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眸顾,失心苦,问天天语忘今古。海当哭,笑归途,夕阳薄暮,意狂行疏。误!误!误! 此时天色暗沉,夕阳薄雾,明明尚是阳光并未完全消逝的黄昏之时,却显得阴暗非常。 今天的天色……确实不怎么好呢。 天边的残霞渐浓,被慢慢浓郁起来的夜色一层一层汇聚成染血的模样。 在这样的天色里,带血的光线将那个扶着墙根慢慢行走的身影勾勒的愈加虚弱。男子一步一步的走着,不,也许该说是“踱”着——他显得虚弱非常,微微垂着的手臂上有鲜血一点一点的流下,在他身后铺成了一条血色的路。 和天边残阳一个颜色。 这里是略显偏远的城墙地带,平时就渺无人烟,此时显得更是空无一人。身边的城墙向远处绵延,青石质地,显得冰冷而坚固,在遥远的前方慢慢汇聚成一点。 这里地势险峻,原本就不好攀登,此时更是雨后初晴,便更显湿滑。照理说,这般的地方,实在是不适合在此时这种天色将黑的时间去攀爬。 男子明显是身体虚弱、浑身无力的模样,却不知为何竟是选择了这里。他甚至还选择了上山的方向,这般一步步走着,明显是耗力极多。 他却不管,只管一点一点地向上攀登。 似是身后有人追击着一般。 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把墨色的长剑,剑身纯黑,血光粼粼,却是已从中间折断;剑已折,无法支持自己的重量,男子便将其作为柱杖,支撑着向上爬行。 那人眉间似剑、寒眸带血,却是出人意料的是一副极好的相貌。长发色近墨,此时哪怕尽数被鲜血染透,也不改其原本光色。 不知是否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脸色十分的苍白。颊上鲜血点点,衬着那如玉的肤色,竟显得有些可怖。 楚墨微微喘了口气,抬眼看向前方。 那里城墙延绵,那青石板铺就的小道,却是渐渐消失了。 ——竟是已经到了尽头。 后有追兵、前已无路,又身受重伤、鲜血遍地,若是他人,只怕已经绝望。 这是绝境,无处逢生。 楚墨却不恼,他甚至还抬头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城墙跟笑了一下。他抬起右臂来细细看了一眼,像是在看着什么有趣的东西。 原本颜色浅淡的蓝色布料此时已经尽数被鲜血浸透,白皙的手臂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痕,切口光滑,肌肉内翻,显然是被什么锋利的刀器所伤。 伤口极深,鲜血便完全止不住的流下来,滴了一路。楚墨伸出左手,用干净的手指轻轻的沾了一下自己手臂上的鲜血。 那血液却并不粘稠,只顺着指缝一点一点的滴下。 楚墨轻轻的勾了勾唇,转身靠坐在身后的墙根上,带着某种诡异的笑容,看着眼前那延绵了一路的血迹。 ……这么多的鲜血,他们这次总不会还跟丢了吧? 男子勾唇笑了笑,竟是带上了一丝愉悦的笑意。 先前的那一丝重伤的虚弱,好似都成了幻觉。 —————————————————————————————————————— 公元2050年,末世后的第三十五个年头。 距离那一场全球性的灾难,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 初始已远、百废待兴。对于人类而言,四十五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他们忘记当初刚进入末世时的恐慌,在这混乱的年代,重新找到自己的生存方式。 人们还是幸运的,至少上苍如此的怜惜他们。层出不穷的神奇异能、愈加先进的各式武器……还有那无人可破的基地住所、战无不胜的末世王者,似乎都在让人们不断的提升信心,他们相信,没有什么是不可战胜的。 外界的危机再大,也不过如此。 而在这所有的危机之中,最让人无法安心,想要一举除之而后快的便是那丧尸王了。传说那长了一张温柔面孔的丧尸王嗜血成性、阴狠狡诈,最喜欢做的事,便是生啖人肉、活饮人血,被他看中的人,无一不成了他嘴里的食物。 这般的危机,自然是越尽早除掉越好;虽然不知为何凌云城主从不出手对付,但这并不能抵消人们想要对他处之而后快的心理。 每天出城的队伍里,打着“消灭丧尸王”旗号的,没有一半,也有六|四之数。 只可惜一直没人成功。 不过今天好像不一样了。 “哎,你听说了没,这次又有一对队伍出城要对攻打丧尸王了。” “这种事情每天没有几十也有十几,也算新闻?” “哎,你不知道……这次带队的人不一样。” 是的,这次带队的人不一样。 楚墨倚靠在墙头,看着视线里那慢慢接近的两个人影。 那是一男一女。男子相貌周正,周身火系环绕,显然是个能力还算不错的火系异能者;女子却是长的眉眼如画,只着一袭淡红色连衣长裙,长发披肩,便媚得胜过了这世间万千。 从他们一出现,楚墨的视线就一直停留在那个女子的身上,看着她眉眼温婉的模样,竟是痴了。 他笑,笑容里却带上了一丝悲伤:“小语……” 他没有等来想象中的异能队伍,却等来了她……却又偏偏好像在情理之中。 她想让他死,他一直都知道。 只是不愿相信。 —————————————————————————————————————— 末世里的人大多都知道,那个明明冷血薄情至极的丧尸王,却偏偏对他身边那个一直带着的女子在意的紧,从不许人窥伺,甚至不许她离开他半步。 他看重她,看重的恨不得将她锁好关起来。 不管人们怎么看待,觉得是他假装也好、真情也罢,总之每个人都知道,你不能在他眼前多看她一眼,一丝都不行。 可惜,世人只知他偏执霸道,却不知他可以对她……有多好。 衣、食、住、行,无一不全,无一不精。 因他无法给及她新鲜事物、精美服饰,他便一次次的以身犯险,潜入凌云基地,也许只是为了她曾说过好看的那一条发带;他也许会在外杀人无数、伤痕累累,见到她时却永远只会笑意温柔。 他在努力将自己保持在那个她喜欢的模样,可是她……却不要了。 楚墨抬眼看着女子身上精美的衣物、别致的发簪,那还是我今早亲手为她带上的呢。楚墨笑,却突然觉得,自己为了引人送死刻意造成的伤痕,竟是真的渐渐疼痛了起来。 曾经那微笑轻负的白首,到了如今,竟成了以死相对。 第2章 “城主?”凌云基地,一个视觉异能者看到一向面无表情的城主正看着远处满是血色的天空皱眉,手中的资料仍不曾动过,便小心翼翼地道,“据说是很多异能小队正在围捕丧尸王。” 慕寒远一愣,眉间轻皱,片刻后却又恢复了以往的面无表情:“没用的。”便低头继续翻看资料。 “据说……”视觉异能者无法揣测此时城主的心思,便略显忐忑地道,“这次是丧尸王一直带着的那个女子召集的。” 慕寒远一愣,语气略显平淡:“他不会有那么蠢。”却还是忍不住皱眉。他看着那处愈发浓烈的天色,突然转身离开。 “城主?”视觉异能者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飞快地跟上。 ——————————————————————————————————————— “你想杀我?……为什么?”楚墨静静地抬眼看向肖语,如常的笑容里竟带上了一丝疯狂。 “……不,我没有。”肖语顿了顿,竟是微微低头,“我杀不了你,我知道。” 楚墨不答,表情却是愈发阴森。 “谁说杀不了的?!”一直站在一旁的男子突然激动了起来。他是火系异能者,本就自恃能力高超,如今看楚墨脸色苍白,便更觉自己厉害,“小语你糊涂了?!你忘了他之前已经中了一剑,身受重伤了?即使没有其他人,单凭我也能轻松消灭了他!” 原本他们集结了不下百余人,谁想傍晚时刻却突然下了一场大雨,让那时已深受重伤的楚墨逃走了不说,还因为这里的地势问题半数都被困在了山下,能坚持追到这里的竟然只有他们两人。 真不明白这人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为什么还要选这种路! 林明狠狠地瞪了楚墨一眼。不过也没有什么关系,就凭他现在的模样,显然也是没有什么反抗之力了,此处又没有大批丧尸,以他一个火系异能者之能,还对付不了吗?! 林明抬眼看向楚墨,眼里的厌恶之色愈加明显。 哼……在学校时就处处给他使绊子,到了末世变成了丧尸还不安分!竟然还跟他抢肖语!丧尸就该有个丧尸的样子,他凭什么过的比他好? 林明的表情狰狞,手一扬,竟是开始凝聚起火球,想要一举杀死楚墨。谁知才刚凝聚,他就发现周围的异能似是躁动的厉害,他竟是无法成功的凝聚! 林明一惊,抬头看向楚墨。当追到时他被将要成功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只觉得那人已虚弱至极,不值一提,此时仔细看时却才发现,那人虽是脸色苍白,双眼却仍是明亮,目似寒星,毫不显弱态。 对方在他惊惧的眼神慢条斯理的靠墙坐下,脊背挺直,动作优雅,一条腿微微的曲着,显得闲散至极,根本看不出任何身受重伤的虚弱。 楚墨抬眼看了他一眼:“身受重伤?你是说我为了保护小语时中的那一剑吗?”他笑了笑,表情却讽刺,“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受伤严重?你以为我一个丧尸还能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吗?” 楚墨说着舔了舔唇,林明的表情霎时间难看了起来。 丧尸和他们不一样,他们的能量产生不依于自己,而是完全靠从外界获得。也就是说,哪怕楚墨流再多的血,只要他及时的补充了……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而血的来源……想到那些还停留在山脚的异能者,林明的表情更加难看。 该死!他竟然在逃亡的时候还有时间去捕捉食物!那些异能者是有多没用! “你是有多蠢?”楚墨抬眼瞥了他一眼,眼里的轻蔑让林明几乎怒火中烧,“其实你何必那么恨我呢?如果没有了我,你以为你能在这末世里活下去?你现在觉得我伤了你的自尊了?那我从丧尸群里救下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你像狗一样恳求我给你提供食物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你在基地里混不下去被赶出来的时候怎么不觉得?嗯?林明,你根本就是一个失败者,若不是我你能在这末世里活下来?那些没有异能的女人还能靠陪别人睡取得食物,你呢?你能靠什么?” 林明的五官都狰狞了起来:“那你为什么……!” 那你又何必装的那么虚弱! 他的这句话终究没有问出来。 楚墨看着仰面倒下去的林明,皱了皱眉,将手中半展的藤条又收了回去。他抬眼看向一旁,那里那个眉眼柔弱的女子正手持匕首。 ——很明显,刚才林明是她杀的。 “……你满意了?”楚墨看向肖语,静默了片刻,像是在用心描绘她的眉眼,表情却是狰狞了起来,“小语你到底要怎样?”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爱你了,我想杀你……”女子微低着头,并不看他,“你让我走吧……阿墨。” 肖语抬眼,看着那人身上满身的血液。 她知道,那除了他的,更多的是其他人的。 也许我只是想要用这种方式告诉自己……你已经不是他了……你不是我当初喜欢上的那个人,再也不是。 “……不可能。”楚墨抬眼看向肖语,静默了片刻,“如果你不喜欢我把你看的那么紧……我可以稍微宽松一点……只要你不离开我。” 他说着扶着城墙慢慢站起来,哪怕补充了能量,他也确实受伤极重。这般微侧着身扶着墙的模样,竟显得十分柔弱,也分外的……容易攻击。 楚墨却好像没有发现一样,他甚至微微低着头,让周身的破绽更加明显:“你别不要我,好不好?……我保证会对你很好的,小语。” 声音极轻,语气里甚至带了一点绝望和恳求。 只可惜肖语并没有听出来。 她只是看着那人的背影,眼睛里的血色愈发浓重。女子眯了眯眼,眼里的杀意一闪而逝。 ! “……”原本还扶着墙勉强站着的楚墨突然好像被抽光了周身气力一般的瞬间跌坐在地,他微微的晃了晃,竟是咳出两口鲜血。 颜色血红。 楚墨抬眼看向肖语,女子正双眼通红的看着他。 楚墨终是闭上了眼。 ——磁力吗?呵……这般的攻击手段,也是我教你的呢。 楚墨仰头看她,这般的攻击手段若是用在人类身上确实是重击,但若是用在他身上…… 楚墨笑了笑,再次靠着城墙站起身来,只是这次脸色终于是真的苍白的到了极点,而不是往常的变成丧尸后惯有的肤色。 若是平常他还能安慰自己说那是因为肖语终究还是舍不得杀他的,可是现在…… 他突然就不想了。 你何必这样呢……你不愿陪着我……又何必留那么一丝情面? 男子笑了笑,突然走到肖语身边。他握住她的手,极温柔的抱住她:“我明白……小语,你若不愿,就这样吧。” 三月柳絮纷扬。 肖语一愣,在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个笑着朝她伸出手的楚墨。 当初天色已晚,那人笑着向她伸出手,身后是灿若碎玉的满天繁星。 他说,“别怕,有我呢。” 那时她积攒了许久的迷惑畏惧,便都融化在了他的那一笑里。 依稀当年模样。 肖语睁大了眼,有些愣愣的呆在他的怀里。 在这一刻她突然想,如果说我设这个局是为了告诉自己你已经不是那个人了……那楚墨呢?他又是因为什么而配合自己? 为什么……他刚才的笑容这么的……绝望? 就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我……有那么重要吗? 肖语终是没有想到答案,因为那人笑着抱着她,生生的引爆了自己的晶核。 ——你确实没有那么重要。 ——小语你从来都不是我的全世界。 ——可是我的世界……从某一天起,就只剩下了你啊。 那夜城墙烟火、柳絮纷扬,是比往年更绚烂的景色。 残霞尽染杯尘土,浸墨覆离书,千载银河碎落渊,何必诉情殊。 —————————————————————————————————————— “城主?”那个跟过来的异能者看着慕寒远看到丧尸王自爆后瞬间变得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什么……”慕寒远看着渐渐退去血色的残霞,伸手似是想扶住身边的城墙,却又突然收回,转身就走,“……没什么。” 那个异能者有些奇怪地眨了眨眼,却不敢说什么,只抬腿跟上。 眼前原本只是纷扬的柳絮却突然猛烈起来。 慕寒远突然停了下来,他看着地上满地的柳絮,片刻后却突然道:“呵……为了她……”声音却极轻。 “什么?”那个异能者没有听明白,以为是城主在吩咐他什么,便疑惑地问道。 慕寒远却不再开口,只举步离开。 正要跟上去的异能者眨了眨眼,突然不知为何转身看向身后。 风似是有意识般的圈着重重柳絮,那原本满地的鲜红此时已尽被洁白的柳絮覆盖。 他突然就觉得有些不理解。 那个据说不可敌的丧尸王,竟是就这般死了? 血色却渐渐从一片白色的柳絮中晕出。 曾恨红签衔燕子,偏怜素扇染桃花。 如今满城柳絮纷飞……管我是谁! 第3章 正坐在服务台里的年轻护士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 3点38。 还有两个小时多才换班…… 年轻的护士有些无奈地趴在桌子上。 415的病人的点滴已经挂好了,那个总是失眠的病人也已经睡下,今晚想来该没什么事了吧? 这夜深时分,病人都已经睡下了,陪床的家属也都歇下了,连医院里的广播都已经都已经关上了。 哪怕是医院,在平安无事的夜里,也安静的寂无人声 只有走廊里通宵开着的灯还在明晃晃的亮着。 明天休息,要不要去看看外婆呢? 年纪大了的外婆总是记不住事,明明三天前刚去看过她,昨天又在打电话抱怨她好久没回来看她了。 护士这么想着,便掏出手机打算打个电话给外婆,看到时间却突然想起现在外婆应该还在睡觉。 她撇了撇嘴,正打算将手机放回去,却突然看到有一抹黑影移动。 看起来像是个人影。 护士连忙抬头,却看见一个年轻男子正站在不远处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是515的那个病人吧? 年轻的护士微红着脸放下手机——按照规定在上班的时候是不能玩手机的,这样直接被病人看到让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人却只是笑了笑,转身朝着走廊尽头的厕所走去。 要是所有病人都能像他这样温柔日子就好过许多啦。 护士这般想着,又俯身趴在桌子上。 她已经连着上了两天的班,实在是有些累了。 不过……那人可真好看。 年轻的护士想到那个人墨色的长发和那对山水画般的眼睛,有些期待地想……我照顾他那么久了,他该来问我的名字了吧? 我该怎么回答他呢? 他要是问我要电话我该迟疑多久才能显得自己比较矜持呢? 渐渐睡去的护士没有看到那个病人并没有走进厕所而是去了阳台,也并没有看到那场照亮了整片天空的“极光”和随后而来的声势浩大的雨。 楚墨站在阳台上,抬眼看着空中大片炫彩的光。 2015年8月28日,阴历七月十五,在全球范围内出现了“极光”,接着全世界下了整整三天的倾盆大雨。 而紧接着的,便是人类的噩梦……末世。 上辈子他在睡梦中错过了这场奇景,这辈子他不想再错过。 这场灾难……是上天赐给他的最好的礼物。 “该吃药啦。”年轻的护士推开门,却见房中的病人正带着笑意看着窗外,“你吃完药我就好下班啦。” “多谢。”那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笑着接过她手中的药丸。 “你在看什么?”年轻的护士被那人的笑容弄得有些心痒,便凑上前去,却看见窗外正下着倾盆大雨,“这么大的雨?!” 长发的青年看起来格外温柔,他笑着接过细心的护士递过来的水将手中的药服下,然后张开干净白皙的手示意:“好了,我吃完了,你可以回家了。” 护士便忍不住笑,又凑上去问道:“你在看什么?雨?” “嗯。我喜欢看雨。” 护士眨了眨眼,似是不太理解。那个病人却笑道:“你还不回去吗?已经过了换班时间了。” 他看了一眼窗外,又笑着补上一句,“别忘了带上伞。” “嗯嗯。”反应过来的护士匆忙收拾着离开,关门时微微一侧头,看到那人又恢复了原本的动作,靠在椅子里侧头看着窗外。 这人果然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温柔呢……连喜好也这么文艺。 楚墨看了一眼被关上的门,又转头继续看着窗外的大雨。 他从小就喜欢下雨天,特别是他不用出门的下雨天。 他喜欢看的并不是雨,而是在大雨中匆匆赶路、浑身湿透的人。 脸色苍白的苗香打了个哈欠,却顾不上擦去眼角霎时泛起的水雾,只急匆匆地跟着主任在病房和手术室间来回奔走。 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感冒发烧的人特别多,靠原本的人员排班根本不够,于是原本今天应该轮到休息的苗香就被一个电话召集了回来。 有些睡眠不足的苗香只觉得头晕得厉害,却还是不发一言地加紧速度。 她看了一眼一旁某个脸色青白的病人,只觉得心中没来由的慌得厉害。 其实从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每当有新的传染病流行的时候,病人总会接踵而至,哪怕是当初再难熬的*也熬过去了,这次却不知为何让她有一种无法渡过了的感觉。 ——大概是没睡好吧,都怪昨天邻居家的孩子半夜哭得那么大声。 苗香摇了摇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现在不是该想这些的时候。 她正从515病房前经过,忍不住又朝里面看了一眼。 那个笑容温柔的青年正坐在床边看书,手里还捧着一杯清茶。 这日子过的真滋润啊…… 苗香有些赌气地想,这病人明显比她这个护士脸色还要好些。 远处又有病人被扶进来,苗香赶紧上前。 那个病人似是无力地垂着头,待苗香快走近时却突然抬头。 一双通红的眼。 他突然挣开身边扶着的家人,朝苗香扑去。 苗香愣了一下,随即尖叫着躲开。 那个病人便直接扑倒了她身后的主任身上,张开血盆大口就咬。 主任疼得大叫,却怎么也无法挣脱那好似钢钳般的手。 医院便霎时乱成了一锅粥。 哭叫声、呼喊声、呵斥声,让这个原本安静的医院霎时便热闹了起来。 病房里的楚墨刷的合上书,唇边渐渐勾起了一抹笑意。 ……开始了。 第4章 所谓噩梦,就是当你照常睡去的时候,却突然措手不及地被床头婆婆送了一个让你无比害怕的梦境。 但是其实噩梦也并不是没有好处的。 ——当你睁开眼发现那些让你害怕的事都没有发生的时候,你会感到生活美好了许多,那些原本让你想抱怨的问题也变得不再重要。 苗香缩在服务台的桌子底下,瑟瑟发抖地看着不远处被撕碎的身体,一边用不停发抖的手不断地按着手里的手机,却总被告知无法接通。 不会醒来的噩梦,便是绝境。 自从出现咬人的病患之后,情况便急转直下,原本不过以为是普通流感的病毒,竟硬生生地将这个原本是救死扶伤的医院变成了人间地狱。 那些青面獠牙的病人就像是古代传说中的怪物,不断地捕捉原本的病友、朋友、甚至亲人,将他们生吞入腹或者……变成和他们一样的怪物。 随着时间的推移,医院里的正常人越来越少,吃人的怪物却越来越多。 他们占据了医院的大部分地区,苗香只能躲在三楼狭小的服务台里。 索性不远处的一扇玻璃门挡住了去路,不然现在她连这个藏身之处也没有。 明明是八月盛夏的时节,苗香却感觉到有些寒冷,体型娇小的女子将自己缩成一个球,将脑袋埋进膝盖里。 她知道,这代表着她的身体功能开始严重不足了。 ——原本再来医院的时候她便还未来得及填饱已经饿了整整一夜的肚子,现在更是已经整整一天滴水未进了。 ……可是能怎么办呢?我能到哪里去找食物呢? 我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死在这里了吗? 不会的……情况还没这么糟……我一定可以逃出去的。 苗香安慰着自己。她抬眼看了一眼斜对面的某个病房。 ——其他房间都房门大开着,只有这个房间仍旧房门紧闭。 好像从这种情况开始后这门就没开过。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房间应该正对着医院的大门…… 苗香又看了一眼不远处楼梯间门外不断拍打着玻璃门的丧尸群,咬牙向那里奔去。 这里不过是三楼,只要做些防护措施跳下去应该没问题的! 总好过在这等死。 苗香大力地推开房门,却见房中有个人影正站在窗边。 那人听到动静回头,苗香吃惊地发现竟然就是515的那个病人:“你不是515的那个……你怎么在这里?” 那人看着她笑了笑:“这里就是515啊。” 苗香一愣:“这里不是……我记错了?” 那人就笑。 苗香有些脸红地低下头,略显紧张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你想从这里下去?”青年看着苗香挑了挑眉,有些似笑非笑的模样。 一开始苗香还不理解他的意思,直到她也走到窗边——苗香站在窗边往下望去,脸色却瞬间变得刷白。 下方是密密麻麻的丧尸群。 “怎么会这样?!”苗香后退了一步,脸上残存的血色尽数褪去。她睁大了眼,愣愣地看着下方的丧尸群,表情里的毅力渐渐被无可抵挡的绝望代替,“我要怎么回去……我要怎么回去……” 她低着头,表情里是完全的不知所措。 ……她毕竟还年轻,如此糟糕的情况,在她有记忆的二十多年里从未出现过。 楚墨站在原地,表情里似是带着点怜悯地看着她。 苗香抬头看着楚墨,突然伸手紧紧地抓住他的手:“我们可以出去的对吗?我们不会死在这里的对吧?” 楚墨低头看了她片刻,突然笑了:“嗯,不会的。” 楚墨天生长得正直温柔,当他这般认真地看着人说话的时候,便会显得特别有说服力。 ——尤其是对方现在需要的其实只是一个可以让自己坚持下去的信念。 苗香看着楚墨片刻,突然有些力竭地跌坐在地:“那我们就要想办法出去……对,我们要想办法出去。” 原本仿佛泫然欲坠的女子却似终于找到了坚持下去的动力,她看着楼下的丧尸,虽然仍是脸色苍白的模样,眼神却慢慢变得坚定起来。 “从这里下去还是太危险了,在空中不容易使力,要是被丧尸包围就死定了。还是正门比较安全,”苗香看着楼下,眼神愈发明亮,“虽然丧尸多了一些,但也不是没有办法的……我们有两个人呢……也许这里还有其他还活着的人,我们一定可以出去的。” 楚墨站在原地,只看着女子说话时越发明亮的眼。 他最喜欢的便是人类的这个表情。仿佛一切困难都不是问题,仿佛一切危险都可以化解,这是一个充分相信人定胜天的民族啊。 这样的……才有意思。 这明明如此渺小,却又被人当做救命稻草般的希望。 总让人想要看看……如果在他们的面前将这希望一一摧毁,将是什么样。 楚墨这般想着,眼神愈发温柔。 我最喜欢看的,便是你们最后绝望的眼神。 苗香回头,却正见楚墨笑得温柔,便忍不住有些脸红:“你笑什么……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一切都听你指挥,长官。”楚墨笑着说。 这医院是市里最好的医院,而且位于并不是十分偏僻的地段,每天来看病的人都有很多,于是这所医院便有着十分完备的通道设施,仅仅电梯就有三台,其中箱式的有两台,还有一台是台阶式的。 此时箱式的电梯明显是不能使用了,楼梯间里也挤满了丧尸,苗香便打算从台阶式的电梯下楼。 因为是医院,不需要像商场那样为了加长顾客游逛的时间而将每楼的电梯设置在不同的地方。医院的电梯都是直达的,从三楼可以直接到一楼,十分方便,可以大大缩短下楼的时间。 再加上现在的丧尸不过都是低阶丧尸,尚没有爬楼梯的思维,现在的电梯上也毫无阻碍,这无疑是个最好的方案了。 当然,这并不代表着这条路就好过。 这毕竟是个大医院,病人多,丧尸自然也多。凭借着丧尸的嗅觉,只要他们一出门,丧尸们便会成群结队地向他们涌来。 这代表着他们的速度必须非常快,无论是赶路还是杀丧尸,都必须速战速决。 前者只能依靠体力和天赋了,而后者…… 苗香皱眉思考着在哪里能得到顺手的武器。 在末世里,武器是一件在重要性上丝毫不低于食物的必备品。 “手术刀之类的虽然锋利,但毕竟太短,对付丧尸危险,何况在这里附近也没有手术刀。”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很长时间的苗香对这里的情况极为熟悉,“金属棍棒什么的也不容易找到……医院里也没有经常打棒球的人……那么……对了!杂物间!那里有木棍!虽然是木头的但看起来很坚固,用来对付丧尸应该没有问题。” 不久前医院刚重新装修过,因为要弘扬中医文化,便进了一大批的木材来装饰,没有用完的便被暂时堆积在了三楼的杂物间。 当时她还好奇地拿起看过,是上好的水曲柳,用起来也很顺手。 当时晓晓还说要偷一根回去,下夜班的时候用来吓唬附近的小流氓。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苗香想到现在生死未明的好友便有些低落,片刻后却又打起了精神。 只要我能从这里出去,就一定可以再找到她的!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要怎么去杂物间? 医院的杂物间自然不能和病房安排在一起。事实上,那个杂物间在走廊的另一边,中间隔了很长一段路。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杂物间离电梯口不远。 苗香有些忧伤地看了一眼自己看起来分外柔弱的手臂和腿……我在学校的时候体育都是才刚好及格的好吗!这难度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不如我去拿?等下我再回来接你?”楚墨看着一脸纠结的苗香,很善解人意地笑着提议道。 “不,还是我们一起去吧……你一个人太危险了。”苗香皱眉看着房门,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死也要死的壮烈一点。” 第5章 两人把病房彻底翻了一遍,却发现除了楚墨自己携带的一把匕首之外什么合适的武器也没有。 “你竟然会随身携带匕首?!”苗香有些惊喜地打量着手中的匕首——那看起来不过是一把普通的小刀,只比水果刀略长一些,看起来却很是锋利,寒光粼粼的,让苗香在刚看到时瞬间眼睛一亮,随即却又低落了下去,“可惜用匕首对付丧尸不方便……太危险了。” 虽然还未真正与丧尸对抗过,但凭着这一天躲在桌子底下看其他人对付丧尸的经验来看,对付丧尸需要直接打爆他的头,不然并不会使其彻底死亡。 而且中国素来有“一寸长、一寸强”的说法,对于高手可能匕首用着更顺手一些,但对于她这种毫无经验的人来讲,哪怕这匕首真的可以削铁如泥、吹发立断,也不如一根木棍来的好用。 “我住院的时候无聊出去买来玩的。”楚墨笑道,“希望能派上点用处吧。” 匕首对付丧尸自然不是什么好选择,但他要对付的……从来都是人啊。 虽然一般而言根本就不会有能给他造成危险的人出现,但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 楚墨看着手中寒光重重的匕首眼神暗了暗。 人类的危险……再也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不过总好过没有……”苗香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楚墨手中的匕首,“希望它能让我们顺利到达杂物间吧。” 要顺利到达杂物间当然是不可能的。事实上,刚一出门,便有成群结队的丧尸向他们涌来。 对于丧尸而言,再没有什么东西,能比有着新鲜血肉味的人类更有吸引力了。 当初医院人多,可供食用的选择也多,大部分丧尸在还没有啃完一份食物的时候便会被其他人类的味道吸引过去,而没有被完全啃食去能量的人类便会转变成和分食他的丧尸一模一样的怪物,这就导致了医院里的丧尸不仅多,还多是以一些残缺的形象出现的。 苗香看着眼前向他们靠近的各种形状各异的丧尸,脸色愈发惨白。 若只是缺胳膊断腿也就罢了,那些被开膛破肚、肠子逶迤一地却还在坚持向他们走来的丧尸实在是太考验她的承受能力了。 相比之下那只只剩半截身体在地上爬行的丧尸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苗香有些战战巍巍地伸手抓住身边楚墨的衣袖,突然觉得也许从窗口跳下去真的是个不错的主意。 楚墨看了一眼苗香,突然勾唇笑了笑,说:“你知道吗?其实人类的骨头很硬的,特别是头骨,如果直接砸不知道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砸开。但是……再坚硬的东西也有它脆弱的地方,比如说……” 楚墨突然大步上前,一个旋身瞬间来到某只只剩下一条手臂的丧尸面前,错开一步躲开向其面部袭来的手,同时飞快地将手中的匕首抬高,用力一按。 ——匕首便从丧尸的眉间直直地插|进了其头颅内。 楚墨回头,带着某种似是具有蛊惑性的笑容看着苗香:“比如说太阳穴、鼻梁骨,再比如说这两眉之间。人死后钙质流失,骨头都会变脆。所以别担心,你看,其实没有那么难的。” 苗香看着楚墨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有些呆滞地指着楚墨:“你,你,你……你不是病人吗?!” “是啊,我是病人。”楚墨回头看了一眼苗香,突然挑眉笑了笑,“你不知道51病房治的都是有心理障碍的人吗?” 苗香张大了嘴,一脸呆滞地看着一脸温柔笑意的楚墨。 很快苗香就发现这里丧尸的残缺不全对于他们来说其实是件好事。 ——这让他们消灭丧尸简单了很多。 苗香飞快地绊倒一只左腿只有一半的丧尸,同时飞快地往一侧一缩,丧尸的眉心便被一旁的楚墨动作利落地插|入了一把匕首。 苗香看了一眼死去的丧尸睁大的眼,转身朝着楚墨笑了笑:“下次让我来。” “……”楚墨盯着苗香看了半晌,似乎是在认真的辨认她的容貌,“好。” 杂物间里结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好在还算干净。 里面密密麻麻地堆满里各种杂物,从一盒一盒的水笔到废弃的病床,应有尽有。 朝南的窗户被一块淡蓝色的窗帘遮着,室内显得有些暗沉。 也不知这个房间连同它里面的东西一起被遗忘了多长时间。 苗香在靠东侧的角落里发现了自己的目标。她穿过中间的零零碎碎的杂物,伸手拿起一根。 水曲柳的材质,不仅木质坚硬,手感也不错,表面被打磨的很光滑,不用担心会弄伤手。 苗香掂了掂手中的木棍,似乎对它的轻重很满意。她又俯|身从那一堆木头里挑出一根,递给身后的楚墨:“试试。” 楚墨挑了挑眉,将手中的匕首插在腰间,伸手接过苗香递来的木棍:“不错,轻重粗细都还凑合。” 苗香这才发现,原来楚墨穿得并不是医院统一发放的病号服。 他上身穿着一件纯色的蓝色短袖衬衫,下身是一条黑色的休闲版长裤,看起来竟还很干净整洁。 苗香有些忧伤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护士服……不仅满是灰尘血迹,还很是残破不堪。 ……明明大家是一起杀丧尸杀过来的不是吗? 苗香有些愤愤不平地看了一眼楚墨身上的衬衫,表情略带嫉妒。 不过这人的腰可真细…… 苗香脑海里又浮现出刚才那人撩衣摆时露出的那一小节白皙的腰身。 一揽之数啊…… 苗香默默地擦了擦口水。 “嗯?”楚墨转身,正好看到苗香正对着自己发呆,便挑眉问道,“怎么了?” “没,就是……”苗香的话还未说完,就突然被打断了。 外面明显传来了有人跑动的声音。 这里还有别人! 苗香心里一振,连忙跑去打开门。 原本聚集在门外的丧尸已经所剩无几。 不远处,正有一个年轻人快步向这里跑来,而他的身后——跟着一大群的丧尸! 好不容易有了食物的丧尸表现出了高度的耐心和毅力,浩浩荡荡地紧追不舍。 “这里!这里!”眼看丧尸就要够到他了,苗香连忙将身子伸出去对着那人招手,“这里安全!” 楚墨看了苗香一眼,没有说话。 那人看到苗香,双眼一亮,似是终于又有了动力。他一边全力向前跑来,一边回头向丧尸群里扔了一个火球。 那火球不过一个杯口大小,颤颤巍巍地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模样,却还是让苗香瞬间睁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 第6章 那个青年名叫姚汤,据说是来医院照顾住院的母亲的。 模样略显憔悴的青年似乎很是沉默寡言。 一简单的介绍完自己,便一直不发一言地独自坐在一旁抽烟。 苗香明显对这个新加入的有着神奇能力的成员抱有很大的兴趣。哪怕姚汤根本不理她,也一个人坐在旁边喋喋不休地说了近半个小时的话。 也不知是天赋异禀还是生性大条。 到了最后姚汤明显不胜其烦,他抬眼冷冷地看了一眼仍在好奇地试图与自己搭话的女子,声音里是一种被烟草熏出来的嘶哑:“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个能力。现在闭嘴,我要休息了。” 苗香便闭上了嘴,有些可怜巴巴地回到了楚墨身边,抬眼看着楚墨,似乎在说“他欺负我,你去帮我欺负回来”。 楚墨便笑着摸了摸苗香的头:“他应该是累了。现在不早了,你也早点睡吧。” 苗香撇了撇嘴,乖乖地跑到一旁的空地上和衣睡下。 楚墨也靠坐在一旁的墙壁上,闭上眼睛。 夜色渐深,而月色渐明。 几个小时之后,毫无睡意的楚墨在一片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他皱眉看了一眼身边的苗香——她正搂着自己的手,睡得眉眼香甜。 楚墨看着对方几乎紧靠着自己的大半个身子,察觉到对方似乎还有继续靠过来的趋势,便皱眉将自己的手臂从苗香的怀里拿出来,又皱着眉将她向另一边推了推。 眉眼安宁的苗香仍睡得十分香甜,并不知道自己刚被一直“并肩作战”的战友给嫌弃了。 楚墨偏头透过窗帘看了一眼外面——星河天悬,今晚夜色不错。 他微微转过头,正好看向姚汤的方向。 白日里神色冷漠的青年在睡眠中却显得有些稚嫩。他其实看起来也不过就是十八|九岁的模样,比楚墨还要小上一些,想来应该在末世前正在念高中。 他的眉头皱得极紧,像是在睡梦里仍在回忆着某些痛苦的事。 据说医院是阴气最重的地方,因为这里每一天都会见证许许多多的死亡。 在这里出生的人,远远不及在这里离去的人多。 生死离愁是人世间最寻常的事,却也是人们永远也无法寻常对待的事。 楚墨轻轻地笑了笑,再次闭上眼睛。 —————————————————————————————— 新加入了一个成员明显让这个小队的战斗力提升了不少。 看起来分外瘦弱的少年却似乎有着永远也用不完的气力与精力。 苗香用手中木棍狠狠地打向一只正面攻向她的丧尸的腿,正想起身在它的头上再来一下,却突然看到有人出现在她的面前。 苗香抬头。 是姚汤。 眉目里满是冷漠的少年狠狠地用手中的木棍砸向那只已经跌倒在地的丧尸的头,瞬间便脑浆迸裂。 苗香张大嘴有些呆呆地看着他。 姚汤却看都不看一旁的苗香一眼,只转身又朝身后的另一只丧尸打去。 那只丧尸原本离他还有一些距离,这一击便没有完全使其失去活动能力。 被激怒了的丧尸嘶吼着扑向姚汤,却直接撞上了迎面而来的火球。 姚汤的火系异能还十分微弱,颤颤巍巍的小火球并不能对暴怒的丧尸直接造成什么伤害,却也足够让姚汤送上下一轮的棍击了。 “做的漂亮!”看到又一只丧尸被杀死,苗香有些激动地看向姚汤。 姚汤却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 与其说他是在为了生存打丧尸,倒不如说—— 他是在痛恨他们,所以想要杀死沿路的所有丧尸。 楚墨一个侧踢将身边的丧尸霎时牢牢地固定在墙上,同时一个侧手将手中的匕首刺|入他的眉心。 他抬眼看了一眼前方的少年,似是微微笑了笑。 阳光渐渐地洒进医院的走廊里。 楚墨突然觉得这有些像自己当年曾玩过的一个游戏。 源源不断的小怪、身边能力各异的队友,还有需要去探索的地图。 当走完一个地图,等待着玩家的并不是结束,而是下一幅的地图和下一波的怪。 源源不断、永不终结。 这并不是一个可以结束的经历,而是只有一次的进程。 “前面有个病房开着门,我们先去那里躲一下!”苗香一边用木棍将一只丧尸掀翻在地,一边喘着粗气说。 从三楼到二楼的距离虽然不长,但也许是医院里真的没有其他活人了,沿路丧尸多得简直让人应接不暇。连续奋战了快一个小时,苗香明显已经到了极限。 看到前面有个病房便立马表示要去休息一下。 姚汤抬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用手中的木棍生生地敲碎了身边那个丧尸的头。 那只丧尸立马毙命。 楚墨抬眼看了他一眼,青年的眉目里是近乎暴虐的光。 病房的门都是用不怎么坚固的木料制作的,甚至还不能完全锁上。幸而现在不过末世开始第二天,丧尸们大多还行动迟缓、力气也并没有后来那么大,倒也还安全。 苗香一进病房便连忙关上了门,随即便直接摊在地上大口喘气。 她实在累得不行。 苗香抬眼看向一边的病床,十分想现在立马扑上去睡一觉。 管他什么丧尸、管他什么末世!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起来。”姚汤并不看苗香一眼。他站在一旁,死死地盯着病房的内侧,语气冰冷地命令道。 苗香有些不满的看了姚汤一眼,刚想说什么,却突然被身边的楚墨打断。 他拍了拍她的脑袋,示意她向前看去。 苗香抬头。 这是一个三人病房,此时其他两张病床上都空无一人,最后一张病床却被拉上了帘子,隐隐约约地似乎能看到有个人影在晃动。 苗香霎时毛骨悚然:“谁?!谁在那里?!” 那里的人却不回答,半晌后那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 像是有什么重物掉到了地上。 随即是一声极其微弱的女声:“救我……” 苗香一愣,拔腿就像那里奔去。 她来到3号病床前,刷得一下拉开帘子。 摔在地上的是一个女子。 她看起来大约二十七八岁,长发披散,体型看起来分外瘦弱。 听到苗香的脚步声,她抬起头,凌乱的长发下是一张清秀却分外苍白的脸。 她看着苗香,伸手抓住她身上护士服的下摆,语气虚弱却极其用力地说道:“护士……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苗香低头看着她抓着她的手。 苍白瘦削、毫无血色。 在那看起来分外纤细的手腕上,还带着一个纸质手环。 上面印着一行黑色的小字。 “胡羡,女,28岁,妇产科,青霉素过敏。” 她抬头看向那人极其虚弱的脸,突然想起来。 二楼这一边的病房,是妇产科病房。 第7章 胡羡紧紧地抓着苗香的衣角,已经近乎神志不清了的女子只不停地恳求着:“救救我的儿子……救救他……” 临窗的病床光线很好,阳光照在身上却有一种灼伤感。 苗香看着女子满是哀求的眼,愣愣地伸出手去,似乎想要安抚一下这位绝望的母亲。 姚汤却啪得一下打下她的手:“别动,她感染了病毒,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苗香低头看了一眼胡羡。 已经十分消瘦的女子仍穿着医院的病号服,病号服上染着星星点点的血迹,裸|露在外的手脚却仍十分干净光滑,毫无伤口。 “她身上没有伤口啊……”苗香又低头看了胡羡一眼,她身上的血迹极少,不像是被丧尸咬伤过的,“没有伤口……怎么可能感染病毒?” 原本已经接近昏厥的胡羡突然又抬起手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紧紧地抓住苗香的衣摆。她抬头看她,张了张嘴,眼神里满是绝望,似乎想说什么,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苗香有些不忍,她挣开姚汤的手,蹲下身去想要扶起胡羡。 伏在地上的女子长发披肩,看起来分外虚软无力。 苗香的手刚碰到她,女子却突然抬起了头。 苗香觉得她仿佛在一瞬间看到胡羡笑了一笑——带着满满嘲讽意味的笑。 下一秒,原本已经虚弱无力的女子突然像苗香扑去。 速度极快。 来不及反应的苗香被狠狠地按在地上。 她看着上方胡羡似乎突然变得十分邪恶的容颜,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张开嘴,仿佛下一秒就要咬下来。 苗香甚至看见了她嘴里尖锐的牙齿和暗红色的舌头。 在那一瞬间,苗香似乎听到了自己心跳停止跳动的声音。 还有世界被静止流转的声音。 ……确实是有声音的呢,苗香想。 玉帛撕碎的声音。 下一秒,苗香突然感到有温热的液体喷洒在她的脸上。 是血。 苗香呆滞地看着上方。 胡羡的眉心被硬生生地贯穿了一把匕首。 她眨了眨眼,似乎还不能理解在这短短的一分钟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刚才还是个那么无力的需要帮助的病人啊…… 怎么会就这样了…… 她刚才是想咬我? 她是想做什么呢? 是想吃了我? 如果被她咬到了我是不是也就会变的像她一样了? 变成一个……不会思考、没有感知,只想吞吃人类的怪物? 苗香眨了眨眼,有液体从她的睫毛上滴下。 粘稠的、冰冷的。 她知道,那不仅仅是血液,还有刚才那只丧尸的脑浆。 苗香终于忍不住一把推开身上的胡羡,转身跪伏在地上干呕。 “你没事吧?” 苗香抬头,只见楚墨正一脸担心地看着她,手中的匕首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滴着血液。 日光倾城。 逆着光的青年有一种独一无二的温柔。 他蹲下身,轻轻地拍拍她的背,动作轻柔。 似乎她是一件需要被呵之重之的瑰宝。 苗香终于控制不住。她扑进楚墨的怀里,大哭起来。 —————————————————————————————— 姚汤站在一旁,皱眉看着胡羡的尸体。 容貌清秀的女子脸色仍十分惨白,鲜红的鲜血混着白色的脑浆从她的眉心流下。 看起来分外凄惨。 “她身上没有伤口啊……”苗香从楚墨怀里抬起头,她紧紧地抓着楚墨的衣袖,脸色极其苍白地看着胡羡。 已经彻底死去的女子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却仍睁着眼,一双毫无光亮的眼死死地盯着上方,似乎极不放心就这般离去。 看起来那么凄凉无助,让人完全无法将她和刚才那个两眼通红、表情狰狞的丧尸联系起来。 姚汤抬头看了苗香一眼,突然伸手撕开胡羡身上的衣服。 布料轻薄的病服瞬间被撕成了两半,露出底下女子惨白冰冷的肌肤。 苗香一愣,刚想阻止,却突然愣住了。 胡羡雪白的乳|房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细小的牙印。 苗香有些呆滞地盯着这些细毛的伤口,半晌后她突然浑身颤抖起来。 牙印…… 脸色惊惧的女子站起身来大步走到胡羡的病床前。 苗香的手指微颤,她定定地看着眼前凌乱的床铺许久,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她伸出手,突然一把扯下床上凌乱铺着的被子。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被子下面的是一个婴儿,一个出生不过几天的婴儿。 那是胡羡的儿子。 刚出生不久的孩子该是什么模样呢?皮肤微红、手脚蜷曲?还是皮肤发皱、双眼紧闭? 但无论如何,总是天真可爱的吧? 苗香定定地看向床上的婴儿,只觉得手脚发凉。 脸色惨白、浑身泛着青色的孩子抬起头,似乎是对着她笑了笑,露出了满嘴细小的尖牙。 他咧嘴笑着,双眼通红,唇边还残留着一丝鲜红的液体。 那是血迹。 来自胡羡的血迹。 —————————————————————————————— 被感染了丧尸病毒的孩子不再像原本那样乖巧,他张着长满尖牙的嘴日夜哭闹。 刚生产完身体虚弱的年轻母亲站在床边,脸色苍白地看着病床上的儿子。 他是饿了吗? 哦,我的宝贝儿子饿了。 神情呆滞的胡羡俯身抱起了床上的孩子,解开了衣服,开始像往常一样给孩子喂|奶。 得到了食物的孩子很快不再哭闹。 他闭着眼,一脸满足吸取着来自母亲的源源不断的能量。 只是他现在需要的已经不是乳|汁了,而是——血液。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我的儿子能活下去就好了。 胡羡低头看着怀中儿子闭着眼睛的模样,表情里带上了一丝如梦似幻的满足和安宁。 我的儿子还好好的,他还在我的怀里。 你看他的眉眼,多么可爱啊。 察觉到孩子似乎有些畏惧阳光,胡羡起身拉上了床帘。 正午的阳光从床帘里隐隐约约地透过来。病床上,散着长发的母亲正一脸慈爱地看着怀中嗷嗷待哺的婴儿。 岁月苍老。 来自母亲的血液……会不会更好喝一些? —————————————————————————————— 床上的孩子很安静,想来他的母亲应该刚给他喂过食物。 只是闻到了生人气味的孩子似乎有些激动。 他咿咿呀呀地叫着,伸出绵软的小手看着这些站在床边的食物,似乎想要抱抱。 竟显出了一丝孩童该有的天真模样。 临窗的阳台上放着一盆植物,嫩绿的叶子,在微风里显得有些颤颤巍巍。 楚墨伸手碰了碰它幼嫩的叶子,柔软的植物仿佛有意识般的蹭了蹭他的手指。 站在窗前的男子轻轻地笑了笑。 苗香握着匕首看着床上的孩子,似乎在思考该怎样解决这个孩子。 她抬起手,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立刻刺下去。 他看起来那么年幼,那么无害。 身体柔软的就像她最喜欢吃的棉花糖一样。 苗香皱眉看着他,眼前却突然出现一抹火光。 她一愣,却见姚汤正站在她身后。 孩子似乎被火球烫痛了。他张开眼,抽抽噎噎地哭泣着。 却毫无泪水。 丧尸都是已经死去的人。 他们不会流泪……所以他们应该也不会悲伤、不会痛苦吧? 那么……即使被活生生烧死,他也该是不会痛的吧? 苗香有些麻木地看着浑身被火光包围的孩子,孩子正睁着眼看着她,极力地向她伸出手。 苗香回头看了一眼姚汤。 他在笑。 那个少年的眼里满是暴虐的笑意。 他看着火中的孩子笑,在火光的映衬下,姚汤的那双眼似乎也变成了丧尸一般的红色。 苗香打了个冷战。 火光渐渐暗淡下去。 楚墨回头看了一眼床上已经快毫无动静的孩子,回头看着姚汤。 少年侧头,似乎也看着楚墨笑了笑。 满眼的戾气。 幼小的孩子在火中渐渐缩成了一个狰狞的剪影。 楚墨眯了眯眼,又转头看向窗边的植物,似是不忍心看着这么一个年幼的孩子被活活烧死。 他伸手摸了摸植物嫩绿的叶子。 窗外倾城的日光渐渐暗淡下去。 第8章 苗香坐在窗边的病床上啃着面包。 手中的面包只有很小的一块,但是苗香却吃的很仔细。她慢慢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感受着它在嘴里被唾液渐渐融化的细微的甜味和顺着食管咽下时食道被温柔抚|摸的满足感。 在医院,最容易找到食物的地方,就是妇产科病房了。 也许怀孕确实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但同时,它也一定是幸福的。 那是一种期待和被期待的幸福。 苗香看了一眼手中的面包。 ……只是从天堂到地狱的距离太短,短到让人措手不及、无法接受。 楚墨正站在窗边,看着窗外渐渐暗沉下去的天空,带着一丝隐约的笑意,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姚汤一个人坐在靠墙的病床上,看着地面不言不语。 没有人说话,室内显得有些安静地过分。 苗香甚至觉得她可以听见身后阳光穿过窗牖的声音。 苗香知道这种时候她就应该笑着上去搭话了,就像往常一样。 在这一群人里面,她原本扮演的便是这个角色。 ——但是她做不到。 她真的做不到。 想到刚才姚汤的行为,苗香便觉得全身发冷。 她想她可能是有些害怕了。 这没什么的。 苗香想,我确实应该害怕的。 没有人能不害怕的。 ——那个少年带着笑意烧烤着孩童的模样,简直是她童年阴影里显现出来的模样。 她实在没有勇气再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地去跟他讲话。 她知道他没有做错。 她也知道她不该指责他什么。 ——那是只丧尸,是只可以生饮生母血肉的丧尸。 所以他若是做得到,他也会杀了他们。 所以他是敌人。 可是……那毕竟是个还那么年幼的婴儿啊。 若是用其他手法杀死也就罢了…… 被生生烧死…… 苗香又想到了那时姚汤暴虐的眼睛,生生打了个寒战。 今天气温似乎有些下降,夜风正从窗口吹进,有些冷。 苗香抬头看向大开着的窗户。 站在床边的楚墨似乎察觉了她小小的颤抖。他回头看她,笑着说:“是冷了吗?那我把窗子关上吧。” 模样精致温润的男子笑意温柔,一双眼睛是敌过窗外万千烟花的璀璨。 在这样略带寒气的夜里显得尤为温暖。 温暖地让人心生迷恋。 人在害怕的时候最容易迷恋的就是温暖了。 苗香有些着迷地看着那人的侧脸。 从前她一直觉得,这世上的男子,即使长得再怎么好看,又能好看到哪里去呢? 直到那天她在病房里见到楚墨。 脸色苍白的男子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一头墨般的长发散了满床。 感觉到有人进来,他睁开眼,微微撑起身看向门口的位置。 看到站在门口略显局促的她,原本眸色略冷的男子却轻轻地笑了。 干净、温柔,月色迷离,在那一瞬间,苗香仿佛看见了满池醉莲开放的景象。 莲是一种带着点朦胧意味的花,一种“一夜风雨,晓起清冽”的美色。 她一直都不相信一见钟情,她也不觉得自己喜欢他。 只是……苗香想,有些笑容确实是可以动人的。 那时的他总是显得有些脆弱,让她忍不住去担心他。 而当真正认识他之后,却发现这人远比她以为的要强大的多。 却……也遥远的多。 “楚墨,你……为什么留长发?”苗香抬头看着那个站在床边的男子,突然问。 楚墨其实很适合长发,模样温柔清俊的青年总是无端给人一种古代谦谦公子的感觉。 一把青绿油伞,穿过重重历史烟雨而来。 但是……现在毕竟是现代。这样留着长发,不会不方便吗? “嗯?”楚墨愣了一下,他回头定定地看着苗香许久,突然敛眸笑了。语气温柔,就像是在回忆某个让他一想到便心生温柔的人。他说,“因为我女朋友喜欢啊。” 苗香一愣,抬头看向他。 他有女朋友啊…… 苗香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低落。 可是…… 苗香又抬头看了楚墨一眼。 他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我从见过有人来看他啊。 —————————————————————————————— 夜半。今晚月色尚可,星光却显得有些暗淡。 楚墨从床上坐起,看了一眼身边的那张床上少女安详的睡颜。 他微微勾唇,下一秒,他的指尖突然长出了一朵白色的小花。 颜色近乎透明的花朵看起来十分幼嫩,在夜色里发着荧亮的光。 楚墨现在的异能不过三阶,还不强,无法让一个原本清醒的人沉睡,但让一个原本便在睡梦中的人陷入更深的梦境却是足够了。 一边的苗香翻了个身,带着一丝安祥地笑意进入了更深的梦境。 ——还没轮到你,所以你就先好好休息下吧。 楚墨看着苗香,眼神温柔。 在夜色里似乎有什么正在滋生,在月色里于深蓝的窗帘上映上一道道树藤般的残影。 宛若鬼魅现世时的魔爪。 正熟睡在最右侧床上的姚汤瞬间睁眼。 他飞快地坐起身,偏头向一边看去。 夜色暗沉。 借着隐隐约约的光,他似乎看到窗边的病床上也坐着一个人影。那人转头,对着他笑了笑。 满眼血光。 —————————————————————————————— 姚汤跌跌撞撞地向前跑着。他并不知道自己要跑去哪里,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有什么意义。 我真的可以逃得掉吗? 他又想到了那双满是血色的眼睛,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看到前方有两扇门,姚汤立刻向那里跑去。他推开门,刚想松口气,却突然听见一旁传来谁低笑的声音。 “这里是楼梯间。这么暗你会摔跤的。”语气柔和,与他白日时听见他笑着安慰苗香时的语气一模一样。 姚汤浑身一颤,满眼惊惧地抬头。 一身蓝衣的男子正依靠着墙壁,眼带笑意地看着他。 姚汤连忙转身向后跑去,却被绊倒在地。 跌坐在地的男子低着头,似乎想挣扎着起身,眼前却突然被一抹黑影遮盖。 姚汤抬头,脸色苍白地向前看去。 楚墨正笑着向他走来。 身形修长的男子步履悠闲,手腕上还缠着一段树藤,颜色鲜嫩的末端在空中晃了晃,像是在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他慢慢地靠近,直到将他的心跳也重合成了他脚步的频率。 姚汤睁大眼睛看着那个渐渐靠近的身影,却毫无反抗之力。 早在刚才的逃亡过程中,他的异能就已经枯竭了。 更何况…… 姚汤抬头看了一眼楚墨手中的藤蔓,苦笑。 即使他能使用异能,他也不是他的对手。 姚汤又想起了白日里楚墨站在阳光下含笑温暖的脸。 这些人……都是怪物。 吃人的怪物。 就像那时他看着他们在他眼前分吃了他还在昏睡的妈妈一样……他只能看着,毫无反抗之力。 无能为力。 “你想干什么……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姚汤突然激动起来。他抬眼看向楚墨,目眦欲裂,“你们这些怪物到底想干什么!你们杀了我的妈妈还不够吗!你们还想来杀我吗!来啊!” 楚墨看着满眼恨意的姚汤,他的眼睛亮得惊人,生生地被怒火灼成了泪水。隐在黑暗里的男子安静地看着,直到那人慢慢平静下来,才开口:“你别误会……他们杀了你妈妈只是想要获得食物罢了。而我……” 他看着他,笑了笑,眼神温柔,“抱歉,我只是心情不太好,想找个人好好折磨一下。” 姚汤抬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楚墨。 那个人笑着看着他,眉眼温和,他甚至轻身细语地跟他说“抱歉”,却又跟对说“他只是心情不太好,想找个人折磨一下”?! 姚汤看着楚墨眼里的笑意,突然觉得,这人……一定是疯了吧?! —————————————————————————————— 凌晨两点,万籁俱寂。 此时的医院显得十分安静,肢体僵硬的丧尸像是被谁控制了一般,都一动不动地站着。 二楼东边的病房内,苗香正睡得十分香甜。 离病房不远的楼梯间里,却隐隐传来阵阵火光和痛苦的嘶吼声。 楚墨靠坐在墙边,抱着膝看着眼前忽明忽暗的火光。 跳跃着的火光将他的眉眼刻画地忽明忽暗。 他现在的木系异能和属于丧尸的能力都还停留在三阶。 三阶,对于后世所划分的异能等级而言,尚处在低级状态。 于木系而言,他无法直接滋生出植物,而只能控制周围已有的植物;而于丧尸能力而言,三阶的丧尸王的能力其实不过是比普通丧尸速度更快一些、力量更大一些。 他甚至还不能控制其他丧尸的行动! 无法使用前世全部能力的楚墨有些不开心。 他看着身前在火焰中挣扎的声音,低头摩挲着手腕上的树藤。 乖巧的树藤似乎察觉到了主人不甚愉悦的心情,用柔软的枝条蹭了蹭楚墨的手心。 空气里有一股浓烈的酒精的味道。 在医院里寻找易燃物其实的一件并不困难的事情。 医院使用的消毒酒精浓度高达75%,比酒精浓度最高的白酒还要高上3%。 其实这样也不错…… 楚墨看着在火影中翻滚的身影想。 据说火刑是世界上最痛苦的死法之一,其残忍指数甚至超过了十大酷刑之一的千刀万剐。 楚墨被火光照亮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和那个婴儿的死法一样…… 刚才还在剧烈挣扎的姚汤此时已经一动不动,一双眼却仍睁着。 也许这就是死不瞑目吧? 楚墨知道,很快他就再也不会挣扎了,很快他就再也不会感觉到痛苦了。 其实这样死去有什么不好呢,干净、痛快,不会再被伤害和背叛。 楚墨睁着眼,静静地看着眼前渐渐减弱下去的火光。 你看,每个人都是会死的,那么是怎么死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楚墨看着已经安全变成了一具焦尸的姚汤。他静静地看了他很久,突然伸出手摸了摸那人的手臂,随即又从哪里刷得撕下一块肉来。 楚墨将那块肉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随即皱了皱眉,将它整个吞了下去。 他站起身转身离开,随即却又转头看着姚汤已经被烧成黑炭的尸体,像是那可惜难得的火系的食物,却还是转身离开。 算了……这末世,最不缺的便是食物了。 楚墨勾了勾唇,转身消失在了转角的黑暗里。 第9章 也许,人类这种生物最神奇的地方,便是他们总是能够在一片绝望中找到希望。然后,就像是找到了某个支持他们活下去的信念一样坚持下去,不管现实如何。 他们不是动物中速度最快的,也没有锋利的爪牙,可以飞翔的翅膀,他们有的,只是一颗坚强的心。 也许人类确实并不优于其它生物,但他们却有着其它生物无法拥有的信念。 他们管困境叫“磨难”,他们相信经历艰难困苦之后的自己会像打磨之后的玉石一样熠熠生辉。 他们用阴影来勾画阳光的方向,他们说冰雪是来年丰收的预兆。 他们相信命运由掌中纹路预示,再紧握双手告诉自己——现在命运就在我的手中。 体型娇小的女孩用木棍狠狠地砸向身边的丧尸。体型硕大的丧尸却只是微微晃了晃身子。他顿了顿,随即,肤色青白的丧尸又咆哮着向女孩扑去。 苗香微微晃了晃,她用脚跟站定,调整了一下方向。随即,女孩突然弯下腰。她往地上一扑,用手中的木棍狠狠的砸向那只丧尸的腿。 ——正中膝盖的位置。 木棍应声而断。 狰狞的丧尸终于轰然倒地。 苗香翻身压上他的身体,不顾身|下丧尸尤带鲜血的嘴边不断滴落下的涎水。她就这么盯着他。 身|下的丧尸面孔狰狞,不断挥舞着双手,眼目血红。 脸色苍白的少女微微喘着气,她的手中是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在略显阴暗的手术室内闪着阴冷的寒光。 苗香紧了紧手中的刀,眼前又浮现出了刚才楚墨将刀递给她时脸上略显犹豫的表情。 他看着她,眉眼里满是担忧。 就好像在看一只被激怒却过分柔弱的小兽。 苗香的手又紧了紧。 她知道,他在担心她。 要就这么杀死一只丧尸,确实是一件不那么简单的事。 然而…… 苗香想起今早时姚汤那空无一人的床铺和走廊里一片狼藉的场面。 那个孩子……他才十八岁,他有那么厉害的能力,他不该就这么毁在了这些丧尸手上! 这些……吃人的畜|生。 苗香微微顿了顿,她看着身|下的丧尸,眯了眯眼,随即将手中的刀锋狠狠地刺|向他的眉心。 鲜血奔涌而出。 苗香站起身,却有些精疲力尽似的晃了晃。 “苗香……”略显迟疑的语气。 苗香回头,女子清秀的脸上还带着被喷溅上的血迹。她眨了眨眼,楚墨正站在她身后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苗香看着那个眉眼温柔的男子眼里止不住的担忧,突然笑了。 一身狼狈的女子站在一片狼藉之中,脸色苍白,唇边却似是带着一抹笑意。苗香看着楚墨:“怎么样?我……很厉害吧?” “嗯,”楚墨皱眉看了她片刻,“……青出于蓝。” 苗香似是忍不住地笑了笑。女子的身形微晃,笑容却愈发明亮:“我算是为他报仇了吧?” 她有些摇摇晃晃地走到墙边,弯腰坐下:“我记得我刚上大学那会,每次看到小白鼠就会害怕地全身发冷汗,后来还不是能淡定地用它做各种实验?不过是丧尸罢了……” 女子抬起头,看向楚墨,眼角渐渐带上了一抹狠绝的笑意:“不过是丧尸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对吧?” 楚墨眯了眯眼,他看着苗香,轻轻地笑了笑,没有开口。 已经低下头的女子却明显没有在等他的回答。苗香看着自己手中的手术刀和不远处已经断裂了的木棍,突然笑了:“楚墨,你知道吗?其实我那时不让你一个人去拿木棍,不是因为担心你会有危险,我只是……在担心你离开后就不会再回来接我了……” 她抬头,看向楚墨:“那时我们非亲非故,你凭什么会再回来救我呢?虽然一起出来我可能会被丧尸杀死……但若是让你一个人走了,我又怎么可能活得下去呢?” 女子的表情淡漠,却显得那么悲伤。 “我知道……没关系的。”楚墨看着苗香。他走到她的身边,静静地看着她,眼里仍旧带着一抹温暖的笑意,“没关系的,苗香。” 苗香抬头看向楚墨。楚墨正逆着光,长发披散的男子浑身都被明媚的阳光包围着。他看着她,眉眼温柔,笑意温暖。 “你看……我从那么早以前就在算计你,可是那能怪谁呢?!”苗香突然哭笑了起来,她抬着眼看着楚墨,也不知在问谁,“可是这能怪谁呢?……这世道早就坏掉了啊……当第一只丧尸出现的时候,就已经不正常了……” 楚墨眯眼看着地上明明在笑却悲伤的像是在哭泣的少女。他俯身慢慢地抱住她,轻轻的念道:“是啊……能怪谁呢?世道如此啊……” 末世里的人们,哪个不曾怨恨地想过,这种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我身上? 人类有那么久的历史,年华有那么久的岁月……为什么末世就会发生在现在? 发生在我生活着的年代? 它为什么就不能发生在我出生之前或者死去之后? 如果那样,我是不是就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 朝九晚五,甚至夜夜笙歌。 那么久的时间里,那么多的人都能享受的生活……为什么到了我这就戛然而止了? 凭什么……是我? 但是哪有那么多的凭什么呢? 楚墨抱着怀中不住颤抖的女子,微微眯着眼看着前方。 佛说今生苦、前世劫。 我也曾很想知道,为什么我就要经历那些? 我的全心相待,那人怎么就舍得那般辜负? 为什么因为我是丧尸,我就得低人一等,我就该被那般侮辱轻视? 我亏欠了谁,又辜负了谁? 但是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眉眼温柔的男子低声地笑了。他微微偏着头,眼里是渐渐聚起的血色。 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 既是没有意义,又何必有答案? 我只要保证这辈子……都再无人可伤我辱我。 前世总总,总有一日,我会一一奉还。 今生我定不会重蹈覆辙。 若不是因我信你,你怎可如此伤我? 从来恨意集聚,结一世之障。 —————————————————————————————— 清晨的阳光总是带着点洗涤尘世的意味,让人无端觉得心情舒畅。 苗香坐在病床上,看着楚墨小心翼翼地用火烤着被串在棍子上的肉块——那棍子是用在手术室找来的镊子做的。 男子举着手中的肉串,离火源却足有三尺的距离,微微皱着眉,似是极度畏惧火源的模样,却还是表情认真地慢慢烤着手中的食物。 “真香,”苗香嗅了嗅鼻子,像只馋了的小猫,“你从哪里弄来的肉?你刚才去哪了?” “身为一个女孩子,你只要等着吃就行了,不需要知道那么多,”楚墨微微挑了挑眉,侧颜在阳光里显得特别温暖,“这些是我的工作。” 苗香就笑。她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楚墨认真的动作。平心而论,楚墨的厨艺明显不怎么样,苗香简直怀疑他从前是不是从来没有下过厨房。 那人的动作实在是生涩的很,原本颜色浅淡的肉上已经被烤出了不少黑色的痕迹。 但是,看着他那么眉眼认真的低头为她准备食物的样子,苗香又觉得……这些都不重要。 哪怕那是鸠毒血喉,她也会吃下去的。 心甘情愿地吃下去。 “呐……楚墨,你那时跟我说515病房住的都是有精神障碍的病人是骗我的吧?我在这里工作的那么久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苗香撑着下巴看着楚墨温和干净的侧脸,突然笑着说,“我竟然还真信了。” 正在一脸认真地烤着手中的肉块的楚墨抬头看了她一眼,唇角带上了一抹隐隐的笑意说道:“一般天真的都好骗。” 苗香有些委屈的皱了皱眉,正想开口说什么,却见楚墨突然将手中的棍子从火源旁拿下,又熄灭了火源。 他皱了皱眉看着手中的肉块,似是不太满意此时它不甚完美的外形,又拿出匕首认真地割去上面被烤焦了部分,才递给苗香。 苗香连忙接过。肉类香甜的气息从鼻尖传来,苗香忍不住嗅了嗅鼻子。 肉块被烤至金黄色,苗香咬下一小块,是很美味的肉味,夹杂一丝奇怪的陌生的味道。 ——也许是有些地方烧烤的不够彻底。 不过对于很长时间不见荤腥的苗香来说,这实在是一种难得的美味了。 相比之下其他问题都不算什么。 女子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还不忘问楚墨:“你不吃吗?我给你撕点下来吧?” “不……我吃过了,你吃。”楚墨看着苗香笑容温柔。 他将手背到身后,悄悄擦拭了一下手腕上溅上的鲜红的血迹。 阳光明媚,楚墨的笑容隐没在了一片过分明亮的阴影里。 不远处的某间病房内,一个身穿护士服的女子披散着头发,双手被捆在病床的角上。她睁着眼,满脸恐惧着自己的下|身。 那里血肉模糊,原本该是小腿的位置此时却空无一物。 第10章 “这里好像没什么人,我们快走。”苗香一手紧紧地攥着手中的手术刀,一手扒着门框,小心翼翼地向外张望。 由于医院的构造主要成一个“回”字型,有前后两个大门以及若干小门。出了住院部之后,如果想要从正门离开,还需要绕一个大圈,经过门诊部再从正门离开。 虽说住院部也有直接通往外面的后门,但也许是因为末世前感染了丧尸病毒的病人多被安排住进了住院部,后门附近的丧尸极多;再加上那里的大门不知被谁关上了,此时后院里满是密密麻麻的丧尸。 实在是让人毫无踏入这里的勇气。 其实有人会在离开时关上大门也是件很正常的事。那扇门有些类似那种弹簧的推拉门,一个成年人只需轻轻一拉就可以使其严丝合缝地关上;它又是金属制作的钢门,一旦拉上就可以有效的阻止身后丧尸的追赶。 何况顺手关门实在是一种很值得推广的良好习惯。 苗香表示,她真的很能理解那个逃跑的人离开时顺手把门关上的心理,但当她好不容易下到一楼却发现大门被严密地关闭时她还是很想骂人。 被一群丧尸追赶着的苗香一边全速往另一个方向逃窜,一边在心里颇为咬牙切齿地发誓——如果现在那人出现在她眼前,姑奶奶我一定操|他|全家。 好在门诊部的底楼和住院部的底楼是联通的,也许是因为底楼直接连着正门的原因,这里的丧尸虽多,却显得有些稀稀落落。 苗香将插|入丧尸头颅内的手术刀拔|出,顺脚把那只已经头颅开花的丧尸踢到一边。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最近的力气好像大了不少。 ——这也是件好事,至少她现在对付丧尸比以前轻松多了。 也许有一天我就可以徒手捏碎他们的头了。 苗香甩了甩手腕,挑了挑眉。 这里的丧尸多零散活动,处理这种没有团队意识的丧尸对于现在的苗香和楚墨来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三天的时间,足够他们在无数次的危机中总结出丧尸的弱点并好好的加以利用了。 苗香侧头看向身旁的楚墨,蓝衣黑发的男子正用脚将一只丧尸牢牢地抵在墙上,随即用匕首狠狠地插入了他的眉心! 鲜血霎时喷涌而出。 脸色淡漠的男子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是面无表情地放下腿,将匕首拔出。 楚墨的体型修长匀称,这一套动作做下来竟然有种行云流水般的美感。 被惊艳到了的苗香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楚墨回头看了她一眼,将刚刚从值班室里抢到的一瓶还未开封的矿泉水扔给她:“快跟上。” 苗香看着楚墨转身离开的背影,默默地单手抚上了自己的胸口。 每次楚墨用那种表情侧眼瞟她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刺激到了似的停止了跳动。 一个男人……要长得这么好看做什么? 简直就是引罪。 苗香匆忙赶上前方的楚墨。那人脊背挺直,黑发如墨,哪怕再凶狠的动作,都可以被他做的仿若舞剑般的美好如画。 君子如玉世无双啊…… 也不知这美玉,最终会被谁带回家? “小心!” 正在发呆的苗香突然到有人伸手遮住她的口鼻,一边拉着她小心翼翼向后退去。 她一惊,刚要条件反射地挣扎,却随即反应过来是楚墨。 苗香抬眼。 前方突然出现大批丧尸。 四五十只丧尸摇摇晃晃、步履僵硬地向前走着,有的甚至还在啃着手里的断肢。 场面甚是瘆人。 苗香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别出声,屏住呼吸。”苗香感觉身后的楚墨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开口时带出的冷气让她忍不住微微缩了缩身子。 此时苗香才发现,楚墨的身上很冷,和他平时给人的温暖感觉完全不一样的冷。她微微垂眸看着那人挡在她嘴前的手——十指修长、肤色白皙,她能感觉到那只手也是冷的,就像他身上一样,带着一种微硬的触觉。 就像是一块寒玉。 “走了。”楚墨放下遮着苗香口鼻的手,却发现那人仍在盯着自己的手发呆。他微微皱了皱眉,“怎么了?” “没,没什么。”苗香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这种时候发呆!她偷偷抬眼看了一眼楚墨,他不会生气了吧?“刚才……那是什么?” “丧尸群游……应该是有高一级的丧尸出现了,在召集他们。”楚墨从他们刚才藏身的阴影里走出来,皱眉看着前方。 此时的丧尸多是一阶,是最低级的状态。他们不会上楼,不会拐弯,也不具异能,动作缓慢,肢体僵硬。每个成年人只要手中有适合的武器,要对付他们都可以说轻而易举。 只要你有胆子拿着棍子,走出庇护所,克服心中的恐惧,直面他们,你就会发现这些丧尸其实并不能对你造成多大的危害,他们不堪一击。 而二阶丧尸……他们虽然也不具有任何异能,但是他们肢体关节的僵硬已经初步得到了缓解。他们的动作会比一阶时协调许多,也灵活许多。灵活运动、砸破玻璃,对于他们而言都不是什么难事。 相较于一阶丧尸,他们所能造成的危害也要大上许多。 而新出现的二阶丧尸在习惯了自身的改变之后,一定会尝试着去召集周围的一阶,来为他获得更多的食物保驾护航。 每只丧尸都是可以召集比他低阶的丧尸的,他们通过脑电波来下达命令。在其脑电波传播范围里的丧尸便都会接受到这个命令——虽然那并不是强制的。其他丧尸都只能“要求”,但不能“控制”。 ——控制丧尸群是只有丧尸王才能做到的事,而一个种群中,从来都只能有一个王。 丧尸群的王是楚墨,也只有楚墨。“一山不容二虎”,很显然丧尸们比人类更早的了解了领导者唯一的重要性,所以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第二个丧尸王。 他是末世里唯一的丧尸王,也是丧尸一方唯一的主宰。 当然,在没有接收到丧尸王命令的时候,丧尸们也是会听从其他高阶丧尸的命令的——毕竟那代表着他们可以得到更多的食物。 而丧尸怎么会拒绝食物的诱惑呢? 楚墨看着前方渐渐失去踪影的丧尸群,挑了挑唇。 看来这辈子丧尸进化的速度比之前快多了。才第三天就已经有丧尸进化成了二阶丧尸…… 我倒要看看,这辈子,他们还能不能将丧尸视作他们进阶路上的垫脚石? 这里是末世,我们才是这里的主人。 这原本便该是丧尸的时代。 我们才是猎人,而人类……不过是可怜的应该感到畏惧的猎物罢了。 第11章 被成群的丧尸祸害过的走廊显得有些凌乱。苗香皱着眉整理着这里的东西,尽量不去看地上那些残缺的尸体。 这里是医院连接着住院部和门诊部的交界处,处于医院后方的位置。平时很少有病人会从这里经过,所以医生护士们平时都喜欢在这里放一些私人的物品,像是换下来的衣服、上班时买的零食,还有饮用水之类。 这里其实更像是一间公用的储藏室。 苗香从一旁的格子里挑出一件还算崭新的连衣裙,棉布的料子,摸起来很是舒适,苗香颇有些爱不释手地反复摆弄着这条裙子。苗香认得它,这条裙子是医院里一个眼科医生的。 据说是当季新款,花了不少钱,她早已对它垂涎已久,只是苦于不好开口试穿。苗香看着手中颜色鲜嫩的裙装,想了想却还是把它放了回去。 她现在身上的衣服并不破旧,还可以穿,随身携带着太多东西不利于行动,何况这种时候穿着连衣裙总是不太方便,还不如她身上这身。 这里的鞋子也算多,苗香37码的脚要找到合适的鞋子也并不算困难,只是护士上班穿着的鞋本身就得是利于行动的平底鞋,倒也不需要换。 而楚墨此时一身的休闲服,想来也是不需要更换的。 如此一来,其实他们需要的也只是一些食物和水罢了。 “多带点水吧,食物总是比较容易找到的。”楚墨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黑色的背包,往里面装着一瓶瓶的瓶装水。 一瓶普通的瓶装水大多有350毫升,够一个成年人喝好久了。 苗香看着楚墨一连装了十多瓶的水,想来一直到目的地他们也不会太缺水。 背着一书包的水总不是什么太轻松的活,但楚墨却明显并没有让苗香分担的意思。 男子的表情淡漠,仿佛丝毫没有感受到那一书包的重量。 苗香也不要求楚墨分点给她,只是又找出了一个背包开始装其他的食物。 女孩子的力气总是比较小,她如果非要帮楚墨分担也许还会因为行动不便而拖累他,倒不如帮他带一些其他的东西,减轻他的负担。 苗香工作的这所医院对员工的福利不错,每天早晨都会给前一天晚上有夜班的职工分配早饭——一般都是新做好的菜包子。做包子的师傅手艺很好,听说年轻时是给一个大酒店干活的,每天的包子都供不应求,即使没有晚班的职员也喜欢到医院食堂来吃早饭,有时还会多买几个晚上带回去当夜宵。到时只需要用微波炉稍微加热一下就好,很是方便。 此时储藏室里也零零散散地放着几袋包子,看起来皮薄馅大,很是美味。 苗香挣扎了一会,还是默默地装了几个。 虽说这种东西不利于储存……但它毕竟好吃。 就这么仍在这实在太暴殄天物了。 不过说到美味……苗香突然又想起楚墨那时亲手给她烤的那个肉块了。也不知是不是太长时间没有尝到肉味的缘故,那时她觉得那顿肉实在是她平生吃过最美味的东西了,没有之一。 简直让人回味无穷,想起来就口水直流。 “你在想什么?”看到苗香一直在盯着菜包子发呆,一旁的楚墨笑着问道。 “唔……在想你那时给我烤的那块肉,你从哪里弄来的?那是什么肉啊……我觉得我从来没有吃过那么嫩的肉。” 楚墨看了一眼一脸好奇的苗香,微微挑了挑唇:“下次有机会再给你吃。” 苗香有些无奈地看着楚墨,知道他是在故意卖关子,也不继续追问,只是无奈地转身离开。 楚墨看着苗香的背影笑了笑。 那当然好吃——人肉可是自古以来唯一能媲美孔雀胸脯肉的美味。更何况它还来自你最好的朋友的呢。 我给你的,可是最鲜嫩的小腿肉啊。 楚墨跟上前方的苗香。 穿过这条回廊,便是门诊部的大门了。 楚墨眯了眯眼,看着前方女子的背影。 真是期待…… —————————————————————————————— 许是因为临近大门又刚有丧尸群游的缘故,回廊虽说是一片狼藉,却是一只丧尸都没有,显得空旷的厉害。 苗香有些兴奋地提高了速度。 只要拐过这里,她就可以离开医院了。 看这里的形势,正门附近的丧尸应该也不会多。她马上就可以顺利地离开这里,去找她的外婆了。 哦……还有晓晓。 那天她是没有值班吧,我才会在医院里找不到她。也许我可以在回家的路上遇见她,毕竟我们的家住那么近。 苗香想到自家门前栽种的那棵杏树,离家时外婆在身后凝望的目光,还有隔壁晓晓家那刷着灰白色墙灰的外墙,不禁加快了脚步。 我发现我好像真的有些想念你们了。 你们一定还在那里等我吧? 前方便是转角,透过转角的空隙,已经隐隐可以看见大门了。 果然是和想象中一样的空无一人的模样。 苗香却突然放慢了脚步。 她看着前方转角后大片的空旷,突然不知为何觉得心慌的厉害。 就好像那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等候着她。 ——快,快停下,别再往前走了! ——转身,转身离开这里! ——你就什么都不会看到了。 苗香似乎听到有人在她的耳边如此对她说。 她有些想后退,却已经晚了。 她已经拐过了那个弯。 医院熟悉的大门正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她的眼前。 而医院大门的正中间,正有一个披散着头发的身影在慢慢地伏动。她穿着一身已经脏污不堪的白色护士服,和她身上这件一模一样。 那人正匍匐着在地上艰难地爬行,原本该支持她行走的大腿下此时空无一物。 苗香霎时浑身僵硬。 那个身影慢慢抬起头,凌乱的长发下是一张清秀苍白的脸。 那是一张她太过熟悉的脸。 这张脸苗香从小到大看了无数次,每每午夜梦回都能出现在她的梦境里。 ——那是方晓的脸。 眉如远黛,带着点男儿气质的浓黑,双眼狭长,在眼尾的地方却微微向下压了一下,显得有些无力。 从小到大因为这点她笑话过她无数次。方晓每次都被她刺激地瞪圆了眼睛,撇着嘴不理她,一定要她再三地道歉外加拿自己的缺点来狠狠自嘲一番才肯罢休。 这张从小到大改变了许多地方,却自始至终一直含笑对着她的脸。 而现在,那个她无比熟悉的人,那个她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那个她刚才还想去寻找的人,正用手撑着地慢慢地向她爬来,断肢流出的鲜血染红了身后长长的道路。 那人抬头,似是看着她笑了笑。 她说:“阿香。” 苗香霎时浑身发冷,泪如雨下。 第12章 苗香曾想过她再次遇见方晓会是什么情景。也许会是在医院的某个病房里,也许会是在回家的路上,亦或者,当她打开家门的时候,会看到她已经站在门口等她了,和她满头银发的外婆一起。 她们会先哭着互相安慰,再像以前一样争先恐后地描述自己逃亡路上的英勇事迹。 苗香甚至都已经想好了到时她要跟她说什么。 她要告诉她她一路上遇到的所有人、所有事,那个看着母亲被分吃的少年,那个在末世后喂孩子自己血肉的母亲,还有曾经她们一起偷偷讨论的那个住在515病房的病人。 如果让她知道了她那么久时间里都和那个人在一起,她一定会很嫉妒吧?会抱怨自己当时怎么没分到和她一起? 她有那么多那么多的话想跟她说,她甚至已经想好了自己当时要用的语气和配合的表情。可是…… 苗香看着那个在地上仰着头看她的女子,那人的脸上鲜血狼藉。 ——晚了吧? 苗香紧了紧自己手中的手术刀,低头看着方晓身上明显的伤痕。 有一些是擦伤,还有一些刀伤,但更多的……却是被啃咬的痕迹。 方晓抬起头,用一双黑色的眼睛看着她。她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苗香的衣角。苗香却像是被刺激到了一般的向后退去。 “你没事吧?”楚墨拉过一脸惊惧的苗香,又低头看了眼地上的方晓,“她……是谁?你认识她?” “她……”苗香看向方晓。 伏在地上的女子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地看着他们。她激动起来,张着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只能发出一声接着一声的喑哑的嘶吼。 她的脸色狰狞,一双眼睛渐渐染上血色。 竟像是丧尸的模样。 “不……我不认识她,她不是晓晓……”苗香脸色苍白,她表情恍惚地看着方晓,不住的后退,“她不是晓晓……她不是……” 她怎么会是晓晓呢……晓晓怎么会是这样的? 我的晓晓她应该是那个永远服装得体、发型一丝不乱的人,她此时应该正在回家的路上,等着我去找到她……她怎么会在这里,以这个模样出现在我面前?! 是谁把她变成了这个模样? ——是丧尸? 苗香看着方晓空无一物的小腿,那里有明显的被啃咬的痕迹。 她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小刀,十指用力到近乎痉挛。 是那些吃人的畜生把晓晓害成了这样…… 而地上这个……她已经不是晓晓了……她也是丧尸,和害死晓晓的凶手是一样的…… 苗香盯着地上模样凄惨的女子,一双眼渐渐布满血丝。她将手中的手术刀攒得更紧了,苗香盯着她,像是在看着某样让她深恶痛绝的生物。 地上的方晓看到苗香的这个表情,像是明白了什么的闭上了眼睛。女子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满是绝望的表情。 片刻后,她睁开眼,却已是满眼寒光。 须臾间,空气突然出现了静止。 有一片风刃突然凝聚,夹杂着势如破竹的意味猛地向楚墨他们的方向飞去。 身后的楚墨反应极快地推开身前的苗香,自己却没来得及躲避,被来势汹汹地风刃瞬间打倒在地。 苗香愣了三秒钟。她回头看向楚墨,那人正跌坐在地,用手按着的手臂上渐渐渗出血色。 苗香突然浑身颤抖起来,她看向方晓,像是不可置信般的睁大了眼睛。 是啊……她早已是丧尸了……被丧尸咬到了的,谁能逃过? 苗香看着方晓那双干净纯黑的眼睛,突然笑了。 下一秒,她突然速度极快地向方晓掠去。她将她按在地上,用手中的手术刀狠狠地刺|向她的眉心。 ——“你知道吗?其实人类的骨头很硬的,特别是头骨,如果直接砸不知道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砸开。但是……再坚硬的东西也有它脆弱的地方,比如说太阳穴、鼻梁骨,再比如说这两眉之间。人死后钙质流失,骨头都会变脆。所以别担心,你看,其实没有那么难的。” 曾经在一地阳光里,那个男子曾带着某种莫名的笑意这么对他说。他将手中的匕首狠狠地插|入了丧尸的眉心。 那时的她认真地听着,想着等她学会了就可以出去寻找她了。 而如今……她用他教她的方法,亲手杀死了自己当时那般想要寻找的那个人。 鲜血喷涌而出。 它飞溅到苗香的眼角,又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和身下沿着方晓眉心落下的鲜血汇合在一起。 就像是相拥哭泣时的泪水。 我忘了,我还想告诉你……我想你了…… 苗香俯|身,紧紧地抱住地上已经死去的女子。 方晓仍睁着眼,呆呆地看着上方,像是不敢置信的样子。 仍跌坐在地的楚墨眯了眯眼,他偏头看了一眼自己右臂上的伤口,隐隐地勾了勾唇。 其实丧尸也是会流血的,但他们流血的速度极慢,只是他们的伤口再也不会自己愈合。 楚墨用手抚上仍在缓慢流血的手臂,眉心的蓝印一闪而逝。 再抬起手时,那里的伤口已经止血了。 他抬起头。 医院的大门中间,一身护士服的少女正死死的抱着怀中鲜血狼藉的尸体,放声痛哭。 “你这个怪物……你这般折磨我,如果被阿香知道了……她一定会杀了你为我报仇的。”在那个阴暗毫无光明的病房里,脸色苍白、唇边带血的少女曾这样说道。 她看着他,一双眼睛被恨意和疼痛晕染地分外明亮。 “呵……你既然那么信任她……我就让她来杀你,你相信吗?”蓝衣黑发的男子笑容温柔,他俯身看她,眼里满是柔情。 那个已经失去双脚的女子抬眼,死死地盯着他,像是在讽刺他的决定。 楚墨抬眼看向那人死不瞑目的眼,勾唇笑了笑。 再深的感情,也敌不过当那人知道你是丧尸后的厌恶。 纵使这世间景色再美,也抵不过现实残酷。 你不懂……最冷不过人心,最凉不过人性。 第13章 “大哥,这里附近没有商场。”一个剃着板寸头的青年擦了擦满头的汗,有些无奈地转头对身后的人说,“这里看起来只有一所医院啊。” 被称作大哥的男人皱着眉,有些郁闷地掏出一支烟点上。 其他人都穿着布满油腻的工作服,只有他是一件洗得有些褪色的白衬衫,看起来是很廉价的布料,也很有些年头了,却还是很干净,看得出这衣服被保养的不错,戴着金丝边框的男人很是一丝不苟的样子,连纽扣都一颗不落地全部扣着。 似乎想要把自己和周围的人区别开来。 只是配合着他略显沧桑的面容和粗糙的手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看到一直拿主意的大哥不开口说话,其他人都有些面面相觑。一个染着黄头发的男子有些暴躁地踢了一脚一旁的垃圾桶:“这鬼地方……到底要怎么走才能走出去!” 罗向文将手中的烟头掐灭,抬眼瞥了一眼一旁的青年。男人看起来有大约三十岁,表情严肃,一双眼无端的就带出了一丝威严。原本还在喋喋不休的黄毛立刻闭嘴,他有些悻悻地看了一眼罗向文:“大哥,我们已经在这走了快一天了,再找不到商场我们就没东西吃了,从工地带来的东西也快吃完了。” “是啊,大哥,我们已经快没吃的了,再找不到商场就麻烦了。”板寸头也插话道,他皱眉打量了一眼四周,被晒得黝黑的脸上满是无奈。 罗向文将手中的烟头顺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先走吧……等下去找个人问问。” 从工地到这里足有一百多公里,他们五个人已经马不停蹄地走了快两天了。三天前,工地里的经理突然发了疯,咬伤了他们的一个工友,还不等他们去阻止,又出现了第二个、第三个咬人的疯子。等到第一天晚上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变成了青面獠牙的怪物,他们还剩下的五个人便索性偷了工地经理的钱,带上剩下的食物逃了出来。 他们五人原本便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也算是互相照应。因为罗向文念过几年书,年龄也比其他人大一些,便被当成了这一拨的头。 罗向文捻了捻手上残存的烟草的触觉,有些烦躁地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 这副眼镜有些年头了,支脚已经不像刚买来时那样好用了,戴久了就会滑下来,需要有人不停地往上推。 原本以为离开那块地方就好了,谁曾想这一路上他们遇到的尽是些怪物,连个正常人都没有。一直在工地工作的他们也不熟悉这里的环境,只能靠着本能走。原本看到有医院的时候他们还兴奋了好久。按照他们的经验,医院附近总是少不了各种商场和店铺的。到时候他们就能好好的吃一顿饱饭,没准还能找到医生让他们救治一下工地里发了疯的工友。 没想到这里不要说商场了,连个鬼影都没有。 罗向文有些郁闷,又掏出烟盒来想抽支烟缓解一下,拿出后才发现烟盒里只剩下了最后两支烟,只好又无奈地放了回去。 正当罗向文郁闷得不行的时候,却听到身边的黄毛突然激动起来:“大哥!大哥!快看,那里有人!” 罗向文抬头,只见远处的街口,正有一个男人扶着一个女子慢慢的走来。 长发的男子抬起来来,抬起一双清冷的眼睛看着他们。 许久,那人慢慢地勾起了一抹笑意。 此时已经临近傍晚,原本略显燥热的天气竟无端扬起了一丝晚风。 天地一片苍茫。 ————————————————————————————— “你是说……现在所有地方都是这样了?全都是这些吃人的怪物?包括……医院?”黄毛看着楚墨,有些不敢置信般地问道。 在他看来,如果连治病救人的医院都被那些怪物占领了,那这里就真的没有个安全的地方了。 “对,我们刚从里面逃出来……至少我们出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其他活人。”楚墨一边给苗香揉着肿胀的脚踝,一边垂着眸回答道。 在医院时苗香受到的打击过大,出门时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下阶梯时一不小心踩了空,便扭伤了脚踝,楚墨只好一路将她扶着过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有些迟疑地抬眼看了苗香一眼。女子正呆呆地盯着自己红肿的脚踝,看到楚墨抬眼看向她,才有些恍惚地说:“哦……对。那里已经没有活人了……他们都死了,都死了……” 楚墨笑了笑,拍了拍苗香的头算作安慰。又抬头看向罗向文他们:“如果你们是要去医院的话,我介意你们还是不要去了……那里已经没有什么回去的价值了。” 罗向文皱眉,他俯|身顺势跨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像是努力想让自己思路清晰一点:“医院不去就不去了……可是这东西没有可不行。我说小哥,你们对这里这么熟悉,这里附近哪里能找得到可以吃的东西?兄弟们可都一天没怎么吃饭了。” 楚墨没有说话。他只是看了一眼苗香,示意她对这里比较熟悉,让罗向文有问题就问她。 苗香愣了很多秒,才反应过来:“哦……吃的啊。底下商店里有。” 这所医院和普通的医院不同,它建立在城市边缘的位置,除了病人和医生以外,平时很少有人会来这里。这里自然就不会有什么单独的商场。不过在医院地下室附近倒是有很多店铺,供病人和病人家属的吃住用度。 只是那里也并没有太多的小吃店,多是一些商店,主要卖些杂物,兼卖一些食物。 这所医院的伙食是这附近出了名的好,食堂的饭菜不止味道好、价格公道,还分量十足。当初苗香就是因为看重了这点,才硬是努力地加入了这所医院,成为了这里面的一个普通的护士。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子,也并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她只希望自己能有一份时间稳定、待遇不错的工作,最好工作地点又是在家附近,让她可以在工作之余又能经常回去看看家中年迈的外婆。等将来相夫教子,也能有充足的时间来兼顾家庭和工作。 当初晓晓一直笑话她目光短小,说女人怎么能就这样过一辈子? 方晓和她不一样,她从小就聪明、好强,她一直说以后自己是要做出一份大事业来的,还说将来让她跟着她享福。 只可惜……再也不可能了。 苗香这么想着,竟觉得自己的心绞痛的厉害。 “你没事吧?”楚墨看了一眼面色痛苦的苗香,伸手扶住她。 “没事……谢谢你,楚墨。”苗香定了定神。她抬头看了一眼楚墨精致温柔的脸,偷偷地往楚墨怀里蹭了蹭。 有些冷……却又无端的让人觉得安心。 “你们感情真好……她是你女朋友?”罗向文突然问道。他站在一旁,抱着胸看着他们,语气无端地竟有些奇怪。 “不……我们只是正好一起从医院里出来,”楚墨抬头看了一眼罗向文,眯了眯眼,唇角带笑,“我和她只是伙伴而已。” 第14章 苗香的脚踝只是稍稍扭了一下,并不是怎样严重的病情。但走起来还是会有一种钻心的疼痛。 苗香一边用脚尖小心翼翼地试探,一边呲牙咧嘴。 好在还有楚墨一路上细心地扶着她。 医院底下的店铺其实也不能算是就在医院内部,它需要绕过大门才能找到那一排的入口。 路程其实并不算远,毕竟这是为了方便病人和家属而建造的店铺街。 这里的店铺倒并不是真的在地下,只是店铺上方被建造了一个青石的拱顶,走在里面的时候颇有些不见天日的隐约感。 苗香一边跟在楚墨身边蹦蹦跳跳地向前走着,一边偷偷地用余光去打量他。 表情柔和的男子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这里的光线不好,倒更映得这人安静温柔得像是一幅画。他的眼角微挑,眸色是很温暖的墨色,睫毛很长,却又很直,在顾盼之间总会无端的带上一抹冷意。 有一种情深至极又薄情入骨的假象。 据说每个生来眼带桃花的人都难免薄情; 而面相学里却又说眼角微挑是用情至深的标志。 那……也不知是谁能得了这人那难得的情深? 苗香想到那时楚墨说起的那个女子,轻轻地叹了口气。 一个男人要喜欢一个人到什么地步才会仅仅因为那人喜欢而心甘情愿地留起长发? 又该是怎样的感情才能让这个生性温和却天性淡漠的男子一想起就满眼柔情? 不是情至深处,怎能无怨尤? 算了,这样子的人……太过于耀眼,也不适合我。 我啊,只要找一个能陪我粗茶淡饭的人就够了。 苗香抬头看了一眼身边楚墨在一线阳光里近乎透明的侧颜,又低下头微微摩挲着手腕上的一串黑色的手链。 ——那是她离开医院时从方晓手上脱下来的。 她无法带走她的尸体,总要留那么一两个念想才好。 才不算辜负了你我相伴这二十余年。 苗香低头看着手腕上的手链,轻轻地笑了笑。 你看我还是这样,没有什么大志向……想来如果你在的话一定又要鄙视我了吧? 我原本的志向便是如此平凡,有远大志向的那个从来都是你。 你说将来要让我过上好日子。 如今你不在了,我也就只能继续平凡下去啦。 苗香突然笑了。她在一地的余晖里伸了个懒腰,就好像终于抛弃了一身的阴霾。 “好了?”身边却突然传来一声含笑的声音。 苗香抬头,却见楚墨正看着前方,并没有回头:“这种时候也敢发呆,真是仗着有人保护你吗?” 这里附近的丧尸并不算多,但也完全不在能让人放松的范围里。 苗香看了一眼身边不远处被生生砸烂脑门的丧尸,有些尴尬地吐了吐舌头。 她转身躲过身边丧尸伸来的手臂——苗香此时才发现原来自己脚的扭伤真的不算严重——抬头看向楚墨。 身形修长的男子正轻描淡写地将身边的某只丧尸踢到一旁。他抬眼向后撩了她一眼,将手中的手术刀扔给她——当时在医院受刺激太深的苗香根本就不可能记得带上手术刀:“自己来。” 苗香接过手术刀,在手中微微调整了一下,找到曾经那种熟悉的感觉。眉眼飒然的女子低头看了看手中刀锋锋利雪亮的样子,突然转身抓过一只正向她伸出手来的丧尸。 她将它死死地压在一旁的墙上,将刀锋狠狠地刺|进它的眉心。 ——楚墨当初教她的方法果然好,简单粗暴。 不远处原本正在用铁棍打丧尸的黄毛等人都有些愣愣地看着苗香,直到被罗向文呵斥后才反应过来般的砸向身边的丧尸。 ——不久之前还似乎柔弱的需要人保护的女子突然展现出如此实力,让这些自诩力气大的男人也吃了一惊。 直接将刀插|进丧尸的头颅内是正常人可以做到的吗?! 那是头骨啊!该有多硬啊! 罗向文愣愣地看了一眼苗香,显然是没想到这个外表看似如此柔弱的小护士竟然有如此惊人的力气。 苗香想手术刀从丧尸的眉心拔下,回头时却正好看到罗向文有些呆滞的表情。 她将手中的手术刀在指尖转了转,动作熟练,锋利的手术刀在略显阴暗的环境里带过了一丝银亮的光。苗香挑了挑眉,对着罗向文笑了笑,转身去对付剩下的丧尸。 另一边正将丧尸抵在墙上的楚墨笑了笑。他抬眼看了一眼被自己牢牢地压制在墙上的丧尸,他看起来正值壮年,很是有力的样子。此时他正用那双满目红光的眼睛看着楚墨,并不加反抗。楚墨看了他半晌,带着点可惜意味的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刀锋狠狠地插|入他的眉心。 等再过一段时间,等我的丧尸异能达到四阶的时候……我就可以控制你们了。 到时候我一定会通知你们离开,不让你们再白白丧命。 这里的店铺不少,多数却是紧闭着大门的样子。楚墨皱眉看了看,在一间杂货铺前停下脚步。 看到楚墨突然站定,罗向文等人有些奇怪。他们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却发现彼此都是满眼茫然的模样。 “这间?它关着门啊……”苗香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楚墨,又认真地打量着那扇紧闭着的门,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了一般,“哎,它好像……” 话音未落,原来似乎毫无空隙的大门却突然开了,从里面钻出一个毛绒绒的脑袋来。眉眼细长的青年抬眼打量了他们一番,又稍稍将门开大了一些:“进来吧,这里没丧尸。” 罗向文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楚墨是看到这扇门是反锁的知道里面有人,这才等在外面等里面的人开门。 罗向文微微眯了眯眼。他看着前方弯腰钻进店铺的男子,一言不发地跟上。 待所有人都进入了店铺,那个男子便连忙关上了大门。 楚墨站在店中央打量着这里。 这是一个类似小超市的杂货铺,各种东西应有尽有。从饮用水到大米,该有的它都有,不该有的似乎也有。 剃着板寸头的姚建柏有些惊奇地从一堆纸巾中翻出一叠黄纸,有些不可思议般地回头看向那个眉眼细长的男子。 “嘿嘿……医院里有时也会有病人会要求来买这些,所以我就进了些。”晁浩挠了挠头,眯着他那双原本便显得极为细长的眼睛笑,“都是工作需要嘛。” 楚墨站在店铺的另一边,眯着眼睛看着被摆放在架子上的一套笔墨纸砚。半晌后伸手摸了摸。 “你喜欢这个?”跟在身后的苗香突然问。 “嗯……有点。”楚墨微微摩挲了一下砚台,带着点回忆的意味,“记忆里……小时候我家里似乎也有一套。” 黑发剑眉的男子看着那套蒙了些许灰尘的用具,唇边带着点飘渺的笑意,就好像在透过它们看着曾经的某段回忆。 第15章 苗香打量了一下周围,见这不过数平方米的小店里并没有可以坐着的地方,便索性直接坐到了地上。 这小店虽稍显拥挤,但并不杂乱。 这里就像是小时候村口的那个百货店一样,里面什么都有,但需要你自己去慢慢发掘,每次购物都是一个费时许久的挖掘过程,但在发掘的途中你又会得到很多意料之外的惊喜。 你也许会在一份隔日的报纸下面发现某本你想了很久的漫画,而当你打开某个被扔在货架角落里积满了灰尘的保鲜盒时,你也许会惊喜地在里面看到某叠你喜欢的卡片。 去杂货店买东西是儿时唯一能让贪玩的孩子心甘情愿去做的家务。 苗香抬眼搜寻了一下跟她一起进来的同伴。 姚建柏和黄毛几人正在另一边的货架上翻找着食物的踪迹。楚墨正站在里她不远的角落里翻看着手中某本看起来历史悠久的书籍。 ——这里真是什么都有,这种蓝皮线状的旧本在寻常的书店里都不一定能找到。 苗香撑着下巴借着店里微弱的光线打量着那个长身玉立的身形。 楚墨正站在室内唯一的阳光里,微低着头,脊背挺直,翻看着手中泛黄的书卷。 苗香忍不住微微侧了侧头。 这就是传说中“卓尔不群兮,遗世而独立”的读书人特有的气质吧?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楚墨像是发现了她的目光,抬起头对着她轻轻笑了笑。 苗香默默地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你们就打算就这么呆在这儿了?”站在一旁的罗向文突然开口。他站在楚墨的另一边,冷着脸用中指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 楚墨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不说话。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出去太危险。丧尸多在晚上活动,我们还是明天再走吧。”正坐在柜台后的竹椅上的晁浩突然开口,他眯着他细长的眼睛,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我和你们一起走。你们还可以顺便带上点物资。” 楚墨抬头看了一眼晁浩。眉眼细长的青年肤色白皙,意外地长了一张白净乖巧的脸,笑起来的时候却又多了一份活泛,但并不惹人讨厌。 刚才楚墨已经在这里查看了一圈,这里的东西虽多,却大都都是些脸盆、纸张等无法带走的杂物,食物、饮用水等虽然有,但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只能够一个人一两天的量。 这种地方的小店是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点食物的。 很明显,晁浩的意思是如果他们同意带上他,他们就能得到其他的物资。 该是被他藏起来了吧? 楚墨不禁失笑,这人是已经做好这个准备在这等多久了? 罗向文皱了皱眉,一旁的黄毛已经忍不住叫嚷了起来:“想逼我们带上你?你想都别想!不就是物资吗,我们难道还找不到不成?再说我们要你还敢不给吗?” “我相信找到我藏起来的物资或者逼我说出物资在哪里对于你们来说确实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大家萍水相逢,交个朋友也是好的,何必伤了和气?我已经把物资分不同批藏在了不同的地方,即使能得到你们也不能拿全,还不如答应我呢,是吧?” 晁浩弯了弯眼,用修长的手指敲了敲面前的花梨木桌面,脸上终于带上了一丝商人特有的狡诈,“更何况不瞒你们说,其实我也是个异能者。只不过我的异能是嗅觉,只有我一个人上路终究太危险了点,才想找其他人一起。带上我——对你们也是有好处。” “异能?什么异能?”罗向文愣了一下,“什么东西?” “你们不知道吗?”晁浩明显也很吃惊,他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带着点“你们怎么那么没常识”的意味:“末世里人类是可以变异的,可以获得各种各样的异能,比如说速度、力量异能等等。虽然概率不大,但你们在外面那么久竟然都不知道?” 晁浩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罗向文:“而且据我的观察你本身就是个异能者吧?你刚才撑住门那一下怎么可能是普通人能有的力气?” 刚才进门时,晁浩亲眼看着罗向文只用一只手就把铁门整个拉了起来,这不是力量异能者是什么? “是吗?”罗向文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他确实是有感觉自己最近力气大了很多,但在工地干活的人那个不是力大如牛的?他只是以为是这几天接连打丧尸的行为让自己的力气又增大了而已,没想到竟然是异能。 所谓异能……就是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东西吧?刚才那个小子也说了频率不大……罗向文抬头看了一眼楚墨,勾唇笑了笑,带着点志得意满的意味。 那也就是说我现在比大部分人都厉害喽? 只是……刚才还满脸笑容的男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那上面满是茧子。为什么是力量呢…… 他低着头,眼里有一种不满的苦涩意味。 “所以说大哥现在是那个什么异能者了?!”一旁的黄毛很是激动,他跑到罗向文身边,抓起来他的手反复打量,就好像在看什么难得一见的稀世珍品,“那以后大哥就会变得越来越厉害了?嘿,我们以后也能过上人上人的生活了。” 一边的姚建柏等人也有些激动地相互看了一眼。 罗向文看着他们表情里难掩的激动和毫不掺假的高兴,眼里终究还是露出了点笑意。 楚墨站在离他们略远的地方,唇角勾着。 坐在地上的苗香有些愣愣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般的眨了眨眼。 异能……吗? ————————————————————————————— 夜半,毫无睡意的苗香在一片黑暗中睁开了眼,她有些愣愣地看了一会眼前无边无际的黑暗,低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 这双手白皙干净,手上并没有太多茧子,虽然不算是吹弹可破,但看起来却也很是柔软,丝毫不见任何看起来像是有力的证明。 她眨了眨眼,抬起头,却见不远处的楚墨也正睁着眼看她。 苗香便索性爬起来做到他身边。 “你说……我这是不是也是异能?”女子有些惊疑地看着自己的手,就好像是第一次在自己身上发现了这么个东西一样,“我的力气最近也大了很多呢。” “是的吧……以后苗香也会变得很厉害的。”一旁的楚墨笑着看她。 “那……晓晓的那个也是吗?”苗香突然抬头看向楚墨,“她那个算是……风系?一定比我更厉害吧?” 长发的男子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苗香眨了眨眼,摩挲着手腕上的珠子。 夜风轻扬,正坐在窗子底下的他们能感受到晚风一阵一阵地拂过。 苗香有些愣愣地看着眼前楚墨微微扬起的黑发,突然伸手抓住。 “?”楚墨有些迟疑地看她。 “一梳到尾,白发齐眉……”她突然抬头,看着楚墨那张在夜色里显得愈发温柔的脸,“我想你一定可以和那个你喜欢的人执子之手,白头偕老的……毕竟楚墨你那么好啊,谁舍得伤你……” 楚墨垂了垂眸,似是笑了笑,却只说:“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第16章 睡在窗子底下的好处就是当第一缕阳光降临到地面的时候,你就可以感受到。 它必然是温柔的,带着点娇嗔意味地催促你醒来,来看一看这被它照亮的世界。 如果运气好的话,你还可以在睁开眼之后看到你身边人的各式各样的睡姿。 那是清晨不为人道的乐趣之一。 苗香在一地初降的阳光里揉了揉眼睛。尚有些迷糊的女子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抬眼看去。 周围一切都仍安静地毫无声息。 晁浩正独自一人趴在桌子上,脸微微向一旁侧着,嘴边还有些昨夜遗留下来的口水,睡得甚至香甜;黄毛正靠着货架,整个人都倚了上去,一头染成黄色的头发在空气里微微晃动,连睡觉的样子都带着点他特有的吊儿郎当;姚建柏则是靠坐着门,白日里沉默寡言的男子哪怕在睡梦中也仍旧抱着一根钢棍,一副随时能起来战斗的样子;体型胖胖的沙乐正一个人缩在角落里面,这个总是安静到毫无存在感的男子连睡觉也似乎比别人安静一些,他微微缩着身子,唇边还带着一点憨憨的笑意;罗向文则正睡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脸上仍带着那副看似毫无度数的眼镜。 据说从一个人的睡姿里可以大概看出他的性格,看来也不是毫无道理的呢。 苗香伸了个懒腰,正打算起来,却猛然发现昨晚临睡前还在她身边的楚墨不见了。 她一惊,刚想呼喊,却突然在余光里看到了一个身影。 在店铺里间的方向。 苗香一愣,起身轻轻地向里面走去。 医院当初建造这条店铺街的时候,考虑到有些店家也许会通宵在这里看店,便在店铺的大面积里又隔出了一个小空间,用来给在这里“值晚班”的店家做卧室。 只不过这晁浩天赋异禀,他觉得这么个上好的地段用来给自己做睡觉的卧室实在是对资源的不尊重,硬是把这个小房间改成了棋牌室。 还别说,那些来陪房的家属还真会经常三三两两地凑堆到这里来摸两把,过过手瘾,也打发一下时间。 医院里的护士在休息凑堆讲话时,经常会提到这个神奇的店家和他的棋牌室。 把棋牌室开到医院的,晁浩也算是头一家了。 而现在,这个在从前久负盛名的黄金地段,自然是被空置了。 苗香看着虚掩着的门,犹豫了半晌,还是直接推门进去。 因为被改成了棋牌室,房间的顶上被开了两扇大大的天窗。 门刚被推开,从里面射|出来的光线便洒了一地。 像是满地流淌的碎银。 长发似墨的男子正站在那一地明媚的阳光里,低头把玩着手中一根玉质笔杆的毛笔。 他身前的桌子上,放着昨日她曾在外边的架子上看到的文房四宝。 听到有人开门近来,男子侧头看了一眼,微微蹙着的眉似乎在表示他对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的不满。 苗香一下子有些慌了手脚:“我看门没关……怕吵醒他们就没敲门。” 楚墨皱眉看了苗香片刻,笑了笑:“没事,我就是随便看看。你醒了?睡得好吗?” “好,要不是有阳光,我还醒不来呢。”得到了鼓励的苗香走到楚墨身边,有些好奇地看着桌上的东西,“你在干什么?你会写毛笔字啊!” 苗香有些惊奇地看着楚墨,像是找到了一个难得的人才。 其实桌上的宣纸并没有铺开,墨也没有研开,但不知为何,看到那人这般的站在这些东西面前,苗香就觉得他一定是会的。 他就该是会的。 苗香看了一眼楚墨握着笔的手,手指干净白皙,简直跟被他握着的笔杆一个模样。楚墨握笔的动作很是好看,也很标准。苗香看着那人白得像玉一般的十指,不知为何就有些激动:“我去给你磨墨,你来写字!” 楚墨一愣,他有些无奈地看着苗香瞬间离开的背影,半晌后笑了笑。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玉笔,也不知在想什么。 在这个店里要找到水是一件挺困难的事,做事周全的过头的晁浩把几乎所有的水都收了起来,不过好在他们自己从医院带了一些出来。 黑色的背包被放在靠近门口的位置,苗香在里面翻了翻,找出一瓶已经开了封的矿泉水,想了想却又把它放了回去,换了一瓶没有开封过的。 她将书包拉链拉好,好好的放回了原来的位置,才又转身朝里间跑去。 楚墨抱着手臂,看着披着头发的女子一脸兴致勃勃地将水倒了一部分到砚台里,又挽起袖子一脸认真表情的开始研磨。 女子的手腕很细,肤色不算白皙,却是很好看的带着血色的红润。 楚墨看着苗香研磨时微微垂着眼帘蹙着眉的认真模样,竟是愣了愣。 记忆里……也曾有人那么认真地给他研过磨呢。 他记得那人微微隐在阳光里的侧脸温柔而专注,偶尔那人会抬头,看着他笑。 像是冰雪初融后的景象。 那人说…… “楚墨,你写给我看吧。” 楚墨一愣,他突然抬头,向前看去。 在朦胧的晨色里,却只有苗香正站在那里,她正仰头看着他,有些奇怪地看着仿佛在发呆的他:“行吗,楚墨?给我写一幅吧,写什么都行。” 楚墨看着她,微微垂了垂眸。再抬眼时,刚才眼里的情绪已经消失地一干二净:“晚了……” 苗香一愣,正想说什么。外面却传来了晁浩等人起身的声音。像是发现他们不见了,几人有些凌乱的在外面转了转。随即,脚步声慢慢地向这里接近:“你们在里面吗?” “你看,他们都起了……下次吧。”楚墨看着苗香笑了笑,又低头看了一眼已经被磨开的墨,转身向外面走去,“在,我们这就出来。” 罗向文打开门,表情有些狐疑地打量了他们两个一眼:“吃点东西吧,我们早点走。” 楚墨对着他笑了笑,向外面走去。 今天的早饭是苗香他们从医院里带出来的菜包子。这种东西本来就容易坏,也放不了多久,楚墨便索性拿出来给大家当早饭。 “谢谢。”罗向文看了一眼楚墨,将手用随身携带的手帕擦过之后——那手帕明显应该是他一直随身携带的,已经有些发旧了,也许是这几天一直在外面没有办法清洗的缘故,显得有些脏——才接过楚墨递过去的包子,还不忘低声地道谢。 “不用。”楚墨笑了笑,将手中剩下的包子又递给了其他人。 苗香正蹲在一旁默默地啃着包子,像是完全没有吃出味道般的心不在焉。她抬头看了一眼楚墨,带着点沉思的味道。 楚墨却并没有看她,只是站在一旁慢慢地将手中的包子吃完。 阳光慢慢地洒进室内,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而这已经是末世之后的第四天。 万物正悄然生长。 时光的旋钮又默默地朝它原本的方向前进了一步。 第17章 很多人不知道,清晨其实是丧尸活动最频繁的时间,就好像人们总是喜欢在黄昏时出门一样。 苗香紧紧地抓着手中的手术刀,有些紧张地四处张望着。 此时周围的丧尸确实很多,让人不得不时刻精神紧绷。然而苗香还是觉得,自己现在似乎有些紧张过头了。 这里的丧尸固然是多,但再怎样多,也比不上当初他们逃出来的那个医院里多。那才真的算是密密麻麻,丧尸成群。 跟那时一比,其实现在这点数量的丧尸根本不算什么。 已经经历过医院逃生的她不该这么害怕。 但是她就是觉得心慌得厉害。 苗香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丧尸,将手中的匕首狠狠地插|入他的头,由于用力过猛,手术刀的刀锋甚至整个都陷|入了丧尸的头颅内。 苗香将手术刀拔出,微微捏了捏手中冰冷的刀柄。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某件她绝对不希望的事…… “让开!”身边突然有人猛的推了她一把。苗香一个激灵,瞬间清醒。她回头看去,就见罗向文正用铁棍狠狠地砸向某只丧尸的头——那只丧尸离她不过两米,要不是刚才罗向文推开她,她现在一定已经被他伤到了。 苗香莫名地打了个冷战,又想起了那个时候晓晓身后鲜血狼藉的景象。她紧了紧手中的刀柄,冰冷的触感让她有些回神:“谢谢……” 罗向文回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不要命了啊!这种时候还跟发呆!真不知你们这些城里人在想什么!” 苗香缩了缩头,知道是罗向文救了她,只好乖乖地挨训。 “你没事吧?这种时候在想什么呢?”一旁的楚墨有些无奈地拉了拉苗香,“你等下跟紧点我,免得再出事。” 苗香点了点头。 这条回廊并不长,却颇有些曲折。也不知设计者是不是想把它设计成阴阳八卦阵的形象,这条路被建造的颇为九曲十八弯。 回廊周围还种满了绿柳茵茵的垂柳。 每次遇到拐弯处的时候,几个人便不得不停下脚步慢慢地前进,以防止突然从前方拐角处跑出来一只丧尸让他们一下子无可应对。 这里的丧尸太过密集,以晁浩现在一阶的嗅觉异能,也帮不上什么忙。 一行人只好老老实实地放慢速度。 罗向文握着手中的铁棍,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黄毛等人,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 前方是这里最大的一个拐角。医院里的医生护士们都喜欢叫它“相遇角”,只因这拐角被设计的极大,这里过去的人看不到那边过来的人,那边过来的人也看不见这里过去的人。于是经常在这里遇到两个都匆匆赶路的人迎面撞上的情景。人们都戏称设计者可能是希望在这里能以这种方式成全一对有缘人,于是便有了“相遇角”这个俗称。 罗向文紧了紧手中的铁棍,正想完全拐过这个弯,迎面却出现了整整三只丧尸! 这三只丧尸倒是明显早已察觉了罗向文的靠近,一见他稍稍转过弯,便都咆哮着扑去。 青面獠牙的丧尸肢体强健,动作虽说不是很快,却也来势汹汹。 罗向文一愣,进而飞快地将手中的铁棍将其中一只砸去,同时快速地向后退去。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在瞬息之间便做完了反抗和撤退两个动作; 身为力量异能者的力气也不可谓不大,那只丧尸的头瞬间便被落下的铁棍砸成了花。 可惜——这是整整三只丧尸! 消灭了一只,还有其他两只! 看到右边的丧尸快到自己眼前的手,罗向文一惊,飞快地将手中的铁棍收回,又向右侧砸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 也不知是谁在身后阻挡了他后退的道路。罗向文一个踉跄,身子无法自控地向左侧倒去! 而那里,也正有一只丧尸伸着指甲锋利的手在等着他! 罗向文瞬间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看着眼前丧尸越来越近的手,只觉得浑身发冷。 ——完了。罗向文想。 正当他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从左侧却突然伸出了一只手臂。那手臂看起来颇为瘦弱,力气却极大,瞬间便将他狠狠地拖了过去。 几乎于此同时,右侧的垂柳突然长长,坚韧的柳枝瞬间将罗向文的脚踝和手腕裹住,将他从这里拉开。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罗向文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只来得及抬头,却看见那个一直显得清傲文质的青年抬眼看了他一眼。那人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却是极黑。 刚才向他袭去的丧尸瞬间在他的手臂上割下一条长长的伤痕。 楚墨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一样,只是将手中的匕首死死地插入了那只仅剩着的丧尸的眉间。 那只刚才还张牙舞爪的丧尸瞬间便倒了下去。 “楚墨!”苗香飞快地向楚墨跑去。她看着楚墨开始隐隐泛起血色的手臂,脸色苍白,一双眼里开始泛起泪花,“你,你……” 罗向文有些呆呆地站在一旁,像是还没从刚才的刺激里反应过来。 楚墨却抬头对着他们笑了笑:“先离开这里。” 剩下的这一段路本就不长,再加上罗向文几人像是不要命了一般的疯狂地清理沿路所有的丧尸,就算苗香一路上都在脸色苍白地神游,还是很快地到达了街尽头的正门。 这是一间供行人稍稍休息的休息室,不过二三十平凡米的大小,看起来却还算整洁。 另一边的大门紧闭着,罗向文狠狠地将玻璃材质的大门锁上,让外面的丧尸只能隔着玻璃门不断地嚎叫,却毫无办法。 他转身,看向楚墨。 脸色苍白的男子正靠着一旁的墙壁,一手按着另一只手臂上的伤痕,指缝里隐隐有鲜血流出。 苗香正站在一旁不停地哭泣:“楚墨,楚墨……你没事吧?” 连发丝上都染上了鲜血的男子却还是带着笑意,轻声安慰道:“没事的……苗香冷静,别哭了,再哭眼睛就该肿了……” “可是,可是……你被丧尸伤到了啊……怎么会没事呢……你也会,也会变成那样的……”苗香抬头看了一眼楚墨带血的手臂,哭得肝肠寸断。 罗向文抬头看了楚墨一眼,脸色变了变,不发一言。 是啊,他们都知道……被丧尸伤了的人,都会变成丧尸的。 这一点,他在路上看到的还少吗? 他就要……变成丧尸了吗?因为救他? 罗向文觉得头一晕,大脑霎时一片空白,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楚墨却笑了笑,他抬头,看向罗向文,唇边尚带着一丝笑意:“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情吗?” 罗向文定了定神,他看着楚墨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他看起来是一副随时都可以昏过去的虚弱模样,却还是笑容温柔,眼神坚定。男子眼眶也渐渐红了起来,突然说:“你说!是你救了我的命!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哪怕你要我的命我也给你!你说!无论什么我都答应你!” 楚墨却只是笑了笑。他侧头看了一眼身边不住哭泣的苗香:“我想请你以后帮我好好照顾她……她一个女孩子在末世里太危险了,我不放心。” “不……我不要,我不要,”苗香伸手拉住楚墨的衣角,哭的梨花带雨,“你不要我了吗?你别把我扔给别人……” 楚墨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擦去她眼角的泪痕:“乖,你一个人怎么活得下去啊……你以后就跟着罗大哥吧,好不好?他是异能者,可以好好照顾你……” 表情温柔的男子看着抓着自己衣角不停哭泣的女子,笑意里带上了一丝苦涩:“乖……别让我不放心好吗?” 苗香哭着点头。 笑容温柔却脸色苍白的男子,满脸泪痕容颜娇美的女子,还有一旁身形高大、一脸痛惜坚毅的男人,这简直就是所有诀别里最容易让人落泪动容的场景了。 阳光微斜,似乎也不忍打扰这分别前的最后一幕。 角落里的晁浩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嘴角抽了抽。 谁能告诉我这些人都在干嘛?! 第18章 “我说……你们在干嘛?”晁浩站在离他们略远的地方,表情诡异地看着他们,“虽然我知道被丧尸伤到了应该会很疼……但也不用都这么一副生离死别的表情吧?楚墨他还不至于被疼死吧?再说这种时候你们不帮他包扎止血,光在那哭有什么用?你不是护士吗?包扎总不会不会吧?这么点伤口死不了人的吧?” “你懂什么,”苗香回头瞪了一眼晁浩,又转头看向楚墨,抽抽噎噎地说,“他被丧尸伤到了啊,被丧尸伤到的人哪个能逃过?楚墨他,楚墨他马上就要变成丧尸了,你还在一旁说风凉话。” “呃……那个,”晁浩一愣,他有些迟疑地看着他们,“刚才那棵柳树突然长长……不是楚墨做的?” 不可能啊……动作衔接的那么完美,怎么可能不是他干的? 苗香一愣,才想起来刚才楚墨救人时一旁突然疯长的柳枝:“那个……是木系异能?”苗香抬眼看了一眼楚墨,那人正依靠着墙壁看着她,苍白的毫无血色的唇边带着一抹笑意。 如果是木系的话……确实是很适合他啊。 这个人,就像是植物一样温润明媚、干净柔韧,又那么善良无私……就像总是在默默付出却不求回报的树木一样。 总是在舍身去救他人……无论是第一次见面时的她,还是不过寥寥几语的罗向文。 在末世前认识楚墨的人,一定也都很喜欢他吧? 能遇见她,一定是他们三生有幸。 虽然木系异能似乎是一种只适合用于辅助救人的异能,但这却又恰好完全地合了楚墨的性子……哪怕有些无用,也一定可以被他用的很好的。 他有了这个异能,一定能变得更好……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他马上就要变成丧尸了啊……拥有了再强大再合适的异能,又能有什么意义呢? 就好像那时觉醒了风系异能的晓晓……如果不能凭借着这个异能去保护自己,即使拥有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还不是只能……去|死了? 苗香抬眼,看着楚墨,脸色愈发苍白。 她看着他,眼里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即使是又有什么意义……被丧尸伤到了就晚了啊,就什么都晚了啊……” 女子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慢慢地滴落到地上和嘴里。 是很苦涩的味道。 那也许是苗香迟了整整一天的泪水。 罗向文的嘴角动了动,他突然上前,一下子跪倒在楚墨面前的地上。容颜沧桑的男子低着头,表情坚毅:“以前是我不好,是我总是因为自身的原因仇视你,没想到你却舍命来救我。从今往后,不管你是生是死,你都是我罗向文的大哥。只要是你嘱咐我做的,再难再苦我也一定给你做好。你说让我好好照顾苗香,我就一定让她过上最好的日子。即使我没粮没水,也一定让她吃好喝好。你放心。” 黄毛等人看到罗向文的举动先是愣了一下,抬手想要阻止。在看到大哥表情里的坚毅沉痛之后,却又默默地收回了手,也跟着跪在了一边。 罢了,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何况……这个人,也值得他们的一跪。 罗向文抬头看向楚墨,表情坚毅,一字一顿地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必当舍命相助。” 他看着那个靠在墙上脸色苍白的人,双手紧紧地握着,只觉得心中热的厉害。 罗向文知道,自己一直对这些城里的似乎一出生就有着良好前途的人抱着敌视的态度,特别是那些上过好大学、受过良好教育的衣衫款款的人。 他从小家里就穷,上面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两个弟弟。父亲身体又不好,母亲一个女人家操持家务养活着一大家子人就已经很辛苦了,哪里再有精力来供他们上学? 可他从小学习就好,他妈妈不舍得让自己的儿子以后也过那种生活,就咬牙让他继续学习。他考了两次大学,每次成绩都稳上一本,这在他们那个落后的小乡村里面是一件很难得的事了。 ——那里的孩子,多数能读完小学就已经是家长疼爱的狠了,考上大学的,这么些年,他还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可是也许是因为教育资源的不足,也许是因为他本身的天赋不够,他一直没法考到那个可以减免学费的成绩。 纵使他可以一边打工一边读书,但那么多的钱,他要怎么弄来?家里还要开销,这几年为了他读书和给父亲看病,家里已经家徒四壁、入不敷出了。 看着那个跪在自己面前失声痛哭的母亲,罗向文默默地背起了为数不多的行囊,出外打工。 这一做便是二十年。 在这二十年里,他辗转过中国大大小小的各种城市,做过从洗盘子到清洁工的各种工作。每天朝九晚五,累的浑身酸痛,一天的睡眠时间不超过4个小时。 可是他还是坚持每天都穿白衬衫,那几件十块钱买来的衬衫被他洗了又穿,穿了又洗的反反复复穿了近十年;他还是坚持带着那副高考期间班主任送给他的眼镜,哪怕现在这副眼睛的支脚已经松动,哪怕其实他的视力根本不需要戴着眼镜,哪怕这样在工地干活的时候很不方便,他还是坚持这么做。 就像是在提醒自己,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我和这些没念过书没有半点文化的只会干粗活重活的人是不一样的。 我曾经是可以去上大学的,我考到过中国最好的学府之一。 我念过那么多的书,我懂那么多别人听都没听过的知识。 我曾经……离一种其他的生活那么近,那么近。 后来他年龄渐渐大了,也终于在这座城市里站稳了脚跟,开始有了一定的积蓄,开始有人跟在他身后叫他大哥。 慢慢的,也开始有一些同样外出打工的女人向他献殷勤。 但他都一一拒绝了。 有时候,当他走过高校的大门,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皮肤白皙、明眸皓齿的女大学生,有时当他从一所公司门口经过,看到里面那些坐姿优雅、妆容精致的女白领的时候,他就会想……原本我的妻子,该是这个模样的啊。 她该是一个优雅美丽有文化的女人,而不是那些皮肤粗糙、大字不识三个的无知村妇。 罗向文开始变得敌视读书人,特别是那些有钱的读书人。 有时当他从一些私立的、或者要另外加钱才能念书的大学门口经过时,看着里面那些整日吵吵闹闹、不好好念书,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所谓大学生时,他就觉得自己的牙根都恨的直痒。 那是他那么向往、却始终无法得到的生活。这些人却那么容易的就得到了,却还不好好珍惜。 他们比他强在了哪里,不就是有钱吗?他们凭什么……就可以坐在大学的教室里,而他却只能在工地的烈日下工作? 他的父亲给他取名叫向文,希望他亲近文学。 可最后,他最恨的却也是那些学习着文化的读书人;他最无法得到的,却也是有朝一日成为那样一个有文化的读书人。 所以他恨,他嫉妒。 他嫉妒地恨不得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文化这个词,他恨不得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很他一样,没有上过大学,没有学习文化的机会。 当他第一次看到楚墨的时候,罗向文就不喜欢他。 ——罗向文曾一度觉得,楚墨的存在就是为了讽刺他。 那个时候他扶着苗香向他走来,长发柔顺的男子一身合体的淡蓝衬衫,手指修长,肤色白皙,一看就是一个满身书卷气的读书人。 他似乎总是懂得很多,知道很多,甚至能让他的小弟们也对他佩服不已。 那时在小店里罗向文看着楚墨拿着书本翻看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嫉妒的厉害。 本来……我也该是这样的。 我也该穿着那么合体精致的衬衫,站在阳光里看书。 我也该有一个那么娇柔明媚的女子在一旁满是信赖爱慕地仰视的。 若不是因为他家里穷……我也该是过着这种生活的啊。 所以他总是敌视他,在不经意间处处针对他,故意在他面前表现的自己也很有文化。 那个人却总是好像视而不见的样子,总是只是淡淡地笑着,好像他的一切行为在他眼里不过是无知百姓的任性罢了。 于是他愈发讨厌他。他甚至想,等从这里出去之后,他一定要集结兄弟们好好揍他一顿,让他看看到底是谁比较厉害。 但当楚墨舍身救他的那一刻,他突然就觉得…… 我终究还是比不上他的。 我和他差的不是教育,是气质。 纵使我也有一个良好的出生,我也比不上他。 没有人能有他这么的……温润如玉,谦谦君子。 这个模样的那个人,就是当年年幼的自己想要努力读书来成为的模样。 第19章 楚墨低眉看着身前跪着的一批人,似乎有些手足无措。半晌后,却突然笑了。他微微闭着眼,脸上似乎是一种几乎虚弱的苦涩:“多谢了,那就请你好好照顾苗香吧……她是个好女人,应该过得很好的。” 罗向文低头,表情坚毅地点头。他抬头看向站在楚墨身边的苗香,那人正看着楚墨无声地流泪。 “可,可是……”晁浩有些颤颤巍巍地打断他们,“楚墨他是异能者者啊……异能者是不会感染丧尸病毒的……你们真的不帮他处理一下伤口吗……我觉得他脸色越来越白了……” 楚墨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正站在一片阴影里,表情显得有些模糊。 他似乎勾唇笑了笑。 不知道是不是晁浩的错觉……他总觉得,楚墨的这个笑容里藏着的并不是知道自己不会死去了的劫后余生的庆幸,而是一种……类似于好戏终于要开始了的幸灾乐祸。 是错觉吧?……他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露出这种表情? 晁浩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打断了。 ——刚才还在不停流泪的苗香一愣,随后向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脸色突然煞白。她一把抓住晁浩,手劲极大,她直直地盯着他,语气都有些颤抖。 苗香紧紧地抓着晁浩的手,表情急切地看着他:“你刚说什么?!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晁浩被苗香吓了一跳。觉醒了力量异能的女子力气极大,晁浩觉得他仿佛听到了自己手臂断掉的声音:“我,我说你们该去给楚墨包扎伤口了……他在这样流血下去就真的要死了……” “不,不是这句!”苗香紧紧地盯着晁浩,似乎像是急于知道答案,“你刚才说……异能者是不会感染丧尸病毒的?” 女子的脸色苍白,她抓着晁浩的手像是在微微颤抖,也不知是在渴望着这个答案,还是恐惧着这个答案。 晁浩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啊,是……觉醒了异能的人是不会再感染病毒的。所以你放心……楚墨他不会有事的……但是你真的该给他止血了……” 晁浩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楚墨。他正站在靠墙的阴影里,脸色苍白的毫无血色。 一副随时都可以昏过去的模样。 苗香却像是没有听到他后面的话一样。女子的脸色惨白,她睁着眼,眼神空洞:“不会感染病毒?你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为什么……我不知道?” 晁浩被苗香的反应弄的一愣,他看着她,有些迟疑地说:“广播里有说啊……你没听到吗?我记得医院里有广播啊……” 广播? 苗香放开晁浩的手。一身白色护士服的女子神情恍惚,她转身慢慢地向前走去。 她抬头,就见休息室的内墙上方愕然放着一只黑色的盒子。 那是广播…… 对,这所医院的好多地方都被装了广播…… 她从前还经常和晓晓一起在午饭时端着饭碗在广播下面等着…… 那我怎么没听见? 我从医院出来那么长的路,那么长的时间……我怎么没听见呢? 苗香有些神情恍惚地抬头,玻璃门外阳光满地。 对啊,我当初设计的逃跑路线……根本就完全避开了沿路所有的广播。 医院里的广播为了不打扰在休息的病人,声音都调得极小。所以才会出现经常有一堆人蹲在广播下面听广播的情形。 可是我当初为什么会选那条路线呢……我为什么会选从电梯下去呢?我为什么会要先去杂物间拿木棍呢?我为什么还要去手术室找手术刀呢? 电梯旁、杂物间、手术室……那是最不可能会装有广播的地方啊。 苗香抬头,突然有些呼吸急促。 外面阳光明亮到虚幻。 她又想起了从前晓晓看向她时带笑的脸,以及那时在医院门口那人抬头时满脸的血色。 她仿佛还能看到那时晓晓看她时的眼神。眉眼微眯,眼神却是倏然明亮了起来。 ……那是终于等到了来人的豁然心安啊。 最后……却是她刀锋落下,那人一脸的不敢置信。 她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时刀子切开人血肉的触觉。 她和她相识二十年,她甚至从未舍得骂过她一句……最后她却亲手杀了她。 苗香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心疼的不行。 因为我那样选择了……所以我没有听到……所以我不知道晓晓是不会感染病毒的……所以我杀了她。 如果这中间有一次我不是那样选择的,我是不是就能听到广播了?……那晓晓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她原本……是不用死的啊。 是我害死了她,是我亲手杀死了她…… 原本觉醒了异能的晓晓即使失去了小腿也能在末世里过得很好,而我却杀死了她…… 我是有……多么愚蠢啊。 我怎么……怎么就下得了手? 那是晓晓啊……是她的晓晓啊……是那个从小陪她一起长大,永远不离不弃的……晓晓啊…… 苗香突然蹲下身子,将脑袋埋进膝盖间,放声痛哭。 “苗香……别这样,”楚墨也跪在将自己缩成一团的苗香身边,一边轻轻地抚着她的背,一边轻声安慰,“这不是你的错……没有人会知道广播里会说的,不是你害死她的。” 他柔声地安慰着,隐在阳光里的侧脸却似乎带着一抹笑意,他轻声地说,语气轻柔:“这和你没有关系。” “不……就是我!就是我!每一次都是我选的……”苗香突然抬头,她看着前方,表情带上了一丝崩溃,“每次都是我,都是我……” 她突然开始不停地撕扯自己的长发,泣不成声:“最后也是我杀了她的!是我害死晓晓的!是我!” “如果不是我说要走电梯,我们就也许会选择楼梯;如果不是我说要去杂物间拿木棍,我们会直接从病房走向电梯;如果不是我说要去手术室拿手术刀,我们可以更早地直接到楼下……都是我……是我害死了她……”苗香看着地面,脸上毫无血色。 她不停地哭泣,撕扯自己的头发,近乎癫狂。 晁浩愣愣,有些无措地看着他,想要安慰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楚墨站在一边看了她片刻,突然叹了口气。他上前轻轻地抱住她:“乖,别哭了,这不怪你……真的……我知道,你只是被吓坏了。好好休息下吧。” 他抬头,突然一个手刀。 苗香立刻软软地昏了过去。 楚墨看了她片刻,将苗香略显凌乱的长发理好,女子苍白清秀的脸上满是泪痕。他抬头看向罗向文:“你刚才说的话还算数吗?” “嗯?”罗向文愣了一下,随即道,“算!当然算!你把我罗向文当成什么人了?!你救了我的命,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楚墨只笑了笑,他温柔地低头看了眼苗香:“那还是请你帮我好好照顾她吧。苗香她刚受了刺激,醒来后可能脾气不太好……你别怪她。” “好!我一定好好照顾她,任打任骂,绝不还手!”罗向文立刻回答,他又停顿了片刻,有些迟疑地问,“可是你……是要走了吗?” “嗯,我有些事……再不去就真的晚了。本来想带着她的,可她现在这个状态我不太放心……再说我一个人保护她太危险,就拜托你了。”楚墨抬头看着罗向文笑了笑。 他将苗香轻轻地放在墙边,让她以一个舒适的位置依靠着。男子又静静地看了她片刻,才起身离开。 “哎……你的伤!”晁浩在身后有些着急地开口。 已经开门离开的青年却只是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20章 说着要离开的楚墨却没有马上离开。 他出了门之后便默默地徒手攀上了道边的一棵梧桐树。 ——楚墨学生时便喜欢爬在树上,此时有了木系异能的帮助,动作更是行云流水,不带一丝声响。 据说凤凰都喜欢落于梧桐,这实在——是一种很适合栖身的树木。 每棵梧桐,都是枝叶繁密、枝条粗壮光滑的样子。 楚墨在树上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看向下方。 这梧桐长的高,这般看下去,可以正好透过休息室透明的玻璃天窗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情景。 罗向文正跪在苗香身边,帮她擦着眼角不停落下的泪水。 动作生涩,却很温柔。 楚墨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其实他上辈子就见过罗向文和苗香,在凌云基地里。 那时的罗向文是基地里一个还算小有权势的头儿,主要负责安保修葺方面的工作。 ——这在末世,算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工作了。 毕竟那是凌云,没有能力的人,在那里连一个普通的头儿都混不上。 那时的罗向文在基地里最出名的,除了他的这个身份之外,便是他与他妻子的伉俪情深了。 他们总是在早晨一起出门,他温柔贤惠的妻子会送他到他工作的地方,再回去操持家务;而晚上她又会来那里接他。 天天如此。 天气好的日子,还能看见他们在傍晚时一起出来散步,看夕阳渐渐落下。 他们是那时基地里人人羡慕的一对。 纵使末世后人心浮动,似乎人们的感情观都变得很是随意……但是谁不希望能有一个真心爱着自己又同时让自己全心喜爱的人呢? 我们华夏名族,也许天生骨子里便向往着那种“心同此身,唯君一人”的爱情。 无关时代。 所以那时,人人都那么羡慕他们,总是喜欢在不经意间状似随意地聊起他们。 楚墨就曾听那人跟他说起过,罗向文的妻子叫苗香,是某地一个公立医院里的护士。 那时窗外阳光正好,楚墨一边慢慢地饮着茶,一边回头看向那人。 那人这么说的时候,语气里总是带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羡慕意味,隐在阳光里的半张脸显得格外温柔。 楚墨低头看着苗香渐渐睁开眼睛的模样,轻轻地笑了笑。 你看,我还是对你很好的。 你们……可是命中注定的一对啊。 现在我把你送到了他的身边,你们应该会很感激我吧? 睡在一片阳光里的女子渐渐醒来,她睁开眼,有些迷茫地看了一眼四周。随后她仿佛发现了什么,开始激动地质问身边的男子。 罗向文耐心而温柔地告诉了她什么。 苗香倏然安静下来。她有些愣愣地回头看了一眼门外,颓然地坐了下去。 随即,她开始趴在自己的膝上不停哭泣。 不再像刚才楚墨在时那样声嘶力竭。女子哭得极其安静,接近无声。 她的手上,还带着那串黑珠。 楚墨坐在树上看她,似是轻声叹了口气。 其实他一开始见到苗香时,便已经认出了她。 初时的接触不过是因为他有些好奇这个被那人那般描述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样的。 后来……却是他突然想要知道,如果是她……她会怎么做。 那时他坐在医院的病床上,看着不远处服务台里那两个女子低着头叽叽喳喳地聊天的时候,他就突然想看看。 那时的苗香和方晓坐在洒着阳光的医院里,看向对方时眼里满是笑意。 楚墨就突然想知道……这样好的感情,能不能敌得过这末世的考验? 如果她知道她是丧尸,她还会这样吗? 她还会对她笑,她还会执意地要护着她,她还会……对她那么好吗? 有时候,连楚墨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就像他其实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要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无论是哪个……对于他,都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不过其实这都不重要了吧? 他又何苦再验证一次? 不过……不过就是这样罢了。 没有人能容忍自己身边的那人是丧尸,也没有人会因为曾与他关系有多好而饶过他。 不过……不过人心罢了。 他到底……还在期望些什么? 楚墨看了眼眼前的树叶。梧桐的叶子总是显得特别绿,有一种阳光遍地的错觉,让人无端的便心生温柔。 嫩绿的叶子在风中动了动,它在空中摇了摇,又颤颤巍巍地靠近楚墨,在他的脸颊边蹭了蹭。 楚墨笑了笑,暗道自己真是越来越无聊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身|下休息室里的人,转身离开。 这里是回趟。 回廊的上方总是特别容易供人通过。 楚墨沿着屋顶的边缘慢慢地走。 其实曾经他有很严重的恐高症,但是后来他却开始慢慢喜欢上这种走在高处的感觉。 前方轻柔的风,空无一人的身侧,最重要的是——那仿佛在渐渐紧缩的心脏。 那会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而不是没有心跳、没有感情的丧尸。 