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梦醒 柳月娘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黑咕隆咚的了。 摸了摸身下的被褥，是厚实的棉墩布，有点粗糙磨手的感觉，长长的舒了口气，柳月娘知道自己真的是离开了府里。 柳月娘动了动自己的肩膀，睡了老半天，有点累了。好像是感受到了柳月娘的动作，黑暗里传来响声，是凳子被碰翻的声音。 “你要不要喝水？”粗重的男人的声音，闷闷的。 柳月娘想起来，自己已经被大奶奶配了人出来了。据说，那个人得了十两银子。本来以为自己会被男人扔到半路上，自己毕竟是被下了胎的，要是想要孩子的男人，估计就不会留着自己了。没想到，这个男人真的把自己带回来了。 柳月娘试图想要说话，但是，一开口才现自己的喉咙又痛又干。 “好啊！”柳月娘哑着嗓子点点头。男人很快倒来了水，扶着柳月娘起来，没有一点热气的水递到嘴边，粗糙的碗，有点灰的味道。刚刚下了胎，柳月娘也不敢喝冷水，只是沾了一点润一润干裂的嘴唇。 “没有热水了！”男人显得很局促，搁了碗，又扶着柳月娘睡下了。又是一番桌椅相撞的声音，然后就归于沉寂。 柳月娘睡了好久，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睡意。知道屋里有了一个陌生的男人，但是好在，在黑暗中，谁都看不见谁，也不算是太尴尬。 “这是哪里？”柳月娘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朝阳镇。”男人的声音闷闷的。 “离省城很远了吧？”柳月娘有点期待，但是想起来只有半天的路程，怎么会有多远。 “很近！半天的路程吧。”果然。“我们还要赶路，但是你身子不好，等你好了，我们再走。” 赶路的意思是，男人的家不是在这边的么？ “我们赶路回家么？”柳月娘急急的问，这个时候“回家”是这么轻易的一个词，如果那个真的会是自己的家该有多好啊。 “是的！”男人没有再说话。 过了好久，男人都没有什么动作。柳月娘疑惑，难道男人不用睡觉么？ “你怎么不去睡觉？” “没事，我在这坐着就好。”男人有点不自在的挪了挪脚，自己手里只有十两银子，虽然不少，但是今天住的这间房是要收钱的。家里的房子已经快倒了，也要修一修，修房子是大事，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呢。再说了，这个女人身体不好，看病还要花钱，据说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估计以后也干不了活，还是省着点好。 柳月娘转了转头，看向男人的方向，黑暗里，看到一个黑色的轮廓。 “要不，你过来睡吧？”柳月娘摸了摸身下的褥子，虽然是粗布的，但是还算厚实暖和。 男人摇摇头，并不愿意。 “我守着就好了，你睡吧！” “没事的，你拿个褥子，睡在里面就好。”柳月娘心下有点感动，以前，在府里的时候从来没有人顾及过自己的感受。自己当丫头的时候自然是没有什么自主权的，夫人说要做通房就要去做通房，虽然自己不愿意。就算是抬了姨娘，也是主子不顺心就可以喊打喊杀的，现在，要是这个男人对自己好，就跟着他好好过日子。 这炕是不大，但是两个人挤挤也是足够的。 “睡吧！明天的时候你怎么撑得住？” 男人想想，犹豫了一下，抱了一床褥子，小心的从柳月娘身上翻过去，在里侧睡下了。估计是累坏了，一会会，就呼吸绵长起来。柳月娘倒是因为白天的时候睡得多，这个时候睡不着了。 朦胧的月光下并不能看清男人的轮廓，但是看着床上拱起的样子，并不是瘦弱的，估计也是个高高大大的男人。 男人身上的汗臭味，让柳月娘有了几分真实的感觉。 早上的时候，男人早早的就叫了柳月娘起床，柳月娘睁开眼，天还是蒙蒙亮，男人身上一股凉气。柳月娘这个时候才有机会看清男人的脸，跟大爷的那种翩翩佳公子不一样，这个男人是粗犷的，但是，浓眉大眼的，如刀刻的脸庞，倒是有另一种美感。柳月娘失笑，自己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情欣赏美男子。 男人好像不知道柳月娘为什么笑了，怔愣了一下，然后扶了柳月娘坐起来。灰突突的陶瓷碗里躺了两个卧鸡蛋，正冒着热气。男人把筷子递给柳月娘。 “租房子的大婶说，你现在亏了身子，要吃卧鸡蛋。” 男人好像并不知道怎么去解释这件事情，明明是流产了，却说是亏了身子。柳月娘觉得自己心里暖暖的，伸出手接了碗筷，慢慢的吃下了。估计是男人做的，糖放多了，吃的好腻，有点黏黏的粘在喉头。 但是，男人对柳月娘的配合好像很满意，收了碗筷放到一边的桌上，又回来把柳月娘塞到被窝里，盖的严严实实的。 “中午的时候大婶会来给你送饭，你吃点，我要出去找活干。” “打零工么？”柳月娘惊讶，看着外面的天色，还没有放亮，这么早就要出去找活？“这么早？” “嗯，去晚了，就没有了！这是那十两银子，你拿着。”男人从夹袄里掏出一个布包，鼓鼓的，塞到被窝里，给了柳月娘。 柳月娘摩挲着带着男人温热体温的布包，看着男人，“你不怕我带着银子跑了？” 男人愣了一下，没想到柳月娘会问这个问题。 “那你会吗？” “不会！”开玩笑，现在流产了，想跑也不能跑啊！再说了，这个男人还不错，自己为什么要跑啊？好好过日子不好么？再说了，一个女人在外面带着银子也活不下去的，说不定银子被抢了，自己就自生自灭了。 “那你问这个话干嘛啊？再说了，这个银子本来就是你的！”男人闷声闷气的说，稍作停留，就端着碗筷出去了，合上了门。 “我出去干活了！” 男人走了以后，柳月娘又睡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大亮了。屋里面是坑洼不平的泥土的地面，桌子上摆着一把水壶，几个碗，还有两条凳子，除了自己睡着的炕，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柳月娘摸了摸自己怀里的布包，拿出来，果真是两个五两的银锭子。柳月娘细细摩挲着，其实自己也存过几两银子，还有一些大钱，但是自己就这么卖出来了，也没来得及收拾东西。身上带着的也就是荷包里的几个碎银子，还有几个大钱了。只是不知道，荷包还在不在了。摸了摸手上，镯子还在。手上的镯子不值钱，但是当年爹卖了自己的时候，是娘偷偷塞给自己的，成色并不好还很细，值不了几个钱，但是，也是个念想。 柳月娘想想，把镯子褪下来，跟布包里面的引子放在一起，掀开枕头，想要把银子跟镯子放在枕头下面，却现，下面压着的是自己的荷包，还有头面。柳月娘打开荷包，里面的银子大钱都在。其实头面没什么，就是几根半新不旧金钗银钗，但是，以后也不用这些了吧？ 柳月娘把那串大钱拿出来，放在枕头里侧，再把饰跟香包跟那十两银子包在一起，小心的压在枕头底下。 这个是家里所有的银钱了，要是好好过日子，省点花，两个人勤勤恳恳的，也能够过得不错了。柳月娘喜滋滋的想着，现在什么都能自己做主了，也就下意识的把自己跟男人归为了一个家。</P></DIV> <TR> 2两个鸡蛋 到中午的时候，果然有个大婶来给自己送饭，三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收拾的很是利落，头梳成一个圆髻，用蓝粗布包着。简单的饭菜，一盘韭菜炒鸡蛋，一个丝瓜蛋汤，一碗米饭。虽然简单，但是柳月娘却觉得吃的舒心极了。饭菜都吃的干干净净，就是那一碗丝瓜汤都喝完了。 搁了碗筷，柳月娘才被自己的大饭量吓到了。自己只有在刚刚进府的时候才吃这么多，因为实在是太饿了，后来，自己也不用干什么粗重的活，吃的就少了。 “大妹子，吃的多好啊，身子才养的快！”大婶很高兴，收拾了碗筷，给柳月娘倒了开水。屋里烧的是炕，但是这边并不做饭，只是温着水。 柳月娘气结，要是早知道这屋是有热水的，昨天晚上就不会跟男人客气了。 “大婶怎么称呼？”柳月娘抱着茶碗，估计在这边还要住一段时间，跟大婶聊聊没什么不好的，正好可以打听一些事情。自己的衣服要去卖掉，换上粗布的衣服，这样才是农家过日子的样子。再说了，自己的那些绣花的衣服也能值些钱，可以换两身粗布衣服了。 “我姓黄，叫我黄大婶就行了。你们从哪边来的啊？”黄大婶也很好奇这对夫妇。要说是夫妇吧，这个女的穿的明显好多了，身上的衣服鞋子都不是一般人家的妇人能穿的，长得也是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干活的人。那个男人倒是就像是乡下的庄稼汉子，朴实的很。 “我们在省城过来的，我是大户人家的管家娘子。这不是亏了身子，正好主子恩德，还了咱们卖身契，男人就想带我回老家去了。”柳月娘有点不好意思的腼腆的笑笑，自己只能撒谎，这个时候要是说自己是被配出来的姨娘，不是自己被别人瞧不起这么简单，就是男人也要被别人看不起了。 “哦——”黄大婶点点头，这样就难怪了，大户人家的管家娘子是要穿的好一些，更何况还是省城的大户人家出来的。“那你们老家远不远啊？” “挺远的，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认识路，但是我知道要走好久好久的。”柳月娘有些羞赧，又有些期待，还真的不知道家在什么地方呢，这个时候也不能胡编乱造啊，说自己不知道倒还真实一些。 “那也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总归是自己的地方比较好一点。”黄大婶心有感慨，握了柳月娘的手，“做人家奴才的，一辈子都是奴才，以后子子孙孙都是奴才，出来了，就算是日子苦了一些，以后什么都是自己做主了。” 黄大婶也为柳月娘高兴，柳月娘点点头，这倒是，真好，自己也不是奴才了。 “有什么要帮忙的，就直接说。” 柳月娘笑了，真的是想什么来什么，自己正打算要去当了衣服换银子呢，只是自己自从入府就很少出来了，以前家里穷，也没有机会出来镇上，所以，对外面的市集一知半解。只听府里的丫鬟们说过外面的店铺，集市。要是有黄大婶帮忙的话，就好多了。 “黄大婶，还真的有事情要你帮忙。” “有什么事情只说就好了，要是我做不了，我男人在外面当车夫，也是能帮忙的。”黄大婶很热情。常人都这样，原本以为这个人可能是高高在上的，但是现在现她还不如自己的时候，就会开始同情他。因为世人都喜欢同情比自己可怜的人，据说那叫善良。现在黄大婶就很怜悯柳月娘，因为她以前是个奴才，现在才算是平民了。自己可能衣服没有柳月娘漂亮，但是自己是个自由之身。 “我以前是个奴才，也没什么家底，就是出来的时候也就穿了这么一身衣服，我想着等我身子好些了，就把衣服当了，换几身换洗衣服吧。”其实，柳月娘的针线还可以，被困在宅子里的女人多会用针线打时间，但是现在小月子不能拿针线。 “这个没问题，等你身子养好了再说。”这个并不是什么大的问题，黄大婶一口允诺了。 闲话几句，黄大婶就出去了，毕竟家里还有一堆的事情要做。 柳月娘倚着墙，坐了会，喝完了手里的水，把碗搁到一边，才觉得无聊起来。这个屋里什么都没有，窗户光着，也不能打开——小月子的人可不能吹了风，不然落下了病根不好。 或者是因为无聊，也或者是因为睡的时间实在是太多了，柳月娘不由得想起来男人的家到底是怎么样的。是不是会有复杂的家庭关系，会不会前面有过老婆，是不是还有孩子。 柳月娘觉得，要是男人家里不怎么好，或者已经有孩子了，自己也会好好过下去的。因为，这个是个好男人，虽然刚刚相处，但是，柳月娘觉得特别的踏实，这个男人让人觉得安心。 男人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柳月娘坐在炕上，呆呆的盯着屋顶。 “回来啦！”柳月娘听到声音转过头，男人的脸上身上都是脏兮兮的，不知道去干了什么活，总归不是什么清闲的活计就是了。柳月娘其实想问，不是今天说了中午的时候不回来的么，怎么现在就回来了，但是想想，这个疑问还是咽回肚子里去了。 “午饭吃了吗？”柳月娘想着，这么早回来，估计午饭还没有吃呢。 “我一会儿自己去厨房做饭，你歇着吧。黄大婶给你送过饭了？” 看着柳月娘点了头，男人才出去，做饭不在这个屋，这个屋是用来烧水的。原本柳月娘这个时候应该自觉的去做饭的，这才是家里女人该做的事情。但是，现在柳月娘身子不方便，只能委屈男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外面传来黄大婶跟男人打招呼的声音，然后就飘来饭食的香味。过不多久，男人就吃过饭回来，手里却抓了两个水煮蛋，还是温热的，塞到柳月娘的手里。 条件简陋的时候，鸡蛋就是最好的补品，尤其是对贫苦之家来说。 “我不吃了，中午的时候吃了很多，你吃吧。”柳月娘拉了男人的衣袖，塞到男人手里。男人出去干活一定很辛苦，早早的就出去了。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剥了鸡蛋，塞到柳月娘的手里，不容置疑的态度。柳月娘心下感动，慢慢的咀嚼着，像是世间最美的食物。 但是，第二个递到柳月娘手里的时候，柳月娘迅的塞到男人的嘴里，男人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柳月娘。 “你吃吧，我已经吃了一个了。今天出去干活累吧？”柳月娘以前一直都是隐形人，不怎么说话，现在跟男人在一起，想要好好的说说话，却觉得无从说起，但是还是尽量找着话题。 “还好，不是怎么累！”男人吃鸡蛋的度很快，两口，就解决了。 男人吃了鸡蛋，从怀里掏出几个大钱出来，塞给柳月娘。“今天挣的钱，你收着吧。”男人挣钱，给女人家用是很正常的事情。</P></DIV> <TR> 3买衣服 柳月娘看着掌心的几个大钱，其实并不算多，也就只能买几个包子，但是柳月娘再一次强烈感受到了当家的幸福感，嘿嘿，以后自己也是一个正房了，以前，自己没有办法掌握自己的命运，以后自己就可以当家作主了。 但是，柳月娘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这个男人姓甚名谁，哪里人士。 “我叫柳月娘，家里是逃荒出来的，被卖到省城府里当丫头，后来不知道爹娘还在不在，也不知道老家在哪里。”柳月娘低头，心情有些低落，细细摩挲着那几枚大钱，紧紧握在掌心里。因为过了苦日子，所以，更加知道银钱的好——至少可以不用卖儿卖女。 如果，家里没有穷到这个地步，也不会卖了自己，可能就会早早的嫁给这么一个朴实贴心的男人。 “我叫孙朗，住在历阳县的李家村。跟爹娘住在一起，大哥成亲就搬出去住了，大姐也成亲了，家里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孙朗这是男人的名字，也知道了家在历阳县的李家村。柳月娘窃喜，自己也知道了有个家在那个地方。 “本来，家里的房子快不行了，是想到省城的大姑家借点钱回家修房子的，但是，大姑家也不方便。”孙朗顿了一下，脸色有些不自然。 柳月娘估摸着，可能也不是不方便，只是不想借。只是这样的话，不能说出来，人家才是血脉亲情，自己怎么说也是个初来乍到的陌生人。 “我这还有几分碎银子，还有几个大钱，加上那个十两银子，够么？”柳月娘两眼巴巴的问孙朗，自己实在是不知道够不够，对外面的物价懂的不多。 “够了！”孙朗点点头，眼里有异色，这个女的自己还私藏了银子出来啊？ “我之前在府里的时候有月钱的，也存了几两银子，但是，我出来的时候没有带上，只有荷包里的大钱跟碎银子。”柳月娘有些抱歉，要是自己能带上银子，就能多帮家里一点了。 柳月娘把孙朗给的大钱，跟之前收起来的小布包拿出来，放在一起。柳月娘琢磨着，要跟黄大婶打听一下物价了，总不能不知道过日子啊。 孙朗点点头，自己也是个勤恳的，只是家里弟弟妹妹多，还有爹娘要养，家里田地又少，难免有些拮据。就是，想要娶这个女人也是想要那十两银子修房子的，但是，这个女人好像出乎了自己的意料，还不错。 “我本来打算，等你身子养好了，我们就回家去的。因为城里花钱实在多，但是今天我在码头干活，就得了这么几个大钱，倒还是不错的。我就想着，反正秋种也过了，不如赁了黄大婶这间屋子，先住着吧，挣点钱回家。”孙朗是在问柳月娘的，照理说，自己既然要娶她，就要赶紧带回家给爹娘看看。 “好啊。”柳月娘没有意见，男人会挣钱养家是好事，自己不会反对。 渐渐的，柳月娘就跟黄大婶熟起来，毕竟是女人，话题总是很多。尤其是，某一天柳月娘给了黄大婶一个绒花，黄大婶就更是喜欢拉着柳月娘唠唠嗑了——没有女人不喜欢这些东西，只是一个绒花也要一个大钱，一般人家平时并不舍得买。 黄大婶有儿有女，女儿已经嫁出去了。现在跟着的是唯一的小儿子，现在在杂货铺里当学徒，小日子算是过得不错了。 但是黄大婶还是帮着人家洗衣服，挣钱家用。 “娶个媳妇，要花不少彩礼，家里的房子也要翻盖。所以啊，我现在也不能闲着，多挣点，以后也能有个着落。要多盖点房，我们也没有地，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们小九差事没了，租租房子也好生活不是？” 黄大婶憧憬着美好生活。其实黄大婶家房子不少了，三间正房，还有东西厢房各两间，独门独院的。只是，房子有些低矮罢了，不管怎样都是够住的。而且，黄家把东西厢房都租了出去，也算是一笔收入。 “是的了。现在辛苦些，以后婶子就能好好的享福了。小九也是个乖孩子，在杂货铺当伙计，每个月都有工钱，这么懂事的孩子，少了。”柳月娘拿了衣服，拧干净了，就给晾到院子的竹竿上。 柳月娘身子养好了，冷水还不能碰，就帮着黄大婶在院子里晾晾衣服，以后，麻烦黄大婶的地方还多着。男人做主在黄大婶家租了三个月的房子，多挣点钱，等到冬天的时候，正好回家过年。 看着满院子的衣服，黄大婶倒了水，在围裙上擦擦手，才松了口气，抿了抿鬓角的头，回屋戴上了柳月娘给的那朵绒花。 “你要是没啥事，我们就去逛逛。”黄大婶知道柳月娘要买衣服，今天早早的就洗完了衣服。 “好嘞，婶子，你等会，我回下屋子。”柳月娘喜上眉梢，自己惦记着当衣服买衣服的事情好久了，只是黄大婶忙的厉害，也没好意思开口。柳月娘回了屋子，把大钱兜上，想想，又把碎银子也带上了。 黄大婶把篮子也跨上，正好可以买点菜回来。城里面就是这点不好，要是在乡下，要吃菜就自己去地里摘点，城里什么都等花钱买。 因为离省城不远，这边街上还算是热闹。柳月娘跟着黄大婶后面，走了好几家衣铺，都觉得太贵了。柳月娘还是决定买点粗布回去自己裁衣服，挑了两匹布做外衣，买了十斤棉花，天气渐渐冷了，要开始做棉衣了。因为男人费鞋，又买了点碎料子准备回去做鞋。砍价的事情，有黄大婶，柳月娘细细的观察，学习一下。 买好了东西，等着老板打包，柳月娘细细的观察这家店的成衣。有的是乡下人穿的样子，有的却是绣花的绸缎。 “老板，你们家收绣活么？”看了看这边的绣花，都是些简单的花色，眼色搭配也不是那么好看。柳月娘有了些自信，自己毕竟是在省城待过的，见不到外客，但是大奶奶的衣服好多都是自己动手的。 “我们这边镇子小，都是外面收回来的绣品，自己养不起绣娘。”老板刚刚就觉得奇怪，这个妇人身上的衣服是绸缎的，就是绣花也很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买这么些粗布。</P></DIV> <TR> 4心疼 “都收哪些绣品呢？”柳月娘手里没有什么好的料子，所以，就算有手艺，也要考虑一下成本问题。 “一般的绣品都收的，抹额、帕子之类的小件，成衣之类的大件都是收的。”老板家也就是自己老板跟姑娘在家里绣，所以，基本都是收的人家的绣品，并没有严格的要收什么样的规定。“我也只是代卖，等卖完了，才会结钱给你。要是你等得，就可以送过来。” 小店的利润本来就少，所以，代卖也是一种节约成本的手段。 柳月娘点点头，成衣自己的成本没有，抹额帕子绣工时间短，成本也低。琢磨一下，随即就在店里买了合适的小块布匹，还有针线，准备回去试一试，要死成了也算是一项收益。好在，小件的花的钱也不多，柳月娘在成衣店里用了碎银子，因为去买菜还是大钱比较合适，要留着今后零用的。 跟老板谈定了，柳月娘抱着自己的布匹，跟着黄大婶去市集买菜。今天的鱼便宜，黄大婶买了条鱼；柳月娘想着孙朗在外面干的都是体力活，就割了点肉，回去给孙朗做个红烧肉，又买了点青菜豆角之类的就回去了。 因为跑的地方多，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小九跟黄大叔是不会回来吃午饭的，黄大婶习惯了一天早晚两顿。孙朗早上的时候也说过，不会回来吃午饭。柳月娘热了热早上剩下的粥吃了，就关了门，关在屋里开始裁布，当务之急是要给自己做件衣服出来，把身上的衣服洗了卖掉。 傍晚的时候，估摸着孙朗快要回来了，柳月娘才搁了针线，去给孙朗做饭。柳月娘身子好了以后，就在这边的屋子里做饭了。搁了一些肥肉在手边，准备做个回锅肉或者炒菜的时候用，剩下的就剁了做红烧肉，一边烧水的炉子上焖上了饭，红烧肉做好的时候，米饭也蒸好了。 “做什么呢，这么香？” 孙朗一进院子就闻到自己屋里飘出来的香味。 柳月娘转头看到孙朗回来，笑了，时间掐的正正好。利落的将红烧肉出锅，给端上桌。 “饿坏了吧，你先吃着，还有一个炒青菜就好了。”柳月娘给孙朗盛了饭，递上碗筷。 “你也一起吃吧，这也就够了。”柳月娘想要好好的给孙朗补补的，所以满满一碗的红烧肉，下饭是绝对够了。 “咱也要荤素搭配啊！”柳月娘乐了，炒青菜很是方便，一会会就上了桌。倒是锅里还要煮上热水，晚上的时候洗脚用的。屋里的柴火不够了，柳月娘转身出去拿。 柴火就堆在窗外的屋檐下，为了省点钱，都是孙朗没活干的时候去林子里自己砍的柴，耐烧。 添了柴火，柳月娘去洗了洗手，才上桌。 孙朗毕竟是个经常干体力活的，这个时候看到红烧肉都要馋死了，何况，柳月娘做的红烧肉还特别的好吃。看着孙朗吃的这么开心，柳月娘也满足了——只是默默的夹着青菜吃。 其实，女人都不愿意委屈自己，但是，在生活面前不得不委屈自己。孙朗是要干体力活养家的，肉必须要吃，自己是女人，就是绣绣花做做针线也花不了什么力气。其实，柳月娘也不是不想吃肉，自己从出来了就没吃过肉了，小月子的时候还能吃点鸡蛋，现在为了省钱是荤腥都没沾了。 “你怎么不吃啊！”孙朗看柳月娘只夹着青菜吃干饭，夹了块红烧肉塞到柳月娘的碗里，总是扒拉着青菜吃，红烧肉都不动一块算是怎么回事。柳月娘推拒了几次，终是挨不过孙朗，也吃了几块肉。 吃过饭，柳月娘给孙朗打了热水泡脚，才到一边去洗碗筷。孙朗干了一天的体力活，是要解解乏的，泡脚是最好的了。一开始的时候，柳月娘还不知道，是黄大婶告诉自己才知道，孙朗在码头上给人扛货。柳月娘听说的时候，愣怔了好久，才知道自己在心疼这个男人。每天孙朗回来，柳月娘都要给他泡了脚，然后给她捏捏肩。 “今天扛了很多货吧？”看着孙朗今天恹恹的，柳月娘就知道孙朗是累着了，就算是铁打的汉子，这么早出晚归的扛货，也要受不住啊。柳月娘尽量让自己的手劲大些，捏的孙朗舒服点。 “还好！”孙朗睁开眼睛，从怀里摸出几个大钱递给柳月娘。“收起来吧。我们也没多久就要回家的，以后有的是时间休息。”孙朗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诉苦，虽然这个人是自己的女人。但是，男人养家照顾老小，是责任，没什么好说道的。 “嗯。”柳月娘叹了口气，数了数，有二十文钱，比以往都多，默默的收了大钱，跟先前的一堆银钱放在一处。拿回来的钱越多，说明孙朗受的苦越多，今天怕是累坏了。 孙朗转过来，拉了柳月娘的手，闭了眼，在她的掌心细细摩挲。“甭心疼你男人了，不出去干活挣钱，该吃苦的人就是你了。再说了，我也没觉得累。家里的地也少，还有这么一大家子人要养活，干活的少，吃饭的嘴多。以后，要是有钱了，多买些地，也就好了。” 孙朗细细的喟叹，不知道实在安慰柳月娘还是在安慰自己。 “我知道。”心疼归心疼，柳月娘也不是不知道农家的苦，更何况，孙朗甚是勤快，家里还过成了这样，快二十的人了，也没有媳妇，估计是家里负担很重。心里想着自己以后多织些布，多做些针线活，不说一定能够贴补家用，至少也能给孙朗减轻些负担。 给揉了一会儿肩，孙朗就拉着柳月娘洗洗睡了，明天还要早起去码头呢。原本柳月娘想要做会儿针线的，但是想着给孙朗做早饭，就早早的睡了。 柳月娘起床的时候，刚刚鸡叫三遍，孙朗睡得正酣，外面还是黑乎乎的一片。柳月娘摸着黑穿了衣服，就去井边打水，回来把水烧上了，才去淘米做饭。 等孙朗起来的时候，梳洗的水已经烧好了，白粥也热乎乎的冒着热气。柳月娘给孙朗打了热水，又盛了早饭。 “以后，不用这么早起来，你多睡会儿，我自己稍微做点饭吃就好了。”孙朗看着鸡窝一样的乱忙里忙外的女人，目瞪口呆，这个还是平日里丝都不乱的女人么？习惯了什么都要自己扛着，突然之间有人给自己都准备好了，说不感动是假的，但是也怕累坏了柳月娘。 “你走了，我再睡个回笼觉就是了，平时也没什么事情，我在家还不是什么时候想睡就什么时候睡啊。”柳月娘看着孙朗怪异的眼神，心下叫糟，自己只忙着要好好的做饭，就没好好的梳洗自己，现在的囧态都被孙朗看了去了。就算是不在府里待着了，农家并不计较什么颜色，但是柳月娘还是觉得自己要在孙朗面前美美的。 当下，就气上了自己，怎么就有这么大的失误啊。 孙朗的手抚上了柳月娘的鬓，拂过凌乱的头。 “是不是很丑啊？”柳月娘抿了嘴，有点紧张。 “没有，就是觉得辛苦你了。月娘——”孙朗说的是真心话，其实自己根本就是为了那十两银子，才带回了这个女人，多有愧疚。但是，这个女人是真心想跟自己过日子的。 柳月娘猛的抬头，这是孙朗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平时的时候为了避免尴尬，两个人都是你啊我啊的，这么深情的叫自己的名字，柳月娘心里砰砰直跳。</P></DIV> <TR> 5奇怪的女人 “你赶紧喝粥吧，一会儿要晚了。”说着柳月娘就跑开，到枕头底下摸了两个大钱出来递给孙朗。“自己在外面买两个包子吃，别省着，有了力气才好干活。”早上的时候喝粥，柳月娘是没什么的，但是孙朗出去干活肯定容易饿，以前柳月娘没有想到，想到了自然是想让他吃的饱饱的。自己的男人自己心疼。 孙朗吃过早饭，带着大钱就走了。柳月娘看着外面的雾气，自己梳洗一下，吃了早饭，就去井边打水回来烧了洗衣服。本来，对于城里人来说，洗衣服用热水真的是太奢侈了，因为柴火还要钱买的。但是，好在孙朗是个能打柴的，柳月娘也就心安理得的用了，毕竟，冷水对女人的身子不好。 “月娘，今天这么早啊？”黄大婶起来烧水做饭的时候，就看到柳月娘一个人在井边洗衣服。 “嗯，睡不着，就起来把衣服洗了。大婶起来给大叔跟小九做饭啊？”柳月娘一边洗衣服一边跟黄大婶寒暄，有的时候干活的时候有人一起聊聊天，也开心不少。 “是啊，真是上辈子欠他们爷俩的。”黄大婶笑着说，其实，家里现在红红火火的，黄大婶把他们爷俩伺候好了，比什么都强。 柳月娘也跟着傻乎乎的笑，其实一般的人家，活到黄大婶这个份上，就算是不错的了。衣服洗好了晾在外面的竹竿上，太阳也渐渐上来了，红彤彤的，映着院子里都有了几分暖意。 柳月娘回了屋，靠在窗口做针线，自己要赶紧把自己的衣服做了，然后把自己带过来的衣服卖掉。也就是卖了外面的褙子，层层叠叠的襦裙，还有里面的绸缎裤子，以后自己就要做得简单些，上身就是一件夹袄，外面套了件短直对襟褙子，这样省料子，下面就是一条素色的襦裙。 柳月娘因为着急，手脚也快，中午没有吃饭，到下午的时候就赶出来了。换上新衣，把那绸缎的扔一边，摸着粗布的衣裳，倒也是舒心了许多。 “月娘——”黄大婶正要叫月娘出去，推门进来就看到柳月娘穿着粗布的新衣，愣住了。 “大婶，还好吧？”这屋子里也没有镜子，柳月娘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看着黄大婶，柳月娘心里没底了。 “好好好，怎么不好！”黄大婶点点头，换下了那些绫罗绸缎，倒是更显得娇俏了几分。 粉色的褙子，配着素色的襦裙，倒也是不错的。原本的七分颜色，被那绫罗绸缎掩盖，倒是剩下了三分；现在换上这些粗布的朴素衣裳，倒是增了几分颜色。 听着黄大婶说话不像是作假，柳月娘心里也高兴了。就把那些绸缎衣服撸到盆里，准备泡泡洗了，明天估计就能去换银子了。 “大婶什么事啊？”柳月娘这个时候才想起来，黄大婶来找自己肯定是有事情的。 “也没什么事情，就是跟你说，你要不要出去买菜，我要出去买点菜回来。”黄大婶拉着柳月娘的胳膊，以前都是一个人出去买菜的，现在柳月娘也能够出去转转了，两个人去买菜也热闹些。 “好啊，我正好也想跟大婶说呢！”中午的时候可以不吃，但是晚上的时候孙朗要回来，总归要做饭的。衣服回来再洗也来得及，再说了，今天肯定也不能卖掉了。正好晚上的时候，做条抹额出来，去给掌柜的看看。 既然是去买菜，柳月娘就摸了几个大钱在手里，就跟着黄大婶出去了。 对门正好也走出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媳妇子，穿着打扮比一般的人家好多了，妖妖娆娆的出来，看到黄大婶就亲热的黏上来。 “婶子，出去买菜啊？” “嗯！”黄大婶没有理她，拉着柳月娘就走了，后面的女子就咯咯咯笑起来。 柳月娘心下奇怪。“不要理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以后见着了也要绕道走！”黄大婶好像很讨厌那个年轻的女子一样的，拉着柳月娘很快穿过了巷子，到了大街上。 “为什么？”柳月娘不解，那个女人看上去对黄大婶很热情的样子，黄大婶也不是一个不近人情的人，怎么会这么讨厌这个女人。 “跟你说离她远点就好了，你以后会知道的，一个寡妇也不知道守点本分”黄大婶低低的咕哝，柳月娘也听不清楚了。 但是，要是是个寡妇，妖妖娆娆的，穿的这么鲜亮，是说不过去了。柳月娘点点头，就跟着黄大婶去买菜，青菜豆腐什么的，是家里经常要吃的，只是鸡鸭鱼肉什么的，贵的很，只能隔天吃一点。 柳月娘挑了两把青菜，一把韭菜，切了一块豆腐，就跟着黄大婶逛逛，说是菜场，就是一个街道的两边都是摆的卖菜的摊子。想起来，家里都是吃的大米饭，柳月娘买了一斤面粉，回去给做点面食吃。 “你还会做面食啊？”黄大婶惊讶，看着柳月娘。因为这边是鱼米之乡，吃面食的很少，因为面食总归没有做饭方便的。 “在大户人家干活，什么都要会一点，做吃食也是重要的。晚上做好了，给大婶尝尝我的手艺。”柳月娘笑笑，自己以前是夫人的丫鬟的时候，跟着小厨房的张妈学了不少。以前也没有什么机会，现在天天要做饭，也想着给男人做好吃点的。 黄大婶点点头，果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这些面食什么的，一般人家哪有这个精力跟本事做啊，过年的时候才蒸点包子馒头过年。平时，就是揉面什么的，也要好久，根本没有时间去做。 黄大婶今天倒是买的丰富，抓了只鸡，还买了鱼肉。 “今天，是我们小九生日，这孩子，今年出去干活也辛苦了，毕竟是半大的孩子。”黄大婶苦笑，就算是儿子出息，但是毕竟还是个小孩子，才十九岁，当娘的总是舍不得的。一开始去的时候，小九因为年纪小力气也小，干活总是不如别人，少不得被掌柜的训斥，有时候都动了手板子，但是小九就这么熬下来了。</P></DIV> <TR> 6找来的弟弟妹妹 柳月娘看着黄大婶面有凄色，就握了黄大婶的手。当娘的总是舍不得自己的孩子，估计自己娘亲也在担心自己。以前，府里的姐妹也经常有爹娘来看，有的，手里有了钱救赎回去嫁人了。只是，自己爹娘原本就是逃荒出来的，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人世了，要是在的话，估计也是惦念着自己的吧？ “小九是个好孩子，大婶应该高兴才是。”柳月娘出声安慰黄大婶，小九是个好孩子，这么小小的年纪就能吃苦，要是一般大的孩子，现在还只知道玩呢。 “对，我应该高兴才是。我今天给他做点好吃的，小九最爱我做的红烧肉了，今天多做点，让他们爷俩吃个够。”黄大婶破涕为笑。 两个人欢欢喜喜的买了菜回家，黄大婶就忙活开了。利落的杀鸡宰鱼烫肉，院子里一股香味。柳月娘看着也没心思做针线了。 吃包子是好，但是不知道孙朗会不会不舍得买，自己做点烧饼让他带着也好。柳月娘想着，就揉了面团改了湿布放在那里等着酵着。昨天的猪肉还留了一点，细细的切了肉丝，准备留着炒菜。又切了肉丁，混了切碎的韭菜，和着鸡蛋炒了，留着准备做烧饼。还有点土豆炖肉没有吃完豆腐切了小丁，放到土豆炖肉里接着炖上，加了水，倒是一锅乱炖，可以喝汤也可以捞菜吃。豆腐，肉，土豆，一起炖着，倒也是香气四溢。 怕孙朗不爱吃面食，柳月娘一颗红心两种准备，给焖上了米饭。揉面的时候，幸亏面粉已经酵了，时间差不多刚刚好，撒上面粉，开始搓揉。做烧饼是个费时间的事情，面团揉成面剂子，扯了一个一个的小面团，才开始做炒饼。将一个一个的小面团擀成大面皮，塞了韭菜鸡蛋肉丁的馅儿，包成一个包子状，然后压扁了放在一边，锅里早就准备了热油，直接下锅，焖上锅盖，过一会翻个个儿。 油灿灿的韭菜烧饼出锅，卖相倒是不差，香喷喷的韭菜鸡蛋味儿。做好了烧饼，就给黄大婶送了几张过去。 “才买了多少面粉，你们自己吃吧！”黄大婶推拒着。 “大婶，您就收着吧，给咱大叔跟小九尝尝，我就做了这么些，要是好吃，我以后还做。”柳月娘也不待黄大婶分辩，直接丢了烧饼就走了。 黄大婶笑嘻嘻的收了，嘴里嘀咕着，“这孩子”。在黄大婶的眼里，孙朗跟柳月娘可不就是小一辈儿的孩子么！ 天色已经不早了，但是孙朗还没有回来，柳月娘就端着小凳子，拿上针线到院门口去等。饭菜都已经好了，豆腐汤在小锅上热着，就等孙朗回来吃饭了。 眼看着小九跟黄大叔都已经回家了，黄家已经热热闹闹的吃饭了。天色渐渐暗下来，针线也做不了了，柳月娘心里担心极了。但是，自己一个女人也不好大晚上的出去找，只能等着。 柳月娘心急如焚，但是也什么办法都没有。天色完全暗下来了，黑暗里来了一个人，但是，后面还跟着三个半大的孩子。走近了，柳月娘才确定这个人真的是孙朗，但是，这三个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柳月娘心下疑惑，但是还是把孙朗迎回屋子里，这三个孩子也跟着进去了柳月娘栓了院子的门闩，才回到屋里。 三个孩子默默无语的低着头站在一边，孙朗大刀阔斧的坐在炕上，脸色铁青，原本就是如刀刻的脸，现在显得特别的严肃恐怖。屋里的气氛很紧张啊！ 柳月娘虽然知道他肯定不是针对自己的，但是还是贴着墙根，轻手轻脚的把自己的针线收起来。 这个时候，要不要摆饭？ 柳月娘不知道该怎么办，还好青菜还没有炒，赶紧倒油炒菜，让自己没有这么紧张。等青菜炒好了上桌，孙朗才开口。 “洗手吃饭！” 三个孩子如同大赦一般，争先恐后的出去洗手，然后回来。柳月娘舒口气，将乱炖一气的汤端出来，这个时候倒是看上去让人食指大动的。 “吃饭还是吃烧饼？”今天的饭其实不多，但是，还好有烧饼，这个也太巧了些，自己多做了点，就跟回来三个孩子。 柳月娘看着这三个孩子，一个姑娘，两个半大的小子，长得倒是跟孙朗有几分相像，难道是家里的弟弟妹妹？至少，二十左右的孙朗生不出来十多岁的孩子吧？ “嫂子，烧饼烧饼！”几个孩子嚷嚷起来，一声嫂子倒是让柳月娘红了脸，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只忙着给他们端上饭菜。 三个孩子的饭量不小，一人两个烧饼，还吃了米饭，连带着把菜都吃完了。柳月娘不得不惊讶他们的大饭量，毕竟才是半大的孩子怎么就吃这么多了。 吃过饭，柳月娘收拾碗筷，洗洗涮涮，孙朗开始教育孩子。 “你们怎么过来的？”孙朗吃过饭脸色都没有缓过来，丢了饭碗就开始审问三个孩子。三个孩子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就在他面前站着，低着头。 “自己走过来的，因为村里的大雷哥到这边卖山货，我们就跟过来了。我们跟爹娘说了，我们自己带的米粮上路的，路上还给大雷哥帮忙了。再说了，二哥，你这么久不回家爹娘也很担心的。”开口的是个大一点的男孩子，正是换声期，公鸭嗓子般一溜的说出来，说完了还看看孙朗的眼色。 这孩子，把责任都推到了孙朗的身上，这可不就是因为孙朗出来时间太长了，家里担心的么。 “那你们怎么跑到这边来了？”这边可不是李大雷卖山货的省城，这三个孩子在省城没有找到自己，不应该早早的回去了么，怎么还在辗转到了这里。这几个孩子，真的是无法无天，没有大人就敢乱跑。 “这不是，你不在省城么，我们就想着出来找找，没想到真的找到了。” “你大雷哥知道么？”孙朗气急，明明是自己淘气，还有理了。 “不知道，他说要卖了山货帮我们一起找的，我们等不及就悄悄溜了。”声音低下去，说到后面几乎都要听不见了。 “孙田，我倒不知道你现在这么能耐了。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是家里的最大的儿子，自然要照顾家里的弟弟妹妹，没想到，你倒好，还把他们带出来流浪来了。”孙朗怒不可遏，这是运气好，要是运气不好，被拐子拐去了可怎生是好。“你是无所谓的，你可知道你把叶子也带出来，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她以后还怎么嫁人？” 孙朗想到这个严重的后果，手不禁紧了紧，恨不得直接抽死孙田。</P></DIV> <TR> 7教训 “这不是没出事么！”孙田咕咕哝哝的，但是心里也是一阵后怕，要是叶子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哎呀，不敢往下想了。 “这是运气好！你能保证一定会有这样的好运气么？”孙朗猛的一拍桌子，扫一眼孙田，眼睛里恨不能冒出火来。“你自己说怎么办吧！” “二哥二哥，我错了，我也有份的，是我怂恿三哥出来玩的。你不要怪二哥了，这都是我的错！”一边的男孩子不干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挡在孙田的面前。一边的叶子也吓坏了，小心啜泣起来。 “小中，让开啦！”孙田推开叫小中的男孩子，护在身后。“哥，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弟弟妹妹不懂事，我做哥哥的没有照顾好他们。”心里嘀咕着，下次出来就一个人出来好了！ “你自己去外面跪着，什么时候让你进来再进来。”孙朗冷冰冰的开口，并没有因为孙田认错就放过他了，一个人做错了事情就要接受相应的惩罚。 孙田没有为自己辩解，直接跑外面跪着去了，两个小的战战兢兢的，不敢抬头看孙朗。过了一会儿，小中跟叶子也不等孙朗话了，自己自觉的到门外跪着去了。 柳月娘看着外面三个人齐刷刷的跪着，这个时候是孙朗教育他们的时候，不能够跟他唱反调，不然，孩子就没法教育了。但是，外面又是冷飕飕的天气，柳月娘生怕他们冻着了。 “要不，让他们回屋跪着？” 孙朗眼风一扫，柳月娘后退一步，虽然孙朗平时对自己还是和风细雨的，但是人家现在在气头上，再说了，孙朗一看就知道不是一个没脾气的人。柳月娘想了想，自己还是闭嘴好了，别没能解救了那三，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这是我三弟四弟，叶子是我二妹。三孩子不懂事，就找过来了，我看看我们什么时候就回去吧。本来还想多挣些钱再回去，但是，他们来了开销也大，只能早点回去了。”孙朗犹豫一下开口，摸出了大钱递给柳月娘。 柳月娘接了，塞到枕头底下。这个算是两个人每天必有的仪式一般，其实两个人花销不大，最近都没有花多少银钱。 “是明天就走么？”孙朗说了要走，柳月娘自然是要准备准备包袱收拾收拾行李什么的。 孙朗看了昏黄的灯光下，穿着新衣的女子，婉约动人。先前太生气了，也没注意到她已经换了新衣服，都是粗布的样子，换下了那身绫罗绸缎也好，没得招人非议的。 “等两天吧，带他们逛逛。你身上的衣服很好。”孙朗说的磕磕巴巴的，明显的，孙朗并不习惯夸姑娘媳妇的，黑亮的脸上透出红来，好在光线暗，柳月娘也看不出来。“我去找黄大婶再租间房子，隔壁的屋子也空着呢。”孙朗说着就出去了，那边黄大婶家的正屋就有了响动。 柳月娘舒了口气，没想到自己男人生气的时候也是这么吓人的。捂了自己滚烫的脸，孙朗刚刚是夸奖自己吗？女为悦己者容，要是孙朗喜欢，柳月娘自然是极高兴的。 孙朗很快就回来，黄大婶家的屋子本来就是租给别人的，隔壁的屋子也不用收拾，直接捧了被子就可以过去住了。 男女有别，孙朗跟两个兄弟去了隔壁屋睡觉，叶子倒是跟自己住了。一个古灵精怪的姑娘，也是了，要不是这么淘气，一个大姑娘怎么也不敢跟哥哥们走这么远的路出来。 柳月娘给叶子打了热水拧了干净的帕子，给她敷膝盖，外面的天凉了，生怕冻坏了。 “疼不疼？”柳月娘看着叶子红成一片的膝盖，有些不忍，自己以前做错事，也是经常被罚跪的，脚麻的站都站不起来。 “不疼！嫂子你长得真好看！”叶子一点都不认生，看着蹲在一边给自己敷膝盖的嫂子，开心极了。这样对自己好的嫂子，去哪里找啊，还这么漂亮，比村后头的花儿都好看。嗯，今天晚上的菜也好好吃的。 柳月娘红了脸，不过，这个小姑子好像很喜欢自己呀。看来自己还是很有魅力的嘛，柳月娘心里小小的得瑟一下。 “我们叶子才真的是长得好看呢！”柳月娘也不是胡乱说的，叶子的确是个清秀，虽然现在还没有长开，五官摆在那里，以后，总归是个俏佳人。 叶子脸上升起两朵红云，扭扭捏捏的，害羞的笑了。柳月娘也笑了，看来大大咧咧的叶子，也是个会害羞的姑娘呀。两个人早早的洗洗睡了，隔壁屋子里孙朗也带着两个弟弟一起睡了。 一夜无话，早早的，柳月娘就起来做饭，昨晚上把菜跟烧饼都消灭干净了，现在还真的没有什么可吃的了。柳月娘看看还有一把青菜，就剁碎了跟鸡蛋炒了，然后开始煮粥，加了鸡蛋的菜粥，也不用什么下饭的菜了。 “起了？”柳月娘听到声响转身，就看到孙朗进来了。 “嗯！我出去给他们买点包子回来。” 柳月娘一听，就往灶膛里塞了两根粗柴，就摸到炕边在枕头底下摸出来一串大钱，递给孙朗。 “用不着这么多，拿几个散的给我就好了。”孙朗没有接，自己就是出去买几个包子，花不了这么多钱。 “几个孩子好不容易来一趟，吃了早饭，你带他们出去玩玩吧，看看他们有什么想买的。昨天罚也罚过了，今天就不要这么严厉了，几个孩子跑这么远也是担心你！”柳月娘看着三个孩子已经诚心认了错，昨天晚上在外面跪着，也不知道有没有冻着了，也有几分不忍，所以才来劝说孙朗。孙朗这些日子早出晚归的，正好也趁着今天歇一天才好。 “可不能惯着他们！” “我知道，昨天我不也没有当着他们的面求情么，你要教训的时候我绝对不搅和。”柳月娘嘟了嘴，分辩。 孙朗想想也是，昨天教训他们的时候，柳月娘什么都没有说。看着柳月娘委屈的嘟了嘴，孙朗心下好笑，还委屈上了呢。 “我知道了，你是心疼他们，我倒是成了个恶人了。”孙朗闷闷的笑起来，这个小媳妇还是不错的。 “哪有，你也是为了他们好，只是该罚的时候要罚，罚过了就不要盯着这件事情不放了。哎呀，你赶紧去买包子吧，看他们挺喜欢吃烧饼的，也买些回来吧！”柳月娘推着孙朗出门，这个人真是的，还学会打趣自己了。</P></DIV> <TR> 8将离别 柳月娘的饭做好了，就打了热水梳洗一下自己，然后抱着昨天换下的衣衫去洗，今天找个时间把这个衣服卖了才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回老家去了。柳月娘匆匆忙忙的洗完衣服，天色也亮起来。 叶子跟小田小中也起来了，柳月娘回屋给他们舀了水梳洗一番。 “嫂子，我们今天吃什么啊，还有昨日的烧饼么？”叶子是最小的孩子，也是孙家最疼的孩子，这个时候还惦记着昨晚上的烧饼，就这么说了出来。孙田跟孙中也点头，看来这两个小子也很喜欢啊。 “今天没有了，喜欢的，今天中午我们还做，好不好？”柳月娘笑眯眯的望着自己的小叔子跟小姑子，自己的厨艺被人认可，也是一种鼓励不是。 “好啊好啊，嫂子，我可以给你帮忙，我在家的时候也做饭的。”叶子听说中午的时候要做烧饼吃，简直高兴坏了，在家的时候只能吃点米饭就菜，没菜的时候就是酱油拌饭，烧饼什么的是极少能够吃到的。过年的时候才能吃点面食，也就是馒头罢了。 柳月娘看着他们是很想吃面食的，面现在也要一下，就把昨天剩下的面粉都倒出来，和了温水开始揉面团，三小的更是跑前跑后的帮忙，一会儿加水，一会儿又帮着找湿布的。差不多了，柳月娘就把面团放到一边，先给搭上湿布酵一下。 “嫂子，这就行了？” “嗯，等着面呢，到中午的时候，就可以做烧饼吃了。” 正巧，孙朗这个时候也回来了，买回来包子跟煎饼。 “哎呀，二哥给我们买吃的了！”三个孩子呼啦一下就拥过去，抢了油纸包就坐到桌边等着开饭，哪里还有昨天那个战战兢兢的样子，果真孩子就是孩子，一点都不长记性。 “有包子，还有煎饼，好好哦！” 柳月娘看着也觉得好笑，赶紧的盛了菜粥端过来。五个人热热闹闹的吃了早饭，柳月娘收拾碗筷，孙朗带着三个孩子去省城。三个孩子是跟着李大雷出来的，现在又溜出来了，还不知道李大雷多担心呢！ 柳月娘想想把几个碎银子也给了孙朗，去省城的时候，几个孩子总归要买些东西，还要感谢那个李大雷，也要带上些礼物才是。 “给人家买点东西，感谢一下，多多少少都是咱们一点心意。还有，叶子大了，喜欢点好看的衣服饰，能买的就都买点，姑娘在家待不多久。路上给他们买点零嘴什么的，小孩子都是馋的。晚上回不来就住在省城住一晚，别着急赶路。” 柳月娘将他们送到院门口，细细叮嘱。三个孩子还是开心的很，觉得什么都新奇。孙朗就没这么轻松了，家里原本就不宽裕，着一来一去不知道又要花多少钱。 “家里修房子的银子够了，都在枕头底下压着呢，莫担心了。”柳月娘知道孙朗的心事，修房子现在是压在孙朗心头的大事，家里的房子年前一定要修一下，不然，下了雪估计会压坏了。 “嗯！”孙朗点点头，自己媳妇倒是个会过日子，不是说是大户人家的姨娘么，本来还以为是个吃不得苦的，现在看起来倒不是这个样子的。知道对小叔子小姑子好，这就好了。两个人过日子，总归会越来越好的。 “你赶紧回去吧，我们走了。”孙朗挥挥手，带着三个闹心的孩子去省城。 看着孙朗走远了，柳月娘就准备回院子去做针线。 “大妹子，这么早啊，那是你男人啊？”对面的院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昨日见到的那个媳妇子正倚着门框，打量着柳月娘。 因为黄大婶的忠告，柳月娘不怎么想要跟这个女人搭上什么关系 ，于是礼貌的笑笑，就准备进门。毕竟，生活作风不好的女人，在这个世上很难不招人非议的。自己也只能敬而远之啊！ “哼——”女人轻蔑的哼了一声，就砰地一声关上了院门。 柳月娘心头一跳，赶紧进了院子。 “别理她，没得为了她这种人坏了心情。”黄大婶正在井边洗衣服，正好就看到了这一幕，撇撇嘴，去关了院门。 柳月娘对于黄大婶的维护很是感激，心下轻快许多。 “大婶，下午的时候还去买菜吧？”一个年轻的女子在外面走着，总是不大方便的。所以，柳月娘每次出门都要跟黄大婶一起，做个伴。 “好啊！昨天晚上来的三个孩子是什么人啊？”黄大婶一口答应，自己本来就是每天都要去买菜的，两个人做个伴也能够热闹些。 “是小叔子跟小姑子。”柳月娘回屋拿了把竹椅坐着，开始做针线，外面的光线好些，手里的活计也能快些。因为时间太紧迫，只能够做些简单的，本来是想要做些繁复的，这样卖出来的价钱也高，但是，现在时间上是来不及了。 “哦！老家找过来的啊？看着几个孩子还小呢，家里怎么就放心让他们自己过来了。”黄大婶惊讶，据说孙家的老家离这边可不近啊，在历阳县呢。 “是村里有人到省城卖山货，爹娘让跟着一起过来的。路上有人照应着的，要是真的三个孩子上路了，还不得吓死人的。这不，孙朗带着三个孩子去省城道谢去了。”实际上哪有这么简单，但是柳月娘只能这么说，毕竟还有叶子一个女孩子呢，要是被人家知道了偷偷跑出来，总归对女孩子家的名声不好的。 “哦，那就好那就好！看来，家里人也盼着你们回去呢！”黄大婶笑了，两个人在外面不过是十来天的功夫，家里人就等不及寻来了，估计是家里人想念的紧了。 “嗯，我们也想着早点回去了。原先不是我身子不好，他不放心么！”柳月娘应和着，反正孙朗也说了要早点回去了，估计也就是这两日的事情了。早些跟黄大婶透点意思，黄大婶也好早点找到新的租户。</P></DIV> <TR> 9抹额 柳月娘咬断线头，看着眼前的抹额，简单的厚锦帛底子，老枝红梅的绣花，简单，但是针脚细密，也算是不错的了。柳月娘收了衣服，把抹额跟衣服一起折叠好了，找了个包袱皮包上。 黄大婶跟柳月娘就直奔上次的成衣铺子，卖了那身衣服，虽说衣服料子还好，但是总归是穿过几次洗过几水的了，也卖不出什么价钱。卖到手，也就落了一串大钱，但是，柳月娘已经很满足了。 “掌柜的，您看看我这抹额值多少钱呢？”柳月娘拿出自己绣的抹额，递给掌柜的。 掌柜的拿到手，仔细的端详，“针脚细密，但是式样太简单了些，我这边也是收的，但是只能给你两个大钱。” “两个大钱？” 柳月娘还没开口呢，黄大婶就从掌柜手里抢过来了。 “你开玩笑呢吧，我们月娘的针线多好啊，五个大钱，你开玩笑的吧？” “哎呦，这位大婶，我可没开玩笑，你看看，这位小娘子的针线是好，但是这个样式实在是简单，您要是不满意，您就去别家卖好了。”掌柜的也生气了，自己是个实诚的生意人，从来不虚价。 “开玩笑，我刚刚还见着一个小姐过来买的抹额要八个大钱呢，那个就是简单的抹额，连个绣花都没有的。我们月娘的手艺不错吧，这个抹额总归比那个好多了吧？”黄大婶梗着脖子，幸亏自己留了个心眼，要不然，月娘这个亏可就吃定了。 “大婶哎，我这个也是自己开的铺子，总归要租金吧，我也要挣钱吃饭的啊！我收过来的抹额也不一定能够卖掉啊，这个也是个有风险的活计啊。”掌柜的怒极失笑，自己的这个价钱可不算是低了。自己开个铺子一年到头的，还真的刚刚够一家人的吃用，这个大婶的眼神就差直呼自己是奸商了。 “掌柜的，您别生气，我大婶就是护犊子，这不是我不争气么，在咱大婶眼里也是个好的啊。两个大钱，这个抹额我卖了。”柳月娘知道黄大婶是为自己不值，但是，掌柜的话也有道理，做生意不就是低买高卖的么。 掌柜的收了柳月娘的抹额，给了五个大钱给柳月娘。柳月娘摸着五个大钱苦笑，真的是没挣到钱，就是买的那些料子都没够上零头的。 “小娘子，要是能够绣个万字不断头的赭色抹额，我给二十文都行啊！正好啊，有个大户人家的老太太要五十大寿了，早就有个小姐要这么个抹额，只是针线一直不满意。这位小娘子的针线挺好的，倒是可以试一试。”掌柜的对柳月娘的针线也是挺满意的，所以，就想起来有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是想要一个这样的抹额，不如，让这位小娘子试试。“我们连料子绣线都提供，您只管负责绣就行了。要是那位小姐满意了，多给些赏钱也是有的。” 万字不断头的抹额多用来小辈的给长辈的拜寿用的，柳月娘以前也绣过几回，所以并不陌生。只是，不知道自己的时间还够不够，那个还是蛮费时间的。也不知道孙朗什么时候就说要回老家了，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但是，二十文真的不少了，连料子都不用自己买，柳月娘心动了。 “掌柜的，您看这样行不，我回去想一下，要是绣啊，我明天下午就过来给您答复，行吗？” “这个可以，反正要的也不急。” 掌柜的同意了，柳月娘心头就压了一件事。 因为晚上的时候不知道孙朗跟三个孩子要不要回来吃饭，跟着黄大婶去菜场买了菜回去。 “今天晚上的时候给他们做好吃的啊？”黄大婶看着柳月娘买了一堆的菜，忍不住掩了嘴笑，要讨好一下小叔子小姑子也是应该的，做嫂子的就是要这样。 “嗯，三个孩子爱吃昨天的烧饼，晚上的时候再做些。”柳月娘抿着嘴笑，三个孩子不算是吹毛求疵的，这样就很好了，有什么想吃的，自己就做给他们吃就是了。 “哎呦，这三个孩子真会吃啊，昨天送去我那的烧饼，你大叔跟小九都爱吃。我也觉得味道不错，月娘真不愧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做饭的手艺都个顶个的好。”黄大婶眼前一亮，今天又要做烧饼了啊，昨天那个烧饼小九可爱吃了。 “大婶，爱吃就好。今天晚上的时候，我再给您送几个过去，反正我早早的就了面了，烧饼做好了放那，早上的时候热一热也能吃。”柳月娘知道黄大婶的意思，既然爱吃，就送几个过去好了，就是费点功夫的事情，一斤面粉能做好多了。 “这可怎么好意思啊！”黄大婶的眼里掩不住的笑意，这个柳月娘就是明白人啊，自己就是透了点意思，就答应下来。就说院子里的柴火吧，以前都是要出去买的，自从这小两口住进来以后，这个钱就省了。孙朗每次砍柴的时候，都会把自己家的那份都捎带上了。 只可惜啊，他们就要回老家了，要是不回，一直住在自家的院子才好呢。 “这还不是应该的，不费事。”柳月娘挽了黄大婶的胳膊往回走。 柳月娘回家就开始洗韭菜炒鸡蛋，今天还买了萝卜，今天的萝卜便宜，做点萝卜丝烧饼也是极好吃的。洗洗剁剁，闹腾了一番，才把馅儿弄好了。今天的面多，做的烧饼也多，看着在盘子里堆起来的烧饼，柳月娘心里乐了，这回可一顿吃不完了吧。 “嫂子！”“嫂子！” 院子里传来三个孩子咋咋呼呼的声音，跟阵风似的就进了屋子。 “嫂子，今天又给我们做烧饼吃了啊？” “是啊，累坏了吧，赶紧坐着歇歇吧。晚上喝不喝米粥啊？要是不喝粥，我就做个汤。” “做点米粥吧，咱是鱼米之乡的人，一顿不吃米饭就难受。今天中午在省城吃的面条，我现在还不舒服呢。”孙朗拿了毛巾擦了把脸。 “好，晚上的时候喝米粥。”柳月娘从善如流，赶紧去淘米。孙朗对吃食一直就没挑剔过，还真的是第一次要求吃什么呢，自然是要满足他一下的。</P></DIV> <TR> 10推迟归期 淘米做饭，叶子早就挤过来帮着烧火，柳月娘由着她烧火去，忙着把菜都洗了，赶紧下锅炒菜。 “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去一趟，路上就要半天的？”柳月娘真的是有点手忙脚乱了，是准备了他们今天晚上会回来，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早就回来了啊。 “回来的时候大雷哥带了我们一程，马车拉着我们回来的。大雷哥也有事情来这，估计也就一两天就要回村里去了。” 原来，孙朗带着三个孩子去找李大雷的时候，李大雷早就急坏了，一个人在省城找了一夜，都快要找遍了各个角落，就是不见三个孩子。好在到中午的时候，店小二来告诉自己，说是那三个孩子回来了，李大雷才定下心回去，果真是三个孩子跟孙朗。李大雷这颗心才算是落回肚子里去了，要是真的把三个孩子丢了，可没脸回村里去了。 三个孩子也认识了自己的错误，没有想到会给大雷哥带来这么大的麻烦。李大雷的山货今年都比较好卖，早就被铺子里订走了。孙朗跟李大雷带着三个孩子在省城逛了逛，就退了房，一起回来了。 “那大雷呢？”要是李大雷跟孙朗是一起回来的，怎么不见李大雷呢？ “大雷有住惯的地方，你不用担心。明天一早的时候，我再去找他。”李大雷常年出来卖山货，自然有自己惯住的地方。再说了，李大雷也听说了孙朗有了媳妇，过来了也不方便。 “那就好！正好，你给黄大婶送几个烧饼过去吧，我这正炒着菜呢！”有了叶子烧火，柳月娘的动作也快起来，指挥了孙朗去给黄大婶家送烧饼。 柳月娘有心要讨好一下自己的小叔子跟小姑子，饭菜上桌，雪白粘稠的米粥，黄灿灿的烧饼，还有红烧鱼，回锅肉，更有小鸡炖蘑菇。知道农家人的饭量大，都是大碗大碗的盛饭盛菜，三小的喜笑颜开。 孙朗看着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的柳月娘，看着热热闹闹的弟弟妹妹，觉得心里暖暖的。上前拉了柳月娘的手，按在凳子上坐下，在耳边轻轻的吐了一句，“辛苦了”。 柳月娘一愣，心里甜丝丝的，捏了捏孙朗的手心，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辛苦啥啊，一家人吃饭，过日子不就这样！” 是的啊，一家人吃饭。三个小的根本没有注意到哥哥嫂子的互动，只忙着抢菜吃了。 “嫂子，你以后要一直给我们做饭吃。”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住了筷子，看着柳月娘认真的说。 柳月娘点点头，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了。“好，一直给你们做！” 孙郎听了，就抬头看了柳月娘一眼。柳月娘不知道，孙朗的大哥孙明当年娶老婆的时候，大嫂子对几个小的也很好，但是，后来就分家搬出去了，大嫂子对几个小的也不怎么好，分家的时候还闹出了许多嫌隙来。叶子怕是自己成亲了，也会带着月娘分出去了，也就不待他们好了吧？ 一家人吃过了晚饭，三个孩子去院子里玩闹，柳月娘洗刷碗筷，心里还想着今天的那个抹额的事情。那个抹额，要是自己用心些，估计也就是两天的事情吧，有二十文钱呢。 柳月娘想着，就看了一眼在出神的孙朗。 “当家的——”柳月娘低低的唤了一声。黄大婶就是这么称呼黄大叔的，以前在府里的时候，夫人是唤老爷的，记得小时候的时候娘是唤爹孩子他爹的，自己还没有孩子，就叫声当家的总没有错吧？ 孙朗好久都没有回过神，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当家的是称呼自己的，惊异的看了柳月娘一眼，然后眉眼弯弯笑起来。 “以后叫我阿朗吧！” “嗯，阿朗！”柳月娘知道自己可以这么唤他，心里还有些扑通扑通的。 “有什么事吗？” “我就是想问问，我们什么时候家去？”回家的日期要是晚两天，柳月娘就可以去跟掌柜的接下那个活计。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明天就要走了。 “等两天吧，今天晚上回来的时候，经过码头上，管家让我这两天还去干活，给我加工钱。原本叶子他们也是第一回出来，就让他们也在城里玩两天吧！让大雷带信回去，爹娘也不担心了。” 原来，孙朗的力气大，干活也是个肯下力气的，干的都比别的伙计多，扛大包有什么多多少少的，从来不计较，拿的是一样的工钱。今天孙朗有事情去了省城，管家以为他是不愿意来干了，就觉得心下可惜，遇到的时候就告诉他愿意加工钱，希望他能够回来干。 孙朗想着，要是这样也不错，趁着这几天，可以多挣几个大钱。去省城的时候给大雷带了礼品，其实也就是点糕点，但是却费了孙朗差不多一串大钱。孙朗早就心疼的不行了，现在听说了能够涨工钱，就想多干两天。 柳月娘心下一喜，看来明天的时候就可以去跟掌柜的说抹额的事情了。看着柳月娘好像是松了口气，喜上眉梢的样子，孙朗忍不住开口，“遇到什么事情了，这么高兴？” 柳月娘就把今天去成衣铺子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孙朗说了，最后的时候还不忘了强调，“掌柜的说了，要是我能够绣出这样的万字不断头的抹额出来，就给我二十文呢！” 柳月娘难得的语气轻快，平时柳月娘顾及自己的出身，生怕惹了孙朗的厌弃，难得有这么轻快开心的时候。 “那可真是个好事情，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个手艺。”孙朗哑然的张了张嘴，吐出来这么一句话。李家村的大姑娘小媳妇，能够做做衣服，但是绣花什么的，估计整个李家村都找不来一个。 “都是以前学的，没什么事情做的时候，就做些针线，托人拿出去卖了，也能攒些体己的银子。”柳月娘做了姨娘以后，就已经衣食无忧了，每天做点针线，无非也就是想着打打时间，拿出去换几个大钱而已。</P></DIV> <TR> 11数钱 柳月娘收拾好了碗筷，又塞了两根柴火烧烧炕，晚上睡觉的时候才热乎乎的。摸到枕头边，把小布包里的银钱都翻出来。 “你每天就知道给我大钱，都不知道家里有多少银钱吧？”柳月娘数着银子，含笑打量着孙朗。“这两个五两的锭子就没动过，还是十两银子，咱回去留着修房子的。这边还有一，二，三，四，五，五分银子，大钱有一串，还几个零碎的，都给你带着去省城了，没剩下几个大钱了。” 柳月娘细细的数着手里的银子，虽然是女人管着一家的银钱，但是，男人也要心里有数才是。孙朗是一家的顶梁柱，这些事情他应该知晓。 “这是我的饰，其实不值钱，但是，以后叶子结婚的时候，可以给她当嫁妆。只是，这个银镯子，是我娘给我的，我要留着做个念想。”柳月娘拨弄着那几根金钗银钗，其实都不是成色很好，但是在这么一个家里已经很难得了。柳月娘本来想着当掉的，后来想想，既然叶子还没有出嫁，就留着吧，以后给她添妆也是极好的。现在还没有逼到那个没有钱，要当饰的份儿上。 “你自己留着吧，叶子的，以后我会挣的。”孙朗看着“懂事”的娘子，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但是，孙家再穷都没有拿嫂子的嫁妆贴补姑子的事情。“我以后会努力不让你们继续过穷日子的。” “家里的米不多了，你明天买些回来吧？还有面粉，也要买些，他们很爱吃烧饼。”这种买米买面的体力活就交给家里的男人吧，柳月娘吩咐起来的时候也不含糊。 “嗯！”孙朗点点头，五个人吃饭，粮食自然就吃得快了。原本，自己跟柳月娘两个人吃，也够吃个几天了，三个长身体的孩子，吃的比较多一些。“以后也不用总是变着法的给他们做吃的，别累着自己了。家里的菜，也不用做这么多，你看着能下饭就行，尤其是肉食，太贵了。”做饭也要量力而行，但是自己媳妇连着三天都做了肉食了，估计花了不少银钱。孙朗有些心疼。 “你在码头上干活，要多吃点才有力气。我下次注意些，多掺点青菜之类的。有些肉，也多些油水。叶子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食上不能亏待了。”柳月娘也不是不会过日子，只是心疼孙朗干活累着了，吃食上自然要多担待些。三个孩子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知道孙家估计家境不怎么好，不然也不会房子破了都没钱修。但是，精打细算的，日子总会一天天好起来的。 “嗯，我看看李大雷走的时候能不能把他们带走。”孙朗叹口气，只怪自己没有本事，不然也不至于三个孩子都养不活了。叶子他们在家里的时候总归比在城里的花销少一点，这边买米买面的，比较贵一些，就是菜也是要花钱买的。 “还是看看吧，老是麻烦人家照顾三个半大的孩子，总归过意不去的。再说了，这三个孩子主意大着呢，估计只能你管着。”柳月娘掩了嘴笑，透过昏暗的灯光看到外面闹做一团的几人。 孙朗无声的吁了口气，想想柳月娘的话也有道理。“那就带在身边吧！” “其实，你也不用担心的，我们身边的银子够回去修房子了，再说了，我们俩个有手有脚的，还担心养不活一家老小么？” 柳月娘倚到孙朗身边，明显的感觉到孙朗的身子僵硬了一下，才慢慢的缓和过来，揽了柳月娘，俯在她的的肩头闻着她的香。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累坏了，但是还要支持下去。孙朗闷闷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柳月娘的话。 两个人说起来已经是夫妻，同床共枕也有几天，但是还没有什么亲密的接触。柳月娘知道了他是不排斥自己的，心里才算是踏实下来了，胆子也大了些，抚上了孙朗的头。 第二天一早的时候，柳月娘摸索着起床，叶子就醒了，迷惘的睁着眼睛。 “多睡会吧，还早呢！”柳月娘轻轻的拍了拍叶子，给她盖严实被子，看着她沉沉睡去了，才轻手轻脚的去烧水做早饭。烧了个鸡蛋汤，热了热昨天的饼。有了前次的教训，连忙自己梳洗了，免得蓬头垢面的见着孙朗。孙朗起来的时候，柳月娘就给他打好了水，准备好了早饭。 “你也一起吃点吧，这么多我也吃不了。”孙朗伸出手拉着柳月娘，有的粗糙的触感，柳月娘细细的感受男人有力的双手，还有那厚厚的茧子，温暖干燥。 柳月娘也没有客气，坐下来一起吃了。但是孙朗再不肯接柳月娘给他的两个大钱，“我吃了两个饼子，不会饿了。中午的时候，码头上的伙食也不错。” 柳月娘送孙朗到院门口，对门的那个奇怪的媳妇子正倚着门框，冷眼看着柳月娘送走了孙朗，还奇奇怪怪的打量着柳月娘。柳月娘心下不喜，但是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关了院门就进了院子。 叶子跟她两个哥哥也已经起床了，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出来。一个个的精神抖擞的，看着柳月娘一个比一个嘴甜，喊着嫂子。 柳月娘进了屋子给他们打了水洗漱，就热了汤水跟烧饼端上来。三个孩子自顾自的就坐下吃了，很是欢畅。 “你们先吃着，不够跟嫂子说，烧饼还有。” “好嘞，你放心吧嫂子。” 柳月娘吩咐了他们，就端着脏衣服去洗。黄大婶正在井边洗衣服。 “大婶早啊！”柳月娘笑盈盈的打招呼，黄大婶每天都要洗好多衣服，手上都泡的有些白了。 “早啊！睡得好吧？” “还好。大婶，我还有事跟您说，我们家当家的说了，最近不会老家，还要再借您家的房子住些时候。”柳月娘昨天透了要回老家的意思，估计黄大婶已经想着找下家来租这房子了，既然不走了，也要跟黄大婶说一声。 “知道啦，大婶不会把房子租出去的。”黄大婶笑呵呵的应了，其实租房子的人很少，租出去并不容易。柳月娘这回不走了，黄大婶也舒了口气，要是能租到过年也好。 “嗯！”柳月娘干活极是利落，不仅自己洗好了衣服，还帮着把黄大婶的衣服一起晾了才回去，准备收拾碗筷。进了屋子，既看到桌上已经干干净净的，叶子在洗碗，小田跟小中这个时候居然在帮着收拾灶间的柴火。</P></DIV> <TR> 12学针线 “嫂子！”叶子的眼睛亮晶晶，看着柳月娘。 柳月娘也没有阻止他们，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三个孩子在家的时候也早就开始干活了。含笑点点头，放下了手里的木盆，就去拿了装针线的簸箩，搬了把竹椅，准备去做针线。 天气渐凉了，还要再买些棉花，棉衣要做厚点。因为手上的棉花并不够好，柳月娘这个时候拿出那点锦帛，开始做抹额，就算是价钱低一些，那也是挣钱的。 “嫂子，我能跟你学吗？”叶子看着柳月娘飞快的飞针走线，一个活灵活现的杜鹃花就出现在那小小的窄布上，眼里满满的艳羡。要是自己也能够学到嫂子的几分就好了。 “当然能啊！”柳月娘笑眯了眼，叶子想学，自己自然是愿意倾囊相授的，姑娘家的，针线好些，以后说亲事的时候也是一个助益。再说了，眼前的这个人可是自己的小姑子，自己完全没有必要藏私。 “真的？”叶子的眼里亮起来，欢欣的神色，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那是自然，嫂子为什么要骗你？”柳月娘笑得合不拢嘴，点了点叶子的鼻头。 叶子一下子高兴的跳起来，扑到柳月娘的身上，又是揉又是捏的，“嫂子最好了！” “以前可曾学过？”柳月娘还不知道叶子会不会针线的事情，但是看着也十来岁的孩子了，照理说家里应该交了一些了。 “会的会的，我已经帮着娘分线了。”叶子心里也没有底，自己其实不算是学过，针很贵的，娘不舍得让自己摸，只是偶尔帮着分分线而已。 柳月娘失笑，摸着叶子的脑袋，“那你先帮着嫂子分线，嫂子买了空余的针线回来再教你，好不好？” 分线是最开始的基本功，虽说还没有学针线，但是会分线也已经不错了。现在手里的锦帛是舍不得让叶子练手的，但是自己裁了衣服，剩下的零碎的布头倒是可以让叶子用来练练手。 “好！”叶子点点头，嫂子说了要给自己买针了，心里开心极了。果然，叶子就给柳月娘开始分线，这个分的线自然是比做衣服的线精细了许多。一开始的时候，叶子还老是出错，但是不过半日的光景，慢慢的就越来越好了。 叶子陪着柳月娘做针线，小田跟小中毕竟是男孩子，在院子里也觉得无聊。柳月娘给了他们几个大钱，让他们出去逛逛走走。 中午的时候没有等着柳月娘去做饭，小田跟小中从外面背了两捆柴火回来，可把柳月娘惊着了。 “你们去了哪里，怎么还背着柴火回来了？” 小田自己卸下了背着的柴火，又帮着小中把那捆柴火放下来。“嫂子，我们去附近的山上了，上次哥哥带着我们去过的，我们帮着烧炭的老爷爷砍了柴，老爷爷就准我们在山上带两捆柴火回来。” 看着黄大婶听了动静出来看，小田把弟弟背着的那捆柴火放到了东厢的厨房外面。“大婶，这是给您的柴火。” 黄大婶忙出来，“这孩子，才多大，大婶怎么能要你的柴火。”黄大婶自己也是有儿女的人，两兄弟帮人干活才得了这么两捆柴火，自己怎么忍心要。 “大婶，您留着吧！以后我们自己上山去捡柴火，再给您带点回来。”小田丢下柴火就撒丫子走了，带着弟弟去屋里做午饭去。嫂子做针线是要卖钱的，自己知道自然是要帮着把家务活干了。这样，嫂子也能省点时间不是。再说了，早晚还是不要让嫂子做针线，光线不好的时候还要做针线容易伤了眼睛，娘的眼睛就是这么熬坏了的。 “这孩子！”黄大婶看着两兄弟进了屋，才笑着转身回去。柳月娘跟孙朗是极勤快懂事的，以前的柴火也是孙朗带回来的，这三兄妹淘气归淘气，倒也是懂事的。 “怎么还有这许多烧饼啊？”柳月娘看着端上来的满满一大碗的烧饼，皱了眉头，烧饼是自己做的，原本吃过了早饭，午饭剩不下这么多了的。 “嫂子，我们那天只是饿坏了，再说了，嫂子的烧饼好吃，我们才多吃了些可把我们撑坏了。其实，我们在家的时候吃不了这么多的。”小田是三个孩子里面最大的，眼睛垂到别处去。 柳月娘叹口气，想想都明白了，肯定是早上的时候没有吃饱。这半大的孩子吃起来多了才能拔个长力气呢，怎么能不吃饭呢。 “你们就别骗嫂子了，该吃的要吃。银钱或者粮食的事情，有哥哥嫂子在呢。哥哥跟你嫂子供你们吃还是供得起的，别饿坏了身子，以后还要长力气，这样长大了才能干活！”柳月娘说这话的时候有点严肃，看着小田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小中跟叶子还小，什么事情都是唯小田马是瞻的，今天早上少吃点的主意，估计也是小田出的。 小田看着柳月娘逼人的眼色，梗着脖子，随即低了头，眼睛里有点湿湿的，眨眨眼。 “知道了，嫂子。” 午饭是两兄弟做的，吃过了饭，连碗筷都忙着撸过去收拾了。“嫂子，您忙您的吧！这些我们在家的时候也是做惯了的。” “下午的时候，要是饿了，就热点烧饼吃。”柳月娘吩咐了就出去干针线活，手里还有一点就要收尾了，今天估计还能赶得上卖掉。自己手脚要快一点了，为了自己，也为了这三个懂事的孩子。 柳月娘心里觉得特别的满足，以前在府里的时候，衣食无忧的，但是没有奔头，觉得生活也就这样了。自己无非就是个姨娘，到老了是个没用的被人厌弃的姨娘罢了。现在，过得日子清苦了些，一切都要自己操持，但是柳月娘觉得踏实。一个勤快的男人，就是懂事的小叔子小姑子都让人觉得贴心，不管怎么样，为了他们，自己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柳月娘照旧是跟着黄大婶上街去，这回卖了手上的抹额，得了八文钱，也领会了那个据说能让自己得二十文的抹额的料子，就是丝线也是备好的。柳月娘千恩万谢，要不是掌柜的看中了自己的手艺，自己也没有这么好的事情。就是今天的那个抹额，柳月娘心里也明白的很，跟上次一样的手艺，也就是五文钱，但是掌柜的给了自己八文钱。 答应了叶子教她针线，买了针回家去。虽然孙朗说了，吃食上省俭些，柳月娘想想还是买了只鸡回去，又买了点大骨头。豆腐多要了几块，总是吃青菜也不好。</P></DIV> <TR> 13李大雷 回到家的时候，院子里来了人，是个高大的年轻人，穿着打扮是个庄稼人的样子，但是明显比孙家的穿的好多了。正跟小田小中玩闹着，见着柳月娘的时候，愣了一下，估计是没想到孙朗还娶了这么一个媳妇。跟乡下的姑娘比起来，柳月娘算是细皮嫩肉的，更何况原本就是个清秀的。 “大雷哥，这是我嫂子！”小田兴奋的拉着李大雷来见自己的嫂子。 “嫂子！”李大雷恭恭敬敬的叫了嫂子。 “大雷兄弟来啦！”柳月娘招呼了一声，就忙着去做饭，今天幸亏买了不少菜，不然今天还真的不好待客了。 柳月娘把那针给了叶子，这可是叶子惦记着的事情。果然，叶子拿了针，就小心翼翼的拿手绢包了一层又一层，藏到了枕头下，才帮着柳月娘做饭。 “嫂子，买这么多菜啊？”叶子看着柳月娘从篮子里拿出来的菜，嘴巴张的比鸡蛋还大。在家的时候不要说是买菜了，就是家里的菜地里的菜都要省着吃，因为吃完了就没了啊。农家人可没有什么买菜的概念，顶多就是换点豆腐，割点肉罢了。 “嗯，今天家里来客了，叶子帮着嫂子打下手吧。”柳月娘看着窗外李大雷跟跟小田小中玩闹的开心，手上的活计也快了起来。想起来也没有打酒回来，不知道李大雷喝不喝酒。 “大雷喝酒不？”柳月娘问着烧火的叶子，叶子跟着他走了这么多的路过来，李大雷喝不喝酒，她应该是知道的。 “喝的，但是喝的不多。” 柳月娘点点头，从枕头底下摸了几个大钱出来，喊着小中去打点酒回来。估计晚上的时候，孙朗跟李大雷要喝点了。 柳月娘手脚快，又有叶子帮忙，天黑前做好了饭，孙朗也回来了，招呼了李大雷吃饭。柳月娘带着叶子在这边的桌子上摆好了饭，就拉着叶子端了点菜跟饭去了隔壁。男女不同席，要是在家里，小田跟小中算是孩子，也是上不得席面的，但是，今天就不计较了。 估计那边吃饭的时间长，还要喝酒，柳月娘拿了油灯到隔壁，一会儿还能坐会儿针线。在城里的时候还能挣点钱，回到乡下就只能种地了，也就是种点菜跟粮食，可没有什么绣花的活了，估计只能是做些衣服。 “二哥，我嫂子真是好手艺！”李大雷看着一桌的菜，有荤有素，有冷有热。就是村里惯常帮忙做大厨的，也没有这样的好手艺啊。且看，这都是精细的菜色，就是一般的客栈也没这样的好菜。 “嗯，你嫂子是个好的。”孙朗不善言辞，这个时候也不免笑起来，柳月娘是个好的，不知道为什么做了大户人家的姨娘，但是现在能跟自己好好过日子，自己也是满足的。就是心里原先的那点膈应，这些日子慢慢的也没了。 孙朗给李大雷夹菜，小田跟小中忙着给李大雷倒酒。“二哥，你可算是娶了个好媳妇，带回家，我大娘可不得高兴坏了。我嫂子还有什么妹妹不，弟弟我还没着落呢，也想娶个好媳妇，跟我回家过日子呢！” 孙朗看了一眼李大雷，长得高大硬朗，就是在村里也是个勤劳能干的，田地虽然少了些，但是有个上山打猎的手艺，所以，李大雷家的日子算是村里挺好的了。不知道多少姑娘想着嫁给他呢，但是，这都要二十了，还是没说亲，估计眼界高的很。 “你嫂子可没什么妹妹，村里的那些妹妹们，可不是等着你么！”孙朗三言两语的岔过去，柳月娘跟自己说过，当年逃荒的时候爹娘卖了她，现在还不知道爹娘在不在了，哪里知道还有没有什么妹妹。 “二哥，你就别笑话我了！”李大雷苦笑，村里的那些姑娘自己也不是没有看不上的，只是李大雷的娘总觉得自己的儿子是最本事的，一个个的都看不上，还肖想着要娶个镇上的姑娘呢。李大雷虽说有几分本事，但是总归是普通的庄户人家，哪有这么容易。 “山货卖完了，就要回去了吧？” “嗯！”李大雷点点头，每年入冬之后，还要进山，过年之前总能有些收获，这样，过年的时候直接到镇上去买了新鲜的肉，也是一笔进项，只是不如省城得的钱多。“小田他们还跟我回去吗？” “不了，我跟你嫂子还要在城里待些时候，他们就跟着吧，他们回去了我也不放心。还要麻烦你跟我爹娘说一声，别让他们担心了。”孙朗想着柳月娘说的也有道理，三个孩子吃的多，但是省着点，吃点粗粮，一家人也能过下去。 小田跟小中一听，高兴坏了，相视一眼，嘴角恨不得咧到耳后根了。 “那也行！”李大雷嘿嘿的笑，心算是落回肚子里去了，这三个孩子勤快懂事，但是毕竟是个孩子，闹腾起来，自己一个人也受不了。不用带着他们回去，自己也省心了。 两个人推杯换盏，一壶酒都见了底，喝完酒，吃了点饭，李大雷就要回去。孙朗惯常是不喝酒的，这个时候倒是有点晕晕乎乎的了。柳月娘过来让小田跟小中送李大雷回去。 李大雷坚持说自己没喝醉，不用送，但是柳月娘还是让小田跟小中送了他回去。看着李大雷走了，柳月娘才回了屋子照顾孙朗。 孙朗面色酡红，呼出来的都是一阵一阵的酒气。从来没见过孙朗喝酒的柳月娘，没想到孙朗的酒量这么浅。柳月娘打了热水，拧了帕子给他擦了擦脸，然后让叶子帮忙扶到炕上，估计，今天晚上是不能睡到隔壁去了。 让叶子先回了屋子，柳月娘给他洗了脚，脱了衣服塞到被子里，柳月娘看着呼呼睡的男人，自己都吃力的要虚脱了——没想到孙朗居然这么重。 等着小田他们回来了，关了院门，嘱咐了叶子今天要跟两个哥哥睡那边。叶子虽说不情愿，还是嘟着嘴答应了。毕竟跟两个哥哥比起来，叶子还是比较喜欢跟香喷喷的嫂子睡。 三个孩子洗漱后睡着了，柳月娘才兜着针线回屋。自己打水洗过了，才躺着睡下。</P></DIV> <TR> 14男人的体贴 柳月娘偷偷的吁了口气，真的是累坏了，一天一天的做针线，脖子酸的厉害，眼睛也觉得花。转过身，就看到刚刚还在呼呼大睡的孙朗，正两眼汪汪的望着自己。 “醒了？”柳月娘撑着身子坐起来，下了地，倒了杯热水，吹了吹，又试着喝了一口才。端了水过来，扶起孙朗，让他半坐起来，把水喂到嘴边。“喝一点吧，还有些烫，慢慢的喝，正好可以醒醒酒，让胃舒服一点。” 孙朗听话的就着柳月娘的手把一碗水都喝了，打了个酒嗝，柳月娘才把他放下了，让他躺着。等到柳月娘放好了碗，爬上炕的时候，孙朗眼睛依旧亮晶晶的睁着，望着柳月娘。 柳月娘以为他有话要说，但是等了好久都没有开口，就准备睡觉了。孙朗这时候却掀开自己的被子，钻到柳月娘的被窝里来，炙热的身子靠过来，柳月娘吓了一跳。 孙朗伸手抱了柳月娘，在她颈间磨蹭着，含糊的道，“今天的工钱在衣服里，你看到没有？” 衣服是柳月娘换的，自然知道那衣服里有着沉甸甸的大钱。“今天干活的时候，大当家的过来了，夸我干的好，以后多给我五文钱工钱。以前管家欺负我是乡下来的，少给了我工钱，现在也不敢少给了。”孙朗喜滋滋的乐着，工钱另外有五文钱，自然是高兴坏了，五文钱就能买五斤米了，一家人吃干饭也能吃个一天了。 孙朗惯常不跟柳月娘说外面的事情，毕竟，扛大包的活太辛苦。但是，现在喝了酒，什么都想要跟柳月娘说一说。柳月娘感受着孙朗的喜悦，转过身，跟孙朗面对面，给他盖严实被子，窝在他的怀里。 “吃亏是福，以后管家就不会亏待你了。你也不能因为得了大当家的好，就对他不敬了。咱以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干活，大家才都会喜欢你。管家毕竟是给你工钱的，大当家的不可能天天来码头上，咱自己老实一点，比什么都好。” 柳月娘在孙朗怀里轻轻的说，自己其实也不懂，但是估计跟宅子里也差不多。原本就是不怎么受宠的，就要好好的待着，跟下面的婆子丫头好好的，婆子丫头也会好好照顾你。要是是个看不清形势的，婆子丫头都厌弃了你，就真的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孙朗听了柳月娘的话，点点头，自己的小娘子什么都懂，真好。“我懂的，我今天就是高兴！” “明天给您煮个卧鸡蛋吃，咱也庆祝庆祝。” 孙朗原本想说不用了，但是想想真的心里高兴，就说了声好。“今天，大雷可眼馋我娶了这么标志勤快的媳妇儿了。”孙朗说着，抱着柳月娘的手更是紧了紧。 “他还问我，你有没有妹妹哩，我说没有了！就是有，咱家的小姨子也不能让他占了便宜不是？”孙朗打着酒嗝，难得有这么高兴的时候。 孙朗越说越高兴，柳月娘紧张了，自己明显感到贴着自己的身子炙热，而且下面明显硬了起来。柳月娘喜欢孙朗对自己的亲近，但是柳月娘流产到现在不过十几天，可不能被他就地正法了，这样对身体不好啊。 柳月娘还在担心呢，孙朗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一会会儿就开始打呼噜了。原来，他已经睡着了。柳月娘舒了口气，看着自己枕畔的男人，把那床被子也盖上，裹在一处，踏踏实实的睡了。 早上的时候，柳月娘还没有起身，就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一摸，自己身畔的被窝一片冰凉，一下子惊醒。 “我睡过了吗？” “没有，我今天起早了，看看去山上砍些柴回来。你再睡会儿吧。家里的衣服让叶子帮着洗了，针线也少做些，我在码头上听说了，你这样”这个好像是个难以启齿的话题，“反正，你少做些针线，对眼睛不好。要做，也要过了这阵吧！”孙朗把坐起来的柳月娘按回去，盖好了被子。 “不用了吧，我今天带着小田他们去山上捡些柴火也够用了。”以前，柳月娘自己一个人不方便出去，现在有小田小中陪着，去哪里都方便了。捡柴火，柳月娘小时就在家里干过。 “今天冷起来了，我多砍些柴回来，烧烧炕。”孙朗穿上厚厚的衣裳，带着砍柴刀出去了。 柳月娘静静地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也睡不着了，在被窝里挨了一会儿，就起床了。掀开被子，果真是冷了不少。穿好衣服，就去隔壁看看三个孩子，在炕下添了两根柴火，估计过了一晚上，炕都凉了，也没有什么厚的棉被，都是一条盖一条垫着的。 忙活完了，回到屋里，柳月娘开始做早饭，这么冷的天是不能吃干饭了，凉的快。和了面，准备做点面条吃，其实做面糊糊更省力，但是，就怕三个孩子不爱吃。柳月娘做好了早饭，洗了衣服，孙朗才背着一大捆柴火回来，分了一些给黄大婶那边，别的就全堆到了窗户底下。 “冻着了吧？”柳月娘丢下手里的针线，给孙朗搬了张竹椅坐到锅膛边取火暖暖身子。从锅里打了碗热水递给孙朗，“喝点热水吧，我去叫三个孩子起床。”估摸着，这都天大亮了，孙朗应该不会去码头上搬货了。 “嗯，他们也该起了。”孙朗喝着热水，觉得暖和了不少。不一会儿小田他们就过来了，三个孩子轮流打水洗了脸，柳月娘已经摆好了早饭，每人一碗青菜鸡汤面，昨天晚上的鸡汤用来下了面条。有面条吃，还有面汤喝，真真是好极了，热乎乎的，暖和又养胃。 孙朗拨弄着自己碗里藏着的卧鸡蛋，抬头，就看到柳月娘笑看着自己，低头笑着把鸡蛋吃了。 柳月娘吃的少，吃完了就坐到炕上去做针线，原本想着晚上的时候做棉衣的，眼看着天气就冷了下来，柳月娘想着先把孙朗的棉袄做出来，总不能受了凉。还有三个孩子的，也要去赶紧扯布买棉花了。 原本就裁好的料子，柳月娘把棉花压的厚厚的，手在飞快的穿梭。 “不是让你不要做了，这个时候做针线不好。”孙朗吃完了，抹抹嘴，坐到柳月娘身边。 “棉衣，不是绣花，没什么要紧的。我以后晚上的时候不做针线就好了，没这么娇贵的，伤不了眼睛。”柳月娘抿着嘴笑笑，自己何尝不想歇一歇，但是生活还要继续，总不能让一家子人冻坏了。男人有心就好了，自己心里也高兴。“这是给你做的棉衣，以后出去的时候就不怕冻着了。”</P></DIV> <TR> 15逛街 “嘿嘿！”孙朗傻呵呵的笑了，自己的棉袄还是以前嫂子在家的时候做的，这都好几年了，早就薄了，有的地方棉絮都已经露出来了，但是还是穿在里面。家里本来就穷，娘的眼睛不好了，也没有人给自己做衣服了。 孙朗这个时候觉得有个媳妇真的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你今天不出去干活吧？”柳月娘低着头，说话的间歇，也没有丢下手里的活计。 “下午的时候还要去的，今天上午的时候没有船，下午有大船来，吃了午饭过去。估计，晚上回来的比较晚。”昨天管家就跟自己说了什么时候有活干，省的自己在那边干等着。原本自己早点去，是为了排队，现在管家说了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就有活干。 柳月娘点点头，看着叶子刷锅洗碗，转过头看着倒在炕上眯眼的男人，“叶子洗了碗，我们出去逛逛吧，给小田他们也做身棉袄。”三个孩子找过来的时候，天气还不怎么凉，穿的都不多，也没有带上棉袄，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三个孩子把能穿的衣服都穿上了，还在瑟瑟的抖。这个天气肯定是要穿棉袄了。 “也好！”孙朗点点头，小田他们的衣服确实不合身了，还一层盖一层的补丁。 叶子听了，一高兴，差点就把手里的碗摔了。草草的洗了碗，就出去找小田小中，赶着去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这是昨天的，数数有多少吧。估摸着，以后也不会比这少多少了。”孙朗摸着手里明显比以前多了许多的大钱，心里乐滋滋的。要是这样下去，省着点花，估计回家的时候也能攒些钱过个好年了。 柳月娘看着孙朗满足的样子，也笑了，丢了手里的针线，把那大钱在炕桌上放了，一个一个的数。 “一个，两个，三个，四十六个，整整四十六个大钱呢。”柳月娘眉笑颜开，昨天自己买了鸡割了肉，也不过就花了四十个大钱，平时在家的时候也不会吃这么好的菜。这么看来，能够养活五口人，还能有结余呢。 孙朗也乐了，看着满足的媳妇，埋着头盘腿坐在炕上数大钱，像是已经看到家里的房子修好了，就等着过年了。 “昨天怎么这么多？” “干的活计多，码头上都是找活做的人，干多干少就不一样了。不是每个人都有活干，要不是我一把大力气，也轮不到我天天有活干。”孙朗一开始吃亏归吃亏，但是，至少管家愿意给自己活计，这个就已经是很好的了。也像是自己媳妇说的，吃亏是福，要不是自己吃得亏，管家也不会让自己干这么多的活。孙朗渐渐也明白起来了。 “早些走吧，中午还要回来吃饭。”柳月娘把这大钱兜起来，又把家里剩下的大钱都兜上，还挺沉的，都一股脑扔到孙朗的怀里，让他兜着好了。 叫上叶子他们，一行五人就去了街上。早上的时候正是热闹的时候，很多人都出来赶集，做买卖的都在大声的吆喝着，看着卖那麦芽糖的，三个孩子眼睛恨不得都直了。柳月娘捅了捅孙朗的胳膊，孙朗才不乐意的给了三个孩子每人一文钱，去买那麦芽糖吃。 “一文钱能买一斤米呢！”对于一文钱换一块糖的事情，孙朗很不能理解，这些孩子怎么就这么馋，留着钱买米不好吗？买糖，就这么一小块，要是买了米，估计一个人能吃两天。 “都是孩子，让他们尝尝。昨天，小田跟小中还去山上捡柴火了，叶子帮着做饭分线，都是好孩子。”柳月娘知道这三个孩子懂事，也知道孙朗说的有道理，贫苦人家，连饭都吃不上了，怎么还有闲钱去买糖吃。自己不就是当时遭了灾，家里没有粮食了，出来逃荒的时候就被卖了么。 孙朗叹口气，村子里的孩子几岁的时候，就要帮着出去捡柴火了，根本不算是什么事情。想着他们这么大，都没有吃过什么糖，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叶子拿了糖，并不自己先吃，掰了一小块放到柳月娘的嘴里，“嫂子，你也吃糖，可甜了。” 柳月娘感动，孩子最是单纯了，谁对她好，她也对谁好。柳月娘舔了舔，还是放到了叶子嘴里。“嫂子吃了，真甜。剩下的给叶子吃吧，嫂子不爱吃糖。” “为什么啊？”叶子奇怪，甜甜的糖可好吃了，嫂子怎么不爱吃呢？ “因为嫂子长大了啊，是大人了，大人不爱吃糖。”柳月娘摸着叶子的头笑着说，叶子可能营养不良的原因，头黄黄的，干枯极了，抓在手里像是没有水分的干草。 叶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把那块嫂子舔过的糖放在嘴里吮着，甜到了心里。剩下的糖，用油纸包了包，塞到怀里，留着以后再吃。 买布买棉花自然是去了柳月娘常去的那家成衣铺子，原本还有些交情，也不怕被骗了价钱去。再者，那家店的确是价钱最公道的，而且自己要买的粗布那边也有的卖。 这次，柳月娘狠狠心称了二十斤棉花，留着给家里人做棉袄。不但买了叶子他们的，连家里的公公婆婆的也买好了。至于柳月娘，当初的夹袄没有卖，今年就不用添了。就是棉布也挑了灰色的扯了一堆，反正是给家里人做衣服的。庄户人家，什么颜色不挑剔，只要耐脏就好，毕竟是要下地干活的。 对于媳妇的花钱如流水，孙朗看着只咋舌，但是也不得不去付钱了，是给自己的弟弟妹妹爹娘做新衣，月娘自己却没有添。 “要不，你也做一件吧，我看你那夹袄不是很暖和。”孙朗看着柳月娘没有为自己做衣服的打算，只得提醒一下。 “到时候再说吧，你的旧棉袄换下来，我还能做件小袄子。”废物得利用，虽然孙朗的棉袄里面的棉花已经泛了黄，但是总比没有棉袄的好。本来就已经花了不少了，柳月娘不是不会过日子的。 付了钱，三个孩子抢着拿东西，根本不用孙朗跟柳月娘动手。 “叶子，嫂子要给我们做新衣？”小田偷偷的问叶子。 “是啊！嫂子说了要给我们做棉衣！”叶子狠狠的点头，原本嫂子说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很开心了，原本以为要到过年的时候才有新衣。哪知道，嫂子立马就带着大家出来买料子了。 “嘿嘿，你掐哥哥一下吧，哥哥觉得自己在做梦呢！”小田挠着脑袋，嘿嘿的笑，自己穿的都是以前两个哥哥穿过的，还没穿过自己的新衣呢。 叶子狠狠的在小田胳膊上拧了一下，小田哎呦哎呦的叫着“你轻点，我可是你亲哥！”，但是更加高兴了，自己可不是在做梦啊！ 孙朗去买了米面，在柳月娘的支持下，又买了些糙米。去菜场割了半斤肉，然后，买了些素菜，就回去了。一家之主说要少吃肉肉多省钱，柳月娘要坚持贯彻这一点啊。</P></DIV> <TR> 16卖柴火 因为管家对孙朗的态度好了许多，孙朗也不用再一大早就去赶工，着实轻松了许多。毕竟，天气一天比一天凉，早上多睡会儿也是好的。孙朗现在挣钱多了，柳月娘也不急着做绣活去卖了，先把一大家子的棉衣棉裤做好，不让大伙冻着才是正经。 “嫂子！”孙田推开院门就冲着屋子里喊，带着弟弟旋风似的进了院子，丢了肩上的柴火，就赶忙进了屋。孙田咧了嘴笑，粉红色的牙床都露出来。伸手把一文钱递到柳月娘的手上，吸了一下被冻得流出来的鼻涕。 “哪来的一文钱啊？”柳月娘掏出手绢给孙中擦了鼻涕，才笑看着两个人。孙田是哥哥，大大咧咧的爽气，相对来说，孙中就腼腆了许多，只是跟在哥哥后面笑，什么事情都听哥哥的。但是，嫂子给自己擦了鼻涕，这个臭小子也炫耀的跟哥哥挑了挑眉。 “嘿嘿，嫂子，你不知道，我早就见着几个人挑着柴火去那巷子里等着，就觉得奇怪，我就带着小中跟着他们一起。原来他们是把柴火卖给那大户人家的，最近天气凉了，我们也跟着去卖了两担柴。”孙田笑得乐呵，自己也就是跟着去走走，本来在家捡柴火也是捡柴火，要是能卖钱，那不是更好了嘛！ 原来，孙田一直是个有心的孩子，看着人家也是背着柴回来的，进了巷子，柴就不见了。孙田就带着小中跟着他们去看看，卖柴火也是要排队的，再说了，两孩子也不敢跟人家争抢，一开始的时候，轮不着自己，但是天气渐渐凉了，大户人家用的柴火也多起来。这不，孙田跟孙中也卖了两捆柴。 柳月娘把钱给孙田，这个是孩子自己挣的，就让他们自己留着就好。 “这个钱，你自己留着，留着买糖吃也好。要是舍不得花，就自己存着，攒着以后娶媳妇。”柳月娘把钱给孙田收起来，这些钱是孙田他们自己挣的，就让他们自己留着好了。 “嫂子。真的吗？”孙田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要是这个钱给自己也是很好的，以后也有自己的小金库了。 “嫂子什么时候骗过你们！“柳月娘咬断了衣服上的线头，”把叶子叫过来，试试你们的新衣服。“ 其实新衣服早就66续续的做好了，但是，为了公平起见，柳月娘并没有让他们穿，等到三个孩子的都做好了，才让他们一起过来试试。 叶子正在外面帮着黄大婶晒衣服，现在柳月娘忙着做衣服，叶子就帮着黄大婶去晒衣服。这样，黄大婶就更加喜欢这孙家的一家子人了。孙中去叫了叶子，孙田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把衣服往自己身上套。孙田长这么大，极少有穿过新衣服，大嫂刚刚嫁过来的两年，还穿过几件新衣服，后来，大哥大嫂分家出去了，就再没穿过新衣服了。嫂子做的棉衣，又厚实又好看，孙田爱不释手。 “别慌别慌，先把外面的衣服脱了再穿。可就只有这一件棉衣，要是脏了要洗，可就没有棉衣穿了。“柳月娘失笑，帮着孙田把旧衣服脱了，才换上了新衣服。 三个孩子都换上了新棉衣棉裤，得瑟的在院子里溜达了半天。柳月娘觉得好笑，又觉得心酸。 柳月娘做完了衣服也松了口气，公公婆婆的新衣倒是不着急着做了，先把手里的那个万字不断头的抹额做出来，到时候误了时间也不好。 “嫂子，我们能带着二哥的砍柴刀上山去吗？今天卖柴火的时候，人家嫌弃我们捡的都是废柴，人家一捆就能卖一文钱了。我跟小中两捆才卖了一文钱。“孙田跟孙中上山捡的柴，自然没有那砍下来的柴火好，那个是烧火后力足。 柳月娘哑然失笑，这个孩子还想着多挣点钱呢。 “等你二哥回来了再说，这个嫂子可做不了主。“ “哦！“孙田虽然调皮，但是孙朗跟柳月娘的话还是听的，当下也不磨蹭着柳月娘了，知道嫂子要做绣活挣钱的。 吃过午饭，孙田就带着小中上山去了，叶子知道了两个哥哥上午挣了一文钱，也要吵着跟着过去。柳月娘拉住了，姑娘家家的，现在叶子已经快要十岁了，可不能跟着两个哥哥出去疯了。 “叶子帮着嫂子分线，等嫂子绣活卖了钱，也给叶子一文钱。好不好？你看外面天寒地冻的，还是在屋里坐着暖和吧？“ 叶子听了柳月娘的话，跟着一起做绣活，分线。柳月娘也教了叶子怎么裁剪，怎么做帕子，也学的认真，分好线，就自己在一边学着做帕子了。那是裁衣服的时候多出来的一块零头的布，做帕子也刚刚好。 九岁的叶子拿着针，在头上蹭了蹭，才煞有介事的开始缝自己的手帕。柳月娘看着叶子认真的样子，想起来，自己小时候跟着针线上的嬷嬷学针线时候的小心翼翼，每天晚上，自己还要偷偷的练习，更加想要多教些给叶子才好。 孙朗从码头上回来的时候，孙田跟孙中还没有回来。 “这两臭小子，别是在外面玩野了吧！“ 柳月娘拉着孙朗坐下，给他到了杯热水，才又做回炕上去做针线。 “你可别冤枉了他们，他们是出去捡柴火了。看见没，窗户家的柴火都快堆不下啦。这两个孩子，今天出去卖柴了。“柳月娘赶紧跟他们洗刷冤屈，不然等到回来了，少不得又要被孙朗训了。 “卖柴？“ “嗯。“柳月娘点点头，忙着手里的针线，有些看不清了，准备拿了油灯点上，冬天到了，天日见短，没多久就要天黑了。 “那也好，只要不累着了就行。“孙朗剥了外面的外衣，丢到凳子上，才在炕上躺下了。码头上干的都是搬货的活，外衣上脏的很，孙朗怕弄脏了床上的被褥。床上的褥子只留了两条，还有的都送到隔壁屋去给他们三个小的盖上了。</P></DIV> <TR> 17卖柴火2 孙田跟孙中回来的时候，已经天快黑下来了，进了屋，就要舀凉水喝，明明是冬日冰冷的天气，脸上热腾腾的都是汗水。 “别喝凉的，小心坏了肚子。“柳月娘夺下了他们的凉水，兑了温开水拿给他们喝。”不说寒冬腊月的天气，就是夏日也要烧开的开水凉了喝，可不能直接就喝那深井水。“ “嫂子，我们喝惯了的，以前在河边就直接喝河水了。您不知道，我们那没有山，村里的树也少，都要省着些柴火。“孙田嘴上说着，还是听话的喝了温开水，嫂子也是为了咱好不是。 柳月娘默了，原来回家了柴火都是要省着点用的，难为这几个孩子了。 “以前是以前，以后咱们就要喝烧开的水，好吧？“ “嗯！“孙田点点头，有热水喝也没什么不好的，更何况，现在家里有的是柴火，多出来的，自己明天就背着去大户人家的后门去卖了，能多得几文钱呢。”二哥，以后能用你的砍柴刀么？“ “要砍柴刀干什么？“孙朗瞪了孙田一眼，这个小子从小就是鬼机灵，主意忒多。 “我们今天去卖柴火，人家说我们捡来的不好，给的钱都少。我们想着去山上自己砍柴去卖，这样也能多得些钱。“孙田嘟了嘴，梗着脖子，平时是怕惯了二哥的，但是，今天自己是有道理的。嫂子说了，在家的时候，有道理就要说出来，不要怕的。在外面，就要学会装怂，毕竟咱是外来的，要是得罪了人，就惨了。 孙朗看着孙田，良久才移开眼，“明天早上早些起床，我带着你跟小中上山去。“孙田跟孙中还小，砍柴的事情，孙朗是舍不得他们去做的，但是，既然他们有心，又能卖的出去，自己就早些上山好了。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自己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已经顶个壮劳力干活了，只是，再舍不得弟弟们受这样苦。所以，家里的脏活重活都是自己干的，顶多就是让他们帮着干些轻巧的活计。 “二哥，你歇歇吧，我去砍柴就好了。我现在长高了，力气也大了，可以干活了。你每天都要出去挣钱的，在家好好歇着就行。“孙田也快十三岁了，现在蹿个子很厉害，比先前高了不少，就是柳月娘给他做衣服的时候也放大了做，生怕他穿个一年就嫌小了。 “听我的就是了！“孙朗还是那个严厉的说一不二的二哥，所以，看着孙朗掉了脸子，孙田就默默的不做声了。反驳二哥的话，总归是得不了好的。心里又暗恨自己还小，一点都帮不上忙。 因为要早起，孙田早早的就拉着孙中去睡觉了，叶子收拾好了碗筷，也乖乖的去了隔壁的屋子睡觉。柳月娘收拾了针线，把炕桌移开，用木盆去打了热水给孙朗泡脚。 热水漫过脚背，孙朗舒服的叹了口气。 “你怎么答应孙田要去砍柴，原本去码头上干活就已经够辛苦的了。“虽然不用早出晚归了，但是也还是辛苦的活计。现在又添了砍柴，明天可不就又要摸黑起了。柳月娘拿了布巾，蹲在地上给孙朗洗脚。 “不然怎么办呢，让他去砍柴？他还小呢！我以前就想着怎么把家里的屋子修了，让他们吃饱穿暖了。现在有了你，修房子的钱也有了，也算是能吃饱穿暖了，现在也惦记着，小田跟小中年纪也不小了，过两年就要说亲事了。叶子倒不用担心，一家有女百家求，自有她的去处。你不知道，家里穷，十里八村的，可没有人愿意嫁给我吃苦。现在，我也不想以后小田跟小中讨不到老婆呢，既然有挣钱的路子，我怎么也要咬咬牙，去挣一挣的。“ 孙朗苦笑，想起了以前的事情，絮絮叨叨的说开了。 “总要量力而行，小田是个能干活的，以后长大了，家里劳力多了，未必就会像以前这么苦了。“柳月娘自然是能够理解孙朗的心情，要不然，孙朗长得也不赖，这么大年纪了，愣是没有一个媳妇，怎么也说不过去。一个大男人要养活爹娘，还有三个弟弟妹妹，自然是不容易的，没有人家会愿意把姑娘嫁进这样的人家。弟弟妹妹们都大了，自然以后就能搭把手了，以后的日子也会慢慢好起来。 柳月娘看着孙朗笑，油灯下的男子，粗布衣裳，一张脸满是疲惫，但是也掩不去那几分俊色。“再说了，要不是那十里八村的姑娘都不愿意嫁给你，我也遇不到你了。这就是前世的缘分呢。“ 孙朗想想也笑起来，也是，就是那十里八村的姑娘也没一个及得上自己的这个媳妇的。对弟弟妹妹好，以后对爹娘也会更好的。孙朗自己拿了布巾擦了擦脚。 “不用管我了，你自己也去洗洗，早点睡了吧。不要熬夜做绣活了，伤眼睛。“ 柳月娘点点头应了，把洗脚水泼到外面院子里，才回来兑了热水洗脚。柳月娘是双大脚，并不好看，要不是因为看着自己身体好，还有几分姿色，当初也不会被选着成了姨娘。但是，就算是这样，自己的这双大脚也没少被人嫌弃。 洗完脚睡觉了，柳月娘在男人温暖的怀里想起来，其实，这样也好，乡下的村妇自然是要大脚才能干活。颤巍巍的小脚，好看归好看，却是干不了什么活计的。 第二天一早，果真，孙朗就带着孙田跟孙中上山去，就是早饭都没有吃。柳月娘再三拦着，才每人喝了点热乎乎的鸡蛋汤，暖暖胃。 柳月娘做好了早饭等着，现在家里的衣服都是叶子洗的，柳月娘就摆好了炕桌接着做绣活。万字不断头的抹额原先也简单，但是柳月娘想做的好些，这样或许能多得些银钱，于是就下了功夫了。 等到日上三竿，叶子已经到院门口张望了几次之后，孙朗兄弟三人才背了好多的柴火回来，都是砍下来的粗重的柴火。孙田跟孙中满头大汗，但是还是兴致很高，商量着一会儿就要背着去排队卖掉。阳光下，脸上的汗水都闪着光。</P></DIV> <TR> 18入眼的手艺 柳月娘给他们打了热水洗脸，擦一擦脸上的汗水。叶子早就忙活着去端早饭，早早的就准备好了早饭，一直等到现在。 “三哥，你们以后早点回来，早饭都要凉了。二哥还要去干活的呢，别晚了。“叶子像是个小大人一样的唠唠叨叨，家里的女孩子少，三兄弟都宠着她。 “知道啦，不要罗里吧嗦的，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样子。不然，以后没人娶。我们也想早点回来的，二哥说要多砍些，还有好多堆在山里，放在烧炭的爷爷那里，我们吃过饭卖了柴火就去背回来。“孙田训完了妹妹，就去狗腿的给孙朗捏肩，今天孙朗可是下了死劲的砍柴，孙田知道要挣钱，但是也心疼自己的二哥。 “你瞎说什么呢！妹妹才多大，就嫁的出去嫁不出去的！“孙朗扫了孙田一眼，闪过一抹厉色。现在叶子不小了，这样的玩笑话，以前可以说是打趣孩子，以后可不能乱说了，这毕竟涉及姑娘的名声。 “知道了，二哥，我以后一定不乱说了！“孙田咋舌，自己也就是一说，二哥就生气了，自己不说了还不成么。 一边的叶子冲着孙田做鬼脸，孙田不服气的瞪过去，现二哥看着自己，顿时又蔫了——没办法，谁让自己最怕二哥呢！ 吃过饭，孙朗去码头干活，孙田带着孙中去卖柴火。叶子忙着洗完了碗，就跟柳月娘一处做针线，一家人倒是各司其职起来。 “嫂子！”叶子丢了手里的帕子，看着嫂子的手在上下翻飞，羡慕极了。看看自己的帕子现在还像是个扭曲的蜈蚣一样，但是嫂子想绣什么就是什么。 “嗯？”柳月娘忙着手里的绣活没有抬头，但是答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并且愿意听下去。 “三哥昨天把那一文钱给我了。三哥说，以后他们卖柴火的钱都留给我，让我存着。”叶子有点羞涩的低了头，原本三哥是把钱给嫂子的，嫂子没有收。 “那就好好留着吧，存着了，这以后可就是你哥哥们的彩礼钱，你以后的嫁妆。”柳月娘失笑，孙田自己居然没有收着。不过，这样也好，男孩子大大咧咧的，有叶子帮忙收着也挺好的。 得了嫂子的肯，叶子也就心安理得的收着了。 果真，孙田跟孙中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两文钱，给了叶子收着。“嫂子，今天的柴火，人家很满意呢。今天我们还去厨房帮着收拾刷碗了，烧饭的大娘跟我们说，以后下午的时候带着柴火去就卖成。今天下午的时候我们就去！“ 孙田正是兴致高的时候，虽然冻得鼻子都红了，鼻涕都淌下来，两兄弟都满面红光。 “好，吃过午饭再去吧。“柳月娘丢了针线去做午饭，吃了饭，还有时间休息一会儿。早上的时候起得太早，午睡一会儿也好，可不能缺了觉。 孙田虽然恨不得现在就去烧炭的爷爷那里，把柴火都背回来，但是现在也的确累的不行了，需要歇一歇，缓口气。 万字不断头的抹额绣了三天才成，柳月娘又在边上添了些暗纹，显得更加富贵些，希望能够入了那位小姐的眼。柳月娘带着叶子去了那成衣铺子，正好那小姐也在，掌柜的拿了那抹额给后面休息的小姐去看。据说，小姐很满意。 柳月娘暗暗的舒了口气，自己虽然对自己很有信心，但是也需要那位小姐认同了才好。看来，以后还是要多绣些富贵的，花式繁复的，这样才能卖到好的价钱。 “手艺真好，小姐一看就喜欢上了。小姐说了，以后有什么绣好的荷包帕子抹额之类的小物件，都送过来。“掌柜的喜颠颠的出来，自己算是押对了宝，这个柳娘子的手艺果真了得。就是这个镇子上，有这个手艺的，估计少得很。 掌柜的跟之前说过的一样，给了柳月娘二十文钱，那小姐另外又赏下来十五个大钱，柳月娘受了鼓励，心里喜滋滋的。 柳月娘腼腆的笑笑，因为大小姐要嫁到京城去，府里专门请了那京城最好的针线师傅回来，专门教大小姐针线的。自己因为要帮着绣嫁妆，才有那机会学了这针线手艺。当时，自己不算是最聪明的，也经常出错，但是自己吃得起苦，也就学到那师傅几分的手艺。 在省城或者也不能算是最好的，但是在这个小地方，就算不是那最好的，也肯定是出类拔萃的，柳月娘对自己相当的有信心。 “小姐喜欢就好了，我还担心小姐会不喜欢我的手艺。只是我手里的那些锦帛，怕是入不了贵人的眼呢。“柳月娘讪讪的笑，一个优秀的绣娘对布料也相当了解，自己手上的绣布只是一般的布料，一般稍微富贵一些的小康人家是能够用来做抹额的。但是真正的大户人家，这样的锦帛是入不了主子的眼的，上次掌柜的给自己的锦帛就是极好的。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要是你想要做帕子什么的零碎的物件，可以跟我说，我给你锦帛就是。“成衣店的好料子自然多，就是做完衣服剩下来的零碎的好布料子也多。掌柜的刚刚得了好处，后头屋子里休息的小姐给了自己两分银子，自己答应了绣娘二十文钱，就已经让她这么满足了。以后，要是小姐再看上什么，这笔生意，绝对会有的赚。所以，掌柜的自然十分乐意为柳月娘提供锦帛。 “好！“掌柜的这么乐意跟自己做这笔生意，说明掌柜的赚了不少。但是，现在的价钱，柳月娘已经很满足了。 “那位小姐喜欢牡丹，以后多做些绣着牡丹的帕子荷包，想来她是极喜欢的。“掌柜轻声跟柳月娘说，暗示柳月娘，拿了几块零碎的布料子给柳月娘。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柳月娘很上道的点点头，报之一笑，“知道了，谢谢掌柜的厚爱！“</P></DIV> <TR> 19奇怪的女人2 “爷，下回再来啊！” 柳月娘带着叶子回来的时候，就正好看到了对面那个妖妖娆娆的媳妇子。正是越的没规矩了，青天白日的，就在门口与一男人打情骂俏起来。柳月娘低了头，脸上烧的厉害，叶子正待要细看，就被嫂子揪进了院子里。 “嫂子，那婆娘在干嘛？”叶子眨着好奇的眼睛问，那媳妇子看上去很是漂亮，嘴上点了胭脂，头上更是珠翠点缀。叶子自认为自己也是进过省城，见过世面的人了，怎么也没见过这样令人惊艳的女子。嫂子自是漂亮的，但是那是出水芙蓉般的干净，那位女子通身的装扮是极让人羡慕的——披金戴银的女子，叶子见得极少。 想来也是了，平常人家出来的丫鬟婆子自然是装扮一新的，但是也不能颜色过于鲜艳了。至于小姐夫人奶奶，自是不会出来见人的。 所以，叶子见着这装扮起来的女子，自然也是惊艳了一把。 “以后莫再问了，那女子不是个好人，以后不准去招惹，看到也不准打招呼，要绕着走。若不听话，嫂子定不饶你。”柳月娘虎了脸，见着了这样的人，自然是要避着些好。叶子毕竟是个快十岁的女孩子了，这样的女人更加是沾不得。 “为什么啊？”叶子讶然，嫂嫂一直是温婉可人的样子，从来没有这么严厉的跟自己说过话，想想心里又有些委屈，眼睛瞬间就红了，慢慢的蓄起泪水来。 “莫问为什么，你记着她不是好人，以后离得远一些就是。”有的事情并不好跟叶子解释，以后她长大了就会慢慢的明白。柳月娘只能这么跟叶子强调，那个女子不是个好人就是了。 “叶子听你嫂子的话，以后不要管对门的事情。嫂子不管怎么做，都是为了你好。”黄大婶拉过叶子，抹去她眼角的泪水，叶子并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只觉得嫂子今天实在是不可理喻。但是，黄大婶说，嫂子总是为自己好，叶子想起来嫂子给自己做新衣，交自己做针线，便也觉得嫂子是个好人起来。 柳月娘看着叹口气，想要摸摸叶子的头，却无力的放下。一边收拾着柴火的孙田在外面见识的多一些，知道那女的是干什么的了，无非就是跟那杏花楼干的一个买卖，过来拉妹妹，“跟嫂子道歉，那个女人不是好女人。”又压低了声音偷偷在叶子耳边说，“就跟那村口的春花她娘似的。” “啊——”叶子大惊失色，春花她娘被村里人成为破鞋，自己自然是到春花家附近都要绕着走的。叶子虽然不着调这个破鞋是什么意思，但是，叶子从小就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难怪嫂子不愿意自己跟那女人接近，原来竟是有这样的原因。但是刚刚自己还委屈来着 叶子抬头看着孙田，孙田冲她鼓励的点点头。 “嫂子，我错了。”叶子低了头，嘟着嘴去拉柳月娘的手。 “叶子有啥错，不过有的事情不需要叶子知道而已。”柳月娘看着低了头的叶子，反手握了叶子的手，牵着进屋去。 “嫂子不会生气吧？”孙中闷声闷气的问孙田，孙中相对于现在家里唯一的妹妹还有活泼的哥哥来说，像是个隐形人似的。但是，孙中也很喜欢这个嫂子，也很疼爱自己的妹妹，如果可以，希望她们不会有任何不快。 “你个臭小子，我们嫂子是这样的人么，你没看见她根本就没有生气啊。就是刚刚叶子差点哭了，我见嫂子有点伤心，还有点手足无措。咱嫂子是个宽宏大量的人，绝对不会生气的。”孙田一巴掌拍在孙中的脑袋上，这个臭小子，从小到大就跟个娘们似的，心眼一点点小，就知道想东想西的。 “你怎么知道嫂子就不会生气啊！我只是说会不会啊，我又没说嫂子一定会生气！”孙中不满的瘪瘪嘴，摸摸自己的脑袋，自己虽然也很想反抗一下，给三哥拍回去，但是实力悬殊，自己只能默默的忍着了。 “直觉，直觉你懂不懂啊？反正，我就觉得嫂子不会生气的。”孙田哼了一声，自己转身进屋去了，留下孙中一个人在那收拾着一堆乱起八糟的柴火。 孙中看着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柴火，叹口气，只得自己慢慢收拾，谁让自己力气小呢，每次都比三哥背的少。孙中仔细的把那粗的结实的挑出来，用草绳捆好了，明天早上的时候去卖。次一点的柴火也要摆摆整齐，堆在窗户底下。有的，还要送去黄大婶那屋的窗户底下堆着。 好在，孙田也就是进屋喝个水打个盹儿，一会儿就出来了。 “你去屋里歇一会儿吧，我来弄。” 孙中吸了吸鼻涕，嘿嘿的傻笑，“不用了，三哥，我们赶紧的弄完吧，一会儿二哥回来现了，不是要现我们偷用了砍柴刀的事情？” 原来，下午的时候，两兄弟帮着厨娘洗碗烧火的，来回好几次，愣是把那柴火都给卖了。这不寄放在烧炭爷爷那的柴火也搬完了，正巧，柳月娘带着叶子上街去。两兄弟偷偷摸摸的把孙朗的砍柴刀拿了去那山里乱砍一起，也算是颇有成果，赶紧把那砍柴刀放回原处，只是背回来的柴火乱七八糟的惨不忍睹。 好在，柳月娘跟着叶子回来的时候正遇上对门的糟心事儿，就没注意到今天院子里乱七八糟的柴火。 “你的嘴巴可要严实一些，莫说漏了嘴。二哥在码头上干活很辛苦，我们以后还是自己砍柴，要是二哥问起来，就说我们以后都是捡的柴火卖。反正，嫂子说了这银钱归我们自己，二哥也不知道我们挣了多少。回家的时候，我们尽数给了爹娘就是。”孙田细细的叮嘱孙中，孙中是个好孩子，只是性子软了一些，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说漏了嘴。 “知道的，三哥。”孙中满头大汗，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才接着干活。看着二哥脏兮兮的新衣，忍不住开口，“二哥，你身上的新衣换了吧，咱过年的时候穿，咱里面是新的棉衣，暖和的很，外面的外套还是穿原来的吧。”</P></DIV> <TR> 20冻疮 转眼之间，两个月就过去了，眼看着冬至就要到了，也快到了要回家的时候。孙朗说了，赶着在冬至之前回家，还要把房子修一修再过年。柳月娘估摸着也就最近的事情了，就开始慢慢的收拾包袱。 原本没有什么东西的，慢慢的过日子，添置的东西就越来越多了，现在堆着的东西可不少了。 “嫂子，我们是要回家了吗？” “是啊，马上冬至了，总要赶回家过年。”柳月娘点点头，倒了热水给孙田孙中泡手。两个孩子为了多挣钱，老是往山上跑，砍柴去卖，手上冻了一手的冻疮，冻得跟胡萝卜是的，又粗又大，还红红的。柳月娘看着都心疼。 “嫂子啊——疼啊——”孙田杀猪似的嚎叫，要是就这么冻着也就罢了，早就麻木了。但是每天晚上的时候，嫂子都要给自己泡热水，冻伤了的手泡一泡热水，可着劲儿的又痒又疼。孙田宁可冻着得了。 柳月娘抓着孙田的手，狠狠心，塞进热水里。“现在知道疼了，当初让你注意保暖，不要冻伤了手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现在不赶紧泡泡热水，这么由得你冻下去，估计你这双手就废了！” 孙田还要挣扎，躺在炕上眯神的孙朗未睁眼，咳嗽了一声，气势十足，哪里像是睡着的样子，孙田又乖乖的把手放回去。 孙中虽然没有挣扎，但是一张笑脸早就皱成了菊花，嘟着嘴，小声的跟柳月娘嚷嚷，“嫂子，疼的厉害，还痒痒。”委屈的声音，让柳月娘的心都要化了。 “小中乖，再泡一会儿，一会儿嫂子就先给你抹生姜，早点好起来就不疼了。” 过得一会儿，柳月娘果真先捞出了孙中的手，用干布擦干净了，细细的抹了生姜汁水，才用布把孙中的手包起来，扎紧了。这个是跟黄大婶学来的偏方，黄大婶冰水里洗衣服，自然也会每年生冻疮，据说用生姜水抹了，会好的快一些。 “晚上睡觉的时候可不准解开了，以后也不能贪舒服，睡觉的时候就把手放到被子外面来。要是不听话，嫂子晚上过去见着了，今后可不准你们出去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生了冻疮的手放到被窝里，热起来正是奇痒难耐，所以，孙田跟孙中都偷偷的把手放到被窝外面去，这样才能舒服一些。 听了柳月娘的话，孙田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瞥向叶子——这个叛徒，肯定是她告诉嫂子的。 “三哥，不是我说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叶子无辜的摆摆手，这个罪名自己可担不得，而且，这件事情自己真的无辜。虽然，自己喜爱跟嫂子咬个耳朵什么的，但是自己绝对不是人民内部的叛徒啊。 “这事儿还真不是叶子说的，你别这么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昨天晚上不知道谁鬼哭狼嚎的，我一进去就看见你们俩手都放在被子外面呢！”说来也巧，前一天晚上，孙田不知道怎么的，就做了个噩梦，闹腾的厉害，又是哭又是叫的，把柳月娘吓了一跳，过去查探了一下下，就意外的现了这么一件事情。 至于，孙田的噩梦事件，后来孙田醒的时候，自己也不记得做了什么梦了，倒是柳月娘跟孙朗虚惊了一场。 孙田默默的低了脑袋，原来出卖的那个人是自己啊，真的是太不争气了，怎么就没事做恶梦了呢？自己一大老爷们儿，怎么做恶梦还又哭又叫的呢？这个，孙田自己表示非常之不能理解。 “明天早上的时候，叶子陪嫂子去街上看看吧！”柳月娘手上还有几个绣品，得要趁着回家之前卖掉，带着也是累赘，而且也不知道回家了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地方卖到钱。还是赶紧先出手，比较划算。 “好啊，嫂子明日是不是可以吃肉了？”叶子欢呼雀跃，忙过来扯嫂子的衣袖。自从大哥说了要省点钱之后，家里已经很少见荤腥了。但是，每回嫂子卖绣品回来的时候，都会割块肉或者买只鸡回来。所以啊，叶子这段日子可就盼着嫂子上街去卖绣品的时候了。 “是！你个小馋猫！”柳月娘失笑，伸出食指就要去戳叶子的额头。叶子忙笑着跑开了，留下一连串咯咯咯的笑声。 “顺便买些干果之类的，回家的时候带着吧，路上的时候可以吃一些。多了，过年的时候也能给家里做年货。”孙朗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叮嘱着柳月娘。 “好！”柳月娘点点头，三个孩子也辛苦了这么长时间，多买些零嘴给他们，也算是给他们的奖励好了。 孙田待嫂子给他包好了手，就带着弟弟妹妹极有眼色的离开了。“二哥，嫂子，我们回去睡觉了！” “洗了脚再睡觉，炕下多塞两个柴火，晚上的时候记得盖好被子。”柳月娘端着木盆出去泼了水，忙着叮嘱那三兄妹。 回到屋里，打了热水，兑了些凉水，试了试水温，就端着给孙朗泡脚。 “数数家里现在有多少银钱了，回家的路上怕是要花一些。” 柳月娘把炕桌上的油灯拨亮了些，才从枕头底下拿了一个荷包出来，明显的比一般的荷包大了许多，柳月娘缝了用来装钱的，摸在手里沉甸甸的。柳月娘解了绳子倒在桌上，稀里哗啦的都是大钱。 “这是修房子的十两银子！”柳月娘拨了那十两银子放到一边，这是家里最大的一笔钱，怎么都不能动的，是用来修房子的。 “一，二，三八，这是八分银子。”柳月娘也把那八分银子拨到一边，其实家里的开销收入一般都是大钱，很少会有用银子的时候，哪怕是一分的银子。 这大钱可就多了，不管是孙朗去码头上干活的工钱，还是柳月娘去卖绣活得的银钱，一般都是大钱。柳月娘先拎了那一二三四五六串大钱出来，又找了线开始串大钱，真的是太多了，散在桌子上，根本就数不过来，估计没有个一千也有八百。 “找时间，我们去兑了碎银子带着，兜着一兜的大钱太招人眼，到时候路上被人摸了去就不好了。碎银子小，也好带着，只是，平常用的，还是用那大钱吧，还是要留个一二百个在路上用着。” “好，我明天就去慢慢的兑，要是一下子换这么多，也怕有人盯上。”柳月娘点点头，财不外露，在路上带了这么多钱是不好，要是被那歹人看上了，估计命都交代了也是有的。 孙朗点点头，柳月娘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你看着办吧。叶子身边有多少大钱，你心里有数吧？劝着她也换一些，路上不安生啊！” “知晓了！您看，要不要再给爹娘买些什么带回去？”回家就意味着要见公公婆婆了，柳月娘很是忐忑。 “不用了，你做的棉衣，很好，爹娘一定会喜欢的。要是有时间，做两双鞋，你上次给我做的鞋很舒服，要是爹娘穿了，肯定也会满意的。”孙朗想想才说，自己搓了搓脚，就拿了干净的布巾擦了擦脚。 “知道了，那我还要去跟掌柜的多要些纳鞋底的布料子出来。”柳月娘笑得眉眼弯弯，孙朗也想要自己在公公婆婆面前表现好一些，才会这么跟自己说的吧。 收好了荷包，又塞回枕头底下去，拍了拍枕头，柳月娘才放心的去倒洗脚水。</P></DIV> <TR> 21教妹 柳月娘第二天的时候就带着叶子上街去，对银子的事情，柳月娘也细细的跟叶子说了。 “嫂子，我能兑完了银子，还能留一些大钱的吧？”叶子现在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要数一数自己的大钱，那种一个一个大钱数过去的感觉，真的是太过瘾了。 “当然是可以的啊！只是带着那么多的大钱太多，也太重不是？咱藏起来的时候也不容易，换成了银子好啊！要是你想留点大钱，自然是可以的，只要不太多就好了。”柳月娘觉得叶子细细思量的样子甚是好笑，这个小妮子很舍不得自己的大钱。 换银子也不一定能凑个整数，肯定会留下大钱的，但是叶子自小见过的就是偶尔得来的一两个大钱，对于换银子还是没有概念的。 “就是换成了银子，那也是你的银子啊。要是不喜欢，等回到家的时候，让你哥哥再给你换回来就是，让你天天数着玩。” “那是哥哥们的银子，我只是帮着他们看着。”叶子不好意思的抿着嘴笑，不过那个里面也有自己的几个大钱就是了，这都是嫂子给自己的辛苦钱——自己帮着嫂子分线来着。 柳月娘带着叶子去了钱庄，一百个大钱兑一分银子，但是钱庄还要另收十个大钱。就算是舍不得，为了路上的安稳，柳月娘也不得不狠狠心兑了，但是心里也觉得肉痛了。倒是叶子有些不愿意了，谁愿意银钱越来越少了啊，在柳月娘承诺了，回家去之后把那多花的大钱给补上，叶子才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原本看着挺多的大钱，最后兑了，也就是二两银子，还剩下两串大钱。叶子那手里的大钱倒也兑了三分银子，三个小小的碎银子，手里的大钱也就剩下十来个了。 柳月娘叹口气，就这兑的二两银子，倒被这钱庄赚去了两分，难怪那些大户人家手里有了钱就要买房买地买铺子，这都是生钱的买卖。 柳月娘又带叶子去了那成衣铺子，掌柜的正在做生意，柳月娘便跟叶子在店里逛了一会儿。等着客人走了，柳月娘才把自己的绣品拿出来给掌柜的看，掌柜的收了，把那准备好的银钱给了柳月娘。 “掌柜的，我这就要回老家去了，这个上次剩下的锦帛就给你带过来。”掌柜的给柳月娘做绣品的都是好料子，当时是掌柜的好心也是看中了柳月娘的手艺，才给的柳月娘的料子。既然现在要回老家去了，柳月娘还是把那多余的料子还回去。 “要回老家去了？”掌柜的一愣，这柳娘子的手艺着实好了一些，自己原先价钱是这街上最公道，只怪自己并没有好的绣娘，想要多招揽一些生意。只是，这柳娘子的手艺好，引了那富人家的妇人小姐来看，自己铺子里的生意也好了几分。 所以，柳娘子说要走，掌柜的第一反应就是，银子飞走了。 “是的！”柳月娘笑着点点头，“这都要冬至了，要归家去了，总不能在外面过新年的。当家的说，麦田里还要回去追一回肥才是。” “这样啊，过年是要家去的，是要家去的。这零碎的锦帛也不值几个银钱，你自己留着就是了！” 话虽这么说，掌柜的却很高兴的接了那锦帛，收好了。叶子暗暗的撇了撇嘴。 “掌柜的，我还想要一些灰色的棉布，给我厚厚的那种。可以做衣服，也可以纳鞋底，耐穿的那种。”柳月娘原本要跟掌柜的要一些碎布头纳鞋底，但是想起来这边做碎布头的鞋底并不方便，还是回家再说吧，先还是买了厚厚的棉布纳鞋底再说。而且，第一次给公公婆婆的礼，也不能太寒碜了才是啊。 掌柜的搬出了棉布给柳月娘挑，柳月娘细细的看过去。庄户人家，料子好不好看在其次，最主要是要耐穿，能够多穿几年才好。柳月娘挑了那厚实的买了。 出得成衣铺子，叶子的嘴就嘟起来了。“嫂子，那个掌柜的忒虚伪，你看看他，还说让你拿了家去的呢，立马就伸手来拿那锦帛了。没得这么虚伪的，您还说他老实的呢，以前卖的绣品也不知被他赚了多少去。” 叶子本来还只是觉得那个掌柜的虚伪，想想那虚伪的掌柜的不知道赚了嫂子多少钱，想想又觉得气愤起来。“哼，回家一定跟哥哥说了，千万不能让这个掌柜的得了便宜。”小孩子捣蛋是能手，要是在这个铺子前面出点什么事情，估计掌柜的生意也就不好做了。叶子想想，就觉得开心，以前吃了亏，都是三哥四哥帮着找补的。 柳月娘看着叶子神采飞扬的小脸，时而气愤的小脸通红，时而又兴奋的两眼晶晶亮，就知道这个小妮子不知道憋了什么坏水呢。 “怎么的，觉得那个掌柜的不是好人？” “嗯！”叶子狠狠的点点头，虚伪的人自然不是什么好人。叶子从小到大都是一片赤诚之心，见到那虚伪的，自然是看不过眼的。 “为什么呢？”柳月娘循循善诱。 “因为他刚刚嘴上说了不要那锦帛，但是又收了回去！” “那他给你糖吃的时候呢？他是不是好人？” “额，这个”叶子低下头，好纠结啊，那个掌柜的给自己糖吃的时候自然是好人，不对不对，他虚伪，不是个好人好矛盾啊！“他给我糖吃的时候算是好人吧？”叶子抬头问柳月娘，眼里迷茫纠结。 “嗯！给你糖吃的时候就是个好人；刚刚又觉得人家虚伪，就不是个好人了。”柳月娘搂着叶子的肩头，避过一边疾驰而过的马车。“并不是什么都是非黑即白的，人也不能简单的用好人坏人来区分。掌柜的给你糖吃，是喜欢你，怜爱你，觉得你是个可人疼的孩子。掌柜的说了不要那锦帛也不是虚伪，只是为了跟嫂子客气一下。要是掌柜的不说这客气话，生生的拿走了那锦帛，你是不是就觉得有点心里不舒服了？” 叶子点点头，好像是这样的。 “所以啊，掌柜的可不是什么坏人，只是会说话了些，让人听着舒服些。要说卖的绣品赚钱，你看掌柜的日日在那铺子里做生意，自然是有顾客来买，他才能卖得出去。要不是掌柜的，嫂子自己就是再好的手艺，那绣品也卖不到那大户人家的手上。你说是不是？所以，掌柜的也只是凭自己的手艺吃饭。可明白了？” 叶子似懂非懂，但是嫂子说的总是有理的，而且嫂子定是为自己好的，才会说这么一番话。“嫂子，我虽然不甚明白，但是我也知晓了，那个掌柜的不是个坏人。他这么做，自然有他这么做的道理。我也不会让哥哥们来找他麻烦了。” “嗯！这样才好！” 柳月娘点点头，叶子现在还小，有些道理慢慢的就会懂。但是，自己还是想要多教她些，总归比慢慢的看明白来得好一些。</P></DIV> <TR> 22欲归家 “嫂子，晚上的时候吃肉吧？” “你个小馋猫，总是惦记着吃肉肉！”柳月娘没好气的打趣叶子，叶子现在可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最爱吃米饭吃肉，有的时候吃的比孙朗都多，柳月娘很担心叶子以后会长成什么样子，会不会就这么横向了。 刚见到的时候，叶子还是瘦瘦的，面如菜色，瘦骨嶙峋的，那个时候柳月娘心疼的很。不知道是不是慢慢的给她吃多了，就越吃越多起来。现在的叶子，已经是嘟嘟的小包子脸，脸色好多了，身上也长了肉肉。 打趣归打趣，能吃是福，有的吃更是福，有的吃就要多吃些。在家的时候估计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连粮食都没得吃了。柳月娘不是没有过过这样的苦日子，庄户人家，烧饭都要抓回去一把米，省的多吃了。 依旧是上街去买了点肉肉，又挑了几个不值钱的大骨头，素菜跟鸡蛋多买了一些，豆腐是桌上的常备菜，因为不能经常吃肉，柳月娘只能想着法儿的让桌上的菜好一点。有孙朗的交代，柳月娘称了些瓜子花生梅子糕点的回去，这些都是在路上的零嘴。主要是为了照顾三个孩子，他们都是要吃点零嘴的年纪。 回去在小锅上慢慢的炖上了骨头汤，那大骨头就要炖的时间长才有那好滋味出来。上午的时候就开始炖上，到晚上的时候骨髓都化了，才是那香喷喷的骨头汤。 现在孙田跟孙中也不让出去卖柴火了，早早的跟他们说了要回家了，得收拾收拾干净自己，不要灰头土脸的上路。两孩子也是累坏了，这个时候有的歇息一下，也挺好的。 本来中午的时候骨头汤的香味就飘满了整个院子，叶子闹着要喝骨头汤了，是柳月娘压着不准。“等你二哥回来了再说，中午的时候咱们炒菜吃，切一点肉炒了吃。” 就这样才把叶子给打了，孙田只知道打趣笑话叶子是个小馋猫。孙中却像个老夫子似的摇头晃脑的，念叨着，这妹妹这么个贪嘴，以后可怎么办哦。 “银子都兑好了？”孙朗把今天得的银钱一股脑给了柳月娘，年关将近，最近码头上的活计明显多起来，多是那有钱人家，或者管家送年礼的，多有那走水路的。到了码头，少不得要码头上规矩的人帮着搬一搬。不说那工钱，这个时候就是那得的赏钱也多，哪位官人看着顺眼了，给你一分银子也是有的。 只是，这个时候已经近年关，还是要早点回去。 “兑好了，就是兑一分银子就要收十个大钱，但是还是兑了二两银子。留了两串大钱留着路上花。”柳月娘看着那一分的银子，心里欢喜，知道今日孙朗怕是得了哪位的赏了，把那银钱收好了，让叶子去那那滚烫的骨头汤盛了一碗出来，给孙朗喝了暖暖身子。 “嫂子！”叶子嘟了嘴，嫂子总是对二哥最好，什么好吃的，要二哥吃了，兄妹三个才有的分。 “你个小妮子，这个叫尊老，长幼有序，你二哥不但是这家里的一家之主，也是你的哥哥，你自然要敬着些。”柳月娘在灶间炒菜，看着叶子委屈的小模样摇了摇头，“你哥哥喝了，你不也就可以开始喝了？只是啊，今天怕是要少喝点汤，还有那红烧肉呢！到时候，你的肚子如何装的下！” 果然，叶子听了这话，可没什么意见了。庆幸自己可是没喝骨头汤，一会儿红烧肉该没地方塞了。 红烧肉，白菜炖豆腐，还有一锅热腾腾的骨头汤，一家人吃的稀里哗啦，最后锅底都不剩了。 吃过饭，孙朗丢了筷子，才慢慢开口。“今天吃好了，各人就回去开始好好的收拾行李，咱们后天就上路回家了。小田跟小中明天把剩下不用带走的东西，都去送给黄大婶，说不定大叔大婶能用得着。” “二哥，这就回去了？”大家都知道要回去，但是谁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快。 柳月娘也愣了一下，就是要回去，也没有这么赶吧？昨天才让着换银子去的，后天就要走了？ “嗯，别问这么多事情，早点走就是了，也能早点回家不是？你们都不想爹娘么？”孙朗皱着眉头，狠狠的握着自己的手，看的出来，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而急着回家。 柳月娘极有眼色的拉住了还要问的孙田，“我们自然是想早点回去见爹娘的，只是不知，爹娘会不会喜欢我？” 柳月娘心里确实担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是孙朗的爹娘不认自己，自己孤身一个女子要怎么在这世上活得下去。 “嫂子不要担心，爹娘自然是喜欢你的。”不待孙朗说什么，就有孙中拉了柳月娘的袖子，这个嫂嫂这么好，会做好吃的，还会做漂亮暖和的衣服，长得还甚是漂亮，爹娘怎么会不喜欢呢？ “嗯，爹娘会喜欢嫂嫂的。” 柳月娘咧嘴笑，觉得心里胀胀的暖暖的，要是有这么一群孩子喜欢自己也是幸福的。孙朗望着柳月娘，也微微的点头，表示认同。 “爹娘不是挑剔的人！” 柳月娘点点头，开心的笑。因为吃过晚饭要收拾行李，柳月娘就不能给孙田孙中抹生姜水了，叮嘱了叶子要给两个哥哥泡热水，抹生姜后，才放心的让他们去了隔壁。 “明天我就不去码头了，做些干粮，带着路上吃。房子要退了，也给黄大婶收拾好了才是。” 孙朗吩咐了两句，就自己出去，外面的柴火留下了一天的量，别的都仔细的码到黄大婶那正房的窗户底下。屋里柳月娘自开始和面，现在天气冷，第二天要是吃面食，第一天就得和了面放着面，这样第二天才好蒸馒头。馒头做干粮是最好的，放的时间也长。 面活好了，掂了掂米，也足够明天吃的，还能多一些出来。“做些饭团子带着吧，丢掉了浪费！”孙朗正好进屋，脱了外面脏了的外褂子，喝了口热水。 饭团子是好，要是天气不这么冷，吃起来顶饱，但是现在这寒冬腊月的天气，估计直接冻成疙瘩了，不说冰凉的，就是硬的也下不去口啊。 “算了，路上带个小锅，不是那么方便的，赶路的时候咱们在外面住了，也能自己拾些柴火，煮点米汤喝，也能热热身子！”柳月娘丢下米袋子，驳了孙朗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就是这精米，还是要您背着，不然，我们几个还真的是拿不动上路呢！” “背着就背着吧，里面起个小锅出来带着就行。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孙朗不是个计较的人，再说了，柳月娘说的有道理。路上不是那么顺利的，每到晚上都能有地方睡觉住店，总归是风餐露宿的多。</P></DIV> <TR> 23奇怪的女人3 柳月娘细细思量，给三个孩子缝了三个简单的钱袋子，各放了一两银子并十几个大钱。准备让他们贴身带着，要是万一在路上走散了，或者遇到什么事情，也可以应应急。跟孙朗说了，孙朗觉得也有理，只是没有放一两的银子，怕他们在路上弄丢了，各放了两分的银子。 “这么多钱，也足够他们回到家了。他们走过一回，回家的路定是认识的。” 柳月娘应了，她历来是听男人的话的，小时候在家的时候很听爹爹的话，以前很听大爷的话，现在自然是听孙朗的。 “您跟我说说，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啊？爹娘喜欢什么？”柳月娘原本不想问的，这样生怕男人不高兴，但是想想，以后家去了，总归是要跟一家人生活在一起。还有，公公婆婆最是能够把握自己命运的人，就是孙朗想护着自己都不行，孝顺的打帽子扣下来，谁都受不了。 孙朗看着自己忐忑的小媳妇，估计早就想问了，但是一直还没有准备好。如今，要家去了，内心估计正如油烹似的焦急。伸了长臂，把收拾行李的柳月娘圈到自己怀里，低头埋在她的颈间，闻着她的香。 “爹娘都不是挑剔的人，只是我那嫂子，你要小心些，你的那些饰银钱，可不能被她诓了去。我只是这么一说，嫂子也不定回来家里。别的，到时候再看看就是了。”孙朗觉得自己说的，跟柳月娘自己看到的毕竟还是有不同的，还是让她自己慢慢的体会去好了。 至于嫂子，估摸着也不会遇上吧？家里住在村子的东头，大哥大嫂分了家，就在村子的西边盖了房子，平时也极少会过来。偶尔会在田埂上遇到，也不怎么说话。 要回去了，那十两银子自然是柳月娘小心的收着，还有那饰也一并收着。剩下的都放到孙郎那里。出门在外，男人花钱的地方多，再说了，孙朗不是那混账的，知道哪些该花哪些不该花。 等到那第二日，行李什么的都收拾好了，柳月娘蒸了一堆的馒头，还做了好些个烧饼。馒头毕竟没有烧饼好吃，油煎的烧饼，在路上也能让他们有点油水，而且烧饼里有馅儿，三个孩子都爱吃。 黄大婶那边的房钱也要结一结，一大早孙朗就拉着黄大叔去算房钱去了。两兄弟把那不用的东西都给黄大婶送过去，都是些碗筷之类的，就是那灯油也给送去了。 黄大婶笑得合不拢嘴，这一家子都是极好的，自从搬来住了的着两个多月，就是那柴火都不知道省了多少钱。院子里都不用自己打扫，自有那孙家的孩子帮着收拾了。现在一下子要搬走了，到生出些许的不舍来。但是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自有那离别的一天。 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到那早上，早早的起床做了早饭吃了，只在窗户底下跟黄大婶告了别，就准备踏着晨曦离开。 因为东西多，大家都是大包小包的，最重的自然是孙朗背着了。柳月娘次之，三个孩子也大大小小的背了不少。 推开院门的时候，天还没有放亮，就是那鸡都没有打鸣。