十二,冬阳和暖。按照礼节,官员需入宫朝拜。新帝特许二品以上官员的女眷,需入后宫拜见,我猜想,肯定有很多刚入宫的嫔妃思念家人,所以才有了这个特赦。 马车摇摇,我与哥哥、爹,一早便候在了宫门口。晴光方晓,沉沉的朱漆大门轰隆隆的打开。内鱼龙灌出两队人,一边是紫色袍子的内官,一边是紫色裙子的女官。一一为前来朝贺之人引路。 年轻女官头上的飘带在风中舞动,晶莹的光点,入我一眼。 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今日特意铺了红毯,以防有人摔倒。 每一根廊柱上,都挂着一枚琉璃灯,依次排开,整齐有序。 女官引我入座后便欠身退去,空旷的宴会厅内,已三三两两来了些许女宾,她们冲我点头一笑算是打了招呼,我也浅浅一笑,算是回礼。 第111章 只有弱者才需要喝醉,而我不需要 每三个桌子间便摆放了炉火。半闭塞的门扉,聚不住暖意。 不多时,空着的席位,便满是各色嫣丽佳丽。太后、帝后高高的坐于上手,心安理得的接受着众人的赞美。 我将身子裹在大氅里,除了初初随众人行过一礼,便是这般缩在大氅里,吃着桌上供应的果蔬。 不是我有多骄傲,而是觉得索性是会关着门过日子,又何须与他们交道太多,何况无双也刷过,女人之间的战争可是小到由一根缝衣针开始。我自认脑子愚笨,真与她们起冲突,毫无胜算,安安静静的躲在角落等着宴会结束便好。 恰好此次座位是按照品级排列,因为我代娘而来,位置比较靠前。而无双因为品级较,排在了内宫的较末。 这倒好,让我与她倒近,比邻而坐。 她眉宇间堆满郁郁之色,忍不住伸手为她抚平。 无双伸手握住我,低声念道:“怎地还这般凉,我都闷出一层汗了。” 她的手很暖和,抓住我冰凉的手,让我生出不少贪念。歪着头说道:“思来想去,大约是那扎的窟窿,被冷雨泡几天,怕是都灌进我骨头里了。” 无双神色一滞,替我捂着的手又紧了几分,朝着我身前酒杯示意,“那谁谁不是说喝酒暖身子么,你可要多喝点。” 我抽出一只手,呷了口斟好的酒水,“啧啧啧,这酒太薄了些,还是九娘的酒好喝些。” 无双白了我一眼,“宫里御用接待的酒口感都会薄一些,照顾那些不胜酒力的人。” “哦,是这样啊,那你岂不是永远喝不到九娘的酒了。”我叹道。 “哼,我又没有喝醉的习惯,要那酒做甚。”她说。 伶俐的宫人上前为我斟满一杯,退下,她才说道:“只有弱者才需要喝醉,而我永远不需要。”语气坚定,却带了几分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不自信。 想安慰她,却发现我们尽然已经生活在两种世界,能说到一起的话题,越来越少,以后怕是见面都不会有话题。 距离真可怕,能淡漠了人心。 “尤其是你这样的可怜人,才需要那酒。” 无双这是故意呛我了,慢条斯理的从袖子间抽出罗帕,拭过嘴角又才缓缓说道:“只有内心虚弱的人才需要表现出强者的姿态,就如你这样,故意逞强,才是可怜。” 说完瞟了眼她,想看看她生气的样子。 她却是夹了可口小菜,细细咀嚼,吞咽,动作就如娘亲教的那般标准。心里不禁开始汗颜,她离开我们的速度,比想象中要快。 仔细打量她的侧颜,宁静得可以感染一切。 思量起,若是现在的她,怕是不会如上次那般鲁莽了吧。 那日她与新君那般直面呛声,此刻还能优雅安坐于此。想来,这次九娘定然是错了。人非草木,谁能无心? 无双咬过一口肘子,“烈酒,兴许是九娘好一点,这吃食嘛还是宫里精致些。她日日拿那些咬不烂的陈牛肉糊弄我们,第一次吃了我腮帮子肿了半月。” 第112章 姑娘脑子不好,可不兴眼力也不好 “呼,回头我定会告诉九娘,以后你就莫想再讨酒喝了。”我也撕下一腿肘子,咬了一下,味道还真不错。果然比九娘家的吃食好多了,她家后厨要是能做出香你爽滑的肘子来,生大哥也不必再寒风中摆摊算卦了吧。 三两下清光自己这盘肘子肉,又伸手去拿无双那盘,“你别吃完了,我带点出去给九娘,让她也尝尝。” 无双不满白了我一眼,“你不会回头叫世子去再要一盘啊,偏生要拿我的。” 我舔了舔手指,“他禁足啦,今日没来。” “你还真是狼心狗肺,他都为你禁足许久,你还能吃的下。”无双伸手拿过我桌上的大盘鸡,说道。 我咂吧咂吧嘴,一把抓过鸡腿,“这你就不懂了,我定然是舍不得让他出来见到我神型消瘦,惹他担心。” 无双抢过我将要入嘴的肉腿,撕下小块塞进嘴里,“你现在比去年胖多了,再吃只怕会被嫌弃。” 见肉食被她抓走,改吃水果,恨恨咬下一口苹果,冰凉的汁液,酸甜,溢满舌尖,“那感情好,若是贪慕我姿色的肤浅男子不要也罢。” 一面小铜镜递与我眼前,铜镜后的无双叹道:“姑娘脑子不好,可不兴眼力不好啊?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我…… “我不与你说了。”恼羞成怒的我,本想带着撑到的肚子外面走走,不想起身间踩到裙角,偏巧不巧的撞上了路过的黄素素,又好巧不巧的有宫女捧着一大碗汤水路过,不出意外的汤水泼了我与黄素素一身。 满是歉意的想要拉起她,她却温顺有礼的避过我相扶的手臂。尴尬的收回手,转身想悄无声息的退出宴会厅,换衣服再来。却不知刚才的意外已经引来了太多的注视。从没试过被这么多人主意过,被这么多优秀的人注视。双手交叠不知如何是好。 黄素素随手整理衣衫,在长者发问之前迎了上去。她朝着上席微微屈膝,“启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今晚的酒宴委实大好,不觉民女多饮了几杯,这才有了无心与这位小姐相撞,惊扰了大家。” 太后娘娘是个满脸褶子都向长的老太婆,听了黄素素的解释,珠光宝气的手一挥,直晃的我两眼发晕,便听到她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这仪态委实端庄。” 黄素素低下头,答道:“臣女黄素素,爹爹现任尚书府黄林之。” 太后若有所思,哦了一声,“是尚书之女啊,难怪我眼瞅着这气度不凡。” 神思恍惚间,又听闻老太婆语调一转,问道:“你是谁家孩子?” 抬目一看,不正是在问我么?学着黄素素的模样行了礼,“民女颜扶雪,是……” 话还没说完呢,就又听闻老太婆沉声道:“哦,你就是那个让玉儿跑来与我置气的女子?抬起头来,让我瞧瞧,是怎样的模样,让我那孩子丢了心智。” 我缓缓将头抬起,双目却不敢再看过去。 第113章 这模样确实是有,气度上配不上我们玉儿 却听闻上席之人说道:“哼,这模样确实是有了,就这气度上还是配不上我们玉儿。” 听到老祖宗的话,我先是开心,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认可我外貌,但是听到下半句就忍不住难过了…… 忍不住偷偷拿眼神瞟了漂黄素素。只见她一身黄衫低眉顺目,恭恭敬敬的站在哪里,怎么看都是风景。心里不住的喟叹道,果然是大家风范啊。 皇后娘娘许是想出来解围,不想让我们太难看,这才说道,“这人家自个儿喜欢。” 老太婆鼻子哼了一下,生气道:“偏偏就是他自个儿喜欢的不行,还没成亲就被迷得连不顾体统,国殇娶亲的主意也敢拿,这日后还了得,我看这尚书家小姐就不错。” 听了老太婆的话,我心里基本明确了两条概念:一皇后这解围解到马腿上了;二老太婆很生气。 想到这里,心下一惊:老太婆这是喜欢黄素素讨厌我呢?她不会让我爹不要赶我出门吧?要是她要季玉人娶黄素素呢?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季玉人说了娶我的,不许反悔,待会儿我就去问清楚。 被老太婆好一顿当面批评,如果我还能吃得下就真的是狼心狗肺。待她挥手让我退下时,就想着再也不来了,恨不得直接奔马车回家。却被无双拉住,一路随了她来到寝宫换身衣服。 一边看着无双从衣柜中翻出各色宫装,一边叨念着,“这件太薄,这件大了,这件我最喜欢……” 好一阵,直到衣柜都空了,才见她手里终于有了套衣服。黑色底子,白色外衣的裙衫。 “你这是想让我给谁戴孝呢?全是白的黑的!!” 说到这,忍不住想到娘。今日庆幸我娘称病没来,若是今日这般被剥了面子,只怕又会躲在屋头好一阵哭,若是日日抑郁,久了这套衣服没准我还真穿得上。 无双将手中衣物丢给旁边宫婢,无奈的说道:“那怎么办,除了这件我不喜欢,别的我都喜欢啊……” 我忍不住翻白眼,原来她是故意给我不喜欢的啊。眯着眼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她在知道我要被宫飞鸾带走时,为了维护我,勇气大爆发,与新君直面冲击。呃,那夜一定是她喝多了。以无双这样的性格,才不会帮着我。除了喝多了我找不到合适理由解释她突然爆表的勇气。 “你就不能挑一件稍微稍微好看一点的么?”我将拇指卡在小指尖上比划着。 无双想了想,问道:“我昨日那套蓝领子在哪儿?” 宫婢恭敬的回道:“回娘娘,那套裙衫昨儿个下雨踩湿了裙角,本应送去洗,但因今日晨间大雪,下午一直忙于宴会的事宜,所以暂时还在此处……” “行了,就这套吧。”无双不等宫婢把话说完就打发她去取衣物。 “无双,你不会想给我穿这件吧?”我忍不住咂舌道。 她却端坐于镜前,在眉上又添了几笔,“昨儿个刚得的新衣,就穿了小会儿,也不算脏衣,你凑合下得了。” 第114章 可他醒后真成了呆子 我咬着牙,“无双,你忒小气了。”赌气背过身不理她。 唉,古人有说交友不慎、遇人不淑?我这是算哪样?心里委屈着,这样的场合谁自虐才愿意上杆子儿来,要不是为了见她宁愿在家绣花也不来。 无双见我不做声,这才合上妆台,丢过一套干净衣服给我。“得得得,看把你给委屈的,这套给你穿吧。记得还我。” 我捏住手中衣物放在鼻下嗅了嗅,没有异味。 无双却是叉着腰埋汰起我来,“瞧你那小家子气的样子,我要是太后我也喜欢黄素素。” 隔着屏风,悉悉索索的总算换好衣服。将换下来的脏衣服交到宫婢手中,这才说道:“喜欢又怎样,阿玉还是只会娶我。” 无双白了我一眼,转身递给我一杯暖茶,“看你给得瑟的。” 我取盏靠近坐下。 只见她远山如黛,细密平滑的生长在眉骨之上,蜿蜒绵延至眼角鬓角,不长不短,恰恰好与她这双英气的眼睛相呼应,生出种种风情。 难怪我会觉得她与上次见着不一样了。模样没变,气质变了,她舞刀弄剑惯了,几时能画出这般好看的眉毛,这般风情细腻。 手中不觉一紧,像是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我定了定心神,纠结着该如何去证实这个问题。宫内寂静无声,方才伺候的宫婢都被遣。 我们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短暂的话语停滞,偌大的宫殿内便只有暖茶冲泡的声音,真是孤寂的可怕。 环顾左右确实无人,这才低声说道:“书呆子前日病了,我拿过去给他了。” 无双垂下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轻轻应了一声。 “书呆子在九娘家后院,病倒了。我将你赠与我的红参送了他,一下子就好了。”我故意又重复一遍。 “哦,我知道了。”无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可是熟悉至此的人又怎会听不出其中情谊呢? “可他醒后真成了呆子。”我讲话题引至此处停顿下,想等等无双的情绪。 她沉默了片刻,见我没打算继续说的样子,忍不住追问:“怎么了?”语气里依然是尽量平静。 “每天都关在屋里不出来。昨儿个我去探望他才知……”转头看向无双,到底要不要告诉她呢? 无双那双好看的眉毛,隔着重重雾水,真的成了远山眉黛卧芙蓉的样子。 我心底叹口气,女为悦己者容。她就算此刻不曾爱上新君,只怕也在计划爱上吧。逃不掉、躲不得,不若直面面对。 她是聪明的,明知与他是断了的缘分,索性放弃。纠纠缠缠的下去也只是两个的痛,害了大家。 想起推开书呆子家大门的刹那,寒风将桌前的纸片掀了起来。纷飞落尽,我看到一身素色长袍,脸色苍白无血,双眼深陷,胡渣横生的书呆子。他饮酒作画,沾豪推磨下无数个无双。或嗔、或笑,每一种模样都细致入微,栩栩如生,情尽可至此。 问世间情为何物,情为何物? 第115章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无双曾说过,这世间情爱本该是,能在一起便在一起,不能在一起便果断放手。所以她现在是要放手了。 我也庆幸当日看到颓废不堪的他,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 不能在一起便果断放手,你若下不去手,我帮你断! 走过去,伸手打翻了他的墨盒,黑色的墨水汁液溅满了他一身。 我想气他,“无双若是心里有你,早该抹脖子上吊了。她现在在宫里活得好好的,她有她的荣华富贵,你何苦作贱自己?” “她是可以干干净净死掉,她又何尝不想,可是她死了会连累世子……”他颓然跌坐在太师椅上,从地上随便捡起酒坛喝起来。 心中有什么轰然裂开。情至如此,再艰难也会想着她的感受,站在她的角度去体量,真是傻呆子!本呆子! 问下情绪,故意说道:“阿玉与帝君是同胞,最多再关几天禁闭,又死不了。” “可是外人会怎样想?帝君的姬妾为了世子,入宫寻死?或者说是二者有私情?再好的兄弟也忍不下这般屈辱,何况是帝君。”他说。 “本来他们就没有什么事……”我较气真来。 他抱着手中酒坛,推开窗扉,“可是人言可畏啊。就像这风要往哪里吹,其实你我能阻止的。” 我推开他,生气道:“既然你都知道,还作贱自己?”一脚踢开满地画片儿,“你作贱自己也就算了,还拖上他。你的这些画像要是让有心人知道了,她还要不要活了?” 他拉过我坐下,递过一杯冷酒,又一张张的拾起地上的画儿,扔进火炉,笑着对我说:“所以画过今日我便不画了。因为我要去内宫做画师了。” “什么……”我惊立起来。 “九娘说得对,不能在一起,又不能放下,就守护吧。在宫里做画师未必可以见到她,但那样总觉得近了点,便能守住她一样,心里也着实安了许多。”他笑得自我陶醉。“以后住在宫里这些画儿怕是不能再画了,今日索性让我画个够便是。” 说完将我推出门外。无论我怎么拍门,里面皆是沉默以对。 书呆子的感情到这里我怕是不能解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真是大傻瓜! 想到此我不禁浑身一个机灵,他们两个一个要放下一个要穷追不舍,这样下去怕是会坏事,心下开始痛恨九娘,好端端的鼓励他做甚? 他朝宫内相见不可相识,相知不可相亲,不是生生在将伤口掰开和好再掰开么?相见不如怀念,相忘于江湖,才是正理。奈何呆子是不会听我的…… 觑眼看了看无双,面容姣好,不似娇憨,更甚娇憨的她也能从容的面对一切,摇头默叹,呆子真是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啜了扣热茶,收回神思,这才接着说道:“他每天都关在屋里不出来,去看了才知他尽然也是放下了,在家好好的研习经史子集,还说明年要考个状元娶一房媳妇儿好好过日子。” 第116章 哪里是镜花水月,分明是暮颜花作起孽 无双站起身,背过我,说道:“嗯,那样也好,他的人生本就该如此,我于他、他于我不过都是一场镜花水月。” 哪里是镜花水月,分明是那日开在樟树下的一株暮颜花起了幺蛾子。 冯国人相信世间有两种花最美,一种是傍晚凋谢的朝夕花,它是尽力美丽,是真的好看;一种是便是同样开在角落里的暮颜花,摇曳的花粉嗅多了便会产生幻觉。上次我远远地瞧着,一点点绿色的小花瓣儿挂在细细的梗儿上,显眼都谈不上,更何谈好看。 书呆子定是中了暑热,被无双扑倒在地,鼻子里跑进去太多的花粉,才会被无双惊艳,我笃定道。 九娘捂着还不太明显的肚子,小心的避开方桌尖角,用力的点在我额头,说道,“若是一株暮颜花就能让人产生幻觉,那这冯国上下不全都不正常了。” 我暖茶,思索道,也对。暮颜花也是到处开在角落的。 那日我换了衣服也没再赴宴,无双也以醉酒没再回到宴会。我一心记挂着老太婆那句“我瞅着这黄素素倒不错。”不顾夜的寒冷,也管不得什么淑女仪态,半夜踹门进了季玉人的房间。 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不许你娶黄素素。” 季玉人被我唬的一愣,将我搂在怀里,搂着我的乱发,戏虐道:“这几个月你倒是应了句纵我不往,汝宁不嗣音呵,怎么今儿个一来就打翻了醋坛子。看来我还真得提一壶好酒去感谢感谢她。” 我拿哭红的眼圈,瞪着他,“你敢,她欺负了我,你还去谢人家,以后怎么给人家夫君啊,呜呜呜……” 越想越气,你们这都是联合起来欺负我。我哭得那么伤心,季玉人却笑得那么开心。九娘说的,喜欢一个人时会因为他难受而你难受。他能笑得这么开心肯定是不喜欢我啦,不喜欢你又对我好,故意欺负我,越发气不过了,抬口咬在他腕子上,痛得他直呼“救命”这才满意的松了牙齿。 在他再三保证心底只有我一人时,这才承了他的情,让他用马车送我回家。翌日醒来,爹和哥哥都不在府上,娘亲在忙着调教新来的丫头,我便偷跑来九娘家凑热闹。 却不想是过来被气的。我刚刚提出暮颜花的猜测,又被她骂脑子笨。唉,委实不知我是怎么想的,大早上跑过来送挨骂。 微生宏朗还是一如往日,咸咸淡淡的做在柜台前喝茶。只是初见时那身好看的蓝衫子,已经洗得有些发白。 “姐夫今日还在柜台前喝茶,不用出去摆摊?”微生宏朗的名字委实太长了些,平日里换不习惯,索性自作主张唤声姐夫,也不枉九娘待我如此亲近。 微生宏朗放下手中书卷,看了看外面天气。“今日只怕还有暴雪,出去也无人问卦,不如躲在屋里陪你二人。” 我撇了撇嘴,走出酒肆。青石板铺就的路子早已干透。抬头望天,大朵大朵的白云后光芒如利剑,穿云而来。一看云朵儿后面就是明晃晃的太阳。 第117章 玲儿说什么好就什么好 瞎子姐夫就是瞎子姐夫,就算会算卦又如何,还真指望能看准天气。我走到柜台前,拍了一下桌面,引得他放下手中书望过来,“姐夫,你这眼睛瞎了,就别预测天气了,回头干旱测成暴雨延误农情就不太好了。” 我这话是不好听,反正九娘刚欺负了我,没办法还回去,就只能欺负他了。 微生宏朗又低下头,指尖摸索在书卷上,不紧不慢的说道:“嗯,是看不好了,所以我才来了此处过自在生活。” 他不生气,到让我的找茬显得好生无趣。悻悻然回到桌前,九娘已经为我烤热了一个馒头。雪白雪白馒头在烈火上变得越来越蓬松,面食特有的甜香味愈发浓郁,咽了口水,伸手要拿。被九娘一把拍开,“作死啊,好吃也不怕烫了手。” 我吐了吐舌头,乖乖地坐在一旁,看着九娘指尖翻动,火炉上的馒头便飞到了桌上。 “无双说,宫里的酒不如九娘家的好喝。”我盯着雪白的馒头都快流口水了,卖乖拍马屁道。 九娘撕掉一层焦掉的外皮,柔柔软软的馒头便落到指尖,“那活该她倒霉,以后喝不到了。” “你把书呆子推进宫里,我看无双会更倒霉。”热烫烫的馒头又香又软,贪吃放进嘴里太多,一时咬不动。 “对,我就是存心要她倒霉。”九娘手中拨弄火钳道。“宫里头现在不是太后执政么?这新君就是个摆设了,书呆子感情是呆了点,做事还是不错。” “那和他做画师有什么关系?”我不解的问道。 九娘白了我一眼,说了个让我吐血的理由,“偷点情报卖给祁国啊。” 我…… “据我分析,新皇年纪轻轻,定然是血气方刚、血性男儿,怎么肯服那老妖后。” “九娘,咱说话能注意下措辞么?你可以用年轻气盛、或者年轻有为都可以,这血气方刚用在这里不太合适吧。“ “你懂个屁!”九娘骂我时,喷了一脸口水。“反正就是血气方刚这么个意思啦,肯定要夺权,所以我觉得他应该需要借邻国之力,完美反击。” 听到这里来,我心中大约有数了,转头冲柜台后的微生宏朗嚷道:“姐夫,你也不管管她?这么乱来。” 微生宏朗从柜台后抬起头,微笑道:“玲儿说什么好就什么好。”说完又低头摸书了。 九娘很满意他的回答,得意的冲我扬眉。 我实在不忍心打击她,但是这是唯一证明我脑子正常的机会,怎么会放弃。也翻了个白眼道,“嘁,你的计划完全行不通。新君就算有这个想法他自然有办法联系到人,哪儿用得着你这条线。第二呢,你忘记书呆子师傅是谁了?我爹啊,我爹一心只有冯国的,要不是我打小儿流离在外,否则我肯定是天天把《女戒》挂在嘴边儿的小姐儿。所以书呆子八成儿也是这种想法,你想用他传递消息赚钱?行、不、通!” 第118章 上次阿玉不是说你有个师妹么 九娘依然不死心,“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说:“试了也白试,明知不可为。” 九娘情绪一转,豁然起身,冷哼道:“有些人嫉妒还不肯承认。” 我也跟着站起身来,与九娘四目相对,“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夸我脑子好使儿么?怎么成我嫉妒了。” 九娘短暂的错愕了下,似乎觉得我说的还有点道理。坐了下来,神伤道:“果然怀孕的女人都会变笨,我连她这个笨脑子都比不上了。” 我…… 这算什么,承认一下我脑子好使会怎样?偏生非要说是自己的脑子也不好使。气得我直鼓腮帮子。 微生宏朗见我二人气氛有些不太好,摸索着过来,笑道:“玲儿,不是你脑子变笨了,这次真的是颜姑娘的脑子灵泛了些。” 听闻此言,对这个姐夫的印象好了很多,直接逼近季玉人了。这么久了终于有了肯承认我不是笨脑子了。 九娘也闻声,侧转过冲微生宏朗说道:“真的么?” 我与微生宏朗连连点头,“是是是,当然是真的。”这才算安抚下九娘的情绪。 待九娘被邻居唤了出去的空档,我趁机问道:“姐夫,是不是怀孕的女人都这样?时好时坏?” 毕竟是第一次遇到怀孕的九娘,还是有些好奇的。 “哪里,一直都是好的?哪儿时好时坏一说?”微生宏朗浅浅得对我说道。 这里我又不得不佩服九娘挑男人的水平,真的是绝了。 炉火渐渐淡了下去,新添进去的柴火噼里啪啦的烧出几许火星子。 “姐夫,你觉得会有喜欢九娘?”手里拿着根烧了半截的火棍,敲打的炉边上,叹道:“你说书呆子和无双在一起是怎么没多久,怎么现在一个进宫一个就要活不成一样。” 微生宏朗,低头摸着书,明明是个瞎子,总给我看书的错觉,他说,“也许情深早已根重,也许缘分早已注定,相遇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看来我真要好好去读读书,这微生宏朗的话,我是一些懂又一些不懂,可是又不想发问。如果我问了,不就成了脑子笨? 外面风雪依旧,半分没有要停的样子,九娘也不知在隔壁家帮衬着什么,去了这会儿。 暗沉的天色,让陈旧白色的酒肆更暗淡了些。我忽然好奇上次的事情来,张口问道:“上次阿玉不是说你有个师妹么?快说说。” 他抬起头,将书卷搁在腿上。我这才看清,原来他看的书,尽然每个字上都密密麻麻的用小针沿着笔画戳出一个个小洞,九娘还能做这等细致活儿,陷入爱恋便不可拔。如今她也放下了过往,对于微生宏朗的过去,就越发感兴趣了。 又追问,“九娘知道么?” 喷热的火舌,将离火炉最近的小腿撩得滚烫发痒,我缩回脚。就听到他啜茶放杯,“小师妹确实有,玲儿嘛,本来是知道的。” 一说九娘知道,就更肆无忌惮了,“你快说说,怎么回事。” 第119章 你怎么知道我没找她 他将身体后仰,靠在宽大的椅子上,身体是如此的消瘦、薄弱。撤窗的光茫打在他脸上,仿佛能凝出白霜。 北风刮过长廊,旗幡被吹得猎猎作响,“反正天气不好,索性,便于你说道说道这故事,真怕时日久了不记得。”他说:“我自小跟随师傅修习长生之术,也算是无欲无求。可是小师妹的到来就打乱了所有的一切。第一次见到我,她怯生生的看着我,就像柔弱的小猫儿一样,看得我心都柔软了,就发誓要好好保护她。我哄着她叫师兄,她会跑开,脚间的铃铛串儿跑起来玲玲作响……”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铃铛儿?玲儿?我以为在他们二人的感情世界里,九娘是胜者,没想到这微生宏朗才是胜者。九娘只怕是师妹的代替吧。 他说:“我便叫她玲儿。玲儿是个聪明的姑娘,我交她的口诀隔离便能背诵下来,真是讨人喜欢。” “九娘也很聪明!”我强调。 “嗯,所以我很喜欢……”他颔首点头,笑答道,神色你毫无一点愧疚之意。在一个女人为你生儿育女的时候,可以这样大言不惭的承认自己喜欢另一个。心里顿时有了几分别扭。 他又说,“玲儿是个语气软软的姑娘,就算,不喜欢也只会沉默,不会反对。” 心里又是一下咯噔,完了,九娘性子这么泼辣,肯定不如上一个招他爱了。 “可是呢,真发起脾气来,也就那么一次……” 我忽然有些不想听这个故事了,听一个男人说起自己的曾经爱人,还能这般浓情蜜意,就觉得别扭难受,甚至恶心,可是我又很想知道为什么他这么爱的人,会离开他。 他啜口茶润润嗓子继续道:“渐渐地熟悉起来,才知道她也是有性子的姑娘……” “其实我就想知道,你们是怎么没在一起的,现在她在哪儿呢,你为什么没去找她?”我有些受不住突然这么罗嗦的他,打断直接问道。 又是一笑,仿佛在他的世界里,就没有生气这个词,脸上就不会有生气的表情。他说:“因为我有责任守护苍生,不肯同她远走高飞。” 又是责任,为什么在男人的世界里,面对责任总是被抛弃的是女人。公子是,他也是,我开始怀疑阿玉会不会也这样做。 “然后呢?你现在能跟九娘就在一起,说明你已经完成责任了,为什么不去找她?”我问。 他展演一笑,“你怎么知道我没找她?” “那就是找过了,找到了么?”我又问。 “你猜!” 鲜少见他说话如此不坦率,撇撇嘴,“没找到,找到就从刚才那劲头,怎么会和我们九娘在一起。” 他哈哈笑了两声,直起身子,端着茶碗,收好书卷又躲回柜台“看”书。 风雪见小,散了一身风雪的九娘站在门口,冲微生宏朗说道:“方才在门口听到你笑了,莫非这个笨脑子又做了蠢事逗乐了你?” 第120章 你们家季玉人,嘴上能不能积德 听到这话,脸顿时鼓起了腮帮子,“是啊,我就说了几件九娘的糗事,他就笑了。” 九娘听了一惊,两条柳眉拧在一起,又放了下来,“罢了横竖也就那么几件,你也说不出大事来。” “哦,是吗?那个给人递手帕子,却递成了肚兜,算不算大事?”我问。 九娘本来抚下的眉心,这会儿跳凸的厉害。 柜台后的微生宏朗,噗嗤一声又是哈哈大笑,打趣道:“玲儿,这事儿也忒有趣了点,怎么听你说到?” 我忙回应,“嘿,你不知道当时,可多人了,她本事给人家递帕子擦拭嘴角,却抽成了肚兜,季玉人说,那公子,直接脸躁得丢下一定几个铜子儿就跑了,躲在画社哭了三天三夜……” 九娘已经听不下去,竖眉喝道:“你们家季玉人,嘴上能不能积德!” 一口气说的太过凶狠,气息没跟上,憋在脸上起了层层红云。 我得意的笑笑,拍拍手道:“不能,我们家阿玉说了,谁叫你平日欺负我,多说几个糗事,还回去。” 她听了,捞起桌上的筷桶就砸了过来。小步一跨,就躲了过去。嘻嘻笑个不停。 九娘见抓不到我,自叹有身子的人,也不与我胡闹。白了眼柜台后的人,倒了杯热茶下肚。 我这才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九娘倒是下的手,刚坐下没被她一把抓住,重重的在腰间捏了一把,“叫你得意。” 撇撇嘴,外面呆了会,全身发冷,提壶倒茶,九娘先我一步拿走茶杯,仰头饮尽,末了冲我得意的扬眉。 这有什么,收起好保持着端茶的手,重新翻开一个杯子继续斟满水,这次先她一步抢到茶水,慢条斯理的啜了口,学起她刚才的模样说道:“你就是见不得我比好!” 九娘不以为意,抬起越发丰满的胸部在我身前晃动,“我本就比你好。” 心中顿时感慨万千,九娘你真的懂得如何伤人心。 嬉笑一番,时日也过的快,家人来接我的马车已经候在了门口。我起身与九娘告辞,九娘却附耳交代到,“你姐夫说最近天气不好,就别出门了,好好呆家里。、”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九娘说的这些话其实有特别的意思,怎么都想都不明白。看来我真的是笨脑子。 跟车过来的还有个小丫鬟,细细打量光洁的额头,健康的肤色,眉宇间尽是恭顺。她说她叫小桃。 原来名字普通的人,性格也普通。她可以叫小桃、小李、小东、小西,哪一个我都觉得可以做她的名字。唯独无双,却着实让我再想不出一个与她性格相配的名字。 “小姐,今日府里有喜事儿。”侧首边的小桃小心翼翼的与我寻着话题。 我也不想成了什么欺负善良人的恶小姐,遂打起精神问道,“什么喜事儿?我哥要娶亲了?还是我娘又怀上了?” 小桃前几日在我娘处受调教的时候,断断续续与我有过相处,只是近日小姐做久了,对于她这个新来的不自觉就摆起谱儿来,说话做事都不如从前随意。 第121章 祁国有个人可在等你 一连串的发问,她连连摇头。 我嘟囔着嘴,身体后倾,居然靠在一个软软的垫子上。果然婢子就应该这样,万事为主人着想。忍不住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小桃,也是心思细腻的孩子。若是换成无双在这里,多半会埋汰我一顿,更别提软垫了。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坐姿,语气放软了下来,又才问道:“那是什么事儿?难道我爹要娶小妾?” 小桃捂嘴偷笑,“听说老爷十多年不纳妾,这会儿怎么会纳妾。是小姐你要嫁人了。” “我?我嫁人?我嫁谁?”这个消息太突然了,完全想不到答案。 小桃却是极其平淡的说,“还能是谁?宁王府世子啊。” 听说是季玉人心下松了口气,这个关口突然提起这事儿,真不得不让人心惊。我突然好奇,“国殇不准嫁娶么?今儿个怎么可以了?” “陛下亲自降旨,听说今儿个老爷进宫便是商议此事。”小桃为我掩了掩膝盖上的毯子,叹道,“小姐,你说今儿个唤老爷入宫,跟着就下旨成亲,这宫里头做事好快啊。” 是啊,快的奇怪。年前还说要禁足,现在忽然就说准许婚嫁。想起方才九娘对我告诫,总觉得会有不好是事情发生。 “那世子呢?应该解了足禁吧。”手中的金丝琉球炉,渐渐冷了下去,我将它递给小桃,“定了日子么?” 小桃替我收好暖炉,“听说是正月十六,元宵节后。世子下午早早儿的便去了府里与老爷商议聘礼等诸多事宜,这日子匆忙,听刘妈妈说府里头这几日会忙的不可开交了。” “哦。” “老爷本事一早就要招您回去,世子打人听说您在酒肆,就吩咐我们天暗时分过来接便可。”小桃又继续说道。 季玉人也还不错,知道我喜欢与九娘呆与一处,特特放了我出来玩儿。只是若是再聪明点便好,多日未见,我也很想尽快见到他啊。 想到此,幸福得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姐笑起来真好看。”小桃呆呆的看着我赞道。 虽然这是一句拍马屁的话,可是也让我开心了好久。 马车内的视线越来越暗,小桃蜜色的皮肤溶在黑暗里,不得辨识。挑起侧帘想看看行至何处,却发现车外高头大马上俨然高坐的几名侍卫。 不对,仅仅是城内接送用不着侍卫的。何况还是……六、七、八,十名佩刀侍卫。 掩上车帘,大脑迅速的思索,似乎真的有不太好的事情要发生。这些侍卫虽然同样是身着乌衣,却不是我见过的王府从人,难道是有人假扮? 会是谁?大概只能是他了。 多日前的宫内小宴,我见到了他,传说中因体弱而无法执政的新君。 我换好衣物,与无双小酌,不多时,新君便从门后转了出来。 他看到我的第一句话,不是寻常见礼,而是问:“朕送你祁国可好?” “当然不好,”我摇头。 他说:“祁国有个人可在等你。” 第122章 看来你是不愿意帮我 “这儿也有人等我,陛下。”我屈膝回道。 无双自是在一旁斟茶自饮,全然不顾。没想到这么快,就认识另一个她。不如上次勇敢,似乎还有心推动这场闹剧。至少在我看来,她是与新君一起将我诳来此处。 “可是朕觉得那边对你的意义更重要。”他说。凤目半眯,审视着我,一身王者气息压来,“你可以考虑考虑几天。” “不必了,我觉得留下来对我更好。”我斩钉截铁的回道。 “哦,果然心肠歹毒啊。”他大步跨坐在凳子上,将手臂搁在桌上,看着我。 “什么意思?”这句话说出来必有原因,我追问。 他丢出一本折子,明晃晃的页面儿立在地面上,我不明所以。 “你爹可是个老狐狸,想两边都不得罪,这是可难办了点,我不喜欢缺乏长远主见的人,而母后素来看不起你爹。不如……”他放下翘起的脚尖,俯身说道:“不如,你帮你爹选一个吧。若是你肯去,我保他无恙;若是不肯去,怕是看不到春天啊!” 他既然把话说到这里,我倒也随意了些,站起身来,坐在他对面。无双斟好一杯茶递了过来。 “哟,还有点胆识。”他赞道。 “你既然这样威胁我,必然是此事只有我办的来,我何苦怕你。”我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搁下茶杯。 他眯眼笑道:“果然是个妙人,”伸手挑起下巴,又赞道,“难怪他那么喜欢,朕忽然觉得只要我把你送过去,这事就已经成了?” 手心里不由冒汗,冷笑道:“宁可别高估了我,既然你都能知道我和他的关系,那也应该知道他曾对我痛下杀手吧。” 他眼眸里闪现出惊异的光芒。 “咦,您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你调查的很清楚。”我推过茶杯,无双又细细给我温上。 “朕根本没调查你,只是看他哪里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了。”他说。 “哦,那您一定不知道,我和他现在已经结束了。”我站起身来,扶了扶,“就怕您背着太后、季玉人将我送过去,非但得不到好处,反而误了您大事可就不值了。” 说完,起身,“臣女先退下了。” 弓腰紫衣内官,将我拦住。他笑了笑,“既然那么喜欢你又怎么会轻易放手。” “哼,既然喜欢又为何杀我?”我转身挑眉反诘。 “在朕看来,你一定做过令他痛恨的事情……”明明是在威胁别人帮助,在他嘴里说来到成像朋友聊天。 “……没有。”我咬着唇道。 “唉,看来你是不愿意帮我。走吧。”他挥手,紫衣内管才为我让我出条路来。 当日与他的一番纠结,尚未能如他的愿,这才几日就反悔! 又挑起侧帘,漆黑的夜色里,景色都融进了黑色,看不出行至何处,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尚未出城。这么黑的夜色直让我想起一句话“夜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 放下帘子,低声问道:“马车是从哪里来的?” 第123章 他是无求,无双的哥哥 “应该是世子府的吧。” “应该?你不确定就随便上了人家车,出了事怎么办?”亏我刚才还在夸小桃心思细腻,没想到办事却不沉稳。 小桃见我生气了,咕咚一声跪在面前,“小姐,息怒。世子说马车在门口候着,我出来时就只见这一辆马车,所以……” “所以你没确认就带了过来?今天最好没事,有事的话,我第一个丢下你跑掉。”我的话是说的重了点,可是想着小桃做事这般不稳重,也委实让人心烦。无双也不稳重,好歹有一技之长,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跑。这小桃?细胳膊细腿儿的,一看就不是能打能跑的人,万一有个什么还得我救她。 小桃跪在面前不敢吱声,我却需要趁着车辆尚未出城,自救。想也没想,推开车门。冷风毫无意外的全都灌了进来,吹得我一阵寒颤。 “小姐,何事?”旁边骑马的侍卫快步上前问道。 这么小心翼翼,根本就是在监视我嘛。“车里呆着太闷了,想下来走走?” 说着我便要跳下行驶中的马车。 侍卫长手中长鞭一扬,便把我又丢进的马车,“外面天寒地冻,还请小姐顾惜身子,别再生出个头疼脑热。” 他说的话好像是那么回事,的确是为我好,可此刻在我听来,分明是在掩盖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一个侍卫,拼什么管我。季玉人都不敢管着我……”我嚷着。 “世子怎么待你是世子的事情,我只管做好我的事情。”他顿了下,又说道:“还有,小姐,请注意身份。这般吵闹可是不像大家闺秀的做派。” 这意思难道是,侍卫和季玉人无关?他不是季玉人派来的?那真的是来劫我的?顿时心下更紧张起来。 马车悠悠转转的响着,马蹄儿哒哒,回响在街道尽头。一声一声的回响在我耳中犹如鬼魅。算了我脑袋瓜子也只有这样了,想不出好主意了,唯有跳车。 打定主意,便翻身下车,一路往回奔。 隐隐约约能听到有人唤我“阿雪”,却不敢回头去看,生怕被抓了正着。 我能逃脱完全是因为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此下停顿必能被追上。 跑得急了,干脆提一口点在石狮子上跃上屋顶,继续狂奔。 身后衣袂翻飞,一个身影晃至眼前。 我条件反射急忙后退,脚下不稳踩在瓦片上滑了下去。惊慌失措下,想要抓住什么却扑了个空。 以为一定会摔下去,屁股不痛个三天三夜便是脖子要痛个两天,没想到却摔在了季玉人的怀里。 “阿雪,你跑起来还挺快的,险些要追不上了。”季玉人放下我,揉着我头发说道。 惊魂未定,加上狂奔,一时喘气不匀,只能指着眼前的季玉人,和他身后的侍卫,“你……你……”你个不停,却接不上下文。 季玉人笑着拦下我的手指,重新为我系好大氅,指着身后的那人说道:“他是无求,无双的哥哥。” 哥哥?难怪脾气那么像,说起话来一个腔调。只是无双现在是宫妃,他怎么也算是皇亲国戚吧。怎么还在世子府做侍卫? 第124章 永远在一起,直到暮颜花不再芬芳 “无求就像我大哥,他喜欢呆世子府,也算是寄居我府中。今日他原是好意,见天色已晚,你们两个女子迟迟不归,这才匆匆跟上。”季玉人的解释虽然合情理,却不合我意。 我向那个无求近了几步,“好意?好意会不打声招呼就偷偷跟在马车旁吗?会一个二个裹着厚厚斗篷跟着嘛?像个鬼魅,要不是我胆子大,早被吓晕了。” 无求抱剑于胸,“你要是只那么点胆量,劝你还是别跟着世子了。迟早会被拖累死。” 喂,明明是你不对吓唬我在先,还动手。现在不认错就算了。还跟我计较胆量。真的是比无双还讨厌。你们兄妹毕生修炼的一门功课,肯定叫《如何成为一个讨厌的人》!一顿腹诽,刚刚被鞭尾抽到的胳膊似乎还在隐隐作痛,心下更来气了。 转头对季玉人说道,“季玉人我告诉你,府里有我没他,有他没我!你要是想我嫁你,就趁早把他撵出府去。” 季玉人面露难色,很是为难,“这话我只听有人让我赶走府中女人,你倒是第一个让我赶走府中男人的。你这醋坛子也太酸了点吧。” 我……谁是吃醋啊,分明是……好吧,季玉人既然都故意这样说了,我若是再咄咄逼人就过分了。 收拾了下仪表,这才由季玉人牵着坐回马车。 挑起珠帘,就见跪在地上的小桃,和顺的低着头,听见帘子响动,这才匆匆抬起头,眼底那抹还未及收起委屈堪堪落入我眼底,顿时觉得尴尬不已。季玉人倒是笑了笑说道:“你这不是把在无双哪儿受的委屈,全还给她了吧。”又对地上的小桃说道:“起来吧,别跪着了。阿雪,是欺软怕硬的人,你对她越凶她就越怕。下次对她凶点就好。” 小桃从地上爬起,不高的车内,尚且不能完全站直,弓着腰也笑开了,对我说道:“小姐,我在外面候着。” 马车又悠悠转转的行驶。见车向着城门行驶,我不禁问道:“咦,这是要去哪儿?不是回家么?” 季玉人温暖的大手包裹着我冰凉的指尖,黑暗里他说:“谁说回家了,听说城外有个收漂亮姑娘。我打算卖掉你去换点钱花花。” “哼,那不如把你也一并卖了,随我一起。”心知他说的不是真话,心里也放松下来,言语间不经意就成了攻击状态。 “唔,单独卖你,人家也许还会给一两个铜子儿,要是连我一起卖,怕是贴钱都不会收你……” “呸,是贴钱都不会收你吧!”说着就叫过去掐他。恰好马车起了一个颠覆,我便顺势倒在他怀里,这次倒是没急着起来,索性靠在暖暖的怀里,软软说道:“……就算贴钱我要跟着你,永远在一起,直到朝夕花不再朝夕。” 耳边的季玉人哈哈笑了几声,将我搂住,温柔附耳道:“嗯,永远在一起,直到暮颜花不再芬芳。” “那你告诉我,现在我们是去哪儿了。”我伏在他膝间,将指尖绕过青丝,松开又绕起。 第125章 颜姑娘,是有福之人 “回我岳父家。”他拍拍我的手,又将掌心摊开放在前面。 我便默契的将手搁进他的掌心,“为什么绕行这么远?” “因为吉祥街和如意巷是迎亲的主线路,现在正在封路了,抓紧修缮、装扮,迎接我们七日后的婚礼。” “十日后?”我抬起的头,“怎么这么突然?” “怎么你不想嫁我?我恨不得今日便取了你,你倒好还觉得突然,真是个白眼狼。”说完在我脑袋瓜上轻敲了下。 “不是,三年变十日,怎么不突然?”我解释道。 “哪里突然。”他叹了口气,“这不过是太后的一点如意算盘。有了家室的藩王世子,便要调离京城,远赴它方。” “哦,这样说来就是分割你和他,削弱他的实力,这满脸褶子的老太婆本就讨厌,现在更讨厌了。”我气鼓鼓的说道:“上次拿黄素素挤兑我,这次你要是走了,我一个人在京城怎么办?” 他握着我的手一紧,“你不打算跟我走?” “可以么?”我仰头思索着回道:“其他世子的家人和孩子,不都是留下来了么?” “呵呵,那是做人质,我怎么会舍得留下你,自然是随便留下一房,带你走。” 我板正身子,气哼哼说道:“你哪儿来的一房?” 他嬉笑着将我拉了过去,鼻子抵着鼻子笑道:“山人自有妙计,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大约是因为马上要出嫁了。爹唉声叹气的在我房里坐了好久,摇着头出去了。娘领着一群从人,为我测量尺寸,量制新衣。府里一下子多了好些人,每个人都好像有好多事情要做,她们从身旁过能带出风来。 看着一大群人为自己忙碌,心中到底有些难以坦然接受。带着小桃,拐了哥哥,又混在了九娘这儿。 围炉团坐,闲聊。今日的微生宏朗,笑的格外多,言语也多了不少,进来便与我哥大碗兑着喝了几个。 雪纷纷,只见一白衣,持黄衫的美丽女子飘进店来。 她收起伞来,樱唇微启,冲我们问道:“请问,君浩哥哥可在?” 当真是娇软若黄莺,直接酥麻了颜扶溪的骨头,勾走了颜扶溪的魂儿。 我抽过他手中空掉的酒碗,转身指了指角落里的作画的呆子,“在那儿呢!” 她欠身一谢,便走了过去。当真是莲步款款,我看了都生出嫉妒。 九娘在我眼前晃了晃,小声道,“这就是老太婆说配得上季玉人的黄素素?” 我点点头。 “呸,这老太婆糟践人。季玉人哪儿能配得上她啊。”又撇了眼坐在她身前的我,说道:“也就你这种脑子笨的和他一起才算合适。” 我…… “九娘,这话说的我可不认同。”黄素素将伞收起,靠在墙脚,捡了个位置坐到我们中间说道:“颜姑娘,是有福之人,由世子照应着,自然不需太聪明的脑子。” 我狠狠的点点头,极其赞同她的话。 九娘脚尖轻轻抵了下我的脚,“点什么头?人家说你笨呢!” 第126章 画面栩栩如生,场景强烈 我立马怒视黄素素。 大哥颜扶溪也做近了些,扭过我看向黄素素的脸,说道:“可不是,愚不可及!黄姑娘当真是一眼定好坏啊。”打击完我,又双手抱拳自我介绍道:“在下颜扶溪,黄姑娘初次见面,若有冒犯,还请多多包涵。” 我…… 原来你对一个姑娘的喜欢,有必要踩着妹妹的血泪爬上去么? 我刚想问黄素素来找书呆子干嘛,季玉人突然跑过来,硬生生将我与九娘隔开,挤在中间坐下,埋怨道:“成亲这种事,你倒是比我还安闲。” 无求裹着斗篷,带了一身寒气,抱起地上的一坛酒,坐到一边喝起来。 外面风雪似乎又大了些,我冲一旁的荆君浩招呼道:“书呆子,快点过来烤火暖和暖和吧。” 荆君浩笑了笑,将临近两张桌子拼凑在一起,拒绝道:“难得今日人都在,下个月我便要入宫作画了,怕是再没这时间与大家相处,做幅画留个念想吧,以后。” 我站起身,指着一旁喝酒的无求,要求道:“那行,那你画我们就行,别画他,你和他不熟。” 书呆子应道:“好。” “你要把我画的漂亮点。” 书呆子展纸推墨,点头。 我这才满意的坐下。无求却一脚将我的凳子踢开,若不是季玉人拉着,我怕是又要出糗。 他张口便能问道浓烈的酒气,冲着书呆子大声说道:“我是无双的哥哥,你说我能不能画上去。” 荆君浩听到提起无双,手中笔法明显一顿,他推走这张废掉的白纸,又重新展开一张,指着炉火边的懒猫,笑道:“我那是哄颜姑娘的,今日在场的活物哪怕是只猫我也都画下来。” 听呆子这样一说,就来气了,“书呆子,你要是画他就别画我!” 无求举着酒坛子,灌了一口,“都得画上,最好画上她这要哭的样子,来日方长,我必定不开心时,便取出来笑笑!”他说。 “无求!你真讨厌!”说完,便走过去荆君浩,警告道,“书呆子,你要是敢画我的话,我就全部给你撕掉。” 黄素素走过来拉住我,软语相劝,“颜姑娘,你且回位安坐,莫要扰了君浩哥哥作画。” “不,我就是要让他画不成。”我倔强道。 见黄素素过来拉扯不动我,颜扶溪也过来了,拉住我另一个衣袖,“笨妹子,难得哥哥能上一次画,你就别添乱了。” 听哥哥这样一说,本来放弃了,无求又激了一次,“既然颜姑娘这般泼辣不爽,不给画,荆兄,你索性在她的位置用一条张牙咧嘴的猎犬代替了吧。” “无求,我这辈子跟你没完,梁子结大发了。”转头便要去抢荆君浩笔下的白纸,季玉人、九娘也纷纷来劝。 后来的后来,我在明书画交流会上见到了这幅,被装裱细致华美,三五成群的当时文人骚客,驻足点评,画面栩栩如生,场景强烈真实。我点头,是啊,当然真实。 画面里,九娘远远的站在炉火边抬手,似乎在指挥众人如何拉我回来。微生宏朗坐在火堆边听得很开心,笑得嘴都挂到耳边。季玉人抱着我,黄素素上前挡在我和荆君浩之前,颜扶溪抱臂站在黄素素旁看着抓狂的我,荆君浩,埋头桌前乱中急画,而罪魁祸首,一脚踩在凳子上一手靠在桌上,抱着酒坛看着外面的枯藤昏鸦。小桃则是捧起酒壶看着胡闹的我们。懒猫打了个哈欠,圈在暖炉旁小睡…… 第127章 薄荷香混着淡淡的脂粉香将我淹没 几日后的婚礼听说很热闹,十里红妆压素雪,千人的仪仗队停在的颜府门前。 喜娘扶着我上轿前,我看到了白马上一身红袍的他,大红的色绶带将他的脸应得红彤彤的,出风满面的接受众人道贺。 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里,我一眼便看到了挽着瞎子的九娘,冲我浅笑。多日不见的书呆子,此刻也束起长发,精神抖擞,冲我抱拳道贺,一如当时道贺九娘。 有人将辟路人手中的鞭子递了过来,大哥一笑说道:“今日妹子出家,就让哥哥来辟路送嫁。” 紫袍爹定定的站在台阶上,抹着眼泪,不停的私语,“怎么这么快就嫁人了,怎么这么快就嫁人……” 娘轻抚爹的后背,安抚道:“出嫁是喜事,小姐在天之灵也该安息了……” 小姐,说的便是我娘吧。 锣鼓喧天,鞭炮阵阵,众友道贺…… 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么美好,如我想的一样。可是看到了开始,却没机会看到结尾。 再次睁眼不是红顶红面的喜轿,华丽的黑色缎帘飘飘扬扬…… 小桃将我扶起,喂了几口水又放下,努力几次都无法张嘴说话,困意来袭,又沉沉睡去。 半梦半醒间听到驾车男子说道,“……再行五日便到祁国了。” 语气甚是熟悉却想不到是谁。 再次醒来,依然是颠簸的马车,黑色幔帘,飘飘扬扬扫在我脸间麻痒,忍不住嘤咛一声。 一身劲装的小桃,从怀中取出油纸包,展开抖弄出几许药粉,放在水中,塞给我喝。 我奋力抬手,打翻了茶水杯,冰凉的茶水溅到领间,凉得我一哆嗦。 “怎么了?”外面的人问道。 小桃飞快的收拾水渍,回道:“大公子,小姐醒了打翻了药。” “那赶紧再喂一遍。”外面的人又挥了下鞭响,马蹄声更急了。 口不得言,手不得动,恨恨的盯着小桃。 小桃被我看得心虚,“小姐,你别怪我。”说完,抬手便抚在我肩头,点在睡穴上。 沉沉睡意汹涌来袭。 我不知道冯国帝都行至祁国需要多久,所以我无法得知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朦朦胧间感觉到自己被人抱起,从一个怀里交到另一个怀里。 薄荷香混着淡淡的脂粉香将我淹没。 “怎么还是一身喜服?”他言语里尽是寒冰之气,冻得我忍不住往温暖的怀里缩了缩。 男子语气恭顺谦和,“既然国主将舍妹赠与陛下,犹如和亲送嫁,自然要着喜服。” 他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哈哈大笑,笑声震得耳膜隐痛。 努力睁开眼,想看看是谁,却只看到黑带玉冠,布满青茬儿的下巴。 绵长的一个梦里,他又出现了。还是那方院子,还是那株榕树,方脸留香在燥手的麻绳儿上,为我缠满了青藤。翠绿色的裙裾,翠绿色的绣鞋儿时而点在草地里,时而飞在空中,我在想,若是公子一会儿来了,一定要问他是喜欢我还喜欢我? 荡出几个回合,公子便含笑而来,漫天花雨落下,将我与他隔开,不辩真颜。 第128章 对呀,你喜欢我 “公子,”满心欢喜得跑过去,却在五六步远停了下来。手边的裙裾,已经被紧张的我拧起一个褶子。 他含笑看着我,手中新摘的小黄花儿被捏在手里转了好几个圈儿。 纠结许久,终于鼓起勇气说道:“公子,我喜欢你,你……喜欢我么?” 他呵呵的笑了两声,跨过花雨,那张脸,顽劣的笑了笑,“我想过会喜欢一个人,却没想到会喜欢你这只猎犬!” 最后一片花瓣儿落下,他的面容清晰可人,却不是我在等的那个人。有些失望。 “季玉人?怎么是你?”我绕过他,背向坐在地上,“别捣乱,我在等公子。” 季玉人将地上的花瓣儿抓起满满的一把,从我头顶抛下,又在我耳边缓缓说道:“你的公子都不要你了,你还等他作甚。” 是哦,公子已经不要我了。他,在某个潮湿的清晨将我抛下。 纷纷花雨,瞬间变幻,雨水瑟瑟,打在榕树叶上,沙沙作响,而我搂着被湿透的身子,沉浸在公子不要我的悲痛里。 “阿雪,你说有话要问我。” 公子一身白衣,他从雨中来,雨水却未将他沾湿。伸出手,扶起我,拨开贴在脸上的湿发,问道,“是什么话?” 我抽抽搭搭的,汲着鼻子,委屈得问道:“你喜欢我么?” “喜欢。”他说。 “哦,可是我不喜欢你了。” 我惊讶的捂着自己的嘴巴,脚下青草已不见,幻化出一个个浅洼,乌黑的泥水延着我为中心一波一波的荡漾开来,我看到破碎的自己。 “我不是要说这个,”抬起来,急急辩解,开口却是,“我不喜欢你。” “我不喜欢你……” “不喜欢你……” 无论我怎么努力,本来嘴边应是“我喜欢你”的话,却终究发音成了“我不喜欢你”。 雨水越来越大,冲刷着一切,榕树上的秋千已经断了根绳,斜斜的挂在上面,被雨水打得左摇右晃,而我似乎在这场雨里更加狼狈。 季玉人从树后走出,冲我招手道:“对呀,你喜欢我。” 雨水不知何时停歇,水渍褪去,显出枯黄的野草,榕树上绿叶也黄了满枝,纷纷落下。季小胖、公子、榕树、秋千纷纷淡去。 周遭的一切都暗了了下来,黑暗包围了我。一束光从头顶照下,我看到了脚边自己的身影,单薄无力。榕树叶儿落在了白色光圈里,上面笔墨未干的写着,颜扶雪喜欢季玉人。抓着叶片儿的手,不由一紧,心中默念,颜扶雪喜欢季玉人。 秋风呼啸,吹在已经干了的身上,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睁开眼,纵横交错的朱漆大梁撑住了整个房顶。宽敞的大床上,软垫沉沉,叫人翻个身都困难,不远处雕花隔前,绯色透明纱幔被一层层放下。未曾紧闭的窗外,我看到了最亮的启明星。冷风呼啸,未曾紧闭的窗扇将窗棂拍得啪啪作响,一张一翕间,寒风趁虚而入,掀开层层帷幔,直扑来。 第129章 你一个人便可抵我千军万马 我惊讶的捂着自己的嘴巴,脚下青草已不见,幻化出一个个浅洼,乌黑的泥水延着我为中心一波一波的荡漾开来。 “我不是要说这个,”抬起来,急急辩解,“我不喜欢你。” “我不喜欢你……” “不喜欢你……” 无论我怎么辩解,那句本来是“我喜欢你”的话,到了嘴边就成了“不喜欢”。 雨水越来越大,冲刷着一切,榕树上的秋千已经断了根绳,斜斜的挂在上面,被雨水打得左摇右晃,而我似乎在这场雨里更加狼狈。 季玉人从树后走出,冲我招手道:“对呀,你喜欢我。” 雨水不知何时停歇,水渍褪去,显出枯黄的野草,榕树上绿叶也黄了满枝,纷纷落下。季小胖、公子、榕树、秋千纷纷淡去。 周遭的一切都黑了下来,一束光从头顶照下,我看到了脚边自己的身影,单薄无力。榕树叶儿落在了白色光圈里,上面笔墨未干的写着,颜扶雪喜欢季玉人。抓着叶片儿的手,不由一紧,心中默念,颜扶雪喜欢季玉人。 秋风呼啸,吹在已经干了的身上,不由得了个寒颤。 睁开眼,纵横交错的朱漆大梁撑住了整个房顶。宽敞的大床上,软垫沉沉,叫人翻个身都困难,不远处雕花隔前,绯色透明纱幔被一层层放下。未曾紧闭的窗外,我看到了最亮的启明星。冷风呼啸,未曾紧闭的窗扇将窗棂拍得啪啪作响,一张一翕间,寒风趁虚而入,掀开层层帷幔,直扑来。 掀开暖被,撑着虚软的腿脚,关掉窗户,躺上床。继续回味刚才的梦境,一遍又一遍地默念“颜扶雪喜欢季玉人”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刚睁眼,床边守着的侍女,就过来搭话:“小姐,可是要起?” 我艰难的从干涸嗓子中挤出一个“嗯”。 伶俐如她,便招呼候在一旁三五从人,扶我起床,替我穿衣洗漱,待可坐至妆台前,又端出暖茶递过来,甜甜一笑,道:“小姐,这茶刚凉了会儿,这档子刚好润嗓子。” 我接过茶一口饮尽,犹觉不够,又接连痛饮几杯,才满意的添添舌头。 一番接茶自饮,让我发现,现下已是能自由动弹。 干咳两声,试了试嗓子,确认没问题,这才发问:“阿鸾呢?”又恐旁人听不明白,补了一句,“宫飞鸾,你们陛下?” 侍女好像误会我的意思,她安抚我道:“小姐放心。陛下今晨走的时候还说,冯人着实会送礼,委实让朕欢喜。所以奴婢猜测着冯君所求之事必能应允。” 送礼?冯君?果真是好极了。 就在大婚前几日,新君还与我见过一面,内容也不过是把上次的重复了一遍。 那天,我说,“换政这种事情当然是国内解决就好,殿下就不怕这样求助于外人是引狼入室。” 可是已经在权力争夺中红了眼的帝王,直言不讳的回答:“我怕啊,所以才要你去,你一个人便可抵我千军万马。” 我否认,他却再次肯定这种看法。 第130章 你叫公子时,带着淡淡的鼻音 “我是男人,男人看女人的眼神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一眼便能懂。帝王最该隐藏心思,可它看到你却变得真实,可见你当真是他心头宝。” “你怎么确定我会帮你。” “你爹上书一封奏章主和主战称述利弊,却不肯下决定推荐谁。我以为以他这般耿直性格是不惯于做出这种事。何况当今太后行事狠辣,见不得人举棋不定,痛恨看形势的人。若不代表你爹选好阵营,那么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的理由千篇一律,而我学会了寻找新的理由,“季玉人不会让我去。” “这个你放心,我会帮你。” 我……其实不用你帮,因为我根本就不会去。 “只要顺利借到兵,助我取得皇印,令尊必能安然无恙。”他反复撺掇我,为了尽早回家,不延误婚礼,只得答应帮他。 以为与他达成同盟协定,却没想到还会来这一手。心里痛恨他是奸诈。 也不知无双是否知情?阿玉又是怎样的态度。国主劫走我,他必定会找我?而冯都到祁边境也不是三五日可走完的,为何他们可以一直畅通无阻的走出来?太后呢?难道精明如她的人又怎么可能放任不管呢?太后不拦?季玉人难道也不拦么? 愣忡失神之间,镜中玉人已装扮完毕。侍女挑出一条翠色发带,正将未束起的长发扎起。 我出声阻拦,“给我也挽上去吧。” 侍女将手中发带绕了几圈,好心提醒道:“小姐,出嫁了头发才可束起。虽然你是冯国送来的,未必会有出嫁这些仪式,但是也要待你与陛下行完周公之礼,便可束起了。” “给我挽上去吧。冯国我已经嫁人了。”我又说了一遍。 侍女还有些迟疑,迟迟不肯动,见状我便自己拿了根簪子绕了发尾卡在脑后。 左右端看,觉得挽起来也还不错。 便闻廊间纷迭而至的脚步声。未见其人,便听到他的声音。 “人,可有醒来?”他问。 “回禀陛下,姑娘已醒,正在梳妆。”答话的正是刚才的的侍女。 接着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幔帘后一身黑衣的他就要过来。 我忙出声制止,“慢着,你一个男人真好意思随便进来。” 明明已经跨过二进门的脚步又缩了回去。 虽然曾经很熟悉,而如今我已嫁人,又被当做所谓的结盟利益而被送了过来,一时之间真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表情去对待他,索性假装别扭,先拦住再说。 他仰头,双手背到后面,笑了两声,“早知你会这般拦着朕,就不该盼着你醒。” 我藏在内间,低着头不去看他的身影。黑袍下的他,哪怕是用熟悉的语气说话,也没有以前的感觉。顿时心下一松,看来我是多虑了,他不是我家公子,又怎么还会喜欢他。 思及此,语气里不由多了几分疏离,“陛下您说笑了。” 外间响起桌椅挪动得声音,想是他已经坐下,语气有些冷意,“叫我公子吧。你叫公子时,带着淡淡的鼻音,朕听着格外喜欢。” 第131章 从今以后你是我最讨厌的人 正正了衣冠,依然语气疏离,婉拒道:“陛下,那不过是年少不知事,如今哪敢。” “哪敢?”他重复,语言里充满了回味,“唔,当年你可是追着朕喜欢……”语气里充满了试探。 