楚墨并不讨厌自己丧尸王的身份,相反他还很喜欢。 那能让他得到很多别人得不到的东西,能让他站在他人难以匹敌的高度。 他不介意高处的寒冷和孤身一人的寂寞。 但有时,当他伸手抚上自己的心脏却只能感觉到一片死寂的冰凉的时候,他还是会忍不住想……如果我不是丧尸的话,一切会不会就不同了? 那个当初那般笑着说要一辈子陪着他的人,会不会就不会那样伤害他? 我不怕天下人厌恶我,也不怪他们辜负我……但是为什么是你呢? 为什么偏偏是你呢? 楚墨抬起自己的手,看着它在阳光下渐渐变得透明,又慢慢地变成了指甲锋利的可怖模样。 他用另一只手抚上自己的手腕,低头笑了笑,眉眼里却满是暴虐。 你若厌恶我,当初就不该对我那么好。 凭什么我相信了、上瘾了,你却不要我了? 世间阳光倾城,却总是照不到那一点临近的阴影。 楚墨慢慢走着,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下方的房间正是那时晁浩的店。这一圈的房间都是卧房,也只有晁浩的店铺一角的上方被开了两扇窗。 光线明媚,透过被擦得透亮的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下方的情景。 朱红的木桌上,笔墨纸砚仍好好地放在那里。微风吹来,被白玉镇纸压着的宣纸微微扬起一角,一旁的砚台里纯色的墨也微微带起波澜。 楚墨这么看着,却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那时苗香挽着袖子认真研磨的样子。 他那时又是想起了谁呢…… 楚墨眯了眯眼,却是翻身进入室内。 他走到红木桌前,低头看着桌上的笔墨纸砚。 唯有黑白二色而已。 楚墨也不知为何就突然伸手拿起了那仍架在砚上的玉笔,也不知为何就伸手铺平了微皱的宣纸。 他看着笔尖饱满的墨滴,突然就想起了那时在一室的月光里苗香看着他说他定能与自己喜欢的人“执子之手、白头偕老”的样子。 那时女子眼里的光,是温柔到明媚的艳色。 其实他一直都挺喜欢苗香的。 她和学生时期的肖语……那么像。 可是,却偏偏又那么不同。 楚墨看着桌上的宣纸,不知为何就突然执笔落书。 他写道:“执子之手……” 笔触苍劲有力,笔法欹正相生。 楚墨却顿了顿,然后继续落笔。 却是——“不死不休。” 楚墨看着纸上的字迹,突然笑了笑。 他抬手,将刚写完的字撕碎。 细小的纸屑在风中清扬,渐渐失去踪迹,就像是被什么腐蚀了一般。 楚墨转身离开,黑色的长发在倏然阴暗下来的室内留在一道剪影。 ——执子之手,不死不休。 前世种种,我必今生来讨。 第21章 末世之后的街道其实和以往的也并没有相差多少,街道两旁的房屋依旧伫立着,路边的行道树也依旧郁郁葱葱,不见一丝一毫的阴霾。 如果要说差距,大概就是两旁商店的彩灯再也不会亮了吧。 末世之后,似乎连原本总是安静听话的电子都不愿再听人类摆布。 那些原本人们习以为常的事情,在末世后却都开始一一改变。 楚墨一边走在此时略显空旷的街道上,一边打量着身边匆匆过路的行人。 说是空旷,但其实此时街上的行人也并不算少。 左前方的男人抱着两大袋的饼干矿泉水,似乎还不知从哪顺手拿了条金链子;旁边的女子明显已体力不支,但还是努力加快这速度——从她拿的那罐奶粉推测,也许家里还有她年幼的孩子等着;不远处还有一对相互扶持的老夫妻,拿着明显少于别人的食物——不知是因为无法搬动更多,又或者,无法抢到——战战巍巍地走着。 混乱,却有奇异的仅仅有条。 楚墨突然勾唇笑了笑,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长发的男子这般如闲庭散步似得走着,总是会引起人们的主意的。 更何况他还容貌过人,衣容整洁。 和周围的人简直像是两个世界的。 一时间不少人都开始偷偷打量他。 楚墨却并没有理会。 他现在心情很好,实在是不愿去为了什么伪装自己。 戏演的久了……总有一天会改不过来的啊。 此时是阳光最猛烈的正午。而干净明媚的阳光总是会无端的给人以勇气。 就好像那是上苍用来保护他们的武器。 但其实人们并不知道,再过不过几周的时间,丧尸们便不再会惧怕阳光。 明媚的阳光只会消除阴霾,而丧尸——他们其实根本就不是这世间的异类。 也许……人类才是。 “嘿嘿,把钱都交出来吧。”一群染着半长黄发的青年一边用手中的水果刀指着,一边带着略显贪婪的意味看着眼前的人,“也别说我们不尊老,我们兄弟们还是会给你留一点的,是吧?哈哈哈哈……” 一时间五六个混混模样的人都大笑了起来,仿佛自己刚说了一个什么好笑的笑话。 被威胁的是一个穿着素色旗袍的老妇人。 她看起来大约有五十岁,一头稍带花白的头发被仔细地梳好,盘成一个简单却将就的发髻固定在脑后。 她手里还抱着一只黑白花色的小奶猫,看起来像是刚断奶的样子,年幼的很。 老人正挺直着腰板,冷冷地看着他们。 她怀里看起来还不会走的小猫正呲牙咧嘴地冲着面前的这些人,还不停地挥动软绵绵的小爪子,似乎想要保护自己遇到了困难的主人。 老人便一下一下地抚着猫咪背上竖起的毛。 楚墨站在巷口,身后的阳光有些烈,他的脸便都隐没了在阴影里。 似乎在考虑自己现在是该转身离开还是继续前进。 “啊咧,这是谁啊?走错路了吧?现在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哈哈哈……”一个混混看到了站在巷口的楚墨,打量了一圈见他没有随身携带什么包裹,便大笑着摆手,“快滚吧,趁现在小爷心情好,别来打扰爷的正事。” 楚墨看了他一眼,表情平静。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被老人抱在怀里的喵咪。 这只猫咪长的很可爱,此时正瞪圆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帮人,雪色的尾巴末端似乎略有些分叉。 “小伙子快走吧,我一个老太婆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仪容端庄的老人挥了挥手,似乎是冷笑了一下,“他们要钱给他们就是了。” 楚墨却并没有动。 他站在那里,眉头微皱。 看到楚墨仍站着不动,一个青年忍不住叫嚣起来:“怎么?爷大发慈悲放你离开你还不愿意?真要英雄救美怎么的?” 身边的另一个青年饶有兴致地打量了楚墨一眼之后却笑起来:“小虎你担心什么,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能有能力的,留着个长发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个女孩子呢,就他也敢来打扰我们?” “哈哈哈,也是,看这身段,看这脸,一个男人长成这样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一时间所有混混都大笑起来。 楚墨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其实楚墨长得并不女气,相反他长得极为清俊,虽是长了一双桃花眼,却是剑眉星目,斜眼看过来的时候,与其说是媚色,不如说是一种霸气。 哪怕配着一头长发,看到他的人也不会将他误认成女子。 这人天生太过清傲孤高,哪怕那时他伤成那样,也豪不显弱气。 只是现在这些混混末世之后乍然发迹,想处处找人显示他们的能力非凡。又是存心想嘲笑看起来毫无反抗之力的楚墨,一时间自是什么难听捡什么说。 每个乍然拥有超凡能力的人,似乎都是这么蠢。 楚墨抬眼看向他们,一双眼冰冷刺骨。 手腕上的藤蔓开始慢慢泛起血色,有些张牙舞爪,就像是在应和主人现在的心情。 看起来……他们之间似乎还有那么一两个异能者呢,也难怪他们敢那么嚣张。 不过末世之后还在抢钱……真不知这些人到底有没有脑子。 楚墨竟是笑了,他看着他们,一双眼睛开始渐渐的聚起血色。 原本还觉得这些人能力太弱他懒得理会,不过既然是自寻死路,他倒不妨成全了他们。 呵……敢这么说他,真当他是什么好人不成? 楚墨一步步地接近那群混混,手腕上的藤蔓开始迅速长长。 藤蔓这种东西,硬可攻,柔可缠,实在是一种很好用的武器。 尤其是当用来杀人的时候。 楚墨看着被井口粗的藤蔓缠着圈到半空中的男人。那个人还在四肢乱舞地挣扎,表情颇为凶狠。 楚墨突然笑了笑。 下一秒,原本不过两人高的藤蔓突然又再次长长,将被紧|缚着的男人连连带高,一直到将近十层楼高的地方才停下来。 男人在高处吓得哇哇乱叫。 楚墨看着其他人瞬间苍白的脸色,勾了勾嘴角。 下一秒,原本遮天蔽日的藤蔓却突然消失不见。 ——这明显不是什么好事。 被留在半空中的男人瞬间被恨恨地摔向地面。 据说人类跳楼而不死的最高高度是六层楼。 十层……够一个人在空中慢慢体会那种失重的恐惧感后再痛苦地死去了。 “碰”的一声,毫无保护措施的人体重重地砸向地面。 血花四溅。 被溅了一身的楚墨并没有躲闪。 据说用自己害怕的刑罚来惩罚别人可以获得加倍的快感,原来是真的。 他站在那里,身上被飞溅的血肉弄的满是血色。 楚墨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边被溅上的鲜血和碎肉,笑:“下一个你们想谁来?” 第22章 满身血色的男人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边的鲜血和碎肉,抬起一双满是血光的眼笑着看向他们:“下一个……你们想谁来?” 明明是正午阳光充足的时间,却突然让人觉得阴冷入骨。 剩下的四个混混站在原地,一脸吓傻了的表情看着楚墨。 他脚边是刚才被摔死的男人的尸体,近乎血肉模糊,鲜血流了一地,沾湿了楚墨的鞋底。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子,似乎轻声笑了笑。 他抬头,带着那丝诡异的笑容慢慢地向他们走近。 仍留在原地的混混们近乎呆滞地看着他,下一秒,他们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了似的转身就跑。 他们的速度提升了好几个层次,想来这是他们平时无论如何也达不到的速度。 那个速度异能者更是迅速,一眨眼功夫便已独自奔出了好远。 这种时候,什么面子、朋友都是不重要的,能活命才是重点。 连脚上的鞋子掉了都不理。 楚墨也不着急,他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看着那个独自远去的背影,带点轻笑地开口:“看来他好像并没有打算等你们啊。” 其他几人更是瑟瑟发抖,只恨不得将自己的腿也变成飞毛腿。 一个看起来较其他几人略显柔弱的男子更是两腿不断打颤,一个不慎便被自己鞋子上过长的流苏绊了个跟头。 他抬起眼,却正见楚墨看着他笑了笑。 眼眸血红,眉间的蓝印几成魅。 他被吓得瞬间瘫倒在地,竟是尿了裤子。 于是楚墨极为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不再去理会他。 其他几人也不顾自己掉队的伙伴,只顾着拼命往前跑。 ——快一点,再快一点,只要跑过这个转角,他们或许就安全了。 几人在心里这般安慰自己。 眼看通往大道的拐角就要到了,几人像是见到了曙光般的忍不住眼带喜色。 哪怕那人再怎么可怕,想来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人山人海之下行凶的吧? 他们马上就要安全了! 几人忍不住喜形于色,其中一个胆大的更是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就让他肝胆俱裂。 那个男人正蹲在原地,手里正拿着什么在慢慢啃着。 他的脚边,便是刚才被生生摔死的那个人的尸体。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注视,长发的男子抬头,微微勾起眼角对着他笑了笑。 仍是当初被他们笑话的精巧容颜,原本毫无血色的唇上却满是鲜血。 他正咀嚼撕咬的,是他们伙伴的一条手臂。 黄发的混混霎时感到四肢发软,径直向地上摔去。 而他仍在奔跑的同伴几乎已经快离开这条无人的小巷了。 原本似乎正专心啃着手中食物的男子站起身来,他看着那几个人的背影笑了笑。 ——他们逃不出去的,一定逃不出去的。 四肢发软、跌坐在地的男子脸色发白,脑海里只不停的闪过这个念头。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突然看到两边的行道树垂下的枝条突然长长。 这条路上种着的都是垂柳,三月时柳絮纷飞,端得是美的如诗如画。 他们曾经也想过如果以后有了正经的活计,就去找一个不那么漂亮,但是贤惠的女人结婚,然后在纪念日的时候也带她来这里走走,像那些经常在这里约会的年轻人一样。 只是直到今天他们才知道,原来一直看起来这么温柔美好的垂柳,是可以恐怖到那种地步的。 几人看着眼前突然长长到可以说是遮天蔽日的柳条,只觉得心中那丝仅剩的侥幸也瞬间被浇灭。 那些纵横交错的柳条完全阻隔了通向外界的道路,也完全切断了他们最后的求生的可能。 “这种事情……我们还是单独在这里做好比较好,”楚墨笑着一步步走近,“外面人太多,我担心吓到他们。” 无论是已经跌坐在地的两个人还是仍勉强站着的,都止不住的身形僵硬。 他们都向后看去,似乎是在期望奇迹的出现。 楚墨笑了笑。 原本垂在的柳条突然开始向上生长。 它们缠住了几人的足踝,将他们倒提了起来。 几个人便被倒挂在了空中。 楚墨眯着眼睛很愉悦在他们中间来回巡视,似乎在寻找一个更合心意的食物。 几个人脸色苍白,在这一瞬间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想要祈求被楚墨看上以早点解脱还是希望自己入不了他的法眼,好被放过。 “大,大哥……我们错了,我真不是故意的……你看我皮糙肉厚的味道一定不怎么样,就放了我吧?只要您留我一条贱命,我以后一定为你做牛做马!”那个看起来像是力量异能者的人连忙开口,语气抖索的求饶,“是我们眼瞎了才会那样乱说话,真的!是我们瞎了!您就饶了我们吧!” 其他几人也开始哀声恳求。 到最后甚至开始教唆楚墨去吃其他几人,放过自己。 楚墨眯着眼睛看了他们半晌,似是冷笑了下:“别担心,我不嫌弃你们。” 外面阳光明媚,被厚厚的柳枝包围着的小巷却阴冷的厉害。 ————————————————————————————— 光线似乎渐渐暗淡了下去。 楚墨用舌尖舔了舔自己唇边的鲜血,想了想,又抬起袖子用袖口细致地擦了擦。 他回头,看了一眼巷口的位置。 那个老妇人早已昏睡了过去。 那只尾巴分叉的小猫正依偎在她身边。看到楚墨回头看向这里,它抬起头冲着他软软的叫了几声。 却不是威胁,更像是恳求,或者在保证什么。 楚墨盯着喵咪琥珀色的眼睛看了片刻,轻轻地笑笑。 他走近那里蹲下身轻轻地捏了捏小猫软绵绵的耳朵,随即转身离开。 等昏睡过去的老人醒来时,正见自己躺在一个昏暗的小巷子里。 太阳已渐渐下山,周围空无一人。 她起身有些疑惑地看了周围一眼。 原本依偎在身边的小猫被这动静弄的滚了下去。 显得更加幼小无力的小猫立刻不满的喵喵叫了两声。 老人似乎正才发现了它。 她有些惊喜地蹲下身摸摸它柔软的毛,笑着说:“呀,这是哪来的小猫啊,这么小,真可怜。你就跟我回家吧好不好?” 小猫抬头看了她一眼,蹭了蹭老人的手,有些懒洋洋地翻了个白眼:“喵~” “你同意了?那我们回家吧。”老人很愉悦地抱起它,却又突然皱了皱眉,“哎,我怎么会在这?……我家在哪来着?” 夕阳渐渐西下,一天又悄然过去。 第23章 其实医院离学校的距离并不远,楚墨却走了很久。 大概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吧? 其实楚墨一直都是相信一见钟情的。 ——每次当他看到肖语的那双眼睛的时候,他都觉得也许所谓的命中注定,也不过就是如此了。 那人的眼睛,是比秋水还要好看的潋滟波澜。 但是有时他却又会忍不住怀疑……会不会,会不会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也许,也许……自己和她真的是没有缘分的呢? 不然……怎么会每次都是如此呢? 楚墨站在熟悉的校门口呆愣了很久,学校的大门古朴而庄重,看过去便有一种涤荡人心的历史威慑感。终究还是抬腿走进去。 管他什么有没有缘分呢?他想要的,凭什么让给别人? 是她欠他的不是吗? 她欠他一辈子,便该还他。 z大是国内一所一流的大学,位于z市的郊区,占地800多亩,素以环境优美,师资雄厚著称。 这里地处偏僻,环境却美得堪比风景区。据说一所好大学的评判标准,除了看它的师资力量,便是校园内的绿化程度了。前者是无法一眼就看出的,后者却可以。 如果一所学校的绿化建设设计的恰到好处,那就说明它在建造时是被领导们所充分重视的,一般这种认真建造的大学师资力量也不会差;而如果一所学校的环境干净整洁,那么这里的学生一定是阳光向上、热爱生活的,学风自然也不会差。 而z大,正是这样一所大学。 这里的环境可以美到让你在第一眼时便爱上她。 此时正是八月之末,九月之处。 记得在小学四年级时,他曾经在课本上学到过这样一句话:“八月丹桂满枝黄。” 楚墨走在校园的青石路上,道边丹桂满眼丛生,竟有些恍惚。 这里风景那么熟悉,他却偏偏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确实该是恍如隔世呢,他与在这里无忧无虑的大学生活离的,可不仅仅只是一个轮回。 只是这学校却再也不是当初他记忆里那生机勃勃的样子,到处都是一片死寂。 原本清静优美的校园此时死气沉沉,路上满是碎物,夹杂着鲜血。楚墨知道,此时隐蔽处甚至还有几具尸体——人类的,丧尸的,被丧尸已分食而亡的,或者,被人类杀死的。当情况足够危机时,其实大部分人都是足够狠心的,哪怕他们不久前还是在“象牙塔”内天真的学生,哪怕对方不久前还是他们熟悉的同学。 世间所有,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闲事? “那,那个同学,你……!”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伴随着的,却是突然破空而来灼热的空气,那个原本还略显迟疑的声音霎时间高扬了起来,“林明你干什么!” “!”楚墨瞬间回头,周围的树木突然都瑟瑟发响。 伴随着楚墨的转身的,是周围树木落下的突然飞速旋转的树叶。 原本打算凭着自己的火系异能偷袭的林明一惊,猛的后退,却发现自己已经被重重旋转的树叶包围了。 这些树叶感觉并不锋利,速度却极快,将他牢牢的困在里面,动弹不得。林明几次想以火系异能抵抗,却每次刚起|点火苗就被周围带起的旋风吹灭。 楚墨站在一边,眯着眼睛看他,旋风将他的一头长发吹起,有一种迎风而立的飒然感。 他看着林明手足无措的样子,心情很好的勾了勾唇。 “那,那个,楚,楚学长……”一个留着短发的女孩子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两颊微红,“林学长他不是故意的,他可能以为是丧尸……你能不能放了他?” 说是在为林明求情,她的一双眼睛却只死死的看着楚墨。 “对,对,”其他女孩子也忍不住插嘴,“楚学长你就饶了他吧。楚学长你……也一定不会真的生气的吧。” 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地看着楚墨,七嘴八舌地跟他搭话。 眉眼尚显青涩的女学生们双颊透红,一双眼睛里满是憧憬。 林明的表情一瞬间就变得有些难看。 每次都是这样……每次只要楚墨一出现所有人都会去注意他!再也没有任何人能看得到他! 他楚墨有什么好? 论长相,论能力,他也不必他差多少!不就是家里条件好点吗?现在的女孩子怎么都这么现实!目光短浅! 刚才还求着他让他保护,现在就都忘记了? 林明尝试着想挣脱周围看似无力的树叶的束缚,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一瞬间脸色更加难看。 他抬头看去,却正见楚墨正笑着看他,一双眼睛似笑非笑,似乎带点嘲讽。知道楚墨是在等他开口,林明脸色更为阴沉,却还是不得不低声道:“快放开我!” 楚墨笑着看了他半晌,才抬手解了他周围的束|缚:“抱歉,我也以为是丧尸呢。” 林明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其实他们两个都明白,所谓的以为是丧尸的攻击不过是借口。林明就是认出了楚墨才想给他一个下马威,而楚墨…… 林明的眉头突然皱了皱,他自信自己的速度还是很快的,如果楚墨是故意的……他的反应力会不会太快了一点。 还是……他真的以为只是丧尸? 林明又抬头看了楚墨一眼,那人正带着笑意笑着跟一个跟他搭话的女孩子说什么。 想来也只是这个解释了吧? 楚墨他怎么可能有那么高强的反应力? 不过…… 林明冷笑了下,带着点不屑的意味看了一眼楚墨。 对付丧尸还用这么温情繁琐的方法,果然是楚墨这个性子温吞的人做出来的事。 这样的人……在这种末世里怎么可能活的下去? 楚墨装作没有看到林明的眼神,只是笑着抬头看向他:“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还得去接小语,你……就好好保护她们吧。” 他打量了一眼林明带着的这些女孩子,有些似笑非笑的模样。 这林明也算是厉害的,能找到这么多长相不俗的女子,把他们集合起来。只是这一帮人里竟然只有林明一个异能者,真不知道该说他是找死呢,还是太过于自信。 当真是色令智昏。 楚墨冷笑了下,转身离开。 林明一愣,刚想说他也去,却突然想起肖语所在的寝室位于学校最里面,又把刚要举起的手放了下去。 算了——虽然他确实是很喜欢肖语,不过也没有必要为了她去送死。 现在是末世,凭他的能力要谁不行。不过一个女子,没有必要为了她冒那么大的险。 也只有楚墨会那么傻。 林明的眼里带上了一丝嘲讽,也招呼着周围的女孩子离开。 那些女孩子立马乖乖地跟上,却也不禁想起当初林明追肖语追的有多厉害。那当真是人尽皆知。 她们还以为他有多爱她,也不过如此。 像楚墨那样的……终究是找不到第二个啊。 女孩子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有些羡慕能得到楚墨如此尽心疼爱的肖语。 不过她们终究是没有机会了,还是不要想了。 但是……女孩们相互看了看。看来这个林明也不是个可以依靠的,看来她们还得另外想法子。 谁知道有没有那么一天林明也会就这么抛弃她们呢? 第24章 有的时候感情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为什么,你甚至无法去问凭什么。 古人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佛说“这世间的一切悲观离合都是命中注定”。 也许命中注定的意思,并不是便是姻缘双合,而是在告诉你--那由天,不由你。 楚墨站在宿舍楼下,抬头向上看。 夏日风缓,明媚的阳光从上而下直直的射|进眼里,让楚墨有些不适的挪开眼。 此时四周太静,静到让楚墨有一种如今仍是当年感觉。 仍是那个岁月安好的当年。 那些记忆里寒风凛冽、血色弥漫的时光,不过是个错觉。 那个女孩子,也不过还是那个正呆呆的坐在宿舍的窗边等着他来接的人。 从来没有什么人类和丧尸的区别,从来没有那个手持利刃靠近他的女子,也从来没有那个目光寒冽的男子,更没有那个满手鲜血的他。 她不曾背弃,他也不曾被辜负。 只可惜……从来都没有这些可能。 重生重生……能重复的只有生命,从来不是记忆。 既然记忆不能被消除,再来一次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些我记得的,永远也不可能忘记。 楚墨突然笑了笑,抬腿一步步地踏上台阶。 没有什么东西被弄脏了之后还能完全变回原来的模样。所谓的清洗……也不过是掩饰罢了。 就像某天我们无意间在家门口的桃树下发现了一具尸|体,哪怕之后再如何的去掩饰,将泥土重新填满,将地面踩实,也无法掩盖在它的地下埋了一具尸|体的事实。 从此以后,当我们在站在树下抬头看去时,哪怕眼前的桃花开的再好,我们能想到的……也只有在它地下所埋藏着的那具尸|体。 可怖的、阴森的、正在慢慢*的尸体。 那样的一丝不美好,就能抵得过之前在这里所经历的所有美好。 呵……不愧是你,知道怎么让我对她绝望。 ——————————————————————————————— 略显破旧的宿舍楼里阳光阴暗,仿佛被世界遗弃了一般的阴冷。 肖语抱着膝躲在上铺的床上,透过床帘,向外张望。 淡粉色的床帘已经有些脏了,光线迷蒙之间只能看清下方略显凌乱的地面。 被摔碎的瓷质茶杯里还有一丝牛奶的痕迹,室友们特意一起去购买的木椅也被掀翻在地,被紧紧合上的大门前还挡着一个木质的鞋柜。 水泥的地面上除了凌乱的脚印和水渍,似乎还有着似有似无的血迹。 肖语将身子更紧的向后缩去。 她的视线停留在了淡色的床帘上的一块更深的污渍上面。 叫你当初给我买床帘的时候不要买这么浅的颜色……现在好了,弄脏了吧?怎么洗啊。 女子动了动嘴角,似乎想露出一个笑意,最终却还是因为脸部肌肉过于僵硬而放弃。 肖语将头埋进膝盖,她突然又想起了当初那个人看着她微笑的模样。 那时阳光晴好,那人的眼睛是吸收了世间所有光亮的明媚。 她终于忍不住轻声哭泣起来。 阿墨…阿墨,你怎么还不来救我? 已经五天了,你再不来…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来救我好不好? ————————————————————————————— 面向南面的室内光线很好,照在身上却完全无法让人感到一丝暖意。 唔……也许是有的,但现实太冷,那一丝微弱的温暖并没有任何用处。 杨笑儿一边紧紧地抓着手中的晾衣杆,一边趴着门小心翼翼地往外看。 寝室简陋,这是她唯一能找到的杆状的武器了。 也许它确实没什么用,但至少能让她心里稍微安心一点。 这里的丧尸其实不多,毕竟末世开始之始并不是休息时间,大部分人都不在寝室。 z大校风良好,很少有人会逃课,大家都乖乖按时上课去了。 像她这样的异类也是少数。 其实她也不是不喜欢上课,只是觉得有些课听了也没什么必要,还不如给自己留着时间来做些自己想做的事。 荒度时间啊……大学不就该是这样的吗? 只是没想到这次的照例逃避理论课,会将她自己困在了寝室。 杨笑儿将手中的杆子换了个方向,改在了左手,一边慢慢的将门打开了一条缝,小心翼翼地向外张望。 很好,走廊里并没有发现什么情况。 杨笑儿侧身闪出宿舍,尽量小声地前进。 据这几天她的观察,这些怪物的听力极佳,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能引来大批的丧尸。 她住在顶楼,这里原本住的人就少,丧尸就更少了,要安全地下到下一层也不是什么难事。 杨笑儿小心地推开楼梯口的门--z大历来跳楼的事时有发生,校方为了减少这种事,便给每层的最高楼的楼道里安了锁,只有宿管和顶层的学生有钥匙。 虽然这并没有什么用。 ——一个人都打定主意想要死了,一把锁能有什么用?活着不容易,想死还不容易吗? 正对学校做法嗤之以鼻的杨笑儿很快发现原来老一辈经常说的“不许在背后说人”的话是真的。 ——正想离开的杨笑儿发现楼梯口的门竟然被锁上了! 是谁这么有公德心啊!这种时候要我去哪里找钥匙啊! 欲哭无泪的杨笑儿在原地转了几圈,咬了咬牙,转身奋力地将门拉开一道缝,接着努力地让自己蜷缩起来,企图穿过去。 对,就是这样,杨笑儿你可以的。 被铁门刮的呲牙咧嘴的杨笑儿只能不停的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其实这铁门的锁并不紧,要穿过去并不困难。 ——毕竟对于大学生来说,晚归实在是一件必然会发生的事。 但坏就坏在杨笑儿是体育特长生,175的身高,身上更不是像其他女孩子那样柔弱无骨——那可是肌肉啊!肌肉! 杨笑儿咬牙,也不顾自己被刮坏的衣服。 这种时候,只能靠自己! 根本不会有人来救她,她知道,所以想要活下去,她只能自己离开这里。 我不想死,所以我不能任由自己被困在这里! ————————————————————————————— 正在上楼的楚墨一愣,他抬头向上看去。 顶楼的位置,似乎传来了阵阵脚步声。 楚墨顿了顿,勾唇笑了。 第25章 据说,对待死不承认的犯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将他孤身一人关在小黑屋里,四周没有多余的光亮,只头顶的日光灯日夜不停的亮着,久而久之,你就会记不清日夜的更替,等时间再久一点,你甚至会记不清自己是谁。 这时候,如果有人来救你出去,无论他是谁,你都一定会跟他离开;无论他想从你这得到什么,你都会同意。 也许它的原理并不是因为人类畏惧黑暗或者光亮太聚,仅仅只是——死寂。 那种仿佛永无尽头的死寂会让你开始怀疑自己,怀疑人生,甚至怀疑世界。 会让你觉得,其实这一切都是不存在的——你,灯光,黑暗,以及这个世界。 而那个时候,你就已经陷入崩溃了。 以前的肖语不相信,现在她信了。 ——不得不信。 肖语将自己紧缩在床铺的角落里,不停地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手臂。 她的发丝凌乱,原本好好束着的头发早已散落了下来。肖语却不管,只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周围。 她在这个寝室住了三年,却从来没有像这几天这样仔细地打量过它。 不,这已经不能算是仔细了。这是——癫狂。 靠门的墙边距离地面约8厘米的地方有一个硬币大小的剥落,寝室第三个位置的椅子看起来有些摇晃,走廊里的光线再过大约一个小时就会完全地照进这里来。哦,还有…… 肖语抬眼看向对床的位置。 那里的床铺略显混乱,鹅黄色的床单上还有着大片已经干涸的血迹。 那上面正躺着一个人。 一个她无论是现在还是从前,都无比熟悉的人。 肖语此时哪怕闭上眼睛也能清楚地回忆起那人此时的模样。 长发、黑裙,一只手抵在里侧的墙壁上,左腿正架在床外侧的护栏上。一对勾画着精致眼妆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上空,她前额的位置应该正有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 那是她的朋友,她曾经最好的朋友。 肖语为了照顾生病的她而被困在了寝室,又为了能活下去而亲手杀死了她。 那人现在正躺在她对床的床铺上,死不瞑目。 刚开始的时候肖语根本不看直视她,而现在……她却已经习惯了。 她甚至庆幸此时寝室里还有那么一个人的存在,哪怕她已经——死了。 “小蕾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我把上次你给我买的零食都吃完了。” “今天天气不错呢,我都有些想去晒被子了……哈哈,今天一定没人跟我抢位置了。” “我好像把我送你的搪瓷杯给砸坏了……不过,你也没有办法再埋怨我了吧?” 肖语絮絮叨叨地跟孙蕾讲着话,竟然发现这种感觉还不错。以前她们在一起的时候,一直是孙蕾讲,而她只是在边上静静地听着。 她知道,孙蕾需要的只是一个会听她诉说,并永远赞同她的朋友,她不需要她的意见。而她——她也不喜欢每次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后都遭到对方的反驳和嘲笑。 哪怕那也许只是朋友间寻常的调笑。 肖语抬眼向对面看去——那边的床上,容颜娇美的女子正满脸鲜血地睁着眼——她看着她,眼神温柔,唇边却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小蕾你看,这样不是也挺好的吗?如果你还活着,现在我们两个一定都饿死了……你死去,我活下来,有什么不好呢?我让了你那么多次,你也不介意我就自私一回吧?” 双眼布满血丝的少女将下巴抵在膝盖上,垂下眼帘:“我怎么能让你呢,这次?我要等他,我要等他啊……我要是死了,他怎么办呢?阿墨他……怎么受得了……” “只是……你怎么还不来接我?你怎么还不来?……你不要我了吗?” 肖语垂眼看着地面,看到那只破碎的茶杯,却仍是瑟缩着向后躲了躲。 “我要等你……我总可以等到你的……这次不会迟的。” 像是在应和着她似的,原本安静的门外突然穿来了脚步声。 来人的脚步匆匆,就像是在急着做什么事。 肖语转头看向门边。 门--终于被推开了。 禁闭了五天的房门,终于有了被移动的迹象,连着门口抵着的鞋柜一起。 肖语屏气凝神地看向那里,像是在等着一个奇迹。 她看到在午后明亮的阳光里,那个人正在门口站着。 午后恰好的阳光恰如其分地在此时移到了宿舍门前,正印在那人修长挺拔的身上。 像是由于之前动作太剧烈,他正微微弯着腰,平息着自己的喘息,显得有些疲惫,却还是笑着抬眼看向她:“小语……我来接你了。” 此时阳光迷醉,肖语仿佛看到了当初那人站在树下看她的模样。 当时的他看着被困在树上的她,眼角眉梢满是无奈,眼神却温柔。他看着她张开手臂,说:“别怕,我接着你,下来吧。” 当时有风从后面吹起他风衣的袖子和下摆,那人迎风而立的模样,就像是一只逆风展翅的鹰。 那只搏击长空的鹰,总是会为她温柔地停下脚步,遮挡风雨。 “阿墨……阿墨!” 这次,我该是……不迟了吧? ————————————————————————————— 杨笑儿站在六楼的楼梯口,小心翼翼地向下看去,一手紧紧地握着手里的杆子。 她的运气不错,一路上都没有碰到什么情况。 也许……现在宿舍楼里真的已经没有丧尸了?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那希望我的后福不是有一只丧尸正在等着我。 杨笑儿扯了扯嘴角,努力平息自己过快的心跳。 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有点兴奋过度。 她抬眼看了一眼窗外,那里是渐渐暗淡下去的阳光。 ……从这里到家里,要有多远? 杨笑儿敛了敛神,正打算离开,却突然听见楼下传来一些细密的声音。 她一惊,连忙向下看去。 透过扶梯重重的拐角,她看见下面有一个人影正站在楼梯口。 准确来说是两个。 体型修长的男子正低头说着什么,对着他怀里抱着的女子。 那个女子脸色苍白,只死死地抓着他的手。 男子便又笑着安慰她。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那人抬头,看向她。 也许是她的错觉,杨笑儿总觉得,在抬头的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那人眼里一层薄薄的血色。 再看时,却是一双如墨的眼睛。 那人就这么抱着怀里的女子,冲着她笑了笑。 第26章 记得从前,每次回家,母亲都会语重心长地跟她说:“笑儿啊,要记得你是个女孩子,说话做事要文雅一点,不要总是这样咋咋呼呼的,男孩子不会喜欢……我|操!给老娘把手里的苹果放下!那是给你爹的!” 正在啃苹果的杨笑儿翻了个白眼,将手里的苹果放回盆子里,继续看母亲带着一脸温婉的微笑对着自己口若悬河。 为什么作为一个女孩子她就必须得要一步三摇、笑不露齿呢? 那样多累啊? 杨笑儿看着身边的女孩子不停尖叫着扑向不远处的楚墨——被打断了动作的男子明显愣了一下,连忙拉着双眸含泪的女子躲到一边,无奈地笑着安慰显然是被吓到了的女子——杨笑儿动了动嘴角,一边将手中的木棍狠狠地向身边某只向她扑来的丧尸砸去。 想我这样身高一米七五、腹肌八块、年年铅球全校第一、曾代表学校去参加篮球比赛并取得名次、还力大无穷,像我这样优秀的妹子居然没有男生追?现在的男生是都瞎了吗? 杨笑儿活动了一下筋骨,转身狠狠地砸死一只丧尸。 他们就是都瞎了! 楚墨回头看了一眼被杨笑儿生生砸烂的丧尸头颅……这人应该是没有觉醒异能的啊,天生神力? 察觉到楚墨看向自己的诡异眼神,自暴自弃的杨笑儿看着他翻了个白眼:“干嘛?老娘天生优秀不行吗?!” “行,”楚墨有些忍俊不禁,“很……厉害。” 杨笑儿默默地转头。 太过优秀怪我咯? 是你们不懂欣赏! 她又想起小时候一到休息时间就拉着自己去游泳锻炼的母亲……母亲大人你真的至今还坚持认为我长那么大都没有男生追跟你无关吗? 简直浪费了我花容月貌的脸! 楚墨转身,弯腰拔下被他掷出去的匕首——它正死死地插在某只丧尸的脖颈里。被伤到脖颈的丧尸睁着眼看他,没有挣扎,竟诡异的有一丝天真无害的感觉。 楚墨看着他,一双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血光。 原本还睁着眼的丧尸眨了眨眼,默默地闭上了眼。 就像是已经死去了一样。 楚墨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笑意起身,理了理自己略显凌乱的衣服。 看起来……他的丧尸异能又提升了啊。 虽然还无法通过脑电波直接控制,但至少已经可以通过眼睛控制了。 这就是一个进步了,不是吗? “阿墨你没事吧?”一旁的肖语有些颤颤巍巍地看着他。 “没事,我很好……”楚墨回头看着女子那双带着点深棕色的眼睛,笑意温柔,“小语你别担心。” 楚墨捻了捻手指,继续将丧尸异能附在手腕的藤蔓上。 带着倒刺的藤蔓瞬间变长,如游龙一般袭向正在靠近的丧尸。 粗壮的刺藤显得分外狰狞,在阳光下似乎泛着点暗红色。 一时间,连杨笑儿也忍不住回头看去。 那个长发的男子站在树影下,笑容仍带温和,动作却是毫不拖泥带水的凌厉。 杨笑儿愣了一下。 ……也难怪当初有那么多人喜欢他。 楚墨眯了眯眼,他回头看了一眼杨笑儿:“快跟上!” 身姿挺拔的男子身旁围绕着柔软的藤蔓,手中的匕首仿佛闪着寒光。 z大毕竟是学校,虽说末世开始之始其实是在暑假,但事实上,一向追求教育质量的z大却已经开学了。 一所已经开学了的学校里该有多少人呢?现在这里又该有多少丧尸呢? 杨笑儿打了个寒战,立马跟上。 很多人都以为异能的提升靠的是对晶核中能源的吸收,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的。 ——所谓能源,那能补充的,自然只有能量。 丧尸靠它补充供给生命活动的能量,而异能者则用来补充消耗了的异能。 而能使异能总体提升的,只有使用。 不断的使用。 从来能使自己更强大的,只有不断的锻炼。 那些想只呆在安全的基地里,只靠吸收晶核中能源来提升自己能量的异能者,自然只能止步不前。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能不劳而获的。 晶核、能源、异能、活下去的机会以及尊严。 这是末世,如果你不努力,就无法强大;如果你不强大……就只能死去。 毫无尊严的死去。 楚墨勾了勾唇,身旁藤蔓的血色渐浓。 肖语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楚墨。 她总觉得……此时的楚墨显得怪怪的。 明明还是一模一样的温润容颜,甚至连笑起来的模样都是和当年一般无二的温柔,但她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 很不对。 她总觉得,此时的楚墨显得……特别冷,那种可以冻结一切的冷。 就好像抛弃了他曾经执着的一切温暖一样。 他看人的眼神,笑时的模样……都再也不是当初的温柔纯粹。 最重要的是…… 肖语有些迟疑地看向楚墨。 刚才他在宿舍里看到孙蕾的尸体的时候,竟然只是轻描淡写的瞄了一眼。 他没有惊讶,没有慌张,甚至没有对她表示安慰! 他根本就没有问她为什么会有一具尸体在那里! 他就只是那样平常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好像没有看到一样带着她离开了! 怎么可能?! 阿墨他……不该是这样的啊。 肖语有些出神地看着楚墨的背影。 那人站在她在不远处,以一如寻常的保护模样。 身前半步,半点不差。 果然是她……想多了吧? 一边发呆的肖语一边呆呆地跟着楚墨。 突然她的余光里出现了一只手。 ——青白,粗糙,很明显这是一只丧尸的手。 一直在出神的肖语有些呆呆地看了那只手半秒,下一瞬突然手起刀落。 那看起来分外粗壮的手臂应声而断。 直到有冰凉的液体溅到脸上,肖语才反应过来。 她眨了眨眼,混着尸液的鲜血顺着脸颊滑下。 “小语!你在干什么!”一旁的楚墨吓了一跳,连忙用袖子将她脸上的污渍擦去。 虽然前世并没有研究表明沾染上丧尸的血迹会感染,但也没有人明显的得出过不会的结论。 ——他可不希望她也变成丧尸了。 还是温热的人更有感觉。 肖语看着楚墨,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柔软白嫩的手中正握着一把泛着寒光的手术刀——那是楚墨给她的,为了让她防身。 雪亮的刀锋上还带着刚才那只丧尸留下的血迹。 肖语吓得直接扔掉了手里的手术刀:“我,我……” 为什么她刚才的身体好像自己动起来了一样?为什么她的动作会那么熟练好像曾做了无数次一样? 肖语抬头看着楚墨,脸色刷白。 “好了……没事的,”楚墨静静地看了肖语好久,眯眼,笑着搂住她,“小语不喜欢就别拿刀了吧……我来保护你就好。” “嗯……”肖语脸色苍白地抱住楚墨,忍不住用右手蹭了一下左手,像是想要擦去那种粘稠的感觉。 不过…… 肖语在楚墨颈边顺滑的发丝上蹭了蹭。 我果然还是想多了吧?阿墨他……一直都是这么温柔的啊。 另一旁的杨笑儿张着嘴,一脸受到了惊吓的表情。 说好的柔弱呢?!这会不会差距太大了?她也做不到直接用刀把丧尸的手臂砍下来啊! 还有你现在这副受到了刺激的表情又是什么情况啊! ……正常女孩子的世界太乱,我果然还是适合做个汉子。 一脸阴郁的杨笑儿表示,人果然还是不该勉强自己。 待几人走后,原本昏睡在地的丧尸睁开眼。他爬起身,有些迷茫地看着周围,然后摇摇晃晃地离开。 天气渐暗。 第27章 其实原本离开学校这条路对于楚墨而言就不是什么问题,虽然他现在还不能凭脑电波控制丧尸,只能以眼神交流。 但丧尸这种东西,其实是一种具有很高的服从性和团结性的生物。 ——一般在自然界里,智慧越低的生物服从性就越高。就好像只有人类这类高级生物才会懂得互相算计,而像蚂蚁一类的昆虫,他们总会无条件的服从上级。 丧尸也是这样。其实在丧尸界里,他们的等级十分鲜明。低阶丧尸总是会无条件的服从比他高阶的丧尸的命令。 而在丧尸的世界里,有一个说法叫做“标记”。 ——每只丧尸都有标记人类的能力,随着等级的增高,他们可标记的人类的数量也会逐渐增加。而一个沾染了丧尸气味的人,一般其他丧尸是不会去染指的。 低阶的丧尸不敢,高阶的丧尸不屑。 所以,如果不是真的到了弹尽粮绝的境地,一般丧尸是不会去抢被其他丧尸标记了的人类的——哪怕那只丧尸的等级比他要低。 是的,其实这就是在说——丧尸确实是可以圈养人类的,如果他们需要的话。 前世所有有经验的猎人都知道,如果你在野外执行任务的时候在一个完全被丧尸占领的城池里发现了还活着的人类的话,你绝对不能把他们救回来,绝对不能,哪怕——他们的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哪怕他们如何向你保证他们绝对不会变成丧尸。 因为这些人,他们是被丧尸圈养的食物——也许他们确实还是活着的人类,但当他们被标记的那一刻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就已经死了。 如果你带走了他们,你就会遭到他的主人的千里追击——在大多数时候,来的还不会只有一只,而是一群。 毕竟——丧尸的团结性是你们所不能想象的。 有一个成语叫“虎口夺食”,有经验的老猎人都知道不能这么做,更何况是从丧尸的嘴边争夺食物呢? 前世曾有一个基地的领导因为硬是要求基地里的异能者从丧尸城里救回了自己被标记的儿子,而致使整整上万只丧尸集结攻城。 那个拥有几千人口的基地,在一夜之间生生的沦为了丧尸的附属城。 ——那里面的,都变成了丧尸们的食物,现在的,亦或者,将来的。 而作为丧尸王的楚墨,他可以标记的人类数量自然是最多的,能力也最强。 只要是他标记的人类,都不会有任何丧尸敢去染指。 这其实是一个很强大的能力——只要他想,会有无数的丧尸为他捕捉食物,然后完好无损地送到他的面前。他甚至可以不用出门,就可以得到所有他想要的东西。 而前世的楚墨,却只使用这种能力去保护别人。 ——那时甚至舍不得捕食人类的楚墨,怎么可能会去圈养人类作为预备食物?那是一种比直接吃了他们更残酷的刑罚啊。 当初被他标记的人不过两个,而其中一个——便是肖语。 当初甚至还无法用眼神控制丧尸的楚墨,正是靠着这个,将跟在身边的肖语护的滴水不漏。 所以当年的肖语其实是可以随意在丧尸群里穿梭的,因为根本不会有丧尸敢去伤害她。 楚墨抬头看向紧紧地跟在他身旁的肖语。眉眼清明的女子寸步不离地跟着他,表情一派柔弱天真。 楚墨看着肖语抓着他手臂的芊芊十指,垂了垂眸。 只可惜……我当初那样全力的守护,也换不回来你们的半点怜惜。 我将原本用来伤害人类的所有能力都用来保护你们,到头来……却还是抵不过一个身份的悬殊。 都说人妖殊途,想来在你们眼里,你我也是殊途的吧? “阿墨?”肖语看着楚墨,有些担忧的拉了拉他的袖口。 “……嗯?”楚墨一愣,继而笑开,“我没事。” 杨笑儿看了一眼楚墨和肖语,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用手中的棍子向被她牢牢制住的丧尸头颅狠狠砸去。 ……总觉得自己像电灯泡怎么办? 感觉自己无时无刻不该自动消失怎么办? 束着马尾的女孩子无奈地抽了抽嘴角,将手中的木棍再度挥下,却默默地发现这次碎的不仅是丧尸的头颅,还有自己手中的棍子。 ……简直流年不利。 原本这段路就不是难事,有了这个天生神力的女孩子加入,更是通过的轻松至极。 楚墨回头看了一眼一脸傻眼的表情看着自己手里已经断裂了的木棍的杨笑儿,笑着将自己手里一直拿着的木棍扔给她:“接着!这次温柔点……再断了我可只能去掰木头给你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挺喜欢这个人的,很好玩的样子。 “可是……给了我你怎么办?”杨笑儿有些受宠若惊地捧着楚墨抛过来的木棍。 楚墨回头看了她片刻,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向她挥了挥,看起来做工考究的匕首端的是有一种削铁如泥的感觉。楚墨笑着冲她挑了挑眉,雪亮的白光生生晃花了她的眼:“我有这个。” …… “伞给你。” “那你呢?” “我打车。” …… …… “……哦。”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以上场景的杨笑儿有些呆呆地握住手里的木棍。 ……我果然还是不该感动的太早的。 她看了自己手里崭新的木棍一眼,有些愣愣地朝身前的丧尸挥下。 果然很好玩啊…… 楚墨看着前方杨笑儿的背影。女子的身形较男子略显单薄,下手却毫不留情面。 ……还很好用。 只可惜是个人类…… 楚墨摸了摸下巴。 要不……把她变成丧尸吧? 第28章 “这条路……我们是去哪?”刚消灭了一只丧尸的杨笑儿满意地抬起头,却惊讶的发现此时自己所处的地方有点奇怪,“我们……不是去城里吗?” 这孩子反应是该有多慢啊。 楚墨有些无奈地回头看了看了她一眼:“我的大小姐,我们已经往这条路上走了快有半个小时了,你才发现吗?我还以为你是没有异议呢。” “所以我们这是去……哪里?”杨笑儿小心翼翼地看着楚墨,“不去……城里了?” “超市啊,我们去城里做什么?”楚墨似笑非笑地看了杨笑儿一眼,一边不忘帮身旁的肖语扫清面前的障碍,“我记得你家里也不是这里的吧?我们根本没有必要去城里,那里人多,要获得物资更不容易。” “哦对……我是外省的,”杨笑儿有些楞楞地看着前方的楚墨--他正温柔地帮肖语驱赶身边的丧尸,“但是,你……怎么会知道?……你认识我?!” 楚墨在学校时便十分有名,这人长相好、学习好、性格好,据说连家世也十分不错,简直是那时学校里人人喜欢的白马王子的形象。 也许对于大部分女生而言,她们就并不见得是真的有多喜欢他,但美好的东西嘛,总是雅俗共赏的。 有多少女生寝室每天临睡前的夜间谈话便是他呢?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而公子世无双,总是可望不可即,却让人心生憧憬的。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他这么情深啊。 大学的恋情总是过分的美好,但却也总是过分的短暂。 而当其他人都分分合合之时,有那么一个至始自终都只守着一个人,该是有多令人羡慕? 就好像楚墨不知道有多少人关注他一样,肖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羡慕她。 整整三年,风雨无阻地等待,总是能动人心的。 那个男子每天清晨站在寝室楼前树下耐心等待的身影,总是会让他们觉得……也许这就是爱情原本的模样。 ——卿说天荒,我陪地老。 谁不愿拥有美好的爱情呢? 那时杨笑儿在寝室,不知道听了室友夸了楚墨多少次,所以她自然人对他熟悉至极。 于是那时在楼梯口,她才能在第一时间认出他。 可是他……怎么认识我?还知道我不是本市的? 杨笑儿突然想起他们见面时,楚墨似乎没有等她自我介绍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果然已经美的如此出众了吗? “学校里能有几个人不知道你啊,”楚墨回头看了她一眼,表情里完全是一种忍俊不禁,“毕竟能有几个女生的运动会比赛是每次都被分到男子组里的?还每次都能拿到名次。” 这段路通往超市,是一条很空旷、却很少有人经过的路,所以一路上丧尸很少。再加上有了杨笑儿的加入,一路上更是轻松,楚墨便索性和她搭起了话。 “……哦。”女子的表情果然瞬间耷拉了下来。 楚墨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眯了眯眼,一边动作不停地攻击着沿路的丧尸,一边却颇有些懒洋洋的回忆起了曾经的记忆。 许是正午阳光实在太好……即使他不是人类,却还是忍不住想去思念那种温暖的味道。 果然很像……和前世他曾养过的一只小猫。 那只小猫通体纯白,总是一副很高傲的样子,却总是有一种迷迷瞪瞪的感觉。每次他故意去欺负它的时候,它也总是这样耸拉着耳朵,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他。 那时楚墨很喜欢它。 其实从前楚墨便想养一只宠物,无论是猫或是狗都无所谓,只要能乖乖地陪着他就好。 一个人……实在还是太孤寂了一点。 只是猫狗的寿命都太短,楚墨实在讨厌得到后再失去的感觉,便放弃了这种念头。 要不是那次那人…… 楚墨突然楞了一下,眨了眨眼,表情突然沉寂了下来。 “阿墨?”一旁的肖语轻轻地唤了一声。 “嗯?”楚墨一愣,侧头看她,看她一对在阳光下泛着浅黄的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便笑道,“我没事,小语。” 他抬眼看去,那个束着马尾的女孩子不知何时跑到了前方,正用手中的木棍狠狠的敲打着某只丧尸的头。 杨笑儿的眸子晶亮,竟诡异的有一种异常兴奋的感觉。 ……只可惜后来那只猫咪,终究还是没能一直陪在他身边。 那时他被拆穿了身份,只能仓皇间逃离那里。离开时那只小猫躲在门后,只一声声的轻柔的叫着,用那双单纯而懵懂的眼睛看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跟他离去。 楚墨看着不远处的女孩,突然勾唇笑了,眉眼里却满是寒意。 ……果然他当初就该将那只小猫也变成丧尸,这样它就不会离开他了。 他倒忘了……阳光这种东西,早就与他无关了。 肖语站在一边看了楚墨半晌,突然伸手握住他的手。 入手却是一片冷凉。 她楞了楞,却只抓的更紧。 其实从学校到超市的距离是不远的--毕竟没有一个学校周边的超市会建立在离学校有一大段距离的地方。 z大的情况比较复杂。它的学校和宿舍是分开的,距离却并不远,步行也不过二十来分钟。 只是如此一来,自然不可能在宿舍附近再建立一所大型超市。原本超市距离z大,也不过步行三十分钟的路程。但如此一来,从宿舍出现的他们,却是需要行走整整一个小时才能到达超市。 所以当初对于z大的学生来说,自行车实在是他们生活学习中不可缺少的一样物品。 --那时的z大,几乎人手一辆自行车。 只是现在这种末世,他们自然是不能骑着自行车去--那四面敞开的东西对丧尸毫无抵抗力。 只是这般走来,确实是有些耗时间了。 特别是--当这一路上丧尸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时候。这种又不能尽兴,又不能完全放松的状态实在是最容易引起人们的烦躁情绪了。 “我|艹!”杨笑儿有些暴躁,“我说丧尸呢?!都哪里去了?!怎么就只有这么两三只?再多来几只让老娘一次性解决不好吗?!” 楚墨挑了挑眉,刚想说什么,却突然脸色一变,赶忙将肖语和杨笑儿拉到一旁。 杨笑儿总算明白了什么叫“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 ——前方不远处,有一大群丧尸正在浩浩荡荡的接近,看数目至少有不少于一百只! 此时距离末世开始不过一周,寻常人见过的最多的丧尸数目也不会超过两位数,乍然这么一大群丧尸出现在眼前,怎么能不让人害怕? 肖语早已脸色惨白的抓着楚墨瑟瑟发抖了。 连一向没心没肺的杨笑儿也脸色大变。 她总算知道这一路上少去的丧尸都到哪里去了! “丧尸群游……”楚墨有些楞楞地念了一句,当初在医院,他便和苗香一起发现过丧尸群游的痕迹。 原来……他们是到这里来了吗? 楚墨眯着眼看向前方,此时天色已晚,以楚墨的夜视能力,却可以清楚的看到不远处正在接近的浩浩荡荡的丧尸群。 真好…… 楚墨勾了勾唇,下一瞬,脚边的一个石头模样的圆形物体突然变大,生生的将三个人完全罩在了体内。 --石头花,在民间又名生石花、元宝花,其叶片的颜色可随周围环境的色泽而变化,善于隐藏自己。 以此为护,可用于隐藏踪迹。 楚墨隔着多肉植物厚厚的叶片听着外界的声响。 丧尸没有触觉和味觉,五感便失了其二,但剩下的三感,却比常人敏锐很多。 真好……真希望我的丧尸异能能早一点进化到四阶,这样我就可以操控他们了。 正在此时,楚墨却突然感觉到体内的异能一动。 ——进化? 他一愣,进而却笑了。 进化的却不是丧尸异能,而是--木系。 想来是刚才增生石头花的行为造成的。 不过这倒是一个更好的结果。 --如今他的木系异能和丧尸异能已经达到了三阶中级。 而这时他就会觉醒一个十分有用的能力--隐藏丧尸异能。 简直天赋良机! 第29章 要说对于丧尸来说最麻烦的事,自然就是那丧尸病毒无时无刻不存在的痕迹了。 天道总是过分公平的,正如每一只丧尸都能轻而易举地感受到周围人类特别是异能者的存在一样,对于异能者而言,要发现丧尸的踪影,也是轻而易举的。 --只要你的异能等级高于对方,对方的身份是根本无法对你隐瞒的。 对于曾经的楚墨而言,这实在是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 只要他出现在人群里,他的身份就不可避免的会被发现。 一般而言人类对于丧尸的记忆总是停留在面色狰狞、青面獠牙、双眼血红上,但事实上,这些外在的迹象对于楚墨而言,倒不是什么难题。 ——那是一些很容易隐藏的东西。 所谓面色狰狞、青面獠牙,那不过是丧尸在失去自我意识后被丧尸病毒控制而呈现出来的一种“假死”的迹象。而楚墨--他从来都不曾失去过自我控制的能力,自然不会如此。 至于双眼血红,这其实不过是丧尸在面对食物时被刺激才产生的变化,就如同在夜间捕食的狼会眼带绿光一样。寻常丧尸之所以会一直眼冒红光,不过是因为他们已经没有意识了--对于大部分丧尸而言,他们所有的意识活动,都仅仅只剩了一句“那是食物!”,于是正如他们对食物的需求源源不断一样,他们眼里的红光自然不会褪去,便造成了丧尸天生眼目血红的错觉。 而楚墨--作为唯一的丧尸王,以及唯一保留有自我意识的丧尸,自然不会受此困扰。只要他不受过分刺激,根本不会显示这一特征。 但问题是--以上所谓特征都不过是丧尸病毒本体所带来的附加表现而已。外在征兆好隐藏,其本质却是无法隐藏的。 丧尸病毒这东西,其存在感之强,简直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它自觉自己天赋异禀,不甘隐藏,才会如此醒目。 一般而言,如果是异能者,若是自己有意为之,只要不是面对比他更为强大的异能者,他是可以隐藏自己的异能的。 但丧尸不行。 除非两者等级相差实在过分悬殊,否则根本无所遁形。 楚墨的异能等级是高,但人类中总是人才辈出的,虽说能和他等级达到同一级别的,自始至终也只有一个被称为“第一异能者”的慕寒远了,但能做到等级不被他拉下太多的,却还是有那么几个的。 对于曾经的楚墨而言,这无时无刻不在招摇过市的丧尸病毒简直让他心力憔悴,却无可奈何。 一开始的时候还好,毕竟那时他还身处在并不繁华的小地方,周围异能者的总数也不过了了,自然不用担心会被发现。 但后来,随着迁徙的移动,特别是当他到达凌云基地附近,再想隐藏身份,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无法隐藏,便只能逃离,不断的迁徙。 异能者总是对丧尸充满敌意,特别是一个让他们感觉到危机感骤增的丧尸王。 一个丧尸居然可以隐藏身份企图混入人类的社会?居然可以拥有像人类一样的语言、思考能力?这必须是妖孽啊,必须得尽早消灭啊,尽早!放着绝对是为祸人间的节奏啊! 那时的楚墨还太过善良,他觉得哪怕自己变成了丧尸,也不该去伤害曾为同类的人类。而不愿伤害人类的后果就是他的异能无法通过多次的使用而不断提升,他甚至因为不愿生食人血肉——于是这致使了他能量的严重不足。一个异能等级总是无法提升,还永远处在一种吃不饱的状态里的丧尸王……他的能力能强到哪去?为数不多的异能者对于他而言确实不是什么大问题,但若是所有的异能者都与他为敌呢? 那时的楚墨简直就是无时无刻不处于逃亡的状态里,如果他在一个地方呆的时间超过一天就会有成群结队的异能者过来绞|杀他。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会让他开始慢慢的意识到自己本就该与人类为敌的。“非我族类,其心必诛”——这个道理,人类懂了,他却没懂。 才生生地将一副本该横行末世的好牌打成了一副被人人喊打的烂牌。 但那段时间也不是没有好处的,比如说楚墨的心智被磨练的愈发冷漠,比如说他更熟悉的掌握了自己各种异能的正确使用方法。 再比如说--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他身为一个丧尸王拥有的天赋异能却是木系。 木系啊,带着温柔的、怜悯的、新生的绿意,它似乎就是为了帮助世人而存在的。这是一种过于温柔、充满生机的异能,怎么会被他所具有? 曾经的楚墨像很多人一样不明白,他甚至像其他人一样觉得这是浪费了自己的异能。 当然,其他人是觉得被他拥有是浪费了一个如此可以焕发生机的五行异能--要知道,木系这一种异能,可是只有楚墨才拥有--而楚墨,他是觉得这种异能对于他来说过于鸡肋了。 虽说在某种程度上而言,木系异能其实很好用,威力也并不弱于其他异能--没有人能比楚墨更了解怎样完全的利用好木系异能,能滋生天下所有植物,这其实是一种可操作性、可变性都大大高于其他异能的异能种类。 但问题是,即使可变性再多,也比不得那些天生攻击力或者防御力就极高的异能。曾经的楚墨不止一次的希望过自己的异能能是被称为“攻击力第一”的雷系,或者“防御力第一”的冰系。 只是后来,他在慢慢的使用和熟悉中开始渐渐了解到雷系等攻击性异能的不适合自己,也愈发了解到木系独一无二的好处。 且不说其他,单就木系被称为“生命异能”这一点,就足以抵过其他各种异能的种种好处。 对于楚墨而言,有什么能力能比可以隐藏自己丧尸的身份更有益的呢? 直到那段被追杀的无所遁形的日子,他才真正明白了木系异能的天赋技能里那句“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的真正含义。 ——使生者以各种不为人所察觉的方式死去,使死者重新具有生者的特质。 若是他可以隐藏自己已经死去、成为丧尸的事实,那么谁又能发现他其实是可操控世间所有丧尸、靠生食人肉存活的丧尸王呢? 若可以成功混入人群、甚至是基地,凭他的能力……还有谁能是他的对手? 也许这才是上天给他木系异能的真正目的--反派*oss么,若不是隐在幕后,这部剧又怎么跌宕起伏的起来? 人类又该怎样明白--从第一只丧尸出现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被上天抛弃了。 这世界的主人不再是他们,再也不是。 而他恰好在这辈子的这个时候便觉醒了这个异能,也正是因为如此吧? 楚墨抬头,看着前方渐渐出现的超市轮廓勾唇。 --戏既已开始,何时结束就不是可以由你们说了算的了。 第30章 要说学校周边呢,它可能会少了很多东西,供以玩乐的休闲区、用来锻炼的大型体育馆、美食云集的小吃街,但却从来不会少了一样东西。 ——超市。 打从1930年第一家超市在这个地球上出现开始,人们就好像被豁然开朗了。——原来店铺还能这么开啊!原来这些东西是可以放在一起卖的! 于是超市这东西就像是过了境的蝗虫一样席卷了大地上的各个角落,一发不可收拾。 记忆里家门口的小店、村间渡口的信用社,都在你不经意间变成了看起来很是高大上的超市,那些“xx商店”“xx利民店”的招牌,似乎也在一夜之间被换上了款式各一的“xx超市”。 现如今,哪怕只是想要去购买一包食盐,大部分人都会不遗余力地跑去超市排队购买。 于是在末世之后,要说附近人口云集最多的——自然就是超市了。 z大附近自然也是不缺超市的,虽然它不像其他学校附近那样各种超市竞相开放。z大附近只有一所超市,坐落在学校西南面两公里以内,是一家集美食、衣物、生活用品、零食等多元素合一的大型综合超市。占地并不是很大,周六周日大多需要排队,用以满足附近学生的生活需求却是够了。 而现在,哪怕楚墨不用嗅觉感受,也知道前方不远处的超市里一定是人满为患。 今天已是末世的第六天。一般来说,不管是原本家里多有提前购买食物储存习惯的人家,提前储备的食物都应该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今天的天气又极好,这种阳光灿烂的日子,人们总是会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蠢蠢欲动的。 “今天阳光那么好……那些丧尸应该不会出现吧?” “这么多人都出去了,即使是碰到了丧尸,也不会有危险的吧?” “即使有危险,那么多人呢……怎么也轮不到我的吧?” 低级的丧尸行动缓慢、目光呆滞、畏惧阳光,于是被饥饿刺激的两眼发花的人类便如此说服了自己,成群结队的一起离开了躲避了近一周的家。 而出来觅食的人,十有八|九会选择超市。 ——再也没有什么地方,能比超市更能给人物资充足、种类丰富的感觉了。 特别是在这种四周没有农田的城市里。 “人……好多。”杨笑儿站在超市门口,有些呆滞地看着里面过分热闹的景象。 此时超市的大门敞开——而且显然是被人为所大力破坏的,已经明显无法关上了。想来是第一批来的人见到超市大门紧闭,后面又有人大批大批地赶来,担心浪费时间自己抢不到更多的物资,便索性直接破坏了它——超市里面人流拥挤,不管男女老少,都疯狂地往里挤着,每个人手里都抱满了东西。 有些人甚至还推着超市提供的小推车,里面的东西堆的几乎满出来。后面来的晚的或者懒得挤到超市里面去的人便直接从他们的车里或怀里抢东西,一时间打架的、互相谩骂的、哄抢的,使得超市满地狼藉。 这般热闹喧哗的景象,若不说是末世,乍然看到的人还以为是超市在搞什么周年庆、大促销呢。 “这……要怎么挤进去?”杨笑儿有些傻眼地站在超市大敞着的门口,继而皱了皱眉,“她们……抢这些东西做什么?” 楚墨他们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是几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正在为了几条金项链和一部手机大打出手、不停谩骂。 楚墨的视线在他们互相拉扯头发的动作上停留了三秒:“大概……是觉得现在这种情况总会过去的,这些东西总会有用武之地的吧?……我们从旁边看看能不能过去。” 杨笑儿皱了皱眉,点头跟上。 即使以后会有用武之地,也不该现在花那么大劲去抢吧?现在更重要的不是保证自己的物资吗?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有什么争抢的必要? 也许……是他们的家人正在收集食物? 超市的两旁分别有两个供以员工出入的小门,建在不太显眼的位置,虽说平时大家也都会看到员工从里面进进出出,但这种时候,若不是特意,很多人是想不起来的。 也许这就是从众心理吧?大部分人前往的,总是那个对的位置。 就好像即使买票口有两个窗口,但若是所有的人都只排在一个窗口前,哪怕另一个窗口平时也是营业的,大部分人也不会选择去等候在那里。 会有“这么多人都不排,那个窗口今天该是不开的吧?如果我换到那里去,那里却不开我不是亏大了?还是排这里吧,左右也不过是多等一会,总比一场空好”这样的想法。 于是跟正门比起来,这里的人少了不少。虽说也不是真的就空无一人,但至少可以让他们挤进超市了。 其实有那么多人为了这些东西哄抢也是情有可原的事。 ——大家都做守法公民做久了,大部分人平时无论买什么东西都要仔细挑挑拣拣,太贵的不要、不必要的不要、不合算的不要,直恨不得货比三家才好。乍然有了这种可以进超市直接拿走东西的机会,大部分人都是克制不住的。 那些平时放在柜台里高高在上、近乎高不可攀的奢侈品,突然就变成了可以让人随意取用的“公共物品”,有几个人能不想占为己有呢? 不过若是为了这些东西而耽误了其他必须物资的收集,甚至受伤那就真的太不明智了。 楚墨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忍不住挑了挑眉。 ……好多食物。 他回头看向肖语,想提醒她跟紧——在这种地方若是被挤丢了,就真的麻烦了——却看见肖语正皱眉站在门口,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小语?” “嗯?”肖语一愣,回头看向楚墨,看到他皱着眉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己才豁然反应过来,“啊,我没事……阿墨我们进去吧。” 刚才那些群游的丧尸,竟是没有在这里?这里面有那么多的人,外面的丧尸居然只有那么寥寥几只?这怎么可能呢? 肖语抬头看向楚墨,眉头微皱。 楚墨却没有回头,只是径直抬腿向超市里走去,唇边的笑意若隐若现。 “楚学长!”正在此时,楚墨却突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一声略熟悉的声音。他抬头,正看见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声两眼发光地看着他,她旁边还有几个其他风格各异却都姿容不错的女生,也都看着他。 很是激动的模样。 楚墨条件反射性地带上了丝笑意,却皱起眉思考这些人的身份。 ……好像在哪里见过。 ——其实楚墨认人的能力极差,甚至到了有一点脸盲症的程度。这人天生对其他人不那么在意,要不是那些能让他心生戒备的,他其实都不太能记得住。 他要记的东西太多,没有必要为了这些不重要的人浪费精力。 当然——一般这种事情是不会被任何人知道的。对于楚墨而言,只要他想,他能让任何人觉得他与他关系不错。 这些女生看起来略眼熟…… 楚墨皱眉看着他们,思考自己在哪里见过她们。不过很快他就不需要苦苦回忆了,因为他看见了从她们背后走出来的林明。 显得有些邋遢的男生满眼阴翳地看着他,看到楚墨身边带着的肖语和杨笑儿时,他的脸色便更为难看了。 楚墨勾了勾唇,正想说什么,却突然看到那些女生又乍然激动起来。 他一愣,随即突然感到一阵十分熟悉的能量波动。 ——其实以他的能力如此强烈的能量波动他本该早就发现了的,却不知为何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楚墨回头,正见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正从门口走进来。 来人一件白色的衬衫,下身黑色长裤,发丝乌黑,和手里拿着的匕首外壳一个颜色,一张脸冷峻至极,近乎毫无表情。像是感受到楚墨的目光,他抬头,一双黑的像残墨一般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楚墨。 楚墨看着他愣了片刻,随即却勾唇笑了。 慕寒远……好久不见。 第31章 肖语看着眼前慢慢从渐暗的夜色里走来的男子——他的身后是一片晕染如血的残阳,皱了皱眉。 ……这人好眼熟,她好像在哪见过。 她侧头看向身边的楚墨,那人却只是敛了敛眸,随即抬眼却是转身离开。 就好像走进来的只是个与常人无异的无关紧要的闲人。 走了? 肖语愣了愣,快步跟上楚墨的身影。 她回头看向站在门口的男人,却见那人正用一双纯黑的眼睛直直的看过来,似乎目光正落在楚墨身上。察觉到他的目光,男人面无表情地垂下眼。 好像哪里不太对…… 肖语皱眉看着前方楚墨精致柔和的侧脸,总觉得心里有一种诡异的错乱感。 她一边在心里觉得这才是正常的发展路线——事实上,以楚墨的性格,他根本不可能真的去主动搭话。这人其实性格极冷,他只接受自己认定的那几个人,虽然他看似对每个人都性子温和的不行,但肖语知道的,那不过是他的性格使然。 “待人友善是修养,独来独往是性格”——有一段时间肖语一直觉得,这句话说的就是楚墨。 所以楚墨现在的反应才是正常的吧?但是为什么……她就觉得这么违和呢?就好像一些应该的事情,却突然偏离了它既定的轨道。 肖语皱了皱眉,不明白自己在纠结些什么。 她一边觉得楚墨不去搭话很违和,一边却又在心里极度不愿楚墨真的去接近那个男人。 为什么呢? 肖语皱着眉发呆,却突然听见身边的人突然出声。她一愣,一脸迷茫地看向楚墨:“啊?……什么?” “……我在问你要不要先拿几件衣服,这里夏装多,”楚墨看着肖语,皱着眉,“你在想什么呢?” “啊,好。”肖语愣了一下,随即应道,“那我们去看看吧。” 她看到还在皱着眉看他的楚墨——那人眉头微皱,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都有些寒意,一副不开心的模样。肖语笑了笑,伸手抱住楚墨的手臂:“我们去看看吧……顺便给你也找几件。” 肖语看着楚墨总算是有些松下来的眉心,眼里也带上了一丝笑意。她回头,看向一直跟在身后的杨笑儿:“笑儿要不要也找几件?反正这里衣服多。” 女孩子看着她眨了眨眼:“还不用花钱,我们去多抢几件。” 杨笑儿愣了愣:“啊……好。” 她用手指蹭了蹭手里的棍子——被特意打磨过的棍子显得十分光滑。杨笑儿抬眼看了前方密密麻麻的人群一眼,深吸了口气。 ……总觉得这些人比外面的丧尸还可怕怎么办。 妈妈我要回家qaq。 人民群众的力量总是强大的,特别是当他们在哄抢物资的时候。 等好不容易从人群中突围出来的时候,杨笑儿简直有抱着手里的两件t恤痛哭流涕的冲动——果然免费的东西都是陷阱。我这辈子都再也不想去这么抢东西了。 “笑儿!你怎么在这!终于找到你了!”杨笑儿转头看去,正见肖语朝她跑来。 身形纤弱的女子看起来仍是衣衫整洁的模样,甚至连刚才楚墨为她理顺的头发都没有怎么乱,仍是笑颜如花的模样。 杨笑儿看了看肖语明媚的笑靥、整洁的姿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被挤得凌乱非常的t恤,随着低头的动作,杨笑儿甚至看到了一抹白色的绒毛从自己的头发上轻飘飘得飘了下来——想来刚才那帮人还有人十分懂得未雨绸缪的在哄抢冬装。杨笑儿看着那点飘飘忽忽的白色,有些受刺激的抽了抽嘴角。 ……果然是欺负老娘没有男朋友疼吗? 杨笑儿默默地转头,打算用楚墨来安慰一下自己。她回头,本以为会看到一个跟她一样被挤的浑身凌乱的楚墨,回头却看见楚墨正站在她身后对着她笑。 蓝衣黑裤的男子衣衫整洁,脸上的笑意仍就惬意温柔,毫不见一丝混乱。 那模样,简直像是刚参加了一场晚宴回来,而不是刚去进行了一场竞争激烈的哄抢。 ……于是杨笑儿混乱了:“你们是怎么在人群里保持这个状态的?别告诉你们还去整理了一下仪容!” 肖语看着她,掩嘴轻笑:“刚想告诉你不用去跟他们抢,一般而言楼梯旁的储藏室里总是堆满了还没开封的衣服的,结果一转眼就见你冲进去了,拦都拦不住。” “……”好的是我的错,是我出门又忘带大脑了。 肖语接过杨笑儿手里被她揉的略皱的衣服想帮她摊开理好,拿到手后却愣了。她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手里的t恤,又抬眼看了杨笑儿一眼:“笑儿你确定……你平时是穿s码的衣服的?” 杨笑儿愣住了。她有些呆呆地看着肖语手中的衣服半晌——那件衣服颜色浅淡,经过刚才与多人的争抢弄的甚是凌乱,但还是可以很明显看到衣领上那个大大的“s”字——杨笑儿突然一把夺过来:“……对!我就是穿s码的……老娘身材娇小不行吗!” “行,”肖语有些忍俊不禁——难怪楚墨依楚墨那个性格居然会同意她说的带上这个女孩子……她实在是挺可爱的。肖语一边抿唇轻笑,一边从手里的衣服里挑出几件递给杨笑儿,“不过我们刚才在储藏室里也帮你拿了几件,笑儿你看看喜不喜欢。” 杨笑儿有些愣愣地接过。那是几件款式颜色都很符合她爱好的t恤,她低头翻看了一眼标签——xl码,确实是她平生经穿的码数:“谢谢……你们怎么知道我喜欢穿这个类型的大号衣服?……你知道我的衣服尺码?” 她看向肖语,有些呆呆的模样。 “不是我啦,是阿墨挑的,”肖语努了努嘴示意杨笑儿这都是楚墨的功劳,“是他说你应该穿这个尺码的。” “……”杨笑儿回头看向楚墨,那人却只是看着她笑了笑,“那么现在我们可以去收集物资了吗?天……可快完全暗了。” “物资?”肖语一愣,皱眉看着人满为患的楼梯口。 一般而言,这种大型综合超市,真正食物的区域都是在楼上。底下都是一些其他店铺租用的区域。 ……这是要挤过去的节奏吗qaq?这简直被当初高峰期的地铁还要可怕。 “不用……”楚墨却是笑了笑,“我们可以去其他地方。” ————————————————————————————— “这里是……仓库?!”杨笑儿此时和肖语保持着一模一样的表情打量着此时自己身处的地方。 这是一个净面积毫不小于超市一层面积的地下室,里面给分成了若干区域,每个区域都堆满了其相应的东西。 刚才楚墨带他们从超市一侧的小门出来,转眼又拐进了另一边的一个毫不起眼的铁门。楚墨在他们的目光睽睽之下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把钥匙,就带她们到了这个地方。 “仓库啊!我|去!这里该有多少东西啊!”杨笑儿一脸发现了新大陆的表情看着这里,就差没直接上手去摸摸了。 “除了一些熟食,楼上有的这里都有,”楚墨转了转钥匙,笑着挑眉,“我记得27号一直是超市大规模进货的日子,这里的东西绝对不比楼上少。” “你……你怎么知道!你还有钥匙!”杨笑儿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琳琅满目的货架,又回头看向楚墨。 楚墨笑了笑:“我在这里打工。” 杨笑儿一愣,刚想继续问,却见楚墨已经起步离开开始装东西了。 “阿墨每个休息日都在这里打工……超市、仓库、外面的服装店或者饭店,他都做过,”一旁的肖语突然开口,杨笑儿回头看她,却见一直一脸柔弱的女孩子正静静地看着楚墨的背影,眼神温柔而沉寂。她回头看她,笑了笑:“不然你以为他怎么能一眼看出你喜欢穿的衣服种类和尺码啊。” 杨笑儿一愣,也回头看向楚墨。 那人正站在仓库中央微微垂着眼整理着物资,似乎在纠结带哪些会比较好。 他的十指指节分明,却白皙修长,宛若玉石。 ……打工? 可是据说……楚墨他的家世不是很好吗? 第32章 当初学校里的大部分人都公认的一点是——楚墨一定是出生在一个家境良好的环境里。很多人都相信,他的家庭一定是一个延绵已久的书香门第。 就是那种从小便诵读三字经、千字文,会识字了就看那种成叠的线装书,会写字了就每天晨起午省地练毛笔字的书香门第。 那种也许平日也会清茶淡饭,家里却随处堆满了各式古物的家庭。 这个人只要往那里一站,就会无端地让人觉得他一定是从小被灌输着“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惇惇君子,温文如石”而熏陶出来的贵公子。 而先现在你跟我说——他每个休息日都来这里打工?!干什么?体验生活吗? 杨笑儿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有点乱,但是看楚墨并没有想说的意思,她又不好直接去问。 ——那样太不礼貌了。 但是……到底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呢? 杨笑儿皱眉看向楚墨,那人正在将东西装进他一直随身携带的那只黑色的背包,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笑了笑。索性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似乎想要对她说什么。 杨笑儿立马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她倒不是真的想打听楚墨的私事,毕竟他到底家境如何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不管他是家财万贯的贵公子,还是一贫如洗的底层平民,都与她无关。楚墨仍旧是楚墨,不会发生任何变化。更何况现在是末世,以前的种种,就更无关紧要了。 但是她的好奇心却正抓耳挠腮地表示“我想听!我想听!快说!”。 楚墨笑了笑,也不在意:“其实,我……”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楚墨刚开了个头,就突然皱起了眉。他闭上了嘴,转头看向一边。 ——那是大门的位置。 杨笑儿和肖语有些迷茫也转头看向那里。 刚才是杨笑儿最后一个进来的,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出去,生性大条的她便索性没有关门,只是将门虚虚地掩上。 那扇虚掩着的大门被徐徐打开了,首先近来的就是那个熟悉的留着短发的女孩。肖语一愣,回头看了一眼楚墨微皱着的眉头,又转头看去。 不会是…… 果然——在一连进了三个女孩子之后,脸色同样不好的林明走了进来。 林明的着装明显没有屋内的几个人那么整洁。这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事事都要和楚墨比较的缘故,他也喜欢穿衬衫,不过他一般只穿深色的,不像楚墨一样总是喜欢穿着颜色浅淡的蓝色衬衫——那种容易脏,现在的男大学生,能有几个像楚墨那样能坚持每天换洗衣物? 此时林明身上深棕色的衬衫上看起来到处都是污渍,衣摆上的纽扣也已经掉了好几个,左边的袖子更是被直接被撕了下来,看起来极其邋遢,跟此时衣容分外整洁的楚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来人却好似没有注意到自己此时的形象,眼角眉梢都是得意的笑意:“外面都是些老弱病残,我实在不好意思是跟他们抢。都是同学,我想楚墨你一定不介意分我一点的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动了动手指,像是不经意间的在指尖结成一个小小的火球,却是比之前在学校的显得更大了一些。 林明挑眉,带着点高高在上的意味轻蔑的瞥了楚墨一眼,眼波流转间还不忘看了一眼站在楚墨身后的肖语:“反正这里东西这么多,我不拿也是便宜了偷东西的老鼠。” 这句话说的实在是有些过分了,简直就是在明着说楚墨他们是老鼠,在偷东西。 杨笑儿一下子就有些火大,恨不得直接上去揍他两下。 当时在学校,林明的名气其实也是挺大的。这人体格健壮,总是活跃在体育场上,学习成绩也算还不错,再加上长了一张人模人样、周正阳光的脸,在学校里喜欢他的女生也不在少数。 ——虽然比不得楚墨。 但楚墨这人太过于可望不可及,再加上他与肖语整整三年,从一开学就在一起了,让大多数人都觉得这人真的是可适合远观、不可亵玩,奢想一下就好,难道还真的就去非君不嫁不成? 谁愿意无限制地去做注定了没有结果的事呢?别闹了,大家都这么忙。 于是那时其实每天给林明送早饭、要号码的女生,比楚墨的要多的多。 而那时楚墨和林明有嫌隙,简直就是学校里人人皆知的事情。 故事的起源在肖语,更深一点也许是在于林明强烈的自尊心。 ——林明在开学第二天就见到了肖语,只比楚墨晚了一天。而他更是从一开始就对肖语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非卿不娶。 那时林明追肖语追的简直可以说是在z大满城风雨、人尽皆知。林明对肖语殷情备至,极尽讨好之能事,那柔情蜜意的样子,让人觉得他早已对她情根深种,肖语若不接受他简直就是天大的辜负。 而肖语最后就选择了和楚墨在一起。 在此之前,他们甚至没有见过楚墨怎么去与她搭话! 那时z大的学生都说——“果然这世上人和人的差距就是那么大。有些人只要往那里一站想要什么妹子人家都会主动送上门;而有些人就是做尽了一切也只是感动了自己,并没有什么用。” 林明显然是受刺激很大——也不知是因为自己心爱的女神选择了别人还是因为自己竟然输给了一个什么都没有做的人! 总而言之,从那一刻起,林明就开始处处针对楚墨,似乎不把他打击地承认自己比不上他就誓不罢休一样。 从刚开学,到学期渐深,再到——末世。 楚墨抬头看了他一眼,冷冷地笑了笑,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面无表情地转身继续去装物资,似乎根本不屑于和他计较。 短短几天不见,异能进展的这么快,想来一路上也是很辛苦的吧?一个人去保护这么多空有美貌却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当真是怜香惜玉。 不过……这些女子好像少了不少啊? 楚墨笑了笑,见林明一脸得意的表情也不介意。 ——这里东西那么多,让你一点又何妨?我还担心你没有东西吃太早的死去呢,这样……游戏还怎么进行的下去? 正想阻止楚墨的肖语因为他过于平和的反应一愣,似乎有些反应不及。 林明的表情却更加难看了。对于他来说,楚墨的无动于衷明显也让他无法忍受。 这人是在看不起我吗?!觉得不屑与我计较?! 林明表情阴郁,看着楚墨的淡定地收拾东西的身影,突然上前去拿走楚墨原本想要拿的东西。 楚墨一顿,抬眼看了他一眼,眼角眉梢似乎仍带着点笑意,眼神却冰冷地让林明浑身一愣,不自觉的就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多谢。”楚墨勾了勾唇,慢条斯理地将东西放进背包。 “……”林明的表情在那一瞬间更为难看,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脸色铁青了。 这人居然敢……居然敢这么看不起我! 林明看了楚墨的背影片刻,眼神突然阴冷了下来。他一挥手,空气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篮球大小的火球,直直地向楚墨攻去! 楚墨却没有反应,只是慢慢地转过了身,像是反应不及的模样。 肖语和杨笑儿的脸色霎时惨白:“楚\阿墨!” 其他林明带来的女孩子也吓得大叫起来。 她们一路上与他一起过来,对林明火球的威力可以说是再了解不过的。一只再如何健硕的丧尸,只要林明扔下四五个火球,就可以被生生烧死! 楚墨他——又怎么能和皮糙肉厚的丧尸相比?! 楚墨却仍旧不急,他只是慢慢地转过了身,正对着林明。 林明此时的异能甚至没有达到一级巅峰,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不过是……想让肖语看看,林明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罢了。 虽说小语并没有对林明表示出怎样的兴趣……但防范于万一,总是不错的。 当初他们……可熟得很呢。 左右如此程度的火球,对他根本不会造成伤害。 只要等临近时将身体偏偏就好了。不然…… 楚墨抬眼看了林明一眼,轻轻地勾唇。 不然明明被你的“致命一击”完全攻击到了却没有受到相应的伤害,我也很难做的。 火球眼看着就要朝着楚墨的脸直直地袭来! 正在此时,楚墨却突然感到身后有一阵更为强大的波动袭来,气息极冷。 楚墨一愣,正想躲开,却突然感觉到有人瞬间来到了他身边。 来人将楚墨搂着生生躲开了火球的攻击。 原本来势汹汹的火球对上了迎面而来的冰锋,却仍然没有阻碍速度极快的冰锋的前进。 ——寒气十足的冰锋夹杂着剩余的火系直接砸上了原本带着冷笑站着等着看好戏的林明的胸口。 林明瞬间被撞的向后退了好几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楚墨抬头看去。 那个正单手搂着他,面容冰冷的男子有一张过分熟悉的脸。 ……慕寒远。 那人低头,一双极黑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楚墨。 第33章 地下室里光线阴暗,刚才一闪即逝的光亮熄灭之后,在一瞬间便更显的黑暗。 有一种更为模糊的感觉。 慕寒远低头看向楚墨。他刚才急着将他拉到一旁,现在右手仍正抓着楚墨的右臂。那人正低着头看着他抓着他的手,像是反应不及的模样。 楚墨呆愣了片刻,突然垂了垂眸,纯黑的睫毛极长极直。随后他眨了眨眼,眉眼微弯,表情柔和。再抬起眼时,已经带上了如常的笑意。 楚墨后退一步,不着痕迹的挣脱开慕寒远仍抓着他的手。他抬头,看着眼前一直盯着他的人笑了笑:“多谢。” 眼神温柔,笑容真挚,连唇角的弧度都极其的恰到好处。 慕寒远却皱了皱眉。 “阿,阿墨!你没事吧?”一旁的肖语几乎在楚墨后退的第一时间冲了上来。她抓着楚墨的手臂一脸焦急的上下打量,抬起一对如水的杏眼看他,“你有没有受伤?!” 楚墨眨了眨眼,他抬眼看着肖语笑,用另一只手臂抓住肖语,点了点女子微皱的眉心:“我没事,别担心。” 他用拇指微微地蹭了蹭自己中指指间的关节,才像是真的笑意温暖地看着一旁的慕寒远又笑了笑。 像是在对自己女朋友的不懂事道歉。 温文尔雅的恰到好处。 一边的林明的脸色却是不太好。刚才冰锋的力道极大,他的胸口现在还疼的厉害。 他用手撑着地从地上爬起来,又低头拍了拍身上沾染上的灰尘。林明满眼阴翳地看向楚墨,笑容里满是不屑:“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也不过如此。小语她怎么就会看上你!” 虽然他这次没有偷袭成功,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要不是这个男人突然莫名其妙的插|进来,呵……就凭楚墨他自己,怎么可能吧躲得开?! 楚墨他抬眼看了林明一眼,也不恼,只是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身上本就不乱的衣服:“大概是因为……我长的比你好?” 一旁的杨笑儿忍不住笑了出来。林明在学校处处和楚墨比较,甚至连穿着也要模仿他,不过是为了当初在学校里某个女生的一句“楚墨他太完美了,长成那样不安全,我还是选林明好了。” 却不想正好被经过的林明听去。 这种明晃晃地说他不如楚墨的言论当即令他火冒三丈,直恨不得抓住那个女生让他擦擦眼睛仔细看看他到底长的哪里不如楚墨了。 杨笑儿抬头向林明看去,果然就见他的脸色难看的到了极点。 楚墨抬眼看了他一眼,突然抬腿走到他身边。他伸手像是漫不经心地搭上林明的肩膀,声音里甚至仍带着一丝笑意:“我就说一遍……林明,别再打她的主意。” 林明抬头,却见楚墨正冷冷地看着他。他正完全站在阳光照射的方向,一张脸便完全隐在了阴影里。一双眼睛乌黑平静,却不带一丝笑意。 林明僵了僵,下一瞬便突然发力像是想要挣脱开楚墨的手,只可惜——楚墨一个丧尸王的力气,又怎是他可以挣脱的?那好似只是随意搭着的手却似有千斤重,他使劲浑身力气也不得移动一分。一瞬间林明的脸色更加阴冷,却无可奈何。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居然挣不开!楚墨他怎么可能比我厉害?我怎么可能会不如他?! 那只手似乎更加紧了紧,一时间林明有一种自己的肩膀要被捏碎了的错觉,疼痛异常。 楚墨却突然笑了笑,他将原本制住林明的手放开,风轻云淡的样子,就好像他刚才什么都没有做。他转身走向门口的位置:“我们走吧,东西拿的差不多了。天可要黑了。” 肖语和杨笑儿楞了一下,连忙跟上。 原本跟着林明的四个女孩子抬头看了林明一眼,却正见那人脸色阴沉。林明抬手松了松自己的肩膀,看着楚墨他们离开的背影眼神极度阴冷。 他抬眼瞪了她们一眼:“看什么看!还不快点装物资!别又便宜了某些畜/生!” 不过是力气比他大点而已……凭异能,凭才智,他想要弄死他还不简而易之的事情!只有这种没有脑子的人才会凭力气来企图压制别人。 几个女孩子连忙颤颤巍巍的走向货架。 慕寒远抬眼看了林明一眼,面无表情的伸手从边上的货架上取下一瓶水,便起步离开。 ————————————————————————————— 此时已经临近夜晚,天色差不多已完全暗了下来,超市里的人却还是没有少去多少。 除了少部分的人看到愈发暗下来的天空惶惶不安的起身离开了之外,大部分人都仍在两眼冒光的卷席物资。 食物这种东西,总是越多越好的,更何况这里还不仅仅只有食物呢? 白拿这种事情一个人一生中只能碰到几次?一时间人们根本克制不住自己占便宜的*,有些人甚至让自己的家人先把现在已有的东西带回去,回去带上足够多的袋子再来。 虽说丧尸可怕,但已经一整天都不曾见到他们的身影了,想来也不过如此吧?也许被那些年轻人说的可怕无比的末世也不过就是一场传染病,现在大概都已经被控制了,不然怎么会丧尸的数量突然少了这么多? 哼,现在的年轻人呀,就是喜欢大惊小怪,都是从小被保护的太好了,一遇到点事就紧张,不过是让他搬点物资这种小事都做不好,净吵着要回去了。 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妇女看着身边脸色发白的儿子瞥了撇嘴,看到身边一个抱着一大推东西经过的年轻人,便直接将他最上面的一包压缩饼干拿走,放进了自己的包里。 刚才她找了那么久,也没有在超市里找到这个。这可是好东西呀,比现在这些轻飘飘的包装好看的饼干管饱多了。一小块就可以抵好久!一包也要好几块钱呢。 也许明天政府就会出面来控制形态了,到时候可就没有现在这种超市东西都白拿的好处了。反正哄抢的人这么多,也不会都抓起来吧?不是有句话叫“法不责众”吗?再说了,这些东西本来就都是我们老百姓辛辛苦苦制造出来的,那些有钱有势的干什么了?我们现在拿走也不算什么。 不拿白不拿,没得便宜了别人,这样我不就吃亏了? 在这种心理的影响下,超市的人不仅没少,反而愈加多了。 乍然被人直接这么理直气壮地拿走自己的食物,楚墨还有些反应不及。他转头看向身边那个看起来颇为邋遢的女子。 看起来身形肥胖的妇女眼神倒是犀利的很,她狠狠地瞪了楚墨一眼:“干什么!看什么看!我就拿一包怎么了!你少一包能饿死你啊!东西又不是你的,谁不能拿啊!我儿子可是快饿了一天了!” 理直气壮的让人无言以对。 楚墨还没说什么,一旁的杨笑儿却是控制不住了。脾气火爆的女子直接将手里的东西往肖语手里一塞,插着手就瞪她,完全是一种企图泼|妇骂|街的架势:“你儿子饿怎么了!这里谁不饿啊,啊?!我们辛辛苦苦找的东西凭什么给你啊!有能耐自己去找,拿别人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一点教养都没有,我看有你这种妈,你儿子以后找不到老婆就都怪你!” “我……!”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了,一旁那个中年妇女的儿子连忙上前拉住自己的母亲。 脸色苍白的男子看起来确实像是被饿的不轻,脾气却是很是温和的样子:“好了好了,妈。我也不过是两顿没有吃罢了,我身强体壮的不碍事的。人家一个年轻人带着两个女孩子肯定也不容易,我们问问他们在哪里找到的再自己去拿就好了,没有必要跟他们去抢。” 说完又转头看向杨笑儿:“不好意思啊,我妈也是担心我饿着,我妈一直就是这个脾气,说说不好,但是她没有恶意的,请你别和我妈计较了。是我们不好,现在这种时候谁的脾气也不好,我妈也是被吓着了。” 杨笑儿看着那个妇女瞪着自己的模样还有些气不过——就这模样哪里像是被吓着了的样子?!——但是看到男子温和的表情又莫名的觉得生不了气,只能恹恹地摆手:“算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哼,这次就原谅你们了。走吧。” 倒是完全不符合她给人的第一映像的大度的模样。 那个男子愣了一下,连忙朝她笑了笑,又转头哄着自己的母亲尽早离开。 杨笑儿看了他的背影半晌,男子的背影有些瘦弱,却还是尽力将母亲的重量都放在了自己身上。杨笑儿也不知道这幅画面是哪里突然触动了自己,突然就开口叫住他:“哎,那个谁……在旁边那里下去有个地下室,那里东西还有很多,你们去拿点就快点走吧,天要黑了。我看你这小身板也对付不了丧尸,你妈就……哼,也许她可以把丧尸骂回去。” 那个男子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杨笑儿,继而扬唇笑了起来:“嗯……我知道了,多谢关心。” “谁关心你了……”杨笑儿瞥了瞥嘴,耳朵却是渐渐红了起来。 一旁的肖语就看着她捂嘴笑了起来,被杨笑儿狠狠地瞪了一眼。眼神凶狠,却颇有点恼羞成怒的成分。 楚墨站在一旁看着她们,似乎也是眼神温柔的模样。 后来杨笑儿会觉得……这大概是她记忆里末世后她最幸福的时光。 彼时时光清浅,梦痕浅。 第34章 “笑,笑,笑什么笑。刚才不是还说天色晚了吗,现在又不急了?还笑!”杨笑儿颇有些气鼓鼓地瞪了楚墨和肖语一眼,又瞥了一眼那两个匆匆向地下室走去的身影,才转身朝外走去,只走了两步却又停下了脚步。 此时他们正站在超市侧对大门略里侧的位置,这般看去周围人头攒动,映着门外愈发暗下来的天气,倒让人觉得心慌的厉害。 杨笑儿不由的加快了脚步,想尽力赶在天黑前到达下一个目的地。 其实真要说,现在这个时间也已经太晚了,这种在夏季也已经天色完全暗下去了的时间,少说也有晚上七八点了。夜晚对于人类而言活动不易,对于丧尸却是无碍的——每只丧尸的夜视能力都堪比猫咪。 这种时候其实离开超市更加危险。但一来这里的人实在太多,这么多人在夜晚该引来多少丧尸啊?二来,这里的大门已经被完全破坏了,呆在这里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跟呆在露天其实并没有太大差别,并不能起到任何实质性的保护作用。 其实原本他们不该在这里呆到这么晚的,可是他们原本离开学校的时候便已经不早了;若不来超市储备一些物资,他们就真的只能饿着肚子与丧尸周旋了,那样对他们而言更加不利。 当然最重要的是——身为z大的学生,他们对这里的地理方位极为熟悉。虽说一般大学周围不会有什么大的生活居住区,但在离超市的不远处,却有一个汇聚了不少宾馆旅店的区域。 大学生嘛,谁不曾有过因为在外面玩的过嗨了而耽误了回寝时间的情况?面对已经锁上了的寝室大门,不得不到外面去住一夜几乎是很多人都会有的经历,再加上时不时的有来看望子女的父母、来找同伴玩乐的其他学校的学生,甚至是来这里旅游的,需要在外居住的人其实不少;再加上一些本校学生不可言说的情况,在学校附近开旅店,其实怎样都不会少了客流量的。 那些旅店虽然居住条件参差不齐,但要在这种时候凑合一宿还是可以的。 原本出来时楚墨几人便是这么打算的——他们也意识到在此时去超市里面的人一定不会少,而且他们无可避免的一定会在路上、超市里耽误一些时间,想在天黑之前再赶回学校或者去临近的县市是不可能了,但赶在天黑之前去找到一个小旅馆暂且藏身却是可以的。 都说“天时、地利、人和”,纵不能全占,但若是三占了其二,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吧? 只可惜刚才在超市因为人太多再加上不巧遇到了林明等人,耽误的时间有些过多,竟是在不经意间太阳就已经完全下了山。 杨笑儿看着外面已经基本上满是暗色的道路,有些担忧的皱了皱眉。 也不知能不能在天黑前赶到,不然……这夜晚恐怕是有些难捱了。 肖语的表情也有些不好。 都怪林明……让他们白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别担心了,有我呢,我会保护你们的。”楚墨站在一旁看着皱着眉的肖语和杨笑儿,笑了笑,“再说笑儿的战斗力这么强,寻常三五丧尸根本不得近身。” ?杨笑儿抽了抽嘴角。 ……有这么夸奖人的吗?再说保护我?你到时别只顾着肖语完全把我忘记了我就很开心了。 老娘还是自己保护自己来的安心。 只可惜,原本打算速战速决飞快的离开这里的几人却很快发现了一个新的难题。 ——麻蛋超市门口的人太多我们好像挤不过去啊。 自古以来,怎么在人满为患的道路上开辟出一条供以己身通过的道路都是一个千古难题,解决了这一问题的人无疑不都成为了一代杰出代表。 远有从诸子百家百家争鸣中一跃而出得以“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而得以延绵千年的理学儒家,近有从全国各大高中中踽踽独身屹立于前沿、受百校瞻仰的湖北黄冈中学;武有从中国百家传习千年各有千秋的百*要中得以妇孺皆知的咏春截拳,文有沿用至今依旧不改使千万中华学子日夜诵读的李白杜甫;大有从世界各国中渐渐脱颖而出、慢慢复苏的中华大国,小有在食堂穿过重重阻碍打到的那块红烧排骨。 总之要取得胜利,不经受过人头攒动、艰难前行的革|命洗礼是不行的! 加油!不过是一些凡人而已,他们阻挡不了你前进的步伐! ——以上是在人群中被挤的前仰后合、摩肩击毂的杨笑儿用来安慰自己的心理活动。 此时超市门口人本来就多,再加上他们这样急着挤出去让不少人都以为他们是来抢自己打算运出去的东西,一时间更是各种暗|手、各种冲撞,只撞的原本壮志凌云的杨笑儿想骂|娘。 ……我翻过山河大海,却穿不过人山人海qaq。 我真的只是想出去,里面的东西你们要就都给你们。 让!我!出!去!不!行!吗! 信不信老娘一掌拍死你丫的。 等杨笑儿终于站在超市门前的时候,她原本在地下室好好整理好的衣物发型又乱的好像刚被几百只猫挠过一样。 她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东西,惊讶的发现自己原本放在最上面的几瓶矿泉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新的黑色旅行包(……)。 杨笑儿抽了抽嘴角,默默地把怀里的东西都装进包里背好,开始四处寻常原本应该跟她一起出来的楚墨和肖语。 ……人呢?不会又给挤进去了吧? 正当杨笑儿四处寻找楚墨他们的时候,却发现身边的人乍然喧哗了起来。 本就拥挤的人潮开始争先恐后地向超市里面涌动,就好像一锅猛然间烧开了的水。 杨笑儿被撞的向后倒了一步,她刚想狠狠的瞪刚才那个竟然胆敢冲撞她的人,回头后却发现那个人正摔在地上浑身颤抖。身材瘦小的男人看着她背后吓得面无血色,用手紧紧地捂住自己似乎被割开了的脖子,暗红的鲜血不断的从指缝间流下。 杨笑儿回头看向超市外面,却在回头的一瞬间正对上了一张青白的脸孔。 身穿艳红色吊带连衣裙的女人身材姣好,长发及腰,平时要是走在外面无疑也是一个分量十足的背影杀手。一张脸却是青白灰暗,她看着她,似是勾唇笑了笑,露出了满嘴锋利的尖牙,猛地伸手向她抓去。 被涂了大红指甲油的手指修长有力,一瞬间便已来到了她的眼前。 杨笑儿一惊,却发现自己浑身发软的无法后退一步。 而那鲜红的手指已经近在咫尺,在渐渐亮起来的月色下像是淋了一指的鲜血。 “啊啊啊啊!好多丧尸啊!救命!” 身后喧闹的人群里有人撕心裂肺的大喊着。 杨笑儿抬眼,这才发现超市的外围已经完全被丧尸包围了。 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直将这姣好的夜色遮出了半分诡秘的味道。 第35章 在那一瞬间,杨笑儿的脑海里闪过了很多东西,有小时候爸爸给买的那半只变形金刚,妈妈硬逼着自己换上的带着蕾丝蝴蝶结的公主裙,儿时家门口那条川流不息的小河,离家时站在门口微笑却眼圈发红的父母,还有自己到寝室时室友主动帮自己铺床叠被时在自己眼前晃动的微黄的发尾,某日食堂里被自己不慎掉在地上的那块花了自己近十块钱的红烧肉,肖语接过自己手里的衣服笑着抖开时乍然僵住的嘴角,楚墨站在阴暗的室内垂眼时睫毛的弧度,以及那个拦住母亲对着自己笑得满眼温和的男人…… 据说红色是一种十分能刺激人类记忆的颜色。 所以人死前能在漫天血色中看到自己的一生。 杨笑儿看着那只已经伸到自己眼前的颜色鲜红的手,浑身僵硬。 她在那一瞬间记起了那么多东西,却惟独无法想起该怎样去控制自己的身体去移动半分。 正当杨笑儿眼睁睁地看着那只丧尸满是血色的手直直地伸到自己眼前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猛的推了自己一把。 她踉跄了一下,却正好躲过了迎面而来的袭击。 “发什么呆啊,找死嘛?”杨笑儿回头,正见楚墨站在自己身后。 男子侧眼瞄了她一眼,微挑的眼角里有一种分外温柔的凯觎:“你的战斗力呢?这样就被吓到了?” 杨笑儿突然想起,那时在门内,楚墨也是这般略带凯觎意味的笑着。这个对着任何人都是一脸温柔的男子每次对着自己似乎都特别喜欢逗弄她,他说:“怕什么,有我保护你们呢。” ——那时觉得不那么慎重的话语,却偏偏让她在此刻突然深信不疑。 君子一诺,当重千金。 杨笑儿缓缓地呼出一口浊气:“才没有……不过是没反应过来。” 女子看了看身边成群的丧尸,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却已满是飒然的英气:“不过是丧尸,再多也不过如此。” 她伸手朝着身边的丧尸猛的砸了下去。 楚墨侧眼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只专心的对付着眼前的丧尸。 他自然相信杨笑儿的心理承受能力不会只有这么点。 其实当初在学校杨笑儿出名的理由除了他之前告诉她的那一点之外,还有另外一点——她是以体育特招生的身份招进来的。 z大是一所极其注重学生成绩和其他素质的学校,但是很奇怪的,这所学校似乎总是不那么重视体育。 一般而言在其他大学,即使你其他各方面表现的再好,若体育成绩不达标,也是没有什么用的——你将被一切评选奖学金、优秀分子的活动抛弃。 但是z大不是这样,在这里即使你的体育成绩再差,你的成绩单上总会有那么一个恰到好处的分数让你可以获得一切有体育分数要求的奖项。 这一条看起来十分匪夷所思和国|家教|育部意见想左的特色“校风”在z打却是意见由来已久,直到楚墨大二的时候才被废除。 这一点或许确实是比较“人性”和吸引人的——毕竟楚墨当初就是被这一条给吸引过来的——但是从另一个角度讲,这也是一条十分不利于学生发展的项目。 因为根本不用担心体育,z大的大部分学生平时都根本不进行任何体育活动——对于他们来说也许一天中最激烈的活动就是去食堂抢饭了——这导致z大的学生身体素质都极差。 校方这才取消了那项“福利”。 而在这种环境下,可想而知的,所谓的体育特长生是有多难能可贵……又有多格格不入。 事实上,杨笑儿是楚墨进入大学以来听说过的唯一一个体育特长生。 据说也是近二十年来的唯一一个。 学校为了让这个特长生是加入学校简直是煞费苦心的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不仅录取分数加分这一项给加了不少分,每年的一等奖学金也总是有她的一个名额。 楚墨那时看的最多的便是这个女生一个人孤零零地上课、吃饭,在晚饭后照例去空无一人的操场上跑步。 也不是z大的学生就真的故意故意她,而是一开始她们之间确实没有任何共同语言。杨笑儿来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市,那么大的学校要找到和她同一地区的都没有几个,更何况是更近呢?他们上的好多课程杨笑儿也不用上,甚至他们说的很多东西杨笑儿也根本不懂。这要怎么愉快的聊天?聊天气吗? 更何况……z大啊,那个录取分数之高,当初每个想进这个学校的哪个不是在高考前头悬梁锥刺股才进来的?现在杨笑儿却凭着一个勉强可以说够上了本科分数线的成绩进来了,还年年一等奖学金!多少人每天教室、寝室、图书馆三线合一也不过混个三等而已,我们不轻视她,但嫉妒一下还不行吗?! 所以说,刚开始的那一个学期杨笑儿其实是过的很辛苦的——不然她也不会养成了逃课独自呆在寝室的习惯。当初的她可是根本无法安静下来的。 但是不得不说,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和抗打击能力都是一流的,乃至情商也不错。如此全校范围的“孤立”都没让她改变一点原本的开朗性格,硬是渐渐的融入了学校! 这样子的一个人……哪怕环境再恶劣,楚墨也相信,对于她而言都不是什么困境。 此时他们的位置距离大门不过数米,若是两人联手,要重新回到超市里其实也不难……只要没有那只两阶丧尸的阻碍。 但这里人极多,要进入超市更大的难题与其说是外面的丧尸,倒不如说是那些成群的挤在门口的人类。 自古发生突发灾难时,因为人流拥挤无序而死于踩踏和不能及时撤离的人数都大大高于直接死于灾难的人数。 这种时候,大部分人看到丧尸的第一反应是惊吓,第二反应自然就是朝能让他们更有安全感的室内逃去。 丧尸群游——这无疑是末世里人类最大的噩梦。 是一只健壮的狮子可怕还是一群寻食的狼可怕? 更何况这可是单只就战斗力不弱的丧尸! 也许一两只丧尸对于异能者而言不算什么,但对于这里大部分的普通人类来说,其恐怖程度丝毫不下于旷野上的孤狼! ——人类曾历经无数次进化也无法获得的锋利的爪牙、健硕的身肌,竟是以这种方式获得了,想来也是讽刺。 杨笑儿朝后退了半步,却发现自己立马踩到了身后人的脚跟,她尽量朝后看了一眼,却发现身后也是乱成了一锅粥。 ——那时在外面,有很多人在丧尸出现的那一瞬间就被伤到了,当他们好不容易挤进了室内之后,却因为病毒的原因也开始变成了丧尸。 丧尸病毒的发病时间依据感染的程度、方式,乃至于受染人的身体素质,从几秒钟到一两个小时不等。而现在距离外面这些丧尸刚出现已经过了快十分钟了,确实是大部分人都开始发作了。 变成了丧尸的人类睁着血红的眼角,此时他的四周满是人潮,密密麻麻的到了拥挤的地步。对于丧尸而言,还能有什么比这种情况更能刺激他呢? 人类惊呀的发现刚才还脸色发白、浑身无力的伤者竟是在他们忙着隐藏之时也变成了和外面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的丧尸一样的怪物——他们力大无穷、且贪得无厌,不断地向手边的人伸出锋利的爪子,并在第一时间送到嘴边啃咬——他们想躲,却因为周围实在太过拥挤而无处躲闪。 一时间,哭叫声、厮打声、咬合声,不绝于耳。 “这可怎么办?”杨笑儿有些无措地看了一眼身后,又看向楚墨。 这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而此时外面更是有不下于百只的丧尸在虎视眈眈。空旷而广阔的室外却只有她和楚墨两个人类,让这个一向胆大的女子也不禁脸色苍白起来。 “别怕……先进超市再说。”楚墨回头,似是皱了皱眉,却还是尽力安慰她,“总会有办法的。” “嗯!”杨笑儿紧了紧手中的木棍。 天无绝人之路,不过几步的路程,难道就还能将他们挡在门外了不成? “把门关上!快把门关上!”超市里却突然传来了谁大声的喊叫,“不然丧尸还是会进来的!” ——前世时曾有人说过,那些死在丧尸嘴下的人类,只有三分之一是真的被丧尸所害,而剩下的三分之二……他们被丧尸害死的背后,更多的却是因为同伴的陷害、抛弃。 杨笑儿一愣,回头看去,正见一个浑身狼狈的男子站在人群的最里面手舞足蹈的喊叫。那个男子抬眼,似乎看了他们的方向一眼,眼神里满是恶意。 是林明! “可是外面还有人……”人群里似乎有谁喏喏地接了一句。 “外面的人大部分都被丧尸伤到了,救不回来了!他们也会变成丧尸的!把他们放进来太危险了!”是林明的声音,男子说的义正言辞、慷慨激昂,“这种时候是自己重要还是别人重要?!” 是自己重要还是外面那些素未谋面的人重要?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选择题,因为它根本并没有相对的两个选项。 杨笑儿从来不知道,原来所谓的瞬间被推入谷底就是这种感觉。 身后那些刚才虽然显得略显聒噪市侩却还是可以信任的同类,在这时候却好像突然面目狰狞了起来。 她听见人群里传来的此起彼伏的应和声:“对,快关上!”“自己都管不过来还管别人的死活做什么!”“快点,快点!谁知道他们谁被伤到了!一个都别放进来!”“这些都是丧尸啊丧尸!就该去死!别放进来!快!” 他们那么义正言辞、同仇敌忾,就好像她与他们从来都不是同一个阵营里的一样。 杨笑儿站在渐渐起风的室外,只觉得今夜的风似乎格外的猛烈。 ……好冷。 第36章 天色暗的好像染上了这世上所有的黑暗一样,超市门前原本用来供以人们休闲玩乐的广场空地上此时正丧尸重重。他们睁着那血红的眼睛,盯着被他们围在中间的那两个人。 夜风萧瑟,明明该是满月的时间,却只余一幕血色。 不远处被渐渐关闭的大门前,被关在门外的人们正在不停的哭喊,从一开始带着点卑微意味的渴求讨好,到了此时近乎崩溃的大声谩骂。他们不停的拍打着大门,用力到手掌发红。 门内的人却只是看着他们,用冰冷到几乎麻木的表情。 他们看他们的眼神,和看门外那些将他们团团包围着的丧尸的眼神一模一样。 门内是正死死抵着门的似乎已经安全了的人类,门外是正不断冲撞、拉扯着的已经危在旦夕的人类。 门内和门外,似乎被分成了两个阵营。 他们势不两立、且毫不通融。 一扇门,阻隔是的门外人最后逃离的生的希望,却也是门内人曾经在和平盛世坚守着的那一点最后的善念。 也许从这一刻开始……门内的人们才真正明白了,此时和五天前已经天差地别。 他们懂得了什么叫“弱肉强食”,什么叫“势不两立”,虽然……懂得的对象似乎有点不对。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是吗? 毕竟这是末世,丧尸们诚然是想要吞噬他们血肉的敌人,但其他人类又何尝不是会跟他们抢夺物资的敌人呢? 自然都是敌人……他们将他们一视同仁又有什么不对? 反正……都是要死的。 门内抵着门的人类向外看去,看到外面那些人类痛苦而狰狞的脸色,表情里便带上了一丝诡异的笑意,一双双眼睛似乎也被这带着血色的夜晚给染成了红色。 他们看着门外的人,用和那些外面的丧尸一模一样的眼神。 肖语站在门内,透过重重人墙,看向外面。 那里,那个陪伴了她三年的男子正和杨笑儿一起,被丧尸重重围攻、后退无路。 曾经他们曾无数次一起来到这里,在门外那一大片的空地上,他曾经喂她吃过点心零食,也曾带着笑意温柔的蹲下身为她把散开的鞋带重新系上。 每次她坐上他自行车的后座时,这人总是会在起步前笑着说一句“抓紧”,却在下一秒突然飞快的驶出,逼得她不得不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表情却仍然正经的好像和他毫无关系。 那时他在门内,笑着跟她和杨笑儿说“我会保护你们的”。那时杨笑儿不信。那时的她们都觉得如果真有危险,楚墨会救的一定是她。 杨笑儿认为楚墨会扔下她,而只顾着保护她。 而现在,他正在门外,和杨笑儿一起,哪怕门外丧尸满地,他也一定在尽力将她护得滴水不漏;而她,却被他扔在了这里。 那时她在门口,乍然看到外面那种近乎“兵临城下”的场面吓得脸色苍白,他却只是将她奋力推进了门内,便反身去救杨笑儿。 肖语仍保持着被楚墨推入门内时的跌坐在地的姿势,有些呆呆地回头去看玻璃窗外的景象。 那扇玻璃门早已经摇摇欲坠。从一开始,它就已经被第一批进入这里的人给彻底破坏了。 门外光线暗淡,隔着重重丧尸,她其实什么也看不见。 但肖语就是觉得,她仿佛看到了楚墨浑身是伤、近乎无力的样子。 他尽力地向她走来,一身伤痕、满身青紫,身上的衬衫上满是沾染了鲜血的污秽,步履摇晃,似乎下一秒就会倒下的样子。 不,他就是倒下了,在她眼前。 她离她那么近,却偏偏完全无能为力。 肖语尽力地睁大眼睛,想透过玻璃看清外面的场景,却只余一片泛着血色的黑暗。 ……我突然觉得,我真是最讨厌,你的这种性格了。 阿墨你为什么要去救他们呢?你何必这么温柔呢? 他们跟我们毫无关系啊……我们管他们……去死啊。 身边的人群却突然又喧嚣了起来。 她原本就坐在最靠门的位置,之前就有不少人在推嚷的过程中不住的推动她,此时更是让她觉得拥挤混乱异常。 “你们快让开!你们是傻了吗?!这扇一看就快倒了的门对丧尸能有什么作用?!外面还有那么多人呢!快开门!” 肖语一愣,抬眼看去。却正见一个模样清秀瘦弱的男子正以完全不符合他外在形象的模样大声骂到。他的身边是一个模样略显凌乱的中年妇女,正在不断的拉扯他,似乎想让他住口。 一向孝顺的男子此时却没有听从自己的母亲,只是一个劲的说:“你们这样抵着门能挡住的只是门外的那些同类罢了!等他们被丧尸吃光了你们以为你们能逃的掉吗?!还不如现在开门去找一个藏身的地方!人多一些也许还有点生机,你们这样就都死定了你们知不知道?!” 是那个时候杨笑儿给他指路的那个男人啊…… 肖语恍惚了一下,突然像是清醒过来了似得快速站起来,反身去拉身后的门。 这里周围的人极多,一时间很多人都来拉住她:“你干什么!想害死我们吗?!你要死自己去死!别连累我们!” 肖语却不管。原本在楚墨身边总是显得过分柔弱的女子此时却像是被逼急了一样,只顾全力去拉门,对周围伸上来的手视而不见,有时甚至会直接用牙齿去咬阻隔着她的手。 女子的眼神凶狠,原本被挽的一丝不苟的发誓被她剧烈的动作弄的凌乱非常,她却完全不管:“放开!开门!开门!” 杨正明愣了一下,他向门口看去,却正看见了那个只顾拉门近乎疯狂的女子。他认出了她。男子的脸色总算稍微好看了一点——在这种时候能找到一个同伴实在是一件很能激励人心的事情。 杨正明也开始去拉扯周围的人,将他们从门口拉开:“让开!开门!” 他们的动作剧烈、表情凶狠,对试图阻挡他们的人类视而不见。 一时间,人们似乎被他们镇住了,纷纷松了手。 杨正明和肖语正想松口气,却突然听见了一个他们此时最不想听见的声音:“别听他瞎说!你们现在打开门这里就是门户大开了!更毫无遮挡的野外有什么区别?!你们是真的都想死吗?!” 他们回头,却见林明正站在超市最里侧脸色极为难看的看着他们。 原本已经找地方躲好了就等楚墨死去的林明此时脸色铁青,似乎在为不得不从藏身地出来亲自出马分外不满。 他瞪了一眼这些明显已经松动的人,又看向杨正明,眼神极为凶狠而阴冷:“我劝你别多管闲事,你再妖言惑众也是没有什么用的!我可是一个火系异能者,劝你别跟我……们作对。” 他顿了顿,又看向肖语,眼神却是突然柔和了下来:“小语你别闹了,你救不了楚墨的,他今天注定的逃不过的。不过你别担心,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楚墨根本配不上你,你何必跟着他,我比他好百倍。” “他配不上,难道你配的上?好好照顾我?怎么照顾?和你那些美人一起吗?”肖语突然笑了,她看着他,眼神阴狠至极,“林明我再跟你说一次,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你连他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今天如果阿墨出了什么事,我一定要你血债血偿!” 肖语看着林明,在这一瞬间,她竟是完全褪去了原本的那层柔弱天真的神色。 她看着他,眼神里的凶狠竟是让林明控制不住的向后退了一步。 第37章 门外的人愣了一下,随即却像是受到了什么鼓励,刚才笼罩在众人上方的绝望黑暗却像是乍然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人们开始更加用力的推门,大声命令着门里的人把门打开。 原本就根本关不紧密的门终于渐渐打开了。 楚墨的动作一顿,回头看去。 身后人影喧嚣,但他就是仿佛能看见那个正在为了他与大部分人据理力争,甚至无理取闹的身影。 为了我啊…… 楚墨转了转手中的匕首,竟是忍不住勾唇。 端这身处绝境,但若还有人愿意舍身救你,就不算一片死地。 “怎么了?”杨笑儿回头,看着楚墨突然停下的动作表情着急起来,“你别现在停下来啊!我们一定可以回去的!楚墨你别放弃啊!” 身后人群太多,他们又完全被丧尸重重包围着,所以杨笑儿并没有发现身后突然喧闹起了的人群。见楚墨突然停下了动作,只以为他是没有了力气,觉得自己求生无望,便绝望的想要放弃。 楚墨也不解释。原本还不停的攻击的男子突然完全停下了动作。 他只是那样的站在那里,看着她。 一头乌黑的发长及腰间,原本干净整洁被整理的一丝不苟的衬衫因为刚才猛烈的战斗显得有些凌乱,扣子也不再是好好的扣着,最上面的两个早已解开,露出的玉白色的肌肤上还溅着几滴鲜血,原本颜色浅淡的淡蓝色衬衫上也是血迹斑斑。 杨笑儿喘了喘气,不由得也停下了动作。丧尸夹杂着粘稠脑浆的鲜血正顺着她握紧的拳头慢慢的流下来,在她的脚边、鞋上留下了点点痕迹:“你……别担心,即使你没力气了,还有我呢,我会保护你的。” 当初在学校时便好似听说过楚墨的身体不太好。想来即使是觉醒了异能,这么大的运动量……他也已经到极限了吧? 杨笑儿不由的更加紧了紧身侧的拳头,余光扫到的尽是面目狰狞的丧尸。 他们此时随着刚才的不断打击、躲闪的动作,倒是离得超市更远了。此时天色暗沉,周围又满是体型健硕的丧尸,倒是被完全的遮蔽在了丧尸群里,与外界完全隔绝了。 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完全求救无门。 此时不仅是他们看不到超市周围人群的情况,超市那边的人也是完全看不到他们的。 想来在他们看来,他们两个想必早就已经是凶多吉少了吧? 杨笑儿苦笑了下,只觉得自己的手愈发疼的厉害。 见他们没有动作,周围的丧尸竟是一时间也停了下来。也许是觉得他们不反抗就没有攻击的乐趣? 杨笑儿抬眼向一旁望去。那只红衣的丧尸正站在丧尸群的一侧,也不攻击,自始至终都只是那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夜深寒重,杨笑儿只觉得周围一阵阵的冷意直传她心底。 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扔下楚墨! 他为了救自己而陷入危险,若是自己再抛弃他,不是太没有良心了吗? 她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的。 如果是她没有了反抗之力,楚墨也是不可能扔下她的吧? 最多,最多不过一起死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杨笑儿回头,看着楚墨,语气坚定的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别怕,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不会扔下你一定人的!” 女子的脸色苍白、发丝凌乱,笑容却皎皎有如三月灿阳。 楚墨只看着她。杨笑儿的衣服上也已是满是血迹,只一双手上就已经近乎是血肉模糊。 ——她用来攻击的木棍早已在剧烈的打斗中被折断。生性不服输的女子竟是就生生的用一双拳头来攻击,还竟是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楚墨突然想起来,当初杨笑儿在学校,那个所谓的“体育特长生”的名头,好像凭的就是这一手拳法吧?好像是叫二郎拳? 楚墨看着杨笑儿明亮的双眼,竟是笑了。 他一步步地接近她,然后将手中一直握着的沾满了鲜血的匕首递给了她。 身形修长的男子一步步地走来,手中泛着银光的匕首上鲜血淋漓。随着他慢慢的靠近,沿路的丧尸竟是都让开了路。 此时他们正身处重重丧尸的包围之下,不见天日、日月不明。 而楚墨却是如此的一步步向他走来,就好像这满眼的丧尸对他毫无作用。 ——而那些丧尸也竟是完全不攻击他。 他在她的身前站定,抬眼看着她笑了笑,随后冲她伸出手。 ——他带着血迹的手心里,躺着的正是那把他一直用着的匕首。 杨笑儿有些愣愣的看着他,只呆呆的接过他手中的匕首。 触|手冰凉刺骨。 杨笑儿猛的一愣,她抬眼看去。那个男子正朝她微笑,眼若繁星。 ……他是在将匕首让给我吗?那他怎么办? 杨笑儿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晕晕乎乎的,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下一秒她就不用纠结这些问题了。 ——杨笑儿看到楚墨原本递过匕首的手继续向她伸来,修长干净的十指带着温凉的触觉来到了她的颈侧。 一阵猛烈的疼痛! 杨笑儿一愣,瞳孔猛的收缩。 她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该去用手按着伤口,只愣愣的盯着楚墨慢慢收回来的手。 那双手白皙、修长,十指宛然玉石;而现在,这双曾被她们无数次赞扬的天生适合古琴的手正长着长长的指甲,泛着黑色,锋利异常,指甲甚至还有丝血迹。 这是我的血吧? 杨笑儿有些晕晕乎乎的想。 她抬眼向他看去。那个男子也正看着她——他一如既往的含笑表情。 这是她脑海里的最后一个想法。 下一秒,她便被无边的黑暗包围,再也醒不过来。 楚墨只看着她,仍眼带笑意。 他的身后是无尽的丧尸,一双双眼睛血红异常。 楚墨眼里的血色褪去。在重重丧尸包围之下,却有一个看起来正常如此的男子站在那里,而周围的丧尸也不动,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以一种臣服的姿势,诡异异常。 而外围,却仍是丧尸浮动,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开门!”身后的超市里似乎传来了这么一声声音。语气冰冷,夹杂着明显被压抑的怒意,却在传出门外时被愈发喧嚣的人群声阻隔,消散在了夜色里。 今晚的夜色,确实是恰如其分的圆满。 ——满月。 第38章 “你们看外面那么多丧尸!你们还真的就听他们的想开门了?!外面现在有人起码还能挡一段时间,你们放他们进来了就真的没有地方躲了!” 林明站在人群的末尾,说的声嘶力竭,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快关门!关门!你们还真的想死吗?!没准丧尸吃完外面那些人就不会再想来攻击我们了!这种时候不能心软啊!我是为了大家好啊!” 林明看着抵在门边的肖语和另一边跌坐在地的杨正明,脸色难看异常。 肖语被人群牢牢的堵着,进退不能。她看着门外隐约间愈发喧哗了的丧尸群,只觉得心中焦急的厉害。她抬眼看向林明,用像是看仇人一样的眼神。 林明的表情便更加难看,明显在为肖语的不识相生气。 她以为现在还是在学校里吗?她以为他还是像在学校时那样苦苦的追求着对她千依百顺的时间吗?现在是末世!他是个异能者!火系异能者!现在他要什么美人要不到?肖语她是真的以为自己有多难得吗?要不是他还顾念着旧情她以为他真的会理她吗? 哼,林明有些愤愤的想。不过等楚墨死了,肖语她没有了靠山还不是要来求他?到时候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还用现在这样看她脸色。 身形文弱的杨正明正浑身无力的坐在地上,右手的外侧上还有明显被烫伤的痕迹。 ——很明显,是林明用火系异能对他进行了攻击,好让他闭嘴。 明显伤的不轻的杨正明却仍是抬着头,眼神冰冷地看着站在人群里仿佛觉得自己君临天下了的林明:“你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就这样置人命于不顾吗?!你明知道让他们这样挡在门口丧尸进来了第一个遭难的就是他们!为了他们好?那你怎么就自己去躲起来了?你不是异能者吗?这种时候你如果真的想救我们怎么不在外面与我们并肩作战?” 刚才被林明的一手异能吓到了的人们再次蠢蠢欲动起来,显然也是明白了林明的所作所为的相互违和性。 是啊,如果真的像他说得那样让他们抵住门是为了阻止丧尸进来,是为了保护他们,那他又何必自己去躲起来? 这些人们虽然贪生怕死了一点,但是并不蠢。这种明显被别人当枪死还要为他去送死的行为,谁愿意? 一时间人们都纷纷松了手,也考虑着要不先去哪里躲起来,好躲过这一劫。 ——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想着要一起团结起来去抵抗丧尸。只能说,这一大群的丧尸实在把这些普通的小市民给吓坏了。 “你们敢?!”林明看到渐渐被门外的人推开的大门,顿时着急了起来,伸手就是一个火球凝成,直直地朝人群中扔去,“谁敢放手信不信我现在就弄死他?!” 竟是直接脱去了原本的那层伪善的皮,直接用武力威逼。 原本有些松动的人群再次集结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他们的脸上都换上了明显的敢怒不敢言的表情。 林明明显是在用他们当人肉垫背,谁能心甘情愿的为别人去死呢?还是在这种境地。 只是碍于林明强大的异能无法反抗罢了。 算了,现在反抗也是不明智的。惹怒了他就真的死定了。即使这样危险了点,但这里有这么多人呢,会死的也不一定是他吧? 林明看着成功被他制住的众人,脸上带上了点高深莫测的满意的笑意,就仿佛对他们的识相相当满意。 他看他们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为自己献身的敢死队,夹杂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和虚情假意的怜悯。 在这里,他就是这里的王——独一无二的王。 他们都是他的臣民,将会为了他义无反顾的送死。 真好——这才是他这个异能者该享受到的待遇不是吗? 毕竟,他可是这个超市里唯一的异能者。 这些弱小而可怜的人类,只要对他摇尾乞食就好了,也敢反抗他? 第39章 “啊啊啊!你是楚墨!带上我吧!我会很有用的!” “没事你顾着肖语就好,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我也会照顾你们的!” “啊,这个是给我吗?这木棍看起来还不错,很顺手,多谢啦。我一定会好好跟上你们的!” “超市远了点啊……而且现在肯定人多,人多的话丧尸就多……会很危险的。不过你放心!我杨笑儿自幼打遍河东无敌手!你们都不会有事的!” “哎这一部分是给我的吗?哈哈哈多谢啦……我是不是吃的太多了……楚墨你的那份都没有我的多,我再分点给你吧,你可不能出事。” “你是没力气了吗?别怕……即使你没力气了,还有我呢!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不会扔下你!你相信我!” 杨笑儿总是相信人心本善,哪怕那时她被全校无意识的冷落,哪怕曾经她不经意间曾听到她的室友们在背后说她土气,根本不像个女孩子,都不知道打扮自己,哪怕那时她被超市里的人关在了门外,留在了丧尸群里,她也仍旧相信,无论如何,这世上总是好人多的,她遇上的,大部分也总是会对她心存善念的。 直到这一刻——杨笑儿觉得她还是希望继续相信的。 杨笑儿抬头,在渐渐黑暗的视线里看到那个一身蓝衣,黑发似墨的男子站在丧尸群里对着她笑,眼神里是一种完全不同于平时的温柔。他的身后是丧尸们鲜红的眼睛和渐渐泛白的天空。 我从来都没见过,楚墨他显得这么……真心呢。 杨笑儿迷迷糊糊的想。 渐渐明亮起了的天空终于给这个喧嚣而恐怖的夜晚画上了句号。 其实从一开始,楚墨就并不是不会对一个人真心的好,只是他的好……大部分人承受不起。 彼时在学校第一次相遇时,楚墨曾对肖语说:“别怕,有我呢,我不会扔下你的。” 那时星河天悬,肖语抬头看向楚墨时双眼含泪,她小心翼翼的伸手抓住楚墨伸过来的手,带着点唯恐被抛弃的羞涩的恐惧。 那时楚墨伸手握住她的手,手心温暖,十指有力。 于是后来哪怕他被她追杀的无路可逃时,他也没有扔下她——他只是拉着她一起去死而已。 曾经年少时,楚墨也曾带着那般真挚的笑意看着某人说:“不会啊……我信你,所以我永远都不会怪你的。” 在那个阳光浅淡的时光里,他曾那般的信任着他,他说我不疑你,我永远都不会对你抱有戒心。 所以哪怕后来的后来,他站在那人面前一身伤痕的死去;哪怕从前的从前,一切都再来了一次,他还是记得。 我相信你,所以我想,那一定不是你的本意。 所以我不怪你。 所以……哪怕再次相遇,哪怕他之前无数次告诉自己曾经就是这人那般残忍的害死了自己。然而当那人站到他眼前的时候,楚墨还是忍不住。 如果你对某个人滔天的恨意总是会在你又再次看到他时奇异的消逝了,那并不代表你真的不恨他——只是你对他的恨,不敌你对他的爱。 所以你会为他找借口,告诉自己那不是他的本意,那与他无关,他不是故意的。所以你会告诉自己,我相信他。 我信你,所以我不怪你,但是你不能让我再次觉得你就是想伤害我,无论是今生还是前世。 不然我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有些人就是蚀骨毒药,你要么全心全意的对他好,一点一毫都别欺他瞒他;要么从一开始,就一点都不要沾。 楚墨站在杨笑儿面前,静静地看着她一双眼里的神采渐渐消失,然后在片刻之后又慢慢染上了鲜红的色泽,比原本的棕红色更明艳的颜色。 那时在学校楼梯间,楚墨第一次见到在楼下抬眼看向上方杨笑儿向下望过来的眼睛时,便觉得……这双眼,若是染上血色,一定比现在更好看。 杨笑儿脸颊上的血色开始渐渐完全褪去,转而代之的是一种泛着青色的苍白。已经毫无自主意识的女子抬起头,用一双鲜红的眼睛看向他,染了血的长发在清晨微湿的空气里晃动,乖巧而带着她特有的张扬。 楚墨看着她,渐渐的扬起了一抹笑意。 “欢迎你来到我的身边,笑儿。”他说。 天终于大亮了。 ————————————————————————————— “开门!”身穿白色衬衫的男子开口,语气冷冽,刚从楼上下来的男子脸色有些难看。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迟疑不定眼带恐惧的人们和一旁表情得意的林明,一抬手,一个闪着雷电特有的明紫色光泽的球出现在指间。 下一秒,雷电凝成的小球便直直地向林明袭去。 威力比林明可以使用的最大的火球强大了不少的雷电让他毫无招架能力。 刚才还高高在上仿佛不可一世的男子瞬间被打倒在地,几次努力都无法爬起。 林明的表情霎时间十分狼狈,却也分外凶狠。 慕寒远却看也看不他,只是抬眼又向阻在门口的人群看去。 他的指尖又渐渐地凝成了一个新的雷球,眼神冰冷,却似乎带着点格外的焦急。 好在这次人们足够识相。 ——见识到了慕寒远随手抛出的雷球的威力之后,原本还阻挡在门口仿佛坚不可摧的人群纷纷松动起来,甚至在第一时间帮助他们打开了门。 肖语一愣,随即一喜,连忙起身想向外跑去。 她还未完全起身,却见有一抹白色的声音瞬间从她身边闪过。 肖语一愣,回头看去,正见慕寒远正飞快地向外跑去,跑向门外广场一侧的位置。 ——那里正有一大批的丧尸集结。 整整一夜,他们里面的人看不到外面;被围在丧尸群里的人也无法向外求救。 肖语有些呆呆地看着慕寒远的背影,直到杨正明来到她身边把她扶起才反应过来,飞快地起身向外跑去。 那里丧尸重重,毫无生机。 阿墨! ————————————————————————————— 楚墨回头,包围着他的丧尸群已经有些松动了。 透过渐渐清晰的视线所及,他看见远处正有一个身影在渐渐向他跑来。 楚墨一愣,眨了眨眼,似乎有些恍惚,下一秒却抬眼看向那人一双极黑的眼睛,轻轻地笑了。 正在全速奔跑的慕寒远只看见那个人正站在重重丧尸的包围下回头,似乎在寻找什么。 下一秒他看到了他。 已经面无血色的男子看着他轻轻地笑了,带着一种“我终于等到你了”的感觉。 那个男子的身下是成片的血迹,原本干净整洁的蓝色衬衫上满是被丧尸的利爪扎破染血的痕迹。 夜色弥漫。 第40章 “你没事吧?”慕寒远来到楚墨身边,伸手似乎想要扶住他,却有些迟疑的模样。 ——这人现在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凄惨,他都怀疑自己上手去碰他会弄疼他。 “没事。”楚墨抬眼看了慕寒远一眼,虽是脸色惨白,神色间却并不显痛苦。 “你……”慕寒远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又莫名的词穷。 语言障碍什么的,在有些时候,实在是一个很是碍事的东西。 慕寒远看着楚墨微微转身后留给他的侧脸,皱了皱眉。 感觉他好像并不是很想跟自己说话……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也是在看了他一眼之后转身就走的。 慕寒远张了张嘴,竟无端的决定有些无措,只好默默地专心对付周围的丧尸。 现在天色已明,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感觉此时的丧尸比他当时在楼上看下来时看到的数量好像少了很多。 慕寒远打量着周围。 这里的地方极大,平时哪怕一下子聚集几百人也不显得拥挤。而现在,这里的丧尸看起来也不过是空空落落的数十只罢了,绝对不到百只。 和他当时看到的密密麻麻的样子完全不同。 ——也许是天亮了很多丧尸都放弃了吧? 毕竟他们其实昨晚的收获已经不小。 此时在超市的门口,正横列着无数人类被啃咬后的尸体。 昨晚被超市里的人关在门外的,其实并不比超市里的人少。 但是即使就这样,这么多的丧尸对于现在的他们而言也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 毕竟此时不过末世刚开始,他们的异能等级都不高。 更何况楚墨现在的样子实在是过分虚弱,莫说战斗了,能不能站稳都不一定。 那脸色之苍白,已经到了一种毫无血色的程度。 “我没事,就是看起来惨一点,死不了人的,你不用担心。”正在紧紧地盯着对方蓄势而发的丧尸的楚墨突然开口。声音清冽,语气和缓,却毫不显虚弱。 他突然抬腿,狠狠地将身前的丧尸绊倒在地,在丧尸倒地的一瞬间俯|身弯腰,将手中的匕首狠狠地插|入他的头颅。 力道凶狠,整套动作却有如行云流水。 他将匕首拔下,就这么侧着身子睇了慕寒远一眼:“我没那么娇弱,你心疼什么。” 声音有些冷,却又好像是含着某种惯有的笑意,看过来的眼睛黑的像是水墨画中被细细研开的墨。 慕寒远愣了一下,抬手将手中的刀锋送到那只被他死死踩住的丧尸的头颅里。 楚墨转头,却看到慕寒远纯黑的发下耳朵的耳朵正微微泛红,便忍不住愣了一下。 “小心!”慕寒远突然将楚墨的手臂抓住,总算是将他带到了身边,一脚踢开原本在楚墨身边的某只丧尸。 “……多谢。”楚墨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对于他来说丧尸实在是不能让他产生任何危机感的生物。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对于现在的楚墨而言,周围这近百只丧尸对他造成的危机感还比不上慕寒远一人的。 ……于是一下子有些松懈。 不过…… 楚墨低头看了看慕寒远紧紧地抓着他手臂的手——对方此时正已一个完全保护的状态将他护在怀里——眯了眯眼。 “没力气了就说,不用这么撑着的。”慕寒远低眉看了楚墨一眼,又抬头看向周围的丧尸,声线冰冷,语调却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和缓,“……你已经坚持了一夜了,已经很厉害了。” 却是在安慰他,像是担心会伤害到他的自尊心。 “嗯……”楚墨突然有些想笑,却又莫名的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被安慰了。他看了看慕寒远揽着自己的手,突然紧了紧自己原本只是虚虚地握着他手臂的手,竟真的将身子朝他靠了靠,一副虚软无力的样子。 他突然喟叹了一声,却是真的笑了起来。 我原本就不讨厌你……一直都不。 劫中劫,劫后余生暂别;计中计,计后浮生再续。 “阿墨!”从超市跑出来的肖语在身后大声喊着。 此时超市门口其实聚集的丧尸还是很多,凭她和杨正明两个简直就是寸步难行。是以到了现在,他们还被堵在门口,完全无法前进半步。 但是肖语又实在担心楚墨,便不由得高声呼喊了起来。 楚墨一惊,猛地转身回头,却见肖语正站在门口遥遥地向他这边看来,一脸的焦急。她的周围满是丧尸,当初楚墨一开始给她的那把手术刀已经被他拿了回来,所以其实现在肖语手里并没有什么趁手的武器,只是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拖把杆子,在那里抵挡丧尸。 肖语的身形娇小,体态娇弱,和周围狰狞高大的丧尸完全不是同一级别的。她又没有杨笑儿那样好的运动天赋,只能靠着本能不断躲闪,却还是在尽力向外冲刺。 楚墨猛的有种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的感觉——虽然他现在已经根本没有这个技能了。 “小语!你别乱来!快回去!我没事的!”楚墨有些焦急,只能大声命令肖语,让她感觉回超市。 “阿墨……”肖语抬眼看了他一眼,喏喏地还想说什么。 “给,我,回,去!”楚墨的语气瞬间强硬起来,“我不会有事的!” 看到肖语总算乖乖的转身回了超市,楚墨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转身,却看到慕寒远正在皱眉看着他——刚才他转身的太急,实在甩开了慕寒远的手:“怎么了?” “没……回去吧。”慕寒远看了他半晌,只冷冷地开口。 第41章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都觉得丧尸应该是不会流血的--哪怕这个结论得出的武断了一些,但是事实上,这确实是很多人的共识。 甚至在某段时间里,连楚墨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的。 于是他现在看着自己手臂上在不住的出血的伤口竟然有种很惊奇的感觉。 当然啦,事实上他们都知道,丧尸当然是会流血的。 当你用手中的刀锋切入丧尸的肌肤时,伴随着他瞬间猛烈猛烈起来的攻击的,一定会是突然晕染开来的血液。 只要被切开了血管,哪怕是丧尸,也阻止不了本能的出血。 只是……这好像是所有人都有意忽略的事。 其实楚墨总是怀疑,人类是在用这种方式来说服自己,不对丧尸有任何心软的可能。 毕竟那些丧尸,可还是长着一副完全人类的模样,他们甚至可能是刚还和他们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朋友,甚至亲人、爱人,若不说服自己他们早不是那样了,谁能毫无心理阻碍的下得了手? 只有刻意忽略某些预示着丧尸仍“活着”的征兆,他们才能心安理得的下手。 因为正常人都是会流血的,所以人们告诉自己丧尸是不会的,哪怕他们曾无数次见过他们在自己眼前血流成河; 因为正常人都是会有记忆的,所以他们告诉自己丧尸是不会保留的,他们早已忘了自己,所以他不会对自己心软,所以他们也不能对丧尸心软,哪怕不久前他们还曾花前月下,或者举杯对饮; ……因为正常人是会有感情的,所以人们告诉自己丧尸是不会的。 所以丧尸不会伤心、不会痛苦、不会绝望;所以哪怕再如何辜负他,他都是该没有感觉的。 “手。” “嗯?”楚墨一愣,一直盯着自己手臂的视线上移。楚墨抬头,正看见慕寒远现在他面前,面无表情,手里拿着纱布、酒精和红药水一下子有些反应不及。 “……”慕寒远看了楚墨一眼,蹲下身,伸手拿过楚墨的右手臂,皱着眉撕开他的衬衫袖子,动作却是轻柔,“不痛吗?” “……痛。”楚墨的手臂上满是被丧尸的利爪撕裂的伤口,血肉模糊的,看起来颇为可怖。楚墨低眉看着慕寒远为他清理伤口时微垂的眼和紧紧皱着的眉头,静默了半晌,突然开口:“疼……很疼。” 慕寒远的手顿了一下,他抬眼看了楚墨一眼,又面无表情的低头,不发一言,动作却是轻柔了很多。 楚墨也不说话,只是半坐在地上看着他。片刻后突然叹了口气。 “怎么了阿墨?……很疼吗?”躲在一旁的肖语瞬间紧张起来,她看着楚墨手臂上的伤口,伸出手指似乎想碰一下,却终究下不了手,“疼的很厉害吗?” 这么多这么深的伤口,一定会很疼很疼吧?即使异能者不会因为被丧尸伤到而感染病毒……但是他也是会痛的啊。 楚墨他……到底为什么要那样去护着杨笑儿?! 肖语看着楚墨的伤口,眼眶微红,眼神却是有些凶狠。 “没事……没那么疼。”楚墨垂眼看了肖语半晌,突然开口。