混沌的天幕，若隐若现的启明星，深吸一口气都是沁人心脾的雾气。不知道怎么就挑了这么个好日子，居然下了雾。 “二郎——”那声音婉转动听，就算是同为女子，柳月娘都觉得自己酥了半边身子。 孙朗身子明显一僵，拉了柳月娘，冲着弟弟妹妹们低喝一声，“快走！” 只是那女子也不是那好摆脱的，一下子冲上来，扑到了孙朗的怀里，死死的揪住了他的衣襟不放。 “二郎，你不要丢下我！呜呜——” 近到眼前，柳月娘才看清，这可不就是对门的那个妖妖娆娆的女子，今天倒是一身素净的打扮，后面还背了个小包袱。柳月娘心里咯噔一下，就沉了下去。觉得自己脑子里都懵了，原来竟是这样吗？ 两个多月的时间，原先一个月，柳月娘在坐月子，自然是不能同房的。但是，后来，每每孙朗有那反应时，却也强忍着，“我们成亲了，才是真正的夫妻。”说实在的，那时柳月娘觉得心里欢喜的紧。就算是自己还是个处子的时候，大爷也是不管不顾，就直接在那外屋的榻上要了自己。但是，这个男人居然一点儿都舍不得委屈了自己，要等到成亲才能在一起。 可是，现在看着那个女人扑在孙朗的怀里，柳月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觉得全身的血一下子冲到头顶，又一下子退去。原来不愿意跟自己一处，竟是外面有了相好的？若是这样，自己可要怎么办才好？ 那女子，先前并没有仔细的看过，总是觉得这样不守妇道的坏女人，自己总归要避而远之的。如今，就在眼前，才知道，她的确漂亮。未着粉黛，脸上的肌肤嫩的跟鸡蛋白似的，光滑细腻，晕出点点的粉色，像是春寒料峭里的桃花般娇艳，只看那细眉如柳眼似水杏，却是几分姿色。 只说那绵软的身段，柳月娘就知道她身材也是极好的，妖妖娆娆的女子也是要有些资本的。趴在孙朗怀里的女子正呜呜咽咽的哭诉，眼眸含水，更是让人心动。 三个孩子也早就惊呆了，这是什么状况？ 只见那孙朗脸色憋的通红，双手攥的紧紧的，挺直了身子站着。柳月娘深深的吸口气，想要让清晨的雾气让自己的头脑更清醒一些。这个时候，自己可不能退让。 上前握了孙朗的手，微笑着歪着脑袋问，“相公，这个女人是谁？” 听了柳月娘的话，那女子好像才看到了身边还有其他的人，抽抽嗒嗒的收了泪，退开来两步，拉了孙朗的另一只手，怯怯的开口。 “二郎？” 孙朗闭了眼，再睁开时早就没有了羞恼之色，甩开了那女人的手，拉了柳月娘，“这是你嫂子，我已经成亲了，不能带你走。你以后，好好的照顾公婆就是，嫁人为夫，就要好好过日子。” 孙朗说着，就拉着柳月娘转身走。那女子却大声哭叫着，“二郎二郎”，奔上来，跪在两人的面前。 “嫂子，你跟二郎说说，带我走吧，我会种地，我会干家务的。以后绝不会拖累你们，只跟着您照顾二郎”说着，又呜呜咽咽的哭起来，实打实的在二人面前磕起了头。</P></DIV> <TR> 24奇怪的女人4 看着她在面前跪着磕头，地上的黄土都沾满了额头，柳月娘于心不忍，想要去拉她起来，好好说话。却被孙朗拉住了，给了她一个制止的眼神。 “你知道我们不能带你走的，你是有家室的人，家里有公公婆婆，还有个两岁的孩子。你要是愿意好好过日子，把孩子带出来了，以后也有你的好日子过。你要是走了，不说公公婆婆，就是那孩子，你打算怎么办？怎么也是你的儿子。” 孙朗的眸色暗了暗，小兰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兰，怎么就忍心撇下自己两岁的儿子，就这么一走了之了。 “但是，你也知道我的日子，怎么还过得下去？”小兰趴坐在地上，脸上涕泗横流，甚是狼狈。“我也不是不想带他走，只是那俩老的怎么可能让他跟我走。要是再这么过下去，我也真的没了活路了。你怎么忍心就把我丢在这火坑了” “路是自己选的，就算是再难，也要自己走下去，我帮不了你。我有自己的媳妇，有自己的家，我现在觉得挺知足的。我要先护住自己的家再说，别的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你好自为之！” 孙朗说着就拉着柳月娘大步离去，任由那女子在在那哭的背过气去，嘴里喊着“二郎”。 柳月娘回望，有些不忍，冬日的早晨甚是冷清，倒是那女子坐在地上呜呜的哭着，倒是有些凄怆。 “这样没事吗？” “没事，过会儿她自会家去。”孙朗拉了柳月娘往前走，自是没有回头。知道那花小兰的日子不好过，但是那也是她自找的不是。 原来，那花小兰是那孙朗的青梅竹马，花家跟孙家都是后来搬到李家村的，于是成了邻居。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便也有些情愫。 只是好景不长，那花家的老爹识得几个字，是个账房先生，但是却不是好的，因为喝酒闹事，丢了差事，就举家牵走了，至于去了哪里，别的人也不怎么知道。从此，孙朗跟花小兰就天各一方了。 孙朗虽然想要去找那花小兰，但是也是有心无力，家里上有二老，下面还有三个未成年的弟弟妹妹。要养活他们都几乎费了他所有的心力，哪里还有什么精力去找花小兰。 后来，花老爹把花小兰嫁了那省城附近的一户人家，男的是个病秧子，没过多久就去了，只留下怀着身孕的花小兰跟二老。一开始那老夫妻对花小兰还是不错的，只是花小兰生下来儿子之后，便不是打就是骂的，每日里早早的起来就要烧水劈柴做早饭，过得日子苦不堪言。但是那老婆子却来时污言秽语，轻则责骂一番，重则抽起拐杖就是一阵好打。 就是儿子，花小兰也极难见到，那二老只把那孩子带在身边，断了奶之后竟然连碰都不让碰了。花小兰心里苦闷，慢慢的，有那登徒子看中她的美色，强了她去，一来二往，有了那银钱，那两老的竟也不顾脸面起来。在宅子里，就让那儿媳妇做起了皮肉生意，所以，才有了那日柳月娘遇到的样子。 莫说那花小兰的心里是苦的，原本跟着这个男人就是不情不愿的，现在自己一个好人家的女人生生活成了这样，怎么都想跳出这个火坑。那日，柳月娘送孙朗出去的时候，那花小兰就看到了自己昔日的恋人。两个月下来，花小兰也没少往那码头上跑，送吃送喝的，但是孙朗知道她是那寡妇，便让她守些本分。只是那花小兰却不死心，一来二往，便跟孙朗说了自己的实况，想要跟着孙朗走了。 孙郎一听，可就吓坏了，莫说自己已经有了媳妇，就是没有媳妇，也不能勾搭着有夫之妇啊。更何况，还是个寡妇，还是个不干不净的寡妇。 她说她嫁人的时候千不愿万不愿的，谁知道当时的情景？ 于是，孙朗便拒绝了，也因为这件事情，才想要早早的家去，别惹出什么事情来。 孙朗简单的跟柳月娘说了一下，这是故人，至于为什么会要跟着私奔，却什么都没有说。 “我看她”柳月娘欲言又止，看着女人的样子，怕是万念俱灰了，要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得了。 “要真的不想活了，必不会等到这个时候，早就一脑袋碰死了。”孙朗说着狠心的话，但是也是实情。要是花小兰真的忍受不了这样的屈辱，是个贞洁烈妇，肯定是早就找个法子死了的，根本就不会等到现在。要跟着孙朗，只是想要躲过那个水深火热的魔窟。 其实，她要是不愿意，那二老年纪渐老，她也是能反抗的。如果，她能想明白了，关了门，好好的带着儿子过日子，等儿子大了，自有她的好日子在前面。 柳月娘看着那早晨雾气里的女子，有点心疼，但是也知道这不是自己应该管的事情。只是，这世道，多是为难女人，便有些心疼那女子。 “嫂嫂，莫伤心了，要是真的把那女人带上，该伤心的人是你了！”孙中跟叶子还小，很多事情并不记得，但是，孙田那个时候已经记事了，隐隐约约的知道那个花家的姐姐。现在看到她如此境况，也是心生唏嘘，但是孙田自来觉得自己的嫂子是最好的。再说了，那个女人可不是个好的，千万不能让她迷了二哥去。 所以，孙田心里自有计较，等孙朗不在的时候，细细的跟柳月娘说了，也算是给她提个醒。 柳月娘吃惊，原本以为他们只是最近勾搭上的，还觉得孙朗有些过于无情了些，没想到事实却是这个样子。 “我知道了，不要告诉你二哥！” 柳月娘回过神，细细的叮嘱孙田，如果孙朗不想让自己知道，那自己就装作是不知道的吧。这样，对大家都好，这是善意的谎言。 “我知道了，二嫂，你没事吧？”孙田看着柳月娘呆呆的样子，有些担心。二嫂一直是笑眯眯的温婉的样子，很是生动的，就算是偶尔的严厉都是温柔的。 “我没事，我只是想好好的休息一下。”柳月娘勉强的扯起嘴角笑笑。 孙田点点头，的确一路上很是辛苦，“二嫂，那你歇着，我先去帮二哥拾柴火。” 柳月娘点点头，要好好的想一想该怎么办。但是，只要孙朗没有赶自己走，自己就是孙朗的媳妇，不是吗？日子总会一天天的好起来的，孙朗既然愿意带着自己，就是在乎自己的。自己也要好好的努力，让他舍不得放弃自己。</P></DIV> <TR> 25家 赶了好些天的路，一行人终于在冬至前一天的傍晚，踩着落日的余晖进了村。放眼望去，尽是低矮的房屋，还有黑色的大地。许是到了晚饭的时候，炊烟袅袅。 在村口大榕树下闲聊的老头儿老太太很快就现了村口的异样，“那不是孙家的几个孩子吗？” “是啊！” “这是回来啦？” 一群人细细的打量着，柳月娘从来没有经受过这样的这么多人打量的眼神，低下了头。孙朗紧紧的攥着柳月娘的手，然后跟大爷大妈们打招呼，走过去。 三个孩子早就嘻嘻哈哈的撒丫子跑了，更有那小伙伴们围上来，问他们出去的见闻。三个孩子也不小气，把那路上买到的糖都分出去，就算是没人一个小角，大家都吃的满足。 等到到家的时候，三个孩子喊着，“爹！”“娘！”“我们回来啦！” 高氏正在做饭，听到声音，就出来看，院门口的果真就是自己的孩儿，立马激动的喊屋里的孙家老爷子出来。 “孩儿他爹，你看看，是不是咱孩子回来了？” 孙家二老激动地拉了几个孩子进了院子，后面看热闹的，孙朗都挡在院门外——今天不是看热闹的时候。孙朗关了院门，带着柳月娘跟弟弟妹妹们在院子里就跪下了。 “爹！娘！我们回来了！” 说着，就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柳月娘跟那三个孩子自是跟着磕了头。孙老爷子还好，那高氏眼睛早就红了，眼泪扑簌簌的就下来了。 “快起来，快起来！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高氏止不住的泪，却去拉那几个孩子。孙田跟孙中再是没心没肺，看着自己许久不见的爹娘，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掉。 孙老爷子去拉起来孙朗，转头斥责高氏，自己却是也湿了眼眶，“干啥呢这是？孩子回来了哭什么，咱得高兴。赶紧的，咱先做饭吃，孩子们都要饿坏了。” “对对对！我去做饭！”高氏擦擦泪水，挤出些笑意来。 “娘，我来吧！”柳月娘眼疾手快的搀了高氏，有媳妇儿在自然是媳妇做饭了，哪有劳动婆婆的道理。 “娘，这是我媳妇！柳月娘，叫月娘就是。”孙朗冲着爹娘呵呵的笑，月娘是极好的，不用自己来说，以后爹娘慢慢的就会知道。 高氏看着一身素净的柳月娘，虽然是蓬头垢面的，但是掩不住那几分姿色，满意的点点头，“听说了，大雷回来就跟我们说了。说你在城里娶了个城里的媳妇，长得极好看，好做的一手好饭。” 自己的儿子已经是二十的年纪，这个时候还没有娶上媳妇，高氏现在对二儿媳妇根本就没有什么要求。只要，孙朗能够娶到一个媳妇儿就好了。 又转过头，看着月娘。“是叫月娘吧，以后都是娘的孩子！” 柳月娘害羞的低了头，把包袱丢给了孙朗，自摸了那做饭的地方去，准备做饭，叶子过去帮忙。孙朗跟孙田兄弟几个扶了孙家二老去了屋里。 只是那孙家老爷子看着柳月娘的身影，低低的咕哝了一句“这细皮嫩肉的，能干活么？” 众人没有注意听到，绷紧了神经的柳月娘却听得后背一僵——公公怕自己是娇生惯养的，不能干活。 “嫂子，我就说我爹娘会喜欢你的吧！”叶子帮着烧火，蹲在厨房里跟柳月娘咬耳朵。 “嗯！”柳月娘点点头，算是喜欢的吧？至少，没有给自己难堪，自己也算是入了这个门了。以后，自己慢慢努力，让他们刮目相看就好了。其实，柳月娘小时候在家也帮着做农活，现在虽然生疏了，倒也没有忘记。 孙家确实条件不好，三间低矮的土胚房子，上面罩着芦苇，铺着干草，根本就没有一片瓦。这做饭的厨房就是平时起居的地方，柳月娘做饭，一家人就围着那炕桌聊天。 估计前两日刚下过雨，屋里还有些潮气。就是这米缸里，也根本就不是米，只是打碎的小麦并棒子面，这样的吃食，要是做成干饭，咽下去的时候，嗓子都是刮着疼。小布包里的倒是米，只是连那稻谷的皮都没有褪干净。 柳月娘叹口气，孙家的情况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糟糕，就是自己小时候，只要不是天灾*，也没有过成这样。 柳月娘烧了热水和面，把那小麦面跟棒子面和了，做成杂粮饼子，在锅上烙了，又抓了两把米，做了一锅米汤。 沿着院子的墙角，种了白菜，柳月娘抱了一颗回来，没舍得全做了，只切了一半，做了个炝白菜。那墙边的白菜不多，估计要吃到开春的时候了。 油一下锅，高氏就跳了起来，“哎呦，这败家的娘们儿啊，怎么倒这么多油！” 原来，这孙家油粮都要省着些吃，每年也只得打那么点豆油，高氏每次做饭也只是又油抹抹锅子，哪有那正儿八经的油吃。 柳月娘手里一僵，脸一下子热起来，只觉得烧得慌。晚上的时候勉强吃了晚饭，也怕是大伙儿累着，孙家二老倒是没有计较，让大家早早的歇着。 柳月娘跟孙朗歇到那西边的屋子里，三个孩子自去东边的屋子歇了。 “这个城里的闺女啊，漂亮是漂亮，烧的菜也好吃，就是个不会过日子的。那油倒了这么多哦，阿弥陀佛，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啊。”高氏自在那唠唠叨叨的，孙家的老爷子倒是没吭声。“我看，以后还是要盯着她些，小心的看着她，慢慢教。要不是我老二要不媳妇······” 柳月娘站在炕前，心里也不是滋味。 孙朗拉了柳月娘的手，近到眼前，轻轻抚了她的脸。“莫担心，我娘以后慢慢的就会知道你的好了！只是，”孙朗苦笑一下，“家里缺米缺油的，我娘省俭惯了的。”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讨了婆婆嫌弃。”柳月娘闷闷的，这婆婆说的话自然是有道理的，家里穷苦是要省着些，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想想，孙朗还来安慰自己，心里又快活了些，“你莫担心了，我以后会听娘的话的。” 爬上炕，柳月娘躺在男人的怀里，却是怎么都闭不了眼，这个家，家徒四壁，日子比自己曾经想象的还要艰难的许多。只是，孙朗不是个懒惰的，怎么还过成了这样？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那十两银子你莫拿出来，找个地方收着。我的银子也在兜里，你把那大的收了，我明天要给我娘交账，你自看着就是，不要多言！”孙朗在柳月娘耳边低低的说，像是生怕被他爹娘听了去。 柳月娘点点头，不知道是什么道理，只是自己只管记着就是了。</P></DIV> <TR> 26马齿苋 第二天，天还没有大亮，鸡刚刚打鸣的时候，柳月娘就摸着黑偷偷的起床，做了早饭，因为有了昨天的教训，今天只把那剩下的半个白菜剁吧剁吧做了水煮白菜，只滴了几滴油。 做完了饭，柳月娘提了猪食桶，拌了些粗粮，浇了热水，泡开了才拎了去喂猪。到外面，看到堆了一堆的马齿苋，已经有那剁碎的，估计是用来喂猪喂鸡的，柳月娘捧了几捧拌到猪食里。 猪圈就在屋子的边边上，一眼就能看到，再说了，猪圈的味道实在是不好闻，不用看，就能知道那猪大粪的味道是从哪里飘过来的。两只猪已经相当的大了，估计够了份量，过年的时候宰了过年的。 还有几只鸡，也在猪圈边的角落里，这时候正趾高气扬的踱着步子，那是相当的傲娇。鸡棚的草垛子里，正有几个热乎乎的鸡蛋，柳月娘窃喜，原来是生了蛋了。那鸡蛋摸了出来，带回家去，数一数有六个。 “鸡蛋放到那挂在梁上的篮子里！” 柳月娘一惊，转头，那高氏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自己一早上的动作尽在高氏的眼里了？ 柳月娘把鸡蛋放到篮子里，到外面去收拾那马齿苋，仔细的收到屋檐下。马齿苋做菜吃也是极好的，墙根的那些白菜不知道能吃到什么时候，多留点马齿苋也是极好的，这样，也能多吃点菜，至少能够吃到过年的时候。 柳月娘洗净了受伤的马齿苋，切碎了，在锅里的热水里焯了一下，捞起来，用凉水冲洗干净了，才挤干净水，放到碗里，用盐拌了。 忙活完了，也已经天亮了，柳月娘总不能在那屋里待着，公公还要起床，就进了里屋。孙朗这时候也起来了。 “饭都做好了？”孙朗笑盈盈的捏了捏柳月娘的脸蛋，这么勤快的媳妇，爹娘应该不会说什么了。 “嗯！猪跟鸡也喂好了，我看那下面堆了一堆的马齿苋，就这么给猪吃了？”柳月娘不无惋惜，马齿苋是再好不过的菜色，不管是煮粥还是包饺子还是凉拌，就是偶尔的炒菜炖菜也是极好的。 “马齿苋不给猪吃，难道还给人吃啊？”孙朗失笑，家里养猪，就靠着这马齿苋，要不是因为马齿苋多，根本就养不活。家里的粮食最是紧缺，每年到春天的时候就开始打饥荒，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去养活猪。 “凉拌或者做菜都是极好的，家里的菜都没有了，怎么还把那马齿苋给猪吃了？”柳月娘问的正经，这人都吃不上了，怎么还给猪吃啊？ “马齿苋能吃？”孙朗惊讶，李家村的人，甚至历阳县的人都是知道那马齿苋是用来喂猪的，却不知道是能吃的。 “那是自然的！我娘家就是用来做菜吃的。”柳月娘点点头，莫说省城里的府里，主子们还吃这马齿苋的饺子，有时候还用来做菜。就是柳月娘小的时候，也跟着娘去挖马齿苋回来吃。 “李家村的马齿苋尤其多，家家户户都是用来喂猪的。你不知道，这地里最多的就是这马齿苋，泛滥成灾，好在可以给猪吃，才没有绝了它。”孙朗失笑，自己的小娘子说能吃，自然是能吃的。“要是能吃就太好了，地里的马齿苋是极多的，今年可不用担心菜不够吃了。” 冬天不像是夏天，蔬菜长起来是极快的，能种的也多，天气冷了，只能种些白菜。下雪之前还要都割回来，免得冻坏了。白菜多的人家，这个冬天的菜就不用担心了，要是拿没白菜或者白菜少的人家，可就难过了。 外面传来公公咳嗽的声音，一声一声，柳月娘只闷在屋子里做针线，这个时候自己出去就不怎么合适了，好歹等那公公起床了，自己才能出去。 过了一会儿，孙朗才进来，“爹娘都起来了，吃饭吧！” 柳月娘丢了手上的针线，去盛饭。 “这是什么？”高氏指着马齿苋问，其实高氏是眼睁睁的见着柳月娘做的早饭。 “马齿苋。夫君说了，家里不吃马齿苋的，只是我娘家经常做这马齿苋吃，您尝尝看？如果不喜欢，我下次就不做了。”柳月娘原本还顺理成章，只是孙朗已经说了李家村的人甚至历阳县的人都是不吃这马齿苋的，心下就犹豫起来。 孙老头子默不作声，夹了那马齿苋嚼了嚼，甚是清淡爽口，点了点头。 “吃吧！” 一家之主一声令下，全家人都开动了。高氏原本也是担心着马齿苋入不了口，这孙老头子吃了说可以吃了，自己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了。 一家人吃了饭，孙朗使个眼色，叶子忙着去收拾碗筷了。柳月娘进屋去捧了衣服鞋子出来。 “爹，娘，这是给月娘给爹娘做的针线，不知道爹娘喜不喜欢。” 衣服是早早的做好的，厚实的棉衣，鞋子是路上的时候做的，也衬了些棉花，这个时候穿着正暖和。高氏摸了摸针脚，点点头。自己伤了眼睛，针线活已经不如以前好了，但是看两眼，摸一摸也能看出好歹来。这个二儿媳妇的针线倒是出挑的，衣服也是选的那厚实的料子。 “试试大小吧！”说着帮着孙老头解了外面的衣服，试了试大小，倒也正合适。鞋子也换上了，将将一脚。 柳月娘也帮着高氏换上了新衣，倒也是合适的。 孙老头子对这个儿媳妇就是有不满意，这个时候也眯了眼看了看，自己摸着衣服，有些舒心了。 “娘，这是我在外面打工挣的钱。本来还多一些，只是路上花了一些。”孙朗把身上的碎银子并大钱摸出来，摆在炕桌上。 高氏点点头，摸了去，数了数，足足有一两银子并五十文钱，“出去倒是挣了不少银钱，就是家里的粮食也省了两个月，今年算是不错的了。” 原本，孙家的粮食不多，水稻收上来，还了借的粮食，撑到明年三月间都是问题了。正巧孙朗并三个孩子都出去了，省下了这两个多月的粮食。今年过年肯定是够了，这个儿媳妇真真是城里的姑娘，吃的极少，就是明年也能吃到四月份了，五月份也能收回小麦了，撑一撑，许就能过去了。 “跟你大姑借到银子没？”孙老头子睁开眼睛，家里的房子快要塌了，这个时候修房子才是正经。</P></DIV> <TR> 27大嫂 “没有，大姑说家里银钱也紧的很。”遭受冷遇的事情就不要跟孙老头子说了，那个毕竟是他的大妹子，这个时候说这个话也不合适，伤了他的心。“今年撑一撑吧，我看今年的天气也不怎么冷，昨天看了看，房子还好，上面的茅草理一理，估计不会有事。” 没有钱，自然是不能修房子了，可是，事实上，明明手里有钱，为什么不交出来呢？柳月娘心里疑惑，低着头，倒也没人看的出来。自己毕竟初来乍到，孙朗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个时候自己要听话的只有孙朗一人，以后跟自己过日子也就是孙朗。 “也只能这样了！”孙老头子叹口气，家里是没有钱的，不然也不至于去借米，连饭都吃不上了，还能怎么办呢？“家里的猪卖了，看看能不能跟你大哥借些银钱，至少把那屋子盖起来才是啊。” 孙朗默不作声，话是这么说的在理，但是大哥大嫂要是愿意借钱，自己何苦跑去省城要去大姑家借钱。 说曹操曹操就到，孙家的老大孙兴带着老婆张氏过来了。高氏一下子把炕桌上的银钱撸了塞怀里。 孙兴胡子邋遢，看上去也没有孙朗高大。看着孙家老头跟高氏，柳月娘也明白了，孙兴肖父，孙朗肖母。 那张氏看上去很是结实，脸似银盘，黑亮黑亮的透着些红色，手如蒲扇，估计，这个就是孙老头子眼中能干活的女人的样子。柳月娘看着自己纤细的手指，苦笑。 “爹，娘，听说我阿朗兄弟带着弟弟妹妹们回来了，我们过来看看。”孙兴进来，找了个矮凳子坐了，张氏却见了二老身上的新衣。 “呦，这是我弟媳妇的手艺吧？这衣服，啧啧，做的真厚实挺括。”张氏咂咂嘴，嗓门很大，一下子就摸到了高氏刚刚换下来的旧棉袄。“娘，您大孙子连件棉袄都没有呢，家里没棉布也没棉花的。您如今有了弟妹给您做的新棉袄，这旧棉袄就给您孙子吧，想来您也看不上着旧棉袄了。” 张氏说着就把那旧棉袄抱在了怀里，柳月娘一下子就看呆了，这个算是明抢？ 但是孙家的人好像都很淡定的样子，没有人对这句话有什么争议，柳月娘站起来，又坐下了。 “入秋的时候，不是刚跟你娘称了十斤棉花，怎么又没有棉花了？”孙老头子瞥了张氏一眼，其实知道拗不过这个儿媳妇，但是，今天怎么能在柳氏面前没了脸面。 “哎呦，爹，你不是不知道，那十斤棉花可不是给您大孙子纺了布做了外衫了嘛！”张氏说着，把那棉袄丢到孙兴的怀里，往那柳月娘的屋子里去了。孙朗拉了柳月娘一把，示意她跟上。 柳月娘进了那里屋，炕上早就被张氏翻的乱七八糟了，柳月娘摸了摸胸口，幸亏昨天晚上还没来得及把缝在衣服里面的银钱跟饰取出来，算是躲过了一劫。 敢情，这张氏是来扫荡的啊？ “哎呀，还有个银手镯呢！”张氏翻开枕头，摸到了一个手镯，一边往外走一边就往自己手上戴，可惜，张氏的手比较大，怎么都塞不进去。 柳月娘忙追着出去，心里咯噔一下，这全家都拦不住张氏抢了那高氏的棉袄，自己的手镯怕是也凶多吉少了。 “大嫂！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的念想啊！您还给我吧！”柳月娘急红了眼，泫然欲泣，想要去抢，却被张氏一把推倒。 “嘿！这弟妹怎么这么不懂事呢？我这是帮你侄子侄女收的见面礼，你一个婶娘，怎么也要给家里的侄儿侄女带点见面礼吧！再说了，这个手镯的成色也不好，薄薄的一片，还这么小。” 张氏也不理那柳月娘，只是往自己怀里揣。 “大哥，柳氏跟着我背井离乡的出来，那手镯是她娘家给的嫁妆，嫂子不至于要抢弟妹的嫁妆吧！” 孙朗睥睨着孙兴，缓缓的开口。 孙兴一惊，孙朗向来是不管事的，就算是自己那婆娘不讲理了些，这么些年，这个弟弟也一句话都没有说。这个时候，看着自己的神色倒是有几分架势。 “好啦！还给弟妹吧，这是她娘家的嫁妆，自然是不好拿的。” 孙兴开了口，瞪了张氏一眼，张氏是觉得有些可惜，但是还是把那镯子扔给了柳月娘。眼光一瞄，看到柳月娘正在做的针线，那块布不错，就扯了过来，自己用手抄了。 “也不是什么好的饰，给了你侄儿也没什么。既然舍不得，这块布就给你侄儿做件衣服吧！” 说着，就拿着那块布扬长而去，到了院门口，见孙兴还没跟上来，就回头喊了一声，“还不走，想要死在这儿啊！家里没活计要干啊！”骂骂咧咧的去了。 “爹娘，我先回去了，家里麦地也要追肥了！”孙兴说着就跟着张氏走了，手里的棉袄也拿走了。 张氏跟孙兴走后，全家人明显都松了一口气。 柳月娘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出了一身冷汗，幸亏昨天没有把那银子跟金银钗拿出来，不然真的是麻烦了——估计都要被那张氏摸了去。 “柳氏，以后自己的东西收收好，莫要放到显眼的地方。”孙老头子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柳月娘点点头，“谢谢爹爹教诲！”何止是不能放在显眼的地方啊，柳月娘下了决心，一定要找个隐秘的地方把那银钱都埋起来，谁都不能告诉。柳月娘偷偷扫了一眼孙朗，还是那一付老实巴交的样子。但是要是没有孙朗的那一句话，自己的手镯估计就被那张氏拿走了。估计孙朗是早就知道会遇到嫂子，所以才让自己把那银钱收起来。要是给了高氏，十有□也会被张氏敲了去了。 柳月娘算是明白了，这个张氏就是个强盗啊，而且，孙家的老老小小好像都对她心有余悸，却没有一个人敢说不让她拿东西。 那高氏看上去不是个软婆婆，只是为什么被张氏拿捏住了，看着这一家的老老小小，估计那症结就在张氏说的“大孙子”，这高氏跟孙老头子看上去年纪不小了，现在就孙兴成了亲，有了孩子，自然是可着心的疼了。 这样，可就助纣为虐了。更何况，那张氏看上去就像是个泼辣的。</P></DIV> <TR> 28夫妻 等家里人都出去了，柳月娘找了个陶罐子，把银钱跟饰都装进去，埋在里屋的墙角，甚是隐蔽，估计不会被现。为了不被现，柳月娘还把粮食袋子都堆在了那上面。 回来的第一天，孙朗也没有忙着下地，家里的房子要整饬一下，不然真的塌了，可就一时半会儿也没地方住去。家里种的是水稻，稻草还是有的，把薄的地方摊厚一点，这样也能遮些风雨。 农家没有钱买不，都是自己织的布，叶子还小，并不会。高氏年纪大了，也坏了眼睛，倒是没有办法去织布。柳月娘针线是好，但是织布还从来没有学过。高氏教着柳月娘捻线织布，可不能糟蹋了家里的棉花。 其实孙家种的基本都是粮食，很少种棉花，这点棉花都是为了跟人家换一点棉布，在村里换点棉布总比那去镇上买的划算。 虽然柳月娘不会，但是柳月娘的手指纤细，对于这纺纱织布倒是颇有些天分。高氏指导她一些主要的要领，她倒是慢慢的琢磨会了，虽然度还有些慢，倒是毕竟是学会了，以后慢慢的就能练出来。 “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样，对这纺纱织布针线上，有些天分的。以后可不能晚上的时候做针线，早上的时候天没亮也要注意着些。”高氏自己就是这么坏了眼睛，所以，细细的叮嘱着柳氏。 话说这柳氏倒是个好的，早上的时候高氏自己也细细的观察了，现在，见柳氏对织布针线上有天赋，心里更是喜欢了几分。管她是不是城里的姑娘，只要能吃苦，慢慢的就能磨出来。 柳月娘见高氏对自己松泛了几分，心里也舒了口气，只要这婆婆不讨厌自己就好。 “以后，煮饭的时候，米面少放些，早些拿出来泡了，多吸点水，家里粮食少，省着点吃才好。要是不干活的时候，也不用给他们做干饭，早晚两顿，能不饿着就行。”高氏细细的跟柳月娘说，柳月娘昨天那倒油的架势可是把自己吓着了，要是再这么做饭下去，估计，没多久家里的粮食就要没有了。 “知道了，娘。以后，有什么做的不好的，您就跟我说。我自小娘就离了身边，您就是我亲娘。”柳月娘知道高氏是自己的婆婆，自来没有哪个婆婆能成了亲娘，但是，高氏对自己尚好，这样的话告诉高氏，也是摆明了自己的态度，自己是敬着这个婆婆的，也爱着她的。要是能指点自己，自然是好的，不能够，就看自己造化了。 “可怜的孩子，您以后就是我亲闺女！”高氏湿了眼睛，自己以前也是娘早早的离世，跟着后娘，不知道过了多少苦日子。 高氏搂了柳月娘，倒把柳月娘的泪水招下来。且不说以后怎么样，这个时候高氏是真心想要疼柳月娘的。 因为今天不用下地，中午的时候并不吃饭，几个孩子饿了，自己就啃了一块杂粮饼子，喝了些热水。柳月娘虽然饿了，但是也不敢动声色，只是安静的捻线织布，手还很是生疏。 高氏在外面剁马齿苋，给猪吃，猪是家里最值钱的，所以，每天三顿，早晚有杂粮，中午的时候就喂些马齿苋。孙老头子自去外面唠嗑，顺便跟自己的那些老伙伴们，炫耀炫耀自己的新棉衣新棉鞋。自己的那大儿子大媳妇，不知道让人说笑了多少回，现在这柳氏倒是个好的，也告诉大家伙听听去。 “今天辛苦了吧？”孙朗洗了脚，坐进被窝里。孙家吃两顿，是在太阳落山之前就要吃完的，家里吃的油都要省着些，自然不能点油灯的。 “没有，晚饭都没有要我动手，娘今天教我织布了。”柳月娘倒没觉得辛苦，这样算是比较轻松了，也没干什么力气活。要是做绣活还要费眼睛呢，织布倒是好多了。 “学会了？”孙朗失笑，自己是知道的，娘还偷偷的跟自己说，这个城里的媳妇跟李二牛家的城里媳妇不一样。那李二牛家的媳妇是个好吃懒做的，还是个泼辣的。原来，娘的敌意是这么来的。 但是，柳月娘这么勤快能干，娘立马就觉出不同来。咱孙家的城里媳妇是个能干知理的，这样，婆媳关系好了，孙朗也松了口气。 要是娘想要好好的刁难月娘，自己还真的是没辙的，这个时候也不能跟大哥似的分家出去。现在，娘喜欢月娘，看起来，月娘也是极喜欢娘的，这样就最好了。 柳月娘横了这个男人一眼，这不明摆着的事情嘛，这织布机上的布不就是自己织的。还要问自己是不是学会了，要是没学会，这织布机上的布是自己张了脚，跑出来的？ “你说呢？” “我就知道我媳妇是最聪明的，哈哈。”说着就扑倒了柳月娘，孙朗在她脸蛋上轻轻的咬了一口。 柳月娘羞红了脸，两个人虽然算是成亲了这么久，也一个被窝里睡着，但是还没有夫妻之实。偶有些亲密的行为，也没有见真章。 “月娘，我娘也喜欢你了，我爹也喜欢你了，我家的弟弟妹妹都喜欢你。其实，我也甚是喜欢你。” 孙朗一张老脸憋得通红，自己这是在说什么啊？ 柳月娘噗嗤就笑了，这个男人不会说情话就不要说，怎么就爹娘弟弟妹妹都出来了。但是想想也对，自己得了家人的喜欢，两个人的日子也能舒坦些。 “你别笑，我是怕你不喜欢我。我家的样子，你现在看到了，要是你不想跟我过日子，你就带着那些银子自己去找活路。” 作为一个二十多岁的老光棍，孙朗是自卑的，自己屋无片瓦，就是吃都吃不饱。家里还上有老下有小，这样的日子，是极苦的。若是柳月娘不喜欢，她自可以离开。 柳月娘吃惊，又羞愤难当，这个男人那下面正顶着自己。两只手勾着自己的腰腹，压着自己说这样的话，自己该怎么回答。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何曾说过一句不愿意，何曾有过一句怨言。你现在问我这样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柳月娘伸手去推孙朗，红了眼睛。孙朗听了这样的话，倒是开心起来，紧紧的抱了柳月娘，死都不松手，在柳月娘的耳边呢喃，“你愿意就好了！我就是想来，是我自己想多了，你没有不愿意就好。你莫生气，我只是觉得这样的日子委屈了你。莫生气了，莫哭。” 说着就去吻柳月娘脸上的泪水，摸着解了柳月娘衣服上的系带，隔着衣服就揉捏起来，伸进衣服去摩挲着。好在外面都是漆黑一片，孙朗已经喘息粗重起来，柳月娘死死的咬着自己唇齿，公公婆婆就在隔壁，有了什么声响，估计早就听到了。 孙朗毕竟是第一次美人在怀，就有些急切，脱了柳月娘的衣服，就急切的进去，柳月娘一阵抽痛，恨不能晕过去了。这个男人本来就是生手，只是那憋了二十多年的精气神，一下子怎么受得了。 等到偃旗息鼓的时候，柳月娘早就累的昏睡过去，孙朗却爱不释手的又亲又摸。只是那下面一片泥泞，孙朗自打了水擦洗干净了，给她换了里衣才抱着睡下。</P></DIV> <TR> 29垦荒 孙家的田地很少，这是南方多雨的地方，并没有旱地一说，都是水田。只是，孙家的田地甚少。一家六口人，现在加上柳月娘有七口人，一个人一年吃两石米，也要十四石。只有三亩地，一年的产量差不多才□石，根本就不够一家人吃的。 这还是没有荒年的时候，要是万一有个洪灾旱灾蝗灾的，根本就活不下去了。 所以，就算是家里还养着鸡跟猪，能换些银钱，也没有钱剩下，都买了粮食，有时候青黄不接的时候，还要去借粮食。虽说孙朗有时候还出去打零工，但是，能够找到活的时候毕竟是少数。 村里的滩涂倒是甚多，但是要慢慢的开荒变成能生产的水田，也要费些时候。有那壮劳力多的人家，倒是可以试一试，孙家人口众多，只是老的老，小的小，可等不得孙朗开好了荒地来种粮食。 所以，孙朗能做的，就是去那滩涂逮鱼，运气好的时候也能逮到不少鱼。 现在正是冬天的时候，河里的水位低了，那滩涂的沟也失了水。 “阿朗哥哥，我们圈了靠近咱家水田的滩涂，试一试吧？”柳月娘站在田埂上，看着那汪着水的滩涂，仍旧不死心。有那滩涂上干的热火朝天的，柳月娘看着甚是眼热。自己也不少胳膊少腿的，辛苦点，自己坚持一下也能干。 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粮食价钱可就不是现在的样子了，高氏手里的那一两银子还要等着盖房子。要是现在能够多圈点地出来，就算是收成少了些，明年也能多少一点，就算是多费些力气，那也是收成。 孙老头子喝着碗里的水，叹口气，这柳氏打量这滩涂好些天了。每天中午休息了吃饭的时候就在这打量。只是，这滩涂变成水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算是上面干了，下面还是淹在水里，没个三年五载，可不能变成正常的水田。 孙朗倒是也有这个打算，眼看着孙田孙中现在也不小了，以后要娶老婆，要分家，必然是要些田地的。要是没有收入，没有田地，以后不也跟自己似的，连个老婆都讨不上了，要打光棍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总归要不能让人家饿着，人家才愿意嫁过来。 以前自己一个人照顾一家大小，现在有月娘帮着自己，倒是没有那么担心了。 只是这滩涂凹凸不平，杂草丛生，要是明年春耕的时候想要种上，怕是要多费些力气了。最合适的，就是种上水稻，慢慢的，以后才能种两季。 “好啊，我也有这个打算，先多圈一些地吧，慢慢的来。” 孙朗不是说一说的，地里小麦施了肥之后，孙朗就带着柳月娘去开滩涂的荒地。也有那地少的，家里劳力多的，出来开荒地。所以，每天滩涂上倒是热热闹闹的。 高氏倒是不是多苛刻的婆婆，儿子媳妇忙着开荒地，家里的烧烧煮煮倒是不用柳月娘操心了，全都包了去。孙老头子想要帮忙，却被孙朗劝在了屋里。坑荒地不是个容易的事情，孙老爷子操劳一辈子，这个时候早是年老力衰的了。只要那孙老爷子偶尔来田间指导一下就好，毕竟，孙家的地都是孙老爷子开出来的，经验丰富。 孙朗倒是个心大的，一下子就圈了十亩的地方。 “以后，还有孙田跟孙中，分家的时候，都有个三四亩地才好，至于以后，就看他们自己了。”孙朗这么跟柳月娘说，他总要为弟弟妹妹们打算。但是，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柳月娘帮着在滩涂上除了那杂草，然后就要挖泥，把里面潮湿的泥翻过来，吹干了。滩涂的地势较低，还要把那别处的泥挖过来填上。这样整饬下来，光是收拾干净，一个月下来，也没有整出来。 “要不，我们在那最外面开个沟，把挖上来的泥就堆到这边来，放到边上晒干了在抬回来，这样也省力些？” 湿重的泥土很是重，也没有什么推车，就靠着孙朗一个人挑泥，晚上回来的时候，肩膀上又红又肿的，都破了皮渗出血来。柳月娘看了心疼不已。聪明都是被生活逼出来的，孙朗一想，这个主意确实好，如果挖出一条沟来，就是缺水的时候，灌溉也方便了许多。 “哎呀，我孙朗几世的福气，才娶了这么个聪明能干的媳妇啊！”孙朗转过头，狠狠的亲了一口柳月娘，才转出去找孙老头子商量。 孙老头子点点头，“这个主意甚好，我们年纪大了，你们小两口商量着来就是了。”其实挑泥填那荒地，也是去滩涂里挖上来的，这样的主意倒是不错。 孙老爷子觉得这样的法子不错，而且，这二儿子明显出去一趟，回来就有主意了许多。自己毕竟老了，以后还是要多靠他拿主意，自然不会反对。 而且，那二儿媳妇是个好的，下雨天不能出去垦荒的时候，也不歇着在家织布，是个勤劳能干的。饭食做的也不多，渐渐的，竟比较喜欢那媳妇做的饭菜了。但是这个话可不能说出来，要是说了，老婆子还不锤死自己。 “爹也说那是个好主意，我们明天就去挖土。”孙朗欢天喜地的回来，孙老爷子看得多，见得多，他说是个好主意，一定是个好主意。 等到那快过年的时候，那十亩地也才整治了两亩而已。孙朗叹息着，觉得任重而道远。孙老头子是知道这里面的辛苦的，两小两口是下了死力气了，倒是觉得多了这两亩地，第一年好好整饬，收成不会多好，至少不会亏了粮去。 “两亩地不少了，以前家里就三亩地不也是要认了，现在已经是极好的了。再过两年，明年小田就十四了，让他也跟着下地干些活计吧。”孙老爷子见多了，背着手在田埂上来回走了几遍，再说了，这个地已经圈起来，到了种水稻的时候，这十亩地都可以种上。那地势低的地方，打上坝也是能种的。 孙田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总跟着一群孩子在村里跑着玩，十四岁的孩子能下地干活了。 倒是，村里垦荒的人家都觉得那挖沟的主意不错，一起垦荒的几个人家也用了这样的法子，几户人家挖出来的沟倒是连成一片，连着了靠村里的那条河。 那沟里慢慢的也渗出水来，跟那河水接起来，就是那被垦出来的滩涂，也容易干松了许多，这个倒是歪打正着了。</P></DIV> <TR> 30杀猪 今年孙家的人都穿上了新衣，虽然没有借到修房子的银子，但是也算是好年景。又收拾出了两亩荒地，好像是有了那么些盼头。一家人也算是开开心心准备着过年。 到腊月二十的时候，找了人来杀了猪，卖了猪肉也得了二两银子。那些猪下水什么都是不值钱，自己家留着慢慢的收拾，也吃了不少时候，因为柳月娘有些手艺，这猪下水也整饬的极好，一家人也算是在年前就沾上了荤腥。 这天杀猪的时候，孙兴跟张氏也过来帮忙。只是，这孙兴倒真的是帮忙捉了猪杀了，那张氏说是来帮忙，却自己去屋里翻了个底朝天。好在屋里之前的东西都收拾了出来，只可惜，年前攒的那一篮子鸡蛋被张氏拎走了。 “娘，您大孙子最近寡淡的很，我给他回去做些鸡蛋羹补补身子。”说着，就拎了那篮子鸡蛋扭着硕大的臀走了。 叶子坐着烧火，翻了个白眼，“也是我爹娘瞎了眼，找了这么个嫂子。就知道来翻东西，大孙子大孙子的，就她一人能生似的。赶明儿，我二嫂子也给生个大胖小子出来，得瑟个什么劲儿啊！” 柳月娘看着叶子愤愤不平的样子，扑哧笑了，“你闹腾个什么劲儿，爹娘都没有说什么，你这罗里吧嗦的。一会儿惹着了她，又是一场官司。她是个嘴上没把儿的，一会到处说出去你小姑子的话，你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张氏是个游手好闲的，分家的时候又得了那好地好房子，五亩水田，粮食还能剩下来去卖。现在的日子过得甚是滋润，没事就蹿东家跑西家的，要不就在村口的老榕树下唠嗑，嘴上没把门，什么都出去说。 又是个泼辣的，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直接就能坐地上哭闹一番，要不就直接上去厮打。 所以，柳月娘见着这个嫂子厉害，自己也是躲着些，没得沾了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张氏喜爱来翻东西，自己就把好东西都藏起来，让她找不着就是了。 这回叶子说了张氏的闲话，幸亏张氏不在，要是当面说了，岂不是又要鸡飞狗跳？ “嫂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就是看不惯她。”叶子闷闷不乐，也知道自己可不能当面说了张氏的闲话。 “看不惯就看不惯，总归要忍着些。在娘家的时候，咱们都护着你，以后也不知道你要把了哪家去，到时候，也不知道婆婆姑子妯娌是不是好相处。人这一生，总不能尽善尽美，有的事情，只能忍着一些。”柳月娘叹口气，叶子还小，又是家里的小妹，自然谁都护着她。但是，以后嫁了人，在婆家的日子就不一样了，可不能就这么没心没肺的了。 就是自己，孙家的关系算是极好的了，只有那大哥孙兴跟嫂子张氏有点不着调，张氏跟孙兴有时候喜欢来摸点东西走。但是，以后总要添丁进口的，孙田跟孙中都娶了媳妇，就不知道家里会变成什么样儿了。 还有，子嗣的事情，自己才成婚几个月，婆婆就一直盯着自己的肚子了，要是有个一年半载的没有孩子，估计日子也没有现在这么好过了。 “那我就不嫁了呗！”锅膛的火印着叶子的小脸红彤彤的，不知道是臊的还是那锅膛的火热的。 “哪能不嫁啊” 柳月娘看着叶子笑，叶子也不做声了，只一个劲儿的往锅膛里塞柴火。 “二嫂，你看着，我大嫂到吃饭的时候就会过来了！”叶子恨得咬牙切齿。 张氏每年都是这样的，杀猪的时候来帮忙是不可能的事儿，但是，吃饭的时候绝对会拖家带口的过来。 果然，等那猪肉被拉走了，大家都清洗了院子，灶上的饭也好了，那张氏就牵着一双儿女孙怀明、孙小蝶过来了。 这一双儿女都像极了张氏，脸似银盘，黑亮黑亮的透着红，圆滚滚的，那孙怀明还真的裹着那高氏的旧棉袄。 高氏不喜欢张氏，但是看到那一双乖孙就笑眯了眼，抱着孙怀明孙小蝶坐了炕上，往他们碗里一个劲儿的夹菜。因为是杀猪，自己家也留了一些猪肉，这不割了一点，做了个马齿苋炖肉。 “呦，弟媳妇真是好手艺，我在院子里外面就闻到香味了。这是做了什么呀？炖肉啊，我来尝尝！” 说着，张氏就抄起了筷子，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炕上，风卷云疾扫荡了桌面，还不停的吧唧嘴。饭是没吃多少，但是这肉倒是吃的满嘴流油。好在，柳月娘在叶子那里听说了张氏的丰功伟绩，早早的给几个孩子留了点肉盛了各自的饭碗里。三个孩子就陪着柳月娘蹲在灶间吃了。 吃过饭，张氏抹抹嘴，就拉着孙兴并两个孩子走了。 “爹，娘，外面夜了，天也黑了，我们带着两个孩子走了，一会儿路上看不见。” 等他们走远了，高氏看着残乱的饭桌，道一声作孽，看到三个孩子在灶间吃饭，还有些肉片，才算是宽慰了些。 “爹，娘，这是我没吃过的。”孙田是大孩子了，知道爹娘哥哥嫂子没吃，拿了个干净的碗，把那没碰过的肉都拨出来，放到饭桌上。 “你吃吧，爹娘吃过了，多吃点肉，才站得高。”高氏眼角湿润，把肉一块块又夹回三儿子的碗里。曾几何时，大儿子也是这么听话懂事的孩子，但是娶了媳妇，生了孩子，怎么就变了呢？真真是娶了老婆忘了娘了。 孙田有些犹豫，咽了咽口水，自己自然是想吃肉的，但是，爹娘也没有吃呢。孙朗摸了摸孙田的脑袋，“吃吧！以后长大了有了本事，多买肉给爹娘吃。多吃点肉，长大了，过了年，就跟二哥下地干活去。” 孙田狠狠的点头，把那肉吃下去，想着自己以后也要像二哥一样，下地干活，去给地主家帮忙，挣些银钱，给爹娘买肉吃。</P></DIV> <TR> 31过年1 杀了猪，祭了灶王爷，就到了过年的时候。孙朗去镇上买了对联，还有些年货回来，就算是准备好了过年。 大年三十的清早，孙老爷子带着四个儿子并一个孙子去祖坟祭了祖，就一起在屋里吃个年夜饭。张氏带着孙小蝶，一大早就过来了。 因为知道她们还没有吃早饭，柳月娘也给他们盛了一些早饭——每人一碗干饭。这是李家村的规矩，哪怕是平时喝凉水，到了过年的时候也不能喝米汤，只能□细的大米饭。一年到头，再穷，过年的时候不能穷。 但是，张氏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整整吃了两大碗干米饭。柳月娘心下佩服，难怪人家能够保持这圆滚滚的身材，那饭量也不是盖的。（ps：作者泪奔，俺也是这饭量，肿么办！！！！） 高氏看着却是心在滴血，这个败家的娘们儿啊，这么吃下去，家里还不穷死了。 张氏丢下饭碗，打了个饱嗝，丢下孙小蝶，自己出去遛弯唠嗑去了。 孙小蝶倒甚是乖巧，虽然才是个五岁的孩子，就知道帮着烧火了。叶子也很喜欢这个侄女儿，偷偷地拿了自己藏着的糖咬了一角塞到她嘴里。“好好含着吃掉，莫被你娘跟你哥哥现了。” 原来，这张氏最是喜欢那七岁的儿子孙怀明，什么好的都紧着那唯一的儿子。相对来说，这个小蝶就甚是可怜了。才五岁的年纪就要帮着家里喂猪喂鸡，还要帮着烧火做饭。用张氏的话来说，丫头就是那赔钱的玩意儿，养着她就不错了。 所以，这张小蝶在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柳月娘叹口气，看着小蝶羡慕的看着叶子头上的两朵小绢花，转身进屋找了两个，给小蝶也插上了。“快看看，我们小蝶也是漂亮的姑娘了。” 小蝶抿了嘴笑，又拿着眼睛偷偷的瞄高氏，高氏也笑着点点头，不管好看不好看，小孩子插着两红红的绢花就是喜庆。小蝶见着高氏笑了，才欢天喜地蹦开了，露着掉了两颗门牙的牙齿，嘿嘿的笑。 一家的男人祭祖回来，就算是完成了这一天最严肃的仪式。孙兴带着孙怀明自家去准备过年，也要贴贴春联什么的，叫了他们中午晚上的时候都来吃饭。 柳月娘把这两天的马齿苋都剁好了放在那，留着喂鸡。中午晚上都是要吃饺子的，面粉早上的时候就已经和好了，马齿苋拌肉的馅儿也早早的准备好了，就等着中午的时候包饺子。 到了中午的时候，孙兴一家却慢慢的不过来，柳月娘看着时间却已经不早了。 “先包饺子吧，他们总归要等到饺子包好了来吃现成的。”高氏黑了脸，这个张氏越来越不像话了，不管干不干活，怎么也要来装装样子才是，怎么到了中午还不过来？ 柳月娘听话的擀了面皮，一个人包饺子，这个屋里爹娘最大，下面就是弟弟妹妹，就柳月娘一个媳妇。这些活平时不管谁做了去，今天就是媳妇儿的活，这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的规矩。 好在柳月娘手里的活计不满，很快就包好了饺子，剩下的面团仍是收好了，晚上的时候还要接着包饺子的。 “怎么包了这么多？”高氏一看，这饺子明显多了许多。 “嫂子今天早上就吃了两大碗饭，估计那饭量还是大的。我估摸着，应该要包这么多的饺子。”柳月娘低低的开口，跟高氏解释。 其实，大年三十儿的饭，每顿都要余下一些，才是个好兆头。早上的时候，因为那张氏吃了两碗饭，高氏就少吃了许多，柳月娘不是没有看在眼里。要是中午的时候，张氏再吃了两大碗，那高氏中午再吃不饱可怎么办？所以，柳月娘只能往多里准备了。 高氏叹口气，也没有说什么，“下饺子吧！”转过去又吩咐孙田去叫孙兴一家。这边孙田还没出的院门，孙兴一家就推门而入了。 “三弟这是要去哪？”孙兴笑眯眯的笼着袖子进来，小蝶头上的红色绢花没了，正嘟着嘴，只是，那张氏头上的两朵绢花倒有些眼熟——可不就是柳月娘给小蝶戴的那两朵。 外面还是有些冷，又有那冷风呼呼的吹，太阳躲在乌云里也没有露出脸来。 “大哥，娘正让我去叫你们过来吃饺子呢！” 孙田见大哥过来了，缩了缩身子又回了屋子，还是屋里面暖和，这个天外面还是冷的很。 看着外面的天色，孙老爷子砸吧了一下嘴，“怕是要下雪了！” 饺子下锅，一个个白胖胖的水饺翻起来，屋里也热闹起来。原本，柳月娘就整饬了几个小菜，给他们爷儿几个先喝酒。因为说了明年就让孙田跟着下地了，就带着他一起喝上了，只是没多会儿就醉了，红着脸，躺在炕上呼呼的睡着了。 这边水饺上了桌，就把孙田也叫起来吃了水饺再睡觉。 正吃着热腾腾的饺子呢，外面果真开始飘雪了，大朵大朵的像羽毛似的雪从天而降。原本，晚上的时候，孙兴一家也要过来吃饺子守夜的，只是这鹅毛般的大雪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了。 “给他们带点饺子回去吧，晚上的时候不好走就别过来了，带着孩子好好的在那边过年吧！”孙老爷子看着外面的天色，对着柳月娘说。 聚在一起过年是为了一家人热闹热闹，眼看着这雪越下越大，还是不要费这个功夫啊，在那边自己过年也好。 柳月娘赶紧丢下了吃了一半的饺子，到灶间把那面团拿出来，擀面皮包饺子。 “明天的也带着吧，我看着天色要是下了雨，明天怕是也不好走了！”张氏喝完了饺子汤，伸手摸了摸嘴角，在衣服上蹭了一下，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大年初一是要给长辈拜年的，听张氏这意思，是大年初一拜年也不过来了。孙老爷子说那话是体谅小辈的，张氏说这个话可就诛心了。 “爹，娘，你们那给孙儿的红包也一并先给了吧。我们也不是怕走这一遭，只是两个小的太小了，路上实在也不方便，孩子摔着了，您也心疼不是？” 高氏的脸更黑了，但是也心疼那孙子孙女。“这样也好！” “怀明，小蝶，快给爷爷奶奶拜年磕头！”张氏拉了一双儿女下炕给孙老爷子和高氏拜年。 两个孩子拜了年磕了头，高氏摸出来两个红包，递过去。孙怀明跟小蝶还没摸到那红包，就被张氏半路劫了去。 “娘，他们还小呢，也不知道钱怎么花，还是我给他们保管吧，以后再给他们。”说着，张氏就兜了自己怀里去了。</P></DIV> <TR> 32过年2 拜完年，收好红包，张氏的注意力就转到了包饺子的柳月娘身上。 “月娘，大过年的，可别不舍得，这个馅儿啊要多包点的。”张氏瞥了一眼柳月娘，生怕她包饺子的时候，皮厚馅儿少了。 柳月娘手里不慢，并不理会那张氏，只是手里加把劲儿，赶紧把那饺子包出来才是正理。月娘并不吝惜那一点饺子馅儿，反正张氏一直盯着。 “月娘啊，小蝶说，那两朵绢花是你给她的？” “嗯！”柳月娘点头，这不是明显的事情么，小蝶的绢花已经到张氏的头上，肯定是已经问过小蝶了。 “那你还有没有啊？你嫂子我好久没有戴过花了，你觉着我是是不是戴了花更俏了？”张氏伸出蒲扇似的大手挽了挽，不过那姿势说不上妩媚，倒是有点奇怪的感觉，您见过大熊搔弄姿的样子么？ “没有了，给了小蝶跟叶子。大嫂，您看我不是没有戴花，要是我有花，不是自己也戴上了？”柳月娘抽着脸笑笑，张氏还真的是得寸进尺啊，这是来跟自己要花了啊。 张氏心下有些失望，但是柳月娘的头上的确是一朵花都没有。上次因为那银镯子的事情，孙兴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子，下了自己的脸面。张氏就有些悻悻然了。 饺子包好了，张氏全都撸了去，拿了簸箕装了，让孙兴拿回家去。眼看着那一家四口走远了，柳月娘才端起来早就冷透的饺子，浇了一勺热汤，慢慢的吃起来。 “二嫂，那饺子不说他们一家人够吃了，我们一家都够吃两天了。” 叶子看着张氏把那些饺子都端走了，心下不忿，明明才两口人带着两个孩子，要吃这么多的饺子么？ “拿走就拿走了！多什么话！”高氏拍了叶子一脑袋瓜子，虽然对张氏的行为也甚是不忿，但是，毕竟是大过年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了，说了也没有用，那张氏还是会为所欲为的。 叶子咕哝着，看着“不争气”的二嫂，叹口气去了里屋。 “死丫头，小小年纪就学着人家嘴碎！” 高氏摇摇头，跟着进去教训叶子去了。 柳月娘吃了饭就收拾了碗筷，高氏还在叶子屋里没出来，炕上，爷儿三个喝了酒已经躺着睡了，孙中自己一个人坐在门槛上看雪。 摸着已经有些粗糙的手，柳月娘叹口气，在外面挖泥又被风处日晒的，手上早就粗糙起来了。摸针线做绣活是不可能的了，那锦帛不小心就能被勾起丝来，先前添置的那些做绣活的锦帛怕是浪费了。柳月娘看看天色，外面的雪越下越大起来，院子里的地上已经积了一层雪，好在墙根的白菜已经早就抱回来了。 这个时候，屋里静悄悄的，只听到几个男人的呼噜声，还有高氏跟叶子窃窃私语的声音。离做晚饭的时候还有一段时间，吃了饭没有事情做，柳月娘倒觉得不自在起来。回屋里捻线织布去，只听见咔嗒咔嗒织布的声音。 到晚上的时候，高氏也没有等柳月娘做饭，自己包了饺子，叶子烧水，柳月娘听到声响出来帮忙。 “你歇着吧，大过年的也要歇一歇！”高氏不是个不讲理的婆婆，柳月娘是个勤劳能干的，也想让她歇一歇。 柳月娘笑了，手里没有丢下，帮着一块儿包饺子，“娘，今天这不是歇着了么，还要怎么歇才好。您要歇歇才好！” 婆婆就是婆婆，跟你客气了，有什么要做的，还是要接着做。不能因为婆婆客气了，就真的自去歇着了。要真的这样了，婆婆就要说你不懂事了。 吃了饺子，炕桌上摆了些零食，瓜子花生蚕豆，瓜子是在镇上买的，花生蚕豆是自己家里炒的。但是，这个在孙家已经是极好的零食了。一家人坐着围着炕桌说说话，主要是孙老爷子讲话，高氏偶尔插科打诨。 先，回顾了一下过去的一年，虽然没有借到钱盖房子，但是家里已经有了三两银子的存款，还整了两亩地的荒地，以后只会越来越好。展望了一下未来的一年，家里的粮食够吃了，就不用去借粮食了。要是大家都够勤劳，可能明年的田地也会多一些，这样家里就能收更多的粮食了。 总之，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高氏也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意思，然后给三个小的每人一个红包。叶子拆开来，一个大钱，虽然有点少，但是已经很久没有进账了，自己小心翼翼的收了，以后货郎来了可以买糖吃。 然后，柳月娘也收到了一个红包，惊讶的抬头，高氏笑意盈盈。柳月娘放到炕桌上，不敢收。 “娘——” “拿着吧，年轻的媳妇子，原本就长得俏，自己买花戴吧！” 高氏塞到柳月娘手里，这个媳妇还是极好的。虽然长得瘦瘦小小的，但是下地干活的时候也愿意下力气。一开始的时候自己还看不上眼，现在已经能放心了。手也巧，会纺纱织布，还会做针线。再说了，新媳妇第一年进门，是要给红包的。 “娘给的，你就收了吧！”孙朗了话，柳月娘就收回来，在手心里捏了捏，估计也就是几文钱，但是也是高氏跟孙老爷子的一番心意。 过了子时，正是午夜交子时候，锅里烧的滚烫的热水，煮了饺子。孙朗带了弟弟们去外面放了鞭炮，回来吃了饺子，这个年就算是过了。 “早些去睡吧，明天早上也不用早起了，熬了一晚上明天早上多睡一会儿吧！”高氏了指令，大家就散了回屋去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醒过来的时候，柳月娘就心里一跳，外面都已经亮堂堂的了，估计时候已经不早了。但是自己还没有起身做饭，想到这里就要赶紧起身做饭去。 “再睡会儿吧，外面下雪了，天亮，其实还早呢！”孙朗拉了柳月娘，按到被窝里暖着，现在时辰还早，可以多睡一会儿。外面静悄悄的，还没有人起身。 “我要早些起来做饭的！”柳月娘低低的说，脸不禁红了。孙朗拉着的时候，月娘的前胸正好撞上去，绵软的胸部抵着男人坚硬的胸膛，明显感觉到孙朗的变化。男人早上的时候，火气有点大啊。</P></DIV> <TR> 33过年3 “还早着呢，刚刚鸡叫。昨天晚上睡得都有些晚了，今天早上的时候肯定会多睡会儿。”孙朗粗壮的胳膊困住了柳月娘的挣扎，两人衣物摩挲间，柳月娘感受到炙热的体温，还有明显在自己臀下蠢蠢欲动的某物。 “还早呢······”孙朗说着把柳月娘压在身下，温热的双唇在颈项间流连，初生的胡渣蹭过细嫩的皮肤，一只手抱着她，一只手去摸索着解她的亵衣。 柳月娘羞红了脸，脖子间又酥又麻，外面就是公公婆婆的屋子，现在根本就不敢出声，压低了声音，拍开了孙朗的手，“干什么，大早上的！” “爹娘都没起呢，我受不了了，你看看，我都憋坏了——”说着，孙朗就拉了柳月娘的手往下探去，滚烫的灼热，好像要在手心里烧起来。看着柳月娘惊大的眼睛，孙朗埋在她颈间低低的笑了，然后，就脱了她的裤子，托起了她的身子，就这么挤进去了。 柳月娘有些受不了这样突如其来的袭击，闷哼一声。孙朗感受到她的僵硬，揉捏亲吻着她的身子，让她慢慢的放松下来了，才开始驰骋。 其实，柳月娘有些受不住这样的纠缠，而且，公公婆婆就在屋外，只隔了一个帘子。每次，高氏总是意味深长的打量柳月娘，让柳月娘觉得所以，柳月娘对于鱼水之欢，或者说是这样情况下的鱼水之欢是有些抵触的。但是孙朗好像是食髓知味了一样，不管多累的时候，都要耳鬓厮磨一番。 过了许久，才收场，柳月娘这个时候乏极了，恨不能在床上躺下去再睡一觉。但是，外面的天色已经不早了，该起来做早饭伺候公婆了。一边穿衣服，一边暗恨，以后绝不会让他得手了，想着就拿眼去横那个死男人。 孙朗躺在床上，玩着她垂下的丝，看着她恼羞的瞪着自己，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如雨后的湖面，让人沉下去，翦水秋瞳或者就是这样美的。因为正是*过后，小脸更是绯红，桃红粉嫩的小脸印着外面的雪光，孙朗忍不住勾着她的脖子，又在唇上辗转一番。 果然，等到柳月娘起来做饭的时候，外面孙老爷子跟高氏已经起床了。 “咱家今年说不得也要添丁进口了，多子多福呢！” 高氏那满意的意味深长的笑容浮现，柳月娘红了脸去给公公婆婆烧了洗脸水端上。实在是婆婆的暗示太明显了，不过，自己嫁过来要是一直没有孩子，公公婆婆怕是也要有意见了。 只是，自己那个无缘的孩子，今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来。被人下药落了胎，可能会没有孩子了吧？ 柳月娘内心忐忑，大宅门里落了胎就再没有孩子的女人太多了，自己就算是闷在屋里的姨娘，也有那丫头说给自己的故事。扯了扯嘴角，现在已经想不了这么多了，最主要的还是赶紧填饱肚子。 对于孙家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让一家人吃饱饭，不再饿肚子。 大年初一还是饺子当家，一直要吃到大年初二闺女回娘家。但是，饺子还是要现包的才好吃。 孙朗跟孙老爷子去外面扫雪，一院子的厚厚的雪，映得院子里亮堂堂的。孙兴一家幸亏昨晚已经把饺子带回去了，不然今天要从村子的东边深一脚浅一脚的赶到这西边来吃早饭，还真的是够呛的。 “瑞雪兆丰年哪，今年的小麦收成估计是不错的。”孙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扫了一会儿就歇着喘口气，看着外面的厚实的雪。 农家人没有什么心情欣赏雪色，第一个反应就是那地里的收成怎么样了。只有那些孩子们，下雪了就吵着要打雪仗堆雪人，院子外面已经闹哄哄的了。叶子跟孙田孙中早就已经忍不住去院门口探头探脑了好几回。 “嫂子，怎么这么慢啊！”叶子难得的跟柳月娘起啦小脾气，嫂子平时都早起的，自己起床的时候就可以吃饭了，今天怎么饺子还没有包好。 “马上就好了！要不，你先跟他们约好了，吃过饭马上就出去？”柳月娘手下的度更快了一些，脸上一抹不自然的红色。毕竟，今天早上是因为自己晚起了，早饭才晚了的。至于为什么晚起，咳咳，这个就要怪孙朗了。 “这孩子，就知道疯玩！娘昨天跟你说的话，听到哪里去了？今年就是大姑娘了，已经是十岁的女娃了，要拘着性子了。可不能跟以前一样疯玩了，正好，你那没绣完的帕子，今天下午的时候好好的问你嫂子。” 高氏看着叶子急着团团转，还想着要出去玩，就虎了脸。照理说，今天不应该熊孩子的，但是这孩子真的是不听话，昨天的时候刚刚跟她说了半天的话，以后可不能跟着那些孩子一起疯了。当时，叶子还答应的好好的，以后可不出去疯了，还要在屋子里好好做针线。现在就已经忘了一干二净了，不免就有些生气了。 叶子看着高氏凶巴巴的样子，红了眼睛。柳月娘赶紧下了饺子，搬了炕桌，“娘，今天大年初一，就让叶子出去玩一会儿，以后咱就不出去玩了就是。是不是？” 柳月娘失笑，今天要拘住叶子，怕是有些难了。因为叶子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还带着一些糖，给那些小伙伴们都尝过那些糖的滋味，所以，现在孙家的三个孩子在大多数孩子眼中，还是很受欢迎的。 柳月娘就算是在屋子里包饺子，也看到院门口跑过的孩子，不少就是他们熟识的，估计是约着他们要一起出去玩了。 果不其然，等吃过早饭，孙老爷子话可以出去了，那三个娃就跟脱弦的剑似的，直接就飞出去了。 孙老爷子跟孙朗放心不下家里的那些小麦，赶着出去要到田埂上去看看。柳月娘跟高氏一处说话，柳月娘摸着自己粗糙的手，细细的摩挲。 “手伸过来！”高氏拉了柳月娘的手，摸了油碗，用食指沾了一点，细细的擦过。“冬天下了地，就会皲裂，你没有破皮已经算好的了。手糙了，以后可不能绣花了。娘以前也会绣花，冬天的时候，点些油抹匀了，就会好许多。”</P></DIV> <TR> 34大姑子孙红 高氏的眼睛有些浑浊，听叶子说过，高氏以前也是个针线高手，因为总是熬夜做针线，伤了眼睛，柳月娘心下有些喟叹。 “以后啊，每天都要抹一抹，出了正月，手就好了。”高氏仔细端详着，觉得满意了，才笑着丢开了去。 正月初一不用下地干活，村里的女人多是在家做针线，一般都是一大家子等着穿衣，手头有些宽裕的就开始纺纱织布做针线。虽然下雪了，但是附近的几个大娘子小媳妇都过来跟柳月娘讨教针线，顺道也拉呱拉呱。 孙家的一家老小的衣服都是柳月娘做的，虽说是粗布的衣裳，但是细密的针脚，挺括的款式，在乡下人家，就算是穿着出去做客也是极有面子的。大家知道了孙家的柳氏有着好手艺，有空闲做针线的，就过来讨教一番。 “月娘，你娘家是城里的啊？”开口的是孙家隔壁院子的李四牛的媳妇。 柳月娘是城里的媳妇，这件事情，柳月娘还没有到李家村的时候，村里的人都已经知道了。据说，柳月娘生的俊俏，还有做的一手好菜。大家都觉得这个城里的媳妇定是娇生惯养的，再说柳月娘长得瘦瘦小小的，实在不像是个能干农活的。就算是能在家干家务做针线的，也是个绣花枕头。 只是，这柳月娘跟着孙朗天天在滩涂那边的荒地垦荒，没一天拉下的，回家还能够织布做针线，过年的时候大家都看着孙朗拿了一块布去镇子上卖了。 这孙家家徒四壁，还落了这么一个好媳妇，村里人不得不感慨，这孙朗还真的是娶了个好媳妇呢。 再有那李大雷也是快二十的年纪还没有定亲，原本李大娘就是个眼界高的，现在更是逼着李大雷要找个城里的媳妇——咱大雷可比那孙朗强多了，这孙朗都娶了这么好的城里的姑娘，大雷肯定能娶着更好的啊！ 柳月娘抿嘴笑笑，停了手里的梭子，“哪有，我只是跟阿朗在城里成亲的，家里也是那乡下的，都是庄户人家的。”柳月娘实话实说，自己娘家的确是庄户人家，只是不知道现在爹娘还在不在了。 听了柳月娘的话，众人都是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也更加热络一些。原本，以为那柳月娘是城里的姑娘，现在也恍然大悟起来，难怪这么能吃苦，还能跟着男人下地去干活。 因为都是村里的媳妇，大家心里也平衡起来，更加觉得亲近了许多，月娘也是乡下的姑娘，也没有什么不同的嘛！ 虽然月娘的手艺好，但是因为手糙了，现在并不能做针线，所以只能一边纺纱织布，一边帮着指点两针。柳月娘不是一个藏私的人，再说了，自己初来乍到，现在接触不多，毕竟新妇面生，但是以后大家相处的日子还长。这辈子估计就在这个村子里过下去了，总归要和和乐乐的才好。 到中午的时候，大家才热热闹闹的散了，因为柳月娘待人温婉热情，又是轻声细语的，那些大娘子小媳妇都挺喜欢柳月娘的。 “月娘，我们回头还来啊！”要到正月十五才算是过了这个年，所以，这段时间，大家有的是功夫出来串门儿。 “好！” 欢欢喜喜的送走了串门的小媳妇们，柳月娘就洗了手包饺子，正好孙朗跟孙老爷子也从田埂上回来了。 “今年的收成不会差，地里的雪已经开始化了，露出了麦苗。看着这天气，估计还要一天才能化开。”孙老爷子很兴奋，对于庄稼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地里的收成更重要的事情了。收成好，多打点粮，这样也能让全家人吃饱肚子。 一家人围着炕桌吃午饭，外面院门口有了动静。 “我去看看！”孙朗放下碗筷，出去看一看，原来是孙家的大姑子来了。 “娘——大姐大姐夫来了！”孙朗往院里招呼一声，帮着把牛车赶进来，那妇人已经抱着孩子跳下车，往院子里来了。 孙家二老丢下碗筷出来，果真是大姑娘孙红。只见那孙红一身带颜色的衣服，倒是把这个院子都照的鲜亮起来，虽说不是什么好料子，但是比起孙家一水儿青蓝色的粗布不知道好了多少。脸部棱角分明，一双杏眼甚是传神，鼻子两端的淡淡雀斑也有了几分生气。臂弯里抱着一个孩子，不过是两三岁的样子，正吐着口水泡泡玩。 赶牛车的汉子憨厚老实的样子，跟着孙朗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 “爹——娘——”孙红看着许久不见的爹娘，眼眶一红。 高氏看着也抹起泪来，伸手去抱乖外孙，“先进屋吧！外面冷，别把小宝冻着了！” 叶子也拽着姐姐的衣服往屋里拉。柳月娘忙把桌上的饺子碗都收了，撸到厨下，把先前准备好的凉菜切了装盘，幸好年前就已经准备好了。马齿苋拌油，血肠糯米，两样小菜先摆上，然后打了热水给孙红夫妇洗脸洗手。走了一路，孙红抱着孩子坐牛车还好，那大姐夫身上已经泥泞一片，估计路上很不好走。 “今天怎么就过来了，不是明天才回来的。路上不好走，就是晚了几天也是可以的。”高氏抱着小宝在炕上逗着开心，两三岁的孩子牙牙学语，甚是讨人喜欢。又见那孩子长得粉嫩嫩的，倒是有些招人喜欢。 “我们一大早吃了早饭就出来了，这不是想要在娘这边多住几天么！都快一年没见了，想娘想的紧呢，娘不想我啊？”孙红梳洗干净了，就坐到炕上，依偎到高氏的身边，接过小宝抱在怀里。头挽了个干净利落的圆髻，插着一个银簪子，戴了一朵绢花。 “那大年初一也要在家过的，这是规矩，你是嫁出去的闺女，就要跟女婿在家过了初一才出来。”高氏笑眯了眼，嘴上却嗔怪。 “娘，我爹娘去的早，我们多回来看看也是应该的。在家的时候，就我跟大红两个人，回来了一屋子人多热闹！我可是把二老当自己爹娘呢，娘要是说什么娘家婆家的，我可要伤心了。” 原来，那孙红嫁的是隔壁县上的一个庄稼汉叫袁仁山，只是他是个无父无母的。爹娘留了两亩水田，一个破院子，年纪渐渐大了以后，除了种地就是去镇上去打零工。 因为是无父无母的，一个人又不会过日子，也没存什么钱，到了说媳妇的时候倒是困难起来。后来，他婶子是李家村的姑奶奶，看着孙家也过得不易，就说了这么一门亲。孙家人看他穷了些，只是不会过日子，但是有两亩水田，两个人也不会饿肚子，孙家就同意了。 后来，那袁仁山原本就是个能种地的，家里两亩水田伺候的好好的，又去镇上打零工。袁仁山看着憨厚老实，其实是个会来事儿的，又有孙红管着，小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的。孙红因为高氏教导，纺纱织布，针线都是一把好手。家里的田地根本不用操心，只做家务，做些针线活去卖。两个人的小日子过得也不错，生了小宝，还添置了牛车。</P></DIV> <TR> 35好婆婆 高氏被袁仁山逗得合不拢嘴，孙红扫一眼在灶间忙碌的柳月娘，是个漂亮的，手上动作不慢，屋里也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桌上的冷菜切得粗细均匀，厚薄适宜。 “这个就是我的弟媳妇了吧？”正好柳月娘把油炒的花生米端上来，黄灿灿的闪着油光，孙红拉住了柳月娘的手，笑得亲热。 “大姐！”柳月娘羞红了脸，大概所有的新媳妇被打量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心情——希望被人接受的，有点跃跃欲试的冲动。 “叫月娘，是你二弟去省城的时候，娶回来的。”高氏对柳月娘也很满意，给女儿介绍起柳月娘，“能干！看看你娘身上的棉衣，就是月娘做的，鞋子也是，扎的鞋底漂亮。跟你弟弟下地干活的时候也不含糊” 高氏恨不能把柳月娘的好都给孙红倒出来，孙红掩了嘴笑，“我娘这是喜欢上月娘了，以后可不喜欢我了啊。果然是有了媳妇儿就忘了闺女了，以后您心里还有那么一小点儿搁着我的地方不？” 孙红娇嗔的说着，褪下了手上的银镯子，就要往月娘手上套。柳月娘一惊，这个手镯估计足足有一两，看着成色还可以，只是有些暗沉了，估计有了些年头了，可不能接了，连忙把手收回来。 “大姐，这可不能” “有什么不能的，给你就戴着，这是做姐姐的给弟媳妇的见面礼，怎么就不能了呢。赶紧收着，不然大姐要生气了。”孙红是个行动派，说着就扯着柳月娘的手给戴上了。 柳月娘不知道该怎么办，求救似的望着高氏。高氏却点了孙红的额头笑了，“夫家有了钱，就不稀罕你娘给你的东西了！” 孙红笑了，“哪有，娘给的最好了，你看，我这只手上不是戴着呢么！娘的东西，我跟月娘一人一个，这样才算是好呢，咱俩都念着娘的好。” 原来这是孙红出嫁的时候，高氏给的嫁妆。那个时候孙家一穷二白，跟现在比，也好不了多少，所以，高氏只能拿了家里唯一的一对儿银镯子让孙红戴了出嫁了。孙红看着柳月娘身上一件像样的饰都没有，自己娘家的情况自己最知道，估计是什么都没有剩下的，娘肯定也没有给月娘见面礼，所以就给把娘给自己的银镯子脱给了柳月娘。 这个本来就是娘家的东西，现在给了弟媳妇也没什么不合适的。再说了，袁仁山也不是那计较的人。其实，日子还是自己过出来的，就算这几年，娘家再难过，自己也只是偶尔帮衬一下，可没把家里的东西可着劲儿的往娘家搬。 柳月娘见高氏点了头，就收下了这银镯子，谢过了孙红大姑子跟高氏。 女婿上门，自然是要有酒肉的，冷菜上了桌，柳月娘就把温好的酒端上来。孙家老爷子跟孙朗陪着袁仁山在炕上喝起了酒，聊聊家里的收成。 “我娘觉得你好！”孙红把孩子丢给了高氏，到灶下帮着烧火。 柳月娘点点头，眯着眼，“娘是个宽厚的，自然觉得我好！” “我也觉得你挺好的！”孙红看着这个弟媳妇，觉得这个弟媳妇并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主，看着温吞的性子，其实心里是有主意的。“家里的日子不好过，但是总是能过出来的。我弟弟是个能干的，有个女人管着点，或许就好了。” 想想，孙红自己笑了，“大嫂子没少来吧？你小心点儿，别总是被顺了东西，男人再能挣钱，也不能由她这么欺负。这话我就说给你听，我娘要是能管，家里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 “我知道的！”柳月娘点点头，这个自己是知道的，比如说，上次拿走的那篮子鸡蛋，要是去镇上卖掉，也能得了些大钱，买了米，也能吃些时候了。以后，鸡蛋什么的都要藏好了，可不能被大嫂子摸了去。 孙红能这么跟自己说，估计也是看得很清的，孙家的二老对老大一家是听之任之的，这样才助长了张氏的气焰。虽然自己也能看的清，但是孙红能够这么来提醒自己，柳月娘还是很感激的。 晚上的时候，因为孙家只有三间屋子，只能男人一间女人一间孩子一间睡了。到初二吃过了早饭，孙红就吵着回家去了，在这边毕竟不方便。那个多住几日，也是因为大年初一想着给娘家多带些礼物来，也让家里松泛些，虽说是不能老顾着家里，孙红还是不放心。 本来初一到十五那都是年，李家村的人过年的时候很少要去干活的。但是孙朗却惦记着，可以去大河边的芦苇荡多砍些芦苇回来。李家村是一片平原，一眼望去都是田地还有滩涂，没有山也没有成片的树林，只能自己去芦苇荡砍些芦苇回来。 过了初二，孙朗就到大河边去砍芦苇了，这样也能多攒些柴火，冬天还没有过去，要的柴火也多。再说了，到了春天，那芦苇荡的芦苇就要长出新芽来，那碧青碧青的芦苇可就不能砍了烧火了。 柳月娘这个时候每天手上抹些油，忙着纺纱织布，等到那春天的时候，要换上薄衣服，布料还没有呢，自己织布去镇上染了色回来，比买的便宜多了。一日复一日的织布，或者是天日见长了，或者是柳月娘的度确实快了，倒也是织了半匹布出来。别的人是指望不上了，三个孩子的新衣还是能裁出来了。 等到空闲的时候，也绣些小物件，孙红就是做针线卖的，本来柳月娘还不知道怎么卖出去，有了孙红的帮忙，每个月让孙朗往袁家那边送一趟，也能得些大钱回来，只是价钱比省城时候的低了许多。 高氏看着柳月娘也是越来越顺眼了，就是家里新抓了两只猪，都不要柳月娘喂养了，只自己每天去剁猪草。就是做饭这样的活，都不要柳月娘亲自动手了。村子里来串门的小媳妇们，羡慕得不得了，怎么就有这么好的婆婆呢。</P></DIV> <TR> 36鱼 等到那冬雪消融，春暖花开的时候，芦苇荡里慢慢的染上了绿色，那被伐过的地方，也冒出了新芽出来。麦地里的小麦也呼呼的长起来，一天变个样儿。 开了春，滩涂上的泥倒是不冻着了，明显好挖了许多，所以，孙朗赶着在春耕之前多挖些土堆到那小沟的边上。孙田也不闲着，帮着嫂嫂把那尚未翻过的滩涂地里，一点一点的翻过去，杂草都除了。 原本，柳月娘想着孙田年纪还小，也不忍心让他这么年轻就花了大力气，但是，孙田却抢着干。“二嫂，我是男子汉，自然是要多干些的。” 孙中倒是学着跟人去河边钓鱼去了，在滩涂里翻地的时候找到蚯蚓，用草木灰闷死了，用芦苇杆子吊着去钓鱼。在河边上一蹲就是半天，春天到了，河里的水也深，高氏原本担心他溺水，就不准去。 后来孙老爷子见着地里的事情有两个儿子跟儿媳妇忙着，自己倒是闲下来了，就跟着孙中一起去钓鱼，高氏才没有再说什么了。李家村就是这点好，就算是家里没有什么好吃的，去河里逮两条鱼还是可以加个菜的。 乍暖还寒时候，又是农闲，有那没事的年轻人也去河里逮鱼，倒也是热热闹闹的。 叶子被高氏指令不准出家门，在家好好待着，因为有高氏跟柳月娘的指导，做衣服是不能指望的，但是也能纳鞋底，试着做双鞋出来了。现在家里的春天的鞋也就指望着叶子了。叶子现在知道家里都等着穿鞋，就算是想要出去玩，也没有了这个心思——家里的地不多，二嫂还在跟着两个哥哥去垦荒，自己做鞋也是有劲头的。 家里总归是越来越好了，以前吃不饱的时候总想着能吃饱了，但是有了二嫂，有新衣服穿了，还能吃饱了。感觉现在过得越来越好，也有了奔头了。 “娘——你回来啦？”叶子坐在炕上纳鞋底，就见着高氏拎了篮子回来。 “是啊，正好那片滩涂现在还不好种什么东西，现在种了茄子，到收麦子的时候正好也可以吃了。两排茄子能吃些时候了。还有青菜也种了些，长出来就能吃。”家里的水田只有两亩，根本就舍不得种菜，现在家里有了滩涂开出来的荒地，现在是不好种什么粮食的，种点春天的菜也好。 高氏丢了菜篮子就去鸡窝里摸鸡蛋，现在家里辛苦的紧，尤其是小田，还这么小，每天早上都给他煮个水煮蛋，也能补补身子。所以，现在家里的鸡蛋都紧着孙田吃，也不着急卖了。 “你离得远些，做针线的时候不要凑得这么近，小心伤了眼睛。”高氏洗干净了鸡蛋，找了块布擦干净，就塞到屋里吊着的篮子里。篮子里已经不少鸡蛋了。年前母鸡抱了窝，出了十几个鸡，除了两只公鸡外，都是母鸡。因为孙中每天都会去翻蚯蚓，那些鸡倒也是每天吃的饱饱的。现在鸡多了，那鸡蛋自然多了。 “知道了，娘，今天大嫂过来了，抓了只公鸡走，我怎么都拦不住。”叶子咕哝着，自己家的鸡养得好，那是四哥的功劳，但是大嫂子力气大，自己怎么都拦不住。可惜了那只鸡，已经这么大了。 “那就让她拿走是了，我都好些天没见着你侄子了。也不知道我的乖孙怎么样了。” 高氏叹口气，佝偻着背去做午饭。虽然知道张氏是个过分的，但是总归是给孙家留了后了，他们自己的日子过得还算好，也就是了。年纪渐渐大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去见祖宗了，自己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柳月娘已经嫁过来好几个月了，现在肚子里也没个动静。想到这，高氏就想着月娘每天就吃这么一点饭，是不是亏了身子，以后可要多给她做点好吃的补补才是。想着就去篮子里摸了个鸡蛋，打了鸡蛋，准备做个鸡蛋羹。 “娘，您这鸡蛋还是赶紧卖了吧，到时候别什么都不剩。”叶子虽然嘴馋，也知道这鸡蛋是没有自己的份儿的。还是赶紧卖了的好，娘虽然什么都让张氏拿，只有银钱管的极其严实。 “知道啦，明天让你爹带着孙中去镇上，你嫂子织的布也可以卖了，正好再买点棉花回来。”高氏知道叶子的意思，自己也有些思量，孙朗现在明明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都是一声不吭的，现在张氏来拿了什么东西，他都是皱眉了，虽然没有反驳自己，但是明显是不满的。鸡蛋还是赶紧卖掉的好，别到时候又惹得孙朗不开心了。 正说着话，孙中欢快的提着两条鲢子鱼回来了，进了院子，丢了鱼竿跟陶罐。 “娘，做饭呢，赶紧的，今天中午喝鱼汤吧！” “你爹呢！”高氏看着两条鲢子鱼也开心的紧，估计有两斤一条，做点鱼汤，今天一家人也够吃了。想着，做饭的时候就少抓了点米，吃了鱼，饭自然是能少吃一点的。 “在后面呢，我这不是赶着回来送鱼么！娘，我看到大雷哥要去山里了，正在准备牛车呢！”孙中眼里甚是羡慕，大着嗓门很是兴奋，好像那个人是自己一般的自豪。 李家村最出息的怕是着李大雷了，有个打猎的好手艺，每年都要去隔壁县的山上打猎，找干货，甚是让人眼馋。但是，眼馋也没有用，那李大雷有自己的手艺。要是一般人去了，回不回得来还两说，更不用说什么挣钱了。 “那你给他送条鱼去，去年你们去省城还多亏了大雷这孩子。”高氏忙拎了一条鱼，让孙中送过去，人家曾经帮过忙，自己也要记在心上才是。正好得了两条鱼，让李家也尝尝。 “好嘞！”孙中就是想要给李大雷送鱼去，只是高氏没有同意，自己可做不了主。现在高氏话了，赶紧拎了鱼出去。 “这孩子，毛毛躁躁的！”高氏摇摇头，自己在门口收拾了那条鲢子鱼，把内脏都扔给鸡吃了。洗干净了，放到锅里煮鱼汤。 等到高氏忙完了，就见着孙老爷子跟孙朗他们一起回来了。</P></DIV> <TR> 37有孕 外面的雨滴滴答答下个不停，屋里面也是潮湿一片，推开门就是扑面的水汽，柳月娘不禁打了个寒战。历阳县是江南水乡，这个时候正是春天多雨的季节，原本柳月娘还想着要跟着孙朗大干一场，好好的垦荒呢，这就开始连天的下雨了。 院子里污水横流，柳月娘都不知道怎么下得去脚了。 “我去吧！”孙朗说着拎着猪食桶就去了外面的猪圈喂了猪，又拉了些猪草给猪喂了。 “让阿朗去吧！”高氏不知道什么时候睁了眼，盯着柳月娘的肚子，“外面下雨呢，多睡会儿吧。今天我做早饭。” 高氏起身，幸亏自己起得早，要不然月娘拎着猪食去外面滑不溜丢的地上走一遭，要是摔着了怎么办？月娘昨天刚刚查出来有了身孕，现在正是要好好休息的时候。算算怀上的时候，月娘还跟着孙朗在滩涂上垦荒呢，可把高氏吓坏了。请了大夫花了一吊大钱都没来得及心疼，就担心上了，心里一阵阵的后怕。 “娘，没这么金贵的，我这不好好的么。就是做个饭，我以后不跟着去地里干活了就是了！”柳月娘挽了一把，就去了灶膛探了探热水。自己不是娇生惯养的人，不过是做个饭，孩子也没这么容易掉的吧？ 因为地上潮湿，晚上根本就不敢熄了火睡觉，一会会儿就会沾上潮气，就是柴火都干不了了。所以，一晚上，锅膛里都塞着柴火在慢慢的烧，水倒是一直温着的。柳月娘自己打了水，梳洗了。 高氏还是不放心，起了身，把柳月娘按回炕上去。 “再睡一会儿，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我的乖孙。今天吃个红糖鸡蛋茶，不给你煮水煮蛋了，行吧？”高氏估摸着水煮蛋没什么味道，估计柳月娘也不爱吃。 “娘，不用——”柳月娘想说家里的鸡蛋都是省着要卖钱的，但是高氏已经乐颠颠的去煮鸡蛋了。高氏现在只一个孙子一个孙女，孙家孙子辈的算是人丁单薄，所以，就算是张氏做了多过分的事情，高氏也是能够容忍的。 现在柳月娘有了身孕，不管生男生女，总归是要添丁了。所以，高氏自昨日知道了，就开心的不得了。就是孙老爷子，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叹口气，柳月娘只能躺下了，天蒙蒙亮，这个时候还看不见做针线。本来想着躺一会儿就起床的，但是却真的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月娘？醒醒——”高氏轻轻的把柳月娘推醒，端着红糖鸡蛋茶，喂到她嘴边。 “娘——”柳月娘睁开眼睛，看着高氏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脸上的古铜色的皱纹都洋溢着笑意，其实高氏年纪并不大，四十来岁，但是已经像个老妪一般佝偻，都是生活的摧残，“乖，先起来把红糖鸡蛋茶喝了。” “嗯——”柳月娘就着高氏的手喝了红糖鸡蛋茶，高氏给她擦了擦嘴，才又睡下了。“再睡会儿吧，灶上给你留饭，你先睡着，起来了再吃。” 柳月娘点点头，就沉沉的睡去。总从爹娘离开自己的那一刻开始，自己就是战战兢兢的。每天晨昏定省，从来没有过睡懒觉的时候。柳月娘恍惚的觉得自己应该醒过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困得厉害，眼睛睁都睁不开。 “睡了？”孙老爷子探着脑袋轻声的问高氏，自己其实也很想看看月娘现在是什么状况，自己的孙子乖不乖，但是，毕竟男女有别不方便。 高氏点点头，给大家都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月娘正睡得香呢，刚刚喝完了红糖鸡蛋茶，一会会儿的功夫就打起了小呼噜。现在可不能打扰了她。 “估计前段时间也累得够呛的，现在正睡着呢，还打呼噜了。” 吃了早饭，高氏要剥花生，孙老爷子选稻种。虽然还没有到播种的时候，但是总归是有备无患的。现在选好了种子，到了四五月份的时候就要播秧种，等到小麦收上来了，就可以拔了秧苗插秧了。 叶子在屋里戴着顶针，抽着线，做鞋子很费时间，更加费力气。好在，自己有娘给的顶针跟针夹，荷花就告诉自己，手上都伤了，因为她没有顶针跟针夹。 孙朗拿了木桶去河边，下雨的时候总是有很多的鱼，这就是鱼米之乡。这个时候，滩涂都会被水淹没，很多鱼都会游过来，很容易就能捞到鱼。孙田孙中跟着孙朗一起去捉鱼，这是这个季节李家村的男人最爱干的事情。 外面淅淅沥沥的雨，一直不停，但是并不大，像是一层纱，自天幕罩下来，粘在身上，粘在肌肤上，黏黏的湿意挥之不去。虽然已经是春天的时候，冰雪消融，但是水依旧冰凉刺骨，所以，捉了一木桶鱼之后，大家就选择回去。 路上遇到拿着木盆的孙兴，孙朗拿了木桶给他挑了两条，“大哥，别去了吧，水冰着呢！” 等到在岔路口分别之后，孙田才不乐意的说，“二哥，这个鱼是给二嫂烧鱼汤喝的！”孙田愤愤不平，其实也不是计较这么两条鱼，要是不够直接来抓就是了。李家村的人，吃鱼只要不怕动手，基本一年四季都能吃上。孙田也就是不想让大哥一家占了便宜。 “至于这么计较么，那也是大哥，你小时候，大哥吃不饱都省给我们吃呢！”孙朗回头瞪了孙田一眼，随即眼神又暗下去，大哥以前也是个爱护弟弟妹妹的好大哥，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越走越远了。 孙田愣怔了一下，然后低着头跟着孙朗往家走。 孙家的房子甚是低矮，别人家虽说也是土培的房子，盖着茅草，有的人家还有些瓦片，但是终归比自己家好了许多。 孙家的房子已经许多年了，分家的时候，孙兴分走的倒是三间瓦房。那是当时孙家最好的屋子，爹娘原想着好好的过日子，再盖上几间东西厢房，一家人和和乐乐的住在一起，这样比什么都好。只是，好景不长，很快就分了家。这边明显的老弱，所以，一天天的拖下来，家里的境况倒是每况愈下了。</P></DIV> <TR> 38旧衣 孙朗有些迫不及待了，如果，能盖个新房就好了。其实，一家子人窝在一起住，是不怎么方便的。更何况，现在月娘还有了身孕。 只是，这个季节盖房还真不是时候，历阳县春季多雨水，要盖房怎么也要等到夏天的时候。 再说了，要盖房，那银钱从何处来？就算是把那十两窝藏的银子拿出来，也是不够盖砖瓦房的。 再说了，要是被爹娘知道自己还窝藏了银两，估计要被自己气死了。但是，自己也要为自己的小家打算不是？自己也是要当爹的人了，总归要为自己的孩子谋划一番才是。 滩涂上一片泥泞，前段时间刚挑的泥，也沉下去一些，等到好天，要再挑点泥填上。 “二哥，我以后也跟着你们下地吧，我已经十二了，可以干活了。”孙中讷讷的开口，孙中比较少言寡语，相对于过于聒噪的孙田来说，忠厚老实了许多。昨天柳月娘被诊出来怀孕了之后，孙中就一直在思量——嫂子有孕，家里就少了一个劳力，自己十二岁已经不小了，可以帮着家里干活了。 孙朗转过头，看着明显矮小单薄不少的孙中，在细雨里，光着的脚丫子都细小不少，“不用。”往前走了一段儿，才又开口，“你以后每天去大河里钓鱼，你嫂子肚子里有了你小侄子，每天都要喝点鱼汤才能补身子。” 孙中愣了一下，然后傻呵呵的笑了，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放心吧，二哥，我一定保证二嫂每天都能吃上鱼。”也是，现在照顾好二嫂才是正经。 兄弟三个欢天喜地的回去，进了屋，才现屋里静悄悄的。打了水洗了脚，穿上了鞋，三个人才觉得暖和起来。去滩涂上捉鱼，自然是不能穿鞋的。 “给了大哥两条鱼带回去，家里这么些鱼，也能吃两天了。”孙朗给水桶里换上水，让鱼能够多活两天。 “你媳妇还没醒呢，你小点声。”高氏瞪了孙朗一眼，去摸了一把豆子递过去，“去院墙根把豆子存了，夏天的时候才有豆角吃。”现在种下豆子，等到那夏天的时候，爬了一墙的藤蔓，翠绿翠绿的挂在墙上，不只是有豆角吃，院子里有了绿意都会凉快了许多。 下雨天，女人多是做针线，男人们倒是闲了下来。孙朗种了豆子就去屋里歇着了。柳月娘睡得正甜，打着小声的鼾，一头乌在枕头上散开，孙朗小心翼翼的走到床边，生怕惊醒了她。 望着外面连天的雨幕，听着柳月娘的绵长呼吸，还有外面屋子里窃窃私语的声音，孙朗觉得心里暖暖的。 “什么时候了？”柳月娘睁开眼，眨巴眨巴眼睛，转过头去问孙朗，因为已经感受到了他的气息。 “已经是下午了。”孙朗揉了揉柳月娘的脸，低低的笑了。 “啊——我睡了这么久！”柳月娘撑着身子坐起来，傻愣愣的想着，自己怎么就睡了这么久呢？一张小脸皱成一团，委屈的看着孙朗——你怎么都不叫醒我！ “娘说你这些天累坏了，不要吵着你。饿不饿？外面温着鱼汤，现在就能吃。”中午的时候给柳月娘蹲了鱼汤，蒸了鸡蛋羹，只是，柳月娘睡得沉，居然没有醒，就一直在锅里温着。 “阿朗？是月娘醒了么？”高氏竖着耳朵听，好像里屋有了动静。 孙朗嗯了一声，就出来准备饭菜。 “让她别起了，端进去吃吧。”高氏想想，下了雨，屋里都是潮气，炕上倒是烧的热乎乎的，就在炕上吃了就成。 柳月娘已经下了地，走了出来，松松的挽了个髻。“娘——我还是要下地走动走动的，睡了这么久，都躺累了。” 鱼汤，鸡蛋羹，还有一个凉拌马齿苋，熬的糯糯的米粥。家里的大米不怎么舍得吃，一般都是省给三个孩子吃的，平时柳月娘都吃杂粮。碗端在手里，柳月娘就着凉拌马齿苋，喝了一碗粥，许是没有干活，倒也已经饱了。 “喝点鱼汤，把鸡蛋羹吃了，晚上的时候还给你蒸。”高氏看着柳月娘笑，把鸡蛋羹往柳月娘的面前推了推。 “娘，我晚上再吃吧！”柳月娘打了个饱嗝，真的是吃多了，塞不下这碗鸡蛋羹了。 高氏见柳月娘真的吃不下了，也没有勉强。“那你晚上的时候吃吧！” 织布动作太大，这个时候柳月娘也不敢织布，只能做针线。宝宝出生还早，但是到冬天出生的时候，也有足够的时间去做小衣服。柳月娘想着今后不能去地里干活了，做些绣品去卖也好。 “到时候，让孙朗去跟你嫂子要些怀明的旧衣服回来，小孩子要穿旧衣服才能养活。”这是历来的规矩，总要跟别人家要写旧衣服给孩子穿，才能养的大。 柳月娘默默的听着，要是不让孙朗去要，那就是违抗婆婆，那是不合适的；只是，看张氏也不会轻易的给了旧衣服。 正说着呢，隔壁院子李四牛媳妇撑着油纸伞过来了，离得近，又踩着木屐，倒也没湿了鞋。进了屋，抖了抖伞上的水才进来。 “婶子，我听说了，月娘怀上了！”李四牛家家境还算可以，四间敞亮的瓦房，李家的兄弟也少，两个，李大牛跟李四牛，中间的二牛三牛都没能养的住。 李大牛家的两个儿子都已经快成年了，所以，早就已经分了家，但是一家人住在一个院子里。只是各家吃各家的饭，农忙的时候，两兄弟也换人搭伙干活。 李四牛家的儿子铁根才两岁，所以，四牛媳妇儿甚是清闲，每天给男人孩子做饭洗衣。带孩子的事情，自有李家二老帮忙。 最近几个媳妇子开始串门子做针线，四牛家离的近，就在隔壁的院子，所以，跟月娘也熟起来。四牛媳妇是个和善的，所以，柳月娘跟她处的也不错。 四牛媳妇把包在怀里的衣服拿出来，给柳月娘递过去，明显是旧的，但是洗的干干净净的。 “我家铁根儿的旧衣服，别嫌弃差就好了。我可说好了啊，你也留几件旧衣裳，等下回我怀上的时候，也给我送两件。” “哪能嫌弃呢！我开心还来不及呢！”柳月娘欢欢喜喜的接了，这回可好了，正好也不用孙朗去跟张氏要旧衣服了。</P></DIV> <TR> 39换工 五月间，天气渐渐热起来，刚垦荒的滩涂上，育下的秧苗绿油油的在风中摇摆着身姿。孙朗看着就喜欢了许多，今年的秧苗肯定是足够了。原本是要在院子里的菜圃里育秧的。但是，今年要的秧苗多，院子里倒是育不下了，孙老爷子了话，就育到新垦过的田里了。 孙朗本来还担心会坏了稻种，现在出了芽，还长势这么好，可算是放心了。麦田里金灿灿的麦穗也沉甸甸的了，也是到了能割的时候了。 “二哥，我们再加把劲，到种水稻的时候，就可以多种些了。”孙田抹了把汗，望着已经整理好的地笑了，估摸着也有两亩多地了。孙家老爷子说了，滩涂上，第一年种别的粮食或者是不好的，但是水稻的收成还是可以的。所以，孙家两兄弟卯着劲儿的想要多收拾点地出来。 柳月娘现在是不能出来的了，成天的在家做针线，已经有三四个月的身孕了，煮饭什么的，倒也不用忌讳了。偶尔也能帮着喂喂猪，摸两个鸡蛋。叶子现在也能坐在屋里做针线了，以前家里还是热热闹闹的，但是眼见着要农忙了，最近来串门的人明显少了。 “嫂子，为什么你绣的花就这么好看，我的就不成呢？”叶子丢下手里绣着的帕子，有些泄气。二嫂有个好手艺，所以每个月都能让二哥送到大姐那里去卖钱，虽然不多，但是明显是能贴补家用的。 眼看着家里的粮食越来越少了，已经开始连糙米都没得吃了，已经要吃麸子杂粮煮的粥了。二嫂就算是有了身孕，也不敢再吃鸡蛋了，偷偷的攒了去换钱。但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粮食价钱早就涨了，以前一斗米不过才五十文，现在已经要一百文了。 柳月娘放下手里的针线，也动动身子，一坐就是一天，脖子都僵了，眼睛也有些花了。现在织布是不用想了，婆婆高氏是绝对不允许的，只能做针线换些银钱，这样也能多换粮食。眼见着粮食就要没有了，自己还能吃些白米饭，别的人只能喝点杂粮粥了，就是叶子孙中都没有好好的饭吃了。 “慢慢来，不急的，叶子绣的已经够好了。嫂子跟叶子一般大的时候，还没有叶子这么好呢！”柳月娘看着叶子泄气的样子，掩了嘴笑，拿了叶子绣的帕子看了看。其实叶子绣的还可以，毕竟现在年纪还小，柳月娘学绣花的时候，那是专业的绣娘指导的，也不过学了十分之六七。现在也不过是绣的多了，手熟了许多，针脚也慢慢的细密起来。 做什么，都是一个厚积而薄的过程。 “但是，还不能跟嫂子一样换钱呢！”叶子闷闷的说。 柳月娘手顿了一下，抚着叶子的，叹口气，心里也有几分不好受起来，“急什么，慢慢来。家里有哥哥嫂子呢！” “什么都不能一口吃成一个胖子。慢慢来，听你二嫂的话，有的时候太急了，反而不好了。”高氏拨了拨锅膛里的火，忙着做午饭。现在月娘有了身子，高氏什么都自己做了，不要月娘帮忙。“要是实在不行，家里还有些钱，能换些粮食的。” 高氏想了想，丢了杂粮，多舀了一些雪白雪白的大米，准备给大家做一回白米饭吃——最近都很辛苦，尤其是两个儿子。 等到孙朗跟孙田回来的时候，锅里的饭已经好了。现在天气热起来，正午的太阳最是强烈，搞不好就要中了暑气。天日也长了，早上早些出去，晚上晚些回来，总是凉快些。 正好，中午的时候可以回来休息一会儿。 “爹，眼看着就要收麦子了，要不要去问问大哥那边要不要换工？”孙朗吃饭的时候突然问。 原来，孙兴家里只有一个壮劳力，那张氏又是一个好吃懒做的。往年的时候都是换工的，其实也是给孙兴那边搭把手。毕竟，孙兴分了三亩地，这个时候收小麦，也够呛的。至于这边，人手肯定是够的。 “等吃过了饭，我去那边问一问吧，但是说清楚了。要是收麦的时候换了工，那插秧的时候他们也要过来帮忙的。” 孙老爷子沉吟一下，今年不同往年，以前都是这边的地少，那边的地多，孙兴那边自然是没有意见的，但是今年老宅这边的情况不怎么一样了——开了一片荒地，到时候插秧的时候肯定是比较多的。这样的话，就不知道那边愿不愿意了。 还没吃过饭，孙兴就过来了，张氏倒是没有过来。估计也是高氏现在也不随意的让她拿鸡蛋了，占不到什么便宜，过来的也就少了。 “爹，今年收麦的时候还换工吧？” “换也行的。但是，今年的插秧也要继续换工吧。”孙老爷子吸了一口水烟，咕噜咕噜之后才开口。 “今年的水田多了吧？”孙兴有些犹豫，自己自然是愿意的，但是自己那婆娘可不是个好说话的，到时候指不定就不让自己出来了。 “是的啊，今年这边估计得有四五亩地。”孙老爷子点点头，看着孙兴有点犹豫的样子就有些意兴阑珊了。 “这——” “可以给大哥先收麦子插秧！”孙朗插嘴道，这样有先有后，也不算是占了便宜。插秧倒是可以慢慢的来，只是小麦还是一下子收好了的好。六月的天就跟孩子的脸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下雨了。所以，收麦还是要抢着干的。 “行吧！”孙兴咬咬牙，要是那婆娘不同意，就自己过来多干些就是了，也不指望她过来干活了。 等到收麦的时候，挑了日子，两家割了点肉，做了肉末炸酱面，算是可以开镰了。就算平时的时候再省，男人们也要吃饱了肚子才能下地干活呢。所以，割麦的时候的伙食是极好的——自然是相对于农家平时来说。至少，吃碗白米饭，或者白面的面条是没有问题的了。</P></DIV> <TR> 40换工2 等到开了镰，孙田自然是跟着下地去了，孙中也跟着去捡麦穗，就是叶子这个时候也不能在屋里做针线了，跟着去捡麦穗。 说好了一开始是给孙兴家割麦，第一天晚上一起热热闹闹的在老宅吃了饭，孙兴就把这两天要用的米粮送过来了——张氏也要跟着去割麦的，所以，做饭的事情只能拜托高氏了。 白面倒是给的分量足够的，但是，倒出来的时候，高氏就傻眼了，下面掺了杂粮。“这个杀千刀的臭娘们儿，男人在地里卖力干活呢，连米粮都舍不得。” 摔了米面就要作，柳月娘忙拉了，这个时候可不是争长短的时候，先把麦子收上来才是正理。 “娘，多打两个鸡蛋进去，*蛋面就是了，这样吃着也是不错的。”柳月娘从梁上的篮子里摸了三个鸡蛋出来，打了鸡蛋和面。但是揉面的事情还要高氏来做，柳月娘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干不了什么力气活。 高氏叹口气，也只能这样了，只是心里把那张氏骂了千百遍。 只是等到中午回来的时候，那孙兴看了面饼子，吃了两口，脸色就变了。后来，第二天的时候张氏送来了白面，把那掺了杂粮的米面给拿走了。 孙兴那边的小麦种了三亩地，但是割麦子倒是也不费功夫，两天的时间，爷三个就割完了，堆在打谷场上，高高的麦垛子，甚是喜人。又有叶子跟孙中带着孙怀明和小蝶捡麦穗，倒是一点都没有糟蹋粮食。 五六相交的月份，正是火热的，地上像是蒸笼似的热，地上都腾着热气。刚收上来的麦子要晒个两天才能打麦子，所以，这两天的时间，就把老宅这边的两亩麦地给割了。 但是，等到老宅这边要割麦子的时候，张氏却没有来。“奶奶，我娘说头疼的厉害，不能干活！”小蝶或者也知道自己娘是装的，跟高氏说的时候也是怯怯的，生怕张氏迁怒了。听到说张氏推说头疼就不来帮忙，高氏气的脸色铁青的。 柳月娘扶着肚子，主动请缨在家做饭，让高氏去场地上帮着堆麦垛子。 “你这肚子”高氏叹口气，早知道那张氏不会来帮忙的，但是好歹也装个样子才是。就算是不愿意去地里干活，在家帮着做做饭也好。 “没事的，娘，这都四个多月了。要是不放心，就让叶子中午的时候回来帮着烧火就是了。”柳月娘也不想逞能，但是现在是没有办法的时候，但凡有一点办法，自己也不会冒险干这些事情。只是，烧饭是没有问题的，蹲下去烧火倒是不方便的，需要叶子回来帮忙了。 “也只能这样了！”高氏叹口气。 “娘，您不用去地里了吧，我晚上的时候多干点就好了。”孙兴有些讪讪然，但是自己是个怕老婆的，也不敢说什么。 高氏看了孙兴一眼，就算是张氏再过分，那孙兴也是自己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自己自来是疼他的，怎么能可着他干活。 “算了，我去吧。”高氏揉了揉浑浊的眼睛，还是跟着去地里了。 等到中午的时候打了叶子回来烧火，叶子丢了篮子，就进了屋子。 “二嫂，你是没见到。我那两个侄子侄女真是好样的，捡了麦穗就直接往自己家麦垛子上扔，这么小，就知道顾家了。”叶子拍了拍身上的麦芒，就跟柳月娘气鼓鼓的说。 本来张氏没有过来帮忙，叶子就老大不高兴的了，现在小蝶跟怀明还干了这事儿，叶子心里恨不能去揪这两个小兔崽子。但是碍着高氏今天已经够生气的了，叶子也就装作没有看见，只是跟孙中加快了度，赶紧把麦穗捡完。 柳月娘早就准备好了，菜都洗好了，米也已经淘好了倒在锅里了。今天是白米饭，因为孙朗最爱吃白米饭，觉得能吃饱，不容易饿。平时不是自己做饭的时候，柳月娘自然不好插手。今天自己做饭，怎么也让孙朗吃饱一顿。再说了，收麦子的时候本来就要吃好一点，高氏也不会计较的。 “二嫂，你最好多做些。我那大嫂到中午的时候，估计头疼就好了，不然我大哥也会送回去的。”叶子翻个白眼，好心的提醒。 “知道了！”柳月娘失笑，因为外面太阳大，叶子闷了半年的肤色又被晒得红红的，估计过两天也要黑了。 等做好了饭，叶子跟着柳月娘提着饭食去田间送饭。热乎乎的白米饭，孙朗一见着，就跟柳月娘笑了笑，知道这是照顾自己呢。 “娘不会说什么吧？”趁着柳月娘给自己擦汗的时候，孙朗低声的问，生怕月娘因为做了这么多的白米饭，被高氏训了。 柳月娘看着小麦色肌肤的男子，抿嘴笑着摇摇头。高氏不是个蛮不讲理的，今天是割麦的时候，吃的好一些，也并不过分。 柳月娘的手艺好，今天又舍得有菜油炝锅子，烧出来的菜自然好吃。不说那茄子肉末好吃的紧，就是那黄瓜蛋汤也有了油水。怀明跟小蝶两个孩子也吃了满满的一大碗。韭菜鸡蛋也甚是下饭。 吃过饭，柳月娘拎了一壶水过来，就着吃饭的碗给大家到了水喝，早就在屋里凉开了的开水，中午的时候喝下去，觉得暑气都丢了几分。 孙兴一会儿看看柳月娘，一会儿看看高氏，欲言又止，低了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粗糙的手细细的摩挲着碗的边缘。 高氏看着孙兴的样子，默默的在心里叹口气，自己的儿子自己怎么又不知道，现在肯定又是在惦记那张氏没有吃午饭了，“月娘，去那边给你大嫂也送份饭吧。” “好，已经准备好了。我回去了就去送！”柳月娘笑笑，看着堆在场地上的麦垛子，黄灿灿的麦垛子，有的已经铺在场地上晒了。丰收的喜悦，还有，以后可有一段时间不用担心吃食了。 孙兴听了两人的对话，傻傻的笑了，想着今天晚上的时候多干一会儿再回去。因为老宅这边只有两亩地，所以麦子也少了许多，到中午的时候估计也有了一小半割好了。估计不用两天的时间就可以割完了。</P></DIV> <TR> 41张氏发热 柳月娘拎着瓦罐去找张氏，张氏既然说了头疼，自然是不能过来吃饭的。孙兴的屋子离老宅有段距离，柳月娘扶着肚子慢慢的走，时不时站着歇一歇，正午的太阳还有些大，路上偶尔遇到几个不用下地的老人，也笑着打招呼。 “孙朗家的——月娘——” 柳月娘转头，原来是开杂货铺的春花她娘，柳月娘站在村口的大路上，回头笑了笑。穿着天青色的褙子，烟灰色襦裙的春花他娘并不像是生了孩子的女人，倒像是个姑娘。姿色依旧，跟十岁的春花站在一起像是姐妹一般。 只是，因为名声在外，原本柳月娘以为她会是个妖妖娆娆的样子，后来才知道她却是个泼辣干练的性子。 “嫂子！” 春花她爹过世的早，春花她娘带着春花在村口开了个杂货铺，卖些盐酒之类的日常用品，家里还有两亩水田，日子倒也过得去。但是，村里很多人都说春花她娘是个水性杨花的。 柳月娘倒不这么认为，因为春花她娘的笑容干净，行事干练泼辣，相信她并不像别人说的那样不堪。这样的女人，带着孩子，顶着众人的压力，还有流言蜚语，能够坚持在村里靠着自己的能力过活，是需要多大的勇气。 其实，当年春花爹过世的时候，春花她娘完全是可以改嫁的，只是这样就要把春花一个人丢给族里的。要是春花是一个男孩子，还能够养活大，继承李家的香火，只是春花是个女孩子，这就是个绝户了。等春花嫁人了，春花她娘真的就无依无靠的了。所以，当年要是理智一点，春花她娘就不应该留下来，改嫁才是对自己好的。 只是，春花一个孤女，要是被丢下了，估计族里也不会怎么照顾了。所以，春花她娘是个疼孩子的，才会留下来守寡。 至于，春花她娘坏掉的名声，柳月娘倒觉得可能是长得好看惹的货了。柳月娘到村里之后就不再打扮自己，总是尽量跟村里的女人一样。把一把油亮亮的黑收了，裹在一块蓝印花布里。衣服什么的，也就着朴实的穿。但是，春花她娘就不知道收敛自己，总是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这样不只是招女人嫉妒，也招男人惦记。 “去给你嫂子送饭？进来喝口水吧，这大热天的！”春花她娘不是个会干农活的，每次都是找人干农活的，过后收了粮给人送过去抵工钱，所以，就算是农忙的时候也没见的有多忙，总是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在铺子里坐着。 嗯了一声，柳月娘点点头，抹了把汗，日头正盛的时候真是热坏了，咂咂嘴，还真的有些口渴，“嫂子，水就不喝了！我急着去给大嫂送饭，回来再跟你说！” “行，回头的时候来嫂子这边坐坐，有些事情想要麻烦你！”春花她娘笑着点点头，柳月娘是村里几个少数愿意跟自己说话的女人。 柳月娘沿着村里的大路走，走到头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厚实高大的院子，红色的木门，生锈的铁锁。门前铺着青砖，这个就是孙兴的家了，就是院子外面就比老宅的房子好了许多。 柳月娘伸手摸到生了锈的铁锁，去扣了扣门，“嫂子——我是月娘，来给你送饭了，听到了来开个门！” 过了一会，听到走过来的声音，然后就开了门，张氏站在门口，扫了一眼柳月娘，有些有气无力的样子，哑着嗓子说，“进来吧！” 孙兴家的三间砖瓦房很是敞亮，一水儿的青砖小瓦，两边的厢房倒是跟老宅那边的一样，都是土坯的房子，盖着茅草。院子里收拾的倒是干干净净的，也没有菜畦，倒是养了不少鸡，还有两只鸭子，猪也养了两只。五月的天气，这个时候倒是热热闹闹的——臭气熏天了。 柳月娘提着瓦罐，跟着张氏进了屋子，堂屋里摆着八仙桌，把那瓦罐放到桌上。 “坐吧！”张氏头披散着，有些恹恹的坐下了，抬手让柳月娘也坐下。柳月娘看着张氏面色潮红，倒不像是装的，估计是真的生病了。伸手去探张氏的额头，滚烫滚烫的，“哎呀，大嫂，你是不是热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头疼的厉害！”张氏自己拿了碗出来，把瓦罐里的饭菜倒出来，倒不像是平时那般吃了许多，只是吃了一点点就放下了。 “我也吃不了这么多，留着晚上的时候热了吃吧！”张氏丢了筷子，只觉得昏昏沉沉的。 “嫂子，你先躺一会儿吧！厨房在哪边？”柳月娘扶着肚子，搀了张氏进屋去睡觉。房间里倒跟孙家老宅的不一样，是个架子床。 历阳县多雨潮湿，烧炕倒是不怎么方便，有条件的一般都是架子床。就是有条件的一般人家陪嫁的时候，也是有架子床的。 张氏被烧的昏昏沉沉的，倒也没有拒绝，直接躺在床上睡了。柳月娘看着张氏紧闭着眼睛，嘴巴也紧紧的抿着，眉头不自觉的皱起来，估计烧的厉害的很。院子里就有口井，柳月娘打了冰凉的井水，洗了帕子，给张氏敷上，希望可以降降温。 到了外面的院子里，摸到厨房，生了火，切了生姜煮生姜糖茶。因为柳月娘身子不方便，折腾了许久，才煮好一碗生姜糖茶。端到张氏的房间，张氏已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柳月娘将她小心的拍醒。 “嫂子，起来喝完姜茶，身汗就好了。小心，有些烫！”柳月娘扶了张氏起来喝姜茶，张氏坐起来，只睁开眼看了一眼张氏，就闭上眼慢慢的喝了姜茶，又睡过去了。 热是很严重的，柳月娘还是不放心，洗了一把帕子换了。又擦了擦张氏的手心脚心，只求赶紧把温度降下来，热的事情可大可小，要是烧坏了就不好了。过了许多，张氏才算是安生下来，额头不那么烫了，睡得也安稳了，柳月娘才舒了一口气。</P></DIV> <TR> 42中暑 看着张氏安生的睡了，柳月娘才提着瓦罐自己回去，院门虚掩着，屋里有人估摸着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走到村口的大路上，柳月娘拐到春花她娘开的杂货铺子，春花她娘正在做针线，春花在纳鞋底。 “嫂子，我累了，讨口水喝！”柳月娘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站在杂货铺门口笑眯眯的说。午后的日头毒的很，走了一遭就有些受不了了，更何况，刚刚还照顾了生病的张氏，柳月娘还真的是有些脱力了，斜斜的倚着门框，只觉得脑后门凉凉的，眼前黑成一片，心砰砰的跳个不停。 “呀！婶子，你怎么了！”春花丢了手里的鞋底，忙过来搀着柳月娘到屋子里坐下。杂货铺子连着后面的院子，倒是有阴凉的穿堂风，阴凉了许多。春花跟春花她娘本来就是在这乘凉的。 柳月娘的脸色煞白的挺着个大肚子，春花她娘看了也吓了一跳，丢了手上的针线，“快去屋里倒点白糖水，要温温的，快去！怕是中了暑气了！” 春花忙忙的去了屋里倒水，端了温糖水回来，春花娘给柳月娘灌了半碗白糖水，柳月娘才算是缓过劲儿来。 “好点了么？”春花娘扶着柳月娘，生怕她会从凳子上摔下去。 柳月娘点点头，觉得自己的心跳缓下来，眼睛没有力气睁开，但是也不是那眼前黑成一片了，觉得头重脚轻的感觉也好了许多。 “坐会儿还是去屋里歇会儿？”春花她娘很担心柳月娘现在的情况，现在送回去肯定是不合适的，肯定要先缓一缓才好。 柳月娘原想说要坐一会儿就走，只觉得下腹坠坠的痛，勉强笑了笑，“嫂子，我还真的要麻烦你了，想躺一躺。”这个时候勉强自己，孩子都会没了，不是客气的时候了。 春花她娘让春花一起帮着搀着柳月娘进了院子，到了里屋的架子床上躺下。屋里面或者是因为开了窗户的缘故，倒也不热，凉丝丝的。“你先躺一会儿，我跟春花就在外面，有什么事情就叫我们！” 春花她娘被吓出了一声冷汗，农家的人壮实的很，但是掉孩子的也多，多是因为操劳多了，就容易把孩子也流掉了。柳月娘原本就是娇弱的身子，矮矮小小的，现在又在大热天里来回，怎么也受不了了。 到了外面，就让春花去找高氏，这个时候还是要有家里的长辈在才好。更何况，自己一个寡妇，本来就名声不好，要是柳月娘这个时候在家里出了什么事情，自己就是全身长满嘴都说不清了。 春花也被吓着了，也来不及找帽子，直接就冲出去了。孙家的田地就在那片大滩涂的边上，春花沿着田埂急急走着，连摔了几个跟头才跑到孙家的田边。 “孙家奶奶，快跟我回去看看，二嫂好像身上有些不好！”春花小脸通红，平日里干干净净的衣服也凌乱不堪，扯着高氏的袖子。 高氏丢了手上的麦秆，心上一跳，跟着春花就跑。 “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二嫂进屋的时候脸色就不好，煞白煞白的，我娘给喂了白糖水才好多了。现在在家里躺着，我娘不放心，让我过来叫您去看看！”春花走了一段路，已经是累坏了，但是这个时候可顾不得休息了，带着高氏就往家走。 高氏进了屋子，春花她娘正在做针线，一边听着里屋的动静。“婶子！”春花她娘迎上来，带着高氏进屋。高氏看了春花她娘一眼，也没招呼，就要进去找柳月娘——春花她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只觉得臊得慌，高氏对自己是不友善的，自己那名声在外，想来，高氏也是觉得自己不是个干净的。 春花她娘脸色变了几变，才恢复了正常，带着高氏进屋，然后就远远的避开了——自己没必要凑上去讨人嫌。春花看着高氏不友善的把娘挤开了，就要上前理论。 “孙奶奶，你干啥呢，干啥挤我娘啊！”春花红了眼睛，推了高氏一把，怎么干了好事儿人家还不领情呢！ “别闹！”春花她娘拉了春花出去，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柳月娘的身体。无关乎高氏的事情，只是柳月娘对自己存了一分友善，自己自然也是要对她好的。 春花已经不小了，她也知道外面的传言，高氏这样对娘，肯定也是外面的传言的原因。但是自己的娘自己最知道了，娘总是在家做针线看铺子，哪有去勾搭男人。只有那些男人来调戏自己娘，都是被打出去的。 以前，每次春花被别的孩子嘲笑的时候，总是扑上去厮打一番，但是一边看热闹的大人不但不来拉，还要添油加醋，一个女孩子怎么打的过一群孩子，所以，每次都是春花吃亏。后来，春花就躲在家里也不出去了——眼不见心不烦。但是，现在是被人欺负上门了，春花如何忍得了。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要不是我娘，二嫂还不知道出什么事呢！”女孩子的声音又尖又利，柳月娘醒过来，睁开眼就看到高氏皱着眉头看自己。 “娘——” “怎么回事？肚子疼不疼？”高氏皱了眉头，也不敢动柳月娘。 “没事，估计是中了暑气，现在好多了。幸好走到嫂子家门口，不然真出事了。”柳月娘咧了嘴笑笑，撑着胳膊坐起来，现在已经感受不到下腹坠痛的感觉，只是有些无力。摸了摸肚子，心算是落回肚子里去了，估计这孩子是不会闹腾了。 “那就回去吧！”高氏搀了柳月娘站起来，觉得她不像是有事的样子了，心里也舒了一口气。 春花她娘也不做声，只让春花上去帮帮忙，扶一把柳月娘。“娘——”春花撅了嘴，有些不愿意，高氏不待见自己娘，为什么还要帮忙啊。见娘的眼色冷下来，才不情不愿的去了。 高氏扶着柳月娘出了门，才转身，“春花她娘，今儿个谢谢你了，没事来家里坐坐，我们月娘一个人在家也闲得慌。春花也不小了，跟我们叶子做做伴也好。” 春花她娘意外的张了张嘴，眼眶一红，梗着嗓子，“谢谢了，孙家婶子！” 春花转过头，看着春花娘，“娘，我们以后可以去孙家串门了么？”自从有那样的风言风语出来，春花娘跟春花已经很久没有去人家串过门了，只是偶尔有几个媳妇过来串串。 “嗯！”春花娘抱着春花，梗着嗓子。其实谁心里不委屈，只是为了孩子都忍了。现在有人体谅自己了，心里的委屈倒像是收不住了，哭一场才罢了。</P></DIV> <TR> 43别扭的张氏 柳月娘跟着高氏回了家，躺在床上，才缓了口气。其实，心里也很忐忑，也怕孩子没了。柳月娘换了衣裳，裤子上点点血迹。柳月娘看着那血，几乎要晕过去，想起来孩子可能要没了，泪水就止不住的流。 “娘——” 高氏忙进了屋子，看着那点点血迹，淅淅沥沥的，倒是不多。高氏提到嗓子眼的心算是落回去了，抚着柳月娘的背，“没事，正常的，没事。多睡一会儿，好好歇着，最近不要干活了。可不能一直哭，哭坏了身子，对孩子也不好！”高氏抹着柳月娘脸上的泪水，扶着她睡到被窝里。 柳月娘止了泪水，闷在被窝里躺着，想起来高氏还在地里的，现在回来了可不好。 “娘——你去地里吧，我没事！”收获对于农家人来说是最重要的事情。 “你睡吧，等你睡着了，娘就去地里！”高氏这个时候心焦地里的麦子，但是更担心柳月娘，家里已经好几年没有这样的喜事了。 柳月娘心力交瘁，想起来张氏还在家里病着，“娘，大嫂在家热呢！已经退烧了，现在不知道咋样了。” “知道了，你别担心了，早点睡吧，我去看看就是！”高氏给柳月娘掖了掖薄被，虽说天气很热了，但是孙家的土胚房里还是阴凉的很。怀孕的人容易燥热，但是也容易着凉。 柳月娘今天被吓着了，也的确是有些累了，过了一会儿就沉沉的睡去。高氏看了两次，都安安稳稳的，才放心了。 等到晚上柳月娘醒转的时候，已经是漆黑一片了，外面的屋里亮着油灯，隔着门帘透到里屋来，跳动着。闹哄哄的，柳月娘只觉得耳边嗡嗡嗡的响。动了动身子，转过头来，就看到孙朗在坐在炕边上，月光洒在男子的脸上。 “回来啦？”柳月娘哑着嗓子，扯了嘴角笑笑。 “嗯！娘说你今天不舒服了，现在还难受么？”孙朗伸手摸了摸柳月娘的脸，细瓷的肌肤，摸上去像是鸡蛋白一样的光滑。孙朗听说柳月娘出事的时候都吓坏了，好在有惊无险。 “不难受了，娘说没事的！”柳月娘大抵知道自己是没事了，不然高氏再没钱也要去找大夫来看了。柳月娘撑着身子坐起来，四个多月的身子，现在有些显怀了，但是还不影响行动。“吃过饭了？” “吃过了！大哥跟爹在喝酒，你要吃饭么？我端进来吧！”孙朗站起身来，要出去端饭菜进来。 “不用了——”但是没待柳月娘说完，孙朗就出去了。隔了一会儿，孙朗就端了糯糯的米粥跟鸡蛋羹进来。因为柳月娘是孕妇，每天一碗鸡蛋羹是必须的。 “阿朗出去陪陪你爹跟你大哥吧，我陪着月娘就好！”张氏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端了个小炕桌进来，把米粥跟鸡蛋羹摆在炕桌上。孙朗不放心的看了一眼柳月娘，嫂子不是个善茬，不知道自己走了，大嫂会不会欺负月娘。柳月娘冲他一笑，点点头，孙朗才出去了。 “新婚的小媳妇，自然心疼的紧，难不成害怕我吃了你不成。”张氏的气色看起来不怎么好，说这个话的时候也没有一个笑脸。柳月娘尴尬的笑笑，这样的话从张氏的嘴里说出来还是蛮奇怪的。 “大嫂，好些了？” 张氏点点头，“赶紧吃饭吧，先把蛋羹吃了，米粥吃不了就算了。怀孕的时候可不能省。”张氏端了蛋羹摆在柳月娘的面前，放了香葱的蛋羹倒是香气扑鼻。柳月娘端在手里，慢慢的挖着吃。 “今天没想到，我是真的病了吧？”张氏突然开口，然后自己嗤笑了一声。也不待柳月娘回答，“其实不只是你觉得我是装病，外面的人肯定都觉得我装病呢！其实，我本来就是打算没生病也要装病的。” 张氏目光灼灼的看着柳月娘，柳月娘慢慢的吃着蛋羹，倒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那大嫂为什么要装病呢？”柳月娘干笑两声。 “为了不干活呗！”张氏爽朗的笑了，扫了一眼柳月娘，“你安心养着吧，最近都不要起床干活了。家里做饭什么的事情，有我呢。” “谢谢大嫂！”柳月娘谢的真心真意。 “客气什么，我可说好了，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要是别人，我可没有这么好心！”张氏撇撇嘴。 柳月娘笑笑，估摸着张氏跟老宅这边肯定是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但是看着高氏跟孙家老爷子都是捧着张氏的样子，不像是有什么对不住张氏的地方。 但是，这样的话，柳月娘自然是不会说出口的。他们有什么不愉快的，总归是跟自己没有关系的了。有了张氏帮忙，他们去地里回来也有吃的，柳月娘算是放心了。 张氏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柳月娘，凑到柳月娘耳边，“可不能跟阿朗同房了，你都这么大的肚子了，出了事情不好。听说今天还出血了，可就更加要小心了。男人想要那事儿的时候，哪还会顾忌到你的身子，你可要好好的照顾自己。” “嫂子——”柳月娘听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话说，只是自己身子的原因才会出血的，但是这个时候好像已经不好解释了。 张氏给了一个柳月娘“大家都懂的”眼神，就笑着出去了。柳月娘就着月光，吃着蛋羹，只觉得脸上烧的慌。 孙朗随即就闪进来，生怕刚刚大嫂说了什么，惹了柳月娘伤心了。 “大嫂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跟我说，让我放心，以后她会来做饭的。”看着孙朗紧张的样子，柳月娘抿着嘴笑，这个男人不会说好话，甜言蜜语没有，但是总是用自己的行动来关心自己。 “就这些？”孙朗诧异。 “嗯！还有就是”柳月娘有些不好意思，“大嫂可能误会了，以为我们不知道轻重，所以今天才出事了，叮嘱我不要由着你乱来！” 孙朗听了直接木了，尴尬的咳嗽一声，心里念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个，我出去看看，看看大哥跟爹要不要添酒。”然后就掀了门帘出去。 柳月娘看着孙朗滑稽的样子，开心的掩了嘴笑了。</P></DIV> <TR> 44丰收 张氏果然就如她说的那样，割麦打麦的时候就过来烧饭做菜，就是柳月娘的小衣都帮着洗了。 果真是瑞雪兆丰年，今年的麦子倒是收了不少，足足有八石小麦，平时五石六石的时候都有的。小麦丰收了，大家的脸色也好了许多，至少，家里能够吃饱一些了。高氏还去割了肉回来，做了顿马齿苋肉饺子，庆祝今年的丰收。 小麦收回来，地里面的麦茬也要去收拾，所以，家里的男人们根本就没有时间休息就去地里收拾去了。往年都是来得及的，毕竟，孙家只有两亩地，有两个壮劳力，但是今年收拾了将近四亩地的荒地，也要好好的收拾的。这些田地都要在水稻插秧之前收拾好了，还要挑水灌上。毕竟，稻秧也是稻种育出来的，没得浪费了，这可都是粮食。 收完了麦子，还要曝晒，这些事情倒是高氏跟叶子负责了。孙中每天都去大河边蹲着，下河摸鱼给家里添菜。 因为是夏天的时候，滩涂上倒是没有什么水了，河里的水也浅了，稻田里的水就需要大家去大河边担了。只是新开了滩涂，挖了沟的人家倒是有了意外之喜，因为那小沟就连着大河，这个时候倒是有水的，担水的时候不用再跑到大河边去，省了不少力。 孙朗回来开心的把这个消息告诉柳月娘，“月娘真是我的福星，今年的粮食收得多，担水也省了力。要不是月娘的这个主意，咱家那六亩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泡上水呢！” 插秧之前泡田很重要，要满满的水泡上，看看什么地方漏水的还要补上。就是现在泡好了田，以后地里也要时不时的灌水。 柳月娘费力的推开孙朗，虽然孙朗是想要抱抱自己，但是现在可不是时候，自己还带着个球呢。 “行了，别碰着我的肚子。”柳月娘没好气的白了孙朗一眼，以前还觉得这个男人不爱说话，是个沉稳，心里有数的。但是，现在看来也是个没轻没重的，傻乎乎的庄户人家的汉子。 “呵呵——”孙朗尴尬的收回手，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笑，有关切的去摸柳月娘的肚子，“儿子累着你了吧？” “你怎么知道是个儿子，要是是个丫头呢，是不是它要是是个丫头，你就不疼她了？”柳月娘去拍他的手，但是孙朗被拍开了又笑嘻嘻的黏上来，“哪会，要是个姑娘才好呢，姑娘才是爹妈的贴心小棉袄，以后我下地去的时候，你在家做针线也有人陪着。” 柳月娘的肚子已经五个多月了，前几个月都没怎么长的肚子，现在就跟吹气球似的胀起来了。孙朗一直觉得柳月娘天天带着这个球会不会累坏了，毕竟，要是自己每天抱着个东西，肯定也累得慌。 “哎呀——动了——”孙朗吓了一跳，连忙把手收回来。但是，又有些兴奋的想要再去摸一摸，只是又有些不敢。 柳月娘看着孙朗呆呆傻傻的样子，扑哧笑了，抓了他的手按到自己的肚子上，“现在五个多月了，他能听到我们说话了呢，你再摸摸。他现在都会在肚子里翻身了，有的时候还会打拳，总之，活泼的很。要是儿子就罢了，要是个姑娘，怕是个调皮捣蛋的，要好好的拘着性子呢！” 已经五个月了，以前还是隐隐约约的会感受到胎动，现在已经很明显了，而且翻身打拳很是频繁。果然，过不多久，孙朗又感受到一个小小的拳头伸出来，在肚皮上鼓出来。 “他又动了，又动了！”孙朗的脸上满满的惊喜，抬头去看柳月娘。“你看我儿子多乖，知道是他爹，就知道来抓我的手！” 柳月娘心里默默的翻个白眼，这是正常反应好不好，要不要这么激动！还真的是够臭美的，现在还是个球在自己肚子里就能认得谁是他爹了？ “是，我小侄子定是最聪明的，每天我都跟他说话，跟他说村里的事情。他以后，一定最是知道我这个姑姑的。”要说家里跟柳月娘待在一起时间最多的就是叶子了。叶子现在也在家里做针线，没事就跟柳月娘肚子里的孩子叨叨。 “是是是！”柳月娘笑了，家里的人都宠着这个孩子，只是，要是生出来是个丫头，不知道高氏跟孙老爷子还会不会这么高兴了。 家里有了粮食，地里的稻秧也插好了，就每天去地里担水，孙朗跟孙田还接着收拾那剩下的荒地。这个时候荒地是不能种水稻了，但是种点花生大豆还是可以的。只是，这花生大豆的产量低，并不想粮食这么受欢迎。要是能种一些，也算是个嚼头。 现在也算是安稳下来了，农家的孩子，没多少小衣服要做的，简单的缝了几件，柳月娘就攒着劲儿做针线。柳月娘的手艺不错，孙红的男人也是个有本事的，知道镇上卖不出价钱就在县城里找了铺子卖出去，虽然价钱低了一点，但是现在能换一分是一分。不说现在要是年成不好就要吃不饱肚子了，就是家里的房子也要翻新了，现在还差了不少钱呢。 怀着孩子做针线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原先高氏还担心伤了眼睛，但是形势比人强，也就叹口气，不说什么了。家里的鸡没了张氏的掠夺，倒是生了不少鸡蛋，有的时候也能到镇上换些银钱。 但是，毕竟不是农忙的时候了，家里依旧是只能吃两顿。 “娘——不是今年收了不少粮食么！”柳月娘看着每天给自己单独做的蛋羹，还怎么吃的下去，两个小叔子跟小姑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不吃饭呢。 “我知道。但是总归是要省着点吃的，说是多，但是也不当吃的。吃起来，那就少了，估计都撑不到收水稻了。家里还有猪呢！”高氏不是不想给三个孩子吃，但是家里的条件就摆在这里。更何况，家里今年养了四只猪，吃的也不少，要养到过年的时候呢。 柳月娘沉默不语，高氏说的是实话，要是放开了肚子吃，根本就不够吃的，自己能做的就是赶紧多做点绣活出来，这样才能改善一下家里的条件。不是没想过让孙朗接着出去挣钱，但是家里开着荒地，根本就没有时间出去。要是经常回来，每次进城出城就要给那些守城的士兵一些酒钱，回来也剩不了什么了。 希望，今年的水稻的收成会好一点，荒地也赶紧肥沃起来了。</P></DIV> <TR> 45秋播 历阳县夏天多雨，等过了梅雨季节又是旱的厉害，每天都要去河里拎水去水田里灌田——水稻水稻，缺了水可不行。河里的水都浅了许多，每年到这个时候的时候就愁。 等到旱的时候过去了，又要开始拔草除虫，所以这个夏天孙家的人，除了叶子跟柳月娘都泡在水田里了。 尽管一家人都小心的侍弄这六亩水田，到收获的时候并没有多好，也只是比往常多打了两石稻谷，孙家三兄弟不免泄气，毕竟还比往常多了四亩的荒地。 “这有什么，以往开荒地的时候，就是一点收成都没有的时候也是有的。这还好呢，收了两石稻谷呢，也是咱家人口少，也没牛，侍弄不过来。”孙老爷子抽着水烟，训两个儿子，“庄户人家，不是下死力气就有用的，有的时候也要看老天爷给不给吃的。今年的雨季长了些，明年要是好年成，肯定会比今年好。” 柳月娘摸着手上的针线，这么说来，家家户户的收成都不怎么好了？不得不说，还是老人家有远见，今年上半年收的小麦现在还剩了不少，算是手有余粮。少吃点，总归比没有吃的好。 只是，地里的水稻没有丰收，那花生大豆倒是丰收了，原本就是在滩涂上随便种一种的，收成倒是比预想中的多了不少。只是，这毕竟不是稻谷小麦，当不得饭食。 “咱可不能泄气，马上就要整一整水田，准备种小麦了，水稻已经这样了，小麦可马虎不得。”孙老爷子磕了烟灰，嘱咐三个儿子，生怕他们泄了气，今年的秋播就不肯使劲了。“那荒地现在也算是不错的了，再侍弄两年，就能成了良田，那时候就省力了许多。” 种过水稻跟种过小麦不一样，这个时候的田地因为泡了水，结实了不少，所以，翻地的时候可着劲儿了。六亩地，要是有牛的人家自然是不多的，只是孙家已经穷得叮当响，哪里闲钱去买牛？就是孙兴那边，也是靠人力的翻地的。 虽然现在柳月娘的肚子稳当了，这种翻地的重活也是干不了的，所以，全家齐上阵的时候，柳月娘只能帮着做饭喂猪食。柳月娘已经是八个月的肚子了，这个时候也要出来走动走动，到时候才好生养。所以，到中午的时候，也帮着送到田埂上去。 孙兴那边，因为跟张氏的关系亲近了不少，张氏也放心把米粮送过来，让帮着一起做饭。 毕竟是六亩地，只有孙朗跟孙老爷子算是壮劳力，别的人都是使不上大劲儿的，所以，等到八月中旬要种冬小麦的时候，也才收拾了四亩地。 “先把那四亩地的小麦种上吧，那两亩地再慢慢来。”孙老爷子站在田埂上，扛着锄头回望那两亩地，跟孙朗说。只是，可惜了那两亩地了，要是有牛的话孙老爷子笑笑，一头小牛犊就要三十贯，等到长大了起码还要一年；要是一头成年的母牛，估摸着也要十五两了。家里哪有这么多钱。 “秋种等不得，先种了再说。” 孙朗点点头，肯定是等不得的，还是先种了再说。虽然觉得可惜了，但是也不得不认命，咱没有这么本事把地都翻了不是？ “到春天的时候种上春小麦也是好的。”孙老爷子以前是从北边迁过来的，春小麦也只是听祖上说过，自己倒是没有种过。但是，实在不得已的时候也是可以试一试的。 “爹，春小麦？”孙朗眼前一亮，一阵狂喜，如果真的可以种春小麦，那么，荒地里早早的收拾好了，到春天的时候就可以多种些了。小麦的产量没有水稻高，但是小麦不用多收拾，不用泡田，能省力不少。 这样，种水稻的时候也可以少种一些，这样也能好好侍弄水田。 孙老爷子看着孙朗欣喜的样子，心里倒是有点打鼓，“等明年的时候，咱们种一些试试看。要是好的话，咱以后多种些。”能种春小麦自然是极好的，但是，现在历阳县还没有人尝试过，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种了四亩的冬小麦，家里也算是松了口气。 “到哪去？”柳月娘听到身边的响动，睁开眼，一把揪住了孙朗的衣服。 “我去地里看看，爹说了可以种春小麦。地里收拾好了才能多种点小麦呢，你也快临盆了，家里总归没有时间的。”孙朗笑盈盈的望着柳月娘，现在自己是要当爹的人了，身上的担子更重了一些，总归要多干一些才好。 柳月娘眼圈一红，摸着男人厚厚的一层茧子的虎口，虎了一张脸，“再睡会儿，不耽误这么一些功夫！”这个男人什么都想要多做一些，也就过年的时候清闲了一段时间，到现在都没有好好的歇过。柳月娘自然心疼的厉害。 “好好好，我不去，我再睡一会儿。”孙朗躺到炕上，心里还惦记着那两亩没有翻好的地，还有那一片没有整理好的滩涂。只觉得浑身都是劲儿，使不完似的。 柳月娘感受到孙朗的颠来复去，伸手拉了孙朗的手放到肚子上。柳月娘现在肚子已经很大了，比一般的人家都大。就是高氏看了都有些意味不明，柳月娘知道自己可能是怀了双身子了。翻身的时候也要孙朗帮忙了，早上起床的时候都要人扶着，柳月娘也坚持干些重活，这样生养的时候才容易一些。 “陪陪你儿子吧，已经八个多月了，说不定哪一天就要生了。”柳月娘喘着气，带着这个球还是挺累的。 孙朗转过身来，摸着柳月娘的肚子，能够感受到孩子的胎动，一会儿伸伸手一会儿蹬蹬脚，很是快活。 “他已经长大了——”孙朗有些惊喜的感受着孩子的一举一动，因为要日夜劳作，倒没有什么时间陪陪未出生的孩子。 “是啊，都要生出来了！”柳月娘伸手弹了他脑袋，这个男人有时候真的傻的可爱。“今天不要下地了，去大红姐姐那边，把这些天的绣活都托姐夫卖了吧。还有啊，给我去磨豆粉，豆粉搀着小麦粉，估计也能做饼吃。” 因为这三四个月要侍弄水稻，又连着两季农忙，家里的绣活倒是攒了一堆了。从省城那边带回来的锦帛也已经用的差不多了，需要再添置一些了。自己是不能出去的，还要托孙红帮忙买一些。 孙朗倒是点点头，家里的田地反正是在那边的，相对来说给柳月娘卖绣品换些钱倒是比较重要一些。月娘眼看着就要临盆了，这个时候家里是要备些钱，娘也说了，是双身子，到时候怕是还要请个大夫。 “我知道了！”这么一想，孙朗倒是不急着下地去了。</P></DIV> <TR> 46分娩 这日，柳月娘跟往常一样起床做饭喂猪，但是，起身下床洗漱的时候，就觉得肚子疼的厉害，感觉到裤子上有粘稠的感觉。柳月娘只觉得坠坠的痛感，一阵一阵的。 “娘——娘——”月娘自己撑着门框站起来，慢慢的往屋里挪，要是生产肯定要在里屋生产坐月子的。不过，瞬间的功夫，柳月娘就觉得自己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屋里的孙朗易醒过来，来不及穿衣服，就抱了柳月娘放到炕上去，身下已经是一片泥泞，湿哒哒的掺着血水。 “快去叫娘啊——”柳月娘只觉得惊慌，自己从来没有生养过，只知道这女人的投胎甚是凶险，更何况，自己的肚子这么大，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了。 孙朗去外面叫高氏，高氏听到了声响进来，一看，面色都变了，“快去叫钱婆子，你媳妇怕是要生了！” 孙田早就从隔壁屋子里连滚带爬的出来了，“我去，我去！”说着就奔着外面去了。 锅里还有些热水，高氏吩咐了叶子赶紧烧水，自己端了热水先去给柳月娘擦洗收拾一下。炕上的褥子撤走了，铺上了干松的艾草，这是早就准备好的。孙老爷子把家里生了锈的铁剪子，找了块石头磨洗干净，等着备用。小孩的包袱衣服是早就准备好的，等一切收拾妥当了，高氏转到外面让孙朗赶紧杀鸡。 “你媳妇生产完了要补补，赶紧杀只鸡炖着。”高氏手下麻利的做了两个糖心荷包蛋端进去，柳月娘这个时候已经疼得不知道今夕何夕了。 高氏使了力气把柳月娘扶起来，端了荷包蛋放到炕桌上。“赶紧吃一些，等到生孩子的时候可要花大力气了，这个时候不吃，没有力气生养。”柳月娘现在已经疼得根本就没有胃口了，但是高氏说了这样的话，自然是有道理的，深吸一口气，自己坐起来，把那荷包蛋吃了，才觉得好熬了一些。但是钝钝的，一阵一阵的痛感，更加明显强烈了。 孙田把钱婆子叫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慢慢爬上了地平线。孙朗跟孙田要跟着进里屋，被孙老爷子拉出去，“女人家生孩子不要进去，冲撞了！” 钱婆子进去一看，已经是破了羊水了，热水在一边也已经准备好了。 “怎么都破了羊水了啊，这是要生了啊！什么时候开始疼的？”钱婆子虽然已经年老腿脚不便了，对于女人生产的事情倒还是麻利的很。褪了柳月娘的裤子，仔细看那宫口开了多少了。 “昨晚上就开始疼了，因为前些日子也疼得这般厉害，就没有在意。”柳月娘又被疼的恨不得晕死过去，只想着快些生出来了，除了这疼痛才好。 “疼了一晚上了，估计这个时候已经快要生了，你先憋着，不要使劲，等我让你使劲的时候再使劲。” “但是，但是我想出恭怎么办！”柳月娘这个时候只觉得什么都憋不住了，一个劲儿的往下冲，但是钱婆子跟高氏死死的按住了。 “先憋着，生孩子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不是要出恭，是孩子要出来。先忍着，等一会儿使劲，孩子才能出来，不然现在力气用尽了，孩子可就出不来了。”柳月娘根本就不能听到好好的说话了，钱婆子是用喊的声音才让柳月娘安静下来。 柳月娘点点头，挥汗如雨，高氏拧着帕子给擦汗。等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钱婆子探了探，宫口已经开了两指的时候，才让开始让使劲。柳月娘只觉得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看到孩子的头了，再使点劲儿！”钱婆子惊叫起来，柳月娘只觉得已经没有力气了，听了这话，迷迷糊糊中使出最后的力气， “哇——”孩子响亮的啼哭，柳月娘也觉得浑身都轻松了许多，就要想去看孩子。钱婆子剪了脐带，想象中的惊喜声并没有传来，高氏抱着孩子洗了用包袱皮裹了。柳月娘心里一沉，后脑勺一凉，是个姑娘吧？ “不对，果真是个双身子！”钱婆子原本看着柳月娘的肚子已经下去了，只当是一个孩子，没想到，肚子里居然还有一个。 说时迟那时快，柳月娘都没有觉得什么，那孩子就已经出来，亏的钱婆子一下子托住了，不然真的就掉地上了。 “哇——”这声初生儿的啼声，比原先的那个响亮了许多。 “呀！是个带把儿的！”