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旧爱(1) 立夏刚过,盘亘数月的潮气逐渐消弭,阳光微热。 舒珮背靠着绵软的抱枕,屈膝坐在公寓飘窗的窗台上,敛眉远眺。笼罩在夕阳余晖下的新港,街灯渐次亮起,温暖映照着鳞次栉比的栋栋高楼。 过了片刻,手机的铃声突兀响起。她偏头看了眼号码缓缓从窗台下来,面沉似水的走到镜子前,仔细检查自己的衣服和妆容。 阎素素晚上为结婚补请的同学餐聚,方亦然也会出席,还有他的现女友。 现实残酷,果断不会出现前男友劈腿后,被反劈还贫困潦倒、露宿街头的戏码。舒珮自嘲的对着镜子耸了耸肩,拿包下楼。 开车来到玉顺街的珍味坊,阎素素挽着穆文哲的手臂,笑容满面的等在门外。舒珮去泊好车回来,和阎素素聊了两句,先行往里走。 进到大厅遇见班里的另外一个同学,她停下来和对方寒暄,身后忽然传来女人酥媚入骨的软糯嗓音:“亦然,我的脚好痛哦……” 亦然?方亦然……舒珮愕然的勾了下唇,懒洋洋的转过身。带着审视意味的凌厉目光,上下打量他身边的孟欣一番,慢悠悠的落到他脸上。 孟欣挑衅的望着舒珮,眸底闪过一抹得意,倨傲抬高下巴,身娇体软的靠在方亦然身上,继续撒娇:“亦然,你背我好不好嘛。” 方亦然似未听见,坦然地迎着舒珮的视线,眼中的惊艳一闪而逝。定了定神,他拥着孟欣走过去,热情介绍道:“孟欣,这位是我的大学同学舒珮。” 舒珮在心底嗤笑一声,施施然朝孟欣伸出手:“您好,我是方亦然的前女友。” “我知道,听亦然说你倒追他好久……”孟欣也笑,有意拖长的尾音,充满了掩饰不住的骄傲。 “男人在床上说的话,就好比帝都承诺全年无霾,你信?”舒珮目露鄙夷,漫不经心的移开视线,留给他们一道婀娜的背影,拉着一直被忽视的同学转身朝雅间走去。 高跟鞋踩到地面的哒哒声渐行渐远,垂至脚踝处的湖蓝色长裙,随着走动的身姿婀娜摆动,隐约露出底下的黑色细高跟。如瀑的黑直长发,简单拢顺在脑后,衬得她原就单薄高挑的身子,更加飘逸出尘。 孟欣碰了一鼻子灰,气得狠掐了一把方亦然,后者的眼神追逐着舒珮的身影,对此浑然不觉,她郁闷之余又连掐了好几把。 方亦然吃痛,蹙着剑眉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心思微变。事实上舒珮除了性子比较执拗,不论是工作能力还是人品样貌,处处都在孟欣之上。 当初他不过是嫌弃她家庭条件不够好,才借着孟欣的帮忙,在尊创站稳脚跟。可怎么也没料到,短短两年的时间,舒家的老房子竟赶上拆迁,昔日买件百来块的衣服还犹豫半天的舒珮,如今已然成了个小富婆,而孟欣依然还只是个有套小房的助理,混混温饱。 暗暗将两人比较一番,脑海里不由的又浮现出舒珮窈窕的身影。 舒珮进了雅间,依次和先到的同学打招呼,尔后随意坐下。还以为方亦然劈腿的对象,再怎么也该在这种场合下收敛住情绪,谁知张嘴就是一股子馊味。 倒追?方亦然也太把自己当跟葱了! 说好的同学小聚,突然多了方亦然的女友,晚饭大家吃的都不太开心。阎素素和穆文哲商量后,决定去曙光继续,让大家有家属的带家属,有朋友的带朋友。 舒珮情绪不高,即使毕业分手了将近一年,同学们看她的目光依然充满了同情和怜悯。而今天方亦然的举动,无疑是让她在众人眼中,成了个更加可怜的笑话。 转场到了曙光私人会所,许是都喝了酒的缘故,气氛比晚餐时热络了许多。舒珮看着同学们怂恿阎素素夫妻唱歌,余光扫过相拥而坐的方亦然和孟欣,自嘲的勾了勾唇。 关系要好的几个同学看不下去,纷纷找借口跟她喝酒,拐弯抹角的安慰一番。红酒一杯杯进肚,她自己也不知喝了多少,轮到方亦然和女友献唱时,她撑不住醉意,摇摇晃晃地出了包厢。 顺着走廊一直往前,舒珮脚步虚浮地走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洗手。 抬起头,镜中印出她绯红的双颊,迷离的眸光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不耐烦。舒珮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模样,苦笑不已。 “你怎么跑这来了,害我找你半天。”不知何时过来的阎素素,一脸担忧的站在门外,既心疼又无奈:“你还好吧,都是我安排不周。” “好的不得了。”舒珮醉醺醺的挑眉,东倒西歪地走过去抱住她:“素素,你比我幸福,穆文哲他是好人。” 阎素素伸手抱住她,无奈长叹:“我们都要幸福。” “好了,我没事,你先回去我到休息区坐一会。”舒珮松开她,一脸无所谓的笑开:“放心,这点小事就被打击到,你也太小看我了。” 阎素素定定的看她几秒,见她不似作伪遂点了点头,转身折回包厢。 舒珮站在洗手间门口没动,整个人虚脱一般,既感动于阎素素的关心,又觉得自己当初果断抽身实在英明。如今的方亦然于她而言,只是一场美好的回忆,也仅仅只是回忆,如此而已,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舒珮……”走神中,方亦然冷不丁从隔壁的男洗手间里出来,神情晦涩莫辩:“对不起。” 舒珮充耳不闻,渐渐收拢拳头迈步离开。 错身而过时,手臂意外被他攫住,曾经在她耳边说过无数情话的磁性嗓音,低低飘过来:“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放开!”舒珮愣了下,瞬间酒醒了大半,寒着脸冷冷呵斥:“拿开你的狗爪!” 方亦然眸光微闪,加大手中的力道将她拽过来,顺势抱住:“舒珮,我真的爱你。” 熟悉的人,熟悉的气味,感觉却是陌生又恶心的紧。这一刻,舒珮再次有种庆幸的感觉,若非早早看清他的面目,毁的可是自己的一辈子。 冷然仰起头,她高高扬起纤细白皙的手,用尽全力朝方亦然脸色扇去。“啪”的一声脆响,不止打疼了舒珮的手,也打懵了方亦然。 危险眯起狭长的眸子,方亦然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舒珮,眸底渐渐浮起痛苦之色。她变了,不再是那个他说什么信什么,所有的心思都在他身上的单纯姑娘。这个发现让他无法接受。 舒珮可没工夫管他怎么想,甩了甩生疼的手,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方亦然好不容易逮着单独相处的机会,怎么可能轻易放她离开,当即抬脚就追了上去。 舒珮走出一段距离,其中一间包厢的房门忽然打开,她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反应稍慢,竟将从里出来的人撞了个结结实实。 “对不起。”她吓了一跳,双手扶住墙堪堪站稳,尴尬道歉。 对方并未出声,还伸出手好心的扶了她一把。舒珮感激地抬起头,看清被撞之人居然是贺子安,顿时松了口气,不自然的笑了笑:“子安?!你这是……” 眼前的贺子安,和以往见到的似有很多不同。一贯做牛仔裤衬衫或者T恤打扮的他,今天破天荒的穿着正式的西装,质地极好的面料,服帖包裹着他宽肩窄腰的颀长身躯,看着既舒服又得体。 金属镜框的平光眼镜,适当掩去他脸上的稚气。淡然自若的往那一站,矜贵又清俊。犹如贵公子般翩然优雅的他,实在让人难以想象,居然落魄到需要去自己的饮品店兼职。 贺子安看出她的疑惑,微微一笑,双手优雅抬高,动作行云流水的比划了一句手语:我来谈兼职的事,正准备回去。 比划完,他微微侧眸望一眼身后跟出来的向晨,示意他别多话。 舒珮半知半解的眨了眨眼,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故意大声说道:“子安,不是说等我通知才来的吗,这么早干嘛。” 两步外的方亦然停下脚步,不动声色的打量一番贺子安,明明觉得面熟一时却想不起何时见过。能来曙光消费的,都不是普通人,因此他不敢造次,忿忿敛去不悦,大方上前打招呼:“你好,我是舒珮的同学。” 贺子安波澜不兴点点头,感觉舒珮手上的力道大的惊人,遂不露痕迹的挪了挪位置,稳稳将她护到自己身后。细小的动作让舒珮心中一暖,绷紧的神经稍稍松懈下来,径自拖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方亦然和向晨对视一眼,发现对方根本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脸色讪讪的沉默跟上。 回到阎素素定的包厢,舒珮大大方方的牵着贺子安的手,歪歪斜斜的往那一站,笑容可掬的介绍道:“介绍下,这是我男朋友,贺子安。” 在座的都是同学,自然清楚舒珮目前的交友情况。听她这么一嚷嚷,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目光好奇的打量贺子安。唯独她身后方亦然面无表情,悄然握成拳头的手,骨节白成一片。 他总算想起来为何会觉得贺子安面熟,原来是舒珮店里的那个兼职!死死盯着两人交握的手,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隐隐透出几分恨意。 舒珮能感觉到方亦然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但并未在意,而是借着酒意怎么都不肯松手。虽然利用贺子安不厚道,总好过被个烂人纠缠。早已放下过去的她,看着孟欣眼中的嫉妒,暗暗觉得好笑。 这时,方亦然慢吞吞的从他们身后绕过去,摆出一副为她高兴的表情,沉默坐到自己原来的位置。舒珮佯装没看到,而是出其不意的踮起脚,狠狠在贺子安嘴上亲了下,意有所指的说:“等我结婚了,还来这里庆祝。” 附和的口哨声接连响起,甚至还有同学怂恿方亦然发表感言,唯有贺子安巍然不动。平静如幽潭的眸底,涌动着丝丝难以言说的雀跃与满足。 等待何其漫长,欣喜却来的这般猝不及防,幸福仿佛触手可及。 舒珮秀恩爱的举动,立即引来如雷的掌声,几位要好的同学一边埋怨她不厚道,找了男朋友也不公开,一边又麻利的给她倒酒。 在众人起哄的笑声中,舒珮大大方方的又喝了好几杯,还好剩下的都让贺子安挡了。即使是这样,她也醉得不轻,整个人几乎完全挂在贺子安身上。 阎素素见状深感不妙,亏的她对贺子安不陌生,否则真是要被舒珮吓死。凑到穆文哲耳边说了几句,她优雅起身走到他们二人身边,歉意的朝着贺子安笑了笑:“梳子喝高了,你先送她回去,替我照顾好她。” 贺子安微笑点头,动作自然的弯腰抱起醉醺醺的舒珮,从容走出包厢。方亦然目光怨恨的盯着杯里的红酒,暗暗咬了咬后牙槽。一个毫无根基的破兼职罢了,他就不信舒珮真会喜欢这样的人。 贺子安一路抱着舒珮来到会所大堂,跟向晨碰上头,示意他去取车。 不多时,一辆银灰色的路虎匀速驶出会所,平稳滑进车流。朦胧的灯影,忽明忽暗的照进车厢。舒珮眯着眼歪在后座上,直勾勾的望着贺子安干净的下颚,迷迷糊糊的说着醉话。 贺子安听不见,又不好打扰向晨开车,只得陪着笑小心照顾。半个小时后,车子平稳开进舒珮所居住的悠然居小区,停到8栋楼下下。 向晨打开灯,回头用手语平静的比划:“我先回去。” “好,明天早上9点准时开会。”贺子安比划完笑了笑,倾身推开车门,自己先下去尔后小心的扶着舒珮下车。 舒珮的酒品不太好,她深知这一点,所以平日里能不喝就不喝。今晚她实在是被方亦然给刺激到,以前只觉得他肯上进,而且有抱负,不然也不会同意交往。可惜自从他劈腿后,整个人就在人渣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乘电梯来到9层的公寓门外,舒珮勉强找回一丝理智醉醺醺的推开贺子安,站立不稳的晃着身子,低头翻包找房门钥匙。贺子安怕她摔着始终举着手隔空挡在她后背,有好几次,他明明看见她翻到了钥匙包,想提醒时才意识到自己不会说话。 舒珮折腾了老半天,还是没有找到钥匙,迷糊中手里的包竟掉到地上。贺子安无奈摇头,让她靠着门站好,弯腰将包捡起来,并找出钥匙包。 打开门锁进去,舒珮硬拉着不让他走,还踮起脚尖,突如其来的吻上他的唇。她的吻毫无章法,甚至有些笨拙,但来势汹汹。 贺子安闭紧嘴巴,扶稳她的同时艰难取下门上的钥匙。奈何她蛮力惊人,他一个没站稳身子竟沉沉覆了上去,生生将她抵到玄关的鞋柜上。 虽然喜欢舒珮许久,但他从未想过趁人之危,更不愿在这种情形下,占她便宜……贺子安心神微荡,最后还是理智的推开了她。 舒珮醉的厉害,被他这么推了下,身子歪了歪软绵绵的倚着鞋柜,目光迷蒙的打量他:“你怎么会在我家?” 贺子安哭笑不得,憋红了脸站在那无法出声。舒珮见他半天不说话,缓缓竖起食指在自己的唇上点了下,兀自傻笑起来:“嘿嘿,你不会说话,我忘了。” 说完,她勉强站直起来一把将他推了出去,整个动作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尚未回过神的贺子安就被扔到了门外,眼睁睁看着那扇深棕色的入户门关上。 “呼……”房门关闭后,舒珮晕乎乎的靠在门后喘息一阵,身子一点点滑了下去,跌坐到冰凉的地板上。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她带着酒气的呼吸,低低盘旋。 她闭着眼坐着不动,许久才听到门外的走廊里,依稀响起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往电梯的方向移动。 确定贺子安已经离开,她甩了甩头,踢掉脚上的高跟鞋挣扎着爬起来,去洗手间掬了把冷水洗脸。醉醺醺的大脑一点点恢复清明,强吻贺子安的荒唐片段倏然闪过脑海,丝丝冷意从脚底冒出来,瞬间袭遍全身。 抬起头,她望着镜中眉目含春一脸红晕的自己,格外恼火。她怎么会如此丧心病狂,竟然强吻贺子安。想到那张时时刻刻带着温暖笑容的清俊容颜,她就充满了深深地负罪感。 强撑着洗完澡,酒也醒的差不多,上了床倒头就睡。 夜里梦境凌乱,一会梦见方亦然抱着素描本,笑容阳光的穿梭于校园。一会又梦见贺子安静静的站在雨中,深邃若海的墨色双瞳,欲言又止的望着自己。几番睡睡醒醒,窗外的天边已然露出鱼肚白。 第2章 旧爱(2) 舒珮揉了揉肿胀的双眼,头疼欲裂的从床上爬起来,换了身衣服下楼跑步。大概是宿醉的缘故,跑了两圈太阳穴便隐隐抽疼,不得不停下来。做完拉伸,太阳已经升上地平线,刚拿出手机准备看时间,就接到阎素素的电话,邀她喝早茶。 想起昨夜喝高的事,她应承下来,回家洗过澡换了条藕色的长裙,出门打车去了茶楼。 “梳子,昨晚你走后没多久我们也散了。”阎素素端着一大盘的早点,不等她落座,就兴致盎然的八卦道:“不过方亦然和女友似乎闹了矛盾,你说他是不是想回头。” “无聊……”舒珮不置可否,心中对方亦然的印象,又差了几分。 “哪里无聊了,反正你给我记着,就算天下的男人死光了,你也不能回头。”阎素素恨恨的咬了一口虾饺,表情狰狞:“否则朋友都没的做。” “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是那种无脑的人。”舒珮苦笑,拿起羹匙舀了一口荷叶粥送进嘴里:“不说他了,扫兴。” 阎素素很满意的她的态度,另外换了个话题闲聊。 喝罢早茶,舒珮顺路去店里转了一圈,店员美亚说早上有人给自己送了份礼物。很普通的咖啡色外包装纸,形状方方正正的看着毫无特别之处。 拿到手中随意转了转,她一下子看到那只独一无二的蝴蝶结,黛眉随即紧拧。记下需要补充的原材料,舒珮走前迟疑了下还是带走了那份礼物。 去曙光拿回自己的车,她没有回公寓,而是去了父母居住的新华小区。才平静了十天不到的家里,又恢复一如既往的烟熏火燎,麻将声声。 压下烦躁,舒珮径自去了厨房和爸爸打招呼,说着就要走。 “珮珮,你妈有话跟你说,吃了饭再走。”舒传德抹了把额上的汗,叫住女儿:“她最近又找了个能赚钱的门路,明后天就不打麻将了。” 舒珮心不在焉地倚在厨房的门框上,目光对上父亲渴望的眼神,顿时一阵心软,撇撇嘴退回自己房间。 片刻之后,客厅传来椅子挪动的刺啦声,紧跟着就是舒母郭月瑶的大嗓门:“我说舒珮,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方亦然那棵从根上就劈了叉的歪脖子树,值得你吊死在上面吗?” 舒珮郁闷的拉开房门:“谁说我要吊死?” 郭月瑶怀疑的瞥她一眼:“你不吊死,干嘛把相亲的事推了?人家哪点比不上方亦然,要样貌有样貌,工作又稳定。市里还有两套房,嫁过去多舒坦。” “市里有房,两套合起来面积都没咱家大,舒坦?火坑还差不多。”舒珮想起前天上店里左磨右磨不肯走的男人,一阵反胃:“你再这么胡乱让陌生男人上我店里来,以后但凡和相亲有关的事,免谈。” 郭月瑶见女儿真生了气,自己也气鼓鼓的去了厨房洗手。舒传德正在往盘子里装菜,见状陪着小心的让开地方,小声劝道:“珮珮不乐意嫁就算了,你老逼她干嘛。” “谁逼她了,自打两年前跟方亦然分了,就一门心思要开店。现在房、车都有了,还不嫁出去留着陪我过六一吗?!”郭月瑶呛了丈夫一句,寒着张脸拿起橱柜上的碗筷转去餐厅。 舒珮一字不漏的听全了母亲的话,猛然惊醒过来。过了六一,自己不就满25进26了?她不敢再顶嘴,恹恹的去厨房帮忙端菜。 席间郭月瑶的话三句不离结婚生孩子。舒珮默默闭上嘴,闷头吃饭,心里想着不嫁又不是十恶不赦的大事,何至于如此孜孜不倦的洗脑。 吃完从家里出来,看着时间还早,便开车去了新港最大的农贸批发市场。水果批发区好几家店的老板都认得她,见她来了纷纷笑着打招呼。舒珮挨家看了一圈,下好单子又买了些自己吃的,忙到下午才离开。 回到自己的公寓楼下,她恍惚想起那只被扔在储物箱的礼盒,顺手带上楼。看似平常的盒子,每一个细节都是精心裁剪,黏贴,包括那只蝴蝶结。 白皙纤细的手指抚过质地柔软的天使翅膀,顿了顿终究没有打开包装。走神中,身旁的手机忽然响起短信铃音。舒珮吓得胸口怦怦直跳,狐疑解锁查看。发件人是10086,内容是:您本月的包月流量剩余不多…… 不是贺子安!心虚地拍拍胸口,她起身走到窗边,头疼的想着该怎么面对他。假装不记得这事,可天天见面难免会尴尬,而且他这个兼职比店里的正式工做的都好,辞退他又实在没理由。 就在她纠结的同时,还在公司加班的贺子安,则是担心不已。 几个小时前,他特意去了一趟舒珮的店,结果美亚告知,她收了份礼物走后一整天没来。以往,她每天大半的时间都呆在店里,以自己对她的了解,就算有事也提前打招呼,不大会无缘无故的不出现。 考虑再三,贺子安眯着眼环顾一周,伸手滑动鼠标,在自己的电脑会议文档上敲出:今晚的会议到此结束,明天中午之前,我希望你们能拿出让我满意的方案。 他打完的同时,笔记本电脑同声语音报读也宣读完毕。 装饰简洁现代的会议室里静了两秒,陆续有人起身。向晨收起手边的资料,等其他人都走光了,他面对面望着贺子安说:“Attendre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舒珮今天没去店里。”贺子安合上电脑,一双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比划着,用手语问道:“你觉得她可能会去哪里。” “既然担心,不如给她发个短信问问。”向晨默了下,继续用手语比划:“我觉得你想多了。” “但愿是我想多了。昨晚跟在她身后的那个男人,你认识吗。”贺子安比划完,定定的望着他:“找个可靠的人去查查。” “我说,你在背后做这么多动作,还不如直接跟她表白呢。”向晨有些同情的看着他:“不要有那么多顾虑。” 贺子安无奈的耸了耸肩,转过身径自走向落地窗前的吧台。怎么可能没有顾虑,如果自己是个健全的人,早在再次遇见她的那一刻就表明心迹了,何须用尽办法只为了能陪在她的身边。 向晨沉默的望着他略显寂寥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贺子安表面上比谁都乐观,唯独在感情上,却是最脆弱的那一个。在他看来无关紧要的缺陷,在别人眼中,分明是洪水猛兽,唯恐避之不及。 平静了两天,舒珮最后决定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早早起床去农贸市场补货。 太阳刚刚从地平线冒头,整个新港还在沉睡当中,蓝白相间的天空洁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将车停到CBD的跃丰大厦楼下,舒珮抱起堆在副驾座上的水果,哼哧哼哧的走到自己的店子门前。 翻包掏钥匙的功夫,贺子安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轻松将地上的两箱水果端起来,微笑着朝她点头。 “子安,你干嘛来这么早?”舒珮也笑,迅速敛去眼底的不自在将钥匙摁进锁孔。 贺子安把水果放到后厨,姿势挺拔端正的走过来,双手上下比划着,用手语告诉她:“我知道你今天要去采购。” 舒珮大致看出他的意思,想着在曙光那晚,他那身不知是租来还是淘宝买的高仿的衣服,她佯装随意的接着说:“谢谢!还有,这个月我打算给你提高时薪。”说完她转身出了店子,将车开进大厦的地下停车场。 提高时薪?!贺子安的嘴角下意识的抽了抽,走到一旁去把印有店子LOGO的衣服套上。 舒珮停好车子折回店里,贺子安身上穿着Attendre的店服,弯腰擦拭着那块正在营业的小木牌子。昨晚走前没收拾好的桌椅也已理正。她不自在的走进兼做操作台的柜台里,用余光偷偷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有些走神。 他说他27岁,清朗干净的娃娃脸亲和又显年轻,眼神也出奇的澄净明亮。五官算不得出挑,组合起来却分外的清俊逼人。只要一笑,那双好似会说话的眼睛,立刻弯成月牙。 兴许是贺子安感觉舒珮在看他,忽然回头温柔的笑了下。舒珮尴尬收回略带同情的视线,想着被逼婚的事,太阳穴隐隐抽疼。寂静中,门外有清洁工过来收捡垃圾,她赶紧冲了杯热牛奶绕出柜台,给清洁工送去。 停在门外和清洁工聊了几句,她折回店里一看时间都快7点了,径自转去后厨找贺子安。他听不见,所以舒珮只能走到近前,抬手轻拍他的肩,等着他转过头才微笑着说:“子安,今天你来得太早了,所以我想请你去吃早餐。” 贺子安从她微微泛着粉色的脸上移开目光,回以温和的笑容,微微颔首,尔后将身上的店服脱下来。 一拉一提之间,他腹部结实的肌肉就这么小露了一下。舒珮有些不自在的退出去,带上零钱包走去店外等着。其实Attendre也出售热牛奶、豆浆和热玉米汁,她只不过是吃腻了。 和平时一样,舒珮安静的吃着河粉,半字不提那个吻。贺子安脸上的笑容依旧,不时抬头望她一眼,也没有要提的意思。 吃过早餐刚回到店内,舒珮包里的手机嗡嗡作响,她把正在营业牌子挂出去,扫了一眼号码单手滑开接听键:“妈,出了什么事了?” “没事还不能电你怎么的?”郭月瑶一手抓着油条,哧溜喝下一大口豆浆:“隔壁楼张姨上次给你找的那人晚上休班,你定个地方一起去吃顿饭。” 舒珮背对着店门站定,本能皱起眉:“今天店里要盘账,没空。” 郭月瑶的声调倏然拔高:“舒珮,你能不能现实一点。” “我怎么不现实了?”舒珮的嗓门也下意识拔高:“等忙完这两天,再去相亲不可以吗。”说完也不管母亲谩骂,果断结束通话。郁闷抬起头,她的视线毫无预兆的,撞进贺子安那双若有所思的眸子。狐疑的摸了下自己的脸颊,她勉强扯开嘴角正欲开口,身后的感应器忽然响了起来:“欢迎光临。” 舒珮换上微笑转过身,一名陌生的年轻男孩,手里捧着一束紫色的风信子走进来,笑容灿烂的让她签字。 由于店子所处的位置,舒珮时常会收到匿名人士送的花,不过送紫色风信子的还是头一遭遇到。签完字,她放笔的瞬间,没来由的想到了方亦然。 也只有他最清楚,自己喜欢紫色的风信子。所有的好心情随着这个名字的涌现,而变得糟糕莫名。她随手将花丢进操作台,拿起计算器和账本,面无表情的去了后厨盘账。 贺子安盯着后厨的门关上,若无其事地抽出花束里的卡片。深咖啡色的硬纸卡,上面空白一片,仅在背面右下角用暗红色的签字笔,描了一只形状奇怪的蝴蝶结。只是落款处熟悉的英文名,令他很快想到昨天向晨查到的那个人。 尊创传媒的创意总监,舒珮的初恋男友。莫非舒珮两天不来店里,是因为他的缘故?想到这种可能,贺子安立即照原样将卡片放回去,一双剑眉拧的死紧。 上班时间一到,周围的写字楼很快变得热闹起来。舒珮一直待在后厨盘账,贺子安在外面忙到兼职时间结束,也没见她出来,只好借着换衣服的机会,笑着和她道别。 舒珮抬起头,如往常一样笑着嘱咐道:“路上小心,实在不行你打个车回去,车费店里给你报。” 贺子安抬手往自己腿上指了指,表示不用,随后礼貌的退了出去。顺着Attendre右侧向前走出大约百米,他加快脚步穿过十字路口,钻进一辆停在路旁的沃尔沃后座。 驾驶座上的向晨见他似乎有心事,回头用手语问道:“回公司?” 贺子安忽略掉他狐疑的神色,笑着点点头,舒服靠向椅背。黑色的沃尔沃发动引擎前行,从跃丰大厦左侧绕过去,平稳驶进对面大厦的地下停车场。两人从车上下来,轻松惬意地走进专属电梯,直达27层。 出了电梯,两人轻车熟路的进了其中一间办公室,先后坐到窗前的吧台上。贺子安拿起他位子上的望远镜,俯身往下看。巨大的落地窗通透明亮,视野极佳。 对面楼底Attendre的牌子很小一块,但草绿色的招牌底色,搭配黑色的法语单词等待,还是很扎眼。 自从一年前发现舒珮在对面开了店,他最喜欢做的事,便是静静的坐在窗前看着她忙进忙出。片刻之后,贺子安微笑着放下望远镜,示意向晨去把电脑拿过来。 向晨丢给他一个无语的眼神,起身去大班台那把两人的定制笔电抱过来,同时用内线安排秘书准备咖啡。各自开机忙碌了约莫一个小时,贺子安调整完电影组送上来的方案,忽然在UC上问向晨有否吃饭。 虽一早适应了他跳跃的思维,向晨还是觉得有些意外。停下手上的活,他在对话框里飞快敲下一行字:吃了,你想说什么。 贺子安从键盘上收回手,一脸淡定的用手语告诉他,自己还没吃。向晨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秒,认命的拿过一旁的分机,飞快通知楼下的员工餐厅送餐。 吃完午饭继续忙到下午,向晨送初次合成的效果资料,去面见电影导演及发行方。贺子安则收拾了一下桌面,离开办公室上楼去找哥哥贺子鸣回家吃饭。 到了33层,他站在门外摁响双向感应的门铃。几秒后,微麻的触感从指尖传过来,他笑着推开门进去,径自坐到大班台对面的转椅上,用手语问道:“什么时候可以走。” 贺子鸣从堆积成山的资料里抬起头,绷紧的神色缓和下来,淡笑着说:“就好。” 贺子安也笑,随手拿起一份企划案,看了看不解的比划着手语问道:“公司要继续和尊创合作?” 贺子鸣摇头,拿来纸笔随手写下:尊创上个月被hurricane收购,我想在hurricane旗下的电视台,打几期新盘广告。目前还不确定。 贺子安接过纸条看了一会,不动声色地放回大班台,笑着用手语催他快回家。贺子鸣望着一脸期待的弟弟,简单收拾了下一起下楼。 晚饭时,贺母陈君萍聊及结婚的事,口气幽幽的问他们兄弟两个,什么时候去相亲。 贺子鸣连连摆手,表示这事不急。贺子安顿了下,忆起舒珮也要去相亲的事,赶紧用手语告诉母亲:“我吃饱了,先上楼。” 贺子鸣待他走后,没头没脑的说:“子安好像喜欢上了一个女孩,相亲的事以后别在他面前提。” 第3章 旧爱(3) “是不是对方嫌弃他?”陈君萍脸上浮起担忧:“我不希望他在感情上受伤。” 贺子鸣望着母亲忧愁的面容,嗓音稍稍沉了下去:“我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陈君萍脸上浮起一丝欣慰的笑容,目光无意识的往楼上望去,心中颇为不安。 贺家别墅三楼的露台上,一把白色的躺椅咿咿呀呀的摇着。夜风微凉,丝丝缕缕拂过屋外的树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贺子安姿势随意的躺在躺椅上,双手捧着手机出神。屏幕发出微弱亮光渐渐暗下去,很快黑屏。少顷,他深深吸了口气,再次解锁编辑短信。随着他手指的轻触,屏幕上慢慢出现一行字:舒珮你睡了没? 想了想,又觉得这么问不太合适,他忍不住笑了下全部删掉,重新打:舒珮我领到了另外一份兼职的工资,所以想请你吃个宵夜…… 打了删删了打,反复数次之后,他想到那个意犹未尽的吻,手上的动作停顿下来,满怀失落地收起手机。 一周后,舒珮实在找不到理由推脱,索性主动给郭月瑶打电话,和她确认相亲的时间、地点。贺子安刚好在她对面整理新一季的果汁单子,他对着口型,暗暗记下自己想知道的信息,眸光微沉。 “就这样说定了,我现在很忙。”舒珮结束通话,回头大方宣布她今天中午请大家在店里吃大餐。说完她特意跟贺子安重复了一遍:“我中午请吃饭,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吃吗?” 贺子安手上的动作顿了下,转瞬即忍着狂喜的心情,笑容灿烂的重重点头。 舒珮见他如此高兴,心里忽然有些过意不去。这大半年,好像他一次都没在店里用过餐,她的口味和店员美亚、小琪差不多,除了知道贺子安不吃辣,其他的一概不知。 本着体恤员工的想法,她走到贺子安身边,怕自己表述不清故而拿了纸笔,写上:我还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菜式。尔后递了过去。 贺子安看着纸上的力道均匀的行书字体,眼中闪过一抹欣赏,笑着从她手里把笔拿过来,在她的话下面写道:我随意。 舒珮也笑,不避嫌的从他手里接过笔,补上:餐厅不卖随意。 贺子安喜欢看舒珮笑,以前的她最喜欢笑,明媚又动人。时隔三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她笑得如此自然,是因为方亦然送的紫色风信子吗?想到这,他的眸光黯了黯,依然笑着继续在纸上写下:我想吃清蒸鲈鱼。 舒珮笑吟吟的点了下头,丝毫没注意到他眼神的变化,收起纸笔随手放进店服的口袋。 贺子安回到后厨将所有的水果洗干净,脱了手套悄悄给向晨发短信,通知他今天不用来接,另外着重提了新项目的技术要点,让他抓紧时间在这周末完成第一稿的成品。 向晨的短信回复很快,内容更简单,就一个好字。 过了饭点,店里暂时没什么人。舒珮定的餐按时送到,四个人把店门关了,围到窗前的位置开吃。贺子安就坐在舒珮身边,眼底溢满了令人无法觉察的温柔笑意。 欢快轻松的气氛持续了十来分钟,意外被前来送快递的小哥打破。靠近门边坐着的美亚,兔子一样跑过去开了门,并将信封拿过去让贺子安签字。舒珮余光瞥见快递单上的方亦然三个字,神色微变。 快递小哥撕下回执,补充说里面是古典钢琴演奏会的票,下周五晚7:30开场,过期作废。 他的声音很大,除了贺子安所有的人都听到了。舒珮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美亚跟小琪脸上的笑容也同时僵住,下一秒,两人争先恐后的从贺子安手里,迅速把快递信封抢过来。 贺子安是个听障人士,方亦然这么做简直是太恶毒了!舒珮心思电转,伸手从美亚手里把信封拿过来,仔细查看信封上的字迹。不是方亦然,歪歪扭扭的字迹,如果没猜错应该是孟欣。 一瞬间,舒珮的思绪忽然变得清明。 方亦然大概不知道,抑或故意装傻。对于孟欣而言,她这个前女友永远都是根拔不掉的刺。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举动,怕是早就扎破了那女人脆弱的神经。否则也不会用如此恶劣的方式,变相的来恶心自己,恶心贺子安。 就这么一出神的功夫,贺子安眼疾手快地抢走了信封,看都没看便笑着撕开。 两张设计精美的演奏会VIP票,顺着倾斜的信封口,轻飘飘的落了下来。舒珮火速伸手想要接住,却没能快过那双大手的速度。贺子安笑意吟吟的眸子落到票据上,原本开心玩闹的表情逐渐定格,变得怪异而扭曲。 舒珮情急之下直接从他手里把票拿走,佯装好奇的大叫起来:“什么东西,设计得还蛮漂亮的。”说完她朝美亚使了个眼色,大笑着补充道:“子安,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就送给美亚吧。” “对呀对呀……”美亚趁机站起来,笑容甜美的望着贺子安:“子安,你送给我好不好?不然买也成。” 贺子安看都不看美亚一眼,浅笑着从舒珮手里拿走另外一张票,用手语告诉她:“送给你一张,同时希望周五的时候,你能陪我去听。” 比划到最后一个字,他的动作明显有些迟钝。 手语的内容似乎有些复杂,但有意克制情绪的温暖笑容,落在舒珮眼中,好似一把利刃,残忍剖开她一直以来有意回避真相。他到底是不同的,哪怕只是细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点缺陷,也会成为某些人攻击的借口。 深吸了口气,她心虚避开他饱含诚挚的眼神,尴尬点头。跟着又破天荒的和他击了下掌,拿着票快步走回柜台。 贺子安用余光温柔的望着她的背影,唇畔慢慢浮起得逞的笑意。虽然清楚送票人的恶意,但他还是觉得很开心。只要能有机会和舒珮单独相处,这点羞辱又算得了什么。 时间在忙碌中悄然流逝,晨光才散转眼黄昏已至。 因为中午的快递,舒珮一整天的心情都十分糟糕。曲起手臂俯身趴在柜台上,她出神的望了一会门外已经开始亮灯的街道,拍了拍身边还在记账的美亚,疲惫的往后厨走去。今夏推的新品反响很差,好几个常来的熟客都说味道特别怪。 为了能推出好喝的果汁,她的舌头因为频繁的品尝而变得有些发麻,口腔里满满都是果汁残留的涩味。 灌了好大一口凉茶进肚,舒珮慢条斯理的把店服脱下来,连同其他人换下的店服一起收进袋子。收拾妥当后,她从后厨里出来并看了下时间,主动给独自守店的美亚定晚饭。 出门前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回头:“美亚,你们家附近最近是不是在修路,我听说公交都改道了。” 美亚抬起头笑了下,随口应道:“开挖地下商业街呢,前天堵的路。” “那你晚间下了班你打个车回去,天晚路黑别让色狼占了便宜。”舒珮说着走回柜台边,从包里拿了张50的现金给她,这才拎着两只袋子快步往外走。 “知道了……真是个老妈子。”美亚笑着把钱收好,冲着她的背影嘀咕一句,继续记账。 舒珮把脏衣服放上后座,又看了看腕表,心事重重的发动引擎离开停车场。回想起白天贺子安受伤的神色,心中不免懊恼喝酒误事,不该因为方亦然的刺激,而丧失该有的理智。 表面上看自己是赢了一场,依着方亦然脑回路异常的心思,肯定觉得自己心里还在乎他。在乎?舒珮默念着这个词,忽然笑开。孟欣自从搭上方亦然,得意洋洋的羞辱自己不是一次两次。按理说,她巴不得这两个人永远在一起,别再祸及无辜。可惜这次闹到贺子安身上,她绝对不会忍气吞声…… 回到公寓,勉强吃完路上带回来的叉烧饭,舒珮去洗了个澡,又把从店里带回来的衣服倒出来,一件一件检查过才放进洗衣机。摸到自己白天穿的那件,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只中性笔,还有中午和贺子安聊天用的便签纸。 当时只顾聊天没在意,这会再看他写的字,比自己的好了不止一星半点。舒珮直觉有哪里不对劲,但又不敢肯定。 大半年前,店里的生意渐渐变好,她和美亚忙不过来,于是在店外贴了招聘启事,兼职专职均可。有一天下了好大的雨,还夹杂冰雹。贺子安一身狼狈的进到店里,要了一杯热玉米汁,付钱时才发现自己身无分文。 舒珮看他不会说话,样子也蛮可怜的便免了他的单。谁知他第二天又来,把玉米汁的钱付了,还要求在店里做兼职。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安排他每周一、三、五过来,有时是早上有时下午共四个小时时间。并瞒着美亚,出于同情给他开出60的时薪。 算下来一个月差不多有3000,原本还打算帮他交社保和保险,可他不同意。这事后来单独找他聊过几次,由于他一再坚持,舒珮也就不好意思再勉强。 思绪回转,她又想到了中午的快递,于是飞快把衣服放好,设置完洗衣机回房给阎素素打电话。号码拨出后过了片刻,耳边很快传来阎素素高分贝的抱怨:“梳子,我和文哲在约会呢,你存心的吧?” 舒珮皱着眉,直接告诉她:“今天中午,方亦然的现女友孟欣,用快递送了两张钢琴演奏会的VIP票给子安。” 第4章 旧爱(4) 这头阎素素惊叫一声,狐疑问道:“炮口怎么转到子安身上去了?还有我警告你,就算方亦然真的想旧情复燃,你也千万别发疯到要吃回头草。” “吃是不可能的,斩草除根倒是可行。”舒珮冷冷的哼了一声:“人家都欺负到我的地盘上来了,我绝不能让子安白受气。” “噗……”阎素素忍不住大笑:“要不要我给你点个赞,你这样子跟母鸡护崽子有什么区别。” 舒珮翻了翻白眼,撂下一句你等着瞧,就把电话给挂了。 次日一早,舒珮照例早早起来去跑步。结束锻炼已将近8点,她换了条中裙带上晾干的店服去了店里,顺便替了美亚的班。 经过一早上的重新调兑,新品的口感比预想的好了许多,销售情况也不错。 忙到下午6点多,头天约好的相亲男发来短信,措辞严厉的让她马上出发。面都没见过就如此失礼,舒珮默默在心里给对方的形象打了个叉。疲惫又不情愿脱下店服,挽好头发交代小琪一番,出了店子去取车。 吃饭的地方就在附近,是家环境非常雅致的泰国菜餐厅,从店里开车过去都用不上20分钟。 停好车前去餐厅前台询问,得知相亲男定了情侣位,舒珮再一次下意识的就想走。可惜这个念头只起了一瞬,便又被否决掉。她开店的钱,有一大半是郭月瑶从介绍人,也就是隔壁楼的张姨手里借的。 要不是顾忌这个原因,她根本不会同意来见面。走到休息区坐下,舒珮耐着性子给相亲男发了条短信,问他何时到。一分钟、两分钟……40分钟后,相亲男姗姗来迟。 舒珮压下火气,口气硬邦邦的介绍完自己,随意打量眼前的男人。窄小的褐色西装皱巴巴的,根本裹不住他肥硕的身躯。那张油腻腻的脸上,冒着无数的暗疮痘。并且头发也油油的黏一起,紧贴着头皮,给人的感觉邋遢又恶心。 个人卫生已经糟糕到不能忍,该男看人的眼神又直愣愣的,毫无素质可言。舒珮如坐针毡,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形容这种,明明恶心的想把隔夜饭都吐出来,却还要陪着笑脸客气应付的感觉。 自己在郭月瑶眼中得是多滞销……她压下拂袖而去的冲动,双手抱胸往椅背上靠了靠,姿势防备。 “听说你在CBD开了家店,每个月的纯收入有多少?”男人坐下来,自顾点了一个菜,大着嗓门说:“我35岁了,准备结婚就要孩子,最好是两个。舒小姐的意见如何。” “李先生,现在谈结婚太早了。”舒珮避开他的目光,右脚悄悄往走道的方向挪了下,不动声色的做好了随时起身的准备。 “不早,我听介绍人说你今年虚岁都27了,女人过了三十生孩子风险比较大。”男人挠着头皮说完,那只才挠过头的手伸向走道,毫无顾忌的把指甲缝里的头屑弹出去。 恶心的一幕,令舒珮忍无可忍的垂下手臂,“嚯”的一下拿包站起来:“抱歉李先生,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等等。”男人叫住舒珮,双手往身上的衣服蹭了几下,也站起来:“饭还没吃呢,再说你也该付了另外的一半钱再走。” 已经走出两步开外的舒珮,闻言顿时停下脚步,低头从包里把皮夹拿出来。就那么一会的工夫,耳边骤然传来方亦然亦惊亦喜的声音:“舒珮。” “……”舒珮脊背僵了僵,一瞬间各种复杂的情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飞快抽出两张百元大钞捏在手里,她淡定的抬起头朝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冷漠的视线扫过方亦然的脸,在看到他身后的那抹笑容后,倏然惊喜定格——是贺子安。 一贯的白色T恤牛仔裤,可是此刻看来分外的挺拔英俊,尤其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那么温暖那么明亮,就像个英勇的骑士从天而降。 方亦然觉察到舒珮眼神的变化,他浅浅勾起唇角,目光深情又眷恋的迎着舒珮的视线,迈着从容地步伐走过去,并适时的伸出手。 舒珮的脸颊上很快现出浅浅的梨涡,大方将钱塞给追过来的相亲男,尔后镇定从容地越过方亦然,大步走向贺子安。有些话无需解释,尤其是跟一个已经和自己毫无相干的人。 几步走到贺子安面前站定,她微微仰起头,笑着问他:“可以走了吗?” 贺子安平静而笃定的目光,掠过她稍显慌乱的脸庞,无声无息的落在方亦然僵硬的脊背上。脸上的笑意愈发温柔,轻轻点了下头,并配合的牵起她的手,将她带离餐厅。 一头雾水的相亲男拿了钱,摆出理所当然的模样,狐疑瞅一眼方亦然,眉开眼笑地挠着头回了自己的座位。 方亦然若无其事的收回僵在半空的手,缓缓转过身,随意理了理外套的下摆。舒珮跟贺子安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空气里隐约留着她身上特有的淡淡果香,清甜诱人。 这个贺子安出现的还真是时候,莫非他不止是个小兼职……方亦然面色铁青的摸了摸下巴,转身去了雅间。 几分钟后方亦然结束跟客户的应酬,拖着孟欣的手下了楼,心不在焉的走去停车场取车。路过舒珮的车旁,他本能回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依舒珮的神色至少可以确认,她来是为了相亲。 而贺子安的出现,如果仅是巧合,说明他们其实不是真的男女朋友。 开着车从大厦的地下停车场出来,他特意放缓速度,仔细看了看放置在路旁的招贴广告。招聘兼职?原来贺子安的出现并非有意来接走舒珮。方亦然自嘲的笑了笑,郁卒多时的心情也倏然变得愉悦。 意识到舒珮心中依然在意自己,他的眼底很快涌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光,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 副驾座上的孟欣听他笑了,暗自咬了咬牙懒洋洋的靠向椅背。先前在餐厅里,她也看到了舒珮以及她的哑巴新男友。沉默片刻,她忍不住嫉妒故作不解的出声:“什么事这么开心,说出来听听。” “鸣安地产的广告项目,顺利的话预计下个月就能签约,我当然开心。”方亦然空出手抚摸了下她的手背,顾左右而言他:“送你回家?” “去你那吧。”孟欣知道今时今日,方亦然倘若真的打定主意回头,自己根本没有任何资本,能和舒珮一较高低。 方亦然迟疑片刻,哑着嗓子笑了笑:“好……” 他说这话时,前方正好红灯。线条清晰明朗的下颚,微微朝着副驾座的方向倾过去,唇边的温煦笑意里带着特意放大的纵容,样子深情又痞气。 孟欣有些发呆的望着他的侧脸,不可自拔的沦陷。 初夏的夜,清凉的微风绵绵吹过,扰着路旁的芒果树枝轻轻晃动。连那光怪陆离的灯影,似乎也多了几许暧昧的况味。 明明灭灭的光线,从头顶的招牌上斑驳投下来,照花了舒珮和贺子安的脸。两人一前一后安静的走着,一直走到路口的韩国烧烤店门外,遇到红灯才停了下来。 舒珮的情绪平复得差不多,只是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些许温热的触感,以及贺子安身上干净又舒服的气息。感觉就像春日里漫天飘飞的柳絮,缓缓飘落平静的湖面,痒痒的荡起涟漪…… 走了那么老远,自己还没问他为何会在餐厅出现……舒珮拉回思绪,几步绕到贺子安面前,勉强换上笑脸:“能不能请你吃烧烤?” 只是一顿烧烤,不放辣的话问题应该不大。贺子安迟疑了下,笑着点头。舒珮的表情舒展开来,竖起大拇指朝身后的韩国烧烤扬了两下:“不如就这家?” 贺子安目光温柔的再次点头,脸上的笑意和平时毫无二致,唯有阵阵无法言说的雀跃,悄然在心底激荡。进店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舒珮边询问他的意见,边跟服务生点餐。稍后,她起身去倒了两杯水过来,很郑重的问他为何会在餐厅出现。 贺子安从容的微笑着,用手语告诉她自己去谈兼职的问题。 简单的手语舒珮还能凭着猜测,大致看出点意思。很显然,刚才他说的,她一个意思都没猜到。为了避免接下来的谈话变成猜猜猜,舒珮主动拿着手机绕过桌子坐到了贺子安身边。 由于距离很近,贺子安只要稍稍低下头,便可嗅到她颈间的淡淡果香。她今天不似平常那般,离了店便长发披肩,而是松松的在脑后挽了个鬓,用一支复古又简洁的银簪子随意固定。 视线下移……贺子安在心底默念着非礼勿视!倍感尴尬无措的收回视线,并自觉往边上挪开一些距离。 舒珮编辑完记事本上的话,落落大方的将手机举到他眼底,甚至还有些讶异他古怪的举止。结果等他回话时,低头的一刹那她随即明白过来,不自在的挺直了后背正襟危坐,脸颊微微发烫。 短暂的尴尬之后,两人逐渐聊开,继续用手机打字交流。与此同时,服务生陆续端来他们点的东西。小小的桌面不一会便摆满了食物。舒珮确实有些饿,于是抓紧时间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平时一共接了几份兼职。 贺子安收起手机,笑着竖起三根手指。 舒珮也笑,目光落在他整洁干净的修长手指上,有些不太相信的补充:另外两份兼职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酒吧收银、商场值夜。’贺子安飞快在自己的手机里打出答案,然而挺直的后背,却悄然出了层薄汗。舒珮太聪明了,他真怕自己无意间露出马脚,会把她吓跑。 第5章 惊喜(1) 舒珮似乎并未怀疑他的话,点了点头又笑着在屏幕上打出:上晚班很辛苦的吧。给他看过后随手将手机收进包里,开始往架子上放东西。考虑到贺子安不吃辣,所以她特意嘱咐服务生,有辣味的调料都不要。 安静吃到夜里9点,两人从韩国烧烤店里出来,满身都是浓浓的烤肉和孜然味。鉴于上次喝多了闹出大笑话,这次舒珮滴酒不沾,末了还准备亲自送他回去。 其实舒珮的潜意识里,一直把贺子安当正常人,很少会觉得他和常人不同,因此也从未怀疑过他的真实身份。只是那次喝醉后,她发觉贺子安朋友的车档次不低,才隐隐觉得奇怪。 曙光是会员制的高端会所,穆文哲恰好是出资人之一。关于招兼职的事,阎素素帮着打听了下,确实有这么回事,但面试时间一般定在白天,根本不可能会在晚上。 至于贺子安到底隐瞒了什么,她也说不出所以然,只好以平常心待之。沉默中,两人散步回到先前碰见的泰国菜餐厅楼下。舒珮上前面对着他,提出让他在路边稍等,自己去取车。 贺子安笑着点头,单手抄进兜里,深情的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暗红色的新款POLO很快从停车场驶出来,徐徐停在贺子安身边。舒珮放下车窗,笑着招呼:“快上车,今天换我送你回家。” 贺子安摆摆手,走到近前将自己的手机递过去。屏幕上的那一行字,明显是拒绝:我搭地铁很快的。 舒珮坚持了一阵,见没法说服他,只好退而求其次送他去了地铁站。互相别过之后,她往前开了一段,心情愉悦的掉头回家。贺子安站在地铁口,直等到她的车子消失不见,才如释重负的长吁一口气,飞快拿出手机发短信,通知司机来接自己去公司。 新接的电影项目号称大投资,并打出全3D制式的宣传口号,向晨为此已经带领着团队,加了两天两夜的班。他同为主创,原本该留在公司和下属一起加班加点,但又放心不下舒珮,好说歹说向晨才允许他离开几个小时。 焦灼中,一辆黑色的沃尔沃,稳稳停在地铁口附近的停车线上。贺子安神色舒展的收了手机,迈开长腿快步走过去,拉开后座的车门坐进车里。 黑色的车身反射着明亮的灯影,从停车线上平稳驶出,匀速滑进车流。贺子安靠在椅背上眯了会,下意识的摸出手机,犹豫着想给舒珮发短信,又怕自己太唐突。 从独自的暗暗喜欢,到现在已经可以随意和舒珮玩笑,交流,这一步对他来说意义重大。虽然心里也清楚吃了两顿饭并不代表什么,而且她的态度始终很有分寸,不疏离但也不热络。 尤其今晚,方亦然的突然出现,又让他感到了一丝压力。记忆里那个笑容明媚的女孩,人虽已近在咫尺,心却依然远隔天涯。 习惯性的揉了揉太阳穴,贺子安捧着手机扭头望向窗外。 路旁巨大的红色KFC招牌,一晃而过,在夜里看来却是分外的清晰。他想起还在加班的向晨和下属,随即摁了下座位旁的感应按钮,示意司机停车。 四十分钟后,司机提着满满两手的全家桶袋子,亦步亦趋的跟着双手同样不得闲的贺子安,一起进入公司所在大厦的电梯。到了26层,他留下一份其余的都让司机抱走,优哉游哉的上了27层。 打开办公室的门,向晨正在他的位子上埋头忙碌,桌上到处都是零食袋子。 贺子安摇头失笑,带上房门走过去拍了下他的肩膀,放下袋子用手语告诉他,先吃夜宵。向晨站起来卯足劲伸了个懒腰,用手语问他英雄救美之后,有没有享受到额外福利。 额外的福利?贺子安琢磨了下他的话,如平常一般笑开,轻轻摇头。就算有那也是他和舒珮之间的秘密…… 向晨无语的收回手臂,从袋子里拿出一次性手套套上,不管不顾的开吃。贺子安回到自己的座位,再次拿出手机看了看,依然没有短信进来。 他失望的晃了下鼠标,解开电脑屏保。就在这时,手机忽然闪着亮光,并发出急促振动的嘶鸣。他飞快拿到手中解锁查看,还真是舒珮发来的短信:到家说一声。 平常得完全没有任何暧昧的内容,然而贺子安却觉得,今晚是他认识舒珮以来,过得最开心的一晚。紧张万分的编辑了一遍又一遍的短信,他满怀激动的给舒珮回了两个字:刚到。 过了一两分钟,舒珮的短信再次发了过来:晚安。 晚安!贺子安发完这两个字,无声在心底补充了一句:希望你好梦,舒珮。 一旁的向晨欢实的啃着鸡腿,余光见他一脸中大奖的幸福样,闲闲空出一只手,在UC的对话框里敲了一段话发过去。 他打的是:你去英雄救美的时候,片方导演来消息,尊创新设立的特效团队,有意加入该片的后期制作竞争。贺子安看完对话框里的内容,渐渐敛了笑意侧过头来,眼神疑惑。 向晨被他看的心里有些发毛,于是又敲了一段话:音效合成组的岳璐跟片方有点交情,我也是听他说的。 岳璐?贺子安正回身子,飞快在对话框里敲出:他上次私下将新派的业务,转到个人手里当私活,这事你还没处理,还是不想处理。 向晨摘掉一次性手套,速度飞快的回复他:工作上的事我跟你一样,眼里揉不下沙子。但是目前音效合成方面,缺了他真不行,这个片子的放映日期已经确定,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 贺子安略略沉吟,又回了一句过去:再提高20%的底薪,另外招人,新派不养老鼠。另外,通知陆一飞让他重组尊创人事时,开掉方亦然!发送之后,他滑动鼠标进入软件界面,心无旁骛的开始忙碌。 向晨看完他发来的内容,拿纸巾把嘴角的油渍擦干净,余光瞥了瞥似乎在生气的贺子安,心道他面对舒珮时,怎么不把这份霸道带上。 进入5月下旬,新港的天气一日晴朗过一日,天空也蓝得无比的剔透。舒珮一大早爬起来下楼跑步,回来又跳了一圈肚皮舞,这才洗澡换上美美的碎花长裙,提包下楼。 她没有直接去店里,而是开车去了新华小区,摆出委屈又生气的模样回家。相亲的事已经过了三四天,她必须给妈妈和介绍人一个满意的解释。 郭月瑶将将吃好早餐,听见门锁拧动的声音,下意识的抬头望去。见是女儿黑着脸回来,她不悦的问:“舒珮你什么意思?不过相个亲,你至于弄得跟杀人潜逃似的回来吗。” “我其实想杀人来着,那男人见面就跟我说要生两个小孩,个人卫生连小区门口那个叫花子都不如,你女儿有那么差劲吗!”舒珮的口气很恶劣,说完自己去厨房拿了碗。 郭月瑶事先看过男方的照片,也了解了一些基本的情况。所以听完舒珮的话,直觉她是在找理由推脱,嗓门不由的拔高:“是不是非得给你介绍个总理级的人物,你才觉得衬?人真强到那份上,哪还轮得到你。” “我可没那么大志向,总之下次要想让我去相亲,人必须由我来挑。”舒珮气得浑身发抖,站在厨房里都不想出去。 舒传德一看这架势,心疼女儿受了委屈,立即压低嗓音,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对郭月瑶说:“相亲的事,你以后少自作主张,珮珮看不上的一律不见。” 结婚几十年,郭月瑶最烦因为女儿的事被丈夫警告,她火大地拍了下桌子,悻悻起身去客厅看新闻。舒珮拿了碗出来,蔫头蔫脑的望着舒传德,坐过去自己盛粥。 吃饱喝足,舒珮收拾好桌子,和舒传德一起去厨房洗碗。家里就三个人,一顿饭再怎么讲究,也用不上多少只碗,所以根本轮不到她洗。 父女俩在厨房里窃窃私语片刻,客厅里陆续有客人来访,紧跟着便响起麻将声。舒珮无语的朝父亲苦笑了下,洗干净手,准备回店里写夏季促销的活动计划。 走出厨房,客厅里果然支了两桌麻将。她悄悄拿上自己的包,没等偷摸走掉便被郭月瑶叫住:“舒珮,你手上现在有多少余钱?” “大概10万,怎么了?”舒珮垮着脸走去玄关换鞋,郭月瑶故意炫耀的意味太过明显,令她非常不舒服。 郭月瑶压根就没看女儿的坏脸色,自顾朝牌友挑了下眉,“啪”的一下甩了张牌出去:“中午转9万给我。” 话音落地,随即响起一大片牌友羡慕嫉妒恨的赞扬声。此起彼伏的声音嗡嗡响着,比蚊子飞在耳边还恼人。舒珮闷闷的咬了下嘴唇,弯腰穿好鞋子:“好,我转好了电你……” 正说着,门外忽然又响起敲门声。 舒珮随手推开门,整个人瞬间像被雷劈中一样,错愕不已,耳边只剩方亦然那句:“舒珮,我来看看阿姨和叔叔。” 屋里的郭月瑶听见动静,偏过头往大门的方向瞅了一眼。见来人是方亦然,随即眯起眼缝目光如刀的瞪着女儿,大声骂道:“舒珮,店里那么忙,你还在这磨蹭什么。” “……”舒珮定了定神,看都不看方亦然,自顾拎包跨出去,并当着他的面带上门。 “砰”的一声巨响,房门关上时带起的风,扑面朝方亦然脸上刮过来,比扇了他一巴掌还疼。幸好他早有心理准备,眼神变了变立刻扭头去追舒珮。 “舒珮,你听我说一句……”方亦然加快脚步越过去将舒珮拦住,气息不稳的说:“过两天是叔叔生日,我来没有别的意思。” 舒珮紧了紧拳头,无视他的解释,绕过去摁亮电梯键。方亦然见状,识趣的闭上嘴默默跟在她身后。不一会电梯升了上来,舒珮一脸寒霜的率先走进去,依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随后挤进去的方亦然站到对面,欲言又止的望着她。舒家的旧房拆迁后,分到三套安置房,小的一套自住大的两套出租。以前的那间小杂货铺,现在成了两间临街商铺,而且刚才他在门外,隐约听见舒母要钱,开口就是9万。 舒珮答话的口气那么爽利,足以证明她的店很赚。他在心里飞快算计着,仗着电梯里没人,挪了挪身子朝她靠近过去。 “舒珮,我希望我们还能做朋友。”他离的很近,身高也比舒珮高出许多。一开口说话,舒珮马上就闻到了熟悉的漱口水味道。 她皱了皱眉,强迫自己不要去回忆,并屏住呼吸。电梯指示灯的数字,在沉默中持续往下降。少顷,舒珮收回视线,表情嘲弄的盯着方亦然的眼睛,反问:“朋友?” “是的,朋友。”方亦然扬起温柔又宠溺的笑容,又往前倾了倾身子,鼻尖再移过去一分,便能碰到舒珮的额头。 过分暧昧的举止令舒珮避无可避,余光见到指示灯的数字已经变成2,她倏然扬起冷笑,抬高脚跟照着他的脚面就猛踩下去,踩完还不解气的旋了一圈。 细中跟的鞋跟,虽不至于踩碎他的指骨,不过出其不意的那一下,还是令方亦然疼的涨红了脸,嘴里不断发出郁闷的哀嚎。“叮咚”一声,电梯正好在一楼停下,舒珮视若无睹的背好自己的包,昂首挺胸的出了电梯。 走到电梯厅门口,迎面遇上隔壁楼的张姨张雪秋过来串门。舒珮笑着打了声招呼,想走却被拉住。这时方亦然狼狈的扶着墙,单脚从电梯里跳了出来。 张雪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有些受惊的问舒珮:“珮珮,这人怎么好像在哪见过?” “张姨,坏人都长一个德行。我妈她们开桌了,你赶紧。”舒珮斜过眼瞟了方亦然一下,不着痕迹的抽出手臂。她原本想说:贱人都长一个德行,怕吓到张雪秋才临时改口。 开车回到店里,贺子安正在收拾客人坐过的桌子。她笑着朝他点了点头,无意中看到他脸上的黑眼圈,立刻就想到了他昨晚说的另外两份兼职。 以前上班那会,偶尔熬个通宵,舒珮就觉得自己好像死过一回似的,而他常年累月这样,身体肯定吃不消。思及此,她走过去拍了拍的肩膀,绕到前面微笑着跟他说:“今天就到这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 贺子安放下抹布,脸上绽放着人畜无害的温暖笑容,用手语告诉她:“没关系,我不累。” “子安,说真的你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身体要紧。”舒珮说着从包里抽了张一百的纸币,态度坚决的递过去:“不要搭地铁了,你现在就打车回去。对了,剩的钱不用找补。” 贺子安笑意盈盈的望着她,深藏眼底的温柔浓烈又执着,迟疑着伸手把钱接过来,妥帖收进口袋。舒珮让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干咳一声转去柜台跟美亚说话。 换下店服,贺子安把口袋里的一百块,小心翼翼的拿到手中端详一阵,宝贝一样收进皮夹的最里层。平复好心情,他去柜台知会了一声,心情雀跃地踏出店门。 昨晚陪向晨一直熬到今天早上,他只洗了把脸就来店里开工,确实需要好好的补个觉。打着哈欠往前走了一段路,司机开着车缓缓停到路旁。 半个小时后,黑色的沃尔沃在Attendre附近的高档小区花岸水榭8栋停下。这套复式公寓他平时偶尔过来住,大部分时间都是空置。 电梯在17层停下,他摁开密码锁进去,换了鞋便直奔画室。他喜欢画画,尤其是人物素描。打开画室的门,入眼全是舒珮的肖像。生气的、开心的、沉思的、思想放空的……每一张都活灵活现,单调的黑色线条,在他笔下仿佛有了灵魂般,令人不舍移开目光。 贺子安心情愉悦的打开遥控窗帘,随后走至窗前俯身将地柜的柜门打开,从里面抱出一只朴拙的木箱子。 原木色的手工木箱,带着天然的纹路,和木头的淡淡清香。他从皮夹里将舒珮给的钱拿出来放到一旁,跟着抱起箱子坐到飘窗上,慢慢将箱盖打开。 里面是一串崭新的玻璃风铃,贺子安小心的将其取出,高高的悬在头顶了拨了下。 叮叮当当的脆响悦耳又动听。他沉浸在寂静世界里,那双深邃若海的眸子,望着风铃吊件上的舒珮二字,幸福的笑容中隐约多了一抹狡猾。 正午的阳光热烈又灼人,热气不断的从地面升腾起来,织成一张密密实实的大网,牢牢笼罩着整个新港。 市中心仁爱医院门诊楼一楼大堂,在这个炎热的午后,依旧繁忙如昔。 第6章 惊喜(2) 孟欣顶着大太阳从出租上下来,心急火燎的进了大门直接往外科诊室跑。两个小时前,她接到方亦然的电话,说自己的脚受了伤,拜托她去买一双皮质的凉鞋带过来。 她当时就心疼的差点哭出来——鞋子都穿不下了一定伤的很严重。 到了诊室门外,孟欣敲门进去,一眼看到方亦然受了伤的那只脚,脚面肿得老高,周围也淤青了好大一片。取出新买的鞋子,她走过去蹲到他身边体贴帮他穿上。 兴许是不小心碰疼了他的脚,没等孟欣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方亦然突然站起来单脚跳出了诊室。她愣了下,难为情的朝着一头雾水的医生笑笑,飞快把鞋子及外包装收拾好,起身追出去。 出了诊室,孟欣站在走廊里环顾一圈,拧着眉追上几步开外的方亦然:“干嘛一声不吭的走掉?” 方亦然甩开她的手,火冒三丈的坐到身旁的休息椅上:“做什么事都磨磨蹭蹭,你有没有一点时间观念?” 孟欣委屈的抿了下唇,“啪”的一下将鞋子甩到地上:“爱穿不穿,为了给你买双鞋,我的脚都磨起泡了。你倒好,不问青红皂白就乱发脾气。” 方亦然几不可见的咬了咬后牙槽,考虑到公司最近重组,并且新来的上司对孟欣很感兴趣。他暗自权衡一番,换上深情的笑脸,主动把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下,并收紧力道箍紧她的腰:“宝贝,对不起我刚才是等急了。” “下次再乱发脾气,我就甩了你接受孙总的追求。”孟欣撒娇的啐他一句,起身蹲到地上,再次给他穿鞋:“中午想吃什么?” “再说。”方亦然垂眸,脑子却回味着她那句:接受孙总的追求,目光闪了闪计上心来。 换好舒适透气的凉鞋,方亦然牵着孟欣的手,一瘸一拐的去了停车场取车。自己开车过来时还不觉得,这会被舒珮踩伤的那只脚,碰一下都疼的要人命。 到了车前,他继续深情的哄着孟欣开车,自己坐到副驾座上,提出先去鸣安百货。如果孙怀鸣对孟欣是来真的,对他来说是好事。 公司被收购后,不少尊创的元老因受不了被架空的状态,纷纷另谋高就。他其实也动过这样的念头,只是hurricane在新港属业内翘楚,不论是今后的发展前景,还是开出的薪水,都让他难以舍弃。 “亦然,我们去鸣安百货干嘛?你的脚那么疼还是回家算了。”等红灯的时候,孟欣偏过头奇怪的望着他:“对了,你的脚是怎么伤的。” 方亦然顿了顿,一脸恼火的信口胡诌:“早上去吃黄记肠粉,谁知碰到两个无赖闹事,不小心被桌子砸的。” 孟欣不疑有他,噗的一下笑开:“笨。这种时候跑是首要的,你还有心思看热闹。” 方亦然深以为然的点头:“宝贝教训的是,我以后再也不凑热闹了。” “油嘴滑舌。”孟欣摇头打趣,正好路灯亮起便不再说话了。 方亦然见敷衍过去,随意扭头望向窗外,心里却想着伤了也好,他正愁没理由赖上舒珮。到了鸣安百货楼下,方亦然让孟欣在车里等着,自己一瘸一拐的去了一楼的珠宝的专柜。 过了约莫5分钟,他笑得神秘莫测的回到车上,伸手把孟欣的脑袋揽过来,故意在她耳边挑逗的说:“回家,我饿坏了……” 孟欣面色绯红的亲了下他的脸庞,难掩羞赧的打着方向盘,缓缓驶离停车位。 初夏的阳光热力惊人,空气也闷得没有一丝风。不过半天的功夫,路旁的芒果树新芽就全都晒蔫了。 舒珮整理好夏季促销的单子手绘稿,不情愿的打伞出了店子,前去地下停车场取车。这个单子准备在6.1期间派发,所以时间很赶。 路上她带着耳机联系上印刷店的负责人,商谈单子的报价。确定好之后她到了店里,监督着该店的员工帮忙上色、校正宽幅和字体,已经是下午四点多。 走出印刷店,舒珮想着阎素素的单位就在附近,于是约她出来喝下午茶,地方就定在她单位旁边的西点店。 十分钟后,阎素素满头大汗的进到店里,一坐下就噼里啪啦的说:“梳子,你这电话来得太及时了,我忙的午饭都没吃上几口,这会刚忙完。” “平时让你们上我店里去,你们推三阻四的,一说我请客来的比兔子还快。”舒珮将点好的果汁推过去,另外又要了两份抹茶蛋糕。 阎素素咬着吸管,一口气喝下大半杯冰凉的凤梨汁,浑身舒坦的辩解:“你开门做生意,我们去坐久了影响不好,再说你那个店才多大点地方。” 舒珮笑笑,换了个话题:“早上方亦然提了一堆保健品,专程去看望我爸妈,不过被我轰走了。” “咦,那混蛋是真的想回头?我还以为自己误解了他那晚的反应。”阎素素吃了满嘴的蛋糕,含糊着说:“换我直接报警,就说被变态骚扰。” 舒珮望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摇头失笑:“穆文哲那只土豪到底看上你哪一点?” 阎素素大言不惭:“男人是视觉动物,我就算不嫁他也能找到比他更土豪的。” 舒珮大笑:“得了吧,东大艺术系谁不知道你霸王硬上弓的丰功伟绩。” “切,我这叫先礼后兵,不对应该叫舍吻取爱。”阎素素白了她一眼:“强吻而已,让你们传得好像我把他就地正法似的。对了,明天周六你有安排没?穆文哲想去弯月湖泛舟赏荷、顺便烧烤。” 明天周六?舒珮听罢猛然想起晚上的钢琴演奏会,她飞快看了眼腕表,随即放下心来,时间还够。定下神,她眼神古怪的望着阎素素:“你和穆文哲去泛舟,拉我去当灯泡还是你们想介绍男人给我。” 阎素素干笑两声:“也不算是介绍男人,你不想去就算了。” 舒珮默了默,笑着站起身:“走了,还有你们都别费那心思了,我现在对感情怕的要命。” 阎素素拿纸巾擦了擦嘴角,也跟着站起来:“我觉得阿姨有句话,说你说的一点没错。” “哪一句?”舒珮随口一问,和她一起出了西点店。 “没出息,遇到一个渣男而已,又不是天下的男人都是渣。”阎素素大笑,说完就扭头走了。 舒珮摇头,去取了车直接回公寓。洗过澡换上比较保守的黑色小礼服裙,她从包里把演奏会的票拿出来看了看,主动给贺子安发信息。 她的计划是趁着时间还有多,先去给他买套合适的衣服,跟着再去吃饭最后一起出发去东大剧院。 贺子安收到短信时,刚刚下了楼准备去公司。他看完短信内容,立即又折回楼上快速的洗了个澡,并从衣柜里挑了一套比较普通,但是很正式的西服穿上。 对着镜子整理好头发,他拿过手机给舒珮回信息:几点在剧院门口碰头? 舒珮的短信过了半分钟这样,慢悠悠的传了过来:我开车去接你,现在。 贺子安速度飞快的回过去:到府前路地铁口就行,我已经在地铁站了。 很快,舒珮的短信再次传过来:四十分钟后见。 贺子安回完短信,马上跑下楼吩咐司机将自己送到府前路,同时通知向晨,傍晚的临时会议由他全权主持。想到自己即将和舒珮约会,他兴奋得手心里全是汗,都不知道放哪放好。 寂静中,向晨的短信回了过来,咬牙切齿的四个字:见色忘友! 贺子安看罢微微莞尔,没有回他。 过了二十多分钟,车子在府前街地铁口附近停下。他检查了一遍身上带的东西,下了车速度极快的跑进地铁口,迫不及待给舒珮发信息:我到了。 等了大概有3分钟或者更久,舒珮一直没有回短信。他越等越心焦,后来实在忍不住自己走出来,失望的在人群中搜寻她的身影。周围人来人往,脚步匆匆的从他身旁经过,他静静的站在那里,一颗心飘啊飘的,一路往下沉。 时间一点点流逝,他满腔的热情也随之降至冰点。然而,当他失魂落魄的转过身,却见舒珮拎着一只男士服装的袋子,笑眯眯的从地铁口左侧的人行道走来。 他怔怔的望着她,忘了迈开脚步,忘记了周遭的所有,眼里只有她如沐春风的笑。 舒珮也很意外他会早到,注意到他身上穿的衣服很正式,随即尴尬的将手里的袋子藏到身后。少顷,她迟疑着走到他面前站定,略不自在的说:“对不起,我没听到短信铃音,你是不是等了很久?” 贺子安平定情绪,笑着用手语表示:我也是刚刚到。怕她不理解,他赶紧在手机上打了一遍,递过去给她看。 舒珮看完,格外注意了一下屏幕上方的时间,确认自己没有来迟,随即笑着示意他一起走。来到附近酒店的停车场,两人先后上车。舒珮故作随意的将才买的男装放到后座,没急着开车,而是问他想去哪里吃饭。 贺子安微笑着在自己手机上打出:我随意。然后递了过去。 舒珮瞥一眼内容,顺手将他的手机拿过来,半是取笑半是认真的补充:换个认真点的回答。 一递一还间,两人忍不住都笑了。 片刻之后,舒珮开车来到东大附近的美食街。 从车上下来,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贺子安迟疑了下,将身上的外套脱去,露出里面剪裁合身的白色衬衫。他脸上挂着浓浓的笑意,姿态爱护走在舒珮左侧。 细心的举动让舒珮感觉非常受用,她忽然很有兴致,想把这条街所有的美食介绍给他。就在这时,身后骤然响起电驴的喇叭声,紧接着红色的车子从身边疾驰而过。 虽只是吓到,但舒珮见他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莫名心疼。沉默片刻,她放缓脚步并不着痕迹的和他换了位置,暗暗眼观八方耳听六路,小心护着他继续前行。 不紧不慢的走至美食街中段,舒珮领着他进了一家艇仔粥铺。选好位置落座,她跟服务生要了两份艇仔粥,留下贺子安在店里等着,自己去了隔壁的汤煲店。 贺子安微笑着看她出了粥铺,随即起身去埋单。可惜粥铺的椅子有些偏矮,他一米八几的高个子窝在矮凳上,即使开着空调也很快热出一身汗。 舒珮端着两份椰子鸡汤回来,无意发现他的不自在,随即假装去洗手。路过去收银台时,她特意跟粥铺老板要了一张高凳,嘱咐服务生帮忙送过去。 换上高凳贺子安舒服的伸了伸双腿,心里暖洋洋的。 吃完到了东大剧院附近,舒珮轻车熟路的将车停到对面的图书馆楼下,愉快的领着他去检票进场。他们的位置很不错,不仅可以近距离瞻仰钢琴家的风采,听觉体验也相当棒。 当然,这只针对舒珮而言。 坐定之后听众陆续抵达,到了8点场内渐渐变得安静,演奏也即将正式开始。舒珮的神经一直保持高度紧张的状态,不时偏头看一眼贺子安。几次之后,贺子安微笑着倾过身子,悄悄把手机递到她面前。 打在记事本里的话,简单但又充满了妥帖的暖意:别在意我,好好享受这场听觉盛宴。 舒珮放松神经的回以微笑,轻轻朝他点了点头,双眼佯装专注的望向舞台。短暂的嘈杂过后,年轻的钢琴家优雅现身。随着轻缓如流水的琴声响起,她瞬间有些怔忪,那些刻意忘却的熟悉的画面,悉数涌入脑海。 四年前,同一个钢琴演奏家,同样的剧院同样的位置,而今已是物是人非。她闭上眼睛,浑身止不住颤抖地握紧拳头。 真没出息……许久之后,舒珮释然的松开手,偏头望向身边的贺子安。 观众席上光线黯淡,他端端正正的坐着,脸上并无不耐烦,甚至带着一丝分辨不出真假的陶醉。舒珮心跳渐乱,恍惚意识到一个自己忽略了许久的问题。 贺子安来店里之后,每到他兼职的日子,附近格子间里的女人,就抱着各种各样的目的特意跑来店里消费。为此美亚和后招来的小琪多次取笑他,还故意问起女朋友的话题。 他只解释了一次,说自己单身,便依然固我的无视那些女人的示好,只对自己言听计从。强吻之事过后,接着他又被人嘲笑缺陷,他非但没有生气,似乎还有些乐在其中。 莫非,他一直在暗恋自己……舒珮想到这,哪还有心思听什么演奏会。她快速的梳理了下他最近的表现,又觉得是自己自恋过了头。 矛盾中,贺子安忽然轻拍了下她的肩,眼神费解的望过来。舒珮吓得一颗心怦怦直跳,脸上也跟着了火似的,烫的吓人。 这种场合之下,用手机交流明显是对演奏者的不尊重。她脑子一热自然而然的拿起贺子安的手,以指为笔在他掌心写了三个字:我没事。 贺子安心跳微顿,只一瞬便恢复以往的随和,笑着用眼神示意她继续倾听演奏。 舒珮意识到自己又做傻事,遂讪讪松开他的手,扭回头目不转睛的望向舞台中央。可她脑子里完全静不下来,不停的想着刚才的暧昧举动,会不会导致误会。 本该舒缓心情的演奏会,因为脑中不断纠结交错的思绪,舒珮在随后的两个多小时里,如坐针毡。好容易熬到结束,她立刻逃似的快步走出剧院。 新港的夜空,一如既往的星光璀璨。舒珮站在剧院门前的台阶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头招呼身旁的贺子安一起去取车。沉默着走到第三级台阶,孟欣嘲讽的嗓音,从嘈杂的人群中倏然传来:“这么巧,舒小姐也跟男朋友来听演奏会啊?” 舒珮佯装没听到的冷笑了一声,继续往下走。 孟欣气恼的瞪着她的后脑勺,伸手拉住还满脸陶醉样的孙怀鸣,撒娇让他先行去取车。等他转身走远,随即快步跑下台阶追上舒珮,再次奚落道:“听说,你男朋友是个聋哑人……” 她的声音不大,但清晰异常,很快引来边上几双好奇的目光。