靠着镜台端坐,想起了那个香樟树下的书呆子与无双,笑了笑,低头把玩腕间串珠,“陛下,那时候是喜欢,如今却恍觉不过是镜花水月的情爱,我早忘了。” 还要说什么,就听闻幔帘前珠帘摇动,他大步跨了过来,板正我的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眼神里阴鸷可怕,他冷哼道:“在朕看来你现在也未必懂事,既然不喜欢,怎么成亲这天还会留着我的玉扣。” 说完,他将我时常呆在身边的荷包里拍在桌上,玉扣掉了出来。 撇了眼桌上的东西,将荷包推至他身前。“本来还不知道该怎样将此物还与你,既然你先提起了,那便收好吧。谢谢的你玉扣,我如今安好,阿玉会守护好的我。” “他?”他挑眉,“你想都别想!” 你…… 一时被他气得无语,索性背过身不理他。以为回避下,兴许气氛会缓和点点,却不想新挽的的发髻又惹到了他。 只一抬手,乌发落下,接着便闻珠玉与石台相撞的声响,怕死挽发发簪已经被摔碎。 “谁给她挽的发髻,拖出去给我将手砍了,连个头发都不会挽,留下来做什么。”他一声低吼,跪了一地的人,门外进来两名内官“请”出了方才的挽发侍女。 这女子,倒也沉着,跪拜在他脚前,叩谢,“谢陛下不杀之恩。” 他却是看也不看一眼,将她踹开,后在一旁的人,赶紧将她拿走。 看着倩影就要消失在拐角,这才回过神来,出声呵道:“慢着!”又将双手伸至他身前,说道:“头发是我束的,你砍我的吧。” 他嘴角勾出一抹笑,浑身上下充满邪气,“你若是求我,我便放了她。”这句话他说的格外顺口,似乎已经被说过无数遍了。 我摇摇头,我知道每一个每餐后面毕竟有一顿砒霜,不知道我这次开口,下次会要求用什么还,而如今的我怕他要的我还不起。 他收起笑容,冲外间吩咐道:“斩!” 我急了,心慌意乱,上前追赶被拖出去的人。繁复的宫装拖住了我的脚步,环佩急响,看着他们越行越远。索性脱掉宽大的外袍,小步跑了起来。 他们沿着长廊一路行去,无论我怎么追还是相隔百步,终于在长廊的尽头,我听到了女子的一声尖叫,跟着便是重物撞击地面的声音。 提起的脚步,又缩了回来。害怕看到血淋淋的画面。 凉水一次又一次的被泼在地面,笤帚刷刷声,带走艳艳的鲜血。 他站在我身后,咸咸淡淡的叹道,“两年了还是一点都不懂事。” 强忍着眼眶儿你的泪水,挥开他伸过来的手,一脸鄙夷,“宫飞鸾,你赢了,你成功打击到我了。但是从今以后你是我最讨厌的人!” 第132章 这只是开始…… 他身形僵硬,瞳孔猛地收缩,周身散发出的寒冷气息。纷迭而至的从人们一个二个的全瑟缩着身体。 不禁开始有些后怕,若是他再做出这样的事情我该怎么办。不愿有人被牵连,也不愿意被他抓出把柄,但转念一想,这是他的国家,就算斩了所有人与我何干。心里又觉得放松了些。 “唔,朕心情很坏。”他说。又审视我几番,“似乎你的心情不算太差。” 正在僵持着,有从人躬身来报,说冯国将军求见。 他勾起的嘴角,一笑,“朕决定与你分享下坏心情。”说完,便吩咐道:“不见,告诉他,冯国弄坏了朕的东西,现在心情甚是不快,借兵之事免谈。” 从人得令重重退下。 他不肯借兵,那我爹怎么办。 怒视他一眼,“我人都在这儿了,你怎可言而无信?” 他绕过我,“这只是开始……” 跪满长廊的宫人们纷纷避让,黑色袍子沉沉的扫在地面。 我咬牙跟上,怯生生的攥住衣袖,“公子……” 闻声,身形一顿。 “去见见他好么?”我说。语态软软,形态娇憨。 他不动,我抓住衣袖的手不自觉的松了下来。唉,看来我真的不是个好的使者。 “摆驾乾元殿。”他吩咐着,又顺着衣袖握住我的手,将黑色大氅披在我肩上,搂着我在一众人的拥护中上了华盖宝车。 南方我离开的这几日,似乎有放晴的迹象,而这北方,大雪更是嚣张,鹅毛大雪,在路边起了积雪。一只僵掉的麻雀从房檐栽倒在雪地里,又迅速被积雪掩埋。 乾元殿内炉火旺盛,进门我便冲到炉子旁,贪婪的享受温暖。而他则一脚踏上高台,安坐于双龙盘珠的金雕下。 伶俐的宫人为他端出暖茶,他招招我,将茶递给我,“祁不比冯,会冷一点。待习惯了也便好了。喝杯茶暖暖吧。” 油润的茶杯内,浮出一点碧色,我好奇的问道:“这不是瓷器吧,瓷器手感不是这般啊。” 他笑得放下刚刚翻开的折子,“几日不见,也算长见识了,这是羊脂玉。” 捧茶的手,不由一慌。忙将茶碗搁置回案上,“听闻祁盛产玉石,不想却这般奢侈。” 宫人又从旁端出个茶碗,皆是油润的羊脂玉制成。细辩纹理,如碎若絮显然是一块石头萃下来的,心中不由咂舌,这得是多大块玉啊。 乳白色的玉杯里,扣着的浅茶香茗。觑眼看了看案前他,思忖着,他怕是再也喝不惯磁碗盖儿泡的茶了吧,怕也是不再喜欢那个傻气十足的我了吧。 现在的我,只怕是又一个无双。开始认同九娘的话了,他们对我们的夺取,不过是出于男人的自尊。 吸口气,看来我当真是要做个失败的使者,面对一个不过是志在必得的物神,他又怎么会在乎你的心情,你的想法。不过是要顺着他,求得一点利益。 咬着唇不由发懵,我哪里懂什么察言观色。桌子下的小手纠结成了一团。 第133章 无赖不可怕,就怕无赖懂文化 温暖有力的指尖,抚平眉心,点在我鼻尖,温言笑道:“怎么听说是羊脂玉做的就把你纠结成这样?” “是啊,”我将头伏在在案上,盯着眼前的茶碗,“从前生气了我没少摔过公子的茶碗,这下我怕是不敢再摔了。” 他也索性伏在身子,将脑袋搁在案几上,我们之间隔着莹白油润的羊脂玉杯。指尖轻轻的沿着杯沿画着圈,说道:“从前常常被你摔了捧茶,坏了瓷器,我就想着改名换套羊脂玉的,看你还敢不敢闹情绪摔我的茶。” 搁在案几上的脑袋,摇了摇,“我现在碰都不敢碰,要是摔坏了,你找我赔,这下真赔不起了。阿玉为了救我,身家早空了,只怕也赔不起……” 搁在案几上的茶杯忽然泼倒,温热茶汁翻倒在桌面上,眼看就要浸湿折子。伸手就要去捞,却被他拦住。 “小雪,放着吧,他们会收拾的。” 说完,早已候在一旁的宫人便簇拥着过来。 慢慢的抽回手,深吸口气,除了不会哄人,我的最大优点便是说实话。实在不知该如何讨好,倒不是楚河汉界的全说清楚,“其实陛下懂的,我不过是一个被抵押过来的,而非自愿。待冯国大定之后,我是会回去。”低着头说着这些话,我不敢与他对视,想着接下来的话,可能会更让他伤心,索性背过身,不去看他,“我不知道阿玉是不是勾勾手指我便会过去,但是他若对我说,回来吧。我必定是会走的……所以,别对我有太多想法,我们不过是镜花水月!” “镜花水月?呵,你倒是看得开。”他将手搭在我肩头,沉声说道。 “不是我看的开,而是小雪今日已经嫁做他人妇,”身形一矮,搭在肩上的手落了空。“陛下这般作为,委实有些不合礼数。” 方才忙碌收拾的众人纷纷退下,香炉内暖烟升起,袅袅冉冉,弥散在薄凉的空气中。 “嘁,小雪,我以为你该聪明点,想着如何哄着我,方为上策。这番作为可真是愚蠢之极。” “我不想骗你……”我咬着唇,还想说什么,门外有人通报,冯使求见。 他看了我一眼,捏起我的下巴,恶狠狠的说道:“唔,马上你便会后悔这么说的。” 说话间,一身常服的男人便被推了进来。门外透亮的天光将他的身影拢住,不辨真言。 “你是?”我低声试探。我猜测着他便是送我来的人。 埋下的头抬起,挺直了身形说道:“祁君莫非要言而无信么?你与我君谈好的条件已经满足了,怎地要反悔不成?” 门扉禁闭,烛火的光辉照亮了他的脸,这不正是那个让我讨厌的无求么? 他抬手丢出一张白纸,就着烛火燃烧,“朕何时与尔君谈过条件?不过是你们君主一厢情愿罢了。” 无求大约没想到祁君会耍无赖,气得咬牙。我在旁瘪嘴,嘀咕,无赖不可怕,就怕无赖懂文化。 第134章 你说该拿你怎么办 白纸化为灰烬,他说,“本来还有几分欣赏,奈何送来的委实不是好东西,便觉着没必要大费周章了。” 话音刚落,无求带火的眸子就扫了过来,烫的我一缩。 “你先回去吧,等我消息。” 嗫喏着哄他回去,却被他呵断,“我只望姑娘能明白点,呆在祁国。” “我怎么不明白了,我满心欢喜的以为嫁人了一切就会好起来,哪里知道被你们送到这里来。本来谈得好好的,我只负责牵线,这么做算什么?将我丢在这里算什么?……”说带此处,情不禁,落下了泪,若是按照以前的商谈,送完信便可回去,但现在看来,分明他们已经勾搭在前,就等我跳进来。 “不是新君……”无求低着头吞吐道。 “……那是谁?”其实心里有个名字呼之欲出,可是话到嘴边却不敢说。 案几前的宫飞鸾,啪地声丢下折子,“……你应该来之前就接到密信了吧。” 无求不答。 宫飞鸾,也懒得与他搭话,看着泪眼婆娑的我懒懒说道:“既然季如氏送我这份大礼,便收下了。回去告诉你们太后,祁国内政不稳,暂不便参与他国内政。” 得道回答的无求,半跪回道:“无求,这便回复。”说完,便要退出门外。 我急忙拉住要退出去的无求,质问:“你不是南军的人么,怎么会背叛季玉人遵太厚指令?” 无求收回衣袖,撇了我一眼,这眼神像极了无双。“哧,南军又如何,我当以天下苍生为重。见令行事,归属皇权,并非个人。姑娘莫要理解错了。” 什么苍生,什么责任,你们男人的苍生与责任为什么要将我搅和其中。 “那既然是归属皇权,与我何干,我也要回去。”说完提着裙裾便跟出门外。 他猛的止住脚步,一头便撞在了背上,“我说你就不能安生点么,这样吧,小桃就给你留下了。” 我摇头。“不,我要回去。” 黑袍玉冠的他不知何时也跟了出来,只是说,“既然如此,将军也便留下吧。” 话音落,周围边走出几个佩刀侍卫,将他围在中间。 回头只见他一脸森然。见我看向他,转身又进了乾元殿。身后传来零碎的脚步声,想是无求已经被带走了。 这样被拖延着,不知对于国内会不会有影响。 我也跟了进去,昏暗的烛火下,他卧靠在软榻。宽大的袍子散落在地。 “今日走,明日走,横竖都是会回去的。”我嘟囔着。 他翻身假寐,语气淡淡,“你刚来,朕不想吓着你。” 听他如此一说,便知无戏,闻言忙噤声。 香炉内的香片燃尽,他捂着心,叹道:“本想对你凶一点,可不知怎地,小嘴儿一撇,便是无法了。” 复又坐起身来,“你说你是不是笃定我会被你吃得死死的,所以才敢这般挑衅?” 我蹲坐火炉旁,望着坐榻上的他,摇头否认。 他索性离席,走了过来,与我面对面的坐下,“你说该拿你怎么办?” 第135章 别紧张,很快就过去了…… 我摇摇头。 “罢了罢了,再陪我几日吧,过几日便送你回去。”他拍着我的头无奈的说道。 我还是摇摇头。“现在我不能回去,我回去了无论是我爹还是我的朋友们都会有危险,只有我在这里,他们才会有所顾忌。所以不管你是怎样的决定,至少都要让他们知道我还在你手里……放无双回去吧。” 黑暗里,他的眸子亮了亮,“你倒是明白?”脸色忽然沉了下来,“方才故意试探?” 我点点头。 他呼地起身,带起的风流,险些将我嫌烦在地,“小雪,看来我们以后会很难相处了。” 我不解。 “普天之下最不能试探的是男人的心,何况还是帝王的心。就算试探,也不该认。”他说。 “可是我不想骗你。”我解释。 他蹲下来,抓住我的火,红红的炉火忽明忽暗,映着他的脸也忽明忽暗,“笨至如此我倒也能喜欢至今,方觉你也有着慧暇视野,到越发让我喜欢了。” 闻言,全身一阵收缩。 他说:“从前我还想,是不是你不喜欢便能放你走。现在看来怕是没法松手了。” 说着便将我抱了起来。朝着卧榻走去。这情形是如此的相似,拽着他衣领的手不由一紧。 “公子……” “别紧张,很快就过去了……” “公子……” “来人啦,将冯国使将速速送离国土。” “公子……” “何事?”他从我脖间抬起头来,摸索的啃咬着下巴,双手摸索在腰间。 暗下来的天色透着一个又一个的窗孔里,落在床榻上。我只觉身下一冷,猛然觉醒,一掌抵住俯身下来的人。 “公子……” 他翻着潮红的脸颊,喘着出气,这般望着我,“何事?” “我……我身子今日不爽利……” 闻言,送腰带的手径直向两腿探去,指尖隔着软滑的布料,摆弄起来。双腿交卧,也阻挡不住这种酥麻的感觉,撑着的手也送了下来,他说:“不是月中才会来么?今日朕倒要查查。”说完,指尖已经穿过腰带,探到里间。 酥软无奈之下,断断续续的说道:“行至祁……祁国……嘤……公子……额……水土不服提前……呀……不要……提前来了。” “哦,是这样啊。”抽出手指的他,趴在我身上,不知在二人间放了个什么,又热又烫,隔着薄薄的底衣摩挲在两腿之间,豆大的汗珠,自额间冒出,“嗯……那便罢了。” 说完,麻利的一个翻身,宣外间布饭。 凌厉的宫人鱼龙惯出,将珠帘挑起,纱幔束住,偶尔从我身边路过,便觉得是在看我,脸上潮红了一片。 隔着软香的饭菜,腾腾热气,将我与他隔开,想起方才的事情,低头不敢看他。 小碗里各色菜式被他堆得老高,是不是提醒我,“怕冷多吃点羊肉”、“这个有葱,朕给你挑掉”。 而我由始至终一言不发。见外间天色已晚,天边挂着几颗稀疏的星辰。我想起了那个看梅的夜晚。 第136章 不要试探我 “其实南园的梅还在。”我说。 “祁国的梅比冯国的开的时间久。”他说。 “还开得更好看吧……”我说,“不然公子怎么舍得丢下我呢……” 筷子“啪嗒”掉在地上。伺候在旁的宫人迅速递过新的,他接了过来为我夹了块羊肉,放在碗里,“是不是,朕到是不知,不若明日去看罢再说。” “你让我叫你公子,那你可不可不要自称朕?”我试图从言语中拉紧彼此的距离,打算为自己绑定一个护身符。 他舒朗一笑,“朕是你的公子,也是天下的帝王,你可以叫我公子,而朕已经不能再心无旁骛的喜欢一个人。” “所以在必要的时候,你会再丢弃我一遍。”我问。 “不管怎样做,相信朕,都是为了你好。”他低眉叹道。 手中的筷子,重重搁在桌上,愤然离席。 “站住!”他厉声喝道,迈出门槛的脚步一缩,他说,“所以,朕在努力让自己成为可以保护你的人,不让任何分离你我的事情发生。” 指尖扣子门框里,回眸浅笑,“我注定是要走的,阿玉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是么?”他走过来,扒下扶在门框上的手,哈了口热气,揉搓几番,“有些事并非是看到的那样。” 我哼哼的抽回手,“不许你诋毁他!” 他张了张嘴,终究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北祁的冬风格外寒冷,脱下外袍的我冻得瑟瑟发抖,不高兴的甩开他,又圈在炉火旁。 “今夜我住哪儿?”打了个哈欠,又说,“那边我是不会住了,害怕。” 他眉头蹙了蹙,“今日吓到你了?”一脸关切。 伸手捂了捂打着哈欠的嘴,“我不知道她到底犯了什么罪,非要杀她,还非得我背这个黑锅。” 说完,双手枕在脑下,睡在软榻上,拉过方才散在上的黑袍盖住,合住眼睛,“我也是方才才想通的,想你一个以做君当为明君为理想的公子,怎么会做出这等荒唐事。” “朕确实想做个仁爱的君王,可是现下的世道不许朕仁慈。以暴制暴是最简单有效安定国本的方式。” 床榻猛的摇动,他从身后,抱住我,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所以,我是暴君,暴君的处事原则是看朕心情,所以日后别再谎言试探了,朕不知何时会失去耐心,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可别怨朕。” 听着他的话,身体越来越冷,觉得他的话像真话又像假话。 他松开手,为我盖上绒毯,又说,“朕是越来越享受这种权利压制人的感受,尤其享受被人祈求的感觉。希望你不会逼我到哪一步。” “我没有……”我小声呢喃。 “嗯,只要日后别再像方才这般骗朕便好。”他圈着我,“今日便只当你说的是真话,身子不爽利便早点歇着吧。” “其实你也不希望逼着我求你的,对吧?”我低头咬着手指头问道。 他拍下我咬的指头,“不要试探我。” 第137章 有些人生来便该是帝王 “哦,那我今日睡在哪儿。”我换了个话题。 肩头被他拍了拍,“今日且在这里安睡吧,明日接了踏月再给你们寻个住处。” “那你……” “换到新的地方会睡不着吧,朕陪你睡着了,再去看折子。” “哦”了一声,合眼不再多问。却怎样都睡不着。 想起被阿玉搂着睡的晚上。他站在重重幔帘之下,回头调笑,“我还有重要事儿要办……” 唉,筹划了那么久,亲还是没能成。 如果阿玉知道,今日与公子这般困觉,会不会休书不要我? 不知道哪个影子闫惮还在不在?他不会躲在某个房梁上正在画着这份睡意图吧。 想着想着越发睡不着了,索性坐了起来,却发现外间烛火通明,似乎有女子的声音,而身旁的他已经不见。 摸索着靠了过去,重重帘影之下便见一宫装丽人,与他说着什么,似乎有些不高兴。 “公子……”我挑帘而出。 见我出来,忙停下笔,从案前走了下来,宫人已取过外衣,他亲自为我披上,“怎么醒了。” 皱了皱眉,嘟囔着,“有些吵,睡不着。” 他看了眼身前宫装女子,示意她退下。女子倒也是识大体之人,欠了欠身,“臣妾以为,陛下必定会以国事为重。” “皇后放心,此事朕自有主意。” “那臣妾便放心了。”说完径直退出门外,由始至终不曾看我一眼。 无双说,宫里的女人一个个都是披着羊皮的狼,看着你会笑的很好看,犹如亲姐妹,背地里,却是什么刀好使用哪把。 顿时后悔,刚才出来的太鲁莽。 他拉着我回到软榻,我却不能成眠。爬起来,想要推窗,就闻窗外稀疏脚步声,接着咔哒一声,推不开的窗扉打开了,漆黑漆黑的夜空里不见星辰。 我伏在窗前,任由冷风带走我的睡意。 他也走了过来,学我半跪在窗台,撑着脑袋看我。 “没有星星……”我有些沮丧。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星星一直在……” “为什么我看不到?”我问。 他拍拍手,只见宫人一盏盏的拿起灯罩,灭掉烛火,长廊下的灯火渐行渐远,对我说道:“你再看看……” 方才不曾见到的熠熠星光,渐次多了起来。 “星星在黑暗下才会越发善良。”他说。 我迷糊糊的哦了声,慢慢合上眼。 次日醒来,天色已经大亮。外间那个人的身影早已不见,一时之间难以分辨,昨夜赏星辰是梦,还是遇见皇后是梦。 刚要起身,就有眉眼谨慎的宫女为我穿戴。这次我不敢耍小性儿,她给我穿什么便穿什么,头发怎么挽起,便怎么挽,任由她们摆弄,而我只能枯坐的凳子上不敢动。 不多时,受众人簇拥着他便进来了。 从镜中,看到一身黑袍金带,蟠龙欲海,更是英俊威武。从前的公子端是好看都让我心生敬意,现在这般威严,到让我生出害怕。有些人生来便该是帝王,这般看来到真如龙神所变。 第138章 若是留香还在,便真是舒坦了 他一边走,一边脱掉外袍,见他过来,急急忙忙行礼,耳边金玉叮当响个不停。 扶起我,仔细端详两番,便打赏了众人。 我偏偏头,“公子,觉得阿雪这样打扮好看?” 想着额前一点螺发,耳边一点珠玉,只是觉得镜中人可人,却不知晓怎地能叫他这般高兴。 他点了点鼻尖,“可人极了。都让朕喜欢到心底了。” 想起从前上着绿衣,下着粉裙的飞到公子面前问是否好看,公子忍着笑答夸我,还非说是九天仙女下凡,得瑟的我在街边游逛了两圈,最后是哭着回来了。这次他又夸我,心里警觉起来,“公子,定然又在心里笑话我了。”抬手便要扯掉头顶银饰。 被他拦住,叹道:“这次真的很好。” 这才悻悻收回手。 本想着下朝定然会忙碌,没想到他换过简单衣饰,挑了十来名从人,便驾着马车来到离山。 第一次知道原来山可以长得这边高,可以奇石与翠盈盈的碧树相合。有别于冯国的北丘山,它一面曲线柔美,蜿蜒多情,一面俊秀利朗,泼辣干脆。 九百九十步石阶上的踏月,倩容依旧。见着我第一句问候是,“谢天谢地,陛下总算找着你了。” 牵着她的手,不由一抖。觑眼看眼身后的他,笑容明朗若晨曦,默默赞许。看来他是不准备说了,忧愁着如果让她知道我现在和那个爱招惹姑娘的季玉人在一起,会不会要提刀劈了他?还是会踢刀劈了我? 他至身后贴近,拦着我的腰,细语道:“踏月若是知道了,必定会连我一起劈了。这样你我他三人又要去地府纠缠了。” 闻言浑身起了阵鸡皮疙瘩,这还真是她性子能干出来的事。 沿着草丛里分出的路子小行不过百步,便见一建筑精良小院。这与我想象中有不太一样了。 “踏月姐姐,你这小日子还挺舒坦。” 踏月欠身停住,指了指院中一抹土堆,说道:“若是留香还在,便真是舒坦了。” 这才发现小院左手边有一块高高隆起的土包,绕过土包便见石块碑文上简单铭刻六字,“先夫留香之墓”。 鼻子一酸,便跪倒在墓前。 抓着手边的黄土,朝墓碑丢了上去,“破留香,你这个坏蛋,说话不算数,还说要带踏月姐姐看大山大水呢……你一个人睡在这里算什么?” 又抓起一把黄土,砸在“留香”二字上,“你给我做的秋千都坏掉了,还不赶紧起来给再修一个……” “喂,你上次让我给踏月姐姐带胭脂,钱还没还我,一共一钱九,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不还了?我告诉你,我记性可好了,尤其是你这种经常不记得还钱的……” “喂……呜呜……留香……哥哥,你给我做的小木马……木马丢了,你再给我做一个好么?” “呜呜呜……留香哥哥……你做的糖丸子……呜呜……我……我就是想你了……” 一捧又一捧的黄土被我摔在“留香”身上,却怎么也得不到回应。呜咽声也渐渐低落。 第139章 动不动就喜欢皱眉,活像个老太 小三从黄土旁的树上跳了下来,将新摘取的页面全书撒在我头上,抱臂说道:“爱哭鬼,你能不能不要一来就哭,踏月都被你惹哭了。” 胡乱的擦拭眼睛,回头望去,果见踏月正拿着帕子擦拭泪水。她笑了笑,走过来点在小三的脑门上,骂道:“浑说,我这是高兴的。小雪找到了,留香的心愿也算了了。” 我不明所以,这话是怎么说的。求助的看了看小三,他耸耸肩,又爬回树上打着瞌睡。 踏月点燃几柱香,在坟前扣了几个,拉着我的手,喃喃说道:“那天我们走的急,偏生你个笨脑子非要跟来,公子为了消除同行的顾虑,才给你几箭。隔离差了留香去寻你,确是没了踪迹。留香一直觉得是自己去晚了,没有将你带回。到底都在遗憾,没能看到你来祁。今日见着我,这般好好的站在面前,留香便也能安心了吧。”说完她叹了口气。 闻言,嘴角又不自觉被咬得发白。看了眼站在院外的公子,又看了眼躺在这里的留香,小手指纠结在了一起。 她拉开我的手指,安抚道:“别自责,这与你无关,一切不过是命数。现在你能回来,便是好的。” “嗯。”我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这样以后我们便又可以像以前一样在一起了。”踏月姐姐拉着我从泥土堆前站起。 公子这才从门外走了进来,细细的为了擦拭脸颊,点着我的鼻子,说道:“知道她是个爱哭鬼,你怎么不拦着点。” 踏月站在一旁,礼数周全,“殿下,”双手一摊,无可奈何道:“这想拦啊,也要拦得住啊。” 眉头不由一揍起,连踏月姐姐都这般敬畏他,我…… “想什么呢?才来两日,怎地动不动就喜欢皱眉,活像个老太。”他熨平我的眉心,骂道。 抽过他手中的帕子,一边擦拭,一边回到:“嘁,老太你还用给我擦脸,泪水全滚进褶子里了。倒也省了你这方帕子。” 说完,在踏月的带领下,入了小阁楼。 楼内白色绝对是简洁大方。偌大的大厅居然一把桌椅都没摆放,唯一可以坐人的便是她的闺阁。而他则被打发到小三的房间里小睡。 说是闺阁,也着实寒颤了些。灰白色的墙壁,不见任何字画,黑紫色圆桌上搁着几个茶碗。灰色窗幔整齐的挂在两边。一床薄被。 “怎么没有镜子?”我环视四周问道。 她摇摇手中蒲扇,让炉火更旺了些,“要镜子作甚,值得我梳洗添妆小对的人都化作尘土了,这妆与不妆,倒也不重要。” 心下不禁哀叹,她这样是在放弃自己了么?想到此,扣着茶杯的指尖用力,盛满茶水的杯子却飞了出去,溅了她一身。 我尴尬的看着她。 只见她立身气势汹汹的将蒲扇往桌面一拍,以为定然会入从前迎来一顿数落,却只是拿手指弹开湿水,笑道:“笨手笨脚的还是一点没变。”然后又从茶托内取出茶碗,重新为了我斟了一碗。 第140章 他不是当年的公子…… “你不生气?”我怯生生的问道。 她愣愣的看着我。 我比划着又问:“我将水泼到你衣领了,你不应该很生气么?” 她笑了笑,摇摇头。 心下顿时生出凉意。幼时有次犯错,被踏月姐姐好一顿数落,忍不住吧嗒吧嗒的流着眼泪,跑到还是公子的宫飞鸾面前,哭诉踏月姐姐讨厌我,不要与她住一间房了。 踏月姐姐听说过,将我拉了出去,映着夕阳河水,晚风弱柳,语重心长的与我说道:“因为我拿你当亲妹妹看,所以才会说重话。只有这种对于至亲的信任,才能暴露自己。”当时我想起了,大肚子叔叔每每与她讨钱预支时,她总是笑嘻嘻的拒绝没转身就告诫我不可学他。然后我便信了踏月的话,理解了她。后来无论她怎么数落我,也是笑嘻嘻的听着,心里不断的重复告诫自己这是信任。 可是如今,她从容收拾好一切,笑着说“没事”,心里便不是滋味。仿佛哪怕是这般面对面的坐着,距离也遥不可及。 “踏月姐姐,今晚我要跟这你睡。”我撒娇道。 她看了看屋里仅剩的一张床,为难的拒绝道:“我一个人惯了……” 骗人,以前冬天还会抱着我睡,现在…… “你恨阿鸾,别恨我,好不好。”我捧着她的手忍不住哀求着,因为在这些年,我也是把你当成最亲的人。 她笑了笑,解释道:“我不恨他,也不会恨你。我只是想过得好一些。” “好一些?”我又开始不明白了。 她说,“留香死的时候我恨他,恨公子,可是留香不愿意我恨他,这都是命数。”她拍了拍我的手,继续说道:“我以为留香的死,他定然是要负全责任。可是想起留香这么努力想保护他,我就知道若是我恨他,留香必定会厌弃我。” “……”我默默地听着她说完。 蒲扇摇摇,炉火更旺了,她说:“可是要我再拼了命的去保护他,也担心会做不到。索性离得远远的,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那你为什么疏离我……”我低声追问。 她叹了口气,“你是他最心疼的,对你太好,我也做不到。” 我砸吧砸吧嘴,差点就将我已于季玉人成亲的事情说出来,就闻耳边一声叹息,“你好好的对他吧。我走了,他也很孤独。” 我…… “不要再跟他耍小性儿了,他不是当年的公子……” “我知……” 她拍拍我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这就是了,幸福的过一辈子就好。你不知道两个人能相守在一起过日子,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而你轻而易举便可得到,且珍之且惜之……你若不伤,岁月无恙。” 她定然是理解错了,我说的知道,是说我也知道他不是当年的公子了,没有了踏月和留香的公子哪里还是他。 忽然明白为什么现在的他需要时刻表现的如此强硬,失去软弱的机会,他只能假装强硬,来抵御一切外来伤害。 第141章 殿下他不许我教…… 推开踏月对面的房门,只见剪床之上公子闭目睡在床上。 轻轻的合上门扉,靠在床边坐了下来。昏暗的光线下,皮肤若脂,合眼长睫,如墨似峰的长眉,高挺的鼻梁,还有菱角分明的嘴唇……我有多久没有这样好好看过他了。 这哪里不是我的公子,分明就是他,分明就是当年温柔好看的公子…… 只是事事无良,逼着我的公子必须用最坚硬的状态去面对一切黑暗、一切困难…… 他的内里,还是当年我的温柔公子…… “祝你好梦……” “已经在做了。”公子和着眼,躺在床间,“你不是在我身边么?已经是好梦了。” 雪后初晴的落阳,斜斜的照了进来,照进我心里,暖变全身。 我们果真还是没能接到踏月的挽留,天黑不久,我们便回到了城内。面对繁华的街道,潜伏在骨子里的童性有浮了出来。禁不住我的软语相求,留下小三与三五侍卫,自己先回宫了。 在冯的时候我总以为,天下所有的人都与我们一般喜爱放灯。可是走近护城河一看,除了盈盈流水再无其他,不禁性质有些确实。 小三甩着断草,看了看河水,冲我说道:“祁国都是放天灯的。” “天灯?” “就是那种可以飞到天空的灯……” 小三这样说道,心下便有了数,怕是季玉人在东郊水岸放的那种吧。想到这里,心里更沮丧了。我走了不知道他还好不好、九娘好不好、瞎子好不好、大家都好不好…… 望望夜空,不知何时我才能归家呢。 小三也望了望天空,“你们放河灯的时候,这边就放天灯,全城一起放,那气势可比河灯好看多了。” 我推了推小三,“喂,你教我爬树,怎么不教我下来啊,还得我每次上得去下不来。” 小三扰扰耳朵,像极了以前藏在笔筒里墨猴儿,“殿下他不许我教……” 我…… 脸上又是一片红云,一边嘲笑我是偷油的老鼠,上得去下不来,一边故意不许小三教我,原来那时候他便会这般“算计”了,存心要我出糗。 清了清嗓子,摆手道:“算了,反正我也会了。” 小三走在前面,说道:“你还是求殿下救你吧,下树的样子我看了都会吃不下去饭!” 我…… “你以为看了你我能吃得下去,又黑又瘦,还讨厌,看到你我就吃不下去……”我追上去,与他斗嘴。 他闪身走开,小跑几步,丢下我,站在宽阔的街道上,叉腰笑我:“笑话,小哥我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多少姑娘爱慕着,就你这样,送给我我都不要……” 小三说的无意,可是听着有心。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追赶进了皇城。正好撞见了如果的皇后娘娘。 她轻声细语的与地上的我们说话,到真觉得只有这般气派的姑娘能与公子相配,我…… 顶着纷纷落下,她端坐的轿榻之上,教训七小三道:“颜姑娘,是陛下的人,你这样说不合礼数,自己去司命局领二十大板。” 第142章 萧氏长女,自然气度要大方许多 小三埋着头,点头谢恩。 突然有些好奇,皇后娘娘到底是有着怎样本事的女人,能将整天不正经的小三,训得这般听话。 想着他这么瘦弱,二十大板下来,还不得难受。忙将责任揽到自己头上,“皇后娘娘,我们二人自幼熟悉,说话时不必计较太多。” 她靠卧在轿椅上,长长的金甲,有一下没一下的拍在扶手,当当作响,沉沉说道:“那以后你们就不必熟悉了,一个内宫女人,怎么可以与侍卫厮混。” 我嘟囔着嘴,回到乾元殿。 他从案几下抬起头,看见我,笑着招手唤我过去,“怎么了?放你出去玩儿,还能不开心?” 靠在他怀里,薄荷的凉香窜入鼻尖儿,忍不住接连阿嚏。他忙唤人将炉火添旺了些,又拉我蹲在炉火旁,“叫你披上朕的大氅,不依,看回头病了叫你好受。” 揉揉鼻尖,“你的那件太大了,穿着人都看不见。你把我的那件还我便成。”季玉人送我的大氅,婚礼前,特特交给小桃收起,既然小桃出现在这里,那件大氅必定在,一直没有拿出来给我用,必定是叫他收起来了。 他拍了下我伸出去的掌心,“赶明给你做一件比那更好看的。” 又是一个阿嚏,“那你干脆等我病了再给我吧!” “所以你就披朕的这件便好……”说着就将那件黑色大氅硬生生的按在肩头。 “不要……” “披好!” “我不要……阿嚏……” 不由分说,一件黑色的外衣便被扣在了肩头。转身回到案几前,抬笔写着什么。 好吧,其实大一点,披着更暖和。 宫人为我端了杯茶水过来,啜着热茶,熨着暖炉,浑身上下舒坦了不少。 “那个……皇后很漂亮……” 就像季玉人是我们面前不能谈的话题一样,皇后也是。但是闲来无事,二人坐在一间房,总要寻点话题。 他运笔疾书,头也懒得抬,“萧氏还不错。” 咬着茶杯,体味这还不错是什么意思。是说她好看,还是说……呃,只是他语气平淡,就像平常问候,“吃饭了没”一样。 “她出身大家吧,贵族小姐的气质很足呢。”我眯着眼啜着茶水,赞道。 笔豪在砚台里润了润,“萧氏长女,自然气度要大方许多。” “哦……”我点点头。 “你遇到她了?”他终于舍得从成山的折子里,抬头看我。 “嗯……” “和你聊什么了?”他搁下笔豪,撑着脑袋看着我。 “她说我是你的人,叫小三不要和我走太近……”本来想提小三求情来着,但是看这天光只怕二十大板已经受过了,何况公子也这般赞许他,开口未必能得到应允,索性不提。 大不了,改名给他送两罐伤药好了。谁叫他总是笨丫头笨丫头的叫,真的都被他叫出后遗症了。 他扶着案几笑了笑,又伏案审起奏章来。一边翻一边与我解释,“萧氏一族在我朝历代被尊重,这次朕能登基还得亏他们的帮助。” 第143章 公子说,他的天下有娘娘的一半儿 我“哦”了声,“那不会外戚专权么?” 他搁下折子沉思了下,“所以说皇后是个大家,登记之日,她说服萧氏家族家长交出兵权,退隐山野,如今在野的都是不成气候的,外戚专权这个件事也没机会发展起来。” 我又“哦”了声,赞道:“皇后娘娘威武识大体,不输男儿。” “呵呵,在她看来朕的天下有她一半儿,与朕共同守护便是她的责任。” 阿鸾公子说的还真没错,没过几日,我便亲耳听到皇后这样说。 几日后,连绵白雪开始消融,眼看都要过完二月了,梅园里的花依旧娇艳可人。我便沐泽冬阳,赏梅。遇见了同为赏梅的贵人。 她对我可不像皇后娘娘那般大方,见我过去,自然是夹枪带棍的说了我一顿。具体说了什么我也不记得,带了点祁国的地方音,说得快儿,真没听清,不过看她是不是冲我翻白眼,便知不是好话。 重重绕行,便遇上了同样赏梅的皇后。她只是站在梅园门口,双手交握,用眼神点了下梅园里的贵人,便说道:“进了宫就别妄想还有什么儿女情长,不过是换个富贵而已。别逾越了身份。” 刚才还嚣张跋扈的指着我贵人,撇下一枝梅丢给后面的侍女,扶了扶身,“皇后娘娘教训的是。”便退下。 许是因着公子说,皇后还不错,对她也生出几分亲近。走过去道谢,不想被冷冷拒绝。 “我不过在管理我的天下。”口气狂妄自大,却让人觉得这种睥睨天下的气势本就该属于她。 “我知……”我点头道:“公子说,他的天下有娘娘的一半儿。” 鲜艳如血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所以你若是胆敢毁了他的天下,我必不饶你。” 接近正午的阳光有些大,捂得多了,手心里不由冒汗,“我哪儿有那本事。” 她挑眉,撇嘴,“最好没有,否则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必让你不得安生。” 一身旖旎倩红的裙衫消失在拐角,我还在兀自回味皇后的警告。她与贵人说的话,和我的话,连起来是不是说,不可引诱帝王沉溺私情? 想到这里一阵冷汗,思忖着要赶紧搬出来。 乾元殿门扉大开,就看到他站在长长的回廊上,负手遥望。我走过去,靠在身后,顺着他的视野望去,大雪过后的天空格外蓝,阳光洒在金色的瓦楞上闪着耀眼的光辉。 清凉的风吹了过来,偷偷展开我的翠裙。我将折下的梅枝递到他眼前晃悠两下,“看什么呢?” 他抓住晃动的花枝,放在鼻尖轻嗅,赞道“二月梅倒也芬芳。” 屋顶上还未化去的雪,经过暖阳烘照,化成一滴滴透明的水串挂在檐角儿。 “梅需胜雪一段白,雪需胜梅儿一段香。”我摇着头想起一句诗,饶是记不清,大概复述了遍。 他转过身,点在我的鼻尖儿,“叫你看书不好好看,又错了吧。” 耳朵里,嗡了声。想起那个喜欢跟我后面提笔小记的盐蛋。 第144章 公子…… “外面风大,随我进去吧。”说完拉着我的手,进了殿中。 一色美食皆已上桌,温壶暖酒,鼻子却有了几分酸涩,想起九娘家的卤肉来。 随意动了两块,心里便有了不好的感觉,捂着嘴跑到一边干呕。 他放下筷子,觑着眼,隔着长长的方桌审视着我。 眼神里渐渐浮出怒意,想他肯定是猜错了,捋起袖子,雪白腕间的一滴血红色朱砂格外显,“……你……你别瞎猜……我是凉了胃…………呃……没事……” 他明显松了口气。 艰难的扶墙站起,难受的眼泪都出来了,回到位置上,早有伶俐宫人捧了杯热茶放置在桌上。 滚烫的茶水经由喉咙,这种难受的反胃感才算压住。 提起筷子夹过一块肉,吃进嘴里,压下去的恶心反胃又腾了起来。慌乱间带翻了,凳脚。 挥手退了众人,递过热茶的手紧紧的抓着杯沿,似乎要将玉杯捏碎儿了般,明明很紧张,却故意装作生气,埋怨道:“这么大人了,还会着凉!” 我吐了吐舌头,艰难的坐回凳子,饮下几口暖茶,总算好受了些,可是再看这满桌珍馐,再也提不起胃口,神色恹恹的躺在榻上。 宫人撤下美食,又奉上热点心,我只是捂着胸口,懒懒挥手。 他又坐回案几后,提着笔豪却不曾落笔。 走过去,卷起衣袖为他细细研磨墨台,“公子……” 他从卷轴中抬起头,“如何?” “我想问问寝殿什么时候可以安排好?” 他凝神审视我,眼色开始略出抑郁之色。 我指着软榻,抵着手指头解释道:“这里毕竟是军机要地,我呆久了不方便。” “嗯,那今晚你便住进福元殿吧。”他搁笔说道。 我蹦蹦哒哒的谢了恩,正要退出去,遇见了奉召前来为我诊治的太医,想着公子也太大惊小怪了,便站在廊间,委托太医随意诊治诊治,反正自己的身体最清楚不过。懒得听着白胡子的老头唠叨,索性要他直接回禀公子便是。 心里惦记着近日寻得好玩儿的地方,甩着手儿奔了去。回到殿内又是晚膳时间,他似乎有事出去了,一个人对着看着满桌的佳肴,刚坐下就又开干呕不止。 年长的姑姑过来为我拍拍后背,叨念着,“这日头看着是好,风还是凉,姑娘吃多了冷风,这怕是晚上回碍事啊。” 眨巴眨巴眼睛,“碍事什么?不过倒头就睡的人,哪里还知道难受。” 姑姑拍拍后背说道:“那姑娘不如现在就随我入后殿歇息?” 伸手捂住打哈欠的嘴,学着学堂老夫子夸智慧徒子,点头赞道:“甚好。” 我以为从乾元殿到福元殿不过是换个睡觉的位置而已,没想到还有诸多规矩。 比如需要先去离福元殿三四百步元的,玉泉殿沐浴。 数十名穿戴整齐的宫女,提着竹编小篮子,跪在潮湿的浴台上,一层层的往冒着白气儿的水里撒粉色花瓣儿。 第145章 姑娘歇歇吧,今晚怕是不大好睡了 水汽的蒸腾,花瓣儿的香味儿串了满殿。 姑姑伸手我解衣,我灵敏的闪过,讪讪的说道:“你们先背过身,我进了水里你们再转过来。” 姑姑点点头,指挥众宫女都背了过去。 沐浴我不反感,可是看着满屋子的姑娘都穿戴整齐,就你一人,裸着,怎么说心里都会别扭。迅速的褪去衣衫跳进水里,忙忙用花瓣儿遮住身材,只露出一对儿肩膀。 姑姑从隔间里端出一株燃起的线香,交待道:“姑娘,当香燃烧到红色记号这里,你便要从水里出来,休息下,再入水中,这次我们需要三泡三起,方可算祛除污秽了。” “哦,你一会儿提醒我便是,这水温刚刚好,我都想睡了。” 姑姑折好一个软垫,搁在我颈下,冰冰凉凉按抚在脸颊,尤为舒服,偏偏头,颈间还有淡淡药香儿味。 “姑娘歇歇吧,今晚怕是不大好睡了。”姑姑的之间一下一下的摁在脸上,都舒服进心底。 “有点认床而已,也不至于睡不着。”我嘟囔着。 也不知姑姑调试了何物,抹在脸上,被热水泡腾的红红脸庞,被冰凉之物一贴,犹觉舒爽。 耳边传来姑姑低声巧笑声,哄到“姑娘莫动,这是主要以药贴,贴了会便漂亮。” 听了姑姑的话,心里美滋滋的,会便漂亮啊,让你们再说我丑!哼!忙打着手势让姑姑再贴点。 会意的姑姑安抚道,“姑娘莫急,这一共要贴六次,分别是排毒、补水、美白、柔肤、凝脂……” 总之这次沐浴是一个非常繁复的过程,廊下全部挂起了灯笼,我才被从水中捞起。透明轻纱被我一层层的裹在胸口,坐在殿中,姑姑不停的拿白色软布撕掉身上冒出的汗水。终于能喘过起来,又被姑姑推进一个小一点的浴室里,匆匆梳洗了遍。 姑姑给我递了件翠绿的薄纱,根本不足以蔽体,被我打横缠绕在前,这才羞答答的从浴室出来。 “姑娘,纱衣不是这般穿。”姑姑提醒道。说着伸手要过来替我解开。 我忙忙避开,“这样穿我感觉好一些……” 打更宫人,敲着空心银铃,唱到:“酉时到……” 接着又闻外间有宫人的声音问道:“陛下问,姑娘还需多久?” 姑姑忙拉着我做回镜台前,应付着回道:“快了,马上就好。” 手忙脚乱的为我散开发髻,篦子一下下的从头理到尾。又有宫女打开妆台前所有彩盒,往我脸上涂画。最后姑姑手腕间几个翻落,镜中便端坐了一个宫装丽人。这是我么?左右端视,还真好看……额间一点明晃晃的金饰反射出烛火的光辉,晃了我的眼。 “姑姑……”外间又有人唤道。 与我梳妆打扮这段时间,外间已经隔三差五问了几遍,这会儿怕又是来催问,姑姑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不待外见人说完,便回道:“好了,好了,已经好了……” 说着正取过一件薄纱披在肩头。 第146章 这便是御医告诉朕…… 珠帘晃动,沉沉的幕布被拉开,他一身黑袍裹着寒风进来。 “陛下驾到……” “呀!”见他进来,我一声惊叫,本能的抓紧肩头的薄纱蹲在地上,只想尽量不被他看到。 姑姑一见是他,吓的蹲伏在地上,撑着手臂的手不停的颤颤,这哪里还是方才那个自信从容的她啊。 “都下去。”他斥道。 众人听命纷纷告退。 良久不曾开口,我裸着双脚站在湿润的地板,不过片刻便感到深深的寒意,“你出去啊,我要换衣服。” 黑色金靴,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他居高临下,看着蹲在地上的我,沉声吩咐,“起来!” “我不!” “给朕起来!” “不!” “给朕起不起来?” 摇头。 他一把抓起我的手腕,将我提起。四目对视,他的眼神里现在已是阴鸷可怖。说,“你和季玉人有没有睡在一起?” “没有!”我否认道。 “你怀的孩子是谁的?”问出这句话时,手腕都要被他捏断。 “什么孩子?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说完便要掰开被他禁锢的手腕。 “不懂?那朕来告诉你,你怀孕了……”他目光放佛能吃掉我一般。 疯狂的摇头,“不可能,怎么可能,我根本没有……”说到这里,忽然想起那个昏睡的早间,难道是那天?九娘怀孕是快三个月查出,这样算来也差不多三个月,莫非真的是那次? “怎么想起来了?”语气里阴冷可怕,仿佛释放出了整个地狱烈鬼。 摇摇头,“不可能,阿玉根本不可能做那种事情。” “那你刚才想起了什么?”他一点一点的逼近,沉沉的压迫感袭面而来。“朕来帮你想想,去岁冬,你与我分别后不是进了他府中?你与他不是独处一室,天亮时分才出来,你别告诉我你们什么都没发生,听说你还求过他?是什么样的事,让这么骄傲的你,会开口祈求呢?” 他勾起我的下巴,狠狠的咬在嘴角,又绕至耳垂,软软的舌尖打了圈,“嗯,是怎样的事情,让你求他?” 后退的身子,被他扣住,另一只手就要探进半裹的胸衣内。 “别这样……公子……”声音颤颤已经带了哭调。 “唔,你是这样求他的么?”他的舌尖已经沿着脖线一点一点舔食到肩头,重重的咬上一口。 吃痛“啊”的惨叫一声,他趁势卷了进来,软软的舌尖竟然也可以这般凌厉“攻击”,瞪圆了眼睛,满脸惊恐,想推开他,只能被他抱的更紧。情急之下趁机咬在了他的唇上,他吃痛一下停止了吻,眼色浑浊,不辩清明。恨恨的看了我片刻,忽然将我打横抱起,“来,小雪告诉我,你是怎么求他的?” 说完就抱着我往外间走去,裸露的双腿不停的弹动,“公子,公子,公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与他根本没有过……不信你可以问御医。” “这便是御医告诉朕……” 倒抽口冷气,“不可能!” 第147章 那就是从了朕,便知说的是真是假呵 沉沉的幕帘被拉起,寒风吹得我一簌,宫人拿出什么东西将他怀里的我盖住,被我两脚登开,挣扎抬起头,解释,“前几日月信刚走……” 他很不满意我的举动,事宜旁人解开他身上的大氅,将我裹住,警告道:“这就出去了,如果你想让大家都看到你不穿衣服的样子,就尽管动弹。” 被他这样一说,再多的解释也都暂时咽在了肚子。 “公子,我上两个月月信还来了。”大大的帽毡,将我的脸盖了个严实。“你知道的,三个月我才来一次……” “那是小产……” “不可能,”帽子下的我猛然伸出头,解释起来,“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了,今天太医不是诊治多么,他最清楚了。” 抱着我的手,一紧,“便是他告诉朕,你两月前小产过……” 太医,怎么会这样说呢?现在我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去了这么段记忆? “不对,我还有守宫砂、守宫砂!” 说着便要从毯子里伸出胳膊证明,被他喝止住,“守宫砂破了可以再画……” 我…… 难道真的少了那么段记忆么? 说完他提气运功,飞了起来。 二月的朗月是这样的遥远,星星不曾见一颗。尚未完全干透的发髻,掉落出来,凛凛寒风扑在后脑勺上,嗓子生出一点点躁痒。 不过两个起落,就听到了踹门的声响。宫人纷纷相迎。福元殿牌匾静静的挂在门口,看着我被抱进来。 愣神间,便只觉得身上几处钝痛,坐起一看,方觉已身处床榻之上。 公子身后的幕帘被一层层的放下,宫人们缓缓退出离我越来越远。 门窗紧闭,浓郁的熏香,嗓间更觉干燥。 大氅被我拉得紧紧的裹住自己,看着身前的他,语气懦懦,“公子,我真与他没什么……” 太医这般诊断,我开始有些底气不足。 他松开腰带,紧扣在身线的袍子嘭开,抓住衣领,一扯,便只剩底衣。他一步一步的靠近,坐在床边。一抹仿佛可以勾出世间所有邪恶的笑容,缓缓说道:“你也不确定了,对吧?” 我紧觉得往里挪了挪,“谁不确定,我很肯定,肯定没有!”嘟囔着嘴气恼道:“到底要怎样做,你才会信?” 他跪上床榻,手已经抓住了我的脚踝,“其实呀……很简单……” “什么办法?”我瞪着眼睛问他。 他又近了一点,将我蜷起脚,一个一个的拉出,放在手心里捂住:“你想知道?” 我点点头。 “那你过来,朕说给你听……”他笑了下,仿佛四月春光。 闻言,忙附耳过去。 “那就是从了朕,便知说的是真是假呵。” 沉沉的幕帘被拉起,寒风吹得我一簌,宫人拿出什么东西将他怀里的我盖住,被我两脚登开,挣扎抬起头,解释,“前几日月信刚走……” 他很不满意我的举动,事宜旁人解开他身上的大氅,将我裹住,警告道:“这就出去了,如果你想让大家都看到你不穿衣服的样子,就尽管动弹。” 第148章 你与季玉人该怎么说 被他这样一说,再多的解释也都暂时咽在了肚子。 “公子,我上两个月月信还来了。”大大的帽毡,将我的脸盖了个严实。“你知道的,三个月我才来一次……” “那是小产……” “不可能,”帽子下的我猛然伸出头,解释起来,“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了,今天太医不是诊治多么,他最清楚了。” 抱着我的手,一紧,“便是他告诉朕,你两月前小产过……” 太医,怎么会这样说呢?现在我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去了这么段记忆? “不对,我还有守宫砂、守宫砂!” 说着便要从毯子里伸出胳膊证明,被他喝止住,“守宫砂破了可以再画……” 我…… 难道真的少了那么段记忆么? 说完他提气运功,飞了起来。 二月的朗月是这样的遥远,星星不曾见一颗。尚未完全干透的发髻,掉落出来,凛凛寒风扑在后脑勺上,嗓子生出一点点躁痒。 不过两个起落,就听到了踹门的声响。宫人纷纷相迎。福元殿牌匾静静的挂在门口,看着我被抱进来。心中窃喜,公子还是信我的,这便送我回来休息。 愣神间,便只觉得身上几处钝痛,坐起一看,方觉已身处床榻之上。 公子身后的幕帘被一层层的放下,宫人们缓缓退出离我越来越远。 门窗紧闭,浓郁的熏香,嗓间更觉干燥。 大氅被我拉得紧紧的裹住自己,看着身前的他,语气懦懦,“公子,其实你信我的对吧?我真与他没什么……” “我信你,可我不信他……” 我信我自己,可是太医这般诊断,现在似乎有些底气不足。 他松开腰带,紧扣在身线的袍子嘭开,抓住衣领,一扯,便只剩底衣。他一步一步的靠近,坐在床边。一抹仿佛可以勾出世间所有邪恶的笑容,缓缓说道:“你也不确信了,对吧?” 我紧觉得往里挪了挪,“谁不确定,我很肯定,肯定没有!”嘟囔着嘴气恼道:“到底要怎样做,你才会信?” 他跪上床榻,手已经抓住了我的脚踝,“其实呀……很简单……” “什么办法?”我瞪着眼睛问他。 他又近了一点,将我蜷起脚,一个一个的拉出,放在手心里捂住:“你想知道?” 我点点头。 “那你过来,朕说给你听……”他笑了下,仿佛四月春光。 闻言,忙附耳过去。 “其实很容易……”他低声说道。 “嗯。”我点头。 “那便是你从了朕呵。”吞吐出的最后一个气音,在我耳边转了圈。 裹着厚厚的大氅,迅速往后退开,严词拒绝,“不行!我爹说了,生命事小,贞洁事大!” 可是后退的脚力踩在了大氅上,只见我腿弹的快,人到未退出多远,他轻而易举的抓住我后退的脚,拽了过去,孕着薄怒,低斥,“你与季玉人该怎么说?” 怎么说了这么久,话题又回到这里,气得我轮圆了胳膊便要给他一掌,被他抵住、压下,顺势整个人也扑了过来。 第149章 会爱才会恨爱啊,傻丫头 “要怎样你才会信我?”我怒道。 “怎样?做了朕的女人,便能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身上人,猛力的抽开大氅,也不管是否弄疼了,继续盘剥下外层纱衣,摩擦间擦红了臂膀,鲜艳艳的守宫砂刺红了我的眼。 “公子,我还有守宫砂、守宫砂呢……” 他顺着我的臂弯摸索过去,指尖在守宫砂上抠了两下,“嗯,还有。”说完嘴唇不停的吻在身上,越来越大胆。 被他压住的小兔儿,此刻簕在裹纱下,仿佛要跳了出来。他的吻告别了唇、下巴、扬起的脖子、愈来愈下,隔着薄纱一口含住,灵巧儿的舌尖几经撩拨。 “嘤……公子……阿雪已经嫁人了……” 他猛地从胸间抬起头,掐着我的脖子,“阿雪,我等了十年,可不是看着你嫁给别人。”说完,他双手摸像我腰间的衣结。纱衣牢固,方才在腰间打了个死结,他几番拉扯都没打开。 突然他直起身,片刻后,双腿间触碰的不是冰凉丝滑的衣料,而是滚烫的皮肤,他压住我,一只手之下而上,探入,纱衣轻而易举的便被揭开。羞耻的别过头,抵着他压过来的身体,“公子,阿雪真的是清白的。” 他缓缓推开抵住的手,“马上就会知道了……” 我惊恐的竖起身子,早已是泣不成声,重复强调,“公子,阿雪是清白的。” 他贴身而来,摁住双胯,花门已有硬物阻挡。 瞬间,我忘记了恐惧,忘记所有了的言语,心漏了一拍。浑身紧绷,抿着嘴盯着他。 外面天寒,室内炉暖,从没见过他这般面色潮红,额间泛出细密汗珠。“不会很疼的……这室内点了情香散,会很舒服的。”他哄着我的时候,硬物已经在门口浅浅的试探几番。 摇摇头,“公子,今日你若用强,他日阿雪怕是会恨你至死。” “会爱才会恨爱啊,傻丫头。”他亲亲的吻住我的泪水,“你不是要做神仙么?今日便教你,如何?” 摇头,“神仙……啊,痛……不要……不要,不要,公子!” 神仙什么的,我才不稀罕,这句话没有机会说出。他哄着我,身下却不停的在尝试。这说与此处时,下身犹如被撕开了般,疼痛难当,推开他肩膀的手势,顺势一收,抓在了他后心。 他深深的呼了口气,浑浊的眼神清明了些许。满心期待的以为他会放弃,没想到一手搂住我的肩,一手摁住胯间,告诉我:“已经来不及了。” 硬物又挤进去几分,“好痛……呜呜……” 我挣扎着后退,雪白的帕子上滴落滴滴鲜红,他匍匐过来将我摁得死死,面色欣喜,“呼,我已经忍了很久……” 说着又推入几分,那种撕裂的痛,已经让我叫不出。 “现在已经忍不住了,阿雪,你若要恨便恨吧,只要能牢牢抓住你,便什么都好。” 说完,一个挺身,仿佛刺穿了我一般。眼前只觉又一道闪电劈过,泪水倾轧而泻。 第150章 公子,阿雪真的很痛…… 嘤嘤哭泣,“公子,阿雪真的很痛……” 若是有人问我金箭和这个,哪一个更痛,我会毫不犹豫的说是这个。 箭伤疼在外和痛在内,而这个痛在内、和痛在更内。 他直起身,摁住我的胯间,退进越来越快,“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今天忍不住了,下次一定好好待你……”说着身体律动的越来越快,他动的越快,我叫痛叫得越大声,仿佛要将心里的这种痛全部宣泄出来。 木床随着身体的律动,“吱呀”有节奏的响着。突然大殿内突然安静了下来,他直直的倒了过来,缓过几口气,拉过被子,将我二人裹住,又摸索着从我腰间摸出雪白的帕子,鲜红鲜红的处子血,刺到了我。他拿起来晃了晃,丢开。“唔,小雪果然是清白的。”说道。 我的心也随着血帕落地,碎了一片。仿佛有什么正在从身体里流失,那个对我说“谁愿意你的”的阿玉,那个说“他日必定为你报仇”的哥哥,那个会唱呢喃小音的九娘…… 为了证明我是清白的,所以成了他的女人。用一次玷污,证明曾经清白。多么荒谬。 我冷冷的别过脸,推开身上的他,他却唬住我,“别动……” 双目圆瞪看着他,又想怎样? “我又想要了……”说着,尚未退出的物神又在体内摩挲了起来,一边摩挲,一边在耳边软语,“今日这香点得太重,方才是我不好,现在好好补偿你。” 咬着唇,心里思忖着,不肯与他搭话。 他小试几番,猛然翻身,托举住我的腰,上下律动,起先是别扭不从,渐渐的不知为何,每一下都生出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也越来越依恋这种感觉……他猛然坐起,翻开裹着的纱衣,含住细细研磨,我忍不住嘤咛出声。 他问,“阿雪,可是要做神仙?” 我咬着唇不搭理,屈辱与羞耻感占据了所有意识。 翌日我便开始病了,病逝来的凶猛,将我推倒在卧榻之上七天七夜不曾下床。一时药石无灵。 他一时也是三天三夜不朝,剩下的四天四夜日夜相伴。不知外间会如何骂我了。反正到了病间第四日,他刚刚去朝会,皇后娘娘拖着她九尾凤羽,便来了殿中。 撇了眼,病榻上虚弱的我,告诫道:“你且好自为之。” 躺在床上,摇头苦笑,她这般大方贵女,都以为我是在邀宠,那别人又当如何看我。 皇后前脚刚走,贵妃娘娘后脚就跟了过来,怀里扶着眼珠子会发亮的猫,用尖细的嗓子嘲笑着我,“****声能叫得月亮都羞的人,身体却这般差,邀得到宠,也要有身子可以消受啊。” 我缓缓的从厚厚的被子间,坐起,“那不如贵人给我过痛快好了。” 她闻言,退出三步远,“你要作死有千百种方法,哪里用得着我。” 我点头,是啊,至少现在就在用一种方法作死。 至那日七天七夜后,我下了床。不是我病好了,而是他在第七夜的晚上抓住了偷偷倒掉药碗的我。原来不是药石无灵,不过是存心求死的人。 第151章 一场湿热的梦境里 没有勇气将冰冷的匕首捅进身体里,那种痛我知道,也害怕;没有勇气卷来长布,挂在廊间给个痛快,我怕死的时候太难看,眼下正好有对于我来说不算恐怖,又能接受的方式,何乐不为呢? 他自身后超过来,药碗已经是空空如也,还散着热气汁液顺着墙脚淌了下去。 “药呢?”他问。 翻个白眼,踩着虚浮的脚步,滚到被子里,合目掩耳。 不多时,又有一碗新药被端了上来,他不由分说,将我从被子中捞起。 “你放开我……”声音虚弱几不可闻。 他冷哼一声,苦不堪言的药汁便喂到嘴边,死死的咬住嘴,不肯进食半分。他逼得紧迫,恼怒之下,抬手推去,药碗里的汤汁,尽数翻在地上。 他又抓过第二碗,喝了一口,朝我喂了来,比预料中更难喝的药汁进入喉咙。 他一松口,我便扶着床沿扣着嗓子,尽数吐了出来。 冷眼看了眼一脸震惊的他,翻个身又躺下。 “起来!”他说。 闭着眼睛,假寐。 “好,你很好!”他恨恨的说道。 连日来对他的冷漠以对,积蓄的怒气终于在今日爆发,“颜扶雪,朕告诉你,你最好现在便死了,别让朕想法子治你。” 说完摔门而出,姑姑捧着一壶药汁,跪在面前,只是看着我,不敢开口请求。 “我不会喝的,你拿走吧。”在被子里翻个身,说道。 她扣头,从袖间取出一个小瓷瓶儿。 “你要做什么?”我警觉起来。 她将瓷瓶儿里的汁液注入药碗中,递过来,“这种药,可是比得上见血封喉毒药。” 我疑惑的看着她。 “陛下的手段残酷至极,姑娘以为今上为何才被赶出祁国的?” 我摇头。 她左右环顾无人,这才附耳低声说道:“听闻今上十五岁时,用制作人皮灯笼的方法,惩罚了冒犯他人,整整十六个,惹怒了先皇,才被遣送出祁。” 她的话,让我浑身打了颤,心里颤颤道:果然天生就是暴君的天资。十年里,与我温柔闲话,到真叫他受了委屈。 她言至于此,我大约是明白了,歪在床脚,接过还温热着的药碗,仰头饮尽。揩拭着嘴角,赞道:“今日如此震怒,明日怕是不会好过,索性到承了姑姑情,给了痛快。” 她放下药碗,扶我躺下,掖了掖被角,将我捂得严实。 “劳烦姑姑费心了,左右是要解脱的,何必将我捂得严实……”天气可真冷啊,嘴上虽然这样说着,身子却守不住寒气,往被角里缩了缩。 姑姑立身于床边,低声劝导:“姑娘且歇息吧……” 歇息?心里顿时明白,什么见血封喉,什么承情,不过是诓我饮了药而已。可当我想到这层意思时,困意已经犹如排山倒海沉沉袭来,眼皮越来越重,那个眉目温婉的宫人在我眼底慢慢化开。 一场湿热的梦境里,我见到了方脸留香、遇了纤腰细细的九娘、还有…… 第152章 心,没了,往后该怎么办 六月的骄阳似火,院中唯一凉爽的便是树下。一株已经被小三占了,他是最不待见我跟着他了,索性扬了小脸躺在了另一个树干上纳凉躲阴。 趁着公子休憩,踏月拽着留香也到了樟树下。留香将手探进胸口,摸索。 我伸着脑袋揣测,送出来的会是东大门的油纸鸡,还是西市摊间的桐花簪。 九娘不知何时伏在我伸手,与我打赌,肯定是一盒胭脂粉。我摇头,上个月刚送过,这次应该不会。 热热的九娘贴着背际一直这样附着我,大片的烈阳被遮挡,却也腻不住九娘这般黏人,只觉浑身上下冒出不少细汗。 正争辩之际,再见他伸手而出时,堪堪多了一柄样式普通的短刀。 “留香脸方脑子也是方的么?哪儿有女孩子短剑的,踏月姐姐肯定不会收,”我说。 “嗯,肯定不喜欢。”九娘说。 却见踏月羞涩的接过短刀,欢喜的依偎在他的怀里,脸色羞红若朝阳。 看来一向精明如斯的九娘也有失算的时候。 见踏月很轻而易举的就收了留香的短剑,我惊讶一头栽倒在树下,一边失望的唉声叹气,一遍又爬回树上,端坐好这才发出感慨:“一把普通短刀,踏月姐姐就喜欢成这样,这聘礼委实也太轻了些。” 