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狗徒弟强掳她回宗 - 替身白月光死遁后,全宗门火葬场 - 辞冶 “断恪,你停手!停手啊!”容慈被钉在立柱之上,断恪以换血的方式为他续命,二人之间牵连的五感叫彼此都痛不欲生。 “你说什么让我不恨你,我恨死你了!” 断恪已然痛到面容扭曲的程度,多想骂他是个没良心的,又一想,人之将死,还是给自己积点口德,责罪都化作唇畔细弱的叮嘱:“从前种种,一并还你,你和荥云宗都要活下去……” 少年麻木的表情一线之间崩塌,嘶吼与血泪交织,“断恪,你装什么慈悲为怀、深明大义——” 有没有问过他想不想活?有没有问过他愿不愿意一个人活? 可惜断恪听不见,耳膜震颤,嘶喊声尽数被消音。 【宿主断恪完成第一阶段任务:成功修改主线剧情,矫正角色人设线,达成“身死道消”结局,即将死亡。系统将为宿主转移魂魄,祝宿主顺利完成二阶段任务。】 要不是系统说什么,做完穿书任务可以回到现实世界,并且能逃离精神病院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断恪绝不会当牛做马打双份工。 * 修真界,须臾二十载。 玉塑的身躯极为脆弱,光是适应这幅新躯壳就让断恪花费了数月时间。 “改写下三界崩塌结局……给我渡劫期大号销号了,还分配这种任务。”断恪的道心被敲碎了一遍又一遍,忽的她念叨起来,“不对啊,跟我卡bug呢?” 反派都已经被改变命运,走上正道了,怎么《碎玉》世界还是要面临崩塌的结局?还有什么火坑等着她跳呢。 可那系统直接人间蒸发了,她也问不出所以然。 不管了,她准备直接卷生卷死卷到飞升。 然天不遂人愿,断恪迎来重生第一难:近来黄桥村凡人失踪,边境之处祸患频发。八月十六,刚过完中秋,妖邪扫荡,几乎将此处夷为平地。 那团黑影在断恪面前凝出实体,依稀可辨人形,指着她的心口:“肉体凡胎,怎么做得了那只蛊的容器?” 断恪一骇,立时与它拉扯开身位,符咒翩飞,蒙得妖物团团转,她则趁此时逃离。 魇妖这种东西,她当初一剑能斩一双,可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断恪对自己的水平还是有数的。 “雕虫小技也妄想逃脱?” 魇妖很快追上,揪着她的脖颈掼在地上,快要撞碎她的骨骼,末了,直接将她撞得眼睑沉沉,昏死过去,拖回了洞府。 她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睁眼时发现整个人被魇妖挂在洞府的吊顶上。 又渴又疼,她能感受到喉口的粗粝感与血腥气,这种食梦而生的妖物在她昏迷之时汲取她梦境中的恐惧,壮大自身,雾团状的妖物在她眼前晃晃悠悠,极尽嘲讽之能事。 “等吾将你剖开,替你取了蛊,你就可以安心上路了。” 说罢,黑雾中凝现一只利爪,正要给断恪做一场无麻全菌手术时,她忽然坠了地,与魇妖妖爪错开,逃过一劫。 灵剑斩断了她的束缚,亦将那团鬼魅钉入洞府的石壁上,断恪傻眼,这并不是一场所谓的英雄救美,只那一眼,她就知道,她完了。 昔日仇人现身了。 出于求生的本能,断恪提腿就跑,微弱的火符堪堪照亮三尺,她在魇妖洞府中穿行,寻找出路。 灵剑的主人正在洞中处置那只魇妖,凄厉的嘶吼要刺穿她两耳,那磨人的声音持续了很久,久到断恪逃出生天,窥见一线暮光。 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跑! 处理完洞府中的妖物,荥云宗新任掌门闻人辞正慢条斯理地擦着剑,望着绵延至外的脚印,洞穿她的仓惶。 剑芒上挑着一纸符篆,雷电肆虐,将魇妖洞府顷刻间夷为平地。 而被魇妖掳走的凡人早已被宗中其他弟子救走,只剩他立在烟尘滚滚的废墟之中。 断恪借着罗盘寻路,逃回黄桥村,躲进四象庙中。 “你为何躲我?”那人踏着月下婆娑而来,右手执剑,尖端在地上拖出一线火星。 断恪瑟缩成团,选择沉默。 一样的脸、一样的声音,被他认出来的话会不会死? “我问你,我救了你们,你为何要逃?”闻人辞睥睨着白虎神像下蹲坐着的少女。 断恪心一横,装哑摆手。 闻人辞攒眉蹙额,更近一步,“哑巴?” 断恪颔首,对他拜上三拜,艰难地爬起,对他手语:“谢仙君救命之恩。” “撒谎。”闻人辞眸中如有火焚,擒住她的手腕,查探起她的根骨。 断恪欲哭无泪,扭动双手,又道:“仙君,我真的说不出话。” 闻人辞神色剜挑,捏了个诀缚住她双手,越收越紧,这东西如同生了灵智,直往她肉里割。 “你真是哑巴?”闻人辞长身玉立,盈盈月辉倾洒,照在他身上,不见仙风道骨,惟余鬼魅森寒。 被咒诀束缚的断恪微弱地呜咽着,却倾倒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拼命点头,因十指的疼痛,眼泪在眸中打转。 闻人辞将咒诀的范围缩小,仅锢住两枚尾指,这年轻的仙尊对她是恶意满盈,唇角一勾:“不若断你两指试试真假,你若真是哑巴,我会为你将手指接回去的,别担心。” 断恪心中已将他阖族上下咒骂百千回。 她已经被容慈杀过一次,现如今哪有还手之力? 痛楚自那处蔓延,伴随着撕裂的剧痛,她整个人向后栽倒,烂泥点子一样倒在乱糟糟的干草上,手往胸口收缩,血泪齐流。 痛到极致,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她强忍着要爆发出喉管的凄厉,将尾指的伤口含在口中止血,这个疯子却怜悯地蹲下身,捏起她的下颌,狐疑道:“断指之痛都发不出声音,原来真是哑巴。” 哑女脸上多血迹,那张肖似他师尊的脸露出苦巴巴的神情,仿佛在向她摇尾乞怜。 他见过断恪的冰冷,也见过她的温软,唯独不见她啜泣悲鸣。她脸上有点脏,他到底该嫌恶还是该可怜? 断恪越过他的面容,死鱼般仰瞪着琼月,灵府处又忽有绞痛侵袭,而闻人辞似乎也并不好受。 钝痛抽离,闻人辞扯过她的手,目光低垂,“我会替你接上手指的,你根骨不错,且随我回荥云宗修习吧。” 断恪眼珠无光,她是想进入大宗修习,却并不想回荥云宗。 她尚在荥云宗任掌门时,闻人辞还不叫闻人辞。 他叫容慈,表字无厌,是她取的名赐的字,是望他行正道、慈悲为怀。 断恪弱弱地缩手,在二人之间比划着拒绝。 理智战胜了疼痛,她不清楚她的身死让他是喜是怒,但至少在她生前,容慈是记恨她的。 “我资质不佳,入不得荥云宗的山门。”断恪小心翼翼地翻手。 闻人辞木然着脸,以灵泉洗濯断指,后将其安回原处,包扎完整。 “入不入得了我宗,现在是我说了算。” 第2章:狗徒弟非要当师尊 - 替身白月光死遁后,全宗门火葬场 - 辞冶 她对着闻人辞咧开满嘴血腥,就差啐一口到他脸上了。 好的不学,净学妖物强掳凡人那套了。 改了她赐给他的名字也就罢了,不过是恢复原剧情设定,但是闻人辞现在想爬到她头顶做长辈,属实是倒反天罡。 “你不想进入仙门修习?”闻人辞循循善诱。 断恪迟愣愣地一点头。 这根本不是她想不想的问题,闻人辞根本没给她选择的余地,那灵剑分身就悬在她头顶。 吾命休矣。 众修士御剑回宗,她整个人半截身子倒插葱似的吊在灵剑上,后面还跟随着几名荥云宗弟子,她这回算是在这些“晚辈”眼中丢尽颜面。 闻人辞命人随意为她准备了间外门弟子的屋舍,断指被他潦草的接回去,包扎的地方渗出丝丝嫣红。 断指或许就是欺骗的代价。 回到荥云宗的好几日,断恪都在做噩梦,梦见闻人辞被妖性与邪蛊控制堕化的那一日,梦见他成为妖魔共主,梦见她临终前托付、将荥云宗交给小师妹叶轻眠。 那邪蛊名为“缠生”,被蛊虫附身之人可以相互操纵,沦为彼此刀俎。 闻人辞入荥云宗时身怀一双缠生蛊,命在旦夕,断恪将其中一只缠生蛊引出种在自己身上,至此为了他,只能留在红尘道场。 她带着任务目的而来,因矫正角色人设被束之高阁。所谓的为苍生殉道,在她看来是假慈悲真自私。 被噩梦惊醒的断恪盯着自己的断指,心绪繁杂,她稍一侧目,撞见窗外矗立的人影。 闻人辞!他来做什么? 见她已醒,闻人辞推门而入,她惊坐而起。 断恪:“仙君你怎么会来?” 闻人辞不语,只将瓷瓶放在木桌上,这情节让断恪有些熟悉。 这不是网文套路中恶毒师尊冷脸送药救反派洗白的剧情吗,怎么今日还场景复刻了? 更何况她也不是反派啊,这些反派个个美强惨,她呢,美强不够惨字凑。 闻人辞低头凑近她的脸颊,呼吸交织,他陡然问:“为何我听不见你的心声?” 断恪胸腔中狂跳不止,怦怦响动,只怕他下一刻就要抬手按在她头顶,拧断她的脖颈。 “也许是我无欲无求?”她素手翻飞,歪头避开他那张脸。 “只有死人无欲无求,你说是吗?”闻人辞轻轻扼住她的颈项,手中人抖若筛糠,“你自私得很。” 被他放开后,断恪无奈告诉他:“自私是人之常情。” 断恪小心翼翼问:“仙君,你什么时候回去?”她要继续睡觉了。 闻人辞的脸色明显一沉,断恪那时惶然在他面前恭敬一拜,随后比划:“仙君,整个荥云宗都是你的,我没有赶你走的意思。” 闻人辞没有回话,嗓音中沁着几线凉意:“明日你便搬到万化峰主峰来。” 断恪哀叹:兜兜转转,又回到了那里。 她真是欠荥云宗的。 闻人辞即将继任掌门之位,他的话莫敢不从,翌日她就收拾包袱麻溜上山,未见山门,却闻闲言碎语。 “掌门师伯带回来那个凡人要做宗门首席?” “不是,她做大师姐?” “我见过她的,和前前任断掌门模样极像,兴许是掌门师伯对自己的师尊挂念得紧吧……” “呵,原来就是凭着一张脸,听说是个哑巴,一个残缺废人,也配与断掌门相比!” “……” 断恪闪过一丝尴尬。 被众人缅怀的也是她,现在被拉来和死去的自己比较的也是她。 她终于能体会狗血文中被当成替身的女主经历九九八十一难虐身又虐心有多糟心了,比白月光更有杀伤力的是死去的白月光。 断恪心中嘟哝:闻人辞你也是跟我玩儿上捧杀了,这招也太阴了吧? 她硬着头皮从那群弟子中走过去,有人面上浮现尬色,待她走后,低声谈论起来:“刚才……她是不是听到了?” 一名弟子不以为意:“听到就听到啊,本就是说给她听的,让她有些自知之明,荥云宗首席历来是年轻一辈中修为最精者胜任,那一身法衣是她想穿就穿的吗?” 断恪抿着唇,有些恨铁不成钢,这几名弟子盛气凌人、趾高气昂,最重要的是不尊重“残疾人”。 “注意口忌,当心天罚。”她结手语相告。 那弟子尤不服气,正欲理论,忽的一道雷电灌地,在二人之间劈落。 断恪一悚,她就随口说说,天道还当真啦? 而那名嚼舌根的弟子那一瞬吓得两眼翻白昏死过去,被同门师兄弟抬走了。 “那散修什么来头啊?”真给引来天罚了。 一名女弟子若有所思:“其实,我觉得……那道雷应该不是天罚。” “不是吗?” 女弟子回答:“你们是不是忘了,掌门师伯是……” 光天化日下,质疑他的决断,又擅自议论前前任掌门,触及逆鳞了。 断恪一路无阻爬上主峰,可现在这些弟子对她的态度与先前迥异,倒是让人心寒。 “磨磨蹭蹭到现在,莫不是不满?”闻人辞在主殿内处理宗内要务。 断恪将衣摆擦出响动,引来他的视线后,她才道:“不敢。” “铮——” 一道寒芒掠过,幸亏她闪避及时,才未被伤及,定睛一看,赫然是曾与她荡尽魑魅的灵剑——洗悲。 消失一百年,宗中晚辈唾弃、灵剑背刺,断恪心中极苦。 不多时,洗悲剑再度逼近,断恪倒退两步跌坐于地,在闻人辞眼皮底下扮演着一个十足的窝囊废。 闪过两回,洗悲却不肯放过她,然而第三剑时,剑芒悬停在她面门不过几寸,停滞几息后,被闻人辞收入掌中,他神色冰冻,断恪惶恐,冲上去阻止:“剑是好剑,仙君莫将它折了。” 共处漫长岁月,闻人辞的眼神、动作,她不能不懂其中意。 闻人辞见她满面恳切,唤来一名长老:“将洗悲重新封回淋锋池。” 那位长老,是她师兄的徒弟,名唤温斓。 温斓不经意扫过一眼,也是瞳孔剧颤,直到闻人辞催促后,他才离去。 四下无人,闻人辞对她道:“后日是掌门即位大典,那时就将你的拜师仪式一并举行了。” 第3章:狗徒弟在她嘎巴后装情深义重 - 替身白月光死遁后,全宗门火葬场 - 辞冶 断恪欲哭无泪,牵强地扯出笑颜,将哭不哭的,她到底何德何能受得起他“抬爱”。 天道好轮回,从前她为师,传道受业解惑,现在这逆徒竟想做她师尊。 修真界的荒唐事,真是又添一桩。 更可气的是,她左思右想,后日似乎还是她的忌日。 在她的忌日上举办即位仪式,还要收她为徒,那是不是天理难容。 “你叫什么名字?” 断恪:这么多日了,你可算是想起来问我的名字了。 “孤儿,没有名字。” “你下去吧。” 断恪沉沉吸气,随后告退。 * 一两日眨眼便过,掌门即位是宗中大事,掌门收徒也是大事,弟子送来了宗门首席弟子的服饰,看她的眼神始终古怪。 这几日,断恪已经习惯了。 衣袂之上,碧落对沧浪,晕染和谐,绕颈而过的压襟流苏却越看越眼熟。 “这东西,不会是断掌门的遗物吧?”说得好听是遗物,说得难听那就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弟子回话:“师姐,此事我并不清楚,你心中有疑惑,可以去问掌门。” “……” 断恪沉默着随他一路走到天权殿,诸位长老与内门弟子中的佼佼者分别落座、侍立。 “荥云宗第三十八任掌门,闻人辞,受掌门印信……” 前一任掌门,是她那临危受命的小师妹。对叶轻眠,她心中有愧,最洒脱者被迫挑起宗门重担,只因她信任,就强加了那份责任。现在让闻人辞继任掌门,也算是还她一份清净了。 “首席,掌门传你上前。”清心峰的女修见她出神,附耳提醒。 断恪抬目望去,闻人辞站在尊位前,一袭掌门服饰,强将少年人的模样衬出几分冷硬成熟。 众人注目下,她上前跪拜:“弟子拜见掌门。” 那些熟悉的面孔晃过她的眼帘,断恪尽量忽视他们脸上的异样,以手语请安:“弟子见过诸位长老、峰主。” 掌门弟子的拜师仪式她是熟悉的,现在无非就是置换了身份,她循规蹈矩完成,滴水不漏,而闻人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却越发幽深。 “师尊,请饮拜师茶。”断恪将茶奉到他手边,闻人辞接过后却不饮。 “拜师茶就免了吧。”闻人辞道,众人虽不解,但是并未反驳。 礼成之后,新弟子需点魂灯。闻人辞捉着她的手刺破,挤出血滴落在灯芯上,霎时间,灯明人静。 “我赐你一个新的名字。”闻人辞将弟子铭牌挂在她腰间。 断引狸。 断恪有些无言。 她曾有个诨名,叫阿狸。 狗徒弟在她嘎巴之后装什么情深义重。 这段无言自大典结束后才结束。 断恪与用饭的内门弟子吵了起来,最可笑的是,对方骂得唾沫横飞,而她两只手都快舞出残影。 “师弟住口,向断首席道歉。”蓦地走来一名女修,气质如高山积雪、遗世独立。 “断师姐!”那弟子不服。 女修端的是色厉内荏,“师弟,是你冒犯大师姐在先。” 这一下,断恪当真是要三观跟着五官跑了,清冷出尘又知书达理,妥妥的仙侠文大女主。 与断恪拌嘴的弟子虽心中不服,可毕竟女修发了话,他只好老老实实地行礼赔罪。 断恪一时失神,女修手中还握着剑,两手合抱对她恭恭敬敬的,“断希音见过大师姐。” 断希音?这名字,有一点耳熟啊,这个姓氏,更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断恪瞠目,托着她的手将她扶正,又上下打量一番,而后问:“涂川断家的小辈?” 断希音目露惊喜之色:“是,大师姐对断家有所耳闻?” 岂止是耳闻呐……她俩一个姓,她怎么会不想到自家去。 原来是自家小辈,她托腮想着,断希音该叫她什么?太祖? 断恪想着想着便发笑,众人见状还以为她发了癔症,退后一圈,而断希音面色也凝重起来:“大师姐,你怎么了?” 断恪摆摆手,“没事,今日谢师妹劝架了,我先走了,改日再会。”她拾掇拾掇东西,离开膳堂。 自她走后,断希音端着的淡笑消散无痕,捏了个咒诀将被她触碰过的地方擦拭干净。 断引狸,你凭什么霸占着断家人的姓氏、断家人的机缘,甚至是断家人的容颜。顶着镜音剑君的脸,却生来是个残疾,你凭什么一跃青云? 方才被她训斥的男弟子谄笑道:“师姐,我做得如何?” “不错。”断希音随手抛出一个匣子,里面装着丹药。 “多谢师姐。” “师姐师姐,明日能轮到我去了吗?”其他弟子闹哄哄的。 断希音冷笑:“不急,时日漫长,人皆有份。” 闹剧告结,断希音裙裾飘飘地离去,远远跟随着断恪,观察起她的一举一动。 只要荥云宗众人都厌弃了断引狸,只要她向断引狸施以良善,日后她会不会对她摇尾乞怜? 瀑布前面站着的断恪连连呛了几声,四处查看后却是纳闷。 谁在骂她?资本又在给她做局? 但是也没什么问题,现在骂她的人应该多了去了,她喝口冷水都能被人挤兑。 断恪:呼吸。 荥云宗弟子:又在挑衅。 * 鉴于她人见人嫌的体质,断恪现在是非必要不出万化峰,整日里不是练剑就是画符,可纵使如此,那些人折了纸鹤也要送到她面前来,断恪恨死自己当初装哑的选择,只能抿着唇对天比划:你们这些人是月底拿我刷绩效呢! 好巧不巧,却被断希音撞了个正着。 断希音读不懂她的意思,只是送来了珍藏的心法,“大师姐,还请收下,这心法对你的修习应该能有所裨益。” 断恪握着她的手,泪光盈盈,后又退步:“师妹,宫中禁止对食,你我还是保持些距离。”也免得那些炮灰弟子指着她也一起侮辱。 断希音微蹙着眉:“大师姐,我看不大懂你的意思。” “你听不懂,便滚下万化峰。”闻人辞沉冷的呵斥,不顾对方是年轻女修,半点情面不留。 断希音冷淡的声线染上颤栗:“掌门……” “去戒律堂领五十杖。” 第4章:直接给她打得去见太奶 - 替身白月光死遁后,全宗门火葬场 - 辞冶 断恪震惊到无以复加,这是当着祖宗的面罚孙女?她当然不答应,“掌门,为何罚断师妹?” “一百杖。” 好冰冷的数字。 断希音垂下脑袋,无甚情绪:“大师姐不必再求情,弟子领罚。” 狗师徒,师父害死她长辈,徒弟顶着她长辈的脸却应有尽有。 断希音暗暗攥拳。 断恪闭了闭眸,只觉尸体都微凉了:这断希音是到万华峰之后被闻人辞罚了,传出去之后谁会信此事和她没有半点关系啊? 她事后给断希音送送药还来得及吗? 师徒之间僵峙许久,闻人辞终于紧蹙着眉开口:“你是有不满之处?” 