舒珮咬了咬牙,停下来皮笑肉不笑的回头看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孟欣气红了眼,又怕闹过了孙怀鸣知道自己和方亦然的办公室恋情,只能恨恨的睨她。 舒珮懒得和她计较,转过头轻拍了下不明所以的贺子安,继续往前走。上车开到附近的地铁站,地铁已经结束运行,舒珮稍一思付,态度坚决要求送他回去。 贺子安无奈表示自己晚上还要去商场值夜,打车走就行。 舒珮见坚持无果,问清他兼职交班的时间,掉头去了东大附近的KFC,自己下车去给他打包了一份全家桶,并亲自送他上了出租才放心掉头回公寓。 第7章 惊喜(3) 贺子安抱着热乎乎的全家桶坐在出租上,笑容满面的给向晨发了条信息,约他隔天去弯月湖垂钓。 向晨的短信很快回过来:大哥,片子的事你不管了? 贺子安的心情愉悦,手速飞快的又发了一条过去:周末休息,这是新派的铁律。 这次向晨没有回,显然是被他的说法气坏了。 贺子安无声失笑,思绪一转随即想起舒珮在自己掌心写字的情形。她的手凉凉的,但是落在掌心的温度,却好似烙铁,一路烫到了心底。 次日一早,舒珮半睡半醒间接到郭月瑶的电话,命令她中午之前必须回家,从资料里挑出一个顺眼的,晚上去相亲。她含含糊糊的应付两句,搬出阎素素当挡箭牌。 郭月瑶听她说完阎素素的安排,马上开心的问:“素素那丫头要给你介绍对象?” “对……”舒珮继续敷衍:“穆文哲的交际圈里都是有钱人。” “那你可要打扮漂亮点。”郭月瑶开心极了:“对了,我和你张姨今天要去弯月湖那边看房,你顺路载我们一程。” 舒珮一听,瞬间清醒过来:“看房?” 郭月瑶无意多说:“让你载就你载,别老打听大人的事。” 舒珮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挂了电话随即给阎素素打过去,让她事后帮自己圆谎。 这头阎素素正在给穆文哲准备钓鱼的饵料,听罢爽快应承,还嘱咐她把人送到地方,赶紧藏好。舒珮和她闲扯几句,垂头丧气的从床上爬起来洗漱。 既然是去泛舟赏荷,高跟鞋是肯定不能穿的。为了显示自己确实精心打扮过,她化上淡妆,又从衣柜里找了一条长裙穿上。 艾绿底印染白色抽象花卉的纱织长裙,很衬她白皙细腻的肤色。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一番,她找来簪子将头发随意挽起,又取出一顶白色的宫廷遮阳帽戴上。 很休闲很度假风,但愿能骗过去。舒珮仔细检查了两三遍,换上同款的休闲包,开车回家。 弯月湖紧邻幽江,不仅景色优美空气清新,还是距离新港最近的一处天然湿地。几年前,鸣安地产将湖边保护区外的地皮尽数收购,因地制宜的建起了高档私家别墅区,并将空地规划成万亩荷塘。 每年夏季,前来度假放松的游人不计其数。周边的地价、房价均因此而水涨船高,那也挡不住挤破头投资客,想从中分得一杯羹。 舒珮越想越觉得母亲去看房的动机可疑,但又不能只凭猜测就下定论。车子进到楼下的车道,郭月瑶一身贵妇打扮,跟同样珠光宝气的张雪秋,有说有笑的上了车。 “珮珮,我听前几天和你相亲的小李说,你那天晚上是跟个男孩一起走的,有这么回事吧?”张雪秋坐进后座,屁股刚挨着座椅就问:“那男孩是不是你男朋友?” 舒珮额上冷汗汵汵,但面上仍然镇定否认。 郭月瑶似乎也来了兴趣,逼问几句见她不肯说,也就懒得再问,转头跟张雪秋聊起翡翠。舒珮暗暗松了口气,用最快的速度将她们送到地方,随后将车开进弯月湖度假中心。 一年前穆文哲跟阎素素订婚,曾在这边的度假中心开了个小型的party。她依稀记得度假中心后面,似乎有一汪私人的莲花池子,她想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一探究竟。 顺着记忆中的小路,舒珮终于将车开到那座铁门外,却意外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在修锁——是贺子安。 早上9点多的阳光明亮又耀眼,透过铁门两侧的香樟树枝桠,斑驳落在地上。 身穿黑色T恤、卡其色修身中裤,脚上穿着黑色夹指凉拖的贺子安,半蹲在地上专心致志的对付坏掉的门锁。晶莹的汗珠顺着他鼻尖不停往下滚落,后背也汗湿了一大片。 舒珮坐在车里,安静的看了一会,抬手放到喇叭上迟疑了下又迅速移开,推开车门下去。她微笑着走到他身侧站定,故意等他发现自己。 少顷,铁门后方的车道上,突然出现了一人一狗。体型很大一只的德牧,目光凶恶的直冲过来,它身后的男人惊见舒珮,立即吹了一声口哨。 德牧听罢迅速停了下来,嘴里发出恐怖的低吼,呲牙瞪着门外的不速之客。舒珮吓得倒退一步,后背“唰”的一下出了层冷汗。 这时贺子安也注意到地上的影子,他放下工具扭头朝影子的主人望去,见是舒珮,汗津津的脸上随即浮上惊诧。下一瞬,他狂喜的站起身,紧张用手语问好。 “子安,你怎么会在这?”舒珮干咳一声,提心吊胆的望着他身后的德牧。 贺子安的双手刚举到半空,向晨已经领着狗到了跟前。他笑眯眯的拍了拍贺子安的肩膀,视线落在舒珮脸上,客气打招呼:“你好,你是子安的朋友?” 舒珮有些惧怕的望着那条狗,下意识的又往后挪了一小步,勉强笑说:“我叫舒珮,请问怎么称呼?” “向晨。我们其实见过一面。”向晨大方的笑着,低头温柔的招呼脚边的德牧:“将军,过来认人。” “我们见过?”舒珮狐疑反问一句,侧眸望向一旁的贺子安,那意思仿佛在说: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贺子安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抬手做了个喝东西的动作。舒珮理解成向晨去过店里,心底疑惑骤然消散。 须臾,名叫将军的德牧不太情愿地摇了摇尾巴,突然像人一样站起来,并朝舒珮点了两下狗头。滑稽的模样,逗得舒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双眼亮晶晶的望向贺子安:“你在这里也是兼职?” 向晨拦住贺子安举起一半的手,微笑着替他答话:“不是,子安是我很好的朋友,今天是特意来过周末的。他闲不住,知道门锁坏了主动帮忙修。” 舒珮“哦”了一声,自然而然的提出告辞:“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了。” 贺子安见状,不着痕迹的用手肘撞了一下向晨。向晨会过意,立即笑着挽留:“天气这么热,舒小姐不介意的话,先进来喝一杯清茶再走也不迟。” “不用了……”舒珮微笑着望一眼贺子安,又说:“我就是路过而已。” 贺子安有些失望的垂下眼睑,生平第一次觉得,能听能说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向晨注意他细微的动作,再次出声劝说舒珮留下。 舒珮低头看了看腕表,略一沉吟,同意进去坐坐。向晨见贺子安还在神游,赶紧又拍了下他的肩膀,用手语告诉他:“她同意留下了。” 贺子安开心的咧开嘴,手足无措的弯腰将工具收进箱子,同时将门打开。 向晨也笑,主动去推另一扇铁艺大门。舒珮朝贺子安客气的比了个谢谢的手语,转身回到车上将车开进院内。贺子安随后锁上门,跟着向晨一起上了她的车,往庭院中心的别墅开去。 不多时,车子开到车库停下,他们下了车走过玻璃顶的曲廊,来到只有两层高,但设计超现代且大部分墙面都是落地玻璃的别墅主屋。 脱鞋进入客厅,大片大片的阳光,透过白色纱帘洒到原木地板上,星星点点的亮光好似珍珠一般璀璨耀眼。 舒珮看着温馨又随意的装饰,再次在心底发出赞叹。完美得只在童话中出现的场景,设计者一定是个热爱生活,热爱艺术的人。或许还有可能会是位女孩……她想着忍不住脱口而出:“向先生,给您设计房子的设计师,是个女孩对吗?” “叫我向晨就好。”向晨大笑,余光瞥一眼贺子安,故作不解的问:“何以见得会是女孩。” 第8章 惊喜(4) 舒珮绕过客厅中央的橙色绒布沙发,径自走到阳台外面,伸手拨了下那串造型别致的风铃。清脆悦耳的叮当声中,她扭回头得意的笑了笑:“女孩子会比较喜欢这玩意。” “有点道理,不过我觉得说服力不够。”向晨再次大笑,趁她不注意飞快转过身用手语跟贺子安说:“我去钓鱼,你们好好聊聊。” 贺子安感激一笑,手速流畅的叮嘱:“记得让厨房准备午饭……” 向晨朝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尔后若无其事转过身,解释说自己要去后院的莲花池钓鱼,让舒珮找贺子安陪着随便参观。 舒珮应了一声,忍不住又拨了下风铃,神情轻松的走回贺子安身边,含笑望着他的眼睛说:“你来给我当向导?” 贺子安表情舒展的点点头,从裤兜里拿出手机开始打字。他打的是:向晨很随和,你不必拘束。 “看出来了,你和向晨的关系好像还很好?”舒珮说完,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不该打探隐私,随即改口:“向晨是个好人。” 贺子安深表赞同的笑着,收起手机,优雅的做了个请的姿势。 一楼只设了客厅、餐厅、厨房、洗手间以及佣人房,五个常用的功能开间。舒珮跟着贺子安看完一圈,踏上白色的旋梯,来到二楼。 楼上设有三间房,一间主卧一间客卧,另外一间面积最大的是书房。舒珮征得贺子安同意,脱掉拖鞋光脚踩到书房的原木地板上,开心的转了一圈,径自朝挂了无数风铃的阳光露台走去。 清凉的微风从水面上吹过来,温柔撩起她两鬓的碎发,风铃摇晃时发出的声音此起彼伏,叮叮当当的响成一片。远处的弯月湖波光粼粼,清幽的湖水倒映着碧蓝色的天空,一切宁静如画。 她以前也梦想过有一栋这样的别墅,任何一个房间里都能晒到阳光,然后在客厅里摆满自己喜爱的绿植。 最好还能有一个忠诚相爱的爱人,生一个健康活泼的宝宝…… 走神中,丢在包里的手机,急促响起。舒珮拉回思绪,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号码,尴尬朝着身边的贺子安笑笑,避到房里不耐烦的接通:“方亦然,你有完没完。” 这头,方亦然不以为意的装委屈:“我的脚指骨折了。” “是吗?那恭喜你了……”舒珮冷哼:“我在和男朋友约会,请你以后不要再来电话骚扰。” 又是那个哑巴?方亦然咬了咬后牙槽,脸上的笑意倏然敛去,嘴上却说:“那祝你约会愉快。” 舒珮火大的挂了电话,无意中看到推门旁的画架。她回过头见贺子安还在露台上发呆,竟鬼死神差的走过去把画架搬出来,顺手拿起素描笔快速勾勒线条。 贺子安站在露台上久等不见舒珮出来,一转身发现她正在作画,笑意瞬间飞上眉梢。三年前在魔都漫展,她抱着一本素描簿,安静站人山人海中给一个Cos李逍遥的画肖像,脸上专注神情和今天如出一辙。 可惜后来漫展现场出了点意外,他眼睁睁看着她被人群挤倒,却来不及及时提醒。所幸她并没有受伤,还奋勇无比的从人群脚底,拾回那本被踩脏了的素描簿。 也就是那次,他还意外捡到了那串写着她名字的风铃,之后自己做了许多各式各样的风铃,却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形之下,展示给她看。 “子安,你站着别动,我马上就画好了。”舒珮画了一阵,余光见他已经挪了位置,下意识的开口。由于她低着头,贺子安并未发现她在说话,他笑眯眯的走过来,意外触响了头顶的风铃。 叮叮当当的声音令舒珮本能抬头,微微一笑,视线落在他耳畔的风铃上,渐渐定格。片刻之后,她走过去仔细端详了那串风铃,又扭头神色古怪的打量贺子安。 风铃和自己几年前在漫展上遗失的那串很像,细看之下又有明显不同。她丢失的那串出自方亦然之手,声音细听之下有些闷,挂在露台上这些,声音明显清脆细腻得多。 她扬手都拨了一遍,仔细听着每一串所发出的声音,不时看看贺子安。 贺子安见她脸色凝重,遂惴惴不安的站着不敢动,心里既害怕她想起漫展的事,又期待她能记起。 舒珮来回拨了几遍风铃,若有所思的回到画架后面,将画得差不多的画像补充完毕。放笔的刹那,她抬头看见贺子安在笑,阳光亮闪闪的照在他的脸上,记忆的大门忽然打开。 是他……三年前上海漫展1区,那个捡到风铃还一心要还回来的男孩。 难怪第一次在店里见他,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舒珮回过味来,心里因为他曾救过自己,而多了几分亲近。她笑着把贺子安拉到画架前,抬手指着自己的大作,语速很慢的问他像不像。 虽然一直清楚她画画很好,但贺子安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笔下的自己,不禁笑着竖起大拇指,眼里写满了赞赏。舒珮有些小得意的再次拿起笔,潦草签上自己的名字,跟着将画取下来双手递过去:“送给你。” 贺子安小心接过来,没等仔细欣赏,只觉肩头微沉的感觉消失,舒珮的手已经离开,同时另一只手将手机递到眼皮底下,上面打了简单的几个字:三年前上海漫展。 她想起来了!贺子安脸上浮起一抹几不可见的暗红,眼睛亮亮的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记事本打到:你记起来了?舒珮看过之后笑着点点头,伸手往露台上的躺椅指了指,示意他一起到外面去坐着聊。 贺子安迟疑了一下,笑容温暖的在手机上再次打出:我去楼下拿茶水和点心。 舒珮一脸闲适的朝他摆摆手,心情愉悦的出了露台。那年在漫展上她还诧异,为何他救了自己之后,却从头到尾都不吭声,原来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一想到那个骚乱发生的瞬间,她的心忽然疼了下,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汹涌浮上心头。那一天,其实方亦然也在,但是他没有回头来找自己,而是第一时间随着人群冲出展厅。 也许就是从那件事开始,她才会对后来的订婚意兴阑珊,才会在得知他出轨后毫不留恋的放手。和平年代,她不期望自己的爱人是个英雄,但至少危难发生时,会勇敢守护自己…… 神游中,身后传来贺子安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舒珮拉回思绪,坐直起来微笑着回头看他。 贺子安感觉到她的目光,心湖微荡的将手里的托盘放到茶几上,并端起里面的凤梨汁递了过去。 舒珮愉快的接过来,注意到果盘里有杨梅,还有切好了的西瓜丁,一旁的点心碟里是金黄喷香的蛋挞。她目不转睛的望着他,心底一阵柔软。 贺子安被她看得稍稍有些不自在,他拿起另外一杯白水喝了一口,随意坐到她身边的躺椅上拿出手机打字。一旁的舒珮直觉他是打给自己看的,遂不避嫌的凑了过去,想看他到底要说什么。 突如其来的动作,令贺子安心绪渐乱,额上很快渗出细密的汗珠。淡淡的果香随风钻进鼻尖,柔软的碎发也在微风的吹拂下,痒痒滑过面颊。那么的亲密却又那么的暧昧。 自制力崩溃之前,他总算艰难的打完一段话:我以为你已经忘了漫展的事。 他手指停住的刹那,舒珮银铃般的笑声随之响起,纤细的手指在手机屏幕点来点去一番,递过去给他看:你要是提醒了,我一定可以想起来,因为我的记忆力其实不错。 贺子安无声的开心大笑,大方竖起大拇指晃了下,再次在屏幕上打字:不过是小事情,就算不提我们也是朋友了。 舒珮眼底的笑意渐深,很快给了他一条补充:对,我们是好朋友。 第9章 亲密(1) 贺子安看着她坦然恣意的笑容,心里不知怎的忽然变得抽疼,好在他一向掩饰得很好,并未流露分毫。在露台上坐了一会,阴影的面积逐渐变小,果盘里的杨梅和西瓜也见了底。 正午的时候,两人受不了露台的热气一起从楼上下来,坐在客厅里吹空调。舒珮再次走到窗边,意外看到后院里有人在架着梯子摘杨梅。 她来了兴致,雀跃的朝贺子安招了招手,回到玄关换鞋跑了出去。阳光底下的杨梅树上,一颗颗饱满的杨梅,紫得透亮的躲在绿叶中间,看着就想流口水。 舒珮走到刚才看到的大姐身边,笑眯眯的说自己也想帮着摘。保姆徐姐吓了一跳,扭头见贺子安点头同意,随即从梯子上下来,把剪刀和篮子都递过去。 贺子安这时也走到了树下,他用手机打字让徐姐去安排午饭,自己帮舒珮扶梯子。 舒珮双手提起长裙,劈开腿站到白色的木质工作梯上,用剪刀小心翼翼的剪下一颗熟透了杨梅,洗都不洗就往嘴里送。 贺子安见她馋成这样,笑容宠溺的摇了摇头。今年雨季太长,杨梅没有往年味好,但实实在在的没有洒过一滴农药,直接吃倒也无妨。 舒珮贪嘴的连吃了数颗之后,低头看一眼树下的贺子安,麻利剪下不少装到篮子里,笑着从梯子上爬下来。只是她的裙子实在太费事了,才下了两阶便被梯子上的夹缝勾住,她重心不稳的惊叫一声,斜斜往地上扑去。 手中的篮子和剪刀同时脱手而出,“哐啷”一声落在青石铺就的地面上,紫红色的杨梅瞬间撒了一地。幸好贺子安接住了她,两人趔趄着一齐倒到地上。 舒珮吓得胸口怦怦直跳的趴在他身上,本能的望向别处。更令她尴尬得无地自容的是,她的裙摆在混乱中全翻了上来,贺子安的手不偏不倚的覆在自己臀上。阳光再热,也热不过他掌心微潮的大手…… 亏得她早上出门前,为避免走光而改穿保守的安全裤……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舒珮难为情的理好裙子,脸红得跟火烧一样,低着头不敢去看贺子安。 正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的贺子安,情况也不比她好多少。他看着自己身上斑斑点点的杨梅汁,再看舒珮胸前也同样布满了紫红色的印子,忽然就笑了。 舒珮见他笑了,低头一看顿时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尴尬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 两人傻子似的笑了一阵,贺子安动手收拾好地上被压碎了的杨梅,转身去拾回篮子和剪刀,又移动了下梯子,动作稳当的爬上去,再次采摘。 端着满满一篮子杨梅回到别墅门外,向晨正好从另外一个方向,拎着一条足有50公分长的鲤鱼回来。跑在前面的将军,吐着舌头蹦过来用脑袋蹭着舒珮的腿撒欢。 “我想摸摸它可以吗?”舒珮看看脚边的将军,又看看向晨。虽还有些惧怕,不过已经不似之前那般厉害。 向晨大笑,随即吹了下口哨,命令道:“将军躺好不准动。” 舒珮刚想说话,身边的贺子安已经蹲了下去,低头浅笑着端详在地上装死的将军。她玩兴大起,也跟着蹲下去,伸手摸了下将军毛发油亮的后背。 片刻之后,她忍不住对着将军尝试下命令:“将军乖乖,可以起来了。” 将军睁开眼懒洋洋瞥她一下,复又闭上。贺子安无声笑开,抬手在将军耳边打了个响指。接收到命令的将军,“倏”的一下翻身从地上坐起,垂头丧气的望着舒珮。 舒珮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伸手温柔地摸了摸狗头,安抚道:“好将军,可以起来了。” 将军舔了舔她的手,当真站了起来。一旁的向晨被太阳晒得热烘烘的,受不了的大声招呼他们一起进屋。 舒珮留下吃过午饭,恋恋不舍的去取了车,准备回市区。贺子安送她到了大门,同样有些不舍的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迟疑着递过去。 他打的内容是:你可以留在这边过周末。 舒珮知道他是好意,但房子毕竟是向晨的,她留下确实不合适。想了想,她找了个理由委婉拒绝:店里马上要搞促销了,我得回去补充原材料。 贺子安默默的看了她一会,轻轻笑着推开车门下去,一直目送她的车子消失在拐角尽头,才慢悠悠的锁了门,踱步往别墅走。 残留掌心的柔软触感,像个魔咒,绵绵密密的盘旋心头…… 车子进入市区,空气看着明显没有弯月湖那边干净。舒珮回公寓换了身衣裳,下午去店里的途中,意外撞见刚进交警队的表弟周青林,在附近的街头执勤。她停下车,问他要不要送几杯冰红茶过来给同事解暑。 周青林笑笑,胡乱用袖子抹了汗,一点都不客气:“来六杯,我们都要渴死了。” “臭小子宰熟啊这是……”舒珮笑着撇撇嘴,抬脚踩下油门,直接拐回店里。 给周青林装红茶时,她隔着玻璃门看到方亦然拄着一根拐杖,瘸着脚从车上下来,遂嫌恶的收回视线。交代美亚两句,她拿着手机飞快去了后厨。 再出来时方亦然已经进到店内,舒珮嘲弄的笑了下:“既然上门来讨医药费,那就开门见山的说个数吧。”说完她故意坐到门柱后面的位置。 方亦然跟过去,随手拉开身旁的椅子背对着大门坐好,脸上满是受伤之色:“我不是这个意思。” 舒珮忍着恶心欲呕的感觉沉默不语,等美亚提着打包的袋子出了门,她刻意收起脸上的不耐烦:“真的骨折了?” “情况不是太严重……”方亦然苦笑:“就算很严重我也不会怪你。” 舒珮垂眸玩着自己的手指,余光瞥见交警队的拖车开过来,司机正在跟店外的美亚交谈。她故意欲言又止一阵,等方亦然的车被拖上车,才施施然开口:“你的车被拖走了……” 毫无准备的方亦然一听,立即起身敏捷的奔了出去。 舒珮站起来,双手抱胸冷冷睨着他的背影,轻飘飘的的吐出一句:“让你装!” 转眼到了周一,这天既是舒珮爸爸的生日,也是6.1儿童节。 早上天没亮舒珮就开着车从农贸市场回到店里,贺子安没像以往那般早来,不过发了一条短信,说他感冒了要晚些时候才到。 舒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水果搬进店内,转头去把店门从里反锁,并放下悬在门上的竹帘,之后回了条短信过去,让他记得吃药顺便好好休息。 稍后她把手机丢在柜台里,径自去了后厨清洗水果。刚开店那会,这些活大多数时候都是她自己亲力亲为,当时并不觉得累,身上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干劲。没想到生意好了之后,她久不动手,才一会工夫就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全部洗完,回了柜台解下围裙坐好,舒珮给自己冲了杯热牛奶,又拿出从农贸市场买回来的油炸鬼,小口小口吃了起来。到了7点多,太阳已经升了起来,金色的晨光照在马路牙子上,令人本能的觉得热。 对付完早餐,她顺手又冲了杯热牛奶放着,拿起手机联系美亚,尔后走出柜台收起竹帘,开门等着清洁工过来收捡垃圾。打开店门没多会,清洁工还没出现,倒是说了要晚到的贺子安,一脸倦容的走进店内。 “病了就好好休息,我都通知美亚加班了。”舒珮神情关切的望着他,又问:“吃过药没?” 贺子安虚弱的笑了下,用手语跟她解释:“我见你没回信息,所以特地过来看看。” 舒珮不明所以的望着他,有些理解不了这么长的句子。贺子安失笑,拿着手机打字给她看。舒珮“哦”了一声,略带责备的转进柜台。 贺子安拉开柜台外面的高脚椅,头重脚轻的坐了上去。周六那天她走了之后,公司来电话说是新来的员工,不小心让电脑中了病毒,几十台电脑上的数据资料,全部被清除干净。 他和向晨忙了一天两夜,总算恢复过来大半,可惜新片子的数据始终恢复不过来。幸好周五晚上向晨多存了备份在移动硬盘里,否则今天根本没法跟导演和片方交代。 天亮之前,他和向晨一道修正过画面和颜色,又看过成片确认无误才放下心头的巨石。原本准备直接回家休息,可他忽然间很想见见舒珮,哪怕远远看她一眼也好。 一旁的舒珮此刻正唠唠叨叨的,蹲在柜台里的地上翻出箱子里的常备药箱,给他找感冒药。过了片刻,她拿了一板尚未过期的感冒药,又给倒了杯温水,示意他按照说明吃药。 贺子安心里暖洋洋的傻笑着,吃完药就去了后厨,有意让自己冷静下来。幸福的感觉太不真实,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缺陷在她眼中,到底有着怎样的评价。 只是这一刻的温暖太过醉人,他情不自禁的想要更多。 舒珮无意识的盯着后厨的门,有些走神。贺子安生病了还来上班确实让她感到意外,更多的是心疼,钱再多也不如有个健康的体魄重要。 拉回思绪,抬头见清洁工已经到了门外,她赶紧把牛奶送出去,雷打不动的跟对方聊上几句,才慢慢折回店里,径自去后厨把贺子安拉了出来。 “现在你马上回家休息。”舒珮说完,忆起他住的地方很远,遂决定让他去自己的公寓休息。 抬手看了下时间,她带上钥匙把店门锁上,硬拽着贺子安一起去停车场取车。贺子安一头雾水的跟着她,不停的比划手语问道:“去哪里?” 舒珮没注意到他的动作,低头开了车门将他推进副驾座。 悠然居离Attendre很近,没几分钟两人就到了楼下。舒珮自己住的公寓不大,50多平米的小两居,客房里就一张床跟一张书桌,不过只是睡觉基本没问题。 吩咐贺子安在客厅坐等,她回到自己的房间,从衣柜里拿了一套新的床品去客房铺好,又交代了一些事,匆匆离去。贺子安神色恍惚地站在客房里,高大挺直的身躯,使得狭小的空间略显逼仄。 少顷,他脸上浮起幸福笑意,慢慢躺到床上,闻着被子上淡淡的花香,很快睡了过去。 时间到了8点多,周围的写字楼陆续有员工过来打卡上班,舒珮把促销的赠品搬到柜台后面,挂上正在营业的牌子,等美亚和小琪一到,叮嘱完注意事项,随即开车去了新华小区附近的酒店,试吃晚上宴席的菜品。 爸爸59岁生日,按风俗今年要办60大寿,她头三天已经挑好了宴会厅,大概会有5桌左右的亲戚来道贺。以前年纪小的时候,总觉得爸爸不会老,可是一转眼他都白了头发,而自己还是孑然一身。 舒珮一面试菜,一面回想着这段时间里,他和妈妈在自己相亲这件事上的多次争执,心中百感交集。试完第十道菜,郭月瑶的电话很准时的打了过来。 “妈,我还在酒店试菜呢。”舒珮滑开接听键,语气撒娇:“你和我爸先拍几张好不好,我同学的技术特别棒,一定会把你们拍得美美的。” 郭月瑶才不吃这套,她大着嗓门开口就是一通臭骂:“说好了拍全家福,你拉羊屎磨蹭这么半天,到底几点能来!” 舒珮没敢回嘴,飞快说了句马上到就把电话给挂了。 拍完全家福,一家三口去喝了早茶,又一起去逛鸣安百货和附近的王府井。舒珮给爸爸买了套新衣服,还有一尊黄金的寿仙公,另外又给妈妈买了只翡翠镯子。 郭月瑶兴许是有感而发,说着说着就绕到了相亲的事上,难得温言细语的劝舒珮慢慢挑。舒珮敷衍两句搪塞过去,故意问起她去弯月湖看房的事。 “哎呦,你个小鬼头怎么老是打听大人的事。”郭月瑶恼怒的敲了一记舒珮的脑袋,别过脸去跟舒传德说话。舒传德笑容慈祥的看着她们母女,眼里亮晶晶的,脸上满是既高兴又欣慰的神情。 此地无银……舒珮不服气的在心里哼了哼,抬头瞥见老新港冰花店已经开始营业,遂拉着他们走了进去。她小时候最爱吃这家的冰花,可惜一年最多只能吃一次。 用郭月瑶的话来说,女孩子本就身娇体贵,不要贪吃寒凉的东西。大概是她管的太严,舒珮有一段时间特别钟爱冷饮,尤其上了初中后,每年到了暑假都要约上阎素素,偷摸拿着攒下的零钱,跑到老新港吃冰花。 如此持续几年下来,舒珮每个月来亲戚时,都会疼得死去活来,为此没少挨郭月瑶臭骂。一晃眼的功夫,竟然这么多年过去,她抬起头望着对面两鬓斑白的父母,忽然觉得自己太任性。 妈妈着急让她嫁出去,即使含了要面子的成分,更多的是希望她将来有个依靠,有个贴心老实的伴。想通了这些,她对相亲的事忽然不那么排斥了。 离开冰花店,舒珮看时间差不多,正想给贺子安发信息问他是否舒服一点,没想到他却先发了短信过来。说:“谢谢你,我已经好了很多,今天的工作我明天补上。” “不用补了,今天就当是给你放假。”舒珮编辑好短信很快发了过去。 不一会贺子安的短信又回了过来,舒珮莞尔,断断续续的跟他发了不少短信。郭月瑶注意到女儿的不对劲,神色古怪的拉住她,语气严厉:“舒珮,你是不是又跟方亦然在一起了?” 舒珮吓了一大跳:“妈,你胡思乱想什么呀!打死我都不会继续跟他在一起。” “不是你笑得这么媚?”郭月瑶不信:“还是你看上素素给你介绍的对象了?” 笑得媚?舒珮狐疑的摸了下自己的脸,贺子安再来信息时她连回都不敢回了。 这头贺子安久等不见舒珮回短信,起身把床铺收拾好,恋恋不舍的带上门离开。到了楼下,他想了想再次发了条短信过去:“我把房门锁好了,清洗被子的费用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这一次舒珮很快就回了过来,字里行间都透着生气的意味:“我说过我们是朋友的,干嘛这么见外!” 贺子安回了个笑脸过去,忍不住仰起头望向她公寓的窗户,脸上的清浅笑意一点点变深,朋友其实也可以是很多种…… 舒珮看完手机里收到的笑脸短信,脑中忽然而然的浮现他微笑的模样,顿时心如鹿撞。 下午4点20分,一家老小提前到了酒店,站在门外迎接前来道贺的亲戚。郭月瑶站了一会嫌累,陪着弟媳妇和姐妹们在大堂闲聊,舒珮耳尖,敏锐的捕捉到了她嘴里的几个关键词。 第10章 亲密(2) 集资、炒房、炒黄金……舒珮仔细分析一番,越想越害怕,又不能立刻冲过去劝说。捱到5点多,客人基本到齐,舒珮挽住爸爸的胳膊,转过身的瞬间竟瞥见方亦然,就站在不远处打电话,一脸的神采飞扬。 她恶心得跟吞了苍蝇差不多,暗暗皱起眉,小声催着被人拉住说话的爸爸快上楼。 这时方亦然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他轻笑着点了下头,继续对电话那头的岳璐说:“他们没发现是你做的手脚吧?今天早上,我们这边的成片也交给导演和片方了,听负责该部门的同事说,没有遇见你们的向总。” 岳璐懒洋洋的嗤笑一声,答:“说好了,这个事成了钱必须要到账。” “没问题,晚上一起出来喝一杯?”方亦然眉峰微挑,眼中的讥讽一闪而逝。 “再说……”岳璐说完便把电话给挂了。 方亦然鄙夷的收了手机,换了副谦和得体的表情,一瘸一拐地朝舒珮走去。他知道今天是舒传德60大寿,所以故意过来露脸。 舒珮佯装没看到他,可惜郭月瑶看到了。只见她突然走过来,几步出了酒店大门,站在台阶上冷眼睨着方亦然。 “阿姨好。”方亦然神色温和的笑着打过招呼,同时把自己的贺礼送上:“我给叔叔买了块生肖金牌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郭月瑶冷哼着伸手去接他的贺礼:“合适,太合适了。不过抱歉,我们今天没请你,回吧啊。” 方亦然大方点头,表示自己只是来送贺礼,说罢真的转身离开。太过潇洒的姿态,就连郭月瑶都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话到嘴边却不记得要说什么。 反倒是舒珮脑子一直清醒,等他的车子走远,她气得伸手就要去抢郭月瑶手里的贺礼:“妈,你干嘛收他的礼,也不嫌脏。” 郭月瑶回过神,立即白了女儿一眼:“再脏也是金子做的,别愣着了,快上楼开席。” 舒珮心里颇不是滋味,忍着火气勉强打起笑脸,招呼还在大堂逗留的其他亲戚,跟在郭月瑶身后一起上楼。吃吃喝喝外加闲聊,寿宴结束散席已是夜里10点多。 安排好喝醉、喝高的亲戚们乘车离开,舒珮把同样有了醉意的父母送到家,检查完家里所有的插板插头,才放心回了公寓。 客厅里的茶几上,躺着一张信笺和两张一百的现金。摇头把钱和信笺都折到一起,她随手丢进茶几下面的小抽屉里,默默坐着发呆。 方亦然一直是个聪明人,准确的说,大智慧没有小聪明倒是不少。他以为这一招以退为进玩得精妙,殊不知连最后的一点同学情分,也彻底的被他践踏粉碎。 沉思中,丢在包里的手机,炸雷一般响了起来,舒珮吓得一激灵,险些从沙发上滚下去。拿出手机见是陌生的号码,她漫不经心的接通:“哪位?” 电话那头先是传来粗粗的喘息声,紧跟着孟欣气急败坏的骂声冲进耳里:“舒珮,你这个不要脸的小三!” 小三?!舒珮反应过来,稍稍将手机拿远些,不气不恼的笑开:“怎么办?我一听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马上开心得想录给方亦然听。” 孟欣咬了咬牙,又骂:“不要脸!天底下男人那么多,你何必犯贱跟我抢方亦然。” 舒珮还在笑,只是嗓音里多了一丝寒意:“在你眼里或许方亦然是个宝,但是抱歉,他对我来说只是过去式,而且是颗可有可无的杂草。你这么爱他,要不要我把你的流产病历,拍出来挂微博上?” 顿了顿,她听着那边更加急促的喘气声,再次毫不犹豫的补刀:“可不是一次两次哦,而是三次。” “你敢公布我的隐私,我就敢起诉你!”孟欣气得口不择言:“你少在我面前装正经,都有男友了还脚踏两条船,你又比我干净多少。” “啧啧……”舒珮嘲弄的冷哼一声,直接结束通话。自己干不干净,还轮不到她孟欣站在道德制高点横加指责,因为她不配! 在方亦然出轨这件事上,舒珮承认自己是瞧不起孟欣的,但却从未想过去攻击她。人各有志,她愿意打着真爱的名义当三,愿意为男人打胎是她的事。唯一没料到她会倒打一耙,反把脏水泼到自己头上来。 小三?就凭方亦然那个人渣,她就是眼瞎了也不可能选他! 起身准备去洗澡的工夫,手机里又有短信进来。舒珮皱了下眉,直觉是贺子安发的,点开看了下果然是他。原来他和向晨在吃宵夜,问自己去不去。 犹豫几秒,舒珮平复好情绪,到底没回。 晚上吃饭那会,妈妈一直在跟旁人吹嘘,说自己的新男友如何如何。她别的不怕,就怕妈妈误会她在和贺子安交往。就她那张嘴,指不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所以她必须打住跟贺子安之间,疑似暧昧的势头,一丁点都不能连累他。叹了口气,她把手机关了,回房拿了睡衣去洗澡。 距离悠然居几公里外的新港美食城,猜拳行令之声不绝于耳,隔着老远就能闻到漂浮空中的烟火气。 在其中一家装饰中档的鳝鱼粥铺里,都是T恤、中裤打扮的贺子安和向晨面对面坐着,沉默喝粥。少顷,贺子安见舒珮始终不回短信,遂平静收起手机,用微笑掩饰心底的失落。 向晨好似看透他的心事一般,笑着用手语安慰道:“大半年都熬过来了,你这会太主动,反而会吓到她。” 贺子安思付半晌,脸上再次荡开温柔的笑意,他确实太急了。情绪恢复,他慢吞吞的用手语解释,为何要放弃手上的这部片子。 向晨看他比划完,放下刚啃了两口的酥皮凤爪,手都没擦就比划起来:“照你的意思,尊创即使把片子后期的制作抢过去,也很难收到钱?” 贺子安笃定的点点头,再次比划:“该片的两大投资方临时撤资,电影的上映日期大概要拖到明年下半年,按照他们跟尊创签订的合同,必须要等电影上映才付余下的70%款项。” 看情形多半要成死账,向晨轻松笑开,迅速拿纸巾擦了擦手,起开桌上唯一的一听啤酒。贺子安也笑,拿起手边的矿泉水和他碰杯。 平静了两天之后,中午饭点之前,方亦然的电话再度打来。舒珮正躺在公寓的沙发上,边看剧边做面膜。她这次倒是没直接挂了,而是好整以暇的开了录音,故意引他诉说愧疚之情。 过了片刻,舒珮烦躁的翻了翻白眼,佯装温柔的打断他的喋喋不休:“你是不是想约我?” “下午电影《三个闺蜜的奢侈生活》点映,我这里有几张媒体票。”方亦然脸上浮起得逞的笑容,嘴上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你可以带店里的姑娘们一起去看。” “好啊……”舒珮含糊着拖长尾音,补充:“把票送到店里交给美亚就行。” 方亦然迭声应好,挂了电话随即把桌面上的电影票收进信封,尔后兴高彩烈的出了办公室。路过孟欣的办公桌时,他本能的换上面无表情的姿态,快速走了过去。 孟欣见状,随即找了个借口,难掩激动地小跑着跟进了电梯厅。因为以往只要他做出这副表情,多半是暗示见面。自从上次在他同学的宴席上遇到舒珮,她发现方亦然最近的行为越来离谱,就差没当面告诉自己他要回头。 这个发现令她深深地感到危险,大学数年的情感虽拼不过现实的残酷,可男人一旦起了二心,出轨的速度只会比她想象的更加快速。 “亦然,你今天要带我去哪?”孟欣撒娇的握住他手,身子也贴了上去。 方亦然烦躁环顾一圈,不动声色地推开她,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斜过去:“乖,我出去有点急事,晚上带你去吃寿司。” 孟欣一脸委屈的垂下眼眸,注意到他拿在手中的信封,分明是自己方才送进去的电影票。她眸光微沉的笑了笑,乖巧折回办公室。前两天她收到银行的短信,提示自己的信用卡,在珠宝专柜消费了数万块。 起先她以为方亦然买的是婚戒,高兴之余马上打电话去珠宝专柜询问,谁知客服却告知,他买的是块生肖金牌,而他们两个都不是那个属相。 气不过的给方亦然打过去,他就轻描淡写的一句,我的卡忘记带了,所以刷你的。 孟欣怒火攻心,理所当然的将他最近的种种反常举动,全都归咎到舒珮头上。晚上趁着酒意故意打电话去谩骂,结果还被嘲笑,这口气她怎能咽得下去。 愤恨难平的发了会呆,孟欣拿起手机去了洗手间,给在酒吧认识的张帆去电话。幸亏她早早的做了两手准备,拦不住方亦然,那就死命地挡住舒珮。 呼叫铃响了许久那边才接通,开口就是一副没睡醒的语气:“美女,我白天不接活,你要真想就自己打车过来。” 孟欣警惕的降低分贝:“正经点,我想找你帮个忙。” 这头,张帆懒洋洋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问:“什么忙?睡我可以是要付钱的。” 孟欣皱眉:“大概明后天会有人联系你相亲,你务必要哄得对方同意和你交往。对了,那女人房车均有,还有点小钱,最主要的是个独生女。搞定她说不准你就能直接上岸了,这个福利算不算大。” 张帆听完登时来了精神:“消息可靠?” “当然!”孟欣目光怨怼的回了一句,又说:“晚上酒吧见,我给你看照片。” “好……”张帆笑眯眯的对着手机赠了个吻,继续蒙头大睡。 去她的假装贞洁的白莲花!孟欣打完电话,若无其事的回了自己的位置继续工作。 中午的阳光热力四射,暴晒之下的地面热得烫脚,好像随时都要冒出火来。 方亦然心情雀跃的开着车到了舒珮店里,她人根本不在,再打电话过去无法接通。没辙,他只好将电影票给了美亚,同时趁机问了下贺子安怎么没来。 “子安这两天病了,舒姐给他放了假休息。方先生,您要不要来一杯西瓜汁,或者红茶?”美亚淡漠的扫了他一眼,口气略显生硬。 方亦然听闻贺子安病倒,顿时心情大好,笑眯眯的要了杯红茶,又叮咛她一定要把票交给舒珮,说完就要走。 美亚盯着他的后脑勺,不耐烦的敲了敲柜台的桌面:“方先生不好意思,您还没付账,红茶6块一杯谢谢。” 方亦然的脸上的笑意僵住,寒着脸把钱包掏出来,悻悻付了钱这才窝着一肚子火走出店门。美亚目送他上车离开,随即开心的给舒珮的另外一个手机号,发了条短信。 这头舒珮看过短信,直接回拨电话,让她看看有几张票。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一两秒,美亚狐疑不解的说有四张。 “下午几点的场?”舒珮嘲讽的挑了下眉:“你和小琪叫上男朋友陪着去看吧,我一会过去守店。” 美亚开心极了:“5点的场,看完了还可以拿签名,顺便去吃晚饭。舒姐,你EX可是留的好后手。” 舒珮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简单说了两句便把电话挂了,起身去洗脸。 下午下班之前店里不怎么忙,舒珮一个人呆着无聊,又给阎素素去了电话闲扯。自打阎素素结婚后,开口闭口我家文哲,幸福的语气令她无比羡慕。 东拉西扯的聊了片刻,阎素素忽然问道:“头两天你爸是不是做寿了?我听文哲说在珠宝店里,碰着方亦然买生肖牌,不过刷的是孟欣的卡。” “也不是做寿吧,就是请家里亲戚吃了顿饭。”舒珮笑笑:“我妈拿了他送的贺礼,不过把人赶走了。” 阎素素瞬间笑喷:“阿姨做的好,你当初贴他身上那么多钱,就该不手软的拿回来。” 舒珮听完她的话,不由自主的在心里鄙视了一把自己,说:“以后不提他,对了帮我跟你们家穆文哲说声,有合适的青年才俊,记得给我留意下。” “你想通了?”阎素素高兴得简直忘了形:“谢天谢地,你可算恢复过来了。” 舒珮不满的啐她:“我又不是得了绝症,你至于吗!” 阎素素发自真心的大笑,揶揄两句就给挂了。 舒珮一看,就快到下班的时间,赶紧收拾心情把需要用的杯子、吸管,统统拿到顺手的地方放好。正忙活着,门上的感应器响了起来,她抬头一看,见是贺子安随即笑了。 贺子安也笑,转去后厨套上围裙,随后挤进柜台帮忙。 “怎么不多休息两天?”舒珮放下手里的托盘,关心的问:“还有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贺子安微笑摇头,往她身边挪了下拿出手机打字:“去挂了两天水,医生说再口服两天的药就能痊愈。” 舒珮微笑看完,不等说话便陆续有客人进店,忙完已是晚上8点。她饿到不行,等不及美亚跟小琪看完电影回来,便打烊锁了店门,拉着贺子安一起去吃饭。 他喜欢吃鱼,舒珮几乎没过脑子,径自开车去了江边的梁家河鱼馆。她原本打算将他留在茶几上的钱还回去的,想想太伤人,刚巧今天有机会索性请他吃饭。 上到5楼的观潮厅,舒珮找两个靠近回廊的位置坐下,并点了两人份的豆腐鱼,以及一些小菜。建在江边的河鱼馆视野十分开阔,透过回廊举目望去,便可看到穿行于江面的游轮,以及远处入海口的新港码头。 微凉的晚风徐徐吹进来,令人倍觉清爽舒坦。舒珮心情放松的坐了片刻,从包里拿出簪子,随意将长发拢起来固定好。 贺子安双手交叠支住下颚,目光柔和的望向远处码头上的灯塔,心里却回味着在弯月湖那天,她凑在自己耳边笑吟吟的模样…… 少顷,服务生端着鱼锅和小菜上来,两人各自收了思绪相视而笑。用餐的过程大多数时候是沉默的,偶尔能听到舒珮轻声浅笑的声音。 吃到半饱,舒珮放在桌上的手机骤然响起,她扫了一眼号码飞快接通:“妈。” 郭月瑶“嗯”了一声,继续说:“你挑好的那个相亲对象周六下午有空,你记下吃饭的地方。” “哦。”舒珮无意识的抿了下唇,发现包里没带纸笔,于是顺手拿了贺子安的手机,在刚才的聊天内容里摁了下一行,说:“你再说下那人的名字和职业,我这边记着,顺便把照片也发过来。” 郭月瑶从茶几上拿起张帆的照片,翻过背面念了起来。 舒珮又听又打字,完事后重复念了一遍给郭月瑶确认,平静挂断。过了几秒钟手机提示有短信进来,她删去自己在贺子安手机里打下的内容,抱歉的朝他笑笑:“不好意思,刚才用了下你的手机。” 第11章 亲密(3) 贺子安不动声色的笑着,表示自己不介意,视线却落在自己的手机屏幕上跟黏住了一样。这时,不知从哪冒出一个3、4岁的小萝莉,“噗”的一下摔到舒珮脚边,跟着撕心裂肺的大哭起来。 舒珮先是楞了下,随即把手机都放到桌上,弯腰把她抱起来。小萝莉的脸蛋上沾满了脏兮兮的果汁,她哭哭唧唧的左右看了看,大声哭喊找妈妈。 贺子安飞快抽了纸巾递过去给舒珮,根本帮不上别的忙。 舒珮给她擦完脸,伸长脖子看了一圈观潮厅,发现无人过来认领,遂蹲下身子温柔的哄着小萝莉,问她爸爸妈妈在哪。 小萝莉懵懵地转着小脑袋,抬起肥嘟嘟的小手,往自己来时的方向指去。舒珮循着她的动作看过去,看到对面清风厅上挂有某某生日聚餐的条幅,于是牵着小萝莉送她回去。 贺子安等她走远,悄悄拿起她的手机,把照片发到自己的手机里存好…… 吃完饭下到楼下,舒珮见江边空气凉爽,忽然很想走一走顺便消食。 结果一看,江堤护栏下的石椅,几乎坐满了纳凉的市民。有的扎堆摇着蒲扇闲聊,也有四五个聚在一起打牌,穿着轮滑鞋的小孩,不时大笑着从身边蹿过去。 舒珮担心贺子安被撞到,默默收了念头。回到车上,她没着急开车,而是问贺子安回家还是去兼职。贺子安笑着将手机递过去,上面是一段早就打好的话:我下周要去向晨任职的公司上行政班,负责管理资料,合约已经签了。 “你要辞职?”舒珮愕然的望着他,意识到自己失态,转瞬又笑着说:“恭喜。” 贺子安洞悉她眼底的不舍,微笑着凝视她片刻,低头继续在手机上打字。下午去店里其实就是为了告诉她这个消息,谁知一直忙不停。 舒珮看完他再次递过来的内容,脸上浮起不易觉察的失落,笑问他是直接回家还是去搭地铁。 贺子安不自在的咳了一声,慢慢在手机上打出最后一行字:向晨已经在Attendre门口等着,我们以后还会常见面,因为你说过我们是朋友。 “对,我们会一直是朋友。”舒珮佯装爽朗的笑开,心思却变得有些纷杂。开店的这一年,原来关系好的同学虽然一直往来,但她的交际圈也相对小了许多,几乎没几个新认识的朋友。 对于贺子安,她一直抱着欣赏的态度,将他当成正常人来看,但却从未想过更进一步。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吧,君子之交淡如水,就算不在同一屋檐下,并不妨碍友情继续。 转过天是周五,舒珮早早去了店里,本想等贺子安来给他结算6月份的工资,结果等到10点多也不见他来。 正巧爸爸来电话让中午回家吃饭,她把装着钱的信封交给小琪,出门去了停车场。坐进车里发了会呆,丢在包里的手机响起短信铃声,她翻出来一看竟是贺子安发来的短信,点开内容看完后瞬间莞尔。 因为他在短信上写的是:我想去酒吧把兼职辞掉,结果下错站,手机忘在家里,刚折回来就马上联系你。 舒珮想了想,反正也不急着走,便回了条内容平常的过去:所有的兼职都要辞掉? 过了一两秒,贺子安的短信回过来:是啊,可惜我忘了酒吧白天不营业。 舒珮再次失笑:你昨晚睡糊涂了? 贺子安:大概是感冒病毒入侵了大脑。对了,6月我没上几天班,工资不用给我结算。 舒珮皱眉:来了就算是上班,我刚把钱交给小琪保管,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直接来店里取。 这头的贺子安微笑摇头,速度很快的回过去:真的不用,你别坚持。 舒珮也摇头:应该我说你别坚持才对。 贺子安想了想:那这样,你留着改天请我吃饭。 舒珮大笑,开心的回了个好字过去,随即发动引擎心情愉悦的回了家。 客厅里静悄悄的,到处都收拾得干干净净。酸甜猪脚的香气,隐约从厨房的方向飘过来,闻之瞬间食指大动。舒珮饿极的吸了两口,赶紧放下包笑嘻嘻的跑进去,洗手从盘子里捻了块叉烧往嘴里送。 “坏习惯……”舒传德小心的翻着沙煲里的猪脚,回头取笑她:“你妈不在就放肆。” 舒珮摇头晃脑的鼓着腮帮子,含糊着问:“我妈干嘛去了?” “和她的那群姐妹们去茶楼算利息了。”舒传德翻完猪脚,随即盖上沙煲的盖子:“听她说上次跟你拿的九万块,现在已经有五千的利息了。” “这么多?”舒珮着实下了一跳:“我妈是不是在放高利贷?国家禁止民间非法放贷的,你怎么不拦着她。” 舒传德叹了口气没吱声,只是又把沙煲的盖子打开,继续翻着煲里的猪脚。舒珮沉默的站了一会,拿了抹布去餐厅擦桌子,顺便摆上碗筷。 中午郭月瑶没回来,打她电话还挨通臭骂。舒珮吃完饭,帮忙收拾干净又陪着舒传德说了会话,心神不宁的回了公寓。 隔天周六小琪轮休,贺子安又辞了职,舒珮的工作明显多了起来。大概是安逸的时间过长,才守了一天的店,她就累得动也不想动。 这一片都是写字楼,周末的生意反倒不比工作日。正犹豫要不要锁门,让美亚也早些回去休息,丢在柜台抽屉里的手机意外响了起来。她拿出来见是陌生的号码,皱着眉狐疑接通:“您好,请问哪位。” 这头,张帆眼神一亮,心道声音听着还不错,本能的歪嘴笑了下:“您好,舒小姐。我是张帆。” 张帆?舒珮楞了几秒,恍惚忆起他是今晚的相亲对象。顿了顿,她勉强扯开嘴角:“张先生您好。” 张帆最不缺的就是和女人打交道的经验,舒珮的语气听着跟前一句似乎没什么变化,但他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疲惫。这种时候,体贴的关心很容易给对方留下好印象。 浅浅勾起唇角,他故意沉了沉嗓子,低低笑开:“我正在去朗天的路上,想请问下舒小姐,需要不需要我开车过去接你?” 舒珮揉了揉太阳穴,下意识的拒绝:“不用了,我半个小时后到,谢谢张先生的好意。” 张帆没想到一开始就碰了软钉子,不禁对舒珮产生了些许好奇。 到了朗天,两人相互做完介绍,舒珮便不怎么说话了,礼貌而得体的坐着。张帆见她的长相与孟欣描述的相符,气质干净又温婉,看起来家教很好的样子,不免有些动心。 为了能给她留下好印象,他绞尽脑汁的利用自己幽默风趣的特长,极力活跃气氛,可惜收效甚微。正一筹莫展之际,他想起孟欣说过舒珮的店子主打时尚饮品,于是不动声色的将话题引到这方面上来。 舒珮听他头头是道的说着各种水果的妙用,脸色渐缓,笑意不时浮现嘴边。张帆说话的声音很好听,低沉婉转的声调,犹如大提琴般悠扬悦耳,笑容也恰到好处,给人感觉既谦和又优雅。 比起上次那位,他的表现确实给舒珮留下了很好的印象,甚至有一丝好感蔓延心底。就在这时,餐厅的侍者领了三个人坐到隔壁的12号桌。 舒珮首先看到了向晨,她微笑着朝他点了下头,不期然瞥见走在后面的贺子安。他今天只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配休闲中裤,但是莫名就让人觉得舒服。 走神中,向晨已经走了过来,客气打招呼。舒珮笑得有些尴尬的介绍了下,偏过头目光与贺子安的视线撞上,忽然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心虚感。 贺子安笑容如常地扬了扬手中的手机,用眼神示意她发短信。舒珮轻轻点头,尔后从容收回目光,继续笑着和张帆闲聊。 张帆留意到舒珮神色倏然变得温柔,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的落到贺子安身上。看着很年轻的模样,着装似乎也随意过了头,倒是刚才过来打招呼的男人,无形中给了他不少的压力。 看来孟欣的提供的资料,并不是百分百准确。他眸光微冷的将目光移到舒珮脸上,脸上的笑容始终不变。 有一搭没一搭的边吃边聊片刻,舒珮的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她故作淡定的解锁,看到发件人是贺子安,下意识的弯了眉眼查看内容。 第12章 亲密(4) 他的短信内容很简单:向晨的老同学回国,非要拉我过来坐坐。 舒珮笑着回复了一条过去,抬眼对上张帆的视线,忽然没了继续坐下去的兴致。少顷,她随便胡诌了个理由,说自己还有事要先走。 张帆装出一副体贴理解的模样,也没说要不要正式开始交往,就绅士地起身去埋单。舒珮趁空又给贺子安发了一条过去:走了,回头请你吃饭。 贺子安如释重负的笑笑,简单回了条模棱两可的过去,等着他们离开后随即抬头望向向晨。 向晨无语的看着他,沉默许久才用手语告诉他:“这个人没在新港的任何一家地产公司任职。” 贺子安若有所思的目光,缓缓落到他身边的男人身上,示意他说话。男人歪头摸了摸下巴的小胡子,从自己随身背着的包里,拿出一只封装了的档案袋。 向晨客气的跟那男人说了两句,招手叫来侍者点餐。贺子安将档案袋拿过来,随手翻出里面的资料扫了下,眉头霎时蹙起。他不惧怕有人追舒珮,但明显,张帆这个人的来历很有问题,这一点他绝对无法忍受。 周末结束之后新港忽然连降大雨,舒珮店里的生意受天气影响,稍显冷清。到了周三这天天气有所放晴,她意外接到张帆打来的电话,约她去江边吃豆腐鱼。 说起来她对张帆印象不能说有多好,但是也不坏。何况到了这份上,心底对爱情的幻想,也跟浮云似的,渐渐就散了。加上她确实厌烦,明码标价跳楼甩卖似的相亲,于是同意他的邀约。 看着离约定碰面的时间还早,舒珮嘱咐美亚两句,开车回了公寓洗澡换衣服。谁知化好妆正要出门,消停了几天的方亦然再次打来电话。 舒珮停下换鞋的动作,一屁股坐到玄关的鞋凳上,不耐烦地滑开接听键:“有事?” “是这样,莫老师的画展今天下午在美术馆开展,他无意中提到想见见你。”方亦然气定神闲的撒谎:“正好晚上我想回一趟东大,你要不要一起。” 舒珮本想说谁要和你一起去,到了嘴边却变成:“好啊,你帮我买些礼品,一会碰头了给你钱。” 方亦然大方的表示不用,静默片刻又说:“那我在东大门口等你吧,再见舒珮。” 舒珮翻了翻白眼,力气很大的戳了下挂断键,刚要收起手机,不巧又有短信进来。看完邮箱里收到的图片邮件,她死死的咬着下嘴唇,气得止不住浑身哆嗦…… 踢掉只穿了一只的高跟鞋,她胡乱套了双黑色的夹指凉拖,风风火火的开车回家。 郭月瑶又招了一堆人在客厅砌长城,开着空调又不抽风的家里,到处都是刺鼻的烟味。舒珮气不打一处来,硬拽着郭月瑶去了自己的房间。 “你这丫头今天吃火药了?”郭月瑶见女儿的脸色黑沉沉的,先声夺人的骂道:“有什么事不能电话里说。” 舒珮把房门关上,咬着牙把自己手机里收到照片翻出来,一言不发的递过去。 郭月瑶看着照片上光溜溜抱在一起的男女,瞬间也气炸了肺,拿过手机就转身冲了出去。舒珮独自在房里缓了缓情绪,猛地听见桌子倒地的声音,怕她气急打人,慌忙冲进客厅。 “张雪秋,你什么意思啊?我家舒珮哪点不好,你居然给她找个鸭子!”郭月瑶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摔在地上的张雪秋怒骂:“你怎么不留给你家郭晓!” 张雪秋一头雾水,压根不知道郭月瑶怎么会突然发疯,她坐在地上又哭又喊的回骂:“郭月瑶你血口喷人!不是看在这么多年的姐妹情谊上,你以为我乐意给你家舒珮介绍对象啊!” 郭月瑶一听,冷笑着蹲到她面前,怒不可遏的将手机戳到她眼皮底下,吼道:“你自己看!” 张雪秋看清照片上的人,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舒珮懒得听她们吵,拿回自己的手机闷声不吭的出了门。 上车给阎素素去电话,得知她和穆文哲在外面吃饭,舒珮闷闷不乐的挂断。开车到公寓附近的汤煲店打包了一份晚饭,直接回家。 进门放好东西,包里的手机响个不停。她拿出来扫了一眼号码见是张帆,果断拒接并改成飞行模式,尔后默默吃饭。 其实早在回来的路上,她的情绪就已经平静下来。虽然相亲相到鸭子这事很丢人,但起码好长一段时间,不用面对陌生的男人吃饭,不用一遍一遍把自己摆到台面上,让人估价。 吃完时间还很早,而她压根不想出门。洗澡换上家居服,她回卧室抱着电脑刷了一会论坛,想了想把手机的模式改回来了,给张帆发了条短信,开门见山的表示两人不合适,以后不见。 短信刚发出去,又有电话进来。舒珮看过号码抿着唇拒接,之后登陆许久不用的私人微信号,po了一张双脚在迷离灯影下交叠的照片上去,配字:孤独。 片刻之后,微信提示有人评论她的照片。她瞥一眼方亦然的名字,将手机设置成静音模式丢到床头柜上,舒服惬意的带上耳机,躺到床上追剧。 进入夏季之后,日长夜短,地处亚热带季风气候区的新港更为明显。 晚上8点多,天色将将全黑,新港CBD鸣安大厦27层灯火通明。设在办公室对面的健身室里,贺子安打着赤膊,挥汗如雨的跟向晨在网球区打网球。 他的球艺精湛,向晨几局下来连连败北,累得筋疲力尽的的要求休息。收了球拍坐到一旁的沙发上,贺子安喝了些水,抬手拍拍他的肩膀,用手语问道:“你说她会不会看到邮件?” 向晨仰头灌下去大半瓶水,喘了半天才放下水瓶回他:“那邮箱她常用,这会都一天多的时间,就算不登陆手机也该收到提示信息的。” 贺子安蹙着眉,又比划道:“她会不会起疑?” 向晨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不显扭曲:“反正不会怀疑到你头上。” 贺子安无声笑开,拿了球拍,连蹦带跳的继续去了一旁的训练室,独自练习。 “他今天怎么了?”才忙完工作的贺子鸣,神情疲惫的解开衬衫领口的扣子,重重坐到向晨身边:“成功了还是压根就没告白?” 向晨目光落在贺子安身上,请笑着摇了下头,顺手递过去一瓶水:“都不是,他在等时间快点过去。” 贺子鸣狐疑反问:“等时间过去?” 向晨见贺子安的注意力不在这边,神秘莫测的收回视线,压低嗓音大致把事情说了一遍。贺子鸣听罢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挽起袖子另外拿了一副球拍,径自去找贺子安对打。 他虽穿着日常的正装、皮鞋,但是动作丝毫不比贺子安慢,甚至一球未输。向晨在边上看得兴起,忍不住为他使劲鼓掌。贺子安余光瞥见他的动作,好胜之心顿起。 打完三局下来,兄弟俩没输没赢,堪堪打成平手。向晨看得过足瘾,大笑起身,提议吃去脆皮烧鹅。贺子鸣和贺子安表示无异议,收了球拍各自去了冲凉换衣。 次日天还没亮,闹钟刺耳的铃声响彻卧室。 舒珮在晨光中惊醒过来,草草洗漱下楼跑了几圈,尔后开车去农贸市场补充原材料。回到店里做完准备工作,她习惯性拿出手机上网看新闻。 点开新闻应用软件,定制的每日新港跳出一条头条新闻,警方突击扫黄,在某酒吧街抓获从事特殊职业的男女,将近上百人。 舒珮拉到最下面看完评论,无语关了应用,给自己打了杯热玉米汁。贺子安辞职走了后,小琪和美亚纷纷表示不习惯,其实她也不太习惯,只是没说。 转眼一周过去,自张帆一事后郭月瑶再没提相亲的事,她也乐得逍遥自在。没事时就上微信po照片,再配上伤春悲秋的文字,偶尔也假装了一下怀念过去。 方亦然如她所料的那般,总在照片发出的第一时间点赞,间或评论。舒珮一概不理,甚至绝口不提,之前让他代买礼物去看莫老师的事。 这天店里的生意不太忙,正好阎素素来电话,邀她参加穆氏策划的慈善活动。了解到活动的主旨,是去市里的聋哑学校捐款捐物,顺便做义工,舒珮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挂了电话就去停车场取车。 第13章 谜样子安(1) 聋哑学校的位置有些偏,舒珮车上的导航又坏了,只好先去穆氏和阎素素她们汇合。 此次活动阵势十足,整个新港的媒体几乎全数出动。她隔着不远的距离,含笑看着镁光灯下的一对璧人,眼里不自觉的流露出欣慰的目光。 当初阎素素狂追穆文哲的时候,整个东大都为之沸腾,所有人都表示不看好。王子爱上灰姑娘戏码只适合童话,放现实里多半惨淡收场,又或者有幸走进婚姻,却一定不能长久。 舒珮从头到尾都没劝过阎素素放弃,反而一直鼓励她努力争取。她一直觉得,能在最美的年华里,全心全意的爱一个人,就算结果不尽人意,也不枉这一场稍纵即逝的时光。 所以跟方亦然分手后,她很快就放下了一切,放平心态等待下一段缘分出现。然而在外人看来,她空窗两年,完全是因为割舍不下前一段感情。无论她怎么解释,都没人相信,这其中还包括了她的父母。 活动出发前的媒体发布会很快结束,舒珮含笑迎上意气风发的阎素素,打趣道:“看不出你还有当巨星的潜质。” “你别笑话我了,不瞒你说,这次活动其实是为了推广穆氏最新研制的一款助听器。”阎素素压低嗓音,可怜兮兮的抱怨:“策划是我弄的,快累死了。” “跟我撒娇没用,你应该找你们家文哲。”舒珮忍不住低笑出声:“他最吃你这套。” 阎素素脸红了下,假装恼火的给了她一拳:“走吧,车队马上出发了,你和我一起。” “会不会不太好?”舒珮侧眸看了看周围的记者,小心提醒道:“你要注意影响。” “没事。”阎素素说着,直接挽起她的胳膊,往停车场走去。 穆文哲此时正在接受电视台的访问,见她们过来,赶紧示意身旁的陆一飞去帮忙迎接。穆氏的这次推广活动,合作媒体是新近收购尊创的hurricane,而陆一飞正是hurricane的创始人之一。 不仅如此,陆家和穆家还是亲戚,生意上也有诸多往来。 陆一飞优雅的朝阎素素笑了下,目光落到她身旁的舒珮脸上,礼貌伸出手:“你好。” “梳子,他就是上次我跟你提过的陆一飞。”阎素素趁机给两人作介绍:“一飞表哥,她叫舒珮,是我的发小、闺蜜。” “很高兴能认识你。”舒珮脸上浮起淡然的笑容,虚虚跟他握了下。 陆一飞身上的气质,在某些方面和当年的穆文哲很像。清冷、骄傲、沉稳又睿智,看起来不大好相处的样子。这时,穆文哲正好做完访问,几步过来温柔执起阎素素,宠溺的问道:“累坏了吧?” “还好。”阎素素囧了下,娇羞的低下头。 “上车吧,一会我给你捏捏脚。”穆文哲直接忽略了身边的舒珮和陆一飞,温柔抱起阎素素坐进车里。 舒珮啼笑皆非的丢给阎素素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扭头上了另外的一台车。陆一飞没跟上去,而是掉头回了酒店。 队伍出发了一段时间后,长长的车队陆续开进新港老城区的聋哑学校。跟以往电视上看到的情形不同,这间聋哑学校的校园占地很广,到处绿树成荫,繁花簇簇。 最难得的,是一路上居然看不到任何欢迎的条幅。同车的记者也被车外的景象惊到,一脸的不敢置信。就眼前看到的景象,这间聋哑学校的规模,怕是比市里的新港一小还要大。如此体面又有利于提高政府形象的工程,他居然闻所未闻,简直太失职了! 舒珮见他不停的拿起相机拍照,心中对这个学校不禁感到好奇。联想起贺子安也是听障人士,如果他自小便在这样的学校学习,如今的生活可能会更轻松些吧。 想到这,她忽然发现,自己对他的了解似乎少的可怜,根本算不得一个合格的朋友。不多时,车队顺着宽阔的车道,一直开到校园中心的大型操场才有序停下。 操场边上的树荫下,数百名年龄不一的学生,排着整齐的队伍热烈鼓掌。舒珮下了车,一眼看到站在教师队伍里的贺子安,莫名开心的跑了过去。 “子安,你怎么在这。”到了跟前,她激动的看着他,脸颊微微泛着动人的粉色:“你是这里的老师?” 贺子安笑着摇摇头,抬手朝身旁的老师比划一番,示意他上前解释。 “这位小姐您好,贺先生是学校的义工,每个星期都会来这边帮忙,我是学校的负责人,姓李。”李校长客客气气的伸出手:“谢谢你们组织了这么好的活动,我代表学校的全体师生,表示隆重感谢。” 舒珮心虚的伸出手,不自然的笑了笑:“李校长您好,你应该感谢的人是穆氏集团的董事长夫妇,我只是随队的义工罢了。” “一样要感谢的。”李校长哈哈大笑,有意不去点破贺子安的真实身份。 站着寒暄了几句,穆文哲拥着阎素素,在记者长枪短炮的围攻下,艰难来到树荫下,诚挚的向学校的师生问好。剩下的事基本就是走流程,发表感言,物资捐赠仪式。 阎素素偷了个空溜到舒珮身边,一脸古怪的打量贺子安片刻,凑到她耳边咬耳朵:“你店里的兼职是这里的老师吗?” “不是,他是来做义工的。”舒珮笑着解释:“我一开始也以为他是老师。” “这么纯良的男人如今可不多见了,而且颜值还很高,身材看起来也不错。可惜耳不能听嘴不能言,老天真是不开眼。”阎素素忍不住又看了看贺子安,一脸同情:“说实话,如果他是个健全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愿意往他身上扑。” “他这样,也没见想扑倒他的人少啊。”舒珮“噗嗤”笑开,随口说起发生在店里的趣事。 阎素素兴致颇浓的听了一阵,隐隐感觉舒珮的表情不大对。明明说的是店里的雇员,却让人有种,她在炫耀自己男朋友的即视感。想着,她忍不住曲起手肘捅了她一下,没头没脑的问:“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舒珮微怔,剩下的半句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娇嗔的瞪她一眼:“别胡说八道。” 阎素素神色一肃,语气郑重地提醒道:“我说认真的,找男朋友也好,丈夫也好。经济能力和品格同等重要,二者缺一不可,能两者兼有,则皆大欢喜。最关键的一点,你妈不反对。” “你们家穆文哲最好。”舒珮笑眯眯的呛她一句,扯开话题,问她准备什么时候要宝宝。 自从办了婚宴,阎素素最怕人家问起备孕的事,敷衍两句就跑开了。舒珮得意洋洋的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不断向上扬起。 一旁的贺子安等阎素素走远,随手将手机递过去,只见屏幕上打着一行字: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没什么。”舒珮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忽然问道:“能陪我到处走走吗。” 贺子安点点头,丢给她一个当然的眼神,率先迈开长腿。舒珮抬脚跟上他的步伐,视线若有若无的扫过他线条分明的下颚,默念一句阎素素刚才说过的话:老天真不开眼。 走出操场,两人顺着铺满卵石的小路,漫无目的的继续向前。他的步子迈的很大,舒珮渐渐的落后了一些距离,忍不住高声叫他。等意识到他压根听不到丝毫的声音,不禁好气又好笑。 贺子安独自走了大约十来米的距离,后知后觉的发现舒珮没跟上来,旋即回头。当他看到舒珮坐在树荫下石凳上,正笑容顽皮的朝自己招手,顿时难为情的挠了挠头。 几步跑回她身边坐下,他飞快的用手语比划道:“对不起。” 舒珮摇头表示不介意,笑吟吟的看着他。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斑驳驳的洒落下来,将他脸上的汗珠照的格外晶莹。而那双染着温暖笑意的眸子,幽深的像一汪潭水,令人止不住的想陷进去。 曾经在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再次涌上心头,他是喜欢自己的吧?舒珮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地抿了下唇,低头在手机上打字。 贺子安微微倾过身子,正好遮住她头上的一线光斑,含笑看着她的动作。 “咳……”舒珮打完一行,尴尬递过去,只见上面写着:你来这边做义工,具体都做些什么。 贺子安迟疑一秒,顺手拿起她的手机,神情专注的打字:教画画和手工,你有兴趣的话也可以来,我跟李校长很熟。 画画和手工?舒珮不敢置信的望着他的眼睛,猛然想起那一手飘逸流畅的好字,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下来。她越来越觉得,贺子安浑身都是谜,自己看到的或许并不是最真实的他。 答应了!贺子安忍住狂喜的感觉,生怕她反悔似的,立即打出另外一行字:定好时间,我会及时联系你确认。 “好。”舒珮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欣喜,伸手拿回自己的手机,另起一行,补充到:一言为定! 捐赠仪式结束后,义工开始分班解说如何佩戴助听器。舒珮也想去帮忙来着,贺子安没让,而是带着她去了一个完全没有任何听力的班级,教学生画画。 这是舒珮第一次看他给学生上课,由于很多手语她都看不懂,只好一直微笑着站在一旁,等他跟学生们比划。 大概是常来的缘故,学生和他都很熟,在他比划的过程中,人人都露出开心的笑容。几十个孩子无声欢笑的场景,除了震撼之外,舒珮竟找不出更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视线移到贺子安带着微笑的脸上,心跳没来由的乱了。 依旧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牛仔裤T恤,此时此刻看来,却是分外的赏心悦目。清俊的容颜洋溢着暖暖的笑容,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直透心底,令人着迷令人眷恋。舒珮静静的站在那里,依稀听见胸口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这时,贺子安毫无预兆的走向她,温柔递上手机,屏幕上打着一行字:你来上课我给你作解说。 舒珮心中一颤,无措拉回脱了缰的思绪,茫然的望着他。她当了十几年的学生,唯独没当过老师,显然这个提议对她而言太仓促了,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贺子安神情专注的注视她片刻,低头继续在手机上打出:有我在,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好吧。”舒珮身上的衣服都汗湿了,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羞的。伸手拿过他的手机,她不假思索的打了一句:要教什么。 贺子安微微挪了下位置,身姿挺拔的站到她身侧,飞快打出一行字:我上次教了素描基础,讲台上有备课内容,你接着教就好。 他站的很近,呼吸时的热气痒痒地拂过耳廓,仿佛带着丝丝电流,酥麻蹿过四肢百骸。舒珮的脸不由自主地又红了几分,轻咳一声,抬脚走向讲台。 贺子安目光温柔的看着她无措的背影,唇角下意识扬起。 相隔几公里外的尊创传媒大厦,此时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创意总监办公室内,方亦然负着手烦躁地踱来踱去,一旁的孟欣又忧心又郁闷。 本想利用张帆拖住舒珮,结果这小子走背运,被扫黄给扫了进去。这还不算,根据孙怀鸣透出的口风,公司下周裁员的人员名单中,方亦然赫然在列。 沉默中,方亦然停下脚步,眼底闪过一抹阴狠,冷冷开口:“你说清楚,为什么被裁掉的是我,而不是你。是不是你跟姓孙的,真的有了什么!” 孟欣愣怔一秒,不敢置信的站起来,嗓音破碎不堪:“方亦然!你把我当什么了!” 方亦然目光审视,直直望进她的眼底,惊见她委屈的泪光,顿时心软:“对不起,我失态了。” “具体的名单谁也没看到,孙总是hurricane的总策划,他的话未必可信,你别太担心。”孟欣吸了吸鼻子,明显有些言不由衷:“以你的能力,肯定会留下来的。” “我不是个合格的男朋友,这两年来,委屈你了。”方亦然上前将她抱在怀里,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孙怀鸣身为hurricane高层,不会无端端告诉孟欣这个消息。要么他看上了孟欣,要么是想自己主动辞职,这样大家都好看。 孟欣任由他抱了片刻,心灰意冷的推开他,转身开门出去。她给过很多次机会,可方亦然至始至终都没有解释,为何开始沉迷微信,甚至有时半夜醒来,也忍不住打开一眼。她讨厌欺骗,讨厌他的不忠,浑然忘了当初,她也是这般追到他。 日子一天比一天炎热,尊创中层以上的管理人员,面对新老板的铁腕裁员政策,敢怒不敢言。收购协议写的清清楚楚,hurricane有权对所有尊创的在职人员进行调整。职场里待的时间长了,哪个不是人精,又岂会不明白调整二字的另一层含义。 方亦然度日如年,一方面担心自己被裁之事已成定局,一方面又舍不得主动离开,每天都不上不下的吊着。更要命的是,房贷要还,车子要养,自己私下开的小公司,还要交房租付人工。偏偏他的账上,所有的现金合起来还不到三万,想借钱都不知该找谁张口。 当初在校时和穆文哲还能说上几句话,后来他甩了舒珮,又做坏了穆氏的一个项目,两人渐渐的生了间隙。至于其他留在新港的同学,关系也没几个好的,大家都要供房供车,谁也没有多余的闲钱。 思来想去,他决定再去找舒珮,而且必须要复合成功! 比起方亦然水深火热的生活,舒珮就自在多了。父母不再逼着相亲,聋哑学校的活动结束后,她又和贺子安约定以后每周去一天,算是给自己放假。其他的时间里,两人依旧保持着短信联系的习惯。 随着了解的加深,舒珮和他聊的内容渐渐增多,从漫画到电影后期,共同的话题时常让她意犹未尽。