钱婆子惊呼一声，剪了脐带，赶紧抱给高氏。高氏趁手放了抱着的孙女，抱着孙子去洗洗，走路都带风了。 “他爷爷，是个大胖孙子！” 等在外面的众人也松了口气，孙朗看了一眼白胖的儿子，就想问月娘怎么样了。 “别担心了，我进去收拾收拾。”刚刚外面的男人们肯定没有注意到第一个孩子的啼声，但是张氏自己也是做儿媳妇的，想想也知道里面生了什么。张氏端了热水进来给柳月娘收拾下面的污秽，脏兮兮的艾草撤了，炕上铺了厚厚的干净的被褥。 “谢谢嫂子！”柳月娘现在的精神很是亢奋，细细的听着外面的声响，外面热闹了许久，谁都没有想到现在还在炕上躺着的女娃子。心里有些失望，这个孩子想来是不受喜爱的。 “别伤心了，至少，有了个儿子，你的日子也好过些。闺女没有人疼，你自己多疼一些就是了。”张氏抱了那女娃给柳月娘，因为是双生子，两个孩子都比一般的孩子小了许多，像是个小猫似的，看着就惹人怜。 柳月娘伸手接了女娃，放到身边，轻轻的拍着。现在还看不出来长相，湿哒哒的毛贴着娇嫩的头皮，肌肤白的像是透明的一样，但是月娘心里就已经软的能化出一滩水来了。这是自己的宝宝，以后就会慢慢的长大，叫自己娘。 “我自然疼她的。”柳月娘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自己的孩子，不管别人爱不爱，这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有个女儿，以后也教她针线，教她纺纱织布。 “婆婆自然不是亲娘，现在生了孩子知道区别了？”张氏揶揄的看着柳月娘，望着窗外，凄怆的转过头，“我头一个孩子也跟这个孩子一样，是个姑娘。当时家里穷，婆婆愣是让她走了粪桶1，被淹死了。我日日想，夜夜想，都觉得那个孩子死得冤。家里添了两个人口，这个还是个姑娘，你总归要时时带在身边才好。” 柳月娘死死的抱着怀里的孩子，脸色煞白，家里已经穷成了这样，难保高氏不会不要这个孩子。但是，不管是男是女，这个都是自己的孩子。 没想到，张氏跟高氏的过节，居然是这样的过往。女人，为母则强，也难怪张氏在孙家如此的嚣张跋扈了。如果，是自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会不会也变得这样？ “我不会让她抱走我的孩子的！”柳月娘看着孩子，眨眨眼，让泪水在眼眶里旋转，最终都没有落下来。坐月子的时候不能哭，还有两个孩子等着自己照顾呢。“谢谢嫂子提醒我。” 张氏又端着鸡汤回来，给柳月娘喂了，才出去。</P></DIV> <TR> 47纠纷 “里面还有个女娃子。”高氏偷偷的在孙老爷子耳边低声说。“要不要”高氏对着猪圈边上的粪桶点点头。庄户人家，家里的生活又过成这样，要是两个儿子，咬咬牙也就养活了，但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自然是留不得那个女孩子了。 孙老爷子看着，叹口气，这个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说是走粪桶，那粪桶上只有一根细细的稻草，再怎么是刚出生的孩子也是走不过去的。 “听天由命吧！” 张氏听了这话，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的笑，听天由命？不过是骗骗自己罢了。一边的孙朗正抱着儿子乐呵，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爹娘的神色有异。 自从听了张氏的话，柳月娘睡觉都警醒了许多，生怕趁自己不注意，就被高氏抱了孩子去走粪桶。 走粪桶的事情在历阳县很是平常，一般男孩子是舍不得的，但是生了女孩子，家里要是觉得是个负累，就会让女娃去走粪桶。说是听天由命，不过是为了宽慰自己，不就是让孩子去送死了。 柳月娘只觉得胸部胀痛，望着襁褓中的女儿，柳月娘自己抱了过来，解了衣扣，让她去吸奶。 “妞妞吃奶——”柳月娘看着皱巴巴的孩子，只觉得心疼，要尽早喂养的饱饱的，这样才能长得壮实了。 妞妞一开始只在嘴里含着□，嗫嚅了几次，然后才开始用力的吮吸。因为也是第一次生养孩子，柳月娘看着她使劲脸都涨红了，只觉得新奇，这孩子也没有人教过，怎么就会吃奶呢？ 正喂着妞妞呢，孙朗掀了门帘进来，看着还有个孩子在柳月娘的手里抱着，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原来屋里还有个孩子啊。 “怎么？” 柳月娘心里正憋着一股气呢，晾谁生完了孩子就被这么晾在这边了，只有儿子被抱出去了，心里都是来气的。看着孙朗进来也就没什么好气，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道，“妞妞是个姑娘，可是入不了你们家人的眼，我自己疼着就是了。” 孙朗抱着儿子也递到柳月娘的手里，嘿嘿的笑，亮出一口白得耀眼的牙，“给儿子也吃点，什么你们家人，我的家人不就是你的家人。给我看看咱闺女。” 正好妞妞已经吃完了奶，柳月娘任由孙朗抱过去，抱了儿子换一边喂奶。“别说你家人就是我家人的话，我算是看明白了，对你爹娘再好，我也不是你家的人。要是生个儿子自然是欢天喜地的，要是生了姑娘，还不知道怎么对我呢！” 其实，知道公公婆婆都是想要孙子的，孙女可能会不喜欢，柳月娘觉得自己是早有心理准备的，但是，看到婆婆的脸色，心里还是止不住的难过。还有，张氏说的，要是女娃子，估计是要走粪桶，活不了了。 “这叫说的什么话，我把妞妞抱出去给爹娘看看，爹还没见过呢！”孙朗说着就要抱着妞妞出去，柳月娘心上一惊，也不管怀里的儿子了，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扑上去把妞妞抢回来。 “你要去自己去，抱出去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柳月娘歇斯底里大吼，防备的看着孙朗，一手抱住了妞妞，怀里的儿子因为吃不到奶了，哇哇大哭起来。 “怎么会”孙朗无奈的看着柳月娘，想要去抱儿子，却被柳月娘的架势吓到。 “怎么不会？不信你去问问爹娘，是不是准备让妞妞走粪桶？不信你去问问！”柳月娘眼里闪过一丝光亮，陡然拔高了声音，“是了，你是跟他们一起的，说不定就是来骗了妞妞去我不会让你抱走妞妞的，要不你们不愿意养活她，我每天少吃一点，就够妞妞吃的了！” “不会的——” “我不信！”柳月娘觉得自己的泪止不住的掉下来，模糊的看着怀里的儿子跟女儿。其实他们何其相像，都是一般大小的孩子，为什么弟弟能活着，就要把姐姐放弃了，他们都一样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柳月娘哭得伤心，睡得踏实的妞妞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的悲伤，扯开嗓子哭起来。一边的儿子本来就因为没有奶吃哭得厉害，听到哭声，更是摒着劲儿哭了。 这下，娘儿三个哭成一团，孙朗手足无措。 “好好好！我不抱走妞妞，你先给儿子喂奶，先不要哭了，仔细伤了眼睛。”孙朗看着柳月娘没有歇下来的意思，哭丧着脸，转身出去，“我出去，我出去，好吧？别哭了！” 原本是开开心心的事情，怎么就闹成这样了呢？ 外面高氏包了红封给钱婆子，叮嘱了孙田一定要送回去。孙老爷子抽着水烟，坐在炕上，等着张氏做饭吃。一家人只顾着生产的事情，到现在还没有吃早饭呢。 孙朗看着爹娘，张了张嘴，放下了手里的帘子。 “爹，娘，屋里还有个闺女呢！” “知道，正要跟你说这事儿呢！”高氏揉了揉浑浊的眼睛，倚着炕桌坐了。“你也知道家里的情况，这个屋子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塌了。你弟弟妹妹也大了，也要攒钱备嫁妆彩礼钱了。要是一个娃也就算了，现在两个娃娃，怕是养不活。”高氏看了一眼呼噜呼噜抽水烟的孙老爷子，接着说下去，“让那闺女去走粪桶，看看天意，要是命不该绝，我们就养着。” “娘——”孙朗只觉得一个晴天霹雳，劈得自己瞬间就懵了，嗓子干干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原来，娘真的有这个想法。 “爹！”孙朗抬头去看抽水烟的孙老爷子，希望他能够说句话。 孙老爷子顿了顿，砸吧下嘴，“你娘跟我说过了，要是遇上好年成，自然是不用这样的，让这孩子问问天意吧。” 屋里其他的人噤若寒蝉，只有锅膛里芦苇烧裂的吡啵吡啵的声音。 孙朗突然明白了柳月娘的担心，里屋的孩子还在呜呜的哭泣。孙朗想起来，刚刚只顾着抱一抱妞妞，还没有看清她的样子。 “我不同意！” “家里从来没有你做主的份儿，这是我跟你娘商量好的！”孙老爷子扫一眼二儿子，敲了敲水烟，带着些警告的意味。百字孝为先，孙朗从来没有反驳过孙老爷子的意见，这是第一回。 良久，孙朗才开口，觉得自己的嗓子干涩的厉害，“那我跟大哥一样分出去住吧，家里的田地我都不要，我只带着月娘跟两个孩子走。” “阿朗——” “二哥——” 高氏红了眼圈，呜呜的哭起来，伸出手抹着眼泪，“你这是要逼死你爹娘啊——” 谁都知道，孙朗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孙兴早就分出去了，跟家里根本就没有关系了。要是现在孙朗也要分出去单独过，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就算是不要田地，地里的农活也没有人干。 孙老爷子看着孙朗，气得脸色铁青。 “是不是你媳妇儿说的，这个搅家精。”孙朗从小就最是忠厚听话，怎么可能会反驳爹娘的话。高氏跳下炕，就要往里屋冲。这个柳月娘，平时看着挺好的，原来早就挑唆着孙朗呢。刚生了孩子就露出原形了，还闹着要分家了。 孙朗一把拦住了高氏，直直的跪在高氏的面前，“娘——这都是我的主意，月娘什么都不知道。我求求你了，娘——月娘还在坐月子呢！不管是儿子还是闺女，都是儿子的孩子啊，你怎么忍心——要是家里没有粮食养活，我就带着月娘出去，不连累家里。” 高氏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红着眼眶跪在自己的面前，泪水怎么淌都止不住。 “娘——我以后少吃一点，留下小侄女！”叶子脸色煞白，听明白了爹娘在说什么，是要生生把刚出生的小侄女溺死了。 孙中木木的在孙朗的身边跪下来，“娘，我明年也能跟着二哥三哥下地干活了，小侄女吃不了多少，留下吧。今年，家里还多打了两石稻谷呢！” 啪—— 孙老爷子气呼呼的摔了手里的水烟，烟灰都洒了一炕桌，“要留就留着吧，以后养不活的时候不要舍不得！”说了这么一句话，就背着手出去了。</P></DIV> <TR> 48婆婆 柳月娘生产的第二日，孙红就带了儿子来看柳月娘。叶子早就嘀嘀咕咕的把昨日要让妞妞走粪桶的事情说了。孙朗这样强势的把孩子留下了，估计也有柳月娘的意思，或者就是柳月娘的意思。 孙红把孩子丢在外面的炕上，让高氏带着，就进了里屋去看柳月娘。柳月娘斜斜的靠着枕头躺着，逗着怀里的孩子。气色还好，但是明显比过年的时候瘦了许多。 “月娘。”孙红堆着笑进了屋，抱了妞妞在怀里逗弄，偷偷的塞了一个红包给柳月娘。 “大姐——”柳月娘推回去，孙朗早就进来说了，孙红带了不少的东西过来。姑娘跟娘家亲，没什么不好，但是姑爷总归是有想法的。柳月娘想着自己现在也不缺钱（咳咳，墙根下还有十两银子并一干饰埋着呢），就不想要这个红包。 就算是平时，孙红让孙朗捎回来的绣活的钱，估计也贴了一点了。 “月娘，昨天的事情我听说了，爹娘也是因为家里实在是爹娘也是为了家里考虑，你可不要一直放在心上。”孙红尴尬的笑笑，在妞妞的脸上轻啄了两下，“不过，孩子留下了，咱就好好的养。这是妞妞吧，看这小脸蛋粉嫩的，以后定是俊姑娘，跟你娘似的！” 两个孩子昨天的时候还是皱巴巴的红红的，估计是吃了奶，今天的气色明显好多了，脸上开始白嫩起来。 “哪能啊，爹娘总归也是因为家里不好才会有这样的想法。”柳月娘心里凄苦，脸上却不能露出来，日子总归是要过下去，“总归是一家人过日子，磕磕碰碰的，但咱还是一家人。” 孙红看着柳月娘，脸上倒是没有什么怨恨的神色，才渐渐放下心来，想着定要好好劝劝爹娘。 外面袁仁山也把卖针线的钱给了孙朗，孙朗收了进屋，倒是没有立马给高氏。 “这是这次绣活卖得的钱，你做主吧！”孙朗把钱给了柳月娘。也不算是有二心，自己挣多挣少都是家里的，但是柳月娘挣的还是要柳月娘做主。以前，家里和和乐乐的，没有必要计较这么多，昨天一番事情闹下来，这钱还是给月娘留着比较好——到真的分出去的时候，两个人身上也有些银钱度日。 柳月娘垂了眼皮，没有接，“还是给娘吧。” “我们可以留下一些，这次的比前几次都多。” 柳月娘这次慢慢的绣出来的，质量好了许多，式样也繁复，所以，多卖了一些银钱。孙朗想着，给娘也好，但是自己总归可以留下一点来的。 “你以为咱娘不知道卖了多少钱啊？你说，大姐是跟我亲，还是跟娘亲啊？”柳月娘掀了眼帘看一眼孙朗，真不知道这个男人是真傻还是假傻。平时出去的时候倒看不出来，一遇到家事就开始犯浑。 不过，总归也是为了小家好，柳月娘想起来昨日孙朗的坚持，倒也觉得好过了许多。 “还是给娘吧。要是真的要分家，咱还有”柳月娘后半截话吞回去，孙朗也听明白了。 “那就给娘吧。”孙朗出去又转回身，“你多睡睡吧，坐月子的人还是多休息，不要劳累了。爹娘说了留下妞妞，这个时候就不会偷偷的抱着妞妞去走粪桶了。” 孙朗出去把钱放在高氏面前的炕桌上，就去帮着一边的张氏染红蛋。李家村的规矩，一个村里的，乡里乡亲，生了孩子都要红蛋，沾沾喜气。有客气的人家也会过来吃满月酒，给小孩子红包。 高氏一言不的把钱捋起来，放到一边的罐子里。孙红见了摇摇头，娘还是这个样子，家里有了银钱必定是自己先收起来。但是哪家的儿媳妇不想要手里有些零花钱的，不说是私房钱了，就算是零头手里总归是要留一些的。娘这样把钱全都抓在手里，月娘心里怎么舒服？ “是这么多吧？”高氏偷偷的问孙红，她知道这个钱是经了袁仁山的手的，孙红必定知道。 孙红点点头，高氏才舒了口气，哼了一声，哄着怀里的小宝，“算她识相，要是敢偷偷昧了银子，可饶不了她。” “娘，这毕竟是月娘自己挣的，你多多少少给她留一些才好。”不说是儿媳妇了，就算是自己做姑娘的时候，偶尔也要藏两个大钱买花戴不是？ “留给她干嘛，留给她等着分家啊。手上没钱的时候就要惦记着分家，要是手里有钱还怎么得了。哦，对了，那只镯子，也不能给她戴着了，以后叶子当嫁妆也好。”高氏原想着月娘是个好的，孙红说了那银镯子给她，自己也没什么意见。但是，现在看来，这个柳氏也是个搅家精，自己的镯子可不给她留着了。 高氏想着就下了炕，进里屋去了。孙红想要去拉，却被张氏一句话生生噎住了。 “还是让她去要回来吧，你劝的了一回，难不成还能劝第二回？再说了，你也不常在家。要回来也省心，以后可没什么可惦记的了。” 张氏冷笑，自己曾经也是个呆傻的，想要把婆婆当亲娘待，但是事实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比如说，当年被溺死的女娃娃，还有这对镯子——以前高氏是说，要留给张氏的。 事实上，婆婆永远成不了亲娘。最好不过是相安无事。 “嫂子，你还是记着当年”高氏要把这对镯子给张氏的事情，当初是全家都知道的，但是，后来娘给自己带去了婆家。那个时候，张氏跟高氏已经闹翻了，所以，孙红没有觉得什么。只是，现在张氏说起来，怎么是话里有话的意思呢？ “我可不记得了，我只是觉得咱当娘的都可怜，总归是要多照顾些姑娘。”张氏恨自己当年没有能够像柳月娘这样闹一场，孙兴也没有孙朗分家的气魄，那个孩子才会没了。 不过孙红是没有办法理解张氏跟柳月娘的心情了，毕竟孙红一开始就是没有婆婆的，什么都是自己做主的。</P></DIV> <TR> 49满月酒 村里走粪桶死掉的孩子不计其数，除了孩子的亲生父母，谁又在乎？ 当年的事情，孰对孰错，现在争论已经没有意义了，但是张氏心里的隔阂是永远存在的了。孙红叹息，只愿娘现在能对月娘好一些，只是，自己也劝不了娘。 柳月娘撸下手上的镯子，给了高氏——原本就不是自己的东西，何苦占着。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吃好喝好，坐好月子，带好孩子，以后才能谈将来。 孙红走的时候还心事重重，毕竟，她还是希望一家人能够和和乐乐的。 等到满月的时候，孙老爷子给男孩子取名叫怀仁，女孩子还是妞妞妞妞的叫着。两孩子长开了，倒是白白嫩嫩的，当初小猫似的孩子，现在抱起来也有些压手了。 出了月子，柳月娘就让孙朗帮着烧水，一个月没有下床，身上都是汗涔涔的，头都油的湿哒哒的贴在头皮上，实在是不好受。 等到柳月娘好好的洗完了出来，才觉得一身轻松，十月的天气，穿个夹衣就好。柳月娘抱着妞妞，孙朗抱着坏人出来见人。满月酒，村里的不少人都过来了，李四牛家的倾巢出动，过来帮忙。 大家无非就是送一把鸡蛋，有客气的，送点稻谷什么的。都说孙家生了个龙凤胎，大家都等着看呢。因为是新生儿，大家看了一眼就抱回屋里去，都赞着孙老爷子跟高氏好福气。 等到人都散了，春花进了里屋看两个小人儿，塞了一个红封给柳月娘。“我娘让给的，婶婶自己收着，莫要给了奶奶。“ 春花她娘因为是个寡妇，又是门前是非多的，一般有什么事情都不会出面，都是春花出来行走。 柳月娘收了，笑着感谢春花，说起来，要是没有春花跟春花她娘，这两个孩子还不一定能保住呢。 “春花传话谢谢你娘，婶婶记着了。“ “婶婶，我以后可以来跟弟弟妹妹玩么？“春花盯着妞妞跟怀仁，眼睛一眨都不眨的。 “当然可以了！“正说着，妞妞就伸了小腿，呜呜的哭起来。因为才喂过奶，柳月娘一拉尿布，黄灿灿的像个鸡蛋汤。抽了尿布把干净的换上，妞妞才哼哼唧唧的睡过去了。 “呀，便便了！“春花脸红了，盯着地上的脏尿布看了许久，捡起来拿到外面去冲洗，晾好了才回来。春花跟村里的孩子不怎么合得来，倒是喜欢静静地坐着。 ”婶婶，我想跟你学针线。“这个事情，春花已经想了很久了，自己没有什么别的本事，就是针线还不错。春花她娘能缝缝补补衣裳，但是绣花还真的是一窍不通。 “成啊！有时间的时候来家里坐坐就是了！“柳月娘点点头，原本自己就在教叶子针线，叶子是个耐不住寂寞的，要是有春花作伴，或者还能定点心思。 “嗯！“春花看着柳月娘的神色，不似是不愿意的，开心的笑开了花。余光瞅见孙朗端了饭菜进来，春花抿着嘴笑了，”婶婶，我先回去了，你吃饭！“说着就蹦蹦跳跳的走了。 孙朗摆上饭，依旧是鱼汤，鸡蛋羹，白萝卜，一碗米饭。鱼汤下奶，虽然早就吃腻了，但是柳月娘还是认命的吃。出了月子，就可以开始做针线，纺纱织布了。过年的新衣还没有着落，肯定是要多织布才好。柳月娘拨着碗里的饭，盘算着还要去跟谁家换点棉花回来。 “月娘——“ “嗯？“ “我跟大哥商量了，跟他借点钱，咱们先盖房吧。家里的房子老了，今年要是下雪，估计就撑不住了。盖个房子大概要十两多银子，家里有四两左右，跟大哥借一些就好。等过年的时候那四头猪卖了，估摸着也有四两银子了。“孙朗望着土坯的墙，想着是时候要盖房子了。已经添了孩子，以后说不得还要分家，总归要慢慢的开始谋划了。 “这个事情你跟我说也没用啊，要跟爹娘商量呢。要是真的盖房，我是没有意见的。“柳月娘想着要是这个时候把钱拿出来也没有什么，只是高氏知道了又是一番风波，还是瞒着吧。 家里的事情是轮不到柳月娘做主的，要是孙朗跟孙老爷子提了，这个事情估计还能成。孙家一直想要翻新房，现在倒是个机会。 “行，我去跟爹说。“孙朗点点头。孙朗心里也知道这些事情跟柳月娘商议了，根本就没用，但是孙朗就是觉得什么事情都要先让柳月娘知道才好。 柳月娘吃完了饭，孙朗收拾了出来，李四牛一家还在帮着收拾。村里办一次事儿不容易，孙家这是许多年没有这样的大事了，才会摆了酒席，请大家伙吃一顿，也是为了收一收份子。 “今天麻烦四哥跟嫂子了！“孙朗是孩子的爹，自然要出来说些场面话，感谢一下四牛家的帮忙。 “这算啥！好了，碗筷都洗干净了，桌子凳子，大家都自己带回家了，省的你再去送。你下午把碗筷送了就成。“李四牛家的甩了甩手上的水，在身上的围裙上擦了，拉着四牛回去。”我们回去了，剩下的你们自己忙！“ 其实院子里早就打扫干净了，只有干净的碗筷摞在一边。孙朗拉了孙兴进屋，高氏正带着两个儿子规制今天收到的份子。 “这些年咱也送了不少，今天收回来了。就是这个大雷娘，怎么不来送份子。大雷爹过世的时候，我们可没有少帮忙。“高氏叽叽咕咕的说着，算着那家多送了那家了。 “好了，别总惦记这些。当初怀明满月酒的时候，大雷娘没少送。“孙老爷子皱了眉头，水烟在炕桌上敲了敲，带了些许的不耐烦。 这个老婆子，有的时候就是不省事，今天大喜的日子，就到处跟人说柳氏是个搅家精。有的话，闷在肚子里就是了，家丑不可外扬。 高氏闭了嘴，咕哝两句，最终也没说什么。总体来说还是满意的。不说鸡蛋收了不少，就是粮食也收了估计有一石。高氏想想又乐了。</P></DIV> <TR> 50盖新房 “大雷过两天去镇上把鸡蛋卖一卖，估计也有几吊大钱了。”高氏看看筐子里的鸡蛋，估计得有好几百个。一个鸡蛋一文钱，这些就得好几百文了。 “成！爹——娘——我想有个事情说一下。”孙朗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孙兴到炕上坐了，张氏看一眼，估摸着没自己的事情了，就带着怀民跟小蝶家去了。 “家里也添丁进口了，以后小田跟小中也要娶媳妇，家里的房子也快不行了，我想着赶紧盖新房吧。要是快的话，也来得及过年之前住上新房。” “盖新房？家里哪有钱！”高氏吃惊，家里的钱都在自己手里掐着呢，可没有这么多钱盖房子。 “以前年成不好，但是现在娘手里至少四五两银子是有的。”孙朗顿了顿，不说去年卖猪得了银子，月娘还织布卖，做的针线也得了不少的银钱，四五两还是少的说了。以前家里的银钱是不知道的，但是今年的进账总归是懂的，家里花钱的时候也不多。 “那也不够盖房子的呀！”高氏下意识的捂了捂钱罐子，这个可是自己的命，空了这么多年，今年好歹有了些进项。 “大哥可以借给我们，不收利钱。活计我自己多做些，也能省些工钱的。”孙朗下了决心今年一定要盖房子。 “那边的荒地不收拾了？”孙老爷子抽了两口烟，问孙朗。 孙朗望着院子里的菜地，因为要办满月酒，早就被拔了堆在墙角，可惜了今年的菜了，幸亏地里还有些，不然今年冬天可没有菜过冬了。 “收拾，明年开了春收拾也来得及。一口吃不成胖子，家里的猪踩的肥，估计也不够肥这么多地的。打算再收拾两亩出来，好好种着。等以后再慢慢的收拾，明年估计要多养些猪了。” 孙朗想到这里皱了眉，就跟个循环似的，收的粮食多，就可以多养点猪，猪多了踩的肥就多，地里面的收成越好，收的粮食越多 高氏琢磨着，跟孙兴借钱，怕是没那么容易吧？ “跟你嫂子借钱？能借到么！” “已经跟媳妇儿说了，媳妇儿同意，只要娘不拖着不还就行。”孙兴搓了搓手，表个态，其实是孙朗开口借的钱。要是高氏借钱，张氏还真不会同意。 “嗬，我倒是忘了，大儿媳妇儿跟二儿媳妇倒是挺好的，估计妯娌借钱也容易的多。” “少说两句！”孙老爷子吼了高氏一句，能借到钱自然是盖房子的好。这个房子都漏雨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到今年过年了。“那就借些钱吧，让你娘看看还有多少钱，不够就跟你大哥借些。自己兄弟，慢慢还就是了。” 孙老爷子开了口，盖新房的事情就算是定下来了。晚上的时候，高氏把银子捧出来，有四两银子，并些碎银子和大钱，估摸着也有六两银子了。孙朗高兴坏了，原本以为要借六两银子，现在只要借四两就够了，等家里的四头猪买了，估计也就够还的了。 当然，这都是好的预计。 因为家里的人还很多，只能在这边的院子里住着。孙朗拎了两斤老酒几包点心去里正那里要了一块地。李家村还算是地多人少，宅基地也多，只要愿意自己去打地基就好，并不费什么银钱。 很快办好了土地文书，孙朗请了孙兴帮忙去夯实宅基地。四牛媳妇来串门子，见了就回家让李四牛去帮忙——住在隔壁，有什么事情帮把手也是好的。三个壮劳力，就算是十月的天气也是挥汗如雨。忙了将近一个月才忙好了，原来，那块地还不小。 买青砖小瓦的事情，托付了袁仁山，袁仁山毕竟在县城认识的人多，多不会被人骗了去。开工之前，孙朗去请了村里的泥瓦匠，谈妥了价钱。 等到开工那一日，孙朗带着大家伙天蒙蒙亮就去干活。柳月娘挽了袖子，亲自下厨做饭——毕竟是家里盖房子，吃的好才能多使些力气。因为盖房子的事情都是孙朗做主，所以，柳月娘买菜也肯多买，每天必会割点肉，或者小炒或者做哨子浇面。 “呀，阿朗家的面条好香！”有个小伙子因为这个面条好吃，吃了三碗还要再来一碗。高氏早就看不过去了，但是人家来干活的，也不能不让人家吃。 “呵呵，可能是家里的面条是杂粮面，掺了大豆粉的，香了许多。”孙朗笑笑，帮着捞面。 杂粮面还是柳月娘想的法子，家里的粮食不多，又有两个半大的小子，说话说得好，半大的小子吃穷老子。孙田跟孙中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总归是吃的多的。所以，柳月娘就琢磨着把大豆在石磨上磨细了，粗糙的都做了豆粨给猪吃，细细的大豆粉就掺了白面里面。做饼，做面条都是极好的。 “还是嫂子有法子，回去跟我娘说，让我娘也来跟嫂子学一学。”那小子咋咋呼呼的嚷起来，把周围的帮工都逗乐了。 “我们家也要来学一学。这个豆子啊，就是过年的时候炒豆子，平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吃，一般都便宜了猪了。知道了好吃，也让我媳妇来跟弟妹学学。” “就是就是，这个吃着也香。” “成！”孙朗呵呵的笑，有此贤妻，夫复何求啊！ 到下午的时候，柳月娘想着别饿坏了，就做了葱油饼送过去，又带了些热水。十月的天气，喝凉水可要闹肚子了。大家伙也没多吃，每人一张饼吃了，就散了。 到乌漆墨黑的时候，孙朗才拖着疲倦的身子进门。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柳月娘点着油灯织布，因为有两个孩子要照顾，晚上的时候不得不点上油灯。 一家人都没睡，等着孙朗回来，叶子赶紧热了汤面，准备吃晚饭。 “今天下午的时候不是送了饼过去，他们非要再干一会儿才走，说是多干些才对得起咱家的饼。”孙朗出去洗了洗手脸，把外面的衣服脱了才进来。 “小田跟小中去地里怎么样？”因为要盖房子，孙朗暂时去不了地里。孙中跟孙田自己去地里翻地拔草去了。 “挺好的，就是慢了些，也算细致。”孙老爷子这个时候是不下地干活的，去工地上看看，去田里转转，一天就打了。 孙朗点点头才放心了。</P></DIV> <TR> 51搬家 因为帮工们肯下力气，不过半个月，那边的屋子就已经盖好了。门上挂了鞭炮，放了放，给村里散了馒头，一家人就收拾东西，准备住新屋去了。搬家是个很繁琐的过程。 不得不说，新家的院子很大，占地估计得有两三户人家这么大。因为盖房子的时日还短，还没有围上院墙，院墙是土坯的，要自己慢慢的围起来，但是这个并不影响一家人先搬进来。毕竟，周围都是乡里乡亲的，就算是没有院墙，住着也有个照应。 四间敞亮的大瓦房，青砖小瓦，屋梁是圆木的，中间偏东的一间做了堂屋，东边的屋子是老两口的屋子。西边的一间空着，留着来客人的时候住一住，中间偏西的那一间是叶子的屋子。 东西各两间土坯的厢房，东边两屋子给孙田孙中两兄弟住了，西边两间自然是留给孙朗夫妻俩的。 这一点柳月娘很满意，自己跟高氏已经没有话说了，离得远些估计会好很多。再说了，自己还要带孩子，跟一家老小住在一起毕竟不方便。 厨房在大瓦房的后面，从堂屋往后走开了后门就是厨房。比正房挨了一些，土坯的厨房，新砌起来的灶头。后院大了一口井，本来吃水都是村口的井里打水的，但是毕竟远了一些。家里有了井，以后吃水也方便了。还有一大块地留着做菜地的，后面还打算要盖个猪圈跟鸡棚，离主屋远了一些。 忙活了好几天，才算是搬完了家，穷家千金，家穷也有好些东西。农具摆在了西厢房的外间屋子里。还有织布机之类的，也一并搬过来了。 “要不要把墙根的银钱挖出来带过去？”埋在墙根的银子还没有挖出来，柳月娘看着都搬得七七八八了，不知道这些银钱丢在这里是不是安全的。 “先放这！”孙朗摇摇头，还是放在这边的好，搬家的时候这么多的银钱太打眼，要是被娘看到了，又要一番吵闹。这个是柳月娘自己的银子，以后怎么用还是归她说了算。 西厢房是土坯的房子，没有经过风雨的侵袭，看上去比之前住的那些房子倒是好了很多。土坯的房子里面架子床容易烂掉，所以，两边的厢房都是土炕。外面一间屋子堆了农具跟织布机，柳月娘仔细的整理一番，看起来清爽了不少。 养的猪跟鸡还在原来的院子里，这边还没有盖好猪圈跟鸡棚。每天早上，柳月娘拎了猪食桶去老院子里喂猪喂鸡，顺便把鸡蛋摸回来。 搬家的时候，孙红跟着袁仁山来贺新居，看了新房，偷偷的塞了银子给高氏——娘家的困难自己不是不知道，这个时候肯定借了不少的银子。 “你自己留着吧，虽说姑爷是个好的，但是你总是这么贴补娘家，也不是个事儿啊！一次两次不算什么，次数多了，心里肯定也是膈应的慌。”高氏很苦恼，自己的银子都被扒光了，现在还借了四两多银子。自己讨厌柳氏，但是孙朗是自己的儿子，怎么能不心疼，自然是希望早早的把钱还了才好。只是，大红总是贴补家里，被姑爷知道了也不好。 “娘——你拿着吧！家里都过成这样了，还顾及这么多干什么。”孙红红了眼眶，娘家的日子不好过，爹娘过得这么苦哈哈的，自己就能安心过好日子了？ 现在敞亮的大瓦房，虽说是借了不少钱才能够盖起来的，爹娘住着也舒心了不少。历阳县地处江南，村人最易患上脚气。屋里换上了架子床，盖上了新铺盖，等到梅雨季节的时候，也不至于一直湿哒哒的。 高氏虽然不想让女儿难做，但是家里的境况毕竟不好。 “算是娘跟你借的，以后得了银钱还给你。”高氏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下了，过年的时候不知道猪能卖多少钱，借了四两多的银子毕竟是要还的。更不用说，过年的时候还要买些东西回来过年。鸡虽然多养了几只，但是柳月娘生孩子，为了补身子已经杀了好几只，剩下的也不过三五只了。 孙老爷子抽着水烟，坐在藤椅上，叹口气，总归什么都没说。 袁仁山搬着东西进屋的时候，就看到了孙红递给高氏的明晃晃的银子，没做声出去了。 等到中午的时候，孙兴夫妻带着孩子一起过来闹新房，攒攒人气，只愿以后过得越来越旺。 李四牛一家也送了一篮子鸡蛋过来祝贺一番。春花她娘没有过来，春花也过来送了五斤棉花——孙家今年的棉花早就用完了，纺纱织布做棉衣，怎么都缺棉花的。虽是杯水车薪，但是有总比没有的好，至少，织布的棉花是够了。 柳月娘下的厨，毕竟是搬新家的大事情，去割了肉，包饺子吃。孙老爷子几个男人在堂屋的八仙桌上坐着喝酒，几个女人在厨房里摆了小桌子吃饺子。 “娘，嫂子，大姐，我回屋去了，两个娃娃还睡着。”柳月娘囫囵吃了饺子，就回屋里去了。有叶子在，自然是有人收拾碗筷的。当娘的人总是时时保持警惕，担心着屋里的妞妞跟怀仁。 高氏脸上不好看，但是跟叶子努了努下巴——意思是让你二嫂把鸡蛋羹吃了。 叶子端了鸡蛋羹去追柳月娘，“二嫂，娘让你把鸡蛋羹吃了。” 刚出锅的，热乎乎的鸡蛋羹，叶子的手都被烫红了，柳月娘接了，准备端回屋子里去吃。“快去吃饭吧，饺子凉了。嫂子吃完了把碗送回去。” 四牛媳妇儿吃过了饭，就找了借口去找柳月娘。眼见着没了什么外人，孙红才小声的问，“娘，还没跟月娘说话呢？” 高氏不说话，眯着眼睛吃饺子。 叶子默默的垂了脑袋，恨不得埋到饺子碗里。什么叫没说话啊，都懒得看一眼的。自己每天夹在中间才不好受，帮着两个人跑腿的，有的时候还要挡一挡厌恶的眼神。 张氏瞥一眼，勾起嘴角。</P></DIV> <TR> 52捉襟见肘 盖完了房子，不再时时担心房子漏水，冬日里也不用担心房子会被压塌了。但是，高兴归高兴，高兴过了，就要开始为生计愁了。 家里的猪已经养了快十个月了，正是要吃料长肉的时候，但是家里的粮食已经渐渐的赶不上趟了。原本，比往年多收了不少的粮食，但是，家里多养了两头猪，又盖了房子，家里的粮食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所以，家里的粮食又到了紧巴巴的时候，就算是豆子磨一磨，那也是有限的。 高氏现在每天都黑着脸，虽然不用一直对着她，柳月娘现在也是能避则避了。每天做完饭，就让叶子去叫，自己草草的扒两口就赶紧撤了。 叶子依旧跟着柳月娘做针线，一年过去，叶子做鞋已经很熟练了，现在已经能够一边聊天，一边纳鞋底了。针脚虽然还稀疏，但是柳月娘已经很满意了。毕竟，叶子才正儿八经的学了一年的时间而已。 柳月娘已经没有时间做针线了，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裁新衣的棉布还没有织出来。还有两个新生的孩子要带，真的是忙的连挠痒痒的手都没有了。孙老爷子用芦苇片成片，做了一个摇篮，垫上小被子，两个孩子正好能够躺着。搁在织布机的边上，孩子哭的时候，柳月娘就伸手去摇一摇。 “嫂子，家里的豆子都快要吃完了。”叶子嘟了嘴，现在叶子帮着一起洗衣做饭，家里的米缸里有多少粮食，心里已经有数了。 “吃完了就吃完了啊，不然能怎么办啊。看看你哥去镇上卖了鸡蛋能不能换些粮食。”冬日里，因为用力织布，柳月娘的额头上还出了些热汗。看一眼摇篮里的孩子还算是安稳，柳月娘接着织布。 孙朗一大早就带了一筐的鸡蛋去卖，不知道能卖个多少大钱，是不是够买点面回来的。其实家里的米粮还有一些，但是现在多买一些有备无患——过了年，青黄不接的时候，粮食肯定要涨价。 “嗯！嫂子，以后我也吃两顿就好了，中午的时候就给二哥他们做饭就好了。”到了冬日里，家里只吃两顿饭了，太阳上来了吃早饭，太阳下山之前吃晚饭。但是，家里的壮劳力不能饿着，孙朗三兄弟现在都在荒地上干活，中午的时候要单独给他们做饭，或者摊个饼，喝点米粥；或者煮个面条吃。 叶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柳月娘每天中午的时候也会多做一些，给叶子留着。 “那怎么行，饿着肚子可不好。家里也不缺这么一口。”叶子吃的并不多，中午不过是一个饼或者半个面条。 “再说了，现在吃的饱饱的，才长得水灵，以后才能找个好夫家。”柳月娘笑看着叶子，叶子已经十一岁了，到了十三四岁的就该有人上门说亲了。一家有女百家求，叶子也是个能干的，长得也好看，不知道村里多少小伙子惦记着呢。孙田跟孙中也是该说亲的时候了，只是家里穷了些，要是有田有房，早就开始说亲了。 叶子红了脸，“嫂子——” 春花抿着嘴在一边笑，也憋红了脸，只是瞬间又黯然。春花年纪也不小了，家里也有田有房的，只是春花娘的名声不好。所以，村里好人家都不会去春花家说亲，那些想要说亲的，无非就是看中了春花家的田跟房。 柳月娘看着清秀的春花，就觉得可惜。要是春花爹还在世，这母女俩就不会活得这么艰难。 “春花年纪也不小了，这个可不是什么害羞的事情，要自己选好了。等到我们叶子选女婿的时候，定要选个对叶子好的。”婆婆本不是亲妈，对你好还罢，对你不好也只能认了。如果娘家强悍的，自然可以找回场子，但是日子毕竟是自己过的，男人好才是真的好。 就像是孙朗这样的才好，对家人都好，对父母孝顺，对弟妹照顾，对老婆孩子疼爱，但是能够坚持的时候也坚持，护得了自己想护的人，不愚孝。 柳月娘失笑，原来孙朗在自己心里这么好。 “嫂子，你脸红了，笑什么？”叶子原本的害羞褪去，却看到柳月娘停下了手里的活，一个人红着脸傻笑。 “啊——没什么！”柳月娘回神，赶紧抓了手里的梭子，接着织布。 “我反正是不嫁的，我要跟着我娘过。”春花抿了抿嘴，叹口气。“别的人都不喜欢我娘，但是我娘对我最好，要不是我娘，我说不得都已经不在了。要是我嫁出去了，我娘肯定要被赶出去了，外婆早就不在了，舅妈唆使我娘改嫁。但是，这么大年纪改嫁，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春花家的房子是李家村的，虽说是春花他爹自己挣出来的，但是春花他爹是李家的人。若是春花嫁出去了，李家族里要收回李家的东西，也是说的过去的。 虽说这样的事情不厚道，但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要是，我跟大雷叔叔似的，是个男孩子，我娘就不会这样了。”春花望着院子里的矮小的椿树，有点伤感，如果，自己是个男孩子，娘就不会这么轻易的被人欺负了。 柳月娘看着脸部绷得紧紧的春花，倔强的仰起脖子，看着外面的香椿树，眼角的泪水在朝阳里闪烁。心里一揪，“春花，其实也不是这样。要是，要是，有一个人愿意倒插门的话，你娘就不用被赶走了，你也会幸福的。” “会这样么？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不是为了我家的田跟房子？”春花不信，这样的人哪里找。 “会的，那个人不会嫌弃你，会帮着你一起照顾你娘。”柳月娘肯定的点点头，自己不就是遇到了，孙朗不在乎自己的出身，依然对自己这么好。 “婶婶，如果有一日遇到这样的，我自然是愿意嫁的。”春花噙着泪水，冬日的朝阳里，灿若春花。 柳月娘狠狠的点点头，春花这么努力，这么孝顺，自然也希望她跟叶子一样，能有一份极好的姻缘。 “嫂子，春花是不是伤心了？”叶子似懂非懂，其实，以前跟春花很少说话。真正熟起来，还是春花来学针线开始的。 “嗯！春花是个好孩子，春花娘也很好，以后不要跟着别人一样”柳月娘没有说出口，一样什么呢？不过是瞧不起罢了，一个破鞋生的女孩，以后肯定也是个狐媚子，这就是世人的观点。 “家里的米粮不多了，嫂子多织些布赶紧制了新衣，就可以做绣活卖了，就能还钱买粮食了。”生怕中午的时候叶子不肯再吃饭，柳月娘细细的跟叶子说。其实家里的粮食能吃到过年，但是过了年那三四个月最难熬。 “去年的水稻就不好，看着今年的年成，怕是小麦也没有去年好呢！”孙老爷子抱着水烟从村口的大榕树下回来，进了院子就叹气。日日去地里看，小麦是不错的，但是冬日里不下场雪，总是不放心。就是飘些雪花也好啊，也不用厚厚的雪压下来。 已经是十一月底了，但是一点下雪的样子都没有。都说瑞雪兆丰年，农家人到了冬月腊月就开始盼着下场雪。 “爹，说不得到过年的时候就下雪了。”去年就是过年的时候才下了一场大雪，小麦就丰收了。 “还盼老天爷给口饭吃啊。”孙老爷子进了西厢房逗弄两个孩子，如墨玉一般的眸子，长得白白嫩嫩的，姐弟俩倒是安安静静的躺着。看着孙老爷子伸手来逗，都给面子的咯咯笑。 “咱村里都没这两孩子这么齐整的，还是咱老孙家的风水养人，是吧？”孙老爷子笑滋了一口黄牙，好像完全忘了当初想要让妞妞走粪桶的事情。</P></DIV> <TR> 53夜雨 孙老爷子跟高氏最大的区别在于，孙老爷子有自动健忘症。比如说吧，当初那走粪桶的事儿，也有孙老爷子的份儿，要不是他点了头，高氏也不能做这个决定吧。 但是现在高氏记在了心里，孙老爷子就能跟没事儿人似的，见到柳月娘照常该说说该笑笑。俩孩子吧，也没有分彼此，孙子孙女都疼着呢。 柳月娘心里明白的很，但是对孙老爷子完全生不起气来——可能一个人很难对一个每天对你笑的人生气。 或者说，高氏是个很钻牛角尖的人，就算是很疼这个孙子，跟柳月娘翻了脸之后，就再也没有跟柳月娘说过话，就是孩子都没有好好的亲近——估计心里也难受的很。柳月娘有的时候也不怪高氏，高氏这人太绝了。觉得好的时候吧，对着你可着劲儿的好，要是不好的时候吧，能逼死你。 柳月娘想着，要是自己跟张氏似的那么彪悍，估计高氏也只能吹胡子瞪眼，对自己没辙的。 “卖了多少钱？”高氏看着孙朗进了院子，就忙不迭的让叶子去把孙朗叫到堂屋来。儿媳妇不孝就罢了，钱得交出来啊。 “粮食都开始涨价了，卖了鸡蛋就买了一斗玉米面。”孙朗拎着玉米面进来。 因为是荒年，收的都少，本该年后才开始上扬的粮食价钱，现在就已经开始上扬了。孙朗看着现在的粮食都涨到一斗米六十文了，去年的时候还是五十文一斗的。玉米面比米便宜些，这么些玉米面也买了五十文。 “现在就涨价了啊？”高氏眉头皱起来。 “嗯，米粮都涨价了，今年的年成不好，大家都没粮了。”孙朗点点头，没有告诉娘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在卖孩子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家里的粮食不多，撑到收麦子的时候紧巴巴，也不知道明年的年成好不好。手有余粮，心里不慌。这个时候是要屯点粮了。 庄户人家都想要存点粮存点钱，李家村的境况还好，一般的人家还能吃饱饭。但是都是靠天吃饭，年成好的时候，有粮食多的时候也要省吃俭用的，才能存些粮下来。到了年成不好的时候，还能撑一撑，但是余下来的并不多。 没有余粮的人家，自然就要开始借粮食了，前几年的时候家里就是靠着借粮过活的。境况再差一些的，就连粮食都没得借了，只能卖孩子卖老婆了。 “让你媳妇莫织布了，赶紧绣些活计去卖，攒些粮食在家。旧衣服也能穿穿，最重要的是不能饿肚子。”高氏这个时候倒是知道变通了，既然粮价涨了，就不要惦记什么新衣服了，赶紧的换些银子比较实际一些。 “我回去跟她说。” 豆油灯在黑暗中摇曳，孙朗躺在炕上逗孩子。柳月娘凑着油灯的光做针线，其实晚上的时候做针线费眼，但是，柳月娘舍不得浪费了着油灯的光。 “年初的时候还想着，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呢，仙子阿房子也盖了，虽然借了钱，但是也还能过的。家里的地慢慢也多了，我还是挺高兴的。但是，”孙朗把孩子放到一边的炕上，轻手轻脚的盖上了被子，在儿子女儿的脸上亲了两口。叹口气，“今天去镇上的时候可把我吓坏了，不少人都在人贩子那里卖孩子，不过是五斗白面，就把孩子卖了。” 柳月娘心头一颤，屏住了呼吸，手里的针停下，“荒年？” “嗯！今年雨水多，水稻减产的厉害，家里多了几亩地，咱们没有觉着，算是荒年了。”孙朗听着外面冬雨打着窗棂的声音，淅淅沥沥的，叹口气，看来还是要赶紧收拾荒地，地多了，粮食才多。 “这年成”柳月娘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的出口，自己就是家里糟了荒年出来逃荒的时候被卖的。不恨爹娘，也是为了给大家一条活路，但是终究是没了爹娘的孩子，像浮萍似的——没根儿啊。 “我去塞些柴火，看样子，今天晚上又是一夜的雨。”柳月娘听着外面的雨声，下了炕去塞了两把柴火烧炕，不然到了晚上的时候透着一股阴凉。 “嗯！”孙朗叹息，可惜了，明天可就不能去地里收拾荒地了。 “也不知道我娘我爹怎么样了。我们家那边跟历阳县不一样，那边没这么多雨，也没有睡架子床的，都是炕。容易干旱，冬天的时候都是灰突突的，全是土。河里的水也没有这么满，吃水洗衣都要靠井。那一年，家里大旱，爹娘就带着我跟弟弟去逃荒，后来，实在是没有吃的了，娘就把我卖到了府里当丫鬟。” 冬日的雨夜里，昏暗的豆油灯下，柳月娘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孙朗说着以前的事情。从前，跟一家老小住在一起的时候没有机会，现在两个人聊天的时候多了。孙朗跟柳月娘分享自己小时候下河捉鱼上树掏鸟窝的事情，柳月娘也愿意讲讲自己从前的事情。总要有个人来分享自己的秘密。 “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孙朗握住了柳月娘的手，做丫鬟自然没有在家自在。 “还好，至少能吃饱穿暖了。”柳月娘笑笑，推着孙朗往一边去，挡住了自己做针线的灯光。 其实，在府里真的不算是吃苦，活计在哪里都是要做的，真的有什么苦的，就是找不到一个诉苦的人。 “我会好好收拾荒地的，日子会越过越好，咱们的孩子不会再这样了！”孙朗笃定的对柳月娘说，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但是总归会给孩子活路的，怎么也不会让孩子去为奴为婢。 “嗯！”柳月娘狠狠的点头，憋会眼里的泪水。细细的看着手上的针线，一针一针的绣的仔细。 “我明天去把墙根的银子起出来。” “嗯？”柳月娘随即就想起来，这都荒年了，把银子换成粮食才比较实际。“这样也好。” “不是你想的那样，下雨了，说不得那边的房子撑不住就要塌了。”孙朗从来没有动过那笔银子的念头，现在撑一撑还过得去，那就没有到动的时候。 “啊——”柳月娘吃惊。 “不然今年干嘛着急着盖房子，最初的原因就是因为房子要塌了，今年倒不知道会下多大的雪。”</P></DIV> <TR> 54荒年 到第二日，下着雨，孙朗真的把那银子饰取回来，埋在了西厢房的地下。不知道为什么，柳月娘总觉得埋在地下比较安全。因为除了孙朗夫妻跟俩孩子，很少会有人进西厢房的里屋，这样也安全了许多。 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柳月娘只觉得心里扑通扑通的。 外面下着雨，孙朗也不能出去干活，把家里最后一点大豆细细的磨成豆粉。推磨是个力气活，孙朗干起来比柳月娘不知道快了多少。 孙田带着孙中去钓鱼，趁着雨天去多钓些鱼回来，放在水桶里养着，也是给桌上添个菜。要说历阳县真是个鱼米之乡，就这鱼，大河里一年四季都捞不完，所以历阳县的人没有什么打牙祭的时候，就下河捞点鱼。 柳月娘坐在西厢房的门口做针线，天阴阴的，屋里昏暗，根本看不清做针线，这样光线好一些。妞妞跟怀仁被孙老爷子带到堂屋去，有人帮着带孩子，柳月娘也能定心一些做针线。 细雨拍打着地面，阴冷阴冷的寒气扑面而来，柳月娘裹了裹身上的棉袄，真的是透骨的寒。 “去炕上坐着去吧，外面冷得很，到时候生了冻疮可不好。”孙朗磨完了豆子，拎了花生来剥，拇指把花生扣在食指上，一用力，嘎嘣一声，花生壳就开了，粉红色的花生米就滚到簸箕里。孙朗扫到柳月娘冻得红红的手，有些心疼。 湿冷的天气，坐在外面做针线也容易患上冻疮。 “下雨天，屋里阴阴的，还是门口光线好。”柳月娘扭头看了孙朗一眼，搓了搓手，低了头接着绣。 “去屋里点上油灯吧，这边实在是冷。”孙朗拎了簸箕就进了里面的屋子，点上了油灯，又添了柴火暖了炕。 “爹娘一会儿又要说你了。”柳月娘嘟了嘴埋怨，但是心里却是满满的欢喜。 柳月娘是儿媳妇，有的时候不好骂，这个时候，高氏总是嘀咕孙朗几句。虽然说得不重，但是柳月娘听到了也不好受。 “放心好了，你没见我娘已经帮着带孩子了，没事的，慢慢的就好了。”孙朗乐呵的笑，今天老爷子把两孩子抱过去就是冰雪消融的前兆。 高氏再怎么倔，那也是亲生的孙子孙女，都留下了，能不带着么！ “嗯！”柳月娘知道孙朗是说了不听的，就进了屋做针线。屋里烧起了炕，比外面冷风吹吹的暖和了许多，柳月娘一个哆嗦，笑了，“果真是暖和多了。” “家里的柴火是足够的，烧点取取暖没什么。就是费了些灯油，家里的豆子收的多，明年多打点豆油就是了。”荒地上种水稻种小麦的收成不好，但是大豆跟花生倒是丰收的。孙朗琢磨着，明年要是来不及，就把荒地上全种上大豆跟花生。整理田地的时间也少，大豆种过的地方也容易肥田。 冬雨里，大雷回来了。跟往常的样子不一样，大雷没有带回来银钱，身上也破破烂烂的，又黑又瘦，一点都不成样子了。 大雷牵着牛车倒在院子门口，大雷娘哭的不成样子，叫人把大雷抬回家。孙朗丢下家里的事情，冲进雨帘，去镇上找大夫。因为下着冬雨，年迈的大夫根本走不过来，孙朗背了十里路，才把大夫背回来。 大雷的身子受了损，体虚，大夫开了药，让好好的养着。孙朗送大夫回去，煎药的事情早有一边照顾大雷娘的李家妇人去了。李家是李家村的根本，大家都是沾亲带故的。大雷家出了事情，李家的人都来帮忙。 没有人知道大雷遭遇了什么，也没有人问大雷生了什么事情，除了细心的照顾大雷之外，大家都当是什么事情都没有生一样。 孙朗好天的时候依旧带着两个弟弟去荒地上收拾，孙中为自己能够加入这个行列而高兴——说明自己已经不是孩子了，是家里的男子汉了。 柳月娘做针线，然后让袁仁山帮着卖掉，收回钱来就去镇上换粮食。只是，现在一样的绣活换到的钱却没有以前这么多了，高氏虽然不满意，但是也没有办法。孙家慢慢的换粮食，村里的其他人家也开始节衣缩食，粮食提前涨价的事情让大家有些恐慌。 眼看着到了腊月，到了要杀猪的时候，高氏很期待，不只是因为可以换钱了，以后也不用再从牙缝里省出粮食来就着这四头猪吃了。孙家喂猪的时候舍得给粮食，跟村里其他人家一比，四只猪的膘都厚实不少。 杀了猪，称了斤，吃过了晚饭，拿了钱，高氏数了，就泄气了，想着想着就抹着眼泪哭了——原本以为日子好过了，怎么就遇上了不好的年成呢。 去年两头猪换了二两银子，今年四头猪，膘还厚实，换了不到三两银子。今年的粮食还比往年贵了许多呢。 “娘，别哭了。今年粮食涨价了，大家过年的时候也不舍得割肉了。自然就便宜了。”孙朗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伤心的母亲，在生活面前，什么安慰的话都显得这么的苍白无力。干涩的嗓子，半天挤出来这么些话。 柳月娘拍了拍孙朗的肩膀，起身站到高氏的身边，帕子慢慢的拭了高氏脸上的泪。高氏躲了几次，没有躲开，也就任由柳月娘擦泪去了。 柳月娘不想示弱，但是这个是孙朗的母亲，自己要跟这个男人过一世，他的母亲伤心了，自己应该去安慰。 “娘，您可不能哭了，我们还都等着您拿主意呢。” 再软弱的女人，为母则强。柳月娘自己是个母亲，知道什么话最能打动高氏，让她坚强起来。 高氏扫了柳月娘一眼，收了哭声，扯过柳月娘的帕子，自己抹着泪。柳月娘扯了扯嘴角，自觉的退回到孙朗的身边。 “把你大哥家的钱先还了，这边有三两，跟你姐还借了些，先还上你哥的四两银子。”亲兄弟明算账，高氏心里盘算着银子，想着今年不管怎么样也能过得去，粮食够了，就是过年的时候不能多割些肉了。新衣服也省了，不得不说，柳氏的手艺还是不错的，能够做针线贴补一下家里。当初自己喜欢她也是因为她的手艺——只可惜她非要留下妞妞，不然还是个好媳妇。 高氏恨恨的想着，不听话的儿媳妇再能干，摆在面前也糟心的慌。</P></DIV> <TR> 55寡妇 “好！”孙朗点点头，钱都在娘的手里攥着，娘想怎么的就怎么的。虽然有时候把钱把得死死的，但是高氏是个勤俭节约的好农妇，不会乱花银子。 高氏数了四两银子出来，给孙朗，让他送过去，顺便送点猪骨头。柳月娘想了想，去屋里摸出来两块帕子让孙朗带着。 “给嫂子的。”亲兄弟借钱自然是没有收利钱的，柳月娘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给张氏送两条帕子也算是聊表心意。 虽然张氏不是什么善茬，但是生孩子的时候还多亏了张氏的照顾，现在张氏跟柳月娘也没有多亲昵，但是柳月娘知道这个嫂子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偶尔也会串串门，聊一聊天，当然，张氏会跟柳月娘说一些高氏的坏话，柳月娘左耳朵进右耳多出——这婆媳俩关系不好，能说彼此的好话才是怪事呢。 过年之前腊月二十四，刚刚祭过了灶王爷，老天爷就下了一场大雪。孙老爷子绷着的脸可算是松泛了些。 原来，历阳县靠南，并不是年年都下雪。打春之前下雪，那是好事，来年的小麦一定丰收。但是，要是打春前没有下雪，到了春天来场春雪，那年成就不好了。 冬雪下来，不管能不能丰收，至少不会太差的年成了。 等到雪停了，孙老爷子就顾不得家人的劝阻，带着三个儿子去地里肥田，下了雪，铺上一层猪大粪，等到冬雪消融的时候，正好随着雪水渗入地里，小麦才长得旺旺的。 “亏得咱家今年的猪大粪多，种了这么多小麦也能施了这么多的肥。”看着散着臭味的小麦地，老爷子只觉得心里欢喜的很，这都是肥啊。“嗯，今年也养四头猪。我估摸着今年的小麦不会差。” 孙老爷子背着手，走在田埂上，欢喜的哼着调调。“跟你娘说，我去村口的六叔家唠嗑。”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摇头晃脑的走了。 “你们先回去吃中饭，跟你嫂子说，不要给我留饭了。”孙朗催促着两个弟弟回家，自己却跑到荒地上拔草。冬天的时候，草穗子不小心就会掉到地里，到了来年就会长出小草来。所以，收拾荒地的时候，孙朗都极小心，把带着穗子的草都小心的拔了，才用锄头去锄草。 圈出来的十亩荒地，有了孙田跟孙中的帮忙，收拾的七七八八了，但是，荒地上极易长草。所以，冬天的时候收拾干净了，到了春天也会春风吹又生。只是，除了草，总归比没有除过的好一些。 “阿郎好福气，娶了媳妇，生了娃娃，房子都盖好了。亮堂堂的大瓦房啊！”大雷娘过来给大雷送饭，就见着了孙朗，忍不住的叨叨。 这个叫什么命啊，在大雷娘的心里，大雷自然是千好万好的，在村里那也是屈一指的。大雷会打猎，能攒家，家里的房子也是敞亮的大瓦房。但是就是没媳妇儿，现在还遭了这样的大难，连精气神儿都没了。 相比之下，以前穷的叮当响的孙家，娶了一个能干的城里媳妇，头年就给孙家生了龙凤胎。孙朗以前那是个什么境况啊，不要说跟大雷比了，就是村里一般的人家都不如的。但是现在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了。 “娘——”大雷捧着瓦罐喝了口水，打断了大雷娘的话。 大雷身体养的差不多了，家里还有几亩地，也要施肥了，大雷拖着虚弱的身子先把地里施了肥，正巧就遇上了孙朗。 没有媳妇儿，如今还被抢了一回，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如果可以，自己也想好好的过日子不是。大雷叹口气垂了眼眸，没有作声，脸色有些灰败。 大雷娘也不是个有眼色的，儿子生病的时候比谁都疼，但是现在好好的了，又要开始碎碎念。 “我一个寡妇，受了多少白眼，吃了多少苦，才把你拉拔大。你长这么大，也不懂事，都快二十的人了，也不知道娶个媳妇。你知道你爹就你一个独苗苗，你就该早早的娶媳妇生娃。你看看人家孙朗以前过得什么样儿，现在有了媳妇，这日子就红红火火起来了” 大雷娘越说越伤心，掏出帕子擦着脸上的泪。 大雷低了头，自己是没有娶媳妇，但是娘以前也说了，要找个好的。但是，现在这些都是自己的错了。 “娘，我知道了，你莫哭了。”到底是相依为命的母子，大雷见不得娘这般的伤心，虽然自己的心里也不好受。“只是，娶媳妇是过一辈子的事情，我要慢慢的找了自己喜欢的，你莫催我，我以后也不出去了。就跟娘守着过日子，这些地好好的种上。等我身体好了，我也跟阿朗似的，多开些荒地。” 大雷娘听了儿子的保证，渐渐的止住了泪，心里也欢喜，虽然喜欢儿子从外面带回来的大笔银钱，但是儿子在跟前，更让大雷娘高兴。 “你莫不是骗我吧？” “怎么会骗娘。这次出去，小命儿就差点丢了，我还要娶媳妇生娃，好好孝敬娘呢。”孙朗叹口气，自己也真的是怕了。以前觉得自己有本事，跟村里的人都是不一样的，要好好的出去闯闯。但是，面临生死的时候，只是想回到自己长大的地方，好好的活着。 “你想明白了就好，你明白了就好。”大雷娘的泪又往下流，这是这是欢喜的泪水。 等到大雷吃过了饭，大雷娘就收拾了瓦罐，嘱咐了大雷不要累着了，要注意歇一歇就转身往回走，步子都轻快了不少。经过春花家杂货铺的门口，难得没有黑着一张脸，难得的还跟春花娘笑了一下。 这可是奇事了。 照理说，大雷娘是寡妇，春花娘也是寡妇，两个人应该是惺惺相惜才对。但是春花娘的名声不好，所以大雷娘自来对春花娘没有好脸色。尽管没有跟村人一样有时候议论纷纷的，但是见了春花娘总是没什么好脸色的。也从来不登春花家的门，就算是买个日用品都是让春花拿了送过去的。 “春花，你三奶奶是跟我笑了么？”春花娘扭头问春花。 “嗯！”春花抿了嘴笑，“三奶奶不知道是遇到啥高兴的事儿了。”</P></DIV> <TR> 56新年到1 因为家里过的紧巴巴的，没有做新衣服，没有去买糖买零嘴，家里炒了花生豆子就准备过年了。 这一年过年时候的饺子里面也不尽是肉馅，多了不少马齿苋跟白菜进去掺了，虽然还是馅多皮薄，但是总归没那么好吃了。白白胖胖的饺子下锅，虽然是肉馅少了点，但是几个孩子还是眼巴巴的望着——不管肉多肉少，至少是有肉的不是！ 吃过年夜饭，张氏不情不愿的留下来守岁，黑着一张脸坐着。 堂屋里摆了个火盆，却不是用的炭火，是劈得方方正正的小木块，放在堂屋里。吃过饭，关上前门后门，倒是也暖和了些。 孙老爷子坐在八仙桌边的木椅子上，砸吧砸吧嘴，抽着烟。高氏一言不，只抱着怀仁哄着。虽然才是两个月大的孩子，啥都不知道，但是高氏抱在手里就不舍得撒手，恨不得时时刻刻看着这个乖孙子。 妞妞的命就没有这么好了，柳月娘自己抱在臂弯里，已经睡着了。柳月娘小心的把妞妞放到一边的摇篮里，就着昏暗的灯光做针线。 小蝶跟怀民在堂屋里奔着吵闹，嘻嘻哈哈，间或着要叶子姑姑帮着剥花生吃。不过相差四五岁的年纪，但是叶子自己是姑姑，自己就是长辈了，要照顾好侄子侄女们。一本正经的帮着剥花生，花生米揉干净了屑屑，放在手边收着。 叶子几个已经是大孩子了，也不好追追打打的闹着，三个人围在一起剥着花生吃，小声的说着话。今年饺子没有去年的肉多，但是孙家的花生收得多，过年的时候吃花生那是管够的。 “奶奶，奶奶，给压岁钱！” 怀民玩累了，想起来早上起来的时候，娘给的嘱咐，要记得跟奶奶要压岁钱，要了压岁钱就可以买糖吃。 “好好好，守岁，奶奶给红包！” 对于这个大孙子，高氏当初倾注了自己对孙子辈所有的爱心。虽然现在已经有了怀仁，怀民依旧是自己疼爱的大孙子。高氏从袖袋里拿出早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封着一文钱的红包，不过是讨个彩头。但是，怀民已经很高兴了，一文钱可以去杂货铺买糖吃，要是春花娘高兴的时候还会给一把瓜子。 两个孩子乖乖的给孙老爷子跟高氏作揖磕头。 “爷爷奶奶，新年好！” “乖，拿着红包不要乱花！”高氏慈爱的拿着红包递给怀民和小蝶，两个孩子都是在高氏的臂弯里长大的，分家了才渐渐的疏远了些。 怀民跟小蝶拿了红包兜在怀里，张氏见了皱了眉头，“娘给你们保管！” “我们买糖吃！”怀民下意识的往怀里收了收，娘每次收回去了，就不给了。 “等你要买糖吃的时候，娘再给你！”张氏伸手来拿，怀民跳到孙老爷子的身边躲着。嘴里叫着“就不给！就不给！这是给我的压岁钱，又不是给你的！这是我的！” “算了，孩子买糖吃，不过是一文钱。大过年的，不作兴凶孩子的。”孙老爷子护住了孙子。怀民虎头虎脑的，已经长得挺壮实的了。 小蝶张望着，看看娘，再看看哥哥跟爷爷，走到张氏的身边把红包递过去。“娘，给您买花戴！我不吃糖，坏牙。” 其实，吃一两块糖哪有坏牙的，不过是小蝶想起来娘平时跟自己说的话。镇上一文钱就能买朵花待，张氏平时舍不得戴，只有串门走亲戚的时候才舍得别上一朵小绒花。张氏心酸，看到小蝶小心翼翼的样子，这么贴心的姑娘哪里找，坐下来把红包揣到袖袋里收着。抱了小蝶在怀里，许是张氏平时都是张牙舞爪的样子，这么亲昵的抱着小蝶，小蝶倒是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呆愣愣的傻了。 “也没得叫你们说偏心的，怀仁跟妞妞也有。”高氏把红包给了孙朗，可不想给那柳氏。 “娘，孩子还小，哪里要红包了，等孩子长大了，您给他们买糖吃。”孙朗笑着把红包推回去，怀仁跟妞妞这么小，又知道什么，哪里就要红包了。 “这是给我乖孙子的，又不是给你的！”高氏笑了嗔怪。 “那就娘给他们保管者，等他们能吃糖了，娘再给他们买糖吃。” “好吧！”既然儿子都这么说了，高氏自然是不会勉强的，现在怀仁跟妞妞什么都不知道，这银钱还不是落到柳氏的手上？高氏乐颠颠的收着。 孙老爷子看着下面的四个儿子，两个已经成家了，娶了媳妇，小日子过了不错，娃儿也有了。两个小儿子已经到了快要说亲的时候了，现在也知道下地干活了。农家，只要有地，只要有壮劳力肯干活，日子总归会渐渐好起来的。 孙老爷子想着，就满意的眯了眯眼。要是两年前，怎么都不敢想，这么快就能够盖了房子，二儿子还娶了媳妇生了娃。这么说起来，这个柳氏很是旺家。看柳月娘的眼神，就更加满意了几分。 叶子现在被关在家里，也不能尽出去淘气，性子稳了。有柳月娘教着，针线说不得屈一指的，但也说的过去了。说不得可以嫁到镇上去，过过好日子。 孙老爷子作为大家长，回顾了一下过去的一年，展望了一下未来。总之，前途是光明的，只要大家肯下力气干活。 “今年过了年，多抓几只猪崽子吧！”孙老爷子想了想，养猪一开始也费不了多少粮，就是最后几个月猪粮要的多。要是过了年粮食收的少，那就把猪崽子卖了就是。家里的地多了，猪大粪要的也多，不然地里的肥跟不上，粮食依旧收的少。 “嗯！我跟四牛说了，他们家的母猪下了崽就给我们家留四头。”李四牛家的母猪有了崽子，孙朗年前就跟李四牛说好了，要四头小猪崽。凭着两家这么多年的邻居关系，留的猪崽子肯定没问题。 “行，我再去你六叔家定两只猪崽子。”李六叔家的猪崽子也带上了，但是估计要到清明前后才能下崽子，晚是晚了点，但是养着到明年清明的时候卖也好。清明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要祭祖，那个时候卖猪肉也好。 凭着孙老爷子跟李六叔这么多年的交情，李六叔定会留的。</P></DIV> <TR> 57我要养羊 “爹，我想养只羊。”叶子一直盯着大家的神色，看着爹跟二哥说定了养猪的事情，就打算跟爹说说自己要养羊的事儿。 叶子的伙伴李银茹去年年初的时候养了两只羊，白白的小绵羊，很听话。李银茹每天都去河堤边去挑草，回去喂羊，到日头上来，露水干了，就把羊牵出去，绑在树根上，让它们自己吃草。 每回过来的时候，就给叶子说她的小羊。 “我每天给他们挖草摘树叶吃，高兴地时候就给他们挠肚子，白白胖胖的。” “它们会顶着角玩，蹭来蹭去的，可好玩了。” “它们现在吃的多了，每天都要去挑两篮子的草才够。” 到过年的时候，两只羊都拉到镇上去买了，银茹哭红了眼，两只羊跟着自己一年，已经有感情了。要卖出去，自然是舍不得的。但是，等到拿到三贯大钱的时候，就来跟叶子说悄悄话。 “两只羊换了五贯大钱，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多的大钱。我来年还要养小羊，我娘说我年纪不小了，自己攒着钱以后办嫁妆。”银茹叽叽咕咕的跟叶子说着悄悄话，早忘了当初那两只羊被拉出去的时候哭的那个伤心样儿。 “好多呀！”叶子羡慕，自己以前也有过许多大钱，那都是哥哥们挣的，自己每天都要抱着数一回。 “嗯！”银茹很高兴，在小姊妹里，可没有人有自己这么有钱。有了这些钱，自己不但可以买糖吃，还可以买漂亮的衣服穿，心情更加高兴起来。 “小羊羔很贵么？”叶子小心翼翼的问，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的，对于叶子来说，五贯大钱是多大的诱惑呀！要是自己也有两只小羊羔叶子憧憬着自己也拿着属于自己的五贯大钱的样子。 “不贵，两个小羊羔不过一百文，来年不知道多少钱。不过一百文是我小嫂子给我的，我娘给我买的小羊羔。”一百文其实很多了，但是对于有了五贯大钱的银茹来说，一百文已经不算贵了。小孩子都是这样，好像自己能够拿的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不贵的了。 一百文啊叶子低了头，家里不会舍得给自己这一百文的吧？但是，要是给了自己一百文，到过年的时候自己就能有五贯大钱了，好划算的。 很久，孙老爷子都没有说话。 平时大家都习惯了叶子默默的帮着家里干活，现在是家里唯一的妹妹，哥哥们自然照顾。但是，叶子突然说，要养羊真的是太出乎意料了。 “我问过了，两只小羊一百文，但是过年的时候可以挣到五贯钱。我每天勤力一点，多挑一点草，小羊说不得长得大了，还不止五贯钱。”叶子没有听到回应，攥了攥手里的拳头，抬了头看向孙老爷子的方向。不管怎么样，自己都要争取一下。爹娘很疼自己的，说不得就同意了。 “胡闹！我怎么跟你说的，跟着你二嫂好好的学做针线。拘着性子，再过两年就要说亲了。学什么养羊，要是这么好养，大家不都去养羊。咱们这的天气，羊容易痢疾，说不得就病死了。”高氏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叶子。高氏的想法跟孙老爷子差不多，闺女长得好看，针线也好，说不得能说个好亲事。 “娘——”叶子瘪瘪嘴，有些委屈。 “你娘说的对，好好在家做针线，这么大年纪了，没得出去胡闹的。”孙老爷子缓过神来，表示不同意。 “我不会出去瞎跑的。每天早上出去挑了草，我就早早的回来，不会被太阳晒伤了。等到日头上来了，就把羊牵到大树边系上绳子就行。”叶子嘟了嘴，这么好的挣钱的机会，“不会耽误了做针线的。” “你二嫂生了娃，要带孩子还要做针线，你在家帮着带带孩子，做做饭。哪有这个闲工夫去养羊。”养羊一股骚臭味儿，高氏还是不同意，叶子好好的姑娘，没得去养这玩意儿的。 “我保证不耽误干活。我就是想养羊了，银茹比我还小两个月呢，天天的跟我炫耀她手里有钱了。我是姐姐，我要比她厉害才是。做针线，不是一日能成的，我天天做着，总归熟能生巧。”五贯钱，足足的半两银子，说谁不动心都是假的。 叶子心里也不是那么同意爹娘要找个有底子的人家的想法。二嫂说的对，找男人就要找个贴心的，对自己好的。村里的大户，二叔公家挺有钱的，但是他家的儿子总是打媳妇儿。 “给叶子养个呗，姑娘想挣钱还不是好事啊？”张氏剥着花生，琢磨着，养只羊也好，以后让怀民跟小蝶养只羊，也能贴补家用。要是叶子养了，以后就让两个小的跟着叶子好了。 “叶子要是想养，家里的饭我做就好了。两个孩子也还算懂事，不用大人多操心。”柳月娘插嘴，实在不是自己想要言，是受不了叶子那副哀求的可怜的小眼神，觉得心都软了。 而且，银茹找叶子的时候，自己都在，怎么不知道两个小姑娘想着什么。给自己攒嫁妆不是什么好话，但是这个是最实在的。家里孙田跟孙中要娶老婆，要大笔的银钱。叶子就算是再是疼爱的小女儿，以后怕也是人家来的聘礼留下一部分，才能给叶子办嫁妆。更不要说家里贴嫁妆的话了，现在叶子做针线是必要的，给自己攒些嫁妆钱也是好的。 柳月娘说完，就收到叶子感激的小眼神。但是，就快要被高氏的怒火烧着了。 高氏哼了一声不说话，银钱在自己手里捏着，料想他们也翻不出天去。 “要是没有银钱，咱借就是了，等到明年过年的时候再还就是。”张氏剥了花生喂小蝶，小蝶受宠若惊，在手心里捏着，不敢塞进嘴里。 四两银子都借过了，这次不过是一百文，给小姑子大方一下也没什么。说不得，以后嫁了好人家，还能照拂一下娘家。张氏盘算着。 叶子平时对张氏再多不满，现在也赶紧的看着张氏，原来大嫂子也不是时时都是个恶人样的。</P></DIV> <TR> 58第 58 章 清晨的薄雾散去，晨曦里，李家村的炊烟袅袅升起，鸡鸣狗吠，大年初一的团圆饭总是热热闹闹的。 柳月娘是被惊醒的，外面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睁开眼，撑起身子，外面的天色依旧透亮了，依稀听到公公孙老爷子咳嗽的声音。身边的被窝里早就凉透了。心头咯噔一下：糟了，早上要早起做团圆饭的。立马清醒了，翻起身来，穿衣服。 除夕晚上，前半夜都睡得安稳的两个孩子，到子时放了鞭炮，就开始闹腾开了。一会儿一会儿的哭醒，平时也是哄一哄就好了，昨晚上奇怪了，非得要抱在怀里摇。一直闹到快天亮的时候。 等到孩子安稳的睡了，孙朗又开始闹腾。柳月娘到被窝里摸出小衣来，早就皱皱巴巴的，哪里还能穿呢。丢到一边的木盆里，开了箱子，找出干净的小衣换上，身上酸酸的无力，下了床就跟踩棉花似的，扶了炕沿才没有摔倒。 心里恼恨，这爷儿三都不是省油的灯。 “起了？去洗漱一下吧，汤圆跟饺子都下了锅，一会儿就能吃上了。”孙朗推开卧室的门，伸手把柳月娘耳边的落别到耳后。家里没有镜子，柳月娘每日挽的时候都照着水盆里的水勉强抿。 孙朗闻着柳月娘的香，想着啥时候给媳妇买个镜子，上次四牛给四牛媳妇儿买的那个小圆镜子，说是玻璃镜子，时兴的玩意儿，比铜镜亮多了。 “你起来了怎么也不叫我起床，大年初一的早上就起晚了，爹娘指定要生气了。”柳月娘嗔怪，自己是做儿媳妇的，早起做饭是应当的，本来高氏就对自己不满意了，自己大年初一还睡过了头，没有起来做早饭，高氏指不定多生气呢。过大年的时候，总归欢欢喜喜的才好。 “放心好了，我跟娘说了，两个小的闹了一晚上，天亮的时候你才眯了一会儿。娘都没说什么，还让你多睡一会儿呢！”孙朗腆着脸笑，在柳月娘的脖子上啃了一口。高氏的原话自然不是这样的，但是，娘跟月娘都是自己最亲的人，他们的关系一直这么僵也不好，所以，孙朗学着和稀泥。 “少来了！我还不知道！”柳月娘翻个白眼，掀了帘子出去。自己的婆婆是什么性子不知道啊，要不说自己就好了，还让自己多睡会儿。怎么可能！ 出了院子，就见到了高氏冷着一张脸，柳月娘心里想着，果真如此，怎么会给自己好脸色。 “起了？” “嗯！” 因为杀猪那回，柳月娘服了软，劝了高氏一回，婆媳俩虽说还是冷冷的，但是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在院子里里遇上的时候也会打声招呼，有什么事情的时候还能商量两句。 柳月娘到后院的井边打了水洗脸漱口，井水温温的，倒不冻手，不用再烧热水洗脸，倒是省了不少柴火。等泼了水，就听到门口孙兴一家过来拜年的声音。 “爷爷奶奶新年好！”怀民跟小蝶都换上了新衣，又跑过来跟柳月娘拜年。 “二婶婶新年好！” 柳月娘从袖袋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两个红包，递过去。 “乖啊，自己买糖吃！” 怀民一摸，乐了，露出了掉了大门牙的牙龈，这个红包明显不止是一个大钱。柳月娘向来出手大方，过年的时候给两个小的包红包也包了五文大钱。 “谢谢二婶婶！”怀民觑着张氏不注意的时候，就把红包揣在了自己的口袋里，一会儿去跟小伙伴门炫耀一下，每回都是自己的红包最少，今年算是扬眉吐气了。 柳月娘转身去了厨房，果真饺子汤圆已经下锅了，两口锅里，一口煮着水饺，一口煮着汤圆。翻了锅，柳月娘掀了锅盖，往里添了凉水接着煮开了，才捞起来。每人一大碗水饺，一小碗汤圆，这是李家村过年的规矩。先吃一小碗汤圆，这是甜汤，然后才是正餐水饺。 就算是贫苦人家，有了一些条件，过年的时候也是有些讲究的。比如，吃饭之前先要祭一祭灶王爷，然后一家人才围着八仙桌吃饭。 吃过了早饭，算是最主要的仪式结束了，张氏跟孙兴也可以自己回家开伙了。两个孩子撒丫子出去跟小伙伴玩去了，孙兴跟孙中已经是小伙子了，跟着孙朗去打泥墙。家里的屋子盖好了，但是围墙还没有完全成型，得要接着打泥墙。 孙老爷子去村口的六叔家唠嗑，看看能不能凑上桌摸一摸牌，往年总是舍不得，现在也想要玩一玩了。高氏领了两个孩子去带着，柳月娘也能好好的织布做针线。 “嫂子，你说，娘会同意我养羊么？”叶子很是惆怅，昨天晚上最后也没有讨论出什么来，爹娘硬是不同意自己养羊。 “这个，我说了可不算。爹娘肯定是怕你累着了，你要是真的想要养羊，倒是不要跟哥哥嫂子讨主意，等大姐回来的时候，你跟大姐说说就成。大姐跟娘不是比我跟娘贴心？”柳月娘放下手里的针线，叶子今天纳鞋底扎了好几回手了，心不在焉的。 女儿是爹娘的贴心小棉袄，让大红去说，绝对顶用。 “这倒是！”叶子眼睛滴溜溜转，抿了嘴笑。大姐对弟弟妹妹们都是极好的，只要自己央了大姐去说，指不定就成了。“谢谢二嫂！” “谢我干啥，我就是这么一说，要是成了也不要说是我说的，到时候娘心里更加膈应的慌。”叶子平日里帮着带孩子做家务，柳月娘都看在眼里，心里也疼这个小姑子。 公公婆婆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想要叶子嫁个好人家。只是那高门嫁女，最后过得不好，娘家也帮扶不上。倒不如嫁个差不多的，只要夫妻两个勤力肯干活，也有好日子过的。 要是叶子趁着这几年真的强硬起来，那婚事叶子自己也能做主了，到时候挑个自己可心的，比什么都好。 “嫂子，今年叫我做衣裳吧，我也学着些。”叶子现在纳的鞋底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但是做衣裳的事情还没有沾手，怕她做坏了，浪费了布。 “好！”柳月娘点点头，可以从宝宝的衣裳开始，毕竟是小孩子的衣裳，简单的多了。</P></DIV> <TR> 59牛 电闪雷鸣，又是一个霹雳，好像就炸在隔壁院子的屋顶一般。梅雨季节的时候，家里的农活都已经做好了，地里面也都收拾好了。今年的小麦丰收，孙家收了不少的粮食，过了清明节，跟六叔家订的两只猪也抓回来了。好在这边院子的猪圈跟鸡窝都收拾好了，这样每天拎着猪食去喂猪也方便了些，毕竟是六头猪，光是喂食剁猪草拎水就花了不少的功夫。 隔着猪圈的地方，搭了简易的羊窝，因为大红也支持叶子，叶子的羊最终也养上了。两只小羊羔甚是可爱，因为叶子照顾的好，通体雪白，也没有脏污的。 五亩地的水田，都插上了稻秧。泡出来的旱稻种子也了芽，种了三亩地，地里面绿油油的一片。今年高氏还种了棉花，准备给家里换些新被褥，也是给三个小的以后说亲做准备。 织布机嘎达嘎达响，柳月娘扔着梭子织布，看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雨，有些担心。孙朗跟孙老爷子去镇上看牛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今年朝廷经历了许多事情，老皇帝死了，新皇帝即位了。交了今年的税之外，还收了一次税，给老皇帝送终的。 新皇帝上位之后，就大赦天下，税收少了三成，也鼓励大家做些小买卖，出去做工。农户人家要是买牛，可以到官府备案，若是家里原本没有牛的人家，三两银子就能牵回一头母牛。这些都是造福百姓的好政策，大家都觉得这是个好皇帝。 要知道，在这大凤朝，税赋一年比一年重了，在这鱼米之乡还好。别的贫困地，人多地少的，日子过的苦不堪言。 孙老爷子很动心，将将攒了二两银子，准备还给大红的。但要是真的三两就能牵一头牛回来，孙老爷子觉得还钱的事情可以缓一缓，买了牛，以后就省力的多。这不，一大早，爷儿俩就赶着去镇上问去了。 到傍晚的时候，孙朗才跟着孙老爷子披着蓑衣回来。到了屋里，脱了蓑衣，换上干爽的衣服，柳月娘早准备了热乎乎的姜茶。虽说已经是夏天的时候，淋了一天的雨也容易着凉。 孙朗抱着碗，时不时嘬一口姜茶，实在是烫的很，但是很舒服，能够驱走一天在外的寒意。 “今天我们去看了牛，很多很多的牛，只要三两银子，要是能够养牛，每年可以少交一石粮食的税。” 孙朗很高兴，孙老爷子眯着眼睛抱着碗喝姜茶。昏暗的堂屋里，黏糊糊的潮气沾染着每一个人的肌肤，腻腻的感觉。柳月娘有时候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潮气，可能是自己家乡相对来说干燥了许多，也没有这么多阴雨绵延的时候。 叶子在后门的厨房做饭，炊烟袅袅，闻到饭菜的香味。柳月娘坐在八仙桌边，靠着油灯做针线。是给妞妞和怀民的衣裳，不过是七八个月的孩子，年前准备的衣裳早就不能穿了。柳月娘自己捻的线，织的布，给两孩子做衣裳。往大里做了些，小孩子长得快，做大些还能多穿些时日。大了，只要把袖子跟裤腿往里卷了些缝上，就看不出来了。 “明天拿了钱给阿朗，去把牛牵回来。”这话是对高氏说的，要不是今天没有带够钱，真想直接把牛牵回来才好呢，孙老爷子喝了姜茶，就去摸一边的水烟。 “这就定了？”高氏手上给怀仁怕打蚊子的扇子顿了顿。柳月娘抬起头来，也觉得这件事情急了些，要说家里连牛棚都没有呢，怎么说也得什么都准备好了才能够去买牛啊。 “我们不止去了镇上，正巧遇上大姐夫，驾着牛车，带我跟爹去了县里。都是三五年的母牛，正是得力的时候，要是能怀上了牛崽子，下了小牛，不是更好。这牛虽然多，但是想要买牛的人家也多，都是去打探消息的。估摸着今天晚上都要回去筹钱了，要是我们晚了，估计都买不到手了。” 孙朗很激动的辩白，跟大家说今天见到的那壮观的场面，县城外最起码有上百头的黄牛，它们健壮而健康，挤挤挨挨的在县城外的牛场。不知道要花多长的时间，多少的精力才能养活这么黄牛，可能新帝是预谋已久的，这些牛准备了好多年。 最终高氏同意去买一头牛，但是孙朗作为一个新手并不知道挑选怎样的牛，所以，在高氏的坚持下，孙老爷子还是要去一趟——虽然孙老爷子认为自己的二儿子已经成年，有足够的能力去买回这一头牛了。 柳月娘这个时候居然走神了，原来是因为去了县城所以回来的这么晚。 第二日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孙家父子俩吃过了早饭就早早的出了。 “月娘——月娘——”张氏扯着嗓子进了院子，院子里的闲适的踱着步子的鸡都咕咕咕的飞扑起来。柳月娘停下手里扔来扔去的梭子。 “嫂子，我在西屋，啥事？” “孙朗呢？”张氏火急火燎的掀了门帘进了屋子。 “跟爹去县城买牛去了。” 张氏哎呀一声拍着大腿，追悔莫及的样子，“我昨天就说让他大哥早些来问，他个犟驴子，偏偏不，这可怎生是好。我们也要去买牛呢，要是一家人一起去，不是还有个照应么！” “大雷娘昨日说要买牛的呢，快去看看大雷去了没！”高氏听了，隔着门帘就喊。 张氏哎了一声就火急火燎的出去，奔着大雷家去了。 今天大家都打听好了这件事情，家里没有牛又有余钱的，这个时候也都动了心思了。毕竟，有了牛，不管是耕田还是去镇上，或者拉东西，都省力了许多。 看着大家都要买牛，高氏这个时候也急了，有些担心买不上了，李家村离县城可不近。 “也不知道爷儿俩能不能买上！” “娘，放心好了，阿朗跟爹爹天不亮的时候就去了，现在估摸着已经到县城了。”柳月娘扔着手里的梭子，外面的日头已经很高了，估计孙朗已经赶到了。只是，今天的日头有些大，不知道会不会中暑。</P></DIV> <TR> 60秋收 孙老爷子跟孙朗在吃晚饭之前回来的，牵回来一直两年的母黄牛，棕黄色的，看上去很年轻，很健硕。因为还没有下雨，牛被暂时拴在猪圈外。希望这一晚上都不会下雨，不然牛就会被淋了。 就像孙老爷子跟孙朗预测的那样，因为便宜，所以很多人都早早的赶过去买牛，也就有许多人家没有能够买到牛，其中就包括了孙兴跟大雷。 张氏傍晚的时候来抱怨了一番，无非责怪孙兴昨天晚上的时候没有过来问，也责问了一下孙朗为什么没有叫上孙兴，用张氏的话来说，自己亲兄弟都不照拂，还能指望谁。最终，孙老爷子说了老大家用牛的时候可以来借，张氏才满意的但是依旧叽叽咕咕的走了。 养牛跟养羊似的，需要足够的草料。李家村里添了许多牛之后，大河边的草就开始稀疏了，渐渐的觉得不够起来。滩涂上的野草并不适合做草料，所以，只能用上了去年的大豆秸秆。但是秸秆也是有限的，现在不只是叶子要去挑草了，孙朗跟孙中也去田间拔草，在沟里洗干净了带回来给牛吃。只是，这样一来，就费时间起来。 牛粪的肥力也足，旱地里的旱稻得力于牛粪，倒也长得很是茁壮。 早晨的薄雾还笼罩着李家村的时候，孙家的院子里已经热闹起来了。柳月娘早早的起床做好饭，昨夜的泔水泡了猪食，又去剁了些猪草，才去喂了猪。喂完了猪，开了鸡棚的网兜，让那些鸡都出来放放风。当时圈的宅基地大，之前还觉得空落落的，现在后院里已经热闹起来了。 “嫂子，我去拔草，你给我留块葱油饼就行！”叶子在井边抹了把脸，也没时间吃早饭了，挎了拎草的篮子，就急急的奔出去。家里的草料不多，两只羊一只牛，叶子有些急迫。 “哎！小心点草丛里有水蛇！”柳月娘答应了一声，把全家的衣服放到木盆里，到井边打水去洗。晨曦里，柳月娘恨不能把搓衣板都搓平了，赶着天放光之前把衣服都洗干净晾好了。 因为新帝的新政策，家家户户的日子都好过起来，县城里做工的也渐渐多了。历阳县的码头虽小，但是通南北，上面要求历阳县的码头扩建了，历阳县也一跃成了历阳城。家家户户都抽了壮丁，去码头上疏通河道，建码头，扩建城池，这可是个大工程。 孙家只有孙朗唯一一个合适的壮丁，就被拉走了。但是上面说了，不白干，每天包三餐，还给五文钱的工钱。到了农忙的时候，还让大伙儿回家农忙。银钱虽少了些，但是管饭还给钱，总归是有了一笔进项，家家户户倒是愿意出这个壮丁的。也有那有钱的人家不愿意受这个苦，出了银子雇人去顶的。 眼看着孙朗已经去了两个月了，眼看着稻田里的谷子已经垂了脑袋，就该回来农忙了，快要收水稻了。出了黄梅天，孙朗就跟着大部队去了。稻田里的灌水捉虫，都是孙老爷子带着柳月娘跟两个小叔子干的。 “嫂子，我们先下地去了！”孙田孙中丢下碗筷，拿了镰刀就往外去了。 水稻的谷子垂了，过十天半月的就要收割。孙家的情况又有些不一样，清明前播下去的旱稻，早熟了些，已经要收割了。对于大多数人家来说，还不是农忙的时候，孙朗也就不能回来了，只能靠着家里的老爹媳妇还有弟弟们了。 三亩地的旱稻，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是比起水稻来，旱稻的秸秆矮了许多，倒是没有水稻好割。因此，四个人割了两日了还剩了一些，估摸着今天差不多能割完了。 柳月娘急急忙忙的洗好衣服，在后院晾上，拿着镰刀去地头割稻。高氏在家带两个孩子，但是孩子还算是乖巧，早上喂了些米汤就睡下了。高氏就忙着摊晒稻子。场地上早就已经用借来的石碾碾平了，早两日割好的稻子已经放到了场地上等着曝晒。 等到中午的时候回来，高氏做了面条，农忙的时候吃面条才能吃饱，也顶饿省时间。柳月娘并孙田孙中拉着牛车回来，上面堆满了稻子，在场地上晒好了，才进屋吃饭。 “这半天可算是割完了。娘，让叶子下午的时候去捡稻穗。”孙田进了屋，先灌了两大碗凉水，才到后面的井边去洗洗身上的稻芒，沾在身上刺人的很。 “我去吧，你爹在家歇歇，帮着带孩子！”高氏坚持不能让叶子晒黑，其实叶子并不算黑（就李家村的姑娘来说），但是高氏觉得叶子可以更白一些。 吃过午饭，高氏就拎了篮子去田间捡稻穗。孙老爷子年纪不小了，累了几天了正好歇着，在家含饴弄孙倒是轻巧许多。 前两天晒的稻子已经干得差不多了，能够打了，柳月娘拿了连枷拍打地上的稻子，等上面的稻粒落得差不多了，地上的谷粒扫起来，再把稻杆摊开来晒；孙田把混着泥土稻杆的稻谷用簸箕清理一遍，孙中接着用扬篮扬了灰，搁到一边的架子上晒着。半天，打完了一遍稻杆。但是脱粒不是一回的事情，要晒好几个太阳，用连枷打好几回才行。 等到闲下来，柳月娘在后院的厨房烧火做晚饭，望着腾起的雾气，只觉得虎口都被震得麻，裂了小口子，生生的疼。叹口气，这才几天就觉得受不了了，农忙估计也得一两个月才能结束。 “嫂子，你去歇歇吧，我来烧火。”叶子把柳月娘从锅膛边拉出来，自己坐过去烧火，李家村靠着水边，这个时候的蚊子特多，晚上的时候坐那烧火一会会就能叮满了胞。 菜都已经做好了，锅里的汤烧好了就成。今天天热，柳月娘想着去院子里摘根黄瓜，拍了吃，顺便把丝瓜摘一摘，明天早上丝瓜炒鸡蛋吃。 柳月娘拎着篮子，从堂屋出来，就看到院子门被推开了，一个黑影蹿进来。</P></DIV> <TR> 61西屋的哭声 柳月娘心头一惊，偷偷的放下臂弯里的篮子，趁手抄了根棍子，就沿着院墙摸过去，手心里冷汗直冒，绷紧了神经。李家村一向治安很好，也很少有那偷鸡摸狗的事情。 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屋子里欢声笑语好似都觉得远去了，柳月娘只觉得自己后背凉凉的，都湿透了，院子里的蝉鸣都那么寂静。 眼看着那黑影已到了跟前，柳月娘屏气凝神，闭上眼睛，死命的挥下棍子。 “月娘！” 那黑影大喊一声，就抓住了柳月娘的手，棍子也被夺去了。 是孙朗的声音！ 柳月娘只觉得一阵晕眩，一屁股坐在地上，原来是孙朗回来了。但是柳月娘刚刚高度紧张，现在一松懈，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想起来最近的辛劳，还有生活中的琐事委屈，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看着坐在地上哭的一脸的泪水鼻涕的柳月娘，孙朗慌了，丢下刚刚夺下的棍子，就来拉柳月娘。 “月娘，怎么了？快起来！” “呜呜呜——你们都欺负我！”柳月娘呜呜的哭出声来，什么温柔娴淑，大方得体，统统都不要了！没这么欺负人的。老的要伺候，小的要伺候，一个个的还会给自己摆脸色，现在孙朗回来了，还吓唬自己。 “谁欺负你了？赶紧告诉我，我去帮你打他！”孙朗不知道一向特别贤惠的老婆也会被自己吓哭了，刚刚抡棍子的时候不是不带怯的么！现在怎么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了啊！ “你，就是你！”柳月娘也不肯起来，就窝在地上哭。恨不能哭个地动山摇，水枯石烂。要真说有什么委屈，也说不上来，但是这个时候就是觉得自己委屈了，难受了，要泄一下。 孙朗手忙脚乱的把柳月娘抱在怀里，也不敢声张，抱了往西厢房里去。柳月娘在孙朗的怀里也不安生，又是撕咬又是捶打的，但是好在也不敢闹出太大的声响。院子虽然大，但是保不齐就被堂屋里的人听见了。 等到一盏茶的时间，柳月娘才算是安生下来，伏在孙朗的胸口抽抽着鼻子。 “哭完了？”夜色下，只听到蝉叫声，孙朗收了收自己的手臂，把柳月娘抱得更紧一些。 “嗯！”泪水洗刷过的眼眸更加清明，柳月娘泄过了，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卸去了。趴在孙朗的胸口，闻着他身上的汗臭味，才觉得有了那么点真实的感觉。 “为什么哭啊？觉得我老是不回来？”孙朗这次离家的时间有点长，柳月娘嫁过来这么长时间，第一次跟孙朗分开这么久。 “没有！”柳月娘嘟着嘴，咕哝。 “觉得嫁给我委屈了？”孙朗叹口气，抚着柳月娘的后背。 “没有，我什么时候觉得委屈了！”柳月娘反驳，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的，真实，有盼头，自己挣自己的吃食，没有什么比这更实在的了。 “以前啊，你只要住在大院子里，做做针线，想吃啥有啥，想喝啥有啥的。现在跟着我，没日没夜的做针线，还要下地干农活。以前，你哪有受过这样的苦！”孙朗望着窗外，自己自然知道柳月娘的艰辛，做针线，下地干农活，哪一样不累人？不说以前那样的日子，她如果找个没有负累的男人，日子也能过得红红火火的。 “没有你说的那样，我以前怎么都是个奴才，生了孩子也是抬不起头的。现在虽然辛苦了些，但是我觉得踏实。自己地里刨食，但是这都是我自己的。我有自己的相公，有自己的孩子。这样就够了！”柳月娘最近累坏了，难得的休憩。 “我娘对你不好！” “原来你知道呀！”柳月娘白了孙朗一眼。 “呵呵——”孙朗无奈的叹气，自己怎么不知道呢，只是不好说罢了。受委屈的是自己媳妇，自然是心疼的；但是，自己娘说什么，又占了个孝道，所以，自己帮谁都不好，只能跟着和稀泥。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再说了，你走了之后，婆婆待我好了许多。”柳月娘微笑，这可是实情，高氏就是再讨厌柳氏，现在这个家还要倚仗柳月娘撑着。“婆婆也没有少我吃少我穿的，比起别人家的来说，好了许多。就是大户人家的，也就是看着光鲜，婆婆不喜媳妇的，那媳妇过得还不如我呢。” 柳月娘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孙朗皱着眉头的样子，伸手去展开紧锁的眉头。“你愁什么啊？婆媳婆媳，总归要有些矛盾的，就算是唇齿相依，还有磕到碰到的时候呢！我以后不跟娘生气还不成么，别愁了！” 孙朗把下巴搁在柳月娘的肩上，叹口气，“你再等等，等到三弟四弟成亲了，叶子嫁了人，我们就分出去过，以后就你自己当家过日子了。” 柳月娘愣了愣，自己不是没有想过要分家，但是真的没有想过孙朗会在这个时候提出来。家里的情况不怎么好，两个弟弟一个妹妹都要结婚成家，虽说有了大瓦房，那一家人住在一起，真的就不算是什么了。 等分了家，分到自己手里的，不知道还剩下什么。但是柳月娘也想的明白，不管怎么样，就算是净身出户的，自己有手艺，孙朗自己也是能干活的，日子肯定过得下去。 柳月娘讪讪的笑，“怎么想起来分家的事儿了？” “早晚的事情，等孙田孙中娶了媳妇，不想分家也要分了。只是，咱还是要跟爹娘住，但是，家里做主的事情都听你的。”分家归分家，爹娘还是要孝敬的，再说了，孙朗觉得自己是哥哥，没得让两个弟弟养老的。 “成！我知道！”养老的事情，柳月娘是有准备的，但是养老跟婆婆当家是不一样的，那个时候自己只要奉养公公婆婆就好，自主权却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窗户底下，两个黑影站起来。 “咋样？”孙田问孙中，真是要急死人，这个老么总是闷闷的。 “没事，不哭了，咱哥啥人，嫂子哄哄就好了！”孙中看着对面的三哥，扯着嘴角笑笑，若有所思。 “唉，怪我，以后家里的活我多干些。嫂嫂毕竟是个娘们儿，扛了这些天，也难过。”孙田拍拍自己的脑袋，叹口气。柳月娘哭的时候，两兄弟在拾掇谷子，孙朗跟柳月娘根本没注意这两小子。孙田觉得嫂子哭了，肯定是最近累着了。 “嗯！”</P></DIV> <TR> 62旱稻 柳月娘收了泪，擦了擦，溜到后院去擦了把脸，才去前面摘瓜果。拍黄瓜，天闷闷的，吃点凉菜，正好。 孙朗也迈了步子去堂屋见孙老爷子跟高氏。孙老爷子跟高氏也没想到孙朗这个时候就回来了，又是一番热闹。 “怎么回来了？”孙老爷子讶异。 “我连夜干了几天的活，工头看我这么着急，就知道家里有事，准了我三天的假，让我回来农忙。”原本，在工地上干十天也能休息一天，每日早上上工，到傍晚的时候就可以休息。要是晚上的时候加班，就可以换算到平时白日上班的时间。孙朗是修码头的，那边的活计重，一般干一天都累得不行了，怎么也不会有人晚上的时候去加班。 孙朗惦记着家里的旱稻要收，又不会放忙假，每天晚上都会再干两个时辰，虽然累点，但是估摸着能赶着收旱稻的时候回家农忙。 “这样也好！”孙老爷子点点头，家里没有个能担事儿的男人也是个麻烦事儿。媳妇儿是个能吃苦的，但是终归是个女人家，受了苦不好，以后还要给家里添丁进口呢。 地上摊了自己编的竹凉席，怀仁跟妞妞在席子上爬的欢畅。原本农家的孩子在地上爬爬就是了，但是柳月娘觉得不干净，正好孙老爷子有个编凉席的手艺，就给编了个大凉席摆在堂屋里，平时就让两孩子在凉席上爬爬。 十个月的孩子还不会走路，但是已经学会了爬，两个孩子有个伴，倒也玩的开心，都流着哈喇子。 “家里的旱稻已经收回来了，担心什么。晚上的时候还敢重力活，没得伤了身子。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年轻的时候下了苦力，到年纪大了，总归身体不好的。”高氏给两个孩子擦擦流下来的哈喇子，絮絮叨叨的埋怨孙朗不顾及自己的身体，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自然心疼的紧。 “娘，不累的！”孙朗挠挠头，看着外面码的整整齐齐的稻谷垛子，那垂下来的穗子沉甸甸的。 孙老爷子顺着儿子的眼神望过去，抽了口水烟，满意的点点头。“这稻子不错吧？已经是打过一遍的了。”旱稻的收成确实不错，今年的太阳好，谷子也长得好。 “这么好？”孙朗已经两个月没有回来，虽然惦记着家里的稻子，但是也没得回来。放一天假，来来回回的时间就没了，再说了，要是不休息还能赚个五文钱。乍听到家里的稻子丰收了，自然是喜不自胜的。 “嗯，就是有一点，旱稻跟水稻不一样，烧饭的时候不经吃，倒是黏的很，跟糯米饭似的。”孙家估摸着也就孙老爷子吃过旱稻，李家村就是种水稻的，极少有人种旱稻的。旱稻的产量毕竟不如水稻，而且出来的米做饭也不涨水。“等舂了米就到城里卖了，咱还是换点小麦回来，吃面食。” 孙老爷子盘算着，面食吃起来麻烦，但是比米饭划算，只是费些功夫，可以省下不少的粮食。 “爹，年成好，就吃些米吧，不碍的。我看那历阳城里，现在铺子多了，招工的也多了。等闲了的时候，我就去干活，跟仁山似的，能挣些钱回来。”孙朗呵呵的笑，自己在城里的时候，跟仁山遇到的机会多了，有时候跟着仁山出去看看，可以帮人盖房子、扛货、送信什么的，都是能挣钱的活计。就是现在在建的码头，据说都是省内最大的，以后可能就是漕运的大码头，以后货船来来往往的，就是在码头扛货，也是个不错的活计。 “还是省着些，小田十五了，能说亲了！”孙老爷子看着孙田若有所思，一家有女百家求，说亲还是越早越好，孙田是个毛躁脾气的，娶个年纪大些的，能管着他些，收收性子。这就更要早些了，等农忙过了，就该让高氏打听打听了。 “爹！”孙田听到提了自己，赶紧就要打断孙老爷子的话，想说自己年纪还小，但是孙老爷子横过来一眼，孙田就默默的瘪了瘪嘴。 “叫啥，难道不该说亲，给你娘跟你嫂子帮帮忙？你嫂子一个人忙里忙外的，多个人也能搭把手。”孙老爷子哼了一声，孙朗不在家，自己都看在眼里，柳月娘不仅要下地干活，家里洗衣服做饭的事情也不能落下。 虽说家里还有高氏跟叶子，但是这些家务原本就是儿媳妇该做的。柳月娘是个懂事的，自己该做的事情，一件都没落下。 听孙老爷子这么一说，孙田想起来今天二嫂在外面哭的事情，就不做声了。要是自己娶个媳妇，真的能帮上二嫂的忙，好像也是不错的。二嫂对自己兄妹几个都好，也希望二嫂过得好。 孙朗回来了，柳月娘拍了黄瓜，又炒了点花生米，温了点自家做的米酒。 “爹，今天阿朗回来，你们俩喝一点吧！” “好！”孙老爷子眯着眼睛点点头，也累了几天，这时候喝点酒也能解解乏，只是平时舍不得喝。孙朗好久不回来了，爷儿俩正好喝点儿。 孙朗回来三天，家里的旱稻都脱粒好，稻谷放在前院的场上晒干，稻草放到后院的猪圈旁，堆成了稻草垛，烧火的时候就可以直接抱回家烧了。稻草其实没有芦苇杆好烧，但是稻草烧出来的草木灰多，堆到猪圈里，可以踩肥。 三亩荒地上的旱稻居然收了四石，大家都高兴坏了。只要今年收水稻的时候不下雨，好好的收上来，今年的年成就极好了。晚上的时候，就舂了米，做了顿新米饭吃。果真是又白又糯，好吃的很。 孙朗第四天早上天还没亮就走了，说好了过几天就是农忙，码头上会放假回来。孙朗把柳月娘做的绣活，织的布也带走了，现在孙朗自己也去历阳城，卖绣品的事情就不用麻烦袁仁山了。 送走了孙朗，柳月娘开始黏棉线，织布。高氏种的棉花，因为阳光好，个个都是雪白雪白的，烂掉的棉花果子很少。多织些布，到过年的时候就能换上新衣服了。</P></DIV> <TR> 63孙田的亲事 “月娘，我说你们家的房子盖得真值，今年的砖头价钱，已经翻了一番了。今年年成好，村里好几户人家想着要盖房的，现在估计也要等一等了。你看看你婆婆那得意的样子，每日里就在村口的大榕树下转一圈，跟大家伙儿炫耀一回。”四牛媳妇停下了手上的针线，跟柳月娘咬耳朵。 “我也没想到！”柳月娘笑笑，手上的梭子扔的有条不紊的。自己确实没有想到，毕竟，盖房子的事情也不是自己能够做主的。再说了，改了大瓦房，也不是自己住的，自己还是住的土坯的屋子。 历阳城的建设，非一日之功，但是砖头的价钱却是水涨船高了。家家户户都有去帮忙做工的，每天五文钱，虽然少，但是还省下了一日三餐的口粮，又是个丰收的年成，大家的日子都变得宽裕起来。 李家村是个不算富裕也不算贫穷的村子，村里只要愿意动手干活的，只要不是荒年，总归不会饿死。手里有余钱的，不少人家都想着要盖瓦房，娶媳妇儿了。就有些人跟高氏打听花了多少钱盖的房子，去年不过是十两银子，今年却要翻一倍。 于是，不少人家都歇了心思。高氏自然高兴，得意极了。这是一个翻身的得意劲儿，以前大家都知道孙家的日子不好过，孙朗到二十都没娶到媳妇。但是，闲杂不一样了，孙朗娶了媳妇，家里盖了大瓦房，就是田地都多了许多，能不得意么。 “你不知道你婆婆，每天都眯着眼睛在村口过。”四牛媳妇说着就学起了高氏的神色，学着她说话的样子，“嗨，我也没想着，前年咱家还借着粮食过日子呢，现在就住上了大瓦房，还有了这么多田地，家里的粮食都吃不完。这人哪，一旦时来运转，真的是挡都挡不住的！我以后可要常来常往，也沾沾这时运。哈哈” 看着四牛媳妇活灵活现的模仿，一直绷着脸的叶子都忍不住笑了。 “好了好了，就你个泼猴在这闹腾。我婆婆也是高兴，咱家过上了好日子能不高兴么！”柳月娘乐呵呵的笑岔了气。四牛媳妇是个活泼的，在李家村的大姑娘小媳妇里，人缘也是极好的。 “哎呀，有我这么圆滚滚的猴子不？”四牛媳妇一惊一乍的，自己先掩了帕子笑起来。 “婶子，赶紧换个凳子，莫不是那凳子上有个钉子，戳着你了？”春花笑倒在叶子的怀里，揉着肚子喊肚子笑疼了，还不忘打趣一下四牛媳妇。 “呀，我怎么把袖口给缝起来了！”四牛媳妇笑闹够了，一看，自己刚刚做的衣服一只衣袖被严严实实的缝上了。 大家看了又是哄笑一阵，四牛媳妇也被自己逗乐了，慢慢的拆线。 “阿朗她娘，你给我出来！” 外面一声尖叫，屋子里笑闹的人都被惊住了。柳月娘停下手上的梭子，搁在织布机上，到外面一看，大雷他娘正站在院子门口，眼睛红红的。 “婶子，找我娘啥事啊？屋里坐吧，外面凉飕飕的。”柳月娘让着大雷娘进屋，已经是初冬的季节，外面风吹吹冷的很。 大雷娘看着柳月娘的眼神很是复杂，柳月娘生的好看，细皮嫩肉的，五官说不上是倾国倾城吧，也是个俊俏佳人，不然当年也不会被选上去做妾了。干活也是里里外外一把手，孙朗今年去了历阳城干活，柳月娘带着两个小叔子，把地里整的也是好好的。可是，这样的好媳妇，怎么就没被大雷摊上呢？ “我不进你家的屋，把你婆婆叫出来，我跟她掰扯掰扯。没这么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大雷娘黑着一张脸，也不进门，就站在孙家的院门口，堵住了门，隔壁几家早有人出来探头探脑的瞧动静了。 “婶子，您这话严重了！”柳月娘陪着笑脸。 大雷娘这个话说的严重了，就是大雷小时候也没有说李家村有人敢欺负他们的。大雷成年之后，就更不可能有人欺负大雷娘俩了。再说了，大雷是李家的人，跟村里大多数人家都是沾亲带故的，孙家算是外来户，这个欺负孤儿寡母的大帽子扣下来，孙家就没法在李家村立足了。 “怎么欺负你们孤儿寡母了，你倒是说说清楚呢！”高氏正带着两个孩子睡午觉呢，听到声响，穿了衣服就出来了。 “我跟钱媒婆说好的，吕家村的如儿姑娘是给我们家大雷说的。都说的好好的了，就等着过了年就去送彩礼。你搅和啥呢，你见不得我们家大雷好是吧？你家有什么事情，我们大雷都来帮忙的，就是前年你家三个孩子还是我们大雷带到省城去的。我们大雷有什么对不起你家的事儿，你要来毁一桩婚事！”大雷娘扯着嗓子喊，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我们大雷二十多了才说了这么一门亲事，你非要搅和散了是吧！” 高氏嗤笑一声，挺了挺背脊，“我当是什么事儿呢，不过就是儿女的亲事。也值当你这么闹？一家有女百家求，你们家说亲，我们家也说亲，最后看女方家怎么选就是了！你们家大雷好，人家自然选大雷。” “说亲也不带你这么埋汰人的！是不是你跟人家女方家说，我们大雷二十多了还没说亲，我挑剔的很，不是个好婆婆。还有啊，说我们大雷不知道遇到什么龌龊事情，不走时运了！这样的话，能说么？” 大雷娘想起来就火大，原本大雷这样的说个亲事也好说，毕竟家里就是一个寡母，上面没有哥哥姐姐，下面没有弟弟妹妹，家里人口简单，家境也殷实。但是大雷的眼光高，好不容易看中一个吕家村的素儿姑娘，还被高氏给搅和了。 高氏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乡里乡亲的，平时这些话是不能乱说，但是大雷的条件比孙田这个半大的小子好。这个素儿姑娘，高氏是极满意的，想要讨回家当儿媳的。所以，就说了些浑话。 “那我说的也是实话，不然你们家大雷现在怎么都不出去了？”高氏支支吾吾的说着，也不敢大声，这个是触人家霉头的事情。 “时运时运，就你家的时运好，也没你这么尾巴翘上天的，每日都要出去说三回，句句戳人心窝子。”大雷娘泪水糊了一脸，说着就要上来动手。推开柳月娘就上来扯高氏的头，挠脸。高氏虽然心虚，但是也不能让人打上脸面，两个人扭作一团。柳月娘上去拉，怎么都拉不开。屋里坐着的小媳妇大姑娘也看不过去了，都过来拉扯。 好不容易拉开了，大雷娘的头上一块头皮都被扯下来了，蓬头垢面的。高氏也没好多少，脸上深深的指甲痕，都破了皮。大雷娘坐在地上，捂着脸哭开了。 大雷风风火火的冲过来，拉起自己娘，“娘，跟我回去吧，人家小田兄弟娶媳妇也是大事儿。咱不闹了，以后还有好姑娘。” “是你娘没本事，呜呜你好不容易看上的姑娘啊，你就这么一个看上眼的姑娘，娘都没给你留住。”大雷娘捂着脸，泪水顺着指缝流下来，吧嗒吧嗒落在地上。 “娘，咱以后不挑了。”大雷一个男子汉，泪水含在眼眶里，始终没有落下来，娘就自己这么一个儿子，为自己操碎了心。人家都抱上了孙子，娘还在为自己的婚事奔波。 大雷劝住了自己娘，背着回去，到院门口的时候，回过身跟柳月娘道歉，毕竟大雷娘是上门闹事的。 “我娘心急了，等大叔回来了，还麻烦嫂子美言几句。” 柳月娘攥了攥手心的帕子，局促不安，“我娘也有不对的地方，婶子大人有大量，别计较。回去了，婶子头上的伤要擦些药，不然要化脓。” 目送着李大雷奔着自己娘走远了，柳月娘回转身，叶子早就扶了高氏去了堂屋。来做针线的，这个时候也极有眼色的走了。 柳月娘去后面的井边打水给高氏洗了洗脸上的伤口，沾了尘土的伤口碰了水，渍着疼，高氏咋咋呼呼的尖叫，抹了点清凉膏，才好些了。 “乍回事？”孙老爷子背着手进屋，气势汹汹的，吹胡子瞪眼。 “就是那么回事呗。素儿姑娘原本是大雷娘看上的，我也看上了，就找了素儿姑娘娘舅家舅妈去说和了两句。”高氏支支吾吾的开口，一般亲事没定，是可以说说的，公平竞争。但是，一旦说定了的亲事，就不能搅和了，更何况，还是一个村的。 “那你还去搅和？你还说了些什么混账话？”孙老爷子被气得不轻，这个老婆子做事越来越不靠谱。 “素儿姑娘十七，做的好针线，配我们小田正好。你也说了，找个大两岁的，可以管着些小田。”高氏咕哝着，自己也是为了给孙田娶个好媳妇。 “混账！混账！你以后就在家待着，没事别出去乱晃！”孙老爷子丢下话，就坐在一边抽闷烟。 第二天，孙老爷子去镇上买了四色点心，带着孙田去了大雷家赔礼道歉。不说是自家做错了事情，就是没做错，李家是村里的大户，也得罪不得。 李大雷最终没有跟素儿姑娘定下亲事，因为高氏的搅和，李大雷不走时运的风声传出去了，后来也没能说上亲事。过了年，孙老爷子拿了十两银子的彩礼，找钱媒婆去吕家村提了亲，这件事儿就算是定下来了。等到年底的时候，就迎着吕素儿进了门。</P></DIV> <TR> 64新妇 吕家的彩礼要的多，嫁妆也丰厚，架子床，柜子，梳妆台，樟木箱子抬进门，就住进了大瓦房。东厢房就孙中一个人住着了。 孙朗生怕柳月娘要生气，但是柳月娘却跟没事儿人似的。叶子也跟柳月娘说了几回，甚至想要搬出来，让二嫂一家住到大瓦房里，但是都被柳月娘拒绝了。 照柳月娘的想法，虽说自己是儿媳妇，但是是孙朗从外面带回来的，自然 比不上这明媒正娶的。自己当年一个小包袱进门的，人家带了这么多的嫁妆，再说了，东厢房确实也没地方放架子床。 吕素儿眼睛小小的，圆润的脸庞，一天到晚笑眯眯的，很讨老人家的喜欢。更何况，这个儿媳妇是高氏自己看中的，高氏自然喜欢这个儿媳妇儿，对柳月娘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就更是看不惯了。 现在家里做饭什么的，都是吕素儿动手，吕素儿在家的时候就是惯做的这些活计。柳月娘落的清静，农忙的时候带着两个小叔子干活，平时就在西屋里做针线，纺纱织布。 柳月娘起床的时候尚未破晓，转到后院洗了把脸就回屋去了。柳月娘早就做惯了，摸着黑就能开始捻线了。家里就一个织布机，平日里吕素儿要用，柳月娘只能趁着早上的时候织些布。 紡好纱，天色破晓了，柳月娘开始织布，梭子扔的飞快，熟能生巧，柳月娘织了这么几年的布，现在闭着眼睛都能准确的扔出去接到手。鸡窝里的公鸡叫了三回，瓦房那边也有了动静，西边的那间开了门。吕素儿这个时候要起床做饭了。 织了半个时辰的布，柳月娘放下了手上耳朵梭子，让叶子帮着带两个孩子洗漱，自己去后院喂猪喂鸡，给大黄牛添了些草料。这才去吃早饭，早上一贯的米汤面饼，家里腌的咸菜。 孙中看着柳月娘过来了，连忙帮着去端碗拿面饼递过去。 “二嫂，以后别起这么早了，累坏了身子。咱家的布够用的了，不用你这么早起织布的。”孙中是真的心疼这个嫂子，孙朗去修码头，这一去就是两年，家里的农活都是柳月娘带着两个小叔子干的。 “就——”孙田的“是”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吕素儿踢了一脚，默默的低下头，埋头吃饭。 吕素儿堆上笑脸，小口的喝着米汤，“二嫂，小中说的是，以后别起这么早了，家里的棉布还是够用的。不过是多了四个人用的棉布，我还是来得及的，我就跟娘说的么，家里又不是揭不开锅了，织的布就不用卖了。但是娘总说，过日子，总归要省着些，种棉花的地要是用来种粮食，能收多少口粮啊！” 柳月娘没做声，匆忙吃了两口，就去后面牵了牛，拉上犁准备去犁一遍剩下来留着种县里新来的玉米种的荒地。因为有了牛，耕地干活都快了许多，更添了两个壮劳力，孙家在边上又开了两亩荒地。 “嫂子，等等我，我一起去！”孙中放下碗，看了一眼孙田跟吕素儿，跟上了柳月娘。 四月的天气，早上的时候还有些冷，柳月娘穿着夹衣，还觉得手脚冰凉，清冷的空气迎面扑来，夹杂着泥土青草的芬香。太阳冲过地平线，映得红霞满天。孙中牵着牛，柳月娘跟在一边走着。 “二嫂，莫生气！”孙中觑着柳月娘的脸色。 “没啥气的，人家织的布，我们确实不该用。更何况，咱们四口人，两个孩子长身体，你二哥在码头上干活，都是费衣料，怪不得人家说。”柳月娘笑笑，这个家里孙中闷不做声的，但是总是跟叶子一样，对自己好的。兄妹俩自新嫂子进门就担心自己会难过，柳月娘有些感动的。 “她又不下地干活，有本事以后也别吃粮了。”孙中瘪瘪嘴赌气。“三哥也真是的，也不知道说说三嫂。这个女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没嫁人呢，就闹出了跟大雷哥哥的事情。” 柳月娘无语，其实当初说亲的事情还真的不关吕素儿的事情，都是高氏的错。但是孙中作为儿子自然不会说自己娘不好，既然不喜欢吕素儿，就可着劲儿的埋汰她。 “小中！”柳月娘不得不打断了孙中的话。 “嗯？二嫂？”孙中歪过脸来看，男孩已经长成了男子汉，嘴唇上浅浅的绒毛，过个年把估计也要说亲了。柳月娘感慨良多，一个个的都长大了啊。 “以后可不能说这样的话，三嫂就是三嫂，不能因为看不惯就埋汰她。再说了，女子的名声最重要，春花娘受了多少的委屈，就是因为有人埋汰她。”柳月娘细心的把孙中的袖子挽上去。 孙中脸上有些不自然，不知道是不是朝霞映红了青涩的脸庞。往前走了许久，孙中才闷闷的说，“我以后说了亲，定不让媳妇欺负二嫂。” 年轻的脸上，如墨的眸子，映着古铜的肤色，闪过坚毅。柳月娘心下感动，拍了拍孙中的肩膀。 “二嫂知道了，也心领了。但是，媳妇儿从娘家嫁过来，谁都不能依靠，只有你才是她的依靠。不能吓着人家，要宠着疼着。若是不知理的，再劝说两句才是。明白了么？”柳月娘也生怕因为张氏跟吕素儿的双重打击，让孙中失了分寸。 “二嫂，我知道的，若她是个好的，我自然不会说什么。”孙中微微笑，有点腼腆，“还不知道哪家的姑娘愿意嫁给我呢！” 柳月娘失笑，“娘自然会上心的，你要是急了，我跟娘说一声？” “二嫂！”孙中放重了声音，有些紧张。 柳月娘呵呵的笑起来，孙中才知道自己是被戏弄了。 说着就到了新垦的荒地边，就是靠着原本开的荒地边上。村里的牛多了，垦荒也不那么费劲了，大家都说这个新皇帝好。不少人家都在滩涂上圈了地，有时间就来垦荒。孙家原先就有了不少的地，这个时候也不凑热闹了，只是在沟对岸，圈了一块地。 先开了两亩地，县上要玉米种，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说是新品种，能跟小麦似的磨面吃，比小麦的产量高。到时候，有专门的师傅来指导。据说，玉米播种时间宽松，有两个多月，倒是不担心农忙的事儿。</P></DIV> <TR> 65兄弟离心 “你咋这样说呢，我们以前全家的衣服都是我二嫂一个人织布裁衣的。”人前教子，人后教妻，孙田看着柳月娘跟孙中走远了，才小声的跟吕素儿说。 吕素儿这个媳妇儿自己还是挺满意的，家里干活细致，织布也快。爹娘也里里外外的夸。虽说比自己大了两岁，什么事情都要管着自己。但是爹娘说的对，自己是个没主意又容易冲动的，娶个比自己大的，能管着自己点儿。 吕素儿待人处事却是也是个知理的，跟街坊邻居也是亲亲热热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跟二嫂过不去。原本二嫂在家的日子不好过，娘总是挑刺儿，但是吕素儿非但不帮着说和，还有点煽风点火的意思。 孙田就是对这点不满意，二嫂自从进门对自己兄妹三个就很好，新衣紧着自己三个穿，好吃的也都留着。就是长身体的时候中午那顿饭，都是二嫂要求的。 “你傻啊，咱以后是要分家的。现在织布卖的钱，娘都偷偷给我了。要是给嫂子用了布，咱以后分家了，小家的钱可就少了。你可别傻呵呵的，二哥现在有儿有女的，你以为还跟以前一样啊？就是嫂子卖的绣活，明面上给娘的，私底下肯定藏了不少。” 吕素儿戳着孙田的脑门，觉得孙田什么都好，就是有的时候总是惦记着哥哥嫂子弟弟妹妹的，过日子，谁不先顾好自己。 吕素儿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私底下也盘算着柳月娘的绣活到底卖了多少钱。柳月娘的绣活好，孙朗给找了一家最大的绣楼卖了，比以前多得了几分银钱。吕素儿织布好，但是做针线一般，能裁衣，但是绣活却拿不出手。 孙田张张嘴，过了半晌，才闷闷的憋出来一句，“不会分家的！” 爹娘年纪大了，现在地里的活都不要爹干了。在孙田心里，二哥是家里的顶梁柱，二嫂里里外外一把手，真离了二哥二嫂，还真的不知道怎么过日子。 “怎么不会分家了，孙中成了家，叶子嫁出去了。现在家里已经有两个小的了，以后肯定还会添，屋子可不一定住得下。” 吕素儿白了孙田一眼，这个男人还不知道现在过到什么时候了呢。怕是等小的都成了家，这个家差不多就该分了。到时候打算，还不如现在就打算。婆婆现在喜欢自己，什么都就着自己，以后老小的媳妇儿进了门，说不得也把自己丢脑后了。 眼看着叶子进来了，吕素儿才装作不在意的打招呼。 “叶子吃饭吧，忙活了一早上了！”吕素儿站起来给盛了米汤，叶子接了去，却也不冷不淡。 吕素儿热脸贴了冷屁股，也不觉得尴尬，倒是不急不慢的坐下来吃饭。孙田看在眼里，就不是个感觉了。孙中跟叶子都不怎么搭理自己媳妇儿，孙田心里也有些膈应，果真如素儿说的，成了家，兄弟姊妹就生分了。 孙田闷闷不乐的推了碗下地去干活，远远的看到二嫂跟孙中在地里牵牛拉犁，有说有笑的。小中以前都是跟自己一起下地的，孙田这么想着，就上去跟孙中一起拉犁。 到傍晚的时候，柳月娘看着已经犁好的地，原本灰黄的土地被翻出下面深色的黑土，看上去也好了许多。 三个人收了犁，牵着牛回家，走在田埂上，柳月娘盘算着，等种了玉米，还要施一遍肥。远远的看着一个黑影过来，走近了一看，原来是张氏。 “月娘，正好赶上了，我明天借一天牛，把圈起来的几亩荒地犁一遍。”张氏又生养了一回，越的福了。衣服紧紧的绷在身上，那腰上的肉恨不能飞出来了。 这次又是个儿子，孙老爷子取名叫孙怀衣。眼看着怀民已经六岁了，张氏跟孙兴在滩涂上圈了些地垦荒，毕竟，两个儿子以后分家，三亩地也不够分的。 “到家里说一声就好了，这个时候了，嫂子怎么还来地里找！”柳月娘挽了张氏的胳膊往回走。“明日早上的时候，让大哥过来牵就是了。” “算了，要是去家里，让你大哥去，我不去受这个气。”张氏白了一眼，语气就有些不好起来。 柳月娘看着张氏的神色，笑了笑没有作声。 柳月娘初来乍到，没有娘家撑腰，自然不敢硬气，少说多做才是正理。但是吕素儿不一样，人家娘家硬气，离得近，要是有什么事儿，自然有娘家撑腰。孙兴是分家出去的，过来借牛，柳月娘自然是愿意借的，不说张氏的性格，在孙家那是横着走的。就说孙兴跟孙朗是兄弟，就不能不借。 但是吕素儿不一样，借也是可以的，借一天，要两捆混着豆粨的草料。吕素儿本不是吃素的，张氏在她面前也讨不到好去。孙兴原本就是分了家的，张氏再泼辣，也要顾及娘家的脸面，要是吕素儿让娘家来闹一个觊觎兄弟家产，那张家的姑娘，以后也没脸嫁人了。 两个人在大路口分开，各回各家。 到第二天一早，孙兴果真来牵牛，柳月娘一大早就给喂好了草料，叮嘱了孙兴中午的时候要让大黄歇一歇。孙兴应了。 “二嫂，大哥应了多少草料？”吕素儿看着柳月娘似笑非笑，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大家都能听到。 孙兴牵着牛的步子顿了顿，没有回头，牵着牛出了门。 “素儿，大哥家来借牛，又不是旁人。”柳月娘没想到吕素儿这个时候居然会冲着自己难，陪了笑脸。 “亲兄弟明算账。娘，要是六叔家来借牛，咱要收草料不？”吕素儿不依不饶，转头问高氏。 “自然是要收的。”高氏一出口就恨不得扇自己嘴巴子，原想说算了，毕竟都是自己儿子，一家兄弟。吕素儿的意思是非要这草料了。 “六叔又不是”李家村的六叔是李六叔，倒不是孙家老爷子的亲兄弟。 “道理是一样的！”吕素儿脆声接了，捅了捅孙田的胳膊。 孙田没想到火就烧到自己身上了，看了媳妇儿的神色，转开眼，“是这个道理。大哥早就分家了的，大嫂张牙舞爪的。以前就这样喜欢借东西，以后还是算算清楚吧，家里的人口也不少。没了牛，地里的活可干不出来了。” 啪的一声，叶子把饭碗重重的摔在桌上，“我去割草，打草料。多大点事情，非要这样么？不说小的时候，大哥大嫂也照顾过我们；就说二嫂天天忙里忙外的，你还不让嫂子用布。 “ “我三哥跟我娘是个耳根软的，我可看的明明白白的。你没来的时候家里织布做绣活都是二嫂干的，就说三哥今天穿的夹衣都是二嫂做的。你们这样亏心不亏心。原本我们一家和和乐乐的，你来了，就这不是那不是的。“ 叶子说完就冲出去，孙中伸手去拉，没拉的住。 “不吃拉倒！饿着！“高氏拔高了嗓子，孙中默默的坐回来。柳月娘看着叶子出去了，飞快的扒了两口饭就丢下了碗。 “爹，娘，我去看看！“ 高氏还有不满，正要作，孙老爷子咳嗽一声，把高氏的话噎回去。“去吧，给她带个饼吃。“ 柳月娘到河边的时候，叶子正挥着镰刀割草，大黄喜欢吃青草，叶子几乎每天都要到村口的大河边割草。 “歇歇吧！“柳月娘喊住了叶子，姑嫂俩坐在河堤边。春风拂柳，河堤边的杨柳树枝儿垂到河面上去了，在河面上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爹让给你带的！“柳月娘把饼递给叶子。 脸上的婴儿肥渐渐的消下去了，原先干巴稀松的黄，现在也在扎成了黑亮的辫子，垂在脑袋两侧。叶子现在也长成了大姑娘，个子一天天的高了，亭亭玉立。 “爹娘生气了吧？“叶子小心翼翼的问，叹口气，望着河面，嘟着嘴，有些不服气的样子。”不知道她有什么好的，爹娘喜欢她。“ “你三嫂怎么不好了啊，织布贴补家用。其实说真的，她能制住了大嫂，难道你没有一丝窃喜？ “各人都是有私心的，柳月娘自己也是存了分家的心思的，谁都不能说谁不好。 叶子想想好像是这样，有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柳月娘，“嫂子，我今天可是帮着你呢！“ 柳月娘失笑，“嫂子知道，心里记着呢。但是，你这么说你三嫂，三哥肯定伤心了，爹娘也觉着你不懂事了。三嫂心里肯定膈应了。“ “膈应就膈应！原本，我就不喜欢她！“叶子死鸭子嘴硬，反正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早就已经收不回来了。 “你还是个孩子呢，回去跟你三嫂道个歉，三嫂一准儿不计较了。“柳月娘拈走叶子头上的草叶子，”爹娘就更不会跟你计较了，骨肉亲情，谁都割不断。爹娘最宠的还不就是你了！“ 叶子歪着脑袋想了想，啃了两口饼，“那好吧。但是我现在不回去，我中午回去了再说。现在肯定在气头上，我等他们消了气再回去。“ “好！“柳月娘点点头，叶子愿意跟吕素儿冰释前嫌最好，不让婆婆肯定又把这账算在自己头上了。</P></DIV> <TR> 66刘二哥 “叶子，割草呢？这位是？”刘廷坚推着卖豆腐的小车过来，看着叶子在割草，帮着把已经割好的草都捆好了，放在树根下。舀了一晚豆浆给叶子，叶子顺手接了端在手里喝了一口。 “嗯，你放那吧。这是我二嫂。”叶子点点头，刘廷坚每日推着豆腐车来村里卖豆腐，沿着大路吆喝过去，早上的时候过来，到中午的时候差不多就卖完了。 “二嫂好！”刘廷坚跟柳月娘作揖行礼，又转过去跟叶子说话。“我先去卖豆腐，你歇着些，靠着大树乘凉。等我卖完了豆腐，就过来帮你割草。”说着，就推着豆腐车，吆喝过去。 柳月娘抿着嘴笑，看着叶子的神色，“跟卖豆腐的小哥儿很熟？” “还好吧！”叶子看着刘廷坚远去的背影，啃着手上的饼，“第一日进村的时候不认识路，我给指的路。后来，每日都过来，就渐渐的认识了。刘二哥人很好，有时间就来帮忙。” 刘廷坚确实不错，每日早上的时候还给叶子带豆浆喝。其实做豆腐的，一碗豆浆不算什么，难得的是人家日日不忘了带一碗豆浆。卖完了豆腐，就帮着叶子割草，等到晌午就推着豆腐车回去。 “他是那个村的？” “镇上的，镇上的豆腐坊是他家的，家里还有个哥哥。刘大哥跟刘大叔看着豆腐坊，刘二哥不进学了，就推着豆腐车出来叫卖。上午的时候是来咱们村子，下午的时候还要推一车去别的村子卖。”叶子对刘廷坚的事情很熟悉，这些都是两个人闲聊的时候，刘廷坚告诉叶子的。 柳月娘点点头，难怪会跟自己作揖行礼，原本是进过学的。这个刘廷坚倒是不错的，而且是镇上的人家，这个高氏跟孙老爷子自然是满意的。再者说了，看神色，这个刘廷坚定然是喜欢叶子的。不然人家在镇上附近的村子卖卖豆腐就好，没事儿跑这么远到李家村来做什么。 但是，这些话，柳月娘自然是不好挑明的，顺着叶子的话接下去，“确实是个知礼的。” 叶子捱到中午的时候回去，跟吕素儿道了歉。叶子是小姑子，吕素儿自然不会得罪小姑子，自然是千好万好的，拉了叶子去纺纱织布。 叶子现在也学会了织布，只是是个新手，年纪也嫩，有些放不开，度就慢了些。平日里，只有趁着吕素儿做饭的时候，叶子才能练一练织布的手艺。看到吕素儿示好，叶子也觉得自己早上的时候过分了些。 晚上的时候，孙兴来还大黄的时候，抱着两捆混着豆粨的草料。柳月娘追出去，有些过意不去，“大哥——”，但是开了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行了，回去吧！我跟你嫂子说过了，原本我们也是分家出去的，确实不好再占家里的便宜。再说了，也不能让你为难。我们现在也是有两个儿子的人，就算是做给后来人看的。”孙兴笑笑，家里的日子原本就好过，张氏现在生了两个儿子，忙活生计，早就没有时间跟老宅这边的人计较以前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相对于吕素儿，张氏还是比较喜欢柳月娘的，虽说想占便宜，但是倒不如卖一个柳月娘的人情。以后分了家，柳月娘自己的手艺好，孙朗是出了名的能干，说不得以后还要两兄弟帮衬着。 柳月娘看着孙兴走远了，望着暮霭下的村庄，心里感慨万千。日子一天一天过，有些人也慢慢的变了。孙兴一家活得越来越有奔头了，孙田倒不像是以前那么冲动了，有的时候还会使点小心眼。其实柳月娘还是喜欢那个脏兮兮的，跟自己要饭吃的小田。 “娘——”妞妞跟怀仁牵着手，滚过来，拖长了声音唤娘。 柳月娘收回自己的视线，转身关了门。冲着两个孩子走过去，一个个的亲一遍。 柳月娘平时很忙，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很少有时间会跟两个孩子在一起。但是毕竟是亲娘，就算时时见不着，两个孩子见到娘还是亲亲热热的。看的高氏眼热的很。酸溜溜的跟孙老爷子说，“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这个臭小子，平时说世上只有奶奶好，现在见着了亲娘，就又是亲又是揉的。” “你也稍稍的收敛一下，叶子早上说的话，还没明白呢？明着说的是吕素儿，现在可是连我们都怪罪上了。你也真是的，女儿养羊的钱都攥在手上，吕素儿织布的钱，你怎都给她了？”孙老爷子呼噜呼噜抽了两口水烟，闭着眼睛长舒了一口气。 高氏有些不自在，自以为干的很隐秘呢，老头子怎么知道的？ “素儿在家的时候就是娇养的闺女，手上哪有没钱的时候，嫁到咱家来，总不能亏待了人家。再说了，新媳妇，总归要给些零花的。” 高氏支支吾吾的说，其实是吕素儿跟高氏流露过以后要高氏跟着三房过，以后他们养老的意思。高氏现在跟柳月娘还有张氏，都属于是撕破脸皮的，自然以后不愿意跟着他们过了——万一被虐待了怎么办啊？ “那你也要一碗水端平。给了吕素儿，月娘的那份也不能握着。也不是看媳妇儿的面子，这都是你给自己儿子的脸面。你让阿朗怎么想？” “他听他媳妇儿的话，你又不是不知道。阿朗看上去是做主的，但是什么事情不是听他媳妇儿的？”高氏努努嘴，自己不是不愿意，但是二儿子明显跟自己离了心。 “阿朗还在外面干苦力呢！”孙老爷子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儿子，年轻的时候吃了苦，没有钱给他娶媳妇儿。现在他在外面干苦力，自己的亲娘倒是觉得二儿子跟自己生分了。 “大家都是干活的，没有哪一个在吃闲饭。再说了，月娘的绣活是阿朗卖的，谁知道他们自己有没有留钱。”高氏掀了掀眼帘，反正有了素儿这个可心的在面前，柳月娘就不够看了。 孙老爷子气着，但是最终也没有反驳，因为自己心里也没底，不知道孙朗是不是也已经有了二心了。</P></DIV> <TR> 67孙朗归来 因了草料的事情，柳月娘觉得很过意不去，遇到张氏的时候脸上就带出些不好意思来。但是，张氏却反过来安慰柳月娘，“我以前啊，就是没想明白。反正我已经分家出来了，没得那么多的功夫跟人算计计较了。有这个时间，不如给自己家里地里挑一棵草来的实在。嫂子知道不是你的错，你放宽心吧，要是真的过意不去，好好的给我指点一下小蝶的针线。” 前些年孩子都还小的时候，张氏家里有钱有粮都没有觉得。现在孩子都大了，吃的也多了，三亩地的口粮，留下来的也不尽多了，这还是年成好的时候。日子渐渐的就没有以前这么富裕了，现在自己还添了个小的，以后只会更加不容易。 反观孙朗那边，柳月娘嫁过来之后，两个人好好过日子，能干活，渐渐的，老宅那边的日子过得也好起来了。去年的时候还尽是糙米换白面呢，不干活的时候就是一日两顿，现在已经能一日三餐吃饱了。 张氏看着一对比，想着也明白了。娘家的嫂子也提点自己，前些年的日子舒服了，倒是有些得意忘形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总要为以后打算。 “小蝶要学，我当婶子的自然是乐意的。有空的时候就让小蝶过来。怀衣也带过来，怀仁现在也大了，兄弟俩做个伴儿。”柳月娘倒是真心的话，小蝶是个懂事的孩子，现在也不过是六七岁的样子，已经要帮着爹娘带弟弟了。 这么一比较，柳月娘也觉着高氏的好来。虽然跟自己过不去，但是两个孩子都有高氏带着，自己也省心了不少。要是自己既要带孩子，还要干活，孙朗还不在家，真的是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怀仁又正是淘气的时候，一刻都离不得人。 县里派了人来知道村里人种玉米，因为来的是男人，柳月娘倒是不好往前凑了。孙老爷子带着两个儿子去学了一下怎么种，其实跟种豆子似的，回来一说，柳月娘就明白了。接了种子，第二日就把玉米粒种上了，傍晚的时候到沟里拎了水回来浇了一遍，就算是放心了。 再过十来日，就是小麦丰收的时候了，小麦收完了还要种水稻，种旱稻，种大豆，种棉花。虽然有了牛，犁田的事儿省力了许多。但是家里六亩水田，七亩旱地，收小麦就得累的够呛的。说不得，今年要是来不及了还要去邻县喊两个短工。 历阳县滩涂多，能够开的荒地多，靠着水，整治荒地也方便。邻县就没有这么好了，人口多，荒地少，开垦荒地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到收小麦的时候，孙朗也回来了，依旧是待了三日，那边给的假期就是这么多，没有的通融的，但是听说码头也快了。孙朗晚上的时候偷偷的跟柳月娘说，说不得到六月的时候就能回来了。 柳月娘有些窃喜，码头上的活计可不轻松，要是能回来自然是好了。 过了五月，柳月娘就在心里盼着，小麦都晒干了，收进了屋子里，水稻种下去了。旱稻也种好了，眼看着六月的大豆也已经种下去了。等到种好了棉花，都已经到了六月底了，月娘想着，或者码头上的事情又有了变故了。也渐渐的定了心，好好的做针线了。 等到七月初黄梅天气的时候，孙朗背着包袱回来了，身上的蓑衣都没有挡住雨水的洗礼，里面早就潮了。孙朗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后半晌了。 柳月娘正从院子里把淋雨的怀仁拎回去，就看到了孙朗进了院子。 “回来啦！” 孙朗嗯了一声，就去抱了儿子，去了堂屋。柳月娘鼻子一算，摸了一把脸，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跟着孙朗后面进了堂屋。 高氏跟孙老爷子自然有话要问孙朗，还有工钱也要交一交。柳月娘现在不关系这些，孙朗这个时候回来肯定没有吃饭，柳月娘忙着给孙朗做饭去了。早上做的饼，热了热，柳月娘拿了四个鸡蛋，给孙朗做了四个荷包蛋，汤汤水水的端出来，凉拌了一个豇豆。 “赶紧趁热吃吧！” 孙朗笑着点点头，狼吞虎咽的吃了两个饼，给儿子闺女各吃了一个荷包蛋，才把剩下的吃了，汤也喝干净了，凉拌豇豆也一扫而空。 孙朗丢下筷子，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家里的饭食好吃。”工地上能吃饱，但是可没有热热乎乎的吃，都是大锅饭，等烧好了送过来早就已经凉透了。有的时候有汤汤水水的，但是大多数时候就是馒头或者饼，喝点水。 柳月娘收了碗筷去厨房，这个时候公公婆婆都在，不是自己说话的时候。柳月娘就是有一肚子的话，也只能憋着。 等孙朗交了钱，说了会儿话，高氏才放他回去。孙朗抱着两个孩子回西厢房去，一手夹一个，柳月娘帮着拎着包袱过去。 “在家辛苦了吧？”孙朗看着柳月娘，好像比以前更加清瘦了些，握了她的手在手里摩挲着。 “还好。”柳月娘没有说不辛苦，但是还好，怎么都能撑过来了。倒是孙朗，柳月娘感受到他厚实的老茧，在工地上怕是辛苦的很。 两个人温存不了多久，怀仁是个闹腾的，看着爹娘只顾着说话，不理睬自己，就自己攀着孙朗的腿，爬到炕上。摸到了孙朗的包袱，笑眯了眼睛，自己就想着看看爹带了什么东西回来呢，可算是摸到了。 孙朗看着儿子长得虎头虎脑的，虽然才是三岁的孩子，已经能这么活泼了，嘴巴也甜，孙朗很喜欢。 柳月娘拿了针线在手里做，说话并不耽搁手里的活计。两个人说着家常话。 “等到好天的时候，我跟爹娘说说再买个织布机吧。”孙朗冷不丁的开口，柳月娘惊讶的摇头。后来一想，自己不说不代表别人不会说，肯定是叶子或者小中在孙朗面前说了什么。 “娘不会同意的吧？织布机可不便宜。”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织布机，但是织布机对于农家的女来说，不亚于牛对于男人种地的重要性。 “也不是单单为了你，叶子年纪也不小了。家里这么多人要用织布机，一个织布机也不够用啊。”叶子现在织布也渐渐的熟练起来，现在要是有两个织布机，不止是柳月娘方便了，叶子也方便。高氏不一定会同意给柳月娘买织布机，但是要是叶子也要用的话，那就不一样了。</P></DIV> <TR> 68第 68 章 柳月娘点点头，如果是这样，当然是好的。 天色已晚，两个孩子白天的时候闹腾的厉害，现在也已经困了，只是看着常不在家的爹爹回来了，两个孩子努力睁着眼睛。但是，小脑袋点啊点的，打起了瞌睡。 “洗洗睡吧！”孙朗看着儿子女儿失笑，自己经常不在家，两个孩子还是跟自己亲。隐隐的，还有一种为人父的自豪感。 “快来洗洗睡觉，爹爹今天不会走，明天带着你们玩。”柳月娘打了热水进来，给两个孩子洗澡。得了承诺的两个孩子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了孙朗，洗了澡擦干了身子，孙朗把两个孩子抱到被窝里。没多时，两个孩子就吹着鼻涕泡睡着了。 孙朗伸手揽了柳月娘的纤细腰肢，纤腰摆摆，不堪一握，一点都不像是生养过的。温香软玉在怀，孙朗咽了咽口水，心口意动。 “我去把水倒了。”柳月娘扭了扭身子，挣脱开来，把脏水倒出去，又去打了热水进来。把干净衣服，布巾都给孙朗准备好了。 两个人洗过了澡，孙朗出去倒水，柳月娘换上赶紧的小衣，滑进被子里。虽然已经是六月，但是晚上的时候还是有些凉。窗外下着雨，滴滴答答的，柳月娘觉得安心极了，以后家里的事情都可以让孙朗操心了。想着想着，就渐渐睡过去。 孙朗回屋的时候，就看到炕上一大两小，已经沉沉的睡着了，绵长的呼吸。孙朗叹口气，爬进被窝里，小心翼翼的把柳月娘搂在怀里，吹熄了屋角的油灯，躺下睡觉。本想温存一番的，但是自己的小媳妇儿已经睡着了。 就像是孙朗说的那样，买织布机的事情最后还是敲定了。新买的织布机放在西厢房里，旧的搬到了吕素儿的屋子里。吕素儿恨不能咬断一口银牙，为什么新的放在二嫂那边，旧的放在自己屋子里？ 这不是厚此薄彼么？但是孙朗在家的时候，总归有些不一样，再说了，这个织布机明面上是给叶子买的，吕素儿也不好争。只是闷在屋子里生了两天闷气，不再肯做饭，每天只闷在自己屋子里面织布。没办法，柳月娘把做饭的活又揽过来了。 农忙过去了，家里的割草喂猪喂鸡的事情，孙中都包揽了过去。柳月娘每天早起做饭，然后开始捻线织布。等叶子割草回来了，柳月娘就该做午饭，下午的时候做针线。姑嫂俩本来关系就好，用一个织布机也没什么闲话出来。 孙朗回来之后也不闲着，天天去侍弄水稻。过了黄梅天就是三伏天，水田里干的一点儿水都没有，每家每户都不得不去灌水。去年是柳月娘带着两个小叔子干的，那一年夏天，柳月娘的背上晒脱了一层皮。 孙朗是男人，干重力活自然比柳月娘好了许多，每日带着两个弟弟早上出去，中午的时候还能回来歇半晌。 柳月娘看着外面的天色，孙朗几个估计也要回来了，拿了一个西瓜用网兜子沉到井里镇着。 “月娘真是细心。”说话的是李大牛的媳妇儿，跟四牛是妯娌俩。当年，两家就住在隔壁。 “那是了，我二嫂子最是细心能干的。”叶子抿着嘴笑，在叶子的心里，二嫂自然是好的。不像是那个屋里的，看着一团好，其实不知道憋着什么坏水呢。虽然，她没有做什么对自己不好的事情，但是对二嫂不好也不行。 “看看这小姑子，嘴跟抹了蜜似的，就你二嫂子最好。”四牛看着叶子也笑，叶子这几年长开了，早不是当年那个又黑又瘦的小丫头了。辫子又黑又粗，眉眼弯弯，娇俏可人，白嫩的肌肤透出粉嫩粉嫩的红。因为要做活，挽起的袖子露出的一段皓腕如玉藕般。说话叽叽喳喳的，黄莺似的，说不出的清脆好听。也不知道哪家的小伙子能娶回家去。 孙朗带着两个弟弟回来的时候，柳月娘捞了瓜出来切了。刚刚从井里镇过的西瓜自然是清凉可口的，孙中呼呼的吃起来。 “嫂子，西瓜真甜。” “好吃就多吃些。小田，赶紧去叫你媳妇儿出来吃西瓜。”柳月娘端了两瓣儿给二老端过去。上午的时候后院里没有太阳，乘凉是最好的，两老的就带着两个孩子在后院玩儿。 孙田一边吃着西瓜一边回去找吕素儿。“素儿，快去吃西瓜！今天放井里镇过的西瓜，真好吃，凉凉的。快去啊，正好消暑，你看你，累的满头是汗的。” “吃吃吃，吃什么吃！就知道吃！她要是想叫我，不会自己来叫啊，要你过来叫？”吕素儿已经憋了许久了。以前在家的时候什么都是自己好，但是自从孙朗回来之后，自己渐渐的就落了下风，好像什么都不顺了。 自己不做饭叫赌气，家里明明有一台织布机，还是给柳月娘买了一台，明面上是给叶子买的，但是真正受益的还不是柳月娘？看着孙田孙中几个说着二嫂这个好，那个好的，心里就觉得烦。 “怎么了？”孙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没怎么！你说是你二嫂好呢，还是我好啊？”吕素儿擦了把汗，接着纺纱织布。 “这怎么说呢，自然是我媳妇儿对我最好了。”孙田讪讪的笑，回想着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那你就别一嘴一个二嫂好的，你没觉得二哥回来了，爹娘都没这么喜欢我了？因为买织布机的事情，咱娘现在给的钱也少了。” “这不是买织布机要花钱么？