他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臂摸了摸少女发丝柔顺的头顶,看着肖语抬眼看着他的眼睛,笑:“真的并不疼。” 肖语眨了眨眼,眼睛更红,正想说什么,却突然被打断。 “把手放好,别乱动。”原本一直冷眼看着他们互动的慕寒远突然开口。他伸手把楚墨放在肖语头上的手拿下,将它好好的放在楚墨的腿上。 “……哦。”楚墨有种想伸手蹭蹭鼻子的感觉,想到刚才慕寒远的话,又默默的放下了抬起了一丝的手。 “杨笑儿?笑儿?!”杨正明在人群里匆匆穿梭,似乎在着急的寻找着什么。 刚才大门被打开后,有很多人都涌了进来。昨天虽然情况凄惨,但外面的人也并不是都没有救了。只能说人类的潜能是无限的,在那种情况下,竟然还有一些人是没有被丧尸直接伤到的,只是因为其他原因受了点伤,甚至还有一部分因为情况太过危机而激发了体内的潜能,在昨夜变成了异能者。 异能者是不会被丧尸病毒感染的,这是现在的大家都已经知道并公认的事情,所以哪怕这里有些人身上的伤口明显是被丧尸伤到的,原本超市里的人也没有说要把他们赶出去这种话。 毕竟异能者的强大是大家众所周知的,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去为难一个异能者,更何况他们等下离开还要靠他们呢。 人们的算盘都打的精着呢。很多人都已经开始各种和那些变成了异能者的人凑近乎,希望通过讨好他们来为自己和自己的家人谋一个生的出路。 经过昨晚他们可是都被丧尸吓破了胆,深刻的了解到了丧尸的威力和危险性,可不敢再像之前那样轻视他们,觉得凭自己就能打败他们。 只可惜那些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的异能者们明显不想理他们,对他们的各种讨好献媚视而不见,甚至满眼厌恶。 也是,昨晚可是这些人仗着自己在室内把他们关在门外整整一夜!要不是他们觉醒了异能早就死了!谁愿意还跟差点害死自己的人说话。 而且这些能在昨晚那种那种情况下活下来的人一般都不是一个人来的超市。他们几乎都是全家来到了这里,然后被里面的人一起关在了门外! 而在昨晚那种情况下,要不是同被关在门外的亲人誓死保护他们,他们怎么可能逃过一劫?! 要不是现在他们实在没有力气,拿刀砍了他们的心都有,这些人居然还能厚着脸皮希望自己来保护他们?他们恨不得这些人都死光才好! 如此一来,此时超市里的情况其实颇为混乱,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氛围。 此时他们已经都从底楼移到了二楼,再加上人们都不理人,要找到消失不见的杨笑儿,颇有些难度。 杨正明在人群里不断的穿梭,脸上渐渐爬满了汗液,眼神里的焦急越来越浓重。 怎么会没有?怎么会没有?!难道她……不会的!不会的!这个这么厉害,这么多人都好好的过下来了,她怎么可能会出事呢?!而且还有楚墨……对,哪怕她真的体力不支了,楚墨也一定会保护她的。 所以她一定没事……一定没事……只是我找的不够仔细,没有看见她罢了。 对,我再去找一遍。 杨正明脸色苍白,转身就走。 “哎!正明!正明!”那个曾经和杨笑儿争吵的中年妇女无奈的在他身后呼喊,企图拦住他。满脸焦急的杨正明却停都没有停,一转身又进入了人群之中,直把她气的直跺脚。 这已经第三遍了!找不到就说明那个女孩子一定是死在外面了!这孩子怎么说不听呢! 她有些着急,在转头时却突然看到了坐在一旁靠着墙壁的楚墨,猛的激动起来:“哎,儿子!儿子!楚墨在这!你问问他不就行了吗!” 原本还在像无头苍蝇一样的杨正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猛的转身,用灼灼的眼神直直的像楚墨看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正在给楚墨处理伤口的慕寒远仿佛感觉到楚墨身上的肌肉仿佛刹那间都绷直了。 他抬头看去,只见楚墨正表情僵硬的看着正向他跑来的杨正明。 第42章 有的时候,感情这种东西最讽刺的事情,便是你总是无法在正确的时间来遇到你想要等的那个人。 仓央嘉措说“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自古以来,感情这种东西被人所称颂的原因,往往是因为那个不够美好的结局。 所以才会去悔、去念,去见之不忘、去思之如狂、去痛不欲生,去将原本只是浅种的情愫给浇灌成极深的爱恋偏执。 积水成海、聚沙成塔,在这世上,最绝望的感情积累方式是靠回忆。 杨正明想,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在那时就拉住自己的母亲不让她去拿那包可有可无的压缩饼干……这样,我就不会遇见她了,就不会在此刻伤心。 “杨笑儿呢?!笑儿呢?!”杨笑儿站在楚墨面前,表情激动地问。他看着那个抬眼看了他一眼便表情僵硬地低下头看着地面的男人,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白。 你是在羞愧吗?……为什么要羞愧呢? “笑儿呢……她死了对吗?!”杨正明突然开口,他看着楚墨,声音突然冷了下去,“还是变成了……丧尸?” “……丧尸。”楚墨张了张嘴,出口的声音干涩至极,“对不起……” “丧尸……?那也是死了吧?”杨正明突然觉得有些晕眩,他用手撑住身边的墙壁,试图缓和这种头晕目眩的刺痛感,越来越浓重的窒息感却只让他眼前的黑暗愈发浓重。 那里空无一物,他却突然看到了那个女孩子回眸时看向他眼里的笑意。 他与她不过第一次见面,他们一共所说的话语不超过五句,大部分……竟然还是她在那里插着腰怒火朝天的骂人。 但他想,她那些所说的话里最真心的一定是那句“在旁边那里下去有个地下室,那里东西还有很多,你们去拿点就快点走吧,天要黑了。” 她的声音是与外表不符的带着点稚嫩意味的娃娃音,那般略带羞涩意味的说出来时甚至会掺上一点娇嗔的鼻音,听上去分外动人。 哪怕有时表现的再怎么凶悍,但既然她的父母给她取名叫“笑儿”……这女孩一定也是个十分爱笑的性子吧? ……但是竟然就这么死了? 杨正明觉得自己的心有点空落落的疼痛,在看到楚墨时却又突然涌上了一丝莫名的怒意。 他突然上前一把抓住楚墨衬衫的领子,明明看起来分外瘦弱的男子此刻竟是隐隐的将楚墨拉了起来:“她怎么会死了?!你怎么会让她死了?!” 那时在超市里,他明明亲耳听到他跟那两个女孩说“我会保护你们的”,而现在,楚墨他的女朋友还好好的坐在这,毫发未伤……而他的笑儿,竟是死了?! 他知道这是迁怒,他知道这不能怪楚墨——他那时为了救笑儿孤身离开,被困在丧尸群里整整一夜,回来时满身伤口,虚弱的不堪一击。 他知道的……他只是,需要有一个出口来发泄自己心中愈发疼痛的窒息。 楚墨也不挣扎,他只是看着地面,轻轻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放手。”慕寒远突然一把打开杨正明抓着楚墨的手,皱着眉,“他身上还有伤,你别碰他,会痛。” 楚墨看了慕寒远一眼,笑了笑,又回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杨正明,轻轻地叹气:“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杨正明晃了晃。 “正明?……你没事吧?你别吓妈啊。”杨正明的母亲也满脸担忧的看着他。 知子莫若母,她知道,现在她儿子的状态一定很不对。 杨正明呆呆的看了地面半晌,抬头,看着他妈妈叹了口气,勉强带上一丝笑意:“妈……我没事,别担心。” 他顿了顿,却是转身离开。几步后又突然停了下来,也不回头,只道:“楚墨……” “嗯?”楚墨抬头,看向那个背影。 “多谢……多谢你那个时候出去救她。我想她也一定很高兴,你能去救她。”杨正明叹了口气,又轻声道,“还有……对不起。” 他想他现在一定是很伤心的,但是……他却又没有足够的感情来支持那种伤心。 他和她相识的时间太短,短到他还没来得及对她有太深的感情。 他想去伤心、去哭泣、去责骂,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足够的感情和合适的身份去做。 只余一片空茫,有一种还没来得及就失去了的遗憾。 他想如果再给他长一点的时间去与她相处,哪怕只有一天,他也一定会真的喜欢上她。 毕竟她那么好。 而现在,他却只能这样,带着点迷茫的……去记住她。 也许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但我想,我们也就这样了。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出师未捷身先死”? 杨正明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却只是动了动僵硬的面部表情。 楚墨也不回答,只是抬头看着那个渐渐走远了的身影。 他侧头看向一直看着他的慕寒远,突然笑了:“我不疼了……别担心。” 第43章 太阳渐渐升起,原本一片阴暗的大地也重新被覆上了一层光明的痕迹。 肖语站在玻璃门前往外望。昨夜那里曾兵火连天、血肉铺地,她坐在门里都可以听见门外越来越浓重的阴暗的气息蔓延、人们悲愤而绝望的呼喊声,而如今,太阳照常升起,原本她想象中的该是一片修罗场景象的外界,竟也不过就是如此。 门外石块铺就的地面哪怕被染了血色,在此时初起的正阳下看来却只余一片暗色;近处远处有三三两两的丧尸在慢慢地走着,步履缓慢而蹒跚,偶尔经过的脚下路边还会出现一两片残破的衣物碎片,而再过去一点,却是几株开得正好的野花,颇有些无意争春的姹紫嫣红的傲色。 奇异的,在这一刻,在这夏日清晨微带水汽的阳光里,肖语看着这一幕,不仅不觉得可怖,反而有一种岁月安好的感觉。 那些丧尸……他们也不过是这世间的一份子,在这种他们并不过自己攻击的时候,竟也能让人有种美好的代入感。 那种在电视里看到非洲草原上雄狮在物稀草长的平原上满满踱步的悠然感。 也许一阵风吹过,那些长着尖牙利爪的狮子会停下步子,偏头看着某一处一脸慵懒的眯下眼,再继续向前走。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那时的雄狮草茂,不过是另一种“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感觉。 那只红衣的丧尸,正站在离他们略远的地方,背靠着树木,遥遥地看来。 红衣红裙、黑发雪肤,只生生地融进了身后的无边景色里。 “小语?”楚墨有些奇怪地走到肖语身边,看着她叫道。 其实他总觉得……小语有些奇怪。 他不希望重复当初的经历,所以他总要让她去亲眼见到一些曾经他不舍得让她经历的事情。末世里的太过真实的血色淋淋总是会让人感到残酷,进而变得沉默……但却不该能这么快。 肖语她变得太快,这并不正常。 只是楚墨又感觉不到具体是哪里不正常,只是微皱着眉看着她。 肖语回头看向楚墨。 记忆有些纷杂。 楚墨身上的伤都已经被好好的处理好了,慕寒远的手法不错,甚至可以说是好的相当专业。这超市里纱布之类的又充足,原也不过是皮肉伤,即使深,在处理掉那满身的鲜血之后却也看起来好了很多。 现在楚墨身上的伤当然不可能已经好了,但这人从来就自傲倔强的厉害,此刻如此脊背挺直地看着,竟是看不出丝毫曾受了伤的样子。 原本身上的那身染了血迹的衣物也已经尽数换下,超市里总是不缺衣服的,特别是当楚墨对这里这么熟悉的时候。 曾经的楚墨身上的衣服就都是用料极好的料子,但楚墨对衣服的追求也就就只有那么点了。 他穿的衣服从来都只有一种颜色,不拘款式、不拘版型、甚至不拘合身度——这也许是大部分男人的通病,衣服嘛,穿着舒服、能出去见人就好了,管那么多做什么? 曾经的楚墨也许有耐心花一天的时间陪着她买衣服,却没有超过半小时的忍耐度用在给自己选衣服上。 肖语看着楚墨身上淡蓝色衬衫衣领上暗色的隐纹,突然觉得这人果然就该这样。 她的楚墨就该有一切最好的、最合适他的。 温其如玉、休休有容。 慕寒远他……果然是很厉害,只一面,就可以那么了解他。 那时那个一直面无表情的男子指着地库里的一件衣服说“这件适合”的时候她还不信,现在她信了。 肖语抬眼看了楚墨半晌,突然伸手将自己的手指插入楚墨的发里滑下,笑:“阿墨真好看。” 楚墨看着肖语,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 肖语也不说什么,只是拉过他的手将他带离这里。 近来她的脑海里总是有各种记忆在纷杂的慌乱纠缠着,但无论如何,我总能找到那个最重要的。 它在告诉我……我只要抓紧你就好了。 此时的超市里又恢复了昨夜的生气与活力,人们正在忙忙碌碌地收集着物资,却不再像昨天那么贪婪。 好不容易幸存下来的人们正在认真地低头研究到底该带些什么回去比较好,偶尔还是会有些比较贪心地恋恋不舍地看着被随意仍在货架上的珠宝金玉,忍不住拿一两根放进手中的包里,然后在被身边的家人恨恨地瞪一眼后撇撇嘴,不再继续拿,而是去装其他物资。 却也再也没有了人赶在这时提出离开。偶尔会有时在不经意间向外看去,然后就皱着眉站在那,不敢前进一步。 现在外面阳光灿烂,甚至比昨天还要好;外面丧尸也稀少的很,不过十几二十只,甚至还没有超市里的人一半多,却再也没有了人敢试着去离开。 所有人都知道,那都不过是错觉。 现在外面的阴暗处,一定正隐藏着无数的丧尸。他们身强体壮、牙尖嘴利,只要他们敢踏出一步,就会在外等候已久的丧尸给撕成碎片。 曾经在他们眼里蠢笨无比、毫无智谋的丧尸,终于也想人类那样,学会了伪装。 他们在等着他们羊入虎口,或者下一个天暗。 第44章 超市里的东西很多,但是真正适合被当做救命物资的却好像只有那么点。这里有那么多人,自然难免供不应求。 只是现在人们终于不敢像一开始楚墨他们刚进入超市时那样到处哄抢了。 原本的市侩争吵变成了彬彬有礼,原本的无理取闹变成了相互推让,人们就好像在一夜之间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乍然理解了什么叫“以和为贵”、什么叫“同甘共苦”,超市里气氛融洽的简直让人有一种想带着欣慰的笑容点头抚掌喝彩的*。 虽然其实大部分人都知道——这不过是表面现象而已。 也许是知道昨晚自己做得实在是有些过分了,今天的人们似乎都在迫不及待地表现出自己温文尔雅的一面,企图与昨晚那些冷漠的愚蠢的将人关在满是丧尸的门外的人划清界限,就差没有直接冲到那些昨晚被他们关在门外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还因祸得福变成了异能者的人面前,指天画地、声泪俱下地强调自己和周围那些目光短浅、没有人性的家伙不是一伙的,自己绝对不是那种会把同伴关在门外以求自身活路的人,昨晚自己也是如何的心如刀绞如何的痛不欲生却迫于对方人多而无能为力。 实在是一片拳拳之心啊,却无奈被淹没在了周围人的冷漠迫害之中,才没有传达给当初在门外受苦的人耳中。 而那些昨晚被关在门外的人却好像自行结成了一个阵营。他们只是冷着眼看着那些人的表演,拿好自己的物资之后便退到了一边,也不理睬其他人的献媚讨好。 这些异能者拿的东西自然都是最好的,这不肖多说。现在超市里的普通人根本不会去跟他们争抢。昨夜被关在门外的至少有超过五十人,到天亮时还活着的却只有六人,算上楚墨也不过七个,可想而知昨晚的情况有多危急惨烈。 这六人里又有四个是获得了异能的,即使不过是些力量速度异能,却也已经足以让他们在这末世里泯然于众人了;即使是那些没有变异的,能从昨晚的情况里活下来却也足够证明了他们的能力。这种人,较于常人,在末世里生存下来的可能性总是会高出不少的。 而现在这些人汇聚在了一起,又有了昨晚整整一夜的并肩作战所积累的默契,无疑的实力极为强劲的一组。 在现在超市里的大部分人看来,如果能攀上他们的大腿,让他们带着自己离开,即使跟着他们无法自行决定路径,生活却是会好上许多。 是以虽然这些人看起来并不打算理睬他们,却还是有人前仆后继的扑上去凑近乎。 楚墨此时正坐在超市楼梯旁的另一侧,颇为悠闲地打量着人们。 ——他们的物资之前就已经整理好了,本就不需要再怎么准备。步行离开总是不适合带太多东西的,之前在地下室带的东西对于他们而言也已经足够了,毕竟对于楚墨而言,食物什么的遍地都是,不需要如何去寻。 再加上他之前把自己弄的可能实在有些过于凄惨,不说肖语,连慕寒远都不许他再走一步。他倒是反正乐的清闲,也懒得去与人们凑这热闹。 其实他挺喜欢这种感觉的——在遍地阳光里无所事事。 不过这时间对于其他人而言却明显不是这种情况。 “真的,我昨天一直在呵斥这些人做事不像话!我家彩彩都急哭了!谁知道他们仗着自己人多,对我们这孤儿寡女的根本不理睬,才让你在外面受了那么多的苦。哎,真可怜啊,这也才20吧?看起来也就和我家丫头差不多大,这些畜生怎么心那么狠哟,” 一个看起来大约四十来岁的中年女子一边用她那双被包养的不错的手擦拭着眼角,一边拉着自己右手边千娇百媚的小女儿长吁短叹。 “我昨天一见你就觉得你一定是个好小伙子,谁知道你后来居然被关在了外面。那么多丧尸哟,这些人怎么也下得了手哎。幸好老天开眼,让你平安无事地回来了。说真的,我家这彩彩啊昨晚真是急的不行,对吧?”说着狠狠地掐了手里女儿一双嫩的可以掐出水来的手。 “啊!啊,嗯……我,我真的可担心了……”被母亲乍然掐了一下的女孩子瞬间反应过来,忙含羞带怯地抬眼看了一直站在身前的男人,两颊绯红,“你,你没事就好了。” 明眸含媚,双颊染娇,一个女孩子这般看过来的时候,是什么意思简直再清楚不过。 虽然说这些上来献媚的人们让人厌烦,但当献媚的人换成了一个如此娇媚的女子之后,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原本还面带不耐的男人表情明显好了起来。那男人看起来相貌平凡,想来之前也是不可能遇到如此美人这般与自己搭话的情况,只一颗心都飞扬了起来,竟也真信了他们的那些话。 边上的同伴也多是些血气方刚的青年,见自己的同伴有此艳遇,也都有些羡慕嫉妒。一时间各种打趣,直将美人的两颊都说的成了粉色才罢休。 冯彩也不恼,只是用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看着众人,又低下头去把玩自己的衣角。 “水。”将手中的瓶装水递给坐在地上的楚墨,慕寒远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什么?” “多谢。”楚墨也不客气,伸手接过水拧开就喝。在那边临窗的地方,面容娇媚的女子正低着头,露出的一截雪白的脖颈上都染着淡淡的红色,直让周围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伙子看直了眼。楚墨仰头喝了一口水,“看美人啊……” 第45章 “彩彩你想带什么吃的?没关系的,不管是什么你都说好了,我力气大,不嫌重!”孟从拍着自己的胸脯,一脸激动地看着身边的冯彩。 女子正两眼含雾地看着他,发如锦缎,肤如凝脂。事实上,单从五官而言,冯彩长的并不如何出色,虽说也是眉目清秀,但却不过是小家碧玉的秀色,完全达不到令人惊艳的程度。 只是冯彩胜在那一头“青丝为笼系,枝为笼钩”的秀发,胜在那一身“冰肌玉肤,滑腻似酥”的近乎吹弹可破的肌肤,再加上那玲珑有致、纤腰丰臀的身材,那含羞带怯的朝你盈盈看来的眼神,正直血气方刚的孟从简直被勾的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不止是孟从,周围的其他人也是如此。 在丧尸的围攻下,总是身强体壮的青年男子比较容易生存下来;而在那样的情况下,父母更是大多数都会选择把生的机会留给自己的孩子,于是昨晚在被丧尸围攻下活下来的几乎都是一些正直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子。 这种年龄的男人,要不是从小就自身条件极其优越、见过无数美人对自己投欢送抱或者爱好异于常人的话,面对像是冯彩这样的尤物,是根本不可能冷的下心来的。 冯彩此人,也许论容貌确实不是最顶尖的,但自古祸水重于“媚”而不是“美”,而冯彩更是把那种媚意揉进了骨子里。 于是一时间除了一个三四十岁的男子,那个“最强异能小分队”里的人都对她情难自抑、呵护备至。哪怕是那个唯一不围着她转的男人,也在外围时不时的偷看她一下。 对其他人的献殷勤的举动与其说是鄙视,倒不如说是瞥视。 “彩彩你别听他的,他不过是个速度异能者,论力气怎么比得上我!我可是力量异能!你说你要什么,哪怕是冰箱彩电,我也一定给你扛回去!”另一边一个看起来肌肉结实的青年很轻蔑地瞥了孟从一眼,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对着冯彩秀了一下自己手臂上的拱起的二头肌。 直把冯彩羞的两颊通红,不住的朝孟从身后躲去,那娇颜含羞的模样,直让周围的这一帮人都看直了眼。 一直站在一旁的那个中年男子却是哼了一声,仿佛不屑于和这些还年轻的没有多少能力的青年计较,觉得如果是自己出马,一定是手到擒来,哪来这么多事? 楚墨喝了口水,敛下眼眸,不再看向那里。他抬头看了一眼一直站在他身边的慕寒远,笑着说:“我们再到处去看看吧,呆在这也没什么用,也许还能找到些其他有用的东西……小语去了那么久了也该是找找了,可别又迷路了。” 戏虽然有趣,但现在明显才刚开了个头,也不急于这一时。 慕寒远看了楚墨半晌,似乎皱了皱眉,看他一直笑着看着自己却也不想去忤逆他的决定,只是朝坐在地上的楚墨伸出手。 楚墨笑了笑,伸手抓住他的手起身。 楚墨的手很冰,慕寒远的手心却是极温暖的,就像是一块寒玉和一块温玉,初握时不觉得什么,时间久了却会让人觉得这种两手相握的感觉很好。 慕寒远有些忍不住轻轻地捏了捏,楚墨抬头看了他一眼,只笑了笑:“多谢。”随即却是将手从他的手心里拿了出来。 转身的时候正好看见冯彩正抓着孟从的手双颊含娇,却也是一脸的爱慕依赖,那双秋水盈盈的眼睛只看着他一人。本就憨厚笨拙的男子只红着脸,看向冯彩的眼里却满是爱怜。周围的人或羡慕或嫉妒,却也终是没有对她露出不满的神色。 楚墨便忍不住笑了笑。 这女子果真是聪明。 大部分男人都希望自己的伴侣足够的出彩,出彩到可以吸引所有异性的眼光。 没有男人会不喜欢周围的同性因为自己伴侣的出众而向自己投来的羡慕嫉妒的眼神,那可以很大的满足他的虚荣心和自尊心;但是所有正常的男人却都不喜欢自己的伴侣真的如何的向其他男人暗送秋波、暧昧横生,“金屋藏娇”这个故事会流传那么久,不就是正好暗合了男人普遍的心理吗? 谁都希望那个美人只是自己一个人的,她的眼里只能看到自己。美人波光潋滟的眼神夹杂着信任依恋看过来的模样,简直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 而冯彩更是将这两种心理拿捏的恰到好处,表现的天衣无缝。如此手段,哪是孟从一个毛头小子能抵挡的了的?自然是对她言听计从、情有独钟。 这种女子,无论是在原本的世道还是现在的末世,哪怕她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毫无能力,也可以生活的很好。 更何况……她可没这么简单。 “走吧。”楚墨转头朝着身后的慕寒远笑着说。 时间可还长着呢。 第46章 一般而言,建立在各个地方的超市哪怕是同一品牌的,它的侧重点一般也是有很大不同的。 建立在居民区附近的超市里总是少不了各种新鲜瓜果、熟食炒菜,各种油盐酱醋也会时不时地打一下折,好吸引更多的家庭主妇来定期选购东西; 如果是在步行街上呢,更多的一定是各种饮料纸巾,到了夏天天气炎热之时,还会摆出两个大大的冰柜来兼卖冰棍冷饮,让在逛街之余养成了每次经过这条街不拐进这家超市就觉得对不起自己这趟出门的习惯; 而在学校旁边的,自然是各种零食占据主要地位,薯片、糖果、锅巴、巧克力、九制话梅,国内的、进口的,直让你挑到眼花缭乱,一边哀嚎着再买就剁手,一边不停地往购物车里扔各种零食,根本停不下来。 一般女孩子大多嘴馋,“吃货”这个词其实并不是形容个例的,而是一个整体。哪怕是一个再怎么爱美、在意外貌的妹子,进入超市后第一个拐进的货架区域也一定不是什么化妆品、护肤品区,而一定是——零食区。 楚墨他们找到肖语的时候,对方正站在一大片的膨化食品前两眼发光。 她也像很多人一样推了一辆手推车,俨然一副认真选取物资的样子,车里却并没有太多东西,只零零散散的装了几条毛巾、包装完好的纸巾,剩下便都是一些小零嘴——她还细心的用毛巾和纸巾把这些东西遮在了下面,其“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让人不得不怀疑她拿除零食外的其他东西的真正目的。 此时肖语正左手拿着一包薯片,右手一袋上好佳,似乎在纠结到底拿哪个好。 当时楚墨坐在门口笑着跟她说让她再去超市里面找一些缺了的东西的时候,肖语虽是一脸认真乖巧的答应了,但对于她来说——楚墨在地下室里准备的东西已经够全面了,还缺什么?当然是零食啦!不拿零食回去都觉得来超市没有意义了呢! ……当然,肖语也知道现在的末世,这些平时还可以卖出不错价值的零食对于末世而言根本就是一文不值,不具任何价值。它们不仅不能让人有饱腹感,最重要的是还占地方。 即使楚墨平时再怎么宠她,肖语也明白他是一定不会允许自己携带这些东西的。 更何况楚墨原本就不怎么允许她吃零食。 其他人为了讨自己女朋友的欢心总是会提前为其购买好她喜欢的零食,楚墨却是连一起去超市都会限制着她购买零食的数量——大多数人都以为楚墨简直温柔的毫无危险性,但事实上那人半怒不怒地斜眼看你的时候还是会让人心肝猛颤的,只得乖乖的听他的话把手中的可乐放下换成一代绿茶扔进购物车里。 不过稍微拿一点阿墨应该是不会生气的吧?肖语眯着眼在两袋零食里来回穿梭。唔……我再拿一包,就一包……哪一包比较好呢? 薯片味道比较重一点,吃起来鲜了不少,但是吃到最后总是会觉得过分咸了,她还容易上火;上好佳味道虽然淡了点,但胜在后劲绵长,让人回味无穷,但就是味道实在是淡了那么点……到底哪包好一点呢? 一般而言,当你在两样东西之中来回彷徨、无法抉择,觉得它们各有千秋的时候,最后的结局通常都是——哎呀,两个都好好,我都舍不得,那就两个都买了吧! 如果你逛街的时候遇到了两件款式各一,但都很合你心意的衣服,你能做得到只选一件、扔下另一件?当你在上学途中纠结今天是吃包子还是买面饼的时候,你有很大的可能性会每个都买一点。 于是楚墨就站在那里,微挑着眉看着肖语在纠结了很长时间之后默默地把两包零食都扔进了购物车:“一包不够是吧?两包够了没?” “嗯……”肖语一惊,表情僵硬地侧头看了一眼,果然就看见楚墨正站在不远处笑着看着她,一双眼睛却是微微眯着,唇角的笑意温柔的简直让她毛骨悚然,“阿,阿墨!” 一边不忘猛的一个俯身抓起车里的零食,然后将手背在了身后。 楚墨眯着眼看了她半晌,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算了,就两包……小语这东西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你不能因为我不嫌弃你胖就没有节制啊。” 肖语立马喜笑颜开地将手里的零食扔进了购物车,听了楚墨的话却又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肖语其实并不胖,她只是不是那种多数女子追求的弱柳扶风的瘦法。手臂微微有些肉肉的感觉,手腕却是白皙纤细至极,看起来十分的莹润。 根本不胖嘛……肖语瞥了撇嘴,随即却是十分愉悦地又转头看起了其他东西。 楚墨看着微微扁着嘴的样子,只觉得她像是一只耸拉着耳朵的小猫,真真是可爱至极,便也没有管她,只是转身走向了附近的另一个货架。 那里摆放着各种调味品之类。 慕寒远顿了顿,也起步跟上他。 第47章 这家超市的调味料十分齐全,简直是在楚墨见过的超市里最齐全了。而且它的偏重点并不在我们寻常在家里常用到的那些油盐酱醋,而是一些很神奇的万能辅助调料。 --比如加上一点就可以让原本淡而无味的红烧肉瞬间变得油光发亮的红烧肉调料,再比如加进去之后就可以让你获得一盘色香味俱全的鱼香肉丝的鱼香肉丝调料,再再比如什么青菜辅助搭档、茄子最佳伴侣,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做不到。 哪怕你只是一个初试厨艺的新手,在这些调味料的帮助下,也能使你做出的饭菜别具风味,让人回味无穷。 这块地方平时也是人满为患的。 z大校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便是它设立在寝室每个楼层皆有的“生活小厨房”,里面锅碗瓢盆俱有、蒸炒烹炸任意,简直是学生学习之余享受生活、提炼技艺的最佳场所。 但问题是,并不是每个学生都会做菜的;即使会做的,大部分人的手艺也高不到哪去;即使手艺、技术都到了……可是作为一个课程满的简直都快用不到课程格子的z大学生,哪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用在厨房里呢?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超市负责进货的人员茅塞顿开,如有神助般设立了这个专门的“调味品专列”,让这个日后广受学生老师好评的专区应运而生,造福了一大批学生的胃,也让他们日后养成了亲自下厨的好习惯--当然在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用不到这些调味品了。 而这些东西……在现在这种末世里,自然也是显得尤为重要--在末世里,谁也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去认认真真的做一顿饭,如果有了这些调味料,那那些匆匆做出来的饭菜的味道就不会那么难以入口了。 可以想象,这些东西日后在末世总不会没有销路的。 楚墨现在货架前,伸手摸了摸下巴,思考着自己有多少必要去带上这些东西。 也许这种东西确实是好用也好卖,但对于楚墨而言,却并没有那么大的存在必要--毕竟他自己不仅不需要吃东西,甚至是已经没有味觉了的。至于只为了日后去售卖嘛……又好像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现在他们毕竟是步行,带太多东西不方便。至于只为了改善肖语日后的生活去收集……楚墨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调味品半晌,终究还是转身离开。 ……也许他确实就该让小语吃一些苦头,她才能明白这末世真正的可怕性,才不会像前世那般,为了那么一点明知不可能的诱惑,就轻易的放弃他。 “你……”慕寒远有些迟疑的叫住楚墨。 他在这里站了那么久,难道不是因为想要这些东西吗?为什么……又不拿? “嗯?”楚墨回头看了他一眼,看到他迟疑的看着自己,微皱着没看向一旁的调味品的样子,虽然慕寒远实在是语焉不详,楚墨还是瞬间理解了他的意思,“啊……算了吧,毕竟走路的话能不拿的东西就不拿,这些也不是什么必需品。” 慕寒远张了张口,看到楚墨已经转身离开的背影却还是没有说什么。 虽然他很想说自己有车,可以帮他带所有他想带的东西……但想来,他是不会想要和自己一起离开的吧?毕竟……他们才认识这么短的时间。 可是如果在这分开了,下次再要遇见,该是什么时候了?也许是再也见不到了吧? 慕寒远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理解自己在一瞬间变得有些郁卒的心情。 第48章 超市里的东西虽多,但楚墨逛了一圈之后却发现自己竟找不出什么想带的。超市很大,各种货物的放置又毫无规律,常让人置身其中时有一种位于五行八卦迷宫阵里的错觉,楚墨从前逛超市就经常有一种晕晕乎乎的感觉,这次更甚。 直到看到了眼前熟悉的各种调料,楚墨才发现自己竟已经逛完了一圈,回到了原地,而自己的手里却仍空无一物。 他楞了楞,站在货架前静静的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货物,却是仍没有想要去取什么的*。 “算了……走吧。”楚墨回头看了慕寒远一眼,笑着弯了弯眼角,“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你没有想拿的东西吗?” 慕寒远定定的看了楚墨一眼,摇了摇头。 楚墨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转身离开。 想来是去那个女孩子身边吧? 慕寒远皱了皱眉,却没有跟上。只是走到一旁看着他慢慢的走向那个女子,看着那人又满手的零食模样一脸无奈的笑笑,却只是伸手点了点女子白皙光洁的额头。 笑容宠溺,眉眼温柔。 慕寒远抬头看向更远的地方。超市里有那么多的东西,食物、衣裤、饮料、床被,每一样都看起来那么有诱惑力,都看起来那么的……必须。 超市里那么多的人,有干练的母亲不停的为身边的男孩收集着各个时期的衣物,从冬到夏、从里到外,那孩子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那母亲却连成年男子的衣物都不愿放过,甚至不惜自毁形象的与他人争夺; 有年老的夫妻不停的为对方收集各种药物,在年轻力壮的青年人之间被不住推搡,却还是一次又一次的挤进人群里; 有年幼的孩子拿着手里的化妆品不愿放手,只说自己的妈妈要用的。 他们那么贪得无厌、不知满足,甚至为了一些看似没有太大用处的东西与别人争吵、抢夺……可又怎么能说就是他们贪图便宜、愚蠢贪婪呢?更多的,不过是为了身边的某个人罢了。 因为会担心他们日后的生活会缺少某些东西,所以他们不知节制;因为想要让对方过的更好、活的更长,所以他们什么都想要。 什么都想要,什么都必要,因为他们会担心对方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情况,他们无法预料;而他们,希望那个自己在意的人无论在什么境地里都能活下去,而且是好好的活下去。 他们舍不得对方受一点苦、遭一点罪。 即使真的只是为了自己那又如何?这都是人之常情啊。 人活在这世上,谁没个执念?谁不希望自己能活的更好?若不如此,那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慕寒远又转头看向原处。那个光线昏暗的角落里,楚墨仍站着看着身前的女孩子不停的拿着各种东西,又时不时的放回去一些。 她不时地回头看向楚墨,似乎在向他询问什么。男子笑容温柔的回答她,然后继续站在原地看她,表情懒散,带着点不经意的隔阂。 这里人声鼎沸、热火朝天,那个青年却只是一直站在原地,笑容温和,却又好像与其他人都隔了那个一层薄膜。 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可以随意拿取东西且不知道自己下路如何的时候,却一无所求呢?每个人都会有为自己、为朋友、为爱人谋划的*,每个人都希望自己和自己所在意的人可以活的更好。 “无欲则无求”……但这世上怎么可能会真的有人能毫无*呢? 慕寒远皱了皱眉,眯眼看去。那里,楚墨正靠着墙壁,抬眼来着前方,眼里却好似蒙了一层薄雾,将自己有周围隔在了两个地方,那般的格格不入。 就好像这天地万物、这世间百相,无一可被他收入心间。 他将他们一一推拒,只留自己一人。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在他的身前,他的女朋友正带着愉悦的笑容叽叽喳喳的跟他说着什么,而不远的地方,那显然早已与他相识的学生们正在收集着物资。这人他看起来那么喜欢他的女朋友……怎么会,那么不在意呢? 他明明有那么多人在周围,可为什么偏偏显得那么孤独? 他站在那里,眼角眉心里满是暖意,那双眼却那么冷,那么……空。他的身影甚至显得有些朦胧,在暗色的光线下,就好像是一触即灭的幻像。 也不知是他遗弃了这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遗弃了他。 慕寒远一惊,突然上前一步,想要开口叫他,张开口之后却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他的名字。 那个女孩子总是叫他“阿墨”,那时他在地下室入口也曾朦胧间听到有人喊他“楚学长”,他却从来没有向他介绍过自己。 他与他相识已有两天,他曾从重重丧尸围捕之下将他救出,他曾不只一次的笑着看着他说“多谢”,他甚至寸步不离的跟着他走完了整个超市,他却从来没有向他说过自己的名字。 一个人该是怎样的寂寞入骨,才会如此的不在意外界? 他该是怎样的孤单成自然,才能这般冷情?他不在意别人,不在意朋友,不在意爱人……甚至不在意自己。 为什么呢? 慕寒远抬眼看向楚墨的眼睛,却见那人正好转头,在不经意间看向自己。 慕寒远想,他可能一辈子也忘不了楚墨当时的那个眼神。那对总是显得温情却难掩冷漠的眼睛,在转头看向自己的时候却突然亮了起来。 就好像一块寒玉乍然被一抹阳光照射到,在那瞬间折射出的万丈霞光。 楚墨看着慕寒远,偏了偏头,然后轻轻的笑了起来。 “蓝田日暖玉生烟”……那确实让人见之不忘的美景。 慕寒远竟是猛的楞住了。 第49章 有人说,这因缘二字,乃是彼因此由、此因彼由,与你因缘相对的那个人,也许并不就是那个能给你带来美好生活的人。 ——你遇见她,并不是为了可以与他相伴以求让自己接下来的生活变得更加美好;而仅仅只是,为了相遇,所以存在。 这世上最深的因缘相合从来不是什么缘定三生、百世相守,而是我的灵魂从出现之初,就是为了那个在我身边存在的你。 也许你我的相遇给我带来的后果并不那么美好,也许全世界的人都觉得你我天命不合,但如果这世上没有那么一个你,如果你我无法相遇……那这世界,该有多无趣啊。 那我来到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呢? 是敌是友,又有什么关系? “阿墨?”肖语有些奇怪的回头看了楚墨一眼。那人正靠着雪白的墙壁,遥遥地看向某处,笑意温柔而明媚;而那里,那个从他们见面第一眼就似乎总是面无表情的男子正远远地站着,也正看向这里。 这世上总有那么两个人,当他们相遇的时候,你会觉得……这整个世界都安静了起来。 这世间所有的因缘巧合、悲欢离合所构成的红尘俗世,不过是为了给他们提供一个舞台。 他们是主角,而你——是看客。 肖语皱了皱眉,觉得自己在这一瞬间的感觉十分的诡异。她有些心情不甚愉悦地转身,挡住了楚墨看过去的眼神,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我们再换个地方看看吧……这里的东西拿的差不多了。” “好,”楚墨顿了顿,收回目光,低眼看了一眼肖语扯着自己袖子的白皙秀气的手,笑了笑,“那就换个地方吧。” 他拉着肖语转身,回眸的时候正好看向刚才一直看着的方向。楚墨收回刚才扫向那个修长身影的目光,只抬腿向另一边走去。 八月之末,实然正是夏末之际。偶然扫过的那半刻眸光,竟带着点惊人的冷意。 “怎么样啊!这就是我看上的怎么样!你能拿我怎么样!”刚拐过一个弯,楚墨他们就听到了一个大声嚷嚷的声音。抬脚走近那个转口,却正好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插着腰大声叫嚷着什么。 仍穿着居家服的女子看起来已有四五十岁,一头已经微微发白的头发被一个十分常见的艳紫色大发夹随意夹起盘在脑后,一双眼睛眼角吊梢着,无端的显出了一丝刻薄。 她一边用身子挡着身旁的几包散落着的饼干,一边斜睨着眼看着身前被她说的抬不起头来的瘦弱男子。 在她的身后,一个穿着灰色t恤的青年正无奈地伸手企图拉住她,却正是杨正明。 杨正明的母亲俨然和她唯一的独子是完全两个性子。杨正明看起来总是有些文弱的书卷气,他的母亲却是完全一副市井小民的模样。她插着腰大声吵嚷的样子,简直让人退避三舍。 那时她和杨笑儿在超市门口因为一包压缩饼干而争吵了近半个小时;而现在,她也仍旧是那个模样,完全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而这次她的对手却显然并没有那时杨笑儿的战斗能力——或者说,是碍于某些因素无法真的与她争辩。 被她如此说了几句,那个看起来正直壮年的男子也只是有些郁郁不平地放了手,也许是心中实在郁气难平,转身离开时还脸色难看地狠狠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杨正明。 却不想正好被杨正明的母亲看见,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干什么,干什么?!你还敢瞪我儿子?” 杨正明的母亲看到他居然瞪自己的儿子,乍然激动起来,原本放下的手又插了回去。 “你也不看看我儿子是谁?!他可是救了外面那些异能者的人!现在这超市里就我儿子能和他们说上几句话!那可是救命恩人!你居然还敢瞪他?!我儿子也是你可以瞪的?信不信我儿子让他们弄死你?” 那个男人的脸色更加难看,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铁青。 但是杨正明母亲说的也是事实,基于之前他们的行为,那些实力强劲的异能者跟他们的关系简直称得上是剑拔弩张,而杨正明却因为之前要求开门的行为让大部分那时被关在门外的人都对他感激有加。 他们这些毫无能力的人要平安的出去少不了要靠异能者的帮助,而在这种情况下,要与异能者取得进一步的联系却是也少不了杨正明的帮助。在这种情况下,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不该去得罪他。 那个男子自然也不是蠢的,所以即使脸色铁青,也只是沉默不语地转身离开,再离开之前甚至还努力地对站在一旁的杨正明露出了一个满是讨好意味的笑容,虽然略显僵硬。 “……哎。”杨正明有些无奈地目送那人离去,又回头看向自己的母亲,“妈,你别这样,谁也不容易。我们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也不需要再跟他们抢了……少得罪些人吧。” “干嘛,我也是为了你好,多拿些东西心里也能安些嘛。你爸走的早,你从小就吃不好,现在这世道更乱了,要是不多备些怎么行,我的儿子可不能饿着。” 有些嗔怒意味的瞪了一眼儿子,低头看向手里满满的食物时却又带上了满满的笑容。 “哟,这么多,够我们娘两吃好久了,等这些东西吃完了这问题政府也该解决了。要说我儿子就是聪明,有先见之明,知道去帮外面那些人说话,不然我们哪能弄到这么多好东西。哼,这超市里的人是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她低头摆弄着手里满满的食物,又把它们分门别类好好的放进手中的书包里,嘴边满是得意的笑容。 杨正明看着自己的母亲,有些苦涩的笑了笑。 ……救了外面那些人有什么用,他最想救的那个人却没救回来。 “哎,正明啊,你也别这样。”杨正明的母亲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有些无奈的说道,“天下何处无芳草?救不了她也不是你的错。再说了以我儿子现在和那些异能者的关系,以后那些女孩还不是争着吵着要跟你,她没能跟在你身边是她没福气,你伤心什么。” “……好了,妈,我们走吧。”杨正明有些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并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 再说……虽然现在看来那些异能者对他态度还不错,但这“救命之恩”却也只能用到如此了。那些人是不可能会愿意在离开的时候带上他的,以后还是得靠自己。 自己是个男人还好说,可是这末世生存不易,他要带着自己母亲好好的活下去其实也不会容易的。 他一没异能、而没能力,要生存下去,谈何容易? “哼,不过就是靠别人狐假虎威,有什么好值得自豪的。”一旁的角落里传来了一个满是嘲讽意味的声音。 杨正明回头看去,却正见林明正站在那里满脸不屑地看着自己,他的手里只拿着一些少的可怜的食物。 因为那时林明的行为,可以说不仅惹怒了门外的异能者,连门里的普通人也被他得罪了个遍,于是虽然他是个异能者,却并没有什么人跟在他身边,连那时一直跟着他来超市的女孩子们也都离开了他,改去讨好其他异能者。 林明虽然是个火系异能者,在本质上来讲是大大优于超市里那些速度、力量异能者的,但他们毕竟才一阶,五行异能独一无二的优点还不能体现出来。再加上对方毕竟人数多,林明不过一个人,还天生心高气傲的不懂得与别人打好关系,倒是被孤立了起来。 不过他毕竟是异能者,“饿死的骆驼比马大”,实力摆在那,倒是也没什么人敢去故意招惹他,所以他也得到了一份物资。虽然看起来少了点,但其实东西也都不错,虽然无法跟那些现在备受推崇的异能者们相提并论,但是比之普通人却仍是好上不少的,跟杨正明得到的也差不了多少。 但林明这人天生心高气傲的很。在他看来自己的实力无疑在这个超市里无疑是数一数二的,即使打不过那个逆天的两系异能者,弄死其他人还不是分分钟的事。这些人居然敢看不起他,凭着人多势众只分给他这么一点物资,叫他怎么受得了。 正好看见杨正明的母亲在那得意洋洋,便更觉眼睛被戳的生痛,便直接阴阳怪气的挖苦了起来。 第50章 林明的话虽然说的语气难听,用词却也没有那么过分,再加上他说的也是事实,他本人还是个异能者,就算现在超市里几乎人人都排挤他,但毕竟”烂船还有三分钉”,他本身的实力摆在那里,被他这样无关痛痒的说两句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普通人也就忍了这口气,当做没发生,让它过了。 毕竟实力的差距还是很明显的。 但杨正明他母亲是谁? 号称“东街母老虎”的李铁花! 她要是骂起人来,那可真是连七尺汉子都招架不住的。 杨正明他爸在他还没记事的时候就因为意外死了,这么些年他们孤儿寡母的单独生活还从没被人占过便宜靠的完全就是她那张利嘴和那个无理也能抢三分的意气!连街口泼皮看见她也是要绕着走的,就这么让这小兔崽子骂?在她李铁花的词典里就没有“忍气吞声”这个词! 当下原本已经开始整理物资了的李铁花就扔下了东西,直接撸起袖子就开始上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狐假虎威?你敢这么说我儿子?我告诉你,我儿子那可是……” “妈,妈!好了,好了,您就休息会吧,别跟他们一般计较了。渴吗?我给你拿瓶水喝口?”杨正明有些无奈地拉住了自己的母亲,有些头痛的让她冷静下来,却没有转头去看林明,只是低头去包里翻水。 “哎哎,别在自己包里翻啊,就那么些,喝了就该少了。超市里水还能少吗?再去拿一瓶就好了,别动自己的东西。” 李铁花被自己的儿子一关心也就心情好了,再说她也知道林明毕竟是个异能者,虽说实在看不惯,但现在也不好太得罪他,也就顺坡下驴,不再去与那“无知”的林明计较。见儿子要在自己包里翻水却又忍不住出手阻止。 “好,好。”杨正明有些无奈的放下了手中的水,认命的去一旁的饮料区拿水,“那妈你在这休息下,我再去拿一瓶。” “好好,去吧,多拿几瓶,这种东西又放不坏。” 李铁花很满意的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想了想又忍不住开口提醒。 “哎,正明!拿水啊!别拿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照我看啊,当然还是最普通的白开水最好,这些个包装的花花绿绿的东西啊都比不上咱们老祖宗一直传下来的东西,健康,还解渴!就不爱喝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东西,一股子添加剂的味道。” 一边说着还一边点了点头,一副对自己的结论十分满意的样子。 “好,我知道了。”杨正明笑着摆了摆手,转身向饮料区跑去。 李铁花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十分满意的点头笑。 怎么看都还是自己的儿子好,懂事、听话、还孝顺!什么事都愿意听她的。模样也不错,虽然身材瘦弱了一些,但那都是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营养没跟上,其他方面都是顶好的。每年的体育偶尔还能给她弄个奖杯回来,那可都是茶余饭后和邻居亲戚的谈资! 再说她儿子聪明,那可是“脑力劳动者”!就是身体差些也没事。 这孩子从小到大的奖状多的家里墙上都挂不下,老家那些个亲戚朋友家的孩子哪个能有这出息?他考的大学可是全国最好的大学之一,是什么985、211的!那可是别人拍马都追不上的!而她儿子呢,轻轻松松就考上了,不费一点劲! 要她说,这就都是命中注定的,她儿子就是注定要成为人中龙凤的,不然从小到大哪能都那么有出息?现在工作了每个月的工资也不少,那出息……简直能让她在梦中都笑醒!哪怕现在这世道变了又怎么样,他儿子那么优秀还愁活不好吗? 看这次他选择为那些人说话就知道了!聪明,有眼力劲!哪是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比得上的? 李铁花有些鄙夷的侧颜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林明。就算是有那个啥子“异能”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所有人排挤?脑子跟不上有这些东西又有什么用。这种人要是能混的好那真是瞎了她这么些年在人群里摸爬滚打的经验! 不过她的儿子毕竟没有异能,体力也比不上别人……要过得好还是得搭上一两个有能力的人比较保险。 李铁花低头,皱着眉思考把赌注下在谁身上比较好。 一旁的林明脸色难看的瞪了李铁花一眼。别以为他没看见她刚才那个看不起的眼神!到底是妇女,头发长、见识短,这超市里的人论能力能有几个比得上他?居然敢看不起他。 哼,总有一天混不下去就会后悔现在这样看他。 虽然是这么想着,林明却也不好再去跟她争论什么。当然就林明看来他也不可能是怕了她,或者是因为这超市里的其他什么异能者!不要说就那么六七个!哪怕再来十个他也是不怕的。不过是他一个大男人不好和她一个没有见识的无知妇人计较罢了。 “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跟她计较没得落了自己的身份。 不过林明不计较,别人却不是就也不计较了。 孟从他们原本就看林明不顺眼,后来被他那样一来差点害死了自己更是对他恨的牙痒痒,真是一看见就眼红牙痒,恨不得直接宰了他才好。 不过现在毕竟才是末世初期,大部分人的法制观念还根深蒂固着,那么久的循规蹈矩的生活熏陶下来,真的让他们去对林明做什么弄死他是一定不可能的,但是口头上占一些便宜却是肯定的。 几人原本正陪着冯彩在超市里闲逛,想再看看有没有什么漏网的好东西可以用来讨美人欢心——冯彩人长的水灵,再那么莺莺娆娆地冲着人那么一笑,当真是魂都被她勾去了三分之二,美人有需要,虽然她没有明说,但他们这些大老爷们还能没这个眼力劲? 当下就一起陪着冯彩逛起了超市,无论她在哪个东西上多瞧了那么一眼,就立马把东西拿过来。 本来一帮人这么逛着也算是其乐融融,却不想绕过一个弯就正好看见了林明独自站在那里,当下就忍不住嘲讽了起来:“哟,这是谁呀?不是我们伟大的异能者吗?怎么,就剩你一个了?你的那些追随者呢?你的美人呢?我怎么都没看到呢?叫出来让我们这些俗人也见识见识呀。” “老吴你在说什么呢?现在谁还会跟着他呀?别哪天被他扔丧尸群里都没处哭去。还美人呢,不是都去‘另抱高明’了吗?我刚才还看见其中一个在跟你讲话呢,怎么样,怎么没见她跟着你?”一个看起来二三十岁的力量异能者哈哈大笑着说着,一边还不忘用眼角去瞄一旁的林明,见他脸色铁青的模样只觉得心情大好,当下笑声更大,直恨得林明双眼通红。 “哈哈哈你说什么呢。我们可是正经人,怎么能去打那些还没毕业的学生的主意。再说跟彩彩比起来,那些美人也算不了什么,对吧?” “哈哈哈哈,也是。有了彩彩其他女人都算个什么!不过孟从你运气真好,居然能让彩彩这样死心塌地,兄弟们可都嫉妒死了!不行,待会物资你可得少分点,不然我们可咽不下这口气。” 一群二三十岁的正直壮年的男人大声打趣起来,直说的冯彩脸色通红的朝孟从身后藏去,一边却又偷偷的看了一眼林明,有些抱歉的对他笑了笑。 女子的眉眼实在动人,又是这般楚楚动人的带着点歉意笑着看过来,哪怕是林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脸色难看的转身离开,去其他地方收集物资。 孟从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只是脾气的笑着,脸上黝黑的皮肤上也透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羞涩。他转头看向身后抓着他衣服的冯彩,眼里满是爱意。 冯彩抬头,冲着他笑了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女子的五官看起来比初见时要好看上不少,那眉、那眼、那唇,当真是有了几分精致的巧意,看起来娇媚非常。她的眼里也满是温柔的笑意,也许真的是爱情能滋润人? 站在转弯口的楚墨看着冯彩那一头绸缎般的黑发和赛雪的肌肤,眯了眯眼。 而林明,却正好迎面而来。 第51章 楚墨也不说什么,只是笑着看着走过来的林明,脸上的笑意仍旧温柔和煦,让不了解他的人都要忍不住赞一句“好性情!”。他甚至还微微偏了偏身子,以方便让林明通过。 照理说,如果是其他人,受到原本跟自己有嫌隙的人这般对待,尤其是现在对方的条件还明显优于自己,即使说不会去感恩戴德的要求重修于好,一般也会减少一些对他的敌视,至少是不会再去故意为难他的。 处于高位的人已经主动给了你下来的台阶,你还不领情,这不是风骨,而是完全不懂得人情世故。 人在人群中生存靠的是什么,不就是个对人情世故的掌握吗?你可以有自己的傲骨,不去对处于高处的人摧眉折腰,不去与他人同流合污,但至少你要懂得什么时候该收,什么时候该放。 “人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早在百年之前,一代大师徐悲鸿就以这句简洁明了的话总结出了这个深刻的人生道理。 但有些人,他们注定是不会懂的。 楚墨看着林明的脸色在看到他之后变得愈加难看的脸色,心情甚好的勾了勾唇。 果然,原本已经因为冯彩充满歉意的一笑而脸色有所好转的林明,在看到站在转角处的楚墨的时候,脸色便瞬间更加阴沉了下来,甚至比原来被孟从几人挖苦嘲笑的时候还要难看上一些。 一般人如果看到楚墨这样站在转角处却不进来也许会以为他是不好在这个时候进去,想要给林明留些面子——看孟从几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想必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林明不,在他看来,楚墨这样偷偷的站在角落里却不出来就是在偷偷的躲起来看他的笑话,私底下还不知道要怎么嘲笑他呢。 特别是看到站在楚墨身后的肖语时,那脸色更是难看的上了一个新高度。 虽然之前肖语对他的态度极差,甚至可以说是已经撕破了脸皮,但林明此人的性格就是这样,比较另类。 或许是他第一次见到肖语时那个穿着嫩色连衣裙的女孩子莞尔一笑的模样给他的印象太好,在林明看来,肖语就该是一个性子温柔、天性柔弱的人,这般的女子怎么会真的对他怎么样?一定是楚墨跟她说了什么坏话肖语才会这样厌恶他,不然以她那天真善良的性格,怎么可能会真的去讨厌他呢? 也许是林明这人太过自傲,同时却又太过自卑。 他不允许自己有失败,自然也就不愿意相信肖语真的是对他毫无感觉的。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如果当初肖语选择的是他而不是楚墨,那也许现在对于林明而言她也不过是一个身份稍微“特殊”一些的美人,他不会对她有那么好的耐心。 而正是因为没有得到,他才可以一直对肖语“情根深种”、“念念不忘”,哪怕那时肖语的话说的那么难听,他也是可以原谅她的。 当然,等他得到了之后会如何,就不是现在可以知道的了。 一开始看到楚墨的时候林明的表情却是极其难看的——毕竟在这种时候被他认为的“对手”看热闹,对于林明而言简直是一件极大的侮辱,当下就脸色铁青的想要下手狠狠教训他一番。 但随后楚墨的动作却让他吃了一惊。 ——他竟然主动为他让了路,甚至还带着点“讨好”意味的对他笑了笑。 这代表着什么? 对于林明而言,看到楚墨主动为他让路,林明的第一反应不是楚墨不愿与他计较,而是楚墨一定是终于知道了自己与他的差距,在刻意讨好他,企图改善两人的关系。 他是在向他示弱! 林明当下心情大好。 林明抬了抬头,以从上而下的角度斜睨了楚墨一眼,眼里满是得意。 刚才在那些异能者那受到的轻蔑侮|辱,竟是一下子都烟消云散了,只觉得自己实在是本领通天,让人见之生畏。 当下就一脸傲慢的看了一眼楚墨,语气高傲地道:“再边上去点,别占了我的路。” 他就说想他林明可是一个火系异能者,在这末世那是可以横着走的资本!这些个什么速度、力量、木系异能者也敢来跟他比?简直不自量力! 火系异能一听就是个攻击力十分高超的异能,没准还是这末世里攻击力最高的异能!其他那些寻常的异能怎么能跟他的比? 看那些末世前看的小说里不也都是这样吗?——那些个主角的异能哪个不是什么火系、雷系之类的?几时看见有什么木系的了?那也是主角的命吗?那是配角!——不,根本就是炮灰!这种一听就是辅助系的异能也敢来和他争?真是不想活了! 也是他现在异能等级还不高,这些个小人物还能仗着人多势众来抵挡他一下,等以后异能等级上去了,那也是他们可以比拟的?火系和速度力量异能的差距是什么?那就是天上的云和地上的泥的差距!地上的泥再多也永远都不可能达到云的高度,只能抬头仰视他! 哼,等将来……这些人他要一个个收拾过来! 林明又低头看了一眼楚墨。 也算他还有点眼光,知道对他态度好点。本来见他那么有自知之明他还能饶了他,但是谁让他那时在学校敢那样嘲笑他?居然还敢抢我看上的女人?简直不想活了! 当然,看在他还算有些能力的份上,以后要是态度足够好再加上他心情好,饶了他也就饶了他,做个小弟也是不错的;但他要是再敢对他稍微不客气一点……哼,那就别怪他以怨抱怨了! 心情大好的林明也难得没有再找楚墨的麻烦,甚至看到肖语也没有过多的纠缠,大概是一下子觉得自己地位太过于高大,肖语这种“残花败柳”之身根本配不上他,不值得他再怎样的去讨好奉承。 也是,没准肖语就是喜欢这个调调呢?那时楚墨在学校不就是靠着这一手才追到了她吗?以后有的是时间,他也没必要表现的太急切,没的落了自己的身份,还让肖语觉得自己有多离不开她。没准他冷落她几天她就自己贴上来了呢。 凭他的身份和以后的成就,也没必要过多的在乎肖语,以后自己赶着上来的美人还会少吗? 自信心爆棚的林明简直觉得前途无限光明了起来,开始思考要怎么离开这个超市。 ——这超市太小,不值得他怎样施展拳脚。 “阿墨?他……”肖语有些诡异的看着林明离去的背影,只觉得这人刚才看向自己的眼神十分奇怪,那种高高在上的不屑和他现在这分外凄惨的外表简直格格不入的到了极点。 别是又在打什么主意了吧? “别理他,不过一个跳梁小丑。”楚墨垂了垂眼,只笑道。 虽然不知道林明具体脑补了些什么,不过看他的表情也大致看的出来。这样也好,这人越是自命不凡,将来被打落的时候就越是痛苦。 他就留着他慢慢玩好了。 第52章 其实现在大家在超市里已经困了近两天了,再怎么认真或者贪心的整理物资,这么长时间也差不多了。 现在虽然人们还是在超市里不停的走来走去,但与其说是在寻找物资,还不如说是在寻找出路。 此时已经临近傍晚四五点,夏季的这个时候其实仍是天光大亮的,从二楼唯一的一个窗户看下去,偌大的室外广场上满是阳光照射,毫不见一丝阴影。 但已经消失了一整天的丧尸却是开始渐渐多起来了,想来是见天色渐晚,却始终没有食物从那个“铜皮铁骨”的建筑物里出来,有些焦急,也就不再玩什么隐藏的把戏了,索性就来到了阳光底下,在空旷的场地上不断的游走,不时发出几声嘶叫,直吓得超市里的人不停地朝里躲。 那只身穿红衣的二阶丧尸也亲自走到了台前,站在窗口正对的位置,停止不动。 其实现在的丧尸等级还很低,哪怕是那只领头的二阶丧尸,也是做不到仰头这个动作的。他们现在位于二楼,那只丧尸无法抬头看向他们,也只能直直的直视着前方,并不曾看着他们。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站在窗口的人们就是无端的觉得那只丧尸正在死死的盯着他们,他们甚至还似乎看到她微翘的嘴角,和里面露出的尖利的森森獠牙。 原本白天阳光最为充足、外面不见丧尸身影的时候人们都不敢独自离开这里。这时看到外面那么多渐渐围拢起来了的丧尸,便更是被吓破了胆,完全不敢独自踏出一步。 这么多丧尸,他们就那么几个人,怎么敢出去?昨晚透过玻璃门看到的场景又开始在眼前浮现。那些尖锐的獠牙、锋利的爪甲,那些血肉横飞的碎片,还有那些人在被生吞活剥时发出的凄厉的喊叫,都历历在目,叫他们如何能不害怕? 如果是异能者也就罢了,他们就是一些普通的平头老百姓,平时也就杀杀鸡鸭,连猪都是不敢杀的,要他们对付外面这些丧尸,怎么可能,别开玩笑了好吗?他们出去那不是叫拼死一搏,那叫给丧尸们送食物! 不行……果然还是要搭上那些异能者,不然他们这次一定会死在这里的! 可是要搭上又谈何容易?不说他们与他们已有嫌隙,就算是没有,他们又凭什么就一定会答应带上他们?外面有那么多的丧尸,这些人即使是异能者也难免自身难保,更何况是再加上他们? 若没有点好处,谁愿意冒这样的风险? 可是要怎样的好处呢?这种时候用来讨好别人最好的东西自然是物资了,可是他们的物资也都是在这里收集的,一起收集的东西,他们这些普通人能弄到的怎么可能会比那些实力强大的异能者弄到的东西好?他们怎么可能看得上?只怕是他们主动送上门,人家也不一定会要的吧? 大家都急的有些团团转。 而这种时候,某些仍旧淡定的人就会显得十分突兀的惹人注目。 当下,有不少人都眼红的看向一个站在一旁的中年妇女。 这妇女大约四十来岁,穿着一身还算不错的衣裳,模样看起来也不过是寻常的家庭妇女的外表,并没有太过出色的东西,最多不过是在末世前家里小有资产,略施了保养,看起来还算年轻,却也不是什么伟大人物,却让这超市里的人都羡慕的牙根痒痒,直恨不得替了她才好,却又不得不都小心翼翼的上前讨好。 直让那女子满眼得意,掩都掩不住。 原来这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妇女正是现在让那些个异能者都呵之重之的美人冯彩的母亲孙文梅。 因为自己女儿的缘故,这孙文梅在超市里也是颇受推崇,那些异能者为了讨冯彩的欢心,对这个“准丈母娘”自然也是格外讨好,各种物资孝敬自不必说,那些赞美奉承的话更是不要钱的砸向她。直让这个已经年近半百的女子笑的跟朵花一样,在超市里走路都是仰着头的。 超市里的其他人虽说实在是嫉妒的不行,可人家生了个好女儿,天生一副狐媚手段,把那些自命不凡的异能者都收拾的服服帖帖。那架势,简直是如果冯彩愿意,他们都不介意共用一妻,只让人瞠目结舌,却又无可奈何。 能怎么样呢?人家模样长的好,是其他那些人能比的吗? 有些年轻的女子仗着自己颇有几分姿色也不是没有想过去自荐枕席,但问题是人家根本不理你!你往那一站,还没来得及开口施展自己的种种手段,人家就已经用一副鄙夷的眼神让你走了。 那在冯彩和自己之间巡视的目光,就好像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一样,当下就让这些原本就脸皮薄的女大学生羞的无处容身。 她们毕竟还是学生,平时即使是谈个恋爱也是男方各种宠着捧着的,若不是没有办法,有几个愿意去那样做?现在不过是末世刚开始,大家都还没有被末世的残酷打压的改了性子,谁不是心高气傲的? 现在倒好了,她们主动贴上去,别人却根本看不上她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只把牙根咬的紧紧的,然后再装出一脸的讨好笑意去试着讨好讨好冯彩等人,看他们离去时顺便能不能带上他们。 一时间,超市里人人迎来送往,竟颇有几分谈笑盈盈的气氛。 第53章 要说中华这几千年来经久不变、且愈演愈烈的,大概就是这种在别人飞黄腾达时阿谀奉承的势头了。 可别觉得这么说是在贬低我们中华民族的百姓,事实上,这也是一门学问。寻常民族没有这个传统那是因为以他们的智商计谋,他们根本没有那个能力。 奉承这种事情哪是那么好干的?老话说“骂人百句易,夸人十句难”,要没有那么点学问急智,要将一个人夸得好、夸得妙、正好夸到心肝上哪有那么容易?没有那么几十年的功力都不好拿出来显摆。 夸人这种事情呢,就是要找准那个点。 倒不是真的就是要你逮着那个发生的事件的中心思想一个劲的进行猛夸,那样没有新意、没有思想,广泛到空泛的夸奖不仅不能让主人家感到满意,甚至听久了还会心生厌烦,会有“这人真的是真心来祝贺我的吗?只是碍于情面来走个过场吧”这样的感觉,自然是事倍功半。 你要在开始夸奖之前先用简洁的话语大致的概括一下你来进行夸奖的缘由,将那个大家都知道的时间几句话带过,顺便表示一下羡慕之情;而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 一个人家里发生了一件喜事,这个喜事自然是值得恭喜的,但往往能让主人家感到高兴而自豪的却不是这个事件本身,而是它底下隐藏着的某些相关因素——注意,是能让主人家感到自豪的某些因素。 譬如说,如果今天你的领导很愉悦的来跟你说我们公司今天又谈成了一笔大买卖,虽然这笔大买卖确实是能让公司获利不少,但那是你应该着重夸奖的点吗?领导特意假装在不经意间透露给你这个消息难道是为了告诉你你下个月的奖金会涨了吗?自然不是的。 这种时候你就要开始思考,领导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消息呢?自然是因为希望我夸奖他。 夸奖什么呢,难道是夸奖这笔买卖的宏大,自然不是的——他要我们夸奖的自然是他本身。 这种时候你就可以开始回忆了,这笔买卖的谈成和领导具体有什么关系呢?你经过思考突然恍然大悟——原来这买卖的企划书的负责人就是你的领导。 这时候你就已经掌握了重点了,接下来自然就是一连串的夸奖了。 夸奖的主线自然不能在这笔买卖前期的商洽,也不能在那个负责面对面签订合同的负责人的伶牙俐齿,而应该在那份企划书。 你需要无限夸大这份企划书的重要性,再尽量缩小其他环节在这个买卖中起到的作用,当你说的让你的领导相信在你看来如果没有那份堪称完美的企划书,即使是神仙再世也无法将这笔买卖那么完全的谈拢;而有了那份企划书,哪怕负责其他环节的人都是一群傻瓜,要拿下这笔买卖也是轻而易举的时候,你就成功了。 在其他事情上也是如此。 关键是你要找到那个你要夸奖的人他真正自豪的点在哪里,他在那个事件中起到的作用是什么,再结合前情提要、事后大要,对此进行360度全方位的夸奖,最好能将你以前听说过的关于他的一切好事都不着痕迹的添加进去,融会贯通。 当然要注意每次变化语句先后顺序、着重于遣词造句的不重合性,不然会显得没有新意,不能给人以眼前一亮的感觉。 而现在超市里剩下的那些人理,显然有不少这方面的人才,尤其是那些年近五十的大妈们,更是个中楚翘,完美的做到了“夸人于无形”,直让冯彩的母亲孙文梅听到两晕生红,飘飘欲仙。 “哎哟,文梅妹子就是好福气,看彩彩丫头多孝顺!人家给的东西一样不少都送到了文梅妹子这里,说是要让妈妈保管!我家丫头要是也有这份心的一半我睡觉都能笑醒喽。” 一个身穿藏绿色短袖的大妈说道,看那模样好似眼前的那堆东西不是什么现在末世里没有什么用的金玉首饰,而是什么隐世*,修炼了之后可以让人在末世里横行无忌。 “是哟是哟,真是羡慕也羡慕不来的。看这翡翠戒指,真是水灵的不行。看这大小,这么一块大约要好几万了吧?抵得上我家一年的开销了啊。你说这贵人就是不一样,这种东西随便戴!看这戒指,多衬文梅妹子的手?怕是让彩彩丫头来戴都戴不出这气度,果然是天生的贵人。” “要我说呀,彩彩丫头能有今天这福气,全仰仗着我们文梅妹子的教导。没有我们文梅妹子的那些教育,彩彩丫头能有今天?这丫头小时候长的丑着呢,怎么比得上怎么我们文梅妹子?那她当年可是我们那村里人人皆知的大美人!想要娶她的人都能排到邻村去!” “是呀是呀,我们隔壁那王大爷至今还对文梅妹子念念不忘呢。” 这超市建立在学校附近,平时来买东西的,除了学生,也就是周围那仅有的那些人家了。年轻人们也许对彼此没有那么熟悉,那些有些年纪的可都彼此熟着呢。 说到底,当初这里没有建学校的时候也不过就是一乡下的农村小地,孩子们都说从小一起在泥地里滚着长大的,谁还能不熟悉谁啊?自然也是对如何夸奖、怎样夸奖才能让孙文梅真正从心底里开心了如指掌。 一时间,各种赞美夸奖从四面八方涌来,直说得那孙文梅两眼发晕,美的到天上去了。 “是啊,是啊,文梅嫂子真是好福气,”一个一直沉默不语、插不进话的看起来略微年轻一点的少妇见终于有了自己说话的机会,忙不迭的出生赞道,直担心自己说的晚了惹现在正红的孙文梅不开心了,各种好话也是拼了命的往上凑,只可惜开口就让孙文梅变了脸色。 “到底彩彩是文梅嫂子的孩子,这长相随她!都好看!看这眼睛、这嘴,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和彩彩他爹年轻时长的也像呢。这人呢就是讲一个底子,我们这些人哪有那好基因?我说这就是……” 这原本也是一句不错的赞美的话,虽然说不说如何巧,但也算是另辟蹊径,可见那少妇为了能讨好正风头无两的孙文梅也是花了一番心思的,却不想一开口却见周围的人都变了脸色,直把这还年轻的小媳妇吓了一跳,忙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看身旁的孙文梅的脸色。 这不看还好,一看她就知道不妙了——孙文梅那原本被夸的笑的跟朵菊花似的脸此时正拉的像个鞋拔子一样,眼神冷冷得盯着她。 那少妇登时就被吓得脑中一片空白,却不知自己是说错了哪句话。 第54章 那少妇不知道,其他那些有些年纪的却都知道。 要说普通人家吧,你夸人家女儿长的好看的时候顺便带上一句长的跟做娘的就是像也没什么不好。哪个做娘的不希望被人说自己的孩子长的像自己?特别是这种明显是在夸奖讨好的就更不会出问题了,是以那少妇才敢那样去夸奖。 但问题是,这冯家的娘俩偏偏就不能这样夸——你不能夸冯彩长的像孙文梅,更不能夸她长的像冯彩她爹! 那少妇看到周围人的表情这才半知半觉的反应过来,这冯彩和孙文梅的关系确实是有些奇怪,不太像寻常的母女。 她是外省的,嫁过来也不过就是这两年的事,对这个村里的事情了解还不是很深,对冯彩和孙文梅也只是粗粗的知道一点。 她只知道冯彩她爹、孙文梅她男人早在冯彩十多岁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只剩下了孙文梅和冯彩两个孤儿寡母的相依为命,也没见老冯家的生前给她们留下了多少东西,她们两人的生活却过的还算不错,时不时的总能看到孙文梅给自己添置件新衣裳什么的,这在他们这个村庄里也算是比较少见的了,毕竟一般女人年龄大了,都不会把辛苦赚来的钱用在给自己买衣服上,毕竟都这个年龄了,打扮的那么好看做什么,有这闲钱还不如给自家孩子多买些好吃的,起码能看得到,也实在不是? 但孙文梅不。她就好像是担心别人看她们家就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看不起自己,每天都打扮着花枝招展的,还时不时的去那些城里的阔太太们才去的美容院里去“保养”一下,这在村里面也是一件新奇事,很多人都知道,也颇感惊奇。 可以这么说,哪怕冯家当家的男人早已死了近十年了,这被留下来的孙文梅却仍旧是村里的“风云人物”。 而关于冯彩,大家对她的印象却实在是少的可怜。这孩子害羞,简直就像是像那些古代的大家闺秀一样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轻易不怎么见得着人。她嫁到这里两年了也就在节假日那么依稀得见到过几此面,甚至几乎都没有讲过话。只记得那是个腼腆的不行的孩子,长的却是真的好,白白净净的,说话看人也秀气的很,不像是他们农村出来的娃。 他们的生活也好似是真的不错,但是交友面却又没有那么广,平时连孙文梅都不怎么跟他们一起聊天乘凉,就更不用说是冯彩了。只是偶尔会见到几个西装革履的男子在他们的院里进出,问起来也只说是远房的亲戚过来探望,但是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每次来的那些男人……好像都是不同的人,有一直来的,也有一直在换的。 这件事她也不好去问其他人,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的问过自己的男人,她男人却只讳莫如深地跟她说是她记错了,让她别再想这些事情,她也就没再问。 此时却是突然又想了起来。 而且此时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才其他人夸奖的话都显得有些奇怪,像是都在故意的回避着什么似的。 她们夸人的时候竟是都只是在夸奖孙文梅,而对主角冯彩却几乎是只字不提,甚至还隐隐带着点贬低的意味,极像是……极像是担心自己夸奖了冯彩会让孙文梅不高兴一样!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即使真的只夸奖冯彩,作为母亲的孙文梅也不该不高兴啊。对于每个父母而言,夸奖他的孩子从来都比直接夸奖他们更能让他们感到愉悦与自豪。你看那些有孩子的人,在外聊天吹牛时哪个不是都在想方设法的围绕着自己的孩子?即使一开始的话题与孩子无关,几句话过后,一定也会被极富经验的父母成功地绕上去,你想不听都不行。 因为对于每个为人父母者而言,他们这一生最值得骄傲的成就,一定都是自己的孩子,无论他在别人眼里有多普通,对于每个父母而言,他也一定是最厉害的。 但是孙文梅…… 那个年轻的少妇皱了皱眉,却还是只是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想着用什么方法能够让孙文梅遗忘她刚才说的话。 她不过孤身一人来到这个超市,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了,让她靠自己的能力回去?别开玩笑了。外面那些是丧尸,他们可不会怜香惜玉,更不会放过她。 少妇皱着眉,努力地思考着对策,却发现自己竟是完全不知要说什么,只能神色尴尬的站在那里,祈望让孙文梅忘了这茬。 她原本就还年轻,于人情世故上的掌控自然没有那么得心应手。遇到这种突发的情况无法应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孙文梅也不理睬她,只是用很轻蔑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哼,这些年轻的女人就是没见识,没眼力劲,连话都不会说,居然还希望靠自己这几手能通过她搭上那些异能者的道?!简直做梦!那些人可是她接下来好好生活的资本,怎么可能会允许别人来插入其中?真当她傻吗? 还有这头发长见识短的居然敢说那死丫头长的像她?还什么像年轻时的老冯?简直就是瞎了。那小|浪|蹄子哪里像了? 孙文梅冷笑了一下,抬眼看了不远处的冯彩一眼。看起来正直双十年华的少女眉眼间风情当真可以说是倾国倾城,她站在孟从的身后,伸着一手葱管似的手轻轻地扯着身前男人的衣袖,偶然抬眼对视时的眼里风光,完全是十足的小女人情态,诱人生怜、却又极具风情。 孙文梅扯了扯嘴角,眼里的神态,竟是完全的厌恶轻视之态。 “阿墨?”肖语轻轻得扯了一下楚墨的衣服下摆,抬眼看他。 对方正一手拿着一段色红近血的玉珠手环发呆。那手环款式不错,算是简朴大方,即使是男子携带也并不显得突兀,只是那玉色太过剔透,却透着一股呆板的干枯之意,明显是人造。 肖语知道楚墨对这些东西熟知的很,也挑剔的很,他是一定不会被这玉环虚假的美色所吸引,是以才有此一问。 “?”楚墨被肖语的动作一惊,接着才像是反应过来的似的回头看向她:“天要黑了,我们去找个地方休息吧,明早再走。” 男子将手中的手环随意的放在一旁,竟是毫不在意的样子,让人觉得刚才他那般认真的执起观察不过是个错觉。 第55章 楚墨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珠环——苍白的毫无血色的手映衬着鲜红的珠子更显艳丽。他将手中的珠环放在手边的货架上放下,玻璃的珠子在金属的台面上发出了极清脆的声音。楚墨回头看向肖语:“去休息吧,天要黑了。” 此时已是下午四五点的时间,说晚不晚,说早却也不早了。对于已经整整被室外的丧尸群折磨了两天的人们来说,这个时间已经足够晚了,晚到根本没有人敢在这个时间离开超市。大家都早早的寻好了适合的容身之所,乖乖地蜷缩着打算等着明天再做离开的打算。 昨夜的那次丧尸围捕实在是给人们留下了十分深刻而可怕的记忆,使得没有人敢在今日白昼这个阳光充足的时间离开,而夜晚更是明显不是离开的好时机,只能等到明天。 只是哪怕是明天……又哪是那么好离开的? 那些今日在外面候了一天的丧尸,可能会那么简单的放他们离开吗?今天晚上……又是那么好度过的吗? 超市里没有光,也没有电。在末世之后,一切的电力设备都无法使用。随着夜幕的降临,原本照射进超市里的日头渐渐西移,直到慢慢地完全离开了超市的窗口。 肖语抱着膝,将自己缩成一团,完全的隐藏在了超市一侧的角落里。阳光渐渐离开的超市显得昏暗异常,团成一团的女子从外面看来,竟好像是完全消失在了超市中一样。 肖语微微垂着眼,看着前方的一抹光线慢慢的左移、缩小,直从原本的半窗粗变成了一条细细的线,再慢慢消失。原本在光线里显现出来的点点尘埃也失去了踪迹,消失在了空气里。 极度的安静……又极度的没有安全感。 “喏,先吃点再睡,不然你晚上会饿。” 肖语抬头,就见楚墨正站在她身前,递过来的手心里是一大包的奶油面包和一盒纸盒包装的牛奶——是纯牛奶,楚墨知道她只喝纯的。 肖语点了点头,不发一言地接过面包,撕开包装先咬了一口,眼前便被递来了一盒已经被插好了吸管的牛奶。肖语抬头看了一眼楚墨,笑了笑,便接过小口的喝了起来。 见肖语乖乖地吃起了自己为她准备的晚饭,楚墨也笑了笑,索性直接坐在了她身边,拿出一罐尚待凉意的可乐,拉开拉环,仰头喝了一口。 听到可乐开罐声音的肖语抬头,正叫楚墨正眯着眼饮了一口,有些惊异地看着他:“阿墨你在喝可乐?!……你不是一直不让我喝的吗?” 楚墨侧眼看了她一眼,只仰头直接将罐中的饮料一饮而尽。他看了手中的饮料半刻,只笑了笑,将其好好的放在身边的地面上:“以前是觉得喝这个对身体不好,现在也不用那么在意了……不过你还是不能喝太多,还是牛奶好。” 楚墨侧头看着肖语,表情略带懒洋洋地说:“只能偶尔喝一点。现在先乖乖地把手里的东西吃完。” 肖语撇了撇嘴,似乎对楚墨这种“严于律彼,宽于律己”的做法分外不满,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乖乖地低头一口一口地啃着手里的面包。 那面包足有肖语平时晚饭食量的两倍大,是那种很长的毛毛虫面包,中间夹杂着一层厚厚的奶油,如此一点一点地吃,竟也很快的就吃完了。肖语舔了舔下唇,又狠狠地吸了一口手里的牛奶。最后一点牛奶随着一声空气被抽空的声响被吸管吸上,实到连硬纸塑的盒子都被吸的变了形,肖语才放下手里的食物,抬头看着楚墨:“吃完了。” 表情乖巧,就像是无数次的饭后仰头时的模样一样。 楚墨眯眼看了她半刻,笑了笑,将少女唇边残留的一点食物碎屑和牛奶残汁抹去:“那就早点睡吧,明天我们就该离开这里了。” “怎么睡的着……这还那么早。”肖语有些无奈的抬头看了看窗外,日头虽已经几乎完全落了下去,漫天的繁星却还都隐秘在了重重黑幕之后。夏日本就日头长,现在其实也已有晚上七八点的样子,但对于这些平时不到半夜不上床的学生党而言,确实是早了点。平时这个时候他们一天的最后一节课都还没开始,离他们进入睡眠的状态还有四个多小时呢。 虽然说这两天活动量大了一点,白日里担惊受怕也多了一些,昨夜更是因为那重重的丧尸而根本没有睡眠的可能,但也许是清醒的时间太久,已经完全熬过了那个睡眠临界的点,现在肖语只觉得自己清醒异常,根本没有半分困意。 “阿墨……今晚的月色一定会很不错的。”肖语靠着身后的墙壁,看着窗外渐渐明亮起来的月色。 月儿半明,繁星渐显。 “……嗯。”楚墨转头看了一眼肖语,也靠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阿墨……你哄我睡觉好不好?” 楚墨愣了一下,偏头看了一眼肖语。眉眼乖巧的少女正靠坐在他身后,盈盈地向他看来。月色渐明却朦胧,只显得她的五官越发的秀气精致。楚墨顿了顿,突然叹了口气。 他抬手,一双寒玉般的手在夜色中显得愈发白的毫无杂色。他停顿了片刻,下一秒,两只手却突然合了起来,翩翩而动,在夜色里留下了一抹更深的剪影。 “你挽指做蝴蝶从窗框上飞起,飞过我指尖和眉宇。” 蝶影残缺地在女子的眉间眼里飞过。肖语抬眼静静的看了半晌,扬唇笑了笑,轻轻地闭上了眼。 月色渐浓,只消退了这时间万般的朦胧。 楚墨放下手,看着手边少女熟睡的眉眼笑了笑,靠坐在身后的墙壁上看着外面渐上枝头的残月。 此时天色已暗,超市里的人们几乎都已经熟睡。超市里静的可怕。 “我说啊正明,我的说真的,你明天一定要去跟那些人搭搭话了,我看他们明天就走了。你救了他们,他们一定会带你走的。别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有,被扔在这里,就靠外面两个怎么出的去?妈也是为了你好,妈这一大把年纪了,还拼什么?不就是为了让你能好好地活下去吗?你可是外面老杨家最后一根独苗了,你要是出事了我都没脸下去见你爸!所以你要好好想想啊,明天一定要去试试啊!”略显瘦弱的男子皱着眉,有些呆呆的看着外面。 “彩彩我明天就带你离开!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我也一定会好好照顾伯母的!你就放心吧!”眉眼秀气的女子睁着眼,静静地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唇边笑意朦胧。 在这样好的夜色里,却仍没有睡着的,都是因为什么呢? 楚墨偏了偏头,却正见不远处一个眉眼冷峻的男子正靠坐着墙看着他。 楚墨顿了顿,继而看着不远处的慕寒远笑了笑。 第56章 “你等在这干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饿。” “那你为什么不上来呢?这里有那么多的食物,够你饱食一顿了。” “食物?……可是我上不来,我上不了那些台阶。” “关节弯不了吗?……可是上楼梯,谁说上楼就一定要走楼梯呢?” 距离七月十五已过去了大半个月,今夜的月色残缺,却是渐渐完满之兆,如此明晃晃的月色却显得略带血色。 楚墨趴在窗台上,倾身看着楼下。那里树影婆娑之下,有少女墨发明眸,一袭红裙艳烈似火,只抬着一双艳红的眼看向上方。 二阶丧尸的关节还僵硬的厉害,她还没有办法做到抬头这个动作。所以这个原本应该绮丽异常的抬眸凝视的动作被她做出来,却颇有些不伦不类的怪异之感。 楚墨却不在意,他只是低眉看着她,唇角带笑地与她进行“交流”。 一般超市以上的楼层是不会开设窗子的,即使有,也不过是用来流通空气的,一般都小的厉害,楚墨这般趴在窗台上,竟是将整个人都倚在了窗栏上。 下方的女子也不抬头,也不开口,只用一双眼睛看向他。 ——事实上,除了丧尸王,所有的丧尸都是不会讲话的。丧尸都是已经死去的“尸体”,他们的各种关节筋结都僵硬异常,而随着丧尸们异能等级的提升,他们被凝固在脑中的“生命活力”会渐渐解固,它们会流转于全身,帮助那些已经僵死了的关节重新具有活力。 膝关节、腕关节、指关节、髋关节,会一点一点解封,直到某一时刻,他们脑中的晶核所化的能量已经几乎遍及全身各处,那时他们的肢体灵活度,就可以做到丝毫不低于人类了。他们将肢体灵活,敏捷易动,所有人类能做到的事,他们将都可以。 ——这种情况一般发生在六阶丧尸身上,那时的他们已是中级巅峰,只需再前进一步,便可以成为高级丧尸。 但是有一点,他们却将永远都做不到——他们将永远无法开口说话。 前世楚墨死去时,他自己已是九阶丧尸,已经踏入了高级丧尸的范围——一般而言,无论是异能者还是丧尸,一到三阶为低级,四到六阶为中级,其上一般皆成为高级,不再进行分类。因为无论是异能者还是丧尸,他们中的最高者,也不过是达到了第九阶,而十阶这一高度,无论是明还是暗,都从未有人做到过。 楚墨自不必说,他的能力不能和其他普通丧尸一般计算;但前世那个时候,确实是已经有丧尸达到了七阶的程度,已经步入了高级丧尸阶段。那时的他们只要经过楚墨的稍许伪装,从外表看,与普通人无异。 但从始至终,除了楚墨,根本没有一个丧尸能具备说话这个技能,也许是开口说话所需的关节灵活度远远高于了那时丧尸的最高进化度,也许是他们那时的之力程度还不能满足供他们开口说话说需的高度,也许,也许是因为其他,总而言之,就是无法使普通丧尸也具有这个能力。 那是人类的独有的能力,有时楚墨会怀疑他之所以还具有着所谓说话的能力不过是上苍在将他变成丧尸的时候忘了剥夺他的这项本领。 不过即使不能用语言交流,他们却还是可以用其他的方法。 ——他们可以用眼神,亦或者说,电波。 楚墨现在的等级还不够高,无法直接凭自身能力去“连接”对方的电波,实现直接的脑中交流。但只要有那么一个可以让他用以连接的频道,要实现交流,却也并没有那么困难。 “眼是心灵之窗”,要连接频率,自然是要通过双眼。 “真的……可以吗?那样?”红衣的丧尸顿了顿,脑电波出现了一瞬间的停顿,如果放在人类身上,大概就是“困惑地眨了眨眼”——当然,现在眨眼这个动作对于她来说也难度高了一点,不过不用担心,等她到了四阶,成为了中级丧尸,这就难不倒她了,“那样做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没问题的。”楚墨笑了笑,透过重重夜色直直地看向她的那对艳红的眼,“别担心,有我在呢。” “嗯……对,有王在呢,一定可以的。”年轻的丧尸顿了顿,似乎想要偏偏头,最后却只能停留在一个诡异的弧度。 当然可以……楚墨敛眸,从窗口离开,转身靠在一旁的墙壁上。 这里的人,可没有几个能抵挡的住的。 “你不睡觉?”有谁突然在身后开口,楚墨转身,正见慕寒远正站在身前不远处看向他,“睡不着?” “……嗯,睡不着。”楚墨看了看地面,渐渐的笑开,“这夜晚太静了。” “嗯?” 楚墨抬头,只看着他笑。 这夜晚太静,而我又根本睡不着……所以这些人他们就也不要睡了吧。 不然这漫漫长夜实在是太无聊了啊。 第57章 夜深寂重。 夏日的夜晚与冬日寒夜最大的区别就是,哪怕是在夜色最深的三更天之时,天地间也总会有着那么一点似有似无的光亮。 不够明媚,无法使你看清周围的事物,但至少能让你在睁眼的那一瞬间不会有一种四周暗的伸手不见五指、不会有那种万物都消失了只剩下了自己的恐惧感。 在这样的夜里,人们总是能睡得格外香甜而安心。 超市二楼虽然面积广大,但事实上能适合让人们休息的却也只有那么几个地方而已。现在的人们又严重缺乏安全感,既不敢离旁人太远,又不敢离他人太近,于是可供睡眠的地方就更小了。数来数去,似乎也就那么几个角落而已。 那些位置好的、四周有倚靠又安静温暖的,自然是被那些有能力的人早早的预定好了。剩下的那些,便大部分都没有那么尽如人意了。不是位置太小不好全身依靠;就是四周没有可控倚靠的围栏,在睡眠中还得提着一丝心神不让自己掉下去;亦或者就是方位不好,光线太亮不好熟睡或者正好迎着穿堂风,让人在睡梦中都不住的缩紧身子。 在二楼楼梯口的一旁的墙壁上,就有那么一个不住缩紧的身影。 这里的方位实在是差的不行,一边临门、一侧靠窗,那么一个夜里左侧忽明忽暗的光线和右侧来来往往的凉风就没消停过,直让那个瘦弱的声音不停的改变姿势,企图让自己睡得更安稳一点。 那是一个男子,看他的眉目至少该有三十来岁,却是一副灰头土脸、满脸是伤的模样。 很显然,他在这个超市里混得很不怎么样。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其他人都是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只有他,哪怕是在睡眠时也是孤身一人,也不知是原本就孤身一人前来还是同来者早已死在了前几天的超市里,但无论如何,和其他人比起来,单就先天就这一项,就势单力薄了许多;他又长得那么瘦弱无力,明显没有觉醒任何异能,在末世前也不知是做什么工作的,但显然他那时的技能并不能在这种末世的生存游戏中帮助他分毫;他甚至还不是一个女子,没有姣好的容貌、婉约的身段,凭什么让别人对他高看一份? 由此他在这超市中会混得那么差以至于在睡觉时只能抢到一个这样的位置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对于现在超市里的所有人来说,能活着就已经是胜利了,就已经很能让他们满足了。 明天总会来的,只要活着,一切都会过去的。 许是白天实在太累,哪怕这睡眠环境如此严苛,男子也只是微微翻了几个身,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此时夜已过半,已是新的一天。 2015年9月8日,农历七月廿六,白露,宜开市立券,不宜行丧。 睡至半夜的男子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只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悉悉索索的声音,就好像有调皮的孩子在不停的拖拉着自己脚上的拖鞋。 谁家孩子这么不听话!这都什么时辰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平日里处处懦弱小心的男子不知为何被这声音吵得心烦神乱,他有些抑郁的皱了皱眉,睁开了眼。 入眼却是一片全然的暗色,身下的触感坚硬而冰冷,显然不是家中温暖柔软的被窝。 男子愣了愣,这才从迷迷糊糊的睡眠中缓了过来。哦,对,我现在不在家里…… 那这是什么声音呢? 原本以他的性格,这种事情也就这样算了,大不了塞着耳朵睡觉,但这时也不知为何,他却突然有了一种不知是郁气还是好奇的心情,竟是稍稍起了身,就这样侧着身子像一旁看去。 从声音传来的方向他可以清楚的听出了,弄出这动静的人是在一旁的楼梯上。 可是这么晚了谁还在楼梯上呢?他又在干什么呢? 男子睡的地方离楼梯口极近,不过半米的距离,所以他之前才会被从楼梯上吹来的风冻的睡不着。此时他不过需要稍稍一侧身子,便能看到那里的情景。 之前有说,夏日的夜晚总有着一份似有似无的光亮,今夜的月色残缺是厉害,乍然探头看去时只觉一片朦胧的暗色,看久了却能接着那似有似无的光线瞧出一个影来。 在那一阶阶的楼梯上,似乎有什么正笼在那里,那阵摩挲的声响也是从那里传来的。 男子定了定神,渐渐从一片阴暗中瞧出了那东西原有的模样。 但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发誓,他一定不会去看那一眼! 因为那实在是太过可怕! ——那竟是人影!还不止一个的人影! 白日里曾在楼下广场上看到的那些丧尸此时正伏在楼梯上,以匍匐是姿势用手一点一点地向上移动着! 那些丧尸,正在如此一点一点的向他们爬行着!以一种手脚并用、几乎寂静无声的方式! 若不是他离的够近又由于方位的原因无法完全熟睡,根本不会有人能发现! 男子被吓得脸色煞白,只呆呆的愣在那里,仍保持着那个微微侧身的变扭的姿势。 最前面的那只丧尸抬头,冲着他咧了咧嘴。 那獠獠的尖牙竟是已经近在眼前! 此时他才发现,原来最前面的那只丧尸已经爬过了所有的楼梯。她动了动身子,像是在纠结着使自己站立起来,然后抬起手抓住他的身子,依靠着他的身体一点一点的站了起来! 男子表情僵硬、眼神空洞的抬眼。 那只丧尸肌肤雪白、墨发杏眼,一双眼睛的睫毛又长又卷,几乎碰到他的眼睛。 那双眼,却是完全红艳的血色。 ——丧尸确实关节僵硬非常,哪怕是二阶的丧尸,也没有办法做到弯曲膝盖这个动作。 但从人类诞生之初,有一些东西便是不一样的。 比如说手脚的灵活程度。 丧尸的腿间关节确实僵硬,但值得庆幸的是,他们的手臂关节还算灵活。而且,其实他们的腿脚关节也并没有僵硬到完全无法运动,不然他们就真的得像传说中的僵尸那样手臂伸直、蹦跳着走路了,那能扑捉食物? 所以也许他们确实无法“走”上来,却可以“爬”上来。 只是如此一来,造成的视觉冲击竟是更大。 “啊啊啊啊啊!丧尸!丧尸!” 男子终于受不了,大声尖叫了起来。 就好像一枚小石子被扔进了湖中,原本安静的超市,一下子就喧闹了起来。 第58章 那男子睡的方位虽然足够的不好,但那里却正好是整个超市的集聚之地,被他如此这么一叫,整个超市里的人几乎都醒了。 一个睡在他正对面的中年妇女皱了皱眉,满腹抱怨的努力睁开眼。其实在那个男人醒来倾身向那侧看去的时候她便已经模模糊糊的醒了,只是由于已经好久没有休息好实在是又累又困,便也没有去理睬他,只是努力忽略那些声响好让自己再次入睡。 现在应该还早,快点睡着的话还已经再好好的睡一觉。 却不想当她好不容易忽略那个男人弄出的声音再次迷糊过去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他大声叫喊的声音。这下子想睡也睡不了了。 女子拧着眉心,在心里打算着等会不管怎样,先骂他一顿再说,反正按那人的懦弱性子是不可能反抗她的。 谁知道下一秒,女子却突然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溅到了她的脸上。液状的、略带粘稠,顺着她的脸颊一直滑进了她的衣领脖间,让她有一种毛骨悚然般的感觉。 被这触觉弄的分外不舒服的女子睁眼,一边伸手去摸自己的脖子,一边侧头向那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光线阴暗的楼梯间里,似乎有什么正在隐隐晃动。她努力的睁大了眼,想要看清什么,然而那里的光线实在太暗,她有完全处于一侧窗口洒进的月光里,两相对照之下,便更是一点都看不清。 女子的好奇心被拎了起来,她有些着急,想要尽力伸长脖子来凑近看看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很快她就不用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因为那阴影里的人慢慢的走了出来,正好站到了那一地的光线里。 随着她行走的动作,有液体一滴一滴的滴落下来,在那人影的身后逶迤一地。 鲜红的血滴。 那中年妇女一惊,动作僵硬的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映着那偏黄色泽的,是如同那地上血迹一般艳丽的鲜红。 那只红衣的丧尸顿了顿,扔下手里拎着的那截大腿。落下时溅起的血滴正好落在了那中年妇女的眼前。 满目血红。 “啊啊啊啊!” ————————————————————————————— 接二连三的尖叫声终于吵醒了超市里每一个熟睡或者装睡的人。他们睁开眼,却迎来了一个更深的黑暗。 “什么情况?”正站在窗前的楚墨皱了皱眉,转身向身后看去。 超市开设窗子的地方一般都在较偏僻的地方。他们此时的位置离楼梯口的那扇窗子并不算远,却正好在两个完全相对的角落里,又堪堪被几个巨大的货架挡住,彼此并不能看见分毫。 “走。”慕寒远皱眉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又转头看向身边的窗口——透过玻璃的窗子可以清楚的看到……原本楼下密密麻麻的丧尸,此时已经所剩无几了。 “嗯。”楚墨转身,也跟着慕寒远向那侧走去。 此时他们的异能等级都不过三阶,甚至都还停留在中段的程度,虽是能感受到周围丧尸的能量,但却无法太过具体。这里丧尸太多,分布又太过于杂乱。像他们这般处于楼层之上的,是无法具体去判断那不停歇的传来的丧尸能量是来自于楼下,还是与自己仅一墙之隔的楼上的。 故而虽然刚才那些丧尸明明已经都那般接近了,若不是因为那几声尖叫,慕寒远竟是仍未发现。 拐过那一道弯,便来到了那连接着底楼与他们所在的二楼的楼梯口了。 想来此时那里……情况一定分外混乱。 而阻隔着这两边的,是一个摆放着各种植物盆栽的货架。一边适合做盆栽的植物长的都并不高大,枝叶却一定是郁郁葱葱的,格外茂盛,才能让前来观赏的人心生怜惜,开开心心的把它买回家。这般从这侧透过那重重的叶间空隙望去,竟是看不到对面分毫。 楚墨伸手从一盆革质叶植物上摘下了十数片叶子,将它们笼在了袖间。 ——这里的地方太小,而且东西太多,摆放密集,不适合使用大型的藤蔓来作战,在这种拥挤环境里,细小、灵活度高的叶片自然是更加得心应手的武器。事实上,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对于楚墨而言,他都喜欢使用叶片多过藤蔓。 然而此时他的木系异能还太过于低,三阶中段的异能等级,还不足以支持他幻化出能够直接伤人血肉的植物实体。 如果是使用藤蔓还好说,之前楚墨一直在腕间缠着一段枯藤,到时只要在其中注入木系异能将其唤醒便好;可是如果是使用叶片就没有那么方便了——他毕竟不能在身上一下子藏太多的植物叶片。 此时如此摘几片,其实也不过是寻个心理安慰,顺便过过手瘾罢了。 如果是真的对敌,其实并不能有太大作用,但现在的对手毕竟是丧尸……倒也无妨。 “你小心些……等会躲我后面。”慕寒远回头看了一眼,微皱着眉嘱咐道。 他也知道以楚墨的异能特色,在此地作战简直就是处处受限,十分威力只能发出其一二;可要是明说要他直接躲他身后,由他来保护他,慕寒远又担心对方会生气。 毕竟一般男人都天生高傲,特别是像楚墨这种能力出众的,定是毫不愿意屈居人下的;要他毫无芥蒂的接受同为男人的他的保护,没准会让他觉得伤了自尊心,进而与他产生芥蒂。 虽然慕寒远一边又觉得自己可能将自己的身份看的太高了些……按这人的性子,没准现在在他心里自己也不过就是一个陌生人吧,何来“芥蒂”之说? 楚墨愣了一下,抬眼看着对方那仍旧毫无表情的眉眼却是笑了。他突然站住,以一副极度认真的模样抬头看向他:“楚墨。” “嗯?”慕寒远有些反应不及的呆愣了一下,随即却是瞬间睁大了眼睛。 “楚墨。我说……”楚墨抬眼看着对方那双纯黑色的眼,微敛起眸笑,“我叫楚墨。” 慕寒远亦站定了脚步,接着窗外越发临近的月光看向他:“……慕寒远。” 一字一句,极度认真。他这一生做过那么多次自我介绍,必要的、敷衍的,具体的、简略的,只有这一次,慕寒远觉得……这一定是自己最用心的一次。 不仅是因为自己等待已久,更是因为对方看着他的眼神,那么的……郑重。 “慕寒远……”楚墨笑,眼神柔和,像是夹杂着某种念想。他说,“那么,就请你……多多照料了。” 是多多照料,而不是多多指教。 很久以后慕寒远才明白,楚墨从一开始,就把自己放在了一个比他更低的位置——他求他多多照料,他要他……好好的对他。 只有你待我以真心、对我以真情,我不介意……让自己处于一个比你更卑微的位置上。只要你不负我,那我怎样都可以。 慕寒远有些发愣,就见楚墨后退一步,正站在了他身后半步远的位置上。 那是一个他可以好好保护他的位置。 ————————————————————————————— “你……” “楚墨,我叫楚墨。” “……慕寒远。” “慕寒远吗……刚才,多谢你救我。” 窗外霖洒的月光,历经几世亦明媚不减,希,一如故人。 第59章 孙文梅过去一直觉得,是这个世界亏欠了她。 她在二十不到时就嫁给了冯彩她爹,最初的几年,冯家穷的厉害;她嫁进来时,甚至都没有摆一桌一席,仅仅是一杯交杯、三拜天地,就交付了此生。 孙文梅还记得,她嫁去的那天夜里,星光很好,却没有月亮。天空显得冰冷的可怕。 她就这样,将自己、还有那曾经对未来所有的美好渴望,一起交付给了那个男人——一个也许可以说是完全陌生的男人。 孙文梅娘家孩子多,她又是个女孩,既不是长子、又不是幺儿的,可谓爹不疼、娘不爱的,那时将她嫁过去,也不过是贪图了那一份完全称不上厚实的彩礼,还有冯家还算清贵的家世。 冯家世代读书人,书香门第,据说祖上还有不少做官的,最出众的一个先祖还做到了什么“将作少府”,可谓出生清贵,常人不可比拟。虽然到了这一代已经几乎不剩什么了那些祖先们的英勇事迹也不过只存在于儿时老人们的床边故事里,但毕竟底子摆在那,在那个封闭的小村庄里,也是一高高在上的人物。 穷是穷了点,可是女儿家生来就是要吃苦的,出嫁这种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不得反对。虽然村里人都说,她的父母当初急的将她嫁出去是为了今后少出一人的口粮,顺便换得几份存钱好给她也是正直婚龄的幼弟攒个媳妇本,但她从未怪过他们。 真的,当那天新婚夜里看到冯彩他爹的时候,她就认了,这辈子,她孙文梅生是他冯家的人,死也是她冯家的鬼,绝不生二心。 她还记得,那时她第一次见他时,那个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因为结婚的缘故,换上了一身暗红色底子的棉料长衫,那眉间似剑,眼神却因为羞涩而显得分外柔和,白白净净的一个青年,身上还带着点也许是祖上传下来的书卷气,那一声“梅子”,就叫的她心甘情愿的做了他的娘子。 老人说一拜天、二拜地、三来夫妻对拜,便可拜得今生眉与案齐。 最初的那几年确实很好,浇水锄天、灯下缝衣,偶尔的相对映眉一笑,便能让她心甘情愿的将这粗茶淡饭的苦日子继续过下去。 可是一切的美好都会在某一瞬间戛然而止,让人完全猝不及防,前一秒还沉浸在那人轻许的那一生里,下一秒,残酷的现实便将今生的苦难明明白白的摆在了你眼前,让你避无可避。 那时他们成亲已有三载,却还无所出。 那时的人们都还封建迷信着,思维里亦有着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的思想,特别是农村,哪怕那时新中国的风气已经开始吹遍祖国大江南北,但在这小村庄里,人们却还闭塞的厉害。 他们仍固执的坚信着——若两人成婚多年而不得出,问题一定是出在女方那里。 她原本就没有娘家关怀,那时成亲,更是几乎没有半点随身嫁妆,婆家那些人早就看她不顺眼,如此一来更甚,各种风言风语、冷嘲热讽都扑面而来,好像是她干了什么天怒人怨、不容于世的大事、恶事,才让这冯家的几代单传生生的断在了这里。 可是她能有什么办法呢?她药也吃了、佛也拜了,再苦再腥的汤药她都能硬忍着吃下去,可是却就是无法对自己丈夫每日越来越清晰的叹息声无动于衷。 可是她能怎么样呢? ——她根本无计可施,只能更尽兴尽力的去对他好。她为他洗衣做饭,为他量体裁衣,为他揉腰捶腿,甚至连地里的活,她也努力的帮他去做。他在家里,不用洗一碗一碟,不用扫一寸一分,都由她来。 甚至当后来那场全国性的灾难发生之时,他被全村批判,那么多人劝她离开他,她却还是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这般忠贞不渝,即使无所出,她也不负他多少了吧? 那为什么……他要那么对她? 孙文梅到现在都记得,那时冬寒,她坐在门口等他。他映着零零落落的小雪归家,手里却还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 那女孩皮肤雪白、发色浓黑,明明才那般小小年龄,长发却已及至腰间。她抬眼看她的时候,她只觉得整个人都像是坠入了冰窟。 并不如何出众的相貌——那些女人说的是真的,冯彩小时候长的毫不出众,若单论五官的精巧程度,她甚至还比不上孙文梅小时候。但她却自有着一股别样的气质——那种书香门第的气质。她站在那里看她,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却偏偏让她像是看到了评戏里大家闺秀的模样。 文弱芊芊、柳夭艳影,那是她夫家世代相处的只有冯氏子弟才有的读书人特有的气质。 可是她呢? 孙文梅将一双经过多年劳作已经分外粗糙的手在身上围着的围裙上擦了擦,抬起眼,像是等着与她相伴了那么多年、曾许永不相负的丈夫给她一个交代。 男人却只是偏了偏头,像是有些局促的用比平时快上许多的语速说道:“这是我在路边捡到的……嗝,你今后就好好养着吧,反正,反正你也生不出。” “我知道了。”许久以后,孙文梅才听到自己这么说。 江南的冬天,其实也是冷的刺骨的。 她曾以为若是自己正的一直无所出,自己是不会介意那人去找别人的,但真到了眼前,她才明白,原来自己……有那么小气。 后来,孙文梅便真的开始好好的养那个孩子,她为她取名叫冯彩,她跟她说那是因为他爹领她回来时天边的彩霞很美,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但事实上,那天的黄昏并没有什么彩霞,有的只是那一场冷的透心的雪。 每当她这么说的时候,她那个已经愈发沉默寡言的丈夫便会在一旁皱眉试图阻止她,却又总会在她的眼神里喏喏的闭上了嘴巴。 那时的孙文梅总会忍不住的露出一抹冷笑,然后继续低头去看那仰着头看向她的冯彩。 女孩子的眼睛,总是美的就像被洗过的梦一样。 后来……后来冯彩他爹死去,留下了那时尚不满十岁的冯彩和她,还有一个毫无底蕴的家,她便独自将她养大,然后在她十四岁那年,亲手毁了她。 人们都说老冯家的娘俩在当家人死去后日子却好似越过越好了。初时人们还有些羡慕,会时不时地来凑一下近乎,打听打听她们赚钱的法子。但后来,却再也没有人来了。 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她们赚钱的法子能是什么呢? 那每天在冯家小院里来来往往的男人,又有谁真相信是什么“远房的亲戚”呢? 村里人都在背后偷偷的骂她没良心、心太狠,孙文梅却不在意。 狐媚子的女儿……本就就是狐媚子,怪得了谁? 但直到此时孙文梅才明白,也许她的那么觉得的,可别人并不觉得。 她觉得是这世界亏欠了她……他人却觉得是她亏欠了她。 孙文梅抬头看向站在她身前不远处的冯彩。那个总是显得乖巧懦弱的女孩子,正躲在那个男人的背后,一双眼却透过重重阻碍直直地看向她。 ——极度阴冷的眼神。 她看着她,却不像是在看着自己的“母亲”,而像是仅仅在看一个“对手”。 孙文梅看着女孩唇边的那抹阴冷的笑意想……果然不愧是当初抢了我男人的狐媚子留下的种,一样的冷血。 下一秒,站立不稳的女子便仰面摔了下去,摔向了她身后无尽的丧尸。 那时天还没黑,那个眉眼柔顺的女孩子笑:“母亲你睡那吧,临着楼梯,光亮些。” 后来丧尸满楼,仍是那个眉眼带笑的女孩子说:“母亲你小心些,别摔了,我扶着你些。” 下一秒,却亲手将她推进了身后的丧尸包围中。 多可笑,当年她亲手毁了她;而现在,亦是她亲手杀了她。 因果轮回,不过报应。 感受到身后有丧尸冰冷的手碰到了自己颈后的肌肤,孙文梅抬头,正看到窗外满眼的星空。 今夜星河天悬、明月不显,恰如当年。 她闭上眼,突然想,想来你我该是都如地狱了吧?——真好,我又可以见到你了。 我也许确实欠她……但我不欠你。 我孙文梅,从来不欠你冯榆的! 第60章 看着一向借势逞强的孙文梅睁大着眼被身后铺天盖地的丧尸淹没,在场的不少人都缓缓的出了一口恶气,要不是她那个备受异能者宠爱的女儿还在现场,真想忍不住叫声“好!” 真是解气! 孙文梅“孝顺”而“柔善”的女儿站在一旁,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却仍不忘尽力的抓着身旁男人的手臂,女子面容凄凉,同时嘶声叫道:“母亲!” 声音凄惨,分外悲绝,仿佛悲伤的不能自己。 冯彩睁大着眼,便有泪珠从她那双形状美好的杏眼中流出。一滴滴的泪珠明润似潋,只等着身旁的男子来心疼安慰。 果不其然,下一秒,冯彩便觉得自己完全被抱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孟从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彩彩?彩彩别怕……别怕,别伤心,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冯彩不答,只愈发的将自己埋进男人宽厚的怀抱里。 女子一双细白好若葱管的手指紧紧得揪着男人胸前的衣衫,她将脸颊靠在那人温热的胸膛上,吸了吸鼻子。 ……她很喜欢,男人怀抱的味道,特别是当他是在真心的怜惜她时。 那时男人的身上,会有一种比花香更好闻的味道,那是一种代表着生命力的味道,让她千万流连。 冯彩从孟从的怀抱里抬起头,从男人的肩膀间看向前方——那里丧尸雷动,一切都被淹没在了重重包围之下。 不得逃脱,无法拒绝。 像是想到了什么令其身心愉悦的事,冯彩忍不住勾了勾唇。 你一定以为我是因为你那般折磨我才想杀了你的吧?……母亲? 其实不是哦……我怎么会怪你呢?你是我的……生身之母啊……我感谢你还来不及,怎会怪你? 不过你看,你死了对我更有利;没有人会在意你的死活,对于其他人来说,你死了反而是一件好事;而对于我来说,今后我要做什么……也更方便了不是吗? 如果有你跟着,我要怎么去求那些人心甘情愿的带我离开呢?他们虽然迷恋我,但你……实在是一个太大的负担,为了换取你生存的物资,我得付出太多,这不合算,不是吗? 孟从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速度异能者,他还不够……远远不够。 冯彩从孟从的怀里抬起头,看向前方。 那里,一个蓝衣长发的男子正和一个墨发白衣的男子匆匆而来。 女子的眼睛闪了闪,被长发遮掩的额边隐隐的显出了一段青绿色的纹路,像是什么古早的图案,却一闪即逝。 ————————————————————————————— “你退后!”刚一转过弯,迎接他们的便是可数以百计的丧尸——不得不说,这超市确实是大,作为交通枢纽的楼梯口,更是被建立的宽阔无比,竟是生生的容纳了这许多的丧尸,还有人类——别忘了,这里原本便也是一个相对来说称得上不错的过夜之所,在这里聚集的人类,有当初幸存下来的人数中的一半。 只是如此一来,这情形便显得有些可怕了——不仅是丧尸,还有人类。 人们都知道,一般当发生大型的突发意外事故时,真正死于事故本身的人数也许还没有被混乱慌张的人群踩踏至死的人数多,那么此时呢? 这有那么多的人!还有无可计数的丧尸! 场面之拥挤、之混乱、之危机四伏简直无法言说! 一直面无表情的慕寒远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第一反应便是让身后的楚墨赶紧退后! 这丧尸和人群鱼龙混杂的场面实在是不利于异能的施展,不要说楚墨这种适合空旷场所的藤系异能了,哪怕是他的雷系、冰系,稍有不慎也会伤及无辜。 其实在慕寒远的观念里像这般场景稍微伤几个普通人也是无可避免的,他也不是那种慈悲心重到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不伤及无辜的人——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不伤到;而若是不全力去攻击,被丧尸攻破了这大门之关,所带来的后果比伤几个人要严重的多! 但是楚墨……慕寒远想到那人那温柔到“兼爱无私”的性格,不禁更为着急。 按那人的性格,怕是哪怕伤了自己,也是不愿伤到其他人的吧? 那般瞻前顾后,如何施展的开拳脚? 便也只得让那人躲去自己身后,只想着由自己护着他也就是了。 “……好。”楚墨愣了愣,随即也明白了慕寒远的顾虑,也不加拒绝,真的就乖乖的躲在了他的身后。 身后半步,即易于对方攻击保护,又能确保在对方移动时不会阻碍到他的步伐,自己还可以在第一时间跟上其步履——这是一个最好的“受保护”的位置。 楚墨就这么一步跨到了慕寒远的身后,半步不多、一步不少,刚刚好那个位置,动作熟练的就好像这是他曾做了无数次的行为。 这里的丧尸多,等级却基本都不高——除了那只红衣丧尸之外,其他都不过一阶。 一阶和三阶,整整两阶的等级差距,那代表了什么? 楚墨在慕寒远身后,看着对方仿若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一个小型雷电下去,不仅命中的那只丧尸当场丧命,就连周围的四五只丧尸也无可幸免,即使若是运气好、离得远,又正好借由角度的削弱作用,也不过就是一个断手断脚的结局,可谓差距悬殊。 当一个人他可以以一敌五、甚至以一敌十的时候,那么其实那表面上的数量差距所能占的优势,当真微乎其微至极。 更还别说,这里除了慕寒远一个,可还有其他不少异能者。虽是等级低了点——这里其他的四个异能者里,竟是没有一个等级到达了二阶,都不过是一阶。除了那个似乎对冯彩“爱理不理”的中年男子的力量异能达到了一阶巅峰之外,其他的最多也不过就是个中段,并不比这里的寻常丧尸高上多少。 但凭他们,却也已经足够了。 并不仅仅是因为有了慕寒远的存在,而是因为——对于丧尸和异能者而言,同样的一阶中段和一阶中段,是有着明显的差距的。 这么说吧,每只丧尸从病发之初,便是一阶初始;但那时的他们行动缓慢、动作僵硬,再加上那畏惧光线的习性,可谓破绽百出,哪怕只是一个毫无异能的普通人,只要他手里有一根木棍,要打倒他也是轻而易举。 一阶初始的丧尸和普通人——没错,丧尸和异能者之间,存在着一个明显的等级差。 就好像现在的楚墨和慕寒远虽说都是三阶中段的等级,好似势均力敌,但若是不让他使用丧尸王的控制丧尸的能力,单单单打独斗的话,楚墨是打不过慕寒远的。 这是一定的……他前世就知道。 世道总是这样——在一开始的时候,更为强大的,一定会是光明的一方。就好像在传说里,是代表着“正”的鸿钧先出现,然后才有了魔祖罗睺,是谓“正先于邪”;在实力上,后来的罗睺也是完全无法和创始元灵的徒弟鸿钧相比拟,可谓“邪不胜正”。 楚墨看着那数以百计的丧尸大军在那不过五人之数的异能者面前,却是快速的分崩离析,不过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原本多的看不清尽头的丧尸群,竟只剩下了那么二三十只还在付力抵抗。 到了后来,甚至连那些原本被吓得只知大声尖叫、放声哭喊的普通人,也纷纷拿起了身边可及的武器,或是金属、或不过是木质,开始加入了“痛打落水狗”的队伍。 丧尸们被打的鬼哭狼嚎,早已不成气候。若不是他们没法说话,也许早就开始抱头鼠算、大声求饶了。 这超市里的局面竟是完全改了个倒。原本的受害者,一转身竟就成了强势者;而那些原本仿佛完全处于优势的丧尸,却根本无法抵抗。 楚墨摩挲了一下手中的叶片,唇边的笑意冰冷了起来。他侧头狠狠地瞪了一眼一旁的那只两阶的红衣丧尸,直让那只还未完全开窍的丧尸吓得缩了缩脖子——当然,是仿佛做了个缩脖子的动作。 没用的东西! 第61章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楚墨也知道这不能怪他们——这已经不仅仅是等级的问题了,其实丧尸和异能者最大的差距在,异能者还是人,他们有保留人类的意志,所以他们能运用人类一切的谋略手段,而丧尸……他们完全不能。 即使所有丧尸都能随着等级的升高而逐渐觉醒意志,但那时他们觉醒的,却不过是些类似本能的东西——他们就像动物,丧尸们也许可以学得会猎豹的团结配合,也许可以学得会狮子的谋而后动,他们甚至可以学会狐狸的阴险狡猾,但无论如何,那也不过是属于动物的机智技能,他们一辈子……也不可能再学会人类的智慧。 是的,智慧——楚墨一直觉得,人类最大的武器便是他们的智慧。他们可会声东击西、围魏救赵、釜底抽薪,他们可以使用一切一切的智慧来将那些空有本能却无才智的丧尸玩的团团转,然后乖乖的成为他们的刀下之魂。 智慧这一物的巨大功用,无论是从人类的发展史还是我泱泱中华的崛起史,都显而易见。 ——可是知道了这一点又有什么用呢?除了他,没有一只丧尸能觉醒意识,那么自然,他们不会是人类的对手。 楚墨对这一点恨的牙根痒痒,却也无可奈何。 不过那又如何呢?丧尸之于人类最大的优势就在于——人类会死,而他们不会。即使异能者的寿命会增长那又如何呢?他们终究会死。 这世上的人类总会越来越少,丧尸却只会越来越多。有句话叫做“质量不够、数量来凑”,若是十倍的数量差距不够,那么百倍呢、千倍呢、甚至万倍呢? 谁都会输给时间,但他们不会。 更何况到了后期,这点微薄的差距其实也不算什么。所谓的“邪不胜正”,这规律的应证时期也不过就是在“邪”和“正”都还极度弱小的时候,当他们都成长壮大了起来……谁输谁赢,又有谁说得准呢?不然怎会有“历史是由胜者写就”这句话的流传? 要知道丧尸到了后期,可是会像异能者一样觉醒异能的——强壮的体格、没有痛觉的身体,再加上异能……那一点智慧上的差距,也就不差什么了吧? 再说,没有智谋也有没有智谋的好处。只有那样他们才会足够的团结,也足够的听话——不然为什么只有丧尸有天生的丧尸王,人类却没有呢? 如果丧尸们也像人类那样拥有智慧,会使用计谋……那楚墨想,他一定无法再像现在信任他们那样的去相信他们。 谁输谁赢,尚不是个定数,自有时间来告诉他们答案;而他现在该做的,也不过就是小心的隐藏身份,不让自己再想当初那样过早的被发现了。 他要给自己,给他的丧尸群们,一个成长的机会。 不行至水穷处,怎观云起时? 楚墨原本紧跟着慕寒远的动作顿了顿,突然向一侧微微闪出一步;慕寒远一愣,反射性的想拉住他,却见楚墨手腕一翻,一片嫩绿色的叶片便被他射了出去。 去势如虹,霎时便如一道绿色的残影,直接滑入了一个站在一旁的女子的脚底。 体型纤弱的女子身形一晃,霎时间倒在了地上,却正好躲过了对面迎面而来的丧尸的攻击。红衣的丧尸动作顿了顿,又转身面向楚墨的方向,明明是完全不可能有表情的丧尸,却偏偏因为那过于出色的五官而生生地露出了一丝“你为什么帮她”的委屈。 那倒地的女子抬头,眉如远黛、色比春晓,却正是那异能者们都争相保护的冯彩。 冯彩明显是被楚墨突然的动作惊的有些反应不及,再见到眼前丧尸那几乎擦着她脸颊出去的手时却怵然脸色惨白。她抬头看向楚墨,却是双眼含泪的模样,俨然是一副受到了惊吓、需要安慰的模样。 不过楚墨却并没有打算去做什么。这女人的身份明显不明,是什么妖魔鬼怪都有可能;他也不是那些色令智昏的“异能者”,自然不会去给自己惹麻烦。 不过楚墨不做什么,其他人却不是如此。那些原本侯在一旁的异能者早就争先上前,美人受难,这些“英雄们”即使没有赶上救美,安慰却是不愿错过的。一时间众人争相抚慰,那架势竟似是周围的丧尸都已经死绝了似的;那孟从更是,只见男人脸色苍白,寸步不离的守在冯彩身边,不停的安稳询问,只恨不得直接上手去检查“伤势”了。 不过男人的表情里的担忧后怕却是明明白白,显然是对刚才自己的一时失察让冯彩遭受到那种危险而自责不已,那眼里的温柔情深也毫不作伪,显然是真的对这冯彩爱到了骨子里。 冯彩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闪了闪,却也不再去在意楚墨,只是笑着抬头,竟是轻声安慰起了孟从。 这画面其实很美好——美丽温婉的女子,强壮情深的男人,他们相对而视,若不是这满室的丧尸嘈杂、血肉满地,倒也不失于一对浊世佳偶。 楚墨叹了口气,收回自己身边的藤条——那两个人太过于专注,若真只是这般扔下他们,想来他们亦早已被这身边虎视眈眈的丧尸们给生吞活剥了。 这里的丧尸确实是被消灭了不少,但剩下的却也不是能被人给如此忽视的,这不是在作死吗? 楚墨无法,才出手,用腕间的藤条将两人与周围的丧尸分割开。 只是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藤条实在是不够方便,会伤到别人简直是无可避免的,所以见孟从稍稍反应过来了,楚墨便收回了藤蔓。 孟从回头,一脸感激的看了一眼楚墨,站起身来档在冯彩身前,手里是一根金属的棍子。 ——他的女人,他自然要自己好好护着,谁也不许欺负! 第62章 楚墨转身,刚想乖乖地回到慕寒远的身后,就见对方正站在不远处遥遥的看着他,眼神有些冷。 楚墨有些尴尬,抬手蹭了蹭鼻子:“我是看她有危险……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却是越说越小声,到了最后竟是有些无奈的小心翼翼。 他抬眼看了他一眼,带着点讨好意味的笑了笑,却因为那微挑的眼角硬生生的笑出了一份安抚的意味。 慕寒远抬眼看了他一眼,也不说什么,楚墨便笑着自觉又跑到了他身后站好,半步为准,不多不少。 这里的丧尸确实还剩不少,三四十只的丧尸,这数量若是放到外面,无论谁碰到也是走投无路的节奏;但此时这般的出现在了这里,却显得有些势弱的可怜了。 或者说,任何数量、任何难度的丧尸在遇到慕寒远时,便已注定了要失败;哪怕再如何,也不过也是一个血本无归罢了。 先前那种接近百数的丧尸群都拿他没有办法,何况是现在? 甚至因为这里是二楼,这些行动不便的丧尸因为无法下楼梯,竟是完全无法逃离,只能这般硬生生的接受着灭顶的攻击。 一时间丧尸们死的死、残的残,随着慕寒远几个雷电、冰箭下去,竟是几乎已经死绝;这还是在这里地方狭窄、人数众多不疑施展的情况下,要知道,慕寒远此时已经三阶中断,甚至离巅峰也不过一线,他所能施展的异能手段,怎么可能只有这几种攻击范围极小的单对攻击手段呢? 要是他能放开手脚…… 楚墨眯了眯眼,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红衣丧尸。 那只原本也可以算是天赋异禀的丧尸此时只能可怜兮兮的缩在那小小的角落里,尽量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一点一点的挪向楼梯口。 刚才楚墨去救冯彩也是无奈之举;他其实并不是为了救冯彩,他真正不得不救的是这丧尸。当时若是他没有出手,他敢肯定,以冯彩的手段,她一定不会真的出事;而相应的,作为原本差点害死她的那只丧尸就比较惨了——她甚至不用自己出手,但就她身边的那些异能者就能把那只不过两阶初期的丧尸给生生耗死。 楚墨不能让她死,便只得出手去救冯彩;甚至因为不能让人生疑,在此后还得为她和她的“爱人”筑起一道藤墙暂时隔绝外界的危险。哪有人会救人只救一半便扔下受害者不管的?他自然不能那样。 只是如此一来,倒让他在救人的时候显得危机四伏,倒似是他在不顾自己安危来舍命救别人了,也难怪慕寒远会生气。 不过即使如此……楚墨也不能就这么扔下那丧尸不管;因为太过麻烦而任由她去送死却更是不可取的。 这种时候的二阶丧尸是什么概念?——要知道,现在的大部分人都不过是一阶,哪怕是偶尔出现一个一阶巅峰的,都已经算是其中绝对的佼佼者了;若是二阶,这要是放在异能者里,那就是人中龙凤的地位啊,依楚墨的经验,此时异能者里升到二阶的也许有,但一定少的可怜,能不能有三四个都不一定。 要知道,现在的慕寒远可也不过是三阶中段;此时就到二阶的人,和他所差的也不过就是一个等级加一段罢了。若前者命定为王,后者至少也是个宰相大臣之能。 这种人才无论是谁,都是不能让她有闪失的。 更何况对于楚墨而言,她的重要之处还远远不仅仅是如此。楚墨现在毕竟不能直接去召集丧尸,不说他现在的丧尸异能还没到那个可隔空控制的点,就是到了那又如何?就这般使用丧尸异能简直就是在明晃晃的告诉周围的异能者他有问题!要做到不留痕迹的召集大批丧尸,那至少也得五阶的时候了,还有着很远的距离。 但是如果有了这只二阶丧尸的存在,那事情就好办多了。说到底,普通丧尸无法接受到他的信号不过是他们之间等级隔的太远;而要控制数量宏大的丧尸群所需的异能数量又太宏大,无法不惹人注意。 但有了她就不一样了;这只二阶丧尸就好像是专门为了楚墨此时的困境所出现的。寻常丧尸无法接受到楚墨的信号,她可以,因为她与楚墨之间的等级相差不过一阶,接受毫不受阻碍;楚墨为了要隐藏身份不能光明正大的召集大批丧尸,她可以,因为她原本就是等级只低于楚墨的二阶丧尸,也不存在什么会被发现的危险。 她就是一个专门为楚墨量身定制的信息中转站一样;楚墨可以任意的通过她来给丧尸们下达命令,只要他稍微背着点人,哪怕是慕寒远这种等级的,也无法发现。 因为他们之间的交流靠的是脑电波,而不是完全的丧尸异能。 在这种情况下,楚墨自然不能让她出事;只是这只丧尸毕竟才两阶,灵智几乎未开,完全不知道趋利避害,只知道顺从内心想法。 ——当然,楚墨也承认。这次的突袭更多的是他的决定。他也不过想看看……此时的他与慕寒远在能力上,到底相差了多少。 现在可以看出——确实很大。 楚墨眯了眯眼,抬眼看了一眼那只红衣丧尸,盯着她那双艳红色的眼看了半晌,对方便有些朦胧模样的矮了矮身,像是接到了什么新的命令,只将自己隐藏地更好。 “怎么了?”慕寒远回头,看了一眼楚墨。 对方正小心翼翼地伸手拉着他的衣服下摆。 “小语她……”楚墨有些尴尬地抬眼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迟疑,像是在对自己提出的问题感到抱歉;一双眼睛确实分外明亮,夹杂着一种愈发明显的焦躁。 很显然,他是在担心自己被独自留在超市深处的女友。虽然现在丧尸几乎都集中在超市门口这一块,且几乎已经被他们消灭殆尽,但难免会有那么一两只漏网之鱼,虽然他也知道这可能性微乎及微;而肖语又是那么一个柔弱到毫无反抗之力的弱女子,真要是遇到了什么,定是必死无疑。 在这种情况下楚墨担心她也是正常的;毕竟这人对他女友本就过分在意,恨不得时时刻刻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才好,此时这种环境、这般距离,他能安的下心来才怪。 事实上,楚墨直到现在才说明显也是已经顾全大局了,也明显是不想麻烦他而忍耐已久,此时见这里的丧尸处理的差不多了,才心急如焚的提出来。 慕寒远也知道,也许楚墨的意思只是他想自己去找肖语,并没有麻烦他的意思;但是他却就是觉得……心里分外的不舒服。 慕寒远的眼神沉了沉,却还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就这样扔下他,让他独自去寻找,只得说:“……我陪你一起去。” 他原本想着先把那只二阶丧尸也消灭了再说,想来楚墨却是真的……着急了吧? 算了,反正也不过一只二阶丧尸,凭这那么多异能者的攻击,要杀死她也是易如反掌的……他也实在不舍得,让那人太过焦急。 若不是真的无法再忍受,他也不会这般提出来吧? 楚墨顿了顿,似是愣了一下,随即却笑道:“好……” 慕寒远抿了抿唇,转身离去,却仍不忘护着楚墨半步前。 也起步跟上的楚墨在行了五六步后,突然抬头看了慕寒远的背影一眼——高大挺拔。楚墨的眼神闪了闪,突然就笑了笑。 他启唇,以一种完全无声的声法,看着对方的背影开口。他说:“多谢你……寒远。” 却无人可闻,就好像那曾经的记忆,无人可窥。 而在两人的身后,在那几个异能者的重重包围之下,那只二阶的红衣丧尸却突然加快速度飞速的向楼梯口跑去。二阶的丧尸的速度已是不俗,这般全力奔跑,竟是只余下了一抹红影。 而那些专注于安慰美人上的异能者们,却因为根深蒂固的丧尸们无法弯曲关节,定不会从楼梯口离去而完全疏忽了对那里的关注,竟是根本没发现。 红衣丧尸跑到楼梯口,看着那延绵往下的一层层楼梯,没有丝毫停留的用手撑住拐角处的扶梯,一个起身,竟是直接从二楼的楼梯间隙直直的摔向了一楼。 丧尸们的骨骼之坚硬、肌肤之防摔,哪怕是那整整一楼的高度,竟也毫发无伤。 红衣如火的丧尸以身撑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动作颇为艰难;完全起身后却是快速的转身向外离开,只几瞬便完全消失在了门外植被冒称的花坛里,再不见踪影。 第63章 此时超市二楼的楼梯口人满为患,人们为了反击丧尸可谓干的热火朝天;而在超市的不靠门的内部,却跟外面完全不是一个模样。 此时超市里的大部分人毕竟都是毫无异能的普通者,若没有那个契机的激励、若没有几个领头者的带领,他们怎么敢去反抗丧尸呢?那些丧尸在他们都眼里早已是力大无穷、青面獠牙的怪物的代言词,一个普通人怎么敢去对抗怪物? 肖语将自己缩在窗台的下方,这地方方位很好,既不过分阴冷,也不过分亮堂,一旁的窗口甚至还用大块的布片遮着,可见当初楚墨为了给他们一个好的睡眠环境也是费劲了心思。 但这也许对于睡眠之地来说绝好的场所,在此时却显得有些暗的过分了。对于本就有些夜盲的肖语而言,更是暗的过分,即使她再如何努力的睁大了眼,还是无法看清周围的情况。她知道此时应该是有丧尸攻上了二楼,这可以从周围人的小声议论和从远处不时传来的嘶吼和喊叫声中清晰的透露出来;她不知道那些明明还无法弯曲关节的丧尸是如何上到二楼攻击他们的,她也不想知道现在外面的情况到底怎样了…她只想知道,楚墨呢? 她的身边距离窗口的位置明显还空着一个空位;而在她入睡前,楚墨就靠坐在那里,他哄她睡觉,然后和她道晚安。当她被周围的声响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肖语的第一反应便是转身去拉向应该位于她身边的他,谁曾想一伸手却只抓了个空。 周围的环境很阴暗,这里暂时还没有丧尸靠近,所以人们即使害怕,也只是乖乖的将自己尽量缩小,蜷缩在角落里,除了偶尔的几声小声议论,甚至几乎没有什么声音。这里暗的厉害,又静的可怕,和不过半个超市之隔的门口的喧哗场景简直是天壤之别。 她只能盯着眼前极深的黑暗,听着从远处传来的一阵阵的喧哗声,愈发的焦躁。 楚墨呢?楚墨到底去哪了?他怎么会……把她一个人扔在这? 其实肖语几乎能想明白,照现在的这种情况,楚墨一定是去门口了;那里情况紧急,他又说超市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异能者之一,甚至是一个等级极高的异能者,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基于哪个方面,于公于私,他都应该赶去门口,抵挡丧尸,帮助那些无辜的人,也帮助自己。 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正常的、必然的事;哪怕是一个再如何自私、胆小怕事的异能者,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也会明白是立刻赶去帮忙,和同伴们一起阻挡丧尸才是重中之重,这是每个都些脑子的人都能想明白的事——这种时候,只有和其他人团结一致,共同抵挡,才可换得一线生机,更何况是那般温柔且看起来如此正直善良的楚墨呢?他当然会赶去帮忙。 但肖语却就是觉得,这不正常: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也许是她知道其实楚墨根本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温柔,也许只是此时周围太黑让她有些害怕,但无论如何,楚墨都是不该就这么扔下她去别的地方的! 对!他怎么可能会放心就就么扔下她?!他这么的……爱她啊,不是吗? 肖语动了动有些酸麻的手脚,只觉得心中的违和感愈发浓重,只让她心中的不安感愈发的浓重。 就在此时,周围的人群却突然喧哗了起来,人们好似终于等到了什么似的猛的激动起来。她抬头,却因为太过深的暗色而只能看清两个模糊的人影,显得有些朦胧的虚幻。 但是那随之而来的拥抱却那么真实,虽然冰冷,却让她的心霎时间安定了下来;那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因为那不知深处的暗色甚至有了一种别样的温柔磁性:“小语?小语?你没事吧?” 声音清润,更因为夹杂着一丝明显的焦急而愈发的显得动听。 肖语顿了顿,终于抬手抱住那个跪在她身前的人:“我没事,阿墨……下次别再扔下我一个人了……我害怕。” —————————————————————————————— 要说现在这里的情况,其实已经很明朗了——丧尸们几乎已经被消灭干净,随着超市内部窗帘的被拉开,那霎时洒进来的阳光更是将这个偌大的超市照的明亮无比。 所以当楚墨找到肖语的时候,其实一切的危机都已经过去了。那时剩下的那寥寥数只的丧尸,早已被那些急于向美人表现自己的异能者们给消灭干净了。 楚墨将一直蜷缩在地上的肖语从地面拉起,此时阳光遍地,一切都显得安稳了下来。楚墨伸手理了理肖语额前略显凌乱的碎发,侧头看向身旁的窗子。那里在夜晚时用来遮光的布片已被取了下来,窗明光亮的,从窗口看下去也只能看到几只零零落落的丧尸,不成气候,完全不能使此时超市里这些刚打了胜仗的人们产生畏惧感。 这种时候,下一步,自然就是启程离开了。 昨日天亮之时,外面的丧尸也是这般的寥寥无几,但是却没有任何人敢于提出离开;而此时,人们却根本不用太多的带动,只要一人提议,立即一呼百应,人们纷纷开始整理行囊,似乎忙不及的想离开这里,开始自己新的旅程。 一样的深夜遇袭、一样的天亮之后、一样的丧尸寥寥,今日人们的反应却和昨天的仿佛天壤之别,说到底,不过就是因为昨天的那场仗,他们输的彻彻底底;而今日的,却是大获全胜。 “乘胜追击”,这是每个正常人都有的思维吧?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我们也走吧。”楚墨转身看着肖语,笑着说,“我们在这也待的够久了。” 天地明亮、日光明媚,俨然一副雨过天晴的美好景象,也许对于人们来说……在经历了对于这末世最初的不屑一顾、惶惶不安之后,他们终于又重拾了信心,找到了支持自己活下去的勇气。 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昨夜那么多的丧尸,他们不是也打败了他们吗?——总会好的,总会好的。 办法总比困难多。 这时超市里的每个人都是这样在心里对自己说的,眼前的阳光,在他们眼里终于又真的渐渐明亮了起来。 慕寒远看着楚墨,张了张嘴,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也许这世间一切的偶然相遇都是久别重逢,但世间更多的,却恰恰是离散。 第64章 直到走出超市大门,人们才终于又感受到了阳光洒在身上的感觉——温暖的、干燥的,明明是天气炎热的夏末秋初之时,人们却偏偏体会到寒冬腊月里经九寒天之后猛然出现了太阳时的感觉,那般的……久别重逢。 有不少人不时回头看看身后的超市,它依旧矗立在那,显得有些破败:他们在那里生存了近三天的时间,按理说早已对其熟悉无比;然而人们在此时才发现,原来自己那般苦苦抓着的救命之所,竟然残败成那样。 门窗尽碎,唯一残留的框子还停留在那,苦苦支撑着;那四面的墙壁也剥落破败的厉害,完全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原来这些天他们的救命之所,就是这样的啊。 人们的心里自然是没有留恋之情的,没有人想要再去经历那样的三天两夜;但当此时将要离开的时候,却突然感到了一丝的……回念。 这是他们末世开始的地方,也是他们调整好心情重新上路的地方。也许今后他们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但在这里他们所经历的,他们却一生都不可能忘。 原本那些在超市里对自己使劲各种手段争抢物资、显得面目可憎的人们,也突然变得不那么无法忍受了起来,甚至有了一点可亲的意味。人们开始相互打招呼,就好像是经历了一个美好的假期之后的相互道别。 当然不会有人去要求结伴而行的;这种事,行则行矣,不可则罢,人们突然就不想强求了。当然还是会有几个人在发现自己的前进路线竟然是一致的之后相视一笑,并不明说结伴,却也开始相互扶持。 当人们开始学会一起面对的时候……这末世,才算有了真正值得期盼的开始。 “末世”、“末世”,这先行之“末”字固然可怕,但其后跟着的,却是代表着无数变数和希望的“世”,如果人们一直没有学会相互帮助,那便不成“末世”,只存“末日”;“末世”二字纵然可怖,但比起穷途末路的“末日”二字,它毕竟还是“一世”,尚存了那么一分柳暗花明的可行性。 当人们走出超市之后,才发现原来外面的丧尸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般少;有人的地方,总会聚集丧尸。即使是昨夜那种惨烈的情况之后,今早聚集起来的丧尸,仍然无边无际。消灭了一只还有一双,消灭了一双却又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了一堆,无穷无尽。 但人们却突然淡定了下来,他们不再仅仅只是哭喊着寻找地方躲藏;也许还是有人在渴望着那些有能力的异能者在危机时刻能突然出现帮自己一把,但在其他时候,却也是开始自力更生。 那些丧尸仍旧那般的面目可憎、分外吓人,人们却开始要求自己去面对。一个人不行就两个,两个不行就三个,再不济就一起上,丧尸是多,但咱们人也不少啊,不是吗? 楚墨一手牵着肖语,一手控制着粗|大的藤蔓。颜色深暗的藤蔓分外狰狞,长满了锋利的倒刺,在空中有如游龙般飞舞,所到之处丧尸尽灭。 这一手的木系异能秀出来,当真是让其他人都忍不住侧目,包括那些异能者——这一手可比他们的各个击破的异能好用多了。 当时在超市里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毕竟那时楚墨为了表示“不好施展”而几乎没有动用什么能力;那时在超市外独自抵抗丧尸时又因为被丧尸全全包围而无人可见,再加上他回来的模样实在太过凄惨,以至于那时的人们想到的都只是他受伤严重,却没有一人去思考一个人单独在在抵抗了一整群丧尸的能力到底有多强。 直到此时,看到楚墨如此异能,人们才恍然间发现:原来这人这么厉害啊……原来比起那个在他们看来顶级厉害的双系异能者,他也并没有低多少。 即使已经打定主意自力更生,还是有不少人开始禁不住的后悔--早知道这人这么厉害,他们在超市时怎么忘了去跟他打好关系呢?也许他确实不可能带他们离开,但是像在现在这种时候只要他愿意对自己施以一臂之力,那自己要成功离开这里,不是简单许多、也安全许多吗? --毕竟这人可看起来比那个双系异能者和那些其他的异能者性格好太多了!应该是很容易讨好的吧? 哎,真是失策!竟然舍近求远! 一时间随着楚墨的异能施展,在那里捶胸顿足的后悔的人比比皆是--毕竟没有人会不想在现在这种末世里跟一个能力高超的异能者打好关系,这种“与强者先建立友好关系以备不时之需”的良好习俗,可是在千年前就在人类中流传了,而在这些后悔的人中,最追悔莫及的——当属杨正明的母亲李铁花了。 一般过过苦日子的人都会有这个习惯--在日子还算可以的时候就开始为即将到来的困难做准备——是谓“未雨绸缪”——在一切都还没开始的时候就要想好当一切来临之后要怎么做。 对于这种性格的人来说,多一个后路,总是不错的。也许有些人会觉得既然异能者们注定不可能愿意带上他们离开,而他们也已经花了那么多时候来讨好他们了,再继续努力下去也没有意义,既浪费时间、又浪费精力,还不如索性放弃,反正说到底,还不是要靠自己? 但对于李铁花而言却不是这样--人活在这世上赖以生存的是什么?是人脉!要不是早早的都打点好了关系,真到临了临了才去抱大腿,怎么来得及?也掉价不是吗?也许现在他们是不会对自己有太多的实质性用处,但世界就这么大,谁知道下次会不会再遇见?谁知道下次再相遇的时候他们会不会就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了? “每一个还未发迹的有能力者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贵资源”,自然是一个都不能放过! 所以哪怕那时在超市里,当其他人都因为屡屡碰壁而心灰意冷,索性放弃的时候,只有她还在契而不舍的接近。说到底,也只是为了给自己而儿子的将来留一个后路。 “可怜天下父母心”,却也不好去说她什么。 只是那时她没有怎么去关注楚墨--毕竟这人在超市里的时候关于异能这一点都表现的太弱了,尤其是当她发现他竟然只是一个木系异能者的时候,就索性放弃了他,转而去讨好其他人。 木系、木系,这种一听就只能与柔弱的植物为伍的异能能强到哪去?当然,当然,他作为一个异能者,是一定比自己这种普通人要厉害的,但这差距又能有多大?能让他管好自己就不错了!李铁花也不是看不起他,只是与这样一个只能护好自己的人即使打好了关系又能怎么样?他又分不出手再来护着他们,还不如在别人那里多花些功夫。 但直到此时,她才猛然发现--原来并不是那样的!原来这木系异能竟可以这么厉害的! 后悔不已的李铁花当场就想大嚎三声,立马就想冲上前去。虽然晚了点,但是聊胜于无啊不是吗?! “妈、妈,你干嘛?别费劲了,我们还是靠自己吧,没事哪怕就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一定会保护好你的。”一旁的杨正明立刻拉住李铁花,表情无奈。 他当然知道母亲是想干嘛,但都这个时候了,何必去白花力气?还没由的讨人嫌。 “哎,正明啊,妈也是为了你好,你明显不是一个干体力活的料子。我儿子这么聪明就该是个脑力劳动者,哪能让你去卖力气,白白折辱了你?”李铁花也明白儿子在想什么,却不愿放弃,反而苦口婆心的劝导了起来,“而且儿子啊,你那时救了他。以那个楚墨那么好的性子,无论如何都不会给你脸色。看这种关系不用,你还想用什么?” “妈……”杨正明的表情愈发无奈。 “我跟你说,你别小看了那个楚墨,他虽然只是个木系异能,我先前也以为他没什么用,才没理他,但是你看现在?这能耐大着呢!” 