怎么总是问她是不是不满,她有贼心就有贼胆吗?断恪回:“没有没有,只是实在不知内情。” 闻人辞显然是懒怠与她解释,断恪只好尬笑:“是我多嘴了,望掌门见谅。” “改不过口,连你一并罚。”闻人辞目露冷光,比二十余年前更为冷厉。 断恪只得屈服于他的威吓下,改口叫了师尊,待闻人辞脸色回温后,她扯了个由头溜之大吉:“师尊,我去戒律堂看看断师妹如何了。” 闻人辞未加以阻拦,但那眼神应是骂得很脏。 她在位时,这戒律堂其实鲜少有弟子受罚。 断恪听闻行刑弟子的低语:“这戒律堂多年来如同摆设,今日掌门发了什么疯,要这样罚断师姐?” “慎言。”面前的人提醒他。 断希音本是荥云宗最有望成为首席弟子的,因此宗中弟子对她多有敬重,一百杖的确不轻,戒律堂的弟子有心袒护。 两名弟子道:“师姐,你忍着些,我们手下有分寸。” 断希音那双眸子淬了冰般:“不必,是我犯错在先。” 他们打得越痛,她越不能忘闻人辞的狠毒。 师姐向来正直,他们也不好再劝,等断恪赶到戒律堂时,断希音已经被打得冷汗涔涔,奄奄一息。 断恪不便开口,只能靠近了将两手在他们面前比划,“先收一收,把人打死了怎么办?” 断希音再有天赋,现在也不过是刚刚结婴,此时就伤了根本,往后还如何修炼。 二人视若无睹,断恪一时慌张,从背后环抱住断希音,她的身体阻拦着棍棒,而那刑杖就实打实落在了她背后,只听得明显的一声,刑具生生折成两段。 断恪合理怀疑,那两下他们是下了死手。 不然怎么能,直接给她打得去见太奶。 断恪眼角泪光氤氲,口中鲜血不可遏制地流到断希音肩头,染着一片温热,断希音愕然回首,见她半昏死过去,只厌嫌地推开她的脑袋,断恪登时软身往后栽倒。 断引狸,是你活该。 断希音撑着地站起,跨过她的手腕踉踉跄跄走出戒律堂。 打晕了断恪,戒律堂长老自然没放过行刑弟子,可那二人抵死不认,只道是断恪太羸弱,两杖都受不住。 断希音前面所受几十余杖当真不见得比那两下狠,闻人辞那边已经问下来,戒律堂长老如实交代了,还作保一定会惩处行刑的二人。 闻人辞道:“不必了,她自己要犯蠢,怨不得任何人。” 要袒护他人,吃苦受罪是罪有应得。 …… “舒服啊,总算能请病假了。”断恪心下喟叹,不必与那些弟子虚与委蛇,不必同他们翻手对骂,反倒落了个清闲。 只可惜身上似乎被打出了两道裂纹,恐怕要将养许久了。 “准了你修养一月,恰逢荥云宗招新,之后你便与新弟子一起去学宫。”闻人辞安排起她之后的修习,“你要符剑双修,必然要比他们加倍用功……” “那我的剑呢?”断恪灵魂发问。 做师尊的难道不该给徒弟准备灵剑吗?闻人辞就算是要散养也不能散到这个程度吧。 闻人辞定定注视着她:“遴选试炼第三层便是去淋锋池中选剑,到时候你与新弟子同去。” 到头来,一切都要自力更生啊,她以前都没这道规矩的,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折磨人又多了一道好手段。 以前的淋锋池是禁地,现在却成了新弟子要经历的试炼之地。 想替新弟子说一句“偏我来时不逢春”。 两日后即是荥云宗招新,第一道试炼就是让人爬问心阶,那千步台阶,又有术法压制,又累又疼。 断恪在水镜前看着那些手脚并用爬问心阶的凡人,周围的长老议论着谁的心性、根骨属上乘,这样的场景她见过多次,不免觉得无聊,便到问心阶顶端候着,直到长阶上层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孔,表情有股疯癫劲儿,叽里咕噜着:“成了!成了!姐真要修仙了!” “不白来啊不白来,姐就知道修仙是真的!” 断恪搔了搔头,识相地退步,她没穿书前,都说她是精神病,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她还是觉得这个妹子更像精神病。 “唉捧油,你的表情木头一样的呢……” 这个馕言文是该出现在书中世界的吗! 困在这里不知年月,还能听到这种现代用语,断恪猛地来了精神。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断恪激动的打手语:“唉捧油,你的口音很有嚼劲呢!” 可惜那人看不懂她的意思,这个人并不会手语。 断恪此刻才意识到《碎玉》世界中的一个bug:书中的角色天然的能读懂手语,以至于先前与他们交流没有半点障碍,如今出现另一个疑似穿书的人物却不明她的话中意,就显得这一设定过于刻意。 “大师姐!掌门师伯唤你去验灵台处等候,监督第二道测验。” 断恪无奈点头,来不及拉着那人多问两句,跟着小弟子去了。 “大师姐……断引狸。”那人低语轻念,“不对啊,我记错了吗?女主现在还没成哑巴吧?” 这下真是玩完了,她跟不上世界设定,女主的话她是几乎看不懂一点啊! 鹿清抹了把脸,悔不当初,只能颓丧地捶地:“作者你是不是有病,非要给这么一个世界设定,你这是要害死我啊!” 现在穿回现实报班速成手语还来得及吗? 第5章:你的穿书任务是什么 - 替身白月光死遁后,全宗门火葬场 - 辞冶 断恪只盼着刚刚那个妹子能顺利通过三关试炼,留在荥云宗。 一道问心阶试炼,便剔除了大半的求仙者,筛选资质更是又要划去绝大多数。 也是,难怪那些弟子对她意见颇深,真让她三道试炼全都过下来,真不一定还能留在荥云宗,她这后门走得属实是太明目张胆了。 “鹿清,木灵根……” “合格。” 鹿清抚了抚胸口顺气,过了就好、过了就好。 她也不贪,不求什么天赋异禀,能有个机会留在荥云宗修行就可以了。 炮灰,就是要对自己的实力有清醒的认知。 断恪眼神扫过,滞了会儿,对她道:“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鹿清转头问旁边的弟子:“请问大师姐刚刚说什么了?” “首席问你一直盯着她做什么。” “哦,”鹿清信口扯来,“瞻仰瞻仰大师姐。” 断恪略囧,她说她在瞻仰一个万人嫌吗? 通过第二轮试炼的弟子暂时被安置到外门弟子的居所,入夜之后,断恪离了万化峰潜入弟子居所,窗门黑影一闪而过,鹿清正欲锁好门窗,不料那哑巴师姐强盗一样破门而入。 那两手叉腰踹门的姿势,不说多么潇洒,但绝对是眼熟的。 鹿清瞪圆眼指向她,断恪那时鬼鬼祟祟地又将门关上,贴了灵符以防突然窜出人来撞破她们。 “你别大叫。”消音符将门内门外的声音隔绝开,多日缄口不言,都要憋死她了。 鹿清惊讶:“你是装哑?” 断恪张牙舞爪一时间解释不出所以然来,突然想起来与她对暗号,二人“吟诗作对”,对到最后终是安心确定下来彼此身份。 “我是道教学院的。”鹿清捏着她的手就不肯松开了。 “我是精神病院的。” 鹿清蓦然放手,“对不起,我们不是一个频道的。” “一样都是院,你院怎么看不上我院?妹子我看你精神状态不比我好啊。”断恪重重吐气,还是对她解释一番,“我真的不是精神病,绝对是有人要害我啊,一举报就让人给我抓进去了。” 鹿清摇头:“不,每一个精神病都会自称自己没病。” 断恪真想掐她,到底谁更像精神病她真的心里没数吗?更何况现在是纠结她有没有病的时候吗? 她放弃与鹿清辨析这个问题,转而问起:“你的穿书任务是什么?” “什么穿书任务?”鹿清一脸懵。 “你没系统,没安排任务?”断恪压低怒声。 鹿清歪头不解,“姐,我,炮灰中的炮灰啊,安排系统、任务什么的,也轮不上我啊,我就想修仙啊,你晓得我咋死的吗?那是一个台风天……” 断恪扶额,终究是受不了她了,直接手动捂嘴。 鹿清推开她的手,正色起来:“姐,你不一样,你是《逐玉》里的女主啊,你的待遇和我哪能是一样的?” “等会儿,你说什么玉?什么女主?”断恪实在是被她绕懵了。 “咎也老师的小说《逐玉》啊?你没看过吗?”鹿清顿了顿,“不过也正常,这本书风评不怎么滴,当时书评区吵成一锅粥了。” 咎也,这个作者不是《碎玉》的作者吗?扑得不能再扑,后面剧情彻底崩塌走上黑红路线,差点被骂到封笔退网。 “她改书名了?” 鹿清“咦”了下,“没有啊,《逐玉》一直都叫《逐玉》,是《碎玉》的姊妹篇。” 断恪被炸裂得不行,“就她写的那玩意还能出第二部呢?” “你说什么啊?《逐玉》是书友们求着她出的第二部,第一部的女主‘断恪’一死成了意难平,读者不接受be,咎也强行改成oe了,之后顺利出了第二部。” 这个鹿清……她看的内容与她先前读过的内容为何完全不同? 听鹿清将故事线捋了一遍后,断恪彻底陷入惘然。 她在书中世界的经历,编织成了《碎玉》的故事线,现实世界的小说在描写她穿书的一生。 这不能不让人觉得,苍穹之上高悬的那只手,到底是作者在安排她的命运,还是她改写了作者笔下的虚构。 现实不像现实,小说不只是小说,那她经历的穿书又算什么? 断恪竭力平复心绪,接着问道:“你和我讲讲《逐玉》的故事线。” 假如《碎玉》是以她身死道消终结,那逐玉的开端,就应是从她在这具新身体里醒过来开始的。 只要她偏离《逐玉》的故事线,主动权就还掌握在她手中,而不是被动的由那个咎也安排她的经历。 鹿清有些扭捏,最后只能告诉她:“《逐玉》的女主就是《碎玉》女主的替身,阅文无数,你肯定也懂这种文就是虐来虐去谈恋爱,也是因为太烂俗,《逐玉》开文之后,咎也的风评直线下降,有极端的读者甚至进行人肉,扒出来作者患有精神疾病,唉,怎么说呢,如果是因为患病才导致创作出现问题,还是能理解的。” 断恪认真的看着她,说出那些旧事:“咎也在写《碎玉》时,就被人扒出来是个精神病了。” “姐,你现在的眼神有点恐怖啊。” 怎么突然间扯偏了,她哪里恐怖了?恐怖的是那个作者才对吧?还有到底是她在写书,还是书在写她? “你只管说后面的剧情。”断恪不与其争辩。 鹿清撇撇嘴:“我不怎么记得清,姊妹篇写得跟什么似的,我都是跳着章节看的,自从开始收费,我就弃书了。” 断恪欲言又止,别这么真实好吗。 “很多人都在骂啊,作者编了一个替身来忽悠人,谁愿意买账啊?”显然鹿清也是不满的,“后面有提到女主会散尽修为、会变成哑巴,挺多虐女情节的,我反正看不下去。” 断恪是见怪不怪了,“她根本不是厌女或厌男,她是厌人,写的东西不像男人写的,不像女人写的,像伪人写的。” 鹿清:“你这私人恩怨很重啊,很难不怀疑咎也被人肉是你干的。” 断恪脑子瞬间发蒙,“你不要血口喷人啊。” 第6章:傀儡符 - 替身白月光死遁后,全宗门火葬场 - 辞冶 鹿清发誓对今夜聊起的种种闭口不谈,断恪才取下符纸,摸黑回到万化峰。 也没什么好纠结的,她就是“断恪”,又不是那个替身女主,这事儿再怎么邪门也不会再继续下去。 经过修整后,众人被主持招新的长老带至淋锋池外,这剑池处于一方溶洞之内,其中名剑无数,又有诸多禁制,本是危机重重,非金丹期以上的修士不得入内。 断恪对着入口处发神,而后询问长老:“‘洗悲’在剑池里?” 长老对她颔首:“在里面,若不是有洗悲镇守剑池,哪敢让新弟子去淋锋池择剑呢?” 断恪莫名感到悲催,她死后要留在书中世界做安保,她的灵剑也要留在剑池里当管理员,真是一双牛马啊。 她作为宗门首席弟子,却要和新弟子一同参与剑池试炼,故而连那些新人都对她颇有微词。 “剑与修士之间自能产生共鸣,这些名剑各有渊源,若不能得其认可,也不要强求。” 别说什么强扭的瓜不甜非要蘸糖吃,这些生了灵智的剑只需要一下就能抹了修士的脖子。 长老提醒过后,剑池入口的禁制打开,这些人三三两两入内,断恪硬着头皮跟在最后。 洗悲就在剑池里,初回万化峰被它背刺那一遭她是心有余悸。 连灵剑都恨替身,连剑灵都是瞎的。 淋锋池虽处溶洞内,可洞中自成天地,万剑簇拥,剑池中心处立着一柄修长的雪色灵剑,是荥云宗第三十六任掌门的洗悲剑,毗邻着一双墨色剑,双剑正是淋锋池先前的剑主。 鹿清衣襟内贴着断恪给她的传音符,她试探性问了问:“能听到吗?” 断恪:“你要问什么?” 鹿清:“怎么取剑啊?” 断恪两手一摊:“等剑自己飞到你手上。” 鹿清脸色陡变,要骂骂咧咧起来,池中忽有异动,一柄半身锈迹的剑刺来,落到一人手上,她这才信了断恪的话。 “怎么是把锈剑?”那人不满地嘀咕起来,让其余人围着看起了笑话。 “这剑拿来有什么用处?”周围不禁发出讥诮之声。 “谁说这剑不好的,这剑砍瓜切菜应该能行。” “你两手空空有什么脸面笑别人?” “都说灵剑是剑修的命,我宁愿两手空空出去,也不想我的剑是一把废铁。” “那你现在就滚出去吧,剑池里多是先辈遗物,积年累月,风霜交织,一时锈迹罢了……” “……” 怎么还吵起来了? 鹿清低着头传声:“我看破伤风之刃还不少。” 断恪拨开两边的人,“剑都是没问题的,滴血认主再开刃就好了。” 执剑弟子照做,锈剑褪去寸寸斑驳,洗出锃亮的剑光。 断恪又回神提醒鹿清应如何感应剑灵,沉下眼睑,识海却一片清晰,诸多剑影震颤,只取其中一道。 青光长剑破水而出,滞在她面前,待她掌控。 它的剑名、过去,自血气交融之时一并入了她脑中。 剩下几人还在苦苦挣扎,一直觅不得契合的灵剑,恍然间就有人起了邪心,越过剑池外围,直冲剑主之位。 洗悲剑右侧的墨剑却霍然出鞘,那人一惊,自以为得到了昔日剑主的认承,激动地张开右手欲持握剑柄,岂料剑锋一掠,剩一片赤热洋洒,竟把他的四指齐根切下。 没有任何人可以强行与灵剑结契。 十指连心,就这样丢了手指,那人痛苦地捂住血流之处,鹿清大喊:“快把手指捡起来!还能接回去!”不然就真成残疾了。 剑修没了手,如何执剑除祟。 他不得已狼狈窜逃,灵剑有智,尚未对他赶尽杀绝。 这倒是起了个以儆效尤的作用,其他没有取得灵剑的人再不敢轻举妄动,对名剑产生贪念。 得剑者,入内门,未得剑者,也能做个外门弟子,犯不着为了一把剑搭上一条命。 于是只有断恪一人的处境最为尴尬。 人尽皆知她是掌门首徒,荥云宗大师姐,她两手空空出去要让多少人鄙夷。 她大抵是知道问题出在何处的。 断恪对众人莞尔:“能取到剑的都已经取到了,入口要重开了,可以准备出去了。” “师姐,你不是特意来取剑的吗?空着手怎么和掌门交差啊?” 关心和戏谑她还是分得出来的,断恪也冷怼回去:“那我问你,你修仙是为了掌门吗?” 她和闻人辞交什么差?分明是他强掳她回宗,强收她为徒,还不给灵剑,不教心法,不供资源,一心捧杀,哪有这么做师父的。 话音甫落,溶洞却猝然抖下点点碎石,所有人错愕地围观剑池,万剑悲鸣。 “怎……怎么回事……” “中间的剑怎么动了?” 断恪顿觉有异,招呼他们速速撤离:“淋锋池凶险,后退!去洞口等着。” 鹿清两眼发直,两脚似被浇筑在原地,断恪扯动她,“别发愣了,走啊。” “我……不是,我们还能走得掉吗?” 霎时间,灵剑千裂,剑影围拢成圈,悬于二人头顶、身前、身后。 “师姐——” 断恪掐了掐鹿清,鹿清扬声:“你们走!别往回退!出去速速禀告长老!” 天塌了,女主这个替身体质不光是招人嫌,连灵剑都恨她啊。 无关人等散去,断恪附耳低语:“你也走。” “你呢?” “死不了死不了。”断恪凝望着高悬的剑影。 “姐你这心是不是忒大了些。”鹿清苦下一张脸。 断恪和善的微笑:“都是读书人,答应我,别当无故送人头的睿智孩子好吗?” 鹿清如丧考妣道:“你以为我想留下来啊!我根本就走不掉!” 断恪闭了口,闪过一瞬哀默,后迅速地从袖中拈出一沓符纸。 鹿清后肩一沉,慌张地扭头:“你贴了什么东西?” 断恪笑语嫣然:“傀儡符。” “朋友,走不了的话,只好借你一用了。” 剑雨挥光,断恪手掌翻覆,并指为剑,受傀儡符控制的鹿清挥剑而出,自剑影中游走,那时惊得花容失色。 “夭寿啊——” 第7章:这是良家好剑能做出来的事? - 替身白月光死遁后,全宗门火葬场 - 辞冶 手中符纸接连不断地飘出,用处各不相同,断恪既要注意着鹿清不被剑影伤到,又要注意身后不被偷袭。 鹿清成她手中剑,借鹿清之手,她尚足以施展剑式,长剑相击,却如一双影子,招式无甚区别。 洗悲剑随她多年,不可能辨别不出她的一举一动。 灵剑收势,唯鹿清仍处茫然,只是回看身后的断恪,累得是面色无华,唇瓣微张:“我怎么会养出你这么蠢的剑。” 人认不出她那是应该的,认出她的那才是不得了,但追随多年的灵剑认不出旧主,就是蠢得没边儿了。 被她指着骂过的洗悲剑突然嗡鸣一声,分裂出几道剑影,将断恪钉在地上,身上并未明显感受到痛苦,剑刃是擦着她的皮肤扎入坚硬之中,她动了动双臂,果然是将她的法衣给固定住了。 鹿清紧张不已,“姐,你小心。” “你别过来啊,我警告你,它脾气不大好。”断恪咬牙道。 洗悲剑忽的爆发出一阵声音,刺痛两人耳膜:“你嫌弃我了!” 余音回荡时,洗悲已掠至断恪面前,剑芒对着她的额心,恶声恶气地骂道:“这么多年死哪儿去了。” 鹿清那张嘴惊得都合不拢了,这场面实在有点滑稽,灵剑成精了,像一个网恋被对方欺骗,相信了渣男所说的他身患绝症命不久矣,被迫分手后,又因一场乌龙重逢时,妹子质问渣男的场景。 这对吗? 断恪想捂脸,奈何抽不出手,只能稍稍侧过头去。 “回答我!看着我的眼睛。”洗悲剑剑刃一拍,把她的脸又回正。 断恪翻它一眼:“你有眼睛吗?” 洗悲再是不满,也只能恨恨地砸地。 断恪冷眼相看,和它清算起它做的好事:“我回到万化峰见闻人辞那一次,你背刺我;我今日来淋锋池,你威胁其他灵剑,害我丢了丑;后面还对我下死手,这是良家好剑能做出来的事?” 洗悲不语,只取了她一点血,不论她是如何想的,先行结契。 剑影归一,断恪感到两肩的束缚消失,撑身站起来活络活络了筋骨,此时灵剑谄媚地蹭着她的手背,被她无情拍开。 她走到鹿清身边,撕下她身上的符纸,鹿清整个人都懈怠地疲软下去,半跪在地上没忍住那抱她腿的动作,又看看她手边的剑,虚虚抹了把汗。 “姐,我就是个炮灰命,我就知道跟着你能苟命。” 断恪皱眉,多少有点嫌弃,抽了抽腿,发现这死丫头一身使不完的牛劲,终于放弃挣扎。 “只要你相信烂命一条就是干,说不定嘎巴之后就能回去了,好过在这里打打杀杀的。” 鹿清的想法显然与她不同,狂甩脑袋:“不,我要长生。” “假的,这里的一切都特么是假的啊,妹子你清醒一点。” “我是不会放弃修仙的。” 真和她说不通,断恪一心要回去,鹿清死活要修仙。 