九娘懒懒的靠着我,评道:“果然送礼还是看人,喜欢的人便是送野花野草也欢喜。” 忽然周遭景致倒退,变矮变小,最终与地重合化为一条线,没有九娘、没有留芳。 细细软软的沙砾,沿着我裸露的脚缝溢了出来,耳边是一浪一浪的潮水声,空气又湿又闷。 他牵着一匹耳边卡了枚小黄花的白马在金色的沙砾上留下一串脚印朝我走来,手持一朵娇嫩的小黄花。 “刚行至路边,见此花开得正好,想与你来一同观赏观赏。”说着便将小黄花没入耳边,后退两步,点头赞道:“果然好看。” 小白马打了个响蹄,似乎在埋怨主人夸我。却不知看着与我一样耳边挂着挂着小黄花儿它,心里也不大对付。 “聘礼就是这么朵小野花?”我摘下耳边花朵儿,玩赏着,嘟嘴道:“公子也忒会算计了。” 他哈哈笑了两声,翻身拉我上马,雪白儿的马儿,甩甩柔顺的鬓毛,迈开四蹄奔跑起来。 蹄哒哒声中潮水退进,显露出黑色土地,金色沙滩也褪去,一座座青砖瓦房从地下翻出爬起。 不过片刻,便行至城楼,他纵身一跃,带我上了最高的屋顶,手臂左右挥舞了一番,问道:“那朕以天下为聘,可好?” 这一声“朕”的称呼,犹如一道闪电劈来,身形一晃,就从房顶摔落。跌过城楼、跌过市集、跌过树枝上看戏的我们。 耳边风声飕飕,一切的熟悉的场景随着身体的降落,飞快的从脑后窜出,像倒流的瀑布水,流向空中。 我捂着心,似乎问道了焦灼的味道。不禁着急起来,心,没了,往后该怎么办。 第153章 那是梦,醒过来便没事了 突然似乎会永远飞逝的场景停了下来。身体落下的速度越来越慢,最终缓缓坠落入玄色怀抱停止。突兀伸出崖壁的石台上,嫣色树叶纷纷落下,一人多高的月儿挂在对面,亮了所有的视野。 我看清了接住我的人,阿玉。 他拉过我,左右看了看,捏着下巴说道:“这件大氅本事做给我心上人的,方下倒白白的便宜了你。” 这才发现,周身已经披件毛色柔亮的大氅。 心下痛了一痛。为什么心没了还会痛呢? “阿玉,我的心没了……”我呜咽着蹲在地上,一手捧着焦黑的心,一手捂住疼痛不已的胸口,泪眼婆娑看着他。 他走过来将焦黑的心收过去,又从自己体内取出一颗鲜红鲜红、有力跳跃的心放在了我的怀里。 顿时觉得浑身都热了。 他笑着将那颗焦黑的心收好放进自己怀中,食指画了画我的眉眼,“没事,从此以后便你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不、不、不……心里有千万个声音,将我与他隔开了数丈远。 你是不完整的、不完整的、完整的…… 你是不洁净的、不洁净的、洁净的…… 你怎么与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你是龌龊的、龌龊的…… 千万种声音,自四面八方向我袭来。我捂着耳朵蹲在地上想逃避,这些声音仿佛是生在了骨子里一样,无论如何都能听到。 抽噎着、仓皇逃窜,摇头与它们争辩,“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啊……” 冥冥中有个声音告诉我,这是梦、这是梦……醒来就没事了。 对对对,这是梦,我告诉自己快点醒来,醒来! 挣扎许久,终是醒了。 “小雪……”耳边有人低声唤道,“那是梦,醒过来便没事了。” 阖目细思,方才哪仅仅是梦,分明就是事实。 我分明已经不再完整…… 思及此,一粒硕大的眼泪,顺着眼角淌了下去,偏偏头触碰到潮湿了大片的枕脚,心里瞧瞧叹息,我是有多能哭。 汲了汲鼻子,睁眼,便看到了他,一脸胡茬,眼底布满了血丝。坐在床边紧握着我的手,一脸欢喜,“醒了?” 冷冷抽开手,凛然一笑,“国主尚且如此,祁国怕是气数将尽了吧。” 我故意气他,他却笑了起来,布满血丝的眼睛此时笑起来倒也添了不少和气,“你肯搭理我?” 恍然想起,醒来前与他还是冷战。倒是一觉给睡忘了。 想到这里,忙又敛声,合眼假寐。 “祁国气数如何,自是由朕来定;你的气数如何,哼,也需由朕说得算。”说完便问桌椅移动的声音,侧过脸,正见一身墨色身影穿过二进门,负气甩开的珠帘,左右晃动几番,相击出好听的翠玉之声。 见他已经出去,卧床几日,今日睁眼便觉精神头不错,想起身动动。刚翻身挪动了下,便觉身体轻松不似从前沉重,虚弱无力感也轻了许多。心中不由叹道,呵,看来这祁国还真有能人异士,能让我不吃药,睡梦中也能将病治好。 第154章 你的气数如何,哼,也需由朕说得算 突然似乎会永远飞逝的场景停了下来。身体落下的速度越来越慢,最终缓缓坠落入玄色怀抱停止。突兀伸出崖壁的石台上,嫣色树叶纷纷落下,一人多高的月儿挂在对面,亮了所有的视野。 我看清了接住我的人,阿玉。 他拉过我,左右看了看,捏着下巴说道:“这件大氅本事做给我心上人的,方下倒白白的便宜了你。” 这才发现,周身已经披件毛色柔亮的大氅。 心下痛了一痛。为什么心没了还会痛呢? “阿玉,我的心没了……”我呜咽着蹲在地上,一手捧着焦黑的心,一手捂住疼痛不已的胸口,泪眼婆娑看着他。 他走过来将焦黑的心收过去,又从自己体内取出一颗鲜红鲜红、有力跳跃的心放在了我的怀里。 顿时觉得浑身都热了。 他笑着将那颗焦黑的心收好放进自己怀中,食指画了画我的眉眼,“没事,从此以后便你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不、不、不……心里有千万个声音,将我与他隔开了数丈远。 你是不完整的、不完整的、完整的…… 你是不洁净的、不洁净的、洁净的…… 你怎么与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你是龌龊的、龌龊的…… 千万种声音,自四面八方向我袭来。我捂着耳朵蹲在地上想逃避,这些声音仿佛是生在了骨子里一样,无论如何都能听到。 抽噎着、仓皇逃窜,摇头与它们争辩,“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啊……” 冥冥中有个声音告诉我,这是梦、这是梦……醒来就没事了。 对对对,这是梦,我告诉自己快点醒来,醒来! 挣扎许久,终是醒了。 “小雪……”耳边有人低声唤道,“那是梦,醒过来便没事了。” 阖目细思,方才哪仅仅是梦,分明就是事实。 我分明已经不再完整…… 思及此,一粒硕大的眼泪,顺着眼角淌了下去,偏偏头触碰到潮湿了大片的枕脚,心里瞧瞧叹息,我是有多能哭。 汲了汲鼻子,睁眼,便看到了他,一脸胡茬,眼底布满了血丝。坐在床边紧握着我的手,一脸欢喜,“醒了?” 冷冷抽开手,凛然一笑,“国主尚且如此,祁国怕是气数将尽了吧。” 我故意气他,他却笑了起来,布满血丝的眼睛此时笑起来倒也添了不少和气,“你肯搭理我?” 恍然想起,醒来前与他还是冷战。倒是一觉给睡忘了。 想到这里,忙又敛声,合眼假寐。 “祁国气数如何,自是由朕来定;你的气数如何,哼,也需由朕说得算。”说完便问桌椅移动的声音,侧过脸,正见一身墨色身影穿过二进门,负气甩开的珠帘,左右晃动几番,相击出好听的翠玉之声。 见他已经出去,卧床几日,今日睁眼便觉精神头不错,想起身动动。刚翻身挪动了下,便觉身体轻松不似从前沉重,虚弱无力感也轻了许多。心中不由叹道,呵,看来这祁国还真有能人异士,能让我不吃药,睡梦中也能将病治好。 第155章 姑姑好本事,是区区宫婢之位倒是委屈了 正感慨着呢,外间便传来低低交谈声。 探头看去,重重薄纱珠帘外,将人影模糊了再模糊,却也不难分辨是谁。 青衣医者伏地抱拳正在答话,我只道问医者话的人是他,却见从角落里步出一道红衣金带的女子,长长的裙摆,怕是随着主人每一步移动在地上拖出浅浅的痕迹。 心下一惊,皇后娘娘也在?马上心里又委屈了,前日子,都被这大家贵女所瞧不起,今日这事儿不知道她又会体会出哪番滋味。 医者答过几个问题,便由拧药箱的医童扶起退出了殿外。 看着医者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心底倒是愧疚起来,我年纪轻轻好好的一姑娘,倒是折腾了这老朽。 隔着重重纱帘,他似乎看到了我,脚步往这边落过两步,终是顿住又撇向了殿外。 红色金带的皇后娘娘拖着长长的裙摆,也在他停顿的位置停了下,看了看我,跟了出去。 果见长裙摆所游走过的地方,留下一层浅浅的灰线。 一旁伺候多时的姑姑轻手轻脚过来扶住我,眉目间尽是温顺恭良,怎么也与那个胆大到诓我的宫婢相重合。 她扶着我,索性将身上的力道卸在了她身上,抓着他阖目赞道:“姑姑好本事,是区区宫婢之位倒是委屈了。”说完便推开她的手,虚弱的身体受不住这突然散去的力道,也晃了两晃,她移步上前,将我扶至桌前小坐,指着桌上茶水,问道:“姑娘可觉口渴?”见我不答,又翻开茶碗,添了点热水道:“茶水是新熨的,这会儿子,入口必是香醇。” 暖暖的茶香往鼻尖飘了一飘,嗓子眼儿到真的干涸不少。垂着眼接过茶碗细细抿了一口。 她走至身后,替我松松了肩,缓缓解释道:“前日夜里给姑娘加的是催眠用的药,只是让姑娘睡上两日便好。” “睡两日我便会好?”显然不信她的话。 “这两日里,将姑娘放在密封的小隔间,阁间内放置烧红的石块儿,又将浓缩熬好的药汁儿全数浇上去,药汁成气,姑娘在睡梦中吸入病体,自然痊愈的快。”她缓缓解释。 姑姑倒是主意大。”我冷哼一声,赞道。“这法子委实妙了些。” “这不过是宫里头老人教的,若非为了保命,也不敢在这宫中妄动。” 她的指尖纤细有力,一年多日躺在病床不曾活动的身体经她一般揉掐,顺意了很多,嘴上却故意捡难听的话说:“这是姑姑在教训扶雪呢?” 她纤细的指尖顺着酸痛的臂弯向下,饶是低着头,仿佛也能看到她此时必定是潋滟一笑,可动容了满池莲,“佛家有云救人一命深造七级浮屠。” 听着这话,似乎在强调她救了我?真是可笑,一心求死的人,感激的不应该是自裁递小刀,上吊递白绫的人么? 违逆初衷行事的,还要感激? 重重的搁下茶碗,敛声道:“那我是应该感谢姑姑了?” 第156章 果然是好暴君 她蹲下身子,指尖揉上小腿肚,“不,是谢姑娘救命之恩。” 扶额,“与我何干?” “陛下说,若是姑姑再不曾进药,一屋众人皆要陪葬,鹤鸢一时无法只得出此下策。” 眉心跳了跳,打小从说书先生那里,听闻过不少昏君的故事,大多是这般残暴,看来他不仅有做暴君的天分,还有做暴君的实力。 又想起那个人皮灯笼的典故来,心中就一阵恶寒。寻常人若是做出这等事情,还不得几天几页睡不着觉,他到好,还能安安稳稳避走他国,与我一个不通事理的小姑娘演出一段传奇爱恋。 寻思着,他前日里还言辞肯肯的说,做到这样也非他所愿,亏我当时还心疼。当时觉着逼得这么好、这么善良的公子做出此等事情,世间百态委实无良了些。如今想来,倒是我一厢情愿的相信罢了。 “果然是好暴君。”不由得衷心赞道,不仅是天资还是天性都合适,绝对是万里挑一。挑着盖碗又抿了一口。 “姑娘切不可这样说。”鹤鸢的指法纯熟,摁在腿间间隔穴位上,又痛又痒,她说:“若能做好人,谁又愿意背一身债做坏人。若可以做一个仁慈君王今上又怎会做到至此。” 这话与他当日同我说的倒是一致,若非看她伺候人拿捏的这般好,我或许会怀疑眼下给我捏腿的女子,兴是他假扮的。 鹤鸢为我送过腿脚,洗过手,又探了探暖壶里的温度,问道:“姑娘再添盏茶水么?” 她越是这发谦逊有礼,我越觉得不待见。将空了的茶碗推了过去,热腾腾的水线至壶嘴中跑出,周身还散着浅浅的白汽。 她手法娴熟,理解周到,重点是懂得多。心中盘思着,久居深宫的女子,能知道药气入体的办法,敢先哄我睡上一睡,且还能说出这般深明大义的话,委实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不知道为何总觉得眼前低眉顺目的她格外刺眼。尤其是最后这句明明是向着他的,却听不出热忱。 “姑娘,可需用食?”添好茶,她敛手恭敬的站在一旁,细声问询。 用食?这当真是个不错的法子。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圈,霍然起身,卧回榻间,冷哼一声,说道:“你们有本事救回我,可有本事叫我张口吃饭?” 说完,窝进被子倒头大睡。 半梦半醒之间,又听见珠帘掀动的声音,我以为是去而复返的他,却不想是她。 她端着大家贵女的举止气度,优雅的往上堂一坐。我只觉得有金凤凰飞过。她玉身端坐,理好衣衫,不算热情的的看了看我,说道:“今日倒是饿得早了些,不如就在颜姑娘这儿吃了,可愿意?” 我为难的从床上爬起,披好衣衫,回道:“正好,我也说一人吃饭甚是无趣,有个人做伴儿甚好。” 说完鹤鸢又是张罗用食,又是张罗与我梳洗,一时间静默异常的殿中倒也多了脚步声,显得生气几番。 第157章 无双,你可一切安好 简单梳洗后,热食也刚刚好上桌。 本来还是犟嘴说不饿的我,嗅到香味,胃口大佳,索性大快朵颐起来,绝食的事情从下一顿开始吧。 皇后虽然说饿,但此刻仍然不失仪态,细细小口的吃着,我不由的也放慢的扒碗的速度。 “娘娘可觉得菜色不喜?”虽然知道她吃饭小口是身份使然,这里还是要尽一下宾主之仪关心下。满桌十二个菜,放眼看下去皆是我爱吃的,看样子这是笃定要诱惑啊。想到这里又恨恨的往嘴里扒一口米饭,义愤填膺的想,绝食这样的事情还是从下一顿开始吧。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中桌面的菜色已被我扫光,拍着圆鼓鼓的肚子,摊在椅背上,不得动弹。 对面的皇后娘娘便是撑住的饭后,依然能保持仪态万千,受着众人的簇拥回到自己寝殿。 看着浩浩汤汤一群人消失在我殿里,基本断定,她真的是过来趁饭的。 打着饱嗝,盯着圆鼓鼓的肚子,正在懊恼,怎么一下吃这么多。 鹤鸢姑姑将挽起的袖角放下,指了指门外说道:“姑娘,今日春光明媚,不若陪您出去走几步?”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外面似乎晴光大好,而室内却依然不甚通亮,这才发觉怕起风吹到病中人,二进重内是暖炉熏天,窗门紧闭。 靠在门框前,明晃晃的阳光照到眼睛,一时不适应,有些睁不开。一两只剪尾的早燕从檐前掠过,留下三两声清脆的啼叫声,想着这个时候怕是没有梅花可以看了吧,倒是想看看还有其他可发现的景致没,抬手拢了拢袖口,交代道:“我出去转转就回。” 鹤鸢姑姑追了上来,为我披了件外袍,又退后几步如影随形的跟着。本想恼她几句,但面对一个笑脸人,冲她闹脾气还真的是需要点能力。 阳光大好的宫内阴霾尽褪,抽芽的新绿添了几分生气。 沿着抄手回廊随意行走,便想起了那个圆眼睛圆脸的姑娘。 她说,冯国尚武,冯国的君王殿却有个文绉绉的名字,叫紫宸宫。 她说,整个紫宸宫有一千零八间房,应着三十六天罡而建…… 她说,君王殿门下有九步阶梯,应着九重天而建…… 我觉得她对祁国的了解怕是远远超过了对冯国的了解,那时候我会戳着她的脑门嗔道:“这么快就去关注祁风情,给自己选婆家了?” 如今看来,当时我真该多听点她的八卦趣闻,才不至于在这宫内无所事事,不懂欣赏。 无双,你可一切安好? 行至一潭水湾边,寻了块较为平整的石头坐下。午后的阳光晒得我格外舒坦,不自觉又眯了眼。 日头忒大了些,小坐片刻便觉得有些渴。鹤鸢姑姑见状,嘱咐我在此小候后,折身取了茶水。 她一走,顿时觉得自在多了。眼皮子也着实困了些许,想着石台上万一真睡着了,滚进水里可不好,环顾左右,便提口气借着石台的高度,爬到了倾斜的屋顶,光滑的琉璃瓦片被晒得热热的,躺下去后背暖暖,正好小睡。 第158章 若非爱慕着殿下 小睡的梦里,梦到了大家。气冲冲走在前面的无双,后面跟着剥葵花籽儿的书呆子。抱着孩子的微生宏朗,与九娘十指相扣。而我躲在阿玉的怀里,听他说,明日便要娶你了…… 喧闹的人声,将我吵醒,揉揉眼,头顶一身一片漆黑。已经入夜了。 半起身好奇的张望下,只见池边聚集了很多人。 鹤鸢姑姑正站在人群中焦急的指挥众人水中寻找。 “姑姑,湖中没人。”某侍卫前来报到。 姑姑一听更急,沿着湖边跺脚,嘴边不停的念叨,“这能去哪儿呢,去哪儿呢?” 不多时,便听到更多的脚步声冲进了院子。他一身煞气仿佛能破开黑夜般。旁边侍卫见他到来,齐齐跪下,不待盘问,便先报了结果。 听闻水中无人,他看了眼跪在眼前的鹤鸢,抬脚便踹了过去,鹤鸢身子单薄受不住,咳出一口血来。 转过头,四处盘看了一下,犹如戾气化身的他,便是相隔这么远也被震慑,抬起的脑子也悄悄的伏下。 “颜扶雪,朕知道你在附近,若是自己走出来,朕不与你计较。”他说。 难怪这么大动静呢,原来是以为我私逃了。心里庆幸,水池离屋檐很近,寻常站着根本看不到屋顶。 何况一般人都不会太注意头顶。所以,既然已经觉得我逃了,那便逃吧,正好我也想九娘他们了。 心中既然这样盘算着,一时更是不敢动弹。 等待片刻,见无人只听到他吩咐道:“人肯定还在宫里,速度去搜,务必给朕找出来。” 接着便听到一连串脚步声走远。 “陛下……”鹤鸢姑姑似乎叫住了他。 本来打算起身离开的,被他这一声叫,又拉了回来。 “你们都退下。”他低声吩咐。 接着又听到窸窣脚步声越来越远。估摸着这批退走的应该是贴身伺候的人 由于他们正好站住房檐下,举止形态看不清,可是声音确是格外清晰。 “陛下曾经在登基前,许鹤鸢一个愿望,如今还作数么?”鹤鸢姑姑的声音说道。 果然鹤鸢非平常人,说不定会听到什么秘密,又附耳下来。 “作数。”他的答话剪短,轻易便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噗通一声,膝盖跪地的声音。鹤鸢说道:“鹤鸢对殿下的心思如何,殿下是明白的。若非爱慕着殿下,也断不敢做出下毒害人之事……” 下毒害人?心下一惊。 时光倒流,仿佛回到一年前元宵夜。 那时候阿玉还是我不太喜欢的季玉人。暖阁对弈,他手执黑子,在一片形式大好的局面下,落下终篇。 他说:“他继位了。” 我一粒一粒的收着自己的棋子儿,埋怨道:“下棋也不知道让我一让,果真讨厌。” 他说:“父亡长兄继位,懿旨尚未颁下,兄也病亡……” 收完白子,又一粒粒的收拾起黑子,“今儿个十五,晚些会有烟花看吧。” “你说他回去,兄便病亡,你怎么看?”他俯下身,整张脸占据我所有的视野。 第159章 鹤鸢只当陛下操劳国事,无心风月 推开他,汲拉双小鞋,弄好披风打开门,让室内热气三三。“你说的谁?我认识么?” 他走来将我拉进屋子,窗门禁闭,“刚好些,就要吹风。要是再来个头疼脑热,怕真是活不了。” 将我困在暖阁中,嬉笑着说道:“谁说要你认识了,就问你怎么看?” 我撇撇嘴,“能怎么看,恭喜这个人呗。” 煮好了汤圆的无双,破门而入,搁下盘子,就接口道:“说的是那个祁君么?怎么看都是弑兄夺位之徒!” ……如今鹤鸢说起的下毒之事,难到事情真如无双说的那般? “小鹤,”他说,“你的姑姑难道没告诉你,要想在宫里活得久,便要管得住嘴。” 在这夜里,他生冷的语气,足足让周遭气温降了些许。 “奴婢知道,奴婢知道陛下是看在姑姑为您吃尽苦头,才这般待鹤鸢。否则像鹤鸢知道这么多的人早该死了。”鹤鸢停了停,似乎在等他。 “明白就好。”他冷哼一声,又问:“你所求何事。” “鹤鸢说追随的陛下是以天下为重的陛下,是能冷落了一切欲望的陛下,是那个有着雄心抱负的陛下,那样的陛下才不枉我姑姑以命相护。”她说的荡气回肠,我大约也能猜出点来。他的天下除了皇后的兵势、还有内宫之人相呼应,此人只怕就是鹤鸢的姑姑了。便正是承了她姑姑的情,刚才怒成那样的他,也只是踹了一脚。 果然祁国民风彪悍,女子都敢如此表白,犹胜过冯,难怪无双心心念念的要嫁来。想来她的个性怕是在合适不过了。 “颜姑娘进宫前,”猛然间听到自己的名字,放下心思,继续听,“鹤鸢只当陛下操劳国事,无心风月。但如今看来……陛下,请以天下为重。”她恳求着。 鹤鸢姑姑好胆识,心中不由赞道。 “放肆!”他恼怒叱道,“朕的天下如何朕说了算,你且安心顾好本份就是。”骂完似乎要走,踢踢踏踏的脚步没走出几步便被停住。 “陛下,陛下的宝座下,是我姑姑与众长辈拿命换的,若不是她与其他十一位姑姑,懿死先皇,而我跟着毒死前太子,这皇位怕还轮不到您。”鹤鸢姑姑说的话,着实让我震惊,一时难以消化,还是不听为妙。 缓缓爬起,“咔哒”迈出去的第一步,便踩碎了琉璃。 “谁!”惊闻他的声音,也管不得许多,索性提气,狂奔。 身后衣袂猎猎,尚未跑出屋顶,便有掌风劈来,缠住身形,交手三两招才看清追来之人尽然是鹤鸢。 呵,这下果然要重新研究研究她。 待看清是她的时候,手上招式便慢了下来,刚想开口唤一声,“姑姑……”只见银线一闪,从脖前划过,落在左肩,一阵钝痛,我便不得动弹。 姑姑你这是要什么?眨巴眨巴眼睛想问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她从腰间取出一个黑色乾坤袋,将我从头到尾罩住,跟着只觉得天旋地转了一番,便听到姑姑说道:“似乎是前太子的人,陛下,当怎么处理?” 第160章 猜猜你是被饿死在先,还是被虐死在先 “是,陛下。” 奇怪这下二人对话倒是流畅了许多,比方才不主不仆的顺耳多了。不知道九娘以前常常听我与无双这样说话,是不是也别扭了许久? 正思忖着,跟着只觉得天旋地转了一番,起落几番,在从袋子里翻出来时,直觉周遭黑了一片,森森寒气入骨。 小小的天窗透着点点月光,眼睛渐渐能适应这昏暗的光线,光秃秃的四壁,一角叠着厚厚的干草。 鹤鸢有条不紊的将方才束缚起的衣袖散开,从脖颈间取出一根银线,僵硬的身子便瘫软在她怀里。 这张我曾经以为石头砸上去也是万年笑容的脸此刻冷若冰霜,她临月而立,身形清冷,冷得至此的人,还会爱慕一个人么? 她说:“颜姑娘,怨不得姑姑,错就错在乾元殿后面住的久了些,那本来是帝王临幸嫔妃之所……” 临幸?难怪当初她会有这样奇怪的举动,光是沐浴更衣就折腾的许久,一举一动虔诚的似乎在祷告仪式。倒是我木讷了,早该发现这些。前些日子还只当是自己惹到了他,才会招致那晚祸事,今日看来,根本就是预谋好的。 又听她说:“这第二嘛,就是你着实让我讨厌了些。睡在了哪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大家都清楚,明明是你勾引在先,事后却要装贞洁烈去……哼,委实叫姑姑瞧了场好戏。若是陛下,放任你不管倒也罢了,偏偏日夜不离,罔顾朝政。真真是叫人寒心。帝王成就霸业,最可怕便是私情,你的存在只会拖着他的脚步。江山与美人陛下不肯选,今日姑姑便代他选罢。” 舌尖麻麻,想知道的事情,她都说了,倒也不好奇,基本是应了“旁人看来不过是妖女祸国”的说法。 她顿了顿,蹲下身替我拨开飞在眼前的乱发,柔声说道:“姑姑不是心思毒辣之人,不会对你施以酷刑,而你我无冤无仇,便留你个全尸。不是要绝食么?那便成全了你。”叹了口气,语态天真似少女,说道“死牢归司命官所管辖,按照他每天虐杀一人的速度算,猜猜你是被饿死在先,还是被虐死在先?” 她手指了指天上,语态依然天真若少女,“哦,忘了告诉你,你现在所处的位置,便是在死牢最下层,放心,姑姑将你藏在最后面了,不出意外,三五天内杀不到这里来的,”她又做出托腮沉思状说道:“嗯,这样看来你被饿死的概率更大点。”说完,嘴角勾出一抹妖艳的笑容,拍拍我的脸蛋,附耳轻声说道:“好在结局都是你死,所以也不用太感激姑姑。” 我躺在干草上,被最后一句话,气噎住了,寻死腻活那会儿你要是这般干脆,肯定感激你,这档子我正想生,你给我死,委实不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姑。 她的身形慢慢移出苍白的月光,最后消失在唯一的入口处。现在手脚不能动,也不能说话,索性闭目思考。 第161章 我和小雪走了,你且自顾怀 有时候黑暗独处未必是坏事。鹤鸢姑姑能想出奇法医治、给我脖颈扎上一针,便不能动弹说话,对于穴位的理解是高于常人,这方舌尖软麻,估摸着是针尖上还是萃过麻醉剂的。如果说来大约是深谙医理。 关于十二宫婢白绫缢杀先皇,我在冯国也是听说过的,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说祁国宫婢不堪忍受先皇虐待,缢杀,众听客皆是倒吸口气。当时只有无双将剥好的葵花籽儿,丢与嘴中说道:“放屁,整日只会打扫的宫婢,怎么会有能力杀了杀死武功高强的国君,根本说不通。” 现在仔细想想,大约是两种可能。 一是鹤鸢医理师承她姑姑。所谓的缢杀先皇本就是个幌子,先长期服毒,拖住身体,待宫飞鸾回国之后,以解药要挟先帝。可能前太子发现了这个计划,时间仓促,便用缢杀虚弱帝王的办法翻开新政,同时迎接宫飞鸾,这也是为什么当时走的那么仓促。二自然是本就设计毒死先皇。不管哪种,都必须等宫飞鸾回国方可实施。 想到这里,心中一阵恶寒,他离开宫里的时候不过十四五岁,便能深谋全局,操控如此长远,当真天生合适做帝王。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又一顿小眠。 高高的樟树下,我枕在他推荐,眼见他伸手接住叶片间落下的零碎的阳光,风卷起他柔软的秀发,草叶间,两股秀发相偕相舞,缠绕一起。 “公子,你是祁国的王子,为什么不想要做王?”我手执一片树叶,放在嘴间。 他笑着将我嘴间的叶子抽开,“帝王之家多冷漠无情,帝王位寒冷刺骨,哪里有这儿自在。”说完便将,从我嘴边抽走的叶子搁在嘴下,薄巧纤细的音色便发了出来。 我合上眼,明晰阳光斑驳的落在脸上,“公子,回家不好,不如就留下来陪小雪,好吗?” “小雪我会带走。”他将手搁在我眼皮儿上,挡住多余的阳光。 脸上挂着笑,心满意足的睡去。 周遭天色变幻。强风卷过,萋萋芳草一片萎靡,丰盈樟树只剩枯槁枝桠,天地暗沉,淡去了山岭树木泽华。几个惊雷过去,漂泊大雨紧随。 重重雨帘后,公子身披蓑衣立身白马之上。 “公子……”我迈出几步,想靠近。 蓑衣下的他,缓缓一笑,永远是那种雨雾初霁的模样,他说:“小雪,我和小雪走了,你且自顾怀。” 漂泊大雨,打在脸上生疼生疼,原来他要带走的小雪不是我。 心中有什么轰然坍塌。 抽搐着疼痛,将我从梦境中唤醒。捂着胸口惊做起,便闻几声鸟鸣。肥肥圆圆的小雀鸟在窗檐上滚了几次飞走。它一飞走,穿外明媚阳光悉数照进了地牢。 我挪动几步,靠过去,天窗大小只有两只手掌大小,根本跑不出去。 等等,鹤鸢不是说这里是死牢的底层么?那外间应该是死牢,死牢如何有光亮,如何有鸟雀?难道鹤鸢根本就是在骗我? 第162章 听说是因为给他泻火的女人跑了…… 提了口气,借着气功得以上前一探。所看到的景象让我大为吃惊。 鹤鸢没有骗我,外间是地牢,此间房正好在地牢的镜头,小窗正好可以看到牢房的尽头。 一身黑衣溶在暗夜里,卧靠在软榻上,姿态随意,却也风流明艳。 “这天灵盖做灯油座大小正合适。” 一深衣大汉,走到跪着一排人面前,拍拍这颗脑袋,瞧瞧那个头顶,手法娴熟的就像是在挑西瓜。 忽然,他似乎看重了一个“西瓜”,手气刀落一个的天灵盖被横切开,没有额头天灵盖的人,吃痛站起,转了个身,冲着我这边倒下。 没有额头的人,红白色粘稠液,像碗里泼出去的八宝粥,撒了一地。 捂着嘴,蹲在角落一顿恶心。 静谧幽深的甬道里,听到一人说道:“这天灵盖大小正好做个灯油座。” 不知道多久,外面的光亮渐渐走远,周遭又是漆黑一片。蜷缩在角落里,不知道是我冷还空气冷,唇关不停的打着颤儿。那个红白色稠状物仿佛沾染上我心底,恶心、恐惧感是一阵一阵的袭来。 只怕那个人便是司命官吧。 不多时,光亮去而复返,外面更是哀嚎一片,金属磨骨、烧焦的皮肉味儿、滚轴卷动的声音……这是在实行车裂之刑。 眼皮儿跳得正厉害,身后巨石大开。一个狱卒,甩着手中铁链,冲同伴说道:“正说着死牢今日都要清理干净,这儿居然还有个。” 另一个,松松指尖,“还是个女的,今天给她来个木马骑骑。” 手持铁链的狱卒,向我走过来:“长得还很标志,”说着,手按上裤腰带,回头对另一个说道:“上头今日火气甚大,听说是因为给他泻火的女人跑了……便过来折腾我们,你说把她带出去,上头会不会消气?” 另一个也走了过来,“宫里头什么漂亮女人没有,能看上她?给让咱哥两爽一番泻火倒也不委屈。” 扶上腰带的那个已经将裤腰带解开,挥舞在手中,“嘿嘿”一笑。 另一个也伸手解腰带。 我急着辩解说话,如何都发不出声音。看着眼前两个衣着污秽,面容猥琐的男人,想着若是今日要被他们辱,宁愿咬舌自尽。 转念一想,不能就这样放弃自己,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我还要回家。迸发出的强大求生意志,冲击着我所有的力量。 灵活自二人身间穿过,猛然起身,一脚踩在其中一人后膝处,他应势跪下,抽过他手中腰带,隔开另一人拳头,下手迅速抄住他手腰,绕圈将二人手绑住。却不想此狱卒也非等闲之辈,手虽然不能动,会转过身,给我一脚,踹在胸口处,险险避开。夺门而逃,身后传来他二人呵斥声,“站住、站住!” 出门拐角处,便见几个手持兵器狱卒前来拦路,细长又是拐角处的甬道,不利于身形展开,局限住他们,起先我还占优势,后因气力不足,将要撑不住,恍神间,背后便挨了一铁链,骨头都被要抽断了。 第163章 我能于千万人中一眼认出你,为何你不能 好在离出口处不远,强忍着痛往前奔跑,又是一记铁链,挥在了背间。痛得险些站不稳,扶着墙壁一路小跑。心中对一个人是恨极了,若不来祁,我便还是那个想哭便哭想笑便笑的颜扶雪。 踉跄行至又一个拐角处,被挡住了去路,他隐在黑暗里,周身戾气翻腾,地狱罗刹也不过如此。身后追来之人,见到他,纷纷收好跪下。到真符合了他的名号地狱修罗,司命官。 横竖不过一死,赌一把,从发间取出一枚发簪,若是赢了便得活,若是输了,十八年后姑娘我从头来过! 先发制人往往是二人交战的先机,俯身冲过去,试图将发簪送入他胸膛,轻而易举被格挡开,有力的指尖卡住我的喉管,摁在冰凉的石墙上。“想杀朕?” 可笑,这世间能有这般戾气的除了他,怎么会有第二人。我怎么没想到呢? 突然喉间指节一紧,“想杀朕?还真有点胆识。”说完臂上用力,我顺势被甩到另一壁墙上。紧扣着我的喉间的指节并未松开太久,紧随而至。碰撞间,墙壁上挂着的火把火苗串动了,火星掉了下来,落在他手背上。一点皮肤焦掉的味道窜入鼻尖。 我阖眼,九娘说,最伤情的莫过于亲手杀死自己最爱人。呵,到底有多爱我?杀了我你有多难过便知道了。 “小雪?”声音里透着欣喜,擒住我喉间的手指骤然松开,我颓然沿着墙壁滑下。 “为什么不出声?要是朕再用上半分力,你这脖子便要没了。”红红的火苗仿佛烧进他的眼睛里,一团一团的燃烧的格外旺。 我低着头靠在墙脚,舌尖麻木依旧,仔细打量眼前的他,心中腹诽:我能于千万人中一眼认出你,为何你不能? 攒动的火苗,印在他脸上,像镀了蜜,像十五年前的他,只是那时他的眼睛里装满了日月星辰,今日的眼睛里装满了灯火。“你太狠了,居然设计让我亲手杀了你?” 设计这个词太高估我脑子,顶多算碰巧。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我也没法说话,揉着肩,转身便走。 他伸手相拦,一时恼怒,从发间取下第二枚发簪扎进了他的手臂,阴阴血色顺着臂管落留了下来,又想起那个红白红白的景致,心里恶心急了。急切的甩开他逃离出去。 他一个闪身便挡住了去路,冲我吼道:“你不说话什么意思?你恨朕?有多恨?” 我咬着唇心里再悲愤也说不出话,急了一巴掌挥了过去,巴掌声响彻了整个“地狱”。此时,真的很想恶狠狠的,再说一边,恨他!就算我的簪子没扎进他的心脏,也要用最恶毒的语言伤了他。有多恨?大概有多疼便有多恨吧,我思忖着。 我这一默便是掀开了他所有的暴怒。低吼一声,单手抓住我后脑勺往前送,一把吻住,撕咬,吃痛松开牙关,他又是趁虚而入,舌尖翻滚,似乎要把我忍着不说的话全部勾出来。 “滚开!”愤怒太过,不自觉冲开了药剂限制,发出声音。 第164章 说,你刚才叫了谁的名字 这一声怒吼,用尽了现在所有的力量。体质虚弱如我,靠着墙壁勉强支撑身体,恨恨的盯着他。 “滚开?”他舔舐唇边印痕,冷笑一声,拔下手臂上的发簪,袖箭擦拭,擦回发间,“好,朕滚。”黑袍甩动,回身立在出口台阶上,怪腔怪调冲室内众人,吩咐道:“你们好生伺候着。” 好生伺候?一身污秽的男人,眼睛里释放着贪婪的目光,他们盯着我,我盯着他们,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想起刚才也有被两个男人用这个目光盯过头皮就是一阵发麻。 十多个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欲望却因为顾忌着我与他的关系,不敢上前。 “怎么还不动手?”他藏身于门外,听了许久不闻动静催促起来。 众男子得令,眼神光亮能洞穿所有遮蔽衣物,心思若出笼的野兽,而行动却故意拖延。看来还是顾忌他的威慑力。 “磨蹭什么?”他似乎少了耐心,又一遍催问。 领头揣摩了下,王上是真的要惩罚。举止动作上也迅捷起来。眼看着,一群“野兽”就要冲过来,一手持簪压在脖间,一手簪尖对着他们。恐吓道:“不许过来!” 他们果然举止停顿了下。 他躲在门外听,就是想要我开口求他,偏不。踏月说的对,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公子,阿玉比他好多。 一只“野兽”趁我分神,想欺身而近。慌乱间翻身躲过。这个时候我多希望有人来救我,是谁呢?我的公子已经死了,他不会救我,我也不会求他。 又一只野兽扑了过来,抓住我的脚踝,惊恐之下,哭喊道:“阿玉救我!” “哐当”一声门被踢开,热热的液体洒在脸上,围在我周围的“野兽”来不及哼一声便倒下,背后是修罗化身的他。 寒冷的剑尖离我眉心不过寸许,仿佛一个呼吸,便会将自己送过去。 室外明媚的阳光,从敞开的大门,大大咧咧的走了进来,黑色袍子上看不出脏乱,只是潮湿了片。 阳光下的白刃熠熠生辉,尚未凝固的热血,顺着剑势凝在剑尖。 他怒气沉沉,“你刚才叫谁了?” 我咬牙不理。 “说,你刚才叫了谁的名字?”愤怒如他,起伏的气息波及剑身,晃动不止。 我抿嘴一笑,“公子曾在练剑之初教过小雪,持剑在心,心不动则剑不动,剑不动则赢,剑动则输。”“嗒”一滴血落在了额心,我笑得更灿烂了“如今他动了,动的不仅是剑,还有心。佛语不是有云,妄动则伤。”说到这里,语态故意换成柔媚状叹道,“公子,你是自讨苦吃。” 他闻言身形猛然一晃。又一滴血沿着剑尖滴在额头。 “公子曾教小雪,诛人诛心,”我将额头往前送了送,“只是不曾想会是用在这般境况之下,施君长艺以治君。”我阖目,尽量笑的好看,笑得羞涩桃李,说道:“所以公子倒不若今日了结了小雪,以解后忧。” “哐当”声,剑身落地,猛然被他拉起,趔趄两步跟出了“地狱”。 第165章 如玉公子,淑女好逑 乍见光明,躲避性埋下头,在旁人看来,却成了主动倚靠。他恶狠狠的将我丢在地上,一字一顿道:“朕不是你想倚靠便倚靠,想推开便推开的人。” 我愤愤起身,“陛下多虑,我颜扶雪这辈子想靠的人只有一个人,他在冯国,叫……” “啪”他烈烈一掌直甩出我嘴里的腥甜,我的世界也晕眩了起来,灵台里最后一分清明是他俯下身,森冷僵硬的警告我,不要挑战他的耐心,没空陪我玩儿。 可笑,我难道是在陪你玩儿么? 漆黑一片的世界里,我看到了我。光亮从上空打下,堪堪只是将我圈住。我独自坐在秋千上,摇来摇去越荡越高、越荡越远,每一次荡出,树杈便会颤两颤,抖落几片树叶。 我坐在秋千上,看到一个八岁的小姑娘,站在拦住了刚回家的公子。她怯生生的探头问,“公子,雪儿可不可以喜欢你?” 公子揉揉她毛茸茸的脑袋,“小丫头,现在不可以。” 秋千荡出一个来回,我见到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姑娘,滚着一身翠绿的衣衫,与公子齐坐亮阶上。 她问:“雪儿今年九岁了,可以喜欢公子了吗?” 公子揉揉她毛茸茸的脑袋:“等你再大点吧。” “吱呀”声里,秋千荡出了很远,又落了回来。 那个小姑娘新裁剪了一身翠绿色衣衫,冲进室内,摔破了一套茶碗,嚷道:“公子是我的,你们谁都不许跟我抢。” 然后便有一个衣着鲜艳的丰满女子狼狈逃出。 “你还小……”公子说。 “我都十岁了……”她强调。 秋千悠呀悠,还是那身碧绿色,举止娉婷,已有些许少女姿色。她叩了叩门,端了一壶酒,进了门。 “雪儿胸口痛……”妮子娇羞道。 “哦,看过大夫了么?”公子问。 妮子给斟了一杯饮下,重重的搁下酒壶,不甚羞涩,“踏月姐姐给我看过了,说是我会长成她那样。” “哪样?” 小妮子手指纠结成一团,脸色绯红,“就是那样!” 公子一口老酒险些没咽下去,见小妮子期待的看着自己,咳咳两声,点点头表示明白。 小妮子兴奋的抓住公子的手,“我现在可以你了么?” 公子抽回手,“明年看吧。” 秋千摇过一个来回又一个来回,树叶纷纷落下,我只当这棵树的叶子都被摇光了。 才见到这个姑娘,绿色短襟换成了长裙,盘发被放了下来,嘴角含笑,她莲步轻移,仿佛路过之处皆有芳香可闻。她已然是少女姿态。 轻快的脚步,跳进公子的房间,放下一片叶子,悄然离去。 公子捡起叶面,摇头晃脑的念起,“如玉公子,淑女好逑。”然后笑了笑将叶片夹在书中收好。 秋千又转了一圈,带下几片树叶。 翠绿裙衫的姑娘这次并未直接去找公子,而是来到树下,悠然晃荡的秋千忽然停止不动。 她行至我脚下,扯过一根小花,边撕花瓣儿,边念叨着,“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 第166章 不要、救我……阿玉救我 少女圆嘟嘟的脸上露出一抹懊恼之色,“一定是我数的方式不对,再来一次”,又摘下另一花瓣儿,边撕边念叨,“不喜欢、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 少女的眉头蹙在了一起,抓过三五朵花瓣儿,一朵朵的撕念叨:“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 “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不喜欢、喜欢……” 我想出言提醒,傻姑娘数错了却怎样都说不了话。 如此几番终于在最后这朵花的最后这瓣儿上念叨出想听的词。少男女站起来捋了捋衣服,蹦跳进公子房间。 她一走,秋千又前后荡悠起来。 少女进了屋,拿出一直笔沾了少许墨汁,悄悄靠近过去,在公子脸上写上了“小雪”,并自言自语道:“喏,花神都说公子喜欢我,哪从今往后,公子便是我的了”。 梦中浅眠的公子伸手握住捣乱的小妮子,一起滚在了床上,香气沉沉的一个下午便过去。 秋千又转了一番,“咔嚓”声断了,我被甩到了高处,又急急下落,飕飕凉风贴在后面上怎么也丢不开。 落下的身体,矮过樟树、矮过断了的秋千、矮过萋萋芳草、穿透过厚厚黄土地、最终停在了“无间地狱”。 残肢断臂到处都是,还有生命气象的残躯在混满血水的地上爬行蠕动,他们呻吟着、哀嚎着…… 面目狰狞的两个小鬼,正举着巨大的铁刺将蠕动的躯体,一个一个的串起来架在炙烈的火炉上。 火炉旁正躺着几个,一色红色衣服,显得脸色苍白。有一个手举尖刀的小鬼走了过来,空洞洞的眼睛忘了忘我,森然一笑,手起刀落“嘶嘶”几下便将堆成山一样活体,解剖开来,就想市场上卖鱼的贩子,翻出来的心肺丢到一边,空掉的躯体丢掉另一边,有一个许是脖子割开的深了些,丢出来时,头与身子分离,几个翻滚落到我脚边,惊恐之下后退几步。 “啪”地肩膀被拍了下,回头正对上,没有了额头的半头鬼,一身灰黑的囚衣耷拉在身上,比了比噤声的手势,他鼓了鼓嘴,想说话,一张口是是满嘴的血腥喷了出来。 他倒下了,身后又做起了两个,他们一手持铁链一手持松开的腰带,向我逼近。惊恐之极,惊堂木一响,一身黑衣的公子坐在案几后,指着惊魂未定的我,大喝一声,“将颜扶雪丢入沸油锅中!” 话音落,身后那两个小鬼,挥舞的铁链和腰带便要擒我。 “不要、救我……阿玉救我!”我一头汗水从梦中醒来。暖暖的烛火,让我安心了很多。 喘了口气,打算合眼睡下,瞥见了角落里一身黑衣的他。 又惊得坐起。黑暗下的他,和梦境里的他多想,森冷森冷。他走出黑暗,烛火仿佛都因他带着的阴郁之气而暗了许多。 我卷着被子,缩到了床角,仓皇之下,碰到后背的伤口,痛得咧嘴。 第167章 因为……我与你有过最私密的关系 “你不是应该做梦都叫公子的?”他停在圆桌前,翻开一个茶杯,“这么快就换人了?” “哪里换过人?”我收起脆弱的表情,故作坚强道:“不过是一直在喜欢救我的人。” 茶杯里的水溢了出来,倾倒茶壶的手没有止住的意思。 见状撑起身子,微微一笑,“当年公子救了我,我喜欢公子;去岁阿玉救了我,我便喜欢他。一心一意,从未敢改变。” 茶壶里的水已经被全部倾倒出来,漫过杯线,湿润了勾勒细致的桌面。 他的手依然保持着,手持茶壶的姿势,目光盯着半扇窗扉,说道:“才一年没见,小雪已学会了挠人。” 我抽抽了鼻子,“这也多亏了公子近日款待,不然小雪都忘了还有一双利爪。” 他终于发现茶壶已经空掉了,搁下茶壶,双手搁在桌面上,低头瞅着那杯茶,“还是收起来吧,那是对付敌人的……” 我伸出双手,借着烛火的光亮,翻转看了看,粉润的指甲修的圆润可爱,“对付你岂不是正好!”我笑得无比天真,说得无比诚恳。 他搁在桌面上的双手已成拳,看来已经被气到。静默片刻,他缓缓走过来,手持茶杯远远的递给我,缓缓一笑,“你不是说恨朕么?怎么会是敌人?” 他这一笑,心中颤了颤,接过茶碗,心虚的低着头,啜了口,“恨便是敌人。” 他欺近一步,一手上我肩头,一手将我喝过的半碗茶拿开,笑容如抹了蜜一样,混合着周身翻滚的戾气,诡异非凡,勾起我的下颚,英俊的脸离得如此暧昧。他说:“你错了,恨是爱人。” 我瞪大了眼睛,斥责道:“胡说,恨一个人怎么会是爱!” 他似乎很满意我的表情,靠近了几许,我顺势后倾几分。轻轻的点在我鼻尖,哧哧笑道,“爱是希望,恨是失望。没有希望,便没有失望,没有爱哪儿来的恨?爱是恨,恨也是爱啊。所以,小雪,你有多恨我就有多爱我。” 有多恨他就有多爱?撑着的身体颓然倒下,心中好不容易建起的信念,轻而易举被摧毁。不可能,这不对,我爱着应该是阿玉、阿玉,他在冯国等着我。 “不,我不爱你!”我喊道。 却不知何时,我与他的姿态这般暧昧,他伏在我身上,一双闪着光亮的眸子,紧紧的盯着我。 挥手推开,不顾寒冷,赤脚跑下地,冲他嘶吼道:“我爱的就是阿玉、不是你、不是你!” 他只是翻个身慵懒的靠在床头,说:“你恨他吗?” 我摇头。 “恨我么?” 我点头。 “所以你爱我。”他说。 “……不对!” “对的。”他点头。“你为什么恨朕?” “因为……”我咬了下唇,理由到了嘴边却说不出。 “因为……因为我教你写字?”他开始猜测。 我摇头。 “因为我大声和你说话了?” 我摇头。 “哦,我想起来了,因为……我与你有过最私密的关系。” 第168章 你不是要若无其事,不是要伤朕最深么 我赫然抬头,方才在悠然自得的靠在床边的他此时已经绕至身后,轻轻将我抱住,在耳边吹拂道:“所以你因为这个恨我,是么?” “是。”我向前跨出一步,想拖开距离。 他不动声色将我拉了回去,后背猛然撞在他的怀里,痛得我凝眉。 她环住我,“现在除了我,还可以爱别人么?” 他将我紧紧圈在怀里,坚硬的胸膛硌着伤痕后背,痛上三分。 疼痛将我的意识唤醒。方才又中了他的计。他可以一句一句的谈话间,接近,不知不觉中将我武装起来的所有护甲,全部卸掉,回到当初小雪。面对这样一个过分了解的自己人,这场战斗不知能否胜利。 “怎么不可以,”勾起笑,我回道:“有一颗爱人的心,便可以爱他人。” 肩上一痛,他一口咬下来,像是积蓄了所有的怨恨。“心?你以为你还能有心么?” 说着不顾我的反抗,拎着我一把丢在床上。全身上下的大小伤横,齐齐发作,由里到外痛了一遍。 他一把扯下撩起的帐幔,外间烛火渐渐熄灭,宫人退了出去。“你的心除了给朕,怎敢妄想给他人?”慢慢压下去的黑色气焰有奔腾起来。 眼睁睁的看他挥手脱掉外衣爬上床,我却无力阻止。“如果你不能交给朕,那便摧毁了它!”他说。 大掌挥下,纯白的亵衣已经脱落,翠绿的肚兜,勾勒出更加丰盈的胸线。伸手探向他胸衣,我想翻身躲过。却被卡在胯间。 他蛮横的扯过我腰间的带子,只闻一锦缎裂开,来不及细想,双股间便多出了一个异物。 他探手摸在前,滚烫的身体沿着背脊贴了下来,湿润的舌尖,在耳廓上打着转儿,呼气道:“你是不是又在恨朕了?” 一丝泪痕划过眼角,瞧瞧落了下去。偏头笑道,“不恨,你说恨便是爱,我想最能伤害到你的方式便是若无其事。” 说完我忍着痛,翻过来,与他面对面,每一次呼吸,柔柔的胸线便贴上一个来回。“我准备好了。”瞪着双眼,盯着他。 他迟疑片刻,颓然从身前褪去,扯过锦被替我盖住身体。 嘴角偷笑,心中隐痛。像我与他这般彼此了解、熟悉,爱容易,痛更容易。这里我是小胜。 他直起身子,将手腕置于烛火上,空气中渐渐淡出一股肉的焦香。他两指头泯灭灯芯,一手来回揉搓腕间灼伤处,目色暗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森然一笑,“朕,怎么会让你若无其事呢?朕,会叫你痛不欲生,永远记住!” 说完猛然扑了过来,一口咬在刚才的肩头,生生要将骨头要碎了去。 我挥着拳头扑打他、推他,“你走开……走开!” 他将我不安分的双手扣在头顶,压低身子,鼻尖贴着鼻尖的笑起来,目若星辰:“你不是要若无其事?不是要伤朕最深么?现在这样算什么?” “是,我是要伤害你。可是现在我不想、不愿意!”我使出全身力气想推开他,只是换来更大口的喘息。 第169章 我不愿和你有关系,不愿意做你的女人 “你不想不愿意什么?”他盯着我的双眼,问道。 我怒目回视,“我不愿和你有关系,不愿意做你的女人,这个理由够不够!” 他低头咬在唇上,烛火被引进了他的眸子,发狠道:“够,很够!” 说着双手由腰线抄手至尾骨处,抬手一送,只觉私密处被猛烈撞开。 他喘着粗气,满脸通红,的舌尖划过耳际,吻在脸颊,“呵呵,还紧了点,没关系再来一次就可以了。” 我不停晃动身子,猛烈摇头,“不要,你放开我。” 扣住我腰线的手又往前送了送,他一个挺身穿透了我的一切。 真的很痛,不比之前的轻。忍了许久的泪水,崩了出来。 “你怎么哭了?”他问。 “我痛!”我笑着答。 他猛然抽动两下。 每一次抽动都让后背的痛又辣上几分,身体里他蛮横无阻的搅动也让我痛。我只觉得所有的感觉都在痛。心在痛,身在痛,连笑都在痛。忍不住闷哼出声。 这一声闷哼似乎给你他更多快乐,他野蛮的抽动,得意的说:“痛就对了。痛比快乐能被记忆的更久,记着这痛……” “你……额……赢了,这次你又赢了……呵……”我呢喃。 他在我身体里慢了下来,将我翻了过来,他滚烫的胸膛延着背脊贴了下来。深近浅出,犹如闲庭漫步,他说,“你是朕教的,怎会妄想赢得了朕?” 呵,我怎么赢得了你。 “你怎么不叫痛了?”他问。 “麻木了。”我答。 “看来还不够!”他自言自语道。 他从我身体里缓缓退出。 轻呼口气,总算完了。 强撑着用亵衣裹住上体,他堪堪将我抱起,抵在室内圆柱上,直接撞击到背后的伤口。我蹙眉。 翻来覆去的痛感,让身体越发虚弱。他抬起一只腿,放在身侧,褪去的异物试探一番又进入迷门。待完全推进,揽起另一只腿,双腿盘绕在他腰间。 “痛么?”他问 我不想认输,“麻木了。” 他猛然抽动几番,又问,“痛么?” 我咬牙,“不痛!” 他扫兴的将我丢回床榻,欺身上来,猛然抽动一番退出。 而后卷过一床被单裹住,跳窗而出。 “你要干什么?”我问。 “要你记住。”他说。 几个起落间便落在了一片梅园。梅园角落里散布着几座假山。他带我跳了进去,选了急个隐蔽的位置。 他将我抵靠在假山前,背刚靠上不平整的假山,便痛的呻吟出声。 一两个灵性的宫女闻声提灯远远来查。 他急忙用缠绵的吻堵住我。 我想推开他,他疯了么?大半夜来这里。 扭动间感觉到裸露的推荐触碰到滚烫。 方才睡下的异物,又精神起来。他趁机掰开双腿,将它送到门口,缓缓推入,待完全没入后,才徐徐抽动,每一下都极其温柔、极其细腻。 身下虽然温柔了许多,可是这便是靠着不动,都会痛的假山搁在背后,此刻便是磨人命的疼。 挥舞拳头,放弃了挣扎。指尖慢慢落下,深深的扣在他裸露的背上。 “我恨你!”我说。 第170章 所以朕要揉碎你的心…… “我爱你!”他说。 “我恨你!”我说。 他在我身体里又开始亢奋,说:“痛就对了……” “我恨你。”我说。 “爱就对了……” “我恨你。”我说。 “恨爱并存……”他一边说,一边用力顶进。 “我恨你!!!” “这三个字在朕听来就是我爱你。”说着,体下律动越发节奏。 他每一次律动,都不过是将痛苦加深一分。 你又赢了,我真的斗不过你? “你让我痛苦便痛苦,可是你能让我喜欢谁便喜欢谁么?”这次我怕真是痛得麻木了,紧紧的抱着他,伏在他肩上,身体被他伤得体无完肤,还能思维顺畅相处刺他的办法。 “所以朕要揉碎你的心……” 我赫然一笑,头顶上的星辰今夜格外多。“我的心早给了阿玉,你如何蹂躏?” 他咬在我肩头,“那他的心就应该在你这儿,蹂躏你,他的心会痛,他会痛,你……也会痛。” 我咬唇。果然还是他比我明白。 我伏在他肩上,透过假山间的缝隙,看到了园中红梅,月影星移,花开不败,说的便是这般景致么? 经过这么一次折腾,体质弱到了极点,又是昏昏沉沉的躺在床间。他白日按时上朝下朝,晚上必定会陪我入眠。 日子像回到了前几日,或者是更久以前。似乎也有这么段日子白天分离,晚间会陪我。只是有些想不起来、想不起来了。 从那夜昏迷到醒转,便不曾再见到鹤鸢。 踏月持着滚烫的药碗,走了过来。她说:“听说某些个笨脑子自己讨了些皮肉苦吃,我过来瞧瞧是不是?” 眼圈一热,抱住她的腰身就抽咽起来。“我疼,踏月姐姐。”我说。 她哄着我,“快些把药喝了,我给你看看。” 抱住她的手并未松开半分,“我疼……”摇头说道。 她搁下碗,手拍上背,我顺势瑟缩了下。她心知是碰到伤口,忙撑开被子,将我扶下。 替我解开衣衫,查验伤势。每拨开几许,背后就是一阵冷抽。 “怎么伤成这样了?”她关切的问道。 我撅嘴,这些事不知道从哪里说起,索性说“不知道”糊弄过关。 她将一盒药熨在掌心,捂热,再打开,细细涂抹在后背伤口处。虽然膏体是热的不过还是闻到了浓郁药香,仔细嗅嗅、看看,与季玉人当初给我用的一个味道、一种质地、一个包装。 “你能不知道?横竖不过是脑子笨,说不清吧。”她一边替我上药一边数落着。 “嗯。”鼻子哼哼,应付着,转头问道,“这药……挺特别的啊,以前怎么没见你用过。” 她一边上药,一边细细的吹着,仿佛能将骨子里的痛都吹走一样。 “以前没这福气啊。这是盛产药草的承国皇室特产,每年才进贡少许,哪儿轮到流放的我们用。”她说。 “哦,”我点点头,“可是前年……我用了一年这个药。” 她倒是有些诧异,“你居然不知道?” 第171章 总思忖着怎么让他讨厌便是好 “什么?” “你中箭后,听闻那谁谁救了你。陛下回来头一件事便是找着药膏给你送过去。”她说。 “嗡……”耳朵一片轰鸣。 那些药是他送的?阿玉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攥着枕头的手不自觉收紧。只是现在知道已经晚了,恨他弃我在先,伤我在后,就算没有阿玉,我们也都晚了。 上好药膏,她又替我虚掩被单,叹了口气,一手点在我额际,嗔道:“笨丫头,千叮万嘱叫你别犯傻气惹他。”她退到几步,将盆中清水反复浇在手背上,哗哗作响,说:“你这倒好,自虐的一遍遍的‘撞’上去,嫌命长了?” 我懊恼点点头,“他才不会杀我。”转头又“嘿嘿”一笑,低声道:“不过就是想试试会不会赢。” 她又点了下我,“那般人物也是你这种脑子能赢。” 爬在床上,将脑袋枕在双臂上,想起了那个红衣娘子,“我识得一个阿姊,她说喜欢一个人时会笨,她说我这么笨是因为喜欢一个人太久太久,忘了自己。她说若我不喜欢他了,便可以变得聪明。可是你看我现在不喜欢他了,还是也赢不了他。”想到这儿,鼻子有了酸酸的赶脚,“我想不是他太聪明,而是他不够喜欢我而已。” 她扶住额头,“那般人物,再喜欢你,也不会笨得被你欺负。” 我抽抽鼻子,哀叹道:“看来当真是赢不了他。” 她摇摇头,“安安心的过着你的日子,别惹就好。” 我摇摇头,喃喃道:“喜欢他时,我才会没有自我,一切只要他喜欢便都好。现在我不喜欢他,总思忖着怎么让他讨厌便是好,怎么不惹到。” 她转着苹果的小刀顿了下,又继续转了起来,薄薄的果皮连成一串儿挂了下来,“你很爱他!” 埋在交叠双臂上的脑袋立刻树了起来。 笑话,为什么还会爱他,我是爱阿玉的,为什么你们都会说我爱着他呢? 我撇撇嘴,劝道:“踏月姐姐得空儿还是去场上练练刀剑,最不济女红也行啊……” “为何?”她追问。 “视力差了些。”我努嘴道。 踏月起身,抛起削好的果实,刀随意比划,桌面上莹白的小盘上便纷纷落下砍成小段的果肉。冲我扬扬眉,“姐姐视力切切水果看看人还是绰绰有余,就不劳你费心了。” 我吞了吞口水,咬住一小块儿果实,冰凉带着一点点酸味儿的汁液溢满唇腔。 “哎哟,我说傻姑娘,你这脸怎么回事,额头怎么破了?”她弯身盯着我惊叫,又靠近几步,拇指有力的在额间揉搓,“还真是破了。” 她拿过一面小铜镜给我看,我撩起发帘一看,双眉间还真有一点殷红。想来想去也只能是他的剑尖所伤。放下发帘,捋了捋发,“没事,这点印子,挡住就是了。” “嗯,这样到也行。”说完她收好铜镜,又将快要冷的药碗递过来,“就是破了天禄,命会不好的。” 第172章 这事还得从空院子说起 我眯眼一笑,仰头喝完,“命还能如何差,看我这样还有什么可失去?” 她摇头,将我摁进暖被,出去。 看着她挑帘而出,我想起来了,想起了那个我以为忘记了的晚上。 也是一个暖冬夜晚,踏月姐姐不在。留我一个睡在,森冷森冷的小屋,咳嗽不止的声音回荡黑夜,吓的我不敢闭眼。 揪着被子如何都不肯闭眼,唯恐闭眼,黑暗里便会蹦出个血盆大嘴的怪物将我吞掉。 院子里响起了脚步,竖耳一听,便辨出是他的脚步声,纠结许久,终究抵不过心中害怕,抱着一床暖赖住了他 “公子,小雪怕黑。”我抱着被子蹲在床边,泪眼蒙蒙。他的屋子也没有光亮,可是那夜的我趴在床边,偏偏能看清躺在床间的他,他的姿态、他的眉眼、身子他细不可查的表情。只觉得白日里我都曾这般“清楚”的看过他。 “……”他抿了抿嘴角,“出去。” 我咬咬唇,捂着胸口拼命的咳嗽两声,“小雪病了……” 他不语。 我抽泣,捏着手中薄被,“好吧,公子晚安。” 我在等他,等他留我,说起真是可笑,十一岁便会,对他用心计,现在倒是笨了? 他果然没有令我失望,翻个身,见我还守在床边,复又躺下,身子往里靠了靠,我便撑开被子贴了过去。 公子的云锦被子,又暖又厚还有点点香味,喜欢极了。 他说,“赶明叫踏月给你添点。” 我缩在被子里,“踏月姐姐说银子不够了,留给公子花。” 他叹息声,“等她回来就给你添。” “不要,留给公子。”我拒绝,心里却是暖暖的,公子在乎我。 更加坚定了我要留给公子最好的想法。 踏月一连七日没在,我便趁了公子的七日暖被。每晚都是在贴着他温暖的后背入睡,次日则醒在了他的怀里。 迷蒙的睁着眼,看到他圈着我的手。 公子则会看着床顶天青色帐子,低声吩咐,我渴了。不做解释。 我想正是他的不解释,才让心里萌芽的情花绽放。 喜欢公子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更痛苦的是后悔都不知该从何悔起。 因为我已然不知是何时喜欢上的他。 是灯河初见的刹那,还是在睡梦中搂住我,为我驱寒的? 亦或者是…… 他拿生命替我挡下致命一剑。 这事还得从空院子说起。 也不知从何时起,与留香、踏月、小三、还有大肚子叔叔时常不在。 小小的院子突然就空了,少则空了两三日,多则空了月余。 那日是晴空万里,隔壁茂密的枝叶伸了出来。高高端坐在小雪背上的公子,抬手挑高树枝,递给我,“每过日便折一片叶子,待枝叶光秃之时,便是公子回来之日。” 我“嗯”了声。 一身劲装的踏月跨上马背,“厨房的水是我刚端上去的,半柱香时间便可用了,你记得将我那件紫色裙子好好熨熨洗洗。” 我也“嗯”了声。 留香挎着包袱,递给我一包糖粒子,“若是有人寻事,雪丫头尽管打,伤了残了,留香哥哥给你担着。” 第173章 你又不是金元宝,为什么舍不得 小三和大肚子叔叔也上了马。大肚子叔叔,“嘿嘿”一笑,冲我嚷道:“小丫头啊,要是对街有人找我,便说我走生意去了,不在。” 我也点头应了。 小三躺在马背上,翻白眼道:“你本来就不在,”又忽然拱起身子说道:“我养在房里的王八你记得喂。” 我点头。 众人交代完毕,公子却并没如往常那边急着走,阳光下一笑,晃了我眼,冲我吩咐道,“折叶子也别忘了练字,上次的一百篇差了些,这次五百篇吧。” 我听着正倒抽冷气,众人便打马离去,蹄后落下滚滚黄尘。 他们走了没多久,一身彩衣的季玉人摇着折扇闲庭信步的走过来。 “你怎么又来了,我家公子没在。”说着便让进门内。 对于他,若是端生拦在外,和他必定又是一场争吵,反正也是多年熟悉之人,索性放他进来随意。 他会剥着葡萄,抿着茶水,看我在树下神思恍惚的练字;会替我提出滚烫的热水,熨衣物;会帮我买下巷口花婆婆卖的小花儿。 “你不好奇,他们干什么去了?”他替我舀出灶台上的热水,问道。 热热的水汽,蒸在脸上,立刻凝成小水滴,用手背了背,“好奇啊,但是他们都不说。” 他又往桶内舀了瓢热水,“你想不想知道。” “不想,那是他们的秘密。公子觉得阿雪不合适知道,才没说,等合适的时候自然会说。” 