见儿子还不在意,李铁花便索性更加更加详细的叙说了起来——真是幸好这里的丧尸不多,不然哪能让她这样? “而且你看他和那个双系异能者关系那么好。以我的眼光看啊,那个双系异能者以后的能耐可不定怎么大呢,那那时的楚墨又该怎样厉害?正明啊,妈也是为了你的将来考虑,你可别犯了糊涂!” 杨正明无奈,只能任凭着母亲拉着自己向楚墨的方向跑去。 阳光渐好,那个蓝衣长发的男子的背影,确实是有些高大的朦胧起来。 李铁花说的没错,在今后,慕寒远确实会成为众人之上的王者;而楚墨,也的确可谓前途无量。 只可惜,这一切,她都无法看到了;幸而因为她的关系,他的儿子还能受之一二。 第65章 当然啦,在一般人的眼里,哪怕说是要去抱大腿,也不能就这么冲上去就抱吧?咱中国人最讲究的是个啥?不就是个“含蓄”吗?你总不能一上去就抓着人家的大腿说“壮士求包养”吧? 这种“你情我愿”的事,自然得讲究点格调。 要说这李铁花,这么多年单独带着自己的独子,在这红尘俗世里摸爬滚打,硬是将杨正明一个幼年丧父的、在旧时代来说就是“孤儿”的孩子给培养成了个名牌大学、重点专业毕业的研究生,没那么点世俗交际的能力怎么行? 事实上,无论是在人际方面还是关系方面,李铁花都可谓是一把好手,但是现在也不知是太过激动,实在觉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还是觉得自己的以儿子跟对方的关系根本不需要前方无用的寒暄的步骤,竟是真的就直接冲了上去。 但是等真的冲到了跟前,李铁花又尴尬了。 面前的人衣着得体、姿容整洁,一举一动都带着点那种知识分子才有的优雅高贵的气质,最重要的是对方一手拉着那个模样不错的女子,一手正紧紧地握着腕上的藤蔓,一脸错愕表情地看着她。 这种人,一看就是那种待人接物都谦谦有礼的大家公子,而这种大家公子最在意的,也就是那么点含蓄的格调,更何况现在对方正在紧张的对敌呢,你就这样冲上去算是个什么事,不是明摆着讨人嫌吗? 一向自诩长于待人接物的李铁花眼角抽动了一下,在看到对方果然开始微微皱起了眉之后就更是忍不住在心里拍桌,大喊“失策!” “你们有什么事吗?”楚墨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忍不住皱了皱眉。 虽然他也知道当自己显示出自己的真实实力之后,想来上前凑近乎的一定很多;他也不嫌麻烦,而且他也从来没想过要刻意降低自己异能的表现力。 “扮猪吃老虎”固然是爽,但是那是在偶尔改换地图时可以酌情小用一把的招数,要想真正的让人畏惧,自然得越强大越好。 有些事,总得有一个强大的明显实力才好去做的,不然只会让人笑话。所以对于他来说,自然是别人越畏惧他越好,如此一来,各种想要走捷径的人的献|媚讨好自然也是不会少的,其实也算是别有一番风味。 只是他没想到,第一个上来的人竟然就是这两个人……还是以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 “我们……”李铁花表情空白了三秒,长久以来在人群中摸爬滚打的经历却让她完美地在第一时间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脸皮,“咳,是这样的。你看我们孤儿寡母的实在是……苦啊!你看你那么厉害,一定不介意帮帮我们的吧?也不需要怎么样,就让我们跟着你就好了。左右我们两个也算是两个战斗力,不会怎么拖后腿的!你只要把我们带到一个安全点的地方就好了,我们不会赖着你的,真的!你也不会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娘两个去送死吧?——我儿子可还救过你哩!” ——这种时候就是已经完全摊牌了,自然是有什么底牌就说,像这种“携恩图报”的事,也许在平时确实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但在此刻李铁花却管不了那么多了。楚墨他们明显就是要走了,单就她和儿子两个,怎么能行?!自然是想尽一切办法说服对方。 李铁花倒是也不真的害怕楚墨会因此生气,毕竟这人一看脾气就好;像这种“谦谦君子”是要来干什么的,在她的眼里就是用来利用的!这种脾气好、性子好的人一般都不会愿意去草菅人命,哪怕是个陌生人他们都有可能会去帮一帮,何况是救人恩人? 更何况,李铁花抬眼看了一眼跟在楚墨身边的肖语。那时楚墨和那个什么杨笑儿一起被关在外面,他活着,杨笑儿却死了,这人指不定怎样的悔呢,还不得把这份后悔的心情移到其他人身上去?他儿子是谁?看那时他们的互动就可以看出来,他儿子明显是那个叫杨笑儿的丫头心里喜欢的人! 如此两相加起来,还担心楚墨不愿意带上他们? 楚墨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身就走。李铁花以为对方这是心生愧疚了,自然是兴高采烈的拉着儿子就跟上去,却没看到楚墨转身时唇边的那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楚墨这个人呢,性子里天生带了那么一点“冷”,就是除了那真正让他感兴趣的那几个人之外,其他的一切他其实都不是那么在意的。 而让他感兴趣的人又分为两类。 一类是他真心在意的,一如现在的肖语以及今后的慕寒远,这种人对于他而言地位自然是不同的,而能令这类人在意的人,哪怕楚墨跟他完全不熟,也会“爱屋及乌”的在意上那么几分,当然是哪种在意、是善的是恶的就要看那人与他在意的那个人的实际关系了; 而另一类人能让他在意的人,却就完全没有这个待遇了。对于楚墨而言,这一类人与其说是他的朋友,倒更不如说是他的“玩具”,甚至更像是“实验对象”、“粮食储备”一类的,对于这类人,楚墨连对他们本身都没有投注太多的感情,何况是对方在意的人?自然是完全不在意。 就好比你养了一只小狗,你把它当成是玩具、同伴甚至是将来的“口粮”,这都不重要,但至少,你会对它宠着护着,不让它受太多风雨,好似你与它感情有多深一样;甚至也许你与它的感情却是深,但对于它喜欢的它的父母、兄弟,或者是邻居家的阿花,你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怎样在乎它们。 而杨笑儿对于楚墨,大致也最多不过如此,以楚墨的性格,会因为而对杨笑儿暗暗喜欢的杨正明多在意几分,自然是不可能的,除非将来有什么事情会让楚墨觉得杨正明也有趣的紧,很有豢养的必要,不然他对于他而言,自然不过是一个陌生人罢了,楚墨自然不会去管他的死活; 而至于救命之恩……从来都没有真正需要救命之说,又何来恩情?那原本便是楚墨一手导演的,希望他因此心生感恩?自然不可能。 何况楚墨这人……可也根本不是什么“感恩图报”的人。 但是这一切李铁花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这个厉害的异能者接受了自己和自己的儿子,答应带着他们一起上路,虽说她说了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就自行离开,但无论如何,那时与他们有了感情的楚墨,也是根本不可能赶他们离开的吧?即使是他们被留下了,只要到了安全的地方,凭她和儿子的能力,怎么可能混的不好? 李铁花霎时眉开眼笑,觉得眼前的阳光都霎时间明媚了几分。 第66章 “阿墨……”肖语微微皱眉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两人,条纹上衣的杨正明有些尴尬的冲她笑了笑,另一旁的李铁花却完全是一种理直气壮的模样。察觉到李铁花开始不着痕迹的将杨正明推到楚墨身侧的位置,肖语终于忍不住回头拉了拉楚墨的袖子。 也许刚到末世、以前只在办公室内工作的杨正明并不明白李铁花此举的真正含义,肖语却知道;同样的,这举动中所蕴含着的危险性她也再清楚不过。 这个身侧的位置可以说是受保护的位置里最好的之一了,进可紧随,退可快离,最重要的是——并不是所有的受保护位置,都是像这般的可以“强制命令”的——只要杨正明在这个位置,楚墨就不得不帮他把大部分的攻击都挡下,就像是一个最尽忠职守的剑客,哪怕,那并不是楚墨的本意,但是他将别无选择,否则第一个受伤的就一定是楚墨他自己;与之相对的,楚墨必须对他“同患难”,作为被保护者的杨正明却并不需要与其“共生死”,这里地域开阔,他可以在第一时间撤退。 然而,对于楚墨而言,一旦遇到危险,他却又无法第一时间离开——杨正明现在站的这个位置是一个他撤退、转换动作的一个重要的缓冲地,这般的被挡住了,若是真的出现了什么紧急情况,楚墨必然做不到第一时间闪开,那受伤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但这无法撤退所耽搁的那一点时间,却足以让杨正明逃开到较为安全的位置。 ——这是一个“损人”却绝对“利己”的位置。 肖语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这一点看的如此清楚;但她就是莫名的觉得,事实就是如此。而如此行为的李铁花,哪怕不是真的对楚墨心存祸心——她也不可能真的想害死楚墨,毕竟此时的楚墨是她和她儿子最好的救护伞,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人一定是在用楚墨的安危来换他儿子的安危! 这怎么行! 肖语有些焦急,她伸手拉了拉楚墨的袖子,却发现对方只是对她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也许楚墨是并没有反应过来李铁花此举所包藏着的“祸心”,毕竟他再聪明也比不上李铁花那样一个在尘世里摸爬滚打了近半辈子的人精,生活经历这种东西,毕竟也是一个不可逾越的鸿沟;也许他只是不好意思就这么去与他们撕破脸皮,毕竟那时在超市里杨正明确实是帮过他,但无论何如,肖语却是更为焦急了。 正当肖语皱着眉思考要不还是干脆由她挑明了说了算了的时候,却突然眼前一黑。她抬眼,却发现他们竟是在不知不觉见来到了超市的地下停车场。 一般少有哪个大型超市不设地下车库的,毕竟现在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人人备车;虽然一般在学校附近的超市都不会如此,但这个超市毕竟除了面向周围的学生层,更多的还是居住在附近的居民,这也是一个数量不少的顾客群,这可以从超市里数量众多、品种齐全的各色大米看出来,毕竟学生是不可能会购买这种东西的,它们所针对的自然就只有那些附近居民了。 学校附近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城郊地区,还是那种政|府无论如此想办法发展,都发展不起来的“阿斗”之地——一般也只有这种地方会被作为学校的建筑地;而当大片的学校建立起来之后,这地方自然也被带动了起来,毕竟学生的购买力可是毫不输于他们的父母的。 如此一来,这周围的人买车的便也多了,超市的领导人自然不能委屈了自己顾客的爱车,这地下车库自然是怎么大怎么来,怎么广阔怎么来,也许它在设计上称不上完全的合理,但至少,在面积上,也是毫不弱于那些城里的大超市的。 ——当然这也许也是因为这地方的地价实在是比城里的要便宜的多缘故。 肖语虽然在z大已经整整呆了三年了,这超市也来了无数次,但这地下车库,她倒是真的没有来过,所以对这里也是陌生的很;又是一路上都在想别的事,竟是完全没有发现楚墨竟是在出了超市大门后将他们带来了这里。而此时仓促之下也没有思考,为什么明显没有车的楚墨会将他们带来这里。 而李铁花两人,就更是不会去想太多。 毕竟他们现在是要跟着楚墨的,说的难听点,也不过是个“随客”,自然是“客随主便”,楚墨要去哪他们就去哪,不敢有半点意见;而且楚墨此时来这里也不是什么太过奇怪的事,毕竟在一般人的认识里,收集了那么多的物资,要赶路的话,自然是少不了汽车的。 也不就是所有大学生都是没有车的,这年头,在大学时考出驾照已经是大家的共识了,碰上家里有钱一点的、长辈又疼爱一点的,给还在上大学的孩子配备一辆车也不是什么太过罕有的事。楚墨一看就家中家底不错,有辆车也不是什么太过于奇怪的事。 如此一来,竟是没有人对楚墨来车库这件事实上极为奇怪的事提出反对的意见;李铁花也终于是失去了那最后的逃脱的机会。 这地下车库实在是暗的厉害,此时尚是正午,这里却暗的犹如玄夜;来这里的路上又一直是楚墨一人在领着路,几人完全没有防备。乍然一如如此暗地,只觉眼前一片漆黑,不要说五指了,就是个活生生的人放在他眼前,几人也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这里太黑,可能会有危险,大家跟紧点。”一直几人也看不清什么,只能听到楚墨的声音突然在一片暗色里响起,却不辨轮廓。 李铁花不住的点了点头,立马拉过自家的儿子就朝着那个声音发出的方向靠去。 这里实在太暗,而对于现在的他们而言,“黑暗”就代表着“丧尸”、“丧尸”就代表着“危险”,深知这一点的李铁花自然不敢马虎,立刻应着是便朝着那里靠近。 然而这里实在是暗的可怕,哪怕知道楚墨就在前方,李铁花还是觉得危险的很——这里这么黑,要是遇到什么事,楚墨不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怎么办?如果他不能保护好她的儿子怎么办?这个变数太大了! 此时此刻,李铁花也忍不住开始埋怨起了楚墨,怎么就选了这么条路!不是在另一边还有一个路口吗?那里的地形可光亮多了!到底是小年轻,还没有那么多的生活经验,思考的不够全面。 这般想着的李铁花没有发现,在夜色里有一个漆黑的身影在慢慢靠近。 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缺了丧尸呢?要知道,每只丧尸可以都最喜欢阴冷黑暗的地方了;而在这个超市里,还有哪个地方能阴冷黑暗的过这里呢? 这里早就不知道盘踞着多少丧尸了,甚至不都需要楚墨特意去控制,闻到人味的他们就立刻凑了上来。 肖语和楚墨他们自然是不会去攻击的,毕竟肖语的身上满是楚墨的气息,楚墨只要一个小小的标记,便足以护她周全;那么剩下的,就自然只要杨正明和李铁花了。 一时间,有不下四五只丧尸都在攻击杨正明和李铁花,就好像是一群很久不见荤腥的狼群,恨不得把不小心误入狼圈的绵羊剥皮拆骨直接吃去肚子才好,自然不会饶了他们。 李铁花只觉得自己的运气差的不行。好不容易在超市里熬过来了,连那样危险的丧尸围捕和夜袭都被她给坚持下来了,还将她的儿子护地好好的,连一点伤都没受;而这个最黑暗的地段也终于要过去了,她的一口气还没有完全吐出来,便出现了这种状况! 也许这四五只丧尸对于已经经历过那样的大事的他们而言数量实在是少的可怜,但这里毕竟黑,对于他们这些人类而言单就因为这光线问题就平白的弱了几份;他们又不是什么异能者,即使是一旁有楚墨在不停的帮忙,却也是危机四伏,好几次都差一点就被丧尸抓到了。 而且这些丧尸竟是好像都只冲着她和她儿子!要知道他们不过是普通人,被这些丧尸稍微伤到一点可就死定了!可比楚墨他们危险多了! 李铁花把眼睛睁的大大的,眼前满是楚墨控制着的藤蔓漫天飞舞的情景;许是在这里呆的时间久了点,李铁花渐渐发现,她已经开始可以看清点什么了。 她转头向一旁看去,想要确保自己儿子的安全,回头时却正好看见自家儿子的身后,一只丧尸的脸悄然露了出来。那丧尸的脸青白交错,与自家儿子那张白皙文弱的脸显出了鲜明的区别。 李铁花一惊,只觉得浑身一冷,在她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子已经自发的冲了过去,挡在了杨正明的身前。 她只觉得手臂上乍然一痛,那种皮开肉绽的感觉十分明显,但是她却觉得其实也没有怎么多疼。 ……当初生正明的时候,那才叫疼呢。 这孩子淘气,硬是让她在临产的时候才被发现是胎位不正;她却不愿意去剖腹产——按照他们老家的说法,顺产下来的孩子才聪明呢!于是她硬是在产房里痛了两天两夜,痛的连那个最有耐心的护士都不想再来安慰她了,才将孩子生了出来。 李铁花抬头看向儿子那张白皙的脸,他的鼻上还夹着一副眼睛。 ……果然是顺产的孩子聪明呢。她的正明那么厉害,谁也比不上。 “妈!” 第67章 人类在被丧尸伤到多久之后才会被完全的感染呢?这个问题很多人都想知道,然而却一直没有确切的答案。 因为它的答案原本——便是“因人而异”。 每个人的身体素质都不同,有的人身体好,有的人身体差;有的人年轻,有的人老迈,这受感染的速度自然也就不可能会完全一样。也许这所谓的丧尸病毒也不过就是一种另类一点的病毒罢了,人体自然是需要一个反应的过程。也许唯一比较“特殊”的一点,也不过就是对于丧尸病毒,越是身体好的人他完全受感染的时间就越快。 ——这也许和体内的新陈代谢有关。 楚墨数了一下,从李铁花被她身后的那只丧尸挠伤,到她的眼睛完全变成红色,也不过是花了大约四五个呼吸的时间——最多也不过二十秒,可见这李铁花,她的身体素质确实是不错的。 楚墨动了动手指,看向站在身侧位置的杨正明,一旁粗壮的藤蔓在空中飞舞——这确实是一个好位置,刚才情况如此紧急,他却仍安然无恙。不同的是,这次为了保护杨正明而死去的人,是李铁花自己,而不是原本女人设想里的楚墨。 杨正明确实在楚墨的身侧,可是李铁花又何尝不是护在他儿子的身侧呢? 二十秒的时间,确实够紧急,快的让李铁花连告别的时间都没有。 “好了……你别这样了……你妈她也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伤心的。这里丧尸多……你这么失魂落魄的不是让你妈白死了吗?”女人总是心软的,原本因为李铁花的行为而顺带有些厌恶杨正明的肖语看到对方此时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却又心软了,忍不住轻声安慰起来。 此时超市地下室最阴暗的那一段路已经过去了。即使是地下室,因为需要采光通风的缘故,也不总是一片漆黑的。何况楚墨的最终目的地也并不是地下室。 此时他们已经从地下室的里侧的那个出口走出了地下室,来到了一片水泥地。这是超市里通向另一个方向的车库开口。 原本有些奇怪楚墨为何要走那条路的肖语此时也反应了过来,进而明白了楚墨此举的意义——如果他们仍从原本的那个出口离开,要想往另一个方向去,就不得不绕很长一段路。按他们现在的步行速度,走整整一天也不一定能走出来,路上会遇到的各种危险埋伏更不必说;而从地下车库走,但就这方向而言,就已经为他们减了很大一段冤枉路了,也许地下室确实是危险了一点,但比起日夜兼程的绕远路,却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z大毕竟地处太偏僻,再往里走,可不知要走到什么深山老林般的地方去了;更何况他们的家,原本也就在这个省里,自然不会舍近求远。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也许在楚墨原本的想法里,不过这几步远的路,两个路口之间的距离又只有那么点,要安全离开,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不过几步……她却再也没能走出来。 杨正明有些恍惚,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棍子。原本他和他母亲的武器不过是一根普通的木棍,还算结实,却不够锋利;但是在进入超市地下室的时候,楚墨却突然扔给了他门一根金属的棍子,头上竟然还被削尖了。那时他们很高兴,他的母亲更是一脸兴奋的嘱咐他拿好……那样的一件武器,自然是比木棍好太多。 杨正明眨了眨眼,却突然在眼前金属色泽的棍子上看到了一丝暗红色的斑块。那是血,是他母亲的血。 那时在地下室,在完全变成丧尸的前一秒,李铁花突然抬手,抓着她儿子的手将那棍子狠狠的插向了自己的脑袋。 ……金属棍子锋利无比,自然是破无可破。 那种棍子插|入人体的感觉,竟然和他小时候被母亲抓着手学着做菜时用刀剁向萝卜时的感觉并没有多大差别。 杨正明侧头看向肖语,对方也正看向他,一双眼里是隐隐的担忧。 女子的容颜娇美,气质柔和,干净的仿若从不曾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远处,有一辆暗灰色的越野车正停在那。一群人围在它周围,却好似在大声争论着什么,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是那些异能者。 杨正明抬头看向楚墨,对方并没有回头看他,一直微微勾着的唇角此时却显得有些僵硬。杨正明突然笑了起来:“楚墨,我觉得我和你一定是八字不合……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杨笑儿死了;第二次的时候,我妈死了。你说是不是上天在告诉的,让我离你越远越好?” 那个身影仿佛僵硬了一下,他回头,看向他。 杨正明却不再看他。一直显得有些书卷气、不够洒脱的男子却突然大笑了起来。他转身,只冲着楚墨他们挥了挥手,便快速地向前方跑去。 楚墨站在原地,眯着眼睛看着杨正明上前,仿佛跟几人说了几句什么那些原本都快吵起来了的异能者们突然都冷静了起来,仿佛松了了口气。他们转身,却都坐进了车的后座;而杨正明,却是孤身一人向前走了几步。他回身,似乎是远远的看了楚墨他们一眼,便拉开车门,大步踏了进去。 ——那是驾驶座的位置。 “他……”肖语有些反应不及。那时在超市里那么多人都想和那些人一起离开,百般讨好却终不得其所愿……这杨正明,竟是这样就成功了? “呵……他妈说的没错,他确实聪明。这样的人,确实也不适合一直干体力活。”楚墨笑了笑,却只是转身看向肖语,笑着抓着她的手,“我们走吧。” 人影渐行,而原本离他们不远的车辆,却早已绝尘而去。 杨正明看着前方慢慢向远处延伸的路,紧了紧握着方向盘的手。 那时她为了救他而死;而他站在那个受保护的位置,毫发无伤。 —————————————————————————————— 从停车场出来,再拐过一个弯,不稍几步,便是来到了一大片的空地,与超市前的那片广场想比也不承多让。 当然这里原本并不是什么空地,这是连接着z大所处的城市边缘区和它相邻的一个乡镇的交通要道的一个交接口。 说到底,这原本是一个类似于四字路口的地方。不过是因为这周围都是农田,车辆说多却也不多,而并没有安装统一的交通指示灯。 ——这在农村的路口其实是一个很常见的情况。 那个乡镇名叫“庙河”,民风淳朴、景色宜人,在z市这种作为省会城市的一线城市不远处的城郊地区,竟然还能有着这么一个地方,其实也是一件挺神奇的地方。 当然,作为最重要的一点是——它盛产粮食。z市原本便位于江南三角洲,可谓自古以来的鱼米之乡;只要它还有地种植庄稼,产量自然不会差。 事实上,庙河这地方每年的粮食产量极为可观;到了秋末,那连绵的水稻,金黄交错,观之如河,才有了“庙河”之名。 ——据说在当地,“庙”有金黄之色,又含“红火”之意,正如那红墙金瓦的寺庙,寓意着百年香火不绝。 当然楚墨想去那里,不可能是因为那里的风景,单单只是为了那里可能还囤积着的大量的粮食。 末世开始时虽然是夏季,尚不是水稻成熟之时;但作为农家,却少有不囤积粮食的。 他倒是也不需要多,只要能让他确保不会把身边的肖语给饿死就好。 第68章 庙河此地,虽不依山,却绝对傍水。虽地处偏僻、名声不显,每逢雨后初晴、或者天地初明,其水晕弥漫之下所滋生出的美景,亦称得上美好的如诗如画。 此时虽然没有下雨,但这位于江南的小小乡镇,却仍有一种隔如幻世的感觉。朦胧、虚幻,常人也许还不会觉得怎样,但若是一个熟悉这里的人在此时步入这里,就会觉得诧异。 ——此时这里的水汽显得太多了,漫天遮地得已经到了一种深雾弥散的感觉。 然而这个时节的江南水乡,是不该有这种雾气的。 而这里雾气最重的,便是这小小村庄的中心部位了。 自古城镇多依水而建,有水的地方才有活力,才能吸引人们去安居而待;所以这地方的乡镇,无论大小,一般都会在村口镇旁,盘踞着这么一条或许不那么广阔、却经年川流不息的河流——或是溪流。 而这庙河更是独具灵源——这里不仅有河,还有潭。 这在以前,可是一个开发这里的巨大支柱。 在村子正中的位置,有着一口算不上大,却绝对称得上清澈见底的水潭,邻里八村的河流都会汇聚在这,使其显得分外的有活力。 那是一口寒潭,此时正是夏季,那安静的潭水看起来却仍显得有几分刺骨的寒意;许是潭水太寒,本该滋生万千植物临水而生的寒潭边却并没有多少植物生存。没有绿柳垂叹、没有红花映月,仅有那么一株小小的、洁白的莲花在潭水正中娉娉婷婷地立着,独自绽放。 那是一株睡莲,柔弱的、纤细的、脆弱的,玉瓣黄心,她就那么袅袅地绽放着,于这一池寒水之中、于这夏末将深的季节。 有风吹过,洁白的花瓣在风中微微颤抖了一下,显得有些无助。 幸而,并不孤独。 ——在离寒潭不远的岸边,有一株茉莉。 同样显得有些稚嫩的模样。那茉莉的枝叶显得有些小,高度还不足半米,枝条纤细,那隐藏在碧绿树叶间的花朵,却是白的泛着光芒。 这里是庙河村的中心位置,人迹罕至,唯有这两珠植物,白的像雪、美的像梦。 也许这时间一切最美好的景色,都在那些人迹罕至之地,等着人去发现。 “茉莉、茉莉,我的头发好像快干了……” “嘻嘻,我的脚也快能动了呢。” 植物交流时所用的特有的交流方式,就像它们消无声息的生长一样,被风一吹便消散于风中,无人可闻。 还有那一切新生的奇迹。 —————————————————————————————— “这里……好多丧尸……”肖语一边抓着楚墨给她的棍子,一边狠狠的用左手食指的指甲去抠自己的右手,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明明楚墨在之前就表示过了可以完全由他来对付这些丧尸,生性倔强的少女却还是不愿就这么乖乖的任由爱人保护。 楚墨看着吓得脸色都有些苍白却还是死死的握着棍子的肖语,轻轻地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开心还是无奈——当然应该还是后者居多:“小语你跟紧些,别走远了。” 看着乖乖地点了点头的女子,一直停滞不前的男子才勾了勾唇角,抬眼向前方看去。 他们此时正站在庙河村的村口——这庙河虽然在地图上标着的仍是村的注脚,但事实上,经过这几年的发展,再加上这里的地理位置实在是不错,这里其实已经发展的跟一个小城镇没有什么区别了。 占地面积极广,人口众多,完全够的上一个“镇”的标准;这里虽说是附近主要的粮食产地,但事实上,这里不务农的人也有不少。建成乡村别墅样的房屋整齐排列,汇集成区,并没有旧时那种在一大片农田里依次错落着几栋楼房的情形;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十分城镇化,也十分现代化,红砖白墙、水泥铺路,在村口的那个大大的立石上,甚至还用标准的宋体写着五个大大的字——“庙河村欢迎你”。 然而不知为何,现在这里竟是汇聚着数不清的丧尸——不是当时在超市里遭遇到的那种临近百数的丧尸。这里的丧尸要更多,更多的多,也许十倍,也许百倍……甚至千倍。 肖语算不清楚——当一个数量超过你现下的承受范围的时候,其实它具体是多少,对于你而言是没有多少意义的。就好像对于一个普通人而言,我们可以清楚的理解一元、十元和百元、千元的区别;但当这个数目高到了百亿、千亿、甚至是几百、几千亿的时候,其实搞清楚他们之间具体相差了多少,对于我们而言是没有多大意义的。 肖语有些畏惧的咽了口水,有些害怕的微向楚墨的身边的挪了一步,却不允许自己露出更明显的畏惧模样。她有些不理解,为什么楚墨那么坚持的一定要来这里。 她又抬头看了一眼。 那么大的一个村镇,竟是被拥挤的满满当当。这般站在村口看进去,全眼看到的地方,竟都是丧尸的身影。 然而那些丧尸却像是受了什么的约束一样,仅仅在门内徘徊;偶尔有那么几只丧尸似乎在“巡逻”的时候发现了他们,却只是在原地稍微停留那么一两秒,睁着眼似乎在打量他们一般。下一秒却还是乖乖的步入了不停游走的行列,毫不出村口半步,就好像那么近在咫尺的他们对于这些丧尸的吸引力,还没有这个村庄来的大。 ——这实在太诡异了! 然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也是件好事——这意味着,只要他们不进入这个村庄,就不会被攻击。这么多的丧尸,即使楚墨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轻松的就能战胜了他们。 然而一向对她称得上好到言听计从的楚墨,这次却是无论任凭她怎么恳求,甚至撒娇哀求,都不愿改变决定,执意要进入这里。 这又是何必呢? 只能恨的女子直跺脚,却还是不得不乖乖地陪着。但是对于一向处于安稳境地的她来说,乍然面对这么多丧尸,哪怕她已经不停地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害怕,哪怕肖语觉得从末世开始她对这些东西的接受力就高的有些吓人,还是忍不住心生恐惧。 然而一向对肖语温柔呵护备至的楚墨却并没有表示什么,他只是象征性的轻声安慰了她几句,哪怕足够温柔,也掩盖不了其中的心不在焉;他甚至等不到她完全安下心来,便牵着她向里走去。 肖语深吸的一口气,明白楚墨这么做一定是有他不得已的理由,便只是紧了紧彼此相握的手,进入了庙河村。 一进入庙河村的大门,两人的声音便刹那间便淡如薄烟的重重水雾包围,两眼所到之处,皆是迷雾。 若是有人正站在村外眺望,就会惊吓的发现,两人的身影竟是在进入大门的那一刹那——突然消失了。 第69章 这里的丧尸虽多,但奇迹般的是,他们通过这里却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因为这里的丧尸根本都不攻击他们。 丧尸们仍是那般的游走着,不时的停下来注目一段时间——之前肖语以为他们是在看他们,此时她却才发现,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他们只是在习惯性的停顿伫立那么点时间,就好像是谁设立好的那么一个时间点,好让他们看起来自然一点,不至于那么虚假。 然而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里的一切其实都不自然的到了极点--毕竟事实上,若是周围没有那么多人类,丧尸们是不可能会一直会永无止境的游走的。他们毕竟也是需要消耗能量的。而且这里的每只丧尸的行进路程、停顿位置,甚至连停顿的时间都完全一样。 他们就好像是一群被设定好了行动规范的傀儡一样,永无止境的重复着这几个不变的动作。 肖语觉得有些诧异,便忍不住伸出一个手指去戳向其中的一只丧尸。那只丧尸脸色青黄、双眼通红、粘稠的液体不时的从他那因为过分獠长的牙齿而无法完全闭笼的嘴边流下,显得可怖又可怕,与她在超市里见到的那些一般无二。 那只丧尸正从她身边走过,肖语细长的手指这般戳过去,正好戳向了他的胸膛;原本以为会触到一片冰凉的肖语,却意外的只感受到了一层湿气。 一层好像水雾缭绕之下被包围的湿气。 肖语有些惊讶的抬眼看去,才发现自己的手指竟是直直的穿过了那只丧尸的胸膛;她的手指极为细长,这般看去,竟像是完全融进了那只丧尸尚带血液的胸膛一样。 肖语一愣,将手再往前一送,竟是整个手掌都穿了过去。 ——这竟是幻象! 这里的这些丧尸竟都是假的! 肖语有些呆滞的抬头,看向这里的四周:这里丧尸满眼,不停行走……竟都是假的?! 被这事实弄的有些呆滞的肖语正看着自己那只直插|入眼前丧尸胸膛的手,表情呆滞,反应不及,却突然觉得有谁摸了摸她的头。肖语抬头,就见楚墨正低眼看着她,却笑道:“看到了吧?这都是假的,所以别害怕……走吧。” “好。”肖语呆了片刻,启步跟上。既然知道了是幻境,她自然就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忧心忡忡了。 不过…… 肖语抬头看了楚墨一眼,对方的容颜在一片雾气里显得有些朦胧,肖语发现哪怕此时他们相距那么近,她竟然还是看不清晰。 阿墨他难道是……早就知道这里的丧尸都是假的吗? —————————————————————————————— 楚墨牵着肖语的手,慢慢的行走在这村庄铺着暗灰色地砖的小道上。此时他们走的已不是大路,自然不是以水泥之类铺就的正路。这里的小道显得极为狭窄,甚至带了点青苔,走上去略显湿滑。 温柔的回头嘱咐过肖语让她注意脚下后,楚墨才一步一步慢慢的向前走去。 前方,有什么一大片东西正半隐半现,却因为越靠近村中心而无法浓郁的雾气显得模糊异常,根本看不清前方到底有什么。 然而楚墨却大致知道。 他那么固执的想要来这里,自然是有原因的。 前世在凌云基地里混过的人大多都知道,在城主府有一样宝物--或者说奇物。 那是一枚碧绿色的原石。看过那颗原石的人都说,那颗石头生的晶莹含润、剔透非常,与宝石相比也毫不逊色。 那颗宝石对于普通人的好处只是可以使其平心清目,在室内放的久了,还可以起到净化空气、芳香居室的作用,虽不算什么太过神乎其技的作用,但对于人们来说,却也难能可贵--毕竟这种东西少有。 自古物以稀为贵,越稀有的东西人们便会觉得它越有价值,拥有它就会找到自己的地位愈发的高上,哪怕身处末世也改变不了。于是每年都有无数人以各种理由想要求取这件宝物,甚至不惜以高价求买,以彰显自己的地位。 然而慕寒远却自始至终都没有要将它出手的意思,直到那时楚墨死去……那枚人人垂涎的宝石,仍在他的府中放着,让不少人都抑郁不已。 --当然以上都是那时常人所知道的。而楚墨知道的,比一般人都多了那么一点。 那枚碧绿凝成的原石名曰“木心”,乃上等木系所化,而它的作用,自然也离不开植物。 事实上,若是说这世间谁能从这“木心”中获得更多的好处,自然就是楚墨了。毕竟他是木系异能者,更是这天地间的唯一一个木系的操纵者,而这“木心”的作用,便是“凝木力,清心神。” 简单而言,就是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帮助木系异能者更快的提升异能。虽然程度并不高--这“木心”毕竟是天地间自然孕育出来的,而这方天地,可从来不允许出现什么太过逆天的捷径,然而总的来说,效果还是有的。 楚墨当初,也曾以其试用过无数次,自然清楚的很。 但总的来说,若只是如此,也不该能让楚墨那般固执的想要来这里一探究竟,毕竟在楚墨的眼里,有没有那颗木心的帮助,其实对他的作用都不大。 重要的在于木心的形成过程。古书有言:“木心者,乃二木化生。世出奇端,二木共生,相守为伴,同开灵智,然逢因缘具失,无成人形,天地不忍,便于其形散之际,散以灵智,相缠互融,方生木心,实属罕见,可悲可叹。” 这不过是楚墨当初在一个书库里无意间看到的,原书也早已失传,他看到的也不过是后人抄录在自己文中的一个选段而已。 但是这选段却明明白白的表示了,这木心在其形成之还是两株植物,两株开了灵智的植物!这是个什么意思? 楚墨是木系异能,掌天下植物,若是能够在这两株植物形散之前助其化生,收为己用……这作用可比得到区区“木心”厉害多了! 木心是什么?说到底,那不过是那两株植物死亡前遗留下的意识罢了。一抹执念,哪能跟活生生的活物比较? 所以楚墨实在是好奇的很;再加上这里的幻境用的又是丧尸,他一看便知道是假的,自然不畏惧什么,才执意前来。 小道不长,不过片刻便已走到尽头。楚墨抬头,若见前方水雾中若有若无的站着一个身影。 有些熟悉。 第70章 木心者,乃是植物灵智所化;由此可见能化生木心的植物,必定是已经开了灵智的。 而开了灵智的植物,可就没有那么好对付了。 植物这种东西,他们天生有着其他生物所没有的耐心和毅力。一株猪笼草可以为了没有捕捉一只偶尔路过的飞虫,等上十天半月之久;而作为一株初生灵智的植物,他们还会有些其他久经人世的生物所没有的好奇与……残忍。 带着点天真意味的残忍。 他们摆出这个庙河之阵,诚然是为了保护自己,让自己在化形的时候不至于被人所发现打扰;但若是仅仅如此,这庙河也不该是这么一副门户大开的模样。 他们构造迷阵,又辅以丧尸满村的模样,使这村子显得可怖异常,让人在门外一看就不敢靠近;但是他们却又偏偏留了一个破绽--这里的丧尸行动太过于规律,规律到只有有细心的人在门外稍站些时间,便会发现其中的问题。 此时这门户大开、丧尸满村的景象,与其说是警告,但不如说是吸引,吸引好奇的人进去一探究竟。 楚墨皱了皱眉,抬眼打量着这里四周。他们仍是在那青石板铺就的小巷里,江南的小巷总是格外的容易使人迷了方向。前方不远处一株粉色的夹竹桃开的正好,脚下的青苔却略显湿滑,五步之选的前方拐角处的青岩弧度圆润。 他们已走了那么长时间,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仍旧留在了原地。 不对,要说区别,其实还是有的--楚墨转头看向站在身边的男人。 眉眼冰冷的男子仍就表情淡漠,眉头却也是紧皱。 他回头看了楚墨一眼。 “还是不行?”楚墨有些无奈的问,见到对方微微摇了摇头之后,只愈发的无奈。 一直紧跟在他们身后的肖语听到二人的对话后,却像是终于绝望了一般的突然怂拉了下去,竟是直接坐在了青石地上。 这里的空气潮湿,这般坐下去的时候其实是跟冷的;此时天色又暗了,那股阴冷的湿意便直直的传到了全身。 楚墨却没有去扶起她,他甚至没有安慰他几句。男子眉间紧皱,他抬眼看向前方。 在不远处的地方,在一片水雾弥漫之下,似乎有一大片的水色正隐没在那里。今晚月色尚可,那出地方便比其他地方要暗了不少,让人平白的便从心底生出了半分惧意。 楚墨自然是不害怕的,他只是有些无奈--这般生了灵智的植物,他是没有办法在隔着那么多的距离轻易收服的,原本觉得哪怕会遇到一些困阻,却没想到竟会难成这样! 楚墨又抬头看了一眼慕寒远。男子正站在他身侧的位置。因为肖语已经停下了脚步,已经苦寻很久却不得要领的他们便索性也完全停了下来。 慕寒远看了楚墨一眼,皱了皱眉,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当然也有可能是不想再说什么。 这人的性格本就偏冷,平时就不爱说话;而现在,他们已经在这里困了不知有多久了,光那株夹竹桃,楚墨就已经看到不下十次了。 这庙河一共就那么大,这周围的地方,早已被他们走遍了,却仍找不到进入中心的方法。 也许他们并不是被困进了迷宫,那两株淘气的植物只是将自己藏了起来而已--连同整个中心地区的寒潭一起,让他们不得其发,无法到达。 连后退离开都不行--这村里的一切地方都仍清晰的存在着,他们可以随意到达,除了两处。 一处是中心寒潭,一处是村口大门。 他们无法离开,便只得前进,更何况,让楚墨就这么放弃,他也不甘心。 其实一开始在村里看见慕寒远的时候楚墨是很开心的--带着意外的惊喜。那时他刚进入了这里,却已经冥冥间发现了这里的不对劲,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无论是哪一世,他都不擅长这个。阵法这东西,哪怕是以他之前的博览群书,也无法得其入门之理。 他不喜欢自己有不擅长的东西,不喜欢自己有这种永远都不会显露出来的弱点,却又毫无办法。很多东西,不是你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入门的。 而这时突然出现的慕寒远,无疑是一个意外之喜。 这么久的时间里,在楚墨所熟知的人里,了解这阵法之数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慕寒远。 说起来也许很多人不信,慕寒远确实会,而且对这机关巧术还熟悉的很--据说传承自他的父亲。前世末世中那些企图攻占凌云的人,就是被他这一手给耍的团团转。那些人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召集来的队伍经常会在凌云城外迷路,甚至会莫名其妙的走反路。 慕寒远是这末世里最强的异能者,也是这末世最强基地凌云的领导者,他的能力,自然是不可小觑的。 而现在,这无往而不利的凌云之主,竟被这小小的庙河给困的寸步难行。 楚墨无法无奈,便也索性靠墙坐了下来:“还有其他办法吗?……这么耗下去不行。” 慕寒远低要看着眼前坐在地上的抬头看他的男子,也许是今晚的月色关系,那双漆黑的眼睛似是被镀上了一层光亮,泛着琥珀色的光。 想到刚在这见面时对方那双乍然亮起来的眼睛,慕寒远沉默的抿了抿唇,有些不忍地看着那双眼睛渐渐黯淡下去的模样。 虽然……还是一样的好看。 其实他知道楚墨在担心什么--这般耗下去,他们的下场便只有生生的耗死这一条。 慕寒远抬眼打量了一眼四周,这里仍有无数虚假的丧尸在不断行走;作为一个发展的不错的村庄,这里的房屋和绿化也是随处可见。 除此之外……却是一无所有。 这里安静空荡的厉害,只有幻影成叠、月光迷醉,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一样活物。 他在村外时便感受到了这里的不对--这里没有任何的一丝生气,显得死气沉沉;他却还是忍不住走了进来,因为那从村中心传来的……浓郁的木系灵气。 明明……那对他毫无用处。 他却还是走了进来,这个诡异而危机四伏的村庄。 其他人进来也许因为是因为发现了破绽,好奇里面有什么;他却是知道里面有什么,才走了进来。 前面说过,这庙河村占地辽阔,物产丰盛,是以人口众多。 而此时他们在这里已经困了这么久了!却没有看见一个活人。 此时不过九月中旬,离末世开始一个月都不到,即使是那些再危险、再如何缺少物资的地方,也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幸存者存在。 而这个其实里面完全没有丧尸、且物资堆叠的地方,却几无人声。 这里原来的居民都到哪里去了呢?他们是死了吗?--又是怎样死的呢? 而这半个月的时间,这里地处并不遥远,从超市出来不过半天的路程,竟是无一人到达?怎么可能? 那些人……他们究竟都去哪了? 所以说,植物这种东西,它们也许真的是天真的到了残忍地步的生物。 慕寒远看着不远处的寒潭微微皱眉;肖语将自己蜷缩在墙边,一双手却是忍不住去抓向楚墨;靠坐在墙边的楚墨却是微微低着头,忍不住轻声笑了笑。 方圆十里,除了郁郁丛生的植物,没有任何活物。 是的,这里很危险,所以离开这里,迫在眉睫。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第71章 “其实……也不是毫无办法。” 眉眼冷淡的青年刚说完这一句,还未等另外两人反应过来他所说的“办法”是什么,周围就突然传来了轰鸣的雷声。 此时夏末,雷声来得突如其来,却也并不突兀,毕竟夏季本就多雷雨;然当雷电明紫色的光撕开了这夜晚半里晨昏乾坤,那乍然间明亮起来的光,还是让人无端的心生畏惧。 肖语本就胆小,此时在突然之间听到这近在耳旁的雷声,竟是吓得在须臾之间直接抓住了楚墨的手。 很少有女子不怕打雷,特别是在喜爱的男子面前。 楚墨却也是神色凛然的样子。 当然,他并不是害怕。 楚墨转头,看向站在身边的男子。 此时楚墨坐着,慕寒远站着,这般仰头看去,本就显得那人比他更高大了一些。 更何况事实……也许也确实是这样。 “引雷下怒”……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雷系四阶才能做到的事。 原本在天际的雷电突然落地,乍然间照亮了周围一切的景物。 落地雷本就威力巨大,任何造成地面危害的雷,几乎都是落地雷。 江南地区的楼房小巷虽说看起来精致,但却绝对与脆弱无缘;那些经由历史洗涤的青石房屋,其实坚固的很。 在战争时期,如果你要消灭的目标在你眼前转入了这迷迭小巷,是一件十分另人暴躁的事情:因为你无法在这众巷阡陌之间快速地找到你的那个目标,也无法直接一了百了的轰炸了这迷宫。 因为它坚固。 而现在,这屹立了数百年的青石楼林,竟是在慕寒远的几道雷电之间,尽数轰然坍塌。 雷光闪亮,映着坐在地上的楚墨的眉眼倏然冰冷。 他仍抬头看着慕寒远,身边雷电重叠,他却好像毫不在意一样。 “……?”好像感受到了楚墨的眼神,原本一直看着前方的慕寒远转身,带着点疑惑的看向楚墨。 雷电轰鸣,以这雷震之势直接炸毁了这村庄迷相,实在是个十分简单粗暴的方式。 但自古以来,只有最强大者才可以最简单的方式粗暴的应对一切难题。 他们甚至并不需要解决,只需破坏,而你还不能说他没有计谋。 就好像解诸葛九连最快速的方式,就是一剑斩断。 随着雷电的下落,原本丛立的村庄小楼尽数坍塌,只剩一片废墟。 楚墨原本是靠墙坐着的,此时四周尘土飞扬,倒是不适合这般坐着了。 慕寒远看了楚墨半晌,朝他伸出手。 对方只是看着他不发一言,楚墨却是看着他墨色的眼睛笑了:“很厉害……你。” 他伸手抓住对方递过来的手,微以借力,便长身而起。 周围的建筑几乎都坍塌了下去,留下一片空落的雾气,那中心的方向,便明白的显露了出来。 这里几乎已经没有任何仍好好保留的东西……除了楚墨他们从一开始就靠坐着的那堵墙壁。 周围皆是废墟,为余那一小块墙壁矗立。 这可怖的破坏力……这精准的控制力,难怪这人会如此的无人可及。 除了他,谁能做到? 楚墨紧了紧两人仍相握的手,眼神闪了闪。 慕寒远楞了一下,像是对楚墨的夸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接着却是只道:“……雷系的攻击力大。” 楚墨抬头看了他一眼,便笑了笑,转身将一旁的肖语也拉起来。 雷系的攻击力确实是大,但能像慕寒远那般将异能发挥到极致的,能有几个? 此时慕寒远不过是三阶巅峰,却能熟练运用四阶的能力,这说明了什么? 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其所拥有的异能如此爱戴的。 不过这是否是代表着……慕寒远的异能马上就要到四阶了? 一般一个人异能的等级一定是平衡的,如果他是双系异能者,一系上升,另一系一定也会上升,这般才可平衡;即使是像楚墨这样的丧尸异能和木系异能,他们的增长状态一定也是平衡的,楚墨隐藏身份,靠的也就是这彼此平衡的抵消。 所以如果慕寒远的雷系快到四阶了,他的冰系也一定是相应的离四阶只剩一步之遥了。 楚墨抓着肖语的手不由得紧了紧。他从前和慕寒远并没有那么熟,他只知道自己的异能等级总是与他相同,却从来不知道,这所谓的“相同”之间,原来还有一个进阶的时间差。 他此时虽也是三阶巅峰的状态,但他知道,要他此时使用四阶时的能力是根本不可能的;而离他进阶四阶,也还有相当大的一段距离。 当初他没有那么多的应用自己的丧尸异能,而木系异能又因为要与之保持同步而拖慢了进阶速度,那么他的异能增长即使跟不上慕寒远的也不是什么太过于无法忍受的事。 毕竟异能的增长需要使用。 但这辈子,哪怕是周围人再多,他也从来没有刻意不去使用一种异能过……这增长速度竟还是比不上他? 为什么?……老天就那么觉得,邪一定要不胜正吗? 楚墨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连一向温柔的笑容里都带上了一丝抑郁。 肖语借着楚墨的手站起身来,看着楚墨为微皱的眉头,像是明白了什么,却仍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的抚了抚对方的手心。 她抬眼看向走在前方的男子。 对方确实是性子冷的不行,哪怕只是这般看着,都让人觉得冰冷;他的实力也确实是强大,那般能力若是与其为敌,一定是件很可怕的事。 但是肖语却并不觉得担忧。 她看了一眼周围。这里满是废墟,而他们所占的位置周围,却毫无破坏。 肖语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如果一个人愿意为了你在大肆破坏的时候仍刻意的去留那么一块净地,那么我想,他一定是真心的在在乎着你。 她又想起那时在超市里那个强硬的要求开门的男子,那时慕寒远的表情里是掩都掩不住的焦急。 我想他一定是真的在想对你好,所以你其实不用那么担心。肖语转头看向现在身边的楚墨,那人的眉眼在一片黑暗之下显得过分精致,却又不知为何夹杂着一丝冷意。 肖语看着楚墨忍不住笑了,却笑得有些郁色。 但我不想告诉你,阿墨,我一点也不想让你知道。 你不需要知道他对你好……我宁愿你一直讨厌他。 你们该为敌。 第72章 雷声暂停,周围却已是一片废墟。 所有的迷阵、幻象、困境,都随着这周围楼房的坍塌而轰然消失。 空气里的水雾却是愈发浓郁了起来,像是谁被惊扰了之后小心翼翼的阻扰,带着点惊慌的意味。 楚墨抬头,看向前方。 这里其他的阻碍已经消失,原本还隐隐显现的中心寒潭却是完全不见了。 ——视觉意义上的不见。 那前方的中心位置,只剩下了一大片的雾气,比他们周围的雾色更浓的雾气。 更浓得多。 这般看去,竟是只能看见一道水色的光,就像是一圈不透光的屏障,将他们与中心完全的相隔开。 “这……”肖语有些愣,随即却像是明白过来。 很明显,那是里面的“东西”在特意阻扰他们。 ——一开始他们被困在了迷阵里,那时那中心水潭的若隐若现,与其说是为了阻碍他们,不如说是为了吸引他们,吸引他们继续前进,不半途而废;而现在…… 他们既已破除了迷阵,自然就不能再让他们继续前进了。 肖语咬了咬唇,转头看向楚墨。 那人的侧脸在一片雾气里显得有些朦胧,那紧皱的眉头却是分外明显。 她不知道那中心的地方有着什么,也不知道楚墨那么固执的一定要进来是为了什么……但左右,能让楚墨那么在意的东西也不外乎那么几件。 不是什么极好的武器,便是什么不出世的秘宝。 观这里阵法的神秘,想来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只是…… 肖语更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楚墨,对方正看着眼前那仿佛完全找不到入口的中心地区狠狠皱眉。 肖语便也忍不住皱起了眉。 她一开始以为楚墨坚持要进来必定是有着万全之策,可现在看来……却好像不是这样。 楚墨他竟好像也毫无头绪。 这中心幻阵里……究竟有什么,竟如此厉害? “没事,别担心。”看到肖语频频往自己这里望过来,楚墨以为她是在为无法前进而感到害怕,便伸手拍了拍她的头,轻声安慰,“总可以找到办法的。” “嗯……”肖语顿了顿,伸手抓住楚墨放在自己头顶的手,将它牢牢的抓在手中,“好。” 触手冰冷,让肖语不禁愣了一下。 楚墨的手指十分冰凉,像是一块毫无温度的冰,全然不是记忆里那熟悉的温暖感觉。肖语记得,曾经楚墨虽说体温偏低,但他的手心总是很温暖,无论冬夏,都是一种恰到好处的舒适感;即使寒冬温度再低,楚墨在牵她手之前,也总会认真的将双手搓热,再温柔地牵起她。 所以她其实从来都不知道那人肌|肤冰冷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记忆里的,都是温暖。 而如今,记忆里的温度已经慢慢消逝;那人眼里眉间的温柔一如往昔,那曾经那熟悉的温暖却再也不会出现。 肖语顿了顿,不明白自己心底的那抹越来越浓重的不安感是因了什么,却是将那人的手握得更紧。 肖语抬头,却正见不远处的慕寒远正转头看向她,那人的目光停在她紧紧握着楚墨手指的手上,竟是分外冰冷。 ……肖语突然想起来,好似她所有的不安烦躁,都源于这个人。 那时在超市门口第一次见到他,男子背着残霞明月漫步走近时,她第一件想做的事便是转身去牢牢抓住身边楚墨的手;后来他们分开,她还未明白心底的那一抹“终于逃过了”的放松是什么的时候,便又不期而遇。 她还记得那时她看到他站在前方,男子身侧的那株夹竹桃开的正好,颜色粉嫩、花瓣交叠,恰是惹人怜爱的正好模样,她却只觉得浑身冰冷。那时她看着身边楚墨看到他后那刹那间明亮起来的双眼和笑容,唯一想做的事便是拉着楚墨就走。 管它什么秘宝、什么幻境!她只想拉着他离开这里! 肖语知道这种感觉叫做害怕,她却不知她在害怕什么;她讨厌他们两人一次次不期而遇,就像是命中注定,她讨厌楚墨对那人像是控制不住的在意,她不知道心底这愈发明显的焦躁是什么,却觉得这种感觉如此熟悉,好似她曾经也曾感受过。 肖语觉得心底空落又冷的厉害,便只好愈发紧得抓住楚墨的手臂。 楚墨却不察,他甚至没有太过在意肖语此刻的不正常。他只是笑着拍了拍她的头,便起步向慕寒远走去。 “怎么样……这里,过不去吗?” “……我没办法。”慕寒远摇了摇头,又转头看了楚墨一眼,表情有些迟疑,“你能感觉到里面是什么吗?我好像感觉到了……” “木气。”楚墨抬眼看向他,接道,“里面是植物……能力很高超的植物。” 慕寒远点了点头,他也确实感觉到了植物的气息:“你没办法?” 他知道这人是木系异能者,而且品阶不低,里面既是植物,想来他应该很熟悉。 “我不知道,”楚墨笑的有些无奈,“感觉她们好像不太喜欢我。” 慕寒远一愣,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楚墨也并不等他的回答。他看着眼前漫天的水汽,水汽弥漫的厉害,竟像是玻璃罩子一般的将他们完全隔离了开。 植物本就天生慧根,在旧时传说里,若是潜心修炼,也是可以得道的;而这般已经开了灵智的,就更是不好对付。 哪个生物有了自我意志后还愿意并人所操控?他虽是可控制世间植物,但若是这般情况……想来也是不在原本异能的涉及范围之内的。 更何况这两株植物明显能力还不低,就更是不愿意居屈于人下了。 但是…… 楚墨抬眼看向慕寒远。 如果是这样,那当初这人是怎么收服她们的呢? 他的异能甚至还是植物最不喜欢的冰系和近似火系的雷系…… ……不对,并不是收服! 楚墨突然反应过来,当初慕寒远带回去的是木心! 木心…… 也就是说,当初那两株植物根本没有化形成功! 现在的情况应该与当初所去不远,毕竟他故意并没有帮助慕寒远做什么。那当年所发生的事……这次想来应该也不会错过! 楚墨眉头皱的更紧,忍不住将灵气注入腕间的枯藤。 藤条半展,渐渐苏醒。 他所要的,可不是什么辅助用的“木心”,那对他根本没有太大用处。 他必须得保证那两株植物好好化形,才对他最为有利! 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 植物催生灵智那是汇聚了几世的机缘才得到的机会,有什么事,竟能打断这种累世的修行?! 无风自动。 空气里似乎渐渐传来了阵阵血腥味。 慕寒远一愣,随即也立马警觉了起来。 他们抬头,只见远处村口,似乎有什么正成群而来。 —————————————————————————————————————— 天色将暗,秋初的时节,晚风尚带三分暖意。 孙晶一边全力向前奔跑,一边不时害怕地向后望去。 那个总是一脸倨傲、百般看不起自己的江平也正在她的身后。江平是水系异能者,虽然孙晶在心底里十分看不起他,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的异能还算不错,论攻击力,也还算有那么几分力度。 不然也保不住他们二人在这末世里好好地生活了近一个月。 而现在,这个总是仗着自己异能者身份、自命不凡的男人,也正和她一样,脸色苍白地全力奔跑着,被追击的狼狈非常,却毫无还手之力。 孙晶便知道了,他们这次是真的死定了,已经指望不上江平再来保护她了。 女子画着精美眼线的眼睛狠狠的闭上,表情里的绝望愈发明显,却仍无法说服自己就此放弃。 她怎么可能放弃? 想她孙晶二十岁,正是风华正好的时光,即使是到了末世,她相信凭她的样貌,只要她想,一样也可以活的很好。 她没有异能,这不假;但女人安身立命,靠的绝不仅仅只是这能力二字。 她相信只要让她走出了渺无人烟的城郊,她总能找得到一两个结实的靠山的。 只要能让她逃出去…… 孙晶狠狠的闭了闭眼,再睁开了眼里血丝遍布。女子咬牙向前奔着,一瞬间竟是将原本只是半步远的男子远远的落在了身后。 原本已经浑身无力的江平见到她这样,便也被激得咬牙前行。 只可惜他的异能已经在刚才的反抗过程中完全透支了,不然使出来哪怕不能解了这麻烦,也还能抵挡一二。 现在却只能就这样被追的四处逃窜,毫无还手之力;甚至因为透支了异能而使得体力严重不支,速度竟是连孙晶一个没有异能的女人还比不上。 江平恨得牙根痒痒,却拿身后的追兵毫无办法,只能在心底不停的唾弃孙晶一开始的手贱行为。要不是那个女人,这些东西怎么会被放出来?!现在竟然还扔下他只顾自己逃命!要不是因为他,她早就死了!早知道他当初就不该看她长的好看留下她! 两人跑的精疲力竭,手脚发软。 而在他们身后,一大批的小型飞行物正紧追不舍。看模样竟像是黄蜂之类,只是比黄蜂要大的多,速度也快的多。 如此成群结队而来,不说上千,也有成百,密密麻麻的,让人一见就头皮发麻。 而在它们中间,似乎有一个特殊的飞行物。它颤颤巍巍的飞着,速度并不慢,却显得有些不稳,周围的生物却似是对它崇敬的紧,只要它飞过来,就会特意为它让道。 那生物周围包围着一圈光芒,并不明亮,甚是柔和,却有些看不清模样,只觉那生物一对翅膀,色彩甚是艳丽,竟不像是蜂类,而更像蝴蝶。 只是若是蝴蝶,这周围黄蜂,又何必对它如此敬畏? 无法可解。 而另一边,亦有一男子在向这边跑来。 他身后丧尸不多,男子便不时向身后扔一两个小小的火球,便快速地转身向前跑去。 而前方,终于出现了一座城镇模样的建筑。 那大门敞开,甚是坚固。 第73章 无论是那一边,在紧张的逃亡过程中见到一个如此大门敞开的村子,都会全力向前奔跑——有房子的地方比较安全,这几乎已经成为了所有人类的共识。 如此一来,两拨人便不可避免的在村门口相遇了。 “仇人想见分外眼红”,这两拨人虽然不是仇人,在今天之前他们甚至彼此都不认识,但诡异的是,乍然相遇,彼此间的气氛竟是十分不好。 ——其实这也是很正常的事,那两队中,一人火系异能,一方水系,同为异能者,且不说这两种异能的“水火不容”,单是两人明显都是那如出一辙的高傲性子这一点,便可理解这结果了。 谁也不服谁,那么大的大门,竟是谁都想抢个第一。 便一时间生生地将彼此都卡在了那原本并排两辆车对出都毫无问题的大门口,彼此大眼瞪着小眼。 林明觉得自己也实在是倒霉。 不说这在学校好好的上着课突然就末世了吧,自己居然还被困在了学校人数最多的教学楼区域,甚至当时因为上课的原因他还位于学校最高层的六楼!一所学校得有多少人?单从六楼下来这一步骤,就花了他整整一天的时间,更不要说后来的撤离了。 那当真是九死一生。 好在也许连老天也不愿让他这么“优秀”的人才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去了,竟是让他在被攻击、差点命丧黄泉的时候觉醒了异能,还是攻击力不俗的火系异能! 才让他逢凶化吉,不仅好好的下了楼,还顺便凭着自己异能者的身份好好羞辱了一番学校某些一直与他作对的小人,在赢得了一众美人芳心之后,带着他的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学校,向超市进军。 虽说在校门口因为遇到了某个人而令他心情不甚愉悦之外,其他一切都很好。 他的异能在逐渐强大,身边的美人也都温柔小意,那环肥燕瘦们莺莺娆娆的一笑,当真是神仙日子、皇帝待遇。 火系本就攻击力惊人,再加上现在这种末世之初的时候那些丧尸实在是不成气候,一路走来,哪怕是林明不停的与他带着的那帮美人打打闹闹,也从未出过问题,还顺手在路上又救了几个姿色不俗的女子,壮大了他的“后宫”配置。 林明觉得,这进展妥妥的就是小说话本里男主的待遇啊,自己果然就是那个“天命所侯”的百年难遇的人才。 原本一切都很好,林明甚至已经开始设想他日后的美好生活了,哪成想在他们超市不过几步远的地方却突然撞上了一群丧尸。那群丧尸数量极多,配合也得法,哪怕就是以林明自恃“天下少有敌手”的能力,也完全抵挡不了。 好在那些丧尸不知是有什么问题,竟是没有对他们围追堵截的意思,林明才能带着他的美人们逃出生天。虽说是也是折了那么几个,不过美人这种东西,想来他一路上总是不会缺的,林明便也没有如何在意。 结果上天偏偏又好像开玩笑一般,又让他在超市门口再次遇到了那个人! 那时林明在学校遇到楚墨的时候就已经觉得不对了——楚墨的能力太高,他完全不能对抗不说,竟是连对方具体的品阶都看不出来,这让林明十分不满。 更别说他一直苦追不到的肖语还对楚墨那么重视了。 ——任何敢打压男主的人都是炮灰! ——哪怕就是一时间比男主厉害点也充其量不过是个高级一点的炮灰罢了! ——即使是终极反派最后也一定会败在男主手下,以死谢罪的! ——居然还胆敢跟男主抢女人,这妥妥的必须是找死啊! 林明恨的牙根痒痒,只是苦于自己实力不济,楚墨自己能力高强不说,身边那个男人也不是个好想与的,便也只好如此在心底腹徘一下,意|淫下自己一定会到来的美好人生。 好在楚墨也不是个不识相的。 后来主动让步不说,更是在言行举止里对他“毕恭毕敬”,让林明在更加确定了自己“主角”的身份之下,心情指数也大幅度的提升了。 最后更是在一时激动之下直接出了超市。 ——在那个夜晚将近的时间。 如此一来,此时他身边只剩下了他自己一个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毕竟那时的超市外面,那隐藏的丧尸可是成百的。 林明跌了如此一个大跤也没有丝毫打消他心底的高傲,反而因为这一路上的磨难让他更加偏激,觉得一切敢与他相争的人都是不可原谅的。 那么此时在这里与他抢路的这个貌似也是异能者的男人,自然也是不可饶恕的。 可毕竟前后有追兵,林明他自己那里还好,不过十数只丧尸,虽说以林明现在的能力是断断无法单凭自己来尽数消灭他们的,但至少尚有自保之力,仍有可与之一搏的可能;但江平那里就不一样了,这些黄蜂模样的怪物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路上那么多的人,竟是只追着他们不走,逃跑无门,兼之又攻击无效,江平简直是死的心都有了。 连着奔跑了近一个下午,哪怕是异能者那铁打的身子都要受不住了。 原本两拨人就对自己身后的追兵无法,此时两拨一相遇,两两一加,就更是可怕。丧尸群和黄蜂群的混合攻击,哪怕是江平和林明两个异能者联手都抵挡不住。 ——更何况他们明显是根本不可能去联手的。 一时间场面便更是混乱。 惹的两人无法,只好一边在心里腹徘对方不长眼,竟是和自己选了一眼的路;一边都各自往两边退一步,分不同的方向向村庄里面跑去。 丧尸这种生物没有智商,不会思考,在这种无人带领的时候只会依据本能去追击目标。哪怕出现了新的目标,自然也是一视同仁的;既然三人分了两个不同的方向逃开,那十数只的丧尸自然也是分成了两群。 只是村中水汽弥漫,人味又嘈杂,在无人带领的情况下自然是不到片刻便被冲散,只三三两两的行动;即使有那么一两只丧尸跟上了其中一对,以对中异能者的能力自然也是可轻松应对的,一时之间反倒也不成气候,只在村中乱晃。 但另一边却不是这样。那群黄蜂明显数量极多,又可以称得上是水火不侵,哪怕是真的被分成了两队,想来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更何况他们来路奇怪,又有个诡异的“领队”指导,要从他们手下逃脱,绝非易事。 林明且不说,毕竟他不过是刚遇上这一群生物,尚不知他们的可怕之处;江平却是知道的。 当下便不要命了一般的只管往前跑,原本就虚弱的身子更是受不了,不过一会便气喘如牛,差点跌倒在地。 却也丝毫不敢休息,只顾往前冲,期望那群东西能放过自己,转头看上这里其他的人。 江平这异能者已是如此难熬了,孙晶作为一个没有异能的弱女子体力消耗只会更甚,原本还不觉着什么,只觉浑身无力。可在进村的时候因为江平与另一边的林明争路,使得她不慎跌了一跤,当下就觉得浑身火辣辣的疼,竟是再也爬不起身来。 眼看着那两个异能者都只顾自己逃命,毫不顾惜自己,孙晶只觉得浑身一片发冷,竟是冻的整个人都麻痹了起来,就更是无法动弹。 她虽说因儿时家贫,自度对这人世百态早已看破,对这末世之后才傍上的江平本也就不报多少希望,对陌路相逢的林明就更是了,从不期望些什么;可此时看他们二人竟是真的完全置自己于不顾,只管自己逃命,将自己就这么仍在了这丧尸、黄蜂汇聚的村口的时候,还是感觉到了一阵极深的绝望感。 谁也不希望去死;再卑微、再困苦的人也不会轻易放弃生的希望,才有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 孙晶自然也是如此。 而且作为一个长于社会底层、只能凭借着一张还算不错的脸蛋过活的女人,她的求生意识,比大多数人都要强。 眼见那丧尸狰狞青白的手已经快碰到自己身体了,孙晶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竟是顺手从旁边村口载着的树木下抓起一段枯枝,就闭着眼睛死命往前插。 枯枝易碎,她的力气却用的极大。 孙晶清楚地感觉到了它插|入人体的感觉。 伴随着这触觉的,是一阵突然的天旋地转感,就好像有谁突然将她拉了起来,拉在了一旁。 抓着她的那只手极冰,却还有着类似水液的粘稠触感,与之相随的,却是耳边突然响起的男声,声音极温润:“嘶……你力气可真大。” 语声含笑,声音里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疼痛之感。 孙晶睁开眼,正见一个模样极为清俊的男子低眉笑着看她。 他背着光,眉眼带笑,模样清俊温和,竟是比她以往见过的任何一个男人都要能动人心。 而他拉着她的左手手掌上,正插着一根已经从中间折断的枯枝。 颜色血红的鲜血顺着手掌一点点的滴到了地上,在满地绿叶中,显得分外刺眼。 ——明显是她刚才刺过去的那一根。 孙晶一愣,随即突然反应过来,不可控制的红了眼眶。 ——————————————————————————————————————— “小晶啊,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啊?” “啊?” “哈哈,我的小晶还小,我都忘了,你应该是不明白什么是喜欢的……那这么说吧,你将来希望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啊?告诉奶奶,是高大一点的,还是要读过书的?哦,或者长的好看一点?” “嗯……在一起吗?就像奶奶和我一样,住在一起?那我当然是要找一个会照顾我的啊,嗯,还要能保护我。” 我希望,将来我的意中人是一位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圣衣、驾着七彩祥云,来找我。 第74章 “嘶……你力气可真大。” 天色将暗,清风徐来。 漫天的白雾微漾。 孙晶抬头,有些楞楞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平心而论,这是一个长的十分出众的男人。 目似寒星,眉型似剑,那五官精致的甚至到了一种带有妖色的程度,却因为那过于凌厉的眉峰而毫不显得秀气,反而清俊的很;那眼角眉梢的弧度却又十分柔和,化解了那一丝骨子里带来的傲气,显得整个人都十分的温润,近乎玉色。 孙晶自小在低层长大,却因工作的原因,自度见过美人无数,却从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长的好看成这样。 这是一个光靠“长相”就可以诱人心动的男人。 ……更何况他现在还是以这种姿势,在保护着她。 孙晶的视线从眼前那人的脸慢慢的往下移,移到了对方的手上,带着一种她从未有过的呆滞之感。 对方的肤色白,手也长的薄,显得纤瘦有力,而现在衬着那艳色的血迹,更显得灼目。 而现在那形状宛好的手掌上,却深深的插进了一整根的枯枝,甚至已经可是说是完全贯穿其中。 孙晶完全楞住,平时八面玲珑的人,在此时竟是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去反应。 她抬头看去,对方的脸色苍白,明显痛的厉害,却还是看着她,浅浅一笑。 就好像在安慰她。 孙晶有些呆楞……有多久,没有人这样保护过自己了? 又有多久没有人如此安慰过自己了? 对方的笑容太清冽,竟让她一时无法反应。 “楚墨!” 一旁的慕寒远却马上反应了过来。 刚才楚墨上前去救孙晶的时候慕寒远便一直在他身边,本来想以楚墨的能力从那么一两只丧尸手里去救一个女子,也不是什么难事,他才没有在意。 毕竟慕寒远也知道,他与楚墨不过萍水相逢,楚墨心善,他不能去阻止他救人。 哪成想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竟是生生的把用来自卫的树枝直接插|进了楚墨的手掌里! 那树枝并不粗壮,配着楚墨那白皙干净的有若由上等白玉所制艺术品一般的手,却显得狰狞异常。 人都是有痛觉的,平时若是娇气些的,被白纸划破一点皮肤都要大哭小叫好久,恨不得去医院好生处理了才好。 更何况现在这是“穿掌之痛”呢?人说“十指连心”,所以手指哪怕受再小的伤,都是痛不欲生的疼痛。 那手掌呢?……又能好的到哪去? 慕寒远看着楚墨的那只手,竟是眼眶都红了起来。 他伸手,似乎是想要检查一下楚墨的伤情,手指却颤抖的厉害,竟是完全不能自控。 这多奇怪,以往他见到过多少比这还严重的伤势,甚至他自己也曾不止一次伤过,却从来没有一次……如此手抖过。 他的心境好,自小沉稳,手更是稳,无论是开枪还是拿刀,从未有过差错。 此时却畏惧的像个孩子。 “……疼吗?” 此时慕寒远的表现十分奇怪,他的眼眶通红,原本便气势十足的相貌此时就显得更是气势惊人,竟到了有些令人心生畏惧的程度,原本反应过来了想上前来慰问的孙晶被他的表情给吓得生生的后退了一步,再不敢靠近。 那凌空看过来的一眼,竟是气势十足,却又狠戾非常,像是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了才好。 孙晶倒退一步,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却也不记恨什么。 楚墨是为了救她,她却还让他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哪怕不是故意,却是实在过分的紧。 慕寒远为了好友受伤而生她的气,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孙晶并不与他们熟识,此时却也只能在心中感慨一句两人的感情真好。 “阿,阿墨……你没事吧……疼吗?” 肖语也是脸色旁白,眼眶微红,明显也被吓到了。 一双眼睛却没有看向楚墨,反而是满含警惕的看向慕寒远。 孙晶不过刚遇见他们,不了解,只以为楚墨和慕寒远感情好;她却是一直陪在楚墨身边的。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此时慕寒远和楚墨不过刚见第二面,不说相逢陌路,却也不过萍水而遇。 若不是又在这里诡异相遇,他们甚至可能再也不会再见! 楚墨和慕寒远根本一点也不熟! 哪来的情深意重?!又哪来的感同身受?! 肖语咬了咬唇,眼神不善的看向慕寒远。 她真是一点也不喜欢……这人这么接近楚墨! 楚墨却仿佛没有感受到,他甚至只是摸了摸肖语的头,轻声安慰到:“没事……别担心。” 他有些吃力的站起身来,脊背却仍旧挺的很直,仿佛一切疼痛不过虚无。 楚墨低头看了看手掌上的树枝,皱了皱眉。 下一瞬,却是直接伸手将其拔了下来! 鲜血顺着被拔出的树枝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 不要说孙晶和肖语,哪怕就是慕寒远,都被他突如其来的行为给惊的白了脸。 楚墨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伸手从自己衣服的领口处撕下一块布料,面无表情的将自己的左手包了起来:“这里太危险,等下再说。” 夏季衣物单薄,楚墨也不想这样的。可是毕竟上衣是短袖,实在不好撕,也只好如此委屈一下了。 楚墨说的没错。 此时这里丧尸虽是不多,因为林明和江平不顾一切的先行逃脱,大部分的丧尸都跟着他们离开了。 但危险的,从来不是那些数目上甚至不到二十的丧尸。 而是那群黄蜂。 不知为何,这群一直紧跟着江平、孙晶,追赶了整整一天也不愿放弃的生物,竟是在进入了庙河村之后突然安静了下来。 也不再追赶,只是一直停留在一旁。 那一直不停四处飞舞的发光体,竟也只是停留在原地,周身的光忽明忽暗,极不稳定。 楚墨便忍不住在意了起来。 毕竟这庙河里的东西,他是真的很想得到。 其实原本这庙河水雾太重,他们在村中时本就对周围之景都不怎么看得清;而那村中村口,就更是完全不可见。 如此哪怕是林明几人在村口再闹成如何样子,他们也该是发现不了的,毕竟这水雾诡异,竟很大部分的阻隔了他们的异能探索。 不然以楚墨和慕寒远现在临近四阶的等级,根本不可能会被困在这里。 而他们却在这小小村庄中转了那么久,甚至在慕寒远完全摧毁了这里的房屋和幻相之后,还是被困在这里,无法破阵,可见这水雾一定不简单。 可是当那群黄蜂接近时,这里的水汽却突然晃动了起来……就像是布阵者受到了什么干扰,无法维持这水雾阵法。 是以楚墨才会在村中看到三人被围捕的场景,更是在看到孙晶有危险了之后自发的跑去救了她。 其实孙晶不过一个女子,毫无异能,也就一张脸长的还算不错,不过这对于楚墨来说当然不可能是怎样的吸引。 但是当时那个情况,如果自己不去救她,这个女子就必死无疑了。 而楚墨这个人又天生“看热闹不嫌事大”,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他觉得孙晶和江平两人之间的关系十分有趣,觉得就这么让她死了有些可惜,便索性去救了她。 反正不过寥寥丧尸,哪怕他不是丧尸王,要在那种情况中救人,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却不成想这女子看起柔弱,却也不是个善角色,竟是在生死关头如此血性,也算是别样收获吧? ……就是被插了一根树枝有点麻烦。 虽然当时以他的反应力躲开是没有问题的,但是那样就显得太假,容易引出破绽,毕竟一个单纯“异能者”的感受力是不应该有那么敏锐的。 虽说如此一插他也并不会痛……但是善后问题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也不能直接用木系异能去治愈了它--毕竟他可是完全不想就这么显露出来了木系的救治能力。 不然以他表现出来的“温柔”性子,如此能力,以后少不了要如何帮助别人治愈伤口了。 楚墨可是完全不想浪费自己的异能去为别人做这种事。 如此也就只好让它自己“自然”地愈合了。 只是如此一来…… 楚墨看着肖语通红的眼,有些无奈的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看到女子这么关心自己,楚墨的内心其实还是十分享受的。 楚墨转身,尽量控制住自己的嘴角不让它上翘的太明显。 --他现在还受着“重伤”呢,可不能笑的太轻松愉悦。 这里的黄蜂那么多……去打几只对付一下。 楚墨回头,却正好看到身后的慕寒远带着血丝的眼。 --是真的带着血丝。他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手,眼神里的凶狠暴虐竟是毫不掩饰。 楚墨就楞了一下。随即男子一直带笑的嘴角却渐渐淡了下去。 那个一直眉眼含笑的男人,眼里的笑意竟是一点点的隐了下去。 哪怕刚才他喜欢的女子眼眶通红的看着他时都仍旧温柔含笑好似并不在意的男子,竟是一点一点的……平冷了下来。 楚墨看着慕寒远,突然开口:“你怎么了……心疼吗?” 心疼吗?我伤成这样? 慕寒远一愣,有些呆呆的看向楚墨。 其实平心而论,楚墨此时这话说的很不合时宜……毕竟他们现在,真的仅仅只是相熟一点的陌生人罢了。 但是楚墨的表情却那么淡,好似并没有发现不对之处;他甚至抬起眼,直直的看向慕寒远。 眼神缥缈,却极认真。 就好像在等一个答案。 慕寒远一愣,有些呆呆的看着楚墨的眼,半晌才突然说:“……是。你受伤,我会心疼。” 他亦看向楚墨,眉眼认真。 那个原本显得有些咄咄逼人的男子却突然敛下了眼,他笑了笑,像是讽刺,又像是释然:“……嗯。” 楚墨抬头,突然看着看向慕寒远:“那你可要好好保护我……别让我受伤。” 一字一句,极为认真。 好像是在固执的要求着什么。 此时的慕寒远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他只是垂眼,很认真的点头。 一旁的肖语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便只好安慰自己,是这里的环境太过危险,现在阿墨他又受了伤,才会那般说的。 在危险时求人保护,也是人之常情。 而事实上,此时这里,也确实很危险。 先不说那中心不曾露面、有设阵之能的不明生物,单就这里的这些黄蜂和那周身被白光包围的物体,就够让人在意了。 楚墨抬头,看向那团白光。 此时他们离得很近,因为相互的影响,白光和水汽都有些消散,楚墨便可以清晰的看到那白光里的生物那一对颜色绚烂的翅膀。 ……和两扇绚丽的翅膀间那明显已成人形的生物清秀的脸。 眉眼清丽、五官小巧,好似一个正值妙龄的女子,尚是最好年华。 楚墨皱了皱眉,随即忍不住轻叹。 难怪当初那两株植物无法化形……这天时地利,竟是都堆积到一起去了。 无江…… 晋前有书名《出芽》,其中多载灵异鬼怪,其书内容形式近似《山海经》、《异物志》。 书中有篇名曰《无江》,其中载:于日出之东、月落之西,有谷名落江,为天下各处江河汇聚之地。谷中无物,唯终年大雾,不可目视。若偶遇雨后初晴,便于这水汽氤氲之下,滋生一灵物,身似透明,背生双翅,身似人形,周身白光,可御天下从蠹。 这谷雨中滋生出的灵物,便是“无江”;而这“从蠹”二字,在那本书里,便代表着昆虫。 ------------------------------------- “你……没事吧?” “……有点疼。” “……那你站我身后。” “……?” “……我保护你。” “……” “……真的,我可以一辈子都保护你。” “……好。” 有些承诺,你信了一次,便会信第二次; 正如…… 有些诺言,你违背了一次,便会违背第二次。 第75章 原本楚墨以为,他们接下来会有一场恶战。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接下来会有一场恶战。 那群黄蜂本领不低,竟是对大多数攻击都能轻易化解;而那蝴蝶模样的生物更是神秘,在他们以往的生活中从未见识过。 一般未知的,总是神秘而充满危险感。 让人不得不去在意。 去充分思考和演练一下可能发生的情况。 于是便显得分外不易对付。 事实上,几乎所有人都对那群生物的危险性做了充分而深刻的估计,楚墨甚至已经开始思考如果这些生物真的水火不侵、攻击无效,他该用什么方式来阻扰它们,好给自己一个逃脱的时间。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自视过高的人。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即使他自恃能力还算不错,即使他认为这世上的确少有人是他的敌手——哪怕是慕寒远,如果楚墨真的不愿,慕寒远也是不可能能打败他的。 但那少有敌手的前提在于“人类”,甚至还需要再加上一个前缀——“现有的、已知的”人类。 ——那才是他了如指掌的对手。 他之所以那般自信,敢于在人群里耍心眼、玩谋略,将那些人类当做一种完全无法反抗自己的玩具来对待,不过是因为他“已知”。 从某种层面上来讲,如果楚墨不是重生的,如果他没有提前知道人类的大体水平,即使他的能力和他现在一样,甚至是比他现在所能达到的水平更高,他也是不敢的。 他无法像现在这般任性。 就是因为楚墨他是重生的,所以他才敢。 他不是看低人类,他从不过分看低任何对手。 他是了解,他是太过于清楚的了解人类的真实实力到底如何。 所以他知道人类是打不过他的。 可是这不包括眼前这群生物。 他在过去的那段时间里,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不曾见过。 所以他无法了解。 对于不够了解的任何对手,我们所要做的,就是足够的估计它们可能造成的危害性。 所以楚墨现在正严阵以待。 所有人都在严阵以待。 他们在等待着,对方的攻击。 然后反抗,或者——逃亡。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群生物——他们等候已久的对手,却没有对他们展开攻击。 “什,什么情况?!” 原本正咬着牙严阵以待的孙晶睁大着眼,一脸见鬼了的表情看着眼前的场景。 她知道原本情况危急,她并不能确定现在正在这里的这些人能给她多少的帮助,毕竟她太过于深刻的明白着,那些生物的危险性有多大。 即使有心,也很难做到。 所以她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准备好的去独自战斗,殊死反抗,然后……死在这里。 也许她仍无法接受,但孙晶想,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死亡而已…… 不过死亡…… 然而她没想到,当她好不容易做好了心里建设、回过神来的时候,看到的竟是这般场景。 所有人都没想到,所以所有人的表情都十分错愕。 和孙晶如出一辙的错愕。 不远处的地方、庙河的大门边,那群原本团结一致、整齐行动的黄蜂,正混乱的飞舞着。 四处乱飞,到处都有它们的身影。 原本那群黄蜂便数目极多,当它们汇聚在一起的时候,原本身上浅淡的黄色便被堆积成了极深的棕色,甚至黑色。 而现在这黑色正满满淡化,像是一滴略带棕黄色的墨,被滴到了水中,满满消散,直至——消失。 当然它们并不是消失了。 那些黄蜂是实体,并不是幻象,自然不可能会自己消失。 它们只是在……消散。 楚墨看着眼前的场景,也有些始料未及的错愕。 蜂类这种生物,无论是人们更为熟悉的蜜蜂、胡蜂,还是更为少见一点的马蜂、毛峰,甚至是少有人知道的变侧异胡蜂、蜚蠊瘦蜂,只要是蜂类,它们就都有一个共同点。 ——每只蜂虫攻击完人类之后,都会死亡。 当蜂虫将自己尾部的针刺插|向人类的时候,它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它一定会死,绝无第二种可能。 每种生物都是爱惜自己生命的。 蜂类也是。 所以当没有人惹怒它们时,身为蜂类,它们是不会主动去攻击其他生物的。 所以……如果不是因为被控制,它们是根本不可能如此锲而不舍地攻击了江平、孙晶他们如此之久的。 而现在…… 这原本庞大的蜂群正在渐渐缩小,除了偶尔几只被这庙河村中的花红柳绿所吸引略作停留之外,大多数的,竟是都开始往四处飞散。 庙河里面、庙河外面,庙河之东、庙河之南。 天地那么大,这一经飞散,原本可怖的数量,便不复存在了。 原本貌似完全无法抵抗的黄蜂之劫,竟貌似是这般十分简单的……自行消散了。 这让原本做好了要恶战一场的几人十分反应不及,反应不及的到了甚至有一种……分外不爽的程度。 当然他们并不是在为此感到惋惜,也并没有在期待这场战斗——没有一个正常人会期待如此一场胜算不明、毫无乐趣的战斗。 战斗是需要乐趣的。 所以它需要势均力敌,它需要知已知彼,它需要惺惺相惜。 一个弱者无法对一个强者对自己的追杀而感到愉悦,一个强者也不会期待于与一个功夫根本远输于自己的新手相比。 只有与那个境界相当、攻击契合的人的比斗才叫交锋,其他的……连交手都算不上。 而作为一个正常人,自然是没有一个人会觉得与这群甚至连种群都不同,单单以数量取胜的黄蜂对抗,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但这并不能影响几人对它们突然消散所带来的不适感。 这就好像两军对垒,你已经准备好了各式武器,你认真而谨慎地擦拭好了你的刀、你的枪,装好了子弹,亦磨亮了刀锋,你把它们妥善地放在了你的身上,你甚至已经千百次地设计好了在哪个时刻用哪个姿势来拿藏于身体哪个部位的武器最好、最便捷;你在出门前往战场之前已经充分考虑过了此战的胜负之数,什么天气对我军有力,什么风向会影响自己的发挥,你告诉了自己一切都没关系,你甚至已经写好了遗书,将它好生地放在了一个将来自己的亲人一定可以发现的地方。 而这个时候,当你怀着那般凝重的心情上了战场,却发现你的对手正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聊天,他们甚至没有准备任何武器,他们在讨论等一下要不要一起逃掉这场战斗。 在这时候你的内心,一定是几乎崩溃的。 天大地大,既然黄蜂们已经开始四处乱飞了,那它们对他们产生的所有危机自然就不复存在了。 而会这种情况出现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楚墨看向那只蝴蝶的方向。 既然是它让这群生物聚集了起来,那现在它们开始不受控制,究其原因,问题一定是出在那只领头的无江上。 那只无江原本就飞行姿势十分不稳,这种几乎无风的天气都飞的七上八下的,一副随时会掉下去的样子,而现在更甚。 原本周围那圈自带的柔和却极明亮的光,也显得有些混乱。 它的光亮程度更甚,甚至让人有一种无法直视的感觉,却不再像原本那样柔和匀称。 它显得有些顾首不顾尾,无法将无江整个身体都包裹在里面。 于是几人就看到了无江那特属于蝴蝶的绚丽、对称的双翼,和她那特殊与人类的四肢、躯干和……容颜。 “那是只什么!” 孙晶瞪大了眼,表情里满是受到了惊吓的错愕。 平心而论,这只无江长得极好,端得是眉眼如诗如画,即使的人类中首屈一指的佼佼美人,若论容貌,也许也不过如此。 但任何美景都是要在恰当的地方才能让人觉得美的。 孔雀的尾羽再美,它也不能长在鱼类身上,否则只会让人觉得可怖;白雪皑皑间的天山雪莲再美,它也只该长在山顶之巅,若长于俗世,也不过一株白色花苞,甚至也许还没有田野间的野花漂亮。 这美人面孔再美,当她长在一只蝴蝶身上的时候……也只会让人浑身发冷、周身不畅。 若是平时,见到如此一张好看的脸孔,即使孙晶是个女子,也不免要多看几眼的。 羡慕也好、嫉妒也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但此时,她却只觉得恶心。 好在这蝴蝶并不是只长了一张人脸,她连人的身子也都长了过去,倒显得还算匀称。 不然对于孙晶来说,可就不仅仅只是脸色发白的问题了。 不被吓得吐出来都不可能。 “无江……据说原本出自《山海经》,可惜原本《山海经》中记录它的那一章节已经遗失了,只剩下后世的一点点流传。”楚墨看着那只无江炫彩的翅膀,眯了眯眼,“……我原本还以为……那是假的。” 孙晶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东西,表情里的惊恐仍旧完全没有消去。 虽然这东西看起来美好、又小巧,好似完全没有危害,但谁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山海经》里记载的东西,有正常的吗?! 她印象里那就是一本记录吃人怪物的书好不好! 此时夜渐重,风冷。 原本就颤颤巍巍的无江显得更为可怜。 她那两对羽翼仿若女子透明的纱衣,在风中轻舞,衬得那本就柔弱的身子愈发无力,完全是随时会被吹走的模样。 但是楚墨却不敢放松警惕。 没人敢放松警惕。 这里这一切的奇怪现象,在她出现之后,便愈发诡异。 想来她的能力,和这庙河之中的物体想必……也是不差多少的。 此时这诡异的场景,也许只是一个序幕。 一场暴风雨前的宁静。 当各个小兵退场后……接下来的,自然就是boss的上场时间了。 原本已经渐渐消散的水雾……竟是又开始浓郁了起来。 却不是原本那般的缓慢平和的。 它显得有些……急躁。 楚墨看着眼前慢慢旋转起来的水汽皱了皱眉,随即反应过来。 他睁大眼,声音都失了往常的平和:“小语!” 而四周的白雾,就旋转的更加快速,一瞬间便改换了四周的场景。 若是危机两两相加,它所造成的危害,又何止相加所得的二? —————————————————————————————— 《幽冥录》:成木心者,当属妖木,可结阵法,困生灵。 《出芽记》:所谓无江,天地水汽所化;万水同源,水对心火,主控神。 阵法与控神之术相加,又能得到什么呢? 第76章 人说三月江南,烟花迷醉;青山常翠,绿水长流。 “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 南方的山色美,多美于“秀色”。 这里纵使四季分明,却也没有那般的严冬,所以这里的天气多温润,这里的空气多清新,这里的居民多温柔,这里的饮食多甘甜……这里的山色多青翠。 所以纵使楚墨活了那么久,他其实也从来没有见过……所谓的大雪封山。 他无论前世今生,其实都没有往那极北极寒之地走过。 他去过的最北之地是凌云,那位于京都,没有雪山。 天之北、地之寒,皑皑白雪映山河。 这雪山之景,自然是美的。 楚墨有些愣愣的跌坐在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反应不及。 这里的风极大。 这里的雪更大。 北风呼啸、大雪封城,那凛冽的寒风卷席着晶莹的雪珠,不住的往人身上刮来,只吹的满头满发竟是雪还不停歇。 乍然被扔到这个地方,楚墨还有些接受不及。 上一秒,他们还在江南的白日暖阳里,纵然已经时至九月,但那位于临水之滨的江南地方,却还是温暖的有如春日,四处花开、近处莺啼,让人只想懒懒地斜倚饮茶、提壶看景; 而这一秒,睁开眼之后,却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北方极寒之地,纵使淡定如楚墨,也不免有些无法应对。 这里的风太大,还卷席着雪,纵使楚墨其实已经没有触觉了,但却还是仿佛觉得……身子被刮的生疼。 他有些愣愣地低头,却发现自己自己身上此时正穿着一件很是单薄的淡蓝色轻衫。 不是原本的那身衬衫长裤,这一身显得……颇有些古风。 却又不是那种楚墨记忆里各种古书图谱里常见的那种服装。 它显得有些……过于单薄了。 特别是在现在这种漫天皆是飞雪的天气里。 楚墨看着自己过长的衣袖在风中飞舞的模样,还是有些呆呆的。 ……什么情况? “楚墨?楚墨你没事吧?!” 楚墨愣了一下回头,却正见慕寒远正皱着眉看着自己。仍是眉目冰封的模样,却莫名地显得有些有些焦急。 对方正看着他,见他不答,便索性也蹲下了身,抬手去抓他的肩:“你怎么样?没受伤吧?这里风大,冷吗?” “嗯……?”楚墨眨了眨眼,见对方想脱下自己的外衫给他时才反应过来,“不,不用了!……我好像在这里感受不到温度。” 此时楚墨才发现,慕寒远的外貌竟也是被做了一些改变。 对方也是一袭古装,却是完全纯白的颜色,看料子许也是不错的衣料,做工也很是考究,虽是纯色,却还用暗纹的方法在袖口下摆等地绣了隐秘繁复的文路,显得价值不菲。 慕寒远原本是短发,此时却也是像楚墨那般的长发如墨。他的发色黑,还不像楚墨那般只是披散着,而是用同色的冠好好的梳起。 剑眉星目,长身玉立,从前楚墨总是被无数人夸奖有古风遗蕴,此时却才发现原来慕寒远和他一样,竟也分外符合这般打扮。 而且此时他才恍惚间发现,原来这人……长得有这般好看。 不同于楚墨那种温润精致的清俊,慕寒远长得要凌厉的多,也锋利的多,他又天生性格高傲冷然,若是寻常,只会让人感慨于其气势,而忽略外貌。 但白色这种颜色……从来都是过分挑人,也极其衬人的。 总是有很多自恃清高、自命不凡的人喜穿白衣,仿佛若不是一身洁白无瑕,便配不上自己的性子清傲。 于是白色这种颜色,在衣物里出场几率极高,但真正能穿出那种感觉的……却几乎没有。 寻常人物,担不起那一身白衣。 所以为了不使自己显得太奇怪,与自身服饰格格不入,人们不得不在穿白衣的时候特意地加上一些色彩鲜艳一点的装饰物,来让自己整体显得自然一点。 如此虽说是协调了,却也失了原本一袭白衣的风骨。 白色太过于挑人。 任何纯白无垢的,都挑剔。 但慕寒远不是。 他此时全身上下,除了墨色的发和极黑的眼,便只剩下了纯色的白。 毫无一点杂色。 却显得分外和谐……就好像他原本便该是这样。 白衣胜雪、纵马江湖。 楚墨在这一瞬间突然觉得……也许在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比慕寒远更衬托那一身白衣,也再也没有哪种颜色,可以比白色,更衬托他。 “嗯……真的不冷吗?”慕寒远愣了一下,却见楚墨确实是没有表现出任何寒冷的意图,便稍稍放下心来。 毕竟这里的气温确实极低,他们来时大约是黄昏时分,这里却早已星河遍布。以楚墨身上此时的这一身衣料,若不是真的感受不到温度,无论如何都是做不到这般淡定的。 寒冷这一感觉,可不是光靠自制力就能完全左右的。 虽然他并没有在这里如楚墨所说的那般“感受不到寒冷”,但这里毕竟诡秘,每个人感受到的不一样也是情理之中的,并不值得奇怪。 便也只得放下心来,看那人仍跌坐在地,便俯身想将他拉起:“起来吧……地上凉。” 楚墨抬头看他。 此时寒风萧瑟,这人抬头而望,一袭蓝衣卷席着白雪,眉眼如画,映着身后的那银河天悬,竟显得有些……时空迷离。 景色如画。 慕寒远愣了一下。 当时楚墨刚在这里看到他时,便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此时他也有。 ……这一切明明都该是假的。 他们却彼此都诡异的觉得……这一幕竟有那般的熟悉。 好似千年之前……他们就曾见过那般模样的对方。 这感觉太诡秘……却又分外真实。 楚墨顿了顿,抬手抓住慕寒远的手,起身站立起来。 他转身,看向这里这无边的雪景。 当时在庙河村,水雾刚开始旋转的时候,他便隐隐觉得不对。 却不想竟成了这般模样。 他低眼看向自己的手掌。 当时他的第一反应便是上前去抓肖语的手。只可惜之前因为周围危险,他特意让肖语躲在了一个离他略远的地方。 平时倒没有什么,只是当时仓促之间,纵使他反应再快,也来不及握住女孩的手。 只能因这巨大的前冲力跌进了这千山雪堆里。 反而是在他身旁半步远的慕寒远,因为距离短,在最后一秒牢牢的抓住了他的手,这才成了此时这般模样。 按理说这般结果还算不错。 他和慕寒远早就相识,虽不算如何相熟,但至少关系尚可;这里看起来危险重重,有一个能力高超、且颇具默契的同伴,自然是好的。 可是小语她…… 若是其他人孤身一来还算好,可是肖语毕竟是个弱女子,没有任何异能不说,这辈子因为他的私心,楚墨甚至没有让她在这末世里掌握一点点的生存技能。 本来想着反正有他护着,也没有什么问题。 此时却是…… 楚墨看着前方在空中飞舞的白雪,有些呆呆的站着。 “……没事的,”慕寒远见他如此,只得抿了抿唇安慰道,“这里是幻境……应该也是靠破障之类的渡过的……与自身实力没有多大关系。肖语她……被你保护的那么好,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心魔……你别担心了。” 这话说的其实也是实话。 那两株植物善结障,无江擅长的又是影响人心——一般这种看似美丽而弱小的生灵擅长的都是这个。 这两者相加,会产生什么也是不言而喻的了。 不说肖语年纪尚轻,单看楚墨对她的呵护备至,也可以想象的出这人的心中迷障应该也是不会太严重的。 相比而言,更危险的也许恰恰是楚墨和慕寒远这一组。 这千里雪山……谁知道隐藏了些什么? 楚墨知道……只是喜欢这种感情,原本就是伴随着对那人仿佛永无止境的担心的。只要那人离你超过十米,便会抑制不住自己的开始各种担忧。 不过现下……果然还是先专心离开这里最重要吧。 楚墨叹了口气,努力集中心神,抬头观察着周围,同时不忘跟身后的人问话:“既然是心魔,总该是化生于人的心里……你来过这里吗?” 慕寒远沉默了半晌,开口:“雪山我倒是确实去过不少……但这里,应该不是我去过的任何一座。” 虽说雪山似乎看起来都是大同小异的,但事实上,每一座都有着其特殊的模样。对于慕寒远来说,将它们区分出来不难。 他执行任务时第一要务便是要对周围环境了如指掌,所以这若是他来过的任何一座,无论是哪个方位,他也一定能认出来。 何况既然是心中之景,自然是更是一眼便可认出。 而这里……他虽然觉得分外熟悉,但理智告诉他,他确实是从没来过。 “没有?”楚墨愣了一下,回来看他,表情十分奇怪,“可是我也没有来过啊……” 他这辈子、上辈子不要说雪山了,这么高的山都没有去过,这里自然就不是他心中之景所化。 他原本以为是慕寒远的,现下居然也不是…… 可是这魔障、魔障,若不是人心中执念已久的东西,又怎么能算是“障”? 他们两个都没有来过,难道还是那植物和无江凭空捏造的不成? 这幻境,究竟是他们谁的心魔? “……这问题以后再慢慢研究吧,我们先去找个地方避一下。”慕寒远沉默了片刻之后开口。 此时天色已晚,谁也不知道这里会有什么,这么晚的时候还停留在露天确实是危险了一点。 楚墨也明白慕寒远的意思,便点了点头。 刚想离开,却奇怪的发现自己的脚边似乎有什么。 楚墨弯下腰,仔细看去,却发现是两条黑色的缎带。大约两指宽,看起来材质不错,却有些单薄。这里的风雪那么大,它们却没有被刮走,显然也是像它们一眼被带进来的。 这是什么? 楚墨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将其收藏好。 古时衣物虽说没有像现在这样的外置衣袋,但可供存放东西的地方却不少,而且都是被设计在衣物内侧,不影响美观。 楚墨将那两条缎带放入自己的袖中,便起步向慕寒远走去。 慕寒远看着被楚墨收起来的那两条缎带,眼神闪了闪,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起步向前走去。 这里风雪满眼,且天色已暗,要找到山洞其实并不容易。 好在也许是施术者并不打算为难他们,不过几步远,他们就发现一处山洞。 洞里并不宽敞,却显得很是温暖。 楚墨正要进|入,却见慕寒远正愣愣地看着某个方向。 他回头,却见那里雪深之处,立了一块碑。正在他们前行的路上,像是为了保证他们一定可以看到一眼。 此时天色已晚,周围光色暗淡,楚墨却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上面的两个字。 ——天山。 狂草所著,极具气势。 楚墨一愣,随即却是睁大了眼,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却见那人也是这般模样,正向自己看来。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是…… 第77章 天山这地方,从来都是带了点神秘色彩的。 --那种谪仙初临的神秘。 华夏地大,雪山自然也是不少;但每座雪山,其实都有着其特殊的指向性的。 --或者说在不同人的眼里,他们有些不同的特殊指向性。 人们对于一样事物的感受,往往取决于其对它的第一印象。 说到底,人都是感性动物。与其说他们依据的是事物本身的特点,还不如说他们是靠自己的记忆去想象。 世间雪山万千,要说区别,自然是有的;但这区别……又能有多大呢? 所有地方的雪都是一个颜色,所以地方的白都是一个模样……那么自然,世界各地的雪山,自然也是相差无几的。 起码光凭肉眼,是发现不了太多的不同之处的。 但这“外貌”上的相差无几,却比不过人接触它时“记忆”的咫尺天涯。 有的人看到“白”这个字第一个想到的会是雪,所以他会觉得这个字寒冷、缥缈; 而有的人想到的却可能是那月光,那在他的眼里,这个看到的“白”字代表的便是那一片阴暗之下皎洁的那一抹亮光,明媚、温和、遥不可及; 而对于某些人而言,他们想到的甚至可能是一种树、一束花……甚至一个人。 因为你第一次接触这样事物时通过的途径不同,当时的载体不同……甚至是这些事物在你眼中的重要性不同。 那么一切,自然也是不同的。 这世间雪山何其之多,要说巍峨壮阔、风雪连城,其实每座雪山都不觑什么。 但对于楚墨来说……也许其他的雪山在他的眼里确实都没有什么特殊性,但总会有那么一个例外。 这个例外,名叫“天山”。 每个人的心里都总会有那么一两个特殊之处,它是你心底所有温柔的汇合点。 每次你一接触到与它有关的事物,哪怕只是一两个字、对方的随意一提,你都会有一种心中微颤的感觉。 那也许是人心中另一种意义上的“白月光”、“朱砂痣”。 其实有时楚墨都会觉得,他对天山的喜爱简直来得有一点莫名其妙。 他从未去过天山,他对它了解极少,他甚至连天山的图文……都没有看过。 但在他的心里……它就是不同的。 这是一种挺莫名其妙的感觉。 他甚至想不起来,他第一次见到或听到“天山”这两字时,是在何处,于他何岁之时。 楚墨抬眼,向四周打量。 此时周围黑暗,风雪漫天,不知是否是因为风雪过大的原因,楚墨觉得自己有一点看不清周围。 他无法打量。 当然其实他也不需打量……因为这里根本不是真实的天山之界。 那又名“祁连”的雪山伫立于天地之间,取材自沧海桑田自然变迁; 而这里的这皑皑雪山,却伫立于这无边幻境……只取材于楚墨心中。 楚墨深吸一口气。 ……所以说,这幻境针对的其实是他的心魔? 楚墨的眼神闪了闪。 ……希望当时候不要出现什么太过火的东西。 楚墨回头去看向慕寒远,却奇异地发现,对方也正对着那著着山名的石碑表情诡异。 楚墨顿了顿,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想:“你不会也……” 慕寒远楞了一下,回头看到楚墨的表情,突然静默了片刻。 两人默默的对视了片刻,终于有些无奈的叹气。 “所以这天山……对你也是特殊的?” “……我没来过,但确实。你……” “……彼此彼此。” 楚墨在那一瞬间有一种想扶额的冲动。 在末世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其实对手里最难对付的就是这种类似精神系的本领。 因为若是其他异能,你需要对付的是“他人”;而对于这种对手……你需要对付的却是“自己”。 是你自己的心魔。 而“人非草木”,在这世上,有几个人没有个执念?既然是“执念”,又哪是那么好破除的? 楚墨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所以现在这是……最棘手的情况出现了。 一个人的心魔就已经不好破除更何况是两个人的? 先前他以为危险的是这无边的风霜雪山,现在看来……却明显不是。 这雪山,不过是个凭借物罢了。 想来这无江和植物,也不过是在他两人的记忆特殊点里随意取了那么一个共同的规汇合点,作为了试炼的主战场。 也是他们倒霉,这共同点居然是这么一座终年飘雪、四季常寒的雪山,无疑又给他们的试炼在无形之间增添了不少难度。 而这衣物……楚墨眼角抽了抽,应该倒与他们两人无关了。 毕竟哪怕他们真的在如何喜爱写古衣,在那一瞬间,想来更熟悉、更有代入感的也是现代的衣物。 只不过这幻境的两方施幻者--一方是在《山海经》里就有记载的万水无江,一方是不知修行了多久才能有幸修成人形的植物,都是活了千载的生物。 对于她们来说,比起这现代流行不过百年的衣服,自然还是那广袖长袍的古衣更有代入感。 既然是她们施展幻术,按她们自身的审美观来为阵中人穿搭衣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楚墨回头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的慕寒远。 对方白衣胜雪、玉冠修面,这般看去,但真有些古时那仗剑江湖的侠客之感。 对方的那身衣物虽说款式上与他的颇具异曲同工之妙,但到底布料比之他的厚实的不少,连件数也比他的多了那么些,自然人比他的这一身轻衫更能看出这特色来。 因为所学专业和自身性格的缘故,楚墨有一点每个领域都略加涉猎的习惯。 虽说他对服饰之流不甚熟悉、也没什么多大爱好,但这两身衣物的特色太过于明显,还是很容易就能看出来的。 这明显是宋时服饰。 想来也许那两株植物人起于宋时? 楚墨不予置否,虽然他这一身实在的单薄了一些,但好在他已是丧尸,早失了冷热触觉,不然单凭这一身衣物,就能让他冻死在这里。 “我们还是先进去吧……夜晚风冷。”慕寒远明显也明白了这里的问题,只是看向楚墨,“想来大磨难应该都在明天。” 既然这雪山不过是个依托,那很明显,这施术者为他们准备的“大礼”,可还没登场。 多思无益,还不如好好休息一晚,明天也好有充足的精力去应对。 ---------------------------------- 雪山夜寒,却好在不长。 当慕寒远睁开眼时,才发现洞外早已阳光遍地。 昨夜毕竟是天暗,加上又是身处雪山,纵使是慕寒远,一下子也无法分辨这里此时所处的季节。 此时看来,却明显应该是夏季。 若是其他季节,纵使是在雪山包围之下,也不该天早的如此之快。 此时阳光颇为明媚,可惜他们既然身处雪山,纵是炎炎夏日,也感受不到一起灼热感,相反仍是冷的厉害。 慕寒远起身,朝洞口里侧看去。 雪山的夜晚毕竟冷,纵使楚墨跟他说他在这里感受不到温度,慕寒远还是不放心。 早早地让人进洞休息了不说,还特地让楚墨睡在了里侧。 有他在外侧挡着,起码没有那么凛冽的风了。 慕寒远自己为了锻炼身体,从小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战地条件艰苦,他倒是早就习惯了。 更别说末世后他觉醒了冰系异能,此时这雪山的凛冽风雪对于他来说,不仅不是煎熬,更是助力。 可是楚墨不同。这人虽然异能等级不低,但毕竟是木系。天下植物有哪个不爱温暖之地,喜爱寒凉之感的? 而且楚墨给人的感觉就精致的很,就像是那种不该吃苦的类型,慕寒远自然人舍不得让他吹一点寒风。 此时刚醒,第一反应竟然也仍旧是朝那人的位置看去,想看看对方有没有在睡梦中感受到风寒。 洞口冰封严重,此时虽然已经天亮,洞里却仍旧阴暗的很。 慕寒远转头看去,却奇异的发现不见了那人的身影。 洞内狭小,楚墨又睡在里侧,昨夜睡下时,这人几乎是完全贴着他躺下的。 虽说楚墨明显因为不习惯而尽量朝里侧靠去,但无论如何也不该这么一眼看去时却没有看到那人身影。 慕寒远一惊,随即却反应过来虽是里侧没人,外侧靠靠洞口的地方却明显有人的气息。 --也明显是关心则乱了,不然以慕寒远的能力,这么近的距离,怎么可能无法在第一时间发现呢? 不过是对彼此的气息太过熟悉了。 慕寒远一愣,转头看去。 洞内阴暗,洞口却因了外面的遍地阳光而明亮的很。 那人正坐在洞口不远处,并没有靠着洞壁,反而是挺直着脊背,低眉看着手中纯黑色的剑。 --剑体乌黑,说是剑,剑身却极宽,若不是因为那两面开刃的特点,简直让人怀疑那其实是一柄刀。 慕寒远楞了一下,转头看向另一侧--在自己手边、伸手可及处,也放着一柄武器。 那是一把刀,周身雪白,刀身雪亮,看模样,倒与楚墨那把十分相称。 昨夜被扔到这里的时候,这两把武器就在他们的手里攥着。 慕寒远虽然觉得那把刀感觉手感不错,挺合他心意,但昨夜毕竟天晚,他们又刚到这里,本就匆忙,自然无法仔细去观察。 此时定睛一看才发觉,这柄刀倒真的是极合他心意。 在末世一把适合的武器有多重要不言而喻,只可惜这里是幻境,若是现实,他就算是费尽心思,也一定会将这柄刀想办法弄到手。 慕寒远起身,将刀拿至手中细细品玩。塔抬头时却发现楚墨仍以那个姿势,在打量着手中之剑。 对方的眉眼疏离,却又奇异地带了点温情的回念意味。 慕寒远看他那样,只当他是也像自己一般在可惜无法将这武器带出幻境,见他那般模样竟不禁心里一动,却是脱口而出:“如果你真的喜欢的话,等出了这里之后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找……这里的东西总不该是虚构出来的,总能找到的。” 楚墨楞了一下,回眸看他,一双本就波光潋滟的眸子在此时洞外白雪明阳的映衬下更是明媚的过分。 楚墨看了慕寒远片刻,却笑道:“嗯……好,我等着。” 他又低头摩挲了手中的剑身片刻,笑:“起吧……我们该出门了。” 外面虽是不知道有什么正等着他们,但若不迈出第一步,便永远也只能被困在这万里雪山之内,永世也出不了这幻境。 楚墨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剑。 此剑无名,却是在曾经陪了他历经了几乎一整个末世。他原本还为重生后丢失了他而心感可惜,想着以后去哪里再把它找回来。 曾是他的东西,自然永远都得是他的,无论是第几世。 却不想竟是在这里又相遇了,也算是聊以慰藉吧? 楚墨就笑,回眸看向慕寒远:“起吧……我们一起去破了这阵。” 对方笑容太盛,慕寒远一时楞了楞,随即却也是笑了起来。 终年冷颜的男子笑起来的模样竟也是极其温柔:“嗯,我们一起去。” 此时他才发现,楚墨坐的位置,竟是正好完全为他挡了那从洞口吹来的寒风。 男子淡蓝的衣衫微飘,显得温柔的过分。 慕寒远便不禁也眼里带了笑。 ……这人果然是过分温柔啊。 这般温柔的人怎能让人忍得住不对他温柔以待? 第78章 夏季天暗的晚,却也亮的早。 虽说在洞里的时候感觉外面天光已经大亮,但直到走出洞口两人才发现,此时其实远远还不到平时人类起床的时间。 太阳甚至还是半掩的,西侧的天空里满是朝霞的痕迹。 朝霞总是如火。 只是此时毕竟夏深,又位于雪山之地,纵使天边朝霞浓艳,映到大地上的时候却还奇异般的满目洁白,不见半点火气。 不过如此之景,倒真是漂亮的紧。 楚墨眯眼打量着四周,竟有一种奇异的闲适之感,让他极想放松身心地来享受一番。 不过也真的只是想想罢了。 楚墨对自己此时不合时宜的轻松感有些啼笑皆非。 --这看似美好的无边雪山里,可不知隐藏了多少的魑魅魍魉呢。 也许这也就是无江她们要选择他们心中之景作为试炼场的缘故--人在自己极度喜欢的地方,总会无法自己的略微放松警惕的。 而这哪怕只是些许的放松,便可以成为她们可以利用的惊天漏洞,给予致命一击。 想通了这点,楚墨自是更不敢真的放松身心。 此时他们正沿着雪山蜿蜒的外径慢慢向上。 他们并不知道真的天山是怎样的,但这座--却是完全没有台阶的。 这座幻化于他们内心的雪山,倒真的像是传说中的那般神秘孤傲、遥不可及。 山路陡峭,当真是非绝世高手不可攀登的模样。 既然没有台阶,无法拾级而上,两人便只得老老实实地沿着外围的山体,一点一点的向上走。 原本他们还有心注意着选择积雪浅一点的方向上去,到了后来却是索性不在意了,只顾着向上。 他们也不知前方有什么,他们甚至不知道这幻境想要考验的到底是什么……但无论如何,不放弃也就是了。 “这里……”楚墨停下脚步,有些无奈的抬眼看向四周。 四周白芒,飘雪飞扬。 早晨的时候尚是阳光遍地,到了现在,却已经是风雪萧瑟。 此时的雪尚不是很大,但比起一刻钟之前,却是已经猛烈了不少。 而且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楚墨伸手抹了一把脸上沾着的雪,有些无奈的向后看向一直位于自己身后半步远的慕寒远。 他想起了早晨看到的那西边天空艳丽的彩霞。 俗话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居然是真的--还是在这种完全“非天然”的幻境里仍旧应验了。 这让楚墨颇有些无奈,也不知该自豪于自己祖先非凡的智慧还是该无奈于无江等人的勤勤恳恳。 --也许早晨的那场朝霞其实是场预警? 楚墨扯了扯嘴角。 清晨西边朝霞满天是表示着不久将下雨,才有“不得出门”之说;而在这里着雪山之地,寒冷异常,这雨自然就凝结成了雪。 如此这一场纷纷扬扬的雪,其实还是在情理之中的。 只是这雪如此地下下去,总让人心生无奈。 寒冷倒是其次,毕竟他们两人都不是怕冷的体质;但这大雪迷眼,看不清前路。 这在大雪天还敢山路,该是有多危险啊? 虽说楚墨是丧尸,哪怕夜晚再黑暗对他视物也毫无影响,但这毕竟是大雪漫眼。 --他那是能夜视,可不是能透视! 楚墨无奈,只得停下脚步看向慕寒远。 他从未去过雪山,对这种情况自然是毫无经验;但慕寒远不同,他既然对雪山行路如此熟悉,无论如何都该比他好一点吧? “……”看到楚墨的眼神,慕寒远也有些无奈。 一般来说,既然是在雪山遇到了暴雪的预示,那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自然人找个山洞之类好好的躲起来,静静地等待风雪过去。 但在这里…… 先不说能不能在此时快速顺利地找到可容避身的山洞,这里毕竟是幻境,谁知道施幻者是想做什么呢? 若对方是做这一场大雪是为了为什么做铺垫,他们自然是不能只顾着去躲好,他们总不能在这里被困一辈子。 但这预示……又是想让他们注意什么? 慕寒远皱了皱眉,抬眼示意楚墨让他离自己再近一点--雪山风大,什么危险都有可能发生,对方离的远了他不太放心--一边抬眼打量着周围。 总该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迷阵中心有“结”,而这幻阵,自然也有“阵眼”。 一切不合理的、奇怪的、不合时宜的,都有可能是阵眼。 只有找到了阵眼,他们才能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慕寒远四处打量着。 此时风雪浓重,视物不清,看出去四周都迷是迷茫茫的一片,十分不易分辨。 但这“不易分辨”,并不代表着“不能分辨”。 察觉到慕寒远的视线突然停留在了某个地方,而且长久不改换位置,本就提着万分心眼的楚墨马上反应过来,也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 风雪渐重,而有些东西确实藏不住的。 --在一片白芒之中,有一点绿意忽闪忽隐。在一片冰雪的纯白之下,那一抹绿色其实是十分明显的。 一开始还因为周围的风雪阻碍而看不太清楚,但随着目标的锁定,那处却渐渐清晰了起来。 周围的漫天飞雪,反而好似渐渐消隐了下去。 那是…… “树?!”楚墨有些惊奇,转头看向慕寒远,仿佛在询问着对方看到的和他看到的是否是一个东西,“那是树?!在这种地方居然有一棵树?!” 不知是否是楚墨的错觉,此时周围的风雪好似突然小了下去,渐渐的竟有消逝之感。 而随着风雪的渐歇,那棵原本还有些轮廓模糊的树木,却是愈发清晰了起来。 完完整整的展露在了他们眼前。 枝叶碧绿,根条粗壮,植物柔韧的叶条间隐着些许的寒冰,却是分外的和谐。 那寒冰没有减了绿叶的温柔,而那树叶也没有折了冰雪的傲骨,反而相辅相成,相互依靠。 那确实是一棵树。 一棵看起来生长的分外不错的树。 楚墨有些惊奇,便跟着慕寒远一起朝那处走去。 初时在漫天风雪看起来似乎颇有这段距离,此时雪停,两人才发现原来也并没有离得多远。 两人皆身高腿长,不过寥寥几步,便已到达了树木眼前。 眼前这棵树高可十数丈,根条粗壮的十个人也不一定能环抱的起来,枝叶更是茂盛,抬头看去时几乎看不到天空,只有隐隐约约的光从枝叶缝隙中落下,宛若银河碎银。 楚墨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这棵大树。 以他这种说起来时时刻刻与植物打交道的专业,他也仍看不出这棵树木的品种,只觉得它高大又坚硬的很,若是能收为已用,一定是个很大的助力。 不说别的,单就这跟条的粗壮、枝叶的繁盛,哪怕只是将之作为被攻击时的防护用品,也好用的很啊! 更可况……这生长在幻境中的阵眼所在之处的树木,怎么可能就只有那么一个功能呢? 想到此处,楚墨竟忍不住伸出手来,想要去触碰一下眼前纹路深刻的木棕色树干。 他虽然已经没有了触觉,有些形成已久的习惯却还是改不了的。 比如这碰到了喜欢的植物就想伸手去触碰的爱好。 可惜还没触碰到,便被身边的人一把拿下。 慕寒远抓住楚墨的手,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别乱来!” 这般高冷的地方,这里的东西又怎是可以随意去触碰的? 你看那东北的地方,寒冬腊月的时候,那置于外界暴露于空气中的铁栏杆,被冻的用你一碰便可以将手生生的黏在了上面,撕下来就是一层皮! 虽说这是一棵树,但是这是毕竟幻境诡异,能是什么东西都能随意乱碰的吗?! 楚墨平时看似那么稳妥,怎么有时那么任性! 这幻境里也是可以胡闹的吗?! 慕寒远便忍不住转头去瞪了身边的人一眼。 却见对方颇有些尴尬的看了自己一眼,用另一只手模了模鼻子,对着自己笑了笑。 眼如春水,却颇有些讨好的示弱意味。 慕寒远顿了顿,握了握对方仍乖乖的缩在自己手里的手,触觉冰凉,却触指柔和,感觉极好。 ……其实有时,这人能对着自己任性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该说明了,在对方眼里,自己也是不同的吧? 树干间挂着的冰凌折射着落下的阳光,而远处终于有什么在渐渐靠近。 几乎是在那人一出现的时候,楚墨便发现了。 --毕竟这空气里的血腥味太重,他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在楚墨两人的视线里那人也许是突然出现,但想来若是在现实里,那人一定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了。 楚墨抬头,向那里看去。 远处有黑点越来越清晰。 竟是一个人。 一个士兵。 对方穿着那种古时的兵服,盔甲附身,却已被鲜血浸透。 那人的手里拄着一根几乎被折断了的长枪,一步一步地往前挪着,看起来受伤不轻。 在渐渐明亮起来了的日光下,对方的脸色苍白的十分吓人,完全是随时可以昏过去的样子。 他抬眼看了楚墨他们的方向一眼,像是看到了他们,两眼瞬间明亮了起来。 男子张了张嘴,像是在像他们求救。 下一秒,却终于颓然的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第79章 那拾雪二来的人看起来竟还年轻的紧。 若只看眉眼根骨,怕是二十五都不曾有,不过二十将将出头的样子。 这在现代末世发生之前,这般年龄,也不过是刚入大学,也许是刚告别了父母,独自离家的时候。 --还仅仅只是离家,毕竟大学时候,若不是家中实在困难,或者情况特殊,都是不用独自去讨生活的。 即使是家中困难的,有多少父母舍得让自己儿女受苦呢?纵使在经历上稍微亏待了些,在其他方面却也是如珠如眼地护着,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受一点委屈。 而眼前的这人,虽是同样年龄,却早已参兵入伍、保家卫国了。 那人眼角眉梢尚带着半分少年人的意气风发,那五官轮廓,却早已被战争打磨地分外锋利。 楚墨一边为对方处理着身上的伤口,一边细数着对方身上的伤口。 新伤、旧伤,旧伤之上再添新伤。 自古保家卫国,本就是只愿以护国之身死,纵使鲜血流尽,也愿被敌国宵小占了自己家国的半分国土去。 楚墨便笑了笑,虽仍是眉眼温和的模样,手下动作却不由地轻柔了几分,包扎的也细致了几分。 他虽说冷情了些,于楚墨而言,寻常人类的生死真的不能入他半点眼;对于楚墨来说,他不设计玩死对方就已是大恩了,还想让他去救助? 这般待遇,又岂是任何人都可以得到的? 楚墨毕竟是丧尸,从他认清自己的身份的那一刻起,他与人类,便已是敌人,再也不存在半点迂回的可能。 一头狮子也许确实不会无聊到要去消灭这世上的所有羚羊;但若是碰到了,能有多少情况是不去尽力捕杀的? 那寥寥几次的施恩放过,也不过是因为自身早已吃饱,不想再去追捕,与羚羊何关? 至于救治?怎么可能? 所以真不能说楚墨没有人性,他都不是人了,要人性做什么? 再等着被人杀吗? 但楚墨和人类的关系与狮子和羚羊的关系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楚墨毕竟是人类变成的,虽然很多是非观他都早已抛弃,但“家国”两字之重,他却还是记得一二的。 虽然说也许对于楚墨而言人类不过都是一个模样,但中国的和外国的,总归还是有差距的。 不说别的,就口味而言,楚墨总觉得中国的比外国的好吃很多呢。 如此,哪怕就是本着“那些不好吃的食物居然敢欺负我喜欢的食物”的心理,楚墨对于眼前这明显因为保家卫国而受伤极重的人,也是存了那么一点重视感的。 更何况,这理由,又何止如此? 楚墨重情、偏执,他曾认定的,便不会放手。 既然他一日身为华夏之子,便永远都是,哪怕变成了丧尸……那也是华夏族的丧尸。 虽然也许……他所能付出的感情最多,也只有那么点了。 楚墨为那受伤的士兵包扎好了伤口,便坐在一旁等他醒来。 --他不可能用木系异能去救治他,根本不可能。 好在楚墨身为一个未来的医生,即使早已弃医从弑,他的手艺也仍是十分不错的。 以楚墨的能力,作为他曾经最喜欢的专业,他怎么可能做不好?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那士兵终于慢悠悠地醒来了。 此时他们在一个地势略高的地方,身边的一块大石头为他们抵御了一部分的寒风,倒显得周围还算不那么寒冷。 那士兵受着伤,纵使他们一时间找不到山洞可以容身,也不能让他就这样在空地雪里受着寒风。 才找了这么一处地方,聊胜于无。 此时慕寒远不在,只有楚墨一人守着这里。 距离他们到了这里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一夜,纵使身为异能者,他们也该饿了。 更何况这里还有着一个“病号”。 既然不久前在这里看到了树木,现在又看到了人,那么想来能吃的东西,用还是会有的。 只是伤者没人看着不行,楚墨便留了下来,只慕寒远一人出去寻找食物。 那士兵说是伤的极重,但说到底,也不过就是背部被拉了一条大大的口子,流血过多再加上长久作战造成的体力不支,醒来以后虽说仍略显虚弱,但好在头脑清醒。 而且看他的身体素质,康复起来应该也快。 野地作战的人,若没有那么点快速的康复能力,早不知死哪里去了。 胡不归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只觉得身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浑身也酸痛的厉害,让他颇有些头晕目眩。 不过好在身上伤口没有了那种粘稠、一扯就撕裂的感觉,想来应该是被处理过了。 胡不归松了口气,不会死掉就好,他还没有杀够敌人,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呢! 想到那些死于敌人钢刀之下的同伴,胡不归不禁红了眼眶,只盼着自己早日康复,能重新回到战场上。 不过是谁救了他呢?和他一个小对的弟兄可都死了啊。 当时他们几个被那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刮的与大队伍脱了行列,本以为要死在了这暴风雪里,却不想竟被他们找到了一个山洞捱了过来。 本以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谁知道一出山洞就遇上了迎面而来的敌军,原来对方也是被大雪弄的失了联系。 只是对方虽然也是落了单的,人数却比他们多了一倍还不止,一番死战之后,竟只有他一人凭着地势在弟兄们的掩护下逃了出来。 可惜因为受伤过重,没支撑几步就昏了过去。 在昏过去之前,他好像看到了…… 胡不归抬头,向外侧看去。 此时阳光其实仍旧不如何明烈,毕竟雪后刚过不久,甚至还未至初晴,太阳就已经有了渐渐落山之势。 但不知为何,胡不归却突然觉得,眼前阳光明媚了起来--极温柔的明媚。 在不远处的空地上,正坐着一个男子。 那人身姿如玉,却又身形似竹,只那般坐着,便显得美好的过分。 他正垂眼,看着眼前燃烧着的柴火,柴火上方正放着一个黑漆漆的物体--胡不归认出来那似乎是自己的头盔--而头盔里正放着一小堆洁白的雪块,随着火苗的吞噬,渐渐消融。 是在烧水? 就是他救了自己? 胡不归楞了楞,支撑着想起来。 他虽是受伤颇重,但他也伤惯了,倒不觉得什么,不过是这次比以往的早严重了一些。 总不好让对方这么做事,自己醒了却只是躺着吧? 胡不归起身,却因为起身时带动了后背的伤口,疼的他一抽。 那一直看着火苗的人像是此时才发现他已经醒了。 那人一惊,连忙起身:“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抱歉,身上没有伤药,只是随意包扎了下,可能还是有点疼,你忍着点。” “没,没事,我受的住,受的住。是我得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才对。”胡不归连忙摆手。 雪地作战,不要说伤药了,连伤口都经常没的处理的,只等它自己长好,此时对方帮他处理了伤口,对于胡不归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楚墨听了,便笑了笑:“那你再休息下吧,等人回来,我们也许就有吃的啦。” 胡不归被楚墨的笑容惊了惊--纵使是曾经家族里的教书先生,笑起来也没有他那种气度,听到对方的后半句话,却不禁又眼睛亮了亮:“吃的?!还有其他人?” “嗯,我朋友,是我们一起救的你。”楚墨继续看着一旁翻腾的火焰,“你再休息会吧,他一会就回来了。到时我叫你。” 楚墨的声音实在太过温柔,胡不归又重伤在身,本就身体疲惫,渐渐的竟真的又睡了过去。 楚墨笑了笑,只盯着一处发呆。 慕寒远他……该回来了吧? 风声渐重,周围却只余木柴燃烧的声音。 噼里啪啦的,颇为宁静。 慕寒远回来的时候,胡不归已经醒来,正和楚墨一起看着眼前的烟火发呆。 此时天色已经大黑,想来这重重雪山,要想在其中找到点什么吃的,确实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好在慕寒远本领高超,总算没有让两人白等。 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正提着一只兔子。 也许是因为长在雪山的缘故的,这兔子通体雪白,周身没有一丝杂毛,膘肥体壮的,看起来却也可爱的很。 不过此时它长的再可爱也没有用--对于饿的头昏眼花的胡不归来说,哪怕眼前的这兔子是个可以变成绝世美人的兔子精,在他的眼里那还是一盘食物。 于是这可怜的兔子便在胡不归毫不怜香惜玉的眼神下被拨皮拆骨,不久就出现在了火架上。 慕寒远寡言,除了刚回来了应了楚墨的那声照顾之外,便不再说话,只顾准备食物,连胡不归的感谢之词都没有应,只是抬眼瞟了他一眼,便继续面无表情地低下了头。 胡不归却并不在意。对方救了他,哪怕是脾气粗暴一下,他也得忍着,何况现在只是不理人而已? 只是毕竟他还受着伤,体力不支,见对方不讲话,便更没有前去搭话的道理。 左右无事,他便开始打量起两人来。 之前刚醒见到楚墨时胡不归只觉得这人长的好看的有些过分,后来楚墨对他笑,便更觉得对方气质卓然。 而稍后赶到的慕寒远也是不凡,论气质、容貌,竟都与楚墨不相上下,都是人中龙凤。 看两人的穿着打扮,最重要的是两人腰间的那两把武器,胡不归猜测对方可能是武林高手之类。 还是那种义薄云天、深藏不露的高手。 当下便更不在意对方的冷淡--高手嘛,总是高傲一点的,他可以理解的。 只是这两人性格差距那么大,一个温柔让人见之便心生好感,一个冷漠到让人望而生畏,却明显感觉极好,让胡不归觉得有些神奇。 果然这朋友之间也是要像夫妻一样“取长补短”的才好吗? 胡不归一边乱七八糟地想着,借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忽视后背的疼痛,一边却仍虎视眈眈地盯着那渐渐冒着热气的兔子。 --他也确实是饿了。 “差不多了。” 随着这一声音,胡不归猛的抬起头,却正见楚墨抬眼看过来。 见自己如此,便勾唇笑了笑。 胡不归有些尴尬,轻轻的咳了一声,试图缓解自己的困窘。 第80章 出人意料的是,慕寒远的手艺很好。 堪称一流。 一步远的地方,仍缓缓燃烧着的火焰上方,表面金黄的兔子正滋滋的冒着烟。 而再远一点的地方,满脸油光的胡不归正捧着被拿下的半只兔子吃的满嘴流油。 光从外表看,那只兔子竟还真的让人分外有食欲! 楚墨挑了挑眉,听着胡不归不时的一边带着抽气声的连声赞美。 “好吃!好吃!唔……真好吃!” 胡不归的表情里除了满满的享受之外,还有明显掩都掩不掉的惊讶和一丝不敢置信。 毕竟慕寒远此人,无论是从外貌看还是从性格想,都实在不像是一个能会做饭的人。 --尤其是手艺还如此之好。 说真的,哪怕就是有如此手艺的是楚墨,都没有让人如此惊讶。 毕竟比起慕寒远,楚墨明显长的要“居家”一些。 --虽然也没好多少。 不过再如何玄幻,手里的食物的香味和触觉却是无比真实。 对于胡不归来说,此时任何的其他东西,都没有食物来得重要。 特别这还是一份带着“荤腥”的食物。 要知道征战在外,哪怕是境况好的时候,可都是没有多少肉腥的。 都说运送“粮草”,几时见过运送“牛羊猪肉”的? 更何况此时天下初定,情况更是糟糕。 胡不归早不知道多久没有尝过肉味了。 哪怕现在放在他面前的是一盘煮的无比糟糕的“昆虫宴”,胡不归也能毫无心理负担的把它们全部吃下去! 一点渣都不会剩! 楚墨看着胡不归狼吞虎咽的动作,笑了笑。 旁人确实不会知道慕寒远的手艺有多好。当初在凌云,那些基地里的居民无意间看到慕寒远竟然做了一桌子的时候,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错愕。 有时候一个人,如果你不够接近他,你就一辈子不会明白他的真实性格是怎样的。 那你就永远也看不透他。 楚墨的眼神闪了闪,垂下眼帘。 “咳……你们吃,你们吃!”埋头啃完了近半只兔子之后,一直“被食物蒙蔽了心神”的胡不归总算反应过来了不对。 他居然只顾自己在那吃,完全不顾恩人们其实也完全没有进过食物! 胡不归有些尴尬的红了脸,看了看自己手里被啃的惨不忍睹,几乎已经只剩个骨架的半只兔子,连忙伸手将仍在火架上的兔子拿下。 --楚墨一直坐在最靠边上的地方,而慕寒远在烤完了食物之后,也坐了过去。 只剩胡不归坐在了火架边上。 刚才他饿的眼花、又重伤头晕,见慕寒远离开,竟直接上手去取了半只,二话不说就吃。 现在想想,实在是失礼的很。 胡不归突然反应过来--当初慕寒远不在火烤完之后便离开却没有带去食物的原因应该是那时的兔子其实尚未完全烤制完毕。 当初在军营里,负责伙食的同乡曾告诉过他,这野外烧制若没有调料,味道多数不佳;但若是在烤制结束之后用炊火的余温熏制一二,可使食物的外皮变的酥脆异常,可略微缓解因无调料而造成的味道不佳。 现在想来……他好像真的是太过鲁莽。 毁了恩公静心烹制的食物不说,竟还只顾自己一人享用,完全没有想到恩公们也还饿着肚子! 他那般坐在那里猛吃,想来以恩公们的教养,也不好直接掠过他径自去取食物。 胡不归此时极为尴尬,这感觉大约与他儿时被父亲、母亲发现淘气做了错事时的心情是一样的。 “恩公吃!”胡不归连忙将食物双手奉上。 “无妨。”楚墨笑着接过,“你可吃饱了?” “饱了!饱了!”害怕恩公不好全数接过,胡不归连忙点头不止,不迭的像楚墨表示自己实在是饱的不能再饱了,已经完全不需要再食用了。 不过这也是事实--这兔子生的肥大,也不知这雪山是如何将它养的如此膘肥体壮,一只的体积可敌平时略小些的兔子两只了。 再加上胡不归毕竟重伤刚醒,虽是醒来时腹饿难忍,但这兔肉毕竟太过荤腥,此时这半只吃进腹里,却是已经完全不感到饥饿了。 “好。”见胡不归点头如捣蒜,楚墨笑了笑,接过那半只兔子。 食物一接近,那火烤肉味的味道便愈发浓郁,直直的向楚墨的鼻子里钻。 楚墨看了那兔子半晌,却是只撕下一小块,剩下的便全数递给了身边的慕寒远。 慕寒远也不推却,直接接过,从怀里摸出一把刀身雪白的匕首,十分细致地切割起来。 他的衣服比楚墨的要厚实上些许,件数上也多了些。楚墨的根本藏不了什么武器,他却是不知哪里竟还藏有如此一把看起来品相极为不错的匕首。 楚墨便笑着撑起下巴,却不再看向慕寒远,而且盯着远处忽明忽暗的火光。 丧尸虽是没有味觉,但嗅觉却是比常人敏锐很多。 各种食物他们虽然尝不出味道,其味道却是以人类闻到的十倍、百倍的浓郁。 幸好成为丧尸之后他们的爱好也改变了,其他寻常食物根本不能令他们心动半分,不然这种看的到、闻的到、却尝不到的感觉,可实在太可悲了。 这兔肉虽香,对楚墨而言却没有半点吸引力;他又不需要如人类般的吃东西,也需要靠着那肉中的能量来补充体力,自然是不需要太多。 这里毕竟是雪山,而且看来他们在这里竟还是需要补充能量的,那楚墨就更不能浪费太多食物。 谁知道下次还能不能像这次这么如此好运的寻到食物?若是寻不到,慕寒远又该怎么办? 更何况,这兔子原本便是慕寒远打来的,他外出打猎消耗体力良多,他在这里照看病患却并不怎么劳累。 怎么看也该是对方分到多一些才对。 楚墨也不过是将这“一些”更极端化了而已。 “吃。” 烤肉的香味不期然将又突然溢满了鼻腔,若这不是兔肉是人肉,楚墨只怕就早已双眼通红了。 楚墨转头,看向慕寒远。 “吃。”慕寒远将肉串到刀刃上,直接递给了楚墨。见他不接,便不由的皱了皱眉,“不好吃?” 他举着匕首,却是直接将肉块递到了楚墨嘴边。 “……不,”楚墨看了慕寒远片刻,低头直接就着慕寒远的手将肉块叼下,“很好吃。” 慕寒远便满意的看了他一眼,面部轮廓稍微温和了些。 他低头,再次切割起了手中的半只兔子。 楚墨看了他几眼,突然将手中的那一小块肉递到他嘴边。 楚墨当初撕下的那快*积极小,对于男人而言,也不过就是一两口的问题。 他却是一直拿在手里,未曾食用。 慕寒远看了眼前的食物一眼,又抬头看了一眼楚墨,低头,亦是直接就着楚墨的手将其直接吃下。 楚墨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那上面还沾着烤兔肉留下的半点油腥。 火光明灭,衬着楚墨的眉眼有些疏离的冷漠,再看时却仍那般温柔的眉目。 他低头,又将身边人递过来的食物全数吃下。 那只兔子说大也不是很大,慕寒远切割下一块肉后便一块递给楚墨,一块递给自己。 楚墨也不说什么,只尽数吃下。 如此你一口、我一口,竟也很快吃了全部。 算起来,竟还比饿极了的胡不归还快上许多。 所以说男人吃饭,果然都是极为效率的。 火苗本已几乎尽数熄灭,胡不归又添了点柴,便有明明暗暗的闪烁着明亮起来。 “……”胡不归看着慕寒远和楚墨两人。 ……为什么明明是两个男人我却居然有了一种“非礼勿视”的感觉?! 第81章 一夜星光,半幕明月。 昨夜的月亮只出现了半夜,在午夜时分便隐去了,想来现在应是初七、初八之时。 再结合这昼夜时长来看,此时应在农历小暑前后。 晚春刚歇、伏夏将至。 在这皑皑雪山之中,却感受不到丝毫夏日应有的灼热,尽是寒冷。 楚墨站在雪山顶上,微微眯着眼看前方渐渐升起的白日。 今天没有朝霞,昨夜却依稀有晚霞的影子,想来今日的天气应该不错。 “多谢两位恩公的照料,他日若有重逢之日,必当相报!” 朝阳满眼,天色将明,说来此时其实时辰尚早。 身后的胡不归却已整装待发。不知是否是因为这里是幻境的原因,他的伤好的极快。 初见时深可见骨的伤口此时只剩了一个浅浅的伤痕,狰狞的趴在少年伤痕累累的背上,被厚实的衣服一遮,便不见了分毫; 初遇时奄奄一息的少年,此时也已精神抖擞,脸色虽略显苍白,眼神却无比明亮。 男儿当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你要走了?”楚墨转身看他。 雪山的风自顾凛冽,今日的温度却并不寒烈。 “嗯,我已经脱离队伍很久了,虽然说与我一个小队的兄弟都已经死了,这仗却还是要继续打的。”胡不归的笑容难得的洒脱,“其他兄弟一定还在坚持,我不能扔下他们。” 楚墨便笑:“那……多多保重。” “嗯……”胡不归并没有转身离开,却是露出了略显踌躇的表情,“我还不知道恩公们的名字……” 胡不归觉得,自己此时的问题也许又有失礼数。他与恩公相识这许久时光,面面相对,他们却从未告诉自己他们的姓名。 既然如此,那就应当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他也听村中的说书先生讲过,有些侠士便是喜欢不报姓名的。 但是恩公们毕竟救了他的性命,按族中的规矩,这般救命之恩,那是要将其名字刻于排碑之上,日日感恩的。 既是还命之恩,本无以为报,又怎能还不知姓名? 这日后待他去了那阴间地狱,对于判官之问,又要如何来诉说这恩情呢? 虽是这般想着,胡不归却仍略显忐忑。 --这人虽看着是粗野武夫,但却似乎已将礼仪规律刻在了骨子里,也不知是家风如此还是古人的特性。 楚墨看了他一眼,却是笑着道:“无妨。我叫楚墨,这是慕寒远。你若要记,便记着吧。” 胡不归大喜过望,连忙抱拳:“胡不归记着了,他日若得见,必定相认。” 此次一别,虽许是永别,但这救命之恩,又怎敢忘记? 这两个名字他从未听过,但观恩公相貌人品,如何也不该是籍籍无名之辈,想来应是他自小长于偏远,成年之后又立刻参了军,才孤陋寡闻。 不过也许,这两人就是传说中的“隐士”呢! 胡不归又想到此次离家时妻子含嗔笑的那句“等这天下安定了,你我也去寻一处山林之所,做那\\\'隐世之人\\\',再不让你离开。” 等这仗打完,他的兵役……就该服完了吧? 他不求加官进爵,不求黄玉珠宝,只求能草庐齐眉,不负那人罢了。 胡不归不知为何突然感觉心情有些抑郁,他叹了口气,却是失了再去攀谈的心情。 便只是一拱手,别道:“那我就先走了,恩公们多加保重。” 没有更多的话语,也没有恳求恩公们去相助。每个人都每个人不同的责任,他的责任是保家卫国,恩公们却不是。 更何况,这战场可不是武场,个人功夫再高,也没有什么用处,没理由让恩公们白白去送死。 楚墨的视线在他拱手时露出的手环上停留片刻,也笑道:“保重。” 那手环通体木色,应是什么较多见的木料;木材不值什么钱,那手环雕工却不错,上刻锦绣河山。 山河匆嵘,层云叠嶂。 这手环看起来也许是胡不归身上最值钱的一个玩意了。 手环表面光滑的很,想来应该是被经常摸索,喜欢非常。 慕寒远仍没有开口,却也朝胡不归点了点头。 山长水阔不知处。 此次一别,再见当是无期。 楚墨看着少年渐行渐远,渐渐被风雪掩埋的背影,突然想起了昨夜的烟火。 按理说他不该消失的那么快,但这里毕竟是幻境,这少年原本便是千年之前的人物,这不过是一抹虚像罢了。 “我们走吧。”一旁的慕寒远看了楚墨半晌,终于开口。 “好。” 时光本还遥远。 “你叫胡不归?” “嗯嗯!恩公怎么了?” “式微式微胡不归?” “不是啦,我娘亲说是\\\'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 “我爹姓胡,我还有个哥哥,叫胡不还。我娘说\\\'不归\\\'就是\\\'不还\\\'的意思。既然我哥叫\\\'不还\\\',我便叫\\\'不归\\\'。”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这江山,本是以血铸就,便是人人心头之宝。 太阳渐渐升起。 ------------------------------------ “这太阳……” 夏日日灼,阳光虽不如冬日那般的耀眼,却分外明亮。 楚墨皱眉,抬起手臂挡在眼前,微微眯着眼看着身前的地面。 此时若论时间,其实不过是完成八/九点钟的模样,照理说这夏日的阳光不该灼眼成这样。 虽说一年四季里气温最炎热的是夏季,但若光论阳光,最好的却许是冬季--毕竟只有冬日的午后在窗边伏案时被阳光照醒的说法,夏季可没有。 但在这里,经这雪地白雪一照,这阳光便立刻从四面八方直直地朝眼里射来,避都避不开。 楚墨本就因为丧尸的身份对阳光分外敏感,眼睛这东西更是对光线敏感的一点过度刺激都不能受。 于是这般的阳光遍地对于此时的楚墨而言,倒真的是并不比昨日的那场风雪好受多少。 楚墨忍不住眨了眨眼,简直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是丧尸才会在这种环境下如此的难受。 “闭眼。” 慕寒远转头看了楚墨一眼,像是突然反应过了什么似的,说话的同时便快步来到了楚墨身边。 楚墨十分听话,当真直接闭了眼,连问都不问一句。 目不能视物,耳却可闻物,楚墨因为没有触、痛觉的缘故,听觉本就十分灵敏。 他听见慕寒远几步走到了他的身侧,接着便听见一阵风,带着某种冰雪特有的气味,在他腰间掠过。 楚墨楞了一下,随即反应到慕寒远应当是从他的腰间囊袋里拿了什么出来。 --原本他的东西都是放在袖中的,不过之前要照顾重伤的胡不归,放在袖中多有不便,他便将身上的东西都尽数移去了腰间。 楚墨顿了顿,果然随即便感觉到什么东西被罩在了眼前。 他睁眼,便见眼前一片黑茫茫的,像是天地间突然起了一层雾--还是层墨色的雾。 “雪山里光线灼眼,一般进山的人都会带着黑纱罩在眼前。先前是我忘记了,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慕寒远现在楚墨身侧,仍眉眼淡漠,为他在脑后将黑纱系好的动作却分外温柔。 他说着,也抬手用所剩的另一条黑色纱巾将自己的眼睛遮住。 楚墨定睛看了看,果然是那时他们刚进入幻境时与他们一共被扔进来的那两条黑色缎带。 楚墨不曾来过雪山,自是不知道进雪山要蒙眼这个常识;慕寒远却是进过无数次,自然清楚的很。 故而那时虽然楚墨本着谨慎的心理将那两条貌似毫无出现道理的缎带收了起来,却也是转眼就忘,哪怕之前被阳光灼眼得难受非常,也没想到那两条缎带上去。 慕寒远却是早就明白它们的用处的。不过是之前那日风雪连天,自然是用不到缎带; 而今晨时辰尚早,他们又都是异能者,对这阳光的抵挡力自然是比普通人和他之前都强上不上,慕寒远又一时不知怎样开口,便想着等过会阳光再剧烈一些再说,反正不会伤了他们就好。 没想到楚墨似乎……出乎意料的敏感。 “嗯,现在不难受了。”楚墨眨了眨眼,又抬眼看了一眼前方,终于不再眯着眼,笑着道,“多谢啦。” 黑发及腰、容貌清俊的男子穿着一身略显单薄飘逸的蓝色衣衫,现在漫眼白雪里回头笑的模样其实是本身就带了一丝不寻常的。 更何况他还被蒙着眼,那看似简单的黑色缎带此时却显得有些……奇异。 对,便是奇异。 ……但又或许,不是。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慕寒远在那一刻只觉得心好似突然痒了一下,就好像有细密的电流轻轻的撩了一下,却又不知这画面是哪里刺激到自己了。 慕寒远看着楚墨,似是楞了下,随即却是转开眼,才回道:“嗯,我们走吧。” 八/九点钟的太阳,总是格外有活力,幸而此时有了黑纱,倒不再那么难以忍受了。 雪山无界,却也无竭。 四处苍茫,似乎无路可走,却又好似四周都是路。 情况突然好像又回到了他们遇到胡不归之前的那段时间一样。 只能茫然无措的行走,也不知这次,她们是想让他们遇到什么。 而这遇到的东西,又是为了什么? 既是结心之结障,总不该是无缘由的吧? 但这一切,究竟又是在哪里……隐藏着他们的心魔呢? 