只是每次到了晚上十点多,贺子安必定会雷打不动的表示要休息。在他潜移默化的影响下,舒珮只好次次卡着时间,提前发出晚安短信。 每每这种时候,贺子安回过来的内容,都是简单的一个好字,为此舒珮莫名得意。 到了6月下旬,天气热得店里的空调似乎都没作用,要求送外卖的电话也越来越多。舒珮不得不在店外贴了招兼职的广告,同时也在新港论坛发布信息。 第14章 谜样子安(2) 由于她给出的薪水很高,没两天就招到了人。新来的兼职20出头的样子,是东大艺术系广告专业的大二男生,叫徐麟。他一来舒珮空闲的时间逐渐增多,时不时的约上阎素素去做SPA,或者去游泳。 周六下午照例去店里盘帐,隔了许久不联系的方亦然,居然捧着一束玫瑰出现在店外。舒珮冷眼睨过去,假装没看见,但手机的镜头却对准了他下半张脸,以及怀中的玫瑰。 拍完,她若无其事的收起手机,转去柜台里面跟美亚说话。 方亦然热得一身汗的在门外站了片刻,不见舒珮出来,只好硬着头皮推开门进去。 “方先生,准备去约会啊?”美亚斜过眼,不咸不淡的打招呼:“要果汁还是果茶?” 方亦然没理美亚,他走到舒珮面前,淡定露出温柔的笑意:“今天是莫老师画展展出的最后一天,好几个同学都过去道贺了。” 舒珮佯装惊讶的抬起头:“我早上已经定了一对花篮送过去。” “同学们的意思是,想去参加莫老师的庆功宴。”方亦然再接再厉:“穆文哲和阎素素这会已经到了酒店,你真的不去?” “去……”舒珮懒洋洋的应了声,目光漫不经心的落到他脸上:“不过没打算和你一起去。” 方亦然还在笑,只是眼神复杂莫名。舒珮假意没看到他的表情,拿了车钥匙和包,一脸闲适的晃出柜台。路过他身边时,不意外的又被拉住。 又来这一招,也不嫌烦!舒珮腹诽一句,缓缓扭过头,目光鄙薄:“方亦然,你说要是孟欣知道你买了玫瑰来接我,她还会不会傻到替你还房贷?” 方亦然垂眸对上她的视线,握着她胳膊的手,手背上的骨节齐刷刷的白成一片,颓然松开。舒珮嘲讽的哼了下,娉娉婷婷的走出店门,径自右拐去了停车场取车。 晚上的庆功宴其实很无聊,莫老师忙于周旋,压根没功夫理他们这些徒子徒孙。舒珮坐了片刻,等到7点半一开席就溜了出去,回到车上给贺子安发了条短信。 耐心等了几秒钟,贺子安的短信很快回复过来:来府前路地铁口,我带你去吃祖传烤鱼。 舒珮看完会心一笑,随即发动引擎离开酒店的地下停车场。 贺子安口中的祖传烤鱼,既不是新港有名的传承老店,也不是美食城里出了名的铺子。 舒珮带着一肚子疑问,在他的指挥下,将车往弯月湖方向开去。从市区到弯月湖的距离不近,车厢里静悄悄的,只有轰轰的气流声不断回响耳畔。 好几次,舒珮都忍不住想问,他说的祖传烤鱼是怎么一回事。考虑到他没有听力,而且开车不方便打字,遂作罢。 车子在沉默中开进望湖区,已经是晚上8点多。贺子安趁着等红灯的时候,飞快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让她看清上面的内容:我和向晨借了钥匙,你直接开去荷塘。 荷塘?看不出向晨竟然给自己的别墅,取了个这么田园风的名字。舒珮看完“噗嗤”笑开,等到绿灯亮起随即打着方向盘,右拐往弯月湖度假中心开去。 夜晚的荷塘清风醉人,空气里满满的都是花香,蟋蟀和青蛙的叫声更是此起彼伏。舒珮将车丢进车库,浑身放松的跟在贺子安身后,漫步走向别墅。 将军哼哧哼哧的跑在前面,距离稍稍远一点马上折回来,温顺的跟着他们的脚步。舒珮现在是一点都不怕它,只要它一拉开距离,她随后就打响指。将军的耳朵超级灵敏,第一次响指响的时候,它屁颠屁颠的跑飞快头都没回。但是到了第二次,贺子安紧跟在舒珮后边也打了个,它只好垂着头不情愿地往回跑。 贺子安笑意盎然走在前面,不时回头看看一脸顽皮的舒珮,嘴角上扬的弧度逐渐增大。 进到别墅主屋,他领着舒珮去了餐厅,回头见将军老老实实的待在门外,故意把响指打得特别响。收到指令的将军,晃着尾巴自己撞开大门,摇头晃脑的跑进来,乖乖坐好。 舒珮忍俊不禁,皱着鼻子闻了闻桌上饭菜的香味,雀跃跑去洗手。正在拿碗的贺子安,余光瞥见她的动作,胸口里的幸福感,满得像随时要溢出来。 菜式不算特别丰盛,一条新鲜的清蒸鲈鱼、简单的上汤菜心,还有小半只白切鸡。舒珮在路上就已经饿到不行,等不及贺子安帮自己盛饭,伸手就拈了块鸡肉往嘴里送。 贺子安手上的动作微顿,目光宠溺的摇了摇头,嘴边笑意融融。 舒珮也笑,只是脸上没来由的一阵发烧,略显不自在地从他手里把饭碗接过来。用餐的气氛一如既往的沉闷,好在已经习惯的两人,并不觉得尴尬。 吃完歇了一会,贺子安领着她出了别墅,带上将军一起散步消食。 来到莲花池边的亭子,只见白色钢架结构的亭子,四四方方的建在白兰花树下,周围全是通透的落地玻璃,包括顶棚的天窗也是全玻璃的,人坐在里面感觉就像进了一只精致的水晶盒子。 贺子安打着响指招来将军,用手朝它比划一番,同时吹起口哨。将军摇着尾巴,闪电一般冲出亭子,迅速往别墅的方向跑。舒珮里里外外看了一圈,忍不住问贺子安,这个亭子到处都是玻璃怎么通风。问完发觉亭子里的茶几上,不知何时多了盘烤鱼,口水一下子流了出来。 弯月湖的水面很广,附近基本都是没有高楼的别墅小区,且又远离市中心,到了晚上气温明显比市里偏低,所以并不觉炎热。 头顶上方,一轮银勾似的弯月当空斜挂。微凉的晚风轻拂过来,月光下的莲花池里,荷叶轻摆摇曳,不时发出轻轻的沙沙声。几只萤火虫带着点点黄绿色的光,盈盈飞过。 舒珮惬意的闭上眼,深深呼吸着清新空气。睁开眼,萤火虫的数量比之前又多出许多,她的目光倏然变得惊喜,忙不迭的跑回亭子里找手机。 贺子安打开茶几的抽屉,拿出两副一次性碗筷摆好,抬头见她动作忙乱,立刻走过去一头雾水的用手语问:“发生了什么事?” “萤火虫……”舒珮怕他不理解,拿到手机后不假思索地拽住他的胳膊,飞快跑出亭子,指着空中闪成一片的萤火虫笑道:“快看,快看!” 贺子安无声笑开,动作自然把她的手机拿过来,解锁点开记事本飞快打了一行字:外面蚊子多,我们还是回亭子里坐着,边吃边欣赏吧。 舒珮看完笑着表示同意,但拿回手机后却对着萤火虫一顿猛拍,压根就没有要回去的意思。贺子安无奈只好老实陪在一旁,噼里啪啦的帮着打蚊子。 过了半晌,舒珮的脚踝频频遭到蚊子叮咬,不得不收了手机扭头往亭子里走去。贺子安反应过来及时伸手拉住她,变戏法似的从裤兜里拿出一只遥控器,神秘莫测的摁了几个键。“滴滴”声中,朝着莲花池这一面的玻璃应声而开,同时从屋顶上方,落下一扇白色的软纱窗。 舒珮瞥了一眼他手中神奇的遥控器,缓缓收起心底的惊诧,和他一起进了亭子落座。美食、美景,周围虫鸣蛙叫,成片的萤火虫比星光还要璀璨,哪还有现代文明都市的半点影子。 所有种种,恍惚让人置身梦中,舍不得醒来。 用手机交谈的间隙,将军用嘴叼着一只篮子跑回来,举着爪子使劲挠门。舒珮起身开门,顺便拎起地上的篮子。里面装着一瓶洋酒、杯子、冰块和果汁,舒珮一样一样的拿出来,笑着问:“子安,你会调酒?” “不会……”贺子安若无其事的用手语解释完,又拿过手机低头打字。 舒珮不信的笑了笑,自作主张地把酒打开,并倒出一杯递过去给他:“子安,谢谢你的祖传烤鱼,还有美味的晚餐。” 贺子安茫然抬起头,随手把手机放到一边,又拿出另外一只杯子倒上酒。这样一来一人一杯,谁也不吃亏。舒珮大方的跟他碰了下,正回身子面朝莲花池小口地抿了一点点。 想象中的刺鼻味、辛辣味通通都没有,口腔里全是浓浓的果汁清香。舒珮惊喜之极,加上自小就喜欢冷饮,三口两口喝光杯子里的果酒,忍不住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第二杯酒喝完,贺子安忽然起身走出亭子,挥着双手去捉那只飞过来萤火虫。舒珮大笑,忍不住又倒了一杯酒喝下去。 贺子安追着萤火虫渐渐走远,舒珮越喝越多,倒酒时无意发现自己的手机有条短信没看。她舒服的往椅背上靠过去,慢慢解锁查看。 短信是几分钟之前贺子安发来的,可惜内容只有半句:舒珮我喜欢 贺子安该不会是想说,他喜欢自己吧。舒珮将烫手山芋一样的把手机放回去,脸上火烧火燎的,心跳得好似杂乱的鼓点,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鸡尾酒的酒劲如绵绵细丝,一点点缠满了脑海,渐渐覆住所有的思绪。 舒珮闭上微醺的双眼,懒懒靠到柔软舒服椅背上,感觉想了很多,又感觉其实什么都没想。 少顷,她笑着睁开眼,略带醉意地扶着椅子站起来,赤着脚走出亭子。池边的曲廊和小径,铺的都是桑拿木地板,光脚踩在上面,脚心隐约可感觉到一丝阳光暴晒后留下微温的触感。 目光追逐着空中的萤火虫,渐渐落在那抹高大的身影上定格。随后她迈开虚浮的脚步,像踩在云端一般,晃悠悠的努力靠近过去。 离他越近,心跳和脉搏也随之加快跳动,舒珮分不清是酒精作祟,还是自己心底,其实一直存着某种期待。无声无息的走到他身后,她终究忍不住悸动,抬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背。 贺子安丝毫不觉意外的微笑着转过头,那双上下交叠捂在一处的手,缓缓伸至她的眼皮底下,示意她往中空的掌心看。 忽闪着的黄绿色光芒,透过指缝朦胧落到舒珮脸上,她顽皮一笑不假思索地覆上手,将他拢好的双掌掰开。小小的萤火虫倏然得到自由,挥动着翅膀随即飞走。 舒珮看着那虫子飞远,禁不住大笑鼓掌,绯红的面容在月光的清辉下,格外妩媚动人。 贺子安佯装恼怒,却在撞进她目光迷离的眸子时,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那么炙热却又那么的难以控制。 他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仗着身高的优势,垂眸端详她。下一瞬,他只记得自己伸了下手,舒珮柔软馨香的身子,已经稳稳落入怀中。 炙热的唇小心翼翼落下去,轻触到她光洁的额头,却不舍离开。 舒珮大概是被他出其不意的举动吓到,又抑或是鸡尾酒的酒劲太强,完全不受控制的大脑晕乎乎的,像飘在汪洋里扁舟,摇呀摇的靠不到岸。 清冽干净的气息,混合着他身上的荷尔蒙味道,痒痒撩拨着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混沌的大脑。她闭着眼双手无意识的缠上他的腰,脑瓜子贴在他胸口的位置,寻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飘飘忽忽靠上去,很快沉入梦乡。 贺子安只觉胸口一沉,随即哑然的将她打横抱起,脚步沉沉的往别墅走去。凉风徐徐吹过,他低头看一眼怀里的舒珮,非但不觉凉爽,反而更添燥热,无处排解。 舒珮小猫一样蜷着四肢倒在床上安睡,可是梦里依然是那半条欲言又止的短信。贺子安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脸,在脑海里来来去去,她着急问而他却只笑不语地捉迷藏,唯独风铃清脆的叮当声,清晰掠过耳畔,反反复复纠缠…… 一早颓然惊醒,无法再睡。 头疼欲裂的坐直起来,她惊觉自己回到了别墅客房,可惜脑子里对自己怎么回来的全无印象。昏沉沉的下了床,视线随即被地上的人吸引住。 贺子安孩童一般安宁的睡在地板上,身上穿着的依然是平常平价的家居服,两条笔直的大长腿,就那么直直戳进眼底。 轻手轻脚的从床上爬下来,舒珮猫着腰靠近过去,等她反应过来贺子安其实什么也听不见,胆子不由的大了几分,索性大剌剌的蹲到他身边,垂眸凝视。 贺子安的皮肤很白,是那种健康阳光的白。并不特别突出的五官,配在他身上却是异常合适,兼顾了男人与男孩两者之间模糊不清的特质,既沉稳又阳光。不笑的时候略带深沉,笑起来单纯又无辜,让人忍不住生出一丝保护欲。 看着看着,舒珮下意识的伸手往他脸颊摸去。皮肤相贴的那一刻,贺子安突然睁开眼,吓得她无措缩回手,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贺子安眯瞪坐起,眼底尽是她心慌意乱的模样,心里顿时像跑进一只小兔子,没头没脑的左突右冲。少顷,他忍住悸动嗓子干哑的咳了下,用手语说:“早上好。” “早上好……”舒珮飞快说完,随即站起来落荒而逃。 贺子安无声笑开,也跟着站起来。走到卧室门口,他摁了三下门边的按铃,折回来径自走到舒珮身旁站好,目光循着她的视线望出窗外。 两人挨的很近,近到舒珮能感觉到他呼吸的轻微气流,烫烫的拂过头顶。 通透明亮的大落地窗,模糊映出两人的身影。舒珮尽量调整呼吸,抬眼仔细望着倒影里的贺子安。他身材高大结实,站姿挺拔的立在自己身侧,光是看着已觉心安。 此刻的他脸上笑容深深,深到舒珮直觉那样温柔缱捲的眼神,完全是在欣赏自己的情人。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冲口而出:子安,你是不是喜欢我。 然而不等她开口,保姆徐姐忽然在门外喊道:“舒小姐,早餐已经好了,用不用送到房里来?” 舒珮回过神,想到自己尚未洗漱,随即客气拒绝:“不麻烦了,我一会下楼吃。” “那好,我先下去。”徐姐说完,脚步声渐远。 舒珮扒抓几下头发,朝着贺子安难为情笑开:“我去刷牙梳头……” 贺子安笑着点头,同时用手语补充:“一起。”不等她拒绝,人已经率先进了浴室。 舒珮无语的默了默,抬脚跟上。看着至少有10㎡的浴室,即使站进去两个人也显空旷,她接过贺子安手里的全新洗漱用品,对着镜子开始仔细刷牙。 贺子安微笑的望过来一眼,也对着镜子刷牙。舒珮瞥见他有样学样,忍不住就笑了。随后各自自管忙活,耀眼的阳光透过窗户晒进来,偌大的浴室里不停流动着微妙的气息。 吃过早餐,一向只发短信的向晨,意外打来电话。贺子安挂断后回了信息过去,暮然想起今天有个试片会,他必须和向晨一起出席。 第15章 谜样子安(3) 舒珮听完他的解释,想到自己昨夜未洗澡未换衣,当下便催他快走。车子进入市区后,贺子安联系上司机,照旧让舒珮把自己送到府前路,不舍别过。 昨晚在荷塘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瑰丽的梦境,新港市区才是真实世界。舒珮调转车头离开,后视镜里贺子安的身影逐渐变小,直至完全看不清。 她幽幽叹了口气,终究没有勇气问明他的心意。 回到公寓洗过澡,又将换下的衣服洗净晾上,舒珮补眠起来即回到店里帮忙,顺便检查原材料的库存。方亦然又送了花过来,心思昭然若揭。忙到下午,想起舒传德中午打来的电话,她交代小琪两句早早收工回去吃饭。 郭月瑶不知从哪又弄来一堆的男人照片,挑挑拣拣的从里边选了几张出来,表示这些人的身份都核实过,而且她亲自相了一遍,让舒珮抽出时间去见见。 舒珮无语的把那些照片拿过来,看谁都觉得不如贺子安顺眼,挑剔起来言辞分外不留余地。银行的个子太矮会影响后代;税务局的太肥,孤儿寡母是非多;电力集团的是二婚带女,免谈;大学老师瘦得像只猴,没准有什么遗传病…… 郭月瑶听女儿说的头头是道,几次插嘴没插上,悻悻作罢。 吃过晚饭,舒珮神清气爽的回了公寓,一觉睡到天刚亮就醒了过来。手机里静悄悄的半条短信都无,她皱眉盯着屏幕发了会呆,跑完步即去了农贸市场取货。 中午饭点之前,徐麟送完外卖回来忽然跑进后厨,说外面有人找。 舒珮的同学基本都不在这个区,即使要来也会提前电话通知。她收起手里的本子,冰箱门关上的瞬间,立刻想到了一个人——孟欣。 走出后厨,店里的这会已经没什么人,果不意外的见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舒珮朝柜台里的美亚丢过去一个放心眼神,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施施然坐下。 和舒珮泰然比起来,孟欣没开口已然乱了阵脚,她气红眼的怒视她:“舒珮,你到底什么意思?” 舒珮嘲弄的勾起唇角,纤长的食指在手机屏幕上指指戳戳片刻,抬起头目光嘲讽的落在她脸上:“依你看我会有几个意思……” “方亦然已经跟我求婚了,麻烦你自重!”孟欣盛气凌人,说出的话更是粗鄙不堪:“那哑巴要知道你这么水性杨花,你觉得他还会要你吗!” 舒珮气急反笑:“不劳孟小姐替我费心,方亦然爱谁谁是他的事,我可没听说他对外承认过,你是他的女友。再说了,我跟他既未约会也未单独相处过,你单凭自己捕风捉影的怀疑,就像个泼妇一般上门大闹,不自重的那个人,好像是你才对。” 三言两语将她的话堵回去,舒珮火上浇油的将她说过的话如数奉还:“你当方亦然是宝,别人同样也可以当他是宝,有本事抢到手里才作数。” 孟欣被她一通抢白,更是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张了半天嘴只不痛不痒的骂出一句无耻。 舒珮本不欲与她继续纠缠,只是被人当面骂无耻,心中多少有些不忿。 目光凌厉的打量孟欣半晌,她压抑不下火气的讥讽道:“我再无耻,也无耻不过你们这对狗男女……” 提到旧事,说到底孟欣还是有些心虚,未免自己露出败势,随即反唇相讥:“少把自己当无公害白莲花,男未婚女未嫁的,方亦然愿意跟我,说明你们的感情早就出了问题。” 正巧这时方亦然已经进了店,舒珮骤然收起脸上的鄙夷,看笑话似的盯着孟欣的眼睛,话却是说给方亦然听:“孟欣,你若是再三番四次的来我店里找茬,别怪我不客气。” 孟欣丝毫没注意到方亦然进来,她以为舒珮是因为说不过自己才撂狠话,底气不免又足了几分。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果汁,作势要往她脸上泼去。 方亦然显然是被她的动作激怒,几步上前扣住她的手腕,沉声吼道:“闹够没有!” “方亦然!你居然帮小三骂我……”孟欣兴许是被捏疼了,说话间眼泪就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演得还挺像模像样,可惜自己没工夫看他们狗咬狗……舒珮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目露嫌恶的起身走向柜台,麻利拿回自己的车钥匙和包,转头走了。 开车回公寓歇了一会,舒珮把手机翻出来,给阎素素去电话约她喝下午茶。不料她工作忙走不开,挂断电话,耳边忽然传来装修房子的电钻声。 公寓所在的楼栋是一梯三户的电梯房,搬进来差不多有一年,她至今都不清楚,对门和隔壁的邻居是男是女,更别提长相。再说她一个单身女孩子,保护自身安全远比邻里关系重要得多。 打开电脑刷了会美食论坛,刺耳恼人的噪音断断续续的响个不停,心底渐渐生起烦躁。最后实在不堪其扰,忍不住爬起来跑到入户门后,从猫眼里往外看。 早前回来时还很干净的走廊,此时堆满没拆封的家具箱子,连她公寓门口的空地也被占了去。舒珮气不打一出来,胡乱抓了钥匙就推门出去。 谁知那大箱子离门太近,入户门根本不能完全打开,舒珮侧着身子勉强挤到外面。才迈出一步,就听“嘶”的一声,裙摆被箱子外凸起的钉子勾住,差点害她摔了一跤。 仔细抽出裙摆,舒珮一看完全不能修补顿时气得要命,转身就去敲隔壁虚掩的房门:“有人在没?” 门后安静片刻,随即有脚步声靠近过来,紧跟着房门被人拉开。舒珮铁青着脸走进去,冷眼扫了一圈在组装家具的工人,刚想问房主是谁,却见贺子安灰头土脸的从厨房里出来。 舒珮见到他,顿时又惊又喜地绕过地上的杂物,几步过去急切问道:“子安,你怎么会在这?” 贺子安掩去心底的喜悦之情,脸上露出难为情的笑容,转头望向随后走出来的向晨。 向晨老神在在的朝他眨了下眼,微笑着走到舒珮面前解释道:“是这样,子安住的地方离公司很远,反正我这边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索性就让他住过来。” 舒珮目露狐疑的看一眼向晨,又看看贺子安,问:“那他妈妈怎么办?我听子安说阿姨身体不大好。” “子安的大哥已经把阿姨接去邻市照顾,所以他才会同意住过来。”向晨不露痕迹的扯开话题:“你吃午饭没?” “呃……”舒珮没料到向晨转话题的速度这么快,迟疑了下回道:“还没,你们呢?” 向晨侧头和跟贺子安交换了一下眼神,爽朗笑开:“我们也还没,不如一起。” 舒珮的视线下意识落到贺子安脸上,那双盈满笑意的眸子明亮又幽深,眼底满是让人不忍拒绝的期盼。她不自在的干咳一声,匆匆垂下脑袋,脸颊发烫的点头应允。 向晨见她同意,随即抬手看了看腕表,作势要走。舒珮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的裙子,这才想到自己过来的目的:“那什么,你们的家具把我家的门给堵了……” 贺子安等她说完,急得马上往门外走。向晨注意到舒珮的目光追随贺子安而去,嘴边霎时浮起莫测高深的笑,眼底分明露出一丝欣慰。 吃过午饭,向晨没和他们一起走,而是去了公司。 两人回到悠然居,默契的去了舒珮的公寓。进屋坐下,舒珮给贺子安倒了杯水,笑问:“你还有个哥哥?” 贺子安也笑,先是点了下头尔后扬起手中的手机,示意她打字交流。 舒珮回房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犹豫了许久到底还是没问他,那晚在荷塘的短信是怎么回事,转而关心起他的工作。交谈得知他公司的福利非常好,有双休加班还有补贴等等,竟没来由的放了心。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方亦然和孟欣离开Attendre后,两人大闹一场甚至还动了手。 三天后,原就是精装的房子基本收拾妥当,贺子安挑了个好日子兴高采烈的入住。当天晚上,为了庆祝他迁居大喜,舒珮开车载着他去了市郊的农家乐,吃全鱼宴。 想起日前方亦然和孟欣的恶心嘴脸,舒珮不知不觉喜欢上这种无声的交流。而且贺子安脾气温和,很少见他有动怒的时候,偶尔争执,他也总是服软的那个,这点让她颇为受用。 第16章 谜样子安(4) 吃完饭回到悠然居已是夜里九点多,两人站在门外相视一笑,约好隔天一起晨跑,便各自打开房门进屋。 次日一早,舒珮刚开门出去,就和贺子安碰了正着。他身上穿着一套白色的背心运动装,笑容朗朗的站在门口,手臂上的肌肉看起来紧实又充满了力量。 舒珮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尔后并肩走进电梯。来到楼下匀速跑了几圈,她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到他的身上,再次感叹造化弄人。贺子安的身材,比她想象中的好太多。 奔跑中,大滴大滴的汗水,不断的顺着他的下颚,淌过凸起的喉结,蜿蜒流向他紧实的胸口。性感的样子,令人禁不住想入非非。舒珮不自在的咽了咽口水,故意落下一些距离,借以掩饰自己猥琐的念头。 结束晨跑,两人上楼洗澡换衣,又一起吃了早餐才分头忙碌。 舒珮回到店里转了一圈,不料方亦然再次登门。就在昨天下午,他接到了公司的辞退命令,而孟欣也决然的向他提出分手,高调和孙怀鸣谈情说爱,并要求他归还之前替他所还的房贷。 对于原本就经济紧张的方亦然而言,孟欣的做法无异于雪上加霜。现如今,他除了挽回孟欣,最重要的是求得舒珮原谅,将她娶回家才能填补一切损失。 舒珮对他境况一直保持着不闻不问的态度,自然也不清楚他目前的困境。好在她原就没有复合的念头,看清方亦然的本质后,更加不可能。 店里左右无事,她低声交代美亚两句,拿起自己的包和钥匙,看都不看方亦然一眼,翩然离开。 “舒珮……”方亦然厚着脸皮追上去,神色愧疚的拦住她的去路:“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舒珮眯起眼缝冷冷睨他,一言不发地越过去,径自进了停车场取车。回到家,郭月瑶难得的没有打麻将,也没召集她那一群姐妹,讨论什么生财大计,让她心安不少。 在家呆了一天,吃过晚饭舒珮陪着郭月瑶,不厌其烦的又看了一遍相亲对象的资料。自从调整好心态,她对相亲之事已经没那么抵触,但也说不上热络。在她看来,感情的事还得看缘分,相亲更像是交易。 男女双方各自摆出自己的条件,房子、车子、资金,物质方面的要求符合预期,其次才是感情。条件不相等的两个人,在相亲这个平台上,根本摆不到一起。 就好比阎素素和穆文哲,如果两人不是在大学里互相吸引走到一起。以穆文哲的条件去相亲,几辈子都轮不到阎素素坐到他对面,这就是赤裸裸的现实。 驾车回到悠然居的公寓,舒珮习惯性的看了眼隔壁的房门。见门上的感应按钮没亮,知道贺子安还没回来,下意识拿出手机给他发了条信息,尔后开门进屋。 贺子安接到短信时,正和向晨还有陆一飞,在江边的一处茶楼里喝茶。他笑着回了条短信,正好看到楼下相携而来的穆文哲和阎素素,本能起身拉着向晨走到一旁。 向晨被他的举动搞糊涂了,狐疑的用手语问道:“怎么了?” “舒珮的同学,我不能让她看到我和陆一飞在一起。”贺子安比划完,丢下一脸茫然的向晨,匆匆扭头走向另一侧的出口。 向晨苦笑摇头,一脸同情的掉头折回座位。陆一飞不见贺子安回来,又见他似乎有心事,奇怪道:“子安搞什么飞机?” “为了追一个女孩子,你都不知道他现在有多幼稚。”向晨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道:“不过只要他觉得值就好,我第一次见他这般慎重又卑微。” “他以前被人伤过,谨慎点也是应该的。”陆一飞感同身受的笑开:“如果对方喜欢的是他这个人,而非他身后的物质条件,这未尝不是件好事。” 向晨深以为然,只是心里并不太看好。然而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看不看好,并不重要。说话间,穆文哲夫妇俩也上了楼,陆一飞笑着朝他们招了招手。几人互相做了介绍,继续品茶。 贺子安下了楼就直奔悠然居。路上给母亲和大哥发完报平安的短信,他回到家门口迟疑许久,到底忍下敲门去找舒珮的冲动,仅给她发了短信。 舒珮的短信回复很快,两人聊了一会,互道晚安。 日子依旧一成不变的过着。为了躲避方亦然的纠缠,舒珮每天除了早上和贺子安一起跑步锻炼,晚上偶尔留在隔壁品尝他的手艺,剩下的时间就是回店里例行补充原料,趁着美亚和小琪没上班前,整理整理账目,从不在店里久待。 方亦然因为钱的事忙的焦头烂额,几次去店里见不到人,心中渐渐生对她出强烈的恨意。 转眼又到了周五,舒珮想起跟贺子安约好去做义工的事,忙完店里的事,就开车带着做手工的原材料,按约定的时间去了聋哑学校。来到学校门外,远远看到贺子安站在岗亭外冲自己傻笑,心底忽然一阵柔软。 手工课分小组进行,舒珮教大家如何制作简单的工艺台灯,而贺子安教的,却是怎么做汤圆。在黑板上写下内容后,学生们各自选择座位分组,一切无声又有序。 学校厨房很快送来打好的糯米粉和芝麻馅,贺子安所带的小组陆续起身排队去洗手。舒珮悄悄朝他竖起大拇指,开始认真示范,怎么裁剪和组装台灯。 制作台灯的原材料是有机透光板,裁剪起来有些费力。舒珮为了照顾年纪小的孩子,买之前就让店主帮忙裁成了各种形状,因此省了不少的功夫。由于她的教的比较具有实用性,学生们看她的目光,隐约多了些崇拜的意味。 贺子安隔着不远的距离,时不时偷看她一眼,唇边始终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这一幕落到年纪稍大的孩子眼中,竟引来不少好奇的猜测。其中一个胆子稍大的,在其他伙伴的鼓励下,紧张的用手语问道:“贺老师,舒老师是不是您女朋友。” 女朋友?贺子安抬眸,见问话的学生双手还紧张的举在半空,不由的含笑点头。他的承认让孩子高兴的手舞足蹈,纷纷比划手语,问他是不是以后每次舒老师都会来。 贺子安沉吟一秒,无声大笑。他这一笑,整个小组都沸腾起来,卖力的鼓掌、跳跃、兴奋欢呼。舒珮听到动静,无声的递了个询问眼神过去,一脸好奇。 回答她的,只有越来越灿烂的笑容,以及某人眼底险些掩饰不住的得意。一个小时的手工课很快结束,舒珮拿着学生送给自己的台灯,看到乳白色的菱形灯罩上,写满了孩子们歪歪扭扭的稚嫩笔迹,感觉沉甸甸的。 贺子安适时递上自己的手机,只见屏幕上写着:他们都很喜欢你。 舒珮看罢,抬头冲他顽皮一笑:“我也很喜欢他们啊。” 贺子安也笑,欲言又止的在心里补了一句:那我呢,舒珮你是否也喜欢我…… 离开学校时,李校长从办公室一直把他们送到停车场,看着他们上了车,才放心转身上楼。舒珮看着时间已是中午,征询过贺子安的意见,开车去了素膳坊。 依山而建的素膳坊,一侧是碧波荡漾的幽江,而另一侧则是新港保存最完整的寒山书院,环境清雅幽静。舒珮心情不错的点了几样素食,推过菜单示意贺子安点菜。 贺子安笑笑,飞快的把手机递过去,尔后起身出了雅间。 舒珮瞄了眼屏幕上的内容,脸颊没来由的红了红。上个洗手间而已,要不要事无巨细的跟自己报备啊。 少顷,贺子安步伐轻快地折回来,拿起菜单点了几样素食,含笑坐在一旁,不住的望着舒珮。 舒珮让他看得略显不自在,下意识的问道:“我脸上有脏东西?” 贺子安摇头,拿回自己的手机,飞快打了一行字递过去:我发现你上课很有技巧,完全看不出来没经验。 “夸我啊?”舒珮得意的挑了挑眉:“我会骄傲的。” 贺子安大笑,清俊的容颜顷刻变得生动莫名。舒珮又羞又臊,索性别过脸不再看他。午饭吃到一半,贺子安接到向晨的短信,不得不提前离开。 舒珮对此表示理解,并亲自开车把他送到指定的地点。目送他上了向晨的车子,舒珮掉头去新华小区,浑然不知,方亦然的车子恰巧经过,并看到贺子安从她车上下来。 第17章 意外邀约(1) 回到家,郭月瑶又不在,舒传德一个人呆在书房的阳台上,整理钓具。舒珮打了声招呼,径自去厨房找吃的。 “要不要给你热热?”舒传德放下手里的活,关心地跑出书房。 舒珮笑着摇头,自己把饭菜扔进微波炉,随口问道:“我妈呢。” “不知道,吃完午饭就不见人了,没说去哪。”舒传德说完掉头回了书房。 舒珮等着饭菜热好,端着碗过去坐到一旁,边吃边陪他闲聊。父女俩聊了大约半个小时,猛的听见开门的动静。舒珮拿起空碗出去,见郭月瑶脸色不太好,关心道:“妈,你怎么了。” 郭月瑶摆摆手,一言不发的回了卧室。舒珮把碗放到水槽,犹不放心的回到书房,把情况告诉舒传德。 “可能在外面打麻将输钱了,你别担心,她最近总是这样。”舒传德闻言叹了口气:“赌桌上哪来的常胜将军嘛,她打了一辈子,次次输钱都这样。” “没事就好,那我先去店里了。”舒珮安下心,叮嘱道:“你一会还是去看看她吧,年纪大了气多伤身。” 舒传德点点头,继续摆弄手里的渔具。舒珮从家里出来,开车去店里转了转,见没什么事就去了市图书馆,借来很多关于手语的书籍。 一转眼过了月余,8月底的空气里火星味越来越浓。舒珮每天早上和贺子安跑步回来,身上的衣服都是湿透透的,好几次不想坚持,都被他嘲笑懒病发作。 方亦然出现在店里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去了,也仅是买一杯果汁就走。舒珮仅存的顾虑打消,一边顺从地跟着郭月瑶去相亲,一边偷偷的学着手语,想要给贺子安一个惊喜。 到了周末这天,舒珮受不了连日相亲的折磨,一大早约了阎素素去做按摩刮痧。做完出来已是中午,两人刚商量着要去吃午饭,郭月瑶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舒珮接通电话,一听又是相亲的事,不禁心生厌倦的皱起眉,委婉推辞:“我和素素在一起,改天去行不行。” “我不管你跟谁在一起,总之给你20分钟,不出现的话你以后别回家。”郭月瑶霸气十足的吼完,直接结束通话。 舒珮郁卒的朝阎素素耸了耸肩,一脸无奈。阎素素也很好奇对方到底有多好,能让郭月瑶如此迫不及待,于是自告奋勇的要求陪同。 “不是极品就是猥琐男。”舒珮毫无口德的嘀咕一句,贺子安的笑脸倏然闪过脑海,惹的她更不想去了:“我觉得我一定看不上。” 阎素素大笑,揶揄道:“有奇葩不看岂不是可惜。再说了,不去怎么知道看不上。” 舒珮认命的叹了口气,闷闷不乐的去取了车往东大开去。上到校门对面的咖啡馆楼上,郭月瑶和她的小姐妹们,就坐在窗边的位置上,似乎在聊很开心的事。 男方还没到,舒珮和阎素素在郭月瑶她们旁边的空位坐下,兴味索然的等着。过了几分钟,一名戴着金边眼镜,身穿运动服的男人走过来,表情淡漠的做自我介绍。 男人叫吕飞,是东大园艺专业的老师,今年33岁。人长得确实不瘦,而且隔着衣服,也能看到身上各处鼓起的肌肉,五官周正。 舒珮暗暗打量一番,开口介绍完自己便继续沉默,等着他说话。 吕飞点了两杯咖啡,先是侃侃而谈自己的职业前景怎么好,如何受人尊敬。跟着又说了下自己的家庭条件,言语间不时透露出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一旁的阎素素听得直翻白眼,又被他只点两杯咖啡的抠门行径气到,自己要了咖啡和糕点,还故意当着他的面弄出很大的声音。 舒珮忍着笑默不吭声的听着,直到他问起自己的工作和家庭收入,才懒懒应付两句。不料吕飞听说她自己开店,马上鄙夷的来了一句:“无商不奸。” 饶是舒珮脾气再好,也隐隐动了气。正犹豫要不要直接走人,又听他自己在那吧啦吧啦的说:“听介绍人说舒小姐以前和人订过婚,我冒昧问一句,您还是处女吗?” 话音落地,不等舒珮发作,隔壁桌的郭月瑶已经冲了过来,机关枪一样回道:“吕老师既然那么爱处,大可买上一箱的保鲜膜,回家裹了五花肉,想怎么戳就怎么戳。” 说罢顾不上理会姐妹们的轰然大笑,力道惊人地拽起舒珮和阎素素:“我们走,自己没准戳掉了几层皮呢,还敢大言不惭的问这种问题,真是没教养!” 舒珮心里原本跟吞了苍蝇似的,不过见郭月瑶肯护着自己,又忍不住窃笑起来。 张雪秋千挑万选出来的张帆,结果是在夜店里做鸭,最近遇到的也多是极品,没想到这一次直接来个极品中的极品。郭月瑶是个很好面子的人,今天她那么多的姐妹们就在边上听着,估摸着她自己对相亲这事也该死心了。 出了咖啡馆,舒珮借口店里还有事,佯装难受的别过郭月瑶,拉着阎素素心情大好的继续去找地方吃午饭。 到了下午,她乖巧的回家陪父母去小叔家聚餐,席间郭月瑶半字不提结婚的事,这样反而让她有些无措,吃完便早早的回了公寓。 隔壁房门紧闭,摁了特制的门铃也没动静,舒珮垂头丧气的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开门回了自己的家。随手打开电视,她抱着膝盖窝进沙发里,脑中全是中午那极品说的话。 一直以来,她都没担心过自己会嫁不出去,只是大环境在那,老人心里多多少少会着急。 男人到了40来岁有事业有资产还不娶,多的是年轻女孩往上扑。换做女人30来岁不嫁,相亲的条件会放得比太平洋还宽,别说20多的男孩,就是离异带孩的都有资格对你评头论足。 说破天女人到底是弱势,年纪越大,在婚恋市场上的劣势就愈发明显,越没挑选的余地。 舒珮不求未来的丈夫大富大贵,只求他为人老实,上进、努力,恰好是自己喜欢的人。条件看着是不高,找起来比大海捞针还难。长的好看的心思多,长的一般嫌弃她好看,模样周正的吧,偏偏硬件一样都不符合郭月瑶的要求。 胡思乱想了一阵,她不假思索的给贺子安发了一条短信:子安,我想请你吃宵夜。发完久等不见回复,舒珮索性打开教手语的光碟,窝在沙发里边看边学。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缤纷明亮的街灯,在巍峨耸立的高楼间,如流水一般寂静的蔓延开去。 贺子安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极目远眺。被灯光映染成橘红色的天空中,星光点点,一望无际。舒珮这会该回家休息了吧?他想着不由自主的笑了笑,随手取下鼻子上的眼镜,心情愉悦的舒展起四肢。 一旁的向晨正忙于调试软件,余光见他发完呆,随即摁下桌子上的特制按铃。抬起手,红黄相间的灯光立刻在屋里交替出现,贺子安揉揉太阳穴,迈开长腿走过去,用手语问他:“弄好了?” 向晨笑着点了下头,拿起桌子上的定制款平板交给他,同时点开专门为了他而研发出来的软件,说:“试一下。” 话音落地,贺子安手中的平板屏幕上,立刻出现了三个字:试一下。他看罢轻松一笑,飞快打字:多此一举,我还是喜欢用手语交流。 几乎是在他打完的同一时间,向晨便听到了语音系统里,毫无感情温度的男声。他使劲晃动了一下脑袋,飞快在程序后台设置好语音模拟系数,再次让他配合测试:“你再来一下。” 贺子安无奈的笑了下,接着在文档里打出:之前的就已经很好,你不用没事就琢磨着让这东西升级。我要谈恋爱,也不可能每天都背着两台电脑傍身。 醇厚、低沉的男性嗓音响过之后,向晨忍住笑,稍后朝他比划了个OK的手势,又问:“算上今天下午的那个,这个月舒珮统共相了几次亲?” “……”贺子安漫不经心的抬起头,手指迟疑落下:应该是第十个,不过下周开始就不会有了。打完,目光扫过屏幕下的时间,随即转身走回大班台。 拿回丢在桌子上的手机,他解锁见有短信进来,额头上瞬间出了层薄汗。迟疑着点开短信内容,他默默把那句话念了一遍,顿时开心得一蹦老高。过了一秒,他渐渐平静下来,心中着实后悔没能立即给她回复。 她第一次主动约自己,这么久不回复,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点开回复框,他手指落下的那一刻却骤然缩了回来,转身走到目瞪口呆的向晨身边,伸手推醒他,尔后用手语说:“现在,你马上开车送我回去,快……” 向晨回过神,不用问也知道必定是舒珮来的短信,否则他没理由疯成那样。用了不到10分钟的时间,车子开到悠然居的公寓楼下,向晨目送他进了电梯厅,随即电话贺子鸣相约去吃宵夜。 贺子安乘着电梯来到9楼,紧张又激动的再三看过短信,微笑抬手叩门。 距离短信发出至少过了一个小时,舒珮早忘了这事。此刻敲门声响起,她还觉得奇怪,贺子安这么晚敲门是不是有事。换好频道,她不慌不忙的去了开门。 贺子安站在门外,一见到她笑容随即放大,难为情的比划道:“没注意看手机,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舒珮猜了个七八分,侧身让他进来,自己则去房里换了衣服。她其实没什么想吃的,刚才的短信也不过是一时兴起,不过看到他这么在意自己,心里不免多了丝别的想法。 下了楼,俩人没有开车,而是信步往附近的小吃街走去。 搬到悠然居住了许久,舒珮还是第一次走进小吃街。街道两旁的摊铺,卖的都是新港的地道小吃,空气里到处漂浮着浓郁的食物香味。 随便找了家店坐下,他们各自点了喜欢的小吃,安静的吃起来。回去的时候,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晕黄的路灯将俩人的影子拉的极长,不断的分开重叠,反反复复。 舒珮有些失神,她想不起来最后一次和方亦然漫步午夜街头,是什么时候。只依稀记得,大三最后一个学期,班里好几个同学同时拿到了实习通知,大家高兴的去了附近的美食街庆祝,最后喝的东倒西歪。 彼时的衷心祝福言犹在耳,谁能料到为期三个月的实习期还没结束,方亦然就跟孟欣打的火热,甚至秘密同居。思绪回转,她侧过头望了一眼身边的贺子安,却不防一下子踩空了台阶。 慌乱中,贺子安有力的臂膀及时伸过来,稳稳托住她的腰,同时迅速地抓住她的手,防止她跌倒。舒珮惊魂未定,抬眸的瞬间冷不丁撞进他充满担忧的目光里,呼吸顿时变得急促。 夜色遮去了贺子安清俊容颜上的淡淡暗红,却遮不住他手上滚烫的温度,以及那双墨色的瞳仁里,穿透一切时间与空间的眷眷深情。 舒珮茫然的抬起手,轻轻覆上他的面颊摩挲。下一瞬,清脆的笑声一点点自她唇边溢出,如琉璃铃铛般悦耳动听的嗓音,不断在光线暗淡的小巷里回旋。 贺子安错愕一秒,及时捉住她贴在自己脸上的手,笑容一点点放大,缓缓将她抱进怀里。 他抱的那样紧,生怕一松手怀里的人就会消失般,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舒珮被他有力的双臂勒的难受,却没推开他,反而将头靠到起伏不定的胸口,心满意足的感受着他的狂乱的心跳。 回到公寓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两人十指紧扣的走出电梯,站在门外的走廊里相视傻笑。舒珮抬手指了他的房门,脸颊绯红的示意他早些休息。 贺子安含笑点头,松手时再次将她抱紧,微凉的唇瓣眷恋落到她光洁的额上,久久不愿离去。舒珮双手圈着他没有一丝赘肉的腰身,幸福的感觉将心里填的满满当当,不留一丝空隙。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电梯的到达铃声响起,两人才慌乱分开各自开门进屋。这一晚两人都兴奋的难以入眠,却又默契的没给对方发任何短信。 隔天一早,两人照旧在同一时间开门,一起下楼跑步。和以往不同的是,彼此看着对方的眼神里,多了一抹不需要言语表达的甜蜜。结束晨跑,两人换上常服,一分钟都舍不得分开的去了趟农贸市场。 买齐舒珮店里需要补充的水果,距离上班还有不少的时间。在贺子安的提议下,舒珮将车开到滨江路去丰顺喝早茶。牵着手上到楼上的小厅,两人找了位置坐下,各自从服务生的推车里拿出喜欢的点心,另外要了一壶陈普。 用餐过程照旧没有交谈,只有盈满眼底的温柔和深情,静静在空中交缠。喝完早茶回到店里,贺子安帮她把水果都搬去后厨,又主动帮忙打扫了一下卫生。舒珮怎么拦都拦不住,索性随他去。 贺子安忙完杂活,自顾走进柜台抱了她一下,随即松开用手语说:“我去上班,一会给你短信。” 舒珮含着笑点了点头,朝他不舍地挥手:“去吧。” 贺子安灿烂笑开,脚步轻盈的出了店门。舒珮一直望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 寂静半晌,大门的感应器忽然响了一下:“欢迎光临”。舒珮春风满面的抬起头,看清来人是方亦然,眼底顷刻覆上寒冰。心道,这人怎么跟牛皮糖似的,还不死心。 方亦然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脚步从容的走到柜台前,上下打量舒珮。 舒珮忽略掉他的眼神,闲闲坐到高脚椅上,皮笑肉不笑的先开口:“要喝什么?” “舒珮……”方亦然倾下身子,曲起手臂撑在柜台上,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她的眼睛,深情又温柔的说:“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噗……”舒珮嗤笑一声,身子慢慢向后倾,好整以暇的摆弄着手机,等他继续说。 兴许是她掩饰得太好,又或许是方亦然心中仍抱着一线希望,他顿了顿转开话题试探的问:“你跟贺子安不会是认真的吧,就算同情心泛滥也该有个度。” 舒珮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视线,云淡风轻的落到他脸上,笑了:“谁告诉你我同情他?方亦然我还真就不怕告诉你,我爱他我爱贺子安!” “舒珮,你醒醒吧。”方亦然痛心疾首,语调控制不住的拔高了些:“你同情他、怜悯他都没问题,可你总得为叔叔和阿姨想想……” 舒珮不耐烦的打断他:“海水喝多了自己催吐去,别来这恶心我。” “舒珮,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方亦然垂下眼眸:“我已经和孟欣断得一干二净了。” 第18章 意外邀约(2) 舒珮啼笑皆非的审视他几秒,将录到的音频存好,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不买东西请出去,别影响我做生意。” 空气倏然变得沉默,直到美亚和小琪推门进来,才稍有缓和。方亦然暗自咬了咬后牙槽,在她们好奇的目光中,掩去心底的不甘和愤恨,不情愿的走了出去。 这段时间,他丢了工作,公司又举步维艰,便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跟踪舒珮这件事上。原本以为最不济,她顶多是在众多的相亲对象中,挑一个看顺眼的不咸不淡的交往。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跟贺子安玩真的。 回到车上,他回想起早上看到的那一幕,狭长的眸子不由的危险眯起。输给谁他都不能输给一个来路不明的哑巴! 舒珮并不知道方亦然的心思,她在店里忙到快中午,给贺子安发了条短信便开车回了新华小区。 郭月瑶不在家,舒传德又在书房的阳台整理他的钓具。她放下包去给自己倒了杯水,无意中看见贴在冰箱上的便利贴,马上扭头冲进书房:“爸,我妈拿房产证去干嘛?” “前两天大房子的租户退租了,你妈说中介找不到原来的房本复印件,需要重新复印一次。”舒传德语气轻松:“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我都还没做午饭。” 舒珮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但是又不好当面挑明,随手搬了张椅子坐到一旁:“天这么热,我一会出去随便吃点就成。” 舒传德点点头:“你要实在不想去相亲就跟爸爸说,你妈她没坏心,劝一劝就好了。” “哎呦,每次回来都听你们说相亲,换个话题好不好。”舒珮笑着埋怨一句,佯装不经意的说:“对了,昨天素素给我介绍了个人,我觉得还行,想先处处看。” “处处也好,回头我去跟你妈说。”舒传德眼里涌起一丝欣慰:“方亦然那个人靠不住,你能接受别人,你妈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又来……”舒珮夸张的呼了一口气,说自己下午有事晚上不回来吃饭。 舒传德理解的笑了笑,嘱咐一番继续忙手里的活。舒珮陪着坐了一会,雀跃出门。回到车上,手机里果真有贺子安发来的短信:晚上等我一起吃饭。 舒珮笑眯眯的回了个好字过去,发动引擎驶出小区。回到公寓,简单给自己煮了碗面,她回房将电脑拿出来开机,边吃面边看手语教程的视频。转眼到了下午,她饥肠辘辘的等到6点多也不见贺子安来短信,按捺不住的主动给他发了一条:我要饿扁了。 等了约莫一分钟,手机里总算有短信进来。舒珮点开内容看了下,笑意瞬间飞上眉梢,着急忙慌的趿着拖鞋出门去摁隔壁的门铃。 房门打开,贺子安身上围着一条卡通围裙,静静的伸过来一只手,温柔的望着她笑。 舒珮也笑,调皮的忽略掉他的手,径自越过他走进客厅。贺子安跟在后面摇了摇头,给她倒完水便回了厨房。舒珮惬意的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忍不住去看他忙碌。 米饭已经做好,梳理台上放着一盘油菜,还有一盘鱼丸。灶上呼呼的开着大火,蒸锅的盖子咕噜咕噜的响着,不断冒出水汽。 舒珮一时兴起,伸手拍了贺子安一下,等他转过头即用才学会的手语问:“在做什么?” 贺子安奇怪的看着她的动作,没反应过来她到底想表达什么。舒珮大受打击,尴尬的笑了下,开口问:“锅里蒸的是什么?” 恍然大悟的贺子安笑笑,拿起手机飞快打字:你喜欢的粉蒸排骨。 “……”舒珮看完瞬间楞了下,整颗心都软得化成了水。她绕到他身后,忽然伸手环住他的腰,轻轻将头靠在他背上。 贺子安脊背僵了僵转瞬放松下来,一顿饭而已,他会的东西还多着呢。只是心中的欢喜,却好似滔天巨浪,汹涌袭来。 舒珮的胃口很小,晚上吃饭从来都是一碗,结果因为一盘粉蒸精排,她愣是多吃了小半碗。贪嘴导致她都吃撑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贺子安取笑她一番,温柔款款的牵着她的手一起下楼去散步。虽已是夜晚,但空气里的炎热之感丝毫没有消散,走了几分钟不到两人俱已热出一身汗。 找了张干净的石椅坐下,舒珮动作自然的靠到贺子安的肩头,用手机打字问他向晨的事。贺子安不动声色的笑笑,大致把自己如何认识向晨的事告诉她。 舒珮看完他打的内容,心中依然觉得疑惑,于是又打出一行字:你和他居然是大学同学,为什么之前不正式找一份工作…… 贺子安神色如常的笑开,慢慢在手机上打出:我喜欢自由一些。舒珮回过神,恍惚意识到以他所学的专业,根本无法避免和客户当面交流,自然不会有正规的公司愿意录用这样的员工。 想到这一层,她不由自主的往他怀里靠了靠,双手轻轻覆上他的脸颊摩挲。橙红色的灯光,从头顶上方挥洒下来,那么明亮又那么的温馨。纳凉的市民三三两两从他们身边走过,可是舒珮眼中,只看得见他亦只有他。 贺子安笑着捉住她的手,将她整个温柔圈进自己的怀抱,细碎的吻轻轻落在她的头顶、耳际…… 进到9月中旬,天气逐渐变得凉爽。Attendre的生意,因为推出了适合秋季饮用的新品,始终稳中有升。到了周末这天忽然狂风骤雨,舒珮一早被电话吵醒,见是阎素素的号码赶紧接通:“大周末的你居然不睡懒觉……” “跟你说完我再补眠……”阎素素打着哈欠,八卦道:“昨晚我和文哲去吃饭,意外碰见了班长和他女朋友,听他说方亦然两个月前被辞退了,你知道这事吧?” 方亦然被辞退?舒珮开心的笑出声:“不知道。” 阎素素也笑:“不光是被辞退,孟欣好像也跟他掰了,还让他归还之前替他还的房贷。班长说方亦然最近到处找人借钱,跟他一开口就是八万。” 舒珮正听着,手机里忽然有短信进来。她想起头天晚上贺子安说过,今天要给自己做早餐,遂兴趣缺缺的答:“我怎么会知道,他借钱不会是因为房贷没人帮还了吧。” “没准是。”阎素素听出她不想提方亦然,彻底放心的说:“我好困,你也接着睡会吧。” 舒珮笑笑,通话一结束马上点开短信查看内容。只见贺子安说:粥煮好了,小懒猫快起床。 这么肉麻的称呼……舒珮甜蜜的锁了手机屏幕,飞快爬下床跑到外面将入户门打开。透过门缝见外面没人,她拿好钥匙把自己公寓的门锁了,随后打开隔壁的门锁悄悄溜进去。见贺子安没在客厅,她闻着空气里喷香的食物香味,放轻脚步走向厨房。 亮堂堂的白色灯光下,贺子安赤膊、中裤,脖子上挂着那条图案卡通的围裙在煎葱饼。她倚在门上咽了咽口水,无声无息的靠近过去,伸手环上他的腰。 贺子安丝毫不受惊吓,反而心情愉悦的感受着她的拥抱,慢吞吞侧过头,笑容宠溺的用眼神示意她先洗手。 舒珮回过神,恍惚意识到自己还没刷牙洗脸,遂松了手轻车熟路的晃去洗手间。贺子安回头看着她身上黑色的丝质睡衣,顿觉喉咙干涩。 吃过早餐,窗外依旧雷声隆隆,暴雨如注。 屋里很凉,舒珮嫌来回跑麻烦,只好在贺子安的坚持下套了一件他的运动服外套。国际著名的运动品牌,不论是细节还是布料,都能感觉出是真品而非淘宝A货。 抬头对上他温柔的笑脸,舒珮不知怎的忽然想起那次在曙光,他身上穿的那套西服,心中疑云渐起。按他说目前只在向晨任职的公司管理资料,偶尔也会参与一些后期制作的辅助工作,就算福利再好,一个月的薪水也不够这一套衣服的花费。 安坐片刻,贺子安去厨房切水果,舒珮趁他不注意鬼使神差的去了书房。阳台的晾衣架上挂着不少他的衣服,挨件翻了一下,每一件都是平价的大众品牌。 他都快30了,有几套大牌的衣服也不算是奇怪的事,轻轻松开散发着薄荷清香的布料,她不禁暗笑自己多疑。退回客厅,贺子安正好端着果盘出来,舒珮笑着牵住他的手,让他教自己学手语。 原本想给他一个惊喜,后来一想两人天天有机会在一起,利用这个事增进感情也不错。贺子安见她笑容诚挚,习惯性伸手揉揉她的头顶,去书房拿了纸笔过来。 正式开始后,舒珮问一句他比划一句,碰到复杂的他就在纸上写下要点,等她慢慢融汇贯通。温馨的气氛在舒珮问到怎么表示喜欢一个人时,瞬间起了微妙的变化。 舒珮睁着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慵懒靠在他的臂弯里,笑容甜蜜又醉人。贺子安温柔垂下眼眸,手臂的力道情不自禁收紧,炙热的唇贴着她的额头细碎的吻着,最终落到他肖想许久的红唇之上。 空气热得像要着火一般,贺子安艰难移开唇,紧紧的拥着她一动不敢动。旖旎的气氛戛然而止,舒珮目光迷离的赖在他身上,无数念头挣扎涌进脑海。 一边是从四肢百骸传来的热切渴望,一边是逐渐冷静的理智。 “像你这种没事和人暧昧,还一副我纯洁我单纯,我们是好朋友的绿茶,男人一旦得手便会弃如敝屣。”孟欣当年发来的短信,倏然闪过脑中。她仰起头,怔怔凝视着贺子安红得发紫的脸,不自在地坐直起来。 贺子安怀里一空,尴尬望着她笑了下,起身逃似的跑进洗手间。 目光追逐着他的背影,关门声响起的那一刻,舒珮莫名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正魂游天外之际,丢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铃声大作。 舒珮平白被吓到,心跳不稳的拿过来滑开接听键:“爸……” 这头,舒传德含笑望着蒸锅上冒出的水汽,说:“我昨晚在江里钓到一条好大的竹鱼,已经蒸上了,中午回来陪我吃个饭。” “我妈呢?”舒珮起身走往书房,头疼的看着窗外的雨幕:“这么大的雨她还出去。” “她昨天就去了弯月湖度假,刚才来电话说今天要去吃荷花鱼,估计得周一才回来。”舒传德笑笑,语气里透出一丝哀求:“爸爸昨天晚上也是自己吃饭的。” 舒珮抿了下唇,视线落在书架的照片上,忽然笑了:“我一会回去,顺便带个朋友一起。” “好好好……我再弄个菜等你们。”舒传德大笑着说完,随即挂断电话。 舒珮苦笑着摇了摇头,踱步返回客厅。等了片刻,贺子安一脸羞赧的从洗手间里出来,舒珮笑着用手语和他说:“去换套衣服,一会回家吃午饭。” 贺子安反应慢半拍的用手语重复:“回家吃饭?” 舒珮笑着走过去牵住他还有些潮湿的手,笑吟吟的点头:“爸爸自己在家,我们一起回去陪陪他。” 贺子安不敢置信的望着她,许久才狂喜的连连点头。傻气的举动惹得舒珮咯咯直笑,忍不住踮起脚尖飞快亲了下他的下巴。 下一瞬,那双有力的臂膀再次环上来,舒珮收势不住瞬间跌进他怀中,涌到嘴边的惊呼被他悉数吻去…… 开车回到新华小区,一打开门随即闻到饭菜的香味。舒珮甜笑着牵住贺子安的手,各自换了拖鞋进去,将礼品放到客厅的茶几上。 “你先坐着,我去给我爸帮忙。”舒珮给他倒了杯水,大声喊道:“爸,菜都好了吧?” “都好了,你们坐着就行。”舒传德大笑着应了声,从厨房里探出头,见舒珮带着个男人回来,顿时惊到:“珮珮,你过来一下。” 舒珮留给贺子安一个你放心的笑容,高高兴兴的跑进厨房:“爸,你不开心啊?” 舒传德笑着予以否认,好奇的朝外边努了努嘴:“怎么不早说你带男朋友回来,我好多做几个菜。” “我就是怕你太隆重了,吓到人家。”舒珮笑嘻嘻的洗完手,拈了一块清炒芦笋塞进嘴里,含糊道:“先带给你看看,记得别跟我妈说。” “今天有客人在呢,还这么没规矩。”舒传德解下身上的围裙,不满的嘀咕。 舒珮咧嘴嘿嘿笑了两声:“子安不是外人,而且他不介意。还有,过两天我想出去一趟,店里的事你帮着我照看一段时间。” “开店到现在你一直忙,也该出去散散心了。”舒传德说着,下意识的往客厅的方向瞄了一眼,打心眼里为女儿感到高兴:“你也是大人了,不要太在意你妈的看法,好好跟子安相处。” 舒珮霎时脸红,撒娇道:“爸……” 舒传德笑容慈爱的望她一眼,端起烧好的菜去了餐厅。舒珮随后出去,放下手里的碗筷,转去客厅招呼贺子安洗手吃饭。 贺子安又紧张又高兴,掌心里黏糊糊的全是汗。 舒传德话不多,人也非常随和。虽然不清楚舒珮是怎么和他解释的,但从始至终,他一句都没问贺子安为何不说话。 吃完午饭雨势已经减弱,舒珮拉着贺子安陪舒传德下起象棋,待到下午才开车返回公寓。 次日天空放晴,可惜贺子安临时接到加班电话,早早去了公司。舒珮起床梳洗完毕,电话约了阎素素出来,一起去丰顺喝早茶。 好巧不巧,两人刚坐下一会,孟欣挽着一个男人的臂弯,满面春风的在柜台那等桌位。阎素素低头喝了一口茶,悄声说:“这男人比方亦然有范多了,而且看情形好了应该不止一天两天。” 舒珮兴趣缺缺的白她一眼:“你不提方亦然会死啊?” “不会,但是看他被反劈,心里舒坦。”阎素素说着举起筷子,又准又稳的夹住一颗鹌鹑蛋:“要我说,活该他有今天。花了你那么多钱,还好意思拿真爱当遮羞布出轨。” 舒珮无语的咬了口芒果酥,没接话,倒是耳边猛的传来孟欣的声音:“这么巧,不如大家拼一桌。” 阎素素闻言冷冷勾起唇角,假装没听见的讥笑起来:“狗改不了吃屎,见到什么都想和人分……”声音不大,但是清晰异常。舒珮也笑,波澜不兴的附和道:“大概人家觉得,分去了比较有成就感。” “说的也是,有些人天生贱骨头,专爱盯着别人的手里的东西看。”阎素素话中有话,故作惊讶的抬起头:“孟小姐刚才是在和我们说话吗?” 孟欣气得邪火直冒,又顾忌着孙怀鸣在看自己,硬是忍下火气黑着脸转身走了。 第19章 意外邀约(3) 阎素素无声笑开,一脸得意的将鹌鹑蛋吞入口中。舒珮无语的摇摇头,正好有电话进来,她号码都没仔细看就滑开接听键:“您好,请问哪位。” 这头,方亦然听出她心情不错,深深吸了口气笑说:“舒珮是我。” 舒珮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对不起,你打错电话了。” “舒珮,你别挂电话。”方亦然急急出声:“有件事想求你帮忙。” “求我?”舒珮朝阎素素丢过去一个眼神,用口型告诉她是方亦然,随后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你没活在地球?” 方亦然听出她话中的讥讽之意,默了默,再次开口:“想和你借一笔钱,利息会比银行高。” 舒珮答都懒得答,直接掐了电话,无奈的朝阎素素耸肩。 阎素素听说方亦然竟然好意思打电话借钱,随即拿起手机给给穆文哲打过去,严令禁止他和方亦然联系。又坐了一会,舒珮收到贺子安发来的短信,脸上的表情下意识舒展开来。 他说:我大概要忙到晚上才能回去,你一个人闷的话,可以去我房里看电影等着。舒珮目光温柔的望着屏幕,很快回了一条:谁要等你…… “笑得这么骚,你该不是恋爱了吧?”阎素素狐疑的打量着她,忍不住凑过头去看她的手机屏幕。 舒珮没有要瞒她的意思,等短信发出后即笑着点头:“对啊,我和子安正在交往,说起来还得感谢你这个红娘。” 红娘?该不会是那次在曙光的事吧……阎素素目瞪口呆的端详她半晌,囧了。舒珮浑不在意,眉眼间全是幸福的笑意。 雨后初晴,街道两边的低洼处依然积着些许污水,清风刮过树梢,落叶与水滴刷刷下落。 方亦然收了手机,寒着一张脸从车上下来,径自走进一家咖啡馆。二楼最里端靠窗的位置,岳璐不耐烦的招了招手,扭头朝身边的年轻女孩露出笑容。 几步走过去,方亦然扫了一眼岳璐怀里的人,拉开椅子坐下:“什么事这么急?” “急?”岳璐眯起眼睛,隔着厚厚的镜片窥他:“电影一女二男的晚餐后期照计划落到你们尊创手中,我的好处费方总监可还欠着。” 方亦然波澜不兴的端起咖啡啜了一口,笑答:“不瞒你说,我已经离开了尊创。就算没走,数动部门的业务,也不归我管。” 岳璐冷笑:“意思是想翻脸不认帐是吧?我听说方总监自己也有一家数动工作室,这两年欠下的税款可是不少。” 方亦然的视线停留在咖啡杯上,眼底的狠戾之色骤显,没接话。 岳璐施施然倾身靠到椅背上,抬手搭上小情人的肩膀,又说:“你离职是你自己的问题,不要转嫁到我的头上,合作了这么久我也不想杀熟,你给这个数就成。” 方亦然抬起眼皮,粗粗扫一眼他的手,不置可否。 岳璐也不生气,他笑着在女友额上亲了下,目光渐渐聚焦到方亦然脸上:“你也知道我老婆在坐月子,我女朋友的房子要装修,处处都需要花销。我再少一半,将来有业务我还会介绍给你。” 方亦然凝神注视他片刻,缓缓开腔:“最多给你三分之二,我最近手头也紧,车贷房贷什么的花销都挺大。” 岳璐夸张的啧啧嘴巴,拿起手机点开计算器算了一番,勉强同意。方亦然被尊创扫地出门,这笔钱其实早有心理准备收不回,没想到他还讲点信用。 方亦然不欲久留,敲定了最后的数字,直接用网银转账了事。他在任职期间私开工作室,又将公司业务由公变私转手,加上这两年来确实欠了些税款,被举报的话不啻于自毁前程。 从咖啡馆出来,他回到车上查了一下自己账户上的余额,眉头渐拧。在新港离了hurricane,转投别处倒不是不行,只是在大公司里做惯了领导,再去小公司任个职位,说出来到底不好听。 将来碰见自己以前下属,称呼上大抵不会变,心里的落差才是最难熬。房贷、车贷一个月下来就得小8千,以前有孟欣帮着还上部分房贷,他一个月2万来块的薪水加上年底分红,还觉得日子挺滋润,该花花该玩玩。 谁曾想尊创易主,孟欣如他所愿的搭上孙怀鸣,然而却一去不回头。舒珮这边半点好处没捞着,还跟那个哑巴打的火热,就差登记结婚举办仪式了,叫他如何不恨! 回到自己的工作室看过最近接到的项目,方亦然算完账呆了半晌,有个意向客户来电话约碰面。他定好地方,看了看时间直接下楼取车。 到了茶楼客户还没来,方亦然独自待在窗边的位置上,随手拿了平板上网打发时间。茶楼的WIFI信号不大好,等着网页打开的间隙,耳边飘来一道醇厚低沉的男人嗓音,言语间带着浓烈的笑意:“向晨,位置我可是给你空出来了,你跟着子安肯定没我这有前途。” 声音很熟悉,他话里带出的名字更熟悉。方亦然心中一动,愕然扭过头。只见贺子安一身商务精英派头,姿态随和的单手抄兜,微笑看着说话的那人。 hurricane的董事长陆一飞?他怎么跟那个哑巴贺子安在一起……方亦然火速垂下脑袋,又听陆一飞说:“下周六有空大家一起去打几杆。” “下周六我是有空,不过子安没有。”回话的不意外应该是向晨。 陆一飞恍然大悟的笑起来:“陪女朋友是要务,理解。不过什么时候能带来给兄弟们见一见,这保密功夫做的,真是绝了。” 话音落地,旋即响起一阵畅快惬意的笑声。三个人结完帐相携下楼,方亦然透过花窗,隐约看到有辆奥迪在街边停下,贺子安朝另外两位挥挥手,优雅坐进后座。后者站在街边闲话两句,也各自上了车绝尘而去。 方亦然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幕,恍惚忆起向晨似乎就是新派的那位向总。几个月之前在曙光,和贺子安在一起就是他。猜出他们之间的关系,再联想到自己被辞退,瞬间感觉被人敲了一记闷棍,又疼又窝火。 一场秋雨一场寒,早晨初晴那会空气里还带着一丝冷意,经过阳光大半天的暴晒便再度变得闷热。 舒珮下午去店里转了一圈,趁着贺子安没空,开心回家吃饭。父女边聊边吃,舒珮趁机说明贺子安昨天并非嗓子不舒服,而是失聪失语。 舒传德见女儿不似开玩笑,脸上的笑意骤然收敛,重重叹着气。舒珮见他这副样子,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沉默许久,舒传德长叹一声,幽幽开口:“你觉得好就行,你妈妈那里,我帮你去说。” “爸……”舒珮想笑但是笑不出来,胸口里仿佛堵着一团棉花,上不去下不来。 寂静中,钥匙拧动的窸窣声,隐隐从大门那传来。父女两对视一眼,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吃饭。片刻之后,郭月瑶黑着张脸进来,径自走到餐桌边狠狠拍了一下,骂道:“舒珮,你简直太让我失望了,离了他方亦然你是不是就没法活了?” 舒珮不明所以的望着还在兀自震动的碗盘,“嚯”的一下站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郭月瑶,问:“谁告诉你我还和他在一起?” “你自己看!”郭月瑶生气的拿出自己的手机,从里面找出下午收到的照片,很大劲的戳过去。 舒珮冷不防被撞到,身子晃了晃一屁股跌回椅子上。屏幕上赫然是她跟方亦然的合影,两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衣着清凉。 她搜遍记忆也未能想起,自己何时拍过这样的照片。视线顺着两人的面部轮廓往下看,她注意到自己头像下面的身体不对,顿时着急道:“我没那么好的身材。” 第20章 意外邀约(4) 郭月瑶不信,劈手夺回自己的手机:“你有没有做过心理清楚,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和他搅一块,我打断你的腿。” “够了!”舒传德见女儿受了委屈,忍不住脱口而出:“珮珮的新男友叫贺子安,不是方亦然。” 此话一出,气得郭月瑶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她浑身止不住哆嗦起来,那张妆容精致仍难掩苍老的脸狰狞可怖,指着舒珮的鼻子臭骂:“你看看你那点出息,勾三搭四的像什么样子,我没你这样不知检点的女儿。” 舒珮怔怔望她片刻,扭头看一眼舒传德,气哼哼的拿了包甩门走了。 回到公寓,舒珮一个人闷坐在沙发上,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方亦然合成照片发给郭月瑶的用意。心情烦躁的待了片刻,她忍不住给贺子安发了条短信,问他几时到家。 贺子安收到短信时正在家里吃晚饭,他笑着放下筷子,转过身给她回了一条:很快,你想吃什么,我一会给你带。 舒珮没什么胃口,看罢懒洋洋的回道:随便。 贺子安觉察到她不开心,立即关心的问:小野猫今天挨欺负了? 舒珮回了个生气的表情。 贺子安无声失笑,字里行间满满的都是宠溺之情:等我帮你欺负回去。 舒珮心情渐好,又发了几条才爬起来洗澡,换了套比较保守的睡衣拿上钥匙去往隔壁。 贺子安收了手机,进餐的速度明显加快。贺子鸣见他不时露出肉麻的傻笑,清了清嗓子,告诉陈君萍他有了女朋友的事。 不苟言笑的贺父贺元坤,听闻小儿子找了女友,破天荒的放下筷子,神情激动。 贺子安只顾埋头吃饭,浑然不觉家里另外三个人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一碗饭吃完,他抽了张纸擦净嘴角,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随即用手语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子安,改天有空把她带回来给妈妈看看。”陈君萍面带微笑,说着就红了眼眶。 贺子安望一眼贺子鸣,又见贺元坤满脸期待,笑着揉了揉太阳穴,用手语说:“等时机成熟,我一定带她回来见你们。”打完随即起身,跑去厨房让保姆帮忙打包香芋肉丸,还有南瓜饼。 回到公寓楼下,抬头见舒珮的房间没有亮灯,他着急地走进电梯,摸出手机给她发短信:小野猫你在哪里? 电梯在9楼停下,同时手机里也收到了舒珮的回复:在你家的客厅发呆。 贺子安笑着收起手机,拿了钥匙开门进去。客厅里没开大灯,电视屏幕上的微弱光线,隐约照亮空荡荡的沙发。下意识转过身,舒珮的身子从黑暗里扑过来,他单手拥紧她,顺便开了灯。 光线乍明,舒珮娇笑着踮起脚尖,双手圈着他的脖子,轻轻地吻了吻他的下巴。 贺子安低着头,温柔的眼神眷恋的在她唇上逗留一秒,毫不迟疑的再次亲了上去。 过了许久,贺子安温柔移开唇,俯身将她抱起大步走向客厅的沙发。打包回来的食物,孤零零的被遗忘在鞋柜上。 紧拥着她坐下,他舔了舔残留着她甜蜜味道的唇,缓缓比划道:“是不是阿姨知道你和我交往的事了?” 舒珮温柔缱绻的注视着他,轻轻摇头。片刻后,她拿过丢在茶几上的手机,放入他的掌心。 贺子安解锁看到记事本里的话,原来是去旅行的事,心中一动,唇边不自觉的扬起愉悦的笑意,飞快打出一行:好,明天一早就出发。 舒珮刚想起身,一张带着他体温的卡就递了过来。她狐疑抬起头,不明所以的看他:“这是什么。” 贺子安笑着揉揉她的头顶,继续打字:工资卡,这次出去的花费我来承担,密码是你的生日。舒珮认真端详他几秒,含笑收下。至于用不用卡里的钱,还得她说的算。 厮磨到夜里十一点,舒珮考虑到第二天一早要出门,依依不舍的回了自己的公寓。 夜深人静,空气清凉舒爽,这样的夜晚对于方亦然来说,却和水深火热毫无区别。 他沉默站在窗前,无意识的望着悠然居的方向,眸光阴沉而恐怖。照计划,郭月瑶收到自己PS出来的合影,应该第一时间联系自己才是。可他等了一晚,手机依然静悄悄的,别说电话就连个短信也没有,这不合理! 跟舒珮交往那会,他想牵下手都不敢当着郭月瑶的面。那照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睡了,她怎么反倒无动于衷,莫非是已经得知贺子安的身份,所以才对自己漠然以对。 不行,他不能让舒珮继续和贺子安交往,坚决不让!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沉睡一夜的新港,在缕缕晨雾中苏醒过来。 舒珮带上打包好的行李,出门和等在外边的贺子安一起下楼,出发去了店里。待到8点半,美亚和小琪按时过来上班,舒珮交代一番,又给爸爸去了电话,回到车上朝副驾座上的贺子安笑了笑,发动引擎赶去机场。 航班抵达厦门已经是中午,两人乘机场大巴进入市区后,改坐出租去了曾厝垵定好的客栈。放下行李,舒珮熟门熟路的领着贺子安,去吃了一顿地地道道的当地美食。 吃完两人拖着手在曾厝垵村里漫步,天空很蓝,海风徐徐吹过,三三两两的游客不时经过身旁。很少拍照的舒珮,紧紧依偎在贺子安怀里,拍了无数的合影。 这里没人知道贺子安失聪,也没有母亲喋喋不休的唠叨,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十指紧扣的双手,掌心相贴,彼此的体温,在一圈又一圈的闲逛中,渐渐升高。 不知逛了多久,舒珮停下脚步,笑吟吟的用手语跟他比划:我累的走不动了怎么办? 贺子安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带笑的眸子,故意装出为难的样子,背对着她慢慢蹲下身子。舒珮恣意的大笑出声,敏捷爬到他宽阔背上。 进了客房,舒珮灵巧地从他背上下来,双手圈着他腰,笑意染满了青黑的眸子。秋日的暖阳大片大片晒进客房,晕染了一室温暖的浓情蜜意。 舒珮绷紧的神经松懈下来,安心贴着他的胸口补眠。一路舟车劳顿,她确实累了。贺子安垂眸凝视着她的安详的睡颜,唇角一点点向上扬起愉悦的弧度。 失神的功夫,手机有短信进来。贺子安拿过手机,见是大哥发来的,苦笑着回了一条过去。向晨也真是,他好容易出门一趟,弄得跟失踪似的,非要通知家里。 贺子鸣的短信回复很快,叮嘱他玩开心点,等回了新港一定要带舒珮回家。贺子安没有回复,而是把手机调成静音,拥着舒珮柔软的身子,渐渐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下午,两人几乎是同时睁开眼。夕阳渐落,屋里的光线昏蒙蒙的,沉默又暧昧,彼此眼中对方的容颜都有些看不真切。舒珮伸手拧亮台灯,红着脸起身去洗漱。 贺子安怀里一空,勾着唇下床去把窗帘打开。少顷,两人收拾妥当,拖着手下楼就近找了家饭馆解决晚饭,尔后去了环岛路,租了辆双人自行车随意骑行。 隔天一早,两人早早爬起来,直接背着画板去了鼓浪屿。