我将灶台下柴薪抽出来灭掉,他将热水提了出去。 “嘁,我要是你肯定要去弄明白?说不定正商量着怎么甩掉你!” “啊!”灭火星时,一时不注意,手碰到了,烫的我惊叫。 门口的季玉人丢下水桶,叫嚷着“怎么了”跑进来,待辨清情况,迅速将我烫伤的手指捏在了他耳垂。 我呼下收回手,背在后面,“他们怎么舍得丢下我呢?” 季玉人走过去,提起水桶,“你又不是金元宝,为什么舍不得。” “你……季玉人,我觉得有些过分了。”我叉着腰吼道。 他耸耸肩,“今日天气不错,十里歌的戏今天在城西开场,你要去么?” 一个四处游走的戏班子,因为出色花旦公子一个比一个俊俏,成立在祁国,红在承国,如今是热在冯国。 戏班子尚未来,街知巷闻便是对俊俏公子的的议论,一时之间,朴素冯国街头,偶尔也多一两个如季玉人这般爱招摇的公子。 心下倒是对这个号称“美男如云、旦角娇艳”的十里歌尤为感兴趣。看了眼手中事情,盘算着看完戏,再回来做也不晚。他这般邀请,正中下怀。 索性放下袖管,与他寻来两匹好脚力的马儿,便哒哒的往城西赶去。 直出了城西好几里都不见戏台子,季玉人却一直哄着我说,就在前方前方,快到了。 终于在一片山丘后,传来兵器相交之声。 我挥舞了下马鞭,冲季玉人摇手,“就在后面,快点跟上。” 马蹄堪堪越过小土丘,一刀白光劈面而来,季玉人皮鞭一甩将我拉出几丈,又一个甩手,鞭子飞去,却被来人一手带住。牵住鞭子的手腕上青筋暴跳,与季玉人僵持。 第174章 我与跟随了多年公子出现了间隙 马蹄堪堪越过小土丘,一刀白光劈面而来,季玉人皮鞭一甩将我拉出几丈,又一个甩手,鞭子飞去,却被来人一手带住。牵住鞭子的手腕上青筋暴跳,与季玉人僵持。 我这才注意到,这厢哪里是什么戏台。此蒙面人背后十多统一着装的人群正围着中心五人发起攻击。 只见四人在外,虽然招式娴熟,却也抵不住周围轮番强袭,均有挂彩。而全圈中人苏白外袍,也染了点点血红,饶是这般他依然能气定神闲循着套路一招一式的挥舞。 突然阵外有人破了外围杀进去,我高声提醒,“公子小心!”,惊叫着跑了过去。 季玉人踹开蒙面大汉大汉,飞身相互要将我推进去。可是身后大汉只是趔趄几步,踮起脚边残刀踢向包围圈外围的我,阿玉飞身上前将我抱开,残刀划破他的衣袖,渗出血珠。 这一刀已经惊到了包围合袭的人,身边几个蒙面人一个挥刀,一个直刺,配合极好。直刺我见势避之不及,一时之间教过我的什么招数什么技能都忘记了,只想着不能伤了世子、连累公子。翻身抱住他,只想替他挨过这刀便好。 可是我如果早知道一刀会这样痛,肯定不会再有第二次的勇气。 锋利长刀在我的肩头重重一顿,便停下走势,我还来不及哼唧叫疼。耳边有人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滚进我领子,烫进心里。 这个人我是如此熟悉,就是从吐血的声音我都能辨出是谁。公子他在长刀刺入我肩头的前一刻,挡在了身后,穿透了身体,刻在了我的肩胛骨上。 “公子……”我转头想看他上伤势如何。 他将头靠在我肩上,“不许看,看了该胆心。” 季玉人撕下一片带血袖口,蒙住我的眼,嘱咐“别看,看了该害怕。” 然后我胸前一空,被我抱住的季玉人脱离怀抱。接着耳边传来一声口哨,顷刻间仿佛多出了许多人,兵器相交声繁盛片刻,便开始衰竭。 我与公子被一柄长刀串在一起,歪在地上,他不叫我看,我便只能闭着眼睛一遍一遍的叫着公子的名字,唯恐就这样失去了。 而这个晴好的日间,便是在一片血红中结束。 这一天,我知道了原来公子最近都在做的生意是——替人杀人,领赏钱; 这一天,我知道了踏月姐姐偶尔出现的伤横都是怎么来的; 这一天,我知道了“生意”可是这样危险; 也是这一天,我与跟随了多年公子出现了间隙。他怪我不该为季玉人挡刀,而我委屈他不能理解我的苦心。 委托季玉人将当时的想法转告公子,公子却不肯接受。为此我与公子第一次三天没说一句话。 想着想着打了呵欠,伏在枕巾上睡着了。再次醒来已经是烛火通明的时分。 “踏月姐姐。”我唤道。 外间一个好看的婢子低声答道:“月姑娘已经出宫。” “她不是留下来陪我么?”我问。 第175章 记住,你最爱的人是谁 “这个奴婢不知。”她敛声细气的说道。 见着她低眉顺耳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低眉顺耳的另一个人。方问道:“鹤鸢姑姑呢?” 她低头不语。 “叫她吧。”我说,“有点事情想问她。” 她的头埋得更低了。 “怎么了?”见她如此,关切道。 半合着窗棂打开,笔直的窗扉将他剪了好看的影子。 他负手立于窗前,“她死了,你想知道的朕可解答。” 不知为何,听到他的声音,我会下意识的瑟缩。磕着牙关,回绝道:“不……不必了……” 他信步绕了进来,挂着的水晶帘,啪啪啪晃荡作响。 “你想知道什么?”抬手要为我拂去额角的碎发。下意识躲避,只觉得他指尖寒气渗人,若刀。 “你在怕我?”语气里满是疼痛,似乎躺在床上遍体鳞伤的人是他。 我闭了闭眼,将心底的怯意统统挡住,“是厌恶!厌恶你这双满是血腥的手!” 他俯身不过一个探手便拉住我躲避的身形,语气冷冷,“厌恶?很好,你就我这宫里厌恶到死吧。” 说着俯身下来将我扼住,温温凉凉的指尖触及的刹那仿佛有千万只恶鬼由指尖散出,一圈圈的将我卷住,生生要扼断了生气。 双手指尖扣在他的手背上,抓出道道血痕。他赤红的眼睛盯着我,随着指尖的力道一点点加重,灵台里的意识一点点流失,就在要流干最后一点意识的时候,他松开手,森冷的空气纷纷涌进鼻腔,抽光意识的灵台又倒回。 他颓然倒下,重重的压在我身上,吻着我的耳廓,语气湿润叹道:“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送我回去吧。”我木然躺在他身下,感受他潮湿的心情,说:“让我回家吧,这样才能回到最初,你是我最爱的公子,我是傻愣愣的小雪。” “对,我是你最爱的公子,记住,你最爱的人是谁。”他起身,用肘撑在头两侧,一手拨开我浅浅的发帘,一手探向腰际,轻轻一带,腿下便凉了一片。 他低头吻在眉心,挑开发帘的指尖摩挲在那点刀痕上,另一只手托住腰际,他的挺身便干涩的挤进来,他抬起头,点在我鼻尖,笑意盈盈的说道:“你由里到外都是我的人,”缓缓抽动两下,又才说道:“还想回哪儿去?这就是你家。” 和他的每一次都让我觉得是煎熬。这一次他极尽温柔,在我的感受里一如受刑,却不得不迎合他。 他感受到我的配合,闷哼一声,欣喜赞道:“小雪,真乖。” 我撇过脸不肯看他,“若无其事不能让你收手,就只能这样了。” 他猛然搅动,异样的感受让我我不得不看向着他,他伏在我身上赞道:“嗯,这样很好。” 我又将头瞥向另一边,“卖酒的阿姊说,这种事情配合的越好,结束的越早。”又转过头,用可以冻死一头老虎的眼神看着他说道:“我没法拦不住你进入,却要想法叫你快些出来。” 第176章 何时遇见何时都会爱上 “快些出来?”他伏在我身上的动作慢了下来,嘴角一弯,勾出了所有的邪气,“哼,会很快的。” 说完立起身子,猛然抽动两下,便倒在我身上。 冷冷的推开他,想抽开身子。却被他压得无法动弹,他在我耳边邪邪笑道:“别想让朕出来。” 冷冷的夜里,与他这般裸肤相对,细细密密的汗珠湿润了我的肌肤。 以为他的这句话不过是随口说说,却不想多事的太医进献了点汤药,他就像永不知疲倦,十多天与我不着寸褛,日夜颠倒在床间。 起先还能在合欢香的牵引下不知疲痛的勉强应付,不过黑白交替的三五次,便浑身酸痛,瘫软的不行。 而他依旧兴致盎然,用尽了我所闻所未闻的各种方式。每每操行完毕,必定又女官进来替我擦拭身子,小扣衣衫。而他总是在众人还未退去便撕掉薄衣,将我压于纱帐下驰骋,说道:“里面真舒服。” 在羞辱人上,他确实存在异常的天赋,仅仅十来天便让我第二次堕入地狱。比前一次更深、更痛。 踏雪姐姐重新出现时,我已经不能很好说话,抱着她哭个不停,呢喃不成句。 踏雪姐姐一边拍着我的脑袋一边抹泪,“要是呆不下去了,便走吧!” 我仰头,“我可以么?” 她掰开我勾住她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如何你不可以?小雪,人生在世是要靠自己的。” 她正说着这些话,手抚白猫的贵妇转了进来,一脸轻蔑的看着我道:“明儿个便是春分,叫你同到园子里转转。” “可以不去么?”我咬着唇问道。思忖着这几日的荒唐事儿,虽然没出去,但是看她看我这眼神,分明是已经知道了。 被她的眼光一刺,倒觉得自己像真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儿。 “随便。”她转身出去了许久,长长的裙摆才消失在门前。 踏雪走来,抚着我脸颊,心疼到:“月余没出过屋子了,脸色白的。今日日头不错,出去转转吧。” 看了看窗外一片明媚春光,眼睛被刺得流泪。“杏花怕是开了吧,”我问。 踏雪手持篦子,替我挽好发髻,特意挑了件颜色鲜艳的外衣披在身间,将我拉出门外。“开门开,自个儿去看看便知。” 强烈的阳光照了下来,我被刺得颤抖,脑子里只蹦出一个念头,我是见不得光的人。 踏雪将我从地上拉起,攥着我,沿着宫内小道徐徐走着,“你后悔么?”她问道。 我眯眼问道:“后悔什么?” 她又问,“后悔爱上他?” “你不是应该问我是不是恨他么?”我伸出手,想要接住明晃晃的阳光。 “恨不恨这样的问来已经没有意义了。”她说。 “现在后悔又有意义么?”我反诘。 “若是有用呢?”她执着我的手一紧。 “若是有用,我也不后悔!”顿下脚步,身上的寒气都随着阳光的照耀,从后背心挥发散去。仰起小脸儿,阳光照进了心底,思及他曾经给过的温暖,又异常坚定的回道:“我不后悔,曾经的他那么好,以前不爱以后也会爱,何时遇见何时都会爱上。” 第177章 不过是仗着他喜欢你 踏雪靠近一步,搂着我,无比惋惜道:“好好一个姑娘,脑子怎么就笨成这样。笨得让人心疼。” 她觉得我可怜,我这样体味着。 踏出两步,伸展双鬓,让阳光将我照抚的更加丰盈。心思也开朗了许多,人生最悲情的莫过于,别人都在觉得你可怜、你也觉得自己可怜。 冲她笑笑,安抚道:“去岁醒来,我以为已经没有了路,失去了公子,失去了姐姐、失去了所有的倚靠。那时候有句话将我从破碎的边缘捞了起来。他说,每件事最后都会是好事。如果不是好事,说明还没到最后。要这样相信着。我就这样相信着,走到了今天,不仅重新有了朋友、还有了家人。更能在这里重新遇到你们。”瘪瘪嘴,忍着委屈,叹道:“只是遇见的方式不太对。” 踏雪上前搂住我,“唉,我可怜的小雪。” 她这一句喟叹,险些将我压下去的小委屈勾了出来,伏在她的香香肩头不做声。 “我将出宫的令牌放在枕头里了。既然遇见的方式不太对,我们便不要遇见了,寻个合适的机会走吧。现在他的身边不是你能呆得住的。”她在我耳边轻轻说道。 最终我忍住的委屈,还是被她这样勾了出来。 她又说,“正如你说的,事情的最后都会是好事。要信着。”她拍拍我的背,又哄到:“想不到季玉人也能说出这般有深意的话。” 我哑然,她怎么知道是季玉人说的。 正错愕之际,又听她冷哼道:“虽然肚子里有了点笔墨,但托付终身还是委屈了些。” 听她这样说,我破涕为笑,想起几个月前也有个人说过类似的话。我抬起头,取笑踏月道:“经书念得多了,好好的姑娘怎么学起了老太婆说话。” 踏雪被我一取笑,瞠目道:“叫你讨人厌,活该被虐!” 我笑嘻嘻的跑过去,握着踏雪作势要打的手说道:“令牌你还是拿回去吧。我要真走了,还不得连累你。” 她抽回手,扶了扶鬓角发髻,“我自然会推脱到你身上,说是你偷的抢的拐的,总之不关我事。” 我也学着她手扶发髻,歪身道:“我要偷也要偷他的,既然惹他就要惹得彻底点。” 她瞪着我不说话。 我嘻嘻一笑,“我用外伤换他内伤,可好?” 她催下目,叹了口气,走出几步,顿了顿思索片刻,这才回首道:“哎,不过是仗着他喜欢你!” 不过是仗着他喜欢你…… 仗着他喜欢你…… 他喜欢你…… ……不过是仗着他喜欢我,这句话久久震荡在我脑中不曾散去。 原本该是跳跃的阳光落在在她紫衣上,生生拖慢了时光。她便是这样缓缓转过身,冲我喟叹到:“你不过是仗着他喜欢你!”眉目间满是凄婉之色。 她在惋惜谁?我还是他?还是我们? 春色盈野,枝枝绽翠。白玉色杏花瓣儿墙头探出,误了风流笔力书写的牌匾——凝歌不院。 第178章 端着个身份给谁看呢 我笑道,“好好的一个杏花园子,怎么就成了凝歌不苑。” 踏雪伸手在我眼前晃晃,指着牌匾,反复强调,“凝不歌苑、是凝不歌苑!怎么就看叉了呢?” 我揉揉眼睛细看,还真是凝不歌苑,又假装无知问道:“我刚才说的难道不是凝不歌苑么?” 踏雪吞吞口水,无奈道:“你刚才说的凝歌不苑!” “我刚才读成什么了?”我探头问道。 “凝歌不苑!”她答。 “读成的什么了?”我又问。 “凝歌不苑!”她又答。 如此反复几遍,满意了,我甩着步子进了院子,冲身后的踏月招呼道:“来,我们上凝不歌苑逛逛去。”, 踏雪跟来,嚷道:“凝歌不苑咧,笨丫头,能不能仔细点。” 我听不脚步,后退几步,回到牌匾下,双手被在伸手,摇头晃脑念诗道:“粉薄红轻掩敛羞,花中占断得风流。软非因醉都无力,凝不成歌亦自愁……”念到词句故意停顿下,冲着踏月挤眉弄眼,故意重复道,“凝不成歌亦自愁,亦自愁啊!” “颜姑娘好学识,我竟不知有此诗。”红衣金带,一身彩霞的皇后娘娘停在身后点头赞道。 饶是第一次被人称赞有学识,也不敢表现的欢喜。只因无双说,宫里头不说喜欢的人,未必就不讨厌你。 或许从前她不曾明说喜欢,只是出了这样荒谬的事儿,也该讨厌我了吧。 觑着眼,偷偷查看皇后娘娘的表情,春分了的阳光足以让人痛下任何大氅,可是落入她的眼底,尽然觉察不出半分温暖。 心中默默佩服,皇后娘娘果然好威仪。 踏雪拖着我让出入园小径,躬身问安。 皇后娘娘轻轻点头,算是受了礼。上次见她对待小三便知一二分功力,如今见她对踏月也如此“怠慢”心下更是生畏。 曾有卷名为《贵如是端》的小本,通篇三千零三十七字,只贯通一个道理,贵族生而娇贵。它说,贵族天生就有威仪,不与奴役交好、不与下等人亲近、不于市井行走,当保持气度、涵养,得人尊敬。 当时我只识得季玉人和公子这样的贵族,见了此本,不禁喟叹,世间怕是无此等贵族。今日见到威仪若此的皇后娘娘,心中不禁腹诽,那书怕就是照着她的模子写的吧。 她走至身前,停了下来,邀请道:“既然遇到,不如同行。” 说完不待我搭话,领着一众宫婢起行。 踏雪白了一眼皇后的背影推了把我,“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好了,最是见不得这样子傲气。”又还不忘嘱咐我道:“千万别学了她,端着个身份给谁看呢?” 我咽咽口水,心里思忖着,她这一身气度荣华,与生俱来,就像某人的帝王之气,也是天生就有。 一边想着一边提快步子,跟上队伍。园中一方花开繁复的枝桠下,已然摆好桌椅,她行至此处,众人便依序退开。 唯有几名近身侍婢将新鲜的瓜果,醇香美酒,在她落座的片刻,有序摆放完。 第179章 旧识不敢当,不过是酒后风流事 一切都是这样的稳妥而安静。我开始相信,他说的唯有严格法纪,方可治乱世。 抬头捏了捏耳朵,看着这些有序上前伺候的众人,心中念起那个圆脸大眼总该说我笨的无双,又想起了那个皮肤有点偏黑、身材干瘦的小桃。探头看了看外面候着的踏月……唉,果然还是祁国水养规矩,饶是土生土长的踏月去了温和的冯国,也沾染了没大没小的坏毛病。 落座许久,看了看枝头杏花,品了品美酒,尝了尝果子,又数了数天边飞过的大雁,皇后娘娘才与我闲聊起来。 “听闻冯国女儿多以《女戒》为上书,不知颜姑娘怎还识得这诗句。”她问。 我从盘中拣出几粒干果,说道:“公子不在的时候,便会塞给我几卷给我打发时间。” “公子?”她重复。 我点头,“就是现在的陛下。” 她似乎很吃惊,转儿淡淡说道:“哦,难怪你与他们都这般熟悉,不想尽是旧识?” 我摆弄了着手中酒杯,“旧识不敢当,不过是酒后风流事。” 我的话似乎引起了她的回忆,她暗自神伤一番,说道:“既然都是风流事,好好接受认了便是,别再闹出些自寻短见、绝食的戏码,我可没那么多时间陪着你。” 被她一顿抢白,脸色有些挂不住,一个女人提点另一个如何伺候自己男人,这听着委实怪异。 她抬手一杯酒下肚,背后自有宫人上前倾壶。这双手黑了点、干了点,与我见着的祁国宫女相差甚远,忍不住好奇,想看看是怎样的人儿。 抬头间,此女低头候侍,隐隐约约像我熟悉的人。 我试探的喊道:“小桃?” 她的头埋得更低了。 我看向皇后,皇后一抬手又是一杯酒,下肚。她走过来娴熟而稳妥的持壶,不疾不徐、刚刚好满至酒杯边缘便停住,没洒出分毫。 “抬起头给姑娘看看。”皇后吩咐着。 光是看这黑瘦的脸颊圆翘的鼻尖,我就能断出她是谁?只是她在躲闪什么? 我疑惑的看着皇后,这个问题怕是自有她能答了吧。 她放下酒杯,笑了笑,“不过怕宫里头伺候姑娘不好,所以特地请回来待学会了规矩便送过去。” 放屁!我心中冷笑。若真是这般怎地前面没听说,我唤她还要逃避呢? 面上还要学着那些让我讨厌的人,虚以委蛇的说道:“如此到是有劳娘娘了。” 她谦虚道:“姑娘辛劳伺候陛下,妾身赠与十婢都不为过,何况此等小事。” 不知为何,现下听她换我姑娘,身上会起一层疙瘩。 远远瞥见园外飘过黑袍衣角,我起身告辞。 她缓缓点头,偏偏在我已走开,他进来时,喊道:“姑娘若是要走,记得带走你的人。”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觉得是双关语。唯恐提醒了他,凭空多出了麻烦,忙回头撇开关系:“这婢子诓骗我来祁,还劳娘娘费心。”言下之意,不外乎是她的死活与我何干。 第180章 关于过去,关于你,告一段落。 小桃听我如此一说,眼泪都蕴在了眼底。见之不忍。毕竟在这里,她是唯一与家乡有直接联系的。 也就是这一心软,一愣神之间,他已经入得园中,离我不过十来步。 十年前我与他便不曾见礼,十多年里无需见礼,如今我是不屑与他见礼。直直的看着他,走来,路过我,走向皇后。 皇后仪态端庄,躬身行礼,他笑语嫣嫣的将她扶起,同坐在石桌前。由始至终不曾过问我半句,而我也不屑与他搭话。或者说是怯于搭话。 喧闹花枝下,青石台前,天地间,能配得上红衣天女威仪便只能是他身旁的黑衣帝王之气了。春风拂面,将细细沙砾揉进了眼底,咂吧几下弄了满脸的泪水。咬了唇,心里却开始有了异样的感觉,是苦涩、心痛、抑或着是嫉妒。 抬手接住风幕下摇落单的杏花,阳光甚好,不禁扫去了心中阴霾,也让我第一次学会了看清自己。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得到的太多,这般负累的情感,日日压得我来不及思量,便将我卷入一个有一个情爱迷雾里,晕晕乎乎走了这么久,方知情爱这般事物本就不是我能思考。我现在使知九娘那句“有时候,你选择与某人保持距离,不是因为不在乎,而是因为你清楚的知道,他不属于你”的意思。 当他弃我而去时,我悲愤过、伤心过;在他“噌噌噌”离弦就支箭时,我恨过;可是无论如何我都爱着他,回味着他的余温。 直到遇见成为帝王他,一刹那我明白,与他隔着千万种不可能。无怪乎旁人都看着我喜欢他,而我却不肯认,只因我清楚明白,他不属于我。 如今却因为他的坚持阴差阳错的走到这里,得到如此多,也不知是幸还是不不幸? 叹息声,还是早些离开好些。又回头看了眼素白繁花下的他们…… 关于过去,关于你,告一段落。关于未来,关于我…… 思及此,脚步不由加快,想快些取了枕头下的宫牌出去。这里是片刻都不能再待下去。人的贪欲是无穷的,现在给我了这么多好的,我怕我会有朝一日流连忘返,再次迷失。 匆匆回到殿中,也不知踏月说放进枕头内,是我睡的枕头还是收起来的枕头,神色慌乱的在殿中一番寻找。一旁候着的众宫女皆不知所措。 正焦急之时,手中枕头内掉出一块金属饰物,琢磨着就是出宫牌,往手中一拽,便提气飞出窗户,跳上房顶,只想快些出去。 却在跃上房顶的刹那,遇到了早已在此的他。下意识的将手中令牌藏于身手。 “拿来!”他伸手。 我摇头,后退两步。 “你自己交出来,别逼朕出手。”他恐吓道。 我咬咬唇,瑟瑟发抖的将令牌放入他手中。 他掂量了掂量,往后一指,树上的小三便掉了下去,口中硌出一口血。“将踏月带来!” 小三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拾起令牌,踉踉跄跄的爬回树间,几个起落便消失。 第181章 在一个不算美好的年头里 小三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拾起令牌,踉踉跄跄的爬回树间,几个起落便消失。 “不关踏月的事,是我偷的。”我嗫喏着解释。 他冷哼一声,“先顾好自己,再顾念他人。”说完,一个挥袖子,便将我携下屋顶,要丢进殿内。 撑住门框,死活不肯松手进殿。这个曾经给了我太多香艳旖旎回忆的内室,如同噩梦种种的压在了我的记忆里。仿佛重新便会是新一轮噩梦的开始。 “我们寻个地方好好说会儿话吧。”我撑在门前说道。 他凝视着我,眼神里有太多我看不明白的情绪。他背过身,“朕不想听。” 身材伟岸如他,为何不过一转身的距离,背影如此寂寥、透着几分虚浮无力。我忍不住冲过去,搂住他。 将脸贴在他背上,低语道:“若是他年有人问起,小雪这辈子的最幸福的事情是什么?小雪定然回答是喜欢公子。若是被问及,最快乐的事是什么?小雪一定回答,是喜欢公子。” 被圈住的他,身形一抖,显然被我的话动容了,我继续说道:“很感激阿鸾公子在一个不算美好的年头里,却让小雪过着快乐的生活。不富不贵,自由自在。” 我的话语陈恳发自肺腑,他显然也动容了,反手牵过我,说道:“既然你不愿进去,我们便去乾元殿吧。” 温暖的手心,透过指尖捂热了心。嗯了下,任由他攥着,行走在寂静宫内。一步一步碾压出所有回忆,我仰起头,说:“从九岁到十二岁,每年都会向阿鸾表白,每年都被拒绝。” 高大的宫殿一点点近了,我说:“那段时日里,踏雪姐姐总是取笑我,有本事喜欢公子,却没本事叫公子喜欢自己。” 他停下来,回身一笑,提醒道:“小心脚下,”又弯腰自然而然,替我提起裙角。 一切都是这样的熟悉、自然。我踏上浅白色的石阶,立定身形,说道:“那次在你脸上画猪头是因气你不喜欢我,可是看到被画上猪头你还是那么好看、那么让我喜欢……” 他抬起脚走上阶梯,低头问道,“朕现在也好看。” 我叹了口气,“自称我的时候更好看。” 他清了清嗓子,“朕……” 我食指抵住他的嘴,点在他心口说道:“公子其实更喜欢自称我,否则你不会在放松下来时口误。” 说到此,脸上飞霞一片。他总是会在床第间口误,这样与他谈起这事儿,还真是别扭。 他捧住我点在他心间的手,嘴角勾出一丝不算明显的笑意:“还是小雪懂我。” 我反过手,将他握住,“所以我懂公子当初放手的理由。” 他将我的头埋在了肩膀,轻抚后背说道:“懂得就好,懂得就好。” 我指尖与公子指尖相扣,掌心相合,煞是亲密,“可是懂得不一定能接受。” 天色渐渐暗淡,圆吞吞的太阳,这会儿也温吞了下来,慢慢移进山中。成远山衔日之景。 第182章 谁人言,花彼岸,此生情长意短 撑起头,退后一步,松开与他相扣的手心,道:“小雪怕就是这样的人。阿鸾公子前一次,你先于小雪放手,这一次让我先放手,好不好。这样一人一次,也算公平。” 他默不作声,又牵起我的手,慢慢走进乾元殿。我倔强的站在原地不肯动。瞪着无辜的眼神看着他。 他仰起头,吸口气,神色里满是伤情,低声道:“让你受委屈了。” 突然之间,泪水如涌现,滴在我与他相持手间。 有时候,本来不想哭,可是只要一句类似道歉的话,就迸脱了所有的伪装。 我蹲下来,抽噎着:“我很委屈,真的。九娘曾经感叹,多少人曾用一颗赤诚之心喂养一只虚情假意的畜生。所以至今我不敢问,当初你对我真心还是假意。” 他凝眉,负手进了殿中,暗沉沉的殿内支起火烛。 “真情如何?假意又如何?”他说。 房中烛火跳跃,山边夕阳西下。我真想着烛火能再亮点,夕阳能再烈点,帮我照照这个人,看看他的心还在不在,情还有没有,告诉我曾经的他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我哽咽了下,冷笑:“明知道自己不会和这个人在一起,还是会去享受这份被爱慕的心情。阿鸾公子当真是无耻。” 他掰下手指上的扳指,又套上,冷哼:“你也学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我蹙眉,听不明白。 他却不愿多言。 伶俐的宫人端上两杯热茶。白玉杯中浮绿叶,怎么看都是雅致。 他掀开茶盖试了两试,轻轻的将盖子搭在杯沿上,相击出清脆的声响。他唱道:“人生如此,浮生如斯。谁人言,花彼岸,此生情长意短。世人不伤情的罢了……” 嗓音低沉干涩,就想是被细沙打磨过一样。闻之犹如在苍凉戈壁行走过。 我坐了下来,要了一壶好酒。衔壶倾倒。 他端身饮茶。 外面黑夜凄凄,隐有月色拂动。 拧起壶嘴,又灌了一口辣酒,想起似乎有首小曲儿是这样唱着,“一江明月,回首少了谁。一杯浊酒,相逢醉了谁。一年春事,桃花红了谁。” 他将新斟好的茶水递到面前,从我手中抽走酒壶。仰头喝下。这个侧脸模样,不多不少恰好是我河灯前遇见他的第一面。只是那时的下颌轮廓更圆润些。 我起身唱到:“一眼回眸,尘缘遇了谁。一点灵犀,真情赠了谁。一句珍重,天涯送了谁。一番萧索,鱼书寄了谁。一帘幽梦,凭栏念了谁。一夕霜风,雪雨遣了谁。一声低唱,才情痴了谁。一种相思,闲愁予了谁……” 他搁下酒壶,“曾经,与你,我也忘了到底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我呵呵一笑,全然不信他的话。 不过是演出一幅惊世骇俗的样子给世人看,怎会由真情。他曾经对我说,他不怕被人算计,可是怕回过头算计他的是掏心挖肺相信过的人。 只怪当时年纪小,不懂其中真意。如今回味起来,却是早就在开脱自己虚伪待人的理由。 第183章 人哪有好的,只是坏的程度不一样罢了 我伸出手,“让我再喝点,有些话,怕是半醉半醒才好跟你说。” 说完,取过还剩小半壶酒酿尽数倒入嘴中。 晃了下,坐在桌边,瞪着眼睛,直到眼前人影周围生出一圈圈光晕,模糊了光晕,脚下虚浮,本想立住的身子,一歪倒在了他怀里。 冰冰凉凉的锦缎袖子伏在脸上酒气倒是退了少许。我抓着他衣袖,醉语呢喃:“若,我只是你茫茫人海的过客,可不可以不让我痴迷?” 我想最初的错,便是茫茫人海与你相遇。 他起身,将我扶起,“既已痴迷,又如何过客?” “……若,我只是你如花年华的点缀,可不可以不让我沉醉?” 他拨弄几下桌面翻到的酒壶,说道:“醉了你的是宫中陈酿,不是我。” “……若,我只是你半世流离的起点,可不可以不让我离开?” 他叹息声,低下头,又抬起,模糊的眼睛里已分不出他神情里是怎样的模样,唯有耳朵清明,他说:“若是让你离去,只怕又会是我另一个半世流离的开始。” 歪在他怀里,打着酒嗝笑道:“你可真是个坏人,自私极了。” 他将我抱起,“若你离去,兴许也是另一个流离的开始。” 我咯咯的笑出声,“有人在等我。”说完唱到:“看不到故事的结局,烟雨都城,有谁为我等?” 他将我放下,拉过黑色软被,捂住我。不置可否的冷哼:“莫非你以为他季玉人就是什么好人?” 我咬口无言,诚然对于阿玉,我有着些许疑惑。咬着唇替他辩解:“性本善。” 黑暗里他哧了声,俯下身,拨开我额间发帘,摸索在印痕上,说:“人哪有好的,只是坏的程度不一样罢了。或许他比我更坏!” 我侧了侧身,一手折起枕在脑下,一手探出食指,在黑夜里,描画着他的手指。这双细长有力的手,曾经为我缔造了美好的记忆、挡住了所有危险,如今也是这双处处护我的手,将我生生拉入这阿鼻地狱。 心中叹了口气,翻身说道:“是吗?可惜没机会了,你抢了他所有可以对我坏的机会。” 他拉过小被,将背后捂得严实,这才上得踏来,将我连被一起拥住,“与其给旁人伤害你的机会,不如我来。至少我能将对你的伤害降到最低。何况……有些事,旁人做了对你是伤害,而我做了对你则是疼爱。” 我撇了撇嘴,“陛下,您熟知我所有的弱点,每一击都能中我的软肋。不必留情?” 他将头埋在我的颈窝,“对,我熟悉你所有的弱点,”又特意附在我耳畔说道:“也知道你所有的小九九。” 我…… 我的九九不过是希望能谈及过去、诱导敞开心扉,这样无论是念及旧情还是面对现在,他都能应允放了我。 可是他又先我一步识破。 “诛人诛心,攻人攻心。”他松开圈住我的手,掰过身子,食指轻轻点在我胸口,提点道:“我教过你这句话,可是却来不及告诉你,不管是诛心还是攻心,都要先守住自己的心,方可迎战。” 第184章 你与季世子的交易到底还是成了 我朝内翻个身。 他又圈住我,两具身体就像置放一起调羹,贴住,他说:“对我翻旧情,却先动摇了自己。最后这番话你当真是不该说。攻心之时少说多听,方可寻得破绽,得以攻之。”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就像当年教我读书识字一样,总是耐心的将深奥的东西一点点拨开碾碎了喂来。 曾经很享受这种被特别照顾的感觉,如今倒是恶心起来。 我意兴懒懒的打断他,“今日之事是我不对。” 他停了下来,“嗯。” “与踏月姐姐无关!” “今方困顿,睡了吧。”说完他打了个哈欠,将我的头埋进他胸膛,和着他稳健的心跳声,浅浅入梦。 入梦前,他说:“明日起呆殿内练字。一年没写,不知该丑成怎样。” 花无声,飞入梦,可知伤了谁的情?碎了谁的心? 梦眠浅浅,身畔之人悄悄起身。 我转过身,眯着眼正好看到落在的碎玉帘子下摆晃动。 “陛下,踏月恳请给雪儿一条活路,那孩子嘴上说的轻松,心中怕是早已苍凉一片了。” 听到她的声音,我缓缓从被中撑起身子。 只见踏月额角磕在冰凉的地板上恳求着。心中有些歉意,她终究还是要向不喜欢的人低头。 他冷冷偏过头。 见殿内尚无旁人,举止也都随意了些。小三将她拉起,劝道:“陛下为了她活路才没让走。小雪若是这个时候回去回去,怕是活不成。” 踏月愕然抬头,“这话如何说起?” 小三双手抱怀,倚在墙上,揉揉鼻尖,觑眼看了眼坐上的他,委屈道:“陛下不让说。” 踏月不自觉向他靠近,“为何?” 他指尖敲着桌面,“你只消知道她呆这里便是好的就行。” 小三推了把踏月,要拽出出了殿门,踏月突然恍然大悟道:“你与季世子的交易到底还是成了?” 他唯恐踏月说出更多不合时宜的话,抬手封住她声音。小三见状忙将定住的她抱出。 黑底金龙靴来来回回在帘子前走了几遍,终究还是进来了。 帘子一动,我迅速躺下,把头蒙进被子里。 榻子晃了下,蒙住脸的被子被人揭下,“睡了没?” 平平淡淡的语气,根本不是在问,而是在说,你没睡。深夜霜寒,吐出来的字经霜气打磨,变得脆弱不堪。 我呼口气,淡淡应了声。 “没有什么想问的?”他又问。 我缓缓睁开眼,正巧儿见着廊间烛火将雕花小窗的影子推倒地上,密密麻麻的一片,“小三和踏月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他之间交替敲击在榻板之上,像一匹健壮的马儿缓缓的奔跑在路间,发出的“哒哒”声,“这你要问他们。” 我将头往软被里缩了几分,思道:“哦,不知几时可喝到喜酒,欠她的喜帕又得重新绣上了。” 他侧身,在我耳边呼气说道:“还想知道什么?” “大肚子叔叔呢?”躲在被子里的手指模仿画着窗棱格子,问道。 第185章 意外与明天,谁先到呢 “死了。”他答。 我画着窗棂格子,手一顿,“哦,葬哪儿了?赶明清明也要去看看他。” 他探进暖被,握住我冰凉的指尖,“嗯,陪你一起去。” 我转过身,将头埋在他颈窝子里,唤道:“公子。” 他尖尖的下颌硌在我额头,绵绵应道:“嗯……” “意外或者明天谁会来的更快?”指尖挽着他的秀发绕过几圈松开,又绕上。 他抬手替我掩住背后隆起的被子,说道:“不知道。” 是啊,不知道,谁能预测道。以为阿玉不会学着公子丢下我,而他选择了送走我,换取他的天下。 公子弃我,尚且是因迫不得已;他弃我更多的是自私的阴谋。 这也通达了,为什么当初公子在说起此事是“太后”嘱咐时,无求会有片刻愣神。 因为他本就不是遵了太后的令、也不是为了什么家国大业送我而来。 季玉人送我来,只怕还让冯君季慕白做了替罪羔羊,牵制了太后的注意力,再取得公子的交易帮助,想铸就大业也不无不可。 如此说来,他与我亲近怕本就是故意为之。借我的情伤公子,又送还借力。当真是不宜看穿呵。 只是不知他与公子的交易是从何时开始,我被送来之时,只怕已经是交易完成之日吧。 想来不出多久,必能听到他君临天下的消息。 既然无论是选择他,还是他?结局都不会跳出被遗弃,为何我不能选择快乐点的方式。 九娘说,这世间若有一种情,可以不顾生死,便只有爱了。我怕就是这样的人。 瞻前顾后的思虑太多,反倒是自寻烦恼了? 抿嘴,鼓起勇气,说道:“所以我想是不是可以忘去那些不开心的,只想开心的在一起呢?”我问。 他低头一吻,恰恰好吻在伤痕处,赫然一笑。 抬头,正撞见了装满星辰的眉眼,他抱着我滚到榻子里间,赞道:“看来意外先来临了。” 窗外烛火晃荡,起风了。不知,醒来后,意外与明天,谁会先到? 紫毫舔墨,我细细临摹着他的字。 皇后娘娘拖着她九尾凤仪跪在面前时,他正在在案几的那一头,手持折子,歪头看着练字的我。 “陛下……”她轻声唤道。 他尴尬的咳嗽,回过神来,询问,“何事?” 她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我便停下手中笔纸,起身告辞道:“练了整日的字,我且瞧瞧园子里的花儿朵儿的去。” 说完,提脚便要出去。 伸手却传来他森冷的声音,“朕准了么?” 我回身一矮,俏皮的笑了笑,反诘:“那是准了么?” 他放下折子,身子往后倾,“让小三子跟着吧。” 我喜得得的应了声,便揪着门口的小三,学着坊间子弟,勾勾手指说道:“来,跟爷走,爷有的是钱。” 小三甩着手中腰坠子,重重的拍在我手上,小脸一扬:“浑身上下没一点拿得出手的,有钱小爷也不跟你走。” 说完哼着小曲儿,走出殿外,冲我偏头,道:“不是要看花花草草去么?快跟上。” 第186章 重重花影下,一身白袍的公子 我撇撇嘴,掐着嗓子,歪在门上,无限娇羞的说:“小爷,您慢些走,奴家腿儿软了些。” “颜扶雪,朕还是觉得你回来练字更好些。”他几时走过来的。 在我背后这般温温吞吞的说话,倒觉似乎像一根绳子勒得我紧紧。 皇后娘娘,劝慰道:“还是雪姑娘这性格好。前阵子还为了名节要死要活,今日到能这般放得下。” 她的话,我怎么听都是在夸我,可我怎么听都不是这么回事。 一路上都在追着打听皇后娘娘的事儿。我以为从小三的嘴里会听到什么不好的话,他从头到尾就说了两词,“英明神武、瑞气非凡。” 我耷拉着脑袋,努力想将一个女人和这两次重合,总觉得小三一定是用错词了。 再细问,小三手舞足蹈一阵,竖着拇指夸道:“那是大英明神武啊,大不凡气度啊!” 好吧,向小三打听这件事情,绝对是我做出的最坏的选择。 正在郁闷腹诽之时,有个上了年纪的宫人前来问安,觑眼疑惑道:“三爷,好福气啊,昨儿晚上瞅着姑娘只觉明艳,今儿白日里一见倒是这小姐娇艳,之时这身形像小了?。” “昨儿个姑娘?你还带过其他姑娘在这里晃荡?”我一听,觉得不对劲了,这好的不学,学人家朝三暮四,看我怎么替踏月姐姐教训你。“说,都是谁啊?”语气甚是不善。 小三一个劲儿的摆着手,解释:“不是、不是、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儿……” “那是哪回事儿?”我逼问。 这多嘴老头,似乎发现说错了话,连忙收声,弓着背要走,被小三拦住,指着我说:“薛老倌,你在瞅瞅是昨儿见的那姑娘么?” 薛老倌,连连挪着小步子,摇手,“不知、不知,我老倌老了看不清、看不清。” 我捂着嘴笑,看着小三在一旁急得跟什么似的。 “姑娘一定不是胎生肉长,恐怕是桃树枝上长成。枝上桃花易落已是无情,即使这样的花朵都比姑娘有情……”有人这样念到。 我回首,之间身后重重花影下,一身白袍的公子,挑着头上发冠出结下的两缕穗子,折枝一笑。 这微微一笑,簇拥着紧凑的花瓣儿纷纷扬扬的落下,当真是羞涩花儿了。 我走过去,想瞧仔细了,到底是这样的公子能让花儿都羞涩。 他的额头是好看的,宽挺阔;他的眉毛是好看的,眉浓且宽;她的眼睛是传神的,半眯瞟来,只觉身畔周桃花树,是开了谢,谢了又开;他的鼻梁是精致,……他的嘴、他的下颚、他的脸……是像极了一个人的。 “你是?”我迟疑着开口问道。 他折下半支桃花,放在鼻尖轻嗅,冲我眨巴眼,这神情也像极了一个人,有那么个名字呼之欲出,却不敢贸然问起。 “叫我阿笙吧。”他将桃花枝儿别在胸前,粉粉的花枝儿印在他在颊上,嫣然了几分,上下打量了我一翻,又说:“你可以叫我阿笙哥哥、阿笙公子、甚至阿笙美人,却独独不可以叫我叔叔。” 第187章 他变了很多,已经遗忘了你 他说话的语气也像极了那个谁。 “你认得季玉笙么?”我问。 他整理衣襟的手一顿,警觉的问道:“你要寻他做什么?”又走过来,仔细打量我一番,摸着尖尖的下颌,叹道:“按道理你这样的他应该不认识。” 我白了他一眼,“我阿姊认得。” 闻言,似乎顿时放松下来,绕道园中一处干爽处,席地而坐,“哪个阿姊?年芳几何?可有许配?何方人士?” 我走过去,绕至他对面一处,靠着树干坐了下来,“九娘,闺名好像是叫金玲儿。” 他闻之,眯着眼,思索片刻,摇头道:“不认识。” “……真的不认识么?”我挑眉,手中抛起的石子,没有接住,掉下来,滚远了。 他望着天。 “不认识,”他靠在树干上,手指比划着太阳的形状,画着圈道:“或许认识吧,但不记得了。” 我抬起头,也望向天际。 南来之燕正好飞过,蔚蓝天空点出些许生气。去岁我还在想南边飞来燕子他是否会看到,我对他的思念是否会带到。 不过数月,我就要倒过来想,秋天南飞的燕子能都转达我的挂念。 九娘,我见到他了。你等了十年不曾等到男人。 只是不在是你说的那般气质翩然、也不是撑着油纸伞与你在桥上相遇,会让你高兴地直念叨“既见君子,云胡不喜”的他。 他变了很多,已经遗忘了你。你说得那句话怕是要改改了,多少真心实意喂了多少狼心狗肺。 我低头看着对面的他,有着一张与阿玉相似的脸,心中开始好奇一个问题,若是他年,有人问及阿玉,是否还记得那个傻气姑娘小雪时,他会怎么答? “你阿姊为何寻他?”他伸直一腿,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靠在树干上,似乎准备与我长聊。 站起身,居高临下的靠着他,树间花瓣儿,落了他一身。我说:“如果有机会替我阿姊转告他,曾经他一个不经意的笑,成就了一个女子的全世界。” 地上他拿着树枝,专心画着圈圈。我又说:“我阿姊冯都烟花酒楼老板娘,比桃李年华大一点,比双十年华更娇艳……只是如今已有婚配,再过几个月孩子就要出世了。” 他捏在手中的木枝断开,画在地上的圆,生生被戳出一个口子。就像是心口上多了把刀子。 我撇嘴。 总有那么一个人,你说忘记了,却在听到关于她的消息的时候,默默心伤。 他将别在衣襟上的桃花枝儿,取出,置放在圆圈内,又拾起周围的细腻花瓣儿将它浅浅埋葬。 动作缓慢,显得有些吃力。似乎埋葬的不是桃枝儿,而是……自己。 想到这里,心中生出一股子冷意。在那个年纪遇见了一个人,要耗费一辈子的光阴去忘记。顿觉,情爱这些事情,真是磨练世人。 小三进得园子来寻我时,他已经走了。只余脚边这浅浅隆起的花坟和旁边一个勉强算精致的花簪…… 第188章 那就别让我飞,将我温柔圈养 花坟是留给过去的,花簪是留给我的。只因它是我在寺中许愿付的香油钱。将簪子推进花坟,思忖道:难怪我的愿望不曾实现,这香油费都被人偷走了,老天哪儿还能搭理呢。 想着他气度非凡的皇后,想着她偶尔娇媚的贵妃,真是一个赛过一个。 一路赌气回到殿中,皇后已经去了多时。他扶额案前,手中沾了墨豪的笔定在手中。见我回来,习惯性的问道:“都去哪儿玩儿了。” 我“咚咚”两下踢掉脚上的鹿皮小靴,倒在榻上闷不做声。 许是见我太过高兴,搁下笔豪,走过来,宽慰道:“又和小三子打架了?” 我摇头,“又不是小时候,谁还能成天跟他较劲儿。” 他抚着我头,“唔,亏你还知自己不是几岁小童。” 我将头枕在他腿上,摆弄着他腰间龙纹玉佩。“我看到了季玉笙。”我低声说道。 他“哦”了声。 “他们两长得真像。”手指又绕在了玉佩彩线上,“说话的语气也想。” 他“嗯”了声。 “他说不记得九娘了。”绕在指头上的彩线,结在一起,指头有些打不开。 他伸出手,仔细研究,抓住一头,不疾不徐的引出出路。 “是吗?”他问。 看着他干净纤长的手指,与彩线一起绕在我指尖,只觉了我手心里要飞出彩凤来。 “九娘说,不是每个人都合适白头到老。我想是天底下最正确的话。”我躺着看他解救出我的手指,因为先前掰得急了,指头布满一圈圈的勒痕,他伸出手为我揉搓开。“我想白头偕老不一定是唯一的相守方式。” 他点在我的鼻尖,“我曾经以为你必须了解我,而我必须了解你。后来我才发觉,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在我身边,这才是相守的唯一方式。” 我挂着他的脖子,赞道:“你不是好人,但也不坏,只是随着你的性子做一些喜欢做的事罢了。所以我原谅了你,谢谢你将我留下,在情爱里,比我更执着更勇敢。” 他将我抱起,低声喃喃:“如何舍得如此接受你的爱,如何舍得如此揽你入怀。” 我在他怀中哧哧笑出声来,“那就别让我飞,将我温柔圈养。” 他俯下身,头顶有红鸾星飞过。 我想这怕是要赢了。 听说要赢一个人,很简单,学会吃亏就好。想赢公子,怕是要先示弱。 对于离开这件事情我似乎比从前更执着了,有些事,它堵在我心里,迫切的想要弄明白。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小童挂着脏兮兮的肚兜,唱着歌谣从身后跑过。 阿鸾公子带着我便在雨中来到大肚子叔叔的墓前。 我蹲在他的坟前,看着一点点火纸不惧小雨的威力,烧得旺盛有力。 纸燃烧尽了只剩一点灰白纸屑。人像极了这些纸张,不论是生还是死,都会给世间留下他存在过的痕迹。 “公子,大肚子叔叔有个女儿。”我躲在油纸伞下望着他,接下来不知如何开口。 第189章 真是应了情又应景的词曲 “嗯。”他将油纸伞往我这边偏了偏,怕我被雨水淋湿。 “大肚子叔叔生前有个愿望,便是能一门得享富贵,他这一去世,家中有只有独女一枚,如何才能保住这门富贵呢?”我问。 “你当如何?”他问。 面面的雨水打落在伞上,沙沙作响。 “立为妃嫔可好?”说完立马低下头。 “小雪,你不该如此。”他语气里似乎有伤心。 我蹲下来,将没有烧尽的火纸又推了进去。看着火纸又黄变黑,直到变灰。 他将我拉起,“他女儿来了。” 我朝着他目光看去,一身女子,简钗素服装从雨中来。杏色油纸伞抬起的刹那,我见到了熟悉的脸。 贵妃娘娘居然是大肚子叔叔的女儿。难怪她饶是对我不太好,也让我亲近。 回城的一路上,我都在暗自叹服,叔叔的女儿会如此水灵通透。 他抬起眼皮,看来眼聒噪不堪的我,“这下如意了?” 我狠狠的点点头。 他撑起身子,审视我,“太多活在别人的世界会苦了自己。” 我不以为意,挑起帘子,街市热闹非凡,意外到了“十里歌”的布幡。 “停车、停车!”我连叫两声。 车夫急急将车稳住,若不是公子拉着,我险些要被摔了出去。 “毛毛躁躁的毛病怎地就改不了。”公子圈着我嗔道。 吐吐舌头,“十里歌、十里歌来了。我们去看,好不好。”我拽着他的手从车上下来,指着幡旗道:“走,我们去听听《一生一世》。” 他摇摇头,哄道:“他们不会唱这出。” “怎么能不会,唱戏不都是一样?”我故意问道。“要真不会,你打赏几个,肯定会有能唱的。就算不能唱着出,听别的也行,我就是不想现在回去。” 公子被我磨的没办法,摇着头应允了我的恳求。 十里歌的戏堂子宽敞又明亮,楼下听戏之人卖力的鼓掌,比戏台上的人还像是在戏子。 听说今日台上正演着班主自己编的小剧。 为此我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仔细听曲儿。 华丽的舞台上,立着一生一旦,一个玉树临风、一个娉婷妖娆。 远不是那个残破的剧院能比。 那娉婷旦角,走了几步身段唱到:暮春天景物撩人兴,更见景留情。怪的是满路花生,一攒攒绿杨红杏,一双双紫燕黄莺,一对蜂一对蝶各相比并。想天公知他是怎生,不肯教恶了人情…… “真是应了情又应景的词曲。女子羞答答的不直说,喜欢他。非要说这花开的多娇艳、这鸟儿蝶儿的成双对。”我点头与公子说道。 他翻着手中茶碗,“喜欢听,便让他们去宫里唱几出。” 我摇头,曾经我还可怜无双那姑娘呆在宫里会闷,现在想想她果然比我厉害,那么快便能适应这种闷闷的环境。不由叹道:“那个宫里,四四方方的,呆久了脑子都快变方了,还是出来了自在。” 他笑着摇摇头,“回头给你个牌子,自己出来玩儿吧,只是得按时回去。” 第190章 你的真心是什么 我点头。 又坐下来继续听戏。此时,戏文已经唱及尾声。 “想当日暂停征棹饮离樽,生恐怕千里关山劳梦频。没揣得灵犀一点潜相引,便一似生个身外身,一般般两个佳人。那一个跟他取应,这一个淹煎病损。母亲,这是倩女离魂。” 这词儿一出,台下不少妇人皆偷偷拿秀帕掩泪。 “挺可惜的,好好的一对有情人,非要过得这般艰辛。”我撅嘴叹道。 公子笑了笑,温和的看着我。 “所以为了不让我的过的太艰辛,要勇敢面对真心。” “哦,你的真心是什么?”他故意问道。 这是戏台子上刚刚收声的铜锣鼓点又想了起来,尚未见人,楼下较好声便是一阵盖过一阵,我说:“一生一世!” 他笑了。 “公子,”我唤道:“其实我知道这个故事的真的结局。” “唔?什么结局?” “他们没有在一起,最后。”我说。 “他们在一起,只是戏文没演完。”他抬起头看着台上鲜艳的不像真实的戏子,说:“戏文只唱到了分离,没唱到相守。”站起身来捋了捋袖子强调道:“只是没有唱到而已。”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将没吃完的葵花籽儿放回盘中,拍掉手中碎屑末子,“反正我闲来无事,不如给他写个结局。” 外面雨声淅淅沥沥,落在屋顶、落到街上,落到行人的肩头上。 他接过从人递来的油纸伞,将我拉至伞下,走进雨里,“有何不可?倒不如你写一部,朕陪着演下去。” 油纸伞上的雨嗒嗒得急促,他为我撑伞,伞柄都快到我鼻梁前。搂住他的指尖触碰到潮湿的罩衣。 不直觉与他靠得更近了,钻进怀中,慢慢的安全感与幸福又回到了当初,好像他撑起的不是一把伞,而是一种叫未来的东西。 我取出车内备好的茶和水,挑开炭炉。将精致的茶壶置放上去,等着从壶嘴里冒出腾腾水汽。 他歪着头,翻着一卷小册子。浓密若扇的睫毛,偶尔会扇一下。 “偶尔好奇,未必是坏事。”他随着翻动的纸叶,偏转了下头,熹微的白光从帘缝处钻进来。他面色微白。 “有些事情,我不愿意只是听人说起。”炉子上的水温了起来,细细的壶嘴里翻腾出娟娟白雾,我顺势提了下来,倒在已经放好茶叶末的杯中,“不是有个词叫雾里看花么,听别人说就是隔江闻言了。” 他放下册子,看着我。“雾里看花也是个不错的主意,隔江闻言未免累了些。” 我坐下,往半壶注入更多的水,拿手绢擦拭茶几上水渍,褐色珠玉串儿滚到腕间,“隔江闻言岂止是累,所以我想是不是应该走过去听。” 他抬手取下我腕间的珠玉手链,放在指尖一颗颗的拨弄,“你若是要去,陪你便是。”他将珠玉手链搁在茶案上,“就怕你知晓后,这链子也懒得带了。” 我将手链收好,为什么不带,这是我爹求给我的,和季玉人有什么关系? 第191章 恍神间是从记忆里走出来的季玉人 新置上去的壶水因为炉火太过旺盛,不过片刻,又腾腾冒出白烟。车厢内,薄薄的水汽,将我与公子隐了下去。 行驶中的马车骤然停下,沸腾的茶水朝他的方向翻去,脑子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尽然会伸手拦倒出来的水。他一边往旁边躲避、一边阻我。结果本来可以躲开的沸水,全烫在他推开我的手背上,顷刻间红肿了一片,他想藏也藏不住。 我知道自己又闯祸了,嗫喏着道歉。 他将手藏进袖子,这才数落道:“你呀,这么烫的水,脑子稍微好使点的都不会想着伸手拦呵。” 我…… 我转头质问罪魁祸首,“小三子你这车把式赶得可外行了些,这下可连累了公子。” “突然跑出个人,我能怎样?”小三嘟囔道。 此行出来明着不过三人,换坐寻常身份。他依然做公子,而我还是婢子,小三子还是那个跟在后面的小跑腿兼车把式。 暗地里怕也是藏了不少好手,能这样冲上前拦车的,不是绝世高手便是熟人。我想了想,这个世界高手都绝世了,来的一定是熟人。 “要么碾过去,要么你自领二十鞭。”公子掩袖闭目道。 我后退两步,正踢到脚边的凉水。忙将帕子沾湿。 “兴许是熟人呢?”我缴干帕子折好,将它捂住烫伤的手背上。 “那要看和谁熟悉。”他闭目道。 我料想今日出来能遇见的熟人除了贵妃,再无他人。外面雨不知何时会停,她必定是求顺风车回宫。 “喂,你再不走开,我就碾过来了。马儿可没长眼睛,你自个儿看着点,要是真要碾死了可别赖我,我是有言在先的。”小三子,在自己受罚还是他人受过果断选择了后者。 听他这样说,唯恐伤了娇滴滴的美人,忙叫道:“小三子,让她上来吧。”替他捂伤的手,被他抓住,狠狠的捏了一把,我又说:“公子答应的。” “你倒是会猜心思。”他暗讽道。 我吐吐舌头,“下雨天,顺便做点好事儿。” 他将凉水帕子从手背取下,放下袖子,“是你选择的,若是他年你因为此事计较……唉,请他上来吧。” 最近和公子打得哑谜太多了,他欲言又止的也太多,一时脑子又不够用了。后悔是什么意思? 正在费劲儿思考,眼前明暗交替一下,虽然一双略显脏污的白鞋伸至眼前,脚大若船,根本不是女子的脚型。 我抬头一看,恍神间是从记忆里走出来的季玉人。 公子将我从他身前拉进自己的怀里,耳边吹气道:“物有相似,人有相同。别看得太久。” 他挑起袍子坐在了刚才我做的位置,并不看我,摊开掌心,这才注意到他手心里握着一本的小折子,这是包边手艺,一看便知是各宫内通用。他说:“陛下我的提议考虑若何?” 他松开拦着我的手,“不怎样。” 季玉笙见状,收好折子,抱拳告辞。他退至帘子前,顿住身子回望,眼神落在了我身上,片刻,从怀中取出一个物什丢了过来,公子眼疾手快的接住。 第192章 只因我姓季 他说:“这是一个姑娘在佛前许愿放的香油钱。我以为太恶毒的愿望有损德行,特替她取回。” 我被他数落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低头捧茶。 他又说,“那姑娘恩将仇报,不感激我,反而偷走了我的花儿。” “哦?”公子漫不经心的问道。 他又坐回原来的位置,目光灼灼的盯着我:“你可知,她偷走了我什么花儿?” 公子在我腰间又是捏一把,耳边吹气道:“你都拿了人家什么花儿?” 我放下茶碗,“谁偷走了你的花,不过是你不要的。” 他双手托住下颌,认真的看着我,“我有这样说过么?” 咬着唇,那日他确实没有说过,但是也不能说偷啊。真是无赖! “你当怎样?”我置气道,“大不了从园子里再折一只给你便是。” 他托着的下颌,笑起来变得更尖了,“好啊,要和那枝一模一样的,不得多一分不得少一分。” “你诳我呢?哪里会有一模一样的。”我不满的说道。 他放下支撑着的胳膊,勾勾手指,示意我过去。 我弯下身,他说:“其实呢,找不到也没关系,你还我个人情就行。” “什么人情?”我问。 干刚被收进去的折本子,又拿了出来,扫了眼一旁书页翻得作响的他。 “只消让他在这里盖个章便好。”他说。 “不行不行,公子要是允了便允了,我可做不得数。”我摆手说到。 他双手一摊,无奈道:“那你还我桃花吧。” “折子上都写些什么?”我咬牙切齿的拿过翻看起来。 “借道肃山县。”他说。 大致看了看折子,写的是这么个事儿。而且还写明了作为“借道”的谢礼,赠送多少兵器、多少银两。看着挺不错的。 “你将兵派至他人过境,这是给了你们攻击的一个契机。”我摇头,“公子当然不能答应。” 他指了指折子的某处,说道:“这里有明显写了会有互不兵刃的补充条款,你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何况……”他摇头,又倒:“肃山县离帝都山高水远,中间还有密林这样的天然屏障,根本不会有机会。” 我看向公子,“是吗?” 他从书卷后抬起眼睛,“嗯,是的。”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我问。 “……”他看了眼季玉笙。 季玉笙会意,解释道:“因为你是冯国人。” “有什么关系?”我刚问出口,脑子里就想到了一种可能,“借道肃山,是为了攻打冯国?” 他拽着手中的折子,不由的捏紧,“是灭冯。” “灭冯?”我惊叹道:“你不也是冯国人吗?为什么要攻打自己的国家。” “只因我姓季,而如今主持朝政的是与我有着深仇大恨的人。她蝇营狗苟算计一生的东西,我偏不让她得。”他说着情绪有些失控,一拳撑在桌上。 “只因我姓季”五个字,像是要从我脑海里掀出多少情绪出来,我显得有些不安。 开始有些宽容、理解季玉人的选择了。他的人生不止是活着那么简单,他不努力就只能迎接死亡。 第193章 也是生死未卜的意思 人生在世,有这么多的迫不得已。 如果预先知道了他的迫不得已,他的无能为力。会不会事情是另一个样子呢? 别人对我好一点,我便会希望回报更多更好的,何况他也委实是救命有恩于我的人。 如果他先开口说了,我大约会自己主动古来。毕竟对于我来说,爱很容易、恨很难,何况遇到的又是最爱的人。 如今有一个可以解救他的机会,为何不可? 我歪头看着公子,问道:“冯国选择当权者是谁?” “曹老太后。”公子眼皮儿都没搭一下。 怎么回事曹太后呢?送我过来不就是和你做交易么?怎么登权的会是曹太后呢?不应该是季玉人么? “他呢?”我小心翼翼的问起。 “下落不明。”他说。 听说是失踪,心里轻舒口气。他又补了一句,“也是生死未卜的意思。” 我头皮又是一麻。“你们不是有交易么?为何会失败。” 他合起书卷,冷哼道:“朕借兵相助,成事还在于自己。”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真真是应了这句话么? “我爹呢?”我问。 他拍了拍我肩膀,“他没事。” 我点头哦了下,将手中的折子递过去,“要不同意了吧?还有银子可以赚?” 他放下书,从腰间取出一枚私章,喝口气,问我,“你确定?” 我点头。 印章摁在折内,我收回折子,折好递给季玉笙前,约定道:“开战勿伤百姓。” 他接过折子,冲我露齿一笑,跳下车,早有一匹身形彪悍的马儿候在旁。“姑娘,下回可别在佛前祈愿恶毒,小心折了福份。” “呸,要走赶紧走吧。”我啐道。 他一扬鞭,马儿一声嘶鸣,便驮着他哒哒消失在雨里。 “你都在佛前许的什么愿?”他将帘子放下,搂住我细语问道。 我将帕子又泡进冷水里,道:“一个没成真的愿望,还追问个什么?” 他撑着头,说:“好奇小雪恶毒的许愿是什么?” 将他半掩的衣袖,折了上去,“我觉得那是诅咒,不过幸好没有灵。” “哦,是什么?”他今日似乎对这个很感兴趣。 将他受伤的手放在我手上,用半湿的帕子一遍遍擦拭红肿的皮肤,“那年,我躺着床上不能动弹,想着你正过着绿蚁新醅酒,没人拦入怀的逍遥日子,一时不服气,便在佛祖面前诅咒你的美妾一个不如一个。” 他抓住我的手,关切道:“伤口还疼吗?” 这是这么久以来第二次面对这件事情。上一次是带着置气的,思绪混乱的。如今倒是平复了许多。 我摇摇头,“都那么久了,怎么还会疼。” 他抓着我的手紧了紧,像是许诺,“再也不会了。” 帕子被我换了个面,继续擦拭在他手背上,“疼吗?” “你在问哪一次?”他的拇指一遍遍的摩挲着我的指节,反诘道。 我也不知道问的是手背上的疼,还是…… 我指着自己的曾经中箭的肩头,说道“那时候。”我凝视他细白的手指,便是这双手,亲自挽起的弓,亲手送出的箭。 第194章 你若留我身边做我的天 “疼,很疼。”他一把搂住我,“再也不会有什么比那更疼了。” 我满意了。听着一个男人说,再也没有比那更疼,心底便会漾出花儿来。似乎这几箭吃的也不算吃亏。 “你在担心他?”他搂着我问。 现在的他提起另一个人时,已经松懈了下来,语气里是自信是稳操胜券的样子。 微生宏朗说过,人总是有两面。一面给家人,一面给旁人。给家人的无论怎样都是温暖,给旁人无论好坏都是疏离,只因旁人怎样根本无需在乎。 对比下,微生宏朗对于我是对旁人的疏离,眼下公子待我便是如至亲温暖。他心里会介意我关心另一个人,却小心掩饰。 “他救过我,我只想还掉欠他的。”我将他的手捂在冰凉的帕子上,说道:“可是我似乎又骗了他的感情,不知还还不还得了。” 他将我拉起,坐在身侧,“你不欠他,是我欠的。是我攥着你不放手,是我让你放弃了他。” 我放下手,望着车顶发呆,“人生真难过,明明可以选着无风无浪的过一辈子,偏偏因为不停的要选择、选择,让人生越发艰难。” 我拦过他的腰,靠在他的胸前,“这么费脑子的事情还是公子做好了。” 他将身旁披风取过,盖在我背上,“离回宫还有段路程,睡会儿吧。” 应在他有节拍的手,我轻轻闭上眼。 我说:“我很担心他。”感应到他手顿了顿,我又说“幸好你没有这样的状态。” 他提了提披风将我捂得更好,“如果有那么一天,你怎么办?” 我闭目细想,“有这么一句话,两年前你走的时候便想亲口告诉你。” “什么话?” “你若留我身边做我的天,你死了,我陪葬。” 