那传说中的危机,究竟在哪里? 楚墨抬头,突然发现四周的这一切有些熟悉。 慕寒远也定睛看去。 今天的一切确实是与昨天不同的,但又好似没有什么不同。 --眼前的这里,雪石凌乱、碑石伫立,俨然是初来时他们夜间留宿之地。 那碑上的“天山”二字,仍清晰可辩。 仍是当初模样。 这确实与昨日不同了。他们不再是漫无目的的行走,而是回到了原点。 但这又有什么不同呢。 他们回到的仍是原地--从不曾离开过。 楚墨忍不住皱了皱眉。 而远处,也渐渐有人影行来。 --只不过这次,有四个。 “娘亲!娘亲!前面有人!” 第82章 记得很久以前,有人曾跟他说过,如果有一个人他很讨老人和小孩的喜欢,那这个人一定是天生命很好,是注定的贵人,要一生无忧的。 慕寒远坐在山洞略靠洞口的位置,侧眼去看一旁正被两个孩子牢牢围着的楚墨。 曾那么告诉他的人是他的母亲,那个总是显得有些凡事大而化之的女人在对着他时却总是难免的一副操碎了心的样子。 彼时不过八/九岁年纪的慕寒远已有了今后冰雪模样的影子。 身高不过刚过一米三的孩子,容颜是完全继承了父母精致相貌的金雕玉琢,却总是冷着一张脸,也不知是随了谁。 在正常孩子都在扎堆嬉闹的时候,他却总是一个人站在一旁,带着一种“不入俗世”的清冷模样。 可想而知,作为一个好不容易有了个“可以用来玩”的儿子的女人,慕寒远的母亲百里雪可谓真是恨铁不成钢。 为了让自己的儿子能有些人模样,自愿的做出一些这个年纪的孩子应有的表情,百里雪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像这种类似“能讨老人和小孩喜欢的人一定会一生顺遂”的言论,没有一千,百里雪也至少说了一百。 还是换着各种语气、语调、语境,只求能让慕寒远相信,然后为了能讨他们的喜欢,稍微有点正常孩子该有的可爱模样。 然而可惜的是,从来没有一次成功过,毕竟百里雪这人的“讨人嫌”程度,和当初还年幼的慕寒远相比,可谓是更为出类拔萃的紧。 由她说出来的这种话,自然是在可信度上打了不少折扣,还要再大大的减去一大截。 当初的慕寒远一直觉得,所谓“讨老人和孩子喜欢的人是贵人”之类的结论,也不过是因为如果一个人能讨早已历尽了沧桑的老年人和还未见识过世间百态的孩子的喜爱,不过是因为那人天生便带着点亲和力,再加上不错的情商和教养。 像这种兼之“天时、地利、人和”的人,要一生顺遂,自然是不难。 而那时还年幼的慕寒远觉得,哪怕自己再如何的不讨别人喜欢,以自己的能力,照样没有人能越了自己去,那又何苦委屈自己去为了别人的目光而改变自己? --有些人,确实是天生的霸气,一出生便带着点“天下唯我独尊”的君临天下的自信。 只是当此时慕寒远看着楚墨低头与那两个紧紧的围着他的孩子搭话的时候眉目间不自觉露出的温柔笑意时,却突然明白,原来那句话,当真没有那么简单。 这个人自然会一生顺遂,因为他太过于温柔,温柔的……让人根本无法下手去害他。 你看着他,便会希望他能一直这样,眉眼无邪,笑意清浅。 既如此,莫说是亲手害他,哪怕是他于别处遭了难,你也会心疼不已,恨不得尽自己所能去帮助他的。 “思儿、念儿,你们别闹了,等下哥哥就该恼了你们了。”语声带笑,含着点出谷黄鹂般的悦耳之感。 身穿水清色粗布麻衣的女子有着和她身上的衣衫完全不同的文质气质,却又奇异的格外相容。 若论模样,也不过是清秀,说不得什么大家闺秀的端庄秀丽,倒更像是小家碧玉的灵动俏丽,却是一身的书香气质,盈盈抬眼看人的时候,温婉异常,便是那百炼钢,也说不得就化为了绕指柔。 那两个孩子一名“思”、一名“念”,具是不过五六岁的孩子,都是女孩,一般无二的眉眼,却是一个羞涩内向,一个活泼外向,倒都可爱的很。 大多数人都对孩子没有什么抵抗力,毕竟生物天性如此,对着同种族的幼崽,总是难免心怜几分;更何况是这种模样周正、可爱灵动的双生姐妹,要让人不喜欢,也是难事。 是以那女子虽是这般说着,却也没有真的多加呵斥,说完见两个孩子仍不回来,也只是略带歉意的对着楚墨笑了笑,并不真的生气。 楚墨也不显得厌烦,仍然带着笑意地看着那两个正紧紧签着他衣角的孩子。 其实楚墨确实是不喜欢孩子的,他几乎从小就不喜欢。 喜欢小动物的人都是心中带着点柔软温柔的人,都是有着幸福关怀的人,而楚墨几乎从小就不是那样的人。 也许他这辈子唯一一段喜欢小孩子的时光,便是那时在大学校园里……与肖语在一起的时间。 那时看着女子含羞带笑的脸,楚墨有时会想,若是以后自己能有个和她很像的孩子就好了。 要眼睛像她、鼻子像她、嘴巴像她、耳朵像她……要很像很像她,这样自己就也会喜欢那个小小的孩子了。 只可惜后来…… 楚墨笑了笑,伸手捏了捏身前女孩小巧玲珑的耳朵。 反正想来他也再也不可能有孩子,不喜欢也没什么关系。 只不过楚墨这人从来伪装能力一等一的好,即使他再如何对孩子没有感觉,表现出来的,也仍然是一等一的温柔耐心。 哪怕是以“感受力敏锐”的孩子,也感受不到一星半点,仍围着楚墨笑的十分开心。 那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女子笑着看了两个孩子半刻,低头摩挲了会手腕上的木质镯子,突然抬头问道:“两位这一路走来……可见有什么士兵战事没有?” “两军交战的场面没有看到,单个的士兵倒是曾遇到过……不过应该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楚墨抬头看了她一眼,笑着答到。 虽然似乎从他们的角度看起来与胡不归的相遇、分别都不过是昨日今晨的事,但想开若是在现实环境里,应该是有段时间了吧。 楚墨的视线停留在屋外的那一棵诡异的大树上。 那树木本就粗壮高大,树木的生长周期也长,若光论树干粗度、树木高度,倒确实是看不出什么。 但这树木貌似并不是什么常绿植物,此时虽然因为丛生的枝条又新添了几条而显得茂盛依旧,但到底是绿叶少了不少。 昨日大约不过晚春、初夏之时,此时看来,却像是已经秋深,连那原本碧色的树叶,也含了点微黄,不再那么活力过人。 虽说起来中间也不过是隔了一个夏季,但一季毕竟有整整三月。 古时战事虽说耗时颇长,一场战事从开始至结束,便是用了整整三年也是常事,但毕竟现场变幻无穷,三个月的时间,谁知道发生了什么? 哪怕是那今早刚说过“日后再见”的胡不归此时已化为了一抔黄土,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是已楚墨才那么说。 那女子点了点,也没有继续问。 想来也是觉得楚墨说的“很久以前”真的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不是这次来天山遇到的。 “一别数年,也不知我儿怎么样了……当初明明说过了当年、结了兵役便回来的,这都已经快六年了,却还不见丝毫踪影。” 一旁一直不声不响的老妇突然出声,声音里却是掩不住的悲伤。 那老妇年岁已大,虽是看起来还健壮的很,但这雪山毕竟不比外面,她又悲伤过度、积劳成疾,不出几句,竟是气喘急促,俨然一副承受不了的模样。 那女子连忙上前为她平气,又软声安慰,这才好了些。 那女子自称名唤“云娘”,据说原本家住在离这天山颇远的地方,至于来这的理由,虽然只略略提了一句“来寻人”,但看着偕老带幼的架势,是来寻谁,却也是再明显不过的了。 “他当初说会回来的,可我等了他六年,也不见踪影。家乡又遭了水灾,本也就是得背井离乡,我就想着,那还不如来这寻他,只要找着了,不管是生是死,我也总算有了个支柱,这家也不算散了。” 云娘笑了笑,却是点了点女儿家的羞涩,仿佛是想到了自己离家的丈夫。 “那时他离开时我不过刚有了身孕,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已有了孩子。本来也是不该让婆婆和两个孩子跟着我来这受苦的……只是我实在的……想他了。这生得有人,死得有骨,我总得再见上他一面,才能安的下心来。” 女子的脸在洞外的日光下显得有些朦胧,目光却明媚清晰异常。 “我已经等了他六年啦,我实在是不想等了。我想来带他回家,然后……再不让他离开。” 原本还腻在楚墨身边的两个孩子也不再嬉闹,乖乖地回到了云娘的身边,抬起脸来看她,模样乖巧至极。 想来她们该是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的,但血浓于水,何况有云娘和婆婆在,这两个孩子想来对她们的父亲也不是一无所知的。 那已经老迈的老妇也看着洞外,眼神里有种很安静的伤痛。 她真的很老了,看起来许是有五六十岁了。古人成亲早、生孩子也早,看那云娘的年纪,她口中的丈夫应该不会超过二十五岁。 而以这老妇的年龄,云娘的丈夫一定不会是她唯一的儿子。 而既是现在这里只有她们四个弱质女流为伴来寻人,那这前面的几个孩子……想来也是不在了吧? 这战乱之时,人情难书。 江山倥偬,几曾称人意? 第83章 今日的阳光确实很好。 正午阳光直射,经白雪一反射,便化为万千光束。 天地一片清明。 此时洞内氛围略有些凝重,来人又都是女子,楚墨便索性打着“雪山之地可能有危险,需要有人出去看看”的名头来到了洞外。 那山洞毕竟狭小,此时人一多,便不可避免的将洞外本就无法都直射进来的光线都挡了大半,便更显得阴暗。 楚墨从来不喜欢太过阴暗的环境,洞外虽说寒冷,对于他却是没有任何影响的。 他也从来不是什么会委屈自己的性子,便真的就来到了洞外。洞外阳光迷眼,有黑纱一遮,倒也并不刺眼。 秋深时天高气爽,纵使楚墨没有冷热之感,却也觉得这雪山里的空气,冷冽的分外好闻。 慕寒远出洞来找他时,正见楚墨盘腿坐在雪地上,也不担心自己身上的衣衫被浸湿。 慕寒远的视线在楚墨被浸成了深蓝色的衣角上停留了片刻,终是皱了皱眉。 这般盘腿坐着,总觉得会受了凉;可楚墨此时的模样却又好像闲适的紧,让人不忍心去打扰。 说是盘腿,但其实楚墨只是一条腿曲着,一条腿却是踏在雪上弯着,衬着这背后雪山万里湛蓝的天空,素云烟靡,倒也显得分外悠然。 楚墨的眼睛被黑纱遮着,看不清模样,唇角却是微微勾着,显得心情不错。 不过楚墨天生笑唇,唇角向上,便是不笑,也自带了三分笑意。 很久以后有人曾告诉慕寒远,都说天生笑唇的人一生顺遂,因为谁见了他都会心生好感; 但谁想天生笑唇却并不是一个多么好的特征……因为你若一直在笑,便不会有人能感觉到某一时刻,你其实是在伤心的。 你若一直在笑,便不会有人心疼。 那待你伤心时,又该等谁来安慰你? 此时的慕寒远以为楚墨这般看着地上漫天白雪、天空遍地蔚蓝的时候,是眼角带笑的。 但后来的慕寒远却开始渐渐明白,那一时刻,楚墨也许……是在伤心。 他在伤心,却仍笑着。 听到他的脚步声,楚墨回头看了一眼,见慕寒远也来到他身边坐下,只是笑了笑,突然说:“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会对天山那么执念,刚才我终于想起来了。” “因为曾有人说过,以后要带我去看的呀。” 楚墨也转过头,对着慕寒远。 在曾经那或明媚或黑暗的时光里,曾有人笑说“无论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你说你想看看天山,那我们就去。” 慕寒远侧颜看了他片刻,突然说:“是肖语?” 楚墨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片刻后却勾了勾唇。 他将额头抵在自己微曲的膝盖上,突然轻声唤道“寒远……” “……”慕寒远楞了一下,定睛看向楚墨。 阳光仍兀自明媚着,天地间却渐渐刮起了风,卷席着细小却慢慢密集的雪。 楚墨微微侧了侧头,像是在看向他,却仍旧抵着额头。他的眼睛被黑纱蒙着,在这般风雪渐起时更看不清模样。 但慕寒远在这一刻却仿佛看到了他侧颜看过来时微挑的眼角和微斜的眼睫。 楚墨的眼尾生的极好看,睫毛直而黑,像是半阙黑色凤翎。 浓郁的、纯粹的黑色。 清傲而霸气,却又精巧至极。 楚墨笑了笑,突然仰面躺下,仰头看着上方天空渐渐盘桓而下白雪。 未若柳絮因风起。 楚墨静静的看了天空半晌,突然开口:“寒远你说,我是不是很不惹人喜欢?你是不是也不喜欢我?” 飞雪迷眼。 慕寒远张了张嘴,却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本就不善言辞,楚墨此时的问题又显得如此的……“无理取闹”。 没有任何的前因后果。 而且事实上像楚墨这么一个人说自己是不是很不讨人喜欢,实在是一种过于没有道理的问题。 毕竟无论如何看,楚墨都是一个过于“讨人喜欢”的人,更别说不久前还有两个孩子牢牢的黏在他的身边。 这般问来,倒显得有些任性了。 过了半晌仍没有听到慕寒远的回答,楚墨就像是也明白了自己问题的毫无道理性,便笑了笑,不打算继续纠结下去。 正当楚墨以为慕寒远不会回答了的时候,那人却突然开口:“不……你很讨人喜欢。” 楚墨侧头去看他。 慕寒远也看着他。 “所以,寒远……你没有讨厌我对不对?” 慕寒远顿了顿,伸手,轻轻地理了理楚墨散了一地的略显凌乱的发丝:“你怎么了?” 楚墨偏着头看他,唇边笑意渐浓。 这无边幻境的心魔究竟是什么呢…… 幻境、幻境,也许这幻境可怕的并不是那幻象,而是这“境”吧。 楚墨不开口,慕寒远便也不开口。 此时正值正午,光线极好,洞内毕竟都是些女子,他们不好进去,便索性这般呆了洞外。 雪山风光无限,虽然略为寒冷,但这雪冷,却也极美。 楚墨看着上方天空片刻,不知道为何竟有些昏昏欲睡。 他并不需要睡眠,却不是不能睡眠;只是平时楚墨警惕心极高,根本不可能心生睡意。 此时却是不知为何竟有些困意。 不过要真的睡去倒也是不可能,只是愈发的安静、不想讲话罢了。 周围一下子便显得安静至极,只听溯溯雪声。 慕寒远原本坐在楚墨身边,此时楚墨既是躺着,便坐在他身边从上而下看着他。 楚墨的那身衣服真的是显得轻薄至极,平时不怎么觉得,此时他躺在雪地上,竟有一种铺了满地的感觉。 同样铺了满地的还有他的那一头色黑近墨的长发。 白雪蓝衣、墨发轻衫。 慕寒远看了他片刻,突然伸手触了触楚墨眼上的黑纱。 “干嘛?”楚墨也不恼,只是微微斜眼瞥了他一眼,有些懒洋洋的模样。 原本站的远时看不清他的眼尾,此时却是清晰异常。 眼尾狭长,向上翻飞,果然与那时他想的一模一样。 慕寒远看着那躺在地上,黑纱蒙面的人,不知为何又动了动手指,这次却是微微上移了些,冰凉的指尖正好触及楚墨斜飞如鬓的眉。 一般人哪怕毛发天生生的再如何柔软,这眉一块,也是会带了三分扎手的。 楚墨却当真是温如流水。 慕寒远顿了顿,像是奇异于这触觉一般,竟是又摸了摸。 “……”楚墨便忍不住又斜了他一眼。 慕寒远的动作显得有些过于亲密,不太像是他的风格,楚墨却并没有真的去阻止他。 如此的肌肤相触,对正常人来说也许是极为敏感的,但楚墨毕竟没有触觉,而且还没有已久,对于他并不讨厌的人,他倒不真的去介意对方偶尔的亲近。 哪怕这亲近对于他们此时的关系和熟识度来讲,有些超过常规。 不过这动作如此亲昵而熟悉,楚墨便由着他去了。 他甚至还抬头看了慕寒远一眼,看到对方垂在胸前的长发,还忍不住伸手抓了一把。 慕寒远的长发虽说与他的不同,被一顶白玉冠好好的束着,但也许真的因为他们此时的身份是“侠士”的原因,却并不是很严谨的完全束起。 因为姿势的关系,散下的黑发便垂到了楚墨眼前。 从前就有人说楚墨这人有一点猫咪的怪毛病,对任何在他眼前晃悠的东西都喜欢去抓上一爪子;不过能得他如此待遇的人委实不多,楚墨连对肖语都好久没有这个无法自控的坏毛病了。 此时这长久没犯的毛病突然又发作了,不说慕寒远,楚墨自己都楞了一下。 虽是抓在了手里,但楚墨不是慕寒远,自然感受不到手中发丝的触觉,只在抬眼时觉得对方的这一对眼睛,实在是明亮、好看的过分了。 慕寒远原本就相貌过人,当初在凌云,因为他的能力敬畏他的人有多少,因为他的相貌喜欢他的人就有多少。 不过是因为这人实在是实在冷淡的紧,整天清清冷冷的,不说表情,连个眼神波动都少,才没有多少女子真的敢凑上前去。 而华夏古服本就衬人,这种衣服原就是按照华夏人的特点设计的,可将其优点放大、缺点掩饰,原本的三分风姿,穿上后也立即成了五分。 更何况是慕寒远这种本就十分相貌的人?当真是天人之姿了。 楚墨自是知道这衣物衬人--他自己便是如此。 当初在学校有多少人因为他偶尔一次的素衣长衫而被迷的神魂颠倒的? 不过能穿出如此风骨的,怕也是少数吧。 白衣胜雪,倒真去那天山之巅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了。 楚墨笑了笑,抓着对方的黑发扯了扯。 慕寒远有些不明所以,却仍十分安静的任由他玩闹,甚至在楚墨牵拉自己头发的时候还顺着他的动作微微前倾了些。 两人本就靠得近,此时更是几乎近的呼吸可闻。 楚墨躺着,慕寒远原本坐着,此时却因为楚墨的动作斜倚着身子;为了稳住身形,他甚至用手撑着地。 这般的动作其实不是很好受,慕寒远却不说,只任由楚墨动作,可见脾气也是好的紧了。 楚墨却看了一眼对方离得极近的脸--对方双手撑在他额边,倒像是把他完全的困在了身下。 楚墨皱了皱眉,原本还带笑的脸不知道为何其实淡了下去。 这变化极轻,但慕寒远却很敏锐的发现了。 慕寒远顿了顿,其实不明白自己哪里让他不开心了。 ……是不喜欢自己离的太近? 所以楚墨他……其实还是不喜欢自己的吧? 慕寒远的眼神暗了暗,刚想说什么,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声响。 想来应该是云娘她们见他们一直不归来,竟是出外寻找了。 原本像云娘她们毫无武功、更无异能,如此近的距离,楚墨他们简直能把她们的呼吸都听的一清二楚,不该此时才发现她们的到来。 但也许是这里的风雪太大,亦或许是因为他们刚才并没有注意,甚至只是因为这里是幻境,有了一定的阻碍。 总之,直到听到云娘略显尴尬的招呼声,楚墨他们才反应过来。 其实此时他们现在的影响略有些尴尬--虽然楚墨和慕寒远两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楚墨仰面躺在雪地上,黑发散了一地,也许因为视线的问题,那原本只是轻薄的蓝衣也显得有些凌乱,黑纱蒙面; 上方的男子一袭白色华服,暗纹绚烂,他正前倾着身子,甚至微微低着头,双手撑在地上那人的额边,两人靠的极近。 慕寒远垂下的发已经散在了楚墨身上,和楚墨身下的黑发纠缠在一起,其中一缕甚至还在楚墨手里。 两人听到她们的动静,都侧头看来;明明只是有些错愕的表情,却不知为何落在云娘眼里就显出了三分慌乱。 云娘表情空白了三秒,大脑略微清醒后的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遮站在自己身前的双生女儿的眼睛。 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正好一手一个。 就好像唯恐她们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 “……”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只听见两个孩子稚嫩的声音。 “娘亲,你遮错了!眼睛在下面!那是眉毛!” 两个孩子性格一动一静,连声音也是一清脆、一甜糯,却都动听的紧。 第84章 俗话说春困夏乏秋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 午后这段时间,本就容易令人生出困意,特别是年岁尚小的孩子。 人这一生都忙忙碌碌,唯二的可以完全偷懒闲情的时光,一为年岁尚小,垂髫黄口;二为年过半百,迟暮风烛。 只不过前者是因为不懂,所以无所担忧、无所畏惧;后者却是因为心有余而力不足,年龄已到,无论看不看破,都无能为力,只能颐养天年。 由此,人这一生最幸福无忧的时光,也许就是童稚时了。 楚墨转头看向那两个紧紧地靠着云娘,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孩子。 ……就,便是这两个孩子所处的年纪了。 五、六岁的年纪,尚不懂离愁别绪,也不忧生活艰苦,只要她们全心依恋的那个人还在她们身边,便是身处这荒芜冷寂的雪山之中,也能无忧无虑,甚至能在这正午时候吵着让母亲唱歌哄着入睡。 确是无忧至极。 此时虽是正午时分,但毕竟是身处雪山,仍旧冷的厉害;为了御寒,哪怕是此时,洞内也是仍燃着火的。 火光明灭,楚墨看着眼前忽闪的火苗,就听见云娘竟真的开始就着这火光哼起了歌。 她唱的很轻,曲调悠扬,映着这雪地风霜白日,却也有一种特殊的美好安宁之感。 岁月静好。 云娘必定是极为宠爱她的两个孩子的,才能让她们长成了如此可爱而无虑的性格; 那两个孩子必定也是极依恋自己的母亲的,而且懂事的很:毕竟这雪地之?苦,哪怕是成年人也会觉得辛苦,更何况是这两个年幼的孩子? 可她们却没有哭闹一句。 说是吵着让母亲唱歌哄着睡觉,可这雪地之冷,又岂是她们两个年幼的孩子可以抵抗的?如何睡得着? 不过是寻着一个借口,让自己的母亲放松心情,不再过于担忧罢了。 据说照现代的科学研究,人从六岁起才会开始记事;在此之前的经历,无论是幸福的、还是不幸的,其实人类都是记不清的。 但记忆可以模糊,感情却不能。 人在年幼时养成的性格,哪怕日后长大了、经历了再多,也是不会改的。 这云娘也算是幸运的;即使她找不回自己想要寻的人,单就养出了这两个孩子而言,也算是不虚此生了。 只是不知日后,这两个如今堪堪将满六岁的孩子,可会记得今日的这雪山之行?可会记得,自己年幼时,曾入这么一个荒冷之地,寻找与自己血缘至亲的父亲? 只希望那时的她们仍能保持着这一份赤子之心。 “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 楚墨坐在火堆前,正好正对着云娘等人。他垂眼看了眼前燃得正好的火苗半晌,突然问。 其实这场景有些熟悉。昨日之时,他也是这般坐在火堆前,问着坐于对面的胡不归。 那时男子回他的是一句简短有力的话:“再上战场!保家卫国!” 而如今,相同的火光下,前方的女子却是眉眼温婉的道:“我想去战场,把他带回来。” 问题相同,情景类似,答案却是天差地别。 其实这种类似的问题楚墨前世曾问过不少人。 在他被识破身份,只能伪装逃离的时候。 末世生存不易,性子古怪的多,他表现的再如何奇怪,只要能力够,也不会有人来恶意驱逐他。 那时他还未找到隐藏自己身份的方法,只能混迹于没有异能或异能极低的底层人里面。 那时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他甚至还没有能力将肖语从基地里抢出来;而在末世里没有异能和异能低劣的普通人过的生活分外不易,也许是过于不易了,他们总是显得警惕心极强,却又极不强。 前者表现在他们可能在与你出生入死之后仍不信任你,后者表现在哪怕你们不过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他们也可以拉着你说上半天的话,什么心里话都可以说。 无所忌惮。 因为根本没有人会来特意加害他们--他们太无用了。 而这聊天之中,说的最多的也许就是那个“以后”了。 从始至终,一直如此;哪怕在末世之前,人们也喜欢聊这个话题。 只不过那时人们换它叫“将来”;而末世里,没有将来,便只有“以后”。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以后都是不同的,因为他们希望的不同。 男的希望自己能一夕之间获得逆天的能力,从此打遍天下无敌手,美人、地位一朝拥有; 女的希望自己能获得一个能力者的青睐,从此对方只爱自己一个,对自己言听计从,而自己可以过上富裕的“豪门阔太太”的生活,至于能力,当然也得要有,才能去收拾某些看不惯的小/浪/蹄/子; 老的希望自己能再多过几年,希望能有个安稳的地方让自己好好安养晚年,希望自己在末世前就失去了联系的孩子可以找回来,能力非凡、儿孙满堂的回来,好好颐养他; 年幼的,希望这日子快点结束,哪怕是以自己的死亡为结束。 都不相同。 但他们的以后又在某一程度上无限重合了,因为所有人都希望,自己可以过的更好,这世界可以变的更好。 楚墨曾听了无数人的“以后”。他脾气好,又不多话,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倾听者,很多人都愿意把自己的心里话说给他听--只要他们不知道楚墨的真实身份。 楚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听这些,也许是喜欢探听不同人心里的秘密,也许是觉得这种欺骗别人的感觉很好,也许是喜欢那种最后发现那些人的“以后”几乎都没有实现时的快感,也许…… ……也许只是他太寂寞了,想找个人来说说话。 哪怕只是对方说,他听着;哪怕那个对方他从不认识;哪怕自己根本不喜欢那个对方。 楚墨想着之前的事不由的有些出神;等再反应过来时才发现,原来连说话的人都已经换了一个了。 “和他一同上战场的虎子前不久回了村子,他告诉我们说这里的战事已经结束啦。我的儿子虽说还没有回来,但想来应该是被什么阻滞了道路。虽说他不是自己回来的,但既然战事已经结束了,现在去带他回来,也不算是逃兵,不算是对不起那列祖列宗。” 一旁的老妇开口,像是担心他们误会一样,笑的有些腼腆。 她们不过是寻常山野愚妇,平常想的不是这国,便是这家;如今既然已经了了国事,自然该全了自己的家事了。 “是啊……此时去带他回来,也不算是忤了他保家卫国的心思。”云娘说着,低头抚了抚自己手腕上的镯子。 一般女子哪怕再如何清贫,总该有那么一两件得见的首饰珍品。云娘却也许是因为家中实在困难,又遭了难,全身上下干净的像是个不修边幅的男人一样,什么都没有。 即使是头上束发用的发簪,都是用一根毫无修饰的木标所制,看着就好像是在路途上随手从路边的树上折下的,寒酸的很。 唯有手上这一个手镯,还算精致。虽不是什么太过贵重的木材,却做的极为精巧。 云娘人长的颇有些小家碧玉的秀色,手也是白皙纤长;那手腕长的纤细优美,好似一手可环,被那打磨的光滑的深色木镯一称,倒也好看的紧。 楚墨的视线在云娘所带镯子上刻着的乡间阡陌、流水人家上停留了片刻,继续听她细细叙说。 “……我这两个孩子生下来就没见过爹爹,没有爹的孩子可是要被欺负的!我怎么能让我的孩子被别人叫做没有爹的野孩子呢?!她们有的!她们的爹是个大英雄!我得让她们见见自己的父亲,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保家卫国的大英雄,以后在人前也能有底气挺的起胸膛来!” 那两个孩子听着便抬起头来,有些懵懂的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楚墨静静的看着。 云娘微微红了眼眶,低头摸了摸自己两个孩子的头发,又抬起头看向楚墨他们:“你们可能不明白,毕竟你们……不会有孩子。但是为人母亲的,总是无法忍受自己的孩子从出生时就没有见过自已的父亲一面的。” “……嗯。”楚墨顿了顿。 虽说好像从云娘她们出外寻找他们,到他们一起在洞内坐下,云娘他们所说、所做的话和事都显得很正常,没有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除了那时云娘用手遮住自己孩子的眼睛的动作。 其他都没有什么不对。 但楚墨就是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 为什么他觉得刚才这句话里一定有个什么其他的意思,只是他没听出来? “她们很懂事,不会被欺负。”一直坐在一旁没有出声的慕寒远却突然开口,语气却很平淡。 但正因为这平淡,才显得分外可信。 云娘红了眼眶,低头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 雪山风冷,云娘他们又明显家贫如洗。哪怕明显已经尽力将所有的钱财、服装都用在两个孩子身上了,两个孩子身上的衣裳还是显得有些单薄。 身子尚且不明显,一双小手却是冻的通红通红的。 偏偏两个孩子还担心被母亲、外祖母看到了心疼,只使劲的藏在身后,却不知这动作只会更显得心酸。 楚墨抬头看向云娘,果然看见女子已是双目含珠的模样,却还碍着不能让别人看到苦苦忍着。 洞外寒风呼啸,今日几乎天晴了一天,除了午时略微下了场风雪,其他时间都是天气晴好。 此时却是日渐向西,寒风已起。 云娘看了自己的孩子几眼,突然笑道:“其实我突然觉得你们这样挺好的……起码可以一直在一起。” 云娘抬起眼,看向坐在火堆对面的那两个人。 日头渐西,光线便暗了下去。原本洞中就不甚明亮,此时更甚。 哪怕那两个人为了可她们挡风特意坐在了靠洞口的位置,也仍显得模糊不清。 那面前的火光被风吹的有些飘忽,却奇异的明亮了起来。 云娘便就着那忽明的烟火,仔细打量起来。 她虽说家贫,但母家祖上却也是书香门第,虽说身为女儿家识书不多,但有些却也是知道的。 她记得年少时曾经看过这么一句话--“灯下观美人”。 说的是灯光迷离之下,哪怕只是三分姿色,也会显得美如诗画。 而此时就着这火光,云娘觉着,对面那两个人当真是容貌不俗、气质不凡。 却又并不仅仅是因了这火光:他们都是太好的男子,好到不需要借助任何外力修饰。 这般人品、相貌,想来若在外面,平时也是爱慕者众多的吧? 可是这样两个人,竟是那种关系。 其实一开始白日里她看到两人那般模样时,虽说没有心里起轻视、厌恶的念头,但总归还是觉着……可惜的。 毕竟那样好的两个人在一起,还是难免不让人觉得美玉蒙尘。 可是此时,当她想着自己不知在何处的丈夫、再看着眼前那两个形影不离的人影之后,却突然开始觉得羡慕。 你看他们同为男子,便可以风雨无阻的生死兼程,不会有什么“你是女子,所以在家等我;待我平了这乱,便回来找你”的情况出现。 也许阴阳调和才是人间正道,但若单论相依,苦苦相等相思何如生死与共、并肩相守? 若我是个男子……我是不是也不会失了他的消息,苦苦单等这许多年岁,而是可以随他同去? 随他同去啊…… 若没有相离,何苦相思,怎会不见? 云娘这般想着,却又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对女儿时露出了笑脸。 也罢,若她是男子,便没法有这对孩子了吧? 有的必有失啊。 也没什么不好。 “……”楚墨张了张嘴,却有些跟不上云娘的思路,只得尴尬的道,“这两个孩子叫思和念?正名叫什么?” 云娘笑了笑,也不再纠结,只是低头看向自己的孩子:“没有正名。” “嗯?”楚墨一愣。 “没有正名,我等着她们的父亲来没她们取呢。”云娘抬头,笑容却明媚了起来,“不过……她们姓胡。” 孩子的正名必定要由她们的父亲来取的,她相信他会回来,便只取了小名。 一名“思”,一名“念”。 思、念。 第85章 冬季时临近冬至前后,天总是黑的特别快。 明明前一刻仍是天光大亮着,可是下一刻,当你从自己手中的事情中略略分神出来时时却发现,窗外早已没了一丝阳光,尽是夜色。 这里是雪山,雪山高寒,便更显的天色暗的猝不及防。 其实要说起来,这里此时应当不过是秋深,但因了这冰雪寒冽的缘故,总会有那么几个瞬间让人觉得……在这里,一年四季是没有区别的。 这里的四季,只有冬季一个模样。 冷、暗,不见天日。 楚墨看了看洞外的天空,转头看向慕寒远:“你还不睡吗?”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他们坐在洞中更甚;要不是因为眼前燃着的那一点火光,可能真的是一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形。 天既已黑,在这山中又除了雪尽是雪,没有一点娱乐活动;再说在雪山中体力消耗极大,又不能及时补充能量,当下这种情况,自然该是休息了。 慕寒远不答,停顿了片刻后突然开口:“她们……是来找胡不归的?” 此时这里,却只有他们两个。 那白日里才出现在茫茫雪中的云娘四人,却又在傍晚时义无反顾的扎进了这漫天飞雪里,消失的无隐无踪。 那时她们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或许是人,或许是火,甚至或许只是一点点模糊的影子,毕竟那时雪下的极大。 但就是这一点不知何物的东西,却让四人瞬间激动起来,像是终于找到了什么前进的目标,瞬间便冲进了雪里,也不顾那将暗的天色。 楚墨他们没有阻拦,也不能阻拦,更没有阻拦的必要。 他们没有看到云娘她们看到的东西,但想来能让她们如此激动的,也不过就是那么一点东西了--任何与他们千里来雪山所要寻找的那人有关的东西。 或者说……与胡不归有关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楚墨一顿,有些惊异地看向慕寒远。 虽然他早就知道云娘和胡不归的关系,但那是因为一些特殊的“机缘巧合”,慕寒远又怎么会知道? 他们明明…… “……感觉。她们说的那个人和胡不归很像。”慕寒远皱了皱眉,见楚墨坐在离他略远的洞口,便开口让他坐过来些:“那里冷,你别离那么远。” 楚墨笑了笑,便当真乖乖的靠过来,见慕寒远执意要让他坐里侧也没有反对:“感觉?她们说的那个人,和每个士兵都像。” 这倒是实话--自古士兵行军打仗,确实都一个模样、一个穿着,到了最后,什么都一个性格。 虽不是说一模一样,但当军人穿上军装,怕是就是最亲近的家人,也无法一眼从千军万马中找到那人。 感觉?如何个感觉法? 慕寒远见楚墨乖乖的坐在了背着风的里侧,又将对方拉近了些,脸上才终于透露出了一种满意了的意味,却没有直接回答楚墨的疑问:“你觉着不是?” “是,当然是。”楚墨笑了,“他们的镯子……是一对。” “一对?” “对。我听他们俩的口音,应该就是江浙一带;而且……应该离我家不远。”楚墨顿了顿,继续道,“在我的家乡……有个习俗。说的是哪家若有适龄男子若看上了别家的姑娘,想要和她一辈子,就在上门提亲时随聘礼一起赠一只镯子,手镯,随意什么材质,但只能是由男方一个人去购买,只要是符合自己心意的都可以,买下便好;而女方若也有意,则在收下聘礼后也独自出门去采购,寻找一只款式、材质都类似、且相对的镯子,若是寻到了,就在新婚当晚给丈夫戴上,可保一世白头。” 楚墨出生地临江南水乡,自古繁华之地;这种地方的人都过的精细,各种手工副业也繁荣的很,由以雕刻业,更是不俗,据说以前供给皇宫贵族的首饰,也有不少出自这里。 由此一来,这里的人喜精细雕刻饰品,便不是什么太过奇怪的事情了。 而“镯”字通“蜀”。 “蜀”这一字本意里就有“网罩”、“束缚”之意,寓意着彼此牵绊、不离不弃;而镯子这一饰物又无疑是最常见、且易雕刻的饰品,便是再困苦的人家,也总会有那么一两只贴己的镯子,装点门面。 古人会以此作为夫妻合好的凭证,且流传下这么一个说法也不无道理。 且镯子美观、易携带,男女都可佩戴,男有男款,朴素大方;女有女式,小巧精致,都好看的紧,虽是有些不便于劳作,但偶尔佩戴却也并不太过妨碍。 于是这么一条带着美好寓意的传说,自然是很容易为人们所接受,进而流传下来的。 至于这必须就“配对”一说嘛,更是容易。 寻常百就购买镯子的地方能差多远?且自然有这么一个说法,店家制造手镯时便无疑都会想着做成一对;夫妻二人的家又不可能如何的相距甚远,十里八乡的,要寻到一对,其实不难。 美好的东西嘛,总是容易传承,一如字画、再如习俗。 楚墨虽早就知道这一习俗历史悠久,不过能久成这般……倒是有些始料未及。 从宋初到末世啊……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在一眼就确定云娘她们要寻的人的身份;不过即使知道了对于楚墨而言也没什么差距,便没有说出来。 倒是不想,慕寒远竟也是看了出来,而且看这架势,应该也是早早的就猜了出来。 便不由的有些心生好奇。 慕寒远见楚墨说完之后便抬头看了他一眼,虽仅仅只是一眼,那寓意却表达的明显,便不由地笑了笑,也明白对方是在等他告诉自己是如何看出来的。 说来也怪。 楚墨那对眼睛本是不笑也自带三分多情的桃花眼; 一般这种眼型的人虽说好看是好看,但不免就显得有些轻浮,且薄情寡性的紧,媚的时候可以媚到了骨子里,无情的时候又可以无情到让人毫无还手之力。 其实并不是个太过讨人喜欢的眼型,慕寒远这般性格,更是应当不喜的。 但不知为何,当这对眼睛长在了楚墨脸上时,却又显得那般的恰到好处,既不妖媚,也不无情,而是完全意义上的……风华无两。 如那春风拂过大地,安静、文雅,却刹那间冰解万里、绿映大地。 无论何种表情,都能被他表达的恰到好处,不多不少,正是恰恰戳中人心的模样。 便如此时,明明是桃花眼,却有了一种猫儿眼的明媚之感,却又毫不娇弱,让人不由的便不忍去拂了他的意。 从前他身份、背景高,对他用如此手段的自是不少,但无论是真的清纯的、还是假装清纯实际暗藏妖媚的,他都觉得不过如此,连看都不多看一眼,但到了楚墨这…… 这般控制人心的手段,是单单针对他,还是…… 慕寒远叹了口气,看向楚墨道:“其实就是感觉,比如说我能感觉到那对小女孩是胡不归的孩子,那个老妇人胡不归的母亲,那很明显,那小女孩的母亲便一定是胡不归的妻子了。她们所找的就一定是胡不归了。” 楚墨楞住,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什么能力……?精神异能?可是按他的经验,那些精神异能者也不该有这个能力啊? 感觉?这感觉的范围……到底可以有多大? 楚墨皱了皱眉,突然觉得也许自己一直忽略了某些事情,才会在当初输的那般惨。 ……可是他忽略的到底是什么呢? 他一直以为慕寒远是雷系、冰系异能者……难道竟然不是?他还有其他异能? 楚墨抬眼看向慕寒远。 当初慕寒远单单就两种异能他就无力招架,若是还有其他…… 即使他是重生的,又能有什么用呢? 难道……他就真的赢不了他?难道邪就真的永远胜不了正吗? 楚墨眯了眯眼,突然看向慕寒远:“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他虽然想知道,但却从来不曾想过对方就真的会这般告诉他,还是这种牵扯甚广的原因。 他就真的没有担心过他可能会害他? 这种该作为底牌的能力,又何必告诉他?即使他知道的并不全面。 慕寒远看了眼楚墨,却没有回答,却伸手理了理他略显凌乱的长发。 轻如浮云,凉若流水,当真……爱不释手。 楚墨却又伸手抓住慕寒远理着他头发的那只手:“还有你又为什么要问我云娘她们跟胡不归的关系?” 依你的性格你根本不会关心的不是吗? 只要不是熟识之人,你根本不会关心他的死活不是吗?只要不是你这边的人,你根本不会关心他的好坏不是吗? 那么你又何必问?! 慕寒远抿了抿唇,终于开口:“……我只是想找个话题。” 楚墨一呆,却完全是真的没有跟上慕寒远的思路:“什么?” “我只是想找个话题,”慕寒远说着又皱了皱眉,好似有些郁卒,像是不明白为什么事情的进展和自己以为的不一样,“……我以为多和你聊会天你就会想睡觉了。” “……所以呢?” 虽然他确实一直睡不着,但那是因为他丧尸的身份,他自问也隐藏的很好,两世的经验,足以让他骗过所有人,慕寒远不该能发现。 “……你昨天照顾胡不归很累,昨晚一定没睡好,我想让你早点睡……不想让你守夜。” 楚墨楞了很长时间,突然反应过来,刚来这里时因为担心雪山里夜晚会有危险,他和慕寒远都是半夜半夜轮着守夜的,昨晚是慕寒远守了上半夜,今晚自然该轮到他了。 只是这方法…… 楚墨有些哭笑不得:“谁告诉你多聊会天就可以睡着了?” “……我妈一直说我这人很闷,谁和我说会话就会想睡觉了。” 楚墨看了慕寒远片刻,终于忍不住伸手点了下他的眉心:“你是傻的吗?谁聊聊天能睡着?再说我是有看起来多柔弱啊你整天想着照顾我?要论辛苦,难道不是你更辛苦吗?出去找食物总是累过在洞里照顾人的吧?” “你不柔弱……我只是想照顾你。我只是想对你好,不想让你受一点伤害。”慕寒远顿了几秒,突然道。 我想对你好,很好很好,比你这世上任何人对任何人的好都要好,好到让你觉得……我是那个你不能忘记的人。 “而且你一定最近很辛苦……我能感觉到,你的异能衰弱了好多。” 楚墨张了张嘴,却只是道:“……睡吧,那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 星火已暗。 楚墨在慕寒远身边躺下,突然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鼻间满是冰雪之气。 其实慕寒远说的没错,他的异能确实衰弱了很多。 这幻境不同以往,竟也是需要补充能量的。慕寒远能通过食物补充,虽是少,但好歹有。 而他却是……完全不曾进食过,算上进入幻境之前的,少说也有五、六天了。 五、六天啊,他只是丧尸,又不能辟谷,不补充食物,能量自然会衰退。 丧尸的异能能量不足,为了平衡,木系的能量也一定会被机体减弱。慕寒远等级与他相仿,又朝夕暮对了这么久,会感觉到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看来再不补充……确是不行了。 可是这无边雪山,他又该去哪里寻找食物呢? 楚墨的眼神闪了闪,却是不由自主地朝慕寒远的方向挪了挪。 两人本就靠的极近,这般一来,更是几乎肌肤相接。楚墨都不需故意,单就平常模样,鼻息间也满是慕寒远身上的味道。 ……食物的味道。 其实若论食物,慕寒远无疑是楚墨最不喜的那种。冰系抑木系、雷系克丧尸,虽说在楚墨这里食物的异能种类从来不是问题。 相生的也许美味一点,相克的也许不那么尽如人意一点,但都不算什么大事。 毕竟楚墨的等级摆在那,哪怕品性再如何相克,对于楚墨而言,那味道也不过是至于人类所言的“辣文”而已,也算别有一番风味。 但相克到像慕寒远这般的两两相克,且克的死死的,也算是独一份了,楚墨不喜自然也是正常的; 但若论能量浓度,这幻境内外、世界各地的人类中,无论是不是异能者,又有谁可以抵得过他? 当人真的饿到极处时,莫说“辣味”,便是“毒/药”,也是可以尝试一番的。 于是慕寒远发现,睡梦中的楚墨竟是在渐渐的向他这边挪动,且越挪越近。到了最后简直就是完全缩到了他的怀里。 慕寒远低头看去,正见楚墨将头靠在他的脖颈处,似是嗅了嗅鼻子。 向来不喜人近身的慕寒远也不恼,反而抬手,轻轻地将手搭在了楚墨的腰上,竟是个怀抱的姿势。 楚墨却仍没有醒。 是的,他睡着了。 其实也许楚墨自己也没有发现过,他这几世末世后难得的睡眠,都是在慕寒远身边。 所谓独一无二的信任,也许也不过如此了。 ----------------------------------------- “你别……我从来没有……” “你是丧尸?” --------------------- “城主,那丧尸王……” “与我何干?” 第86章 也许当真是因为太久没有补充能量的关系,楚墨这一觉睡的极沉。 当第二日他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天光早已大亮。 光回大地,其实是一种在景致上并不输于“春回大地”的景象。 阳光片片挥洒,本该在坠地的那一刻碎成散辉,却因了这遍地白雪的缘故,不但不曾破碎,反而汇聚成了一道道光束。 看着就心情明亮的很。 这里的每一个清晨,倒是都显得特别阳光充足,也许正是因为经历了前一夜漫无天日的黑暗的缘故。 雪山的夜能有多暗,这里的清晨就能有多亮。 再得到时便会显得可贵,让人不得不心生珍惜之情。 “醒了?”慕寒远原本正坐在一旁,见楚墨起身,便也站起身来,走到楚墨身边。 楚墨抬眼看了他一眼。 虽是一夜没合眼,慕寒远却还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毫不显得疲惫。 “你怎么不叫我,我守一会也好让你休息下。” 清晨的光线好,哪怕位于常年昏暗的洞内,倒也算是明媚,又不让人觉得过于灼目,恰好是楚墨最喜欢的阳光的模样。 便不禁心情里带了三分愉悦。 不过昨夜临睡时他明明记得与慕寒远两人临的极近,此时醒来对方却与他相隔甚远,几乎快是一个洞穴的远度了。 前世时早就听说慕寒远性子寒洌,不喜人近身,此时看来却当真是如此。 先前他还觉得对方似乎一下子对他太好,现在想来,慕寒远怕是也不习惯这般与他两人被困在这雪地里吧? 也真的难为他了。 楚墨抬眼看了慕寒远一眼。 对方却也正看过来:“我习惯了,不累;你会累的。” 对于慕寒远而言,不说一夜不合眼,便是连着三天两夜不眠不休,他也是经历过的,并且绝对不有丝毫的疲惫感。 昨夜见楚墨睡的香甜,便也不愿去叫醒他。 其实就那般看着这人完全缩在自己身边、睡的毫无戒备,也是一种十分美好的经历。 看着就让人心生温柔,进而心情安宁。 自然更是不会疲累。 “呵,下次还是我守上半夜吧,你总是这样。”楚墨不禁笑了笑,抬眼时却还是眉眼淡漠。 尽量的眉眼淡漠。 不过是陌生人罢了,想来慕寒远也不是那么喜欢他的吧? 那又何必过多在意。 好聚好散罢。 ——这种心情其实可以称之为“退缩”。楚墨明显在害怕与慕寒远过多接触,宁愿从此山水不相逢。 然而一般有这种心情的出现也就代表着……他是那么的在意他。 他知道若再这般下去,自己一定又会割舍不下他;却不愿再如此,便情愿不相熟。 也许此时楚墨明白,又或许不明白。 但“从此不相见,生生不相惜”这一句话,又岂是那般好做到的? 毕竟有些人,他可以对你好到……你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不要他。 “我们走吧,”慕寒远看着楚墨,“这外面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好。”楚墨看向洞外。 洞内光线朦胧而温和,尚带夜晚的余温;洞外却是完全另一番景象。 兵戈连天、声势滔天,像是将那古远的战场搬来了这常年不染人气的雪山。 这么大的动静,他们自然不可能不听到。 虽不知这一次等待他们的又是什么,却也不能不出去。 场景日日更换,人物来去无影,他们或许不过是看客,却无法完全置身事外。 毕竟这是他们离开这里唯一的线索。 —————————————————————————————————————— 此时洞外天光早已大亮。 这一段的路他们其实早已熟的不能再熟。 哪怕没有那金戈之声的引领,他们也知道接下去该去哪里。 不发一言的,楚墨和慕寒远两人极有默契的,朝前走去。 朝着那大树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景色渐渐朦胧,随着他们的渐行渐远慢慢消散于风雪中。 那情形,竟是与那时在庙河门口那庙河消散的情形分外相似。 今天,又是一个风雪天。 其实楚墨他们早已明白,那山洞不过那两施术者给他们在这漫天雪景中留下的一个休憩之地。 当他们每天见到了她们想让他们见到的人,做完了她们想让他们做的事,便可以迎着夕阳归来,那山洞便一定是已在那里等着他们; 而当一夜之后,天光大亮,他们便又不得不离开这里,去往那洞外不知何品种的树木的方向,去完成他们今日的任务。 一次一日、一日一季。 只不知此时这洞外世界,又已是何年何月。 “这声音是在打仗?”楚墨不禁紧了紧手中的长剑,尽量压低声音,有些疑惑地看向慕寒远,“可是听这人数……好像不是很多啊?” 刚才离的远时,隔着重重风雪、迷雾,只听得兵戈连天,此时随着渐渐的走近,楚墨却发现这声音貌似并不是很大。 听起来人数也不过是十五、十六之数。 这怎么可能真的是两军交战呢? 楚墨记得当初在网上看到一组图片,里面让他印象最深的一对图片便是两张战争时的图片——绘图的图片。 一张是西方古时战争,一张是中方古时战争。 西方那侧的人不过寥寥百来个,中方却是人影铺天盖地。 楚墨还记得那副图的配字是“在书上看到了传说中西方人数众多的战争,瞬间想到了中国的各种大战,想说西方的这人数众多放在中国简直就是邻里打打架……” 那两幅图人数相差实在悬殊,让人忍俊不禁,是以楚墨直到现在都还记得。 不管如何,华夏古代战争没有几万人是根本不可能的,此时这寥寥数几的人数……怎么听也不像是正规的打仗啊。 但这兵戈之声里的感觉,却又分明是两军对垒。 楚墨皱了皱眉,看向慕寒远。 “也许是散兵,还是小心点好。”慕寒远也压低了声音。 这战争之时刀剑无眼,楚墨毕竟不曾经历过,哪怕人数再少,也还是小心为上。 “好。”楚墨点了点头。 其实他们到这雪山之中已经超过两天了,若是按这雪地真实的日月更替来讲,也不知是多长时候了。 对于这里会有一场战争,他们也早已有了预感。 毕竟他们第一日时所救的胡不归是个军人,第二日时所遇到的云娘等人又是来找参军的亲人的,可见战事已近。 但前几天毕竟都安宁的很,除了这雪地风雪大,可谓半点危险也无;现在想来,却好似是那施术者在给他们习惯的时间。 安宁过后,便是危险将近。 也许那两天,不过就是暴风雨前独有的宁静。 楚墨抬眼看了看天空。 总觉得这原本万里晴好的天空,也渐渐被染上了一层血色。 风雨渐起。 —————————————————————————————————————— “该死!”一个穿着精光盔甲的青年男子吐了口满是血腥味的唾沫,表情狰狞,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小胡呢,他跑出去了吗?” “出去了!刚才他正好站在缺口上,我们就把他推出去了!”旁边的一个男子一边答道,一边也眼睛发红地挥舞着手中已经满是裂口的钢刀。 却是完全不要命的打法。 不消片刻,身上就又被划了好几条口子。 鲜血染红了天山常年洁白的积雪。 “哈哈,那就好!”那脸上有伤口的男子却是大笑起来,“只要他能出去就一定能把东西送到!兄弟们,我们再加把劲!一定要把这些畜|生拦住!” “不过寥寥几个人,拦住不过小意思!大哥你放心吧!只要我虎子还在,他们一个也走不了!” 说话的青年看起来不过十八,却是勇悍异常,哪怕身边有三、四人一起围攻,也轻易奈何不了他,甚至几刀下去,还结果了两个。 一时士气大振! 为首的青年也笑起来,手中的钢刀舞的虎虎生风。 但是……这人数差距,还是太大了。 宋明紧了紧手中的钢刀,虽仍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到底心底还是有了些绝望的意味。 他不怕死,只怕死的毫无意义。 他们几人在大军作战的时候,不慎偏离了道路;这雪山雪大,竟是一下子找不回回去的路。 本来他们几个也不过是几个小兵罢了,纵使是死在这也不算什么。 但那行军打仗的路线图却还在他们身上! 原来这宋明虽不过是数十个小兵的头头,这身份放在这一场人数将近十万的战事里毫不起眼,但那时他们几人与大军脱节,却是为了去救那不慎落入敌人包围圈的副统领! 那副统领原是宋明的同乡,这次是宋明第一次上战场,便也多有照顾;在死前见自己注定是回不到大营了,便把身上所带的路线图直接交给了宋明,嘱咐他一定要带给将军。 说是路线图,但实际上却也只是一张这雪山的地图,虽纵是流传到敌军那里也出不就什么乱子——不然这副统领怎会如此乱来将这东西随身携带。 但那死去的副统领却是一军之中对这雪山的环境最为熟悉的人。 此次领兵的将军虽说天纵英才,十六岁时便开始随军打仗,所打的胜仗更是不计其数,让敌人闻风丧胆。 但他却是常年身处塞外边关,对这里的环境不甚熟悉。 打仗时不熟环境可是必死之兆!更何况这战场是这变幻莫测的雪山? 是以那宋明才花了不少时日做了几份路线图。 原本自然不可能只有那一份,此时原稿就在将军那。 可那原稿是宋明按照他几年前来这里打仗时所记的地形所绘,这雪上毕竟变化大,几日不来地貌就相去甚远,更何况是几年之前? 这才在来这里后又呕心沥血的重新勘察了一边,又再次做了一份。 今日这改稿都已完成,却不想一时粗心大意竟入了这敌人的包围圈,个人生死不论,这路线图却不能就这么白白糟蹋了。 自然得送出去。 宋明也明白其中的厉害,自然是殚精竭力。 哪怕之前与大军失去了联络,也不敢放弃,几天几夜没合眼,只为了尽快找到大队,将东西送出去,才不算辜负了副统领的临终托付。 却不想好不容易依据手中的地图找到了回去的路,却在这里遇到了敌军的人。 那时他们从敌军包围圈中突围,本就不多的人具所剩更少了,到了此时除去被他们掩护着去送信的胡不归,也不过就剩下了三人。 而对方,却有十五人。 虽说刚才虎子结果了两人,此时也还有十三人。 是他们的四倍之数还多。 他们早已是强弩之末,如何能以一抵四? 此时便也只能尽力坚持,只希望胡不归能跑的越远越好。 他们倒是死就死了。 他们倒也不是大公无私,这般生的机会让给胡不归自然是因为胡不归是他们之中速度最快的。 那胡不归脚底生有一根黑毛,是有名的飞毛腿,这般任务除了他,还能让谁来? 只希望他真能日行万里……将东西送到。 宋明看了一眼眼前面容狰狞的敌人,只觉得眼前唯余一片血色。 “兄弟们再加把劲!至少得拖他个半柱香的时间!给小胡一个逃离的时间!”不知是三人中的谁高声嚷道,声音嘶哑,明显也已虚弱至极。 几人却真的双眼一亮,像是又有了力气一般再次于敌人缠斗起来。 鲜血、白雪,刀剑相交,漫天嘶吼。 再坚持一会、再坚持一会…… 只要再一会…… “谁?!谁在哪里?!” 不知是谁大声质问起来。 口音陌生,想来是敌军。 宋明抬起头来,正见前方有两个身影慢慢接近。 风雪迷眼,阳光却是倏地明媚起来。 那两人手中的武器反射过来的光,瞬间照亮了宋明等人的眼睛。 “是宋人!是宋人!” 那穿着、武器!他绝对不会看错! 是宋人啊!还是两个会武的宋人! 太好了! 他们有救了! 总算是可以完成当初副统领的所托了! 第87章 如果有一日你身处战场,你当如何? 如果有一天,你必须与别人拼个你死我活,任何的才智谋略都毫无意义,只是单纯的以命相搏,你当如何? 你能做到狠得下心来……去结果对方吗? 亲手……杀死对方。 那人尤带余温的血液会溅到你的脸上,甚至溅进你的嘴里。 --那是一种很腥甜的苦涩味道,就像是你偶尔清晨充当早饭吃进嘴的那半根沾着酱油的油条味道。 你会看见对方在那一瞬间因为疼痛和惊诧而倏然狰狞起来的表情。 而下一刻,他会倒下,只剩下你,和你手中仍带着对方残余的鲜血的刀剑。 那一瞬间阳光迷眼,你会看不清一切,只听见对方跌到地面的声音。 跌进尘埃。 就像一朵花从枝头坠落后的声音。 只是比这要更响一点。 响到让你能在千军万马的嘶吼声中清楚的捕捉到它。 与之相合的,只有你的心跳声。 一声一声,充满活力,却又仿佛那么虚弱,好像下一刻,那此时仍跳动着的心跳便会突然停止。 毫无预兆的,停止。 就像不久前那个刚被你杀死的人一样。 像他那倏然停止的心跳一样,停止跳动。 永远的停止。 要让一个从未见过血的人去杀人,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只是战场这种地方,就是用来磨练人的。 在这里没有人,只有刀。 只有以命博命。 楚墨动了动手指。 不远处的几个人影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眼里满是杀意。 他们的衣服特点太明显,此时那些宋兵的敌人又很明显是其他某些类似少数名族的人,少数名族人的衣物、外貌都不同的极其明显。 楚墨他们这般出现在这里,哪怕并没有明确表现出来要插手的意图,作为战争的另一方,他们也不可能对这几个突然出现的“异族人”视而不见。 接下来的那一战,却是明显无法避免的。 此时那几个穿着宋朝时士兵服饰的人明显已经不行,那几个外族人对视了一眼,留三个人在那继续对付宋明三人,剩下的十人却是慢慢的朝楚墨他们围了过来。 慕寒远身形一动,便挡在了楚墨面前。 此时在这里的如果不是慕寒远和楚墨,其他人乍然遇到这种情况,即使有异能傍身,要轻松对付这明显已成围捕姿势包围上来的人,也不是那么轻松的事。 以一敌十,哪怕是有异能,又能如何? 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人,哪怕只是个普通人,也不是能轻视的角色。 更何况对于在和平盛世里长大的人来说,杀人?谈何容易? 所以若真算起来,那几个人其实也是有不算小的胜算的。 只可惜--他们遇到的是慕寒远和楚墨。 慕寒远是谁?也许此时其他人不清楚,但是楚墨却是再清楚不过。 慕寒远这人,原本就是在战场上长大的;慕家世代从军,铁血无畏的精神早已刻在了骨子里,几世几代不曾更改。 对于他来说,在战场上杀人不过是家常便饭,他早已习惯。 --所以他在末世里才能如此如鱼得水。在普通人还在畏惧着丧尸,没有厮杀的勇气的时候,他却早已拿起了武器,亲手结果了那些想要杀死自己的对手。 所谓的“末世第一人”、“第一异能者”,又岂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做到的? 他需要的是比常人更稳定的心态和不惧厮杀的勇气。 而楚墨…… 他曾在末世里生活了那么久。人性这种东西他早已所剩无几。 哪怕现在面对的是一些对他毫无威胁、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他都可以眼都不眨一下的直接弄死。 这些已经对他生出了杀意的人……他怎么可能会舍不得杀他们? 末世,从来就是比战场更磨练人的场所。 毕竟战争遍地之时不过是“乱世”,而楚墨,他经历的却是一整个“末世”。 “没事,我可以自己来。”楚墨走上前,拍了拍慕寒远的肩膀,示意他让来一些。 我又何必需要别人的保护? 这世上,有谁能伤的了我? 慕寒远看了楚墨一眼,顿了顿,便真的让开了一个位置。 楚墨抬眼看向前方正围着他们的那些人,缓缓的、缓缓的绽开了一个笑容。 …… …… 对于宋明他们而言,这一天无疑是他们人生中的转折点。 他们从必死之局里,乍然脱困,不仅使敌方全数折尽,还成功完成了副统领临死前的所托。 从此以后或加官进爵、或安于一隅、或富贵满身,都是他们此前从未想过的生活。 但对于宋明他们而言,若问他们对那一天的记忆,他们所能记住的……却少的可怜。 那一天太过混乱。 清晨时的救人脱困、之后雪山中的狭路相逢、绝望中的寡不敌众、以及最后的……那一地的鲜血。 也许哪怕再给他们十年、二十年,他们也忘不了,那一天那个站在满地鲜血里染血而笑的身影。 修罗浴火重生,倒提银锋,独身千里月明中。 没错,月明。 明明他们相遇时不过是正午将近,当敌方尽数死去、鲜血染红了寒衣时,却已是月明夜重。 从正午到午夜,他们整整花了近半天的时候……完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那几个原本还令他们毫无胜算的敌人,在那两个人的面前却是毫无还手之力。 明明不过是毫无悬念的战争,却不知为何竟持续了那么久。 从日中到月明。不过六个时辰,给他们的感觉却仿佛经历了一整个春秋。 那天以后有很长时间,宋明他们的眼前,都是一片血红。 鲜血的颜色,红艳至极。 还有那两个人影……白衣的那个直到最后都仍是白衣胜雪的模样,不染一丝尘埃,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天山积雪,冷的入骨,却也干净的澄澈至极。 另一个却是完全沾染了尘埃的样子。那一袭原本干净而颜色浅淡的蓝衣,竟是被鲜血生生染成了鲜红的颜色。 银白的刀锋上几乎没有染上什么血色,那一柄看似简朴的纯黑色长剑上,却鲜血淋漓。 都说刀乃器中王者,杀气慎重;而剑为器中君子,轻易不出鞘,凡事留三分生机。 此时却是……完全相悖的模样。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般模样的那两人,都出色的如此惊心动魄。 不染世俗的白、鲜血染尽的蓝。 多少次梦回天山,他们所能看到的也只有这两种颜色。 蓝色与白色相依相伴,本是如此美好的画面;然那背景,却是完全黑暗的墨色和鲜血淋漓的红。 “呵……” 楚墨伸手抹去脸颊上沾上的血迹,一双眼黑的毫无杂色。 眼前明月当空,楚墨侧颜甩了甩手中长剑上的血迹,唇边的笑意从开始到现在从未变过。 会用去那么长的时间自然是因为……这一场杀戮,没有人使用异能。 他没有用,因为他不想;慕寒远也没有用,却是不必。 当然,其实到了后来,慕寒远几乎已经停止了挥刀的动作,只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看着那人带着笑意,却杀人不眨眼的模样。 黑色的剑,挥剑时几乎没有带起剑影,却还是照的人眼睛生疼。 他看见那人甩去了剑上的血迹,侧头看向他,唇边仍带着那抹他熟悉的笑意。 楚墨的剑和寻常的剑不同,虽是名为剑,却极为宽大、厚重,就像是那人温柔而厚朴的性格。 虽然慕寒远不曾说过,但他知道,自己有那么、那么的喜欢楚墨含笑看过来的模样。 温柔、高傲、刻骨柔情。 眼尾上挑,唇角轻扬。 那唇边带笑的模样,简直温柔的……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而此时,明明是一模一样的笑容、一模一样的人,却因了这满身的鲜血而显得那么不同。 不再见温柔、毫不存暖意,只剩下完全意义上的……冷。 冷的刻骨铭心。 原本显得有些苍白的爽颊,竟是也像带上了点血色;那眼里的光,明亮的几乎点燃了地上的白雪。 慕寒远有些恍惚的想……原来红色和蓝色,竟真的能给人那般几乎天差地别的不同之感。 明明、明明该是那般温柔的一个人怎么会在此刻看起来那么……暴虐? 楚墨看了慕寒远片刻,见他眼神都暗沉了下来,终于有些讽刺的笑了笑。 果然如此吗…… 哪怕之前表现的再如何在意他、再如何想要保护他,也不过如此罢了。 只要他表现出来一丝一毫冷血无情的性子,任何人都接受不了。 哪怕此刻他杀的不过是些原本想来置他们于死地的完全意义上的“敌人”。 这般就不能接受了,那若是其他,又如何接受的了? 他到底还在奢望些什么? 末世之王、凌云之主,那般高高在上不染一丝世俗尘埃的人,又怎么可能能接受的了他这样的人? 他这样冷漠嗜血、毫无人性、卑贱肮脏,根本不应该存活于世的……丧尸啊。 楚墨敛了敛眼,紧了紧手中的长剑,转身离开。 那柄长剑材质特殊,哪怕之前被鲜血染透,此时也已沥尽了血迹,只余剑身本身那纯粹的黑色。 他没有用一丝木系异能,这一地的鲜血,全是用手中的长剑造成。 异能虽然好用,但偶尔不用一丝异能,完全靠手中的武器去刺/入人身体的感觉,却也极好。 楚墨从来更喜欢冷兵器,他总觉得这些刀剑虽然冷冰冰的,但比起那些枪支器械,却更贴近人身体的多。 你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是如何刺/入对方的身体,如何的……杀死对方。 亲手。 那触觉和震感可以通过剑身完整传到自己握剑的手上,再传进心里。 这是那些枪支之类的热武器所无法给予楚墨的。 楚墨闭了闭眼,感觉到体内充沛的能量。 --生命的能量。 丧尸喜食人肉,却无法通过人肉来过得能量--因为他们不能消化。 所以丧尸赖以生存的是那蕴藏在人类血肉中的……能量。 楚墨也是丧尸,自然并无不同。 但他毕竟是丧尸王,除了寻常丧尸的那种直接通过将血肉完全吞食下去获得能量的方法外,他还可以直接截取能量。 人死后的一瞬间,那些代表着生命的能量会因为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而呈消散之势,只余一些藏在血肉之中,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能量总有一天会完全消失殆尽--所以丧尸从来不吃死亡已久的人类的尸体。 而楚墨身为丧尸王特有的能力,可以让他在将人杀死的那一刻,直接通过控制那些能量的流动来拦截获取他们,并将他们引入自己的体内,藏于自己脑部的丧尸晶核中。 而且完全消无声息。 刚才这里死了十来人,他既然是获取了不少能量。 之前那段时间担心被慕寒远发现,楚墨便一直忍着,此时却是…… 这能力的长处便在于“隐秘”,慕寒远此时与他等级相当,又怎么可能发现的了? 再说就是发现了又如何? 楚墨缓缓的勾起了一抹笑意。 同样的等级,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我又何必……在意你? “小心!” 楚墨一愣,继而却突然被大力推开。 瞬间便向一旁摔去,跌坐在地。 楚墨楞了一下,抬头看去。 却正见慕寒远正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无奈:“你小心些。” 慕寒远受伤并不重,楚墨在心里冷淡的想,不过是后背腰部被划了一条口子,稍微流了点血而已。 却不知为何,竟是手抖的厉害。 原来那十三个外族士兵竟是没有全部死去;有一个受伤颇重,却不知为何仍醒着。 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是乘楚墨不查,用尽全身气力将手中的钢刀刺向楚墨。 若不是慕寒远推开他,那位置--应是正对心脏的位置。 战场上的人刀功都是在战争中磨练出来的,他们只会一种刀法--杀人的刀法。 楚墨几乎将他的同伴尽数杀灭,又将他重伤,那人不恨他都难。 乘着最后一点力气,用尽所有杀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是楚墨呢? 以楚墨的能力,他竟会没有发现那人没起,也没有发现那人杀过来的趋势,又是为何? 不过是…… 楚墨抬眼看向慕寒远。 不过是……心中郁气太重,心已乱罢了。 第88章 记得从前楚墨陪着肖语坐在电视机前看着那些总是不停的循环播放的连续剧的时候,曾忍不住道:“为什么又受伤了……三集里已经伤了两次了。” 那时眉眼尚稚嫩天真的女子笑着侧眼瞥了他一下,语气里不乏羡慕地说:“患难见真情啊,如果一个人总是可以不顾自己安慰的来救你,他对你怎么可能不是真心的?” 患难见真情吗…… 楚墨走上前,在慕寒远身边蹲下,看着他腰间的那一道长长的血痕,手抖得厉害。 那一尘不染的白衣被鲜血染红的模样,简直刺的人眼睛生疼。 楚墨手指颤了颤,伸手摸向那白衣上染血的地方:“你……你没事吧?” 慕寒远功夫高强,之前那么多人围攻、厮杀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有染上一丝血迹。 而此时却是…… “我没事,”慕寒远转头看向楚墨,伸手握住那人冰冷的指尖,“别担心……你没事就好。” 你没事就好…… 楚墨在那一瞬间有些恍惚。 星光渐浓,明月将隐。 宋明几人跟在楚墨他们身后,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前方相互支持的两个人:“真,真的不需要我们帮忙吗?我,我们对处理伤口……” “不用,”楚墨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近乎面无表情地道,“我来就好,你们走吧。” “嗯,嗯……”宋明不禁咽了口口水--虽然楚墨此时的表情并不可怖,但毕竟他之前给他们的刺激太深,足以掩盖住任何其他东西,让宋明他们看着就心生畏惧,“那,那我们走,走了?” 等了半晌,见楚墨等人并没有其他表示,宋明只好招呼着其他两人:“那我们走吧……别耽搁了恩公疗伤。” “好,好。”其他几人也只好跟着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却又不不约而同的停下。宋明踌躇了片刻,还是开口道:“按理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但我们命属战场,生死不由己,既无以为报、又无法相报,便尽以扣头以表达心中感激……愿恩公命途顺遂、长命百岁。” 说着,几个身上仍带着刚才厮杀留下的血迹、伤痕的汉子便一齐跪下,当真便朝两人的方向结结实实的磕了三磕。 夜风呼啸,这场景倒当真让人动容。 楚墨却并没有理会,只是带着慕寒远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 狂风卷席着风雪在空中打着卷,又渐渐落向地面。 宋明等人就保持着双膝跪地的姿势看着两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呼啸的风雪将两人留在身后的脚印也完全遮掩住了。 便完全的消逝在了这无边雪山中。 “……大哥,我们走吧,”过了半晌,一旁的一个士兵才开口。 “好。” ------------------------------------ 慕寒远伤的极其并不重。 他那身衣服虽看起来比楚墨的并没有厚实上多少,与宋明等人的盔甲相比,更是不堪一击。 但事实上,却是内有乾坤。 楚墨的视线从慕寒远白衣上断口露出的那半截金色的丝线上略过。 早听说古代有金丝盔甲,原来竟是这样的…… 那两个施术者也真的……分外认真。 不过即使是这样,楚墨的表情也没有好看上多少。 他自己受伤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了,别人为了他受伤……却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楚墨静默着,扶着慕寒远一点一点朝前走去。 他们前进的方向,自然是那个山洞。 今天的事既已结束,便没有了留在这雪山之中的理由了。 楚墨不说话,慕寒远便也不说话。 他原本也不是什么多话的人。 这一段路原本说来应该并不长,此时却因为两人的沉默而显得有些漫长。 却不是什么难捱的漫长。 慕寒远抬头看了楚墨一眼,对方正双手扶着他,步履稳健,眼睛却始终看向前方,苍白的侧颜在落雪中显得显得模糊。 却又该死的好看。 慕寒远静默了片刻,突然改变了一下姿势,将自己完全靠在了对方身上。 像是重伤无力的模样。 楚墨看了看他,并没有说什么。 像是从未想过以慕寒远的身体素质,只如此受伤程度,怎会支持不了。 楚墨不曾束起的长发在空中飘扬,时不时地拂过慕寒远的脸。 略有些瘙痒。 慕寒远便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确实是夜的温度。 再如何长的距离也总有结束的时候,何况这本就不长且熟悉至极的路途。 楚墨一路上都没有说话,进入洞穴后,也只是小心翼翼将慕寒远扶着,略略蹲下身。 见对方不愿躺下,便也只是静默着用洞中本有的干草在洞璧边铺了一层,让慕寒远靠着。 从始至终都很安静。 安静的几乎诡秘。 慕寒远看着他,楚墨正半跪坐得坐在他面前,眼睛垂下,只余一片暗色的剪影。 慕寒远顿了顿,开口道:“我……” 刚开了个头,却突然被楚墨打断。 对方终于抬头,一双墨色的眼直直地看向他,眼里黑白分明:“我知道我这人性格不好,总是无法相信别人。” 楚墨说着,眼神却愈发平静:“但是现在,我想相信你……你告诉我实话,寒远,你确实不讨厌我,对吧?如果我不背叛你,你就不会伤害我对不对?” 楚墨的声音很轻,却莫名的很重。 此时洞中安静至极,这一段话便显得无比清晰。 楚墨说:“你告诉我实话,只要你说是,我就再也不会怀疑你……我发誓。” 我发誓。 如果我在这世上还能有一个人是能全心去信任的,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也只能是你。 “我从不讨厌你,”慕寒远也抬眼看向他,“我也不可能会讨厌你……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慕寒远顿了顿,伸手握住楚墨的手:“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但是你以后不用那样做,我不会讨厌你……你别害怕。” …… 楚墨顿了顿,终于笑道:“好。” 夜色却又渐渐明亮起来。 风雪依旧。 当初月下初遇、花间重逢,而如今,于这风雪满眼,只愿总不相负。 第89章 慕寒远确实伤的不重。 但那般伤口放着总不是个事。 虽然被衣服遮着看不清分毫,但却能通过那几乎染了一背的血迹来推测一二。 想着就让人觉得生疼。 可惜这里是雪山幻境,即使那施术者做的再逼真,却也不可能在这里找得到伤药。 但伤口总是要处理的,至少--得保证它不会再继续流血。 在末世里,有多少人是因为流血过多而死的? 血中藏气、藏精,它原本就是人类能量的来源。 自然是不能随意了去。 好在对于楚墨而言,哪怕缺少药物,处理个伤口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楚墨本身,就是最有用的草药。 “你侧一下身。”看了一眼慕寒远腰间的血迹,楚墨轻声吩咐道。 仅这般看起来,那伤口却是应该已经止住血了,不再有新鲜的血液渗出,那背上一大片红晕总算停止了它继续扩大的步伐。 楚墨便也稍稍放下了心,只轻声吩咐对方换个姿势,好让他能更好的处理一下伤口。 口气倒真可以说得上是温柔。 真心实意的温柔。 当楚墨真的接受一个人的时候,自然是极温柔的。 慕寒远抬眼看了一眼楚墨,听话的调整了姿势。 将原本背靠着墙壁的姿势,改成了侧靠。 便正好完全将受伤的部分暴露了出来。 “还好,血自己止住了。”楚墨仔细看了一眼伤口,总算松了口气。 止住了就好。 至少说明不会出现失血过多的情况。 楚墨伸手触碰了一下那处伤口,鲜血的颜色也还算正常。 伤口隐藏在被染成血色的白衣后面,看不清模样。 --那布料倒当真是质地良好,这般一刀下去,也仅仅只伤及了触及刀锋的那部分衣料,其他的仍旧严丝合缝着。 倒不用担心之后的时间没有衣物蔽体。 楚墨迟疑地看了一眼慕寒远背后腰间那一小块被割破的部分。 处理伤口自然是不能光靠这么点缝隙的。 之前他是想着反正衣服已经破了,直接撕了便是;此时看着这小小的、几乎没什么影响的口子,却是不忍心再这么做了。 凭楚墨的手劲,撕开它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现在看来,却是不必。 总要给慕寒远留着这件唯一的衣服的……不然谁知道那两个施术者会不会再给他们送来一件衣服? “把手抬一下,”楚墨微微偏了一下身子,将身体向慕寒远的正面靠近,语气不紧不慢,“小心点,别牵动了伤口。” 倒当真称得上极其细致耐心了,这般的温柔放在任何一个医生身上都是很容易引起患者好感的。 楚墨又检查了一遍慕寒远的姿势,确定不会牵扯到伤口之后,才伸手抓向慕寒远的腰带。 古时衣物没有纽扣、拉链,要将其束紧,靠的自然是那置于腰间的腰带。 慕寒远倏然一惊,随即却是反应过来对方是不想撕坏他的衣物,那要处理藏在衣服里侧的伤口,便自然要将衣物脱去了。 虽话是这么说,但慕寒远的姿势却还是有些僵硬。 “怎么了,弄痛你了?”楚墨一边慢条斯理地解着慕寒远的衣带,一边抬眼看了他一眼,动作却是不由自主的轻了下来,还特意停下来重新检查了一下,看有没有哪里牵扯到了对方的伤口。 “……没,你继续。” 虽然宋时的衣物不像现代的那么让人熟悉、好脱,但好在这身衣服却是楚墨还算熟悉的款式,哪怕衣服是穿在别人身上,要脱下来也不难。 之前不曾认真看过,此时才发现原本慕寒远的衣服也不过两层--一层外衫,一层内衫,并不必他的多了多少。 手指拂过对方略略有些紧绷的肌/肤,楚墨没有触觉,自然没有在意,反而一边动作一边说起了话:“之前那些外族人应该就是之前追杀胡不归的那批……看来,这里的时间也并不是一直往前走的,而是完全打乱的。” 之前他们见胡不归时,那人大约二十来岁,一定不会超过二十五,可见那时的时间确实是在云娘她们找来之前的至少四、五时间,因为他们见到的云娘已有二十五、六岁的模样; 而既然胡不归是被那些外族人所伤并带着重伤逃离的,那他们捡到胡不归的时间点就一定在后来他们遇到的那场“战事”之后。 第三个场景在第三一个之前,第二个却又远远在此之后…… 也不知那场景的始末,是以何等次序来排列的? “第一天时我们只遇到了胡不归一人,第二天遇到了云娘等四人,第三天……”楚墨楞了一下,“是十六人……” 那时他们到达时,外族那边有两个已死,便只剩十三人;而另一边胡不归又正好已经离开,便剩三人。 合为十六人。 正好是第二天的人数的完全平方倍。 那如果有下次,便是十六的十六次方……整整二百五十六人啊。 那再下次…… 楚墨不禁眯了眯眼,那两个人是想干什么?真想把他们弄到战场上去? “看来我们得找个方法直接破了这阵,这样下去太麻烦了。” 思考着,楚墨便直接看向慕寒远。他倒没有告诉他其它,那些不过是细节,人数问题从来不是重点,即使之后的人数再少,他们也是得破阵的。 区别只在于是等着施术者将想给他们看的幻境都看完了再从中找线索来破,还是直接蛮力破了它。 之前慕寒远和楚墨打着都是同一个主意--先观察几天看看,不到万无一失,不可轻易出手。 此时却是显得再等待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慕寒远此时的表情却有些奇怪。 他像是完全没有去听楚墨在说什么,见楚墨看过来,只是眼神闪了闪,如果仔细去看,还会发现他此时的表情也僵硬的很。 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你怎么了?很疼?”楚墨有些奇怪的看他,终究是不放心地又低头下去想再检查一下,却发现随着自己的靠近,慕寒远竟是在微微的后退,“……你干什么?” 慕寒远躲避的动作很轻微,之前楚墨一直在说话,没有在意,自然没有发现不对,此时却是……再明显不过。 “……你嫌弃我?” 楚墨一手拿着慕寒远衣服的一角,表情竟变得有些阴沉。 --明明之前说了不讨厌自己的不是吗?现在这又算什么? “不……没有。”慕寒远抿了抿唇,看向楚墨。 对方正一手抓着他衣服,那布料质地光滑、却也轻薄,此时已几乎被楚墨尽数除下。 裸露的肌肤几乎完全暴露在了雪山夜晚寒冷的空气里,慕寒远却神奇地并没有感受到寒冷。 反而……有点热。 对方与他靠的极近,就像是--完全在他怀里一样。 对方的黑发流落时略过他的胸膛;他甚至能感受到楚墨眨眼时带起的风。 很细微。 所以……很亲密。 “有点冷……你继续吧。”沉默了半晌,慕寒远开口道。 “……冷你为什么不早说。”楚墨叹了口气,却是一手扶慕寒远另一侧的手腕。 就像是传说中古代侠士之间互传内力一样,下一刻,慕寒远便感受到有温暖的气息源源不断的输送进了自己体内。 温通经脉。 很温暖,亦……很清冽。 让人一下子忘记之前所感受到的所有感觉--无论是冰冷,亦或者……灼热。 楚墨却像是真的只是为了让对方温暖起来一样,接着便又承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说了下去。 “明日天明之后不论她们又想让我们看什么……前去试试看能不能破了它吧。时间太久了……” 楚墨的左手仍扶在慕寒远的右手手腕上,另一只手甚至已经抚上了他被伤到的腰侧,用细细密密的木系能力慢慢的治疗着对方的伤口。 伤口上便有些渐渐明显起来的细密的骚/痒/感。 楚墨完全的呆在了慕寒远的怀里,呼吸相闻。 --这是一个完全投怀送抱的姿势。 在这般姿势下,那人却微微敛着眉,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道:“时间太久了……我想她了。” 时间太久了。 所以我想她了; 我想她了。 所以……太久了。 “好。” 半晌后,只听见慕寒远如此答道。 ------------------------------------- 要破阵其实很容易。 只需找到阵眼。 要找到阵眼其实也很容易。 --因为从一开始,那阵眼便被明明白白展现在了他们眼前。 “说真的,我见过那么多或高明、或低劣的阵法,这幻境里的阵眼,绝对是我见过最容易找的。”楚墨跟在慕寒远身边,今日天气不错,他便在出洞时又蒙上了黑纱。 黑纱蒙眼,便风雪迷眼。 而前方那抹绿意,却愈发深邃。 “……你见过很多阵法?”慕寒远看了楚墨一眼,却是问道。 “别在意这个,”楚墨忍不住笑了笑,挑了挑眉,抬眼看了慕寒远一眼,“我知道我一定没你见过的多。” “……” 慕寒远看了楚墨片刻,却不知如何接话;但看那人笑得开心,却也不免得也表情柔和了些。 再冷的雪,也会有想要融化在脉脉春和里的一天。 “你说,她们把这阵眼展现的那么明显,是什么意思?”楚墨却是只看着前方,低声问道。 所谓“阵眼”,就是指“一阵之眼”; 顾名思义,它便是整个阵法维持的中心。 阵眼此物,来源于迷阵之外,受结阵者部署。 一般而言,由于阵法是来自外界,所以哪怕伪装的再好,也难免会在某些地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或许是在位置、颜色,甚至只是一些些方位上的差移。 需得细心观察才可发现。 越是高明的阵法,它的阵眼就和周围景物融合得越好,甚至能做到几乎合为一体,让人无法找到。 无法找到阵眼,便无法破阵。 而越低级的结阵者,他结的阵就破绽越多,阵眼更是隐藏的破绽百出,让人寻找起来不费出灰之力。 但无论如何的阵,都无法做到使阵眼完全的和周围的景物结成一片; 再高明的结阵者都不行。 是阵眼就一定会有破绽。 --因为无人能复制大自然的精妙。 人类不能。 但像这阵眼破绽之大的,却也绝无仅有。 楚墨抬眼看向前方。 周围风雪遍布,那看似仅该生长于温暖如春的江南地区的树木,却在这里长的绿意横生。 那几抹墨绿色的叶子,鲜嫩的就像心生的记忆一样。 让人一看便知道……这不正常。 这树木不该生长在这。 在这雪山之中养不出如此幼嫩的植物。 它只可能是假的。 是外界的某个投影。 --这树木,一定就是这整个阵法的阵眼。 但是……为什么呢? “我不太明白,她们何必把这阵眼弄的如此明显?明明这阵……” 明明这阵……如此高级。 观这阵的大小范围、细节景观的精细程度,还有那场景的还原度,这都不可能是一个低级的阵。 事实上,这很高级。 比楚墨所见过的任何一个阵法都要来得高级。 要高级的多。 楚墨确实是见过很多的阵法的。 之前说过,慕寒远擅排卦布阵,楚墨当初与他为敌的那段时间,慕寒远曾用了无数阵法来对付他,想要困住他。 但那些当初让楚墨无比头痛的阵法,和这阵一比,却就显的过分小儿科了。 楚墨当初确实被那些千奇百怪的阵给弄的头痛无比,但最后,无一不被他破了出来--不然他也无法以一个人尽皆知的身份在末世里逍遥那么久。 但这阵却是……让他毫无头绪。 跟这阵一比,楚墨都忍不住怀疑当初那些阵是慕寒远在故意放水了。 这么一个高级到几乎找不到任何破绽的阵,它的阵眼隐藏方式……怎会如此儿戏? 简直就好像…… “就好像是她们担心我们找不到阵眼一样……”慕寒远也皱了皱眉,开口道。 对。 楚墨也觉得,这阵眼的出现方式,当真就好像是那两个施术者在故意将阵眼暴露在他们眼前,好让他们一眼就看见一样。 但这又是为何? 她们……何必如此? 从观那庙河之阵就可以看出来,那两株植物的结阵能力极高,简直可以说是神乎其技;而那无江,更是从来就是以擅乱心神著称的。 这两者结合起来,莫说他们二人只有此时这等能力,便是楚墨他们异能等级再上一层楼,要困住他们,也是轻而易举。 除非他们的异能能到达高级,才可轻易破了这阵。 世间有异端,非友即伤。 “其实我很久以前就想说了,”楚墨静默了片刻,突然开口,“这天山虽然是出自你我二人的心魔,但这人物呢?” 楚墨抬头,看向慕寒远:“这人物呢?这幻境中的东西总不可能是完全没有依托物的吧?如果这不是我的记忆,也不是你的……那还能是谁的?” 还能是谁的? 又能是谁的? 这幻境里的相关人物……还有谁? 第90章 此时日已近午,周围却仍只听风雪声。 这雪山安静的、就好像它真的只是个普通的雪山一样。 没有幻境、没有阵法。 这只是一段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旅途罢了。 “你说如果我直接蛮力毁了这树,我们是不是就能马上出去了?”楚墨站在那棵枝叶繁茂的树木面前,笑着回头看向慕寒远问道。 表情轻松愉悦的就好像在表示自己只是说说而已,但慕寒远看着楚墨那唇角勾起的弧度,就知道-- 他是认真的。 “……应该没有那么简单。”慕寒远静默了片刻,只得如此答道。 不过这倒也是事实。 既然那施术者敢就这般把阵眼暴露在他们眼前,那么至少,她们一定是做了一定的防护措施的。 在没有让他们走完她们想让他们走的剧情之前,他们一定是无法轻易破了这阵的。 “哎……”楚墨上前,伸手抚上树木粗糙的树皮。 雪山冰冷,这树木却仍似带着点独属于树木的温暖的温度,又带了点惯有的粗砾之感。 --当然楚墨当然是感觉不到这样具体而生动的触觉的。 但想来……它一定是这样的。 毕竟…… “真不明白,她们何必把这一切都做的如此真实。”楚墨用手指在那干燥的树皮上按了两下,“这根本毫无用处不是吗?” “也许是她们所在意的用处和我们所以为的不一样。”慕寒远看了一眼楚墨,突然说道。 楚墨一愣,回头看向慕寒远。 却见对方也抬腿走开,像他一样,伸手向树木摸去。 “既然是这样,那她们总该有什么是想让我们知道的。那便看看吧。” 一般幻境都会显得极为真实--就场景而言,它可以让人有一种仍处在真实生活中的错觉,它甚至会有剧情、有前因后果,只为让你能将自己代入其中:而之后的幻象无论是真实的、还是完全虚假的,都不会让人一眼就看出格格不入来。 而是困阵,却是从始至终的完完全全、明明白白的虚假的布局--当你踏进那阵法的一刹那,你便知道,自己是被困在了一个阵中;困阵中没有剧情、没有人物、甚至没有景物,它可以什么都没有,让你完全无法找到出去的方向。 而无论是幻境还是困阵,它们目的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将人困住,以使其轻易无法离开。 只是它们通过的不同的方式罢了。 幻境通过幻象让人分不清真假,慢慢沉迷其中:而困阵却是简单粗暴的通过方向等的凌乱把人直接困在阵中,无法离开。 前者是被困者自己不想离开,而后者却是无法离开。 所以前者需要真实,后者却不需要。 但这雪山之境,却是从一开始就不太对:它虽然在场景上真实的让人身如其境,却在其他地方都假的不能再明显。 简直让人在第一眼便知道这是假的。 这里的朝代、服装,甚至是那些明明出场了、却是他们从未认识过的人物,都清清楚楚的告诉了他们--这里不过是阵中,不是真实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里更类似于是一个“困阵”,而不是“幻境”。 没有一个幻境会假的如此明显,而且更明显的是-- 这阵中的主角,从来都明显不是他们。 但若是困境,那又何必加进这些人物? 不过现在思考这些也是没用的-- 无论是为什么,只要亲眼看看,便知道了。 慕寒远将手放在楚墨抚着树皮的手旁边。 这幻境中,最明显的不同之处便是这位于雪山之中却仍旧绿盛的树木了。 既然那施术者是想通过这幻境告诉他们什么,那他们所要做的其实仅仅只是给她们一个通道。 --你们想要说什么?我们听着便是。 也许这树木存在的意义从来不是阵眼,而仅仅只是一个--交流的渠道。 但若是这样,那真正的破阵之法又该是什么呢? 虽着慕寒远的手掌触及树皮,周围突然出现了一阵旋风。 无由之风,将两人面前原本只是微微打着璇的白雪带动得更加迅速。 眼前只余白茫茫一片。 而渐渐的,随着风雪的渐浓,于这茫茫雪景之中,却渐渐显现出了点什么。 ---------------------------------------- 在这雪景之中慢慢显现出来的,是一口寒潭。 极清、却也极深的寒潭。 这可以从那湖中的生长的那一株睡莲上看出来。 --生长着莲花的湖、潭,哪怕看着再如何的清澈见底的水浅的模样,其实它本质上都一定是极深的。 若没有一定的深度,根本载不起那莲荷水底下的污泥郁结、根系盘杂。 寒潭清澈,却也过分寒冽。 明明是水晕充足的地方,却没有生长着多少的植物。 一切显得冷的厉害、也清的厉害。 如果楚墨他们在被拖入这幻境之前能进入过庙河的中心,他们就会发现--这寒潭和那里的那个生的一模一样。 事实上,这也就是那个寒潭。 虽然--它此时所处的位置并不是那个位于江南地方小村,而且……在茫茫雪山里。 只可惜楚墨他们并没有进入过庙河中心,也就没有见过那里的那一口寒潭,自然也就无法发现其中的关联。 不过这倒是并不影响他们猜测。 他们此时事实上仍是站在雪山之中的那棵树旁,这些场景其实不过是被控制着展现在了他们眼前而已。 就像是在放电影一样。 隔着重重迷雾。 其实他们此时仍旧是可以相互交流的,两人却是默契的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只是安静的看着眼前场景的转换。 那潭大约是寒气重了点,周围仅有的生物除了潭中的那株睡莲之外,便只有离睡莲不远处的岸边那一株小小的茉莉了。 也是白色的花朵,与那睡莲一般无二的洁白。 明明睡莲和茉莉是两种并无太多共同之处的植物,却因了这颜色,莫名的让人有一种她们极为相似的感觉。 而除此之外,这里空无一物。 明明是个水潭,却连个来岸边饮水的动物都没有。 实在冷清的厉害。 那两株植物也显得有些无聊,不停的在风中摇晃着自己娇/嫩的叶瓣,像是在相互交流,又像是在相互抱怨。 不知是否是听到了这两株小小的植物的心声,终于有一天,这多年无人光顾的岸边来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看起来还极为年轻的人,浓眉大眼、气宇轩昂,眉宇间仍带着三分稚气。 却是楚墨他们一开始在幻境里见过的胡不归。 只是此时出现在潭边的胡不归却比他们那时见过的要再年轻一些。 却也不多。 此时的胡不归明显有些虎头虎脑,看这寒潭边没有任何生物就知道这里不仅奇怪,而且还冷的厉害,他却好似根本没有感觉出来。 愣头愣脑的小子先是对着寒潭惊讶了一下,随即看到那两株凌寒开放的植物却是更为惊讶,那模样,只差没有绕着转上三圈了。 不过也不怪他,这般寒冷的天气,这般寒冷的地方,莫说睡莲、茉莉,便是以“凌寒独自开”著称的梅花,按说也是无法生存的。 在这里仍有花朵开放本就是不正常的,何况这两株植物还开的这么好,这么漂亮。 不吃惊一下都对不起他的外表。 随即他却是对着岸边径自坐下了。 少年的眉眼间有一丝轻愁,他低头看着手腕上的木镯,像是轻声低喃了一句什么,随即却是叹了口气。 由于他是半背对着楚墨他们的,楚墨也无法通过他的唇形来看出他说了什么,但想来……也不过就是思念着那么一个人了。 此时的胡不归明显还是刚入伍参军的模样,都不知是否已有十八,还年轻的厉害;他又在离家时刚娶了新媳妇,新婚燕尔,再加上少年思艾,此时如此一个人偷偷找个地方思念还在远方的妻子,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寒潭清净,胡不归便一个人静静地坐到了天黑。 不时地伸手摩挲几下腕上的镯子。 想来此时却是战事不紧。 一直到日暮西山,胡不归才离开。 而那天那两株植物一直很安静,一直很乖巧的伫立在那,就好像在打量着这个终于出现的人类。 寒潭清净,却终于有了一丝活力。 那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活了过来。 从那天起,胡不归便经常来这里。 有时来的频繁一点,有时因为战事紧便一个月才来一次。 而每次他长时间不来的时候,那两株植物便会显得分外焦躁,枝叶乱摇,连终年平静无波的湖面都被她们带的泛起了波澜。 每次胡不归来时,她们却又显得安静至极。 --倒真的好像她们只是两株普通的植物罢了。 只是生长的地方有些特殊。 除此之外,都无比正常。 楚墨猜,她们可能是在听--听胡不归讲话。 听他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着自己对妻子的思念。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思念。 让那两株植物,也渐渐染上了情愁的痕迹。 有那么一次,胡不归接连几年没有出现。 那两株植物便暴躁的厉害。 楚墨看到有那么一次连湖底、岸边的泥土都微微松动了。 好像是她们在等不及想亲自去找他。 --长久的孤单之下突然出现的乐趣,所代表的执念该有多深呢? 后来-- 后来胡不归又回来了,他再次保持了之前的那种时不时出现的状态。 却是比之前看起来要成熟稳重的多。 那两株植物也终于安静了下来,不再那么暴躁;偶尔胡不归连着一个月不出现的时候,她们也不再弄的湖面激荡。 楚墨想,那大概是她们的执念终于沉淀了的缘故。 不是不想,而是我已经可以为了你的下次出现,享受这之中的漫长等待。 而后来的后来……胡不归却是再也没有出现过。 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 那个曾在岸边自言自语的男子,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曾经冷寂的寒潭,终于又再次沉寂了下去。 这中间的一段,好似不过是插曲。 之后便又是一年一年的斗转星移。 也不知过了多少年,那终年沉寂的寒潭终于又出现了变化。 那两株修行了千百年的植物终于开了灵智。 她们动了动枝叶,像是在努力幻化成人。 --当然此时她们还做不到。 但随着尝试的次数增多,终于有那么一次,在那两株植物的上方,虚虚的出现了两个人形的幻影。 那是她们未成功却初成型了的化形模样。 也许是相伴为生的缘故,她们幻化出来的形象极为相近。 --都是一袭白裙,长发如云。 那模样却是…… “这是……!!!” 看着那渐渐成型的眉眼,楚墨和慕寒远终于露出了那么一点点惊讶的意味,忍不住开口到。 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了然的意味。 --人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 又是一年春归时。 漫天的风卷子着连天的雪,唯有那远处的天空,在清明中显现出了一丝温暖的样子。 这才真的有点像是寻常地方的春季了。 “最近战事紧,粮草供应不足。这粥虽是稀了点,但好在是刚出锅的,热乎着呢,恩公们多吃两口,驱驱寒也好。”穿着盔甲棉衣的男子脸被痛的通红,笑容却依旧爽朗,和之前相见时一般无二,只是更为成熟了些。 二十来岁,本是模样改变的厉害的阶段。 “不用再麻烦了,我们不冷。”楚墨笑着接过胡不归手中的碗,将其中一碗递给慕寒远。 打战时粮草不足是常事,更何况这里是天山,终年积雪,遇到风雪大的时候,莫说运送粮草的车辆,便是轻装,也无法轻易进入。 他们相遇时,胡不归说此时已是他们那次相见四年之后。 一个战事连绵四年,已是不易,更何况还是在这种地方。 “不用管我们了,我们来这也已经有段时间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你去休息吧,明天还有的辛苦呢。”楚墨说着,却是只低眼看着手中的碗筷。 这一口口粮,也不知是几个人给他们特意剩下来的。 人类啊……总是在某些时候温柔的过分。 “啊,也是。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找到敌军,是该早休息的好。那我这就去睡了,恩公们吃完也早些睡吧,毕竟夜里风大。”胡不归说着,憨厚地笑了笑,终于搓着手离开。 四周便又安静了下来。 “睡吧,”楚墨看了一眼身边的慕寒远,“明天可能真的会有什么,还是好好休息的好。” 这一次和往常时候不同。 --他们已在这整整五天了。 虽然跟胡不归等被困在这几年的人比起来不是很长,但跟他们之前相比,却还是有了很大不同。 由之前的一天一个场景改换变成了这接连数日的进展剧情。 也许是因为……这次的这个剧情真的很重要? 楚墨眯了眯眼,却是拉着慕寒远合衣躺下。 今日风紧,也许明天……他们真的能发现什么也说不定。 第91章 “大家再朝四周看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东西。”一个看起来像是统领的人站在队伍的最前方,转身对身后跟着的人说道。 那整有百来人的队伍齐齐应和一声,便四散开来,三五成群、十个一伙的朝各个方向走去。 但若是仔细去看,仍能发现这些人虽是各自活动,但彼此相距的距离却并不远,行动中也相互牵绊。 行过军打过战的人都知道,在野外作战的事情最重要的便是要和同伴保持联络和适当的距离,好在发生什么事的时候能即使的彼此照应。 楚墨一边和慕寒远跟在胡不归等人身后走着,一边抬眼去打量周围。 却正看见那刚刚精气神十足的统领正站在不远处,皱着没眉叹气,眉宇间满是疲惫。 看到楚墨看来,那人便敛了敛脸上的疲惫表情,冲着楚墨点头示意。 楚墨也对他点了下头。 那统领看起来像是已有近四十岁。不知是否是这雪山环境实在太差的缘故,他看起来很是憔悴,连嘴唇都有些发白、起皮。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 毕竟此时不比寻常时。 四周皆是零零散散的士兵。 这里的士兵虽说足有百人,看起来像是人很多的样子,但一个战场上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人? 再加上这里的环境-- 这是天山。 是万年积雪的雪山。 他们在白雪之内。 楚墨知道宋朝时天山连接着中原和大辽,宋时外族势力猖獗,宋辽之间的大小战役更是不少,大多都是在天山周围。 但像这样直接在天山雪顶间作战的,却是极少。 --在天山下偏于辽一侧的山脚下,有一大片空地,地域颇为广阔,一般两军交战都是选在那里。 过了这线,便是天山,便是宋朝的万里河山和万千百姓,自然是不能让外族人侵过了去。 而此时这一支大军却偏偏出现在了天山里,还只有这么点人数,那么一般而言便只有两个原因-- 一是这支大军不慎在作战时偏离了轨道,又不幸误入了雪山,这才与大军失去了联系; 二…… 楚墨又抬头看了一眼那个正在唉声叹气、满脸愁苦之色的统领模样的人。 二却是这场战役宋军大败,大部分军力已折,这剩下的一小部分人不得不逃入雪山,已躲避辽军的围捕。 楚墨毕竟不曾真正上过战场,更何况此时这里的还是距离他那时足有一千年的古战场,只凭眼前这些,能推测出以上两点已是他观察入微、又兼之阅历丰富,再要确定是哪个,却是不易。 不过…… 楚墨抬眼看了眼前方的天空。 希望是第一种吧,毕竟宋朝时哪怕重文轻武,我宋军的实力也是不可小觑的。 “别这么担心,其实情况还没有糟,”走在前方的胡不归看到楚墨紧皱着眉头的样子,却是笑着说道,“这雪山虽然可怕,但我们惯在这里行军打仗,什么阵势没见过?又不是真的出不去了!便是在这里碰到几个辽人,我们也能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 “对对对!就是这样!哈哈哈!区区如此算什么!爷什么没见过!”一旁的宋明等人也大笑起来。 他们当时皆为慕寒远和楚墨所救,后来竟又在这里遇到了他们,必定是要时刻守在他们身边,以报答救命之恩。 楚墨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胡不归他们虽说是安慰了楚墨,但仍语焉不详,不能让人推测出真实情况是如何。 一开始楚墨还以为是因为这是军机要事,对方不便让他们知道;随着次数的增多楚墨却渐渐明白-- 这是因为她们不知道。 不是“他们”不知道,是“她们”不知道。 这幻境中的事物进展皆由施术者控制,而当初此时这情况发生时,那两株植物甚至还未完全开明灵智,又相距甚远,不知道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既然布阵者都不知,那这剧中的人物,自然是更“不知”了。 却不知他们“不知”。 他们以为这只是一个正常的世界,不是幻境;所以这些或明显或隐晦的破绽,他们皆无法发现。 亦……不允许发现。 那么…… “寒远,我有一个想法,我们试试。”楚墨现在原地眯着眼睛看了一会不远处的那棵树木,突然转身对慕寒远说道。 ---------------------------------------- 艳阳高升。 楚墨他们遇见的宋军只有约百多人,不用细数,便知道一定不到两百人。 所以-- 一定还有其他人。 其他的……士兵。 所以当众人转了个弯,却发现对面出现了一大群的穿着其他款式、手持胡刀的士兵时,楚墨其实是很淡定的。 那批士兵约有百多人,仅粗粗看去,竟是比他们这边的人还多。 这就有些棘手了。 毕竟--对面那批,明显是敌非友。 一时间,他们这边的人都有些紧张,不禁握紧了手中的刀柄。 --有些冷。 此时大宋朝刚立朝不久,宋辽之间的关系本就十分紧张。 哪怕只是平时在路上遇见,都有干起来的可能。 更何况是此时-- 虽然位置略微偏了些,但这里毕竟还是--战场。 既是战场,又有什么好说的? 众人静默不过一瞬,下一瞬却是立刻就纷纷举了刀,向前方攻去。 战场这地方--从来就是这样。 大雪纷飞,却是满眼血红。 两军交战,自是声势滔天。 却……也安静至极。 这里只闻风雪声,间或夹杂厮杀声,再无余声。 楚墨和慕寒远也手持武器,混在宋兵的队伍里,与其他官兵厮杀。 这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难事--毕竟对方是人,而他们不是。 哪怕是异能者,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早已不是人类了。 “怎样?”慕寒远一刀砍杀了一个敌军,转头看向楚墨。 刀具厚重,杀伤力大,此时已淋尽了鲜血。 那血便在不染一丝余色的雪地上氤氲成了灼目的颜色。 “嗯,”楚墨握了握手中的剑,“开始吧。” 话音未落,原本只存红白二色的空气里却突然出现了数十道道翠绿色的残影。 白色的雪、艳红的血、翠绿的影。 绿色的残影穿过白色的雪,带起艳红色的血。 世有异象,非次即彼。 若是不对,你说,到底是我是假的,还是……你是假的? 绿色藤影扬起的瞬间,紫色的雷火亦夹杂着月白的冰锥落于地面。 尘雪飞扬。 映着周围由呆滞渐渐变得模糊破碎的士兵们的脸。 “寒远,我们试试……试试这幻境,究竟迷的是我们的心,还是她们的心。” 这本是幻境。 却不是他们的幻境。 绿色的藤影落下,砸于地面。 楚墨回头,看向周围那些士兵或血肉模糊或风霜苍老的脸。 他们渐渐消失,隐于迷雾间。 楚墨回头时,最后看到的,是胡不归的脸。 他的脸还很年轻。 却并不完整。 他的胸前有一道沿及腰部的血痕。 那透出的鲜血颜色极重,早已超过了正常很能承受的失血量。 “他早已死了,你们还记得吗?” 空气似乎传来了谁轻声的呜咽声。 像是应和,又像是否认。 是女子特有的清媚音质。 而周围的风霜满天,却终于变成了迷雾满眼。 -------------------------------------- 楚墨再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庙河正中的寒潭边。 那个他们一直想进去却不得其法的中心寒潭。 寒潭清冽,周围并无水汽。 楚墨起身。 他转头看向一边。 那里慕寒远正双眼禁闭地昏迷着,眉间轻皱。 他的手却紧紧地握着楚墨的手。 楚墨便盯着两人相握的手看了片刻,忍不住唇角含笑的点了点对方的眉心。 “你别担心,他没事的。”寒潭中央突然传来一阵水波撩动的声音。 楚墨抬头,正见那株黄蕊百花的潭中睡莲在水中动了动。 却是渐渐显现出了一张极其熟悉的容颜。 是云娘。 是那时他们在雪山之中遇到的云娘。 是那个等候胡不归不到,便固执的前往雪山寻找的……云娘。 楚墨抬眼,细细地看着潭中女子的那张脸。 那是云娘。 却也不是云娘。 那不过是云娘的脸罢了。 那女子虽是与云娘一般无二的脸,却许是因了些雪山寒潭的千年字样,而显得冷艳许多。 发黑如墨,像是水草一般的飘散在水里。 她游到楚墨身前,身姿像是一尾鱼:“他没事的,不过是我们想让他再睡一会罢了。” 女子没有开口,声音却直直地传到了楚墨的耳里。 “我知道。”楚墨笑着低头按了下慕寒远墨色的鬓角,“你们有事求我?……她怎么不出现?” 身上仍带水汽的女子皱了皱眉:“茉莉害羞。” 像是应和着什么似的,那潭边的白色小花摇了摇叶子,也显现出了少女的轮廓,那本该属于少女的玉足的部分却仍留在土里。 睡莲也朝那边看了一眼,似乎是对着一脸单纯的少女笑了笑:“何况她也……不方便,我来说就好。” 能让一株植物开灵智的原因有那些呢?也许是一心修行、也许是向往某地、也许是日久寂寞。 但无论如何,总是离不了“执念”二字的。 不生执念不生灵; 不灭执念不修行。 幻境此物映心中所想,可困千万魂魄。 但每个觉醒幻系异能的生灵在最初的最初,却无不是为了……困住自己的心。 夕阳晚照。 楚墨便坐在潭边,抬眼看向那住已成了形的植物。 “我还记得我初见他时,我和茉莉不过是两株初生心智的植物,尚且懵懂。那时他涉雪而来,身后只余霞光万丈,我就突然觉得,那一瞬间,好像整个天山都活了起来,有了声响,带了色彩。” 第92章 其实这一开始,只是一个普通的故事。 一个普通的、悲情的、又让人心生唏嘘的故事。 若只看开头,那其实只是一个关于“等待”和“不归”的故事。 爱情故事。 他与她青梅竹马。 郎骑竹马来、妾待弄青梅。 此时年少,少男和少女相伴长大,自是两小无猜、感情甚笃。 后来的一切也都是那么理所应当。 两人渐渐长大,儿时的相熟相伴,慢慢变成了相依相偎。 那时春暖,两人低眼相望、白头轻许。 这自是所有人都喜闻乐见的情况。 邻里本就感情甚好,此时亲上加亲,自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于是他们的青梅竹马,便变成了举案齐眉的相濡以沫。 只可惜,他们一起走过了青梅幼时、齐眉少时,却等不到之后的、白头偕老。 后来少年应征入伍,前往边疆保家卫国。 他告诉少女他会回来,她便笑应那我等你。 她等了几度春秋过、镜中罗衫换布衣,而他看了几载风雪飘零、寒潭水冷花依旧。 之后他归来、她喜极。 再之后她有孕、他离开。 这次她倚在门上等了数载,却再也没有等到他回来。 与他同去的同乡已经归来,只笑着说战事已平、胡不归立了大功劳,却再被问起他的行踪时,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他看着她的表情里,满是可怜与同情。 也许那时她便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了,可她不甘心。 红衣手镯仍在、耳边承诺依稀,你说他已死?我怎相信? 像是为了给她寻一个借口,不过一月之后便是洪水滔天、家田被淹。 而她便终于可以踏上那段她望了十数载的路,去寻找那远方不归的良人。 她甚至连朝廷下发的奖励和补助都不愿等,也许是因为如果等到了、她就不得不承认、他已经死了吧? 不归、不归,当初他的父母为他取这名字是为了让他忠君爱国、不逃战场;不想后来数十载之后,竟是一语成谶。 不归--他竟是真的再也不归。 而她,也竟是真的再也等不回他。 若是此生注定相守无望,也请原谅我的固执、许我千金埋骨。 故事原本只该到这里。 --停在那固执上路的背影上。 楚墨想,如果仅仅只是如此,如果没有那么多的姻缘巧合、不解之谜,那这个故事大概可以叫做“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一个悲伤的、却常见的、普通的故事。 每个朝代都会有的、独属于战场的故事。 然而事实上,故事的轨道却微微偏移了那么一点,在那个寒潭的边上。 那个终年积雪、寂无人烟的寒潭。 在寒潭的边上,生着两株植物。 一株睡莲,一株茉莉。 雪色的瓣、白色的雪。 天山清净,却终是太过冷寂; 植物固然天生喜静,却终究还是……奈不了那可怕的死寂。 在那么长、那么长的岁月里,陪伴着她们的只有彼此。 她们幸有彼此,却也不幸只有彼此。 “茉莉、茉莉,你看那朵云的样子,跟上次那朵是不是很像啊。” “嗯,像。” 如此而已。 而这般孤寂无声的情况,终于在某一天改变了。 在那天,有一个少年来到了这里。 银光盔甲、长刀血衣。 少年尚且年轻,面孔稚嫩、眼神明亮。 许是少年心性,他没有感觉寒潭有任何不对,只是高兴于发现了这么一个可以供自己自言自语的地方。 他常常在潭边自语。 说自己对家中妻子的思念; 说对母亲的愧疚; 说对自己那离家时未出世的孩子的想象; 偶尔,少年也会在思念中说起某些山在的景象、风俗、人情事故。 睡莲和茉莉每次都听得如痴如醉。 她们太寂寞,所以太好奇; 因为太好奇,所以太向往。 而她们能感知外界的通道,却只有一个--通过胡不归。 自从少年来后,寒潭终于有了活力、有了生机。 于是睡莲和茉莉爱上了那种感觉。 “茉莉、茉莉,你看那朵云,它的形状一定很像上次那人说的那个他家乡新建的楼台。” “嗯,一定很像。” 变成如此。 睡莲和茉莉开始等待,从胡不归这一次的离开、到下一次的到来。 原本一切都很好。 她们的生活终于有了乐趣。 但从来,当你把所有的乐趣都寄托在一个身上时,是一定会出现问题的。 --你会无法承受那人的离开,与再不出现。 然而事实上,他不可能不离开。 胡不归只是个人类,哪怕他可以长命百岁,也不过百载时光,于她们而言、太短。 更何况,他还是个军人。 不知何时,便会死于战场的……军人啊。 到了那时,她们又该找谁来为她们讲,那外界的故事? 可是她们却毫无办法。 那时她们甚至还未完全开灵智,没有任何留住那人的能力。 便是开了也毫无意义--世间万物皆要生老病死,人类一生的期限便注定了只有那短短百年,谁可与天斗? 她们明白,却说服不了自己。 任何生灵都是这样的。 已经得到手了的,怎能再失去? 于是她们开始变的焦躁。 她们开始无法承受胡不归每一次的离开。 她们希望,他能哪也不去,只留在潭边陪她们。 为何你要离开呢? 为何你会单单只思念着他人,却看不见我们? 她陪了你十数年,我们也何尝不是? 你为何……看不见我们呢? 只是,希望终究只是希望。 每个希望存在的意义,便是等着它轮空的那一瞬。 胡不归终究还是会离开。 他会离开在前往战场的路上、离开在回家的喜悦中……离开在敌人闪着寒光的刀刃下。 少年艳色的血染红了雪山终年不变的白雪,却染不红寒潭清澈寒冷一如往昔的潭水。 “茉莉、茉莉,今天的云……颜色好艳。” “嗯……他怎么还不回来。” 后来,风云变换,她们渐生灵智。 她们开始有了化型的能力。 她们化出的型……却是胡不归妻子的样貌。 那是……胡不归在潭边日日自语时,睡莲和茉莉唯一看到的事物。 亦是胡不归最希望看到的。 天山有潭名“落尘”,映万物、显心魔。 那是传说中的潭。 处于幻境。 若无因缘,无人可进。 --故那潭边,从未有其他生灵出现。 那是不存于现实世界的。 --这也是为何,睡莲和茉莉开了灵智后觉醒的能力是编织幻境的原因。 因为她们生于幻,长于幻,固擅于幻。 胡不归再也见不到他思念的妻子; 而睡莲和茉莉,却以云娘的模样等了他近千年。 若我们成了她的模样,你可会也像思念她那般--思念我? 你可还会再回来。 “云娘,等这战事平了,我就回来……我一定会回来的。” “好,我等你。” 我等你。 “你回来……好不好?” 你回来……好不好? “这条路我都望穿了。” 天边的云我都看腻了。 “你若还不回来……我就去找你。” 我就去找你。 我们总能找到你。 “你们想要我做什么?”楚墨问。 “帮我们离开。” “我们要离开这,去找他。” 第93章 “帮我们离开。” 楚墨抬头看了她们一眼,勾了勾唇,却没有说话。 在神话传说里,生灵修行不易;且不说人类修行需要天赋、灵根等诸多限制,便是入了门,也得经历例如心魔之类的劫难,方可修成正果。 更何况是其他生灵。 严格来说,睡莲和茉莉的情况和传说中的“修炼”并不完全相同,仍有诸多区别。 其中最明显的一点便是--她们原本便生于幻境。 天山幻境、雪域寒潭,这从一开始便是与人世完全隔开的、格格不入的两个世界。 她们并不是“修行”,她们只是“成长”。 可以说她们和无江一样,生而为灵、便成人形。 植物这东西,它们修行最大的利处便是它们的寿命够长,它们有无限的时间可以去修炼化形;但睡莲和茉莉最大的短处也仍旧是……她们是植物,她们的寿命太长。 长到对于她们而言,百年不过眨眼、千年只是一瞬。 千年有形、千年开花、再千年而始有灵。 只是再千年过去,她们却只堪堪化形,却并没有完全成型。 然,很明显她们已没有那个耐心再去等一千年。 “离开?如何离开?”楚墨笑笑,却没有明确说什么,只是淡笑着看向睡莲和茉莉。 --她们初化形,连名字都不晓得要为自己取,便索性用了睡莲与茉莉这两个名字。 好在哪怕是末世前的那个时代,仍有家长喜欢用花名给自己的女儿命名,倒也不算是与这个世界太过格格不入。 “……你若帮我们离开,我们今后自会听你。”睡莲皱了皱眉,见楚墨一直没有明确表示什么,自是明白他是在等自己一个承诺。 都说凡人奸诈,果然如此。 原本她们乃植物化灵、又是幻境所生,单独惯了,当然不愿听从一个凡人的命令,只是此时毕竟不同往日。 不说她们急着去寻胡不归这一点,末世来临、天地崩灵,这世间的灵气溃散、阴阳颠倒、五行交融,现在这天地间残存的灵气,早已不能满足她们生长的要求。 在这般幻境下生长,莫说一千年,便是两千年、三千年,她们都不一定能完完全全地成型。 在这种情况下,借助外界的帮助,也是迫不得已、却迫在眉睫之事。 好在眼前这人--他到底还是个凡人,凡人一生不过百载,即使是供他驱使一世,也不算长。 她们当初在寒潭里打个盹的时间都有可能比这个长。 “好,”楚墨得了承诺,也不再推脱--毕竟他从一开始到这庙河里来,也就是为了收服这两株植物,“现在告诉我,我要怎么做?” 要怎么做,其实很简单。 这两株植物已大致化形,现在所缺的也不过是个完全脱离寒潭的能力罢了。 --寒潭是她们的生长之地,汇聚天地灵气,自然是个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 但再好的宝地,却也不能永远都待在里面,不离开了。 她们要完全的成为独立的“灵物”,就不能再依靠这“宝地”的灵气供养,必须能够自力更生。 灵物都是这般诞生的。 便是那无江--也是生于落江、长于落江,但真正标志着她完全成熟成型的,却也是她完全的离开落江。 “你既是木系异能者,便定是可以操纵天地间的木系能量。你要做的其实也不多,就是可能有点难--汇聚这里所有的能量催熟我们,让我们可以将根系从这寒潭里抽离出来。这般我们才可以完全的离开这里。”睡莲半浮在水面上,看着楚墨道。 睡莲和茉莉两个虽都是植物化生,但也许是因为原身品种的不同,她们长的虽像,性格却略有些不同。 --睡莲冷艳一点,而茉莉更羞涩一些。 所以,一直到现在,任何需要说话的情况,都是由睡莲开口,而茉莉只是一直坐在一旁,带着点羞涩腼腆的笑意看着他们。 此时她正坐在寒潭边,由于本身是植物的缘故,她化形后便直接坐于地面,洁白的棉质长裙一直拖到地上,素色的裙摆下,是雪白纤细的腿。 再之后的脚足部分,却是仍深埋在泥土里,只露出一段形状宛好的足踝。 楚墨又转头看向睡莲。 半浮于水中的女子肤色极白,承于云娘的五官本就精致,长于她的脸上更是显得昳丽不可方物。一袭白色长裙逶迤一潭,与其墨色的长发相互纠结着融了整个潭湖、简直魅丽至极。 是的,融了整个寒潭。 楚墨之前只觉着睡莲的头发长、且黑,一眼下去竟看不到头,此时他才发现,那些黑色的发丝竟一直蜿蜒至了寒潭底部,扬了整个潭水。 很明显,那是她们的“根”。 茉莉的“根”在足,睡莲的“根”在发。 植物根系娇嫩,且是它们保证自身安存的最后一层连接点,自是不可轻易脱离。 这才不得不求助于楚墨。 楚墨是木系异能者,催熟一株植物对于他而言可谓轻而易举。 --在末世之后很多人类的观念里,木系异能的能力就是“催熟”植物。 睡莲本是想着,楚墨的寿命不过百年,拿百年换安全断了根系,很划得来。 只可惜她忘了--楚墨他,真的还是个正常的人类吗? 若说普通人类的寿命确实不过百载,身体再好、再如何注意保养也不过多增那么十年左右,自是不惧的。 可楚墨呢? 一只丧尸--他真的可以再死一次吗? 他的生命真的是有终点的吗? “好,确也是不难。”楚墨看了睡莲一眼,唇边却突然带了一丝难言的笑意,“但是这毕竟耗费异能过多。你们应该感觉得到,我现在的异能等级实在不高,怕是没有办法让你们二人都脱离了根茎……我只能让你们中的一个人完全成熟。” 睡莲一愣,回头去看茉莉。 眉眼秀色清媚的女子也抬起头来,却是有些呆呆的看着楚墨。 楚墨只一笑。 ----------------------------------------- 待慕寒远醒来时,日头已经渐西。 他初初醒来时还有点迷茫。 之前在幻境里待了太长时间,一下子突然面对着这江南见惯了的小桥流水人家,竟有些不在状态。 “你醒啦?”楚墨坐在他身边,见他醒来便笑着说道,“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男子的脸色略有些苍白,笑容却依旧明媚若冬阳。 “我无事……”刚回到正常的现代,慕寒远的语言习惯还有些回不过来,他看向前方的寒潭,有些愣神,“这是那个寒潭?我们回来了?……这里没有其他人?那两株植物呢?” 却是难得的一下子便提了许多问题。 之前他们一直在寒潭中心外,并未进入过这中心地区,也便没有见过这寒潭。 但这寒潭和他们那时在幻境中见过的一模一样,再结合这几天的所见所闻,对于慕寒远来说,只需稍稍一推测,便可想清前因后果。 “嗯,她们不在这。”楚墨看着慕寒远笑,双眼温柔若眼前潭水,干净的仿佛不见一丝阴影,“我醒来时这里便只有我们两人……想来是见我们破了幻境,便离开了吧。” 不远处潭影依稀,波光潋滟,不见潭中莲影、潭边白花。 ------------------------------------------ 其实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很明显,所以很容易推测。 一如那幻境破法,那幻境的制法、布阵,都无一不透露着一个“精”字;那幻境极精,固极真,除了某些故意留下的破绽之外,可以说就是如现实世界一模一样。 因为对于施幻者而言,那就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一个她们无比希望一直真实、亘古不变的世界。 那么要破坏它便是一件十分容易且简单的事情了--你只需要破坏它的“真”,让人一眼就看出格格不入就好。 如此它失去了结阵者的信念支撑,自然就会瞬间分崩离析了。 所以那时楚墨和慕寒远才会在战场上直接使用异能。 --他们从进入幻境开始之时便不曾明显的使用过一次异能,这显然是有问题的。 毕竟那才是他们熟悉的护身能力。 可是他们却仿佛在潜意识里就告诉自己--在这里不能使用异能。 很显然那是施阵者强加给他们的思想。 又如那无江-- 就现在的情况看来,好似在那个幻境里根本没有任何她存在的痕迹,就好似那般幻境的布置,只是她为了无偿的帮助睡莲和茉莉一样。 但显然这也是不科学的。 --只以“擅迷人心”著称的异灵,怎么可能无比无私奉献呢? 那么很显然的就是--她也一定有她的目的,只是她的目的显露很隐秘,不愿让人察觉罢了。 也与他们无关。 自是如此,即是他们强行破阵,她也是不可能出面阻拦他们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 他们出了这幻境之后,甚至都没有见到无江。 还有便是…… 很明显的,睡莲和茉莉是真的很急切的……想要离开这里。 所以此时哪怕楚墨乘机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她们也定是不会拒绝的。 果不其然,哪怕楚墨要求她们跟在他身边,哪怕楚墨表示他只能帮助其中一人完全成型,她们也仍旧接受了他的要求。 而最后是谁完全成了型的其实也是意料之中的--睡莲的根在发,若是不脱离离开不易;低茉莉却是在足,即是无法完全脱离泥土,要离开这里也并不难。 毕竟她此时只是还不能完全的仅靠空气中的能量生存罢了,只要有了一定的土壤,即是不与寒潭想接,她也可以自给自足。 她们的承诺自然是值得相信的--毕竟灵物化形者不可违背真心誓言是基本要求,不然若乱了这世界又该怎办? 但楚墨终归还是担心的,于是他便留了个心眼,只让睡莲一人成型,这般便是以后她们想后悔也是不能。 --毕竟她们无法靠自己成熟。 身着白衣的睡莲推着同样一身白裙、因为双脚不能离地而坐在轮椅上的茉莉渐行渐远。 茉莉的脚下有一个花盆,里面是寒潭边取的灵气十足的泥土;她们又施了幻阵敛了那花盆之象,倒只像是两个普通的在末世相互支撑着闯荡的女孩子了。 楚墨自然是不需要把她们留在身边的,那样不方便,也没有必要。 人总是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的。 她们便是他最后的后路。 楚墨不知道,此时他无意间布下的后着,确实让他在后来绝处逢生。 有时他会觉得幸亏自己想的长远;有时却又宁愿……这后招,自己能从未用到。 第94章 此时傍晚,日头已西。 既是都已经清醒、那原本要对付的植物和无江又都已离开,那他们再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了。 这雪域寒潭虽是个可聚灵的宝地,但这宝地毕竟是对于如茉莉和睡莲之类的灵物来说的,对于人类和其他普通生灵,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 --若是不知前因,单看这附近的寸草不生的模样,甚至会给人一种这里风水极其不好、不益于生物生存的感觉。 事实上也确实这样--慕寒远冰系异能、屡行雪山,此时在这待得久了,竟也感觉略显寒冷。 担心楚墨在这会觉着冷,慕寒远便不再加探查,直接带着楚墨离开了中心部分。 中心寒潭和庙河村之间,仍隔着一层厚厚的迷雾屏障。 之前他们都以为这迷雾屏障乃是那两株植物所布,此时看来,却更应该是寒潭自带的阻隔。 --它毕竟是宝地,不融于外界,自当有其自己的阻隔之法。 穿过迷雾,展现在楚墨和慕寒远眼前的便是庙河村庄了。 不过此时,这庙河里已没了重重迷雾,亦不见任何丧尸。 楚墨转身去看,却发现随着他们的踏出,原本那个面有十数亩、深不知几仗的寒潭已经不见了,身后仅余的只有一个清澈、却普通的小潭。 和原本那个寒潭完全天壤之别。 很明显,这才是庙河村中原本的那个中心河潭。 不过现在这些对于慕寒远和楚墨来说已没有什么意义。 离潭边不远的农家屋檐下,不见许久的肖语正背靠着刷得粉白的墙,睡得眉眼香甜。 与她一同沉睡的,还有江平、孙晶等人。 还有林明。 楚墨看了一眼另外三人,没有在意,直接抬腿走到肖语身边。 肖语眼睑动了动,呢喃了一句什么,声音极轻,楚墨耳尖,也只依稀听见“妈妈”、“爸爸”四个字,后面的两个却是完全散在了唇齿间,听不清分毫。 楚墨便笑了笑。 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虽然也许在山外真实的世界才过了不过几个时辰,但对于楚墨来说,却已过了大半月有余。 楚墨重情、偏执,且占有欲极强,在他遇见肖语之后,极少有与她分离这么久的时候。 上一次和肖语分离超过三天的……好像好像在曾经他刚被发现身份、无法带走她的时候。 楚墨笑,伸手点了点女子的眉心,低头在女子耳边轻唤:“小语,该起床了。” 睡莲和茉莉施阵的主要对象是他和慕寒远,她们那时连化形都无法完全做到,怎能做得到同时布置多个梦中幻境? 而且观肖语等人眉眼平和,与其说他们是被拖入了幻境,不如说是陷入了梦境更有可能。 睡莲她们很有可能只是让他们陷入沉睡,不会打扰她们罢了。 果然,楚墨刚刚抬头,就看见肖语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日光已已,月色将起。女子眉眼朦胧,面容慵懒,就好像是在等待着她的王子来吻醒的公主。 “阿墨?” 楚墨却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嗯。” --------------------------------------- 既然已经“击退”了敌人,那接下来要做的,自然就是去收取自己的战利品。 这庙河村庄虽小,但因为地处的位置好,人们的生活水平十分可以。 单就看这外部的布置,也能想象的出里面的装修有多精致。 以及--这里的物资数量之可观了。 哪怕此时天色已黑,也不能丝毫影响他们对将要获得的物资的憧憬之情。 楚墨看着前方仿佛在用尽全身力气奔跑,就担心自己速度落了下乘的江平和林明,脸上的表情仍是淡淡笑意,脚步仍不快不慢。 楚墨不着急,倒是让肖语急得不行。 肖语毕竟是个女孩子,体力差,哪怕心有余却力不足。此时林明为了个江平挣那一点物资,哪会顾及得了她? 他们两个都有异能傍身,肖语怎么追得了?! 可物资这种东西,被别人拿去一点就少一点,此时被他们这般抢在前面,让肖语怎能淡定? 偏偏还自己根本追不上,肖语急得直跺脚,声音里也带了一丝愤恨:“他们怎么能这样?!这些东西都是他们的吗?!” 说是这么说,但肖语也知道此时末世,有物资在前面谁会不要让给他人? 只能伸手去拉楚墨的袖子:“阿墨你快点!你怎么动作这么慢!别等会东西都被他们抢光了!” 楚墨看了肖语一眼,只笑了笑,虽也提高了速度,却还是显得有些敷衍的样子。 只把肖语急得使劲去拉他的袖子。 “你别拉他。”一旁从楚墨叫醒肖语开始就一直沉默不语的慕寒远却突然开口。 他皱着眉将肖语拉着楚墨袖子的手拉开,整了整楚墨被弄乱的衣服:“他受伤了,你别一直动他。” 楚墨从幻境里出来的时候就一直脸色苍白,虽然他不说,也一直表现如常,但慕寒远还是看得出来那人明显有些虚弱,连笑容都有些力不从心。 想来应该是在幻境种受了伤,伤了神魂,以至于现在在现实里会身体虚弱。 楚墨顿了一下,有些惊奇地看了慕寒远一眼。 他之前为睡莲脱离根茎确实是耗费良多,后来又略微催熟了茉莉,让她可以离开寒潭,只靠脚下的一盆泥土生存。 虽说他那时说只能催熟她们中间的一个确实是存了其他心思的,但茉莉和睡觉毕竟不是普通植物,这般连着催熟两个,还是不那么容易的。 只是影响虽有,却并不严重。楚墨也不是那种愿意舍己为人的人,这影响也不过就是微乎其微,他多休息下也就没事了,只是没想到慕寒远竟然能看出来。 肖语一愣,转头认真地看了一眼楚墨,果然见他脸色比寻常更苍白一些。 只是楚墨平时就一直脸色苍白,气力不足的样子,要不是他长得好,又气场强,这般模样,简直就是永远都是一副病殃殃的样子。 而此时他也只是脸色“更苍白”了一些。 --这“脸色苍白”和“脸色更苍白”之间的差距,如何能叫人看得出来? 肖语虽然长了一张温柔小意的脸,但可惜从来不是个温柔小意的性子,她又一直着急着物资的问题,看不出来也是常事。 此时认真看去,才发现有些不对。 肖语毕竟还是更在意楚墨一些的,此时见他如此,终于不再去在意那些物资,眼神里也带了些着急:“阿墨你受伤了?你没事吧?严重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却是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 楚墨看了她一眼,也不说什么,只笑着摸了摸她的发:“没事,不过是对付那两个施幻者的时候受了点伤,没什么大碍,小语别担心。” 肖语点了点头,随即却像是反应过来了似的更加生气:“也就是说那迷雾里的人是你打跑的喽?那他们居然还赶跟我们抢物资!简直不知好歹!” 说是这么说,但肖语到底还是没去继续追赶,只伸手扶住楚墨。 一旁的孙晶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却只能被肖语挤开、脸色有些阴沉的慕寒远,挑了挑眉,却是笑着去扶住楚墨的另一边:“我也扶着你点吧。我叫孙晶,你们叫什么名字呀?” 孙晶面容姣好,妆容精致,一头秀发被染成了梨黄的颜色,单就那般看来,竟在外貌上也不输肖语几分。 甚至因为妆容的缘故,还显得更风情万种一点。 虽是问着你们,但看她眼睛紧紧地盯着楚墨一人的模样,却再明显不过得显示着她其实是在问着谁。 楚墨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对于林明和江平两人的行为,可以说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孙晶会主动留下来而不去加入争抢物资、甚至不去讨好一直跟着的江平让他有些诧异。 但也就是如此了。 孙晶明显在打他的主意,楚墨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和别人暧昧的性子,更何况孙晶这种人天生八面风情、玲珑剔透,实在不是他愿意搭理的性子,便索性不去搭话。 肖语竟是也不在意,看孙晶也来扶着楚墨竟是只是对她笑了笑,完全没有任何要排挤针对的意思。 让孙晶有一种有劲无处使的感觉。 ……这反应是不是太淡定了呀?之前看她对那个男的都那么针对,现在怎么对她那么不在意?! 她孙晶是有多没有魅力,以至于让这小丫头片子觉得没有危险性?! 肖语看了孙晶略显扭曲的脸一眼,笑了笑。 啧,别人不说,就你这样的,阿墨他是一定不会有任何兴趣的。 毕竟看楚墨自己就知道--他明显是喜欢黑长直; 还有素面朝天的。 要不是为了楚墨的这爱好,她至于大学三年都没有化过妆吗? 当然最重要的是……阿墨他的洁癖,那么严重啊。 你就是长的再好,也毫无危险性,我也何必去自讨下风、惹他厌烦? 只是此时肖语没反应过来的是……她能这般自信,归根到底还是因为-- 她知道楚墨爱她,爱到不会对其他人有任何兴趣。 只是她知道,却从来没有重视过。 才会那般白白辜负。 第95章 庙河这边村庄以农立庄,初时曾有良田百亩、秋来金穗成河;但了如今随着经济的渐渐发展,却已是很少有居民再去种植粮食了。 庙河里的百姓都修起了新居,也不再像原本农村惯常的那样零散的居住在自家田地周围,而是聚集在了一起。 现在在地图上,这里叫“庙河新区”,而不是“庙河村”。 至于那些田地,也早已被聚集在了一处,由承包人统一种植,并不再零散栽种。 这对于庙河中人无疑是个还算不错的改变--毕竟他们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变成了“晨起遛鸟、晚来散步”的“城里人”。 而且统一的种植有利于粮食的增收和统一安排。 但这在当时说来“双赢”的变化,在此时却就显得没有那么讨喜了。 --如此一来,百姓家里储存的粮食会少上许多。 这对于原本想要大肆搜刮一番的江平和林明两人来说,无疑不是一个天大的打击。 --也不知道他们是哪来的自信觉着自己可以多收集物资并把它们带走。 且不说路上被他人抢夺的问题,就运输而言,他们又该如何呢? 可没见他们有车! 不过显然此时林明和江平两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初入末世的人嘛,总是有些天真的愚蠢的。 “这家的东西怎么又只有那么点!”好不容易弄开了一个仓库大门、却发现里面几乎是空空荡荡的江平,气得狠狠地将手中刚才被暴力拧断的锁链扔在仓库的地上,脸上的表情都有些狰狞起来。 江平虽是个水系异能者,但他毕竟觉醒了异能,肉身强度比普通人强上许多,拧断区区一根并不算如何粗壮的锁链,对于他来说不是难事。 更何况他此时还心情激奋。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毕竟这已经是他们闯进去的第七个仓库了。 他却只得到了一点点米面。 --就这还是他从那几户人家的厨房里收集起来的,数量上少的可以。 而那些空间极大的仓库里,他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这里的居民在建造房屋的时候还是沿袭了原本的传统,几乎人人都有一个大大的仓库。 原本看到这种布置的时候林明和江平几乎是欣喜若狂的。 毕竟在他们眼里,这种乡下的仓库就是用来储存粮食的。 --他们就是种粮的不是吗? 这么多的仓库、这许多的粮食,不仅够他们自己衣食无忧,也许他们还能用这些粮食来换取一些其他的好处,如此一来,他们在末世里的生活还能不好吗?! 谁知道他们想的美好,现实却给了他们一个狠狠地耳光! 这些仓库里竟然都没有粮食! 这么大的仓库,里面甚至连一袋米都没有!都是些杂物! 有的家庭甚至已经完全将这仓库改成了杂物间甚至是停车库! 这是在开玩笑吗! 这里不是说好的种粮食的农村吗! 江平和林明两个人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心情就变得异常暴躁。 看到一直跟在楚墨身边,对着楚墨不停献殷勤的孙晶,本就处在一种分外不满暴躁的江平一下子就爆发了。 “你还对他献什么殷勤?!没见他根本没把你当回事吗?怎么?碰到个好看的就走不动路了?还是你觉得他救了你所以要以身相许啊?啊?老/子救了你那么多次也没见你那么主动啊?哦,我忘了--你主动着呢。你的价值也就这么点了。” 江平说着,还不怀好意地看着孙晶笑了笑,眼神里的含义不言而喻。 孙晶一下子被气的脸色涨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 楚墨抬头看了江平和孙晶一眼,没有说什么。 在末世里没有能力的女子能靠着活下去的资本也就只有那些了,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只是不明说罢了。 毕竟人类还是有那么一点羞耻心的,靠出/卖/肉/体换来活下去的行为,总是有那么一点耻于现于人前的。 何况看孙晶的打扮年龄就知道--她末世前一定还是个大学生--哪怕是一个不怎么正经的大学,也许那时她也会时不时地换个男朋友,但交往和包/养--他们现在的关系也许都不能称之为包/养--总是不同的。 此时被江平这么明晃晃地拿出来说,孙晶一下子就被气的双眼通红。 不过片刻之后她却又恢复了神智,女子脸上的潮红渐渐褪去,她甚至抬眼瞥了江平一眼,唇边的笑容端得是风情万种。 “哦,是吗?看来小妹的服务大哥你很满意啊;看大哥平日的\\\\\\\\\\\\\\\\\\\\\\\\\\\\\\\'表现\\\\\\\\\\\\\\\\\\\\\\\\\\\\\\\'我还以为你对我不感兴趣呢--这我才不得不那么主动的。” 这话出口,连一直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的林明都忍不住侧眼看了江平一眼。 那满含深意的眼神让江平一下子脸色通红,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尴尬地站在那里,脸色铁青。 孙晶抬眼看了满脸气恼却尴尬的江平,脸上的笑容里带上了一丝不屑。 其实对于孙晶来说,靠肉/体获得一些好处的行为她早已习惯--毕竟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生活方式,她没什么能力,又不愿过那种什么都没有的苦日子,便只有如此。 虽然以孙晶此时的打扮看似十分新潮,但事实上,她是个彻头彻尾的乡下人--甚至可以说是山里人。 也许这并没有什么值得羞愧的,但现在这世道多的是“笑贫不笑娼”;她穷的时候过的生活哪有现在的这种好? 所以从她小时候被父母厄令退学出门打工开始,她就学会了利用自身的优点来为自己谋一个出路。 或者更早。 她从小就长得好,好的甚至不像是他们那个苦地方能养得出来的好,当她还在他们那里那个破烂的小学里念书的时候开始,她就明白了一个女人如果长的好,她能获得多少-- 那时全校只有她一个人是不用做值日卫生工作的,她甚至不用像其他人一样早晨从家里带吃的、然后在中午啃干巴巴的干粮。 她有学校每日提供的午餐、免费的午餐。 因为校长的儿子喜欢她。 只要她略微对他热情一点,年岁尚小、情窦初开的男孩子甚至能从家里偷东西出来讨她欢心。 --孙晶很喜欢那种感觉。 后来她更是将这一手段运用的如火纯青--她靠着搭村长儿子的顺风车进了城里工作最轻松、工资却最高的工厂里工作;又靠着车间主任的喜爱得以能获得厂里夜间培训的机会;后来她又靠着各种获得了能继续上学的机会。 最后她又找到了能资助她上大学的人,靠着自己辛苦学习得到的大学入学通知进入了向往已久的大学。 --是的,只有那大学录取资格是她完全靠自己的努力的得到的;孙晶总觉得学堂是个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地方,所以只有对那里,她不想找其他途径。 当她进入那所她辛苦够到的大学时,孙晶有一种进入天堂的感觉。 --即使那是一个在有些人眼中看来“不怎样”的学校。 也许她今后的生活还是离不开某些“交换”,但至少她的价值提升了。 孙晶一直是个倔强的人,她从不说“包/养”,她的每一个男人,都是她的“交往对象”。 只是这“交往”的“交”字,是“交换”的意思。 所以刚才被江平那么说她才会如此激奋--很少有人会用如此露骨的话来羞辱她,特别是在她进入大学之后。 那些男人管她叫“宝贝”,他们说她是他的女朋友,正正经经的女朋友--哪怕他们的女朋友有很多。 只是孙晶到底是孙晶,她见识得多,能豁得出去的也多;而江平……他却正正经经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罢了。 论脸皮厚度,江平如何抵得过孙晶? 孙晶看着满脸郁色的江平,唇边的笑容愈烈;继而却又带上了一丝苦涩。 也许江平说的没错--她的价值确实也就这么点了。 她早已明白且习惯,却--不甘心。 不远处,被孙晶挖苦后心情无法激奋的江平又在和林明各种对彼此各种冷嘲热讽。 --两次相似的小人总是会对彼此看不过眼的,孙晶冷冷地想。 而再不远处,楚墨正拿着一件鹅黄色的外套对着肖语比着什么。 --他还是没有告诉她他的名字,但以孙晶的能力,这么长的时间足以让她自行推测出来。 楚墨眉间微皱,笑容里似有些无奈,却又温柔的过人;他面前的女子却始终微微撇着嘴,表情可怜兮兮的,似乎是有些嫌弃的模样。 此时气候已临近晚秋,天气愈发寒凉。楚墨不放心让肖语再穿着她那身单薄的衣服,于是从这户人家里找来了一件大小还算合适的衣服,想让肖语换上; 但任性而娇气的女子却始终嫌弃那件衣服不好看--也许是嫌弃它是别人穿过的?孙晶并不知道,毕竟她离得太远,听不清那里的对话--而不愿换上。 男子表情无奈,最终只得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套让女子穿上,以抵御寒凉。 不远处,那个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男子正抱胸远远地看着,表情有些冷肃。 孙晶便不禁讽刺地笑笑。 看,连那种完全不懂得关心他人的人都能得到别人的倾心相护,她为什么不行? 她孙晶--凭什么就得不到?! 那个女人有什么好? --有哪里出色到值得他这样对她? 楚墨似乎总是能轻易得到其他女子的喜爱。 --因为他情深。 没有一个女子能抵得住这种情深,没有一个女子会不希望有一天自己的爱人会像楚墨对肖语那般来对自己。 人们总是感动于深情、向往于深情,却偏偏又--想要去破坏那种不属于自己的深情。 孙晶看着楚墨的侧脸半晌,突然笑了,她抬腿向一旁的慕寒远那里走去。 --他已经这样看着他们很久了,就像她一样。 一般这种情况就代表着--她有利可图。 孙晶来到慕寒远身边,唇边带笑、眼角万种风情。 她说:“你是喜欢她吧?如何和我合作吧--你得到她,我得到他。” 夜间风潇潇。 第96章 “如何?和我合作吧,”孙晶抬头看着慕寒远,唇边的笑容里满是志在必得。 她说:“这样你可以得到她,而我得到他。” --双赢。 慕寒远侧颜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仍旧淡漠冰冷至极。 但孙晶并不气馁,她也站在慕寒远身边,借着慕寒远的角度朝那里看去。 那个角度里,男子表情里的温柔耐心一览无余,女子的眉眼却淹没在了窗边撒下的黑暗里,显得有些模糊。 那种鸳鸯比翼、琴瑟和鸣的感觉却没有消减一分,反而随着那半显的朦胧感而愈发清晰。 当真是……情深如许、温情几诺。 孙晶突然就笑了。 她说:“你看他们看起来多好--简直天设一对、地造一双。其他人在他们面前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你……甘心?” --你甘心? 你甘心吗? 让他们如此的好、如此的在一起,而却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从今以后,无论是谁说起他们中的一个,别人都可以瞬间想到另一个。 而你--明明此刻与他们离得如此近的你,却从来与他们无关。 你只是一个--局外人。 如此,你当真甘心? 孙晶说着,侧头去看身边的慕寒远,果然就见那仿佛永远没有表情的男子脸色变了变。 孙晶知道自己其实根本没有喜欢上楚墨--哪怕他长的确实很合她的胃口,哪怕他那时救了她,哪怕他……当真很好。 但对于孙晶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当她第一次愿意在一个她根本毫无兴趣的男人面前脱/下衣服时,她就知道-- 从此以后,于她而言,什么真情、什么真爱都毫无意义。 只是利益。 她毫无异能,所以若是她能跟在楚墨身边,哪怕只是让那人对她产生任何一点兴趣,她的未来都会美好很多。 有的人情深不悔,会愿意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守身如玉;有的人却只在乎能用自己获得些什么。 这两种思想本没有好与不好之分;只是当你选择了其中一项时,你就没有权利去拥有另一项了。 孙晶看着不远处的人,唇边笑容娇媚却薄凉。 但是若是真的如此,我又何必一定要选他呢? 其他人不是更好、更简单吗? 孙晶突然有些恍惚,随即却又想着……大约只是我也不甘心吧。 太过美好的东西,总是让人格外有毁坏的*。 这般就可以告诉自己…… 这也不过如此;我放弃的,也不过如此。 “好。” 孙晶看着前方,却突然听见身边的人轻声回到。 她侧头去看,却只看到了那个男子冰冷的到了极点的脸。 -------------------------------------------- 庙河里物资并不丰富,好在这里曾经居住的人多,零零散散的,若认真去拼凑倒也不算是毫无收获。 大约是看出了这里物资分布的零散,林明和江平两人终于不再聚集在一起你争我夺。 他们分散了开来,到不同的人家里去独自收集起了物资。 “这里的东西虽然不多,但种类倒是蛮齐的。”孙晶把玩着手里的一把小刀,“竟然连这东西都让我找到了。” 楚墨侧头看了她手中的东西一眼。 其实严格来说,那只能称得上是一把“略大的水果刀”。天/朝刀具管理严格,哪能真的让人在这种找到小刀? 不过那刀看起来却是不错--起码比寻常的水果刀大了整整一号,也不知这家的主人是去哪里淘来的。 就是不知道锋利程度如何。不过到底聊胜于无,能有个武器傍身,总是好的。 一旁的肖语却是瞥了她手中的刀一眼,表情里有几分不屑。 其实也不能怪她,毕竟当初楚墨一出手给她的就是一把手术刀,这把刀和专门用来切割人肉骨的刀比起来,自然是不算什么。 此时女子的表情里颇有几分怏怏不乐。 原因也无他--不过是因为找不到心仪的东西而不快罢了。 