可惜人山人海,根本没风景可看。两人随便逛了一圈,默默离开景区钻进小巷里,找了家环境清幽的咖啡馆坐下。贺子安拿出自己的画板,神情专注的给舒珮舒珮画像。 她微微侧着身子,阳光将她白皙的肌肤,照得愈发透亮诱人,那双清澈如泉的眸子,随意望向远处不知名的风景,嫣红如花瓣的唇边,始终洋溢着幸福而恬淡的笑意。 他画过各种情绪的舒珮,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激动,只因那笑意的根源是自己。最后一笔画完,他幸福的端详一番,再次提笔在右下角写下一个单词——sugar。写完他满意地拿下画纸,双手捧着递到舒珮手边。 “送给我的?”舒珮欣喜地接过来,双眸熠熠发亮:“子安,谢谢你。” 语毕,她留意到画纸上的单词,没来由的红了脸颊。 第21章 暗中使坏(1) 贺子安挨着她身边坐下,拿出手机默默打了许多字递过去。之前为了让舒珮收留他在店里做兼职,他胡乱编造了自己的身世,这个时候再不坦白就说不过去了。 舒珮见他神色严肃,心里没来由的咯噔了下,伸手接过他的手机。仔细看完上面的内容,她抬起头,认认真真的看他:“这么说,你母亲的身体不错,哥哥的工作也不错,家里并不需要你负担太多?” 贺子安有点不太明白她为何这么问,不过还很郑重的点了点头。 “那太好了!”舒珮高兴的捧住他的脸,大大方方送上香吻。先不说身体是否有缺陷,单就他目前的工作,郭月瑶就不大会点头,如果还要加上贫困的家庭条件,争取起来更难。 经过这些天,她早不在意这些所谓的硬件,只一门心思想着,等回了新港如何跟郭月瑶摊牌。 贺子安圈着她的身子吻了一会,顺势将她抱到腿上,双手徐徐比划:“回去后,想请你去家里做客,可以吗?” “当然可以!”舒珮幸福的笑着,仰头靠到他胸前,拿着手机又拍了好几张合影。这次硬拉着贺子安来厦门,其实压根不是为了看风景,只想享受难得的宁静。 午饭后回到客栈,秋日的阳光温煦晒进房间,舒珮搬了张椅子去阳台,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制定接下来的行程。 贺子安去洗了些水果过来,笑吟吟的坐到一旁。宁静的气氛温馨又甜蜜,偏偏这时舒珮的手机响了起来。偏头看一眼联系人,她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起身回屋里接通:“妈……” 这头,郭月瑶不客气的丢给丈夫一个白眼,冷冷问道:“你在哪里,和谁在一起。” “我在厦门参加同学的婚宴,就我自己。”舒珮镇定自若的撒谎:“怎么了?” “你说实话,到底和谁在一起!”郭月瑶生气极了:“和你一起去厦门的男人,是不是你店里的那个小伙子!” “你听谁说的,没有这回事。”舒珮答的斩钉折铁:“没事我挂了,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 语毕,懒得去听她的谩骂,果断结束通话。收了手机,余光见贺子安正朝自己望过来,舒珮立即扬起笑脸去了阳台,心里却觉得这事古怪透了。 出发之前,她只和舒传德提起这事,郭月瑶是怎么知道的?凝神想了片刻,她实在想不通,索性不再去想。 而远在新港的郭月瑶,同样想不通。自己的宝贝女儿,怎么就跟个一无所有的哑巴在一起了,还和对方去旅行。 她愤愤扔下电话,瞅了一眼正在看新闻的丈夫,大着嗓门骂道:“你怎么教女儿的?有钱有貌有事业,一个什么来路都不知道的男人,才认识没几天就跟人出去旅游,说出去多掉价。” 舒传德纹丝不动,淡淡道:“你说你这不是闲得吗?珮珮没找男朋友时,你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逼她去相亲。得,她这会真找了个男朋友,你又左右不舒服。” “那也不能找个什么都没有,来历不明的哑巴!”郭月瑶气极:“都是你给惯的!” “女儿不是三岁小孩,你什么事都要插一手,别怪她对你越来越冷淡。”舒传德丢下一句话,起身回房。 郭月瑶闻言气不打一处来,别的事她可以不管,婚姻大事她一定要管到底! 同一时间的厦门,舒珮和贺子安正无忧无虑的坐着公车,出发去万石植物园。逛完一圈下来,园子里都有哪些植物俩人根本没概念,全顾着拍合影去了。 到了第三天,天还没亮舒珮就急急忙忙的爬起来,拖着贺子安出门赶往南普陀寺,说是想求个好彩头。 贺子安好气又好笑,不过还是乖乖听她指挥。然而还没玩够,舒珮就接到了舒传德的电话。 飞机落地新港,舒珮去机场停车处拿回自己的车,一刻不停的赶回市区。贺子安目光缱绻的望着她的侧脸,如墨的剑眉一点点拧起。 离开不过三四天的功夫,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会生出如此大的变故。车子来到新港第一人民医院楼下,舒珮停好车子,贺子安温柔递上自己的手机,屏幕上只有一行字:不会有事的,我会永远陪着你。 舒珮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开门下车。来到住院部的抢救室外,舒传德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神情萎靡不顿。 “爸,我妈她怎么了?”舒珮大受打击地坐过去,心疼的看着苍老了许多的父亲:“现在是什么情况。” “昨晚打麻将还好好的,早上出去一趟回来,刚进门就晕了过去,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一回事。”舒传德心虚的垂着头,深深地叹了口气:“本来不想叫你回来的,我又担心……” “我妈她不会有事的。”舒珮抬手抚上他的后背,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轻轻拍了下:“你要放宽心。” 舒传德苦笑着看她一眼,看到贺子安也来了,心中更觉愧疚。贺子安微微颔首致意,脸上的关心丝毫不加以掩饰。等了大概二十分钟的样子,急救室的门打开,医生招呼舒传德过去签了字,便有护士将醒过来的郭月瑶被推了出来,送去普通病房。 “没事了,没事了。”舒传德如释重负的吁出一口气,欣喜难抑的望着舒珮:“医生说她只是气急攻心,相关的检查要过两天才能出结果。” “没事就好。”舒珮也放了心,悄悄将贺子安拉到一旁,难为情的说:“子安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晚些时候我给你发短信。” 贺子安沉默的望着她,双手举起又放下,迟疑许久才轻轻点头。舒母的性子他是知道的,这个时候确实不好直接见面,挑明自己跟舒珮的关系。 从楼上下来,他想起舒珮还没吃午饭,索性去了附近的饭馆,点了几样菜打包,尔后给她发短信。收到回复后,他给自己也要了一份,慢慢翻看手机里的合影,笑意不知不觉浮上唇角。 下午回到新派,迎接他的除了向晨的抱怨,还有堆积如山的工作。跟陆一飞敲定的合作,已经正式提上日程,尊创双子楼更名仪式的请柬静静放在大班台上,让他颇为为难。 从辈分上看,陆一飞是穆文哲的表哥,这次hurricane收购尊创,他们夫妻俩肯定要去道贺,他去了怕露馅,不去又担心陆一飞对自己有看法。毕竟是最好的兄弟,这事真真难办。 正头疼,向晨从UC上发了一段话过来,问他准备何时把舒珮正式带到大家面前。贺子安抬头冲他苦笑,简单利落的回了三个字:不知道。 向晨不知道舒珮母亲意外生病一事,以为是他还没想好,也就没多问。 忙到快6点的时候,贺子安收到舒珮的短信,让他记得吃晚饭,心里顿时暖洋洋的化成了水。回复完舒珮,他顺手给大哥也发了一条,继续埋头工作。向晨晚上要回家陪父母吃饭,下班时间一到就走了,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他自己。 忙到8点多,他实在觉得饿了,起身关了电脑拿着手机下楼去觅食。因为不想走远,也就没带司机,一个人慢慢的穿过街道,去了楼后的小巷。 小巷的灯光有些昏暗,没有丁点听力的他根本没注意,身后多了几道形迹可疑的身影。就在他即将拐弯的功夫,几道黑影利落的冲了上去,乱棍齐下。 贺子安毫无防备,甚至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脑袋上就生生挨了好几棍子。反应过来的瞬间,他迅捷避开迎面而来的攻击,却不防这些人从身后攻击,昏过去刹那,他依稀看到巷口的位置,有一辆银灰色的现代徐徐经过。 事实上他没有看错,开车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方亦然。施施然从车上下来,他接过混混递过来的手机,随手把准备好的现金丢过去,头也不回的上了车,瞬间绝尘而去。 贺子安被人发现昏迷在小巷里,已经是半个小时后。而在这期间,舒珮却收到了分手短信。她不敢置信的盯着手机屏幕,一再的发短信过去询问原因,然而回复始终冷冰冰的六个字:我已经决定了。 决定了!?两个小时前还甜言蜜语,一天之前还缠绵缱绻的亲密无间的爱人,毫无预兆的提出分手,甚至没有任何理由,这就是他的决定! 舒珮茫然走出母亲的病房,时间好似静止了一般,周遭的声音和景象渐渐远去,唯有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不断刺激着混沌的大脑。不知走了多久,她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般,面色惨白的贴着墙,缓缓滑到走廊里的休息椅上,心如死灰的笑起来。 笑着笑着,豆大的泪珠滚滚落下,狠狠砸在她的手背上,那么的疼。就在她右侧不远处,方亦然沉默的站在阴影里,双眼紧紧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目光凉薄又狠毒。 曾经设想过无数可能,唯独没有料到,舒珮在不清楚贺子安真实身份的情况下,依然对他动了真情。论条件,他不觉得自己有多差,论才华自己更不输于他,可他输掉了舒珮,这绝对无法容忍! 沉吟片刻,他调整了下脸上的表情,一步一步踱到她跟前,温柔唤道:“舒珮……” 熟悉的嗓音令舒珮脊背一僵,胡乱擦了眼泪抬头看他。她的目光淡漠异常,甚至带着强烈的嫌恶。 方亦然讪讪一笑,自顾在她身边坐下:“下午遇到叔叔了,得知阿姨生病,我放心不下你所以过来看看。” 舒珮没有半点和他交谈的意思,起身决绝回了病房。郭月瑶已经睡下,神色安详。她关了房门,拿着手机躲去洗手间,不死心的继续给贺子安发短信。 这一次,他连回复都懒得回,电话拨过去响了几声,最后直接关机。舒珮筋疲力尽的闭上眼,任由泪水再次肆虐。好不容易敞开心扉接纳一个人,结局竟是这般残忍又可笑。 夜色渐深,喧嚣一天的新港慢慢变得安静。 相距新港第一人民医院不远的武警总院,住院部大楼外科手术室门外,此时却聚集着大堆的人不安的翘首以盼,压抑的气息沉沉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陈君萍焦急的盯着手术室的门,双手捂着嘴巴,慢慢低下头去小声抽泣。贺元坤无力的揽着妻子的肩膀,不时长吁短叹。贺子鸣的视线,扫过父母悲恸的容颜,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一个字。 匆忙赶来的向晨和陆一飞对视一眼,彼此眸底都涌动着难以扑灭的怒火,以及深深地担忧,各自静默等待。 过了一个小时,还在昏迷中的贺子安被推出手术室,转去高科病房。一行人默默无声的跟上去,脸色稍有缓和。留下陈君萍和贺元坤夫妇守着,其他人离开病房后,默契的去了走廊尽头的吸烟区。 贺子鸣双手抄兜,凝眉望着远处的灯火,嗓音清冷的问道:“你们怎么看这件事。” “刑警队那边已经接警,只是子安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没了,可能结果只是平常的打劫。”陆一飞神色肃然,并不是太乐观:“子安刚刚回到新港,怎么会这么巧。” 贺子鸣不置可否:“有没有办法能联系上那个女孩,子安的手机丢了,我没见过人也不知怎么联系。” 对于舒珮,向晨从开始就不太看好,所以一直不怎么关心。他深吸一口气,迟疑接话道:“这事我去办,不过得等明天。说实话我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如果让我发现,这件事是有人故意为难子安,我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贺子鸣语气森寒的丢下句,转头回了病房。 陆一飞和向晨交换了眼神,抬脚跟了上去。 贺子安是天快亮的时候醒来的,贺子鸣守了一夜,见他醒来,立即去倒了一杯温水,细心喂他喝下:“耳道有出血,爸妈找了马荣茂教授,检查结果要白天才出来。” 发着高烧的贺子安面色潮红,呼吸急促,一双如墨的眸子焦急望他,不顾手上还吊着点滴飞快比划道:“我的手机呢?” 贺子鸣抿了下唇,将水放到床头柜上,用手语告诉他:“丢了……” 丢了?贺子安不敢置信的睁大眼,急得张大嘴,嗷嗷的一阵狂喊。 贺子鸣死死摁住他的肩头,阻止他继续发狂,语气严厉:“手机丢就丢了,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贺子安颓然闭上眼,凸起的喉结不停滑动。手机里存着好几百张他和舒珮的合影,怎么可能不激动…… 贺子鸣见状,心里隐约猜到手机里多半有重要的东西,无声的叹了口气,也就没提是否需要通知那女孩的事。 几个小时后,上班时间一到,主治医师没来,只有护士过来查房,并给他量体温检测心率。护士前脚刚走,郭月瑶后脚就进了病房。 “阿姨,请问你找谁?”贺子鸣平白吓了一跳,一脸警惕的看她:“你认识子安?” “你是他的哥哥吧?”郭月瑶冲床上的贺子安努了努嘴,于心不忍的打量着眼前不掩疲惫的年轻人,缓缓说道:“我有几句话想和他说。” “你说。”贺子鸣见弟弟变了脸色,直觉眼前的妇人是那女孩的母亲,当即决定留下。 郭月瑶细不可闻的叹息一声,自顾搬了张椅子坐下,面对着贺子鸣不疾不徐的开口:“我来之前找他的医生谈过,他除了受伤之外,耳道里还发现了恶性肿瘤,治愈率只有万分之一。” 贺子鸣闻言,脑袋轰的一下嗡嗡作响!肿瘤,万分之一的治愈率!这不可能! “你不用这么震惊,如果不信等下可以直接去找医生问。我来就是想说,请他以后不要再纠缠舒珮。”郭月瑶同情的望一眼床上的贺子安,目光落到贺子鸣脸上:“希望你能体谅一个当母亲的心情。” 贺子鸣木然的点点头,连郭月瑶什么时候走的都没发觉。呆滞片刻,他顾不上跟还蒙在鼓里的弟弟说明,便掉头冲出病房。 他走后不到一分钟,尾随郭月瑶而来的方亦然,淡定地从对面病房里出来,冷笑着推开贺子安的病房门。 为了拆散舒珮和贺子安,他愣是在马教授的办公室里陪着熬了一夜,好在成果喜人。这份喜悦,一定要找上当事人分享才更畅快。 郭月瑶回到一院的病房,见女儿正在整理床铺,勉强打起笑脸要求出院。舒珮劝解不成,只好随了她的意思,下楼去办理手续。 当天中午,舒珮经过冷静思考,主动给贺子安的好友向晨打电话,询问他的下落。向晨的嗓音很淡,似乎刻意隐忍着某种情绪,推说不知道便挂了线。 第22章 暗中使坏(2) 再次蒙受打击后,舒珮忍着满肚子的火气,直接去了新派。前台礼貌的接待了她,语气坚定的一再表示,向晨不在,贺子安也不在。 耐着性子等了好几个小时,天黑下来舒珮才失魂落魄的回了店里。美亚和小琪都吓坏了,不住的问长问短。 舒珮什么也没说,待了一会便拿着账本离开,直接去了聋哑学校见李校长。可惜李校长也联系不上他,电话打过去始终无法接通。 之后一连好几天,舒珮不是去新派堵人,就不停的给李校长打电话,依旧没有贺子安的任何消息,也没收到他发来的短信。隔壁的房子也一直空着,仿佛这个人,从未在自己的生活中出现过。 反倒是方亦然跟吃错了药一般,没事就往店里跑。 这天,他又神清气爽的过来,大言不惭的表示自己已经痛悔改过,还当着美亚她们的面,单膝跪地求婚。舒珮为此厌烦不已,心情暴躁的开车回到公寓楼下,她望着静悄悄的手机,忍不住掉头出去,到附近的酒庄带回了十几支红酒。 午饭还没吃,自从贺子安住到隔壁,她自己的冰箱里除了面膜还是面膜,早就不存吃食。狠狠甩上冰箱门,转头从橱柜里取出一只精致的高脚杯,走去客厅将入户门锁好,抱起红酒回了卧室。 一瓶红酒下肚,人却变得愈发精神。光着脚回了客厅,傻子一样坐到玄关那里,把所有的鞋都搬出来,仔细擦拭干净。第二瓶喝完,总算有些微醺,拿出手机一遍一遍拨打贺子安的号码,眼睛涩得随时都会落下泪来。 最后一瓶见底,脑子里的思绪已全然不受控制,翻出贺子安给自己画的肖像素描,又哭又笑的骂了一阵,和衣倒在床上很快睡了过去。梦里竟然再次梦见方亦然跟自己求婚,想跑才发觉自己的双脚被缚住,惊出一身大汗。 茫然坐起来,只觉头疼。舒珮闻着空气里还残留的红酒香味,游离的思绪慢慢回笼过来——她失恋了。 前一秒还你侬我侬的恋人,转过身即翻了脸。起身掀开窗帘一角,夜幕已经悄悄降临,沮丧松开手,厚厚的绒布摇晃着归回原位。 重新倒回床上,睡了醒,醒了睡,迷迷糊糊,不知道时间飞逝,直到公寓的门被人敲得震天响。昏头昏脑的爬起来去开门,见到门外黑着脸的郭月瑶时,到底没骨气的痛哭出声。 “珮珮你到底怎么了?”郭月瑶搂着她哄了一会,让她自己在沙发上坐着,起身去开窗并打开抽风机。 痛痛快快哭过一场,感觉心里已经没有那么难受,舒珮睡到发昏的头脑冷静下来,吸吸鼻子主动解释:“我跟子安分手了。” 郭月瑶手里的动作一顿,既没骂也没埋怨的坐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分就分了呗,多大点事啊又是关机,又是躲起来不见人的。” “你不骂我?”舒珮的眼泪再次落下来,像儿时一般撒娇的往她怀里拱。 郭月瑶脸上浮起慈爱的笑,任由她蹭了一会,当真开骂:“都27岁的大人了,还动不动就哭得稀里哗啦的,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舒珮脸上又哭又笑的表情僵了僵,呈现出一副被雷劈过的傻样子,逃似的去了洗手间洗漱。开车载着郭月瑶回到新华小区,舒传德已经煮好了长寿面,爱怜的跟她说生日快乐。 她日夜盼着的生日,居然是在这种情形下度过。怔怔看着一双两鬓斑白的父母,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咸涩的淌进嘴角,又一滴滴的落进碗里,终不能抑止…… 隔天周日,舒珮情绪恢复过来,无事人一样回到店里。 忙到下午,阎素素来电话约吃晚饭,舒珮欣然答应。去后厨脱下围裙,正梳着头就听门外尖叫声四起,并伴随着桌椅倒地的巨响。 顾不上梳头,转过身拉开后厨的隔门,舒珮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短暂的惊吓过后,舒珮迅速挤到正在厮打的两位客人中间,力道极大的将打人者拉开。 “美亚,报警!”偏头厉喝一声,她正回视线,面若寒霜的望着被抓住的女孩:“两位要比武,麻烦到外面去,车来车往够惊险够刺激,不小心打死还可伪造现场。” 话音落地,被打的那位非主流男生,捂着被抓花的脸“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一头金发抖得像乱了毛的狮子:“妮妮,求你放过我行不行?” 舒珮一愣,被称为妮妮的女孩趁机挣开手,“啪啪”又甩了两个大耳光过去,嗓音尖细的骂道:“放过你?要分手你有种当面和我说,躲起来让人带话算毛事!” 女孩同样一头金发,脸上的妆容堪比厉鬼根本看不清五官,说完还不解气的踹了一脚。 男孩单薄干瘦的身子硬生生倒向地面,旋即又跪直回来,支支吾吾的小声回答:“我不想见你是为了让自己冷静冷静,是你先说要分手的……” 舒珮心中一动,大声喝止女孩不许再打人后,神思恍惚的回了柜台。这个时间店里人不多,那对年轻的情侣没在动手,只是你来我往的吵个不停,一直到附近的片警出现,才各自收声。 女孩听说要赔偿摔坏的杯子,比猴子还要敏捷的蹿了出去,一身伤痕的男孩开始小声呜咽。舒珮烦躁的呆了一会,交代美亚算好需要赔偿的东西价格,拿上包心事重重的去和阎素素碰面。 不想见你是为了冷静冷静……不断回味着那男孩的话,舒珮的心脏禁不住再次变得抽疼。将车停到路旁,鼓起勇气查看贺子安说分手当天发来的未读短信:对不起,离开我你会遇到更好的人。 指尖颤抖抚过冷冰冰的屏幕,大滴大滴的泪珠滚落而下,渐渐模糊了字迹。许久,她冷静摁下删除键,再度发动引擎。 开车来到珍味坊附近的小吃街,阎素素已经点了香煎芋头糕、泡椒鹅肠、还有两碗酸辣爽口的凉拌肠粉。 落座动筷,原先觉得美味无比的食物,吃进口中却味同嚼蜡。兴味索然的放筷,舒珮深吸一口气,轻描淡写的说:“我跟子安分手了。” “咳咳……”阎素素被嘴里的汤水呛到,顿时剧烈的咳嗽不止。 “我是不是很失败。”舒珮嘴角上扬,脸颊的梨涡浅浅的凹进去,让人分不清她真实的情绪:“前一天还在跟他在厦门耳鬓厮磨,隔天他就说不想见我。” 阎素素灌了口茶水,呛得火辣辣的喉咙总算舒服一些,仍抑制不住的又咳了几下:“子安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他那么善良温柔的一个人,没道理分手的理由都不说。” 舒珮低着头,无意识的搅拌着碗里的肠粉:“或许没有理由便是最好的理由。” 阎素素不以为然:“梳子,我怎么老感觉你对感情超级不自信?方亦然是人渣不错,但不是每个男人都是人渣。子安他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原因百分百不在你身上,相信我。” 舒珮感激的望她一眼,却再无食欲,正好手机有电话进来,随手拿起心不在焉的滑开接听键:“妈,我晚上真不回去吃饭了。” 这头郭月瑶艰难压下难受的情绪,同情的打量着一直低头的贺子安,口气温和:“珮珮,妈知道你心里难受,现在你马上来南苑,我在梅字号雅间。” “不去了,我和素素在玉顺街这边吃肠粉。”舒珮勉强笑出声:“这会都吃饱了。” 郭月瑶略生气的清了清嗓子:“贺子安他们一家都在。” 舒珮下意识的抽了口凉气:“我马上到。” 结束跟母亲的通话,舒珮忙乱无措的翻着包找钱夹,无奈包中所有东西俱在,唯独少了钱。愣怔呆坐几秒,眼眶里像似揉进沙子,不知不觉变得湿润。 失魂落魄的模样看得阎素素一阵心疼,叹了口气牵住她手:“我一早给过了钱了,走吧我陪你过去。” 舒珮强打精神,惨白着一张毫无生气的脸,跟着她一道去取了车。 南苑是新港新近开张的一家高端美食会所,地处老城区,由一座旧式带大宅院的民居改造而成。从玉顺街开车过去,10分钟便可抵达。 进到梅字号雅间,舒珮见到面色苍白、似乎大病一场的贺子安,呼吸骤然不稳。根本无暇多想,在座的另外两位陌生长辈,还有那个女孩与贺家是何种关系。 礼貌打过招呼,牵着阎素素走至郭月瑶身边坐下,便听桌上的一位长辈哂笑:“郭女士,既然孩子们都到齐了,我们先吃饭吧。” 郭月瑶故作淡漠扫她一眼,说:“吃饭?我女儿被您儿子给欺负了,这事没个说法谁都不要吃!” 贺子安低垂着头,只敢用余光偷偷打量舒珮憔悴的容颜,一双手本能的在桌下紧握成拳。满怀希翼的等了三年,终等来她温暖如春的怀抱,却又猛然跌进寒潭…… 静默中,贺元坤肃然开口:“子安和小舒交往的事,我们也是几天前才得知,身为父母我们为此感到抱歉。也请郭女士看在他们并未深交的份上,原谅子安。” “原谅?你儿子既然已婚就不该来招惹我的女儿!”郭月瑶勉强做出咄咄逼人的架势,故意谩骂:“没见过这么没家教还私德败坏的。” 此话一出,不止舒珮连阎素素都吓了一跳。再看贺子安身边的女孩,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生得肤白如瓷、黛眉杏眼,配上一头俏丽的短发,更显轮廓生动青春逼人。 已婚……那之前的跟自己交往算什么?寻找真爱吗。舒珮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忽然觉得自己简直傻透了,再听不下任何解释,拉着阎素素落荒而逃。 雅间里气氛压抑莫名,郭月瑶起身朝贺子安的父母感激的笑笑,抬脚追了去出去。打心眼里她其实不太赞成他们交往,但女儿只有一个,她喜欢的自己最多碎嘴,只要不太离谱也不会横加干涉。 若不是方亦然告诉她,贺子安生命无多,她半点都不愿意做这个恶人,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都是做父母的,谁不想自己儿女一辈子健康平顺呢。 舒珮抓着阎素素的手,一口气走出南苑大门,却不料竟迎面遇上方亦然。寒下脸,她摆出不认识的模样,目不斜视姿态骄傲的越过去。 方亦然见状甩甩手里的车钥匙,目光落在庭院里的假山上,唇边噙着一抹掩饰不住的得意笑容,叫住阎素素:“女侠,舒珮她是不是被人骗了,我刚才等人时见贺子安牵着一个女孩的手,亲昵的很。” 死人渣是存心火上浇油的吧!阎素素腹诽一句,挖苦道:“咦,我听说班长一分钱都没借你,你今天上这来是闻香,还是巴结上了女大款?” “女侠真爱说笑,我来谈个小项目罢了……”方亦然敛去眼底恨意,摆出玩笑的神色:“舒珮的男友长得太过特别,不由得人不关注。” 舒珮闻言顷刻炸毛,三两步折回来,讥讽道:“有工夫打听别人的八卦,还不如想想月底的车贷、房贷怎么还。” “因为那个人是你我才关心!”方亦然脸上的笑容顿敛,慢悠悠停下手里的动作,刻意装出受伤的神色:“舒珮你变了。” “少在我面前装情圣!”舒珮低声吼他一句,捉住阎素素的手腕头也不回的去取车离开。 “啧啧……”方亦然冷笑摇头,心里却琢磨着贺子安会不会去外地的医院复查。 少顷,他等来某品牌的策划,表面上眉开眼笑实则不断肉疼的去了公共餐区。单子能不能谈成都是两说的事,吃顿饭都要透支信用卡,这日子真是难过…… 夜色渐深,窗外的天幕红彤彤一片,远处高楼顶上的大片广告,一闪一闪亮着迷人的光。贺子安落寞的窗边站了一阵,脑袋空空的躺回病床。 贺子鸣放下手里的电脑,关心的挪动椅子坐过去,用手语比划:“要不转院去上海治疗吧,那边的技术和设备都比新港要好,这样一来你能继续和舒珮在一起的几率也大些。” 贺子安目光空洞的望过去,迟疑抬起手回道:“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了,如果我没办法从手术台上下来,记得替我转告她,谢谢她曾爱过我。” “不会的!”贺子鸣急得吼了一声,激动比划手语:“明天我马上去办理手续,就算踏遍全球,也要把你治好。” 贺子安神色动容,手上比划的速度明显放慢:“不值得……” 贺子鸣喉咙里发出嘶哑低吼,俊脸阴沉沉的,气势骇人:“我已经说了很多次,病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话音落地,只见贺子安苦涩的笑了下,动作迟钝的平躺好,缓缓瞌上眼皮。耳道恶性肿瘤晚期,可见扩散。清清楚楚的诊断说明,心底纵有再强烈的求生意愿,也抵不过万一之一的成活可能。 如果早几个月得知这个结果,他宁愿继续在暗处默默爱着舒珮,而不是临时用蹩脚的谎言,将她伤得体无完肤…… 清晨,丝丝金色暖阳,透过深蓝色窗帘的缝隙,悄悄溜进卧室,影影绰绰的照在木质地板上。 方亦然舒服惬意的伸了个懒腰,起床梳洗。三个月过去,工作的事依旧悬而未决,但心态较之前已经平和许多。刮净胡子,目光自恋的在镜中流连片刻,转身出了浴室。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老祖宗的话果真直白又现实。施施然将车开到广场外围的停车线里,他熄了火,又照了照镜子,容光焕发的下车走向跳广场舞的人群。 烂大街的口水歌节奏吵闹,歌词白痴又肉麻。方亦然鄙夷的撇撇嘴,趁着中场休息时走到郭月瑶身边,讨好的恭维:“郭阿姨,您的舞跳得真好。” 郭月瑶擦擦脸上的汗水,懒洋洋望过去,皮笑肉不笑的“嗯”了一声。 方亦然不以为意,体贴拧开矿泉水递了过去:“想请郭阿姨去喝个早茶,不知您方便不方便。” 郭月瑶嗤笑,视线掠过他手里的矿泉水,偏头拿起自己的保温杯拧开,干脆直接的拒绝:“不要以为帮我找到贺子安的家人,我就感激你。也别以为献殷勤我就会心软,你那点伎俩在我眼里还不够看。”说罢起身招呼一起跳舞的姐妹,有说有笑的走了。 方亦然灰头土脸的站在原地,正好手机里有电话进来,恨恨滑开接听键:“您好。” “小方,是我。”这头马荣茂清了清嗓子,笑说:“有个事想麻烦你,我爱人最近又神神叨叨的说自己怀孕了,你能不能帮我再请一下上次的那位先生。” 第23章 暗中使坏(3) “原来是马教授,只是那位先生很忙不一定能请得到。”方亦然陪着笑,脑子里飞快思索着,又说:“我记得你们院8月份有个专家交流会要出片子,不知交给了哪家公司承办。” 马荣茂听罢迟疑笑开:“会议的事我跟后勤科提一下,就交给你来做怎么样。” “既然马教授抬举,我这就去先生家里看他在不在……”方亦然也笑,寒暄两句挂断,另外拨了个号,联系之前去马家帮忙布床求子的算命先生。 在尊创供职时,他曾给武警总院新院做过一次宣传片,意外认识马荣茂。后来得知他妻子自儿子溺水夭折,精神就一直不太正常,便自告奋勇的带人上门帮忙。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有机会换了贺子安的检查结果。一旦医院方面按照治疗肿瘤方案开始治疗,几次化疗下来,不是病也要去掉半条命。想追舒珮,郭月瑶那一关就过不去。 十字路口遇上红灯,他轻哼着小曲抬手看腕表,等到绿灯亮起,便打着方向盘拐上去往Attendre的道路。十分钟后,车子在附近的早餐店外徐徐停下,进去打包了一份蟹黄烧麦、一份桂花糕,嘱咐服务生帮忙送餐。 耐心坐在车里等了片刻,满头大汗的服务生跑过来敲窗。方亦然听他讲完,大方的给了一百的跑腿费,慢条斯理的发动引擎开到舒珮的店子对面。新来的小年轻不在店内,只见舒珮独自坐在窗边发呆。 方亦然正欲停车下去,却见孙怀鸣和孟欣牵着手,从停车场的出口处走来,姿态亲昵缱绻。 新欢旧爱齐聚……方亦然眉头一皱悄悄往后倒出一段距离,目光阴冷的拿出手机解锁,找到孙怀鸣的号码,将一段视频发了过去。 车子所在的位置并不太好,所幸尚可看清Attendre店中的所有情况。 他的耐性一向好得出奇,当年为了追舒珮,整整花了一个月的时间,除了上课就在寝室里伏案制作蝴蝶结。每个款式的蝴蝶结材质各不重复,上面的小天使也是别出心裁,心境亦是不同。 时过境迁,倒是没有想过有一天,这种耐心会用在观察自己的旧情人,是否会被现任甩的事上。过了20分钟,或者更短的时间,孙怀鸣果真将孟欣推搡在地,裹着一身的怒气愤然离去。 都说女人如衣服,可穿身上久了多少有些感情,就这么被人抢了去到底意难平。方亦然欣赏完一出好戏,欢快吹起口哨,打着方向盘悄然离开。 Attendre店内,一身狼狈的孟欣理好自己的裙摆,悻悻坐回原先的位置,低声咒骂。舒珮始终无动于衷,木偶一般保持着最初的姿势,漠然望向窗外。 最后孟欣按捺不住,起身坐到她对面,曲起食指敲了敲桌面:“被人甩的滋味不好受吧。” 舒珮拉回思绪,扭头扫她一眼,复又恢复刚才的坐姿。 “方亦然最近和你妈一直有联系。”孟欣咬牙:“你难道就不好奇,你妈是怎么找到那个哑巴的。” 哑巴二字像根刺,深深扎进舒珮心底。疼痛的感觉,终于让她的脸色起了一丝微妙的变化:“想说什么就直说。” 不喜不悲的表情,落在孟欣眼中,更添讽刺。面对昔日情敌,她不止是输还输得彻底,竟然会觉得方亦然那样的男人,值得自己用尽手段去抢夺。 沉默片刻,她怨恨的蹙起眉:“方亦然昨天去二手车行办理了寄卖,他现在正处心积虑的引你回头。” 舒珮依然不为所动:“谢谢,没事的话请你离开。” “舒珮,被那样的人渣缠上,是你我的不幸,难道你一点不想让他彻底消失?”孟欣气得口不择言:“还是你一直对他旧情难忘。” 舒珮脸上的表情稍稍变得柔和,只是那笑容里分明含着讥讽之意:“抱歉,你的不幸与我无关。” 口头上占不到半点便宜,自然也拉拢不来盟友。孟欣忿忿起身,气急败坏的踹开椅子,扭头走人。舒珮垮下肩膀,若有所思的回了柜台也拿包离开。 开车到税务局问清逃税漏税的处罚,她冷静的回了公寓,打开电脑。郭月瑶势利精明,她倒是不怎么担心,只是方亦然的做法俨然触及自己的底线。 他那个私人的工作室,迄今为止没有缴过一分钱的税,启动资金里面一大半都是自己省吃俭用,外加做兼职赚来的辛苦钱。当初分手,因为所有的钱都是直接交给他保管,根本拿不出转账证明要回,为此没少挨郭月瑶臭骂。 登陆网银界面,将抽屉里的记事本拿出来,翻到最后一页认真输入账号。奇怪的是她设置的密码一直没变,舒珮顺利进入账户看过流水,将所有明细的单子下载到U盘,稍后折回税务局稽查科,找到阎素素的姑妈,说出自己的担忧和准备举报的事。 依据《刑法》第二百零一条规定,犯偷税罪,且偷税数额占应缴税额的30%以上且超过十万元,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偷税数额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罚金。 按照方亦然工作室两年来的收入支出流水,处罚只会高不会低。舒珮从税务局办公楼里出来,一身轻松的吸了口气,上车往新华小区开去。 不过早上9点多,灰蒙蒙的天空中万里无云,骄阳似火笼罩大地,地表的温度正以最快的速度升高。 虹桥国际机场通往上海市区的高速上,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的沃尔沃,披着耀眼的晨光穿行于车流当中,快速驶向市区。 陌生又熟悉的风景,不断向后倒退,强烈的气流穿过指缝带来阵阵酥麻。贺子安失神的收回自己的手,关了车窗,双眉紧紧拧在一处。往日里神采飞扬的眸子,此时像是蒙了灰,黯淡又浑浊。 一旁的贺子鸣注意到他的动作,迅速从自己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张新的手机卡,用手语告诉他:“实在放不下就联系她吧。” 薄薄的卡片冰凉贴在掌心,感觉却似握着烫手山芋,贺子安缓缓别过脸,再次望着窗外发呆…… 昨夜决定转院后,贺子鸣用最快的速度安排好了这边的一切,只是医院方面未能按照预期,及时安排好病房和床位。一家人临时在上海五官科医院附近的酒店安顿下来,从容等待。 呆到周三,医院方面终于来了消息,贺子鸣二话不说立刻安排贺子安入院。此时贺子安耳道内出血流脓的情况,已经严重到打个喷嚏,都会有血水涌出,高烧一直反复。 主治医生简单给他做完处置,列出长长的检查单,要求每一项都重新检查一次。与在新港不同,此次的CT结果,发现耳道内的肿瘤直径,比在新港查到的足足小了一半。 贺子鸣不放心的提出重检,第二次依然如故。煎熬中捱过半个月,所有的检查结果统统出炉,多份检查均表明,贺子安的耳道内的肿瘤属良性,一个小小的手术即可切除,之前的化脓出血只是旧疾复发导致。 一场虚惊,重压心头的阴霾,如同清风缕缕来无影去无踪。贺子鸣忘形拥住还处于震惊状态的贺子安,喜极而泣。陈君萍夫妇俩执手相看,也禁不住泪雨滂沱。 唯独贺子安脸色如常,那双深邃明亮的眸子,看不到丝毫的喜悦之情…… 入冬之后,雨水增多,一度炎热的气温也渐渐冷却下来。 舒珮盘完店里11月的账目,开车回新华小区吃午饭。家中照旧热闹,只是谁都没再问她,有没有找到对象,准备何时结婚。催婚的话听久了,冷不丁听不到,难免不适应。 放了包去厨房帮忙,舒传德絮絮叨叨,说郭月瑶又赚了许多了利息,这次连商铺也抵押了出去。舒珮仔细与他分析厉害,合计之下准备午饭时,一起劝说郭月瑶收手。 父女俩盘算好好,谁知郭月瑶牌桌一收,撂下一句输钱了不高兴,必须得吃顿好的便跟着牌搭子走了。舒珮挽留不住,陪着舒传德吃完,开车去了附近的银行网点。 存完房贷出来,天空阴沉沉的,还刮起了大风。回到车上,习惯性看了看设置成会议模式的手机,未读短信里有一条起名为大男孩的短信,内容很平常:上海要下雨了,今天的治疗很无趣。 这半个月来,两人从发错的短信开始,几乎每天都有联系,但又绝口不提各自的情况。纵然不愿意承认,但舒珮清楚自己为何还坚持在等,等有一天贺子安良心发现,肯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以往每天晚上睡前必定关闭的手机,自从那次在南苑听闻他已婚的真相,始终处于开机状态,可再也没有收到过他的短信。好像之前种种真的只是一场梦境,他从不曾在自己的生活中出现过…… 回完短信,她开着车鬼使神差地去了趟弯月湖。荷塘的铁艺大门敞开着,将军叼着一只篮子,摇头晃脑的跟着徐姐走出来,看样子是准备出门。 舒珮无意识地推门下去,幽幽的跟徐姐打招呼。将军见到她,立即像人一样站起来,滑稽的朝她点头。 “贺先生很久没来这边了。”徐姐尴尬的笑了笑,又说:“向先生最近工作很忙,也许久没来,舒小姐要进去坐坐吗?” “不了,我来这边办点事,马上回市区。”舒珮伸手摸了摸将军的头,逃似的回到车上,迅速发动车子离开。 徐姐摇了摇头,回头去把大门锁了,带着将军往市场走去。 舒珮神思恍惚的回到悠然居的公寓楼下,刚熄火就看到坐在台阶上的方亦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甚至许下豪言壮语,和自己开夫妻店的男人。此刻胡子拉碴,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看着应该好几天没换,满脸憔悴之色。 下了中控锁,舒珮慢条斯理的拿出化妆镜补妆,偶尔眯眼窥他。她从不知道,自己原来也有这么冷酷无情的一面。 “舒珮!”方亦然许是才看见她,猛的跑过来,伸手就去拽车门:“我不是来和你借钱的,只是有几句话要和你说。” 舒珮没动,亦没有开腔。 方亦然心中不忿,见状使劲拍了拍车门,低声哀求道:“舒珮,贺子安他不是什么好人,你怎么还认不清楚!” “贺子安,子安……”舒珮喃喃重复了一遍那个刻入骨髓的熟悉名字,脸颊慢慢浮现清浅的梨涡,红唇轻启:“管太宽。” 方亦然的脸上的肌肉颤了颤,表情骤然变得狰狞:“看在我们曾经好过一场的份上,舒珮,我是真心的不想你一直被人蒙在鼓里!” 一、二、三……纤细白皙的食指落在手机屏幕上,轻触拨出键,110三个数字看着提神又醒脑。话说回来,税务局的办事效率好像太过蜗牛,舒珮降下一点车窗,脸上的笑容倏然放大:“真心能值得多少钱?就凭你也配和我提真心!” 话音落地,指尖感受到一丝微麻,耳边即传来接话员公式化的询问,舒珮微笑着说明自己的方位,以及遇到的麻烦,利落挂断,末了好整以暇的睨他。 方亦然怒不可遏,抬脚就要踹车。舒珮觉察他的意图,迅速倒车离开。 第24章 暗中使坏(4) 一脚踢空,昂贵的定制款凉鞋也随之飞了出去。方亦然狼狈跳着去捡回鞋子,顺手抄起花圃里掉落的板砖,如一头困兽,恨意滔天的扬手往车上掷去。 舒珮好笑的望着他的动作,悠哉悠哉的又往后倒去。一进一退的僵持几分钟后,110警务车开至车后,舒珮倒车找了个比较安全的位置,下车哭诉。 手上还拿着石块来不及丢开的方亦然,被警察押上车,舒珮泰然自若的跟着去了附近的派出所。做完笔录已近下午,天空的云层越来越厚,暗得好像随时会下起雨来。 回到公寓把窗户关紧,电话联系阎素素,托她催促税务局那边,尽快将方亦然偷税的事实查明。之后百无聊赖的给大男孩发了一条短信:倒霉透了,车子差点被EX砸到,幸亏我机智的报了警。 这头化名为大男孩的贺子安看完短信,胸口瞬间窒闷得喘不上气来,迟疑许久才回了一条:好英勇的女侠。 舒珮发自真心的笑了下,忍不住破例又发了一条: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 贺子安想象着她狡黠的模样,唇角下意识的上扬,回她:大兔子。 舒珮心情很好:大男孩。 贺子安按捺不住,试探着问:你EX以前对你是不是也很坏? “你想问哪一任的?”舒珮自言自语的说完,到底没回,丢了手机心情低落的爬上床。 迷迷糊糊的睡过去,舒珮依稀梦到自己回了东大校园。高大青翠的法桐树下,女孩一头乌黑发亮的披肩长发背对而立,方亦然绅士又浪漫的单脚跪下去,怀里抱着一大束新摘的莲花,笑声爽朗惑人:“舒珮,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舒珮骇然奔跑过去,想要告诉那时的自己,别答应……千万别答应。只是有个人比自己更快,瞬息之间毫不犹豫的挥拳,方亦然叫骂着从地上爬起,眼中熊熊燃烧着怒火。 白T恤牛仔裤,笔直修长的大腿……怎么会是他!“子安!”舒珮大喊,意识他永远都不可能会听见自己的声音,浑身发抖的抱住手臂蹲下去,压抑哭出声。 “贺子安你把话说清楚!”大叫惊醒过来,枕头冰凉一片。窗外,豆大的雨滴击打着窗棱,天空昏暗如墨。 游魂一般从床上爬起来,抓起床头柜上的腕表。下午6点,自己竟然睡了两个多小时。舒珮忆起梦中情景,面无表情的晃去浴室洗漱。 风骤雨急,灰暗的天幕沉沉笼罩在城市上空。 相隔千里之外的上海,此时亦是暴雨如注,寒风呼号。贺子安摆弄着手机,既懊恼自己失言惹她不高心,又生气不能及时回转新港。 肿瘤切除的手术很成功,但他却没有勇气用回自己原来的号码,正大光明的给舒珮发短信。手机丢了后,第二天向晨就帮他买了新的又补了卡,可惜原来那部手机上的照片,一张没来得及保存。 中午听她说遇到方亦然要砸车,轻松调侃的语气之下,他的心却陡然乱了方寸。 一千个一万个对不起,也不足以弥补,自己带给她的伤害。两个月,1464个小时里,他每时每刻都想回到她的身边,看她笑,看她生气或者撒娇,可理智告诉他,从此再不会有机会。 走神中,贺子鸣和主治医生推门进来,身后跟着脸色舒展的父母。 “病人术后恢复得很好,明后天再做一次全面的检查,即可办理出院手续。”医生给贺子安做完相应的检查,又补充:“记得要忌口,注意合理膳食、合理休息。” 贺子鸣高兴的谢了又谢,用手语告诉贺子安:“过几天就可以出院回新港。” 贺子安拉回思绪,双眼亮晶晶的望着贺子鸣,又望望喜形于色的父母,唇角渐渐弯起好看的弧度。 一周后贺子安与家人一起,从上海启程返回新港。走下舷梯的那一刻,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涌动心底的欣喜,随之被滔天的怒火所取代。 回到家中稍作休息,贺子安在贺子鸣的陪同下,前往武警总院。马荣茂休班,兄弟俩默契离开医院,直接去往他的家中。 紧闭的房门打开,女人又哭又笑的喊叫,断断续续从房内传出。贺子鸣皱了皱眉,用手语告诉贺子安:“马教授的妻子又犯病了。” 赫然看到安然无恙的贺子安,马荣茂心中已有预感,他们此来定是有很严重的事。贺子鸣和贺子安商量完毕,迟疑将上海五官科医院开出的检查结果递过去:“马教授,您看下子安的这份检查。” “怎么会……”马荣茂的手哆嗦起来,太阳穴两侧的经脉隐隐鼓起:“既然是我误诊,你们可以到法院起诉,或者直接找医院方面交涉,我一定会为自己的错误判断负责。” 正说着话,马荣茂的爱人抱着一个塑胶的洋娃娃,疯疯癫癫的从卧室里奔出来,嘀嘀咕咕的说:“宝宝快看,有两个叔叔来看你。” 贺子安于心不忍,悄悄拽了下贺子鸣的衣角,礼貌告辞。走出医院的家属楼,兄弟俩回到车上,沉默枯坐。 过了许久,贺子安主动拍了拍贺子鸣的肩膀,比划到:“这事还是算了,他的医术一直很好,不要因为这点小事,而毁了他的职业前程。” 贺子鸣沉吟半晌,犹豫反问:“那舒珮呢?我知道你一直想挽回。” 挽回?从他哀求舅舅妈妈假装自己的岳父母,他和舒珮之间就已无法回头,谈何挽回!贺子安无声苦笑,扭头定定望向窗外…… 转眼已是1月,春节临近,开满枝头的茶梅映红了路人的脸。 舒珮大清早去花店定了花篮,又另外准备了一份大大的红包,驾车前去参加阎素素的珠宝店开业典礼。由于政府禁止燃放爆竹烟花,吉时一到放置在门外的音箱里,便传出噼里啪啦的爆竹声。 红绸剪断,宾祝寒暄客套,等候在店外的顾客蜂拥而入。舒珮找了个空跟阎素素讲完话,回到车上发呆。安静片刻,手机收到每日新港的最新消息。方亦然偷税漏税事实查明,专家预计至少得判个五年,其所买的奢侈品及房产均被银行估价封存。 此外还有一条消息,另一家同样偷税漏税的公司,负责人岳璐被捕时,正带着小三陪妻子逛婴幼用品店。 这世上的奇葩真是无处不在……舒珮鄙夷的摁下删除键,不由自主地打开短信。距离上次和大男孩发短信至今,已有10来天没联系。 准确的说,是她在故意回避对方每天雷打不动的三条短信。早中晚,掐点掐得比打卡还要准时的问候,令她不由自主的想起贺子安。 刚分开时,她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忘记,结果两个月过去,她每次遇到单身的顾客过来搭讪,脑中总会下意识的浮现他的笑容,完全控制不住的拿人与他做比较。 表面上,她依然是以前的那个她。每周固定抽出一天时间去聋哑学校做义工,偶尔请美亚小琪宵夜,不时陪阎素素逛街做spa,生活好像根本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郭月瑶仿佛变了个人,餐前开胃菜的相亲话题,从此绝迹。甚至偶尔舒传德说起堂妹的小孩,她都会打岔转过话题,生怕自己受刺激。 大概是听惯了她大嗓门的谩骂,如今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反倒让舒珮心慌又无措。筋疲力尽的靠在椅背上,她闭上眼狠狠吁出一口郁气,正回身子拿过手机开始编辑短信。 发出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那边回复过来:祝你朋友的店子日进斗金,生意红红火火。 僵硬许久的表情柔和下来,进而浮现温暖的笑意。舒珮抿了抿唇,又发了一条:可惜你不在新港,好想找个人陪自己去喝一杯。 这头贺子安看罢顿觉胸闷,语气委婉的回:跟男孩子在一起喝酒,很容易被占便宜,你就不怕我是大色狼。 舒珮大笑,脑海里却闪过那次在荷塘喝醉,贺子安乖乖睡在地板上,守了自己一夜的画面。酸涩窒闷的情绪,无声无息的从心底涌到喉咙口,瞬间湿了眼眶。 贺子安久等不见她回,忍不住又发了一条: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舒珮笑中带泪的靠在椅背上,许久才平复好情绪,回他:没有,只是想起了一位老朋友。 她是在说自己吗……贺子安放下手机,落寞走至落地窗前,垂眸往下看。肉眼可见的范围极小,Attendre的招牌模模糊糊的,街道上的行人很小一只,汽车也小得可怜。 过了片刻,他终究忍不下想知道详情的强烈渴望,再次拿起手机,给舒珮回过去:刚才遇见同学了,你的那位老朋友是不是很特别。 舒珮简单回了不是二字,便被阎素素拖下车,回到店里欣赏她进的各种珠宝。应邀前来的宾客三三两两围在柜台前,一样样珠宝看过去,谈笑间皆赞美老板娘眼光好。 每一样都是价格昂贵的真品,穆家有钱又有家世,怎会不好。舒珮兴趣缺缺的听着议论,架不住阎素素一再推荐,随便拿了只黄金的镯子在手中细细赏玩。 阎素素见状摇头,压低嗓音笑道:“选珠宝就跟选男人一样,一开始挑好看的,实际升值的空间不大。等到挑花眼了,再遇到可升值保价的心头好,兜里又没了钱。” “我有钱买的好吧。”舒珮不认同她的那一套歪理,反驳道:“黄金价格虽不稳,一旦乱世可比手里的现金值钱。” 阎素素捂嘴大笑:“人都说盛世兴收藏,乱世买黄金。你知道黄金价格不稳,还老买干嘛。这玩意价格跌下去,至少得好几年才升得回来。” “不买黄金买房啊?新闻天天说调控房价,没准哪天真控住了,岂不是死得更惨。”舒珮将黄金镯子放回去,视线落在一只翠绿的翡翠镯子上。 阎素素笑容如常,只是话里有话:“我觉得吧,先不管涨价跌价的事,女人买首饰还是得买心头好,挑男人也一样。” 舒珮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找了个人少的地,逼问是不是又想做媒。阎素素倒也爽快,说穆文哲的公司要搞个小型酒会,欢迎她来参加。 问清时间和举办的地点,舒珮略一思付,答应下来。 都说时间是治愈情伤的良药,在她看来,所有的痛都是来自于执念。心头的念想灭了,即使时间没有流逝,也不会感觉到痛。 晚上回到公寓,舒珮走出电梯,终于鼓起勇气打开隔壁的房门。一切如旧,房中干净得他好像从未离开。没有开灯,光着脚走到客厅坐下,机械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工资卡和钥匙。 金属撞击玻璃的声音,清脆又惊悚,最后看一眼熟悉的景象,她无意识的闭了一下眼,呢喃出声:“子安再见。”末了,一刻都不愿意多留的起身离开。 房门关闭的那一刻,贺子安从黑暗中无声无息的走出来,拿起尚带着她手指余温的钥匙,颤抖握紧。她竟然等了自己两个多月,迟来的认知像把锋利的刀子,狠狠扎入心尖深处。 激动又无措地取出手机,迅速切换到自己原先的号码,满怀希望的编辑了一条长长的短信,哆嗦摁下发送。窗外的微光透过窗帘,黯淡照亮房中的一切,唯有那双深邃若海的眸子熠熠发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捧在手心里的手机静悄悄的,静得好似突然间失了信号。不敢置信的反复查看,直至彻底失望。辗转一夜无眠,天微微亮时,胸口的位置倏然传来细微的振动。 狂喜地坐起查看,内容残忍又绝情:对不起,你发错了。 躁动一夜的满腔热情,转瞬降至冰点…… 第25章 相思(1) 阴雨几天之后晴朗的天气一直持续,天空始终湛蓝得毫无杂质。浓郁而热烈开放的茶梅,为这个冰冷的冬日,添了一抹暖色。 新港筹建多年的二号码头,顺利启用,同时机场扩建的工程也已竣工,多条高铁直通省内省外,由此带来了新一轮房价高涨热潮。 郭月瑶每天的话题从赚了多少利息,变成又有多少套房轻松出手。舒珮在她喋喋不休的描述中,恐惧一日高过一日,直到传闻跃丰大厦的老板因不堪负债,从顶楼一跃而下。 八卦的起因是早上上班前,楼上的格子间里的几个员工闲聊,说跃丰的老板集资炒房亏了好几个亿,扛不住压力一跳了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Attendre不止是地理位置好,租金也便宜。如果真如八卦所讲,跃丰的老板没了,银行为了收回贷款,一定会把这栋大厦查封、估价,然后重新拍卖。 如此一来自己的损失也将不可估量。 连续打听了几天,每个人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官方新闻却没点风吹草动。舒珮经过一番思考,决定继续观望,同时推迟支付下一年的租金。 转眼到了周末,官方新闻在翘首以盼中正式出炉,跳楼的是另外一对夫妻而非跃丰老板。舒珮松了口气,开始准备去参加酒会的服装。 开店之后她的衣服越买越贵,不过都是日常穿着的款式,显然不合适酒会这种,听起来就十分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场合。 礼服挑好,时间也到了酒会这一天。舒珮仔细把自己的头发盘好,化上精致淡雅的妆容,平心静气的开车过去。 穆家举办酒会的别墅门外,豪车成排,她的POLO停在中间醒目非常。也不是羡慕,只是隐约怀疑阎素素非要自己过来的动机。 闷闷拿出手机给大男孩发了条短信,从包里取出镜子检查妆容。 不知不觉,和对方的短信交流,经不拘泥于一天三条,情绪不好时发的尤其多。至于贺子安,她等来那条半是解释半是道歉的短信之后,异常平静的选择了忘记。 任他说得掏心掏肺、情真意切,都不能抹去他父母当面亲口承认,他早就已婚的事实。 丢在副驾座的手机响起嘶鸣,舒珮拉回思绪看了下内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回了一句:晚点给你说结果。 收拾妥当下了车,脚步从容的迈进别墅大门。有钱人家的办的酒会就是不一样,舒珮边走边看,神色淡然的找到阎素素夫妇俩。 “梳子你来得正好……”阎素素一见到她,立刻跟见到救星一样,拉着她去了后厨。 舒珮不明所以,好气又好笑的问她:“不是说让我来参加酒会的吗?” 阎素素急得脸上的妆都花了,哪还有心思开玩笑:“好梳子,我第一次办这种酒会,本来想显摆一下的,结果把所有的果汁弄得又苦又涩,你救救我吧。” “就这事啊,你们家保姆和佣人呢?”舒珮哑然,随手端起疏离台上的果汁抿了一小口,随即皱起眉:“葡萄、水蜜桃、苹果、西瓜……你到底混了多少种在里面?” “佣人和保姆都在外面做烧烤的准备工作,我就混合了几种而已。”阎素素干笑着撑开五指,见她不信遂将另外一只手也竖了起来。 舒珮作势要晕倒,无语的脱掉大衣转身去洗了洗手,从原料箱拿出蜂蜜,又将所有混合过的果汁,全部集中到空的饮料桶里。 先兑了三分之一的矿泉水进去,果汁的口感变淡,再倒入蜂蜜逐渐搅拌均匀。大概是太过专注,两人都没注意到有人站在厨房门口。 “咳……”陆一飞在门口站得无聊,故意清了清嗓子,引起注意。 “表哥,文哲怎么没陪着你?”阎素素和舒珮同时回头,后者只瞄了一眼,便继续手里的工作。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陆一飞明显感到好奇。他淡笑着从舒珮身上移开目光,说:“我来是和你说一下,我不喝有酒精的饮料,山泉水就行。” 阎素素一脸恬淡的笑容,话却说得不太客气:“文哲之前已经提醒过,不过酒会也有提供鸡尾酒,还有香槟。表哥不想喝的话,还需自己多注意。” 陆一飞意味深长的笑笑,转身退了出去。 “他好像很不耐烦,”舒珮偏头望一眼已经变空的餐厅,打趣道:“穆文哲家的亲戚是不是都这样。” 阎素素摇头不语,等她把果汁弄好,找来保姆交代两句,牵着她的手去往后院的阳光花园。前来参加酒会的客人随意的或坐或站,笑容得体又优雅。 正式开始之后,身为主人的阎素素挽着穆文哲的臂弯,忙着招待,根本无暇顾及她。舒珮独自坐了一会,倍觉无聊的出了这间玻璃屋子,信步在院子里散步。 夜里光线不太好,园中精妙又雅致的凉亭和园艺布置,依稀可见。循着小径走进凉亭,舒珮放松神经,不由自主的拿出手机发短信:有钱人的酒会很无聊。 这头贺子安正在家中吃饭,看罢不禁失笑,幽默的回了一条过去:我吃大排档也很无聊。 手机屏幕上的亮光,淡淡映照她的笑脸,手指灵动触摸,很快又编辑好内容发了过去:美食大隐隐于市,找一家味道特别的,自然就不无聊了。 贺子安脸上的笑容有些发僵,不过一瞬又恢复如常:如果有机会,改天你来上海,我们一起去寻找美食。 机会?这样的机会恐怕不会有了。舒珮在心底说了句,简单回了两个字:再说。 这头贺子安看罢,默默收了手机吃饭,心情较之前明显低落。 有些话说得太白反而没了意思,只是他心中很清楚,这两个字另一个深层含义。她在拒绝,拒绝自己的试探,拒绝所有可能会出现的暧昧。 穆家别墅后院,灯火通明,笑语声声。 寒风中,男女低声交谈的声音,不时从花园的各个角落飘来,星光璀璨的夜空下,原本幽静的花园已是人影绰绰。舒珮心不在焉的收了手机,耳边忽然突然响起一声闷哼。抬眼望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凉亭外围的花圃里,隐约倒着一个人。 不会这么快就有人喝醉了吧……想着,脚步本能靠近过去。 男人仰脸摔在花圃里,身上的西服被树枝挂住,露出里面凌乱的白衬衫,姿势狼狈又滑稽。舒珮走到近处才看清,这人竟然是陆一飞。 短暂的慌乱过后,舒珮依稀听见他在说话,立即吞下涌到嘴边的惊呼,主动伸手去扶他:“喂……你有没有怎样?” 陆一飞头疼欲裂的借着她的臂力,艰难站起,下一秒即沉沉伏到她的背上:“去医院……” 舒珮险些站立不稳,勉强扶好他之后,答:“我马上打120急救。” “去医院!”陆一飞显然不耐烦她的啰嗦,语气又急又重。 真是好心当驴肝肺!舒珮不乐意的腹诽一句,大声叫来保姆。那些在花园里散步的人,闻声也围了过来。一名衣着性感的女孩子,哭哭啼啼挤到身侧,一把将舒珮推开,返身将陆一飞抱住。 她这一推可倒好,不止没扶住人,还双双又倒了下去。布料裂开的声音,一下又一下,舒珮捂住嘴笑了笑,自动往后退出一步,没有要扶的意思。 接到保姆通知,忙于周旋的阎素素夫妻俩,随后也出现在凉亭中。舒珮逮着机会,悄然挪到老友身旁,贴耳询问陆一飞与那女孩的关系。 “没关系……”阎素素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飞快说完便帮着穆文哲把人扶起来。陆一飞站立不稳,吩咐穆文哲安排好司机,甩下那个还在哭哭啼啼的女孩,独自去了医院。 人群渐散,舒珮见阎素素还在忙个不停,独自走进花园深处发呆。实际上酒会的气氛很轻松随意,她若是愿意,也可以迅速和人套近乎,包括再进一步的了解对方。 可心底始终有个声音,清晰又明确的告诉她,一个人自由自在其实也不错。 无聊待到酒会结束,舒珮别过阎素素开车返回市区,一晚上没怎么吃东西的胃,饿得咕噜直叫。顺路打包好夜宵回去,进门已是夜里11点多。对着电视有一口没一口的吃完,门外依稀传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舒珮骇了一跳,光着脚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悄悄摸到门后。没等伸头去看鱼眼,家中所有的灯突然灭掉,门外窸窸窣窣的动静也随之变得清晰,她僵着四肢往后挪开,冷汗一下子湿了后背。 家里到处黑漆漆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慌乱中竟撞到了鞋凳。“刺啦”一声,凳子滑动摩擦地板的声音,惊悚落入耳中,刺激程度堪比午夜凶铃。 门外的动静停了下,舒珮捂着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少顷,疑似撬锁的声音再度响起,舒珮假装屋里有男人,装着胆子喊了一句:“老公,怎么突然停电了。” 恐怖的声音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大,隐隐带着某种急切的意味。 舒珮吓得腿脚发软,顾不上自己是否能看见,跌撞着跑回客厅,胡乱找到手机。一遍遍摁下解锁键,偏偏手机一点反应都没有。 “嘭……”重物撞击门板的声音响起,一下、两下,响到第四下终于停止。跟着隐约听见杂乱的脚步声,重重往电梯的方向移去。 舒珮松了口气,自由落体一般跌进沙发。歇了歇,眼睛已经能够适应昏暗的光线,哆嗦着从包里翻出移动电源接上手机。 “笃笃笃……”礼貌的敲门再度传来。舒珮手里的动作一顿,只听门外的人说:“里面有人在家吗?我是悠然居的保安。” “有……”一听说是保安,舒珮机械的抹了把汗,大声回答:“有人在家。” “不好意思,楼里的电闸被小偷破坏了,我们马上修好。”保安的声音很好听,估摸着年纪也不大。舒珮彻底放下心,催他赶快将电闸弄好。 门外的保安没回话,只依稀听见脚步离开的声音。舒珮静静的坐在黑暗里听了片刻,心有余悸的解开手机锁,下意识的给大男孩发了条短信:公寓楼里进贼了,刚才房门差点被撬。 这头贺子安看完短信内容,笑着回了条:你是不是又要说,幸亏你机智的吓退了对方。发送完毕,他摸了摸被小偷打破的嘴角,顿时疼得倒抽一口凉气,随后像个傻瓜一样,苦涩的牵了牵唇角。 一墙之隔的舒珮捧着手机,不由自主的弯起唇角,恐惧一点一点抽离身体。聊了许久,灯光霎时亮起,眼睛本能闭上,过了片刻才睁开。 发完最后一条,她情绪平静下来,赫然发觉自己的腿肚子淤青了一大片。找出药箱,回头去洗了澡喷上云南白药,安安稳稳的睡了过去。 隔天早上起床一看,腿上的伤简直触目惊心,哪还有心思下楼跑步。穿戴好出了门,舒珮带着感激的心情,去了小区的物业办公室。 昨夜值班的保安已经换班,舒珮笑着谢过,开车回了新华小区。进门时碰到舒传德要去钓鱼,从来没去过的舒珮一时兴起,要求随行。 垂钓的地方在幽江上游的水库,距离市区挺远,空气十分清新。找好垂钓点放下渔具,舒珮打开折叠椅,有样学样的按照舒传德教的步骤,往鱼钩上挂饵料。 水库的里的水清澈冰凉,垂钓区对面不时看到有人在冬泳。舒珮甩出鱼竿,小声陪舒传德闲聊。正说着话,垂钓区的小路上开过来一辆豪车。 “这两年水库禁渔,垂钓的人渐渐变多了,幸好鱼也变多。”舒传德笑着说完,发现有鱼咬钩,随即起身收杆。 舒珮笑着称赞两句,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准确的说应该是两个——穆文哲跟陆一飞。原想假装没看到,穆文哲已经走到跟前,笑着打招呼:“没想到你会在这,早知道让素素一起跟来。” “我陪我爸过来消遣,一会就走。”舒珮笑着站起来,客气给舒传德作介绍:“爸,这是我同学穆文哲,素素她老公。” “认识,几次来都能碰见,只是没想过你们会是同学。”舒传德将鱼线拉出水面,钩子上的大鲤鱼活蹦乱跳。 穆文哲大笑鼓掌,又说了几句拉着陆一飞继续往前走。 选好地方,陆一飞拿出自己的钓具,随口说道:“上次活动,我听小闫介绍过,只是没想到她还是你们的大学同学,有点意思。” “提了你也没在意好吧,她原来是尊创的员工,那年你极度称赞的影楼广告,创意就出自她的手。”穆文哲摇头失笑:“你身边从来不缺女人,怎么忽然对她感兴趣。” 陆一飞若有所思的停下手里的动作,反问:“那个影楼的广告创意者不是你同学方亦然吗,怎么成她了?” 穆文哲耸了下肩,简单解释舒珮跟方亦然的关系,忽然说:“我还没问你,hurricane干嘛要收购尊创?” “天天卖药,说出去比不上搞传媒的文雅,正好手里有钱所以就收了。”陆一飞苦笑:“我以为收了尊创顺便能收来一个好的创意团队,结果尊创中层以上的职员,几乎个个都有自己的工作室,或者身兼数职。” 穆文哲不想听他聊工作,笑着将话题岔开。 片刻之后,水面开阔的水库周围,垂钓的人陆陆续续增多。 快中午时,舒传德已经收获颇丰,舒珮帮着收了鱼竿,知会了一声穆文哲提前返回市区。郭月瑶难得没有出门,也没找人来打麻将,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吃了顿午饭。 舒珮脑子里老记得新闻上那对夫妻跳楼的事,趁着吃餐后果,旁敲侧击的劝郭月瑶收手。结果非但没有说通,还被迫接受了一番教育。 转过两三天,一直没有过交集的陆一飞突然出现在Attendre,盛情邀请舒珮去吃晚饭。 舒珮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那天酒会上,那个说话阴阳怪气而且很不尊重人的自大模样,是以态度并不热情。拒绝的话将将涌到嘴边,神算子一般的阎素素却打了电话过来。 简单交谈完毕,舒珮情绪起伏不大的表示愿意赴约。 吃饭的地方在南苑,舒珮从车上下来,心里隐隐觉得难受。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亲耳听见贺子安的父母说出,他已婚的事实。这一次再来,却对边的人无半点好感。 脚步迟疑的跟着他进了内院,不料竟迎面遇上从里面出来的向晨,还有贺子安。 惊疑、痛苦,种种情绪瞬息涌上心头,双腿像灌了铅再迈不动分毫…… 一旁的陆一飞没觉察到舒珮的异样,笑着上前拍了拍向晨的肩膀,声音愉悦:“你俩真不够意思。” 第26章 相思(2) 同样处于愣怔中的向晨回过神,干笑:“别说我们啊,你也不够意思。” 舒珮平复好情绪,尽量以最得体的姿态,微笑点头同时飞快将视线移向别处。原想避开与贺子安的对视,却不料走廊里急急忙忙冲过来一个女孩。 红扑扑的脸蛋上,一双眼睛明亮又动人。样貌并不陌生,记忆自动搜寻,终想起她贺子安的妻子。心里所有的痛,在她挽上贺子安臂弯的那一刻,彻底放下。 这时陆一飞与向晨说完话,又用手语跟贺子安比划了一下,亲热招呼舒珮往里走。舒珮从容颔首,抬脚迈步,本是平常的肢体动作,已无之前的沉重。 贺子安僵在原地,所有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脸上依稀可见怒气。 挽着他手臂的陈瑶感觉到不对劲,随即松开手小声嘀咕:“完了,嫂子竟然跟陆一飞那个花心萝卜在一起。” 向晨的眼神充满警告,沉着脸将她拖走。开车回到贺家别墅,向晨去书房找到贺子鸣,简单和他说了说在南苑碰见舒珮的事,让他想办法去劝贺子安。 贺子鸣沉吟半晌,眉峰渐低:“怎么劝?我拿着从医院化验室要来的原始结果,亲自去见了马教授,他一口咬定自己拿到的那一份,也是化验室送过去的。” 向晨一筹莫展,双眼无意识望向窗外,说:“医院的监控查了没有?上次子安遇袭的结果,是不是也该出来了。” 贺子鸣一拍脑袋,顿时想起这个事:“你不提我都忘了,走,和我一起去武警总院。” 说罢起身开门,蹲在门外偷听的陈瑶顿时被抓了现行。她拍拍大衣的衣摆,撒娇道:“我也要去,二哥把自己关在房里都不理人。” 贺子鸣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成拳头,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陈瑶吐了吐舌头,安静跟在向晨身边,快步下楼。 冬天天黑得总是很快,夕阳的余晖才散,天幕已然拉黑。 舒珮垂着头,心不在焉的盯着手里的汤匙,陆一飞问一句答一句,态度始终不冷不热。好在陆一飞话也不多,菜上齐之后,雅间里顿时变得静悄悄的,间或响起咀嚼的声音。 片刻之后,陆一飞放下筷子,优雅拿起纸巾拭净嘴角,轻声笑开:“是菜不好,还是因为与我吃饭所以心情不好?” 舒珮手上的动作微顿,脸上浮起恰到好处的笑答:“陆先生严重了。” 清冷,疏离的姿态,一如在穆家别墅的那一晚。陆一飞眼神玩味的望着她,被漠视的不甘令他心底隐约升起征服之意。 “周末有没有空?”低沉悦耳的嗓音再度响起。 舒珮抬头直视他的眼神:“怎么陆先生想约我?” 有趣!陆一飞歪着头,顺着她的话往下接:“对,我确实想约你。” 他的直白让舒珮颇为欣赏,冰封一晚上的脸色,总算有所瓦解:“我如果说没空呢?” 陆一飞被问住,答说自己愿意等,明显就输了气势。要说别的,又显得自己漫不经心。几经衡量之下,巧妙答道:“没关系,正好我有空。” “那就抱歉了,我真的没空。”舒珮“噗嗤”一声笑开。陆一飞也笑,只是那笑容里多了点捉摸不透的意味。 晚饭吃到8点半左右结束,舒珮去停车场拿了车,头一次没有回公寓过夜,而是回了新华小区。一夜辗转,几乎不曾合眼,半睡半醒之间,耳边尽是郭月瑶的那句:有些念头该断就得断,我宁可你一辈子不嫁,也不会容忍你当小三。 天色微微放亮,昏头涨脑的爬起来,顿时喷嚏不止。 起床洗漱,镜子里的脸红得吓人。“啊嚏!”又一个大大的喷嚏过后,舒珮确认自己感冒发烧,飞快洗过脸,换好衣服开门出去。 舒传德已经在厨房忙碌,听见响动赶忙探出头,奇怪的看着她:“怎么不多睡一会?” “我还得去进些货,早餐不回来吃了。”舒珮打起精神说完,换过鞋子便出了家门。 进完货,她顺路去了离店子不远的武警总院挂急诊。医生检查完之后,一边写记录一边说:“扁桃体发炎引起高烧,体温38.5°,并伴有轻微感冒,请问服药还是挂水?” 舒珮脑袋昏昏的歪在椅子上,声音有气无力:“挂水吧。” “好,先去交钱取药,然后去输液室排队等输液。”医生刷刷写完,递了张单子过来。 舒珮挣扎着拿好单子,独自去交钱取药。一大清早输液室没什么人,药拿回来很快就扎上了针。 抬头的瞬间,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容颜,清晰映入眼帘,心脏顿时跟裂开了个大洞,疼痛不堪。 新港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想见一个人的时候,绞尽脑汁殚精竭虑也见不上,不想见时走到何处都会遇上。舒珮垂下眼眸,假装没看见他继续低头玩手机。 贺子安看她也楞了下,垂着头默默坐到距离她不远的空位。他的左手包着纱布,隐约可见有血迹,右手扎针,在一旁照顾他的是位40来岁的陌生男人。 输液室很空,巨大的液晶电视正播着婚纱广告,音乐之外的旁白煽情又催泪。舒珮死死的抿着唇角,指尖发泄似的狠狠落在屏幕上。 电话接通,郭月瑶的大嗓门随即传进耳内:“大清早的你不睡觉还不让我睡啊?” 舒珮的声音委屈又绵软:“妈,我发烧了头很痛。” 郭月瑶听罢语气立刻变得温柔不少:“哎呦,你这破孩子怎么回事嘛!人在哪呢?我现在马上跟你爸过去。” 舒珮鼻子有些发酸,小声答:“武警总院急诊输液室。” 通话结束,隔着一个空位而坐的贺子安将手机递给身旁的人看,随后起身离开。踩在地板上的脚步很轻,只是每一下都好像踏在舒珮的心尖之上,又重又疼。 过了片刻,手机提示有短信进来,舒珮收回思绪解锁见是大男孩发来的,忙低头查看内容。很平常的早安二字,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明明是被个已婚的渣男骗了,心里却还抱着不知羞耻的念想,长情不忘。这头贺子安久久等不到她的回复,消瘦苍白的面容黯淡下去,颓然放弃。 不知不觉到了上班时间,输液室里病人渐渐增多,舒珮平静享受着父母的照顾,心如止水。 挂完药水回家补了一觉,睡醒时脑袋的沉重感稍有减轻。美亚来电话说店里缺珍珠米,打电话去原来那家供应店,结果那边也没了存货。 舒珮看了下时间,恹恹起床。 买好急用的珍珠米回到店里,舒珮头疼欲裂,冲了杯罗汉果茶走去窗边的位置小坐。屁股刚挨着凳子,门上的感应器忽而响起,紧跟着清脆如银铃的嗓音,响彻耳畔:“嫂子,你的店原来就在对面啊,害我白跑半天。” 扭头看清来人,舒珮的目光旋即沉下去,语气冷淡:“这位小姐你认错人了。” 陈瑶脸上的笑意僵住,抿着唇坐到她对面:“我才不会认错,你是舒珮对吧。我叫陈瑶,是贺子安的表妹,我们昨天才见过。” “抱歉,我还有别的事忙。”舒珮说着作势起身:“小姐要喝果汁或者果茶,请直接去柜台点单,谢谢您的惠顾。” 陈瑶想到自己来这的目的,及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你别误会啊,我真不是他妻子,那是为了演戏给你看的。我哥之所以要和你分手,是因为他以为自己得了绝症。” 舒珮不为所动,大力甩开她的手冷笑道:“我没兴趣听你胡言乱语。” 陈瑶情急之下,也不管她乐意不乐意听,瞬间脱口而出:“我哥跟你去厦门回来当天,被一伙混混打伤入院,手机也被抢了。你的EX趁机换了他的检查结果,还告诉你妈妈这事,否则他怎么舍得让你离开。要知道,他暗恋你可是整整暗恋了三年!” 一旁的美亚听得楞了神,目瞪口呆的模样,跟被雷劈了差不多。舒珮跟贺子安交往,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她一点都没觉察! 