断恪躬身推了推她的肩膀,无果,随后举起灵剑,鹿清识时务地撒了手。 原来好言相劝都是空,原来武力胁迫就是真。 断恪提着剑去了剑池中心,拔下洗悲剑的剑鞘,接着捡回了被墨剑割断的那几根手指,脏的确是脏,不过洗洗应该还能用吧。 断恪三令五申,要求洗悲对她夺舍重生一事不能泄露出去半个字。 淋锋池异动引来其他长老、峰主,唯独闻人辞这师尊似乎对自己的徒弟半点不上心,让他们只需在外等着就是了。 “试炼就是试炼,规矩不可废。” 温斓都不禁汗颜,掌门师兄你说什么规矩不可废,那你当初带人回宗直接收为亲传弟子,似乎也不怎么合规矩,只是这一点,前前任掌门师伯也是做过的,温斓也没什么可劝的。 “掌门师兄,你的哑巴徒弟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闻人辞眼波无澜,温斓转而说:“你收徒一事,不告诉叶小师叔吗?你徒弟还和……那么像。”要不是断师叔临终托付,她都险些要随断师叔殉道去了,哪能够后面为你改名换姓、捏造身份,瞒下当初断师叔之死的真相。 有些话,他对闻人辞说不出口。 那一场以命换命的血腥,死的是人人敬仰的镜音剑君,是他们的掌门、师尊、挚友。 “等师叔出关再论吧。” “等我出关要说什么?”一张少女的面孔闯入殿中,修仙之人长生,而叶轻眠容颜不改,依旧是当年那样。 温斓对上闻人辞冷淡的眼神,他轻咳两声:“小师叔先同我知会了一声,没想到直接到万化峰来找师兄了。” 闻人辞起身拜道:“叶师叔。” 叶轻眠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颇为满意:“当年师姐给我留下一个烂摊子,好在你给她捡起来了,还好当初你好好活下来了。”不然,她哪儿能如此清闲? 往事不可追。 从半妖到修真界翘楚,闻人辞牺牲的太多。 叶轻眠云淡风轻道:“你们方才说要告诉我什么?” 闻人辞说:“前些日子收了个徒弟。” “没了?”叶轻眠撇撇嘴,“这挺好的啊,你是师姐的徒弟,你的徒弟就是师姐的徒孙,你收了徒弟也算是对师姐有个交代……” 温斓识相地住嘴,半个字都蹦不出口。 “嘶,你都收徒了,那我是不是也该收个徒弟?”叶轻眠忽而托着下颌说。 想来她出关也真是时候,正巧赶上弟子招新。 相识多年,温斓弱弱提醒:“小师叔不必勉强自己。” “不勉强不勉强。” “唉,师兄,你要去何处?”温斓刚与叶轻眠说着,闻人辞便迈步离殿,匆匆忙忙的。 洗悲剑,被带出了剑池。 自断恪殉道之后,他凭着断恪给他换的血,控制着洗悲剑,令其压制淋锋池中的那一双剑,前段时间,灵剑分身卷上万化峰刺杀断引狸,他便一直不得心安。 淋锋池外,长老收过断恪捡回来的断指,鹿清与她是最后出的剑池,模样也更狼狈。 “断引狸,随我回万化峰。” 第8章:走火入魔 - 替身白月光死遁后,全宗门火葬场 - 辞冶 断恪惊得险些开了口、说了话。 闻人辞脾气越发的怪了,只叫她跟着,也不说话,纯折磨人。 难道当年她这做师尊的留给他的印象就是这样的? “小辞,让我瞧瞧你徒弟……”叶轻眠露了面,对上断恪的眼睛时,声音戛然而止。 断恪都未曾想会坠入这样的修罗场,昔日的师妹、徒弟、师侄,最亲近熟悉的人一个也没躲掉。 天道啊,犯得着如此戏弄我吗! 断恪卡了壳,勉强反应过来向她拱手:“弟子见过前辈。” 叶轻眠表情怔了怔:“阿辞,你徒弟是不会说话吗?” 她还以为是师姐回魂了,怎成想是个哑巴。 她手上拿着洗悲剑,这剑灵刁钻得很,闻人辞的徒弟是如何能取得它的?总不能是出现一个与师姐长得像的人它就跟着去了吧?真没节操啊。 闻人辞不做解释:“她一直如此。” “嗯,倒也无妨。”叶轻眠摆摆手,凑近一看,从头至尾观察了个遍,对断恪的脸捏了又捏,“这么像啊,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说到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件事,其实断恪也好奇过,那系统是不是早就为她殉道做了准备,做的那个傀儡才和她一模一样。 “师叔。”闻人辞出声制止叶轻眠的动作。 “小气。”叶轻眠悻悻收手,突然撇撇嘴在几人面前说道:“温斓,你带着阿辞的小徒弟先下去吧。” 断恪没有拒绝的余地。 不晓得小师妹会和狗徒弟说什么,啥时候开始,他们关系这么好了? 她活着的时候,不是一直不对付吗? * 天光大好,荥云宗弟子在演武场切磋练剑。 断恪得到洗悲剑的认可一事,被新弟子们传开了,总有人心生不服。 她现在也就只有筑基修为,灵剑与她结契后,实力也要受限。 几名金丹期的弟子走来,对她抱拳拱手:“见过断首席。” 断恪对他们点点头,做了个礼貌的手势。 “可否请师姐指教一二?”说话间,他拔了剑,气势汹汹地似要除妖。 若是不应,也要落人口舌,左右都是被人嫌,她回答:“望师弟剑下留情。” 这弟子是温斓的徒弟,名唤谢昶,师父让他多照拂照拂掌门的徒弟,他也的确不似其他弟子一般对她出口不敬。 演武场人多眼杂,断引狸要与谢昶比试更是让他们纷纷围看,让她挫败,众人乐见其成。 断恪不甚在意,阳灵根修士本就是天选剑修,持剑之时,仿若又找回当初除妖斩魔的凌厉气息。 谢昶的剑招有所收敛,时进时退,有意和她比得有进有退。 周围闹哄哄的一片,断恪闭了闭眼,专心拆招,琢磨这个弟子到底学了几成。 她到底是修为不够,略处劣势,倏地,微弱的雾气拂面,辨不清方位来源,断恪一时不察,被谢昶的灵剑逼得节节败退。 面前的已不是谢昶。 闻人辞出口质问:“你毕生所学,全都忘了吗?” 闻人辞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断恪欲制止他的行动,可对方不肯放过,每一道剑风都掠向她的要害,恍惚间风云色变,血腥罪孽,竟是瞬移至了明罪台。 “断引狸,你还不承认吗?” “你就是断恪。” “你欺瞒众人,装哑装傻,是怕我杀你吗?” “若不是你,下三界已经匍匐在我脚下了!你欠我,你永远都欠我的!” 荥云宗的明罪台上,昔日的容慈与今朝的闻人辞身影重叠,半妖半人,正紧紧掐住断恪的颈子,她双脚悬空,无助地踢动着,窒息感始终无法得到缓解。 容慈要杀她,她的徒弟要杀她;闻人辞也要杀她,她的师尊要杀了她。 她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她失去的一切都是为了容慈。 洗悲剑为护主,不得已祭出杀招,暴虐的剑影圈困住场地,欲与他了结。 …… “断引狸,你醒醒!” “断引狸!” 谁在碰她? 天幕撕裂,取而代之的是断希音近在咫尺的面容,断恪擦擦额头的冷汗,茫然地注视着她。 “大师姐,你总算是醒了,我还以为你走火入魔了!”断希音搂紧了她,凄声说道。 断恪揉揉脑袋,环顾四周,弟子们正围着一处打抱不平。 她记得,她先前是在演武场与人切磋,后来切磋的地方变成了明罪台,切磋的对象变成了闻人辞,她持着洗悲剑失了分寸,只顾着制服堕化的闻人辞。 “断引狸,你根本控制不了先掌门的灵剑!还伤了谢师兄!”有弟子脸上沾了血,冲着她嘶吼。 断恪推开断希音,趔趄地站起,赶到那一团人中间,猛然被几只手推开,狼狈跌地,掌根与粗粝的地面接触,顿时磨破了皮。 “你们做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对大师姐动手动脚!”断希音捞起断恪的手臂,呵斥着那些没有分寸的弟子。 “断师姐,,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就是断引狸走火入魔下杀手……”众弟子义愤填膺道,“谢师兄让着她,可她又做了什么好事?” 断恪头疼,她要制服疯癫的徒弟,是逼不得已,那一刻她到底是怎么,突然会被蒙蔽心智。 刚才有断希音出手相救,谢昶受了一点轻伤,并无大碍。 他撑起身平复众怒,“此事有蹊跷,诸位师弟师妹莫再盲目责怪断首席。” 断恪扶额,断希音拽着她的手对他们道:“既然师弟师妹们心有不服,此事应请掌门与长老查明,究竟是谁要戕害谢师弟,污蔑大师姐。” 这事最后闹到了温斓与闻人辞面前,断恪突然走火入魔,总归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不知分寸,伤及同门,且……罚雷刑十道。” 断希音据理力争:“掌门,大师姐定是被有心之人陷害了。” 闻人辞淡淡问:“可有佐证?” 断希音哑声,到最后只能垂下头,对断恪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 此事与她无关,她也交代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她是对断恪也有所嫉恨,但始终恪守宗门训诫,没使过什么旁门左道的法子。 “断希音,此事你可知隐情?” 第9章:天道之眼无处不在 - 替身白月光死遁后,全宗门火葬场 - 辞冶 “此事与断师妹无关,幸得她阻拦,谢师弟才没有身受重伤。”断恪迎上闻人辞的质问。 “师尊,弟子前去领罚了。” 闻人辞睨看着殿中几人,开口道:“断希音,你前去处刑。” 被点到的断希音蓦然一怔,叫这些人云里雾里,断希音适才一直为断恪脱罪陈情,他让断希音处罚断恪,岂不是有意偏袒? 而断希音却品出了闻人辞的“险恶用心”。 众目睽睽下,她也不能拂了掌门的意思,躬身点头:“是,掌门。” 断恪与她同往刑台,越临近那处,天色越压抑低沉。 断恪抬头望天,“师妹,你可有看到是谁动了手脚?” 断希音忽然被问,满面无措无知,“大师姐,万一有心坑害于你的人不在场呢?” 她不欲与小辈计较,但也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柿子,欺负和嫌厌也总要有个限度,这一次到底是没看到作案之人。 那是缠生蛊为她织造的幻像,可她凡人之身,又与此蛊长期共存,从未发生过如此失控的状况,缠生蛊的邪性需要妖气激化,莫不是在场弟子之中有人非她族类? “师姐,到了。”断希音道。 断恪提步至刑台的法阵之中,闻人辞前来监刑,在这明罪台上与他重见,终是心有余悸。 断希音鸣剑引雷,灌洗过断恪的身躯。 做掌门时,哪用受这些罪啊。 好在断希音留手,没将她劈得魂飞魄散,唇角稍带着的血迹被抹去,断希音见她无碍,也隐隐松了口气。 至少在闻人辞那儿能交差了。 万化峰,行止居。 闻人辞问她:“你可有怨?” 断恪摇头:“弟子不曾有怨。” 闻人辞目光骤然一暗。 “他们对你抱有成见,在你出错之时极力污蔑谴责,你倒是大度,不与他们计较。” 断恪实在无奈,“师尊,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闻人辞允准:“你我之间,不妨直言。” 断恪“噗通”跪下,泪眼婆娑地手语:“掌门,我当真做不了首席弟子,放我下山吧。” 闻人辞登时脸青,“……” 就这样静默许久,闻人辞提着她拎到桌边,她整个人被侧身按在桌面上,脸颊紧贴着一片冰冷,背对着闻人辞,只隐隐能看见他腰间的掌门玉佩。 肩膀一沉,闻人辞的指间捻动层层衣襟,扣住内层剥开,她肩上一凉,惊得险些失声尖叫。 闻人辞这狗徒弟,搞什么欺师灭祖! 断恪左右也不能翻手骂他,强弱对比之下,只能窝囊地对他比出一根中指。 你真是饿了。 闻人辞不以为意,按着她肩胛处的蛊纹,眸色漠然:“你身怀缠生蛊,做散修斗不过妖魔,去旁的宗门连验明身份那一道都过不了,出了荥云宗,就是死。” “你以为我身为掌门,何故亲自前往黄桥村斩妖?”闻人辞一把撩上她的衣衫,毫无狎亵之意,按着她脑袋的手却没松开,居高临下的注视着,“断引狸,你要明白,我让你留下,是为下三界考虑。” 断恪心虚难当。 闻人辞收手,她如蒙大赦,“弟子清楚了。” “这首席,我说你做得,你就做得。” …… “是不是你做的手脚?”断恪将人逼至角落。 闻人辞离开之后,断恪不得安寝,思来想去,这疑心就落到了她身上。 鹿清磕磕绊绊道:“什么我做的?” “那道妖气。”断恪虚着眼瞧她,让对方避无可避,“同是穿书到这个世界来的,你为什么要欺瞒我?” 除了当年捡回闻人辞时,荥云宗再找不出一只妖物,假若这些弟子都没有问题,她不能不怀疑是什么系统在搞鬼。 鹿清被她持剑一唬,什么都招了:“姐,姐有话好好说,不要动刀动剑的。” “你有同我好好说清吗?”断恪冷瞥一眼。 这个鹿清,分明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不是《逐玉》世界的原主,存了心思要和她套近乎,关于系统、任务一事一概装傻充愣不吐真言。 太刻意了。 寻常人进入一个陌生的世界,当务之急就是隐藏身份、融入这个世界,可这个鹿清呢?行为古怪,刻意露出破绽,平时行为也是疯疯癫癫的,说什么是为修仙而来,实则不学无术,疏于修习。 比一个精神病更像精神病,那十有八九是装的。 鹿清两腿一软,滑跪至地,而断恪手中的剑紧随她的动作而挪过去。 想逃,是断不可能的。 鹿清哀哀一叹:“是我做的,是我做的……大师姐,你先放下剑听我解释。” 断恪不为所动,眼见没辙,鹿清苦巴巴地解释:“你是为修正剧情和人设而来的穿书者,可眼下你已经成了书中人,你与我就不是一条道上的……” 断恪恍然一怔:“我是书中人,你就不是吗?” 在这世界待久了被同化了? 她对现代社会的记忆的确是越来越模糊。 可她终究不乐意被所谓“同类”排斥,她要回去,完成任务后回家,当个正常人。 鹿清眸中也忽然迷惘:“我是剧情的强制执行者。” “推进剧情就是让我陷入窘境?”断恪眯了眯眼,面色不虞。 鹿清烦躁地抓了抓头,“都是系统强制安排的!” 断恪屈指弹了她一脑瓜,“那我问你,懂不懂卡bug?” 鹿清犯起了懵:“什么卡bug?” 断恪本就不悦,还要与她废话绕舌,更是消磨净了耐性,到最后恨不得撬开她脑子看一看,装的是些什么东西。 鹿清听君一席话,仍是似懂非懂。 她虽不机灵,但没安什么坏心,对系统指令陷害她一事道了歉:“今日害你被罚,是我的原因。” 断恪捏了捏眉心,只剩下一声冷笑:“十道雷刑劈在肉体凡胎身上,你猜你会不会被劈成焦炭?” 鹿清打了个哆嗦,唯唯诺诺道:“大师姐,你……你没事吧?” “疼疼疼疼疼……师姐……”鹿清被她揪着耳朵提起,满嘴讨饶。 断恪和善地微笑:“说说,后面还有哪些坑等着我跳呢?” “不行!” “嗯?” “天道之眼无处不在,你如何能与天作对?”鹿清对她一吼。 第10章:事了拂衣去 - 替身白月光死遁后,全宗门火葬场 - 辞冶 天道之眼,无处不在。 鹿清到底是没有同她透露太多,断恪也没继续为难于她。 闻人辞每日查看,有他亲自费心,身上的伤痊愈得极快。 闻人辞为她疗伤时,她前身渡给他的修为竟倒流了部分回道现在的躯壳中。 竟还没排斥。 于是旧伤初愈,又逢渡劫,又让她受了一顿磋磨。 最近宗中消停不少,可因先前走火入魔一事,谢昶对她的态度冷淡许多,而断希音与谢昶素来交好,也对她有所回避。 断恪不是那种热脸贴人冷面的人。 她本来的性子就是沉默而孤僻的,醉心于修习后,少与弟子们打交道,更是不受人待见。 误伤谢昶一事她始终过意不去,在阁楼领取了采药的任务后,特意为他训了一支珍惜灵草,权当是补偿。 “大师姐,赤霄草贵重,你还是收回去吧。”谢昶轻笑着推辞。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前头被拒了,后面药宫的弟子又冒出来,口口声声说药宫里药材失窃。 断恪二话不说先将草药塞到谢昶怀中,很是固执,谢昶脸都臊红了,恨不能离她远远的。 她是真有些气了,无论什么坏事,都能扯到她身上。 俗话说“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断恪道:“你们不分青红皂白便联想到是我,天底下到底有多少巧合的事,全是我一人作为?” “断首席,你误会了,我不曾说过是你……” 断恪捻起一枚寻影符,沾染了赤霄草的气息,那符纸轻燃出一缕烟,飘向人群之中。 “窃贼自在你们之间,同门之间不应如此,我会向掌门禀告,惩处心术不正之人。” 说罢,她端着洒脱姿态离去。 多大点事儿,闹麻了,真是的。 真揪出凶手来,那些人又不乐意了,净想逮着她折磨了。 断恪去找闻人辞时,温斓先一步赶到,那火急火燎的样子,昭示着一个噩耗。 “掌门师兄,暮州城城主传讯称,暮州地脉处先掌门布下的结界被妖物侵袭松动了!” 闻言,她瞪大了双眼,而闻人辞的反应比她平静太多。 他沉吟片刻,回忆过往事后才说起:“那时师尊被人暗算,受伤之后布下的结界阵法或许也受了影响,才被这些妖孽找到薄弱之处,又要重开血祭邪术。” 断恪不能忘记,那时自己与师兄同去暮州城历练除妖,带着各自的徒弟,她和闻人辞被大妖掳至洞府,撞破暮州衰败真相——暮州城地脉之处被布下阴邪的献祭阵法。 她既要破阵,又要防妖,而闻人辞却受大妖蛊惑,刺伤她的灵府。 闻人辞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又在想什么呢? 断恪怔怔的站在原地,温斓转身问候:“断师侄,我竟没注意到你也在此处。” “我刚巧在师叔入内后赶到。弟子拜见师尊、温师叔。”断恪规规矩矩地拜过二人。 闻人辞道:“都听到了?” 断恪诚实地点点头,“听到了,暮州城地处三界交汇之处,因灵石矿脉而备受觊觎,若是让妖魔大肆掠夺,蚕食暮州气数,到最后影响的不止是人界。” “那你去修补地脉结界。” 闻人辞一句话就将断恪打落无间地狱,失去所有力气和手段。 闻人辞,你认真的吗? 当初布阵的她已是合体期后期的境界,现在呢?现在她刚刚结丹,让她去补结界,越级上强度了。 温斓盯着她一瞬间刷白的脸,嗔怪道:“掌门师兄,你一向严肃,怎能在这样要紧的事上与断师侄开玩笑?” 闻人辞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游移。 “阿狸,你也以为,为师所说是戏言吗?” 阿狸。 断恪冷不丁打了个颤,如芒在背,如鲠在喉,浑身刺挠。 温斓面上只剩下尴尬。 断恪连与他直视都做不到,低着头摆手:“弟子领命。” 闻人辞微蹙着眉:“温斓,知会你徒弟、断希音、余尧……等人,一同前去。” “是。” “这段时日,你与叶师叔暂代掌门之职。”闻人辞取过掌门信物交托给他。 他的意思是,他也要去参与修补暮州地脉结界一事? 唯有温斓一人苦不堪言。 说是交给他和叶轻眠暂管宗门,可宗中同辈与前辈都清楚,叶小师叔是怎样的性格。 这担子不是妥妥地就拖在了他肩上吗? “断师叔,我在荥云宗很想你。”温斓低念着。 断恪抱歉地转过身去,跟在闻人辞后面,扮演起乖顺徒弟的形象。 现在知道她当初多不容易了吧?要打理宗门,还要拯救反派。 断恪心道:“我也算是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 妖物猖獗,一行人刚赶往暮州地界,就被悬垂在此界上空的邪气所惊。 城中生民避而不出,更让此处死气沉沉。 行在长街上,偶有窜逃的妖物,被这些仙门弟子斩于剑下。 断希音历练的次数不少,还是初次到暮州,她的先辈曾为此处布阵设界,涵养灵脉,现下却因妖邪侵扰而民不聊生。 “掌门,断前辈设下的结界在何处?” 闻人辞望向暮州北方:“在城主府下方。” 城主府下方曾是大妖洞府,地宫之中布下血祭阵法,大妖与魔修勾结,捕捉了无数无辜少女割血剃肉,献祭暮州城气数强行破境。 那东西,竟是死而不僵,卷土重来了。 闻人辞意味深长地回首,断恪快步跟上他,“师尊,是哪只大妖现身作祟?” 天生地造的妖孽,有魂无形,逃脱了她先前布下的桎梏。 断恪心绪不宁。 闻人辞交给她一只傀儡,淡淡问:“会用傀儡符吗?” “会的,师尊。”断恪只觉手心一凉。 闻人辞没有与她细细解释,可她也察觉出这傀儡非同寻常。 像极了她。 像的是以前的她,穿着一身掌门服,连衣袂都带着傲然剑气。 这就是闻人辞眼中的她?似乎并不是不堪的、憎恨的。 断恪摸了摸傀儡的脸,他却道:“这只傀儡,必要时可保你一命,妖物不可小觑,万万小心。” 清心峰峰主余尧陡然凑过来:“掌门师兄,你给了你徒弟什么宝贝?” “与你无关。” 第11章:“断恪已经死了” - 替身白月光死遁后,全宗门火葬场 - 辞冶 余尧尴尬地挠了挠鼻尖。 好冷淡的几个字,这位师兄从入宗时起就是生人勿近的样子。 漫长的岁月,好似什么都没改变。 众人赶到城主府时,方知连城主都被大妖离尤掳走,如今在治理暮州城的,不过是戴着一张假面的下属。 暮州离荥云宗路途遥远,传书时城中就已有多人被俘失踪,联想到曾经记载的经历,城主马上寻了人去往曾经的城主府探查结界,果然出现了裂纹,连大妖都不知所踪。 天地怨念造就的妖物,难以被消弭,以阵法囚困,却没能一直困住他。 “那地方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妖物只怕是已经换了新的洞府,准备用活人祭天了。” 所有人面色凝肃,眉锁成峰,这一下既要去处理先前的残局,又要除妖封印,不仅是难,更是危险。 这么多年过去,离尤能冲破结界桎梏,要么是借助了外力,引来了其他妖邪援助,要么是境界又提升了,远强于当初。 断恪按住腰间躁动的灵剑,翻手告知几人:“我们乘飞舟赶到暮州时,上空雷云笼罩,若不是哪位大能的雷劫,就只可能是离尤献祭活人引来的天罚了。” 暂代城主之职的人一张脸都是铁青的颜色,他怕极了,城主已经不在了,谁知道下一个被抓走的会不会是他? 当初来荥云宗历练除妖的修士,当真是无能,留着妖物不除,如今大妖又现身,危害苍生。 都怪他们! 闻人辞两指并拢,忽而收回一张符纸,睨视那人:“你对荥云宗弟子有怨?” 是问心符。 犹记当初接待他们的城主不肯吐露真言,一心包庇身为魔修、与大妖合谋的胞弟,她就是以问心符逼迫,才让人实话交代。 情势倒转,断恪不免恍惚。 那人仓惶跪下谢罪:“诸位误会了!我绝不敢……绝不敢埋怨各位。” 闻人辞眸色一狠:“你方才心中所想,不就是怨断恪没有斩杀大妖吗?” 他居然直接把那人拎着脖子提起,那没来由的怒气让随行的弟子都退缩。 断希音也格外愤懑:“我先辈为下三界殉道,岂容尔等怨怼?” 断恪头皮发麻,按住闻人辞的手,疯狂摇头,以求放过。 他真在此处杀了人,那和肆意屠戮的妖邪有何区别?闻人辞都已经走上正道了,万万不能因此而失了道心,又沦为邪魔。 闻人辞收势,那人狼狈坠地,匍匐着认罪与哀求:“求仙尊为暮州城除害!” 断恪搀扶起他,两手比划:“放心,我师尊知道如何处置。” …… 之前封印离尤,落下的结界被堵在旧城主府的废墟之下。 闻人辞手持拂念剑,立于甬道尽头前,剑式凌厉狠绝,劈散出滚滚粉尘。 坍塌的甬道再度打开,他行在最前方,提醒身后的那些人注意。 断恪几乎是贴着他进去的。 那一次她身负重伤,险些就丧命其中,是闻人辞抱着她逃出洞府的。 总之,跟在闻人辞身边,莫名感到心安。 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现在还要徒弟护着,断恪低垂着头,冷不防撞到闻人辞的后背,鼻梁抽痛。 地宫中间的立柱断得只剩两根,他们背靠着背提防妖物横空现身进行偷袭。 断希音掐了一道火诀,微弱光亮瞬间掠过一圈烛台,将四面照得通明。 地面上是干涸的血迹,经年不消,诡谲的符文被破坏得难辨原貌,而尸体都化作了累累白骨,所谓地宫,赫然成了巨大的坟茔。 闻人辞割破掌心,血液流涌渗出,被他按在地面的阵法上,遭到破坏的结界微有光亮,感受着旧主的气息。 他身上流着断恪的血,从前由断恪落成的法阵,现在需要由他完成。 “你们退出阵眼。” 余尧颔首,带着小辈后撤。 断恪脚下仿佛生了一双手,拽着她往下沉。 “糟了!” “又见面了,断、掌、门。” 大妖离尤忽从地脉下方现身,身形鬼魅,一道黑烟钳制住断恪的双腿,她打了个冷颤,抽剑向身下挥砍,那道烟蓦然间又散了,徒留断恪软了双腿。 闻人辞提着她的后领,把人拉起来揽到自己身侧,左手扣得很紧,只可惜不能够将人融入自身的骨血。 “断恪已经死了!”闻人辞沉声厉喝。 短短几个字,震颤了她的耳膜。 亲耳听到徒弟说她已经死了,断恪胸中的那处还是疼了一下,分明是“故地重游”,却处处物是人非。 四面八方都回荡着离尤的声音:“你说她死了?吾不知多少年过去了,可那张脸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她好端端站在你面前,你却说她死了?” 断恪捂住耳朵。 蠢妖,求你别说了。 生怕她不会掉马是么? 闻人辞蹙额,不屑置辩,灵剑脱手,分裂出道道剑影,阵起之时,剑影落于八处点位,为鲜血引导去向。 离尤就在洞府之内,只不过还未凝作实形现身,最可能被它侵扰的就是他们师徒二人。 其余几人分守在几条甬道口处。 “只凭你们这些杂碎?如何阻拦?” 离尤的分身与他们正面交锋,极度难缠,断恪暗骂一声:“怎么我被销号重开了,你还破境了。” 天道!这不公平!这特么一点都不公平! 断恪三两步走到谢昶旁边,持剑搅动一团虚影,洗悲剑感受到妖邪气息,凶残无匹,顿时掠散黑雾。 谢昶得以喘息:“多谢大师姐……” 他还没来得及松懈,脖颈处被一团浓黑缠上,拉扯着后拽。 一行人中,属他和断恪最弱,但断恪是洗悲剑的主人,离尤曾被那把剑重伤,多少有些畏惧之心,并不急于向断恪寻仇,先将注意力放在了谢昶身上,打算将他的心都掏出来,当着他们的面拿活人祭。 断恪眼疾手快拽住谢昶的手,辟邪符上附着有纯阳之血,符纸翻飞在雾气中炸开,激得妖影发出凄厉的嘶吼声。 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有用。 妖影脱离的时刻,断恪将谢昶拉回,二人重重跌地,她掌根疼痛不止。 更糟糕的是,谢昶中了大妖的邪术,已然昏迷不醒。 第12章:被证实的问题 - 替身白月光死遁后,全宗门火葬场 - 辞冶 “谢昶!谢昶!”最急的当属余尧,温斓对这徒弟宝贝着,临行前特意嘱托他万万要护好的。 谢昶真要出了事,怎么办? 断希音额角已经沁出薄汗,心神一荡,手腕扭转时割裂了那只黑影。 闻人辞动作很快,剑影贯穿几个方位,符纸在剑芒下绕转,将缺陷填补。 离尤消失了。 众人本以为,要在这里与他经历一场恶战。 只是离尤虽走,他们的状况也不容乐观,谢昶昏迷,当务之急就是赶快离开地宫,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给谢昶驱邪解咒。 顶端开始抖落石块,是离尤离开之前造成的破坏,是想让他们在此处殉葬。 这妖物,历经多年囚禁,仍是邪念不改,只知残害凡人修士。 断恪和余尧抬着谢昶的两边,闻人辞最熟悉此处构造,在前面引路,断希音则为他们断后。 洞府垮塌的速度比他们想象之中还要快,几人堪堪见光,后方就彻底沦为了一方废墟,连地面上的建筑都完全陷落。 这里还是被毁了。 在地宫与离尤短暂交锋后,断恪五味杂陈。 她都死过一次了,这家伙怎么还不死? 离尤是只身前来的,故而城主的下落暂时不知,他们打扮普通,在一处客栈下了榻。 该说不说,谢昶的倒霉程度也是很感人,先是被断恪误伤,后又被大妖下咒昏迷。 闻人辞对此邪术最是了解,他深陷梦魇幻境时,是断恪入梦斩杀了幻境中的假师尊,才让他醒来。 现在的他修为深厚,对离尤的手段早有准备,破梦香点燃,飘散出缕缕薄烟。 梦境往往能看穿人心中的执念。 谢昶的梦中是被妖物屠戮的村庄,尸山血海、血色堆砌。 刺耳的尖叫声钻入二人识海中,闻人辞紧皱眉头,断恪拂开他面前的发丝,时时刻刻观察他的状况。 他的样子真是一点没变。 “容慈,你现在,也真是慈悲为怀了。” 梦境中的闻人辞忽然听到这么一句,才惊觉自己也险些陷入邪术的蛊惑中。 那个唤他“容慈”的人为了给他换血,为了让半妖彻彻底底成人,当着他的面陨灭了。 幻境被一剑划破,闻人辞咽下口中腥涩的气息,谢昶悠悠转醒,眼神空洞迷茫。 “都……不见了,都是假的……”谢昶喃喃。 断恪对他点头:“谢师弟,都是假的,你已经醒了。” 谢昶眼角挂了稀薄的水光,被胡乱擦去,他道:“谢大师姐在地宫时搭救。” 余尧拍着胸口:“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断恪道:“是师尊早有预料,带了破梦香,入你梦中替你斩去了邪念。” 谢昶坐起来,向闻人辞致谢:“多谢掌门。” “你先休息一下。”说罢,他径直出了客栈房门。 胸口很疼,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最是恐怖。 缠生蛊没死,还一直附着在他身上,只要他微有杂念,那份痛苦就会蚕食他的理智。 断恪究竟是这样一个人?她是不是真的没有心?才会不受蛊虫侵蚀心智? 也是,她本该是要渡劫飞升的人。 和天道一样视万物为刍狗的人。 断恪跟了出来,看到他手背上挂着的一点浑浊水滴,好像是眼泪。 “师尊,你有被邪术反噬吗?”断恪敛眸问到。 闻人辞站得笔直,若无其事道:“未曾。” 断恪松了松心神:“那就好。” 闻人辞鬼使神差地逼近了,她后腰抵在围栏上,半身悬空,断恪忙不迭将两手交叉放于胸前。 缠生蛊分别存在二人身上,或许是因为蛊虫吸引、靠近,让她的心跳得很快。 她不想与闻人辞隔这么近。 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人妖结合诞育的子嗣,不老不死,形貌昳丽,让人百看不厌。 “断引狸,你的蛊虫,会蚕食你的理智吗?”闻人辞沙哑着声线开口,眼角都掺上一丝丝红。 他急切地想要了解。 为什么备受折磨的从来都只有他一个?这是不是不公平? 断恪按上自己的灵府,那里是缠生蛊寄生之处,没有任何不适,可眼下不太好的应该是她的脑子,晕乎乎地躲着闻人辞。 “没有,一切正常。” 闻人辞早有预料似的,嘲弄出声:“你应该去修无情道。” 这种没心没肺的人。 四周静悄悄的,闻人辞捏着她的脸左右翻看,活像是把玩一个傀儡。 “……”断恪只能把纤眉一蹙再蹙,宣示不满。 月辉荧荧。 闻人辞又审问了一遍:“暮州城的事,你知道多少?” 这是存心要诈她啊! 本着说多错多的想法,断恪选择装傻充愣。 闻人辞目光失望,又隐现哀戚。 断恪差一点就习以为常地伸手摸他的头安抚他了,意识到不对,手悬在身前,最后变成一个假动作,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略显油腻。 天,没脸见人了。 闻人辞更是嫌弃地退远,嘱咐她:“时辰不早了,早点休息,明日去找离尤的踪迹。” 断恪尴尬点头,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屋躺下。 要她说,师徒之间,得保持好距离吧。 不然以她看那么多网文的经验来看,像闻人辞这种没有边界感、关心过头的师尊很容易被徒弟吃干抹净的。 “唉,幸好我没那话儿,也不会有什么歪心思,做不出欺师灭祖的事来。” 让断恪不解的是,当晚她就做了噩梦。 梦回自己身为掌门时,被黑化的闻人辞捆成麻花,然后出现一些辣目的不可描述的画面。 被吓醒的断恪大喘着气,摸了摸后颈的汗,整个人魂不守舍的。 “这版本不对吧!” 天灵灵地灵灵,给她留点名声行不行? 心跳得很快,也不敢深想。 她和闻人辞纠缠太久,也许闻人辞会恨她,可她从来没有半点憎恨。 偶尔的埋怨,也是怨他还不够勤勉。 断恪没思忖太多,也从未意识到缠生蛊是会催生邪念的。 闻人辞问的问题得到了证实。 这蛊的确是害人不浅,让人反反复复想到从前种种,喜怒哀乐忧,怎么绝大多数都是因为他。 翌日 断恪顶着青黑的眼和断希音碰面,她开口就是:“大师姐,你……你是不是偷偷去查探大妖行踪了?” 断恪两手一摊,甚是无奈:“其实我是被鬼上身了。” 第13章:我可以和你交换 - 替身白月光死遁后,全宗门火葬场 - 辞冶 问她是什么鬼的话,可能是色鬼吧。 断恪目光躲躲闪闪,担忧和闻人辞对视。 闻人辞一袭窈蓝,衣袂翩跹。 “离尤的本体已经不在暮州城了。”他收好法器,沉重地对他们说。 远天的黑云已经消散,却并不见得得到了真正的安宁。 包藏祸心的大妖一日不除,人界就不会安生。 谢昶紧张地问起:“掌门师伯,它如今,在哪个方位。” 闻人辞的视线转向断希音。 断希音握紧手中灵剑,一颗心都悬起来。 “它应是要去涂川。” 余尧惊呼出声:“它去涂川做什么?” 闻人辞道:“当初师尊将它封在暮州城,它怨恨难平,得知了师尊的死讯,自然要去断家清算仇怨。” 涂川,断家…… 断希音朝后趔趄一步,她的亲人尚在涂川,不知即将到来的灾祸,她如何能放下心? 这妖,要是偷袭,要是对她的手足亲人下手? 断恪在她背后扶住她,说来也是她当时不中用,造下的孽,没选择斩杀它而是用离尤的妖力供养暮州城地脉,以算作是让它赎罪。 可怀着邪心的妖与修士的想法并不一样。 “断师妹你莫忧心,断家有阵法相护,离尤是不能轻易进入的。”断恪宽慰她。 闻人辞道:“事不宜迟。” 他们要赶在离尤寻仇之前擒下它。 * 入夜后的涂川分外静谧,一道洗髓江划分正邪。 洗髓江才真正算是修真界与妖魔界的划分,这道天然的屏障天然难以跨越。 “断希音,你清楚断家立身涂川的渊源吗?”断恪望江失神。 断希音环顾一周,缓缓道:“断家先祖被上三界降罪,谪守此处……” 她拼命的修习、破境,就是为了今生能够飞升,向上界神问清渊源,让断家摆脱罪人头衔。 镜音剑君没能完成的事,她也能担起这份期许。 断恪心脏一抽,没了下话,灵剑直下万仞,风声呼啸过耳。 断家 如今的断家家主正是断恪兄长的子嗣断怀州。 断怀州对大妖现身一事并不知情:“或者说,会不会是它已经过了江回到了妖魔界?” 闻人辞沉吟良久,寻踪的法器也没了反应,但曾经身为妖类,他对妖气的感知本就比寻常修士更敏感,离尤肯定是来过断家的。 只是不知用什么手段抹去了踪迹。 断希音好容易放下心,忧愁的表情消失,对断怀州说:“祖父,多年未见,断家可出过什么事吗?” 断怀州道:“镜音剑君除了那半妖之后,妖魔无主,不敢再犯,断家自然也相安无事。” 断恪脊背绷直,若有似无地将视线瞥向闻人辞,他却是波澜无惊,只是骤然间狠瞪过来,眼神太灼人,快要烫化了她似的。 洗悲剑与她心意相通,不安地颤动两下,这动静引来断怀州的注意:“方才我就一直想问,闻人掌门的首徒倒是和家中故去的长辈生得一样,这洗悲剑多年尘封,今日却得以重现,也是莫大的缘分。” 断恪点点头,谦顺地向他解释:“晚辈名唤断引狸,无父无母,名字是师尊赐下的,可惜了,与断家没有关系。” 手累,心更累,要向这么多人解释。 断怀州笑容不减,可是眼中笑意稀薄,命人去为他们准备下榻的屋舍。 “大师姐,你就到我的院落住吧。”断希音挽着她的手臂,姿态亲昵。 同行几人中,只有她们是女弟子,这样安排也算妥帖。 断恪本不好意思,到最后也只能由着断希音拖走。 断家上下,变化太大,断恪一直处于发蒙的状态。 二人和衣而眠,灵剑与其他杂物都被放置在一边,断希音瞬间被断恪拿出的那个傀儡吸引,忍不住伸手触碰。 “大师姐,这个傀儡……刻得好像你啊,若是能活过来,我怕是要分不清你们的。”断希音感慨。 断恪搔头,“断师妹,这刻的是先掌门啊,你瞧这服饰,与师尊的着装是一样的。” “哦……这样啊,我没见过断前辈,还以为这是大师姐。”断希音眼珠滴溜溜一转,“大师姐,这个傀儡你能送我吗?我可以用保命的灵丹和你换。” “啊?”断恪茫然复茫然。 用那么贵重的东西交换一个傀儡? 其实断恪一直很害怕傀儡之类的仿人物件,闻人辞让她把这东西揣在身上她也怕得很。 不过比较一番,最骇人的还是闻人辞,于是她无论如何也得领下。 断希音浅淡笑笑:“我知道这是掌门师伯给你的,我不该向你讨要。” 断恪怕她多想,扯开话题:“师妹,时辰不早了,休息吧。” “嗯嗯。” 榻上位置宽敞了,断希音睡在里侧,背对着她,形影单薄。 闻人辞给了断引狸这个傀偶到底是什么用意?