肖语从小被娇惯着长大,纵使家中还有个弟弟,但两人年龄差距不大;她又从小长了一张天真单纯的脸,连弟弟都一直宠着她,更何况是他人? 后来更是遇到了楚墨,更是娇惯异常。 平时的衣服哪怕是新的,只是款式、颜色不合她心意,她也不会要的。 而这里的--可都是旧的。 被别人穿过的。 肖语只要一想到这些衣服曾经不知道被哪个不知名的人穿在身上,就觉得浑身发痒难受,自是根本不愿接受。 楚墨也知道她这个毛病,只是此时不同往日,只得无奈的哄着:“小语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些,可是这件衣服是新的啊--你也看到了,我们看见它的时候它连包装都还没拆。天要冷了,你总要有件厚衣服的。” 肖语抬眼看了楚墨一眼--男人手里拿着一件纯白色的羽绒服,看起来还很新。 楚墨的身上只穿着一件淡蓝色的短袖衬衫。 因为他的外套--在她的身上。 肖语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外套--也是蓝色的,她喜欢楚墨穿蓝色,所以几乎他的衣服都是这个颜色。 --他确实是宠着她,只要他能做到的,他可以将任何东西都照着她喜欢的模样来。 此时晚秋,只穿着一件短袖必然会冷;肖语也不舍得让楚墨受冻,可是她一看见那件白色的羽绒服,就满眼抗拒:“不……我讨厌白色,我不要穿它。” 楚墨的表情终于变了变:“小语你别闹了--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白色的;你不是说白色和蓝色配吗?” “不……我不喜欢。”肖语的表情固执,“不要白色,而且……它和蓝色也一点都不配。” 楚墨看着她,终于不再开口。 再如何宠着一个人,都禁不起对方如此的无理取闹。 --更何况他们本就有隔阂。 对于楚墨而言,让他最心累的也不过就是肖语总是不顾及其他的任性。 他可以宠着她,但有时宠着宠着他就会觉得--其实那人根本就不在意他。 若非如此,她怎会完全不在意他,而只顾自己开心? 楚墨这般想着,脸上竟是带上了丝疲惫,索性不再与肖语争辩。 肖语撇了撇嘴,却是有些委屈地走到一旁,竟是也闹起了脾气。 孙晶一看,正心喜于自己终于有了机会--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机会是怎么来的,但想来既然他们之间本就有问题,那就更好了。 到时候只要自己再温柔小意的上去攀谈几句,两相对比之下,何愁不到手? 哪个男人不喜欢温柔解语的女子? 孙晶双眼发亮,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便风情万种地打算靠过去。 还没前进几步,却看见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身穿白衣的男子面无表情,仿佛只是无意之间的插/在了她和楚墨之间--哦,也许该是楚墨和肖语、和她之间。 楚墨抬眼看了慕寒远一眼,表情有些恹恹的。 慕寒远也不说话,只是站在他身边。 “……”孙晶表示她有些暴躁。 这是不是和说好的不太一样?! 这种时候你不去和你心上人搭话你在这凑什么热闹?! 这特么情商是得多低?! 等等-- 孙晶突然想,难不成这人是想再多撩拨上几句? 于是孙晶睁大着看着楚墨和慕寒远,随时准备搭话。 --这装作不经意间撩拨关系什么的,她最在行了! …… 一段时间以后。 一行人一路气(chen)氛(mo)良(wu)好(yan)的来到了目的地。 “……”孙晶看着眼前出现的一个大型粮仓模样的建筑,一副生无可恋脸。 我真傻,真的。 我居然以为一个面瘫寡言的人会想着去挑拨关系,我一定是被这末世里的病毒感染了,智商都退化了。 “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粮仓?”沉默了一句的肖语看着眼前的建筑,看了一眼楚墨,开口道。 在刚遇见孙晶和江平时,孙晶就曾说话这里似乎有个粮仓。 --孙晶并不是庙河里的人,但她的大学离这不远,曾来过这里。 这里方圆百里也就只有这庙河还保存着建公共粮仓的习惯,她自然知道。 只是不知道在哪里罢了。 此时到了这里看到这个建筑,肖语自然就明白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粮仓”。 这仓库建的还算大,光从外表看却不能看出什么。 孙晶想着在楚墨面前表现自己,连忙上前去推开门。 --那看起来极为厚重的朱红木门不知为何竟没有上锁,只是虚掩着。 为了挑起气氛,孙晶甚至开口调笑了一句。 女子微侧着身子用并不大的力气便推开了大门,她笑着开玩笑道:“一路上都没有看到任何人呢,这里的居民不会都挤在这里吧?--那物资可就不好抢了。” 却没有人回答她。 孙晶有些奇怪,转头看了众人一眼,就见楚墨和慕寒远都眉头紧皱着看着门内,肖语更是早已脸色苍白。 孙晶楞了一下,终于回头看去。 她看见-- 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内,一片血光。 就好似是地面也被漆上了同大门一般的朱红色的漆。 孙晶一瞬间只觉浑身发冷。 --那里面空无一人,却满地鲜血。 那血迹之浓厚,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是由多少人的鲜血染成。 --庙河中的人呢? --即使有人变成了丧尸,又岂会无一人幸存? --便是都变成了丧尸,那那些丧尸呢?都离开了吗?怎会? 这是他们刚进入庙河时就该发现的问题,只是那时遇到了茉莉、睡莲和无江,又乍然被拖入了幻境,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庙河中的人呢? 答案很简单。 正如孙晶说的那样,他们都在这里,都在这公共粮仓里。 只是--以一地鲜血的模样。 末世从来没有它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害。 若是你觉得某地毫无危险性,那么恭喜你-- 你碰到的,是一个更恐怖的地方。 --因为无一人生还,故无人尽诉恐慌。 第97章 末世是什么颜色的? 它是丧尸皮肤的青色,是獠牙闪过的白色,是利爪之下的黑色,是-- 鲜血遍地的红色。 孙晶苍白着脸,脚步发虚地走进粮仓。 在她的身后,是同样脸色不佳的肖语。 公共粮仓建的极大,布局却很简单,是那种最常见的方形仓库,一眼便可看到尾。 在粮仓靠墙壁的边上零零散散地放着几袋麻袋,想来里面装的应该是米面之类;数量上虽是不多,但也足够是能让人心动的量了。 然而此时,却无一人有想去拿取它们的*。 原因无他,只因那些装着米面的粮袋上面也溅满了血迹。 仓库显得有些凌乱,水泥铺制的地面上映满了鲜红的印,鲜红的印上是一些些零零散散的东西。 小到手表、手机,大至铁棍、头盔。 极为凌乱的散落一地。 而迎面而来的是,是并不浓郁的血腥味。 --那当真不浓郁,毕竟这里的血迹大部分其实都已经干涸了。 然而那种带着腐朽气息的味道却一下子通过鼻腔传至了四肢百骸。 孙晶终于控制不住,转身朝着门外干呕起来。 她自然是什么也呕不出来的,毕竟她已经饿了好几天了。 这种时候即使再恶心,也不能浪费粮食--孙晶怀疑如果自己真的呕出来点什么她也会马上再把它们咽下去的。 孙晶眼前发白,眼里满是生理性的泪水。 楚墨看了她一眼,绕过她来到室内。 肖语胆小,不愿进来,便和孙晶一起待在了外面。 乍然进入这里,那股子鲜血的味道便一下子浓郁了起来。 腐朽的淤血味混杂着一股新鲜的血腥味直直地冲进鼻腔。 楚墨眼睛闪了闪,眼里的血色一闪而逝。 “这里没人。”慕寒远站在楚墨身旁,抬眼看了眼四周,开口道。 “嗯,”楚墨打量着周围,道,“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这里没人、没丧尸、没尸体,也没异物。 原本他们在门外以为会遇到的一切好的或不好的东西,这里都没有。 只有一个近乎空荡荡的房间,和一地的鲜血。 楚墨朝四周看了一圈,却突然被脚边的某样东西吸引了目光。 “你在看什么?”看到楚墨一直在盯着脚边,慕寒远问。 “这个好像是……”楚墨蹲下身,捡起那样东西。 慕寒远定睛望去。 那是一只手表--一只看起来品质还不错的手表。 金属的外壳上沾满了鲜血,此时随着楚墨捡起的动作,便都沾上了楚墨的手。 白皙若玉的手掌配着艳红的鲜血,显得有些可怖。 “这手表……”慕寒远也皱了皱眉。 毕竟这东西他们不久前刚见过。 “这好像是江平的!”原本正站在门外的孙晶不经意间朝里面看了一眼,随即却睁大了眼。 她急忙跑进仓库,就着楚墨的手细细地看了看,肯定道:“这就是江平的!我见他带过!他那时还向我炫耀来着!” 孙晶和江平算是同学--他们就读于同一所大学,所读的专业的要求却是天差地别。 江平读的算是那所学校最好的专业之一,录取分数也是那里最高的;而孙晶读的不仅是一个完全冷门、与那所大学重点专业毫无关联的一门专业,她读的甚至还是“二价”的。 差距甚大。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相识。 孙晶相貌出众、兼之身材窈窕,平时追求她的人不少;这江平便是那其中之一。 此次便是他们在开学之前的最后一段时间里结伴出外游玩。 由于平时孙晶总对江平的“贫穷”冷嘲热讽,江平便特意在这次假期里买了这只手表。 --一个还算不错的牌子。 那时江平还特意给孙晶看过,所以她映像深刻。 此时一看到,便马上认了出来:“这就是江平的!我确定!天啊!这手表怎么会在这里!难道……” 孙晶睁大了眼睛,用手捂着嘴,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女子的脸色里带了一丝慌乱,像是无助般地看向楚墨。 楚墨和慕寒远对视了一眼。 果然是江平的,他们没有记错。 那时在庙河里时江平可谓形容憔悴、衣衫褴褛,那件衣服被撕碎了无数地方,手臂上更是满是抓痕,要不是他是异能者,早就感染了丧尸病毒。 而在这种情况下,江平的手腕上却仍带着一只完好的手表,甚至看那手表的价格也远远超过了江平身上衣服的水平,楚墨和慕寒远便不免得多看了几眼。 又因为有幻境里胡不归和云娘的手镯在前,想让人不上心都难。 “这么看来江平应该是凶多吉少了。”楚墨看了一眼手中的金属表,似是叹了口气,“真是可惜。” 楚墨的眼神悲恸,似是在感叹什么。 他们那时在庙河中分开后,便一直没有见过他;现在看来,江平竟是比他们还早一点找到这粮仓,却不知为何丧命于此。 楚墨叹了口气。 其实若是真要说在末世中生存,像楚墨这样的“温柔善良”定是不可取的--这简直是愚蠢的。 但孙晶看着他这模样,却不由的眼睛亮了亮。 善良好啊!越善良,就越可以利用,她能获得的东西就越多,得到的可能性也就越多。 这般想着,孙晶竟是不由得上前轻声安慰了他几句:“别伤心了,江平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这种人能在末世里活下来才是个奇迹呢--你没必要为了他伤神,不值得。” 楚墨回头看了她一眼,似是终于对孙晶笑了笑,表情里的悲恸却没有敛去几分。 孙晶也没有继续安慰他什么--虽说现在是个好时机,可是她也看出来了,楚墨这人不喜欢和不熟知的人过多接触。 刚才那样就可以很好了,过犹不及。 孙晶撇了撇嘴,看了一眼仍站在门外的肖语,心情很好的笑了笑,索性又回到了门口,与她攀谈起来。 “你们俩是末世前就认识的?”孙晶倚在门上,对着肖语笑了笑,脸上的表情端的是风情万种,“啧,感情可真好。可是现在这感情好……能有什么用?” 肖语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接着又面无表情地回头继续看着前方。 那里楚墨正和慕寒远一起勘察着这个粮仓。 这粮仓说大也不大,凭他们二人的异能等级直接神识勘察却是也绰绰有余了;但一来这里的人死的奇异,让人不能不上心;二来他们也确实需要整理一下这里剩下的物资,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用的好整理出来。 离目的地可还远着呢。 两人相识并不久,动作间却默契的好似已经认识了几世了一般,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配合得极为恰当。 肖语看着,便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 一旁的孙晶看着,却以为她是对自己的话起了反应,便变本加厉道:“怎么?还不开心了?我说的不对吗?” 女子撩了撩头发,带着某种不明的笑意:“不然你还想怎样?你可别忘了--他可是个异能者。你知道异能者代表着什么吗?那可是万里无一!我这一路上见了那么多人,你知道其中有几个人是异能者吗?--五个。” 孙晶笑了笑:“所以说啊--这种人将来注定是人上人的,人上人啊。你是希望他能真的一辈子都只有你一个人吗?别傻了,怎么可能。” 孙晶说了还抬眼看了肖语一眼,表情里满是“认命吧”的意义。 肖语终于忍不住抬头瞪了孙晶一眼:“闭嘴!楚墨他才不是那种人!” 他说会一辈子爱我就一定不会爱上别人;他说会永远和我在一起就一定不会不要我。 孙晶却笑了,表情带了一丝嗤之以鼻:“呵……你要这么相信我也不拦着你。但是你也不想想,你何德何能能让他喜欢一辈子?这世界上最不靠谱的就是感情了;再说就算他不变心那又如何?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你拿什么和他在一起?你只能靠着他的庇护罢了,你能为他做什么?你对他毫无益处,根本什么也帮不了他。” 孙晶说着瞥了肖语一眼,却见那个一直没有多大表情变化的女子终于脸色变了变。 意识到自己终于戳到了对方的痛处,孙晶唇边笑容愈发明艳:“是呢,你看,你只是个普通人,你无法保护自己不说,更无法对他有任何帮助。现在他可以护着你,但要是有一天他出事了呢?你能护着他?呵……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肖语却突然激动起来,也不知是哪里被刺激到了:“你闭嘴!阿墨他才不会出事!阿墨那么厉害怎么会有事!” 肖语说着,狠狠地瞪了一眼孙晶,随即却转头狠狠地看着粮仓里面。 那里楚墨正和慕寒远一起整理着东西。粮仓内光线黯淡,却依稀可以看到那个身穿蓝色衬衫的男子唇边的笑意和一身白衣的男子眼中的温情。 肖语看着,表情里的狰狞和害怕竟是愈发明显。 孙晶楞了一下,随即却意味深长地笑了。 女子笑着道:“我现在才发现……楚墨他--长得可真是好看,不是吗?这般模样……谁能不动心呢?” 肖语听了,却是随即脸色刷白。 孙晶忍不住挑了挑眉,虽是心中意外,话语却仍旧不快不慢。 她凑近肖语,在女子的耳畔娇笑道:“哪怕是……男子,不是吗?这般美人,谁不想尝尝看?” 话语未落,肖语的表情便刹那间变得极为难看。 她脸色铁青地推开孙晶,眼睛死死地盯着里面的两人,表情变换地得越来越快。 终于,她像是完全无法忍受了突然抬腿走进了仓库里面,直接将楚墨从慕寒远身边拉开。 “小语……?”楚墨一愣,有些奇怪地看着肖语。 “你离他远一点!”肖语表情里有一种别人无法理解的狰狞。 楚墨看着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小语到底怎么了?我们在整理物资呢--你要是害怕的话就去待在外面吧好不好?马上就好了。” 语气却依然称得上是温柔。 只是这次肖语却没有领情,她抓着楚墨的手,近乎恶狠狠地道:“我不管!什么物资!我们不要了就是!你别待在这了!我们走!” 楚墨听着肖语近乎称得上是任性的话语,表情终于难看起来。 毕竟肖语这一路上都有些无理取闹,让他有些生气。 他皱着眉,语气有些冷:“小语,你到底要干嘛?别闹了。” 一般情况下,当楚墨这么说话的时候,就代表着他是真的生气了;他虽然很少对肖语生气,却也不是没有的。 往常这个时候肖语都会很能察言观色的选择妥协,这次却没有。 女子仍旧抿着嘴,表情固执地看着楚墨。 仍站在门外的孙晶看着里面的这个情形,忍不住笑着挑了挑眉。 她看向站在楚墨身边一直一言不发的慕寒远,对着他挑眉而笑,就好像在向他邀功。 慕寒远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脸色不佳的楚墨。 他低了低头,容颜完全隐没在了黑暗里,唇角却是微微勾了勾。 孙晶便忍不住轻轻地吹了声口哨,心情极好。 啧,原本以为会有点难度呢,现在看来也不过是小事。 真不知道那妹子在想些什么--竟然担心自己的男朋友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吗? 这想法也是够可以的,怕是楚墨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 呵,不过这样也好--他们之中的问题无法言说,她才有可乘之机啊。 门外阳光渐渐黯淡,女子倚门而笑。 孙晶确实是聪明,或者说她情商够高。 但这个世界里男子和男子的关系太少--少的让人听了就觉得是天方夜谭。 故而哪怕那时慕寒远表现的再如何明显,孙晶也只会以为他喜欢的身为女子的肖语,谁能想到他是在为了楚墨而吃醋呢? 怕是连曾经的慕寒远自己也没有明白吧? “你看他们看起来多好--简直天设一对、地造一双。其他人在他们面前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你……甘心?” --你甘心吗? --我怎甘心! 既然是我喜欢的,又凭什么放手呢?又何必欺骗自己? 哪怕他也是男子又如何? 人世几何,能得人如何契合? 你和她天设一对? --怎敌得上我和你。 第98章 光线黯淡,太阳渐渐落山。 据说傍晚时是逢魔时刻,一切黑暗在此刻降生,再渐渐隐于阴暗; 而等下一个天亮,便又会尽数显现。 “你们在这干嘛?--好多物资!” 谁的声音打破了夜晚将临的寂静。 ------------------------------------------- 楚墨的表情有些冷凝,他面无表情地低头整理着为数不多的物资,脸上惯常的笑意竟是完全隐去了。 这里东西还算多,但大多数已被浸了血,不说混杂着血腥味的食物他们能不能吃得进去,就是那不知为何死去的庙河百姓也让他们没有勇气去食用这些沾了鲜血的粮食。 虽说现在看来这满地鲜血的颜色还算正常--是极为纯正的血红色,没有变黑、变紫,但谁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若是这血里有毒或者其的他什么呢?谁敢用自己的生命冒险? 是以虽然这仓库里粮食不少,但大家都极为统一地绕过了那些染了血的粮食,剩下的--就不是那么多了。 “阿墨……你别生气,我,我也是为了你好啊。”后知后觉的肖语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惹了楚墨生气,有些可怜兮兮地跟在一言不发的楚墨身后,像是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时不时地伸手扯一下楚墨的衣摆。 虽是眼眶通红,但若细看她的眼里却又会发现那里面其实并没有多少慌张。 肖语知道楚墨最受不了的便是自己这个模样。每次他生气,她只要略微表现出一点无所适从的委屈来,他就会马上丢盔弃甲,一脸无奈地来安慰她。 说到底,每个男人都喜欢自己爱人小鸟依人的模样;一个懂得适时地低头认输装可怜的女子,总是让人心生怜惜的。 还如何能生气的下去? 只是这一次却好似并没有多大用。 楚墨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他盯着女子干净却毫无一丝涟漪的眼,有些冷冷的勾了勾唇。 楚墨看着肖语,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淡漠:“小语你是在道歉?--可是你有什么好道歉的?你根本就没有错不是吗?” 肖语闻言楞了一下。 事实上楚墨说的没错,她确实是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的不对。 她任性惯了,而楚墨总会宠着她的;他喜欢她啊不是吗,所以他就该永远都宠着她、让着她,只要能让她开心,他就该什么都听她的不是吗? 楚墨看着肖语这个模样,便知道了她心中所想。 他有些无奈地勾了勾唇,低头继续整理着东西。 他们所需要的东西不多,楚墨却整理地极为细致:“是啊,你根本就没错--你怎么会有错呢?你只要管自己开心就好了啊不是吗?至于我--我如何又和你有何关系,我总能照顾我自己的,我总该为你做到一切你想让我做到的事。” 肖语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她下意识地想反驳楚墨的这些话,她想说怎么会呢,我怎会不在意你,我--我也爱你啊不是吗? 然而潜意识里,却有一个声音让她无法回答。 那个声音在告诉她--“是啊就是这样的……我确实就是这么想的这么做的。” 肖语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楚墨看了她一眼,继续道:“有时我都会想,是不是因为我对你太好了,所以你反而不知道珍惜了--你总觉得一切都是应该的。我该为你付出所有;无论你做什么我都该原谅你。但是小语凭什么呢?” 凭什么? 凭什么我就得处处宠着你,让着你,而你却什么都不用做? “你是女孩子所以需要被呵护,我不介意;但是偶尔你能不能也对我好一点,真心的好一点?” “你的每次生日我都会为你准备礼物--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哪怕那得让我打工很长时间;可是你呢,小语,我不要你给我什么,你告诉我,我的生日是什么时候你还记得吗?” 楚墨看向肖语,却见女子张着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是什么时候…… 我怎么知道…… 肖语有些恍惚,我怎么会知道……我为什么要知道……我怎么能不知道…… 楚墨却继续道:“那时我每天在你楼下等你,你还记得我那时每次要等多长时间吗--短则半小时,多则数小时。小语你不会心疼吗?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了向大家展示我有多爱你对吗?” “是啊,我爱你,那么你呢?你凭什么就能不爱我一点?” “阿墨……” “你每次生病我我都会陪着你,因为我爱你;可末世前那次我出车祸你为什么不来呢--小语,整整三个月,你一次都没有来。” 楚墨看向肖语,道:“你究竟要如何?到底要我做到如何你才能相信我爱你?--你才能放心的爱我?” 肖语睁大了眼,却不知说什么。 她看着楚墨有些疲惫和受伤的眼,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我有那么不好吗?我对你……?我有那么……不在乎你吗? --你有。 楚墨叹了口气,看向肖语。 曾经他们初遇,她说你带我回去好不好?她说你不能扔下我;后来他们相熟,她说你帮我去点个名吧好不好?她说你要对我好一点;再后来他说我喜欢你,她说那你要好好爱我啊,不然我不喜欢你。 她总说你要对我好,你不能丢下我,你要一直喜欢我。 他都做到了。 可她却好似从不相信。 楚墨不知道为什么肖语总是那样的对他没有信心,她好像总觉得他会不再喜欢她。 其实楚墨明白,肖语对他一切的不好其实都只是为了--验证他爱她。 所以其实他从不生气。 她觉得如果楚墨爱她就该对她很好,所以她要求他日日在楼下等她,哪怕天在冷、哪怕刮风下雨; 她觉得如果他爱他他就该只她不可,所以她从不说“我爱你”,所以她从不愿表现出她对他的重视,她不去记他的生日,她不去关心受伤住院的他,她想如果你会因为我对你不好而不爱我,那这又怎么能算爱呢? 她觉得他爱她就该无限制的原谅她,无论她如何。 所以…… 所以那时你在末世里才会那般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我若即若离; 所以那时你才会总说“我不想跟在你身边”、“你让我走吧”; 所以那时你才会说“我为什么要跟着你,我去跟着别人不是更好吗?”、“你看如果我能和城主在一起,我过得有多好”; 所以……所以后来你才会舍得那样伤害我吗? --那时她刺进他身体的那根树枝刺的是心脏的方向。 而她那么清楚,他的心脏早就已经死了;若不刺向大脑,根本毫无意义。 所以我想那时你应该并不是想杀我。 --你只是又不自信了;你只是又觉得我不爱你了。 是这样吗?我可以这么相信吗? 楚墨看着肖语,问:“可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舍得?你从不心疼吗?” 为什么你要那样对我?如果你真的爱我你怎么可能舍得伤害我? 为什么你不会心疼? 肖语不答,楚墨便不再问。 他敛了敛眸,表情里有些疲惫,却又有些冷。 楚墨转身,不再理会肖语。 他们正站在仓库的阴影里,这地方靠边上,楚墨声音又轻,所以这些对话只有他们两人听到。 其他人只看见楚墨对着肖语说了几句话之后,楚墨转身离开,肖语却仍呆呆地站在角落里。 在其他人的眼里也许只会觉得他们在闹别扭--毕竟一路上肖语都表现地过分了些;但在林明眼里,这却明明白白地就是楚墨在欺负肖语。 于是一向自诩为肖语的“护花使者”的他一下子就怒了。 虽然那时肖语在超市里对他说得十分明白且过分,但在林明看来,那都是肖语心情激荡之下胡乱说的。 我的女神就是永远都那么善良而柔弱啊,林明想。 他一下子上前抓住楚墨,又将肖语挡在自己身后:“楚墨你什么意思?!你又欺负小语了是不是?!你以为你现在是个异能者你就能嫌弃她了?我告诉你--有我林明在一天,你就别想……!” 话还未说话,却见那个原本乖乖地被他抓在手里的人突然抬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下一秒,在林明还未反应过来时,却发现自己整个飞了起来! 楚墨竟是将他直接一个过肩摔摔了出去! 长发的男子眉眼淡漠,仍是那样精致的相貌,却在这一瞬间冷的出奇。 他将脚直接踩上了林明的身体,眯着眼,面无表情道:“别想如何?爷的女人还用的着你为她来打抱不平?” 楚墨弯腰,凑近林明的脸道:“我警告你--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你最好不要……” 楚墨眯了眯眼,话未尽却意已到。 林明咽了咽口水,被吓得直哆嗦。 见楚墨终于抬起了脚,连东西都顾不上拿,直接爬滚着离开。 肖语楞了楞,却正见楚墨看过来,一双眼暴虐而冰冷至极。 肖语一下子有些惊住。记忆力她从未见过楚墨这个模样;他总是温柔而耐心的,唇边时常带笑,面目柔和。 何曾如此暴虐过? 可是看着他这般模样,肖语却又不知为何觉得……他好像就该是这样的。 好似很久以前她就知道,他就该是这样的。 可是她又为何这样认为呢? 肖语有些不解,随即却又想到……可是为何呢? 他这次为什么这般生气? 我之前惹了他那么多次……这次很严重吗? 肖语不知道。 一旁的慕寒远只是远远地看着,一言不发。但若仔细去看,会发现他的唇角一直勾着。 他转身,去整理另一边的其他东西。 现在门外渐渐消散的光亮里的孙晶咽了咽口水,突然觉得这事件的发展好似有些超出她的预想。 正想着,却见原本正背对着她的楚墨突然转头看了她一眼。 黑眼蓝衣的男子静静地看了她一会,突然勾唇笑了。 眼中冰冷暴虐依旧。 他就这么看着她,低头舔了舔自己手腕上的鲜血--那时初进来时被江平的手表沾染上的血迹。 孙晶一愣,却正见楚墨抬起头来。 那双原本如子夜般的眼,刹那进变得血红。 明月将隐。 ----------------------------------------- “阿墨啊,你再带我去一趟凌云吧,好不好?” 男子的动作一瞬间有些僵硬:“为什么?” “我听说那里又新找到了一批发簪--上次城主说我去的话他可以免费送我一支。” “……小语我是丧尸,我们不能总去凌云;我们要离那里远一点知道吗?” “为什么?!城主他对我那么好!” “小语!” “我不管!你和他离近一点又怎么了!他又不会吃了你!” “……” “我说要去就去!哼!我已经告诉他我们在这里了。” “……” …… …… --我不管!你离他近一点怎么了!我说要去就去! --我不管!我不准你和他在一起!我说让你走就走! 你总是这样,永远只凭着自己的想法来要求我;可若是你错了呢? 你究竟是想害死我几次你才满意? 你真的……有喜欢过我吗? 第99章 等几人再从粮仓出来时,天光已经大亮。 夜晚行路多有不易,丧尸又多喜在夜间活动,既然他们到粮仓时已经黄昏,当然没有再连夜赶路的说法。 更何况那整整一个粮仓的东西,也总需要时间去整理。 庙河的夜晚很宁静。 这里没有了人类的活动,又远离了车辆的喧嚣,在夜间只听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唆莎唆莎的,倒也催眠的很。 只是明显几人都没有睡眠的心思。 却又没人说话。 仓库中央一簇火光燃得正好。 角落里,脸色苍白的孙晶将自己缩成一团,似乎有些瑟瑟发抖。 原本不停地想要去找楚墨搭话的女子此时正尽量将自己缩在离楚墨最远的一个角落里。 她的表现有些奇怪。 慕寒远抬眼看了她一眼,却只是略微皱了皱眉。 楚墨也正坐在火焰前,偶尔抬头时便可引得孙晶不停发抖、打颤。 肖语就坐在他身边;楚墨却不像往常一般去与她说话。 他们不开口,慕寒远更不会开口。 竟是一夜无话。 几人就这么坐到了太阳升起。 没有人睡去,也没有人有任何动作。 直到新升的太阳将它的光线撒遍了庙河的各个角落,孙晶才像是被解除了封印一般,瞬间起身,飞快得朝门外跑去。 粮仓的大门并没有上锁,她轻轻一拉,门便开了。 孙晶一口气跑出了几百米,直到过了大半个庙河,才停下脚步。 这一晚,绝对是她经历过的最可怕的一夜。 每次只要楚墨轻轻一动,她就胆战心惊,就觉得对方是发觉了她发现了他的秘密,要杀她灭口。 孙晶在末世里生存并没有多少时间;但她和肖语不同。 肖语从末世一开始就被楚墨护着,她根本没有经历过末世的可怕,故而还天真的很; 但孙晶不同,她一直靠的是自己,便是身边有一个江平,但又能抵什么用呢? 末世开始已有四个月,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了--足够她领会这其中的可怖之处。 楚墨那个模样明显就不是什么正常的人类;她不是异能者感觉不到他的真实身份。 但血眸、喜食人肉血的东西,在末世这么久她可只听说过一种--丧尸。 孙晶打了个寒战,突然想起来--楚墨的皮肤确实是苍白的不像活人! 天啊!那就是一只丧尸吧! 孙晶不是异能者,对异能接触也不多,所以她不知道其实丧尸的气味是欺瞒不了异能者的;不过也幸而她不知道,不然一只可以无视常规、随意伪装的丧尸--想想就更加可怖。 我居然和一只丧尸在一起呆了这么长时间! 我还想讨好他!勾/引他! 孙晶有一种浑身发凉的后怕感。 天知道他混在人群里是想干嘛! 孙晶眼前一片发黑,抬腿就想朝庙河村外跑去。 跑到门口时却又停住了-- 等等,我现在这么出去……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外面都是丧尸,没有了江平的庇护,光靠我一个人有可能打败他们吗? 即使她可以去城里再找一个人依附--她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可是之前呢?以她的能力她根本撑不到有人出现! 不能出去! 可是现在又该怎么办? 回去吗? --可是那丧尸…… 等等。 孙晶乍然反应过来。 她发现了楚墨的身份,她又何必逃?他们有三个人,而他只有一个; 看慕寒远的样子,他一定很乐意为了得到肖语而杀了楚墨;而肖语……也不是没有策反的可能性。 毕竟那人是丧尸啊。 --谁会去心疼一只丧尸? 但是她现在还不能马上回去…… 楚墨看到她跑出去就知道她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她现在跑回去他很有可能会先下手为强。 我得找个地方先躲起来…… 孙晶这般想着。 --------------------------------------- 看到孙晶跑了出去,楚墨挑了挑眉,意义不明地笑了笑。 慕寒远抬眼瞥了一眼孙晶离去的背影,也并没有对此说什么。 他转头,看向楚墨的方向。 安静了一晚的男子站起身,伸了伸懒腰,看着门外的阳光道:“天亮了,那我们也走吧。” 话音刚落,就见慕寒远倏地站起来。他看着楚墨,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般这种时候,便是该离别了。 庙河中的劫难已解、物资已收,接下来的便该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的“后会有期”之类的话了。 慕寒远的表情里有些抑郁,他正在心中想着如果等会楚墨跟他说“那就就此别过”时他该怎样开口让他相信他们其实是同路的。 --他们接下来该去城里了吧?和他不是同路……不过多绕点路也不是什么问题。 慕寒远这般想着,却听楚墨道:“我记得……你是有车的吧?” 正编撰着一系列说服的话的慕寒远一时间有些反应不及。 “……”慕寒远一愣,抬头看向楚墨,“是……” 清晨的阳光下,那人唇边带笑,继续道:“那你介意送我们一程吗?” --自然是不介意的。 -------------------------------------- 慕寒远的车停在庙河门口。 当时庙河村中情形诡异、情况不明,慕寒远便索性没有将车开进来,而是就近停放在了路口。 于是此时几人正在朝霞的映衬下徒步走向庙河大门。 身后是仍余一地鲜血的仓库。 --大门敞开。 清晨的阳光明媚、温情,那撒了点点光亮的室内,好似有什么一闪而逝。 像是蝴蝶发光的翅膀。 那光线颤颤巍巍,速度却奇快,片刻后又隐入了墙角的阴影里,消失不见。 仿佛刚才的那一抹光线不过是人眼睛在阳光底下产生的幻觉。 楚墨单手牵着肖语的手,沉默不语地跟在慕寒远身边。 林明自从昨夜离开后便不见了踪影,想来应当是已经离开了庙河。 肖语牵着楚墨的手不时地侧头去看他,欲言又止。 一副想要开口去讨好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 其实肖语本不该如此。 楚墨虽是宠她厉害,但一个善于笼络人心的女孩子,总不该不知道如何去向自己的爱人道歉。 其实这对于肖语而言可谓轻而易举、手到擒来。 --撒娇嘛,那简直是她从小到大干的最多的一件事。 然而此时她却有点开不了口。 她莫名地觉得,此时无论她说什么都不合适、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有些心结,本就因她而起,却于此刻与她无关。 楚墨紧了紧肖语的手,沉默不语。 远处的树丛发出唆唆的响声,称得周围更加宁静。 一旁的慕寒远却突然停下脚步。 “我有些东西落在了仓库里,”慕寒远面无表情,一脸淡然,“我回去取,你们先走。车在门口,只有那一辆。” 说着又转头将手中的车钥匙递给楚墨道:“你们先进去吧。” 说着顿了顿,又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 江南小镇的道路蜿阻且长,只片刻,便不见了身影。 --也不担心我开了车就走吗? 楚墨看了一眼手中的车钥匙,意义不明地勾了勾唇。 秋末的清晨竟有些冷意。 “阿墨?”肖语不知为何打了个寒战,有些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走吧。”楚墨道。 ------------------------------------------ 小道蜿蜒,檐边青苔丛生。 秋末冬寒已起,路尽头的那一株夹竹桃却仍开得正好。 姹紫嫣红。 “什么事?”慕寒远站在小巷一头,表情里毫无波动地看着眼前的人。 站在夹竹桃花下的是孙晶。 那时在仓库门口时他便发现了孙晶正隐在矮树丛中看他们;见他看来时,还不听地伸手招呼,示意他跟它过去。 也许是距离略远,楚墨却是好似并没有发现。 女子形容娇美,眉目精致,一袭鹅黄色纱裙与身后嫩色的花朵相映成趣。 孙晶咬了咬下唇,不知为何在这一瞬间竟有些踌躇不定。 --毕竟那时在庙河门口楚墨救了她是事实。 而此时她却是想将他推入火坑。 丧尸啊,那身份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人人得而诛之。 那般身份一暴露,楚墨却是必死无疑了。 --有这个必要吗?仔细想来,楚墨他确实是从来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 便是丧尸,也许也是……不同的呢? 孙晶眨了眨眼。 踌躇只是一瞬间。 对于孙晶来说,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必定的。 --她根本不可能留那么一个对自己生命造成威胁的隐患。 “我想了想,我们还是杀了楚墨吧……”孙晶抬头,看向慕寒远,“做得隐蔽一些,应该不会被人发现。肖语只是个普通人,她发现不了。” 不知为何,孙晶竟是没有在第一时间说出她发现的楚墨的不对之处,而是转而直接企图说服慕寒远。 “在现在弄死一两个人不过是小事,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发现了也不会有人管。还是直接下手的好。” 在孙晶的想法里,慕寒远喜欢肖语,对于弄死情敌这种事情,即使一开始会有些犹豫,但当付出远远低于收获的时候,也是一定不会有意见的。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听了她的话,慕寒远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跃跃欲试,反而冷声问了一句:“你想杀他?” 孙晶楞了一下,抬头看向慕寒远:“是啊,他死了,你不就能得到肖语了吗?他若是活着……” 孙晶眯了眯眼,又想起了楚墨那时看向自己的血红的眼:“他怎能活着!” 那一瞬间,女子身上的杀意竟是毫不虚假。 也是那杀意,昭示着孙晶自此刻定下的不可更改的命运。 “你喜欢肖语不是吗?”孙晶低着头轻声道,声音恍若鲛人低沉的呢喃,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意味,“要得到什么总得自己去争取。” 孙晶说着,伸手抚了抚颈间的项链,眼神微闪。 那是一颗圆润且光泽润明的珍珠。 更与众不同的是,那珍珠竟也是鹅黄色的。 与孙晶的衣裙与发色搭配十分恰好。 不过也正是因了这颜色,昭示了这珍珠的不值一文--这般颜色的珠子明显是假的。 这是她从小便带着的,家中原有两颗,一颗是她的,一颗在她妹妹那。都是不怎么值钱的玩意,想来应该是小时候母亲用来哄她们玩的。 不过带的久了,她就不自觉的养成了心情紧张时便伸手抚摸一下的习惯。 珠子的表面十分光滑。 孙晶此时确实是有些紧张的,但她尽量不让这份紧张显现出来。 她抬头,看向慕寒远。 出乎她意料的是,慕寒远竟也在看她。 见她抬起头,男子突然勾了勾唇。他道:“谁告诉你……我喜欢肖语?” 声音冰冷,语气里却带了一丝不屑一顾,明显说的是真心话。 孙晶一愣,大脑一下子都些当机:“可是你不是……” 每次那两人相处你都那般暴怒,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若不是为了得到她,你又何必…… 孙晶顿了顿,大脑里突然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可能性。 孙晶抬起头,脸色都有些发白:“你,你,你不会是真的……!!” 她突然想起来每次行动时,慕寒远都是站在楚墨身边,他特意接近的从来不是肖语; 那时在粮仓,男子看向那人时眼中明明白白的温情…… 肖语脸色苍白的将楚墨从他身边拉开时,女子眼中掩都掩不住的惊慌和厌恶。 慕寒远看着孙晶,眼神冰冷,唇边却仍勾着一抹笑意。 孙晶一下子觉得有些天旋地转。 不仅是因为这结论太过于惊世骇俗,更因为…… 孙晶咽了咽口水,突然转身就跑! 身后的夹竹桃突然莎莎作响! !! 孙晶睁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了慕寒远一眼。 她的背后,正插着一根冰棱。 “抱歉。” “你想杀他,我就只好杀了你。” 孙晶在陷入黑暗前突然想起那时第一次见到楚墨和慕寒远时的情形。 那时风高,蓝衣的男子眉眼温和,温润如玉;白衣的男子却容颜冰冷,明明是灼灼其华的相貌,却冷的毫无温度。 只是那时的他们看起来那么好,一个如莲,一个似雪:青莲无染,冰雪无暇。 只是在此刻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莲花哪怕表面上看起来再如何高洁,他的底子却一直扎根于黑暗的污泥里;冰雪再如何无暇,但你见到的却只是冰山一角。你永远不会知道,在水面下的冰山,有多阴森恐怖。 “这是末世。” 很久以前有人这么对她说。 孙晶突然有些想笑,也不知是为了自己的愚蠢还是为了其他。 阳光明亮。 慕寒远低头看了一眼已经死去的女子,似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四周静无声息,唯余女子颈间的珠子熠熠生辉。 许是刚才逃跑时扯断了链子,那珠子竟是在慕寒远走后慢慢地滚了下来。 而在它前进的方向上,那株夹竹桃仍就兀自盛开。 庙河门口。 肖语坐在车内,摇下车窗去看倚在车外的楚墨:“阿墨你还不进来吗……嗳你手上的是什么?” 楚墨回头看了她一眼,笑:“你喜欢?那送给你。” 女子欣然接过。 在她的手中,一株嫩粉色的夹竹桃花型正好。 清风徐来,花影唆莎。 慕寒远回来时楚墨正倚在车边等他。 蓝衣墨发,笑容温柔。 远处花开,姹紫嫣红。 几曾骑马倚斜桥,何处满楼红袖招。 第100章 远远看着那辆路虎载着三人离去,一直躲在村中屋内的林明才放心地走了出来。 林明又遥遥地看了一眼那辆绝尘而去的车辆,眼里有显而易见的贪婪和可惜。 如果我能把它据为己有…… 当时林明独自从仓库离开后被心中的恐惧驱使着一路来到了村口。 本来是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的林明却在村口又踌躇了起来。 他禁不住的后悔自己竟是就如此离开了。 丢了面子不说,单就那些物资……! 想到仓库里他走时剩下的那些粮食,林明就觉得心痛的不行,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自己就这么离开。 于是“艺高人胆大”的林明竟就这么在村口的一间民房里躲藏了起来。 只想着等着里面的慕寒远等人离开,好进去大肆捞取一番。 他躲藏的那个民房并不高,只有两层;林明躲在了那房屋二楼临街的一个房间里。 --那窗口正好对着村口的那块空地。 当时那块空地上只停放了那么一辆车,十分显眼,想不发现都不行。 在村口踌躇时林明曾仔细地打量过那辆车,知道它虽然其貌不扬,但其实内有乾坤。 --那明显加厚的车身和防弹玻璃、刻意稳固的底盘、以及其他不知名的改装,都昭示着这辆看似普通的车辆的不普通。 一辆经过完美改装的车,这在末世可是可遇不可求、却又不可缺少的。 林明那时自然是曾尝试着撬开车门、发动车辆,但不知这辆车的车锁是经过了哪位高人的改装,本就不精于此道的林明自是束手无策。 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慕寒远等人把车开走,恨得牙根痒痒却无可奈何。 慕寒远的那辆车自然是与众不同。 很多人都只道本国的工业技术之流有多落后、高科技产品又有多比不上某某国、某某国,但也不想想,以如今我国卫星、□□等都可随意制造、发射的国力,做出一辆高级点的车辆算什么? 一辆汽车再复杂能复杂得过火箭去?! 当初其他国家都还未开化的时候,我们的老祖宗可是就能弄出四大发明的! 只不过是普通人接触不到罢了。 记得当初在末世里曾有人一脸隐晦地告诉他-- 中/国并不是没有好东西,如果你觉得自己的国家处处弱于其他国家,那也不过是因为你的身份能力还未到能拥有那些东西的条件罢了。 而这条件--有时可不仅仅是普通的“有钱能买到”那么简单。 而慕寒远能弄到,可想而知他的身份。 --在末世里建立一个基地,仅仅靠个人出类拔萃的能力是不行的。 更重要的是底蕴。 不过此时的林明是不知道的,他只能恨得牙痒痒地骂一句:“万恶的有钱人!” 然后便忙不迭地朝庙河中央的粮仓跑去。 他一直看着,自然能发现慕寒远几人离开时所带的东西并不多,虽然那粮仓里很多粮食都染了血,但哪怕就剩下的那些而言,也万万不只那么些! 这就说明了此时粮仓里一定还有很多东西! 那可都是物资啊! 是以后他飞黄腾达的资本! 林明只要想想就觉得热血沸腾。 不要说那里只是个有着满地“不明液体”的粮仓,哪怕就是“刀山火海”、“鸿门宴”!他也是要去闯一闯的! 不得不说,此时在林明眼中,他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自他发现自己觉醒了火系异能开始,他就觉得这整个世界的进展都是围着他转的。 末世的开始是为了让他有一个可以肆意为所欲为的舞台; 各种异能的出现是为了为他拥有“最强异能”的火系异能做铺垫; 那些出现的大大小小的boss更仅仅只是为了给他积累经验,那必须都是要去打脸的存在; 而那些各色妹子--任何有点姿色的女人难道不是都该成为男主芸芸后宫中的一员、并且深爱他到为了留在他身边甘愿与其他人一起分享他吗? --那她们此时自然都是该在某地等候着他将她们收入后宫。 林明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二十多年,却在一夕之间推翻了这极为熟悉的世界所有的真实存在性。 在此时的林明看来,这只是一个“游戏”--或者说“小说”。 而这部“小说”、“游戏”的结局必然是他成为整个世界的最强者,而后所有人都仰仗着他的鼻息生存。 听起来好似很不可思议,毕竟林明是一直就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而不是所谓“穿越”者或者“重生”者。 但也许是长久以来的小心翼翼地隐藏在自傲下的自卑作祟,也许是一直以来所受的蔑视、欺压太多却无法一一奉还,又也许仅仅只是被末世的到来吓破了胆-- 无论如何,“以自我为世界的中心”这一句话便成了从此以后林明唯一的思考方式。 便如现在-- 对于常人而言,以庙河村此时的状况,是无论如何都不敢一个人在这里乱来的--连慕寒远和楚墨都只是在粗粗勘察一番后见天亮了便离开; 林明却是生生地在庙河中躲藏了一夜,只为那粮仓中不知会剩下多少的物资! 简直匪夷所思! 如果慕寒远和楚墨把东西都拿光了呢?那他在如此危机四伏的地方躲藏一夜的意义又在哪里? 不过这些显然都不在林明的思考范围里,他只知道-- 那里有物资!有数不尽的物资!有能让所有人都艳羡的物资! 一个要称霸四方的主角怎能没有雄厚的财力支撑?! 也许……也许,那里面还会有其他的独属于他的“机缘”! 那些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主角的金手指自然该是无处不有!急主角之所急!想主角之所想! 虽然他一直认为自己的能力已经十分不错了,可是遇到楚墨和慕寒远之后他却觉得还远远不够! 不远超众人如何担得起这“主角”二字! 想来一定是他有其他异能没有点亮,可能就是在这不起眼的粮仓里! 林明默默地擦干唇边的口水,直接大踏步地来到中心粮仓门前,毫不犹豫地伸手推开大门-- 门内光线明亮,日光疏离,一个闪着微茫白光的生物似乎被这粗暴的开门声惊了一下,颤颤巍巍地转身去看。 时光线一下子被拉长了。 如果镜头拉近,就可以看到那生物与人类一般无二的脸上慢慢地、慢慢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是新鲜的……人类呢。 独自留在粮仓里的无江舔了舔下唇。 树叶婆娑,那原本艳掩一地的鲜血,竟已都消失不见。 “我们少拿一点吧,虽然你有车子但东西多了速度总会受限制的--何况我们也用不了多少东西。” 旷野无人的道路上,黑色的车辆正飞快地奔驰着。 一路畅通无阻,仿佛这百里之内的丧尸都消失不见了。 楚墨趴在车辆后座的车窗边,百无聊赖地看着车外快速地向后掠过的树木。 车内宽敞,座位也舒适的很。 这般的宁静,竟有些不像是在末世了。 一开始车辆的玻璃窗里映着的撒满阳光的旷野景象渐渐消失,慢慢地被浓重的夜色所代替。 道边的法国梧桐被秋夜露水沾湿的叶子显得格外墨绿,在车辆的飞驰行进中慢慢隐入了同色的夜里,直至不见。 一如时光本身。 树影摇曳,万籁俱寂。 楚墨看着窗外,却突然突兀地露出了一抹笑意。 眼里有一抹血色一闪而逝。 “阿墨,你怎么了?外面有什么吗?那么高兴?”一直被冷落的肖语看到楚墨的笑容,总算找到了开口聊话的话题。 --几乎沉寂了一路的局势让她胆战心惊。 她到底还是离不开楚墨的。 肖语看了楚墨一眼,小心翼翼地挤到他身边,一脸好奇懵懂地朝车窗外张望,语气天真:“什么嘛……明明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看不到。” 夜已深,肖语此时只是一个普通人,又没有觉醒异能,自然是被黑夜遮了眼睛,什么也看不到。 楚墨低头看了她一眼,在这个角度里正好可以看到女子浓密弯卷的睫毛、秀气挺直的鼻梁,宛若精制的侧脸正映着窗外渐渐漫天的星辰。 --肖语知道,那是自己容颜最好的角度。 楚墨眼睛闪了闪,却只是道:“没什么,随便看看。” 正在前座开车的慕寒远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两人,突然开口:“你们要去哪里?” 从庙河出来之后很长一段路都是直行道,但再过一会,想来就该到分叉路口了。 楚墨抬眼看了一眼慕寒远,笑道:“我说去哪就去哪?” “嗯。”慕寒远开着车,眼睛都不斜一下。 “……你随意吧,去哪都行,我们不挑。”楚墨顿了几秒,才接道。 “哇草!是粮仓!”江平站在朱红木门前,激动地恨不得仰天长笑,“我要发了啊!发了!” 到时候看谁还敢瞧不起起我! 哈哈哈! 到时候孙晶那个小/蹄/子还不得跪着来求我? 江平表情里的激动无以复加。 他推开门-- 长久不动的木门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吱呀”声,徐徐打开。 门内,两个身穿白色衣裙的少女回眸看他,明眸皓齿。 一般无二的容颜,一般无二的血气。 她们的脚下,是满地凌乱的残肢肉块。 你知道为什么这世上会有食肉植物的存在吗? --因为它们的营养不够。 植物凭借着根系和叶片光合作用所供给的能量毕竟有限,无法满足它们生存的需要。 那该怎么办呢? 总不能饿着吧? 于是--它们学会了吃肉。 “你们确定要我帮你们?为什么选我?” “因为你是木系异能者。” “还有呢?” “因为--你也吃肉。” 而当江平被茉莉和睡莲分肢的时候,楚墨正站在庙河明媚的阳光里,手中一件白衣阳光落成。 男子表情温柔,笑容宠溺而无奈,美好地恍若一幅画。 而不远处,他们的目的地,一场残酷的厮杀正在进行。 “这些能量不够。” “你们可以通过食物来获得能量吧?这里有那么多人呢……再吃一两个有什么关系呢。庙河里的人不是都被你们这般吃了吗?纵使不能让茉莉你完全地离开根系,但至少站起来应该没问题。” “现在人太多……不会被发现吗?” “别担心,有我呢--我会帮你们拖着他们的。你们喜欢……哪一个?” 第101章 夜色渐渐褪去,清晨的阳光慢慢地回归大地。 于一片浓重的暮色里,一辆银灰色的车子破空而出。 速度极快,刹那间击碎了夜的宁静。 “小墨!怎么样!”慕寒远驾驶着车辆,道路并不崎岖,反而十分开阔,却因为沿路过多的丧尸阻碍和过快的车速而使一路的行进都都显得惊险异常。 这已经是他们离开庙河之后的第十天了。 这十天里,虽然一路遇上了不少的村庄镇落,但一来他们在庙河里所寻的物资已十分充足,二来这些沿路的村镇中并无什么能吸引他们停留的东西,故而只是一路向前,并不停留。 如今他们离最终的目的地--凌云已经只剩不到一天的路程了。 凌云基地占地广阔、人口密集,兼之防卫工作到位,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一个好去处。 既然楚墨并没有什么特定的目的地,去往凌云自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当然此时的凌云基地不过是一个刚刚建立、甚至还未被冠以“基地”名号的聚集地罢了。 楚墨此时前去,也不过是打着“跟着好友回家看看”的名头。 “没事你继续向前开,”楚墨坐在路虎较之别的车辆显得更为开阔的车顶上,提脚向后踢了踢车壁,“别分心。” 随着离凌云基地的日益接近,沿路遇上的丧尸群也更加密集。 车内空间狭小,不好施展。楚墨的木系异能施展起来本就大开大合,再加上在车中视线被阻,索性爬到了车辆的顶上。 如此一来,果然顺手很多。 慕寒远开车,楚墨清理丧尸,竟也配合默契,车辆以所向披靡之势向前行进着。 当然,方便是方便了,惊险却也是真的惊险。 毕竟车辆的速度极快,楚墨坐在车顶上,让人有一种随时都会被摔下来的感觉。 偏偏为了躲避丧尸群慕寒远还不能将速度减慢,甚至不停的极速转向,虽然楚墨一再强调不用担心,慕寒远还是忍不住不停地从后视镜里向后看。 --为了不阻挡他开车的视线,楚墨是坐在车辆顶棚的后方的。 却只看到在空中不停挥舞的藤蔓,以及夹杂在其中对方被风吹乱的墨色的长发。 那藤蔓比之之前的显得粗壮不少,其上更是荆棘密布,格外狰狞。 小墨的异能等级好像又提高了不少……慕寒远忍不住又朝后看了一眼,皱了皱眉。 他们相遇时都不过是四阶中段的异能等级,这段时间许是因为沿路丧尸极多,二人的异能等级上升极快,如今已是六阶初段。 即使并没有其他人做对比,慕寒远也隐隐地觉得这上升的速度显得有些过快了;而且明明一路斩杀丧尸的几乎都是楚墨,他只负责开车,为何他的异能上升速度会毫不弱于楚墨? 慕寒远皱了皱眉,却不得解,便索性不再深究。 那盯着后视镜中藤蔓黑发的视线却一直未曾收回。 仍是忍不住的担心。 一抹嫩绿的影子却突然悄无声息地从两边开着的车窗钻进了车内。 幼嫩的藤蔓上毫无倒刺,只长着几叶颜色同样鲜嫩的绿叶。 那藤蔓长到了慕寒远身旁,毫无预兆地弯/身敲了敲他的头。 慕寒远楞了一下,却听耳边突然传来了楚墨带笑的声音:“开车!” 语气里带了一丝强硬,声音里却满是温柔。 慕寒远静默了片刻,忍不住勾了勾唇。 车辆仍旧有惊无险地向前行进着。 楚墨坐在车辆顶上,这段路在末世前本是连接着两个省的省道,故而十分宽阔。 沿路丧尸却是一点也没有少下去的趋势,想来凌云应当不远了。 省道的周围一向没有大型的行道树,好在现在他已经可以自行幻化出可供操控的植物了。 晚秋的天气,空气里仍留了一丝秋高之气爽,迎面吹到脸上的风却已有了一丝不容忽视的寒意。 不过这一点楚墨是感觉不到的。 故而虽是衣衫仍略显单薄,但这般坐在车顶上对于楚墨而言却是一件十分享受的事。 虽然沿路丧尸多,但以楚墨也已升至六阶的丧尸异能,控制他们并不难。 一边散开感知搜寻周围的人类聚集地,一边不动声色地指挥着沿路的丧尸前去收割,楚墨心情很好地勾着唇。 也许对于自己的异能他最满意的就是这因为两个不同异能的叠加再加上丧尸异能的附加而造成的比其他异能者更强上一轴的感知力。 这般的搜寻技能,连慕寒远也做不到那般精确。 若是放在正常人类的身上--这般能力,用来救援可谓如虎添翼。 当然用来寻找食物也是不错的。 感受着体内充沛的能量--这原本才是丧尸王能力的正确打开方式,王嘛,本没有事事亲为的道理,然便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也不足以形容此时的状况--楚墨换了个姿势,看了一眼四周。 此时四周丧尸已然不多。 再加上能量已补充完毕,楚墨便直接翻身进了车内,低头整理着自己被车外秋风吹乱的衣服。 “阿,阿墨!”正坐在窗边发呆的肖语被突然进/入的楚墨吓了一跳,忙道,“丧尸都清理干净了?” 楚墨正在理着衣服的手顿了顿,他抬眼看了一眼肖语,淡淡道:“我累了。” “啊……”肖语楞了楞,有些手足无措,“我不是那个意思……阿墨累了就休息会,别撑着。” 表情却是有些呆呆的。 楚墨抬眼看了她一眼,复又低下头:“嗯。” 肖语的表情更加尴尬。 楚墨也不理会,反而直起身接近慕寒远道:“这是哪了?” “刚过乌石,还有不到半天就到了。”慕寒远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你要是累了就休息会,车后座那有水和面包,你吃点再睡。” “嗯。”楚墨笑了笑,低头找了找,果然翻出了一包还未开封的袋包早餐面包,另一包却是…… 楚墨有些惊奇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牛奶,盯着其上映着的“精选红枣、专为女士设计”看了半晌,忍不住挑了挑眉。 “……”慕寒远脸色不变,淡定道,“红枣补血,你脸色太差。” 楚墨倒是也不介意,直接拆开包装就喝。 不知是都是为了迎合“红枣牛奶”这个品种,那牛奶喝上来时竟是红色的。 ……这其实是草莓味的吧,我怎么不知道红枣是这个颜色的。 楚墨有些无奈。 不过这颜色倒是正合他心意。 ……于是楚墨这么安慰着自己、一脸淡定地把这盒不知道实际味道的牛奶喝完了。 那袋面包看起来却是中规中矩,全麦的早餐吐司,期间还混杂着几颗颜色新鲜的葡萄干。 楚墨一边吃着,一边不时地撕下几片喂给正在开车的慕寒远。 那面包还算大,本就不过是两餐之间的补充能量,倒并没有什么不够的问题。 待吃的差不多了,楚墨便直接将手中剩下的部分递给了肖语。 虽然每次都是打着让他补充能量的旗号,但事实上大部分却从来都是被楚墨让给了慕寒远和肖语。 有些人温柔起来,确实是很让人上心的。 车外秋风阵阵,田野里金浪连天;丧尸仍旧不少,但却不如之前那么多了,凭慕寒远已至六阶的冰雷异能,即使一边开车,对付他们也不成问题。 照理说此时这时候,楚墨该可以闭上眼睛休息会了。 楚墨却是一直没有休息的意思。 他靠着车窗,表情里带了一丝漫不经心,却一直在时不时地看向车辆前方。 --天空的位置。 “那里好像有什么。”正在开车的慕寒远也不时地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皱眉道。 今天的天气十分不错,碧空如洗,唯远处有几缕云烟。 楚墨却第一次没有回慕寒远的话。 慕寒远忍不住朝车后镜看了一眼,却见那人正死死的盯着天空,眼睛是从未有过的明亮。 那表情竟在不经意间有丝贪婪。 慕寒远觉得心中咯噔了一下,也抬眼看向那里。 这次原本十分都没有碧蓝空中却突然了一抹身影。 慕寒远眼力超群,即使离得有些远,却也并不阻碍他在第一时间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那自然不是个什么东西。 那是个人。 准确来说是两个人。 约莫十六七的少女身上满是鲜血,而她的怀里正抱着那另一个人。 一个看起来最多不超过五六岁的男孩。 而最与众不同的是-- 那女孩的背上,长着一对翅膀。 纯白的天使羽翼,不染一丝杂色。 那女孩飞得并不高,而她的身/下不远处,是一群浩浩荡荡的巨型丧尸群。 那是慕寒远从末世开始时见过的数量最多的一个丧尸群。 其浩浩荡荡之势,几遮天蔽日。 简直好像方圆百里所有的丧尸都汇聚在了这里--只为了追赶这两个人。 慕寒远楞了一下,却突然感觉到手臂上一阵疼懂。 他回头,却见楚墨正双眼发光地盯着那里:“寒远!开过去!” 表情之急切,就好似是饿了百年的孤狼突然发现了一只肥美的羊羔。 空中原本正快速飞行着的女子突然身形踉跄了一下,下一秒竟是直直的摔向了地面! 第102章 在经典名著《西游记》里,吴承恩将主角唐僧塑造成了一个味道鲜美,众妖都想噬其血肉的角色。 唐僧肉,肉质鲜嫩,味道极佳,食之可长生不老。 令各方妖畜,甚至神灵都趋之若鹜。 而事实上现实中,也是有这类人存在的。 现实世界其实并不如大部分人所想象的那般普通——或者说符合常理的正常; 世上有各种种类奇特的人,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的出现都足以颠覆你的世界观: ——除了黄种、白种、黑种这三种主要人种之外,在某些地区还存在着绿色、蓝色、甚至红色的人种,除了肤色的不同他们与普通人种没有任何的区别; ——并不是所有人血管里流的鲜血都是艳红色的,在某极寒之地存在着一个特殊的种族,他们生而带蓝血; ——还有些人他们天生体内带的电荷超过正常水平,与其他生物接触时足以电伤、甚至电死他们。 还有许多许多。 而在这之外,还有一个特殊的人群——他们天生味道鲜美、营养丰富。 这类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生而带体香。 在某些早已被禁的华夏古典籍中,他们被称为——“肉人”。 事实上,依现代的科学研究表明,体香只是人体某些特殊味道中的一种,若认真论起来,他们的产生原理其实和狐臭是一样的。 ——单看你的运气了。 而在这之中,有一种人他们带的体香十分特殊,他们的香味里带了一点类似苹果酒的味道。 开胃的苹果酒。 让人见了就……食指大动。 “多谢!多谢!”抱着孩子的女孩脸色苍白,筋疲力竭之后的身躯仍有些微微颤动,灵动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惊慌,“多谢救命之恩。要不是你们,我们就……” 说着却又忍不住轻声哭泣起来。 女孩子有一张清秀妩媚的脸,发似绸缎,哭泣间身上的香味愈发浓重。 ——就像沾了水的青涩苹果,沁人心脾的香味。 《西游记》中说当唐僧心神平静、无巨大波动时食用才最是美味; 但于这肉人一族,却是回眸百媚不若梨花带雨。 雨后的水果,总是最是美味。 “你别哭了,一哭就哭起来没完了。”看着对方仍嘤咛不止,肖语忍不住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不佳,“没什么大事就闭嘴!” “……嗯。”女孩顿了顿,抬头看了众人一眼,有些畏缩地低了低头,“我知道了,吵到你们了不好意思。” “无妨,”楚墨却是笑了笑,“有没有受伤?你弟弟没事吧?” 楚墨笑的温柔,女孩却是抬眼看了他一眼,很是畏惧地朝一边缩了缩:“我,我,我没事。” ——缩的还是刚才呵斥过她的肖语的方向。 其表情之楚楚可怜就好似刚才楚墨不是在安慰她,而是在斥骂她。 “……”看到女孩这明显的反应,楚墨楞了楞,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鼻子,笑容虽仍温和,眼神却是暗了暗。 “……”肖语也有些发愣。她看了一眼女孩紧紧地抓着她手臂的手,抬眼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我,我……”女孩的眼眶又红了红,她朝一边顿了顿,却仍依偎在肖语身边。 这可怜兮兮、柔柔弱弱的模样,若不是刚才是他们亲手将她从那丧尸围捕里救出来,都不敢相信这和那个背负双翼、以一人之力在超以千计的丧尸群带着幼弟存活下来的是同一个人。 “既然没事就闭嘴,”仍在前座开车的慕寒远看了一眼后视镜,却是对楚墨道,“小墨帮我看着点后面,那群丧尸还在追。” “好,”楚墨笑了笑,“交给我吧,你放心开车。” 在车后方追击的丧尸比起开始时的,可谓只多不少; 原本几人都已接近凌云,再有不过半天便可顺利到达,这下却是不得不另绕远路。 毕竟凌云是慕寒远的家,且不说那里的人是否有能力帮助他们抵挡这丧尸群的一击,单就以慕寒远的性子,他也不是那种会把自己惹的危险带给家人、朋友的人。 车外丧尸成群,车内的气氛便也无法控制的抑郁了起来。 楚墨微侧着身看着车后浩浩荡荡的丧尸群——明显没有一只丧尸想要放弃——楚墨敲了敲车窗的玻璃,又回头看了一眼慕寒远的方向。 那里男人正专心致志地开着车,以应付着各个方向上随时可能出现的丧尸;许是太过于精神集中,连脸色都有些苍白起来。 “寒远,控制方向。”楚墨看着慕寒远,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 “!”慕寒远一惊,反射性地想阻止他,却已经来不及了—— 话音未落,楚墨就突然打开了车门,向车外跃了出去! ——“小墨!” 楚墨本坐在肖语身边,要离开车辆,必须跃过肖语;肖语只觉得一阵清风吹过,再回过神时,却发现身边的人已经不在。 这一惊非同小可,车内的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倾身向外看去,连一直在女孩怀里昏睡的小男孩都被众人的动静惊醒。 小男孩睁开眼,随着车内众人的动作迷迷糊糊地朝外望—— 他看见,车外绿影弥漫,有一抹蓝色的影子一闪而过,腾跃而上,只余下发尾的墨色依稀在眼前。 车外田野成片,他们已不知何时区别来到了某乡间的大道上,道边大树连线、树影成片。 那些原本互不相连的数目,如今却紧紧地连成了一个整体。 枝桠横长,兼有树藤相接。 生生将这道边的两行行道树,连成了一个空中通道。 丧尸群的嘶吼紧追不舍。 楚墨一手缠着藤蔓,一手控制另一段阻拦着车后成群的丧尸。 车辆上方枝条错杂,楚墨身轻如燕,踏于其上竟是如履平地。 “放心我没事,那些丧尸就交给我,寒远你只管开车就好。我会自己跟上的……小心点。” 慕寒远忙不迭地回头去看—— 若干年之后,慕寒远仍记得那时那满眼的绿,以及那抹端坐于成片树藤上的身影。 他明明是好好的端坐于空中藤蔓之上,慕寒远却突然觉得,那一刻,楚墨仿佛是坐于悬崖峭壁之上。 身边只余肃肃秋风,他的脚下仿佛便是万丈深渊,稍不留神,便是粉身碎骨。 慕寒远没有停车,楚墨让他走,他便头也不回地走;楚墨说他会跟上,他便相信他会跟上。 车不知开出多远,慕寒远仍没有停下来。 直到肖语开始大声地喊他的名字,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慕寒远!慕寒远!停车!停车!够远了!快停车!” 慕寒远一惊,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早已被自己太过用力的动作弄的有些发白。 而周围秋风飒飒,万里金浪,竟无一只丧尸。 他们都被楚墨挡在了他们身后。 慕寒远抬起头,肖语才发现那人的一双眼睛早已变得通红。 ——慕寒远知道那时的条件下他不可能留下陪楚墨,总得有人开车,楚墨既选择了自己下车,就代表了他不想让他去犯险; ——楚墨也不可能允许在那样的情况下他们都留在那里,那样车里的其他人会有危险……他不可能让肖语去面临那种危机。 ——同理,他们也不可能一起弃车而逃。 所以一人下车拦截,一人带着其余的车离开,这是唯一的办法。 而他选择了自己留下,让他离开。 明明楚墨是选择了保护他,但当楚墨真的打开车门那一刻,慕寒远却如坠冰窟。 他抬眼看向肖语,女子正含着泪,脸色苍白,我见犹怜。 因为他那么明白,这一次楚墨与其说是为了保护他们,不如说——他仅仅是为了保护她。 慕寒远紧紧地咬着牙,只觉得嘴里满是血腥味。 夕阳将落,道路蜿蜒,而路的尽头,没有他。 楚墨坐在藤蔓编制的绳索之上。 慕寒远等人早已离开,如此距离,即使他使用丧尸异能,慕寒远也不可能感觉到。 而这里周围,除了丧尸,别无他物。 照理说现在这种情况,对于楚墨而言是再得心应手不过了,他只需挥挥手,这些余常人而言有如绝境的情况就会瞬间瓦解。 但楚墨此时的表情却毫不见丝毫轻松。 男子脸色凝重,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群丧尸的深处。 像是为了回应他的专注,一声娇/媚的轻笑突然从丧尸群中传出。 “呵……丧尸王啊——好久不见。” 声音婉转动听,是独属于女子的笑声。 楚墨听到这声音,原本只是因为丧尸的身份而显得苍白的脸色终于完全惨白了下去。 竟是真的变成了毫无血色。 每种生物在这世上都会存在一个天敌。 在动物界里,“天敌”意味着那种以你为食的生物,你对它毫无办法、束手无策,见之只得拼命逃命,方可得一线生机; 而到了人类的社会时代里,这“天敌”还有了另外一种解释——他/她正好有某一方向戳中了你的软肋,让你见之便心中发怵。 严格来说,楚墨在心中这么对自己说,她对我而言这两种情况都不符合。 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楚墨抬头,却还是止不住的脸色发白。 有些人,是梦魇。 丧尸群渐渐退开,露出了站在中间那人的脸。 站在那里的人,有一张与记忆中不近相同、却又似曾相识的脸。 眉如远黛、目似秋水,她抬眼看来,唇边带笑,三分娇色,七分媚色。 楚墨看着她的脸,竟是又楞了一下,瞳孔猛的收缩。 怎会…… 站在那里的人,是冯彩。 便是那个当初超市里相遇的……那个孙文梅的女儿冯彩。 那个当时楚墨只觉得长相可人、心智不俗的菟丝子的一般的女孩,如今却完全是另一种相貌。 楚墨看着,便不由地脸色难看了起来。 该死的……!竟然是她!早知当初就该直接杀了她!不该觉得她好玩便留着她! 她竟然就是……! “哎呀呀,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啊,你认识我?”冯彩抬头看着楚墨,唇边笑容媚意入骨,“哦,我想起来了,我当初在超市里见过你呀。当时竟没认出你竟然就是丧尸王呀,都是我当初能力太弱小,莫怪莫怪。” 美人抬眸,眼角含媚,简直看着就让人心痒难耐,唯一的观众却是脸色无法苍白,也无法难看,就像是对她恨之入骨:“麒麟姬……!” 一字一顿,仿佛恨不得两人拨皮拆骨。 冯彩就楞了楞,却是笑容更甚:“看来小女子还在其他什么地方得罪过您呐,竟是这般生气吗?” 另一边。 肖语趴在车窗上,神色里有一丝明显的担忧:“都这么久了……阿墨怎么还没回来呀。那么多丧尸,他不会有危险吧?” 没有人答话。 慕寒远坐在驾驶座,紧皱着眉头。 照理说虽然丧尸多了一些,但楚墨他敢那样下车就一定是知道自己能解决。 更何况那人是木系异能,若是不敌,直接架藤桥离开便是,以楚墨的机警应该不会出问题的。 除非他自己硬要留下拼个你死我活,不然谁能困住他? 那为何这么久了竟是还没回来…… 慕寒远皱着眉,在心里回想着那时的场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他漏了……没注意到……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张牙舞爪的丧尸……青白的皮肤……黑色的利爪……指缝间鲜红色的血液……冒着黄光的眼睛…… 等等!黄光?! 慕寒远一愣,随即猛的睁大了双眼。 丧尸都是黑瞳或者是受刺激时的红瞳,哪来的黄光?! 那些不是丧尸?! 该死! 慕寒远只觉得瞬间心脏一抽。 那那些是什么?!小墨他知道吗?! 慕寒远速度飞快,打开车门就像后跑去。 雷系异能的加成作用,竟是当真去雷霆般速度奇快。 “等等你去哪里?”肖语只来得及问一句。 “找他!” 第103章 “爹爹,你给我讲个故事吧。”月色阴暗,小院一片暗色模糊。 那说话的声音清脆,带着点孩子特有的软糯。 “好啊,那爹爹就给你讲个麒麟姬的故事吧。” “麒麟姬?” “对啊,麒麟姬。”男人的声音略带低哑,语气里的宠爱却是真心,“传说这山里啊有一宝贝,叫做麒麟姬。麒麟姬能给人带来好运,只有有缘人才能遇到呢。遇到后呢就要把她带回去好好的养起来,对她越好呢,那麒麟姬就会长的越漂亮,麒麟姬越漂亮就说明她越幸福啊。” “越漂亮就越幸福?那爹爹,我长的漂亮吗?”小小的孩子听了,却只是抬头望向自己的父亲,眸子里一片天真。 ——只有生活的幸福的孩子,才会如此天真。 “漂亮,漂亮!”男人哈哈大笑,“我的小彩彩最漂亮!比最漂亮的麒麟姬还漂亮!” “那爹爹、爹爹,麒麟姬到底是什么样啊?在哪里有?彩彩想看看。” “麒麟姬……”男人的声音顿了顿,不知为何竟沉默了下去。片刻后却突然附身,月光照亮了男人原本晦暗不清的容貌,却是眉目清秀的一张书生面孔,“彩彩,你……就是麒麟姬啊。” “!”女孩子抬头,渐渐露出的容貌发色墨黑、肤色雪白,却正是幼时的冯彩。 书中载,大汉末年,天地崩乱,阴阳倒长,世间五大神兽“青龙、白虎、麒麟、朱雀、玄武”相继丧生,感应时事,化归于天。 至后世天下初定,人间天子才发现世间神兽早已陨落;感人类相争于天地造孽过多,便于祁连天池下长跪不起。 九九八十一天后,天地被其诚心打动,便降下福瑞,应生天地灵物。 其中有灵物名“绮”,生带天地福瑞,沿上古神兽“麒麟”之血脉汇生,世人便称其为——“麒麟姬”。 麒麟姬,喻天地祥瑞,幼时便有发如墨锻、肤如雪锦之象,然幼时相貌模糊,不辨五官,有缘人可遇;若诚心相待,可使其五官化生,越得真心,便愈生花容之貌、落雁之资,可有倾国倾城之色。 初时所遇麒麟姬之人,无不感激涕零,诚心相待,至白发齐眉,才相携而去,一生荣华,享之不尽。 若原本,麒麟姬的传说只该是如此,美满、幸福。 然后来,随着时年的流逝,人们开始渐渐忘记当初天子长跪谢天的诚心。 有富甲高官发现麒麟姬貌比倾城,便生了将其献给皇帝,以求加官进爵之心。 可麒麟姬本是天地灵物,如何那般于是好得到? 人们便开始——“创造”。 “创造”——那本是人类区别于其他未开化生灵之最大特征,却也是人类忘记感时谢天之本心的最大征兆。 取拥麒麟姬血脉人之心头血,再杂以无数天材地宝,混以人间美女之血,竟真的被他们研究出了“麒麟姬”。 那般产生的麒麟姬甚至比天生的更好——她们生而自带魅术,身比春/药,其销/魂夺魄之色,不可言说。 她们生来只为蛊惑人心,却再不为祥瑞。 然麒麟姬之美需有人真心相待,才可得倾城之色,坐拥天下的帝王怎可能去对一个尚且“面目模糊”之人宠爱非常? 于是——人们学会了先用其他人,塑造麒麟姬之色。 即——使幼时麒麟姬与人欢好,吸男子阳气及聚其迷恋之心,催生容貌。 待落成天仙美人,再献于皇帝或其他有权之人。 而及至此,曾经属于天地灵宝的“麒麟姬”终于沦为了可随意亵玩的——“麒麟妓”。 然麒麟姬毕竟本是天地灵物,被人如此轻待,终招祸患。 那原本代表着祥瑞的麒麟姬,终于成了祸源。 ——后来,所有“创造”过麒麟姬、“享用”过麒麟姬的人,都不明原有的死于非命,皆不得善终。 而那个朝代,也因此不过数年便消亡不在。 此即所谓——“麒麟劫”。 冯瑜祖上是“将作少府”,这官职在古代,其实就是为帝王建造陵墓的匠人;其先祖于帝王墓寝中偶得一“麒麟姬”未成形之胚胎,只需滴上人类鲜血,便可化形。 冯瑜之先祖不知为何冒着身死之风险却仍将其携带回家,留言世代相传。 是的,事实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冯彩确实是孙文梅的女儿——她是冯瑜取了自己与孙文梅的血液融合催生而成。 而冯瑜则因为担心孙文梅亦沾染上催生麒麟姬的因果,没有告诉她实情。 却不想……终令孙文梅因爱生妒、因妒生恨,平白折磨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近十年。 原本冯彩这个以父液母血催生的麒麟姬应有早先身为“麒麟姬”的美好待遇,却不想……仍落得个“麒麟妓”的下场。 这也许是“麒麟姬”一族的宿命了。 “也不知小女子是何时因何事曾惹恼了丧尸王大人,竟让大人对我如此忌惮……”冯彩撩了一下鬓边的发,吊起一对秋水艳潋的眼睛看向坐于上方的楚墨,“若真是曾因小女子的莽撞冲撞了大人您,只希望您能高抬贵手饶了奴家……我可是一定不敢与您想争的呀。” 冯彩一边说着,一边掩唇轻笑,声音里三分娇意、五分媚意、还有两分似有似无的嗔意,直让人骨头都酥了去。 若是一般人一般装腔作势的故作姿态,即使不让人觉得恶心,那一份格格不入的做作感也是无论如何都遮掩不去的; 但到了冯彩这里,也不知是因为少时母亲“□□”的好,还是麒麟姬天生血脉里带着的那点子意味,一举手一投足之间,莫说诡异,竟是连半分奇怪都无。 真真是诱媚至极。 楚墨却只是冷眼看着她,毫不为其所动。 他看着她的眼神,丝毫不像是一个正常的男人看着一个风情万种的美人,倒像是看着曾经的仇人一般,眉心眼角之间净是狠辣和警惕。 楚墨从始至终都坐在高高的藤架上,丝毫没有下来的趋势。 冯彩见他那样,却是抿了抿唇,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复而却又笑靥如花:“看来您对我很是厌烦呐,倒不知是小女子哪里做的不好,合不了您的眼?” 她说着,又抬手轻轻地撩了撩自己的发。 俗话说“美人在骨不在皮”,而这冯彩,却是从皮相至骨髓都写满了媚色,一颦一笑间满是“从此君王不早朝”的靡媚之色。 随着她轻理青丝的动作,几缕似有似无的粉色烟尘从她的袖口发间弥漫出,渐渐的散布在了空气里。 是略带香甜的气息。 楚墨沉默着看着冯彩抬手间露出的恍若灿玉的手腕半晌,才突然开口:“你既知道我是丧尸王,就该知道你的迷/药对我无用,既然无用,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做?” “……”冯彩撩/拨头发的动作停顿了半晌,才又复戴上了媚人的笑意,“既然知道是无用,您……又为何对我如此忌惮?” 冯彩说着抬头看向坐于上方的那人,眸子里的深思一闪而逝:“要知道小女子本领浅薄,会的可只是这些对您无用的雕虫小技。” 楚墨却又恢复了沉默。 今天他沉默的次数几乎格外的多。 他看了冯彩几眼,却是终于跳下了藤架,在冯彩愈发苍白的脸色下,慢慢地伸手掐上了女子细长白皙的脖子。 那脖子不过盈盈一握,简直催之即断。 冯彩的脸色终于惨白了起来,她伸手抓向楚墨的衣领,却只堪堪地触碰到了他的领口。 周围仍然是密布的“丧尸”,他们的眼睛金黄。 但——却无一只去帮助他们受制于人的“主人”。 严格来说,这些是“傀儡”,而不是“丧尸”。 麒麟姬善蛊人心,控人身,吸男子阳气,化自身精元,至对方被其吸干阳气而亡时,又可将其炼成没有意识的傀儡,供其驱使。 然而麒麟姬毕竟只是被“创造”出来讨帝王欢心的,她们控傀儡的能力自然并不强。 她们所制傀儡,最多不过可保持一月不腐,一月之后便会化为灰土,再无利用价值;且这些东西本就没有太大的攻击力,不过是用来“驱使”的罢了。 何况冯彩此时距其觉醒麒麟姬的血脉的时间并不久——之前在超市她的血脉便还未觉醒,不然楚墨不会认不出她。 当然最重要的是——无论如何,这些“傀儡”也仍处于“行尸走肉”一类,在这末世的世界里和丧尸王拼对这些东西的控制力? 呵,那和自寻死路又有什么差别? 冯彩自然是从一开始就明白的——虽然她在一开始因为那“肉人”的吸引力不慎追击了楚墨他们一段时间,但当她发现车里的楚墨还有慕寒远的身份和能力之后,她就打算收手了! 她真的打算收手了! 她又不想去送死! 谁知道在她打算不动身色的撤退的时候这人会突然离开车辆! 别闹了我根本不想对付你好吗!你就给老娘自己好好的离开不行吗! 知道我的能力对你毫无作用又为何要表现出那样一副脸色苍白、如临死敌的样子! 我一开始只是想出来求个饶的! 我真的是出来求饶的! 不过就是被你的表情迷惑了一下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作了一下死罢了! 我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做啊! 我现在求饶还来不来得及! 来不来得及! 我真的不想死啊! 冯彩在心底疯狂的呐喊着,面上却还是表现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求饶姿态。 楚墨此时只是用手虚虚地掐着她的脖子,不知为何竟是并没有用力。 冯彩连忙表现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我知道错了……您,您就放我一条生路吧,我以后一定不敢再招惹您了。” 美人含泪,如嫰荷带露,自有一番妩媚动人之色。 楚墨却是直直看着对方完全无力抵抗的模样半晌,突然冷笑了声。 他没有说话,手中的动作却明白的告诉了冯彩他的回答。 男子的双手终于开始用力,耳边有什么莎莎作响,有什么缠绕了上来。 冯彩费力地侧头看了一眼,不出意料的是一株碧绿的藤条。 楚墨的手很冷。 冯彩不是楚墨,她还活着,她能感觉到温度和触觉。 那双掐着她脖子的手冰冷而僵硬,像是什么没有生命力的金属; 那慢慢缠绕上自己的藤条却柔软而富有弹性,带着一点独属于植物的温暖。 然而这两样东西此时却都在做着同一件事情—— 不停地收紧、再收紧,直想把她生生地弄死在这里。 冯彩抬眼,在渐渐迷糊的视线里看向楚墨。 她看到那个正一手掐着她脖子、想将她置之死地的人也睁着一双眼睛看她。 先是纯色的黑,慢慢地却染上了一丝丝血色,就像是一点朱砂滴入了墨里,再被慢慢地研磨开。 与此同时,那人的眉间却渐渐显现出了一抹蓝色的印记。 冯彩也不知为何在这种将死的时候却将那个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人看的这般清楚。 她看着那人身后及腰的墨色的长发、干净冷色的肌肤、还有那严谨的扣到了最上面的扣子的衬衫,就不知为何心中癫狂了起来。 大概是要死了吧? 她又想起儿时父亲宠溺却日益寡淡的脸,母亲越加狠戾的眼神……还有那一个个面目模糊的、却伏于在她身/上的男人。 大概是……不甘吧? 冯彩突然笑了,她突然想,如果我此番能活下来,我一定要你也尝尝那般的滋味。 那般的被人随意践踏、随意凌/辱的滋味……那般的绝望、无助的滋味……那般……被自己最重要的人背叛的滋味! 凭什么呢? 她又想起了那时在外面看到的车内的场景。 凭什么呢? 你我都属于不得见人的黑暗的种族,我活于泥淖,步步为困;你却生于阳光下,得人悉心相护? 凭什么呢? 冯彩突然就笑了起来,原本有若春花的容颜竟无端的狰狞了起来。 楚墨皱了皱眉,刚想加大手中的动作,却突然听见了什么破空而出的声音。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该死!他那时怎么就没有发现! 慕寒远的脸色苍白,连鼻间都染上了汗迹。 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慕寒远原本不过是冰雷双系异能,并无速度系,更无空间系——时空一类的异能从未出现过。 身为异能者他的速度自然是比寻常人快的,甚至因为他的异能等级高再加上是双系异能者的缘故,他的速度比起速度异能者也不逞多让。 再加上雷系特有的速度加持作用,比之寻常速度异能者,慕寒远此时的速度竟是更快上许多。 然而这还是不够! 为何还是这般慢! 慕寒远总算体会到了心急如焚的感觉,却因为开始时无意识间将车辆开出太远而还是显得进展不显。 慕寒远的脸色愈发着急,却愈发寒。 树影婆娑,下一秒他的身影却是突然消失在原地。 ! 慕寒远只觉一瞬间有些天旋地转,却来不及去仔细思考刚才所发生的事—— 他看见不远处的地方,有两个人影正相对而立。 那个一身蓝衣的身影正死死地掐着那个身穿粉色衣裙的人。 ——小墨! 慕寒远一惊,却叫那人也在倏然之间回头。 眉间蓝印已隐、眸中血色已消,只余眸如点墨、发如黑锻,于数十米之外,直直地看来。 楚墨一惊,便下意识地收了手。 一瞬间跌坐在地的冯彩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唇边的笑意兀得阴冷了起来。 空中的香甜气息似乎更加浓重了。 第104章 有的时候风声太浅是因为树叶太轻。 肖语靠在车窗边,呆呆地看着窗外出神。 现在周围的一切都十分安静,安静的有些过分。 也许是人在安静的时候容易胡思乱想,也许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在预示着危机,肖语突然觉得,有些心慌。 这四周安静的有些过了。 在末世里本不该这般的温和宁静。 肖语微微侧了侧头,一旁容颜尚幼的女孩子正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孩子。 那是她的弟弟。 这一对姐弟姐姐名何意,弟弟名何来,姐姐不过十六,弟弟更是仅仅只有六岁。 都尚是稚嫩的年岁。 不过却都懂事的很,便是被吓得脸色苍白,何意也一直都好好的护着怀中的弟弟;而只有六岁稚龄的何来,也只是一直乖乖地依偎在姐姐身旁。 之前那般被数不尽的“丧尸”围堵的时候,小小的男孩也只是紧紧地抓着姐姐的衣袖,不曾哭泣。 懂事的令人心疼。 “姐姐,爸爸妈妈他们……”孩子的声音很稚嫩,却不知为何有些怯生生的,似乎有些畏惧。 ——但却又明显不是在畏惧着何意。 “唔,来来乖,等过段时间,路上这些人的病都好了,姐姐就带你回家……爸爸妈妈也一定会在家等着我们的。”何意眼神闪了闪,却是仍笑着轻拍何来的背,语气温柔……却又有种掩不住的悲伤。 想来是担心年纪尚小的何来害怕,何意便欺骗他说街上那些人只是病了……生病了的话就总有一天会好的。 而他们的父母……想来也是凶多吉少的。 否则怎会这般让自己两个年幼的孩子独自面对这一切。 只是这些又怎么能让那么小的何来知道呢? 何意叹了口气。 女孩子的眼睛瞳色很漂亮,是那种颜色很浅的茶色,静静地注视着你时,就有一种茶叶翻腾的静谧之感。 很安静。 很温和。 肖语只是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就又转回了头,她的眉无意识的紧紧的皱着。 总觉得十分的不安…… 究竟是为什么呢? 窗外有光影一闪,一直有些恹恹的何来瞬间睁大了眼。 乌黑的眼里满是欣喜。 “怎么了?” “姐姐……世界上真的有花仙子吗?” “呵,你们两个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不觉得过分了一点吗?”冯彩的背紧紧地靠着道边农舍斑驳的墙壁,唇边带血,模样甚是凄惨,笑容却还是媚得入骨。 她抬眼看向眼前并肩而立的两个男人,眼中讽刺的笑意一闪而逝。 “……对你何须怜悯。”慕寒远皱着眉,冷冷地看着冯彩,乌黑的眼里满是厌恶,似是恨不得将之除之而后快,“你害了多少人?” 说着手中慢慢地聚集起了明紫色的雷球。 慕寒远冰、雷双系,自古雷电之力克天下邪物,他的异能等级又高。 简直是世间邪物的天然克星。 在此种天赋压制和等级压制下,冯彩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虽然当时趁着楚墨见到突然出现的慕寒远一时失神之际逃脱了桎梏,但在此种情况下,她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虽是如此,明明处在生死边缘的冯彩却毫不见慌乱之色。 一张玉般的脸上仍带着点刚才濒临死亡时留下的泪痕,表情却是淡定无比。 仿佛面前那两个人的危险性,还没有楚墨一人时大。 方才独自面对楚墨时的绝望、无助竟是都消失不见了。 冯彩看了一眼慕寒远手中的雷球,唇角微勾,她抬眼看了一眼慕寒远,又意味深长地瞄了一眼楚墨,竟有些挑衅的意味:“哦,是吗?因为我不是人类,还是因为我害了人?可我也不过是为了活下去呀——人类为了生存难道就能不进食了吗?” 尾音婉转悠扬,简直是能绕进人的骨子里的妩媚。 慕寒远皱了皱眉,只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抬手便想催发手中的雷球。 冯彩勾了勾唇,掩唇娇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吗……你还不如直接说非我族类其心必诛呢。” 她抬眼看了一眼楚墨,接着道:“不过……你们难道真的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慕寒远一愣,却随即感觉到一股火热之气突然从身体内部涌出。 他皱了皱眉,条件反射性的看向楚墨。 却见楚墨正脸色十分难看的盯着冯彩,见他看过来,竟是唇色都渐渐苍白了起来,眼中的阴狠之色却是更加明显。 他抬眼看着冯彩,不发一语。 慕寒远对楚墨的反应有些始料未及……空气中甜腻的香味,身体内部渐渐涌起的热气,以及那似有似无的冲动感。 传说中,麒麟姬身带异香、善勾人情/欲、天生便用有能引发人欲/念的能力。 而现在,他们明显是种了麒麟姬用自身体香所激发的……催/情/之药。 还是效力极强的催/情/药。 可楚墨此时的表情,却阴狠的太过于淡定了。 慕寒远突然有些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轻轻地握住楚墨的手。 ——很冰冷,丝毫没有半点被挑动了□□的感觉。 不像他的——已一片火热。 像是被他手上的温度刺激到了一样,楚墨几乎在慕寒远握上来的那一瞬间就猛的挣开了他的手。 ——那是相识这么久以来,楚墨第一次主动挣开他的手。 慕寒远楞了一下,抬头看向楚墨,却只见那人明显愈发阴郁的侧脸,和……玉般的脖颈。 麒麟姬的催/情/药很好用,好用到……他都不知道催动了他如此□□的,究竟是那空气中愈发明显的香甜之气,还是眼前的他。 在被欲/火勾的神志丧失之前,慕寒远似乎听见那麒麟姬在楚墨的身边笑着说了一句什么。 “道不同不相为谋啊……楚……” “快跑!别回头!” 肖语一边拼命向前奔跑着,一边不时地回头看一眼何意和何来两姐弟,几乎声嘶力竭。 刚才她们被独自留在车里,不曾想却遇到了曾在庙河中遇到的无江。 那原本不过拇指大小的蝴蝶模样的生物,此时却因身边盘踞着的大量的黄蜂、蝗虫等生物而看起来几乎是个庞然大物。 那一群品种不一的昆虫或常见、或罕见,一刻不停地跟在他们身后,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蝗虫过境,本是如此。 肖语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 她毫无异能,早已体力透支;而身后跟着的何意、何来两姐弟,又年龄尚小,一路逃亡几乎是跌跌撞撞。 哪有什么反抗之力? 该死! 当初发现四周太过于安静的时候,她就应该反应过来的! 上一次遇见那般死寂的情况时,是什么时候? 是在庙河中那个被无江占领了的仓库前的时候! 事有反常即为妖! 她怎么没有反应过来! 之前她们三人被独自留在车里,除了女人,便只有小孩。 可谓手无缚鸡之力。 不曾想竟是正好落入了无江的陷阱。 那改装过的路虎虽说坚固,但也抵挡不了那么多昆虫的群起而攻之。 ——那车辆确实还是毫无损坏,但那时那些昆虫竟是生生的仗着自己数量多将车辆直接抬了起来! 那架势,简直是想直接把他们就这样抬进自己的大本营! 他们又没有丝毫攻击的异能,能如何? 只好通通弃了车逃跑。 肖语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右脚的疼痛已经到了近乎麻木的状态。 ——很疼很疼。 之前她们为了从车上离开,不得不直接打开车门从车上跃下。 距离地面3米的高度,几乎是一层楼房的距离,肖语不慎下落的时候没选对姿势,伤了脚踝。 虽说不是什么太过于严重的伤痛,但在这种逃亡的过程中,就显得尤为难受了。 ——每一步都像好踩在刀尖上,钻心的疼。 肖语何曾受过这种苦痛? 只觉得整个人委屈的不行,眼睛愈发湿润。 阿墨…… “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是你知道的,麒麟姬一族的催/情/药,不发泄出来可是会对身体有很大伤害的哦。” 楚墨仰面躺在乡村特有的绵软草地上。 不同于城里常见的那种修剪良好的草坪,这里的草地显得有些杂乱。 身下除了在深秋即将枯黄的杂草之外,还有一些不知道的植物。 气味有些杂乱。 也许更乱的是气息。 麒麟姬早已逃离。 她虽无什么大本领,但麒麟一族毕竟属性为“土”。 此地地域开阔,一个分神就能让其遁地而去。 而他们此时的……又何止是一个分神。 楚墨皱着眉,表情十分难看,却又似乎在苦苦忍耐着什么。 秋末时天朗气清,自是天高气爽的好时节。 然而他身上的人却明显是没有那么……舒适。 事实上楚墨是没有触感的,那么亦不会有情/欲。 是以他刚才在麒麟姬面前才能如此淡定。 不过没有触感……并不代表着就真的毫无知觉。 “嗯……小墨,”慕寒远的神智有些不清,只觉得难受的很,几乎是完全凭借着心中的欲/望向楚墨的唇袭去,“小墨……” 楚墨皱了皱眉,脸色难看地偏过头去。 那吻便无意识的落在了他被微微敞开的脖颈间。 又顺着那脖颈偏过的弧度细细密密地向下噬/咬去。 慕寒远曾很想问楚墨,此时我在你心中到底有多重要? 你有多在乎我? 比之肖语如何? 也许现在楚墨的忍耐回答了他——很重要。 你永远不知道,我有多在乎你。 就好像你永远不会明白,我可以为你做到如何。 “小心!”何意一手抱着何来,无意识地一抬头,却猛的被惊吓出声。 “啊!”肖语一个惊呼,近乎哭喊出声。 右脚已经完全不能支持她奔跑,前方却又突然出现了一大批的昆虫。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近乎无路可逃。 肖语脸色几乎灰败,千钧一发之际,却突然感觉身体一轻。 肖语一惊,回头看去。 只见身后的女子背负双翼,表情淡然。 她一手抱着自己的弟弟,一手提着她。 那一瞬间洁白羽翼背后的天空,蓝的浩瀚无垠。 “乖……别闭眼。”慕寒远啃/咬着楚墨另一侧的脖颈,声音沙哑,也不知有没有意识。 楚墨便侧头看了他一眼。 他的眼神清明、冷淡,却也安静的很。 至始至终,他原本,便没有闭上眼。 慕寒远是冰雷双系异能,冰系抑欲,雷系却再次将那好不容易冰封起来的欲/火给再次烧灼的如火如荼。 慕寒远的神智其实一直是清醒的,也许是因为冰系异能的缘故; 可他却控制不了自己停下来,也许是因为雷系的缘故…… 又或许……不是。 曾经慕寒远疑惑过楚墨为何要留长头,他为何喜欢穿衬衫; 而现在他却突然觉得…… 大约是因为这样很美的缘故。 再没有什么比身下的人一头长发铺了满地来得更煽情的画面了; 也再没有什么比那人紧皱着眉头却任由他一颗一颗的剥开他衬衫的扣子的模样更令人情动了。 当然他知道原因一定不是这个。 但此时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区别呢? 慕寒远终究还是神志不清的。 他一边解着楚墨的衣服,一边下意识地将手向楚墨身/后探去。 一直没有反应的楚墨却终于回头。 他伸手,面无表情地抓住慕寒远的手。 手指冰冷的触觉微微让慕寒远清醒了点。 慕寒远停下动作,向楚墨出去。 那人正面无表情地躺在他身下,一对墨黑的眼睛直直地向他看来。 楚墨看着慕寒远,面无表情道:“慕寒远。” 慕寒远看了他片刻,再次伏/身轻吻他的肌肤。 却终于不再似有似无地留恋在楚墨的身后。 他覆上他,轻轻的磨蹭,带着点清醒的意乱情迷意味。 远处山河落日。 “姐姐……”何来待在何意的怀里,一双稚嫩的小手紧紧地抓着何意的衣襟。 何意一手抱着何来,一手还要提着肖语。 纵使是身为异能者能力高超,如此重量相加,也让何意有些脸色苍白。 却也只是脸色苍白。 原本柔弱爱哭的女孩,在此时竟是神色凛然。 真真天女模样。 何意突然低头看了肖语一眼,语气里毫无起伏地道:“我好像抓不住你了,我手没力气了。” ! 肖语一惊,下意识地伸手去抓。 却是已经来不及。 下一瞬间,她猛地睁大眼,快速的向下落入。 !! 肖语睁着眼,死死的看着天空。 神色惊慌而不甘。 阿墨…… 下一瞬,她掉落的身后突然金光大盛,那金光一闪而逝,条纹错杂,像是某种古老而繁杂的纹路。 肖语的身影,瞬间消失在空中。 !!! 那一瞬间,无数记忆繁杂,各种久远的、或临近的,她记得的、或遗失的记忆,一下子皆涌入了她的脑海。 某种前世今生的桎梏,突然打开。 与此同时打开的,还有她本该早就苏醒的,却不知为何在迟迟的不觉醒的——异能。 !!!! 肖语猝不及防地跌到了地面,好在地面柔软,倒不曾摔伤。 听到旁边某处似乎传来什么声响,肖语侧头,无意识地向一边望去。 !!!!! 楚墨也正好在侧过头来。 在这一瞬间,猝不及防般的,四目相对。 肖语想她可能一辈子都忘了当时她坐起身后侧头去看到的那个场景。 ——她看到她的男朋友,那个总是眼含笑意,温柔而深情地轻抚她头发的男人,正死死地被另一个男人压在身下。 那因她说喜欢而刻意留长的黑发,就那样散了一地,铺了满眼。 他的身下还铺着已被解开的蓝色衬衫,满眼草地的绿、衣衫的蓝、发色的黑,以及远处天空和慕寒远衣衫同色的白。 楚墨就这么侧头看着她,眼神淡漠,就像是在透过她遥遥地看着什么。 然后他突然抬眼,看着她笑:“小语……” 而他的手腕,正被厚厚的冰层死死的桎梏在地面上。 肖语一惊,倏然朝后退了一步。 第105章 人在某种混乱的状态下会无意识的去回忆一些记忆深刻的片段。 譬如肖语此刻。 那些记忆繁杂,却总会有一个主线;而她的主线——在他。 这一世,肖语第一次遇到楚墨的时候,是在学校—— 那是开学的第一天。 明明已是夏深,道旁的柳树却依旧浓绿,空中柳絮纷飞,美的如诗如画。 那时她提着自己的行李箱,沿着校园铺着青石板的小径漫无目的的走来。 少女黑色的长发披了一肩,纯棉衣裙洁白的裙摆随着行走的步伐款款摇动。 然后她一抬头,与那个坐在树端的身影遥遥相望。 在最美好的时刻、最美好的环境里,以最美好的模样相遇。 ——就好像某种命中注定。 男子的容颜很温柔,看过来的表情却淡有些冷,他看了她片刻,才开口,语气里有些漫不经心:“迷路了?” 肖语只楞楞地看着他,毫无知觉的点头。 女子抬着眼呆呆的点头,脑后嫰色的发带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瞪圆了眼睛的模样像是某只呆萌的小狗。 楚墨看了她片刻,纤长的手指不经心地点着手中书本硬壳的封面,像是在打量着什么有趣的东西。 然后他跳下树端,不顾被自己随手丢弃在一旁的书本。 男子牵起她的手,在侧颜的那一瞬间勾起嘴角,迎着渐渐下山的阳光笑容,无懈可击的温文尔雅。 楚墨说:“那我带你去吧——你在找什么?” 那时暑甚,楚墨身上为了避夜寒而穿上的外套有着过于宽大的衣袖,就像是某种大鸟迎风而展的翅膀。 肖语看着那人的侧脸,毫无知觉的再次点头。 “你点什么头,我是问你去哪。” 我在找什么? 我当然是在找你啊——阿墨。 那时的肖语低头看着自己被牵着的手,突然就笑了起来。 楚墨总是以为先动心的那个是他,就像他总是以为他与肖语的相遇是不期而遇。 但是肖语知道,其实并不是的—— 她从一开始就是在找他,她从未迷路,她只是在给自己一个接近他的借口; 有一些相遇不是命中注定,是有人精心安排。 但精心安排的相遇,还算命中注定吗? 楚墨对肖语的记忆也许始于那个夏日黄昏、日落月升,身穿白衣的女孩逆着阳光走来; 而肖语对楚墨的记忆,却并不始于此。 它始于更早之前,早到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 它始于——一本书。 谁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那么我迷恋上一个书中的人物,是不是就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曾经的肖语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普通的性格、普通的身份、普通的经历……普通的天真善良。 也许她唯一不那么普通的,就只有她的某些“不便述诸口”的爱好。 这爱好其实也很普通,毕竟它不曾妨碍过任何人。: 于是某天,18岁的肖语翻开了一本书,一本关于丧尸围城的书。 书中有丧尸满城、异能烦乱,有他和他——自然没有她。 这本书的主角是慕寒远和楚墨,从不包括她。 是的肖语知道——在他们之间,她才是那个第三者。 而在她的世界里,没有丧尸、没有异能、没有波澜壮阔、没有山河颠倒——同样的,也没有他。 但她有其他她一直珍视的东西。 爱她宠她的父母、淘气却总是在外人面前护着她这个姐姐的弟弟,那个温暖而令人留恋的家。 也许也正因为此,才让她直到长到了20岁,也仍旧天真至极; 但也正因为此,才让她在第一次的时候那么不懂得珍惜。 是的,第一次——对于楚墨而言,这世不是第一次;而对于肖语而言,也不是。 这是她的第二次。 却是与他不同的……第二次。 直至今日,肖语已经记不清她当初是因为什么而穿越、又是穿越到了哪; 她只记得,在她误入丧尸围捕地盘、束手无策之时,是他救了她。 现在想来,她对于那个当初的回忆,竟是都是关于他。 还记得书中某次慕寒远开玩笑地问楚墨:“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楚墨道:“要温柔、可爱、小鸟依人,我喜欢那种柔弱天真、需要我去保护的……但是她不能不对我好。” 也许那时作者的本意只是开个玩笑,调剂一下那时略显紧张的气氛,顺便让两个主角之间产生冲突,好让感情更进一步。 毕竟书中不可能出现这般的女孩子。 但是肖语想,作者一定从未想过……如果某天,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出现了,那又该怎么办呢? 温柔、可爱、小鸟依人;柔弱天真、需要人去保护……这其实就是那世肖语第一次见到楚墨时,她真实的样子。 她有着一切他喜欢的因素,却偏偏是那个他不该喜欢的。 这……让人如何做到? 楚墨的感情总是表现的格外明显而直白,书中他喜欢慕寒远,便倾尽一切的对他好;而现实中他喜欢肖语,那自然亦是……直白的不能再直白的宠着她。 只是他的那份明显,几乎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她却看不出来。 其实这也不是肖语的错——毕竟在她的思维里,楚墨他就是该喜欢慕寒远的呀。 他们才是一对啊不是吗? 她遇到他时,他已遇到他整整三个月;既然已经如此,那要她如何能去以为,楚墨喜欢的是她肖语?! 何况他确实对她好,但他对慕寒远,也一样的好——甚至更甚。 曾经的肖语一直觉得,楚墨真正宠着的那个人是慕寒远,而不是她——她不过是一个捎带顺上的。 每个刚刚从和平世界穿越的人,总是天真的——天真的愚蠢,愚蠢的迟钝。 肖语从未想过,在书中描述下那般冷漠无情的楚墨为什么会想要带上她,甚至不惜百般恳求从一开始就万般不愿意的慕寒远。 她总是不明白为何楚墨会那般的护着她;她总是不明白楚墨为何对她这般容忍;她亦总是不明白,每次她撮合他和慕寒远的时候,楚墨的表情为何会如此难看。 所以她也从未真正看懂过,慕寒远对她的厌恶到底有多深。 书上说一见钟情,世上却总不缺相见恨晚。 楚墨总是问她:“我对你不够好吗?” ——“好啊,如何不好?” ——“那你为什么总是……看不见我?” ——“?” 为什么你总是看不见我?我对你那么好、好到我能做到的最好,你为什么总是……看不见我? ——因为在那时我的眼里,你是假的啊。 “我喜欢的女孩子啊……她要温柔、可爱、小鸟依人,柔弱天真、需要我去保护的……但她不能不对我好。” ——肖语做到了前面的所有,却唯独没有做到最后一项。 她没有对他好……从来没有。 才会那般……白白辜负。 后来的肖语抱着在她怀里一点点冷去的楚墨的身体,泣不成声。 我一直都觉得这整个世界都是假的,我一直都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我以为我总要回去,就好像你总会和别人在一起一样。 楚墨躺在她的怀里,眼里满是近乎狰狞的黑暗,抬眼看向她时,却又带上了点近乎悲痛的眷恋。 他抬手,轻轻地抚过她的长发,在她的发间留下了一根玉色的发簪。 他说:“对不起。” 那时的天地,一片冰雪连天。 让那人呢喃的下一句随着他完全暗下去的眼睛消散在了满天风雪里。 而就在那日的前一天,楚墨亦是那般的抚过她的发,抬手间鲜花开了满坡满眼。 他说:“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那时的她说了什么呢? 哦,她说——“你喜欢我?怎么可能?你怎么能喜欢我?我怎么会喜欢你?” 很久以前楚墨说“如果我有喜欢的人,我一定把他一片片的吃下去,免得他将来背叛我,平白的恶心了我。” 而事实上,那时的他只是脸色苍白、满眼悲伤的看着她。 ——到底,他还是舍不得伤害她。 只是肖语知道,那时的楚墨是真的很伤心,因为她那时的口气……太过于的理所当然,理所当然的切断了他们在一起的所有可能。 若不是心情太过于悲痛,已至于被打乱了阵脚……丧尸王楚墨又岂是那般好欺骗的? 我现在知道错了……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是我辜负你,是我让你死的那般痛苦、以至于死不瞑目; 都是我的错; 我现在知错了,所以你醒来好不好? 你打我、骂我、甚至把我关起来或者吃了我都可以……你不要丢下我,不要不要我,好不好? 肖语抱着楚墨,失声痛哭。 曾经只要肖语一哭,无论真情假意,楚墨都会在第一时间赶来安慰她。 男子高傲凌厉的眉眼总是会在她面前慢慢的变轻、变柔。 他总会安慰她,为她擦去眼泪。 只是这一次,她再也没有等到那人温柔的轻拭她眼角的动作。 肖语低头,看见楚墨正睁着眼看她——那双色如点墨、形如桃花的眼睛已完全失去了光泽,却还是睁着眼看她。 漫天白雪纷纷扬扬,有那么一些落在了楚墨睁着的眼眸里,混着她刚才哭泣时留下的泪水,就像是他也哭了一般。 你哭了吗…… 你也哭了吗…… 不哭,有我在呢。 肖语擦去自己脸颊的泪水,再仔仔细细地拭去楚墨眼角的泪迹。 她抱着他,突然就笑了。 这一次是我辜负你,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不会。 第二世—— 肖语提着其实空无一物的行李箱,抬头,看着坐在树端上的楚墨笑。 她说,你看,这次——是我比他早呢。 肖语并不记得所有,时空的转换让她的记忆十分错乱; 她牵着他的手漫步在校园里,脑中曾经刻骨铭心的记忆却逐渐一一淡去。 楚墨:“我是不是对你不够好?” 肖语:“好啊,如何不好?” 楚墨:“那你为什么……不再那么喜欢我了?” 肖语:“?” 我没有不再那么喜欢你;只是我又不小心忘了曾经我们的记忆。 好在我想,这次,我们没有那么迟对吗? 对吗? 肖语看着楚墨侧颜看过来的眸子,眼里一片暗色狰狞。 第106章 有的时候,人们总会在某一瞬间发觉,自己曾经以为对其了如指掌的那个人……自己其实根本不了解他。 肖语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楚墨平静的表情,只觉得浑身发冷。 他只在她刚出现时抬眼看了她一眼,在这之后,便再也没有看过她。 ——就好像她根本不存在。 楚墨微微垂着头,屈着一条腿坐在草地上,夕阳下微敛的睫毛泛着点红,将其眼中的情绪完全的遮掩住了。 他正面无表情地、慢条斯理地,将自己被解开的衬衫扣子又一颗一颗地扣了回去。 ——严丝合缝,一直扣到领口最上面那颗。 一旁站着的慕寒远也不出声,只是眼神沉沉地看着他的动作。 肖语的手抖了抖,终于像是爆发般的忍不住怒道:“你,你们!” 她的胸口剧烈的起伏,原本白皙的皮肤也泛上了红晕,颊边乌黑的发丝沾了点水汽,随着急促的呼吸不挺的晃动。 ——明显是被气得狠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 哪个女孩子受得了那般刺激? 想到她之前刚掉到这儿时看到的场景,肖语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唇,看着慕寒远的眼神简直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也是,只要是存了一分真心的,没有哪一个女孩子能忍受得了自己的男朋友和别的什么人在一起; ——他和其他女人乱搞就已经让人十分崩溃了,更何况对方还是个男的呢? 而且——自己的男友甚至还是下面的那一个?!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肖语的脸色甚至带了一丝丝的厌恶和后怕,原本脸上因为气急而带上的红晕竟是完全的消了下去,显得苍白异常。 跟她的激动相比,楚墨却是十分淡定。 他的眉眼淡淡,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不过是什么错觉罢了。 楚墨抬眼看了一眼肖语,表情淡定道:“寒远刚才中了催/情/药,我们又没做什么。” 那过于淡定的表情和眼神就好像在说“又没有什么,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都这样了还没做什么,你们还想做什么啊?! 肖语被楚墨激得胸口起伏更加剧烈。 她看着脚下的绿草,表情狰狞异常。 他中了催/情/药,你不是没中吗?!你管他怎样呢! 何必这样为他解药?! 再说了催/情/药、催/情/药,没有情如何催?! 你一个中医毒经系的高材生难道这一点还想不通吗?! 他要不是早就想对你如何,你们两个大男人在一起中了催/情/药能怎样啊! 这特么中了药还能记得把你给用冰系异能给制住就控制不住自己放手吗?! 如果不是我正好来了鬼知道他还想干嘛呢! 你究竟……究竟……… 肖语越想越气,竟是控制不住自己般的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楚墨看了肖语几眼,原本显得有些冷凝的表情终于变得有些无奈。 他走到肖语身边蹲下,伸出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好啦你别哭了——我一个男人还能被欺负了去啊。你担心自己就好了。” 楚墨贴着肖语的耳畔的发,声音带笑地说道。 肖语抬头,就正好看到那人一对带笑的眸子。 曾经肖语最喜欢的就是楚墨的这对眼睛——这对眼高傲、深情,明明前一刻看向别处时还温和淡漠得好似世间所有都入不了他的眼,下一刻看向自己时却又会瞬间盛满了温情,温柔的简直能把人溺毙。 但是现在—— 现在只要肖语一闭眼她就能想到当初楚墨在自己怀里一身的血污、死不瞑目的样子! 肖语伸手,紧紧地抓住楚墨的袖子,表情痛苦道:“你究竟为什么就那么信任他!他哪里值得你如此!阿墨……阿墨,你难道就看不出……!” 你难道就看不出他对你图谋不轨吗! 话音未落,肖语就颓然睁大了眼睛,然后慢慢地软倒了下去。 正好倒在了身后楚墨的怀里。 ——那句话,终究没有说完。 楚墨收回放在肖语脖颈旁的手,温柔地为她理了理发。 他看着她,表情温柔道:“小语你累了,休息会吧。” 说着他起身,以公主抱的姿势将肖语拦腰抱了起来。 楚墨回头,看向慕寒远,道:“我们走回去看看吧——你车那里应该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楚墨在慕寒远意识清明之后对他说得第一句话,以如此平常的态度。 “……”慕寒远看着楚墨顿了顿,道,“好。” 之前慕寒远和肖语来时是借助了某种特殊的“神秘通道”,如今他们一个深度昏迷着、一个一路沉默不语; 楚墨也没想要再寻找那个“通道”,只是就这般抱着肖语,一步一伐地走在慕寒远身前。 明明都是异能者的身份,却偏偏选择了这最为普通、也最为耗时的方法。 慕寒远也只是看着楚墨,抿着唇,沉默不语。 好在这一路,总归也最终是这么“安静无恙”地过去了。 那时慕寒远是在无意识之下把车开来了这里,当时情况来得紧急,他又心不在此,只知道自己是开进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并不曾真正打量过周围。 好在慕寒远记忆力好、对于空间的感觉又超乎寻常的敏锐,不然这么大的地方、这般宽广的距离,能不能找回来还两说。 “这里看来……就是一个普通的通往某个小村子的道路,并没有什么不同的。”楚墨将仍旧昏迷着的肖语轻轻地放在一棵临道的树下,捏了捏她的耳朵,站直了身子打量着四周,“……也许曾经有什么现在也已经离开了吧。” “嗯,”慕寒远皱着眉摸了摸自己的车,“我的车好像被人抬起过。” 楚墨也回头看了一眼车轮下杂乱的痕迹,点了点头:“确实。” 说着他突然顿了顿,视线停留在车辆下方杂乱的虫类尸/体和间或夹杂着的透明羽翼上:“……看来应该是无江。那两姐弟……” 楚墨叹了口气,却没有说下去。 无江毕竟是上古异兽,若是他和慕寒远碰到也许还有一拼之力,但是那两个孩子…… 不说两人之中只有姐姐才有异能,便是二人都是异能者,也抵挡不了,改变不了什么。 两人便又沉默了下去,也不知在想什么。 “算了,看看你的车有没有问题吧。”楚墨摇了摇,不再纠结于那两人,“别摔坏了。” “不会的,”慕寒远虽是这么说着但还是顺应着楚墨的话打开车门发动——与往常一般无二的发动声昭示着它的好品质,“部队里有改装过。” “果然是好车——”楚墨笑了笑,“我要是也有一辆就好了。” 慕寒远楞了楞,抬起头正想说什么,却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什么不同一般的声响。 他和楚墨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向那个传出声音方向看去—— 那个方向上栽满了半人高的矮树,重重叠叠的,遮掩了后面所有的景色。 楚墨和慕寒远的异能等级毕竟高,能听到的范围极广; 自他们抬头后的好一会儿,他们看过去的方向才有什么慢慢地剥开重重矮树丛出现。 “啊,这儿居然有人啊——看来我老婆子的运气不错。你说对不对呀小右?”看起来已临近60来岁的老人穿着一身素色旗袍,外搭着一件蓝色的披肩,看起来都已经略显破烂,却是洗的很干净。 老人盘着一个简单却考究的发髻,容颜端庄和蔼,想必年轻时也是姿容过人的美人,即使此时已经年过半百,却仍显得很精致:“老婆子我叫徐清,只是碰巧路过这里,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哦,这是我的孙子,叫徐右。” 站在她身旁的孩子抬头看了她一眼,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道:“奶奶,我是您孙女。” 女孩子的容颜长的格外秀丽,一对猫般的眼睛一绿一蓝,一头乌黑的长发微微带卷,说话的声音奶声奶气的,却是格外冷静。 这是怎么也不会让人误以为是个男孩子的萝莉。 楚墨低头看向她,视线在女孩子一身黑白相间的繁式连衣裙上停留了几秒。 再抬头,不期然地对上了女孩子死死盯着自己的视线。 徐右微微偏着头看着他,表情严肃、认真、甚至带了一丝惧怕。 就像是在面对着什么强敌,严正以待。 楚墨顿了顿,对她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意。 ———————————————————————————————————————————— 秋季的风有点冷,就像秋季的天空——格外清冷澄澈。 何来紧紧地抓着何意的手,声音里都带了一丝哭腔:“姐姐……” 何意低头看他,素来淡冷的脸慢慢地温和了下去。她抽出一只手,笑着拍了拍何来的头:“来来,别怕,有姐姐在呢——姐姐一定会保护你的。” 何意总是这么说。 乍然来临的末世仿佛让这个原本柔弱的女孩子在一瞬间长大了。 她开始用一切方法来保护自己的弟弟——她所剩的唯一的亲人。 那时在家里,两人被满楼的丧尸围堵在了阁楼上,也是她这么笑着轻拍何来的头,道:“别怕,有姐姐呢,姐姐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会保护你,保护到我无法再护着你。 那时她抱着他推开阁楼上的小窗,从4楼上一跃而下。 窗外的空气中有凛冽的风,应和着何意在跃出窗外的那一瞬间长出的——天使的翅膀。 那时何来只是仰着头,呆呆地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天空。 天地一片晴明。 曾经他们以为,最可怕的也不过是要相依为命,共同在这满布着丧尸的世界上逃亡。 “姐姐……为什么爸爸妈妈他们要追我们?”何来又低头看了一眼下方的地面,软软地问,“他们是不是想我们了?我们为什么不下去和他们在一起呢?” 何意低头看了一眼下方的丧尸群,终于忍不住抱着何来失声痛哭。 ——曾经他们以为举目无亲、相依逃亡已经是最可怕的场景了。 如今却才明白,其实最可怕的是——你抬眼望去,周围都是你的亲人。 此时追赶着何意他们的已不是无江它们了——事实上,无江,早已在不久前就消失不见了。 此时他们下方的周围,都是丧尸。 ——长着他们熟悉眉眼的丧尸。 何意和何来来自一个说穷不穷、说富却也没有那么富裕的小村庄。 住在那个村庄里的,都是他们的亲人。 所有人都信“何”。 那个村庄,就名——“何家村”。 所有人的关系都很好。 他们尝过村头二婶家的麻婆豆腐,穿过村尾姨姐亲手做的大红棉鞋。 他们都是亲人。 血浓于水的亲人。 而现在—— 有什么比那些想要置你于死地、啖你肉饮你血的怪物是你的亲人更可怖的画面呢? 那些丧尸群浩浩荡荡,死不肯放手,在那之中,甚至——还有他们的父母。 何意抱紧何来,只觉得心口痛的几乎无法呼吸。 “姐姐,别哭。”何来伸出肉乎乎的小爪子摸摸何意的头,“没关系的,不去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也没关系的,来来陪着姐姐就好。” 孩子的声音很糯,却在尽力使其变得庄严一点,显得格外惹人心疼。 何意抬起头,看着何来,眼神温柔而绝望:“来来,别怕,爸爸妈妈只是病了——现在姐姐去把他们带去治病,等病好啦我们就可以又在一起啦,和全村的人一起。现在,来来先一个人呆一会好不好?” “好……”何来的眼里似乎带着一点害怕,却又努力地使自己表现的勇敢一点,“姐姐别担心,来来可以自己保护自己的,姐姐也要照顾好自己呀。” “嗯,”何意忍不住埋头,亲了亲何来幼嫩的小脸颊,“来来真懂事……姐姐知道了,姐姐会照顾好自己的,所以你也一定要……” 所以你也一定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好好的活下去呀—— 何意没有说完,她只是又低头亲了亲何来的脸,眼神眷恋不舍地看了他片刻。 突然一个附身,何意将何来扔进了一个隐藏在草丛里的深坑里。 说是坑,其实这里面地方极大,倒像是一个山谷了。 何意在临近谷底时才放手,将何来轻轻地扔在谷底绵软的草坪上。 我亲爱的弟弟,也许姐姐再也无法见到你,但请你尽你的一切所能,好好地活下去。 很抱歉,我无法再保护你了。 但请你相信,我很爱你—— 我们都很爱你。 我想爸爸妈妈他们,也希望着我们能好好的活着。 所以你要好好地长大——连我的那份一起。 白色的羽翼带起地面上枯黄的树叶。 何意走回头看了何来一眼,才全速向前飞走。 而那些丧尸群,踌躇了片刻,终究还是浩浩荡荡地跟上了何意。 我知道他们要追的一直是我。 我之前无法扔下你,因为若是扔下了你,我不知道你,我还那么年幼的弟弟,要如何生存下去。 但是现在,我想,你一定可以。 因为你是我的弟弟。 因为别无他法。 请允许我把这些丧尸都引来,请告诉我你会好好地活下去。 我的弟弟啊…… 有时放手不是因为不想再守护你,是希望用我的最后一次守护,来换你活下去的最后一点可能。 树叶翻腾。 满眼枯黄的秋叶中突然出现了一点荧光的亮点。 小光点绕着跌坐在地的何来晃晃悠悠地飞了两圈,像是在好奇这是个什么东西。 何来睁大了眼,伸出小手戳了戳那光点里生物透明的翅膀。 “花仙子吗……真漂亮。” 小小的光点晃了晃,却是乍然明亮了起来。 就好像女孩子害羞时羞红的脸。 第107章 小孩子这种东西,总是惹人喜爱的; 特别是那种长相出众、衣着精致的小孩子; 当然,这种惹人喜爱,一般是停留在你看她的第一眼上: 只能静态,不能动态。 毕竟很多孩子,实在是太过于吵闹; 特别是像这种八、九的年纪。 说可爱也是真的可爱,说恼人也是真的恼人。 不过徐右却明显不是那种“惹人厌烦”的孩子; 她安静、懂事的……根本不像这个年龄应有的模样。 小女孩的一身衣裙有些类似哥特装的繁复式群,更衬得那张小脸如雕如琢,不似凡人。 连肖语都忍不住在她面前蹲下身,伸出手去捏她的脸。 ——要知道作为一个刚刚觉醒了某些“不那么美好”的记忆、紧接着又看到了某些依旧“不那么美好”的画面的人,肖语之前的表情可是一直都有那么一丝难看的。 徐右的眉心跳了一下,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想要偏头躲过肖语的手;一边的楚墨却在她动作的那一瞬间笑着瞥了她一眼,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让徐右的动作瞬间就停了下来。 泪流满面地任由肖语捏了又捏。 楚墨也不再管那两个玩得十分开心的人。 他抬头看向一直站在一旁带着笑意看着徐右的老人,笑着开口:“您孙女真可爱。” “是啊,是啊。”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老人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小右啊从小就长得可爱,很小的时候就会趴着仰着头看人,像只小猫崽似的。再长大一点,更是上房揭瓦、上树掏蛋,一刻都停不住,皮着呢。” “……”这描述的和徐右根本没有一点相似度啊。楚墨表情不变,仍旧笑着道:“淘气的孩子身体好。” “是这么说,是这么说,”徐清的笑容更甚了,明明初见时显得端庄过人的老人在讲到自己疼爱的小辈的时候,也不过好个寻常普通的老人家而已,“这小孩子啊,就是要散养着才好,身体好,跑得快,才能多陪我老婆子会啊。” 听她这么说,一旁正和肖语玩的徐右抬起头看了老人一眼,随即站起身,很乖巧地站到徐清身旁,轻轻地拉起老人略显粗糙的手,仰着头看她,轻轻地在老人身上蹭了蹭,软软地道:“奶奶。” 徐清便笑着拍拍她的头,笑容愈发慈祥。 楚墨站在一旁,也眼带笑意地看着他们,似乎在欣慰于他们的婆孙情深。 徐清和徐右讲了会话,才抬起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笑容略带歉意地对楚墨道:“看我,一说到这就忘情了。老婆子啊人老了,过去的事都记不清了,只隐隐约约有些映像,却是什么具体的都记不清了,连我儿子他们在哪……都想不清了,幸好我还有小右陪着我,不然……就我一个老婆子我真不知道要怎样活下去。” 楚墨听了就笑笑道:“小右孝顺,她一定会一直陪着你的。” “是啊,是啊。”徐清看着徐右,眼里满是慈祥的光。老人又抬头看了一眼楚墨,道:“瞧我这记性,到现在都没有问你们的名字……不过我瞧着你长得很是眼熟啊,我们可是以前见过?” 楚墨眼里的光闪了闪,只笑道:“没有……大约是我长得大众?” “哈哈,”徐清笑道,“小哥长得如此俊,如果你也大众,那这世上的人的相貌是不是都太好了?不过看着眼熟也是件好事啊——生来带故相,这是有福之人啊。” 楚墨便也笑,不再说什么。 待几人相互交换了姓名,慕寒远便邀着徐清、徐右两人与他们一起上了路。 他们此时已距离凌云十分之近,带上这两个人不过举手之劳,无徐清、徐右而言却可能是救命之恩。 慕寒远自小被教育的正直的很,这般举手救助之事,自然是不会吝啬的。 何况看楚墨似乎极为与两人聊的来的模样,若是就这么仍下她们——那个向来善良的人想来也是会难受的吧? 当然——徐右年幼却极为懂事,徐清年迈却通情达理,这般通透的两人,若是让她们就这般死于凌云门外,实在也是一件憾事。 另外——刚才初见时慕寒远便发现了,这祖孙二人,竟都是异能者! 祖孙两代异能者!还是不同类型的异能者! 这徐清看着像是磁系异能,而徐右……却是有些看不清,想来应该是幻系之类的变异异性异能。 慕寒远虽然性冷,但该懂的人情世故还是都懂的—— 在这种世道里,异能者代表了什么,有多珍贵,他再明白不过。 能以这小小的恩惠赢得两位异能者效忠的可能——这可是多少管理者求而不得之事。 他自然也不能把人往外推。 不过说到异能—— 慕寒远从车的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坐在后座的肖语。 徐清和徐右上车之后,为了照顾年幼的徐右和年迈的徐清,自然是把他们的位置放在了一起,都坐在了后座; 这么一来,楚墨和肖语就自然得不得不分开来坐。 一个坐在副驾驶座,一个则和徐清、徐右两祖孙一起坐在了后座。 说到异能—— 如果他的感觉没有错,肖语觉醒的……应该也是磁系异能吧? 之前肖语刚掉到他和楚墨眼前时他便发现了,肖语已经觉醒了异能—— 还是属于五行变异异能一类的磁系异能。 五行变异中,木变风,火变雷,土变石,金变磁,水变冰。 虽然从来没有研究表明说变异异能就优于五行异能,但至少,五行异能与五行变异异能优于其他异能是极为明确的。 是的,即使现在距离末世开始不过一年未到的时候,但慕寒远也早已发现了这一后来经无数科学家及异能者反复实践证实出来的结论。 五行异能一类的发展前景,远远不是其他速度、力量、幻觉类异能可比的。 这是毋庸置疑的。 而原因嘛—— 据后来的研究,这也许与空气中本身就存在着五行能源有关。 不过无论如何,作为觉醒了磁系异能的肖语,哪怕她日后消极怠工,只要她的异能不被剥夺,那她的未来——无论如何也该是一片光明的。 ——只要不中途夭折。 那么楚墨在此时对另一个与肖语同类型的异能者表现出的这极大的友好,是不是就是因为——他想为肖语铺好未来的道路? 毕竟异能一途虽说殊途同归,但不同异能之间的差距也是相当大的。 作为一个木系异能者,楚墨会担心自己无法给与肖语足够的指导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而作为一个男朋友,想要为自己心爱的女朋友扫清前进道路上的一切障碍也是很能让人理解的。 ——毕竟他也是这么想的。 慕寒远侧眼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楚墨,对方正以手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窗外飞速向后略去的景色。 其实现在,慕寒远的心情是没有他表面上表现的那般好的。 ——虽然从他那张冰山面瘫的脸上也实在看不出什么。 每次一碰到楚墨为了肖语怎样、怎样、费心竭力的时候,他的心情总是好不到哪里去的。 这种为了对方好而费尽心血、“只要对你有一丝一毫的益处,即使我用尽千方百计也在所不惜”的心情,当他每次为楚墨做的时候都觉得没有什么不好; 但当主角换成了楚墨和肖语……就刺眼的厉害。 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吃醋罢了。 慕寒远对自己的心思其实一直都剖析的很清楚,他就是喜欢楚墨,喜欢得想要每一分一秒都想和他一起,喜欢得恨不得那人心里、眼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他那么的……喜欢他啊。 即使楚墨无数次或明显、或含糊地暗示、警告他,说他们两人只能是好朋友,不能有其他。 但动心这种事——如果能控制住,又怎么算真心? 那样从第一眼就动心的人,要怎么做朋友?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啊。 其实慕寒远知道,自己从本质上就不是一个能控制住自己的好人。 他也许确实被从小教以正直的人生观,但骨子里的骄傲、霸道,却是无论如何也改不了的。 他不会那种“只要你好,我就甘愿退出”的圣人君子。 在他的理念里,自己喜欢的那人的幸福只能由自己给足。 ——因为在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比我能对你更好了啊。 你和谁在一起,能比和我在一起幸福? 楚墨是他第一个喜欢的人,也是他永远不想放手的人。 也许从本质上来说,他和楚墨,其实是同一类人。 此时看楚墨如此为肖语着想,他自然是不开心的。 内心就好像有一团火在烧一样,让他难受的厉害。 但是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他之前——确实做的太过分了一点。 慕寒远不知道楚墨是不是已经明明白白地察觉出了他的心思;若是察觉了,又察觉了几分。 但他那时站在车前说的那句“如果我也有这么一辆车就好了”的话,却总让他觉得,楚墨似乎在暗暗表达些什么。 一种类似“你特么再敢这么对我,爷就和你分道扬镳”的隐性威胁的感觉。 慕寒远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也希望这只是他的错觉——但无论如何,他也不敢再在此时多干些什么了。 至少楚墨那时肯忍气吞声地任由他那般“轻/薄”,就至少也代表了——他在他心里也是极重要的不是吗? 只要有位置——就不愁没机会。 慕寒远似有似无地勾了勾唇。 车辆继续向前前进着。 而前方不远处,终于出现了凌云隐约可见的防护墙的轮廓。 即使4个多月,穿越了2个多省份,他们终于是——回到了这目的地。 凌云。 第108章 “对,就是这样,小语再坚持会。” 秋末的气候已经有些寒冽了,今天却是阳光不错。 楚墨便和肖语一起来到了院外,晒着太阳锻炼肖语的异能。 肖语的磁系异能才觉醒不久。在异能界有一个大家公认的说法——异能觉醒得越早,它升级的可能性与范围就就越广,异能者所能达到的高度也就越高。 这不仅仅是因为异能使用的时间长短问题,更重要的是——如果是一开始就觉醒了异能,这就一般代表着这是你的“天赋异能”; 而后来在末世里慢慢觉醒的,却大多是在危难时“不得不”之觉醒。 “天赋”与“不得不”之间的差距,可不是“天差地别”四个字就能简单形容的。 若放在修仙文里,这简直就是“天灵根”和“杂灵根”的区别。 前世肖语其实也不是在末世第一天就觉醒了异能的,但是与今生比起来,却还是早了很多。 毕竟上辈子楚墨为了肖语未来的发展着想,其实并没有像这辈子这般对其护得“滴水不漏”。 真要让楚墨来选——他宁愿肖语一辈子都不要觉醒异能!只能永远都依附着他来活才好! 不过也不知道肖语之前觉醒异能之时是收到了什么刺激,平时一直很娇柔的女孩子,这次却是一直在吵着闹着要他训练她的异能。 肖语毕竟是磁系异能,如果好好锻炼,即使达不到楚墨和慕寒远那种高度,寻常异能者的能力,还是可以做到的。 既然肖语觉醒了异能已成为了事实,那楚墨再在她异能升级这一块给她使绊子就没有太大必要了。 ——只要不过,让肖语有点自我保护能力也是不错的选择。 于是楚墨教的也很是尽心。 平心而论,以楚墨的性格,其实并不适合当老师,但“老师”与“教练”——总是不同的。 肖语虽说看起来身体柔弱了些,但真要说如何严重,其实却是没有的。 ——说起来,若是真论身体素质,当初的楚墨才是真的不怎么好。 他有些先天方面的心脏疾病,不怎么能剧烈运动。 ——于是那时楚墨和肖语的约会,总是显得格外“文雅”而“富有艺术气息”。 异能的锻炼需要不挺的使用、清空、再重聚。 楚墨坐在屋前檐下的阴影里,透过此时对于秋季而言过于灿烂的阳光,看着站在阳光下的肖语。 女孩子正死死的盯着地面上的一桶水,企图以磁系异能控制着水球慢慢升空。 由于水分子分解成离子所需的能量远远低于其他物体,水是磁系异能者最好控制的物体之一——也是锻炼磁系异能最好的载体之一。 肖语刚开始锻炼,又是才觉醒异能不久,所以她此时控制的水球并不大。 ——一个大约只有成人拳头大小的水球表面光滑水润,内里却在阳光下发射着潋滟波光。 肖语的表情很专注,秀丽白皙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浅浅的红晕,连额头上都挂上了一层薄汗。 楚墨就坐在门前的阶梯上,以手撑颚,笑着看着肖语。 虽然这水球实在是不够大,但显然肖语控制得也是极为吃力。 楚墨一直等到肖语颤颤巍巍地将水球控制着到达距地面一人多高的地方,估摸着她要坚持不下去了,才出手。 已不用挥手,一株一人高的植物就出现在肖语身前,遮天蔽日的华盖密密实实地将肖语的头顶遮盖了起来。 几乎在华盖长好的下一瞬,脸色苍白的肖语就泄了气,拳头大小的水球瞬间破裂,迎头便洒下。 当然都落在了楚墨制作的“绿色华盖”上。 “嗯,做得很好,”楚墨站起身,走到肖语身边,贴心的递上早已准备好的毛巾,“小语很厉害。” “哪里,”肖语嘟着嘴,低低地咕嚷了一句,“跟你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啊。” 也是——她辛苦锻炼了很久才能控制住的水球,与楚墨而言却是能轻描淡写地应付的问题。 虽说依据那本书和前世的记忆,肖语也明白楚墨的能力是绝对高于几乎所有人类、甚至其他物种的,她敌不过也是正常的。 但问题就是——那个“几乎”代表了“慕寒远”。 她怎么能让自己那么弱! 肖语咬了咬牙,就想继续。 楚墨却看着她,突然叹了口气,表情竟然有一丝忧伤的气息。 “……怎么了?” “我发现最近小语对我都没有以前好了,”楚墨看着她,叹气道,“我记得以前只要我在阳光下多呆会小语就会不放心的让我回屋里休息——这次都超过2个小时了,小语你还要继续。” 那语气半真半假的,调笑的意味浓重,却又隐意极重,却偏偏因为那人过于出色的相貌而使得格外的真实。 ——让人忍不住就想要要顺着他的话答应,无论他说了什么。 “……”肖语额上的青筋跳了跳。 那时是因为你身!体!不!好!你现在一个丧尸王还能因为这秋末的阳光怎!样!吗!啊!喂! 欺负人家不知道你!的!身!份!是!吗! 以为这样撒【wei】娇【xie】我就会听!你!的!了!吗! 哼,谁告诉你我是这种人。 …… …… 对不起我还真是_(:3」∠)_ 肖语默默地把自己额上的青筋又一条一条按了回去,迎着楚墨温柔却意味深长的目光,笑得格外温柔:“怎么会呢——异能再重要也没有阿墨你重要呢……我们回屋吧。” 楚墨便也看着她笑,目光却是更沉了一下。 “啪啪啪。” 正当两人转身离开,屋外却突然传来了拍手的声音。 肖语一惊,条件反射性地转身去看; 身边的楚墨却是淡定地多,好似早就发现了似的淡淡地随着肖语的动作转身去看。 “你们的感情可真好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随着这慵懒却张扬的声音一起出现的,是一抹火红的身影。 艳红的衣、艳红的群、艳红的唇、艳红的眼影。 懒洋洋地走进来的女子有些过于艳丽而张扬如火的相貌,脑后乌黑的三千发丝只简单的绑成了一个马尾,却并没有损害她张扬的美貌半点。 反而因为那火与夜色的映衬而交织出了更为绚丽的色彩。 赵莉抬眼看着楚墨和肖语,眼神懒洋洋的,仿佛只是随意来蹿个门,眼里的光芒却并没有那么友好。 楚墨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将肖语挡在自己身后。 “莉莉,你别吓到人家。”院落外突然又传来一个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声音。 这次进来的人穿着一件淡蓝色的外套,下身棉质长裙。 此时的天气已经有些冷了,这两人却都穿着很是单薄,若不是因为没有能力无法弄到合适的服饰——看两人的气质也明显不是的——那便只能是因为……两人的异能等级都极高,以能御寒这点寒冷程度对于她们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 俞宴的相貌比起赵莉却是就显得没有那么咄咄逼人了——事实上这女子安静的很,不说话是存在感极低,此时站在赵莉身边,便更显得安静。 但若细看过去,却会发现此女的容貌也是不俗,是有一点类似于古代那种大家闺秀的端庄秀丽之感——只是不知为何显得有些阴沉。 “莉莉你别这么冲动,小心吓到人家。”俞宴的声音轻轻软软的,说出的话却并没有温柔多少,“看这小妹妹长得柔柔弱弱的,回头你再吓到了她,让人家男朋友生气。” ?却是有些阴阳怪气了。 楚墨有些一头雾水,他皱着眉挡在肖语身前,满眼戒备地看着这两人“不请自来”人:“请问你们是……?” 他们此时正住在慕寒远独立的别墅里。 这凌云虽说现在是慕寒远之父——慕厦掌权的,但实际上,慕寒远在这还是很有威严的。 这般敢直接上领导人的儿子家里来闹事的——显然不是善茬。 楚墨皱了皱眉,心里对那两人的身份有了个模模糊糊的猜测,却还是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曾经虽是听说这两人的脾气算不上怎样好,但也不该好这般无理取闹,仗着自己身份欺负新人的人啊。 这是——什么情况? 楚墨有些迷糊,正打算再说点什么刺探一下她们此行的目的,却又听到了门口传来了声音。 “姐、姐,你们别乱来。” 慕寒远跑得有些急,说话时都有些气喘。 他看了一眼楚墨,又看了一眼赵莉和俞宴,表情有些尴尬:“你们别……小墨他……” “哼,怎么?还担心我们两个欺负他?”赵莉瞥了慕寒远一眼,语气有些不佳,“在你眼里你姐我们是这样的人?” 说着赵莉的表情竟有些恨铁不成钢:“还心疼了?他那么厉害,我们能拿他怎么样?” 他那么厉害——连你都拐得走,我们哪斗得过他? 你为了他都搬外面去住了连家都不回了,还不允许我来看看是吧? 赵莉狠狠地瞪了慕寒远一眼。 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这个。 长得再好有什么用!人家明显有女朋友的!而且那女朋友明显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就小弟这榆木脑袋能斗得过他们? 她不过就是心疼,替自己从小看大的弟弟鸣不平罢了,有错吗? “姐。”慕寒远的表情也有点无奈。 赵莉和俞宴的心思他自然也明白,但是即使这样……他也舍不得让楚墨受委屈啊。 慕寒远又看了一眼楚墨,有些苦涩的叹了口气。 赵莉见慕寒远这样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却又不好发作,只能蹬着自己10几厘米的高跟鞋噔噔噔的推开门走进屋内。 想想还是觉得就这么算了太不解气,忍不住又挑剔道:“茶呢!我来了连杯茶都没有吗!要说外面就是没有家里住的舒服,其他人哪里有亲人照顾的到位;我看小弟你还是搬……” 话音未落,却突然感觉到空气里有能量的波动。 赵莉一惊,连忙转身去看;却见楚墨正慢条斯理的眼前的一株颜色嫩绿的茶树上采下叶子。 见她看过了又笑眯眯地道:“姐,喝茶。” ——至于那茶树好怎么来的……简直不言而喻。 “……”赵莉看着眼前楚墨笑眯眯的表情和在下一瞬间又乍然失去了踪影的茶树,只觉得额头青筋狂跳。 这小妖精段数挺高的啊。 怎样!是木系异能者厉害啊! 居然这样欺负人qaq ——喂喂,谁告诉你茶叶从茶树上采下来之后可以直接吃的啊。 第109章 最后,楚墨还是用那茶树上采下的茶叶泡了茶。 赵莉手捧着袅袅冒着白烟的茶碗坐在庭中的树阴下喝茶的时候,神情还有些恍惚。 ——刚才慕寒远接过楚墨递过的茶叶,以冰系异能凝雪化开,以雷系异能汇火烹之的手法太过于熟练。 熟练的她都有些怀疑人生。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小远应该是不喜欢喝茶的吧? 不远处的楚墨正双手捧着茶碗,微眯着眼看着在碗中慢慢翻腾的茶叶。 白玉的茶碗晶莹剔透,水色极清,还泛着点冰雪特有的冷色,以热意烹煮的茶叶却颜色极青、极绿,嫰的充满生趣。 楚墨看着手中的茶,又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赵莉和俞宴,笑道:“以雪烹茶,还是不加炒制的好喝,对吧?” 赵莉有些呆,一旁的俞宴却是捧起茶碗喝了一口,满嘴的茶汤清香,还带着点青草特有的腥气,却是都化在了冰雪的清冽之中。 确实好喝。 俞宴便忍不住笑,一直显得安静毫无存在感的女子这般站起来,却显得如秋水般动人。 长了一双睡凤眼的黑发女子抬起眼,懒洋洋地看了楚墨一眼,眼里本就不明显的敌意终于完全消了下去。 见她如此,赵莉也瞥了瞥嘴,终于安静地乖乖低头饮起了茶。 “爸妈说知道你们今天要出门,特意让我带来的。”慕寒远看她们都安静了下来,终于开口。 楚墨抬眼看了他一眼,便见慕寒远从一旁拿出了好几个盒子。 盒子并不大,看起来却颇为精致。 一打开,便是满眼的各色糕点。并不能饱腹,却是佐茶刚好。 慕寒远他父母……果然是很疼爱赵莉、俞宴的。 楚墨看了一眼,便想低头,却不想慕寒远却拿了一盒放到他面前,道:“妈说上次见你喜欢吃这个,就让我多拿了点。” 楚墨楞了一下。 眼前这个盒子比其他寻常的大了一倍不止,以阴阳八卦的分法隔成了两半。 闻味道,应是一半梅花,一半桃花。 楚墨毕竟是异能者,又“来历不明”。 刚到凌云时,便很自觉地在第一时间跟着慕寒远去见了他的父母。 ——无论从拜访朋友父母还是来到一个基地拜见领导人这一方面来讲,这一年都是避不开的。 慕寒远的父母他曾经也是见过,却映像已经不深;那一次再见,也只隐隐觉得果然是万里挑一的好气度、好相貌。 ——不是也生不出慕寒远这般出色的儿子。 其他的,却也没有什么了。 ——慕寒远的母亲百里雪是与其异能相近的雪系异能,性格也完全合了“冰雪”之意。 穿一袭精致却繁复的白裙,一直懒洋洋地侧坐在椅上,偶尔抬眼看看他人,也完全是一副【尔等凡人▼_▼】的高贵冷艳、高高在上之感,虎的楚墨楞是没和她搭上几句话。 慕寒远的父亲慕厦但是个温和的好性子,但自小在军营谋生的人,哪真的有什么温柔的好性子? 看笑眯眯的看过来的样子,生生的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两人都气场太强,楚墨还好,一同跟去的肖语却是被吓了个够呛,一直哆哆嗦嗦地抓着楚墨的袖子,于是那天他们不过留了不到2个小时,便离开了。 楚墨一直以为那两人想来是不太喜欢他的,现在看来…… “怎么了?”见楚墨没反应,只是皱着眉看着他递过来的盒子,慕寒远楞了楞,“你不喜欢?” 说着又把盒子往楚墨那侧推了推。 “没,”楚墨楞了一下,笑道,“很甜。” 慕寒远便点了点头,将楚墨喜欢甜食这一点默默记下。 其实几人都不是擅长聊天的人,本该长于此道的赵莉又一直在一个劲的吃东西,不一会儿,几人都彻底安静了下来。 肖语一直坐在楚墨身边,也不说话,也不抬头,只默默的低头塞东西。 