舒珮身子晃了晃,气息不稳的垂下眼眸,锋利如刀的视线,从陈瑶略带薄怒的脸颊扫过:“既然是演戏,千万别落幕。” 说罢撇下她自顾去柜台拿了钥匙,极力装出冷静的样子,往大门走去。 陈瑶懊恼自己冲动之余,又为贺子安打抱不平,几步追上去大声嚷嚷:“他昨晚为了给你做风铃,手指不小心被铁片划破,五根手指缝了好多针!” 舒珮回过头,眼中毫无波澜的端详她几秒,笑了:“这是他自己的事,与我无关。” 语毕加快脚步去取了车,直接开到阎素素的珠宝店。 西餐厅轻缓如流水的音乐,低低回荡耳边。温馨的橘色打下来,柔和映照舒珮时而紧皱,时而舒展的眉头。阎素素等她七拼八凑的讲完,狐疑反问:“你信吗?” “我相信子安不是无情的人,从厦门回来他突然提分手我就觉得不对劲……”舒珮摇头苦笑,眼泪毫无预兆的落下来:“可我找遍了新港,都找不见他。” 阎素素若有所思的望着她,随口将话题转到陆一飞身上:“你没答应和陆一飞交往吧?” 舒珮抿了下唇,闷闷擦掉眼泪,想来还有些生气:“怎么可能,贺子安和他是朋友,关系还很铁。” 阎素素张大嘴巴,切着牛排的手一顿,低声惊呼:“啧啧,这世界真小!晚上回去我得好好问下穆文哲,他到底安的什么心。早知道这样,我昨天就不该逼你和陆一飞去吃饭。” 舒珮没有责怪她的意思,随手放下刀叉,忽然央求她帮忙打听,方亦然调换检查结果的事,是否属实。 阎素素无奈的叹了口气,拍着胸脯应承下来。 吃完别过,舒珮开着车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转了两圈,最后还是回了悠然居。隔壁的房门依旧紧闭,怔怔站了片刻,手指在触到特制门铃的那一刻倏然缩回。 万一事实并非陈瑶所说,走出这一步,前面兴许就是万丈悬崖。晚上躺床上思来想去,才退烧脑袋涨得像要裂开一般,迟钝假设种种可能。 想到最后,点滴的线索被串联起来,大致拼出整件事的脉络,进而怀疑贺子安受伤之事,可能也是方亦然的杰作。尤其之前孟欣也说过,方亦然和妈妈联系频繁,时间上还那么巧。 理清了前因后果,舒珮又心疼又生气,伸手关了灯困顿入睡。隔天早早到了武警总院的门诊输液室,直到挂完点滴,也不见贺子安出现。心中失落莫名,本想给他发短信,拿着手机迟疑了半天终究又收起来。 真相为何已经不重要,他连当面和自己解释的勇气都没有,她又何必抱着虚幻的幻想不撒手。 聋哑学校放寒假之前,舒珮最后一次去给学生上手工课。在校长室和李校长聊完,她抱着材料去了所教的班级,贺子安依旧没来。 挥开失望的情绪,她慢慢走上讲台,笑容和煦的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用手语比划道:今天教你们怎么制作风铃,高不高兴? 手上的动作才停,底下便响起热烈的掌声。舒珮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串风铃晃了晃,顽皮的朝大家眨了眨眼,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制作步骤,还画了详细的图解。 之后她把原材料分发下去,随意坐到学生中间亲自示范。她的手很巧,几只透明的玻璃瓶在手中翻转几下,很快变成一只小巧又时尚的风铃。 上次问过贺子安舒珮是不是他女朋友的那孩子,趁她停手的功夫,局促比划手语:舒老师,你男朋友好久没来,他是不是生病了。 男朋友?!舒珮囧了下,白皙的脸庞闪过一抹尴尬,含笑比划手语:他是病了,等下个学期,他一定会回来。 学生们听说贺子安病了,纷纷比划着手语询问。舒珮看着眼前乱糟糟的小手,有一瞬间恍惚。这两个多月,想念他的人,原来不止自己一个。 一节课很快过去,下课铃亮起之后,学生们呼啦一下全跑出了教室。舒珮把剩下的材料收进工具箱,独自坐着发呆。这半年来发生的一幕一幕,默剧一般不断闪过脑海,恍如隔世。 起身走回讲台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收拾干净,她望着黑板,暮然回想起第一次看贺子安上课的情形,心脏猛的抽疼起来。静谧中,身后忽然传来重重的脚步声,一点点朝她靠近过来。 舒珮不敢回头,双手下意识地抓紧讲义,既紧张又期待。谁知那脚步声骤然停了下来,李校长温和的嗓音,带着点点笑意凭空响起:“小舒,这几个月来谢谢你为我们学校做的一切,这些是孩子们的心意,希望你能收下。” “李校长,这样不太好吧。”舒珮迅速掩去失落,微笑着转过身:“我也没做什么。” 李校长笑笑,郑重的将手里的盒子递过去:“这是孩子们亲手做的,可不是我出的主意。” “好吧,那我收下了。”舒珮含着笑接过来,带上自己的东西和他一起出了教室,边走边聊。 来到操场边上的停车位上,李校长话锋一变,忽然道:“本来小贺也要来上这节课的,可惜他为了配合联合国的一个慈善组织,送一批进口的电子耳蜗去山区,实在没办法抽出时间。” “谢谢李校长。”舒珮不自然的笑了笑,客气道别:“提前祝您春节愉快。” 李校长笑着朝她摆摆手,目送她的车子出了校门,才慢悠悠的背着手踱回教学楼。该说的他都说了,至于结果如何,就不是他能操心的了。但是站在长辈的角度,他私心里还是希望舒珮和贺子安能走到一起。 学校重建至今,六个年头过去,他可还是第一次见贺子安带女孩子来这。 舒珮回到店里,不停的琢磨着李校长的话,神思恍惚。 美亚趁着没什么客人,识趣的拿着手机坐到一旁看新闻。刷了一遍微博,她随手点开每日新港APP,意外看到一则惊心动魄的消息。一个小时前,有一位患有耳道肿瘤晚期的患者,因为治疗不及时意外身亡,家属纠集了大批亲属前往武警总院闹事。 想起几日前来店里的找舒珮的那位姑娘说,贺子安的耳朵似乎也有肿瘤,吓得她赶紧冲回柜台拍醒舒珮:“舒姐,你看这个新闻。” 舒珮惊醒过来,狐疑的瞅了一眼。当她看清新闻内容心跳顿乱,原来陈瑶没有说谎,方亦然真的在贺子安的检查结果上,动了手脚。抬手看了下腕表上的时间,匆匆丢下一句话,抓起钥匙和包就跑了出去。 第27章 相思(3) 来到看守所,却得知方亦然的案子尚未正式开庭审理,暂时无法探视。上了车,刚准备给阎素素去电话,她却先打了过来。交谈得知,方亦然企图谋杀的罪行,证据确凿,并且还牵出另一桩抢劫案。 “抢劫?”舒珮不敢置信的重复道:“你说方亦然指使他人抢劫?” “嗯……”阎素素顿了顿,又说:“而且抢劫的对象是子安。” “啪”的一声,舒珮的手机骤然从手中滑落。虽然也曾怀疑贺子安遭劫一事和方亦然有关,但是得到证实,这种感受是不一样的。对于方亦然,她恨过气过也就看淡了,却从未像如今这般巴不得他立即去死。 怔忪一秒,她拾起手机跟阎素素说了声再见迅速挂断,转头翻出贺子安的号码拨过去。一遍、两遍……无数遍,听筒里永远都是那道冷冰冰的机器女声。 不知打了多少遍,她丢开手机,重重靠到椅背上,颓然闭上双眼。晚上回到公寓,路过贺子安门外时,舒珮不由自主的停下来,站了足足有一分钟才扭头打开自己的房门。 吃过晚饭,她忍不住拿起手机,又给贺子安打过去,结果还是跟下午一样。重复几次后,她失望的放下手机,拿过李校长给的礼物,动手拆开。 满盒子拇指大小的无色玻璃瓶里,装满了各色彩纸折成的心。舒珮呼吸一顿,慌忙将所有的玻璃瓶都取出来,果然在箱子底看到了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迹熟悉又刺目:舒珮,生命无常,遇见你爱上你却是我这一生当中,最最快乐的时光。聋哑学校的课程,如果你不想继续,随时都可以结束,好好保重。 舒珮失神的捧住脸,眼泪顺着指缝一滴滴滑落,呢喃出声:“我会一直继续,为了你一直继续下去……” 进入一月中旬,晴朗的天气忽然一去不复返,天空每天都阴沉沉的,整个城市水汽弥漫。 远在山区的贺子安接到向晨的电话,得知陆一飞找上门,商谈合作成立影视公司一事,日夜兼程的赶回新港。 这天一大早,舒珮在寒风中买齐水果,疲惫回到店中。做完准备工作,照例回了柜台吃早餐看新闻。武警总院医闹事件结果已出,方亦然涉嫌谋杀被检方起诉,同是受害人的马教授引咎辞职。 平静看完,她不由自主的又想到了贺子安,清冷的面容缓缓浮起一丝微笑。按李校长的说法,再过一两天,他就该结束行程回来了。这一次,她一定要见到他,亲口和他讲明自己对他的误解。 9点半左右,舒珮等来小琪守店,正说着话就接到舒传德打来电话,语气焦急又绝望:“珮珮,你妈她失踪了!楼下突然来了好多人过来讨债。” “爸,你别慌。我马上就回去。”舒珮挂了电话,回头交代小琪,如果有人来闹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关门报警。跟着跑去停车场拿了车,即刻开回新华小区。 到了小区门口附近,前方的街道被警车堵住,街边站满了防爆警察。舒珮吓得冷汗直冒,随便找地方停了车,提脚往家跑。楼下的情况比外面还要严重,郭月瑶和张雪秋的名字刷在白色的条幅上,看着格外渗人。 有老邻居认得舒珮,大声叫骂着要她还钱。舒珮浑身发抖的躲过攻击,钻到防暴警察身后,心惊肉跳的进了电梯。 客厅里光线暗淡,从不抽烟的舒传德手上夹着支烟,掩在烟雾后的面容苍白枯槁。舒珮喉咙发紧的坐过去,伸手夺过他的烟,狠狠摁灭:“她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就这么跑了算怎么一回事?” 舒传德抖着手,从茶几底下翻出一个本子,哆嗦着递过去:“她们几个总共从亲戚、邻居,还有在茶楼里认识的人手中,套来了几千万的钱去炒房。上个月她们买下的小区房价突然大幅度下降,这一下就赔了好几百万。加上之前黄金突然暴跌,她嘴上说没损失没损失,实际也亏了好大一笔。” 舒珮听完,仔细翻看郭月瑶专用的账本,一颗心瞬间沉入谷底。每个月光是支出的利息最少都得百万,算上需要支付的本金,她完全想不通这些钱从哪来。 沉默中,家里的固定电话倏然响了起来。父女俩皆吓了一跳,舒传德拍拍胸口,佯装镇定的接通电话:“您好。” 电话那头寂静一秒,旋即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嗓音:“舒传德先生是吧?我是城区派出所的办案人员,您的爱人郭月瑶突然晕倒在华顺农贸市场口,我们已经将人送到武警总院抢救,请您立刻过来确认。” 舒传德面如土色的挂了电话,立即拉着舒珮往外跑。舒珮见他脸色不对,心中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我妈她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清楚,片警说是突然晕倒,身上的手机估计是被人抢了,否则不可能不接我的电话。”舒传德飞快摁下电梯键,神情异常严肃。 舒珮张着嘴,发现所有安慰的话都无从说起。 匆忙赶到武警总院,先前打电话的片警知会说人送去了手术室,情况不太好。舒珮下意识扶住舒传德,生怕他承受不住。 礼貌谢过片警,父女俩乘着电梯到了18层的手术室门外,立刻被要求补办签字手续。急性肾衰竭,并且伴有严重的肝硬化,被要求签的那张其实就是病危通知书。 舒传德失了魂似的,握着笔迟迟不签。舒珮歉意的露出苦笑,颤抖着另外拿了只笔,郑重签下自己的名字。医生走后,父女俩相对无言,僵着步子走去休息区坐等。 舒传德缓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情绪失控地拍了下舒珮的肩膀:“你妈这人脾气太坏,阎王一定不会这么早收她。” 舒珮大脑一片空白,怔怔望着舒传德花白的头发,眼泪无声无息的落下来,却不敢哭出声。寂静中,包里的手机持续振动。 拿出手机走出一些距离,她一看是店里的号码,随即滑开接听键:“小琪是我。” 这头小琪听见她的声音,“哇”的一声哭出来:“舒姐,你快回来。店外来了好多人说是要讨债,我好害怕。” 舒珮迅速收起眼泪,强忍悲痛的咬了咬牙:“你马上报警,我20分钟后到。” 通话结束,回到舒传德身边告知原委,随即跑向电梯厅。回去路过张雪秋家开的名烟名酒档,白色的讨债条幅,和群情激奋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堵在店门口,街边停满了警车情形吓人。 舒珮加快车速往回赶,都不敢想自己的店情况如何。 到了附近,远远看见街道被堵塞,警笛声、喇叭声交汇在一起,刺耳又恐怖,无奈只能从停车场后门开进去。锁了车快步出去,这边的情况,不比张家那边的名烟名酒档强多少,似乎还更差。 警察还没到,店子的卷闸门已经锁上,挂在门头下方的风铃早不知去向。舒珮深吸一口气,趁着没被人发现,旋即躲回停车场给小琪去电话。 得知她已报警,那些人只是在门外砸门叫喊,店里丝毫未受损失,悬在嗓子眼的一颗心,慢慢回落。安静等了大概5分钟,被堵在路口的警车徐徐开过来。 舒珮一身冷汗的挪动脚步,冷不防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吓破了胆,没头没脑的冲出去,不想竟一下子撞到了人。 忙乱中尚未看清那人的脸,手臂即被紧紧攫住,紧跟着一声尖叫炸雷般响彻云霄:“她就是郭月瑶那个骗子的女儿,快抓住她让她还钱!” 人群迅速围拢过来,舒珮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蛮力,狠狠挣开那人的手。没等跑开,手臂再次被人捉住,只是力道却比之前温柔。下一秒,她被人拉着转了半圈,终于看清挡在自己前面的人——贺子安。 复杂的情绪不过一瞬,旋即被恐惧取代。他们此刻已被围在人群中心,根本无路可逃。幸好出警的警察及时过来解围,两人才得以脱离围困。 第一个认出舒珮的人,是新华小区拆迁之前,住舒家隔壁楼的王慧。她被警察拦住,不得靠近半步,顿时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舒珮,你妈要是不把本金和利息还回来,你们家以后别想过得安生。” “还钱!” “还钱!” 附和声四起,讨债的人渐渐逼近群情汹涌,警察根本阻拦不住。舒珮上前一步,这才发觉贺子安一直牵着自己的手不放。 心疼又感激的望一眼他的侧脸,舒珮清了清嗓子,冷静开口:“你们说我妈欠了你们的钱,口说无凭,要债也不是这个要法。” 人群安静片刻,再度变得骚乱。王慧带着怨气的大吼:“我有借条有凭据,你就是想赖账也没门!” 舒珮气得嗓音都有些不稳:“有凭据有借条的,公安机关查明事实真相,我自然会还钱,你们现在闹再大都没用。” 底下有人不信:“万一警察不处理怎么办!” 舒珮敛眉望去,发觉说话的人,是一直在新华小区附近游荡的混混,赶紧走到一旁的警察身边与其低声耳语。那警察听罢朝着同事发号施令:“把人都带回所里,凡是有借条的就放走,没有借条趁机搅混水闹事的,治安拘留15天并处以罚款。” 议论之声再起,带头质疑舒珮的混混,不情愿的啐了口唾沫,带着自己召集过来的人,偷摸开溜。剩下真正讨债的人大概40多个,全都跟着警察去了附近的派出所。 舒珮送走警察,大声招呼小琪从里面把门开开,又拦了辆出租让她先回家休息。 第28章 相思(4) 处理完店里的事,锁了门准备取车去派出所配合做笔录,恍惚忆起贺子安一直站在店外。迟疑转身,她极力装出平静的样子,用手语说了声谢谢,匆忙离开。 贺子安贪婪的望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迈步踏过一地垃圾,视线落在那只被踩扁了风铃上,心疼拾起。仔细端详片刻,眼底的温柔渐渐被痛苦取代…… 舒珮绕远路风驰电掣赶回武警总院,郭月瑶的抢救还在继续。 等候室里,张雪秋在女儿郭晓的陪同下,战战兢兢的坐在一旁。舒传德的脸黑如墨汁,额上经脉毕现,似乎刚和人争吵过。舒珮沉着脸坐到他身旁的空位上,安抚地拍了下他的肩:“爸。” 舒传德回头望她一眼,目光再度变得空洞的盯着自己的脚尖。一旁的张雪秋挪了屁股,刚要开腔便被郭晓拦住:“舒珮,关于我妈她们集资炒房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舒珮面无表情的扭头看她:“现在说怎么办是不是太早?公安局那边已经立案,等调查结果出来再说。” 郭晓略带不悦的抿了下唇:“我算过我妈经手的钱,把房子和商铺卖了大概够还,你妈是发起人恐怕光还钱是不够的。” 舒珮抬了抬眼皮,定定望她一两秒,视线落在张雪秋脸上,徐徐开口:“张姨,我很感激你之前对我们家的帮助,不过我妈现在生死不明,至于这么急着落井下石吗!” 张雪秋干笑一声,眼神闪躲的望向别处:“晓晓,你郭阿姨还在抢救,集资的事还是交给公安机关查实后再讲吧,现在说这些没用。” 说话间,几名警察从电梯里出来,不甚客气的要将张雪秋带走调查。舒珮直觉不对,又见郭晓朝其中一个挤眉弄眼的,当下多了个心眼。 趁着张雪秋还没被带走,她悄声嘱咐舒传德,直接打电话去刑警队报警。随后起身将那几位警察的去路拦住,视线聚焦在他们胸前的警号上,假装害怕的问长问短。 从出现就一直和郭晓眉来眼去的警察,说话的语气十分不耐烦,碍于身上的衣服,又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他似而非的答了几个问题,说着便要收队。 “等等……”舒珮忆起上次通知表弟去拖方亦然的车子,事后他曾告诉过自己,怎么通过警号分辨是真警察还是假冒的。她冷眼瞥了下郭晓,突然跟张雪秋说:“张姨,你女婿演技不错哇。” “……”张雪秋闻言反倒吓了一跳:“晓晓还没有男朋友呢。” 舒珮好整以暇的直视着郭晓的眼睛,讥诮一笑:“我说我怎么从小到大,都没法跟你玩到一处。难道你亲爱的男朋友,没和你提过公安的警号和司法警察不同?你妈还欠着公安局经侦科那边的笔录没做,你这么着急就把人送看守所,真是大孝。” 一番话说得郭晓脸色骤变,张雪秋也气红了脸,就连那几位狱警都听得心虚的低下头。 舒珮再接再厉,火上浇油的补充:“身为狱警,是哪位领导给了你们胆子,越权带走嫌犯?伪造笔录这个事后果可轻可重,诸位想好东窗事发怎么补救了吗?” “珮珮,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些警察同志不是晓晓叫来的。”张雪秋不敢置信的替女儿辩解:“她哪有那么大能耐。” 舒珮没答话,但也没有要让路的意思。僵持中,新港公安局经侦科的警察赶到,直接将张雪秋母女带走。几位狱警面面相觑,假装是前来探望病人的模样,紧跟着垂头丧气离开。 “爸,我妈的案子有可能是大案,这事闹到这种地步,估计找人也没人敢往身上兜。”舒珮等人走光,面色凝重的交代:“你把我妈保险柜的钥匙拿来,我回家一趟,医院这边有消息的话立刻打我电话。” 舒传德愁眉紧锁的沉吟半响,小声告诉她保险柜钥匙的放置处,复又盯着急救室大门上方的灯箱发呆。 舒珮用最快的速度返回到新华小区,原先聚集在楼下的人群已经散去,空余花圃里被踩坏的花花草草,破败的烂在泥里。 进门去了父母房间,从全家福的相框后面找到钥匙,手脚麻利的开了保险柜。 房产证、商业保险单、意外伤害保险单,银行金库的存单,一些金银翡翠等等,凡是值钱的东西,统统被郭月瑶装在保险柜里。 翻了一阵,终于找到最原始的个人账本,一页一页翻过去,大部分的借款都已经连本带息还清。舒珮看得脖子有些酸,动手把别的东西放回去,上锁拿着账本去了客厅。 舒传德早上给她看过的账本还丢在茶几上,两本一起翻开比对,舒珮渐渐发现其中的不同。摸出手机把记录条目不相符的地方拍下来,这才注意时间已近中午。 出门前,她犹不放心的去了父母房,从衣柜里把保险柜搬出来,随便套了只黑色的大塑料袋,又仔细将账本放进包里,匆匆带着保险柜回了悠然居。 来不及仔细研究账本,舒珮放好保险箱,锁好了门便下楼开车折回武警总院。等到下午两点,郭月瑶总算从抢救室里出来,直接送入ICU。签完又一份病危通知,正难过着,市刑警队经侦科来电话,让她过去配合调查。 心情压抑的宽慰舒传德两句,舒珮从医院离开,带着郭月瑶的账本去复印了一份,随后前往刑警队。 事情没她想的那么复杂,但也不简单。 郭月瑶锁在保险柜里的个人账本显示,截止去年12月底,她打着投资名义搂来的款项,基本已经退清。总账本里记录的大多是张雪秋,以及另外一个合伙人的集款明细。 当然郭月瑶欠下的那一部分的总额,把家里的商铺和房子卖了,勉强足以全部支付,也难怪那些人会拉条幅讨债。舒珮陪着警方将账本的复印件公证保全,随后签名办理了手续离开。 至于张雪秋的欠款,不用她担心,也不在她的思考范围。神经绷紧的回到医院,天色已经擦黑。舒传德依旧魂不守舍,嘴里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 舒珮递了瓶水给他,一屁股坐下:“医保卡我带过来了,住院的费用我交了三万,不够的话我明天再补交。” “警察怎么说?”舒传德怔怔抬起头,不过半天的时间,面容看着已苍老许多。 舒珮深吸一口气:“警察说,事发之前她已经主动退款,但是非法集资的行为属于扰乱金融秩序罪,刑罚难逃。” 舒传德的声音低下去:“她现在这个样子,进去了哪还有命出来。” 舒珮心中一凛,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郭月瑶的脾气纵然再不好,说到底还是自己的亲妈,她不可能眼睁睁看她身陷囹圄。 说话间阎素素和穆文哲风风火火的跑过来,紧张询问。舒珮大致讲了下事情经过,奇怪他们怎么知道郭月瑶出事的消息。阎素素不自在的咳了下,说:“是文哲的表哥通知的,他一会到。” 舒珮心中虽存着疑惑,不过这会根本没有心思想别的。 穆文哲跟舒传德打过招呼,旋即转头问舒珮:“阿姨总共欠了外边多少钱?一两千万的话我们夫妻还拿得出手。” 一旁的阎素素感动得瞬间红了眼眶,来之前穆文哲什么表示都没有,没想到他竟然主动开口要帮忙。伸手拉住舒珮的胳膊,她忍着泪关切的说:“梳子,阿姨欠的钱若是不多,先从我们这里拿,以后慢慢还就行。” 舒珮感激的笑笑:“先别的,我妈欠的钱卖了商铺和房子差不多就够了,不够我再开口。” “卖什么房子?”陆一飞脚步沉稳的从电梯厅的方向走来,姿态随意又潇洒。 舒珮不想和他在金钱上有任何牵扯,听罢勉强笑着打趣:“原来陆先生还有偷听的爱好……” 陆一飞也笑:“那倒没有,是你们的声音太大了,耳朵自动接收。” 舒珮懒得跟他耍嘴皮子,拉过阎素素去了一旁讲话。稍后阎素素回来招呼上穆文哲,双双离开。陆一飞对她的做法视而不见,还饶有兴致的拿出手机上网。看神情,摆明了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沉默坐了一会,舒珮起身去了医生值班办公室,询问何时可以探望郭月瑶。得到确切答复回转,陆一飞还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舒传德如老僧入定一般,对周围的所有毫无感知。 舒珮心疼不已,几步走过去,复述一遍医生讲的话,扶起舒传德就往电梯厅走去。陆一飞交叠的双腿一收,也站起来跟了过去。紧张了一整天的情绪,因为他的这个举动而变得格外窝火:“陆先生,您也要走啊?我还以为你家也有亲戚在ICU。” 陆一飞听罢狡猾一笑,借以掩饰自己的关心:“有啊,我只是下楼去透透气,舒珮你的反应干嘛这么强烈?” 舒珮气得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别过脸不再理他。 回到新华小区,天已经黑得透透的,家里果不意外的遭了贼。舒珮怕舒传德担心,谎称自己走得太急大概忘了锁紧房门,不过保险柜没丢,而是被自己拿去悠然居的公寓。 舒传德看家里没受什么大的损失,幽幽叹了口气,神情萧瑟的回了房。 舒珮独自呆在客厅坐了会,想起没吃晚饭,赶紧电话定了两份快餐。等待的间隙,她忽然想起贺子安。筋疲力尽的靠向沙发背,几乎控制不住的编辑了一条短信:你还好吗? 过了几秒钟时间,手机屏幕尚未暗下去,便收到回复:我很好,你呢。 舒珮忍着眼泪,又编辑了一条发过去:我也很好,你多保重身体。 这头贺子安看罢,眸光沉了沉,顺手拿起一旁的纸笔,飞快写下:哥,舒珮母亲的案子你想办法尽快解决。 写完递到贺子鸣手边,继续给舒珮发短信:你也保重,有事一定要告诉我。 舒珮看完,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落下来,她想见他…… 第29章 不解风情(1) 家里的空调不知何时坏了,舒珮半夜被冻醒,打开衣柜搬了被子出来盖好,却再也睡不着。 早晨起来一开窗户,到处雾蒙蒙一片,风吹到脸上跟刀子似的刺人。哆嗦着关好窗,转身进了浴室洗漱完,去厨房给舒传德弄早餐。 从小到大,她很少做过饭,偶尔洗个碗舒传德都怕她伤了手。郭月瑶更是不用说,家务事从来不做,就连最简单的洗水果,都是舒传德一人包办。因为舒传德的宠溺,导致她心里一直梦想,将来结婚一定要找个像他这般,体贴、温厚又会做饭的丈夫。 遇到贺子安,她一度以为自己真的找到这样的人,心里说不出的欢喜。如果没有后来的不告而别,自己再多些冷静,兴许这会已经领了证,过起平淡温馨的小日子。可是人生不会存在假设,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相应的后果,无一例外,她怎么可能免俗。 一锅皮蛋瘦肉粥在胡思乱想中煮好,舒珮打住脑子里强烈的思念,去把舒传德叫起来,又陪着随便吃了一两口,开车回公寓换衣服。上次楼里进过小偷之后,小区物业加强了巡防,要不她也不敢大胆放心的把家中的保险柜搬来这边。 换好衣服,忍不住再次打开保险柜。 家里的房子、商铺的房产证上都是自己的名,多少让她觉得意外。仔细整理计算了一遍,根据目前的房价卖掉大房子和一间商铺,再加上存款和存在银行金库里的黄金,差不多够支付欠款。 收起计算器,舒珮随手从书桌的抽屉里拿来纸笔,把家里所有资产的总数写上,揣进包里下楼去了Attendre。开门忙到9点半,美亚珊珊来迟。 舒珮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听她讲来时的路上,又遇见有人举着条幅讨债,似乎还跟城管起了冲突。她略一沉吟,旋即决定暂时关门,让美亚先回家休息几天,工资照付。 卷闸门刚锁上,路口的方向果然又冒出昨天的那帮人。舒珮担心身旁的美亚被误伤,拉着她飞奔跑进停车场,取了车从另外的出口离开。 在她走后不到一分钟,Attendre的卷闸门上,马上被人刷了很多道刺目的红漆。 贺子安隔着马路看到这一幕,心脏一阵阵缩紧。片刻之后,他收到贺子鸣的助手发来的短信,随即吩咐司机开车去了武警总院。 郭月瑶的病很严重,加上年纪又比较大,医院方面并没有太好的保守治疗方案,只是建议尽快换肾。贺子安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等在楼下的司机通知说舒珮进了电梯,为避免碰面他索性走消防梯下到下一层,搭乘另外一部正在往下降的电梯下楼。 换肾首先要找到肾源配型,还要考虑郭月瑶的身体状况,以及昂贵的手术费用。舒珮那么要强,怕是不会轻易接受阎素素的帮忙,思及此心中隐约担忧她会向陆一飞求助。 这个新港传媒业的新贵,是自己最好的兄弟、合作伙伴,亦是情敌,威胁可谓不小。贺子安想罢寒着脸走出电梯,好巧不巧的竟遇上陆一飞。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一起往外走。来到住院部楼前的凉亭,陆一飞停下脚步,笑着跟用手语告诉他:“你输了。” 贺子安的表情没多少波动,双手迟疑抬起,回他:“不见得你会赢。” 陆一飞歪头,似乎对他的说法相当感兴趣,笑容笃定的再次比划手语:“若你继续躲着不现身,最后的赢家必然会是我。” 剑眉微微蹙起,明显不太适应陆一飞的当面挑衅。僵硬的手臂举在半空,没有后续动作,只是若有所思的定定望他。这个人如果不是自己的兄弟,贺子安不敢保证会不会用卑鄙的手段,将他逼离新港。 纷纷扬扬的小雨一直下个不停,凉亭上面滴滴答答的落下水珠,空气里寒意渗人。陆一飞见他许久不表态,忽然不忍再逼。 寂静中,身后的住院部大堂传来几声惊呼,陆一飞下意识伸长脖子望去,只见人群迅速围成一圈,中间的地上赫然躺着一个人。由于人多看不真切,正纳闷着,身边的贺子安突然转身往回跑。 莫非是舒珮出了事?陆一飞心头一颤,迈开长腿迅速追上去。 痛……锥心刺骨的痛楚,不断从小腹向全身蔓延,舒珮惨白着一张脸摔在地板上,手臂使不上丁点的力量。这两天兴许是精神太过紧张,导致大姨妈提前光顾,并引发痛经。 意识消失之际,隐约看到贺子安满脸焦急的挤过人群,舒珮张了张嘴,抵不住强烈的痛楚头一歪便昏了过去。 随后赶到的陆一飞一看,顿时颤声喊道:“舒珮……” 贺子安抬头和他对视一眼,动作敏捷的将舒珮抱起来,一同送去门诊楼的急救室。小心将她放上病床,贺子安余光注意到她裤子被血迹染红,旋即抓住医生着急比划手语:“她流血了!” 医生一脸茫然,亏得同时跟进来的陆一飞帮忙解释:“我朋友的意思是,病人好像流血了。” “我马上通知妇科的医生过来,她这个情况,有可能是痛经,也有可能是宫外孕引起的大出血。你们谁是病人家属?”医生一边给舒珮挂氧气管,一边面无表情的去翻舒珮的眼皮。 贺子安上前一步,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表示自己是家属。 陆一飞一听有可能是宫外孕,望向贺子安的眼神倏然一变,猝不及防的伸出手将他拽开,沉声说:“我是她的男朋友,请问需要做些什么?” 医生狐疑扭过头,公式化的语气:“离开病房,去住院部的便利店买一包纸,最好是孕婴专用的那种。” 陆一飞的脸色看起来比先前还要难看,尴尬退了出去。贺子安顿了顿,拿过医生开的处方单,先去补了挂号又交完急救的钱,随后才去住院部买纸。 舒珮的性格他太了解了,如果不是宫外孕而确诊是痛经,她一定不肯住院。拿好医生说的纸,他想了想,随便挑了条干净的睡裤,一并拿去结账。 折回急救室外的等候区,陆一飞也买了包纸,扭捏放在一旁的空椅上。贺子安坐过去,一脸平静的等待着。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病房里的舒珮在疼痛中幽幽转醒。医生检查过脉搏和血压,让她继续住院观察。舒珮哪里肯干,有气无力的表示自己没时间。 医生无奈,只好将她送去旁边的观察室,并言明必须等吊完药水,看情况有好转才可以走。 舒珮对此安排无异议,乖乖的闭上眼假寐。虽然已经打了止痛针,但是效果似乎不大,绵绵密密的痛感,不断从小腹袭来,疼到呼吸都会感觉心悸。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大瓶的药水终于挂完。一直守在里面的护士问过情况,起身到门外不知从谁的手里拿来纸和睡裤,让她换好了赶紧回家休息。 舒珮感激道谢,浑身无力的从病床上爬下来,艰难挪去卫生间换下护垫和外裤。扶着墙走出观察室,一阵冷风吹来,她顿时疼得满身大汗,站都站不稳。 等在等候区的贺子安和陆一飞见状,齐齐走过来。舒珮的视线只在两人脸上停留了半秒,脾气执拗的自顾往外走。步子刚迈开,下一瞬便双脚腾空,整个人稳妥的落进贺子安怀中。 “……”舒珮脸色煞白的望着他,无助呢喃:“子安……” 贺子安温柔的笑了笑,抱着她飞快走向停车场。陆一飞跟出几步,远远看着那抹坚毅的背影,脸上渐渐浮起得意又狡猾的笑容。 黑色的沃尔沃从武警总院的室外停车场开出,朝着悠然居的方向,急速开去。 逼仄的车厢里,贺子安依然保持着固执的姿势,坚定不移的环紧舒珮的腰,不让她动弹分毫。他原想耐心等待契机,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正式道歉,没想最后竟会用了这般不愉快的方式。 廉价的睡裤很薄,炙热的体温隔着布料升腾上来,很快灼红了舒珮的皮肤。她贪恋的靠在他怀里,虚脱的再次疼晕了过去。 贺子安再次慌神,紧箍在她腰间的手臂松了松,双唇颤抖着落在她双眉之间…… 回到悠然居,短信叫来陈瑶帮忙照顾,贺子安担心舒珮醒来又生气,煮好了红糖姜茶之后落寞离开。他实在没有勇气,再一次面对她的拒绝。 舒珮昏沉沉的再次醒来,耳边尽是高分贝的电视广告声,睁开眼,房中熟悉的摆设,顿时让她心中一滞。这是贺子安的卧室,艰难坐起,回想发生在医院的那一幕,心底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欣喜。 走神中,卧室的房门被人推开,陈瑶一脸紧张的奔过来,关心的问这问那。舒珮木然的望着她,流淌心底的感动,也随之被焦急取代:“你怎么会在这,你哥呢?” “我哥给我发信息,说你身体不舒服,让我过来照顾你。”陈瑶小心翼翼的解释完,随即转身往外跑:“他回公司了,你躺着别动啊,我去给你端姜茶。” 谢谢二字尚未出口,一股热流海啸般涌了出来,舒珮翻身不急,烟灰色的棉布床单上,已然印下大片殷红的印子。 真是丢脸……挣扎着坐起来,陈瑶去而复返,看见她狼狈的样子,忽然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嫂子,你别害羞,我去给你拿纸。我哥笨死了,接你回来也不知道提醒你去换换。我以前痛经比你厉害多了,都恨不得立刻投胎当男人,不用每个月都受那酷刑。” 舒珮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老实喝完滚烫的姜茶,拿了纸去浴室换下。好在自己的房子就在隔壁,不然这一身真是…… 换好出来,陈瑶已经利索的换好了床单,又去厨房倒了些洗洁精过来,带上手套抹到染了血迹的地方。舒珮难为情的拦住她的动作,状似随意的问:“你哥他很忙?” “年底嘛,公司一堆事。”陈瑶笑嘻嘻的取下手套,抱着床单出了卧室。 舒珮脚步虚浮的跟过去,忍不住再问:“他走的时候没说别的?” “没有啊,嫂子你真的不打算理我哥了?”陈瑶也没多想,顺口就说了:“他这个人别看平时笑呵呵的,其实心里可自卑了。他上高中那会,因为喜欢班里的一个女同学,天天早上天没亮就爬起来陪人家跑步,结果陪了一个学期还没来得及告白,人转学走了。” “是吗?”舒珮想起她说贺子安暗恋自己好多年,又在店里做了大半年的兼职。如果不是自己主动,或许根本不会有后来的交往。 思绪来来回回,最后停在他的不告而别上,自己今天明明是给了机会,可他偏偏又选择了逃避,这个大傻瓜! 房子里到处都是他的气息,呼吸的频率有多平和,胸口的疼痛就有多狠。别过陈瑶回到自己的公寓,思绪千回百转,舒珮虚弱的身子终承受不住,软绵绵的抵着门背滑到地上。 一丝凉意从木地板渗透上来,心头止不住颤抖。歇了半分钟,扶着墙勉强回了卧室,换上干净舒适的裤子,倒头再睡。 下午跑了一趟刑警队,张雪秋被暂时收押,另外一个和此事有关联且牵头搞集资的人,目前还在逃。大致了解清楚案情,舒珮心中暗惊,生怕郭月瑶不知轻重的给人做担保。 谢过那位警察,一刻不停的回公寓再次打开保险柜,没发现有担保凭证,她还不放心的回了新华小区,找到昨天闹事的王慧。王慧开门见到她,立即热情的迎进去。舒珮担心她误会自己是来还钱的,茶都没喝就开口见山的说明来意。 “昨天回来我把这事跟你曹叔叔一说,还挨顿臭骂呢。”王慧脾气爽直,有什么说什么:“我们跟你妈还有郭晓她妈都是老熟人,交给她们拿去投资的也是闲钱,有亏有赚大家都不太计较的。昨天闹那么大动静,完全被人挑拨,真正骗钱的人我听说都出国了,你说这算什么事啊!” “那些人被骗了多少?”舒珮不解:“他们被骗跟我妈还有张姨有什么关系?” 王慧脸上的笑容有点干:“反正比我们的多。其实她们和你妈还真没什么关系,大家只是天天在一个茶楼里碰面吹水,其实熟人都算不上。平时听你妈跟郭晓妈说投资的事,听得多了这会上当全怨到她们头上。” 舒珮心里有了底,客气告辞:“我还有事要忙,欠您的28万我过两天亲自送过来。” “珮珮你等下!”王慧追过来,小声问:“我听在华顺卖菜的老许说,你妈昨天晕倒还是他报的警,情况要不要紧?” “……”舒珮苦笑着摇摇头,生蛮咽下已经到了嘴边的谢谢二字。 郭月瑶依然昏迷不醒,情况越来越不乐观。 第二天是周末,舒珮去了一趟医院,随后又去了附近的二手房中介公司,问明二手房交易的手续和流程。之后两天,郭月瑶照旧没有好消息,晚上回到悠然居的公寓,不巧又碰上电梯故障。 爬到九楼已是跌跌撞撞,光是站着双腿都会发颤,开锁进门,虚脱一般跌到鞋凳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这人是怎么了,倒霉起来喝口凉水都塞牙。 放好洗澡水躺进浴缸,身心俱疲的无力感,瞬间浸透四肢百骸。满头引以为豪的黑丝,顺着水波荡来荡去,伸手拨了几下拨不开,情绪莫名变得暴躁。 店子无心打理,郭月瑶欠了差不多七百万的外债,换肾需要找肾源,还需要一大笔治疗费。虽然医保可以报销一部分,商业保险也能报一些,可终究不够。 闭上眼陷入沉思,将睡未睡之际,恼人的发丝从浴帽里落出来,酥痒恼人的缠上脖子。一下子睡意全无,眼底进而多了丝火气。 出得浴缸,眼眸低垂的对着镜子,解开浴帽露出满的头乌亮左甩右甩,犹豫再三:剪了。 天气湿冷入骨,风吹过大衣的衣领,不受阻拦地迅速往身体里钻去,瞬间冷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舒珮拢了拢外套,快步去取回自己的车。 此刻头顶轻松,脖子似乎都直了不少,但感觉简直糟糕透顶。阎素素这几天一直电话过来,贴心安慰。陆一飞的电话也有,提过一次郭月瑶的事被臭骂之后,识趣的避免着触及这个话题。 只是心中依然觉得空空的,贺子安还是没有主动联系自己。 转眼到了第二周周四,昏迷了将近一周的郭月瑶,终于有了苏醒的迹象。下午上班时间一到,舒珮如约赶往刑警队,等着郭月瑶所犯案子的最新结果。 第30章 不解风情(2) 接待舒珮的还是几天前,与她核对账本的经侦支队队长廖辉。简单的开场白之后,廖辉讲完目前的最近进展,着重讲了郭月瑶有可能会面临的处罚。 舒珮等他讲完,慎重提问:“我妈欠下欠款,最多一个月便可全部退还,这样能不能减刑?” “减刑这个要看法院怎么判,我们只是负责收集证据,将嫌犯逮捕归案。”廖辉公事公办的解释:“你母亲在事发之前退款的事,能不能起到减刑的作用,我建议你最好咨询一下律师。” “谢谢廖队长!”舒珮感激起身,出了办公室随即电话联系律所。 开车回到新华小区,舒传德的精神依然不大好,整日整日抱着电脑,不停上网搜索,所有关于治疗肾衰竭,还有肝硬化的偏方。 有个事让他做,总也好过每天胡思乱想。舒珮心知规劝无用,歇了会才去敲门,告知他探望的时间马上就到。舒传德回了声,放开鼠标又拿着纸笔继续做记录。 关于换肾的肾源,医生说已在信息数据库里寻找配型,一有消息便马上通知。舒珮明知这事急不得,又怕拖越久越危险,于是瞒着舒传德去做了检查,准备给郭月瑶捐肾。 配型的结果大概需要3-4个工作日才出,心中不安的同时,又忍不住日日祈祷。 郭月瑶的情况还是不太乐观,偶尔会苏醒一阵,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沉睡。换好无菌服进去,正好碰上她醒了过来,父女俩安静站在床边,轻声细语的安慰。 都说病来如山倒,不过几天的功夫,郭月瑶原本圆润的脸颊,已经瘦得可以看到下巴的轮廓。她艰难的笑笑,有气无力的跟舒珮说:“珮珮你过来一些,妈有话和你说。” 飘忽无力的嗓音,听在耳中沉重又刺疼。舒珮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艰难蹲到床头:“你说,我听着呢。” 郭月瑶喘着粗气,幽幽说道:“我脾气不好……也不知道怎么跟你相处。自从你跟方亦然分……分手,我心里又害怕你再被男人骗……又担心你……担心你嫁不出去。小贺这孩子……不错,你要是……喜欢就去追他回来。” “先别说这些,你好好养病。”舒珮的声音低低的,努力憋着才勉强不泄露情绪:“等你好了,一样一样给我说。” 郭月瑶的脸颊颤了颤,喘气的声音又粗又重:“要说……不然以后没机会。妈……从来就不是个合格的妈妈,每次看别家的小孩,亲亲热热的撒娇……我都在想,你为什么总是……不愿意和我亲近。” 舒珮怕自己再听下去,会忍不住哭出声,赶紧打断她:“妈,你好好静养,我们很快就能回家的。” 郭月瑶却好似有一肚子的话没说完,她虚弱的喘了一阵,稳下气息又说:“我可羡慕别人家的小孩……动不动就给个拥抱,你这么大好像还没抱过我……” 舒珮所有的冷静,在她断断续续的唠叨中,猝然溃不成军。眼泪一直流一直流,好像永远都停不下来一般,不管怎么擦都没用。 兴许是精神消耗过多,郭月瑶说完话,气若游丝的喘了片刻,再度陷入昏迷。 舒珮半跪在冰凉的地砖上,直到口腔里传来一丝腥甜,才堪堪止住嘶喊的冲动。打起精神回到新华小区,舒传德回书房捣鼓了一阵,兴高采烈的欢呼:“珮珮,你妈有救了!” “真的吗?”随意的附和一句,舒珮靠在沙发背上,什么都不想干,也不想动。 舒传德从书房里跑出来,硬拽着她去了书房,食指哆嗦着戳到电脑屏幕上,指着哪一小段字:“这个草药可以缓解肾衰竭的症状,我明天马上坐车去给你妈买。” 舒珮顺从的看了下,产那味草药的地方在平谷,离新港差不多200多公里,而且是在山区。舒传德最近神思恍惚,她真不放心他自己出门:“你留下照顾我妈,那些汤汤水水还是你弄的好喝,我去找草药。” 舒传德略一沉吟,高高兴兴的答应下来。 次日一大早,舒珮穿着简便的运动服,早早去了客运站。去平谷地路况太险又太陡,她不敢冒险。买好票刚到候车室坐下,意外接到廖辉的电话,说是退还集资的保证金已经转入银行账户,让她尽快联系债主退款。 结束通话,她呆滞一秒,慌忙给贺子安发短信。他回复的很快,却绝口不提帮忙还款一事。舒珮又哭又笑的反复看了好几遍,郑重的给他发了一条:我们和好吧。 这头,贺子安心中五味杂陈的望着手机屏幕出了会神,丢下会议室里面面相觑的一干同事,脚步急切的拉开门出去。 舒珮久等不见他回复,失落之极的登上去往平谷大巴,车一开她便无聊的拿出手机上网,借以打发时间。出城之后信号忽强忽弱,半天刷不开网页,正烦躁着,有短信进来。 见发件人是贺子安,她立即扭头焦急望向窗外。大巴车后不远处跟着一辆黑色路虎,隔太远看不真切,只是贺子安那张深刻心头之上的容颜,却无比清晰的出现脑海。收回视线,指尖颤抖落到屏幕上,点开了那条短信。 看罢,有咸湿的液体从眼角滴落,唇角上扬的弧度却不断增大。捧着手机贴在胸口深吸一口气,纤细的手指落在屏幕上,迫不及待的在短信的回复栏打出:我想见你。 摁下发送键,她倾了倾后背稳当的贴着椅背,双眼无神的直视着窗外的天空。难耐的寂静,死气沉沉的笼罩在心头,眼底的火苗也随之黯淡下去,双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线。 颠簸中,一抹高大的身影落在身旁的座位上。熟悉的气息,以及熟悉的感觉,瞬间如潮水涌来。倏然转过头,贺子安放大的苦涩笑脸,就停在鼻尖。那么近,近到能感觉他呼吸的热气喷薄在自己脸上。 舒珮伸出手,做梦一样覆上他消瘦的面庞,轻轻摩挲。 炙热的体温,像冬日里的暖阳,从掌心渗透过来直抵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子安,她的子安…… 贺子安深情的望着她,结实有力的手臂沉沉的圈上去,将她牢牢锁在自己胸前。 缠绵缱绻的吻在旁人的窥视中匆匆结束,贺子安双手圈住她的身子,一齐靠到椅背上。 窗外的景色不停变化,一颗心却仿佛找了落脚的地方,强健而有力的跳动着。不在空虚,不在彷徨,甚至不在退缩。 这几天他想了许多,脑中的念头一次比一次清晰。陆一飞说的对,如果他始终躲着不现身,即使不是他陆一飞,也会有另外的张一飞、李一飞出现。 过错可以被原谅,错过却是一生都无法弥补。他不想往后的日子里,只能远远的看着她笑,看着她难过而不能给与拥抱,这些都是他不愿亦无法容忍的事。 相拥着待到情绪平复,他拿出自己的手机解锁,手指在屏幕上面快速的点来点去。长长的解释编辑完毕,他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头顶,,墨色的瞳仁掩在睫毛下方,内里写满了深深的不安。 舒珮歪头枕到他的胸口,像以往那般自然而然的拿过他的手机,将他打的内容尽数删去,只留下一句:我愿意陪着你,不论天涯海角。 贺子安拥着她的手臂猝然收紧,脑袋埋在她的肩膀上,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低吼。这是舒珮第一次听见他发声,粗粝的嗓音好似被沙子磨过一般,于她却胜似听到天籁。 双手无意识的环住他的腰,许许多多的话想说,忽然又觉得其实什么都无需说,只要心中清楚即可。 平稳行驶的大巴,穿过于枯草成片的崇山峻岭,在蜿蜒的山路的上不断向前开去。 同一路段上,黑色的路虎不疾不徐跟在大巴后方,时而急转时而平稳行驶。偶尔遇上路况平坦,车速便飞快提高,惊险又刺激的一路超车,看那情形开车的人分明是在玩——拿命在玩。 可惜等车内的陈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事实,人已经吐得七晕八素,嘴巴里全是又涩又苦的口水。颠簸着又往前开了一段,陆一飞总算好心将车停到路边,开了瓶水闲闲的喝起来。 陈瑶跌跌撞撞的跳下车,脸色惨白惨白的吐了半天空气,哆嗦着爬回车里:“陆一飞你这个祸害。” “小丫头片子,是你自己应逼着我来的,我又没说自己驾驶技术好。”陆一飞别过脸,故意不去看她可怜的样。 陈瑶有气无力的靠在椅背上,粗粗的喘了半分钟,回骂:“不要脸!我哪有逼你,分明是你自己放不下我嫂子,非要让我指路跟来。” 陆一飞看得出她确实难受,顺手拿了另外一瓶水拧开递过去:“好吧,是我不要脸。” “我哥这次一定能挽回我嫂子,你还是省省吧。”陈瑶没给好脸,故意没接他手里水而是自己开了一瓶:“你从开始就不是我哥的对手,现在更加追不回来。” 陆一飞没接话,收起手里的水,学着她的样子重重靠向椅背,思绪却飞得老远。陈瑶不知道,正是因为不确定舒珮对贺子安的感情,他才会一再的刻意接近。 现实残酷,见多了打着爱情的名义,各种索取物质的女孩。几次和舒珮碰面,不管是吃饭的地方,还是饭后的散步场所,每一处都是精心挑选,诱惑如影随形。 然而她的眼底始终平静,甚至是死水一潭,丝毫不像假装。好几次他都想,舒珮要真是假装的他甘愿认栽,所幸她不是那种物质又虚荣的女孩。 老实说,面对这样一个分得清现实又不骄不躁的女孩,动心完全不可避免。只是爱情与友情之间总得选个,前者刚萌芽掐几次就断了,后者伴随了自己几十年,即便是电锯也无法割开那些和青春有关的记忆。 时光倒回到11年前,彼时的新港英瑞高中,还是市里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之一。身为复读生的陆一飞被安排与贺子安同桌。因为他听不见不会说话,一到上课就开启话唠模式的陆一飞,头一次感受到了老师的深沉用心。 相安无事的处了一个月下来,他的成绩明显有进步,另外也学会了一项新的技能:手语。 这项隐秘的技能使得他兴奋又激动——用这招来泡妞简直酷炫透了。于是,在明知道贺子安喜欢班里某个女生,还陪她晨跑了一整个月的情况下,恶作剧的找其告白。 一贯以吊儿郎当形象示人的陆一飞,没想到自己的表白会被接受,当时就惊得跟被雷劈过一样。同学不是很美,但是长得文文净净,一笑就露出小小的虎牙和梨涡,眼睛水灵灵的充满了欲语还休的娇羞之感。 整个人就好像诗人笔下的花朵,柔嫩但又热烈的徐徐绽放。 当时陆一飞只觉得有趣,压根就不想和对方发生些什么,倒是贺子安好像整颗心都栓在人家身上,除了每日晨跑必陪,还送了许多昂贵的礼物。 16、7岁的漂亮女孩,成绩好家世也不错,多多少少都有些傲气的。一边接受贺子安的礼物,一边又假装交往不深。陆一飞想不通她为何会接受告白,也就不想了,该上课上课该干嘛干嘛。 就在陆一飞已经忘了告白这码事的时候,该同学趁着晨读时,突然当着全班人的面,宣读了贺子安写给她的情书。那些情窦初开的朦胧好感,在同学讥诮的语调中,听来分外滑稽可笑。 哄笑声四起,陆一飞记得那一刻脑海里全是她刻薄的脸,耳朵里嗡嗡的好似突然间什么都听不见。说到底,不管贺子安的性格有多好,也不管他的成绩如何拔尖,在某些人眼中,他始终是不同的。 也是到那时,陆一飞方知道是自己幼稚的行为,连累了最好的朋友被人嘲笑奚落…… “陆一飞,你到底还去不去平谷,不去的话我们回新港吧,我好饿。”陈瑶喘匀了呼吸,忽然发现陆一飞似乎睡着了,不禁有些着急:“你别睡好不好?” “好啊……”陆一飞拉回思绪,双手搭到方向盘上,发动引擎后退掉头。 开往平谷的大巴一路摇摇晃晃,即使系了安全带也依然让人感到心慌慌的,无时无刻不在害怕。舒珮使劲握紧贺子安的手,唯有这样才能驱散心底始终挥之不去的惶恐。 贺子安半侧着身子,双臂有力圈住她的双肩,尽量让两人在颠簸中能抱住平衡。好在这段路并不长,下山上了二级路之后,路面渐渐变得平坦开阔。 舒珮缓过劲,拧开上车前买好的水喝了一口,笑着用手语问他:“如果我不答应原谅你,你会怎么办。” 贺子安抓住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用手语温柔解释:“没有如果。” 舒珮被他一脸笃定的样子逗笑,身子歪过来,轻轻靠上他的胸膛。少顷,大巴停在高速入口的服务站稍作休息,贺子安怕他晕车,赶紧牵着她的手一起下车透气。 舒珮没什么胃口,贺子安既心疼又无奈地去买了晕车药,还有两包苏打饼干。在服务站休息了大约10分钟,两人先行回到车上。 坐到座位上系好安全带,贺子安想了想忽然用手语问她:“你是不是早就算定了我会在车上。” 舒珮笑笑,双手灵巧比划:没有,我以为你会开车跟在大巴后面,然后上演超车逼停大巴的戏码。 贺子安干笑着揉了揉太阳穴,迟疑解释:“开车跟来的是陆一飞,他……” 舒珮撑开五指扣住他的手,用实际行动表明,她并不在意陆一飞怎么想怎么看。认识之初,她已经说得很清楚,自己对他没有丝毫的感觉。 大巴抵达平谷已经是中午2点多,舒珮在手机里找到舒传德写给自己的地址,抓紧时间拦了摩的,赶去那位郎中家里。 摩的在街上七拐八弯的开了10几分钟,停在郊区的一座民房前。爬山虎的藤蔓缠满了铁门两侧,却不见任何医馆字样。舒珮付了车钱,顾不上多想就跑过去敲门。敲了半天,总算有人过来开门。 舒珮回头给了贺子安一个轻松的眼神,焦急说明来意。对方目光警惕,来来回回打量了好几遍,才不悦的说他们家不做药,也不知道什么所谓的秘方。 虽然一早做了心理准备,但是这样的结果还是非常打击人。舒珮客气道过谢,又仔细核了一遍地址,确定没错顿觉心灰意冷。 贺子安默默的陪着她从小巷子里走出来,打开手机导航,寻找吃饭的地方。舒珮消极了几分钟,再次打起精神,不管遇见谁都要问人家认不认识会治肾病的郎中。 第31章 不解风情(3) 办法很笨,好在真的问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根据当地居民的指路,两人在迷宫一般的小巷里穿了一阵,终于来到一家药堂前。 依旧是私人的民房,朱红色的李记药堂牌匾,高高的悬在门楼上。舒珮大喜过望的奔进去,抓住其中一个学徒模样的人激动说明来意。 “师傅确实在家,不过他今天接诊的人数满了,你们等明天再来。”那人面露难色:“这是我们李记的规矩。” 舒珮听罢腿一软,整个人挂在贺子安身上,哑着嗓子哀求:“麻烦你帮我求求你师傅,病不等人。” 贺子安心疼的稳稳扶住她,不让她跌到地上,一脸担忧。 学徒大概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眉头略略皱起:“规矩是师傅定的,我们也没办法。” 正说着,一名年约70的老者从药堂后边的走廊过来,说话的声音十分洪亮:“出什么事?为何要把病人赶出去。” “李师傅好……”舒珮也不管对方到底是不是,攀着贺子安的手臂站直起来,飞快复述了一遍郭月瑶的病症。 老者听罢一脸凝重,示意舒珮到里屋详谈。贺子安担心她上当受骗,本能的跟了进去。聊了将近一个小时,舒珮把自己看到的,还有西医的诊断结果都说了,恳切的求对方开个方子。 “方子倒是可以开,没见着人我也不知道是否对症,姑娘若是不怕就带一副回去吃吃看。”李师傅说着,取了毛笔开方子。 舒珮虚脱一样靠在贺子安身上,累的一动都不想动。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清楚,以郭月瑶现在的情况,不换肾根本不可能有希望康复。 等了大约20分钟,学徒抓好药送来。舒珮问清服法,付了钱急急拖着贺子安离开。从平谷回新港的大巴只有两趟,错过了的话,只能等到明天。 由于走得太急,舒珮没注意到脚下有级台阶,一脚踩空瞬间摔出去。亏得贺子安反应灵敏,即使拽住她的胳膊,可惜脚还是崴伤了。 小巷里里几乎没有摩的经过,更别说的出租。贺子安扶好舒珮,帮她脱了鞋看伤得不是太严重,随即蹲下身子将她被到背上。 宽宽的后背紧实又充满了力量,舒珮安静搂紧他的脖子,忍了大半天的眼泪,再次不争气的涌了出来。 出了小巷子紧赶慢赶,两人饭都来不及吃,总算坐上回转新港的大巴。 趁着车子没开,贺子安用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快跑到站外的药店,买了一瓶云南白药气雾剂回来。舒珮的脚踝已经肿得老高,鼓起的那一大片淤青,在白皙的皮肤上看着特别醒目。 小心翼翼给她喷好药水,又拿出来时没吃完的苏打饼干,分了一大半过去。舒珮筋疲力尽地拿了一片,盘亘脑海一整天的问题,再次如藤蔓一样缠上脑海。 不等她发问,贺子安便笑着扬了下手中的手机,安静坐好,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键入文字。比她见过的任何时候都快,仿佛有些迫不及待。 舒珮也不拦着,说到底有些疑问终究需要说清楚,坦白了方可心安。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手机记事本里打满密密麻麻的文字。被他的体温烘得温暖烫手的手机,轻轻落入掌心。舒珮垂眸,一条一条的看下去,心中渐渐的充满了疼痛之感。 从头到尾,上千字的文档里,只字不提他这些日子里的难过,有的只是满满的歉意和懊恼。她也懊恼,甚至生气、愤怒、伤心,所幸方亦然的诡计未能得逞。 正想得出神,大巴车的发动机咳嗽似的响了几下,平稳驶出平谷汽车站。舒珮拉回思绪,微微低着头靠到椅背上,双手拿着贺子安的手机,慢慢打出自己的提问:一、为什么方亦然伏法之后没联系我;二、打到经侦科银行账上的钱,是你出的吧;三、你还有什么事没和我说。 贺子安微笑着看完,又安静许久才慢慢在手机上打字:第一条,我当时怕你还生气。第二条回答是,第三条的答案是无。 舒珮看罢歪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什么也没说只是握着他的手,五指悄悄缠上去一刻都不愿意松开…… 山路崎岖蜿蜒,天黑下来之后车速明显减慢。贺子安兴许是太累了,即使打着盹,手臂依然稳稳的圈着舒珮的肩膀。 车厢摇摇晃晃中,舒珮只觉肩膀一沉,贺子安温热的呼吸细细的掠过耳畔。她会心一笑,稍稍调整了坐姿,方便他枕得更加舒服一些。交缠在一起的手,掌心黏腻腻的全是汗水,却又全是幸福。 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大巴进入新港市区已是夜里9点多。舒珮拍醒贺子安,笑着告诉他到家了。将将睡醒的贺子安,眯着眼点了下头,再次枕上她的肩。 舒珮愣了下,随即莞尔。大巴进站后,等着车上的人都下得差不多,她再次叫醒贺子安,抽出手用手语告诉他:“到新港了。” 贺子安迷糊一秒,旋即清醒过来拿好从平谷带回的中药,背过身半蹲到走道上。舒珮心里暖洋洋的,扶着椅子站起来,自然而然地爬上他的背。 打车回到新华小区,舒传德见舒珮脚受了伤,免不了又是一气长吁短叹。贺子安没法解释,只能安静坐在一旁,无措极了。 舒珮余光看见他那副样子,心疼得都要揪起来,赶紧开口:“爸,你别这样。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关子安的事。” 舒传德倒是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是平顺了大半辈子,忽然一下子妻子重病入院,家中还欠下巨款。他非但没能及时扛起一个父亲、一个丈夫的责任,还让女儿不辞辛苦的去求药,到底愧疚。 交谈中得知他们都没吃饭,舒传德自责又心疼,起身快步去了厨房叮叮当当的一阵忙活。 舒珮如释重负的吁了口气,用手语告诉贺子安:“爸爸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再说也是我自己不小心。” 贺子安望着她轻松的神情,眼底倏然变得有些潮湿,但是很快恢复如常,双手抬起放缓了速度回她:“我确实没有照顾好你,叔叔生气是应该的。” 舒珮佯装不悦,手语都不比划了,直接开口:“不许再说这个事,不然我收回今天跟你说的话。” 贺子安温柔点头,胃里却不受控制的发出咕噜声。舒珮也饿,听到那声音忍不住笑出来。自从郭月瑶出事,这些天里,她第一次真正感觉到了一丝安心。 家里剩的食材不多,不过在舒传德的烹制下,依然弄出了三个像模像样的菜,还有一锅冒着热气的墨鱼粥。各自洗手开动,即使不说话也能感受到,笼罩在家中的低气压有了消散的迹象。 吃饱喝足,舒珮看时间不早,略带不舍的催贺子安回去。 一旁的舒传德见状,适时出声:“天这么晚,而且子安今天陪了你一天,不如今晚就在这边住下,我去收拾客房。” 舒珮急急拦住:“他回去很方便的……”兴许说得太急,两边脸颊忽然有些热,不用看都知道一定是红了。 舒传德叹了口气,没接话就转身去了客房。他素来很少过问舒珮的感情,以前她带着方亦然回来,他一看就觉得那个年轻人脸上有邪气,靠不住,所以不太乐意接待。 在这点上,郭月瑶的看法倒是难得的跟自己一致,但是架不住舒珮喜欢,即使不乐意也默许了。亏得后来没真在一起,否则这个时候没准跑得比兔子还快。 至于贺子安,给他的第一印象倒是特别好,看着就像老实敦厚的孩子,可惜早早结了婚。否则舒珮和他在一起,还挺互补、般配。 别看舒珮平时挺随和,其实骨子里和郭月瑶差不多。用新港话讲就是一个明泼,一个闷狠,都是半点亏不肯吃的人。 收拾好客房出来,客厅里只剩舒珮自己。舒传德四处看了看,问:“子安呢?” “他回去了,人家又不是我的跟班,也有自己的事要忙的。”舒珮说完,双眼盯着电视屏幕,里面演了什么却一点都没看进去。 舒传德同意的点了下头:“说到底他也是结了婚的人,留在这里确实不合适,刚才是爸爸多余了。” “他没结婚,上次是骗我的,那个女孩是他表妹。”舒珮说完,单脚跳着躲回自己房里。 表妹!舒传德吃惊不已的望着她的背影,好半天才回过神,关了电视默默回房。 到了第二天舒珮的脚依旧不能用力,仅勉强可以独立行走。吃过早餐,和舒传德商量好,一个去医院,一个跑刑警队,便一起下了楼。 走出电梯厅,贺子安的车就停在楼前,舒珮冲他笑了笑拉着舒传德一起上车。开到小区门口附近,隔着车窗看到大门口又挂起了讨债条幅,人数虽没上次多,但是遇上了心里难免有些火气。 坐在副驾座的贺子安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回头和舒珮交换了下眼神,吩咐司机走后门离开。出得小区上到马路,沿途看到不少警车和城管的车子,事情似乎越来越不受控制。 舒珮蹙着眉,下意识解开手机锁,点开每日新港的APP。硕大的新闻标题上写着,省委领导莅临新港,参加二号码头的启用庆典。 新华小区正门口的丁桥街,是市政府车队去往码头的必经之路,一旦省委领导看到那些条幅,后果不堪设想。想着,不祥的预感再次光顾心底,转瞬化作无尽的恐惧。 将舒传德送到医院,舒珮正欲上楼去问主治医生肾源的事,手机里竟接到廖辉的来电。未免舒传德听到不好的消息,她假装是朋友来的电话,下了车单脚跳到一旁接通:“廖队您好,我是舒珮。” 这头廖辉神色严肃,曲成拳头的手在办公桌桌面上,无意识的敲来敲去:“我刚收到消息,省公安厅那边已经将这个案子,列为大案要案,责成我们这边限期破案。” 舒珮心里咯噔一下,急急问道:“限期是多久?我会在这个期限内把全部的集资款退了,这样一来,我妈是不是就能争取宽限,减低量刑?” “这个我也说不准,你最好是找一位得力的律师辩护。”廖辉飞快说完,又补充道:“今天周末,你下周一最好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我知道了。”舒珮抿着唇结束通话,垂头丧气地跳回车旁。 贺子安见她眉头紧锁,赶紧从副驾座上下来,体贴的帮她拉开车门,随后一起坐到后座。 责成限期破案,主犯在逃下落不明,郭月瑶和张雪秋从犯都算不上,但确确实实做了违法的事。廖辉和自己素无交情,但是在这个案子上,他却明里暗里透露了不少的信息。 舒珮心念一动,旋即扭过头定定望着贺子安,问:“你和公安局经侦支队的廖队,是不是认识?” 贺子安不敢隐瞒,轻轻点了头,随手把手机递过来,屏幕上打着:“案子的事总会解决的,我们先上楼去看看阿姨。” 第32章 不解风情(4) “谢谢你。”舒珮无力的牵了牵唇角,房子肯定是要卖的,几百万的钱不是小数目。她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走投无路,才故意选择这个时候与他和好。 因为不在探视时间,没等他们下车,舒传德已经从楼里走了出来。舒珮拍拍脸颊,尽量让自己的气色显得好看,用手语示意贺子安坐到前面去。 午饭大家都没什么胃口,但舒传德还是做了四菜一汤,盛情邀请贺子安留下用餐。 舒珮随便吃了几筷子菜填肚,提前回房给阎素素去电话。这边还没开口,就听阎素素在那头怪叫:“梳子,你妈平时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讨债的视频都传微博上了。” “视频上了微博?”舒珮下了一跳,马上打开自己房间里的台式电脑。耐心等到电脑开好机,用手机号登陆微博一搜,果然搜到好一段分三个镜头拍摄的视频。 新华小区、张雪秋家的名酒档、Attendre,每段内容都不多,但是条幅上的字特别清晰。难怪省公安厅会督办此案,事情闹这么大,已经不是抹黑新港形象那么简单。 这事即使不闹到网上,也断然不会无声无息的抹平,只是如今捅到省厅,想给郭月瑶脱罪等于难上加难。舒珮恹恹的退出微博,想起那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当务之急必须先把钱都还回去,不然到时找谁说话都不顶用。舒珮稍稍冷静后,跛着脚在房里踱了两圈,再次拿起手机给王慧打过去。 敲定还款日期,舒珮重重坐回去,黛眉紧拧。贺子安放心不下的走到她身边蹲下,淡然的用手语说:“别担心,一切有我。” 舒珮侧过身,面对面望着他,勉强露出一个微笑:“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贺子安抬手覆上她的唇,微笑着拥住她的肩膀。深邃的眼眸透过阳台外玻璃窗,一直望到很远。 下午去医院探望过郭月瑶,得知她的病情已经没在继续恶化,舒珮稍稍感到放心。 送舒传德回到新华小区,她没上楼而是跟着贺子安去了悠然居。穿了两天的外套又酸又臭,隔老远都能闻见味,也不知道贺子安怎么受得了。 上到楼上,她任由贺子安背着自己进了门,一起坐到沙发上发呆。好几天没回来住过的公寓,非但没有灰,地板还好像才擦过不久的模样。 心思电转,恍惚忆起他手中也有一套自己公寓的钥匙。再回想起之前楼里遭贼,后来几次去物业,都没能找到那位嗓音好听的保安小哥。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进而有些难过。 如今的小偷都跟亡命徒似的,那晚上若是出了差池……舒珮不敢往下想,本能的往他身上靠了靠。 可惜贺子安似乎不领情,只见他一手捂着鼻子,一边开玩笑的往后挪开。 过分……竟然嫌她臭!舒珮会过意来,脸红红的往他身上扑去。贺子安担心她碰到脚,不躲不闪的伸出手将她牢牢抱住,宝贝一般的锁在胸前。 舒珮舒舒服服的在他胸口靠了会,销魂难闻的气味不时从衣服的领子里往外冒,熏得她自己都受不了。少顷,忍受不住的捂着鼻子坐直起来,赶紧跳回卧室拿了睡衣去洗澡。 烫烫的水温正好,绷紧的神经也跟着舒缓下来。这两天过得像在坐过山车一样,她觉得必须找个安全又可靠的人,好好倾诉一番。想着她索性出了浴缸,围好浴巾偷摸开了门往外看。 贺子安没在客厅,只见他的手机丢在客厅的玻璃茶几上。伸头往厨房看了眼,见他正在切水果,舒珮悄悄放缓脚步,溜回房间拿了手机,又轻手轻脚的折回浴室。 再次躺进热水中舒服的泡了片刻,她找到大男孩的号码,指速飞快的编辑了一条短信过去:乌云似乎已经散去,我看到了温暖的阳光。 发完,她歪头靠在浴缸壁上,耳边隐约传来手机在玻璃上振动时,所发出的“兹兹”声。电光火石间,手指不由自主的落在拨出键上,毫不犹豫的摁了下去。 振动声果然越来越大,意识到贺子安听不见,于是大着胆子把浴室的门开了条缝,挂断通话重新拨过去。丢在茶几上的手机,闪着灯不停振动…… 猜想得到证实,胸口瞬间变得有些窒闷,甚至生出许许多多的心疼。 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思绪乱糟糟的胡乱穿上睡衣,她靠在门背上一页一页的往下翻短信。记录太多,心情太着急,温热的液体随着手指的动作,悄然从眼眶滑落。 良久,终于在无数的记录里,找到几个月前他发来的那条信息:上海的夜晚有些凉,不知道自己手术后,能不能再去一次漫展。 几天前痛经晕倒,记得陈瑶巴拉巴拉跟自己讲,贺子安正好是那段时间去上海复诊,并且做了个手术。想着他因为耳朵疼,而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而自己还时常的不回短信,酸胀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 “笃笃笃……”思绪被骤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舒珮吸了吸鼻子回到镜子前,掬了把热水洗脸,佯装若无其事的开门出去。 门外的贺子安笑着指了下茶几上的火龙果,自己先坐回沙发。舒珮擦干净头发,自然而然地坐过去,故意提醒他刚才手机有电话进来。 贺子安把果盘端到她手边,非要她拿了一块才擦手拿起手机。 舒珮什么也不说,只是低头小口小口吃着火龙果,耐心等他主动坦白。一块火龙果吃完,迟迟不见他有所表示,抬起头忽然发觉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又浓又黑的剑眉蹙在一块,双唇抿紧,刻意避开自己的目光,闪躲落在别处。 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是生气吧……舒珮抽了张纸擦干净手,微笑着把他的手机拿走放回茶几,跟着捉住他上次受伤的手,仔细放到眼皮底下端详。 已经愈合的伤口看不出深浅,上面隐约横着几道浅浅的粉色疤痕。看着看着,不由自主的放到嘴边亲了亲,逼迫他正视自己的眼神,小声的问:“还疼不疼?” 贺子安僵着脸摇头,迟疑伸手把她抱过来,埋首在她颈间摩挲。那模样无措得像个做了错事被抓包,忐忑等待责罚的小孩。 暖黄的灯影下,周遭的气温倏然升高。贺子安温热的呼吸气流,若有若无地拂过耳廓,激起阵阵颤栗。舒珮温柔抚上他的脸颊摩挲片刻,慢慢跪直起来,颤抖着摸了摸他的耳朵,小心翼翼亲上去。 各自沉默半晌,贺子安艰难放开她,弯腰从茶几底下把云南白药拿出来,捧着她的脚小心喷上药水。小小的脚掌生得极为白皙柔滑,他一只手便可全部握住,简直性感极了。 身体的反应总是比大脑更直接,贺子安流连不舍的捧着她的脚,脸色越来越红,逐渐往紫红过度,最后逃似的的放开,飞快起身去了洗手间。 舒珮如释重负的坐直起来,有点失落,更多的是欲语还休的情潮暗涌…… 魂游天外之际,手机有电话进来,舒珮吓了一大跳,见是舒传德打来的,赶紧接通:“爸,怎么了?” 这头舒传德笑了下,关心的问:“肚子饿了吧,我做好晚饭了,你大概几点回?” 舒珮听着浴室里的穿出的哗哗水声,声音不知不觉变得温柔:“马上回去,子安和我一起。” “那好,我等你们回来吃饭。”舒传德挂了电话,想想又从专门放鱼的大瓦缸里,捞了条鲈鱼出来,开膛破肚、刮麟取鳃。 舒珮结束通话,未免贺子安尴尬,先行跳回房里换了衣服。再出来时,贺子安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正低头拿着手机上网。 跳到他身边夺过手机,垂眸看了眼屏幕,发现他是在搜索给自己按摩脚踝的方法,舒珮心底再度变得柔软。 回家吃过晚饭,贺子安陪舒传德下棋,舒珮开了电视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冷清多日的家里,总算恢复了一点人气。 晚上贺子安照旧呆到很晚才走,舒珮躺床上跟他发短信,一直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周日一早起来,先给他发了短信告知不用接,吃过早餐匆匆打车去了农贸市场。 回到Attendre店外,卷闸门上的红漆已经被清洗干净,就连风铃也换了新的。舒珮定定站在门外看了半分钟,开门进去,并挂上正在营业的牌子。 独自忙到10点半,接到电话的小琪和美亚一起赶过来,关心的问这问那。舒珮三言两语解释了下,拿过手机坐到角落里,心情甜蜜的给贺子安发短信。 发送完毕之后,他没像以前那样迅速回复过来。等了约莫10分钟,始终不见他回复的舒珮,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既担心他突然生病,又怕他像之前那样,再次消失不见。 正想得心焦,他这两天常坐的黑色沃尔沃缓缓开过店外。舒珮又惊又喜,拖着崴伤的脚,忙不迭的往店外跳去。 贺子安穿着一身褐色的西服正装,双手捧着一束百合花从车上下来,笑眯眯跑过去将她抱起,迅速回到车里。 店里的美亚和小琪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楞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开始忘情鼓掌。贺子安放下车窗,笑着挥了挥手,示意司机开车。 “要带我去哪里?”舒珮懵头懵脑的望着他,又紧张又期待。 