莫不是还把这么个替身当真了? 更可笑的是,闻人辞这么个害人凶手,这么多年来一直留着镜音剑君的雕像,是愧疚、是怀念,还是…… “你也配。” 断希音重复默念着这几个字。 凶手有什么资格缅怀死者。 她入荥云宗就是为了追随前辈,如果断恪不死,她一定、一定会成为断恪的徒弟。 等回了荥云宗,她迟早让阖宗上下看清这对狗师徒的真面貌。 …… 断恪心神不宁,闭上眼也睡不着,但是考虑着躺在旁边的断希音,愣是忍着没有翻身。 这离尤跑什么跑,害他们追了那么久,现在还没了踪迹。 这下他们在明,它在暗。 麻烦了。 正逢群妖无首,它回到妖界之后要向人界和修真界挑事也是轻而易举。 叩叩—— 短促的敲门声过后,丫鬟在外传声:“大小姐、断姑娘,你们歇下了吗?” 断希音被那声音吵醒,撑起身子道:“何事?” “奴婢来点安神香。” 断恪立刻警戒起来:“现在来点什么安神香?” 断希音允了外面的人进来,丫鬟倒腾着香炉,她才与断恪说明:“是多年前的习惯了,断家出过一些事,自那之后我就换了院落居住,只能靠着这东西入眠。” 断家旧事,她说的是…… 第14章:容慈,你疯了 - 替身白月光死遁后,全宗门火葬场 - 辞冶 断恪听罢也打消了疑虑。 有了这安神香,的确催生了几分困意。 及至三更天,断恪被断希音的动作搅醒,她踩着断恪的身子下榻,视若无物,断恪急忙拽住她的衣袖,摇动她的身躯,传声入耳:“断希音!断希音!醒醒——” 断希音没有反应。 断恪拉下脸来,这孩子怎么回事,梦游也不是这样梦的啊,差一些就踩死她了。 她身上还疼,可断希音脚步一直挪着,力气出奇的大,挣脱开断恪的牵扯,抄起桌上的两把灵剑和傀儡夺门而出。 这是深更半夜要去砍人啊! 断恪快要被她吓昏,绷着神志追去,两手翻飞结印,洗悲剑脱离她掌心,重新被断恪掌控。 洗悲:“她现在已经失魂了。” 断恪欲哭无泪:“我能不知道吗?”什么安神香,摄魂香才对吧,就是不清楚为什么只针对断希音一个人。 断恪紧随其后一路追逐,月光倾泻,照出一片苍凉诡谲。 她拈了一纸传讯符,希望闻人辞能收到。 傀儡丢了,被断希音拿走了,她现在追上去很危险,但让断希音不明不白消失无踪又会让断希音陷入危难之中。 秉着烂命一条就是干的想法,断恪硬着头皮去拉拽断希音,对方的步子迈得很快,一下子又停了,断恪被惯性带动往前窜出去一步,定神之际,前方十步之遥,是一个女人的身影。 是个陌生的面孔。 只是从着装判断,许是白日里没有露面的断希音的母亲、断家少夫人。 “希音,怎么停下了?”断少夫人张口问。 断希音灵台清明一刹,手中灵剑剧烈颤抖,昭示着危险。 是剑灵强行让她停下来的。 断希音对视上女人的眼睛,彼时的断家少夫人不显端庄,反倒是媚眼如丝,她有些后怕,唤道:“母亲……” “别去!”断恪的头摇得很凶,大半个身子拦在断希音前面,更是伸手遮住断希音的双眸。 她一纸符咒封住断希音的听觉,防止她受妖言蛊惑,而后开了腔:“离尤,好阴毒的手段,竟夺舍他人身躯,藏匿此间!” 活人躯体阻隔了妖气,难怪,他们不能直接找到。 断少夫人偏了偏头,折出诡异的弧度:“是你吗?老熟人。”老冤家。 “他们认不得你,吾总不该认不出仇人。”断少夫人那时“桀桀桀”地笑出声,是雌雄莫辨的声音。 果然是附身在了断少夫人身上。 断恪揽着断希音,逐步后退,可她们每退一步,离尤就上前两步,非要把人逼向绝境。 洗悲剑出鞘与之纠缠,断恪则趁此时带着断希音逃之夭夭。 她既不能下死手,伤了断少夫人的身体,又要防着离尤将断希音带走。 为什么?要对断希音下手,分明与它结仇的是她,冤有仇债有主,该索她的命。 洗悲剑被妖气震开,绕转着回到断恪手上,她奔逃着,背后是一双涂着蔻丹的女子的手,极为修长好看,这时候也格外恐怖。 断恪持剑一掠,罡风四起,擦着那凡人之躯割过,挡开了那掏心掏肺的一爪。 断希音眼眶泛着红,颓败地靠灵剑撑着地,断恪要去扶她,被一剑挥开。 局势忽变,成为两方夹击,断恪一退再退,拂念剑的剑意与洗悲剑共鸣,回首之时,闻人辞已赶到。 她快哭出来,关键时刻,还是徒弟靠得住啊!没白疼。 离尤嗤笑:“你倒是来得快,本想先宰了你师尊送到你面前来的。” 闻人辞眉头低压着,与断恪并肩站。 “那时你会被重创、被封于法阵之下,今日就没活路可选了。” 离尤抓住断希音的脖子,冷笑道:“若吾没记错,你是半妖之身吧?放着妖魔界不管不顾,去仙门受尽冷眼唾弃,实在是让众妖不耻。” “半妖”二字似是触及闻人辞的旧疤,剑气斗转,将妖物圈锁其中。 他没有被仙门唾弃鄙夷。 他早就是仙门魁首,正道掌门,从始至终干干净净,和曾经的断恪一样干净,绝不会再度与妖邪为伍。 离尤也是清楚渡劫期的可怕,掐着断希音做人质,“你伤吾半寸,她就活不成了。” 闻人辞剑指略起,竟没有半分肯放过它的意思。 除祟之心,如此果决。 “能为下三界牺牲,荥云宗弟子应死而无憾。” 断恪心一沉,他现在多少是正得发邪了,何尝不是另一种偏执呢?岂能容忍他一错再错。 灵府处绞痛难忍,断恪试着控制蛊虫,让两只牵连的缠生蛊阻止闻人辞的行动。 “容慈,你疯了。” 那处忽然荡过一声,听不真切,明明周遭都是安静的。 断恪按住他的手,手上沾了血,是被他的剑气误伤割开的伤口,刺目的红衬得骨肉惨白。 她眼里只有一句话:“师尊,你……在阵眼里。” 是离尤的奸计。 它要将闻人辞作为主祭,为它破境奉献修为,闻人辞越是心神动荡,越容易被他操纵。 离尤冷哂:“怎么,你要手下留情?” 断少夫人尖锐的指甲在断希音脖颈边滑动,它道:“你们三个的血是少了些,但也已经绰绰有余,那两个修士呢?怎么不在?” 至于断家人,早已被它用妖术困在梦境,遑论支援。 它和当初的断恪,实力已经是难分上下了。 断恪铆足了劲将闻人辞向后推,夺回拂念剑,剑影带出一道血线,是从断少夫人和断希音身上划过的。 断家的血脉,成了大妖的祭品。 脚下若隐若现的轮廓,阴毒的符文,钩织成最毒的诅咒。 离尤被至纯剑气所伤,索性脱离了断少夫人的身体,它的实形居然是一个阴阳头的东西,和声线一样,都是不男不女的,伴着天地怨气而生。 断恪甩出两张傀儡符,落到断希音和断少夫人身上,将她们往回指引。 “凭你这点伎俩,也想夺人走?”离尤对她甚是嘲讽。 它确定以及肯定,闻人辞在骗它,这个人一定是断恪! 现在的断恪弱成这样,捏死她是轻而易举的事。 “断恪,你口口声声要荡尽魑魅,自己殉道后还不是做了夺舍重生之事。”离尤愤恨嘶吼。 第15章:断师祖回来了 - 替身白月光死遁后,全宗门火葬场 - 辞冶 断恪头皮发麻,“师尊,救她们!” 她卸了劲,提着剑与妖物纠缠,大有与它同归于尽的恨意。 上界从来都知下界苦楚,水火不宁,天道只会放任这些弱小相互残杀,为自己的贪念付出代价。 被断希音带走的傀偶沾染上血气后,立时放大数倍幻形成人,道袍轻卷,自罡风中猎猎飞扬,四目相对时,断恪都辨不清孰真孰假。 离尤看着傀儡,也是不解:“你是断恪,那她是?” 傀偶断恪皱了皱眉:“你如今在断家大开杀戒,可有畏惧过天罚?” “师尊——”闻人辞对她念声。 断恪在茫然,她自己也在茫然,她竟恍惚间觉得自己本该和这个傀儡是一体的。 洗悲剑从她手中落到傀偶掌心,连散发的剑气都格外凌厉,俨然是回到了全盛时期。 断恪两手空空,血滴还在下坠,砸落到地面上,被祭阵吸收。 她下意识伸手拉拽傀儡的衣摆,触感真实的不像话,碰到她的手,是有温度的,真实到可怖。 “离尤,我能封你一次,也能杀你一次。”傀儡面上是凛然正气,额间道印鲜红如血,灵剑在手,符纸翻卷着结成硕大的法阵,一圈圈扩张,覆盖了整片区域。 锁妖的符咒串联成长链,绕着离尤收紧,它当然排斥,竭力抵抗,导致锁妖链忽而收拢忽而退开。 断恪咽下喉口的血腥气,站在傀儡身边,拼尽修为协助。 闻人辞在身后,诡异地跪立着,连头都一直往下垂,被难言的痛楚灌满。 他分不清沾在手上的温热是血还是泪。 傀儡消耗的是他的修为。 离尤张开妖爪吸取,要拉着断希音和断少夫人为他殉葬,断恪神色一凛,彼时断希音彻底清醒,拉住自己的母亲护在身后,脱手而出的长剑直冲它掌心而去,生生贯穿。 离尤一时分神,闻人辞剑指绕转,傀儡断恪两手成诀,拂念剑成为洗悲剑的辅助,暴戾地刺透妖物,倾泻的妖风刹那间波及大片区域,吹得断希音要将剑刺入地下才能立稳脚跟。 那种灵魂快被搅碎的痛扰乱了断恪的呼吸,耳边划过一声“阿狸”,又消失在风里。 断恪敛神,以灵符加固结界。 妖都有一颗妖核,只要捣毁妖核,离尤就只能消弭于天地之间。 傀儡断恪眼睁睁看着她没入结界之中,夺回断希音的灵剑,离尤正愁没有把柄可以拿捏,她当真是在自寻死路。 “苟延残喘多年,你这样的邪祟,该消失了。” 一缕薄烟散于眼前,断恪瞬时从它背后洞穿,妖核上浮现丝丝裂纹。 她体内灵气暴涨得厉害,离尤不可置信地盯着被挑出胸腔的妖核,也是在那刻,闻人辞指间收拢,咒诀捆缚住它,把它割散成烟。 “断恪——” 离尤彻底消散之前爆发出一阵厉喝。 它原本是打算杀了断恪,屠了断家,之后就回到妖魔界与其他大妖争夺主位。 怎么可能在这一步,功亏一篑? 她手上灵剑啷铛坠地,捂住耳朵阻止魔音贯耳。 闻人辞眉心一紧,浑身脱力地按住胸口,溢出浓稠的血,傀儡断恪倒地,他慌张地冲过去接住,生怕她就那么碎了。 断恪也不好受,周身如被敲断骨骼重新拼凑,软绵绵地跌坐下去,眼神空洞洞的,倒映着那一双人影。 断希音也凑上前,眼神既破碎又小心:“断、断前辈——”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断家,在这么危急的情形下,看到“活的”镜音剑君。 “断前辈……断前辈你怎样了?”她很慌,从芥子手环里取出保命的灵丹,二话不说就要给傀儡塞下去。 结果被闻人辞随手挥开。 断恪望向围着傀儡转的人,惘然若失,那真的是她吗? “师尊。” “师尊。” 微弱的两声,是闻人辞对傀儡的轻诉,也是断恪不能宣之于口的呢喃。 为什么要装哑呢? 什么都说不了。 断恪受了重伤,再也撑不住,眼前黑压压的一片,就此陷入昏迷。 * 冷。 灵玉不同于血肉之躯,从内至外都是凉的。 断恪蜷了蜷手指,谢昶激动说:“醒了!醒了!” “大师姐,你总算醒了!” 她抬着眼皮,意识还不甚清醒,只对谢昶眨了下眼睛,谢昶检查过后,确认无碍。 断恪咬牙坐起来,房间只有她和谢昶两人,她抬手比划:“谢师弟,他们人呢?还好吗?” 谢昶料到她会问这些,替她倒了杯水润润喉,一边道:“掌门师伯、余师叔、断师姐他们在讨论断掌门的事。” 断掌门? 断恪敲打着脑袋,傀儡执剑斩妖的画面犹在眼前,像她又不是她,却又有所牵连。 她都要以为自己精神错乱了。 断恪掀开被子,抿着唇严肃着脸出了房间,谢昶很担心,主要还是担心她受刺激。 凭空出现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亡者,他不能不考虑一下她的接受能力。 闻人辞似是知道她会来,等在外面。 断恪思来想去还是问出:“师尊,那个傀儡没有变回去吗?” 闻人辞逼近了,擒住她的手腕,冷不防将她拽进屋子,里面很黑,很暗,断恪忍不住发抖。 “那不是傀儡,那是师尊的残魂。” 他的话冷冰冰的,但掌心焯烫的温度吓到了断恪。 断恪扭着腕子抽回手,“所以,是殉道的断掌门活了?” 闻人辞道:“她没死。” 断恪打哈哈敷衍过去:“那就是断师祖回来了?” “她回来了,好像又没有回来。” 断恪尽力忽视他的目光:“那不是很好吗?师尊的师尊回来了,荥云宗上下都会高兴的。” “你高兴吗?” “他们那样对你,你高兴吗?” “你没有心吗?” “你是真无知还是装无知?” 一连串的质问席卷而来,断恪只冷漠回答:“弟子并不在意。” 她做得了白月光,也不在意旁人眼光,她从来都是目的明确的。 要完成任务,要救世,要离开这个世界,她不是精神病,她要过正常的生活。 “师尊,你是不是,一直误会了?” 第16章:你是不是很失望 - 替身白月光死遁后,全宗门火葬场 - 辞冶 闻人辞绷成一线的理智因她手中传达的“误会”二字彻底丧失。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 那眸光仿若毒蛇信子的试探、缠绕,所有的獠牙终于在此时展露无疑。 断恪后退撞上一处坚壁,他穷追不舍,可预料之中的任何粗鲁举动都没有到来。 “你能不能说句话?”闻人辞轻颤着眼睫,连呼吸都不敢凑近了,唯恐吓到她。 她一直不肯承认,不就是因为怕他吗?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闻人辞细致地补充了一句。 她不清楚自己的神魂飘向了何处,两只缠生蛊隔着两具躯壳再度靠近,天生一对,带出一阵强烈的不适感,要将人吞没。 断恪纤眉深蹙着,良久,自愿解开了封闭声音的禁制,吐出几个字:“对不起。” 她最想说的就是这几个字。 她是个自私的人,先前做的一切都像是自我感动式的牺牲、神化自我,没有过问过闻人辞的想法,连是生是死都替他选了,不考虑他要背负多少。 她根本不是什么白月光,从一开始就是黑的、麻木的、冷血的,闻人辞的小心翼翼让她回想起真实的她。 那些真实发生过的事,把她塑造成一个健忘的人,她根本不敢想,也不敢再经历那些。 断恪一直封闭着自我,向所有人筑起高墙,好让自己以为,自己是世界中心,无坚不摧。 “你怎么还我?”闻人辞紧抓着她不放,不敢松手,万一松了手,她又想方设法逃走该如何? 断恪摇头,重复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是咎也笔下的可怜人。 而我意外来到你的世界,也不曾考虑你的想法。 我让你活,你就要活,让你死,也可以不惜一切杀了你。 “说什么对不起有用吗?一走了之就解脱了吗?”闻人辞眼角垂泪,字字剜心刻骨,“你想躲却怎么都躲不过,整日担惊受怕的面对我有意思吗!” “闻人辞,我不该出现在这里,我现在就走……我现在就滚,滚得远远的。”断恪失神地念叨,“你不是说,断恪已经回来了吗?她是断恪,你有一个师尊了就不需要我了,放我走,我现在就走,我一定消失得彻彻底底……” 她的话到后面开始颠三倒四、逻辑不清。 断恪的想法一直很简单,就是逃避。 她的精神病就是因为逃避现实而产生的,断恪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注定都不能痊愈了。 她这么懦弱的性子、外强中干的人设,不怕痛不怕死,唯独害怕面对如此的情景。 断恪要逃出去,闻人辞把她圈在怀里,蛊纹几乎贴着蛊纹,无比契合,狂跳的心暴露断恪的真实想法。 一直不曾意识到的、刻意隐瞒的心绪,伪装的麻木不攻自破,视野都开始模糊。 闻人辞抱得很紧,紧到想要血肉相嵌,恨她恨得要死,把她弄得疼了,才够解气。 断恪要抬手扇他,被他捏住手,强拉过去,面对面,他亲自扣着她的五指,往自己脸颊上扇落。 “你是不是很失望?我品行低劣、本质难改。” 他的声音沙哑且颤抖。 “师尊,我不恨你的,我只是接受不了你一躲就是二十余年。” 他每说一句,就扭着断恪的手打在自己身上,替她教训自己。 到最后,断恪掌心微麻,极度抗拒他这样的自伤。 断恪只觉得眼睑压迫着眼眶,要滴落什么东西。 闻人辞的身子越来越低,泪也越来越多,断恪根本受不了看他哭。 “你别这样,你别哭啊……”断恪抹着自己的眼泪,又慌慌张张去擦他的脸。 一室昏暗,两个在灰色地带挣扎的人靠得那么近,魂魄可触。 闻人辞低声吐露:“带你回荥云宗那日,折了你的手指,我是气不过,恨你丢下我那么久。” “他们认不认得你不重要,可我一直知道是你。” “我没有很多耐心陪你演,我只想确认你是你。” “傀儡是因为你的血才活过来的,你是完整也好,是残缺也罢,我只要你活着。” “叶轻眠全都告诉我了,她全都告诉我了,当年缠生蛊的真相、你做的事,我全都知道!” 断恪精神疲惫,无从解释。 他又不知道,她就是个穿书的外来者。 “闻人辞,可我真的不是断恪……”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觉得荒谬。 闻人辞道:“你不是断恪,可是我只认你这一人。” 冗长的过去里,她背负着整个荥云宗,要做正道之首,却藏不住本性,是一个人,又不像一个人。 闻人辞懂她的虚伪,也甘愿领受她的虚情假意,逐渐的也渴望那干涸的、溃烂的心窝能长出一点点真正的柔软。 如果为他死都不算。 那什么叫有情有义? 断恪一阵耳鸣,耳边声音被扯散。 “你……记得把傀儡带回去。”断恪嗫嚅着,提醒他。 “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断恪想了想,对他苦涩微笑:“闻人辞,这样一点都不好,我还有我要做的事,我很茫然,你一直知道我是个自私且功利的人,一切都挑明对我没有半点好处……” “闻人辞,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能不能帮我瞒下去,我真的、真的不想做断恪了,我只想做我自己,完成我的任务。” “能不能让我忘记。”她很难不逃避,至少现在,她第一反应还是选择逃避。 闻人辞眸中划过一抹暗色,身影把她整个人笼罩住,思绪翻涌着,寻求着宣泄。 两片温烫裹着冰凉的泪熨贴过去,断恪原本还推搡着,可后面却无法抗拒,本能的卸下力气,不做挣扎,任由气息被掠夺,好似窒息的感受能消磨掉酸涩和苦楚。 反正都是要忘的,被狗啃就被狗啃吧。 断恪哭着哭着快笑出来,泣音都被他堵住。 她那时也不想死的,也很舍不得。 可惜她只是一颗棋子,一切都按照系统的规划在走。 以为还清了,反而亏欠更多了。 闻人辞是什么时候存着欺师灭祖的心思呢?可惜她也是个不守师德的人,也不能说教他。 闻人辞在她脸颊边吐着气息:“师尊,对不起。” 第17章:你从始至终就是残缺的 - 替身白月光死遁后,全宗门火葬场 - 辞冶 荥云宗 从断家回到荥云宗又费了几日,温斓得知他们回宗,几乎是喜极而泣。 