此时虽是秋季,正午却仍有点“明阳暖炉”的意思。 不一会儿,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昨晚没睡好,肖语便显得有些昏昏欲睡了。 “怎么,困了?”楚墨看向肖语,笑道,“那我陪你上去睡一觉吧——睡个午觉对身体好。” 肖语似乎困得有些迷糊,只迷迷糊糊地抬眼看他,半晌后才一脸迷瞪的点了点头。 楚墨见她这个样子便忍不住笑着点了点眉心,起身对慕寒远他们说了一声,便领着肖语进屋了。 俞宴看着那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沉默了半晌,突然道:“有些事情既然不可能,就不要去坚持了。” 阳光迷眼,她此话何意,却是再明显不过。 慕寒远却是再沉默了半晌之后,开口道:“若是只有这一条路,那又有什么事不可能的。” 声音低沉,却是隐隐带笑。 俞宴便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旁的赵莉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顿了顿,却是低头继续吃。 ——这味道的比刚才那个还要好吃 ̄﹃ ̄。 楚墨送肖语上了两楼。 这独立的别墅楼数并不多,不过两层;每层的房间也只有两个。 二楼靠左侧的被用来做了书房,纵使再不愿,肖语便只得一个人住在了二楼,留楚墨和慕寒远一人住三楼的一个房间。 不过好歹是领导人儿子的房子,内里的装饰却是极为精巧大气,户型也大,并不会显得逼兀。 肖语脱了鞋子和外套上了床,让楚墨帮她盖上了被子,默默地睁着一双眼睛看他。 “怎么了?”楚墨弯腰帮肖语塞好被子,抬眼看了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女孩子,问道。 “阿墨,她们……”肖语眨了眨眼,皱了皱眉道。 上次他们已去拜访过慕寒远的父母,其父母也并没有表示什么;按理来说,这次那两姐妹不该这般不请自来,而且她们开始时那态度……也明显不是什么好意。 若说那赵莉冲动,可那俞宴却不像也是那般莽撞的人。 简直好像……是另有所图。 楚墨看了肖语一眼,忍俊不禁道:“想那么多干什么,她们又不会把我们怎么样。” 他顿了顿,又道:“我等会可能要要出门一趟……小语你安心睡吧。要我带什么吃的回来吗?” 肖语就睁着眼睛看他:“我要桂花糕。” 都说八月丹桂飘香,此时已是12月底,现在又处末世,这般时候,去哪找桂花糕? 楚墨却是表情不变的笑道:“好,等我回来给你带——现在乖乖睡觉。” 肖语便对着楚墨甜甜一笑,乖乖地闭上眼。 楚墨坐在她身边一直等到肖语呼吸平静了,才起身离开。 被拉上了窗帘的室内随着楚墨的离开,霎时间阴暗了下来。 楚墨重新来到楼下庭院中的时候,赵莉她们已经走了,只剩下慕寒远一个,坐在背阳的位置上,看着手中的茶碗不知道在想什么。 “姐姐们都走了?”楚墨走上前去,看了一眼慕寒远手中的茶碗,笑着问道。 “嗯。”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慕寒远抬头看向楚墨,却见那人正笑着看着他,一双眼澄澈至极。 “……她们说有事先走了,”他停顿了一秒,又接着道,“现在军中事情多……我,也先走了。” “好,”楚墨笑容不变,道,“晚上回来吃饭吗?” “回,”慕寒远楞了一下,却是笑道,“你又不会做,我不回来你不是就饿死了?” ——你一辈子不回来我也饿不死。 楚墨笑容不变:“那我等你回来。” 待慕寒远由后,楚墨又一个人在院中晒了会太阳。 那院中零零散散地种了不少梅树,这几天天气开始转冷,有一株已经零零散散地冒了几颗花苞。 却是有红白二色,也是分外好看。 院子屋前不远处却还中了一棵不知什么品种的大树,枝繁叶茂的,根条粗壮的很,应当不是落叶植物,这种天气仍叶片绿的浓稠。 楚墨懒洋洋地吃完了慕寒远给他带的那一大盒糕点,才慢条斯理地起身,擦尽手上的碎屑,慢吞吞地向门外走去。 此时大约午后两三点,正是下午街上人最多的时候。 慕寒远这房子不算偏僻,虽说平时周围安静的很,但拐过一个弯,便到了人流涌动的大街上。 此时距离末世已过去半年有余,凌云这一块地周围本就是江南富庶之地,人流众多。 此时已陆陆续续的在这里聚集了不少人。 楚墨不常出门,这里的人并没有多少认识他的。 但他衣着干净、整洁,模样又长得俊,一看就是要么有能力、要么有背景的,乍一上街,还是吆喝声不断的。 “这位小哥,来看看我这里的衣服、首饰,件件好货色,价钱好商量。”道边一个摆着不少货物的男子看到楚墨走近,忙不迭地招呼。 这时凌云的交易场所还未完全完善,尚没有统一的场地进行交易,也没有明码标价的说法,都是看中了什么就用其他东西交换。 至于交换的东西……那就各取所需了。 一时间竟出现了远古时“以物易物”的交易场面,不少人上街时都背着一个麻袋,里面装着米、面之类。 幸好凌云每天有专人巡逻,不然这般交易,很容易在路上便被强人强抢就东西去。 “你这有什么?”楚墨也很配合的蹲下,看着眼前的东西。 ——或者说,眼前的人。 这人看起来大约三十来岁,正是当年的年纪,本应是眼神明亮、精神饱满的时候,却不知为何有些显得有些恍惚、两眼无神。 “我这——什么都有,只要你需要,什么都卖。”男子说话的声音有些僵硬,偶尔还有些吐字不清,像是不太习惯这般说话方式。 楚墨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笑。他随手拿起货摊上的一块藏青色的亚麻布,道:“那就这个吧。” 说着他将手中拿着的一袋饼干仍到了摊上,直起身来。 那摊主也不说够不够,仍是低头盯着货摊,显得有些呆呆的。 楚墨也不等他回话,转身就走。 此时凌云布置尚未完善,这里的道路又本就纵横交杂。 楚墨不过拐了几个弯,原本热闹的交易场所就变成了冷清的无人之地。 他伸出手,低头看去。 手中是一张小小的、狭长的纸条:我们在外面等你。 字迹颇为清秀,却凌乱的很,像是刚会写字的孩童写的字。 楚墨便忍不住笑。 那两个小女孩,也不知看谁做过,何必这么麻烦? 不过倒也算有趣。 楚墨笑了笑,手指字握,手中的纸条便化成了飞末。 那时他进入凌云,并没有通知她们,想来是发现自己进不来,有些傻了吧? 真是,不是一开始就让她们呆在外面吗? 楚墨搓了搓手指,便想离开。 身后却突然有人说话:“这位小哥……可要一起玩个游戏?” 声音酥甜入骨,风味十足。 楚墨转身,叫身后正站着一个穿着十分暴/露的女人。 第110章 “小哥……可要一起玩个游戏?” 楚墨回头,看向不知何时站到他身后的女子。 末世里生存不易,对于没有异能的普通女子更尤是; 然而人总不能因为一顿饭饿死,于是……便总有那么一些人,选择用其他方法来谋得一条生路。 暗/娼、流/萤,这一“职业”,在和平时期就不少,更别说是现在这种时候了; 若是能换得自己活下去的一点可能,即使以身换物,又算得了什么呢? ——更何况这方式简单、轻松,来钱快,若是做得好,收入丝毫不亚于任何辛勤工作的普通人……甚至更多。 多到……能养活全家人。 不过是身一躺、腿一张的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吧? 那女子笑得风情万种,眼角细长,微微勾起,这是天生的一双风情含媚目。 楚墨靠着墙,细细地打量着她。 这女子长相尚可,大眼、小嘴,皮肤白皙,妆容精致; 平心而论,她长得确实并不如何倾城绝色,但做这一行,也不需要长得太过于好。 ——这种工作,客人玩得就是一个新鲜劲,只有长相过得去,又年轻有活力,嘴甜会伺候人,便不愁没人来。 楚墨打量了她半晌,突然道:“姑娘……做这一行多久了?” 那女子听了,便娇笑着凑上前去:“这位小哥……是希望我回久……还是不久呢?” 女子吐气如兰,身上的脂粉味道略浓重,却也香气扑鼻。 楚墨终于笑了。他也不推开几乎已经完全扑到他身上的人,只是低眉问道:“自然是……有点经验的好,不是吗?” 他说得语焉不详,那女子却好似是真的“经验丰富”的模样,几乎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您放心,这事……定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我们银货两讫,今日之事,仅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说着,一边似有似无的伸手在楚墨腰间摩/挲。 见她如此,楚墨眼中的笑意更甚。 那女子见了,不由得更加卖力,眼里却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鄙夷与可惜。 在末世里若真有能力的,其实也不屑于去寻她这种“暗莺”——这就像末世前去找小/姐的多是些长得不如何,身份又不上不下的人一样。那些真有能力的,身边早不知有多少人主动凑上前去了,何须自己出来“消遣”? 而那些真的完全没能力的……却是没有多余的钱财物资来花在她们身上的。 于是事实上除了那些少数来“找乐子”的例外,她们平时所伺候的很大一部分人,其实便是那些本身便是身为他人“乐子”的人。 也只有这些人,手上有多余的钱财、物资,却又无法正大光明地自己去寻“乐子”,便只得找到了这里来。 由于这些人本身便是依靠的别人,这般来“寻花问柳”之事,自然是不能让别人知道,不然被“金主”知道了……那后果可不是好相与的。 这是她们这些做惯了人都知道的一条“行规”。 那女子忍不住看了一眼楚墨的脸,心里有些鄙薄,却又不由地有些可惜——啧,这般相貌气度的人,身份却也不过是略比她好一些的“家宠”,确实是可惜了点。 不过无论如何,这般情绪也是不能放在表面上,被人看出来的,是以女子的笑容依旧妩媚,只是心底有些轻视楚墨罢了。 楚墨也不在意,反而是状似十分感兴趣的低头,在她的耳边道:“这么说……今日你到这儿,是没有其他人知道的,是吧?” “那是自然,这位小哥放心。”那女子笑得勾人,心底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人应该是第一次吧?这般小心。啧,看来很害怕他的那个“金主”啊,既是如此,又何必出来? 呵,男人啊。 楚墨便道:“那我就放心了。” 女子抬起头,刚想娇娇俏俏地说几句话调剂一下气氛,再进入正题,却在一抬眼的时候即被眼前的一对血眸摄入了心魄。 那人在她耳边笑道,仍是那般的温柔轻煦:“既然不会被发现,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劳您费心了。” 话音未落,便是满眼的血色弥漫。 片刻后,楚墨抬头,从女子的颈间抬起头来。 许久不曾进食,若是不饮尽其血,啖尽其肉,自然是满足不了楚墨的。 于是等他完全擦干尽嘴角,想要站起身来的时候,眼前的女子,其实也只剩下了一个头颅和骨架了罢。 凌云中人流管理森严,现在又不过末世开头,人口并不多,若丢失了那么一两个,真寻找起来,也不是件难事。 而在这之中,最不易被发现缺失了的,自然就是这些流窜在大街小巷的“暗娼流萤”了。 ——哪怕在和平年代,也是如此。 楚墨勾了勾唇,正要站起身来,却突然在女子已经十分凌乱的上衣口袋里发现了点什么。 楚墨楞了楞,伸手取了那物。 那是两块素白的手帕,所用布料并不算好,但其上所绣之花纹……却是隐隐颇有意指,让人细看之下便能明白其所用之人职业为何。 两块手帕大同小异,唯帕角所绣字样不同。 一方上绣:“戏水鸳鸯,莺啼浅鸣”。 另一方绣着:“观音莲坐,素色酥靡”。 想来那女子应是叫“莺x”之流。 至于另一块…… 楚墨看了片刻,突然笑道:“做这种事也不知道取个花名,真是那人的性子。” 说着嗤笑了一声,将那块绣着“莺啼浅鸣”的帕子随手扔到了女子的尸/体上,另一块却是放入了袋中。 下一秒,一株通体暗红色的植物凭空出现,将那女子的身体整个包了起来。 不消片刻,待那植物消失时,那女子的尸/体也消失无踪。 周围又恢复了安静平和,好似什么都未发生一样。 楚墨转身离开。 此时时间过去并不久,大约也不过半小时左右。 阳光却是渐渐暗了下去。 楚墨慢悠悠地走着,仿佛漫无目的的样子。 却是越走越偏。 慢慢的,竟是连路边偶尔出现的行人都不再有了。 楚墨便停下脚步,抬眼看向不远处的一株大树。 大树参天,纵横的枝条上缀满了淡黄色的花朵。 秋风徐来,带来整整愈发浓郁的香气。 桂花香。 寻常桂树都是在8.9月开花,即使是玩一点的,至10月,也已花期已尽。 唯有一品种,名曰“四季桂”,可四季开花,终年飘香。 而在凌云中,也只有这一个地方,有一株四季桂。 楚墨停了下来,抬头看着头顶上遮天蔽日的桂树,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位小哥,要买点桂花糕吃吗?”树下有一个老妇人摆着一个摊子,上面摆着各种款式的桂花糕,看起来甚是香甜。 老妇人笑容慈祥:“都是用这树上的桂花现采现做的,可甜了,要不要买几个尝尝?” 楚墨看了她摊上了桂花糕几眼,沉默片刻,才笑道:“等我回去时……再买吧。” “好咧!”那老妇人笑得开心。 末世生存不易,她没有能力做其他活计,也只有这一手艺还算不错,便想来挣点加餐钱。 对于她来说,每一个客人都是可贵的,毕竟现在有这闲钱、闲心的人可少,自然是得好好招呼着的。 楚墨又长得模样乖巧,让人见了便心生好感,自然是笑得更加慈祥。 楚墨的视线在她略显熟悉的笑容上顿了顿,转身离开。 这桂树生的偏僻,几乎在凌云的外围了。 周围平时也没有多少人。 原因自然不仅仅是因了此时凌云的人不多,更多的还是因为……凌云的军事训练基地在这附近。 果然走了不到数十米,眼前便出现了一大片空地。 这里平时是有人巡逻看着的,看到太过于里面的寻常百姓,也是会将其驱赶走的。 但人们也不是白痴,这军事重地,在现在这种时候,自然是不会有人去硬闯,去触那个霉头。 是以平时巡逻的人也并不多,更多的都是在训练,或者巡逻其他人群聚集之处。 楚墨身法灵动,又有异能加身,要逃过这区区几人的眼睛,并不是难事。 他走着,便慢慢地越走越里面。 很是熟悉的样子。 眼前是一栋建造很随意的白色房子——说是“房子”,其实更像是一个交易的“棚”。 楚墨在距离白色房子约莫五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那个方向上有一个很大的窗子,透过被擦的干净毫无尘埃的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场景。 楚墨此时虽仍站在那里,却几近于消无声息。 ——对于一个木系异能者来说,隐藏自己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一点前面已经提过了。 不过并不能太久……毕竟慕寒远的异能等级,可不是寻常其他什么他曾忽悠过的人能比的。 楚墨有经验,最多不过一刻钟。 多了绝不行。 ——那屋子,便是慕寒远平常在训练军队之余办公和偶尔注意的地方。 此时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里面有两个人。 除了慕寒远,还有一人。 慕寒远的表情有些冷,他对面之人却颇为激动:“城主你相信我!我说的是真的!” ——此时虽凌云的领导人在明面上还是慕寒远之父慕厦,但所有人都知道慕厦无心此事,慕寒远回来了,这领导人自然是该易主了;而此时凌云其实也还没被称为“凌云城”,但……也快了。 那男子长得颇为瘦小,却是手长脚长,是个速度异能者,然而等级并不高。他此时的表情极为激动。 楚墨站在不远处,听着那男子一声声愈发高亢的声音:“城主你相信我!那人真的是丧尸!我曾亲眼见过他将我的兄弟们拨皮拆骨的生吃了下去!城主!这人真的不能留啊!” 男子的声音高昂,目眦欲裂。 楚墨站在原地,面无表情。 第111章 “城主!小不忍则乱大谋!那人非除不可啊!”那速度异能者看起来颇为激动,表情里的惊慌却是掩盖不住。 楚墨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才想起来他是谁。 ——那时在医院外,他捕杀几个拦路抢劫的小混混的时候,确实是不慎让逃走了一个。 ——哦,也许也不是“不慎”。 现在想来,好像依稀是这个模样。 啧,真是不知死活,明明那么害怕了,何必还要如此呢? 他若不自己跳出来,自己可能根本就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个人。 不过…… 楚墨笑了笑,当初他既敢放走一个,此时自然也是不会因这“漏网之鱼”而惊慌的。 不过一个速度异能者罢了,能如何? 再说严重点,也不过是一个“楚墨”的身份吧,又能如何? 楚墨的视线不再停留在那异能者身上,而是缓缓的向一旁站着的慕寒远移去。 此时慕寒远的脸色有些冷,很是凝重的那种冷——楚墨这世从未在慕寒远的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慕寒远却不知为何迟迟不曾开口。 那人便又忍不住道:“城主!你要为这凌云中的普通人着想啊!” 见对方仍旧毫无表示,孙野不禁有些急了:“已经三天了!城主你即使是考虑,也该考虑清楚了吧!” 到底是相信谁也该给个准信了吧! 孙野的眼睛都有些红。 他知道以这样强硬的态度跟一个一城之主、甚至还是一个异能等级比他高不知多少的人讲话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若是放在平时,哪怕他放荡惯了,也不会如此。 但现在不同! 他可是亲眼见过那人生吃人肉的! 那当真是活生生的“生”吃啊! 他到此时还记得他拼命逃跑时身后响起的那阵阵惨烈的痛呼声,以及他回头时看到的那个正被食用的兄弟猛烈挣扎的手臂! 那时他的兄弟甚至还是活着的! 这简直是个噩梦! 天知道他那时在凌云城中第一次看到那人时是个怎样惊吓过度的心情! 他可不愿也那样死了! 死的那般憋屈!那般痛苦! 只是原本以为在他告知真相后至少会着手调查一番的城主却不知为何迟迟没有行动,他无法便又闹到了城主父母那里去。 ——可是! 虽说那时两人的表情颇为郑重,可是那人分明到此时还活着! 他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但是他知道!如果那人不除!自己的下场一定分外凄惨! 不行!他一定要再想办法! 而此时,现在窗外的楚墨盯着慕寒远不变的表情看了半晌,终于笑了笑,转身离开。 ——一刻钟已经到了,在这种时候被发现,可是最愚蠢的事情了。 回去时阳光依旧昏暗,秋末的天气,终于开始猝不及防的冷了下来。 盛夏早过,严雪将至。 不过2015……年乙未,天干乙属木,地支丑属土,算来——该是个暖冬吧? 路过那道旁桂花摊头时,眉眼慈祥的老妇人果然还等在原地。 见她来了,忙笑着招呼:“这位小哥事情办完了?那来点?” 楚墨停下,盯着那摊上的桂花糕看了半晌,道:“嗯,给我来点吧……要大块的,别切开了。” “好咧,”那老婆子一听,笑得更开了,“小伙子多买点吧?我老婆子做的这糕可甜了!还不粘牙!往后天气要冷了,再出来买可就不方便了。” “您看着称吧,”楚墨笑的温和,“这天气再冷……桂花也不会谢的。” “对对,它不会谢,不谢。”老妇人笑道,“那小哥往后想吃还来啊。” “好。” 楚墨便拎着东西,又慢悠悠地走开了。 老人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半晌,奇怪道:“为什么看这身影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呢?” 片刻后又自己笑道:“哈哈,想来是难得有了个客人,我老婆子太开心多想了吧?那年轻人长得可真俊,又有礼貌……哎,我家小孙子要是还活着……也该有如此吧。” 老人叹了口气,不再深想。 她抬眼看了一眼头顶上的缀满了桂花的大树,突然奇道:“哎你说这么冷的天,这花怎么就不会谢呢?哎,你都不会冷的吗?” 花影簌簌,无人回答。 本该无人回答。 楚墨此番出门时间算的颇为精准,恰恰好一个小时的功夫。 他上楼时,正在午睡的肖语还未起。 直到他开门进去,女子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睁着一双似醒非醒的眼睛看他:“阿墨你回来啦!” “嗯,”楚墨在她床边坐下,摸了摸她的头,“醒了?我给你带了桂花糕,要吃吗?” “桂花糕?”肖语明显还未清醒,有些迷瞪瞪的,“还是尽头那一家四季桂的吗?” “……嗯,”楚墨的手顿了顿,片刻后却又笑道,“就是那一家。小语你吃过?” 楚墨一下一下的顺着肖语的长发,语气颇为漫不尽心。 却让肖语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嗯?嗯!” 楚墨就眯着眼打量着她,肖语只觉得自己后背一阵阵的发凉。 正当肖语在心底疯狂的盘算等等楚墨问起自己要如何说——具体坦白到哪一步既能让楚墨信服,又不至于说得太过刺激到他时——却听楚墨继续道: “那就多吃点吧,既然喜欢。”楚墨微眯着眼,笑得温柔,好似真的不曾发现过什么一般,“不过……等会,要麻烦小语你再睡一会。” “?” 20分钟后,楚墨心满意足地拿着剩下的1/2块桂花糕徐步往楼下走去。 身后,肖语在心惊胆战、兼满头雾水的吃完大半个“香甜可口”的桂花糕后,又陷入了沉睡。 ——虽然说每天午睡的时间最好以不超过1个小时为宜……但偶尔例外一次,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楚墨心情很好的勾了勾唇。 时值冬至临近之期,白天总是流逝的猝不及防。 慕寒远回到别墅之时,天色已经几乎完全暗了下来。 冬季将至,夜晚的寒气已经有了些刺骨的意味。 他走进别墅的大门的时候,门外的寒风在遇到室内的暖气的时候,瞬时间变成了雾霭霭的水汽。 ——天气刚冷,甚至还未进入冬季,室内却早早的供应了暖气。 虽然末日后电力意无法使用,但末世里——所能运用的能源却只多不少,只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幸获得使用权罢了。 室内有些昏暗,这让慕寒远有些奇怪。 家中已恢复了照明系统,这种时候——难道没人在家? 想到中午出门时楚墨的那句“我等你回来”,慕寒远不由地皱了皱眉。 他随手脱下外套,正想像往常一样扔到一旁的沙发上,却突然发现那有一个人影。 ——自然是楚墨。 慕寒远楞了一下,走近,却见那人正一手拿着一把一手长的水果刀,斜靠在沙发里,右手边的茶几上还放着一个被切了半块的桂花糕,茶几下还掉着一本翻开的书。 这位置平时阳光很好。 很明显——这人是在阳光充足的时候懒懒地跑到了沙发上借着阳光半躺着看书,一边也许还不时地尝着一旁的糕点,却不想在满目温暖的阳光里,渐渐地睡了过去。 慕寒远有些哭笑不得,他对楚墨时不时表露出的某些类似“孩子气”的真性情有些骂也骂不得、打更舍不得,只得这般惯着的无奈。 为了避免等会楚墨一下子睁眼时被灯光刺痛了眼,他也就息了点灯的念头。 室内很温暖,于是楚墨只穿着一身半厚不厚的春衫。 ——原本慕寒远这般早早的给家中通了暖气,除了想到楚墨真的“天生畏寒”这一点以外,很大一部分原因,也就是因为这人这“一到家就不喜欢穿太多衣服”的坏习惯。 简直让人不担心都不行。 慕寒远尽量放轻脚步,走到楚墨身前,却又没有坐下,只是站在他的身前,借着窗外无法暗淡的光线低头看他。 俗话说“月下观美人,灯下观君子,美玉不可灯下观”……大约是因为,在这般的关线暗淡里,会令人不自觉的……就心生温柔吧。 慕寒远站在楚墨面前看了他许久,才轻轻地叹了口气:“阿墨,你今天……去军营了?” 一直仿佛在沉睡的楚墨睁开眼,抬眼看他,却是笑道:“嗯……我想吃桂花糕,我走遍了整个凌云,只有那里有。” ?慕寒远看着楚墨唇边懒懒的、仿佛毫无阴霾的笑意半晌,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什么,最后却只道:“……你要是想吃下次跟我说,我给你买回来。” 楚墨坐起身体,笑着看他,道:“好。” 终究谁都没有多问。 ——你去军营了?你是不是听到了?你……他说的不是真的对吧? ——那你信我吗?你是希望我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慕寒远不知道他那时为什么没有问,就好像他也不知楚墨为何似有似无的不让他问出口。 ——大约是因为……我不愿亲口欺骗你吧。 “寒远要吃点吗?”楚墨笑,微微眯起了眼,“很甜。” “……”慕寒远楞了片刻,才突然反应过来楚墨还一手拿着刀。 那人的表情似乎还有些迷糊,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慕寒远惊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拿他手中看起来“锋利无比”的刀。 楚墨却好似真的没有清醒过来,他仍是有些迷迷糊糊地看着他——人在午睡时间过长时常会出现这种情况——直到慕寒远把他手中的刀拿走,他才像是被惊醒了般的伸手去夺。 ——却是正中刀锋。 刀子果然锋利无比,几乎一刀见血。 “啊!”楚墨像是被突然的意外终于弄醒了般,呲牙咧嘴的看着自己手上的刀痕,“呲,疼。” “叫你睡觉的时候居然还拿着刀!不要命了吗!”慕寒远几乎也被吓了一跳,他几乎是凶狠地瞪了楚墨一眼,却还是很快的转身去取医药箱。 楚墨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慌慌张张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伤痕——几乎横贯了整个手掌,虽不深,却看起来颇为严重。殷红的献血不住的从被割裂的口子里冒出。 怎样让你打消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丧尸的疑惑呢? 只要——我表现的分外像个人就行了吧? 第112章 “小弟……”俞宴看了一眼一脸沉默的慕寒远,欲言又止,“现在……” “无事,”慕寒远抬起头,表情却在忽暗忽明的光线里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开始吧。”他道。 随着他的这句话,一颗水钻大小的冰晶在他掌中出现。 冰晶颜色透明澄澈,飘忽着悬浮于慕寒远的掌中。 这里是一个面积并不如何大的仓库,伫立在凌云某个略有些偏僻的角落里。 此时正是晨醒时分,四周安静的很。 在清晨并不刺眼的阳光下,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冰晶里面包裹着的东西。 ——那是一滴血。 昨夜他为楚墨处理伤口时从他那里弄到的血。 俞宴看了他一眼,也不再说话,伸手打开了一直伫立在眼前的机器。 机器顶端透明的玻璃罩徐徐打开,那冰晶慢悠悠地飞到了打开着的器皿上空。 下一秒冰晶融化,水雾亦消逝于空气。 那滴血就这么准确无误地——掉进了那盛放着不知名液体的器皿里。 玻璃罩重新合上,俞宴按下开关。 “叮——”的一声,机器启动。 这机器在久远以前——久到末世还未开始的时候——是用来分析人们的血样的。 那时人们管他叫“血液分析仪”。 后来末世来临,这机器便被搁置了起来,束之高阁,似是无处可使。 而如今它终于又重新派上了用场。 而用处——自然仍是分析血样;只是也许……不再是人类的。 如今它也许该叫——“丧尸病毒检测仪”? 其实凌云那么大个基地,里面所收容的所有人类,自然都是提前经过了考察的。 考察的项目只有一个——检验你是否有被感染上丧尸病毒。 如果没有,无论你是普通人、还是异能者,凌云都欢迎你; 如果有——那么对不起,无论你是普通人、还是达官显贵,都不许踏进凌云半步。 无人会说这一条规定太过于死板、不尽人情,毕竟——谁也不想使自己死在丧尸的口中。 在凌云现在唯一的正门——南门口——放置着一个巨大的机器。 其外形有些类似于曾经和平年代时被广泛应用于机场、车站的安检门,若是你感染了病毒,便会被检测出来。 那硕大的机器正日夜不停地运转着——孤独的、带着某种令人厌恶的刺耳的噪音,为来往的每位旅客提供服务。 ——当然日后经过改进,它的噪音不会再那么大,体积也会相对缩小,检测的速度也会慢慢提升。 那时的那个机器,才真正称得上是“丧尸病毒检测器”。 此时的不过是个半成品罢了。 ——当然在末世开始不过半年时便研制出了这么一个机器,也已经是件很伟大的事情了。 此时在其他所谓的“基地”里,分辨丧尸的唯一办法,可只有肉眼观察而已。 凌云之人才济济、由此可见一斑。 而此时伫立在慕寒远等人眼前的那台机器,它的检测原理便更为简单了——观察细胞。 众所周知,感染了丧尸病毒的细胞,最多不过一个小时,便一定会彻底失去活性。 “一定不会有问题的,一定不会有问题的……”孙野双眼死死地盯着俞宴的动作,嘴里一直喋喋不休。 虽然他那么确信一定没有问题……但就是不知为什么,心里特别不安。 就好像他此时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没有意义的。 此时的这间被充作“临时实验室”的仓库里,其实只有俞宴、慕寒远和孙野三人而已。 ——虽然慕寒远没有明说,但俞宴明白,他如此的安排,不在乎就是给那人留一条后路罢了。 用情至如此……只希望这条后路只是多此一举罢了。 俞宴叹了口气,有些怜悯地看了孙野一眼。 其实她明白,从慕寒远不愿在人前做这个实验开始,提出这点的孙野的结局……就早已注定了。 他说的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是慕寒远想要护着一个人,事实如何又能怎样? 也许以慕寒远的性格孙野确实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此时其实孙野应该祈祷的是楚墨并没有欺瞒,他若真的只是一个木系异能者,孙野的结局也许还能好点。 不然…… 俞宴的眼睛闪了闪,极认真的、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显微镜。 一个小时,已过了50来分钟了。 10分、9分、8分、7分…… 6分、5分、4分…… 3分、2分…… 1分! “叮——” “这细胞……是活的!”俞宴瞪大了眼睛,表情里都有些凝重之后又乍然喜悦的僵硬。 “是活的!是活的啊!”俞宴回头看慕寒远,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他是人!我就说他不会是丧尸!那时他用异能结出的茶叶里完全没有血腥味!” 当时她之所以又与赵莉一起去“找麻烦”,就是因为孙野找上了门,慕寒远的父亲慕厦和母亲百里雪不太放心,才让她们又上门去“寻机会试探一番”。 可这“机会”……又哪是那么好找的? 当然她和赵莉急得都有些束手无策的,却不曾想因为赵莉无意间的一句抱怨,而乍然打开了僵局。 有些异能在步入高阶后是可以凝态化实的,而这从异能用凝出的“实物”——大多数都会带上一起异能者本身的特质气味。 比如赵莉凝出的火焰里浓浓的玫瑰香味、比如百里雪凝出的飞雪里淡淡梅花的香气、又比如慕寒远凝出的雪球里纯粹的……冰雪味道。 而那时的那杯茶里,除了来自慕寒远的冰雪气味外,便只有也极为纯粹的……青草香气。 拥有这般干净味道的一个人,怎可能是那饮人血、啖人肉的丧尸呢? 于是那时俞宴才和赵莉堪堪放下心来:而此时……却是终于将心中的石头完全放下了。 他没有欺瞒,真好。 他不是丧尸,真好。 ……他没有辜负小弟啊,真好。 俞宴一旦不与赵莉在一起,就会呈现出一种很可怕的状态——她会显得有些阴森,哪怕站起来也让人觉得阴恻恻的。 今天她又一大早便被慕寒远偷偷地拉来了这里,睡衣没换、头发没梳、甚至连脸都没洗。 照理来说,此时的俞宴看起来应该是分外可怖才对。 然而事实上,俞宴却觉得,此时是她近年来,心情最轻松的一刻。 她也不知为何,总之在确切地得出那个结论后,她便有了一种喜极而泣的冲动。 也许是因为楚墨看起来便温柔干净,若是当真发现他是丧尸,该多么的让人扼腕啊? 也许是因为人类天生就是一个不愿意被身边之人欺骗的种族,那会让人心情阴暗; 也许……她其实仅仅只是单纯的……在为小弟高兴罢了。 这样性子冷淡的一个人,要那要在意另一个人,该有多不容易啊? 若是……若是最后却发现那人从一开始就是在欺瞒自己,那又该……那么伤心啊? 俞宴擦擦不知为何竟有些湿润的眼角,笑着回头看向现在一旁的慕寒远:“没事了……没事了,你该站在这干什么?这里剩下的交给我就好——你回去吧。” 从俞宴开始检验就一直呆呆地站在原地的慕寒远这才眨了眨眼,恍然反应过来:“好了……好了?他不是……” 说着他抬头看向俞宴,女子笑着瞪了他一眼。 慕寒远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转身飞快的离去。 他速度原本就快,此时更是在一瞬间就只剩下了一抹残影。 俞宴笑笑,又回头看向在这里剩下的唯一的另一个人:“现在……我们是不是该谈谈了,嗯?” 孙野瞪着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不停的说:“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俞宴笑笑,笑容却兀得阴森起来。 她一直是个护短的人,这几天小弟有多不对劲,她可是再清楚不过了;这个人……她怎么可能会简单地放过呢? 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另一边,独自坐在楼下窗边的楚墨笑了笑。 室内光线黯淡,半隐半现的容颜显得有些可怖。 任何事情,只要做好准备,就没有不可能的,不是吗? 他可是“木系异能者”啊—— 分裂了丧尸异能之后单独被隔离出来的木系……自然是纯粹至极的,不是吗? 他低头,笑着看了看自己被用洁白的纱布细细包裹起来的右手。 那里的那一道刀痕,仍隐约可见。 ——楚墨并没有用异能将其快速治好。 左右……还有用。 自从上次在乌石无意识之间“瞬移”了之后,慕寒远觉得,自己的身上仿佛发生了点什么变化。 并不大,却真实的存在着。 比如说—— 就如此时,当他快速移动的时候,他就好像能在冥冥之中感受到一点什么似得。 一点有关空间的感觉。 简单来说,便是——他这般移动着,就会在潜意识里自动明白,下一步,踩在哪里,能最大限度的缩小距离。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这一天如今哪怕是一个黄口小儿也知道; 但是这两点间的直线……又怎是肉眼于三维观中所视的“直线”那般简单? 这世界——可是四维的。 下一步踏出,方位顺移。 慕寒远顿了顿,转头看去。 那里有一老妇,正在路边树下叫卖着桂花糕。 “这位小伙子,可要来点?” “好。” 老妇人手脚麻利,5分钟后,慕寒远便提着满溢着香甜气息的袋子离开。 老妇人看着他快速离开的背景,笑眯眯地摇摇头道:“真是,那么毛毛躁躁的做什么。” “奶奶,还不回去吗?”枝头桂花零落,一个穿着黑白双色萝莉裙的小女孩从树后拐出来。 徐右眨眨眼睛,看了一眼慕寒远刚消失的方向。 “唉,这就好了。”徐清笑得慈祥,两眼都眯了起来,“我们这就回去了,再等一会就好了啊,乖孙。” “……我是您孙女。” “哈哈,对,孙女、孙女。看我这记性,我家小右是最漂亮的女孩子。” 第113章 慕寒远回到家的时候,正是正午阳光最好的时候。 秋季带着露水寒冽的阳光明亮温暖,照得慕寒远手中提了一路的素色桂花糕慢慢蒸腾出了一股香甜的味道。 ——真是应景的甜食。 他打开门,楚墨正坐在临窗的位置上沏茶。 见他进来,楚墨抬头看了他一眼,似是有些惊讶于他此时回来,却还是笑着说了一句:“回来啦。” 被挽起的袖子里露出的一段手臂白的像玉,手边茶碗烟气浩淼。 “……嗯,”慕寒远道,“回来拿个东西。” “哦,”楚墨又转头继续沏茶,一边笑着随意跟慕寒远搭话,“寒远你最近好忙啊,最近凌云事情很多吗?” “嗯,出了点事。”正随手从一旁的桌子上取走一份文件的慕寒远迟疑了一下,“小墨你认识……一个叫孙野的人吗?” “?”楚墨楞了一下,“谁?” “……”意识到楚墨可能不知道他的名字,慕寒远皱了皱眉,思考着那人的特点,“是一个速度异能者,你应该见过他……哦,对,他的右手臂上有很大一块伤疤……像是……像是被什么刺很多的东西伤的。” 慕寒远突然反应过来,孙野右手臂上的伤痕,其实很像是——楚墨的木系异能伤的。 “右手?”楚墨听了,皱着眉回忆了一会,突然恍然道,“哦,我认识!那时我刚从医院出来时在路上遇到一伙拦路抢劫的,有好几个异能者,那时我异能还不高,没法全身而退,刺藤好像是伤了一个人……如果我没记错,那人应该就是个速度异能者。” 楚墨一边回忆着,抬头看慕寒远:“是他吧?他怎么了吗?” “……”慕寒远迟疑了一秒,还是如实道,“前几天他突然找到我,说你是个丧尸,让我……杀了你。” “啊?”楚墨楞了一下,“什么?” 片刻后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所以你前几天那么忙就是在忙这个?所以呢现在要干嘛?需要我证明?” “嗯,他还闹到了爸妈那里,不解决不行。”说着他可疑地停顿了一秒,继续道,“证明不用了,昨天你受伤……我偷偷地取了一滴你的血。” 楚墨抬起自己的右手看了一眼,那里还包裹着白色的纱布——有些轻微的血色透出来。 慕寒远看到他的动作,视线在楚墨手掌上包着的纱布上停顿了下,皱眉道:“抱歉昨天刀没拿稳……还疼吗?” ——楚墨的这双手,也是多灾多难。 楚墨放下手,看了慕寒远一眼笑道:“是我自己弄伤的你道什么歉?就这么点伤口兴许明天就好了有什么要紧的?” 慕寒远走过去坐到楚墨身边,将手中的桂花糕放到他面前:“……还是小心点好,别碰水。” “……”正在倒茶的楚墨闻言瞥了他一眼,当真放下了手中的茶具。 看到默默拿起茶壶开始继续他动作的慕寒远,楚墨笑了笑,伸头看了一眼被慕寒远随手放在桌上的桂花糕:“给我的?” “嗯。”慕寒远将茶杯递给楚墨。 “这茶要沏两遍才好喝,”楚墨看了慕寒远一眼,却还是笑着接过了茶杯,喝了一口,“不过味道不错。” …… …… 慕寒远在客厅陪着楚墨喝了一壶茶,吃了一半的桂花糕,才起身离去。 ——他刚回来,凌云中确实事情积累了很多,之前的忙碌也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孙野的事情。 楚·真·影帝·墨在他身后,笑眯眯地看着他离开,在慕寒远回头看他时还看着他挥了挥手。 待他走后,肖语从楼梯上下来,看了一眼被关上的门,以及窗户旁仍在慢悠悠饮茶的楚墨:“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留在这?” 楚墨抬头看了她一眼,笑着随意道:“我不过一个异能者,不待在这里去哪?” 肖语却还是皱着没,看着他不说话。 楚墨盯着肖语紧皱的眉头看了片刻,终于叹了口气。 他慢慢地坐直了身体,脸上随意的表情渐渐敛去。 “小语?”他道。 “你是不是想说什么?你最近……有点奇怪。”楚墨看着肖语,微皱着眉,表情认真。 肖语看着楚墨似乎是迟疑了几秒,才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般的抿了抿唇。 她抬眼看了楚墨一会,却没有马上说了什么,而是转身认真的去将窗户关好,窗帘拉好,又仔细地将门窗都检查了一番,才回到楚墨身边,在他身边坐下。 在她做这些的时候,楚墨一直笑着看着她;见她结束了,便笑着认真的看着她,做出一副“我洗耳恭听”的样子。 肖语又抿了抿唇,看向楚墨,目光坚定:“阿墨,接下来我要说的你可能不太能相信,但请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害你。” “我知道你是丧尸……而且还是丧尸王。” “我其实……是重生的。”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肖语洋洋洒洒地告诉我楚墨很多“她前世的事”。 当然也只是一部分。 肖语不能告诉他,这里其实只是她曾经看过的一本书,她也不能告诉他,她上辈子遇到他时是怎么看他和慕寒远的关系的。 肖语只是告诉楚墨,前世她在末世里被丧尸包围时被他给救了; 后来他便带上了她; 而那时他已经认识了慕寒远,等等这一些。 肖语也明白虽然她已经做了修饰,但是贸然坦白自己重生的这一点也并不明智——这很容易被人当神经病抓起来或把她抓起来当做小白鼠来研究。 但是除此之外,她别无他法。 只有告诉楚墨足够多,她才有可能说动他……让他和她一起离开! 前世的那些事只发生一次就行了! 她决不允许它在发生一次! 她会疯的! 从肖语开始说第一句话时,楚墨就有了楞了; 随着她越说越多,男子的表情里的惊愕就越明显,到了后来,甚至有了点扭曲的感觉。 “阿墨?阿墨!”肖语见他如此,有些着急地伸手去抓楚墨的手,道,“你要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楚墨似是白反应过来的样子,表情有些青白地看向肖语。 其实肖语并不担心。 在她看来这一世的楚墨应该和前世,甚至是她在那个世界时看到的那个书中的楚墨差不多。 那个楚墨虽说冷淡,但并不冷血; 他虽然性子冷了点,但并不是神经病。 他只是对很多人和事不感兴趣罢了,但对于自己真的在意的人——却是真的好。 于是肖语抬起头,一脸认真而坚定地看向楚墨。 “……”事实这辈子真的很·冷血·加·蛇精病的楚墨默默的抿了抿唇,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他的脸色还是有些不好——这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肖语所说的她重生前的那一世和他一直以为的有些不一样。 楚墨顿了顿,有些迟疑地开口,像是在试探什么:“小语,为什么我觉得……你的话里有些地方有些奇怪……似乎不太通顺……就好像……” “……那不重要,阿墨,那些不重要,”肖语打断楚墨,有些着急,“你不信我吗?” “可是……”楚墨迟疑了一下,终于道,“你说那世最后是慕寒远他害死了我……那我是……怎么死的?” 楚墨说这句话时表情有些难看,语气似乎也有些冷。 听了让人无端的就有些害怕。 但肖语并没有在意,她以为那只是因为楚墨听到他前世被人害死心中有些膈应——所有人都会如此——于是她只是低下头轻轻地道:“我不想说,阿墨,我不想说这个——你不会想知道的。现在,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我当然相信……”楚墨顿了顿,“但是……” “没有但是!”肖语有些激动,“你相我就好!你不能留在这!你会被害死的!你是丧尸!你留在第一基地里是不想活了吗!” 肖语一时有些激动,声音一下子就响了起来,吓得肖语赶紧又压低了声音,语气却还是一样的坚定:“我们走吧,好不好?” “可是即使我和你离开,我们又能去哪里呢?”楚墨却是道,“以我的身份,其实在哪都没什么区别。” 楚墨笑了笑:“若他想要我死,我去哪又有什么用呢?” 肖语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她想,虽然楚墨嘴上这么说,但他心里一定还是觉得慕寒远是不会伤害他的……所以他才不想离开。 肖语不明白,如果说书中的楚墨坚持留在慕寒远的身边是因为他喜欢他,那现在呢? 仅仅因为他是他的好朋友?为什么呢? 而且肖语突然又想到—— 即使她提出让楚墨离开,楚墨也同意了……慕寒远也不一定会同意他们就这么走。 不……是他一定不会同意! 该死! 肖语咬了咬牙,为什么这辈子还是这样? 你身为凌云之主、又是第一异能者,什么美人得不到,为什么每次都要和我抢他? 我死也不会让你得手! 肖语看了一眼楚墨。 不过书中的时候楚墨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学会运用木系异能掩饰自己的身份; 这辈子的楚墨却会。 想来也许这辈子会好一点吧? 而且——在有这个能力的时候留在这里所冒的风险其实比书中要小得多。 那也就是说——即使书中的楚墨是因为太喜欢而舍不得离开才以身犯险……此时的楚墨却也许之后因为在凌云万事都方便一点? 毕竟他能在这里得到第一手资料。 肖语这么想着,表情终于好看了一点。 突然她觉得心底有什么一闪而逝,可是速度太快,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已不记得了。 便也不再在意,只是在心底盘算着怎样让楚墨离慕寒远远一点。 现在这样还是太危险了! 第114章 快要入冬的时节总是一天比一天寒凉; 好似不久前还是可以仅着单衣的温度,不过一星期,却就寒冽得需要穿上厚厚的毛衣和外套了。 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末世里生活艰难,人们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寻到合身且舒适的衣物,爱美的女孩子也无法再去换上时髦好看的冬装,只能草草地应付了事。 只有到了这时,人们才会在恍然间发现,曾经自己那般嫌弃、不屑的一切,原来都那般难能可贵。 天冷了,然而该出门努力工作、赚取生活费的人还是得出门;年幼的孩子、和年迈的老人却开始不再经常出门,能待在家里就待在家中。 ——毕竟单薄的衣物无法完全的抵御外界的寒凉。 大家各司其职,凌云该热闹的地方还是一如往昔的人潮涌动;其他的地方却当真清冷的寂无人声。 往常偶尔会在这些地方出现的闲逛的老人、玩闹的孩童和偶尔前来散心的年轻人等,都消失不见。 不过在这种时候,还是会有那么一两个整天“无所事事”的人出门的。 这种人总是特别的让人羡慕,羡慕到嫉妒、不屑的地步。 谁都希望自己可以过那种生活,但是当那个人不是自己——就会难免不会眼红。 “整天无所事事”的楚墨迎着一路上人们或好奇、或羡慕、或不屑的眼神,一路慢悠悠地走着。 悠闲得很。 按理来说,其实楚墨不该如此无事——他虽然是异能者,但在这末世里,基地从来不养无用之人。 也许身为异能者的人们确实不用像普通人那样靠辛勤的苦力来获得廉价的收益,但该付出的——却还是不能免了的。 一般来说,在一个基地里,那些毫无技术含量和劳动强度的工作也许是都由普通人承担,但那些危险的、或者超过寻常人身体极限的、亦或者至关重要的工作,却无一不是异能者工作的领悟。 像是巡街、防御、甚至是快速地建造整理房屋,都是需要异能者出卖自己劳动力的工作。 撇开这些不讲,外出搜寻物资这一块,也是异能者大显身手的地方。 ——这也是很多异能者团队出现的原因。 但很奇怪的,楚墨就是这么无聊、且无所事事。 按理来说,以楚墨表现出来的“木系异能”,其他不说,单就“种植食物”这一项,就简直是为楚墨量身定做的工作。 谁能比他更适合侍弄植物? 然而他就是没有任何“工作”——每个异能者进入凌云是都是需要报上自己的异能及其等级,以及自己的其他特长等等。 一般再验证了其异能者的身份时凌云的工作人员就会给他们安排好合适的工作。 而不是像普通人那样需要自己去寻找。 ——异能者的工作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安排的。 但楚墨来凌云这么久了,按理来说,早就该有安排了,然而他就是——一无所事。 慕寒远就好像忘记了这回事一样,丝毫没有给他安排工作的意思; 楚墨也曾隐晦的暗示了一下,然而慕寒远却只是道“你再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再说”,便没有了下文。 简直就像…… 简直就像…… 楚墨皱了皱眉,慕寒远的这行为简直就好像是想把他“圈养”起来一样。 说真的,如果可以选择,楚墨其实更希望自己可以加入某个异能者团队,外出捕猎。 不知不觉间,楚墨已慢慢走到了凌云的边界,身边是高大延绵的围墙。 楚墨看了一眼那铺满就各种“陷阱”的高大围墙,若没有一个合适的出行原因……他现在根本出不去凌云。 距离收到茉莉、睡莲两姐妹的字条已经一周有余,他虽然已经按同样的方法替了让她们“稍安勿躁”的字条出去,但就是……找不到出凌云的理由。 慕寒远不允许——他就甚至连自己去异能大厅加入团队或者自行要求出任务的可能都没有。 楚墨依稀觉得自己貌似有些失误——他当初以为即使进入了这里,以自己异能者的身份,要出去也不难,却不想竟成了这般。 不知想到了什么,楚墨的眉眼间染上了一丝抑郁。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素色的手帕——正是那块从那日在小巷里遇到的“流萤”处得到、绣着“观音莲坐、素色酥靡”的手帕。 楚墨认真的低头对着手帕研究了会,又抬头看了一眼四周,才抬腿向一个方向走去。 那个方向上,亦是一条小道——小道的尽头是一个类似“贫民窟”的住宅区。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幸成为异能者,亦不是所有人在末世后都能与家中的“青壮年”一起来到凌云。 ——有些是在末世里天人永隔了,有些是在逃难时走散了。 这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这样一来,失去了“主要劳动力”的家庭,就会过得分外凄惨。 现在可没有什么“社会低保”制度。 此时的凌云还刚刚起步,尚不能保证所有人的存活。 若想要活下去,只能完全靠自己。 唯有“老弱妇孺”的家庭,也许也能坚持下来,但生活质量一定好不到哪里去。 这块地区其实并不属于凌云已开发了的地皮——凌云占地太大,人手却没有那么足,只能先着重一部分。 像这种过于偏僻而狭小的地方,只能暂时搁置。 但既然是房子,不管它原本的用处是不是住人——在这种时候,至少也是个挡风遮雨的好去处。 对于那些付不起凌云中其他地方“房租”的人来说,有这块地方,也已经不错。 毕竟这里不用额外出钱。 楚墨拿着手帕,又拐过了一个弯,眼前才出现了一大片“居民区”。 ——这里其实更类似原本小区里那种小型的传达室和自行车车库的结合体。 也不知凌云以前在这里设计那么大一排的房屋意欲何为。 这地方就显得安静很多,然而透过那些关不严实的房门和碎了的窗户玻璃,还是可以看到里面隐隐绰绰的人影。 那些人没有走出屋子,只是透过门窗缝隙,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与这里格格不入的人。 ——末世的艰辛使人们学会以前不会的先观后主。 楚墨也没有在意他们的打量,他继续向先走着,在一排房屋中又拐了个弯,便不见了踪影。 一直在窥探的人们这才缩回伸出的脑袋,有些不屑的笑了笑。 又是一个色令智昏的人。 眼前的房屋显得有些破旧——破旧的比外面那些更甚。 看不清原色的墙壁片片剥落,屋上的瓦片都所剩无几。 楚墨在屋前站定,却没有马上敲门进入。 ——盖因屋内正传来阵阵甜腻的声/响。 男子粗/重的喘息和女子娇/媚的呻/吟一起,将这个安静冷清的小屋瞬间点燃了起来。 楚墨在门前楞了一秒,随即笑了笑,也不着急进去。 他低头,又看了一眼手中的手帕。 那手帕质地并不好,做功也很是粗糙,也许唯一出彩的,便是手帕上绣着的那行字和那些看似杂乱的条纹。 但楚墨知道那是什么—— 那上面绣着的,其实是一段“自我介绍”和“用货地址”。 前面说过,在现在这种时候,“暗娼”和“流萤”其实是很多的,这世上多的是“笑贫不笑娼”的人,如今世道艰难,愿意从事这一行的,想来不少。 但人总是要面子的,这种事情,怎好在光天化日之下说? 这暗娼不比原本的妓院花楼,会有小厮、花娘在门外红灯笼下拉客卖笑——但若是无人知,这生意要如何做? 一种寻找客人的方法自然是像前几天那位“莺燕”一样,自行去那些人少的小巷里寻生意,但这样得来的,总是少数; 更多的,其实是熟客介绍、口口相传,以及……“发传单”。 而这“传单”,自然就是楚墨手中的那块“手帕”了。 不过两个巴掌大的一块手帕,却把“店铺地址”和“本店特色”都印了上去,也算是一个成功的宣传了。 这种“暗娼”之事,多是在自己家中做,够隐蔽,也够刺激。 虽大家都不明说,但左邻右舍,其实都是知道的。 不然刚才他们也不会露出那种表情看楚墨了。 ——大约是以为他也是来“寻花问柳”的吧? 这个客人似乎“完事”的速度挺快,楚墨一向很有耐心,这次也不例外。 不过2-3分钟后,屋内的声音就停了。 楚墨等了约5分钟,屋内隐隐索索的声响也停止了。 他微微站直了身体,看着那扇其实并没有什么“关闭”能力的门从里侧打开了。 “下次我三天后再……”屋内的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出门,猝不及防间,和楚墨打了一个照面。 “……”楚墨也有些发愣,虽然他也知道里面有人,并且已经在这“脸不红、心不跳”的听了好久的墙角了,但他没想到,出来的竟然是个“熟人”。 ——是林明。 从门内往外走的男子明显也没想到这时候外面会有人,他先是脸色一红——毕竟被听墙角的是他——随即再看清眼前之人是谁时,却是瞬间脸色铁青。 然而这次林明却没有向以前那样找楚墨的麻烦,男子的脸色既铁青之后又慢慢的白了下去。 林明似乎是不好意思般的,狠狠地瞪了楚墨一眼,随即以极快的速度转身离去。 ——连那句未完的话都没有说完。 “……”楚墨有些惊奇地看了一眼林明的背影。 倒不是因为他在这里出现或者他这么容易的就离开了什么的,而且因为—— 此时的林明身上,并没有丝毫火系异能的气息。 不,也是有的;只是十分微弱,微弱的到了……几乎让人感受不到的地步。 ——就好像是被熄灭了的火源。 楚墨又盯着林明离去的背影看了几眼,却没有再多加在意——这次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林明。 他有更重要的目的。 楚墨回头,看向站在门内的女子。 女子原本因为见到又有了新的客人而带笑的脸在楚墨回头的那一刻,瞬间就白了下去。 她看着楚墨,脸色慢慢变得铁青。 她的身上还带着刚欢好结束的气息,嫩白的颈侧咬痕一片。 可与她仅一门之隔的楚墨却衣衫整洁、一丝不苟;薄薄的一扇门,站在门内、门外的两个人,却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是、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 只是此时位置颠倒。 女子铁青着脸看着楚墨说不出话来,门内却又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属于少年的声音却略带死气,显得毫无活力:“姐,有人?怎么不进来?” 随即却又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楚墨听力好,便听清楚了:“真是,这都今天第几批了……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少年来到门口,推开站在门边不动的姐姐,奇怪道:“谁啊?姐你发什么呆?……难道是不止一个人?” 说着他抬头,却在看见门外站着的楚墨时瞬间脸色也瞬间一变。 少年的容貌长得不错,是那种清秀的相貌,一双水润的杏眼给这张脸加分不少。 此时这称得上清秀的容颜却有些扭曲。 少年看着楚墨,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道:“表,哥?” 楚墨便笑了笑,重新看向那女子:“好久不见……我亲爱的表姐、表弟。” 第115章 在末世里为了物资选择出卖身体本就也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 而且看目前的情况,这也明显不是第一次了。 什么羞耻心、自尊心,早就随着一次次的“接客”而消磨干净了。 但人类,总是会剩下一些最后的、仅存的固执的。 就好像在末世前,哪怕是那些给钱就能上的“小姐们”,也会在接客全身赤/裸的时候在腰上系上一根红线。 腰上的红线随着少女温润、新鲜的身体在剧烈的晃动中上下起伏,也别有一番风味。 如果顾客问,小姐们也许会笑着告诉他们这是老家的习俗,保平安的; 但事实上——也不过是为了留得最后一点自尊罢了。 不过——是为了不在任何男人面前完全□□自己的身体。 待她们上岸,若是回老家成亲,便会在新婚之夜,新手剪去那红线,这也许叫——我把自己完完整整地给你。 眼前门内的这女子自然不是会那么做的,她的腰间也没有红线; 但对于她而言,也许楚墨——就是那条最后的红线。 赵莲素看着门外楚墨似笑非笑的脸,脸色难看异常。 在她身后,她的同胞弟弟赵莲苏亦是脸色狰狞,相对无言了半晌之后,年轻一点的赵莲苏终于克制不住,他一脸铁青的上前,将原本半掩的门一把拉来,道:“你怎么会在这?!” 楚墨看着他们静默片刻,终于开口,似笑非笑道:“我无意间捡到了这条手帕——这上面的诗……” 楚墨抬起手,让他们看清他手中的东西,继续道:“想到可能是我亲爱的表姐、表弟……我自然得来看看。” 闻言,赵莲素和赵莲苏的表情更加难看。 每个人都会在心中有一个可以给于自己“只有我过得比他好,我就一定过得不错”这种感觉的人; 对于赵莲素、赵莲苏两姐弟来说,楚墨就是那个人。 在他们很小的时候,楚墨也许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楚墨儿时家中富裕,他的父母皆是大学的教授,可谓出身“书香门第”; 其父母从小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家庭氛围常年好的让人恨不得求他们吵一架; 楚墨又从小乖巧、懂事,各方面都出色,简直是他父母的翻版。 像这种家庭、这种人,如果是真的好的关系,那一定会非常喜欢他们: 但如果不是…… 那就会异常嫉妒。 赵莲素他们家属于第二种。 赵莲素、赵莲苏是楚墨的表姐、表弟,他们的父亲是楚墨母亲的弟弟——却不是亲弟弟。 赵莲素、赵莲苏的父亲是楚墨外公、外婆领养的孩子。 那时楚墨外公、外婆家家境不错,书香门第的又生活清闲; 楚墨的外婆有一种特别严重的“一儿一女方为好”的执着,只可惜她生楚墨母亲的时候伤了身子,不能生第二个。 既然如此,那就去领养一个吧。 ——这个领养的孩子,就是赵莲素、赵莲苏的父亲、楚墨的舅舅——赵贤文。 初时也许一切都不错,然而不出几年,就遇到了某个全国性的灾难,家道中落。 那几年,由如过街老鼠、过的分外凄惨。 不知是何时是谁告诉那时还是个孩子的赵贤文说—— 你现在过这种生活的原因啊,都是因为你那养父母; 什么你不知道什么是养父母?就是你不是他们亲生的——你难道没有觉得他们对你姐姐比对你好吗? 啊,说回来——就是因为你养父母家的“身/分”不好,你才会过这种生活。 如果当初他们没有领养你——按你家原本的身份,那可是顶好的身份! 这种话也许现在听来是异常可笑的,但是在那个时代、那个年龄——听多了总是会有影响的。 人说被收养的孩子在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之后本就容易离心; 更何况现在还加了这一层? 自然是——一发不可收拾。 后来一切过去,赵家毕竟书香世家,慢慢的生活又开始过好了; 可是在旧时产生的裂痕,却再也回不去了。 但是说到底,也就是“人”的问题。 ——说到底,也不过就是赵贤文自己不懂知恩图报、狼心狗肺罢了。 否则如果每个被收养的孩子都是这样,还有谁愿意去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楚墨看了那两姐弟一眼,冷冷的笑了笑。 后来他们各自长大、组建家庭; 后来楚墨出生; 后来……在楚墨8岁的时候,一场大火,不仅几乎烧毁了赵家的祖宅,更是让楚墨的父母永远的离开了他。 那时楚墨的外公、外婆早已死去,楚墨父亲那又没有任何亲人;而楚墨又还小,自然是……只得跟着赵贤文一家生活。 原本就不喜欢楚墨一家的赵贤文一家就更加不喜他了。 他的舅母更是不知几次明里暗里地说他白吃了她家多少饭。 ——却不想楚墨父母那剩下的偌大的遗产,可都被他们以“照顾”之名捞了去。 不过楚墨从小就性子冷的出奇——你们对我不好,我对自己好就行; 你们不喜欢我,总会有喜欢我的人; 从楚墨16岁之后,他便自己一个人搬了出去,搬回了赵家的祖宅——不知为何赵贤文一家总不敢住在那里,自然是归了楚墨。 从此以后,他便开始自己赚钱养活自己。 所以刚开始那几年,楚墨其实是过得异常凄惨的: 他小时候到12岁时穿的仍旧是8岁时带来的那些衣物,后来开始长身体实在穿不上了,便穿他父亲年轻时的衣服; 他读书时甚至连学费都得自己挣,更不用说什么零花钱了。 于是当赵莲素和赵莲苏拿着零钱买零食吃的时候,楚墨在各种打工; 当他们和朋友去各处玩时,也许就会碰到那里正在打工的楚墨。 ——“你们看,那就是我那表弟/表哥,哈哈,多可怜。” 如此的两家,关系自然好不到哪去。 楚墨其实从来不是个好人——他前世的时候也遇到了赵莲素、赵莲苏姐弟,不过那时,他可从来没有打算去帮助他们; 这次楚墨仍旧不打算给于他们什么帮助。 不过……这次却是有他必须不得不来的原因。 “我来看看啊,”楚墨笑道,“……舅舅和舅母不在吗?” 第116章 林文英回家时,看到的就是这般场景—— 她的一对子女正面站着对着她,像是刚刚完事的样子,透过屋内并不明媚的阳光,可以清晰的看到二人脸上异常难看的表情; 另一个身影却显得闲适的很,背对她而立的人看不清面目,却是身姿挺拔、衣容整洁,身上衣物的面料柔软而垂度刚好,一看就是个“混得不错”的人。 两方面面相觑,像是在对峙的样子。 若说原本,归家的母亲看到这般场景,心里第一个想得一定是“我家的孩子受欺负了!”。 以林文英原本的那性子,在这情况下,一定会像“母鸡护崽”似得冲上去,将自己的子女护在身后,再好好的“招待”一下这敢欺负她孩子的人。 ——毕竟林文英对自己的这对子女有多溺爱,楚墨可是再清楚不过了;要不是也养不成赵莲素和赵莲苏那目中无人、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我家的欺负别人可以,别人欺负我家的? ——那就是没有道德、没有家教、没有素养!简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现在的人的心都给狗叼了、给狼吃了! 不说得你“赔礼”道歉,绝不会罢休。 所以当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时,楚墨都做好了“被攻击”的准备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事,林文英这次并没有这么做—— 在末世里被磨去了所有锐气的女人此时的脸色远没有楚墨记忆里的高高在上、精神抖擞; 她显得有些脸色苍白,目光中一片昏暗。 自家子女招惹了一个“有钱有势”的人这一点明显令这个极度市侩的女人惊吓不已。 她来到门口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飞快的上前,来到楚墨和赵莲素、赵莲苏身边,却没有看楚墨,而是高声地指责自己的一对孩子,声音尖锐地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野猫:“你们在干什么!你们居然敢这样对客人!快跟我给他道歉!” ——显然她以为是来这玩的客人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惹怒了自家孩子。 这还了得?! 他们此时不过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如何招惹得起?! 虽然以前在和平时代,也总会有人义愤填膺的在网上指责说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是如何的仗势欺人、他们这种弱势群体是如何的活得暗无天日。 但至少,那时他们“敢说”; 只要还敢说,其实就起码说明了,在那时的社会里,人们坚定的相信的仍是“人们应该是平等的;不论贫穷卑贱,都不该被欺辱”。 然而此时……即使说了,又有人会来帮助你?帮助你维护你作为“人”的尊严? 此时的社会,才叫真正的“等级分明”; 这段时间让林文英再明白不过:像这种人如果弄死了他们——根本不会有人来为他们申不平,那些人不会受任何惩罚。 在这种情况下——她如何不惊、如何不怕? 这两个孩子平时看着聪明、明事,现在怎么这么不知分寸?! 回头惹怒了那些贵人谁也救不了他们! 别还连累了她! 林文英的一对眼睛瞪得混圆,因为这段时间艰辛的生活而缺乏包养的脸已经渐渐露出了衰老的初相。 显得有些面目可憎。 楚莲素见母亲这个样子,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极快的讽刺——也是,她还没奢望什么?当她第一次“逼着”她去接客的时候,她就已经明白了不是吗? 这个一直被她称为“母亲”的女人,是一个如何自私、冷血的性子? 楚莲素笑了笑,表情嘲讽。 一旁的楚莲苏却没有姐姐那么好的“涵养”了,年纪尚小的他几乎在那一瞬间就暴跳如雷——也不知是因为母亲不分青红皂白的责骂,还是因为在“仇人”面前如此丢面子。 男孩子几乎暴跳着道:“妈你怎么能这么说!明明就不是我和姐姐的错!是楚墨那个……!” 话未完,听到某个令人不敢置信的信息的林文英就楞了一下:“楚墨?” 一直急着让自家孩子道歉的林文英总算想起来那个她一直没有正眼看过的“客人”,转过头去。 门外楚墨仍安静地站着,看到林文英看过来,还笑了笑:“舅妈。” 表情温文尔雅,乖巧懂事的就好像此时不是在剑拔弩张的基地中,而不过是过年期间的走亲访友。 林文英的表情却瞬间一变,瞳孔猛得收缩! 楚墨! 他怎么会在这! 而且……而且明显还混得不错! 如果是其他亲戚,即使平时关系十分冷淡;即使那所谓的“血缘”已经远的几乎算不清楚,但在这种情况下,林文英一定还能毫不芥蒂地凑上前去攀关系。 但当那人是楚墨…… “你来干什么?”林文英的这句话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其实林文英是知道楚墨来到了凌云这个消息的—— 她是生活在凌云社会的底层,但有时正是因为在底层,才消息灵通。 因为他们必须知道最近基地里发生了那些大事,能不能趁机捞一笔; 他们也必须对基地里所有的“有身份”的人了如指掌,才能避免不小心惹怒他们,招来祸患。 她不像赵莲苏、赵莲素两人,因为“生意”的关系一直待在家里; 总是跑在外面的林文英自然是消息灵通的多。 虽然楚墨一直很低调,不喜欢到处乱逛,但也挡不住他本身的“地位高”。 ——来基地时与基地主人儿子同来; ——一到基地后下车的第一时间便被请去了见了慕厦和百里雪; ——之后更是住进了后来的城主慕寒远的家里; ——其本身据说更是一个木系异能者。 如此种种,想让人没听说过,也不行。 然而自家亲戚如此“出类拔萃”,林文英却并没有感到任何愉悦感—— 这不是废话吗?! 鬼知道他们的关系究竟有多烂! 早知道有这一天她就算是忍着也不会让彼此的关系变得如此紧张! 然而此时想再多也是无用,是以林文英只能憋出这么一句:“你来干什么?” 你来干什么—— 别告诉我是因为你听说了我们背惨的生活而来看望一下亲戚! 我才不信! 听了她这话,楚墨也只是笑了笑,道:“我无意间捡到这手帕——” 楚墨说着又向林文英展示了一下手里的东西,男子素白的手指轻轻地拂过那手帕上以丝线绣着的诗句:“想舅妈如此的宠爱表姐和表弟,如今却……想来一定是生活真的过不下去了。” 楚墨笑着看了一眼表情难看的赵莲素和赵莲苏,前一秒还一脸温柔的佛着手中的帕子,下一秒却是一脸嫌弃的表情将其随手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就好像那是什么令人作呕的脏东西。 楚墨笑道:“既然舅妈们过得如此辛苦!作为血浓于水的亲人……我自然得看看。” 这番话下来,林文英三人的表情更加难看——毕竟之前这般高高在上,以一副施恩语气状似关怀、实则嘲笑的人,都是他们。 如今风水轮流转,这般滋味,着实是好受。 楚墨却是继续道,他就好像是还不满足于如此羞辱,觉得不过瘾:“啊,舅舅呢?怎么没看到他?——也出去避嫌了?” 其语气之幸灾、态度之乐祸,简直让人恨的牙痒痒。 林文英和赵莲素尚且脸色难看,赵莲苏却是一下子脱口而出:“要你来瞎担心!我爸就是死在外面了也和你没有关系!” 话音刚落,林文英和赵莲素就齐道:“莲苏!” 赵莲苏这才闭了嘴,表情却有些难看。 “……外面?”楚墨似乎楞了一下,“舅舅没和你们一起进凌云?” “对!对!对”林文英似乎气急了的样子,她突然将楚墨往门外推去,“他没进来!你这下高兴了吧!” 说着狠狠地将门在楚墨门前关上。 林文英会这么也是有原因的,先不说夫妻感情、戳人伤口什么的——要知道,他们如今生活的这格外艰辛的状态,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楚莲素、楚苏的父亲赵贤文不在。 若是家中有一个青壮劳动力在,她们又何至于过如此生活? 被关在门外的楚墨看着眼前的木门,脸上的表情却完全与“生日”亦或者“怅然”无关。 他静静地看了门半晌,笑了笑,无声以嘴型回道:“对。我很开心。” 我很开心——不仅仅是因为亲眼见到你们过得如此艰辛,最重要的是,我终于有了外出的理由。 楚墨也是来这里的唯一目的。 ——嘲讽、幸灾乐祸? 他岂是那般无聊的人。 不过是因为有用罢了。 前世楚墨也在凌云中遇到了林文英等人,那时他们过得也像现在这么痛苦。 那时他并没有去看他们,因为没有意义; 但是他仍记得,那时的他们身边——没有赵贤文。 赵贤文在进入凌云时被留在了门外——林文英等人到凌云时正好遇到了丧尸潮,赵贤文一个人躲在了某户人家狭小的地下室里,而林文英等人,却阴差阳错的被随后赶来的军人所救,带到了凌云。 ? ——外出寻找下落不明、从小将自己养大的舅舅啊,这理由,听起来十分动听,不是吗? 那么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该如何让那三个人有胆量有恃无恐的向他提出这个要求。 应该并不难,不是吗? 楚墨笑了笑,慢慢的往回走去。 月如勾,夜如幕。 —— 林文英回家时,看到的就是这般场景—— 她的一对子女正面站着对着她,像是刚刚完事的样子,透过屋内并不明媚的阳光,可以清晰的看到二人脸上异常难看的表情; 另一个身影却显得闲适的很,背对她而立的人看不清面目,却是身姿挺拔、衣容整洁,身上衣物的面料柔软而垂度刚好,一看就是个“混得不错”的人。 两方面面相觑,像是在对峙的样子。 若说原本,归家的母亲看到这般场景,心里第一个想得一定是“我家的孩子受欺负了!”。 以林文英原本的那性子,在这情况下,一定会像“母鸡护崽”似得冲上去,将自己的子女护在身后,再好好的“招待”一下这敢欺负她孩子的人。 ——毕竟林文英对自己的这对子女有多溺爱,楚墨可是再清楚不过了;要不是也养不成赵莲素和赵莲苏那目中无人、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我家的欺负别人可以,别人欺负我家的? ——那就是没有道德、没有家教、没有素养!简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现在的人的心都给狗叼了、给狼吃了! 不说得你“赔礼”道歉,绝不会罢休。 所以当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时,楚墨都做好了“被攻击”的准备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事,林文英这次并没有这么做—— 在末世里被磨去了所有锐气的女人此时的脸色远没有楚墨记忆里的高高在上、精神抖擞; 她显得有些脸色苍白,目光中一片昏暗。 自家子女招惹了一个“有钱有势”的人这一点明显令这个极度市侩的女人惊吓不已。 她来到门口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飞快的上前,来到楚墨和赵莲素、赵莲苏身边,却没有看楚墨,而是高声地指责自己的一对孩子,声音尖锐地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野猫:“你们在干什么!你们居然敢这样对客人!快跟我给他道歉!” ——显然她以为是来这玩的客人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惹怒了自家孩子。 这还了得?! 他们此时不过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如何招惹得起?! 虽然以前在和平时代,也总会有人义愤填膺的在网上指责说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是如何的仗势欺人、他们这种弱势群体是如何的活得暗无天日。 但至少,那时他们“敢说”; 只要还敢说,其实就起码说明了,在那时的社会里,人们坚定的相信的仍是“人们应该是平等的;不论贫穷卑贱,都不该被欺辱”。 然而此时……即使说了,又有人会来帮助你?帮助你维护你作为“人”的尊严? 此时的社会,才叫真正的“等级分明”; 这段时间让林文英再明白不过:像这种人如果弄死了他们——根本不会有人来为他们申不平,那些人不会受任何惩罚。 在这种情况下——她如何不惊、如何不怕? 这两个孩子平时看着聪明、明事,现在怎么这么不知分寸?! 回头惹怒了那些贵人谁也救不了他们! 别还连累了她! 林文英的一对眼睛瞪得混圆,因为这段时间艰辛的生活而缺乏包养的脸已经渐渐露出了衰老的初相。 显得有些面目可憎。 楚莲素见母亲这个样子,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极快的讽刺——也是,她还没奢望什么?当她第一次“逼着”她去接客的时候,她就已经明白了不是吗? 这个一直被她称为“母亲”的女人,是一个如何自私、冷血的性子? 楚莲素笑了笑,表情嘲讽。 一旁的楚莲苏却没有姐姐那么好的“涵养”了,年纪尚小的他几乎在那一瞬间就暴跳如雷——也不知是因为母亲不分青红皂白的责骂,还是因为在“仇人”面前如此丢面子。 男孩子几乎暴跳着道:“妈你怎么能这么说!明明就不是我和姐姐的错!是楚墨那个……!” 话未完,听到某个令人不敢置信的信息的林文英就楞了一下:“楚墨?” 一直急着让自家孩子道歉的林文英总算想起来那个她一直没有正眼看过的“客人”,转过头去。 门外楚墨仍安静地站着,看到林文英看过来,还笑了笑:“舅妈。” 表情温文尔雅,乖巧懂事的就好像此时不是在剑拔弩张的基地中,而不过是过年期间的走亲访友。 林文英的表情却瞬间一变,瞳孔猛得收缩! 楚墨! 他怎么会在这! 而且……而且明显还混得不错! 如果是其他亲戚,即使平时关系十分冷淡;即使那所谓的“血缘”已经远的几乎算不清楚,但在这种情况下,林文英一定还能毫不芥蒂地凑上前去攀关系。 但当那人是楚墨…… “你来干什么?”林文英的这句话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其实林文英是知道楚墨来到了凌云这个消息的—— 她是生活在凌云社会的底层,但有时正是因为在底层,才消息灵通。 因为他们必须知道最近基地里发生了那些大事,能不能趁机捞一笔; 他们也必须对基地里所有的“有身份”的人了如指掌,才能避免不小心惹怒他们,招来祸患。 她不像赵莲苏、赵莲素两人,因为“生意”的关系一直待在家里; 总是跑在外面的林文英自然是消息灵通的多。 虽然楚墨一直很低调,不喜欢到处乱逛,但也挡不住他本身的“地位高”。 ——来基地时与基地主人儿子同来; ——一到基地后下车的第一时间便被请去了见了慕厦和百里雪; ——之后更是住进了后来的城主慕寒远的家里; ——其本身据说更是一个木系异能者。 如此种种,想让人没听说过,也不行。 然而自家亲戚如此“出类拔萃”,林文英却并没有感到任何愉悦感—— 这不是废话吗?! 鬼知道他们的关系究竟有多烂! 早知道有这一天她就算是忍着也不会让彼此的关系变得如此紧张! 然而此时想再多也是无用,是以林文英只能憋出这么一句:“你来干什么?” 你来干什么—— 别告诉我是因为你听说了我们背惨的生活而来看望一下亲戚! 我才不信! 听了她这话,楚墨也只是笑了笑,道:“我无意间捡到这手帕——” 楚墨说着又向林文英展示了一下手里的东西,男子素白的手指轻轻地拂过那手帕上以丝线绣着的诗句:“想舅妈如此的宠爱表姐和表弟,如今却……想来一定是生活真的过不下去了。” 楚墨笑着看了一眼表情难看的赵莲素和赵莲苏,前一秒还一脸温柔的佛着手中的帕子,下一秒却是一脸嫌弃的表情将其随手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就好像那是什么令人作呕的脏东西。 楚墨笑道:“既然舅妈们过得如此辛苦!作为血浓于水的亲人……我自然得看看。” 这番话下来,林文英三人的表情更加难看——毕竟之前这般高高在上,以一副施恩语气状似关怀、实则嘲笑的人,都是他们。 如今风水轮流转,这般滋味,着实是好受。 楚墨却是继续道,他就好像是还不满足于如此羞辱,觉得不过瘾:“啊,舅舅呢?怎么没看到他?——也出去避嫌了?” 其语气之幸灾、态度之乐祸,简直让人恨的牙痒痒。 林文英和赵莲素尚且脸色难看,赵莲苏却是一下子脱口而出:“要你来瞎担心!我爸就是死在外面了也和你没有关系!” 话音刚落,林文英和赵莲素就齐道:“莲苏!” 赵莲苏这才闭了嘴,表情却有些难看。 “……外面?”楚墨似乎楞了一下,“舅舅没和你们一起进凌云?” “对!对!对”林文英似乎气急了的样子,她突然将楚墨往门外推去,“他没进来!你这下高兴了吧!” 说着狠狠地将门在楚墨门前关上。 林文英会这么也是有原因的,先不说夫妻感情、戳人伤口什么的——要知道,他们如今生活的这格外艰辛的状态,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楚莲素、楚苏的父亲赵贤文不在。 若是家中有一个青壮劳动力在,她们又何至于过如此生活? 被关在门外的楚墨看着眼前的木门,脸上的表情却完全与“生日”亦或者“怅然”无关。 他静静地看了门半晌,笑了笑,无声以嘴型回道:“对。我很开心。” 我很开心——不仅仅是因为亲眼见到你们过得如此艰辛,最重要的是,我终于有了外出的理由。 楚墨也是来这里的唯一目的。 ——嘲讽、幸灾乐祸? 他岂是那般无聊的人。 不过是因为有用罢了。 前世楚墨也在凌云中遇到了林文英等人,那时他们过得也像现在这么痛苦。 那时他并没有去看他们,因为没有意义; 但是他仍记得,那时的他们身边——没有赵贤文。 赵贤文在进入凌云时被留在了门外——林文英等人到凌云时正好遇到了丧尸潮,赵贤文一个人躲在了某户人家狭小的地下室里,而林文英等人,却阴差阳错的被随后赶来的军人所救,带到了凌云。 ? ——外出寻找下落不明、从小将自己养大的舅舅啊,这理由,听起来十分动听,不是吗? 那么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该如何让那三个人有胆量有恃无恐的向他提出这个要求。 应该并不难,不是吗? 楚墨笑了笑,慢慢的往回走去。 月如勾,夜如幕。 第117章 “你确定……这真的能有用?”林明看着手中淡白色的粉末,表情有些质疑。 也不能怪他——这东西看起来……其实太“简朴”了点 “哎呀你放心,祖传药方,保证让您呐雄风大振、一夜七次狼!别看只有这一小袋,够用好久呢!”那小贩看着已有四十来岁,尖嘴猴腮的,挑眉微笑的表情里有种说不出的猥琐。 小贩一脸含蓄地看了一眼林明的下/身,一副“大家都懂的”的样子。 “……”林明顿了顿,点了点头,将一直攥在手里的一小枚透明的晶核递给小贩。 现在离末世开始已半年有余,这许多的时间,足够让人们发现了位于丧尸大脑里的晶核,并将其加以利用。 末世后电能、水能、风能等都因有了相应异能者的觉醒而无法使用,于是这后来被发现的“晶核能源”,自然就成了末世里唯一的替代品。 ——晶核也成了继刀币、黄金、纸币之后的新一代流通货币。 林明给小贩的那一枚晶核体积极小,显然是从一块大型的晶核上分裂下来的——有点类似古代的碎银——又光泽暗淡,颜色透明,明显是最低级的普通晶核。 这一枚晶核,若是摆在楚墨面前,连给他塞牙缝的都不够。 不过那小贩却是瞬间眉开眼笑,忙不迭地接过:“多谢老板!多谢老板!” ——这一枚晶核虽小,但也足够让他和他的家人衣食无忧地生活好一段时候了。 林明点了点头,刚要转身离开,却又不放心地迟疑道:“这东西……没有什么副作用吧?” 虽说他此时的“身份”令他不得不依靠这种东西来讨人欢心,但自己的身体还是最重要的。 若是出了什么问题,那以后的生活可要怎么过? 那小贩得了晶核正开心,听了他的话也不生气,只笑呵呵地道:“瞧您说的,我怎么能做那事呢?这东西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能有什么问题?您啊就放宽了心吧,保证您呐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林明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身后的小贩待林明走远后才朝地面吐了口唾沫,道:“德行!” 又看了手中的晶核一脸欣喜,今晚要买点什么回去好呢? 家里的孩子可好几天没沾荤腥了,要不就带点肉回去吧? 嗯,门口那家店卖的鼠肉好像不错。 清晨阳光正好,一向阴暗的小巷亦渐渐洒满了光辉。 那小巷的位置略偏僻,林明拐了好几个弯,才慢慢地走到了人流涌动的大街上。 再走上几步,拐个弯,便到了他如今的“家门口”了。 虽然出门前那看门的老仆板着一张老脸告诉他夫人要他“快去快回”,但林明就是不想那么早的回去。 随心所欲的日子过惯了,如今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着实让他心中气闷不已。 再加上那位的容貌…… 林明想到这,表情里的厌恶愈加明显。 他其实是一个很自傲的人,但这自傲里却又有些抹也抹不去的自卑。 向来有些大男子主义的他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自己如今的身份,那“家”更是让他心情压抑,不想回去。 便索性一直绕着那条人流涌动的街不停的行走。 想他原本该是如何的身份,火系异能、身材康健、容貌俊美,那本该是一世主角、人上之人的身份啊! 此时却…… 要不是……要不是那个怪物吸了他的异能!他如何会!如何会! 林明越想越抑郁,不由得表情里带了一丝阴森,将原本英俊的容颜生生变得扭曲异常。 “阿明!你怎么在这,还不回去!”一个穿着精致衣装的女子看到在街上闲逛的林明,忙不开心的上前拍了拍林明的肩。 那女子约摸25岁,身上服饰精美,脸上的妆容更是精美,然而厚厚的粉底却挡不住其黯淡粗糙的肌肤,和无盐的五官。 其身材更是臃肿肥胖,身上的裙子看起来已是宽松的款式,却丝毫遮不住其的肥胖半点。 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看的女孩子。 然而她身边跟着的另一个男子却满眼柔情蜜意地看着她,仿佛在他眼前的是个天下第一美人似的:“小洁别生气,生气了就不好看了,我看啊——林明哥他就是在外面玩野了,一时不想回去罢了。哼,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异能者”呢?此时还不是个普通人?连个小火球都聚不起来!异能还能消失?他可从来没听说过! 说话的男子看起来年龄尚小,不过堪堪16的模样,尚是最年轻稚嫩的时候,一双杏眼水灵灵的,倒也真有那么一两分“姿色”。 听了他的话,那女子的脸色变得好看了些。她亲密地拍了拍男孩子的脸,道:“还是我家阿苏乖。” 那男孩子便笑得愈发明媚。 林明站在那里看着他们,表情铁青,却又不敢发作:“小洁我……” “好了,”孙洁挥了挥手,道,“我还要和阿苏去逛逛,顺便买点东西回去。你就自己先回去吧。” 语气颇为不耐。 “对,对,”那男孩,也就是赵莲苏接道,“我听说啊,最近基地里又新进了一批化妆品,小洁一定喜欢!” 把孙洁哄得眉开眼笑的,又一脸嫌弃地看了一眼林明。 一时间林明的表情更加难看。 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天上有、地下无的美人呐!不过是个又丑又胖的死/女人罢了! 要是原本这种姿色的,倒贴上来他都不看一眼的!现在居然…… 林明的表情都有些扭曲。 要不是,要不是她那同为异能者的爸妈……这种女人…… 不论林明的表情有多难看,他都不敢真的方面说出来—— 他不过是孙洁养着的一个“男/宠”罢了,此时他又没有异能,若不靠着这女人,难道真的要让他去和那些低贱的普通人一样去做苦力不成?! 哼,等着吧,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怎么样林明还没想出来,身边的孙洁却突然激动了起来。 林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霎时间瞳孔一缩! 不远处路的尽头,正并排着走来两个人—— 走在外边的男人容貌冷峻,一身冰冷之气哪怕隔这这许多距离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可当他侧头跟身边的人说话时,那满眼的冰霜却又在霎时化成了柔情的水。 而走在他身边的人—— 林明和赵莲苏同时一楞,表情难看。 那人正是楚墨。 男子看起来仍是那般温润如玉、温文如石的模样,一头长发色黑如墨,抬眼看人时一对桃花眼水光潋滟。 简直让人想生生的溺毙在他眼里。 不说林明和赵莲苏如何,孙洁却是瞬间激动了。 孙洁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集齐天下美男!坐拥各色后宫! 从小到大,她最大的爱好就是看着各种网络上、电视里的美男流口水,幻想有那么一天对方对自己痴心不改的样子。 只可惜,她从小到大就不是个美人胚子,更是因为贪嘴好吃使得体型肥胖,不说她看上的人,任何男孩子都没有对她表示过一丝一毫的兴趣。 更是经常有人在背后嘲笑她: “长成这样还想那么多” “你知道吗刚才我看了孙洁的日记,她居然说以后xxx会爱上她和她在一起hhhh” “孙洁是不是有毛病啊,恶心死了。” 如此种种,更是使得她养成了内向、不爱和人说话的性子。 长久的压抑更是将她的心理生生的弄得扭曲了起来。 她开始不停地对人家说她和xx的爱情故事、xxx是如何在她家门前跪了几天几夜只为了见她一面,等等等等。 原本若只是如此,孙洁的幻想也不过是演变成臆想症罢了,然而这个时候,末世来了——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也许是个不折不扣的噩梦,但对于孙洁来说,这却代表了她的美梦成真。 虽然自身没有觉醒任何异能,但她那一对在她嘴里是“世界第一富商”、实则只是“私营企业普通小员工”的父母,在末世里,竟然双双觉醒了异能! 还是一个飞行系,一个化形系! 这几乎是仅仅次于无形异能的最佳异能了。 身为他们独女的她,自然是一下子身份水涨船高,不可同往日而语。 一时间,她原本想做却不能做的事,一下子就都成了理所当然的了。 ——在末世里,只要你有钱,什么得不到? 更何况只是一些长相不错的“美男”? 于是孙洁的“收集行为”便一发不可收拾。 现如今,她的“后宫”里,有林明这般的“英俊康健版”、有赵莲苏这样的“清新可爱正太版”、还好诸如“阴柔版”、“大叔版”、“运动版”,等等等等。 然而孙洁还是觉得不够。 她父母身份在凌云里算高的了,前不久她父母想尽办法应邀参加了一个由城主组织的见面会,她父母也带上了她。 那次见面会城主说了些什么她已经忘了——她就没怎么在意——孙洁只知道,在第一眼见到城主的时候,她就瞬间激动了起来。 ——冰山面瘫系! 虽然在来前孙洁的父母曾三令五申的要她注意形象,不要乱来,然而在那一刻,孙洁的大脑里只剩下了—— 这个我后宫里没!有! 里!没!有! 没!有! 孙洁嘤嘤嘤的就想上前搭话,却被父母忙着拦了下来。 平时自家女儿的某些爱好她们也是知道的,现在这种时候,他们也没有在意,玩玩也就算了。 可是现在那可是城主! 是想死吗!怎么样! 于是孙洁被拦了下来。 虽然她有些想法有些诡异,但大脑还是清醒的—— 哪些人能惹,哪些不能她再清楚不过。 这种生活很好她并不想放弃。 于是她放弃了她的“冰山”版。 可是现在!那个人的类型她后宫里也没有! 嘤嘤嘤,谦谦公子啊,这种玩起来才爽! 然而这个…… 孙洁楞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去。 ——这个……可以玩吗? 林明看到孙洁这模样便明白了她在想什么,不禁在心里冷冷地笑了笑。 ——这女人不止丑,还水性杨花。 嘴上却是笑着道:“小洁是看上那个了?” 孙洁听了,忙不迭的点头,脸上松散的肉随着她点头的动作晃了晃!显得分外可笑。 林明忍下心下作呕的欲/望,继续道:“那就上吧,既然小洁喜欢,我总不舍得不让你得偿所愿的。” 孙洁听了眼睛一亮,却是迟疑道:“可是他和城主在一起……” 言下之意是,身份怕是也不简单,不好随意招惹。 林明却是冷冷地笑了笑:“不过是一个玩/物罢了,有什么不行的。” 孙洁听了,楞了一下,随意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眼中迟疑的光却是愈发明了了。 林明也知道她在迟疑什么,便道:“不过是玩一玩罢了,这种人自然是配不上小洁你的。你要是嫌弃,之后再扔了便是,不会想那么多。” 话毕,孙洁的眼睛终于完全亮了,抬腿就向那里走去。 第118章 要说在一般女孩子的心里呢,她们一定希望,自己未来的“白马王子”是一个“人上之人”。 ——他英俊、能干、且痴心不改,最重要的是,一般女孩子对另一半的喜欢里都会不自觉的融入一点“仰慕”在里面。 会希望自己未来的丈夫比自己强大,可以保护自己,让自己小鸟依人—— 这几乎是大多数女孩子的梦想。 然而也会有那么一些人,她们在无数次的打击后,想法会发生一些“扭曲”——若是我无法用“小鸟依人”的“依恋”来让你留在我身边,那便让我来成为那个被依靠的人吧。 这种时候,她们便会对其产生一种奇艺的“轻视”态度。 而这其中,孙洁的表现最为明显——因为她的“后宫”里人太多了。 那些男人即使长得再好,亦无疑不是末世里的失败者;一个靠出卖自己身体来换取物资的男人——他怎么可能是高傲伟大的呢? 在见惯了男人畏缩、讨好模样的孙洁眼里,这些男人无一不不过是她的“玩物”罢了。 ——自然是没有丝毫的重视之情在里面的。 是以当孙洁走到慕寒远和楚墨身边的时候,虽说是一副两眼放光的模样,但对楚墨的态度却轻视的很。 当然,面对慕寒远时,亦是足够的恭敬的。 孙洁家在末世前不过是普通的工薪阶层,因为父母整天忙于工作的缘故,要说家教和礼数,只要看她在末世后的一系列做法就可想而知了。 但好歹在末世后母亲有百般教导,是以倒也没有过于不堪入目。 来到慕寒远面前,孙洁低下头,道:“城主。” ——并没有多余的寒暄,以孙洁的情商,这已经算是不错了。 好在慕寒远也是个天生不爱说话的性子,见她过来,只以为是路遇才过来打个招呼,是以亦只是点了点头,便打算带着楚墨离开。 ——此时时辰尚早,是以天气颇为寒凉,还是早早回到家中好。 毕竟家里有暖气。 慕寒远想。 见慕寒远并没有多说的*,孙洁迟疑了一秒。 按理说,城主的身份摆在那里,即使楚墨的身份再低,哪怕慕寒远真的对他毫无感情,作为城民,孙洁也不好真的直接上去讨要他的人。 ——在等级分明的末世,只有上级“赏赐”的说法,可没有下级“索要”的由头。 这点孙洁还是明白的。 但是她和城主原本就不熟,平时交集那么少,怎么可能会真的有“赏赐”的那一天? 按理说不过是一个男/宠罢了,得不到就得不到,也不是什么大事; 若是她想,男人什么她要几个都可以。 更何况楚墨之前的身份…… 看不起她的那些“男/宠”是一回事,可自己的男人真的身份“低微”到如此又是另一回事: 除了一些想法“奇特”的人,谁喜欢自己的男人曾伺候过别的男人? 这已经不叫“身份低微”了好吗? 这根本就是“身份低贱”了好吗! 想想就觉得……膈应的很。 如此种种,按理说以孙洁的心性,这样的不要就不要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孙洁就是觉得楚墨仿佛就是那根猫尾巴上的毛,并不怎么长,可是初见时的那一眼,当真是痒到了骨子里。 不尝尝就觉得心里难受的很。 这种款式原本就难找!在现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末世更是百里挑一啊! 于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又不想轻易放手的孙洁就直挺挺地戳在了那里。 她抬眼看了一眼慕寒远,只觉得对面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杀伤力太大,她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做。 ——事实上,孙洁那么“简单”的放弃了慕寒远,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对面的这气势。 她喜欢比她弱小的,任她搓圆揉扁的,而不会这种一看就不好控制的。 孙洁又瞄了一眼楚墨,对方正笑眯眯的看过来。 果然还是这种好,嘤嘤嘤。 不弄到手我一整天都会不爽的! 于是孙洁就这么默默地站在了那里。 ——不开口,也不走。 一副“我等你自己领会”的模样。 “……”不明所以的楚墨抬眼看了一眼慕寒远——什么情况? “……”慕寒远亦看了一眼楚墨——不知道。 这种时候,赵莲苏就知道——他该上场了。 古时君王赏赐下属美人也不都是君王突然一时性质一来,便大肆恩赐。 若是这般,那如果真的哪个下属突然看上了某个人,君王却没有领会到他的想法又该怎么办呢? 这种时候,自然是需要身边的随侍出马了。 跟在大臣、能人身边的人一般都是极有眼力界的,见自家主子动了心思,由主子自行开口自然是不行的。 然而作为随侍,却是可以——以某种暗示的方式。 美人什么的帝王从来不缺,自然是比不得得力的属下的——若是真的是心头所好,也不会拿出来这般来见人。 于是这种时候,只要随侍会说话、好说话,一般就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属下得美人、帝王得属下诚心。 赵莲苏在末世之后一向把自己身份摆得很低,于是对于他来说,对这种工作自然是趋之若鹜。 见几人都不说话,赵莲苏连忙上前,装作一脸惊喜的模样道:“哎呀,表哥,好久不见。” 说着顿了顿,又一脸惊奇地回头看孙洁,道:“哎小洁,你看我表哥长得是不是和你一直跟我说的那个你很喜欢的明星很像?” 楚墨楞了一下,却听赵莲苏继续道,男孩仔细地打量了他几眼,仿佛肯定般的道:“真的很像啊,难怪小洁你刚才看到我表哥就走不动路呢。” 赵莲苏年方16,尚是稚嫩的年龄;兼之一张脸长得清纯乖巧,一双水润的杏眼更是使得其看起来颇为天真无邪,这番话被他这么天真无邪的说下来,虽是有点僭越,但也不怎么让人讨厌。 孙洁虽说智商不如何,但好在在这种事情上反应力一向快,马上明白了赵莲苏的用力,忙呵道:“阿苏!” 一边却是双颊微红的看了楚墨一眼,仿佛有些不好意思道:“不过……确实像……” 孙洁看了赵莲苏一眼,满眼的赞赏—— 这人的反应力不错,也算是对她“真心”,长得也颇合她意,这次回去后,可要好好“宠爱”他一下。 赵莲苏亦配合地回了一个乖巧而含情脉脉的眼神。 ——至于那个什么明星? 其实并不重要不是吗? 他们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借口、一个明显的暗示、亦是——一个给慕寒远的台阶。 总不能平白无奇地把自己的人送给别人吧? 一城之主的威严想来还是要顾忌的。 既然“得力属下”的女儿如此表达了,作为上司自然是会笑着便道“既然有缘,那便赏你了罢。”——之类的话。 也算是“君臣相合”。 何况前面赵莲苏还叫了楚墨“表哥”,那哪怕就好打着让其陪亲戚的名头也是可以的。 下属的女儿这般表示兴趣,如何好不给? 一旁的林明站在一旁,第一次没有对赵莲苏的“献媚讨好”和“自作主张”表示不屑。 他看了一眼楚墨的侧脸,表情里有些讽刺—— 原来是表兄弟? 呵,果然是一路货色。 不过他倒没有上前去帮忙的想法,虽然依靠这个机会接近城主对于他来说是件好事,但是一来他现在没有异能,即使见了也没什么用,二来—— 在林明眼里,这种事情还是“跌份”了一些。 他可是将来要做主角的男人,如何做得了这种“小人行径”? 是以只是站在一旁用一副轻蔑而看不起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楚墨一番。 呵,难怪能勾搭上城主——还是有那么点“底钱”的。 也不知道肖语知道了会不会后悔? ——只能说在林明眼里,虽然他现在因为落拓而不得去依附一个女人……但这伺候女人总比伺候男人来得“高贵”上许多吧? 一开始慕寒远并没有明白这些人在说什么——废话他们这般神经兮兮地自顾自凑上来又神经兮兮地自顾自说了一大推话,让人怎么知道他们的意思? 然而慕寒远原本就对楚墨有点那种“意思”——好吧,是很有——慢慢的也就明白了他们的真实意图。 一时间只觉怒火攻心。 ——他们居然这么厚颜无耻! ——他们居然敢这么轻视小墨! ——这丑女人居然敢肖想我的人! 一时间都有些不知道是哪点让他更生气一点。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 慕寒远转头向楚墨看去。 果然——一开始楚墨还一副迷茫的样子,显然不明白他们是个什么意思。 但慢慢的,也就回过味来了。 于是慕寒远就看见楚墨的脸在肉眼可见的程度下、以肉眼可观的速度猛得就红了起来。 ——却是被气的。 也是,任哪个男人被人这般轻视,甚至想的这般不堪,都会气急攻心的—— 更何况是楚墨这种天生高傲的。 楚墨深呼吸了几下,却仍是一副两眼冒火的模样。 第119章 并不是所有看着温柔好说话的人脾气就都真的好。 中国历来有“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说法,但更重的却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一般看着随和的,内里的傲气才越厉害。 楚墨看着眼前两个人,狠狠地深呼吸了两下,像是在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脾气,说着来的话里却仍满是火气:“……你们什么意思?” 许是真的气得很了,说着楚墨又狠狠地瞪了孙洁和赵莲苏一眼,眼里满是厌恶和不屑。 ——一副被他们这么说是一种莫大的侮辱的样子。 当然严格开始,楚墨此时表现的还是很是克制的——很符合他生性温柔的“人设”。 然而那些“局外人”的看法,在有些人眼里就不是这样了—— 楚墨素来温雅,便是长了对以“妖媚”著称的桃花眼也总是显得翩翩如玉。 但桃花眼这种东西,柔的时候是真的柔,媚的时候也是真的媚,可当那双眼里表现的是嘲讽的时候……却也会显得异常的讽刺。 那种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神韵一下子就明了得让人忽略都忽略不了,只往心底里去。 这可就一下子惹了蚂蜂窝了—— 哎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看不起我吗? 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居然就敢看不起我了! 我是你能看不起的吗! 凭什么谁都可以看不起我?! ——不管是孙洁还是赵莲苏,两人虽然平时都表现得异常骄傲,但是这却分毫也掩不了其内里入骨的自卑。 先不说赵莲苏,就孙洁而言—— 一般这种年纪的女孩子,若是长得好看还好说,若是长得不好……平时自然是没少被人嘲笑的。 哪个女孩子不爱美呢,谁不希望自己美若天仙、人见人爱呢? “女为悦自者容”——女子们生的一副好相貌本就是为了使别人“悦己”;但若是生得不好……自然就无法“己悦”了。 孙洁长得不好,家中又属于“中下”水准,连学习成绩都拔不了尖,可以说她在同龄人里一直就是一个“丑角”的形象,属于那种谁都可以肆意假装“无心”欺辱,自己却还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只能硬咬着牙强笑,装不在意的那种。 可又怎么可能真的就不在意? 自然是一日比一日自卑,却又一日比一日被压抑的心理扭曲。 末世后一下子翻身做主的感觉实在太好,猝不及防间就使她养成了一个容不得任何人说她不好的性格。 ——楚墨此时的这个眼神可不就是在明着嘲讽她? 孙洁一下子就想到了末世前班里那些女孩子仗着自己长得比她好看肆意鄙夷的眼神,以及那些男生厌恶、好笑的表情,瞬间就炸了。 ——他们看她的眼神,总让孙洁无数次觉得自己这一生就是个“笑话”。 这下她也不顾什么面子、以及什么因为城主在一旁而必须表现出的尊重,直接上前狠狠地推了楚墨一把:“你那是什么眼神!你居然敢这么看我!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不过,不过就是一个,一个玩/物罢了!!我看上你是给你面子!你还敢嫌弃我?我还嫌弃你不干净呢!” 楚墨一下子被说得有些蒙,被推的倒退一步跌进了慕寒远的怀里都没反应过来。 一旁的赵莲苏看楚墨这样,以为他是被说中了心思,应了软,亦被楚墨之前的眼神激有些丧失理智的赵莲苏想也不想的就接着开口:“就是!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我们小洁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还不乐意了!怎么,还看不起我?” 赵莲苏也不知道是在说着现在还是长久以来心底的不甘:“我哪里比不上你了?都是出来卖的你高贵到哪去了!我好歹伺候的还是个女人!你呢!呵,被男人压的滋味好吗?” 说着赵莲苏上下打量了楚墨一番,眼神不屑:“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我以前居然没觉得——表哥你长得可真是好看,这张脸……得了不少恩宠吧?” 楚墨被气得都有些发抖。 慕寒远看着怀里被气得脸色发白、眼角发红的楚墨有些心疼,刚想安慰几句,却见楚墨的眼神一下子就阴冷了下去。 楚墨推开慕寒远,空气里波纹一动,他也不动,一根粗壮的藤条就横空出现。 赵莲苏楞了一下——他一直知道楚墨是个异能者,但由于母亲告诉他这点时语气太不屑,他便一直以为这所谓的“木系异能”不过是个鸡肋的异能,最多在某些时候增加点“情趣”罢了——于是一下子有些没反应过来。 在他还未真正意识到那极长的影子是什么的时候,就被藤条扇到,猛得飞了出去。 对,没错“扇”——楚墨性子其实恶劣惯了,被人这么侮辱,不好好出一下气怎么行? 赵莲苏狠狠地被扇落在地,一时间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 众人定睛一看,好嘛——赵莲苏那原本乖巧水灵的脸颊被抽得狠狠的红了起来,肿了一大块。 他正捂着脸颊眼神凶狠地瞪着楚墨,双眼里渐渐地变得水雾弥漫。 这本是应该极其楚楚可怜的表情——赵莲苏也知道这一点,是以他平时最喜欢如此表现。他年纪小,众人见他如此自然就都会站在他那一边了——可是现在却…… 楚墨看了一眼跌坐在地、形容狼狈的赵莲苏,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屑。 那人因为鞭痕而“变相毁容”了的脸看起来不仅没有半点可怜可爱的样子,反而可怖、狼狈的很。 楚墨上前,像是还不过瘾般的又挥了挥一鞭,赵莲苏本来还算干净整洁的衣装瞬间就就显得狼狈起来了。 楚墨从上而下看着赵莲苏,语气阴森道:“你刚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在没人看到的角度楚墨忍不住勾了勾唇——以前他怎么没发现用藤条当鞭子抽人居然这!么!爽! “你,你,你……”赵莲苏还被楚墨的一手异能弄的云里雾里,他本就是个普通人,自然不敌楚墨。 赵莲苏一副被欺负了的可怜兮兮了的表情看着楚墨。然而周围虽然隐隐的围了不少人,却没有任何人有帮他出头的一向。 其实这也这是正常的—— 这孩子明显把自己的魅力计算的太高了。 你是不是忘了以前你对楚墨用这个表情也就从来没有任何人帮过你吗,孩子? 若论长相,楚墨可比你长得乖多了好吗! 当然这不是主要的—— 周围的人也不都是瞎的,先不说赵莲苏现在这个模样与“楚楚可怜”搭不上半点关系……之前明显是他在欺负人,真当广大人民群众是傻的不成? 不管是不是真的,哪个男人被这么说了不得生个气、发泄一下啊? 怎么你可以拿别人出气,别人被气了就得憋着不能伤害你? 最重要的是—— 谁也不愿意在城主面前蹚这趟浑水。 没见他们见看热闹都离得那么远、生怕被牵连到吗?! 虽然凑热闹是广大人民群众沿袭了千百年的“一大爱好”,但这个“凑”字,还是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的。 “现在不说话了?”楚墨眯了迷眼,表情淡定下来,“谁告诉你我和他是这种关系的?” 说着他抬眼瞥了一眼孙洁——林明躲得远,楚墨就配合着假装没发现他——却没有像对赵莲苏一样也给她一鞭子。 这看在别人眼里便是这孩子果然教养好——都气到这地步了都不打女人,对自己表弟也不过“打了两鞭子”就好了。 如果赵莲苏知道了别人这心思,非得气死不可——这鞭子特么是有倒刺的啊!哪怕不明显打身上也是很痛的啊! 当然他此时还不知道,真正可怕的并不是那倒刺,而是——那藤液是有腐蚀性的。 不过他此时不知道,所以仍在继续作死:“谁告诉我的?!用谁告诉我?当人没眼睛的吗?——你告诉我你一个不工作的人,被人养在家里是什么意思?嗯?” 于是这下楞了一下的人变成了楚墨:“什么?” 身后一直站着看着楚墨的慕寒远也楞了一下。 本就被刚才楚墨的行为刺激的憋屈非常的赵莲苏好像一下子找到了真相一样,瞬间激动起来。 男孩子的容颜愈发扭曲狰狞,却在眼角眉梢都染了得意:“难道不是吗?做都做了装了什么清高?都当大家是傻的吗?呵,其实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呢?这种生活都好啊,对吧,表哥?——身子一躺、腿一张,就什么东西都能得到了不是吗?表哥你也不用不好意思,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在羡慕着你呢。” 这话说得——简直不是一般的难听了,偏偏赵莲苏还不肯停嘴:“真想知道如果姑姑、姑父知道了自己的儿子去做这种事是个什么表情——一定与有荣焉吧?” 这话一出口,楚墨本来还尚待暖意的脸一下子便沉了下来,一双眼睛冷的让赵莲苏不由地打了个颤。 却还是硬拼着一脸嘲讽的看着楚墨。 一般人都知道,不管你有多看不起对方,在骂/人的时候你可以用上所有你能想到的词语去挖苦一个人,但——不能牵扯上对方的家人。 这是基本素养。 中国人是一个十分注重孝道和家族脸面的民族。 赵莲苏这么说,简直让人不生气都不行。 更何况——当初楚墨的父母是为什么死的,他们彼此心里都再清楚不过。 此时这么说出来,楚墨就这么杀了他都不为过。 楚墨眼神一下子便冰冷彻骨,抬腿狠狠地踩上跌坐在地的赵莲苏的胸口。 ——据说人死后因为关节等的问题,重量会在无形之中增加不少;更何况楚墨本就是个异能者,丧尸的力气又是出了名的大,这一踩,让赵莲苏瞬间就有了一种胸口疼痛的想吐血的感觉。 他抬眼看向楚墨,大概是长久的不甘太过于浓烈,仍忍不住道:“生气啦?……呵,所以说,谁比谁高贵?我哪怕再不堪,好歹也比你好啊。” 我哪怕再不堪,好歹也比你好—— 我好歹,伺候的还是个女人呢—— 这句话,已经是赵莲苏第二次说了。 楚墨楞了一下,眯了迷眼,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就就着踩着赵莲苏胸口的动作俯下身,用手指挑起对方的下巴,看着男孩那双水润的杏眼,唇边笑意肆虐:“比我好?你是在说因为你伺候的是个女人吗?——真的吗?” 楚墨笑了笑,不顾对方一下子变得苍白的脸色:“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在凌云见到你的时候你在干嘛吗?哦,对……” 楚墨笑着抬眼瞥了一眼一直躲在角落里的林明:“那次你没在做……可是,之前呢?那首诗什么意思,你以为我真的不明白吗?” “观音莲坐,素色酥靡。” ——那个“素”指的纵然是赵莲苏的姐姐赵莲素,可是那“酥”字,却从来都是赵莲苏。 他们的卖点从来都是“姐弟”,而不是其他。 ——林文英既然舍得舍了自己的女儿,如何就舍不得儿子了? 在这种世道里“做生意”,总要有点不一样的。 赵莲苏一楞,脸色一下子惨白异常。 角落里的林明亦是一楞,既然却是脸色狂喜。 ——从之前孙洁对楚墨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她非常介意这个。 之前赵莲苏无意间入了孙洁的眼的时候,孙洁亦是问了好几次——“你确定你没有也接过客?你和你姐一起没伺候过男人?” 每次赵莲苏和赵莲素都指天画地的表示:“没有!绝对没有!” 因为林明对男人不感兴趣,所以之前他去赵家的时候伺候他的只有赵莲素一个;他虽然一直怀疑,但也不能确定。 而现在—— 哈哈哈哈,看你赵莲苏还拿什么跟我林明斗! ——喂喂,不是说是“被迫的”、“不得不”吗?怎么现在看你很乐在其中啊?还会争宠? 楚墨一向利索,说要这句话,转身就走。 也不顾身后孙洁不停质问赵莲苏的“他刚才什么意思?!你这表情什么意思!你不是告诉我没有过吗?!你居然骗我!” 楚墨勾了勾唇。 慕寒远见楚墨离开,亦马上跟了上去。 ——其他人如何,干他何事? 他们出门早,即使在路上耽搁了很久,回到家的时候的时候也不过正午刚过。 家里安静的很。 ——肖语最近似乎习惯了在有人在的时候不下来,只待在二楼。 慕寒远看着楚墨回到家不发一言的就坐到了沙发上,虽然表情淡淡,但明显还是有些不对。 他迟疑了几秒,道:“小墨你别生气——他们,他们都是瞎说的,你别放到心里去……你要是生气,我把他们赶出去就去。” 楚墨却明显不想听他说这些。 静默了几秒,楚墨突然抬头,看着慕寒远,一脸认真道:“寒远,我想出去工作。” 慕寒远一下子楞住。 ? 第120章 “寒远,我想出去工作。” 说完这句话,楚墨便沉默地坐在沙发上,抬头看着慕寒远。 果不其然,他看见男子的表情变了变,眉心一下子皱了起来。 其实楚墨不太明白为什么慕寒远不愿意让他出去工作。 ——他一没病、二没灾的,身为一个四肢健全、智商正常的成年人,慕寒远他到底有什么可放心的呢? 还担心他被别人吃了不成? 可是这种事情,若是明着摊开来说了,实在是一件很伤交情的事; 然而还很有可能暗结打下了,事情却没有办好。 ——楚墨实在不觉得如果他用正常的方式去表达慕寒远会同意。 可是他却又非出去不可。 ——并不是单单出这个门在“凌云里”工作,而是出了凌云到“外面去”工作。 总的来说,最合适的工作就是雇佣团。 楚墨的异能升级主要靠对战使用——他的异能本就是攻击技能,其他温柔的使用方式对提高他的异能等级根本没有多大作用——来升级,从一点上看,他若只是待在凌云里,根本没有办法好好的提高异能。 当然最重要的是—— 他的能量补充根本不能在凌云里进行。 楚墨是丧尸,无论等级如何提升,身份如何高级,丧尸补充能量的唯一途径一直只有一条——吸食人的血肉。 他是可以通过吸收其他丧尸吸收的能量来得到所需能源,但一来这味道不如何——是根本没有味道可言——二来……凌云不比别处,那高大的城墙上没有一处不安了电磁波干扰仪。 楚墨他吸收属下丧尸的能量哪怕不需要面对面,但能源连接总要吧? 这般一干扰,要他怎么吸收? 不补充能量,难道要生生的把自己饿死不成? 好在现在凌云的人员安置方面做得还不是很好,他还有机会找漏洞来填填肚子。 但楚墨知道,这不能长久——最近慕寒远工作的一大重心就在于这。 现在还好说,以后要怎么办? 总不能让他干啃提供能源用的丧尸晶核吧? ——所以获得一个可以以“正当理由”出入凌云的身份,迫在眉睫。 “……”慕寒远看着楚墨,抿了抿唇,反射性的想拒绝,但话刚到嘴边,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看到楚墨正睁着一双干净澄澈的眼睛,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我……” ——慕寒远为什么不想让楚墨出去工作呢? 原因其实很简单。 ——他想把楚墨困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让他只能依靠他。 对——“困”。 这种心理其实和楚墨当初不愿意让肖语拥有异能的心思是一样的。 ——如果你没有了自保/谋生的能力,那你就不能离开我了。 ——那么无论我将来对你做多过分的事,你都只能留在我身边了。 ——哪怕……那时的你再厌恶我。 这种心理,有一个很文艺的说法——“金屋藏娇”。 然而此时,慕寒远却明显不能再这么做了。 ——之前他是拼着楚墨不知道又无法明说,只要楚墨无法明说,他便能一直这么“自私”下去。 然而现在……已经有人因为这种事情那样的诋毁楚墨了,如果他还不同意——楚墨会怎么想? 那便不就是明着……想把楚墨当笼中金雀一样吗? 然而虽是这么想着,心里总归还是……不甘心。 慕寒远沉默着,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微蹙着眉头,眼神沉沉的看着楚墨。 “……寒远?”楚墨的眼神闪了闪,嘴里却是轻柔的道,“你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慕寒远在这一刻觉得心里十分郁卒。 他突然想—— 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吧? 他知道我对他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朋友、知己间的感情吧? 他知道……我是喜欢他的吧?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楚墨他——一直都是一个那般聪慧、通透的人啊。 那他现在这样,是不愿意吗? 可是既然不愿意——又何必那么委曲求全的留在我身边呢? 慕寒远抿了抿唇,只觉得心底又酸又涩。 因为他突然想—— 能让楚墨那般卑微的原因能是什么呢? 大约也不过就是——因为不想让肖语受委屈吧? 毕竟哪里能有比凌云能安全的基地呢? 又有哪里能有比凌云城主府里更安稳的生活呢? 慕寒远站在楚墨身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楚墨正坐在他身前的沙发里,一楼的窗帘不知为何被拉着,室内显得有些暗沉。 慕寒远静静地看了楚墨半晌。 看他一头乌黑的发; 看他一对潋滟的眼; 看他形状宛好、宛如玉石的下颚; 看被衬衫遮掩下显得分外纤细、一盈而握的腰身; 看他因为刚才剧烈的动作而解开的第一颗扣子下露出的精致的锁骨和白皙的肌肤。 这个人……为什么就不能是他的呢? 他本来就该是他的不是吗?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比他们两个更般配呢? 慕寒远看了楚墨半晌,突然伸出手。 指尖轻微的触碰到楚墨脸侧,楚墨一楞,慕寒远却轻微的调整了一下手的角度,顺着楚墨脸颊的弧度慢慢摩挲下去。 触手的肌肤感觉很冰冷,摸起来却是细腻柔滑,手感极好。 慕寒远的动作很轻、很慢,却不知为何带出了一种别样的意味。 明明不该有任何感觉,楚墨却在这一刻好像感受到了一丝轻微的嘶麻感,顺着被慕寒远触碰到的地方直直传来。 ——很痒,却很轻微。 ——但那绝对不是一种好受的感觉。 ——相反的,当那感觉积累、叠加,绝对是一种……类似于窒息的难受感。 ——无助、绝望,而无法摆脱。 楚墨的瞳孔微微一缩,微微撇了撇脸颊向一侧躲去:“寒远……?” 慕寒远却没有回话,男子又向前走了一步,原本就紧密的空间这下挨的更紧了。 他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慕寒远并没有理睬楚墨刚才逃脱的动作和委婉的拒绝。 他上前,更紧密的……将手指触于楚墨的脸颊。 起初只是十指的微微触碰,后来开始变成了手指的摩挲、以及手掌的抚/摸; 摩挲的部位也渐渐下移,顺着楚墨的脸颊滑到了微敞着的领口里。 肩胛、颈侧、锁骨。 楚墨起初楞了楞,后来开始不住的向后躲闪。 两人离得太近,他这般躲闪的动作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 相反的反而带出了一丝欲绝还迎的意味。 慕寒远看着楚墨,眼神暗沉。 周围的空气一下子有些灼热。 此时的楚墨看起来看起来有些可怜——楚楚可怜的那种可怜。 他微低着头,显得有些狼狈。 慕寒远的手正摩挲着他一侧的锁骨。 楚墨的手却不知为何仍抓着身下的沙发,没有抬起阻止。 慕寒远的手微顿了顿,慢慢的向下,停留在楚墨衬衫第二颗扣子那。 ——要解不解的姿势。 楚墨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有些冷。 楚墨穿衣服喜欢把所有的扣子都严丝合缝的扣好,从第一颗到最后一颗。 之前与赵莲苏和孙洁争执时由于动作剧烈,不慎打开了第一颗扣子。 ——然而只有第一颗。 有时候如果有个同性和你开玩笑似的摸几下你还能告诉自己他不过是在开玩笑; 但如果他开始解你的衣服了…… 你还能这么告诉自己? 楚墨抬起头,看向慕寒远,仍旧没有动作,却是面无表情的道:“城,主?” 在这一刻,楚墨的眼神绝对是冷的。 慕寒远的手就这么堪堪的停留在了那。 他突然有些想笑—— 这人是在威胁他吗? 用这种……看似强硬实际并没有什么作用的口头威胁? 其实慕寒远是解过楚墨的衣服的——在那时中了麒麟姬的毒的时候。 慕寒远还记得那时楚墨的眼神也是像现在这样—— 安静、冷漠,又带着一点他看不懂的阴沉……和悲伤。 他让他解他的衣服,原本一丝不苟的淡蓝色衬衫在草地上逶迤了一地; 然而那时的他却不允许他亲他,每次慕寒远想假装被药性冲了头脑附身去亲他时,楚墨都会面无表情的躲开。 ——楚墨允许慕寒远用他发/泄,却不许他对他动情。 慕寒远还记得那时的整个过程里,楚墨都没有看过他——他的一双眼,一直看着天空。 慕寒远不太明白楚墨为什么这样——分明那么厌恶,分明在他碰他的第一刻就想杀了他。 然而楚墨就是不挣扎,他就好像在等他……自己停下来。 两次都是这样。 慕寒远就真的……停了下来。 他看向一旁窗台上的那盆吊兰——原本只是枝条茂盛的植物此时墨绿的枝条此时蔓延了一地。 ——它足足长长了一人多高。 植物暴长——这一般只会出现在木系异能者情绪极不稳定的时候。 然而那么生气……为什么还要假装? 慕寒远沉默地收回手,看着楚墨。 楚墨却是再次低着头,不发一言。 于是慕寒远沉默了半晌后,低声道:“我先走了……你晚上想吃什么?” 楚墨没有回答。 慕寒远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却听身后的楚墨突然开口道:“桂花糕。” “……好。” ——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室内再次安静下来。 待慕寒远离开后,楚墨抬起手——那一直不曾举起的手上,十指皆变成了乌黑的指甲,尖锐、过长的指甲将手下的沙发戳出了好几个极深的洞。 楚墨眯了迷眼,将眼底深处的那一抹血色掩去。 眼前的玻璃茶几上还摆着一杯茶,这么长时间了,仍在冒着热气。 楚墨安静地坐着停顿了片刻,抬手去取桌上的杯子。 白玉色的手纤细修长,动作宁静优雅。 肖语从一旁的楼梯上走下来,看着坐在沙发里表情淡定的楚墨道:“你刚才出门去遇见了谁?” “……我表弟他们,”楚墨静默片刻,将手中的杯子放下,回头看向肖语,笑道,“肖语你说……在你说的你重生前的那一世,他们的结局是什么?” “……不知道,”肖语顿了顿,“你没告诉过我……大约就是死了吧。” “呵,对啊,大约就是……死了。”楚墨眯了迷眼,眼中的光亮一闪而逝,“他们不重要。” 肖语的视线在楚墨放在桌上的茶杯上停留了片刻,正想说什么,却听楚墨突然道:“小语,我不管那个‘前世’最后发生了什么,你现在需要把它们都忘掉!” 楚墨回头看着肖语道:“别反驳我,你是磁系异能者,磁系异能者的能量波动受情绪影响很大……而现在,小语,你最近的情绪太不稳定了。” “我没有……”肖语一愣,就要开口。 “你有,”楚墨抬眼看着她,眼神沉沉,“你最近有几天在晚上是睡着的?又有几天在白天是清醒的?夜晚阴气不伏,白天阳气不主,你告诉我你最近没事,嗯?” 肖语静默了几秒,她突然抬眼看向楚墨,女子的眼眶都有些红:“可是阿墨你……” “上辈子的事……就是上辈子的事啊,”楚墨道,“都过去了。” “过去了吗……”肖语有些恍惚,却突然道,“可是阿墨……你刚才很生气;既然那么生气,为什么……” “我没有生气,”楚墨面无表情的打断的肖语的话,“不过几个小丑罢了——即使赵莲苏和林明连起来也对我没什么威胁,我没必要生他们的气。” 肖语却突然笑了。 “对,我知道,你没有生他们的气。” “阿墨,你回来时确实没有生气。” “然而你现在有。” “你现在很生气,非常生气。” “阿墨你在生谁的气?” 楚墨不答,肖语又看向那放于茶几上的茶杯—— 那用极坚硬的白玉制成的茶碗乍看之下还很完好,碗壁光滑; 然而细看之下,那莹白的玉璧上满是细小的裂痕。 在一室的寂静中,肖语突然道:“阿墨,如果上辈子的事这辈子再发生呢?如果这辈子……慕寒远他再害你呢?” 已经起身的楚墨正走在楼梯口。 听了这句话,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开口道:“那我就杀了他。” ——那我就杀了他。 ——我不需要一个会害死我的朋友。 第121章 肖语在觉醒记忆后总是显得特别的焦躁,她总是希望说服楚墨和她一起离开——或者哪怕仅仅只是远离慕寒远也好。 然而她总是做不到。 于是她便开始希望着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在楚墨身边,守着他。 然而她还是做不到。 ——并不是因为楚墨不愿意,而是因为现在一天的二十四小时里,肖语有很大一部分时间都是睡过去的。 哦,这“很大一部分”特指白天。 夜晚肖语总是翻来覆去的失眠。 她知道问题在哪,却无法解决。 正如楚墨也知道肖语在担心什么,却无法做到安慰她。 “睡吧。”楚墨坐在肖语的床边,伸手揉了揉肖语的头发,叹了口气。 因拉着窗帘而显得很是阴暗的床上,身材娇小的女子正缩着身子沉睡。 ——现在不过正午刚过,她却又睡着了。 肖语睡得不□□稳,眉心紧皱,像是在睡梦中感觉到身边楚墨的存在一样,肖语伸了伸手,似乎是想抓住什么。 ——却什么也抓不住。 楚墨看了她半晌,低头在女子耳边轻声道:“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谁也伤不了我的。” 说着他轻轻地吻了吻肖语的发,叹道:“对不起,是我任性……但是小语,你就让我再任性一次吧,好不好?” ——我知道我太过任性,但是就这一次……让我顽固一下吧。 ——我想,这世上的人,总会有那么一个,是真心对我的。 ——一个就好。 楚墨笑了笑,帮肖语掖了掖被子,起身离开。 事实上每种异能都会带给它属于的异能者某些“特殊”的表现。 这些“特征”所属的种类不一而足,它所表现的方式也不尽相同。 举个例子—— 很多火系异能者在觉醒异能之后都会在不同程度上变得性格暴躁,一点就着; 大部分力量异能者都会有极为健硕的身材,肌肉虬实; 若是觉醒的是风系之类的可“飞行”的异能,哪怕在不使用异能的时候,风系异能者都能给人一种身轻如燕的感觉。 肖语觉醒的异能是磁系,属金系变异分支。 五行中金主肃杀,分属秋季,在情绪里,金代表着“悲”。 ——“悲伤”、“忧思”之意。 而磁系又以控制磁场为其天赋能力; 在人的身体里,最能体现“磁场”二字的——便是大脑了。 所以对于每一个磁系异能者来说,他们最忌讳的便是情绪过度起伏。 磁系异能其实在某种程度上与精神系异能有一定的相似之处。 ——对付精神系异能者,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是影响其情绪,使得产生情绪剧烈的波动,对方所有的精神攻击便都消散了。 ——而对于磁系异能者,情绪的干扰作用也许没有那么强,它主要体现在磁系异能会放大异能者的某种情绪,进而使其异能能量异常波动,影响身理中。 ——简单来说,就是磁系异能者的身体对情绪的波动异常敏感。 而其中,对其最为敏感的一种情绪便是“忧”了。 此时又是秋季,自然更为严重。 然而总的来说,肖语此时的这个表现其实还是正常的—— 楚墨大致知道她忧的是什么。 不过现在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这种事情,楚墨紧张也紧张不来,只能先尽力做好其他的事。 肖语最近的这番举动使楚墨想起了某件他忽略已久的东西。 本来他是想着按这辈子的趋势,这东西自然是能不出现就不出现的好——没必要花心思去特意寻出来再去摧毁它。 不过现在看来……还是保险一点好。 楚墨眯了迷眼,打量着四周的景色。 这里周围尽是废弃的楼房,还有长满杂草的绿化带,极尽荒凉。 几乎每个大型的基地里都会存在一个“特殊”的仓库: 仓库里有各种东西,武器、饰品、食物,甚至是衣物、布料,只要是基地之主觉得有意义的、甚至是喜爱的,都有可能出现。 这仓库的作用一般在于——“应急”。 末世里的世道瞬息万变。 有点良心的基地主人一般把这仓库建设成一个“防空洞”一般的存在,以期在出现丧尸围城的时候能给城民们一个躲避的地方,不至于无处可避——一般这种类型的仓库体积都比较大; 而若是一个胆小、怕事、且稍微自私点的基地主人,这仓库的作用便是给他收集各种末世里的好东西、并给他自己在危险的时候有一个躲避的地方,拥有可东山再起的资本的小金库——这种仓库便一般建设的比较小了。 凌云里的这个仓库被建设的很大。 按前世的数据,若是完全开启,内里甚至可以容纳超过数千人。 ——这在末世里已经足够大了。 凌云优于其他基地的最重要一点,便是它永远走在其他基地前面。 此时距末世开始还不到一年,其他基地的某些基础设施都还未解决,凌云却已经拥有了这个在后世闻名甚广的仓库。 当然——此时这仓库应该还没那么完善。 楚墨绕着凌云后部某偏僻之处的某座建筑物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趟,仍旧束手无策。 这建筑在地面上看来占地并不大,但是楚墨知道,那是因为这建筑其实主要是被修葺在地下的。 ——一般仓库都是如此。 然而即使此时这里看起来颇为偏僻,连看守都只有不到五人,也仍旧比其他拥有众多看守的地方要棘手的多。 ——凌云里的任何房子,若是没有钥匙,都不可能让人轻易进去。 ——而楚墨,从来没有“开锁”这个技能。 于是楚墨又围着仓库走了一圈。 守着门的年轻士兵已经忍不住一脸狐疑的看向楚墨了。 ……果然不提前准备是不行的吗? ……然而要进入这里…… 楚墨皱了皱眉,叹了口气,准备转身离开。 “小墨……?”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 楚墨几不可见的僵了僵,转头。 正见慕寒远正站在他身后的不远处看着他。 “你怎么在这?”慕寒远打量了一下周围,皱了皱眉,“迷路了?” 这里周围位置极为偏僻,四周荒凉的很,实在不像是能来游玩、踏青的地方。 “……”楚墨张了张嘴,“我就随便走走。” 慕寒远皱眉看了一眼楚墨,见他身上穿着颇为单薄,皱了皱眉,将手中一直抱着的长条状物体递给身后跟着的人,上前抓住楚墨的手:“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在家很无聊?” “……有点,”楚墨向后抽了抽手,没有抽出来便不再理睬,“小语又在睡觉了。” “……我回去找个医疗方面的异能者给她看看,也许是病了。”慕寒远叹了口气,“外面冷,既然你到了这里就一起进去吧,等下我送你回去——这里的事好了我今天也该下班了。” 楚墨的视线在那被慕寒远递给身后士兵的东西上停留了三秒,道:“好。” 那仓库的大锁看起来颇为沉重,连带着的合金所制的门也沉重的很。 打开时却安静的毫无声响。 随慕寒远一起来的士兵手机拿了不少东西,一进仓库,便都自觉的四下散开,去摆放东西去了。 “……”慕寒远看着身边脸色有些淡的楚墨,抿了抿唇,有心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父母和姐姐一直说他的性子生得实在是闷了点,从小就不擅长主动找话题。 从前和楚墨在一起的时候,几乎都是楚墨主动开口,聊这聊那的。 现在楚墨也一直沉默,便显得尴尬的点。 ——其实从前楚墨也不喜欢总是开口,他们两个都是喜静的性格。 然而那时即使都不说话,也不会现在这样显得如此压抑。 慕寒远又看了楚墨一眼,想着大约是因为……这是楚墨第一次和他走在一起,却唇边毫无笑模样的缘故。 这个天生一副笑唇、总是未语先笑的男人,此时显得有些冷的过分。 慕寒远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开口说。 ——他知道他想说的楚墨都不会想听; ——而楚墨想听的他却一辈子都不可能说。 气氛便这么不尴不尬了下来。 “你不用看着他们整理物资吗?”又走到一个拐弯处,楚墨皱了皱眉,回头看着慕寒远:“你不用跟着我的。” “……他们不用我看着。”慕寒远只抬头看了楚墨一眼,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可是你这样跟着我,我要怎么找东西? 楚墨眼角抽了抽,只得继续向前走去。 这仓库面积极大,此时他们走了的不过十分之一。 “我想陪着你……不行吗?” 楚墨一楞,回头看向慕寒远,微眯了迷眼。 对方却仍低着头,说话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竟有些可怜。 …… 楚墨终于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抓起慕寒远的手:“好啦,好啦,你不用这样——我又没有生气。” 慕寒远一楞,抬头看向楚墨,就见他正双眼含笑的直视过来。 那人轻笑着叹气:“寒远啊……你别担心,只要你不害死我——我就永远都不会生你的气的。” ——只要你不害死我,我就永远不会生你的气。 慕寒远有些恍惚的觉得,这句话楚墨好像说过不止一次。 ……我怎么可能会舍得害死你。 他低头握了握被楚墨牵着的手,低声道:“小墨……对不起。” “……”走在前面的楚墨笑了笑,道,“是我对不起你。” “好啦,继续走吧。” ? 凌云的这仓库占地极大,而且各区域分工明确。 比如说刚才他们走过的那块储存的主要是棉花、布料之类; 而现在面前的这一块,放着的就是一些类似饰品、书本之类的杂碎物体了,甚至还有一些古物。 楚墨一进这里,就忍不住双眼一亮,显得有些激动。 “……你喜欢这些?”慕寒远看楚墨这反应,有些迟疑的问了一句。 也不怪他这么问,这一块地方的东西也许在末世前还能有那么点价值,在现在,却可能是全部的东西加起来都没有一块面包来得让人激动。 都说“乱世黄金,盛世古董”,若不是因为有些东西他觉得就这么毁了太可惜——在一般的基地仓库里,根本不可能有这些。 “……不,我是奇怪为什么这里居然会有这些。”楚墨回道。 他皱了皱眉,又四下打量了一遍。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东西确实该是在这里啊…… 难道是现在还没被慕寒远收集起来? 楚墨楞了一下,思考了一下时间线,突然道:“寒远,你最近……是有出凌云的打算吗?” “……”慕寒远楞了一下,以为楚墨是在说他最近显得有点忙,“嗯,打算去凌庄,好像出了点事——离这不太远。” “那我也去,”楚墨回头看着慕寒远笑道,“行吗?” “好。”慕寒远回道。 ——其实此次行动,慕寒远本就有想带上楚墨的想法。 不说他自己的某些“心思”;出入打探的人都说凌庄有些诡异,而若论异能等级,除了他,怕是整个末世都没有人比楚墨更高了。 楚墨笑了笑,四处游离的视线就突然停留在放在角落里的某个盒子上。 那盒子放的位置颇为阴暗,颜色又暗沉沉的,十分不起晚的样子。 然而当人走近、仔细去看,便可以闻到某种似有似无、又十分好闻的香味。 细看之下,那盒子的纹路也颇具美感。 ——单这个盒子,若放在原来,便价值不菲。 慕寒远见楚墨一直盯着那盒子,也楞了一下,继而表情里闪过了一丝尴尬。 楚墨走上去,打开盒子。 盒子里放着的是一串艳红色的珠子。 ——一颗颗圆润光滑的很,细看之下却是光滑内敛。 却并不是石制,而是一种特殊的木材。 “你喜欢这个?”见楚墨拿起细看,慕寒远突然道。 “嗯?”楚墨回头看了他一眼。 慕寒远却是径自上前,取下楚墨手中的的珠串,拉起楚墨的右手,将其戴在楚墨手上。 楚墨也没有拒绝。 艳红色的珠子色红尽血,却显得比血色澄净的多;衬着楚墨白如玉石的手腕,分外好看。 “送我?”楚墨看了看手上的珠子,笑着问。 “嗯。” “这东西……是有什么意思吗?——习俗?” 慕寒远停顿了两秒,道:“保平安的。” “真的?那……多谢啦。” 这边一边说着,那边突然进来一个士兵,怀中仍抱着一个东西,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城主,这琴……” 楚墨和慕寒远一起转头看去,却见那人手里抱着的,正是那原本在仓库外慕寒远亲自抱着的长条状物体。 此时包着的布料微微解开才看清——那居然是一张白玉琴。 琴这种东西高贵,若是去买,都不能叫“买一张琴”,得用“请”。 家中供奉一把称心的琴,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这张琴看起来品相颇佳,若是原本,相必也是某个人的珍藏吧? 待士兵放下,楚墨没忍住上前去轻摸了一下—— 并不能感到什么,然而那种古玉的温润感,却仿佛一下子浸润人心。 这事情再也没有什么,比玉石更能让人心生这种冲动了。 慕寒远见他如此,便笑道:“要不我们把它也搬回去?你会?” “不了,”楚墨沉默了下,继而笑道,“我可不会……我这人天生五音不全的,别糟蹋了这琴。” “没事,我会,”慕寒远道。 楚墨一愣回头看他,正见那人眼底的笑意:“我会,我弹给你听。” ——我若喜欢,我便弹给你听。 ——多久多行。 ——好吗? 楚墨一愣,一瞬间竟有些恍惚。 第122章 于是这天当夕阳渐渐黄昏,楚墨和慕寒远一齐并肩往回走的时候,慕寒远的手中还抱着一张颇引人眼球的白玉琴。 严格来说: ——那“凌云仓库”其实就是慕寒远的私人金库; ——那“金库”里的东西,自然也就都随其处置了。 不要说他是想抱一张白玉琴回去,哪怕就是慕寒远他想抱一面墙回去——那些对慕寒远“过度听从”、“不问缘由”的士兵下属们也绝不会对此表达任何意见的。 然而楚墨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走在路上时有一种“迷之尴尬”。 “怎么了?”察觉到楚墨默默地看了他好几眼,一脸面无表情的抱着琴的慕寒远侧头看了楚墨一眼。 “……没事。”楚墨顿了顿,仍忍不住迟疑道,“你真要……把它抱回去?” “不好吗?”慕寒远低头看了怀中的琴一眼,眼里竟是不知为何带了丝笑意,“我学它……就是为了这个啊。” “?”慕寒远后半句话说得太轻,楚墨有些没听清;但看其一副淡定无事的样子,却又觉得大约不是什么重事吧? 此时已经是近一月份,天气极冷。 凌云中各色花几乎都已凋零,连一些本该四季常青的树木,都秃了枝头; 慕寒远院中那几株寒梅,终于也开始渐渐的抽枝、发芽,红的红、白的白的,完全是一副冬日之景了。 ——此时连深秋都已过,已是冬季。 那凌云边缘的那一株四季桂,却仍长得茂茂盛盛的,花开全眼。 “这桂花……果然还开着啊。”楚墨看着那缀满枝头的淡黄色花朵,突然道。 ——那时深秋刚至,他曾在这里买过一次桂花糕。 ——那个分外眼熟的老妇人曾笑道这花可终年不败。 “?”慕寒远楞了一下,像是不明白楚墨怎么突然说这句话,“……你想吃?” 楚墨就忍不住笑了笑,刚想拉着慕寒远离开,却突然见远处渐渐走近了两个极为眼熟的身影。 ——说眼熟,其实也没有那么熟悉。 满头银发的老妇人看到这里有人,似乎是楞了一下,随即忙笑着招呼:“两位是来买桂花糕的?今天天冷,我老婆子就多睡了会,对不住,对不住啊——一会就好,一会就好。” 语气热情、笑容真切,却明显完全是一副第一次见面的模样。 楚墨对她笑了笑,只道:“不,我们只是经过,不忙。天冷了,以后别出来卖桂花糕了。” 那老妇楞了一下,却仍笑得温和。 楚墨是真没有买桂花糕的打算,只拉着慕寒远从她们身边经过。 那老妇的身边,站着一个身穿黑白双色连衣裙的少女,约摸12.13岁的少女长得眉眼精致,一双猫宝石般的眼睛水润潋滟,却不只为何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 楚墨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随即目不转睛的走过。 可惜…… “刚才那两人……”走过约有一二百米,慕寒远才皱着眉迟疑道。 那两人看眉眼明显是那时他们在回凌云时在凌云外顺路带回来的徐清、徐右祖孙俩。 他还记得那时刚到凌云时还是他特意为她们安排了住所——毕竟那两人的异能还算罕有。 又是祖孙俩皆为异能者的关系,十分少见。 然而刚才,那老人却明显是一副并不认识他们的样子。 即使是在凌云外不熟识,后来为了楚墨他可是在这买了好几次桂花糕…… 慕寒远这才突然反应过来——他来这里买的每一次,那老人的表现都有些奇怪。 以前他并不在意所以没有发现,现在想来,却像是—— 次次都是初见。 那名唤“徐清”的老人,每次见他,都像是第一次见到一般。 “那老婆婆是……?” “大约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吧。”楚墨笑了笑,却并不在意。 片刻后又笑了笑,奇怪道:“可是那徐右……这个年纪的孩子是长那么快的吗?” 他们上次见他们不过一个月左右,那时的徐右看起来不过□□岁,尚是个“女孩子”的年龄。 而这次相见,却是已有十二、三岁的样子,该称为“少女”了。 ——人类……该长得那么快的吗? 楚墨和慕寒远都有些奇怪,不过他们都没有养过孩子,并不太清楚: 何况此时是末世,什么事情不怎么发生? ——对于慕寒远来说,只要那两人身上没有死气就行了。 “刚才那两个人……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看着那两个相伴而行的身影渐渐走远,徐清突然皱了皱眉,奇怪的道。 “凌云就那么大,见过也不奇怪。”一旁的徐右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长相精雕玉琢的少女却并不是个多笑的性子,总是显得有些慵懒。 “也是,”徐清仿佛被说服了,又看了一眼那已经看不见的背影,却是感叹道,“那两人看起来感情真好,看他们一起的背影就觉得真美好。” “嗯,”徐右有些懒懒的应了一声,又忍不住道,“奶奶我们还是回去吧——这么冷的天根本不会有人来,你别生病了。” “奶奶身体好些呢,怎么会生病呢?”被关心的徐清却是浑不在意的道。 然老人看了一眼身边少女略带苍白的小脸又忍不住心疼道:“小右啊,你最近脸色越来越差了,等奶奶赚了钱一定给你买点东西补补……要不,你现在先自己回去?” “奶奶!” “好,好,好,奶奶跟你回去。小右长大喽,都学会管着奶奶喽。” 冬季桂花依旧飘香。 凌云的占地面积其实挺大,待慕寒远和楚墨慢悠悠地抱着琴走到那条人们约定俗成的“交易街”的时候,其实已经是吃晚饭的时间了。 街上的人却并没有减少的趋势。 ——大约是想趁这会人多多赚几笔? 再过一条街,离楚墨和慕寒远的家便不过几个拐角的路程了,原本都已经到家门口了,却不想在离家不远处被人流阻隔了下来。 “前面怎么了?”楚墨看着前面被包围的堪称水泄不通的路口,有些奇怪的道。 ——自从到了凌云,他就再也没有见过这般“热闹”的场景。 不仅是人多,人群中还不时传来几声“上啊,别怂!”、“怕什么!”、“别停!继续啊!”的叫好声,让楚墨一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原本那热闹的闹市街口。 “去看看。”慕寒远也楞了一下,随即却是皱了皱眉。 ——凌云里虽然不禁大声说话,但此时这些人已经明显不是简单的“聊天”可以概括的了。 百姓们在看热闹的时候所爆发出的热情和活力绝对是超过人们常理所能料的。 ——这人流挤得,楚墨都快感受不到自己是个“身强体壮”的异能者兼丧尸,而那些挤他的人是传说中处于“弱势群体”的“普通人”了。 待好不容易挤到可以看清的圈子里时,楚墨仔细一看—— 嘿,居然还是熟人。 ——那一脸面红耳赤的泼妇样指天骂地的人,可不就是他那好舅妈林文英吗? ——而那两个站在一旁脸色尴尬、且难看的人不是他的表姐、表弟赵莲素和赵莲苏吗? 这是在干嘛? 林文英此时看起来比楚墨这辈子在凌云里第一次见到她时还要狼狈。 