贺子安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慢慢地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屏幕上有一行字:“今天是外婆的生日,我妈让我带你一起过去。” 舒珮看罢狐疑抬头,忽然抱怨起来:“这么大的事你好歹提前跟我说一下,让我有个心理准备也好。” 贺子安拥着她,下巴搭到她肩膀上,很快又打出另外一行:我怕你拒绝。 傻瓜……舒珮心软地拿开手机,返身将他紧紧抱住。 陈家的房子在郊外,三层半的别墅式独栋民居。到的时候门外已经停满了车子,舒珮拎上中途匆忙买来的贺礼,跟着贺子安下了车,牵手往里走。 进到院子,陈瑶不知从哪里跑出来,冒冒失失的将舒珮抱了个满怀:“嫂子你能来我太高兴了!” 舒珮原先就站不稳,这会让她一个熊抱,受伤的那只脚条件反射的使了下劲,顿时抽疼。这时陆一飞和向晨也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笑着跟贺子安说恭喜。 只是来拜个寿,怎么弄得好像今天是自己和贺子安结婚一样。舒珮忍着疼微笑着点头致意,很快被贺子安带着往主屋走。到了大门外,碰巧遇见陈君萍挽着一个女孩的胳膊,笑容满面的往外走。 贺子安的身体明显僵了下,神色古怪的望着自己的母亲。 女孩很漂亮很高挑,穿着洋气又时尚,剪裁合身的红色羊绒大衣,衬得她脸上精致的妆容,更加出尘脱俗。 舒珮正纳闷,陈瑶又咋咋呼呼的跑过来,嘴巴贴在她耳边小声说:“嫂子,我挺你。” “……”舒珮拨开她的头,正想说话,对面女孩的手已经举了起来,微笑着用手语跟贺子安说:“子安,好久不见。” 第33章 情敌(1) 女孩的手很美,比划手语时动作专业又漂亮,怎么看都比自己自学来的要赏心悦目。 舒珮收回视线,见贺子安礼节性的点了下头,脸上并无过多的表情,只是与自己十指紧扣的手,力道明显收紧。正纳闷着,忽听陆一飞在身后不悦的问:“杭栩宁,你怎么会这里?” 杭栩宁得体的弯起唇角,露出八颗洁白整齐的牙,眼神明亮的望过来:“我和陈恺最近在合作拍一部关于聋哑人的专题片,碰巧赶上奶奶做寿就过来了。” 说完,她的视线掠过舒珮,继续落到贺子安脸上:“子安,片子的后期还望你能指点一二。” “嫂子,她绝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陈瑶的脑袋又凑过来,贴着耳朵耳语:“她就是我哥高中时喜欢过的那个女孩。” 原来是她……舒珮落落大方的扬起笑脸,主动跟她身边的陈君萍打招呼:“伯母好。” 陈君萍后知后觉的端详舒珮几秒,热情的过来拉住她的手:“听子安说你脚崴伤了,要不要紧?子安这孩子比较粗心,你别往心里去。” “不关子安的事,伯母你可别怪他。”舒珮说着偏过头温柔望一眼他的下颚,话里满满的都是维护:“再没比他更细心的了。” 陈君萍欣慰不已,怎么看怎么欢喜的拉着他们进了主屋,留下另外几人在门外面面相觑。陆一飞心中不快,沉默转身往外走。 杭栩宁盯着他的背影,水亮的眸子闪了闪,适时的笑着出声:“陆一飞,大家都好几年没见,不如晚上找个地方聚聚如何?” 陆一飞回头斜她一眼,没答话。反而拽过搞不懂状况的向晨,快步出了院子。陈瑶留给杭栩宁一个不屑的眼神,随后抬脚追上去。 贺子安竟然有了女朋友,真是个意外的消息。杭栩宁盯着院门出了会神,换上从容的神情,转身也进了主屋。 院子外的小路上到处都是车,陆一飞和向晨出门走了一段,一起绕到院子后方的小巷里抽烟。陈瑶气喘吁吁的追上去,一巴掌拍到他肩膀上,揶揄道:“陆一飞,你不会真的喜欢上我嫂子吧?” “小孩子家家,怎么老对大人的感情感兴趣。”明明是调侃的话,可从陆一飞嘴里说出来,意思却是极淡,甚至听不出任何情绪。 一旁的向晨回过味来,忍不住打趣:“你对舒珮竟然是认真的,我说你这事办的还真不地道。” 陆一飞苦笑,神情说不出的落寞:“我认识舒珮的时候,并不知道她就是子安的女友。” 向晨安慰的拍拍他,什么也没说。反倒是一旁的陈瑶显得非常不好意思,局促道歉:“陆一飞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去帮这个忙。” “小丫头片子。”陆一飞见她似乎要哭的模样,心里不知怎的忽然生出一丝怜惜:“你哥是我最好的朋友,就算你没找我,我也不会去和他抢。而且也抢不到不是吗。” 陈瑶的眼泪说来就来,忽然没头没脑的抱住他呜呜哭了出来,弄得一旁的向晨啼笑皆非。 贺子安的外婆年事已高,这次做寿儿女们都怕累着她,干脆从酒店请了厨师过来,在家里摆席。由于来的多是至亲,舒珮被陈君萍领着认完一圈人下来,脚上的伤更疼了。 趁着休息的空档,贺子安把她带到后院的茶棚,动作轻柔的给她做按摩。后院虽没什么人,被人看到总是不好,舒珮拦住他的动作微笑摇头:“我没事的,你去陪陪外婆。” 贺子安轻松笑开,捉住她的手,温柔放到掌心握紧。 舒珮会过意,脸上不禁有些发热,自然而然的靠到他的胸口。宁静的气氛不过一瞬,便被一道爽朗的嗓音打破:“栩宁你来就来呗,还买那么贵重的礼物。” 循声望过去,见是杭栩宁和贺子安的大表哥陈恺。舒珮拍拍他,示意有人来了。贺子安回头瞥一眼,没什么情绪收回视线还将下巴搭到她肩上。 舒珮伸手在他脸颊上摩挲几下,用手语问:“要不我们去别的地方坐?” 贺子安没动,而是又在她颈窝处蹭了蹭,双手也环到腰上来。舒珮心中一动,忽然理解了他的用意。陈恺和杭栩宁只是站了院子里说了会话,并没有往这边走来。 舒珮什么都不问,安静陪着他坐到开席,吃完又去陪陈君萍说了会话,提前告辞。 车子进入市区,舒珮接到舒传德的电话,得知郭月瑶已经完全苏醒,过不了几天就能转去普通病房,瞬间喜极而泣。这二十多天来有太多的难受,太多的压抑淤积心头,这一刻再也不用克制什么,埋头在贺子安胸前低声啜泣起来。 贺子安紧了紧环在她肩上的手,另一只手摁下座位前的按钮,通知司机将车开去悠然居。 进了门一看,舒珮的脚面又肿得老高。帮她把鞋子脱掉,随后抱起她去了客厅的沙发坐下,有条不紊的拿出药箱,仔细上药。 他的手很宽,微微有些粗粝的手掌摩挲着脚心,又酥又痒。舒珮耐不住痒,才哭过的眼睛红红的,但是又特别的想笑。 贺子安给她喷完药水,顺手将她的脚放到腿上,力道正好的按摩起来。舒珮几次忍不住缩回脚,都被他抓了回去,一来一往间,气氛渐渐变得有些微妙。 绵长温柔的长吻结束,贺子安将她抱在怀里,拿了手机一点点开始打字。舒珮直觉他是想解释杭栩宁的事,及时拦住他,含情脉脉的直视他的双眼:“子安,过去的已经过去,我相信你对我的真心。” 贺子安抽手揉揉她头顶的碎发,凸起的喉结动了几下,迟疑放下手机。 周一这天,舒珮依旧没让贺子安来接,自己打车去了刑警队。廖辉十分热情的接待了她,并告知最新的好消息:郭月瑶因为退款及时,大部分债主愿意作证,证明她的行为并非非法集资。 舒珮彻底放下心,从刑警队离开打车回到悠然居,把保险柜里房产证拿出来,又联系上陈瑶,问她能否帮忙拿到贺子安的身份证。 陈瑶吓了一跳:“嫂子,你要这个干嘛?” 舒珮很焦急:“我有用啊,你能不能拿得到。” 陈瑶为难:“肯定不行嘛,对了我下午要跟小姨去喝茶,你要不要一起?我跟你说,那个杭栩宁这次突然回来,肯定有是目的的,嫂子你要抓紧时间跟我小姨打好关系。” 舒珮沉吟一秒,爽快答应:“行,你说地点和时间,我一定准时到。” 陈瑶大笑,飞快说出茶楼的地点和下午碰头的时间。 舒珮暗暗记下,跟她闲扯两句挂了电话,开了电脑登陆招聘网的页面。毕业后在尊创工作过一年,后来虽然没在继续上班,专业可是一点没落下,还读完了在职硕士,拿到相应学历。 具有挑战性的职位,开出的条件都很高,舒珮的就职经历首先通不过。反倒是对应本科专业的职位很多,可惜大部分可以胜任的工作,薪水又不太符合预期。 翻翻找找一个多小时,总算找到一家新成立的影视公司,试水性质的着给自己中意的职位,投了份简历过去。 其实心里完全没有把握,书读得好没有实际工作经验,简历吹上天到了试用立马露馅。安安稳稳倒不是不可以,只是经此一遭,她突然发觉生活有起有落,太过贪图安逸总归不是好事。 这一次郭月瑶出事,贺子安在背后帮了这么许多,如果没有他,光是用焦头烂额都不足形容自己的状态。想着,一颗心不禁软得化成了水,恨不得立刻飞到他身边,只是看着他什么都不用说,便已满足。 关闭电脑,起来舒展了下身体,动手把房产证仔细装进包里,下楼打车去了医院。配型的结果还没出,郭月瑶的主治医生很负责的解释,并让她耐心等待。 郭月瑶此时还在ICU接受治疗,舒珮留在医院也没用,索性回了新华小区。从出租车上下来,意外撞见郭晓在自家楼下的电梯厅前转悠。 背好包包一瘸一拐地走到跟前,舒珮没什么表情的打量她,问:“你来做什么?” 郭晓个子比舒珮略矮,今天又穿了双平底鞋,虽一脸怒容可面对舒珮的质问,气势到底低了几分:“我妈被检方以非法集资扰乱金融秩序的罪名起诉,人现在还关在拘留所,你凭什么可以置身事外。” “置身事外?”舒珮闻言禁不住冷笑:“是谁一开始就想把自己摘出去,又是谁指使了小偷连夜光顾我家?郭晓,做人可要讲良心的。” 郭晓不忿:“好啊,你路子野人脉多是吧!如果我妈的罪名成立,你妈也别想讨得好处。” 舒珮眯起眼缝,警告意味颇浓的窥她:“比起我,你的路子可是野多了。与其有工夫在这吓唬我,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救你妈。” 郭晓不甘心的回瞪几秒,撂下一句狠话:“你等着瞧!” 上楼回到家见有客人在,舒珮也没怎么在意,打过招呼就回了房。 翻箱倒柜找到外婆去世前送的一只镯子,随手收进包里和房产证放在一处,出到客厅才发觉,来的人是郭晓的爸爸。歉意的问候两句,舒珮坐过去给自己冲了杯茶。 舒传德从她进门就默不吭声,郭宝祥欲言又止,良久才幽幽开腔:“珮珮,叔叔能不能问你个事?” “是想问我妈和张姨那个事吧?”舒珮抿了口茶,接着说:“你们家郭晓找我谈过。张姨的笔录没有问题,要想公诉没事,还是得先把钱退了,不然街坊邻居也不乐意帮这个忙不是。” “退钱……”郭宝祥喃喃重复一句,试探着问:“你们家退完要是手头宽裕,能不能借我们一点。我知道这么说不太通情理,只是家里的钱差不多都给了晓晓的男朋友,说是投资亏了一时凑不出这么多。” 怪不得郭晓在楼下拦住自己。舒珮默了片刻,大致猜到舒传德不出声的原因,为难的笑了下:“不瞒郭叔叔,我们家能卖的都卖了,才勉强凑够,何况我妈还等着钱换肾,最多能借你们一百万。” 舒珮考虑到当初自己开店缺钱,张雪秋二话不说,当天就送了20万的现金过来,没有一口回绝。这次的这个事,若不是郭晓太不厚道,两家原本可以坐一起好好商量,顺顺当当的把这个事给平了。 郭月瑶得了重病的事,郭宝祥是知情的,眼下舒珮一提反倒让他不好意思接受:“没事,没事……叔叔再想想别的办法。” 舒珮好言好语的安慰一番,借口还有事,回房拿了包换鞋出门。 店里有美亚和小琪帮守着,贺子安今天好像和陆一飞在谈什么合作项目,早上忙到现在也没来个短信。舒珮坐进出租车,吩咐司机开去阎素素的珠宝店,趁空给他发了条问候短信。 过了约莫一分钟,他回了一条老长老长的信息过来,差不多把他一天的工作都列完了,最后一句是:晚上陪我回家吃饭? 舒珮想象着他发这条短信的模样,忍不住傻傻笑开,利落的回了两个字:遵命。 估计是工作很忙,短信发出后贺子安只回了个笑脸过来。舒珮收了手机,付钱下车。 珠宝店的生意不知如何,反正舒珮进去时一个客人都没有。拉着阎素素去了后面的办公室,她拿出外婆送的那只镯子,让她帮忙估价。 “你找我还不如找鉴定机构呢。”阎素素嘴上揶揄着,伸手小心把镯子拿过来,放到灯光底下看:“这可是上等的老坑玻璃种满绿,而且款式看着也有些年头了,你哪来的这个宝贝?” “外婆陪嫁的,我得了这个镯子,表妹得了块吊坠还有块黑不溜秋的玉牌。”舒珮解开外套的拉链,自己去倒了杯水过来:“卖的话能值多少?” 阎素素没说话,而是低头从抽屉里拿了套工具出来,一点点的仔细品鉴。过了半晌,她放下放大镜啧啧称奇:“我水平不太够,不过这玩意至少能换一间商铺。” “噗……”舒珮刚喝进嘴里的水,瞬间全喷了出来:“这么值钱?我一直以为顶多能卖个2-300块。” 阎素素白她一眼,仔细把宝贝收进红色的绒布袋子里,起身去外面的柜台拿了只精美的包装盒,小心万分的装好,递还给她:“你妈那个事文哲早上跟我聊了下,说是提前退了款问题应该不大,缺多少开口就成。这东西最好收起来,当传家宝以后留给你闺女。” “什么闺女啊,现在说这个还太早。”舒珮听得有些后怕,自己刚才就那么随意把镯子丢在包里,幸好没出什么意外。 “不早了,子安很靠谱的你抓紧点。”阎素素笑得贼贼的压低嗓音:“男女之间不就那点事吗,没必要老拿你妈的话当金科玉律,男人行不行还是得验过才知道,这可关系到你们将来的幸福。” 舒珮让她说得臊红了脸:“你这么奔放穆文哲受得了吗。” “切……”阎素素嘘了她一下,声音低低的笑起来:“男人巴不得你在夜里够奔放。” 舒珮知道这个话题若再继续下去,没准她还能说出更劲爆的,赶紧打住提了下郭晓找自己的事。阎素素听罢强烈谴责一番,警告她量力而行,别因为想报恩让人给算计了。 “我哪有你想的那么圣母……”舒珮受不了的白她一眼,看着时间差不多赶紧拿了包,出门打车去跟陈瑶碰头。 茶楼靠近市政公园,不高不矮的5层楼,装修得古色古香。要不是陈瑶强调,舒珮还不知道市博物馆的副楼,已经被改造成了茶楼。 下车上到5楼,没等开口询问,侍者便轻车熟路的带着她去了窗边的雅座。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陈瑶的主意。落座不到一分钟,身后果真响起一声甜甜糯糯的嗓音:“嫂子!” 回头朝她招了招手,舒珮笑着打趣:“技术这么烂你还敢自己开车上路?” “不开会更烂的。”陈瑶脸蛋红扑扑的坐下来,双眼弯成月牙状:“嫂子我告诉你,小姑可喜欢你了。” “对了,上次在你店里,我的语气不太好你别介意。”舒珮心里软软的,说话时声音温柔极了:“那你呢?你喜欢我不?” “喜欢嘛,二表哥喜欢的,我们全家人都无条件喜欢。”陈瑶瑶表明态度,巴拉巴拉的又说了一大堆。舒珮微笑和听她讲完,心中不免感慨,生活在那么轻松且充满了关爱的环境下,也难怪贺子安的性子会如此温和。 第34章 情敌(2) 今天的阳光很好,数只漂亮的风筝从市政公园的广场飞起,越飞越高。陈瑶说完贺子安的种种,忽然问舒珮:“嫂子,我哥有没有带你去放过风筝?” “这个倒是没有,怎么了?”舒珮随口一问,见她似乎在思考,顿觉好笑。 “那真可惜,我哥放风筝可是一等一的高手。”陈瑶大言不惭的称赞:“而且他还会自己做风筝呢。” 舒珮忍俊不禁,正笑着忽听身后有人接话:“瑶瑶,哪有你这么夸自己哥哥的。” “小姑!” “伯母好!” 两人同时出声,并礼貌的站起来。 陈君萍拍了拍陈瑶的肩膀,热情拉着舒珮坐下:“这丫头嘴巴没把门,从小又特别的崇拜子安,让你见笑了。” “哪里,我还想多多了解子安呢。”舒珮放松的笑笑:“今天这么冒昧的过来见您,其实是有件很重要的事。” 陈君萍温和笑开,示意她只管说就是。 舒珮没说话,而是从自己的包里把房产证,和那只翡翠镯子都拿出来,边解释边轻轻推到她面前。陈君萍看都没看就让她收起来,显然很生气:“子安帮你是因为他喜欢你,你又何必分得这么清。” “伯母您先别生气,听我说完。”舒珮早料到会是这个情形,顿了顿苦笑道:“我跟子安和好的时候,碰巧我妈出事,我不想让他觉得,我是因为钱才选择继续和他交往。” 陈君萍细想一番,虽然觉得她说的在理,不过到底是没接。一旁的陈瑶插不上话,随手把装着翡翠镯子的盒子打开。 拿起放到手中看了看,她小心翼翼的放回去,压着嗓子惊呼:“小姑,那镯子太值钱了,你千万别收。这事让二哥知道,我估计他起码半年不理你。” 陈君萍听她这么一咋呼,好奇心顿起。连着盒子一起拿过来看罢,仔细盖好盖子送还到舒珮手中:“子安的脾气很拗,他认准了就不会回头,所以你也别有太多的心理负担。对了,你母亲身体如何?” “已经稳定多了,医生说下周可以转普通病房。”舒珮捧着镯子郑重道歉:“之前在南苑我妈多有得罪,希望伯母别介意。” “都快一家人了,还说什么傻话。”陈君萍见她不动,帮忙把房产证什么的都装回包里,顺便又点了三份点心过来。 闲聊到下午4点左右,贺子安突然在茶楼出现,提前带走舒珮。 黑色的沃尔沃从市政公园离开,很快掉头往鸣安百货的方向开去。舒珮握着他温热干燥的大手,笑说:“礼物不要。” 贺子安脸上的笑意僵了下,抽回手解释:“不是送你礼物。” 舒珮哪里肯信,见说服不了干脆假装生气。玩闹间,手机有电话进来,舒珮歪头靠在他胸口,心情愉悦的滑开接听键:“爸,我现在去医院看我妈,晚上可能不回去吃饭了。” 这头舒传德极力控制住情绪,才不让自己哭出来:“珮珮,你妈出现肝硬化并发症,情况很不好。” 舒珮手里的手机“啪”的一声滑落下去,重重砸到腿上,却丝毫不觉得疼…… 脑袋空空的随着贺子安赶到医院,见到舒传德后,舒珮忽然变得出奇的冷静,她不能乱! 病危通知书已经签过,剩下的只有漫长而难捱的等待。舒珮安慰一番,留下贺子安陪着舒传德,自己去了医生办公室,找到郭月瑶的主治医生,询问详细的病情。 得知郭月瑶突然昏厥,是因为重度贫血而非肝硬化晚期引起的腹水,以及上消化道出血。她安下心又问了下肾衰的病症,可否中药和西药同时使用。 主治医生的建议是,非特殊病例或者西医完全没希望的病症,又没有中医专家坐镇的情况下,不建议进行中西医结合疗法。 “那我妈的病,西医有把握治好吗?”舒珮蹙紧眉,无意识的绞着手指:“我希望你们尽可能的挽留我妈的生命,不用考虑费用和医保报销的问题。” 主治医生沉吟半晌,慎重开口:“目前针对你母亲的治疗方案,只能是尽量控制肾衰的恶化,而且依她的身体状况,换肾同样存在极高的危险性。” 舒珮理解的点点头,礼貌告辞。回到急救室门外,她笑着隐瞒掉医生的话,让舒传德放宽心。 贺子安只是安静的握住她的手,无声安慰。等了约莫半个小时,急救室的门被人从里拉开:“郭月瑶的家属来一下。” 舒珮及时摁住舒传德的肩膀,起身跑过去:“来了。” 换上无菌服跟着那位医生进到里面的处置室,郭月瑶已经苏醒过来,只是意识不太清楚。舒珮慢慢地蹲下去,脸上露出自然的笑容:“妈,我是珮珮。” “珮珮……”郭月瑶面色苍白,艰难张开嘴:“我连累你们了。” 舒珮轻轻靠过去,脸贴到她冰凉的手背:“没有,医生说了问题不大,很快就能回家的你相信我。” “心率恢复正常,血压还有点偏低,再观察10分钟可以送去病房。”又有医生过来看了下旁边的仪器,招呼舒珮:“家属过来签下字。” “好!”舒珮笑着朝郭月瑶点点头,起身接过医生手里的文件夹,飞快签上自己的名字。 观察结束后,郭月瑶没被送去ICU,而是去了条件略好的高科病房。帮着护士把郭月瑶移到病床上,舒珮抽空看了下诊断结果。 过度贫血导致心率不齐,并出现短暂昏厥。看罢将结果交给舒传德,她拉着贺子安去了一旁,用手语告诉他:“晚上可能没法和你回家吃饭,真是抱歉。” 贺子安心疼的抱了抱她,什么都没说。 郭月瑶睡睡醒醒,到了6点左右完全清醒过来,虚弱的招呼舒珮和贺子安过去。舒传德悬着的一颗心落回肚里,激动难抑地握紧她的手,不敢松开。 郭月瑶的眼神早已不复之前的凌厉,面容更是白得毫无血色,艰难开口:“珮珮,之前是妈妈逼着子安……逼着他和你分开,你……你别怪他。” “知道了,医生说你需要静养,不说话了好不好?”舒珮俯身趴到床边,握住她另一只手:“你答应过我,要看着我出嫁的。” 郭月瑶粗粗的喘了口气:“那就不说了,妈妈好好的睡一会。” 舒珮眼湿湿的,守着她睡着了,下楼去给舒传德打了一份饭上来,等着值班医生来巡房,确认郭月瑶没有大碍,才依依不舍的送走贺子安。 过了两天郭月瑶的病情稳定下来,舒珮在医院陪到下午4点多,提前回了悠然居洗澡换衣并化好淡妆,心情忐忑的跟着来贺子安回了他的家。 贺家的房子就在弯月湖附近,很大一个院子,风格跟荷塘有些类似,但是明显更精致。同样现代风格的别墅,不同的是,里面的设施完全是智能化管理。 明明很科幻的房子,内里所有的软装,却充满了温暖又随意的气息。贺子安进门后就跟着贺子鸣去了书房,舒珮略显局促的坐在沙发里,仔细研究遥控器上的每个按钮。 灯光、窗帘、电视、饮水机……凡是生活中需要用到的,基本实现一个遥控器便可全部控制。正暗暗称奇,耳边倏然传来陈瑶开心的笑声。 抬头望去,意外看到了另外两个熟悉的身影——是陈恺和杭栩宁。 大大方方的微笑点头,舒珮放下遥控器站起来,陈瑶已经冲到身边又是一个熊抱:“嫂子,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说一声好让我开车去接你。” 舒珮自然而然的取笑她:“你技术那么烂,我可不敢要你接。” “舒小姐说的是,陈瑶你的技术太烂了,简直让人怀疑你是怎么考到证的。”杭栩宁也笑,语气颇为熟络。 陈瑶并不领她的情,拉着舒珮就往楼上去。 杭栩宁不以为意,微笑望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偏头佯装随意的跟陈恺自嘲:“看来我又说了不该说的话。” “她一直就这样,对我这个堂哥哥还不如表哥好呢。”陈恺假意吃醋,招呼她坐下:“你别往心里去。” 杭栩宁娇笑接过话:“小孩嘛……” 大约6点半,陈君萍安排保姆做好了晚饭,招呼大家去餐厅准备开饭。 贺子安跟贺子鸣在书房谈完事,下来时陈瑶跟舒珮已经坐好,正开心的不知聊些什么。走去厨房洗了下手回来,他坐到舒珮身边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舒珮低头一看,忍不住笑着拿过来,揶揄他:“用手语交谈不保密,短信同样不保密的好吧,不如你研究一套密码,这样谁都不知道了。” 贺子安的身子倾过去,悄悄在桌底下竖起大拇指。 陈瑶假装没看见,随手拿了手机出来上网。片刻之后人全部到齐,晚饭正式开始。席间大家都很随意的闲聊,好似只是一次很平常的家庭聚餐。 只有舒珮心里隐约感觉,杭栩宁的出现是故意的,并且这种怀疑很快得到证实。得知她竟然是想借用荷塘拍专题片,心里不止不舒服,还产生了深深地敌意。 荷塘是贺子安的房子,要借用直接联系本人即可,她非要绕一大圈,找上陈君萍说这事,心机未免太深。幸而陈君萍一口回绝,甚至直言,不希望贺子安的生活被外界过多关注。 杭栩宁脸上浮起歉意的笑容,不断为自己的莽撞道歉。一旁的陈恺护花心切,赶紧插话表示,自己一定会找到更合适的场地。 借用荷塘的话题就此打住,在座的除了杭栩宁,大家的脸色都有了些细微的变化,从而导致用餐的气氛很微妙。好在陈瑶性格活泼,不一会便又把气氛带动起来。 晚饭结束,杭栩宁在陈恺的陪同下,礼貌又得体的提前离去。她一走陈瑶顿时松了口气的大声欢呼:“小姑,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杭栩宁,真不希望她做我嫂子。” 陈君萍敲了下她的脑袋:“没大没小,你哥娶谁是他的自由,不能由着你的喜好来定。” 舒珮忍着笑,故意装出很委屈的模样:“幸好你不讨厌我……” 陈君萍也跟着拿她开玩笑:“没准别人也讨厌你呢,整天像个麻雀一样。” “你们太坏了,我去找大哥和二哥。”陈瑶说着马上站起来,扭头往楼上跑。 陈君萍笑着摇了下头,招呼舒珮转去餐厅旁的琴房小坐。聊到夜里9点多,贺子安脸色疲惫的从楼上下来,提出送舒珮回家。 舒珮客气别过陈君萍,和他一起出了客厅,用手语说:“司机送就行,你这么累就别送了。” 贺子安温柔笑开,但态度坚定的摇头。舒珮又心疼又无奈的牵住他的手,一起坐进后座。车子驶出别墅区的小路,车厢里的光线越来越明亮,贺子安歪头靠到她的肩上,用手语问:“我妈和你说了什么?” 舒珮好笑的比划到:“没有。” 贺子安坐直起来,明显不信的再次举起手:“聊那么久,不可能都是天气吧。” 舒珮顽皮的点了下头,并重复到:“就是聊天气。” 贺子安没辙,高大的身躯从椅背上滑下去,脑袋再次枕上她的肩。舒珮伸出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他的耳垂,思绪却飘得好远。 陈君萍今晚和她聊的内容并不轻松,话里话外全是一个母亲,郑重将自己的宝贝交出去的不安以及不舍。贺子安不能吃辣,不能吃太干太香的东西,耳朵不能碰水,即便是小小的感冒发烧,都有可能会导致更严重状况发生。 这些舒珮隐约了解,只是听着陈君萍一件一件数出来,心底佩服之余深感愧疚。对于贺子安,她为他所做的远远不够,甚至不及他为自己做的万分之一。 车子回到悠然居,两人上到楼上,舒珮没回自己的公寓,而是主动跟着他进了隔壁。 这里的回忆太多,如今重回心境又有许多不同。返身温柔环住他的腰,她踮起脚笑着望他:“把房子打通好不好?” 贺子安歪头,一头雾水的回味良久才反应过来,迟疑举起自己的手:“打通房子?” “搬家太麻烦了。”该默契的时候他偏偏跟木头一样!舒珮略显失望的放开他,换了拖鞋自己先去客厅。 搬家……贺子安独自呆在玄关再次愣了几秒,旋即开心地跟上去…… 夜里9点多的新港民政局门外,灯影婆娑又迷离,阵阵寒风刮过树梢,落了一地左右摆动的影子。 舒珮被贺子安圈在怀里,脑袋里好像想了许多的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她只是提了一句要把房子打通,最后被他拖回公寓,拿了户口本便奔到这来。 说不激动不兴奋是假的,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疯狂和急切,使得全身的血液都变得热烈而沸腾。车厢里很静,彼此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和心跳,又清晰又充满了蛊惑。 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枕上他的胸口,舒珮的掌心贴在他炙热的手背上,那双水亮又动人的眸子无意识望向窗外。从没想过,她有一天也会如此的急不可耐,大半夜跟人跑到民政局外等待领取结婚证。 年少时期待惊喜,期待电影大片一般浪漫的求婚场景,甚至会把自己觉得有好感的男生,挨个放进臆想里,充当自己的白马王子。真到了这一天,反而觉得有则锦上添花,无亦淡然。 懒洋洋在他怀里缠绵片刻,舒珮挪了挪身子,拿出手机搜索新港的结婚登记流程。需要出示的证件都带了,看罢搜索到的内容,她反手拍拍他的肩膀,指着另外一条说明,抑制不住的大笑起来。 非新港户籍的适婚人员办理结婚证时,需出示社区提供的初婚证明。贺子安仔细看过,忍不住摸了摸鼻子,也跟着傻笑起来。他竟然忘了,自己的户口还在南京尚未迁回。 过了一会舒珮止住笑,慢慢坐直起来双手捧住他的脸,深深吻了上去…… 次日一早,贺子安过来敲门,不死心的再次拉着她又去了一趟民政局。工作人员看过两人的资料,果真要求他出示初婚证明,登记结婚一事只好暂时放下。 舒珮回到店里忙完,打车去了医院。郭月瑶的情况很稳定,另外她的配型结果已出,由于两人血型不相融,HLA配型也不足三点,不适合捐献。 主治医生解释了下配型需要的几个标准,劝她耐心等待数据库反馈。舒珮略显失落的谢过,闷闷不乐的回了病房。10点的时候,舒传德从家里拎了些汤过来,另外还有熬好的中药。 舒珮原本想劝,又觉得多做一些尝试总好过听天由命。坚持服完一整副从平谷带回的中药,郭月瑶的病情意外稳定下来,就连主治医生都觉得诧异。 第35章 情敌(3) 舒传德假装不知情,一个劲感谢医生的医术高明,舒珮也配合着隐瞒,还暗自决定抽空再去一趟平谷,把郭月瑶的化验、检查结果都带过去,方便李医生抓药。 距离除夕已经不剩几天,阴雨天气反反复复,郭月瑶的病情也是起落不定,每一天都是煎熬。 舒珮只有回到店里,才能稍稍放松神经。新调兑的冬季新品甜腻之余,口感更加顺滑滋补。之前曾对舒珮有好感的一些顾客来了,纷纷跟美亚打听,她是不是在谈恋爱。 美亚和小琪每次都笑着踢皮球,让他们自己找舒珮问。可惜舒珮经常不在店里,一来二去的,慢慢也就没什么人对这事感兴趣。 日子在忙碌中,悄然流逝。Attendre提前两天放了年假,舒珮买好了年货,替下舒传德,一心一意留在医院照顾郭月瑶。 比起往年的热闹,今年春节明显冷清许多。除夕当天,郭月瑶的精神头还不错,一家人在医院平静的吃了顿年夜饭。吃完不多会,陆续有亲戚过来探望,将最后一拨亲戚送到电梯厅,舒珮一抬头就见贺子安笑着从另外一部电梯里出来。 “怎么不在家待着?”含笑上前握住他的手,舒珮忍不住抱了他一下,拉他回到病房里的沙发上坐下:“要喝水吗。” 贺子安弯着眉眼摇了摇头,用手语缓缓解释:“我来看看阿姨,她这两天情况怎么样?” “还是反复不定,手术的日期也是一推再推。”舒珮苦笑着比划手语:“这会累了刚睡下。” “珮珮,你和子安出去走走,这里有我看着就行。”舒传德欣慰的看着他们二人,笑容慈爱:“快去吧。” 舒珮抿着唇看一眼床上的郭月瑶,点点头,拉着贺子安出了病房。来到住院部楼下,冷风一吹,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贺子安的手臂立即迅速地环了上来。 虽寒风萧瑟冷雨淅沥,火红的灯笼依然挂满了新港的大街小巷。远远望去,还真有几分春天时,花满枝头的娇艳之感。舒珮缩在贺子安的怀里,不时抬起头温柔看他。 雨丝纷纷扬扬,渐渐打湿了两人的头发,贺子安担心她感冒,不由分说的将她拉进路旁还在营业的咖啡店。找了位置坐下,舒珮招手叫来侍者,点了两杯咖啡,笑吟吟的递了张纸巾给贺子安:“把头上的雨水擦擦。” 贺子安接过来胡乱擦了一把,用手语缓缓比划道:“明天陆一飞组织了个活动,我想带着你去。” 舒珮有些的为难的望着他,问道:“什么活动?” 贺子安怕自己用手语解释不清楚,索性把手机拿出来,飞快打了一段话递给她看,内容是:去市郊的温泉度假村泡温泉,顺便摘柚子。 舒珮看罢,下意识的望着他眼睛,狐疑问道:“这个时候还有柚子?” 贺子安干笑着摸了摸下巴,继续打字:是专门留下来的,大概有一百株这样,穆文哲也去,说是讨个彩头——有子。 舒珮看到有子二字,脸颊顿时变得有些发烫,又问他还有谁一起。得知向晨、陈恺和陈瑶也去,说不定还有杭栩宁,当即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贺子安觉察到她在吃醋,唇角抑制不住的微微扬起。 喝完咖啡出来,时间已是夜里九点。舒珮心里记挂着郭月瑶的病情,提出先回医院。贺子安却拿出手机,翻出舒传德刚发来的短信给她看,尔后不由分说地带她回了悠然居。 出了电梯,贺子安没有立即开门,而是示意她把眼睛闭上。 “神神秘秘……”舒珮笑着闭上眼:“难道是有新年礼物送我?” 贺子安笑意沉沉,拿出钥匙将门打开,修长有力的手臂,紧紧拥着她往里走。在玄关处站定,他满意的看着满室星光,轻轻在舒珮耳边打了个响指。 舒珮睁开眼,眼前的一幕让她忍不住惊呼起来,激动的忘了迈步。上百只荧光风铃,紫色的完整拼凑出她的名字,蓝色的是一句单词——my sugar。 语无伦次的回过头,贺子安温热的食指,轻轻落到她的唇上,如墨的星眸在黑暗中粲若星光。当初在一起,谁也没有主动告白,自然而然顺理成章。 舒珮怎么也没想到,他会为了自己,精心设计了如此浪漫的告白方式。控制不住的吸了吸鼻子,她埋头在他胸前,呢喃出声:“谢谢你……” 相拥许久,贺子安打开玄关上的筒灯,温柔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痕,跟着抱起她去了客厅。 坐进沙发,他摸索着拿出一只打火机,“啪”的一下打着,将茶几上的蜡烛点亮。跳动的火苗,迅速照亮周围,底下是一只看起来十分美味的精致蛋糕。 舒珮不敢置信的望着他,颤抖开口:“子安,你这是?” “在厦门的时候,我就答应陪你一起过生日,可惜被方亦然搅黄了,今天补给你,不知道是不是太晚。”贺子安缓缓比划着手语:“喜欢吗?” 舒珮心头柔软的化成了一滩水,又哭又笑的重重点头,跟着抬起手,在烛光中慢慢比划曾演练过无数次的手语:我爱你! 贺子安克制住狂喜的情绪,回给她同样的手势,高大的身躯倾过去在她额上深深一吻,尔后用手语催她许愿切蛋糕。 舒珮在他深情款款的注视中,双手合十虔诚许下这迟来的生日愿望:一愿此生平平顺顺,永远陪伴他身旁,二愿母亲早日康复。 吃完蛋糕,时间已经接近零点。两人相拥着站到窗前,一起往市政公园的方向望去。不多时,钟楼的大钟依稀敲响,漫天的焰火瞬间照亮了全城。 舒珮返身将他抱紧,激动的踮起脚尖,深深吻上他的唇…… 隔天一早,舒珮找到值班的医生,再三确认郭月瑶的病情后,抽空跟贺子安乘车去了市郊的温泉度假山庄。 正是春节假期,山庄里到处都是人。舒珮隔着车窗,看到不断的有豪车进进出出,心里隐隐有些后悔跟来。一旁的贺子安浑不在意,趁着避车的间隙,将手机递给司机看过,复又安静坐好。 舒珮闹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抿着唇乖巧靠在他怀里。车子一路向前,慢慢停到最里的贵宾院落。两人刚下车,陈瑶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笑嘻嘻的朝舒珮拱手:“恭喜发财。” “过年好。”舒珮忍住笑,伸手从包里拿了个利是包出来递给她:“快长快大。” “讨厌!”陈瑶娇嗔收起利是包,撑开手掌朝贺子安伸过去:“你的呢。” 贺子安笑着摇头,磨磨蹭蹭在兜里掏了半天,就是不爽快拿出来。一早过来的杭栩宁从旁路过,眸光闪了闪,故意上前打趣:“陈瑶你多大了,还要利是。” 陈瑶白她一眼,拉着身旁的舒珮掉头就走,贺子安看都没看杭栩宁一眼,即抬脚跟了上去。 杭栩宁没有跟上去,而是很识趣的进了一旁的雅间,掏出手机打拜年电话。 舒珮被陈瑶拉着,往前走了大约十来米,进入一间茶室。说是茶室,实则是VIP雅间,外间是茶室,里头是男女分开的温泉池子。 穆文哲和阎素素还没到,倒是向晨带了个年轻女孩,正和陆一飞坐在茶台前冲功夫茶。找了位置坐下,陈瑶端起茶杯抿了口,不悦嘀咕:“杭栩宁这次回来过年就不走了,嫂子你赶紧和我二哥去登记吧。” 舒珮哭笑不得,没等开口就听向晨笑话她:“人家都不担心,你个小丫头担心个什么劲。” 陆一飞也笑,目光灼灼的望着陈瑶,打趣道:“我听说昨晚团年饭,你也被逼婚了,要不要考虑我?” “滚!”陈瑶又羞又臊,嗓音低低的为自己辩解:“我就是看不过眼,她老这么有事没事跟我哥示好。” 舒珮无语,侧眸望向一头雾水的贺子安,下意识握紧他的手。贺子安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的话题中心居然是自己,自然而然的抬手搭到她的肩头,无声表明态度。 陆一飞此时的心境已平和许多,见状开了两句玩笑,改用手语跟贺子安聊合作的事。舒珮不想参与,体贴招呼陈瑶和向晨带来的女孩,去了隔壁泡温泉。 第36章 情敌(4)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穆文哲夫妇、贺子鸣、陈恺,还有另外两队夫妻,陆续进了院子。舒珮她们几个换好衣服出去,汇合后一道从院子的后门出发,出发去摘柚子。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上了山,阎素素故意落后几步,走到舒珮身边压低嗓音提醒道:“梳子,那位杭小姐跟子安好像很熟。” “她是子安的高中同学,也是子安的初恋。”舒珮回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放心吧,子安不是方亦然,我相信他。” “那就好。”阎素素嘴上这么说,心里到底还是觉得不安。为防患于未然,她忍不住又道:“回头我让文哲查一查,杭栩宁突然回新港的用意,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舒珮感激的笑了笑,并不赞同她的做法:“顺其自然吧,你该操心自己的肚皮,而不是帮我防这个防那个。男人真要出轨,防是防不住的。” 阎素素摇头,想说些什么,又觉无言以对。 摘完柚子,大家疲惫回到贵宾院,纷纷选了雅间去泡温泉。舒珮放不下郭月瑶,泡了一会就跟贺子安提前回转市区。到了年初二,郭、舒两家的亲戚轮番到医院拜年,她忙的一刻都停不下来。 贺子安也忙的昏天黑地,根本挤不出时间见面。到了初三,两人终于能够在一起,只是日子用兵荒马乱也不足形容。贺家这边的叔叔伯伯、姑妈家走了一圈,跟着是贺子安的两个舅舅家,回头舒珮自己家的亲戚这边,也被舒传德勒令走了一遍。 走完亲戚,同学好友什么的又来,这还不算,各种名目的饭餐、茶聚、麻将聚,没有一天停过。舒珮都不记得那几天自己说了多少的新年好,恭喜发财。反正睡醒了就全天候在外面跑着,躺到床上就想着末日快些来。 原先没对象没结婚,过年要应付七大姑八大姨的拷问。如今有了男友,没想到话题也跟着更新,开口闭口什么时候登记要孩子,打算生几个。 国家的计生政策在那,明明是人人都懂的事,偏要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提醒,生两个好。最好一子一女凑个好字,搞得她哭笑不得。 生孩子又不是买菜,你说买萝卜就给你来萝卜,你要白菜给你两颗。但是转念一想,能有一个和贺子安的宝宝,似乎也不错。她相信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贺子安都会很开心。 新年在打仗似的走亲访友中很快过去,店子也重新恢复营业,忙碌的节奏却依旧没有停歇。 接到总院通知说肾源找到的这一天,舒珮同时也接到了面试电话,可谓双喜临门。难掩激动的给贺子安发了条短信,刚收到回复便忍不住立即跑去后厨,将身上的围裙脱下。 “舒姐,心情这么好,是要和子安去约会吗?”美亚见她眉眼带笑,忍不住打趣:“你们这地下工作做得真是滴水不漏,我跟小琪天天这么盯着,愣是没发现你俩有私情。” “小孩子少八卦大人的事。”舒珮娇嗔的笑笑,拿了自己的包和车钥匙,脚步轻快去的取车。 约定见面的地方在市中心,原尊创传媒双子楼,如今的hurricane总部大楼对面大厦的咖啡厅。舒珮停好车子出来,正巧看到通知自己面试那家的公司,巨大的招牌上还挂着红布。 希望明天的面试一切顺利!暗暗给自己打完气,信步进了电梯厅。 咖啡厅在8楼,暖色系的装修风格,很适合情侣小坐。舒珮在侍者的指引下来到窗边的位置,贺子安已经赫然在座,还体贴的点了甜点。 “路上有些堵……”舒珮笑着拉开椅子坐下:“你怎么这么快?” 贺子安放下手机,弯着眉眼用手语解释:“我在陆一飞的公司谈事情。” “你们谈了快一个月,还没出结果?”舒珮吃了一口椰汁布丁,笑容温暖:“你以前没那么忙。” 贺子安等她说完,抬头环顾一圈,端着自己的咖啡若无其事的坐过去。他以前当然不忙,那时候有向晨在新派坐镇,鸣安有贺子鸣。现在不一样,跟陆一飞合作筹备的影视公司即将挂牌,需要他亲自处理的事情还很多。 当然,最重要的莫过于,舒珮竟然把简历投到了自己的工作信箱。只是他并没打算现在就告诉她,坏心眼的想看看她什么时候才会发现。 坐到一起免不了要用手机交流,贺子安右手搭在舒珮的肩上,左手飞快在手机上打字:我过段时间会抽空去一趟南京,把户口迁回来。这段时间,我们能不能常回家陪爸妈吃饭? 舒珮犹豫了下,打到:常回的频率是多少? 贺子安伸手揉揉她的头顶,笑着继续:一周两次。 舒珮的额头擦过他略带胡茬的下巴,忽然就想歪了,脸上一阵发烧。贺子安哪里知道她的心思,只当是自己的要求过分,想了想另外打了几个字:一次也行。 思绪已经歪倒少儿不宜事项上的舒珮,回过神忙不迭的补充:两次就两次,我听你的。 贺子安看着她神色古怪的模样,眼底充满了疑惑:你不舒服? 真是要命的问题……舒珮干笑着拍拍自己的脸颊,答:可能是里面太热了…… 热?贺子安摇头失笑,习惯性的又揉揉她的头顶。 舒珮心虚的笑着,冷不丁听见杭栩宁在自己身后惊呼:“舒小姐,这么巧你和子安也在这?” 缓缓抬起头循着声音望过去,杭栩宁跟着一名看不出年纪,但是一身昂贵西装的男士,十分亲昵地走过来。舒珮的视线从上到下,徐徐扫了一遍,最后落在她脚上的恨天高上,随意笑答:“好巧。” 杭栩宁笑容得体的点头致意,安排那位男士坐到他们隔壁桌,自己走了回来用手语跟贺子安说:“怪不得中午不肯和我吃午饭,原来是有佳人在等。” 贺子安脸上没什么表情,良久才迟疑举起手:“我不太喜欢和陌生人共进午餐。” “陌生人?”杭栩宁夸张的笑起来,手上的动作继续:“子安,我发觉你越来越幽默了。” “你的男伴似乎受到了冷落。”贺子安飞快比划完,扭头温柔的望着舒珮,那意思仿佛在说:我想离开这里。 舒珮会过意,装模作样的抬起手臂看了下表,不等杭栩宁动手便大方自然的插口:“杭小姐不好意思,我跟子安还要去家具城挑床,先走一步。” 说着跟贺子安一起站起来,十指紧扣的出了咖啡厅。 挑床啊……杭栩宁耸了耸肩,眸光沉沉的回了自己的位置。 舒珮拖着贺子安的手来到楼下,看着距离下午上班时间还早,开车载着他往悠然居开去。路上贺子安后背挺直的坐着,手机在两掌之间抛来抛去,似乎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这种时候沉默也许才是最妥当的做法,舒珮佯装专注的开着车,偶尔遇到红灯,也会像平常一样带着温柔的笑容,扭头端详他。 过了二十分钟,车子回到公寓楼下。舒珮解开安全带,手却忽然被贺子安抓住。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澈明亮,唯独眼底多了点点不安。 舒珮笑着往楼上指了指,说:“我要上厕所……” 贺子安哑然,无奈跟着她下车上楼。进到公寓,舒珮没去厕所,反而还倒了杯水,笑眯眯的喝完。贺子安好气又好笑,搂过她的肩膀,把手机递过去。 舒珮看都没看就丢到一边,逼着他正视自己的眼神,语气严肃的重申自己的态度:“我相信你,所以你无需解释,并且我不介意你跟杭栩宁有工作上的合作。” 贺子安毫不犹豫的伸手抱住她,下巴搭在她颈窝里温柔的蹭着。 舒珮笑着推开他,手舞足蹈的比划:“我投的简历收到面试通知了。” 贺子安笑着竖起大拇指,手刚刚再次环上她的腰,手机有短信进来。拿过来看了下内容,他不得不松开她,脸上写满了不舍。 舒珮开车送他回到hurricane楼下,想了想掉头往医院开去。 进到病房和舒传德聊了会天,接到美亚从店里打来的电话,一开口就哭了出来:“舒姐,店里出人命案了……” “你冷静冷静,我十分钟后到。”舒珮说完,耳边却听见一道急促的男性嗓音:“舒小姐,我是片区的民警,有顾客在您的店里饮用玉米汁后出现中毒,请您立刻回来配合调查。” 舒珮捂着手机往外走去:“玉米汁中毒?” 警察简单讲了下经过,便把电话挂了。舒珮回到病房随便找了个借口,匆匆开车返回店里。 第37章 云开雾散(1) 回到店里,中毒的顾客已被送往医院抢救,美亚脸色发白的瘫在椅子上,看样子吓得不轻。 舒珮和片警打过招呼,冷静询问事发经过。交谈得知,中毒的是位年轻的孕妇,当时喝完玉米汁突然腹痛,并出现流产征兆,她立即多了个心眼,不动声色的观察那位看着有些面生的片警。 由于该名孕妇饮用过的玉米汁,已经被封存准备送去化验,舒珮表示理解,并主动配合将原料和和料理机进行封存。就地做完笔录,前来办案的片警又问店里是否有监控。 舒珮见美亚忽然朝自己摇了下头,心中一凛,淡定的答:“有,不过镜头只对着店门,里面是没有安装的。” “既然如此,请舒小姐配合我们的工作,暂时把硬盘交予我们保管。”片警公事公办的口吻:“我们需要做进一步的研究和调查。” “没有问题。”舒珮说着起身带他去了柜台。 随后忙了大约半个小时,该名片警联合自己的同事,拿走了监控硬盘,并按照程序将Attendre暂时查封。舒珮陪着笑,提出自己想带走一些私人物品,得到应允后在他们的监视下,带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还有一台平板。 出了店门,她扶着美亚亲眼看到大门被贴上封条,唇角却讥诮扬起。 既是出了人命案,片区的派出所接警后竟然没有通知刑警队,这本身就不合理。再加上在这开店快满三年,片区派出所的警察就算没认全,也差不多都知道样貌。 这种恶意栽赃的桥段如此拙劣,也不知道是哪一个看自己不顺眼,非得要赶尽杀绝。 带着美亚回到自己的车上,她倒好车开出去,这才慢条斯理的安慰:“别怕,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呢。” 美亚此时已经平静许多,闻言勉强露出笑容:“你是没在现场,那女的刚倒下都还没人报警呢,片警就来了。” “记得店子刚开那阵,我们不也遇到过这种事吗?看你刚才吓得。”舒珮取笑她:“那警察一说孕妇流产,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所以他要监控我也没拦着。” 美亚长长的吁了口气,辩解道:“说明我演技好嘛,换了小琪在我估摸着她会比我反应更大。” “那么影后小姐,现在你是要回家呢,还是找小男友约会啊?”舒珮顺着她的话打趣一句,正色道:“走之前先跟我去一趟刑警队。” 美亚低头看了看时间,点头:“行。” 到了刑警队办公楼门外,舒珮停好车子,把笔电里的另外一段监控资料备份到U盘,尔后和美亚一起下车,直接去了接警中心报案。 做完笔录并把视频上交之后,两人放心的回到车上,掉头离开。 下午去医院替下舒传德,舒珮趁着郭月瑶睡着,偷摸联系上阎素素,让她和穆文哲帮忙找找人,看看是谁故意整自己。 这头阎素素听她讲完,若有所思的说道:“依我看这事八成是郭晓做的,她妈的案子不是快公诉吗,对了阿姨好像也要出庭,我几天没得去看她,精神好些没。” “好很多,医生说再观察两三天就可以手术。”舒珮直觉她说的有理,遂又问道:“你说郭晓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她这个时候不忙着去还钱,算计我顶屁用。” “没准人家一箭双雕呢?”阎素素随口开起玩笑,跟着帮她分析:“你上次不是说,她们家的钱都让那男友给骗了吗。郭晓脾气那么臭,那男人没准受不住,又在外面养了另一个。” “不管了,你帮我跟你们家文哲说说,这事抓紧。少一天不开店,我就少赚好多钱。”舒珮说着,见有护士过来给郭月瑶查体温,赶紧结束通话。 待到4点多舒传德熬好了汤水和中药过来,舒珮下楼又补交了一笔医药费,开车去接贺子安回贺家吃饭。 开车来到hurricane楼下,又见杭栩宁意气风发的从大堂走出来,后面还跟着笑容满面的陈恺。舒珮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阎素素在温泉山庄的提醒,黛眉无意识蹙起。 少顷,她摸出手机再次给阎素素去电话,让其帮忙问下穆文哲,省文艺频道是不是真的要拍什么聋哑人专题片。 阎素素在电话里取笑她两句,爽快答应晚上再联系。 收起手机,又耐心的等了半个多小时,贺子安和陆一飞也下了楼,意外的是陈瑶和向晨也在。相比杭栩宁和陈恺的开心,他们的脸色只能用一个字形容:臭。 打开车门下去,礼貌的朝陆一飞和向晨点了下头,舒珮走到陈瑶身边,压低嗓音问她:“你们起争执了?” 陈瑶貌似还在生气,倒是陆一飞笑着走过来,说:“我们晚上定了位置去吃鱼,你帮我们说服下子安,一起聚聚。” 舒珮微笑着点头,视线落在贺子安脸上,无声询问:你不想去? 贺子安紧绷的面部神经舒展开来,主动过来牵住她的手,点头。舒珮目光温柔的凝视他一秒,回头转告陆一飞:“我们晚上要回贺家吃饭,吃鱼的事改明天吧。” 一旁的陈瑶回过魂,撒娇地挽住舒珮的胳膊:“改明天,嫂子,我要跟你们一起回去。” 舒珮微笑应允,抬手安抚的拍拍她肩,转身拉开车门。 到了第二天,舒珮都忘了去吃鱼这事,陆一飞的电话却追了过来。跟他确定过吃饭的地方,她知会一声郭月瑶,自己开车过去。 到了地方,正好他们的车子也刚到。大家相继下车,神出鬼没的杭栩宁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一脸惊喜的要求拼桌。 昨天中午去喝咖啡巧遇她,今天晚饭又巧遇,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舒珮波澜不兴的牵着贺子安的手不放,态度既不热络也不生疏的端着,大方跟她打招呼。 反倒是一旁的陈瑶看不下去,故意揶揄她:“杭栩宁,你再热情也没用啊,我哥嫂都登记了。” “你误会咯……”杭栩宁脸上笑容丝毫不减:“我真的不知道你们也会来这,只是听说这家店的鱼做得非常地道,特意过来尝鲜。” 陈瑶冷笑,丝毫不留情面的揭穿她:“我记得你跟我堂哥说过,你不吃鱼,任何一种鱼都不吃。怎么才几天的工夫,连过敏都不怕了?” 杭栩宁脸上闪过一抹尴尬,银铃般的笑声再度响起:“我陪朋友过来的,你这么认真干嘛?” 舒珮懒得看她演戏,拽了下陈瑶,拖着贺子安的手径自往里走。陆一飞来之前已经定好了雅间,自然没有理会杭栩宁拼桌的要求。 大家各自拉开椅子坐下,陆一飞揉了揉太阳穴,低声跟一旁的向晨抱怨:“杭栩宁属狗的吧,走哪都能让她闻见味。” 向晨幸灾乐祸的赏了他一对白眼,嘲笑道:“昨天中午是谁说好久没吃鱼,正好江尾开了一家,准备过来尝鲜的。” 一旁的陈瑶帮腔:“就是,要不是你这个大嘴巴,那心机女才不会以为有机可乘,还一蹲两天……” 陆一飞被夹攻,非常不服气的小声反驳,三个人很快吵成一团。舒珮听着听他们笑闹,忍不住往贺子安身上靠了靠,温柔对上他的视线。 贺子安伸手搂住她的肩,悄悄把手机递过来,上面写着:我想在阿姨手术前,和你把结婚证领了。 舒珮甜蜜点头,同时又不放心的打出:初婚证明怎么办? 贺子安的眼神亮晶晶的,布满了温柔的笑意,随手抽走了手机转头给贺子鸣发了条短信。 吃完晚饭,陈瑶和向晨一起上了陆一飞的车,贺子安则跟着舒珮去了医院。为了能更好的照顾郭月瑶,舒珮在医院请了护工,不过晚上还是要替舒传德陪夜。 郭月瑶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又见贺子安几次过来探望,愧疚之余不免着急他们结婚的事。话题正中贺子安下怀,于是趁机和舒珮保证发誓,惹来好一顿鄙视。 过了两天,刑警队的调查结果先出来,辖区的片警不得不撤销了的封条,同时郭晓因为蓄意伤害的罪名,被拘留收押。 那位中毒的孕妇,当真如阎素素所说,是郭晓男友的另外一位女友。事不关己,舒珮也就懒得再问,不过还是让舒传德去了一趟郭家。至于郭宝祥接不接受,不在她考虑的范围。 经侦那边最后的通报结果出来,郭月瑶因为重病在身,而且有街坊邻居的证词作证,被免于公诉。张雪秋和另外一个合伙人非法集资的案子,于3月15日在新港法院一号刑事庭,开庭审理。 这样的结果对舒珮来说,已经是最理想的。确定好郭月瑶手术的日子后,舒珮在周一这天,把自己从上到下好好收拾了一番,前去面试。 这家公司据说尚未挂牌,但是看着简介,给人的感觉相当正规又专业。除了有些闹不懂办公地点,为何选在hurricane双子楼A座,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做了几次深呼吸后,电梯“叮”的一声在31层停下,她暗自握拳大步走了出去。黑白两色的凹凸方块背景墙上,风范影视四个龙飞凤舞的红色水晶字,格外引人注目。 舒珮扬起自信的笑脸,找到前台告知来意。 年轻的前台抬起眼皮随意打量一番,请她先到会议室等候HR。为了这次面试,舒珮真真费了好些思量,不论服装还是妆容,都认真下过一番工夫,说到底还是心虚感在作祟。 独自坐在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舒珮恍惚回到了大学毕业那年,因为对第一份工作不满意,只好利用闲暇发奋努力,最后接到尊创的面试通知。 彼时身边陪着踌躇满志的方亦然,内心里也对未来从满了美好的憧憬,甚至都没怀疑自己会不会被PASS掉。今时不同往日,这份工作虽未达到非争取不可的地步,却也一丝不苟的从容准备。 耐心等了约莫5分钟,陆续有其他的应征者随着前台进来。舒珮礼貌瞧着那些青春的面庞,心中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一丝,自己已经年华老去的悲凉。 摸出手机定定看了一两秒,终忍不住给贺子安发了条短信:面试好紧张怎么办? 这头贺子安刚和向晨进入电梯,看完回了个亲亲的表情过去,收起手机朝向晨比划:“今天的面试,让陆一飞的助手出面。” “为什么?”向晨不解的摸了摸下巴:“你担心舒珮怀疑你给他开后门?” 贺子安大方承认,手速极快的补充:“她入职后的前三个月,你、我还有陆一飞,尽量不要让她知道,公司是我们的。” 向晨无语的抬头望向电梯顶,暗想就算自己不说,只要杭栩宁一出现,舒珮得吃多大醋。 大抵是因为开着店,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舒珮面试时说起自己捏造的假简历,完全面不改色心不跳,隐约还有点自得。年轻的面试官,时而低头翻看她的简历,时而抬手擦擦额上的汗珠。 办公室里的气温并不高,甚至还略带早春的寒意。舒珮自信陈述完自己的见解,目光狐疑的看着他的动作。 “下午……明天上午过来办理入职手续,您的工作能力和就职经历,都非常符合我们提出的条件。”面试官再次擦了把汗,起身送客。 “明天?”他紧张的样子让舒珮直觉想笑,又隐隐觉得不太对劲。这段时间由于郭月瑶出事,前两天又让郭晓给阴了一把,导致她习惯脑补,暗暗揣测别人的行为举止。 面试官约莫是被她的话吓到,脸色变了变,干笑着给她戴高帽:“风范是新公司,急需像舒小姐这样的专业人士。” 舒珮得体的笑纳他的赞美,欠身出了办公室。门外还有数名紧张等待的应征者,她情绪复杂的一路走过去,手心没来由的出了汗。 回到车上,一颗心还在怦怦怦的跳着,雀跃给贺子安发短信:我面试通过了,晚上请你去我家吃粉蒸排骨! 这头贺子安莞尔一笑,拿着手机走到窗边,心情愉悦的给她回过去:一百万个恭喜送给你,记得等我信息。 舒珮:我先去一趟医院,等时间差不多,我直接到hurricane楼下等你。 贺子安:行,听你安排。 舒珮笑着把手机放到副驾座上,倒车出去直接开往武警总院。 进到病房,郭月瑶精神不错的靠在床头玩手机,舒珮搬了椅子过去坐下,试探着开口:“我想这两天就跟子安把结婚证给领了。” “你自己拿主意,最好是尊重一下对方父母,着急结婚是一回事,不能失了基本的礼貌。女孩子到底要矜持一点,不然会被人看轻。”郭月瑶放下手机,语气真挚:“这段时间难为你们父女俩了。” 舒珮支着下巴趴到病床的护栏上,佯装生气:“你先把病养好了再提这个事吧。” 郭月瑶目光闪躲的避开她的直视,像似询问又像似自言自语:“剪头发时难受不?记得你小时候最讨厌我动你的头发。” “还行吧,剪就剪了也不觉得心疼。”舒珮笑着打哈哈,三言两语搪塞开:“短头发省事省力。” “可是一点都不温柔……”郭月瑶听罢无奈摇头,拿着手机躺回被窝里,又问起张雪秋现在情况如何。 舒珮大致提了下,郭晓如何把家里的钱败光,眼下房子又卖不出去正到处借钱的事,没讲公诉。 郭月瑶默了默,没接话。 少顷,有护士进来送药,舒珮听闻主治医生刚进办公室,立即跑了出去。郭月瑶坐起来服完药,想想又不太放心的给舒传德去了个电话。 这头舒传德接通后,半天不吭声。他从一开始就反对她们非法集资放贷,这会一听郭月瑶又让自己去找郭宝祥,心里百般不情愿。挂断电话下楼,烦躁的在小区里走来走去。 “老舒,我看你都晃半个小时了,是不是郭姐的病情又有变化”说话的是王慧,她手里拎着一副麻将,嗓门很大的从楼道里出来。 舒传德回头,脸上挂着尴尬的笑:“不是这个事……” 王慧也没多问,搭了两句闲话就继续往前走。舒传德等她走远,迟疑进了楼道上楼。郭家没人在,门口不知被谁塞了好多的垃圾,臭气熏天。 舒传德垂头丧气的站了一会,立即给郭月瑶回电话。 这头郭月瑶正在劝舒珮帮忙,听他说完那边的情况,心里头就是再着急也默默收了声。 舒珮干坐一秒,识趣起身去洗手台洗水果。折回来见她似乎还未死心,当下毫不犹豫的说出郭晓上自己店里闹的幺蛾子。 郭月瑶听完,长长的叹了口气,再没提帮忙的事。 第38章 云开雾散(2) 到了中午舒传德送饭过来,舒珮偷偷朝他使了个放心的眼色,下楼拿车去了阎素素店里。闲聊片刻,她忽然说起穆文哲打听到,杭栩宁一直说的那个什么专题片,根本就是没影的事。 “我看她好积极的又是联系场地,又是拉投资,还以为板上钉钉了呢。”舒珮若有所思的喝了口水,告诉她自己的面试顺利通过。 阎素素不怎么感冒这事:“要我说,你还不如去考考公务员,毕竟稳定一些。” “也报名了,不是还没到考试时间嘛。”舒珮得意的挑挑眉,正好手机里有电话进来,随手接通:“您好,请问哪一位。” 电话那头很吵,但就是没人说话。耐心等了几秒钟的时间,忽听一道尖利的女声响起:“舒珮,我是方妈妈。” 舒珮骇了一跳,脊背下意识的变得僵直:“您有什么事吗?” 方母钱新荣顿了顿,语气严厉:“怎么可能没事!我们家亦然的案子后天开庭,你现在马上来机场接我。” “阿姨,您是不是找错了人?方亦然难道没和您说过,我们两年多前就分手了。还有,您如果要进市区麻烦自己打车。”方母太过强势凌厉的语气,令舒珮反感到了极致,话自然不会说得客气:“抱歉,我现在没空,就是有空也不会去。” 说完挂了电话跟阎素素倒苦水,谁知反被取笑:“包子就是包子,招了方亦然一家也就罢了,还让郭晓给捅了一刀子。” 舒珮耸肩:“我哪里包子了,方亦然可是我亲手去举报的。还有郭晓,据说也要判刑。” 阎素素没跟她扯皮这事,而是转开话题,问她跟贺子安进展如何。 舒珮无语的看着她:“老样子,不过清明之前大概会先把证领了。”阎素素恨铁不成钢的抬手戳了下她的脑门,又苦口婆心的劝说一番,见她始终不为所动,这才作罢。 到了下午,舒珮越想杭栩宁的事越不放心,出了阎素素的珠宝店,立刻开车去接了陈瑶一起跑去hurricane。路上特意问了下陈瑶,有关杭栩宁那个专题片的事,结果她也不是太清楚内情。 来到hurricane楼下,舒珮先给贺子安发短信,确认他就在楼上,这才拉着陈瑶到附近的麦记,买了吃的和饮料带上去。 没离职之前,舒珮一次都没有上过尊创顶层,只知道大老板经常背着妻子,带不同的女友回来厮混。当然传说总是比较夸张,谁也没亲自遇见尊创的前老板带人回来。 魂游天外之际,电梯在33层停下,舒珮被陈瑶拉着走到外面。回过神只见她从包里拿了张门禁卡,刷开门笑嘻嘻的跑了进去。要不是一早知道陆一飞这一层办公,她险些怀疑是自己进错了地方。 色调清冷的玻璃地面下方,间或有色彩缤纷的小鱼游过。若是夏天看见这副光景,定会觉得清凉舒爽。舒珮偏头望一眼窗外雾蒙蒙的天,下意识的拢了拢外套。 同样采用玻璃做成的吧台后方,向晨有模有样的摆着POSS调酒,不注意看还以为是请来的调酒师。酒吧中央,贺子安独自坐在一张圆桌旁,正低头不知折腾着什么东西。 舒珮打了声招呼,自顾走到他身边蹲下,用手语问:“你们是在办公?” 贺子安停下手里的活,拉她坐到自己的身边,笑着比划:“工作已经谈得差不多,我们现在是暂时休息。” 舒珮敛去吃惊的神色,饶有兴致的欣赏着他做了一半的木雕。向晨这时端了几杯鸡尾酒过来,另外还附赠了一瓶,特别迷你的‘佳人有约’给她。 “向晨,你太偏心了。”陈瑶抿了口酒,忽然抢过陆一飞身边的本子翻了翻,跟着大喊:“哇,你们竟然是在偷偷写剧本,说出去还不得被人笑死。” “有什么好笑的,这是我们下一步准备投资的电影,剧本当然要自己写。”陆一飞敲了一记她的脑袋,转过头问舒珮:“舒珮,你要不要帮忙看看?” “我?”舒珮指指自己的鼻子,连连摆手:“请我看电影还差不多,剧本不会看。” 这时向晨吹了口口哨,和陆一飞对视一眼,默契的笑起来。唯独贺子安气定神闲,完全不理会他们的胡闹。舒珮直觉他们的笑不怀好意,遂大方握住他的手,狐疑望向陈瑶。 陈瑶摊手:“别看我,我也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 话音落地,陆一飞和向晨的笑声更加放肆。贺子安低头看一眼腕表,牵着舒珮的手站起来,似乎一刻都不想多呆。舒珮惊呼着带走向晨送的酒,一直走到电梯厅,还能听见从办公区里传出来的笑声。 舒珮好奇心起,不依不饶的非要他回答,陆一飞和向晨在笑什么。贺子安刚抬起手,身后的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 貌似有些被吓到的杭栩宁拍着胸口,和陈恺先后走了出来。短短一个照面,舒珮明显感觉到,从她眼中泄露出来的强烈的敌意。偏头看一眼贺子安,发觉他如平常一般自然,渐渐安了心。 佯装友好的朝杭栩宁点点头,舒珮动作亲昵的牵起贺子安的手,开心进入电梯。 晚上吃过晚饭,两人照例去了一趟医院,郭月瑶说什么都不要舒珮陪着,早早催他们回去。舒珮考虑到第二天要去上班,没怎么坚持就带着贺子安回了悠然居。 从电梯里出来,两人一起进了舒珮的公寓,关门下了锁走向客厅的沙发。 舒珮拿出向晨送给自己的酒,咕噜灌了一口进嘴里,突然抱住他温柔款款的吻了上去。 暖黄的黯淡光线,自沙发一角的落地灯上迷离散开,浅浅映照着交缠在沙发上的一对人影。 一旁的茶几上,贺子安的手机不断发出振动的嘶鸣,提示灯忽闪忽闪的亮着,执着又恼人。分心移开唇,他温柔而克制的将舒珮固定在自己怀里,拿起手机查看。 短信是贺子鸣发来的,通知说户口回迁的手续比较麻烦,大概还需要些时日方可办妥,助手先带了初婚证明回转。笑容恣意的放下手机,怀里的舒珮却挣扎着挪坐到一旁,神色尴尬的接通了来电。 颇感无奈的对视一秒,十指交缠到一起默契笑开。 贺子安得到默许,嘴角偷偷扬起,包含深情的双眼转瞬弯成月牙。 少顷,舒珮总算摆脱了双重折磨,结束和郭月瑶的通话。偏过头,额前的碎发隐隐黏到一处,挺直小巧的鼻翼上,微微泛着润泽的光。 贺子安僵了一秒,额上旋即冒出豆大的汗珠,近乎颤抖的移开唇将她拥紧,跟着力道极大的抱起一步步走进卧室。 双双跌进床铺的瞬间,丢在客厅的手机再次铃声大作。舒珮假装听不见,可那铃声一直执着的响着,所有的气氛都被破坏殆尽。抱歉的亲了亲贺子安的下巴,她衣衫不整的飞奔回到客厅,看也不看号码就滑开接听键:“您好,请问哪位。” “梳子……你吃枪药了?”这头阎素素不满的揶揄一句,跟着语气忽然变得异常严肃:“你现在马上打开电视,转到新港财经频道,出大事了。” “出什么大事了?”舒珮心里咯噔一下,依言从抽屉里翻出遥控。 由于跑得太急,她连拖鞋都没穿,地板冰凉入骨的寒意从脚底渗透上来。电视里的画面一出,她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险些站立不稳。 “消防和刑警已经抵达案发现场,据目击者称,该名男子是从顶楼一跃而下,当场死亡。”主持人的声音很沉痛:“最新消息,在坠楼现场往左10米,还躺着一名与其年纪相仿的女子,经确认也已死亡。” 舒珮呆呆的看着电视画面上迅速围拢的人群,Attendre果绿色的招牌,在镜头里竟莫名的好看又打眼。“啪”的一声,遥控器从手中无声无息的落下去,在与地板亲密接触之后,电池逃脱束缚欢快蹦到一旁,骨碌碌的打着转。 愣怔中身体腾空而起,她木然的望着贺子安,嘴巴张了张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跃丰的老板无力偿还集资欠款,选择跳楼轻生,老板娘约莫是想不开,又或者是同犯也跟着升了天。她才交完明年一整年的房租,十几万就这么打了水漂,连个响都听不着…… 新闻还没播完,主持人不厌其烦的重申着国家的政策法规,痛心疾首的怒诉死者不该轻生。舒珮浑身发抖的抱紧贺子安,什么都不想,也不知该怎么想。 失魂落魄的看完现场直播,舒珮脑袋空空的回房转了一圈,神色恍惚的跌进沙发里。 贺子安默默陪在一旁,始终握着她的手不放。不知过了多久,舒珮回过神发觉时间已经是凌晨,起身去浴室洗完澡回来,迟疑用手语问站在门外的贺子安:“今晚陪我好不好?” 贺子安心疼的点了下头,双臂徐徐张开,温柔将她抱了个满怀。 各自洗完澡躺到床上,只是温柔的抱着,再无别的心思。舒珮枕着他的胳膊,略带凉意的手掌贴到他的面颊摩挲一阵,安心闭眼睡觉。 贺子安哑然,俯身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尽量眼观鼻鼻观心的望着天花板,迫使翻涌的情潮退去。 第二天一早,舒珮睡醒过来贺子安已经回了隔壁,床头柜上放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阿姨手术的钱你不用担心,店子以后还可以再开,看到字条马上去洗脸刷牙,不然爱心早餐就要凉了。 摸过闹钟看了眼时间,舒珮恍惚忆起自己去要去风范入职的事,瞬间从床上跳起来,风风火火的洗漱、换衣、化妆。 一切弄妥出得门来,笑意吟吟的摁下隔壁的门铃。 贺子安打开门,溢满温柔的眸底闪过一抹惊艳,深情款款的送上拥抱。舒珮笑着捣他两下,欢快的随他进去,换了鞋洗手用餐。 路上给小琪去电话让她照常开门,舒珮送完贺子安,自己去了风范。入职手续办得很顺利,领到自己的办公用品,她随着前台去了分给自己的办公室。 风范的办公区和别处不同,每个部门的开间都特别大,位置想怎么坐怎么坐,气氛很轻松。舒珮没什么事做,随意看了一会资料,转去水房打水。 冲泡好枸杞茶,随着脚步声靠近过来,意外听见一声娇柔的惋惜:“今天四美没来,害我白白带了早餐。” 四美?不会正好是四个长得不错的男人吧?舒珮挑眉,忽然觉得自己相当OUT。这时耳朵听见另外一道带着笑意的嗓音:“你少做梦吧,四美个个是钻石黄老五,能看上你就怪了。” 果然是男的……舒珮握着保温杯的手颤了下,笑着转过身,朝来人点点头,飞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熟悉资料到中午下班,舒珮礼貌跟同事打过招呼,下楼拿车去了店里。 早上又有大批警察过来查看现场,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Attendre根本没法开门做生意。冷静听小琪说完,门外陆续出现评估公司的车辆,还有不少的工作人员。 舒珮走去门外取回正在营业的牌子,喉咙瞬间有些发涩:“小琪,你先回家休息几天,工资还是照付,一会我亲自通知美亚。” 小琪垮下脸:“舒姐,咱们的店不会真的要关门吧?我听楼上格子间里的人说,跃丰老板欠了6个亿的集资款。这得是多少钱啊……” “大概是很多很多的钱吧。”舒珮拍拍她的肩膀:“我也不想关门。但是这事我说了不算,得银行和公安机关说了才算。” 小琪叹了口气,弯腰收拾好自己的包,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 舒珮目送她走远,回头取来抹布,仔细把牌子擦干净,端端正正的挂到门后,跟着锁了门开车去医院。 郭月瑶早上突然上吐下泻,还出现轻微的窒息现象,换肾手术不得不推迟到清明节之后。舒珮留在医院一直陪着她到下午,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赶回风范上班。 新的工作任务下达,舒珮负责给一部微电影处理杂音,并重新更换背景音乐。 拿着资料回到办公室,随手翻了下,只见扉页上写着微电影《心跳》。舒珮皱眉,暗想这么没爆点,没噱头,普通得就跟隔壁家王二狗似的名字,放到视频网估计也没人看…… 大厦透明的落地窗外,气温回暖多日的新港,再次迎来降雨,并终于迎来第一波春寒。 下午4点左右,天空阴沉沉的,小雨淅沥。杭栩宁从出租车上下来,仪态万方的走进hurricane传媒集团双子楼B座。 藕色的大衣修身挺括,正红色的内搭中裙很衬她白皙莹润的肌肤,剪裁贴身的深V领子微微被撑开,隐约露出一条深邃的沟壑。 对着电梯镜子检查完自己的妆容,她拍拍脸颊,摸出手机拍了张自拍照。 少顷,电梯在33层停下,她弯起唇角垂眸瞥一眼手里的点心盒,轻车熟路的刷开门禁卡。既是酒吧又是办公区的大开间,暖气很足。 笑着一一打过招呼,她脱下外套体贴把点心分好,从陆一飞的位置送过去,最后停在贺子安身边。微笑着放下自己亲手做的饼干,杭栩宁趁他歪头的时候,随手解开手机锁,偷偷给他拍了张照片。 埋头工作的贺子安觉察到她的动作,脸上立即浮起不悦。杭栩宁从容把手机收起,指了指桌上的饼干,用手语说:“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再忙。” 贺子安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继续手指如飞的忙碌着。杭栩宁眸光微闪,体贴将装着饼干的心形玻璃盒打开,并亲昵摁下他的笔电屏幕。 “啪……”玻璃碎裂的声音,极大的刺激着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贺子安黑着脸,看都不看杭栩宁一眼,径自抱起自己笔电踩过一地的饼干和玻璃屑,移到另外一张桌子。 向晨带着耳机,假装没听见的斜了个眼风给陆一飞。陆一飞盯着手边的耳机,暗自琢磨一秒,装模作样的走过去,关切的问:“杭栩宁,你没事吧?” 杭栩宁佯装无意的拍了下自己的胸口:“没事……子安他干嘛生那么大气?” 陆一飞清了清嗓子,答非所问的牵了牵嘴角:“没事麻烦把门禁卡还回来,再有,以后有事可以提前预约。” 杭栩宁迅速挤出如常的笑意:“我今天其实也是来还卡的,专题片的事你们真的帮了我很多忙,关于这次费用,你们算好了记得给我E-mail。” 一旁的向晨闻言,下意识的挑了下眉,起身走到贺子安身旁笑着打趣:“费用就免了,不过你刚才那一下,可是毁了我们三个一早上的心血。” 第39章 云开雾散(3) “对不起……”杭栩宁微微眯眼,颇为懊恼的解释:“我只是想和子安开个玩笑。” 这玩笑开得真是恰到好处……陆一飞腹诽,抬手不耐烦的刮了下自己的鼻尖,语气极为平静插话:“今天就这样,你先回去吧。” 杭栩宁心思百转,还了门禁卡歉意取回自己的外套,姿态婀娜的退了出去。从现身到顺利拿到陆一飞办公室的门禁卡,她没发觉自己在何处出了纰漏。 保持着正常的脸部表情下到一楼大堂,杭栩宁目不斜视的走出去。留下一长串高跟鞋踩过大理石地面时,所发出的“嘚嘚”声。 招手拦下出租,她翻出贺子安的号码,态度诚恳的发了条道歉短信过去,跟着关了手机。 小小的方块状手工饼干,酥脆香甜,每一口都能闻到浓浓的奶香和鸡蛋香。向晨砸吧嘴咬开一块,颇为可惜的抱怨:“陆一飞,你也太不绅士了,怎么说也是同学一场,人家还是你的前女神。” 陆一飞喝了口茶,嗤笑道:“都哪年的老黄历了,你也不嫌馊的慌。” “俗话不是说情人还是老的好吗,我看你和她也挺郎才女貌的。”向晨曲起食指轻敲了几下桌面:“但是,新港电视台影视剧频道的广告代理权招标,好像就在这个月底开招标会,她的出现人为痕迹未免太重。” 陆一飞耸肩:“你怀疑她?