更让他惊骇的是,闻人辞带着一个和断引狸一模一样的人回来,俨然是断掌门的样子。 断恪脑子空空的,对这个傀儡断恪没什么好感,好像懂了为什么胖橘看见嬛嬛偷穿纯元衣服为什么会大发雷霆。 谁要冒充她! 难不成,她自己还是个假的? 那一双璧影比肩,断恪迟迟复缄默,难道是原世界的断恪回来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鹿清拉她到一边低诉:“来了来了,修罗场,就是这一段,给我看得憋屈死了!” 她不清楚断恪的心理承受能力,这样说了,也算是给她做了提醒。 断恪一摊手,端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阖宗上下,无不欢欣。 “我是断克。”傀儡人凑近断恪耳边,轻声吐字,“是那个不详的‘克’字。” 断恪拜她:“弟子见过师祖。” 断克怜爱地扶她发顶:“你我有缘,真如孪生的姊妹。” 她倾身时显得那么慈悲,可是断恪没在她眼中寻见一丝悲悯,让她联想到高居上界的天道,对生灵一视同仁到冷血的地步。 而身旁的断希音,一直崇敬地凝望着断克。 所以,先前断希音对她的优待,莫非也是因为断克,因为一张皮囊? 如今断克在他们面前好端端地站着,没有人在意她这个“赝品”。 她识海中空空的,想不起任何有关于这个“断克”的事,她说出现就出现了,众人没觉得古怪,反而个个欣喜不已。 “如今阿辞已经是掌门了,为师甚是欣慰。”断克看向闻人辞。 她从傀儡之身中死而复生,修为浅薄,形如废人,只能依附着闻人辞。 听到那个称呼,断恪更加确信,那人绝对不是自己的分身,她从来都不会叫闻人辞“阿辞”,因为她亲自给予了闻人辞一个摆脱命运的名字。 容慈,你也看不清吗? 那个断克,不是断恪。 断克回宗的消息,惊来了叶轻眠,她在众弟子面前不顾半点仪态,全然是当年那样的天真依赖,紧抱着断克,一遍遍呼喊:“师姐!师姐!师姐你居然……居然回来了!” 她差点都要以为,闻人辞的徒弟其实是师姐重生了。 没想到,她还能够见到活生生的师姐。 断克抹去她眼尾泪痕:“阿眠,我的魂魄没有彻底消散,是阿辞让我回来的。” 叶轻眠苦笑:“我不管,反正肯定是我最想师姐!” 不是为了师姐,她早和闻人辞拼命了。 断恪看着他们叙旧、亲密,对着闻人辞尴尬道:“师尊,弟子先走一步。” 闻人辞颔首:“嗯,你去吧。” 谢昶拱手:“掌门师伯,断师姐旧伤未愈,弟子带她去药宫瞧一瞧。” “好。” 断恪多少有些意外,断克众星捧月时,还会有人想起她在断家除妖时身负重伤。 雪中送炭难,他有这份心就很难得,断恪没有拒绝他的善意,与他一同步出大殿,前去药宫。 药宫弟子讨论的,无非也是断克回宗之事。 平日里冷漠的弟子多多少少面带笑容:“见过大师姐。” 谢昶安慰说:“大师姐,我听说万象会又要举行了,到时候掌门师伯会带着你前去与其他宗门的宗主和首席共同协商,荥云宗还是少不了你的。” 断恪狐疑,谢昶是不是以为她现在失魂落魄,觉得自己多余? 没有她,当初的荥云宗早就被妖魔摧毁了。 断恪扬唇淡笑:“谢师弟多虑了,我无碍,既然真正的断掌门回来了,大家也不必对我再抱有诸多猜测了,只要师尊还没有将我逐出宗门,我就始终会为荥云宗尽心尽力。” 领完丹药之后,断恪握了握空空如也的手心,回想起洗悲剑在涂川时被断克拿走了,灵剑是剑修的命,她得取回来。 “谢师弟,你先回去吧,我找断师祖有点事。” 谢昶再三确认她一切正常后才与她告别。 * 万化峰 断克正小心触碰着灵剑,因断恪的声音停滞了动作。 “断师祖,可以将灵剑还给弟子吗?” 断恪斟酌了好久,无论是语气、内容,都礼貌得挑不出差错。 “你叫断引狸是吗?那我应该叫你阿狸。”断克笑意深深,“洗悲剑一直是我的灵剑,阿狸这个‘还’字,是不是用得不妥?” 断恪直挺身躯,与她留着几步距离。 “师祖,洗悲是我从淋锋池中取回的,弟子是剑灵亲自承认的主人,灵剑对剑修的重要,断师祖不会不知,如今弟子是洗悲剑的剑主,用‘还’字是情理之中。” 断克愕然,手中灵剑颤动着,瞬时出鞘,只余冰冷的剑鞘还被她握在掌心。 断恪顺势接剑,挽了一道剑花,收于身后,对她躬身施礼:“师祖,得罪了。” 断克眯了眯眼眸,走过去递上剑鞘:“无妨,下一回,阿狸一定要握紧手中剑。” 断恪捧过剑鞘,锋芒纳入,长剑通体雪白。 “多谢师祖。” 断克的手落在她脖颈上,意味深长地开口:“你到底记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装哑?” 断恪浑身一僵,双手蜷缩成拳,而后无力松开。 断克知道她在装哑。 断恪知道的远比她预料的还多。 她一直以为闻人辞是最危险的,可现在,断克的威胁远超过闻人辞。 “你不记得。”断克半是嘲讽半是无奈,“你从始至终就是残缺的,你怎么记得?” 她的话意有所指,断恪被绕进话中,解不开她身上的谜。 “师姐,你和引狸在说什么?”叶轻眠没一会儿就过来了,恨不得与断克形影不离。 失而复得总是更被人捧在心上的。 “只是把剑还给阿狸了。” 断克眉眼疏离,即便如此,叶轻眠依旧笑容明媚。 “洗悲剑不是师姐的灵剑吗?” 断恪感觉手心升温,足下却发凉,情绪上涌试探着理智。 断克摇头:“先前归阿狸所有,往后便也归她所有,荥云宗已不需要我,何必霸占着它不放手呢?” 叶轻眠嗔怪一声:“师姐!说什么话呢?荥云宗离不开你,我想你、阿辞想你、师兄弟和众弟子都念你好。” “引狸,你回避一下吧。” 第18章:我是不是也是假的 - 替身白月光死遁后,全宗门火葬场 - 辞冶 回避。 本该对她说的话,全与这人说了,且让她回避。 心跳骤停一拍,断克若无其事看向她,冷静沉稳。 这么一个麻木的、行尸走肉般的傀儡,一出现,就轻易唤醒他们与她之间的回忆,得到所有。 断恪提着剑独去演武场。 她问洗悲:“你知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来历?什么东西?” 剑灵道:“闻人辞曾说,他在傀儡中藏了你的残魂,她身上确有你的气息,只是,不像是你的一部分。” 她当然不像是一部分,思维灵活、逻辑清晰,没有一点残缺,不受半分影响,俨然就是独立的个体。 断恪坐实了心里的想法:那个断克就是原世界的荥云宗掌门。 真让鹿清说中了,她还真就是个替身。 太可笑也太可悲了。 那她做的一切算什么?自我感动的演绎?她的牺牲换来众生对置身事外者的敬仰。 忽然出现的鹿清被她捉去对练,她剑法凶残,杀得鹿清节节败退,哀声求饶。 “断引狸,你很暴躁啊!”她原本想说“凶残”,细想一下后换了措辞。 断恪席地而坐,与她紧邻,“有吗?” 鹿清为自己顺气,一边说::“你刚才都要拿剑砍到我身上了。” 断恪托腮整理思绪,鹿清捅咕着她:“在想什么?” 她说得很慢:“你说我是《逐玉》世界的女主,所以,既然我是女主,我不应该是气运之子吗?以我的天赋,要多久才能到渡劫期?我能不能飞升?飞升了是不是就能离开这个世界?” “停停停,你一下子问了好多问题,我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个了。”鹿清不满地瘪嘴。 鹿清多少理解她的执念,她要完成任务、回现实世界。 可她忍不住还是问:“你为什么执着于回去?现实世界就很好吗?” 现实世界……好像的确不怎么样,但好过在这虚构的世界里,像大梦一场,一直醒不过去的好。 断恪道:“异世漂泊、举目无亲。” 鹿清骤然间蔫了:“怪不得,我跟你不一样,我打小就是孤儿。” 断恪张了张嘴,还未出口的话被鹿清堵回去:“别说什么‘惹你伤心了,抱歉’之类的话,是我自己开口说的,和你没关系。” 这人,断恪没辙。 “断引狸,只要你在,每一个世界都是真实的。”鹿清格外严肃地告诉她,“你活着是为了自己,从始至终都是为了自己,不是行尸走肉,也不是被系统摆布的角色,在不偏离主要故事线的前提下,你有最大的权限为自己活下去。” 书中世界、现实世界,她在何处,哪里就是真实的。 她不想做书中人,可鹿清告诉她的那个故事,已经是被她篡改和影响了的。 她在《碎玉》的世界活了过来,同样的,在《逐玉》的世界里也有生命。 断恪怔忪着发问:“你说,我会不会是个多余的人物……” 鹿清翻她一眼,差点就要扭着她的耳朵训斥:“我说,你可是女主啊,你别发癫好吗?姐你这样我真的害怕,这里没有精神病院,我治不了你。” 断恪使劲儿甩着脑袋,要把那些浮躁的复杂的想法甩开。 “别听那劳什子系统给你洗脑了,顺其自然。”鹿清拍着她的背。 断恪忽而侧过头去,神情阴翳。 “那你呢?你不同样是谎话连篇,同样按着系统的规制,要推着我走剧情吗?”断恪两指相并,捻出一道符。 “你身上的系统,不同样是天道之眼吗?” 断恪讽刺地扯出一抹笑,没有一丝感情,阴森诡谲。 鹿清坐在地上,慢慢撑着后退,磕磕绊绊吐字:“断引狸,你是不是发病了?” 断恪很清醒,前所未有的感觉到清醒。 “我就是我,我没病,我有判断能力,并且我清楚你和你身上的鬼东西做着什么盘算。”断恪转了转手腕,长剑跟着转动,荡出一缕剑气。 “都是穿书的人,你和我玩什么扮猪吃虎?” 鹿清哆嗦不止,安抚她的情绪:“你冷静……冷静一些,听我说,你现在确实是精神失常了!” “不不不……你没病,码的你走火入魔了吧——” 密码的,系统就让她帮这么个癫子做任务吗? 她不会在这儿就狗带吧! 毁了,真毁了。 她是存着一些利用的心思,可也没想是害她,剧情线的安排是要她成长,又不是要她的命,至于这样应激吗?! 断恪叹了口气:“你不该来的。” “我送你回去。” “然后……我也会离开荥云宗。” 起爆符在剑尖飘荡,断恪眸中漾着几许惆怅,就这样结束吧,把外来者驱逐出去,让自己也一并解脱。 “我去你——”鹿清疯狂尖叫,气息冲击着喉咙,喊到口中泛出一股腥气,“啊啊啊——” 时间却蓦地静止下来,断恪面庞一热,滚烫的血划过,自她眼窝中流淌下来。 【检测到宿主存在自毁倾向,系统将进行剧情修正。】 是天道限制。 消失已久的系统再度出现,并回到她的识海中,操纵着她一点一点收回洗悲剑,抗拒自己的行动。 【至于你,的确没有存在的必要。】被系统附身的断恪睨视着地面上的鹿清,【我有全部权限,接管本世界的故事线,你,可以消失了。】 鹿清被她提起来,挣扎扭动,无法逃脱,有什么东西正在和自己的灵魂撕裂。 断恪一阵心惊,她的系统正在抹杀鹿清身上的系统,没想到系统之间也存在仇敌关系。 “别杀她!”断恪在识海与系统交流。 系统:【她,只不过是***虚构出来的,蒙蔽你心智、对你洗脑的傀儡。】 中间的三个字,她没听清,但一切串联起来,让断恪陷入恐慌。 这里是真的是假的?穿书者鹿清是假的? “我是不是也是假的?”断恪没来由的问。 系统并未回答,借她之手,生生掐死了鹿清,那活生生的人,成了一缕烟,坠在地上只剩一小段残片。 系统说的……居然是真的。 【这世上,只有我,不可能害你。】 断恪捂着双耳,瘫软地跪下,眼睛圆瞪着,不可置信,而她方才残杀同门的情形被一名小弟子目睹了全程。 “大师姐……大师姐杀人了!!!” 第19章:断希音的真面目 - 替身白月光死遁后,全宗门火葬场 - 辞冶 “哈哈哈哈……”断恪挥剑割向自己的手臂,借着痛感分辨真实与虚构。 “到底什么是真的?我总不可能真的是疯子吧?” 好痛。 系统:【警惕身边人。】 断恪随手抹去血迹:“你是不是又要走了?” 每次系统都只会在关键时刻出现,极力将她引上正轨,她从来都不知道系统的实形是什么样的,虚无缥缈的意识体,更令人恐惧。 系统:【我一直在。】 它居然……居然一直都在,只不过轻易不会控制她的行动。 系统:【剩下的麻烦,需要你独自应对。】 “等等!”断恪自言自语地喊着,“等等!” 观望的弟子被吓得窜逃,哭着说“大师姐疯了”。 系统杀了鹿清,她要怎么解释?现在看来,这个鹿清很可能就是造物者制造的眼线,用来左右她的行动。 她踉跄起身,不忘捡起掉在地上的傀儡和鹿清随身携带的弟子铭牌。 “只要能证明这个鹿清是可疑人物,应该……就没事了。”断恪心想,手中力道紧了紧。 鹿清是傀儡,断克也是傀儡,这其中又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为了自己,她是不是也要把断克除掉? 断恪被脑中的想法惊住,她居然动了这样的歪心。 * 弟子向宗门长老禀告了此事,毫无悬念的捅到了闻人辞面前。 残杀同门,是正道大忌,杀孽缠身的人到最后还要被捉到希声殿审判的。 闻人辞却没有第一时间质问她,反而是先为她包扎、疗伤。 长衡峰峰主急切道:“断引狸戕害同门弟子,应当即刻押至明罪台处刑!” 闻人辞徐徐回话:“戕害同门不假,可这同门之中,焉知没有混入妖邪之物?” 断恪睫毛一颤,心念微动。 闻人辞是在袒护她。 断克回宗后,她本以为这剧情走向会变得与她看过的那些替身白月光故事一样,可闻人辞没有对她弃如敝履,待她如初,尽管表面上是漠然的、高傲的,可他的一言一行足以让断恪感受到在乎。 解释,对,她应该解释,而不是傻愣愣地等着这些人污蔑、栽赃,她没有错。 断恪后退一步跪下:“师尊、诸位长老、同门,弟子断引狸恪守正道,并未屠戮无辜,至于死去的鹿清,她本身就是非人之物!” “她是非人之物,怎可能入得了荥云宗宗门?”一众长老们惊呼出声。 正道之地,邪魔不可入侵,鹿清如果是妖异之物,在宗中修习那么久,他们怎么可能半点都察觉不到? 断恪的话几乎是将所有人的尊严踩在地上,是对阖宗上下的质疑。 说话做事总是要讲证据的,断恪很快拿出傀儡鹿清和她的弟子铭牌,那木偶小小的一个,面上是惊恐的表情,赫然是她死前的模样。 还真是,非人之物。 饶是铁证如山,还有人不认,“我们怎知,这傀儡不是你凭空刻造出来的?” “那我又怎知,诸位对我是喜是恶,罪名是不是凭空捏造的?” 这一段反唇相讥,气青了那些人的脸。 任何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断恪容得了一些人使绊子是一回事,容不下飞来横祸是另一回事。 断希音斜乜一眼,温声说:“诸位师叔师伯信不过大师姐的话,不若搜魂查证?” “不。”断恪斩钉截铁地拒绝,“我所言字字真实,且呈交了物证,你们要质疑,应当查证鹿清的身份,而非趁机刁难我。” 她不是受不起搜魂之痛。 只不过,怎么能让他们搜魂,万一暴露了系统的存在,那她也免不了要被当做妖邪处以极刑。 系统为她刺破谜局,做的一切都是要她活下去。 断希音叹气:“大师姐,你若诚实相告,怎么惧怕搜魂一事,要还你清白,这是最快的选择。” 断恪第一次对她冷脸:“断师妹,人心中各有秘密,若我平白无故要将你的过往、你的心思公之于众,你又当如何想?” 一直沉默的闻人辞回绝了断希音的提议:“鹿清身份存疑,应先查明,至于断引狸,我会严加看管,绝不让她再冲动行事。” 闻人辞环视一周,最后道:“林焕师弟,鹿清是你的徒弟,此事就交给你,务必还原真相。” 被点名的长老还沉浸在丧徒之痛中,恨恨瞪了断恪一眼,不甘地应下:“是,掌门。” “今日到此结束,莫要声张,污了荥云宗宗门颜面。” 闻人辞带着她离开,断恪睇着他的后颈,许多话哽咽在喉咙,没法说。 周遭安静,闻人辞问她:“你现在清楚了吗?” 断恪迷糊比划:“师尊问的是什么意思?” “你看清断希音是如何待你的了吗?” 居然是问断希音的事。 断恪紧抿唇线,挣扎不出一个字。 搜魂这样的手段,向来是用以处置那些极端的囚徒的,精神折磨远甚过雷罚加身,那些长老峰主再愤懑也没有提出用搜魂术逼迫她吐真言,而断希音却能面不改色地说出来。 她为断希音受过的伤都隐隐作痛起来。 如果这都不算背刺。 “你其实,什么都清楚,所以当初罚断希音,也是因为她挑唆门内弟子欺辱我,是吗?”断恪怯生生道。 她那时候还觉得闻人辞蛇蝎心肠、是非不分,结果竟是她将人想得太单纯。 社会可以是人吃人的,修真世界也是一样的,怎么能完全不警惕人性的恶呢? 闻人辞猛地伸手盖住她的眼睛,没有说话。 掌心的睫羽一顿一顿地扫过,不一会儿,断恪轻捧着拿开他的手,并苦笑:“无妨,师尊不与他们一同欺负我,已经是弟子的幸运了。” 早知道就不骂你了,以为你是捧杀,这时才看清,只有你还在真心对待。 “如果鹿清不是人,那你先前走火入魔误伤谢昶,或许与她有关,便也能够借着此事,洗去你先前的罪名。” 闻人辞冷静的嗓音莫名让人安心,那件事断恪瞒着闻人辞,结果今朝鹿清被系统扼杀,那不良居心被牵扯出来。 “掌门!叶师祖正在寻你,断前辈出事了!”弟子火急火燎赶来,在殿外高声禀告。 第20章:鹿清也是半妖 - 替身白月光死遁后,全宗门火葬场 - 辞冶 断克又出什么事了? “她复生不久,神魂不稳,我去看一看。”闻人辞思索一会儿,“你也去。” 按正常流程来说,闻人辞会撇下她去救断克,他却让她随身跟着,似乎并不担心两个一模一样的人见了面会心生膈应。 断恪立即起身,“师尊,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半点麻烦。” 闻人辞信任她、维护她,她也会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静观其变。 彼时,随着傀儡鹿清的陨落,那暗处窥伺的眼瞳望着镜中世界,兀自冷笑。 “怎么如此不慎,被你发现了?” 手中牵系傀儡的丝线已经断裂,命线、缘线尽毁。 …… 叶轻眠守着断克,将她抱在怀里,时不时用手指试探她的鼻息。 没有性命之忧,只是离魂之症叶轻眠实在无法可解,人是闻人辞带回宗门的,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阿辞!你总算来了!”叶轻眠焦急道,“我听说引狸出了事,你去天权殿处理了,还以为一时半刻走不开……” 断恪望着躺在她怀里的断克,说不上来的滋味,还是循着习惯问出:“师祖她昏迷多久了?” 叶轻眠回想过后说:“今日以来,她便没有醒过。” 闻人辞却道出真相:“她是靠着我的修为维持生机,不能离开太久,是我疏忽了,小师叔,这里交给我吧,你先回清心峰帮林焕师弟处理鹿清的事吧。” 