你也不是不知道，咱家以前没什么钱，这个房子还是借钱盖起来的。也就是这两年年成好，税交的少了，家里攒了些钱。咱们结婚的时候都给花光了，家里现在也不是很好的。”孙田解释，其实孙家以前真的不好，就是现在渐渐好起来了，但是底子在那里，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 “那这个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想买织布机，那就自己去买。我现在辛辛苦苦织布卖的钱，大多都被他们给花了。凭什么啊？”吕素儿心气儿不平。 “那我们吃的口粮什么的，不也是大家一起干的么。”孙田诺诺的开口。 “那你也下地干活了，我吃的你挣不出来？”吕素儿反问。“再说了，我精打细算的，还不是为了我们的小家？说起来是给叶子买的织布机，说不得分家的时候，叶子说不要了，就给你二嫂了。叶子跟她关系这么好，说不得就是串通好的。” 69李六爷发威 孙田讷讷的，心里很烦。孙田自然知道吕素儿其实也是为了两个人的小家好。但是，二哥二嫂不会是这样的人。就算是叶子跟孙中确实喜欢二嫂多一点，但是当年家里不好的时候，二嫂对兄妹三个确实很好。 “二哥二嫂不会这样的。再说了，爹娘不还是疼你多一点么，你不想做饭就不做饭了。爹娘什么都没有说。” “你怎么知道？二哥在家的时候，你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以前我跟你说的那些话，你都记到哪里去了？”孙田还算是很听话的，吕素儿一直都这样觉得。但是孙朗回来之后，孙田就变了个人似的，就整天二哥二哥的。 而且，在孙家老两口的心里，儿媳妇再怎么好也没有儿子好。孙朗一回来，高氏的注意力自然就被孙朗分去不少，对吕素儿的照顾肯定就没这么多了。 “我记着呢。现在不是还没有分家么？”孙田叹气。 “那你分家的时候可不能什么都听你二哥的啊？” “这个肯定的，那个时候肯定什么都听你的了！”孙田把手里的西瓜塞给吕素儿，给吕素儿擦擦汗，吕素儿虽然心里的小九九不少，但是是个能过日子的。“你先吃吧，我去那屋吃。” 柳月娘把冬瓜洗干净了，切了薄片，在油里面走一遍，炒出水来，加水煮开了，把晒干的小虾米抓了一把撒进去。翻了两开水，切了葱叶子，撒进去，捞出来。奶白奶白的冬瓜汤，飘着碧绿碧绿的葱叶，看着就食指大动。玉米饼是早上的时候就烙好的，正好揪了泡着冬瓜虾米汤吃。 一家人正吃着饭呢，四牛来喊孙朗。 “阿朗，快跟我走！”李四牛脑门子上全是汗，柳月娘拉着喝碗凉水都等不及，拉了孙朗就走。“不跟弟妹客气，真的是有急事啊！弟妹也去吧，还真的要你帮帮忙。” 四牛拉着孙朗到村口的时候，春花家已经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春花娘坐在角落里，披散着头发，头上还有斑斑血迹，脸上也花了，春花抱着她娘落着泪。春花娘愣愣的坐着，不哭不笑的。 柳月娘心里一惊，就赶紧过去。李家村的人都说春花娘是不守妇道的，这个时候自然没有人帮她。还有几个女人在指指点点的，说着罪有应得的话。 “你们什么意思？春花娘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情，你们要这样子？袖手旁观就算了，现在指指点点的算什么？抓奸抓双，你们抓到人了么？就在这瞎嚷嚷！”柳月娘心里一急，就吼出来，要是平常，定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柳月娘平日里都是见人三分笑的。 “孙朗媳妇，这里可没有你说话的份儿啊，我们李家的事情可轮不到你们姓孙的人来说。再说了，抓奸抓双？你看看这大雷娘都吵上门来了，那奸夫不就是大雷么？”说话的是春花的大伯娘，这个时候只是好笑的看着春花娘，眼里满满的蔑视跟鄙夷。 “不是这样的，我娘没有！”春花哭哑了嗓子，嘶吼着就要上去捶打她的大伯娘，被春花娘拉回来，抱在怀里。 柳月娘这才看到了，大雷娘正被人看着扶着坐在一边的小板凳上。大雷已经被春花家的几个叔叔伯伯围起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估计已经被狠狠的揍了一顿。 “我没有跟嫂子偷情，我只是想让我娘来提亲，我娘不同意，嚷嚷开了，所以这些都跟嫂子无关的，都是我一厢情愿的。”大雷捂住脸，胸口起伏不定。 “你跟她没事，你就想要娶个寡妇？你不如要了你娘的命吧，我的老天爷啊，这个日子可怎么过啊。”大雷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大雷娘就这么一个儿子，怎么都接受不了唯一的儿子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原来，大雷娘给大雷找媳妇并不顺利，一开始说定的吕素儿被孙家聘走了。后来，大雷娘又找了几家说亲，人家都没有同意，因为大雷气运不好的名声已经出去了，再说了，大雷已经二十多了，这个年纪说媳妇儿本来就难。 春花娘年轻的时候就是十里八村的美人儿，大雷年轻的时候也肖想过，但是当时大雷还小，春花娘已经嫁给了自己同宗的兄长。后来，这样的心思就雁过无痕了。 几次说亲碰壁，大雷也歇了心思。以前一年到头的都不在村里没有觉得，现在看着春花母女俩的日子确实不好过。寡妇门前是非多，春花娘每日里都要面对流言蜚语。而且，眼看着春花越来越大，眼看着就要出嫁了，可能以后春花娘就要老来无依了，大雷就觉得心疼，毕竟是自己曾经喜欢过的女人。 大雷娘逼的急了，大雷就说出来想要娶春花娘的话来。大雷娘怎么能同意，想着肯定是春花娘勾了大雷说出这样的话来。大雷娘就闹将起来，到杂货铺子把春花娘揪出来，在场地上厮打了一番。 春花娘原本就是个娇娇弱弱的，怎么是大雷娘的对手，脸上被抓花了，头发也被扯下来几把。 知道了真相，柳月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去后院打水帮着春花娘洗了脸，抹了点伤药，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看着总归没有这么可怕了。脸上斑驳的伤口纵横，春花娘一脸的凄楚，柳月娘不由得为她惋惜。花一样的女人，只是命途多舛。 “我不会跟大雷成亲的。不管是谁，我说了要给春花爹守寡的，就不会跟别人成亲过日子。以后，等春花出门了，我哪怕出门找棵树碰死，去地下找春花爹，我死了也是李家村的鬼。春花都十三了，等两年就出嫁了，你们就这么等不及要把我们赶出去啊？”春花娘看着春花大伯娘的方向，一脸的决然。“既然这样，不如我现在就死了干净。” “快拉住春花娘！”喊出来的是李六爷，李家村李家的长辈。 春花娘冲着大门口的门框就冲过去，柳月娘看着拉不住，就把自己的身子横在春花娘的面前。一声闷响，春花娘一头撞在柳月娘的肚子上，狠狠的抵着门框。 柳月娘趁势抱住了春花娘，春花娘瘫软在地，“为什么不让我死了算了啊！”春花娘终于哭出声来，细细的数着嫁到李家村来的一件件一桩桩，说的悲从中来，有那面子薄的小媳妇儿也跟着一起哭起来。 李家人的脸上有些讪讪的，春花娘哭得不能自抑，“要是我想改嫁，我年轻的时候娘家人都要我改嫁的时候不改嫁。我非要等到娘家都不往来了，年纪一大把了，还要想着改嫁不成？” “娘——”春花抱着娘，又是一番哭。 李六爷拄着拐杖，咳了两声。“咱么李家村建村也两百多年了，算是大族。我是族长，但是很多年都没有管过事儿。都是一家人，觉得你们都是手足兄弟，哪有这么多的事情要族长来定论？你们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自己说道说道都能明白。” “但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出来。今天这事儿啊，我算是说了算了，春花娘以后就在李家村住着，就算是春花嫁人了，春花娘还是咱们李家村的人。以后年纪大了，咱们李家的人供养到老。寡妇守节那是要立贞节牌坊的，没得被你们说的香的臭的。” “大雷娘自己是个寡妇，体谅一下春花娘的难处。寡妇带着孩子不易啊，你这么糟践人家，心安么？” 李六爷平时不发威，但是有了什么事情，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说完也不等李家人说话，自己拄着拐杖走了。 春花娘的事情，算是下了定论。李家的人渐渐散去，大雷给春花娘道了声对不起，才背着大雷娘走了。 70她是姨娘 屋里一片狼藉,春花娘呆呆的坐着，暗自落泪。春花扶着她娘去屋里歇息，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看着，生怕娘又要想不开。 “娘,我以后不嫁人，我就守着你过。娘，你不要丢下春花一个人。”春花闷在春花娘怀里泣不成声。春花自小就没了爹，跟着春花娘两个人相依为命。春花娘要寻死的时候,春花直接就吓晕了。 春花娘轻抚着春花的后背,眼中泪光闪烁，“我们春花长得标志,一手好针线,怎么能不嫁人呢？以后还要给娘生个小外孙呢。” “嫂子，你看，春花这么懂事儿，你可得要看着她出门嫁人呢。要是被那些人遂了愿，春花的嫁妆说不得也就被谋去了。再说了，以后说不得遇到一个好女婿，带着你去享福呢。”四牛是李家的小辈媳妇儿，春花娘倒是她正儿八经的堂嫂子，劝人的话，四牛媳妇儿来说最合适不过了。 四牛是堂兄弟，就算是要照拂，有时候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因为人家亲大伯在呢。要不是这回闹的实在是过火了，估计也请不动族长。 “我知道，我知道的。我当时就是迷了心窍，我想我活着被人糟践名声，春花也嫁不到好人家，我不如死了算了，省的拖累了春花。春花年纪不小了，我也不怕她不懂事儿，被人带歪了。”春花娘刚刚想要寻死，也就是当时的一股勇气，现在没有碰死，也舍不得丢下春花不管。 母女俩抱作一团，哭得伤心。 母女俩肯定有很多话要私下里说，月娘跟着四牛媳妇出来，帮着把屋子里收拾干净了。外面杂货铺子里面的东西被摔烂了不少，该扔的扔了，留下的也都归置好了。四牛跟孙朗陪着大雷回去，这个时候也一起回来找媳妇儿回家了。 四牛家现在住在村子的北边，孙家倒是搬到了新的宅基地，所以也不顺路。四个人在岔路口道别。 孙朗脸色不是很好看，大步往前走。柳月娘本来就娇小，小心的觑着孙朗的眼色，跟在后面一路小跑。 “哎呀！”不知道什么时候孙朗停下了，柳月娘一个不察就撞了上去，鼻子都被撞疼了。 “撞着了？没事吧？”孙朗听到惊叫声，转过身来，就看到柳月娘皱了一张小脸在揉鼻子。 “没事儿！” 孙朗叹口气，抬起来的手又放下来。柳月娘看着孙朗的神色不太对劲儿，“你怎么了？” “素儿以前是说给大雷的？”孙朗看着柳月娘的眼神灼灼，多希望自己的娘子说不是的。 “嗯，后来娘请了钱媒婆去给小田说亲，就说给了咱家的小田。”柳月娘大约知道了怎么回事，肯定是有人跟孙朗说了大雷跟吕素儿说亲的事。吕素儿家跟大雷娘谈定了说亲的事情，但是却毁了婚，虽说没有下定，但是总归是不守信用的。 再者，高氏做的那些事儿确实是不光彩。大雷不只是丢了吕素儿那门亲事，就是现在说亲也不容易了。 “怎么没跟我说过这些事情？”孙朗气急败坏，今天去大雷家的时候大雷娘就一直在数落。自己原本是想去帮忙的，但是没想到始作俑者居然会是自己的亲娘，这件事情可要怎么收场。 “原本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再说了，这件事情是娘做的不对，也不好跟你说。儿不言母过，咱们管不了。”柳月娘叹气，孙朗去码头上干活的时候，原本就很少回家，回家的时候自然想要欢欢喜喜的，也不能把这些糟心的事儿拿出来说不是？ 孙朗回到家的时候，一家人已经吃过了饭。因为孙朗跟柳月娘还没有吃过，桌上的饭菜还没有收。 孙朗关了院子门，气呼呼的进了堂屋。“爹，娘，小田说亲的时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老爷子闷在一边抽水烟，高氏抬头，狠狠的瞪了一眼月娘，以为是月娘说了什么。吕素儿原本想要回屋去了，一听提到自己，就拽着孙田坐下了。 “娘，你别看月娘了，这件事情不是月娘说的。你们倒是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孙朗看着高氏去横柳月娘，心里更加不舒服了。月娘是个好媳妇儿，不是自己偏心，村里的人有目共睹的，都说孙家娶了个好儿媳，但是高氏就是不满意。只是留下了妞妞而已，高氏就觉得没有能顺了自己的意，现在婆媳俩的关系已经好多了，但是高氏还是看柳月娘怎么都不顺眼。 “你都在外面听了什么混账话，就敢回来这么跟你娘说话？娘做什么不是为了你们几个小兔崽子。”高氏看孙朗板着一张脸，泪水就掉下里，一边哭一边数落着孙朗。 “娘，你为了小田好，就要毁了人家大雷的名声？大雷以前都是极好的，每日里见到了也都是欢欢喜喜的，家里有什么事情，人家大雷也是帮忙的。但是我回来这么久，大雷跟大雷娘就没家来串过门儿。”孙朗说的的确没有错，大雷待孙家不薄。再说了，大雷性子好，村里有什么事情，喊着大雷，大雷必然是会来帮忙的。 孙老爷子叹口气，坐在小板凳上，呼噜呼噜抽着水烟。 “说亲的事情，谁说的准？素儿是个好的，谁家不想要回家做媳妇儿？你是有了媳妇儿的人，你三弟还是光棍呢。你胳膊肘尽往外拐吧！”高氏看着吕素儿低头坐在一边，跟孙田两个人倒是般配的很，再说了，吕素儿干活也是一把好手，不然当初也不会大费周章把她娶回来。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娘，您这个媳妇儿是怎么要回来的啊？不说别的，您做的那些事儿就不光彩。吕家明明答应了大雷家，立时就悔婚也不是什么好人家。”孙朗气急了，对着高氏也没了什么好脸色。 “二哥，你说什么呢！我丈人家也得罪你了？”孙田跳起来，指着孙朗大喊大叫，“我媳妇儿娘家不好？总归比你家的没有娘家好多了。装什么贤惠知理呢，不过是个姨娘出身，怎么跟素儿比。现在还有没有娘家还两说呢！” 孙田说完自己都惊呆了，自己怎么就说出来了。 高氏的哭声戛然而止，屋子里静悄悄的，静的连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午后的阳光让人觉得燥热，但是，柳月娘只觉得落入了冰窖，浑身冰冷，耳边嗡嗡的响——终于来了么？ 柳月娘一直以为，到了李家村，就再不会有人知道自己的过去，自己那不光彩的经历。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孙田会知道？ 71仓促分家 “你,你，你是姨娘？”高氏看着柳月娘的眼神更是复杂——诧异、了然、怨毒、嫌恶。这个女人嫁过来的时候居然是个姨娘，难怪一直都没有提过要回娘家，也没有说过娘家都有些什么人。 以前很多说不通的事情,突然间就找到了出口。 柳月娘无所遁形，呆呆的坐着。原本流言是最好的利剑，戳中心口，刃不见血,就已经致命了。 “休了她！”高氏气得浑身发抖,声音又尖又利。柳月娘来不及反应，因为两个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哇的大哭起来。柳月娘想要去抱孩子,但是高氏拦住了柳月娘伸出的手。 “叶子，带着怀仁跟叶子去你那屋！” 柳月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孩子被带走，或许，自己就要被休掉了吧？两个孩子在孙家比跟着自己好。 “娘，我浑说的！”孙田看着事情要一发而不可收拾，柳月娘无助的眼神，娘一脸的怒气。 吕素儿拽了孙田的手，狠狠的在他大腿上扭了一把。“你就别添乱了，娘什么不知道，要你来说。”吕素儿看着孙朗的脸色很不好，拉着孙田就想要回屋里去。这件事情是孙田说出来的，孙朗绝对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别忙着走了，你们好好的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孙田颓然的坐下来，如果可以，多希望自己没有说出这样的话来。“上次吕家送亲的时候，有个吕家的表嫂子是以前在大户人家做丫鬟的，见过二嫂，是那家大房的姨娘。” 原来，省城的宋家前两年放了一回人，正巧有个丫头嫁到了吕家村，送亲的时候见了月娘一面，就悄悄的跟吕素儿说了。但是，这个时候的月娘黑了，也瘦了，跟以前的细皮嫩肉的娇弱样儿早就不一样了。再说了这个丫头也是其他房做粗活的小丫头，只是依稀记得，根本就不记得是不是了，只是依稀的有个印象。 吕素儿回来跟孙田说了，孙田却记在了心上。孙田几个也没有见到过柳月娘的家人，只知道那个时候这个就是自己的二嫂。小时候不懂事，但是现在想起来却是很多的疑惑。 有了怀疑，慢慢的在心里发酵，孙田气愤之下，就说出这样的话来。 “小田说的没错，月娘确实是宋家的姨娘。当初我去省城借钱的时候没有借到，遇到了宋家在配姨娘，我就把月娘带回来了。”孙朗没有再遮遮掩掩，既然已经说出来了，就没有必要掩饰了。月娘当媳妇，是极好的，大家有目共睹。再说了，富贵人家的丫鬟，哪有这么多的自由，当初做了姨娘也是不得已的。 “你知道她是姨娘，还往家带？”高氏怒其不争的看着孙朗。 “月娘有什么不好？做儿媳妇没有孝敬您？还是没有好好干活？也没有不生孩子，给咱家生了两个孩子，龙凤胎。咱家是月娘来了之后才慢慢的好起来的！”孙朗没有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是个错误，虽然，当时也只是看着被落了胎的女人煞白的脸，煞是可怜。 “休妻！娘赶明儿再给你说一门亲事！这样的不干不净的女人，我们不要。”这个时候寡妇改嫁不是没有的事情，但是毕竟是极少的。守节还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姨娘再嫁跟寡妇再嫁又是不一样的，姨娘是给人家做小的，寡妇不管怎么说都是清白人家的。 高氏的态度很强硬，孙老爷子一言不发，默默的吸着水烟。 柳月娘这个时候早就听不到大家在说什么了，只看到大家嘴唇快速的开合，不知道在说什么。 “我不休妻！要是觉得我们丢人了，我们就分家出去，自己过。绝对不耽搁小中跟叶子说亲。要是觉得我们碍眼了，我们迁走就是了。只是要爹娘原谅儿子不能尽孝了。” 孙朗直直的跪在孙老爷子的面前，柳月娘木然的跟着孙朗跪下去。一直神游天外的思绪，好像扯回来那么一点点——这个男人说愿意为了自己分家，迁走。故土难离，柳月娘心里酸酸涩涩的发胀，鼻子一酸，泪水就顺着脸颊滑下来。 孙老爷子深深的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直挺挺跪着的儿子和儿媳，其实这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高氏看不出来，孙老爷子可看的出来。 “搬出去就搬出去吧，咱们分家吧！你们以后要迁走也好，要是不走，住在村里也好，你们哥儿几个还能有个照应。” “老头子！”高氏一听心急了，就要打断孙老爷子的话。 “闭上你的嘴！”孙老爷子难得的吼了高氏一回，平时就算是高氏做了再糊涂的事情，也没有这么说过。毕竟是当了祖母的人，有的时候不能太下她的面子。但是，这回媳妇儿是孩子也生了，就算是不为孙朗想想，也要为那两个宝贝孙子孙女想想。有亲娘的孩子能跟没亲娘的孩子一样么？ “我做主分家了，西厢房的房子你们俩带着孩子住。家里的米粮，给你们一石小麦，牲口都归家里面。跟你大哥分家的时候一样，给你三亩水田，旱地随便你自己选。你们俩都有本事挣钱，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要说亲，这样分家，你们吃亏了。但是为了弟弟妹妹，你们担待着点。” 孙朗看了一眼柳月娘，才跟孙老爷子开口。“爹，不用了，我们去老院子，把那屋子收拾收拾就能住。以后小中还要说亲，屋子还是留给小中他们吧。水田要两亩，旱地我们自己拾掇。就是家里的下地的家伙什还要慢慢买，先要跟爹借着用用。”农具对于农家人来说是大件了，而且铁器想要买，一时半会儿也买不着，得找了铁匠铺子说好了定制。 “成，要是要用到牛的时候，也过来借就是了。”孙老爷子点点头，二儿子不用担心他们的生计。开荒或者出去做工，都能好好的过下去，孙老爷子一直对他们俩很放心。 这场闹剧就这么收场，高氏虽然看柳月娘不满，想着要闹腾，但是终归要顾及着面子。要是真的被村里人知道了柳月娘的来历，也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吕素儿倒是开心多了，孙朗一家分家出去了，自己的日子就好过了许多。老二家分走了两亩水田，实在是不多。倒是孙田有些战战兢兢的，自己不仅是得罪了二哥二嫂，小中跟叶子看着自己的眼神也很是怨怼。孙老爷子把孙田单独留下，“娶了媳妇儿是要听媳妇儿话，但是也看看什么是能听的，什么是不能听的。”孙田唯唯诺诺的应了。 72搬家 孙老爷子看着从来不让人省心的孙田,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叹口气，养儿不教父之过，孙老爷子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了。只希望以后大家能好好的过日子,一家人过日子就是靠着齐心才能越过越红火。 孙朗扶着柳月娘站起来，进了西厢房，坐到了炕上，柳月娘还跟踩着棉花似的,飘乎乎的。孙朗看着两眼红肿虚浮,鼻头红红的月娘，叹口气。 “咱们分了家,也好。虽说日子艰难了些,但是总归是自己做主了。我去把两个孩子抱回来，你好好的梳洗一下，别让孩子见着了。” 孙朗撩了帘子出去，柳月娘坐了一会儿，擦了泪，挤了帕子擦了把脸，孙朗就抱着两个孩子进来了。柳月娘接了孩子放到炕上，给他们擦了脸擦了手。两个孩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都乖乖的洗了脸擦了手，拉着手坐着。 “我去看看那屋子，看看四牛在不在，那屋子这么久没有住了，估计要好好拾掇一下。拾掇好了，今天晚上咱们就住过去。” 孙朗出了门，柳月娘就开始收拾东西，把那埋起来的银子挖出来，收拾了包袱，塞到箱子里放着，才开始收拾衣服。要带走的东西不多，衣服本来也不多，一个箱子都没有塞满，铺盖都卷起来，一会儿卷着走就是了。 四牛媳妇儿听了风声就过来帮着搬家了，看到月娘就收拾了一个简单的箱子，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妞妞，跟着四娘娘回家，四娘娘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四牛媳妇伸手抱了妞妞，搂在怀里心肝儿肉的喊着。四牛跟大牛两个兄弟，都没有生出来女孩来，所以，四牛媳妇儿见着了妞妞就疼的不行，跟自己亲闺女似的。 妞妞水洗过的眸子黑濯石般，嘟着小嘴靠在四牛媳妇的怀里，伸了小手吊着四牛媳妇儿的脖子。“四娘娘，娘今天哭了，眼睛红得跟小兔子似的。四娘娘也给娘做好吃的吧？” 四牛媳妇捏了捏妞妞肉嘟嘟的小脸，望着柳月娘开怀的笑，“看看这养不熟的小白眼儿狼，四娘娘对你多好啊，就惦记着自己娘。” 柳月娘扯了个笑脸，心里明白，四牛媳妇是见自己不高兴，逗着自己开心呢。其实柳月娘跟两个孩子相处的时间不多，下地的时候都是公公婆婆帮着带孩子。但是，难得的是这两个孩子还是跟自己亲。 “四娘娘好，娘也好！”妞妞讨好的看着四牛媳妇，吧唧一口在四牛媳妇的脸上印了个口水印子。 “好好好！” 四牛跟孙朗抬了箱子走了，柳月娘自己抱了铺盖卷儿，牵着怀仁跟在后面。“二嫂，我来吧！”孙中过来帮着拿了铺盖卷儿，柳月娘点点头。叶子跟着一起去了那旧院子，想着可以帮着收拾收拾。叶子想要把那新买的织布机给了二嫂，但是三嫂子话里话外的挤兑着，娘也不乐意。 旧院子已经许久没有住人，虽然经常来收拾收拾，但是也破败了许多，没有人气儿。屋子里的地上都是虫子，还要用茅草烧了熏一熏。东边的屋子比西边的屋子好了许多，柳月娘几个把东边的屋子扫了蜘蛛网，熏了草灰，把铺盖铺上了。 屋子很小，东西很少，没有什么要收拾的。还好，平时也有修葺，并没有见天光，估计屋顶是没有问题的。夏日的时候雨水多，说不得什么时候来一场雷阵雨，要是下雨的时候漏了雨就真的是没办法了。 孙中跟叶子看着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就赶紧回去了。叶子偷偷的给柳月娘塞了个小荷包，“嫂子，这是我偷偷攒的，爹娘都不知道。”叶子知道姨娘不是什么好女人，但是，这个姨娘是自己的二嫂的时候，叶子只想到二嫂对自己的好。 “这个嫂子不能要！家里给了米粮，二嫂跟你二哥也有些积蓄，私房钱你自己留着，二嫂要是手头紧了，一定跟你说！”柳月娘看着叶子这样子，心里有些愧疚，自己私藏的那十两银子，算得上是巨款了吧？但是，这个时候也不能跟叶子说，人有亲疏，叶子跟自己再好，高氏也是她亲娘，说不得回去跟高氏说了，估计又是一番风波。 东西两间屋子绝对够住了，四牛跟孙朗把堂屋的炕敲了，感觉敞亮了许多。只是屋子里没有桌子没有凳子，还要添置桌椅，也是一笔费用。李家村的树虽然多，但是伐了树也要把木头晒干了才能用，只能去镇上买了木材回来打桌椅。 “你们两口子傻啊，两亩水田刚刚够糊口的，两个孩子一日日的长大，你们怎么过？再说了，田里的活计都是你们干的，怎么也等秋收完了再分家不是？”四牛媳妇觉得这个家分的亏得慌，忍不住抱不平。“你公公婆婆也真是的，当年六亩水田的时候，就给老大家分了三亩。现在家里的地有十来亩，也就给你们分两亩地，这心都偏成什么样儿了？” “我们自己要这么分的。我们两口子带着孩子，两亩水田够了，我们也不是坐吃山空的，自己勤力一些，再垦些荒地就是了。反正两个孩子还小，我们也不急着，慢慢来。” 柳月娘轻抚着四牛媳妇的后背，孙朗不是个没有主见的人，也不是不顾小家的人。孙朗是个肯干能吃苦的，自己好好跟着他过，必然也会过上好日子的。这个时候吃些亏，到时候好日子过了，也不怕人说，只能干眼热。要是自己分家的时候分多了，别人红眼病犯了，又要一番吵闹。 分家分少一点，以后除了养老，就跟那边完全撇开关系了。吃亏就吃亏了，这样落了一清净。再说了，好女不穿嫁时衣，好男不吃分家饭。日子还是要自己一点一点过的。 “随便你们，反正分了家就好好过日子。我把两个孩子领过去，这个屋子现在住人也不舒服，你们晚上的时候过来吃饭。”堂屋的锅都没有，就剩下了一个土灶。四牛媳妇把两个孩子带走了。 孙朗把小麦扛回来，堆在堂屋的角落里，把手里的饼递给柳月娘。 “今天晚上没有地方做饭了，弄点饼凑和着吃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带着孩子去赶集，把要买的东西都买回来。孩子呢？”孙朗在屋里看了一圈，没见着两个孩子的人影。 “四嫂带走了，让我们晚上过去吃饭呢。”柳月娘把地上的草木灰扫干净，泼了些水，把地上被虫钻过的地方踩实了。 73第 73 章 到晚上的时候,四牛媳妇把两个还在留在家里睡了。“你们那屋子现在乱起八糟的，还不知道能不能住人呢。大人可以扛一扛，两个孩子就在这边睡了吧。” 柳月娘想想也舍不得两个孩子跟着自己住着那散着霉味的屋子。孙朗跟四牛借了牛车，明天要买的东西多,肯定要牛车拉着。“四嫂，明天两个孩子还要麻烦你照看一下。” “这有什么事儿，我正好也没什么事儿，就在家做做针线。”四牛媳妇爽快的答应了,月娘家的两个孩子还小,正是好玩的时候。 柳月娘跟孙朗一前一后进了院子，孙朗把院门关上了,牵了柳月娘的手进屋。还没有天黑,墙角是孙朗早早拎过来的水。因为灶火都没有，柳月娘就着冷水擦了擦身子。 柳月娘收拾了一下明天要卖的绣活，用包袱皮装了。“明天要带多少银子？”月娘把箱子角落里的银子拿出来，埋在地下许久，带着些土腥气。家里的银钱是柳月娘收着的，但是月娘已经许久没有去赶集，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物价。家里没有油灯，两个人早早的就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了。 “多带些吧，明天要买的东西多着呢。”孙朗伸手揽了柳月娘在怀里，在她肩侧叹了口气，今天可真是累坏了。 三伏天，屋里就算是泼了凉水，也还是有些热，一会儿的功夫，后背的衣服都贴身上了。柳月娘伸手拿了蒲扇，慢慢的摇着，凉风一阵一阵的。 “成！”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满月，亮堂堂的照在屋子里，柳月娘转过身，正对着孙朗的脸。白白的月光照在男人英挺的脸上，古铜色的肤色好像带了蛊惑的味道，柳月娘伸手细细描摹男人的脸庞。 “有没有觉得很累？” “有点。”孙朗疲惫的睁开眼睛看着月娘，然后又闭上了眼，轻轻的拍着柳月娘的后背。 “那你后不后悔？要是你真的休妻的话，我也不会怪你的，只要你对两个孩子好。” 孙朗闷笑，睁开眼看着柳月娘，眼里满满的戏谑，“真的？那我再娶个媳妇儿，老婆孩子热炕头了，你就开心了？要是这样，我们现在就回家跟爹娘说。” “我就这么一说，你还来劲儿了是吧！”柳月娘伸手在孙朗腰上就拧了一把，孙朗皱了一张脸，咧了嘴喊疼，“哎呦，你还真的下手啊！这可是腰啊，你要是不心疼你就使劲儿的拧巴，反正这可关乎着你下半辈子的幸福了。” “谁说你老实的！”柳月娘伸手要去拧孙朗的嘴，孙朗伸手抓住了柳月娘的手，握在手心，细细的摩挲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手心已经长了薄薄的一层茧子。“我没有后悔，不管怎么样，只有你才是孩子娘，咱会好好的，好好的等孩子长大，慢慢一起变老。快点睡吧，天色不早了，明天还要去赶集。” 第二天一早，孙朗就去牵了四牛家的牛车，带着柳月娘去赶集。因为要去卖绣活，孙朗带着柳月娘去了历阳城。历阳城是个新城，城墙还是新砌起来的石块青砖，没有斑驳的岁月的痕迹。进了城，就是城里的大路，左六尺右六尺，整整一十二尺宽，铺着整齐的青砖，走两辆马车都不成问题。柳月娘虽然是省城出来的，但是也没见过省城的街市，月娘估摸着也就该有这么热闹吧。 路两边热热闹闹的，小摊小贩有之，吆喝叫卖声不断，琳琅满目，林林总总，柳月娘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看的。孙朗牵着牛车走到一个绣庄门口，早有伙计过来牵了牛车。 “孙二哥，您这是带着嫂子来卖绣品了？”牵牛的是相熟的伙计，孙朗经常过来卖绣品，一来二去也渐渐的熟了。 “是啊，掌柜的在不？”孙朗点点头，很是熟稔的样子，跳下牛车，扶着柳月娘下车。 “正巧刚刚回来呢，赶紧进去吧！” 柳月娘跟着孙朗进去绣庄，是个很大的绣庄，比柳月娘之前见过的都大了许多。有专门卖成衣的，也有专门定制的，还有卖绸缎的。柳月娘跟在孙朗后面，亦步亦趋的进了里间。 原来这个绣庄外面的门面是三间，后面还有个小院子，平时掌柜的收东西都到后面隐蔽的房间。还有那客人要买成衣的，也可以到后面的院子试衣服。 进了院子，正中的天井养了一盆荷花，现在正是盛开的时候，碧绿碧绿的荷叶托着粉色晕开的荷花，让人感受着凉意，好像瞬间觉得清爽了许多。左手边就是掌柜的收货的地方，孙朗带着柳月娘熟门熟路的进了里间，弓着身子，作了一揖。 “沈掌柜的安好！” 柳月娘跟着孙朗行了一礼，然后垂着头站着。 “孙二哥来了啊，来看看今天有些什么好活计。”一边吩咐了上茶，一边就开了那递上来的包袱卷，“这是嫂子吧，赶紧坐吧。” 沈掌柜很年轻，不过是二十一二的样子，没想到已经是绣庄的掌柜了。看他面前的绣绷，上面正是绣着一副百鸟朝凤，估计是屏风的样式。柳月娘心里就有数了，这沈掌柜的原本就是个极好的绣工，看那绷子上百鸟栩栩如生，那方面没有一个细小的线头，又是一副花开富贵图，这双面绣的功夫甚是了得，非一日之功。 柳月娘看着就不自觉点了点头，没想到这么一个大男人拿着绣花针倒也是好手。这样的双面绣，自己也只是听师傅提起过，自己却是不会的。 这家绣庄也是历阳城新开的，要不是误打误撞，孙朗还找不到这个地儿呢。沈掌柜的做事一向爽利，算好了银钱，就给称了银子过来，两分的银子，另数了几十个大钱。 “嫂子的绣工真是不错，真没想到小小的历阳县还是卧虎藏龙呢。咱们绣庄就缺这样的绣娘呢，要不嫂子来我们绣庄，也省的来来回回的跑，工钱肯定也比这卖绣活来的多啊。” 74第 74 章 沈掌柜看着柳月娘的针脚细密,上次送过来的帕子虽然是简单的金线牡丹，后面却是粉色的牡丹。虽然只是颜色变幻，但是世人能绣双面绣的就不错了。沈掌柜真的有招入麾下的想法，但是柳月娘的手艺是好,毕竟是嫁了人的，这个时候估摸着也不怎么方便出来干活，沈掌柜话一出口，就觉得有些唐突了。 “哦,看我,忘了嫂子是有家事要做的，我就是这么一提,您回家绣了送过来也是一样的。” 柳月娘笑着点点头,自己能够被承认，也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情，好像连日的阴霾都散去了。两个人领了银子，又去那前面的绣庄上挑了许久，买了些做绣活的碎布块，零碎的布块比成匹的便宜了许多。 两个人包了布出了门去，牵了牛车，街市上很是热闹。 “这是新近才这么热闹的，历阳城有了码头，走漕帮的货物多起来。”平南的蚕丝粮食从这边北上，北边的山物从这边上岸。原本默默无闻的历阳城，这一年便风光了许多，来往客商甚多，短短一年的时间，这历阳城已经是富足之地了。 孙朗找了铁匠铺子，定制了农具，给了订金，又买了两口锅，菜刀之类的。虽说孙老爷子说了可以借用农具，但是还是自己手里有了农具比较好，什么时候用都方便，总比求人的好。 锅碗瓢盆，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买了一堆，盐巴子之类的生活必需品必须要买的。孙朗想想还是买了个织布机，织布机不好出去借着用，买布肯定没有自己织布划算。柳月娘虽然舍不得那买织布机的钱，但是想想毕竟是要用的，也没有拦着。 两个孩子还小，没有肉吃，每天炖个鸡蛋也好，柳月娘找了地方买了两只活蹦乱跳的母鸡。孙朗去路边买了两串冰糖葫芦，藏在包袱皮里，包的严严实实的，以前想给孩子买过好多回，但是总归不是自己当家过日子。现在自己单过了，也想给孩子买些零嘴。 渐渐的，东西拉了一牛车，又去木材行里买了木材，出来的时候不过是晌午。 “我们吃了午饭回去吧？”孙朗牵了牛车，找了一处摆摊吃饭的地儿。柳月娘数着兜里的银子，有些舍不得，今天拉拉杂杂的买了一堆东西，已经花了不少钱了。但是两个人早上出门的时候就没有吃早饭，柳月娘强颜欢笑的跟着孙朗到了一处刚刚收拾干净的桌子坐下。 “一碗阳春面，一碗鸡丝面。” “一碗鸡丝面吧！”柳月娘诺诺的开口，出门在外就应该听着孙朗的，但是这个时候自己是在是舍不得花那两碗面的钱。 “两碗吧，吃过面，我带你去码头看看。你不饿，我可饿坏了啊！”孙朗笑看着柳月娘，自然知道她的心思。 柳月娘一听孙朗饿坏了，就赶紧点点头，嘱咐老板快着点儿。面条上来，孙朗把那碗鸡丝面给柳月娘，自己抱了阳春面的大碗就大口大口吃起来。柳月娘把碗里的鸡丝都挑出来夹到孙朗的碗里。 说是鸡丝面，不过是零星几根鸡丝，面条倒是鸡汤煨出来的，甚是好吃。柳月娘吃了一半，推脱着吃不下了，让给孙朗吃了。孙朗知道月娘的饭量小，也不推辞，自己把面条吃了，面汤也喝了。 路边的面摊，一碗阳春面一碗鸡丝面也花了二十文，月娘咋舌，这二十文能割一斤肉了。月娘数了二十个大钱递给老板，心里疼的滴血了。 吃了饭，孙朗果然带着月娘去了历阳城的码头上看看，正是晌午的时候，还是熙熙攘攘的。这个码头比省城那边的码头大了许多，根本不用等着干活，有那刚刚到码头的货船，就要找人帮着卸货。 柳月娘的眼睛都不够看的，孙朗被人拉了一起去干活，货不多，不过是一条小船，只是一时找不到人，许了十个大钱的好处。孙朗见有钱可挣，嘱咐了月娘好好的在牛车上待着，自己去了那码头上卸货。 不过是一个时辰的功夫，孙朗拿了十个大钱回来，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原本就是那三伏天，搬着货物就更加容易出汗了。柳月娘拿了帕子搬着孙朗擦汗，孙朗推开了，身上的长襟直接捞起来擦了汗，束在了腰间。原本想着出来买东西的，就穿了长襟，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穿个短褂子呢。 回去的路上，孙朗心思就有些活络了。 “月娘，你看啊，不过是一个时辰，就给了咱十文钱呢。活也不累，就是扛了些布匹。你说，我以后来城里做活好不好？” 月娘有些沉默，要是孙朗出来干活，自己一个年轻的媳妇子带着两个孩子过日子，是诸多不便的。何况现在分了家，没有老人在身边。 “咱地里的水稻现在还没收呢，每天灌水的，你也没这功夫出来。咱们还要垦荒，家里只有两亩水田，孩子大了，这两亩水田可就不够了。”照月娘的想法，到码头上干活累的厉害，两百斤的粮食直接就扛着走，干多了重活也伤身体。不如自己在家安安生生的过日子，打了粮食能吃，多了就卖了，也能换钱，总不会饿到了。 “也是啊！”孙朗笑，自己一时就冲动了，要是自己出来干活了，家里可怎么办呢？ 夏日天长，两个人到家的时候，太阳还正挂在天上。卸了家什，孙朗把牛车还到四牛家去，柳月娘拿了只篮子，篮子里放着一块在城里买的花布。进屋的时候，两个孩子正跟四牛家的柱子玩的酣畅，柱子比两个孩子大多了，正带着两个孩子在屋子里躲猫猫。 “四嫂子，这是今天赶集的时候见着的，看着这花布染得好看，配嫂子最好看了。”柳月娘把布偷偷塞到炕桌的一边，不能给孩子们看到了。 四牛媳妇抓了布就往外推，“你这是干啥啊！嫂子是这样的人么！”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嫂子裁了衣裳穿着定好看。我走了。” 柳月娘说着就抱着两个孩子出去了，正巧孙朗正跟四牛说着话，过来抱了怀仁。夫妻两抱着孩子回去了，四牛进了屋子，看着媳妇儿，“媳妇儿，怎么了？” “嗨！你看这夫妻俩客气的，给扯了块布。也没怎么的啊，咱们自来要好的。”四牛媳妇儿细细摩挲着花布，颜色大方，裁剪了做件夹衣正好看，要真的还回去，还真的舍不得呢。四牛看着也笑了，“舍不得就别还回去了呗，孙朗两口子不是那耍滑头的，人家说了给你买的就是给你买的。以后有啥事，咱多照顾着点就是了。” “也是，那两口子也不容易。” 75为母则强 妞妞跟怀仁见到冰糖葫芦的时候,手足无措。两个孩子见到这样的吃食很少，李家村都是地里刨食的人家，很少有人愿意花一文钱就为了买一根冰糖葫芦给孩子吃。 柳月娘嘱咐了两个孩子慢慢的吃，不要把籽儿吞进去了。两岁的孩子,拿着冰糖葫芦吃，还真的是不让人放心。两个孩子各咬了一口，又用布包好了，藏起来,留着以后吃。柳月娘看着就有些心酸,不过是三岁的孩子，已经懂得珍惜。 柳月娘忙着收拾屋子,就让两孩子自己在院子里玩,给两只母鸡解了扎腿的稻草，放到院子，让它们扑腾扑腾。 织布机支起来放在西屋，早上织布的时候不要吵醒了两个孩子。棉花是城里买的，也不算贵，虽说李家村家家户户种棉花，但是大家都是自己织布用的，这个时候有的剩的人家不多。 孙朗去村里的林子里捡了些柴火回来，两口锅搽了猪油，开了锅才能用。到村口的大石磨下磨了面粉带回来，时间紧，一会会的功夫，也不过刚刚够一家四口吃一天的。到傍晚的时候，柳月娘看着天色，满天红霞，已经来不及醒面了，做了一锅面糊糊，拌着盐吃了。 两个孩子还小，碗都端不动，柳月娘盛了小半碗，让他们小心的捧着喝，别把碗打碎了。 “月娘！”来的是大嫂张氏，拎了一把鸡蛋，“吃饭呢？” “哎，嫂子吃了没，在这吃一口吧！”锅里还有些面糊糊，张氏的脸上全是汗，原本就不白皙的脸上更是黑红黑红的。外面的天很热，三伏的天，张氏跟孙兴又垦荒收拾了两亩水田，两口子五亩水田，也没有人搭把手，累的够呛。 “不了，家里的饭做好了，我就是听说你们也分家了，过来看看。刚分家，什么都没有，鸡蛋给两孩子煮了吃。小蝶自己收拾的菜地，种的不错，咱家也吃不完，明天让她给你送点菜过来。”张氏看着院子里翻开的菜地，刚刚浇上水，估计一半已经掩了土，一半还敞着。现在种菜，再快也要半个月才能吃上嘴。 “谢谢嫂子了，喝口凉水吧！”这不是客气的时候，柳月娘收了鸡蛋，放到堂屋的篮子里。掀了木桶上的布，给张氏舀了一碗凉水。张氏接着喝了，果真是渴坏了，三两口就喝光了。 “分家的时候吃亏了吧？你们不能老这样，你这是觉得让着他们呢，他们可不这么想，他们肯定觉得这都是应该的。该强硬的时候就要强硬些，不然真当你是好欺负的。” 张氏怒其不争的看着柳月娘，柳月娘讪讪的笑，自己本身腰杆子就不硬，再说了，这大嫂的风采也不是一般人能赶得上的啊。 “我知道你觉得我是个没理的，但是嫂子嘱咐你一句，自己的东西自己护好了才是。” 张氏走了，柳月娘看着两个孩子若有所思。其实大嫂张氏说的对，自己如果强硬一点，两个孩子也不用跟着自己捱苦日子了。两个孩子才三岁多，排排坐在门槛上，抱着碗吸着面糊糊。或者是下午的时候玩的疯了，现在饿坏了，就算是光面糊糊两个孩子也喝的欢畅。 柳月娘心里有些堵得慌，放下了饭碗，把院子里的菜地拾掇完了，进了屋织布，两个孩子乖乖的，自己喝完了面糊糊，把碗放在小凳子上才到院子里撵着鸡玩。 孙朗回来的时候，就见到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玩，屋子里黑漆漆的，只听到咔嗒咔嗒的织布声。 “爹爹！”怀仁看到爹爹回来了，丢了那落了一地鸡毛的两只母鸡，就去抱了孙朗的小腿（其实怀仁想抱大腿来着，但是人家小嘛，只能够着小腿）。早就玩累了，脑门上全是汗，伸手要抱抱。 妞妞跟在弟弟后面也喊了声爹爹。 孙朗笑着把儿子捞到怀里，伸手去牵了妞妞的手，“你娘呢？” “在屋里织布。”妞妞指了指西屋，柳月娘收拾好了菜地就进了西屋织布，到现在都没有停下来。 孙朗抱了两个孩子进屋，已经是晚上的时候，白亮亮的月光照着，进了屋倒有些不适应那黑暗。两个孩子身上脏兮兮的，也不敢放到炕上，只让他们在东屋玩会儿，就自己进了西屋。 柳月娘的脸上全是汗，背后也湿透了。 孙朗把梭子抓在手里，“别织布了，天都黑了，孩子们都等着睡觉了。”伸手摸到柳月娘的脸，一片冰凉。“怎么了？” “没事。”柳月娘憋了许久的气，“我就是觉得自己太没用了。大嫂说的对，我自己不够厉害，就护不了两个孩子。我们不能总是一味的退让，有的时候也要强硬一些。” “好！我们以后自己的日子自己过，谁也惦记不着的。”孙朗原本就没有这么好说话，只是涉及自己的亲人，总不想以后还要磕磕绊绊的。没有分家的时候，一家人什么都好说，自己苦点累点也是应该的。但是，从今以后，自己的小家才是第一位的。 “我以前觉得大嫂是个蛮不讲理的，但是想想，过日子，谁不想着自己。想想孩子，就觉得不该忍让了。”柳月娘一直觉得大嫂是个复杂的人，现在想起来，谁不是这样，当娘的都想为自己的孩子多争取一些。 柳月娘打定了主意，以后每年四季一身衣服给二老，逢年过节送礼那是礼数，但是除此之外，就什么都不会让那边的人沾光了。小叔子小姑子自然是好的，但是不能纵容了那小两口。 “我都知道！”孙朗叹气。 柳月娘打了锅里的热水给两个孩子洗澡，妞妞伸了胖乎乎的小手，搂住月娘的脖子，靠在月娘的肩上。 “娘，不哭了。” 柳月娘心惊女儿的敏感，心头一酸，看看天，眼泪终究没有落下来。“没有，娘没哭呢！” “娘说谎，羞羞！”妞妞伸手刮了刮柳月娘的鼻子，“娘的眼睛红红的。” “就是，妞妞都看出来了，娘还不承认，真是羞羞！”孙朗在外面带着儿子在外面院子里洗过澡回来，看着妞妞那副皱着小脸的样子，忍不住开怀大笑。 怀仁也跟着狠狠的点头，然后拽了柳月娘的衣袖，“娘，我们以后是不是不跟爷爷奶奶住了？” “嗯，以后就爹娘怀仁妞妞四个人住好不好？” “嗯，好吧。那我以后是不是没有花生米吃了？”怀仁想起来奶奶每天都给自己一把花生米吃，今天一天没有的吃了。虽然今天有糖葫芦吃了，但是，花生米也很香。 “以后也有的，等糖葫芦吃完了，娘给你炒，好不好？”柳月娘抱了儿子放到炕上，刚刚洗过澡，晒得黑漆漆的小脸，倒还是滑嫩的很。 76第 76 章 第二天一早,小蝶就拎了篮子过来给送菜，鲜嫩鲜嫩的茄子跟冬瓜，还有一把韭菜。都是早上刚刚在地里摘得，还水灵灵的。 “婶婶,那个冬瓜太大，我拿不了，这个小冬瓜有点小，你啥时候去菜地里自己摘吧！”小蝶进了院子就把篮子搁地上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个小冬瓜也得有十来斤,小蝶一个八岁的孩子，拎了这么多东西跑了这么远,也真是不容易了。 “快进来吧！累坏了吧？”柳月娘忙上前去接了菜篮子,拎到屋里面，把菜都搬出来。两个小的早就奔上来拽着小蝶往屋里去了。 妞妞笑眯了眼睛，拿出昨天包起来的糖葫芦，递到小蝶的面前，“姐姐，吃！” 小蝶惊骇的看着糖葫芦，咽了咽口水。自己曾经跟着爹娘去集市的时候见过这样的糖葫芦，但是家里哪有闲钱给自己买糖葫芦吃，见过那有钱人家的小孩吃着糖葫芦，自己也不是不羡慕的。小时候不懂事儿的时候还哭闹过几回，被娘回家狠狠的打骂了几回，才歇了这样的心思。现在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几分私房钱，但是也是舍不得拿出来买零嘴的。 小蝶忍不住张口想咬，想了想却又放回到妞妞的手里——自己是姐姐，自然要省着点给弟弟妹妹吃。妞妞这么小，就这么懂事儿，知道把糖葫芦拿出来给自己吃，这是喜欢自己呢。自己自然也要疼爱弟弟妹妹，怎么能吃了妹妹的糖葫芦。 “妞妞吃吧，姐姐上次去集市的时候吃过了，这个是给妞妞的。”小蝶扯了笑，撒了个谎骗妞妞。 妞妞拿着冰糖葫芦，咬着指头，扭头想了想，伸手颤巍巍的把糖葫芦塞到小蝶的嘴边，“姐姐吃！”露出两排小小的白白的牙，“上次嗯好久了。甜的，好吃。” 妞妞还小，不过是三岁的孩子，有的时候表达意思还不是那么清楚。但是小蝶明白，妞妞是说，上次吃糖葫芦已经很久了，这次的不一样。 “小蝶吃吧，给姐姐吃是应该的，妞妞不心疼的，妞妞是个好孩子。”柳月娘看着两姐妹，开心的笑。小孩子最知道好赖，小蝶平时经常带着妞妞一起玩，待妞妞姐弟俩也是不错的，妞妞自然想把好吃的给姐姐。 小蝶看着柳月娘鼓励的眼神，就着小蝶的手，咬了一颗糖葫芦，包在嘴里，酸酸甜甜的感觉充斥着口腔。小蝶看着姐姐咬了一颗，笑眯了眼，自己也咬了一颗包在嘴里，剩下的又包起来，藏好了。 怀仁看了，拿了自己的糖葫芦就往外跑，一溜烟就不见了。过了一会儿，隔壁的柱子就牵着怀仁回来了。 “婶婶，你们家怀仁小小的年纪就知道大方了。大清早的就给咱家墩子送糖葫芦吃，还非让我也吃一颗，不然就不肯撒手。” 柱子是个大男孩了，九岁了，跟怀民同年，现在已经跟着四牛下地干活了。平时的做派也像极了大人，难得包着糖葫芦在嘴里，左脸颊鼓出了一块儿，有了小孩儿的样子。 “这是你们对怀仁好，怀仁记着呢！”柳月娘看着现宝一样的怀仁，举着自己的糖葫芦又回来了，笑得哈喇子就流下来，估计在四牛家被夸了。不用月娘说什么，怀仁自己把糖葫芦跟妞妞一样藏好，才坐在门槛上等着吃早饭。 娘说了今天要给炖鸡蛋吃，两个孩子想了一晚上，早上早早的就醒了。闻着炖蛋的香味，两个孩子扭过来扭过去。 小蝶现在要在家帮着洗衣做饭，坐了不过一会儿就回去了，说好了下午的时候过来做针线。小蝶走了，柱子的眼神就跟着小蝶飘出去，看着少女曼妙消瘦的背影，红了脸，跟月娘告了别就回去了。月娘忙着干活，倒也没看到柱子红了脸。 孙朗还没有回来，昨天晚上去地里的时候，水田里已经分了开来，中间一道坝，想想也知道是把那两亩水田隔出来了。孙朗不是不觉得心酸，自己在家的时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弟弟妹妹，自己都尽了心，现在就这么划清界限了。 孙朗来不及感慨，因为干涸的水田这个时候要担水了，趁着早上的时候天气还不怎么热，孙朗蒙蒙亮的时候就出去担水了，不然到太阳起来的时候，根本让人受不了，直晃眼睛。等到太阳老高的时候才回来，吃了早饭，就去屋子里歇一觉。 大热的天，也不敢让两个孩子去外面玩闹，容易中暑。月娘带了两个孩子在西屋做针线，盘算着家里的生计。自己当家了，顺心如意了许多，但是烦心的事儿也多。 种粮食做针线，自然也饿不着，但是大家都是看天吃饭，就这两亩地的水稻，要是年成不好的时候根本就不够吃。更不用说，历阳县地势低洼，还容易洪涝了。 柳月娘因为经历过干旱，家破人亡。要是当年家里有存粮，或者自己就不会被卖掉了。所以，柳月娘对粮食看的特别的重。之前是自己不能当家作主，现在自己能当家了，粮食是千万不能卖掉的。多囤些粮，到荒年的时候才好过。 家里的一石小麦，估计吃到收水稻的时候是够了的。今年的水稻不知道收成怎么样，一切都是未知数。雨季早就过了，大涝是不会了，就看年成好不好了。 柳月娘想起来绣庄的那个双面绣的锦屏，要是自己能绣一副屏风出来，肯定比这绣帕子，绣荷包好了许多。但是，那样一副绣绷，放到乡下的土屋里肯定会落灰。柳月娘想想就觉得不可行，甩甩头，丢掉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两个孩子本来早上的时候就玩累了，小孩觉多，西屋的炕上也铺着席子，两个孩子就这么一头一尾的倒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柳月娘忙着手上的针线，看着两个孩子睡着了，手里的针线抽动的更快了。自己的手上快一些，夏天的时候天热，不时要洗一洗手，去去手上的汗渍。 77家有儿女 月娘早上蒙蒙亮就起床,晒了衣服，煮了早饭，下地去了。如今家里的水田有了五亩，单靠孙朗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柳月娘力气小,孙朗也舍不得媳妇在地里干活，但是柳月娘坚持下地，多多少少也能帮上点忙。 妞妞捏了两文大钱，坐在院子门口,等刘二叔经过的时候就买一块豆腐。妞妞跟怀仁就在院子门口玩,时不时的张望两眼。两个孩子都五岁了，妞妞已经会帮着烧火了,捉虫子喂鸡。 怀仁数了数兜里的花生米,不多不少，正好是四十个，数了二十粒给妞妞。妞妞把两枚大钱塞到兜里，伸着两只手接了怀仁的花生米。 “怀仁，是不是奶奶偷偷给你的啊？” 怀仁嗯了一声，故作老成的横了妞妞一眼，“你别跟别人说，就咱俩知道，娘也不能告诉。” “知道了知道了，不然三婶知道了又要没有好气。”妞妞点头，搓了花生米外衣，慢慢的嚼着吃，越嚼越香。 分家之后，吕素儿迟迟没有孩子，两个老的自然是惦记孙子的，每日里总是藏着些好吃的给怀仁送过来。吕素儿嘴上不说什么，但是手里的银钱藏得更紧了，每日里待两个老的也渐渐没了好脸色。更何况，如今孙中也娶了媳妇儿，吕素儿更得为自己打算了。 等到年前怀了孕，两个老的像是供菩萨似的供着，也不敢给怀仁好吃的，只怕吕素儿气着了。过了年，吕素儿临盆生了个儿子，像是小猫似的，身子有些弱了，将养了几个月还是瘦瘦弱弱的，吕素儿只肯自己带着，也不让两个老的沾手。 高氏哭了几次，吕素儿坚持不肯，渐渐的也歇了心思，回头哄着怀仁跟怀民。 姐弟俩嚼着花生米，远远的看着刘廷坚推着小车，也渐渐的走近了。 “刘二叔，刘二叔，我要一块豆腐！”妞妞捏着两文大钱递给刘廷坚。村里的人家，一般都是豆子换豆腐，但是家里的豆子早就磨了豆粉给猪吃了，今年的豆子还没有收上来，只能花钱买。 刘廷坚笑着拿了两文大钱，切了块豆腐，帮着拿到屋里，放到水碗里。又拿了两只碗，倒了两碗豆浆出来，“赶紧喝吧。” 两个孩子接了豆浆就咕嘟咕嘟喝起来，刘廷坚喜欢叶子，顺带着对叶子疼爱的两个侄子侄女也诸多关照。只要柳月娘不在，就偷偷的给两个孩子喝豆浆。 “刘二叔，今天还教我写字不？上次的那个孙字，我已经会写了，我写给你看！” 怀仁说着就拉了刘廷坚，进了院子，把地上的土抹平了，找了个树枝慢慢的写了个孙字，端端正正的。 怀仁最佩服的人就是刘廷坚了，刘二叔不但会做豆腐，还会写字。这在李家村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据说只有镇上的孩子才能进私塾，每年课修就要十斗舂好的精米。逢年过节还要节礼，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刘廷坚家兄弟两个，家里有个豆腐坊，日子自然比一般的人家好了许多。就算是这样，刘廷坚兄弟俩也不过是读了两年，会读书写字记账罢了。想要考功名，却是不敢想的。 “写的真不错！”刘廷坚摸了怀仁的脑袋，夸了两句，接过了树枝，在地上教了个怀仁二字，“这是怀仁，孙怀仁就是你的名字。” 怀仁点点头，拿了树枝在一旁认真的写字，一脸的正色。 看着怀仁写字认真，刘廷坚才掏出一朵桃红色的绢花来，“妞妞，给二叔把这个给你姑姑好不好？” “小姑姑么？”妞妞抿着嘴笑，刘二叔经常让自己递东西给小姑姑，小姑姑每次收下了，就会给自己扎漂亮的辫子，偶尔还会自己糖吃。 刘廷坚嗯了一声，妞妞小心翼翼的把那绢花藏到衣服上的小兜里，琢磨着一会儿吃过早饭就去找小姑姑。 刘廷坚出门去推着小车接着卖豆腐，妞妞回了院子里把那两只喝豆浆的碗洗了，又放回了原处。屋子里的水盆的脏水倒了，换上了干净的水——爹娘回来了要洗手洗脸。妞妞看着一本正经的写字的怀仁，看了看那三个字，默默的记在心里。过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自己去菜地里捉了青虫，扔给鸡吃。 柳月娘跟孙朗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儿子在写字，女儿在菜地里捉虫，两个人倒是相安无事。相对于人家的孩子来说，这两个孩子是极懂事的。尤其是怀仁，正是坏小子使坏的时候。这个小子却喜欢练字，就着外面的泥地，削尖了树枝，慢慢的写。 “爹！娘！”妞妞先看到了柳月娘，丢了手上的虫，撒丫子的跑过来。 柳月娘嗯了一声，把两只水桶跟扁担放到屋檐下，进了屋子，一眼看到了桌上沉在水碗里的豆腐。“豆腐买好了？” “嗯！”妞妞点头，自己好想跟娘说，怀仁今天给自己花生米吃，还有刘二叔今天给自己喝豆浆了。但是这些事情都不能告诉娘，妞妞咬着手指头，那种有了秘密却没有人分享的感觉，好捉急哦。 “不要咬指头，跟你说了多少回了，看看你的口水！赶紧洗洗手！”柳月娘一眼就扫到了妞妞在咬指头，抓了两只小手就摁到水盆里洗手。妞妞一有什么心思，就开始咬指头，这个小妞不知道又在自己琢磨什么东西了。 洗过手洗过脸，柳月娘把早上烧好的早饭，盛了端出来，米汤就着白馍馍。妞妞帮忙把腌萝卜端了出来，柳月娘抓了两根黄瓜，拍了黄瓜。 “叫你爹跟怀仁回来吃饭！” “嗯！” 妞妞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孙朗跟怀仁已经回来了。怀仁丢了手上的树枝，回屋自己洗了手，两个孩子端端正正的坐下来。柳月娘端了炖蛋出来，两个孩子长得壮实，也是柳月娘舍得每天给两个孩子炖鸡蛋，小时候两个孩子吃一个鸡蛋，现在两个孩子一人一个鸡蛋了。 怀仁今天却是说什么都不肯吃了。 78儿有志 怀仁啃着白馍馍喝米汤,撅着嘴，就是不肯吃炖蛋。 “我想读书，我以后不吃炖蛋了，省了鸡蛋卖钱,念书去。”怀仁啃着白馍馍，荡着两条腿，闷闷的出声。家里穷，村里也没有上学的娃娃,但是怀仁就是想像刘二叔那样,识文断字的，觉得有意思。 “读书？”孙朗放了碗,看着闷着脑袋的儿子,老孙家几代人也没有一个读过书认过字的。读书人家要供得起才是啊。 “嗯！”怀仁点点头，声音有些哽咽。 孙朗跟柳月娘对视一眼，柳月娘的眼睛有些酸涩，背着身子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把炖蛋推到了怀仁的面前。 “要读书就更要吃炖蛋了，不吃鸡蛋的孩子不聪明。读书的事儿，等秋天家里收了粮食，爹娘去镇上问问先生？好不好？” 怀仁是个懂事的孩子，难得的有这样的要求，但是这个要求好艰难，柳月娘不知道家里能不能供得起，但是还是要试一试。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家里狠心供一供，至于能不能读下去，就看命了。 在那大户人家，就算是早早的开蒙的孩子，也极少有人能够读书出头的，能够考个秀才就不错了，更不用说是进士了。 怀仁惊讶的点头，原本自己就是不抱希望的，没想到爹娘居然真的答应了。怀仁乐得咧开了嘴，把炖蛋的碗拖到面前，狼吞虎咽起来。 答应了怀仁读书的事情，月娘的心上就压了一件心事。洗锅刷碗的事情，妞妞已经能干了，自己搬了凳子，站在灶台边上刷碗，怀仁帮着递碗。两个孩子洗了碗刷了锅。妞妞惦记着给小姑姑送绢花的事情，跟娘说了，就一溜烟跑了出去。 怀仁依旧抓了那树枝，在院子里写字。现在认的字都是刘廷坚教的，小孩子记性好，更兼着怀仁勤奋，大多数还是认得的。 柳月娘看着窗外的儿子，低头忙着手上的针线。要是自己能够绣出一片屏风来，估计也能凑够怀仁开蒙的学费了。 平日里送绣活的绣庄，那沈掌柜的是个手艺人，虽然有着这么好的手艺，那绣庄却不是沈掌柜自己的。是京城的贵人的，沈掌柜只不过是帮着掌管着。 随着历阳城越来越热闹了，如今这绣庄也是越来越大了，门面上有伙计跟二掌柜的照看着，沈掌柜的只要管好一帮绣娘就好。至于沈掌柜绣出来的东西，却不是在这历阳城卖的，都是送到京城的贵人手中去的。 说起来，如今历阳城的贵人越来越多，对于这绣活也是越来越挑剔了。虽然各家都有针线上的好手，但是比起绣庄上的人来说，毕竟是差了一些的。所以，各色的四季衣裳，针线做着，那绣庄上也挑了时兴的做两身。 月娘如今也不做那抹额荷包之类的，沈掌柜的看重月娘的手艺，让她接了绣庄的活，裁衣裳。一件衣裳做下来，绣上花，那价钱比零零碎碎的绣品多了不少。只是，也就是好天的时候能够做一做，要是阴雨连绵的季节，这土房子里容易受潮，柳月娘也不敢接了那衣服回来做。 家里的银钱还有一些，原本是准备留着盖房子的，但是现在也只能先顾着给怀仁开蒙了。二十斗的精米不算多，家里本来就是种水稻的，舂好了送过去就是。柳月娘自认为自己的手艺，给夫子做衣裳也是极好的。只是那文房四宝花费颇多，纸笔不是一般的人家花费的起的，是个金贵的玩意儿。 傍晚的时候，孙朗跟柳月娘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孙老爷子那边，儿子要读书是件大事，要跟老爷子商量商量。进了院子，开门的是孙中的媳妇儿花小青。因为孙中的关系，花小青跟一个院子住着的吕素儿不亲近，倒是跟月娘的关系比较好。 “二哥二嫂来了啊，快进来！” 花小青跟着孙青住着东厢房，西厢房是吕素儿的屋子，虽然老三一家还住着瓦房，但是那两间土坯的房子，俨然已经是老三家的了。 高氏跟孙老爷子早就听到了动静，早就宝贝孙子的喊着。相对来说，妞妞倒是冷清了许多。叶子看到妞妞，就牵到她屋里玩去了。 高氏看着柳月娘点头说了声，“来了啊”，柳月娘叫了爹娘就跟在孙朗的后面进了屋子。姨娘的事情，高氏当时虽然气的不行，但是后来也没有什么闲言碎语的传出来，怀仁更是个会溜须拍马的，看在孩子的份儿上，高氏对着月娘也有了几分好脸色。 再说了，现在四个儿媳妇，吕素儿没分家的时候什么都好说，现在也渐渐的有了脾气。倒是月娘，每年四季衣裳，逢年过节的礼数都到了，高氏嘴上不承认，心里的天平也有了一些倾斜。 吕素儿黑着一张脸，抱着孩子也进了屋子，在孙田的身边坐下了。老二家的怀仁是个小机灵鬼儿，在老的那骗吃骗喝的，自己可不是那好糊弄的。老二家的没有什么事情不会过来，大家都到堂屋里坐定了，知道有大事要商量。 “爹，娘，今天来，有件事情要商量一下。”孙朗招了招手，怀仁从高氏的怀里挣开来，规规矩矩的站在孙朗的身边。 “有事就好好说事，叫孩子干嘛。还要笔挺的站着，受规矩不成。”高氏不满的看着孙朗，这个乖孙孙多听话，站着的时候也是笔挺笔挺的，看到了自己也是笑呵呵的。这样的孩子，谁不喜欢？ “娘——”孙朗的语气有些重，高氏不满的咕哝两声，不做声了。 “有啥事就说吧！”孙老爷子抽了两口水烟，就咳了老大一会儿。 “怀仁说，想要读书。我想着今年秋收了，就带着去镇上看看，有没有先生愿意收他。”孙朗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 吕素儿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老二家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是来借钱的吧？ “二哥，你不是不知道，今年小中刚刚成了亲，彩礼钱就花了不少。这不是叶子马上也要准备嫁人了，嫁妆也要准备起来了。”吕素儿的意思很明显，家里的钱也不是那么富余的，还要准备妹妹的嫁妆。反正不是为了吕素儿自己，吕素儿这个话也说的十分直白，而又理直气壮。 “我就是来跟爹娘说一声的，毕竟读书是件大事儿。”老孙家上数三代都没有一个读书人，怀仁想要读书，确实是件大事儿了。 79意外之喜 就说孙朗早就分家了,早就是两家人了。孙朗来跟知会爹娘，是对长辈的尊重。更不用说大事当前，女人根本就不该开口，压根儿没有吕素儿这个弟媳妇儿什么事情。自己虽然觉得家里的事情都要听月娘的,但是出来了，人前月娘总是听自己的，这是男人的面子，也是男人的尊严。 孙朗扫了一眼孙田,原本担心孙田是个冲动闹事的,要个年长的老婆来教他懂事，但是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孙田还是当初那个冲动的性子,但是渐渐的成了妻奴。俨然,已经有了大哥大嫂当年的风范了。 “读书是好事儿，但是咱们家？”当初分家的时候，老二家就分薄了不少，现在虽说自己收拾了几亩水田，但是日子也算不上富裕。要是想要供一个读书人，孙老爷子心里暗暗的担心。 只是，自己渐渐的没了什么力气干活，如今不是儿女看自己的眼色了，自己反过来要看着儿子儿媳的脸色了。要是想要私下里贴补一下，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爹甭担心，咱也不逞能。要是供得起，咱就接着供，要是不能，咱们怀仁是个听话的孩子，也不至于非要供着。”孙朗自然希望儿子有出息，但是这个也要量力而行，原本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再说了，城里的先生收学生也不是哪个都收的，也要先给先生看过了，愿意收学生，咱才能进学呢。” “那就试试吧！”高氏点点头，看着乖孙子怀仁更是欢喜了。自己的怪孙孙这么聪明懂事，肯定能读好书的，以后光耀门楣。 孙朗夫妻俩只是想到圆孩子一个读书梦，高氏好像已经看到了怀仁当上戏文里面唱的状元及第的情形了，乐得合不拢嘴。 “再说了，咱们家也是有个读书人的，你大姐家的小宝不是现在就在城里读书的？说是不错的，已经能识文断字了。” 孙红家的袁仁山天天在历阳城里做活，原本是个脑子活络的。更兼前些年攒了不少钱，早早的下手在城里买了个三间屋子的小院子。现在一家人都搬到了城里住，袁仁山原本是个脑子活络的，在铺子里做过伙计，机灵的很。租了间门面，做起了倒卖粮食的生意。每年秋收的时候收了各色粮食，自己洗洗收拾了，就卖给过路的商客，运到北方去。 一开始历阳城还不这么热闹的时候也是小打小闹，后来热闹起来，前来订货的商客多了起来，袁仁山的铺子也越开越红火了。 袁仁山生意做大了，就渐渐觉得没文化的不便来，自己不会记账，只是靠着脑子里记着。以前生意小的时候自然是记得住的，但是现在渐渐做大了，就有些吃力了。所以，小宝七岁的时候，袁仁山就给送到了私塾里去读书去了。 不管能不能读书出头，以后就是接了自己的班，做生意也是极好的。 但是，继上次吕素儿想要给孙田在那铺子里谋个差事，袁仁山渐渐的就跟孙红的娘家渐渐走远了。 袁仁山对于孙红跟娘家亲是没有什么意见的，但是吕素儿那个用了我们家孙田就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的态度，彻底的惹恼了袁仁山。 好在，袁仁山跟孙朗的关系还算不错。孙朗点点头，等着秋收的时候卖粮，自己可以先去跟大姐夫取取经。 月娘惦记着怀仁读书的事情，一晚一晚的睡不着，早上早早的起床织布，晚上的时候凑着油灯做绣活。白天的时候还要下地干活，熬了个把月，月娘做绣活的时候直接晕过去了。 一边玩耍的妞妞，眼睁睁的看着娘斜斜的倒下去，一下子吓傻了。呆了几秒钟，就拉着弟弟怀仁撒丫子往田埂上跑，泪水糊了一小脸。 “爹——爹——娘晕倒了！” 孙朗心头一惊，丢了手上的水桶，喊了孙中，“小中，快去叫大夫，你二嫂晕倒了。” 孙中听了就回去牵了牛车去叫大夫，孙朗自顾自的往家走去，心急如焚，到家门口的时候还被门槛绊倒了。一眼看到西边屋子里，月娘斜斜的倒在炕上，手上的针线都落到了地上，嘴唇发白，紧紧的抿着。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脸上都是汗。 孙朗抱了月娘到东边的屋子里躺好了，打水挤了帕子给柳月娘擦身子，看上去倒是像是中暑了一般，拿了蒲扇慢慢的摇。 妞妞死死的拽着怀仁的手，迈着小短腿进了屋子，来不及抹一抹脸上的汗水和泪水。进了西边的屋子没有人才去东边的屋子找人，看着爹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娘。 一向冷静的怀仁这个时候看着娘虚弱的躺在那里，也紧紧的抿着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着圈圈。再深沉，也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装作冷淡懂事的样子，当娘虚弱的躺在那里，担心都来不及，那里还有什么心思耍帅了。 到中午的时候，孙中才找到了大夫。老大夫摸着自己的山羊胡，等着眼睛直嚷嚷自己的身子骨都被颠散了。孙中心急，那里还能估计大夫坐着舒服不舒服，只想着早点叫回来才是啊。 老大夫看着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的柳月娘才闭了嘴，让大家散开来一些。“病人像是中暑，散开来些，让她呼吸的顺畅些。”说着闭了眼睛，摸上了月娘的脉。再睁开眼，已经是一片清明。 “孩子都这么大了，也不是第一回了，怎么还不知道。这是喜脉啊，早就三个多月的身孕了。但是病人忧思过度，又兼天气热的很，这是中暑了啊。” “啊——月娘这是有了？”孙朗呆呆傻傻的看着大夫，依旧是当年头回当爹的呆傻样。 大夫嗯了一声，就开始开了药方子，“原本不用吃药，只要好好的养着，但是病人忧思过度，还是吃两剂药才保险。”孙中看着自己二哥的样子，怕是指望不上了，自己接了药方子，准备跟着大夫去取药。 孙朗找了一串大钱的诊金递过去给老大夫，“原本是要包红包的，但是我也一时找不到红纸，您将就收着吧。” 大夫自然是不计较的，收了大钱扔到自己的药箱里。孙朗让孙中帮着去取药，给了两分的银子，估摸着也该够了。 80青涩的爱 孙中送大夫回去,顺带着帮着去抓药。孙朗咧了嘴，露出一口白牙。四牛媳妇想要把妞妞跟怀仁带回家去吃饭，两个孩子却倔强的不肯动，跟着孙朗,眼睛一眨都不眨的看着自己的娘。 “放心好了，你们的娘没事儿，等你们吃完饭回来，娘就好了。娘只是睡着了,肚子里有了小宝宝,娘就喜欢睡觉了。”四牛媳妇揉了揉两个孩子的发顶。一双孪生姐弟，懂事的不像是五岁的孩子。 两个孩子两眼巴巴的看着四牛媳妇,看看月娘,再看看孙朗，孙朗点了点头，两个孩子才跟着四娘娘去吃饭。等吃完饭，妞妞牵着怀仁的手，又回来两眼巴巴的看着娘。 “娘没事！”孙朗感受到两个孩子的担心与不安，安慰两个孩子，“去西屋睡一觉起来，娘就醒了。” 妞妞跟怀仁摇摇头，“我们等娘醒过来。” 柳月娘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两个孩子坐在炕上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再一转头，一个大脑袋，孙朗也在呆呆的望着自己。 “我这是怎么了？”月娘撑起身子，自己明明是在做针线的，怎么会躺着睡着了。好像睡得很沉，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中暑了，还有，有喜了！”孙朗扶了柳月娘坐起来，让妞妞帮着摇扇子，自己去堂屋里把那熬好的药又热了一会端过来。“大夫开的药，两个孩子帮着烧火熬的，赶紧喝了吧。” 柳月娘恍然，自己的月事好像真的已经很久没有来了，种水稻总是一年中最忙的时候，自己忙着忙着也就忘了这一茬了。最近又担心着怀仁要读书的事情，倒是忽视了。 柳月娘端了碗，咬了咬牙，皱了眉头把那黑乎乎的中药，一口气喝下去。孙朗端了碗水，整整喝下去一碗，才算是压出了那股苦味。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月娘每次有孕初期，都干了重活，好在有惊无险。月娘原本觉得自己有了一双儿女也已经很知足了，毕竟有孕的事情还是可与而不可求的。现在，又有了包包，柳月娘看着眼前的一双儿女，轻轻的抚着肚子——这一个也一定会像他的哥哥姐姐一样懂事的吧？ 但是，有了这个孩子，怀仁读书的事情就更是让人发愁了呢！柳月娘苦恼的想。 “想点开心的事情，大夫说了你忧思过度，可不能再多想了。家里的生计原本我操持就行了，你就安心养胎吧。这段时间可不能干活了，多休息休息。”孙朗捏了捏柳月娘的脸，原本瘦小的脸庞更小了，脸上估计二两肉都没有。 “嗯！”柳月娘勉强的笑笑，但是日子还是要慢慢的过。原本那么艰难的日子都过了，现在也能过下去。 柳月娘有了孕事的事情高氏很快就知道了，想带了家里的两个儿媳妇儿过来沾沾喜气。花小青毕竟是新婚，欢天喜地的来了，也想要早早的有了自己的孩子才好。但是吕素儿却是不肯过来，自己当初难以有孩子，高氏说了不少闲话。原本，自己跟老二家的关系也不好，吕素儿就不想过来。 最终，高氏带了花小青过来。花小青原本就是亲近老二家的，也不要高氏吩咐，帮着里里外外的收拾了一遍。 “二嫂，这是我给小侄子做的衣服！”花小青有些不好意思的把衣服塞给了柳月娘，毕竟是新媳妇，脸皮薄。 花小青第一回做小孩子的衣服，也不知道大小，做的有些大了些，估摸着两岁的孩子才能穿这么大的衣服。柳月娘认真的展开了看了，真诚的感谢了花小青。花小青的善意自己自然能够感受到。 等到花小青走的时候，柳月娘塞了两件怀仁小时候的肚兜给花小青，“这是怀仁小时候的衣裳，都说压在枕头底下睡觉，孩子就来的快些。” 花小青拿了那小肚兜，千恩万谢的走了。自己虽说是新媳妇，但是一个媳妇，要生了孩子，才算是在婆家站稳了脚跟。农家人最重要的就是传宗接代，不管你有多少嫁妆，娘家多厉害，没有孩子，总是硬气不起来。 柳月娘在床上躺了几日，把抓回来的中药都喝完了，就下地了。田里的活自然是不用自己干了，柳月娘就算是再心急地里的活计，也不能跟子嗣开玩笑。月娘每日里做饭，做些针线活，织布的动静大了，也只想着过了五月才能织布。 每日里，叶子都过来帮着把猪喂了，再把早饭煮了才回去。高氏这个时候不方便过来，毕竟是分了家的，但是叶子是待嫁的小姑子，绝对有自己的自由。月娘每日里看着，也慢慢的觉出了些什么。 十四五的姑娘，出去干活总不是个事儿，也该要拘着性子了。叶子如今已经不能到河边放羊打草了，只在家里帮着做些活计。在家的时候，刘廷坚能见到叶子的机会就很少了。 叶子经常过来的时候，那刘廷坚在孙朗家院子门口逗留的时间也长了许多。两个人也没有说话，没有什么逾矩的行为，远远的看一眼，就很满足了。 看着两个有情人，柳月娘心里叹气，要是刘廷坚真的喜欢叶子，就该回家让媒人上门提亲了。孙老爷子跟高氏对叶子有很大的期待，只是，刘家的条件算是不错的，说不得就同意了刘家的提亲。 但是刘家迟迟没有什么行动，倒是叶子已经是十四岁了，这两年定然会定亲出嫁了。如果，注定以后不能在一起的，就不能任由他们这么发展下去了，这样受伤的还是两个人。如果真的不能在一起，就要快刀斩乱麻。 月娘把院子里装模作样剁着猪草的叶子叫进屋子里来，挡住了叶子，隔开了刘廷坚的视线。看着刘廷坚失望的转身，叶子有些急切的探出脑袋去看。 “这么喜欢他？”柳月娘把两个小的支开了，才问叶子。 “刘二哥对我很好。”叶子涨红了脸，刘廷坚长得算是不错的，还会识文断字的，最重要的是对自己好。 81订亲 刘廷坚对叶子确实是好。以前小的时候,每日里都偷偷帮着叶子干活，拔草放羊什么都干。现在，两个人年纪渐渐大了，也不能常常见面,但是刘廷坚有了什么好的新奇的，也要赶着送过来。叶子亲近的两个侄子侄女儿，刘廷坚也是费了心思的讨好。 只是，既然是要好的,刘廷坚就该早早的让人上门提亲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样才是真的对叶子好。不然,两个人过于亲近了,有那私相授受的话传出来，刘廷坚是男人，自然是没有什么影响的，但是，叶子就要毁于流言了。 柳月娘看着叶子羞涩的低下了头，露出一抹洁白修长的脖颈。雪白的肌肤，油亮亮的乌发编了辫子甩在脑后。刘海下的翦水秋瞳甚是让人心动，清澈明净。如今，带了些许的羞涩，白皙的脸上透出粉嫩的桃色来，说不出的醉人。 “你要想好了，这样子对你的名声不好。要是刘廷坚真的喜欢你，就早早的让刘家爹娘找了媒人来说亲。刘家的家世不错，爹娘不会不同意的。”刘家也算是镇上的人家，在高氏跟孙老爷子的眼里，也算是高人一等了，总不会担心吃不上饭来。 刘廷坚每日里在村子里卖豆腐，高氏跟孙老爷子也见过刘廷坚的，长得一表人才，又是识文断字的。估摸着，要是真的有人来提亲了，孙家也是乐见其成的。 只是，这样的话，毕竟不好让叶子一个姑娘家说。 晚上的时候，柳月娘跟孙朗说了这件事情。毕竟是自己的妹子，孙朗也算是护着弟弟妹妹长大的，这个小妹子年纪最小，家里的关心自然也是最多的。在柳月娘的眼里，或许刘廷坚是不错的人选了，孙朗却觉得还要考验一番。 孙朗沉默了没有说话，等到第二日的时候，孙朗等刘廷坚转完了村子，卖完了豆腐，才找了他去村子边的树林子里谈话。谈话的内容，谁都不知道，但是，回来之后，孙朗明显高兴了许多。看来，孙朗对于刘廷坚跟叶子的婚事也是极满意的。 过了几日，刘家就找了镇上的钱媒婆来说亲，说的就是刘廷坚跟叶子的婚事。孙老爷子一开始没有答应，毕竟是嫁闺女，要是一提亲就答应了，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求娶姑娘也是需要诚意的，要是第一回上门提亲拒绝了，后面就不会再来了，那这亲事也说不了了。 到第二日，刘家老爷子带着刘廷坚跟着钱媒婆亲自来孙家见了孙老爷子，这件亲事才算是说定了。 两家商定了好日子，刘家下了聘，叶子就开始在家绣嫁妆了。这个时候，虽然还不好明目张胆的相见，但是叶子跟刘廷坚见面，家里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不像是有钱人家，孙家本来就刚刚娶过两个儿媳妇儿，家里也不甚宽裕。刘家的聘礼多了许多，整整二十两银子。 但是刘家也不是简单的人家，家里还有个厉害的大嫂。高氏拿了十两是准备给叶子带过去的压箱底的钱。因为现在皇帝的新政，大家的日子都宽裕了不少，剩下的十两置办嫁妆明显是不够的——毕竟是嫁到城里人家，嫁妆抬过去，整个街上的人都知道了。所以，高氏卯着劲儿给叶子准备嫁妆。 袁家早早的听说了叶子要嫁人的事情，袁仁山带着孙红回了娘家。孙红自然是给叶子添妆了，加了一个镀金的银项圈，还给了一对儿龙凤手镯。算是比较厚重的首饰了，也够给叶子撑面子了，平常的人家哪有这么贵重的首饰。 袁仁山明显没有了当年的熟络，有些生疏起来。高氏问话的时候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你得看好了仁山，现在家里有了钱，说不得就有了别的心思了。”高氏私下里跟孙红说，男人有了钱定然就是买田买地，顺便还要买这么一个两个服侍的女人。 “仁山不会，他心里有数。”孙红笑笑，看着高氏笑得勉强。其实屋里收人什么的，袁仁山真的不会做。但是，这并不代表袁仁山还是之前那个容易拿捏的相公了，娘家的人也做得有些过分了，高氏以前还会惦记孙红两口子的日子不好过。 但是，袁仁山有了钱之后，高氏也有了许多的变化。家里一有什么事情，就要让女儿女婿拿出钱来。一次两次算是救急，三次四次，袁仁山的钱就拿的没有这么爽快了。 孙红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该花的钱，该尽到的礼数，袁仁山并没有克扣的。 “哪里有数，娘见过的比你见过的多了。别被男人骗了去。”高氏不信的看着孙红，再大的女儿在娘的心里，也是长不大的，容易被骗的主。“对了，叶子要置嫁妆，你不是不知道家里的情况，你两个弟弟刚刚结婚。娘跟你借五两银子，等有钱了就还你。” “娘——”孙红急了眼。“以前借的还没还呢！” 真的是担心什么来什么，过来之前，袁仁山就说了，要是借钱的话，是坚决不能借的。两个弟弟结婚的时候借的钱还没有还呢，有道是有借有还再借不难。给的自然就是给的，要是借的，自然要及时还上。 “我又不是不还给你！娘跟你借钱，再说了，要是你没钱娘也不会跟你借。这不是，你手里最宽裕，我就开了这么个口。”高氏嗔怪的看了一眼孙红，对于女儿的吞吞吐吐也有些不高兴。 “家里也不是很好，仁山出去收货都是要现钱的。这都快秋收了，就等着家里的银子去收货呢。”孙红早就想好了理由，这个时候收到高氏发难一激，就说了出来。 “不过是五两银子，对你来说算什么啊。给你妹妹置嫁妆的，要不是遇到难处，娘也不会跟你开这个口。”高氏瞥了一眼孙红，脸色有些沉了下来。 “娘，在呢？”花小青这个时候正好进来了，打断了母女俩的对话。花小青进来叫了孙红出去，原来，花小青的娘家是隔壁镇上的，眼看着秋收就要到了，想要把粮食卖给袁仁山的铺子。 82入学1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到了秋天，水稻的稻穗沉甸甸的，虽然今年月娘没有能够下地帮忙，但是孙朗起早贪黑的,孙中干完了家里的活也过来搭了一把手，家里的水稻总算是收上来了。五亩地的水稻，收上来的不少，交完了税粮,也留下了七石水稻。 今年的新稻价钱不低,但是舂好的米自然比那水稻更贵一些。再说了，舂米留下的米糠,混着豆粉拌了给猪吃,也是极好的。孙朗没有急着把水稻卖掉，晒干了水稻，舂好了精米，才拉到历阳城里，找了袁仁山把精米卖了。袁仁山虽然对高氏有些许不满意，但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粮食到了自己的铺子，自然是最好的价钱。 孙朗跟袁仁山说了准备送怀仁进学的事情。袁仁山停下了拨着算珠的手，抬头思索一下，才对孙朗说，“不如去问问小宝吧，这些事情我都不懂，先生也是有脾气的，在先生面前，咱们还不如那刚刚入学两年的半大小子呢！” “成呢，过两天我把怀仁带过来，跟着小宝去拜见一下先生再说。”家里还有些精米，到时候带过来也一并卖掉了好。 过了两日，孙朗带着一家人进了历阳城。城墙已经渐渐斑驳起来，孙朗驾着牛车，两个孩子跟月娘坐在牛车上，屁股底下铺了厚厚的稻草，还铺了棉被。月娘虽然是怀了孕，倒也不觉得颠簸，坐着车平稳的很。 进了城，两边的楼市林立，妞妞跟怀仁扭着脑袋打量，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怀仁再是个沉稳腹黑的孩子，毕竟也才是个五岁的孩子，这个时候也只顾着扭头看了。 孙朗拉着牛车左拐右拐，不知道走了几道路口，终于到了袁仁山的铺子。扶着月娘下了车，袁仁山跟孙红早就看到了，迎上来，上来抱了两个孩子。孙红带着月娘跟两个孩子去铺子里面，袁仁山跟孙朗两个人忙着卸车上的粮食。 袁仁山的铺子还小，虽然挣了些钱，但是夫妻两个也舍不得多雇伙计，铺子里也就一个帮着搬货卸货的伙计。平时袁仁山带着一个伙计在铺子忙就行了，到了秋收忙季的时候，孙红也过来帮着搭把手，看着些，算算账什么的。 “可算是来了，你姐夫跟我说了，我就盼着你们来呢。这可算是来了。”孙红见了娘家人自然心里欢喜，牵了妞妞跟怀仁，“听说我们怀仁都长大了，要进学去了？” 孙红笑看着怀仁，摸了摸他的脑袋。五岁的怀仁比较沉默寡言，但是算是比较懂事知理的，不怎么调皮捣蛋。作为长辈，自然喜欢这么知理懂事的孩子，怀仁的嘴巴也甜，哄得家里的长辈都是喜欢他的。 怀仁羞涩的笑笑，拽着大姑姑的衣角，有些不好意思。 “呀！我们怀仁都害羞了呢，长大了呢！” 孙红故作夸张的弯下腰来看怀仁的脸色，怀仁的脸涨得通红，郑重其事的给孙红作了个揖行礼。看的妞妞都抿着嘴笑，柳月娘看着懂事的儿女，也欣慰的笑了。 下午的时候，柳月娘由着孙朗陪着去了沈掌柜的绣庄，现在已经是城里面最大的绣庄，上下两层，后面的院子也扩大了不少。以沈掌柜的双面绣出名。但是沈掌柜的双面绣不是谁都能买到，这就更加带了几分神秘的色彩。就算是有钱有势的，也要看沈掌柜高不高兴了。沈掌柜有这样的脾气，自然后面的人也都是大家得罪不起的。 柳月娘送去了自己做好的衣服，这件衣服极是精致，连袖口上都是金色的牡丹，柳月娘做了两个月才算是完工了。沈掌柜拿到衣服，细细的检查一遍，才满意的笑了。“我就知道这件衣服找孙家嫂子是最好不过的。” 柳月娘如今不能下地干活，倒是有足够的时间做针线了。跟沈掌柜的说了自己的想法，可以做一些简单的屏绣。沈掌柜的手艺是没有人能够超越的，但是在这历阳城还没有双面绣，就算是月娘的手艺没有沈掌柜这么好，但是只要是双面绣，那就已经是极好的了。 沈掌柜喜笑颜开，自己的绣庄已经是历阳城最大的绣庄了，但是自己收回来的那些做绣活的女孩子们，年纪尚小，基本功也不扎实，倒是还没有教到双面绣。自己曾经也想过要柳月娘做双面绣的，但是月娘明显很缺钱，绣大幅的双面绣，没有一两年成不了事儿。现在，柳月娘自己提出来了，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月娘跟沈掌柜仔仔细细的研究了一番布料，选好了绣样，配好了彩线，才告辞。 月娘走到前面的柜面上，拉着孙朗看这看那，看了看布料，选了两匹藏青的布料，又选了两匹深褐色的布料。藏青的是结实的棉布，深褐色的倒是好料子，摸在手里都顺滑，顺着手就滑了下去。月娘琢磨着，这样的好布料给先生做衣服，自然是极好的。 第一次拜访老师，见面礼还是要送的，这样的布料虽然贵了些，但是为了儿子入学的事情。柳月娘咬咬牙买下了，好在绣庄的人都认识，好给了不少优惠。 因为袁仁山早就跟小宝说了怀仁要进学的事情，小宝早就跟先生说了这件事情，第二天就可以去拜访先生。 晚上的时候，小宝带了怀仁去写字，怀仁从来没有用过笔，但是每日里用树枝在地上练字，写出来的字说不上好看，也算是中规中矩的。七岁的小宝虽然还只是七岁，但是在家里算是唯一的读书人，看了怀仁的字煞有介事的满意点头，还微微有些脸红——五岁的表弟写的字比自己也是不差的，自己还是哥哥呢，一定要更勤奋才是。 但是说到看书，怀仁认识的字毕竟少，都是刘廷坚零星教的，只是些比划简单易记的，一本三字经都不认识几个字。小宝看了，心里才舒服了许多，表弟毕竟是五岁的孩子，认字儿还是不如自己的。 第二天一早，月娘早早的起床，跟着孙红早早的做了早饭。读书的孩子，早上蒙蒙亮的时候就要开始早读，等到早读完了，天才刚刚亮，吃了早饭，才去私塾。 怀仁早上很早就睡不着了，想着自己马上就要见到先生了，就兴奋的睡不着。缠着小宝问这问那的，待到小宝说了要做早课，不然背不出书来，先生是要打板子的，怀仁才闭了嘴，坐在一边看着小宝读书。 83入学2 吃过早饭,月娘给怀仁换上了长袍，黑面白底的鞋子。怀仁小小的身子裹着青色的长袍，倒也挺有精神。把昨天买好的布料子给包好了，让孙朗背上,这是给先生的见面礼，叮嘱了孙朗一定要给先生送上。 破晓的太阳，红彤彤的挂在天边，秋日的早上,天高气爽,孙朗一行四人踏着早上的晨光出了院子，孙红叮嘱了两句就去了铺子里,铺子里的生意耽误不得。 袁家在城里的房子只有三间,小宝是自己有一间的，袁仁山跟孙红一间，还有一间屋子是见客吃饭的，在院子的门口搭了半间屋子做了厨房。但就是这样的房子，现在也要五十两银子。 柳月娘手上的动作停下来，要是怀仁能够入学的话，肯定是要租间房子的，找人来照顾怀仁的。孙红说的可以放在袁家，但是这样的话，孙红不但要照顾小宝，还要照顾怀仁。说起来一个孩子是照顾，两个孩子也是照顾。但是，照顾一个孩子不只是吃饱了穿暖了，还要承担教养的责任。 搬到城里来住的话，毕竟不现实，家里虽然只有五亩 ，还有几亩旱地，但是能收不少的收成，家里的猪啊鸡啊的，还能贴补不少家用。要是搬到城里来住了，粮食菜蔬都要靠买的，就算是孙朗能挣些银子，卖力气，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孙朗还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孩子还小，但是过些年，没有了大把的力气，又要靠什么来维持生计？ 月娘抚着肚子里的孩子，这个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要是晚几年，自己可以跟着孙朗多垦些荒地，这样家里的生计好些。怀仁读书的笔墨纸砚也能宽裕一些。 要是可以，还是送到学院里去住，让孙朗经常过来看一看，送点吃的穿的。毕竟是五岁的孩子，跟在先生的身边也能好许多。原本大姑子家就帮忙了很多，怀仁常住的话，就太麻烦人家了。 月娘思量了一番，接着继续分线。绣屏风一定要用绣绷绷着，等回家去了才能够开始绣。但是，怀仁要是上学，定不能穿家里的衣裳了，多要穿着长袍，这样才是斯文儒雅。月娘分了线，仔细的裁剪了昨日买回来的藏青布，给怀仁多做几身衣裳。鞋子是早早就备下的，倒是不用担心了。 到了晌午的时候，袁仁山跟孙朗才带着怀仁回来了。柳月娘顾不得手上正在炒菜，拎着锅铲就探出身来。 三个人都是喜气洋洋的样子，尤其是怀仁，牵着孙朗的手，抿着小嘴儿笑得眉眼弯弯。月娘顿时松了口气，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锅里还有一个菜就好了，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你们先去吃饭。酒壶里是巷口买的桂花酿，听说口感极好的。” 酒菜都是柳月娘一手操持的，月娘的厨艺是在大户人家练出来的，蒸煮炒煸，比不上酒楼的大厨，但是家常的小菜做的是极好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姑舅两人把酒言欢。 “怀仁这个孩子有前途，我们家小宝五岁的时候进学还什么都不会呢，看看怀仁今天写字的时候，先生都点头了。”袁仁山喝了些酒，说话也放开了。看着二舅子家的小儿子，真的是各种羡慕啊。小宝已经算是懂事的孩子了，进了学就好好的上学，不像人家的顽皮孩子。 但是怀仁更好，才五岁的年纪，写字就是煞有介事的样子了。倒不是说写的多好，但是那专注的眼神，都是让人喜欢的。先生看了一眼，就撵着山羊胡笑了，同意了怀仁上学。 “这么点小的孩子，先生能看出来什么。只是小宝的面子，不然我们找上门去，人家都不会看一眼。”孙朗适当的谦虚，但是，自己一个乡下来的，要是没有袁仁山跟小宝的引荐，怀仁想要拜先生还真的是找不到门路呢。 袁仁山拍了拍孙朗的肩膀，自己这个二舅子就是会说话。月娘知道了这个好消息，做好了菜，端上了桌，给两个孩子也盛了饭。拨了些饭菜，放到食盒里，给孙红送过去，顺便把这个好消息也跟孙红分享一下。虽说是个小小的铺子，但是最近秋收过后，过来卖粮食的人家多的很，每日里都是忙忙碌碌的。 柳月娘进了铺子，跟孙红说了怀仁被先生收下的事情，孙红自然也是高兴了一番。两个人说定了晚上的时候庆祝一下，柳月娘等孙红吃过了饭，才拎着食盒回去。 袁仁山吃过饭不放心铺子里的事情，自然丢了饭碗就去了铺子里。孙朗让柳月娘歇一歇，自己忙着收拾了碗筷。柳月娘已经有了身孕还忙了一个上午，孙朗实在是不放心。 怀仁被先生收下了，但是行拜师礼的事情，还要等到好日子。算算时间，还能回家一趟，收拾一些简单的行李。私塾里多是城里的孩子，但是也有那乡下的孩子，要是住在私塾也是可以的，只要每个月按时交伙食就是了。 “娘买的布料子，师娘也收下了，师娘很喜欢。但是，先生拉着一张脸，好像不开心的样子。”孙朗去洗碗，怀仁就跟柳月娘说着今天的见闻。 “那怀仁喜欢住在大姑姑家里，还是喜欢住在先生家里？”柳月娘虽然希望儿子住在私塾里，但是还是要尊重怀仁自己的想法。 怀仁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怯怯的看着月娘，“娘，我想住在先生那里，先生家有很多书，还有很多师兄弟。师娘对我也很好，不会亏待了我的。”怀仁是想住在先生家里的，但是怀仁想着爹娘一定是希望自己住在姑姑家的，毕竟，这样就有人照顾自己了。 要说孙朗，还真的是这个想法，儿子托付给谁都是不放心的，只有自己姐姐是放心的。但是，月娘今天中午的时候看到孙红忙的团团转，就更加坚定了不想让怀仁来添乱的想法。 月娘把这个想法跟孙朗说了，孙朗虽然有些讶异，但是还是点点头，毕竟是怀仁自己的想法。 下午的时候，月娘跟孙朗带着姐弟二人上街去，怀仁要上学了，定要准备些笔墨纸砚。只是两个人都是大老粗，哪里知道什么好，什么不好。怀仁毕竟还是个小孩子，也没有正儿八经的用过笔墨纸砚，也不知道好赖。正巧，书店里有那好心的书生，帮着选了笔墨纸砚。 一行四人买了笔墨纸砚出来，怀仁高兴极了，翘起的嘴角怎么都掩不去笑意。 84入学3 一家人好好的逛了一次街,给妞妞和怀仁买了不少东西。一家人还去了菜场买了不少的菜回去，晚上的时候，要好好的庆祝一下。 回到袁家的时候，孙红已经回来了,看着大家手里拎着的满满的东西，“你们已经买回来啦，我还正准备去买菜回来做饭呢。” 孙朗去铺子看看有什么帮忙的。姑嫂两个在厨房做饭了，两个孩子忙前忙后的跑着,帮着烧火,帮着递东西。柳月娘现在蹲下来有些艰难，洗菜什么的,孙红一个人忙活了。月娘只负责炒菜就好了,中午的时候就见识了月娘的厨艺。 月娘买了十三香回来，油爆香了，菜一下锅，香味就开始弥漫开来，整个院子里都飘着浓浓的菜香味。两个孩子在厨房里，看的两眼冒着绿光，恨不得流出口水来。 孙红偷偷的夹了红烧肉给两个小的，妞妞跟怀仁嘴里塞着红烧肉，包的鼓鼓的，像是偷食的小老鼠一般高兴。柳月娘其实早就看到了，但是两个小的还是尽量避着月娘，看的柳月娘一阵好笑。 等到落霞满天的时候，袁仁山跟孙朗关了铺子回来了，小宝也背着书包蹦蹦跳跳的回来了。一进院子，就被院子里的肉香味吸引住了，用鼻子狠狠的吸着香气，就往厨房走，“娘——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 “今天是你二舅母的手艺，香吧？”孙红手上的活计不停，怀仁早就偷偷把红烧肉分了一块给小宝。“真香！”小宝满意的拍了拍怀仁的肩膀，乐得眼不见眉的。 小宝晚上回来还要写一张大字，趁着天还亮着，袁仁山搬了小桌子放到院子里，小宝在外面写字。怀仁坐在一边看着，“小宝哥哥，我以后也要这么写字么？” “嗯！放心好了，小宝哥哥会教你的，但是进了学堂就不能叫我小宝哥哥了，叫表哥，或者承云哥哥。”小宝是袁承云的小名儿，平时叫着没关系，真的在学院还这么叫着，就要被人笑话了。 “知道了，承云表哥！”怀仁点点头。 “乖！”袁承云揉了揉怀仁的头顶。 等袁承云的大字写完了，饭菜也都好了，红烧肉，蒜香螺丝，酱汁猪蹄，酒风猪肝，还有猪头肉，烧了黄豆猪手汤，配着几样时蔬，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的菜。平时家里也是很少能够吃到这么多的肉菜，几个孩子看的跃跃欲试。 中午的桂花酿还有一些，袁仁山拿出来，跟孙朗对饮几杯。孙朗说了说想要让怀仁住在学堂的事情，孙红放下了碗，就拉长了脸。 “学堂离家不远，怀仁跟小宝回来就是了。两个人也能相互照应着，你是不是看不起你姐姐姐夫？” 在孙红的设想里，自己的娘家侄儿来上学，哪有住在学院的道理，住在家里才是最好的。 怀仁看着大姑姑生气了，缩了缩身子，“姑姑，是我自己要住在学堂的。” “为什么？大姑姑这里不好么？”孙红见是怀仁自己的主意，就想要哄着怀仁住到家里来。 “不是的，姑姑家里是极好的。”怀仁急忙摇头。 “那是为什么呢？” 袁承云看了大家，思量了一番，才笑着帮孙红夹了一块红烧肉，“娘，我也正要跟您说呢，我也想要住在学堂里。那里的师兄师弟的多，学堂的书也多，早晚的时候，大家也都有个伴儿。我本来还想说，怀仁要是来了，我就不去了。既然怀仁也是要住到学堂的，我们就一起去好了。” “你也不住家里了？”孙红吃了一惊。 “嗯！爹，行么？”袁承云点头，看着袁仁山的问。 袁仁山点点头，“读书的事情我们也不懂，你说好就好，我们是没有意见的。”又转过头对孙红说，“你也别担心，正好两个孩子也有个照应。慈母多败儿，不要老想着把孩子收在身边，出去经历经历也是好的。” 孙红虽然还有些意见，但是看着大家都觉得好，也就不说什么了，再说了，小宝上学的事情，自己更加不好干涉的，但是心里总归是有些不自在的。 等到约好的拜师的日子，孙朗再带着一家人来送怀仁去上学。二十斤的精米是准备好的，还准备了伙食——二十斤的白面，并着一分银子。抓了两只鸡，给带着，虽说学院里都不缺，但这都是自己的一份心意。 月娘赶着给怀仁做了几身衣裳，夹衣，外衣，长袍，里衣，袜子都做了两身，让他换洗。学院里有帮着洗衣铺床的婆子，月娘也放心了许多。 “怀仁，你去读书了，以后不回家了么？”妞妞牵着弟弟的手，很认真的问。姐弟俩长得虽然不像，但是双生子的感情很好。 “放假的时候就会回家了，你跟爹娘在家，以后娘会生了小弟弟小妹妹陪你玩。”怀仁看了自己的双生姐姐一眼，自己还真的是不放心这个姐姐，明明是姐姐，比自己还大，但是怀仁总是觉得姐姐像是妹妹一样需要照顾的。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妞妞一般也都是听怀仁的。 “那你呢？” “我要去学本事，学到了本事，以后就不会有人欺负你了。”怀仁说的一本正经。 “那你要学多久？”妞妞很舍不得这个弟弟，平时两个人都是形影不离的，突然要分开了，妞妞有点难过。 “我也不知道，但是总归会在长大之前就学完了的。”到底要学多久，怀仁也不知道，但是肯定会很久很久的。 “嗯，那你好好学。”妞妞把自己藏的糖都塞给怀仁，“以后，你就没有时间买糖吃了，娘以后还会给我买，这个给你吧！” 柳月娘原本就舍不得儿子，看了妞妞懂事的样子，泪水就扑簌簌往下掉。孙朗带着月娘去看了怀仁的住处，给他铺了被褥，收拾好了东西。怀仁上午的时候就磕了头，拜了师。月娘见了怀仁的师娘，是个和善的妇人。 “你的衣服鞋子都收在蓝色的包裹里，荷包里有钱，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你小宝哥哥。你爹放了银子在大姑姑那，要是缺钱花的时候，就去跟大姑姑要。”柳月娘絮絮叨叨的说着，红了眼睛。 “舅母放心好了，我定会好好照顾怀仁表弟的。”袁承云慎重其事的行了一礼，做出自己的承诺。 虽然不舍，但是还是要离别，踩着漫天的落霞，柳月娘一步一回头的离开了学堂。 “放心好了，我们一个月来看一次。”孙朗搂了柳月娘的肩膀安慰。 妞妞坐在牛车上，一言不发，窝在柳月娘的怀里，静静的落着泪，好像爹爹买的糖葫芦，都不能让自己提起精神来了。 等到牛车走远了，拐过巷口不见了，怀仁才跟着袁承云走回院子里，闷在被子里哭了一场。 85那一碗素丸子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快过年的时候。外面的天寒地冻的，到了腊月的时候，学堂就闭馆放假了。怀仁去了学堂两个月，现在写字也有模有样了。家里的纸笔有限,为了省一些钱，怀仁每日都是在外面的沙地上用树枝练字，练熟了才回到屋里写字。每日里都要写一张大字，这是先生的要求。 怀仁早起读过了书,跟着妞妞一起去喂小羊羔。为了能多攒点钱,供怀仁上学，叶子养的母羊下了小羊羔,给孙朗家里送了两只。两个人蹲在羊棚边上,看着两只小羊羔啃着枯黄的黑黑的花生藤。 现在是冬天的时候，枯草连天，就是村口大树上的最后一片树叶子也在昨夜的北风里凋零了。好在家里还有着秋天的收回来准备烧火的黄豆秸秆，还有花生藤。冬天的时候，花生藤是小羊羔最好的口粮，其次是黄豆秸秆。 “怀仁，到春天的时候我就可以去村口的大河边拔草了，那时候小羊羔肯定可以快快的长大。”妞妞下意识想要去牵怀仁的手，但是想起来什么，讪讪的收回了自己的手。以前两个人都是手牵着手的，但是现在怀仁念书回来就不愿意了。妞妞歪着脑袋想起来，怀仁昨天说的，男女有别。对，就是男女有别。 “嗯！”怀仁点点头，村口的大河边到了春天就会一片绿色，长满了野草，还有各种各样的野花。每日里，村里的孩子们就在那片河堤上玩闹。 两个孩子蹲了一会儿，怀仁跟妞妞说学院里的事情，说学院的师兄师弟，先生师娘，甚至照顾自己的婆子。妞妞跟怀仁说着村里的事情，谁谁家的母牛又下了崽子，谁家的猪已经杀了准备过年了，哪个小伙伴淘气被打了。两个小人儿凑在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 “呀，我要回去洗碗了。”妞妞站起身来，拍拍巴掌，就一阵风的走过去。早上吃过饭，孙朗就去了河边割芦苇，吩咐了妞妞要把碗洗了。 妞妞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月娘已经在灶台上把碗刷干净了，正抹着桌子。妞妞揪着自己的衣角，止住了步子。 “碗洗好了，跟怀仁玩去吧！”柳月娘把抹布洗干净了，放在灶台上。经过妞妞的时候，揉了揉她的发顶，不过是半人高的孩子，正是玩耍的年纪，哪里能干活了？ “嗯！”妞妞抿了小嘴儿笑笑，又去羊棚看小羊羔去了。娘说了，这两只小羊羔都是自己的呢，以后吃喝拉撒都要自己管的。 柳月娘已经是七个月的身子，扶了肚子，到东屋里坐下。第二胎的肚子好像比第一次怀上的时候大了许多，织布是不可能的了，坐着就能抵到织布机了，根本就没有办法动作了。只能紧着手里的绷子做绣活。跟沈掌柜定好的屏风，现在还刚刚开了个头，照这个速度，估计也要一两年才能绣成呢。 “月娘！”高氏端着一碗堆得尖尖的素丸子进来，高声喊着月娘。自从怀仁念书去了之后，高氏对柳月娘的态度就好了许多。兼着月娘怀了孩子，出了叶子跟花小青，高氏有时候也来照应一二。现在花小青也有了身孕，刚刚两个月，但是高氏也高兴极了。听花小青说了月娘给的肚兜的事情，对月娘也更加满意了几分。 除了心里隐隐的担心着月娘是姨娘的事情东窗事发之外，对月娘倒是没有什么挑剔的了。毕竟，儿子还是自己的儿子，孙子也还是自己的孙子。高氏虽然糊涂，心底里还是为了儿女好的。 再者了，月娘算的上孝顺的，自己也不算是先低头，面子里子都有了。 “娘——”柳月娘艰难的挪动身子站起来，到了外面的堂屋。 “赶紧拿个碗把这素丸子倒出来，我还要拿着碗回去呢。今天刚刚炸的素丸子，烧汤是极好的。”高氏急急忙忙的倒了丸子，又回去了，锅里还在炸着丸子。 刚刚出锅的素丸子，香味四溢，妞妞跟怀仁看着高氏端了碗过来，就知道送吃的过来了，颠颠的赶紧回来了。柳月娘看着两个孩子两眼巴巴的样子，心里也有些许的不忍，夹了两个给他们吃了。 “只准吃两个，中午的时候给你烧汤吃。” “嗯！”怀仁眼珠子一转，给妞妞使了个眼色，“娘，奶奶给我们送了素丸子，我跟妞妞去跟她帮忙烧火。”说着两个孩子就出去了，去烧火高氏自然就会给素丸子吃了。两个孩子到中午的时候都吃撑了回来了，素丸子吃的满嘴流油，吕素儿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但是小孩子来帮忙烧火，也不能发火。 “两个孩子怎么不吃饭？”孙朗一回来就看到两个孩子在院子里打闹，也不急着吃饭。 “娘在家炸丸子，两个孩子鬼机灵，去骗了娘不知道多少丸子吃。”对于农家来说，蔬菜都是没什么，就是那炸丸子最是费油的。一般人家可舍不得，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炸丸子吃。高氏这么舍得也是因为怀仁回来了，花小青又有了身孕。 柳月娘忙着给孙朗打了盆热水，洗洗澡。虽然是冬天了，但是历阳这边河里，常年都是有水的，河边的芦苇早就没有了，孙朗去够河里的那些芦苇，半个身子都在水里泡着。这半日早就冻坏了，肯定要弄点热水洗洗澡。 “今天割完了，就不要去了吧？”柳月娘忙着给孙朗擦身子拿衣服，其实入冬的时候就可以割芦苇了，但是孙朗今年又起早贪黑的开了两亩荒地，这才耽搁了割芦苇的时候。 有的时候，儿子有出息也是一种压力。怀仁要上学，在家的时候就在沙地上写字，也想多给儿子些买纸笔的钱。孙朗觉得压力很大，每日里起早贪黑的，不过是二十多的年纪，腰背已经被压的有些弯了。 “差不多了，咱家也用不着这么多的芦苇，家里的稻草也是有的。就是有点不放心，到时候不够用了，可来不及剁芦苇去。总是有备无患的。”有备无患，孙朗是这么想的，柳月娘也是这么想的。 孙朗擦干净身子，换了衣服，把洗完澡的脏水倒了，坐在屋子的炕上取取暖，透过不甚清晰的窗纸，依稀可以看到外面的两个儿女。“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呢，不知道是个女儿还是儿子，但是总归不会让他们饿肚子。”孙朗自己曾经吃过苦，就不想让儿女再受这样的苦。 86新打算 “要是还是儿子,咱也送他念书去。”孙朗枕着胳膊躺在炕上，看着柳月娘绣着锦屏。这样细致的活儿，也只有月娘能干，孙朗心里想想都是慢慢的自豪。但是,当年自己娘就是没日没夜的做针线才伤了眼睛，以后可不能让月娘这么累着了。 柳月娘嗔怪的看了孙朗一眼，抿了嘴笑，嗔怪的横了他一眼,“你也就想想吧,怀仁上学，咱都捏了把汗了。要是两个孩子上学,咱就真的要砸锅卖铁了。” “要相信我,咱家现在又多了两亩田，等来年，我再收拾两亩水田。咱也买头牛，慢慢的就会好起来了。”孙朗躺在床上思量着。其实家里种了这么多的粮食，两个大人带着两个孩子吃不了多少，每年的粮食都埋在地窖里。等明年的新小麦收了，就把地窖里的陈粮卖了，换上新小麦。 牛是肯定要买的，家里的地这么多，经常跟四牛家借牛，月娘也觉得不好意思。再说了，每次去城里看怀仁也要牛车。 “日子自然会慢慢好起来，但是孩子大了花钱的地方更多了，咱还是要省着些。”柳月娘在大户人家待过，自然知道怀仁现在念书花钱的地方还少，以后等到赶考的时候，备的银子那是整整一年的收成都不够的。所以，现在就要开始慢慢的攒着。 “买牛的事情我要去跟大姐夫说一声，大姐夫懂的多，经常跟那些人打交道，肯定能买到好牛。”袁仁山对孙朗一家确实是诸多照顾，这个二舅子自己原本就是看好的。再说了，现在怀仁进学了，跟袁承云成了师兄弟，彼此之间更是亲热了不少。 “成，我给先生和师娘做的棉袄也都好了，你顺便送过去吧？”逢年过节都要给先生送些礼物，四色礼品，感谢对怀仁的照顾。棉袄是月娘上次去的时候量好的尺寸，如今袄子做好了，自然要给送过去了，也快要过年了。 柳月娘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孙朗的回答。转过头，孙朗已经躺在炕上睡着了，月娘轻轻的给他盖上了被子，这个天最容易着凉。好在屋子里烧了炕，到底是暖和一些。柳月娘出去把端好的饭菜收到锅里，等到孙朗起来的时候再吃饭。 孙朗到历阳城的时候，带上了怀仁，趁早去袁家拜个早年。除了带了给先生的礼物，还给孙红带了一袋花生，一袋黄豆。孙红在乡下的地都佃出去了，每年收的租子都是小麦或者水稻。 孙朗先去买了些糕点，猪肉实在村里人家借的，两条十斤左右的白鲢鱼也是自己抓的，加上月娘做的棉袄，正正好凑了四件，给先生送过去。 等从先生家出来，孙朗就带着怀仁直接往袁家的铺子赶。袁仁山的铺子过年的时候也忙，那城里的人家都是买的米面，这个时候为了过年，多多的买了米面回去才是正经。虽说是零零星星的一袋一袋的买，这零卖的价钱可比给客商的高了许多。 袁仁山招呼了一下孙朗，就忙着做生意去了。孙朗看到忙的时候，也给搭把手。等到闲下来，袁仁山才抹了抹脸上的汗，“阿朗，我正要去找你呢。前两日那买米的李管家问我，乡下有没有种莲藕的，他们家的贵人们就爱喝莲子汤。我看你那田边的沟里是不是可以试试种莲藕？莲藕也好种，不像水稻这么费事儿。” 在历阳，种莲藕的极少，倒是富人家会种一种那莲花，但是多是种在大水缸里观赏用的。乡下人家种了莲藕也没有销路，所以虽然好种，也没有人愿意糟蹋了好好的田地去种莲藕的。但是，多数人家是在稻田里种个一根两根，等到过年的时候炸藕盒，煮莲子吃。 孙朗想想，自己挖的那水沟将将一人深，要是种莲藕倒也合适，只是那李管家就会在自己家买么？ “放心好了，那李管家经常来买米，都是熟人。你先种个两亩试试，我找了相熟的大户人家来买米的管事，到时候也问问有没有别家也要的。”袁仁山觉得这个是个好路子，莲藕种进去就是摘枯叶什么的。平时并没有什么要照顾的，收了莲蓬还能手莲藕，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孙朗想想，有了买家倒是可以一试的，再说了，袁仁山是个靠谱的人，没有成算是不会跟自己说的。 “成，姐夫就帮我打听打听，我也回去收拾收拾那水沟。” 孙朗跟袁仁山说了那买牛的事情，袁仁山一拍大腿，“呀，二舅子，这个正巧了，还真的有合适的牛。” 事情正巧，原本那贩牛的是外乡人，正要卖了牛回家去，袁仁山带了孙朗当天就把牛买下了。刚刚一年的小牛，干重活是干不了多少，但是现在价钱便宜，孙朗一眼就看中了，精神也好。 在袁家吃了午饭，孙朗就带着怀仁回家去。孙红追出来，给怀仁塞了个红包，怀仁抬头看孙朗。孙朗拿了红包塞回去，“姐，你这是干嘛呢！” “不收我可要生气了，这也是你姐夫的意思。”孙红知道孙朗家不富裕，也没有说不让带杂粮过来，这都是给自己长脸的事情，袁仁山看着也高兴。袁仁山原本是个孤儿，这被人惦记的感觉，袁仁山最喜欢。至于收下这些杂粮，孙红给找补回去就是了。“你姐夫高兴着呢。咱家的人来，除了你跟月娘，都是两手空空的来，什么都要惦记着些往家顺。你回回来，回回带东西，你姐夫也高兴。这些啊，不是给你的，等到来年给怀仁买些纸笔。” 自己姐妹说话，自然是最实在的。孙朗又是个心里明白的，孙红也不避讳这些。 孙朗听了才让怀仁收下了，这个红封里沉甸甸的，可不是那一个大钱，估摸着里面怕是银子吧。这个时候给了，省的过年的时候给的两样的红包，家里的兄弟姊妹不开心。 87二小子怀林 家里虽然已经有了牛,但是现在还不能让它使劲儿干活，只能小心的让它犁一些地。过了年，河面上冰霜渐渐消融。孙朗牵了牛，把新开的那两亩地犁了一遍。 二月底三月初的时候,是种莲藕的最佳季节，孙朗正月里都没有安生，把那沟里修整一边，捞了淤泥,换了新鲜的水,又去城里定了莲藕，准备到二月底的时候就种上。 袁仁山也找了好几家的管事,要是莲藕种出来了,可以去试试。孙朗一边想着姐夫说的话，一边踩着步子进了村子，脚下都轻松了许多。 “阿朗，快，月娘要生了，已经请了稳婆！” 四牛走到村口的时候就见到了孙朗，孙朗一听就傻了，扔了手里的牛车的缰绳给四牛，自己就冲出去了。 孙朗进了屋子的时候，只看到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来，原本以为已经生过了两个孩子，自己肯定会没那么担心了。但是孙朗看着那一盆盆的血水，心里就发紧，闭上眼再睁开，强自镇定。 屋子里已经挤满了人，高氏跟张氏早就进了屋子陪着稳婆。孙老爷子坐在堂屋里，两个孩子被吓坏了，早就被送到了隔壁的四牛媳妇儿那里带着。 “放心好了，已经是第二胎了，肯定没事儿！”高氏出来的时候看了孙朗白了脸色，这么安慰。孙朗胡乱的点头，只听见里面的呼叫声，一声高过一声。 “早着呢，明天早上之前生出来就不错了。这才刚刚开始呢！”高氏忙着去了灶台，做了一碗鸡蛋面端进去，月娘现在需要好好的吃饭，攒着力气等宫口开了再用力。 第一胎的时候，柳月娘自己第一回生，不懂情况，倒是忍住了，等稳婆来的时候，宫口已经慢慢开了。这回知道了怎么回事儿，反而绷不住了，早早的就喊疼了。现在这才刚刚开始呢。 “娘，还有多久？”柳月娘心里空落落的，抬起头问高氏。 “早着呢，要是想出恭，不管大小，都忍着，这是生孩子的时候，什么都要忍着。等宫口开了，一用劲就好了，娘跟大嫂都陪着你呢，稳婆是十里八乡的好稳婆。”高氏抱了柳月娘的上半身，让张氏把面条喂了。柳月娘听了，心里也放心了不少，自己撑了身子接了面碗吃了。 等到月娘发动的时候已经到了半夜的时候，堂屋里点了油灯，孙家一大家子的人都围在这里。添丁进口是大事儿，大家围在一起等着。 随着月娘撕心裂肺的一声尖叫，一个娃娃啼哭的声音传来。高氏把孩子用小被子包好了，给孙老爷子看了，是个带把儿的。孙老爷子一咧嘴笑了，“叫怀林吧！这小子倒是比哥哥姐姐壮实，长得白白嫩嫩的。” 孙子生出来了，孙老爷子打着呵欠，回去睡觉了。众人也渐渐的散了，女人留下来帮忙。在屋子里把柳月娘身下收拾干净了，换了褥子，换了衣裳。最后，张氏留下来照顾月娘，高氏年纪毕竟大了，两个小儿媳扶着回家去了。 月娘生娃娃的时候，累的恨不得立马睡过去，生完了娃娃倒是精神的很，抱着娃娃想要喂奶，但是臭小子自己一个人睡的香甜。 或者是因为第一胎是两个孩子，都小的跟小猫似的，这个孩子倒是白白嫩嫩的，看上去也大了不少。柳月娘伸了手指戳了戳孩子的脸，还是安安静静的睡了，哼哼都没哼一声，顿时失了兴趣。 “六斤七两的孩子呢，能不大么，难怪生的时候也不容易。”大嫂张氏如今操劳了许多，早没有了当年满月的脸盘，瘦了整整一圈。眼角也已经有了深深的皱纹，大嫂现在也已经是三十的年纪了，看着就老了，老大家的两个孩子也不小了。 “嗯！壮实了不少！”柳月娘点点头。 张氏抱了怀林搁到一边睡觉，月娘刚刚生了孩子，也需要好好的休息。“还是多子多福。”张氏叹口气感慨。 柳月娘点点头，张氏自己生了两个女儿两个儿子，之前的大女儿没了，现在就是两子一女，身下总觉得单薄了些。 但是，已经是三十的年纪，乡下人家也很少能生了，生下来也难带的上路了。就像高氏跟孙老爷子后面生的姐弟几个，要是没有孙朗帮衬着，估计也带不上路了。这估计也是高氏迟迟不给孙朗分家的原因，毕竟娶了媳妇儿的儿子就很难跟自己一心的了，要照顾弟弟妹妹怕也没这么容易了。 张氏估摸着是不想生了，但是也忍不住的羡慕月娘，这就已经生了两个儿子了，估摸着后面还能生，毕竟年纪还不大，“两个儿子，兄弟之间也能帮衬一些。”兄弟多的，以后做事什么的也有底气。村里人家吵架，儿子多的人家，搭把手的人也多。 月娘生了孩子就开始坐月子，第一天是张氏照顾的，后来就是高氏每日过来照顾了。生了两个儿子的儿媳妇儿，高氏现在有什么气都消了。每日里只关心月娘想吃什么，虽然家里不容易，但是还是变着法儿的做好吃的。家里养的鸡都杀了两只，可把月娘心疼死了，那可都是生蛋的鸡啊。 生怀林的时候，家里也没有办酒席，但是村里家家户户都送了鸡蛋来贺喜，高氏跟孙朗每家又送了红鸡蛋去回礼。刘家的人也过来送了礼，高氏就更开心了，小女儿找的婆家是个讲理的人家，高氏逢人就说自己找了个好亲家。 忙忙乱乱一番，也到了该种莲藕的时候了。袁仁山亲自送了莲藕过来，帮着种了一天的莲藕，又给了孙朗一个大大的红包——这是大姑姑大姑父给小侄子的见面礼。 等到莲藕长出第一片叶子的时候，柳月娘也出了月子，干干净净的洗了澡洗了发，才觉得心里舒坦了许多。怀林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每日里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偶尔哼哼唧唧的要尿尿。但是，就是这么一个睡着的怀林就让妞妞跟怀仁稀罕的不行，每日里就围着这个小弟弟转。 88懂事的妞妞 柳月娘摸着自己肚子上的肉肉,绵软绵软的塌着，堆在肚子上，明显的妊娠纹，叹口气。眼看着身材慢慢的臃肿了,虽说还没到水桶腰的地步，也早已不是当年弱风扶柳的纤细腰肢。 农家原本就不计较女的美丑，只希望好生养，能勤劳干活的。但是柳月娘在自己的男人面前还是希望能够好看一些。但是,想想三个可爱的孩子,就觉得什么都值了。 孙朗的莲藕种的风生水起的，那一片荷塘煞是喜人。四月的时候,就片片小荷叶飘在河面上,碧绿碧绿的。 家里的水田多了，自然种的水稻也多了，家里的劳力少，柳月娘生过孩子两个月就下了水田插秧。冰冷刺骨的水刺激着神经，柳月娘顾不上这对身体好不好的，现在赶着把水稻种下去才是。 刚刚六岁的妞妞帮着爹娘照顾刚刚出生的怀林，六岁的孩子从家里到田埂上奔波着来来回回，给爹娘送水或者喊娘回去给小怀林换尿布。 第一天晚上回去，柳月娘就见了红，毕竟是刚刚生产，就算是初夏的水田里，也是冰冷的。到了第二天，孙朗说什么都不让柳月娘下水田了，只让她躺着歇歇。但是七亩地的水田，孙朗一个人又是要灌水，又是要插秧，怎么来得及？ “来不及就来不及，总不能不顾着身子。”孙朗坚持。柳月娘没法，自己也实在是觉得身子虚了，两条腿酸软的都不听使唤。 懂事的妞妞什么都没有说，远远的跟着孙朗去了水田，看了许久，自己抓了一把秧苗，脱了鞋子，挽起了裤子，进了水田。动作中带着小心翼翼，还有几分胆怯，看着爹爹的秧苗，自己比划着距离样子。踩着滑腻腻的泥水，只觉得脚底下打滑，粗糙的麦秆子没有收拾干净，飘在水面上，磨蹭着自己的小腿。 等孙朗发现的时候，妞妞已经插了一排的秧，虽然稀少了些，还有些东倒西歪，弯弯扭扭的。但是，在微风中摇曳着的秧苗怎么都透着一股灵气。 孙朗三两步走过来，把妞妞拎了上岸。 “怎么跟过来了？怎么自己跑了进了水田？”孙朗冷着一张脸，虽然水田的水不深，但是妞妞还小，要是一个跟头，闷到水田里，可就没有人看到了。村里曾经就有个小孩在稻田的田埂上摔了一跤，头朝下，发现的时候满脸的污泥，已经被闷死了。 “我帮着爹爹种水稻。”妞妞揪着自己的小屁股，因为个子矮，站在水田里蹲下来的时候，正好屁股就落到了水里，刚刚在水田的时候还没有觉得，一上岸就觉得屁股上凉嗖嗖的。 “爹，你看，我也能的！”妞妞看着孙朗冷冰冰的样子有些害怕。孙朗虽然对孩子们很好，但是在家教训孩子扮黑脸的事情，都是孙朗干的。现在孙朗脸一沉，就是发火的前兆了，妞妞看着就有些讷讷的了。 “你才多大的孩子，回去陪你娘去，不要跑到这边来。”孙朗扬了扬手，始终没有落下来。一个二十好几的大男人，为了孩子的懂事酸了鼻子，红了眼眶。 “爹爹，我帮你吧，这样娘就不会担心了。”柳月娘换下来的衣服就放在屋子的木盆里，鲜红鲜红的染了一片。妞妞虽然只是六岁的孩子，但是依稀已经懂事了。妞妞拉着孙朗的衣角摇了摇，咬咬牙，“我就沿着田埂的四周周，不会跑远的，再说了，爹爹看着我呢，不会有事的。” 妞妞坚持，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也不待孙朗同意，又迈着小短腿进了水田，孙朗望着妞妞瘦小的一团身影，心里说不出来的酸楚。 远远的看着村子的灯火，天上的月光映在水田里。孙朗插完了最后一根稻秧，上了岸，抱起了早就在田埂上睡着了的妞妞。 “爹爹，种完水稻了？”妞妞醒了，伸手揉了揉眼睛，就用两只小胳膊搂住了孙朗的脖子。 “嗯，我们回家去！”孙朗亲了亲妞妞的笑脸，妞妞嘻嘻哈哈的躲开了，嫌弃爹爹的胡子扎人。“爹爹，别闹了，疼！”妞妞伸手推开了孙朗的脸，但是心里很喜欢爹爹的亲近，欢喜的把头埋在孙朗的肩膀上。 村口杨树上的知了猴闹个不停，稻田里的青蛙也叫成了一片。 “爹爹，你说娘给我们做了什么好吃的啊？”妞妞睡着的时候没有觉得，现在就觉得肚子饿了，想着娘会做什么好吃的。最近家里干重活，买了些肉，每日里都会有点荤油。妞妞再懂事也是个孩子，惦记着好吃的呢。 “回家了就知道了！” 孙朗抱着妞妞进了院子，屋子里亮着灯，月娘抱着怀林焦急的在院子门口转悠。看着孙朗抱着妞妞回来了，就要去拧妞妞。 “死丫头，跑哪去疯去了！”柳月娘难得的生了气，泪水沿着脸庞落下来。自己找遍了村子，都没有找个这个孩子，真的差点以为孩子落了大河里了。 妞妞害怕的往孙朗的怀里拱了拱，吓得哇哇哭起来。 “好了，妞妞饿了，赶紧先吃饭。”孙朗护住了妞妞，抱着进了屋。 柳月娘仍旧是一脸的怒气，盛了饭菜，给妞妞打水洗手洗脚，穿上了鞋子。“到哪里疯去了？一身的泥水，跟你说了不要玩水不要玩水，就是不听。小心落水鬼把你拖走了，你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妞妞担心你身子，跟着我去水田里插秧了。不然我也不会赶着摸黑插完了秧，不然这妮子还是不省心呢，明天还要跟着去。两天终于干完了，等着明天早上去灌水就好了。”孙朗摸了摸妞妞的蓬松的黄发，好气又好笑。夹了一筷子肉给妞妞，妞妞笑眯眯的拌着饭吞了，包着大大的一口，在脸上鼓出来好一块。 “慢点吃！”孙朗宠溺的看着女儿，妞妞含糊的回了一句，“好吃！” “妞妞——”柳月娘看着小小的女儿，想着孙朗的话，有点反应不过来，吃惊的张了张嘴，“她才六岁。” “她是个好孩子！”虽然有了两个儿子，但是这个女儿总是那个最让自己心疼的。因为她的懂事，从小就晓得爹娘的辛苦，想要分担。 柳月娘觉得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 晚上睡觉的时候，妞妞还惦记着娘的话。娘说了，小孩子不能玩水的，要被落水鬼拖走的。但是，今天是为了帮爹爹干活，自己还是好孩子吧，落水鬼不会来找自己的吧？ 妞妞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89好收成 孙朗的莲藕长得极好的,等到农历七月份的时候荷花谢了，莲蓬就已经长得差不多了。袁仁山找了那些大户人家的管事们来看了几回，有那手快的，直接摘了新鲜的莲蓬回去,可以直接剥了新鲜的莲子吃了，也算是尝个鲜。 孙朗把莲蓬摘了，柳月娘把莲子剥了出来，在外面晒干了。孙朗趁着还没有要收水稻,赶紧把白嫩的莲藕挖出来,运到了城里面。 孙朗很少跟这些大户人家的管事们打交道，但是袁仁山因为开米粮铺子的原因,跟这些管事经常打交道,大家都是相熟的。所以，莲藕很快就被分了卖去。 莲子本来就少，再说了，留了不少的莲蓬让它落回水里，来年再长莲藕，所以收到的干莲子也不多，却是独独留给李管事的。也有那尝了新鲜莲子的管事，想要买一些莲子，但是，袁仁山都坚持这是给李管事留着的。 “不是不给您，原本是李管事牵头种的莲藕，这莲子也是他家要的，您要是想要买新鲜的莲子，明年，明年定给您留着。这一篮子莲藕，是给嫂子跟侄子侄女们尝尝鲜的。” 袁仁山长袖善舞，原本就会做生意。每个来买莲藕的管事，袁仁山都准备了一篮子新鲜的莲藕给带回去。跟人家管事说明了缘由，也没有几个纠缠的，大家都说了明年要定了新鲜的莲子。今年的莲藕也是半卖半送的，卖的自然是给主家的，送么，自然是送给采买的管事了。 采买的管事一般都是给主家干活的，回扣是要有的，但是适当的给些小甜头也是必要的。这样，大家的关系才会是长长久久的么！ 最后算算到手的银子，去了当初买藕苗的钱，还不到一两，但是因为袁仁山的会来事儿，明年要预定莲藕，预定莲子的管事也多了许多。 孙朗算着，自己明年能种个十亩地。莲藕原本就是自然生长的，明年那沟里的莲藕就会自己长出来，自己移栽一下就好，这样，估计就能卖不少的钱了，想想都是信心满满的。 孙朗告别了袁仁山，带了特意留下的莲子，去学堂看怀仁。怀仁大字儿认了不少，现在已经能够读个一两本简单的书了。虽然书里的道理还不是很明白，但是，怀仁年纪还小，慢慢的也就能明白了。 莲子是带给先生跟师娘的，在普通人家这可能算的上是精贵东西了。两亩地的莲蓬，也没有能够收到多少莲子。还有些新鲜的嫩白的藕，都是自己家里的种出来的，给先生送一些，也是一番心意。 孙朗已经养成了习惯，有什么好的，总是想着往城里，给先生送一些，给怀仁送一些，再给孙红家送一些。 莲藕卖的银子，孙朗一股脑儿都给了怀仁，留着给他买纸笔。现在怀仁要一两个月才回家一趟，想想上次回家，也已经是一个月之前了。 “爹，我用不着这么多，在这吃好的喝好的，用不着什么银子。”怀仁现在住在城里，到了休息的时候，也有同窗约了自己上街的，渐渐的知道了东西的价钱。自己读书买纸笔的银子，就要花去爹娘一年的血汗。 “拿着吧！今年家里好了许多，水稻都多种了两亩地，能给你买不少的纸笔了。等到来年，爹还种莲藕，卖掉了，就能给你不少银子了。”孙朗不知道读书到底要花多少钱，但是柳月娘以前在大户人家生活过，依稀知道不是个小数目。但是，自己现在不能先慌了神，让怀仁分了心。“你好好读书，到时候当了官老爷，光宗耀祖。银子的事情，你不要担心！” 孙朗把银子塞给怀仁，还有柳月娘做的新的秋衣，还是上次回家的时候量好的尺寸。“ 九月家里要秋收农忙，没有时间来接你了。你自己在学堂里好好的，听先生的话。先生要是打了板子，可不准顶嘴，他是为了你好，定是你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知道不？九月过后天气就渐渐凉了，要及时穿上夹衣，冻坏了身子，爹娘都不在身边，可怎么得了”孙朗细细的叮嘱着，虽然已经习惯了，但是总归是不放心。 一大早，孙朗跟柳月娘就去了地里割水稻，趁着好天气，赶紧割回来才是正经，不然淋了雨，那稻子就要发芽了。 小牛渐渐长大了，成了个大黄牛，妞妞给取了名字叫青枣，因为妞妞最喜欢吃村口枣树上的青枣，甜丝丝的，还能吃饱肚子。青枣拉着的板车是孙朗自己跟四牛学着做的，虽然不甚好看，倒也结实耐用。 青枣很听话，妞妞人小力气也小，但是青枣认识妞妞，刚刚妞妞还带着自己去了大河边吃草去了。现在吃饱了喝足了，也就跟着妞妞往地里走。妞妞拎着小篮子蹦蹦跳跳的在前面走着，青枣乖顺的在后面跟着。 “青枣，其实我想叫你牛牛的，这样多好听啊。但是妞妞是我的名字了，不能给你用了。我觉得青枣也挺好的，青枣是我最喜欢吃的。”妞妞不是很懂自己的“妞妞”到底是妞妞还是牛牛，因为自己是属牛的。所以，妞妞理所当然的把牛牛也划为了自己的名字。 “嘿嘿，要是怀仁回来了，也一定觉得这个名字挺好的。反正，怀仁肯定想不到的。”妞妞说着就有些小得瑟，自己还是很聪明的娃娃，爹娘说的，自己最乖了。遥遥望见了爹娘的背影，田埂上堆着小山似的水稻垛子。 “妞妞，你怎么来了？弟弟呢？”柳月娘直起腰，就看到妞妞自己找了个草帽扣在脑袋上，拎着小篮子蹦过来了。 “奶奶抱走了。”高氏知道儿子媳妇儿要干活，把几个孙子都抱一起看着。月娘出门没多久，高氏就来抱怀林了，而且高氏现在对二房的孩子有点偏爱，怀仁去读书了，说不得怀林也是个读书的苗子。所以，照顾的时候就格外的用心。 “娘，我捡稻穗！”妞妞的小手指捻了一个稻穗，搁到篮子里。 “嗯，小心点。别跑到人家地里去捡！”柳月娘叮嘱两句，又转身去割稻子。 农家的孩子，到了秋收的时候多会挎着小篮子捡地上掉下来的稻穗子。毕竟是一年的收成，所以，每家的孩子都在自家地里捡，要是哪家没人捡才能去捡。 90似是故人来（1） 正是五月初的天气,小河沟边的新摘的杨柳，长出了新芽，在河面上缀着柳丝儿，一下一下的撩过湖面。小河沟里的荷叶片片展开,有些荷叶上还躺着露珠，微风吹过，那露珠就颤颤巍巍的滚来滚去，煞是可爱。 妞妞脚步轻快的走在小河沟边,后面跟着像个小圆球似的怀林。刚刚会走路的怀林显然跟不上姐姐的步伐,索性一屁股坐下来，哼哼唧唧的哭起来。 妞妞回过头看着远远缀着的弟弟,坐在地上哭了,赶紧三两步跑回去，看了一会儿，小脸一板，“怀林，自己起来，莫装哭了！” 跟怀仁的老成，妞妞的乖巧不一样，怀林是三个孩子里最淘气的机灵鬼儿。虽然还是个两岁大的孩子，连话都说不全乎，但是已经极会看人眼色了。最爱使坏的就是装哭，只要觉得不称意了，就开始哼哼唧唧。 带着怀林的妞妞最知道这个弟弟会使坏，看着怀林自己捂着脸哼哼唧唧，就知道这小子准是装的。 “快点自己站起来，把屁股上的泥巴拍一拍。再装，我就让你真哭了啊！” 怀林透过手指缝偷偷的看了好久妞妞的神色，真的是不信自己的，才自己嘟着小嘴儿站起来。 “姐——”讨好的黏上去，在妞妞的新衣服上蹭了蹭自己脏兮兮的手，然后坏坏的笑了。妞妞回头看看来时的路，确实已经走了不少路了，伸了两只手，“姐姐抱，好不好？” 怀林摇摇头，自己背了两只小手在前面带路去了，前面就是家里的荷塘了。沿着孙家的地，种了整整的一圈。 孙朗种了整整十亩地的莲藕，成了一个小荷塘，去年连卖带送的也挣了将将一两银子，孙朗琢磨着今年种的更多，得个三两银子是足够的了。虽然不多，但是也足够给怀仁半年的纸笔了。 看着这整整十亩地的荷塘，村里也有那眼热的。但是孙朗种了莲藕是有地方卖的，一般人也找不着路子，眼热也没有用。再说了，都知道孙家现在供着一个读书的娃娃，虽然着十亩地的荷塘惹人眼热，但是，供着一个读书人，孙朗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孙家现在依旧是分家时候的三间土坯房子，一年都要修修补补好几回。 孙朗跟柳月娘在忙着种黄豆。黄豆的收种都跟水稻小麦错开来，一亩地的产量也比水稻小麦好。虽然不能天天把豆子当饭吃，但是豆粨和着米糠，给猪吃是极好的。有时候兑着番薯，和着番薯叶子，给猪吃是好的。 “明天得把番薯藤掐一点，河边上也给种上。”柳月娘看着一边番薯地里的长势，真的是郁郁葱葱的，估计都伸不进去脚。 番薯是现在的皇帝鼓励乡间中的，当初谁都不知道好不好。当时孙家种了两亩地的番薯，一直吃到来年的五六月份，而且番薯藤还能当粮食给猪吃。现在养猪的人家都种了番薯，不养猪的人家也种了番薯，烤着吃，煮着吃，都是顶饱的。 “成！”河沟边上原本是空了半丈的地方，要是种番薯也是不打紧的，只要留了一个人能走路的地儿，能够去沟里采莲子挖莲藕就成。 妞妞到了地里，找了个平坦的地儿，让怀林自己玩。自己去抓了一把黄豆，三两粒丢进挖好的口子里，用脚一踩。虽然是个七岁的孩子，但是手脚倒是不慢。 孙中稀罕的不行，过来抱了怀林看妞妞存黄豆，妞妞一板一眼的，煞有介事。“妞妞真是个勤快的孩子，你小姑姑跟你一般大的时候，还就知道满村子撒野呢。” 妞妞听了夸奖，自己抿了小嘴儿笑，眉毛都恨不得飞起来了。 孙郎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你倒是会攀扯叶子，你怎么不说说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只知道光着屁股满村子撒野呢！” 孙中本来是想夸夸妞妞的，没想到，自己一下子被揭了老底儿。“哥，你说我撒野就撒野吧，咋还把我光屁股的事儿抖出来呢，在侄子侄女儿面前多没面子啊！” “你要啥面子啊，你脸皮最厚了。”花小青丢了手上的活计，喘口气，正好过来抱抱怀林，自己的宝贝儿子怀庆还是沾了怀林的光呢。花小青去年生产过，就没怎么下地儿干活了，再说了家里还有个光织布不下地的，花小青偶尔偷偷懒，也没人跟她计较。 “哎呦，这是乍回事儿啊，一个一个的都嫌弃我，你看看你们。连我媳妇儿都嫌弃我了。”孙中作怪的拧了眉头，装作伤心的样子。怀林这个时候正巧丢了手上的泥巴，没啥玩的，看了孙中的眉头，连忙喊，“叔，呼呼——呼呼——” 说着就吐着气儿，连着口水喷了孙中一脸。但是孙中却高兴坏了，伸手接了怀林，拱着他的胸口哈痒痒，“哎呀，还是我们怀林好！” “阿朗！”袁仁山从田埂上小跑着过来，孙朗站起身来。 袁仁山走近了，气喘吁吁，满脸的焦急之色，“阿朗，你快跟我回去，有事情找你！还有月娘。” 月娘心里咯噔一下，能让袁仁山这么着急的跑过来，除了怀仁的事情，不做二想。莫不是怀仁出事了？月娘一想到是怀仁出了事情，就两眼发黑，咬了咬嘴唇，刺痛让月娘收回自己即将昏厥的意识。 “大姐夫，莫不是怀仁出了什么事情？” “不是怀仁，不是怀仁，怀仁在学堂好着呢。你们赶紧跟我走就是了，估摸着是件喜事儿，只是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路上说。” 地里的家伙什儿来不及收拾，两个人都顾不上了。袁仁山等不及孙朗套牛车了，直接拉着孙朗往村口走去，袁家的牛车正在村口歇着力。 一路上紧赶慢赶的，在路上的时候，袁仁山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跟孙朗两人说了。最近有两个年轻人带着两个老人，拿了一只银镯子在历阳城里寻亲，说是认得那银镯子的人，就是自己的要寻找的亲人。 91似是故人来（2） 正巧,孙红出去买菜的时候见到了这两个年轻人，认出了那只镯子，貌似在月娘的手上见过。孙红记得，月娘说过这是她亲娘留下来的。就赶紧把那两个年轻人领到袁家的铺子里,叫了袁仁山套了牛车去接月娘。 月娘听了说是来寻亲的，心里倒是没底了，右手轻轻的摩挲着左手上的镯子。镯子原本是薄薄的一片，连纹络里都是黑黑的污垢,极简单的式样。 虽然知道寻亲的事情太渺茫,无数次梦回，柳月娘都觉得爹娘跟弟弟肯定早就已经饿死了,但是心里总是有个念想——或者还是在的吧？毕竟自己也卖了一些银子,爹娘能买些粮食，度过这个坎儿的吧？ 牛车摇摇晃晃的进了城，月娘忐忑不安，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还一个劲儿的问孙朗，脸上有没有脏污，衣裙是不是脏了？ 待真的到了袁家的铺子门口，那两个年轻人已然有些着急了，站在了门外，相陪的不正是孙红。 孙朗先跳下了牛车，伸手去扶柳月娘，月娘的手握在孙朗的手里，手心里黏糊糊的冷汗。孙朗扶了月娘下车，在她耳边轻轻的说，“莫怕，说不得真是爹娘兄弟找来了！” 孙朗知道月娘虽然从来没有说过，但是月娘打小就离开了爹娘心里不知道怎么难过呢。现在，离别的亲人可能就近在眼前，自然是紧张的。 柳月娘下了车，才抬头去看那两个年轻人，青灰的长袍，长身玉立，自有一番气势。看着细皮嫩肉的，不像是农家的年轻人。 柳月娘心里有些失望，这样的青年人定不是自己的亲人，爹娘都是老实巴交的农人，怎么可能有这么两个儿子？只是，看着倒是面善。 两个年轻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月娘，相视一眼点点头，柳月娘确实跟两个年轻人有几分相像。 “月娘，快，给两位公子哥儿看看你的镯子，我见着他们拿着的镯子，跟你手上的倒是很像的。”孙红拉了柳月娘的手露出来那镯子，黯哑的成色，花纹都被磨得不甚清晰了。“是不是就是这个？” 两个年轻人看着镯子，眼睛都直了，把怀里兜着的镯子拿出来。看上去，两只镯子倒是真的是一样的。两个年轻人立马喜上眉梢，但是也不确定是不是就是这个镯子。两个商量了一下，那个年长的年轻人，走上前，长长的作了揖。 “我是柳良和，那是我弟弟柳志义。找回失散的姐姐，是家父家母的心愿。人年纪大了，总是有些执拗。这镯子是很像，但是我们也不敢确定，要不麻烦这位娘子跟我们走一趟吧？” 柳月娘的理智告诉自己，这不会是自己的兄弟，自己的爹娘不可能会是这样的人家，但是柳月娘又在心里暗暗的期望着，这就是自己的亲人。 柳月娘转过头去看孙朗，心里也没了主意。 “哦，我们就在这边租了个小院子，原准备就找一个月，要是找不到，我们就去别的地方再接着找的。那院子，离这边也不远。要是不放心，你们家里人都跟上。”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柳良和想着，这柳娘子着实是有些姿色，自己还真的容易被当成了拐子了。 袁仁山张罗着伙计看着铺子，自己带了孙红陪着月娘去那柳良和说的院子去。人是自己接来的，自然也要陪着了，再说人多好办事儿不是。 七拐八拐的走了好几条街，才在一个小巷子找到了这个小院子，柳良和敲了门，看门的老爷子应了门。 “少爷回来了！” 两兄弟把众人迎进院子里，早有小丫头过去知会老爷子老太太了。虽说是小院子，但是也是两进的院子，进院子就是一副八仙过海的影壁，绕过去是青砖铺的小径，一直蜿蜒着到厅堂。 虽说不是移步换景，但是这个院子也着实不错，小径两边熙熙攘攘的开着杜鹃花，红的白的，煞是喜人。到了堂屋的时候，老太太已经迫不及待的站在门口等着了，两边的媳妇儿扶着，倒是个富贵相。 柳月娘望而却步，这柳家果然是富贵之家。看这门口的大丫头的头上都插着珠花，两个儿媳妇儿跟老太太更是贵不可言了。