女子发丝枯燥而散乱,身上的衣服显得过于破旧而脏乱了,可是一向注重外貌、无论何时都想要自己显得光彩照人的女人却并没有在意,反而一手插着腰,涨红着脸,脸上青筋暴起地骂到:“怎么!上了不给钱!想赖账啊!当我家孩子是什么?!‘公用品’啊?!” 话音刚落,周围人一阵哄笑,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妈,妈,别说了。”赵莲苏站在一旁,脸色难看的拉住林文英。 上次见面时还颇光彩照人的男孩此时显得很是狼狈,他不停的改换姿势,想遮掩住脸上的伤。 然而林文英并没有在意,长就一副市侩相的女子狠狠的瞪了赵莲苏一眼,仍旧叫嚣道:“我告诉你!我家孩子可是很贵的!你今天不拿出两个晶核出来就别想走!” 语毕,那对面被林文英吼的一男一女还没有说什么,周围就有人忍不住高声道:“得了吧,就你儿子那脸?——两块?白送我我也不要!” 又是一阵哄笑。 这下赵莲苏脸色难看的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下去。 其实那些人说得没错—— 他现在确实不值这个价。 赵莲苏忍不住抬手触碰向脸颊上的那一条长长的、狰狞的鞭痕,却在刚碰到时像是触电一般的瞬间缩回了手。 赵莲苏收回手,脸色却渐渐狰狞了起来。 楚墨……都是楚墨……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要……! 赵莲苏此时的脸颊上,有一条极长的深红色鞭痕,从左脸脸颊一直延伸到了右眼处; 因为当初楚墨抽他时所用藤条的腐蚀性,这鞭痕怎么也好不了;不仅好不了,还会时不时化脓、流血。 将赵莲苏原本一张还算清秀可人的脸,生生的毁成了如今这幅能惹孩儿夜啼的可怖相貌。 然而赵莲苏知道,还不止如此—— 在他的身上胸口处,还有一条与脸上这条一模一样的鞭痕,将他的身体也毁了。 每天当这两条鞭痕一起疼痛起来的时候,赵莲苏都极想把楚墨抓起来、然后将他碎尸万段! 他如今变成了这副样子,孙洁那自然是不能待了—— 事实上,当那天楚墨当着孙洁的面点破他曾经接过男人的事实后,赵莲苏就知道,孙洁那是一定不是再去了。 然而他变成了这样子,就像那些人说得——“即使白送都没人要!”——现在他要靠什么生存? 这里这些人这明晃晃的看热闹的眼神,让赵莲苏觉得分外难堪,简直一分钟都不想多待。 “好了,妈,别太过分了。”赵莲素皱了皱眉。她也知道母亲提出的要求太过了,别人肯定不会同意,便折中了一下。 女子抱着臂,挑了挑眉,一副“算我吃亏”的样子:“看你们这寒酸样子也不像能有两块晶核的,那就这样——半块,就半块。怎么样,你们拿出半块,今天的事就算完了。怎样?” 林文英皱了皱眉,显然对这个价格不太满意,却没有说什么。 ——自从上次儿子被孙洁从家中赶出来,他们已经快三天没有生意了。 没有生意自然就没有收入,没有收入自然就没有钱买食物。 她如今,可是饿了很久了。 自然是能有一点是一点。 这般想着的林文英皱了皱眉,忍不住又一脸埋怨的看了一眼儿子。 ——都是这败家子,连个女人都讨好不了,害她这种年级了还要过这种生活。 赵莲苏一副“便宜你们了”的“宽宏大量”的模样,对面的两人却没有丝毫要领情的意思。 “你们的脸皮是什么做的?怎么能厚到这种程度?碰瓷也要找对人的吧?我们两个去嫖?你是瞎的啊?!”说话的女生显得分外有活力,一开口就像倒豆子一样根本让人插不进话。 这嗓音和这语气都颇为熟悉,楚墨楞了一下,转头看去。 挽着长发的女孩仍旧显得活力四射,插着腰瞪人的样子仍旧是记忆里的张扬:“你看清楚了!有人找鸡会带上老婆的吗?!去干嘛?砍价啊?!” ——你倒是确实像可以砍下来的。 楚墨有些忍俊不禁,看着那女孩道—— “苗香。” 正插着腰说得高兴的女孩子听到这声音一愣,随即转头,待看清楚墨的脸后一脸欣喜的喊道:“楚墨?!” 她身边的男子亦随着她的动作回头,看到楚墨猛得楞了一下。 ——却正是那当初被楚墨救了、说要今生做牛做马的罗向文。 第123章 事实证明,人民群众几千年不变的凑热闹的好奇心还是有克服的途径的。 ——看到和楚墨一起出现的慕寒远,深韵认人经验和识时度势能力的人们就在第一时间,打着哈哈默默地散开了。 这样聚众吵闹可不是“良好”的公民该做的事……而且据说城主好像不太喜欢吵闹。 还是散开,散开的好……热闹虽好看,但怎么也没有自己的前途和生存重要。 于是当人群安静而快速四处散开,原本拥挤的场地一下子就显得空旷许多。 这下,也让留下的三方都清楚的看清了对方此时的模样。 对林文英他们楚墨已经见了够多次,并没有那么感兴趣。 于是人群一散开,楚墨的注意力便都放在了久不相见的苗香和罗向文身上。 ——确实是好久不见。 那时他们相遇时,尚是末世刚开始; 那时他刚从前世的死亡中重生回来,对周围的一切都有些接受不能; 那时他性子冷漠暴虐的甚至有点掩饰不了。 想想也就只有那时刚入社会的苗香那样的“天真”能与那时的楚墨相处和谐吧? 严格来说,楚墨这辈子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其实就是苗香。 第一个啊……这意义,总归是不同的。 ——当然如果真的知道楚墨的性格,想来苗香其实是不想获得这个“殊荣”的。 然而现在她不知道。 所以同样也“久别重逢”的见到如今好好的楚墨的苗香,表情里是完全的喜出望外。 ——毕竟对于她来说,楚墨也是那个不同的。 楚墨笑着向苗香处看去,正见那人也正张着嘴,死死的盯着他。 ——完全的出于意外、喜出望外的模样。 已经褪去了末世开始时的冲动、稚嫩的女子绾着发,圆溜溜的眼睛里却仍保存着那么一丝天真。 一如当初那掩盖在惊慌和坚强下的天真。 每个乍然经历末世的人都是惊慌的; 每个被迫面对生死的人亦难免慌乱。 尤其是那时的苗香是独自一个人待在最最危险的医院里。 ——叫天无应、见地无灵。 在那种情况下出现、并对她伸出手的楚墨,在苗香心中,也许与佛教徒心中的“救世佛陀”无异。 尤其是后来…… 后来…… “楚墨……?你没死?!”苗香看着楚墨,像是想说什么的样子,最后却是只能用捂着嘴,热泪盈眶,“你没事……你没事……你怎么会没事……” 女子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身边的罗向文听她这么说,有些无奈的看着她:“说什么呢,什么叫怎么会没事,恩公没事是好事,你哭什么。” 虽然这么说着,然而男子却同样也是一副眼眶通红的模样。 ——毕竟当时楚墨“差点死亡”是为了救他。 此时见其安然无恙,自然心中激荡。 “当时我独自离开之后正好遇到我的异能升级,就逃过了一劫。”楚墨笑了笑,随即却是看向罗向文一脸的无奈,“你总是叫我恩公感觉怪怪的,直接叫名字吧。” “……”罗向文顿了顿,也明白他这么叫确实是怪怪的,便权衡了一下,开口道,“楚大哥。” “……我才21。”楚墨无奈。 “……”想起来自己已经30多岁的罗向文一下子卡壳了。 ……突然觉得自己好老。 “好啦,让你叫名字就叫名字,事情那么多。”苗香瞪了自家丈夫一眼,眉眼里的活力张扬一如当年。 “……我不是为了显得尊重一点吗?”罗向文也有些无奈。 楚墨唇角带笑的看着他们两人。 ……真是恩爱。 楚墨眯了迷眼,不知道为何又想起来了那个一直在等着苗香去接她最后却死在了苗香手下的女子。 ——她好像是叫……方晓吧? 想来她在九泉之下看到自己的好友如今过得如此好,也一定很欣慰。 ——“既然好久不见,我们去找个地方好好坐一会吧?” 楚墨说着看了一眼一旁的慕寒远。 一直沉默不语的男子点了点头。 于是一行人便离开了。 ——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有理睬一旁的林文英、赵莲素、赵莲苏三人的意思。 不知为何,刚才还极为嚣张的三个人也一直沉默着,眼睁睁的看着几人堂而皇之的离开。 当确定几个人的身影已经离得够远,再也看不到了之后,赵莲素才一脸暴躁地道:“楚墨凭什么这么无视我们!” “就是,”一旁的赵莲苏也道,“我可是他血缘至亲的亲人!” “哼,没有父母教养的野孩子,才会这么没有教养。”林文英的表情也极为难看。 当初他们对楚墨有多轻视,如今楚墨对他们就有多无视。 ——这对于他们这些一直认为自己并不输于谁什么的人来说自然分外无法接受。 然而这种时候……即使他们再不能接受,又能怎么样呢? 几人在角落里骂骂咧咧的说了一会,将所能想到的所有恶毒的语言都骂了一遍,才觉得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内心的“愤慨”之情,准备起身离开。 ——废话今晚的晚饭可还没解决,不抓紧时间想点办法,难道要再饿上一顿不成?! 正当几人打算离开,一旁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你们刚才说的……都好真的?你们认识楚墨?” 林文英等人一愣,回头看去,就见一旁的角落里站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看起来破烂脏乱不输于他们的衣服,整个人都藏在屋檐下的阴影里,显得有些阴沉。 见几人看来,那人似乎是笑了笑,笑声就像是角落里的阴影一样,分外让人慎得慌:“我有办法让他从现在的高度上跌下来,再也不能翻身。不过,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男人说得语速很慢,那阴恻恻的语调让人仿佛能感觉到他此刻咬牙切齿的模样。 林文英和赵莲素楞了一下,赵莲苏却是一脸不屑道:“你谁啊?要我们帮助你?——呵,看你这样子,混吃混喝的来得吧?” 听了这话,那人停顿了一秒,透过暗沉的光线,可以看到他似乎是皱了皱眉:“我是谁你们不需要知道——你们只要回答想不想就行了。” 赵莲素皱了皱眉,留了个心思,道:“要我们帮助你,你总要让我们相信你吧?——你要用什么方法让楚墨不得翻身总得告诉我们吧?” 那男人又沉默了一会,才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话音未落,赵莲素三人便一脸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 ——显然刚才那人说了句什么超过他们想象的话。 然而许是三人实在太不甘,三人彼此看了几眼,交换了意见后,却是道:“好……我们和你合作。” 第124章 说是找个地方好好坐下来聊一会,但是显然的,在这种时候,能承担这个作用的也只有慕寒远和楚墨此时住的“家”了。 ——末世毕竟不比原本,难不成还能去找个茶馆、咖啡店不成? 好在楚墨遇到苗香和罗向文的街口已经离慕寒远的家不远了,倒也算方便。 “随便坐。”掏出钥匙打开门,慕寒远低声的说了一句,便自行走到屋内,小心翼翼地将手中抱了一路的白玉琴放下。 楚墨看着慕寒远低垂着眼,一脸小心谨慎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笑,嘴里却是对苗香和罗向文道:“坐吧——要喝点什么吗?” ——那琴被好生的放在了客厅一侧的窗户旁,并不直射阳光,却正临光亮。 俗话说“蓝田日暖玉生烟”,楚墨仿佛觉得,自己当真看到了那白玉在冬季温暖而不算烈艳的阳光下冉冉生烟的景象。 想来这白玉琴,也真的是价值不菲、且历史悠久的吧? “唔,什么都行,我不挑的。”苗香有些好奇的四处打量着屋子里,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惊叹,随即却又笑了笑,道,“现在这时候,有点喝的、吃的就够人感恩戴德了,哪里还会有忌口?” 这话说的倒也是——除非是真的对某种物品过敏到一占即死,谁还会对眼前的时候说“这东西我不吃?” 即使是真的过敏到那种程度,在饿的不行时,也是会吃的吧? 不是有句话叫“要死也做个饱死鬼”吗? 楚墨便笑了笑,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新的茶具和茶叶,动作纯熟的给几人各泡了一杯茶。 ——自然动作纯熟,不说末世前楚墨救对茶水情有独钟,在末世后,任何食物对于他而言都毫无味道、没有意义。 无论什么,都与白水无异。 ——除了茶水。 毕竟身为木系异能者,补充点植物因子总是好的。 因为知道楚墨喜欢,慕寒远自然是在家中备了不少。 这茶叶若放在末世前并不算什么上好的品种,和什么“雨前龙井”、“雪顶含翠”无法比。 但放在末世里,但也是极为珍贵且少见的了。 苗香睁大着眼睛,有些好奇又有些羡魇的看了一眼被放下自己面前的茶碗。 这茶碗是木质的,并不如之前楚墨常用的白玉茶碗那样显得剔透,却也别有一番意味。 颜色极深的茶叶配着那茶碗,也好看的紧。 待楚墨点头表示可以喝了之后,苗香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伸手拿过那杯子,一饮而尽。 苗香在末世开始前25岁,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大数不怎么爱喝茶,即使喝,的大多数是在走亲戚时被随即招待的那杯茶,并不会喝的如何认真。 而末世后——能有水喝酒不算了,哪来的茶? 算起来,这也许是苗香从有记忆后喝的最认真的一杯茶了。 当然这“认真”,是她自己的感觉。 “好喝吗?”见苗香这样,楚墨忍不住笑了笑,倒没有觉得其粗辱、不会品茶。 事实上——楚墨一直觉得这样“真性情”的女孩子,才最可爱。 “好喝。”苗香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用袖子抹了一把下巴——刚才喝太急,有些茶水便漏在了外面。 楚墨笑了笑,又给她倒了一杯,苗香又一饮而尽。 ——这姑娘其实大约是渴了,自然喝什么都是琼汁甘露,好喝的很。 楚墨看了她一眼,笑着问道:“你们现在是住在集体宿舍那里?” 却是对着罗向文问的。 “是,离这不远。”见楚墨问自己,罗向文连忙挺直了腰背,答道。 引的苗香一脸无奈的看了他一眼。 那“集体宿舍”,其实只是凌云里的人对那篇房屋的一个“昵称”。 自然不可能是什么真像末世前学校里的那种八人、六人、四人寝。 ——在凌云里也找不到这种房子。 事实上,那只是一片住宅区,类似于原本的那种小区——自然凌云里的当然是“高档小区”了。 那里的房子是分配的,类似于凌云给那些异能者的“特殊福利”。 虽然还是需要缴纳一定的“租金”,不过都是在他们的可承受范围里的。 不过因为那里住的都是异能者,在末世里异能者极为珍贵,凌云自然是重视。 为了防止因为那些“脾气火爆”的异能者的相互摩擦而造成一些不可逆转的“损失”,那里的管理较其他区域更为严格。 ——严格得多。 因此被异能者们戏称为“集体宿舍”。 楚墨点了点头,也又笑着看了两人一眼,道:“你们俩住在一起?” 那眼神竟是颇为戏谑。 “是啦……怎么了!我们俩都结婚了不能住一起吗!”一向极为大大咧咧的苗香竟然有些害羞。 ——说起来,她也毕竟才25岁多。 末世之后结婚自然不像当初那样还需要办理结婚证,此时结婚的步骤,更类似于最古代时的“成亲”。 ——以天地为媒,叫日月见证,也便可以了。 苗香和罗向文都已经属于“无父、无母、无亲”,自然是自行“私定终身”便可了。 楚墨笑了笑,道:“没,恭喜——你们这段日子过得如何?” ——才算是真正进入了故人“久别重逢”的“标准正题”上来。 他们分别已久,从时间上来讲,本就经历得多;再加上苗香那静不下来的性子,一时间,屋子里满是苗香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持续了好久。 在这之中,楚墨也偶尔待苗香问起时捡几件自己重要的经历讲一下,换的苗香连连的惊叹。 其实说真的,楚墨这一路但也不算什么“惊险”,要论“惊险”程度,还比不上苗香说的几件。 但那在很大一定程度上是由于他和慕寒远的能力都太高——再危险的境地,都被他们轻松化解了,自然听起来轻松的很。 但要论“精彩”程度,却是毫不输任何人的任何经历的。 故而几人的这一番聊天,也算是“宾主尽欢”。 ——虽然其实基本上一直都是苗香在说,楚墨只在偶尔看她讲累了才插个话,罗向文和慕寒远更是基本没怎么开口。 “然后我们就到了凌云啦,所以说还是这里这种安稳的生活适合我呀~楚墨眯不知道,在外面赶路有多累,那些丧尸变厉害的速度连我都跟不上!”苗香说着忍不住嘟了嘟嘴,“还是凌云安全,都没有丧尸,据说城主可厉害啦,他们都说在凌云里就不用害怕啦。这么厉害也不知道长什么样,他们说城主长的可好看啦。” “……”某城主。 “……”某丧尸。 ——感情这孩子根本不知道她此时就在城主家里。 一旁的罗向文有些惨不忍睹的别开了脸,对慕寒远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其实作为异能者,确实是并不是每个异能者都能见到慕寒远的——毕竟他没这么空。 像是罗向文和苗香这种力量异能者,没见过也正常。 但问题就是——事实上他们确实是见过的。 罗向文和苗香觉醒异能都早,此时的异能等级在凌云里也算是高的,又是夫妻两人都是异能者,自然还是受重视的。 ——不过也不算是多隆重的“接见”,以苗香那“大而化之”的性子,不记得也正常。 “……嗯,到了凌云就好。”楚墨有些忍俊不禁,却没有点破,“过得好就好——我离开后也很担心苗香你的。” 楚墨离开时苗香尚且昏迷着,并没有好好的道别,担心自然该是有的。 果然苗香听了这话,便有些激动:“叫你当初不发一言就走了!你不知道我哭了多久!不过现在大家都没事就好……我都没想过竟然还可以再见。” 楚墨就笑。 苗香没想过,他却是知道的。 ——他们一定会在凌云再见。 前世和今生的齿轮仿佛已相去甚远,但又仿佛从未变过—— 他还是在凌云里遇到了曾经该遇到的人; 那些人的生活其实与曾经也没有太大的差距; 而苗香……也真的又与罗向文在一起了。 夫妻相合、琴瑟共鸣,恍惚间又是当初谁笑着不经意间向他表示羡慕的模样。 楚墨楞了楞,抬头看向苗香和罗向文。 桌上摆放着一些小巧、精致的糕点,苗香吃的满嘴都是,一旁的罗向文正一边一脸嫌弃,一边却掰着她的头将那些碎屑轻轻拭去。 动作极为温柔。 苗香的眉眼里的天真、幸福一览无遗。 ——其实她也算是在凌云里过得分外好的一类了。 凌云分配房子、物资时是按照一个家庭里异能者的人数来分配的; 苗香和罗向文一家两个异能者,又都等级不低,自然是可以过得不错。 叫人羡慕的。 “你看什么?”见楚墨一直盯着自己和罗向文,苗香脸一红,竟然有些害羞。 “……没,看你们这样,真好。”楚墨顿了顿,笑道,“很幸福。” 苗香一楞,随即有些脸红红的低下头。 咳,虽然在一起很久了,但别人这么直白,她还是会不好意思的。 “嗯,很好。”一旁的慕寒远像是为了迎合楚墨般,突然开口,“让很很羡慕。” 楚墨的手颤了颤,滚烫的茶水溅到了手指上,竟然让他有些刺痛的感觉。 第125章 “你怎么了?”苗香有些奇怪的看了楚墨一眼。 ——当初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没见楚墨他这么冒冒失失的呀。 “没事,”楚墨伸手接过慕寒远递来的冰毛巾,面无表情地将手上的水渍擦干,“再见到你太激动了。” “……”我是不是应该激动地表示自己很荣幸? “咳,”苗香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喉咙,连忙转移话题道,“对了,你女朋友呢?怎么没见?” ——不得不说这真是一次成·功的话题转移。 “……”楚墨持杯的手又顿了顿,“你怎么知道她?我记得我没和你提过啊。” “……”不,你有——你明着没有,但你当初暗着每·句·话、每·个·表·情里都在提。 “那时我问你你为什么留长发,你说是因为你女朋友喜欢;后来我问你为什么不肯给我写一副字,你说是因为你答应了一个人只写给他看。”苗香撇了撇嘴。 “……”楚墨霎时间有些楞,他看着手中的茶碗楞了很久,方才笑道,“小语她应该又在楼上睡着了吧——她异能者的副作用。” “不过……”楚墨顿了顿,又笑道,“我当初说的,可不都是她呀。” “什么?”楚墨刚才的声音太轻,苗香有些没听清楚。 “没什么。”楚墨摇了摇头,抬头看向苗香和罗向文,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中的茶碗,仿佛不经意地问道,“对了,我记得那时不是还有几个跟着罗向文的人吗?怎么,他们现在没有和你们在一起?” 当时在医院楚墨和他们也算是“共患难”了一番,此时有此一问,也算是正常。 然而话音刚落,刚还带着笑容的苗香和罗向文一下子脸色就低落了下去。 表情里满是……悲伤和悔恨。 见如此,楚墨也知道那些人怕是已经遭遇不幸了:“抱歉,我不知道……” “不关你的事,”终于开口的罗向文摇了摇头,神情很是低落,“是我没本事……保护不了他们。” 语气里满是自责和……愤恨? 楚墨楞了一下,随即却像是发现了什么似得隐晦的勾了勾唇,嘴里却还是轻声道:“没伤心了,末世那么危险……也不怪你。” 罗向文摇了摇头,不再说话,明显是不愿多说。 甚至连一向话多、活泼的苗香表情里都有些抑郁的不再说话。 被戳中了心中的痛事,之后的谈话,自然是就不能再继续愉快的进行下去。 坐了不到2个小时,罗向文和苗香就起身离开了。 “天晚了我们就先走了……楚墨你也早点休息吧。”转身时罗向文却又突然转头道。 ——像是在担心楚墨会以为因为自己说错了话而让他恼了他一样。 “好,”楚墨笑着看了一眼外面还停留在地平线上的夕阳,配合道,“路上小心。” 那时在医院外时便可以看出,罗向文和他那些小弟感情一定是极好,想来罗向文是真的很伤心且自责因为自己能力的不足而使得那些人命丧黄泉吧? ——而且看起来还不是普通的“命丧黄泉”呢。 对了,那些人叫什么来着? 虎子……?黄毛……? 算了,那不重要。 “你和他们是在医院认识的?”待那两人走远,慕寒远便将楚墨拉进了屋子,“你怎么会在医院?” 从时间线上来看,楚墨认识他们一定是在遇见他之前,那自然就是末世刚开始……甚至是还未开始的时候。 楚墨怎么会去医院? 即使是末世刚开始,那里的危险程度也是不可估量的。 “……我那时在住院,苗香是照顾我的护士。”楚墨重又回到茶几前坐下。 “住院?你怎么会住院?”慕寒远却没有停止询问,他在楚墨的身前坐下,皱着眉认真道,“……你一个人住院?”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肖语没有陪着你吗? 末世开始时医院里多危险啊——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苗香明显是只知道有“楚墨女朋友”这个人,却没有真的见过“楚墨女朋友——肖语”这个具体的人。 既然她是在末世开始前就在照顾楚墨了,但凡肖语有去看望——不说照顾——楚墨一次,苗香也该知道。 所以——那时楚墨住院,肖语一定没有去看过。 慕寒远想着又皱了皱眉。 “……”楚墨沉默了片刻,“车祸——不严重,就擦伤了一下。” “什么原因?”慕寒远抬头看了楚墨一眼,余光却是瞄向了一旁的楼梯口。 ——那里身穿睡衣的肖语正站在楼梯转角处,将自己隐藏在了巨大的木色扶手后。 女子正倚靠在扶手后,小心翼翼地伸出半个脑袋向外看。 听到慕寒远的这个问题,肖语似乎楞了楞,一瞬间表情有些迷茫。 是什么……原因呢? ……当初楚墨的那次车祸? 肖语明显没有发现慕寒远已经发现了自己——她也没有打算现身。 这一个多星期里,她已经习惯了这种行为—— 每天睡很多个时辰,直到太阳渐渐下山才醒来; 醒来之后也不马上下楼,而是习惯了站在楼梯口先小心翼翼地张望一番。 ——肖语也不知道这是自己什么时候、又因为什么而养成的习惯。 但她显然从来没有发现过其实每次当她下来、再小心翼翼地查看的时候,楚墨和慕寒远都是发现了的。 ——肖语的异能等级毕竟还是太低;就像一个武林高手能随时发现周围埋伏着的那些功夫低于自己的人,而那些人却发现不了他们,那些人甚至无法发觉其实被他们偷偷查看的武林高手是可以极轻松的发现他们的。 ——境界的差距,可不是说说而已。 不过此时肖语明显没有在思考这个问题,她在想另一个问题。 那就是—— 当初楚墨到底为什么……会出车祸呢? 其实说起来,那时肖语刚刚穿越,她的情况和许多人都不一样。 正常人的记忆都是只有曾经,没有未来; 她却是脑海中沧沧茫茫的,都是未来。 关于他的未来。 她没有任何一点曾经——关于这个世界的曾经。 于是她找到了了他,和他在一起。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曾经的记忆在渐渐模糊,肖语开始越来越不记得,自己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我又是因为什么……这么喜欢他?执意要和他在一起? 那时肖语偶尔看着楚墨的脸,就会觉得无比的陌生—— 她想不起和他的过往,而那些将来,也在渐渐模糊。 那段时间其实对于楚墨来说,想必是记忆深刻。 其实他一开始喜欢她的原因很简单—— 肖语是在他那么长的时间里,几乎第一个、唯一一个真心真意、对他掏心掏肺的人。 ——那个“几乎”之外,是他的父母。 可他父母死去时他还太小,他们死亡的记忆又实在太过于可怖。 据说其实那些最不易动心的,其实才是最易动心的。 因为他们的心冷了那么久,少许一点的温暖,就能让他们留恋不已。 可是那段“真心真意”、“掏心掏肺”之后,有一天楚墨突然发现,肖语开始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他——一种类似看陌生人的眼神。 她看着他,就好像在问—— 你是谁? 你为什么和我在一起? 我又是谁? 那时的楚墨经常会觉得心慌,而那时的肖语却又一直在逃避。 也许这两世,楚墨关于肖语所有的不自信——都是因为此。 那个女孩子在对他极致的好之后,又开始躲避他。 楚墨自然会以为,是因为她后悔了,她不再喜欢他了。 而肖语记忆消除的最混乱的时候,就是在楚墨出车祸的那段时间里—— 她确实从来没有去看过他,因为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看望他。 所以她也不知道,那时的楚墨,是如何的在等待她,却又不得。 可是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出车祸的呢? 肖语有些恍惚。 其实那天她是和楚墨在一起的: 他们一起上完了课结伴回寝室,顺便在路上解决了晚饭——相对无言的。 而后来…… 肖语皱了皱眉,有些恍惚的觉得,好似就是在他们过马路的时候,楚墨突然脸色大变。 他站在马路中央,一脸的恍惚,就好像在经历某种记忆的洗礼。 然后一辆车开来,速度太快,她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楚墨却是像是身体的记忆一般的迅速的向一旁躲了顿——于是他确实是只被轻微的碰擦了一下。 然而紧接着,楚墨却就陷入了沉睡,医生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只能道是因为他被迎面撞开的车吓坏了。 那时在医院,楚墨其实确实是没有骗苗香—— 51病房治的确实是有心理障碍的病人。 他住院并不是因为身体上的受伤,医生确实一直以为是心理。 而对于肖语来说,令她映像最深刻的,还是那时楚墨在被撞后的下一刻睁眼时看向她的那对眼睛—— 血红色的眼睛。 肖语站在楼梯口迟疑了片刻,还是没有下去。 她看了端坐在沙发上的楚墨一眼,又小心翼翼的、静无声息的转身离开。 ——楚墨说让她别担心,一切让他来; ——他说她不能再有任何的激动的情绪起伏; ——他说没事他会找到方法的。 既然如此,她信他便是。 “车祸啊……”楚墨眯了迷眼,笑了笑道,“不过是不小心罢了。” 说着他抬头看向慕寒远,突然笑道:“如果当时寒远你在我身边的话,一定不会让我被擦伤的吧?” 第126章 “如果当时寒远你在我身边的话,一定不会让我被擦伤的吧?” ——这又是一个让人无法接话的问题。 楚墨像是也知道自己这问题有些没头没脑一样,问完之后他便笑了笑:“算了,我问你这个做什么。” 说着他走到茶几旁,弯腰将桌上的那几个用过的茶碗拿起。 慕寒远的这别墅建造的极有规划感,为了使用方便,在一楼客厅旁就有厨房。 那厨房也建造的极为宽敞,兼之楚墨和慕寒远都是爱干净的人,打扫得也很是尽心。 楚墨将苗香和罗向文用过的那两个茶碗拿进厨房,挽起袖子,打开里侧的水龙头,将杯子用水认真、细致的冲洗了一遍,一边冲一边道:“寒远你等下还出门吗?” 此时约摸傍晚5点多,这时间点略有些尴尬——平时慕寒远都是6点回的家,所以他们的晚饭一般都放在6.30。 ——现在还有些早。 “……嗯?”慕寒远像是在出神一般,隔了几秒才道,“不出……小墨你晚上想吃什么?” 楚墨回头看了他一眼,也不在意,边洗杯子边道:“随意吧——昨天做的还有好多,就热热就行;再抄个素菜?” 慕寒远经常回来的晚,然而楚墨和肖语都不是会做饭的人——肖语是一直被宠着不会,楚墨是他现在实在是喜欢太靠近火源。 当然他原本也就不是什么能有一手好厨艺的人。 虽说在凌云中,找一个有好厨艺的人简直易如反掌,甚至连酬劳都不需太多,就会有无数人趋之如骛。 然而真要去找一个,又未免有些太小题大做了。 ——城主的家里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进来的。 因为楚墨说他喜欢吃慕寒远做的菜,所以慕寒远就习惯了在有空的时候的时候多做一些,然后将多余的用冰系异能保存起来。 ——他的异能等级高,这对他而言并不费事。 这般保存的饭菜,到时候拿出来一热便可,味道上还不会差太多。 是以平时楚墨的饭都是这般解决的。 今天虽然慕寒远回来的算早,但毕竟天色也暗了,楚墨也不想让慕寒远过多的劳累。 说到底,慕寒远做这么多,也不过都是为了楚墨罢了。 楚墨明白,自然也会心疼。 不过四个杯子,楚墨做惯了这些,自然手脚麻利。 不过片刻,便已清洗完毕。 在厨房门口挂着的干毛巾上擦去手上的水渍,楚墨顺便在一旁的碗柜里拿出一个玻璃杯子,接上一杯清水,边走边喝:“寒远要喝水吗?” 边问边寻找着慕寒远常用的另一个杯子,却不知为何一时间遍寻不到。 ——难道是拿去楼上了? “……嗯。”慕寒远看了楚墨一眼,见他把手中的杯子随手放于桌上,便不经意般的取过,直接用那杯子喝了一口,“大约是我昨天拿上去了没拿下来,没事。” “……哦。”楚墨看着慕寒远的动作微微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只道,“等下拿下来我给你洗洗——喝水的杯子也要每天冲洗的!” 慕寒远便笑笑不言。 此时的时间说早不早,说晚却也不晚。 不过傍晚5点多的模样,还不到平时吃晚饭的时间,然而做其他又显得有些晚。 楚墨一时有些无聊,看慕寒远坐在沙发上似乎有些不适地动了动脖子,便道:“是肌肉难受吗?——我给你捏捏?” 慕寒远那动作轻微,然楚墨对那动作却再熟悉不过:“你整日不是训练就是看文件的,偶尔也要休息下,否则你是异能者都坚持不住。” 一般来说异能者的身体素质自然是比普通人高上一个档次的,像慕寒远这样的高级异能者更是,基本不会生病。 然而不会生病,并不代表就不会难受了—— 身体就是个小型的世界,阴阳皆具、五行具备,不好生“奉养”着,自然就会“闹脾气”了。 慕寒远末世前又是军人,风吹日晒的,表面看着好,内里暗伤却并是不少; 幸而得了异能者,否则以后调理起来也是个难事。 楚墨别的也许不那么在行,但自然学的中医,这推拿、按摩之术,还是拿得出手的。 便也等对方回答,认真搓热了双手——其实是用木系异能激活了一下——之后,便走到慕寒远身后,当真是一板一眼的按摩了起来。 按摩也不都是需要睡姿,在按摩头颈这一块时,其实还是坐姿更趁手一点:“舒服吗?” “……嗯。”慕寒远的身体都有些僵硬了起来。 楚墨感受不到触觉,只觉得手下的皮肤下血管里的血液流动的速度骤然快了起来,只以为是对方觉得舒服了,便笑道:“那我以后还给你捏,好久不做,手都生了。” ——这倒是实话,除了慕寒远,还有谁能享受得了堂堂丧尸王的这般“伺候”?便是当初的肖语也是没有的。 楚墨从前便习惯在给人推拿的时候与其聊天,让对方放松心情,便一边动作一边道:“对了,刚苗香他们在这我不好问——去凌庄的人选定了没有?” 一般出任务时的人员配比都是确定的。 ——两三个速度异能者打头阵,几个力量异能者相应,一两个攻击力高的做主机,再佐以几个特殊异能者、或防御型吸引火力,若是情况允许的,还会带上一个治疗系的以防万一。 不说曾经楚墨“混”在人群中的那些时间,就是后来身份拆穿后的无数次“被围捕”经历,也足以让他习惯人类常用的部署。 想来这次去凌庄,应当也是如此。 是以楚墨才有此一问。 “大致有了,还没确定。”慕寒远皱了皱眉,道,“你……想让他们去?” “嗯,”楚墨手下动作不停,嘴里接着道,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苗香和罗向文都是力量异能者,等级刚才看来也有四阶初级和中级了,你们如果还没定,可以考虑一下——定下了就算了。” 此次出门楚墨预感到会耗时良多,对其他人他不甚熟悉,但若是苗香和罗向文——毕竟是末世一开始就认识,若是有个什么突发情况,他也好有个准备。 当然凌云外出一般都是有自己喜欢的队伍配置的,若是慕寒远已经选定,改了也不好。 “力量异能者……”慕寒远皱了皱眉,“这次外出的队伍是新定的,属于领任务组的对,力量异能者据说人选还没定,我去问问。” 想了想又忍不住道:“你和他们……很熟?” “还行吧,”楚墨漫不经心道,“毕竟末世刚开始的时候陪着我的只有苗香,就相熟了一点。” “……嗯。”慕寒远道,声音却有些闷闷的。 ——这种感觉大概类似于“当初你和别人相依为命,我却还没有遇到你”。 楚墨看了慕寒远一眼,笑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莫名的觉得你好像不太高兴……” “……” 楚墨继续笑着道:“那……我给你按了这么久,你是不是也该回报我点什么?” 慕寒远一愣,回头看楚墨。 楚墨只笑:“你把琴抱回来是干什么?不是说我不会弹你就弹给我听的吗?” “……”慕寒远楞了一下,和楚墨一齐把目光移向窗旁。 夕阳已落,白玉依旧。 琴这种东西啊,华夏千般乐器里,唯有这一种,单以“情”命名,独以“弹/谈”冠之。 琴、瑟、琵、琶,箜、篌、芦、笙,梆、鼓、弦、胡,阮、柳、萧、笛,这么多种里,楚墨最喜欢的,便是琴了。 因为华夏古代真正的古琴,它弹奏起来的声音那么轻,只那个坐在对面的人能听得见。 轻的好像……是想把那么满腔的心事,都独独说给一个人听。 那琴确实是好琴,珠落玉盘、如鸣佩环。 只这曲调…… 慕寒远刚落拨,楚墨就楞了一下,若仔细看,可见他的右手手指几不可见的猛的收缩了一下,既然却是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的,撑着下颚,在秋末冬初的黄昏里,静静的听着对方周而复始的独奏那一曲。 ———————————————————————————————————— 门外天色将暗。 赵莉和俞宴两人迎着愈发消散于地平线的夕阳,急匆匆的走到慕寒远家门口。 然好不容易终于走到了院外,俞宴却像是突然听见了什么似得楞了一下,停下了脚步。 琴声轻微,委婉连绵。 其实那声音当真不响,但俞宴毕竟是个等级不低的异能者,一走近便听到了。 原本还脚步匆匆的女子呆呆的站在那,听了片刻,突然蹲下身,失声痛哭起来。 “……怎么了?”一旁的赵莉有些不明所以,“小宴?……你不是说要急着找小远商量去凌庄的事吗?” “……是凤求凰。”俞宴突然道。 “什么?”赵莉不似俞宴,她不喜音乐,纵使也听见了那琴声,却什么也听不出来。 “是凤求凰……小弟弹的……这是凤求凰啊。” 一时间,便是赵莉,也骤然呆楞住了。 ? 第127章 于是那天后来赵莉和俞宴在夕阳已落、黄昏将暗的院外站了近两个小时,却最终都没有敲门、走进去。 两人只是站在那门外空无一人的小巷里,听着那曲声悠悠扬扬的响彻了整个黄昏。 起初只是安安静静的曲调悠长,后来却是不知为何愈发激荡。 生生将一曲暗含相惜的《凤求凰》弹成了那般决绝的音色。 初冬之时,院中百花尽败,唯那几株冬梅,终于开满了枝头。 红梅浓艳、白梅高霜,却是整个冬季之景。 俗话说高山流水遇知音。 这高山之音,当真也就只有流水才能听得懂了。 然这高山之音,却也真真、只能尽付流水。 于是那天赵莉和俞宴趁夜色未浓带着文件匆匆而来,又在夜色已重时携着文件匆匆而去。 那文件终究还是到了第二天,才被俞宴亲手递给了慕寒远。 “去凌庄的部署安排?”慕寒远看了一眼那不知为何显得有些皱的文件袋,抬头看了一眼今天有些沉默过头的俞宴,“今天刚整理出来的?” “嗯,”俞宴道,穿了一身黑衣服的女子显得有些阴森,却是极度言简意赅。 “这还没有部署完全……”慕寒远随手翻了几下,却发现那不过是一个半成品。 ——不过这也是正常的,毕竟任务发布下去还没有多久;再说这种东西本也一直是由他来最后安排的。 便将文件合上,道:“力量异能的人选有两个……等下你帮我找个人去再调查一下,若没有问题,就他们吧。” 一向反应快的俞宴这次却迟迟没有说话,慕寒远便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楚墨推荐的?”俞宴静默了好久,才开口道。 昨日慕寒远临走时他们还一起商量过这份名单,那时他并没有说什么; 此时却道力量异能者的人选已有,明显是在家的这段时间有谁说了什么。 ——而在家里,除了楚墨,还能有谁? “是,”慕寒远也不掩饰,“小墨和他们熟识,帮一帮也是可以的——更何况我看那两人的异能等级颇高,只怕在凌云里要找到比他们等级高的力量异能者也难。” ——即便是有,配合的默契程度也一定不比那两个在末世前就已认识、又已结为了夫妇的两人。 这点俞宴也明白,于是便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慕寒远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女子的衣着、装扮都不似平常,便有些无奈的道:“姐你怎么了?大姐呢?她怎么让你这样就出来了?” 俞宴姓俞,赵莉姓赵,而慕寒远姓慕,姓氏不同,自然不是亲生姐弟。 然俞宴和赵莉乃是慕寒远的父亲少时好友、后来战友之女,那两人在俞宴和赵莉很小的时候便不幸在战场上牺牲了,作为好友兼战友的慕厦,自然便把那时还极年幼、无法独自生存的俞宴和赵莉带回了家,与妻子一起亲自抚养。 俞宴和赵莉一般年龄,又都只比慕寒远大了一岁,三人年纪相仿、又一起长大,感情自然甚笃。 平时赵莉和俞宴更是亲密的形影不离,好的像一个人似得。 此时见俞宴这般独自出来、又是这种多年不见的“阴森”模样,慕寒远自然一眼便看出来问题来了:“你们吵架了?” “……”还不都是因为你! 真是让我们操碎了心! ……实际上一副被抛弃了的怨妇模样的俞宴一脸阴森森的看着慕寒远。 “……”二姐最近的气场比小时候更甚了。 慕寒远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无奈道:“好了接下来的事我来吧——姐你还是回去吧,大姐一定在家里等你。” “……”俞宴又阴森森的盯着慕寒远看了片刻,转身离开,临走时还不忘阴森森的开口道,“我们感情好着呢!” 小莉从来不和我吵架╭(╯^╰)╮ “……”慕寒远看了俞宴的背影几眼,无奈的又叹了口气,忍不住再次抬起手捏了捏已经微微发红的眉心。 “城主你找我什么……俞、俞!”匆匆赶来的速度异能者见到站在门口的俞宴,吓得立即闭嘴,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你来找小弟?”俞宴看了那人一眼,“进去吧。” “好,好的qaq” 赵莉大人你怎么让俞宴大人这样就出来了?!!! qaq 吵架了吗?!!! “……”被所有人以为“吵架了”的俞宴一脸郁卒的回到家。 “小宴我说你去哪了!你怎么不等我就出去了!”赵莉看到开门进来的俞宴唬了一跳,倒没有被吓着,而是拉着俞宴在椅子上坐下,“你这样出去,有没有……” 俞宴被拉着乖乖的坐在了椅子上,听到赵莉这么问,默默地回头看了赵莉一眼。 “……”被需要眼中的黑气惊得将后半句“有没有吓到人?”默默的吞了回去的赵莉,“你去找小弟了?” “嗯,”俞宴安静的坐在椅子上任由赵莉用一把牛角梳一点一点的梳理自己的头发。 其实俞宴的发质很好,柔顺又不过分油腻,属于那种即使睡了一个晚上、早晨不梳理也不会一头乱毛的那种发质。 但就是太过于柔顺,她的头发又长,自由放下来的时候将容颜都遮了一半,显得有些阴气森森。 俞宴静默了半晌,忍不住道:“我真的很可怕吗?” ——刚才她回来的时候街上的人看到她都跟见鬼了一样、一脸受惊吓的表情躲得连忙绕道走。 “哪有,”赵莉帮俞宴梳好发髻,笑着以手指挑起其下巴一脸认真的表情的看了半晌,一脸笃定道,“我家小宴长得这么漂亮!一定是刚才那些人撞邪了!跟你没关系!” 当初他们的父亲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牺牲的,然赵莉家在北方、离那时亦同在北方的慕寒远家近,再加上赵家的亲戚都是些性子豪爽、实际温柔的人,见赵莉的父亲牺牲了都担心小小年纪的赵莉受刺激,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安慰,就怕在她年幼的心灵里留下阴影。 后来更是很快被慕家接去,赵家的人亦经常去看望,故而便养成了如今这个性子。 ——要不是那时赵家剩下的人都是些五大三粗的大男人,不知道怎么养赵莉这个唯一的小公主,赵家根本不想把赵莉送到慕家来。 然俞家却不同。 俞宴小时候的家在南方,父母俱在时还好,各种七大姑、八大婶什么的虽说平时来往的也不勤,但见了面还是能很客气的寒暄两句的。 那时俞宴家亲戚极多,不说别的,便是她父母嫡亲的兄弟姐妹都有不少,再加上那时俞宴父亲刚出事时慕厦还在前线,百里雪亦忙着各种事一时腾不出手去看望那时还小的俞宴。 原想着俞家那么多亲戚,平时听着也还好,照顾一个俞宴总没有问题的吧? 却不想等百里雪终于有时间从千里之外赶去看俞宴时,却发现俞宴已经从当初那个腼腆却文静的小女孩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其实说起来,前后耽搁的时间也不过两个月,然却也抵不过某些人的故意为之。 俞家亲戚是多,但多数是些眼高手低、没有多少能力的人,平日里也不过是靠着俞宴父亲的接济,才勉强过日。 一时间看俞宴父亲牺牲了,一个个想的都是如何捞得更多的好处,竟没有一个想着去照顾那时不过5岁的俞宴。 ——军人的阵亡补贴,他们竟也好意思去算计。 而俞宴的母亲又是个从小伤春感秋的性子,身子又弱,乍然听到俞宴父亲的噩耗,只觉得天地都塌了,一下子便病倒在床上。 不过几个星期,便去了。 百里雪找到俞宴的时候,小小的孩子正独自一人蜷缩在母亲的身边,脸色苍白、身影柔弱异常。 而她身边的母亲,已经死去近一个月,百里雪开门进去的时候,尸/体都已经开始发臭了。 那时她那些平日里人五人六的亲戚,正为了她父亲的那点遗产争吵不休,没有一个人想到去看望一下她。 那时俞宴5岁,尚没有自理能力。 直至今日百里雪等人都不敢去问,在那一个月——或者更长,两个月——的时间,她是靠着吃什么勉强度日的。 后来百里雪经常说她这一生后悔的时那么少,对不起的人更少,但她一直很自责,当初的自己怎么会就那么放心的,把还如此年幼的俞宴仍在那虎狼之地? ——赵莉、俞宴两人的母亲也是百里雪极好的朋友。 后来俞宴被接来了慕家,虽是一切都慢慢好起来了,但有些“后遗症”,却还是改不了。 “好了,”赵莉帮俞宴又换了一身衣服,才笑着看着俞宴点头道,“我家小宴果然倾国倾城。” 站在镜子前的俞宴便慢慢的、慢慢的露出了一个略带腼腆的笑意。 一如儿时赵莉第一次见到俞宴时,那个站在江南特有的荷花池边看着她慢慢笑开的模样。 如今——也就只有赵莉,才能让俞宴再露出这般的笑容。 军中的人常说,友情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在这世上,也就只有赵莉一人,能让俞宴再次变回那个正常人的模样。 就好像脾气暴躁的赵莉,也就只有在俞宴的眼神下才能乖巧、安静下来。 “对了,小宴,刚才妈妈说,据说今年的冬天会有暴雪,她让我们早点去凌庄,在天完全冷去之前回来。” “嗯。” 第128章 2015年的冬天其实并不冷,按总体来说,其实是个暖冬。 但平时的天气暖和了,原本冬天该有的寒冽之气,也总得有那么一两个途径来释放出来。 于是暴雪,便应运而来。 事实上,即使没有百里雪的这句话,慕寒远等人原本也就打算早早的去了、早早的回来的。 ——大冬天的在外面出任务总没有天气暖和时来得方便。 但是意外这种东西,总是来得让人猝不及防。 “昆虫?傀儡?”慕寒远翻看着手中的资料,难得的皱了皱眉,“就在城外五里亭?” “是,”那汇报的小哥表情也颇为凝重,“已经派了人去勘察了……然而都说连对方是什么人都弄不清楚,更别提消灭了。” 慕寒远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一旁一直默默坐着的楚墨却突然道:“昆虫?傀儡?这两样东西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是无江和麒麟姬吧,”慕寒远微蹙着眉,以手指敲着手下实木的桌面,“她们居然凑一起去了……” 楚墨听了,也皱着眉沉默了下来。 无江和麒麟姬—— 她们单独出现时,便已经足够的棘手了,如今竟是混到了一起去,如何不使他们头痛? 然现在这其实还不是最要紧的—— 最要紧的其实是……之前他们自己定好了三日后便启程去凌庄,如今不过短短三天的时间,还有一堆后续事情要处理,要慕寒远如何空的出手去? 但这五里亭之事——若不是足够的紧急、却凭常人之力无法解决,如今这个时候,慕寒远的手下怎么会这般拿来麻烦他们? 所以这无江和麒麟姬之劫,也非得他亲自出马不可。 可一个人……如何分饰两角? “要不,那五里亭……我去吧?”楚墨有些迟疑地看着慕寒远,“左右对无江和麒麟姬,除了你,也没有人比我更熟悉。” “……太危险了。”慕寒远在众人的目光中沉默了很长时间,还是道。 其实确实—— 当初楚墨和慕寒远两个人——其他身边的人暂且不论——前后遇到了无江和麒麟姬,以二对一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如今若是让楚墨一个人去…… 以一对二,如何好的了? 但是—— “可是,除了我,也没有其他人选了吧?”楚墨却是道,“在凌云里只有我和你的异能者等级相仿,也只有我和你与她们交过手,既然你不能去,自然也只能我去了。” 慕寒远却不答,仍旧皱着眉。 楚墨便继续道:“何况当初是乍然遇到无江和麒麟姬,措手不及间才拿她们没有办法,现在我已经知道了是她们,自然就会好一点,更何况——” 更何况这人既然是都已经汇报到了这里来,明摆着就是希望让他去,否则怎么会赶在慕寒远在家中时来找他? 楚墨也是个异能者,还是个来到了凌云之后被好吃好喝的招待着的高阶异能者,纵然他使用的东西,几乎都是从慕寒远自己的份例里扣下来的,但总是什么也不做,总归不大好吧? 总会有那么一两人会对他有意见。 ——也许还不止一两个。 否则,这汇报的小哥哪有胆子自己做主,找到这里来? 想来军中、慕寒远的下属,对慕寒远这般“养”着楚墨的行为,看不惯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亦不是一天两天了。 而作为一个领导者,最忌讳的,便是让属下寒心—— 凭什么我们生里来、死里去,得到的待遇和这里整天什么都不做的人一样呢,甚至可能还不如他呢? 只因为他是你城主的朋友吗?还是因为其他什么“特殊”的原因。 这实力,总归是没有关系来得重要吗? ——一旦这种思维开始在军中蔓延,那离凌云解体,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了。 楚墨明白,慕寒远也明白。 是以楚墨才主动提出说自己想去,是以慕寒远才不能明说你不能去。 人心都是一寒就会冷的,此前慕寒远总是什么任务都不让楚墨出,甚至在手下人似有似无的提示之下仍装做听不出来就已经够让人有意见了。 慕寒远若是索性就说,我就是把楚墨当做是自己“禁脔”一般的存在,别人倒又不说什么了。 ——毕竟高位者用自己的俸禄养一两个玩物,那是谁都可以理解的。 但慕寒远不那么说——那就不行了。 虽说其实实际情况没有差别多少,但在人们的想法里,这就是不同的—— 因为任务危险你就不让他去,凭什么啊?我们就不是人吗?我们就不会死吗?他的异能等级还比我们高那么些呢! 凭什么他游手好闲,我们却出身入死? ——在位者,最忌厚此薄彼、因私废公。 然而这危险……却又是真的危险。 否则凌云里那么多能人,怎么就非得这般找到了慕寒远面前,几乎是强硬着让他出面让楚墨出手? 若是真的到时候出了点什么事…… 慕寒远敲着桌面,久久不能开口。 楚墨便笑道:“其实其他人束手无策,也不过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东西罢了——我还不清楚吗?留了后手,自然就没有那么难了。更何况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别的不行,逃跑我可是很在行的……寒远你就别担心了。” “那……”慕寒远皱了皱眉,“我让大姐和二姐跟你一起去,彼此也好有个照应。如果有危险,就先撤退,回来再说。” “好。”楚墨笑道。 ——其实也不是让俞宴和赵莉陪楚墨一起去,按照原本的情况,即使慕寒远去不了,自然该俞宴和赵莉去的。 若是她们再去不了,那边该是慕厦和百里雪去了。 这身居高位者,总该谋其职的。 慕寒远又敲了敲桌子,看向一旁一直站着的小哥道:“关于五里亭的事,还有什么没有汇报的吗?” “没有了,就是……”那小哥皱了皱眉,似乎迟疑了一下,“据逃回来的人说,在亭子里……似乎传来有小孩子的嬉笑声。” “孩子?楚墨楞了一下。 在那里怎么会有孩子? 赵莉和俞宴虽说平时也算身居高位,也算是很忙的样子。 但这段时间因为要去凌庄,便特意将自己空闲了下来,只负责一些琐事。 ——若不是每次任务最后的部署、安排工作非得慕寒远亲自来不可,其实慕寒远更愿意让赵莉和俞宴留在凌云,他和楚墨去五里亭。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也离即将要去凌庄的日子不远了,几人几乎是说走就走的。 那小哥来汇报时是清晨,待几人敲定细则,楚墨又认真的安慰了明显有些慌乱的肖语之后,下午便就出发了。 ——总归是早去早回好。 那五里亭既然名为“五里亭”,就自然是建造在距离凌云大门“五里之处”。 不过这“大门”指的是凌云此时的“后门”。 凌云现在共有两处大门还在使用,一处便是那时慕寒远和楚墨他们回来之时走的那道大门,门口设有极多巡查和站岗人员,那两台“病毒识别机器”也便是被摆在了那“正门”口。 ——这“正门”便是平常有人来投靠凌云极新入凌云的人所走的通道,因为人多,一般已在凌云里的人外出处任务及回来一般走的也是这个门,平常人流量极大。 而另一道“后门”,便是这“五里亭”所对之门了。 其实对于末世前凌云原本的来讲,那此时的“后门”才是凌云原本的“正门”,只是因是正门,建造的颇为宽大,在现在这种世道中管理不易,慕厦便索性在那时规划凌云城时直接把那门大部分都砌了起来,只留一道堪堪能通过一辆车的小门供人出入。 ?那里没有用以探测丧尸病毒的机器,是以普通人即便原本是凌云中的人,回来时也不得走那后门,只有偶尔才有异能者因为特殊原因通过。 而站岗的人员自然也是少,一般只在在小门上设立的站台上安排三个人站岗,已备不时之需。 五里亭、五里亭。 五里亭外话别离。 这五里亭原本的用处,其实也就如古时的“城外长柳亭”是一样的,是用以让人做分别时的离叙之情的。 ——这设计建造原本的凌云的人,一定是个骨子里极浪漫的人。 当然因为某些原因,这五里亭说是亭,其实是被建造成了一座长长的平房式样。 ——见到来说,就是将原本的长亭开阔的四壁总墙壁围起来,想来是为了遮风挡雨。 是以即使来到了五里亭外,其实还是看不到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况的。 “你们小心点,我们慢慢的进去。”赵莉挡在俞宴身前,对着走在前方的楚墨和身后的俞宴道。 ——这里的一切都还不明了,自然该小心为上。 “好。”楚墨和俞宴同时答道。 前方那屋子白墙黛瓦,颇为诗情,仔细听去,却又似乎听到了有孩童开声而愉悦的笑声。 一声一声的,竟满是孩童特有的天真无邪之意,然衬着几人临走时慕寒远嘱咐的那些话,却是分外可怕。 ——“据说原本有人注意到那里就是因为有一日在五里亭门外突然出现了打量堆积的白骨,才有士兵觉得不对,进去一看究竟。” ——“然而至今为止进去的四拨人,其实只逃回来了两个,还是据说在门口便被里面同伴大喊着让离开的。” ——“总之这一行定是危机重重,你们……千万要小心。若有危险,直接退出来便是,我与你们一起去。” 而不远处的凌云后门口,亦有几人相伴离开。 他们颇有些偷偷摸摸地跟在楚墨一行人身后,也不知是想干什么。 ——凌云门禁虽严,但只严在“进”,并不严于“出”。若是异能者也许还会规定说若是无故、不汇报原因的外出会扣多少的物资,但对于普通人,并没有此规定。 是以想外出的若是普通人,根本不会有人阻拦。 ——当然一般也不会有普通人选择外出便是。 正午刚过,尚是阳光明媚,但新的危险,却已悄悄来临。 ?单看这一轮,又是谁危机重重,又是谁绝处逢生。 第129章 “小心点,这五里亭不简单。”赵莉将俞宴牢牢的护在身后,一脸凝重。 女子的身体周围,灵气运转极快,有几朵紫红色的火花,甚至已经显露了身影,正燃烧着漂浮在赵莉和俞宴周围。 ——这说明此时它们的主人正精神高度紧张。 在赵莉身前一步远的地方,楚墨正一手持着一条墨绿色的藤鞭,他的表情较之赵莉和俞宴,亦好不到哪去。 ——毕竟他们谁也不知道,在那前方的屋子里,等候着他们的是什么。 是福是祸,不过一瞬之就。 “不过也幸好这里周围没有丧尸呢,不然以我们现在这磨蹭劲,想必早就凶多吉少了,还谈什么亭里的事。” 大约是感觉三人间的气氛实在太过于凝重,赵莉竟在现在这种时候又调笑了一句。 她这句话刚落,便引得俞宴一脸无奈的看了她一眼。 不过两人也明白赵莉这么做的用意——此时这无用的紧张,确实是没什么意义。 还不如放下心来。 楚墨听了这句话,虽是仍旧神情不变,眼里却是起了点波澜。 众所周知,在末世里最危险的东西非丧尸莫属。 而丧尸的集聚、分布皆由人类的活动来决定。 ——何处有人气,何处便存丧尸。 也就是说,一般人越多的地方,自然在其周围聚集的丧尸就越多。 然而凌云周围,却是个例外—— 凌云中聚集的人绝对是末世里最多的,然在其周围,却没有任何丧尸游离。 末世里的大多数基地都苦于“丧尸临城”而无法安心发展——除了凌云。 那凌云城的四周似乎存在着一个无形的“防护罩”,其至少百里之内,无丧尸敢接近。 关于这原因,一直无人能勘破。 ——这无人,亦包括楚墨。 这一点上,确实是完全与楚墨无关。 楚墨动了动手指。 也许这末世——或者说这世界——的辛秘,远比他们现在已知的、及所能想象的……要多的多。 五里亭既名为“亭”,自然至少在外形上,还是亭的模样。 事实上,这是一座长亭。 ——很长、很长的那种长亭。 建亭者有道“总是生死别离、方知人生苦短”,既“苦短”,便让这离别前的最后一段路,尽量的长一点吧。 这般模样的长亭,其实从某一程度上来讲是挺可怖的。 特别是在现在这种时候。 当初为了遮风挡雨,长亭的前、后、左、右四面,甚至包括顶上这面,都被建筑师用围墙和天顶给完全的包围了起来。 此时是下午,日头渐渐偏西。 原本正午时刻尚能明亮无阴避的地方,终于也渐渐有了些许昏暗的模样。 人类天生是向阳生的生物,他们天生不喜欢黑暗,甚至厌恶、畏惧黑暗。 赵莉和俞宴虽是女子,但由于从小经历特殊,区区阴暗,倒也吓不到她们。 然而坏就坏在——此时这里真正可怕的,并不是那愈加明显的阴暗色彩。 真正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从他们现在五里亭外之后,就从没有停止过的——孩童的嬉闹声。 在恐怖电影中,最可怕的场景除了那飘飘荡荡的白衣女鬼,便是嬉闹的孩童在阴影下蓦然抬头、笑声骤停的画面。 “小,小宴,”赵莉咽了口口水,向后用手紧紧的抓住赵莉的袖子,却还是挡在女子身前,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感觉的出来吗?” 赵莉和俞宴的异能等级都不低,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因为俞宴异能的特殊性,其感知能力还胜了赵莉一等。 是以赵莉才有此一问。 然而这次,俞宴终究要让赵莉失望了—— 仍旧一身黑衣却显得安静沉稳的女子皱了皱眉,无言的摇了摇头。 赵莉眼里的希臆一下子就暗了下去。 俞宴又转头看了楚墨一眼,在得到男子一如她的摇头之后,终于也完全沉默了下来。 然这路,终究还是要继续走下去。 漫长的路也许会没有终点,却不能没有节点。 看到眼前终于出现的一团若隐若现的白雾,几人终于停下了脚步,严正以待。 这长亭明显已成一个阵,而这个阵,又由许多的关卡组成。 便如游戏,每个关卡的进入,都会有属于这个阵的特殊“开放点”。 而明显,现在这阵中之“点”,便是眼前这团“白雾”了。 白雾迷蒙,悄然翻动。 楚墨的眉梢一动,下一瞬,有植物巨大的绿色叶片乍然出现。 ——却不是用来攻击。 颜色鲜嫩的叶片舒展开其完全不同于颜色的巨大身躯,将站在白雾前的三人完全的包围了起来。 而那白雾中悄然出现的东西,终于也渐渐地显现出了其真实的模样—— 仍是一大群的马蜂。 是啊,能是什么呢? 赵莉笑了笑,几乎在瞬间便明白了楚墨此举的含义。 ——不是为了防御、自然不是为了防御。 在这般的情况中,选择了防御便是选择了放弃。 而他们……又怎会放弃? 赵莉笑了笑,在绿色叶片紧密却宽敞的防护空间里向前一步——却没有急着发动异能。 赵莉转头,看向身边亦随着她的动作走上前的女子。 一身黑衣的俞宴上前,站在三人最前方,抬起头,一双眼睛定定的看向前方。 百里雪曾说,俞宴身上长得最好的,便是这对眼睛了。 ——很干净、凌厉的线条,那眸中的颜色,是近茶色的浅淡。 而此时,这对眼睛——却完全化成了黑色,极深极深的黑色。 一如她的衣、亦如她的发。 “墨发墨衣墨宴眼,锁心锁行锁人魂。” ——在俞宴抬头的那一瞬间,空气里几乎有什么极快的波荡开来,在瞬息之间,便涤荡了正条长廊亭。 而在这亭前之虫,亦在瞬息之间,便被固定了身形。 “锁行”—— 这是这个一直安静无闻、甚至有些阴森的俞宴在末世第一天觉醒的异能。 楚墨盯着俞宴,及她面前那仿佛被定住了的空间,瞳孔猛的收缩! 而几乎在下一秒,效忠无赵莉的火系元素便猛的爆裂开。 浓烈的火焰点亮了这个原本还显得有些阴暗的狭小空间,连带着那些因为被摄了魂魄而无法动弹的昆虫们一起。 若说这辈子楚墨最喜欢的异能,自然还是自己的天赋异能——木系异能,毕竟再没有任何一种异能种类能像木系那样适合他; 若说这辈子楚墨最羡慕的异能,自然得数慕寒远的冰雷双系异能,毕竟在这天地间,再也找不到第二种异能拥有法,能胜过此种的独绝天下; 但若论最感兴趣……却还是一直都是那传说中独属于俞宴的“锁行”异能。 原因无它,仅仅是因为它神秘。 这“锁行”,乃是精神控制系的一种变异能力。 ——这世上,那么多异能者,唯俞宴一人,得此能力。 这是唯一的一种……可群体攻击的“精神系异能”。 俞宴生性安静、不喜争斗,前世有幸得见这一异能的,在整个末世里也不会超过20人。 ——这其中自然是不包括楚墨的。 火光凄艳,伴随着虫类燃烧时特有的“滋滋”声及……香味。 楚墨的眉梢便又动了动,转头看向赵莉和俞宴的方向。 这世上异能种类的安排一直都如此神奇: 便如慕寒远和楚墨的异能俱是正好相生相克的种类; 便如赵莉和俞宴的异能正好如此……搭配默契。 其实她们两个的异能分开来讲,虽是厉害,却还不到令人惊艳的地步。 但当她们二人异能一合……那当真是——天上、地下,少有能敌。 慕寒远当初让楚墨和她们二人一起来处理这里的事,总不会真的只是随意点了她们。 ——对付无江,再也没有什么,能比这二人更占优势了。 曾经令楚墨和慕寒远皆头痛不已的昆虫阵,在赵莉和俞宴这,竟是这般便轻轻松松的解决了。 虽说这其中有他们面对的并不是无江真身的缘故,但赵莉和俞宴二人……也着实可怕。 楚墨皱了皱眉,道:“第一阵破了。” ——第一关卡过了,等着他们的自然不可能是什么洞天福地,而是……下一个关卡。 下一波攻击。 而出人意料的是,这次他们先等来的并不是什么下一波的新的攻击,而是几个……旧识。 楚墨看着眼前几人熟悉的脸,忍不住勾了勾唇—— 竟是都聚到了一起。 楚墨还未说什么,一向快性子的赵莉却已上前一步,皱眉道:“你们怎么在这?” 而在他们面前突然出现的、仍在不停喘气的,便是—— 第130章 “你们怎么在这里?” 看到来人,三人的的第一反应就是皱起眉,表情里带了点厌烦的模样。 赵莉更是直接上前一步,颇为凶神恶煞的呵道。 赵莉和俞宴刚经过了一场“大战”,虽说开始的措手,结束的也迅速,但那“大战”后的情绪却是已隐隐的带在了那质问的表情里。 本就身为火系异能者的女子这一问,竟模样凶狠的让眼前几个本表情里带着丝愉悦的人吓得齐齐后退了一步。 要说这出现的几人,还当真都是熟人—— 楚墨那一向风情万种、楚楚可怜的表妹赵莲素后退了一步,咬了咬唇,表情里颇为委屈,像是在控诉赵莉的“不懂怜香惜玉”:“我,我父亲那日没有跟我们一起进凌云,我们不忍心他一个人在外面吃苦,所以……” 形容女子容貌过人的成语里有一个叫“我见犹怜”——由此可见,当一个女子足够楚楚可怜的时候,不止男子会心疼,女子也会。 赵莲素这般想着,便又一脸受惊吓却又强做镇定的道:“我父亲他年纪大了,我这做女儿的总不能不管他。” 女子擦了擦泪,用眼神示意身边的赵莲苏。 可原本一直和她一唱一和、合作无间的赵莲苏却因早前被楚墨伤的毁了容貌,性情早已大变,见姐姐给自己使眼色,却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一脸恨意地盯着楚墨看。 “……”赵莲素抚了抚眼角,表情瞬间有些扭曲,却无法,只得自己继续道,“表哥你说对吧?我父亲他从小……对我们可都是极好的。” ——是“我们”,不是“我”,亦不是“我和莲苏”。 ——此时此刻这赵莲素口中的这“我们”里,自然是包括楚墨的。 赵莲素这意思,自然就是在隐隐的指责楚墨没有良心,从小待自己那么好的舅舅失踪了,他这个有能力的外甥却什么都没有做。 反而逼得自己这几个没有任何异能的“老弱妇孺”来出面。 本来这一手“以退为进”、“以情要挟”的手段应是极好的,赵莲素平时也是用惯了的,该在什么时候做什么表情、什么表情才是做好,她都再明白不过。 次次都能把自己置于一个道德制高点上,杀对手于无形。 可这次——却因为赵莲苏的没有配合而显得表演意味有些浓重了。 不止没有达到效果,甚至有些尴尬。 楚墨也不恼,只是站着默默地看着她。 “……”赵莲素见楚墨不肯上勾,有些着急,却也不好再自己主动开口,只得冲自己的母亲使了个颜色。 林文英也是和自己的这一对儿女配合管了的见自己女儿这眼神,自然也是瞬间明白了赵莲素的意思。 于是楚墨几人一句话还没说,她们那边的倒是一个个都急得开口了。 林文英道:“是啊……自从孩子他爸为了掩护我们被丧尸群冲散了之后,我们就日夜担心,恨不得立刻出了那凌云去找他才好!死我们一家人也是要死在一起的!” 说着又一脸慈爱的看了一眼身边的一对儿女,赵莲素亦是双眼含泪的回望过去,那其中的“脉脉温情”,真是要让人忍不住大赞“好!”,让人将曾经林文英逼着这对儿女去接客供自己生存的事情尽数忘记了才对。 “可恨只恨我们三人都是没有任何异能的普通人……不说丧尸了,就是凶狠一点的强人我们也是比不过的。”林文英一脸自恨的道,继而却是又一脸感激的看向身旁的另外两人,“幸好不久前我们遇到了林明、孙野两位兄弟,看我们可怜竟说要陪我们一起来外出寻找……我真是……” 林文英说着,又忍不住擦了擦眼角,将一个孤苦无依、又坚强自立,幸得好心人帮助的影响演绎的淋漓尽致。 是的——这出现的几人,除了楚墨的表弟、表弟和舅妈之外,还有林明和孙野两人。 也难怪当时见他们第一眼的时候楚墨会心道:“人还真是都凑齐了。” 那林明和孙野也是反应快,或者说也许原本他们在外出之前就把一切都商量好了。 在林文英话落后,林明便接道:“哎,不用这样,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说着他又勾了勾唇,竟有些轻蔑的看了楚墨一眼道:“不像有些人……呵,从小把自己养大的亲舅舅失踪了这么大的事都能假装不知道,继续在凌云里享福。像我们这种有血性的人,都不会这么做的!” “你!”楚墨还没道什么,赵莉先忍不住了,差点就冲上去骂人了。 其实楚墨当初家里那些事,赵莉自然是不知道的。 但一来林明实在不是她所喜欢的人,这口气又过于欠揍,一向脾气火爆的她自然忍不了; 二来,赵莉向来是个“帮亲不帮理”的人,楚墨是小弟的“朋友”,自然是自己这边的人,要欺负也是小弟欺负,哪轮得到别人来? 幸而一旁有俞宴眼疾手快的抓住她。 林明话音刚落,孙野却就接着开口了,也不管一旁一脸暴躁的赵莉:“是啊,这种事,只要是个‘人’的都干不了吧?是吧,楚墨?” 楚墨一愣,微眯着眼看向他。 其实孙野这意思很明显,他话里的寓意和其他几人都不同—— 孙野是在提醒他,他可是知道楚墨不是个人类的。 要是不想让他说出来,就乖乖的听话。 自此,几人这趟出凌云、跟着楚墨等人来到这里的目的才真正的初步表现了出来。 ——自然不是什么为了外出寻找“失踪”的赵贤文,亦不可能是为了逼迫楚墨,要他帮他们寻找赵贤文的下落。 毕竟楚墨当初和他们的关系怎样别人不知道,林文英他们自己却是再清楚不过的——哪有什么亲情可言? 而赵贤文的下落……当初赵贤文失踪可不是什么真的为了“掩护赵莲苏等人”而“牺牲了自己”,而不过是自己贪生怕死,只顾自己逃命,将自己的结发妻子和一对儿女都置之不顾了罢了。 以赵莲素等人的性格,这般的父亲/丈夫,他们怎么可能会不顾自己的安慰,这般执意来寻找? 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 ——一个给其他人,具体来讲是赵莉和俞宴,看的幌子;亦让楚墨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随他们一起“单独”离开罢了。 而他们真正的筹码,便是他们自孙野那里得知的楚墨的“真实身份”。 ——丧尸唉?!饮人血吃人肉的丧尸唉?! 这种身份,不管楚墨之前怎样,一旦曝光,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再任你有怎样的异能、和领导者的关系有多么好,又有什么用? 在他们的思维里,楚墨一定是害怕自己的这一身份被曝光的。 ——那么,自然是……会对掌握了这一“辛秘”的他们畏惧不已。 他们说什么,他敢不听?! 还不是任他们搓瘪捏圆、予取予求? 他还敢说什么? 是以几人极为有恃无恐。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让我跟你们去寻找舅舅?”楚墨挑了挑眉,道,“现在?” “对!马上!”林文英的表情都因为急切而有些扭曲——也许是因为想到的画面太过于美好——不过想到赵莉和俞宴的存在,又一脸“这不是我的错”的补了一句,“我知道你现在有任务……可你舅舅他……我实在是一分钟也等不了了。所以,你就……” 林文英说着,又抬头看向楚墨,虽是尽力掩饰,唇边的恶劣笑意却是再明显不过。 这下连俞宴也皱起了眉:“我们这里重要任务……” “我们也知道,但这里的东西什么时候都能除,人却是一刻也耽误不得。”林明又跳出来道,表情里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好……但是没了楚墨这里的东西你们也不是不能处理,我们几个却都已经没有异能了,若是没有楚墨,怕是根本活不到找到赵贤文的时候。” ——这话说的,已经在明晃晃的要挟了。 林明等人自从没有了异能,便不再能接触到凌云里的重大消息,他们自然是不知道这一次这五里亭之事的严重性,只道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任务罢了。 在他们的思维里,以楚墨和慕寒远的“关系”,那人怎么会舍得让他出危险的任务? 是以才这么有恃无恐。 楚墨其实之前确实是打着利用“寻找赵贤文”这一由头出凌云,办一些事的,但没想到后来五里亭之事紧急,慕寒远竟让他外出,便不再打那主意。 却不想,他已放下的借口,还是有人会逼着他拾起来。 楚墨便笑了笑,扭头轻声对赵莉和俞宴道:“我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但一直这么僵持着总不是事。若是让他们跟着,还不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事来;五里亭之事虽然危险,但好在你们的异能对这些有用,我留在这还不如先随了他们的意,和他们暂且离开。” 楚墨说着,又皱了皱眉道:“但毕竟这里还是麒麟姬……也许俞宴姐的锁行对他们没有用,你们还是要小心一点。我尽量早去早回。” 楚墨说得也在理——以林文英他们此时的模样,明显是已经打算撕破脸了。 除此之外,好像确实是也没什么办法了。 可终究是不放心,却只得道:“那你小心点……必要的时候,也别太善良了,自己的安危重要。” 楚墨便点了点,看了赵莲苏几人一眼,率先转身离去。 ……… ……… 五里亭中的事确实是棘手了点,但好在赵莉和俞宴都不是普通人,异能等级高,又配合默契,总算是有惊无险。 然等她们处理完这五里亭中的所有事情之后,不说日头早已向西,甚至连明月也已位于叶上了。 然而,楚墨还没有回来。 两人不放心,便又在已满地鲜血、一片狼藉的五里亭中等待。 然等到日头渐起、东方白露,却仍不见楚墨身影。 疑心楚墨已先回到凌云,两人便起身离开,赶往凌云。 但赵莉和俞宴两人都明白——这可能性微乎其微。 楚墨不是那种会留她们在五里亭中担心、自己却独自回了凌云的人。 果不其然——当她们回到凌云时,只有急得团团转,甚至已经想外出寻找他们的慕寒远和慕厦、百里雪三人的迎接。 可是楚墨,到底去哪里了呢? 赵莉和俞宴皱眉,看着小弟一瞬间变得苍白的脸色心中忐忑不安。 只盼着楚墨只是被什么事暂时牵绊住了手脚,再过一会便会回来。 然而她们不知道——她们这次终究是没有在凌云中等到楚墨。 2日后,因去凌庄之事已迫在眉睫,兼之慕寒远因楚墨失踪之事急着想外出寻找。 三人终于又再次踏上了外出凌云的路程。 这次与他们一起外出的,还有苗香和罗向文两夫妻。 ——他们的背景、身份没有任何问题,异能等级又不低,让他们同去的方案自然是早就通过了。 外出那天已下了两天的风雪终于是有了停顿的势头,慕寒远看着远处连绵的青树白雪,不知怎的就想起了楚墨当初央他凝出雪来供他煮茶的模样。 以雪烹茶,方得好茶; 蓝天白云,方为良辰。 那么你,究竟又在哪里呢? 第131章 冬天总是一个到来的让人猝不及防的季节。 与之一起的,还有冬天特有的风雪及与之相伴的寒冷。 凌庄离凌云其实并不远,其之间的直线距离,也不过从凌云的后门走到前门反复三次的距离。 但坏就坏在,现在不仅仅是末世,还是时不时就有暴雪的冬季。 原本在末世后就堵了不少的路,此时更是已因风雪的缘故而使得完全无法驱车前行。 不得已,一行五人只得在原本的高速公路外下车,徒步前行。 这时并没有下雪,然而地面上却是白雪连绵。 原本宽敞、干净的高速路面上,此时堵满了各式各样的车辆。 不止汽车,甚至还有摩托车、自行车、三轮车等。 那些不符合这里画风的东西,自然就是在末世后才出现的。 路面上除了各式车辆,还有一些已经凝固、发黑、变得颜色暗沉的血迹。 ——没有残肢肉块,在丧尸横行的如今,这种地方根本不可能有碎肉剩下。 一切显得都极为极为宁静——更应该名为阴森的宁静。 而如今,这久不见活人的地方,终于又有了人类活动的声响。 五个穿着冬季厚厚外套的人,男女参半,正行走于其上。 白雪连天,看起来他们行走的也颇为不易。 “哎,这路可真滑,”一个穿着殷红色外套的女子拉下原本挡在眼前的连衣帽,一脸郁蹙的看了一眼前方,“到底还有多远啊。” 一旁的俞宴听闻无奈的又帮她把随意折下的帽子整理好,道:“快了,照我们这速度,最多还有一个小时左右就能走出这公路了。出了公路,凌庄就不远了——我记得它就在公路入口的地方。” “你瞎说,我明明记得它离入口很远的!”赵莉的表情有些暴躁,“这要走到什么时候去啊——我好饿,都没有人给我准备食物了qaq” “……”俞宴表情有些僵硬,眼神向一旁的慕寒远那瞟了一眼,“……小莉。” 赵莉楞了一下,随即也反应过来了什么。 穿着并不算厚的红衣的女子转过头去,动作就好像穿了数十件羽绒服一般的僵硬。 果然就见前方,原本就一直表情冰冷的慕寒远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有些苍白起来了。 过了片刻,慕寒远才开口:“姐你再坚持会吧——快到了。” 这下赵莉终于不再任性,连忙点头。 而另一边的苗香和罗向文一直没有开口,只是相互依靠着艰难前行。 虽然刚下了雪、结了冰的路面十分不好走,但几人毕竟是异能者,不再说话、专心致志的赶路,竟也很快就到了路口的地方。 俞宴其实也没有骗赵莉——过了路口,再拐过一个弯,他们要找的凌庄,终于也近在眼前了。 凌庄是一个颇具古色的庄园,内里亭台楼阁、小河谭莲无一不具。 完全是一副江南精致小院的模样。 凌庄的主人就姓“凌”,许是因为这水晕意味浓重的姓氏的缘故,凌庄的历代主人都很喜欢水。 ——第一任主人在后院挖了个大大的深水池,第二任主人就在那里又加了个人工瀑布,第三任主人又建了条蜿蜒整个庄园的“护庄河”,第四任主人则是在前院亦挖了个深有数尺的水潭…… 及至如今,这凌庄的内外周围,都已被河道谭池包围。 如果是条鱼生活在这里,它可以从凌庄漆着朱红门漆的大门口,一直游到栽满了奇花异树的内院。 ?“哈哈,瞧这架势,如果不是因为知道凌老的性子,我都快以为他在这豢养了条美人鱼呢。” 几人推开朱红大门,见到里面如此场景都楞一下,好不容易沉默了一路的赵莉忍不住开了个玩笑。 俞宴回头瞥了她一眼,表情有些无奈。 “凌老?”一直沉默不语的苗香却是突然开口,却不知为何对赵莉口中的“凌老”起了兴趣,“你们认识这凌庄的主人?” “是呀,是呀,我小时候还来这里摘过李子吃呢,”见苗香有兴趣,赵莉便忍不住多嘴了起来,“那后院里栽了可多果树了,可好吃了,我跟你说这里啊……” 赵莉和苗香本就是一般无二的活泼性子,只是苗香更天真娇柔一点,赵莉因为从小在军营长大更大大咧咧一点,但话唠和话唠——总是有很多话讲的。 当初楚墨第一次见到赵莉,就觉得这人和苗香一定合的来。 只是之前两人都没有接触的机会,这次好不容易一起出任务了,还因为楚墨的失踪而闹了“隔阂”。 ——其实就是赵莉觉得以苗香和楚墨的关系知道他当初是和她们一起出的凌云,回来的却只有她和俞宴两个,会对她们不满,便不敢主动上前去搭话; ——而对于苗香……别开玩笑了,在此之前赵莉不主动跟她搭话,她怎么敢凑上去?! 于是本次一路的气氛就冷,这般一来,更是尴尬的不行。 而现在这话匣子一打开——自然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一路上的气氛实在是太过于冷凝,因此看两人这般聊起来,罗向文和俞宴都没有表示阻止的意思,甚至还会不时的插几句话。 场面一下子就热络起来了。 ——终于有点外出任务的样子。 慕寒远并没有插嘴,却是走在他们身边,听着四人一句一句的聊天。 这凌庄离得凌云并不远,按原本的路况,不过半小时的车程。 这点路程对于末世前的人来说,自然是近的很。 慕寒远虽说长大后进了军营忙得很,并不再跟着姐姐们一起前去,但小时候,却是也去过不少的。 凌庄里的风景极佳,是远近闻名的观景胜地。 特别是在盛夏,那满庄的各式荷、莲次第开放,当真是美不胜收。 然而就算慕名而来人再多,能进入这凌庄的,却一直也不过那么几个。 这凌庄的现任主人凌老,已经是这凌庄的第500多任庄主。 凌家家族历史悠久,却很少有人听说过,皆因这凌家世世代代都过着隐士的生活。 凌老也是如此。 慕寒远第一次见到凌老时才不过八岁,那时凌老已经年过半百,却还是精神抖擞的模样。 一头半灰不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身穿一身半灰不白的唐装,每次都坐在内院最大的一棵树下笑眯眯的看书。 据他母亲说,凌家家教渊源,凌老更是博学多才,年轻时亦是国家级的教授,便是后来年老了,亦有不少著名学府上门求其出任,凌老却不愿,只坚持要守在这百年老宅,做那听澜人。 凌老是主动提的辞呈,他回到这里时也不过40来岁,却就这么安静的过了大半辈子。 凌老一生只得一独子,亦是人中龙凤的模子,却是英年早逝,不过30就撒手人寰,一起带走的还有他青梅竹马的妻子。 独留下一个不到8岁的独女,陪着自己辛劳了一辈子的老夫在这偌大的凌庄里相依为命。 时光匆匆,如今距慕寒远上次来这已过了16年,潭水依稀,当年坐在树下看书的人却早已埋骨泥下。 “我记得凌老已走了快10年了吧?”几人走进凌庄,俞宴看着眼前干净澄澈的水潭突然道。 “是啊,我记得当初凌老的三七我还有来呢。”赵莉答道,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俞宴,“怎么了?” “那这里的水……怎会如此干净?”俞宴指着眼前的水潭,道,“我记得这里这几年应该是没有人的吧?” 赵莉一愣,亦仔细看去。 果然只见潭水清晰,几可见底。 凌老喜静,那么多年只独自一人带着自己的孙女生存。 当初那么多人想冒着“来参观一下凌庄的景致”来拜访他的时候,都被凌老拒绝了。 要不是因为百里雪的母亲与凌老的儿媳妇是好友,连他们也是进不来的。 这么多年,真正能住在这里的——除了凌老,便只有他那孙女凌洛了。 可这凌洛,早在11年前,就已死去了。 ——当初也正是因为这唯一的亲人、从小一直伴在身边的孙女突染恶疾,不治身亡,凌老也不至于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便亦相随而去。 凌洛死时年仅18,遗传了凌家优良基因的她长得貌美如花,却只因一场传染病,便离开了人世。 如花般的生命刚刚绽放,便已凋零。 凌洛去的快速,据说连医院都还没来得及送,便已经不行了。 这事对凌老打击极大。 也许也正因此,凌老才会在一年后便也死去,甚至还在死前留下遗嘱称将凌庄永久封闭,不再许人进入。 因其年轻时曾做出后巨大贡献,上面对其极为尊崇,再加上这凌庄本也就是凌家的祖宅,上面也没有阻止,便由得他去了。 如今距离这凌庄上次有人来,应该已经是10之前的事了。 ——何以这水潭仍如此清澈? 凌庄的这一庄的水自然不可能是什么死水,但也不能算得上是什么完全的活水。 虽是也连接了外界的某个河道,但那不过是“暗连”。 若是没有人一直打理,根本不可能能保持如今这澄透的模样。 可是——10年前之后的时间里,又有谁能做到打理这里呢? 凌家世代单传,单传了500多代,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远方亲戚”。 “大家注意点,”慕寒远皱了皱眉,表情愈发严肃,“这里一定有什么辛秘。” ——能见的了人的、正常的东西,都不能称之为“辛秘”。 “嗯。”几人点了点头,快速的调整了队形,争取做到最好的走位。 他们是第一次合作,但每个却都是凌云中数一数二、甚至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这般安排起来,竟也极为默契。 “这凌庄里的——” 赵莉皱了皱眉,刚想说话,却突然听一旁的罗向文大声道:“——小心!” 几人具是一愣,却见前方的原本安静无波的水面,突然泛起了滔天巨浪! 仿佛在他们眼前的这并不是什么观赏用的“水潭”,而是一方沉寂已久的汪洋! 而如今,这汪洋,突然苏醒了! 海水的威力——能到什么程度呢? 以前赵莉只是明白,那很巨大;然而“明白”,并不就等于“理解”。 就好像你总是知道一道菜很好吃,但它究竟怎么好吃法,还非得亲口上去试试,才知道。 否则无论你听别人描述了多少遍,看了多少的视频、图片,都不会真正知道。 ——这海水之威,也是如此。 听闻一个海浪可将其中未来得及游走的鲨鱼刨出千米远; 听闻一个海浪之威,可使一铜墙铁壁的建筑瞬间坍塌; 听闻一方海水一分钟所积攒的能量,便能同时供得数百太机器全力运做; 听闻…… 再多的听闻,也比不上如今的这一刻。 赵莉现在原地,抬头看着脑袋上方的巨大波浪,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原来……水势竟能有如此可怕。 看来这次回去……该给凌云的团队里添一个水系异能者了…… 赵莉动弹不能,只能胡思乱想。 刚才她一个人走进的速度太快,此时离她最近的慕寒远也远在她此时的50多米处。 一个人移动50多米的距离需要多久呢? 一波海浪下降50多米的距离又需要多久呢? “该死!”慕寒远连忙用冰系异能者封住赵莉头顶巨大的波浪。 高近50多米的巨大浪头,竟真的就被他这一下给稍稍冻住了。 然而几人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就见那表面一片冰棱样的浪头,竟然还在缓缓流动! 慕寒远竟只冻住了它的形态! 然其下降之势,却丝毫未减! 此时的情形甚至比刚才更危急! 一大块冰块向你砸来的感觉可一点都不好受! 赵莉看着头顶甚至在反着光的冰层,只觉得身体僵硬的完全无法移动。 ——便是她看着移动,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也跑不过这海浪啊! 而如今,因为慕寒远的体力不支,那表面的冰层甚至在慢慢融化。 不停的有冰渣子向赵莉劈头盖脸的砸来! 一时间,几人只觉得心中绝望至极。 连赵莉也觉得,这次自己约摸是要折在这里了。 可是她若死在这里了,小宴怎么办呢? 谁来为她挑选当天该穿的衣服,谁来为她将头发梳好,谁来为她细细化妆,谁来在她害怕的时候跟她说“有我在”,谁……谁来保护她呢? 赵莉有些恍惚。 而下一瞬,突然有一根直径近十米粗的藤蔓出现,以势如闪电之速,向赵莉袭来! 赵莉的瞳孔瞬间睁大! 然它的目标却不是她。 那得5人怀抱才能抱住的藤蔓,竟是如一根巨大的碧绿的钢丝一样,拦腰截在了那海浪的腰间! 而下一瞬,藤蔓猛的向后翻! 几乎在同时,慕寒远的冰系异能完全撤去,那冰层又变回了流动的水层! 然因为之前藤蔓翻身的缘故,本就惯性极大的海浪也随之完全翻了个身! 巨大的海浪向后倒,完全倒回了那水潭之中! 巨大的水浪声震耳欲聋,让人不由的倒退了一步! 这一场几乎无解的灾难,竟是就这般被解决了! 几人还有些楞,皆转头看向一旁侧门的位置。 ——他们都是等级不低的异能者,自然能感受到那藤蔓出现时的能量波动来源何方。 巨大的波浪带来的声响似乎还在耳边,海浪砸下带起的无数小水珠还跳跃在空气中。 正午阳光正好,五彩斑斓的模样。 在那微开着的侧门边,一个蓝色的身影正静静的站在那里。 慕寒远看见,那人抬起头,露出他那好看的眼,对着他笑了笑。 他道:“寒远。” 第132章 此时距楚墨失踪,已有三天。 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 足够使人……思之若焚。 慕寒远的表情一时间有人恍惚:“小墨……” 话音未落,却见那人依靠着墙壁身形晃了晃。 慕寒远还未反应过来,就见楚墨直接一口血吐了出来! “小墨!”慕寒远连忙上前扶住他,“你没事吧?” “还好。”楚墨伸手擦去唇边的血渍,不在意的笑道。 异能者用异能幻化出来的物体所遭受的攻击,都会反馈在异能者本身上。 刚才那海浪之力实在巨大,便是楚墨,这般简单粗暴的用异能去硬抗,也是会受到其反噬之力的。 不过其实也并不大——比他不出手的话慕寒远等人要遭受的攻击要小的多。 “真的没事?”慕寒远却是有些不放心,认真的看了一眼楚墨的脸色,见其并没有太大的差距,才微微放下了心,却还是道:“下次别这样乱来……” 慕寒远的表情有些无奈:“不过要不是你,这次大姐就……” “我救的是你!”楚墨却是有些无奈的瞪了慕寒远一眼,“真以为我没看到你那时在做什么?!” 说着又伸手抓起慕寒远的一只手,皱着眉勘察了起来。 楚墨是木系异能者,本就有“疗伤”之功;再加上其末世前原本的身份,若是做一个医生,也一定是末世里最出类拔萃的之一。 ——虽说他没有了触觉,那丧尸一系对血液等的运行,本就有其特殊的勘察技巧。 楚墨摸了慕寒远的脉,越摸眉头皱的越紧,终于忍不住分离出一丝木系能量,进/入慕寒远的身体,细细勘察。 ——慕寒远其体内能量之繁杂、错综,简直让人胆战心惊。 ——之前赵莉遭受危机,慕寒远无法,竟是想强行通过冰系异能将水势先完全冻住,再趁着这时间差用雷系异能将其完全分解! 纵然水在雷电的电击下确实可以分解成完全空气中的氧气和氢气,但这么多的水,又是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哪是那么好做的?! 由于在短时间内企图超额运用体内的能量,慕寒远此时体内的能量波动堪称混乱。 楚墨越探查眉头皱的越紧,最后实在忍不住狠狠的瞪了慕寒远一眼:“就你这样还敢说我乱来?!” 他那么做最多不过受伤,慕寒远却简直是在玩命啊! 却是一边说一边用自己的能力帮其梳理。 “没事,不严重。”慕寒远笑了笑,却是道,“别浪费能量了——我等下自己就会好的。” 人体内能量循环自成一个运势,以慕寒远的异能等级,若是给他点时间,自然也是能自己好的。 ——不过这过程不太好受罢了。 楚墨却不理他,只管低着头认真的梳理。 “什么意思?”赵莉有些摸不清头脑,“小远你刚才你做了什么?” 她只记得那时漫天的水幕,再之后便是那游龙般的碧绿色藤蔓。 ——以当时情况之危急,她自然是发现不了慕寒远的动作的。 “没什么,”慕寒远抿了抿唇,“死不了人。” “是啊,毕竟您异能高。”楚墨有些无奈,“有哪里不舒服吗?……算了,你现在也一定舒服不到哪去。” 仔细勘察、梳理过一遍之后,楚墨发现慕寒远体内的能量虽混乱,却还有到太过于严重的程度。 ——也许慕寒远之前的行为确实是“有节制的”。 慕寒远不说话,只是看着楚墨,一向显得冷淡的脸上竟有种再明显不了的愉悦。 ——这种愉悦也许叫“失而复得”。 一旁的苗香终于忍不住问道:“楚墨你之前去哪啦?据说你过了整整两天都没回凌云。” “是啊,”赵莉也道,她刚亲生经历过生死,却是三人中唯一没有受什么伤的,便在一旁帮着楚墨处理慕寒远身上一些因能量暴动而造成的浅表伤口,“我们等了你一天,你没有回五里亭,我和小宴简直吓死了:后来在凌云里又等了一天你还是没有回来——你不知道,小远他都……” “嗯,当时情况有些……特殊,”楚墨开口,像是不经意间打断赵莉的话,“我当时……” 楚墨说着皱了皱眉,像是在纠结什么,到底还是没有明说,只道:“我当时无法,被追到了这里,原本是想着马上回凌云的,但不想却正好看到了你们……让你们担心了。” 赵莉看了楚墨一眼,叹了口气:“没事……你没事就好。” 当时执意要让楚墨跟着离开的是他唯一的亲人,看楚墨此时的表情,明显是对方不安好心。 而就算如此,毕竟是至亲的亲人,想来以楚墨的性子,却是也是不想在此时再多说什么的。 赵莉明白,慕寒远自然也明白。 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道:“下次……别再自己一个人乱跑了。” ——我会担心的。 慕寒远没有明说,但楚墨却是也明白,便对他笑了笑,又站起身看了看周围:“这里的情况……你们后来在凌云有没有又得到什么消息?” ——当时楚墨在凌云,对这里的事慕寒远也是对楚墨有过交代,毕竟这一行楚墨也是要去的,毕竟得保证外出凌云的人对自己的任务完全了解。 然而一来当时慕寒远说时据出发还有很长时间,便想着以后找个时间再好好交代一番,二来后来楚墨不在凌云时也许又有传来什么消息。 这后来再传来的消息,自然是重要的。 是以楚墨才有此一问。 “并没有什么太有用的讯息,”一向对自己的任务不了解的一清二楚绝不罢休的慕寒远这次却是皱起了眉,“这凌庄的事蹊跷,只听人说这里周围百里的距离便没有丧尸出现,再加总是时不时的有争鸣声出现,才决定来看看的。” 严格来说,凌庄中并没有出现什么可怕的场景。 要论曾伤亡人数,那是一个都没有;从这点看,这里的危急程度甚至都没有凌云外的“五里亭”来得重。 要不是因为慕寒远直觉这里不对劲,可能根本不会有这行。 ——毕竟那些归来的人都好好的,没有断手、也没有断腿,只是道自己对凌庄中的事记忆模糊。 楚墨亦皱眉,却听慕寒远突然又道:“哦,对了,一天前有人曾从这里绕道到凌云,他说……” “他说什么?”楚墨连忙道。 “他说……”慕寒远顿了顿,表情里也有些疑惑,“他说他在凌庄外……听到了歌声。” “歌声?” “对,”赵莉也凑过来,道,“那人说听起来是个挺年轻的女孩子在唱歌,而且据说还唱的不错,就是听不明白她在唱什么。那人说一听就有一种迷迷糊糊的感觉,他就没细听。” 歌声? 楚墨楞了楞。 这凌庄周围不说人了,连个丧尸都没有,哪来的歌声? 而且…… 楚墨抬头看了看凌庄那高高的围墙。 古时的围墙可不仅仅用外层所看到的那一层砖瓦围成,为了防火、防水、防攻击,一定是有各种夹层的。 楚墨走到墙边,伸手敲了敲眼前灰白的墙面。 凌庄的主人做官的不少,这围墙自然做的更是仔细,以这围墙的高度和厚度,什么少女的歌声,竟是能传出来,让距离那么远的人听到? 这凌庄里,到底隐藏着什么? 一行人不解,便在行走间更加的小心翼翼。 楚墨和慕寒远在行人中异能等级最高,便一个在首,一个在尾的护着其他四个人; 赵莉和俞宴、苗香和罗向文以彼此的配合见长,便两人一行、两人一行的走在中间。 在庄外时看起来尚且没有那么明显,一旦真正走进庄里,几人发现…… 这凌庄里,当真是都是水。 ——完全不是那种正常的江南小镇庭院的造法。 这里的河道,甚至比路还多! 这么说吧,如果你是一条鱼,你绝对可以做到在这凌庄里不需上岸的畅游无阻; 但如果你是一个人,你却无法做到在这里不沾水的走过每个庭院! 这里河是多,却没有桥! 与河道相应的桥竟是一座都没有! 这是个什么情况! “怎么回事啊,当初小时候来得时候并没有那么严重啊?”又一次涉水经过一个河道,本就身为火系异能者不喜水道的赵莉终于忍不住道,“凌老是真喜欢水到把自己当成一条鱼了?” 那样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是怎么在这里生存的? “不对,当初传出说凌老的孙女凌洛死亡的消息的前两天我还过,”俞宴皱眉道,“那时这里还不是这样的。” 凌洛的葬礼并不是在凌庄举行的,严格来说,她就没有葬礼——自她死后凌老就像与世隔绝了一样,自己不外出,也不许人进来。 连最后他死去,也不是在凌庄里! 几人这才意识到,自从当年凌洛的“死亡”,他们就再也没有进过这里。 可是当初凌洛死后,凌老便一直卧病在床,哪来的力气将这院子翻修成这样? 赵莉等人皱着眉,楚墨亦皱着眉。 他前世并没有来过这里,只听说过凌云里曾有这么一场任务。 等等…… 楚墨突然反应过来。 因为当年任务完成时回来的人极少,凌云里又一直没有什么关于凌庄的消息,他便一直觉得说这里的事情并不如何棘手,才没有多少人参与、亦没有多少消息。 如今他却突然反应过来,回来的人少、没有消息并不一定是因为任务不棘手!悄悄相反,这可能是因为当年的任务太棘手了! 才使得来得大多数人都折在了这里!才会让所有清楚这里事情的人都讳莫如深! 甚至可能还没那么简单! 不然为什么他会完全没有听到消息? “也许这次……我们会发现点什么重大的事也说不定。”楚墨看着眼前的庭院,突然道。 隔着并不如何厚重的木门,可以听到里面的戏水声,间或还夹杂着一声声的嬉笑声。 ——独属于少女的嬉笑声。 慢慢的,那里竟传出了歌声。 就好像里面,有个正直妙龄的少女,正在一边戏着水,一边开心的歌唱。 也许,也不是少女—— 楚墨推开门,几人一起向门内看进去。 慕寒远等人曾来过这里,他们知道那里面原本是个很大的院落,种着各式果树。 凌老经常坐着看书的地方便是在这院里。 而如今—— ?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映入他们眼帘的就是一方极大的谭池! 原本满是树木、草地的地方,此时竟完全是水! 最重要的是—— 在那满眼的池水里,正泡着一个正直妙龄的少女! 那少女约摸18.9岁,容貌如花似玉,肌肤白如天雪,听到声响,她从水底冒出,漆黑的发上一株白玉的簪子剔透至极,其下,是一对同样漆黑的眼睛! 那少女看了几个目瞪口呆的人几眼,竟是启唇笑了笑。 她张口,似是说了点什么,然几人却完全没有听到她在讲什么。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水下。 或者说—— 是少女浸在水中的下/半/身。 上身只着一件水色娑衣的少女向后仰了仰了,随即,一条巨大的、水蓝色的鱼尾猛得出现在水面上! 这竟是一条人鱼! 而且这少女的脸—— 赵莉向后退了一步,满脸不敢置信的看着那鱼尾少女:“凌洛?!” 这世界,到底有多少辛秘——是我们不知道的?! 第133章 在进入凌庄之前,几人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甚至刚才在门外看到凌庄如此这模样的时候,几人也已针对这里的情况做了各式各样的猜测,并对其一一进行了细致的讨论。 可以说,无论开门进去后他们看到了什么,基本都可以保证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然而……哪怕做了再多的猜测,也明显不可能包括的,就是如今这场景。 ——他们怎么可能能猜到这凌庄里真的藏了一条人鱼?! 还是一条他们那么“熟悉”的人鱼?! 几人的表情都在一瞬间出现了空白。 众人瞪大了眼睛,一脸见鬼了的表情看着眼前水池中的身影。 这是一条很美的人鱼。 少女肤色雪白,眉眼温情,一颦一笑间仍是当面的模样。 ——十多年过去,她仍旧是曾经“死时”18岁的模样。 甚至连低眉轻笑间的那抹幸福与天真,都毫无变化。 仿佛在他们面前的,仍是当面的那个生活幸福、一生顺遂的少女。 凌洛自然是幸福的—— 虽然她年少丧父又丧母,但那时她还小,并没有多大感觉;后来更是一直有极疼爱她的祖父一路相护,可以说在“亲情”这一点上,虽是有残缺,但也得的美好。 她又从小聪慧、模样也长得好,兼之性子温柔,几乎人人都喜欢她,上到老师、长辈,下到同学、朋友,几乎没有人对她有过不满。 便是在“情感”一途上,也走得很是顺风顺遂。 赵莉等人是认识凌洛的——那时她们还小,却经常来这里玩,性子温柔的凌洛姐姐和她们相处的很好。 据说,在凌洛死前,才18岁的她原本是打算自己生日的时候与自己青梅竹马的恋人订婚的。 ——凌家世代单传,故几乎世世代代都结婚较早。 凌洛18岁,她未婚夫20岁,虽说听起来还年幼了一点,但对于两个已经相处了10多年的人来说—— 自然明知道自己是定属于彼此的,那么早一点定下来,也未尝不可。 双方的家长也都很赞成。 原本一切应该是都很美好的——直到那天凌庄里传来了凌洛病重的消息。 其实当年所有的人里,最先知道这一消息的,便是她那青梅竹马的未婚夫。 ——两家关系好,故比邻而居。 据说几乎在第一时间,凌老便通知了他,而男孩子也在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只可惜——红颜终是薄命。 自凌洛死后,慕寒远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凌洛的未婚夫,据说那男孩是受了巨大的刺激,故举家搬到了国外。 赵莉他们曾幻想过,会不会有一天,她们又在不经意间见到了曾经的故人。 那时她们的话题,也不知会围绕着谁;也不知道那时,这位“情深至极”的男子,是否已经另娶,与另一个女子,恩爱不已、相约白头。 只是她们从没有想过——时隔10多年,她们见到的,竟是这个她们曾以为再也见不到的、已经死去多时了的……姐姐。 “凌、凌洛姐姐??”赵莉又后退了一步,满眼不敢置信,“你,你怎么可能……?!” 她们儿时亦曾不止一次的一起玩耍,虽说时间已过去很久,虽说那时她还很小,但赵莉可以百之百的确定——那时凌洛的下身,是人的腿! 很漂亮、笔直的一双腿! 而不是什么现在这见鬼的鱼尾! 当年那该死的“疾病”,到底是对凌洛做了什么?! 水池中央的女子抬起头,像是听见了赵莉的话一般,对着她笑了笑。 然而,几人却更明白不过——她根本不认识他们。 凌洛,对自己曾经身为“人”的记忆,根本就是没有的! 女子笑的时候眉眼仍旧温和,却是空茫茫的什么都没有! 他们甚至怀疑,凌洛的眼里到底有没有他们! 事实证明——还是有的。 她确实看到了他们,甚至还十分重视他们。 重视到了……非将他们置之死地不可的地步! 凌洛抬手,少女白皙纤细的玉臂在阳光下往下滴滴沥沥的淌着水。 少女似乎是被水珠取悦了,启唇很是愉悦的笑了起来。 不管在哪个名族的什么传说里,关于人鱼,一定会有这么一条设定——她们有着这世上最完美的嗓音,她们的歌声可以让飞鸟流云都为之停歇。 然而现在,听着这堪称“天籁”的笑声,几人却丝毫没有半点听到美好事物的愉悦感。 皆因——那少女一边笑着,一边抬头看着他们表情认真。 而随着她渐渐清晰起来的笑声之下的歌声,一道月白色的光极速的从她发间的白玉发簪中闪出,并迅速扩大! 楚墨的表情一瞬间变了变,大声道:“后退!快后退!这是——!” 话音未落,那光圈就已经将五人完全的包围了起来。 ——纵使楚墨的反应力十分之快,纵使几人作为异能者的速度都不算慢,但是……什么样的速度,能比得过光速呢? 自然是——无能为力。 天地生而有灵,这天地间总是隐藏着无数的各色生灵。 与之相伴的,还有各种听起来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灵宝”。 这白玉发簪便是其中一样。 ——还是其中相当神奇的一样。 “啊!”赵莉一个踉跄,却还是没有稳住身形,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她站起身,看了一眼周围,就见其他几人也如她一般——极为狼狈的摔在了一片泥地里。 赵莉连忙上前去把俞宴扶起,见一旁的罗向文也同样将摔倒在地的苗香扶起,才定了定神,看向周围。 这一看,却发现了不对劲:“这里……怎么那么眼熟?” 俞宴也抬起头,看了一眼周围,随即便楞了住了:“这……不是凌云城外吗?!我们怎么回来了?!” 只见前方不远处,正是那日他们前来对付无江和麒麟姬的五里亭。 她们在这待了近两天,自然是对这里周围之景熟悉异常,一眼便认了出来。 可是……他们又怎么会,又回到了这里呢? 他们不是在凌庄,对付那“人鱼凌洛”吗?! 这时却又突然听一旁刚站起身的苗香惊诧的声音:“这里怎么就我们几个?!楚墨呢?!城主呢?!他们去哪里了?!” 赵莉和俞宴一惊,忙起身寻找,却发现四下空茫,果然只剩他们四人。 四人的表情具有些迷茫,众人回头,看向远方凌庄的方向。 只见午后混着雪光反射的明媚阳光里,那青砖黛瓦的庄园,仍远在远处。 ——他们自然是看不到的。 几人有些迷糊,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迷茫好、还是着急好,身后一向不曾打开的后门,却在这时——突然打开了。 四人回头,看向那缓缓打开的门。 而远处那肉眼不可见的庄园里,楚墨和慕寒远,自然是仍被困在其中。 当时见那光芒一闪,楚墨就道不好,却无奈还是比不过“上古灵宝”所造成的光芒速度之快。 他站在最后,虽是前方光芒灼眼,却还是能清楚地看到那挡在他身前的人影,一个一个消失。 楚墨一瞬间有些无措,下一秒却见那最前方的人影仍留在原地。 那人影转过身来,亦是一脸着急的看向身后。 两人四目相对,竟是都觉得心中安定了下来。 ——此时这偌大的凌庄之中,除了凌洛,便只剩了慕寒远和楚墨两人。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慕寒远透过前方屋檐的缝隙,看着不远处仍畅游在水池中央的凌洛。 而他的右手,正不停的往下淌着血。 ——对,没错,“淌”。 这凌庄路线错综复杂,却像是专门为了这如今的凌洛而设计的一般,水路错杂。 无论他们以何等速度逃跑,都跑不过她的“白光”。 “不知道,”楚墨迟疑了一秒,皱了皱眉,只道,“大约是个控制空间的法器。” 他与慕寒远已无数次接近了凌庄的大门,每次都只差几步便可以离开,却不想次次都在最后关头又被白光笼罩,给“捉回”原地。 这凌庄里的地形又对他们极为不利。 此时他们也是躲于屋顶之上,才堪堪有了这么点休憩的时间。 可这时间……又能有多久呢? 怕是以那人鱼的速度,很快就发现他们了吧? 该死! 楚墨看着前方的水中慢慢接近的少女,眯了迷眼。 他们已经被来来回回“捉回来”好几次了,再这样下去,他们的能量早晚会被耗光的! 这白玉发簪控制空间总是需要能量的,而每一次他们被白光笼罩后,楚墨都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能量又少了一层! 竟是想吸尽他们的能量! “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要这样来来回回的把我们放走又抓回来?”长久的躲藏使慕寒远的脸色极为苍白。 他原本就在之前为了救赵莉而过度使用了体内的异能,此时又这么一次次的被“吸收”,自然更是雪上加霜。 楚墨看过去,只见慕寒远的脸色苍白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昏过去,眼神却是仍旧极为有神。 慕寒远看着楚墨,道:“我想……也许是以那人鱼的能力,她无法一次性的把我们的能量都吸收了,才会分那么多次。” 楚墨一愣,随即却是明白了慕寒远的意思。 ——那人鱼为什么要放走其他人?又为什么不把他们抓住,一次性吸他们的能量? ——甚至,她为什么要吸他们的能量? 若是异能者,自然是不需要从其他生物那里吸收能量的,他们可以自行修炼。 在这末世里,只有丧尸才需要从其他生物那里吸收能量。 或者说……是如丧尸一般已经“死去”的生物。 之前他们只想着,如何解决那人鱼的发簪问题——毕竟困扰他们的只是这神奇的“空间发簪”,若是解决了这发簪,以慕寒远和楚墨之能,对付区区一条人鱼,自然是不在话下。 可如今他们却突然明白——这发簪再厉害,若是没有了凌洛的使用和控制,也没有任何用处。 而这对付凌洛……可比对付发簪简单多了。 楚墨皱了皱眉,却是突然道:“可是你要怎么做?” ——他自然明白慕寒远的意思,既然凌洛一下子无法吸收那么多能量,那他们就反其道而行之。 只要给予她过多的能量,想来就可以使其“爆体而亡”。 可这爆体而亡……又岂是那么好做的? 那么多能量输出…… 楚墨皱了皱眉。 “小墨啊,”慕寒远却是突然道,他看着楚墨,突然笑了笑,“这次回凌云之后,我再给你弹一次琴吧,好吗?” ——这次,你要认真听啊。 楚墨楞了楞,却见慕寒远突然咳嗽了几声,竟是亦咳出一口血来。 咳嗽声混着血腥味,对于凌洛来说大约是令她极为敏感的东西。 几乎在下一秒,滔天的水势便迎着楚墨他们,披头而来。 慕寒远却是径自迎上去。 他们本在大约三层楼高的房顶上,上来时还是楚墨用藤蔓相助,现在慕寒远却是直接跳了下去! 楚墨楞了一下,随即却是立马明白了慕寒远这是在做什么! 凌洛既然没有用把他们两个分开,先吸一个、再吸一个的方法,就明显是哪怕他们之中一人的能量,她都不能及时消化。 ——也就是说,要撑爆她,也只要他们一人的能量! 三楼的距离并不高,若不是因为身体虚弱,对慕寒远而言其实并不算什么。 就算是如今,他也只是觉得,脚踝有些扭到了罢了。 ——不过扭到了,慕寒远想。 其实现在由于能量的过分透支和混乱,慕寒远已经处在一种意识不清的情况里。 他跳下高楼,只觉得眼前瞬间是滔天的水幕。 他最后的思维,只在企图用自己的能量去抓住凌洛的能量——使其无法逃脱。 可在水幕漫天的那一刹那,他仿佛看到了眼前,遮天蔽日的,突然出现的藤条。 ——极为碧绿的藤条。 楚墨接住慕寒远,看着对方紧闭的双眼。 半晌,突然叹了口气。 他用右手将慕寒远的手牵起,竟是开始源源不断的像其体内输送能量。 ——木系能量。 慕寒远此时身体极致虚弱,刚才一瞬间他爆发的剧烈的能量暴动,使其体内处在一种极需医治的节奏里。 而前方不远处,那畅游水中的人鱼,仍悠闲的用巨大的鱼尾拍打着水面,似是确信他们定是无法逃脱的样子,淡定的很。 这般危急的情况,总得有人牺牲。 楚墨看了慕寒远一会,突然低下头,就着将其护在怀里的姿势,在他身上蹭了蹭,道:“寒远……这次,别再辜负我了。” 而他们的身外,巨大的藤蔓漫天而来,组成的藤球正将他们好好的护在球内。 而藤球外,是滔天、近乎灭顶的水势。 那人鱼凌洛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大声的尖叫着。 人鱼的尖叫与人类不同,由于分贝太高楚墨他们甚至无法听见。 只有愈发暴烈的水幕起伏应证了这一点。 ——刚才慕寒远一瞬间的能量暴动将凌洛伤的不轻。 ——之后楚墨在强行切断了慕寒远与凌洛的能量连接之后,更是像不要命了一般的向凌洛那输送能量。 ——这般相连的两次能量暴动,她自然是受不了的。 一时间庄中除了滔天的水声,什么都没有。 可若隐若现的却还有另外一个声音。 ——院中女子的歌声忽闪忽现,隐隐约约间,那歌声却突然清晰了起来。 楚墨只觉自己体内的木系能量不断流走。 与之相伴的,只有那水声和水声中慢慢传出的少女悦耳的歌声。 反反复复不过那么几句: “幽兰露,如啼眼。 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 草如茵,松如盖。 风为裳,水为佩。 油壁车,夕相待。 冷翠烛,劳光彩。 西陵下,风吹雨。” ———————— 凌云中。 “楚墨呢?!你告诉我楚墨去哪里了?!”肖语抓着一个在城主府中工作的异能者,十指用力的直到发白,“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三天前楚墨便一去不归,只是因为他在离开前曾说过这次可能会离开的久一点,让她不要担心,肖语才一直很安静的单独待在慕寒远的家里。 可今天,她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心里不安的很,就好像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一样。 然而当她不放心想去询问的时候,却发现这里她所熟悉的一切人……都不见了。 这情形实在太像她记忆深处的某个画面,让肖语一下子慌了神,忙不迭地抓到个人就问。 “肖语小姐……你冷静,”那异能者皱着眉,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如实说,然看到肖语更加凶神恶煞的表情之后,也只得道,“近来城主他们都去了凌庄,不是什么太危险的地方,肖语小姐你别担心……” 那异能者到底是性子好惯了,便是被莫名其妙的抓住一番狂问,仍想着要安慰肖语几句。 却不想肖语在听到“凌庄”这个名字后便瞬间瞪大了眼睛,一副受了惊吓、失魂落魄的样子。 随即,又突然放开了他,极与她模样极不相称的速度极快的向后门的方向跑去。 凌庄!怎么会是凌庄! 她竟然把这一点给忘了! 要说无论是肖语记得的那一世,还是楚墨回忆的那一世,他确实都是不曾去过凌庄的。 但有一世除外——就是肖语曾看过的,那“书中”的那一世。 肖语记得那文的作者言吾曾暗示过,她所写的那世界并不是一个正常的世界。 书中有各种或明写、或暗示的“非正常生物”,一如似昆虫却长了人形的“无江”、身为麒麟血脉而具人模的“麒麟姬”、或者是背负双翼的“肉人一族”。 以及……长着鱼尾的“凌洛”。 姑且不论这些生物是在暗示什么,然这凌洛、及其所在的凌庄,却是那文里的一个不该被忘记的情节。 ——因为正是在这副本之后,楚墨丧尸的身份,才被曝光。 书中他为了救慕寒远,在给凌洛输送能量的同时,又输送了大量的能量给慕寒远以医治他。 而这两种能量,他都只能用“木系异能”。 ——楚墨不能用身为黑暗异能的“丧尸异能”去企图杀死亦早已不具生命的“人鱼凌洛”,更不能用丧尸异能去医治受伤极重的慕寒远! 这就导致了他木系异能能量的极速耗光! 楚墨原本隐藏自己身份便是依靠木系异能,若是木系异能耗光了,自然就…… 这在书中不得不说是一个令人极度亢奋的情节,可在现实里…… 肖语脸色愈发苍白,只恨不得自己的速度能再快一点,立刻飞去楚墨身边才好! 凌云的侧门并不难推开,肖语毕竟是个异能者,一用力,看起来很是沉重的大门便应声而开。 ——今天由于有人要从这里出任务,门并未关紧。 而门外,是表情与肖语同样的惊慌的赵莉等人。 这场景实在太过于熟悉,熟悉的让人止不住的害怕。 肖语再也承受不住,竟是一下子瘫倒在地。 ——她实在不能想象,若是楚墨的身份被发现了,他会被如何对待,她……又会被如何对待。 不知过了多久,与肖语一起跑出来的异能者突然激动起来,他指着远方,道:“城主!是城主!城主回来了!” 肖语和赵莉等人都抬头去看。 那天后门那里人并不多,而所有有幸待在那里的人都看到了这的一副的画面—— 一副让他们终身难忘的画面: 远处太阳正在下山,身穿一身白衣的城主慢慢的走近,他似乎是刚经过了一场恶战,身上的衣物上满是泥渍和血迹。 而他的怀里,似乎还抱着什么人。 白衣的男子脊背挺得很直,隔得太远,他们看不清慕寒远的表情,亦看不清他怀中的人的脸。 然更清楚的,却是……那随着慕寒远的接近而无法明显的……空气中独属于丧尸的气息。 几人都一下楞住,待看清楚那丧尸气息的来源后,更是一脸不可置信。 肖语睁大着眼,看着慕寒远一点一点接近。 而他怀中的楚墨——明显是已经因为之前能量的过度损耗而昏迷了过去。 肖语有些心慌,抬头看向慕寒远,却正对上那人看过来的眼。 肖语楞了一下。 ——慕寒远的眼中,净是血丝。 血丝密布的,让她一时间都不知道,他究竟是在生气……还是在伤心。 幽兰露,如啼眼。 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 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在这世上,经常是错过了一世,便是生生世世。 再无重来的可能。 第134章 楚墨再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极为阴暗的地方。 ——他在一个屋子里。 这屋子看起来极大,然唯一的一扇可供阳光晒入的窗子,却被厚厚的窗帘遮盖着。 楚墨动了动身子,企图坐起身来。 之前异能消耗太多,纵然他早已没有了“浑身酸痛”这一感觉,但那虚软无力、力不从心的感觉,却是再明显不过。 楚墨皱了皱眉,以身撑着下方的床铺,试着直起上身。 看样子,他身下的似乎是一床被铺的很是柔软的褥子。 楚墨试着坐起身,却在下一秒随着坐起的动作,而不期然间听到了金属相击的清脆响声。 楚墨一愣,低头看去,随即却是睁大了眼睛。 ——在他的双手手腕间,俱铐着一个一个深黑色的手铐。 楚墨盯着那手铐看了很久,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那手铐看起来是用很是坚固的材料打造的,素体纯黑,一边用同样质地黑色链条连着。 链条看起来并不是很长,却也足够宽裕,另一头延伸到了床的下方。 楚墨楞了楞,曲着左腿,企图坐起身来,随即却发现自己的脚踝上也被锁着两根同样的链条。 ——之前因为他没有触觉的缘故,才一直没有发现。 楚墨以半坐的姿势僵硬了好久,才慢慢的转头,看向床的另一边。 ——在那里,慕寒远正站在床头,沉默的看着他。 楚墨有些呆呆的看着慕寒远,眼神里带了丝不可思议却又带了丝不解。 楚墨盯着慕寒远看了许久,直到那人不发一言的走近,在他身边坐下,才像是反应过了什么似的,垂下了眼。 楚墨低下头。 男子闭了闭眼,唇边常带着那抹笑意,终于完全的消了下去。 屋外阳光倾城,屋子却阴暗的毫无光亮。 而慕寒远,终于沉默着,伸出手,轻轻地蹭了蹭楚墨一侧的脸颊。 “小墨……” —————————————————————————————————————— 凌云城内。 肖语站在一处偏僻的草坪里,不停的伸长脖子向四处张望。 女子的妆容有些凌乱,一向对外貌极为考究的女子此时却连头发都没有梳通,极为凌乱的披散着。 慕寒远抱楚墨回来时走的是向来人流稀少的后门。 那门向来没多少人走,所以关于楚墨真实身份这件事,其实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也不知道慕寒远是不是故意的。 在凌云的大多数人眼中,也不过就是最近城中的某处突然警戒森严了很多,用的还是异能阵法的方式,寻常人根本进不去。 然大多数人也不过是以为是城主在这里面训练什么新兵、或者有什么新的研究。 末世生存不易,并那么多时间给这些下一餐还不知道在哪的人关心这些。 而知道这点的人,又都像是约定好了一般的“讳莫如深”。 今天天气不错,然肖语的心情却没有那么不错。 ——相反的,她的心情很是不好。 距离那天楚墨回来已经有两天了,她却连他一面都没有见到。 自然是好不到哪里去。 尝试了好几次却依然被看不见的结界挡在门外的肖语有些绝望,却又苦于解不开这结界。 ——在她的身前,草坪的尽头,有一座看起来极为宽敞的院子,被造成了江南精致庄园的模样。 相隔并太远,站在外面的人却并不能看清里面的场景。 只能根据隐隐约约所见的轮廓来猜测。 肖语又绕着那草坪转了一圈。 她知道楚墨被关在里面,却无能为力。 肖语突然想起,无论是楚墨、还是那篇文中,都曾暗示过她,慕寒远由于家学的缘由,会一些在普通人看来匪夷所思的布阵之法。 ——甚至连他本人的身份,也许都没那么简单。 然知道归知道,对她此时的困境,却毫无帮助。 ——这结界是借助了慕寒远的异能之力,除非异能等级超过他,否则根本破不了。 可这末世里,唯一异能等级可以与其一拼的那个人——此时却正被关在这阵里。 肖语又在原地团团转了几圈,突然眼前一亮。 ——只见不远处,有一个身影,正缓缓而来。 正是慕寒远。 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什么盒状的东西。 肖语眼睛一亮,神情顿时亢奋了起来,几步上前便拦住了匆匆而来的慕寒远。 “什么事?”慕寒远看了肖语一眼,神色冰冷。 他与肖语虽是曾经一直住在一个屋檐下,关系却是从来没有好过。 之前还为了楚墨而起码做了个表面样子此时却是连伪装都不屑,表情明显都是厌恶与不耐。 肖语见慕寒远这样,心里便不由得“咯噔”一下,一时间语气竟是有些弱了下去,期期艾艾的道:“阿墨他、他……” “他很好,跟你没什么关系。”慕寒远瞥了肖语一眼,面无表情道。 “可是你、你把他关在这里面……”肖语的语气有些畏惧,表情却是执拗,死死的盯着慕寒远不放。 “不然呢,难道我还能放任他继续待在外面?”慕寒远看了一眼肖语,“他是什么身份,你不是再清楚不过吗?” 最后一句话竟颇说得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然肖语却在这一瞬间觉得,慕寒远似乎真正在意的并不是楚墨的真实身份这一点,而且——楚墨他欺骗了他。 甚至是——楚墨他让肖语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却没有让他知道。 “可是就算是那样,你也不能私自就这么做!”肖语一瞬间有些急,“你哪怕把他交出来大家一起处理也好!你这样把阿墨锁在屋里是想干什么!” 顿了顿,语气却又突然轻了下去:“你就把他放出来吧,好不好?你看阿墨那么长时间里,其实也没做什么……他本性不坏的……我带他走还不行吗?我保证不会……” 慕寒远闻言,却是冷冷的笑了笑:“让你带他走?” 男子眯了迷眼:“你休想。” “你到底什么意思!”肖语一瞬间表情终于变得极为狰狞,“慕寒远,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慕寒远听了这句话,竟是低声笑了笑,他微低下头,靠近肖语,在她耳边道,“我想干什么,你不是最清楚不过吗?” 声音低沉,竟是在不经意间带出了那么一丝丝的暧昧意味。 “你、你、你,你敢!”肖语本就苍白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毫无血色。她指着慕寒远结巴了半晌,却只吐出了这么一句毫无威慑力的话。 果然,听到肖语这句话的慕寒远只是冷冷的笑了笑,道:“我不敢?我有什么不敢的?” 慕寒远瞥了肖语一眼,用不屑的语气道:“他现在被关在我的场所里,还不是我想干什么,他都得受着?” “你、你!”肖语急红了眼,却发现自己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偏偏对方还在继续火上浇油。 慕寒远看着肖语,竟是慢慢的露出了一个笑意,说话的语气却是恶劣。 “我以前不敢,不过是因为担心小墨他生气离开,现在……他还能怎样?” “就算他不愿,又能怎么样?肖语,你一定不知道……楚墨他现在连反抗我一下,都做不到。” “你!”听了慕寒远的话,肖语终于被刺激的失了神智,开始口不择言,“那又怎么样?” 肖语的语气颇为咬牙切齿,虽是说着“那又如何”,可那表情却是明显的介意到恨不得将对面这人挫骨扬灰了才好:“慕寒远,那、又、怎、么、样、呢?!阿墨他根本不愿意的不是吗?!就算你、就算你……阿墨他根本没有任何感觉的不是吗?!” 肖语抬头看向慕寒远,语气里的恶劣比刚才的慕寒远更甚:“你晚了就是晚了——楚墨他喜欢的是我!曾经他还是人类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的是我!后来刚进入末世,陪在他身边也是我!你有牵过他还有温度的、温暖的手吗?你有见过他害羞的时候红了脸的模样吗?” “慕寒远,你什么都没有。他不是你的,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你的。” 话落,肖语还抬头瞪了慕寒远一眼。 “谁说他无能为力的?我会救的……我一定会救他的。” 慕寒远皱了皱眉,胸口一下子竟起伏的有些剧烈,明显也是被气狠了的模样。 却是道:“你?你能如何呢?就凭你这连中级都勉强的金系异能?其实告诉你也无妨,这里的阵法——除非你能完全隐藏自己本身的气息,变成一个‘死物’。否则……你一辈子都别想进去!” “他这辈子——都只能陪着我!” “说起来,我还该感谢小墨他欺骗了我!不然我一辈子也下不了这个决心!” 慕寒远又最后看了肖语一眼,抬腿走进前方的院子。 对肖语而言似乎是铜墙铁壁的防护罩,在对上自己的布阵者的时候,却就算是不存在一般的,毫无阻碍。 慕寒远走得很快,片刻后便不见了身影。 独留身后的肖语一个人站在原地。 女子狠狠的瞪着前方慕寒远的身影,紧了紧手中握着的不知什么东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 慕寒远独自走进小院。 其实这院子与他原本住的那个并没有太大区别,仍旧是一院的梅花、一地的美景。 唯一不同的,也许就是这院子显得比原本那个宽敞的多,却也……冷清的多。 这里没有其他人。 ——自然是不会有其他人存在的。 慕寒远走进屋子,并没有打开灯,关上门后便径自上了二楼。 屋子里并不冷,哪怕是知道了楚墨的真实身份,慕寒远仍在屋内铺了厚厚的地毯、以及24小时供应了暖气。 很温暖……却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感觉。 这栋楼房虽是大,却只有两层,不过是每间房间都被建造的很是宽敞罢了。 慕寒远在门口停顿了几秒,伸手推开门,又用很是随意的动作将手中一直拿着的盒子放在门旁的一张桌子上。 嘴里却是突然道:“我回来时遇到肖语了……” 说着,他抬眼看向屋子里面床上的人。 果然,就见本来还似乎对他的到来无动于衷的楚墨闻言,动了动,抬眼看向他,眼神却是突然在他手中的盒子上停顿了下来:“这是……!” 待看清了那盒子里的东西,楚墨霎时瞪大了眼睛。 ——那竟是当初在凌庄里戴在凌洛头上的白玉发簪。 慕寒远见楚墨这样,便忍不住勾了勾唇,他伸手点了点手边的盒子,笑道:“现在看来,她还是很在意你的;不过……” 男人走近,来到楚墨的床边,唇边带着点恶意笑意地道:“不过……就是不知道,在她的心里,你有没有某些东西……那么重要了。” 楚墨不言,只沉默着抿了抿唇。 慕寒远却是不在意,只伸手捏住楚墨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他:“你不好奇吗?她到底能为你放弃到什么程度?” “放开。”楚墨眼神沉了沉,却是冷声道。 慕寒远却是只勾了勾唇,看了楚墨半晌,突然就直接附身吻了上去! 楚墨瞪大了眼,然而他的四肢都被锁链牢牢的锁着,这般坐起来已是极限,如何做的了其他? 只能微仰着头,仍其为所欲为。 ——如今确实是慕寒远想做什么,楚墨都只能乖乖受着。 ——慕寒远这句话说的其实是事实,并不是单单只是为了气肖语。 慕寒远吻的很是激烈。 他将楚墨牢牢的压在床头的床倚上。 动作间带出的摩擦,使周围的温度一度飙升。 楚墨睁着眼,眼眶竟有些红。 慕寒远将楚墨慢慢的压在床铺上。 身/下的人一头青丝铺了满床,衣衫凌乱。 慕寒远一边舔/舐着楚墨颈侧的肌肤,一边用一只手压着楚墨被黑色锁链锁着的手腕。 却突然觉得手掌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隔着。 慕寒远楞了楞,微微抬起身,看向楚墨被他压着的左手手腕。 这一看,霎时间就楞了一下。 ——只见楚墨此时显得极为纤弱苍白的手腕间、纯黑色的锁链下,还戴着一串艳红色的珠子。 红色的珠串、黑色的锁链、玉色的手腕,显得极为煽情而……脆弱。 慕寒远楞了一下,抬眼看向身/下的楚墨。 男子正偏着头,死死的抿着唇。 慕寒远就突然叹了口气。 他伸手抚了抚楚墨腕间的珠子,仿佛又想到了当初自己亲手为对方带上它的模样。 “别怕,”慕寒远突然笑道,“现在你的木系异能还没缓和好,我不会做什么的。” 慕寒远的声音里带了丝笑意:“第一次嘛……如果不让你好好记得,怎么行呢,对吗?” “而且,”慕寒远在楚墨的耳边笑了笑,道,“有个你一直在等的人,还没有等到对吗?你放心,我会让你等到的——我会让她看着的。” 楚墨的胸口一下子起伏的厉害。 ——就像是被气的狠了似得,明明是没有呼吸的丧尸。 他的双手紧紧地抓着身下的床单,良久,终于道:“滚……” 声音虚弱,却极为咬牙切齿。 第135章 “阿墨,快一点!快一点!”女子转身,笑着看向身后的人,“就是这里啦,好看吧?” “嗯。”光线明灭,在白雪漫布的山坡那头,有个修长的身影迎风而站。 不经意间抬头的一个微笑,便美得胜过了这十里雪景的风光。 “哈哈,我说吧——阿墨你一定会喜欢这个的。只可惜来得抬眼……我上次来的时候是春天,这里开满了花呢,可漂亮了。” “你喜欢花?”那男子似乎楞了一下,下一瞬,男子抬眼间便突然有漫天遍野的花朵开满了原本满是积雪的山坡。 微风过处,美不胜收。 “喜欢吗?”那人似乎是笑着接近,“那么,你可愿……” “阿墨——”昏暗的房间里,侧睡在床铺上的女子似乎是梦到了什么美好的场景。 她砸了咂嘴,双颊微红,表情里满是幸福。 突然,女子的表情变了变,像是梦到了什么恐怖的场景一样,表情渐渐狰狞了起来。 “快走!你快走!”跌坐在地的男子脸色有些苍白。他费尽全力的攻击着眼前次第出现的各色障碍物,却浑身无力的连连身后的女子推出攻击圈都做不到。 “怎么回事……怎么会?!明明、明明城主说……”被男子死死的护在身后的女子却是一脸的呆滞,她明显没有任何要逃离的意思,反而是满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四周。 “呵——”男子身影晃了晃,笑容苦涩,“这是个结阵——我之前受了伤,攻击力不足……看来这次……我是……” 男子的脸色惨白,完全是一副下一秒就会死去的模样。 然而,他并没有—— 有时候肖语甚至想,如果楚墨当真是在那时就死去,也许也是件好事。 那他们的结局……就不会那么……绝望了。 床上的女子瞬间瞪大眼睛,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肖语睁着眼睛呆坐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时是在哪里。 那不过是个梦—— 梦的是她“前世”的事。 而梦的结尾,停留在那慢慢从结阵伸出走出来的人影上。 一身精制白衣的男子脚步顿了顿,在一地白雪的反射里,慢慢的向他们看来。 肖语叹了口气,下床擦了把脸,企图以冬季冰冷的清水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 肖语上辈子最后悔的事有两件——第一件是她方面不该因为好奇去触摸那突然出现在她家中的白玉发簪,二……是她不该在听那时的慕寒远几句在某地见过一支白玉发簪,就固执的一定要让那时还重伤未愈的楚墨陪她去找。 不然…… 上辈子的楚墨……怎么会死的那么惨?那样……毫无尊严的死法。 肖语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只觉得眼前又出现了那时的情景。 衣衫不整,只穿着一件浅蓝色外套的楚墨推开紧闭了许久的门。 男子的脸色极为苍白,他慢慢的朝瘫倒在门外一侧的肖语走去,脚步却极为虚度,仿佛用尽了全力。 肖语抬起头,只看到那人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以及……那凌乱的衣衫内隐隐露出的一大片、一大片的青紫痕迹。 楚墨的长发极黑、垂下来的时候柔顺如云,此时却……占满了某种白色的液/体。 肖语就这样坐在地上,看着楚墨一步步向她走来。 那天的阳光太烈,白雪太冷,那不停反射的阳光几乎灼烧了她的眼。 肖语后来知道,其实那天慕寒远在那里摆那个阵,是为了狙杀麒麟姬的; 只是不知为何,那肖语传到她的耳里,便变了模样。 据说那天城主与麒麟姬缠斗了很久,才成功狙杀了麒麟姬。 只是……在缠斗的过程里,不慎沾染上了麒麟姬特有的……春/药。 本来是没有什么的——麒麟姬一族的春/药,若中招者不先主动动情,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这其实更应该叫做是“催/情/药”。 只可惜那天肖语执意……将楚墨带去了那里。 重伤未愈的楚墨。 那天肖语在那阵外的门前将手都拍肿了,喉咙更是喊得嘶哑异常,却仍只能听着屋内楚墨那一声声似有似无、隐隐约约的哭喊声,一无所能。 后来,那天楚墨在黄昏时脸色苍白的走出屋子,看着肖语慢慢的向他走来,然后——毫无预兆的昏了过去。 再也没有醒来。 楚墨有轻微的心脏病——慕寒远那天为了能让楚墨动情,不惜不停的将自身的雷系异能输入楚墨的身体。 雷电对心脏的负荷太大,更何况是楚墨那般的情况? 而且想来……那时他的心理压力,也是极大。 肖语记得,后来那天的天空突然毫无征兆的开始下雪。 雪下的极大。 肖语就这样呆呆的,任由楚墨的身体慢慢的变冷。 ——多讽刺,自从楚墨变成了丧尸,肖语就再也没有感受过他有体温的身体;好不容易饿一次,却竟好在这种情况下。 肖语清楚的知道,若是方面自己不那么固执的一定要楚墨陪自己去,楚墨就不会踏足那里。 若她不是一定要让楚墨在重伤未愈的时候前往,楚墨根本不会面对慕寒远毫无反击的能力。 说到底,前世的慕寒远也许是受了□□才控制不住自己…… 她却是……一直都那么清醒的、在任性。 肖语吐了口浊气,又打量了一眼四周。 不过这一次,她不会再让那种事情再发生了。 我一定会去救他!什么事情都组止不了她! 阿墨,你等我! 肖语盘腿在床上坐下,开始“修炼”。 这是一间很寒酸的屋子。 屋子里除了一张并不算柔软的床铺,便只有一边的一张木制的椅子。 甚至连一张像样的桌子都没有。 空间也很是狭小,显得逼兀的很。 这屋子与她曾经住的那间,相差的实在太大了。 肖语修炼了一会,忍不住起身喝了口热水,又原地跺了跺脚,微蹙着眉朝手心里吹了口气。 天气却实在太冷,吹出的热气一出口立马在眼前凝成了一道水雾。 今年的冬天很是寒冷——至少对于肖语而言是这样的。 肖语又看了眼手中紧握着的东西,再次盘腿在床上坐下,拿起放在一边的一块金色的晶核,闭上了眼睛。 从之前慕寒远说的那段话里,似乎在暗示着一点—— 如果她连磁系中级都没有到,便一定拿他布的阵毫无办法。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句话似乎就是在说——如果她达到了中级,也许还可以一试。 ——既然可以一试,便没有放弃的道理。 她已经在这破烂的小屋的修炼了很久了,如今——终于有隐隐的有种突破中级的感觉。 当然,一般而言——异能者的异能靠这般“闭门修炼”而来的,一定是没什么用的。 但她要的也不是什么战斗能力,仅仅是让自己达到“中级”罢了。 从三阶到四阶……其实也不是很难。 曾经楚墨很是宠她,总是给她很多晶核。 如今这堆曾经她毫不在意、随手积攒下来的晶核,终于也有了用武之地。 肖语此时正在她廉价租借的一个“贫民窟”的屋子里,这里的条件自然是与她之间所居住的不是在一个档次上的。 但是她确实也不可能再回到那个“家”里去。 ——虽然慕寒远其实并没有表现出要把她赶出去的意思。 严格来说——从那天开始,慕寒远就再也没有回过那里。 除了工作以外,慕寒远都待在那间……关押着楚墨的屋子里。 想到慕寒远在那里可能一直在做的事,肖语忍不住咬紧了牙,更用力的握紧了手中的晶核。 阿墨…… 不知过了多久,空气中一道颜色极浅的金光一闪。 基本无人看到,除了某处某个特意一直等待着的人。 一身白衣的男子回头,笑着看向一旁被锁着的男子,道:“看样子她终于升级了……我们开始吧。” 床上的男人脸色一白,用手死死地抓着身/下的床单。 终于突破了…… 肖语睁开眼,感受着体内一下子汹涌了很多的能量,眼里极快的闪过一丝喜悦。 太好了…… 3个月了……她终于突破了。 肖语站起身,飞快的向门口走去。 开门时肖语又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室内。 此时已临近傍晚,渐渐变得昏黄的日光将室内照的更显得寒酸不已。 这次离开,她应该再也不会回到这里来了。 真是太好了…… 肖语的心中又不期然的闪过一丝欣喜,却又很快的被她强硬的压了下去。 只要她救出了楚墨,她就带他走,再也不回这里来。 以楚墨的能力,便是没有慕寒远,他们也一定可以过的比以前更好。 她这般冒险去救他,楚墨一定会非常感动……继而更加的喜欢她。 到时候,无论她要什么,楚墨都不会拒绝。 至于曾经楚墨似乎无法明显的对她的不信任…… 到时候,她都不嫌弃他,甚至为了他放弃了回家的可能,楚墨又怎会再有那种想法? 不,不对—— 肖语皱了皱眉,我怎么能这么想阿墨? 女子加快脚步,心中的某些想法却是挥之不去。 那院子位置偏僻,肖语到达那里略花了一些功夫。 而此时,太阳已经大半位于地平线以下了。 肖语又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没有人,便拿出了一直握在手心的那团东西。 ——那是一团血。 ——楚墨的血。 楚墨离开时曾担心她会需要外出,害怕她被丧尸所伤,便为他留下了这一团血液。 ——这血液的作用类似于“深层标记”。 只要她饮下了这团血,便会染上楚墨的气息,不会再有任何丧尸敢伤害她。 不过作为后遗症,她会有大约30分钟的时间被这血中的病毒所腐蚀,呈现出一种类似于“丧尸”的特征。 ——比如说,“无生命特征”。 曾经这令她头疼的“后遗症”,此时却是无意中帮了她大忙。 ——不就是伪装成死物吗?有什么难的? ——有什么比“丧尸”更符合“死物”这一名词了,在此时? 肖语的眼神闪了闪,将手中的血液一饮而尽。 味道并不好——有很浓重的血腥味和腐朽的气息。 肖语蹙了蹙眉,将口中反上来的令人恶心的味道强压下去。 ——阿墨他平时就是吃这个让很恶心的东西的? 又等待了片刻,确定丧尸病毒开始起效了,肖语才试着接近小院无形的防护罩。 她小心翼翼的伸手——过了! 肖语精神一振,继而极快的以尽量无声的步伐将小院进发。 颤颤巍巍的翻过墙,落在院子里,肖语又朝四周看了一眼,才小心翼翼的绕到房屋的背面。 她不是白痴,知道自己若要从正门进去,容易被发现不说,没有钥匙还不容易进去。 但是从背面就不一样了—— 她可以沿着屋外的水管慢慢的向上爬。 从她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二楼有一个窗户,似乎是开着的。 二楼的高度并不高。 肖语是异能者,又有水管借助,虽然因为平时缺乏锻炼而花的时间长了些、过程艰巨了些,但好在是终于爬了上去。 女子尽量轻盈的落地,刚想研究接下来该怎么办,却突然听到了一旁传来的阵阵呻/吟声。 肖语一愣,转头看去。 这里房间的布置有一些类似于“里外间”的安排。 肖语此时正在“外间”,而传出声音的,是“里间”。 因为空间布置的缘故,她并不能轻易的看到里间发生了什么。 然而那一声声似有似无的呻/吟,那透过半透明的帷幕渐渐显现出来的相互交/缠的身影…… 那里面在发生什么,却是再明显不过。 肖语脸色一白,一下子完全楞住了。 她先是呆了一下,既然却是脸色越来越红。 女子站在原地,睁大着眼看着那半透明的帷幕,胸口起伏的厉害。 你又这样……! 为什么你总是要这样侮辱阿墨?! 明明他……明明他每一次……都那么信任你啊! 肖语闭了闭眼,眼前仿佛又出现了曾经楚墨死前那不曾闭上、死死的看着天空的眼。 肖语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正要上前一步去推来帷幕、救出楚墨,却突然被放在帷幕一边的某个盒子吸引了目光。 那并不是一个多么特殊的盒子,但那里面装着的东西,却是肖语再熟悉不过的。 ——是那根白玉发簪。 ——是那根前世的时候她寻找了几乎一辈子的白玉发簪。 ——是她回自己原本的世界的唯一……机会。 曾经她就是触摸了一下嘛发簪才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世界; 所以她认为,只要利用那发簪,她一定可以回去。 所以前世的时候,肖语一直在寻找它。 可惜,却一直没找到。 而如今……它就在那,在她的眼前。 伸手可及之处。 只要她伸手,便可以得到。 肖语一瞬间有些恍惚。 她回头看了一眼另一边的房间,眼前却不经意间出现了曾经深藏在心底的画面。 宁静和平的世界、安静整洁的街道,以及……家中温柔微笑的……亲人。 爸爸、妈妈、弟弟…… 肖语的眼睛闪了闪,看着那就放于眼前的盒子,上前了一步…… ……… ……… “她来了哦,”听分隔壁的动静,慕寒远笑了笑,他在楚墨的耳畔蹭了蹭,笑着说道,动作却是瞬间大了起来。 他说:“你猜这次……她会选择你,还是她一直念念不忘的……亲人?” 楚墨的眼神闪了闪,他的脸色很白、眼角却很红,明显是真难受。 可他却一声不吭地侧过头,看向门口。 楚墨抿着唇,看向门的眼神极亮,就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奇迹。 那样的固执,却也那样的……脆弱。 曾经慕寒远曾说过,他最喜欢的,便是楚墨的笑了。 楚墨笑起来的模样,常让人觉得这世界最美好的景色,也不过如此了。 美好的让人恨不得……将自己的所有,都拱手奉上。 肖语也是。 她也这么觉得。 在肖语的记忆里,楚墨对着她的模样,一直是眼含笑意的。 他几乎从未对她露出过其他的表情。 而现在…… 肖语身形一晃,看着眼前的楚墨,又转头看了看身后的门,一脸的呆滞。 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会在这里……” “是啊,你怎么会在这里呢?”楚墨看着肖语,脸上毫无笑意,然若细看,就会发现他那一对纯黑的眸子里满是受伤。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嗯,肖语?!你为什么会是从这里出现、而不是从那与隔壁相接的帷幕那出来呢?!” 楚墨看着肖语,一字一顿的道。 他的脸色极苍白,唇色极红,笑容却极冷。 “我、我……”肖语一脸迷茫,她又重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门,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而她的手里,还拿着那本应好好的放于隔壁的盒子。 肖语脸色渐渐惨白,楚墨却是突然大笑起来。 “我在你心里,终究是没有那么重要。”楚墨的笑声里满是喑哑,他看着肖语,表情异常苦涩,“你到底还是选择了他们……放弃了我。” 肖语楞了楞,抬头看向楚墨。 却见那人慢慢的从床上爬下,一步一步地向她走来。 肖语瞪大眼睛,这一瞬间,楚墨的身形和前世的他,完全的合上了。 楚墨的手腕间仍被俘着黑色的锁链,却不知为何长了许多,让楚墨就这么慢慢的向肖语靠近了。 楚墨伸手打开盒子,用手指抚摸着那发簪光/滑的玉臂,眼睛却是看着肖语,道:“为什么呢?嗯?小语?你为什么又不要我了呢?” “我没有……我没有。”肖语对此时的楚墨有些畏惧,她不停的摇头,企图离开楚墨。 男人却一把抓住她的手,强迫肖语抬头看向他:“那你为什么……要走呢?你为什么走呢?你为什么不救我?!小语,你为什么不救我?!” 肖语瞪大了眼睛,这次却连摇头都做不到。 肖语深刻的明白,她是进了慕寒远的陷阱——那屋子里的空间被改变,若她进了屋子之后又从窗子那原路离开,便会像这般,被传送到这间房间的门口。 而现在楚墨在这里见到了她——那么很明显,她在他和回家里选择了家人。 如果肖语要拿走发簪,她自然不会让慕寒远知道她来过,便一定会原路返回。 “小语,”本来有些癫狂的楚墨却突然安静了下来,他看着肖语,突然伸手抚向她的脸颊,向以往无数次一样,“你说过……要永远陪我的啊。” 肖语楞了一下,正被楚墨弄的毛骨悚然,却突然听那人道:“从今以后你为我妻,我定与你……一生为期。小语,你都忘了吗?” 肖语一愣,既然瞬间瞪大了眼睛。 ——从今以后你为我妻,我定与你一生为期。 这句话,肖语只听一个人说过。 就是那时前世的楚墨。 那时他在挥手催生了一个山坡的鲜花之后,就是这样回头,看着她说出了这句话。 而肖语,也是在那时,才真真正正的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真的喜欢上这个人了。 因那一刻的深情,实在太让人沉醉。 肖语张了张嘴,满脸不可置信,她看着楚墨,像是想说什么,楚墨却终究没有给他那个机会。 !!! 肖语一愣,低头看向自己的心口。 楚墨笑了笑,拔出插在那里的东西。 ——却正是那肖语一直想要的白玉发簪。 肖语瞪大着眼看着楚墨,像是想说什么,却终究是慢慢的倒了下去。 待肖语的身体完全的冷了下去,楚墨才呆呆的抱着她的尸体,轻声的道:“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我不会哭,所以你们就都不会心疼?” “你们怎么舍得……这么对啊?” 他低头,看着地面,也不知在想什么。 在低头的瞬间,一滴泪水却突然砸落在地面。 屋外的慕寒远靠着门,听着门内的声音,闭上了眼。 ——别哭,我会好好对你。 ——肖语不能陪你,我能。 ——我们还有那么长的时间,总有一天,你可以喜欢上我的。 ——我喜欢你,小墨。 —————————————————————————————————————— 肖语的世界。 窗在鸟鸣阵阵,肖语就在这阵鸟鸣声中,突然睁开了眼。 她有些愣神,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那里,仿佛还有被发簪刺穿的痛楚和……被楚墨那滴眼泪灼伤的疼痛感。 她有些迷茫的看了眼四周,颇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 肖语动了动脖子,目光突然在一旁的日立上停顿了下来。 ——2011年6月15号。 这比她当初穿入楚墨的世界还早了整整一年有余。 我这是……回来了? 而且还早了那么多? 肖语有些愣神,随即却有些哭笑不得。 ——也不知道楚墨知道自己那一刺之后将竟然将她送回了原本的时间时会是什么表情。 ——楚墨那时是真的想要杀她的而不是什么送她回来。 ——这一点肖语很清楚。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这般杀法,竟然误打误撞的让她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肖语还有些恍惚。 家里很安静。 这是正常的——现在并不是什么假期,也不是寒暑假。 父母自然是在上班,而他的弟弟自然是在学校乖乖的上课。 她做了那么多,就是想回家。 可回来之后却发现……家中一个人都没有。 这可真是…… 肖语笑了笑,刚想起身去客厅倒杯水,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楞住。 她顿了几秒,突然像是发疯似得打开电脑。 2011年6月15号—— 她记得很清楚,那是那本关于楚墨和慕寒远的小说开始连载的日子。 ——那时她每天追的连载,自然映像深刻。 那现在…… 肖语有些慌乱,她手忙脚乱的打开电脑,进入页面,打开搜索条。 肖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慌乱。 怎么会没有? 看到页面显示的“查无此内容”,肖语楞了一下,既然又重新输入了一遍。 还是没有…… 肖语有些愣神。 她在一瞬间不知道那时的事情是否只是自己的一个幻想。 她的目光在页面上移动了一下,随即却在id那一栏上突然停住。 肖语瞪大了眼看着那id,一脸的不可置信,。 只见那id一栏,清楚地写着两个大字——言吾。 肖语就这么看着那两个字,表情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