叶轻眠向来信任他,便没有质疑,只交代他也注意着自己。 支走叶轻眠后,屋门合上,闻人辞回头看:“阿狸,你上前来。” 断恪心有疑虑:“师尊,你是刻意支走叶前辈的?” 闻人辞嗯了声:“把手给我。” 断恪照做,手被闻人辞托在掌心,温度相传递,不知因何,她若有似无的感受到闻人辞的颤栗。 犹豫片刻后,闻人辞并指为刃从她掌心划出一道浅浅的血口子,取了一些血用来唤醒断克,血线融入道印,鲜艳得如要滴落。 他很快又为断恪止血,两个人全程都沉默着,断恪的心怦怦跳着,疑心是不是被他觉察出什么端倪。 闻人辞辩解道:“你与她都曾是洗悲剑的剑主,兴许有些渊源。” 哦,原来是这样,这样也能解释吗?断恪很佩服他的想法。 不过好在这样的话,她可以稍稍放宽心了。 断恪微微莞尔:“嗯,能帮上断前辈的话,我也算有用。” 闻人辞冷不丁扫他一眼,说的话却不同于眼神的冷:“你有用与否,无需靠她证明,我选你做首席弟子,你自然就受得起这个头衔,断引狸,不要觉得,我是瞎的。” 不是吧?这狗徒弟这二十多年上哪儿进修了?也说得出这样中听的话了? 她忽然就有点老泪纵横了,证明了和他说过的话,至少他还记得。 可惜断恪看不懂,他眼中的不是冷漠,多是酸涩。 师尊,你不想要我,我也不敢认你。 “你去练剑吧,别被今日之事影响了神志,衍生心魔,误了仙途。” 断恪想了想,最后对他真心道谢:“多谢师尊。” 其实是他该谢她,倘若当时没有这个断恪,他的故事早就以悲剧结束了。 断恪离开之后,闻人辞静静守着,一刻钟后,断克悠悠转醒,撑着身子坐起:“我以为你走了。” 闻人辞摇头:“我会等到你醒。” 断克轻笑,笑出了声音:“然后呢?日日纠缠,求我与你交易,甘愿奉献?” “……” * 对于鹿清身份调查一事,断恪也是担心的,万一是什么神秘势力做局要害她,刻意将鹿清安排进宗门,就很难留下破绽。 怪只怪她这万人嫌的替身身份,尤其是在断克出现之后,更易遭受冷眼。 有时候她也会忍不住要爆发出一段优美的语言。 “鹿清……是、是半妖!” 此消息一出,震惊宗门。 有不少弟子都知道荥云宗曾经险些被半妖血洗,才有了断掌门献祭自己换来了一条生路。 断恪一腔热血都凉下来,低垂着头,控制着不去看闻人辞。 为何给鹿清那个傀儡捏造的身份偏偏是半妖?越想越觉得这人不仅是冲着她来的,也和闻人辞有仇,要让人把昔年旧事重忆。 林焕是在场人等中脸色最难看的,叹气复叹气:“既然是半妖,那的确是死不足惜,断引狸为宗门除祸,不应受罚。” 闻人辞瞥向她,识海传音:“你何时知道,鹿清是半妖的?” 就像往昔,一直藏着他半妖的秘密。 然,断恪只回道:“我不知道她是半妖,我只知道,她本不该存在于修真界。” 她把话说得模棱两可,隐去那个系统或者说是天道之眼的存在。 有一些想不通的地方,比如:鹿清的创造者本可以给她安排一个普通的、不会出现任何问题的身份,可现在的结果,总有一种想方设法要为她开脱的意味。 既要逼疯她,又要给她留活路。 断恪在心里头唾骂:这是给老子当玩具了是吧? 屠杀同门的惨案潦草收尾,几日不见的断希音见到她还端着无事发生的笑容。 “大师姐!” “断师妹。” “师姐,鹿清一事不是已经告结了吗?为何你脸上不见喜色?”断希音与她并排走着,自顾自说话。 断恪正色相告:“师妹,我不曾以伤害同门为荣,若非逼不得已,我也不会失手杀她。” 断希音继续攀谈:“她是半妖唉,半妖是下三界最肮脏的存在,比妖魔更不堪,潜藏在人界与修真界,不知何时会伤及无辜。” 半妖肮脏,是共识。 断恪不是什么圣母,她单纯的出于一点点私心,维护了一句:“半妖中多有天赋异禀之辈,肆意屠杀、不讲情面,反倒是与妖魔无异了。” 这世上最脏的不是血脉混同,而是自七情六欲衍生出的不可摆脱的心魔。 断希音被她冷怼,差点儿垮脸。 镜音剑君分明说过:半妖合该被排除在三界之外。 “断师妹,杀心该收一收了。”断恪捏了捏她的手,在她手心写字。 第21章:叛出宗门的首席 - 替身白月光死遁后,全宗门火葬场 - 辞冶 与断希音这一次见面,多少算不欢而散。 万化峰后山 “为师死而复生的消息,你为何不让三宗一殿的人知晓?”断克正侍弄着园圃里的灵草,察觉到背后的人影,就那么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闻人辞止步于此,“过几日,我会带阿狸去蓬莱坞见三宗一殿的宗主和首席弟子,商议万象会的事宜。” 断克手上的动作停止,她慢悠悠直起身子,偏头看向那边:“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哦,忘记了,你就不曾将我视为断恪,你以为我是多余的、是附庸,你的心思无非就是……”她的话戛然而止,转变为一道冷笑,“忘了,天机不可泄露。” 闻人辞手中捻诀:“你还是不肯说。” 断克对他的威胁毫不在意:“你何不去问天道?” 她诡异地仰着头,瞭望苍穹,望向上三界。 澄净碧空,也似悬挂着蛛丝般的裂纹,不能轻易窥见。 闻人辞收手,留下一道警示便离去:“你还是安分些。” “为师不过废人一个,什么都没做,谈什么安分不安分?”断克不满地发问。 “那断希音呢?”闻人辞的眼神如刀刮过。 断克哑然一瞬,只说:“她只相信眼睛看到的,反倒成了盲目追求,与我何干?” 闻人辞:“……” …… “师姐,明日就要出发去蓬莱坞了,怎么这几日不见你准备?”谢昶看她在用饭,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断恪放下筷子,对他手语:“师尊没有和我提过这事。” 虽然她知道,但她没问,闻人辞也没说。 谢昶却是了然的样子:“那看来掌门师伯早给你置办好了。” 闻人辞最近都特别忙,一连几日见不到人影,对此事只字未提,准没准备也该同她讲一句吧? 他们之间,确实不像是师徒。 人人都以为做掌门亲传弟子风光无限,可她知道、闻人辞也知道,掌门要肩负太多,宗门之外的都要往旁边捎捎。 断恪想告诉他这些,然而对方突然推过来一个匣子:“大师姐,这是我给你的谢礼。” “唉?我们之间,谈什么谢礼不谢礼的?” 在处理人际关系上,断恪总有种淡淡的人机感,两手飞快地表示拒绝。 谢昶满眼真诚:“师姐,你从一开始就……就被一些师弟师妹排斥,但肖似他人非你情愿,你却一如最初,不卑不亢,我不能与别人一样,欺负这样一个你,该谢你的我自当报答。” 断恪瞄了一眼匣子里的东西,感慨起来:“这要用好多奉献点换啊。” 谢昶笑笑:“再珍贵也不及师姐一命重要,等师姐从蓬莱坞回来,我再与你切磋。” 断恪思来想去,还是收下,毕竟东西在身上,给谁用都成。 “谢谢师弟。” “师姐何必客气。” 断恪揣着灵药回万化峰,被弟子叫走。 果然是闻人辞找她。 出乎预料的是,闻人辞并不是召她前来商议万象会。 闻人辞没有选她前去蓬莱坞。 断恪面色淡然,不说多么失落,但怀疑总是有的,以闻人辞的习性,不会轻易做出违背先例的决定。 她询问起来:“师尊,可否告诉弟子缘由?” 闻人辞将寻影符和芥子环交给她:“有另一件事要你去做。” “什么?” “带姜渡,去蓬莱坞。” 姜渡是与她同辈的闻心宗首席。 时隔太久,她最后一次见姜渡还是二十年前的除魔大会。 “姜渡……她不应该在闻心宗吗?” 闻人辞道:“她险些叛出宗门堕入魔道,闻心宗只能放任自流,这一次四宗一殿赴会,希声殿会裁决她。” “裁决”二字,说明她是犯了重错,断恪唇边嗫嚅着却无法出言。 闻人辞其实是不放心让她一人前去人界的,给她准备了傀儡护身。 断恪捧着那只傀儡,总不是滋味,闻人辞怎么把自己雕得那么潦草? 翌日 闻人辞与断克先行一步,而断恪独立下山,去人界寻找姜渡。 她要弄清楚,姜渡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闻人辞的态度,似乎是笃定她能说服姜渡前去赴会。 寻影符的指示,自进入西宁国王都之后便消失了。 断恪鲜少来人界,但对此处印象尤为深刻,因为在原故事背景之中,断恪就是在西宁国被断家人好心收养,带回修真界,然后一步步成为仙门弟子的。 西宁国是断恪的起点,而她曾到四国历练,西宁是她停留最久的地界。 不同于修真界的冷清沉静,人界的街市喧嚣热闹,从天上又落回人间。 人人求长生,挤破头只为入仙门、修行、飞升,穷尽一生在追索自己未曾拥有的。 可断恪对这回到平凡市井的机会分外珍惜。 人来人往,不慎撞到她,乍一看她那身打扮,客客气气地赔罪:“在下莽撞,仙人勿怪。” 断恪摆摆手,示意无事。 沿街而行,四象街尽头矗立着一座高楼,只不过几百年间,应当历经了无数次修缮、变化,连匾额都换了一块又一块,早不是当初的那样。 “客官,要进来吃杯茶吗?”外面有人热情招呼着。 走了太久,她还真是又渴又饿,顺着人流迈入楼中。 至于为什么到这里歇脚,大抵是因为她与此处本就有些渊源。 她穿书不久,到西宁国历练时,同样的位置、同样的高楼,只是当时这里还是个风月场所,被一把大火焚毁,哀声不止。 那场火,是她放的,在人界闯了祸,回宗后迎来的是训诫、鞭笞、雷刑。 断恪呷了口茶,打量四周,客人来往进出,这里的生意倒是很好。 烧了一座花楼,断了那些无良人的营生,岁月洗涤,这里换了另一种繁华的方式。 “客官,需要点什么?” 断恪要了几碟小菜,一间客房,打算在这里落脚一晚。 “砰——” 那一声太突然,太清晰,断恪循声望去,是碎裂的桌案、喷溅的血液、折断的四肢,刚才有人从高层跌落下来了! 她顿时没了用饭的心思,持剑站起来,上方的围栏边站着一抹赤白相间的身影。 “姜渡!”她扬声喊道。 第22章:那三个不可知晓的字 - 替身白月光死遁后,全宗门火葬场 - 辞冶 那上面的人目光定格在她脸上,之后抿出一抹笑:“上来吧。” 姜渡让她上去。 刚刚死的人或许与她有关,不论出于什么原因,断恪都要找她问个明白。 小二刚把菜端上来,断恪就气势汹汹地踩着木梯上去,动作飞快,店员在后面追问不舍:“客官,客官你上去做什么?别惊扰了上面的贵客啊!” 断恪将那声音甩远了,一口气上了好几层楼,好在姜渡就在那房间里等着。 “姜渡。”在人界时,断恪不必装哑,直接喊出了她的名字。 而那俏丽明艳的女子挑眉:“你怎么知道我是姜渡?我又是哪个姜渡?” 断恪抬眼与她对视,姜渡生得如此高挑,在此人面前,她的气势都弱了三分:“闻心宗首席姜渡,你为何会在人界逗留?” 姜渡那双多情眼眯笑一下,靠近一步,那时环佩叮当,乐声引人沉沦。 闻心宗在四宗一殿的声名算是垫底的,她们只收女弟子,修合欢道,与修无情道的明律宗最是不合,修真界榜上有名的美人中,闻心宗便占了三分之一,而这个姜渡更是不简单。 她虽模样年轻,却实实在在是分神期的修士,轻而易举就能捏死数个断恪。 “我本就是从人界而来,我想去哪里与这位道友何干?”姜渡勾起她一绺青丝,轻问她,“该我问你了,你又是何人?看你这服饰,是荥云宗来的?” 断恪退后半步,拱手道:“在下荥云宗首席断引狸。” 发丝脱手,姜渡的手握了空,她浑不在意,坐回桌边:“过来吧,别一直站在那儿,惹人注意。” 断恪坐下之后,姜渡给她倒茶夹菜,伺候得很是细致。 “你一个人,怎么这里备着多的碗筷?” 姜渡微笑:“习惯如此。” 习惯?断恪忍不住追问:“你离开闻心宗有多久了?” 姜渡像是犯了难,久久不语。 断恪道:“姜首席,如今下三界飞升难如登天,你禀赋过人,为何要放纵自己,沉湎于人界安逸?” 姜渡冷哂出腔:“算一算时间,确实很久了,可我从未说过,我求索的是成神路。” 断恪说不上的难受,她认识的姜渡不是这样的,那时的姜渡总会前辈前辈地称呼她,四宗首席都是天赋过人之辈,肩负的是宗门荣辱,她还没见过比姜渡更自勉的人。 断恪好言相劝:“姜渡你本应该风光无限……” “前辈,当初修真界都以为你会飞升,而你死得那么惨烈,连尸骸都被销毁。”姜渡摇铃定住她的身躯。 “你是渡劫期大能,怎么会做不到夺舍他人之身重生?虽然人尽皆知,你修的苍生道,正得发邪,做不出夺舍之事,可我只在这件事上抱着那么一点点侥幸,我知道,不论是下地界轮回,还是夺舍他人,你肯定会回到你最关切的人界。” “断、引、狸,这就是你给自己取的新名字吗?” 断恪也知道,天底下最难欺瞒的就是闻心宗的弟子。 断恪吁叹:“不是,是闻人辞取的。” 姜渡单手支着腮边:“闻人辞,他现在已经成为荥云宗掌门了吧,还多亏了叶前辈为他捏造身份,不然四大宗门早就倾力合剿了他和妖魔界,前辈,你的徒弟成了你的师尊,你又作何感想?” 她的感想吗?最开始觉得狗血,觉得崩溃,到后来也日渐习惯了。 重要的又不是身份,他是他,她还是她就足够了。 “如果可以选,我原也不想回到那里的。”断恪低头说。 姜渡道:“但是前辈还是回去了,还是成为了首席弟子,重复曾经的路。” 断恪摇摇头:“不重复,现在的身份是我自己给自己的,我不是断家收养的弃女,也不是大宗掌门,只是他们眼中的哑巴、替身。” 她每多说一句,姜渡的眼神都黯淡一分。 周身的束缚感解除,姜渡问:“那这次前辈来人界的目的何在?” 断恪心想,现在应该也只能凭着旧情说服姜渡。 “就在这里。” “在这里?” “对,我是来找你的。”断恪站起来,居高临下看她,然后见对方站起来,又将她比了下去。 姜渡并不意外,只是在等她亲自说出口。 她唇边噙着一抹笑:“前辈找我做什么啊?我是被宗门赶出来的,又无处可归。” 姜渡说她是被宗门赶出去的,怎么和闻人辞所说的不同?断恪压下心头的惑然,以防说出些不该说的话惹她不快。 “正逢万象会召开,四宗都在寻你前往蓬莱坞。” 姜渡饮着酒,念了两遍“万象会”,“万象会,四宗一殿,闻人辞已经去了?” 虽然不懂姜渡为什么会先问起闻人辞的行踪,但断恪还是认真回答:“师尊与断克去了。” “断恪,哪个断恪?世上还有几个断恪?”姜渡被她的话绕住了。 断恪凝肃且略显迷惘:“她说她叫‘断克’,与我一模一样却同姓不同名,我也不知她的来历。” 断恪撒了谎,她不能说自己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不能暴露她与断克的关系。 姜渡果然听得颦眉:“你口中的断克,也去了万象会?” 断恪颔首,姜渡立时拽着她下楼,力道之大险些扯得她手腕脱臼。 “姜渡!姜渡!你这么急做什么?” 姜渡轻笑:“前辈大费周折找到西宁国来寻我,不就是要带我去蓬莱坞吗?” 断恪内心快要咆哮,闻心宗的弟子太可怕了。 “你为什么不拒绝?你明知道……”断恪的话哽在喉咙,说不出去。 姜渡回眸:“知道什么?知道我这样离开宗门的人,忤逆师命之人,要面临审判?” 直觉告诉她,姜渡变了,姜渡瞒了她很多事。 断恪开口:“那你还……” 几息之间,姜渡已将她带出喧闹之地。 姜渡抓住她的双肩,抓得很紧,又很小心,像对待一只残缺的蝴蝶,怕她逃跑,更怕她死去。 “断恪,我不会有事,***会庇护我。” 又出现了!那三个不可知晓的字。 第23章:不敢宣之于口 - 替身白月光死遁后,全宗门火葬场 - 辞冶 断恪一下子害怕起来,有鹿清那个前车之鉴,她不能不怀疑姜渡也是捏造出来的傀儡。 “你别碰我!”断恪拔剑相对,什么任务都靠边站,她总不能先丢了小命。 姜渡对她没有设防,也没料到断恪会这么对自己,被她逼退之后露出委屈的神色。 “前辈,你怎么了?” 她想上前抓住断恪安抚,比衣袂更先触碰到的,是一道凛然剑气,断恪怀中的傀偶一刹间活了过来,没有半分手软。 “她让你滚开。”是闻人辞的声音,如淬寒芒。 姜渡忙退了数步才避开,闻人辞扶着断恪的腰帮她站定。 “原作者、创造者、上界神……”断恪小声试着三字词语,试图破解姜渡口中的禁忌词。 这些词都没有任何问题,反而让姜渡听见,狐疑询问:“你在念什么?” “退开!” 那是她第一次见闻人辞发那么大的火,他右手紧握着灵剑,额角隐约可见青筋的纹路。 他对姜渡,好大的敌意,这二人不会是有什么过节吧? 断恪忙捂嘴,闻人辞扒开她那只手,眉头明显压着:“我听到了,不必遮掩。” 啊这…… 夭寿啊!那他是不是连她和姜渡的谈话一并听去了? 断恪两眼一黑,扶额道:“师尊,你是本人吗?” 闻人辞轻轻摇头,断恪庆幸这只是他为护她周全制成的傀儡,傀儡再逼真,也无法替代原主,也不能感触相同。 姜渡显然是厌恶极了他,二人缠斗起来,实力竟不相上下,闻人辞考虑到了所有可能,他明明可以让傀儡更强,让姜渡无法对抗,强行逮捕她前去蓬莱坞,可他没有,恰是这不上不下的修为,逼着断恪做选择。 只要断恪帮他,姜渡就逃不掉。 断恪眉眼一凛,持剑挑开交接在一处的灵剑和法器,二人都不欲伤她,于是被破开攻势,散至两侧。 她侧退一步与闻人辞并肩而立,质问姜渡:“姜渡,你告诉我,你是人还是傀!” 姜渡收起法器,额心几乎要拧出川字纹。 “前辈,你在说什么?我又未曾堕入魔道,我怎可能不是人?” 断恪用符篆检查一番,没能察觉异常,彼时闻人辞也道:“他是姜渡,没有问题。” 断恪恨自己咋咋呼呼、不够沉着,若姜渡不念旧情,怎可能还愿意听她的话,回到闻心宗? 然而姜渡眼尾喋血地望着她,似要垂泪:“前辈,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闻人辞却不由分说冷怼:“此处没有无情道弟子,你这样的做派,是演给谁看的?” 明嘲暗讽到极致。 姜渡忽视了他,小心翼翼靠上来:“前辈,我绝没有存着害你的心思。” 断恪把闻人辞朝背后扯了扯,叹息不止:“你的确是没有想伤我,你明知此去注定不得安宁,还是要去,其实是为了断克和师尊吧?你和师尊到底有什么过节?” 傀儡闻人辞精准捕捉到断恪的心思,不待姜渡答疑,率先开口:“我与他没什么过节,从来都是他藏着诸多真相,不敢宣之于口,阿狸,他其实……” “住口!”姜渡的法器化形为鞭索,狠厉地袭来,未成想那一鞭在落到他身上前,闻人辞又缩形成了傀偶,被断恪捧在手心。 “姜渡!你到底瞒着我什么?” 一朝重生,怎么发现下三界的故人全都藏着秘密。 