跟朱家一比还是有些差距，但是这个也是个贵人家里。 但是老太太早看到了月娘手上的镯子，挥开了两个媳妇儿的搀扶，三两步走上前去握住了柳月娘的手，撸了月娘的衣袖，看到了那镯子，细细的摩挲一遍，就抱住了月娘，老泪纵横。 “我的秀儿啊！” 柳月娘一听老太太开口说话，就知道这是自己的娘。秀儿是自己儿时的名字，没有人知道，月娘是后来去了朱家，主子赐的名字。 “娘——” 母女相见，抱作一团，还是姜良和的媳妇儿看不过去，伸手去拉了老太太。 “娘，您身子刚刚好，可不能这么哭了！再说了大姐刚刚来家里，也要好好的歇一歇，这都晌午了，说不得大姐都饿了呢。您看，要不我们先进屋里说话，我啊，已经吩咐下去，给准备您爱吃的百味鸡了。” 老太太这才止住了哭声，拉着柳月娘进了堂屋，平时疼爱的儿媳妇儿倒是靠了后了。二儿媳妇儿忍不住在大嫂面前嘀咕两句，“说起来当我们是亲闺女，这不有了亲闺女就把我们甩一边儿去了。” 大儿媳妇儿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捏了帕子掩了掩嘴角，马上堆满了笑，“嗨，咱娘这不是这么多年没见着大姐了，咱们这天天见的，计较啥啊。” 说着，找了人去吩咐了厨房添几个菜，就扶着丫头的手，进了堂屋。 堂屋里老太太拉着月娘的手坐在身边，死活都不肯放了，两个儿子，柳良和还依稀记得姐姐，红了眼睛，在一旁抹泪。柳志和虽然没见过这个姐姐，但是毕竟是自己的亲姐姐，也一脸的悲戚之色。 “娘，今天该高兴，怎么还哭上了呢！大姐回来了，我们都要高高兴兴的，莫要勾出眼泪来。我们都要想想以后的好日子。以后啊，您不但是有两个儿子儿媳妇孝敬您，还有个女儿女婿呢！”大儿媳妇儿说着就扯了帕子给老太太擦泪，又让身边的丫头去扶着柳月娘。 92认亲 那丫头的帕子上熏了香,给柳月娘擦泪的时候，正巧就掩住了月娘的口鼻，柳月娘一时被那脂粉香气呛到了，连连打了几个喷嚏。鼻子红红的,脸上泪水涟涟，原本还手足无措的孙朗，这个时候一个箭步冲上去，推开了那丫头。那般小心细致,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柳月娘反手握住了孙朗的手,孙朗站在柳月娘的身边。 丫头被一个庄稼汉推开，也傻愣愣的,不过是打了两个喷嚏,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啊。好在大少奶奶忙着跟老太太说话，一时也没有人注意自己。那丫头正想着呢，柳家的二媳妇就笑开了。 “呦呦呦，姑奶奶不过是打了个喷嚏，看看我们姑爷紧张的。”柳家二媳妇儿弱风扶柳的进来，咋咋呼呼的嚷嚷，不着痕迹的挤到月娘跟老太太的身边。 大媳妇儿白氏个子中等，有些丰腴，是个美人胚子，衬了那姓氏，倒真是雪肤美人儿。更兼是个娴静的，懂事知理，多年当家，进退有礼，柳老太太对这个媳妇儿最是放心不过的。 二媳妇儿吴氏，个子小小的，瘦瘦弱弱的，倒像个孩子，是个活泼好动的的，有时有几分娇憨。平日里，柳老太太就对吴氏偏爱一些，做长辈的总是比较喜欢娇憨一些的孩子，总觉得他们长不大，需要自己的照顾。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吴氏乳名儿就唤作秀儿，跟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一个乳名。 柳老太太收了泪，宠溺的横了一眼吴氏，忍俊不禁，“你个小蹄子，就爱作怪，非要惹我笑出来。” “嘿嘿，娘笑了才好呢！娘啊，您是怎么认出来大姐姐的啊！”吴氏看着柳月娘就有些不喜，虽说是有几分姿色，但是就是个泥腿子，那姐夫一家看起来就是个寒酸的人家。老太太心心念念的就惦记着这个女儿，为了这个还跋山涉水的过来找了，要是把这一家子接回来住就麻烦了。 而且，老太太认亲的过程，会不会太简单了些？也不怕被人诓了去。 “镯子啊，就那个镯子，我一眼就能认出来。”老太太指了指柳月娘手上的镯子。吴氏在心里翻个白眼，觉得不靠谱。这个镯子自己也是见过的，极简单的式样，很容易就能仿得出来。况且，就算是不是仿的，也未必就是大姐秀儿手上的镯子啊。 “呀，真的啊，娘可要给我们说叨说叨。”吴氏拉了柳月娘的手，正巧露出了那手镯。“我可看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的。” “你们自然是不晓得的，你细细的看，那镯子上有两个齿印，是大郎小时候不小心咬上去的。那个时候大郎刚刚出牙齿，差点把大门牙给崩了。”老太太想起以前的事情只觉得恍然。当年都穷到卖儿卖女了，没想到转眼还有泼天的富贵等着自己。 吴氏仔仔细细的瞧了一遍，许是镯子比较薄，果真有两个小小的牙印。“呀，娘，还真的有两个齿痕呢！” “那是了，我怎么会看错。” 老太太倒是没有觉得吴氏的动作有些失礼了，但是孙朗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原本认亲的事情，是柳家的人愿意认，大家才愿意过来的。认亲之前自然是要两厢核对一下，到底是不是彼此的亲人。 这个老太太先是自己看了镯子认了亲，招了月娘的眼泪，现在这年轻妇人又甚是无礼。 孙朗皱了眉头，作了一揖，“老太太，我们虽然是农家人，虽见识了您家的富贵，但是我们也不是那攀龙附凤的人家。认亲么，我们还是先看看到底是不是亲，再说，您说成么？” 柳老太太微不可见的轻蹙一下，扫了一眼吴氏，然后才堆了笑，“这个是自然的。” 孙朗携了柳月娘，才张口问，“敢问老太太，当初跟月娘分别的时候，月娘几岁？” “六岁，那时候秀儿六岁。”柳老太太有些怔愣，月娘是秀儿的新名字么？ 孙朗回头看柳月娘，看她点点头，转过来又问，“那个时候月娘去了哪户人家？” 柳老太太低头，脸上闪过愧疚之色，“那时我们找的人贩子，具体去了哪家我们也不知道。但是，我们知道是在这处的，所以，我们就先来了这里找。只是，没想到，月娘已经不在省城了，来了这里。” 柳老太太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柳月娘，女婿说什么，自己都是不在意的，自己最在意的是女儿秀儿还恨不恨自己。 “是我娘，我娘打小就叫我秀儿，不会错的。”柳月娘泣不成声，靠着孙朗哭的泪眼朦胧。 看着柳老太太虽然绫罗绸缎，但是毕竟跟自己印象中的娘已经不是一个模样——老态龙钟，老眼昏花了。刚刚握着自己的手，都能看到娘脸上的褶子。 柳老太太看着女儿深情的唤着自己娘，但是那女婿脸色虽缓，看着柳家人的脸色却有些不虞。那陪着过来的姐姐姐夫也是一脸的不痛快，再看一眼强颜欢笑又是各自思量的两个儿媳妇儿，柳老太太就明白了。这哪是认亲啊，这是结仇啊。 自己只觉得亏欠了这个女儿，但是两个儿媳妇儿可不这么想。两个媳妇儿嫁进来的时候，柳家已经发家了。柳家那些不堪的过去，不说她们了，就是小儿子也不甚明白。只知道自己的姐姐在逃荒的时候，换了一斗白面，换了一家人的活路。 柳老太太过来抱了柳月娘只秀儿秀儿的喊着，孙朗知道柳老太太定是月娘的亲娘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跪下来行了大礼，“女婿孙朗见过岳母大人。” “起吧，乖孩子！”柳老太太一手搂着女儿，一手去搀扶跪着行礼的孙朗，泪水又抑不住的掉下来，哽咽了。 姜良和兄弟二人赶紧上前扶了孙朗起来，一口一个姐夫叫的甚是亲热。门外的丫头禀着，老爷子回来了。 柳老爷子进来，就看到了堂屋里闹哄哄的一团。 “老爷，这是我们的秀儿！”柳老太太从白氏的手里接了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柳老太太跟柳老爷子也是患难夫妻，当年两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一路乞讨，没办法才舍了闺女，何尝不是想让她活下去。如今，两个人心心念念的不就是想要找回这个女儿。 柳老爷子两眼直勾勾的看着柳月娘，三两步走过来，“这个就是秀儿？” 柳老太太嗯了一声，柳老爷子望着久别重逢的女儿，后悔，期待，愧疚，一时五味杂陈。柳月娘看了眼前的柳老爷子，跟孙朗直直的跪下去，给二老行了大礼，又是一番伤怀。 柳老爷子看着孙朗，明显是个庄稼汉子，憨厚老实，但是胜在对月娘倒是细致用心。“起吧。” 白氏适时的禀告，饭菜已经都准备好了，先洗洗脸，吃饭是正经。饭菜就摆在隔壁的偏厅，这个时候也不计较什么男女不同席了。 “这都晌午了，赶紧先吃饭！”柳老爷子先带着孙朗过去，柳良和两兄弟陪着袁仁山，不能让人家觉得怠慢了才是。 白氏比吴氏有眼力劲儿多了，柳老太太自然有私房话跟柳月娘说。只叫丫头去打水给两人洗手净面，自己陪着孙红先去了饭厅。吴氏看了，无奈的一跺脚，也跟着白氏过去了。 “虽说知道了您是姑奶奶家的大姑奶奶，这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呢！”白氏长袖善舞，是个圆滑的人，知道孙家的人不喜自家人的态度，如今公公婆婆又甚是喜爱这个女儿，自己自然要先迎合一下。不管怎么说，让孙红先消了成见再说。 “夫家姓袁，在历阳城码头开了一个小米粮铺子，温饱而已。”孙红也没想到，柳月娘的娘家如今这么显达。只是，这两位弟媳妇可是有些不善呢，孙红脸上带着笑，心思却是转了千百回。 要说不计较吧，吴氏刚刚的无礼，柳家人的蔑视，月娘算是白白的受了。要是翻脸吧，这柳家的两位长辈真真的是爱女心切，也有些不忍。真真是两难啊！ “原来袁太太家是做米粮生意的，这历阳城的码头南北通达，做米粮生意是极好的。说起来，咱家在北边也有米粮铺子，到时候说不得还要承姐姐的情，帮上一帮呢。袁太太是家姐的大姐，我也攀了亲，喊一声姐姐了。”白氏挽了孙红的手，亲亲热热的，倒真像是就别重逢的姐妹。 孙红手一顿，有些不自在，但是很快压下了心里的话，不卑不亢的笑着携了白氏的手进了偏厅。买卖是外面男人的事情，女人之间的话，几时做得了主了。 后面的吴氏咬碎了一口银牙，本身心里就不快活，如今知道自己惹了不快，公公婆婆知道了怕是有几分不喜。原想跟着白氏，跟孙红攀谈几句，也好让她在大姑姐面前美言几句。哪知道白氏这个老狐狸，一开始就亲亲热热的挽了孙红，自己倒是没处插嘴了，只能在后面跟着哼哼两句。 93诉衷肠 待众人散了,丫头打了水进来，柳月娘跟着柳老太太去后面的罩房洗手净面。母女两也不要人伺候，柳老太太支走了服侍的丫头。 “你过得好么？”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咽,千言万语，柳老太太想问的话这么多，这个时候居然什么都说不出来。明明是自己心尖子上的女儿，这个时候,有种陌生而熟悉的情愫,让柳老太太有些尴尬。自己原本想要多疼一点，只是,今天却让她尴尬了。 好赖,是亲母女。柳月娘拧了帕子，给柳老太太擦脸。“挺好的，公公婆婆对我还算好。大姑姐很照顾，相公也很好，儿女都懂事听话。”柳月娘挑着好听的跟柳老太太说。 “已经有外孙外孙女了？”柳老太太高兴。 “嗯，怀仁在城里学堂读书，妞妞跟怀林在家。怀仁忠厚老实，怀林是个调皮捣蛋的，妞妞最懂事、可人疼。”柳月娘说起儿女，脸色好了许多，带了安详的笑。 “下次带过来给娘见见！”柳老太太拉了柳月娘的手。 柳月娘嗯了一声。柳老太太忙着跟柳月娘说了家里的过往。 当年，柳家爹娘带着一双儿女，从北往南，一路乞讨，但是那年，南方大水，根本就没有活路，所谓的富庶之地，一样的流离失所。两个人以为要活不下去了，把柳秀儿卖了，也是给她一条活路。这个时候，外面的良民根本都没有活路了。等到那大户人家，就算是做丫头，也是有口饭吃。 卖了柳秀儿，得了一升白面，柳家两口子一路往回走，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家里才好。一升白面，两口子也舍不得吃，找了观音土树皮野菜兑着吃。只每日里做了米糊糊给柳良和灌下去，希望能活下去，但是这么丁点儿大的孩子，卖都没处卖去。要是两口子饿死了，也不知道柳良和还能不能活下去。 但是，一日在路上遇到了一个书生，瘫倒在地上，许是饿了，许是脱力了。这一路走来，看到的多了，也渐渐的麻木了。柳家爹娘并不准备去救那书生，只是觉得可惜了。但是，柳良和走过去的时候，那书生突然抓住了柳良和的脚，柳良和当时就被吓得大哭。 那书生也不是恶人，只是要求柳家夫妻找处阴凉透风的地儿，让自己休息一下，声称家仆一定会找来的。两人找了阴凉处，给那书生喝了些水，才是有了些力气。估摸着应该不是饿的，倒像是中了暑气。 果真，过了半个时辰，那书生的家仆就找来了，来了一架青帷的马车。家仆们手忙脚乱的把书生抬上车，那书生倒是没忘记自己的救命恩人，让把柳家夫妇跟柳良和带上了。 那书生一路上以礼相待，但是毕竟是高门大户的晚辈，等见了那书生的门楣。长辈们明着感激，暗地里却是唬了夫妇二人签了卖身契，跟着这书生，成了一房家人。 后来那书生知晓了，但是终究是被长辈束缚了。书生倒是对柳家人也照顾的很，柳老爷子在外面帮着看了铺子，柳老太太在屋里帮着做个管事妈妈。 两个儿子倒是没有进了府里，那书生自有一番安排，柳良和两兄弟读书未果，也到铺子里谋了一番差事。又因为柳老爷子善于钻营，自己存了货在柜台上卖，渐渐的发了家。两个儿子读书不成，做生意倒是有头脑。 等到那书生自己当家的时候，感念柳家，便放了出来。那个时候，柳家虽说有了不少的银钱，但是毕竟是奴才，也不敢自己置了产业，只是留着银子。等得了卖身契，就去郊外买了地，置了宅子，开了两个铺子出来，算是小富了。 柳家两兄弟兢兢业业，原本就是能说会道的，更兼那蒋家的前主子时不时的惦念着，诸多照顾，生意是越做越大了。 “当初，我们放出来的时候就准备来找你的。但是我们想着，毕竟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缘分跟你再见面了，先把你两个兄弟的亲事办了。也算是了了我跟你爹的心事，然后就出来找你。会不会怪我们来晚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女儿是要找的，两个儿子的亲事也不能耽搁。柳家一年娶了两个新妇，柳老爷子跟柳老太太也算是雷厉风行了，然后找了管事照看着铺子庄子，一家人就南下找柳秀儿了。 柳月娘摇摇头，“爹娘现在总算是过了好日子，秀儿心里只有高兴的，哪里还会记恨。我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爹娘。”柳月娘红了眼眶。 柳老太太又问柳月娘的境况，柳月娘迟疑一下，把自己如何进了朱家，后来当了丫头，年长了又被放出来一一说了。只是那当了姨娘的一段儿省去没说，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虽说是自己亲娘，但是多年未见，终究有很多东西不一样了。这样的小心翼翼，无非是怕情淡了。柳老太太听着又是一番心酸。 母女二人互相帮着净了面，柳月娘帮着柳老太太又匀了粉，才出来。 偏厅里已经不是当时剑拔弩张的场面，两边都有心维持一下表面的平静和睦，倒是热热闹闹的。更兼之，柳老爷子兴奋的拉着孙朗说话，听说了已经有儿有女了，怀仁还在城里面读书，更是高兴。 两个舅子也是对这个姐夫诸多殷勤，爹的态度摆在这里。再说了，柳良和虽然那个时候还不记事儿，但是爹娘时常念叨，知道是卖了姐姐，自己才有了活路，自然从小就感激这个姐姐的。所以，柳良和就特别的殷勤周到。 柳月娘扶着柳老太太进来，饭菜都已经摆上了，一桌的好菜，这在孙家是根本想都不能想的。柳月娘被柳老太太拉到身边坐下，看了看孙朗的神色，没有什么不快的地方，才稍稍松了口气。 白氏忙着给柳老太太布菜，吴氏倒是坐的四平八稳的，平日里，柳老太太对小儿媳妇儿就是诸多偏爱，大家都习惯了。今天老太太倒是开了口，“锦秋也坐吧，都是一家子人，没得这么多的计较。帮着招呼招呼大姑姐，我们秀儿说了，多亏了大姑姐的照顾呢。” 白氏应了，到了孙红身边坐下，给孙红夹了个丸子，“不是爹娘不疼我，长辈的心疼了，我们做晚辈的更加要知道尽孝才是。”表面上好像是跟孙红解释，但是一边的吴氏听了眉毛一挑，就有几分不自在——白氏这是在说自己不知进退呢。 孙红不管他们妯娌二人暗潮汹涌，自己只管闷头吃饭，竖着耳朵听着桌面上的动静。柳良和兄弟二人听说了袁仁山专门收购米粮的，眼前一亮，倒是有了不少的想法，三人侃侃而谈。 历阳是鱼米之乡，这边的米粮运过去上京，不知道中间转了几趟手，早就翻了番了。所以，上京的米粮铺子生意并不好做，大的粮行是自己南北运送粮食的，其中的价钱自然实惠，赚的也多。小粮行跟那行商的商人买的粮食，价钱上不便宜，成色也吃不准。 要是真的能让袁仁山给远在京城的铺子运送米粮，两兄弟盘算一下，其中的利润可是不少。 一桌上，各怀心思，但是柳月娘只沉浸在见了爹娘的喜悦中。孙朗被柳老爷子拉着说话，原本柳家老爷子也是种田的好手，跟孙朗说话倒是比跟两个儿子开心多了。 吃过午饭，柳月娘思及家里的两个孩子，放心不下，就想要回去了。历阳城里到家，估摸着牛车也要将将半天的功夫。 “就在这里住下了，让你两个兄弟去把孩子接过来就是！”柳老太太拉着柳月娘的手，不忍离别。母女俩刚刚相认，就要分别了，自然心里百般不舍得。 “娘，我已经嫁人了，凡事以夫家为重，回头我带了孩子来看您。”柳月娘自然是不舍的亲娘的，只是这柳府自来不是自己的家，自然是住不得的。自己的家是跟孙朗的三间土坯房，虽然破落，但是那是自己实实在在的。 听了这话，柳老太太也不好说什么，自来出嫁从夫的，自己是不好无缘无故的截了秀儿住在家里。再说了，都是当年的，自然惦记着自己的孩子。 “那你早些来啊！”柳老太太万般不舍，一直送到了大门口，远远的看着孙朗一行人过了巷口，不见了，才抹了泪进了屋。 “莫担心了，女婿是个好的，闺女的日子苦了些，但是总是能熬出头的。实在不行，我们私底下帮衬一二就是。”柳老爷子进了屋子，并不要丫头婆子伺候，柳老太太亲自给端了一杯白水。虽说家里有钱了，已经是能喝好茶的，但是老夫妻二人喝惯了开水，倒是不爱喝那些树叶子的。 柳老爷子喝了水，看着柳老太太，“你可别犯了浑。虽说疼爱，偶尔住住也好，你要是有了让他们家来住的心思，那就歇了。远香近臭，要是离得远些，两个儿子媳妇心里还能好受些，也能对秀儿好些，照拂一下；你要是放在眼皮子底下，肯定家宅不宁。等到我们走了，说不得被赶出去，那样就更是艰难了。” 柳老太太掀了掀嘴角，垂了眼帘，叹口气，“我知道，就是一时舍不得她走了。” “我早就安排好了，你莫担心她会过得不好。”柳老爷子叹口气，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女儿了，心底里自然不舍。但是，日子还是要过，总不能就这么依着性子来。 94归家 柳月娘想着怀仁,就去了学堂。学堂里书声琅琅，今日也不是休假的日子。柳月娘远远的看了一眼怀仁，就跟孙朗跟了人家的牛车回家了。原本袁仁山要送的，但是这一来一回,袁仁山回来天都黑了，两个人说好了去搭了回李家村的牛车。没有去李家村的，到镇上的也是方便的。 夕阳的余晖将柳月娘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孙朗小心的觑着柳月娘的神色。柳月娘回头去牵孙朗的手。 “我今天很开心。”柳月娘歪着脑袋看孙朗,“你不开心么？” “开心！” “那你怎么闷闷不乐的？” “没有,我很开心！”孙朗反手握住了柳月娘的手，开心你找到了亲人,“秀儿——”孙朗讷讷的开口,月娘原本是叫这个名字的吧？但是，自己一开口，觉得柳秀儿离自己好远好远，自己认识的只是柳月娘而已。 “不习惯还是叫我月娘吧，我习惯你叫我月娘了。”柳月娘偷笑，孙朗叫自己的秀儿的时候明显声音都僵硬了。其实，秀儿也只是自己儿时的乳名，如今叫月娘也没什么不好的。习惯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出了柳家的宅子，好像听到秀儿都感觉是别人的名字了。 五月的晚风轻轻的吹，柳月娘只觉得心里都痒痒的。孙朗的沉默寡言，让柳月娘心里软软的，这个男人总归是自卑了吧？“他们的富贵是他们的，我们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了。”柳月娘低低的说，“我们有儿有女，懂事听话，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田地，没什么不好的。今年的莲藕肯定丰收，说不得，我们过两年能供得起怀仁读书了，还能盖个大房子。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孙朗顿住了脚步，拽住了柳月娘的手，嘴角抿得紧紧的，“可是，岳母似乎有让你归家的意思。”看着柳月娘的神色，急急的加了一句，“我不是不让你去，只是觉得对不住你，让你受苦了。” 柳月娘摸着孙朗的掌心，厚厚的茧子，粗糙的触感，“你让我去？那你怎么办？” “我——”孙朗哽住。柳月娘晃着孙朗的手，“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盼着我走了，去娶隔壁村的曹寡妇？” 据大嫂张氏说，曹寡妇未出嫁的时候很喜欢孙朗的，但是孙家穷，家里人不准嫁，才嫁去了隔壁村。只是好景不长，那家的男人成亲没过几年就病死了。后来，那曹寡妇多次有了改嫁的意思，只是孙朗一直没有允。 “没有！”孙朗急急的打断，急的脸红脖子粗，心里暗恨谁这么多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你愿意去我娘家做上门女婿？”柳月娘斜着眼睛，挑了挑眉。孙朗沉默，自己自然是不愿意的，但是，若真的月娘带着孩子回了娘家，自己必然是愿意跟着去的。 “别担心了，就算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这是我们的家，我跟爹娘多年未见，爹娘肯定想着多亲近亲近。但是，我毕竟是嫁出门的女儿，住在娘家像是什么话。再说了，我娘家在上京，远在千里之外。他们终究是要回去的。我却不愿意跟他们去的，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 柳月娘从来没有跟着爹娘回去的心思，就算是那富贵，也不是自己的富贵。家有土房，但是胜在心安。 “你真的是不愿的？” “自然是不愿的。我们赶紧回家吧，妞妞跟怀林还在家等着呢！”柳月娘拉着孙朗往回走，“要是你愿意，我爹娘在这的这段时间，我们就经常带着孩子去看看爹娘，也算是尽尽孝心了。”以后，柳家回到了上京，再见就更是艰难了。 嗯！孙朗忙不迭的点头。岳父岳母确实对月娘不错，带着孩子去看看老人家没什么不可以的。 推开院子的门，高氏正提着泔水桶去喂猪，剁得碎碎的红薯叶子拌着豆粨米糠。堂屋里，妞妞正端了一碗面糊糊，给怀林喂饭。原本妞妞才是七岁的孩子，端着碗哄着怀林吃下去，面糊糊蹭到了脸上，偶尔有两滴沾到了衣服上，好在也没有呛到。 “娘——”“娘——”两个孩子喊了娘，怀林就要迈着小短腿出来，被妞妞拉住了，拿着手里的小手绢儿给他擦擦嘴。柳月娘进了屋子，接了碗，“我来喂吧，妞妞自己先吃饭，饿坏了吧？” “爹娘吃过了么？” “我们自己去盛，你先吃吧！” 妞妞自己端了面糊糊吃，青菜萝卜红薯混着煮的面糊糊，加了些盐。妞妞虽然才七岁，但是在家帮着带怀林，还要做家务，饭量不小。满满的一碗面糊糊，呼噜呼噜就吃完了。 孙朗出了屋子，去找高氏，拎过了猪食桶。高氏的年纪不小了，原本年轻的时候干活就伤了身子，现在拎了重东西，腰就有些受不了。高氏揉着腰，“啥事这么急急忙忙的把你们叫走了？” “月娘的娘家来寻亲了。”孙朗把猪食倒了猪食槽里，又从水缸里往一边的水槽里加了点水。 “娘家？不是说是姨娘么？不会是上门打秋风的吧？”高氏不满的嘟囔着。 “不是，柳家不知道月娘当过姨娘，这事儿别在他们面前说，漏了嘴，岳父岳母定是伤心的。如今，柳家富贵了，惦记着女儿，所以寻来了。”孙朗把去柳府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高氏说了。 高氏惊讶，许久才回过神，“柳家现在这么富贵了？” 孙朗嗯了一声。高氏点点头，“爹娘都是怕儿女受苦的，富贵了自然是要找回去的。总不能一家子过好日子，还让姑娘在外面受苦。”自己也是当娘的，何尝不是这样的心思。 “只是，亲家怕是看不上我们这样的人家呢。” “我们自己过自己的日子，没想着要跟着柳家过活。月娘毕竟是嫁到我们孙家来的，月娘说会跟我好好过日子的。”孙朗嘴角勾起笑容。 “她爹娘既然来寻她，不带走你们也会给你们贴补的，以后算是要过上好日子了。到时候，你可要把娘接过来享享福啊！”要高氏说，还是不跟着柳家的人走的好，这样柳家贴补的过来的就都是孙家的家产了。 “娘——我们没想要柳家的一针一线，我们自己地里刨食自己吃，没得比这更安心的了。”孙朗皱了皱眉。 “你傻啊！”高氏恨铁不成钢的去拧孙朗的耳朵，这个儿子怎么就这么不开窍。 “阿朗才不傻呢，我们自己过的日子才是踏实。”柳月娘盛了面糊糊，等了许久，孙朗都没有回来，就过来看看，正巧就听到了高氏跟孙朗的话。“以后我们挣钱，给娘享福。但是，这些不是我们的，不说我娘家还有两个弟弟，我一个嫁出门的女儿，哪里有资格去贪图娘家的家产。” “我还不是帮着你们啊！”高氏一听就急了，自己原本就是为了小两口打算的，这么一说倒是自己想要享清福了。 “我知道娘是心疼我们的，但是我们现在过得也不差。孙朗能干，以后肯定能让娘享福的。”柳月娘挽了高氏的胳膊，往家里走。 妞妞说了，高氏今天在家干了一天的活。对于高氏，月娘的感情很复杂。高氏一开始对自己很好，但是生了妞妞的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就冷了一段。但是高氏还是心疼两个孙子的。要是家里有什么事情，高氏也是过来帮忙的。如果是陌生人，就可以不管不顾了，但是她是孙朗的亲娘。所以，月娘只想尽了自己的孝道就好，不想孙朗为难。 “等你们发家了，要等到什么时候哦。怀仁还要读书，你们一年忙到头，估摸着也不能攒得下几个银子吧？” 高氏气闷，但是也知道孙朗两口子是自己心里有打算的，自己说什么都没用的。高氏进了屋，狠狠心，喝了两碗面糊糊，不是要让自己享清福么，多喝你一碗面糊糊。 “你娘会不会来家里啊？”高氏喝完了两碗面糊糊，打了个饱嗝，红了一张老脸。 “这个倒不知道，估摸着不会吧，毕竟家里也不好招待。”柳月娘迟疑的摇摇头，要是柳家来人，那乌泱泱的丫头婆子，一个院子都能堵上了。 “那也好。要是来了，也麻烦，咱们也没法招待。”高氏推了碗，“我回去了，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呢。地里的黄豆明天让孙中小夫妻俩帮你们一块种完，不然就要晚了。” 高氏虽然觉得儿子媳妇儿不听自己的话，觉得很没有面子，还觉得这两人不知好歹。但是家里种的粮食，卖了钱才能给怀仁读书，高氏到底是于心不忍。 孙朗家两个人，不但有七亩水田，还有好几亩旱地，外带着种了十亩地的莲藕，根本就忙不过来。每次耕种收割都很赶，但是这么多的田地，也没有人家愿意换工。只有孙中等家里的活计忙完了，过来帮帮忙。 95第 95 章 待到种好了地里的黄豆,柳月娘手上的绣活赶了赶，收了线。月娘看着手上的双面绣，心里松了一口气。已经好几年没有绣过这么大幅的双面绣了，一直很担心会绣错了。不说这锦帛价值几许,就是那选用的绣线就够让人心疼的了。 “要是舍不得，我们就不卖了，留着以后给妞妞作嫁妆。”孙朗虽然不懂绣活的门道，乡下的衣服都是最普通的葛布,但是看着美轮美奂的的绣屏,孙朗也知道这是极好的。 柳月娘把绣屏在包袱皮里细致的包好，“哪有不舍得了,就是觉得这么久了,就这么绣完了，有点高兴，还有点舍不得。好像，突然就没有事情做了。” 再说了，舍不得又能怎么样呢？自己想要的不过是能换上银子，给家里过上好日子。孙朗日日辛苦，两个人齐心协力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才是。 第二日一早，孙朗早早的套了牛车，铺上了厚实的褥子，搬了两袋面粉，就带着月娘跟两个孩子往历阳城去。早上的时候早早的过去，正巧还能去看看柳家二老。 “我带了一小包家里种的莲子，虽然不是什么金贵的玩意儿，也是我们的一片心意不是。”孙朗指了指那一小包莲子，去年收的就少，留下的不过是准备给先生送过去的，正巧多了两斤，这个时候送给柳家二老倒也是合适的。 柳月娘抿嘴笑，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番心意，一个男人愿意去讨好你的家人，定是在意你的感受，希望被你的家人接受的。尽管，柳月娘对那个柳家很陌生，但是自己的爹娘是割不断的血脉之情，自然希望能跟爹娘好好相处的。 “娘，我们是要去见婆婆了么？”妞妞扭着脑袋，拽着自己的羊角辫问。妞妞以前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人家都有外外和婆婆，自己却是没有的呢？现在自己也要去见外外跟婆婆了，妞妞就觉得自己跟小伙伴们是一样的了。 “是的，以前婆婆家住的远，所以，妞妞这么大都没有见过呢。现在婆婆来看妞妞了，妞妞开心不？”柳月娘摸着女儿细滑的小脸，妞妞是个小黑妹，但是皮肤倒是很好，摸上去滑滑嫩嫩的。 妞妞狠狠的点头，怀林也跟着点点头。“开心！” “一会儿去了婆婆家，不要咋咋呼呼的，带着弟弟，跟紧了娘。婆婆家很大，要是跟丢了，娘就找不到你了。”柳家的院子就是孙朗都觉得看不过来，更不用说两个孩子，肯定看花了眼。 “嗯，妞妞知道的。”妞妞回头瞪了一眼怀林，“听到没有，要是敢吓跑，回家我就揍你！”柳月娘跟孙朗平时忙着干活，怀林一般都是跟着妞妞的，现在七岁的妞妞教训起弟弟来也是有板有眼的。 “那怀仁也去么？”妞妞想了想问。 “我跟你爹去接怀仁，你们在大姑姑的铺子里好好的待着，爹娘马上就回来，好不好？”牛车摇摇晃晃的进了历阳城。两旁的楼市林立，叫卖吆喝声不断。街边卖糖葫芦的面人的，怀林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小脑袋扭来扭去，眼睛里放着绿光。妞妞自己也觉得新奇，什么都想看，但是作为姐姐要以身作责，假装淡定的坐着，只是眼睛滴溜溜转。 孙朗买了面人给两个孩子，把他们送到袁家的铺子里。正巧，柳良和正在跟袁仁山看稻米。柳家在袁家跟孙家眼里是大富大贵的，到了上京也不过是个小门小户的商户人家。要不是因为那蒋家的当家人罩着，估计在上京连铺子都是开不下去的。要是能找到好的门路，靠着蒋家这座大山，生意自然是能越做越大的。 柳良和看到两个小人儿，就知道这是自己的侄子侄女了，一把抱了怀林。“长姐，这就是我小侄子了吧？” 怀林自小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在柳良和的怀里也没有什么不适的。 “怀林叫舅舅，妞妞？”柳月娘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柳良和。 两个孩子也不认生，大大方方的叫了舅舅。两个孩子讨喜，柳良和也高兴，顺手摘了身上的一对玉佩给怀林和妞妞作见面礼。 “两孩子真乖。长姐，姐夫是来看爹娘的？”看着长姐的这一对儿女，柳良和很是艳羡，恨不得立马抱回家去。白氏当家是个好主母，但是进门三年多了，至今肚子还没有消息。二弟家的虽然已经有了一个女儿，但是毕竟单薄了一些。 柳月娘嗯了一声，孙红拉了妞妞戴头花去，孙红自己没有女儿，对妞妞是稀罕的不行。抱着妞妞是又揉又捏的，恨不得喜欢到骨子里去。“想不想姑姑啊？” “想！”妞妞点点头，在孙红的左脸颊上亲了一口。 卸了车上的两袋面粉，孙朗跟柳月娘赶着去沈掌柜的绣庄，两个孩子都被柳良和带回去，好在柳家有青帷马车，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沈掌柜的见着了那双面绣的锦屏，自然高兴的很。“我就盼着孙嫂子的绣屏呢，这个绣屏的价值可不低了。等到那卖出去了，在历阳城里的人家也有了那双面绣的屏风了。” 因为珍稀，所以沈掌柜给的价钱也好，一副双面绣足足给了十两银子。柳月娘兜了那十两银子在怀，才觉得真实了。 “真没想到这么值钱。”孙朗知道月娘的好手艺的，但是这足足十两的银锭子在面前摆着，才真的感到吃惊。 “那是嫂子的手艺好。”沈掌柜笑了，柳月娘今天难得的插了两支银钗，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些花色。 要是平时，柳月娘说不得还要讨教一番，但是今天赶着去接怀仁去柳家，就急急忙忙的告辞了。只跟沈掌柜的约好了，等有了新的成品会再来的。 夫妻俩赶着牛车去了学堂，跟先生告了假，就把怀仁接出来去柳家。 “外祖家？”怀仁长这么大，好像外祖家就是个禁忌似的，从来没有人提，没想到外祖家居然举家来了。 “嗯！怀仁还没见过外祖呢，家里还有两个舅舅舅妈。你外祖家如今住在上京，来历阳不过是寻你娘来的，到时候，你可不能失礼了。”孙朗嘱咐儿子，又去街上买了四色礼品带着。 到了柳家的门口，自有门房去里面通报。管家过来迎了孙朗进门，那牛车找了人从后门牵去后院吃草。 管家直接领了进了二门，沿着小径，去了柳老太太的院子。柳良和夫妻俩在门口迎着他们进了屋，白氏伸手去牵怀仁的手，“这个就是已经进学的怀仁了吧？一身绿衫，倒真是个儒雅的书生呢。” 白氏也是客气，再这么像模像样，也不过是七岁的孩子，个头还没到月娘的胳肢窝呢，怎么就扯得上儒雅了。不过是比一般的孩子多了几分书卷气罢了。怀仁听了却是红了红脸，有些不好意思，叫了声大舅妈。 “呀，我们怀仁还害羞了呢。” 东偏厅里正热闹着。怀林正是人来疯的时候，骑在柳老爷子的肩膀上，还要伸了手去揪柳老爷子的胡子。柳老爷子被揪的龇牙咧嘴的，还抱着怀林笑呵呵的。妞妞安静的窝在柳老太太的身边，看到柳月娘进来了，连忙站起来，甜甜的一笑，“娘——” “妞妞听话吧？” 妞妞点头，复在柳老太太的身边坐下了。 柳月娘伸手去抱了怀林，在小屁屁上抽了两巴掌，但是也没真舍得使力气，“你个小兔崽子，外祖的胡子也是你拔的？” 怀林被打了屁屁也不哭不闹，喊了爹娘，还是伸手要柳老爷子抱抱。怀林看上了柳老爷子的胡子了，就是要抓在手里才安心。柳老爷子赶紧抱了过来，搂在怀里，完全没了平时的老爷的款儿。 “爹这是喜欢怀林呢，巴不得我们怀林天天揪胡子才开心呢！”白氏笑着接话，柳月娘的孩子都教养的不错，看上去也壮实。 怀林是个淘气的，但是不惹人厌。再说了，这么大的柳府也没几个孩子，热闹不起来。老人家最爱孩子的，柳家人丁不旺，这外孙外孙女也照样心疼。 “就是就是！”柳老爷子心疼坏了，忙扒了怀林的裤子，看了屁股没事才放心。 怀仁正正经经的见了礼，收了一堆的见面礼。因为早前就知道怀仁是读书的，柳良和跟柳志和两兄弟都准备的文房四宝。柳老爷子从怀里掏了一个荷包，估摸着是金银馃子之类的。 怀仁看着爹娘的神色，并不反对，恭敬的收了。怀仁看着那文房四宝，眼睛都亮了。柳家兄弟选的文房四宝都是极好的，怀仁平时为了省钱，都是用的最差的笔墨纸砚。 柳老爷子抱了怀林，带着女婿儿子出去说话，柳月娘在这偏厅里坐了。这才看到，吴氏的后面，站着乳娘，抱着个奶娃娃。 “这是你娘家的侄女儿，刚刚六个月。”柳老太太让乳娘抱了给柳月娘看看，富贵人家的姑娘，继承了她娘吴氏的雪肤，是个粉 96第 96 章 柳月娘摸了身上早就准备好的荷包,一个小小的镀金银花生。不说是大户人家，就是一般的人家第一次见了娘家的侄女儿也是要给见面礼的。小小的银花生，对于金窝窝里的大姐儿自然算不得什么，但是总归是自己的一片心意。虽说那银花生不值钱,那荷包却是自己绣的，绣活也是可以的，胜在一份心意。柳月娘想着，这也算是一份能够拿的出手的见面礼了。 “大姐儿谢过大姑姑。”乳娘帮着接了,给柳月娘屈膝谢了礼,抱着孩子依旧退回到了吴氏的身边。荷包递给了吴氏，吴氏拿在手里捏了捏,荷包倒是好的,只是里面轻飘飘的，没有什么分量。 “长姐的针线真不错！”白氏就坐在月娘的左手边，柳月娘拿荷包的时候就已经见了，自然看的出来那荷包的针脚细密，“那扑蝶的蝴蝶好似飞了起来。” “认认真真学过几年针线，堪堪能拿的出手罢了，见笑了。”柳月娘笑着点点头，原本自己针线见长，得人夸赞自然也是高兴的。 吴氏不自在的撇撇嘴，很不屑白氏的溜须拍马，原本自己在家里事事压了老大家的一头。家世比白氏好，就是生孩子也在白氏之前，虽说是个姑娘，但是总比进门三年都没孕事的好多了。 可是这个长姐出现了，自己就不讨柳老太太的欢心了，柳老太太什么都惦记着女儿，对于自己这个儿媳妇就没这么上心了。白氏最会看人眼色行事，倒是哄得长姐开心，连带着柳老太太现在也对白氏高看一眼。但是对自己有了诸多不满，吴氏知道这个时候不是使小性子的时候，但是就是有些气不平。 吴氏勉强扯了笑，“长姐绣的这么好看的荷包给了我们大姐儿，我都有些嫉妒了呢。” “呦呦呦，娘，看看弟妹，这个时候居然还眼热起自己亲闺女来。”白氏捂了嘴笑，好像是见了多开心的事儿似的。柳老太太也笑，一手搂着妞妞， “秋儿就是淘气，要个荷包，你长姐再给你绣个就是了，嫉妒自己闺女个啥。” “下次再给弟妹绣一个就是了，原本是给侄女儿的小玩意儿。”柳月娘自然不会驳了这番好意的。“弟妹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绣样，我就给绣个什么样的。” “长姐可不能欺负我是个老实人，可不能落了我的啊！我也要沾个光，随意给我一个绣样的就行。” “行，都有都有！我给你长姐答应了。”柳老太太看着大家热热闹闹的才开心。 白氏是当家媳妇儿，自然有不少事情。坐了一会儿就出去了，不说厨房还等着去点菜，府里的管事还等着回事呢。原本府里带出来的人就不多，一路上还要时不时的打发人回去，一个人恨不能分成三个人来用。 “如今找着你了，我也算是定心了。过不多久就要回上京去了，你要经常带了孩子来看看我跟你爹。”柳家的根基尚浅，不过是刚刚脱了奴籍的商户，总不能丢着上京的生意不管了。当初是孤注一掷出来找闺女的，如今闺女找着了，柳老太太也再没有任性的理由了。 “娘，怎么”吴氏一愣，呆呆的转头看着柳老太太。 “我跟你爹都商量好了，等租到了船，我们就要回去了。当初，我是想出来找你长姐的。你们都是好孩子，丢下了家里，就跟着我们出来了。如今你长姐找到了，我们就是即刻入了土，也再无憾事了。”柳老太太手一下一下的抚着妞妞，想起当年，眼睛就红了，“当年啊，你姐姐就妞妞这么一般大，我就把她丢下了。二十年了，我日日夜夜都想着，她是不是吃饱了穿暖了，有没有被人欺负。” “娘——”柳月娘哽住了声音，“我也日日夜夜想着娘的。如今大家都好好的活着呢，我就已经很满足了。爹娘过上了好日子，儿女绕膝，我成了家，有了这么乖巧的儿女。大家的日子都这么和和美美的，我们就知足了。” “对，大家都和和美美的。”吴氏原本跟柳老太太的关系就好，娇憨的吴氏是柳老太太的心头肉，如今看着柳月娘跟柳老太太哭作一团，心里也觉得悲戚起来，拿了帕子给柳老太太拭泪。吴氏是个娇憨的，平时有点什么情绪都是摆在脸上的，虽说盘算着不能让柳月娘占了柳家的便宜。但是这个时候，看着柳老太太这么伤心，哪里还能想起什么算计。 “娘要是舍不得长姐，带着长姐一家去上京也是一样的。” 柳老太太好不容易止住了泪，看着一边跟着落着泪的妞妞，心疼的不行。“外祖母不好，招了我们妞妞的泪了。” 有那有眼色的丫头早就打了水，过来给净了面。 “秀儿就知道讨我欢心，你娘人是糊涂，可是还没有糊涂到那个份儿上。嫁出去的女儿跟着爹娘算是怎么回事？再说了，家里还有你跟你大嫂两个儿媳妇儿，都是我的好闺女。你长姐，是孙家的人，自然是要留在孙家的。”柳老太太拍着吴氏的手，掀了掀眼角。自己不是看不出来，不说这个小儿媳妇儿，就是大儿媳妇儿怕是计较的更多，只是不动声色罢了。 吴氏心里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更深了些。只要不回家住，就是个亲戚，就算是接济也是有限的。 等白氏再回来的时候，偏厅的气氛明显好了许多，吴氏的脸上都有了笑容。但是，白氏的家也不是白当的，自然知道了自己离开的时候，这里发生了什么。白氏自然是高兴的，原本柳良和就说了长姐定是不会回家的。现在才算是尘埃落定的，等回了上京，隔了千山万水的，老太太想要女儿过去也是不能的。 “娘，长姐来的时候带了家里的莲子，我给您二老炖了莲子汤。一会儿您跟爹喝着，也是长姐的一番心意。”白氏的饭食已经准备好了，特地用上了孙朗带过来的莲子。 97用心良苦 趁着黄梅天前,柳良和找好了大船，准备走水路回上京。出门的时候虽然是一切从简了，但是一路上添置了不少东西，幸亏租到的船又够大,才能够搬得下。 等东西基本都搬完了，选了个宜出行的好日子。柳月娘给二老做了尽可能多的衣服鞋子带上，知道他们并不缺这些，但是柳月娘只是想尽一尽自己作为女儿的孝心。 就算是想的明明白白的,但是真的即将天各一方的时候,还是情难自禁。柳月娘抬头望天，让自己的泪水不落下来。柳老太太早就泣不成声,柳良和叹口气,挽了老太太的手，搀到船上去。“娘，我以后说不得每年都要南下，定会有机会来看长姐的。” 柳老爷子看着众人熙熙攘攘的上了船，转头吩咐柳志和去清点行李。给了一个荷包给柳月娘，抚着女儿耳边的落发，“爹娘对不住你，若有来世，我们还是一家人，千千万万不分离。” 柳月娘慌乱的想要把荷包还给柳老爷子，“爹——” “收着吧，别被人看到了。我们或许今生都见不着了，算是爹娘给你补的嫁妆。再说了，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三个孩子想想。孙朗是个种田的好手，爹给你们在城郊买了两百亩地，连着的林子都是你们的。好好过日子，定会过得不错的。再叫声爹吧，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了。” 柳月娘拉着孙朗跪下了，给柳老爷子磕了三个响头，一个个掷地有声。“爹，我们以后去上京看您！” 柳老爷子挥挥手，红了眼睛，转身跨上了桥板，上了船。柳月娘把那荷包塞到袖袋里，挥挥手告别。 拔锚启程，夕阳无限好，那漫天红霞映着江水，波光粼粼。船头的柳老爷子，佝偻的身躯，看的柳月娘心痛。看着船渐渐的远去，好似只在江面上剩下一个虚影。 柳月娘任泪水在流，孙朗带了三个孩子默默的站在身后。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经历了亲人相逢的喜悦，离别的悲伤。最痛痛不过生离死别。 “走吧！”晚风风干了脸上的泪水，柳月娘转身，已经带了笑容，牵了两个孩子的手。 孙朗嗯了一声，抱着怀林上了牛车。后面的一个管事没有上船，一直默默的站在一边等着，这个时候跟上来，“老爷子说了，让我跟着姑爷姑奶奶，帮着打理庄子，做些杂活。只要把出息给您二位送去就成，什么时候你们愿意接手了，我什么时候回去。” 柳老爷子走的时候什么都安排的好好的，这个管事是留着帮着打理庄子的。孙朗会种田，但是不一定会打理庄子，什么都要慢慢的学起来。这管事不是孙家的奴才，是柳老爷子不放心安排的，等到时候，功成身退了，就会上京的柳府去。愿意接手什么的自然是谦虚的话，只是教会了孙朗如何经营庄子，着管事就要回去了。 “不知怎么称呼？” “姑奶奶客气了，我姓肖，姑奶奶姑爷叫我老肖就是了。” 柳月娘看了看柳老爷子留下的荷包。孙朗跟柳月娘都是睁眼瞎，怀仁认出来里面有一张是地契，一张是房契。还有是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柳月娘怔怔的看着手里的三张薄薄的纸。历阳城的地不便宜，这边是鱼米之乡，要是靠着往海边那边去，倒是还有大片的荒地。但是，靠近历阳城，早就没有了荒地。而且历阳城的许多人都是新迁来的商户，在城郊也有不少的地。光光这地，估计就得十五两一亩，算一算就要三千两的银子。 柳月娘只觉得心惊，就算是上京的商户，柳家的家底还薄，哪里就有这么多的银子了。 “老肖，我爹说什么没有？” 老肖恭敬有礼，“地契就是城郊的那个庄子。房契是城里的一个小院子，院子不大，但是里面一切都是妥帖的。您要是今天晚上不赶着回去，今天晚上也能去落脚。银票是给您两位防身的，不管怎么说，家里有粮，手里有钱，那心里才不慌呢。” 老肖觑着柳月娘的神色，“姑奶奶莫担心，老爷子买地买房的时候都是偷偷的，除了老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对于柳家来说也是一笔巨款了，在上京也能开两个小铺子了。 老肖跟在后面一路小跑，孙朗倒是不自在起来，“你也上车吧！” “要不，我给赶车，姑爷坐着就是。”老肖也不客气，接了驾车的把式，坐在车辕上，就把人往那小院子带了。“您二位先去看看那小院子吧，等明天我再带着去看看城郊的庄子。” 那院子确实不大——跟柳家的那二进的院子相比——进门就看到三间大瓦房，两边东西厢房各三间，门口还有两个耳房，牛车就安置在那里。原本那袁家的半片院子就要了五十两银子，这个院子估计得有几百两吧。柳月娘估摸着，心里就心疼。 院子里一个看门的老大爷，是老肖自己找的。“我想着，平日里，姑爷姑奶奶不一定就在这边住着，就自作主张，买了个老仆，帮着看看门。我隔三差五的过来看一看，自己在西厢房找了个屋子住了。” 老肖说的没错，确实是收拾妥当的，进门的堂屋，靠墙的是香案，八仙桌子摆中间。东屋就是个房间，架子床，香樟木的五斗橱，还有梳妆台。没有各式的古董，没有什么讲究的摆件，屋子倒是舒服的很。东厢房准备了一间书房，准备好的文房四宝。 “老爷子自然是希望两位能住在这个院子里的。老爷子去李家村的时候，是我跟着去的。家里的院子确实是不好了，老爷子舍不得两位受那样的苦。” 一夜之间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感觉就很奇怪了，现在突然来了一笔横财，柳月娘觉得自己被砸晕了。 天幕渐渐的黑下来，今天是来不及回村子里了，家里的牲畜都托了高氏照顾，倒是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一家人就暂时在这院子里住下了，晚饭是柳月娘蒸的土豆饭。 第二天一早，孙朗把怀仁送去学堂上学，怀仁的学业是最重要的，耽搁不得。再说了，这一个月，怀仁已经请了好几回的假了。等孙朗回来吃过早饭，老肖带着孙朗、柳月娘去看了柳老爷子留下的地。就在历阳城的城郊，两百亩上好的水田，连着的是一个林子，还有一片湖。不像是农家人的地，倒像是富户人家的庄子。 “这么多的地，我一个人可种不过来。”孙朗挠挠脑袋，这一片看不到头的地居然都是自己的了。估摸着还是要请人回来种地的，这样的话，工钱就是一大笔开销了。地是有了，种地的开销自己倒是拿不出来的。 “姑爷说笑了，这片地可不是要您一个人种的。那些屋子里住的都是佃农，他们租了地种的。您以后就是地主了，把地给他们种，每年收租子就成。”那管事笑了笑，倒是没有让人不舒服，只是一五一十的跟孙朗解释。“靠着林子的地方还有一个小院子，那是留着避暑的。暑气重的时候，正巧是靠着湖边的宅子，正好消暑的。” “河边的蚊虫多，夏天可要避开水边跟林子了。”历阳城的水边跟北方的不太一样，北方的蚊虫少。历阳这边夏天的蚊虫特别多，靠水的地方或者是靠着林子的地方水都多。所以，历阳的宅子都是远着水，远着林子建的。 “原来是这样，倒是老肖想差了。”老肖点点头，北方蚊虫本来就少，倒是真的没有考虑到南方蚊虫多。 “那一片湖倒是可以种莲藕，专门收莲子。”现在孙朗看到有水的地方就条件反射想要种莲藕了。 “姑爷说的是，要是要种莲藕，那今年入冬之前就要开始准备了。”老肖点点头，老爷子非要买个有湖的，估计就是知道姑爷的莲藕种的好。其实北方的莲子卖的比南方贵多了，北方的荷花种了多是看荷的，是附庸风雅的。“等种了莲子，姑爷也可以托人给老爷子送些，老爷子很喜欢上次的莲子汤。说是姑爷的莲子种的好，莲子汤才好喝的。” 孙朗嗯了一声，老肖找了佃户，让大家也认识一下现在的东家。历阳的租子历来是三成的，老肖出面谈好了租金，孙朗只是听听，这些门门道道，自己是不知道的，多听多看就行。 看完庄子回来，孙朗一点儿都不轻松。午饭是门口的老仆做的，几个人囫囵吃了。两个孩子已经跟隔壁的孩子相熟了，要去串门玩。老肖出去还要有些事情，柳月娘跟孙朗躺着睡会儿午觉。 “我估摸着，咱们至少要等怀仁当事儿，咱才能让老肖回去呢！”孙朗从背后抱了柳月娘，已经是六月的天气，月娘有些不耐的推开了。“热烘烘的，别黏在一处了。怎么就要等到这么久了？” 98第 98 章 月娘闭着眼睛,摇着手边的扇子。 “老肖是个管事不错，但是是个会读书写字的。我是个睁眼瞎，种地自然是没问题的，记账收租却是没辙的。”孙朗叹口气,老丈人给了自己这么大的家业，也要自己能管事记账才好。估摸着就是因为这样，老丈人才会找了老肖来帮着自己的。 “只是，怀仁还小呢！再说了,这孩子做学问自然是要去考秀才的,怎么也不会来帮着你做账房先生啊。只能让老肖多帮着些了。”怀仁的书读的好，自然以后是要考秀才,考举人,以后做官的。 “嗯，我自己也学着些，只是不知道我这把年纪，还能学得进不！” “定是可以的，我看妞妞跟着怀仁也学了几个字的。认字儿估计不是那么艰难的，我看大姐夫不也是后来学的。不过我们怀仁是做学问的，自然就艰难了一些。” 蝉躲在树上知了知了的叫个不停，早上的时候起得早，两个人说着话，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等日头偏西了，柳月娘去隔壁拎了怀林回来，孙朗早就套好了牛车，昨天一夜未归，今天定是要家去的。怀林被抱上了牛车，心里还惦记着隔壁曹家的大西瓜。 “娘，我要吃大西瓜！”怀林还不懂事，正是贪吃的时候，一个两岁的娃娃，能知道什么道理。 “曹家给你们大西瓜吃了？”柳月娘摸着怀林的脑袋，两个孩子是个自来熟，不过是一天就把曹家上下哄得高高兴兴的。现在西瓜可不是一般人家吃的起的，历阳的本地西瓜还没有上市，都是南边运过来的西瓜，价钱自然高了一大截。 “嗯，曹大娘让人去买的，这么这么大个！又甜又大！”怀林用手比划着大小。 “等我们回去了，娘给你摘香瓜吃，好不好？西瓜我们现在没有的吃了。”家里的西瓜刚刚结了拳头大，香瓜倒是能吃了。 怀林思量了一下，才点点头，一副我不跟你计较了的样子，“那好吧，我要吃两个啊！” “行，两个就两个，但是不能一下子吃完了，回去我们吃一个，到晚上纳凉的时候我们再吃一个，行不行？”不是月娘不舍的，家里的香瓜是多的，但是两岁的孩子一下子吃两个香瓜，定然是要撑着了的，到晚上闹了肚子又要哭闹。 夏日的天日长，进了村的时候，天还没有黑。高氏正要锁了院子回家去，就看到孙朗架着牛车回来了。 “我还以为你们今天也不回来了呢！不是说昨天是去送行的，怎么去了这么久。昨天住那了？” 高氏嘟囔着开了院子的门。 “昨天晚了，就没回来。娘，我跟阿朗在街上看到的，觉得您戴了肯定好看。”柳月娘摸了一个银钗子出来，给高氏插在脑后的发髻上。 高氏老脸一红，摸了摸后脑勺上的钗子，心里却高兴的很，“这孩子，这得不少钱吧？” “没多少钱，就是觉得娘肯定喜欢。娘，您喜欢不？”柳月娘现在跟高氏的关系好了很多，虽说回不到当年的时候，但是也算是能维持表面上的亲密。 “奶奶，好看好看！”怀林看着高氏，眼珠子滴溜溜转，拍着手叫好。 “娘，怎么还不回家吃晚饭！”院门吱呀被推开，吕素儿一张小脸露出来。 “我都锁了院子回去了，正巧，你二哥二嫂回来了。素儿，帮娘看看，我这钗子好不好看？你二哥二嫂在城里给买的。”高氏拉着吕素儿的手， 拔高了声音。 吕素儿早看到了高氏脑后的银钗子，不过是简单的式样，可能是新钗子，亮了一些，银白银白的。“挺好的，看来我二哥二嫂真的是在外面发财了啊！”吕素儿以前就是吃准了柳月娘是个没娘家的，但是，现在才知道柳月娘的娘家居然这么有钱。只是，有钱又怎么样？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过是好了几日，等到走了，还是要回来住土坯的房子。 “没有，不过是卖了绣品得了银子，给娘卖了个钗子，不值钱的。娘是欢喜我们这一番心意，多多少少她自是不计较的。”吕素儿一向跟柳月娘不对盘，柳月娘以前是不想计较，现在是懒得计较，自己有自己的日子要过，没得这么多的时间去计较这些事情。但是不计较归不计较，不能得寸进尺了。 这是柳月娘自己的家，轮不到别人来撒野。这个银钗子不是爹娘给自己留的，确实是自己买的，原本早就想给了，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这一个月，高氏帮了不少的忙，自己自然是感激的。 别人对自己好，自己也要对别人好才是，有来有往的才能长长久久的。 “当然不计较的，不计较的。”高氏又伸手去摸了一下后脑上的银钗子，乐不可支，已经是花白的头发，但是挡不住高氏一颗爱美的心啊。儿女们只要时时刻刻想着自己就好了，多多少少自然是不计较的。当然啦，要是多一点，那就更好了。 “娘，我们赶紧回家吃饭吧！”吕素儿按下了心头的不满。 “哦，对对对。赶紧回家吃饭，月娘，你们这么晚回来，没有吃饭吧？不如去家里吃饭吧。这个时辰做饭，小孩子可不经饿，等你做完了，估计两个孩子都饿了。”因为得了一个银钗子，高氏的心情很好。 “不了，娘！家里做的饭肯定是刚刚够一家人的，我们要是去了，你们岂不是不够吃了。”农家人知道耕种的艰辛，做饭的时候都是省着些的。不说那些年吃不饱的日子，就是现在能够吃饱的时候，也是不准浪费粮食的。每顿饭都是刚刚好，不多不少。 高氏想想也是，“那我就先回去了，赶紧做饭，别饿着孩子了。” 柳月娘去做饭，妞妞懂事的帮着生火。孙朗卸了牛车，背了怀林去看看家里的牲畜，趁着天黑之前也要去看看家里的水稻跟莲藕。水稻田里的水位下去了一些，明天要赶紧拎点水灌一下。莲藕倒是长得极好的，已经有了几个骨朵儿。孙朗欣赏不了出水芙蓉的冰清玉洁，只觉得甚是好看，但是骨朵儿结的越多，到了秋日里收的莲子也定然更多。 99第 99 章 孙朗跟柳月娘回村的第二日清早,老肖就带着两名长工过来了。那两个长工一来就帮着把水田的水灌上，到了日头上来的时候，回来把院子又清理了一遍。 “我知道姑爷姑奶奶舍不得丢下这里的地，带了两个人过来帮着种地的。姑爷姑奶奶放心的带着小姐跟少爷在城里住着,要是不放心，三两天的回来看一次也是可以的。” 柳老爷子给了这么一大笔家产就是想让女儿女婿享福的，老肖是柳老爷子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不知道柳老爷子的想法。 孙朗点点头,那两个长工干活的时候自己就在一旁看着,看的出来，这两个人都是种田的好把式,也肯下力气干活的。家有百亩良田,但是孙朗依旧舍不得扔了李家村的那十几亩地，都是自己跟月娘辛辛苦苦的开荒开出来的。 “那就先在家里住着吧，褥子是现成的，先住在西屋里。” 老肖喜上眉梢，原本以为孙朗不会这么快就同意的，哪知道就这么好说话的。 “姑爷，那我赶紧找个好日子，准备搬家？” “行！你选个好日子吧！” 孙朗看着屋里的柳月娘跟两个孩子，就觉得满足了。城里的房子空着也不是办法，再说了，有这么好的院子住，没有理由一直要坚持住着这里的土坯房子。自己跟月娘商量了很久，柳老爷子当年也是两眼一抹黑，摸爬滚打，到了这把年纪，挣了这么大的家业。 如今自己有了柳老爷子的后盾，派了老肖过来跟着自己，一定是有道理的。只要跟着老肖好好学，自己也能慢慢上手，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吃了午饭，孙朗带着柳月娘跟两个孩子去孙老爷子那里一趟。要搬家的事情，自然要先跟爹娘商量一下，就算不是商量，也要先通知他们一声才是。中午的太阳很大，怀林跟妞妞顶了早上摘的荷叶挡太阳。 “爹——娘——” 院子的门开着，东边的院墙上爬了一墙的瓜果的藤蔓。孙家的一家人正在堂屋里吃午饭，老三老四家还没有分家，吃饭的时候就是一桌人。 “赶紧屋里坐吧，外面这么大的日头，带着孩子过来！”高氏嗔怪，赶紧倒了凉水给解解渴，降降暑。 “二哥，今天看到两个人在地里给灌水呢。是你请的啊？”孙中早上去水田灌水的时候，正好那两个长工在二哥家的水田里灌水。有个管事模样的人，指挥着帮家里的水田也灌上了水。 “算是吧！”孙朗点点头，那两个长工以后就在家里住下了，虽说是老肖叫过来的，但是自己是主家，自然就是自己请的了。 “怎么请人干活？浪费银钱！”难怪今天孙中回来的这么早，还兴高采烈的，跟他媳妇儿两个人闷在屋里嘀嘀咕咕的说话。高氏想起来那请人干活的银钱就肉痛，横了孙朗一眼。果真是没有老人当家，就不知道好好过日子。“你们还年轻，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大家都吃过了饭，叶子收拾了碗筷，到后面厨房洗碗去了。叶子是大姑娘了，跟刘家的亲事也定了两三年了，就等着叶子过门了。叶子如今也不这么跳脱了，高氏拘着她的性子，让她受了规矩。每日里干活也不心疼了，这个时候多做些，多学些，到婆家的时候才能少吃点苦头。再疼媳妇儿的婆婆那也不是亲妈。 吕素儿抱着怀根喂饭，小怀根已经三岁了，窝在吕素儿的怀里，像个小猫似的。一顿饭吃完，怀根的碗里还剩了大半，吕素儿哄着儿子再多吃些。怀根生的弱，虽说从小就养的精细，倒还没有两岁的怀林壮实，就是比怀林更小的怀庆这个时候也能自己抱着碗喝点稀饭面糊糊了。可是，三岁多的怀根现在还不会自己吃饭，每回吃饭也是挑三拣四的，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 “爹，我有事儿跟你说呢！”孙朗帮着拿了水烟袋，给孙老爷子搓好了烟丝递过去。 孙老爷子现在已经不怎么下地干活了，只有农忙的时候去地里干些活计。早年干了重活受了累，现在一干活就浑身酸痛。孙田跟孙中已经成家了，家里两个壮劳力，那十来亩地平时干活也来得及。 “有事儿就说吧，你们没事儿也不来串门子。”自从分家之后，为了避嫌，孙朗跟柳月娘就很少过来串门子，无事不登三宝殿。 孙老爷子闷声呼噜呼噜抽着水烟，知道老二两口子手里有了钱，还给老婆子买了根银钗子。果真是当娘的就招儿女惦记，当爹的就没人心疼哦。老爷子想想心里就有些泛酸。 “月娘他爹给了我们个院子，在历阳城里，跟怀仁的学堂也近，我们打算最近就搬过去住了。” “搬到城里去住？是不是柳家之前的那个宅子？”高氏两眼放光，自己虽然没有去见过，但是孙红回来说过，比镇上的张大户家的宅子还要大。镇上的张大户家的宅子多大啊，走个一盏茶的功夫才能从前门走到后门呢。 “不是，我爹给我们买了一个小院子，三间正房，东西厢房。倒是没有那宅子大的，只是个小院子。” “哦——”拖长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失望，高氏蔫了。但是好在那院子也不算小了，袁仁山的半片院子只有三间屋子，高氏这么一比较，心里好受多了。 “你们搬过去怎么过活？家里的十几亩地怎么办？”孙老爷子想的却是怎么过日子，有了宅子是件好事。但是，到城里生活，开门七件事，炒米油盐酱醋茶，哪样都要花钱的。 “老肖找了两个长工过来帮着种地，家里的牲畜也有他们照顾着，倒是不用担心的。那两个人是老肖找的，肯定信得过。” “老肖？” “哦，是老丈人留下来的，得力的管事，能帮着我们照看着些。”孙朗对于老肖还是很相信的，老肖定是个好的，柳老爷子才会留下来。 “外人哪里信得过，不如交给你哥哥弟弟们照看。”高氏对于外人是信不过的，在她的眼里，一家人兄弟相亲的，自然不会让孙朗吃亏的。 “娘，老肖以前管着柳家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有出过错的。再说了，小田跟小中也有自己的事情，哪能老麻烦他们。”孙朗叹气，高氏的心是好的，总向着儿女，只是高氏是个糊涂的，总是做了糊涂事。 都说亲兄弟明算账，虽说是兄弟之间相互扶持自然是好的，但是总牵在一处也不好。兄弟成家了，有了各自的小家，各自的思量，就不要老是绑在一处了。 “我这不是不放心么！都是为了你们好！”高氏咕哝着。 “我们以后住在城里，家里的房子也不少。要是爹娘愿意跟着我们去，家里也是住的下的。” 高氏眼睛一亮，就想要同意；孙老爷子瞪了一眼，高氏默默的咽回了自己想说的话。 “你们自己的日子自己过，我们就不去掺和了。村子里还有你大哥，三弟四弟，一大家子都在这里。再者，我们也早习惯了住在这里了，到了城里两眼一抹黑，也不知道怎么消磨日子。”孙老爷子明明白白的拒绝了。 自己当初给孙朗的不过是个破败的土坯院子，两亩水田。 如今的家业要是孙朗自己挣来的，自己作为长辈，自然是能去住的。但是，现在孙朗的这些明显是亲家给的，换言之，这些可以说是柳月娘的嫁妆，自己真的去住，真的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一家人去花用媳妇儿的嫁妆？ “搬家的时候，让你大哥兄弟都去帮忙。贺新宅是要的，放挂鞭炮，一家人吃顿饭。”孙老爷子呼噜呼噜又抽了几口水烟。 老爷子发了话，这事儿就算是说定了。 “这是肯定的，一家人自然是要去帮忙的。我也帮着去拾掇拾掇吧，要搬家的东西肯定还蛮多的。娘也要心安了，以后啊，二哥跟大姐一处了，两个人也有个照应。”花小青听了只觉得羡慕，没想到二嫂的身世这么离奇。花小青跟柳月娘一向要好，自然也明白大树底下好乘凉。二哥家发达了，到时候难道还不拉拔一下自己的兄弟？ “这倒是！”孙红是高氏几个孩子里面离家最远的，虽然袁家的日子一直最好过。但是，高氏总是操不完的心，担心孙红一个人在外没有人照应着。袁仁山是个有本事的，但是男人有钱就要变坏，高氏也是为孙红日日心焦。 六月十八是个好日子，老肖找了两辆马车，把孙家的人都拉着去了历阳城的新家，家什都用牛车拉了。妞妞坚持要把四娘娘，墩子哥哥，柱子哥哥都带上。两辆马车都塞得满满当当的。 城里的院子确实不大，但是也不小。老肖去酒楼要了两桌酒菜，在堂屋里摆上了。在门口挂了鞭炮，挂上了孙宅的牌匾。隔壁的曹家早打发人送了礼过来贺喜，老肖早有准备，因为是搬新宅，回了糕饼之类的点心。 等送众人回村去的时候，因为高氏念叨着，中午的冰糖肘子好吃，老肖打发人买了给带回去。 100第 100 章 怀林撅着屁股趴在门槛上,探着身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姐姐。妞妞正端坐着，目不斜视的练字儿。 孙朗跟着老肖学字，虽说不是做学问的,但是总要识得大体的字儿才好，这样也能看看账本。以后老肖回去了，自己也能看账记账。 妞妞如今也跟着习字儿了，每天上午要写一张大字儿,才会出来玩。 怀林趴了许久,有些泄气了，转了身子坐在门槛上叹了口气。柳月娘正在厨房里做午饭,怀林扭着身子去厨房,“娘，姐姐不陪我玩！” “姐姐在习字儿呢，你等等啊。娘中午的时候给你包饺子吃，好不好？”柳月娘拌好了馅儿，去看了看面盆里的面团，估摸着还要等一刻的功夫才好。 “好！是什么馅儿的啊？娘，我爱吃肉饺子。”怀林的个子刚刚到桌子，使劲儿的踮着脚也看不到桌上是什么馅儿。 柳月娘看着好笑，打了水洗了手，抱着怀林看了看肉馅儿，怀林才满足了。“娘，什么时候能吃啊？” “你个小馋猫，刚刚才吃了早饭，还不到一个时辰呢就要惦记着吃午饭了。”柳月娘用白布把馅儿盆罩上，抱着怀林往堂屋走。 孙朗跟老肖去收莲子了，荷塘里的莲藕也要挖一挖，两个人吃住都在村里面，好几天没回来了。院子里就娘儿三带着看门的老仆忠叔。 东屋的地上铺着凉席，怀林自己爬在凉席上倒腾手里的九连环，上次怀仁回来的时候买的。怀仁让怀林自己琢磨，等下回休沐回来的时候怀林还没有解开，就教他。 柳月娘坐在藤椅上做针线，如今要干的活计少了，做针线的功夫也多了。手上的双面绣是沈掌柜的吩咐下来的，一面是出水芙蓉，一面是仕女图，这是准备给历阳城的知府夫人做团扇的。 虽说如今也不要自己一针一线的挣银子了，但是，换些家用也是好的。如今住到城里，什么都要花钱。孩子们也还小，花钱的地方多着呢，怀仁跟怀林上学要花钱，妞妞也要早早的开始攒嫁妆了。 “娘！我写完了！”一身嫩黄的裙子，衬得妞妞的双眼越发的鲜活起来。妞妞进了东屋来，脱了鞋子踩上了冰凉的席子。 “快来歇歇！”柳月娘丢了手上的针线，给妞妞倒了杯水。这两天秋老虎厉害，天气依然热的很。 “累坏了吧？我们又不做学问，只要简单识得几个字就好了，不要这么辛苦。” 柳月娘是舍不得妞妞写字的，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老肖说的也有道理，以后姑娘嫁了人，总要能看的懂账本才不会被人糊弄了去。加之，妞妞自己也想要学，柳月娘这才准了。 “不累，不过是每日一张大字，哪里就累着了。”妞妞咧了嘴笑，捏了捏怀林的小脸蛋，自己接了帕子擦擦汗。这丝质的帕子轻薄好看，但是擦汗明显不太合适。“娘，在家的时候咱们还是用棉布的帕子吧，这丝质的帕子好看归好看，不耐用，要是不小心指甲勾了一下，就是一个小洞。” “如今，家里帕子肯定够你用的，你就别担心了。” “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啊？”妞妞丢了帕子，踩在席子上陪着怀林玩儿。怀林原本就是没耐心的，再说了，一个两岁的孩子要解九连环确实是难为他了。 “没说，估摸着也就是这两天了吧。”柳月娘透着推开的窗户向外望去，院子里的几株雏菊已经含苞待放。 忠叔坐在门房的门口，编着手里的藤条，手指上下翻飞，家里的藤椅，藤席都是忠叔编的。忠叔原本是个手艺人，只是无儿无女，才会自卖进府。如今，孙朗跟柳月娘不是刻薄的主家，忠叔也觉得自在。 “嗯，青枣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妞妞跟青枣的感情好，以前每日都是妞妞带着青枣去吃草的。现在就算是搬家了，青枣也在城里的后院养着。前几日，孙朗跟老肖去村里的时候，牵着青枣走了。 “你爹有数，不会累着青枣的。多大的姑娘，跟个管家婆似的，操不完的心。”柳月娘回过头，妞妞坐在藤席上，嘟着嘴嘟囔着。 “姐姐，我们去曹姐姐家玩吧！”怀林在席子上滚了两圈，缠着妞妞要去隔壁的曹家玩。 “下午去吧，上午去，曹大娘又要留你吃饭了。”妞妞点了点怀林的脑袋，这个臭小子，人小鬼大，把曹家上下哄得妥妥帖帖的。每日里，一有空就要去曹家玩。 “带他去吧，只要中午的时候早些回来就好。”柳月娘倒是放心，隔壁的曹家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女儿比妞妞还大了两岁，已经是九岁了，小女儿跟妞妞同年。曹家的小儿子跟怀林差不多大。 搬到城里，初来乍到，除了隔壁的曹家没有几个能玩到一起的孩子，两个孩子每日闷在家里。妞妞是个懂事的孩子，已经能够忍住了，但是，怀林不过是两岁的孩子，没有玩伴，每日里都闲不住。 曹家是个书香门第，曹老爷是个举人，三十多岁了，还在坚持赶考。曹家家境殷实，家里的铺子生意也能维持生计，家里还有良田百亩，倒是不愁生计的。曹夫人是个温婉夫人，但是家里里里外外一把手，从不把事情闹到曹老爷面前去。 妞妞牵了怀林的手去隔壁曹家串门。因为就住在隔壁，妞妞跟怀林也经常到曹家串门，门房直接就放了两个孩子进了院子。 曹家是个小两进的院子，比孙家的大了许多。一水儿的青石板铺的路，早就洒扫的干干净净的。曹老爷跟曹夫人喜爱花草，前院开了花圃种了各色的花花草草。 前院是曹家待客的地方，妞妞牵着怀林的手，穿过前院的小路，去了二门。曹家的几个孩子都住在后院，现在这个时辰多半是在曹夫人的屋子里。 进了院子，院子里却一个人都没有，只听到正房里隐隐的女人的哭声。 “曹——”怀林正要叫曹大娘，却被妞妞一把捂住了嘴。实在是院子的气氛太奇怪了。 “别叫，我们先回去，大娘今天有事情。曹家姐姐也没时间跟我玩，我们明天再来，好不好？”妞妞的脸色很不好看，怀林原本是不愿意的，觑着妞妞的脸色点了点头。 姐弟二人小心翼翼的从原路回去，妞妞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是总觉得这么安静的曹府一定发生了什么，而且自己最好不要知道。 101第 101 章 “孙小姐,见着我们夫人小姐了？” “没有，怀林突然腹痛，我们先回去了，下午的时候再过来！”妞妞拉着怀林疾步出了曹府。 “姐姐,你怎么说谎！”怀林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忠叔的小马扎上，死活都不肯起来了。撅着小嘴儿，梗着脖子问,两只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妞妞。 “你还小,不懂！长大了就懂了！”妞妞这个时候没有心思跟怀林说这些道理，心里急着想要把事情告诉娘去。“忠爷爷,怀林在这待着,您看着些，我去找我娘了。” “你娘在厨房包饺子呢！”忠叔嗯了一声，顺手抽了藤条给怀林编蚂蚱玩。 妞妞拎着裙子，快步冲进了厨房，胸口起伏不定，但是看到柳月娘，好像就有了主心骨，砰砰跳的心都平复下来，“娘——” “怎么跑了一头的汗，快些自己擦擦。”柳月娘手上包着饺子，看了妞妞一眼，额头上都冒着细汗。 “娘——”妞妞一步一步蹭到柳月娘的身边，晃着柳月娘的袖子，“娘，我有事儿跟你说。” “说呢！不是去曹家找曹姐姐玩的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柳月娘估摸着两个孩子这个时候过去，应该要到吃午饭的时候才会回来。 “我们去了曹姐姐家，没有找曹姐姐玩，就回来了。”妞妞到水缸里舀了一瓢水，洗了洗手，帮着一起包饺子。 “怎么没找曹姐姐玩就立马回来了？”柳月娘看着妞妞的神色，不像是跟曹家的孩子闹了别扭的样子。倒像是发现了什么小秘密，欲言又止的样子。 “娘，今天曹姐姐家可奇怪了。二门都没有婆子守着，我们去了曹大娘的院子，一个人都没见着。大热的天，门窗关的死死的，屋里隐隐的有女人哭的声音。我带着怀林没敢进院子，就拉着他回来了。前院还遇到仆妇，我说弟弟腹痛，着急回来了。”妞妞跟柳月娘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柳月娘愣了一下，二门就没有人，院子都没有人守着，这不是曹夫人的作派。曹夫人做事最有条理，为了让曹老爷安心读书，府里的事情曹夫人一把抓着，就是外面的事情，也是曹夫人捏在手里的。 屋子里还有女人的哭声？柳月娘觉得自己好像模模糊糊的知道了什么。 “那我们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怀林也不要说。”曹家的家务事不要掺和，柳月娘细细的叮嘱了妞妞，又让妞妞把怀林叫过来，连唬带骗的让怀林把住了自己的嘴。 中午的鲜肉饺子拌的自家的甜葱，白胖白胖的饺子，配着几样小菜，一家人围着桌子吃的欢畅。怀林吃了六个饺子，柳月娘再不敢给他吃了。 “娘，坏！不给饭吃！”怀林撅着嘴，泫然欲泣，摔了手上的筷子。 啪——妞妞拍了桌子，以前柳月娘跟孙朗忙着挣钱养家，没时间管教这个小儿子。教训怀林的事情都是妞妞干的，妞妞虽说还是七岁的年纪，小脸一板，倒也像了那么回事儿。 自从搬了城里，妞妞就很少教训怀林了，所以，忠叔还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一下子被唬住了。柳月娘倒是习惯了的，也不拦着。 “怎么就娘坏了？娘当初生你的时候生生熬了疼，怎么就生了你个小没良心的。娘怕你积食了才不给吃的，你要是想吃，等到下半晌，再给你下几个饺子吃。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的像是什么样子，还是为了几个饺子，说出去不怕人家笑掉大牙。”妞妞恶声恶气的装个恶人，倒是装的十足的像。 怀林这个时候已经怕羞了，说到要说出去让人家笑话自己，小脸涨得通红，哼哼唧唧半天，低头看着饭桌上的纹路。 “跟娘道歉！快点，不然今天下午没人陪着你玩！”妞妞适时地加上一句。 怀林觑着姐姐的神色不像是作假，米粒般白透的贝齿咬了嘴唇，撅着嘴，揪了柳月娘的袖子晃着，“娘——我错了，怀林以后再不敢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柳月娘并不生气，只让怀林自己出去玩去。“别在日头底下玩，小心晒坏了。”以前在李家村的时候就是三伏天的大太阳底下晒着都是没事的，但是如今什么都要讲究起来，晒得乌漆麻黑的就不好了。 “知道了！”怀林回了话，一下子冲出去。柳月娘含笑摇了摇头，接着吃饭。 “哎呀，小心些，孙少爷！”外面传来声响，柳月娘放下了碗筷，忠叔早站起来查看一二。 来的是曹夫人身边的金嬷嬷，拎了个食盒进来。金嬷嬷是曹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平时贴身跟在曹夫人的身边的，今天不知道什么事情，曹夫人居然派了金嬷嬷来了孙家。 “孙夫人有礼了。”金嬷嬷给柳月娘行了礼，柳月娘让着起了。金嬷嬷看到一边的妞妞也行了一礼，妞妞想着柳月娘平时的教训，只受了半礼，还回了一礼。这金嬷嬷是曹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是长辈身边伺候的，自然要有些轻重。 “原本就想着这边该吃饭了，我们夫人打发我过来给送两道菜过来。是新来的北边的厨子做的，听说孙夫人是北边的人，我们夫人念叨着送过来给夫人尝尝，也不知道合不合口味。”金嬷嬷说着就打开了食盒，八宝鸭，四喜丸子。 “帮我谢过你家夫人了，定是极合口味的。”孙家没有仆人，唯一的就是门口的忠叔。柳月娘自己摸了几个大钱递过去，金嬷嬷欢欢喜喜的接了。忠叔忙倒了杯茶过来。 “茶是不喝了，我们夫人还等着我回去回话呢。我们夫人说了，孙夫人有空去我们府上串串门。”金嬷嬷曲了曲膝盖，这就提着空食盒转身出去了。 金嬷嬷送了吃食进来，怀林就闲不住了，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柳月娘只看得好笑，“想吃就过来吧。”怀林果真眼睛一亮，自己爬上凳子，可是丸子滑不溜秋的，怀林就是夹不起来。柳月娘只得拿了勺子给他，舀了丸子吃。“只准吃一个，八宝鸭也只准吃一口。” 怀林嗯了一声，忙不迭的点头。四喜丸子做的极好，估计煨的时间长，芡汁也调的好。其实，柳月娘自小被卖到了南方，口味偏好香甜的。但是北方的鲜咸的菜色入口，柳月娘就觉得亲切，不过是有些思念上京的亲人罢了。 吃过饭，怀林果真是吃多了，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倒是缠着妞妞踢毽子，妞妞的毽子还是在村里的时候做的，拔了几根鸡毛，找了两个大钱做的毽子，比外面买的自然好了许多。 两个孩子在廊下闹了一阵，怀林就打着哈欠，打盹儿了。 “赶紧进来睡觉吧！”柳月娘抱了怀林，牵着妞妞的手进屋睡觉。怀林躺在床上，妞妞戳了戳怀林的小脸蛋，怀林挥了挥小手，转头又睡着了。 “娘，怀林睡得跟小猪似的。” 柳月娘忙着手上的针线，听了这话也噗嗤一声笑了，“莫这么说你弟弟，你小的时候不是一样的，跟个小猪似的，每日只知道睡觉。” “啊——我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啊！”妞妞张了张嘴，有点不敢想象，自己小的时候也跟怀林似的，还有点小小的失望。自己定然是比怀林那傻小子好的，怎么也跟小猪似的呢？ “快去睡一觉吧，就在娘的床上睡一会儿吧。起来了我们去曹府那边，谢谢你曹大娘。”柳月娘摸了摸妞妞的脑袋，让她赶紧睡觉去。妞妞听话的靠了怀林睡觉去。 柳月娘快速的抽动手上的针线，把最后一点收了尾，才松了一口气，放到柜子的抽屉里，跟之前的绣活放在一起。又找了几个荷包，帕子出来。自己打水净面，换上了一身出门的襦裙衣裳，这才找了忠叔来说话。 “夫人说的没错，曹家那边是出事了。好像是曹老爷昨天在同年家做客，到了早上的时候才回来，还有一顶轿子跟着进了门。上午的时候，送进了二门。后面的事情就不知道了。这都是外面跟着曹老爷出去的常顺的儿子小宝传出来的，小宝跟他娘似的，嘴上没把门儿。” 忠叔低声的说着自己打听到的消息，顺便把打探消息多下来的大钱给了柳月娘，哪里用的着一吊大钱了。忠叔花了半吊大钱，买了半只烧鸡，一包花生米，一坛酒，就把小宝的嘴给撬开了。 柳月娘点点头，大户人家的那些肮脏事情，自己多多少少是知道的。只是，自己小门小户的，如今也不用惦记这些事情。中午的时候，曹夫人找了金嬷嬷过来送两道菜，就觉得有些奇怪。要是真的是送两道菜过来，定然是用不到金嬷嬷这样的有脸面的嬷嬷的。 还有，金嬷嬷说了，让常去走动走动？ 只是，曹老爷在外面领了人回来，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巴巴的叫了金嬷嬷来，让自己要常去走动？ 柳月娘虽然有些算计，但是孙家的日子一直都过得简单，这个时候倒是有些疑惑了。 “听说，曹夫人跟曹老爷两个人成亲十年，都没有人能插得进去。这回，曹夫人怕是伤了心了。”忠叔摇摇头。 “曹家不是有两个姨娘？”柳月娘惊讶的抬头，原本有个姨娘通房在大户人家不算什么事情。 “那两个姨娘是前头曹老夫人放在曹老爷身边的，曹老爷一直没有收用，不过是担了个姨娘的名头。”柳月娘一个主子家不好打听这些事情，忠叔跟曹府的下人混的熟，自然有人告诉他这些事情。 “哦——”柳月娘点点头，若有所思，让忠叔忙自己的事情去。 102向姨娘 等到怀林跟妞妞睡醒了,柳月娘抱了他们起来，梳洗一番，换了衣裳。 “娘，我闻到桂花糕的味道了！”怀林嗅了嗅鼻子,闻到了厨房里桂花糕的甜香。 “先换了衣服才准吃！”小孩子正是容易饿的时候，是以，柳月娘每日午后都会做些糕点，让两个孩子填填肚子。柳月娘虽然宠着孩子们,但是并不溺爱。 怀林自己抢着要自己换了衣服,在席子上自己系了半天的衣带还是不行，只得嘟了嘴向月娘求助。柳月娘好笑的帮着怀林穿好了衣服。外面堂屋的桌上早就准备好了桂花糕,刚出炉的桂花糕带着清甜,淡黄的桂花点缀着嫩白的糯米糕，又香又糯，带着桂花的香气。 月娘早就准备好了半温的茶水，姐弟两人互相喂着，吃了两块糕点，才擦了擦嘴。 柳月娘把准备好的一碟糕点放到食盒里，带上了那几个找出来的荷包帕子。带着妞妞跟怀林去曹家串门去，去谢谢曹夫人中午的两道菜。 从曹府的角门进去，分花拂柳，穿过了前院，二门上就有人迎着往曹夫人的院子去，帮着柳月娘拎着食盒。 “我们夫人正惦记着孙夫人呢。要我说，远亲不如近邻，孙夫人倒跟我们夫人处的跟亲姐妹似的。” 到了曹夫人的院子，自有金嬷嬷迎出来，柳月娘抓了一把大钱，给刚刚引路的婆子。“我们夫人知道孙夫人来了，就让我出来等着呢。正巧，我们家姑娘跟少爷也在夫人院子了呢。” “有劳了！”金嬷嬷在前面带路，曹夫人的院子不小，三间正房，东西厢房各两间。东厢房里住着两位姨娘，西厢房一贯是锁着的，今天倒是开了门，里面还想有人影晃动。 柳月娘眼角的余光瞥了两眼，就恢复了笑容，跟着金嬷嬷去了正房。门口的丫头掀了翠绿色的门帘，让柳月娘进去。 曹夫人的正房倒是凉爽，这个时候，门口的角案上摆了几盆菊花。早知道曹夫人是爱花草的人，柳月娘由衷的赞了几句，“姐姐这里的菊花长得真好，不说这屋里摆的，就是院子里的菊花都带着精气神儿。” “哪就有你说的这么好了，不过是种了玩玩的。”曹夫人上来扶了柳月娘，早有丫头泡好了茶，端上了糕点。曹夫人白净的面庞，团团的脸，杏眼柳眉，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看上去就是个和善的，脾气性格也好。也难怪年轻的时候，能够让曹老爷不进两个姨娘的房门。 但是曹夫人毕竟是二十**的年纪了，也生育了三个孩子了，保养的再好，腰身也已经发了福。曹夫人脸上笑着，但是眼神里却是有些恹恹的。眼圈下还有些青紫，怕是伤神了。莫不是，曹老爷真的进了新人？ “姐姐，说起来，我还真的是来献丑的。自己做了点桂花糕，给姐姐和侄子侄女们尝尝的！”柳月娘不动声色。 丫头接了食盒，把里面的桂花糕端出来，白白的糕点上淡淡的黄色桂花，还冒着香甜的热气。 “这么好的桂花糕，怎么就叫献丑了。是家里后院的桂花树上的桂花？”曹夫人自己先捻了一块，用帕子托着吃了，直点头。金嬷嬷给小姐少爷也端上了桂花糕，几个孩子正睡醒了，这个时候正好喝点茶，吃点糕点。 “是的，家里的桂花，干净的桂花出水蒸熟，拌了糯米粉里做的糕点。只是那一树的桂花，不知道吃到什么时候呢。忠叔摘了不少，给做了桂花酿，来年春天还可以喝点桂花酿。”柳月娘笑着点点头，后院的桂花树有了些年头，结的桂花很多，满室盈香，就是曹家隔着围墙都能闻到。 “这样，我可就真的惦记着来年的桂花酿了。妹妹可要记着给我留些。”曹夫人细细的打量着柳月娘，不过是素面朝天，也没有失了颜色，就有几分羡慕。想起来西厢房里的女人，曹夫人心里就一阵酸涩。 正说着话，门口守着的丫头打了帘子进来，金嬷嬷极有眼色的过去，低声叮嘱着。 葱白的柔荑掀起了门帘，镶玉的锦鞋伸进来，好一双三寸金莲。随即，露出一张巴掌大的瓜子脸，皮肤甚是白皙水润，透着些粉色的绯红，鼻梁小巧挺秀，一双翦水秋瞳甚是灵动。全身透着江南水乡的柔媚，一举手一投足只觉得风姿卓越。身上是历阳城里时兴的雨花锦的八片罗裙，更衬出几分氤氲袅袅来。 好一个俏佳人，更甚是十五六的年纪，像朵花骨朵儿似的，难怪曹老爷带了回来。柳月娘心里感叹，脸上却是带着笑，跟曹夫人话着家常。秋收的季节，这个时候无非是聊聊庄子上的收成。 曹夫人的柳眉不自觉的轻蹙一下，手里的帕子捏的死死的，指甲掐进了肉里。 “太太，来了客人，怎么也不叫我一声！”声音不是想象中的温软，倒是黄鹂般的清脆，说着就拿眼睛去看一边的柳月娘。 曹夫人揪着帕子，端了茶，碗盖一下一下的轻叩着茶碗，却不作声。柳月娘也不好做声，装作仔细看着一边的几案上的花斛的样子。 过了许久，金嬷嬷接了曹夫人手里的茶碗。曹夫人才拿着帕子轻轻的拭着嘴角，好像是刚刚才看到了屋里亭亭玉立的女子。 “向姨娘怎么过来了？我估摸着你还要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已经收拾妥当了？” “已经是妥当了，多亏了太太的照拂。”那向姨娘说着就柔柔的拜下来，一抹细腰不盈一握。 曹夫人扯出笑容来，对着柳月娘，“孙夫人，让您见笑了。这是我家老爷的心头好，向姨娘，今天刚刚进门。” “曹老爷什么时候抬了新姨娘，我们住得近，倒是也不知道的，都没准备见面礼。这个荷包还是自己做的，向姨娘莫要嫌弃。”柳月娘心里早就知道，还是不得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这位就是新抬进来的姨娘啊。 有丫头接了柳月娘的荷包给向姨娘。 “这位是隔壁的孙夫人。”曹夫人跟向姨娘点点头。 “见过孙夫人。” 向姨娘早就细细的打量了柳月娘，不过是棉布的衣裙，头面也不是很好，看上去家境并不殷实。孙夫人？太太身边的金嬷嬷身上穿的都不见得比这位孙夫人差了。心里有了计较，也就不这么尊重起来，向姨娘微微的曲了曲膝盖，就当是行礼了，收了柳月娘的荷包。 向姨娘本是要来见见客人的，没想到是位寒酸的孙夫人。顿时是了兴致，“老爷说了，今天晚上想要吃竹荪乌鸡汤，还要麻烦太太。”向姨娘进门的第一天，曹老爷自然是要留房的，连带着晚饭都要摆到向姨娘的屋子里。 柳月娘听了却是暗暗摇头，竹荪乌鸡汤，一听就是这个向姨娘要吃的。如今却以曹老爷的名义点菜，必然让曹夫人嫉恨上了。曹老爷的宠爱重要，但是在后宅，还是当家主母说了算。 现在还是刚进门的时候，贪得几天的新鲜，曹夫人定不会动她。红颜未老恩先断，更何况，这个曹老爷也不尽然是个好色的，而且也跟曹夫人是有真感情的，不然也不会这么些年都没有碰过姨娘。 等曹老爷的新鲜劲儿过去了，怕是这个向姨娘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镶玉的锦鞋，时兴的雨花锦，竹荪乌鸡汤，无一不是在挑战曹夫人的底线。现在曹老爷把她捧得越高，以后跌的越惨重。 “知道了，你下去吧！我让金嬷嬷吩咐了厨房做好了，晚上送过去。”曹夫人的脸色更加不好，孙家的儿子如今进了学，这位孙夫人的娘家更是在上京有根基的，自己都是想交好的。就是曹老爷，也暗示了要跟这位孙夫人打好交道。 这个向姨娘就敢摆了脸色出来，真是眼窝子浅的东西。 不过，这样也好！曹夫人的脸色变幻，已经吩咐了向姨娘下去。 “不过是个奴才，孙夫人不要见气。” “哪里见气了，这向姨娘倒是个绝色的，看的我都醉了。”柳月娘自然不会成为曹夫人讨伐向姨娘的借口，自然的岔开了话题。“我看姐姐庄子上总是送了出息的瓜果来，倒是羡慕的很。我们家的庄子上都是我们老爷管着的，到底没得姐姐这么细致能干。我还没谢过姐姐平日的照顾呢。” 曹夫人是个会算计的，家里的铺子开的不错，庄子上的瓜果蔬菜也是时时送来，还经常送到孙家去。庄子上有了这些出息，也省了家里的开销。 “哪里计较这些了，不过是庄子上的出息，自己家里吃喝的罢了。”有人夸自己，曹夫人自然是高兴的，再说了，柳月娘这个话说的情真意切的。“要是你也想庄子上种了，到时候我就让庄子上的管事，给你家老爷说叨说叨，到时候，保管你也收上这许多的瓜果。” 柳月娘就真的站起来，盈盈一拜，“那我先谢过姐姐了。” 103第 103 章 “姑奶奶,外面是常德家的，等着给您送些庄子上的时鲜。” 今年庄子上的收成不错，佃户来送租子，顺便给府上送些新鲜的瓜果时蔬,还有河里的鱼，林子里的野味山珍。红彤彤的大苹果，水灵灵的梨，还有各样的枣子放在筐子里抬进来。 柳月娘放下手上的针线,这些瓜果看着就让人欢喜。 “都是那林子里的出息。那挨着的树林子里面不少果树,常老头想着着都是主家的，便带了人照顾了,现在正是秋收的时候,收了送到府上来。” “难得有心了。常德家的是？” “是那常老头家的大儿媳妇，常老头有个儿子唤作常德的，这媳妇便是他家的。” 柳月娘点点头，这个常老头确实是个忠心为主的。虽说是佃户，但是上一家主子卖田的时候把庄子上的佃户也一并卖了，所以，这庄子上耕种的说起来是佃户，事实上都是孙家的奴才了。但是，庄子上毕竟不比宅子里，在外面自由的很，也少了几多约束，就是昧下了多收的粮食，少交了租金的也是有的。 当年柳月娘跟在朱家太太身边，也见识了不少，朱家的庄子上都是有管事约束着的，租子也难收的上来。难得这个常老头还能带着大家收了庄子上的瓜果。 “让她进来吧！” 常德家的是个清爽的妇人，看上去不过是二十五六的年纪，大圆脸，头发熨帖的在脑后挽了个圆髻，带着欢喜的笑，看着挺舒服的。葛麻的衣服洗的干干净净，指甲缝里还有些黑色的暗纹，但是明显狠狠的洗过了，指甲剪得圆滑。牵着跟妞妞差不多大小的姑娘进来。 “见过太太！”常德家的带着女儿行礼，小姑娘心实，一下子就跪在地上实实在在的磕了两个头。 “起来吧！你们有心了。”柳月娘抓了一把零嘴儿给常德家的女孩，让他们在脚踏上坐了。 那女孩小心的看着柳月娘，然后低下头去，有些羞涩的笑。零嘴儿握在手里，摸了摸，想了想，然后还是狠狠心，放进了兜里。柳月娘看着孩子的神色，笑了，估摸着也是个懂事的孩子，“吃吧，一会儿让你娘再带点回去，给家里的弟弟妹妹。” 小女孩听到柳月娘这么说，眼里流露出欢喜，小心的摸了一个果子出来吃。柳月娘看着小女孩的样子，想起来自己的妞妞，曾经的妞妞也如眼前的小女孩似的，心里一阵欢喜一阵酸涩。 “听说这都是林子里的瓜果，你公公带着人收上来的？” “是的，那片林子本来就大，要不是有淘气的孩子进去了，我们还不知道里面有个果园子。那园子虽说没人打理，疏疏朗朗的结了些果子，但是这天生的果子倒是比一般的大了。这也是巧了，正好秋收刚刚过去，我公公就带了几个人把果子摘了，洗干净了送进来。” “也是你们的心意，只是大家帮着收了果子，也要留些给大家尝尝才是。果子我收下了，你们回去的时候各拉了一筐回去，给庄子上的诸家都分些。出了大力的，让你公公跟老肖说了，我们还是要送上工钱的。”柳月娘知道投桃报李。既然庄子上的佃户是个好的，自己也不介意做个仁慈的主母，以心换心，总是好的。 “太太客气了。我给大家谢过太太了！”常德家不推却，站起来行了个礼。 “你这丫头叫什么名字？” “二丫，八岁了，是家里的二丫头。这回过来顺便带过来给太太磕头的。”常德家的陪着笑脸，太太是个和善的人。 “是个懂事的丫头！”柳月娘点点头，二丫进来之后就一直跟着常德家的身后，没有东张西望，也没有什么失礼的举动。还有那份小心翼翼，还有那吃果子的细节，都让柳月娘欢喜。 “谢谢太太夸赞。太太，听说庄子上种了莲藕？”孙朗跟老肖找了佃户清理了湖里的杂草污泥，数了鱼苗进去，种上了莲藕。还有那林子里的果树着实不少，要是有人好好的打理，定然是不少油水。孙朗跟老肖并没有时间在庄子上照看这些，怕是要在佃户里选出人家来照看了。 常德家的是受了公公婆婆的嘱托，来探探太太的口风的。 “是的！那湖里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做些有出息的事情。好像还数了不少的鱼苗跟菱角进去，等明年的时候，那湖里就要热闹了。这都是老爷跟老肖商量着办的，我一个妇人，也不懂这些。”柳月娘点点头，心里明白常德家里想的是什么，但是自己毕竟对这外面的不了解，孙朗跟老肖跟佃户的接触多，肯定还是要他们拿主意的。 “我们一家都靠着庄子上过活，定然都是本心的。要说种莲藕菱角，我们公公倒是个好手，可以帮着打打下手。”常德家的不忘了给柳月娘吹吹风。 “外面的事情我是不管的，等到老爷回来了，我跟他说说。但是，最后拿主意的还是老爷。”柳月娘这个时候话说的很明显了，自己是挺喜欢常德家的，但是这个还要孙朗拿主意。 “那就谢谢太太了。”常德家的千恩万谢，知道说多了怕是惹了厌烦，就拿了庄子上的趣事来跟柳月娘说。 柳月娘自己种了**年的地，自然也是知道这些耕种的事情，只是常德家的会说话，原本枯燥无味的劳作，倒好像是多了几分趣味。 孙朗进来的时候，满面笑容，天青色的棉袍，衬得孙朗几分端正硬朗。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柳月娘给算上了一杯热茶，九十月份的天气，已经不能喝凉茶了，容易肠胃受凉。 孙朗端了茶碗在手里，眯着眼睛坐着歇了一会儿，才睁开了眼睛，拿了一包银子出来。“家里的粮食送过来了，都收到地窖里了。庄子上的出息都送过来了，家里的粮食都够了，都折了现银送过来的，你仔细的收着。” 柳月娘打开一看，估计得有一百多两银子。“庄子上的出息这么多？” “还有那十亩荷塘的收成，老肖是个会打交道的，今年的莲子收成不错，莲藕也卖出了好价钱。今年是个丰收年，这个算是少的，有那跟佃户对半分的人家，两百亩地就能收到百两银子了。” 孙朗知道农家的辛苦，只收了三成的收成，明年也不打算加租。庄子上的佃户知道了，自然是感念主家的好的。 孙朗沉吟一下，摸着手里的茶碗，瓷白细腻的茶碗衬着孙朗粗糙的大手，“家里的农活大多数时候都不用我干了，我倒是闲下来了。”孙朗苦笑，自己最拿手的就是种地了，要不就是一身的力气，但是这都不是一个老爷能干的事情。 “历阳的码头边人来人往的，我跟老肖商量了，在码头那边租个门面，开个小茶馆。虽说不一定挣多少钱，但是一家的嚼口估摸着还是出的来的。” 的确，历阳的码头热闹非凡，不仅是客商人来人往的，就是那些卸货的工人，也愿意找个地方喝喝茶，歇歇脚。要是开个茶馆，确实能有个好生意。 “这些事情，我倒是不懂，你跟老肖商量着办吧。只是家里现在来来往往的事情多起来了，我估摸着要添些人口了。”柳月娘如今就觉出不方便来了，每次打赏都要自己动手，出门也没有丫头仆妇跟着，确实是多有不便。再说了，为了孙朗着想，也要撑撑门面的。 “你看着办就是了，要不我让老肖出去找牙婆。正巧啊，茶馆的伙计也一并买了回来。”孙朗现在跟着老肖出去，待人接物已经成熟了许多，虽然有时候还是庄稼汉的憨厚，但是总归是变化了。比如，使唤奴仆一事上，心理上已经能接受了许多。 “你也是该歇歇了，不要尽自己做事，找人帮着你些。”孙朗握着柳月娘的手，这些日子不用风吹日晒的，柳月娘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脸上的肤色明显的白净了。只是，还没有到呼奴唤婢的地步。家里的家务事除了忠叔帮着些，别的事情都要柳月娘自己动手。 “哦？是像曹老爷那样找人帮着些曹夫人么？”柳月娘挑了挑眉，嗔怪的横了孙朗一眼。如今，孙朗越来越会来事儿了，柳月娘心里隐隐的高兴，但是也有些不安心了——都说男人有钱就要变坏，如今家里也算是小富，要是孙朗什么时候也带着人进来，自己可怎么办？ 曹夫人已经是够贤良淑德的了，跟曹老爷也是情投意合，曹老爷还整出这样的事情来。自己虽说做事挑不出错来，但是自己的出身毕竟是个硬伤，做过姨娘的当家主母，说出去，总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不说孙朗要纳妾了，就是要休了自己，或者娶个平妻进门，自己都没有反驳的权力。柳月娘想着，脸色就有些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来。 “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凶巴巴的，这个时候怎么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孙朗看着柳月娘变了脸色，伸手拉了柳叶娘的手，柳月娘就顺势倒在了孙朗的怀里。 “你难道不介意当初我······的事情。”这件事情，柳月娘毕竟心虚。晃着孙朗的胳膊，有些忐忑。视线描摹过孙朗的脸，这是个硬朗的汉子，虽说晒得小麦色的肌肤，但是浓眉大眼，长得好看。 “我以前就说过，要是介意，我就不会娶你进门了。”孙朗在柳月娘的脸上亲了一小口，“你当我是说话不算数的么？” “我只是······”只是看了曹老爷纳妾的事情，感慨良多，曹老爷跟曹夫人举案齐眉的时候，说不得也说过不会纳妾的话，向姨娘不还是进了门？再好的红颜，终抵不过岁月蹉跎。柳月娘低着头，心里有些难受。 孙朗叹气，拉了柳月娘对视着自己的眼睛。 “我不是那曹家的老爷，他们文人骚客，附庸风雅，总爱找几个美女助兴。咱们两个都是苦人家出身，两个人安安稳稳的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就好。再说了，我有个老婆就够了，当初家里这个样子，你还跟了我，我定然是晓得你的心的。” 孙朗叹口气，放下了手上的杯子，一手搂着柳月娘的腰，一手抚着她的后背。 “咱都是当了爹娘的人了，怀仁跟妞妞都七岁了，日子也一天一天的好了，没得就自己要使劲儿往那不好的路上走。你说是不是？” “嗯！”柳月娘心下感动，要是当初还当心孙朗是生计所迫，找了自己这么一个媳妇儿。今时今日，孙朗还能坚持跟自己过日子，心里自然是欢喜的。 “我们得往前看，以后过得越来越好才是。再说了，我都三十的年纪了，我可不是人家曹老爷，伺候了媳妇儿，还有精力伺候姨娘。我怕是只能伺候你一个人了。”孙朗在柳月娘的耳边吐着热气，柳月娘的耳朵一下子就红了。“我还欠你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呢！你心里可还计较？” “不是你说的，一切往前看呢，我从来没有计较过。”柳月娘低了脑袋，说不介意是假的，但是并不计较，只是有些遗憾罢了，闷在孙朗的肩头。 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姑娘没有想过自己穿上红嫁衣，盖上红盖头，凤冠霞帔风风光光的嫁人？ 只是，在现实面前总是要低头的。自己没有时间去做这些美好的梦，只能想着好好的活下去。而且，自己并没有选择生活的权力。但是老天爷对自己还是好的，如今遇到了孙朗，有儿有女，生活无忧，就是上天最好的恩赐了。 “咱们夫妻多年，你能不知道我的心思，我可是明明白白的懂你的。我以后定给你补个，可好？” 柳月娘惊诧的看着孙朗，随即笑起来，闷在孙朗的怀里笑出了眼泪。感动，惊喜，一下子把柳月娘击晕了。 “莫哭了，一会人家当我怎么欺负你了。”孙朗拿了柳月娘的帕子帮着擦泪。 “我就是高兴！”柳月娘笑着流泪，看着孙朗手无足措的给自己擦脸。 “姐夫的船要去上京了，我让带了些特产，你有没有什么要捎给岳父岳母的？”孙朗揽着柳月娘在怀，享受这难得的悠闲时光。自从住进了这边的院子，没有一大堆农活等着自己了，但是要操心的事情并不少。 “我给爹娘做了两双鞋，带过去吧！”柳月娘说着就要站起身来，想要去翻找那新做的棉鞋，北方的天气寒冷，柳月娘特地做了棉鞋，还想着怎么送过去，没想到，这么巧，袁仁山就要去一趟。 “不急在这一时！”孙朗抱着柳月娘，在她的脸颊上轻轻的蹭了一个吻。“姐夫也不是现在就要走了。” “对了，常德家的说常老头想要帮着照看荷塘跟林子，但是我说了都得听你的。”柳月娘想起来常德家的事情来。 “我知道了，本来就打算找他们照看的。常老头干活很好，原本庄子上的人就很敬佩他。常德家里人口多，还有两个弟弟，这样，照看这么大的荷塘还是要招人帮着些的。这样最好不过了。”孙朗跟着老肖学了不少的事情，虽然还没有老肖这么老道，但是已经有了自己基本的判断。常老头有心思想做庄子上的头一份，只要好好干活，孙朗是没什么意见的。 “庄子上的事情就不要担心了，常老头靠得住。我看妞妞学字儿倒是认真的很，不如请个女先生进来教教。”孙朗刚刚从书房过来，妞妞正在练字。 “妞妞会不会太累了？妞妞还要学着做针线，还要学着管家，学厨艺。如今要学的东西多着呢。女子无才便是德，能看懂几个字儿，懂些道理就行了。” “我们如今能请得起女先生了······” “不是，我并不是舍不得银钱。妞妞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自然是心疼她的。只是，女先生教的那些不会帮着妞妞当家理事。以后不知道妞妞会嫁给谁，有个怎么样的丈夫，怎么样的婆家，我们要赶紧让她长大，学到内宅的本事。我知道你疼妞妞，我也是一样的。我是女人，我知道她该要学什么，才能让她尽量一生顺遂。” “要是可以，我们今后等她大些，找个教养嬷嬷给她学学规矩，才是正经。” 柳月娘有些难过，虽然妞妞还小，但是自己不能把妞妞放在身边疼爱一辈子，她以后会有自己的生活。 “别难过，是我思虑不周了！”孙朗轻轻的抚着柳月娘的后背，月娘有些激动，“我们妞妞还小，总会找到家里简单的。如果不放心，我们就把妞妞留在家里，找个入赘的。”孙朗在柳月娘的耳边轻轻的说，像是哄孩子似的。 柳月娘两条手臂攀上孙朗的脖子，这样的话不过是两个人私底下说说罢了。 入赘？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这个时代对女人的要求太苛刻，要是真的入赘，妞妞也不会有真的幸福。要是找了女婿入赘，不说女婿是不是面甜心苦的，就是以后妞妞的孩子都会被人看不起。 104买仆 下午的时候,老肖就找了牙婆来，因为家里的孩子还小，柳月娘特意交代了要找几个小丫头跟小厮儿。牙婆是在历阳城做惯了人口买卖的，知道这样的人家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但是也不是自己得罪的起的。 再说了，那柳家寻亲的事情，几乎历阳城都知道了，柳月娘的娘家——柳家当初也买了不少当地的奴仆,走的时候,那些买进去的丫头都被放了出来，赎身的银子都没有要。 牙婆认得老肖的,对着柳月娘也赔了三分的小心。 柳月娘拉了妞妞坐在廊下的椅子上,拉拉杂杂大大小小男男女女站了十几个人。看着像是已经受过规矩的了。只有两个小丫头像是刚买来的，一个好奇的东张西望，不时的拿眼去瞄柳月娘跟妞妞；另一个目不斜视的站着，只是微微颤抖的身子泄露了她的紧张。 妞妞知道这是要干什么，曹府的丫头仆妇就是这样买进来的，以前在曹家的时候也见过。 “娘——”妞妞有些不自在，这些都是穷人家的孩子，李家村就有被卖掉的小孩子。妞妞曾经眼睁睁的看着人被牙婆拉走的，那些都曾是自己的小伙伴。 “别担心，以后总归要见的。你把他们买回来，他们以后也不用受苦了。他们要是回家了，说不得饭食都没有一口，就要饿死了。”柳月娘抓了妞妞的手，当年自己就是这么被卖掉的。没想到，如今，居然也要买卖人口了。 其实，柳月娘比妞妞也好不了多少，手心都湿透了，自己以前也是看惯了的，本以为已经是看淡了的。没想到，自己也要买进来像自己曾经一样苦命的人儿，心里竟也是没底的。。 “太太，这都是挑好的，让他们换了干净的衣服带进来的。”牙婆进了院子就知道这不是有钱人的人家，能买个几个丫头就不错了，估计赚不到几个银钱。但是，看着柳家的面子，依旧堆了笑脸奉承柳月娘。 “要是有这么一两个入了太太的眼，就是他们的福分了，也不用在外面挨饿受冻了。” 柳月娘点点头，被买进来，有了主子，至少有碗饭吃，要是在外面怕就是要饿死了，“都走两步试试。” 柳月娘一个一个的仔细看过去，“你，你，站出来。” 被点到是两个媳妇子，站出来，一个是个中等身材的妇人，一个高高瘦瘦的。说起来那高瘦的长得有些刻薄，但是柳月娘却觉得很舒服，可能这就是眼缘了。 “请太太安！”中等身材的明显老道的多，自己先行了礼，才站到一边，那个高高瘦瘦的跟着她行了礼，也默默的站着。 “叫什么？” “奴才张勇家的，这是董氏。” “会做饭么？”家里最需要的就是洒扫跟厨房的仆妇，如今院子尚小，洒扫的事情顺带做了就好，但是厨房就要仔细了些，孩子们都是长身体的时候，有个好厨娘很重要。 “回太太的话，一般的点心饭食还是会的。”依旧是那妇人先开口，“董氏以前是厨房上的，懂的许多。” 看来这两个人是相熟的，看着他们是妇人打扮，估计男人也在这边的。柳月娘偷偷的看了看老肖的眼色，老肖默默的点点头，柳月娘心里有了数，让他们各自带了男人站在一边。 选了那面相普通的，看上去能做活的丫头留了两个。 “妞妞，你看那两个丫头，有没有你喜欢的？”小丫头照顾妞妞事小，主要是为妞妞以后准备的，今后出嫁了，从小带着长大的丫头毕竟会忠心些。再说了，妞妞现在也需要一个玩伴。这两个小丫头年纪都差不多。 妞妞快速的看了一眼站着的两个小姑娘，面色发黄，头发都是干枯的，估摸着，确实是家里穷的养不起了，才卖出来的。要是两个都留下了就好了，但是家里养这么多人，怕是也是吃不消的。 “两个······都行吧！”妞妞躲闪着两个人殷切的眼神，不知道选哪一个才好。 “那就两个都留下？”柳月娘看着两个女孩子确实像是吓坏了的小猫似的，就像自己当年一样，就想要都留下来。 妞妞一脸的欣喜，转头看柳月娘，“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 最终留下来张勇家的跟董氏两家人口，两个丫头，两个小丫头，并两个小厮。小厮是给怀林跟怀仁准备的。如今怀仁不在家，只能先陪着怀林玩了。 月娘给钱的时候并没有克扣，可把牙婆高兴坏了，原本以为小家小户的，留了两个丫头就不错了，没想到买了这么多的人口，给钱的时候还如此爽快。那牙婆欢天喜地的走了，走的时候还磕了头才出去的。 “以后太太要买人口，还找我，我定会给你找了那好的带进来。” 牙婆走了，那两个男仆跟着老肖去找孙朗，柳月娘看着院子里的人犯愁了，家里的房子怕是不够住的。原本三间正房，柳月娘跟孙朗住了，东西厢房也有了安排。 “娘，后院还有几间房，估计能住的下了。” 后院养着牛马，屋子一直空着没有人住的。那马厩边上还开了一块地种着平时吃的蔬菜。这个时候住进去，怕是有些不干净，都没有打扫过。只是买人买的仓促，什么都没有准备好。 张勇家的是个会说话的，听了柳月娘跟妞妞的话，心里有了计较。 “太太多虑了，能有地方住就不错了，哪里就能挑三拣四了。不如太太带了我们去看看，我们也收拾出来，估摸着晚上的时候就能住进去了。” 柳月娘想了想，“好吧，你们赶紧收拾。家里的被褥倒是齐全的，收拾好了，把铺盖搬过去就行。”今年的棉花都没有卖，柳月娘就找人做了几床被子，这个时候倒是能派上用场了。 柳月娘去开了门，后院的一排屋子也有五间，这么多人住下来，确实是已经够了。只是屋子里一股霉味，要好好的收拾收拾。 “太太去歇着吧，我们来就好了！”张勇家的已经端了水盆抹布，带着大家伙一起刷洗。屋子里的味道确实不好闻，柳月娘也就牵着妞妞去了前面，正好把被子什么的抱到外面晒一晒。 等到傍晚的时候，那后面的屋子就收拾好了，铺盖也铺上了。柳月娘安排好了住，才开始派活计。 “你们都能做些什么，倒是来说一说，就是家里还有些什么人，也可以说一说。” “说到这个，奴才还真的是有些话要说。”依旧是张勇家的，跪下来行礼，“我跟那张勇是夫妻两个，主家要去别的地儿上任，我们就被卖出来了。如今也是太太仁慈，让我们两个一起留下来了。谢谢太太大恩大德了。”张勇家的说着泪水就滚下来，给柳月娘磕了几个响头。 “起来回话吧，不要动不动就跪着了，只要你们做好自己的本分，我不是那苛待下人的。”柳月娘稳稳的坐着，好像并没有一开始那么艰难了。“说说你们都能做些什么吧！” “我原本是个丫头，在院子里做过几年丫头，后来配了张勇，就在厨房里帮忙的。要是太太放心，家里的吃食交给我是没有问题的。我家那口子以前是主家在铺子上当过几年伙计的，做事手脚倒是麻利的。” “行，我知道了！”真没想到，买到的人真真的合适，孙朗现在可不就是去了几个伙计么。 几番盘问下来，那几个丫头小厮儿是被家里卖了的，张勇夫妻跟董氏夫妻都是被主家卖了的。 “家里本来就人口简单。老爷，还有三个小主子都是要你们照顾的，别的就没什么了。我身边也要个管事妈妈，就张勇家的吧。厨房的事情就交给董氏了。两个丫头都在我跟前伺候着，小丫头照顾好小姐就好。”两个小厮儿早不要吩咐，下午的时候就跟怀林打的火热了。 两个丫头另取了了名字，一个叫做红菱，一个叫做红绡，都跟在柳月娘的身边。那两个小丫头一个叫了春分，一个叫了夏至，这都是妞妞想出来的名儿，妞妞最近跟着老肖学了二十四节气，自己觉得这两个名儿取的极好的。 春分明显比夏至会来事儿，一听姑娘赐名儿，立马就过来磕头，夏至倒是慢了一步，只是讷讷的跟在春分后面也磕了个头。 柳月娘看着倒是比较喜欢夏至一些，虽然还是个孩子，但是春分的眼神不是那么老实。柳月娘转念一想，年纪尚小，还是看看再说，要是春分真的不是个好的，自己再收在身边就好了。 略微教导了一下规矩，就让他们下去，这才是第一天，还是先安顿下来再说。 第一天晚上，董氏就露了一手，烧了满满当当一桌子好菜，让人看着就垂涎三尺。柳月娘让人在堂屋摆了饭菜，孙朗一回来吃了一惊。 “怎么做了这么多菜？”孙家做饭一直都是有定数的，一家人都是三两个菜，只有待客的时候才会有这么满满当当的一桌菜。 “新来的厨娘董氏做的，你看看合不合口味？”柳月娘递了筷子。 105曹夫人相约 孙朗很快找好了茶馆的铺面,上下两层的小楼，就在码头边上，后面还带了个小厨房，能够做些点心,或者烧水。 孙朗对这个地方很满意，房主急着租出去，开的价钱也合理，五十两银子一年,于是立马就办妥了手续。老肖帮着回去娶了银子,付清了租金，孙朗就找人粉刷打扫了。买了崭新的桌椅,楼上的格子间也保留着,这给那些客商谈生意是极好的。 找了好日子，挂了明月楼的牌匾，就开张了。一层大堂是给码头上的工人和路过的行人准备的，楼上的包厢是给那些客商准备的。楼上的环境清雅，隔音效果好。 孙朗的茶馆开的有声有色的，还跟着老肖开始打算盘，学会了盘账。跟着老肖认茶叶，更是拜了专门的师傅，学了茶艺。因为人手不够，还雇了一对老夫妻，帮着在厨房烧水泡茶。董氏每日里也过来做些糕点，楼上的客商喝茶的时候难免要一些茶点。 到后来，生意越发的好了，就找了专门的糕点师傅在茶馆的小厨房里做糕点。不但是茶馆，就是茶点也渐渐的有了名气。 “太太，金嬷嬷来了！”张勇家的穿过垂花门，在妞妞的窗外禀了一声。 早上吃过早饭，孙朗就去了茶馆儿。柳月娘到妞妞的屋子里陪着妞妞。因为已经是冬日的时候，孙朗心疼女儿，给在房里添置了书桌等物，添了火盆，妞妞练字也不用去书房，只要在自己屋里练字就好。 柳月娘每日里也带着怀林过来，自有小厮陪着怀林玩，柳月娘只坐在榻上做针线。如今茶馆的生意是好了，但是家里添了人口，开支也大了起来。柳月娘的针线好，如今也能一心一意的做针线了，给家里添些进项也是好的。 现在住的屋子是孙朗刚刚买下的，就在原来院子的隔壁。这是个两进的院子，前面的三间正房是待客的地方，两间抱厦做了书房。进了二门，就是正院，是孙朗跟柳月娘的屋子，三间正房，东西厢房。正房孙朗跟柳月娘住了，怀林还小，住在了东厢房。西厢房是几个丫头婆子住的地方。 妞妞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半片院子，跟怀仁的院子一分为二。妞妞自己住了两间正房，两个小丫头住了耳房。怀仁那边的院子，平日里并不回来，现在倒是关着。 厨房就在后院，后院的花园现在也辟出来一块地方，做了菜地。每日里买菜，不如自己种的新鲜。 至于原来隔壁的院子，已经租给了一个江淮的商户人家，一个富商带着小妾暂时住了，每年三十两银子，倒也是一份出息。 过了一会儿，红菱出来，“太太说了，让金嬷嬷等会儿，太太马上就过去。” 张勇家的答应了出去，红菱才又掀了帘子进去。 “太太，张嬷嬷先去了。”红菱帮着把火盆里的黑炭拨了拨，历阳的屋子里都不烧炕的，只得在屋里多摆了火盆。 “红菱姐姐赶紧坐着歇会儿吧，那火盆熄了就熄了吧，原本天气就不怎么冷，多穿点衣服就是了。要我说不点着火盆才好呢，烟熏火燎的，眼睛都睁不开。”妞妞坐在榻上，往被子里面缩了缩脚，靠垫竖起来，伸了伸懒腰。原本尖尖的小脸上养出肉肉来，粉嫩粉嫩的，看着就让人欢喜。 “那也总比冻着了强，等伤风了，还不是要看大夫，喝苦苦的中药。”柳月娘笑着看了妞妞一眼，又细细的看了妞妞的针线，“虽然还是很丑，但是终归是有进步了，以后慢慢的练，做针线急不得。” 嘴上这么说着，柳月娘心里却是无奈的，这个孩子不爱做针线，倒是喜欢写字读书打算盘，跟个女管家似的。这样虽然是好的，但是女人总归要针线拿的出手才是，这样才不被未来的婆家挑剔了。 只是孙朗跟老肖倒是纵着她，还把家里的账本，庄子上的账本，茶馆的账本都给妞妞看。一手算盘打得噼里啪啦，是极好的。 “我先去前面，中午我让人把饭摆到这边的屋子里，莫往外跑了。”柳月娘吩咐了喜鹊百灵照顾好妞妞，自己带着红菱穿过垂花门，到了自己的正房。 喜鹊百灵是新买的丫头，家里虽然已经有了红绡红菱两个大丫头，但是院子大了，终归是不够用的。喜鹊百灵平日里在院子里管着洒扫的事情，早上打扫干净了院子，也跟在身边伺候着。 柳月娘进屋的时候，金嬷嬷正坐在杌子上，跟张勇家的唠嗑，红绡正在泡茶。 “哟，太太来了！”金嬷嬷赶紧站起来，给柳月娘行了一礼。 “金嬷嬷怎么来了？”柳月娘堆了笑。 “我们太太让我来请孙太太跟姑娘少爷腊月初三去海天寺那边赏梅去，正好我们太太还约了林太太，估摸着捕快家的张太太也会过去！我们太太早就跟主持说好的，早定好了厢房，到时候大家过去就行，估摸着还能住上一晚上，吃个斋饭，诵个经。” 海天寺是历阳城郊的一个寺庙，因为是靠着海边了，所以叫海天寺，也有了海天广阔的意思，在历阳城里是极有名的。 如今生意做好了，曹太太渐渐的也帮着引了认识了几位太太。 柳月娘听了一遍，都是平时相熟的太太，估摸着也会带着家里的姑娘小子，点点头。“知道了，到时候定会跟曹姐姐一起去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坐马车过去，也有个伴儿。麻烦金嬷嬷跑了这一趟。” 张勇家的极有眼色的递上了一个荷包，金嬷嬷捏了捏，脸上就带出欢喜来。“谢孙太太赏，那我就先回去了！” 金嬷嬷告辞，红绡泡了茶端出来。“太太喝些茶吧，外面天气凉，正好暖暖身子。” 柳月娘接了茶水，让红绡把之前绣了一半的观音像拿出来。 “太太就是操心，要我说，红菱的针线就不错了，绣着这观音像就好，我们太太倒是实心的人儿，真正的自己一针一线的绣出来。”张勇家的看着柳月娘又拿出来针线，忍不住叨叨。这个观音像是捕快家的张太太求的。 虽说没有人知道柳月娘在沈掌柜的绣庄上寄卖绣品，但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柳月娘的针线是极好的。张太太是个喜欢烧香拜佛的，上次做客的时候见了柳月娘绣了给柳老太太捎过去的观音像，就求了柳月娘给绣一副。 原本那半人高的观音像就是极费工夫的，更何况还是满绣的。 “说起来红菱的针线是不错，但是总归答应了人家我要亲自绣的，那就要亲力亲为的。别多嘴了，还有几天的功夫就成了。到腊月初三还有些日子，倒是不急的。”柳月娘笑笑，有些事情跟张勇家的是不好说的。 张捕快管着码头那边的治安，跟张太太交好，孙朗的茶馆儿就少了许多的麻烦，这个就是枕边风的作用了。这个观音像还就怕张太太不求呢，不然柳月娘也不会就正好让张太太看到自己绣的观音像了。 张太太最爱烧香拜佛也是有原因的，张太太家有了三个姑娘，但是至今还有个小子。女人靠什么在婆家立足？不过是子嗣罢了，别的再好，要是无所出，婆家的人就轻看了去。 “也就是奴才多嘴了。太太，中午的菜单你看看，有什么要改的。” 柳月娘听了菜色，换了个汤，就让厨房开始准备做饭了。红绡端了火盆进来，给放在柳月娘的脚边给烤着。柳月娘惯常的都是在妞妞的院子里做针线，只有晚上的时候才会回正房，那时候孙朗也会回来了，正好烧上火盆。 “拿远些吧，省的不小心烧着了手上的白绫。”观音像是在白绫上绣的，这样满绣出来的效果更好。柳月娘往榻上缩了缩身子，红绡把火盆放远了一些，给柳月娘拿了条被子盖上。 红绡自己也拿了针线在一边坐着。家里没有针线上的，所以，针线都要自己动手做着。连织布都要自己动手的，虽然辛苦了些，但是几个丫头已经很满足了。毕竟，曹府那边对比最明显了，丫头的活计是轻巧了许多，但是动不动就要被打骂，孙家没有这个习惯。 “太太，太太，大少爷回来了！”张勇家的一阵风的进来，柳月娘丢了手上的针线出去，怀仁已经迈着方步进来了。 “怎么回来了？”今天并不是休沐的日子，不然孙朗定会亲自去接儿子的。 孙朗跟柳月娘最想念的就是怀仁这个儿子，五岁离家，如今长到十岁，总是聚少离多。柳月娘也想过要让怀仁住在家里，但是怀仁总说在学堂才能一门心思的读书。怀仁坚持，柳月娘也只得由了他去，但是心里总归是舍不得的。 柳月娘拉着怀仁进了屋子，红绡的茶水正好端上来。怀仁喝了一碗热茶，才感觉身上没这么凉了，“先生带着师娘去乡下过年了。快到腊月了，先生说是到了休息的时候了。虽说是放假了，先生也布置了功课的，总归是不碍的。” “这样也好，都是这么冷的天了，每日还要早起的，确实是有些艰难了。”柳月娘心里欢喜，怀仁可算是回家了。 “正巧啊，你曹大娘约了我们腊月初三去海天寺烧香赏梅，你也跟着一起去吧。” “好！”怀仁端坐在椅子上，不忍心拂了柳月娘的意，点点头。 “这边屋子还没热乎起来，你去妞妞的屋子里坐坐吧，正好怀林也在那边。”柳月娘刚刚来的正房，火盆是现端进来的，屋子里自然还没有暖和起来。 “娘，我回来的时候，顺路经过素芳斋，买了些点心，娘最爱他家的枣泥糕，稍微尝尝吧。我这就去姐姐那里看看！” 怀仁让小四儿拎了食盒进来，热乎乎的红色枣泥糕端出来，说不出的香味儿。怀仁又让小四儿把食盒扣上。“还有给姐姐跟弟弟的栗子糕。” “那你赶紧去吧，糕点凉了就不好吃了！” 怀仁带着小四儿出去，柳月娘看着碟子上的枣泥糕，心里都觉得甜丝丝的。张勇家的去炉子上提了水壶，倒了热茶出来。 柳月娘最爱这素芳斋的枣泥糕，虽说自己家的厨房也做糕点，柳月娘自己也算是会做糕点的，但是就是这枣泥糕的味道总觉得不如素芳斋的好吃。 “太太就着热茶吃了点心吧，都是少爷的一番心意。”张勇家的看着柳月娘微微勾起的嘴角，堆了笑脸，凑上来。 “明明学堂在城西，素芳斋在城北，家里住在城东，怎么就顺路跑到那里去了？不过是惦记着太太喜欢那家的糕点罢了。说起来，这素芳斋的点心，平时也很少吃的，难得少爷不常在家，还惦记着太太的喜好。” “哪就有你说的这么好了，不过是几个孩子贪吃，估计是怀林缠着他买的。”柳月娘嘴上这么说，心里欢喜的紧。伸手捏了一块枣泥糕在手里，糕点的糯香带着枣泥的甜香，还是温热的，用茶水送着，勉强吃了半碟子枣泥糕，实在是吃不下了，才擦擦手。 “每日里坐着不要干活，都不消食了，看着才是一小碟的枣泥糕，居然吃不下了。剩下的，你们几个赶紧吃了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柳月娘把剩下的半碟子枣泥糕给了张勇家的几个分了，才出了这边的院子，去厨房看看。董氏正在准备中午的吃食，看到柳月娘，手足无措的擦了擦手，“太太怎么来了？这边烟熏火燎的，太太仔细被熏着了。” “没事儿，我就是过来看看，怀仁回来了，添个鸽子汤吧，油炸小黄鱼，再蒸个一笼螃蟹，记得庄子上送了螃蟹过来的。虽然是冬天了，这螃蟹倒是挺壮的。” 柳月娘吩咐了，就自己动手准备要帮忙。“太太莫急，虽说是添了两个菜色，耽误不了午饭。”董氏的手脚勤快，厨房也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我自然是不担心你的，下午的时候给少爷小姐炖个莲子粥，睡了午觉起来，就该饿了。”董氏总是让人放心的，这几年，厨房里从来没有出过什么错。 柳月娘笑着转身出了厨房，吩咐张勇家的，“老爷那边还不知道呢，你让人跟老爷说一声，怀仁回来了，让他中午的时候回来吃饭。” “奴才早就让小三儿去跟老爷说了，老爷说了，不到晌午就回来。”张勇家的极有眼色，这些事情不用吩咐就能办的妥妥帖帖的。相对来说，张勇倒是木讷了些，在铺子里当伙计也是中规中矩的。 柳月娘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回院子去做针线，张捕快家的太太要的观音像，还是早些绣完了省心。曹夫人的腊月初三已经是近在眼前了。 106出行 本章节为空章节！ 107海天寺 柳月娘抓住了妞妞的手,示意她不要出声。 “在下孙怀仁，这位兄台？”孙怀仁在马上给来人作了一揖。 来人笑道，“原来是孙家的大少爷，我听姑母说过你,在下是曹夫人的娘家侄子谢子珏。” 孙怀仁跟谢子珏互相吹捧一番，又是谈了些功课上的事情。 外面静默了许久， “小生这厢有礼了，若有冒犯的地方,还望太太跟妹妹见谅。”隔着厚实的帘子,柳月娘轻轻的掀了帘子的一角，看到蓝色长衫的少年拱手在马上行了一礼,随即就是马嘚嘚跑远的声音。 “娘？”妞妞咬着泛白的嘴唇。“没事儿,不会有人说出去的！”柳月娘笑着，安抚的拍了拍妞妞的手，“放心好了，以后不可这么口无遮拦了。” 孙怀仁跟谢子珏相谈甚欢，这个时候也安慰了一番妞妞。 妞妞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从小也受了不少的苦，柳月娘心里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对妞妞苛刻一下，约束了妞妞规矩才好，但是总是不忍心。 很快，前面的车队动起来，孙家的马车也跟上了。马车不算小，几个人坐着有说有笑的。怀仁难得回来，怀林最佩服的就是这个大哥了，现在整天的缠着怀仁玩。看到怀仁在外面骑马，也闹着要出去骑马，好歹柳月娘把他唬住了。 晃晃荡荡的一行人出了城，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才到了海天寺。海天寺靠着海边，虽然不是什么古寺名刹，但是在历阳算的上有名的了。在海天寺的海天宝塔的海天殿，就能看到不远处的海。 住持早就得了消息，带着几个小沙僧在门口候着。一群人下了车，曹夫人携了柳月娘上前见礼。 “有劳住持大师了！” “无碍的，与人方便于己方便！”住持大师引了曹夫人跟柳月娘去海天宝塔拜佛，两人拜了佛，颂了经，上了香。 向姨娘迈着三寸金莲，水灵灵的跟在曹夫人的后面，三年的时光，没有让向姨娘年老色衰，倒是养的更加水润了，像是能掐出来水似的。如今的向姨娘，更加妖娆妩媚。 向姨娘在观音大士那边拜着却是不肯走了。“太太，老爷说了······”向姨娘低声跟曹夫人抱怨着，柳月娘极有眼色的往前走了几步。有些事情，自己不知道，就少了许多的烦恼。 红绡跟在后面，随后跟上，“向姨娘闹着要给观音大士专门上香油钱，又要找人念上五十卷经，说是给肚子里的孩子祈福。曹夫人虽然生气，但是倒也是听了向姨娘的话，封了十两银子，那跟随的和尚笑眯了眼去。” 红绡撇撇嘴，那向姨娘不是个规矩的，这几年，大家都看在眼里，因为在曹老爷跟前得宠，在曹家作威作福的了。就是曹夫人，有几次也没能得了好去。 如今肚子还有了孩子。要是女孩子还好说，要是是个男孩子，照曹老爷现在宠着向姨娘的架势，怕是以后不能善了了。 “没有人注意到你吧？”“没有！”红绡摇头，自己很小心的。 “这件事情不要跟别人说起，就当是不知道的，把少爷小姐都叫过来。”柳月娘跟着住持往前走，曹夫人这个时候追上来。 “妹妹也不等等我！” 柳月娘笑，“我这是小人之心呢，据说是先拜的菩萨就能先听到，我抢在姐姐前面跟菩萨说道说道，先圆了我的愿才是。” 拜过了菩萨，添了香油钱，曹夫人出手大方。柳月娘让人也让人把早准备好的红封送上。 “林太太跟张太太还没有过来，不如两位太太先到后面的厢房歇息歇息，不多时午饭也好了。总归下午的时候赏梅也是可以的。夕照梅林，自然是最美的。” “这样也好，我们坐车也累了，正好歇歇。海天寺的斋饭最是有名，我们姐妹有口福了。”坐了一个上午的马车，虽说马车里有厚实的棉垫子，但是也颠来颠去的累的够呛。 住持大师找了小沙弥帮着引路去了后面的厢房，谢过了住持大师，众人跟着小沙弥往了后面的厢房去。因为曹夫人早就预约了赏梅的日子，后面的厢房早就打扫好了。 “哼，我看那曹夫人的院子比我们这边大了双倍不止，凭什么我们要住这个偏远的小院子。”红绡是个牙尖嘴利的，看到院子不如曹夫人那边的院子，就立马嚷嚷起来，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势。 小沙弥红了脸，这个是住持大师的安排，自己也只是个引路的，但是这个婢子的话却是冲着自己说的。 柳月娘看着院子，心里倒是欢喜的紧。小院子确实偏了一些，但是也清净了许多，正好就靠在了梅林的边上，倒是美得很。三间正房，肯定是够住的了。“红绡莫要乱说话，我觉得这个院子是极好的，我们这边本来就人少，要这么大的院子干什么？曹夫人那边主子仆妇一大堆的，自然要个大院子才安置的下。” 柳月娘又转头看着小沙弥笑，让红菱抓了一把大钱给小沙弥，双手合十，“谢谢小师傅引路了，婢子不懂事，莫怪！” 小沙弥感激的笑笑，回了一礼，才出了院子。 正房三间，一间柳月娘带着妞妞住了，怀仁跟怀林住了一间，还有一间红绡跟红菱住了。屋子里早已经烧上了火盆，暖融融的，倒不觉的冷。厢房的布置很简单，但是胜在干净，床榻上的褥子也厚实的很，晚上也冻不着。 “衣服什么的先不用收拾了，原本就没几样东西。在炉子上烧点热水喝了，暖暖身子，解解乏，大家就都去歇着吧。等中午的斋饭好了再过来就是。”红菱帮着解了猩猩红的斗篷，柳月娘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这斗篷暖和是暖和，也能挡风，只是这斗篷罩着，柳月娘觉得身上不甚舒坦，重的很。 柳月娘自己在屋里的时候也很少要丫头伺候着，红绡跟红菱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回了自己的屋子眯一会儿。主子起得晚，但是丫头都是五更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要起床的，这个时候是想要打个盹儿了。 红绡红菱进了自己的屋子，红菱就伸手叩了叩红绡的脑门。 “不是我说你，你莫要嘴快。那曹夫人是举人老爷家的夫人，我们太太得罪不起的。”红绡跟红菱两个人日日在一处，倒真的像姐妹似的，红绡不懂事，红菱就总是把着点，只是这死丫头嘴快，红菱拦都拦不住，再说了，完全就是猝不及防。 “要是这话传到了曹夫人的耳朵里，原本不是太太的事情，但是我们是太太的丫头，咱们丫头可入不了她的眼，曹夫人肯定记着我们太太。太太平时心疼我们，我们也要给太太长长脸才是。” 红绡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我这是给太太得罪曹夫人了？” “这倒未必，出家人不定是爱瞎说话的，这边院子也离得远，曹夫人未必能听到的。我就是跟你说说，以后长点记性。” 108108 妞妞穿着水红色的对襟袄子,同色的棉裤，衬得肤色雪白粉嫩，一双乌亮乌亮的眼睛说不出的传神。 “我们妞妞可不是小黑妞了，以前干瘦干瘦的,如今才养了些肉出来。”柳月娘搂着妞妞躺在炕上歇息，妞妞眯着眼睛往柳月娘的怀里拱了拱，像个小猪似的。 “我觉得还不如以前畅快呢，这些个夫人心里弯弯绕绕的,就是那些丫头婆子的就不知道多少个心思。就说约我们来这海天寺赏梅,娘添了十两银子的香油钱，要是以前咱家的一年的开销不过这么多罢了。但是,曹大娘出了三十两,就显得咱们小气了。要是那张太太说不得又要挖苦娘了。” 妞妞最是懂事，妞妞在外面也见惯了管事伙计的，孙朗觉得妞妞好，什么都不避着妞妞。所以，妞妞倒是比一般的姑娘爽利了许多。 “张太太不过是直爽的性子罢了。”柳月娘抚着妞妞的背。 “直爽也不是这么直爽的，不过是看不上我们罢了。”妞妞愤愤然，背过身去，“那曹家的向姨娘，都看不起咱们。咱们自过自己的自在日子，何苦要跟他们掺和。”曹老爷是个举人，虽然对孙朗看重一些，但是也难免带了高高在上的架势。连带着向姨娘也有些看不上孙家，也不看看她自己不过是个姨娘。妞妞在心里腹诽。 “曹大娘可是待你极好的，你这话可是跟曹家也不要来往了？” 妞妞哑然，“曹大娘他们自是不一样的。” “曹大娘带着娘跟着她多跟那些太太来往，未必不是什么好事。”柳月娘轻轻的拍着妞妞的后背，安抚着她。“张太太只是嘴上不饶人罢了，我们本来就是平头老百姓，我们让着点就是了。你爹开的茶馆还要张捕快照应着呢，她愿意收了东西，愿意跟我们来往，就是好的了。” 家里的生意需要人家的照拂，自然就要低头的，这就是有求于人。张捕快在历阳城虽然不是最大的官儿，但是在码头那片的治安就很能说的上话了。这个对孙家来说，就是最实际的利益。 “我就是有些舍不得。我跟着老肖伯伯看账本，已经知道家里的银钱往来了。家里已经够省简的了，但是花销也不小。茶馆的生意好归好，但是铺面毕竟不是咱们自己的，如今看着我们生意好，已经是涨了两回租金了。娘平日里做些针线还不够打赏那些丫头婆子的。” 说起来，每次柳月娘抓着大钱打赏的时候，妞妞的心里都抽着疼。柳月娘做针线，伤腰伤眼睛，都是些辛苦钱。 “咱们毕竟跟以前不一样了，这是做主子的体面。”柳月娘并没有觉得什么，大户人家打赏的别说是大钱了，就是碎银子都是有的。不过是过惯了苦日子，什么都要一分一分的算着罢了。“茶馆的事情，我跟你爹已经再商量了，看看明年能不能把那铺面盘下来。” 靠着码头的房子，又是铺面，地理位置好，并不便宜。要是可以，早就已经想要买下来了，只是，没有足够的银子。 午饭前，林太太跟张太太到了，因为天气冷，只派了婆子来说一声。各自吃了午饭，歇会儿午觉。 等婆子走了，刚刚还坐的毕恭毕敬的妞妞，立马爬到柳月娘的怀里，窝着睡觉。“娘，我困，不想吃午饭了。” 不过一会儿，就真的打起鼾来了，怀林看着熟睡的姐姐，摇头晃脑的撇撇嘴，这还是平日里咋咋呼呼要抽自己的姐姐么？怀仁倒是一贯知道自己的憨姐姐的，不经意的勾了勾嘴角。 等到中午斋饭送过来，柳月娘还是叫醒了妞妞起来吃了一些。早上的时候出门早，虽说路上吃了些点心，但是到底不是什么正经的饭食。 饭前就已经大了盹儿，吃过饭，三个孩子围着柳月娘做了，剥着炒花生吃。柳月娘坐在炕上绣着手里的经文，这是中午的时候红绡去跟庙里的住持拓的本。 “娘，这个绣了又有什么用？”妞妞窝在炕上，靠着炕桌，剥了一小碟子花生米儿，才端给怀林吃。怀林人小，五岁多的孩子，剥花生不够快，只自己用牙齿咬了，才剥开，沾了一手的口水。 红菱在地下接了小碟子，给怀林擦了擦手，才把小碟子放在怀林的面前。怀林笑眯了眼，小手抓着花生往嘴里面塞。 “有备无患，多备些针线，以后用得着的。就是荷包也要多多的绣。”柳月娘的针线好，现在荷包帕子什么的都让红菱红绡帮着绣了，自己却只绣了大件。 找了沈掌柜的，托着寄卖了，只是这些大幅的绣品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除非是定制的，不然难卖的出去。只有等到那客商来往多的时候，富商们高价买了去，现在卖了，就算是贱卖了。 “太太，外面是曹夫人那边的婆子过来，说是梅林那边已经准备好了。”红绡掀了帘子进来。 “那我们也赶紧过去吧！给张太太的观音像带上。” 红菱红绡帮着穿了大衣裳，系上了披风，厚厚实实的出门去。怀林原本就是小胖球，裹了厚厚的衣裳，只露出两只黑溜溜的眼睛，步子都迈不开了，但是还是要坚持自己走，红绡只能仔细的盯着，生怕他摔了。 外面有小沙弥引路，梅林深处，居然有个茅草屋，那正对着梅林的那面，窗子被推开了。柳月娘失笑，原本是自己想岔了，还以为在梅林里摆了茶水点心，大家看着梅林景色说说话，赏赏梅的。 难怪曹夫人选了这海天寺，这小茅屋就是为了赏梅准备的。 柳月娘带着三个孩子进去，林太太跟张太太也已经到了。解了身上的披风，大衣裳还是穿着，毕竟那窗户开着，西北风呼呼的灌着，也是冷飕飕的。 “也就是曹太太的面子大，曹老爷跟主持大师有几分矫情，才能找到这么雅致的地方，带着我们来赏梅。”林太太一口的吴侬软语，入耳就觉得舒服的很，像是三月的春风般。 “哪里，不过是主持大师最是好说话的。姐姐妹妹们要是早些跟主持大师约好了，也能找到这地方赏梅。” 大家分了主次坐下，几个太太一桌，几个孩子去了一边的小偏厅，丫头们照看着。曹家的丫头上了茶，端了热乎乎的点心出来。 “这是家里带来的厨子做的，定是不如素芳斋的点心的，大家凑活着尝尝吧。”曹夫人热络的招呼大家。曹夫人是今天的东道主，一切都是曹夫人准备的。 109夕照梅林 “哪里就比不得素芳斋的点心了？我们太太极是看重几位太太,巴巴的跟我们爷要了我小厨房的点心师傅来帮忙。我这点心师傅可是有了身子，老爷从淮扬府请来的，做这些点心吃食，是极好的。大家尝尝。” 坐在曹夫人身边的向姨娘,一身粉红，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那小脸更是娇嫩的了几分。 正房太太们说话，哪里有姨娘插嘴的份儿,就是带出门的都是很少的。张太太跟林太太对了眼色,暗地里撇撇嘴，点心就放在了一边。这两家都是有姨娘的,但是都没有带出来。 曹夫人的脸上就有些不好看起来,只是依旧勉强扯了笑。 柳月娘坐在下手，闻了闻茶香，嘬了一口茶水，暖了暖身子，“我隐隐的闻着这茶倒是有了几分梅香？” “是了。去年腊月，我大嫂收的家里梅花上的雪水，统共只得了一坛子。我大嫂惦记着我是极爱着梅雪水煮茶的，就让我娘家侄儿带了来。我看着在这观梅斋喝着极是应景的，煮了给大家分着喝了。”曹夫人出身书香之家，也有几分雅致，是极爱这些赏梅论诗的，看一圈，都是些目不识丁的妇人，就有些索然无味了。 只是，这带着梅香的雪水，就已经给自己挣够了面子。曹夫人坐着的身子不由得直了直，有了几分得意。 话头就这样岔开了，林太太跟张太太闻言也喝了点茶水，点点头，脸上露出笑意来。“果真是带着些梅香。” “我说姑母怎么舍不得把那雪水给我煮茶喝了，原来是为了这几个天仙般的婶婶留着的。姑母这边的茶就是格外的香。”一个蓝色长衫的少年走过来，在曹夫人的身边闻了闻茶香，嘻嘻哈哈的笑着。 一身蓝色长衫，穿着倒是说不出的风流俊逸，十一二岁的样子。不说几个夫人被吸引了眼球，就是那几个小姑娘也有人偷偷的打量着。 曹夫人堆了笑，“哪就没有给你喝了？这么大的人了，还是这么调皮。”曹夫人对谢子珏是疼爱有加的，当初没出嫁的时候，跟大嫂的感情最好，如今大嫂的孩子，自己也是恨不能掏心窝子的欢喜着。 “在姑母面前，子珏永远都是个孩子呢。”谢子珏撒娇的语气，怎么都让人觉得讨厌不起来。曹夫人自然也是欢喜的，难得谢子珏跟自己这么亲近。 “看看，这孩子这是跟你亲近呢！”林太太拿了帕子掩着嘴笑。 张太太看着也点点头，谢子珏长得一表人才。 谢玉珏一开口，柳月娘就听出来是那个跟妞妞说话的少年，偷偷的看了一眼妞妞，果真，这孩子沉不住气，差点把茶碗碰翻了，好在怀仁在身边，偷偷的扶住了她的茶碗。 不知道怀仁在妞妞的耳边说了什么，妞妞才平静下来。柳月娘看着就放了心，转头欣赏着外面的梅林。 