我倒觉得她和这事没关系,完全是冲着子安叙旧情来的。” “杭栩宁对自己的容貌一向自信,不过人可是也精明的很,我不认为她会为了子安突然从北京赶回来。”向晨不置可否,扭头望向贺子安,用手语问他:“你怎么看?” 贺子安揉了揉太阳穴,走到原先的办公桌从抽屉里拿了一份资料出来,随手递过去。向晨接过来沉默翻看片刻,将资料转给陆一飞,神色古怪。 陆一飞粗粗扫了一遍了资料,脸上瞬间浮起啼笑皆非的表情:“杭栩宁竟然是瑞扬的那个胖子李亦儒,从北京花高薪请回来的,难道他也对影视剧频道的广告代理感兴趣?” 向晨勾了勾唇角,说出更劲爆的消息:“明天方亦然的案子不公开庭审,穆文哲来的消息说,死者家属已经同意和解,并撤回对总院的诉状。” “这关李亦儒什么事?”陆一飞不解:“我记得方亦然曾经去过瑞扬,还被他给耍了一通。” 贺子安淡定抬手插话:“瑞扬想高价买下文广20%的股份,方亦然在传媒界的有些名气,手里的资源也算丰富。” 陆一飞沉吟片刻,了然笑开:“所以,这次竞标瑞扬志在必得。李亦儒先把杭栩宁放过来当探子,跟着救出方亦然,想让他们联手来对付我们风范?” “差不多就这个意思。”向晨不以为意地晃了下脑袋,捏起一块饼干放入口中:“这玩意搭配我的岩茶正好,子安改天让舒珮也给做做。” 贺子安白他一眼,拿回资料老实坐回自己的位子。 “这提议真是美极了,子安你记得让舒珮多放些松仁。”陆一飞知道他听不见,故意说得很大声。谁知贺子安突然回头,眼神警告的睨过来。 向晨幸灾乐祸的拍拍他,也转身走开。陆一飞拿了一块饼干嚼着,嘴里不得闲的嘀咕:“切……吃一口她做的饼干怎么了,当初哥要努力起来,没准这会她已经是我女朋友了。” 办公室里瞬间恢复安静,再没人搭理他。 忙到下午快下班时,风范那边的助手心急火燎的冲进来,胆颤心惊的说自己错把贺子安的求婚短片,当成普通片子交给舒珮合成音效。 陆一飞听罢没形象的大笑起来,一旁的向晨憋不住,也跟着别过脸放声大笑。只有贺子安黑着张脸,迅速写了张字条递过去。 助手哆嗦着接过来,看完便如来时一般飞快跑开。 少顷,贺子安收拾好自己的桌面,走去吧台带走了一瓶向晨调的鸡尾酒。下到大堂,舒珮的短信也如约而至:我马上下楼去接你。 贺子安愉悦笑开,告诉她自己已经在楼下。舒珮到了楼下,习惯性牵起他的手一起去拿车。晚上去贺家吃晚饭,陈君萍很正式的问起,他们何时去领结婚证。 舒珮笑着说了他们计划,想起郭月瑶交代的,礼貌提出由她找人给算日子和八字。 陈君萍笑得合不拢嘴:“我们家不讲究什么八字合不合的,只要日子合适,我巴不得子安明天就把你娶回来。” 一旁的贺子鸣插话:“关于彩礼,你们家有要求尽管提,子安和我们都不会计较。” 舒珮一听彩礼,瞬间红了脸:“我妈说了,那些形式上的东西没必要这么讲究,我也不打算要。” “这怎么成?”陈君萍佯装生气地拍了下贺子安:“彩礼一定要给,金器什么的也不能少。” 贺子安点头,笑吟吟的望着舒珮,用手语告诉她:“该有的礼数一样都不能少,不要嫌麻烦。” 舒珮心里暖洋洋的,笑着默认陈君萍的提议。 晚饭吃到一半,贺元坤风尘仆仆的出差归来,听说两个孩子已经在商量登记,高兴得立即就要去舒家提亲。陈君萍嗔怪的拦住他,说挑好了日子直接上医院去谈。 舒珮心里百感交集,掌心黏黏的握紧贺子安的手,一整晚都幸福得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 吃饱喝足又闲聊了约莫半个小时,贺子安借口要送送舒珮,直接跟着她一起回了悠然居。进到屋里坐下,两人开了电视,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傻子似的笑起来。 相拥着坐了片刻,贺子安先去洗澡,舒珮假装专注的看着电视,借以掩饰心里的慌乱等待。电视的声音已经调小,哗哗的水声不时从浴室里传出来,听得她耳热心跳,忍不住跑回卧室,动手换上自己最喜欢的床品。 换好出来,贺子安还没洗完,他的手机丢在茶几上,不断闪着光。舒珮硬逼着自己忍住,可是手机一直闪一直闪,特别的执着。 抬眼望向房门紧闭的浴室,她鬼使神差的拿过来,灯光却忽然暗了下去。解锁看到十几通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没有存储姓名的号码,正奇怪,手机里又收到了一条短信。 舒珮点开内容,非常简短的几个字:子安,救命…… 这时浴室门“咔哒”响了下,贺子安穿着宽松的浴袍,边擦头发边走过来,模样性感极了。舒珮浑身发热的移开视线,随手把他的手机递过去。 贺子安看完短信,皱着眉坐过去,毫不避忌的当着她的面,直接在回复栏打出:‘要救命请打120。’随后摁下发送。 舒珮隐约猜到对方是谁,一丝逼问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劝他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关心一下。 贺子安失笑,长长的手臂环过来,点开记事本打到:已经夜里11点了,她要真的出事有110、119、120,随便哪个都比我更合适。 舒珮被他看出心思,不免有些羞赧,脑袋深深埋进他的胸前。 贺子安亲昵的吻了下她的额头,手机再次有信息进来。这次的发件人是陈恺,内容惊心:杭栩宁5分钟前来电话说被人跟踪,她人在跃丰附近,你有空帮我去找找,我马上到。 跟踪……贺子安想起下午的资料,毫不迟疑的回了一条过去:我在弯月湖。 短信发完,贺子安沉思片刻,给贺子鸣也编辑了一条短信过去:方亦然的事,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不允许有丝毫的徇私。如果李亦儒一定要救人,就让瑞扬暂时关门歇业。 半分钟后,手机里收到肯定的答复,他想了想拿好自己的衣服,起身去了客房。 舒珮异常尴尬的看着他的举动,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坏人,不该没征得允许就动他的手机。想着情绪渐渐低落下去,不知一会该挽留还是解释。 窸窸窣窣的动静响了半分钟左右,贺子安穿戴整齐的出了客房,捉住她的手往外走。这下舒珮心里更是内疚又懊恼,心里明明是信任他的,却做出那样幼稚的举动。 来到楼下,贺子安示意她上车,并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舒珮什么都没问,也不知该怎么问,乖乖打火发动引擎朝着他说的地址开去。花岸水榭距离悠然居很近,不过5分钟,车子便开到了他说的楼栋底下。 停车上楼,心跳控制不住的变得紊乱,无数的话涌到嘴边却好似被卡住,绵密黏稠的堵在唇齿间,怎么都无法说出口。电梯在17层停下,贺子安牵着她的手来到B08-17-A号门外,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拿出一块丝巾,神神秘秘的将她的眼睛蒙上。 第40章 云开雾散(4) 难道他不是带自己去找杭栩宁?舒珮身子微僵,骤然变得黑暗的视线,让她不安的同时又隐隐期待。耳边响起密码锁解锁时发出的滴答声,跟着门锁打开,他的手臂也环到自己腰上来,身体不受控制地随着他的脚步前行。 摸索着踏上台阶,又走了约莫十来步,耳边再度传来门锁开启的声音。贺子安停下脚步,双手温柔落到她的脑后,轻轻将丝巾解开。 舒珮紧张的做了个深呼吸,待眼睛适应光线后缓缓睁开。 明亮的暖色灯光下,贴满整个房间的素描,骤然落入眼帘。 脚步迟疑的走进去,胸口的位置,瞬间翻起巨浪。所有的画像都是自己,开心的、生气的、沉思的,每一张都那么的栩栩如生,那么的传神。 激动回头,贺子安微笑着靠近过来过来,双手缓慢比划手语:“本来想把这里的所有当结婚礼物送你,不过现在送也一样。” 舒珮定定的望着他的眼睛,一步步朝他走去,所有的话皆化作甜蜜缠绵的热吻,颤抖着落在他的唇上。贺子安环住她的腰,出其不意的将她抱起,大步往外走。 隔天苏醒过来天已经大亮,舒珮浑身酸疼的翻了个身,借着窗口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甜蜜凝视他安详的睡颜。幸福那么满,好似要溢出来一般,忍不住抬手摩挲他的脸颊。 倏然醒来的贺子安,眸底笑意渐深,身子沉沉的又覆了上来…… 转眼到了周末,两家的家长经过商议,又找先生算了日子,决定在4月22日这天,让舒珮和贺子安前去民政局登记结婚。 舒珮接到舒传德打来的电话时,正在忙着给一部新的电影处理杂音,也没多问。新的工作上手后还挺简单,只是离开职场多年,稍有不适应。 具体怎么不适应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奇怪。上班四天,她就没见过自己的顶头上司,有事基本都是通过邮件联系。问了下新同事,似乎没人遇到这种问题。 中午下班,给郭月瑶去了电话得知她在治疗室做治疗,舒珮下楼给贺子安买好了快餐,另外给陆一飞和向晨也买了,兴冲冲走进B座的电梯。 来到33层,不料大门紧闭。抬手摁了下门铃,电子遥控门上的视频倏然亮起,陆一飞隔着屏幕神色古怪的看她一眼,旋即打开大门。 舒珮心情好,也没怎么在意,迈着轻快的脚步就往里走。 “没事的,就是手臂骨折了而已。”进到工作区,杭栩宁略带撒娇的声音先传过来,跟着看见她苍白着一张脸,姿势亲昵地坐在贺子安身边。 舒珮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在嘴边,目光落徐徐落到餐桌上。质地精致的三个保温饭盒,依次摆放,不论是筷子还是羹匙,都能看出主人的用心和讲究。 垂眸看一眼自己手上的一次性饭盒,舒珮镇定自若的扬起笑脸,径自走到贺子安面前。放下饭盒,她笑着和他对视一眼,直接摁下他的笔电屏幕。 贺子安唇边浮起宠溺的笑意,捉住她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下,带上饭盒去了餐区。 杭栩宁不以为意,也笑着跟了上去。陆一飞和向晨悄悄对视一眼,默契的走过去,齐齐去抢贺子安手里的饭盒。 再粗的神经也能感觉到自己不受欢迎,杭栩宁尴尬站了一秒,借口自己还有事,识趣离开。贺子安浑不在意,而是转头用手语关心的问舒珮:“拎那么多饭盒很辛苦吧?” 舒珮摇头,余光见杭栩宁已经出了大门,旋即问向晨:“这爱心午餐是专门给谁准备的?” “我!”陆一飞抢答:“不过我更喜欢你给买的。” 向晨无语的默了下,抽出一次性筷子,慢条斯理的开始吃饭。 舒珮冷眼睨了下陆一飞,笑说:“人家只剩一条胳膊能用还给你送吃的,陆一飞你脸真大。” 陆一飞被嘴里的食物呛了下,支支吾吾的搪塞两句,再没敢吱声。舒珮压下心里的不爽,耐心等着贺子安吃完,便起身要走。 “等等……”向晨放下筷子目光扫过陆一飞,落在贺子安已经抓住舒珮手腕的手上,慎之又慎的说:“她来这里的目的不是子安,而是为了新港影视剧频道的广告代理权。” 舒珮侧过头,无声望向贺子安。见他点头,莫名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恹恹坐回去。 过了十来分钟,他们三个相继吃饱。贺子安筷子一放,便拉着舒珮出了办公区。来到楼下的停车场,司机已经准备好车子,他态度强硬的拖着她的手上了车,摁下回悠然居的摁钮。 客厅里很静,彼此的呼吸在空中逐渐纠缠到一起,心跳声也隐约可闻。舒珮双手抱胸,又好气又心疼的看着奋笔疾书的贺子安,大脑似乎还未从他的一系列动作中,回过神。 笔尖落在纸张上的“唰唰”声渐歇,贺子安丢开笔,神色严肃的挪过去,郑重递给她看。 那晚杭栩宁来电话短信,是真的夜归遇见色狼,还在搏斗中摔伤了手臂。这是他打在手机里的解释,而纸上写的却是一份保证书。 保证不对别的女人动心,甚至有丁点的暧昧举动;保证不会再和杭栩宁碰面,保证不吃她做的任何东西;保证……舒珮逐条看完,故意装出面无表情的样子,定定看他。 贺子安迎着她的视线,额头微微有些发潮,样子紧张极了。 寂静中,舒珮的手机有短信进来。她随意拿到掌中,大致看了一眼匿名人士发来的彩信,忽然忍不住笑了。这一招孟欣插足自己和方亦然时用过,想不到杭栩宁那么聪明的人,也会用如此烂的招数。 一头雾水的贺子安,没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舒珮的身子已然扑过来…… 舒珮的动作幅度很大,贺子安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下巴一下子磕到她的额头上。 “嘶……”舒珮下意识地抽了口气,小脸皱成一团。 贺子安见她吃痛,顾不得自己的下巴,立即心疼的帮她揉了揉额头。少顷,他迟疑收回手,用手语问她:“怎么了?” “……”舒珮脸上青白交错,紧紧抿着嘴唇。她本想趁机逗他,没想到力度没控制好,反倒成了痛苦的惊吓。尴尬地摸了下鼻子,余光瞥见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指向2点40,赶紧自己找台阶下:“上班时间快到了。” 贺子安偏头望一眼挂钟,笑着拉她站起来。 回到hurricane双子楼下,贺子安收到向晨让他回新派的短信,伸手抱了抱舒珮让她先上楼。 目送他的车子离开停车场,舒珮转身走进电梯心情愉悦上到办公室。工作计划早上就已写好,打开电脑埋头开始工作。忙到4点左右,银行方面来消息:因跃丰资不抵债,Attendre所在的大厦经评估将暂时查封。 过完去年圣诞,Attendre开业正好满两年。舒珮这几天心里或多或少,对这个结果有了些预感,只是毫无预兆的被强制关店,不舍之余难免接受不能。 匆忙结束手头的工作,舒珮将自己已完成的上集电影资料刻盘,亲自送去上司办公室。跟着转去行政那边打了声招呼,急急忙忙下楼拿车。 几天不来店里,跃丰这边好似换了个世界。原先楼上的租户聚集在一起,拉着条幅阻拦银行和评估公司的工作人员进入,并要求妥善处理。 舒珮本能的远离愤怒的人群,结果看到有人浑水摸鱼,试图去撬店门。店里的东西虽不值钱,万一门真被撬开,这些人指不定真会把店子给拆了。 摸出手机打完报警电话,她仔细考虑了下,又给表弟打过去问人是否有时间过来帮忙。交谈片刻,她结束通话安静的观察事态发展。 等了大概10来分钟,陆续有警笛传来。围在店子门外企图占便宜的混混,很快一哄而散,剩下的基本都是跃丰的租户,态度强硬的要求市政府给说法。 不多会又有警车开过来,从车上下来的人重申了下政策,围拢在一起的租户慢慢散去。舒珮等来表弟,进店将一些值钱的设备搬上车,恋恋不舍的上车离开。 三天后,跃丰老总跳楼的新闻渐渐冷却下来,大厦也解除了查封状态,陆续有租户开始正常开工。舒珮经多方打听,确认银行方面尚未找到合适的买主,决定暂时不开门。 郭月瑶身体的状况渐渐往好的方面发展,工作的事也变得顺手许多,舒珮闲下来时,猛然想起新学期开学至今,她和贺子安都没有回过聋哑学校,不禁有些愧疚。 晚上临睡前,她很认真的提了这个事,问他周五能不能抽出一个小时的时间,去一趟。 贺子安几乎没有考虑,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薛宁温柔的捏了捏他脸,满心欢喜的沉入梦乡。 隔天一早,贺子安回新派处理工作,舒珮独自去了hurricane。刚到公司楼下,竟迎面遇上杭栩宁。礼貌朝她点了点头,冷不丁听她笑道:“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请舒小姐去喝早茶。” 第41章 处处机锋(1) 舒珮习惯性抬手看了看表,脸上浮起清浅的笑意:“让杭小姐破费了。” 杭栩宁咯咯笑起来:“坐我的车?” “不了,我习惯开自己的,去哪。”舒珮转身折回自己的车旁,听她报出丰顺的名字,摆了摆手自顾坐进车里。 路上忍不住给阎素素去了个电话,满肚子疑惑:“你说她请我喝早茶是什么意思。” “你管她什么意思,喝顿早茶而已又死不了人,要不要我去陪你啊。”阎素素嗤笑一声:“你的体质也太爱招极品了。” 舒珮抿了下唇,在她开嘲讽腔之前,果断结束通话。来到丰顺,靠窗的那一排空出不少桌位,跟杭栩宁要了位置坐下,相互之间都没有要说话意思。 两人说不上熟悉,也绝对不是陌生人。舒珮招手示意推车的服务生过来,自己拿了几样爱吃的,先行动筷。杭栩宁淡然一笑,边拿点心边道:“舒小姐是个爽快人。” “云山雾罩的有意思吗。”舒珮停下筷子看她一眼,低头掩去心中的不悦,继续对付美食。 杭栩宁施施然抬起头,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脸上一闪而逝,化成阵阵清朗的笑声:“我跟子安之间没什么,而且他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舒珮假意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没接话。当初孟欣和方亦然搅到一块,也曾用过同样的语气,和她说过同样的话。然而贺子安到底不是方亦然,只是心里终究有些不爽。 杭栩宁对她的反应似乎一点都不意外,自顾夹了一块榴莲酥放进嘴里,姿态优雅的慢嚼细咽。 沉默片刻,舒珮放下筷子,一瞬不瞬的望着她,慢条斯理的抽了张纸巾擦嘴:“请我喝早茶,不会就为了说这一句不咸不淡的话吧。” “舒小姐很聪明,那我就直说了。”杭栩宁换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淡淡道:“听说你母亲的案子,是子安花钱平的。” 舒珮眸光微冷,面上却未显露分毫的笑开:“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杭小姐好像知道的很清楚。” 语毕,落落大方的从包里取出几张百元纸币,压到自己的骨碟下,毫不犹豫的起身离开。 杭栩宁弯起唇角,笑吟吟的说了一句:“我以为我们可以合作的,既然舒小姐执意要走,那我就不送了。” 舒珮只当没听见,脚步不停地下楼拿了车,径自往阎素素的珠宝店开去。途中给人事去电话请了假,情绪慢慢冷静下来。杭栩宁和陈恺关系不错,她会知道是贺子安在背后帮忙并不奇怪。 唯一不明白的是,杭栩宁嘴里的说的合作,到底几个意思。莫非是为了竞标…… 想到这,舒珮心里一滞。母亲的案子恐怕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成为一个标签,狠狠刻在她身上。有心人针对这一点,多半会时不时的拿出来晒,她舒珮爱的不是贺子安这个人,而是他的钱。 即便她跟贺子安在一起时,并不知道他的家庭条件如何。可惜外人从来不会注重过程,他们只看结果,只看到自己拿了贺子安将近千万。 来到阎素素的珠宝店,碰巧她也才到,舒珮朝她笑笑,情绪不怎么好。 “干嘛垂头丧气的样子,被人踩痛脚了?”阎素素打趣一句,开门进去。 两人进了店里,留下员工打扫卫生,直接去办公室坐下。阎素素倒了两杯水回来,一筹莫展地坐到大班椅上,可怜巴巴的看她:“你的事放一放,先帮我参考下这个企划有没有可行性。” 说着,她拉开抽屉,从里拿出份文件递过去:“生产的批号已经下了,可我还没想好怎样才能做到可持续性推广,而且不用花费巨资,请明星做代言。” 舒珮闻言,疑惑翻开手里的文件。这是一份针对穆氏新产品的推广企划,每一个创意都很新颖,但效果却不见得会好,难怪她会头疼。 “这事交给广告公司就行,你费那劲干嘛。”舒珮翻完,不解看她:“你们家文哲意思,还是你主动请缨?” 阎素素叹了口气,一副别提了的沉痛表情,道出原因。原来是穆文哲太过宠她,家里的一些长辈看不过眼,觉得她只会花钱不会赚钱,还嫌弃她结婚一年了还怀不上孩子。为了缓解穆文哲的压力,她主动揽下这事。 “呃……”舒珮听罢微怔,单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的靠到椅背上。 穆氏主要生产各类医疗器械,并代理部分品牌的高端医疗设备。新产品的推广做好了,说不定能扩大企业在业内的名气。道理如此,这个推广要怎么做才能双赢,舒珮一时也没有清晰的思绪。 “这事急不急?不急的话等我再好好斟酌考虑,晚点给你一些意见。”舒珮说完,手机收到一条短信。看过内容,她不得不起身告辞:“我得回公司了,等我电话。” 阎素素无精打采的趴在大班台上,挥了挥手:“去吧,我也再想想,希望能找到更好的办法。” 舒珮笑着摇了下头,起身离开。 开车来到聋哑学校和贺子安碰上头,舒珮笑着看了他许久,才踩下油门继续往里开。 到了教学楼前的操场停好车子,舒珮解开安全带,一头雾水的跟他比划手语:“不是说周五吗,今天才周三。” 贺子安脸上浮起温柔的笑容,双手徐徐比划回她:“不一定非要固定时间的,我今天正好有空,走吧。” 舒珮无语,跟着他下了车,上楼去和李校长打过招呼,掉头去了班级。上课铃亮起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教室里还有些吵闹的动静。两人若无其事地推门进去,教室里寂静一秒,转瞬沸腾起来。 学生们一个个离开座位,欢天喜地的朝他们扑过来,瞬间就将他们围住。舒珮仰起头,眉眼弯弯的望着身旁的贺子安,心底溢满了甜蜜幸福的滋味。 挨个摸了摸学生的头,贺子安行云流水的比划了一句手语:现在,所有人都回到座位坐好,晚了就没新年礼物。 桌椅碰撞的动静短暂响过,教室里迅速恢复安静。贺子安脸上浮起满意的笑容,侧过头朝舒珮眨了眨眼,举起双手轻轻击掌。 舒珮一头雾水,不等发问,就见教务处的两位老师,推着两架推车进了教室。车上有崭新的书包、新的故事书、新的绘本、还有文具。掌声随之响起,孩子们的眼神清澈又明亮,如一盏盏的明灯,照亮所有黑暗。 主动帮忙将礼物分发下去,舒珮忽然而然的想到阎素素的那个企划。穆氏去年的慈善捐赠活动,激起的水花不大,不过企业形象比往年确实略有提升。这次推广的新品正好是电子耳蜗,若是走慈善和公益的路子,效果肯定好过大明星代言。 想到这,她顿时激动起来,脑子里也隐约有了个计划的雏形。 出神中,贺子安忽然牵起她的手,笑吟吟的走上讲台。教务处的老师已经带着推车离开,教室里静悄悄的,所有孩子的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静静注视着他们。 贺子安松开舒珮的手,温柔朝她点了下头,尔后面向学生双手自然而然的开始比划:“我们快结婚了,最近可能没法经常来上课,但是我会想你们的。” 舒珮站在一旁,悄悄红了脸,娇羞的模样引来阵阵热烈的掌声,以及无数无需用言语表达的祝福。 轻松上完这一堂特别的课,两人手牵着手去了校长室,和李校长聊了一会,才一起返回公司。B座33层的办公室里,只有向晨在,陆一飞去电视台开会。 打过招呼,贺子安拿出自己的电脑开机忙了片刻,手机有短信进来。解锁看罢内容,他淡然勾起唇角回了一条过去:三月底,省卫星频道有一档新的真人秀节目开播,有关此节目的所有广告代理,及营销代理的合约已经签署。 发完短信过了约莫5分钟,陆一飞的电话便打了过来,开口就是一句粗话:“丢……早知道你声东击西,我何苦去跟杭栩宁那娘们周旋。” 贺子安仗着自己什么都听不见,好整以暇的将手机放到一旁,等着他那边自动挂断。 陆一飞在电话里叽里呱啦半天,猛的意识到自己就算说破天,那边也是听不见的,悻悻挂断改发短信过去:杭栩宁隐藏的太深了,我和向晨试探多次,还是没法撬开她的嘴。 贺子安摇头失笑,回复道:你智商这么低,是怎么把hurricane从一家工作室,发展成为新港最大的传媒集团的,麻烦传授下经验。 这头陆一飞摸了摸下巴,老神在在的在回复栏里打出:我爹有钱…… 贺子安让他噎得一口气没喘上来,瞬间剧烈的咳嗽起来。少顷,他喘匀了呼吸,发问:影视剧频道的广告代理权大概什么时间公开招标。 陆一飞看完恍惚想起自己给他打电话的初衷,大致讲了会议的内容,顺便告诉他,方亦然的一审判决不日宣布,好像判的不重。 不重……贺子安烦躁的敲了敲桌面,后牙槽咬得死紧的来回踱步。武警总院电梯里的监控镜头,完整又清晰的记录了他撕毁化验报告的过程,这已经是属于蓄意谋杀的范畴,看来这次瑞扬下的本钱可不小。 可惜太高估了方亦然个人的能力,还不惜花大力气去捞人,简直是在做无用功。 捋清思绪坐回去,他考虑再三,分别和贺子鸣和陆一飞都发了短信过去。一审之后还有二审,他要趁着李亦儒没发觉自个上当前,再狠狠给他一击。 下半年新港财经频道和生活频道合并,并且有可能上星。陆一飞手握新港传媒行业大半的资源,若是将hurricane放弃购买该频道广告代理的消息放出去,不意外的话瑞扬肯定会有所动作。 而他只需静观其变就好。 中午下班,舒珮着急见阎素素,给贺子安发了条短信,便带上自己新做的企划,开车去了珠宝店。 进门时阎素素点的午餐正好送到,舒珮上前和她一起把茶几收拾出来,拿起自己的那份,边吃边说出自己的构想。成立一个长期性的公益项目,穆氏捐资捐物,发布会上再利用陆一飞公司的优势,请一些文艺界的人士壮大声势。 “这个想法不错,如此一来省了请大明星代言的费用,又做了利民利己的实事,企业的形象上去了,不愁市场打不开。”阎素素兴奋的停下筷子,啧啧称赞:“你不做企划,实在是可惜了。” “得了吧,少拍我马屁。”舒珮含糊笑道:“我想在项目成立的发布会上,把子安帮我妈付的那笔集资款捐出去。” 阎素素怔怔看她,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你疯了!那可是将近一千万的钱啊。” 舒珮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也放了筷子,认真看她:“子安这些年一直在做慈善,这笔钱我会以我们俩的名义来捐。主要是不希望别人用钱来衡量我和他的感情。今天杭栩宁约我喝早茶,只说了一句话。” “说什么?”阎素素的脸色有些难看。 当初郭月瑶的案子一出来,穆文哲毫不犹豫的表示愿意帮忙,奈何舒珮不接受。后来这事在贺子安的斡旋下顺利解决,谁也没想到,这点小事居然成为他人讥笑她的理由。 “她说,我妈的案子全是子安出钱出力。潜台词无非就是说,我和子安在一起,看上的也不过是他的钱罢了。”舒珮自嘲一笑:“是不是特别俗。” “就为了她一句话,你要真金白银的把八百万砸出去做公益?”阎素素还是无法接受她的决定,看怪物一样看她:“值得吗?” 舒珮无意识的握紧拳头,语气笃定:“值得!对于贺家来说,几百万或许不是大数目,但这笔钱不还,始终是扎在我心里的一根刺。我有我的骄傲和自尊,我不喜欢自己的感情,被人当货物一样按斤论两的估价。” 阎素素沉默半晌,联想到穆家亲戚对自己的看法,颇有些感同身受的叹了口气:“好吧,我负责筹备,大的方向你来定,特别是发布会的形式和规格,这个你比我熟悉。” “没问题。其实做这个决定,也是想为我妈积福,马上就要手术了我很怕。”舒珮拧眉盯着饭盒里饭,飞快拿起自己的筷子:“快吃吧,我下午还要回去上班。” 阎素素苦笑一声,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下午回到公司,舒珮忙完工作,刚想给贺子安发短信,手机就响了起来。解锁看完短信内容,唇角下意识向上扬起。明明在同一个地方办公,让他说的好像隔了十万八千里一样。 眼看就要下班,舒珮忍着笑意和他聊了一会,收拾好桌子,下楼去等他。 晚上向晨要相亲,贺子安架不住央求,答应去给他助阵。舒珮给舒传德去电话说明情况,先行开车过去。陆一飞不知从谁嘴里听到消息,拐了陈瑶一道也跟过去。 “过年时向晨不是带了个女孩吗,我以为是他女朋友。”舒珮小声的跟陈瑶打听:“我记得你认识那女孩。” “校友而已,说不上认识。”陈瑶咯咯笑开,压低嗓音道:“不是女朋友,是相亲对象,晨哥对她的印象一般。” 陆一飞和贺子安聊着工作的事,目光有意无意落到陈瑶和舒珮的身上,心中越发觉得杭栩宁可怕。自春节前回到新港,她就跟007似的,少一天不在他们眼皮底下晃悠,就浑身难受一般。 正想着,杭栩宁的电话果然打了过来,惊的他直接取下手机电池,满脸尴尬。 “陆一飞,你那是什么表情啊?”陈瑶余光瞥见他的动作,打趣道:“杭大小姐的电话吧?你什么时候跟她勾搭上的。” “谁勾搭她了!”陆一飞愠怒,但是很快调整好表情,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要不我们勾搭一下,这样就没人敢骚扰我了。” “滚!”陈瑶又羞又臊,气得当场就要扑过去掐他。 说笑间,向晨一身正装,挽着一名中年美妇的胳膊,不太情愿的出现在餐厅入口。贺子安朝他比划了个手势,回头跟舒珮比划手语解释,那是他妈妈。 舒珮回想起自己的相亲经历,忍不住捂嘴偷笑。看来年纪到了一定的岁数,无论男女只要单身都逃不开相亲的命运。 向晨定的位置和他们的桌位相距不远,中间隔着一道起分区作用的珠帘,以致大家看到来和他相亲的人是杭栩宁,纷纷吓了一跳。陆一飞就差没有直接过去破坏,可见他有多生气。 第42章 处处机锋(2) 生意上的事,大家各凭手段和智慧,搅到生活里就太过了。瑞扬和hurricane之间的业务竞争,都摆在明面上,杭栩宁偏要自作聪明,妄图打进他们的生活圈,这就不能怪他不客气了! 相比陆一飞的怒气,贺子安和向晨明显淡定很多。尤其是向晨,完全没有给杭栩宁反驳的机会,便否认与她相识,甚至没给丁点的好脸色。 话不投机,这顿饭自然就没了继续吃下去的必要。向晨礼貌起身,挽着母亲的胳膊,径自走向好友的桌位,逐一给他们作介绍。 杭栩宁发现陆一飞他们几个全在,如坐针毡的呆了一会,自行离开。 向母举止优雅娴淑,得知舒珮是贺子安的女朋友,话题自然而然的,说到了向晨的婚姻大事。大家关系本就熟悉,无不纷纷趁此机会,奚落向晨一番。 吃过晚饭,舒珮实在放心不下郭月瑶,出了餐厅直接赶去医院。贺子安舒服的靠在椅背上,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微笑,温柔看她。 到了医院,郭月瑶已经睡下,舒传德陪在一旁,手里捧着一本医书,神色较之前的那段日子轻松了许多。见俩人进来,赶紧放了医书去倒水。 “不用忙活了,晚上我留下陪我妈,你回家好好睡一觉。”舒珮拦住他,心疼的说:“你累垮了我怎么办。” 舒传德呵呵笑开,重新坐回床前的躺椅:“晚上我守着,你白天要上班,我又没什么事要忙。” 守夜的还有一位护工,她留下确实没什么必要。抬手看了下时间,舒珮朝他轻轻点头:“那我周五晚守夜,时间不早,你也早点休息。” “去吧。”舒传德摆了摆手,又拿起医书来看。 舒珮无奈的笑了下,起身牵着贺子安的手出了病房。回悠然居各自洗过澡,舒珮抱着笔电,修改给阎素素做的企划。贺子安则坐在一旁,拿着纸笔不断的写写画画。 偶尔,两人不约而同的停下手里的工作,相视一笑,气氛默契又温馨。 转眼到了周末,阴雨多时的新港终于开始放晴,初春的寒意消散开去,到处生机盎然。 杭栩宁穿着一件昂贵的藕色风衣,搭配玫红色的羊绒中裙,足踏10来公分的高跟鞋,一脸不情愿的跟着李亦儒,双双走进王府井百货。 省电视台影视剧频道的广告代理权,已经稳稳落入瑞扬之手,只差最后开标证实。而她只需拿回家里的房产证,便可离开新港回转北京。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李亦儒一句:“你们家的房产证让我给弄丢了。”生生浇灭她所有的希望。 黑口黑面的来到珠宝专柜,李亦儒兴趣颇高的这看看、那瞧瞧,倒也真有几分要买的意思。不过,久居新港的居民,哪个不知王府井和隔壁的鸣安百货,不管卖什么都是出了名的贵。而他向来以抠门著称,那副举止落在杭栩宁眼中,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挑一个?”这时李亦儒忽然扭过头来,嘴巴咧开,露出满口的大黄牙。 杭栩宁拉回思绪,目光凉薄的扫他一眼,落在他手指着的铂金指环上,冷哼:“谢谢您的美意,我不缺。” “杭栩宁,敬酒不吃吃罚酒可不是一个聪明人该做的事。”李亦儒勾唇,轻描淡写的笑了:“hurricane最近和新派合资成立了一家影视公司,还准备将公司迁去北京,这事你知道吧。” “影视公司?”杭栩宁心里咯噔一下,暗想这个事她真不知道,面上依旧笑着:“你是说那个刚挂牌,实际手上没有任何资源的空壳子?” 李亦儒停下手里的动作,眼神古怪的斜过去:“你在老同学面前露陷了。” 疑问的句式,语气却平铺直述。杭栩宁清楚他的意思,索性故意装傻:“应该不会,省台的文艺频道确实立项,准备做这么个专题片,刚好我又是此类题材的导演组成员,还真没看出自己哪露了。” 李亦儒耸了下肩,也没接话,自顾垂眸去看柜台里的珠宝。 杭栩宁在他背后咬了咬后牙槽,假笑道:“李董给个明示可好。” 李亦儒歪起一边唇角,施施然望过来,那意思仿佛在说:赶紧收起你脸上的心思,就那点小伎俩根本不够看。 专柜开间里的空调并不热,但杭栩宁的手心还渗了层薄汗。 陆一飞买下尊创之后,一直在进行人事整顿,没见开展任何业务。这次争夺地影视剧频道的广告代理,据说也是临时起意。 大学毕业后又出国两年,算起来她起码有超过10年的时间,不怎么回新港,也甚少跟高中同学联系。所以,她压根就不知道,到底是瑞扬和hurricane结下梁子,还是李亦儒与贺子安或者陆一飞之间有过过节。 此番被逼回新港,简单说来无非也是因为一个钱字。一千万不是小数目,她不知道自己的双亲,借这么多钱到底作何用,也不知债主,为何会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李亦儒。 实际上,就算她想知道,也未必有人肯告诉她原因。 闷闷不乐的陪着逛了许久,李亦儒各种挑挑拣拣,横竖就没一样东西合他的意。走出王府井,杭栩宁默不吭声地跟在他后面,一起进了鸣安百货的地下超市。 从入口的文具区,一直到深处的生鲜区,到处可见‘清明促销,折扣之后还有抽奖’的海报。杭栩宁越走越觉得没劲,渐渐和李亦儒拉开距离。 一个人没头没脑的走到另外一个出口,从包里摸出手机抠了电池,逃似的拦下一辆出租车。她猜不到李亦儒接下来的计划,但是可以预见,自己想轻松离开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车子路过数码城,移动、联通、还有电信的各种话费套餐广告,不断闪过。杭栩宁灵机一动旋即要求停车。 浪费精力跟着李亦儒走了大半天,抠门鬼连瓶水都不舍得给自己买,更别提请吃饭。饥肠辘辘的点了一碗面,杭栩宁拿出手机换上新卡,没有犹豫的给贺子安发了条短信。 眼下的境况对她非常不利,与其坐以待毙的被李亦儒利用,不如倒戈相向。至少贺子安的脾气温和,而且心胸宽广,绝不会因为自己利用过他,而见死不救。 发完一条,久等不见回复,杭栩宁的脸色微微变得有些难看,再接再厉的发了第二条、第三条…… hurricane双子楼B座33层,大片阳光透过玻璃幕墙,晒到全玻璃的地面上,折射出无数耀眼的光斑。 贺子安忙完手头的工作,轻松惬意的靠到椅背上伸了个懒腰,慢腾腾地拿起手机点开未读短信。 ‘李亦儒的目的,恐怕不止是省台影视剧频道的广告代理,他想争取的是卫星频道。’发件人的号码很陌生,贺子安不用猜也知道,此条短信必定来自杭栩宁。 退回去翻到第二条,内容和上一条差不多,但又有许多不同:我爸妈欠了李亦儒的一千万,我之所以会回来,实在是逼不得已。 目光凉凉的看完,贺子安耸了下肩,长腿往地面稍稍使劲,带动转椅滑到向晨身边,将手机丢过去。杭栩宁突然和自己倒苦水,看来应该是被逼急了,所以才出此下策。 可惜在生意上,他从来就不是个容易动摇的人。同行之间的竞争在所难免,她杭栩宁千不该万不该,妄图介入他的生活。 向晨看完短信的内容,随手丢给一旁的陆一飞。陆一飞一头雾水的拿到手中看了一会,忍不住轻笑出声,回头跟贺子安比划手语:风范的新计划正在逐步实施,瑞扬翻不出什么花来,不过有件事你一定没有想到。 贺子安敛眉揉了下太阳穴,温润、内敛的神色渐渐出现一丝不和谐的的恼怒,用手语回他:什么事我没想到。 这一次难得陆一飞没卖关子,大大方方将谜底说出来:瑞扬已经在准备和广电签署股权购买协议。 文广的股权?贺子安拧眉思索片刻,思绪恢复清朗,他起身走到窗边往远处看了看,冷静折回去比划道:你是不是也在打文广股权的主意。 等待良久,陆一飞脸上笑容即将掩饰不住之际,得意摇头:不是,我只是要把瑞扬也收入囊中。 贺子安定定看他几秒,清俊逼人的脸庞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时间已经不早,又正好是周末。贺子安拿着手机回到自己的位置,想想许久没和舒珮去荷塘,忍不住给她发了条短信,询问郭月瑶的病情。 舒珮的短信回复的很快,不过字里行间充满了揶揄的意味:想约我可以直接说的。 贺子安无声失笑,飞快收拾桌面,短信通知司机拿车。一旁的向晨和陆一飞见状,故意拦住他的去路,脸上写满了为难的表情,定定看他。 “还有事?”贺子安狐疑的比划一句:“有事周一见。” “忙了快两个月,我们也想放松放松,你有没有什么好推荐。”陆一飞老谋深算的比划一通:“听说荷塘的莲叶冒芽了,我们想去看看,顺便吃吃祖传烤鱼。” 贺子安警告的望他一眼,大手有力拨开他俩,头也不回的出了办公室。 “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自从追到舒珮,我觉得这小子简直变了个人。”陆一飞望向办公室的大门,一脸不忿:“老天怎么不赐给我一个女朋友!我的条件也不差啊。” “你没那个命!”向晨嘲笑一声,回到自己的位置,拿出手机翻看母亲给自己准备的相亲对象资料。 陆一飞耸肩,毫不客气的反击回去:“你也差不多。” 语毕,两人对视一眼,脸上皆露出无奈的苦笑。 贺子安去医院接到舒珮,顺路买了些零食便直奔荷塘。春日的荷塘寒气很重,舒珮心里却暖洋洋的,想起第一次在这里看到漫天流萤,第一次主动抱他…… 许多的情愫,仿佛都是从这里一点点发酵,成全了最后的相知相爱。兴许是两人的脚步声惊到了将军,只见它摇头晃脑,速度飞快从别墅的方向冲过来,灵敏跃到贺子安身上。 贺子安被扑了个措手不及,身子趔趄出去,差点没摔着。勉强站定,他拍拍将军的背,将它放了下去。舒珮在一旁看的直乐,忍不住朝将军打了个响指。 将军听到指令,立即站直起来,猛地扑到她身上,可怜兮兮的将两只前爪稳稳搭到她肩上,不住的吐舌头。 “好将军,我们这不是来看你了吗。”舒珮半蹲着身子,抓着它的爪子晃了几下,朝它做鬼脸。 贺子安淡淡的勾着唇角,故意也打了个响指。将军一下子站好,不太情愿的跑到前面带路。保姆徐姐一早知道他们要来,客厅里已经准备好热茶、点心和水果。 两人跟在将军身后进了门,一起到沙发那坐下,甜蜜依偎着用平板聊天。过了一会,贺子安想起带舒珮来的目的,起身拉着她上了二楼。 “要干嘛?”舒珮进门看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不同,下意识的比划手语:“这次是什么礼物?” 贺子安竖起食指在她唇上点了下,笑容温暖的走到画架旁的书柜上,取来皮尺和纸笔。舒珮不明所以,不过还是按照他的要求,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来,乖乖撑开双臂站着不动, 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的长长的,挂在露台出口的风铃,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清脆又悦耳。舒珮见他量完一处就提笔记下,直觉他是想给自己设计礼服,或者婚纱…… 婚纱?!突如其来的想法,令舒珮呼吸一顿,脸颊迅速泛起一层粉色。而此时,贺子安的手刚好扶住她的腰,似乎渐渐变得不老实。无措的咳了下,脸上瞬间红得滴血。 贺子安唇边噙着一抹笑,见她小巧的鼻子无意识皱起,淡定撤回自己的手,转身写下她腰围的尺码。舒珮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紧张又期待。谁知他量完就走向画架,浑然亡我的画起来。 这个人……舒珮好气又好笑,穿回大衣走到他身旁,歪头看着他笔下的设计。刺绣蕾丝的裙身,每一朵花都是她名字的英文缩写,又大又长的拖尾扇子似的散开,几乎拖地的白色头纱,花边亦同样是她名字的缩写。 视线落到一旁的配饰上,眼底瞬间变得湿润。钻石皇冠和项链、耳坠,全是两人姓名的缩写,所有女孩梦中的婚纱全套,大抵就是这样的吧。 深深吸了一口气,舒珮悄然别过脸。交往以来的所有过往,一帧帧跳入脑海,像一场默剧反复涌现。感动又幸福的泪水,无声无息的滑落下来,烫烫的滴在手背上,感觉却一直甜到心底。 贺子安觉察到她的异样,倏然停笔,手臂自然而然的将她圈在自己胸前,目光里满是疑惑。 “子安,谢谢你……”舒珮用了很大的力气,笑中带泪的望着他:“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贺子安温柔笑开,手上的力道渐渐收紧,密密实实的给了她一个拥抱。舒珮闭上眼,微微枕着他的胸口,仔细倾听那一声声强而有力的心跳。 相拥着抱了一阵,贺子安松开她,行云流水地比划着手语:“三年前第一次见你,我就想,如果有一天能把你娶回家,我一定要亲自为你设计一套,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婚纱。” “你就这么有信心?”舒珮看他认真又专注的样子,笑意飞上眉梢:“万一我嫁给了别人呢。” 贺子安脸色一滞,一脸笃定的比划道:“没有万一!” 舒珮回味着他比划的内容,脸上笑容温柔又醉人。 确实不会有万一,从认识他到最后决定在一起,所有的心思和情绪,全在他的掌控之中,算无遗策。 贺子安见她笑了,得意挑起剑眉,继续专注的画起样稿,偶尔也征求下舒珮的意见。中午吃过午饭,舒珮等他绘完样稿,有样学样的拿起皮尺,给他量尺寸,之后拿起笔给他设计礼服。 对于男装,她说不上太熟悉,只是依着脑子里的想法,根据他的身材绘出大致轮廓。贺子安单手抄兜,静静的站在一旁陪她。好几次见她画错,都忍不住想提醒,好在最后还是忍住了。 走去书架拿了本书出来,他翻开两页,视线又被专注认真的舒珮吸引,悄悄拿出手机给她拍了几张照片。虽然警方抓到了抢手机的混混,可惜上次去厦门的合影,却再也找不回来。 自从郭月瑶病倒,舒珮眉宇间始终萦绕着淡淡的优思,他已许久没见她开怀笑过。尤其那一头如瀑的青丝,是在何种心境之下剪去,也始终不敢追问。 第43章 处处机锋(3) 长发的舒珮恬静温婉,笑起来时脸颊上的两只梨涡深深,让人情不自禁的沦陷进去。短发的她多了一份从容,气质也凌厉了许多,像朵带刺的玫瑰,散发着诱人的魅惑气息。 如此一想,陆一飞的脸没来由的滑过脑海,想要尽快去登记的念头,再次涌上心头。奈何日子已经定下,不由的他胡来。沉思中,舒珮的手机似乎有电话进来,只见她歪着头,笑眯眯的说了几句便挂断。 双手下意识抬起,没等他发问,就见舒珮飞快比划手语:“素素有点事要见我,晚上可能没法陪你回家吃饭。” 贺子安笑着点点头,上前温柔的将她拉进怀里抱紧,许久才松开她,用手语嘱咐她:“路上小心,我晚些时候直接回家。” “好。”舒珮踮起脚尖,飞快在他唇上亲了下,扭头出了书房。 贺子安独自在书房站了一会,抬脚步出露台,目送她的车子出了大门,才不舍收回视线。想到还有20多天才能登记,他愈发感觉日子难熬。 舒珮回到市区,先给舒传德去了个电话,尔后直接开到江边的茶楼。 上楼找到阎素素说的位置,她快步过去,边拉开椅子边问:“红会的领导怎么说?” “红会很支持这个项目,还给了我很多资料,都在这里了。”阎素素把桌上的资料袋推过去,开心的笑起来:“文哲也同意这个方案。” “有红会的支持就好办了,我之前只想成立项目,长期且深入的做下去。”舒珮喝了口茶润喉,缓了缓又道:“现在想,项目如何执行,需要多少人的团队,还要跟那些医院合作,这些都是问题。还有就是资金如何监管,如何做到透明,这才是最头疼的。” “文哲的意思是,先制定资助细则,然后由红会帮忙筛选符合资助的对象,进行人工耳蜗手术和其他方面的资助。”阎素素曲起手指,节奏感很强的轻叩桌面:“我决定成立一个基金会。” “基金会?如果托管的话一年的管理费就十几万呢。”舒珮若有所思:“而且以穆氏的名义成立基金会,并接受社会捐款的话,我担心记者会质疑穆氏的用意。” “那怎么办?”阎素素拧眉,她平时不怎么关心这个,该捐款时捐款,谁会刻意去了解一个基金的运作流程。 舒珮沉吟片刻,再次开腔:“基金会没有必要成立,但是资金可以打到我们在红会开设的账目上,方便群众监管。穆氏作为牵头企业发起这个项目,我们要做的就是成立一个团队,省内做起,慢慢往全国发展。” “这个想法可行,红会帮忙管钱就没人说三道四了。项目一旦开展起来,确实需要人手。我这回去弄个章程细则什么的,办公地点准备设在哪?”阎素素随口问道:“是在穆氏总部,还是另外租。” “设在穆氏。”舒珮给出肯定的答案,抬手看了看时间:“你加快速度,最好能在五一前,把这个项目搞起来。” 阎素素意味深长的望着她,含笑点头。 带上资料分头离开茶楼,舒珮直接去二手房交易中心,把家里的两套大房和商铺挂上牌,办理好手续便去了医院。郭月瑶刚刚睡醒过来,陪她说了会话,舒珮委婉道出自己要卖了房子和商铺。 郭月瑶没多问,只说让她自己拿主意。大病一场,很多事她都看开了,平安健康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舒珮理解她的心思,但还是把卖房的缘由说出来,静静看她。 “你做的对,我们不能没骨气。子安确实是个好孩子,妈很欣慰你们最后还能在一起。”郭月瑶脸上浮起慈爱的笑容,转瞬又变得伤感:“我这身体,也不知能不能坚持到看你出嫁。” “别说丧气话,一定可以的。”舒珮鼻子酸酸的,直接岔开话题:“登记的日子定了,你手术前三天。” “好啊,好啊……”郭月瑶笑笑,使劲握住着她的手:“可算看着你嫁了,登记完赶紧备孕要孩子。” “哪有你这么急的……”舒珮无语,正好舒传德送晚饭过来,她陪着吃了一点,拿起医书坐到一旁慢慢翻看。 书里说了什么她其实一点没看进去,满脑子都是贺子安中午画的婚纱样稿,和那些首饰。出了会神,她拿着手机去了走廊,给阎素素打过去。 聊了几句闲话,她话锋一转,问她珠宝店能不能定制情侣首饰。阎素素反应过来,在电话里大笑不止,爽快答应帮忙。舒珮挂了电话,回到病房翻包找出纸笔,飞快画出项链的样式,并写明设计要点,拍下照片发过去。 快九点的时候,贺子安的短信如约而至,语气哀怨的表示自己一个人睡不着。孩子气的话让舒珮哭笑不得,揶揄的回了一条过去:你以前也自己睡。 贺子安隔了好久才回复:以前是以前…… 舒珮笑笑,发了晚安两个字过去,便不理他了。一夜好梦,隔天早上睡醒过来,郭月瑶正在吃早餐,贺子安顶着一双熊猫眼,可怜兮兮的坐在一旁陪着。 见她醒来,他故意凑过去,飞快比划:我真的睡不着。 舒珮羞红了脸,慌忙爬下床去洗漱。等医生过来查房后,俩人在舒传德的催促中,逃似的离开医院。舒珮坐进车里,心疼的看着他:“怎么又熬夜?” 贺子安见自己的计谋被识破,无声的笑起来,用手语解释道:“公司投拍的第一部电影即将开拍,工作比较杂。” 舒珮不大了解电影投拍的流程,因此也没多问,直接开车回了悠然居,逼他补眠。 贺子安笑着指了指厨房,真的回房睡觉去了。舒珮吃过早餐,去卧室看了看见他已经睡着,索性把笔电抱进去,坐到一旁守着。 时间不知不觉过了两个小时,舒珮敲完最后一个字符,见他似乎还没睡醒的迹象,下意识的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 “这么烫?”惊悸缩回手,舒珮意识到他可能发烧,立即去客厅找到药箱,翻出体温计给他夹好。 过了五分钟,她拿出体温计一看,居然已经烧到39°,顿时吓坏了。费力摇醒他,舒珮胡乱给他套上外套,咬牙扶他起来,艰难下楼。 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武警总院,接到她电话的陈瑶,已经在门诊室等着。做完检查,在医生的建议下,舒珮去办理了住院手续,和陈瑶一道跟着护士送他去了病房。 “医生说只是小感冒,嫂子你别太担心,挂完水就没事了。”陈瑶看着忧心忡忡的舒珮,安慰道:“相信我,他不会有事的。” 舒珮心有余悸,勉强朝她笑了笑,转身去护士站要了冰块回来,不放心的给他做物理降温。 用毛巾包好的冰块压在额头上,冰凉又舒爽。贺子安迷迷糊糊的瞌着眼皮,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用手语告诉她:“你别忙了,我休息一下就好。” 舒珮心疼的笑了笑,随手搬了张椅子坐过来,体贴的握住他的手:“我守着你。” 贺子安虚弱的露出一个笑容,乖乖闭上眼。 陈瑶见状,识趣的退了出去。 舒珮坐了半晌感觉眼皮有些发沉,忍不住趴在床边打起盹来。也不知睡了多久,她忽然惊醒过来,见贺子安还在睡,赶忙换了新的冰块上去,顺便给他测体温。 兴许是退烧药开始发挥作用,他身上依旧很烫,但是身上汗津津的,伸手摸进衣服里掌心上全是水渍。测完体温感觉都没怎么降,舒珮不放心的叫来医生。 经检查后没发觉异样,医生交代两句就走了。贺子安安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若不是心脏和脉搏都很正常,舒珮简直要吓得背过气去。回想起陈君萍说过的话,再次把冰块拿过来,细心的给他做物理降温。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在测体温,看到已经降回正常的数字,舒珮悬着的心总算落回肚中。彻底退烧后,贺子安很快苏醒过来,难为情的比划手语:“衣服湿透了,很难受。” “……”舒珮默了默,小心帮他把衣服脱下来,转头出了病房。 陈瑶还守在门外,见她出来,得知贺子安已经退烧,旋即伸了个懒腰:“没事我就回去了。” “路上开车小心。”舒珮叮嘱一句,聊起其他的话题。 来到楼下的停车场,两人刚出门,不想竟迎面遇上杭栩宁。 “这么巧?”杭栩宁扬起无懈可击的笑容,视线落到舒珮怀里的衣服上,故意问道:“子安生病了?” 陈瑶理都懒得理她,冷哼一声掉头就走。 “确实很巧。”舒珮笑着回了句,没理会她的问题,掉头往自己的车走去。 比起孟欣的坦白,舒珮忽然觉得更加讨厌杭栩宁的虚伪做作。 取下常备在后备箱里的干净衣服,舒珮回到楼上,体贴给贺子安换好,用手语问他饿不饿。 第44章 处处机锋(4) 挂了好几瓶的点滴,不饿是假的。不过贺子安很抗拒在病房里吃饭,这会让他想起,在上海做手术的那段日子。曾经的绝望有多深,此刻想要好好珍惜的情绪,就有多浓烈。 摁铃通知医生过来,贺子安很平静的用手语表达不满:“我不想住院。” “可是医生说还要观察两天。”舒珮一口回绝:“除非医生同意你离开。” 贺子安见她态度坚决,笑意一点点浮上眉梢,继续比划:“出去吃总可以吧。” 舒珮沉默着看他,许久才勉强点头。医生来做完检查,当真建议他继续住院观察。贺子安无语,在他的坚持下,总算得以离开病房,但只能在医院的餐厅吃饭。 下午的时候,陆一飞和向晨过来探望,看他的眼神怪怪的,笑容透着某种别有深意的意味。贺子安只当没看见,从头到尾都握着舒珮的手不放。 陆一飞和向晨坐了一会,受不了的告辞离开。紧跟着是贺子鸣和陈恺,得知没什么事,两人来转了一圈就走了。陈君萍夫妇来的时候,舒珮完全没有准备,好在贺子安没什么事,两人嘱咐几句掉头去看望郭月瑶。 送走未来的公公婆婆,舒珮回到病房,心道这下总该清净了吧,谁知一抬头就见杭栩宁捧着一大束的鲜花,满脸关切的敲门进来。 贺子安眼皮都没抬下,仿佛她不存在一般。舒珮原也不想理会,最后还是忍着情绪,淡淡打了声招呼。 “正好有亲戚住院,我顺道来看看子安。”杭栩宁不以为意,故意将鲜花放到床头柜上,含笑望着床上的贺子安:“有没有感觉舒服一点。” “不好意思,子安对花粉过敏。”舒珮皮笑肉不笑的走过去,直接把花束拿起塞回她的手中:“而且子安要休息了,请你离开。” 她的力气很大,杭栩宁被撞的趔趄了下,妆容精致的脸上浮起点点愠怒:“舒小姐是不是太过分了,我和子安只是好朋友。” 贺子安没看到她的口型,也压根不想她到底说了什么。觉察到舒珮不高兴,他想也不想的下了床,大步走到门边,冷冷的比划:“滚!” 杭栩宁大受打击,脸上却不见丝毫不悦,抱紧怀里的花束,翩然转身。 舒珮不等她走远,立即将贺子安拽到床边,硬逼着他躺好。看他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好气又好笑:“身体要紧,我相信你。” 贺子安也笑,习惯性揉了揉她的头顶,拉着她一块躺下。 在医院住了一天,等相关的检查结果出来,贺子安再次要求出院。这次舒珮没拦着,很快办妥了手续。 转眼到了清明节,方亦然二审开庭,意图谋杀罪名成立,被判有期徒刑15年。舒珮看完新闻,想起答应陪贺子安隔天去祭祖一事,匆忙收拾东西下班。 跃丰大厦的拍卖程序也正式启动,过不了多久便可重新开业,舒珮回到车上,仔细翻了下自己的记事本,逐一在后面打钩。收起本子,手机有电话进来,见是阎素素,忙不迭接通。 关于无偿资助先天性听障儿童,进行电子耳蜗植入手术的慈善项目,正式通过红会批准。并且还答应发布会时,省红会的会长将亲自到场助阵。 舒珮听着阎素素不掩兴奋的嗓音,脸上的笑容亦渐渐放大:“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 “是太有成就感了,这段时间我跟红会的工作人员去了不少地方,越来越觉得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阎素素大笑:“文哲说,这是我做过最好的企划,没有之一。” “啧啧,你们家文哲可真够肉麻的。”舒珮打趣一句,随口问道:“我定的项链到了没?” “你不提我都忘了,我在店里,你快过来取。”阎素素说完,利落的挂了。 舒珮无语收起手机,发动引擎驶离停车场,往珠宝店开去。 进到办公室,见她手里拿着四条项链,顿时蹙眉:“怎么会这么多?” “有两条是我和文哲的,你的是这个。”阎素素笑着将盒子推过去:“看来你对子安很不同啊,以前看你跟方亦然在一起,别说情侣首饰了,穿个情侣服还要挣扎半天。” “这有什么好比的。”舒珮拿起自己设计的项链,放到掌心把玩了一会,小心装回盒子里:“走了,发布会的时间地点定好后,记得通知我。” “这么急,是不是子安约了你啊?”阎素素笑容暧昧的盯着她,神秘兮兮的补充:“你可以考虑备孕了,真的。” “少来……”舒珮佯装不悦,飞快起身跑了出去。 晚上回贺家吃过晚饭,两人又去医院陪郭月瑶,快十点才返回悠然居。临睡前,舒珮磨磨蹭蹭拿出项链,难为情的递给贺子安:“帮我看看。” 贺子安狐疑接过来,拧亮台灯仔细端详片刻,如墨的星眸顿时泛起柔润的亮光,平静用手语问道:“送给我的?” 舒珮点头,从另外一只盒子里拿出自己的在他眼前晃了晃:“是情侣项链,我设计好交给素素找人订做的。” 谢谢……贺子安无声的说了句,拿过她手里的项链,仔细帮她戴上。铂金的质地,十分衬她的肤色,自己名字的英文缩写正好垂在她完美的锁骨上,晶莹映照着橘色的床头灯。 视线顺着她的锁骨下移,贺子安本能的吞了口口水,伸出修长的手臂,轻松将她捞到腿上,目标精准的吻上她的唇…… 忙过清明节,公司的事越来越多,店子也即将重新开业,唯独聋哑学校的课,一直没有停过。贺子安总能在合适的时间,将她带离公司,赶去给学生们上课。 这天上完课,正好是最后一节。贺子安见天气晴好,顺手拿了只篮球,跑去操场恣意投篮。舒珮穿着高跟鞋没法下场,遂拿着手机在一旁给他拍照。 春末的微风带着温煦的暖意,徐徐吹过脸庞,空气里满是浓郁的花香。贺子安身手矫健的玩着篮球,动作的专业程度,丝毫不亚于专业的篮球运动员。 舒珮不断的摁下拍摄键,视线随着镜头,热烈追逐他的身影。忽然,操场边的小路上,出现了一道她几乎遗忘的身影——孟欣。 孟欣也看到了舒珮,她调整了下情绪,泰然自若的走过去打招呼:“好久不见。” “我以为我们会一辈子都不见。”舒珮收起手机,偏头示意她坐下:“有话就直说。” “对不起,我为自己之前给你造成的伤害道歉。”孟欣嗓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异样:“你比我幸运。” “幸运?”舒珮回头看她,笑了:“我还以为你会继续和我宣战。” 孟欣没理会她的挖苦,也不想再绕圈子:“方亦然的父母还在新港,他们在我这讨不到好处,很可能会找到你头上。对了,他父亲去年出过车祸,精神有些不正常。” “咦……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舒珮嗤笑一声,别过脸目光缱绻的望着操场上的贺子安:“还是你有求于我。” 孟欣无意辩解,笑着丢下一句:“祝你好运。”起身迎上刚从教学楼里走出来的一名男子。 舒珮看到这一幕,不知怎的竟觉得好笑。她一点都不幸运,只是足够理智,能在方亦然背叛后及时抽身。其实孟欣也很理智,她唯一的不理智,便是只看到方亦然的才华,而忽略了他的品行。 时至今日,再去计较这些已经毫无意义,再说孟欣今后幸福与否,从来就跟自己没有半点干系。 打了半个多时的球,贺子安身上的衬衫都湿透了,舒珮担心他感冒,硬拽着他把球还回去,匆匆回到车上。翻出储物箱里的干净衣服,她故意板着脸,命令道:“换了。” 贺子安拿纸巾把脸上的汗水擦掉,乖顺的把衬衫脱下,换上干净的。系好扣子,他套上西服,想了想还是用手语比划道:“刚才在操场和那你说话的人很面熟。” “你见过,去听钢琴演奏会那次。”舒珮笑笑,恍惚忆起孟欣说的话,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方母钱新荣性子泼辣,不管方亦然因何入狱,在她看来她的儿子是不存在任何错误的,所有的一切全是被人蛊惑。她既然找过孟欣,肯定不会放过差点跟方亦然订婚的自己。 想到这,舒珮脸色沉了沉,无意识发动引擎,倒车驶出学校。 贺子安见她这副样子,更加肯定心里的猜测,她心里有事,而且不太好的事。 午饭是在医院吃的,经过半个多月的巩固治疗,郭月瑶病情一直没出现大的反复,手术也在有条不紊的准备中。下午回到公司楼下,贺子安拦着舒珮不让她上楼,目光灼灼。 舒珮不解的看了他好一阵,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是自己的情绪影响了他,不由的失笑:“放心吧,我真没什么事。” 贺子安不信,摆出一副她不说就不准上楼的架势,脸上隐隐带着怒气。 舒珮心中一动,含笑圈住他的脖子,大方送上香吻。不知什么时候起,贺子安真的越来越像个小孩,可怕的是,她还十分享受这种哄他的感觉,实在是没救了! 第45章 牵手前行(1) 回公司忙到下午,舒珮邮箱里收到一封上司发来的邮件,措辞严厉的批评了许多她工作上的错误。 入职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被上司如此挑剔。虽然没有当面斥责,但还是觉得十分丢脸。埋头忙到下班,思绪依然乱糟糟的,怎么改都觉得不满意。 偏偏这时,贺子安还发了短信过来,解释说自己要加班,让她早点回去陪郭月瑶。舒珮满脑子都是上司的挑错邮件,短信都没回就带上自己的笔电,下楼搭电梯去B座找他。 走出33层电梯,刷开密码锁进去。贺子安没在工作,而是带着副眼镜一脸闲适的趴在吧台,视线落在酒吧中央,陆一飞和向晨不在。 舒珮顿住脚步,透过吧台的玻璃反射,隐约看见一些疑似电视剧的画面。清了清嗓子,顺手摁下墙上的提示按钮,一脸郁闷地走到吧台外:“我也要加班不能回去。” 贺子安眸光闪了闪,想起自己发给她的邮件,故作不解的比划:“什么工作这么急,需要你加班。” “不急啊,不过出了点纰漏,被上司严厉纠正。”舒珮略略自嘲的放下自己的笔电,眉头蹙的紧紧的。 贺子安从吧台后方出来,顺手关了液晶屏上的电影半成品。若无其事的坐回自己的位置,悄悄用余光看她。舒珮去倒了两杯水回来,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开始忙碌。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键盘的敲击声哒哒响着。舒珮重新弄了一遍音效,顺便把画面上穿帮的地方修掉,但依然不是很满意。 从她进门,贺子安的心思没法安定,这会见她一会皱眉,一会咬笔帽忍不住带上平板走过去,好笑的打出一行字:遇到难题你可以找我的。 舒珮回头望他一眼,不太信任的表情:你都听不见,怎么知道音效好坏? 贺子安沉了沉眸子,动手把她的笔电挪过来,在局域网找了个文件点开,再把她处理过的文件放进去,不消5分钟的时间,音效评分出现:4分。 “太扯了,我不信你这个。”舒珮倍受打击,拿过耳机自己听了一遍,又对照软件给出的修改意见,顿时无话可说。 贺子安大笑,俯身揽住她的肩,另一只手覆到她握着鼠标的手,先开了软件修整画面,跟着调整音效。舒珮惊得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停手回头看他:“子安,你真是全才。” 颇为受用的贺子安干咳两声,黑眸得意的闪了闪,手上的力道骤然收紧。低下头温柔在她额上亲了下,另一只手也没闲着,迅速在平板上打字:你本科的专业不是这个吧。 舒珮呆滞一秒,心头涌起一丝编造简历被抓现行的羞耻感,难为情的扯了扯唇角,脑袋渐渐垂下去。又羞又窘的模样,看得贺子安心神微荡,下意识的再次圈紧她的肩。 少顷,他松开手,握住鼠标点开一个空白文档,速度很快的打出一行字:你很有天赋,真的。 舒珮脸上的颜色更红了,脑袋垂的低低的,耳边全是他温热的气息。贺子安愉悦勾起唇角,视线扫过屏幕右下方的时间,温柔合上她的电脑,跟着牵着她手出了办公室。 恍惚想起答应他回贺家吃饭的事,舒珮赶紧摸出手机,打电话给舒传德报备。 晚饭很丰盛,陈君萍坐在舒珮身边,一个劲给她布菜,生怕她吃不饱。舒珮从小就被郭月瑶高压管束,这会遇着脾气温和优雅的婆婆,相处的别提多愉快。 吃饱去客厅小坐,陈君萍提到婚礼的事,笑问:“先生算了日子,一个是农历八月一个是年底,你们怎么看。” 贺子安喝了口茶,笑着看舒珮一眼,用手语回道:“就八月吧,天气好一些,到时候正好带着岳父母一起去旅游。” “珮珮,你有意见也可以提。”陈君萍的视线扫过贺子安的脸,落到舒珮身上:“明天我就跟子安他爸上医院去,好好跟你爸妈谈下这事。” 舒珮偏头想了一会,笑说:“伯母,这事我跟子安商量过,听他的就行。反正半年的时间又不长,很快就到了。” 陈君萍笑着点头,说到婚房的问题,问舒珮婚后想住哪里。舒珮想起那八百万,没有迟疑的表示,婚后继续住市区里的小公寓就好,等怀孕了就回弯月湖这边养胎。 “你要是不想这么早要孩子,我们也不勉强。”听舒珮说要备孕,陈君萍心里自然是十分高兴。只是一看贺子安,顿时欲言又止。 舒珮面露赧色的点头:“阿姨你放心,我们会考虑的。” 贺元坤和贺子鸣晚上有应酬,贺子安没法走开,只好耐着性子陪陈君萍和舒珮聊天。她们俩的话题又快又多,他插不上话索性拿了手机上网。 百无聊赖的陪到9点左右,见陈君萍还没半点聊够的意思,不得不硬着头皮打断她们,拉着舒珮告辞离开。 “怎么,我陪你妈妈聊天你不高兴了?”舒珮坐进车里,双手捧着他的脸故意打趣:“还是你吃醋了?” 贺子安浅浅的勾了下唇,出其不意的倾下身子歪头枕上她的肩,什么都没说。舒珮见他似乎很疲惫,收起心思温柔摩挲他的手背。 车子没回市区,出了贺家别墅就往荷塘开去。路上贺子安接到向晨的短信,通知说受3D贺岁片《作死的猴子》制片方邀请,请他出席25号在京举行的电影首映礼。 贺子安看完短信,坐直起来揽住舒珮的肩膀,示意她也看一下。 “你想让我和你一起去?”舒珮歪头靠到他胸前,迟疑打出:“我妈23号手术,我不能走。” 贺子安敛眉,宠溺的亲了亲她的脸颊,接着打字:“我也不去,手术这么大的事,我不能让你独自面对。” 舒珮心里甜得比喝了蜜还开心,脸上却一副嫌弃的表情,偏头窥他:“工作的事要紧,而且25号我妈手术都结束了。” 贺子安笑笑,收了手机双手暗暗使劲将她抱紧。 一周后,舒珮接到阎素素的通知,“大爱无声”听障儿童救助项目,正式启动发布会于周三下午五点,在新港在锦城酒店荣华厅举行。 舒珮打开邮箱,把与会嘉宾的名单看一遍,暗自惊叹。“大爱无声”作为本土企业发起的慈善项目,活动得到了相关部门的大力支持,嘉宾里除了市领导,更有省红会的会长、省卫生厅、民政厅的领导。 而承办发此次布会的,正是hurricane。有陆一飞出面邀请,出席发布会的文艺界明星,大多都是一线。而受穆家邀请出席的,全是新港商界的佼佼者,其中包括了贺家。 舒珮不敢马虎,把发布会的流程记下,立即请假去了阎素素店里。发布会当天,她作为项目的共同发起人,需要上台演讲所以不能出半点差池。 周三这天,舒珮特意请了一天假,在贺子安的陪同下,前去市里有名的造型机构做造型。到的时候阎素素正在上妆,舒珮略感紧张的坐到她身边,小声问道:“场面搞这么大,你们家文哲高兴坏了吧?” “还好,我也没想到会办的这么顺。”阎素素弯起唇角,视线透过镜子落在贺子安身上,意味深长的笑了:“你们什么时候去领证?” “这个月22号,双方父母定的日子。”舒珮也笑,乖乖坐好让造型师帮忙上妆。 过了约莫一个小时,两人去更衣间换上礼服,娉娉婷婷的走出化妆间。等候室中,穆文哲和贺子安见俩人出来,不由自主的起身迎上去。 短发的舒珮御姐味十足,精致的五官妆容恰到好处,典雅却又不失妩媚。黑色的小礼服裙,很好的包裹着她的身体,芊芊柳腰不盈一握,小V领的款式浅浅露出一丝弧线,只一眼便让人止不住的心痒。 贺子安喉咙干涩的吞了口口水,双手搭在她肩上,眼底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惊艳。 舒珮让他看的有些难为情,忍不住笑问:“不认识我了?” 贺子安笑着摇了下头,双手慢慢比划手语夸她:“你今天好美……” 舒珮余光见阎素素和穆文哲一头雾水的模样,忍不住玩性大起的跟着比划:“难道我以前不美?” 贺子安被自己口水呛住,干咳两下直接揽她入怀,淡定离开。 开车抵达会场,酒店大堂门外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媒体的记者和明星的忠实粉丝,可见此次发布会的热度之高。一行四人从酒店后门进去,走应急通道直达荣华厅。 三点开始,嘉宾陆续入场,阎素素和穆文哲去了入场口,跟前来参加活动的嘉宾们热切寒暄。舒珮留在场内,帮银行的工作人员测试poss机。 贺子安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拿着手机悄悄给舒珮拍照。过了一会,陆一飞和向晨走进会场,大家打过招呼,默契的坐到一块用手语交流。 聊了一会,向晨眼尖的看到了李亦儒和杭栩宁,不由的笑了,话里有话的跟陆一飞打趣:“还真是哪都有杭栩宁,你说她到底累不累。” 陆一飞余光瞥了一眼贺子安,也笑:“估计是不累。” 随着嘉宾到齐,发布会正式开始。主持人上台介绍完与会的重要领导,又开始介绍文化、演艺、体育、企业界的重要代表,最后才到了正主:““大爱无声”听障儿童救助项目的发起人、创办人,穆氏集团董事长夫人阎素素女士,风范影视的舒珮女士。” 现场掌声雷动,贺子安离的较远,看不太清楚主持人的口型,只好用手语问陆一飞:“舒珮怎么也在台上?她只告诉我她是来帮忙的。” “她是项目的发起人之一……”陆一飞比划完,神色古怪的望他:“你真不知道?” 贺子安耸肩,那意思分明在说:我真不知道。 此时台上,省红会的会长在阎素素和舒珮的恭请下,上台发表讲话,跟着是民政厅的领导,卫生厅的领导,话筒回到阎素素手中,已经是五分钟之后。 她和舒珮一起,用轻松愉快的语气,阐述了发起项目的初衷,开展的流程、所救助的内容,包括资金如何监管等等。最后舒珮在全场上百位嘉宾的注视下,捐出她和贺子安联名的启动资金八百万。 会场的大屏幕上,呈现了她捐赠的整个过程,包括慈善项目设在红会的账户交易流水。随后,阎素素代表穆氏,捐出一千两百万。看到账户上的资金变化后,会场里再度响起热烈的掌声。 嘉宾席上的贺元坤夫妇,百感交集,却又觉得欣慰不已。而同在嘉宾席的杭栩宁,红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目露不屑的望着出尽风头的舒珮,暗自攥拳。 发布会之后是自助晚宴,地点设在锦城酒店的富贵厅。 市领导、红会、民政、还有卫生厅的领导都不参加晚宴,舒珮陪着阎素素夫妇俩送走这些人,立即折回去找贺子安。这件事她从头到尾都瞒着他,难免担心他会因此生气。 没头没脑的找了一圈,远远看到他和陆一飞、向晨坐在一起。舒珮顾不上矜持,小跑过去坐到他身边,脸颊红扑扑的望他:“生气了?” “咳咳……”陆一飞干咳一声,拉着向晨主动换了别的位置。 贺子安喜怒不辨的收回视线,迟疑抬手比划:“不生气。” 还说不生气……舒珮心里咯噔了下,委屈靠到他身上,拿出手机开始打字。贺子安一字一字看完她的打内容,脸上的神色不见丝毫缓和,指尖平静落到屏幕上,不紧不慢的打出:难道花我的钱,会让你觉得很难受? 舒珮脸上的表情凝住,忽然正色道:我的心是怎样的,如果连你都要质疑,如何让外人信服? 贺子安见她生气,心里的那点不悦,瞬间烟消云散,主动揽她入怀,接着在手机上打字:我没怀疑你的真心,只是觉得赚钱给老婆花是天经地义的事。 舒珮默了默,坐直起来面对面看着他,认真而诚挚的说:“我是在帮你花钱啊,只不过换了个途径。” 强词夺理……贺子安无奈摇头,眸底渐渐浮起笑意。 舒珮见状松了口气,顺手拿起他盘子里的点心,风卷残云的吃起来。从下午一直忙到这个时候,她确实饿的不行。贺子安怕她噎着,又是倒水又是抚背,眼里溢满了宠溺。 相距不远的陆一飞和向晨看到这一幕,默默把贺子安鄙视了一番。同样看到两人亲昵模样的杭栩宁,胸口又酸又闷,眼中的嫉妒藏都藏不住。 “是不是很后悔我请你回来晚了。”李亦儒看笑话似的瞅她一眼,警告道:“别忘了你答应嫁给我弟弟的事,若让我知道你对别的男人念念不忘,我不介意开始收利息。” 杭栩宁愤愤收回视线,一言不发的拂袖而去。李亦儒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施施然起身跟上去。新港传媒业原先还是三足鼎立,自从hurricane收购了尊创,瑞扬的发展明显受阻。 虽然拿下了省台影视剧频道的广告代理,他心里却始终有种不踏实的感觉。陆一飞本身的能力已不容小觑,如今身边又多了几个能力出众的帮手,这场仗想赢,实在太难了…… 晚宴进行到夜里9点多才结束,穆文哲和阎素素送走重要嘉宾,先行告辞。陆一飞、向晨和贺子安,三个大男人还聚在酒店大堂吧,沉默的用手语交谈。行云流水的手势,配着或笑或沉思的表情,格外的引人注目。 