他拍了拍我,摩挲在额前伤痕,“我伤过你,如今你也伤了我。”说着,他将红肿不肯退的手递到我面前,“这里怕是要留下疤痕了。” “可是你曾经伤在心底的,我要不要也还给你?”我轻轻吹着他红肿的皮肤。 他摩挲在我额间的手指一遍,弹了下我,“你难道没有还给我么?一遍遍强调喜欢另一个人时,比我给你的不会差分毫。甚至更毒辣。你是一遍遍的在凌迟我的心。” 我转过头,摁在他的胸前,“可是你明知道我故意气你,你为什么还生气呢?” 他扬起头,看向窗外,“自己养了多年护院的小狗,突然冲你汪汪,能不生气么?” 我…… 小三驾着马车一颠一颠,我困顿的打了个呵欠,“季玉笙和太后有什么仇怨,你知道么?” 想起大哥似乎说我与太后还有点沾亲带故,如此这番,给季玉笙行了方便,到像是间接害她的。 “想知道他的故事么?”他突然来了兴致。 我打了个哈欠,懒懒道:“不想听。” 他笑了笑,“睡吧。那不过是他们季家恩怨,就算我们不给他让路,凭他的毅力,怕也是会从荆棘山打过去。” 第195章 我想要的都已经有了 荆棘山我知道的,无双说过,此山划分了冯国与承国的边界,狭窄不易通行,非不能通行。商队也有走那边啊,季玉人不也是走的那边,就像公子说的,他们不走肃山也会过去。 这样一个可以将别国带向灭亡的事情,便是在这样一个雨天,这样一个狭窄的车内谈定的。 仇恨的力量到底有多大,可以让一个人远走他乡隐忍多年谋划至此? “他和我那个卖酒的阿姊曾经是旧识。”我说。 他“哦”下。 “很旧很旧的那种。” 他又“哦”了下。 我睁开眼,对上他凝视我的目光,“我饮过的缠梦是留给他的。” 他“嗯”了声。 “大约是我们的月老吧。”我思忖着。 他“哦”了下。 “公子不相信这世间有此种酒?” “没有不信只是不关心,我想要的都已经有了。”他一边翻着书页一边说。 世人都说,人的贪欲是一只喂不饱的禽兽。如此他觉得撑到了,才会有满足。 所以我问,“公子,能说说你当时是怎么来祁的好吗?” “没什么好说的。”他眼睛盯着书本,眼珠子都不曾翻转下,显然没有看书。 他这么说越发坚定了我的猜测,回祁不过是偶然事件,只有在得到了预期之外的更多,才会有饱腹感。 “他们说周妈、陈婆婆、陆叔叔这些左邻右舍统共三十二人都是你杀的。”我问,眼睛却不由自主的闭上,不是因为困,而是不敢去看。万一不是我想的那般该怎么办? “不是。”他简洁利落的回答让我松口气。 “为什么要走?” “因为皇位。”他说。 我取过他的书,藏在背后,“我不信,你说过你在乎的。” 他看着我,“我不在乎的,不等于身边人不在乎。” 我不明白。 “鹤鸢的师傅在乎、鹤鸢在乎、你大肚子叔叔也在乎、就是踏月留香他们都在乎……我为了活下来不得不在乎。”他依恋三个在乎,钉在我心底,原来不在乎的只是我而已,自欺欺人了好些人。 由奢入俭难,闭眼就是祁宫内各色珍馐百味、各种奢华美景,这些谁人会放得下。就算他的放得下,跟在身边讨前程的谁有能放下。 微生宏朗说,拧将千万人踩于脚下,也不叫一人骑在肩上。便是这般吧。 “为什么不带走我。”我问。 “危险。”他说。 “我不怕。”我皱着眉说道,他这般为我设计保护,看得如此娇弱,心底有些不乐意。 “嗯,是我怕。”他说。 “公子,我想听真实的理由。为什么走,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要对我下手。”直觉告诉我,若是有交易存在,前一次的解释说辞便是有假。 “那确定要听?”他低下头问我,长长的黑发扫在我脸上。 我拂开,点头。 “三件事,三句话。”他抬起头,顺了口凉茶,说道:“第一,那日清晨奔走,只因仇家上门寻仇,做生意结下的;第二,回祁是途中临时决定;第三,那几****与季玉人走的太近了……” “走太近也算理由?”我问。 第196章 他来过了 他点头,“方才忘记告诉你,起先你气我的那些话,我都当真了,很真、很真。” “你明知道……” “曾经我知道……可当你背着我,送他情诗、说喜欢和他一起时,我就不知了……你以为是我抛弃你在先,可是你在很在很早以前抛弃了我,不是么?” “什么情诗?”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知否。”他揉着眉毛,“看来写的多了,自己都不记得。” 我惊坐起,这哪里是我写的,忙解释道:“不是这样的,他说喜欢那句,让我抄下来给他。” “只是这样?”他问。 “嗯。”我慎重的点点头。 “那你有没有说过喜欢和他一起?” “大概也许有吧,开心的时候就会说啊,哪里还记得那么多?” 他皱眉,手中的书卷被抓得咔咔作响。 “所以我没抛弃过你。”我伏在他身间委屈道。 他拍拍我的头,“嗯,所以我欠了你。” “嗯,以后记得换我。” “会用一辈子还你。” 有些话只要再多问一句,就会明朗,偏偏到了这里我们纷纷选择了回避。他不能说,我不敢听。看来有些问题,只能靠自己去找答案了。 春日媚、夏日长、秋日困来冬日乏。 转眼不过又是春夏秋冬交替了一年。 承国至拿到通行贴后,很快便整顿兵力发起了对冯国的攻击。两个内就急速推取得五城。后因冯国天气湿寒,承国士兵一时难以适应,攻城速度被拖了下来,六个月凌十三天只攻得三座城池。 因战频频失利,举国上下对于太后皆是一片讨伐,最终季慕白得意重掌大权,得季玉人辅佐奋力抗敌。光是这两个月便夺回城池,推出承兵。 与公子形影不离的呆在书房,这些事情他知我在意,偶尔有意无意间会透露稍许。 时常是我在提笔临帖,他会皱着眉翻阅卷轴。 眉毛舒展时,会赞两句,无非是意外盛行柔弱男风的冯国也能上阵抗敌;或者叹季玉笙取城太急,长久下来会更难。 因战事焦灼,季玉笙被撵出了冯国境内,驻扎于祁的兵力便会猛增。清晨天晓亮,他便踏上龙舆,出宫与之赴约,商议屯兵具体事宜。 难得不用陪他,巧了踏月也下山。 便唬着她寻了只风筝,沐泽和风,放了起来。 本就寻个乐子,放完风筝,阳光明媚,与踏月寻上屋顶学起懒猫躺下晒太阳。 踏月的跟屁虫,小三此时蹲在一旁,正撑住脑袋百无聊赖的看着我们。 踏月忽然感慨道:“承国突然驻扎这么多兵在境内,怕是肃山哪片的树皮都给啃光。” 小三揉揉鼻子,“岂止树皮,泥儿都要吃完。” 踏月点点头,“供他们这么多人,这银子回头得多要点。” 我违心赞道,“踏月姐姐一如既往的务实。” 踏月在我腰上掐了一记,“你这笨脑子是不会理解聪明人的思维。” 我…… 她见我被呛呛的无话,又说道,“他来过了。” 第197章 是我……阿玉 “谁?”我问。 “季玉人。”她闭着眼,枕在手下,“他是来做说客的。想说服季玉笙退兵。” 我也闭目,“哦。” 她叹口气,“这季玉人是非要忠于他那个狗屁皇帝,这下兄弟二人免不了兵戎相见。” 阿玉说在我面前甚少提起他哥哥季玉笙,但是他哥哥走后,与九娘熟悉,想来也是极其看重哥哥感情的,这般要是战场相对,怕是挖了心般难受。 若是能做一辈子的无忧少年多好。 踏月走后,我一人又转到开满梨花的园子。一坐便是良久,闭眼全是他的影子。 雪白雪白的梨花在我头顶开得繁荣了一片,遮蔽了月儿的光辉。 独自躺在林地,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 小桃儿提着一盏宫灯,寻了来。暖黄的烛火照在她脸色,更见颜色。 祁国水果真养人,瘦黑的小桃也能白皙若此。 她弯腰间扶礼,温声劝道:“夜凉且回吧。” 我道了声“好”,以手撑地要起,她弓腰相扶。 祁国不仅水好,这规矩也好很。在皇后身边呆了半年,规矩学得有模有样,本就稳重的人,现在愈发稳重。 立身掸了掸衣袖,似乎要把这一晚上的冷辉全都甩下、所有的忧愁都留下。 小桃儿提着宫灯在前引路,我拢了拢披风跟上。 “你想家么?”小桃卖身做婢子,却糊里糊涂跟我来到了祁。 她替我分开拦路的花枝儿,“已经不知道想了。” “我想家了。”我低头穿过,起身起得急了,花枝儿绊住了我的发髻。 她看了要上前帮忙,我抬手折下,笑道:“它在留我呢。” 小桃儿忙又上前引路,“小姐如此美丽,花儿也舍不得。” 我笑她嘴贫。 再行不过几步路,便到了殿前。今日陛下不在宫中,我体谅平日里众人伺候的辛苦,便放了大假。如此这般回来殿中倒是漆黑一片。 小桃挑起灯笼率先进屋为我引路。却听到一阵怪响。 轻唤几声,也无人应答。 心下生疑,以是他回来。倒也不曾多想。取下披风刚抬脚进去,便被人捂住嘴,摁在墙边延着耳际一直摸索吻至唇瓣儿。 吻急不可耐,反复吮咬,温柔克制里带着几分狠劲。这不是他,不是他,他的感觉不是这样。 我奋力推开,转身就跑。 “阿雪……”嗓子里带着几分沙哑,却异常熟悉,“是我……阿玉。” 我一点一点的转过身,看到了那个闭眼时才能见到的人。 清幽的月色透过窗扉爬了进来,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能捕捉到他脸上没一个表情。 他看起来不错,只是脸颊不再幼圆,显得沧桑了许多。 “怎么是你?”我问下一句马上改问,“你怎么来了?” “我……”他迟疑了下,走过来,“我想你了。” 我下意识的往旁边闪避。点亮烛火,邀请他坐下。太过光亮的烛火,一时之间仿佛要穿透各自的秘密,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第198章 烟花酒肆的生意依旧寡淡 “我爹还好么?” “好。” “我娘呢?” “好。” “我哥呢?” “他……” 他眼神里闪过一丝迟疑,我追问“我哥出事?” 他忙解释,“没,只是被承军活捉了……” “怎么被捉了?”我急得坐不住,“不行我要休书公子让公子救他。” 他拉住我,安抚道:“别急,我刚从那边回来,哥答应不伤他。只是暂时没法带他回冯而已。” “哦。”他这样一说,我松了口气。 “你怎么会来?”话题又回到这上面。看他一身束身黑衣,又躲在殿中,想来不是正大光明进来的。 他看着我,目光灼灼,“我来接你回家,”说着,他伸出手,“好吗?” 看着他伸出的手,我迟疑了。 此时门,哐当一声,被人撞开。瘦弱的小三子挡住门口唯一的去路,抱臂冷哼道:“我就说,还是回来看看的好,果然让我撞见了。” 我急忙将要扣下去的手,收回,却被他抓住,他起身笑道:“小三,多年不见,你长高了许多。”语气里甚是平常,更像叙旧的老朋友。 踏月也从门口跳了进来,目光堪堪落在被阿玉牵住的手上,她甚是愤怒,“颜扶雪,我当真是看错了你。你与他既然情投意合,当初为何演得那么真,逼的公子出手?” 我急急甩开他的手,想解释,却被点住,不得动弹分毫。他上前一步,揽住我腰,姿态甚是亲昵,“替我转告宫飞鸾,与他的作废,小雪我带走了。” 远远看见大批灯火靠近了踏月说在的位置,恐伤及我,架好的弓箭又被收回,唯有他去过一柄长弓,朝这边送来。 眼看要钉在我身上时,候在一旁接应的无求,从旁飞出一柄白刃断了箭。 隔着湍急的护城河水就在脚下,我听到他撕心裂肺的痛喊:“颜扶雪,给朕回来!” 公子啊,原谅我,这次真不是我想走。 被他点住穴道,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一路当年被送来一样,一包迷药下毒,睡个几天几夜,便回到了祁国。 睁眼便看到围坐在旁的老父,比两年前又白了许多。他见我醒来,偷偷抹了抹眼角泪痕,便转身出去。倒是守在床边的娘一个劲儿的长吁短叹。 稍远点便是已经换好一身华服的季玉人。 他见我醒来,倒过一碗茶水,递来,“那药完全散去还要点时辰,你且喝口水润润。” 我偏头不理,对他还在生气。 娘亲见我二人如此,也起身退出了房间。 他将我扶起,替我揉捏酸软的臂膀,“九娘听说你回来了,特意备了桌子好酒好菜招待。” 如此一说,我倒是想念九娘的那坛好酒了。 简单梳洗罢,便随他上了酒肆。 烟花酒肆的生意依旧寡淡。 九娘一身红衣站在柜台前手法娴熟飞拨弄着算盘粒子,微生宏朗在柜台后哄着小肉团。 隔着不甚繁华的街,冲我晓得明媚生辉,冲我招招手,又指指了头顶。招呼道:“都在呢。” 第199章 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判死期了 她话音刚落,头顶上就飘下几许葵花籽儿壳。 抬眼望去,只二楼的栏杆处,宫装美人无双、懒恹恹的无求、举着书卷的呆子、衣着朴实的黄依依依次排开,一个二个笑的那么好看。 我揉揉眼,唯恐是一场梦。 九娘见我举步不前,放下算盘,将我拉进店。“怎么不过,两年没来,就不认得路了?” 被她一顿抢白,我只能深深舌头掩饰尴尬。 踩上嘎叽作响的木梯,转过屏风。 便见到等候多时的众人。无双率先忙迎了过来,双眼噙泪。 无求看了我一眼,挑了个偏远点角落抱着一坛酒享用起来。 举着书卷的呆子这会儿已经推纸落墨画了。黄依依往旁边挪了挪,冲我大方一笑,“你坐这儿吧。” 九娘也抱着小肉团跟了上来,微生宏朗又怀抱一坛酒,笑道:“今日娘子高兴,酒水免费……” 众人拍着桌子一阵欢呼。 微生宏朗又来了一句,“菜价加倍。” 拍桌子的欢呼声骤停,“嘁。” 九娘抱着肉团子落座,还是那张辛辣的嘴,指着众人一个个点道:“你护国侯、你一个娘娘、你一个落笔落成了黑点都能卖出一两银子的名画师、你国舅、还有你梦门闺秀黄大小姐,谁不比我有钱了,一个二个还想混白食不成,九娘养孩子和瞎子,很缺钱的。” 众人相视一眼,齐齐指向我。 无双先说道:“今天是给她接风,今日这顿自然她买单。” 微生宏朗点头,“我看这样也不错。” 我双手一摊,“今日出来的急,没带银子。” 黄依依,撇了我一眼,看向九娘,“九娘你那账簿子可得抓牢了,今日怕是又要添上大笔。” 九娘起身往我面前的碗中倒了个满,“那可好,虽然我酒肆早已经不做签章买卖,但是阿雪脑子笨,可以例外。” 角落里的无求,打了个“酒嗝”开了坛新酒,“呀,今日有人买酒啊,我得多喝两坛。” 我又是双手一摊,“今日免单的是菜品,酒水我只负责这一桌,你的另算。” 他举起的酒坛又放下看了我一眼,“看你那心眼儿小的。”又看了眼我身边的季玉人,“啧啧”两声,摇头。 看他这样子,我拳头就开始痒痒,恨不得给他两下。 分好酒的九娘,将酒碗递到我手中,“两年里,你缺席多少次我们的活动,先自罚三碗。” 说着不带我解释,就被灌了三碗酒。 酒香凛冽,果然还是那个味道,辣得人心中痛快。 一时之间气氛又活跃了起来,纷纷要与我喝。季玉人见我险些招架不住,忙替我拦着。 无双不依不饶,“先前是要做主母,世子护还说的过去……” 无双话说到一半,心知错了口,活跃起来的气氛突然冷了下来。 我捧着杯碗不敢看他。 他猛然灌了口酒,重重的搁在桌上。“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判死期了。”他问的苍凉悲伤,似乎用尽了所有的气力。 第200章 谁说爱恨痴欲,纠纠缠缠说不清 我点点头。 窗外天阴沉了下来,雨水毫无征兆的落下。 街边行人纷纷加快步伐,墙角的暮颜花,灼灼盛放。 我说:“我本不是属于你的花,你只是恰好途经了我的盛放。” 他捏紧的拳头,将我猛然拽起。 九娘伸手拦住,“季玉人,你这是做什么?” 他回头,看了一眼,满目伤痛,“不爱我了?” “很久很久以前,你说爱我一辈子,忘了问你,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我抿嘴一笑,“如今你问我爱不爱你,怕你也是忘记问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 我挣开他的手掌,端起一碗酒道:“下辈子我会爱你,请早些到。” 他目赤红烈,想要瞪出血来,抓着我的肩,久久不能松开。 无求走过来拉开他和我,将一个空酒坛丢在脚边,“你以为情爱是可以守住的,你以为她也在等你,不过赠自己一场空欢喜。”说完,换过一碗酒,高举过头顶道:“干!” 众人纷纷迎合,举过酒碗高呼“干!” 窗外的雨点落的更大了,打在屋檐上。 祁国殿前看雨打花娇的景致是种韵味,如今酒肆看雨打花娇又是另一番景致。 九娘一脚跳上栏杆,抬手接住雨水,吟唱道:“谁说爱恨痴欲,纠纠缠缠说不清,但愿混沌不愿醒,是非公断等谁评,有多少故事随风……” 她扫了一眼,满屋子尽是半醉之人,接着唱到:“……谁醉在阴影里,算一场扑朔迷离,说不出口一句……” 唱到此处,季玉人豁然起身,奔入雨中。 九娘看了眼雨中奔走的他,“……少年江湖伶仃,冷雨暗夜中独行,这平地波澜横生,抽丝剥茧理未清,有多少故事随风……” 宫里来接无双的轿子已经候在楼下,她也起身告辞。临行前,看了眼专心画作的荆君浩。 荆君浩则是在无双临上轿前偷忘了一眼。 九娘坐回桌前,端了碗酒,又唱道:“……谁听窗外雨,声声急;谁看窗外雨,隐痕迹;谁说窗外雨,乱人意;谁醉窗外雨,多少迷……” 我又开始迷蒙。 荆君浩收好画好的卷子,起身告辞。纸页翻动的瞬间,我分明看到无双笑在纸堆上。 男人呢,果然是骗子,说好再也不会画她了。今日又偷偷画了许多。 微生宏朗哄着团子进了房。无求抱着一个空的酒坛倒在地上。 “往后能聚得这么齐整的日子怕是没有了。”九娘说。 听她这样一说,我鼻塞了下。 她举着酒碗捧了下我半空的酒碗,“我与宏朗也要离开此地了。” 我醉了脑袋听到这句话,瞬间清醒了不少。 她笑了笑,说,“真好,走之前还能与大家一起喝个痛快。” 我也举碗一饮而尽,抹抹嘴边酒渍,“什么时候?”叩着手中酒碗问道。 “下个月。”她说。 “要去哪儿?”我好奇。 “不知道,走到哪儿算哪儿。”她转着手中酒碗道。 “好,”我与她约定道:“明日若是天气好,约了无双去放风筝吧。”我始终惦记着那年秋天没有放成的风筝。 第201章 占座~占座~占座~ 【Make~留记号】 这几天熬夜到天亮,节奏不对啊,今天困的不行,打算还是先睡一觉,早上早起码字才是王道。 晚上写的质量不行,心会急躁,写不出这赶脚。 果然是由奢入俭易啊从多更的降低到少的太容易了……从少的到多……真心不容易 太懒了…… 【如果不小心点到这里没关系的,流量只会算一次、一次的!!!】 【Make~留记号】 这几天熬夜到天亮,节奏不对啊,今天困的不行,打算还是先睡一觉,早上早起码字才是王道。 晚上写的质量不行,心会急躁,写不出这赶脚。 果然是由奢入俭易啊从多更的降低到少的太容易了……从少的到多……真心不容易 太懒了…… 【如果不小心点到这里没关系的,流量只会算一次、一次的!!!】 【Make~留记号】 这几天熬夜到天亮,节奏不对啊,今天困的不行,打算还是先睡一觉,早上早起码字才是王道。 晚上写的质量不行,心会急躁,写不出这赶脚。 果然是由奢入俭易啊从多更的降低到少的太容易了……从少的到多……真心不容易 太懒了…… 【如果不小心点到这里没关系的,流量只会算一次、一次的!!!】 【Make~留记号】 这几天熬夜到天亮,节奏不对啊,今天困的不行,打算还是先睡一觉,早上早起码字才是王道。 晚上写的质量不行,心会急躁,写不出这赶脚。 果然是由奢入俭易啊从多更的降低到少的太容易了……从少的到多……真心不容易 太懒了…… 【如果不小心点到这里没关系的,流量只会算一次、一次的!!!】 【Make~留记号】 这几天熬夜到天亮,节奏不对啊,今天困的不行,打算还是先睡一觉,早上早起码字才是王道。 晚上写的质量不行,心会急躁,写不出这赶脚。 果然是由奢入俭易啊从多更的降低到少的太容易了……从少的到多……真心不容易 太懒了…… 【如果不小心点到这里没关系的,流量只会算一次、一次的!!!】 【Make~留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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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小心点到这里没关系的,流量只会算一次、一次的!!!】 【Make~留记号】 这几天熬夜到天亮,节奏不对啊,今天困的不行,打算还是先睡一觉,早上早起码字才是王道。 晚上写的质量不行,心会急躁,写不出这赶脚。 果然是由奢入俭易啊从多更的降低到少的太容易了……从少的到多……真心不容易 太懒了…… 【Make~留记号】 这几天熬夜到天亮,节奏不对啊,今天困的不行,打算还是先睡一觉,早上早起码字才是王道。 晚上写的质量不行,心会急躁,写不出这赶脚。 果然是由奢入俭易啊从多更的降低到少的太容易了……从少的到多……真心不容易 太懒了…… 【如果不小心点到这里没关系的,流量只会算一次、一 第203章 占座~占座~占座~ 【Make~留记号】 这几天熬夜到天亮,节奏不对啊,今天困的不行,打算还是先睡一觉,早上早起码字才是王道。 晚上写的质量不行,心会急躁,写不出这赶脚。 果然是由奢入俭易啊从多更的降低到少的太容易了……从少的到多……真心不容易 太懒了…… 【如果不小心点到这里没关系的,流量只会算一次、一次的!!!】 【Make~留记号】 这几天熬夜到天亮,节奏不对啊,今天困的不行,打算还是先睡一觉,早上早起码字才是王道。 晚上写的质量不行,心会急躁,写不出这赶脚。 果然是由奢入俭易啊从多更的降低到少的太容易了……从少的到多……真心不容易 太懒了…… 【如果不小心点到这里没关系的,流量只会算一次、一次的!!!】 【Make~留记号】 这几天熬夜到天亮,节奏不对啊,今天困的不行,打算还是先睡一觉,早上早起码字才是王道。 晚上写的质量不行,心会急躁,写不出这赶脚。 果然是由奢入俭易啊从多更的降低到少的太容易了……从少的到多……真心不容易 太懒了…… 【如果不小心点到这里没关系的,流量只会算一次、一次的!!!】 【Make~留记号】 这几天熬夜到天亮,节奏不对啊,今天困的不行,打算还是先睡一觉,早上早起码字才是王道。 晚上写的质量不行,心会急躁,写不出这赶脚。 果然是由奢入俭易啊从多更的降低到少的太容易了……从少的到多……真心不容易 太懒了…… 【如果不小心点到这里没关系的,流量只会算一次、一次的!!!】 【Make~留记号】 这几天熬夜到天亮,节奏不对啊,今天困的不行,打算还是先睡一觉,早上早起码字才是王道。 晚上写的质量不行,心会急躁,写不出这赶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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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三看了眼踏月,又看了眼我,抱臂后退几步,捏着下颌纠结道:“你知道上次我们被仇家围捕,是他故意诱你打碎了陛下一片用心?” 我点头。 “你知道飞身为他挡的剑他其实可以躲开的?” 我点头。 “你知道公子要杀你是因为嫉妒么?” 我点头。 “那你一定还知道,当年是他放出消息,引诱仇家追杀至此,我们仓皇逃离?” 我不知……却点了头。 “哦,你知道公子嫉妒是因为季玉人对陛下说你喜欢他?” 我不知……还是点了头。 “当年他助陛下逃走,要求留下你……” 我脚步晃荡,难道这就是真相么?我缓缓点头。 “他送你回陛下身边,不过是为了求取自己的霸业……” 我摇头,一口咬定,“他没有借兵。” 踏月冷哼一声,“这才是他的后招……颜扶雪,你脑子就没灵光过。” 背后的闫惮听我三人言谈间提及季玉人,他怒声劝道:“姑娘,别听他们瞎说。” 踏月冷冷一笑,亮出双刀,冲闫惮招呼道:“我们都长着眼睛,浑来瞎说?”又冲小三吩咐道:“把你知道的全告诉这笨丫头,让她知道知道自己都蠢到何种地步。” 话音刚落,踏月便起身与之打斗起来,兵器相交之声不绝于耳。 小三看了眼他们说道:“借兵不过是顺便,他算计的是陛下对你感情。” 耳中嗡鸣……我以为想明白了许多,却不过是真相三分。 身后兵器相交,只听踏月调笑道:“想从眼前带走人,还早了点。” 第208章 不过是饲养了一头带毒的活物 闫惮冷哼一声,“持久缠斗,你未必能赢。” 小三将我带远了些,冲他们招呼,“月娘,你们且远些打去,跳来跳去尽数都是泥水。” 我看了眼小三,小心翼翼的询问,“他是如何算计的?” 他看了我一眼,又垂下目,“陛下中毒了。太医说是透过肌肤生养,肌肤传入。想来便是你。这一年多来,与陛下亲近的人只有你。” 我惊得连连后退,我身上有毒,唯恐伤了小三。 “他留下你,不过是饲养了一头带毒的活物,然后送到陛下身边……月娘还只当是与你互生爱慕,不曾想用心这般歹毒。” 这话听着刺耳了些。什么是饲养了一头带毒的活物? 昨夜我还在愧疚,是否自己的不当,引来了三人的纠葛,如今看来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以为。 以皮肤生养?全身上下涂抹的便只有生机玉肤之用的药膏了。公子送过药膏、季玉人没有用,后面的日子我却用过很多,药膏是承国进献,季玉人与承国驸马季玉笙是亲兄弟…… 如此看来这盘棋,早年便是布好了对付公子。 眯眼细想,上次破了手,微生宏朗也拿出同样的药膏,当时我以为是季玉人送来,但他似乎有提示过旁人?如果拿走我献佛簪花的是季玉笙,那罐药应该是他送来的才是。 微生宏朗手中还给我平安扣,确实是我哥哥丢失的,如此说来承国当年便是刻意制造两国边境摩擦,想坐收渔翁之利。 如今季玉笙正带着大量兵力屯扎在祁内,这…… 不好公子怕是有危险。 “公子的毒及时发现的?”我问。 小三望了下天,“也是近半年才开始发作,主要是意识不清醒,容易沉睡。” “有解么?” 小三白了我一眼,一副你傻了吧的神情看我,“这是要得天下的毒,你觉得呢?” 得天下必定要他死,这是解不开的毒啊,心下颤抖。 袖中五指忍不住闭拢,“为什么我不知道?” 踏月与他缠斗抽得空隙插话道:“不过是不忍你担心而已。” 我那个好看的不得了,脾气偶尔坏的不行的公子,是要离开我了么?要去另一个世界了么? 我颤声恳求道:“带我去找他,我要见他,立刻。” 小三迎上踏月,招呼道:“月娘,走了。” 踏月从远处奔回,与小三一左一右携着我点在叶尖儿上要飞走。 身后闫惮还要追来,我劝道:“你先回去葬了小丫头。再替我转告季玉人吧,就说这下在我心底,他不仅已经死了,死得透透的,连渣儿都是不剩。” 闫惮本就被小三踏月轮番消耗,如今加之我本就会小轻功,三人一行之下他倒也难得追上。 跑出不过三里地,就换上马屁,早间刚刚褪去的乌云现在又密集上来,黑压压的一片,压得人不能喘息。 我们三人星夜兼程不过骑行二日便临到边城。从未如此受累的身体似乎吃不消,又是雨又是累的,在这里也算病倒。 第209章 同样的年纪里为了一个人 有些恨自己,明明那么想回去,想回到他身边,身体却拖了后退。 踏月寻了间客栈,暂住下来。 许是因为离得边城近了些,这里的人们明显对战事的热衷度高于都城百姓。平日里这般晴好天气,必定是才男邀淑女同游,河边必定多了好些盏河灯。 而这里的百姓们,皆是面露忧色,步行匆匆,好像稍微走慢些那几十里开外的战火会烧到自己背上。 街头巷尾都在承祁联手攻打冯的消息。我没听错是,承祁联手打冯,不是如我们猜测的那样冯承联手攻祁。虽然表面如此,经过这些事情,又怎么会让人简单以为是一场合纵连横的战术呢? 我在二楼的窗台上看着下面的行人,踏月靠在床上拿出一副绣了一半儿的方帕哼着小调飞针走线。 这会儿真看不出她是一个出手狠辣的杀人凶手。 “那丫头,今年不过十四。”我趴在窗前,看雨。 “我十四的时候认识了留香。”踏月一推一拉,一针便绣好。 “她很喜欢闫惮。”我趴在窗前,目不转睛的看雨。 “我那时候特讨厌木呆呆的留香。”银白色针尖儿的锥入布锦,一推一抽,又是叶子上的一针绣好。 “可是闫惮不知道自己喜欢她。”我趴在漆色脱落的窗前,目不转睛的看着比织布还细密的雨。 “留香那时候喜欢我,而我不知道自己会喜欢他。”踏月摊开方才方帕,仔细检查刚才绣过的部分。 “唔,那小丫头后来被你杀了。”我懒散散的趴在漆色脱落的窗前,目不转睛的看着比织布还细密的漫天烟雨,心里怅怅然。 “留香后来被杀了。”她从绣色中抬起头,眯眼想了一阵,“算是那个季玉人间接害的。” 我回头看她,她看了我一眼。又穿起彩线,继续说道:“一命还一命,这是道义。” 我瘪瘪嘴,回过头,继续看天外密雨。浑身就像抽了骨头样儿,软软的趴在窗前。 “那丫头和我很像,同样的年纪里为了一个人,义无反顾,不畏惧生死,只求相伴。”我伸出手,让凉凉的雨水湿润我的指尖。 她走过来,将我伸出去的手,收回,又将窗扉半掩,“所以陛下当初拦着你是对的,不然她下场就是昨日你的。” 窗扉被闭合,细密的雨水沙沙的撞在窗棂上。我双脚一抬,摊倒床上,“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的下场,我又没带瓶瓶罐罐的假装有毒。” 踏月将床边的绣色挪到桌前,一戳一拉,“当年追杀我们的各个都是好手,我都应付的吃力,你去了只能死。不仅你死还得拖累公子。” “我能打能跑的,怎么还会被拖累?”我有些不服气。 她白了我一眼,手中银针,在布匹不上又走了个来回。“我问你,若是你中了迷烟不得动弹,还能从大火中逃生么?” 我摇头。 “你若是背住受了三十二刀,衣服都变色了,还能坚持连夜不寐的奔走六十余里?” 第210章 有其弟必有其兄 我…… “你别想了,就是你想,你的身体也吃不消,当初教你练功不好好练。”她白了我一眼,手中针线不停。 “你的都是假设,为必都会遇到。”我自己骗着自己这样说道。 踏月摇摇头,手中线已经由绿色换为黄色,“中刀奔走的便是留香,中迷烟后,我们侥幸逃出火海,可外面埋伏了二三十名弓箭手。”她停下手中针线,“现在一闭眼那种箭簇破风而过的嗖嗖声都还在耳边。你大肚子叔叔,用身体掩护我们逃走,直到死都不肯倒下。”她看了眼,一笑:“看来身体胖还是有好处。” 我眼中不知何时已经蕴出泪光,我以为他是贪图富贵才会离开,却要经历这番危险。 她放下针线活儿,“经历这番危险,逃出,你猜陛下第一句话说啥?” 我摇头。 她将嗓音压得低沉了些,学着他的语调说道:“幸好、幸好没让小雪跟来。” 说完她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原来他一直都没放下我,是我先放弃了他。 侧个身,掩住眼角的泪痕,“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不是喜欢他么?为什么要帮他?” “有吗?我不过坐下与你闲聊罢了。”跟着听到开门的声音,“我下去看看药好了没,再吃一副药便动身吧。如今承祁联手攻冯,陛下怕也就在前线了。” “你觉得季玉笙怎样?”我转过来问。 踏月迈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有其弟必有其兄,狡诈度差不多。”说完拉开门“噔噔”的下楼。 我合上眼,脑海中不停的重合季玉人和季玉笙的影子。我只觉得一个影子明媚,一个影子忧郁。却分不清影子里哪个是他,哪个又是他? 虽然我对季玉人说出了那样的狠话,可是心底深处还有一丝丝的希冀,这些事与他无关。 定然是旁人错了,大家都错了。 我认识的阿玉是一个只会吃着花酒、听着小曲儿、偶尔欺负我的纨绔子弟,他怎么会有那样的胸襟、那样的谋略。一定是他们都错了。 我翻身想睡,却有人附耳轻轻唤道:“颜姑娘,颜姑娘……” 睁眼一看,见闫惮依然一身黑衣,只是袖臂上系了一段白布。他眼神殷切,说道:“颜姑娘且随我走吧。” 我摇头,现在比起知道更多的真相,公子我是更担心、记挂的。 他张了张嘴,艰难说道:“若是不能将姑娘带回,闫惮怕是难以复命。” “复命?你已经告诉他了?”我拽着被角的手一紧,“他什么表情?” “不,我没说,只是觉得若不带回姑娘,便是闫惮使信了。”他低下头,抚在袖臂白布上,“而且絮儿也已经因为这件事死了,我不想再有更多的失误。” 房门被踹开,被踹坏的门扇在墙上连连拍了几下方停下。 小三抱臂斜倚在门框前,“那是不能了,看来你注定要失误了。” 踏月端着一碗药无视闫惮径直走了过来,哄我道:“趁着温热不苦,赶紧喝掉。” 第211章 我与她好歹也算青梅竹马 闻着这苦苦的药味儿,我心里便堵得慌。结过碗儿,捏着鼻子一口喝了下去。刚喝下去,便又吐了出来。 我可怜兮兮的望着踏月,说道:“太苦了……” 踏月看了眼我,有看了看脸盆里吐出来的苦水,将空碗丢给小三,“罐子里看还有没有,再去倒一碗来。” 说完她自顾自的拿起那半幅绣品继续绣着。绣线太长,拿过去的时候,头随之摆动了下,妩媚生情。 闫惮大约在大量胜算,他一个影子专司情报的怎么可能打得过踏月这样血场上杀过来的老手。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手握刀柄的闫惮,可怜兮兮的我,绣花自在的踏月。外间雨已经停了。 不多时,小三又端了要晚上来,喜得得的说道:“那砂锅还有半碗,我尽数倒进来了。” 一听是最后的药底儿,眉毛又拧了一起。“那不是更苦?不喝了,准得又吐。” 小三嘿嘿一笑,“你尽管喝,我包你这次不会吐。” 我将信将疑,结果药碗闭眼仰头,尽数倒进喉咙。苦涩的药味儿冲进鼻子,浑身都颤了下,张口又要吐。 小三儿眼疾手快,封住我的穴道。好小子,点穴啊,这就是你的好办法。我想这个时候的我定然是窘迫至极了。 完全可以想象出,头顶上圈着一块渐生污色的小巾,散乱的头发,病黄的脸色,还有仰着脖子张嘴要吐的…… 怎么想都是丢人丢到家了。不说说来着方法也不差,那股寒苦的药味儿在喉间串了这么一下,便渐渐消退。 眼珠子一个劲儿瞄着小三示意解开。偏偏那小三子正与闫惮玩儿木头人游戏,二人大眼瞪小眼,目不斜视无不认真。倒是身前专心穿针引线的踏月收起绣到一半儿的花样儿别回腰间,说道:“小三解穴,我们该走了。” 小三附和了一声,抬手解穴,却被闫惮一拳挡了回去。拦在我身前说道:“若要带走姑娘,除非我死。” 小三与踏月对视一眼,“这算哪门子事儿?”指着我,又指了指自己,“我与她好歹也算青梅竹马,青梅自然跟着竹马走,你这样有点说不过去。” 青梅竹马?我呸,你别乱用词好不好,好好的一对儿词儿,就这么被你糟践了。 踏月点点头,“对,忒没江湖道义了。” 小三摇摇头,“这样不行。” 踏月沉思,问道:“绝对不行?” 踏月,你已经被小三带偏了,这货绝对不是你、绝对不是你。 小三偏头问踏月,“这怎么办?” 踏月看了眼闫惮,又看了眼小三,最后目光在我和她之间看了看,“抢青梅。” 我…… 踏月姐姐,原来你也这么能玩儿。真不知道那些死在你的手里冤魂,会不会觉得忒没品儿。 他们心底会不会觉得自己是被疯婆子误伤的? 踏月话音刚落,我只觉得凳子被拖动,闫惮一手横在身前,咬牙切齿道:“除非我死!” 小三看了踏月,“月娘,他的意思是求死?” 第212章 那就死死看吧 踏月这会儿没心思跟他玩儿,“那就死死看吧。” 我在一旁扶额,她又说:“此地不宜久留,你和他玩儿,我带她走。” 既然已经分工,踏月穿过刀光剑影,便重重点在我胸口,僵硬的麻木的身体,终于能动弹了。 我揉揉麻麻的脸儿,冲闫惮说道:“你傻子啊,你就是这里也没用。” 小三一点与他缠斗一边赞同我的观点:“确实有点傻,跟颜扶雪待久了是会有点被传染。” 踏月丢给我一个包袱,冲小三喊道:“城南半里亭见。” 我背好包袱,白了他一眼,也匆匆下楼,回头说道:“你随便打打就行,别伤他。” 原来刚才小三去取药,顺带就将马匹牵出来了。我二人出得店门便直接上马朝城南奔去。 房间内的厮杀声越发强烈,引来不少人围观。偶有零碎小物砸下也没能挡住众人的好奇。 可出了南边城门,踏月带我调转马头朝北边奔去。踏月的马儿嘚嘚将我甩在后面,我抽了一辫追上,问道:“你突然换地方,小三会不会找不到?” 踏月放慢了马鞭,疑惑的看了我一眼,“你怎么会觉得他能找到我们?” 听他这么一说,我不经反问道:“我怎么会不觉得呢?” 踏月看了我一眼,“我们直接从北边绕回到南边,小三在南边见不到我们自然会追回。” 我若有所思的点头,“不一起走?” 她这次没忍住,还是白了我一眼,“那个木头还跟着,怕会惹来大麻烦。” “什么麻烦?”我追问。 “自己想。”说着又甩了一边,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又远了。 我也追了一马鞭,靠过去问道:“你是不是怕他总是跟着会引来季玉人?” 她俯身在马背上,“嗯,这里离边线太近了些,若是他拦住还未必走得掉。” 我瘪瘪嘴,“他才不会。” 季玉人带我回来不过是因着心中的一点愧疚,觉着若是我要走,他定会理解,不会强留。 回头往了眼帝都的方向,只是我爹又要孤苦了。到底不是个孝顺女儿了。 因着病中,不宜急风急雨的穿行。只甩开了闫惮我们便慢了下来。若是这般一路疾驰奔向前线,旁人见了不做奸细绑起,也要被盘问许久。 我蹲坐在石凳上,咳嗽不止,方才骑马行得忒快了些,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发不出,九娘一摸我微烫的额头,拍腿道:“好像又重了些。” 我点点头。 九娘看了眼前方,“离变成还有四十里地,一路急性天黑能到。”她关切的看我一眼,“你行么?” 我点点头。 她见我如此,便从包袱中取出一件披风,将我包裹住,“你再坚持下,到了我便找人医你。” 我点点头。 二人翻身上马,这次她倒是想走的快些,奈何这凉风入了嗓子,咳嗽不止,后脊又是寒一阵热一阵,难受得紧。这行程又被拖下了。直至后半夜,我们方才赶至城下,本以为城门已闭。 第213章 你是要走了么 赶巧儿在我们到的前一刻有人出城,往守城军士怀中塞了几点碎银便让我们入了城。 此时我已经是气力将尽,浑浑噩噩的支撑着自己跟着她。 边城这边地面干燥想来雨水还没下到这边来,越往北这雨水便是越少,离他也就越近了,心中一阵悸动。 夜半路面尤为安静,踏月牵着两匹马走在街道上。她正寻着医馆,正在焦急之时见前面有人行来,正在打算问个究竟。忽闻身后有急急马蹄声传来。 这个时辰还有大批人马入城,委实有些蹊跷,我不禁与踏月都朝那来声望去。 他从沉沉的夜里走来,从光影里走出,每一步都似乎有些沉重,每一步都那么熟悉。 终于他停下了,楼前孤灯映在他脸上,我看到了他。 “阿玉……”名字我已经唤不出声响,还是比划了嘴型。 踏月将我往后藏了藏,可是她怎么能藏住马背上的我。 我与他在马背上摇摇对视。 他先开口,问我,“你是要走了么?” 我点头。 他擒住缰绳的手紧了紧。 我想跟他说,我想回去,因为我放不下他。可是现在我却开不了口。喉间干痒,我捧着胸猛地咳嗽。 “你病了么?”他问。 我强撑住,点头。 “留下,好么?”他这句话问的小心翼翼。 曾经在知道真相的时候,想着自己会如何恨他,讨厌他,可是看到这样的他时,所有的厌恶都没了。 我笑了笑,不知这黑夜里他是否能看到我要表达的善意。 捧在胸口,俯下身,猛然咳嗽几番。艰难的伸手,左右摆了摆。 “你很难受,对吗?”他已经下马,往我这边走来。我忙端坐身子,与他拉开些距离。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知他是否能会意。 “你病成这般如何走得了?”他站在马下,眸子里全是淡然湿意。说完又近了几步,冲我伸出手来,“来,等病好了再……走。”最后一个字说得极轻极轻,几不可闻。 他伸出的手干燥温润,看着便觉得温暖至极。 踏月挥开季玉人,力气稍许大了些,他退了两步,身后一众从人便纷纷相互。憧憧人影中,我看到了袖上带白的闫惮。 看来季玉人都知晓我知晓了吧。便是知晓我可能会恨、会厌恶,还这般深情与我,委实有些负担。 我颜扶雪的感情里最向往是纯净,最不想的是太多的算计……被你算计过太多次,早忘记如何相信。 我拍拍了踏月,又扫了一眼旁边的空置的马背,示意她上马走人。 季玉人却是厉声喝下:“抓住她。” 从人纷纷亮出兵器,围住踏月。 我知晓踏月功夫高强,却没有把握赢住众人围攻再带着我走出去。 张了张嘴,喉间如何都发不得声音。 踏月冷哼一声:“想留我,也不问我手中的兵器答应不答应。” 话音落,人群中便有一人率先冲了上去。众人仗着自己持长兵械占了优势,将踏月困住。一时之间也不见出上风。 第214章 可我更不愿留你 但是我见踏月眸子沉稳至极,想来是胜算极大,这时候我想也许走掉才是最好的。 我堪堪只是牵了下码头,他便从那场激烈的战斗中收回目光,落在我身上,深深笑道:“你若是走了,他们可都不了。” 我心头一惊,他们? 他只是一个示意,整齐的列兵让出一条道来,二人拖着个浑身是血的耷拉着丢了过来。 趴在地上的人身躯瘦弱,遍是伤横,凌乱的短发,消瘦的脸颊,我一眼便认出了小三。 他搭在眼睛上的睫毛颤抖了下,翻个身,眯着眼看到马背上的我,咧着嘴笑道:“颜扶雪,离别哭丧着脸,好像我死了一样,晦气呀。” 一时之间愤怒,急上了心头。是我不曾认得你,还是认错了你?曾经让我觉得只是有点小讨厌的季玉人怎会卑鄙至此。 与旁人缠斗的踏月见小三如此,也不与众人纠缠,横过一剑,众人惨叫一声倒下,她一个跃起,手中弯刀,直要没入季玉人心脏。 她太过心急想要季玉人死了,一时之间暴露了肋下脆弱部,一柄银晃晃的长枪刺了过来。 我见提醒已经来不及,用尽全身力气踢偏枪势,踏月虽未被银枪所伤,却失去了最好时机,季玉人移了几步,而踏月因出招过猛,收招不及,此时已是背对他。而他却为有与踏月交手的意思,只是伸手推向人群,踏月便被几个彪形大汉擒住。 而我因着那一脚,已经是用尽了全身最后的气力,在马背上晃了几下,一头栽倒下来。 他不过一步的距离,精准无误的接下我。 整个头烫得厉害,我直觉眼皮子都能烧起来般,闭上了再也睁不开,四肢百骸均入烧成灰、不存在了般,动弹不得分毫。饶是有据他千里万里的心思,却不得不被任由他揽入怀。这大约便是有心无力的意思吧。 “姓季的,放开她……”踏月大约已经在用尽自己所有的词汇嘲讽他“太卑鄙无耻下流了……” 留香不喜欢太过粗鲁的姑娘,踏月还能说出此等粗言秽语,我知她已是尽力了。 “姓季的,我叫你放开她……” 他只是将我抱回马背上,在我耳边低低叹息,“本不想如此……” 我躺在他怀里,心中冷笑,那你想的又该是如何?该欣喜若狂、还是爱你成痴? “姓季的,你要带她去哪儿?”踏月问。 他用长袍将我捂住,“我只是不想她死。”语气里尽是无助,他又说,“你且下去养伤,待她病好了……再、走吧。”最后这两字,他说得尤为重,似乎是从牙缝儿里挤出来般。 尽管他说的艰难,但是他说了。方才还苦思脱身之计,现下也松了口气,紧绷着的身体也不自觉松了下来。 他觉察到我的变化,隔着一重衣物,他说:“不愿意你走……” 我浑身又紧张了起来。 他叹息一声,“可更不愿留你。” 我嘴角不自觉弯起,可惜他未能见到。他还是那个别扭的季玉人呵。 第215章 曾经,曾经我很喜欢的姑娘 马蹄快了起来,马背上的我就像一对烧过的灰烬,马上这样颠簸,风一吹,只觉得自己要化在空气里。浑身上下飘了起来,哪儿都不是我的。 飘浮在半空中的我,看见一名深衣公子,策马奔腾在寂静的街道上。凄厉得马蹄儿声,穿透了所有黑暗。凉凉的夜风撩起他柔顺的长发,在暗夜狂舞。 玉色面容潮湿了一片,马儿的每一次起伏,凝结在下颌泪珠儿,便掉了下来,迅速被风挽住抖弄,然后重重的摔在冷硬的石板路上。 摔在地上的每一滴泪珠儿都在最后化成了砰然跳的动心,然后才肯狠狠的撞击在石板上,每一次都发出犹如陶瓷罐儿碎掉的声音,清脆刺耳。马蹄儿一路飞过,便剩了一地的碎渣儿。 又高又亮的月光往上一朝,立刻化为薄雾,风一吹又不知道带到了哪个心碎人的梦里。 蹄儿声是那样的急,马背上的他紧紧抱着怀中人,都来不及看一眼身后碎掉的心…… 忘情忘心,一切只求你安好。 他将踏月与小三留在了边城疗养,而我则随军前行。 他说,与我呆一刻便是少一刻。 我到底是软性子的人,被他如小孩子般祈求的眼神一看,便随着他来了。 反正我也要上了前边才能遇着公子,若是与踏月同行,少不得又要拖她的脚程了,如今这般与他随行有马车御风,能让病愈合的快些,又能早些遇见他对于我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马车内装饰极其简单,他骑马走在车前,帘飞翻动,偶尔能看到他侧影。铠甲下的他似乎很是柔弱。 我长这么大,还只见过两个人穿铠甲,一个是他,一个是那个被季玉笙留住的哥哥。 “我哥哥怎么会在季玉笙的手里。”我挑起帘子问道。 他放慢了步伐,待与车平行时,看了我一眼说道:“帘子放下来吧,风大吹了过会儿又得病了。” 我依言放下帘子,耳边只是嗡嗡隆隆的听到一些声响,却不大清晰,我挑开帘子,道:“你刚说什么?” 他又看了一眼,放下我手中的帘子,这次说得简单了些,只道:“中计被俘。” “没事么?”我有些焦急,在祁国我可是听说了很多种虐待战俘的说法,可是不知这承国是否也有这个爱好。 “没事,我只告诉他,这是一个我很喜欢姑娘的哥哥……”他撇了我一眼,似乎怕我有负担,又补了句,“曾经,曾经我很喜欢的姑娘。” 我冲着他感激的笑了笑。 感情的整理是双方的,不是哪一个人说放下了便放下。如今他肯这般说,我着实是该感激他。 只是想起那些对于我来说还尚显扑朔迷离的真相来说,我似乎应该讨厌他。这一路上我几次张口想问出实情,却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 他明知道我知道,也故意不提起,每次见我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只是静静的等待,与他对持静默的状态更像是陷入了流沙,一点点的被吞下去,却无法自救。 第216章 我是占坑王~ 【这已经不算神马启自我鞭策模式,完全还是这节奏啊,白天有崩溃了……被人放鸽子等了一天…… 流量只会算一遍,重复点击没关系的~】 看来我必须开启自虐模式~不然太不靠谱了……坐下来几小时了不知道干嘛了…… 累觉不爱…… 不知道什么时候写完……好困啊 看来明天我必须这样虐自己了 嗯嗯嗯,每天保底六更也许五更 果然是由奢入俭易啊从多更的降低到少的太容易了……从少的到多……真心不容易 太懒了…… 【如果不小心点到这里没关系的,流量只会算一次、一次的!!!】 【这已经不算神马启自我鞭策模式,完全还是这节奏啊,白天有崩溃了……被人放鸽子等了一天…… 流量只会算一遍,重复点击没关系的~】 看来我必须开启自虐模式~不然太不靠谱了……坐下来几小时了不知道干嘛了…… 累觉不爱…… 不知道什么时候写完……好困啊 看来明天我必须这样虐自己了 嗯嗯嗯,每天保底六更也许五更 果然是由奢入俭易啊从多更的降低到少的太容易了……从少的到多……真心不容易 太懒了…… 【如果不小心点到这里没关系的,流量只会算一次、一次的!!!】 【这已经不算神马启自我鞭策模式,完全还是这节奏啊,白天有崩溃了……被人放鸽子等了一天…… 流量只会算一遍,重复点击没关系的~】 看来我必须开启自虐模式~不然太不靠谱了……坐下来几小时了不知道干嘛了…… 累觉不爱…… 不知道什么时候写完……好困啊 看来明天我必须这样虐自己了 嗯嗯嗯,每天保底六更也许五更 果然是由奢入俭易啊从多更的降低到少的太容易了……从少的到多……真心不容易 太懒了…… 【如果不小心点到这里没关系的,流量只会算一次、一次的!!!】 【这已经不算神马启自我鞭策模式,完全还是这节奏啊,白天有崩溃了……被人放鸽子等了一天…… 流量只会算一遍,重复点击没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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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顾不得太多,这档口性命要紧,快速穿好衣物,披着些微湿漉漉的头发便随他而出。 正出帐篷间,天边落下几簇火球。他回身将我拥住,展开斗篷,替我挡住。 待火球落下,将我往闫惮身边一推,吩咐道:“你带她走。” 我不自觉抓住他的衣袖,“为什么承国会打你呢?你们不是应该一起打祁么?” 他诧异的看了我一眼,“你听谁说的?” 被他一看,已不敢承认是我的猜测,似乎对于他的否认是种羞辱。 正踟蹰之际,耳际又传来几声箭矢划过的嗖嗖声。闫惮拽了下我,“颜姑娘这里太危险了,先去避避。” 正在纠结之时,听到有将士来报,“后側有埋伏,后续援兵被切断,暂时不的支援……” 是了,我们这次是小队人马先来,新增大军晚两次方可抵达。 又闻一将士来报,“承军乘天雨突袭,用火攻,本事求死做派,却不料现在雨势小了,到是被他们偷袭。” 季玉人一咬牙,“传令全军,弃营往东迁往贵城。” 第218章 阿玉,你还好吗 这是要走了么? 承军居然能算准时候突袭,倒是有本事了。 季玉人抱着我上面,指挥大军东行。闫惮此时随着一种甲士,挥舞长剑于人群中厮杀,说过之处便是杀戮。 战事上我不懂,但也知晓此方营地驻扎与高处,正是明显目标。西边河流,北边有承军,后围又被截断,唯有绕走贵城,看是否赶得及资源大军后部。虽然回身打伏击之队是最快捷的,但是战士不明的情况向把后背让给别人是不明智的。 如此分析来,季玉人所谓弃营东退,仗着城墙之利,守住等****是为上佳选择。 季玉人将我额头上的巾帕拉至眼下,叮嘱道:“别看。” 又用斗篷将我裹住,一踢马肚,冲进人群。耳边不时传来凄惨的喊叫声。他便是不给我遮眼,我也不怕看到断臂横飞的场面。 突然,嘈杂声中我似乎听到了他一声闷哼,心脏不由的落了一拍,我试探着喊道:“阿玉,你还好吗?” 身后之人不答,“阿玉……阿玉……” 正在我焦灼不堪时,人群中有人发声:“抓主帅着,赏金百两,他受伤了,赶紧上……” 话音刚落,稍微远下去的喊杀之声,又渐渐起来。 他受伤了?心下一惊乱成一团。 抬手要从披风下,钻出来,却被他摁住,在我耳边低声道:“我骗他们的,你且抓稳了。” 说完背后一轻,他下了马。也不知道他都对马儿做了些什么,在他下马之际,像受了狂一般,猛奔。缰绳根本抓不住,只好俯身抱住鬓毛。 也不知冲出去多远,只觉得耳边都安静了,才从黑色斗篷里钻出,将蒙眼头巾又推上额际。 周身满是黑暗不见定点星火,月儿也被乌云遮蔽了光芒。手中披风触在指尖有些潮湿,无法断定是血还是雨。 马儿一路吃着草儿,要将我带向密林。我翻身下马。 思忖着若是就这样进入密林,一会儿来寻,便会不便。索性寻了处一人高的草丛藏匿起来。 周遭渐渐静了下来,方才负我狂奔的马儿也走向了密林深处。 被乌云遮蔽的月儿也露出脸蛋儿,周遭似魍魉鬼魅的黑影才显出木石本相。 我还等到季玉人,便先等到了几个鬼祟之人,丛密林那头穿了过来。他们便走便讨论着。 “二哥,我们这样做了逃兵,被抓到会死的啊。”身形小一点的说道。 走在前面稍微胖些的人冷哼:“我家还有老小要侍奉,不走是死,走也是死。” 走在前面稍微胖些的人冷哼:“我家还有老小要侍奉,不走难道赔死?”停下来又低声说道:“我们死了才多少赔偿,又不像他们当大官儿,还能加官进爵,为国家卖命的应该是他们。” 他们从我身旁走过,交谈声也渐渐远去。看样子是冯国逃兵…… 方才他们口中提起的大官儿的,难道是阿玉?他有难了是么? 我跌跌冲冲的朝来时的路奔去,心里就一个想法,救他。跑得匆忙又没了方向,弯道处惊了一匹马,马儿抬脚踹来之时我闪身躲过,马上闪来一刀银枪,逼得我连连后退,退无可退之时,我稍稍偏了下身子方向,顺着银枪,游走至来人胸前推出一掌。 第219章 我就想让你担心 “住手!” 正还要再劈上一掌之时,只见弯道后又跟出几人,说话之人正是季玉人。 他端坐在马背上看着我,“呵呵”笑了两下,“猎犬拔掉的牙齿儿又长起来了?会咬人了?” 他曾经笑我乍现的温柔是拔了牙的猎犬,如今见我反击,又笑我长了出来。 他深受众人忙将被我推伤的人从地上扶回马背。 季玉人看了他一眼,“许将军连夜突围,辛劳了,还是先休息休息吧。” 说完便走过来,将我拉上马背。 我靠在他怀里,抬头看着月儿偎依在群星之中。 “你没事吧?”我问。 “没事。”他答,“你方才跑得那么急做什么?” 我咬咬唇,“看你死没死。” 他哧哧的笑了起来,“若不是许老将军识得我这衣物,方才手下留情,我看你没见到我,自己就先死了。” 虽然刚才我也很意外自己怎么可以轻易治下经验丰富的将军,他只需将银枪横扫,我便没了机会,却偏偏放弃,吃我一掌。还在得意自己功夫有进步,却不料原因是这样。 心里头别别扭扭的承认了,胳膊肘却还是轻轻捅他一下。 刚碰过他,他立刻整个人都趴在了我背上。 “你别装死。”我动动肩,想晃走趴在肩头的他。 “……谁装啊,你要是再捅我下,就真死了。”他在我肩上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不说没事么?那么多人群里杀出来,都没事,别想跟我装柔弱。”我说, 正说着,背后似乎有黏黏的东西一股股的染了上来。 他声音里弱了几分,伏在我紧张的僵硬的肩头上,说道:“我就想让你担心,看你担心了吧。” “喂……”我还想说什么,闫惮不知道从哪儿赶了辆马车来,将背后的他放了进去。 我心中懊丧至极,怎么就没看出来他受伤了?我怎么还会伤到他? 还要一日脚程,又没有医生后还有追兵。这叫他如何支撑? 我蹲在马车内,时不时就拿手去碰碰额头,高烧就一直不曾退下,薄薄的嘴皮儿上尽是皲裂的痕迹。 腰腹上的衣服早已被晕染变色,我撕开衣摆,困住伤口,企图止住血流,却只是更快的被染成红色。 我一路催着闫惮快走,一路手足无措。 一路去贵城,实行了化整为零,分散于林子间快速急退。我们一行百人,彻夜奔走,终于在第二日傍晚时分赶到城中。 先行而至的大军,已经在城外林间隐蔽地带驻扎,而闫惮驾着马车直接入城。 医工为他医治后,出来时皆是摇头。连见惯了伤病的医工都摇头,他是有多难过?我冲进门内,腰腹部已经换好了新的包扎白纱,额间压着一块湿布。 他眉宇深深的拧在一起,我想为为他舒展开,却只会越皱越紧。 看他难受的样子,早已是心乱如麻,恨不得代为受过。 不停的取来井水为他敷在额头退烧,天色渐渐明亮,而他却依然未曾醒转。桌前红烛一点点消融,每滴下一滴,都烫在了心头。 第220章 一喜一伤悲,坑呢 【我是每天都故意这个时候么,流量只会算一遍,重复点击没关系的~】 看来我必须开启自虐模式~不然太不靠谱了……坐下来几小时了不知道干嘛了…… 累觉不爱…… 果然是由奢入俭易啊从多更的降低到少的太容易了……从少的到多……真心不容易 太懒了…… 【如果不小心点到这里没关系的,流量只会算一次、一次的!!!】 分享点今天的收获: 什么叫多余?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还有等我已经心冷后你的殷勤。——李碧华 上天不给我的,无论我十指怎样紧扣,仍然走漏;给我的,无论过去我怎么失手,都会拥有。——三毛 【我是每天都故意这个时候么,流量只会算一遍,重复点击没关系的~】 看来我必须开启自虐模式~不然太不靠谱了……坐下来几小时了不知道干嘛了…… 累觉不爱…… 果然是由奢入俭易啊从多更的降低到少的太容易了……从少的到多……真心不容易 太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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幔帘下他终于动了动,挑帘而出,看也没看我,从旁人手中取过金弓金箭。金箭上弓,弓弦满拉,对准了过来。 金色的箭身晃破了所有天光,直直朝我射来。 这一次我已失去了躲避的勇气,也忘记了所有的躲避,痴痴念道着“他要杀我”。 我真可笑,以为这次他会为了我放弃。是我高估自己,当真天下最傻的人。耳边风声呼啸,我脚底一滑,已经坠下城楼。闭目任由伤心的泪水飞离脸庞。 “阿雪,你个傻姑娘……”阿玉说着这话,满目心痛。 看着抱着我一同坠落的他,“你比我还笨。” 他笑了笑,我将头依偎在他怀里。若是这样便死去也好,我也不算失约,你是死我偿命。 可是他到底舍不得我死,落地的刹那翻转了身子,他便比我先着地,我不过是落在一个人肉软垫上。 我不过擦伤了皮肉,而他却呕出一口老血。 辅一落地,周遭冯兵便将我们团团围住。隔着重重人海我看见了肩舆上他,神情疏懒,看不出半点愧意,仿佛方才射箭之人不是他,仿佛我不与他不曾相识般。不由得恨得牙痒痒。 阿玉抹掉嘴角的残血,站起来,折断肩头箭簇,笑了起来,“飞鸾,我们似乎还没打过?” 公子挥了下外袍衣袖,如剑目光刺在身上,说道:“你还不够做我对手。” 话音落,方才停下的战鼓,又咚咚作响,对面黑压压的兵士压了过来。一场战乱是避不掉的。 阿玉攥着我的手,厮杀在人群间,满眼都是血红的颜色,忘记了害怕。看着眼前这个极力保护我的男人,那个亲手给我伤害的男人。 不由悲从心来,我颜扶雪太可悲了,无论是阿鸾公子还是阿玉世子我总以为有一个是我认识的,如今两个都不曾认识般? 阿玉何曾这般无畏,他是灶火大些便会吓得后退的人;阿鸾公子是亲手说着要给我最好的…… 两个人都不曾认识、不曾认识。 心中猛然抽搐,不得动弹,眼睁睁看着人群中有白光朝我劈来。阿玉来不及护我,只得以身作当,混乱中却有人暴呵,“不许伤她。” 眼看躲不及的白光生生收了回去,就在我们猛然松口去的时候,人群中一刀金光晃过,正中他胸膛。 一时之间周遭所有的杀戮、所有的一切都静了下来。 我随着慢慢倒下的季玉人,一起倒在地上。