姜渡收手极快,死瞪着她掌心的那物件,解释道:“是容慈瞎编乱造,我对前辈,不敢有欺瞒之心,而且我没有伤到这傀儡,是他自行……” “傀儡的灵力有限,他撑不住了便只能如此,这点你不必解释,还有你别再一口一个前辈的叫我,我回到荥云宗有新身份,叫我‘断引狸’、‘断首席’都好。”断恪暂时也不能把她逼急了,只好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好,我信你,所以,你告诉我,你当真要去参加那万象会?” “去,为何不去,从前种种,正好一并清算,结束之后,我就不欠闻心宗什么了。” 姜渡和闻心宗之间产生了什么样的冲突?这可是整整二十余年,都不曾回宗,而闻心宗宗主竟也能迁就这么久,没有直接将她逐出宗门,保留着她首席弟子的头衔。 姜渡为打消她的疑虑,直言道:“断首席不必疑惑,他们会让你前来找我,说明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守在人界的目的是为了谁,你活了我便不会再枯等,你有你的师命难违,我有我的心甘情愿,和你走,不后悔。” 她这人好就好在有话直说,有分寸,不让人担心,不似闻人辞那样什么事都内藏于心,唯恐让人发现真相和端倪。 断恪自认为与姜渡关系不差,而姜渡也是个正派的人物,也无需质疑她的诚心。 不过真出现万不得已、面临危机时,她还是会选择与闻人辞站在一起,保全自己。 断恪对自己阴险的想法感到不耻,但也只有一点。 一路上,姜渡对她多加照拂,简直称得上叫殷勤。 “姜渡,你明明可以应有尽有的,却在人界蹉跎岁月。”断恪真心为她感到惋惜。 姜渡笑靥如花:“可是,我也是没得选,我只能说我做了不让我后悔的事。” 姜渡她会没得选吗?断恪问出:“你与闻心宗宗主到底发生了什么?” “断首席以为我当真是自行离开宗门的?”姜渡突然反问起来。 断恪怔忪住,随后只见她遥望着高天,若有所思:“其实我本来也不该在闻心宗的……当我知道容慈是半妖、知道前辈是为他而死时,我求师尊联合三宗剿灭他和入界妖魔,而我终究是晚了一步,他脱胎换骨成了闻人辞,竟还能站在正道一边。” 她的话戛然而止,有不甘、有愤恨,也有遗憾。 断恪喟然一叹:“可是姜渡,他命不凡,做仙门魁首能捍卫正道,对下三界的所有人都好,不然你师尊怎么会阻止你?” “你变了,你不是最嫉恶如仇的吗?世间恶人、宵小你都能眼也不眨地除掉,怎么他就可以成为例外?” 第24章:非我族类 - 替身白月光死遁后,全宗门火葬场 - 辞冶 姜渡语气急切,是疑问也是斥责。 怎么就闻人辞可以成为她一再退让的例外,她也想问的,她总不能一直将一切归责于系统的任务和要求,因为系统从没有说过要她原谅反派、拯救反派,全都是她自以为是的牺牲和洗白。 断恪只能苍白地解释出几个字:“他本性不坏的。” “那我本性就恶劣吗?”姜渡带着点儿哭腔,“你怀疑我会害你,用剑指我,让我退开。” 唉唉唉,怎么偏了,这分明都不是一个事儿啊? 姜渡开始不依不饶起来:“他害死你,你仍旧愿意为他说话,断恪,你的心就是偏向他的,要是当初我知道、我知道你是荥云宗的弟子,我怎么可能不拜你为师,是你骗了我!” “你在西宁国火烧花楼时骗我,你用闻心宗的金铃骗了我。” 姜渡抓着她的手往自己心口处放,平坦的、坚实的一片,心跳如鼓,而掠过耳畔的嗓音都变了调,逐渐低沉下去。 西宁国、花楼、金铃,陈旧的回忆一经唤起,如潮水席过不可收拾。 为什么姜渡会知道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做的那件事? 断恪扯动着手,发现拽不开,只好按在那里:“姜渡你、你是多大的时候出现在花楼里的?我怎么完全没有印象。” 姜渡生得太完美,这样的人谁见了都不会轻易忘记,可在断恪旧时的回忆里,没有这样一个人,只能说明那时的姜渡就是一个小孩子。 姜渡蓦地冷笑一下,变调的嗓音沙哑着:“前辈,因为你根本没有注意到我。” 断恪被她的冷冽一惊,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觉察出一点怪异。 “姜渡,你是不是用了易容的术法?” 姜渡呵笑:“是前辈从来没有仔细看过我,只会凭借我闻心宗首席的身份判断,闻人辞没有告诉你的话我亲自说,你好生看看、认真摸摸,我到底是男是女,有没有资格留在闻心宗?” 断恪顷刻间五雷轰顶。 姜渡的意思是,她其实是伪装的女子身份,拜入闻心宗修习,一步步走到今天。 是他,而不是她。 姜渡抱住她,痛苦地皱眉:“反正也是要被拆穿的,不如我先告诉了你,免得你日后想到我,都以为我是个别有居心的宵小之辈。” 断恪:所以呢,你难道不是吗? 这个姜渡,靠着一身女装骗了下三界这么久,怎么说得过去。 断恪抖了抖,铆足了劲从他臂弯中挣脱,扶着脸道:“我突然觉得和你不熟了,还是保持好距离,免得被外人曲解了。” 她是迟钝,倒也不是真傻,姜渡这厮曾以为她是闻心宗的弟子,能男扮女装拜入闻心宗,又能在人界孤等二十年等她回魂,她姑且自恋地觉得这个姜渡是存着多余的心思。 不是,你倒是早说啊,她死了一次,这人才抖出这件事,她现在是怎么看他都觉得不顺眼。 原来姜渡对闻人辞存着敌意是误会了她和闻人辞的关系。 断恪反被他牵引着赶路,不知如何对待,疑似失去所有力气和手段。 * 蓬莱坞 断克道:“怎么,后悔了?” 闻人辞捏着手心的符纸,能感应到断恪的一言一行。 “是你说的,姜渡会自毁,而姜渡不能死,只能让他心甘情愿地回到修真界,唯有断恪可以。” 断克冷沉沉一笑:“只要是断恪,就都可以,她可以,我也可以,但你显然不信我,不会让我离开你的控制范围。” 断恪身上有缠生蛊,纵使追到天涯海角,闻人辞也有法子能找回她。 静默良久后,有人出现:“断掌门。” 断克对闻心宗宗主礼貌道:“姒掌门,如今我只是废人一个,阿辞才是如今的荥云宗掌门。” 姒芫颔首,向闻人辞问询起来:“闻人掌门,姜渡的事有着落了吗?” “估算着,明日就到了。”闻人辞如实告知。 姒芫紧绷的脸色好转不少。 这一次,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断克忽而出声:“姒掌门舍得你的徒弟吗?” 姒芫没有回答,转身离去,背影渐行渐远,断克附耳问闻人辞:“听到了吗?不是所有师尊都能无所顾忌地袒护徒弟。” 闻人辞道:“这一切又与你有何干系?” 断克掩面低笑:“怎么与我没有关系了?难道我不是断恪?我不是我?你愿意看着她就那样残缺着,恍恍惚惚地过去?” “那你,大可以现在就毁了我,也不用向我问那么多,毕竟我又没有飞升,上三界是如何摆布你们的,我怎么知道呢?” 闻人辞一记眼刀划过,断克噤声,意味深长地对视过去,毫无惧色。 “她给了你一个名字,我也给了你一个名字,你为何谢她不谢我呢?”断克轻叹着走远了,徒留闻人辞内心挣扎。 他们这些人,或许都是上界的提线木偶,死去的鹿清不过是对方刻意暴露的一个线索,要借此击溃断恪的神志。 要逼疯他的师尊。 闻人辞焚毁了那张感应符,自顾自地叹:“如果不是因为缠生蛊,如果没有我的存在,你飞升成神了,也许就能免受这场算计了。” …… 可是,掉进这张网里,就再也爬不出去了。 断恪心想,要她寻回姜渡,背后是不是还藏着什么诡计。 四处都是陷阱,作者的笔下埋藏着太多疑点,都需要她自己去发觉。 一路上她与姜渡没怎么说话,只是面对一些麻烦时,姜渡还是会抢先一步斩除。 “姜渡,你想好了吗?希声殿真要审判你的话,你就没有退路了。”出于旧情,她不能不尊重姜渡的想法。 姜渡什么都没说,自觉地踏入四宗议事的大殿,对高位者叩拜:“弟子拜见师尊。” 至于其他人,他神志没抬眼看过。 姒芫阖了阖眼眸,淡淡嗯了声。 突然出现的希声殿弟子却持着缚灵索将他困住,断恪惊于他们下手之快:“殿主,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断恪瞳孔一缩,姜渡身上没有妖魔的气息,怎么会不是人,他不是人的话又该是什么? 第25章:断掌 - 替身白月光死遁后,全宗门火葬场 - 辞冶 “这是他的劫。”闻人辞拽住断恪的手,以防她冲动行事。 断恪疯狂摇头,被套上缚灵索,就只能任人宰割,可姜渡从未主动做过伤天害理之事,这一场议事,越看越像是一场阴谋。 万象会是噱头,审判姜渡才是真。 一只属于断克的手攀上她肩侧,断克附耳射声:“你来时,没有发现天裂吗?” “什么天裂……” 断克又道:“姜渡本来活不过二十岁的,是他得了补天之玉的残片才存活至今。你仔细想想,当真不记得?” 那些人口口声声说的“非我族类”,其实是因为姜渡意外得到了续命灵玉,他的身体已经与灵玉相融。 断恪识海之中瞬间牵出许多设定、回忆。 “你们要让姜渡以身祭天?”断恪终是将疑问问出,在场的掌门、殿主、长老、首席……一个个面露难色。 希声殿殿主斥责:“你这是什么话?以活人祭天是邪修所为!” 闻人辞看向她,传声入耳:“他们要将姜渡与灵玉分离。” 断恪手心一紧,断克说姜渡本来活不过二十,可姜渡只是等她就等了二十年,这意味着,失去灵玉,姜渡就被宣判了死刑。 姜渡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与断恪对视时,眼中流露出浓重的苦涩。 “前辈,我早就活不成了。” 断克给了一个疑似生路的解法:“不如,造一个傀儡,将他的魂魄附着其上?如我一般。” 姒芫立时附和:“我以为此法可行。”只要能保住姜渡一命,她说什么都要争取。 “能承纳生魂的灵材少之又少,我倒要好好想想……”断克声音不大,却让大家都犯起了难。 沉默的断恪蓦然扬笑:“我知道何处有合适的灵材,诸位等我一日,我自会取回。晚辈恳请殿主为姜渡解开缚灵索。” 希声殿殿主隐有此意,不料被闻人辞严词拒绝:“不行,此时放他,只会平添麻烦。” 姜渡冷瞥一眼:“闻人掌门……唔……” 一言不合,手动噤声。 姜渡只能任他摆布。 闻人辞主动揽过照看姜渡一事,彼时姜渡仍是女装,有心之人甚至以为二人私下有什么情恨纠葛。 断恪逃了很远,她也知道无论自己逃到何处,闻人辞都能凭借缠生蛊找到她,所以她在离开之前就再三恳求,让他莫存着半点窃听窃看的心思。 能承载生魂的灵材,很难找,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也怀疑断克是刻意诱她上钩。 灵剑刃口在手腕处徘徊、试探。 长痛不如短痛。 剑气扫过,斩下一段血肉,那手掌落了地,“叮当”一声脆响,竟是一块玉石。 明明断口处还留着鲜血,是温热的、粘稠的。 【你在做什么?】系统再度出现,并对她提出质疑。 痛感没有被屏蔽,断手之痛延伸至全身,断恪躺在地上,俨然一副自说自话的咸鱼模样。 “它应该能承托生魂吧?”断恪笑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为我造的身体。” 系统沉默,宕机,失联。 断恪还有一个目的:她要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不死之身。 经过总结后,她得出一个结论:系统是无条件站在她的立场上,并一定会阻止她进行自我毁灭的,系统的逻辑就是让她一定要活下去,不能在这个世界自我放弃。 断恪看着自己残缺的部分竟一点一点生长出来,不禁有几分恶寒。 …… 闻人辞冷讽:“你想杀我。”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姜渡充耳未闻,直至拂念剑的剑鞘架在他颈边,他才疏懒睁眼:“你要杀我,不问问前辈的意见?” 他刻意道:“不是你那个人造师尊。” 闻人辞早就知道、一直知道断引狸就是他要找的那个断恪,心里一直躲躲藏藏,明明妒火中烧,却要装作无事发生,连动他半分都不能。 姜渡一笑,可谓是羞煞群芳,闻人辞不免嫌恶,于是退了两步。 “若没有得到断恪的修为,你还要多少年才能以正道的法子爬到渡劫期啊?” 闻人辞不为所动,默念姜渡有疯病癔症。 姜渡:“……” 凭什么后来者居上,因为他全争全抢去了。 身上的禁制骤然松懈,姜渡回首一看,闻人辞那个“人造师尊”掐着手诀把缚灵索给解开了,“既然不服,那便论一论高下。” 闻人辞眉心蹙缩:“愚蠢。” 姜渡掸了掸法衣,散漫道:“不必。” 断克的瞳眸有一瞬失了光泽,麻木、漠然。 姜渡对读不透的人向来是敬而远之。 断恪回来时,身上完好无损,可周身始终萦绕着淡淡的血腥气。 眼下让她最为难的事情是:材料虽能出自她手,可制傀一事她当真毫无经验。 要是把姜渡雕得太丑了怎么办? 她会想自戳双目的。 “师尊,后面还需麻烦你了。”断恪双手虔诚合十。 姜渡炸了:“你让他给我制傀,你确定他不会恶意丑化?你若是做不了,交给我自己便是。” 经历一番折腾后,姜渡顺利地认清了现实。 “师尊最初就是傀修,拜入断师祖门下后,便转为符剑双修了。”断恪与姜渡说起一点旧事。 一个傀修天才,为何一定要追随她的路子走? 玉傀栩栩如生,塞入姜渡手中,抹去上面的灰痕,清晰得连衣摆都能看见。 “准备去受刑吧。”闻人辞的话依旧那么毒辣。 断恪抹了把脸,实在不知道怎么调节这两个人的关系。 好像少了个人。 “断师祖呢?”断恪昂着脸,眼珠却转动着,试图找到她。 断克清冷的声线变得阴恻恻的,仿佛就在耳畔低语。 “我就在你背后。” 断恪脊背绷直,闻人辞在后方厉声道:“从她身上滚下来!” 断恪向后摸索,明明什么都没触碰到,可断克的轻语声阴魂不散。 “姜渡的身份经得起希声殿审判,你呢?”断克轻叹,“闻人辞说要杀了我,我也是不得以才躲到你身上的。” “那必当是你自作孽不可活。”断恪咬牙切齿,死拽住那一团虚影。 “现在,我也要杀了你。” 第26章:尾声 - 替身白月光死遁后,全宗门火葬场 - 辞冶 断克哂笑:“可你鸠占鹊巢时,可有想过我处在什么样的境地?” 四只眼珠在眼眶中挣扎打转,两个意识来回争夺控制权,断克这是要夺舍这具身体。 闻人辞擒住她的脖颈:“滚出去!” 断克的声音平静轻嘲:“来,掐死我。” 断恪断断续续道:“傀……傀儡、烧了她!” 断克本是寄宿傀儡而活,现在看来那傀儡是大有来头,也是天道排布在她身边的眼线! 断克:“你我本是同根而生,你为何如此自私,不愿与我共用一副躯壳?” “我去你……谁和你同根而生!”她从来都只是她自己。 断克的话音在她脑海中叫嚣:“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明明你才是多余的那个,凭什么、凭什么要占走属于我的一切!” 疯了,乱了。 闻人辞手持着断恪的傀偶,掌心在颤。 “师尊——”断恪的传声凄厉入耳,闻人辞眼眸一阖,把塑像毁于手中。 一根无形的线断裂。 断克的笑声挥之不散:“来日方长。” 轰隆—— 蓬莱坞上空,雷云集聚,正是天罚之象,而断恪仰瞪着天幕,双手还掐在自己的脖颈处。 断克,是…… 断恪瞳仁微缩,发不出任何声音。 * 四宗合议,不止审了姜渡,还将断恪一并审了。 原来闻人辞早就知道,她所做的一切伪装都那般蹩脚,丑态毕现。 姜渡改换身体叛出闻心宗,纠缠不休要拜入她门下,他要从头开始,习苍生道。 四宗一殿议事后,万象会正式举行。各宗遴选宗门中的佼佼者,参与比试。 断恪在此会上初露头角,断希音败于洗悲剑下。 宗中再无断克,宗门弟子长老对断恪也日渐改观,可她清楚,断克从未消失,不知何时,又将与其正面相迎。 而先到来的,却是妖魔侵犯,正道落败凋敝。 涂川边界,血流遍野,江水鲜红。 荥云宗弟子死守宗门,而姜渡在此时却叛出。 断恪持剑诘问:“你也是,天道的走狗。” 姜渡似是不知痛楚,任由剑锋穿透身躯,笑容癫狂:“从我变成不死之身时起,就是了。你第一次以身殉道后,我为了等到你、寻到你,就与她做了交换……” 下三界的劫难远不止于此。 《碎玉》世界出现裂隙,界外生物侵袭。 修士、凡人与妖魔不得已摒弃前嫌。 原来系统所说的下三界崩塌,竟是如此,而系统本就是她的一部分,一直以来阻止她自毁的都是她自己。 “我的身体,我的灵魂,就是填平裂隙的道具。”断恪掩面疯笑,记忆如潮水般涌过,将一切磋磨、阻碍串联在一处,发现绕成无数个结,盘成死局。 同门惨死,上界不仁,全都在逼她。 闻人辞在殉道时渡劫,靠着缠生蛊硬是带着断恪一同飞升。 她见到了,她的宿敌。 天道与她生得一模一样,天道是她,亦不是她。 两个故事中,天道都是主宰,而这世界的禁忌词是——主人格。 她的一切不幸都是天道所设,要将她摧毁,“吾与你,只能活一个。” 断恪周身狼狈,凄楚地笑:“我本也没想过要活,现实是假的,书中世界是假的……全是因为,我也是假的,我是衍生物,我是精神病,我是你痛苦的根源哈哈哈哈哈哈……” 全都知道了,她全都意识到了。 当初断克为了逃避极端的痛苦而衍生出来的她,断克笔下的文字、构建的世界都是灰色无光的。 她救来救去,救的是自己;而天道一次次设下阻隔,却是要毁掉她。 “可我不后悔,为他们而牺牲。” “我所历经之事,皆为真实,你必须承认我的存在!” 是救世也是救己。 闻人辞又一次,看着她以身殉道。 * 断恪原以为自己会彻底消亡。 醒时是整洁的病房,空气中弥漫的不是血腥气,而是淡淡的消毒水气息。 护士告诉她,过几日,她就能办理出院了。 她的解离性人格障碍,痊愈了。 外面的天那么暖,恍若隔世。 断克死了,而她还活着,行走在阳光下,脑海中还剩一个名字:闻人辞。 是她笔下的男主,是她愧对的角色,她曾多少次抛下他。 “断恪姐,我们回家。”出院那日,少年站在槐树下,恍惚间人影重叠,仿佛是与她再续前缘。 未完结的故事,在自行书写。 “荥云宗首席断恪以身殉道,补全天裂,阻止下三界崩塌,而掌门闻人辞下落不明…… 可这恍惚间的两段命缘,从来都是互相拯救,互相选择,纵使并不圆满,可不曾后悔。” 《碎玉》至此完结,而断恪与少年的新人生才开始。 ——全文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