舒珮淡定坐在一旁,偶尔也会插上一两句,眉眼弯弯的望着贺子安。 比起外形条件,陆一飞和向晨稍稍出挑,浑身上下都透着儒雅又绅士的味道。贺子安胜在亲和力够强,笑容温暖,那双眸子望过来时,眼底的柔情仿佛随时会溢出来。 想起他也累了一天,舒珮忍不住插话,悄悄提醒他早些回去休息。 陆一飞留意到舒珮的举动,意味深长的目光扫过去,没头没脑的说:“舒珮,老实说我挺后悔没追到你,不过我现在绝对是输得心服口服。” “问题是,就算你追我也未必答应。”舒珮扬起笑脸,含情脉脉的和贺子安对视一眼,慢悠悠转过头直视他的眼睛:“感情的事勉强不来。” 陆一飞叹气,感觉到贺子安投过来的视线很不友善,赶紧嬉皮笑脸的岔开话题:“我约了个大美妞,先走一步。” 话音落地,又听向晨附和:“我也约了人,不打扰你们了。” 贺子安得意的挑了下眉,牵起舒珮的手,也跟着起身大步往外走。 第46章 牵手前行(2) 两人没着急回去,而是手牵着手,心照不宣的漫步街头。新港的夜色很美,霓虹流光溢彩,斑驳照亮两人幸福的脸庞。舒珮抓紧他有力而温暖的大手,不时眉眼弯弯的仰起头看他。 贺子安觉察到她的小动作,含笑顿住脚步,双手优雅比划:“是不是有话想和我说。” 舒珮脸颊发烧,突然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她是有很多很多的话想和他说,但是所有的话到了嘴边,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用行动表示…… 隔天,“大爱无声”项目第一批受资助的听障儿童,正式入院接受人工耳蜗植入手术。舒珮利用午休时间,亲自去了一趟医院探望,并和阎素素商讨接下去的工作安排。 下午回到公司楼下,意外的是门外居然来了很多的媒体记者。舒珮正纳闷,就接到贺子安发来的短信,让她走地下停车场,直接搭乘电梯上楼。 该不会是因为昨天的发布会吧?舒珮想了想,掉头将车开进地下停车场,上楼先去了B座。才出电梯,就见贺子安笑吟吟的等在门口。 舒珮笑着走到他身边,不解问道:“记者来干嘛?” “因为你昨天的广告做的太好,hurricane投资的电影未拍先热。”陆一飞忽然冒出来,笑着帮忙解释:“记者是过来挖料的,大投资大剧本哪一样都是头条。” 舒珮听罢啼笑皆非,心里却清楚陆一飞在这事上肯定跟着炒了一把。不过无所谓,她只是风范的普通员工,出风头这种事一次就好,她可不想再来一次。 忙碌中,时间过的飞快,没几天就到了22号。贺子安一大早起来把自己收拾干净,带上户口本和身份证,让司机开车去接舒珮。 早在头年和舒珮正式开始交往,他就计划着带她去领证,这一番折腾下来,六一都要到了叫他怎能不急。 舒珮晚上在医院陪着郭月瑶差不多到凌晨才回家,之后又和舒传德聊天,基本都没怎么睡。被短信吵醒过来,见是贺子安发来的,嘀咕一句又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盖在身上的被子被人抽走,舒珮眯着眼蜷缩成团,继续呼呼大睡。 贺子安想到自己来的目的,几经思考之后,复又心疼的帮她盖好被子。早几个小时或晚几个小时没多大差别,只要最终事情办成就行。 舒珮这一睡又是一个多小时过去,起床得知贺子安来接自己去登记,瞬间懊恼到不行。匆忙洗漱完换好衣服,舒珮回房找到上次去登记时带着的资料,仔细复核一遍,旋即拉着贺子安的手飞跑出门。 手牵着手甜蜜走出电梯,冷不丁被人拦住去路。舒珮抬头,见挡在眼前的人是方亦然的母亲钱新荣,楞了一秒,语气十分不客气:“阿姨,麻烦你让开。” “把我们家亦然害成那样,你竟然还有脸叫我让开!”钱新荣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扬手就往她脸上甩过去。 枯瘦苍白的手臂,在半空被贺子安截住,明亮的眸子黑沉黑沉的睨过去,虽一言未发,光是那气势也足够吓人。舒珮从贺子安腋窝下钻过去,站到安全的距离,冷静反问:“阿姨,您年纪这么大了,血口喷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钱新荣气急攻心,扭头叫骂道:“别以为仗着有男人帮你出头,我就不敢骂你!” “阿姨,我们说正事。”舒珮不耐烦的打断她:“我没时间和你吵架。” 钱新荣的手还被贺子安钳着,怎么挣都挣不开,嘴里不干不净的骂了几句,良久才说正事:“亦然跟你谈了一共三年多还是四年,现在二审的判决是两罪并罚判处15年有期徒刑。那几年你们还好的时候,他没少给你花钱,我也不要太多,你还个20万回来就行。” 舒珮不置可否的睨她半晌,冷笑:“阿姨,有病记得要吃药,不要停。”恨声骂完,用手语把贺子安叫过来:“再不走,民政局要下班了。” 贺子安甩开钱新荣的手臂,几步跑过去拥着她迅速上了车。 距离中午下班,还有50分钟的时间。区民政局婚姻登记处,办公柜台外面宽敞的休息区里,坐着一对登记结婚的情侣,还有一对办理离婚的夫妻,气氛沉闷。 忽然,一阵“哒哒哒”的杂乱脚步声,从大门的方向传来。迫切的气息,引得休息区里的人纷纷好奇转头。随着脚步声的靠近,跑得满头大汗的贺子安和舒珮,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中。 牵着手走到办公柜台,两双含情脉脉的眸子相视一笑,一起把办理结婚证需要的材料放上柜台。 手续办理的过程很快,签字拍照一通忙下来,只花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从楼里出来,舒珮迫不及待的要看,谁知贺子安大手一挥,直接把两人的结婚证都藏进外套的口袋。 舒珮不依,非要看一眼才肯罢休。正生着气,贺子安的手机递了过来,上面打出的内容是:我本人可比照片好看多了,一会去了荷塘你想怎么看,我就给你怎么看。 歪头做深思状思索一秒,舒珮一脸狡黠的笑起来:“我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贺子安饥肠辘辘的点头,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上车摁了新华小区的摁钮。舒珮啼笑皆非,越来越觉得他孩子气。 车子回到新华小区,两人下了车,没想到钱新荣还没走。 舒珮目不斜视,假装看不见的越过去,不想钱新荣再次谩骂出声:“舒珮,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我儿子要不是为了给你买房,怎么可能会做违法的事!” 舒珮顿住脚步,眼看刚下班回来的邻居围拢过来看热闹,心里的火气怎么都压不住:“合着你儿子不管做错什么,都是被别人害的对吧?说到钱,阿姨我不怕告诉你,你儿子方亦然还欠我8万块呢,不信你可以去看守所问他。” “不可能!我们家亦然从来不花女人钱!”钱新荣一脸骄傲,见围观的人多了忽然坐到地上掩面大哭:“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却让你害得判了15年,你让我们今后怎么活啊。” 舒珮冷哼一声,气笑了:“那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想要钱也简单,你拿得出借条我分分钟还你。拿不出,别怪我报警处理。” 钱新荣一听要报警,不免有些心虚的打感情牌:“男女朋友交往,怎么可能有借条。我们家亦然当初可是上你们家提过亲的,这街坊邻居都知道。” “这位大姐,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只见王慧拎着一副麻将,不屑的挤到钱新荣面前蹲下:“这小区里住的,谁不认识老舒家的闺女?人家三年前就跟男朋友分了,您该不会以为提了亲,就不会分手吧!结了婚的照样大把人离,您的理由找得忒薄弱。” “就是!” “就是!” 有人跟着附和,钱新荣见感情牌无效,索性耍起泼来。结果没等舒珮开口,王慧招呼一声,几个平时一起凑桌的牌搭子,二话不说就把钱新荣架到了小区外面。 舒珮客气道谢:“刚才多谢你帮忙。” 王慧晃了晃手里的麻将,笑道:“唉,你妈不在家,害得我天天得拎着麻将找人凑桌。” “等她的病康复了,到时候欢迎你来家里陪她打。”舒珮笑着接话:“别赢我妈太多就行。” 王慧大笑,目光炯炯地打量贺子安一番,拎着麻将走了。 舒珮目送她走远,紧了紧手上的力道,拉着贺子安进电梯上楼。入户门一开,豉汁蒸排骨的浓郁香气立刻飘了过来。舒传德从厨房探出头,招呼他们洗手吃饭。 今天是女儿登记的日子,他特意烧了很多菜,又给贺子安炖了羊肉汤,还打起小边炉。 舒珮洗手给他们爷俩盛上饭,胃口不错的每个菜都试了一遍,边吃边问舒传德菜的烧法,还有炖汤的讲究。她真的就是随口问问,完全没想到舒传德会误会她要当家庭主妇,招来好一顿说教,搞得她哭笑不得。 吃完又去医院陪了下郭月瑶,两人回到荷塘已经下午。立夏将至,空气里也多了些许炎热的意味。花坛里开满了粉色的蔷薇,煞是好看。 将军哼哧哼哧咬着尾巴穿过回廊,跑过来打了转,颠颠在前面带路。舒珮抬头望去,远远看见王叔拎着鱼篓子进了别墅门廊,赶紧三步并两步跑到前头将贺子安拦住,本能的咽了下口水:“晚上有没有烤鱼吃?” 贺子安故作深沉的摇了下头,满脸痛惜之色,比划道:“应该是没有,上次住院医生嘱咐我少吃鱼。” 舒珮的脸垮下去,转瞬不怀好意的逼近过去,飞快在他掌心写道:医生还说短期内最好不要备孕……写完收回手,脚步轻快的去追将军。 贺子安站在原地仔细领会了一番,慢慢回过味来,无意识地挑了下眉:晚上非得让她见识一下自己真正的手段! 饭后他有意支开王叔和徐姐,和舒珮一起上了楼。主卧收拾得相当干净,床品也换上了喜庆的正红色,关上房门彼此凝视片刻,情不自禁的吻到一处。 正是情意浓烈之时,房门被人拍的震天响,旖旎温馨的气氛全数被几位不速之客打破。绯红着脸一起来到客厅,一向冷清的荷塘热闹得简直有些过分。 陆一飞和向晨自然是不能少的,阎素素和穆文哲夫妻俩同样是座上宾,陈瑶、陈恺这俩堂兄妹就更不用说了。舒珮唯一没想通,杭栩宁她来干嘛。 恭贺自己新婚,还是见缝插针寻找撬墙角的机会?心思电转间,她望向杭栩宁的眼神,不免多了一丝审视的意味。 “梳子,人家都挑衅上门了,你千万别忍。”阎素素皮笑肉不笑的瞥一眼对面沙发上的杭栩宁,目光落在别处,压低嗓音小声劝道:“要不你让子安立个保证书,旧情人相见,这暧昧一旦过界就会引发大火。” “我同意素素姐的观点。”陈瑶嬉皮笑脸的插话:“心机女一听说我哥说要来,马上要求跟着,我觉得她肯定没安好心。” 舒珮揉揉太阳穴,一手一个把身边的两个女人搂住:“既来之则安之,谢谢姐妹们关心,我相信子安的人品。” “哎呦,这肉麻的。刚才在楼上,该不会是着急造人吧……”阎素素打趣一句,满脸八卦地拉着陈瑶去参观别墅了。 已婚妇女说话果然没遮没拦,舒珮摇头,不想视线却跟杭栩宁撞了个正着。沉默对望了一两秒,杭栩宁优雅起身,意味深长的娇笑出声:“舒珮,我们可以谈一谈吗?” 舒珮抬了抬眼皮,没动:“谈?杭小姐你的用词搞错了吧?” 杭栩宁似乎没料到舒珮会扣字眼,迅速掩去眼底的不屑,换上更加温柔的表情,再次开腔:“有几句话想和你私下聊聊,不知你是否愿意赏这个脸。” 她说话的声音有些大,引得偏厅里的男人纷纷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舒珮皱着眉点了下头,起身往外走。将军就趴在门厅外的立柱下,见舒珮出来,随即屁颠屁颠的围在脚边转着圈圈。 杭栩宁有些惧怕黑乎乎的将军,纤细的脖子转了一圈,及时打消进门时那个疯狂的念头。清了清嗓子,冷静开口:“我的出现似乎很不受欢迎?” 舒珮把她的话琢磨了一遍,不疾不徐的反问:“杭小姐觉得,我应该欢迎你吗?” 杭栩宁咬牙,回头望一眼客厅见没人出来,唇角勾起一丝浅笑:“也是,毕竟我是子安的初恋。” “初恋?”舒珮忍不住气笑了:“能当饭吃还是能当信用卡刷?你这么有自信,不如直接去找我的爱人,看看他对你这个初恋是怎么看的。” 嘲讽的话说完,舒珮的声线挑高,变得有些尖细的冷笑:“我一直以为杭栩宁你很聪明,原来也不过如此。” “吃醋就明说,何必欲盖弥彰。”杭栩宁眼底的笑意渐深:“子安的小腹上,有一块拇指大小的褐色疤痕,当然如果你们没有同房,你肯定不知道。” 舒珮眸光微闪,面上依旧波澜不兴:“那又如何?难不成睡了你就得一辈子负责,开什么国际玩笑。” 说罢恶作剧的把将军叫过来,指着杭栩宁打了三个响指,悠哉悠哉的推门进了客厅。大门关闭的那一刻,杭栩宁不假思索也迈步跟上去。 只踏出一步,将军的身子已经敏捷蹿到门前,呲着牙瞪她。 杭栩宁吓得魂飞魄散,顾不上形象尖声惊叫起来。舒珮进门的工夫,顺手开启了隔音系统,所以就算她喊破喉咙,里面的人都不能听见一丝动静。 若不是后来几个男人聊完,陈恺出去透气,杭栩宁估计一整晚都得在外边站着。贺子安慵懒抬起眼皮,扫一眼满脸狼狈的杭栩宁,视线落在舒珮脸上,心里霎时升腾起某种念头,恨不得把一屋子闲杂人等都丢出去。 偏偏这些人好似故意一般,吃完了烤鱼,又吵着要打麻将,闹到大半夜才醉意朦胧的离开。贺子安抱着累极了的舒珮回到楼上,暗想领证都这般闹腾,到了婚礼那天可怎么办。 舒珮自上班后作息就比较正常,不到十点就频频打哈欠,亏得她坚持了一晚上。小心将她放上床,他转身去开了衣柜,找出一套性感撩人的睡裙给她换上。 小心帮她盖好被子,贺子安站在床边凝视她片刻,拿起自己的睡袍去了浴室。 荷塘的夜很静,浴室里不断传出的“哗哗”水声,听在耳中格外清晰。 舒珮半睡半醒地睁开眼,回想起杭栩宁说贺子安小腹上有疤痕的事,心里极端的不舒服,冷静下来一想那女人八成是气疯了,竟会觉得这样就能挑拨自己的婚姻。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杭栩宁回新港的目的,是为了帮助瑞扬破坏hurricane参与省台广告代理竞标,怎么会忽然改变主意,摆出一副要撬墙角的姿态,处处有意针对自己。 正想得起劲,身边的床垫忽然陷了下去,贺子安还残留着水珠的手,温柔圈紧她的身子。珮睁大双眼,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贼兮兮的笑出声:“你要听医生的话。” 贺子安眨着眼,偏头吻了下她的手臂,笑意沉沉的覆身下去,用行动表示强烈抗议…… 到了郭月瑶手术这天,两人早早起来洗漱一番,匆忙赶去医院。 郭、舒两家的亲戚来了不少,大家安静等在病房外的走廊里,焦急等待上班时间的到来。舒珮陆续打过招呼,拉着贺子安进了病房,佯装镇定的坐到郭月瑶身边,安抚道:“不会有事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第47章 牵手前行(3) 郭月瑶不知是紧张还是病情反复,脸色呈现出一种极不正常的苍白,虚弱的笑了下:“不太好……” 舒珮压下不安,抬手试了试她的体温。感觉和平时差不多,只是略有偏低。不放心的试了下自己的,她立即翻出体温计帮她夹好。 “护士刚刚量过,说是问题不大。”郭月瑶有气无力的靠在床头,颤巍巍握住她和贺子安的手,呢喃道:“你们要好好的,珮珮你脾气不好,要多让着点子安。” 舒珮努力点头,鼻子酸酸的,心底充满了在听遗言的无力感。贺子安无声握紧她的手,眸底涌动着深深地心疼。耐心等到8点,主治医生带着护士和过来,接郭月瑶去手术室做准备。 贺子安扶着险些站立不稳的舒珮,焦急跟过去,尽可能的安慰她。 来到手术室门外,贺家人全都也赶了过来,还有阎素素夫妻俩。大家一起等在手术室外的等候区,不断说着安慰的话。舒珮感激望着众人,勉强打起精神道谢,一颗心却七上八下,如同悬浮空中的气球,怎么都落不到实处。 郭月瑶进去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就在大家翘首以盼的目光中,被推了出来。舒珮骇然冲上前,紧紧抓住护士的手焦急询问:“怎么回事?” “病人的身体状况有变,不适合做肾移植手术,具体的情况一会医生会亲自和你们解释。”护士解释完,又道:“希望家属能够理解。” “没事……”舒珮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一路帮忙将郭月瑶送回病房。 几分钟后,医生来到病房解释清楚原因,将舒珮和舒传德请去办公室:“关于手术的事,我们院方想做进一步的确认。” 舒珮点点头,和舒传德一道随着医生去了办公室。肾移植的风险本来就很高,而郭月瑶的身体潜伏着各种病症,强行手术的话,谁也不敢保证出现排异时,结果会如何。 “那还有没有别的治疗方法,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愿意尝试。”舒珮定定的望着医生的眼睛:“我只要我母亲的病能够康复。” “以病人目前的身体状况,我们的意见是不建议换肾,但可以进行干细胞移植,只是这个手术需要一些时间准备。”医生说着,将干细胞移植的手术解释一番,留出时间给他们做思考。 舒珮冷静考虑了几分钟,毫不犹豫的选择同意。舒传德的意见和她一致,只要能让郭月瑶恢复健康,他们无条件配合医院的工作。 重新敲定手术方案和日期,父女俩回到病房,再次感谢前来陪同的亲戚。贺子安见舒珮心里难受,悄悄挪到她身边,握着她的手不放。 郭月瑶精神不太好,陪着贺元坤夫妇说了会话就累的睡下了。留下舒传德在病房里照顾,舒珮和贺子安一道,送走过来探望的亲戚、公婆,还有阎素素夫妻俩。 折回病房,郭月瑶已经睡熟。舒珮陪了一会,惶惶不安的找到医生,再次确认过病情,才放心的随贺子安返回公司。 忙到下午,舒珮去B座接了贺子安,一起回贺家吃饭。她原想都领证了,贺子安真让她改口,她也不会反对。结果一晚上嘴巴都跟被糖糊住了一般,就是喊不出口。 吃完出了大门,公公婆婆眼巴巴的上演十八相送,舒珮攥紧贺子安的手,憋足了勇气开口:“爸妈,不用送了,你们也早些休息。” “乖孩子……”陈君萍笑中带泪的跟上来,高高兴兴的递了个利是包过去,还有一只珠宝盒:“这是妈给你的一点心意。” 舒珮侧头望一眼贺子安,没敢接:“子安给我的已经太多,我不能要。” “他给的跟我可没关系。”陈君萍佯装不悦:“快收下,不然妈可生气了。” 贺子安笑着拍拍她的肩,示意她收下。舒珮默了下,受之有愧的接过来:“谢谢妈。” “哎……”陈君萍喜笑颜开的打量他们片刻,催促道:“快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才晚上8点半,也没多晚啊。舒珮刚想回话,贺子安的手机举到眼皮底下,上面写着:我妈着急抱孙子,所以你任务艰巨。 舒珮耳热心跳的窥他一眼,佯装不懂的跟陈君萍亲热告辞。 进到市区,照例去医院转了一圈。郭月瑶还是老样子,两人待到快十点才疲惫的回了悠然居。 贺子安去洗澡,舒珮开了笔记本电脑,上网搜索有关干细胞移植的资料。翻完关于手术的介绍,她重重靠到沙发背上,思绪乱糟糟一团。 这项手术的风险确实比换肾小,但不安的感觉依旧如影随形。舒珮真的很怕,她怕自己会失去妈妈…… 指尖无意识压了下鼠标,网页的搜索栏竟自动进入搜索,一则微电影的介绍跳入眼帘。 《致最亲爱的你》,过亿的点击率和文艺到蛋疼的名字,立即引起了舒珮的注意。在她印象中,这类青春疼痛的微电影,不是大牌明星主演的情况下,能有千万点击,已经是大红。 抿唇带上耳机,本着学习的心态,随手点开视频。清新怀旧的画面,音乐舒缓轻柔却又不失活泼,不论视觉还是听觉,都很让人很期待后面的内容。 这不是自己进入风范的第一个作品吗!舒珮脑子里嗡嗡作响,心跳快的仿佛随时会冲出胸膛。 正片开始,上海会展中心出现在画面中。一名年轻的男孩与女孩擦肩而过,身上的格子毛衣,意外被女孩背包上挂着的风铃勾住。男孩趁着女孩解开风铃的瞬间,注意到风铃上有女孩的名字。 镜头继续推进,人山人海的展会中,女孩抱着素描本,安静的给喜欢的游戏人物画素描。男孩笑容清朗,墨色的眸子如同浸过水的葡萄,隔着不远的距离,悄悄注视着女孩的一举一动。 这时音乐声陡然变急,两人所在的展区发生了骚乱,女孩在混乱中被人撞倒。男孩紧张的长大嘴巴,健步冲到过去将女孩扶起,女孩却只顾拿回地上的素描本。 跟着画面一转,切到了几年后的另外一个场景。女孩费力的从三轮车上,一点点将装修用的材料搬下来,红扑扑的脸蛋上,满是自信而开朗的笑。而男孩则悄悄躲在街角,既兴奋又失落…… 舒珮握着鼠标的手僵住,隐隐觉得视频里的故事,说的正是自己和贺子安。 看到第二遍,温热的液体渐渐盈满眼眶,目光聚焦在不曾留意的字幕上:沉默不是无话可说,而是,我只能用最笨的办法,陪在你身边。 电影的出品方是风范影视,字幕是贺子安,音效是自己的名字,剧本居然也是贺子安……舒珮看着字幕,唇角一点点向上扬起。这个人浪漫起来,简直是要人命…… 贺子安洗完澡出来,见她似乎在发呆,下意识地坐过去伸手揽她入怀。舒珮拉回思绪,温顺的靠着他的胸口,双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温柔摩挲。修长的十指,弯曲的指节像是林中青竹的竹节,仿佛刚脆易断却韧而不折。事实上,他整个人都像是一根清高的修竹,只有面对自己时,才会柔软成一滩水。 一夜好梦,俩人在晨光中苏醒过来,各自洗漱后牵手下楼跑步。舒珮匀速跟在贺子安身后,一年前的种种回忆,潮水般涌上心头,脸上的笑容不由的放大。 十二个月的时间或许很短,对她来说却相当的漫长。从郭月瑶病倒,家中发生巨变,是身旁的这个男人,一直义无反顾的陪在自己身边。有的人舌粲莲花,可口不对心,他天生沉默,却给了她这世上最温暖的浪漫。 吃过早餐,甜蜜赶到公司分头忙碌。舒珮刚打开工作电脑,就接到舒传德的电话。钱新荣在新华小区堵不到人,跑去医院大闹,郭月瑶气得和对方吵了起来。 “打电话报警,我马上联系青林过去处理这个事。”舒珮压下眉峰,脸上怒气磅礴:“他们为老不尊,我们何必客气。” 语毕,耳边传来舒传德沉沉的叹气声:“这样是不是做的太绝了。” “爸,任何事都要讲道理。”舒珮无奈:“法律不是摆设,他们都闹这样了,我不觉得还要继续容忍下去。” “那好吧,听你的。”舒传德闷闷的回了一句,结束了通话。 舒珮翻出周青林的号码拨过去,意简言骇的说了方亦然父母的所作所为,并表明态度,坚决不答应任何条件。嘱咐完,她挂了电话,皱着眉继续工作。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从来就不是问题,但她不能松口。有了一次就会有后面的无数次,越容忍,对方就会越得寸进尺。 中午快下班时,周青林回了电话,只说方父方母同意不在找麻烦,没说用了什么办法。舒珮也懒得过问,闲聊几句就把电话挂了。 正准备关机下班,邮箱里忽然跳出一封新邮件。舒珮随手点开,从来不注意邮箱账号的她,盯着那组单词看了半天,脑子里模糊想起,贺子安似乎用过这个邮箱。 拧眉思索片刻,又仔细把从自己入职到现在的事过了一遍,电光火石间意识到自己的直属上司,就是贺子安没跑。情绪骤然变得复杂,完全不知道怎么开口去证实。 过了一两分钟,手机里收到贺子安发来的一条短信:老婆,我肚子饿了。 舒珮深吸一口气,索性开门见山的问:我的上司是不是你。 这次贺子安没有及时回复,约莫是在想措辞或者借口。舒珮又气又想笑的窝进椅子里,又补了一条:你越来越能耐了,竟然敢骗我。 隔了一分钟贺子安的回复才发过来:老婆我错了!要是一开始就告诉你,你肯定不会接受。 舒珮的自信心很快被打击成渣渣,半是生气半是委屈的回:你还真了解我。 回完丢开手机,把邮件内容看完,关了电脑起身。谁知一回头,就看到贺子安拿着手机,笑容清浅的倚门而立,如墨的眸子里满是宠溺。 到了25号这天,贺子安到底还是没去北京参加活动,而舒珮因为店子得以重新营业,变得更忙了。 联系上美亚,得知她这段时间陆续找了几份工作都不满意,舒珮几乎没多想,就邀她重回Attendre。得到肯定的答复,又联系了小琪,告知美亚的决定。确定俩人都愿意回来,舒珮顿时松了口气。 花了一天的时间准备,Attendre正式重新营业,郭月瑶手术的日子提前,每一天过的都跟打仗似的。这天中午下班,贺子安因为要开会,舒珮接到阎素素的电话,饭都没吃就去了她的珠宝店。 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没等进去就听见陈瑶她银铃般的笑声。狐疑入内,只见阎素素和陈瑶笑得东倒西歪,不禁好奇:“聊什么呢?站马路上都能听见你们在笑。” “嫂子你来得正好。”陈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跑过来拽着她坐进沙发:“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杭栩宁同意跟李胖子的弟弟订婚了。” 舒珮抬眼望向笑得形象尽毁的阎素素,不置可否的牵了牵唇角:“确实值得恭喜。” 阎素素止住笑,正色道:“第一批入院手术的孩子,如今已经康复出院。第二批的名单红会那边已经送过来,你要不要看下?” “你决定就好。”舒珮信任的望着她,视线落到一旁的陈瑶身上,忽然道:“陈瑶,你要是没事,就帮我们打理这个慈善项目。” “没问题,正好我最近确实想找些事做。”陈瑶笑着点了点头,懒洋洋的倒进沙发里:“我爸让我去公司上班,可我想去当老师。” “趁着年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舒珮理解的丢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回头继续跟阎素素讨论项目的事。 说完正事,舒珮想起自己还没吃午饭,征求了下她们的意见,一起去出发去附近的汤煲馆用餐。吃完闲聊,阎素素提起方亦然的父母,一脸无奈。 得知她也被骚扰,舒珮无语之余暗自庆幸。幸好直接让表弟出面解决,否则依那两口子的奇葩程度,没准会闹到贺家。闲聊片刻,舒珮看时间差不多,提前告辞。 回到车上,意外接到陈君萍的电话。心慌慌地抿了下唇,飞快滑开接听键:“妈……” 这头陈君萍笑容和煦:“珮珮,妈想和你商量个事。” “您说。”舒珮笑着应了声,紧张竖起耳朵:“是不是婚礼的事?” “那倒不是。”陈君萍笑着说:“明天农历初一,我想去安福寺给子安外婆祈福上香,你没空就算了。” “坪山的那座安福寺?”舒珮松了口气:“正好这两天我没什么工作,可以陪您过去。” 陈君萍大喜过望:“这事不耽误你的工作吧?” 耽误工作也得去啊……舒珮紧张的笑了下:“放心吧,一点都不耽误。” 后边又聊了下郭月瑶的病情,舒珮挂断电话,开车去店里转了一圈,掉头回公司。人刚进办公室,贺子安的短信就追了过来,笑着给他回了一条,掉头去往B座。 贺子安刚吃上午饭,见她进来,俊脸立即浮起温暖的笑意,指了指一旁的空位,示意她坐。 舒珮摇头失笑,乖乖做过去。宁静的夏日午后,窗外阳光耀眼,蓝天白云。耳边依稀听到彼此呼吸的气流声,还有平稳跳动的心跳声。舒珮双手托着下巴,眉眼带笑的凝望着身边的男人,心里踏实极了。 走神中,一张写得满满当当的A4纸落到掌心。舒珮粗粗扫了一遍,抬头对上他明亮的墨色眸子,唇角扬起愉悦的弧度:“你都知道了?” 贺子安点头,顺手抽了张纸巾擦嘴,之后慢条斯理的用手语告诉她:“拜一拜也好,后天妈要手术,有个寄托你会安心些。” “谢谢你。”舒珮笑着捏住他的脸颊,仰头吻上他的唇。 贺子安闭着嘴让她亲了一会,起身去漱口。舒珮知道他有轻微洁癖,忍不住跟过去,故意逗他。贺子安识破她的心思,漱完就拥着她回了自己的位子,继续调整陆一飞发来的上市计划。 隔天一早,两人还在睡梦中就接到陈君萍的电话,说自己已经出门。约定的时间是早上7点出发,舒珮一看时间已经6点20分,瞬间吓得一激灵。 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下楼拿了车,心急火燎的开出小区。贺子安好笑的看着她紧张的样子,用手语提醒她要吃早餐,便惬意靠到椅背上补眠。一路上都没遇着拥堵,车子到达高速入口,时间正好6点50分,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10分钟。 拧开矿泉水灌了一口下去,远远看到贺家的车子平稳开过来。放下车窗朝陈君萍招了招手,发动引擎跟上去。 第48章 牵手前行(4) 经过40分钟左右的行驶,两辆车徐徐开到距离新港30公里的坪山脚下,舒珮叫醒贺子安,带上头天买好的贡品窘迫下车。安福寺依山而建,气势恢宏环境幽静,寺门正对着湍湍而过的幽江。 陈君萍慈爱的看了看自己的儿子,视线落到舒珮脸上,关心道:“你们吃了早餐没?没吃的话先去吃点斋食垫肚子,拜山很辛苦。” “吃过了,我们先去上香,等上完了再下来尝斋菜也不迟。”舒珮略略不自在的转头去看贺子安:“你说呢。” 贺子安一副我没问题的模样,点头微笑。 陈君萍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拢了拢额前的刘海,迈步跨进寺门。舒珮牵着贺子安的手跟着后面,悄悄递给他一个只有彼此能懂的眼神。 拜山确实辛苦,舒珮后知后觉,没想到上香的步骤原来如此繁琐。既要净手,又要听早课,末了还要每尊菩萨都拜一遍。寺里一共供了十八尊菩萨,而且全部都在山上。 全部拜完回到正殿,舒珮站着都能感觉自己的腿在抖,胃里更是饿得咕噜直叫。贺子安脸上始终挂着温暖的笑容,看起来似乎还很享受的样子,气得舒珮好几次忍不住掐他胳膊。 双腿发颤的来到山底的斋食楼,陈君萍已经点好了斋食,笑着催促他们快去洗手。舒珮又累又饿,洗完手回来,看着没有半点荤腥的斋食,竟诡异的食指大动。 陈君萍吃相优雅,每一样都是浅尝辄止,吃完放下筷子笑容和蔼的关心道:“你俩累坏了吧?” “还好,不累的。”舒珮抢先作答:“我平时也有运动。” 贺子安点头,双手配合的举起,动作优雅的比划着手语:“我们每天早上都会去跑步,舒珮的身体很好。” 陈君萍慈爱的笑笑,拿纸巾擦了下嘴,又说:“你们慢慢吃,我去江边的古树挂只长寿灯。” 舒珮起身嘱咐了两句,见管家就在门外,遂坐下恶狠狠的掐贺子安的胳膊:“你为什么不提醒我吃早餐……” 贺子安皱着一张脸,艰难地把自己的手机放到桌上,飞快打了一段话:“出门就提醒你吃早餐,你自己紧张到忘了。” 舒珮偏头想了下,依稀有个模糊的印象,赶紧撤回手。贺子安摇头,拿起筷子继续给她布菜。吃饱喝足,陈君萍也挂完了长寿灯,到停车坪汇合后,一起返回新港。 隔天一早,郭月瑶再次被推入手术室。舒珮依旧紧张的要命,等待的过程中几次忍不住想冲进手术室。好在一切顺利,当医生亲口宣布手术顺利的那一刹那,禁不住抱着贺子安喜极而泣。 进入五月,天气日渐炎热,郭月瑶在ICU住了一周,身体的各项指标趋于稳定。转入高科病房后,人也越来越精神。 这天两人照例去医院陪她,郭月瑶一见着贺子安就拉着他问长问短。舒珮安静坐在一边,含着笑看他们鸡同鸭讲,偶尔实在看不下去才帮着翻译。 哪知郭月瑶说到一半,忽然转过头,小心翼翼的问舒珮:“手语不难学吧?等你们要了孩子,我肯定会帮你们带,只是老跟子安这没法交流太闹心了。” 舒珮心中一动,喉咙顿时变得有些发紧:不难,回头我让子安整理下视频资料,等你出院了就跟我爸一起,慢慢看着学。” 郭月瑶微笑同意:“行,回头我和你爸一起学。对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哎呦,我的妈!哪有你这么急的。”舒珮囧死:“婚礼都没办呢,急什么要孩子。” 郭月瑶笑着看了一眼贺子安,说话的分贝渐低:“什么年代了,谁还兴说没婚礼就不算结婚的。有法律保护才是正经事。” 舒珮抿唇,心里其实也很想要个宝宝,只是一直怀不上着急也没用。怕再待下去,这个话题扯没完,胡乱找了个理由,拉着贺子安逃似的出了病房。 风雨散去,时间也在不知不觉中溜走。郭月瑶出院后,把剩下的一套大房和新华小区的房子全卖了,重新在弯月湖边的小区,买了套精装的三居室,安心养老。张雪秋也搬离了新华小区,没人知道他们一家去了哪里。 一晃到了7月底,天气热的人昏昏欲睡,舒珮没什么食欲,做什么都懒洋洋的提不起劲。偏偏这个时候,风范挂牌后用hurricane的名义投资的第一部电影,即将在京城召开开机发布会。 这一次贺子安坚决要带她一起去北京,反对都没用。飞机落地北京,提前过来的陆一飞派了车将他们接去市区,见面就谈起工作,连吃饭都在酒店解决。 到了发布会这天,大家提前两个小时去了做了造型,一起出发去国贸大酒店。车子上路后不巧遇到拥堵,抵达时差点迟到。贺子安和陆一飞用手语简短交谈一番,带着舒珮坐到媒体区的椅子上。 电影是以hurricane的名义投资拍摄的,陆一飞身为hurricane董事局主席,在男主角缺席,外形又比男主角帅的情况下,自然而然成了媒体争相采访的焦点。 在北京,每天都有数不清的电影开机、关机,举行着无数的发布会,然而能上映的却不多。这次hurricane投资的电影,男、女主名气都不是很大,舒珮不免有些担忧。 趁着陆一飞侃侃而谈的工夫,她转过头挨着贺子安的肩膀,悄悄在手机上打出一行字:这部电影的拍摄期多久? 贺子安凝视她片刻,笑着拥住她,食指落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答:大概三个月,明天早上在太庙开机拍重头戏,我带你去看。 舒珮点头,没多问。发布会开到6点多,陆一飞宣布宴请所有前来采访的记者,此举立刻博得无数好感,甚至有记者提议,由陆一飞出演男主角。 贺子安没听见记者的提议,见向晨招手,遂小心牵着舒珮上前与他们汇合。镁光灯再次闪起,光彩照人的三男一女悉数入镜,身为电影女主角的演员反而受了冷落。 舒珮好气又好笑,闹不懂贺子安此举的用意。 电影拍摄的流程原就繁琐,这种机会不趁机宣传演员打响知名度,反而拉着她这个根本搞不清楚状况的人,出尽风头。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发布会结束,陆一飞和向晨出面参加晚宴,贺子安偷空带着舒珮溜出酒店,笑意沉沉的用手语问她:“要不要去北海看灯。” 舒珮眼中燃起期待的火苗,轻轻点头。司机很快将车开了过来,两人坐进车里十指交缠,依偎着欣赏窗外的风景。车子在沉默中驶到北海附近,司机将车子减速,略略不自在的提醒道:“来的好像不是时候,公园今天不开放,要回去还是?” “不开放。”舒珮下意识的说了一句,轻轻拍了下贺子安,将司机的话转述。 贺子安若有所思的沉吟片刻,用手语问道:“我知道有一处好地方,那里的点心很美味,你想不想去?” 舒珮含笑点头。她的心思不在点心上,而是想陪着他。 讲明了地点,司机又往前开了一段,掉头离开北海。穿过市中心后,车子拐进一条幽静的胡同,往里慢慢开了约莫十分钟,直接进了一处院子。 舒珮下车的时候,注意到这里没什么人,灯光也影影绰绰,显得十分静谧。回头见贺子安眼底满是狡猾的笑意,她就知道自己上当了。 “这是什么地方?要到哪里吃点心。”舒珮笑吟吟的望着他。 “原来是王爷府,我觉得地方还不错,就跟一飞还有向晨他们几个商界的朋友,凑钱买了下来,每次来都会到这里坐坐。”贺子安解释完,大手往舒珮腰上一搭,轻轻拥着她往里走。 穿过回廊,又经过了好几道门,才来到一座幽静的小院子里。贺子安牵着舒珮的手,侧头示意闻声迎过来的工作人员,将厢房的门打开。 带着古旧气息的家具,在暖黄的灯光下透着淡淡的莹润光泽,令人瞬间有种穿越感。舒珮优雅落座,目光与贺子安的视线交汇,眸底的深情一览无余。 此刻,所有的语言仿佛都显得多余,在她的眼底只剩那一道脊背挺直的身影。 第二天早上9点半,湛蓝天空下的太庙威严肃穆,魏峨宏丽。一身便装的舒珮跟着贺子安从车上下来,沿路看到有道具车、保姆车、还有部分群演。 看这阵仗还挺像模像样。舒珮丢给贺子安一个顽皮的笑容,松开他的手,自己先进了大门。旁边就是故宫,这里却没什么游客。太阳明晃晃的晒下来,散发着历史韵味的古老建筑,美的让人窒息。 舒珮伸开双臂,情不自禁的做了个深呼吸,回头去找贺子安。电影开机拜神仪式结束,有戏份的男女配角忽然不知去向,只听导演正在骂娘。场务、道具师、化妆师、杂七杂八的一堆人围拢过去,言辞十分激烈的争吵着。 正觉得奇怪,就见贺子安已经从人群里挤出来,赶紧小跑迎上去,关心的问:“出什么事了?你有没有被挤到。” 贺子安笑着低下头亲了亲她光洁的额头,拥着她上了其中一辆保姆车,手机也随之递过来:“电影的男配角家里出了急事,今天的这场戏估计没法拍。” “为什么要先拍配角的戏份?”舒珮不解:“难道配角的戏份比主角重要。” 不说是男女配,你指定不会配合……贺子安在心里答了一句,淡定的再次把手机递过去,上面打着:男女主还在其他的剧组赶戏。 舒珮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陆一飞突然出现在车外,脸色黑得吓人的使劲敲着车门。伸手将车窗放下,只听他说:“导演说演员再不来,今天就得收工了,舒珮你能不能帮个忙。” “我?”舒珮指指自己的鼻子,忍不住笑起来:“陆一飞,你让我当群演还差不多。” 一旁的贺子安看罢他们的对话,拉开门下去。 这时导演和剧务还有化妆师什么的,统统围了过来。舒珮听完导演半是恼火,半是请求的提议,又见陆一飞和向晨目露期盼,心惊肉跳的将目光移到贺子安脸上,犹豫道:“我不太合适吧?” “合适,舒小姐的脸小,五官精致又立体,真的特别适合上镜。”副导演插了一句,马上安排:“带舒小姐去化妆,换上道具服,20分钟后正式开拍。” 被赶鸭子上架的舒珮,在众人殷殷期盼的目光里,硬着头皮跟化妆师去了另外一辆车。贺子安等她走远,悄悄朝大家竖起大拇指,上车换上正式的西服。 这次太庙求婚的点子是他想的,陆一飞写的剧本,向晨提供的音乐。他本来的计划是租一天太庙,把两家的父母和两人的亲朋都请过来,见证求婚仪式。 结果计划书被陆一飞看到,非要插一脚,明说是报当时被舒珮甩的仇。向晨纯粹凑热闹,唯恐天下不乱,很小的一个计划,愣是让他们两个折腾成现在这个样子。 电影是真的要拍,求婚也是真的。贺子安原想先求婚再把结婚证拿了,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所幸他并没等多久。 大夏天拍求婚的戏,场地不是在海边而是在北京,真的不是一件太浪漫的事。穿戴整齐的贺子安从车里出来,身上的衬衫就汗湿了。 很快舒珮换好服装也下了车,贺子安镇定自若的走过去,亲手给她整理发型。 舒珮手心里全是汗,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热的,一脸无措的仰起头问他:“好紧张怎么办。” “嘘……”贺子安示意她别吱声,自己却忍不住笑开,双手温柔比划手语:“你什么都不要想,就当是在玩游戏” 舒珮哭笑不得,摇着头依偎进他怀里,使劲抿了抿唇。 “你们俩过来对下台词,时间紧迫大家都速度一些。”剧务过来打了声招呼,并塞了剧本过来。 舒珮跟贺子安对视一眼,默默拿了剧本开看。台词简单得简直匪夷所思,男配一句话都不用说,只需要举着婚戒下跪。女配笑着将他拉起,台词就一句:我嫁。 不屑归不屑,半点表演基础都没的人,猛地一下子被好几台机器围着,边上又有熟悉的朋友在,多少有些觉得羞耻。光是站位就来了两遍,舒珮又囧又紧张,不等贺子安靠近,马上大声回答:我愿意。 然而这次导演没有喊CUT,贺子安目光温柔的笑着,一步一步走过去用手语问:“我什么都没说,你愿意什么?” 第49章 牵手前行(5) 舒珮望着阳光底下,笑容清朗的贺子安正朝自己慢慢靠近过来,一颗心“扑通”“扑通”的乱跳着,下意识脱口而出:“我愿意嫁给贺子安……” 她的声音很大,隐隐带着一丝激动过度的颤音。一阵风吹过,舒珮身上草叶绿的裙摆翩跹翻飞,晶莹滑落的泪珠迷了众人的眼。 拍摄还在继续,身姿挺拔贺子安走到舒珮面前站定,认真而慎重的拿出婚戒,单膝跪了下去。舒珮颤抖的捂住嘴巴,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在演戏,只是本能将他拉起来,猛扑进他的怀里。 “法式热吻来一个……”掌声四起,有人大声起哄。舒珮偷偷抬起头,探出他的胳膊往远处看去,却见舒传德推着轮椅上的郭月瑶,身边是陈君萍和贺元坤,后面跟着穆文哲夫妇步伐平稳的走来。 “爸!妈……”舒珮推开贺子安,没头没脑的朝着双方的父母奔过去。激动、欣喜、幸福……各种各样的情绪齐齐涌上来,视线再度变得模糊不堪。 贺子安笑着朝导演摆了下手,示意他可以停止拍摄,抬腿追上舒珮,姿态爱护的拥着她一起给双方家长鞠躬。 这一场只属于他们二人的戏份拍完,真正的电影男女配从保姆车上下来,紧张投入工作。贺子安偷空跟贺子鸣击了一下掌,叫上陆一飞和向晨,陆续上车离开太庙,转去贺家在北京购下的别墅。 郭月瑶久病初愈,脸色略显苍白,一路使劲抓着舒珮的手不放。一旁的舒传德见状,禁不住鼻子发酸,心中百感交集。 起先,舒珮没怎么注意到舒传德的异样,直到车子抵达贺家的别墅后,才发觉他的神色和上车前大相径庭。趁着人多事杂,她俯下身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狐疑问道:“爸,你好像非常不开心。” “珮珮,爸爸没事就是心里舍不得你。”舒传德幽幽叹了口气:“前头还牵着你的小手去买娃娃,转眼你就要嫁出了……” 舒珮吸了吸鼻子,笑中带泪的安慰:“就算嫁了也还在新港,说得好像永生不见似的。” 舒传德让她一说,瞬间有些恼火:“真要选个十万八千里外的,我绝对不会同意!” “哎呦,你小声点!”舒珮拍拍他的后背,忍着笑打趣:“我这不是没找吗,你说你气个什么劲哪!” “你要真找了,我就跟你爸陪着你一起嫁过去!”一旁的郭月瑶侧过头来,不咸不淡的插话。 舒珮啼笑皆非,来回看着他们一眼,默了。 从北京回到新港,已经是一周后。8月的新港暑气正盛,台风偶尔光顾,生活忙碌依旧。 这天舒珮处理完公司的事,意外接到阎素素的报喜电话,立即激动的赶去新港妇幼医院。停车进了医院门诊楼,顿时被眼前的场面惊到。 怀孕而已,穆家老老少少全部出动,一个个喜上眉梢。挤进人群找到阎素素,舒珮忍着笑坐到她身边,小声问道:“确定了没?” “确定了。”阎素素幸福的笑着,意有所指的朝她眨眼:“你也要抓紧。” “咳咳……”舒珮轻咳一声,视线在人群里巡视一圈不见穆文哲,遂好奇道:“你们家文哲呢?” “守在妇产科诊室门口呢。”阎素素抬手捂住嘴,低低笑出声:“他比我还紧张,听说是双胞胎,差点晕了过去。” 舒珮哑然,陪着她聊了一阵,就见穆文哲手舞足蹈的从诊室的方向跑来。 “看见了吧,我对他已经无语了。”阎素素嘴上这么说,脸上的幸福却满的要溢出来:“对了班长的婚宴在下周六,请柬我扔店里了,回头给你。” “行。”舒珮点点头,识趣的给穆文哲让出位置。 穆文哲到了跟前,朝舒珮礼貌的笑笑,忽然弯腰把阎素素抱起来,大步下楼。穆家上上下下居然很默契的笑着,齐齐转身跟下去。 舒珮无奈的看着这一幕,拿出手机给阎素素发了条微信,也跟着下了楼。回到公司,贺子安还在忙,她抬手看了下时间,径自坐到他身边拿走鼠标。 贺子安回过神,见是她来了,眸底瞬间浮起温柔的笑意。 “先吃饭,工作的事不急。”舒珮含笑望着他,俯身把鼠标还回去,又说:“素素有喜了,还是双胞胎。” 贺子安微微扬起唇角,伸手拉她坐到自己腿上,顺手在电脑上打出一段话:“要不要我们一起去医院做下检查,登记到现在好几个月了,你还没动静。” 舒珮摇头复又点头,把键盘拿过来,飞快输入:“你不担心能力被质疑的话,我去预约时间。” 贺子安默了默,俯身将下巴搭到她肩上,笑意沉沉的接着打字:“这是科学,至于我的能力,你若是怀疑,我不介意在这里证明给你看。” 舒珮脸红红的拿走键盘,利落起身拉他:“先去吃饭,婚房那边的装修好像快完工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贺子安含笑起身抱了抱她,摇头。婚房的设计是她一手包办的,他相信她的能力。 一周后班长的婚礼结束,私下又邀请留在新港的同学饭聚,吃饭的地方还在珍味坊。舒珮带着贺子安赶到时,意外的又在大堂里遇到了孟欣。 只见她小腹微隆,脸上挂着恬淡幸福的笑容,挽着丈夫的臂弯正和人打招呼。舒珮礼貌的朝她点点头,错身而过的间隙,忽听她笑着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舒珮脚步微顿,笑着迎上她的视线:“闪婚?” “不算是。”孟欣幸福依偎着丈夫的肩膀,目光温柔的落到小腹上:“本想装作看不见你,可是想想,反正做不成朋友,不过打声招呼而已毕竟认识。” 磊落的话语让舒珮有片刻失神,转瞬轻笑,脸上的表情极其诚挚:“我也没想过和你做朋友。” 孟欣也笑,拉着丈夫客气别过。舒珮目送她走远,回头看了看身旁的贺子安,释然笑开。曾经的恨早已烟消云散,所有纠葛不过前尘旧梦一场。 进到雅间,班长和他爱人双双迎上来,热情寒暄。舒珮一一打过招呼,再次将贺子安介绍给大家。这一年来虽然私底下也聚了几次,可惜每次人都不齐。此次饭聚,还是一年多前的那些人,甚至多了几位新成员,话题来去不免提到了方亦然。 论才华、论智商,方亦然绝对是班里最优秀的那一个,下场却让人唏嘘。不知是谁说起当年老师对他的评论,说他恃才傲物,可惜目光短浅,工于心计。毕业后经历了这么多事,舒珮觉得还应该加上一句:自卑自负,自私自利。 结束饭局回到悠然居,舒珮见时间还早,索性电话阎素素闲聊。聊着聊着,她忽然又一次提到了方亦然。只是这次,是关于他近期的消息。 从看守所转去监狱,方亦然竟在李亦儒的授意下越狱,若非那段时间自己正好和贺子安去了北京,后果不堪设想。舒珮心有余悸,忍不住问道:“李亦儒干嘛要他越狱?” “瑞扬被hurricane坑了,高价买下省台影视剧频道的广告代理,结果经手招标工作的领导,出了点经济问题。”阎素素叹气:“陆一飞趁着瑞扬股价下跌,把手里的股票都抛了出去。” “所以李亦儒为了报复,诱使方亦然越狱。”舒珮骇然:“目的是针对子安?” 阎素素苦笑:“差不多吧,不过没得逞,方亦然也再次被收押了,就在咱们从北京回来的前一天。上次原想告诉你,让文哲闹的给忘了。” “唉……”舒珮叹息一声,心情复杂的挂了电话。 尊创没被收购前,跟瑞扬就是竞争对手,而彼时的hurricane还没什么名气。不过一两年的光景,新港传媒业就只剩hurricane一家独大,足见陆一飞、向晨和贺子安野心之大。 出神中,贺子安洗完澡出来,舒珮拉回思绪,到底没问他有关方亦然的事情。他不愿意让她知道,她就当不知道好了。何况,那个名字如今已经不值得提起。 生活回到正轨,婚礼不可避免的被频频提及。贺子安对此一概守口如瓶,舒珮几次询问无果,索性不再缠他,也不关心会是什么样的形式。用阎素素的话说,安安心心的当个新娘多好,该操心的是男人。 没了负担,日子也过的特别的快。七夕这天,舒珮第一次看到贺子安给自己设计的珠宝成品图。华美的钻石,镶嵌在名字缩写的铂金底托,精致又不失时尚,丝毫不比名师的设计差。 晚上去餐厅吃烛光晚餐,好巧不巧居然遇到杭栩宁。舒珮对她有种强烈的生理性厌恶,但还是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杭栩宁含笑的视线扫过舒珮,落到贺子安脸上,热情比划手语:“婚礼大概什么时候举行,记得给我发请柬。” 贺子安面无表情的瞥她一眼,收紧手臂的力道,拥着舒珮径自越过去,丝毫没有要交谈的意思。到了预定的座位坐下,舒珮余光见杭栩宁还在前台,忽然觉得她可笑又可怜。 随着婚期临近,时间消逝的速度快到舒珮尚未来得及回味,人已经被贺子安拉着,登上新港飞往曼谷的航班。飞机起飞的那一刻,她习惯性捂了一下耳朵,偏头望过去,却见他笑的一脸狡猾。 拿开双手,她佯装生气的问:“还有几天就要办婚礼了,你这个时候要带我去哪。” 贺子安气定神闲的靠在椅背上,不疾不徐的用手语回答:“跟着我走就对了。” 舒珮看他一脸神秘莫测的样子,心知问不出什么,遂缓了脸色含笑作罢。飞抵曼谷转机后,舒珮觉得有些累,便靠在他怀里睡了过去。浑然不知,同机的乘客全是两家的亲戚,还有两人的好友同学。 抵达目的地不丹已是下午,舒珮看到父母的那一瞬,恍惚的厉害。转头去看身边的贺子安,只见他一脸浅笑,眸底暖意赛过8月骄阳。 秋季的不丹气候舒适宜人,天清气朗,远处的雪峰纯白壮丽,天空湛蓝澄澈。西式婚礼是在酒店里办的,舒珮心情忐忑的坐在化妆间,等着造型团队把婚纱送过来,手心里潮湿一片。 “嫂子你别紧张啊,穿着我哥设计的婚纱嫁给他,多幸福。”陈瑶透过镜子,嬉皮笑脸的看她:“幸好是我哥,换做别的男人,我一定跟你抢。” “你去抢陆一飞吧。”阎素素笑眯眯的斜了个眼风过去:“最好做我表嫂。” 陈瑶一副被雷劈过的傻样,本能摇头:“他就算了,我可不想跳火坑。” 舒珮大笑,紧张的感觉顿时一扫而空。少顷,婚纱和伴娘的礼服都送了过来,大家分头去更衣间换上。看过设计稿之后她一直很期待婚纱实物,真正看到心中又别有一番滋味。 洁白柔软的裙身,绣满了她名字的缩写,长长的拖尾云朵一般散开,那种震撼的感觉,简直无法言喻。 “啧啧,我真是羡慕死你了嫂子。”陈瑶换好礼服出来,随手拿起镶满钻石的皇冠仔细研究一阵,小心帮她带上,并帮她盖上白色的头纱:“他真的是把你当珍宝一样来爱。” “你也会遇到那个人的。”舒珮眼里雾蒙蒙的,指尖细细摩挲着脖子上的项链。 “哎呦,听你们念两天了,我妈都没你们这么啰嗦。”陈瑶顽皮的做了个鬼脸,拉她出了更衣室。 到休息室跟阎素素说了会话,婚礼的司仪派了助手过来通知,仪式即将开始,请大家 做好准备。陈瑶帮忙抱起舒珮婚纱的拖尾,转去跟贺子安汇合。 出了造型室,贺子安已经等在电梯厅门口。只见他身上穿着的,是舒珮亲自画样稿的王子服,一袭白衣儒雅清俊,脸上挂着温暖醉人的笑容。 伴郎是陆一飞、向晨和他们另外两位同学,伴娘除陈瑶外,还有美亚、小琪、和舒珮的表妹。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会心一笑,随即脚步从容的走向对方。 牵手来到婚宴现场,舒珮回到舒传德身边,含笑望着贺子安走向他的位子。少顷,仪式正式开始,舒珮迈着轻盈的步子,一步步朝他走去。之前的紧张统统消失不见,心里满满当当全是甜蜜和幸福。 踏过铺满的玫瑰花瓣的红毯来到贺子安跟前,舒传德不舍的拍了拍舒珮的手,小声叮嘱:“从今天起,爸爸妈妈就把你正式交给子安了,要是过得不开心,就回家来。” “嗯。”舒珮不争气的又红了眼眶。 舒传德慈爱的望着女儿,颤抖抬手帮她整理被风吹乱的头纱,尔后郑重将她的手交到贺子安手中,呢喃道:“去吧。” 舒珮笑中带泪,甜蜜迎上贺子安带笑的眸子,被他握住的手下意识的与他十指紧扣。这就是她所期盼的幸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第50章 番外一:蜜孕 婚礼结束后,贺子安和舒珮没有回新港,而是转机去了巴黎度蜜月。 这个连空气中都带着浪漫因子的城市,是舒珮一直向往的旅游胜地之一。而且此番前来,身边多了贺子安的陪伴,心情更显甜蜜。 入住的地方,不是市区的酒店,而是巴黎郊外的一座的庄园。下车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舒珮只大致看了一眼庄园的轮廓,便随着贺子安进了门。 庄园里请的佣人,都是当地的华裔,交流起来没有任何障碍,并且这些人的手语都很流畅。 简单吃过晚饭,两人回到卧室梳洗一番,相拥着倒进床里沉沉睡去。 倒好时差醒来,阳光已经晒进卧室,原木色的地板上到处都是亮闪闪的光斑。舒珮迷蒙睁开眼,身边的贺子安睡颜清隽,呼吸绵长,结实有力的手臂霸道的环在她的腰上,占有欲十足。 只要想着以后每天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他,鼻尖里闻到的气息,也带着他身上特有的干净味道,笑意一点点爬上脸庞。 所谓幸福,大抵便是如此了吧。 “早……”贺子安温柔的比划了下手,黢黑的眸底布满了甜蜜的笑意。 “你休息好了吗?”舒珮被他深情地目光笼罩着,白皙的脸颊,在阳光下渐渐浮起一层淡淡的粉色:“今天的活动是什么。” 贺子安含笑摇头,跟着微凉的唇边落到她光洁的额头上,深深印下一吻。 就在舒珮以为他会起床,酥酥麻麻的吻又落下来,从眉毛到眼睛,一路吻到她唇上。 午餐十分丰盛,所有的菜色都是地道的中餐。舒珮食量不大,吃饱了便单手支颌,笑吟吟的看着斯文进餐的贺子安。兴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贺子安反应过来,悄悄倾过身子出其不意的在她唇上偷了个香。 舒珮脸颊有些发烫,虽然在一起大半年,婚礼也办了,她还是时常被贺子安亲昵的举动,惹得脸红心跳。吃完已将近下午,考虑到这次出来的时间比较宽裕,两人干脆哪也不去,留在庄园里晒太阳。 比起新港依旧十分炎热的天气,巴黎的气温明显低了一些。 舒珮拿了条薄盖着,舒舒服服的带着太阳镜躺在躺椅中,笑看贺子安和庄园里养的狗狗玩飞盘。天空很蓝,微风带着芬芳的青草气息,暖暖拂过脸颊,柔软的甜蜜气息,令全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 拿起手机,她将镜头对准过去,将他跳跃的身姿,一一拍下,细细观摩。满满的幸福感,像似要溢出来一般,那么的强烈又醉人。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隔天睡醒过来,天气依旧晴朗干爽,阳光明媚。舒珮换了件喜庆的红色大衣,甜蜜挽着贺子安的胳膊,上车去了市区。 这个季节的巴黎,气温相对来说还是很舒服的,只是比较干燥。两人进了市区,第一站便去了市中心的奥斯曼大街,参观巴黎歌剧院。随后又去了卢浮宫,走走停停地逛到中午,贺子安含笑用手语问舒珮饿不饿,得到肯定答案,便领着她去了埃菲尔铁塔的LEJULESVERNE餐厅。 这家餐厅在巴黎非常有名,而且不怎么好订位。舒珮不知道贺子安是怎么做到的,总之他们订到了窗前的位置,可以俯瞰到Trocadero广场。 “计划这次蜜月,你准备了多久?”舒珮端起开胃酒抿了一口,笑吟吟的看他:“连我都要瞒着。” 贺子安放下菜单,带着温柔笑意的眸子对上她的视线,缓缓比划手语:“蜜月推迟已经很委屈你了,我希望这次能给你一个惊喜。” “我喜欢你的安排。”舒珮眉眼弯弯的笑着,跟着将酒杯放下,甜蜜的用手语比划了三个字:我爱你! 时间仿佛在那一瞬间停驻,舒珮幸福甜蜜的笑容,深深印入贺子安的脑海。他微笑着注视着她的双手,墨色的眸底,渐渐浮起一层亮晶晶的水润波光。下一瞬,他情难自禁地倾过身捉住她的手,轻轻放到唇边吻了下。 舒珮娇羞垂眸,圆润了许多的脸颊,瞬间飞上两朵红云。甜蜜轻松的气氛一直维持到用餐结束,从塔上下来,贺子安牵着她的手走到一旁,毫无预兆的低下头,温柔吻上她的唇。 这个吻结束的很快,舒珮回过神,明亮的双眼犹如水洗过的葡萄般,轻轻地眨了眨,温柔与他对视片刻,幸福的笑了。手拖着手在塔底的广场逛了一会,俩人信步向前,踏上伊厄娜桥。 沿途看到有人在画像,舒珮不由的跃跃欲试,若不是贺子安拦着,怕是她的真的打算留下体验一把。过了桥,一路逛一路看,不知不觉走上了香榭丽舍大街。 舒珮顿住脚步,小鸟依人的依偎在他怀里,拿着手机连拍数张合影。她的个子比贺子安矮了许多,拍照时,贺子安微微弓着后背,带着些许胡茬的下巴,就搁在她肩上,不断做着鬼脸。 几次折腾下来,舒珮只好转过身,正儿八经的跟他说:“好好照一张,一会要发回去给妈看呢。” 贺子安点头微笑,再拍照时果真老老实实的看着镜头,唇角上扬到完美的弧度,露出整齐雪白的八颗牙。舒珮好气又好笑,只好一手举着相机,一手去捏他的脸颊。 拍完照,两人牵着手一家店一家店逛过去,舒珮买了一大堆的东西,到后来俩人实在拿不动了,才叫来司机返回庄园。 逛了一天,舒珮累的两腿发酸,原本计划去塞纳河畔看夜景的计划,只好改到第二天。吃过晚饭,两人回到卧室,给双方的父母都发了照片过去,便懒洋洋的躺着不想动了。 晚上的气温有点点凉,舒珮依偎在贺子安的怀里,隐约想起这个月,亲戚似乎迟了好多天没来,顿时有点心慌。拿出手机看了下之前设置的排卵期提醒,她忽然又激动起来,翻身趴到他的胸口,语无伦次的说:“子安,我……我好像有了。” 他们有了爱情的结晶……贺子安心中一滞,墨色的眼眸从不敢置信,到欣喜若狂,整个人都被这个意外的消息震傻了。抖着手捧起她的脸,他深深地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跟着紧紧将她抱住。 这反应实在是太大了,舒珮被他抱的有些透不过气来,心里却满满的都是甜蜜和幸福。抱了一阵,不见他有松手的意思,舒珮只好动了下,抬起头面对着他轻轻提醒:“还不知道是不是。” 贺子安定定的望着她清亮眼睛,显然还有些回不过神。 “我的行李箱里,好像带有验孕试纸,就放在装化妆品的化妆包里,你去找出来,我一会去验一下。”舒珮好笑的迎着他的视线:“快去吧。” 贺子安含笑点头,跟着立即翻身下了床。走出好几步,意识到自己忘了给她盖被,又傻笑着折回去,仔细帮她把被子盖好,并掖好被角才继续走向摆放行李箱的矮柜。 这次来巴黎带的行李都不多,打开舒珮的行李箱,他翻出化妆包,把里面所有的化妆品和面膜都拿出来,终于找到了验孕试纸。 欣喜的拿着跑回床边,贺子安掀开被子,俯身将舒珮抱了起来,兴冲冲的去了浴室。 舒珮双脚落地,接过他手里的验孕试纸,不自在的让他先出去等着。 贺子安憨笑着挠了挠头,乖觉的退出去,并带上浴室的门。舒珮在里边翻了一阵,找到适合的用具,既忐忑又激动的开始测验。 说明书上说,两条紫红色条带出现,一条位于测试区(T)内,另一条位于质控区(C),表明已怀孕。舒珮双眼盯着试纸的反应,紧张的差点忘了呼吸。 片刻之后,试纸上清晰的出现了两条红杠,舒珮顿时狂喜的开门出去,猛的扑进贺子安怀里,紧紧地抱紧他腰。期待了大半年的喜讯终于得到证实,她实在太高兴了。 贺子安被她的举动搞糊涂了,等反应过来,立即抱起她开心的转圈圈,跟着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他看着她带笑的眉眼,清隽的容颜渐渐浮上一层暗红,紧张比划手语:“昨天我们还……不会有影响吧。” 舒珮也有点懵,一脸茫然无措的看着他:“那现在怎么办?” “应该会没有事的。”贺子安比划着手语安慰她,心里其实也没底。 本来应该很高兴的一件事,因为这个小小的插曲,让俩人心里都充满了不安。在巴黎就诊并不是件很简单的事,需要事先预约,直接过去的话很难当时就能诊断。 舒珮担惊受怕的想了一阵,拿过床头柜的手机,顾不上算时差就给阎素素打了过去。电话接通,她开口就问:“素素,妊娠初期同房对胎儿有没有影响?” 这头,阎素素半睡半醒,嘟囔着问道:“你怀孕了?” “应该是吧,我刚才自己验了下,两条红杠。”舒珮急于知道答案,也不管是否睡醒:“我们昨天同房了,不会有影响吧。” “回头我帮你问问我的医生。”阎素素打了个哈欠,脑子也清醒了些,再次求证:“你真的怀上了?” 舒珮无语,考虑到国内现在才凌晨四点,顿时感到抱歉:“差不多是吧,你接着睡,醒了帮我问问。” 阎素素嗯嗯啊啊的应着,又提醒了一些该注意的事项,结束了通话。 舒珮收起手机,见贺子安的手紧张都露出了青筋,赶紧笑了下,安慰道:“素素答应帮忙联系医生,要不我们明天就回国。” “可是蜜月怎么办?”贺子安一脸内疚的用手语比划道:“你还没怎么玩呢。” 舒珮握住他的手,温柔的示意他放轻松:“反正以后还有机会来的,先看看素素那边怎么说,只是我们今后得小心些。” 贺子安脸红红的亲了她一下,老实躺到床上,伸手将她抱进怀里拥着。 感觉到他的身体绷的很紧,舒珮眯着眼躺了一会,好笑的拿来手机和他聊天。对于孩子的到来,他们准备了很久,可消息证实的这一刻,两人却还是慌了神。 打下一行字,舒珮笑着枕上他的胸口,将手机的屏幕举到他眼前。内容是:宝宝来的很突然,所以我们都不要太自责。 贺子安无意识的亲吻着她头顶,顿了下接过手机回她:我没想到会这么快。 舒珮看罢瞬间脸红,都大半年了哪里快。心里话说开,两人都觉得轻松不少,相拥着沉沉睡了过去。隔天还没睡醒,阎素素的电话就打了回来。 由于她也不太了解实际情况,只是把医生的话复述了一遍。 “这么说,问题应该不大。”舒珮彻底放下心:“我们过两天就回国内做检查,顺便建档。” 这头阎素素忍不住笑话她:“瞧你们这蜜月甜的,真是羡慕死我了,就连小天使都看不下去。” “你少来,是谁每年都去度一次蜜月的,要不是你肚子里有了,这会没准在哪个国家逍遥呢。”舒珮也笑,嗓音温温柔柔:“我真的好期待宝宝的降生,有点等不及像看到。” “等不及也得等。”阎素素被肚子里的双胞胎折腾的不成人形,听她感叹顿时心有戚戚焉:“我也好想这俩小家伙赶紧出来,累死他们的娘了。” 舒珮大笑,跟她聊了一会便把电话挂了,转身对上贺子安的视线,甜蜜笑开:“素素的医生说,头三个月最好不要做太剧烈的运动,有条件的话,先去医院做B超确诊。” 贺子安含笑看她说完,悬着的心彻底放下,立即拿来手机,发短信通知庄园的管家去定机票。 发送完毕,他低下头看着怀里笑容暖暖的舒珮,情不自禁的吻上她唇…… 第51章 番外二:吾爱 从巴黎回到国内,舒珮倒好时差第一时间去了医院,做详细的妊娠检查。贺子安担心的程度,比当初的穆文哲,简直过犹不及,几乎全程没让她的脚沾过地。 舒珮半是撒娇半是埋怨的说了他几次,谁知他依然故我,便只好随他去了。拿到确认结果的当天,她便被贺子安送去了弯月湖,住进贺家的别墅,美其名曰安胎。 别墅距离父母居住的公寓不太远,舒珮每天早上醒来,都要经过贺子安一遍又一遍的询问,确认没有任何异样后,便由他陪着,下楼和婆婆一道散步过去接郭月瑶。 这个过程通常都在四十分钟左右,超过这个时间,贺子安就会不由分说的,将她抱上小区里的摆渡车,回家。三个月的时间在他精心的照顾下,一晃而过。 一月份的新港天气有些干燥,太阳暖洋洋的晒在人身上,不是太冷也不是热,感觉十分舒服。舒珮第一次可以自己出门,那种激动的心情真的是无法言喻。不过她也不敢走远,正好阎素素也住在附近安胎,便约上她一起去荷塘垂钓。 两人进门还不到五分钟,陈瑶风风火火的赶过来,一见面就大笑着跟舒珮说恭喜。 “别恭喜了,我吐了三个月,现在都还有点晕乎。”舒珮笑着示意她坐下:“你不上班躲来这干嘛。” 一旁的阎素素不等陈瑶开口,意味深长的眼神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一番,打趣道:“八成是让陆一飞给气的,不过由于他是文哲的表哥,我不能帮你出头。” “素素姐,你就别取笑我了。”陈瑶懒洋洋的滚进沙发里,拿来抱枕把头遮上:“他最近肯定发神经了,有事没事跟我聊育儿经,你们说他是不是意图不轨啊。” “估计是被子安给刺激的。”阎素素大笑,伸手拿开她脸上的抱枕:“你要不要马上找个男朋友,好让他死心。” 陈瑶一听,顿时两眼放光的坐直起来,开心击掌:“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素素姐,我爱死你了。” 语毕立即站起身,抓着自己的包一溜烟跑了。舒珮望着她转瞬消失的背影,不由的苦笑:“看来陆一飞想抱得美人归,还是有点难。” 阎素素拿起茶几上的手工饼干咬了一口,含糊附和:“让他难去呗,瑶瑶小孩心性,就看他有没有耐心等了。” 说了会话,王叔把鱼竿、饵料都整理好送过来,舒珮起身迎上去,问了问要注意的地方,招呼阎素素一道出门,去了后边的莲花池。 微风徐徐,干净清澈的水面倒映着蓝天白云,清新的空气令人心旷神怡。舒珮和阎素素站着看一会,挂上饵料下杆,尔后悠哉悠哉的躺到躺椅里晒太阳。 将军围在她们身边转了一会,就欢快的去陪王叔了。冬日午后的温煦阳光,晒的人昏昏欲睡,舒珮眯着眼躺了一会,不知不觉睡了过去,还做了个梦。 她梦见贺子安和穆文哲也来荷塘,他们满脸紧张的找到她和阎素素,贺子安还把她抱回了房里。梦里的感觉太过真实,以致她突然间就醒了过来。 抬眸对上贺子安近在咫尺的温柔笑脸,舒珮有片刻恍惚,迟疑覆手上去。掌心传来的温热触感,令她心中一动,笑着问道:“怎么突然跑来了。” 贺子安往床头靠了靠,笑着比划道:“王叔说你去钓鱼了,我不放心。正好遇到了穆文哲,就和他一起过来。” “我这么大个人,有什么不放心的。”舒珮的嗓音软软的,眉宇间透着一股娇媚而慵懒的风情。 贺子安目光缱绻的注视着她,情不自禁低下头,深深吻上她的唇…… 能够正常活动之后,舒珮孕吐的次数也越来越少,肚子隆起的速度也跟吹了气似的,一下子鼓出来好多。幸好冬天的衣服比较厚实,不注意看的话,并不是很明显。 “大爱无声”项目一直有序进行,舒珮只要有时间,便会和贺子安一道去医院看望接受手术的孩子。而饮品店那边,美亚和小琪两个已经升任店长,全权帮忙打理。 新的一年春节在不知不觉中来临,不过这次贺子安怕舒珮累着,吃过团年饭便开车带着她偷偷离开了市区,还把手机也给关了。 春雨如丝,绵绵密密的洒落下来,为沿路的灯光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色彩。舒珮依偎在贺子安怀中,拿着手机打字:这是要去哪里。 贺子安调整了下坐姿,方便她靠的更舒服些,接过手机打出:去一个安静的地方,荷塘留给向晨和陆一飞那小子,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舒珮想起去年去摘柚子,向晨被迫相亲,杭栩宁秀存在感,一眨眼,一年的时间悄然而逝。只是许多事,依旧感觉好像就发生在昨天。拉回思绪,她忍不住又问:“就我们自己?” 贺子安无声笑开,大手覆上她隆起的肚皮,温柔的摩挲了一阵,轻轻点头。舒珮心里暖洋洋的,索性什么都不问了,安心躺在他怀里休息。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行驶,车子停到了郊区的一座民宅前。舒珮在贺子安的搀扶下下了车,好奇心再起:“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们家的老房子。”贺子安用手语给她解惑,跟着抱起她,脚步沉稳的走进大门。 很有新港民居味道的一座宅子,前院种着几颗果树,还有个葡萄架。穿过客厅一路向前,光线乍明,出现眼前的,是一座将近一亩的阳光花房。正是春寒料峭的季节,花房里的花卉却开得无比娇艳。 舒珮等贺子安放自己下来,立即迫不及待的推门进去。花房里暖洋洋的的,浓郁的花香带着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深深吸了口气,仿佛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般,舒服的只想大声唱歌。 贺子安笑吟吟的走过去,手臂穿过她的腋下,轻轻落到她的小腹上摩挲。少顷,刮的干干净净的下巴搁上她的肩头,陶醉闭上眼。 舒珮任由他抱了一会,含笑转过身,微微仰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目光,俏皮的问:“这里什么时候建的花房,不会是为了我建的吧。” 贺子安偏头做思考状,过了许久才慢慢比划手语:“去年,你去穆家参加酒会,曾短信告诉我穆家的别墅后面,有个很大很漂亮的花房,我当时想我也要给你建个。”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舒珮甜滋滋的踮起脚尖,轻轻在他下巴上亲了下,故意说:“要是后来我一直不理你,这花房岂不是白建了。” 贺子安笃定摇头,如墨的眼底满是笑意,干净厚实的双手再次抬起,认真比划:“你会吗?” 舒珮笑着摇摇头,埋首到胸前,牢牢抱紧他的腰。 她当然不会,因为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比他更爱自己。 夜里在老宅住下,窗外的空气依旧湿冷,开着空调的卧室里,却流淌着温馨而又甜蜜的气息。舒珮笑意融融的靠在贺子安怀里,拿着手机问他,准备给宝宝起个什么样的名字。 贺子安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下床去拿来平板,调出这段时间他翻遍字典和古诗集,专门为宝宝取的名字。由于还不知道宝宝的性别,他便分别取了十个名字。 舒珮一个个看过去,觉得好听的就圈出来,问他什么意思。 贺子安拿过平板,把每个名字的由来和典故都解释一遍,问她是不是很有意思。 舒珮点头,但是很快又打了一行:那么生僻的字,等将来宝宝上学,写名字都要写哭了。 贺子安一拍脑袋,觉得她说的有理,于是调出安装在平板里的取名软件,根据推算的预产期,重新给宝宝取名。舒珮见状,怕他认真起来没完没了,及时拦下他的动作,飞快打到:到宝宝这一辈,是什么字。 贺子安想了下,打出一个思字。 舒珮若有所思的看着平板出了会神,随手打了一行:要是生的男孩就叫思贤,女孩叫思恬。 贺子安看罢,伸手从床头柜上拿来纸笔,把两个名字各自写了一遍,满意的笑了。简单又好记,主要是不用担心将来宝宝上一年级,写个名字都要写哭。 宝宝的名字确定下来,俩人开开心心的在老宅住到元宵节才返回市区。节后贺子安的工作比较忙,舒珮虽然不去上班,但是大半的时间都闲不住。 开学之后,聋哑学校的课她依旧上着,偶尔去一趟店里盘盘账,生活过的有滋有味。转眼间,时间又走到了年底,而舒珮因为贺子安工作上的安排,随他一道去了北京定居。 预产期前一周,贺子安紧张万分的安排她住进协和医院产科,并和医生敲定了手术的方案。 舒珮原本是计划顺产的,宝宝6个月时B超发现有脐带绕颈的现象,在医生的建议下,同意做剖腹产。住进医院当天,双方父母也都赶了过来,全家人都对宝宝的出生翘首以盼。 到了手术这天,舒珮一大早就被送去了手术室,贺子安作为陪产的家属,也跟了进去。手术术前准备的时间有些长,舒珮趁着没打麻药,再次跟他确认:“要不你还是别陪了,我不想看你看到这个。” “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你在心中永远是都是最美的。”贺子安激动的比划着手语:“我要亲眼看着你安然生下宝宝。” 频繁的胎动让舒珮有些难受,她虚弱看着他急切的样子,幸福的笑了。 贺子安握紧她的手,温热的唇落到她的已经隆起高高的肚皮上,轻轻的吻了下,无声的在心里说:“宝宝,让我们一起保护妈妈。” 打上麻药之后,舒珮的意识渐渐变得迷糊,但她依然能感觉到,贺子安坚定而有力的手掌,正握着自己的手不放。她安心又幸福的笑了…… 三个小时后,手术顺利完成。贺子安只看了一眼红的像只小猴子,哭得撕心裂肺的贺思贤,便抱着迷迷糊糊的舒珮泪如雨下。 他的妻,他挚爱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