他胸前金灿灿的箭簇,晃得我眼睛、我的心都痛了。 重重人影外我只见他,慢慢收起金弓,一双眸子里满是怒火,仿佛比身后烈火还旺。 他胸前金灿灿的箭簇,晃得我眼睛、我的心都痛了。这一箭是在替我挡的。 巍峨的城墙下,黑漆漆的人群里,他黑袍金带,高高在上,脚底踩着众人,睥睨着一切,仿佛生死不过他一念之间。 他说:“小雪,你不该背叛我。”语气里低沉,愤怒之意已经继续的比弓弦还满。 第228章 宁愿你恨我记住我 他持弓,弦已满,却迎着夕阳的余晖,三支并发。 我将他拦在身后,握紧阿玉的手道:“我颜扶雪生是季玉人的人,死是季玉人的鬼,生死作陪。若有违逆,不得好死。 阿玉笑了笑,却在最后关头反身将我护住身后,三声痛哼,替我挡下致命攻击。 不知何时,眼睛已经被泪水朦胧的不辨万物。 他吐了口血,滚烫的血顺着我肩膀一直往下流,他却努力的表现轻松,无辜的对我说:“脚底滑了下……” 我早已泣不成声。明明保护我的保护的那么好,却不肯承认。“阿玉,你做到了。” 他借着我的肩膀,撑住身形,一张口便是一团血…… 他说,“我宁愿你恨我记住我,也不愿意你爱过我忘记我……” 他说,“那年带你去看戏是我诳你的……” 他说,“你的毒是我下的……” 他说,“你是我选择了责任,放弃的……” 他说…… “别说了,”我抽噎着,“虽然你说的我都不信,但是我会恨你、恨你,很久很久,然后忘记在更久远的时光里。” 我转过身想去看他最后的容颜,他却拦住了,“别回头,就记着那个好看的季玉人吧,我现在狼狈极了。” 我哽咽着点头,却还是忍不住侧头,“难道你不想看我么?” 他咧嘴下了下,齿缝间便溢出更多的血。 “阿玉,我恨你,你知道么?本来说你死掉我要偿命,如今看他也不值得我为他死。”我拔下发簪,“那句话我要换过来说,如果你死,我九泉相伴……” 他从我手中抽掉发簪,“傻雪儿,我要你恨着我、活着。你要替我守护冯国百姓。” 说完将我推了一把,肩头一空,回首,只见他以长剑为倚靠,勉力撑着身体不倒。 他说:“傻雪儿,我的使命便是保护百姓。祁人多暴戾,不可让他们伤着百姓。” 我忽然明了为何他会坚持不和,若只是和,烧杀抢掠伤着百姓,不如奋力一战,拼个平稳。 我看着早已空了空城,墙头四散而逃的人群,无比痛心,“可是百姓何成顾惜你?” “这是我的使命,不管使命是如何待我,我都要完成。”他说。 我搂着满是鲜血的他,“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护不到,因为我也是要死的人。” 季玉人摇晃下,终于倒在我怀中:“……无双的事、君浩的事……甚至宏朗的事……都让我明白很多很多……” 一呼吸间,洞穿的箭口便用处很多的血, 他说,“人活着,不能只顾自己开心,还有许多东西比这更加重要,像是责任,像是担当……” 他说,“我……必须担起自己应负之事……至少不能……不能再让大家死不瞑目……” 他说,“阿雪,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这样……就很好……真的……很好……” 他说,“……不要急着变聪明……” 他说,“……聪明、变成大人……实在……是一件太痛苦的事情……“ 他说,“曾经我以为只要……只要阿雪的一句话……我就会……背弃自己所有决定……” 第229章 坑、坑、坑 今天是爸爸去哪儿最后一期,激动了整天,就是没法静下来码字……因为下面会是一个连贯场景,不静下来写不到啊啊啊啊啊,干脆看完了码字吧~ 【流量只会算一遍,重复点击没关系的~】 看来我必须开启自虐模式~不然太不靠谱了……坐下来几小时了不知道干嘛了…… 累觉不爱…… 果然是由奢入俭易啊从多更的降低到少的太容易了……从少的到多……真心不容易 太懒了…… 【如果不小心点到这里没关系的,流量只会算一次、一次的!!!】 分享点今天的收获: 什么叫多余?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还有等我已经心冷后你的殷勤。——李碧华 上天不给我的,无论我十指怎样紧扣,仍然走漏;给我的,无论过去我怎么失手,都会拥有。——三毛 【我是每天都故意这个时候么,流量只会算一遍,重复点击没关系的~】 看来我必须开启自虐模式~不然太不靠谱了……坐下来几小时了不知道干嘛了…… 累觉不爱…… 果然是由奢入俭易啊从多更的降低到少的太容易了……从少的到多……真心不容易 太懒了…… 【如果不小心点到这里没关系的,流量只会算一次、一次的!!!】 分享点今天的收获: 什么叫多余?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还有等我已经心冷后你的殷勤。——李碧华 上天不给我的,无论我十指怎样紧扣,仍然走漏;给我的,无论过去我怎么失手,都会拥有。——三毛 【我是每天都故意这个时候么,流量只会算一遍,重复点击没关系的~】 看来我必须开启自虐模式~不然太不靠谱了……坐下来几小时了不知道干嘛了…… 累觉不爱…… 果然是由奢入俭易啊从多更的降低到少的太容易了……从少的到多……真心不容易 太懒了…… 【如果不小心点到这里没关系的,流量只会算一次、一次的!!!】 分享点今天的收获: 什么叫多余?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还有等我已经心冷后你的殷勤。——李碧华 上天不给我的,无论我十指怎样紧扣,仍然走漏;给我的,无论过去我怎么失手,都会拥有。——三毛 【我是每天都故意这个时候么,流量只会算一遍,重复点击没关系的~】 看来我必须开启自虐模式~不然太不靠谱了…… 什么叫多余?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还有等我已经心冷后你的殷勤。——李碧华 上天不给我的,无论我十指怎样紧扣,仍然走漏;给我的,无论过去我怎么失手,都会拥有。——三毛 什么叫多余?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还有等我已经心冷后你的殷勤。——李碧华 上天不给我的,无论我十指怎样紧扣,仍然走漏;给我的,无论过去我怎么失手,都会拥有。——三毛。 第230章 占坑、占坑、占坑 今天是爸爸去哪儿最后一期,激动了整天,就是没法静下来码字……因为下面会是一个连贯场景,不静下来写不到啊啊啊啊啊,干脆看完了码字吧~ 【流量只会算一遍,重复点击没关系的~】 看来我必须开启自虐模式~不然太不靠谱了……坐下来几小时了不知道干嘛了…… 累觉不爱…… 果然是由奢入俭易啊从多更的降低到少的太容易了……从少的到多……真心不容易 太懒了…… 【如果不小心点到这里没关系的,流量只会算一次、一次的!!!】 分享点今天的收获: 什么叫多余?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还有等我已经心冷后你的殷勤。——李碧华 上天不给我的,无论我十指怎样紧扣,仍然走漏;给我的,无论过去我怎么失手,都会拥有。——三毛 【我是每天都故意这个时候么,流量只会算一遍,重复点击没关系的~】 看来我必须开启自虐模式~不然太不靠谱了……坐下来几小时了不知道干嘛了…… 累觉不爱…… 果然是由奢入俭易啊从多更的降低到少的太容易了……从少的到多……真心不容易 太懒了…… 【如果不小心点到这里没关系的,流量只会算一次、一次的!!!】 分享点今天的收获: 什么叫多余?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还有等我已经心冷后你的殷勤。——李碧华 上天不给我的,无论我十指怎样紧扣,仍然走漏;给我的,无论过去我怎么失手,都会拥有。——三毛 【我是每天都故意这个时候么,流量只会算一遍,重复点击没关系的~】 看来我必须开启自虐模式~不然太不靠谱了……坐下来几小时了不知道干嘛了…… 累觉不爱…… 果然是由奢入俭易啊从多更的降低到少的太容易了……从少的到多……真心不容易 太懒了…… 【如果不小心点到这里没关系的,流量只会算一次、一次的!!!】 分享点今天的收获: 什么叫多余?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还有等我已经心冷后你的殷勤。——李碧华 上天不给我的,无论我十指怎样紧扣,仍然走漏;给我的,无论过去我怎么失手,都会拥有。——三毛 【我是每天都故意这个时候么,流量只会算一遍,重复点击没关系的~】 看来我必须开启自虐模式~不然太不靠谱了…… 什么叫多余?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还有等我已经心冷后你的殷勤。——李碧华 上天不给我的,无论我十指怎样紧扣,仍然走漏;给我的,无论过去我怎么失手,都会拥有。——三毛 什么叫多余?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还有等我已经心冷后你的殷勤。——李碧华 上天不给我的,无论我十指怎样紧扣,仍然走漏;给我的,无论过去我怎么失手,都会拥有。——三毛。 第231章 占坑、占坑、占坑 今天是爸爸去哪儿最后一期,激动了整天,就是没法静下来码字……因为下面会是一个连贯场景,不静下来写不到啊啊啊啊啊,干脆看完了码字吧~ 【流量只会算一遍,重复点击没关系的~】 看来我必须开启自虐模式~不然太不靠谱了……坐下来几小时了不知道干嘛了…… 累觉不爱…… 果然是由奢入俭易啊从多更的降低到少的太容易了……从少的到多……真心不容易 太懒了…… 【如果不小心点到这里没关系的,流量只会算一次、一次的!!!】 分享点今天的收获: 什么叫多余?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还有等我已经心冷后你的殷勤。——李碧华 上天不给我的,无论我十指怎样紧扣,仍然走漏;给我的,无论过去我怎么失手,都会拥有。——三毛 【我是每天都故意这个时候么,流量只会算一遍,重复点击没关系的~】 看来我必须开启自虐模式~不然太不靠谱了……坐下来几小时了不知道干嘛了…… 累觉不爱…… 果然是由奢入俭易啊从多更的降低到少的太容易了……从少的到多……真心不容易 太懒了…… 【如果不小心点到这里没关系的,流量只会算一次、一次的!!!】 分享点今天的收获: 什么叫多余?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还有等我已经心冷后你的殷勤。——李碧华 上天不给我的,无论我十指怎样紧扣,仍然走漏;给我的,无论过去我怎么失手,都会拥有。——三毛 【我是每天都故意这个时候么,流量只会算一遍,重复点击没关系的~】 看来我必须开启自虐模式~不然太不靠谱了……坐下来几小时了不知道干嘛了…… 累觉不爱…… 果然是由奢入俭易啊从多更的降低到少的太容易了……从少的到多……真心不容易 太懒了…… 【如果不小心点到这里没关系的,流量只会算一次、一次的!!!】 分享点今天的收获: 什么叫多余?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还有等我已经心冷后你的殷勤。——李碧华 上天不给我的,无论我十指怎样紧扣,仍然走漏;给我的,无论过去我怎么失手,都会拥有。——三毛 【我是每天都故意这个时候么,流量只会算一遍,重复点击没关系的~】 看来我必须开启自虐模式~不然太不靠谱了…… 什么叫多余?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还有等我已经心冷后你的殷勤。——李碧华 上天不给我的,无论我十指怎样紧扣,仍然走漏;给我的,无论过去我怎么失手,都会拥有。——三毛 什么叫多余?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还有等我已经心冷后你的殷勤。——李碧华 上天不给我的,无论我十指怎样紧扣,仍然走漏;给我的,无论过去我怎么失手,都会拥有。——三毛。 第232章 你还有机会和朕谈条件 还未待我将他扶起,等在楼下的小三子冲过来一脚将他踢翻,“什么东西,我们雪儿你也敢拦。” 自从他被挑了手筋后,脾气便坏了很多,常常不说话就动手伤人。 我拉了把小三,又扶起地上的荆君浩。 荆君浩见我一过一把拽住我的手不肯松开,“颜姑娘,你救救无双吧。”我抽了几次手没抽开,他抓着我就像抓着最后的希望。 “你先放手,无双我自然会看着办。”我哄着他。 伸手却传来一股森冷的寒意,与这夏日极其不相称。我回头,肩舆上的他一身黑衣,那双眼睛里如藏了刀子生生要将我割开。 众人见到他来临,纷纷低头跪下,就是楼上的二人也匆匆下楼。我看眼黄依依,她满目疑惑。熟悉的人当中只有她不知我与他的关系了。 “你要如何办?”他问,青衣内官匍匐在地,他踩在他们躬好的背部,下来。 我抽了几次手,荆君浩似乎被吓道,抓住我的手更紧。 他走过来,一挑下摆,立刻有青衣内官滚过来趴在地上,坐下时,刚好在躬好的背上。 他抽过侍卫腰中长剑,我明白他这是要斩了荆君浩啊。情急之下,我奋力一推,袖子便开裂了。猛然间裸露在的胳膊,还来不及适应外间,就被他用扯下的幔帘裹住。 他走过来剑尖直抵荆君浩喉间。 “慢着!”我冲过来,抓住他的手,“你不能杀他。” 他将剑丢给小三,端视着我,一脸嫌恶,“不许你碰过别人的手,碰朕。” 我瑟缩着收回手,手下已经纠结成一团,“你欠我两条命,所以要还我。一条是他的,一条是无双的。” 本是回身上轿的他,走了回来,嘴角勾起,“那你欠朕的拿什么还?”他又近了几步,满身戾气吓得我瑟缩。 “你拿什么还?”他近一步逼问,“身子么?我已经得到了。” 想不到他会在这种场合说出这样的话,一种被羞辱的感觉,在我胸腔内越级越厚。 “你欠我两条命必须还。”我咬了下唇,继续道。 他冷哼一声。 “我随你回去。”我说着这句话时,心头如被千百根针扎过一样。 他又是一声冷哼,躺回肩舆,“你以为,还有机会和朕谈条件?” “为什么没有?”我追问。 肩舆起身的那一刻,他回头说道:“等你到了乾华殿,再与朕谈。” 他的走远让周遭的百姓都送了口气,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时不时还会拿眼瞅我。 我看了眼黄依依,想解释,又想想算了,这些事情打听下便能知。 小三子拿剑柄捅了下我,“你还不去?” 我皱着眉,冲九娘撇嘴道:“九娘,这傻事看来天生就是给傻姑娘准备的。刚出来不过三两日又要回去了。” 九娘过来安慰我道:“他不过脾气坏了点,待你倒还过得去。自古君王多腹黑,你忍一忍也就过了。店里的酒还给你留着,等你回来喝。” 第233章 占坑~占坑! 90°鞠躬不好意思,今天还有4个没写完。 看来又要占坑了~ 现在肚子饿了,吃饭了来继续夜战。 【流量只会算一遍,重复点击没关系的~】 这几天欠的多了,追起来……慢吞吞的…… 累觉不爱…… 今天还有是4个应该在3点左右出来,姑娘们就别等了,明天起来一起看吧。 如果我明早起来的早些,说不定中午就能看到明天的更新。 只是貌似明天要做全屋保洁…… 我还差十万字才能够月更条件,咬手指,任重道远 果然是由奢入俭易啊从多更的降低到少的太容易了……从少的到多…… 正在努力调整恢复ing~ 【如果不小心点到这里没关系的,流量只会算一次、一次的!!!】 【流量只会算一遍,重复点击没关系的~】 这几天欠的多了,追起来……慢吞吞的…… 累觉不爱…… 今天还有是4个应该在3点左右出来,姑娘们就别等了,明天起来一起看吧。 如果我明早起来的早些,说不定中午就能看到明天的更新。 只是貌似明天要做全屋保洁…… 我还差十万字才能够月更条件,咬手指,任重道远 果然是由奢入俭易啊从多更的降低到少的太容易了……从少的到多…… 正在努力调整恢复ing~ 【如果不小心点到这里没关系的,流量只会算一次、一次的!!!】 【流量只会算一遍,重复点击没关系的~】 这几天欠的多了,追起来……慢吞吞的…… 累觉不爱…… 今天还有是4个应该在3点左右出来,姑娘们就别等了,明天起来一起看吧。 如果我明早起来的早些,说不定中午就能看到明天的更新。 只是貌似明天要做全屋保洁…… 我还差十万字才能够月更条件,咬手指,任重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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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雪,出不去没事,这里也挺好的。”娘说着,爹又配合着猛然咳嗽了几声。 簪子丢了,我要救爹娘,我要救人,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你放了我爹娘,不然我咬舌自尽。” 他浑然不动,周身隐隐有戾气翻滚。这种感觉熟悉极了,在那样一个杀戮的晚上,他也是这样。 爹咳嗽的越来越厉害,一颗心,沉到最低。张嘴,真要咬下,他虽及时捏住我双颊阻止了咬舌,嘴角还是被咬伤,鼻尖传来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 他低头吻在了唇角,柔软得舌尖一遍遍的舔舐嘴角血丝。再抬起时,那双眸子里的怒火烧得极其旺盛,看得我心有戚戚焉,偏头逃避却被掰了回来,强迫接受他所有的愤怒,“你敢伤自己威胁朕?再试试看,朕立马叫人斩了他们。” 他刚说完,真有会意侍卫,取过钥匙往铁门走去。 “等等,”我推开胸前的他,“那年你说,若是我随你回去,便会允我一次。” 他嘴角勾起,饶有兴致的等着下文,“然后呢?” “你说过,这次机会永远为我保留,现在我便用这次机会,恳求你放过我爹娘。”那年冬,他说我若是随他走,便允我一次机会,最终我没跟他走,但临分别前他还是允了我。只是时间太久了些,险些忘了。 他松开手,我的右手便如断了般垂下,“呵,对,朕还应允过你这个,如此也罢,开门放人。”语气里似乎有些懊恼,可是神情上还是感觉像算计。 眼下我却顾念不急那么多,爹娘从地牢内迎出,不过几月没见,爹仿佛苍老了十年。 我看了眼他,他会意,吩咐道:“带颜学士及其好生回家歇息,潜太医署着问病情。” 第238章 你可知他…… 出得地牢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不见明月不见星。 内廷禁止车架,一切步行。病中的爹,出得牢狱来便带出一股浓浓的霉味,鼻子有些酸,不知他们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关了多久。不由的想多搀扶几步。 他却叫住了我,“颜扶雪,想上哪儿去。”语气依然森冷又疏远。 呼口气,回身道:“我与你的清算不急一时,待我安抚好爹娘再与你细细计量。” 他低头踩碎了几许月光,又抬头笑道,“你似乎又错了,如今你只能听命于朕。” 我瞧了眼冰霜花白的爹,佝偻着腰在风口咳嗽不止,有些不忍。 他说道:“既然如此,那便请颜老夫妇暂居宫中,何时你能出宫,再一道出宫?” 我忙松开搀扶的手,潜了宫人代为送出。 待送行宫人一散,周遭倒显得寂冷了些。这才察觉到站得久了些,腿有些酸软。 揉揉腿,“你还想怎样?” 他走过来,又路过我,半句话都不肯多说。 我只得得勉励跟上,出了小院,没行几步,便来到一片竹林前。绕过竹林,被乌云遮蔽的月儿也露了出来,月色下一方石桌前,已然摆好精致饮食。 酥皮的鸡、百味豆腐、千片鸭……都是我爱吃的。 他挑了个位置坐下,又示意我择位而坐。 故意挑了个与他对立的位置坐下,身后节节翠竹与眼前这个一身鬼魅气息的他那么不相符。 举起手中一杯酒,天上的满月儿便倒映在酒杯中。走得有些累了,便先饮了一杯。 他夹过一片鸭肉置于盘中,咬下一口,赞道:“手艺不错。” 又夹出一片笋肉,咀嚼起来,“味道清爽。” ……他吃得越发香甜,我心里越发堵得慌,荆君浩倒下的那刹那,在我脑海还掀腾着。 重重扣下酒杯,“我们之间还有未结之事么?” 他放下筷箸,双手盘在胸前,“还有一件,本想吃过再谈……”他扫视下我干净的碗筷,又道:“看样子,你的胃口并不好。” “对,很不好,看着你这样好,我就很不好?”小小的酒杯已经不能满足我饮酒需求,仰头灌了起来。 待再放下酒壶时,远远看见竹林那头多了三人——微生宏朗、九娘和小肉团。 我狐疑的看着他,“你想怎样?”险些有些控不住自己。 他指节有力的扣着石台,“微生宏朗,冯前任地师,真正的身份却是承的细作,你觉得我改怎样?” 细作?这样的词怎么会和他联系起来。 我笑起来,“您说笑了,他不过一个瞎子,怎么担得起细作这身份。” 他指节敲着石桌,也笑道:“你可知他有个师妹?” 我点头,那个与他有过风月的小师妹,自然知。 “他那小师妹就是承国的公主,季玉笙的……” “我不关系,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想听,他与我们的清算有什么关系?”我打断他的陈述,问道。 他仰头一笑,月辉铺再他密黑发顶,整齐排列出光线,又铺在他脸颊,刚毅的侧脸线条便柔和了许多。 第239章 我与他不过是个意外 “这些事本没什么关系,朕只是想杀人了,碰巧他在这儿,”话到这里又一顿,“朕若杀了他,你说那个会唱歌的女子,是否会从此恨你?这样你背叛朕,带给朕的伤害,就由她一点一点的带给你。” “你没必要杀他……”我说。 他手指弹了下袖口灰尘,“朕想杀人。”语气淡淡,就像说“我想喝水”一样,稀松平常。 他勾勾手指,眼底尽是魅惑光芒。我深思迷惘的附身过去,他附耳说道:“如今,你还拿什么来救?” 说完他在我肩头轻轻一推,便落回原坐。 他的话好冷好冷,一点点的抽干我所有的希望。这才是他最真实的目的,难怪先前有种被算计的感觉。前面两次不过是骗着我用掉自己所有的机会,他才是肯使出最后的杀招。 他抿了口小酒,“那年就跟你说过,你的弱点实在太多太多,”往自己小指头上呼口气,“随便动跟手指头,你便不得动弹。” 说到这儿,情绪激动起来,抬手间挥掉桌上一切,顷刻间噼啪间,瓷器碎了一地。他附身过来,揪起我的领子,与他离得那么近,鼻尖与鼻尖险些要触碰在一起。 我偏过头,“是我有很多弱点,随便你抓,但是请你不要伤害我的朋友。” 他狠狠咬在我肩上,又松开语气恶劣更加恶劣,“伤害?你不配跟朕提这个词,你逃走、你背叛朕时,有没有想过这词?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的后果。” 说着他丢下我,穿过竹林向微生宏朗那边走去。 夜风猎猎,将黑袍带起,他仿佛是黑夜的霸主,每走一步,周遭的黑夜都要扶手低头退散几步。 我奔了过去,拦住他,恳求道:“你放过他们吧。” “放过他们?”他眯眼想了会,摇头:“难,几乎不可能。” 这句话我听不明白,他已经越过我,朝着微生宏朗提剑而去。 刀锋反射这冷月光,朝微生宏朗劈去,瞎眼的微生宏朗,并未明白危险的来临,满面笑意,“看”着这边。 九娘情急之下,以身相互。 “我没有背叛你。”我冲他喊道。 从边城至京都,他数度问起,都被冷冷回避。 有些话本不想说,他怎么看、怎么想我,我都不想去在意。如今却不得不解释。 他手中的刀在离九娘不过寸远,停了下来,回身,露出森白的牙齿,“你肯解释了?” 我点头,走过来,取下他手中的剑,“我与他不过是个意外,就像我遇见你一样是个意外。并未背叛你。” 他冷笑一声,“意外?”又凑近过来,捏着我的下颌,咬在唇上,这近似惩罚的吻,霸道又嚣张,肆无忌惮的肆虐了我所有的感知。 一席吻罢,却扣住我的脖子,“朕一直在等你的解释……一直在等……” “别杀他们,别杀……”呼吸困难下,也不忘反复叮嘱。 说道此处,指尖一送,将我带入怀中,狠狠的搂住,像要将我揉进怀里一样。他将脚边白刃踢到九娘身前。 第240章 她那般好,如何不爱,又如何忘记…… 他说:“既然雪儿求朕,也不能让她太失望。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你们三个都得死,要么你杀了他,你和孩子都能活。” 心落了一拍,太残忍。怎么可以让九娘杀了微生宏朗,怎么可以杀掉自己最爱的人。 “你疯了?”我怒斥道。 在他怀中挣扎、踢打,却被他封了穴道,推给了旁人。立刻便有伶俐婢女迎了过来将我带至一旁。 他蹲下来,与瘫软在地上的九娘说道:“你对他有情,他对你未必有心。” 九娘目光呆滞…… 他又说:“微生宏朗这些年与他的恩爱小师妹一直藕断丝连……” 九娘冷笑几声,偏头问道:“那又怎样?”眼神里尽是不屑。 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不如何,不知你是否知道他眼盲是因为给她小师妹逆天改命受的天谴?不知你是否知道,纵然是你为他诞下孩儿,他也死心塌地的为小师妹谋划前程?” 九娘冷笑:“他不过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他仰头一笑,“嗯,倒是真有情有义。他明知这么做会招来杀身之祸,也做了,倒也肯。” 九娘的眼神意见了跟不复当初的坚定,她看着微生宏朗,充满了怀疑。 “他说的都是真的么?”九娘问。 微生宏朗点头缓笑,“杀了我吧,是我带回的子香膏,我算计到了季玉人,却没算计到颜扶雪会和你相熟。我算计到季玉人中毒死时,却没算计到她会认识他。当我知晓之时这些时,再解毒,也晚些了时日。明知这样做,会连累到你,我还是做了……” 他说的流畅,像在说别人的事。 听在我耳朵里,却有一件事清晰明了起来,阿玉根本就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他没有下毒。 只是话到了这里,九娘颤抖的剑尖已经没入他胸膛,他闷哼皱眉一声。 胸膛没着剑尖的微生宏朗,与哪里胸膛插着箭簇的季玉人何其相似。 事态已经发展到这一步,完全不受控,已有识得大体的仆妇将小团子抱走。 “为什么你不肯顾惜我?为什么你放不下她?为什么?”九娘因为愤怒太过,声音颤抖的比剑还厉害,从未见她哭过,如今早已是花容失色。 微生宏朗抬头望着满天星辰,“她那般好,如何不爱,又如何忘记……” “哧”刺入他胸膛的剑,又推进了几分。 “她那么好?”九娘喃喃重复着微生宏朗的话,喉语卡着了太多沧桑,声音沙哑起来,“那我呢?我以为你七年相伴是爱我,那你告诉我,我与你又算什么?” 微生宏朗默不作声。 九娘叹息一口,沉沉的问道,“你爱我么?”沙哑的嗓子里说出这句话,仿佛洞穿了时间,从很远很远飞来。厚实、低沉,用尽全部情感。 微生宏朗将徒手将手中的剑,往胸口一推,森白森白的剑身便从后心推出。 九娘惊慌失措的松开口,剑稳稳的插在他的胸膛。 沾满鲜血的手,抹开九娘眼角的泪,“或许吧。” 第241章 往后颜扶雪的人生,又该何去何从 谎话、骗子!他的神情、他的目光,他的言谈举止里,无一不透着对九娘的爱意。骗人,故意说假话。可就是如此,让愤怒冲上了头脑了九娘,已经不辨真假。 本来松开手的九娘,又握住剑尖,推了一把。 他立马呕出一滩比胸口还鲜艳的血。 九娘凄惶后退,看着地上这个血人,“抱歉,我没爱过你。” 在九娘的世界里,你若是放弃我,我便先于你放弃。微生宏朗只是说着,九娘便说出了不爱。 微生宏朗大口喘着气,眉目里尽是伤情,他奋力伸出手,却抓不住已经退开的人。 九娘退出几步,抹掉眼角的泪,得意地说道:“你不是地师么?你算得出整个冯国,却算不了自己的命。” 微生宏朗却无比凄凉的笑道:“在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知道这结局,只是在那一瞬间,我决定……原谅你。” 九娘跪倒在地,抱着头滚在地上,呜呜痛哭,自言自语,“我不能,我不能原谅你。” ——原来,大家都这样:逃得开的是命运,逃不开的是选择。 夏雨又轰然,冲刷着地上的一切。 他走过来解开穴道,冲我一摊手,“朕没杀他。” 我挥起掌给了他一巴掌,啐骂道:“疯子!” 奔过去想安慰九娘,却被她推到在泥地里。 他默默唇角,走过去,蹲在伏在泥地里痛苦的九娘说道:“对于背叛自己的人,不手软是对自己最大的救赎。” 九娘闭着的眼,猛然睁开,眸子里的火焰足可以燃烧一座城,湿漉漉的雨水从头顶倾下,拨开发帘在看,眼底已经平静了许多。 她理了理发髻,望了我一眼,又看向他,举手起誓:“我诅咒你,诅咒你永世不得与爱的人在一起。” 一声惊雷,劈开了黑夜,也劈裂了我的人生,从此以后我怕是再也听不到九娘唱的小曲儿了,喝不到九娘酿的好酒。泼天大雨将我们淋得透。 她踉跄下,从泥地里起身,晃了下身形,与我交代道:“还有一碗缠梦,你若是觉得过不下去了,便去取来饮了。” 他走过来,攀着我的肩,怒吼:“不许你喝?” 我心中凄惶,活不开心,又不能死去,就逃避也不行么?想到此,对他的恨意又上了一层楼。 九娘走了,泼天大雨将她淋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弱。仿佛能看见她颤抖的肩膀。 那些有九娘、无双、荆君浩、微生宏朗、季玉人作陪的旧时光,仿佛比梦里还要旧还要久。 他走过来揽住我肩,要将我带入室内,避雨,被我狠狠推开。 “为什么你可以这样残忍。朋友、父母家人,你说要谁死、谁就得死,我只能看着他们死去,看着他们离开,我留不住,一个都留不住……” 控诉着他的残忍,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如何又得顺其自然? 他冷冷将我从雨幕中拉了进来,冷哼道:“知道就好。” 不顾地面的阴冷潮湿,瘫软在地上,心中悲凉,往后颜扶雪的人生,该何去何从? 第242章 3 他抬起的双眸,清晰异常,一连扫过盘中另外两杯酒,冲着无双笑了笑。那笑容干净美好的不忍打破。 无双摇着他的身体,“书呆子,你真的呆了么?赶紧给我吐出来。”我从没见过无双这样失态过,饶是被我气了也不曾这般。 圆润的脸上已便是苦情,眸子也暗淡了下来,她一遍又一遍的摇着书呆子,“你给我吐出来听到没有,我不要你这样,不要你这样……” 宫中的毒药来的是那么快,摇晃间,书呆子的唇角已溢出暗红色鲜血,粘稠的低落在青色儒衫上。他被无双摇得东摇西晃,倒在地上,碰撞间吐出大口的鲜血。 “荆君浩,你给我起来,不许死……你给我起来。”无双无力的手掌落在荆君浩渐冷的身上。 被季慕白拉住,“你别摇了,没用的……” 地上的荆君浩,眯眼笑着看向无双,满是幸福。我仿佛看见了那日为我倒下的季玉人。心口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在狭窄的胸腔内翻腾。 愿时光重来,你我还在…… 无双伏在已经无法动弹的书呆子身上,痛哭不已。 曾经有那么个傍晚,满是雪花的路间问我,他慎重的问我,“怎样才能快乐呢?” 我爬过去用袖口擦拭着荆君浩嘴角的血渍,画着他微笑的唇角,“你现在知道什么是快乐了?” 他半合的眼幕,慢慢存下。抓着无双的手,拖了下来。他走了,他走时很满足,为一个人牺牲,便是他的快乐。 在他有限的生命里,为爱奉献了一生。 那个熨热的夏天,无双一个不经意,笑容就成了他的整个世界。 那个夏天,青衣少年,满目羞射的说:“小姐,在下并非孟浪……只是方才刚行至这墙下,就,就,就……” 他说,“若是有碍姑娘清……清誉,在下……在下愿负全责。 他说,“我想我大约是喜欢上她了” 他说,“我最强烈三次心跳,分别发生在课堂被老夫子点名、下楼梯一脚踩空、和方才……你对我微笑……的时候。” 无双姑娘,一个不经意,你的笑容成就了他的全世界。 果然翻墙捡到的缘分不是好缘分,有一个好的开始,却没有一个众人看好的结局。 “陛下,前朝皇帝如何处置?”他身边近士,低声询道。 话音落,我只觉高坐上有沉沉杀气。 我警觉着起身,向他近了两步,说道:“你说过会放了他。” 背光下的他,阴鸷的眼神透得我浑身寒冷。 “你欠我两条命!”我伸出一个手指头,“一条那年凤岐山下,一条是两个月前。你欠我的必须还。” 越说越激动,不知不觉中,已经离他这么近了。 他挥手,盯着我吩咐道:“关起来,好生看管,没我手谕,不得探视。” “你说会放了他们。”我走上台阶,喊道:“怎么可以……” 话还没说完,长袍纷叠,他起身,目光森冷,“朕答应了饶他们性命,可没说过会放了他。” 第243章 有些话并不适合你关心 残破的玉镯剖面,尖锐,从他颧骨上划过,留下半指大小的伤横。顷刻间丝丝血珠儿从破皮处溢出。 他松开禁锢我的手,后退几步,“朕若不让你死,阎王爷也不敢收。你且好自为之,咱们的帐还要慢慢算。” 池塘空旷,有风从湖面刮过,池中婷婷花红便摇曳几分。 慢慢算?我到底不知我欠了你多少。情爱这般又如何说得清谁欠谁。只是如今哪儿还有我的选择权。 风满衣袖,黑袍被浮在半空,扶过我额头。来回思量几遍,还是说了句不合时宜的话,“你若不死,我何以得生。” 他侧脸,困惑道:“你想朕死?”转而又是一阵冷哼,“就算朕死,也要等你欠的都还完了,才能死。” 我侧过身,不去看他,“我若拿命还你……倒是觉得委屈了自己,你何曾值得我拿命去抵。若是这般困着,等着你的讨要,不如给个痛快如何?再吃你三箭两不相欠,”一两只白色小鸟低空掠过屋顶,穿过湖面,勾起唇角道:“如何?” 他讷讷的后退几步,脚步有些踉跄,“两不相欠……” 眼角转出一人,一身月白的袍子,袍上边缘绣着繁花簇拥的芍药。 “阿玉……”我唤道。 “颜姑娘,怕是花了眼。”他抱拳一揖,礼数周全。 摇头苦笑,明知他不是,却还是会不由自主唤出阿玉的名字。 眼角转出红衣金凤,暌违许久的皇后娘娘步态端方的走来。本是被呵止在外的的一众宫婢,全迎出,跪拜于两边。 果然是大家闺秀,懂得御人之道,来祁宫不过几日,上下规矩教的便如此好。想来她御兵之术不会差到哪里去。 她不动声色的走来,拉住我的手,后退几步,与他一礼,道:“晚间设宴款待众人,先带妹妹下去置装打扮,也请陛下早些更衣,莫让各方使节久等。”又朝季玉笙点了点头,算是告礼。 路旁树荫繁盛,园子后大片菊花开得正茂。 抵达宫殿之时,身上衣物已经干了不少。 趁着备香汤之际,她遣散众人敲打我道:“颜姑娘,当今天下以我祁为尊,希望你能识时务些。” 我挑衅的看了她一眼,“皇后娘娘当真大度。” 黄依依听说过,所谓的大家做派不过是比常人更懂得掩饰自己的需求而已。 她此番这般敲打我,倒是好奇起来,难道真的如她所说,一心只为保荣华富贵。以她的能力做统领四方的女皇也未尝不可。 她无名指抚过眉尖儿,抿嘴一笑,“过誉了。” “娘娘好像很熟悉季玉笙?”我这般直截了当地问,不过是方才季玉笙看她的眼神似乎带着几分雾水,意图掩藏什么。 她皱眉。 这方已有婢子来请沐浴。 她冲婢子,点头,旋即冲我一笑,“有些话并不适合你关心。” 几许热风扑在湿漉漉的身上,打了几个响嚏。她理理衣摆,仰头出去。留下一个好看的背影。 第244章 索性无名无分 揉揉鼻尖,走进热气腾腾的浴桶,一股子舒人的暖意直抵心房。 小桃迎了出来,比分别时高了许多,也漂亮不少。 伺候人上也顺手了很多。一路替我洗漱穿衣,尤为得手。细密的篦子将洗过的新发打理的尤为顺滑。 又将我长过眼睛的发帘从中分开,指尖沾了少许发油,将它们服帖的黏在耳后。 镜中的她伏在我肩上,透过镜子端视着我,赞道:“小姐一年未见,漂亮若这般了。”又指着额间一点嫣红道:“这点红纹趁着小姐的脸尤为好看,叫什么来着,顾盼生姿。” 她不说我道不觉,这么一说,细看之下,这额间还真淡红色花蕾痕迹,原来她的退痕办法,便是遮盖。 小桃将抿嘴用红纸化在水中,又挑了只极细的笔,在我额间勾勒,淡淡的花痕立刻鲜红起来。 左右看看,衬得人妩媚了不少。 我抽下头上流苏簪,怨道:“太多了,太隆重了,随意点便好。”说着还要取过耳畔的芍药花。 她伸手制止,“好看就行,今日来的都是贵人,小姐轻待了自己,倒也无甚,只是这样管教旁人笑话陛下,可就不好。” 说着,又将我取下的流苏簪子,要放回发间。 我倒是忘了,她与我相处的时日,远不如与皇后相处的时日多,眼下向着他们说话也是情理之中。 我撇头躲了躲,“索性无名无分,笑话也笑话不到他身上。”说着将从耳间取下的金坠子拍在桌上。回身挑了件常服着身。“我不过是趁机看看爹娘,谁管旁人怎么看。” 说着朝设宴之处走去,小桃挂着一件披风,提了盏宫灯跟上,“大公子今日也在。” “我哥也在?”我问。 她前行一步,为我引路,“大公子前日随承国驸马一起到的。今日陛下一路封赏了好些大官,大公子也有。” 我看了小桃一眼,她一个宫女知道前头的事情比我还多呵。“皇后娘娘还真是调教有方。” 小桃大约听出了我语意里的讽刺,忙噤声不言。只管低头引路。 因经过君子苑时特意绕行,到得前厅时,宴席已开。见大殿内一派享乐祥和之态,本意挑个侧门进去。 却不想卑微如我的之人,也会有内官唱名叫入。 室内霎时静谧,已有不少人注意到正打算离开的我。 可是想起方才唱名唱的是学士之女,若贸贸然离开,平白无故叫人捉了爹的短处。 心下也在兀自庆幸,幸好还是稍作打扮,这样的场合里也不算太过寒酸。检视几番并无失礼之处,回忆着黄依依的走路的姿态,取下披风进去。 鲜红绸子扑就的地毯,直通高坐上的他与她。两侧分别次第摆出了上百席位,规矩一路从前,越是尊贵的约靠前,越靠上。 行行错错的一次走过,匆匆与两旁众人轻笑见礼,今夜我只求做一个让爹觉得羞耻的女儿。 众人眼底又转瞬即逝的惊讶,也有弥漫许久的惊艳,但是接下来整场宴会里更多是质疑…… 第245章 从前是因为可以依靠,如今是不得不面对 到底是我天真了。一个学士之女如何能落座于新君之侧?如此不必多说的香艳段子,冯人最是会编筹。 有些喝多了花酒的新近少年郎,看我的眼睛里也纷纷多了几分玩味儿。 那眼神我明白,幼时路过花街偶尔遇见几个衣衫不整的少年公子,搂着举止轻浮的女子时,眼神便是这样。用九娘的话说,这叫暧昧,也叫调情。 他亲自为我布菜、捡我爱吃的放在盘中。那些质疑的眼神立刻变得殷切,便是有些许玩味儿的颜色被彻底藏了起来。 众人贺过新君、帝后,又纷纷举杯贺我。 他看了眼身侧皇后,她便出来解围。 那些急需表示友好的人,在我这里碰了鼻子灰,又纷纷将我爹围住,大哥本是拦住代饮,却被我爹推了出去,对于殷切劝酒之人,他是来者不拒,哥哥如何都拉不住。 爹本不擅饮,前日又有肺痨在身,这般才饮下二杯,捂着胸口,猛然吐了口血,便昏厥过去。 我要奔下台阶,却被他带进一个视线不能及的角落里。角落朕的很小,我与他几乎是贴身站立,他一说话,仿佛是贴着我耳朵说来。 他道:“方才被你气了之后,朕突然想知道,若是你爹就这样死了,你又会哪般。” 我冷冷抽回被他抓住的手,“若是我爹有事,必定叫你陪葬。” 他抱臂,“养你教你的是朕,奈何你却与他亲近?” “他生的我。”我冷哼。 “你可有想过,他们并非你生生父亲?”他抓住要离去的我,冷声道。 怎么会没怀疑过,帝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为何十年都不曾找到我。 只能说阿玉那个谎言说的委实不太精妙,只是那时他一心为我撑起有彩虹有希望的天空,我又何苦要怀疑他。 “是不是很重要么?在我最需要关怀时,他们拉了我一把,与亲生何区别。”我点着他胸口,低声讽刺道:“有些感情不是血可比拟的。” 我讽刺他,弑兄杀父谋得皇位,是血亲又如何,冷漠的不如路人。 “颜扶雪,难道因为你多了姓,脑子倒聪明了些许?”他叹道,“还是从前本就是欺骗。” 我抵住他靠近的胸膛,“从前是因为可以依靠,如今是不得不面对。动脑子这么麻烦的事情,本是讨厌的。” “你可以靠朕。”他低声道。 我勾起唇角,“我倒是想,可是我还敢么?” 宴中一片慌乱,从缝隙间,眼见着哥哥将爹扶了出去,我也顾不得许多,飞身赶至。 爹爹溢出的鲜血,雪白的交口领子被染得红得发黑,从宫内出去再报医官担心延误时辰。便索性潜了小桃传进宫内,在宫内辟一处暂时休息。 哥哥却坚持要将父亲带出,他只用一句话抽走了我全身力气,“就怕他睁眼一口气还缓过来,就被你气走了。” 我怎么会不知,文人多好面子,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女儿,却也这般没了出息。只怕那般恭贺祝愿的话听在他耳朵里都是讽刺。 第246章 有些事情是不能被选择 哥哥一行人纷乱的身影渐渐消融在黑暗里。身后是灯火通明的宴会,里面丝竹尔尔,谈笑依旧,完全没受到这场意外的的影响。 我要回去,我要守着爹,我要看着他醒来…… 回家的意识尤为强烈,我脚下生风不自觉要跟去,半路却跑出个小三子将我拦住。 “你是疯了还是傻了。”小三子抱臂训斥道:“你看不出他是故意羞辱你爹的么?你看不出他很生气么?你要是就这样跑出去,后果谁来胆?你能不能别在关键时刻出岔子?” 故意? 身后传来沉沉的脚步声,这种脚步声,一听便知是他,我回身凝视。 他负手踱步而来,一步一步的踩在方砖上,三块一步三块一步,刚刚好不多不少,平稳让人抓狂。 “你故意的?”我问。 他点头,煞是得意,“不过是你今天表现,小小的惩罚。” “你何时恶劣至此?”我咬牙问道。 他扶了扶我有些歪斜的发髻,“朕也不知,只是你若伤朕,朕必会讨回。” 你若伤朕,朕必讨回。这是警告么?还是…… “伤你?上穷黄泉下穷碧落,这世间可还有人能伤得了你?”我问的大声又用力。 他眉宇间满是伤情,抓住我的肩,眼神无比坚毅,“有,那个人是你。” “骗子!”我一下一下的戳着自己的胸口道:“你若是在乎我,哪怕是一丁点儿在乎我,便不会伤我至此。你说我欠你,可你合成不曾欠我?完完整整的一颗心交到你手上,现在它是什么样?什么样?记得我们曾经打下来的那个蜂窝吗?现在它就是那个样子,不,不那样更惨不忍睹。” 他上前一把搂住情绪激动,颤抖不已的我,“朕不想,有些事情是不能被选择。” 我试着推开他,却如何也推不动,“可是你已经做了……”仰起头,让眼泪流得更慢些,“怪只怪我颜扶雪识人不明,不是识你不明,便是识友不明……如今种种,便是我一手造成,怨不得旁人。” 他安慰着我,疼惜着我,哄道:“好了,没事了以后再也不会了,公子还是爱雪儿的,只要乖乖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语气熟悉又陌生。 我推开他,用最最疏远的语气说道:“没有以后了,我和你没有以后了,什么感情,什么喜欢,我颜扶雪以后想都不敢想。” “你敢。”他拽着我,眼底赤红,语气张狂,仿佛来自地狱。“你再说一遍试试?” 我撇过头,没有再说一次的勇气,心下也在懊恼,为何又惹怒了他,嘴上细弱蚊音一句“好话无二遍”,不甚将他的怒火又推入了新的高峰。 “好话?你胆敢说这是好话?”他拽住我的手,微微颤抖,猛然甩开,“好,你好的很。” 夜色漆沉,偌大的宫内处处是寂寥。每一步下去脚步声都会传去很远,再慢慢回来。 主殿大宴已散,不知我这点破事儿,明日是不是就会街头巷闻,成了说书快板下的又一新剧。 第247章 坑、坑、坑 他抬起的双眸,清晰异常,一连扫过盘中另外两杯酒,冲着无双笑了笑。那笑容干净美好的不忍打破。 无双摇着他的身体,“书呆子,你真的呆了么?赶紧给我吐出来。”我从没见过无双这样失态过,饶是被我气了也不曾这般。 圆润的脸上已便是苦情,眸子也暗淡了下来,她一遍又一遍的摇着书呆子,“你给我吐出来听到没有,我不要你这样,不要你这样……” 宫中的毒药来的是那么快,摇晃间,书呆子的唇角已溢出暗红色鲜血,粘稠的低落在青色儒衫上。他被无双摇得东摇西晃,倒在地上,碰撞间吐出大口的鲜血。 “荆君浩,你给我起来,不许死……你给我起来。”无双无力的手掌落在荆君浩渐冷的身上。 被季慕白拉住,“你别摇了,没用的……” 地上的荆君浩,眯眼笑着看向无双,满是幸福。我仿佛看见了那日为我倒下的季玉人。心口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在狭窄的胸腔内翻腾。 愿时光重来,你我还在…… 无双伏在已经无法动弹的书呆子身上,痛哭不已。 曾经有那么个傍晚,满是雪花的路间问我,他慎重的问我,“怎样才能快乐呢?” 我爬过去用袖口擦拭着荆君浩嘴角的血渍,画着他微笑的唇角,“你现在知道什么是快乐了?” 他半合的眼幕,慢慢存下。抓着无双的手,拖了下来。他走了,他走时很满足,为一个人牺牲,便是他的快乐。 在他有限的生命里,为爱奉献了一生。 那个熨热的夏天,无双一个不经意,笑容就成了他的整个世界。 那个夏天,青衣少年,满目羞射的说:“小姐,在下并非孟浪……只是方才刚行至这墙下,就,就,就……” 他说,“若是有碍姑娘清……清誉,在下……在下愿负全责。 他说,“我想我大约是喜欢上她了” 他说,“我最强烈三次心跳,分别发生在课堂被老夫子点名、下楼梯一脚踩空、和方才……你对我微笑……的时候。” 无双姑娘,一个不经意,你的笑容成就了他的全世界。 果然翻墙捡到的缘分不是好缘分,有一个好的开始,却没有一个众人看好的结局。 “陛下,前朝皇帝如何处置?”他身边近士,低声询道。 话音落,我只觉高坐上有沉沉杀气。 我警觉着起身,向他近了两步,说道:“你说过会放了他。” 背光下的他,阴鸷的眼神透得我浑身寒冷。 “你欠我两条命!”我伸出一个手指头,“一条那年凤岐山下,一条是两个月前。你欠我的必须还。” 越说越激动,不知不觉中,已经离他这么近了。 他挥手,盯着我吩咐道:“关起来,好生看管,没我手谕,不得探视。” “你说会放了他们。”我走上台阶,喊道:“怎么可以……” 话还没说完,长袍纷叠,他起身,目光森冷,“朕答应了饶他们性命 第248章 坑、坑、坑 他抬起的双眸,清晰异常,一连扫过盘中另外两杯酒,冲着无双笑了笑。那笑容干净美好的不忍打破。 无双摇着他的身体,“书呆子,你真的呆了么?赶紧给我吐出来。”我从没见过无双这样失态过,饶是被我气了也不曾这般。 圆润的脸上已便是苦情,眸子也暗淡了下来,她一遍又一遍的摇着书呆子,“你给我吐出来听到没有,我不要你这样,不要你这样……” 宫中的毒药来的是那么快,摇晃间,书呆子的唇角已溢出暗红色鲜血,粘稠的低落在青色儒衫上。他被无双摇得东摇西晃,倒在地上,碰撞间吐出大口的鲜血。 “荆君浩,你给我起来,不许死……你给我起来。”无双无力的手掌落在荆君浩渐冷的身上。 被季慕白拉住,“你别摇了,没用的……” 地上的荆君浩,眯眼笑着看向无双,满是幸福。我仿佛看见了那日为我倒下的季玉人。心口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在狭窄的胸腔内翻腾。 愿时光重来,你我还在…… 无双伏在已经无法动弹的书呆子身上,痛哭不已。 曾经有那么个傍晚,满是雪花的路间问我,他慎重的问我,“怎样才能快乐呢?” 我爬过去用袖口擦拭着荆君浩嘴角的血渍,画着他微笑的唇角,“你现在知道什么是快乐了?” 他半合的眼幕,慢慢存下。抓着无双的手,拖了下来。他走了,他走时很满足,为一个人牺牲,便是他的快乐。 在他有限的生命里,为爱奉献了一生。 那个熨热的夏天,无双一个不经意,笑容就成了他的整个世界。 那个夏天,青衣少年,满目羞射的说:“小姐,在下并非孟浪……只是方才刚行至这墙下,就,就,就……” 他说,“若是有碍姑娘清……清誉,在下……在下愿负全责。 他说,“我想我大约是喜欢上她了” 他说,“我最强烈三次心跳,分别发生在课堂被老夫子点名、下楼梯一脚踩空、和方才……你对我微笑……的时候。” 无双姑娘,一个不经意,你的笑容成就了他的全世界。 果然翻墙捡到的缘分不是好缘分,有一个好的开始,却没有一个众人看好的结局。 “陛下,前朝皇帝如何处置?”他身边近士,低声询道。 话音落,我只觉高坐上有沉沉杀气。 我警觉着起身,向他近了两步,说道:“你说过会放了他。” 背光下的他,阴鸷的眼神透得我浑身寒冷。 “你欠我两条命!”我伸出一个手指头,“一条那年凤岐山下,一条是两个月前。你欠我的必须还。” 越说越激动,不知不觉中,已经离他这么近了。 他挥手,盯着我吩咐道:“关起来,好生看管,没我手谕,不得探视。” “你说会放了他们。”我走上台阶,喊道:“怎么可以……” 话还没说完,长袍纷叠,他起身,目光森冷,“朕答应了饶他们性命 第249章 应念……万劫无期 他忽然好奇道,“你方才的话,还有下半句没说……” 我诧异,方才二人静坐许久,几时说过话,一年困惑的看着他。 他有些恨铁不钢的眼神看了我,一拍大腿,提示道:“酒总是令男人想起女人,酒也令女人想起男人。不同的是,男人喝了酒后,会想到各种女人……” 我捏住空酒坛的最高处,放在平整的地面,食指拇指用力一拧,酒坛就呜呜的转了起来。 我说,“这下半句是……女人喝了酒后,往往只会想到一个男人……” “哪一个?”他好奇追问。 我呼口气,别扭少年的脸便浮现在脑海,试图用回忆触摸他的余温,那个挑帘回望说“娶你”的少年,那个呢喃着“枝头桃花易落”的少年,那个说着“谁愿意喜欢你”的少年,在夜里渐渐淡掉,消融进月色里……勾出眼角几许泪,“……大多数时候想到的是一个抛弃了她的男人。” 他哀叹一声,真个身子索性软倒在地上,“唉,看来她喝酒也不会想起我。” 我偷偷拭掉泪水,“你喝酒可以想起她……” 他躺在地上,双手圈住一团空气,仿佛正抱着一个人,哼哼笑起来,“可不是,你看这不就在了。” 偏头靠在墙角,哼着小调,想起一句话。 一个人,一辈子最重要的事,其实就是选对身边的人——炊烟起了,我在门口等你。夕阳下了,我在山边等你。叶子黄了,我在树下等你。月儿弯了,我在十五等你。细雨来了,我在伞下等你。流水冻了,我在河畔等你。生命累了,我在三生桥上等你。我们老了,我在来生等你。 小三执著的爱着名字不会爱他的人,而我指着的不爱爱自己的人。是我们太稚嫩了不懂选择,还是这本就是情爱的滋味?! “她不会爱你。”九娘没在了,世事再无定律和捷径可走,那我便要试着自己体味。 地上的他,侧个身,叹道:“你不懂,情爱里痛苦的爱着也是种幸福。” “痛苦的爱着如何会是一种幸福?”我重复呢喃,体味这句话。 不经意间看向他的方向,寝殿中灯火通明,门口似乎有有人,衣袍烈烈看着这边,嘴角勾出一丝冷笑,不知他是否也这样觉得?痛苦的爱着也会是幸福? 月已西斜,将我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脚边的酒坛子被我不停的捏着打转,呜呜之声,在夜里越飘越高、越行越远,似乎要抵达黑夜的尽头。 若痛苦为燃烧的灰烬,幸福则为繁华。 一念繁华一念灰;一念成悦,处处繁华处处锦;一念成执,寸寸相思寸寸灰…… 想着想着,嘴边又不自觉的哼出了小调:“谁染尽衣冠,谁倾尽樽前,谁画尽春风,谁凋尽朱颜,谁挥长剑……为断前尘旧年,谁道天上人间,应念……万劫无期。” 靡靡之音,软腻生香,飘在夜里,月色都显得多情。 他手指敲击着地面,和着小调打着节拍。 第250章 占坑、占坑、占坑 大家圣诞快乐, 我是来占坑的 正文还没写出、、、 几天圣诞咩…… 唉~ 【开启自我鞭策模式,流量只会算一遍,重复点击没关系的~】 看来我必须开启自虐模式~不然太不靠谱了……坐下来几小时了不知道干嘛了…… 累觉不爱…… 人艰不拆…… 每天我必须这样虐自己了 嗯嗯嗯,每天保底五更五更 果然是由奢入俭易啊从多更的降低到少的太容易了……从少的到多……真心不容易 太懒了…… 【如果不小心点到这里没关系的,流量只会算一次、一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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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还没写出、、、 唉~ 【开启自我鞭策模式,流量只会算一遍,重复点击没关系的~】 看来我必须开启自虐模式~不然太不靠谱了……坐下来几小时了不知道干嘛了…… 累觉不爱…… 人艰不拆…… 每天我必须这样虐自己了 嗯嗯嗯,每天保底五更五更 果然是由奢入俭易啊从多更的降低到少的太容易了……从少的到多……真心不容易 太懒了…… 【如果不小心点到这里没关系的,流量只会算一次、一次的!!!】 如果你半夜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好长时间没读书,而且没有任何负罪感的时候,你就必须知道,你已经堕落了。不是说书本本身特了不起,而是读书这个行为意味着你没有完全认同于这个现世和现实,你还有追求,还在奋斗,你还有不满,你还在寻找另一种可能性,另一种生活方式。——陈平原 我以为爱情可以克服一切,谁知道她有时毫无力量。我以为爱情可以填满人生的遗憾,然而,制造更多遗憾的,却偏偏是爱情。阴晴圆缺,在一段爱情中不断重演。换一个人,都不会天色常蓝。——张爱玲 大家圣诞快乐, 我是来占坑的 正文还没写出、、、 几天圣诞咩…… 唉~ 【开启自我鞭策模式,流量只会算一遍,重复点击没关系的~】 看来我必须开启自虐模式~不然太不靠谱了……坐下来几小时了不知道干嘛了…… 累觉不爱…… 人艰不拆…… 每天我必须这样虐自己了 嗯嗯嗯,每天保底五更五更 果然是由奢入俭易啊从多更的降低到少的太容易了……从少的到多……真心不容易 太懒了…… 【如果不小心点到这里没关系的,流量只会算一次、一次的!!!】 如果你半夜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好长时间没读书,而且没有任何负罪感的时候,你就必须知道,你已经堕落了。不是说书本本身特了不起,而是读书这个行为意味着你没有完全认同于这个现世和现实,你还有追求,还在奋斗,你还有不满,你还在寻找另一种可能性,另一种生活方式。——陈平原 我以为爱情可以克服一切,谁知道她有时毫无力量。我以为爱情可以填满人生的遗憾,然而,制造更多遗憾的,却偏偏是爱情。阴晴圆缺,在一段爱情中不断重演。换一个人,都不会天色常蓝。——张爱玲 大家圣诞快乐 我是来占坑的 正文还没写出、、、 几天圣诞咩…… 唉~ 【开启自我鞭策模式,流量只会算一遍,重复点击没关系的~】 看来我必须开启自虐模式~不然太不靠谱了……坐下来几小时了不知道干嘛了…… 累觉不爱…… 人艰不拆…… 每天我必须这样虐自己了 嗯嗯嗯,每天保底五更五更 第256章 2 大家圣诞快乐, 我是来占坑的 正文还没写出、、、 几天圣诞咩…… 唉~ 【开启自我鞭策模式,流量只会算一遍,重复点击没关系的~】 看来我必须开启自虐模式~不然太不靠谱了……坐下来几小时了不知道干嘛了…… 累觉不爱…… 人艰不拆…… 每天我必须这样虐自己了 嗯嗯嗯,每天保底五更五更 果然是由奢入俭易啊从多更的降低到少的太容易了……从少的到多……真心不容易 太懒了…… 【如果不小心点到这里没关系的,流量只会算一次、一次的!!!】 如果你半夜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好长时间没读书,而且没有任何负罪感的时候,你就必须知道,你已经堕落了。不是说书本本身特了不起,而是读书这个行为意味着你没有完全认同于这个现世和现实,你还有追求,还在奋斗,你还有不满,你还在寻找另一种可能性,另一种生活方式。——陈平原 我以为爱情可以克服一切,谁知道她有时毫无力量。我以为爱情可以填满人生的遗憾,然而,制造更多遗憾的,却偏偏是爱情。阴晴圆缺,在一段爱情中不断重演。换一个人,都不会天色常蓝。——张爱玲 大家圣诞快乐, 我是来占坑的 正文还没写出、、、 几天圣诞咩…… 唉~ 【开启自我鞭策模式,流量只会算一遍,重复点击没关系的~】 看来我必须开启自虐模式~不然太不靠谱了……坐下来几小时了不知道干嘛了…… 累觉不爱…… 人艰不拆…… 每天我必须这样虐自己了 嗯嗯嗯,每天保底五更五更 果然是由奢入俭易啊从多更的降低到少的太容易了……从少的到多……真心不容易 太懒了…… 【如果不小心点到这里没关系的,流量只会算一次、一次的!!!】 如果你半夜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好长时间没读书,而且没有任何负罪感的时候,你就必须知道,你已经堕落了。不是说书本本身特了不起,而是读书这个行为意味着你没有完全认同于这个现世和现实,你还有追求,还在奋斗,你还有不满,你还在寻找另一种可能性,另一种生活方式。——陈平原 我以为爱情可以克服一切,谁知道她有时毫无力量。我以为爱情可以填满人生的遗憾,然而,制造更多遗憾的,却偏偏是爱情。阴晴圆缺,在一段爱情中不断重演。换一个人,都不会天色常蓝。——张爱玲 大家圣诞快乐, 我是来占坑的 正文还没写出、、、 几天圣诞咩…… 唉~ 【开启自我鞭策模式,流量只会算一遍,重复点击没关系的~】 看来我必须开启自虐模式~不然太不靠谱了……坐下来几小时了不知道干嘛了…… 累觉不爱…… 人艰不拆…… 每天我必须这样虐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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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爬过去用袖口擦拭着荆君浩嘴角的血渍,画着他微笑的唇角,“你现在知道什么是快乐了?” 