海天寺的梅林是历阳最大的梅林，淡粉色，黄色，白色之类的常见的梅花外，还有紫色的梅花在枝头绽放。 有丫头去折了梅花回来插瓶 ，“真没想到，居然还有紫色的梅花，真没见过这么新奇的梅花！”张太太招了丫头过去，取了一枝紫色的梅花，“这可是我的，谁都不能跟我抢！” “也就是我们几个姐妹说说，要是别人听了这话，不知道你多少猖狂！”林太太打趣张太太，自选了一枝黄梅，“你们爱那新奇的，我就爱着黄梅，看的我心里都暖暖的。” 再让柳月娘选，柳月娘就选了最常见的淡粉色，“我就爱这粉色的梅花，娇娇嫩嫩的，倒不像是黑瘦的枝条上能开出来的。” “妹妹真是好眼光，这可是跟张太太手里的那紫色梅花似的，都是住持大师自己研究的新品。妹妹手里的这个叫游龙梅，看看它的枝条，是不是好像一条蜿蜒盘旋的龙？” 柳月娘咋舌，原本想着选个最普通的，倒是引出这么一段话来。果然，那张太太就有些不高兴了。好在大家闲聊说话，看着外面的氤氲梅林，像是梅花云雾一般，渐渐没有人注意这一两枝梅花。 “我看子珏跟怀仁倒是投缘，两个孩子缩在一处，说说笑笑的倒是热闹。”曹夫人一直看着孩子那边的声响，偷偷的在柳月娘的耳边说。顺着曹夫人的视线看过去，怀仁跟谢子珏确实相交甚欢的样子。平日里喜欢板着一张小脸的怀仁，这个时候也是笑得恣意张扬。 柳月娘看了心上欢喜，“那边多是姐姐妹妹的，两个哥儿一起说说笑笑也好。还好谢家的公子照看着我们怀仁。” “我娘家兄弟多，子珏是大嫂的次子，自小得了长辈的喜爱。如今，想着在这历阳城求学一段时间，选的就是怀仁的唐先生，以后他们就是师兄弟了。”曹夫人笑眯了眼。 柳月娘怔怔的点点头，这曹家的娘家侄儿怎么就到历阳来念书了？ 柳月娘心里疑惑，但是也来不及反应，这个时候只能堆着笑，附和着大家的玩笑。 虽说是在观梅斋，但是也是开了窗户窜着风的。又带着这一帮的孩子，也不敢在外面久待，等到喝了几回茶，欣赏到住持说的夕照梅林，就撤了茶具，几位夫人太太相携着往厢房去。妞妞跟在柳月娘的后面，帕子掩了脸面，悄悄的打了个哈欠。 这个劳什子赏梅，真的是无聊极了。两位曹姐姐倒是吟诗作对，乐在其中，反观之其他几个姑娘，也跟自己似的，百无聊赖，不过是说些平时的针线女红之类的。还有张家的姑娘最喜欢炫耀，妞妞自认为是没有什么话好说的。 她们喜欢的针线，喜欢的诗词曲赋，自己是不喜欢的。妞妞只喜欢打着算盘看账本。 回到厢房，柳月娘想起来，在梅林的时候还没找到机会给张太太观音像。于是叫了红绡赶紧把观音像拿了，要往张太太那里走一趟。这个观音像这个时候给张太太，还能在佛堂供奉一个晚上，明天带走，是极好的兆头了。 红绡选了锦缎的包袱皮抱了那观音像，细密的针脚，摸在手里都是一种享受。 让小沙弥引着到了张太太的院子，林太太正好也在。 打开包袱皮，林太太就移不开眼了。“这绣品真是用心了，这个观音像画的也好，这刺绣的手艺就更是不用说了。孙太太的绣活比那最好的绣娘都是不差的。”林太太是真心的赞叹，柳月娘的手艺也值得这声赞叹。 “张太太快找了住持大师去佛前供上，等明天的时候就能带走了。张太太这回这么诚心诚意，在观音大士面前日日祈祷，一定能一举得男了。”张太太三个女儿，倒是一个儿子都没有，这个年纪早就已经急得不行了，眼看着通房姨娘一个个的往家里抬，张太太要男孩的心思就更重了，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110谢家 “姐姐妹妹们都是知道我的心思的,我也不遮遮掩掩的了。”张太太得了着送子观音像，心里是真真的高兴，立马叫了小沙弥进来，交代了一番,又让可靠的婆子跟着，封了一个厚实的红封过去。 “要是真的能得了个儿子，我就真的心安了。”张太太叹气，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但是女儿多了没儿子也是一件愁人的事情。家里的公公婆婆早就没了好脸色,通房姨娘一个个的各怀心思，张太太是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了。 柳月娘虽然知道得罪不得张太太,其实心里也真的对张太太喜欢不起来。只是这个时候,真真的觉得张太太也是个可怜的，没有儿子傍身的女人总是可怜的，尤其是还有公婆在堂的，在家受了多少委屈，都是不能说的。 张捕快又不是个疼老婆的，香的臭的都往家里拉。张太太人前是要强的，现在都已经能承认自己盼着儿子了，这是怎样的迫切与为难。 柳月娘一边感慨，一边也庆幸，自己遇到的尚是良人。嘴上却还要劝慰，“张太太要放宽了心思，儿子总归会有的。开花结果，张太太生了三个姑娘，后面就定是儿子了。说不得，就给张捕快接连生了三个儿子。” “借你吉言。”张太太搂着手炉笑了，在炕上坐着，身边丫头婆子伺候着，三个女儿倒是不在身边。 林太太跟张太太一向交好，想必还有什么话要说，柳月娘就带着红绡告辞出来了。 出了张太太那边的院子，就遇到了牵着马的谢子珏，后面还跟着小厮儿。 “孙太太好！”谢子珏跟柳月娘拱手作揖，让到一边，让柳月娘先过去。 柳月娘点点头，“谢公子这是往哪里去？” “原本就是跟着姑母来凑个热闹，姑父刚刚派人来说，家里来了人，我赶着回去见上一面。”原来是家里来人了。 柳月娘进了自己的院子，怀仁正带着怀林玩。柳月娘说了谢子珏已经走了事情，妞妞立马就舒了口气，精神了许多。“他可算是走了！” “妞妞，子珏兄不是多嘴的人，这个你是可以放心的。”怀仁下午的时候就跟着谢子珏一起说话论文章，怀仁受益匪浅，对这个谢公子倒是佩服的。 妞妞待要分辩，柳月娘接了话，“听说这谢公子要去唐先生的学堂？” “是的，原本，他那样的人家，是可以请了唐先生坐馆的，只是，唐先生不愿意，子珏兄也觉得颇为不妥。”怀仁跟柳月娘兜售着自己得来的信息，“现任知府丁忧，子珏兄的父亲大人，就是要来接替现任知府的。子珏兄自己先行一步，年前，谢大人怕是就能替了现任知府回去。” 柳月娘咋舌，知府？这可是历阳地面上最大的父母官了。 正说着，外面就传来金嬷嬷跟红绡说话的声音。 “外面可是金嬷嬷？”柳月娘使了红菱出去问，不一会儿金嬷嬷就很着红菱进来。 “老奴给孙太太请安了，我们太太晚上让把斋菜摆在那边的院子里，请孙太太移步，说是跟孙太太说说私房话。” 金嬷嬷是曹夫人跟前的嬷嬷，甚是有规矩，就是传个话都是恭敬有礼的。 “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去姐姐那坐坐。”柳月娘听了怀仁的话，正想要去跟曹夫人打探一番呢。 到了傍晚的时候，柳月娘就带着几个孩子，穿了大衣裳过去，因为离得近，倒是懒得穿上披风了。只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柳月娘自己穿了大衣裳就好，三个孩子还是被裹得厚厚实实的。 “晚上的时候下了霜，估计还会凉一些。”红菱是个谨慎的，还是抱上了披风，晚上凉了，还是要给太太披上的。 曹夫人的院子果真大了许多，曹夫人自己住了一间，那晚饭就摆在曹夫人的房里。 “妹妹可算是来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得空跟妹妹说说话呢！”曹夫人很喜欢柳月娘，虽然柳月娘目不识丁，但是她为人处世知进退，让曹夫人感觉很舒服，也很有好感。 “这不就有空了。”柳月娘进了屋子就觉得一阵暖风扑面而来，好受了许多。曹家的丫头婆子早上前帮着接了披风，脱了大衣裳，一个人手里塞了一个暖手炉。 暖手炉入手，摸着光滑的金属镂空的手炉，柳月娘觉得一股暖流窜进心里去了。 “快让孩子们上炕坐着暖暖身子。”曹夫人说着就顺手抱了怀林，怀林这个时候倒是乖乖的腻在曹夫人的怀里，甜甜的叫了大娘。 怀仁觉得自己大了，不肯往炕上做了，只在个小杌子上坐了，抱着手炉，乖乖的坐着。 等大家暖了暖身子，曹夫人才让人摆饭，又在桌子四周搂了好几个火炉。 “我知道呛人，只是暖和一些总是好的，着凉了就划不来了。” 向姨娘的晚饭早就送到向姨娘的屋子里去了，因为都是几岁的孩子，也没有什么男女大防，只大家一桌坐了。外面的食盒传了菜进来，因为从寺庙的厨房到院子里一直用热水温着，端出来的时候还冒着热气。 “我那娘家的侄儿，你觉得怎么样？”曹夫人满意的笑着。 “一表人才，看着也是个读书人，定是个有出息的。”柳月娘思忖着说道。 “嗯！他的功课倒是极好的，明年就能下场试试了，那孩子的先前的先生说，这回下场倒是没有什么担心的，秀才是稳稳的。” 曹夫人的嘴角一直勾着，抿了嘴笑。 “我哥哥马上要来历阳做知府了，我心里高兴的很。子珏就是先来的，我哥哥随后就到了，子珏被我们老爷叫回去了，估计已经到了吧。” “恭喜曹姐姐了。”柳月娘是真心为曹夫人高兴，向姨娘在曹府最近也猖狂了些，曹夫人的娘家哥哥过来，怕是曹老爷也要收敛几分的。毕竟，曹老爷不过是个举人，但是曹夫人的娘家大哥谢大人是实实在在的知府大人。 “我最近一桩桩事情都是顺心的。只是，我们老爷的心，怕是不在我这边了。”曹夫人有几分黯然，随即又挑了挑眉，“我以前还担心山高皇帝远，我在这边被欺负了，也没人能照顾我。现在是不怕了，我们爷就算是再宠着那边的那位，也要给我哥哥几分面子，总归是欺不到我头上就好了。” “这——”柳月娘隐约觉着这样不好，但是一时也想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再说了，身边都是些孩子，也不能多说什么。 但是，曹夫人说的话，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这几年，曹夫人的日子不好过，早就顾不得拈酸吃醋了，只好好的教导三个孩子。如今，曹家的少爷虽然跟怀林同年，已经早早的请了先生回来开蒙了。 111知府夫人驾到 柳月娘回到家里,茶水喝了一半，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的休息一下，百灵就来报曹家那边的仆妇来了。 “孙太太，我们舅老爷舅夫人到了,我们太太请孙太太带着少爷小姐去作陪。” “我知道了！一会儿换了衣裳就去。”柳月娘琢磨着，曹家的舅老爷舅夫人不就是曹夫人的大哥大嫂。 曹夫人的大哥可是知府大人，自己要作陪的就是知府夫人了。 柳月娘唤了张勇家的过来，又让红菱去叫妞妞,妞妞已经十岁了,现在出去见人也要好好的梳妆打扮一下了。 “小姐知道怎么配衣裳，你只跟她说是曹夫人那边的贵人,她就懂的。”妞妞在针线上很是惫懒,但是在配色，配衣裳款式上，倒是有数的。 红菱领命去了，柳月娘才让张勇家的翻出来新做的石青色锦缎襦裙换上，滚边白色胡毛的藕荷色弹花暗纹大袄，又罩上了烟罗紫的迷离繁花丝锦褙子。张勇家的手巧，挽了个垂云髻，找了选了枝凤口含珠的金步摇，又插了白玉兰翡翠钗，找了朵宫纱牡丹花别在脑后。 等到妞妞过来，一身鹅黄的衫子，衬得妞妞的笑脸娇嫩。梳了双丫髻，并没有什么珠翠，只用几根丝带缠着那发辫，看着倒是不错。 这边收拾停当，柳月娘领着几个孩子去了曹家，原本只隔了一个院子，也不用车马，直接就走过去了。 进了曹家的府门，仆妇管事们都是脚下生风，都带着高兴的笑。早有仆妇等着迎柳月娘，到了二门上，金嬷嬷蹲了一礼，也是面目含笑，那高兴劲儿怎么都挡不住，“我们太太已经在屋里等着了，只是家里还有舅夫人要陪着，就派了老奴在这等着。” 金嬷嬷先解释了一下，为什么曹夫人这个时候不在二门等着。 “有劳金嬷嬷了。” 曹夫人住在曹家的正院，进了二门，穿过一个小院子就到了。方方正正的青石板铺的地，刷洗的干干净净。柳月娘进了院子，早有人进去通报了，门口的丫头打了帘子进去。 进了门，就感觉暖和了许多，柳月娘牵着妞妞进了屋子，就看到一个满身贵气的妇人就坐在曹夫人的身边。 原本曹夫人就自有一身气派，只是那妇人看上去三十五六的年纪，穿着石青色的翠纹织羽的毛皮袄子，裙角上压着一块儿毫无杂色的羊脂玉玉环，满头的珠翠，通身的气派。身边跟着一堆的丫头婆子，看那些婆子也是穿着锦帛的衣裳，就是那些婆子恐怕也不一般的人家殷实的多了。 柳月娘先跟曹夫人行了一礼，然后才给谢夫人行礼，“想来，这就是谢夫人了吧？常听曹姐姐说起。” “哦，原来竟已经知道我了！”谢夫人也笑了，眼前的妇人也穿着算是得体，看着倒像是刚刚梳妆过的样子，进退有据。难怪，一向挑剔的小姑子，也觉得着孙太太是不错的了，不然也不会介绍给自己认识了。 “这孩子多大了？叫什么？”谢夫人看着柳月娘后面跟着妞妞，就两眼放光了，好一个精致的女孩子。 妞妞上前一步行了礼，跟在柳月娘的身边。 “大名儿叫贞娴，家里只唤作妞妞。”柳月娘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了回话。 “那就叫妞妞了！”谢夫人把妞妞拉在身边仔细的看了，摘了自己的白玉镯子就往妞妞的手上套，“是个好姑娘！叫声大娘来听听，大娘就把这个给你做了见面礼。” “大娘！”妞妞回头看了一眼柳月娘，见柳月娘点点头，才接了那白玉镯子。 “真乖！”谢夫人高兴，拉着妞妞在身边坐了。转头又笑，“我就羡慕你们这些有姑娘的，姑娘多贴心。我屋子里尽是儿子，想要找个姑娘疼着都找不着。要是我那屋里的能生个姑娘出来，我也愿意抱在身边，充作正经的嫡亲小姐养着的。” 谢夫人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没有。家里的姨娘同房也有那有了身子，生了一堆的庶子，只是没有一个能生的了庶女出来的。就是谢家上一代，也不过出了曹夫人一个姑奶奶，所以，在谢家，姑娘倒是成了家里的念想。 “舅妈喜欢妞妞妹妹就直说好了，我们姐妹两个也在这边坐着，没见着舅妈这么稀罕我们。见面礼都把自己最心爱的白玉镯子送出去了，我都惦记好久了，没好意思跟舅妈开口。” 说话的是曹家的大姑娘，曹大小姐已经是十二岁的年纪，一身粉色的裙装，亭亭玉立。曹大小姐是历阳城里有名的才女，会吟诗作赋，为人也圆滑周到，所以，口碑极好。年初的时候，已经跟城里林家的大儿子订了亲，就等着及荆了，就嫁过去。 “我怎么不稀罕你们了，你身上的玉环可是你舅妈的嫁妆，最喜爱的一枚，不是你喜欢就巴巴的给了你？” “舅妈，那你吧头上的那个含着珍珠串儿的金步摇给我吧，我喜爱极了。”曹二小姐就直接错了，走到谢夫人的身边撒娇，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谢夫人头上的金步摇。 谢夫人咯咯笑，“喜欢就好，就怕你们不喜欢呢。这些东西不给了你们，以后也是你们大嫂的。我们二姑娘真是好眼光，这个金步摇可是难得的，还是你外祖母给的。”谢夫人说着就把那金步摇拔下来，插到曹二小姐的头上。 曹二小姐跟妞妞同年，头发尚不多，她生怕那金步摇插不住，赶紧拿下来，放在手里收着了。看着那金步摇，摇头晃脑的，高兴极了。“舅妈最好了！” 原本柳月娘还不知道谢夫人的为人，以为会是个严肃的妇人，没想到竟然这么和蔼可亲。向姨娘也进来行了礼，只是，曹夫人只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只让向姨娘在地上跪着。 不过是一个奴才秧子抬的姨娘，谢夫人自然不放在眼里。 112谢夫人的雷霆 曹夫人跟曹老爷算是少年夫妻,年轻时候的感情也好，在向姨娘之前也没有通房姨娘，算是过了十几年舒坦的日子。 谢夫人跟曹夫人是不大一样的，谢夫人长得算是白净清秀的,而且家世摆在那里，谢大人跟她也是相敬如宾的。但是，当初谢夫人嫁进谢家的时候，谢家大爷就已经有了两个开过脸的丫头,就等着谢夫人进门就抬了姨娘。谢夫人是长媳,进门就要当家照顾公婆，房里的事情就管不到那么多了。 姨娘通房什么的,谢夫人一般都是不拦着的,影响不到谢夫人跟谢大人的感情，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但是，这些姨娘也别想到谢夫人面前去蹦跶。谢夫人当家主母的地位，没有人能撼动。谢夫人如今上了年纪，身边也有了三个儿子，长子都已经娶了媳妇儿。姨娘什么的，也蹦跶不起来，就更加不操心这些事情了。 只是，能管束了谢大人这么多的莺莺燕燕的谢夫人，自然是有自己的手段的。 向姨娘跪在地上已经有了一刻钟的时间，虽说是数九寒冬的天气，额上已经渗出不少的汗珠出来。曹夫人眼里都有了些焦急之色，向姨娘现在有了身孕，要是在自己屋子里出了什么事情，曹老爷怕是不能善了。 柳月娘垂眸看着，不自觉的摸着手上的金戒子。这是谢夫人要来给曹夫人撑腰了，原本是曹家的家务事，自己在这怕是不太合适。更何况，屋子里还有这么多的孩子看着。 妞妞哪里见过这样的情景，时不时的那眼睛去看那向姨娘，脸色就已经有些不好了。就是曹家的大姐儿二姐儿，素日里恨死了向姨娘，但是也只是远远的躲着，哪里见过这么跪着的。 “我看，不如让大姐儿带着几个弟弟妹妹们出去玩去？偏厅的火盆已经笼上了。”金嬷嬷给曹夫人添了些热茶。 “对对对，大姐儿带着几个弟弟妹妹出去玩吧！”曹夫人也觉得这样有些不妥，连忙让小丫头领了几个孩子出去。 等到孩子们都去了偏厅，谢夫人颜色一遍，哪里还是那个和善的妇人，脸上冷若冰霜，茶碗摔在桌上，“啪”的一声，溅出几滴茶水出来。 地上的向姨娘不由得缩了缩身子。 谢夫人抬头看柳月娘，“知道太太跟我们姑奶奶是好姐妹，我虚长几岁，也称一声孙妹妹了。原本是家务事，倒是污了妹妹的眼了。” 原本谢夫人是想要等着慢慢处置向姨娘的，但是这个向姨娘偏偏作死，趁着有客的时候就过来拜见。怕也不是向姨娘自己的主意，是曹老爷指示的，以为今天家里有人在，自己就不会发落了。 这还真的是看错了谢夫人了，家里有客，一个姨娘就敢在主母没有传召的时候进来，正是犯了谢夫人的大忌了。 柳月娘看在眼里，自己现在是被拉到曹夫人跟谢夫人一条船上了，赶紧上前行礼，“那民妇就高攀了，叫夫人一声姐姐！” 再者，这个向姨娘确实也是颇多失礼之处，柳月娘心下不喜。要是个安分的，柳月娘说不得也是同情的，毕竟自己当年也是个没地位的姨娘。但是作为姨娘，就要知道自己的本分，没得惹出这些幺蛾子出来的。 谢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妹妹坐吧，我们来日方长。” “向桃花？” “贱妾向桃花在！”向姨娘早没了一开始的趾高气扬，畏畏缩缩，身子都在簌簌发抖。 “哪家的规矩，跟夫人说话，要自称贱婢。不过是个奴才秧子，以为太太给你脸面，自己家里称了一声姨娘，就正当自己是正经主子了？”谢夫人沉着脸没有说话，那身边的站出来一个婆子就把向姨娘数落了一番。 那婆子使了个眼色，旁边闪出来一个粗壮的婆子，就噼里啪啦给了向姨娘一顿嘴巴子。 在大周朝，姨娘也是分三六九等的。三媒六聘的抬进门的叫贵妾，那都是清白人家的姑娘，以后生的孩子也是能上族谱，能分家产的。至于奴籍的姨娘，说起来叫姨娘，其实是半个主子都不是的，就算是侧门抬进来的，那也是个奴才。以后生的孩子虽不至于是奴籍，但是却是上不了族谱，分不了家产的。顶多，以后成了家，几亩薄田分出去过。 向姨娘原本是钱家新买的歌姬，正好那天曹老爷多看了一眼，又喝醉了，钱家的人就让她伺候了曹老爷，才得以抬进门来。只是，就算是一顶粉轿抬进门，是奴才也还是奴才。那卖身契在曹夫人手里握着呢。只是曹夫人虽然圆滑周到，但是也不是那心狠的。要是一般的主母，这样的姨娘，早就使了法子，整治了。 至于这向姨娘，怕是也是有手段的，不然也不会进门三年多还是一身荣宠，如今还有了身孕了。 向姨娘看着谢夫人官家夫人的通身气派，早就被吓傻了，又挨了一顿巴掌，“奴才在！”脸上的冷汗就这么滴落在膝前的青石板上，咬了嘴唇也不敢哭出声来。 向姨娘自从进了门就是呼奴唤婢的，仗着曹老爷的宠爱，就是曹太太也没有怎么放在眼里。不说是挨打了，就是一声责问都没有过。这个时候，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挨了打，早就晕了，身子也有些摇摇晃晃了。 “可知错了？”身边的婆子给谢夫人换上了热茶，谢夫人端在手里撇了撇茶末儿，慢慢的喝着。 “奴才，奴才不知”向姨娘缩着身子伏在地上，屋里本来笼了许多个火盆，穿着袄子都觉得热，但是向姨娘只觉得寒气逼人。 “那就跪到廊下想着去，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起来。” 谢夫人放下了茶盏，就有婆子出来把向姨娘拖出去，扔在了廊下。 “大嫂！”曹夫人手忙脚乱的碰翻了茶盏，幸好没有烫到身上。早有丫头利落的收拾了碎瓷片出去，换了一杯热茶上来。“向姨娘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曹夫人心下着急，虽说自己也不喜向姨娘，更加不喜欢向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但是这个毕竟是曹老爷的心头宝。 这数九寒冬的天气，向姨娘原本就在屋里跪了一盏茶的时间了，要是在外面廊下跪着，又没有穿着大衣裳，肚子里的孩子怕是不好。这可毕竟是一条人命啊！ 谢夫人怒其不争的看着曹夫人，这个小姑子性子良善，自己曾经也带在身边几年。那管家的本事学了不少，倒是总归是个心软的。 “你要当菩萨，大嫂就来当这个恶人。不说这个向姨娘过于嚣张跋扈。就说她的身份，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现在还有了孩子，更是留不得了。”向姨娘是钱家抬进来的，是个歌姬，歌姬是下九流，比之丫头可是还不如的，那是贱籍。 “可是老爷” “姑爷那里自有你大哥和我担待，你莫要担心。”谢夫人铁了心的不让留着向姨娘了。 曹夫人知道这是哥哥嫂子给自己来撑腰了，自己原先打算着大哥来当了知府，曹老爷就会收敛一些。但是，没有想到大嫂的雷霆手段，竟然要落了向姨娘的孩子了。 外面传来一声尖叫，几个婆子就推搡着一个小丫头进来。“主子，这是跟着向姨娘来的小丫头，竟然想要前面去找曹老爷。”几个婆子都是谢夫人带来的，一股子爽利劲儿，揪着小丫头，竟然跟提个小鸡仔似的。 谢夫人眉头一皱看着曹夫人，莫不是内宅都管不好了？姨娘身边的丫头婆子不是应该主母挑选的，应该一心向着主母才是。 曹夫人的脸色有些不好，让大嫂看的有些讷讷的，“这是向姨娘出去拜佛的时候带回来的丫头，老爷说让跟着向姨娘了。”原来是向姨娘自己在外面找的丫头，谢夫人缓了缓脸色，“可有卖身契？” “卖身契在我手里，是府上出去跟她爹娘买的。”曹夫人点点头，府里所有奴才的卖身契都在自己手里握着，倒是不怕的。 “那就找了牙婆来，卖出去。背主的奴才可留不得。”谢夫人让曹夫人交出卖身契来，让婆子拉出去找牙婆卖了。 那小丫头哭的撕心裂肺，只喊着姨娘救命，但是向姨娘自身都难保，哪里还顾得上一个丫头片子。 “怎么就大呼小叫的！”谢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叱问了一句，外面就再听不见那丫头的呼叫声，估计是被嘟了嘴拉出去了。 谢夫人看着曹夫人，语重心长，“不要说你大嫂心狠。那是个奴才，以后生的孩子也入不了族谱，只是大家都看着呢。有了这样的事情，哥儿姐儿还怎么说亲？”有了一个贱籍的姨娘就是没脸的事儿，要是生出来孩子，不管怎么说，外面的人都会觉得曹家的门风不好。更何况，曹老爷还是个举人，做事总要顾着些脸面。 曹夫人红了眼眶，哭出声来，“我知道大嫂是为我好，我心里也明白，只是我心里苦，却下不了手去。” 曹夫人是个书香门第的姑娘，家里都是爹娘哥嫂照拂着，是个被宠着的姑奶奶。一开始嫁过来的时候，曹老爷也是个好的，顺顺当当过了二十多年。现在有了个姨娘，心里就是知道嫉恨，也下不了狠手。 谢夫人叹了口气，把曹夫人揽在怀里，擦了擦泪水。“倒是让孙妹妹笑话了，我这个妹妹啊，未出嫁的时候，就黏我的很。” “谢姐姐对曹姐姐好，是姐姐的福气。”这样为小姑子打算的娘家嫂子，确实是曹夫人的福气。 113手段 向姨娘在廊下跪着,两个婆子看着她。 柳月娘坐立不安，有些不放心，转到偏厅里，看着几个孩子倒是玩的不亦乐乎,并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异常，才放下心了。 “孙太太宽心，这么些个丫头婆子看着，是不会让小姐少爷们跑到前面去的。”一个陌生的婆子跟柳月娘蹲了一礼,脸上带笑。看来是早有安排的,曹夫人正院的偏厅正通着后面的后花园，估摸着他们也不会跑人到前面去。 “嬷嬷有心了！”柳月娘让红菱递过去一个荷包,那婆子捏在手里里,笑容更胜。 柳月娘经过廊下，向姨娘一头秀发湿哒哒的贴在额头，巴掌大的小脸煞白煞白，颇为传神的翦水秋瞳如今也是空洞洞的，身子摇摇晃晃。 柳月娘心惊，怜惜，同情，但是又哀叹向姨娘不该如此猖狂。只是，就算是向姨娘是个守本分的，难道孩子就能生下来么？ 自己当年也是谨守本分的，但是结果呢？柳月娘想起自己那个无缘的孩子，摇摇头苦笑，恍如隔世，但是依旧那么痛。 柳月娘晕晕乎乎的进了正房，谢夫人跟曹夫人好整以暇的谈论着今年历阳流行的新款衣裙，估摸着已经想好了怎么处置向姨娘了。 谢大人上门，曹老爷自然要作陪，并没有时间到后宅来。这个时候的向姨娘完全没有倚仗，错扁捏圆都在曹夫人跟谢夫人的手里攥着。虽然不知道这些家务事为什么要把自己一个外人牵扯上，但是柳月娘也知道，这也算是谢夫人交好的一个信号。 谢夫人身后的谢知府，要是自己跟谢夫人交好，在历阳官面上就没什么麻烦事情了。 “姐姐们说什么这么高兴呢？”柳月娘心下戚戚然，但是依旧堆了笑。 “我们再说妹妹家庄子上的苹果，一个个的都这么大，水灵灵红通通的，这都是腊月的天气了，怎的还有这么好的苹果？”茶几上果然摆着水果盆，里面装了红通通的苹果，可不就是孙家庄子上的。 “是庄子上的人用心了，原本是个野生野长的林子，里面不少果树，庄子上的佃户帮着打理了，出息倒是不错。瓜果什么的，就自己存在地窖里，能存到明年秋收的时候。姐姐喜欢，我下午就让人抬两筐送到府上去。”正愁不知道送什么好呢，正好趁着送瓜果，给知府送点黄的白的，也不招人眼。 虽说家里只是开了一个小小的茶馆，但是孙家的茶馆就在码头上，如今的生意不错，黑白两道都要打点。新知府上任，不求知府大人照拂，烧烧香拜拜佛还是必要的。 “看看，我就夸了两句，就骗了妹妹两筐子瓜果去。”谢夫人失笑，柳月娘也过于小心翼翼了些。 说了会子话，后花园的戏台搭好，众人都移到后院去听戏。谢夫人点了几出戏，偏厅里的火盆加了几个，开了窗户，透着窗户看着外面的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戏。 外面叫进来的戏班子，出场就是五两银子，还要各种打赏。曹家并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所以，一年叫戏班子的次数，一个巴掌也数的过来。几个孩子也安安静静坐下来看戏，论着台上的小丑倒是真的好玩。 有婆子悄悄的进来，在谢夫人跟曹夫人的身边回了话。柳月娘转着手里的金戒子，已经一个时辰了，向姨娘三个月的身孕原本就要当心，在外面这么冷的天气里跪了这么久，怕是身上已经不大好了。 “拖了后面的院子去，找个人看着。”果然，曹夫人让人去叫了大夫进府，又吩咐人去告诉曹老爷一声。 曹夫人跟谢夫人移步去了向姨娘的院子，柳月娘细细的叮嘱了妞妞带好了怀林，千万别让他乱跑了。这些个肮脏的事情，柳月娘也不愿意掺和，推说着头晕，在后花园里绕了一圈，估摸着那边差不多了，才又回到了偏厅。 果然，曹夫人跟谢夫人已经回来了，只安安静静的坐着听戏。 前面曹老爷派人来说了，谢大人几个的席面摆在了前院。后院就曹夫人带着大家热闹热闹。 后院的就摆在了偏厅里，上好的席面，山珍海味，流水般的上菜，基本上每个菜色只动了一筷子就撤下去，等到菜上到七七八八的时候，早就已经吃饱了。 因为准备的匆忙，席面准备成这样就不错了。吃过饭，向姨娘那边的孩子实实在在的落了，谢夫人也告辞回去了。 “你们先玩着，我先回去了。虽有子璋媳妇在家，但是我还是不放心。等到安顿好了，定下帖子请了你们去家里喝酒。” 谢夫人刚刚搬进知府的府衙后院，还有许多箱笼要整理。长子媳妇刚刚进门半年，管家的事情还没有完全接手。要不是因为担心这个小姑子，怎么也要收拾好了箱笼才过来拜访。 曹夫人跟柳月娘送到垂花门，前面的小厮儿也来叫，说是前门已经准备好了马车，谢大人已经在前门等着了。 “不管如何，有大哥大嫂在，就不要怕！”谢夫人语重心长的拍了拍曹夫人的手，才扶了婆子出去。 谢大人谢夫人刚刚告辞，那曹老爷就黑着一张脸冲进了后院。柳月娘赶紧告辞家去，跟曹夫人说了一声，就去偏厅带了妞妞跟怀林家去，怀仁已经打发婆子来说过，跟着谢子珏出去了。 待到柳月娘刚刚出了院子，曹老爷就摔了手上的杯子。“桃花怎么你了，你非要了她的孩子？” “我倒要问问老爷是什么心肠呢。我娘家大哥大嫂刚刚来历阳，您就挑着向姨娘闹到我大嫂面前，是不是觉得不够恶心人的？还是觉得这样就能让我娘家认了向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曹夫人心上一紧，尖尖的指甲直直的戳进了手心。想起来谢夫人的话，也仰起头强辩着。 曹老爷有些心虚，眼神就有些躲闪，自己原本就是有了这样的心思，才让向姨娘趁着这个时候过来的。只是没想到，谢家舅夫人好手段，直接把向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落了。 曹夫人觑着曹老爷的神色，冷冷的笑了。 曹老爷想起来那个落掉的孩子，心里有些不忿。 “那也不能那是我的孩子！” “家里的官哥儿，大姐儿二姐儿也是老爷的孩子，您怎么就不为他们想想？有个出生贱籍的弟弟妹妹，他们以后怎么做人？他们以后长大了怎么说亲？”曹老爷想着向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就没想过自己的嫡子嫡女们可怎么办。 “桃花不是那猖狂的，只要家里瞒下了，抱到你身边养着，就没人知道是贱籍。” “嗬，老爷说的轻巧。瞒下？怎么瞒？向姨娘是钱家抬回来的，你敢说她现在跟钱家没有首尾？”曹夫人冷哼一声，自己自然也是不忍心那孩子落地的，当时自己也吓了一声冷汗，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自己不残忍也残忍了。“再说了，向姨娘是个要强的，家里但凡来客，都要来走一圈的。现在，哪个不知道曹府的向姨娘如今有了身孕？” “那你一个主母，可以管束” “管束？怎么管束？人家可是老爷您的心头肉，我怎么去管束，要是闹着什么疼啊痛的，我可是担待不起。” 向姨娘不是个知道本分的，仗着曹老爷的宠爱，经常闹的曹夫人的脸上不好看。曹夫人管束过几回，还吃了曹老爷的教训，也就渐渐不管了。 “要我说，老爷还是收收心思的好。眼看着明年的会试就要到了，难不成老爷还要牵挂着向姨娘，误了明年的会试不成？” 大周朝的会试三年一期，上一次曹老爷刚刚纳了向姨娘，沉醉温柔乡，一来二去出发就晚了，居然错过了会试。曹老爷已经是三十几岁的人了，要是再错过这次，以后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了。 曹老爷就是脸皮再厚，这个时候听了这样的话，也不由得面皮一红。自己作为一个举子，最重要的就是会试点了进士才好，但是上回却因为向姨娘绊住了。 “听我大嫂说，今年的会试的主考官是我大哥的同年，任翰林大学士。要是老爷真的有心要进一步，可以找我大哥谈谈。”曹夫人知道娘家对于自己来说是最好的后盾，大哥大嫂今天上门，就是来给自己撑腰的。 如今给曹老爷画了会试这么大的饼，就不信曹老爷不心动。只是，谢大人那边怕是不会给曹老爷好果子吃了。 “你给桃花叫个好大夫看看，我去前面温书去了。”曹老爷臊的满脸通红，出了主院。 “太太，喝口茶！”金嬷嬷端了热茶进来，丫头进来收拾了地上的碎瓷片。 “呀！太太！”金嬷嬷看着曹夫人手心的伤，已经流出血来，连忙叫了小丫头去叫大夫。自己赶紧把曹夫人安置到窗前的榻上，仔细的把指甲剪得干干净净的，又打了水把手清洗干净，抹了伤药。 “嬷嬷？”曹夫人愣愣的看着金嬷嬷给自己擦伤药。 “哎，大姐儿。”金嬷嬷是曹夫人的奶嬷嬷，从小带大的情分，金嬷嬷又是个无儿无女的，自然对曹夫人是疼到骨子里去的。看着曹夫人受了伤也不叫疼，呆呆愣愣的，忍不住眼眶就红了，旧时的称呼就喊出来了。 “你说我做错了么？” 金嬷嬷抹了抹眼角的泪，“我知道太太是个好心肠的，只是一开始太太就心狠些，后面或者就没这么多事情了。现在老爷只是一时恼了您，今后啊，想起来太太的好，自然就会回心转意的。” “我只是想着老爷当初跟我也是”当初自然是有情有义的，不然也不会十来年都没有收用姨娘同房的，就是那东厢房的两个姨娘都是个摆设，早就移到后面的院子去了。 114送礼 柳月娘带着妞妞跟怀林从西门进了府,刚刚吃过午饭，走走路也能消消食。回了院子，柳月娘就让忠叔去茶馆跑一趟。 “忠叔，看看老爷忙不忙,要是不忙，就让他带了两个伙计回来，就说我有事情要商议。要是忙，就算了。” 忠叔领了命出去找孙朗,妞妞跟怀林困得厉害,自己回屋去睡觉了。张勇家的给柳月娘脱了出门的大衣裳，又换了家常的袄子。 柳月娘端了针线簸箩倚在靠窗的榻上做针线,红绡从外面进来,“太太，你猜怎么着？” 张勇家的嗔了红绡一口，“太太没工夫跟你猜来猜去的，赶紧说了。” 红绡咂咂嘴，凑到柳月娘的跟前，“曹夫人这回真的下了狠心了，向姨娘的孩子掉了，找了个大夫看了，灌了药，就拉到后面那两个姨娘的屋子里去了。曹老爷一开始还怒气冲冲的去找了曹夫人，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管了，这个时候居然去了书房温书去了。听说，金嬷嬷已经抓了向姨娘身边的人，都打发的卖的远远的去了。” “就是向姨娘，如今，等着养好了身子，曹夫人就要打发她嫁出去了。后面的两个姨娘也沾了光，也要一起发嫁了。曹夫人已经找了媒婆，说是愿意每个姨娘给五十两的嫁妆，平时的衣裳首饰也给他们带走，让媒婆帮着找找有没有合适的人家。” 被主家发卖的命运，对于向姨娘来说可能是可悲的，向姨娘是贱籍，又是已经破了身子，掉了孩子的姨娘，以后怕也是没有好地方去的。但是对于后院两个年老色衰，曹老爷又从来没有睡过的姨娘来说，这样的命运是极好的，说不得就能找个好人，生个孩子，安安稳稳过一世了。 向姨娘对柳月娘是从来没有好颜色的，对丫头婆子更是狐假虎威的，要红绡说，真真的应该放串鞭炮庆祝一下。 柳月娘叹口气，红绡看着柳月娘的脸色，拿了美人棰给柳月娘捶着腿，“太太心善，怜惜向姨娘。其实，要奴婢说，因果轮回，要不是因为向姨娘平时过于猖狂了，现在不至于这么凄惨。” 红绡看了看屋里没别人，才低了声音，“钱家的丫头说，向姨娘当初是先爬的钱家大爷的床，后来被钱大奶奶充了歌姬，曹老爷当时喝醉了，不知道向姨娘使了什么手段” “啊——”柳月娘吃惊，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当初怎么没有人说？” “其实婆子丫头之间都知道，只是主子被瞒得死死的。之前张嬷嬷不让说，怕污了太太的耳。所以，太太，真的没必要为了向姨娘的事情伤心。曹老爷曹夫人怕是不知道，钱家的人背地里不知道怎么笑话曹家呢。向姨娘被远远的发嫁了也好。”红绡耳朵尖，牙尖嘴利的，脾气爽直，虽然一张嘴不饶人，但是丫头婆子间的人缘却是不错的。这些秘辛，问红绡准没错的。 “这件事莫要说出去，我们府里也不准传。”柳月娘呆呆的坐了一会儿才吩咐。 “太太放心好了，我们府上，张嬷嬷红菱几个都是嘴巴严实的，平时就不乱传话。我自然也不会出去乱传的。”红绡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好像家里只有自己是个大嘴巴。 柳月娘嗯了一声，“不用捶腿了，你先去歇歇吧。”做客的时候主子是坐着的，丫头只能站着，红绡肯定比柳月娘还累。又吩咐了张勇家的，“找人去地窖捡两筐子最好的苹果梨子出来，都要好的，用筐子装了，等老爷回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柳月娘笼着火盆做针线，红菱也拿了针线陪着柳月娘。 “老爷回来啦！”百灵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柳月娘探了身子，果真是孙朗，一身寒气，打着帘子进来了。红菱立马从榻上下来，把针线收到一边的簸箕里，手脚麻利的倒了一杯热茶端上来。 柳月娘帮着孙朗脱了外面的大衣裳，“茶碗搁这吧，没什么事情了。”红菱端了针线簸箕挑了帘子出去。柳月娘不喜欢自己跟孙朗在屋里的时候还有一堆的丫头婆子伺候着，一般孙朗的东西都是亲力亲为的。 孙朗端了热茶坐在榻上喝着，“到底还是屋里面暖和，今年冬天特别冷，那河面上都冰封了。往年都是要到腊月十五的时候，码头才封上的。今年的好多货都堆在码头上，来不及年前拉过去了。幸亏姐夫每年都出发的早，这个时候已经回来了。” 自从那一年跑货尝到了甜头，如今袁仁山每年都要往北边跑一趟。袁仁山如今每年九十月份出发，大半个月的时间到了上京，再采买些上京的货色，就往回赶。 “今年姐夫得了什么好货色？”柳月娘失笑，看来袁仁山已经回来了，只是这两天忙乱着，还没来得及去孙红那里走一趟。 “跟往年一样，带了些那边的皮毛药材回来，其中两根参怕是有百年了。姐夫说了，大姐这么大年纪有了身孕，怕是凶险的很，得了两根参，到时候也能救救急。就是这次用不着，爹娘年纪大了，终归要准备些这样的药材。”孙朗对那两根百年参倒是羡慕的紧，一般市面上买不到的，在历阳这样的南方府城更是稀少。 “啥时候托着良和志和他们慢慢的找着，上京那边的好参多，慢慢的找着，肯定能找到。” 柳家如今往历阳这边也做了生意，又有了蒋家的支持，如今生意是越做越大了。只是柳家知道低调，把银子都换成了田产，偷偷的在南方买了地。柳良和如今有一半的时间在这边打理生意。财不可外露，就是这个道理。至少，在上京，柳家还是不惹眼的。 “也好。你这么急急忙忙的叫我回来什么事情？” “曹夫人的娘家大哥是新任知府谢大人，谢夫人夸赞我们家的苹果好，我找人捡了两筐好的，你送过去吧。”柳月娘到里屋架子床后面的暗匣里摸出一个小箱子来，开了锁，里面是一堆银子，还有几张银票。 “我估摸着送个五百两就够了，咱们量力而行，不过是个茶馆，生意再好，也翻不出天去。”孙朗沉吟一下，拿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在袖袋里收着。 五百两银子对于谢知府来说可能少了些，但是孙家的茶馆生意就算是再好，也不过是个茶馆，也挣不了多少银子。 “把上次我爹带过来的那个碧玉的笔筒送出去吧，那谢大人是个文人，对于这些东西定是喜欢的。” “那可是给你儿子的，你舍得把它送出去？”孙朗挑眉。 怀仁读书极好，柳老爷子甚是喜欢。家里难得出了一个文曲星，什么好东西都巴巴的送过来。柳老爷子送过来的东西自然都是极好的，这个碧玉的笔筒，孙朗也不识得是什么货色，只是看着怕是比手上的五百两银子还值钱。 柳月娘想想也是，毕竟是老爷子送给外孙的东西，不好拿了做人情去。 “今年出去进货，得了二两的顶级碧螺春，送过去就是了。品茶也是极雅的事情，谢知府定是喜欢的。”孙朗叹息，这二两碧螺春得来不易，原本是想着孝敬柳老爷子的，这回可要另外寻去了。 孙朗匆匆的去前院交代了事情，抱了那二两的碧螺春，带着两筐水果，去了谢知府的府邸。 大周朝的官员上任期间一般都住在官邸，一来生活方便，上下衙门方便，就隔着不到一条街，坐轿子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二来，大周朝给官员提供的官邸确实是实在。这历阳城的知府官邸建成不到十年，年年修缮，而且每一任的知府都有扩建园子。如今，这知府的官邸内，亭台楼阁，假山池塘，美不胜收。 原先的牌匾已经换上了谢府的牌匾，灯笼也换上了崭新的。孙朗下了车，找了小厮儿去叩门，西角门的门开了。孙朗一锭银子塞到门房的手里，“来给谢夫人送瓜果的。” 门房看了孙朗的拜帖，卸了门槛，就让谢家的马车进了院子。孙朗也不是头一回来知府官邸，只让人跟了仆妇去送瓜果，自己抱了茶叶去前院拜见谢知府。 刚刚到任，有十天的整顿时间，没有必要马上就去上任。谢知府正在书房看书，有小厮儿禀报了，带了孙朗进了院子。谢知府刚刚从谢夫人的院子出来，正巧要喝茶，那小厮儿得了孙朗的赏钱，就泡了孙朗带过来的茶叶。 碧青的茶叶沉在杯底，瓷白的茶碗，淡淡的幽香的茶汤，谢知府入口就觉得不是家里的茶叶。“今天用的是什么茶叶？” “是外面的孙爷带来的。” “可是姑奶奶家隔壁的那家？”谢知府放下茶碗，听谢夫人说了那孙家的事情，说是今天下午就要送瓜果过来，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估摸着是了，说是今天上午他家太太跟夫人见过的。”那小厮儿机灵，不然也不能进了书房伺候。 “让他进来吧！”谢大人上午的时候见了跟着谢子珏的怀仁，子珏对怀仁也是赞不绝口，谢大人考了考学问，倒是当真不错的。听谢夫人对那家的太太小姐也是赞不绝口的，就想要见一见。 孙朗跟着小厮儿进了书房，也没敢抬头，就对着书桌后面的人作了一揖。“草民孙朗，见过大人。” 谢大人站起来扶了孙朗，孙朗趁机把捏在手心的银票给我谢大人。谢知府略一迟疑，就收下了。今天不收这银票，怕是孙朗心里还难安呢。 115老娘驾到 “太太,老太爷、老太太来了！” 柳月娘心里咯噔一下，放下手上的针线，张勇家的赶紧拿了件大衣裳给披上。 “到哪了” “已经进了大门了。” “让红菱带人去把后面的院子收拾出来。”高氏跟孙老爷子的院子一直准备着，只是好久没有住了,铺盖什么的都要重新换上，窗户还要开着通通风。 “爹，娘，怎么自己就过来了？让人来说一声,叫马车去接你们。”柳月娘火急火燎的赶到前面,二老已经进了二门。柳月娘连忙去搀高氏，高氏倒是笑了。 “算了吧,我这人高马大的,身体好着呢，不用你扶着。” 高氏虽然上了年纪，但是倒是比前几年养了好看了些，脸上也红润了许多，脸上的菊花般的褶子也撑开了些。虽说不上健步如飞，但也是不用人照顾的。孙老爷子还是水烟不离手，干瘦干瘦的，好在身体还算是硬朗。 “我就是来看看你姐姐的。这不是她有了身孕了么，我啊赶着年前来看看，让她过年的时候也不要回去了，一路上颠的很，肚子里的孩子要紧。正巧啊，遇到隔壁村的来城里有事儿的，我就赶紧跟着过来了。” 高氏一直很紧张孙红的肚子，叶子才嫁人三年都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了，孙红还只有一个袁承云。而且，眼看着袁仁山的家业越来越大，以后就怕他有了别的心思。现在孙红有了孩子，高氏的心算是落回肚子里去了。 但是孙红的年纪毕竟也不小了，这个时候有了孩子还是万分凶险的，一定要好好保养才是。 “哦，对啦，你们赶紧去把车钱给了人家，人家怕是还在前面等着呢！” “那也叫家里去接才是，这一路上累坏了吧，娘。”两个时辰的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高氏毕竟已经是坐五望六的人了，这一路上颠簸着，怕是一把老腰都要颠散了。 “哪里有这么娇贵了，我好着呢！你们啊这边这么忙，又要忙着开茶馆，还要忙着庄子上的事情，你们忙活你们的，我们老骨头就不用你们担心了。”高氏现在在李家村算是最有福气的老太太了，对柳月娘的诸多挑剔早就没了。 当初搬到这边的新宅子的时候，孙朗就想过把二老接过来住，只是，二老不愿意，说是怕住到城里不习惯。李家村住了一辈子了，自然是要继续住下去的。孙朗重新在李家村修了个小院子给孙家二老，找了两个服侍的丫头照顾着。 哪知道，那两个丫头都被高氏赶着下地干活去了。高氏振振有词，当初自己的几个儿媳妇都是能下地干活的，到了这两个丫头怎么就不行了呢？ 最后不得已，孙朗还是遣散了丫头，让二老自己住着，只是让那两个住在李家村的长工，经常过去帮着把重活累活都干了。 “你大哥家的莲藕啊，今年好的很，多亏了你们想的好法子，咱们老孙家现在在李家村可是头一份的。怀民媳妇儿也有了身孕了，你们什么时候带人回去看看。”老人家都疼长孙，虽然怀仁现在是二老的心头宝，但是怀民依旧是孙家的长房长孙，二老是疼到骨子里去的。 “真的啊！那真的是我们孙家的大喜事儿了，这可是我们孙家的头一个重孙啊，娘可是要抱重孙了。”柳月娘也替他们高兴，以前在一个村子里住着不觉得，现在住的远了，平时也不能常来常往，这些亲情就显得更加的难能可贵了。 迎着高氏进了主院，上了茶，“我就爱白水，给我白水就成。那茶叶苦丝丝的，还涩嘴，我不爱喝。还有上次那个桂花糕，给我端一盘来，上次吃了回家，我惦记了多少时候。”高氏盘腿坐在榻上，已经眯着眼睛开始端详着柳月娘的针线。 孙老爷子依旧缩着，眯着眼睛打瞌睡。 柳月娘摆了摆手，让丫头们下去准备，又找人去找了门口的车，打了赏。 “让忠叔去谢府门口等着，老爷一出来就赶紧接回来，就说老太爷老太太来了。” 赶紧找了妞妞跟怀林过来陪着爷爷奶奶，柳月娘就带着丫头婆子去整理后面的院子。红菱做事让人放心，但是柳月娘还是什么都要自己仔仔细细的看过。刷洗了地面，通了通风，关上窗子，把屋里的火盆笼上。 柳月娘看着一切都差不多了，才带着张勇家的去厨房，添了孙老爷子爱喝的莲子羹，高氏喜欢的红烧肘子。 这一圈忙完了，柳月娘才转回到主院里，背后已经浸湿了一片。 “月娘来的正好，叶子跟廷坚过了年怕是要投奔你们来了。”高氏拉着柳月娘的手。 “这是怎么回事？”柳月娘疑惑，叶子跟刘廷坚算是青梅竹马，两个人的小日子过得也不错，怎么就说起了要投奔自己来的话。 “刘家的豆腐坊” 原来刘家的豆腐坊只有一个，但是家里的兄弟却有两个。只是刘家除了这个豆腐坊是有出息的，田地是极少的，所以，分家不均，每日里都闹的厉害。老大家自然是想要这个豆腐坊的，刘家的大嫂也不是个好说话的，每日里说了许多难听的话，事实上，大周朝也是有先例的，一般兄弟分家分不开的时候，一般都是留着给长房的。 叶子在家的时候都是哥哥嫂子宠着的，就算是大嫂张氏，也没苛待自己的，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叶子立马就要求分家，豆腐坊的东西一样不要，家里的田地房产也不要，单单抱了两个孩子，拉了自己的嫁妆出来。准备自己做活计养活自己，没得受了这些闲气。 “我也劝她，只是她哪里听得进去。现在租在镇上的一个小院子里，估摸着过了年就要过来了。要我说，怕是廷坚也是跟叶子一样的心思，不然两个人这么爽快的就搬出来了。”高氏絮絮叨叨的，两个女儿都愁人的很，也不知道叶子是怎么想的。 “要是叶子真的过来，我们哥哥嫂子自然是要照顾的。不说我们，就是大姐夫大姐姐也是要照顾的。”叶子脾气直爽，也几度为月娘出头，不管别人怎么看，月娘是真的跟她亲近的。 116傲娇的吕素儿 “那我就放心了！到底还是年轻,还带着两个孩子呢，挣个活路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高氏用开水送着桂花糕吃，“我年纪大了，牙齿都要落光了,这个桂花糕绵绵软的，我吃着正好。” “那也莫多吃了，娘，晚上的时候还给你准备了红烧肘子呢！”柳月娘看着高氏笑。高氏年纪大了,渐渐的贪起口食之欲来,就喜欢吃红烧肉，红烧肘子之类的。 “呀,那我少吃点,留着肚子吃红烧肘子。”高氏忙把手里的桂花糕吞了，放下手里的盘子，两眼巴巴的看着喜鹊把盘子端走了，又忍不住吩咐一句，“这个晚上给我留着做宵夜啊！” “娘，晚上给你现做，这个凉了就不好吃了！这些就给喜鹊他们吃了吧！” “那你记得晚上给我现做啊。” “成，我记着呢！” 喜鹊笑嘻嘻的给高氏行了一礼，“谢老太太赏！” “怀林也要开蒙入学了吧？”高氏看着柳月娘，怀仁六岁的时候就自己进了学堂读书去了。眼看着怀林明年也是六岁的年纪了，估摸着也要入学了。 “奶奶！”怀林腻腻歪歪的在高氏怀里蹭，跟怀仁的小腹黑不一样，这孩子是小聪明。“我在家也能学认字儿的，不信你问姐姐，我每天跟着姐姐学写字的，已经会背三字经了。” 怀林不喜欢上学，上学了就不能在家待着睡懒觉了，也没有香喷喷的娘跟姐姐，每天早上都要很早起床早读，读不好还要被打手板。这些都是官哥儿告诉怀林的，官哥儿的先生很严厉，怀林才不要这样的先生呢。 再说了，怀林觉得官哥儿的先生这么严厉，官哥儿还是呆呆傻傻的，自己写字虽然没有官哥儿端正好看，但是自己认的字儿，会背的书比官哥儿多多了。官哥儿不会爬树，不会捉蝈蝈，就知道摇头晃脑的读书。 所以，自己才不要去学堂呢！ “呀，我们怀林这么小就已经会背书了？”高氏欢喜的在怀林的脸上亲了一口，眯着眼睛像是睡着了的孙老爷子，这个时候也睁开了眼睛笑，没有什么比孩子有出息更好的事情了。 怀林一本正经的背书，“人之初，性本善”，好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并不用去学堂一样。 “怀仁这么小的时候就懂事的很了，怀林虽然顽皮了一点，但是也是个好的。”高氏虽然不知道怀林背的是什么，但是怀仁板着小脸，一本正经的背书，高氏看着就欢喜的很。 “奶奶，那我可不可以不进学啊？” “你现在就会背书了，自然更要进学了，这样才能学到更多的本事。” “啊——”怀林失望，为什么自己会背书还要入学啊？一张小脸立马皱成了团。 “月娘，要我说啊，怀林要入学了，家里的怀衣，怀根怀庆也能跟着一起入学了。你知道，家里因着你跟阿朗的照顾，都过得不错。但是，家里那两亩三分地，也难有出息让几个孩子都上学。”高氏想的可不只是怀林这一个孙子，家里的孙子何其多，要是都能跟怀林一样入学去，那才是好的。 高氏心里明白，老大跟老四家原本就跟老二家关系不错，照着孙朗跟月娘的一贯做派，怀衣跟怀庆是不用担心的。但是，素儿跟月娘一向是不对盘的，恐怕怀根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柳月娘愣了一下，这个自己倒是没有想到，再说了，怀衣不是已经入学了么？ 怀衣原本就比怀林大。老大家种着荷塘，也挣了不少钱，如今小蝶嫁给了张大户家的独子，日子过得不错。怀民也已经娶了媳妇儿，如今已经是有了身孕了。老大家供一个读书的怀衣还是能供得起的，而且依着张氏的意思，也不指望怀衣能考秀才，能认得几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算算账就好了。当初怀民也是送到镇上的私塾学了一年，就退了学的。 孙中那边就更不用担心了，孙中是个能干的，花小青又很会来事儿，家里已经有了二十几亩地，都是上好的水田，还请了长工帮着干活了。怀庆比怀林还小了几个月。上次花小青来的时候，还借了五十两银子回去的。听着她的意思，是准备跟着孙中去镇上开个杂货铺子了。孙中跟花小青历来是疼孩子的，读书入学肯定也是不成问题的。 要说差了一些的，就是吕素儿了。吕素儿跟柳月娘的关系不好，如今也不用二房的帮忙。自己织布，孙田守着那几亩地，带着两个孩子，日子虽说也过得不差，但是比起来另外几家来说，就艰难了许多了。 柳月娘心里一琢磨，就明白了高氏的意思，这是要变着法儿的帮着三房了。 “娘，不是我不愿意，只是素儿怕是” 不是月娘不愿意帮，实在是猜不透吕素儿的心思。要说吕素儿以前是听恶心人的，不想让老的把家产多分给柳月娘，使了多少绊子。但是现在二房发达了，吕素儿也不沾二房的光。以前怎么过活的，现在还是怎么过活。 原本，莲藕是想让孙家兄弟三个都种些的，但是被吕素儿明明白白的拒绝了。 有时候，柳月娘挺能理解吕素儿的心情的。有人说这是不识时务，有人说这是傲娇，但是，这个就是仅仅为了一些自尊。 高氏叹口气，“你不知道，小田是个不懂事的，以前还能听着些素儿的话。如今，大家的日子越过越好了，小中家都不用自己下地干活了，孙田看着大家的好日子，就眼红了，每日里说话多少难听。现在还跟地里的活儿也不好好做了。唉，素儿每天都起早贪黑的织布，还要照顾着地里的收成。” “我知道你宽宏大量是不记恨的，但是，素儿一向是个执拗的。”高氏于心不忍，这都是自己的孩子，再说了，没分家之前，吕素儿哪里干过地里的活计。 更何况，怀根的身体不好，现在长大了身子虽然好了些，但是每个月的汤汤药药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不然也不会这么大还没有进学。高氏在的时候还能把怀根带在身边多照顾一些，要是自己走了，真的不敢想象，怀根会怎么办。 “我明白的，娘，让孙朗想想法子。”柳月娘感慨，其实吕素儿说不上好坏，自己也不喜欢她，只是，亲人之间哪里能算计的这么清楚。就算以前经历了这么多，但是，孙朗依旧是孙田的二哥，怀根依旧是孙家的孩子。 “你心里有数就成，我们一把老骨头，总想着大家都好好的，难为你们了。”高氏大多数时候都是通情达理的，但是也有过脑抽的时候。想想又叹气，“早知道孙田是个这么混账的，当初还不如不争了，素儿跟着大雷过，或者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李大雷后来还是娶了个老婆，只是年纪大了些，还是个二愣子，但是大雷是个好的，两个人生了孩子，日子渐渐过好了。大雷媳妇儿也渐渐的好像没当初这么傻了，把大雷娘照顾的好好的，托她的福，大雷娘跟春花娘的关系也慢慢的好了。 这样的二愣子老婆都能过的这么好了，吕素儿是个能干的，也算的上是个贤惠的儿媳妇，要是嫁给了大雷，日子定然是更好的了。 这样的话，高氏能说，柳月娘却是不能搭腔的，只是笑了笑，心里颇有些不以为然。 正说着话，孙朗就回来了。外面的天色也已经昏暗了，屋里面早点上蜡烛油灯。晚饭就摆在正院的西厢房里，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吃了晚饭。 因为高氏跟孙老爷子颠簸了一路，早早的伺候着他们歇息了，柳月娘才打着呵欠回了正院。 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多，早上早早的就起来往回赶，没来得及休息就到了曹家做客。中午回来，还没歇息好，孙家二老又赶着过来了，柳月娘真的是忙的脚不沾地的。 隔间里早就准备好了热水，柳月娘泡了泡澡，解了解乏，换上一件干净的月白亵衣，披了袄子。好在，屋子里面的火盆旺，这么坐着也没觉得冷。 张勇家的拿着干净的布巾，一点一点揉着湿哒哒的黑发。“晚上的宵夜还给老太爷跟老太太送过去么？” 高氏今天下午钦点的桂花糕，只是二老已经睡下了，不知道还要不要准备。 “先预备着吧，在炉子上温着，等他们醒了再说。让睡在外面的丫头警醒些，要是今天晚上没醒，就留着早上吃早茶吧。老人家都是起得早的，说不得，等不到早饭就要饿了。早上的时候稍微给他们准备点莲子羹，暖暖身子也是好的。” “成，那我一会儿就吩咐下去了。”张勇家的看着孙朗已经进来了，柳月娘的头发也已经半干了，笑着先退出去。 “回来啦！”柳月娘起身帮着孙朗接了外面的大衣裳，却被孙朗抱着安置到床上。 “我自己来就是了。穿的这么少，就算是屋子里暖和，也要注意着凉。” “去洗洗吧，热水澡准备好了。” 孙朗嗯了一声，自己拿了干净的衣裳，进了隔间。 柳月娘也有了些睡意，只是强撑着，想着还要问问孙朗今天去谢府的事情顺利不顺利。还有孙家的事情，也要先跟孙朗说了，才能做决定。 想着事情，柳月娘不知不觉就歪着脑袋睡着了。 等孙朗出来，就看到柳月娘斜靠在床头，黑发泻在枕头上，已经闭着眼睛轻轻的打着鼾了。 孙朗认命的看了看自己勃发的**，轻手轻脚的把柳月娘抱进被子里，自己吹熄了灯火。 117会武功的墩子 要过年了,茶馆的生意说好不好，说差不差。 “我估摸着这都已经进了腊月，茶馆也不忙了，该让柱子跟墩子回家过年去了。”旺季的时候茶馆里面人手不够,秋收忙过了，四牛家的柱子跟墩子就过来帮着在茶馆里打杂。柱子跟墩子都是老实人，在茶馆里干活也是极好的。 “那你吩咐了他们走的时候来家里一趟，带些苹果梨子回去。怀民媳妇儿如今有了身孕了,我想着也要送些小衣布料什么的。小衣服是现成的,你看封多少银子合适？”怀民的事情，柳月娘本来昨晚的时候就打算要问一问的,后来窝在床上就睡着了,没有来得及问。 “五两银子吧，以后还要比照着来，铺子里也不是每天都能有个五两银子的收益呢！”孙朗洗了帕子抹了把脸，清醒了许多，“柱子跟墩子的工钱我让老肖结了给他们，来的时候，你再给他们每人封二两银子。今年茶馆的生意好，他们俩也卖了大力，也让他们过年高兴高兴。中午留他们吃了饭再走。” 柳月娘点头，“那我送了爹娘去了大姐家，就早早的回来。”柱子跟墩子和一般的伙计不一样，算是家里人，自己作为婶婶，自然是要陪着吃午饭的。 “你再眯会儿，外面还早着呢！我从茶馆里回来的时候正好回来送爹娘过去。天冷的很，这么多人过去，大姐安胎也不安心。”铺子虽然是天亮了才开张，但是厨房的茶水糕点什么的，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要开始准备着了。孙朗每日里先去茶馆开了张，才回来吃早饭。 柳月娘还想跟孙朗说说几个孩子入学的事情，但是孙朗急着去茶馆，柳月娘就没做声了。好歹，入学的事情并不着急。 孙朗走了一会儿，柳月娘也起来了。孙朗说是让多睡会儿，但是家里的事情多，老老小小的，哪里就能睡得安稳了。 快要过年了，年货之类的要赶紧列了单子买了，还有过年给各家送的礼也要准备好了。等到腊月十五之后，城里的东西都要涨价了，往年都能翻了一两倍。 “老太太跟老太爷已经喝了早茶，现在在后面看我们的菜园子呢！” 孙家现在的院子后面有个后花园，有块地方，找了个荒僻的地方开出来一块种了些蔬菜。 红绡给柳月娘挽了个干净利落的圆髻，不用出门的时候，圆髻最方便，选了朵绒花簪上。烟灰色的棉袄，青灰色的襦裙。 早饭很是丰盛，是孙朗早早的让人去锦春买的早饭。吃过早饭，孙朗准备了礼物，叫人架了马车，送孙家二老去了袁家。 听说柳月娘要拟单子，妞妞叫人摆了笔墨纸砚，自己提笔写了，噼里啪啦打着算盘，算好了银子，交到前院老肖手上。老肖如今是府里的管家账房，天天忙的脚不沾地的。好在茶馆的事情，现在基本已经不用老肖操心了。 拟好了单子，前面还回，说是柱子跟墩子已经过来了，怀仁正好在前院的书房，这会儿正陪着说话。 “呀，柱子哥跟墩子哥来啦！”妞妞一听是柱子跟墩子，立马提了裙子往前院走。妞妞在家的时候，四牛媳妇照顾的多，跟柱子墩子的感情也好。李四牛家也没有女娃娃，四牛媳妇也真的是把妞妞当自己亲闺女疼的。 现在，虽说柱子跟墩子也在城里，但是他们俩在茶馆做伙计，每天都是忙忙碌碌的。到了晚上，累了一天了，就歇在茶馆的后院。所以，平时妞妞见到他们的机会也不多。 “太太，姑娘年纪大了，这么跟他们玩闹，不太好了吧？”张勇家的担心，妞妞毕竟已经是十岁了。 “没事，他们兄妹难得见面，不用避讳什么。”柳月娘也站起来，吩咐了张勇家的，“让红绡把我那屋里桌子上的包袱拿到前院去，多准备两道菜，中午我们就在前院摆饭了。” 柱子跟墩子再是自己人，柱子已经是成年了，总不好随随便便的来后院，墩子的年纪也不小了。 柱子已经说了亲事，是四牛媳妇儿娘家村里的姑娘，据说是个性格好的，说不上能干，也说不上好看。照四牛媳妇儿的话来说，姑娘不是个十全十美的姑娘，跟柱子能配的上了。只要两个人能看对眼，日子过得顺心就好。 进了前院，几个人没在屋子里说话，却围在院子里。墩子脱了外面的棉袄，只穿了单衣，在院子里练功夫。几个人眼睛都看直了，哪里见过还有真功夫这回事。一套功夫耍玩，怀林第一个扑上去叫好。 五岁的怀林不爱读书，就好动，这个时候见了墩子的功夫，简直惊为天人。 “墩子哥哥，你教我吧！”怀林抱着墩子的大腿，两眼巴巴的看着墩子。 “跟我学功夫可不成。我这也是刚刚学了两年，还没学到什么本事呢。你要是想学啊，叫了你爹去我师父那边拜师学艺才是正经。”墩子把怀林拎起来，一把子臂力已经是十分了得了。 “这个天穿着棉袄还凉飕飕的，穿着单衣，没得冻坏了身子。赶紧把衣服穿上，到屋里去暖和暖和。”柳月娘嗔怪。 墩子嘿嘿笑，赶紧把柱子手里的棉袄穿上了。“二婶子，你看我结实着呢，刚刚耍完功夫，头上还冒汗。” “那也不能干冻着。进屋去洗把脸，歇歇。”四牛把孩子托付给了孙家，柳月娘自然要自习照顾着。 进了屋子，墩子老实交代。 原来，码头上藏龙卧虎，墩子历来是个闲不住的，每日里跟码头上的人混在一处。认识了一个漕帮的管事，一身的好功夫。墩子就这么惦记上了，天天磨着那管事要拜师学艺，偷偷的画了一个月的月钱，买了拜师礼，扑通一声，就跪着不肯起来了。 那管事实在是被磨得没法，就收了这么一个徒弟。想着，要是吃不了苦，就会自己放弃了。没成想，墩子倒是坚持下来了，那管事如今也认认真真教了。 “怕是还瞒着家里呢吧？” 柱子作了一揖，笑道，“爹娘那边还瞒着呢，还望二婶子帮着瞒着。我看着墩子练了武，倒是真的结实了许多。” 柳月娘哪里真的会做这个耳报神，“那你们自己回家跟爹娘说，他们不一定就是不准的。墩子私自拜师，总归是不好的。师父哪是收了拜师礼就成的，逢年过节的礼数不能少。师父不计较，你怎么也不上心。” 怀林闹着墩子还要打拳，墩子自己带他去了外面玩闹。柳月娘拿了那包袱出来，又另外包了两个红包给柱子和墩子。 “二婶，这哪里成！我们已经收了工钱了。”柱子不肯收。 “怎么就不成了！你二叔说了，你们在这边干活极好的，今年茶馆挣得多，自然是你们的功劳。现在不肯收，是不是明年不愿意卖力了？”柳月娘让怀仁把红封塞到柱子的手里，“你们好好干活，也给我们省了不少心，这是你们应得的。” 柱子这才接了。 等到吃过午饭，柳月娘让家里的车夫架了车，把柱子跟墩子送回去。还收拾了两筐子水果，回去让大家分分。 “娘，墩子哥真厉害！”妞妞吊着柳月娘的胳膊，叽叽喳喳的说着，“你没见着，一开始的时候他一拳打在树上，那树都裂开了缝。力气好大！” “对对对！娘，我也要拜师学艺！”怀林两眼放光，墩子哥哥真的好厉害。抱着自己转了好多个圈圈都不带大喘气的，自己都被转晕了。 “你也要学？你个小懒猪，入学都不愿意，你还能吃得了这个苦？每天早上五更天就要起床打拳，你起得来么？”柳月娘翻个白眼，捏了捏怀林的脸。其实柳月娘也不知道学武到底有多辛苦，反正往狠里说就成。怀林喜欢玩闹，也有几分小聪明，但是就是不能吃苦。 “啊——”怀林抠着手指头，原来学功夫这么辛苦的。但是，刚刚墩子哥打拳的时候好厉害，而且，好像不怕冷的样子。怀林看了看自己——衣服穿了一层又一层，跟个圆球似的。 怀林小脸皱成一团，真的是个很矛盾的事情啊。 好想学功夫啊，但是自己也很想睡懒觉啊！ 小孩子忘性大，柳月娘让小厮儿带着怀林出去玩去，估摸着一会儿就忘了要学武的事情了。妞妞跟着柳月娘回了屋，下午是学针线的时间。 “娘，我真的是学不会的。”妞妞嘟着嘴，不怎么情愿。 “怎么就学不会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别推脱了，娘也不指望你做的多好，好歹能做双鞋给你爹穿。你爹这么疼你，你也让你爹高兴高兴。”柳月娘叹气，妞妞都已经十岁了，缝个帕子都不成样子。叶子这么大的时候，家里的鞋子都指着她一个人做了。 “爹说了，我不愿意学，就不用学！” “你爹那是心疼你，你能不能心疼心疼你爹？” “我爹不是有娘您么，您做的针线，这历阳城绝对是头一份的！”妞妞不忘给柳月娘拍马屁，然后觑着空，就溜走了。 “这孩子！”柳月娘叹气。 118莹莹 买下茶馆的铺面的事情算是很顺利,虽然价钱高了点，但是历阳现在是个码头城市，南北货都从这边走，而且发展的越来越好。孙朗一点不担心这里的生意,以后总归是会越来越好的。 “要是三年前，咱们狠狠心，把那铺面买下来，可省了不少钱。咱们这三年算是白忙活了！”孙朗觉得可惜,一个铺面要了两千两,当初可是四百两就愿意脱手的。 柳月娘一愣，旋即失笑,“咱们当初可是没想到要开铺子。当初找了铺面开茶馆的时候,咱们就想着每个月能挣个一两银子，能够买点菜就好了。后来，哪知道，一个月挣了一两银子不说，一天就能挣一两银子了，现在已经不止这么些了。那时候也不知道现在的生意会这么好呀！” “还是咱们没有前后眼！没看的这么长远，当初良和就让我把铺面盘下来的。”当初孙朗是不懂生意经的，但是柳良和知道，这个是个商机。 “咱们现在也没有过得不好，也没有什么前后眼的事情。谁都不知道明天会变成什么样儿，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就是了。”柳月娘觉得自己的人生算得上是跌宕起伏的，人生的际遇从来不是你能预料的，所以，做好自己就好了。 “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在一起更好的事情了。良和还劝你去贩货走南北呢，你不也是不愿意的？看看大姐夫现在的生意做得多大，你是不是也觉得没有前后眼？” 孙朗笑笑，自己自然是不愿意跟着 “不管日子的酸甜苦辣，一家人能在一起就是最好的福气了。我只要你跟孩子们平平安安的，我就安心了。钱多钱少，不过是活法不同罢了。” 等过了年，孙家的茶馆就开张了，一开年就开了春，江面上就解了冻。码头上又开始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刘廷坚也带着叶子跟两个孩子来投奔城里的舅哥。孙朗带了刘廷坚出去，叶子跟着柳月娘进了后宅。叶子一身干净的棉布襦裙，身上的衣服不算是好料子，但是也是保暖的。看样子，搬出去住也没有受什么苦。 “你们就这么分了家，想好了要干什么没有？”柳月娘当初分家的时候也是匆匆忙忙的，只是，当初的自己是被逼无奈的，叶子却是受不了气，一下子就分出来了的。 “我也没什么成算，但是肯定是干老本行的。我们家廷坚就会做豆腐，我们想着开个豆腐坊，带着两个孩子就能过活。”刘家做了几辈子的豆腐，祖上的手艺传下来。刘廷坚也做了好几年的豆腐，别的不敢说，做豆腐绝对是行家。 “说起来容易，要开个豆腐坊可要不少的银子呢！”柳月娘垂了眼眸，想要晾一晾叶子。 看样子，叶子就没什么银子，肯定是想跟家里借些的。这是亏的家里有钱，要是家里穷的叮当响的，叶子也受不了气就这么负气分出来可就要受苦了。 “这不是还有二嫂跟二哥么！”叶子呵呵笑着，抱了两个儿子给柳月娘看。小的尚小，还在襁褓里，不过是三个月大的孩子，每天都是睡的时候多，醒的时候少。大的倒是已经满地跑了，喊着要跟怀林哥哥玩。 “不是嫂子不帮你，家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年前你二哥刚刚买了茶馆的铺面，家里现在怎么也没什么银钱支持你们开个豆腐坊的。”柳月娘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家里确实是买了铺面，家里的银子也确实不多。 毕竟，在历阳城开个豆腐坊，买房买地也要不少的银子呢。 “这个二嫂倒是不用担心的。我跟二哥说了，成亲三年，我们也攒了些私房，租个小院子，我已经找人去打磨了石磨，估计也费不了多少工夫。我可以在城里摆个豆腐摊先卖着，以后再说什么豆腐坊的事情。” 刘廷坚跟着孙朗撩了帘子进来，叶子的想法是要靠着二哥二嫂的支持。但是，刘廷坚的想法不一样。叶子嫁给了刘家就是刘家的媳妇儿，没道理还是要老是依靠着娘家。刘廷坚相信，靠着自己的手艺，也不会让叶子他们娘儿三个饿着了。 孙朗点点头，也是一脸的认同的样子。要是妹妹妹夫开了口，自己当然不会一味的拒绝，但是，救急不救穷。自己帮得了一次，帮不了一世，日子还是要他们自己过出来的。 叶子急的直跺脚，“你说什么呢！” 刘廷坚伸手搂了叶子的腰，“放心好了，要相信你相公，总不会让你饿着的。” 刘廷坚确实是个能干的，在历阳城北租了个小院子，也没有住在孙家，更没有向袁府求助。每天早上做了豆腐，挑到集市上卖，价钱公道合理，还顺带着卖些豆腐花，豆浆之类的。 到了下午，还做了烧饼，挑了豆腐花，豆腐汤，到码头上去兜售。码头上的汉子们，干的下力气的活，吃过午饭，过个个把时辰就饿了。更兼之，买了烧饼的，刘廷坚免费送豆浆喝，大家更是喜欢了。因为风雨无阻，倒是成了码头上的一景。 孙朗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在茶馆的门口做了雨檐，刘廷坚也不拒绝孙朗的好意，在茶馆的门口还摆上了桌椅。 因为跟谢知府的关系好，怀仁更是知府府衙常来常往，大家渐渐的知道了孙家的小子跟谢知府的二少爷是同门师兄弟，大家的眼神也不一样了。张捕快更是爽快，现在保护费都不收了，根本也没人到孙家的茶馆闹事——墩子可是个有功夫的。有人来找茬的时候，墩子直接把人打的满地找牙。 大周朝的现任皇帝，也真的开了海运，舟口成了全国最先开放的沿海城市。舟口跟历阳走水路不过是半天的路程，历阳又是南北枢纽，舟口的开放直接带动了历阳的发展。 历阳城的人口更多了，城东原本稀稀疏疏的，现在也不断的有人买地置房。这回，孙朗本着先下手为强，也不管是不是贵贱，就买了好几个沿路的铺子。 “本来，这些铺子的价钱可不便宜，这都是沾了谢知府的光，明年的拜年礼，可要重些了。”孙朗内心里真的是感激谢知府的，自己作为一个白丁，得到谢知府的如此照拂，确实是谢知府的恩德了。 “谢家是好的，只是不知道曹老爷是怎么魔怔了！” 过了年，曹夫人就把向姨娘打发了嫁出去了，但是，曹老爷也再没有进过曹夫人的房门。（咳咳，这个都是下人们传的，孙朗也不是要故意听到的，毕竟是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 柳月娘也是感慨万千，曹老爷虽然是个举子，但是跟孙朗一比，品格立显高低。 “曹姐姐如今有儿有女，也不指着曹老爷过日子了。曹姐姐说，等两个女儿都嫁人了，官哥儿成家立业了就成。这辈子是指望不上曹老爷了，只能指望有个状元儿子了。” 曹老爷不进曹夫人的房门并不是什么禁欲读书去的，有人送了曹老爷两个扬州瘦马，现在就在以前向姨娘住的院子里。向姨娘离开不过是半个月的事情，真的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了。 曹夫人这回算是彻底心如死灰了，原先虽说狠厉，但是总归是盼着曹老爷回头的。大姐儿、二姐儿已经懂事了，但是子不言父过，只能跟着母亲默默垂泪。曹夫人也把官哥儿送到了唐先生的学堂，只是休沐的时候才回来。 等到清明过后，柳良和也到了历阳城，柳家在这边的产业有管事打理着，但是主人家也要常过来看看。更何况，历阳靠着舟口，柳良和还想要去舟口看看。 柳月娘跟着孙朗到码头上去等着柳良和，但是，柳良和出了船舱，柳月娘的脚下就是一顿——跟在柳良和后面的，是一个梳着高髻、一身粉红的年轻女子。 “姐姐，姐夫！”多日不见，柳良和也很高兴，而且，终于不用坐船了。船上虽然平稳，但是到底不如6地上。 那粉衣女子盈盈一拜，“姐姐，姐夫！”眼波流转，甚是风流。 柳月娘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 “姐姐，这是我在淮阳的媳妇儿，莹莹。” 柳月娘甩袖离去，“我可没有这样的弟妹！我弟妹是白锦秋，现在好好的呢，哪里又来一个弟妹！” 说着也不等孙朗，直接就带了丫头婆子上了马车，直接离去。孙朗的脸色也有些不好起来，连忙跟柳良和一拱手，直接就追着柳月娘去了。 柳月娘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原先在李家村的时候，日子虽然是清苦了些，但是，没这些正室姨娘的糟心事儿。现在，到处都是姨娘，姨太太，现在柳良和胆子更肥了，还闹出个两头大来。 孙朗追着柳月娘，一直进了府，丫头婆子们带着孩子们，柳月娘进了屋子，就把自己关起来。 119第 119 章 孙朗进了屋子,就看到柳月娘伏在床上，身子一颤一颤的。 “别伤心了！你也知道良和一个人在外不容易，总要有人打理生活起居。”柳良和这样的人，不说是在外面的,估计上京的府里面，姨娘什么的也已经不少了。逢场作戏什么的，肯定是不少的，商人么,尤其是客商,喝花酒的，包外室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奇怪的。 手里有钱的,能玩的花样也多了。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难过。隔壁的院子就是一个客商给外室租的，我也没有觉得什么。曹府的向姨娘或者现在的扬州瘦马，我也就是唏嘘。但是，良和带了这个一个人下船来，我就觉得特别特别的委屈，特别特别的难过。”柳月娘的泪水糊了一脸。 “他是你亲弟弟呢，你怎么能不难过。只是，他们都不知道你的遭遇，要是知道了，定不会是这样的。”孙朗叹气，当初不想让人看不起，也是怕柳家的人担心，当初柳月娘当过姨娘的事情，自然是瞒下了没说。“再说了，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不愿意当姨娘的。就说这个莹莹，我就觉得，她跟着良和是极欢喜的。” 柳月娘这件事情憋在心里许久，也是她心里永远的痛。 其实月娘很计较，但是她总是压抑自己的想法。很多时候，她都是隐忍的，比如当年对高氏，比如现在对吕素儿。 “我知道。”早在向姨娘的时候，柳月娘就知道了。并不是所有的姨娘都像自己这么软弱的，不说曹府的向姨娘差点就爬到了曹夫人的头上去。就是在历阳城里，宠妾灭妻的也不是没有，只要是不做官的人家，也没人去计较这些。 也不是所有的姨娘都是不愿意当姨娘的，比如向姨娘，她就如鱼得水。 孙朗抱着柳月娘坐起来，把她脸上的泪水用温帕子擦干净，眼眶红红的。 “我也不单单为了这一件事情，也是为锦秋不值当，跟良和这么多年的夫妻，要是她知道了，该是怎么样的难过的。”柳良和在外做生意是辛苦，但是白氏在上京照顾柳家的一家大小也不是轻松的活。上有老下有小，还要处理跟各个太太之间的往来，更不用说家里还有一个添堵的吴氏了。 “弟媳妇未必就知道了，这边的多是瞒住了的，传不到上京去的。只是，”孙朗犹豫一下，“你也知道良和膝下空虚，要是这边的生下了一男半女，说不得真的是要带回去的。” 白氏至今未育，但是延请名医，都说白氏的身子是没有问题的，怀不怀上只是迟早的事情。所以，上京的姨娘现在都是不能生出来的。就算是有心思活络的姨娘，白氏是个有手段的，再者，柳家二老也是不准的。 柳月娘叹气。柳良和如今也是二十四五的年纪，孙朗算是成亲很晚的了，二十五六岁的时候，已经也有了双胞胎儿女。柳良和成亲多年，至今未育，心里如何不急？柳良和家大业大，挣了这么多钱，总不能没有后人承继吧？ “我就是心里堵得慌，如今哭出来倒是好受多了。只是我那弟妹心里不知道如何难过了。”柳月娘想着，又狠狠的斜了孙朗一眼，“你别给我有什么花花心思，要是有了，我让你儿女都不认你！” 孙朗哈哈大笑，“其实你是担心我在外面找个两头大吧。” “嗬，那你也要有那个本事！” “我有没有本事，你还不知道？”孙朗意有所指的看着柳月娘，柳月娘老脸一红。“别没个正形。” “虽说我已经说过多回了，我还是给你发个誓。”孙朗说着就要指天誓日。柳月娘担心这个事情不是一回两回了，如果毒誓能让柳月娘安心的话，孙朗是不介意的。 柳月娘解了心结，也想明白了，自己没必要疑神疑鬼的。 “你的心思也别太重了，不说这件事情，家里的事情也是一样的，随心就好。没得总是委屈了自己。” 过年祭祀的时候，又提起来怀根入学的事情，吕素儿咬着牙说自己能成。那就让她自己扛着，等她扛不住的时候，总会服软的。没得一味儿的迁就她，只会助长她的气焰。 虽说，现在吕素儿生活艰难，高氏跟柳月娘总是恻隐之心。但是，孙朗不是个心慈手软的，当年姨娘的事情，孙朗记忆犹新。至于孙田，孙朗直接架了板子，打的下不来床，看他还敢不敢出去混来。 孙朗如今跟着老肖学了不少的东西，该心狠的时候就要心狠，不然，后患无穷。 柳月娘点点头，孙朗叫了张勇家的进来。自己不管不顾的骑马回来，后面还不知道怎么乱呢。 柳月娘的头发早就散了，张勇家的进来，梳了头发，净了面。 前院，柳良和如坐针毡，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惹恼了大姐。孙朗脚步轻快的进了院子，想起来柳良和让柳月娘伤心难过的事情，又沉了脸。 “姐夫，姐姐怎么样？”柳良和迎上去。 “现在知道问了？我还以为柳家出了个风流公子，怜惜美人，就忘记了自己的亲姐姐呢。”不管怎么说，错都在柳良和，带着个不是正室的女人到姐姐面前，算是怎么回事儿？孙朗横眉冷眼，柳良和也无话可说，只是一个劲儿的道歉。 “是我欠了妥当。”柳良和在路上新得的女人，一时忘形。 原来这个女子叫做崔莹莹，是柳良和在路上遇到的。是生意上的朋友送的，那朋友知道柳良和的心事，家里的老母鸡不下蛋啊，说这崔莹莹是找了大夫看过的，据说是极好生养的。 崔莹莹原本就颜色好，而且知冷知热的，渐渐的也觉出好来。更何况，还有可能生下一男半女的，柳良和就动了心思。 “照理说，这个话，我做姐夫的不该说，但是我不想让月娘伤心。你姐姐心思重，这样的话，怕是不敢跟你说的。弟妹在家不容易，操持家务，奉养老人，照顾晚辈。你这样做，未免寒了结发夫妻的心。要我说，你一年倒有大半年不在家，在家的时候，如今添了许多年轻好颜色的姨娘，怕是也不往弟妹房里去。以后还是在上京多呆些时候，多往弟妹屋里去，早日生下嫡子才是正理。” 孙朗言尽于此，至于柳良和能不能听进去就两说了。虽然，柳月娘跟柳良和多年未见，但是这三年常来常往，感情愈发的好了。 柳良和想了许久，孙朗真想把他脑壳撬开来看看，原本这么一个精于算计的人，这个时候却想不明白。 “要是我纳妾了，你姐姐怕是要伤心的，你恐怕就对我没有这么好颜色了。你姐姐会伤心，你媳妇儿就不会伤心了？白氏这么多年跟着你，商人妇，在上京疲于应酬，怕也是艰难的。你多想想。” 但是，有的时候聪明人就会轴了，等到柳月娘来了前院的时候，柳良和还没有想明白。好歹，他也没有把那崔莹莹带过来。 兄妹厮见一番，柳良和让人把上京给柳月娘的礼物抬过来，就匆匆的告辞了。 柳良和可不是来游玩的，是来做生意的，船上还有不少的货物要卸，这个时候可没有时间闲话家常，孙朗这个时候也跟着过去帮忙。 柳月娘让人准备了一桌好饭菜，又让人带信让怀仁晚上的时候回来吃饭。难得外祖家来人，怀仁是该要回来厮见一番的。 再者，怀仁跟柳良和的感情很好，柳良和虽然只是个客商，但是走南闯北，见识不凡，在上京的时候又是见惯了富贵的。怀仁对这个大舅舅是真的佩服的很。 然后又带着人归置礼物，家里人人有份的，几个孩子的礼物让人送到了他们各自的院子里。柳月娘又挑了几件古董摆件放在多宝阁上，上京的瓷器或者摆件都是官窑的，比南方的精致了许多。 到晚上的时候，怀仁跟着孙朗他们一起回来。 “我是知道了舅舅的船在卸货，就去码头上看看的。” 一家子骨肉自然是不用分开吃饭的，在主院的西厢房摆了一桌。席间，孙朗提及了自己又买了几个铺子的事情，柳良和听了连连点头。 “蒋府里传出的话，圣上对舟口的事情很重视，估计很快朝廷都要派大船出去了。”柳良和自己跑跑内河的就知道这南北的差价是多少，海运开了，这里面的利润恐怕只会翻更多倍。 柳良和羡慕的很，但是也知道海运的事情不是自己能够掺和的。海运的要求极高，未知的因素太多，要是船在海上翻了或者迷路了，或者遇到了海盗，后果不堪设想，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海运一般都是沿海的渔民生活艰难，组织起来的，后来就渐渐的成了气候。他们世世代代跟海打交道，比别人了解的多得多。 120万花筒 等到三月份的时候,孙红的肚子也老大了，袁仁山自然高兴的紧。袁仁山膝下单薄，只有袁承云一个儿子。说起来已经是有后的了，但是袁家这么大的家业,自然是希望多子多福的。 但是，袁仁山也十分担心孙红的身子。一来，孙红已经三十多的年纪，已经是高龄产妇了；二来,这几年孙红也发了福,富太太的身子自然不如当初什么都要自己动手的时候硬朗。所以，生产一事,怕是有些艰难。 袁仁山早早的请了稳婆在家,跟历阳城里的擅于妇产的大夫也早早的打了招呼。平日里更是紧张的很，每日里都要陪着孙红说说话，宽宽心。生意上的事情倒是没有这么经心了，好在袁承云已经能够帮着料理些铺子上的事情了。 “头三个月只能在床上躺着，躺的我浑身都发软了，越躺越累。现在能出来走走才好，天气渐渐暖和了，园子里的花都开了。”孙红抱着肚子在院子里遛圈儿，已经是六个月大了，早就已经显怀，这个时候就要多走动走动，到时候才好生养。 “这也是姐夫心疼姐姐，头三个月是要小心一些的。”柳月娘看着孙红已经出了汗，赶紧拿了帕子给她擦了擦汗。“坐着歇一歇吧，都出汗了，一会儿再走两步。” 孙红喘着气儿，在亭子里坐了，端着已经凉温了的开水，喝了两口，自己抽了帕子出来擦汗。“我这才走了几步就喘了，以前有小宝的时候，每天还忙里忙外的，哪里就有这么娇贵了？” “岁月不饶人，大姐那时候才二十岁的年纪，现在都三十多了，自然是不一样的了。总不能总拿自己跟十八岁的姑娘比。”柳月娘有空的时候就来陪孙红说说话，高氏如今也被袁仁山接到府上，每天陪着孙红。 “你们别一个个的都紧张。我也知道好好的养好身子的，再说了毕竟是以前已经生过一回，我都不紧张，你们紧张什么。”孙红看着全家都为自己的肚子挂心，也实在是过意不去，不过是十几岁的儿子小宝被迫接起了家里生意的担子，老娘都赶过来为了安自己的心，柳月娘跟叶子更是几乎每天都往袁府跑。 “我们也是闲着，跟姐姐说说话也是好的。”柳月娘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叹气——袁仁山很紧张，早就把全家都动员了，就是为了给孙红安胎。要是自己不常来，怕是袁仁山就要找孙朗喝茶去了。 再者说，孙红的肚子确实是有点过于大了，柳月娘也隐隐的有些担心。 “姐姐的肚子里，不会是双生子吧？” “不至于吧，家里从来也没有过双生的，不是说双生子也是遗传的，我们孙家可没有这样的前例。”孙红也有些不确定了，这个六个月的肚子看上去倒已经像是临盆的意思了，孙红每日也束腰，节食，生怕小孩长得太大了，到时候不好生养。 “据说有经验的接生嬷嬷能看出来一二的，要不要让接生嬷嬷帮着看看？”柳月娘以前在朱家的时候，是有那种专门的接生嬷嬷的，说起来是个接生婆，但是对于妇产科不比大夫差。这种嬷嬷一般都被大户人家请回家做姑娘的教引嬷嬷，等到出嫁的时候还可以帮着姑娘调理身子。 只是，不知道历阳有没有这样的嬷嬷。这些嬷嬷就算是有，也是被官宦人家先垄断的，然后还有世家大族。孙家虽然算是个小小的暴发户了，但是在历阳的地面上真的不算什么，这样的事情，柳月娘自然是不知道的。 “这样的嬷嬷哪里是一时半会儿能寻来的，就是找到了也是三分功夫七分运气的。要真的是双胞胎也好，我们小宝原本就是一个人，多了两个弟弟妹妹，家里也能热闹许多。”孙红扶着肚子开心的笑，“我再去走两圈儿。”说着，就下了亭子的台阶，自己沿着石子铺成的小路，慢慢的走着。 因为柳月娘不喜欢，崔莹莹最后还是被打发回淮阳去了，柳良和每个月去个两三回。柳月娘因此对柳良和就没什么好脸色了。孙朗看着叹气，但是毕竟是姐弟俩的事情，再说了，自己当初的话说的这么清楚明白了，柳良和还是猪油蒙了心，谁都没有办法。 陪了孙红说了一会子话，柳月娘就往家去，自己也是当家主母，要处理的事情也不少。孙朗的几个铺子都开起来，也忙的脚不沾地的。舟口的沿海贸易兴起来，以前那些私底下才能买卖的货物，如今都可以在明面上买卖了。 “太太，今天张太太过来了，听着那意思是想要跟太太再讨一份绣品的，还带了不少的礼物。” 柳月娘进了屋喝了口水，张勇家的就赶紧让人把张太太带过来的礼物摆出来。柳月娘心下疑惑，自从孙朗去谢府做客之后，张捕快就和气了许多，连带着张太太对自己也好了几分颜色。 只是带着礼物上门求绣品，那是什么意思？要是张太太真的要绣品，自己当然是愿意送的，怎么还求着上门了？ “张太太来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好像很急切的样子，说倒是没说什么。”张太太一向眼睛长在头顶上，就算有什么话，也是不会跟丫头婆子说的。“不过，我跟张太太说了，太太怕是要到晌午的时候才回来。张太太的意思是，她下午的时候还要过来。” 柳月娘点点头，没说什么就算了，要是真的是急着要绣品，肯定会再上门的。既然说了下午再来，那自己就不用猜了，等着张太太上门就是了。 “别的有没有什么事情？” “别的倒是没有什么事情。只是，谢家的二公子给我们小姐送了个万花筒来，说是舟口那边传过来的东西。人倒是没进府，只是小厮儿送进来的。”张勇家的满脸堆了笑。 谢家二公子跟怀仁少爷关系极好，又是同门师兄弟，对家里的姑娘也是不一般的。谢子珏一表人才，家世又好，倒是个良配。只是不知道两家的长辈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心思。 “不过是小孩子们之间的玩意儿罢了，妞妞在家的时候不能轻易出去，怀仁平日里就喜欢往家里捎东西。谢家的二公子怕是也是被怀仁磨着的，连带着疼爱了家里的姑娘，怕是当妹妹疼的。”柳月娘自然是知道张勇家的想法的，但是谢家高门大户，不是孙家小小的暴发户能够配的上的。 要说谢家的长媳，那可是侯府的嫡亲姑娘。谢知府如今尚不到四十，就已经是一省知府，以后更是前途无量了。这样的人家怎么都不会娶一个商家女的，更何况，孙家就算是个商户也是个没有什么根基的商户。 柳月娘想想，就想着往妞妞的院子里走一趟。如今天气好起来，门口厚实的棉布帘子收起来，屋子里面也敞亮了不少。妞妞正在摆弄着刚刚到手的万花筒，看到柳月娘进来，连忙迎上来。 “娘，你看看这万花筒，说是西边传过来的新奇的玩意儿，我觉得也挺好玩的。你转着这个，就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真真的好玩。” 妞妞一派的天真浪漫，原本柳月娘是要教她规矩的，但是孙朗觉得女儿还小，这个时候就要受着规矩，自然是心疼的。但是，受了规矩也有规矩的好处，要是曹家的大姐儿收到这么个外男送的万花筒，怕是不会这么高高兴兴的摆弄的，赶紧还回去才是正经。 就算是私底下的感情好，如今也已经是十来岁的年纪，要讲究男女大防了。 柳月娘不忍心拂了妞妞的意思，匆匆的看了一眼。“这是谢家的二公子送进来的？” “是的，子珏哥哥说这个好玩，上次就跟我说要送给我玩的，如今正好送进来了。”妞妞不喜欢女红针线，倒是喜欢去前院跟怀仁借书看。 谢子珏跟怀仁的关系好，经常在怀仁的书房待着，这一来二去，也就相熟了。以前妞妞还对谢子珏有些隔阂的，只是谢子珏极会说话，懂的又多，妞妞倒是不讨厌他了。家里妞妞是最大的，如今有了谢子珏，倒像是大哥哥似的照顾着妞妞。妞妞心里也是极欢喜的，女孩子的心里总是希望有一个哥哥能够疼着自己的。 只是孙家的哥哥离得远，平时接触的也少；承云表哥倒是挺好的，只是他现在忙着生意的事情，也不能疼着妞妞。 如今，谢子珏不就是这么一个哥哥么！而且，谢夫人总是想要认自己做了干闺女，有时候，妞妞觉得要是真的这样也挺好的。这样子，有了一个亲娘疼自己，还多了一个干娘疼自己。子珏哥哥也真的就成了自己的哥哥了。 柳月娘放下了手里的万花筒，这个西洋过来的玩意儿可不便宜，怕是谢府也就这么一个。 121心里的墩子哥哥 “子珏倒是上心！” “那是,子珏哥哥没有妹妹嘛，现在我是他妹妹么，他自然是要多照顾我一些的！”妞妞满不在乎的说，还有几分得意。 “你怎么就成了他妹妹了？要说起来,隔壁曹府的大姐儿二姐儿才是他的表妹，多照顾她们才是。怎么就要多照顾你一些了？” “嗯——两位曹姐姐看到子珏哥哥的时候，话都不敢说的。她们都说虽是表兄妹，但是也不能老是一处,毕竟大家都已经长大了。”妞妞恍然,眨了眨眼睛，疑惑的看着柳月娘,“娘——你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想法啊？” “额——” 妞妞一嘟嘴,“娘，别人不知道，您还能不知道啊？我喜欢子珏哥哥的，就跟自己哥哥似的，不是那种喜欢的。不过，娘，我喜欢墩子哥哥的。小时候，我就觉得四娘娘这么喜欢我，以后我嫁给墩子哥哥，四娘娘肯定会更疼我。”妞妞红了一张小脸，小时候就觉得墩子哥哥抱着自己的感觉好好哦，而且自己可以可着劲儿的欺负墩子哥哥。 啊——柳月娘被妞妞的想法惊到了，这个是什么状况？不喜欢长身玉立温文尔雅的谢子珏，却是喜欢忠厚老实的墩子？从小就想要嫁给墩子？ “因为小时候，在家里，奶奶是嫁给爷爷的，娘是嫁给爹的，大娘是嫁给大大的，三婶婶是嫁给三叔的，四婶婶是嫁给四叔的，我以后一定是要嫁给一个家里人的。柱子哥哥有媳妇儿的，我比较喜欢墩子哥哥，那我就嫁给墩子哥哥吧。” “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柳月娘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是发颤的，实在是妞妞的想法太过于惊骇了。 到底是谁跟妞妞说的，一定是要嫁给家里人的？ “现在我也不知道。不过，墩子哥哥好像喜欢在茶馆门口卖花的小姐姐。柱子哥哥跟我说的，墩子哥哥还跟四娘娘说了，要娶那个姐姐的。”妞妞咬了嘴唇，叹口气。 虽然现在知道了自己不是要嫁给家里人的，但是自己偷偷喜欢了这么多年，做了这么多年要嫁给墩子哥哥的美梦。突然就这么被点醒了，心里总归是有点不舍，毕竟，墩子哥哥早就被妞妞划为自己的私产了。 “没事，墩子哥哥永远是你的哥哥，以后”柳月娘觉得自己真的是不关心妞妞啊，这孩子心里放了这么大的一件事儿，自己居然从来没有听说过。 是因为自己觉得孩子懂事，就可以不用管了么？他们其实在懂事，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还有很多的事情不明白，需要自己的教导。 “哪里会，我现在知道墩子哥哥跟我不是一家的了，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以后墩子哥哥会跟小姐姐是一家的，再不是我原来的墩子哥哥了。”妞妞无限惆怅，要是自己早点跟墩子哥哥说以后要嫁给他，他是不是就不会喜欢卖花的小姐姐了？ 柳月娘一时已经忘记了来时的原因，因为妞妞的心情低落，就陪着妞妞说话，午饭也摆在了妞妞的屋里。原本只有母女两个在家，好打发的很，妞妞喜欢吃马齿苋羊肉饺子，厨房里做了送过来。 沾着老醋吃了一碗饺子，坐了一会儿，妞妞也困了，靠在榻上睡午觉了。墩子的婚事已经是差不多已经定好了，妞妞也不过是伤心难过一阵。跟谢子珏的关系也不过是兄妹之情，要是家里的人不说，还有谁知道他们私下里见面送礼物的事情？ 所以，柳月娘倒是放宽心了。 正打算去看看后面的菜园子，前面红绡一阵风的跑进来，“太太，张太太已经来了！” 柳月娘讶异，这个时候可是刚刚吃过午饭，怎么就这么着急赶过来了？因为上午出门的衣服还没换，这个时候见客去倒是也不失礼，张勇家的就着妞妞屋里的梳妆台，给柳月娘稍稍抿了抿发。 等柳月娘进了院子，张太太忙站起来相迎。“孙太太，你可算是回来了。” “张姐姐可是稀客，赶紧屋里坐！”柳月娘堆了笑。 孙家开的是茶馆，上的茶水点心自然是极好的，但是，张太太这个时候早就没了喝茶吃点心的心思了。 “我也不跟你说什么弯弯绕绕的话了。我家的姑奶奶嫁给了省城的朱家，这么多年还是未育。眼看着姨娘的孩子一个个的蹦出来，姑奶奶着急上火，但是肚子就是不争气。上次你给我绣的送子观音，我就怀上了，虽说现在还不知道男女，但是总归是有了希望了。我们家姑奶奶回家省亲的时候听说了，想要讨一幅回去。”张太太噼里啪啦就跟倒豆子似的把事情的原委说出来。 柳月娘张大了嘴，“这或许是因为海天寺灵验罢了，我不过就是” “我们姑奶奶说了，得了这送子观音，绝对不会亏待了你。要是以后生下一男半女的，一生都感激你的恩德。” 对于女人来说，子嗣是大事，无所出是七出之条。对于大户人家来说，子嗣更是头等的大事儿。张家姑奶奶十多年未有一儿半女的，现在还没有被休出门，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也难怪张家姑奶奶着急上火了。 “只是那满绣的送子观音，总是费些时候的。我动动手的事情，只是姑奶奶那边还要张太太多多担待，我送一幅送子观音并不是什么难事，这送子么，我可没有这样的本事。”柳月娘陪笑。自己可没有送子观音的本事，绣一副绣活不算什么，要是到时候张家的姑奶奶没有能生育，自己也是不担什么责任的。 “原本就是我们姑奶奶病急乱投医，怎么能怪到孙太太的头上。” 张太太陪笑，自己自然也不想干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张家的老太太心疼闺女，逼着张太太过来，要是能求到最好，求不到，回去怕是有话说了。所以，先求到送子观音像再说其他的好。 张太太虽然是个厉害的，但是也是没有儿子的，在家不免也就低了一头，在婆婆面前硬气不起来。 “行，那我赶赶，比照着上次的大小？” “嗯！那就多谢孙太太了，这是酬金，还望孙太太笑纳。”张太太堆了笑，这个是张老太太封的仪程。 柳月娘不肯收，“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姐妹间相送的针线，怎么好意思要了张太太的酬金。张太太真的是见外了。” 张太太看柳月娘的神情不像是作伪，事情也办成了，就轻松了许多。“我这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要是个男孩子，那就算是了了我的心事了。” “只要能生，后面定会是有儿子的。”柳月娘宽慰。 张太太笑笑，心里也是欢喜的，“你家的茶水糕点就是比我们家的好吃了许多，不愧是开茶馆的。” 柳月娘立马让张勇家的帮着包了二两上好的茶叶，“这是雨前龙井，不过是陈年的了，等到今年清明前后才会有新茶出来。张太太带回去尝尝，等新茶上来，再给您包个二两。” 张太太心事已了，那边茶叶也已经包好了，就告辞回去了。 “太太怎么？”张勇家的跟在柳月娘的后面送走了张太太，忍不住嘀咕。 柳月娘笑了，“要是我真的收了那一包银子，以后张家的姑奶奶真的生不出来，我岂不是成了骗子，坏了名声。”张太太惯常不是个好相与的，只能不得罪，供着她就好了。 “赶紧给我去库房看看，上次给张太太绣的那些白绫跟针线还在不在！”柳月娘吩咐了张勇家的，自己惦记着要去后面的菜园子看一眼，就带着红绡到后面去看看。 菜园子是忠叔跟董氏打理的，有时候柳月娘跟孙朗也会带着几个孩子来种种菜。如今，三月初的时候就在篱笆墙边种上了山药，黄瓜，丝瓜等物，现在刚刚爬上篱笆，绕在了篱笆墙上。地里面的一排排茄子、莴苣等现在正能吃的蔬菜，正水灵灵的，长势极好。 柳月娘弯了身子，看了看茄子，吩咐董氏减掉一些枝叶，这样以后结的茄子才多。 “到下半晌的时候，地里的时蔬，送些给袁府去！”袁家的生意做得大，后花园也大，但是也没有工夫去种菜地什么的。孙红没怀孕的时候，天天忙着跟夫人太太们唱戏喝茶沟通感情。现在怀孕了，更加不可能开了菜地出来了。 更何况，菜地里肯定是要浇粪水的，没得把那偌大的后花园，弄得臭烘烘的。孙家就没这样的计较了，花园本来就小，平时也没有大宴宾朋的时候，只是自家人来转转，根本也没人计较这么点小小的味道。 “太太放心，如今每天早晚都往那边送一次新鲜的蔬菜的。”董氏没有张勇家的这么会来事儿，但是干活却是特别仔细认真的，只要交给她的活儿，都可以放宽了心。 122曹寡妇跟孙朗 清明时节雨纷纷,孙家的祖坟修过一次。三代经四代坟，孙家迁过来的时间不长，也不过是上数五代，孙朗也不计较这些规矩,把孙家的迁过来的祖祖辈辈都修了一遍。这个在李家村还是头一份的。 男人们跟孩子跟着孙老爷子去上坟祭祖烧纸钱，柳月娘跟着高氏几个在家里烧饭，等到他们回来了正好也能吃饭了。 高氏如今住着的小院子是新建的，不是很大,在外面专门辟了一块地方养鸡,鸡窝也在外面，所以,院子里倒是干干净净的,不用担心会踩到鸡屎什么的。 妞妞自己带着小丫头去看四牛媳妇儿，两家相隔不远，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柳月娘不放心，想要跟着过去看看，却被张氏绊住了脚步。 “月娘，我看你身边的红菱倒是体面的，比我们穿的都好。”红菱是柳月娘身边的大丫头，穿的也是棉布的襦裙，张氏穿的也是棉布的襦裙，真的没得差。只是，红菱身上的袄子颜色好，红菱的针线也好。张氏却只是看的那红菱穿的体面好看。“这样的好差事，让外人做不如让家里人做，我娘家的表侄女，如今也十五岁了，不如让她跟在你身边，也能给家里省一份饭钱。” “大嫂说的表侄女是？”柳月娘想了想，倒是对张氏的表侄女没什么印象。 “你是没见过的，我大表哥家的姑娘小翠儿，跟我娘家靠的近，平时回娘家的时候，见过很多次，是个好的。是个能干活的，那身材模样也是极好的。”张氏忙不迭的夸着自己的表侄女。 柳月娘笑道，“家里正说不够人使唤的，打算买些人口，但是既然是大嫂的表侄女，那也是我的侄女，进府我不会亏待了她的。”既然是自家的亲戚，卖身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是每个月帮着干活，给些月钱罢了。 “行，那我让怀民去我娘家说一声，让她今天下午的时候就过来。”张氏急急忙忙的去找怀民往娘家走一趟。 张氏喜出望外，奴才肯定是有卖身契的好，自己进府帮忙干活的，主人家总是用的不放心的。自己也就是试一试，没想到柳月娘真的会同意了。 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妞妞还没有回来，柳月娘就想要去寻了妞妞回来。孙朗倒是放心的，拉着柳月娘，低低的说了一句，“墩子相中的那家姑娘已经同意了，那家的人今天是过来喝结亲酒的。妞妞去看看也好。” 看过之后，木已成舟，妞妞或者就能放下了。孙朗听说了妞妞的想法，就赶紧煽风点火让四牛把墩子的亲事结下了。在孙朗眼里，自己的妞妞是最好的，墩子怎么能够配得上。 “其实墩子也蛮好的，对妞妞也不差，可惜”柳月娘叹气，墩子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也是个老实的孩子，对妞妞也不错，可惜就是没有缘分。 “好什么好。”孙朗没好气的说。 其实，墩子作为子侄还是不错的，尤其是作为一个伙计，孙朗还是很赏识李家的柱子跟墩子两兄弟的。但是作为一个父亲，孙朗觉得妞妞值得最好的，至于墩子，是个好的，但是跟最好的还是有差距的。 妞妞回来的时候脸色并没有很差，柳月娘觑着妞妞的神色，不像是伤心难过的，也就放下心来。 孙家的人口也多了，男人们在堂屋里摆了一桌，女人们带着几个小孩子在厨房里摆了一桌。柳月娘看着吕素儿的精神有些不好，憔悴了许多，打不起精神来，原本还有些肉的脸颊，完全陷了下去。果真，嫁人就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投胎的好，自然顺心如意，否则一世清苦。 柳月娘心下不喜吕素儿，就算是现在的关系不是那么僵硬，也是看在孙朗的面子上，孙田毕竟是孙朗的亲弟弟。看着吕素儿现在的样子，不免唏嘘。孙田不是个明事理的，跟曹寡妇搅在一处，已经不常在家里住了，吕素儿如今也管不住孙田了。 花小青是个会说话的，长袖善舞，把桌上众人都哄得开开心心的，对吕素儿跟怀根也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把银子给我！”孙田喝的醉醺醺的冲进来，伸手就要跟吕素儿要银子。 吕素儿放下了手里的碗，脸上冷若冰霜，扭了脖子，“家里哪里有银子，去年的秋粮你都恨不能全给曹寡妇拉走了，家里哪里还有进项。怀根都是在娘这边吃的，家里连米粮都没了。” “你莫诓我，你昨日明明去集市上卖了棉布，肯定有银子。”孙田呼着酒气，没轻没重的把吕素儿拉出去，吕素儿绊倒在桌边，饭桌都被撞得晃了两晃。 怀根的眼睛里满是惊恐，伸着小手拉了吕素儿，“你放开我娘，放开我娘！” 孙田红了眼睛，拎了怀根，扔到一边，“小兔崽子，嚷嚷什么，见到你爹，连声爹都不叫了？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 怀根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孙田却没打算放过吕素儿，揪了吕素儿的头发，“让你娘把钱拿出来，我就放开你娘！” 柳月娘心下惊恐，自从搬到城里之后，一直都没怎么见过孙田，没想到，居然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赶紧使了眼色让红菱去堂屋里叫孙朗过来，要是孙田这个时候发疯，一屋子都是女人，可没有人能拦得住。 高氏骂骂咧咧的骂着孙田混账，但是哪里管得了孙田了，还没有动手打老娘就已经不错了。花小青跟张氏把钟氏往边上拉了拉，钟氏现在有了身孕，容不得一点儿闪失。 “我呸，你打死我都没有银子，家里的粮食都拉给姘头了。你把人家当个宝，不过是个万人骑的玩意儿，真以为自己本事了”吕素儿寒了一张脸，不甘示弱，伸手去挠孙朗的脸。 “臭娘们儿！”孙朗把吕素儿拉到院子里，扔在地上，醉醺醺的就要上去踢吕素儿，张勇家的看着不对，连忙上去拉了一把，真的踢上去就麻烦了。但是一个大男人哪是女人拉的住的，张勇家的被孙田一下子甩出老远去，跌坐在地上。 好在，吕素儿已经趁机爬了起来，孙朗几个也从堂屋里出来了。孙朗一个眼色，两个长工先把孙田拉住了，花小青跟张氏赶紧把吕素儿拉到屋子里去洗洗脸。因为头发被孙田抓乱了，额角也被撞坏了，就是身上也不知道深深浅浅受了多少伤。 “去马车上把常备的伤药拿来，赶紧送过去！”柳月娘吩咐了一声，红菱赶紧过去。 院子里醉醺醺的孙田这个时候还是不肯服软，“干嘛抓住我，让我打死那个臭娘们儿！打死她！” 孙朗看着皱了眉头，“找人给他醒醒酒！”让人拎了凉水，一桶一桶的浇，泼了好几桶凉水，孙田才红着眼睛冲着孙朗吼，“放开我！你管不着我！” 孙老爷子气的浑身发抖，冲上去就是噼里啪啦一阵耳光，“你二哥管不了你，我管得了你！做爹娘的，打死你都没事！就当是为民除害！你个混蛋小子，越大越没长进！” 孙老爷子心里也苦的很，几个儿子都是好样的，只有这个孙田，真的是给老孙家丢人抹黑。曹寡妇有什么好？一个门风不正的寡妇，就不知道怎么把孙田迷的丢了三魂七魄的，家里的正头娘子倒是受了诸多的委屈。 吕素儿是孙老爷子跟高氏最满意的媳妇儿，人品模样手里的活计都是数一数二的，原本三房的日子过得也不差，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孙田就渐渐的变了一个模样。 就是村里的人，不少人都在背后指手画脚的笑话。 “那你打死我吧！我没得丢脸的！就因为这个女人，我的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背后不知道多少人笑话我，我怕哥哥就算了，还怕老婆。大哥跟小中都发财了，我还是住着那几间屋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生个儿子，人家都是能跑能跳的，我儿子就是个病秧子。你们都说曹寡妇不好，曹寡妇对我最好，没得每天喷头喷脸的教训我。我过日子就图个舒心，没得这么多的闹心的事儿。” 孙田急红了眼，门牙都被孙老爷子打飞了一个，梗着脖子叫唤。 “你媳妇怎么就对不起你了？你日子过得不好？你哥哥弟弟在地里干活的时候，你在哪呢？吃不了苦，心里还没成算，你就是个废人。媳妇儿挣点钱，都被你花在个破烂货手里。我看你哥过年前打你打得轻了！” 孙老爷子气的大喘气，就要拿了钉耙去打孙田，被孙朗跟孙中拦住了。真的闹出来人命就不好看了。外面的长工守住了院子，拎进来一个女人，直接摔在地上。 “老爷，这个女人在外面听墙角，见到我们还躲，就拉进来了。” 等那人女人抬起头来，一看，不就是曹寡妇。 “呵呵，误会都是误会，我就是路过，路过哈！”曹寡妇自己爬起来，摸着被摔痛的屁股，呵呵的笑。 “我倒不知道你要去哪里，居然会路过我们家。”孙家的院子在最偏僻的位置，一般人还真的没法路过。 “这个”曹寡妇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孙朗看着曹寡妇的神色，倒是戒备紧张的。 “老爷！奴才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张勇家的上前一步，刚刚摔得着实厉害，走起路来还是一拐一拐的。 123孙田断腿 “说！”孙朗气的脸红脖子粗,孙田年纪小，自己算是带着孙田跟孙中长大的，现在孙中已经能当家过日子了，孙田还是这么个浑不吝,孙朗如何不气？ “要我说，这位曹大姐怕是不是什么正经人，倒是要审一审的。今日是清明，哪家不是忙着祭祖的,倒是这位曹大姐,听说是位寡妇，一身红衣,怕是不妥当的吧？再者,路过也不用路过墙头吧，更何况，府里的院墙怕是有一人半高。” 孀居之人一般都是素面朝天，着淡色或者偏重颜色的衣裳。曹寡妇一身大红衣裙，在院子里甚是醒目。 那长工恍然大悟，点点头，“难怪这位娘子还端着个板凳呢，怕是用来站着爬墙的。” 曹寡妇一张脸臊的通红，虽说是个不检点的，但是关了门在自己屋子里，就算是脱光了，谁又知道？张勇家的话，这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狠狠的被扇了一个耳光的感觉。 曹寡妇原本是跟着孙朗一起回村的，只是孙田毕竟还要祭祖，又在家喝酒吃饭，许久都没有出来。曹寡妇觉得不耐，就去跟娘家兄弟借了个板凳出来，想要看一看院子里的情景。没想到，刚刚骑上墙头，就被两个长工拖下来，拎到院子里来了。 “我没看什么，就是来看看孙田怎么这么久都没出来的。”曹寡妇不是孙家的人，这个时候只要解释一下自己不是个偷儿就行了。在李家村，孙家富贵，要是说少了点什么东西，曹寡妇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 “哦？”孙朗看着曹寡妇冷笑。现在不是是不是的问题，就是要一口咬定了她是个偷儿就好。至于送到衙门去，怎么判，还不是孙家使唤银子的事情 曹寡妇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抖，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孙田跟你有什么关系，要你骑着墙头来张望？”孙朗冷冷的说道。 柳月娘看着情形不对，连忙让红绡把孩子们都带到后院去玩。钟氏怀着身孕，张氏早早的就护着她离开了。 曹寡妇赶紧站起来，要往外面跑，“杀人啦！”外面守门的长工，连忙把院子门关上了，把曹寡妇拉了回来。 吕素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屋子里出来，简单的梳洗了一下，额头上被扯掉了一块头发，露出粉红的头皮来。怀根却不愿意跟着大家去后院，怯怯的躲在吕素儿的怀里，唤着娘，真是闻者伤心。 曹寡妇挣扎着，扭动着身子，脸上滚了一脸的汗水，混着脸上的胭脂水粉，五颜六色的，甚是好看。“我是跟着孙田来拿钱的，他欠了镇上的赌场五十两银子，要是今天不去还，赌场的打手就要把他的胳膊卸了。不信，你们问他！” 孙老爷子抬脚就给了孙田一脚跟，“你个臭小子，好吃懒做，现在还吃喝嫖赌全占全了。你是巴不得我跟你娘早点归西了吧！” 高氏两眼一翻就要晕倒，高大的身子差点把站在一边的张勇家的压倒了。顿时，院子里乱作一团。 “我就是去玩两圈试试手气，哪知道越输越多了”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 “我看过年前头的那顿板子打的太轻了，今天就往死里打，瘫了我养着你，好过你出去闯祸！”孙朗是真的气的不行，自己找了个连枷，就往孙田身上招呼。一边打一边骂，“爹娘养活你这么大，你不说好好孝顺他们，还要他们为你担心受怕。娶了媳妇儿生了儿子，一个当家的人，就知道在外面混来，家里的老婆孩子过得什么日子！” “疼啊，疼啊，二哥，二哥，你给我把钱还了吧，他们就在村口等着。要是不还钱，肯定要打我，我不想没有胳膊啊！”孙田这个时候酒气散的差不多了，脸色通红，也知道了怕，自己二哥打一顿，总好过被外面的人打。自己亲哥哥自然会手下留情，要是外面的人，下了死手，根本就不会管自己的死活了。 这个时候求饶，或者还能来得及。 “找人去，拿五十两银子到村口去，记得把欠条要回来！”柳月娘让人带着银子，赶紧去把欠条要回来，这个时候要是闹上门，全村的人都知道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至于这个曹寡妇，跟那边的人说，钱是给了，这个曹寡妇偷了家里值钱的东西，要送官严惩。”曹寡妇跟着回来拿钱，孙田以前也从来没有过赌博的习惯，看来这个曹寡妇在里面下了大力的。 外面的那些打手，开赌场的都是黑道上的人，肯定惹不起，就算是惹了肯定也是一身骚。所以，钱是给的，欠条要回来，一了百了。 只是这个曹寡妇想要出去，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我”曹寡妇挣扎着想要跟着一块儿出去，被人踢了一脚，正好趴在地上，一个狗啃你。“有你什么事儿，好好的给我在这待着。” 曹寡妇哪里挣的过几个长工，只是呜呜的叫唤着，希望孙田赶紧求求情，但是孙田现在自己都被打得哇哇叫，哪里还有心思管她了。 院子里乱糟糟的，柳月娘看的直叹气。 要柳月娘说，吕素儿待孙田是极好的，一直给自己的小家打算。虽说有的时候也斤斤计较了些，但是也是为了两个人好。 “这里闷得很，我去后面透透气。”柳月娘跟花小青说了，带着红菱就往后院去，后院有个石桌，这个时候铺上垫子，坐着倒是不冷。柳月娘靠着石桌坐了。 怀民的媳妇儿钟氏已经显怀，每天吃过饭，总要都要被张氏逼着坚持在院子里里走两圈儿，消消食，也怕孩子长太大了，以后难生养。 外面的太阳挺大的，虽然不至于热的难受，但是穿着夹衣，还带着个球，钟氏的背后的衣裳一会儿就湿了。 “二婶婶，你帮我跟我娘说说，能不能不走了啊！”钟氏苦着一张脸，抱着肚子，柳月娘失笑，让红菱过去扶着她走。 张氏多年媳妇儿熬成婆，说不上是个恶婆婆，但是张氏对小蝶也是那样，也不会真的对媳妇儿多亲热。更何况张氏原本是个泼辣的，钟氏自然是怕张氏的。但是，柳月娘的话，张氏多多少少还是会听些的。 “你就好好的走两圈吧！你娘平时是严厉了些，但是也是为了你们好。如今还是要坚持多走走的好，虽说辛苦了些，但是好生养。你又是头一胎，可要仔细了，不能贪了轻松。我让红菱扶着你走，慢慢的，累了就歇一会儿。” 钟氏嫁给怀仁的时候，家里已经没有这么艰难了，张氏跟孙兴肯吃苦能干，家里的田地有好几亩。在孙朗的指导下也开始种了莲藕，家里的收益就更多一些。所以，钟氏每日里做了家务就好，不过是织布做针线。 自从怀孕了之后更是好吃好喝的供着，钟氏明显除了肚子大了些之外，也长了不少的肉。 “啊——”钟氏瘪了嘴，一脸的失望，认命的在院子里拖着自己的胖腿慢慢的走着。“我娘也是这么说的，让我要么在院子里走走，要么就跟着下地去干活。” “太太，前面都掰扯清楚了。那曹寡妇找人送了官府去了，是老爷亲自找人送过去的，怕是没了什么好处了。”张勇家的悄悄走到柳月娘的身边，孙家夫妇俩都是好说话的人，从来没有这么大的火气，这次真的是被惹急了。 柳月娘点点头，“孙田” “被老爷打的不成样子了，估计腿”张勇家的斟酌着，孙田的腿估计是废了，以后怕是难走路了。“不过，三太太是个硬气的，她说这样也好，以后三老爷就在家不会出去了，她养活三老爷，就是死也一起死。” 柳月娘恍然，没想到吕素儿居然这么硬气。 “她只是个要强的，你别管了，她在家有什么过不去的，我们都会看着些。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火炭脾气，现如今年纪大了，不说脾气淡了，总归是能忍了些。生活难了些，低个头就算了。她就是转不过来弯儿。要说真的硬气，怀根在爹娘这吃穿住用，她也没拦着。”张氏叹气，大家都是苦日子慢慢的一步一步熬出来的。吕素儿原先是个拔尖的，如今也已经是个糊涂的了。 柳月娘点点头，要是吕素儿想要帮忙，自己是不会拒绝的，不管怎么说，怀根都是孙家的孩子。但是，她既然硬气，自己就不要去触这个霉头了。 孙田被打得一塌糊涂，大夫还是要找。柳月娘进屋的时候，高氏就有些不高兴，怀根倒是活泼了许多。怀根对自己的亲爹实在是没有什么太好的印象，在心里都是当做恶人来记的，如今这个大恶人被打残了，正好不会欺负自己跟娘了。 “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怎么就下得去这般的狠手，小田这下半辈子可怎么办哟！”高氏抹着眼睛，吕素儿倒是给高氏端了杯水，“娘，孙田不管变成什么样，我都养着他。以后孙田的那份，我也一并孝敬您！” 吕素儿这话说的真心，到现在还没有和离，一来是因为撇不下儿子怀根，这是每个当娘的心，有了孩子，怎么都要为孩子想想。二来，就是高氏跟孙老爷子是真心心疼这个儿媳妇，就算是能说会道的花小青都没有吕素儿长脸。 “你这下半生，可怎么过！”高氏看着吕素儿，更是悲从中来。 124小翠儿 等了许久都不见怀民回来,消息也没一个，眼看着时辰已经不早了。 “不如，今天小翠儿要是来了，就在家里住上一晚上,明天跟着柱子墩子他们一起进城？”柳月娘打着商量，眼看着太阳已经往西去了，这个时候再不回去，今天可就要在这里耽搁了时候了。 张氏心里着急上火的,但是也没有办法,“成，我让怀民一起陪着过去,要是你觉得合适就留下来,要是不合适就让我们怀民带回来，别觉得不好意思！”张氏的一张黑红的脸膛笑得跟朵菊花似的。 张氏笑盈盈的送柳月娘上车，表侄女的事情重要，但总归是亲疏有别的。柳月娘跟孙朗带着家里一起种莲子，还帮着一起卖了，才挣了钱，有了现在的好日子。要是小翠儿不合适，惹恼了柳月娘，那就带回来好了，没的惹恼了孙朗跟柳月娘，断了自己的财路。 “我知道，大嫂用心的，怎么会介绍错了。我想着肯定是个好的！要是真的不合适，我自然是不要的。跟大嫂是一家人，自然是不会见外的。”柳月娘点点头。要是小翠儿真的不合适，自己就找个理由放到后面的菜园子去就是了，不过是干些活计，不会出什么大错。 要是合适的，倒是不介意委以重任的。家里一日一日的渐渐好起来，也发现人手不够了。 “那我就放心了！”张氏的心落回肚子里去了。 “爹，我要骑马！”怀林死活都不肯坐车了，非得闹着要骑马，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缰绳怕是都拉不住，哪里能够骑马。怀仁也是**岁的时候才找了一匹温顺的老马，就是这样，柳月娘都担心受怕了许久。 怀林梗着脖子站在院子门口，抱着马腿，死活都不肯动了。孙朗脸上的暴戾之气未退，伸手把怀林一把抱起来，“想要骑马，我就带你骑马，半路上可不准闹着下来。” “二哥！”吕素儿拉着怀根的手走过来，跟孙朗福了福身子，怀根在马下给孙朗磕了两个头。 “孙田的事情，谢谢二哥。我以后会好好照顾孙田的，请二哥放心，娘那边我会多劝劝的。其实，这样也好，总好过他在外面被人打死。” 孙田现在就是个祸端，能找个曹寡妇就被迷得七荤八素的，去赌场输了五十两银子，以后还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情来。五十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买粮食一家三口都能吃个十来年了。如果不是因为有孙朗兜着，这个时候孙田还不是要卖儿卖女，甚至是卖老婆？ “莫谢我，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他亲哥，我自然是为了他好。如今怀根年纪也不小了，入学的事情由不得你矫情了，我过两日让人送银子过来，你给他买点笔墨纸砚。”孙朗原本就不喜欢吕素儿，如今就算是摆低了姿态，孙朗也不想搭理，挥着马鞭，“就算是因为你二嫂，我都不愿意搭理你。以后，家用我每日找人送来，你好好的照顾孙田跟怀根就好。爹娘这里，你愿意就来看看，不愿意来就算。” 说着就扬长而去，吕素儿的心里百感交集。 马车摇摇晃晃的上路，外面怀林放肆的玩闹尖叫。柳月娘偷偷的看了看孙朗的神色，忙着跟怀林笑闹着，脸上也没有这么紧绷绷的了，才放下心来。上次孙朗打了孙田一顿板子，就不高兴了许久。这次把孙田的腿都打断了，柳月娘真的生怕孙朗心里会受不了。 孙田十岁的时候，柳月娘进门，那个时候虽然有些犟脾气，但是天性尚算是纯良，也知道心疼哥哥嫂子。没想到，现在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了。不但是不好好养家糊口了，还对老婆孩子不管不顾的。 妞妞蔫蔫的坐在车上，“娘——” “怎么了？”柳月娘放下手上的掀起来的车帘子，“是不是墩子结亲了？你心里”墩子选在今天结亲，柳月娘是不知道的，要是早知道是这样的，就不会让妞妞去四牛家了。 “嗯！墩子哥哥结亲了，那个卖花的姐姐叫荷花，我明明很喜欢墩子哥哥，我的心里也很难过，但是我也很喜欢荷花姐姐。荷花姐姐很好，带着我去看她的头发，你看，我这边的花是荷花姐姐给我戴上的。” 妞妞撅着嘴巴，把脑后的绢花给柳月娘看，粉红色的绢花，黄色的花蕊，跟一般的绢花是有些不一样。 柳月娘看着都觉得新奇，“这绢花倒是好看，回头让你爹也去多买几个。给家里的人都买上一些。” “嗯！也给荷花姐姐多挣几个钱，荷花姐姐是家里的大姐姐，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要照顾，家里不是那么宽裕。” 妞妞点点头，觉得这个主意是不错的。反正不过是一个大钱一个的绢花，家里倒是不缺这一文两文的大钱。 “娘，我跟你说呢，我这样是不是很奇怪，我喜欢墩子哥哥，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吃醋么？我不是应该生气么？我怎么还喜欢荷花姐姐呢！” “妞妞喜欢墩子哥哥，墩子是个好人，荷花也是个好人，他们在一起就会很好。所以，你没有什么好生气的。你喜欢墩子哥哥，就要希望他好。你说，墩子跟荷花在一起好不好？” 墩子是个好的，但是并不适合妞妞。既然注定不会在一起，就要学会祝福，这样才会让自己，也让别人好过一些。 “他们在一起，就好像是爹跟娘在一起，是极好的。但是，我多希望，我是荷花姐姐！”妞妞轻轻的叹了口气，眨着眼睛望着外面。过了许久，才转过头来。“算了，我不难过了。早上的时候出门早，我现在好困，我要睡一觉。我这么难过，晚上的时候我还想吃红薯羹，好不好，娘？” “好！想吃就说好了，非要跟难过扯上。”柳月娘失笑，妞妞如今正是长个子的时候，每天晚上都要吃宵夜，不然就容易饿着了。 听服侍的小丫头说，每天晚上饿醒了，就在床上颠来复去的，实在撑不住了，才会叫吃的。柳月娘知道了，就让厨房每天都给几个孩子准备着宵夜，晚上的时候能够不饿着肚子睡觉。 “娘最知道我了，嘿嘿！”妞妞露出小虎牙，嘿嘿的笑。 张氏的表侄女小翠儿说是有了十五岁，但是看上去倒像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枯黄枯黄的头发，脚上的鞋子露出大脚趾来，身上的衣服也是打了许多的补丁。跟在怀民的身后，虽然黑瘦黑瘦的，但是两只眼睛倒是显得越发的大了，炯炯有神的。 “这就是小翠儿？” “是了，婶婶，这就是我的表妹小翠儿，从小在家没见过什么世面，二婶婶多见谅。”怀民的身子高大，越发的显得小翠儿的矮小干瘦。 柳月娘招招手，小翠儿上前两步，柳月娘伸手摸了摸她的身子，都是干瘦干瘦的，感觉到手下的瘦骨嶙峋。 “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小翠儿乖乖的站着， “回太太的话。我如今跟这个大哥大嫂住。我爹年纪大了，我娘很早就不在了，我跟着我爹住在大哥家，出了大哥大嫂，还有两个侄子侄女。” 张氏的娘的辈分高，张氏又是娘家最小的闺女，张氏虽然才三十多岁，那表哥已经跟孙老爷子高氏差不多年纪了。张氏表哥有过两个媳妇儿，这个小闺女是后面的媳妇儿留下来的，娶后面媳妇儿的时候，几个之前老婆留下的儿子闺女都差不多成家了。 所以，等张氏的表哥年纪大了，后面娶的媳妇儿过世了，小闺女小翠儿就跟着住到了大儿子家里。但是，养一个老爹就够了，还带着一个未成年的妹妹，哥哥嫂子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茶饭给小翠儿吃的，而且每天还要干很多的活。 不用怀民细说，柳月娘就明白了小翠儿的艰难，在同父异母的哥哥家里，哪有什么好日子过。 “不用叫我太太，我们是亲戚，你就跟着怀民叫我二婶婶吧。愿意在我们家么？”柳月娘觉得心酸。 “可以么？”小翠儿转头看着怀民的方向，怀民点点头，小翠儿才装过头来，看着柳月娘脆生生的叫了声“二婶婶。我愿意在家的，我会烧火劈柴，还会下地干活，打猪草。什么活计我都会干的，我在家的时候也是干惯了的。” 小翠儿目光灼灼的看着柳月娘，生怕不要自己留下来。 “不用干这么累的活计，我们先歇歇，明天再干活。” 妞妞练完了字，从自己的院子过来。如今怀林也去了学堂上学，自己倒是清闲了许多，每日里除了练字也没什么好玩的。倒是定下心来跟柳月娘做针线了。 “妞妞，快过来，这是你小翠儿姐姐！” 妞妞跨进门来，先看到了怀民，叫了声怀民哥哥，然后才看到了屋子里站着的小翠儿。“小翠儿姐姐！昨天我们就等你呢，但是没等到。” “小姐好！” “我叫妞妞，姐姐叫我妞妞就好了。” 125童试 小翠儿进府的时候连个小包裹都没有,家里两个小丫头倒是差不多的身量，先找了身衣服换上。小翠儿实在是太瘦了，衣服像是挂在身上的。柳月娘看着叹气，小翠儿在家的时候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呢。 “倒不是家里的表哥表嫂刻意虐待她,家里的日子确实是不好过。”小翠儿跟着张勇家的出去了，怀民才感慨。“小翠儿也是个好的，如今家里的日子不好过，求了哥哥嫂子把自己卖了,我娘听说了,于心不忍，才找了婶婶。” “这几年风调雨顺的”柳月娘吃惊,这几年收上来的收成都还算是不错的,就算是一般的人家，只要是够勤快的，不至于连饭都吃不饱吧？ “表舅经常生病，表哥表嫂是当儿子媳妇的，不能不给看，每年花的汤药费就够多的，家里的收成搭进去不算，恐怕前几年的出息也搭进去不少。” “哦——”柳月娘立马就明白了，在历阳，就算是佃户，要是风调雨顺的，也是能吃饱饭的，不至于这样。但是家里有个长病的就不一样了，有个病秧子在家里，不说是一般的庄户人家，就算是小富之家，怕是也很难维持的。 留了怀民在家吃过午饭，才让怀民回去。 柳月娘让小翠儿歇歇，小翠儿却是闲不住，帮着董氏把后院的菜地整了一遍。晚饭的时候也帮着烧火做饭。柳月娘知道，现在只有让小翠儿有活干，让她觉得自己是有用的，她才会安心下来。 柳月娘把小翠儿拨给了妞妞，因为妞妞身边只有两个小丫头，小翠儿毕竟已经是十五岁的姑娘，总归比两个小丫头懂事的多。 事实上，小翠儿确实是个懂事的，干活利落干练，很多事情，张勇家的只要说过一回，她就能记住了。张勇家的在柳月娘的面前不知道夸过多少回，“我们家的臭丫头，眼看着也十三四岁了，就是没有小翠儿懂事。” 只是，小翠儿在家的时候做惯了粗活，如今手上厚厚的一层茧子，倒是不能做针线的。孙家正好还有个织布机，妞妞做针线的时候，小翠儿就在一边陪着，在旁边织布。 “太太，老爷说了，今天晚上不回来吃晚饭了！” “哦——”柳月娘放了手上的针线，外面的天色已经不早了，屋子里已经上了灯。“那就吃饭吧，让厨房把饭菜送过来！” 妞妞跟怀仁怀林已经在屋子里等着了，估摸着早就已经饿了。厨房的饭菜是一早就做好的，很快就送过来。小翠儿不是正经的奴才，是家里的亲戚，反正家里也没几个人，就坐着一起吃饭。 柳月娘吃的心不在焉的，几个孩子都感觉到气氛很奇怪，赶紧扒了饭，吃完了，一个个的赶紧找了借口溜走了。 柳月娘拿着筷子戳着碗里的饭，一桌的好菜，但是就是没有心情。喝了碗甜汤，就让人撤了饭菜，“撤了吧，灶上热着醒酒汤，等老爷回来了喝。” 在外面的院子里溜了一圈消消食，就让人送了热水来洗漱一番，换了衣裙倚在床头做针线。张太太要的观音像，一直都记在心上，柳月娘就想着赶紧完工了的好。每天上了床还要惦记着补上几针。 戳了两针，柳月娘就放下了手里的针线，心里只觉得空落落的。 孙朗在外面的生意做得好，晚上的应酬也多了起来。已经连续好几日都没有回来吃晚饭了，男人的应酬，还是晚上的应酬，怎么可能只是去酒楼吃吃饭喝喝酒，估摸着也是去喝花酒了。虽然没有夜不归宿的记录，但是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情。 一身酒气的孙朗进了屋，原本以为柳月娘已经睡着了，毕竟已经是三更天了。 “怎么还没睡觉？以后不用等着我！早点睡觉！”孙朗打着哈欠，还有些大舌头，孙朗不是个很能喝酒的人，所以平时也不贪杯，但是求人办事总归是要自己先喝才算是有诚意。 “外面也不晚，早睡了我也睡不着！”柳月娘掀了被子，下床穿鞋，给孙朗脱了外衣，领口上是鲜红的口脂，柳月娘盯着那口脂的痕迹看了两眼，只觉得晃眼。随即，回过神来，准备叫外面的红菱去打水。 “不用叫人打水了，屋子里的水肯定还没有凉透，兑些炉子上的热水，我就着洗洗就好了。等他们打了水来，我也困得不行了。你赶紧睡吧，春寒料峭，晚上的时候还是挺凉的，别冻着了。” 孙朗进了里面的隔间去洗澡，没多久就回来，估摸着是累坏了，吹了灯，圈着柳月娘就睡了。 等到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柳月娘一摸被窝，又已经不见了。 “太太，老爷是出去做生意，几个铺子都是刚刚起步，要请掌柜的，要找伙计，哪样都不是清闲的活计。等到忙过这一阵就好了。”最近柳月娘的变化大家都看在眼里，总是闷闷不乐的。 “我知道的！”柳月娘勉强的扯了个笑，家里的生意做大了，孙朗在家的时间自然就渐渐的少了。自己总归要慢慢的习惯。 柳月娘努力把自己的精力放在做针线跟管理家事上。眼看着怀仁童试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如今，也渐渐的把心思转到了给怀仁准备备考的事情上。 虽然柳月娘不会文章，每日里把怀仁的伙食衣物都准备的好好的，有的时候晚上还亲自做个甜点送过去。怀仁一再坚持不用紧张，但是柳月娘心里总是不放心的。 怀林看着家里这么紧张，每天晚上吃过晚饭也不敢缠着怀仁了，只是自己乖乖的回了屋子去练大字。 渐渐的，谢子珏来的次数也多起来，谢子珏明年就能参加乡试了，自然要准备充分，这样，一举考下举人，说不得明年的时候就已经是个举人老爷了。原本三年前，谢子珏就已经过了童试，立马就可以参加秋天的秋闱的，只是，那个时候谢子珏觉得自己的年纪还小，而且也不一定能考的上，就没有参加。如今过了三年，什么都渐渐的成熟了，谢子珏觉得自己也能下场去试试了。 126第 126 章 等到童试的那一天,孙朗也没有去铺子，全家一起陪着怀仁吃了早饭，孙朗才送怀仁去考场。备考的篮子是柳月娘早早就准备好的，一家人把孙家父子俩送到门口。柳月娘纵有千言万语也说不出口,这个时候不能分了怀仁的心思。 待到门口，谢子珏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子珏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门上也不知道往里通报一声，怠慢了！”孙朗连忙就要追究门房的责任，一边把谢子珏往府里迎。谢子珏可是谢知府的宝贝儿子,九岁的时候就中了秀才,据说很有其父之风，三个儿子最是受宠。孙朗现在巴结谢知府还来不及,又如何会怠慢了谢子珏。 谢子珏连忙摇头,“孙世叔见外了，是我让门房不用通报的。我跟怀仁原本就是同门师兄弟，这个时候来送考也是应当的。” 谢子珏把准备好的包袱给了怀仁，“天气尚凉，考试的屋子阴冷潮湿，还是多带件衣服！这个里面是个鹿皮的小毯子，铺在凳子上坐着，也能暖和些。文章只要跟平时那般就好了，先生也说了，你是没问题的，我倒是不担心的。” 现在已经是四月的天气，中午有的时候穿着夹衣都觉得热的慌，柳月娘倒是没有担心怀仁会冻着了，只是好好的准备了一番吃食，生怕他饿着了。 “子珏毕竟是过来人，我们都是不懂的，倒是亏的子珏用心了。”柳月娘感激的微笑。怀仁是孙家的第一个读书人，就是柳月娘也不通这些事情，这还真的是亏了谢子珏，不然怀仁真的是要受冻了。 谢子珏跟着孙朗一起去给怀仁送考，柳月娘带着妞妞回到院子里，怀林自有人送着去了学堂。 柳月娘回了屋子，收拾了观音像，找了个包袱皮包了，叫了张勇家的进来，吩咐道：“你去张家走一趟，把观音像给张太太。” 张勇家的很快就领命出去了，柳月娘觉得有些困顿，扶了富贵花开的大迎枕靠在榻上睡了。红菱进来看了，找了个薄被子给搭在身上，自己端了个板凳在门口坐了，做针线。 府里现在添了不少人，洒扫什么的都不用红菱这个大丫头操心了，每日里空着就做些针线。柳月娘的手艺好，也不藏私，红菱红绡的针线都是月娘教的，只是红绡是个活泼的，安不下心来学。红菱是个稳重的，也能沉得住气，针线上倒是好了许多。 “太太呢？”孙朗进了院子，红菱的针差点就戳到了手指上，结结巴巴的接道，“在屋里，睡着了！” 红菱连忙站起身来，要往屋里跑，“我去叫太太！” “不用，我就是回来看看。”孙朗在门口看了眼柳月娘，叹口气，旋即又出去了。“让你们太太好好睡一觉，这些天都是睡得不踏实。”柳月娘最近的神色总是恹恹的，孙朗虽然忙，但是也什么都看在眼里。 还有上次发生的事情，孙朗心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做错事。 柳月娘这一觉睡下去，就睡到了下午，中午的时候都没有起来吃饭。生怕饿着了柳月娘，厨房的炉子上一直热着饭菜。 柳月娘睁开眼，觉得脑子清醒了许多，这么些天，一直浑浑噩噩的，掀了身上的被子，只觉得全身都舒畅了许多。 红菱听到声响，赶紧丢了手上的针线，打了水进来给柳月娘擦洗一下脸面。头上的珠钗头发也都已经散了，红菱轻手轻脚的梳理干净，还要梳洗一下。“奴婢去叫张妈妈来给太太梳头吧！”柳月娘的头发一直是张勇家的打理的。 “不用了，你也跟你张妈妈学过梳头，就给我简单的拢一下就好了，眼看着外面太阳都要下山了。”柳月娘眯着眼睛说道。 红菱嗯了一声，给柳月娘开始梳头，“奴婢手生，要是扯着头发了，太太说一声。“红菱虽然不经常梳头，但是手艺并不差，给柳月娘梳了个垂髻，后面插了一支白玉钗，素淡清雅。 柳月娘满意的点点头，“我就说么，红菱的手艺定是不差的。我真是想把你留在身边啊，但是眼看着你跟个花骨朵儿似的，慢慢的开了。姑娘到了好年纪，自然是要嫁人了。“ “太太！“红菱涨红了脸，红菱过了年已经是十六岁的年纪，也到了该说亲事的时候了。只是，一个奴才哪里有自己的自由，只是主子说配了谁就配了谁罢了。好一些的就放出去，要么就是配了府里的小厮儿。”我哪边也不去，就在太太身边好好照顾老爷太太。“ “是要照顾我？还是要照顾老爷？“柳月娘不动神色的摸着自己鬓角的头发，头发顺滑，色泽黑亮。 “太太！“红菱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头如捣蒜。”太太饶命，没有这样的事情啊！“ “哦？不是你，那就是红绡了？还是哪个？“柳月娘看着红菱的头顶，微微有些心凉，自己以前也是个丫头，对卖身进府的丫头们，就多了几分照拂的心思。家里的丫头什么的，柳月娘也从来没有刁难过。 但是，就算是这样，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人想要爬主子的床。 孙朗领口上的红色口脂，在昏暗的灯火下，那天，柳月娘也就差点相信了真的就是孙朗喝花酒的时候沾上的。但是，到白天一看，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儿了。用的明明就是自己的做的玫瑰蜜，粉盈的口脂，淡淡的玫瑰香，柳月娘是怎么都不会认错的。当时做完了，就给自己留了一管儿，还有的就是几个丫头分了。 孙朗那日进院子之前去前面的书房坐了一会儿散了散酒气，前面的书房照理说是不会有什么丫头过去的。要是真的有丫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在孙朗的领口上留下了口脂，那就真的是自己这个当家主母的失责了，居然没有管好后院的丫头。 而且，孙朗近日的眼神甚是躲闪，怕是真的发生了什么？ “没有，不是红绡，红绡跟我一样，对太太的心是忠心不二的。