他半合的眼幕,慢慢存下。抓着无双的手,拖了下来。他走了,他走时很满足,为一个人牺牲,便是他的快乐。 在他有限的生命里,为爱奉献了一生。 那个熨热的夏天,无双一个不经意,笑容就成了他的整个世界。 那个夏天,青衣少年,满目羞射的说:“小姐,在下并非孟浪……只是方才刚行至这墙下,就,就,就……” 他说,“若是有碍姑娘清……清誉,在下……在下愿负全责。 他说,“我想我大约是喜欢上她了” 他说,“我最强烈三次心跳,分别发生在课堂被老夫子点名、下楼梯一脚踩空、和方才……你对我微笑……的时候。” 无双姑娘,一个不经意,你的笑容成就了他的全世界。 果然翻墙捡到的缘分不是好缘分,有一个好的开始,却没有一个众人看好的结局。 “陛下,前朝皇帝如何处置?”他身边近士,低声询道。 话音落,我只觉高坐上有沉沉杀气。 我警觉着起身,向他近了两步,说道:“你说过会放了他。” 背光下的他,阴鸷的眼神透得我浑身寒冷。 “你欠我两条命!”我伸出一个手指头,“一条那年凤岐山下,一条是两个月前。你欠我的必须还。” 越说越激动,不知不觉中,已经离他这么近了。 他挥手,盯着我吩咐道:“关起来,好生看管,没我手谕,不得探视。” “你说会放了他们。”我走上台阶,喊道:“怎么可以……” 话还没说完,长袍纷叠,他起身,目光森冷,“朕答应了饶他们性命。 第269章 谁比谁更无耻?2 他抬起的双眸,清晰异常,一连扫过盘中另外两杯酒,冲着无双笑了笑。那笑容干净美好的不忍打破。 无双摇着他的身体,“书呆子,你真的呆了么?赶紧给我吐出来。”我从没见过无双这样失态过,饶是被我气了也不曾这般。 圆润的脸上已便是苦情,眸子也暗淡了下来,她一遍又一遍的摇着书呆子,“你给我吐出来听到没有,我不要你这样,不要你这样……” 宫中的毒药来的是那么快,摇晃间,书呆子的唇角已溢出暗红色鲜血,粘稠的低落在青色儒衫上。他被无双摇得东摇西晃,倒在地上,碰撞间吐出大口的鲜血。 “荆君浩,你给我起来,不许死……你给我起来。”无双无力的手掌落在荆君浩渐冷的身上。 被季慕白拉住,“你别摇了,没用的……” 地上的荆君浩,眯眼笑着看向无双,满是幸福。我仿佛看见了那日为我倒下的季玉人。心口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在狭窄的胸腔内翻腾。 愿时光重来,你我还在…… 无双伏在已经无法动弹的书呆子身上,痛哭不已。 曾经有那么个傍晚,满是雪花的路间问我,他慎重的问我,“怎样才能快乐呢?” 我爬过去用袖口擦拭着荆君浩嘴角的血渍,画着他微笑的唇角,“你现在知道什么是快乐了?” 他半合的眼幕,慢慢存下。抓着无双的手,拖了下来。他走了,他走时很满足,为一个人牺牲,便是他的快乐。 在他有限的生命里,为爱奉献了一生。 那个熨热的夏天,无双一个不经意,笑容就成了他的整个世界。 那个夏天,青衣少年,满目羞射的说:“小姐,在下并非孟浪……只是方才刚行至这墙下,就,就,就……” 他说,“若是有碍姑娘清……清誉,在下……在下愿负全责。 他说,“我想我大约是喜欢上她了” 他说,“我最强烈三次心跳,分别发生在课堂被老夫子点名、下楼梯一脚踩空、和方才……你对我微笑……的时候。” 无双姑娘,一个不经意,你的笑容成就了他的全世界。 果然翻墙捡到的缘分不是好缘分,有一个好的开始,却没有一个众人看好的结局。 “陛下,前朝皇帝如何处置?”他身边近士,低声询道。 话音落,我只觉高坐上有沉沉杀气。 我警觉着起身,向他近了两步,说道:“你说过会放了他。” 背光下的他,阴鸷的眼神透得我浑身寒冷。 “你欠我两条命!”我伸出一个手指头,“一条那年凤岐山下,一条是两个月前。你欠我的必须还。” 越说越激动,不知不觉中,已经离他这么近了。 他挥手,盯着我吩咐道:“关起来,好生看管,没我手谕,不得探视。” “你说会放了他们。”我走上台阶,喊道:“怎么可以……” 话还没说完,长袍纷叠,他起身,目光森冷,“朕答应了饶他们性命。 第270章 谁比谁更无耻?2 他抬起的双眸,清晰异常,一连扫过盘中另外两杯酒,冲着无双笑了笑。那笑容干净美好的不忍打破。 无双摇着他的身体,“书呆子,你真的呆了么?赶紧给我吐出来。”我从没见过无双这样失态过,饶是被我气了也不曾这般。 圆润的脸上已便是苦情,眸子也暗淡了下来,她一遍又一遍的摇着书呆子,“你给我吐出来听到没有,我不要你这样,不要你这样……” 宫中的毒药来的是那么快,摇晃间,书呆子的唇角已溢出暗红色鲜血,粘稠的低落在青色儒衫上。他被无双摇得东摇西晃,倒在地上,碰撞间吐出大口的鲜血。 “荆君浩,你给我起来,不许死……你给我起来。”无双无力的手掌落在荆君浩渐冷的身上。 被季慕白拉住,“你别摇了,没用的……” 地上的荆君浩,眯眼笑着看向无双,满是幸福。我仿佛看见了那日为我倒下的季玉人。心口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在狭窄的胸腔内翻腾。 愿时光重来,你我还在…… 无双伏在已经无法动弹的书呆子身上,痛哭不已。 曾经有那么个傍晚,满是雪花的路间问我,他慎重的问我,“怎样才能快乐呢?” 我爬过去用袖口擦拭着荆君浩嘴角的血渍,画着他微笑的唇角,“你现在知道什么是快乐了?” 他半合的眼幕,慢慢存下。抓着无双的手,拖了下来。他走了,他走时很满足,为一个人牺牲,便是他的快乐。 在他有限的生命里,为爱奉献了一生。 那个熨热的夏天,无双一个不经意,笑容就成了他的整个世界。 那个夏天,青衣少年,满目羞射的说:“小姐,在下并非孟浪……只是方才刚行至这墙下,就,就,就……” 他说,“若是有碍姑娘清……清誉,在下……在下愿负全责。 他说,“我想我大约是喜欢上她了” 他说,“我最强烈三次心跳,分别发生在课堂被老夫子点名、下楼梯一脚踩空、和方才……你对我微笑……的时候。” 无双姑娘,一个不经意,你的笑容成就了他的全世界。 果然翻墙捡到的缘分不是好缘分,有一个好的开始,却没有一个众人看好的结局。 “陛下,前朝皇帝如何处置?”他身边近士,低声询道。 话音落,我只觉高坐上有沉沉杀气。 我警觉着起身,向他近了两步,说道:“你说过会放了他。” 背光下的他,阴鸷的眼神透得我浑身寒冷。 “你欠我两条命!”我伸出一个手指头,“一条那年凤岐山下,一条是两个月前。你欠我的必须还。” 越说越激动,不知不觉中,已经离他这么近了。 他挥手,盯着我吩咐道:“关起来,好生看管,没我手谕,不得探视。” “你说会放了他们。”我走上台阶,喊道:“怎么可以……” 话还没说完,长袍纷叠,他起身,目光森冷,“朕答应了饶他们性命。 第271章 谁比谁更无耻?3 黄依依也走过来,宽慰道:“看着这人脾气挺坏的,难怪你会喜欢季侯爷,不喜欢他。” 季玉人披挂上阵时已经是定国侯了,叫他侯爷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 小三剑柄一挥,将我二人隔开,“姓季的算什么东西,阿雪从小就喜欢陛下,姓季的怎么争得过。” 我低下头,眼睛有些酸涩。 小三凑过来,“阿雪,你不会真喜欢那傻子吧?我告诉你你别玩儿火。”说完他手一挥,在人群中点了一番,“你、你、还有你,全部带走。” 话音落我便看见九娘、黄依依、微生宏朗身后纷纷站了两兵士。 “小三子,你要闹什么?”我问。 他摸摸鼻尖儿,耸肩道:“陛下吩咐的,你去问他。” 枝桠蝉鸣,小风松香。舍后莲花摇曳,一滴透亮水珠儿压过纹理柔顺的花瓣儿,落在翠绿的荷叶上,滚进叶心,来回打了几个转儿,稳稳被拖住。 我就像这滴水,无论怎么转儿,最终都在他手里。 乾华殿这个地方我不曾到过,倒是没少听说过。那年还在纠结颜扶雪的人生是怎样时,偶过书房,总免不了听到爹念叨着,乾华殿如何、如何。 今日我见之,也不过是同乾元殿一样,做了书房。正堂上方金龙盘出的宝座,需要上行几阶,空无一人,一左一右分别有一进。 入宫之初,众人便被其他小官儿引去,内官匆匆与我拘了一礼,便领着我上了小轿。 轿中闷热,好在轿夫脚程快又稳,偶有风进来,一时倒也没绝太难受。偶有宫人见轿,纷纷退至路边叩礼。 不多时,引路宫人便叫停了轿子。一路带我走到殿前,挑了小帘,躬身引我入内,便退了去。 冯人多奢靡,这乾华殿便华丽了许多,角落里置放着鹤形烛台,通体银亮,偶有淬着珠玉宝石。远比乾元殿奢华了许多。这样王室,今日不败、明日也要败。只是阿玉你为何看不懂呢? 此时室内便有宫人回报,道:“颜姑娘到。” 都说冯人腐朽,我看是迂腐。这节骨眼儿上的礼节,还一道道的这么周全。难怪冯人常说,国法可废、礼不可废。 我便朝着这唱名儿的声音走过去。 大小颜色一样的珍珠串起来的帘子,挑动间折射出柔和的光晕。方才的报,似乎并未惊动内室之人。 面色惨白的男子,呆坐在桌前,他膝上扶着名只着宫中常服的女子。 窗棱下分割出的光束漏了进来,在我眼底生出晕染的光斑,色彩鲜艳。 男子从光晕里收回目光,看着我。 他膝上的女子并未觉察到我的到来。闭着眼,与他絮叨着,“季慕白,你说你好好的看桃花就看桃花,何苦招惹了我。” 他低头,轻抚女子后背,苦笑道:“到底是谁招惹了谁。” 膝间女子,换了个舒服的枕姿,脚边厚叠叠的石榴裙尽数跌落,展了一地,“浑然不是我招惹了你。”女子咂吧下嘴 第272章 谁比谁更无耻?4 黄依依也走过来,宽慰道:“看着这人脾气挺坏的,难怪你会喜欢季侯爷,不喜欢他。” 季玉人披挂上阵时已经是定国侯了,叫他侯爷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 小三剑柄一挥,将我二人隔开,“姓季的算什么东西,阿雪从小就喜欢陛下,姓季的怎么争得过。” 我低下头,眼睛有些酸涩。 小三凑过来,“阿雪,你不会真喜欢那傻子吧?我告诉你你别玩儿火。”说完他手一挥,在人群中点了一番,“你、你、还有你,全部带走。” 话音落我便看见九娘、黄依依、微生宏朗身后纷纷站了两兵士。 “小三子,你要闹什么?”我问。 他摸摸鼻尖儿,耸肩道:“陛下吩咐的,你去问他。” 枝桠蝉鸣,小风松香。舍后莲花摇曳,一滴透亮水珠儿压过纹理柔顺的花瓣儿,落在翠绿的荷叶上,滚进叶心,来回打了几个转儿,稳稳被拖住。 我就像这滴水,无论怎么转儿,最终都在他手里。 乾华殿这个地方我不曾到过,倒是没少听说过。那年还在纠结颜扶雪的人生是怎样时,偶过书房,总免不了听到爹念叨着,乾华殿如何、如何。 今日我见之,也不过是同乾元殿一样,做了书房。正堂上方金龙盘出的宝座,需要上行几阶,空无一人,一左一右分别有一进。 入宫之初,众人便被其他小官儿引去,内官匆匆与我拘了一礼,便领着我上了小轿。 轿中闷热,好在轿夫脚程快又稳,偶有风进来,一时倒也没绝太难受。偶有宫人见轿,纷纷退至路边叩礼。 不多时,引路宫人便叫停了轿子。一路带我走到殿前,挑了小帘,躬身引我入内,便退了去。 冯人多奢靡,这乾华殿便华丽了许多,角落里置放着鹤形烛台,通体银亮,偶有淬着珠玉宝石。远比乾元殿奢华了许多。这样王室,今日不败、明日也要败。只是阿玉你为何看不懂呢? 此时室内便有宫人回报,道:“颜姑娘到。” 都说冯人腐朽,我看是迂腐。这节骨眼儿上的礼节,还一道道的这么周全。难怪冯人常说,国法可废、礼不可废。 我便朝着这唱名儿的声音走过去。 大小颜色一样的珍珠串起来的帘子,挑动间折射出柔和的光晕。方才的报,似乎并未惊动内室之人。 面色惨白的男子,呆坐在桌前,他膝上扶着名只着宫中常服的女子。 窗棱下分割出的光束漏了进来,在我眼底生出晕染的光斑,色彩鲜艳。 男子从光晕里收回目光,看着我。 他膝上的女子并未觉察到我的到来。闭着眼,与他絮叨着,“季慕白,你说你好好的看桃花就看桃花,何苦招惹了我。” 他低头,轻抚女子后背,苦笑道:“到底是谁招惹了谁。” 膝间女子,换了个舒服的枕姿,脚边厚叠叠的石榴裙尽数跌落,展了一地,“浑然不是我招惹了你。”女子咂吧下嘴 第273章 他根本没病吧1 这般算来,他去过医馆二人病重这不过是季慕白与无双遁逃的第一步,既然已经实施心下倒也欢喜起来。 “谢谢。”皇后娘娘生硬的两个字,丢得不前不后,一时听不明白。 她转出身,“谢谢你让他醒来,让他好起来。” 我撅嘴,“他根本没病吧,”见她脸色不太好看,捶捶酸软的大腿,又道:“也许只是太累了多睡了会。” 直到午后我去太医署探望无双。无意中得知他不是没病,是真的病得很重,本以为会很艰难的作业,今日请脉居然奇迹般好了七七八八,余下的便是调养之道。 一时之间太医府上上下下一片喜庆,上上下下比过年了还开心,气氛一时活跃了起来。 无双趴在窗前,看着院落里哼着小调儿晒着药草的医童……一只不肯飞走的布谷鸟从檐角掠过。 在廊下等候不多时,身披九尾霞衣的皇后便独自前来,我晃着手中翠玉色小酒盅,笑道:“缠梦。” 她也会意。 约她前来,不为别的,只是需要一个他的人来做见证。 这一次我又把事情估量的太简单了,不过是一扬脖子的事,真到了跟前儿却发现事情远没想想中简单。 只因这季慕白他也是死读书、读死书的书呆子。 这骨子别扭劲儿还真有点像那荆君浩。 明明每日都饮酒,如今让他引了缠梦确是一副宁死不从的样子,念着那些据说是文人志士以表忠心的句子。 无双也不肯难为他,只叨念着,“不喝便不喝吧,他不愿走,我留下来陪她便是。” 这哪里是无双会说的话,她的性格泼辣爽利不逊于九娘,如今倒纠结起来。 或许是我实在太想送他们走了,听着他念叨着那句“我辈能人志士皆为黄土,岂可容我等苟且,”气便不打一处来,挥掌简便给了他一耳光。 我揪住他的领子说道:“不可苟活,你都是咬舌自尽啊,何苦拖累了无双!” 他粲然一笑,“我若是死了,无双也不会活。” 恨恨的丢开他,“明知如此,所以你必须喝下它。然后带着无双好好的活……” 他还想说什么,便窜出的小三一掌劈晕,咋胡道:“猪脑子,你可以点穴、灌他,或者我这样打晕了灌他,反正灌他就对了还和他废什么话。” 无双张牙舞爪的要过来与打晕她夫君的人理论,小三轻轻闪过,点住无双的穴道,冲我示意,“赶紧灌啊。” 我这才回过神来,整整灌下一盅缠梦,才敢放下他。 走过无双面前,替她擦拭眼角的泪水,“我欠荆君浩一条命,他不想你有事,你不想他有事,我只能如此。曾经听过一句话,上天给了每个人重新开始的机会,那便是明天……”我指指了倒在床上的他,“明日起他便不是季慕白,你也不是无双,你们不过一对比寻常夫妻长得好看点,比寻常夫妻更恩爱一点的寻常夫妻。” 也许是被我说的动容,无双渐渐平复下来,“你说的没错,明日起我们便是一对寻常夫妻。” 第274章 无双也不肯难为他 这般算来,他去过医馆二人病重这不过是季慕白与无双遁逃的第一步,既然已经实施心下倒也欢喜起来。 “谢谢。”皇后娘娘生硬的两个字,丢得不前不后,一时听不明白。 她转出身,“谢谢你让他醒来,让他好起来。” 我撅嘴,“他根本没病吧,”见她脸色不太好看,捶捶酸软的大腿,又道:“也许只是太累了多睡了会。” 直到午后我去太医署探望无双。无意中得知他不是没病,是真的病得很重,本以为会很艰难的作业,今日请脉居然奇迹般好了七七八八,余下的便是调养之道。 一时之间太医府上上下下一片喜庆,上上下下比过年了还开心,气氛一时活跃了起来。 无双趴在窗前,看着院落里哼着小调儿晒着药草的医童……一只不肯飞走的布谷鸟从檐角掠过。 在廊下等候不多时,身披九尾霞衣的皇后便独自前来,我晃着手中翠玉色小酒盅,笑道:“缠梦。” 她也会意。 约她前来,不为别的,只是需要一个他的人来做见证。 这一次我又把事情估量的太简单了,不过是一扬脖子的事,真到了跟前儿却发现事情远没想想中简单。 只因这季慕白他也是死读书、读死书的书呆子。 这骨子别扭劲儿还真有点像那荆君浩。 明明每日都饮酒,如今让他引了缠梦确是一副宁死不从的样子,念着那些据说是文人志士以表忠心的句子。 无双也不肯难为他,只叨念着,“不喝便不喝吧,他不愿走,我留下来陪她便是。” 这哪里是无双会说的话,她的性格泼辣爽利不逊于九娘,如今倒纠结起来。 或许是我实在太想送他们走了,听着他念叨着那句“我辈能人志士皆为黄土,岂可容我等苟且,”气便不打一处来,挥掌简便给了他一耳光。 我揪住他的领子说道:“不可苟活,你都是咬舌自尽啊,何苦拖累了无双!” 他粲然一笑,“我若是死了,无双也不会活。” 恨恨的丢开他,“明知如此,所以你必须喝下它。然后带着无双好好的活……” 他还想说什么,便窜出的小三一掌劈晕,咋胡道:“猪脑子,你可以点穴、灌他,或者我这样打晕了灌他,反正灌他就对了还和他废什么话。” 无双张牙舞爪的要过来与打晕她夫君的人理论,小三轻轻闪过,点住无双的穴道,冲我示意,“赶紧灌啊。” 我这才回过神来,整整灌下一盅缠梦,才敢放下他。 走过无双面前,替她擦拭眼角的泪水,“我欠荆君浩一条命,他不想你有事,你不想他有事,我只能如此。曾经听过一句话,上天给了每个人重新开始的机会,那便是明天……”我指指了倒在床上的他,“明日起他便不是季慕白,你也不是无双,你们不过一对比寻常夫妻长得好看点,比寻常夫妻更恩爱一点的寻常夫妻。” 也许是被我说的动容,无双渐渐平复下来,“你说的没错,明日起我们便是一对寻常夫妻。” 第275章 不可苟活 这般算来,他去过医馆二人病重这不过是季慕白与无双遁逃的第一步,既然已经实施心下倒也欢喜起来。 “谢谢。”皇后娘娘生硬的两个字,丢得不前不后,一时听不明白。 她转出身,“谢谢你让他醒来,让他好起来。” 我撅嘴,“他根本没病把,”见她脸色不太好看,捶捶酸软的大腿,又道:“也许只是太累了多睡了会。” 直到午后我去太医署探望无双。无意中得知他不是没病,是真的病得很重,本以为会很艰难的作业,今日请脉居然奇迹般好了七七八八,余下的便是调养之道。 一时之间太医府上上下下一片喜庆,上上下下比过年了还开心,气氛一时活跃了起来。 无双趴在窗前,看着院落里哼着小调儿晒着药草的医童……一只不肯飞走的布谷鸟从檐角掠过。 在廊下等候不多时,身披九尾霞衣的皇后便独自前来,我晃着手中翠玉色小酒盅,笑道:“缠梦。” 她也会意。 约她前来,不为别的,只是需要一个他的人来做见证。 这一次我又把事情估量的太简单了,不过是一扬脖子的事,真到了跟前儿却发现事情远没想想中简单。 只因这季慕白他也是死读书、读死书的书呆子。 这骨子别扭劲儿还真有点像那荆君浩。 明明每日都饮酒,如今让他引了缠梦确是一副宁死不从的样子,念着那些据说是文人志士以表忠心的句子。 无双也不肯难为他,只叨念着,“不喝便不喝吧,他不愿走,我留下来陪她便是。” 这哪里是无双会说的话,她的性格泼辣爽利不逊于九娘,如今倒纠结起来。 或许是我实在太想送他们走了,听着他念叨着那句“我辈能人志士皆为黄土,岂可容我等苟且,”气便不打一处来,挥掌简便给了他一耳光。 我揪住他的领子说道:“不可苟活,你都是咬舌自尽啊,何苦拖累了无双!” 他粲然一笑,“我若是死了,无双也不会活。” 恨恨的丢开他,“明知如此,所以你必须喝下它。然后带着无双好好的活……” 他还想说什么,便窜出的小三一掌劈晕,咋胡道:“猪脑子,你可以点穴、灌他,或者我这样打晕了灌他,反正灌他就对了还和他废什么话。” 无双张牙舞爪的要过来与打晕她夫君的人理论,小三轻轻闪过,点住无双的穴道,冲我示意,“赶紧灌啊。” 我这才回过神来,整整灌下一盅缠梦,才敢放下他。 走过无双面前,替她擦拭眼角的泪水,“我欠荆君浩一条命,他不想你有事,你不想他有事,我只能如此。曾经听过一句话,上天给了每个人重新开始的机会,那便是明天……”我指指了倒在床上的他,“明日起他便不是季慕白,你也不是无双,你们不过一对比寻常夫妻长得好看点,比寻常夫妻更恩爱一点的寻常夫妻。” 也许是被我 第276章 我若死了 这般算来,他去过医馆二人病重这不过是季慕白与无双遁逃的第一步,既然已经实施心下倒也欢喜起来。 “谢谢。”皇后娘娘生硬的两个字,丢得不前不后,一时听不明白。 她转出身,“谢谢你让他醒来,让他好起来。” 我撅嘴,“他根本没病把,”见她脸色不太好看,捶捶酸软的大腿,又道:“也许只是太累了多睡了会。” 直到午后我去太医署探望无双。无意中得知他不是没病,是真的病得很重,本以为会很艰难的作业,今日请脉居然奇迹般好了七七八八,余下的便是调养之道。 一时之间太医府上上下下一片喜庆,上上下下比过年了还开心,气氛一时活跃了起来。 无双趴在窗前,看着院落里哼着小调儿晒着药草的医童……一只不肯飞走的布谷鸟从檐角掠过。 在廊下等候不多时,身披九尾霞衣的皇后便独自前来,我晃着手中翠玉色小酒盅,笑道:“缠梦。” 她也会意。 约她前来,不为别的,只是需要一个他的人来做见证。 这一次我又把事情估量的太简单了,不过是一扬脖子的事,真到了跟前儿却发现事情远没想想中简单。 只因这季慕白他也是死读书、读死书的书呆子。 这骨子别扭劲儿还真有点像那荆君浩。 明明每日都饮酒,如今让他引了缠梦确是一副宁死不从的样子,念着那些据说是文人志士以表忠心的句子。 无双也不肯难为他,只叨念着,“不喝便不喝吧,他不愿走,我留下来陪她便是。” 这哪里是无双会说的话,她的性格泼辣爽利不逊于九娘,如今倒纠结起来。 或许是我实在太想送他们走了,听着他念叨着那句“我辈能人志士皆为黄土,岂可容我等苟且,”气便不打一处来,挥掌简便给了他一耳光。 我揪住他的领子说道:“不可苟活,你都是咬舌自尽啊,何苦拖累了无双!” 他粲然一笑,“我若是死了,无双也不会活。” 恨恨的丢开他,“明知如此,所以你必须喝下它。然后带着无双好好的活……” 他还想说什么,便窜出的小三一掌劈晕,咋胡道:“猪脑子,你可以点穴、灌他,或者我这样打晕了灌他,反正灌他就对了还和他废什么话。” 无双张牙舞爪的要过来与打晕她夫君的人理论,小三轻轻闪过,点住无双的穴道,冲我示意,“赶紧灌啊。” 我这才回过神来,整整灌下一盅缠梦,才敢放下他。 走过无双面前,替她擦拭眼角的泪水,“我欠荆君浩一条命,他不想你有事,你不想他有事,我只能如此。曾经听过一句话,上天给了每个人重新开始的机会,那便是明天……”我指指了倒在床上的他,“明日起他便不是季慕白,你也不是无双,你们不过一对比寻常夫妻长得好看点,比寻常夫妻更恩爱一点的寻常夫妻。” 也许是被我 第277章 我若死了2 这般算来,他去过医馆二人病重这不过是季慕白与无双遁逃的第一步,既然已经实施心下倒也欢喜起来。 “谢谢。”皇后娘娘生硬的两个字,丢得不前不后,一时听不明白。 她转出身,“谢谢你让他醒来,让他好起来。” 我撅嘴,“他根本没病把,”见她脸色不太好看,捶捶酸软的大腿,又道:“也许只是太累了多睡了会。” 直到午后我去太医署探望无双。无意中得知他不是没病,是真的病得很重,本以为会很艰难的作业,今日请脉居然奇迹般好了七七八八,余下的便是调养之道。 一时之间太医府上上下下一片喜庆,上上下下比过年了还开心,气氛一时活跃了起来。 无双趴在窗前,看着院落里哼着小调儿晒着药草的医童……一只不肯飞走的布谷鸟从檐角掠过。 在廊下等候不多时,身披九尾霞衣的皇后便独自前来,我晃着手中翠玉色小酒盅,笑道:“缠梦。” 她也会意。 约她前来,不为别的,只是需要一个他的人来做见证。 这一次我又把事情估量的太简单了,不过是一扬脖子的事,真到了跟前儿却发现事情远没想想中简单。 只因这季慕白他也是死读书、读死书的书呆子。 这骨子别扭劲儿还真有点像那荆君浩。 明明每日都饮酒,如今让他引了缠梦确是一副宁死不从的样子,念着那些据说是文人志士以表忠心的句子。 无双也不肯难为他,只叨念着,“不喝便不喝吧,他不愿走,我留下来陪她便是。” 这哪里是无双会说的话,她的性格泼辣爽利不逊于九娘,如今倒纠结起来。 或许是我实在太想送他们走了,听着他念叨着那句“我辈能人志士皆为黄土,岂可容我等苟且,”气便不打一处来,挥掌简便给了他一耳光。 我揪住他的领子说道:“不可苟活,你都是咬舌自尽啊,何苦拖累了无双!” 他粲然一笑,“我若是死了,无双也不会活。” 恨恨的丢开他,“明知如此,所以你必须喝下它。然后带着无双好好的活……” 他还想说什么,便窜出的小三一掌劈晕,咋胡道:“猪脑子,你可以点穴、灌他,或者我这样打晕了灌他,反正灌他就对了还和他废什么话。” 无双张牙舞爪的要过来与打晕她夫君的人理论,小三轻轻闪过,点住无双的穴道,冲我示意,“赶紧灌啊。” 我这才回过神来,整整灌下一盅缠梦,才敢放下他。 走过无双面前,替她擦拭眼角的泪水,“我欠荆君浩一条命,他不想你有事,你不想他有事,我只能如此。曾经听过一句话,上天给了每个人重新开始的机会,那便是明天……”我指指了倒在床上的他,“明日起他便不是季慕白,你也不是无双,你们不过一对比寻常夫妻长得好看点,比寻常夫妻更恩爱一点的寻常夫妻。” 也许是被我 第278章 我若死了3 这般算来,他去过医馆二人病重这不过是季慕白与无双遁逃的第一步,既然已经实施心下倒也欢喜起来。 “谢谢。”皇后娘娘生硬的两个字,丢得不前不后,一时听不明白。 她转出身,“谢谢你让他醒来,让他好起来。” 我撅嘴,“他根本没病把,”见她脸色不太好看,捶捶酸软的大腿,又道:“也许只是太累了多睡了会。” 直到午后我去太医署探望无双。无意中得知他不是没病,是真的病得很重,本以为会很艰难的作业,今日请脉居然奇迹般好了七七八八,余下的便是调养之道。 一时之间太医府上上下下一片喜庆,上上下下比过年了还开心,气氛一时活跃了起来。 无双趴在窗前,看着院落里哼着小调儿晒着药草的医童……一只不肯飞走的布谷鸟从檐角掠过。 在廊下等候不多时,身披九尾霞衣的皇后便独自前来,我晃着手中翠玉色小酒盅,笑道:“缠梦。” 她也会意。 约她前来,不为别的,只是需要一个他的人来做见证。 这一次我又把事情估量的太简单了,不过是一扬脖子的事,真到了跟前儿却发现事情远没想想中简单。 只因这季慕白他也是死读书、读死书的书呆子。 这骨子别扭劲儿还真有点像那荆君浩。 明明每日都饮酒,如今让他引了缠梦确是一副宁死不从的样子,念着那些据说是文人志士以表忠心的句子。 无双也不肯难为他,只叨念着,“不喝便不喝吧,他不愿走,我留下来陪她便是。” 这哪里是无双会说的话,她的性格泼辣爽利不逊于九娘,如今倒纠结起来。 或许是我实在太想送他们走了,听着他念叨着那句“我辈能人志士皆为黄土,岂可容我等苟且,”气便不打一处来,挥掌简便给了他一耳光。 我揪住他的领子说道:“不可苟活,你都是咬舌自尽啊,何苦拖累了无双!” 他粲然一笑,“我若是死了,无双也不会活。” 恨恨的丢开他,“明知如此,所以你必须喝下它。然后带着无双好好的活……” 他还想说什么,便窜出的小三一掌劈晕,咋胡道:“猪脑子,你可以点穴、灌他,或者我这样打晕了灌他,反正灌他就对了还和他废什么话。” 无双张牙舞爪的要过来与打晕她夫君的人理论,小三轻轻闪过,点住无双的穴道,冲我示意,“赶紧灌啊。” 我这才回过神来,整整灌下一盅缠梦,才敢放下他。 走过无双面前,替她擦拭眼角的泪水,“我欠荆君浩一条命,他不想你有事,你不想他有事,我只能如此。曾经听过一句话,上天给了每个人重新开始的机会,那便是明天……”我指指了倒在床上的他,“明日起他便不是季慕白,你也不是无双,你们不过一对比寻常夫妻长得好看点,比寻常夫妻更恩爱一点的寻常夫妻。” 也许是被我 第279章 不是因为我把你放下了 我摇头,坚定道:“肯定可以。” 他语气里又让了一步,“就算你可以生下来可能养不活,养活了也极有可能带伤残……” 这一刻我依然是咬牙点头,“伤残又如何,肯定能养大的。” 他目光里满是心疼,“或许我们有个更好的办法,比如你先养伤……” 我摇头,神色有些怅惘,“他也是你的孩子……” 他目露凄色,嘴唇紧抿,不难看出他也忍着巨大的痛苦,露在外的手已经圈成一个拳头,“我更在乎你是否活着。” 我扭过头,眼泪止不住的留下来,摇头,“我不会同意。” 他终于凄惶松口,“好。” 最后的夜晚他抱着我,我枕在他怀。 他说,你曾经是我最想要的,但你似乎从来都不需要我。正因为这样,我决定放弃你。 他说,放你走,不是因为我把你放下了,把感情放下了,不是因为突然就舍得了,而是因为期限到了,这段时间我爱过你、恨过你、伤过你,任性够了,对待你也理智多了,也就知道这一页该翻过去了。 他说,我放你走,是有个人跟我说,假如你想要一件东西,就放她走。她若能回来找你,就永远属于你;她若不回来,那根本就不是你的。 他说,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爱过你,只知道眼泪是真的,心酸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也是真的。 他最后说,我不后悔爱过你。 我只是躲在他臂弯下,回应,我也是。 那一夜,我不知哭倒多少泪水,十多年的记忆脑海里不停翻腾。 季玉笙到底是个半吊子先生,他说我死不了,却没说我会这么惨。我有些困顿的缩在烟花酒肆柜台后,听着小桃一遍又一遍给我将街边趣闻。 和九娘呆久了,心底到底有些骄傲与倔强,他说不留我,第二日便离开了。 经过满是灰尘的烟花酒肆时,停下了脚步。 这一停又是月余。 这一个月里他与她回到了本来属于他们的地方,朝堂在职官员过完年便会举家迁移至新都。 以后这冯都会不慢慢被人遗忘,再被人谈起时,只会叫他翼城。 它可能也不再繁华。 趁着今日过年热闹,我扶了扶腰,哄着小桃关了店门,与我走在街头。 好好的再去体味这繁华的都城。 过完年、也许太还在,我便没了。 我们绕到乌衣巷,那片焦黑的土地上筑起了新房,修饰好看有奢华,与这乌衣巷其他房显得格格不入。 凭着记忆找到花婆婆家,门口落着大大的一把锁,热情的邻居说花婆婆的女儿将她接走了。 我点头这样也好。 我们来到那个出墙的桃花院子前,闫惮听着一树桃花下提笔记录着我的一切。 忽然我警觉到什么,试着喊了声“闫惮”,四周杳无回音,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应该还在。 我们绕到石板桥上,想着九娘说过,曾有个公子站在这里,撑了把油纸伞走进了她的生活。 第280章 酒楼穿肠过 我们绕道季玉笙的府邸,门口只有个满脸褶子的老头坐在门口抽着旱烟,背后偌大的院子显得空旷的吓人。 今日兴致好,索性顾了辆车走得远了些,我们去到那个放纸鸢的郊外,逛到那个水雾缭绕的水畔、还有桃花开得正旺的南郊桃园。 老头躲在室内享受着好酒好菜的与人对酌,见我过来,远远便招呼我进去坐坐。 正好我腿脚也累了些,便扶着腰走了过去。 推开另外半扇虚掩的门,便看到那个骗过我钱财的老和尚合适手掌与我一礼。 我忍不住置啜道:“大师除了骗财,也骗吃、骗喝么?都从北边穿城骗到南边来了。” 大师闭目合十,笑得眉目都像极画中佛陀。 他呼了一声法号,“阿弥陀佛,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 “……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我挑把合适的椅子,坐下,接道。 他合十双手,又是一句“阿弥陀佛,大善。” 老头已经添过两副碗筷说道,指着桌面一色好酒好菜,招呼我吃饭。 这才发现原来和尚身前并无碗筷,他……是来蹭香的?! “为什么坐着不吃?”他们都走了,我越发无聊,如今难得遇到有略微有趣的人,保不住就会想欺负他。 “阿弥陀佛,佛主心中坐。”他念道。 我白了他一眼,不再看他。 老头是个聪明人,我开始明白为什么公子当年能与相谈甚欢。他才哦了改名表现的悄无声息。 因为上次他不曾问我和那公子的事情、这次不问关于我肚子的事情。做人能精明讨喜如他,为何又会清苦独居在这郊外呢? 他无视我的疑惑,只是絮絮叨叨与我解释说道,“人老了腿脚不灵便,说不准哪天躺下了就醒不过来,正巧,这位大师也是爱梅之人,正与他说道植梅手艺。” 他又说,“赶巧儿你也来了,不是喜欢换桃花酿么?我也教了你酿制之法,省的以后喝不到哭鼻子。” 老头说到这里时,神情有些顽皮可爱,根本瞧不出是七十了。 我放下筷子,咂吧嘴道:“你还是交给老和尚吧,回头我要喝就去菩萨面前多磕几个头,追点香油钱赏我几口便是。酿酒太麻烦了,我懒……” 其实我不过是也不知哪天就走掉了,怕还没学会酿酒便倒下。白白诳了他的手艺也不厚道。 老和尚睁开闭合的双眼,起身离开。老头慌忙将包好的青布包交给他,那当中包的便是种花的法门吧。 离开前眉眼笑得眯成一条缝,又唱了一句,“施主,酒楼穿肠过。” 我眯着眼,与老头逗趣道:“这下你放心了,可以放心喝酒了?” 方才我见一想爱饮酒的老头每次都是小口小口浅引几杯,这下老和尚一走,他也大方起来,将我身前未曾动过的酒杯收了回去。 自己衔壶啜饮起来。 我咬着炒的嘎嘣脆响的花生米,笑他,小气。 他嫌弃我烦闹,索性提着壶背着我喝了够。 第281章 疼痛腹中堕,真善心中留 本是香甜的花生米,进了我胃中引来一阵强过一阵的恶心,急忙起身告辞。 老头倒也还是不拘礼节之人,甩甩手示意,你走吧。 从梅园出来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小桃将车费加了三四倍,驱车人才肯在留下等我们,不然这天一黑,还真没法回去。 车夫说驾着马车艰难的行在夜里,左边是流水,右边是密林。 行不过三四里,车夫突然喊道,“失火了?” 我与小桃连忙探头出去,前方黑茫茫一片哪里有起火样子。 车夫往车后一指。大片的火光便将那半边天的黑暗全部吞噬了。 掉头赶去时,茅草屋已经烧去了大半。 火光熊熊,如最凶的恶鬼,贪婪的吞噬的黑夜,撕咬咀嚼着腹中草屋。 肚子随之绞痛,又下沉的迹象。 那个本来已经走到了和尚,正一身袈裟不顾土地泥泞,坐在屋前一遍又一遍的敲着《大悲咒》。 和尚说,他喝醉了风吹倒了烛台在干柴边,才起的火。 和尚说,水边风大,第二股风吹过来时,茅草屋便烧去了大半。 和尚说,我来到此时,已经无法救了。 他做在屋前,念咒超度。那些嚣张的火焰,瞬间便小了些,火光前他,倒是周身度满了金光。 这一刻我信他是一个得道高僧。 一道彩光划破了长空的另一角,接着更多、更多的彩色光点割裂了夜空,它们啾啾声中,冲上天,又用最美丽的姿态散开消失,留在人们记忆里都是最美的身影。 老头便是这般人…… 火腾腾升起数丈,非要叫这一切都烧尽不可,身旁十里桃园纷纷落下,像花雨?更像是哭泣,它们在挽留这个可爱的老头,可是老头在火光中睡得那么安详。 和尚说,他也算在温暖中死去。 他的宽慰让我有些想笑有笑不出。 身后是此起彼伏的烟花声,眼前是烈焰腾腾的大火,天际会飘下许多花雨…… 绚烂、温暖、又极致梦幻的一夜。 只是我的肚子越来越痛,从最初的坠痛,变成似乎有什么力量蛮横要将我府中的他扯一样。 小桃堪堪将我伏上马车,便警觉,我翠绿裙衫上落满血渍。 今夜,你也要离开我么? 老和尚撵着佛祖,走到我跟前,一遍又一遍的念叨“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 就在剧痛的刹那,我似乎明白了老和尚这句话的意义。 他其实是在说——疼痛腹中堕,真善心中留。 摸着身下温润湿热的裙衫,心中有什么便也放下了。 老和尚说万事是缘分,他走,是我们没缘分。 那好吧,我还是要感谢你陪伴了我许久,在我阴霾的人生里带了更多希望。 大年初一在孩童们的炮竹声里醒来,我躺在床间腹中疼痛难忍。那个被留下来的山羊胡子的老医官,撵着胡须,开出一方药单,吩咐了小童抓药,自己则一遍又一遍的听诊。 他的眉头皱起又松开皱起又松开,生怕哪一下眉头小心拧巴解不开了。 第282章 每件事情的结果必然都是好的 “我怎样了?”我看着他揪眉毛揪得难受,打断他的思绪问道。 其实我不关心怎样,人生无非是生与死。 再坏能坏道哪去,左右不过是一个无药可医之人。 他的回答却让有些感觉奇怪。 他说,“姑娘体内的毒已经解了大半,想来是那孩子带走了多半的毒素。如今只需再调养三个月,病体便可康复。” 这话明明是在告诉一个无药可医之人,嘿,你有救了。 可是心里却因为他说,流掉的刚成型的孩子,带走大量毒素,我才会好。总觉得是在用他的命换了我一命。 闭上眼,眼角一滴泪流了下来,心中默念,阿玉是你吗?那个说要尽力护我周全的人。 阿玉,谢谢。阿玉,再见。 哥哥颜扶溪与黄依依挤进来时,拎着大把的补肾药材,还带过来两枚好看的女婢。 我仍然不忘取消大哥,“这么好看的婢子你不要,是怕留在府中嫂嫂吃醋?” 黄依依替我暖了一杯茶,“依依自小学的便是三从四德,夫君若是喜欢全收入府中也好。” 我听得浑身生寒。 她如今低眉顺目有略带几分矜持的样子与他身边的那个好生相似。难怪她能容我,只因他们有着优渥的家庭教育——泯灭自己所追求的,喜欢旁人所赋予的。活在旁人的评价里,活在旁人的唇舌上。 颜扶溪搂住她的肩,“我自是舍不得你受委屈。” 我抿嘴一笑,“他是敢多看别的姑娘一眼,你别揍她。” 她也只是笑不做声。 趁着哥哥去了楼下的间隙,我劝慰她道:“偶尔你也需估计自己的感受,喜欢、不喜欢都要说出来。” 她抬眼看了看我,有疏离、有讽刺,“我这般挺好。难道要学你们这般东奔西走追去一个自我感受,弄得家破人亡、遍体鳞伤。” 她一句话堵得我有口难言。如今我这光景如何还能宽慰别人。罢了、罢了,吹开茶碗上浮起的绿叶,饮下一口。 外间街道上尽是笑闹声,开启了新的一年。 手不自觉的抚在小腹,叹道:“多灾多难的一年总算过去了。” 黄依依接过茶碗,替我掖好被角,“嗯,都过去了。” 我想起很久远的一句话,念道:“每件事情的结果必然都是好的,如果没有变好,便还没到最后。” 我闭目,“你说这算是都过去了么?” 小桃端了碗白粥过来,“小姐还不想过去么?” 我看了她一眼,她笑嘻嘻的递过粥碗。 没有比我更不想回忆去岁那一年,我的朋友、亲人,纷纷你我而去…… 真是最大的报应。 呷了口白粥,醇香可口。 小桃烹制的白粥越来越合我胃口,不禁犹如当年盼着无双遇着个好情郎一样,盼着小桃也能有一个。 被我问起可有中意之人时,她便羞涩着跑开。 我与黄依依对视一笑。 大哥颜扶溪走进来时,我正说到,等病好了我想走走的计划。 大哥丢下手中的一包新炒糖栗子,“我陪你。” 第283章 经年悲喜,净如镜,已静 我摇头谢绝。 人生的道路上,有些事只能自己面对,我很想依赖,但我必须坚强。 不能再没头没脑的拖累大家。 无双还没的走的前夜,季慕白还醉在缠梦里时,她拉着我的手,说了好些话…… 无双说,我们大抵会爱上两种人,一种治好了我们的病,一种让我们病入膏肓。 无双说,有些人,一旦遇见,便一眼万年;有些心动,一旦开始,便覆水难收;有些情,一旦眷恋,便海枯石烂;有些缘分,一旦交织,便在劫难逃。 寂然有注定、有再接难逃,无论遇到季玉笙还是宫飞鸾,这都是命。 无双说,世界那么大,你总会遇见一个对的人,让你放下所有愤怒和不安。 无双说,做一个简单的人,看得清世间繁杂却不在心中留下痕迹。 无双说,一个成熟的人往往发觉可以责怪的人越来越少,人人都有他的难处。 九娘走后,无双似乎也成了能给我讲述人生大道的人。 她的每一句都让我有一种幡然彻悟的感觉,为什么她们都能明白了,而我却不能明白呢? 那夜无双学着九娘点在我额头,啐道:“因为你脑子叫箭给射了。” 我这是摇头。 我说,大约是因为我太习惯了依赖,总不爱去想明白些事情。总以为有人能为我解决一切,如今才知道路那么长,总有需要自己独自行走的时候,那些行走中的困难会需要我独自面对。 那夜无双笑的很灿烂,唯独一次夸我,虽然夸的不是那么好听。 她说,呀,你脑门上的那根箭头拔出来了? 我…… 哥哥到底还是不放心。 我拿出微生宏朗说过的那句话说道: 我活在世上,无非是想明白些道理,遇见些有趣的事情。倘能如我所愿,我的一生就算成功。 指着他的鼻尖笑道,你拖是跟着我,有趣儿的事情全跑你身边去了,我还怎么成功。 他吸吸鼻子,满是委屈,我哪有。 我笑道,有,吃个烤红薯都能被你笑那么久。 他剥板栗的手一抖,满眼惊喜,“你都想起来了?” 我点头。 他忍不住心中惊喜,搂着我大笑大跳,“我的妹妹回来,这下真回来了。” 小桃与黄依依忙兴奋过头他拦下,“小心惊了风。” 他这才羞涩的放下我。 是啊,我回来了,可是我弄丢了好些快乐才回来,一路走的颇为艰难。 那个总是滑脚的季玉人、温润如玉帝师微生宏朗、木讷最爱做的事情就是给无双剥葵花籽儿的荆君浩、还有那个会种很多很多好看桃花的老头、言语不多儒雅又固执的爹、一辈子以我爹为最幸福事的娘……她们都不在了。 短短去岁一年,一个不留神这些人便从我生命里走丢。 还有圆眼睛刀子嘴的无双、美艳的泼辣爽利九娘、居然会绣花了的踏月,她们大约再出现我生命里时也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吧。 想到这里,眼睛里又开始朦胧…… 心中直叹,往事浓淡,色如清,已轻。经年悲喜,净如镜,已静。 第284章 我是来要债的 过年的这几天,坊间人少,索性便关了门主仆围着火炉小坐,讲点有趣儿的笑话,逗乐活跃气氛。 新来的两个小婢子,到底年纪小了些,还是很活泼。 小桃将笑话的本领不错,这几日讲得多了又高涨了几分,不满于单纯的说,而是边说边演了。 她清了请嗓子,衣服隔街老学究的样子,踱着方步,边比划边说道: 提起此人,人人皆晓,处处闻名。他姓差,名不多。你一定见过他,一定听过别人谈起他。 差不多先生的相貌和你和我都差不多。他有一双眼睛,但看的不很清楚;有两只耳朵,但听的不很分明;有鼻子和嘴,但他对于气味和口味都不很讲究。他的脑子也不小,但他的记性却不很精明,他的思想也不很细密。 他常常说:“凡事只要差不多,就好了。何必太精明呢?” 他小的时候,他妈叫他去买红糖,他买了白糖回来。他妈骂他,他摇摇头说:“红糖白糖不是差不多吗?” 后来他在一个钱铺里做伙计;他也会写,也会算,只是总不会精细。十字常常写成千字,千字常常写成十字。掌柜的生气了,常常骂他。他只是笑嘻嘻地赔小心道:“千字比十字只多一小撇,不是差不多吗?” 他一面说,一面慢慢地走回家,心里总不明白为什么火车不肯等他两分钟。 有一天,他忽然得了急病,赶快叫家人去请东街的汪医生。那家人急急忙忙地跑去,一时寻不着东街的汪大夫,却把西街牛医王大夫请来了。差不多先生病在床上,知道寻错了人;但病急了,身上痛苦,心里焦急,等不得了,心里想道:“好在王大夫同汪大夫也差不多,让他试试看罢。”于是这位牛医王大夫走近床前,用医牛的法子给差不多先生治玻不上一点钟,差不多先生就一命呜呼了。 差不多先生差不多要死的时候,一口气断断续续地说道:“活人同死人也差……差……差不多,……凡事只要……差……差……不多……就……好了,……何……何……必……太……太认真呢?“他说完了这句格言,方才绝气了。 他死后,大家都很称赞差不多先生样样事情看得破,想得通;大家都说他一生不肯认真,不肯算帐,不肯计较,真是一位有德行的人。于是大家给他取个死后的法号,叫他做圆通大师。 他的名誉越传越远,越久越大。无数无数的人都学他的榜样。于是人人都成了一个差不多先生。 小桃的笑话逗得我们几个笑得前仰后合。 只是这种笑声,被楼下急促的敲门声所打断。 那个消失很久的无求又回来,还是那副讨打的样子,大大咧咧扛着剑柄便闯进我的酒楼。 作为酒楼的掌柜,难免要招呼一声,伏在楼上客气道:“你是要打尖还是要住店?” 他径直从了酒窖搬出两罐酒,一口气喝完,这才摇晃着脚步打了个酒嗝,上得楼来,“我是来要债的。” 第285章 这债必定是我还不起的呵 他说起“要债”时眼神不停的冲我眨巴眨巴,一点也不凶恶。“你敢说的凶一点么?”我偎在暖被里,取笑他。他摸摸后脑勺,一脸严肃,踉跄了两步,“你还、还是不还?”我嬉笑着,眉眼一转,“当然……不还!”他咬牙,“你……”却没说话,转身咚咚下楼了,转身冲着楼上的我喊道:“承国驸马府里可有更好喝的酒!”新春未过,微雪初霁的街道湿漉漉。他翻身上马,清脆的马掌敲击在青石板路上,越来越远。去岁邀请我去喝酒,年头刚过便催促起来。这顿酒怕是不好喝了,还债与喝酒,怎么会同时大快人心呢?小桃走过来,“真的你还么?”我摇头,“外面风大,不去。”小桃点点头,转身为我开火煮粥。立春刚过,依着规矩,城中贵族已经纷纷装具车马打算移至新都。头一次宽阔的街道开始有了拥挤。街头有人说,承祁边境上已经是重兵沉沉。有人说,承在借道祁境内时,做了好些坏事引民愤了。有人说,承过驸马要继位大统了。有人说,冯祁开战是中了承的挑唆。我放下手中的杯盏,坐在暖炉旁听着各种留言。因着身体大病未愈,这炉火怕是要一直烧到四月吧。小桃已经脱下夹袄,额间冒着细密的汗珠,往炉内添了把炭,“他们说你是红颜祸水。”我拿出一面铜镜,左右端视,“我这算么?”小桃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算祸水,算红颜。”我笑笑,手中的葵花籽壳儿越来越厚,红颜祸水这样的话儿还真是抬举我了。新婢端过一碗新煮好的汤圆,笑盈盈的招呼大家吃起来。看看天光差不多午时了吧,已经是第五天了,山羊胡子老头不见了。不由问道:“最近有见那山羊胡子老头吗?”小桃挑起青帘走了进来,“那门口锁一直挂着,没人。”“这倒是奇怪了,怎么突然就没了?”正说到着,店中便迎来贵客。他从柳絮中走来,月白的袍子在烟雾迷蒙的柳絮显得那么不真实。“哟呵,你位置可比驸马府好,前可临街观市井,后可依窗听花语……”季玉笙一进来便赞道。我索性也不见怪,顶了张略微蜡黄的脸走了下去,扫兴道:“今日喝酒还请自带。”他哈哈一笑,坐下,“哪儿有卖酒的让客人带酒来的。”我耸肩,“生意惨淡,正打算学着临街开个怡红楼、翠红阁之类的……”隔壁卖杂货的胖大婶,耳力忒好了些,我不过随口说说,她已经举着一把刀堵在我店门口道:“你要是敢开那莺莺燕燕的地儿,教坏我相公,看老娘不剁了你!”小桃赶紧招呼另两个婢子将开着的半扇门合上。光线骤然暗淡了下来。“听说你不还债?”他端着身形问道。我咬了一下唇,眉眼一笑,故作轻松道:“这个时候你来找我,这债必定是我还不起的呵。” 第286章 因为,你……绝非善良之辈 他一声惊疑,“哦,你以为我会让你用什么还?” 我将冰凉的指尖交卧,凝眉沉思,“比如你可以要求帮你害他,毕竟我与他的关系你是知道的。” 他点头,“岂止知道,我或许比你更清楚他的心。” 小桃撑好一只烛台,捂过来,另两个婢子一个拿软毯披在我肩上一个提下炉火也搁在脚边,周遭顺势暖和了些。 他见他们都退了去,有才说道:“你对他来说很重要。” 我低头抿着自己的茶碗,“知道自己对一个人很重要,是很开心的事情,可是当你告诉我时,我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烛火后的他,眸子亮光一瞬一瞬,“为何?” “因为,你……绝非善良之辈!”我说。 他哈哈笑了两声,偏头道,“何以见得?” 就是这一偏头像极了季玉人,心头落了一拍,“第一次听说他中毒是因为我时,我便怀疑是阿玉做的手脚,可是他不是那样的人,他宁愿正面战死沙场,也不愿利用我这颗棋子……制药的秘方应该在你手里吧,添一味少一味,只有你有机会,他信任你,对于从你这娶过来的药自然不会上心……而他拿这么多箭伤药,稍微打听下,便知他在冯国内射杀了一名婢子的事情。说不定,这故意暴露他行踪的人就是你。” 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自己也吃了一惊,何时能这般自若的分析问题。 他拍拍手掌,“谁在说颜扶雪笨,我要揍人了,这不是思考的很在理么。” “过誉了。”我冷哼,继续说道:“阿玉信任你,喜欢你,可是终究与你有嫌隙,承军借道承国本就是局,借机囤积大量的兵在祁国境内,攻打冯国不过不是个借口,屯兵是重点。 也许攻打冯国,本就是你们兄弟二人合谋的一出戏,他志要帮太子拿回政权,这样才有了初时入境打得顺分顺水,一旦太后倒台,你们又合演冯强承弱的戏码,你将大量兵线囤积的承边境……只等阿玉弑太子以得天下,二人合围祁,这天下便是你二人的。” 他徐徐点头,赞同了我猜测。 到了这里我不禁提出了疑惑:“可是我想不明白阿玉最后为什么没有这样做?” “他说,他要做一个好人,一个姑娘心中好人的样子。”他捧着小桃新端来的茶杯,又道:“他说,他不能让视他为亲人的你失望……” 似乎有什么猛力将我的灵魂退了出来。 阿玉呵,我竟不知无心一句赞美,尽然会让你若此。 我似乎听到了花开的声音,心中心跳越来越真实。 那些由他相伴的日子,我无数次告诉自己要喜欢他、爱他,却不知在更早以前已经把他视为亲人。 是我走错了路、会错了意,可是你明明知道我不曾爱过,却还如此,这般情深意重,叫我拿什么来还。 看了眼眼前这个与阿玉有几分相似的男子,理理云鬓,头油的香味便趁着热浪散了来。 第287章 看来季姓招牌不太好用呵 季玉笙一辈子都耗在了宏图伟业上,他的心那么大,为此离开了他的家、他的亲人、抛弃了端方的皇后,追着那个残疾承国公主而去。 只因承国公主的陪嫁便是皇位继承权。我不知道是怎么样的父亲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难怪那般端庄的皇后也会心灰意冷,告诉我,女人在男人面前永远排第二。 天下他是势在必得,可是他却不知,面对的对手有多强大。 “你怕输么?”我问的突兀,吐气间烛火随着跳动两下。 “怕呵,所以就来找你了。”他表达的直白。 “嗯,但是就算有我,你也未必会赢。”我坚定的说道。 “总还是要试一试?”他端着茶碗,与我四目相对,眸子里满是坚定。 我举杯,站起身来,招呼小桃为我随意收拾了一番,“你不会让我让跟你走去吧?” 他起身浅浅一笑,“自然不能。” 拍拍手掌,外间进来一佩刀从人,递出一个大木盒。 我故意调笑,缓和气氛,“你不会想把我塞进这木盒子里带走吧?!” 他摸了摸下颌,赞道:“这主意不错。” 打开木盒,一件雪白的大氅盛放在眼前,抖开,柔软的皮毛,栩栩如生的珠花、点缀着夜明珠——这分明是阿玉送的那件。 他拉开店门,“你身子不好、外面风大,你披着吧。” 拉好厚重的大氅,戴上帽子的最后那一刻,我问道:“别为难那些人。” 他是明白人,我一开口便知指的什么。 他用略带遗憾的语气,说道:“一共十六人,我进门前方死十五,一人逃走……你说的晚了些。” 心下有些沉重,逃走的那个人可是闫惮? 立春之日天气都不曾暖和,我忘了栏杆上摆放的鸢尾花、从邻家院子里,探出的一树白。 耳边有听了听远处货郎手摇鼓。隐隐约约仿佛还能听到对街的戏子咿咿呀呀吊嗓的声音。 这一个立春,阳光不算明媚,柳絮飞花街头。 我拉紧大氅低头钻进门口的马车,最后与他说道:“我跟你走不是信你不会伤我,而是信他一定可以赢你。” 他微微笑道:“试试便知。” 达官贵人装载马车拥堵了整城的街道,他似乎并不在乎自己的马车会被认出来,特意在自己车前挂了一块“季”的玉幡。 马上拥挤的街道拥堵的更厉害了,本来排在他后面的马车也抽了空子,非要卡在他前面。 耳边还不时夹杂粗言秽语。 “看来季姓招牌不太好用呵。”我躲在避风的角落取笑他。 他从容的从桌底抽出一壶热茶,分斟出来,递给我。 这又让我想起那个宁愿烫着自己也要护着我安好的人。 他和阿玉,都在尽力为我好。如今我帮着季玉笙算计他到此对不对? “无妨,左右也不急着走。”他这厢与我聊的淡定从容,外间已响起兵器相交之声。 我下意识的以为是小桃追了过来。挑帘而出却见正见一柄银光长剑直直朝胸口刺来。 第288章 别太天真 身后丢出一只杯盏打退了银光,本来我已经有机会避开了,季玉笙偏偏还特意从背后拉了一把,惊呼声中跌进了他怀抱。 一时之间,二人气氛有些暧昧。 兵器交错之中,我仿佛听到有暗骂,“白眼狼。” 他缓缓从车内走出,与人群中打斗的人喊道:“你这样别没伤着我,伤了自己人。” 背对着我战斗的他,突然转头一笑,“她就是只喂不熟的白眼狼,死了也活该。” 这声音,这语气何其熟悉——是小三。 他怎么来了,他怎么和季玉笙生了嫌隙? 他耸耸肩,呵止住众人,“你问他吧。” 仅仅是这一瞬的失神,小三手中的兵器便被人打落,押解上前。 他抬眼的眸子都是火,用哪种很是痛心的眼睛看着我。 “怎么回事。”我问道,“怎么弄得一身都是伤。” 小三抓着我肩膀摇晃起来,“你知不知道,踏月死了?” 他的话甫一出口,心头好不容易被卸下去的大石又压了回来,原来苦难还没结束,一切还在继续。 踏月怎么死了,她不是应该在骊山守着留香么? 我回头看着季玉笙,小三如此拼了命的追到这里只为杀他,定然是有着深仇大恨之人。他耸耸肩,满是无奈,“我也不想杀她,她去驸马府行刺……唉……没办法。” 我霍然起身,一巴掌甩了过去,却被他准确无误的捉住,呵道:“你干什么?” “报仇啊,看不出么?” 他冷然一笑,转眼变成了我不认识的人,“别太天真。” “天真么?那你觉得杀了踏月、伤及小三,我还能给你就会伤害最爱的人么?” “最爱的人?那阿玉呢?你把放在什么位置?” “他是亲人,胜过血脉的亲人。”我回道。 一时嘴快没注意踩了他的尾巴,他气急败坏的揪着我的衣领说道,“难道他们会叫你白眼狼,他都为你死掉,你却只当是亲人,他要的只是这个么?” 我摸摸的掰开他的手,后退着说道:“他要的我给不了,给不了……下辈子我一定还。” “下辈子?这辈子就得还!” 说完便要将我丢进车内,我瞅准时机,将地上的剑踢给小三,自己换到侧面,提气奔上屋顶借道逃出。 我要走、我要逃,我不能和一个杀了踏月的人一起谋划虎皮。 我一走,下面围住小三的人群便少了许多,小三的也轻松突围。 我们这一系列的变故,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或者说是有些意外。 待他反应过来,也不急着追我们,而是钻进马车等候。 逃不出三四里,便被他身边的好手抓了回来。 原来一个半残的小三,一个重病未愈的女人是逃不出众人的追捕。 他等在城外一座客栈里,翻着书页子、啜着茶,冷漠的看着我们被带了进来。 他一挥手。身后的小三便闷哼一声倒下了。急忙回头看,他浑身上下并无新伤,只是被打晕了。 他拉起我,将我带到桌前坐下,其他人则将晕掉的小三丢进马车。 第289章 她看不上的是儿女情长 “留香是你杀的了?”踏月会冒死前去刺杀,理由除了这个我想不到其他。 这世间除了情谊能叫人为另一个人生,另一死,还有什么可以这样忘切生死、不顾性命。 “也不算,我只不过和涵儿……”他看了我一眼,“就是他的皇后,和演一出刺杀,本事计划她舍身相救,促成秦晋之好,没想到他会为了救他,暴露自己,留香不过是意外。” 皇后果然与他有关系,是同盟?还是…… 我以为这世间能与他匹配的女人除了皇后再无人能出其右了。 没想到他们间的不是我理解的爱慕,而是一场真正的交易。 交易中,无非是她助他登临天下,她也要凤临天下。 她不是看不上儿女情爱,而是她有着更远大的抱负。 但是为何踏月最近才知这件事情,才有行刺之意? 他既然已与皇后相勾结,哪里还需用上我? 下毒、暗杀,那都是一张极好的牌。 想到这儿心里又松了口气,他来找我,至少说明他还活着。 知道得越来越多,心中便越来越感到闷,如何才能解,头顶似乎有一张细密的大网要将我网住。 他将我方才逃跑时丢下的大氅,又重新披在肩头,“跟我走吧,不用想太多。用到你也是我预料之外的,我又不会勉强你。” 他叹口气,似乎真有太多无奈。 “她如何行迹败露?” 心中擂起鼓来,难道真的…… “你想知道?” 我点头。 他缓缓将我送上马车,也跟了进来,“下在你身上的不是毒是引,他身上的才是毒。他只要碰了你,才会中毒……” 说道这里促狭的目光上下打量,“然后你没事,他有事……只是最近我发现一件更有趣的事情,毒居然会第二次转移到你的身上,他好了。” 说道这里他一脸懊恼,“唉,失策失策,若不是你替他解毒,如今这天下只怕已经一半是我的。” 果然我猜测到了形式,只是没预料到下手会那么早。 “很可惜,天都不帮你。”我冷目对上他,满眼都是嘲笑。 他也不恼,盯着我的肚子道:“你怎么知道天不帮我?”他嘴角一钩,“如今大、小都在我手中,就由不得他不进网。” 冲着他的目光,便知晓他尚不知,孩子已经没有的事实,现下这情况,索性不做解释。 我冷哼,提醒道:“这是在祁国土地上!” 他松口气,“不,你错了还是旧冯……你见过我们家影子和明堂吧,冯可有很多人养这些人,重要的是他们都对那个的脑袋更感兴趣。” “为什么?” 行驶中的马车停了下来。 “你想知道为什么,就问她。”他将我往前一送,疑惑着挑开车帘,便见无双一身净衣短打的出现在我面前,身后跟着数十名表情肃穆的众人。 无双点了下头,身后便让出一条路直通密林深处。 怎么会有这么多手听命于她? 她走过来,语气里有藏不住的愤恨,“因为……他杀了慕白,我也要杀了他,为他、为世子报仇。” 第290章 这分明是助人为乐…… 季慕白怎么会死呢?那日我是目送他们出城的,亲眼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尽头。 无双一双嫌恶的眼珠子,上下打量我,更加愤怒,用一种我读不懂的感情说:“世子对你那般好,你骗他;我对你这般好,你也骗我。什么缠梦,根本就是毒药!我与他出城不过二十多天毒发他就死在路上。你知不知道……当时我有多恨自己,是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喝下的毒药。” 无双的控诉让我很是无力。缠梦只酒,怎么会有毒,九娘不会骗我。那骗我的……季玉笙那双会笑的眼睛满是狡黠的光芒,“是你,对不对?” 他笑得愈发灿烂,不搭理我,与无双商议道:“一切准备的如何?” 无双旁走出位年纪稍长些的报道:“一切皆按计划执行。” 他满意的点点头。 月光下他的身影被拍在地上,我仿佛能看到他身后有条尾巴正在晃啊晃的。像极了狐狸。 “你要借刀杀人?”我一边往密林深处走去,一边与身旁的他搭话。 他儒雅的笑了笑,怎么看都像是一肚子轨迹的人。 他似乎不赞同我的说法,“这分明是助人为乐……”又细细解释起来,“他们要杀他报仇,我呢,要他的疆土,各取所需……” “呸!”我嫌恶着他的说法。 他有些沮丧,“你怎么可以这样嫌弃呢?你看我多不容易,先杀了踏月,引出小三,断了他左膀右臂……”拍拍我的肩,得意道:“放好了鱼饵,只等他来。” “季玉笙,我不明白为什么同一屋檐下的弟弟,你们会这么的不同,他那么好,你这么坏!”他这些无耻的话彻底激怒了我,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好?他好的下场就是死?如果能成就霸业,我不介意做个坏人。”他紧紧的捏着我下颚,强迫与他四目相对,“你的男人,难道不是从阴谋诡计里走出来的,他又能多好?” 他忽然想到什么,眯眼道:“你是不是喜欢坏男人?”眸子里又微有些震惊,“难不成你喜欢上我了?” “呸!”我呸了他一脸,“从前怎么没觉得这么恶心,你带着阿玉第一次来我家时,我还会惊讶有比哥哥颜扶溪还气质华贵的人,如今我恨不得挖下我对招子,真是瞎了眼,怎么会觉得浑身上下都污浊不堪的男人气质华贵。” 他松开手,似乎对于那些痛骂毫不在乎,只对“气质华贵”四个字尤为敏感。 他捋顺两旁由发冠处引出的金丝绦,“气质华贵倒是有的不止一点点。” 我们趁也且行且走,已行至半山处,眼前只有一个专供猎人小憩的简陋瓦房。 见到了目的地,尾随的其他众人皆分散休息在野外。 “小三呢?你把他怎样了?”环顾一圈没看到我想看的人,紧张的抓起他衣袖问道。 他翻个身撇撇嘴,“当然是打晕了放回去呵,不然谁去报信。” 小三没死就好,如此说来,今夜只有我一个人逃走,倒也不难。 第291章 你们都在演,教我如何不会 “今晚,我哥在不在?”那些忘切的记忆告诉我,哥哥曾经与他走得极为亲近,他打冯的时候我哥是先锋,很难不把他们兄弟二人合演的这出戏,算上我哥的一份子。 “他呀,还真在。”说到这儿,又仔细打量了下,“啧啧啧,以前笨笨的是你在演,怎么今天觉得其实你看透了很多。” 我谦虚道:“不是我会演,碰巧儿认识几个会演的,耳濡目染的多了,自然就会了。” 阿玉骗我,知道我是谁也不告诉我;公子骗我,拿我做棋子中的一步;季玉笙骗我,明明是只甩着大尾巴的狐狸,偏偏装成小白兔;如今连一再对我说没关系的哥哥,也骗了我。你们都在演,教我如何不会。 他讪讪的笑了笑,指着山的另一头说道:“你哥哥在那边等我们设好陷阱等他,今日有些乏了,且休息去了。” 然后又突然停住脚步,说道:“他曾经与我说,妹妹被人欺负了,非要宰了那畜生;隔了段时日,我问为何没下手,他说,妹妹很喜欢他,后来他又说要杀了他,只因他伤了妹妹的心,也害了父亲……他说他是长子,报仇这样的事情他来做就行……” 季玉笙又说:“当时还真怕他真会就这样杀了他,不然我这一声谋划的心血岂不是没有机会展现给世人了?少了给万人诵唱的机会?” “你现在也不会,使用阴谋诡计得逞的江山未必坐得稳!” 他啪啪得鼓掌,“说得好,他便是个例子,并且马上会得到印证,只是我会比他做得漂亮点,我会接管他的一切,包括……他的女人们。” 他的话越来越让我感到冷、感到害怕。公子是我见过为权欲而忘了初心的人,季玉笙会是第二个,或者已经是第二个了。 “后天,我会让你哥哥满足亲手杀掉父亲的凶手……”走过来从背后搂主我,吻在我后颈裸露的皮肤上,“……这样你就不能恨我、讨厌我了,我没有杀他。” 说完舌尖卷过,咬在了耳垂。 我仓惶的推开他跑进无双的房间。心砰砰的要跳出来不可。 我转身进了隔壁无双的房间。 她正对着一只蜡烛发呆。眼睛还是又圆又大,只是失去了往日的身材,脸颊也似乎略扁了些,一脸憔悴,比在第一次祭天大典上看到她还要震撼。 “无双,季玉笙他绝非善良之辈,你不能与他谋划虎皮。会害了自己。”我脱下外袍,与她相邻,试图说服她。 “没所谓,我不在乎他想要什么,只在乎是否能能帮拿到我想要的。”无双无精打采的说着。 “无双,你不是说,做一个简单的人,看得清世间繁杂却不在心中留下痕迹……如今你为何执念?” 她催下眸子,自言自语道:“情深为执念,那我愿一直执迷不悟下去……”再次抬起对上我的眼睛时,眸子已经是奕奕星辰,“若说我有执念,你又何尝不是,你未尝不是,你可以纵容他对你的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你宽容他对你身边人做的一切,你……的执念是何其可怕、何其深!需要自拔的是你才对!” 第292章 十年的光阴给了我快乐的梦 有些事情真是当局者迷,无双不说,我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已经对他有过这么多次的忍让与退步。 伤我、连累阿玉、害了微生宏朗、救不到的爹……这一切一切都是在我与他的冲突中产生,若说阿玉的死是因为责任,微生宏朗则是因为战争,而我的遍体鳞伤,爹的含疾而终,便是因为我自作孽了。 “无双,你们与我不同,从小到大我欠他太多太多了,每一次误会,我会很认真的生气、恨他、讨厌他,可是到了后来总会惦记他、想他、记挂他。” “……阿玉说,要教我学会恨,可是到底是脑子笨了些,这么久也学不会,每一次发生误会,我嘴上会说很讨厌、恨他,转眼脑海里便会蹦出十万条原谅他的理由。” “……有句话说,人心不会死的大事,都消磨在了小事;如今我也可以告诉你,爱情不会产生大事上,多来自于小事。” “……我会记得他细心为我挡雨的样子,我会记得他为我这比风雪的样子,我会记得他舍身救我的样子,我也会记得旁人说我笨时,他生气的样子。那些都是在乎。” “……你可能想不到,冬天他会将我的脚用心口暖住;夏天当掉陪伴自己多年的宝剑,只为送我一身透气的裙衫。” “……秋天背着我爬很远的山,走很远的路,去看秋叶红枫。” “……我甚至会喜欢他拿小马雪儿取笑我的样子。” “……我生病了,他比谁都着急,一直一直的守在床边,不敢合眼。” “……他会去街头卖画,只会带回我喜欢的花簪。” “……我被虎子一拳揍得鼻青脸肿时,他去砸了人家大门。” “……他卖掉母亲给他珍贵的遗物,只为给我换一床暖和的被子。” “……为了让我过的好一点,学着人家做买卖,引来仇杀。” “……一个在宫内骄傲惯了人,与这些粗鄙之人做生意,是有多委屈。” “无双,你不知道,十年的光阴给了我快乐的梦,十年里的磨难也给了我们彼此最深的信任与支持,这些情感不是一次误会可以消弭掉的,在我心中,他是一个不可取代的人。” “……你们总说他不好,可是我不信,我以为我能与他相处十多年,不是因为他照顾我,我依赖他,而是因为我能理解。或许你觉得可笑,可是我就是能理解,他没一个细微表情背后的含义。” “……无双放弃吧,他是不会输的。” 我说了好些话,无双已经困顿得翻滚上床,侧身睡着。 熄灭了蜡烛,侧躺上床,却怎么也不睡去。合上眼,满脑都是他的样子,越来越清晰,从未有过的明晰好看。 五年来,第一次看得真切,就像心上的灰尘被一一抚落,失去光泽的心跳再次鲜活。 我将手搭在胸前,周遭静得可怕,似乎树枝抽芽儿的声音都能听到。 脑海里不自居得回忆起与他的过往,有些事情忽然豁然开朗。有些事儿,急需想他问个明白。 第293章 你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4 听到苏春晓说那句话,凌妙妙真希望自己没有醒。如果没有醒着,大概心就不会那么难受。一直以来,二丫和小毛都说她缺心少肺,她也一度这么认为,但这时候她无比清醒地知道,自己有心,因为心在疼。 其实,妙妙也不晓得为何会为这句话心疼。她真的很讨厌苏春晓呀。那样的祸水,那样的活阎王,她怎么可能会为之倾心呢?她躲得远远地还来不及呢。 但这份感情不知何时萌芽。待妙妙发觉之时,这情已成参天之势,难以根除了。怪不得二丫曾那么说:“妙妙啊,有一天,你可能会忽然发现自己陷入爱情了。但是你也不知道喜欢那人什么,但就是非常介意他说的每一句话。” 想着想着,妙妙感觉鼻子有些发酸,眼睛里似乎也有什么想要喷涌而出。她告诉自己,必须若无其事地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她必须,做回没心没肺的凌妙妙。 下定了决定后,凌妙妙缓缓睁开眼睛。 小毛第一个发现,几乎是热泪盈眶地扑到妙妙手边:“妙妙,你醒啦。你有没有怎么样?” 妙妙站起来,若无其事地拍拍身上的土,“干嘛都看着我!”话说六烟楼一楼大厅里聚满了人,此时的确都把目光定在凌妙妙这儿。 “妙妙,你回来就好。”二丫一把抓住妙妙的手,“那个雷烈没把你怎么样吧?你看,你的衣服都换了,难道……” 妙妙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想起了白天的事儿:“哦,是雷烈给买的。怎么样?”说罢转了一圈,一副非常满意的表情。 “妙妙,你抓重点好不好,你应该回答二丫的第一个问题。”小毛扶额,真是恨铁不成钢啊! 歪着头想了片刻,妙妙道:“雷烈说好和我成亲的,可是不知为何把我打昏了。现在脑袋还疼呢。” 这时候,柳惊尘忽然走过来,微微一笑说:“回来就好,之前听说你被掳走了,我们还担心你呢。” 二丫使劲“哼”了一声,一记白眼递过去,“是啊,我们很担心你,但某些人呢,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啦!” 不成想云出岫也搭了腔:“凌姑娘安全回来就好。我想着,这雷堂主也不会是如此荒唐之人,若凌姑娘有何损伤,我必然也要上门讨个公道的。” “大家对我家小宠物还蛮关心。”苏春晓也不甘示弱,“不过呢,我家的小宠物,是容不得别人欺负的,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 “你们够了!”二丫一把拉过妙妙搂住肩膀,“一个个假惺惺的,早先都做什么去了?” 小毛也点头若捣蒜:“就是,还四大公子呢,假仁假义……” 云出岫正色道:“百玛姑娘此言差矣。这凌姑娘与雷堂主早有婚约,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即便我是武林盟主,也不好插手。” 柳惊尘在旁附和:“是呀。常言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嘛。” 如果说原先二丫还觉得这江湖四公子一个塞一个的风姿俊秀品貌不凡,现在也只觉得令人恶心了。对于柳惊尘的那一点点小心思,也渐渐淡了。 不过,她这会儿却真想起了啥重要事情,于是高声提醒道:“不是说好今晚江湖四公子聚会吗?怎么到了这时辰还只有三个?” 围观群众们一起点头,心中都是内牛满面啊:是啊是啊,说好了的聚会啊,总算有人提到正题了。但是,群众们现在都在思考另一个问题:这凌妙妙究竟何许人也?为何她一出现,三大公子都围着她转捏? 第294章 我走了,带不走你的碧海蓝天1 经二丫这么一提醒,云出岫点点头:“是啊,四公子只来了三人。琳千夜已经在江湖上失踪许久了。” 苏春晓却神秘一笑道:“谁说只来了三个?也许,第四个人就藏身在这六烟楼内。” 妙妙环视一周,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小毛头上。 小毛指指自己的鼻子,然后叉着腰怒道:“妙妙你什么意思,难道我会是琳千夜吗?” “咳咳,”妙妙尴尬地摸头,“我只是想说,小毛,扶我回房,我累了。而且,这里人太多,空气不够清新。” 听到这里,柳惊尘也点头:“我也觉得今晚六烟楼的人太多了。” 一众围观群众情不自禁倒退了一步,心中都似千万头草泥马飞驰过——我们已经在尽力减少存在感了好吗?为什么不放过我们呢? 六烟环视一周,看着连楼梯口都挤满的六烟楼,欣慰笑道:“客人们都是付钱进来的,总不能拦在门外。” “我们去四楼好了,”苏春晓轻叹一声,“我也觉得,这里空气太污浊了。”话音未落率先向楼上走去。人群默契地散向两旁,让出一条宽敞的道路来。 小毛眼尖地拽着妙妙跟上:“快跟着上去,否则待会挤也挤不上去了。” 果然,在苏春晓的身后,道路又慢慢消失了。恢复了适才的拥挤。 二丫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那我怎么办?” 柳惊尘忽然走过来,一搂二丫的小蛮腰:“闭上眼。” 二丫直觉眼前一花,脚下一轻,回过神来,已经在四楼了。“我了个去!轻功啊!啊,轻功啊!太牛了好吗!” 柳惊尘放开二丫的腰,在一旁笑得开怀。 二丫忽然板起脸,转头把眼一瞪,目露凶光道:“你刚才摸我腰了吗?” 柳惊尘一怔,继而点头。 “你知道什么是‘男女授受不亲’吗?”二丫往前走一步,逼近柳惊尘,“你刚才搂我的腰,你打算剁手呢,还是挖眼呢,还是对我负责呢?” 柳惊尘低头看着面前这个只略微比自己的腰高一头的萝莉,无奈道:“小丫头,你还小呢……嗷……”小字刚出口,脚背就被狠狠踩了。柳惊尘后退一步,一副受伤的神情。 二丫仰头:“老子不小了!老子是姑娘家你懂?!” 柳惊尘点头。 这时,云出岫也施展轻功上来了,见状笑道:“柳公子要对百玛姑娘负责呀,正好你们男未婚女未嫁……” …… 小毛和妙妙爬到四楼的时候,苏春晓和云出岫都在四楼走廊中站着,看柳惊尘和二丫的热闹。 妙妙却没有停下来看热闹,而是继续向上爬。小毛犹豫了一下,站住了。居然不看热闹,他觉得妙妙今晚很反常。想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跟了上去。 妙妙回到房间,开始收拾自己的衣服,把头上的首饰摘掉,换上一身平常的衣服,然后推开房门,看到小毛守在门外。忽然心中一动,一句不该问的话脱口而出:“小毛,你肯娶我吗?” 小毛难得地没有直接拒绝,而是愣在了当场。 “算了,你不用回答……”妙妙低头自嘲,心中想着,为何要问这个问题,她明明知道小毛是兄弟,明明知道……不会有结果。 绕过小毛,妙妙径直下楼去。到四楼的时候,妙妙一侧脸,发现那几个人居然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废话。 看到妙妙拿着包袱走下来,二丫丢下柳惊尘跑了过去,“喂,大晚上的,你提着包袱去哪儿?” 第295章 我走了,带不走你的碧海蓝天2 妙妙面无表情地将一个小布兜递给二丫:“我的首饰,送你了。” “为什么?”二丫很吃惊,但还是打开来看了看,这不就是刚才妙妙头上戴着的那些?看起来都挺值钱的样子哦。要送给自己?妙妙不是抽了,她,是因为自己要死了,觉得留着没有用处了吗?想到这里,二丫有些伤感,同时也很羞愧,因为自己最好的朋友中毒都快死了,她却还有闲工夫和美男打情骂俏…… “我要走了,回林家店,一路上不太平,不想被人劫财。”妙妙把包袱往肩上一搭,回头就走。 二丫赶紧绕道妙妙前头,试图阻止她离开:“你就不怕遇见劫色的?” “劫色有什么好怕的?”妙妙白她一眼,一副鄙视的样子,然后用手拨开二丫,继续走。 “妙妙啊,这么晚了,就算要回家,也得明天吧。”小毛此时也跟了上来,拉住妙妙的胳膊。 “不,我就今晚走。”妙妙甩开小毛的手,然而小毛的手拉得很紧,妙妙于是再甩,仍然没有甩开…… 这时候,苏春晓缓缓走近,小毛松开了拉着妙妙的手退了一步。 “你要走?”苏春晓站到了妙妙前面,“我允许了吗?” “嗯。我要离开六烟楼,再不回来了。”妙妙垂下眼睛,“尤其是六楼,我再也不上去了。” 苏春晓忽然间笑了,修长的手指伸出轻轻捏起妙妙的一缕头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反悔了吧。” “我很怕死。”妙妙点头,同时后退一步,让头发从苏春晓指尖滑出,“我不想死,哪怕,只能多活一会儿,也是好的。” 苏春晓淡淡地道:“你不想解毒了吗?” 妙妙咬了咬唇,脸色显得很苍白:“不是我想解毒你就能给我解的,所以,这个问题我回答了也没意思。” “小宠物变聪明了呢。”苏春晓忽然将折扇打开,轻轻扇动起来。 “请,不要,再,叫我,小宠物了。”妙妙慢慢地、坚定地说,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背影很孤单,很瘦弱,但是,很坚决。 苏春晓看着妙妙的身影远去,闪身进入了身后的房间,通过窗口,又看到她走出了六烟楼的大门,逐渐消失在黑暗的街道中。 那样凄凉,与孤寂。 “对了!”二丫忽然一拍栏杆。“我们还要讨论浅画春山和惑乱天下的事情!” 这一嗓子让楼下围观的众人再次内牛满面:“总算把正事儿想起来了么!” “恩。那我们就来说说,这个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苏春晓脸色沉了下来。 “不如就让百玛姑娘来讲吧。”柳惊尘道,“听闻百姑娘很会说书。” “哼,你以为我不敢吗?”二丫挑眉,然后怀中掏出醒目一拍栏杆,清亮的嗓音顿时响彻整个六烟楼,“好,让我们一起来回顾这个传说。” “传说在百年前,很多江湖人士一同去寻宝,那是一个传说中的宝藏,有着不计其数的宝物。然而,宝物众多的同时也是危机重重,有许多人去了就没能回来。据说去的有一百多人,但回来的,只有几个人。而后来,四大家族崛起了,江湖传说,这四大家族的先人就是在这次寻宝活动中的幸存者。” 柳惊尘忽然道:“这不是传说,这是真的。” 第296章 我走了,带不走你的碧海蓝天3 二丫点点头,接着讲道:“是,这都是真的。据说,这宝藏中隐藏最深、最为珍贵的一个盒子,在被人发现的时候,发现它已经空了。没人知道,里面装的宝物究竟是什么样。直到十多年前才传说消息。据说是当年的一位幸存者,临死前说了这样一句话,浅画春山。”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小毛看着下面这一群据说皆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颇有些无奈——才提到浅画春山就开始激动,待会儿等二丫扔几颗重磅消息那还了得? 二丫显然很享受这种所有人为她一句话而情绪澎湃的感觉,她清了清嗓子,接着道:“于是,浅画春山这个名字开始在江湖上流传,直到最近几年,才出现了‘欲找浅画春山,先寻八指琴姬’的说法。至于这个八指琴姬嘛,江湖上是否真有此人呢——”二丫故意拖了个大长音,引得众人屏息凝视。 坏心眼儿的柳惊尘忽然插了一句:“当然真有此人了,只是,已经死了。” 二丫一记眼刀飞过来,心道,哼,是你要往刀口上撞的,当下也不客气,气势强硬地反问过去:“且不说八指琴姬,谁能证明浅画春山真的存在?谁又能证明这浅画春山是人?或者,这浅画春山只是一座山,或者是一条狗也说不定呢?还有,你说她是八指琴姬,谁能证明?会弹琴就叫八指琴姬了?” 柳惊尘目瞪口呆的时候,苏春晓不客气地拆自己好友的台了:“百玛姑娘说得有道理呢,谁能证明这死的人就是八指琴姬?” 二丫看着苏春晓,片刻后轻轻冷笑:“呵呵,苏公子真是会转移话题呢?”避过“浅画春山”是否存在的问题,只说八指琴姬的死,显然是有鬼啊。 苏春晓耸耸肩表示无辜。 “今日,不妨就请四大家族的三位公子说一说,当年的宝藏中,四大家族究竟得到了什么?”二丫也转移了话题。 下面的人群又开始骚动,都在等待三人开口。 云出岫率先开口道:“当年,我的曾祖父的确参与了寻宝。只是,他虽然得以保全性命归来,却没有带回任何东西。我敢以云家的列祖列宗的名誉发誓。” 这时候,一旁的小毛勾起唇角冷笑了一下,瞬间又恢复了一贯的面瘫。只是其他人没有注意。 “不,四大家族的长辈们都是带回了东西的,否则,是凭何崛起呢?至少,也带回了不少金银珠宝。”二丫冷笑。 “百玛姑娘从何得知?”柳惊尘问。 “你只需要告诉大家,我说的是否属实。”二丫道。她心里想,我是不会告诉你,这些都是从老毛子那里听来的。 “不错。是事实。”苏春晓回答。 众人将目光投向云出岫,想看他如何自圆其说。 云出岫淡淡一笑:“我说的没带回来任何东西,自然是不包括金银财宝这类俗物的,我指的,是类似于‘惑乱天下’这样的异宝。” 第297章 姐姐是风尘女子…… 妙妙跑上楼当然是找六烟的。她刚认回亲姐姐,心情很好,就连自己已经中毒命不久矣都暂且丢在脑后了。 在六楼,妙妙见到了六烟,不过,是一个忧心忡忡的六烟。 “妙妙,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找你来,但……”六烟轻轻摇头,欲言又止的样子,随后将一个荷包塞给妙妙,“这是娘亲亲手绣的荷包,里面装着娘亲从庙里求的平安符,我把它送给你,希望能保你平安。” 妙妙笑了笑,眼睛里含着泪,有亲人,真好啊。 “这样吧,让小毛先送你回家,等过两天,我会去看你。”六烟抱了抱妙妙。 “可我不想回家了,我想跟姐姐在一起。”妙妙道,“再说,你不是不让我回家吗?为什么……” “也好。”六烟沉吟片刻后道,“反正姐姐无论如何也会护着你的。” 两姐妹就这样静静抱了一会儿,妙妙忽然道:“我还没告诉二丫我找到姐姐了!” “这件事,还是不要到处说吧。” “为什么?” “傻瓜。姐姐是风尘女子……” 妙妙立刻打断了六烟:“有你这样的姐姐,我不知道多骄傲呢!”说完,妙妙欢快地跑下楼,就看到二丫正和小毛坐在一张桌上聊天,于是也跑过去坐下。 当时,二丫和小毛正在讨论的问题是——妙妙似乎又被牵扯进八指琴姬的案子,这是谁干的? “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哦。”妙妙小声说。 两个人都停了下来,异口同声:“什么秘密?” 妙妙先趴在二丫耳边说,又趴在小毛耳边说,都是一句话:“我找到我的亲姐姐啦。” 两人都疑惑地望着她。妙妙忽然很想仰天大笑,她瞅瞅四下无人,冲两人勾勾手指,继而趴在桌上小声道:“六烟。” 二丫和小毛交换了一下眼神,皆表示不懂。 “你们俩怎么这么笨!”妙妙气,然后用手指头沾了点茶杯里的水,在桌子上写了凌春晓,又写了六烟,紧接着擦掉。“明白?” 二丫和小毛的表情从疑惑变成惊诧。 妙妙满意了,眼角眉梢都带了笑,两手托着腮,低声叹道:“你们说,老天待我多好呀,虽然中了毒,但是,却让我找到了亲人……” “妙妙,此事不可声张。”二丫低声道,“但,还是要恭喜你。” 小毛却低下头,沉声道:“未必是好事。” “你什么意思?!”妙妙横眉怒目,就差拍案而起了。 小毛抬起头,一本正经道:“你想啊,你中了毒,都活不了几天了。这很快喜事就变丧事了。” 妙妙的眼神黯淡下去。 二丫拿胳膊肘顶了小毛一下,然后道:“妙妙,别听他的,一切都会好的。我们今天要好好庆祝一番!小毛,去拿酒!” “别,妙妙的情况不适合喝酒。”小毛说。 “我好想弹琴唱歌啊。”妙妙抬头,目光又变得亮晶晶的。 “……”这是二丫。 “……”这是小毛。 “我好怀念以前的日子,在林家店,我坐在院子里弹琴唱歌,老毛打呼噜,二丫吃瓜子,小毛喂兔子……” “兔子?”小毛一愣,“妙妙我们还养过兔子?” “有啊,你不是一边捡菜叶一边说你要拿去喂兔子的?”妙妙对小毛的记性嗤之以鼻。 第298章 那个笑骂我白眼狼的少年走了…… 身旁的他高出我些许,似乎比阿玉高那么些许,明明是如此相似的人,就连站在身旁的感觉都是这样的相似,为何做事风格区别这么大。 一个温暖、一个冷冽。一个明媚,一个阴鸷。 就在我想得出神时,他忽然解开我的穴道,将我推了过去,“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受他掌风所推,几乎是飞了出去,正巧儿落在了公子身边。 我尚未反应过来,眼底闪过一丝明晃晃的光芒。侧头一看,无双的短剑本是刺向公子胸口的。而我突然的出现,出乎她的预料,陡然间收拾不住,一个刹那的晃神,便插入我的肩头。 冷箭在我身体的感觉,很奇怪,似乎一动就能听到金属拨动骨头的声音。 一旁的公子本是在集中注意对付前面之人,如今见我受伤,心下也分神了。 人群中立刻有人辨出时机,从虚晃的白刀银枪之中窜出。 “小心!”我大喝一声。 小三抽身薄软的剑身抵住这箭势,弹了回去。 也就是他一心救人之时,露出了破绽,闫惮此时已经是杀红了眼,看到破绽便一刀刺了过来。 “不!”我的一声惨厉叫喊,惊起了林间多少飞鸟。 我仿佛听到密林里的他,嘴角翘起,心情愉悦的说:“很好,带走了一个。” ……闫惮的剑一刀将小三从背后捅进前胸。 方才飞起的小三,便“嘭”的声砸向了地面。 滚滚黄尘,扑了过来…… 我勉力截断无双刺在我肩头的剑,穿过黄尘捡起地上的小三。 “你轻……轻点……会不会,很痛的嘢!”小三抽着冷气,咧嘴与我说道。 我蹲在他身前,却不知如何。那柄长长的剑仿佛从他骨头里长出来一样,稳稳的切入后心。 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一切都在流血,越来越多…… 他的血混着旁边躺下旁人的血,分别流了一阵,最后聚集在一起往低洼处流淌。 “小三你别死,好不好,我的朋友不多了……” 我捂着他不断流血的伤口,哭得肝肠寸断,你们都走了,都走了,留下我以后怎么办呢…… “小三,你答应过我不会死的……你别闭眼睛!” 他偏着头,慢慢合上眼,“我……可……没……” “你说了,你就是说了。” 他的眼睛合上,心头的希望也被慢慢合上,我死命的摇着他的脑袋希望他能睁开眼,“你要是闭眼了,我就不跟你做朋友了。我现在很穷的,没钱给你买棺材……” “……死丫头,我不会死……也……被你给折……腾死。”他合上的眼又眯出一条几不可查的缝隙,说道。 “那你答应我不会死!”我此时固执的希望能得到他的承诺。 “不好……我要去找踏月了,你又吵又丑还是留下来陪他吧。” 话音刚落,抓在我袖口的那只手随着最后一个音落也落了下来。 那个总笑骂我“养不熟的白眼狼”的少年走了…… 那个告诉我,“我可不是你能喜欢的”的少年走了…… 那个说,“我很穷,叫我们一个一个死去的”臭嘴走了…… 第299章 没想到天底下还有你这样的人 心下痛不可解,我又少了个朋友。 身边的战斗可没停止,那些誓不罢休的暗卫们抱着必死的决心,与他缠斗,而我捡起地上一柄破剑,随意挥动,挡住后面他人的袭击。 他说,白虹贯日。 我便举剑向上飞出,避开众人合围。 他说,月下拂柳。 我便在落下的刹那,转圈挥剑而下,合围之人均不同层次挂彩。 便是这么一瞬,公子已经来到我身边。 我们一个攻一个守、一个进一个退…… 这才知道原来不是他教我的功夫不好,只是要合在一起才有威力。 脚下躺下的死士越来越多,我也渐感乏力。 他们将我们围得很好,而我被迫必须战斗。 只是这样,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透过人群,我看到哥哥,远远的收好兵器,翠影交错的绿色淹没了他最后的身影。 一定很失望吧。 无双手中的短剑换过一把有一把,就想不曾枯竭累倒的木头,她一遍一遍挥舞着重复的剑招杀过来,让我一次次抵挡回去。 “无双,季慕白已经死了,公子迟早也会死,今天已经有很多人倒下了,你放弃吧。”我趁着她再一次近身劝道。 她失去焦点的的眸子,丝毫不为我的话所动。她剑左劈之后便是又砍,毫无意外的被我躲开,却不想我所背对的密林外会飞出一簇箭羽,朝我射来,我轻巧躲过。 便是我这一躲,便将公子的弱点暴露出来…… 我看见无双嘴角挂出一丝诡异的笑。 原来他们算计的便是他呵。 我一时惊慌,手中剑法也乱了,恍然不觉身后还有第二箭,这次我没有躲…… 可是他却将我推开,这一箭,刚好入了后心。 此时,无双的攻击越发密集了…… 她说:“你不是可以为喜欢的人牺牲么?杀了我!不然我便要杀了她。” 她说完要越过我,朝已经公子攻去,心下一横,我转身将剑送到了她的胸口。 她捂着我倒下的刹那送给我一抹释然的笑容。 是她的话提醒了我,她说为喜欢的一个倾尽一切,这是她的冤枉。 她并非真的想杀他,只不过要给自己一个交代。我尽力了,却不能杀他。因为他身边也有个为他倾尽一切人。 无双倒下的刹那,天边的已经是千里晚霞,蜷缩在了天际。 身边已经是寂静无声,所有的杀戮都在无双倒下的刹那停止下来。有些说不清的情绪翻滚在胸口,一时抑制不住张口吐了出来。 扶起地上已经是精疲力竭的公子,上马。 季玉笙从草丛间走出。 “你是黄雀在后么?”我捂着肩头的痛,端坐在马背上看着他。此时的公子似乎已经昏迷。 他捋了捋身边的袖口,又捋了捋额角飞发缕,“他已经活不了,中毒又伤残的,你为什么不在这里一刀自刎算了。” 我提起马缰,“没想到天底下还有你这样恶趣味的人,除了喜欢算计、还喜好观看流血!” 他点头,随手这下一片绿叶咬在唇上,缓缓吹奏,那声音仿佛在为亡魂送行。 第300章 我累了,让我靠一下 无双倒下的刹那,天边的已经是千里晚霞,蜷缩在了天际。 身边已经是寂静无声,所有的杀戮都在无双倒下的刹那停止下来。有些说不清的情绪翻滚在胸口,一时抑制不住张口吐了出来。 此时林间又破风而出一簇箭羽,直直朝我面门射来。 那黑色的一点,在我瞳孔中慢慢放大,现出箭簇原型……忘记了躲避。 林间风声萧萧,夹着不少枯叶飞屑冲了过来。 忽然眼前一暗,他黑色大袍遮蔽了我所有的光高大的身躯替我挡去了所有不好…… 包括这一箭。 缓缓抬起头,从黑底福寿暗纹的胸口离开,看向他的脸。 曾经那么爱干净的公子,如今已经是满脸血污。已经分不清那些是他的,那些是旁人的。 我用同样不算赶紧的袖口,替他擦拭。 他握住我的手,将我背了过去,肩上一沉,他靠了过来,“我累了,让我靠一下。” 此时他已经疲惫的忘记称呼“朕”了。 “好……”我乖顺的站得笔挺,用尽了这一生的力量,“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累了点。” 眼眶一涨,豆大的眼珠子便如连了线了珍珠串子,全滚了下来。 骗人,触手可及的黑色袍子粘稠与溽热,怎么会没事! 可是我明白,他不愿意我知道…… 他伏在我耳边询问道:“你没事吧?” 我忍着喉间的哽咽,“没事。” “没事就好!” 四个字,隔着不过十来步,却带着最遥远的味道。 那年城郊遇袭,他昏昏沉沉中,也是不停呢喃着,“小雪没事就好……” 我抱着他,他的嘴角不停的在溢出血,刺目的难受。 他说,“我累了想休息下,别叫醒我,好不好。” 我摇头,果断拒绝道:“不好。” “你若是闭眼了,我便嫁给别人,忘记你!” 似乎能感觉他在我耳畔的笑,“这样也好呵。” 他伏在我的肩头一动不动,我亦不动。这一刻,我多想我们能这样一直站下去,没有争吵、没有烦恼……一直这样站成永恒。 阳光越发微薄,渐渐躲入西山,浅淡淡得余晖,像极了即将消逝的生命。 越来越少、越来越淡,整个天都要黑下来,只余那山间最后的光辉。 在天地都要被黑暗的完全笼罩的刹那,我抓住了最后的寸缕光芒,小心翼翼的捂在胸口。 而他也在这最后的光芒沉沉的靠在我肩上。 敞开捂在胸口的手心,那点光芒,瞬间被黑暗吞噬,他……也一起被带走。 那种强烈的要救他的感受要将我扼死。 我绝对不会相信他会死。 就近拉过一匹战马,拉起身负重伤的他,托在身后。朝这唯一道路的尽头奔去…… 天涯海角总有个可以救你的。 我要带走他,终于让享受着胜利果实的人,有些不悦。 季玉笙从草丛间走出,侧身而立,刚刚爬上来的月光,将他的身影长长拉至脚下。 捂着肩头的痛,端坐在马背,说道:“你让开?”此时的公子似乎已经昏迷,对于突然出现的他,有些不知所措。 第301章 天下是你的,你赢了 他捋了捋身边的袖口,又捋了捋额角飞发缕,“他已经活不了,中毒又伤残的,你带他走也是死。” 听到他说公子会死,心中的怒便烧灼了我的心。 一鞭抽过去。 他不仅躲过,擒住了马鞭的手一带,我便从马背上跌了下来,而失去倚靠的他,也从随之跌落。 我顾不及查看自己肩头的伤,跑过去抱起地上的公子。 “现在的结果你满意了,天下是你的,你赢了。”我抹着公子口中重新溢出的鲜血,狠狠道 他点头,随手这下一片绿叶咬在唇上,缓缓吹奏,那声音仿佛在为亡魂送行。 林间“噌噌噌”冒出两三条人影,将我们围住。 “就在几个时辰前,有个人说,跟我赌命。如今输了可要落跑。” 他走过来,站在我面前。逆着月亮的光芒,我猜不出他说这话时到底是带着怎样的韵味。 “我的命,你要拿去尽管,但是他的命我不许你伤。”说完我随手抓起地上断刀,架在脖子上。 他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将刀锋从我脖子上移除。好看的的雪白丝帕从他袖口被抽出,一下一下的擦拭在我脸角。 倾身在我耳畔低语道:“你的命我现在不要……” 听到这句话,我便只觉得胸口有什么被压住一样,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他又说道:“我现在要你。” 话音落,耳垂下便被他无耻的印上一个吻。 他冰凉的指尖划开我凌乱的发角,月光将我完整露出的脸全部照亮,我从他的眼底看到了赞赏欣喜之色。 他说,“很久、很久……我再也没见到过一张让我喜欢的脸了。” 我偏头,忍不住讥讽道:“你是个不错的戏子,或者说是伪君子。明明是因为我知道你太多事情,留不得变了个法子想要圈住我。” 他脸上的赞赏之色越发浓郁,“呀,被看穿了。”他勾起我的下颌,迎着月光,仔细打量,“我只是觉得这么一张可以色惊天下的脸,就这样放弃了可惜。我不介意在后宫之中养着这么一朵花儿,闲来赏玩把看也是不错情致,若是……等待你哪天不再鲜艳,再取了你性命也不迟。” 虽然与第二次猜到的结果差不离,但是被他这样说出来,背脊处冒出阵阵冷汗。 被他拉起时,我的思绪还停留在这种无以名状的恶心和厌恶上。直到手中一空,才惊觉。 “花儿好看也是开给懂得欣赏之人,你……绝对看不到。”说着我便将偷偷藏在袖中的半片残刀送入他身体。 心中就只有一恶搞想法,季玉笙必须死。 显然这一切出乎了他的预料,他失去了平日里的敏捷与多疑。半片刀锋轻松被全部推入他腹中。 我拍着着涓涓鲜血的手掌,冲他扬眉一笑,“事情不到最后永远都没算结果。如今看来是你输了。” 他一受伤,周围的旁人又迅速围了过来,气势汹汹仿佛要将我活剥般。 他止住血涌,止住众人,又从怀中掏出三枚铜子儿,说道:“呵,我向来赌品好,愿赌服输。多送你一枚。” 第302章 是什么让我们走到今天这地步 话音落,两枚铜钱被有力掷过来。刚刚好点在我身上三大穴,不能动弹。 他走过来,与我鼻尖抵着鼻尖儿的说笑道:“不到最后,不算结果,看来还是你输了。” 有从人牵过他的良驹,潇洒的翻身上马,向从没受过伤一样。 “我说了在我想要你的命之前,更想要你的人。”顺手又将我捞起,挂在马背上,假惺惺吩咐着:“死者已矣,便入了飞禽走兽肚腹吧!” 伴随着一声刺破天际的“驾”,驱马声。 从人便纷纷上马跟随而至。 马蹄儿带出的滚滚的尘土淹没了我所有的意识。 依稀间可闻野狼在山顶处、或者更远的高处对月长啸。 每一次醒来除了肩头断剑的痛,再就是心口那种被撕裂的痛。 我开始之于那句所有事情的结果必然是好的,如果不好便是还没到最后的说法。 肩头的血凝固了,又因为颠簸在马背上,沁出来,冷冷的滴在脸颊。 提醒着我那天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可是这一切都来不及让我去回忆、去伤心,接踵而至的有着更多的事情在等着我。 而承国驸马府里,我的人生又一次龟裂。 季玉笙将奄奄一息的我丢在地上。 周遭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偶尔还有鸟鸣。 陈设奢华的内饰不逊于宫殿。就在我愣忡之间,鼻尖飘过一丝一香,将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内室上。 重重白幔身后躺着一个人。 那眉眼却熟悉的异常。 我用颤抖的手,拨开飘拂幔帘。 喜不自胜。 ——季玉人,他在这里。 “他很喜欢你,是吗?”季玉笙已经换了身干净的常服,长途奔波脸色也略显疲惫。 他调整着手中扳指,走过来问道。 “他怎么会在这里。”我好不容易才从颤抖的嗓音间挤出这几个字。 “他很喜欢的是你,对吗……”他双脚抬起,靠在扑满白虎皮的美人靠上。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那日落满箭头的他,就这样倒在我怀里,一句句的说着他的理想,他的报复,我只能搂着他,看他一点一点的流血直到死去。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我的耐心已经到了崩溃边缘,躺在床上的季玉人像睡着了一样,我轻叹鼻息,却觉察不出活着的痕迹。 “玉人为她而死,你弟弟一心一意只爱她,可是到头来,她却还要护着要那个杀人凶手。”九娘款款走来,说的话如万箭穿心,痛得都来不及呼吸。 “九娘……” 九娘走过来,眼神那种讨厌是我不曾见过的,她恨我。“所以你要杀她,为你弟弟报仇,把他们葬在一起……” “啪!”季玉笙抽在九娘脸上的这巴掌,也痛了我。缓缓陈述,“我弟弟没有死!” 是什么让我们走到今天这种地步,曾经卧榻数星辰,曾经折纸诉说离情,曾饮酒作乐到天明……放风筝崴了脚,是你替我研磨药酒……九娘,你告诉我,是什么让我们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第303章 他若沉沦,天下为她所有 觉察到九娘的不悦,他指了指地上的我道:“幸好她在,就算不没死透,也叫他死透了。” 九娘皱眉,“希望能如你所愿。” 外面一声惊雷,风呼呼的从廊外刮过,噼里啪啦的下起春雨。 至此,饶是明媚春光之时,我依然觉得承的天气是阴冷潮湿的。 时光真是有些快,眨眼又一年。 这一年,那个让我完全不懂的季玉笙,倒消失了一样,不曾出现在我眼前。 这一年,皇后似乎单方面与季玉笙决裂,祁国又擂起战鼓,将战火烧到了承国。 这一年,我长大了。开始学会承受以及思考。 这一年,换阿玉躺在床头,我为他守护。 而这一年,与九娘从无话不谈到了无话可谈。 就如现在这样,我靠在阿玉床前、看窗外,她坐在桌前看我。 小团子有时候会困顿了睡在她怀里,有时候会困顿了谁在我脚边。 从天亮到天黑,我们同在一个屋檐下,却能安静可怕。 那种有说有笑的日子似乎是比梦还远、还久。 “他来了,”今日九娘与我破天荒的说了一句话,也说了最后一句话,“我也该走了。” 她将睡在我脚边的团子抱回怀中,走了出去。 那抹让我惊艳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她踏脚出去的刹那,似乎惊了满园风华。 院子里雪白的梨花开的繁华耀眼,似乎动了凡心,一树繁英被尽数抖落下来。 藏在角落里的清风一一接住,托到我面前、堆积在我素白的裙衫上。 这一年我已经不着彩衣。 我捂着他冰凉的手,想让温热的掌心带去更多的温度,自顾自的与他聊天,说起那些与他有关的日子。 “其实我小时候觉得你很胖,我很胖,嫁你也不错……” “其实小时候我觉得你还顺眼的……不过公子比你更顺眼……” “其实我挺好看的,就是你们都走得急了些,不待我长大都走了……” 说道这里,心里有什么被抽了一下,却怎么也说不下去。 只能靠着他无助的叹息。 我抬起头,望着他,没头没尾的说着:“九娘走了……现在真的只剩我一个了。他们都说他回来、可是他回来了,我已经不需要他了,或者他也不需要我了。” “他那么强的人,怎么会被普通围剿就死掉呢?害我伤心、害我担心……” “他要是不那么喜欢我,只爱自己的天下,或者只爱是他们的天下,该多好,他就不会死……” “我不明白,那个说天下有她一半的女人,说天下只有最强的王者能与之般配的女人,怎么会轻易被季玉笙说动呢?” “或许,她有过一丝情动,但是她胸中的丘壑岂止一般男人能比拟。” “她曾说,毁掉一个女人只需让她爱上,再抛弃,毁掉一个男人则是不断的爱上,再抛弃。所以她指使了医官谎报我的病情,只为激起男人的占有欲,让我们间的间隙越来越深、越来越无法回头。如此,他若沉沦,天下为她所有;他若没有,便可创出更强盛世……” 第304章 早去早归,我们等你 “她有不亚于男子的智慧,我想季慕白的死也和她有关吧,毕竟她坚信,守护天下,创立强世,为毕生心愿……可是她怎么和季玉笙走在了一起?” “那个贵妃吧,她存在本来就是意外。她求的不过是儿女情长,她求的不过是不被忘记,所以她选择了共同分担。权谋天下她不行,上场杀敌,她是不二人选。” “算了,不去想这些,还是脑子笨一些好,看不明白就不会有那么伤心和忧愁。” “你醒过来,好不好?我们一起买一艘大船游览天下可好?我们不用做帝王,也能指点江山。” “你要去哪儿……阿雪?” 这一声问候,放佛是穿越了时间阻碍,从最远最远的从前而来。 每每与他置气,威胁要离家出走。 他便会入今天这般,突然出现的门口,问道:“你要去哪儿?” “公……公子……” 他一身铠甲的出现在这里,带着王者的气息与胜利的喜悦,出现在我面前。 真好,还活着…… 真好,你赢了天下…… 我撇撇嘴扑进他怀里,呼吸着熟悉的气息。 “小妹!”颜扶溪一身铠甲也出现在门口时,有些我曾经找给自己的借口如今都要被推翻。 我哥哥在很早以前已经与他达成共识,他们两个根本就是知情并参与这次“死而复生”事件。 他利用我吸引了季玉笙的注意力,以为自己抓到了王牌。 而我哥则表面顺从,实则作梗。 假死不过是松懈掉季玉笙的戒心。毕竟一个刚刚整合的军队去对抗一个可有着许许多多奇怪术法的承国,需要更稳健的计划。 很好,很好…… 反反复复的强调在乎我,不过是为了将最无用的我拿去做诱饵。相比之下,之所以选择我,是因为无论是胸中有丘壑的皇后、还是有胆有识的贵妃,哪一个都比我有用许多…… 想到这里,抱着他的手,不自觉慢慢松开。 “恭喜公子大业得成。”我说着恭喜的话,心头却在哭泣。你们的算计里都有我一份,为什么我却那么不甘心呢。 他满是欢喜的抓住我的手,“有了你,我才算真的完成。” 直愣愣的目光触及他满是胡渣的下颌,刚想说什么,门外便有从人来请。 “去吧,晚些时候来接我吧。” 见他离开,哥哥这才走过来,看见白幔后躺着的季玉人,满是吃惊。 “这……” 我走回床边,握住阿玉的手,解释道:“他已经死了,但是有呼吸,听说是承国的一种秘术,留着呼吸,身体不死,也许某天他就会醒来……” 他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哦。你没有什么要说的没?” 我看着成熟了不少的哥哥。眉眼里已不见书生之气,眉目俊逸了不少。我该问什么呢?你们何时商定的计划?为何不告诉我? 这重要吗?一切已经不能被逆转,问之何用? 笑了笑,“有,去岁,我说要远行,如今时机正好,想出去走走。” 颜扶溪沉默半响,侧身让开半条道来,“好。早去早归,我们等你。” 第305章 阿玉,在梨花盛开的四月终于走了 我俯身将阿玉露在外面的胳膊收进被底,与他告别,“阿玉,我走了,希望你的梦里不再会有我。” 说完,吻在了他一直不曾睁开的眼睫上,感觉到唇间淡淡的咸湿。 他,流泪了…… 泪水顺着浅浅的眼窝滑落在枕上。 “祝你好梦。” 外面太阳浓烈招摇,天际尽头似乎有乌云在翻滚,这怕是要下雨了。 松开他的手,我随意整理下头发,换了件最爱的彩色裙衫,带了把油纸伞便出去了。 在出大门的刹那,我听到院中一片纷乱的脚步。 他们说,阿玉走了。 他们说,躺了两年的阿玉还是走了。 他们说,躺了两年的阿玉,在梨花盛开的四月终于走了。 第一次行走在承国的街道。 开始接触、认识它。 笔直的街道、比邻接踵的店面,温文儒雅的书生、跨刀在前的莽汉……像冯又像祁。 面对又一次换政,似乎每一个国家的居民都能坦然接受。 难怪无双说,只要不侵害到老板性利益,便不会迎来阻力。 难怪九娘说,战争发起不连累百姓的做法就是不让百姓参战。 如今看来,似乎是这样。 军队与军队的战争、君王与君王的较量,不过是为带给世人的是更好强世,而不是毁灭。 街道两侧鳞次栉比停着装饰奢华的雕车,宝马争驰于御路,店铺里陈列出金银珠翠仿佛能将太阳的光辉比下去,罗绮飘香。 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繁荣之色恐怕是三国最盛。 沿着街道一直往城门走去,无意间路过一间画社,人头攒动。脚步不由自主的便转了进去。 原来这二楼正办着三年一度的名书画展。 四面墙壁一幅幅风格各异的画被高高悬挂展示,我不过随意撇便瞧见了幅眼熟的。 画面里,一身红衣的角色娘子,远远的站在炉火边举起手臂,似乎在指挥众人如何将中间少女拦住。 旧袍子着身的男子坐在火堆笑得开心,可是目光却往旁落偏了几分,他大约是个瞎子吧。 一身白衣的华服少年抱住青衣少女,气质闲适的黄衣少女拦在作画与少女中间,明明是一身常服的男子,却带着几分沙场气息的男子,抱臂站在黄衣少女旁目光里带着几分戏弄落在了青衣少女的身上。 而埋头桌前乱中急画的画师,似乎在躲避前面的骚扰,安心作画。 离众人稍微远的角落,有个桀骜不驯的男子,一脚踩在凳子上一手靠在桌上,抱着酒坛看着外面的枯藤昏鸦。 皮肤微黑收入的婢子则规规矩矩的捧着酒壶看着胡闹的众人。 懒猫打了个哈欠,圈在暖炉旁小睡…… 落款人,我看不清写的什么,但心中大致也知道是谁的画了。 有那么个才华横溢的少年,帮我抄过书、被我训过画,最后为了守护爱情而离开了我们。 如今人们已经几乎忘记他是一个写字比作画更好,只知道有个与冯国帝王宠姬暧昧的宫廷画师,画风细腻婉美、细致传神,视为人物画的上乘之作,只可惜留在世间的画作极少,一时也珍贵了起来。 第306章 我琢磨要是没死、就是没死透吧 我哀求着九娘告诉我,为什么会恨我,为什么,我们曾经那样的要好。 九娘捂着被抽红的脸颊,浸满泪水的眼眶,是我见过她为数不多却最为伤心的一次。 “为什么?因为你的公子杀了我相公,因为你明知道真相,却不告知我。让我……让我……”说道这里,神情十分痛苦,待呜咽声尽了,她浸泡在泪水中的满是恨意的刺向我,她说:“他不是爱你么?我要让他尝尝失去爱人的滋味!” 季玉笙走过来拉起九娘,语言里尽是温柔,“失去一个人痛苦只会随时间消失……”他为九娘抹去脸上所有的泪,“我要教会你怎么在他心上不停的捅刀子,一刀比一刀深,让他都痛都来不及。” “还有什么比杀了她更让他痛苦的?”九娘甩开相扶的手掌,摇晃着站起。 “折磨人的办法有太多太多,你应该最清楚我的。”季玉笙暧昧的看着九娘。 九娘止住悲伤,眼底放着光芒,“你要怎么办?” 心中一痛,九娘你是骄傲的,如今这般,倒入了街头寻常弃妇。 他踱着步子,一步一步向我靠近,每一步就如碾碎在我心上一般。“我要她嫁给我弟弟。活着的时候娶不到,死也要娶到……这是你欠我弟弟的。”他走过来踮起脚,缓缓的踩在肩头,一点一点用力,冰冷的匕首随着他的力道入的更深。适才稍微凝固的伤口,此刻又大口大口的涌着鲜红,直到浅色地毯,渲染出瑰丽模样。 “她死才是对那个人最大的打击!”九娘厉声指责道,“看来你只懂怎么叫一个女人伤心,不懂对付男人。” 季玉笙一把拦过九娘,用力的吻上去,“我也是男人,当然懂男人。” 放开倔强不止的九娘,他才继续说道,“我要她和我弟弟成亲,然后和我生孩子。我要让承国上下都知道这件事。让她受举国上下的唾弃。他那时候一定恨不得能亲自杀了她。他会后悔为什么要爱她,带来这么多伤痛,他会难过,因为自己的疏忽毁了她一生。” 九娘拿衣袖抹抹被咬红的嘴唇,嫣然一笑。 这笑容我明白,是轻蔑,是一种利用人得到胜利的笑容。 “很好,我很满意。他怕是做鬼都不会放了你。”九娘嘴角泯然出一抹笑容。 他神情冷漠的看着重伤的我,说:“若是鬼我便让他连鬼都不如,若还活着,那便再杀他一次。”他拿脚恨恨的踩在我肩头的伤口,骨头都要碎掉般,他蹲下来,“宫飞鸾,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那天明明已经倒下了,怎么不见了? 瞪着他,期望能给我个答案, 九娘似乎也很焦急,抓着他的领子,厉声道:“你没杀他?” 他偏头摊手,无奈道:“好像杀了,又好像没有。” “你……”九娘听到这里,心中越发急了。 他从九娘手中退出,“那边说,没找到他的尸体。我琢磨要是没死、就是没死透吧,哈哈哈……” 第307章 盛放在最美好的年纪,遇见了最好的人… 裱在墙壁上的这幅画已经被拍到了两金。 书呆子呵,你可是名画师了。你,是否知道? 左右两旁一边挂了一幅,据说是他的画作。 右边的这幅画,画上有两人一男一女。 一眼辨认出画上之人是微生宏朗与九娘。 微生宏朗,质深沉,气若雪,真是雪山美男。一身红衣的九娘,靠在雪山美男身徬。恰如雪山红莲气质,红莲衬了雪的白,白雪晕出了红莲的娇艳。 画幅上题字“良辰当五日,偕老祝千年。彩缕同心丽,轻裾映体鲜”,这大约是九娘他们新婚时,所赠吧。 左边的这幅画,画上这是三名女子。 蔓蔓青萝,红衣女子背影清丽,拨弦吟唱。 樟树下粉衣女子,脚步虚浮,剑影瑰丽。 燕子飞出树丫,暖暖日光,渐渐淡下。 圆圆的夕阳躲在屋檐后,偷瞄这一院美景。 画作一角题字,剑魄琴心两相忘。 ……这画是我在院中所画,不过字是他提的而已。当时只写了前面四个字,他替我续补了后三字。 字是好字,词是好词,想着我与无双、九娘的现状,这“两相忘”三字怎么像是一语成谶。 旁边两男子正在为这幅画到底是不是荆君浩所做争论不休。 “此话分割虽然细腻,但是下笔之处明显小家子多,像极了闺中女子笔法……” “呸,人家这明显是心情愉悦,作画时,笔法轻快流畅……” “你懂什么,勤快流畅与下笔浮是一回事儿么?” “怎么不是一会儿事儿?” “我们找人评评理。” “就这姑娘吧。” “成,她也看画看了好些时候了,一定是行家……姑娘?” 我听得正入神,想不到他们居然会找我评画。 “呃……哦……大概可能……是他画的吧。”这一句话在我心中转了几个圈,最后还是没说出实情。 偷偷的从画师出来,外边已经是乌云过境,间或落下几滴雨。心头正庆幸,撑开雨伞走了进去。 街道尽头张着一棵百年梨花树,指头花朵开得极其繁盛。 那种耀眼的白,无需太多的光芒也能看得人心头一静。 但是我还是更喜欢桃花些…… 因为那些桃花下,盛放在我最美好的年纪,遇见了最好的人…… 十四五岁,遇见他。 一个爱我的,一个我爱的…… “颜扶雪!” 冷不防被人这样唤道。转过身……胸口就是一痛,黑色的剪子借着女子白皙的双手,扎在了我跳动的心头上。 一切来的都太快了,我都来不及问一句你是谁,绿色裙衫在脚边画了个圈,便将我带入白色花雨,躺了下去,月白色油纸伞脱手滚在了身旁。 “为……何?”我想问,我不认识你,为何要伤我,可是却只能问出最简单的两个字。 女子收起惊恐的神色,冷冷道:“报应!你这是报应。” 报应么?难道真如小三所说,我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所以才遭此报应么? 女子淡定的从我身边如果,晃动的裙角扫过的我脸颊。 第308章 在梦中轻声呢喃,再会的期盼…… 擦身而过的刹那,她说,“君浩叫我无香。” 无香,海棠无香,到衬了她这人。恬静若水,只为一束不算鲜艳耀眼的海棠。 在过去没有无双的岁月里,悄无声息的伴着荆君浩。 她知道无双、知道我、知道大家,她安静的守住一隅,等着他、等着他的忆起。 九娘说,没有人厌恶情爱,但所有人都厌倦等待、猜测、承诺、道歉和伤害。 独自承受这些,她的内心得是多坚强。 “你……后悔……么?”我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她点头。她说,“后悔他来找你时,没有拦住。” 哦,我恍然大悟,还真是报应了。 九娘曾说,荆君浩有个要过门的妻子,与无双一点都不像。 对,你看,一点都不像。长得不像,性子不像……但是爱着荆君浩的心却很像。 无双可以护着荆君浩,忍着心中的痛不去说。 而她爱着荆君浩,怕是没触碰过鲜血的女子,控制了心中的恐惧,能这般淡定的为他补一刀。 九娘,这一次你怕是又说对了,等待伴随着后悔。一生都在等待,一生都在后悔,人生只会越来越差。 可是我没有等待,为什么还这么后悔。 我后悔认识他,不后悔爱过他。若是重来,一定不要让自己爱上他。 乌云更多了些,由天边滚来,一声惊雷过后,雨势便莎莎的落了下来。雨水活着重重花白,将我埋葬、埋葬。 我似乎看到了茶楼上那个骄傲的笑脸。她远远的比划着唇形。我却听得明白。 她说,毁灭男人的办法是爱上之后再彻底失去…… 所以她杀了我,拿到她的天下。 无根雨水从灰白天际落落下来,砸在我的脸上,吓得街边行人纷纷躲避。好吧,其实他们是在躲避我。 安室之世呆得多了,面对突然而来的杀戮是会恐惧。 血水混着雨水蜿蜒流淌,染红了一地雪白、带走了我最后的光明。 一切归于寂静、归于黑暗。 黑暗中,我看到光束下的阿玉,一身白衣,冲我招手道:“阿雪,你来了!” 一束光束下,无双正抓着微生宏朗的衣袖,微生宏朗,指着我说道:“撒谎骗你是她不是我。” 无双气冲冲的松开手,骂道:“我说姑娘,你编故事能不能编好点,给我编三五个孩子算什么!” 另一束光亮起,荆君浩从黑暗里走过来,一路走一路剥着葵花儿籽,冲无双招呼道:“新炒的葵花儿籽儿,很香,快来吃。” “无双,你这样拉着我师兄的袖口,九娘可是很介意的。”黑暗伸出一抹娉婷身影款款走出,走进微生宏朗的圈子。挽着他的胳膊道:“崖壁风大,落下来晚了些。” 不晚、不晚,大家都在,哪里算晚。心口似乎有个大洞,也在见到九娘时,全部堵了起来。 远远的有个来自黑暗尽头的声音,声嘶力竭的唤着我,叫我不许睡、不许闭眼。 唔,我没有睡、也没有闭眼。 若是闭眼了,怎么看到大家。 你看大家都在了,季玉人、无双、荆君浩、微生宏朗、九娘,他们都在笑,就像从前一样…… “阿雪,你这个笨脑子,怎么还不过来?”季玉人了冲我招招手。 “她脑子肯定是叫箭射了,笨呆呆的。”无双吃着荆君浩剥开的葵花籽,数落着我。 九娘挽着微生宏朗,施施然转过身,“你要再不跟上,落下了可别哭哦。” 众人依依转身,往看不到尽头的黑暗走去…… “喂,等等我!等等我呀!”我追赶过去。 漫天大雨般的花瓣儿从漆黑的天际飘下,白色花瓣儿将我们的衣物都染白了。 抬手接住,还带着浅浅梨花儿香儿。 阿玉牵着我,说,我们该离开了。 耳边幽幽响起,九娘那带着一点南音的歌声。 她唱道:曾经浮现笑言,此时已不见。是谁泪水滴落身旁,晶棺的边沿。风,将愁思吹散;梦,可曾在改变?谁在耳边呼喊?风,写下今世心愿;梦,记录此生誓言;在梦中轻声呢喃,再会的期盼…… 幽幽浅浅的歌声,飘荡在整个黑暗里,每一步的交错间都有铜铃儿声响起。 离开了吗?去往那里?我不在乎,只要大家都在就好。 第309章 【非正文】被点名的童鞋收礼物啦~! 感谢各位童鞋的支持与理解。 【90°鞠躬感谢】请姑娘们,加入QQ群223769980一点小小礼物、一份真橙谢意。 尤其是@淡藍·罙藍姑娘你一定要来~ @淡藍·罙藍@好友@Han-li-hua@当当当当@ぷιǔě″ヅ@leah002 @你是属于我仅有的依赖@G.U@又是我@顺其自然@明天@月如冰心 @你是…@Goo@誓言amp;经不起考验@一昕一意@、?.素丨颜※☆@芬 @君如瞳@10年后的今天@向阳花@莫、离@North.@几何奈几何 @安分守己的小青春@▼自来卷≈@△三分流氓气▌▎@向日葵 @盛夏开过@最後選擇最先放手也是你@。〆、灬花靥@?﹏我有病、 @我?你@★狂妄…青年$√@泡帅哥看美女@*彼岸花——悲伤的誓言* @咫LV@硕@-@若你离去,谁许我余生幸福@ヽ本人以死、有事烧纸、 @快乐的人生@明天会更好@陌上花非画@蓝@看着星星数月亮~ @°北执@春风@城城宝宝@ヾ旧城丶@无形爱人@街桷垨候愛 @好看@栗子@南宫妖妃@爱系你的我@辰紫风@鲛人无泪° @茜茜@蓝海极光※北极蔷薇@め子梦1989@慕菲@Ikillforyou @泡沫般的微笑@风一般的人生@∝.糖豆゜@,冷情,@BY╬═→塵風如是↘味流霞 非常感谢两个月来支持我走出一个有一个低谷的童鞋们,是你们的支持才让我完成了人生中第一个结局。意义重大,心里很激动。很多次因为不理想的成绩想过放弃但是总是你们在鼓励我,让我坚持到最后,真的很感谢大家。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上述被点名的同学加群,(唉,最近掉收藏掉的厉害,也不知道这里面还有多少童鞋守候着),接受一点点小小心意。 如果还有一些蹲着守着很久姑娘,你们默默的守护,让我很感动,或许没有冒过泡,但是你们也辛苦了,如果可以,也请入群吧。 米娜~加油~ (*^__^*) 2014-0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