“红菱摇头，连忙磕头。红绡是个没心没肺的，自己也是不会干这种糊涂事的。再说了，太太对自己跟红绡是极好的，要是真的干出这样的事情来，真的是愧对太太的一番照拂了。 “好了，起来吧！“柳月娘伸手把战战兢兢的红菱扶起来，叹口气，”我是真的一片真心对你们，也是真心为你们好。“ “太太，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有这样的心思。我十二岁的时候就进了府，跟在太太身边，太太对我有再造之恩。我再是混账，也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红绡虽然心直口快，大大咧咧的，但是，跟我一样，对太太都是一心一意的。“红菱惊慌失措，不知道太太怎么就突然说起来奴婢爬床的事情了。 这样的事情自己不是没见过，那曹府之前的向姨娘不就是一个歌姬爬床成了姨娘的么？但是这样的事情，在别的府里是见惯不怪的，但是自己府上，老爷跟太太的感情极好，这样的事情是怎么都不会发生的。 “我知道，你们都是好的。只是我心里难过，老爷那天晚上喝醉酒回来，谁去了前面的书房？“ 柳月娘叹气，自己也知道不会是红菱跟红绡。自己身边的两个大丫头，不管怎么样，以后都会有个好归宿的，看在她们服侍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份儿上，都会给她们一个好前程。 “太太的意思是说？“红菱瞬间明白了，目瞪口呆，原来是府上有丫头的心思活了。”那？“ “不用作声，慢慢的仔细看着，要是觉得不对了就跟我说。还有，上次的玫瑰蜜的口脂不知道都给了谁？“ 红菱点点头，家里的丫头本来就没有几个，想要找还是很容易找到的。“我慢慢的去问，太太放心吧！“ 柳月娘嗯了一声，心情也好起来。 柳月娘一开始没有想明白，才纠结好多天，只顾着伤心难过了。现如今明白过来了，倒是觉得豁然开朗了。 “你说我怎么一开始就没想明白呢？“柳月娘失笑，自己真的是钻了牛角尖了。 张勇家的陪着笑进来，“太太要不要吃点什么垫垫肚子？“柳月娘早上的时候睡下去，一直到现在才醒，早就错过了午饭。 “算了，睡了一觉，也不觉得饿。要是有什么点心就送过来点儿，我就着茶水吃一些。“柳月娘摸了摸肚子，倒是真的没觉得饿了。”去了张家，怎么说？“ “张太太倒是松了口气，带了我去了张家老太太那里，见着了那朱家大奶奶，对夫人的观音像是满意的不得了。说是要上门来感谢太太。那朱家大奶奶端的是个富贵人家。身上穿的，头上戴的，比那谢夫人还好的多，真真是没见过。真没想到，那朱家竟是这样的富贵。朱家大奶奶还赏了奴才一个荷包，整整五钱银子。“张勇家的口若悬河，说着朱家大奶奶的富贵。 127第 127 章 到晚上的时候,孙朗去接了怀仁回来，童试算是小考，早上去，晚上就能考完出来。怀仁看上去很累,但是精神还好。柳良和不放心，也跟着走了一趟。 柳月娘几个也不敢问，赶紧吃了饭，就让怀仁去休息,什么话等到明天再说。 等怀仁去睡觉了,柳良和跟孙朗去前院接着喝茶说事儿。做生意，还是柳良和的经验丰富,家里几个铺子的货也是柳良和弄过来的。南边的北边的都有。 自从崔莹莹的事情之后,柳月娘就不怎么待见柳良和，但是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红绡，你去前面看看 ，舅老爷是不是喝醉了，让厨房煮碗醒酒汤送过去。要是难受就在家里的客院住下，明天再回去！” 柳良和喝了不少酒，柳月娘心里还是担心的。 谢府也派了人来问， “今天考场上有人晕倒了，我们老爷少爷都担心极了，知道孙家少爷没事就好了。” 每年的秋闱总有一部分人会因为身体原因，中途退场的。童试只有一天，倒是鲜少有人会中途退场的。今年的考官严厉了些，就有几个人被抬着出来了。考试不只是考校学问的过程，对于体力也是一种考验。 “多谢谢知府、谢少爷了！”孙朗封了一两银子给来人，叫老肖陪着送回去。老肖现在是孙朗的左右手，什么重要的事情，孙朗办不了的，老肖去办是最合适的了。 柳良和摸着下巴，“谢知府很看重姐夫跟怀仁呢！我们怀仁真真是个有出息的。”柳良和自己没有孩子，所以对于怀仁怀林跟妞妞就特别的宝贝。什么好的，最先想到的就是这三个孩子。 “不过是看着唐先生的面子，怀仁跟谢家二少爷是同门师兄弟。”孙朗心里隐隐的自豪，自己的儿子有出息，能让知府老爷跟他家的少爷刮目相看。但是，这样自己更加要谨守本分，更加不能坏了怀仁的名声。 “姐姐姐夫真是好福气！”柳良和叹气，看着外甥这么有出息，欣慰的同时，又有些伤怀。看着怀仁这么懂事，柳良和真是希望自己也能有个这么懂事的儿子，但是子嗣已经是柳良和的心头之痛了。 白锦秋这么多年都没动静，屋里的那些姨娘也没一个有消息的。外面的这个崔莹莹，原本就是找了人看着是能生养的，才带在身边的，想着等有了子嗣就带回上京去，孩子给白锦秋养着，但是也不会亏待了崔莹莹。只是，崔莹莹带在身边也不少时候了，只是肚子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柳良和只觉得心都凉了。柳良和是个会钻营的，又靠着蒋家的大山，家财万贯是肯定的。但是这么大的家业没有一个儿子继承，那又有什么用呢？ 二房的孩子一个个的往外蹦，柳良和看着都心急。 寻医问药，就是老太医也请了几位了，白锦秋跟自己的身子是没有问题的，就是怀不上生不出，真真是急死人了。 孙朗看着平日里意气风发的柳良和，顿时颓了下来，也有些不忍心。“你莫要担心，总归会有的。只是白氏操持了这么多年的家事，你把一个外室带在身边，你姐姐也是气不平的。要么，你把白氏带在身边，也让她好好养养身子，两个人齐心协力生个孩子出来才是正经。” “上京的生意再好，也没你在外面挣得多。就算是上京的都被老二家的把在手里了，也算不得什么。” 柳良和若有所思，犹豫了一下，“毕竟爹娘在堂，总归要有个人在家照顾着。” 柳老太太明显比较喜欢老二媳妇儿，再者老二家的子嗣多，老太太心里的天平肯定偏向了老二家。要是白氏这个时候南下，老大家上京一个人都没有，怕是有些不妥当，老太太跟老爷子还不把整个家业都搬给老二一家了？ 所以，柳良和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岳父心里是个明白的，你应该放心的。”孙朗明白柳良和的处境，但是柳老太太糊涂，柳老爷子心里是极明白的，绝不会让老太太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柳良和点点头。外面的红绡敲了门，端了一碗醒酒汤进来，“太太让奴婢给舅老爷送碗醒酒汤，舅老爷趁热喝。”红绡盯着柳良和喝完了，才笑着道，“太太让舅老爷今天晚上就不要回去了，家里还有舅老爷的衣服，是太太新做的。客院已经收拾好了，舅老爷要去歇息就找外面的小厮儿带路。” 红绡端着空碗出去，孙朗笑看着柳良和，站起身来，“你姐姐虽是因为崔莹莹的事情恼了你，但是心里总归是记挂你的。你早点去客院睡觉，我也到后面去看看你姐姐。” 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对着柳良和，“我跟你说的事情好好考虑一下，要是想生就跟白氏好好的准备生个孩子，要是实在是生不出来，再说。姨娘生的孩子不是嫡子，就算是白氏带大的，亲娘在，总归是跟白氏不亲的。” 孩子还是自己的好，就算是白氏视如己出，以后孩子长大了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未必就会感激白氏的好。说不得，以后白氏还要受了庶子的苦。 “老爷正跟舅老爷在前面说话呢，屋里面都是小厮儿伺候着的。”红菱给柳月娘拆了头发，梳理了一遍，松松的编了一个麻花辫。 红绡送完了醒酒汤回来，说着前院的事情。红菱跟红绡的感情好，这个时候孙朗领口上的口脂的事情，柳月娘既然告诉了红菱，就没有想着瞒着红绡。红绡是个牙尖嘴利的，知道了这件事情就想着要去给柳月娘分忧解难。趁着去送醒酒汤，仔细的看了看前院的情况。 孙家的前院很少有用到丫头的时候，一般打扫院子、伺候茶水什么的都是小厮儿。只有偶尔柳月娘让丫头去前院传话的时候，才会有丫头去前面。 所以，孙朗从前院回来，领口上留了口脂的事情，真的是要慢慢的调查了。要么，就是孙朗自己说出来。 “太太莫担心，我慢慢的找，定能把那个死不要脸的找出来！” “也莫急，要是得手了，她自己就会闹出来。现在没有得手，就定会有伺机动手的时候，我们只要仔细的看着，定能找出来。” “太太说的有理。”红绡歪着脑袋一想，倒是这个道理。“不过啊，太太也不用担心，我进屋的时候正听到老爷跟舅老爷说着舅奶奶跟姨娘的事儿呢。我们老爷可不是那种喜欢姨娘的人，还去劝着舅老爷守着咱们舅奶奶过呢！” “老爷是什么样的人儿，还用你来说？我们太太心里最清楚了！”红菱伸手点了点红绡的额头。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孙朗推门进来，就看到柳月娘做在妆台边，面若红霞，简单的麻花辫垂在肩侧，身上穿着一身翠绿色的睡衣。两个嫩黄衫子的丫头陪着说话。 屋子里的笑声戛然而止，红绡吐了吐舌头，跟着红菱下去了。红菱体贴的关上了门，柳月娘站起身子，给孙朗松了衣裳。 “里面的水早就抬好了，你快去洗洗澡吧！”柳月娘皱了皱眉，孙朗晚上的时候没喝多少，但是仍旧是一身的酒气，让人闻着难受。 “老夫老妻的了，还惦记着嫌弃我呢，我可是伤心了！”孙朗叹口气，捏了捏柳月娘的鼻子，柳月娘躲开了，“赶紧去洗洗吧！时候不早了，早早的洗澡睡觉，明天还有事儿呢。” 孙朗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柳月娘靠着枕头做针线，床边的柜子上放了一碗温水。“喝点水吧，晚上的时候喝了茶难睡着。” “嗯！”孙朗几步就坐到了床上，端了茶在手里喝，“今天在做什么？” “小衣裳，姐姐的身子越发的大了，姐夫也不让她自己动手做针线。娘的年纪也大了，我终归要多做些，免得小外甥以后没衣服穿。”柳月娘放下了手上的针线，男男女女的小衣裳都做了许多，但是总是担心不够穿的。外面买的小衣裳穿着可不放心，什么都要自己动手才好。 “你让红菱他们帮着做就好了，不用什么都自己动手的。”孙朗担心柳月娘的眼睛，已经是三十岁的年纪，这个时候还在做针线，就怕伤了眼睛。 “我没事儿，要是来不及定然会让她们帮着一起做的。”柳月娘倒是没觉得什么，家里说起来这么大的家业，但是后宅简单，自己要操心的事情不多。如今怀仁跟怀林都上学了，妞妞是个省心的，柳月娘的空闲时间就多了起来，只能做做针线打发打发时间罢了。 “没事儿找个女仙儿来说说段子听听也好，唉，”孙朗叹气，“最近忙的很，等有时间了，带着你们去庄子上住几天。据说常老头在庄子上打理的好，还在林子里盖了个院子，准备给我们去的时候住住的。也不能浪费了常老头的一番心意，等到怀仁发了榜，我们就去住几天。” 128第 128 章 等到童试放榜的日子,孙朗带着怀仁去看放榜，家里早早的就准备好了打赏的喜钱。门房上也早就准备好了鞭炮，柳月娘在屋里如坐针毡，时不时的就派人出去看看。 “太太别紧张,时间还早呢，等到放榜也要到日上三更的时候，衙门的官老爷哪有这么早当差的。”张勇家的换了一壶热水进来，给柳月娘倒了热茶。 “也是,也是！我真的是太着急了,这才是什么时候！”柳月娘捧着热水喝着，妞妞带了小翠儿进来。“娘放心好了,怀仁的文章,是唐先生都夸的，这次定能上榜的。” 正说着话，外面街上已经传来打马走过的铜锣声，差爷高声唱着，外面的鞭炮声也渐渐响起来。“让人把大门开了，我们去前面等着！”柳月娘迫不及待的到了前院，门上的就来报舅老爷已经过来了。 柳良和扔了缰绳就进了院子，“大姐，姐夫跟怀仁呢？” 柳良和真的把崔莹莹散了，把白氏接到了历阳，如今在历阳置了新宅子，上京家里的事情都交给了柳老爷子跟柳志和夫妻。柳良和跟白氏夫现在算是安安心心的在历阳准备要子嗣了，从上京专门带来的懂生养的嬷嬷，慢慢的养着身子。历阳的气候好，白氏丢了上京的事情，也宽心了许多，如今孩子虽然还没有怀上，但是身子已经养好了许多，气色也渐渐好了，身上也养了一些肉出来。 柳月娘现在看着柳良和也顺眼了许多，姐弟俩的感情也渐渐的缓和了。 “他们已经去看放榜了，看榜的肯定比我们先知道，估计他们已经知道结果了。”柳月娘十分紧张，虽然大家都说怀仁这次。 “那我在门口等着去，有人过来送榜，我在前面打赏也方便些。”柳良和说着就去了前面，家里没有人，自己当然要多照顾着些。 等到前面传来鞭炮的声音，柳月娘迫不及待的出了院子，原来怀仁也已经回来了。柳良和跟孙朗已经送走了送榜的差爷，送了喜钱，挂着的鞭炮也赶紧放了。 谢子珏跟着怀仁进了院子，原来怀仁去看榜的时候，正好遇到了谢子珏。孙朗喜气洋洋的，“家里的铺子里的这个月都多发一个月的月钱。” 隔壁的曹府也送了贺礼过来，曹老爷也过来看看新出炉的秀才。白胖的曹老爷如今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但是作为一个举人还是有些本事的。 柳月娘带着妞妞回到后院，前面有男人们招呼，后院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自己。 至少，今天中午的酒菜要准备好。 董氏送了菜单子上来，柳月娘看了，就让张勇家的照着单子去买菜。后院很快热闹起来，大家都喜气洋洋的。 怀仁考中了秀才，要准备回老家祭祖的事情，虽说不用办酒席，但是几个亲近的人家总要请过来喝一天酒，这些都要赶紧去准备起来。今年的童试通过了，说不得怀仁就要参加今年的秋闱。 白氏午饭前就过来了，带了不少的东西，又给怀仁准备的，也有给怀林跟妞妞准备的。白氏知道柳良和的改变是因为柳月娘，所以，心里对这个大姑子十分感激。 “每次过来就带来这么多的东西，你都快把家都搬来了！”柳月娘笑道。 “都是家里的东西，姐姐还不准我疼外甥外孙女了不成！” “他们都还是孩子呢，哪里用得着这么多东西了！”柳家富贵，柳良和挣的钱多的数都数不过来，白氏花钱也从来不肉疼。但是柳月娘是从苦日子里过来的，这么些个烧钱的东西，实在是舍不得。 “有什么事情可以帮忙的，姐姐赶紧的吩咐。今天的事情可不少！” 等到前面酒足饭饱了，曹老爷也告辞了。下午的时候，66续续的就有人来送贺礼。隔壁的富商的外室也让人送了四色礼品过来，张勇家的准备扔出去，但是，柳月娘想想还是让人留下了。近日无怨往日无仇的，人家不过是上门来贺喜一番，没有必要下了人家的面子。 更意外的是朱家大奶奶还让人送了一柄碧玉如意跟一套文房四宝过来。东西都是上品，柳月娘惊讶了一下，想着难道是朱家大奶奶真的怀上了孩子？ 挑了个好日子，孙朗带了怀仁回家做了一场法事，祷告先人。柳月娘却往海天寺去还愿，怀仁赶考之前许下的愿，这个时候也要还愿，给菩萨塑了金身，捐了香油钱。 柳月娘一进府，百灵就扑到了脚跟下，“太太，太太救命啊！” 柳月娘吓了一跳，张勇家的挡在柳月娘面前，“百灵，府里最近可是喜事儿连连，怎么就哭天抢地了？” “太太，太太，张妈妈，您帮着跟太太求求情吧！” 柳月娘蹙了眉头，果真是自己好说话了么？“到底怎么回事儿？” “是喜鹊，喜鹊得罪了老爷，如今在廊下跪着呢，老爷说要把她远远的卖出去了！求太太开恩，跟老爷说说情吧！”百灵哭的两眼红红的，只知道一味儿的求情。百灵跟喜鹊是同时进府的丫头，还是表姐妹。如今喜鹊出了事情，百灵就慌了神。 “既然是老爷发话的，你自然是要去找老爷求情的，巴巴的来找我干什么。”孙朗绝不会无缘无故就要发落一个后院的丫头，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你个丫头，没事出来瞎嚷嚷什么！”来喜带了人来把百灵拉走了。 柳月娘进了后院，院子里静悄悄的，果然，喜鹊就在东厢房的廊下直挺挺的跪着，一身粉红色的衫子，衬得脸若桃花，只是如今照着午后的太阳，脸上密密麻麻的汗珠，连成了线落在地上。手指上的大红色豆蔻，甚是惹人眼。 今年并没有给丫头们做粉红色的衣裙，怕是这个丫头自己偷偷做的。还是四月末的天气，也不是很热，但是那粉色的衣裙贴在身上，端的露出一段白腻的皓腕，让人心神荡漾。 柳月娘看了一眼就明白了，这个丫头怕是没干什么好事儿。 柳月娘撩了帘子进屋，孙朗已经在屋里坐着了，脸色很不好，手边的茶早就已经凉透了，热气儿都没了。 “这么早回来了？”柳月娘提了水壶，给加了点热水。今天孙朗回老家去做法事，怀仁还没有回来，孙朗就急巴巴的回来了。 难道是想趁着自己不在家，做点什么事情？ “怀仁长大了，有的事情能自己处理了。再说了，身边老肖跟着呢，出不了错。”孙朗拉了柳月娘，揽在怀里。“外面的丫头是你买回来的，我想卖了她，好不好？” 后院的事情是当家主母做主的，要是一般的人家，男主人根本就不会伸手到后院来，因为后院是女主人的天下。要是男主人插手了后院的事情，是落了女主人的面子，也没了章法。 “卖就卖了吧，还有百灵也一起卖了。”柳月娘相信孙朗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肯定是喜鹊做了什么事情，让孙朗已经容不下她了。 百灵跟喜鹊是表姐妹，这个时候喜鹊还不管不顾的给喜鹊求情，要是喜鹊被卖了，百灵留在府上怕是也留成仇了。倒不如，一并卖了出去，以后是好是歹，他们都是一处的。 “行，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去铺子里看看。”孙朗见柳月娘答应了处置喜鹊，心里松了口气，脸上都松快起来。 孙朗一出院子，红绡就从外面悄悄的回来了。 “问出来了，来喜说是今天老爷一进府，喜鹊就进了屋子，换了这么一身衣裳，打扮了一番，去前院送茶，刚进门就被老爷赶出来了。原本是当即就要卖出去的，后来老爷想想让她跪到后院来了，等到太太回来才发落了。” 红绡义愤填膺，“这个喜鹊，平时嘴巴甜的很，没想到是个这么心大的。但是太太跟老爷这么好，她怎么能”红绡觉得气不过，兀自在那生了会儿气。 “来喜还说了，有一回老爷醉酒，也是百灵陪着喜鹊去了前院，说是太太的吩咐，后来老爷的神色很是不好。” 额，还栽赃到柳月娘的头上，柳月娘只觉得无语。难不成，自己还怂恿着丫头去伺候孙朗？说不得孙朗最近都是冷冷清清的，就是生了气了。柳月娘只觉得眼前一堆乌鸦飞过。 “百灵是知情的？” “想来是的，不然喜鹊一个人怕是成不了事儿。只是不知道上回，到底有没有”要是真的得手了，还不定怎么恶心人呢。 “肯定是没有的，我们老爷怎么会被这样的狐媚子蛊惑了！”红菱推了红绡一把，赶紧接口。省的红绡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太太跟老爷的感情再好，也禁不住这么些糟心事儿的恶心啊！ 柳月娘失笑，孙朗那天衣服都没乱，怎么也不可能没脱衣服就得手了吧？ 129第 129 章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屋里,白花花的月光，尽管是五月的天气，百灵还是觉得屋里阴冷阴冷的，忍不住抱着胳膊,缩了缩身子。 穿着一身粉色衣裙的喜鹊，木然的坐在柴垛子上。 百灵沉不住气，走到窗户边，推了推窗户,明显被人送外面锁上了,气馁的坐下来。 “表姐，太太把我们关起来了怎么办？”百灵内心惶恐不安,好像事情根本不像是表姐说的那样。表姐说了,太太心善，要是自己跑去前院求情，太太一定会心软的。 但是太太并没有心软，还亲自下令让人把自己跟表姐关起来了。 喜鹊没有接百灵的话，想着自己的小心思，嘴角勾起，在黑暗中冷冷的笑。 “表姐，你想想办法呀！我可是被你牵连的，我什么都没有做啊！”百灵看喜鹊还是不说话，就去推了她一把。没想到却被喜鹊一把打开了百灵的手。 “你会这么甘心被我牵连？不过是我说，要是我成了姨娘一定会拉你一把，不用再在院子里洒扫了，可以跟着我做个体面的大丫头，说不得太太心善就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 喜鹊嗤笑，这个百灵看上去唯自己马首是瞻，不过是有着自己的考量，看上去木讷心善，其实也是有着自己的算计。 “可是，你并没有说会”百灵讷讷的说着，自己并不聪明，但是喜鹊说的确实是自己的心思。自己进府几年一直都是在外面洒扫，小姐跟太太身边都有了得用的丫头，自己的年纪也摆在这里，熬不到红菱红绡他们出去的，只能是配了小厮儿接着在府内干粗活。 至于红菱红绡以后成了亲，肯定也是府内得脸的妈妈，就跟张妈妈似的。想着自己的日子，在对比一下红菱红绡的，百灵就为自己叫屈，自己干活也并不那两个人差，只是自己在太太面前没有这么得脸罢了。 后来，喜鹊算计老爷的事情，百灵也掺和了一脚。因为百灵虽然自己长得不好看，但是喜鹊却是天生丽质，完完全全的美人胚子。 太太虽然跟老爷是结发夫妻，这么多年都只是太太跟老爷，看上去谁都插不进去。但是，如今老爷也在外面喝花酒，喜鹊颇有姿色，打扮一番，不说是风情万种。只是太太的年纪摆在那里，保养得再好，也敌不过岁月的蹉跎。喜鹊就像是娇嫩的花骨朵儿似的，不信老爷就不动心。 后来，老爷气冲冲的离去，领口上已经沾上了一抹嫣红，喜鹊也过了许久才出来。百灵就满心欢喜的想着，喜鹊已经得手了，自己肯定是没有压错宝。以后跟着姨奶奶，也比在院子里干粗活的好。 只是，后来老爷跟太太一直没有说抬姨娘的事情，百灵想着应该是老爷忙忘记了。少爷赶考，家里开铺子，都挤在了这个时候。只要喜鹊多在老爷面前露露脸，老爷肯定会想起来的。 今天老爷一进院子，百灵就去通知了喜鹊，让她赶紧好好的打扮一番，去给老爷送茶，但是没想到，过了一会，喜鹊就被赶出来了。按照原来的计划，自己去前院成功的截下了太太，跟太太求情，太太一定会过问的。 “我也从来没说过是没有风险的。只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想象罢了，干什么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现在貌似就是你的代价了。说不得，太太就因为你的冲撞，要把你卖出去了。不过，你放心好了，你这样的姿色，就算是进了勾栏院，也不会有多少客人关顾你的，相信你活得不会太累的！”喜鹊冷笑，“再说了，太太心善，大不了就是换了一处宅子，接着打扫罢了。” “为什么要这么害我，你明明说的好好的。你说老爷宠信你了，你以后就让我当大丫头，让我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你这个贱货，就跟你娘一样！” 百灵上来就要撕喜鹊的嘴，喜鹊一个闪身，就躲开了。 喜鹊揪住了百灵，就是一个大嘴巴子呼上去，“不准说我娘！” “你娘就是个贱人，就知道爬主子的床，你爹都不知道是谁！你也一样，就知道爬床！我呸！” “放屁！我娘才不是，明明是你爹娘，见我娘有几分姿色，就骗了我娘去当姨娘，又得了大奶奶的好处，害了我娘！你才是贱人，你跟你爹娘一个货色！”喜鹊暴怒，双眼充血，抽起了柴垛子上的柴火，就往百灵身上狠狠的招呼。 百灵被追的满屋子跑，还不忘放狠话。“你就是个贱人！” “闹什么！被关起来了还不老实！” 门吱呀一声开了，张勇家的先进来，百灵一时忘了跑，被喜鹊逮住了狠狠的抽了几下。张勇家的带着董氏进来，把喜鹊拉开了。 “太太老爷叫你们去问话！” 一人架着一个出了柴房，往正院走去。 “张妈妈，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表姐的主意。”百灵急着为自己开脱。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你等着跟老爷太太说去吧！” “张妈妈，我知道您在太太面前是得脸的，您说一句话，太太肯定会手下留情的。”百灵偷偷的把手上的银镯子摘下来，塞到张勇家的手里。 “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在太太面前得脸，就更不能给太太抹黑了，这种事情我心里有数就好了，姑娘可别再干了。”张勇家的没好气的把镯子塞回百灵的手上。 要是平时，张勇家的肯定见财起意了，直接就收了。 但是这回可不是什么小事儿，太太跟老爷明摆着是生气了，要发落了这两个丫头的，自己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掉链子。 “张妈妈！” “快走！唠唠叨叨的，走慢了，惹恼了老爷太太一样没你们的好果子吃！”董氏一向是冷面的，一发话，百灵也不敢作声了。 厨房离正院不远，很快就到了。 正房灯火通明，孙朗跟柳月娘都坐着喝茶聊天，屋子里红菱红绡伺候着，打着帘子进去，几个飞蛾在帘子上扑腾着，想要追寻屋里的亮光。 红绡听了声响，出来看了，进去禀报了一声，才让张勇家的跟董氏带着百灵喜鹊进屋。 百灵喜鹊进了屋，跪在正屋里。喜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直挺挺的跪着。百灵的泪水糊了一脸，“太太开恩！太太开恩！” 130第 130 章 孙朗皱了皱眉,杯盖在茶碗上重重的磕下，“主子没发话，哪里来的废话，把嘴给我堵上。” 张勇家的犹豫了一下,董氏已经拿了自己的手绢把百灵的嘴给堵上了。百灵的脸上满是惊恐，喜鹊倒是无所谓的样子。喜鹊的脸上现出一丝嘲讽，柳月娘看在眼里，不是表姐妹么？怎么看上去好像不合的样子。 张勇家的看着董氏已经占了先机,就有些不满,自己进府三年，一直压着董氏一头,董氏就跟个不开窍的木头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居然这么开窍了（其实真的只是张勇家的想多了，董氏只是主子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张勇家的算计多了些）。张勇家的想着如今府里在外面的铺子多了，自己男人还是个打杂的伙计，就有心要争一争，说不得主子赏脸，就给自己男人个管事做做，那油水可就多了。 这回不用问，张勇家的就走到柳月娘身边把百灵跟喜鹊在柴房的争执说了。 “原来如此！”柳月娘听了点点头。 “没事别哭哭啼啼的，问一句答一句，不然就不再是堵上嘴了，先拉到外面去掌嘴。”孙朗如今在外面见多了，也知道了一贯的宽容是没有用的，想要做事情，就要赏罚分明。 百灵不住的点头，张勇家的觑着孙朗点了点头，放开了百灵嘴里的手绢。 “让人带了喜鹊去隔壁的厢房，让金嬷嬷带来的人看看。”柳月娘让人把喜鹊拉到外面的厢房去检查身子。 向姨娘当初就是在钱府爬了主子床，破了身子，还赖在了曹老爷的身上。进了曹府，闹的曹家后宅不宁的，现在曹老爷依旧荒唐。 孙朗说了没有碰喜鹊，柳月娘就特意去找了曹夫人，借了曹家的嬷嬷来看看，到底有没有破了身子。如果还是完好的处子之身，就当是她糊涂，算计了主子一回，好好的卖出去，或者远远地嫁了也是可以的。 如果已经不是完好的处子之身，那就真的要好好的拷问一番了，这个可是祸乱孙家的子嗣。不说去报官，也要想办法好好的发落了。 “百灵？”柳月娘这个时候才有时间好好的打量百灵一番。 柳月娘端坐了身子看着下面的百灵。百灵生的平常，要是在人堆里完全找不出来的那种，虽然也是二八年华，少了几分少女的妩媚羞涩娇怯，看上去木木然的。如今苦恼了一番，酒糟鼻通红通红的。但是胜在皮肤白皙，倒也不至于不堪入目。 “回太太话，百灵在！”百灵抿着嘴，规规矩矩的磕头行礼。 “喜鹊是你表姐？” “是的，我姑妈家的表姐，比我大了几个月。” “那为什么一起被卖出来了？” “是之前的主子，把奴才一家人都发卖了。爹娘跟弟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剩下了我跟表姐被卖到了府里，一直相依为命。” 其实当初百灵不知道自己也是要被卖掉的，只是知道因为姑妈的事情，自己一家一直都在庄子上的。后来有一天姑妈死了，一家人都被拉到了城里的大宅子里，一个管事嬷嬷就把自己一家人都卖给了人牙子。 百灵跟喜鹊被卖到了孙家，至于爹娘跟弟弟已经不知所踪。 “你跟你表姐的关系很好？” “没有，我跟表姐的关系不是很好。因为自己一家被发落了是姑妈犯事儿的原因，爹娘一直不待见姑妈跟表姐，我也不喜欢表姐。我跟表姐的关系不是那么好的，表姐做的事情我都不知道”百灵急急的分辨。 百灵跟喜鹊的关系本来就不是那么好的，但是并没有人知道，只是两个人暗潮汹涌，或者两个人只是在心里互相憎恨。彼此表面上还维持着和平。 “但是你还是帮着她掩护？那天晚上你以为谁都没看到，其实早就有人看到了，是你帮着喜鹊偷偷的去了前院，然后又偷偷的潜回来。真当我们都是傻子？”柳月娘失笑，就算是关系不好又怎么样，一样是一起做了背主的事情。 百灵平日里看着呆呆傻傻的，老实巴交的，院子里的活虽然做的不是那么完美，但是也是任劳任怨的，没想到却是心怀不满的。惦记着红菱跟红绡的好日子？每个人都要看清自己的位置才是。 “我我是被喜鹊一张巧嘴，说的迷昏了头，以后不会这样了！求老爷太太开恩！”百灵趴在地上，颤颤的发抖。自己明明早就摸清了前后院的门，只是偷偷的开了门，照理说，根本不会有人看到自己的，怎么被发现了呢？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么？ 柳月娘心里叹气。 “主子，嬷嬷验完了身子，有话要跟您说！” “请嬷嬷进来吧。” 进来的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妇人，已经是花白的头发，但是梳得一丝不苟的，平添了几分庄重。这是曹夫人为曹家大姐儿准备的嬷嬷，以后要跟着去林府的，对于妇科一事多有了解。 “孙太太，喜鹊姑娘是不可能爬床的，是个石女呢。这里面怕是有什么误会。”那嬷嬷规规矩矩的行礼。 “啊——”柳月娘张开嘴，不可思议的看着嬷嬷，过了许久，“嬷嬷会不会看错了？” “定然是错不了的！”嬷嬷笃定的点头，这个跟看身子还有些不同，是不是石女，一眼就能看的出来。喜鹊明明就是未发育的身子，怎么可能不是石女。“是娘胎里带来的毛病，并不是后天的原因。不然也不会上身发育了，那处还是小孩子的模样。” 顾及着孙朗还在座，嬷嬷尽量说的含蓄。 “那就麻烦嬷嬷了，张妈妈送了金嬷嬷跟嬷嬷回去。”柳月娘让红菱封了五两的银子，虽然嬷嬷过来是跟曹夫人借用的，但是银子还是要封的。 百灵就在下面跪着，自然听到了嬷嬷的话，心里窃喜。要是喜鹊没有得手，这就好多了。自己定然不会被糊里糊涂的卖出去了，老爷太太都是心善的人，定然会从轻发落的。 “把喜鹊带过来吧！”柳月娘叹气，要是喜鹊是个石女，那这辈子就算是毁了。要是卖出去了，怕是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虽然柳月娘并不喜欢这样心大的丫头，但是喜鹊长得确实不错，要不是石女，就算是被卖出去了，说不得也是一番造化。 喜鹊被拎进来的时候，已经知道了自己是石女的事实。但是喜鹊倒是没有多伤心的样子，给孙朗和柳月娘规规矩矩的磕了头。 “多谢老爷太太这么多年的照拂。其实我早就知道了自己是个有毛病的，因为百灵早就有了小日子，我还是没消息，就出去找了大夫看过身子的。” 喜鹊说着又给孙朗跟柳月娘磕了一个头，“是我算计了老爷，太太。要是老爷误以为自己对我做了什么，老爷太太就会把我留下的，我就能在府里过完下辈子了。但是，老爷对太太没有二心，老爷一定不会进我的门，就不会有人知道我是个石女了。我算计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能够安安静静的在府里过完下辈子。是我错了，求老爷太太发落。” 喜鹊这个时候也没有求饶，只是静静的跪在地上。百灵倒是一脸的呆滞，“你明明” “那都是鸡血，不然怎么算计你呢？你以为只有你算计我，我就不能算计你？我娘是被你爹娘害死的，你爹娘我是算计不到了，你就代你爹娘偿过吧！”喜鹊讥笑的看着百灵，“你还算计我，红菱姐姐的玫瑰蜜的口脂怎么就到了我的枕头底下，正好那天老爷喝醉了回家？不过是想让你也尝尝这样的苦果罢了。你以为我进了你的圈套，其实我只是将计就计。这样说不得我也能真的糊弄了老爷太太，过了好日子。” 原来，喜鹊从来没有爬墙的准备，不过是百灵动了这样的心思。喜鹊就加了把火，百灵果然就上钩了。给喜鹊偷了红菱的玫瑰蜜的口脂，给把门，给放风，种种种种。 “既然这样，我就再告诉你一件事儿吧。其实当年我娘死了，大奶奶是要把你们一家放出去的。你爹娘现在带着你弟弟出去过好日子了，不想带着你个累赘，所以才让人把你跟我一起卖了！” “不会的，你撒谎，我爹娘不会丢下我的！”百灵不可置信的看着喜鹊，自己明明是很聪明的，木讷只是自己的保护色，怎么会被发现了呢？ “你不过是个女娃子，你爹娘为什么要带着你？还要生养一个人口。哦，忘了跟你说，我们的卖身银子都在你爹娘的手上呢！”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那天正好在窗户外，听到你爹娘的计划。你我都是被放弃的。我恨你爹娘，虽然你也是个可怜人，但是你是他们的孩子，我只能找你报仇了。为了我娘，为了我娘！” 131第 131 章 “你说的不是真的！你说的不是真的！”百灵扑上去厮打喜鹊,“我娘不会丢下我的，我娘怎么会丢下我呢？” 喜鹊也不反抗，任由百灵在她身上捶打，“我说的都是真的,是你爹娘把我们卖了。”等到被拉开的时候，喜鹊的脸上已经被抓了好几个伤口，渗出血来。 百灵像是疯了一般的嘶吼，两眼充血。 “你不要伤心了,你爹能把自己的亲妹妹害死了,卖了亲闺女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说不得你离了爹娘也好，在府里过得日子也不差,不过是干了几年的粗活。你爹娘被放出去,估摸着也没有什么好日子。” 刚刚脱了奴籍的良民日子并不好过，主家放了人，并不代表官府的差役会放过你，还要好好的上下打理一番。就算百灵的爹娘在府上有了不少的身家，出去了被这么一番盘剥下来，身上也剩不了几个子儿了。 以后成了良民，也要重新买房置地，又是一笔费用，要是不买地，只能租种地主家的地了。所以，放出去只是脱了奴籍，以后的子子孙孙能有个好的出身，但是生计来说，还不如在府上过得好。 “这是我欠你的，但是我为我娘报了仇，你要是怨我恨我，你就来找我吧！反正你爹娘已经把我害成这样，我这辈子算是生不如死了。” 喜鹊看着百灵的眼神很复杂，自己的娘看着弟弟弟媳的脸色过日子，但是是真心疼爱自己的。后来死了，自己都惦记着娘的好。百灵的爹娘尚在，但是却是黑心黑肺的，根本就不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放在心上，最后还被卖了。 看着百灵一直悄悄的打听着他们的消息，原本以为自己说出来了，一定会很有报复的快感。但是，喜鹊看着百灵现在的样子，都有些不忍心。 “你欠我的？呵呵，你要拿什么来赔我呢？”百灵眼神灰败，明明已经是伤心过度的样子。自己就算是被卖了，还一直放心不下自己的爹娘，但是现在真相大白，原来自己只是个累赘，所以就被卖了？是被自己的亲生爹娘卖了？ 孙朗的手指轻叩着桌面，“我不管你们私底下有什么恩怨，在府里犯了错就要受罚。明天找了人牙子来，百灵远远的卖出去，这样的偷盗，还算计主子的祸害，府里是留不得了。” 百灵嫉妒而且心术不正，这样的人是一定不能留在府里的。虽然只是个院子里的洒扫的丫头，要是卖的近了，说不得引来祸事，最好还是要远远的卖出去。 “明天就找了常老头儿过来，让人把喜鹊带到庄子上去，帮着常德家的做些轻巧的活计。” 喜鹊是关键，这个丫头有心计，但是只是为了求一个安稳的下半生，孙朗养她一世，但是进府是再没有机会了。 这样的结果，是喜鹊求的。 犯了这样的错，还能留她在庄子上。不过是看在她是个石女的份上，还颇有几分姿色，要是被卖出去了怕是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留在庄子上，说不得是什么好日子，但是总归衣食无忧到老。 孙朗如今虽然也是有狠辣的手段，但是总归留有善心。更何况，柳月娘是个心软的，这个时候要是把喜鹊卖出去，怕是舍不得的。喜鹊虽然是个有心计的，毕竟也是个可怜人。 百灵哭闹着，很快被张勇家的跟董氏拉出去关着了。就等着明天找了人牙子来，卖出去。 喜鹊实实在在的磕了两个响头，“谢谢老爷太太！” 闹腾了一晚上，趁着孩子们都睡了，把这两个丫头处置了。 “院子里少了两个人，等常老头过来的时候，叫他带了几个庄子上的丫头来，你慢慢的挑着。庄子上现在也有不少的小丫头，用外面的人，不如用自己家的，出了什么事情，外面还有家里人。”孙朗喝了茶，让人下去抬水，这个时候早就疲惫了。 “嗯！”柳月娘点点头，外面的庄子上的丫头自己也见了几个，是不错的。尤其是常德家的二丫，但是怕是不舍得送进来的，毕竟，常德家的日子过得不错，在庄子上，二丫可以不用干活。进了府里，就是要干粗活的丫头了。 “你早就看到了我领口上的口脂了吧？”孙朗看着油灯下做针线的柳月娘，明明好几天都不高兴，居然没有问自己。 “我相信你的！”柳月娘没有回头，揉了揉眼睛，果然是有了年纪，已经没有年轻的时候这么好的眼神了。以前在油灯下做针线，一晚上都没事。现在不过是刚刚做了一会儿，眼睛就又酸又涩，受不了了。 孙朗拿了她手上的针线，“歇一歇吧，已经是晚上了，明天白天的时候再做就好。以后晚上做针线不要熬夜了，伤眼睛。早不是十七八的年纪了，爱惜自己一些。我的衣裳就让丫头做就好了，没得这么多的讲究。” 柳月娘吹了榻上的油灯，揪了孙朗的耳朵，“现在就嫌弃我的手艺了？惦记我身边的丫头了？” “哎呀，放手放手，娘子饶命，你明明知道我是心疼你。”孙朗眯了眼睛，柳月娘一向是好脾气的，平时连一句重话都没有。今天怕是真的恼了。 “哦？”柳月娘横了孙朗一眼，没好气的横了一声。 “你肯定早早的就看到了我领子上的口脂，居然到现在都没有作声，你什么都放在心里！”孙朗叹气，明明该生气的是自己才是。 那天，喜鹊进来的时候说是太太让她来伺候送茶的，自己心里就有些不高兴，所以喜鹊蹭上来的时候，自己倒是没有来得及躲开，领口上蹭上了口脂。就这么进了屋没有解释一句，也有点跟柳月娘生气的意思。 后来就明白了，肯定不是什么柳月娘找来的喜鹊，柳月娘向来都是逆来顺受的，是她的经历了太多的苦难，学会了有什么苦都自己慢慢的忍受。 “那天你为什么就不问我呢？”孙朗叹气。自己多么希望柳月娘会吃醋，会生气，会跟自己发火。但是她就跟没事儿人似的，自己真真的是恼了。 “那你遇到事儿的时候，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跟我说呢？那几天是不是你不睬我，我每天还是舔着脸好好的伺候你？现在还会恶人先告状了？”柳月娘不满，自己“贤良淑德”还有错了？其实自己心里都难受死了，要是可以，真想扑上去咬死他。 只是自己要是想着卷了包袱回娘家，柳府在上京，自己一个人也回去啊。家里还有三个孩子呢，自己走了，他们怎么办？耍小脾气实在不是自己该干的事情。 “好好好，我的错行了吧！以后啊，我什么事情都跟你说好吧？”孙朗摸着自己发烫的耳朵，总算是被解救出来了。 “本来就是你的错，你还委屈个什么劲儿了！”柳月娘讪讪的放下了自己手，因为红菱跟红绡抬了热水进来。两个人房里的小打小闹是情趣，被人看到了就不是那么个意思了。 五月的天气，这个时候已经是很热了，每天都要洗了热水澡才舒服。 “外面有人学了舟口那边的浴室，是淋下来的，冲着洗澡舒服了许多。我过些天找了匠人来砌了试试，要是好用，家里的洗浴间都换上这样的。” 舟口那边的新鲜玩意儿多起来，历阳靠着舟口，自然也受到了影响。以前家里洗澡用的是自制的胰子，工序复杂。外面传来的香皂倒是比家里的胰子好用了许多，还有各种香味的。这个浴室肯定也是外面的洋人弄来的玩意儿，但是好用就不妨用一用。 “好！” 柳月娘点头，让红菱红绡出去了，关了门，拿了干净的衣服出来。“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早点洗洗睡了吧。天色已经不早了，怕是已经二更天了。” 柳月娘说着就打了个哈欠，自己最近都早睡早起的，突然熬夜还真的是不习惯了。 “那就一起进去洗吧！”孙朗抱了柳月娘进了里面的隔间，五月的衣裳本就轻薄，孙朗上下其手，就把衣裳解了，给柳月娘放到了浴桶里。热水漫过了胸膛。 “你要干什么！” “别急。你怕什么啊，就是看着我媳妇儿辛苦了，给你搓搓背洗洗澡！”孙朗说着就解了自己的衣裳，跨进了浴桶。原本一个人绰绰有余的浴桶，一下子进来两个人，水都溢出了浴桶。 柳月娘像只受惊的小猫，弓起了身子，孙朗抓住了柳月娘的手，一使劲儿，就揽到了胸前。在旁边的小几子上摸了香皂跟浴巾，帮着柳月娘擦身子。 “不是这样的，你把我头发弄湿了！”柳月娘又羞又气，这个孙朗真是越老越没正经。 “我不会你教我不就好了？”孙朗摸了一个木钗，把柳月娘垂下的头发固定到脑后。然后才开始帮着撩水打香皂。 “是不是这样？” 132第 132 章 “是不是这样？”孙朗的唇轻轻的擦过柳月娘的耳垂,缓缓的舒了口气，柳月娘忍不住颤了一下，呻吟出声。 “你的耳垂还是这么敏感。”孙朗低低的笑着，搂住了柳月娘,轻轻的用香皂擦着。白腻柔滑后背在灯光下，说不出的温柔。生过两个孩子的柳月娘皮肤依然白皙紧致，肚纹看上去都那么可爱。 孙朗的手轻轻的划过柳月娘肚纹，月娘面色潮红,眯着眼睛,微微的弓起身子，不自在的推开了孙朗的手,“别看了,丑！” “哪有，很好看！”这是妊|娠的痕迹，摸在手上细细滑滑的，但是坑坑洼洼的触感，有些像是老皮的褶皱，生了三个孩子了，肚子上的皮肉再结实，也都有些松散了。 孙朗略带粗糙的大手拂过柳月娘的肚|子，温热的身体，有些微凉的肚|腹。“生完怀林，肚子就凉的很，我们找个大夫回来看看吧？” 柳月娘挪了挪身子，映着窗外的月光，孙朗咽了咽口水，有了几分意动。 孙朗叹息，自己也算是经历过风月场的人，说起来柳月娘虽然长得不错，但是实在是说不上绝色，不说是杏花楼的明月，就是院子里的红菱都有几分好颜色。但是，难得的就是这情态、这风韵，温柔中带了几分难得的妩媚，跟那些女子的挑逗是不一样的，只是站在那里，就让自己情难自禁，心驰神往。 柳月娘迟疑了一番，微微的放松了紧绷着的身子，拿了肥皂帮着孙朗涂抹着肥皂沫，拿了水瓢舀了清水，慢慢的浇着。这个天气极容易出汗，柳月娘自己在后宅就容易出汗的很，更不用说孙朗今天还去了乡下做了法事，估计又是一番忙乱，好好的搓|洗一番才解乏。 孙朗缓缓的舒了口气，那纤细柔软的腰|肢，温热香软的身子着实让人觉得邪|火上涌。放开了柳月娘，任由她搓洗着自己的身子，热水泡着，靠着浴桶坐着，果然舒服了许多。 只见那浑圆雪白上的两点嫣着。孙朗心动，伸手去撩柳月娘的下纹向下是一片茂密的花|丛，悄悄的拨弄着下面的花|蕊。柳月娘两颊火烧似的红透，只觉得浑身酸软，却没有半分力气。缩了缩身子，那搓澡布就落回了浴桶里。 孙朗抱了柳月娘在怀，软软腻腻的身子挨过来，一下子就觉得像是着了火似的，忍不住就低头含住了柳月娘的丁舌，双手上下的揉|捏。这么多年的夫妻，孙朗自然知道柳月娘哪里是最|敏|感的，不多时，柳月娘就浑身发烫，一阵阵的颤抖着。 柳月娘双眼迷离，看着浴桶中的自己跟孙朗四柱，就抵在自己的肚腹。柳月娘一惊，孙朗忙着外面的事情，两人已经好久没有房了几分。 孙朗原本就是身子强健的，那本来就不小，如今倒是更是心惊了。柳月娘思忖着，今天怕是不能善了了。眼珠子一转，伸手就扶上那物|事，上下揉|搓，十分卖力。孙朗眼神一黯，没想到柳月娘平时都是小心翼翼的，今日却如此大胆，一下子紧紧的握着柳月娘的纤纤玉指，喘着粗气，就着柳月娘的手就|泄了。 柳月娘放宽了心，如今已经|泄|了出来，怕是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什么事儿了。只是污了这好好的一桶水，摸着滑到桶底的搓澡巾，撑着浴桶的边缘，就要站起身子来。却被孙朗一下子拉进怀里，“我倒不知道我娘子还有这样的本事？”孙朗低低的闷笑着，胸腔起伏，柳月娘心里大叫不好。身下明明已经塌下去的某头，并不比那时小。 柳月娘吃惊的神色落在孙朗的眼里，孙朗故意拍打着柳月娘雪白的臀|瓣|儿，“我在你眼里就是这般不中用的？”说着就抱住了柳月娘，低头含住了雪吧，柳月娘的脚背都绷直了。 “别在这里！”柳月娘呻吟一声，两只手无力的拍打着孙朗。无奈浑身无力，根本使不上劲儿。 “没事儿，就我们两个，没人知道的！”孙朗正是急|色的时候，哪里还能顾得上是在浴桶里，紧紧的固定住柳月娘的身子，就冲了进去，一阵顶|弄。 柳月娘忍住呻吟，雪白的贝齿紧紧的咬住下唇，说不出的味道，更勾起孙朗的几分欲念来，擒住了柳月娘的唇齿，唇交，把柳月娘抑不住的呻吟也含在了嘴里。 柳月娘只觉得受不住，弓了身子直直的受着，颠了几下就有些破碎。孙朗伸手扶了她柔软的腰|肢，大力的进出起来，直直的顶了不知道多少下，才嘶吼一声|泄|了出来。 柳月娘两条|藕|臂挂在孙朗的脖子上，上下眼皮早就打架了，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才闭上了眼睛，撅了过去。浴桶的水早就晃得只剩下了一半，地面上早就湿哒哒的一片。 孙朗抱了柳月娘起来，抽了旁边准备好的浴巾裹了，放到里面屋里的床上。自己披了一件衣裳出去叫人进来换了热水，把洗澡间也收拾了一下。随后才抱了柳月娘重新沐浴一番，清洗干净下面的一片沼泽，居然已经有些微微的青肿，孙朗又是一阵心疼。 收拾停当，柳月娘早就已经神志不清，睡得迷迷糊糊的了。孙朗小心翼翼的帮着换上了丝滑的小衣，放进被窝里。 孙朗一向是怜香惜玉的，再说也早不是毛头小伙子了，这回不知道怎么一挨着柳月娘的身子，就发起狠来。 柳月娘紧闭着眼睛睡着了，倦极了的神色，孙朗看着喟叹，在樱桃小嘴上狠狠的唆了一口，才抱着月娘沉沉睡去。 ······ 柳月娘睁开眼，就看到烟灰色的罗帐里，孙朗正圈着自己。 “什么时候了？” “还早呢，再歇会儿。”孙朗凑了脑袋亲了亲柳月娘的嘴。 “大清早的，臭！”柳月娘转头躲开了，大早上的没有漱口，嘴里的味道实在是不好闻。 “娘子嫌弃我了！”孙朗瘪了嘴，可怜兮兮的哼哼。 “我没嫌弃您，我嫌弃我自己成么？”柳月娘翻个白眼，这个男人真的是越来越会来事儿了。看来喝花酒确实能让人变坏了，以前的孙朗就跟个榆木疙瘩似的，哪里会这么来事儿了。 柳月娘记挂着喜鹊跟百灵的事情，还有昨日回老家做法事的事情还没有问怀仁，哪里真的有时间睡懒觉，早早的起了床。只是昨日事多，又闹了半宿，倒是有些精神不济了。 红菱进来帮着梳头，红绡打水进来先给孙朗洗脸漱口。 “我看啥时候让怀林也跟着怀仁出去住吧，总不能老在我们的院子住着，没得宠坏了他。”孙朗把柳月娘身上的荷包扯下来，换下了自己身上的那个半旧的荷包。 “怀林还小吧？”柳月娘有点舍不得。以前虽然家里苦了些，但是每天一睁眼就能见着几个孩子；现在家里的日子好过了，大家都有了自己的院子，倒是每日见得少了。 怀仁跟怀林每日里都忙着上学，见的机会本来就不多，尤其是怀仁，从小离家，如今更是忙得脚不沾地的。为了前程奔波，柳月娘也不忍心打扰他。但是怀林还小，原本还以为能多相处几年，没想到，孙朗又想把怀林送到外院去了。 “怎么？舍不得？莫要舍不得，早点出去吃点苦头，才能长大。毕竟怀林是个男孩子，早些出去学些本事，以后长大了才好。总不能当个姑娘养大了，曹家的官哥儿虽说是个会读书的，但是曹夫人跟两个姐儿带着他，倒是害了他。这么大年纪了，还不会自己穿衣吃饭，你也看了怀仁进考场的凶险，怕是官哥儿难撑过去。” 柳月娘起身帮着孙朗整了整衣裳上的褶皱，“怀林在院子里我也没宠着他，长得虎头虎脑的。”不是柳月娘为自己辩护，实在是怀林好动，根本在屋里待不住，只有妞妞拎了棒子抽他才听话。活动量大，吃得多，长得也壮实。 “在屋里见的肯定没有外面的多，很多事情我们都不懂，怀仁知道，让他跟着怀仁学学，他们是亲兄弟，以后也要相互扶持着。”孙朗想的长远，自己的见识短，但是怀仁跟着谢家的公子，又是唐先生的得意门生，见的多了，自然也见识广了。以后还是让怀林跟着怀仁才好。 再说了，怀林一日日的长大，不能老腻着柳月娘，不然自己跟月娘少了许多亲近的时候。 “那什么时候搬出去？”柳月娘虽然不舍得，但是也知道这个才是真的对怀林好，不然整天在后宅跟着自己能有多大的出息。 “就这几天吧，趁着天气还凉快的时候，过段时间，怕是要热起来了。说不得怀仁还要去参加秋闱，早早的安定下来，怀仁也有时间专心做文章。” “成，我今天就让人收拾收拾，看看最近有什么好日子赶紧搬过去。”柳月娘站起身，让张勇家的让人赶紧摆饭，到了偏厅，妞妞他们几个孩子都已经在了。 133第 133 章 吃过早饭,孙朗去了铺子，怀仁跟怀林去了学堂，妞妞跟着柳月娘到了正房。 张勇家的捧了一杯香茶递到柳月娘的手上，“太太,外面的牙婆过来了。” 柳月娘端了热茶，喝了一口，“你跟牙婆说好了，远远的卖出去,最好永远回不到历阳了才好。给百灵带着五两银子走,她平时攒下的东西也让她带走，跟牙婆说好了,不要混卖了去,身价银子咱们也不要了。另外给一两银子的茶水钱。” “这是太太心善。”张勇家的领了命出去，牙婆在角门等着，董氏跟张勇家的把百灵带出去，让牙婆带走了。张勇家的偷偷的留下了那五两银子，董氏家的看在眼里，撇了撇嘴，却没有作声。 “娘，怎么把百灵卖出去了？”妞妞歪着脑袋问，家里买人口已经是常事，但是极少卖出去的。再说了，家里正是用人的时候，怎么会把百灵卖出去呢。 “百灵年纪大了，心思也大了，有些不好的想法，趁着还没酿下大祸，赶紧卖出去的好。” 柳月娘原本想把这件事情瞒下来的，妞妞毕竟年纪还小，这样的事情说出来脏了她的耳目。但是妞妞总要长大，这些事情以后说不得就要经历，早早的教会她，总比事到临头了再教的好。 待到柳月娘把事情说了，妞妞叹息，“我看着百灵跟喜鹊平时倒是不错的，真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心思。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以前曹家出了这样的事情，还庆幸我们府上都是干干净净的，没想到，转眼就遇到这样的事情。” 妞妞已经长大，自己家的人口都是极简单的，曹家的就算是相当复杂的了。但是来往的张家、林家哪家没有姨娘，没有庶出的姐妹，就是谢知府府上，虽说没有庶出的子女，但是姨娘通房也是有的。谢大人的后宅还养了几个歌姬，妞妞也是见过的，谢府请客的时候就会把那些歌姬们叫出来唱个曲儿什么的。 “有了心思总是拦不住的，好在你爹不是个糊涂的，你以后能遇上这样的相公，就算是顺心如意了。”柳月娘握着妞妞的手叹气，眼看着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以后能选的人家也越来越少了，富人家的公子哥儿，哪有几个不是有通房有姨娘的。 妞妞抿了嘴笑，自己隐隐的明白娘的意思，但是并不愿意深究。因为，柳月娘带着红菱红绡收拾着怀林的东西，像是要打包送走的样子。 “娘，怀林的东西收了干嘛？” “你爹说了，要把怀林送到前院去了。怀仁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够自己住在学堂了。怀林虽然比不得怀林，倒是也能住到外面去了，免得跟着我们娘儿俩沾了脂粉气。” 柳月娘慢慢的叠着手里的衣服，左手边的一堆都已经是嫌小的衣服，怀林的个子长得快，去年秋天做的衣裳今年春上就不能穿了。右手边剩下来的能穿的衣裳倒是没多少了。平时玩惯的玩具，弹弓玻璃球之类的，找了个箱子装着，也慢慢的收拾了，准备都搬过去。 妞妞跟着柳月娘收拾，玩具挑了几个常玩的带过去，别的都收到了库里。“怀林上学了，玩闹的时间就少了，这么些玩具摆在书房也不像个样子。”妞妞仔细的挑着怀林的玩具。 “都听你的！” 母女两个正说说笑笑的收拾着，张勇家的进来，“太太，张家的姑奶奶朱家的大奶奶来了，说是上门道谢的。” “是张太太陪着来的，还是？” “朱大奶奶自己来的，带了不少的东西。”张勇家的眉开眼笑，兜里兜着朱大奶奶打赏的一两银子，想想都美的慌。这朱家是真富贵，打赏的时候都是精致的荷包，自家太太的荷包也精致，但是毕竟比起来少了几分富贵。 “自己来的？”柳月娘皱了眉头，照理说，自己跟这朱大奶奶真的是没什么交集，观音像也是张太太来求的。这朱大奶奶自己就这么突然上门，是不是唐突了些？ “这朱大奶奶好没有礼数，提前也没有送了拜帖，就直接上门来了，也不怕是叨扰了主人家。”妞妞不满的撅嘴。 “姑娘，这朱家大奶奶怕是一时高兴，疏忽了。上次太太送过去的观音像怕是真的是应了喜事了。”张勇家的陪着笑脸。 “哦？张妈妈倒是知道的多。不知张妈妈得了什么样的好处？也给我们开开眼不？我看着，张妈妈跟朱大奶奶倒是亲近，娘也不要舍不得张妈妈，朱家是怎样的富贵，张妈妈定能过得比咱们府里舒坦。不如今天就让人朱大奶奶把张妈妈赎了去？” 妞妞挑了挑眉，柳月娘是个心慈手软的，更兼张勇家的会来事儿，柳月娘虽然知道张勇家的最近有些不好，倒是给了几分面子，也没有给她不好看。 但是妞妞可不在乎这些，这个张勇家的仗着自己在娘面前有几分面子，在府里作威作福的，自己的两个小丫头还要看着这个张妈妈的眼色。最近越发的猖狂了，妞妞就想要敲打敲打。 张勇家的臊了一张脸，通红通红的，恨不能滴出血来，连忙跪下来磕头。“姑娘这话可是折煞奴婢了，奴婢这么些年，在府里兢兢业业兢兢业业，从来没有二心的。”兜里的那一两银子不知怎么的也滚了出来，正好滚到了妞妞的脚边。 红菱垂了眼睛，红绡看了笑出声来，妞妞捡起来那一两银子，在手里细细的端详，砸吧着嘴，“娘，我说吧，朱家是果真富贵呢！就是不知道张妈妈是不是能入了朱大奶奶的眼了。” 张勇家的吓得丢了三魂四魄的，额头上的汗扑簌扑簌的往下掉。百灵的下场可就在眼前，自己真是鬼迷了心窍，家里的姑娘向来是有几分鬼机灵的，自己怎么就撞上去了。 姑娘太太明显对这个朱大奶奶是不感冒的，自己怎么就还想着朱大奶奶的那一两银子，还想着帮着多说两句好话呢？ “算了，别吓着张勇家的了，张勇家的起来吧，前面也没人伺候着，我们赶紧过去吧！”柳月娘没有说对错，只是不计较罢了，张勇家的是用老了的人，希望她心里有几分清楚就好。 妞妞留在屋子里收拾，柳月娘带了张勇家的跟两个丫头去了前面。进了前院，柳月娘用手抿了抿了自己额角的头发，虽然是在自己家里，穿着常服，但是朱大奶奶也是不请自来，倒是不算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门口站着的一排丫头，柳月娘顿了顿脚步，真是带了不少人呢。红绡打了帘子，柳月娘低头进去。这朱家大奶奶已经把堂屋占领了，在堂屋的右手边坐着，身边簇拥着不少的人，丫头婆子站了一地。 眼神扫过那朱大奶奶身边的花嬷嬷，柳月娘就脚下一个踉跄。 “太太！”张勇家的低呼一声，稳稳的扶住了柳月娘。 没有这么巧吧？ 柳月娘只觉得后背都浮起了一层细汗，这花嬷嬷不就是当年奶奶身边的嬷嬷，再抬头看，那朱大奶奶虽然已经有了三十左右的年纪，微微的有些发福，脸盘看着也更圆了些，但是长得还是大差不差的，不就是那大奶奶？ 朱大奶奶听到声响站起身来，看到柳月娘的时候，也是惊了一下。但是，只是心里闪过这样的想法，随即就丢开了，柳姨娘已经被配了庄户人家，哪里能成了这大户人家的太太了。人有相像，说不得是长得像罢了。再说都隔了十多年的时间了，哪里能记得这么清楚了。 朱大奶奶先缓过了神色，伸手来扶了柳月娘，“孙太太，耳闻多时，只是闻名不如见面。我今儿也是高兴，来不及下帖子了，赶紧就过来了！” 省城离历阳确实不近，但是这朱大奶奶这么着急赶过来，真的是有了身子？有了身子就该要好好的养着，怎么还这么远的奔波过来了？ 柳月娘讪讪的笑，心里想着别样的心思，倒有些心不在焉的，只觉得眼前只泛黑。勉强勾了嘴角笑着。 好在，朱大奶奶身边除了花嬷嬷一个老人，丫头们早就换了。想来也是了，早过了十来年的时间，身边的丫头都不知道换了几拨了。 “朱大奶奶，坐了慢慢的说。”柳月娘撑着张勇家的，在主座上坐了。 红菱端了茶水糕点进来，朱大奶奶端起来闻了闻，不动声色的放下了。 孙家开的是茶馆，但是一般待客也舍不得用了最好的茶叶，毕竟，孙家的家业就在这里，总不能打肿脸充胖子，总是用好茶叶待客。 再说了，这朱大奶奶的茶水，柳月娘可没有叮嘱过，红菱就上了一般的茶叶。这样的茶，自然是入不了朱大奶奶的眼的。花嬷嬷盯着柳月娘看了许久，然后低头站在朱大奶奶身后，没有说什么。 “朱大奶奶这是有了喜信儿了？” 134第 134 章 “还要多谢孙太太的送子观音。” 朱大奶奶抿着嘴笑,轻轻的抚着肚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虽然还不知道男女，但是总算是怀上了。是个儿子当然好,要是个女儿也是自己的孩子。 朱大奶奶跟朱家大爷的感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是朱家老太太看上的孙媳妇儿，朱太太也是满意的,朱家大爷也没有反对,夫妻俩算是相敬如宾。要说有什么不好的，就是成亲这么多年也没有生下一男半女。 早早就断了姨娘通房的避子汤,家里的庶子庶女满地跑,就算是养在自己的院子里，那也不是自己的孩子。 虽然已经年过三十，但是一直也没断了要孩子的心思，章家老太太更是心急，没有什么比女儿跟儿媳没有能生出嫡子更闹心的事儿了。儿媳还要，嫡出的没有，姨娘通房这么多，总归会有一个能生出来的。 只是自己的姑娘自己心疼，要是女儿生不出嫡子，就算是现在过得再舒坦，以后毕竟是有后患的。庶子对嫡母面甜心苦不是没有的事情，真真等庶子当了家，以后怕是没有好日子过。 知道了张太太是得了孙太太的送子观音才怀上了身子，张老太太就赶着趟儿让张太太求了一副送子观音送进朱府去。 “只是凑巧罢了，是朱大奶奶的福气。”柳月娘微笑着，自己要是真有这样的本事，朱大奶奶怕是早就怀上了孩子了。 “太太，该吃药了！”花嬷嬷看着怀表，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碧色瓷瓶，从里面抖出一颗褐色的药丸。就着手边的杯子里的水研开了，给朱大奶奶吃下去。 朱大奶奶顾不得茶水时不时劣质的茶叶，赶紧吞咽了几口茶水。花嬷嬷这才给她递了帕子，掖了掖嘴角。“让孙太太见笑了，我们家老太太紧张，毕竟是这么多年第一次怀上，请了太医，开的药丸子，就是出门也方便带着安胎。不说这药丸子了，就是管家的事儿也让我们太太帮着照看着些，不然我还真的没时间出来。” 朱家大爷的庶子庶女是多，但是毕竟是嫡子嫡女更好些，庶子庶女让正房奶奶充了嫡出养着，也是不得的事情。要是有嫡子嫡女自然是最好了，朱家大奶奶是朱家老太太自己挑中的孙媳妇儿，自然更加偏疼了一些。 柳月娘微笑着表示理解，自己也是见识过老太太对朱大奶奶的疼爱的。现在老太太怕是恨不能把朱大奶奶供在家里了。 “朱大奶奶要注意身子，毕竟还是子嗣重要，更何况，还是头三个月的时候，更是要注意了。”柳月娘看着朱大奶奶的腹部尚平坦，这个时候跑出来怕是有些不妥当才是。但是有些话，自己是不能说的，要是孩子真的出了事情，担待不起。 花嬷嬷上前给朱大奶奶擦了擦汗，朱大奶奶穿了不少，这个天气闷热闷热的，孙家的家底单薄，尚用不起冰。“哪里就有这么娇贵了，我是趁着清闲的时候，过来谢谢孙太太，顺便去海天寺还愿的，这送子观音是方丈大师开了光的，总要还了愿才好。生完孩子，管家的事情怕是又要落到肩上，那个时候回来一趟不容易。” 朱大奶奶帮着朱大太太管家，朱太太这几年渐渐的撒了手，虽然挂着名儿，但是多是朱大奶奶做事的。所以，朱大奶奶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的。朱家高门大户，事儿自然就多。到时候抽不出身来也是有的。再说了，朱大奶奶出嫁这么多年，要是娘家没大事儿还真的是回不来的。 “我就是胖了些，身子臃肿，也容易出汗。”朱大奶奶扫着柳月娘的身子，叹气羡慕不已，自己生来是圆滚滚的，就是因为这样当初才入了朱家老太太的眼，说是个有福气的。但是身子胖了，这个天，坐着都容易出汗。 看着柳月娘一身清爽，穿着烟霞色滚雪细纱的褙子，着烟纱散花裙，看着心里都觉得凉丝丝的。这样的布料子自己是不能穿的，孙太太穿着飘逸出尘，自己圆滚滚的身子撑着，就不是那么个味儿了。就算是夏天，自己选的也多是深色的衣裳，这样才显得瘦一些，看上去不是那么特别的臃肿。 “是朱大奶奶有福气！” 柳月娘陪着朱大奶奶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挑了历阳城的趣事儿来说。气氛倒也融洽。 “瞧瞧我，这个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以后有机会再来串门儿。我在历阳也不认识几个熟人了，在娘家安胎的日子，孙太太倒是多去看看我才好。”朱大奶奶现在的身子肯定是要过了三个月再回省城去的。 “那是一定的！”柳月娘笑着把朱大奶奶送到大门口，看着朱大奶奶上了马车，才松了口气，转身进门。 “太太，这朱大奶奶真的是带了不少的好东西，那些东西？”张勇家的亦步亦趋的跟着柳月娘。 “先收到库房吧，到姑娘那里把礼单给她登记了。”柳月娘揉了揉眼睛，抬脚去院子里收拾怀林的东西。因为柳月娘不识字，家里的银票跟银子只收在主院里，库房的东西都是妞妞登记造册的。 朱大奶奶带来的多是名贵的药材，摆件古董之类的，孙家很少用这些东西，就是用的也是极普通的。这些东西在库房里收着就好，以后怕是送人的时候还能用得上。 朱家大奶奶坐的马车，里面是厚厚的锦被，朱大奶奶靠着引枕，斜斜的倚着身子。 “快给我倒杯水，那茶水涩的很，我嗓子眼儿现在还干涩干涩的。” 花嬷嬷手脚麻利的从旁边的抽屉里拿了一罐子茶叶出来，舀了一勺茶叶，用开水冲了，端到朱大奶奶的手上。“奶奶，小心烫了。” 朱大奶奶端了茶水，闻着茶香，压着胃里翻滚的药味儿。药虽然是好药，但是每隔一个时辰吃一次，就跟吃糖豆似的，谁都吃腻了。眼看着花嬷嬷又要掐着点儿给自己倒药丸子，朱大奶奶摇摇头，“妈妈，算了吧，我实在是吃不下了。我每日里注意些身子，不用吃的这么勤快。” “老太太说”花嬷嬷不放心，朱大奶奶的身子来的不容易，自己也是提了一口气，要是有个闪失，自己也担待不起。 “没事儿，老太太也不在身边，没人盯着。你只说我吃过了就是。我也不是不吃，这一个时辰一粒着实多了些，两个时辰吃一粒就是了。”朱大奶奶转了身子，再不肯吃了那药丸子，“就是在我娘面前，也别说。” 花嬷嬷知道朱大奶奶是不会听话了，就端了蜜饯出来，“太太要是不舒坦，就含些蜜饯压压味儿吧！是从省城百味斋买的，都是您平日里喜欢的口味。” 朱大奶奶吃着蜜饯，心思慢慢的转着，这孙太太沉静，跟柳姨娘的死气沉沉自然是不一样的。只是安静的眉眼，实在是像极了。“花妈妈，有没有觉得这位孙太太面善的很？” “倒是像极了被配出去的柳姨娘，但是我看着孙太太的通身气派，倒是跟柳姨娘相去甚远。我细细的打量了，怕是人有相像，也是可能的。”花嬷嬷琢磨着说。 花嬷嬷当时确实打量了柳月娘许久，心里也打颤，当年柳姨娘的孩子是太太让自己动了手脚才没的。要是孙太太真的是柳姨娘，认出了自己，怕是不能善了了。但是这孙太太看上去并不像是知情的样子。 花嬷嬷哪里知道，柳月娘当初只当是自己没福气，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被人使计弄掉的。 “我想也是。柳姨娘惯常是个不言不语的，想来也没有这样的本事。”朱大奶奶点点头，把这事儿丢开了去。“我们来的时候，苏姨娘跟雪姨娘那边，你可是安排妥了？” “都按太太的吩咐，院子里的事情让苏姨娘管着，但是钱让雪姨娘捏着。苏姨娘想用钱恐怕不容易，雪姨娘想要使唤人也不是那么顺趟的。现在院子里怕是已经闹翻了。” 花嬷嬷凑在朱大奶奶耳边笑。两眼都笑眯了，自己家奶奶是个有算计的。那些个姨娘，以前还要看着些他们孩子的份儿上，多照顾几分，现在太太有了自己的孩子，她们哪里还有蹦跶的机会。 苏姨娘是朱大爷庶长子的亲娘，这庶长子在朱家老太太面前是极得脸的。没有孩子的时候，朱家大奶奶也真的是把他抱在屋里养的，如今长大了也惦念着几分母亲的恩情。但是朱大奶奶现在有了身孕，就嫌那庶子碍事儿了。 雪姨娘是朱大爷现在正宠着的姨娘，一副好颜色，身边也有了个一岁的儿子。这个儿子是雪姨娘仗着自己得宠，带在身边养着的。更兼雪姨娘是个贵妾，但是苏姨娘是个丫头抬上来的，雪姨娘在院子里倒是更得几分脸。但是，苏姨娘是庶长子的亲娘的身份不能不顾及。 “嬷嬷说话要仔细些，别让人明白了。”朱大奶奶心里盘算着也跟着花嬷嬷笑起来，包括自己回娘家，都是算计好的。自己不在院子里，雪姨娘跟苏姨娘斗起来才好。让朱大爷去烦心去，反正自己在历阳，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 135第 135 章 怀林的东西收拾出来,送到了前院，还有剩下的就留在院子里，要是要用的时候直接找人过来取也是方便的。 “娘，这朱大奶奶什么来头？”妞妞抄着礼单,不免咋舌，上京的外祖家的就已经够富贵的了，这朱家大奶奶带来的礼物很多都是听都没听过的好东西。 “省城朱家的大奶奶，朱家富贵,比谢府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谢知府现在是三品大员,但是毕竟谢家就这么一个大官儿。朱家就不一样了，根基深厚,祖宅在省城。十多年前,朱家大老爷是京官，朱家二老爷是巡盐御史，朱家大爷虽然是个挂职的六品小官，但是有了家人的扶持，高升是指日可待的事儿。 柳月娘虽然不知道朱家现在的情况，但是朱家明显是瞧不上张家的。张家老爷是捕快，现在的天子对于捕快很是看重，是授了官衔的。但是，自古以来，捕快都是贱业，上不得台面的，一时半会儿也改变不了大家的想法。 张家老爷当了捕快，在朱家人的眼里，就是自甘堕落了。 妞妞握笔的手顿了一下，“竟然是这么厉害？”在妞妞眼里，谢家已经是顶了天的富贵了，没想到朱家比谢家还要厉害。 “那是，到了上京，到处都是王公贵族，世家大族，朱家也只能算是平常了。你外祖家在上京，在别人眼里，也不过是蒋家的奴才罢了。”柳月娘摸着妞妞的脑袋，外面的水深得很。历阳城作为一个新城，各方势力相对来说简单了许多。 妞妞撇了撇嘴，“那朱家大奶奶也没见得多有礼数。” “礼数是对我们来说的，要是我们要去求见朱大奶奶或者谢夫人，自然是要送拜帖的，不然就是没有礼数。至于他们过来，就不用注重这样的讲究了，他们的身份高，自然想来就能来的。”柳月娘失笑。 “谢夫人来的时候，也是送了拜帖的。” “那是谢夫人给我们面子。”柳月娘看了看妞妞紧锁的眉头，伸手撑开她眉间的褶皱，“我们妞妞怎么就不开心了？” “没事儿，我就是觉得心里发慌。” “恐怕是这几日太辛苦了，歇一歇就好。吃了午饭去歇个午觉。” 中午厨房送了午饭过来，母女正打算吃饭，张勇家的撩了帘子进来，“太太，外面来了一个自称是春花的姑娘，带了一个妇人，说是李家村找来的。” “春花姐姐？”妞妞丢了手上的筷子，“快带了她们进来，怕是还没有吃午饭吧！” 柳月娘张罗着厨房烧两个菜过来，李家村到历阳城的距离不近，怕是早上的时候出发，现在才到，午饭都没有吃。 到了二门，前面的人已经领着春花母女到了，春花的年纪不小了，继承了她娘的美貌，跟叶子一般的年纪，但是明显比叶子成熟了许多，脸上甚是严肃。又黑又粗的麻花辫甩在身后，手里拎着个小包袱，行色匆匆。后面牵着的春花娘虽然已经有了年纪，但是尚风韵犹存。 “春花姐姐，我跟娘正惦记着你跟大娘呢。”叶子搂了春花，春花倒吸一口凉气，叶子才觉得不对，放开了春花。 “怎么了？春花姐！” “没事。”春花勉强的笑笑，缩了缩身子，巧妙的躲开了妞妞的凝视。妞妞更是疑惑，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赶紧进屋吧，这么大的日头，春花年轻不碍事，嫂子年纪大了，怎么受得了。”柳月娘赶紧拉着春花娘往正院去。 春花看了一眼娘，果然脸色有些苍白，嘴唇都没有什么血色，额头上细密的汗水，心下有些心疼。但是想起来此行的目的，就咬了咬干裂的嘴唇。 厨房早就准备好了饭菜，端了上来，但是这个天气热腾腾的饭菜也吃不下。红菱端了水盆，给春花母女洗一洗脸上的尘土。 “天热，厨房正好做了冰镇的莲子汤，我就私自做主让人先端来了。”张勇家的提溜着一个食盒进来，端出来冰镇过得莲子，泛着凉气儿。 “这个东西这个时候吃着正好。”柳月娘点头。冰镇的莲子，凉丝丝的，甜丝丝的吃着正好。 张勇家的有的时候确实有眼色，想事情也想的周到。这也就是知道张勇家的喜欢占小便宜，有些贪财，还是要留着她在身边。 饭菜就动了几口，莲子汤倒是都喝的光光的。春花倒是坦然，春花娘看上去有些坐立不安。 “这个莲子汤很好，让董氏晚上也做些，老爷少爷回来了也能喝上。” “好！”张勇家的觑着妞妞也是满意的神色，才长长出了一口气。今天上午的事情，自己现在还提心吊胆的。老爷跟太太都是极疼姑娘的，有的时候两个少爷都没有这个姑娘受宠，尤其是老爷，偏疼姑娘的紧。要是姑娘真的厌弃了自己，怕是自己也没有好日子过了。 柳月娘带了春花母女去东梢间说话，分主次坐了。 “春花看着清减了不少？”柳月娘看着春花，春花家有两亩水田，还有个杂货铺子，母女俩的针线也好，小日子过得算是不错的。但是看着春花母女俩的神色，倒是憔悴了不少。 春花娘叹口气，眼圈就红了，“月娘，你劝劝这孩子吧！她大娘要让她出嫁，她死活不愿意，非要跟着我一起过日子。我说，要不是为了她能够好好的长大，以后找个好人家，我早就跟着她爹去了。如今要是有了好人家，自然就该嫁了。眼看着都二十了，是个老姑娘了，我以后去了怎么有脸去地下见她爹？” “娘！你别让婶子劝我了，我是不会嫁人的，总要守着你过的。当初你有这许多改嫁的机会，不是也没嫁人，我如今跟娘过也是应该的。等你走了，我绞了头发当姑子去，也不会便宜了他们！” “你看看这孩子，叶子跟她一般大，如今都生了两个大胖小子了，这孩子还是死犟。其实她大娘说的也有理，这么大的姑娘确实不能留在家里了。” 柳月娘稍稍一听就明白了，无非就是李春花的大娘又来逼婚的事情。这件事情历时持久，自从春花及荆之后，几乎每年都要闹一场。 春花大娘家里也有好几个儿子，一直惦记着春花娘的那点儿产业。春花出嫁了，春花没有兄弟，这些产业就该由春花的堂兄弟继承了。所以，春花大娘对于春花出嫁的事情逼的很急，如果可以，怕是早就绑上花轿了。 看现在的情形，春花跟春花娘怕是吃了亏了。 要柳月娘说，要是不行就招婿就是了，以后姓了李家的姓，春花爹也算是有后了。但是，方圆百里，要是有志气的小伙子哪有攒不到钱、娶不到老婆的，怎么会考虑倒插门。要是愿意倒插门的，定然多半是二流子，或者混小子。春花又定然是看不上的。 “先在家里住下吧，有什么事情，慢慢的说。春花身上的伤也要找了大夫来看看才是。”柳月娘吩咐了张勇家的让前院的小厮儿去请大夫。“找了出诊的女大夫过来，外伤。”柳月娘叮嘱，大周朝有女大夫的，府里有妇人得了**的病，多半就要女大夫出诊。 春花擦了擦泪水，扑通一声跪下来。“婶子，其实我今天来，是不打算回去了的。求婶子给条活路，写了投身文书或者卖进府里都是愿意的，只要婶子能让我带着我娘就好。我跟娘怕是回不了村子了，家里的杂货铺子，昨儿晚上被大娘带着几个兄弟洗劫一空，带不走的都砸了。六爷爷年纪大了，威信在，但是也挡不住这些强盗。” 春花的伤就是那时候受的，不过是抢回了点银子，就受了棍棒之苦。 “春花？”春花娘一脸的惊恐，来的时候春花根本不是这样说的。孙家如今出了个秀才，是要找孙家回去帮着说理的，要是孙家罩着，大伯一家怕是也不会这么欺负人了。 “娘，我骗你的！我来的时候就把地契房契都带着了，家里的银钱也拎来了。我们回去，怕是不能善了的。大志哥在外面欠了赌债，大娘顾不得这些了，怕是要逼死我们母女占了家产，还了赌债才罢休的。”春花的泪水顺着脸颊滚下来，一脸的倔强。 柳月娘一下子被吓住了，要是过来躲两天自己自然是要留下的，但是要写投身文书或者卖身进府怕是有些不妥当的。 “你们先歇一歇，李家大嫂子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这里。你们只管好好的住着，别的事情我们慢慢说。” 柳月娘让红菱带着春花母女先去歇歇，“这么大的事情，我也要跟你朗叔叔商量商量。” 看着她们出了门，柳月娘叹气。 妞妞倒是听的义愤填膺的，“怎么会这样？应该让谢家哥哥跟知府伯伯说了，去把那一家子都抓起来，打了板子才好。” “妞妞！”柳月娘提高了声音，女孩子就知道打板子打板子的，这可不行。再说了，知府大人忙的很，哪里有时间管这些事情。 “娘——”妞妞摇着柳月娘的胳膊撒娇。 “我是治不了你，等你爹回来了，我跟你爹说。”柳月娘唬着妞妞。 “我才不怕，爹爹才不会凶我。”妞妞吐了吐舌头，靠着柳月娘坐下来。“那春花姐姐的事情咱家管么？” 136第 136 章 “管是要管的,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孤儿寡母被欺负，但是，你春花姐姐说的也不妥。我们乡里乡亲，怎么就能让她自卖进府了？不说以后对她不好,你爹，怀仁他们以后在外面也失了面子，出门还要被人戳脊梁骨。” 柳月娘叹气，要是真的这样做,就有欠妥当了。 “投身文书？”春花也可以到了官府去写了投身文书,这样就能住在孙家了。 “春花云英未嫁，我们家还有男丁,这样也不好。”春花一个二十多岁有姿色的大姑娘住在家里,知道的会说孙家仁慈。不知道的，还以为孙朗跟春花有点什么，这样的名声可不好。 现在孙家的生意做得好，怀仁还成了秀才，今年的秋闱要是考的好，说不得就成了举人老爷了。如今的孙家沾不得这样的流言。 “那可怎么办呀！”妞妞拧眉，跺脚，焦躁。春花跟大娘多好啊，怎么被人欺负了都没法帮她们呢？ “你别急，等你爹回来，总会有办法的。”柳月娘本想拿了针线来做，现在天气这么热。倒是担心后面菜园子的菜，这么大的日头，别晒蔫儿了才好。“你赶紧回去歇一歇，路到桥头自然直。我去后面菜园子看看！” 柳月娘脱了身上精致的外服，换了一身襦布衣裙，撑了黄褐色的油纸伞，一个人转到后面的菜园子看看。一面墙都爬满了豇豆、黄瓜、丝瓜的藤，看着一墙的绿意，心里都觉得凉快了几分。 喜鹊正跟着董氏在菜园子里盖幔帐，太阳太大，虽说是绿意盎然的，也是蔫蔫的没有精气神儿。 柳月娘仔细的看着喜鹊的脸色，虽说被关了一晚上，也没受什么苦，现在脸色平静。柳月娘却高兴不起来，这样的喜鹊不过是心如死灰罢了。有心计，有阴谋，有颜色，这样的喜鹊貌似很可怕，其实很可怜，不过是抗争不过命运罢了。 柳月娘哀叹一声，只是前面的路还要喜鹊自己走。好坏，只能她自己选。 “人总要想着些好的，往前看。常老头是庄子上的管事，你叫得一声爷爷，常家的人不错，好好的跟着他们过。” “谢谢太太！”喜鹊咬着嘴唇，磕了两个头。 柳月娘不愿意看着喜鹊，总是能想起来她不堪的命运，自己却无能为力。“下午的时候，给春花母女做个莲叶粥，选了几个清爽的小菜糕点送过去，中午的时候吃的少，下午的时候别饿着了。” 柳月娘看了看菜园子，就回了院子。几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怀仁现在出去见客的机会多，要多准备几件衣裳换洗着；妞妞十一岁的大姑娘了，出门做客也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怀林就更不用说了，皮实的很，穿衣服费的最厉害。府上的人手少，几个丫头婆子都是身兼多职，针线活都是干完了活才有时间慢慢的做，所以，柳月娘尽量把几个孩子跟孙朗的衣服都自己做了。 柳月娘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自己的眼睛一日不如一日了，只能做一会儿就要歇半晌。 到了下半晌，常德夫妻两个带了几个小丫头跟老婆子进府来。常德在外面候着，，常德家的带了几个丫头婆子进来。 “太太万福。”常德家的带着几个丫头婆子给柳月娘磕头。 “赶紧起来吧，没得这么多的规矩。”柳月娘让常德家的坐了，常德家的是常老头的儿媳妇，如今常老头是庄子上得用的管事，常德跟常德家的也很会来事儿，自己作为当家的太太也要拉拢巴结着些。 常德家的不敢坐在椅子上，找了个小杌子在地下坐了。 “多亏了老爷跟太太，我们才有了这样的好日子。今年庄子上的收成不错，老爷只收了我们三成的租子，年前还给我们修了房子，真是天大的恩德。庄子上的婆子媳妇都让我捎话，谢谢太太了！咱们大少爷更是文曲星下凡，这么小的年纪就已经是秀才老爷了！” 常德家的口灿莲花，不然常老头也不会放心让她常进府里来办事儿。 年前去庄子上看看，觉得住的实在是不好，上一个主家估计是舍不得花钱，都是土坯的房子茅草的屋顶。孙朗让人去窑厂拉了砖瓦回来，大家自己动手盖了几个院子，分着住了。虽然还是紧凑了些，有些人口多的人家可能还有些不够住的，但是砖瓦房毕竟比土坯的茅草屋好多了。 下雪天不用担心屋子会塌了，下雨天也不用担心漏雨了，大风的天气更不用担心屋顶会被吹走了。 柳月娘点点头，明明知道常德家的溢美之词多是夸张的，但是听了心上也开心的很，舒坦了不少。“大家在庄子上住着，总不能还让大家操心住的事情，只要大家好好的做活计就好了。” “听说太太要找几个人帮着府上做活，我公爹跟婆婆就挑了几个人送过来，帮着太太，也算是替我们庄子上的人尽心了。” 柳月娘细细的打量着这些丫头婆子，穿着干干净净的葛布衣裳，几个小丫头里最惹眼的就是常德家的二丫了。柳月娘虽然对二丫很喜欢，但是总觉得常德家的不会舍得把自己的亲姑娘送进来的。 “二丫今年十二了吧？”柳月娘拉了二丫到身边来，虽然一样穿着葛麻的衣裳，但是明显比比的丫头好了许多，补丁也少了不少。还是常德家的仔细，依着常家的家底，二丫就算是穿个棉布的襦裙也没什么奇怪的。 “回太太话，过了年正是十二了。”二丫脆生生的答，吐字清晰，梳着两条麻花辫，头发尚稀疏，有些发黄，但是还算是整齐。 “真是成了大姑娘了！这姑娘我都喜欢的紧。”柳月娘搂着二丫，笑看着常德家的，“这么好的姑娘，你这个当娘的怎么就舍得送进府里来了。” “太太喜欢这丫头是这丫头的福气，能进府伺候老爷太太少爷小姐，我自然是舍得的，就怕太太嫌弃这丫头笨手笨脚的。”常德家的陪了笑脸，家里虽然攒了几个银钱，但是毕竟还是府上的奴才。 要是一直留在庄子上，二丫最后不过是像大丫似的配了庄子上的小子。要是能进了府里，说不得会有一番造化。 大少爷今年也十一了，大户人家都要准备两个通房的，再过几年，恐怕就要准备着了。这次选的丫头就挑了几个有姿色的，太太说不得就有相中的。二丫圆圆的脸，看上去是个有福气的，太太也喜欢她。要是能让大少爷收了房，也算是成了半个主子了。 要是没能收房，太太也能帮着相看了，在城里配个小厮儿，总比在庄子上强。 常德家的怀着这样的心思，带了二丫进府的。 “二丫这姑娘我是极喜欢的，只是不知道二丫愿不愿意陪陪我呢？”柳月娘笑了，常德家的知进退，但是难保二丫不想在府里干活。在庄子上，常家的孩子都不用干什么脏活累活的，要是进了府里，自然就没有在庄子上这么自由了。 “我自然是愿意的！”二丫欢喜的笑，抬头小心翼翼的看着柳月娘。娘早就跟自己说了，要是进府，以后就不用跟姐姐似的，在田里干农活了。在府上虽说是个丫头，但是也不用干什么脏活累活。自然做通房，或者配小厮儿的事情，二丫倒是没想这么多。再说了，太太是个心善的，二丫是极喜欢跟着太太的。 “你愿意就好！我就怕你离了爹娘，过得不习惯。” 二丫被留下了，柳月娘又挑了几个丫头婆子，让人带了喜鹊过来。 “原本是府上的，只是身子不好，你带着回去，就留着在家将养着。轻巧的活计是能做的，下地干活，怕是做不了的。”柳月娘吩咐常德家的，喜鹊都是在内宅做的洒扫的活计，在府里算是脏活累活了，但是毕竟跟种地差了许多的。 “我懂的，太太，就跟我家的几个丫头住一起。有家里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她。我就当是自己亲闺女了。”柳月娘看着喜鹊的担心的神色太明显了，常德自然知道该说什么。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送走了常德家的，柳月娘就让张勇家的给几个丫头婆子安排住处。两个婆子做了洒扫的活计，又分了一个丫头一个婆子给厨房的董氏。灶上灶下都是董氏一把手，还要忙着菜园子的事情，董氏确实辛苦了，要这么一两个人帮帮忙。 二丫自然跟在柳月娘的身边，做了个小丫头。毕竟，柳月娘身边的红绡红菱都是极好的，一个稳重，一个活泼。 “以后，多听你红菱姐姐的话！”柳月娘把二丫跟红菱红绡安排在一起。 “太太，为什么听红菱的话，就不用听我的话啊？” “很明显啊，太太怕你歪带了二丫妹妹。院子里有一个咋咋呼呼的红绡就够了，要是再出一个咋咋呼呼的二丫，太太怕是要头疼了呢！太太，你说是不是？”红菱捂着嘴笑，红绡心直口快，外兼泼辣，是个惹不得的。 137第 137 章 红绡砸吧着嘴,“红菱姐姐，我怎么看着太太不是这个意思呢？我看是红菱姐姐年纪到了，要嫁人了吧？” “死妮子，瞎说什么呢,看我不撕了你的嘴！”红菱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伸手就要去撕红绡的嘴，红绡忙躲开了，嘴里还嚷嚷着,“红菱姐姐要嫁人喽,红菱姐姐害羞了。” 柳月娘也抿着嘴笑，红菱跟红绡的感情好,平时玩闹也是有的。“要说红菱的亲事,红菱这个时候也自己好好留意着，不然以后我就胡乱给你配了小厮儿了。” “太太！”红菱羞红了一张脸直跺脚。 红绡却哈哈大笑起来。“红绡也是，你跟红菱差不多年纪，虽然小了几个月，平时也像个长不大的样子，但是也要自己留意着了。”柳月娘的话一出口，红绡雷的里焦外嫩的，脚下一个趔趄，张了张嘴，“太太，怎么就扯到我了呢！” “让你说我，现在也臊不死你！”红菱重重的抬手，轻轻的落下，拍了一下红绡的胳膊。 “昨日还说了红菱稳重呢，今天就跟红绡似的，闹上了。”柳月娘忙着手上的针线，红绡乌黑的眼珠子一转，就先溜出去了，“我去看看春花小姐是不是已经醒了，今天的女大夫说了，等春花小姐醒了就要给换药的。” “那我去厨房看看荷叶粥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红菱也学了红绡赶紧闪人。 只剩了二丫一个人站在地中间，倒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局促不安。 “她们是闹惯了的，别理她们。到我这边来坐着，我们来说说话。”柳月娘招了二丫到窗边的塌上坐了。“在家学过针线没？” “会做鞋了，但是太太这样漂亮的花是不会绣的。”常家的是专门的把式好手，种田上有自己的一套，但是说到这些闺房的做针线之类的，自然是比不得深宅大院的。二丫细细的看着柳月娘手里的绣布绷子，隐隐的有些自卑了。 这些漂亮的花儿，自己是真的不会绣的。家里只要能把衣服做出来，鞋底纳好了就成的，哪里要这样漂亮的绣花了。 “慢慢来，跟着我一点点学。你红菱姐姐也是针线好手，也可以多跟着她学学。”柳月娘是真心喜欢二丫，圆圆的脸，像极了她娘，比起来四年前，已经长了点肉肉，看上去就讨人喜欢。 二丫狠狠的点头，嗯了一声，“我以后下力气跟着学。” “绣花不是种地，不用下力气，好好的用心学就行了。”柳月娘被二丫逗乐了，但是二丫的神色很是认真，柳月娘知道她是下了决心的。 等春花醒了，柳月娘带着妞妞去看了春花的伤，胳膊上，身上都是淤青。但凡看不见的地方，都是被棍棒敲击的瘀痕，淤痕交错，触目惊心。 柳月娘看着心惊不已，眼圈都红了。妞妞直接就落了泪，拉着春花伤心，反倒要春花来安慰她。 “何苦下了这样的毒手？”春花跟那几个堂兄弟都是至亲的骨肉，怎么就下得了这样的毒手。果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春花娘含着泪水，“我说那些都是身外之物，都给了他们也没什么。你赶紧嫁出去了，自有婆家依靠。只要自己争气，也不会过得太差。”春花娘苦口婆心，这是还在劝着春花嫁出去。可怜天下父母心，春花娘一心只为春花着想，何曾想过自己——要是春花出嫁了，春花娘怕是自此就没了好日子过。 要是李家族里能约束着些，可能还好些，但是现在明显是已经管不住了。 “娘——你别说了！”春花别过脸去，眼里的泪水扑簌簌滑落在脸颊。这些道理谁不知道？ 只是当娘的舍不下孩子，难道作为女儿，就能忍心舍下了亲娘了？ “嫂子，先别勾了春花的眼泪了。先吃点东西吧，中午也没吃什么，身上还带着伤，怕是早就饿了！”柳月娘让人端了荷叶粥进来，各色的点心摆在盘子里，配着几个清爽的小菜，看着就食指大动。 母女俩的意见总是相左，那就先把这件事情丢下，先填饱肚子再说。 “对对对，春花肯定饿了，多亏了弟妹想的周到，又麻烦你们了！”春花娘擦了擦泪水，勉强扯出几分微笑，但是眼神里总是带了几分凄苦之色。 留了他们母女说话吃粥，柳月娘携了妞妞回去。 “娘——你看春花姐都被打成这样了，我们可不能”妞妞的眼圈还是红红的，吊着柳月娘的胳膊。 “我从来没说过不管这件事情。”柳月娘自然不会放任不管的。 “不要让春花姐回去了，说不得下次又要被打一顿。春花姐哪里经受的住！”妞妞是不赞成春花再回到李家村去的了，毕竟李家大伯一家就住在李家村，这么大的一家子是不可能迁出李家村的，只能让春花不要回去。 “那也要想个可行的法子才行，不能听风就是雨的。”柳月娘犯愁，自己能想的主意不多，也不能把春花母女两个人大变活人，在府里住着，却不让人知道吧。 “法子总是人想出来的，怀仁的主意多，去问问怀仁。”妞妞虽然打娘胎里早出来一刻钟，但是却总是当妹妹的感觉，被教育的对象。怪只怪，怀仁太腹黑了，鬼主意贼多，偏偏平时看上去是最知理、懂事、老实的。 “怀仁哪里懂这些事情，还是你爹回来拿主意吧！”相对于怀仁，柳月娘还是比较相信孙朗。 孙朗放心不下家里的事情，早早的就回来了，看了挑进来的丫头婆子确实不错，才放了心。柳月娘捧了茶给孙朗，跟他说了一天的事情。朱大奶奶的算是个意外，春花母女的出现也算是个意外，今天的意外真是多。 “朱家大奶奶把你吓着了吧？”孙朗心疼的抱着柳月娘，孙朗是最清楚柳月娘当姨娘的事情的。“朱家势盛，我们避着些，别被发现了。朱家大爷如今是翰林院的，今年的秋闱怕是就是他主持的。”孙朗叹气，过了十多年了，差不多已经忘记了这些糟心的事儿了，现在这些过往的人又出现在面前。 孙朗现在人面光了，官场上的事情多多少少听闻了一些。 “朱家大奶奶如今有了身孕了，感激着呢，就算是认出了，估摸着也不会说出什么来的。至于我，我在后院，也见不着朱家大爷的，倒是不怕的。就算见着了，也未必会记得我这号人，他们贵人多忘事。” “这倒也是。”孙朗挑了眉看着柳月娘，“我倒是听说，那朱家大爷甚是美貌，是个貌若潘安的美男子。” 柳月娘伸手拧着孙朗的脸，揉搓着他的脸，笑着问，“你是不是吃醋了？” 孙朗咳嗽一声，不好意思的转开了目光，“没有！”想想又补了一句，“想当初，村里那么的小伙子觊觎你，我不是面不改色的，怎么会吃醋呢！” “但是你心里默默的记着呢！” 柳月娘把孙朗的脸掰过来，“哪里有说的这么神奇了，不过是白了一些，也说不得貌若潘安。我觉得，我相公这样的，才颇得我心。” 孙朗有些黑的脸上慢慢的爬上红色，尴尬的转了脸。“你说啥呢！” “我说我喜欢你这样的呗！你不喜欢啊？那我不喜欢你了不成？”柳月娘一手抓着孙朗的耳朵摸着，微凉的手指感受着孙朗耳廓的滚烫。 “我没准你不喜欢我！”孙朗扫了柳月娘一眼。 柳月娘扬了扬眉，孙朗又咳嗽了一声，“好吧，我听了还挺开心的。” 柳月娘满意的嗯了一声，伸手拿了正放在炕桌上的一件夏衫。“今天刚做好的，水绸的夏衫，浅青色，看上去也凉快。你试试，是不是合适？” “还是我媳妇儿好，你看看良和身上的针线，基本都是婆子丫头做的，白氏哪里有这样的心思。”孙朗这么一对比，心里更是开心了。看着外面没人，就在屋里换上了衣裳。柳月娘撑了衣裳，看看确实正好一身，没有什么地方要改的。 “这料子滑滑的凉凉的，确实穿着舒服，你跟孩子们都做一身吧！”孙朗换下了新衣裳，小心翼翼的叠好，这都是媳妇儿的一番心意啊。 “好，怀仁的已经在做了。你们经常出去，自然要换上水绸的，我们几个慢慢的来，不急的。”柳月娘也很满意，原本就是做客的时候，看着外面的时兴才买了这样的料子，没想到确实滑滑的凉凉的。 衣服放在一边，柳月娘最记挂的还是春花的事情，这个事情相当的棘手。 “我昨天就想跟你说这件事的，后来忘记了（为什么忘记了捏，大家还记得昨晚的事情的波，自行脑补哈）。大志在外面欠了赌债，大志娘就越发的没了章法，日日上门去闹。大雷跟四牛兄弟都盯着那边的，没想到还是让他们捡了漏子，居然还把人打了。” 138第 138 章 “毕竟不是李家族里没了人,要是我们管了，倒是逾矩了。”柳月娘担心，孙家在李家村本来就是个外来户，虽说已经在李家村生活了好几代了,如今大家的关系也好的很。 但是外来的毕竟是外来的，想这种事情上，总归是没有立场的。 “等大雷跟四牛来了再说，我已经叫人跟他们捎话了,不然春花母女就这么跑了,怕是早闹翻天了。”孙朗倒是没在意，大雷跟四牛都不会不管这件事情,要是自己插了手,他们肯定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但是尊重起见，还是等他们过来了商量了之后再说。 “你让人去跟我说的时候，我就去捎了话，估摸着也就是这两天的时间，他们就要过来了。” 孙朗说的没错，大雷跟四牛过了两天就上历阳城来了，拉拉杂杂的拉了一车的东西，还带着老婆孩子来了，跟出来游玩似的。 “我说为了春花跟她娘的事情来的，他们两个大老爷们儿来就成了，我们就不来凑热闹了。你四哥非把我带上，说是难得进回城，也带我来逛逛，买点好吃的好看的。你说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老夫老妻的。”四牛媳妇儿笑得合不拢嘴，嗔怪的看着四牛。 四牛憨憨的笑，“你都已经是当了奶奶的人了，还没带你出来买件像样的衣服呢，咱如今日子好过了，也给你买花衣裳穿。” 大雷媳妇儿有点黑，但是五官精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上去很机灵，根本没有什么二愣子的样子。柳月娘每年也回李家村，只是一直也没有机会见过大雷媳妇儿。就高氏说的，大雷媳妇儿就是个二愣子，但是四牛媳妇儿说大雷媳妇儿是个好的。 如今一见，至少不是个二愣子。 “朗嫂子，你别看四嫂好像埋怨似的，其实心里美着呢。”大雷媳妇儿扶着大雷娘进来，皱着鼻头嗅了嗅。 柳月娘跟四牛媳妇儿就笑了，四牛媳妇横了大雷媳妇一眼，“说你是个二愣子吧，你非说不是。我这心里美着呢，你心里明白就好了，巴巴的说出来干啥呢，就不能让我多得瑟一会啊？” “得，您得瑟吧。不是我说，我娘都没觉得我是二愣子。”大雷媳妇儿挽着大雷娘的胳膊，“娘，您说是吧？” “是是是，谁都没有我们家的小翠儿好。咱小翠儿这叫大智若愚！”大雷娘拍着大雷媳妇儿的手，找了把椅子稳稳的坐了。 “娘——你这还是在说我蠢啊！”大雷媳妇儿瘪瘪嘴。 一屋子人都哄笑起来。 “好了好了，今天我们还有正事儿要说呢。你要调皮搞笑，逗大家伙儿开心，另外寻了日子。”大雷如今也是一脸的笑，以前的凄苦样儿都不见了，对自己媳妇儿也宠得很。 孙朗皱了皱眉，一到正题，真是个麻烦的事儿啊。“还是先听听春花母女的意思，你们有什么想法也尽量说，我们能帮上忙的地方一定帮。” “我不嫁人！”春花首先表态，眼看着春花娘的泪水又要落下来。 柳月娘看着就叹气，不嫁人已经成了春花的执念，是不会再让步了。她认定了自己出嫁了，娘就不会再有好日子过。执念是心魔，谁都劝不了，只能让她自己慢慢的明白。 “不嫁人，你娘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看上去衣食无忧，但是总是为你操心伤神，这就是你的孝心？”大雷媳妇抠着自己衣袖上的绣花，讥诮的话语就这么蹦出来。 春花坐着，动了动嘴唇，还是坚持，“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会嫁人的，我要给我娘养老送终。” 又抬头看孙朗跟柳月娘，“我愿意进府为奴为婢，只要能跟我娘在一起。”要是自卖进府，大志一家就算是再厉害，也不能到孙府来闹事。 “这不成吧！你娘辛辛苦苦拉扯你这么大，可不是为了你去为奴为婢的。要是真的这样，你娘不如生下来就把你卖了，也省了这么多年的米粮。你娘吃了这么多的苦，不都是为了你？” 大雷娘第一个不同意，虽然以前跟春花娘有点隔阂，但是，都是寡母，辛辛苦苦的把孩子拉扯大，可不是让她自甘堕落的。“你娘不怪你，我第一个抽你！”大雷娘想想就气的慌，拎了拐杖要去抽春花。 大雷媳妇一把拉住了，“娘，您可别着急上火，悠着点儿，你的精气神儿留着教训您孙子吧！春花的事儿，咱慢慢说，孩子大了，打不得。再说了，春花身上还带着伤呢！” 大雷娘气的直哼哼，终究那拐杖也没落到春花的身上，落在了地上。 “好好说说怎么办，自卖进府的事情不说婶子不答应，我们也是不答应的。”孙朗皱眉，春花的脸色冷峻，以前咋没发现这个孩子怎么犟的要死啊？ “写投身文书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们母女孤寡，你跟你娘又颇有几分姿色，怕是别人看你叔叔······”柳月娘想着，与其这么藏着掖着，不如就实话实说了。 帮助别人是应该的，但是也不能坏了自己的名声。 众人沉默，这个倒是实话，总不能为了春花，孙家一家子的名声就不顾及了。 “要不，要不，娘，你认了春花姐姐做干闺女吧。您以后就有两个姑娘了，我也有个干姐姐了。多好啊！”妞妞咬着嘴唇，自己想了一晚上才想了这么一个主意。 “这样春花也能住在家里了，倒是好主意！”大雷媳妇就是这个想法，孙家能收了春花当干闺女，自然春花就能在孙家名正言顺的住下了。 对于孙家的名声无碍，对于李家来说也省了一桩麻烦事。只是，春花是李家的孩子，自己作为李家的媳妇儿是不能说的。孙家的人来开这个口，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听说孙朗最疼妞妞这个姑娘，怕是这件事情也□不离十了。 孙朗跟柳月娘对视一眼，果真点点头。 “这个主意甚好，只是不知道要不要回去问问六叔？认干闺女简单，也要看家里的长辈同意不同意。” “这件事情好说，春花在这住着，我回村去跟六叔说了。如今六叔年纪大了，这个也是他的一个心病了，应该也不会反对的。只是，大志一家最好先瞒着，要是在认干亲之前闹开了，就没辙了。” 四牛也是当爷爷的人了，做事稳重，现在在村里也算是比较有威信的。毕竟，六叔那一辈的人都老了，总要有人出来主事。四牛出面去说，六叔定然是同意的。 “那就认干亲，春花住在府里，名正言顺的。嫂子跟着春花住进来，也不会有人说闲话。至于家里的地跟房子，留着还是卖了，都听你们母女的。反正不管是地跟房子，还是卖了银钱，都给春花当嫁妆。这些以后细说，总归是要当着李家长辈的面，立下文书的。” 孙家并不在乎这么点银钱，以后都是扯皮的事情，先说清楚了，大志一家也翻不出什么事情来。 “春花母女在府上的花销······”大雷出声，却被孙朗打断了，“是我的干闺女，我自然是当亲闺女疼的。花销的事情不用担心，我只要有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了他们母女。以后春花找了合适的人家出嫁了，嫂子自然也是我们夫妻奉养着，要是我们走了，怀仁怀林兄弟也会照拂。” 孙朗的话说的大气，李家兄弟自然也感激。他们那是有心无力，都是地里刨食，就算是日子好过了许多，凭空多了两口人出来，也生计艰难。 孙家如今富裕，养个两个人是没问题的。难得要把春花真的就当了孙府的小姐来养。 事情说定了，春花娘自然是感恩戴德，“多亏了你们照顾，不然我们孤儿寡母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春花也落了泪，跟她娘抱作一团。 后面的事情顺顺当当的，李家族里自然同意了春花给孙朗做干女儿，在老家摆了一桌酒。柳月娘跟孙朗给春花送了见面礼，春花磕了头，就正式成了干亲的关系，叫了干爹干娘。 妞妞围着都高兴，只是高氏有些不欢喜，“一个外人，就真的成了家里供养的小姐，不知道一年要多少的花销。还带着亲娘，就算是干娘，怕是也养不亲的。有这个闲钱，不如借了给你妹妹，让她开个豆腐坊去。” 虽然有些不和谐，但是好在是私底下的叨叨，没有让春花听了去。 柳月娘听了笑，高氏这是给叶子抱不平了。刘廷坚的豆腐还是挑着买，尚没有半个店面，叶子提了多次要借钱的事情，柳月娘一直没有允。只是不想让他们觉得钱来的这么容易，没想到高氏倒是记恨上了。 “娘，不管怎么说，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春花母女被人逼死了吧？花不了多少银钱。以后春花也是您孙女，孝敬您的。春花针线好，你看看她送你的鞋子，针脚多好！” 高氏脸上有些不自然，摸着手上的鞋子，“我可没有这么好的福气，她只要真心孝敬你们就好了。” “叶子的事情，我跟阿朗心里有数，您就放心吧。您没见叶子家孩子吃用的东西，我们就没给断过？”柳月娘给高氏吃了一颗定心丸。 “你们记着别忘了就好！”高氏一来心疼银子，二来心疼叶子，其实也没啥坏心。 139第 139 章 家里人口本来就不多,应着春花母女的要求，找了个清静稍微偏一些的院子，给她们安置了。屋里的一应摆设都参照着妞妞的来，每个月的月钱也是二两,另外春花娘一个月五两银子的月钱。又另外找了两个原本跟着张勇家的、看着还不错的小丫头给了她们使唤。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是还是在府上摆了一天酒，请了相熟的几个人家的太太来坐坐，给春花送了见面礼,也算是府里的一件喜事儿,热闹热闹。历阳城的人也都知道了，孙家认了个本村的孤女当了干闺女。 柳月娘还拜托各位夫人太太帮着相看着,春花年纪不小了,还是赶紧说了亲事嫁出去的好。如今她娘有人好好的照顾着，总没有什么托词了。春花娘更是欢喜，春花的亲事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 眼看着进了七月，入了伏天更是热的厉害，钟氏跟孙红的预产期都是这个天气，高氏急的团团转，大姑娘生孩子重要，那边长孙媳妇生重孙也重要。好在，六月娘跟叶子都在城里，有什么事情都能及时赶到，先安了高氏的心，让她在家待着。 孙红发动的时候，正是早上的时候，柳月娘正在伺候着孙朗吃早饭，一听说是袁府来人了，立马就丢了手上的碗筷，赶到袁府去。春花娘是守寡之人，是不适合上门的，吃了饭就去给念经求福，春花留下来陪着她娘。 妞妞随后自己坐了马车赶过去，顺便去接了叶子嬢嬢跟两个小表弟。 “怎么样了？” 柳月娘下了马车就冲进了孙红的院子。西厢房朝阳，阳光充足，所以早就收拾好了，准备着生产的时候用的，这个时候孙红已经抬进了西厢房。东厢房也早早的就空了出来，大夫跟稳婆住着，如今发动了，一个女大夫、一个老中医、两个稳婆照看着，指挥着，倒是有条不紊的。 “刚刚发动，就去舅老爷府上报了信儿，这个时候刚刚抬进去一盏茶的功夫。接生的妈妈只让准备着热水艾草，里面也没开始叫唤。估摸着，还有段时间好等的。”回话的是孙红身边的婆子，交代了里面稳婆的话，又急匆匆的撩了帘子进去。 袁仁山有些躁动，大热的天也没想找找个阴凉的地儿，只在西厢房的门口张望着。袁承云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家里的生意了，陪着袁仁山在外面站着。 眼看着早上的太阳快要爬过了屋顶，柳月娘忍不住出声，“姐夫跟承云还是去屋里坐着等。姐姐这不是第一回生产了，虽说年纪大了些，毕竟还有两个稳婆两个大夫看着，姐姐一直也保养得好好的，定不会出什么事情。” “我就是放心不下，”袁仁山拿袖子抹了抹脑门上的汗水，心急如焚，“要不麻烦弟妹进去看着点？我是生怕你大姐喊我，我不在。女人生产甚是艰难，我又不能进去，如何不急？” 柳月娘点头，“我进去陪着姐姐就是，姐夫放心。”转头有对承云说，“家里的生意也不能不管。要是你娘生了弟弟妹妹，还要银子养活他们呢。要是不挣钱了，可怎么养活他们？赶紧去铺子吧，有什么事情，府上的人这么多，来得及通知你的。” 承云听了这话，虽然心里担心着西厢房的娘，如今也不得不出去。铺子上的事情不少，自己要是不去，确实不妥当。 待承云出去，柳月娘还没进得产房，院子门口叶子跟妞妞拎着裙摆，一路小跑着咋咋呼呼的冲进来了。 “二嫂，大姐如何了？”叶子向来跟柳月娘亲近，拉了柳月娘的手就问。 “刚刚发动，莫急！孩子呢？”叶子就这么咋咋呼呼的来了，两个尚不懂事的孩子扔在家里可是要出事儿的。 “后面丫头婆子抱着呢，我这不是心急么，就拉着妞妞先来看看大姐。”果然，后面远远的缀着的可不就是几个丫头婆子，正抱着孩子往这边赶。 “咋咋呼呼的，都是当娘的人了，可不能这样了。”柳月娘叹气，拉了叶子的手进了产房，只留了妞妞在外面等着。“妞妞还小，是个孩子，就在外面陪着你大姑父。照看着些你大姑父，你大姑父如今紧张的很。” 进了屋子，虽然闭了窗户，倒是透亮。窗户上的都是透亮的琉璃，虽然花了大价钱，采光倒是极好的。孙红就躺在左手边屋子的炕上，被褥衣裳都是一水儿的松江棉布，不带一点儿锦缎的。柳月娘看的直点头，松江棉布可是贵的厉害，看起来跟一般的棉布一般，但是很吸水，触感也好。 这个天生娃，就怕热伤了，又不能透风，要是绸缎的东西才不好，就要棉布才好。 如今虽然已经肚子疼了，但是还没到使劲儿的时候，身边的妈妈端了碗荷包蛋给孙红喂着，早上的时候，将将要吃早饭就肚子疼了，现在肚子是一点儿货都没有，又饿又疼，谁忍得住？所以得赶紧喂点吃食进去，才好使劲儿。 孙红看着比前两个月还清减了些，肚子倒是见大，面色潮红，屋子里有不透风，打扇子都是不成的，孙红热的脸上身上都是水汪汪的汗。见着脸色倒是还好，柳月娘才放了心。 “妈妈，荷包蛋甜腻腻的，这个时候姐姐怕是吃不下。我们老家的规矩，杀只自家养的鸡，煨了鸡汤，下碗鸡丝面，怕是姐姐能吃的些。” 孙红自打不是那么喜爱甜食的，甜腻腻的糖心荷包蛋，真的是要把孙红腻死了。为了孩子又不得不吃，胃里一阵阵的犯恶心。柳月娘的话简直解救了孙红，果真还是有娘家人好啊。 “就是就是！我早跟妈妈说了，就是不信，大夫说了吃了荷包蛋好，就死命的让我吃荷包蛋，我这都要吃吐了。我就爱吃鸡丝面，那个我吃的下，多给我盛点鸡汤！” 孙红满足的叹口气，果真是得救了。 妈妈连忙丢了荷包蛋，就找人跟厨房去要鸡丝面去，在主院立了小厨房，立马就给做了鸡丝面送来。孙红早就饿坏了，也顾不上肚子疼了，呼哧呼哧就吃了满满一海碗的鸡丝面，把汤都给喝了。 稳婆看着都欢喜，“肚子是大了些，太太也不要着急，能吃的下这么大碗的面，到时候肯定能使得了力气。”原本孙红的年纪就大了，肚子更不是一般的大，再说了还是深宅大院的太太，身子骨也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两个稳婆虽然都是历阳城有名的稳婆，心里也打鼓。但是看了孙红这么能吃，心倒是往回落到嗓子眼下面去了。 能吃就能使力气，这是好事儿啊。 “力气我是使得上的，妈妈们放心好了。以前家里开着米粮铺子，有时伙计不趁手，我自己都能扛一两百斤的粮食。”孙红吃饱了肚子，这个时候也不是那么疼，倒是能忍一忍，也起了玩笑的心思。 柳月娘看着没事儿，去正房转了一圈，妞妞倒是有心，已经哄着袁仁山把早饭吃了。袁仁山也已经知道孙红吃了一海碗鸡丝面，心里也宽了几分。 “你大姐生小宝的时候，我那时还年轻，真的没这么着急上火过。这回，我的心都扑通扑通跳的。”袁仁山跟孙红虽然是患难夫妻，但是年轻的时候哪有现在这么知冷知热的，那个时候也不知道这么凶险。如今两人相守了近二十年，两个人的感情渐深，如今竟是谁都离不开谁了。 “我都想着，不该让你大姐有了这个孩子，有了也不该留下来。你大姐糟了多大的罪啊！”袁仁山说着就有些眼圈发红。自己是想要多子多福，但是比起来孙红受的那些苦，还不如不要了。 “姐夫说的这是什么话，姐姐知道了可要伤心了。孩子都是娘的心头肉，姐姐肯定不愿意不要的。姐夫放宽心，我在里面陪着姐姐呢，定会母子平安的。”柳月娘宽慰了袁仁山两句，又进了产房。 孙家两姐妹正在说笑，只是孙红的脸色越发的发紧，柳月娘知道怕是疼的紧了。接生婆摸着孙红的肚子，把孩子的头摸着朝下了，这样可以让产妇少受些罪。两个接生婆窃窃私语，然后，拉了柳月娘，“怕是两个孩子。”接生婆感觉摸到两个孩子的头了。 之前就有过这样的怀疑，但是双生子的情况毕竟很少，也没有人敢下定论。 “这样的话？” “这么大的肚子，要是两个，说明孩子还小些，原本我们担心孩子太大出不来。但是现在两个孩子一个一个出最好，要是两个抢着出来，怕是也会艰难了。”接生婆担心。 其实产婆最担心的是，两个孩子，一个通常会强一些，一个弱一些，所以，很多人生产的时候是要抢时间的。要是身子弱的那个闷得时间太长，恐怕会不好。 140第 140 章 柳月娘也没了主意,到底是跟孙红说好呢，还是不说好呢？赶紧叫了叶子。 “叶子！” 三言两语的把事情说了，叶子也傻眼了，“我生一个都费了老大的劲儿了,我姐姐都这么大年纪了，不会不好了吧？”想起来说了不吉利的话，有伸手掌自己的嘴。 “要不，咱还是跟姐夫说吧,让姐夫拿个主意？嫂子,你去跟姐夫说！”叶子推着柳月娘出了屋子，袁仁山正巴着窗户张望呢。 妞妞无奈的摊摊手,“大姑父着急,我拦不住啊！” “姐夫”柳月娘飞快的把事情说完了，袁仁山狠命的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早知道”千金难买早知道，袁仁山现在都没处后悔去了。 柳月娘揪着手里的手帕，这里面的孙红还没怎么的，袁仁山就急成了这样，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说不得袁仁山能干出什么来。“姐夫放心，姐姐到了日子才发动了，瓜熟蒂落，一定不会有什么事儿，您甭担心了，我到里面去陪着姐姐。” 柳月娘叹气，给妞妞使了个眼色，让她好好的看着袁仁山，这才撩了帘子进了屋子。孙红那边也紧张起来了，主要是大家神神叨叨的，也没有跟她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到底怎么了？”孙红的汗水顺着额角，滚落在枕头上，心里特别没底。 柳月娘伸手抓了孙红的手，拿了干净的白帕子，帮着擦了擦汗，“姐姐，没事。怕是有两个孩子，你要不要再吃点东西？一会怕是要狠着使劲儿呢！”让她猜来猜去的心里没底，不如直接告诉她。女人为母则强，孙红要是知道了，一鼓作气的把两个孩子生下来了也是可能的。 “两个？”孙红瞪大了眼睛，随即咧嘴一笑。“还真的是两个啊？” “不一定，妈妈说好像摸到了两个孩子的头。” “没事儿，给我准备一碗鸡丝面啊，等我生完了吃。要真是两个，我说不得真的得累饿了。”孙红倒是精神头很好，像打了鸡血似的。“两个不知道是俩小子还是两姑娘，我可盼着是个姑娘呢。要是一个丫头一个小子就更好了，你姐夫喜欢小子。” “我啥都喜欢，谁说我喜欢小子的！”袁仁山正贴着窗户听着里面的动静呢，听了孙红的话，立马就反驳。“生个姑娘多好呢，咱以后有个贴心的小棉袄。你别担心姑娘下子的事儿了，要是疼了就喊出声啊，我心里慌。” “你慌个啥啊！”孙红差点笑岔了气。 稳婆探了探手，赶紧把被褥支起来，“太太可别大声说话了，咱得攒着力气呢，宫口开的差不多了，过一会儿就能使劲儿了。还有啥想吃的不？想吃就多吃点。” 正说着，外面准备好的鸡丝面已经端上来了，鸡汤是厨房里一直温着的，也不是那么烫。孙红就着叶子的手，吃了两口面，就哎呦一声。 “咋啦！”袁仁山凑着窗户，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要生了！要生了！”稳婆喊着，让孙红使劲儿，孙红嘴里含着一口面还没咽的下去，柳月娘给她把面抠出来，差点就被咬了手指。 叶子直接就被吓傻了，孙红身边的妈妈把她拉到一边坐着去。柳月娘陪着孙红，因为稳婆嘱咐了，孙红也不敢喊出声来，只是忍着疼使劲儿。女大夫拿了一块热毛巾进来，塞到孙红的嘴里。摸了摸脉，“没事儿，好好使劲儿就成！” 孙红眼睛一闭，使劲儿的使着劲儿，柳月娘被握着的手都感觉要碎了。 “头出来了，头出来了！” 孙红的汗水浸湿了头发，就像是水里面捞出来的似的。 “太太，再使把劲儿就好了，头出来了。”孙红叹气，松开了柳月娘的手，伸手抓了被子，闭眼咬着牙使劲儿。 孩子滑出来，稳婆抱在手里，提着脚拍了两下就立马哇的哭出来。“是个小少爷，是个小少爷！”外面自有婆子准备给小孩洗澡。两个稳婆看了看孙红的神色，累极的躺在床上大喘气，脸色有些惨白，“要不要歇一会儿？” “歇什么，可把我累死了，赶紧生出来了事！”孙红睁开眼睛，都有些脱力了。 “可以稍微歇一歇。”稳婆看着孙红的脸色苍白，还是有些不放心，要是一鼓作气自然好。但是这个时候当娘的都要脱力了，还怎么坚持？ “我要喝口水，出了这么多汗，口渴的很！” 叶子忙把手边的温水给孙红喂下去，“还要喝么？” “不用了，差不多了！”孙红点点头。 第二个孩子抱出来的时候，孙红也晕厥了过去。好在母子平安。两个小子抱出去，袁仁山却没有心思看孩子了，惦记着里面的孙红怎么没声儿了。 “姐姐没事，就是累坏了，姐夫先别进去了，屋里还没收拾好！”柳月娘的话还没说完，袁仁山就不管不顾的进去了，“她什么样子我没见过，这个时候有什么好避讳的。” 孙红躺在被褥上，身边的妈妈正帮她擦着身子，被褥已经放过了，地上一堆的脏被子混着艾草。燃了艾草，屋子里的人把脏污都打扫了出去，袁仁山坐在床边，看着脸色苍白的孙红呼吸平稳才放心了。 “什么时候醒？”袁仁山记得以前孙红生了小宝的时候，还特别的精神，还有力气抱抱小宝。这个时候怎么就闭眼睡觉了呢。 “太太是累着了，毕竟年纪大了，还生了两个孩子。”女大夫跟老中医商量了，觉着还是不用开药。“我写几个药膳的方子，平时食补，不用吃药。” “行！”袁仁山放心了，想想还是犹豫，“你们看看有什么不伤身子的避子汤，给我开个方子留着。” 孙红平安，袁仁山才有心思去看那两个小子，包在襁褓了，虽说是满月了的孩子，毕竟是双生子，比一般的孩子小了许多。看上去长得像孙红多一点，只是小孩子也看不出什么。奶娘是早早的准备好的，但是现在还不能吃奶，只能喂些清水，两个都安静的睡着。 “不闹腾的好，省的闹腾你姐姐！”袁仁山紧张了一天，这个时候才露出了笑脸。吩咐着打赏，稳婆跟大夫都封了厚重的银子，欢欢喜喜的送出去。府上伺候着的，都多发一个月的月钱，孙红身边伺候的，另外多发二两银子的喜钱。 袁承云那边已经送了消息，后院的厨房已经开始准备着喜蛋了。只是这个天气热的厉害，都要赶着时间把鸡蛋煮出来，染红了，赶紧给各家各户送去。李家村那边也等着消息呢，赶紧要送过去。 “我弟弟们呢！”袁承云直接骑马到了二门，冲进院子里，就追着问两个弟弟。“我娘咋样了？” “弟弟重要还是娘重要？”袁仁山不满的哼哼。 “自然是娘重要，但是我这不是不敢跟爹抢着关心咱娘么。看我爹的眼色，就知道我弟弟没得什么好脸色，我得好好的去安慰安慰他们！”袁承云看着袁仁山笑，掀了帘子进了西厢房，孙红还在沉沉的睡着，屋里点了安神香。 袁承云觑着孙红的脸色，蹑手蹑脚的出了门。问了身边伺候的婆子，知道两个弟弟被乳娘带着在东厢房安置了，赶紧过去看看。两个小娃娃也没有醒，正攥着小拳头睡得安稳。袁承云顿时跟扎破了的皮球似的，泄气了。 原想见见自己的弟弟们呢，没想到两小子这么不给面子啊！ “表哥别失望，他们就是哭的那会儿都没睁眼。所以啊，他们还没见过谁呢！架子大的很！”妞妞看着袁承云失望了，也觉得好笑。 袁承云一直没有兄弟姐妹，一直盼着有弟弟妹妹呢，现在一下子多了两个弟弟不知道心里多高兴呢。只是，这两个弟弟很不给面子啊。妞妞看着都觉得好笑的很。 “那我就这么看着，等他们醒了，第一个见着的人就是我！”袁承云小心的掀了罩着的幔帐，看了两眼，又把幔帐放下来。 等到下半晌的时候，孙朗跟刘廷坚都过来了，柳家最积极，白氏直接呼啦啦拉了一车的礼物进来了。照柳良和跟白氏的意思，这都是给柳月娘做脸，不能小气了。再说了，柳家富贵，送点东西也没看在眼里。 “我家老爷专门找人买的阿胶，也就姐姐那里有一些，我们自己府上留了一些。孙家姑奶奶过了月子就能吃了，这是极补身子的。”知道孙红生产的时候虽然母子平安，但是这么大的年纪还双生子，怕是伤了元气，白氏专门挑的阿胶。 “这倒是个好东西，舅老爷人脉广，这个都是能找到的。我想了多少时候，都没找到路子。”袁仁山对于这个礼物倒是喜出望外，那些给两个小子的金手镯项圈什么的倒是没看在眼里，只喜欢这个山东阿胶了。 “喜欢就好！要是不够，我们老爷再去寻些来！”白氏也高兴，送礼送的主家高兴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141第 141 章 柳月娘却拉了白氏去抱一抱孙红的两个小儿子,“多沾沾喜气，说不得就快了！”白氏之前还有些消瘦的，如今在历阳挑高皇帝远的，不用伺候公婆,忙活一大家子的事情，男人滋润着，看上去气色好多了，人也慢慢的长了些肉。 白氏欢喜,小心翼翼的伸手,又缩回手来，“可以吗？”刚出生的孩子,身子绵软的,都是宝贝疙瘩。吴氏生的孩子一般都不让她抱的，所以一时倒是有些无措了。 “没事的，让你抱，你抱就是了。左手抱着，托了小屁股，右手稍稍扶着就行。”孙红也是苦日子里过来的，孩子哪里能怕磕着碰着的。不过是抱一抱，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孙红跟柳月娘都鼓励的看着白氏，白氏伸手抱了其中一个，因为孩子还小，倒是不沉手，还没张开，皱皱巴巴的，小手透明，像是鸡爪爪一样的小爪子捏了小拳头，甚是可爱。滑不溜秋的皮肤娇嫩的很，软软的温暖的身子贴着白氏的手臂。 白氏抱着就爱不释手了，“好可爱的娃娃！”抱着孩子在屋子里转圈圈，那孩子也给面子，一点儿都没有哭闹，虽然还是睁不开眼的恹恹的样子。那是就是这样，白氏就欢喜的不行了。 “他很喜欢我，一点儿都不哭闹。”白氏欣喜的说。 “是啊，看来舅奶奶也快了！”叶子掩着嘴笑，白氏想孩子都快想疯了，这个事情是在历阳是公开的秘密了。不然，白氏也不会巴巴的跟着柳良和来了历阳。 “托姑奶奶吉言，咱们自己人也不藏着掖着，我就盼着能生个一男半女的，不单是我，就是我们老爷也是这样的心思。”白氏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求子心切的意思，要是谁能有得子的方子那是更好的事情了。 但是京里的太医说了，是药三分毒，少用些偏方才好。 “我哪里还有我们家两个小子的旧衣赏，你拿着枕着枕头睡了，我四嫂的孩子就是我二嫂的小衣裳枕出来的。”叶子点点头，这白氏为人倒是敞亮，以前觉得这个柳家的大媳妇儿心机太重，总是计算来计算去的，现在看看倒是合了自己的脾气。 “那我明日就让人上门去取，多谢小姑奶奶了。”白氏欢喜，情真意切的跟叶子道了谢，转头看着孙红，“大姑奶奶，这孩子我欢喜的很，不如这双兄弟给我做了干儿了吧。我是不敢抢你的大胖小子的，我自己尚无子，以后叫两声干娘来听听，我也过过当娘的瘾。” “你这话说的，像是我舍不得似的。柳家舅爷挣的这么大的家业，以后说不得贴补他干儿一些，我可是个财迷，自然是欢喜的。”孙红开着玩笑，白氏喜欢这两个孩子的神色不似作假，眼睛一眨都不眨的盯着两个儿。“只是，这个生肖跟生辰八字还要算一算吧？” 大户人家认干亲是要算生肖算生辰八字的，要是不合，也是不能认的。不然，以后说不得就成了乱家之祸了。孙朗跟柳月娘收了春花的时候是权宜之计，又没有什么大的忌讳，就把春花收下了。 “我看是没啥忌讳的，我是属牛的，我们老爷属猪的，这两个孩子属马，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忌讳。不如我让我们老爷去请了海天寺的方丈大师帮着算一算。要是合适，我可是要当这干娘了。”白氏那个高兴啊，抱着两个孩子左看看，右看看。折腾个不行，两个孩子也不哭闹，还真的就由着她折腾。 柳良和来接白氏，看了两个孩子，也是欣羡不已。恨不能直接把这两个孩子抱回家得了，准干爹着实心急了些，直接就跟袁仁山喊上亲家了。闹得大家哭笑不得，也难得一向稳重的柳良和如此失态。 外面闹哄哄的喝酒，叶子照看两个儿子去了。柳月娘叫人搬了炕桌，摆了饭陪孙红在床上吃饭。孙红现在精神头好起来，先喝了一碗海参汤，才慢慢的吃饭。 “月娘？” “嗯？”柳月娘抬头，就见孙红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还闪着八卦的光。“大姐，怎么了？” 孙红抿了嘴笑，擦了擦嘴角的汤水，“我就是八卦一下啊，白氏可是把历阳大大小小的医馆都跑遍了，身子是没有问题的。我想着，会不会是你良和兄弟？”孙红挑挑眉，柳月娘却惊得勺子都嘚的一声落进碗里的汤里了，碰着瓷碗清脆的声音。 柳月娘自然明白孙红的意思，就是柳良和有问题呗。但是，世人多偏见，这个事情要是女人的原因就慢慢看着就好了，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医好了。但是，男人不一样，要是被人知道了可是要笑掉大牙的——这不是男人不行么！ “不，不至于吧？”柳月娘讷讷的出声，被惊到了。 “不好说。我们姑嫂两个说话，知道你是个嘴巴严的，我这么年都没动静，可不是我的原因。你大姐夫找人看了，是他弱精，那老大夫倒是来事儿，一副药就吃好了。你姐夫如今也很少出去应酬，少喝些酒是最好的。我看良和是个生意人，出去的应酬多，那酒水喝的比我们的茶水还多呢，怕是子嗣上是有些影响的。”尽管屋子里没人，孙红还是压低了声音说话，这样的话被人听了去，可是要被人笑话的。 “就是东门边上的一个小医馆叫回春堂的，那里的大夫能治，你让良和兄弟自己偷偷去，或者叫了人上门来看。只要不被人看到就好了，咱自己人关了门说话的。” “成，我让他看看去。良和自己也着急，要是有法子定会去试试的。”柳月娘点点头，白氏的身体这么的多的大夫看了都没有问题，看来真的说不得就是柳良和的问题了。 孙红现在刚刚生产，还要注意休息保养，到天黑了，大家就6续告辞。柳月娘帮着掌事，忙活了一天，上马车的时候恨不能瘫了。 “我也累坏了！”妞妞伸了一个懒腰，斜斜的靠在孙朗的身上。 柳月娘看着女儿满意的笑，从抽匣里取了茶具出来，给孙朗到了一杯热茶，孙朗的脸上红红的怕是喝了不少的酒。 怀林已经狗腿的帮着姐姐揉腿揉肩各种揉了，妞妞甚是受用，满意的直哼哼。 “妞妞今天确实辛苦了，我在产房里头陪着姐姐，大姐夫在外面着急上火的，都是妞妞照看着。厨房的菜色，院子的管事儿回事儿，都是咱们妞妞来事儿的。”柳月娘不吝赞美，今天的妞妞确实厉害。 “嘿嘿！”妞妞自己刚刚虽然美的不行，但是真的被柳月娘夸赞了，心里也甜丝丝的，但是面上倒是羞红了，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没啥不好意思的，你以后也要嫁人，也要当家的，总要什么都学着些。这么小就能管事儿了，是好事。”柳月娘摸着妞妞的脑袋，这孩子从小懂事儿，让人心疼的不行。 “我没不好意思啊，我就是有点热！”妞妞鼓着腮帮子，嘿嘿的笑。怀林看着姐姐这副得瑟的样子吐了吐舌头。 妞妞反手就是一个脑袋瓜子，“吐啥舌头！跟你姐学学，跟你哥学学，咱从来不让人操心。就你个臭小子，早上给你系上的荷包呢？怎么不见了？” 怀林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怎么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呢？敢情自己装了半天孙子，又是揉腿又是揉肩的，是一点用都没有啊？ “要是跟我哥学学吧，我还真的是信了。姐，你这是不知道，最让人操心的吧，其实就是你了！你说你一弱质女流，以后嫁人了，咱爹娘，我哥跟我都得担心你在婆家被人欺负，你知道吧？这种担心从你出生开始就注定了！”怀林的小眼睛滴溜溜的转，上了今天学，别的没学到，嘴皮子倒是会耍了。 “你这么丁点儿大的孩子还操心姐啊？你怎么操心啊？”怀仁虽然挺认同怀林上述的大部分话的，但是这一句是着实不信的。“我跟爹娘操心还差不多，您就操心好您自己，上学堂的时候别在挑事儿被人揍，还被人抢了荷包了就好！” “哥！你咋这么不厚道呢？”怀林苦着脸，咧了嘴假嚎，缩着身子，被妞妞姐知道了，肯定又是一顿抽。更何况，自己还不单单是打了架，还把妞妞姐亲手绣的荷包弄丢了。 好像躲起来呀，要不赶紧逃出去也行啊，可是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怀林能躲到哪里去。只能被妞妞拎了耳朵教训，屁股上啪啪两下。 “姐啊，我长大了，可不能这么打我了，丢人啊！”其实妞妞的手上拍的响，却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也舍不得打这个臭小子，但是怀林最是会讨巧，鬼哭狼嚎的。 妞妞看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柳月娘看着几个孩子，怀仁最老成，妞妞娇俏可爱，但是训弟很有几分气势。怀林是个开心果儿。这三个孩子，真的是越看越喜欢。 142第 142 章 柳月娘心里惦记着柳良和子嗣的事情,等到孙红出了月子，不用自己日日去盯着了，就派人去找了柳良和进府。 柳良和当时正在码头上带着人卸货，找人弄到的西洋玩意儿,挑拣些好的新奇的玩意儿找人送到上京去。上京的人舍得花钱弄这些玩意儿，定能狠狠的赚一笔。 “你们太太说了什么事情没有？”柳良和有些丢不下这些事情。 “没说，只说是极重要的事情。”不说这送信儿的小厮儿是外院的，就算是柳月娘身边的几个丫头婆子都不知道。连孙朗那边,柳月娘都没有透信儿。毕竟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弄得满城风雨的就不好看了。 柳良和身上的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初秋的天气虽凉,但是柳良和还是出了一身的臭汗。打马过街,到了孙府的外面，丢了缰绳给小厮儿，柳良和就往柳月娘的院子里冲。姐姐最怕麻烦在外面忙活的爷们儿，没事儿不会召唤自己。所以，柳良和虽然心里还惦记着码头上的货，也只能让管事儿盯着，自己赶紧来孙府走一趟。 “啥事儿啊大姐？”柳良和撩起身上的长襟擦了擦汗，红菱给他端了一杯茶水，端在手里就一仰而尽了，幸亏会凉好了的温茶水，不然说不得就烫了一嘴的水泡。 “没事儿就不能叫你过来？”柳月娘把身边的丫头婆子都屏退了，红菱出去的时候把门也带上了。 柳良和看着心里直打鼓，“大姐，这样不好吧？” “有啥不好的？你小时候尿了拉了我还给你洗小屁股呢，这个时候说男女有别，那也是跟别人说的，我是你姐姐。”柳月娘翻了个白眼，这个弟弟啊啥都好，就是喜欢拈花惹草的，最烦他这点。 “我没啥意思，这不是怕我姐夫想点啥么！姐夫紧张大姐，要知道我单独见你啊，说不得一个月不跟我说话啥的。” 柳良和默默的流汗，这个，洗小屁屁的事情大家都这么大年纪了，要不要拿出来说啊？ 再说了，千防万防的，还不是生怕你相公生气啊！ “别耍嘴皮子了，你姐夫不是这样小气的人。”想想怀林被挪出去的事情，柳月娘倒是不那么确定了。“我看你喜欢那两个干儿的紧，不过是满月，就恨不得什么都给他们搬来了。一满月就要往家带，生生怕被人抢了去，也不怕人家亲爹娘舍不得。” “那两小子可爱，我欢喜。”柳良和咧了嘴笑，袁家的那俩小子确实喜人。现在白氏每天都围着那俩个孩子转悠，每日回家院子里都是欢声笑语的。 “你自己生的娃娃不是更欢喜？”柳月娘叹气，干儿怎么都是人家的儿，再怎么疼也不能越过了人家的亲爹娘去。 “我这不是正在努力么？只是”说到这个，意气风发的柳良和的脸色就有些灰败，叹了口气。正壮年的柳良和道有了几分沉闷的暮年之气。 子嗣的事情柳良和也着急啊，但是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消息，心里越发的急切，但是对于不好的想法也越来越多。或者，这辈子就真的是没了子嗣了。好在有了两个干儿，享一享天伦之乐也好。 柳月娘看着柳良和的神色，也不免伤心。自己的老娘的确是欢喜二房的多一些，更兼之二房生了大胖孙子，就更是得宠了。说来，白氏也是个好的，在家的时候里里外外一把手，但是没有孩子总归是气弱了些。就算是柳家二老说了不在意的，但是肯定会多欢喜一些二房的。 柳月娘自己也是当儿媳的，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说起来一视同仁的，但是人有亲疏，总归是有些不一样的。 “我看你媳妇儿对你也是尽心尽力的，家里什么好的都想着你，什么不好的也都拦着不让闹到你面前去，怕你心烦。你也莫要再在外面混来，家里的姨娘通房她都没拦着你，你也多为她想想。她心里指不定多苦呢！” 柳月娘更心疼白氏，不管怎么说，男人总是比女人自在多了。柳良和生活上也不是一个知道节制的，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屋里拉，最后还是要白氏去收拾烂摊子，这是多糟心的事儿啊！ 白氏一开始来历阳的时候，对着自己这个大姑子都是小心翼翼的，在公公婆婆面前不知道是多战战兢兢呢。 “姐，我知道了，如今我也没有那样了。崔莹莹都散了，身边也没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事儿了，只是，有时候出去应酬，也不得不逢场作戏啊！”柳良和后背冒汗，姐夫早说了，姐姐对于姨娘通房一事甚是反感。可怜自己犯了忌讳。 好在如今自己只守着白氏一个人过，也是想早点有了嫡子才好。 “这样也好。你总归不要瞎来就好。”别人的私生活自己不好干涉，要是孙朗真的带了什么莺莺燕燕的回来，自己也不好打出门去，只能安排了院子安排了吃食。只是心里不是那么舒坦就是了。 “我看你媳妇儿一直寻医问药的，历阳城的大夫都看遍了，都没什么事情，你是不是也去看看自己的身子？”柳月娘觑着柳良和的神色，生怕他一气之下就摔门而出了，毕竟这个涉及到良和身子的**。就算是亲姐姐，估计也会惹恼了他吧。 “大姐！”柳良和的神色果然不是十分好，但是好在也没有直接掉脸子走人，“我在上京的时候请太医看过，没什么问题。再说了，我房事上也没有不好，不然哪里这么多的莺莺燕燕。”说到这个的时候，柳良和涨红了脸，就算是亲姐姐也不能两个人讨论房里的事情吧？ “术业有专攻，太医说不定没看出来症候。据说城东的回春堂看男子极好。我明日请了那边的大夫上门，只说是我身子有些不好，你过来看一看，我们也不告诉你媳妇儿，只我们姐弟知道，可好？” 柳月娘打着商量，要是柳良和同意自然好，不同意，那就要费一番功夫了。“也不定就是那个不行，只是，有些别的症候，可能对子嗣有些影响。”不能挑战柳良和男子的尊严。 柳良和心里不舒服，但是看着柳月娘关切的眼神，知道她是真的担心自己，也就不再坚持。毕竟，对子嗣有助的事情，自己都要尝试一下。要什么面子，柳良和从来不是要面子的人，不然也不会把生意做的这么大了。 柳良和有些不自在的嗯了一声，“那就看看吧，推说是白氏身子不好，我们请到府上去看好了。姐姐这边就算是想瞒着，姐夫怕是也得知道了。白氏总是无碍的。”要是男人的尊严真的要被踩在脚下的话，相对于姐夫，还是宁愿在自己结发妻子的面前丢这个人了。 “那也行！”柳月娘想想的确有理，自己要是找了大夫进来，孙朗肯定是要着急的，那时候估摸着也瞒不住了。要是柳良和看了真的有什么事情，开了药，白氏肯定也知道了。 等到第二日，果真是说着白氏身子有些不舒坦，找了回春堂的大夫去瞧，点名叫了回春堂的李大夫。来的大夫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面白无须。白氏跟柳良和心里就有些打鼓，柳月娘也有些疑惑。 “不是说是个须发全白的老大夫？”当时孙红说了李大夫是老大夫，须发全白，柳月娘才觉得靠谱。 “那是在下的爷爷，爷爷今天有些不舒服，不方便出诊。我自小跟着爷爷学医，什么病症我看着也是差不离的。”小李大夫却没有因为柳月娘的失礼气恼，面带微笑的回话。又转头看向柳良和，“今日要看诊的怕就是柳家大爷了吧？” 柳良和被点名有些不自在，好在身边的丫头婆子都被遣走了，屋子里只有白氏跟柳月娘。柳良和点点头，那小李大夫就跟小狐狸似的笑了。露出的白牙差点闪瞎了柳良和的眼睛，但是，还指望着人家看病呢。 脉枕垫在茶几上，柳良和伸了手过去，那小李大夫的手指纤细，像是青葱样的手指，惹得白氏跟柳月娘频频注目——这哪是一个男人的手啊，长相说的上是清秀，但是这个手，真真的是羡煞了两个女人。 “伸舌头！”小李大夫摸着柳良和的脉，手下的脉弦数有力。柳良和伸出舌头，小李医生看了看，两只纤细的手指抬一抬，“伸出来一点看看！”柳良和只能依言再伸出来一点，但是脸已经黑了，这个小李大夫看上去面目春风的，但是柳良和心里就是觉得不是那么舒服——心里暗骂死娘娘腔。 “舌红苔黄，脉弦数有力。”小李大夫点点头，心里已经有数，丢了手上的脉搏，“是不是每天早上起来都口苦？” 柳良和仔细一想，好像是有点。 “那就是了，不严重，乖乖的吃药，没多久就能怀上孩子了。”小李大夫到了一边的桌上开始开药方。 “口苦溺赤，舌红苔黄，脉弦数有力。肝胆实火，肝经湿热循经上扰下注所致。下注则循足厥阴肝经所络阴器而为肿痛、阴痒。湿热下注膀胱则为淋痛等症。用了龙胆泻肝汤就好，我开了方子，你们去抓药就好！”小李医生又看了看柳良和，“柳家大爷在外面应酬还是少喝些酒水，就是女色之上，也要收敛一些。至于平时的饭菜，多食些韭菜之类的，我给你写两张药膳的单子，平时吃着。” 只见纸上的药方：柴胡梢、泽泻各一钱，车前子、木通各五分，生地黄、当归梢、草龙胆各三分。上剉如麻豆大，都作一服，用水三盏，煎至一盏，去滓，空心稍热服，便以美膳压之。 “稍稍有些苦，怕苦就随意加些甘草，这是无碍的。”小李大夫看着就收了纸笔，也收了脉诊。“龙胆泻肝汤一剂就成，不要多吃。这方子泻中有补，利中有滋，以使火降热清，湿浊分清，循经所发诸证乃克相应而。效果定是看的见的，这也是我李家的祖传方子。” 143第 143 章 白氏千恩万谢,要是真的能治好了，自然是最好的。自己这么多年看了这么多的医馆，也没发现自己的问题，现在总算是找到了症结的所在了。 白氏给小李大夫封了五十两的诊金,“要是真的治好了，我跟我们爷定上门道谢！” “柳大奶奶客气了。”小李大夫客气着，诊金却收进了药箱里。由外面的丫头婆子送出去，白氏才欢天喜地的。“我立马找人去抓药。” “不用了,单子给我,我亲自去抓药，你亲自煎药,别被人发现了。药膳的单子你收着,咱们就这么吃着。今后吃食上注意些。”柳良和虽然感觉被人扒开了看的感觉，但是现在子嗣有望，身上也轻快了不少，好像心口上压着的大石终于被搬走了。 “那两个小子真是福星，可不巧，被亲家接回去了，我们今天下午去瞧瞧去。”孙红惦记着自己的儿子，早上的时候，袁仁山带了人来把两个小儿子接走了。“留了姐姐在家吃饭，我中午的时候不回来了。” 柳良和说着就离了府，去回春堂抓药去了。 柳良和看了大夫果真就收敛了许多，有的应酬能推就推了，只安心在家跟白氏造娃，或者带着两个干儿。孙朗都觉得奇怪，“良和什么时候转了性子了，这个时候居然不财迷了。今天早上据说舟口那边来了一批货，居然都不急着去清点了，只找了管事去看着。最近出去应酬的时候，都有不少人问我良和最近这是怎么了。” 舟口那边的货，柳良和一般都是自己过手的，没想到现在都不关心了。 “那是好事儿。总不能怎么大年纪了，后继无人还在外面死命的打拼。他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要个一儿半女的，心里也有个指望。”柳月娘这个倒是没有瞒着孙朗。 而且，看着白氏的高兴劲儿，上次还叫人捎话让自己进府，好像是梦到自己抱着孩子了。这个可是个好兆头，说不得就真的能怀上了。 “也是！”孙朗点头。 “对了，妞妞身边的两个丫头是要好好□了。我看着你身边的二丫不错，不如给了二丫，让红菱带着，以后妞妞出嫁，身边总要有个贴身的丫头。”妞妞的年纪渐大，孙朗也开始给妞妞操心了。 人家的丫头都是家生子，都是从小在身边伺候着的，这样的丫头忠诚度比较高。孙朗也想给妞妞安排这个一两个，以后去了婆家身边也有得力的人。这样的丫头除了忠诚之外，还要机灵，还要嘴巴严。 “这都是当娘的操心的事儿，我们老爷就关心着呢。难怪外面都传说孙家的小姐才是老爷太太的心尖儿。”柳月娘掩了嘴笑，这也是有好事者从中夸张了，但是家里的妞妞确实是最得宠的。毕竟，姑娘不像是儿子，以后去了婆家说不得要受苦了，被欺负了，在娘家的时候，能多疼一点就多疼一点。 “咱家就是实在，管别人怎么说去。我在那边云上托人买了不少地，比咱们家的庄子可大多了。云上是个有山有水，四季如春，鲜花满地的地方。人家都说那边的土地便宜，那边的军爷圈的地，上面有人查起来了，都等着出手呢！因为地多，出手要快，价格那是相当的便宜。还是谢知府牵的线，说不得要好好歇歇谢知府了。”孙朗一直想着给妞妞备嫁妆，但是手里的银子一直不多。 今年舟口开了海运，自己也借了东风，赚的盆满钵盈，趁着手里有些钱，给妞妞买些地，以后让妞妞嫁了人，出去开铺子不现实。买了地，找了妥当的家人打理着，每年都能有些出息。要是日子过得好，就当是零花钱了；要是日子过得不顺心，谁也打不到咱闺女的嫁妆的主意，以后总是个退路。 “我想着，给老丈人那边也透个风，拉个线，让他们多多的在南边买些地。我听说，上京的生意做得大，但是柳家毕竟只是依附着蒋府的。我虽然懂的不多，但是树大招风，就算是蒋家的当家人是看重柳家的，但是说不得他身边的人嫉妒的多。天子脚下，太红火了不安全。”孙朗只是隐隐的觉着不妥当，但是在云上买地是个不亏本的买卖，想来柳老爷子会考虑的。 “良和倒是跟着吃了一大块地。但是良和志和兄弟之间怕是有些不好，志和的媳妇儿确实有些过分了。”孙朗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儿，反正是志和的舅子带着人来了历阳盘账，一副什么都是老二家的产业的样子。老二家的舅子怎么就有了这样的权力？这可是柳家的产业，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外面人来盘账。 柳良和直接把人打了出去，现在从舟口过来的货也不送到家里的铺子卖了，都是良和在外面私产。 柳良和虽然没有子嗣，但是，柳家的产业基本都是柳良和在外面挣下的，京里铺子卖的东西来钱，但是也多是柳良和在南边采购了运回去的。志和夫妻俩这么做，确实寒了柳良和的心。 “估摸着也有我娘的偏帮，我爹是个心里清楚的，怕是不知道这些事情。”柳月娘实话实说。柳老太太原则上错不了大事儿，但是这些事情上面确实糊涂。在她看来，兄弟姐妹都是一家的，没有算的这么清楚的。老大家也不应该来气才是。 “我估摸着也是，我给老丈人去的信上，说了吴家人来盘账的事情，但是良和置地的事情，咱就别提了。”孙朗的心里还是偏帮着柳良和的，人有亲疏，柳良和夫妻的确比柳志和夫妻更让人放心，也让人亲近。 白氏对柳月娘的好，这都是看得见的。孙朗不管她是什么样的心思，只要对柳月娘好就成了。吴氏看柳月娘可是不顺眼的。 再说了，袁家的两个双生子的小儿子现在是柳良和的干儿，大家算是亲上加亲了，这里面弯弯绕绕的关系可多了。 “也好！”柳月娘自己心里的天平也是偏的。 “不过，你说的让二丫跟着妞妞的事情怕是不妥吧。常老头一家都是得用的，二丫怎么说也是他们家的丫头，要是跟着妞妞，以后嫁出去了，二丫岂不是要跟家人分离？” 柳月娘心里原本是想着让红菱红绡跟着妞妞的，两个丫头都年纪大了，以后肯定也会早早的配了人，成了妞妞身边的婆子，以后也能安心的用着。二丫的年纪跟妞妞差不多，以后要是跟男主子有了首尾，这是相帮呢，还是恶心人呢？ “就是常老头家的得用，我想着以后给二丫做一房家人的。以后怀仁跟怀林的身边的人，慢慢的寻着，他们都是男娃，不用担心。倒是妞妞身边的人，最好是要用些用老了的人，咱放心。”孙朗有自己的考虑，以后二丫在内宅，常家的人在外面帮着打理，这样也能放心。 “也行，还有几年的时间，慢慢来。以后说不得会遇到更好的。”柳月娘考虑的是奴才爬床的事，男人自然想不到这么一点，只觉得家人得用就好。 等到了秋天的时候，谢子珏跟怀仁也要去参加秋闱了，早些好些时候怀仁都不怎么去学堂了。学堂里闹哄哄的，倒不如家里清静。谢子珏也经常来，两个人讨论文章，看样子倒是胸有成竹的。 到了临近考试的时候，柳月娘早早的给怀仁准备好了行李。吃的用的，都是准备的最好的，颇费了一番心思。 但是怀仁跟谢子珏都不愿意带了小厮儿坐马车，只背了个简单的小包袱，带了些必要的欢喜衣裳，就自己骑马去应试。柳月娘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衣裳吃食都被丢下了，就有些担心。 怀仁虽然才是十一岁的年纪，但是就要独自离家去省城赶考了，心里更是担心。十里长亭，眼看着怀仁的马绝尘远去，忍着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的流下来。 “放心好了，我给他多多的带了银子，路上不会出什么事情，子珏在身边。”孙朗不知道怎么安慰柳月娘。更何况，自己心里也是极担心的，哪里想得到怎么安慰柳月娘。 谢夫人倒是挽了柳月娘的手，虽然脸上挤出笑来，但是脸上也是泪斑点点。“可莫哭了，这才是秋闱，去不过是一个月，要是去春闱甚至殿试，那就是一去三个月。要是外放了，那就是一届三年，都是见不着了。妹妹这是第一遭，心里自然是担心的。就说我吧，就是老大已经考过了，现在轮到老二，我这心里也一点儿都没有好受，还是那么担心。儿行千里母担忧，我们总想着他们多带点人手，也能少受些苦。他们年轻，哪里能体会我们的苦心，只觉得自己自在。” 柳月娘点头，可不就是这个理儿。 “放宽心，老大去赶考了要担心，家里可不是还有两个孩子？妞妞的年纪也不小了，当娘的肯定要多教导。怀林也要你好好的费心思，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谢夫人说的都在理，柳月娘点点头，对啊，怀仁去赶考了，自己的心也不能光跟着他走了。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呢。 柳月娘心思回转过来，就好受了许多，点点头，拿了帕子自己擦了泪，吸了吸鼻子，“谢谢姐姐，我心里明白了。只是刚刚一时被伤心迷了心窍，倒是没有想到。” 144第 144 章 上京的柳家,书信来的很快，那柳志和的舅子来盘账果真是背着柳老爷子的。但是，柳老太太到底是不是知情的，或者是纵容的,就没有人知道了。柳老爷子的信上也没有说，但是柳老爷子信上说的最后一件事情，倒是引起了孙朗的注意——柳老爷子打算开年就来历阳，想把两个儿子先分家了。 至于家里的账目,柳老爷子自然有亲信,这个时候也开始盘账了。只是，这些都是背着两个儿子进行的,就算是柳老太太都没有透信儿。希望,柳月娘跟孙朗也能保守秘密。 “咱爹这是什么意思？”柳月娘拧了眉头，父母在，怎么能分家？ 要是一般的乡下人家，只要谈妥了养老问题，是可以分家的。但是越是高门大户，越是讲究多。柳家这样的家事，长辈还在就分了家，怕是要被人说闲话。柳家虽是商户人家，总归也要顾及名声的。 孙朗叹气，“怕是事情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了。”柳老爷子作为一家之主，是很有威慑力的。要是事情能够控制的住，不一定会分家，要是柳老爷子已经在暗地里准备分家了，那就说明，定是发生了巨变。 “现在啥都不要瞎想了，等咱爹娘过来了之后再说吧！”现在担心什么都是没用的，柳月娘又是个心思重的，怕是会忧思。孙朗又笑，“说不得也不是我们担心的那样，上京的一切都挺好的。” “只能这样想了！” 随信到的还有两万两银子的银票，在信里托了孙朗帮着在云上买地，只是先不要告诉柳良和，只是让孙朗出面吃下。 给的银票有些多，足足两万两的银子。孙朗拿在手上都觉得沉甸甸的，还有点受惊，要是丢了，自己的家底所有加起来也没这么多的银子啊，可要拿什么来赔。也亏得柳老爷子胆子大，这么多的银票就随信寄过来了——信使估计也想不到，随信送到的居然有这么多的银子。 柳老爷子在信上也明说了，里面有一万两都是孙朗的辛苦钱，但是孙朗怎么好意思拿。自己现在吃的住的，都是柳老爷子给的，不过是办些事情罢了。 只是两万两银子买地，可能也买不了这么多。云上的地本来就便宜，孙朗花了两千两银子就在那边买了二十顷良田，要是两万两岂不是两百顷良田了？ “不如，买个一万两银子的地，分几块地方，要是一下子买了一百顷的地，怕是过于显眼了，过于引人瞩目了。”孙朗琢磨着，之前的上下关系早就是走通的，这回稍微给些好处费就好了。这么多地一起买进来，估摸着价钱上还能优惠些，一万两买一百顷地，连带着好处费都够了。 买地的事情很快就办完了，走的是谢知府的路子，地契什么的都办的妥妥帖帖的，不会有什么事情。一万两的银子花出去，因为是二回生意，得了一百一十顷的良田。孙朗把一百顷的地契跟一万一千两的银票托人给上京的老丈人送去，那十顷地的地契找人改了谢子珏的名目，给谢知府送去。 谢家富贵，谢子珏自小唉吟诗作对，就是八股文章，经济算计也是极好的。谢家夫妇都颇疼爱谢子珏，可是谢子珏是次子，家里的东西以后多是要被长子继承的，次子顶多得了部分家产分出去。 也就是说，谢子珏现在没有分家，在家里也是金贵的，人称一声谢二爷。但是以后成年了分家，家里的大多数产业是要留给谢家的长子的，跟他没有什么关系。分下来的产业本来就不多，还要重新买房置地，还要自己担一份人情往来，以后的日子就难得这么风光了。除非谢子珏以后有足够的实力，能给自己挣下一份厚实的产业。 如今，谢子珏参加秋闱，要是高中了，怕就要去参加明年开春的会试了，总归需要钱财打点。要是进了殿试，那就又是一番造化了。谢家府里的东西不能归了谢子珏，但是别人送的地契上要是就是谢子珏的名字，那谢子珏就能拿的理直气壮了。 孙朗想了许久，又听了柳良和的意思，才送了地契给谢知府去。谢知府当时就拍着孙朗的肩膀，高兴的拉着孙朗喝了一壶珍藏的梨花白。 谢知府自然是偏疼谢子珏的，但是自己作为一个父亲，总不能偏心的太明显。府上的东西都是登记造册的，丢个花瓶都能找到，想要私藏个什么东西给谢子珏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眼看着谢子珏就要成人了，以后要是留在上京或者是外放了，就能添置自己的产业了。要是谢子珏是个会钻营的，倒也是好的，能攒到些银子。要是光吃官奉，那些个官奉够不够自己吃饭都说不准，哪里有钱攒下了。 买房置地？ 做梦吧。 养老婆孩子？ 做梦都不可能的事儿了。 总不能以后娶了媳妇，吃媳妇儿的嫁妆吧？ 孙朗送过来的十顷地契，怎么说每年都能有出息，就算是光收租，也能养活谢子珏跟他未来的老婆孩子了。至于想过的更好，就只能谢子珏自己努力了，毕竟不是每个送礼的人都像孙朗这么有眼色的。 孙朗出门的时候都晕晕乎乎的，喝的晕乎乎的，欢喜的也是晕乎乎的——没想到谢知府居然也有这么热情的时候。 孙朗这回进了谢府的门再回去，孙家的生意就顺利的不得了。批条子什么的都相当的快（因为海运暴利，都是政府垄断的，海运上来的东西都是要批条子才能拿到货的），平时上门打秋风的小衙役也少了。 但是，这些都不算什么。 知道多年以后，孙朗才觉得这个礼送的真值啊！ 九月底，天气早就凉了，生了孩子就伤了元气的孙红都穿上小夹袄了。 怀仁跟谢子珏踏着纷飞的落叶回到历阳的时候，报喜的人也已经赶到了。 两个孩子现在都比在家的时候黑瘦了许多，但是都是意气风发的样子，骑着高头大马，虽然还是十多岁的少年，但是眼神里都是睥睨天下的神采。 谢知府有门路，早就知道了他们的名次，谢子珏中了解元，是大大的喜事儿；怀仁的年纪虽小，但是也已经是考中了第九名，成了举人。两家早就在城门口迎着，只等报喜的人过来唱了喜诺，就赏了喜钱，放了鞭炮。 就算是柳月娘这样见识浅薄的也知道，怀仁的举人都难中的很，很多人穷极一生都是一个秀才，更何况谢子珏中了解元。 两家人互贺一番，就散了去，各自回家，自然有许多话要说。 “怀仁，我们来日方长！”谢子珏抱拳，怀仁回礼，“明日在上门拜见子珏兄。” “好，明日在家等你！” 谢知府也满意的拍了拍怀仁的肩膀，点点头。这个孩子是乡试第九名，说起来谢子珏是解元，但是，怀仁不过才十一岁的年纪。十一岁的孩子能中秀才就已经是人中龙凤了，更何况是中举。 再说了，谢子珏自小请了名师指教，自己也能指点一二，后来又拜了唐先生为师。这么一说，身边都是名师重教的。怀仁就是在唐先生的学堂里启蒙，学到了现在。 怀仁跟谢子珏两个人是师兄弟，一起读书的情谊，如今又是一同赶考的难兄难弟，感情更是亲厚了。以后两个人常来常往，也是极好的。 两人各自回家不说。 怀仁回家就给爹娘磕了两个头，然后吃了个囫囵饭，就倒头睡去，也没洗去一身的风尘。 “这孩子，肯定是累坏了。”柳月娘早就偷偷的抹眼泪，虽然说慈母多败儿，但是总归是娘身上落下来的肉，怎么能不疼？ 孙朗叹气，自己何尝不担心，不心疼。但是，怀仁有本事才能撑起自己的家业。再说了，读书科举的路都是他自己选的。孙家不过是农民出生，祖坟上多少代都没出过一个秀才，更何况是当官的。家里没有助力，怀仁只能事事依靠自己了。苦是苦，也不能半途而废了。 如今，十一岁的怀仁中了举，孙朗跟柳月娘虽是自豪的，但是更多的是对孩子的心疼。比别人优秀，受的苦也一定比别人多。 “我们先走吧，让怀仁好好的睡一觉歇一歇，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孙朗揽了柳月娘的肩膀往外走，“你在这伤心，不如给他做点好吃的，我记得怀仁最喜欢你做的桂花糕。这几个孩子都喜欢你做的桂花糕，如今后院的桂树已经开花了，我给你去割桂花，你给他们做桂花糕吃？” “嗯！他还爱喝藕粒莲子羹，我也做着。他不爱吃甜腻腻的，一盅汤只要放一勺白糖就好”柳月娘用帕子压了压眼角的泪水，絮絮叨叨的跟孙朗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二丫跟在后面，远远的回头看了一眼怀仁的院子，有些犹豫，刚刚出门的时候自己明明见着大爷的被子没盖好，要是现在自己 “太太都往厨房去了，你怎么还在这里！”红绡看着傻傻的站着，就回来拽了她往前走。 “哦！” 二丫回神，连忙就跟了上去。 145第 145 章 九月底,隐隐的已经有桂树飘香，桂花香飘满了整个历阳城的大街小巷。 这年九月底，历阳城的事情真多。谢知府的二公子乡试解元，虽然知府家低调,说了不摆酒，二公子还要准备明年的会试，但是上门贺喜的人还是从府门口排队排到了巷子口。 还有一件大事儿是关于省城朱家的。朱家大爷亲自上张家的门来接朱家大奶奶回去。自从朱家大奶奶嫁进了省城，不说朱家大爷了,朱家大奶奶都很少回娘家了。省城的朱家那是官宦世家,纵观江南那也是少有的世家大族。 张家是什么？不过是个乡绅，如今张家老爷领了历阳捕快的差事,虽然也是个有品的小官儿,那在朱家人的眼里，那就是自甘堕落。捕快？就算是授了品衔的，那历来也是贱业，一时半会儿都改变不了世人这样的想法。 所以，朱家跟张家虽然是姻亲，来往并不密切，就是一般的亲戚家都是不如的。 朱家大爷如今点了巡盐御史一职，是个正四品的官儿，又是钦差大臣，直接听命于当今圣上，手上的权力那是极大的。 如今历阳是出了扬州府之外最大的往北的码头，这里盘踞的盐商虽没有扬州府多，也少不了多少。之前朱家大奶奶要安心养胎，上门送礼的都被拒之门外。如今正主朱大人来了，那些富得流油的盐商们一听到消息，就在码头上把朱家大爷的船堵着了。 送钱的，送古董的，送美女的，一个个蜂拥而上。朱家的船是早上到的，到了晚上，朱家大爷才从船下下来。 朱家大爷来的匆忙，主要是后院起火，家里的两个姨娘三天两头的闹事儿，院子里鸡飞狗跳的。以前可心的两个姨娘都变得面目可憎了，平日里疼爱的庶长子都对自己颇有怨言，居然怪自己没有多往他姨娘院子里去，才让他姨娘被雪姨娘欺负了。雪姨娘三天两头的因为小儿子头疼脑热的事情，就找人去衙门里寻朱大爷。 如今朱大爷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想起朱大奶奶在家时的好。但是朱家老太太发话了，如今他媳妇儿怀着孩子，还不安稳，没得把这些污糟事儿让她心烦的。好不容易挨过了这最危险的三个月，朱大爷算着日子来接朱大奶奶回去。 这三个月朱大奶奶担心受怕，是担心肚子里的孩子；朱大爷也担心受怕，担心自己的后院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朱家大爷来的快去的也快，早前就是跟朱大奶奶通过信的，让她早早的收拾好了行李。朱大奶奶走的前一天傍晚，秋雨绵绵，花嬷嬷从后门进了孙家的院子。 张勇家的带着花嬷嬷进了主院，屋里点着灯，柳月娘正在榻上做针线。二丫在门口收了伞，打着帘子，让张勇家的跟花嬷嬷进了院子。屋子里静悄悄的，青砖的地面，在微黄的灯火下，好像也染上了温暖的微黄。 秋雨寒凉，柳月娘身上披了一件小袄子，眼看着这场雨过去，就要立冬了。 “张妈妈，正想跟你说呢”柳月娘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没想到，张勇家的身后现出花嬷嬷的脸来。“哦——花嬷嬷来了，快请坐。” “孙太太安！”花嬷嬷中规中矩的蹲了一礼，找了个小杌子坐了。 抬眼打量着柳月娘的神色，脸上的柔和的光，让人觉得沉静。 以前一直觉得柳姨娘闷不做声的，只知道做针线，怯怯懦懦的，现在看起来倒是个好福气的。当初那么阴损的法子落了胎，还好好的活过来了。据说还生了一对龙凤胎，大儿子现在已经是举人了，小儿子如今也入学了。 “花嬷嬷？”柳月娘看着花嬷嬷出了神，不知道想了什么心思。 花嬷嬷堆满了笑，“孙太太很像一位故人，倒是我想入了迷。” 柳月娘知道花嬷嬷定是有什么话要说，红菱上了茶，就拉着张勇家的出去了，顺便带上了门。 花嬷嬷见没了旁人，才坐正了身子，摸出来一张纸递过去。“孙太太，明人不说暗话，如今您能有这般造化，不说是我们奶奶，就是我花嬷嬷都替您高兴的。只是，如今孙大爷也是个举人身份了，以后说不得还要当官做宰的，孙太太的户籍不是那么干净的。” “朝堂上官员倾轧，相斗的时候，什么都是想翻出来的，要是被人知道了，孙太太曾经是我们府上”花嬷嬷欲言又止，然后瞅着柳月娘，就打了自己的嘴巴子，“看我个老太婆瞎说什么。这个是新的户籍，是我们奶奶托人办的。什么都处理的干干净净的，孙太太放心好了，那段事情已经被抹去了，就是奴籍的身份都没留下痕迹。算是我们奶奶给孙太太的谢礼。” “至于以后，这件事情，我们不会说，希望您也不会说才好？就算是有人说了，也要咬紧了矢口否认，这样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柳月娘捏着那薄薄的纸片，细细的摩挲着，眼角有些湿润，“我知道了，你也让你们奶奶放心，我是不会说出去的。这段经历，我恨不得忘了才好，怎么就想广而告之了？” “我想也是！”花嬷嬷微笑。 花嬷嬷来过的第二日，朱大爷跟朱大奶奶就乘船回省城去了。朱大奶奶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因为是头一胎，年纪又大了，朱大爷的第一个嫡子，大家都是万分小心的。外面风大雨大，但是选好的日子总归是要启程的。 朱大爷跟一阵风似的走了，带走的还有历阳盐商送上的美人跟金钱。 “太太，听说那船的吃水线都沉下去许多！来的时候是两条大船，走的时候五六个大船呢！果然是当大官儿的，就是有钱啊！”张勇家的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传言，又经她的添油加醋讲出来，总归是夸大了不少。 “张妈妈，您有知道了。您上次不是还说历阳就没朱大人这么大的船么？怎么凭空的，走的时候就多了这么多的大船呢？”红绡撇撇嘴，红菱听了偷偷的掐了一把红绡，让她收敛些。 张妈妈有些语塞，“嗨，我也是听人说来的。这些都是当不得真的。但是，朱家的富贵你们不是没见到，到咱们府上的时候，就拿丫头婆子都呼啦啦好几排。”然后又低了声音，“我听说啊，走的时候还带走了不少的美人儿，那朱大奶奶是个最贤惠大度的，如今怀了身子，肯定更不会拦着朱大爷去宠那些美人儿了。朱大爷倒是会享齐人之福。”说着自己先闷着声儿笑起来。 “哎呀！”二丫听着张妈妈的话，稍稍一走神儿，就把针戳进了指头里，血珠很快就冒了出来。红绡赶紧把她的手含进嘴里，“小心些，别一着急就把手给戳了！”红绡虽然是个张扬跋扈的，但是对二丫真的是好的没话说，什么都惦记着这个丫头。 “你别在这儿听着张妈妈说话了，这个老婆子心里不知道怎么这么多的污糟想法，没得脏了我们二丫妹妹的耳。”红绡带着二丫出了东厢房，“走，跟姐姐去看看厨房的点心什么时候好。” 现如今，怀仁更加用功的读书，已经不用再去学堂了，只是自己每日在家做文章，隔三差五的去拜见唐先生，让他指点一二，顺便教训一下在学堂调皮捣蛋的怀林。 其实明年的会试，怀仁是不打算去凑热闹的，唐先生也觉得三年后或者更好。怀仁打算今年就帮着孙朗在铺子上帮忙，“承云哥哥这么大年纪的时候，都已经能主事儿了。我只是跟着打打下手，无碍的。” “什么一样的姑娘，我们大姑娘不过是要一碗银耳汤，就磨磨蹭蹭到现在。二姑娘那边刚刚要的桂花糖藕就巴巴的立马做了送过去。我知道我们姑娘是干亲，还有个亲娘在院子里住着，但是要了外面的名声，就要真心实意的对我们姑娘好。原来一视同仁也不过是一句空话！” “又不是个正经的主子，自己都不敢吱声儿，你出什么头？有你什么事儿？” 还没进厨房，就听到里面在吵架，还有碗碟打破的声音。红绡一皱眉，这是在给春花大姑娘抱不平了？ 听了一会儿没人制止，红绡就提了裙子，进了厨房，只见里面两个小丫头，正是厨房的小丫头跟春花姑娘身边的小翠儿。现在已经掐上了，地上的碗碟碎了一地。 “怎么回事？”红绡操了菜刀，刀背在桌子上狠狠的敲了两下。 两个小丫头一见是太太身边的大丫头红绡，立马就噤了声。 “她欺负我们春花姑娘，还说春花姑娘不是正经的主子。”小翠儿咬了嘴唇，梗了脖子回话。反正自己是春花姑娘身边的丫头，姑娘被人欺负了自己也不能袖手旁观。再说了，春花姑娘对自己是极好的，自己也要对她好。 红绡看着厨房的小丫头，正是张勇家的小女儿。厨房原本已经拨了婆子丫头帮着董氏，是张勇家的说自己的小女儿也能做事了，让她来厨房帮帮忙的。平日里就是跟她娘似的，逢高踩低的。 146第 146 章 这样的话,张家的小女儿真的说的出来，更何况，红绡已经亲耳听到了。 前几年府里还不怎么好的时候，也没见张妈妈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现在府里渐渐的好起来了，人心倒是不齐了。张妈妈渐渐的逢高踩低的，下面的人有样学样，张妈妈的两个女儿更是这样。 太太是个心慈手软的,但是家里的姑娘不是个好惹的,刚刚敲打过张妈妈，如今才过了多少时候,就已经又这样了？而且这回暗地里克扣的还不是下面的丫头婆子,居然已经打了春花姑娘的主意？ 虽然这是张妈妈的二女儿干的事情，肯定也要算到张妈妈的头上了。 “本来就是嘛，又不是什么正经的姑娘，反正府里的正经姑娘可就是贞姑娘一人。”张勇家的二女儿根本也没有把红绡放在眼里，想来也是了，当初红绡刚刚进府的时候，还是张妈妈带着的，也在张勇家的手里吃了不少暗亏。 张勇家的二女儿鼻孔朝天的那股子漠视的劲儿，让红绡非常非常的不舒服，心里就堵得慌。以前是个小丫头的时候就算了，如今自己也是太太身边的大丫头了，哪个小丫头见着了自己，不叫声红绡姐姐？就算是张勇家的如今也不能这么趾高气扬的跟自己说话！ 红绡本来想把事情掩过去，但是张勇家的二女儿实在是没有眼色，红绡冷了脸色。 “咱们老爷太太说了，春花姑娘就是我们府上的姑娘。主子的女儿，自然是我们做奴才的主子，怎么就不是正经的主子了？这件事情我是做不了主的，攀扯到了主子，还是去问问太太的意思！” 说完也不听分辩，直接让二丫去找了院子里洒扫的两个婆子，押着这两个丫头往主院去，自己先去后面的菜园子找了董氏来给春花姑娘做了点心跟银耳汤送过去。这才提着裙子带了二丫一路往院子跑，等进了院子，张勇家的二女儿已经被放开了，正嘟着嘴跟她娘抱怨着什么。 张勇家的在婆子的身上狠狠的掐了两把，嘴里骂着，“老货，我怎么亏待你了，居然敢动我女儿。”又回身去训春花院子里的小翠儿。 “妈妈可不要怪罪了婆婆，是我让她把两个丫头押过来的。”红绡喘着气，胸脯都一上一下的。 张勇家的变了脸色，随即又堆上了笑，“红绡开玩笑了，你跟我们二丫头” “我不是开玩笑的，”没等张勇家的说完，红绡就接了话，就不信这么长的时间，张勇家的二女儿还没有把事情跟张勇家的说完？ “张妈妈，我们做奴才的可不能攀扯主子，您不会不知道您女儿说了什么吧？” 张勇家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心里暗恨怎么就贪了这一个月一吊钱的月银，让二女儿进了府当差呢！正待要说情，红菱撩了帘子出来，“太太问出了什么事情，院子里闹哄哄的。” “红菱姐姐，我这正要找了太太回事儿呢！”红绡也不看张勇家的，让两个婆子把小翠儿跟张勇家的二女儿押进了正房。没想到，贞姑娘也在这里。 “怎么回事儿，闹闹嚷嚷的！”柳月娘刚刚歇了午觉起来，妞妞也是刚刚过来的。 “太太，是厨房的小丫头跟春花姑娘院子里的小翠儿闹起来了。说了一些不怎么好听的话我拿不了主意，还要请示太太该怎么办！”红绡一五一十的把自己去厨房的事情说了，也没有添油加醋，“事情就是这样了，还有什么事情，就要问这两个小丫头了。” 柳月娘听了就冷了脸色，“红绡说的可是实情？”坐在柳月娘身边的妞妞，脸上更是狂风骤雨的前奏。 小翠儿先哭了，“就是这样的，太太。我们姑娘上午的时候吩咐了要一碗银耳汤的，等着睡醒了午觉起来吃的。那边的大娘身子有些不舒坦，早饭都没吃的下，午饭也没有吃几口。我上午的时候就去厨房说了，张家的小姐姐说了厨房忙着做午饭。等到下午去的时候，正巧贞姑娘身边的小丫头也来要了桂花藕，张家的小姐姐就给送过去了，我等了许久，都不见张家的小姐姐动手做银耳汤。” “我心里不平，就跟张家的小姐姐吵起来了。呜呜——”小翠儿吵架的时候是不管不顾了，那是跟张勇家的二女儿吵架。如今在柳月娘的面前，自己先被吓破了胆。要是太太一个不高兴，把自己卖出去了怎么办？自己爹娘还在庄子上呢，自己被卖了就再也见不到爹娘了。小翠儿越想越害怕。 张勇家的二女儿也不分辨，直着身子跪着。自己出了事儿，娘肯定不会不管自己的，自己娘是太太身边最得用的妈妈，太太一定会手下留情的。 “张妈妈家的二女儿？”妞妞看着下面一脸的不服气的张家女儿，“叫什么？” “回姑娘话，就叫二丫头。” “觉得我春花姐姐不是正经的主子？你也不是正经的奴才吧？”妞妞气的不行，春花母女俩在府上住着，又因为遭遇了这许多事情，本来就很敏感了。这个叫二丫头的还敢说出这样的话来，要是被春花母女听到了，可怎么得了。 “我娘是府上的奴才，我爹也是府上的奴才，我自然也是府上的奴才！”二丫头磕头，外面墙根下听着的张勇家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这个惹事儿的丫头啊。 “还知道自己是个奴才的身份啊！”柳月娘叹气，这样的话，一个小丫头片子怎么想的出来，定是张勇家的念叨的。“我们主子说的话，让你们记住的话，让你们办的事儿，既要牢牢的记好了。小翠儿做的没错，是个好的，让你跟了春花姑娘，你就好好的伺候春花姑娘，尽心尽力。你姑娘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要的东西，你偷偷的来跟我说。要什么吃的，直接跟董妈妈说，董妈妈定会给你做的。” “嗯！”小翠儿点头，涨红了脸，擦了擦泪水，居然没有被打被骂。小翠儿是庄子上送过来的，虽然年纪小了点，或者也不懂得圆滑处事，总归是个根子好的。 “赏个一串大钱吧，也让人看看咱家也是赏罚分明的。”妞妞靠着柳月娘念叨着。 “好！”柳月娘点头，既然府上已经开始闹腾了，那就好好的定了规矩，赏罚分明了。 小翠儿由二丫带着出去洗脸梳头，然后送到厨房领了银耳汤回去，董氏另外还准备了两色点心。小翠儿欢天喜地的走了，二丫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把这边的事情跟春花母女说了。 柳月娘直接叫了张勇家的进了正房，十月的天气，张勇家的额头上都被汗水浸湿了。“太太好，我这个丫头年纪小，在家没得规矩，说错了话，我代她给太太磕头了，求太太饶了她吧！”说着，就咚咚咚的磕起了头，十月的天气，地上是冷冰冰的青石，红菱看的都背过身去。 “张勇家的。” “太太！”张勇家的战战兢兢的，自己刚刚被贞姑娘教训过，二丫头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太太定会恼了自己了。 “当初我们主仆刚刚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个好的，我想这个就是眼缘了。所以就把你留下了。后来你做事周到，什么都想的周全，我用着放心极了。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你就变了呢？春花是老爷跟我的干女儿，那就是跟妞妞一样的，你家的二丫头说了她不是咱们府上的正经姑娘，那不是打了我跟老爷的脸？” 柳月娘越想越气，自己的脾气好，性子软和，但是并不是没有脾气的。自己的容忍，是为了让大家更自在，不是让她蹭鼻子上脸的。 “二丫头不懂事”张勇家的带着哭腔，想要分辩。 “我看是你不懂事吧！”柳月娘重重的磕了手上的杯子，差点滚到地上。 张勇家的再不敢分辩，只磕着脑袋。 “以前什么事儿，我都能容你，这件不行。张勇在外面倒是个老实忠厚的，以后他还在外面干活。你去董氏那边帮着照顾菜园子吧，两个女儿都带回去。菜园子的差事儿不重，以后好好的教导两个女儿。” 张勇家的真的慌了神儿，原本以为太太只会是打了板子或者罚了月钱，没想到就这么把自己打发出去了。而且，还让自己照顾菜园子去。 自己原本在太太身边的时候，是最得用的管事妈妈，在府上也是首屈一指的。如今娶了菜园子种菜，以前克扣过的那些人说不得就要回头来找麻烦，自己哪里还有好果子吃。 回头看着二丫头还是直愣愣的跪着，心里更是苦不堪言。 “娘，我们去看看大娘吧，小翠儿说了她不舒服，还不知道怎么不舒服呢！”妞妞挽了柳月娘的胳膊，柳月娘点点头，春花娘在府上生了病，于情于理，自己都该去好好的看一看。 “先让外面的人请了女大夫回来，我们先过去，等大夫过来了，就让人带了过来。”柳月娘吩咐了婆子去前面的二门找人去请大夫，自己跟妞妞披了大衣裳，去看看春花娘。 张勇家的还想求情，柳月娘跟妞妞已经出了正房的门，只能拉了二女儿起来，狠狠的掴了一巴掌，然后自己一步一步的出了院子，往家走去。 147第 147 章 春花母女住的院子偏了一些,清静归清静，十月的天气，厨房的饭菜拎过来，早就已经凉了。也难怪春花娘有些不舒服了,柳月娘叹气，倒是自己的疏忽了。 进了院子，门口没人，柳月娘跟妞妞站在廊下,避一避风。红菱去正房叫了门,“来啦，来啦！”小翠儿从门帘里探出个脑袋,“呀,红菱姐姐，您怎么来了。” “不是我来了，是太太来了，快去跟你们姑娘太太说一声。”红菱点了点小翠儿的额头，这个小妮子今天算是在太太姑娘面前露了脸了。 小翠儿伸出脑袋，看了一眼红菱身后的柳月娘跟妞妞，赶紧行礼，然后缩回帘子里就往里走，“亲家太太，春花姑娘，太太跟贞姑娘来了！”随即又出来打了帘子，“太太，贞姑娘，赶紧进来吧，外面凉。” 柳月娘牵了妞妞的手进去，淡淡的檀香味儿，春花娘快四十了，又是守寡多年，早就清心寡欲了。如今除了春花的亲事，是什么都不惦记了，只一心向佛。专门辟了后面的一间抱厦做了佛堂，早晚礼佛。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外面正起风呢！”春花娘跟春花迎出来，春花娘挽了柳月娘的手，往屋里的榻上坐了。春花跟妞妞在桌边找了凳子坐了。 柳月娘摸着春花娘的手，冰凉冰凉的，几日不见，倒是清减了些，脸色也有些蜡黄。“几日没见，怎么嫂子的气色不好？要不是小翠儿说你身上怕是不好，我还不知道呢，这倒是多亏了这孩子是个实心的。嫂子的手冰凉的，听说阿朗托人做了几个手炉，到时候让人给嫂子送两个过来，念佛的时候捧在手上也暖和些。” “哪里要这样的东西，要我说，屋子里的炭都是不要的。天冷就多穿点衣服就是了，白白的浪费了这许多的炭。”春花娘摇头，本来住在孙家就是麻烦人家了，怎么还能总是要这要那的。 “嫂子见外了，春花如今是我的干闺女，那我就是当亲闺女疼的，咱们妯娌就不用这么见外了。” 小翠儿忙活着沏茶。屋里的小炉子上一直烧着水，这个时候正好烧开了。妞妞身边的翠云跟着过去帮忙，帮忙沏了茶端上来。圆桌上还搁着厨房送过来的点心跟银耳汤，哪里还有一丝热气了。 稍坐了片刻，大夫也请回来了，一身湖绿色斗篷的女大夫被引进来，去了那湖绿色斗篷，之间那大夫个子不小，削肩，穿着粉色的衣裙，身上带着淡淡的药香味儿。头上无一钗环，梳了两个大辫子甩在肩上，眼睛亮亮的。眉毛有些粗，也没有修剃，倒是平添了几分英气。抓着药箱的两只玉手，跟青葱似的，指甲修的圆滑。 柳月娘不觉得失神，怎么跟哪里见过似的。 “这是哪家的医馆请来的，怎么是个漂亮的姐姐。”妞妞打量着那女大夫，不觉得点点头。大周朝的女大夫多是成亲了的妇人，这样出入庭院也方便些，有些女人的**毛病也不用避讳。这样的年轻貌美的姑娘倒是少见，而且看着年纪比起妞妞来也大不了几岁。 “回小姐话，是城东回春堂的！”那女大夫不卑不亢，学着男人的礼数，拱了拱手，并不扭捏作态。 “哦——”柳月娘恍然，怎么说有点熟悉呢，可不就像是回春堂的小李大夫么！“回春堂的小李大夫？” “那是我爹。听说叫了女大夫来的，我爹跟我爷爷都不方便过来，我就过来看看。太太可是看我年纪小，不放心？如果能看我定会好好的瞧瞧的，如果看不好，可以叫了别的女大夫来瞧。我也定不会逞能的！” “难怪！我说怎么长的如此像。”柳月娘点点头，这就难怪了，父女是有长得像的。“给我们亲家太太瞧瞧吧！身上恹恹的，不想吃饭。” 那姓李的女大夫，摆了要想，拿了脉枕出来，给春花娘看病，看那手势，那眼神，绝对是个看老了的大夫啊。真没想到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本事。 “没什么大事儿，以后少吃些凉的。饭菜什么的都要顿顿吃些热的。这是伤了脾胃了，开了方子，暖暖胃就好了。”小李大夫看看确实没什么大事儿，就坐在那开了方子，让丫头出去抓药。 “小小年纪就出来当女大夫了？”春花娘也看着稀奇，这姑娘倒是年轻，这么小的年纪就出诊了，定是有过人的本事。不然回春堂也不放心让她一个小姑娘单独一人过来了。“多大年纪了？” “虚岁十三了，我个子高，人家都以为我十四五了。”那女大夫吐了吐舌头，倒是个调皮的。“也不算早吧，听说我爹九岁就能给人开方子了。我今年才开始出诊呢，都是祖传的医术，回春堂是我爷爷开的，我爷爷，我爹跟我三个人坐诊。” 妞妞看着一脸的艳羡，这个小姐姐确实厉害。 “叫什么啊？总不能你爷爷叫李大夫，你爹叫小李大夫，你叫小小李大夫吧？”柳月娘失笑，这个大夫倒是有意思。 “我叫李青果儿，可以叫我青果儿或者果儿，都是行的。” “噗——”妞妞一口茶呛到了，青果儿，倒是跟自己的青枣挺相配的。 “妹妹笑什么？”李青果儿看着妞妞笑。 “没事儿，就是想起来我的青枣了，是我小时候养的一头小黄牛，如今倒是长大了，但是也不在身边了。” 李青果儿苦了一张脸，“我就说这个名儿不好吧，我爷爷非得觉得这个名字好。唉！”李青果儿摇头晃脑的叹了好一会子气。 说笑了一阵，李青果儿赶着回去，柳月娘给封了银子，又找人帮着拎了药箱出去。那药箱看上去不小，难为李青果儿一个十三岁的姑娘拎着药箱跑了这许多路。 柳月娘跟妞妞陪着春花母女说了一下午的话，好在这边院子僻静，也没人把今天下午主院的事情说出来。柳月娘松了口气，原本春花母女就是寄人篱下，有些敏感，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她们的心里怕是不好受。 李青果儿裹着湖绿色的斗篷，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两个眼睛出来，不用自己背着药箱倒也轻快。这个孙府的事情自己也听说过，爷爷说这家的大爷孙怀仁是极有出息的，不过是十一岁的年纪，就考中了举人。青果儿是不屑一顾的，这么小的年纪就学了这许多的八股文章，定是跟上京的那些呆呆傻傻的书生似的。 孙府不大，到了二门就是前院了，已经是下半晌的功夫，今天的北风也大，李青果儿不自觉的缩了缩身子，跺了跺脚。十月的天，早就已经入冬了，要是北方这个时候都快要开始飘雪了。 历阳靠南边，一年到头下雪的次数都数的过来，但是历阳并不是不冷，或者比北边还带着一股阴丝丝儿的凉，感觉从骨子里透进去。李青果儿跟着爷爷来历阳这几年，还是不能适应这样的天气，夏天的时候热得不行，又潮又热的；到了冬天又是湿冷湿冷的。总之一个字——潮！ “大爷回来啦？”后面跟着婆子行礼，李青果儿抬眼，就看到一个天青色锦袍的少年进来，看上去比自己还矮了一些，但是小小年纪就板着一张脸，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倒是跟自己想象中的呆傻样儿有些不同，李青果儿见着了就笑出了声。 怀仁从外面的铺子上回来，进了院子就看到一个湖蓝色的斗篷裹着的某物滚过来，还嗤笑一声，“这位是？” 看到怀仁转头停下脚步转头看着自己，李青果儿才觉得有些不妥当。自己怎么就真的笑出声了呢？ “回大爷的话，这是回春堂的李青果儿姑娘，来给家里的亲家太太看看身子。”婆子回答，孙怀仁又扫了一眼裹着湖绿色斗篷的某物，居然是个女大夫。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就露出一双黑漆漆的忽闪忽闪的眼睛来，这个时候正滴溜溜的转。 “多谢小李大夫了！”孙怀仁颇有深意的看了李青果儿一眼，然后拱手作揖。李青果儿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实在是行动不便，只能眨了眨眼睛，以示自己知道了。 孙怀仁看着李青果儿的眼睛倒是失笑，明明是个调皮的小丫头（喂，其实你自己也只是个小正太好不好，装什么大人啊）。目送着李青果儿跟着婆子出了门去，孙怀仁才往二门去。 春花娘身上不好，自己作为晚辈怎么都应该去看看的。再说了，现在春花娘可是住在家里，于情于理，自己都要去看一看。 再者说了，自己还要去找春花姐姐有些事情要说，上次来家做客的一个师兄，对春花姐姐颇有几分意动。那人家不是特别的好，也不过是薄有田产，但是为人老实，倒也能配的过去。 148第 148 章 “快过年了,你姑妈家的事情也多，你就老实在家待着，别去添乱了。”柳月娘眯着眼睛看着手里的针线，翠云点了盏油灯放到榻上的小桌子上。 柳月娘无奈的摇头,“这日头还没下山呢，就已经看不见了。年纪大了，眼睛也不行了。妞妞也不好好学针线，以后怕是衣服都穿不上了。” “娘,怎么说呢,红菱姐姐跟红绡姐姐听了不是要伤心？红菱姐姐的针线可是您手把手的教的。红菱姐姐，是吧？”妞妞嘟了嘴,转头看向红菱,然后腻着柳月娘，“娘，我虽然不会做针线，但是红菱姐姐一样会孝敬您的。” “少耍嘴皮子，你红菱姐姐做的，是她的心意，可不是你的心意啊！”柳月娘横了妞妞一眼，这个孩子就是定不下心，偶尔做个荷包，虽然不是那么好，但是也是不差的。她本来就不肯做针线，自然手上生疏，柳月娘想着，照着妞妞聪明的劲儿，这孩子好好学了针线，肯定也不会比自己差的。 可惜，她就是不肯好好学啊！ 孙朗打了帘子进来的时候，带进来一股寒气，帮着孙朗脱了外面的斗篷，柳月娘拿在手上，很潮湿的感觉，“外面下雾了？” “嗯，还不小呢，明天可以晚点出去了。”下了雾上街的人也会晚一点，基本都要太阳出来了，雾散了才会有生意。孙朗一眼扫到了榻上的针线，“不是让你少做些针线么，无聊的时候就去串串门子，不然找个女先儿来讲讲故事也好。家里如今过得不差了，不用这么辛劳。” 孙朗跟柳月娘是患难夫妻，自然心疼她。柳月娘伸手抿了抿发，摸了针线在手上，“手上有活做才觉得实在，要是什么都不干，才觉得闲得慌了。” 想起春花娘的事情，又抬头跟孙朗说，“亲家嫂子今天闹了肚子，请了女大夫来看，说是脾胃不和。估摸着是吃了凉的东西，我想着在那院子给他们娘儿俩支个小厨房，拨个婆子过去帮着做做饭？” “也好，天看着一天天的凉了，是该这样。”内宅的事情，孙朗一贯是不做主的，只有觉得柳月娘受委屈的时候才会插手。“我明天就找了泥瓦匠过来，估计后天一早就能开火做饭了。” 正说着话，妞妞带着翠云过来了，春花母女俩也牵着手过来了，“嫂子快坐！可是好些了？” 晚上是正餐，一家老小聚在一起吃顿饭，唠唠嗑，吃吃饭，热热闹闹的。就是不常出来的春花母女俩，晚上的时候一般也会出来吃饭的。 “好多了，喝点热水就好了，还花了银子去请大夫！”春花娘如今苍老了许多，穿着酱色的衣裳，更显得老了几分，早不复当年的颜色。春花颜色冷峻，但是倒是跟春花娘年轻的时候很像，有点冷冷的美色，倒是分外有份味道。 春花娘给春花使了个眼色，春花就捧了两双棉鞋出来，“这是我给干爹干娘新做的棉鞋。干爹干娘先试试合不合脚？” 春花母女住在这么偏僻的院子里，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怕打扰了孙家的生活。春花娘对于打扰了孙家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所以，今天闹了肚子，请了女大夫，立马就让春花把新做的两双棉鞋捧了来，怎么说也是一番心意。 “还是春花好，妞妞就不知道惦记我们两口子。果真是找了个好姑娘！”柳月娘拉了春花的手，冰凉的，“过来的时候怎么也不披件斗篷，手冻得冰凉的，生了冻疮就难受了。”说着，就把春花的手握在手心里暖着。 “妞妞是个好孩子，只是针线上惫懒了些！”春花娘挺了挺背脊，看了看春花，自己的姑娘是自己最自豪的，针线好，长得也好看。只可惜，没了爹，现在只能寄人篱下。要是她有像妞妞那样的好命，或者早就嫁了个好人家，欢欢喜喜过日子了。心下叹息，脸上的笑就勉强了许多。但是，有现在的日子就已经够满足的了。 春花帮着柳月娘换了新鞋，柳月娘起来走了两步，果然尺寸刚刚好，又脱下来，让红菱收起来。“我闺女给我做的鞋子可舍不得穿，得逢年过节的时候穿穿，也让人看看我有个孝顺的姑娘。” 孙朗看着也满意的点点头，自己手上的鞋子是个黑面的棉鞋，里面厚厚的棉花，料子也是极柔软的。春花是个好姑娘，可惜命不好，但是现在是自己的干姑娘，自己就会为她好好的打算打算。 隔壁铺子上的吴家少东家倒是不错的，如今也是二十三四的年纪，家里两个铺子，还有十五亩的水田，要是春花嫁了肯定是衣食无忧的。吴家少爷是独子，家里一个妹妹，也早找了亲事，就等着嫁过去。上面有个祖母，还有爹娘，据说院子里还有个姨娘，不过也没生过孩子。 只是前面死了一个老婆。据说是生产的时候难产过世的，孩子也没有留下。孙朗跟吴家的少东家打过几次交道，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只是年少丧妻，沉闷了些。 春花的年纪不小了，要是想找个年纪相当的，还没有成过亲，人品还不错的，着实难了些。这个吴家的少东家算是不错，只是，不知道春花母女是不是满意。 怀仁正巧带着怀林进了屋子，孙朗就暂且把这事儿丢开了去，当着几个孩子的面，总不好说春花的亲事。 一家人吃了晚饭，怀仁跟怀林回去前院用功去了。怀林自然是没有这么听话的，但是不知为何，这几年，唐先生严厉了许多。在学堂了，也多是师兄弟把自己跟兄长怀仁作对比，怀林不能失了自己是举人兄弟的名声，于是，跟着怀仁读书也认真了许多。总归，这些日子的字已经不像是鬼画符了。 妞妞闲着无事，看着爹娘跟大娘有话说的样子，正吃过了晚饭，带着翠云回去，正好消消食。 孩子们都走了，红菱重新上了茶，孙朗才慢慢的开口，“让嫂子留下来是关于春花的亲事，知道春花是个有主意的，所以让春花也留下来听听。”孙朗一五一十的把吴家少东家的事情说了，春花娘很有几分意动。 “那姨娘？”屋子里还有个姨娘，新媳妇儿进门总归是吃了亏了。 “已经好几年了，吴家少东家也不怎么进姨娘的房。只是，他毕竟是独子，家里对子嗣催逼的紧了些。”难为孙朗居然把人家吴家少东家的房里的事情都打听的一清二楚的。 “那吴家的二老？”春花娘就这么一个姑娘，自然是事无巨细，什么都要打听的清清楚楚的。 “是不错的人家，性子很好，据说，对前面的那个媳妇儿也是极好的。祖母不管事儿，也是个好性子。吴家的姑娘倒是个脾气跋扈的，但是都要嫁出去的人了，也计较不了这么多。” 听上去，吴家的亲事果然是极好的。 “那吴家少爷这么好，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再娶？”一直不作声的春花开了口，要是这个吴少爷这么好，缘何一直没有成亲呢？ “原配去了才将将三年，吴少爷愿意给她守三年。” 春花娘点点头，这样的男子必然是有情有义的。世人多要女子为丈夫守节，对男子倒没有这样的要求，一般过了七七或者百日，就可以再娶的。难得会愿意给媳妇儿守上三年的，这样的男人对老婆肯定好，春花跟了他，定不会受什么委屈。就是有个姨娘不过也没什么，春花是主母，定不会被一个姨娘欺负了去。 春花倒是皱了眉头，要是这个男人对原配的感情这么深，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百依百顺？干爹干娘说自己出嫁了，娘就由孙家奉养，但是春花想的却是，要是自己出嫁了，一定要带着娘一起过活。这样的要求，最好自然是找个父母双亡对自己百依百顺的男人。 吴家虽好，但是仍有祖母跟父母在堂，更兼之这个男人对原配的感情好，自然是不符合这点要求的。春花心上就有些不愿意。 “还是再看看吧！” “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春花娘不满的反驳，难得有这么好的条件，自然要珍惜。春花虽然现在是孙府的姑娘，但是毕竟是干姑娘，还是个大龄的姑娘，亲事早就不好找了。 “娘——”春花焦急，自己不想就这么嫁了。 “没得商量，以前什么事情都听你的，这件事情一定要听我的！”春花娘难得的对春花板了一张脸，转过身去，不看着春花。 孙朗扶额，这母女俩好像已经要出嫁的架势了。自己也就是对这个吴家的少东家满意，说出来商量商量。但是，这个事情也不是一厢情愿就能成的，总归要去问问吴家的意思再说。 要是吴家不愿意，这件事情还是剃头刀子一头热。 149第 149 章 柳月娘看着孙朗尴尬的神色,咳了一声才开口，“这件事情也没定，就是阿朗有这么一个想法。要不见见吴家的人，也让春花隔着帘子看看吴家的少东家？要是春花不愿意,我们就慢慢的瞧着，也是不着急的。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儿，总要找个稳妥的。” 嫁人自然是要找个顺心如意的，两个人才能齐心协力的把日子过好了。要是春花不愿意,两个人日子过得不好,那倒还不如不成的好。反正春花也已经二十多了，急也急不得了,再说这也不是一件能着急的事儿。 春花娘干笑两声,拿了帕子掩了嘴，“还是月娘说的有理，倒是我心急了。”春花娘自然是希望春花有个好归宿的。 母女俩挽着手进了院子，小翠儿在前面打着灯笼，先进屋去点灯。春花侧了侧身子挡住风口，娘今天才肠胃不好，可不能吹了冷风受了凉。 “吴家的亲事，我觉得挺好的，如今你不是十六七岁的时候了，都过了二十的老姑娘了，能遇到一个这样的就不容易了，你还想怎样？”春花娘看着比自己还高了的春花叹气，这个孩子吃了这么多的苦，自己就希望闭眼前能看到这个孩子过得好就行了。 “娘——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吴家这样的人家，要是能看上我，也是看上了孙家，不是看上了我。怀仁现在是举人老爷了，谁不得巴结着？就是我这个干姐姐都水涨船高了。”春花以前就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姑娘，吃饱了穿暖了饿不死，已经算是家境不错的了。 “不至于你说的那样，你干爹说了” “干爹干娘可以把我当亲闺女，他们是真心对我好。但是对于别人来说，我当然不是他们的亲闺女。娘，我心里明白的。”就算是小翠儿支支吾吾的瞒着，春花不是个笨的，怎么可能不知道？今天去吃晚饭的时候，柳月娘身边的张勇家的怎么就不见了？ 小翠儿要银耳汤去了这么久都没回来，回院子的时候，眼睛有些红肿，脸上却是神采奕奕的。去厨房要的吃食是厨房的董妈妈亲自送过来的。然后柳月娘跟妞妞就来看了自己跟娘，还有，张勇家的被发落了。这些事情这么明显，是了，张勇家的小女儿是在厨房帮忙的，怕是做了什么事情被发现了。 张勇家的不把自己当正经的姑娘，自己是知道的，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对于干爹干娘来说，自己可不就是他们的闺女，怎么就能让人慢待了。这么一想，春花心里就明白的七七八八的了。但是春花娘如今除了春花，就什么都不关心了，只吃斋念佛的，自然是没注意到小翠儿跟张勇家的异常。 “这”春花娘愣在当场。 春花也没打算让娘跟着闹心，难过，正巧，屋里的灯已经点亮了，小翠儿正打着帘子。春花扶了春花娘的手，进屋去，“娘，赶紧进屋吧，外面凉。” “小翠儿，你先去看看水开了没。”春花找个由头把小翠儿打发了，才帮着娘脱下了大衣裳，屋子里烧着炭，比外面暖和了不少，穿着家常的小袄子就好。走了这么大段的路，春花娘坐在榻上歇一歇，春花自己也脱了外面的大衣裳，仔细的收好了。 “娘，我想着找个家境差不多的，只要是愿意跟我好好过的就成。我也不是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洗衣做饭打猪食我都做得的，还有啊，家里人口简单的，我过着也舒坦。就是干爹干娘，谁也说不得孙家奶奶是个不好的，但是当年干爹干娘也受了这么多的苦。我只希望人口简单一些才好！”春花叹气，现在看着柳月娘跟孙朗的日子好过，以前过的那些苦日子都难以想象。 “这倒也是！”春花娘点点头，眼神倒是不那么热切了，“原本以为你有了好的归宿，我到地下跟你爹也有个交代，现在看来倒是还要等等了。” “娘——” “我知道你都是为我耽搁了，当娘的都希望你过得好，别的都没什么好惦记的。我活了这么多年了，好日子过了，苦日子也过了。没什么好遗憾的了，你现在总要为自己多打算一些，以后我不在了，就你一个人可怎么是好？”春花娘说着说着眼泪就要落下来，春花梗着喉咙，“再说了，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咱也享享女婿的福，是不是？” “是，是！”春花点头。“娘，你别担心了，遇到好的，我就好好的嫁了，成么？” “你能这样想就好了！”春花娘叹息。 “我倒觉得那吴家不一定是什么好亲事。”柳月娘帮着孙朗捶肩，在外面的铺子上一待就是一天，总有些腰酸腿痛的。柳月娘跟常来家里的女大夫学了这捶肩的手艺，虽然力气小，但是倒也能缓解一下酸痛感。 “怎么说？”孙朗诧异的看着柳月娘，自己是觉得那吴家是不错的，但是没想到柳月娘也觉得不好。 “这吴家说上面还有个老祖宗呢，怕是这吴家的婆婆是被这太婆婆压着的。头一个少奶奶进门，生产的时候就没了。谁也不知道那婆婆是好还是不好。不过，我倒是听说这吴家的少东家实在祖母的跟前长大的，怕是等到吴家少奶奶生了孩子，说不得孩子就要被婆婆领过去养了。你说，哪个当媳妇的能舍得？”柳月娘多多少少也出去参加夫人太太们的聚会，自然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多少人是面子上好的，回到家里关上门，谁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这外面的名声好，还不是自己府里传出来的，谁知道是真的假的。”这么复杂的家世，府里的水自然不深，寻常媳妇儿一个婆婆就有的受了，更何况上面还有个跟丈夫更亲近的太婆婆。也不是说这两个婆婆都是不好的，但是过日子总归是有些磕磕绊绊的，照顾不到的地方。磕磕绊绊的多了，矛盾自然也就来了。 “倒是你想的多了，我一个男人，也不好细细的打听人家内宅的事情，你慢慢的找人问问看，这吴家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孙朗想想柳月娘说的确实有理，原本觉得吴家的家世简单，现在一想，好像也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我知道的，春花也是我姑娘！”柳月娘笑，想着林家跟吴家比邻而居，倒是可以多跟林家太太打听打听。林家是曹府的姻亲，倒是要去跟曹夫人好好的商量，让人请了林太太过府来聊聊。 第二天一早，孙朗就让人去找了泥瓦匠，去春花母女的院子建小厨房。到了晚上的时候，小厨房就什么都准备妥当了。春花母女院子里算是正式开了火，除了晚上的时候，母女俩就在自己的小厨房吃了。 又过了两日，柳月娘就带着春花娘去曹府串门子，说了说想请林太太帮着打听吴家的事儿。曹夫人跟柳月娘一贯是亲近的，自然是热情，“原来是春花要看亲事了，我自然是要帮忙的。也不用去你们那边了，我过两日正好要请林太太来坐坐，妹妹带着亲家太太一起来就好了。不然巴巴的请了林太太过去，反而不好看。” 曹夫人是个喜欢热闹的，如今曹老爷也越发的不顶事儿了，曹夫人就多多的办酒，请了夫人小姐来家里聚聚，这样也好歹让曹家的几个孩子多跟外面的接触接触，以后说不得也是个路子。 曹夫人又是谢知府的亲妹妹，大家自然都会给她这个面子，卖她这个人情。 柳月娘想想的确是这个理儿，于是就点点头，欢欢喜喜的带了春花娘回去。春花娘倒是有些过意不去，拉了柳月娘的手，“月娘，我一个寡妇，人家请酒，我过去怕是不妥吧？” “嫂子放心吧，要是平常的事情，自然是不会麻烦人家的，但是，这是春花的亲事。这件事情重要，咱们顾忌不了这么多了。再者说了，曹姐姐是主家，请了你过去，别人也没什么好说的。”柳月娘让春花娘放宽心。 柳月娘又找人忙着打首饰，做衣裳，平日里春花娘的衣裳都是暗沉的颜色，平日在家穿着，是对过世男人的尊重，但是，到人家做客不能穿了这样的衣服，总归要穿的鲜亮一些。春花也要去见客，毕竟是个姑娘，更加要多准备些衣裳首饰，说不得以后就要嫁人了，柳月娘更是让人多多的准备。如今孙朗的生意好，柳月娘也不给他省着。毕竟是春花一辈子的大事儿，值得这样的尊重。 看到鲜亮的衣裳，也给妞妞做了两身，妞妞自小穿的都是柳月娘亲手做的衣裳，难得有叫外面的铺子上过来裁衣裳的，自然是新奇的很。 红菱偷偷的抹了眼泪，转身又跟没事儿人似的，帮着一起选料子。 150第 150 章 等铺子上的人走了,红绡才偷偷的绕到红菱的屋子里，“姐姐，你哭什么呀？” 红菱背着窗户坐在阴暗里，擦了擦泪水,梗着声音，“没事儿。” “怎么没事儿啊，你是没事儿会哭的人啊。”红绡不信。拉了红菱的手，湿哒哒的都是泪水。 “其实太太的眼睛不好了,上次的双面绣放在那一直没有绣完。没事就拿出来摸摸,就是下不去针。你看太太现在都绣些简单的，做些衣裳鞋袜,再不碰那双面绣了么？”红菱进府的时候就跟在柳月娘的身边,虽然是个丫头，但是柳月娘何尝不是把红菱红绡当个孩子来带着。红菱的针线都是柳月娘亲自手把手的教的，这番情义自然不一样。 “如今咱们贞姑娘还欢欢喜喜的在选衣裳，哪里知道太太眼睛已经这样了？我估摸着太太怕是生怕自己以后做不得衣裳了。” 红绡擦了擦眼泪，就要往外走，被红菱一把拉住，“你要去哪，我就知道不能告诉你，你冒冒失失的，心里藏不住话。” “我去找贞姑娘，贞姑娘只是不愿意学，要是好好的学，定会做好针线的。太太虽然由着贞姑娘，心里还是希望贞姑娘学学她的针线，如今，太太的眼睛都看不见了。贞姑娘定会愿意学一学的。” “太太不想让贞姑娘知道！咱们都得把这事儿瞒着，就是老爷都不能知道了！”红菱拉住了红绡的手，原本太太就是不想让贞姑娘他们知道了伤心，你就这么直剌剌的说了，太太不就瞒不住了？ “可是——” “没有可是！听我的没错。”红菱拿着帕子擦了擦泪水，掀了妆盒给自己匀了点胭脂。“你也把泪擦擦，别被人见着了。我给你匀点胭脂，就没人看的出来了！”两个人悉悉索索的在屋里忙着，妞妞蹑手蹑脚的提着裙子，往外跑去。 要不是妞妞要找红菱问问怀林荷包的事情，妞妞也不会听到他们俩的对话。娘的眼睛不好了，对于妞妞来说真是一个晴天霹雳。 柳月娘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她的一手针线活，现在眼睛不好了，以后就再不能绣双面绣了。妞妞心里很乱，但是还是勉强让自己的脸上挂着笑，“娘——我没找到红菱姐姐，一会儿再去找她也是一样的。” “行！外面凉，你在屋里坐着，别冻着了。”柳月娘坐在榻上，只陪着妞妞说着话。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天气不好，眼睛不舒服，手轻轻的拽着袖口，不如去念几转经，静静心？ “太太！太太！”二丫打了帘子进来，嘴角的小黑痣都活泼了不少。 “怎么了？果真不能跟着红绡那丫头，别的都没学到手呢，先把她那股咋咋呼呼的劲儿学着了。”柳月娘叹气。 二丫吐了吐舌头，“太太，是舅老爷府上的妈妈来了，说是舅奶奶有喜了！” “有喜啦！”柳月娘一高兴，哗的一声站起来，榻上的小桌子上的茶碗都震了震。 柳良和想了这么久，终于有喜了，柳月娘怎么能不高兴？“快让红菱叫前面备车，我去看看！”柳家在历阳没有什么亲人，只有柳月娘一个姐姐。柳月娘这个时候自然是要去的。 到了柳府，果真，柳良和在家待着，白氏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敢动。亏的平时都是有规矩的，不然府上早就乱了套了。自有那丫头婆子上来端茶送水的，柳月娘还是关心白氏的肚子。 “有了？找大夫确诊没？” “找了好几个老大夫，那回春堂的李大夫跟小李大夫都找了，都说没什么问题，肯定是怀上了，都一个半月了。”柳良和笑得眼睛都眯了，功夫不负有心人啊，总算是怀上了，自己也有后了。 “可要照顾仔细了，这前三个月可要好好的养着。你别又找了什么糟心的事儿，就算是锦秋不气，我都气你。”柳良和不是没有过混账事儿，柳月娘可记得清清楚楚的。这个时候白氏可不能有什么事儿，柳良和也别找事儿把她给气着了，这个孩子来的可不容易。 “大姐，您就放心吧，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不敢就好！”柳月娘又去拉着白氏的手，“爹娘都不在，家里也没个长辈，你们都没生养过。有什么事儿啊，都问我就好。” 白氏叹口气，“姐姐，您这么说，我还真的不客气，咱们都是一家子的亲情骨肉的。眼看着就要到年关了，家里的生意做得大，内宅的事情也就多，外面过年要备着的礼啊，是一样都不能错的。我知道我们妞妞是个能干的，就想跟姐姐说说，能不能让妞妞来帮着料理一下家事？等我出了三个月，我就能自己管事儿了。”白氏热切的看着柳月娘。 “她一个孩子能干什么，帮着你写写礼单倒是可以的，要是管家，定是不成的。”柳月娘拍着白氏的手，柳家的内宅自己是不好插手的，所以，白氏要了妞妞来管家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毕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再者说了，妞妞这么小的年纪，柳家比孙家复杂的多，怎么应付得了这样的事情。 “我不过是想让妞妞来看着些，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身边的宝丫头帮我看着就好了。毕竟，总不能让一个奴才管了家去，主仆主仆，总归还是要分清楚的。”白氏勉强的笑，要是大姑姐不愿意，说不定柳良和就要让后宅的姨娘来管家了，这个可是白氏不愿意看到的。虽然，现在柳良和一门心思在自己的身上，但是白氏把持了柳家这么多年，怎么能让姨娘趁机占了权势。 柳月娘看了看一直跟着白氏的宝丫头，还是一身的丫头打扮，但是看年纪也已经二十多了。面色瓷白的，五官也不差，看着中规中矩的，不是什么美人儿，一眼看到了也记不住。果真是个会挑丫头的，这样的人永远爬不了男主子的床，只能忠心的跟着女主子。 柳月娘松开了握着白氏的手，帮着她掖了掖被子。自己是个好说话的，要是找了自己来给照看，自然是二话不说就过来了，但是这个明摆着是要借着妞妞的名头行事儿了。妞妞才是个未出嫁的姑娘，柳月娘心上就有些不欢喜起来。 “我看着宝丫头就挺好的，要是奴才办不了事儿，我就做主让良和抬了她进门就好。你身边出来的姨娘，也定是你的人，倒也能” “大姐，这不成。”白氏打断了柳月娘的话，脸上的笑容有些破碎，“要是大姐觉得不合适的话，就算了。我是喜欢妞妞——” “我知道！”柳月娘嘴角的笑未深到眼底，站起身，“管家的事情，我多跟良和说说，你怀孕了，这后宅的事情也要他多担待些，没得你吃苦受累的，他还跟个大爷似的，要人伺候着。” “嗯！”白氏笑容有些勉强。 “家里的事儿也多，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儿，就找人跟我说。” 柳月娘出了门，白氏脸上的笑容就垮了。宝丫头端了热水，“奶奶，如今大夫不让喝茶了，您喝些水润润嗓子吧。” 啪——水杯落在地上，碎了。宝丫头吃惊的看着自己的主子，“少假惺惺的，姑奶奶说的话你也听见了，想给你抬了大爷的姨娘呢，我给回了。你心里不是应该恨我么？”白氏不阴不阳的看着宝丫头，白氏是不管柳良和在外面有多少乱七八糟的事情，但是有个底线，自己身边的丫头不能爬床。不然，不够恶心自己一辈子的。 “我没这样的心思。我是奶奶的贴身丫头，从小就跟着奶奶，奶奶知道的！”宝丫头跪下来，泪水模糊了双眼，自己真的没有那样的心思，自己只想找个小厮儿配出去算了。自己长什么样儿自己不清楚？哪里就有勾搭男主子的本事了？自己都已经是二十五的年纪了，现在早找不到什么好人家了。 “我自然知道你的，不然也不会把你留在身边这么多年。你心里肯定怨我，怎么不给你找个人家嫁出去。我只是舍不得你！”白氏深深的缓了口气，自己自然是舍不得宝丫头的。姿色不好，但是对自己是绝对忠心的。这么长时间的默契，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培养出来的。自己到哪里再去找到一个合适的宝丫头。 “要是奶奶不放心，您就随便找个小厮儿把我配了吧，我还跟在奶奶身边当差就是了！”宝丫头跟在白氏身边多少年，白氏的什么心思自己能不知道？白氏的那些雷霆手段自己也不是不知道，多少还是自己去办的差事。 “想着嫁人？”白氏意外的看着宝丫头，以为自己够了解宝丫头的了，没想到这个丫头居然没求饶，只是想要找个小厮儿配了，还到自己身边来当差。白氏想了想前院的小厮儿，早没了合适的了。宝丫头的年纪毕竟已经大了。“ 你先起来吧，什么叫随便配了，我找大爷给你找个好的，毕竟是我身边的人，跟了我这么多年，我总不能亏待了你。” “你下去洗洗脸吧，我歇会儿！”白氏说着，就侧了头往里，真的睡觉了的模样。 宝丫头跪了许久，才起身收拾了地上的碎瓷片，小心翼翼的用帕子包了，又找了抹布把地上擦得干干净净的，才关了门出去。 “宝姐姐，奶奶睡了？”门口洒扫的丫头欢喜的看着宝丫头，想要巴结一下奶奶身边的贴身大丫头。 “嗯，你把这碎瓷片找了个地方扔了吧，别扎了手。”宝丫头笑笑，举手投足之间，还是那个奶奶身边的大丫头。 151第 151 章 “太太,我看贞姑娘在姑奶奶府上的时候，照管家事儿不是挺好的么？怎么？”红菱扶着柳月娘下了马车。 “柳府的水可比袁家的深多了，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明争暗斗。白氏这是找妞妞给她清场呢，真把我这个大姑姐当傻子啊。妞妞要是真的去了,被那群女人能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以前觉得还好，真是没想到。” 柳月娘叹气，相比来说，自己对于没有孩子的女人总是同情多一点。只是,能够管着这么大的柳家,还让有儿有女的吴氏没有反水成功的白氏，哪里是个简单的角色。虽然,在某些方面弱势了一些,可怜了一些，但是白氏也定不是什么善茬儿。柳月娘突然就有了一点敬而远之的冲动。自己今天居然用宝丫头拿捏了白氏，白氏心里不好受，但是怕是宝丫头也要受苦了。 只是，白氏跟柳良和在历阳就自己一个亲人，就算是看在柳良和跟柳家的骨血的份儿上，自己也不能真的不管不顾了。 “贞姑娘可是正儿八经的表姑娘，那些人还敢欺负到头上不成？”红菱笑笑，柳家的后宅确实乱了许多。主要是柳家跟孙家跟袁家都是不一样的，柳家的人就跟历阳城里的富人家似的，有三妻四妾。但是孙府跟袁府都只有一个当家奶奶，孙家老爷跟袁家的老爷都对自己媳妇儿死心塌地的。 笑话的人有，佩服的人有，总归是极少的。就孙朗这样的，自己没有三妻四妾，还劝着大舅子不要三妻四妾的人，那就更是人间极品了。 “不是那些人欺负妞妞，是她们只要一敢出来蹦跶，白氏就能借了妞妞的名头灭了她们。”柳月娘看着红菱，借刀杀人是再好不过的后宅手段了。以前，白氏可以大度，但是，现在柳良和可以生育了，自己的肚子里也怀上了，总归要为孩子的将来打算了。不能让后宅的那些女人给占了机会，生了孩子出来。 “可能，舅奶奶不是那个意思？”红菱不敢想象，平时这么好的舅奶奶，转眼之间就成了另外一个人。 “如果是这样最好，但是恐怕不是这样。” 隔日，孙朗中午就回来了，带着一家子去柳府看看白氏，毕竟，白氏有了身孕是极大的好事儿。袁仁山带着孙红也在柳府，两个小儿子长得虎头虎脑的，只是依旧睡得多，偶尔睁开眼睛，黑溜溜圆乎乎的眼睛就盯着人看。 “哎呀，我的两个干儿，真是我的福星。这不，就给我招来个亲儿了。”柳良和抱着两个孩子，一个一个的香过去，心里美滋滋的。 孙红养了好些日子，虽然身子仍旧是弱了些，气色倒是不差。红艳艳的脸色，看着倒是丰腴了许多。一身的贵妇打扮，头上的首饰倒是简单，不过是一支金簪子，袁仁山怕她首饰沉了压脖子。 “姐姐可是越养越好了，比上次见面的时候好多了！”柳月娘挽了孙红的手，自己最近忙的事儿多，怀民媳妇儿生了娃，刘廷坚的豆腐坊开张，这些事儿都要柳月娘操份儿心，倒是没有经常过府去看看孙红。 “还行，就是闷得慌。以前啊，能吃尖尖的两碗饭，如今只能吃个半碗，就觉得饱了，再吃就撑着了。我觉着是动的少了，不容易饿了。你姐夫总担心我吃少了，会饿着。”孙红掩着嘴，跟柳月娘说着悄悄话。 “这是姐姐的好福气，姐夫对姐姐的事情，什么都上心的很。”柳月娘点头，也为孙红高兴，袁仁山确实是个好的。 “嗯，就是苦了我们家的承云跟两个小的。承云这么小的年纪就要去了铺子，这个你是知道的。两个小的，如今也不能时时在我跟前儿，你姐夫怕他们闹了我。其实啊，他们在跟前闹着，我才欢喜。你姐夫年纪大了，倒是比以前霸道了！”孙红跟柳月娘偷笑一阵儿。 “咦，良和是找了那回春堂的李大夫吧？”“没有！”柳月娘支支吾吾的瞒着，这件事情只有自己跟良和夫妻两个知道，谁都不能告诉。 “我啥都没瞒你，你还瞒着我呢！”孙红挑眉，偷偷的拧了柳月娘一把，“不过，看在阿朗的份儿上，我不跟你计较。” 白氏怀孕了，袁家的两个孩子自然是都被袁仁山带走了，总不能在柳家闹着，柳家现在自己就已经够乱的了。白氏的精神还好，宝丫头看着也没什么异常，柳月娘在白氏的床边找了个凳子坐了。 “大姐——”白氏觑着柳月娘的神色，有些忐忑，自己一晚上想想也明白了，只是一时心急了。柳月娘一直都帮着自己呢，柳良和以前是个什么性子，现在什么性子，还不都是家里的大姑姐帮着劝着的？就是昨天的话，大姑姐也是向着自己的。自己居然还迷了心窍，打了妞妞的主意，难怪大姑姐要生气了。 “昨天的那事儿，是我自己欠考虑，做错了，求大姐原谅我不懂事。”白氏低声下气的跟柳月娘道歉。 柳月娘掀了掀眼帘，没做声。 “大姐，我真的不是，我就是鬼迷了心窍了。”白氏有些担心，泪水就顺着眼角流下来。 柳良和对这个大姐十分的感激，要不是当初大姐的牺牲，柳良和可能就饿死在逃荒的路上了。所以，柳良和对这个大姐一直很好。要是，柳月娘在柳良和面前说了点什么，白氏都不敢想象，自己会怎么样。 白氏忐忑了一晚上。 “哭什么，怀了身子的人，还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柳月娘终究是心软了，叫人挤了暖帕子，给白氏擦了擦脸。 白氏抓住了柳月娘的手，“大姐，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知道您一直对我好，我不该说出那样的话来” “知道错了就好，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给我把眼泪憋回去，不准哭了。”柳月娘叹息。都是骨肉亲情，哪能就因为磕磕绊绊的事儿，就不管不顾了。 安了白氏的心，柳月娘就去了前院找了柳良和，知道昨晚上柳良和就去回春堂封了银子道谢，柳月娘点点头，“你院子的事情，你也稍微顾忌些，那些女人该散的就散了，守着你媳妇儿过也没什么不好的。我知道你憋着劲儿呢，你媳妇儿一怀孕，你别给我就憋不住了。” 柳良和自然是明白柳月娘的意思的，自己也对白氏肚子里的孩子十分重视的，自然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 训了柳良和出来，柳月娘就看到有几个丫头在二门晃悠。“这都是后院姨奶奶院子里的丫头，奶奶有了，这些姨奶奶可算是得了机会了。之前的那段日子，大爷都没进过这些姨奶奶的院子。”宝丫头附在柳月娘的耳边说。 “传我的话，以后姨奶奶们就在自己院子里安安分分的就好，没事儿也别出来了，给大爷大奶奶多多的做些针线。至于，这几个丫头，既然姨奶奶的院子里没有活儿干，就给她们找些活干干吧！”柳月娘只要动动嘴皮子，具体怎么做，宝丫头自然知道。 白氏不利用妞妞就好，柳月娘不介意卖她个人情。倒是宝丫头，怕是昨日没得了好处。“你们太太昨天为难你了？” 宝丫头的脸涨得通红，“姑奶奶，我们太太待我极好的。太太说了，慢慢的找了人家，给我配出去。等生了孩子，我还进来伺候我们奶奶。” “这样就好，我也生怕给你惹了麻烦，昨天我一时多话了，你别往心里去。好好的伺候你们奶奶跟大爷。”柳月娘点头，究竟有没有为难，自己就不知道了，但是没事儿就好。 “是！”宝丫头应了。 “你去照顾你们奶奶吧，你可是你们奶奶身边的大丫头，跟着我，你们奶奶要惦记了。你们奶奶身边也离不得你！”柳月娘让宝丫头回去了，自己才带着红菱跟二丫慢慢的走着。 一个熟悉的裹着湖绿色的斗篷在二门停下了，跟怀仁倒是撞到了一处，两个人好像还是认识的样子。“那是？”柳月娘看着皱了眉头，一时想不起来。 “是回春堂的青果儿大夫吧？”二丫歪着脑袋脆生生的答。看着身量衣裳倒是熟悉的。再说了，那湖绿色的斗篷，还镶了一圈白色的狐狸毛，甚是醒目。还说，这李家的回春堂倒是挣钱，这狐狸毛在南方一般的人家可用不起。贞姑娘倒是有一件镶了狐狸毛的，都是杂色的，平时还舍不得穿，只有逢年过节或者串门子的时候才穿上一两回。 “哦，对，是青果儿大夫。”柳月娘笑笑，看着怀仁跟青果儿两个人站着说了会儿话，才分开了。柳月娘看着倒是来了兴致，“怀仁难得能跟个姑娘说了这么久的话，就是妞妞跟他，如今话也少了。也不知道两个人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152第 152 章 李青果儿赶着去给白氏把脉,说了两句，就往柳月娘这边过来。柳月娘眼看着那李青果儿就要看到自己，也不知怎的，带着两个丫头就转到了假山后面。 看着李青果儿走远了，柳月娘才缓了口气。 “太太,您躲什么呀？”红菱搀着柳月娘从假山后面出来，没想到,一眼就看到了怀仁。 “大爷！”两个丫头福了福身子，站在一边,怀仁点了点头，脸上波澜不惊。“娘,您绕到假山后面去干什么？” 怀仁看着柳月娘,柳月娘嘴角抽抽，“没，没什么啊，我看看这园子不错，我看看假山后面” “娘，这园子里花都没一朵，草都蔫了，书上都是秃的，你哪里看出来还不错的啊？假山后面可就是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怀仁忍不住心里翻个白眼，偷看就偷看呗，早就看到了，以为那瘦树干子真能挡住三个活生生的人啊。只是，自己都没介意，娘躲什么啊。 “呵呵，好像是哦！”柳月娘转过去看了一眼假山，果真除了黑咕隆咚的石头还是黑咕隆咚的石头，连根草都没有。 “娘，爹说了，一会等您一块回去，我先去铺子上了，进来跟您说一声。舅妈那里，我现在怕是不方便过去，您帮我说一声！”怀仁说完就转身出了园子，自己就是来内院跟娘说一声，正巧遇到了李青果儿正好问问娘的眼睛的事情。 昨天晚上妞妞带着翠云就抖抖簌簌的来了前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娘眼睛伤了的事情说了。怀仁也很担心，娘平时就爱捧着针线做，要是伤了眼睛不知道多伤心。看着娘还这么若无其事的样子，怀仁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儿。不过，青果儿也说了，要是保养得宜，慢慢的也会好起来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的了。 如今快过年了，铺子上的事情多着呢。怀仁没有心思在柳家的院子多逗留，转身就出了园子。 柳月娘看着怀仁走远的身影，天青色的锦袍贴在身上，怀仁看上去总是瘦削了些，这个孩子是最懂事儿，最让人省心的。有时候柳月娘想想都觉得心疼，不过是个才十一岁的孩子，就要担起这么多的事儿，难为这孩子了。 “走吧，我们也去看看舅奶奶那里怎么样了。”柳月娘伤感了一会儿，就想起来李青果儿去给白氏把脉现在估摸着也差不多了。等进了白氏的屋子，果真李青果儿已经坐着写药方子了。 “孙太太来了！柳大奶奶没啥事儿，就是静养着，等出了三个月，就要出来经常走动走动。药方子没必要吃了，我开几道药膳，平日里吃吃。”李青果儿挽着袖子写药方子，露出来一段皓腕，倒是肥嘟嘟的白嫩嫩的，惹人喜欢。 “没事儿就好，多谢李姑娘费心了。”柳月娘看着白氏的面色，也不是这胎不稳当的样子，心里也是一百二十个放心了。李青果儿虽然年轻，但是把脉看病还是有一手的。 “孙太太客气了。我看太太的气色有些不好，不如我帮您也把把脉？”李青果儿收了纸笔，歪着脑袋笑问着柳月娘。孙家大爷孙怀仁在二门跟自己说了，孙太太的眼睛怕是有些不好，但是到底好不好，还要把了脉，看了症候才知道。总不能平白无故的就能开方子治病了。 “不用了吧？”柳月娘推脱着，红菱却是已经把柳月娘按坐在椅子上，伸手挽了柳月娘的袖子，把手腕儿摆在脉枕上。 李青果儿手指轻轻的搭在柳月娘的手上，柳月娘只觉得熟悉，什么时候也看过这么一双青葱白嫩的小手，纤细修长。 “太太，是不是最近总是眼神不集中，看东西有些模糊？”李青果儿看着柳月娘的眼睛，四周的眼白有些泛黄，，能看到充血的红色血管儿，估摸着是用眼过度了。 “倒是有点儿，不是看不见，就是细微的东西看不怎么真切。”柳月娘一愣，才讷讷的开口。 李青果儿了然的点点头，果真是视线模糊了，然后才看着柳月娘，“太太莫担心，屋子里摆上点青葱的摆设，弄上几个花盆摆摆，没事儿出去转转，别闷在屋子里。慢慢的就好了，估摸着是最近累着了。”孙怀仁说自己的娘亲对眼睛十分紧张，李青果儿为了宽柳月娘的心，也只往好里说。 “没别的什么事儿？”柳月娘心头一喜，自己想着怕是年轻的时候就没好好的爱惜自己的眼睛，怕是已经伤着了。听着李青果儿的意思，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自然没什么事儿，针线少做些，尤其是绣花什么的。我家奶娘现在都不做针线了，到了三十多岁，眼睛自然不如十七八的时候。但是，也没什么事儿，只是不要摸黑做针线就好，以后天黑了，就把针线什么的收收。”李青果儿说着，收了脉枕，也没开方子，提了药箱，后面的丫头上来背了。 “不用开方子？” “不用，只平日里配些草决明，泡茶喝，能清肝明目。草决明我家就有，到时候我让小丫头给您送一包过去，您平日泡茶喝就成。放宽心，心里忧思着，心思重了，也对眼睛不好。”李青果儿微微笑，看着没什么事儿了，就出了门去，自有宝丫头奉上封赏的银子，送出门去。 柳月娘做在椅子上，心里扑通扑通的跳，一时心里欢喜，觉得眼睛都清明了许多。“红菱，这李姑娘说的你可听见了？” 红菱憋着笑，“听见啦，太太，她说太太的眼睛怕是有些不舒服，只要注意休息，就没什么事情。太太宽宽心，眼睛就好了。”红菱想着，眼珠子一转，“太太，您眼睛啥时候不舒服了啊，怎么也不跟我们说，早些请了大夫看才好呢！还是李姑娘厉害，一眼就看出来了，没想到着李姑娘小小的年纪，医术倒是了得，一眼就能看出问题了。” “是了！难怪李家的回春堂生意好，这李姑娘的医术就好，这李大夫跟小李大夫指不定多能耐哪！”柳月娘点头，找了丫头去前面告诉柳良和，白氏的身子无碍。 “大姐，你说，我这一胎是个姑娘还是个小子啊？”白氏有些担心，自己这么大的年纪了，以前没怀的时候吧，总想着不论是姑娘小子，能生一个就欢喜了，总归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但是现在真的已经怀上了，倒是又想着，如果这一胎就是个小子就好了，以后也算是大房后继有人了。自己也算是有了子嗣，也了了一桩心事。 “别想那么多了，现在能生就好。不管是姑娘是小子，都是我的娘家侄儿，我都欢喜。第一胎生个姑娘才好，姑娘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先开花后结果，再好不过的事儿了。再说了，只要能生，总归能生个小子出来的。你放宽心，好好的养着就成。”柳月娘拍着白氏的手，自然知道白氏的担心。 柳家的家产不菲，但是柳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良和一直没有子嗣，柳老太太的心早就偏了。柳老爷子再公正的心，等分家的时候，多多少少的也要想着子嗣的事情，毕竟，柳家这么大的家业不能后继无人吧？要是白氏真的生不出来，恐怕就要从二房过继个儿子了。 这样的事情，不说白氏不愿意，柳良和也定是不愿意的。虽说都是柳家的孩子，到底不是自己的亲儿子。人都是有私心的，柳良和的私心就是能让自己的亲儿子能继承了自己的家业。 柳良和的亲儿子可不一定就是白氏的亲儿子，要是白氏这回生不出儿子，柳良和一着急，保不齐就要找别的女人生儿子了。生出来的儿子抱过来，收到白氏的名下，依旧是柳良和的嫡子。 “嗯！”白氏点点头，这个事情确实强求不得，只能求观音大士保佑了，希望是个儿子才好。 等到午饭前，柳月娘就带着妞妞告辞了，孙朗带着娘俩儿回家去。柳良和留了姐姐姐夫吃午饭，柳月娘是如何都留不得了。 “明天曹夫人请了林太太过府，您大侄女儿跟吴家的亲事，还要林太太费心。你姐姐心心念念的早些回去准备呢，您就别留她吃饭了。我们后日再过来瞧瞧。”孙朗帮着解释了一回，柳良和听说是为了春花的亲事，倒是真的不留了，只让他们一路小心。 “吴家？可是我们后头那条街的吴家？”柳良和身边的管事儿二侯嘀咕着。 “怎么，你知道？”柳良和倒是不清楚这历阳的吴家，自己的生意做得大，只巴结那些当官的就成，历阳也没人不给柳家的面子，毕竟柳家在上京也是有人的。这小富的吴家倒是不在柳良和的眼里。 “自然是知道的，吴家的少东家三年前没了少奶奶，生生的给那少奶奶守了三年，在历阳也算是有名的。”二侯贴着柳良和的耳朵说了一回，柳良和皱了眉头。“先看看吧，要是我姐姐姐夫知道了，这亲事不成就算了。要是被蒙在鼓里，春花虽不是我亲侄女儿，毕竟也是我侄女儿，自然也不会让她受了这委屈。” 153第 153 章 林太太跟曹夫人是姻亲,又因为谢知府的缘故,林太太觉得自己当年订下的亲事真是有后眼。这曹举人是不顶用了，但是这曹家的大姐儿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知书达理的。娘家舅舅还是历阳的知府,没什么比这事儿更好的。 林家大爷是个秀才出身，但是后来读书读了这么些年也没个出头之日的,现在在家里的铺子上帮忙,有了谢知府这棵大树靠着,林家的日子好过了不少。这不,今年夏天还买了西家的宅基地，入秋的时候，又把院子往外扩了些。 林太太现在一身的气派,但是总归是舔着脸的巴结着亲家曹夫人。 柳月娘跟春花娘领着两姑娘进了曹家的花园子的时候，林太太的眉头不由得蹙了蹙，这孙家的干女儿跟她亲娘平日里极少出来走动，毕竟是个寡妇。今天是吹了什么风，居然到曹家来听戏了？等到柳月娘跟春花娘到了跟前，那林太太就换了笑脸跟着曹夫人一起站起来迎了。 毕竟，现在孙家的后面还有这柳家，再说了，孙怀仁如今是举人了，跟谢家的交情也摆在那里，自己也不能坏了面子。 曹夫人拉着春花娘的手，“虽说是就隔着一个院子，李太太也极少到家里来做客，这回可是稀客了。” 春花娘因为是寡妇，再者毕竟是客居在孙府，平日里都是不出来见人的，要不是为了春花的亲事，春花娘也不会走这一遭。 “倒是叨扰了曹夫人了！”春花娘在柳月娘的下手坐了，本来就对这些太太们的交际不熟悉，这个时候自然是坐着装菩萨。至于打探的事情，柳月娘自然会问的，自己只要坐着听听就成，也放宽心。 林太太一眼看到了跟在春花娘身后的春花，倒是标志的样子，看气度打扮，在孙家的日子定是过得不错的。那金项圈看着就是压脖子的，定不是空心的。身上穿的、头上戴的，更都是时新的样式。“就是，李太太也要多出来走动走动才是，要不是今儿见了，还不知道孙家的大姑娘竟是这样标志的人儿。” 听了这话，春花难得的脸红了。春花娘年轻的时候就是十里八村的村花，春花自然也是标志的人儿，虽然只稍稍的匀了一些胭脂，倒是显得肤色更是细腻白皙，还透着点绯红。 “林太太见笑了，谁不知道林太太看中的大姐儿才是历阳的头一份儿啊。”柳月娘如今也是惯会说场面话的，只闹的曹大姐儿一个大红脸。曹家大姐儿是个安分的性子，平日里不言不语的，只带着弟弟妹妹做针线，有时候还劝着妞妞收收心，自然是顶顶好的姑娘。只是面子薄了些，听了这话，自己先羞上了。妞妞看了更是拉了曹家的二姐儿笑。 “大姐姐要嫁人了，臊的脸都红了呢！” “居然笑我，看我不撕了你们的嘴！”曹家大姐儿说着就拉了春花出去寻那两个，四个姑娘只叽叽喳喳的到了偏厅说话。 看几个姑娘都走了，柳月娘含了口茶，在舌尖转了转咽了下去，才慢慢的开口，“如今我们春花也过了二十的年纪了，不说我这当干娘的心急，我嫂子更是心焦。如今倒是有事儿要跟林太太打听一二。” 曹夫人之前就跟林太太透了意思，林太太自然是明白的。“吴家虽说住的近，但是那一家子婆子都是深居简出的，平日里也没什么干系。倒是平日里丫头婆子们能搭上两句话，这是我身边的管事妈妈，让她说说。” 林太太身后的管事妈妈就上前见了礼，曼斯条理的开口，“太太们安好，奴婢也是听了几句闲话，做不得真的，只是听说这吴家的老太太年轻守寡，辛辛苦苦的把吴家老爷拉扯大的，后宅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老太太做主的，规矩极好。如今，老太太是不当家了，只是在后宅吃斋念佛的，家里的规矩倒是没落下。听说，吴太太如今还晨昏定省呢。” 柳月娘张了张嘴，吴家少东家都二十多的年纪了，吴家太太估摸着也四十多了，寻常人家都是当奶奶的人了，怎么如今还要晨昏定省？晨昏定省也是大户人家的规矩，一般人家哪有这样的规矩，不说柳月娘了，就算是谢府也没有让长子媳妇儿受规矩的。这是婆婆体谅媳妇儿。 这吴家不过是有两间铺子，城外有个十五亩地，不过是衣食无忧罢了，也不至于这么重的规矩啊。 这么想着，柳月娘心里就有了计较，不说别的，就冲着这个规矩重，就不能把春花送进去吃这个苦。 要说林太太身边的这个管事妈妈也不是碎嘴的，只是说了说吴家的规矩，这在外面传着，怕就有人要说吴家重孝了，是件好事儿，但是，自家的姑娘要嫁进去，受这个苦，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谢谢妈妈了，也谢谢林太太。”柳月娘堆了笑，让红菱给那管事妈妈递了个荷包，人家给你办事儿，自然是要意思意思的。那管事儿妈妈笑着收了，也没有推辞。 “闲着说话也没意思，不如我们去听听戏，为了今儿个，我可是花了五两银子请了外面的戏班子，听说唱的极好的，尤其是那牡丹亭。”曹夫人看着这边没事儿了，那边几个姑娘正闹着看大姐儿的针线，就带着几个太太去听戏。戏棚子早就搭起来了，曹家的两个小妾也过来陪着看戏。 看了戏吃了饭，柳月娘跟春花娘就带着两个姑娘回去了。春花娘来时是欢喜的，回去的时候未免有些蔫蔫的。柳月娘看在眼里，“嫂子也别急，毕竟阿朗在外面见的人多，总能慢慢的寻到合适的。这吴家，我看着也不是什么良配，不如丢开了心思的好。咱辛辛苦苦养大的姑娘，可不是到人家受规矩吃苦去的。”柳月娘在朱府待过，知道那些规矩多数不过是折腾人的玩意儿。 “听你的，月娘，我这心里倒是没底了。眼看着吴家少东家倒是不错的，没想到竟是这样。”春花娘抹了抹眼睛，眼看着年关将近了，过了年，春花可又大了一岁了。 “春花姐姐长得标致，针线也好，手里干活利索，谁娶回家是谁的福气。大娘莫伤心了，春花姐姐定会遇到好姐夫的。”妞妞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儿，不过是给春花访那亲事去了，看起来并不如人意。“哎呀，春花姐，你捅我干嘛呀，我说的是实话呀！谢二哥，你怎么来了！” 来的可不就是谢子珏，正嘴角含笑的看着妞妞。谢子珏原本是来找怀仁的，正巧谢夫人让他给送来两盆金桔，就跟着怀仁进了正院，平日里谢子珏也是常来常往的，丫头婆子们也早就习惯了。 只是，说到找姐夫的事儿，妞妞平时就是大大咧咧的性子，这时候也臊红了脸，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呢。在看春花，一张脸红的都能滴血了。 谢子珏看着妞妞难得的窘态，微微的勾了勾嘴角，没想到这个丫头还会有脸红的时候啊。“孙家婶婶，我娘让我带了两盆金桔过来，是我嫂子托人送来的，我娘看着喜庆，就给您带来两盆。”谢子珏一本正经的行礼，后面的两个婆子端着金桔进来，翠绿翠绿的叶子，挂满了一个个圆乎乎的金桔，现在已经开始微微的泛黄了，估计到过年的时候就能摘着吃了。 可是，这可不是专门为了吃的，摆在屋子里闻着金桔香，也能去去屋里的炭味儿，再说了，大过年的，看着也喜庆不是。 “哎呀，这金桔喜人的，亏的你娘还时时记着我。”柳月娘自然是忙不迭的道谢，又让人给孙朗上了雀舌尖子，细细的嫩芽，今年也没得了多少。 “婶婶这茶好！”谢子珏嘬了一小口，就开始夸这茶。孙怀仁嗤笑一声，这滚烫的茶，嘬了一小口，自己可还没觉出味儿呢，人家谢二公子这都已经夸上了。 谢子珏一边跟柳月娘寒暄着，一边偷偷的瞄着妞妞的神色，眼看着这丫头脸上的红色慢慢褪去，晃着两条腿儿，眼珠子转转，又正襟危坐了，好像刚刚那事儿跟她没关系似的，一副坦荡荡的样子。但是，毕竟是憋着的正经样子，小手在前面一会儿揪着手帕，一会儿摸摸衣角，一会端了茶碗嘬一口，一个人都在那儿玩得不亦乐乎。 只是，那小手上啥时候扎了几个小针眼儿？红红的，谢子珏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也亏得您眼尖，隔着好几尺就能看到人家手上的针眼儿），难道是孙家婶婶逼着这丫头做针线了？ 妞妞这丫头就是不喜欢捧着针线做活，要谢子珏说妞妞也不用做针线，自己家里的针线不都是针线房上的丫头婆子做的。自己的嫂子也不过是偶尔给爹娘做双鞋罢了，这个鞋还不一定真是她自己动手的。不过是一份心意罢了。 所以啊，花心思花力气学针线，在谢子珏的眼里真的是没这么重要的。 154第 154 章 大家寒暄几句,孙怀仁就带着谢子珏往前院去,孙怀仁觑着谢子珏，给妞妞使了个眼色。妞妞赶紧也找了个由头出来，出了院子,就看到谢子珏跟孙怀仁站在光秃秃的柳树下，身边的小厮儿都远远的站着。两个人并肩而立,聊着天,倒是有几分风流倜傥的味道。 “什么事儿啊？”妞妞带着翠云过去。虽然让自己出来的是怀仁,但是妞妞这话却是跟谢子珏说的,谢子珏经常会给妞妞捎点东西，都是当着怀仁的面儿送过来的。 “上次给你看的那个刘三姐是个上本，我在印书坊看到有下本,给你捎来了。”谢子珏从身边的小厮儿手里拿过一个扎着的小布包，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递到妞妞的手上，眼睛一眨都不眨的看着妞妞的神色。印书坊自然是假的，好好的印书坊都是卖的文章，哪里会有这样的游侠传，还是个女游侠，这可是自己亲自去小淮河边的小胡同里买来的。 “呀！”妞妞连忙就拿过来，解了那小包，看到果真是那刘三姐的下本，就欢呼起来。谢子珏看着妞妞高兴，嘴角也不由得翘起。“谢谢子珏哥哥！我先回去看书了，我可惦记了好久了，就见着了一个上本，我来来回回的看了多少遍了，都能一个字一个字的背出来了。现在这下本出来了，我可要挑灯夜读了，铁定要看个舒畅。” 妞妞说着就带着翠云一溜烟儿的往自己院子跑了，“哎，你不想做针”一个“线”字就这么生生的卡在谢子珏的嗓子眼儿里，看着妞妞跑远了的轻快身影，谢子珏无奈的叹气，只得明天再来走一趟，跟她说说莫要强迫自己做针线的事情了。 孙怀仁看着谢子珏，谢子珏已经是十三岁了，听说房里已经有了两个十五六岁的大丫头了。孙怀仁在学堂里这么些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了，自然知道那两个大丫头是干嘛用的。大户人家都会在爷们儿成亲之前安排一两个通房丫头，也是教教那夫妻人伦。但是，这个要是一般的人家，孙怀仁自然没什么意见的，只是看着谢子珏对自己大姐那殷勤样儿，孙怀仁觉得心里挺不舒服的——妞妞从小就傻，这个时候可别被这个谢子珏给骗走了。 谢子珏当师兄当兄长都是极好的，但是，要是当了大姐夫，孙怀仁有些担心自家的大姐了。 “子珏兄，外面风寒，我们前面说话去？”孙怀仁往谢子珏的眼前一杵，挡住了谢子珏的视线。谢子珏只得收回了自己的眼神，附和着，“好好好！” “过了年就是会试了，子珏兄不知道打算什么时候上路？到时候我们也得在聚贤楼摆个一桌，给您送行啊。”明年的春闱，谢子珏是志在必得的。过了年，谢子珏就十四岁了，虽然年纪小了些，但是这个年纪才正好，不管考得如何，这个年纪肯定都是进了翰林院，正好在京中待个三年，等到下一期官员考核，说不得就能放个外任，正好磨砺一番。 这个谋划，谢子珏跟怀仁说过许多回，孙怀仁自然是知道的。孙怀仁心里也是暗暗的下了决心，等到下一回的春闱，自己说什么也要去下场试试。自己的文章虽不如孙怀仁的华丽，但是自己胜在踏实，这些天在算术经济上也多有认识。 孙怀仁的目光闪了闪，拍着谢子珏的肩膀，含笑道，“听说谢夫人给子珏兄房里添了两个美人儿，不知道子珏兄是打算带了进京红袖添香呢，还是在谢夫人跟前尽孝？” “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这样的人么。那两个丫头原先是人送给我大哥的，我大嫂进门还没两年呢，刚给我娘添了个大胖孙子。我娘怎么能把那两个丫头摆在我嫂子面前让她糟心哪。我娘一脚就踹我这儿了。如今在我院子里还找了个婆子盯着他们呢，就怕她们闹出个什么事儿来，到时候不好收场。别说这两人根本就不是我们家的人，就算真是我娘给我整两个丫头，你还不知道我啊，我能干出这样的事儿么。我身边伺候的，那是清一色的小厮儿啊，家里衣服鞋袜什么的，都是我奶娘打理的。” 孙家莫说妾室，连个通房都没有，那是历阳城少有的。柳良和那个崔莹莹是怎么走的，孙家人没有传，但是总归有人能捕风捉影，就有人说是孙家的柳氏让兄弟把那小娘们儿送走了。人人都明白的，孙家对通房姨娘什么的甚是忌讳，自己怎么可能往枪口上撞呢。 谢子珏一番话说下来，立时三刻就把自己摘干净了，反正这些事儿都不是自己的事儿，想摘干净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哎呦，你大嫂不愿意啊，你大哥又不是没有姨娘。”孙怀仁鼻孔出气，哼了一声。 “我大哥是我大哥，我是我，不一样的。”谢子珏急着分辩，再说了，自己在老宅的时候见多了二叔家的那些姨娘闹事儿的，早腻烦了。就说自己娘亲算是厉害的了，当年也差点儿被个姨娘反水了，不然娘怎么会不放心爹，都当祖母的人了，上京的好日子不要过，巴巴的跟着爹来上任了。 反正自己是没这个闲心思哄这些姨娘去的，要哄也得哄个自己喜欢的啊，比如说自己未来媳妇儿。 孙怀仁没说话，只是领着谢子珏谈了谈进来做的文章，谢子珏看着孙怀仁没接话，自然也不好说下去，只把下面的话闷进肚子里去了。只是想着，好歹师兄弟，怎么也要帮帮自己吧。 只是，要什么时候挑明了才好。自己这一去说不得就是三年，过了三年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这边的亲事先定下来，自己才能安心。谢子珏打着主意，准备家去跟爹娘说说这事儿，赶紧挑了日子到孙家来提亲才是。也不管这孙贞娴才十一的年纪，就是自己也不过是十三岁罢了。 “贞姑娘，我看着这个谢二公子对你倒是上心，有什么好的，就巴巴的给你送来。”春分给妞妞的被窝里塞了个汤婆子暖暖脚，妞妞不喜欢那烟火气，屋子里不多烧炭，只在外间烧了个炭盆，屋子里阴冷的很，只能多用些汤婆子。 妞妞正斜倚在榻上，靠着枕头，翻着手里的书页，“子珏哥哥自然是上心的。他家里哪有我这么可爱的妹妹，好不容易见着了我这样的，自然可着心的疼。”谢家的姑娘都是庶出的，自然跟嫡出的不能相提并论，嫡子跟庶女也不常在一处，见面的机会也少，倒是还不如妞妞这个外人亲近。 “隔壁的曹家二姑娘要是知道您又得一本刘三姐，怕是又要吃醋了。”春分掩了嘴笑，坐在塌下的小板凳上绣着荷包。 “你们嘴巴闭起来就是了，反正她没见着，就没什么事儿。”曹家的二姐儿是个争强好胜的，只见的惯自己比别人强的，要是见着了比自己强的地方，怕是有好几天都没好脸色了。 “那姑娘可要把这书藏藏好，可不能像上次似的，就这么放在小炕桌上了。”春分掩了嘴笑。 “知道了！”妞妞想起来什么，把手上的书搁在一边的炕桌上，“给我把针线拿过来，我趁着天还亮堂，再做个半个时辰。” “好！姑娘平日里怎么都不喜欢动针线的，如今倒是勤快了。要我说这样才好，太太的手艺，自然是希望能传给您的，”春分絮絮叨叨的说着，说起来，春分比妞妞还小了一岁，如今不过是十岁的孩子，但是总是老成了些，“您就算是不喜欢，也要好好的学着，总不能辜负了太太的一番心意才是。” “知道啦！”要是以前妞妞肯定要反驳，这个时候倒是没说什么，低低的应了一声，就自己开始做针线。春分讶异了一下，随即就笑了，姑娘自己想明白了才好。 一个走神，妞妞就戳破了自己的手指，连忙放到嘴边吮了吮。 娘的眼睛，不知道怎么样了？妞妞想着，原本昨天晚上就想要问怀仁的，只是昨天怀仁回来的晚，也没想打扰他。今天又遇到了谢子珏，妞妞思量着，等到晚上吃过晚饭，定要跟怀仁问一问的。 妞妞的脸上有些凄然，看了一眼埋头做针线的春分，春分说的对，自己要是学会了娘的针线，就能帮娘分担一些，也不用娘这么没日没夜的做针线，伤了眼睛。想着，眼睛就有些酸涩，眨眨眼睛，接着穿针引线，自己做的，是给未出生的小表弟（妹）准备的小衣裳。要是娘的眼睛还好，定是娘亲手做的，如今，只能自己代劳了。 小孩子的衣裳并不要费什么心思，只要穿着舒服就行，妞妞选了最好的松江棉布，针脚细密，虽不如柳月娘的手艺，倒也能看的过去。 155第 155 章 吴家的亲事没成,但是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孙家的铺子上早就已经盘好了货，账也收的七七八八的了，店里的伙计们也发了赏钱回家过年了。等到了小年的时候,庄子上的叶老头子带着儿子儿媳来给孙府的磕头，带了不少的东西,都是庄子上的出息,还有伺弄好的鸡鸭鱼肉,倒是省了府上的不少事儿。 虽然家里也在后院养了几只鸡鸭,平日里都是留着生蛋的，哪里舍得吃了。再者说了，过年的时候,这些活物的开销也大，院子里这些也是不够的。 二丫从进府就没回过家，就算是常德家的媳妇儿进来，也是母女俩匆匆见一面，如今，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柳月娘就让二丫跟着常家的人一块儿回去。怎么也让人家一家团聚，过个好年。 “过年了，府上的事情也多”二丫自然也想回庄子上过年，可是过年的时候府上定要请客吃酒的，人来人往的事情也多。府上的人手本来就不多，自己虽然不怎么顶事儿，好歹也能帮帮忙，跑个腿什么的。 “事情再多，总有做完的时候。摆酒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到时候雇了两个灶娘回来帮两天忙就是了。开开心心的回家跟你娘说说私房话，攒了好几个月了，估摸着都憋坏了。”柳月娘把二丫送到常德家的手上，另外给她包了个红包。 “二丫是个好的，这是今年的赏钱，回家好好过个年，等过了十五再回来。”二丫是个好丫头，懂事听话，什么事情都做得服服帖帖的。也不单单是柳月娘愿意给常家这个体面，二丫确实是个好的。 常德家的更是千恩万谢的，原本是想让二丫进府来谋个出路的，但是二丫进府毕竟是伺候人的活计，当娘的自然是舍不得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府里受了什么委屈，每次过来不过是打个照面，母女俩也没说过什么私房话。 孙家的祖坟在李家村，过了小年，孙朗跟柳月娘就带了一家老小回家过年去了。春花母女自住在孙家，等到那年三十儿，先回家给春花爹摆了酒，祭了祖，又到孙家跟着孙家祭祖。不管怎么说，春花已经是孙朗的干女儿了，虽然没有改了姓氏，但是祭祖还是要参加的，不过是跟着在外面拜一拜罢了。 到了年夜饭，高氏都已经是抱了重孙子的人了，自然不用忙活，一家子拥着高氏跟孙老爷子坐在上头。张氏带着几个妯娌包馄饨，摆桌子，给几个小的抓零嘴儿，里里外外的忙活个不停。 跟着柳月娘回来的董氏倒是没了站脚的地方，张氏的脸庞更圆了，脾气还是那样，“我们一家子都是泥腿子，哪里用得着什么厨娘了，不过是一家老小的吃食，我们妯娌几个自己做了才香，爹娘都这么大年纪了也不习惯人伺候，我也不喜欢。” 柳月娘知道张氏的脾气，让董氏带了几个小丫头在屋里帮着带孩子，自己跟着几个妯娌在厨房里忙。吕素儿看上去气色好了许多，柳月娘原本担心她一个人带着儿子，日子怕是不好过，现在看来，倒是想差了。 “三叔闹腾的厉害，如今也不在三娘娘屋里了，爷爷奶奶接了自己屋子里，每日里照顾，三叔还是不识好，每日里骂骂咧咧的。”钟氏坐在墩子上跟妞妞咬耳朵。孙田现在断了腿，吃喝拉撒都在屋子里，跑是跑不出去了，但是在屋子里骂骂咧咧的也难听。 “那三娘娘呢？”妞妞好奇，照理说，三娘娘吕素儿是个好强的，不至于把孙田丢下不管。再说了，孙田混账是混账了一些，但是毕竟是家里的男人。 “三娘娘隔三差五的来看看，倒是怀根那小子，自从他爹挪出来，就没再见过他爹，就是逢年过节的，也没见这个小子过来看看他亲爹。怕是恨上了。”钟氏说着就有些喟叹，三叔虽然咎由自取，但是孙田也是有个清楚的时候，那个时候怀根也是他的心尖子，如今怀根不过是个几岁的娃娃，就能这么记恨他爹，以后还知道会怎么样。 妞妞哦了一声，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反正自己是不喜欢三叔三娘娘的，但是怀根这样子，妞妞都觉得有点心寒，总有些恻隐之心。 “以后啊，三叔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妞妞扭头看了看吕素儿，身上的袄子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穿的大红的袄子。吕素儿本来就长得好看，穿了这半旧的大红衣裳，没显得破旧，倒是俏的很。其实三娘娘的日子也不好过，有个男人还不如没有的好，带了个儿子挣生活，总归是不容易的。妞妞的心情很复杂。 厨房里热腾腾的烟雾，炒菜早就上了，就剩下锅里的饺子，孙家的人口多，堂屋里坐了满满当当的三桌，看的高氏跟孙老爷子也笑眯了眼——多子多福才是福气。这一屋子满满当当的子孙，正是孙家兴旺的象征。这大好的日子，孙田也被抬出来，靠着椅子坐着，怀民在一边扶着他。 柳月娘很久没见过孙田了，还是上次清明的时候见到的。那个时候的孙田人高马大的，跟现在脸色苍白瘦骨嶙峋的坐在椅子上的人简直判若两人。想起来孙田当年的乖巧的样子，后来的憨厚老实，不知道什么开始慢慢的就变了，跟着人去了赌坊，跟曹寡妇混在一处，也不知道疼老婆孩子了。柳月娘红了眼眶，偷偷的抹了一把泪。 孙田死死的盯着孙朗，眼神是怨毒的，柳月娘只觉得心惊肉跳的，站起来，挡住了孙田的视线。吕素儿端了饺子汤进来，双手在身上的围裙上擦了擦，走到了孙田的身边，对着怀民笑笑，“快去陪着老爷子喝酒去吧，我看着你三叔就行！” 孙田斜着眼睛看了看吕素儿狠狠的瞪了一眼，然后就一把推开了吕素儿伸过来的手，吕素儿被突然的大力搡了一下，退后了好几步。孙田自己也差点从椅子上翻下来，“离我远点！不用你假惺惺的！”怀民一把拉住了孙田，才没有掉下来。 高氏立马坐不住了，赶紧跑过去看孙田，看着没事了，才放心，眼眶也是红红的，原本的笑脸也收敛了许多。“你跟你大嫂子那边坐去吧，孙田这里小丫头照看着就好了。”高氏让吕素儿赶紧去几个妯娌一桌坐着，自有那小丫头帮着孙田正了身子坐着了。 156第 156 章 因为这个插曲,年味儿就淡了许多，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 怀根拉着吕素儿坐到了角落的地方，看着孙田的眼神甚是怨毒,柳月娘看了都觉得心惊胆战的。这个孩子真的是心里怀着恨了,吕素儿倒是一脸的平静。 一顿年夜饭吃的没滋没味儿的,不说大人们觉得不开心,就是几个小的都觉得屋子里的气氛乖乖的。孙田熬不住，早早的回屋去睡了。等守到了子时,放了鞭炮下了饺子，磕了头拜了年,给了压岁钱,大家也都散了。 柳月娘跟孙朗回了屋子，屋子里没有烧炭火，外面的北风呼呼的吹，冷的厉害。高氏节约惯了的，除了孙田的屋子里，都没有烧上炭火。柳月娘盖了厚厚的铺盖，窝在被窝里。孙朗拉过了柳月娘，扣在怀里，柳月娘年纪大了之后就有些畏寒。 “我看着孙田，怕是有些恨你了，你要小心一些。”柳月娘知道孙田现在瘫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了，但是他的腿是孙朗打残的，柳月娘想起来就担心。 “没事儿。”孙朗心里自然也不好受，那可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亲弟弟，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渐渐地就变成了这样。但是，孙田都这样了，要是不打残了，受了规矩，以后怕是更要闯出大祸来，那时候怕是小命儿都要丢了。 “怀根如今入学了，那边也要多照应一些，怀根看着孙田的眼神唉，是亲父子啊！”柳月娘叹气。 “我知道的，现在怀根还小。以后长大了，总归父子人伦，越不过去的！不然他读的那些书，就真的读到狗身上去了。”孙朗拍了拍柳月娘的后背，安慰她。“大嫂子娘家的小翠儿年纪不小了，她大哥前天托人过来说，想找个人家给她说了亲事，过了年就不回去了。” “哦——”柳月娘一怔，小翠儿如今可是妞妞身边得力的，“那你跟她大哥说，亲事说了也到家里说一声，小翠儿是个好的。大家相识一场，等到嫁人的时候，我说不得也给添个妆。” 孙朗应了，柳月娘心里倒是有些担心，小翠儿的大哥大嫂对她可没什么好脸色，如今巴巴的要她会去嫁人，恐怕也没什么嫁妆。说不得就是贪了那点聘礼才要把小翠儿巴巴的嫁出去。 等到了年初二，是出嫁的姑娘回娘家的日子，张氏带了几个妯娌早早的就开始忙活了。杀鸡杀鱼的，院子里都是热腾腾的。高氏跟孙老爷子坐在堂上，不到正午的时候，袁家的马车就过来了，叶子先从马车上蹦出来，抱了两个儿子下来。 “娘——爹——”叶子脸色红润，上了胭脂，更是俏了几分。手上抱着的儿子虎头虎脑的，看的春花娘一阵阵的欢喜，只稀罕的不行。 “怎么一起回来了？”高氏跟孙老爷子自然是欢喜的，高氏自己抱了一个外孙，孙老爷子佝偻着背，站在门口，笑眯了眼睛看着。孙红是袁仁山扶了下来的，生产过之后身子就有些弱，袁仁山每天都陪了十二万分的小心。两个小儿子只让奶娘抱了，也顾及不上。“年前说好的，经过镇上的时候我们正好去带上叶子跟廷坚。” “也好也好！赶紧进屋吧，外面有风，冷。”孙老爷子背着手，自己先进了屋子，袁仁山跟刘廷坚自然赶紧进了屋。原本年前就已经送过了年礼，过来的时候又拉拉杂杂的拉了一车的东西。 钟氏进去端了茶水，姑爷自然要上座。袁仁山给刘廷坚分坐了，孙家的儿子才坐下来。刘廷坚跟叶子如今豆腐坊开起来了，叶子也笑脸多了，算是明白了孙朗跟柳月娘的用心良苦。“二哥，廷坚说了，过年之前豆腐坊的生意好的很，过了年，不到十五，我们就回去开了豆腐坊的门。” “好，也不急着。趁着过年，歇歇也好。你倒是不累，累的是廷坚，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磨豆子烧豆浆点卤水的。你每天睡到天大亮，总要为廷坚想想。”孙朗点点头，叶子在家的时候是个娇养的姑娘，兼着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谁都让着她。现在成家了，可算是懂事了。只是，刘廷坚也是个宠着她的，自然也没吃过什么苦。 叶子吐了吐舌头，看着刘廷坚倒有几分不好意思了。“那我们过了十五再开门吧。”刘廷坚是个闷头干活的，要不是孙朗这么说，叶子还真的想不到这点上。叶子蹙了眉头，伸手拧了刘廷坚一把，低低的嘀咕，“你咋不说？” 刘廷坚嘿嘿的笑，“一点儿不苦，看着你就跟吃了蜜似的，咋苦了。” “你大嫂没为难你吧？”高氏担心刘家大嫂，刘廷坚跟叶子搬出去住了，如今更是到了历阳城。镇上的豆腐坊跟房子都是没有他们的份儿的，刘家老两口跟着老大家住着，但是刘廷坚跟叶子也不可能不回来祭祖，过年的时候总归是要回来的。 叶子含着笑，挑了挑眉，“娘，你就放心好了。大嫂一点儿没为难我们。以前不是担心我们谋了老两口的家产，如今我们净身出户了，在城里过的日子也不差。更何况，过年的时候，住在家里，大嫂也没给我们脸色。“说着，叶子倒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谁家过日子没点弯弯绕绕的，我就是太心直口快了，啥都要挑明了说。要是我当时没这么火爆脾气，大家也不至于这么尴尬。“ “知道错了就好，别跟个炒豆子似的，嘴巴里不闲着。“高氏听了倒是放心了，当时的事情虽然刘家大嫂有错在先。但是叶子的脾气就是这样，一点儿都受不得委屈，这样也是不成的。总不能谁都让着她，她自己想明白了自然是最好的。 ”我看着亲家大嫂不是个不懂事儿的。廷坚也不能老惯着叶子。“当着刘廷坚的面儿，话自然要说的软和些，毕竟是刘家的事儿。 “娘——我知道啦！“叶子娇嗔，把孩子往高氏怀里一塞，”您看看你外孙子，长得忒壮实。这才三岁多，等大了些，我可是抱不动了。“ “再大些，可不让你抱了，都能跑能跳的了。在家最是皮实的时候了。“高氏搂了外孙呵呵的笑，说起来三岁了，其实才二十几个月，还算是乖巧的时候。等到再过几个月，就要无法无天了。能在家追鸡撵狗了。 一家人吃过了午饭，柳月娘就让人收拾了马车，准备回去。袁家的马车也都安置好了，高氏一脸的舍不得，儿女都成家立业了，虽说大儿子小儿子都在身边，三儿子就躺在自己屋子里。但是都是自己的孩子，在外面的也惦记也舍不得。 “要我说，在家多住几天，家里也不是住不下，如今家里这么多的屋子。“高氏咕哝着，孙老爷子拉了她一把，”孩子们都有事儿呢，你有时间多惦记小田，这孩子腿断了还不省心呢。总要把心结解了，等我们都走了，也要有人管他才好，我看着素儿不是不想管他的。“ 孙老爷子说着又咳嗽了一阵儿，自己的身子是越来越不好了，孙田现在是最不省心的那一个。 “阿朗下手也太狠了，你是他亲弟弟“高氏想起来这事儿就有几分不开心，好好的儿子就这么被亲二哥打瘫了。”好啦！当时能怎么办，要不是打断了他的腿，说不得能犯什么事儿。只怪我们没教好他！“孙老爷子自己转到孙田的屋子去，这个时候该起来小解了。这事儿只能自己干，小丫头毕竟不合适。 “妞妞也长大了，身边的小翠儿娘家来了人，要她回去嫁人了。她身边的春分夏至不过是十来岁的孩子，还不能顶事儿。“柳月娘转过身，握了红菱的手，“我要是把你给了妞妞，你是不是愿意帮着我照顾好她？“ 红菱一愣，“太太！“红菱是打算一直伺候太太的，太太身边的张妈妈犯了事儿，自己跟红绡帮着一些才好。太太是个面软的，自己跟红绡要时时的注意一些才好。红菱从来没有想过，要去跟着去伺候贞姑娘。 “我知道，你定是希望待在我身边的。老爷也说了，还是让二丫过去，但是我看着二丫还是太小了，如今只有你照看着妞妞，我才放心。“可怜天下父母心，柳月娘什么都要给妞妞想好了。 “我在贞姑娘身边伺候着，带着二丫，等以后，以后二丫懂事了，我再回来？“红菱看着柳月娘的面色，太太为难，自然是要为她排忧解难的。 “等二丫懂事儿了，妞妞也要嫁人了，那个时候更要你这样能顶事儿的了。“柳月娘叹气，自己何尝舍得红菱，但是都是为了妞妞，也没什么舍得舍不得的了。”这丫头心大，以后也不知道嫁到哪里去，总有个放心的人跟在身边，我才能把心放回肚子里。你是个好的，跟着妞妞再好不过了。“ 红菱点点头，“太太，我懂了！我会替太太好好照顾贞姑娘的。“ “这就好，这就好！妞妞出嫁前，我给你找个好的男人，嫁出去，总不能跟着去了配人，那时候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好的。“柳月娘握了红菱的手。 “嗯！“红菱明白柳月娘的一番苦心。 157第 157 章 大年初三是孙家请客的日子,年前就下了帖子。初二傍晚，帮忙的灶娘就在后院忙开了，忙活了半晚上,才草草的收场。等到初三早上又是一番热闹。 柳月娘带着身边的红菱红绡忙的脚不沾地的,妞妞也跟着帮忙,带着身边的春风夏至,管了一应的器具摆设。春花跟春花娘也没能躲闲，帮着管了厨房的事情。 袁承云早早的带了丫头婆子小厮儿过来帮忙,孙家人口简单，也没那么娇惯,平时使唤的人口少了些,但是真的有事儿的时候就不够用了。好在袁家有人过来帮忙，“我爹跟我娘一起过来，怕是还有好久呢！”袁承云说着就扔了手上的缰绳，帮着孙朗跟孙怀仁一起在前面迎客。 正说着话，柳良和带着白氏过来，白氏下了马车，就找了两个婆子抬了进去，还没出三个月，自然是万分小心的。柳月娘把白氏安置在小偏厅歇着，“大姐快去忙吧，我身边有宝丫头呢！”白氏知道是孙家的大日子，也不敢拖累了柳月娘，“本来我该帮忙才是的。现在倒要大家为我担心了。” “这是什么话，你肚子里的孩子重要，你好好的歇着，有什么事儿，你就让宝丫头叫了外面的小丫头去寻我。”柳月娘虽然顾忌白氏的肚子，但是实在是忙乱，倒是没什么功夫陪着白氏，说了一声，就带着红菱出去忙活了。 谢家是这次请客的重中之重，还有就是怀仁的老师唐先生，都是座上宾。原来唐夫人跟谢夫人也是相熟的，两人倒是相谈甚欢。就是曹夫人也是言笑晏晏的。各家的夫人太太都忙着巴结谢夫人，倒也是热热闹闹的。 更有几个太太妇人家里有适龄的姑娘的，也惦记着谢家两位公子，忙着打探是否说了人家。说起来，今年开春就要去赶考的二儿子谢子珏，谢夫人也是一脸的自豪。“总归还小，等到会考过后再说亲事也不迟。”谢子珏说不得就是谢家最有出息的儿子了，谢家夫妇心里自有盘算。 一边的曹夫人倒是也心焦，自己的二姐儿年纪跟子珏差不了多少。以前孩子还小，也没存了这样的心思，但是眼看着谢子珏越发的出息，二姐儿又动了心思，曹夫人自然也想跟大嫂子说说两个孩子的亲事。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到底是不合适的，又生怕谢夫人真的应承了哪家。听谢夫人这么说，曹夫人的心也落回肚子里去了，心头盘算着，定要找个时间去跟大哥大嫂说说。这么想着，脸上也带出来几分笑意来。 只是，曹家的二姐儿毕竟是个年轻的，又是个有脾气的，心下就存了不满。眼看着夫人们想要说说儿女的亲事，妞妞那边的器具摆设也都一应安置好了，就过来招待小姐姑娘们，自带了她们到自己的院子里去玩。 今天来的人多，柳月娘特意带了春花跟春花娘在众人面前露了脸，也是想要给春花说亲事的意思。席间，吴太太甚是热切，但是，柳月娘顾及到年前打探到的事情，倒是对吴太太视若无睹的，只说着场面话，再不提亲事。吴太太看着孙家并不是很热切，本来就淡然的脸上，不多的笑意更是淡了些。 林太太跟曹夫人倒是了然的笑笑，她们都是知道这件事情的，自然知道里面的是非曲直。 孙家的园子里种的花草少，本来孙家就是农家出身，也没这么多的闲情逸致伺弄花花草草的。只是，妞妞的院子里种了几棵春梅，这个时候倒是开除了黄的红的花儿，在枝头甚是料峭。 几个姑娘看着稀罕，妞妞就让春分去外面剪了插了花斛，又说好了，等回去的时候给大家分了。 “呀，贞娴，你在做针线啊？你平日里不是最喜欢偷懒的，针线是能躲则躲的，怎么已经学上了？”曹家的二姐儿跟妞妞常来常往的，自然是相熟的。看着妞妞放在榻上的针线簸，自然是好奇的不行。看着好似针脚细密，但是毕竟稚嫩了些。 “不过是闲时做了玩玩的罢了，哪里有二姐姐的好手艺！”妞妞让夏至收了针线，曹家的二姐儿倒是自豪的笑了。曹夫人因为男人不争气，对孩子们的教导就严厉了些，曹家的两个姑娘不但是会吟诗作赋的，在女红家事上也是一把好手。 “说的是，二姐儿不如把你的荷包分一个给我吧，上次你绣的并蒂莲，我眼馋了许久。”说话的是林太太家的小女儿林如兰，比二姐儿小了两岁，堪堪才十岁的年纪，长得很像她娘林太太，小小的瓜子脸，两片柳叶眉甚是传神，比曹家的两个姑娘还美了几分。曹家的姑娘都跟曹夫人似的，是圆圆的脸盘，是个福相，只是说起美来，倒是有了几分不足，只能说是娇俏。 曹家的二姐儿皱了眉头，狠狠的瞪了林如兰一眼，“怎么就叫是并蒂莲了？不过就是两朵莲花罢了，你可莫要瞎说！”曹家的二姐儿今年也是十二岁的年纪了，还没有说亲事，绣并蒂莲的事情只能是偷偷的，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这下，可不知道大家要怎么说了，心下想着，就红了眼眶。 曹家的大姐儿看着妹妹，倒是笑了，“如兰莫要瞎说，这是二姐儿帮我绣的。”大姐儿拉了二姐儿跟如兰的手，笑得可亲，妞妞也赶紧附和，“哎呀，我说怎么二姐儿绣并蒂莲了，原来是给大姐姐的。” 曹家的大姐儿已经是十四岁的年纪，再过两年既要出嫁了，更何况，林家的大少爷已经是二十的年纪，等不了几年了。家里虽然还没有开脸的姨娘，但是听说屋子里已经有了伺候的丫头，就算是林家等得，曹家也不放心了。 在座的小姐姑娘都是知道曹家大姐儿跟林家大少爷的亲事的，自然是打趣一番不说，也没人记得曹家二姐儿绣并蒂莲的事情了。林如兰更是跟大姐儿腻歪到一处，大姐姐大姐姐的唤着。 谢家的几个庶女姑娘也难得出来，都端坐着，做足了知府小姐的派头，毕竟是代表着知府家的来参加小姐的聚会的，总不能丢了家里的脸面。 大家坐了一处说着进来做的针线，或者是有什么好玩的事务，毕竟现在舟口开了，历阳地面上的新奇的事情越发的多了。从头面上的宝石，到袖口上的蕾丝，姑娘们都有说不完的话。 有那会吟诗作赋的，更是拼了命的往知府家的几个庶女姑娘那边挤——谁都知道谢家的两个小少爷都还没说亲事呢。谢家是书香门第，听说那谢家大奶奶就是京里翰林府的学士家的姑娘，定然是了不得的才学。 “切，谁不知道那几个人在舅舅家就跟个摆设似的，还拼了老命的去讨好她们几个。”没人的时候，二姐儿跟妞妞咬耳朵。“再说了，我表哥那样的人品，什么样的女孩儿配不得？要看上她们？” 妞妞失笑，谢子珏在二姐儿的眼中自然是千好万好的，就算是自己都能看的出来，二姐儿对谢子珏的关注早就超乎了一个表妹对表哥的关心。只是，曹家二姐儿还总是以为自己隐瞒的很好。 “你笑什么，我说话你听到没啊？”曹家二姐儿看着妞妞坐着傻乐呵，就推了她一把。妞妞晃过神儿来，“我听着呢，怎么了？” “才没有！你就知道敷衍我，看着你这两天累坏了的份儿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不过，”曹家二姐儿嘟着嘴，偷偷的把藏在袖子里的一个荷包塞到了妞妞的手上，“你让怀仁把这个给我表哥吧！就说，就说是我送的，我表哥定会明白的。” 二姐儿说完就起身走了，跟那些姑娘小姐们去闲聊说话去，也不待妞妞答应不答应的。 妞妞的偷偷看了一眼，可不就是前段时间二姐儿一直在绣的并蒂莲，只是，这样的事情算的上是私相授受了吧？还要自己帮着去送？妞妞心里小鹿乱撞，这个荷包拿在手上都烫手，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就偷偷的塞在枕头底下。 整了整衣裳，妞妞才端了一匣子的珠花出去，都是舟口那边传过来的，柳良和带回来的货，平时摆在铺子上卖的少，倒是都给了妞妞。还有一些贝壳串成的项链，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倒是说不出的好看。 “呀！这是什么，倒是闪眼的好看！”李青果儿先看到了这匣子东西，拎了一串贝壳制成的项链，直接套在脖子上比划着。“好不好看？” “好看极了！”妞妞也是真心的点头赞美。 李青果儿更是欢喜。其实，屋子里的小姐姑娘都对李青果儿不怎么在意，不过是个下九流的女大夫罢了，只是不知道孙家怎么就看中了这么李青果儿，还请了她来赴宴。 158第 158 章 虽然大周朝现在对大夫很是看重,设了不少官家的太医馆,里面就职的太医都是有了官位的小吏。就算是民间的医馆,都是吃皇粮的——每个大夫每月可以去官府领取一斗白面一斗精米，还有三斗粟米。说起来,李家一门三代大夫,就光是领皇粮都能养活一家人了。 只是,大夫历来是不上台面的行当,在士大夫眼里，这都是下九流的行当。今天赴宴的夫人太太小姐姑娘多，李青果儿平时经常在各家走动看诊,这些太太姑娘们都是相熟的。所以，李青果儿倒是被孤立了,就是曹家的两个姐儿也不怎么跟李青果儿说话。 妞妞是喜欢李青果儿这样爽利的姑娘的,但是，今天这样的场面倒是没想到，只是叹息，自己不该给李青果儿下帖子，本是想让她一起来热闹热闹的，没想到，倒是闹的这样的没脸。想着真是对不住李青果儿了，就一直挨着李青果儿说话。希望她不要因为被冷落了而难过。 这个时候，李青果儿还能坦荡荡的不怯场，妞妞心里也欢喜的很，自己果然没看错了人。那些小姐姑娘们看着李青果儿先挑了好看的，心里也有些痒痒的。毕竟，柳家的生意做的大，拿到的都是新奇的玩意儿，历阳这边倒是很好见到这样的。这些姑娘小姐能见到这样的新奇的东西就更少了，就是谢知府家的几个庶女也都一直拿着眼睛瞄。 也不知是谁带了头，姑娘们也不矜持了，都围着那个匣子，叽叽喳喳，七嘴八舌的挑了自己欢喜的，有珠花有簪子，有手钏儿，还有丝带。一个个的分了去，原本满满当当的匣子，不过片刻的功夫就见了底。妞妞身边的春分肉疼的手指抠着手掌，才没扑上去抢回来。 “呀！”女孩们意识到的时候都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手上的东西也很喜欢。妞妞抿了嘴笑，原本就是给他们把玩的玩意儿，不过是胜在新奇罢了，值不了几个钱。主人准备的礼物是客人喜欢的，没什么比这个更开心了，“都拿着吧，原本就要送给你们的，看到你们喜欢，我心上也欢喜的。” 大家这才没了顾忌，只姐姐妹妹的唤着，在头上插了珠花，或者比对着自己的项链，又是热闹了一番。 妞妞拉着李青果儿坐了，问着柳月娘眼睛的事情。柳月娘现在极少碰针线了，时时也注意保护，但是毕竟回不到从前的样子了。“别担心了，你娘只是让我瞒着，哪里知道你们姐弟已经知道了。慢慢的养着，回不到原来的样子，总归会越来越好的。”李青果儿安慰愁眉苦脸的妞妞。其实孙太太已经是三十几的年纪，现在的眼神就是一般的人也没有年轻小姑娘的眼睛好了，更何况是长期做针线伤了眼睛的人。只能慢慢的养着，用些药，总归能好些。 “嗯，我知道的！”妞妞点头，柳月娘最自豪的就是自己的一手好针线，现在都要克制些了，自然是不得已的，怕是心里不好受，自己要赶紧学出了娘的手艺来，娘可能就会好受多了，妞妞暗暗的下着决心。 啪的一声，小花厅的角落传来瓷器重重的落地声。妞妞抬头一看， “你快去吧，我自己坐着就好，正好也看看你的针线。”李青果儿到底年长了两岁，一派的从容淡定，在窗前的榻上做了，只自顾自的，也不管周遭乱七八糟的事儿。既然别人不乐意跟自己混在一处，自己自娱自乐的还不成么！ 眼看着小姐姑娘们已经围上去，妞妞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也顾不上李青果儿了，只抱歉的笑笑，就抬脚往那边去。小花厅里的圆桌边的高几上原本摆着的花斛碎了一地，那些个梅花也散落在地上。 只是，如今也没人管这落在地上的花斛了，张家的三姑娘张紫溪瞪着眼睛看着曹二姐儿。张家的两个大姑娘跟曹家大姐儿围着也有些尴尬。 “这是怎么了？”妞妞心疼的看了一眼花斛，这是子珏哥哥托人送过来的黄底粉彩花卉纹花觚，原本就是为了插梅花用的，这么被打碎了，以后可是再寻不到了。也可惜了子珏哥哥的一番心意。 看着众人有些尴尬，妞妞扯了笑，自问自答，“不过是丫头不小心打碎了花斛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如我们先出去逛逛，园子里的戏台子也搭起来了。吃过午饭，我们就能看看戏了，今年请了瑞和班，看戏还有杂耍，听说是好玩的。” “也好！”林如梅到底年纪大了些，看到妞妞有意把这事儿圆过去，就赶紧接话。再说了，林家跟曹家现在算是一体的，曹家人没脸，林家人也会被人说道。林如梅也想赶紧把事情遮过去。 妞妞跟林如梅带了姑娘们出去，走到半路上，正好就遇到了春花带着小翠儿迎过来，“正说着请妹妹们往正院去，要开席了呢！可是巧了！” 春花立马带了众人往前院去，妞妞偷偷的落在后头，带着夏至往回走。“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张家二姑娘说，朱家有意要给自己跟谢二公子牵线。张家三姑娘着实猖狂了些，还没影儿的事儿，就敢拿出来说。虽说朱家百年大族，但是张家的姑娘又不是朱家的姑娘，谢家也不定看得上。” 夏至撇撇嘴，脸上也有几分不屑的意思，接着说，“可是，曹家的二姑娘可沉不住气，伸手就要打人，张家三姑娘躲了。正巧，高几上的花斛就被扫落了。那花斛可是谢家二公子巴巴的送来给姑娘您的，倒是可惜了。” “这话可莫要说了，以后被她们知道了，又是一番吵闹。”妞妞摇头失笑，曹家二姐儿喜欢谢子珏的心思日渐明朗，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更何况，还要自己帮着递荷包了。张家三姑娘可也不是个善茬儿啊。这样的话说出来，不说这亲事成不成，各家的姑娘定要回去学一学的，那些太太们可不都知道了么。张家虽然不算什么，但是各家都不会得罪了朱家，谢子珏想在历阳说亲事可就难了。 只是，看谢夫人的意思，对自家的娘家侄女儿都不一定是满意的，更何况是张捕快家的。要说这个，就算是妞妞都能明白，张家姑娘怕是自视甚高了，张捕快虽说是个有官身的，但是毕竟是贱业，谢家定是看不上的。 等到了院子里，碎瓷片已经打扫干净了，张家的三个姑娘坐在一处，曹家的两个姐儿坐在一处，两边的人都是虎视眈眈的。好在，大家都是闺秀，总归没能没脸没皮的打起来。 “姐姐妹妹们怎么还没过去，前面可是开席了。”妞妞搓了搓笑僵了的脸，赶紧堆上笑，打起帘子进去。不管怎么说，孙家今天请客，总要全了大家的脸面才是。 “哦，我们立马就要过去了。”张家大姑娘紫叶站起来，拉了身边的二妹三妹，堆了笑。姑娘思春的事情，总归要遮掩了些的，张家的姑娘可都没说亲呢，总不能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张紫溪自然是不依的，甩了手，今天曹家二姐儿差点就对自己动手了，总不能失了面子，要找回场子才是。 张紫叶有些尴尬，身边的张紫函却含着笑，“紫溪妹妹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大姐姐可是最疼你的，没得伤了姐姐的心。”说着就在紫叶的耳边说道了一阵，张紫溪变幻着脸色，看着曹家二姐儿的眼色有些闪烁，终究是跟了紫函走到紫叶的身边，拉了张紫叶的手，“姐姐莫怪，我耍了小性子了。” 张紫叶摸了摸张紫溪的头顶，没说什么，只是笑笑，跟着孙家的婆子，带了她们往前面的正院去。 张家的姑娘走了，曹家的二姐儿却不是个软和的性子，曹家大姐儿惯来是温柔的，现在说话，二姐儿倒是听不进去的。更兼着，妞妞也不是外人，曹二姐儿当下就掉了脸子。 “什么东西！”曹二姐儿咬牙切齿，红了眼睛。张紫溪敢没脸没皮的说出来，曹二姐却没这样的胆量。再说了，这样的事情，姑娘家怎么能乱说。 “这事儿自有娘跟舅母定了才好，你莫要伤心了。”曹家大姐儿自小疼爱这个妹妹，自然觉得自家的妹妹是千好万好的，配谢子珏也是配得的。大姐儿想着，要是娘亲跟舅舅舅妈说了，他们定不会拒绝的，这样曹二姐儿就不用伤心了。 “回家定要跟娘说，快些去跟舅舅舅妈说！”曹二姐儿迫不及待了。 “好，我去跟娘亲说！” “还是姐姐好！”曹家二姐儿破涕为笑，又恨恨的说，“等到那时，看看张紫溪还有什么话说！” “好！这事儿我们回家再细细的商量，如今可是在贞娴家做客，咱们还是早些去前面，别让贞娴为难。再说了，舅妈如今就在前面，说不得还能见到子珏。” “真的？”曹二姐儿打起精神，想起来表哥就在前面，就欢喜的要往前走。被妞妞好笑的拦住，提醒她还是洗了脸重新匀了胭脂再去前面。 159第 159 章 等到送走了客人,妞妞就瘫坐在榻上,再也不想起来了。这一天人来人往的,累的够呛的。 除了怀林还是活蹦乱跳的，一家子人都是脸色发白,四肢无力,口干舌燥。屋子还是乱糟糟的，还有许多东西没有收好,厨房上的灶娘也早就走了,厨房还要刷洗一番。眼看着天都要黑了,柳月娘叫人先做了饭，吃了晚饭休息，等到第二天再收拾。 “大姐,我今日要去码头上学功夫了。”怀林一大早就神神秘秘的进了妞妞的院子，身上的长袍换了灰色的短褂，脚上的鞋也换了软底的布鞋。 “学功夫？”妞妞带着人把屋子里里外外的摆设换了一遍，又洗洗刷刷，才有空搭理怀林。 “嗯！”怀林狠狠的点头，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是墩子哥哥的师傅，以后也是我师傅了。我跟爹说的，爹说学些拳脚功夫也好。” 怀林这件事情想了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有时候缠着墩子能学个一两个动作的，但是墩子不敢真真的教了怀林。直到年前，孙朗同意带了怀林去拜了码头上的师傅。正月初四是个好日子，正好可以去拜师。怀林一大早就起来了，早就在前院装模作样的蹲了马步，才溜到后面来跟妞妞说一声。 “那你就好好的学，只是别仗着自己学了些本事就在学堂里闹事儿。”以前在家的时候怀林最听妞妞的话，妞妞摸了摸怀林的脑门，一脑门的汗。“早上干嘛去了，大冷的天跟水里捞出来的似的。”说着就捏了帕子给怀林擦汗。 “没事儿。”怀林推开了妞妞的手，自己用袖子在脑门上撸了一下，“不过是早上蹲了马步，累的出的汗，一会儿就好。” “那也要把汗擦了，可不能受了凉！”妞妞轻轻的斥着怀林，怀林这一年懂事了许多，但是妞妞总是不放心。好像还是自己眼里那个虎头虎脑不懂事的弟弟。 “知道啦！大姐我走了！”怀林说着就一溜烟的跑了，爹爹还在前院等着自己呢。拜师的好日子，可不能错过了时辰。 妞妞看着怀林火烧屁股的出去，失笑，还是那个毛毛躁躁的弟弟。转身进屋，春分拿了件棉袄给披上，干活的时候不觉得，闲下来了，春寒料峭，还真的觉得刺骨的寒意。 “姑娘，我看着外面的梅花不错，不如剪了两支进来插了看看？虽说没了那黄底粉彩的花斛，我看着那细口的白色花斛倒也不错。”屋子里收拾干净，一应的摆设都收了，就清爽了不少。昨日摆出来的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妞妞并不喜欢这些摆件玩意儿，要是不小心碰坏了都是银子。倒不如收在库里，等到要用的时候再摆出来。 只是清爽归清爽，就是屋子里单调了许多。 “不用了，推开窗就能看到的，何苦剪了回来，院子里看看就好！”妞妞说着就开了窗户，披了衣裳，端了针线簸出来，又想起来曹二姐儿的并蒂莲的荷包，如今还在自己的枕头底下压着呢。 妞妞走到床边翻开枕头，那并蒂莲的荷包已经不见了。当下皱了眉头，“春分，可有看到我枕头下的东西？”妞妞记得今天收拾床铺的是春分。 “东西？什么东西？”春分不解。 “我放在枕头底下的，如今竟然已经不见了。”妞妞心焦，但是并蒂莲的荷包只有自己知道，身边的春分夏至都是不知道的。“不过是个小玩意儿，不知道就算了。” 并蒂莲的荷包，出现在一个姑娘的闺房，放在枕头底下，要是大张旗鼓的找了，被人知道了不好。妞妞咬了嘴唇想了想，就扯出笑来，打算瞒下这件事情，找个机会跟曹二姐儿说一下才是，或者自己慢慢的找着。 怀林摸着怀里的荷包，觉得真是漂亮。大姐最近一直忙着针线，到底是进步了些，比之前的几个荷包都细致。那花样子都稀奇了不少，自己的荷包这么漂亮，等到了学堂的时候，自己可要好好的炫耀一番。 “想什么，快点走了！”孙朗在门房等了怀林许久，不知道他有什么急事儿非要跑回去一趟。眼看着时间也不早了，跟码头上的刘师傅越好的时间，总不能迟了。心里一急，嘴上也没什么好气了。 “爹，来啦！”怀林一路小跑奔到门口，也不用人扶着，自己手脚并用的爬上了马车。 小翠儿的亲事说定了，小翠儿的大哥大嫂带着小翠儿来给柳月娘说一声。小翠儿换下了在孙家穿着的衣裳，换了打了补丁的破棉袄，看着都没几两棉花。也很不合身，就大喇喇的挂在身上。 小翠儿的大哥看上去已经是三十多的年纪，额头上深深的皱纹，老实巴交的样子，佝偻着背，手指缝里都是黑黑的泥土。小翠儿的大嫂倒是穿了一身干净的棉袄，脸盘瘦削，嘴角耷拉着，四下里打量着孙家的摆设。 柳月娘想要找了人给小翠儿换上新的棉袄，小翠儿拦住了。柳月娘自然是一番好心好意，但是，小翠儿明白，要是自己穿上了新袄子，到不了家，就能被大哥大嫂扒下来了。 柳月娘叹口气，拉了小翠儿在身边坐了，让人上了热茶点心，好在屋子里笼了火盆，也不是很冷。 “我们知道太太是个有善心的，惦记着我们小翠儿的亲事。这不，刚刚说定了，就带着我们翠儿来看看太太。”小翠儿的大嫂堆了笑脸，听说了孙家老二家发达了，真没想到这么发达了。屋里摆的，地上铺的，哪一件都是自己没见过的。自己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现在可算是见了世面了。 “哪里是什么太太了，我跟我大嫂子同辈儿的，倒是占了便宜了，叫一声大侄子侄媳妇儿了。赶紧坐吧！”柳月娘抿了嘴笑，说起来都是亲戚，只是年纪实在是有些尴尬了。但是，毕竟这还不是远亲，只能照着辈分喊着了。只是，这夫妻俩的年纪怕是比自己大了不少。 小翠儿的大嫂怔愣一下，连忙堆了笑，“哎，婶子！”能攀上亲戚自然更好，小翠儿这个死丫头进来都能赚了不少的银子回去，就是身上的衣服都是极好的。要不是因为自己眼窝子浅，先前就已经答应了隔壁村的亲事，收了人家的聘礼，说什么也不会急匆匆的把小翠儿叫回去嫁人的。 只是，小翠儿嫁了人也好，说不得自己的二丫头能进来顶了小翠儿的差事。这可是个活少钱多的差事。不然，小翠儿怎么就养的这么水灵灵的了。 妞妞进了屋子，就看到了小翠儿裹了一身的破棉袄，靠在柳月娘的身边。小翠儿要嫁人的事情，自己已经知道了。原本以为小翠儿不用受苦了，没想到竟然穿的这么破破烂烂的就来了。 “翠云姐姐！” “贞姑娘！” “怎的穿的这么单薄？”现在还是初春的时候，天气还凉，小翠儿身上穿的确实少了些。 “我穿着正好！”小翠儿尴尬的笑笑，冻得通红的手又往衣袖里缩了缩。 “哪里就正好了。”妞妞冷了脸色，小翠儿跟在妞妞的身边，对妞妞是尽心尽力的。本是亲戚，比身边的丫头更多了几分亲昵。一眼扫到旁边的夫妻，就知道这定是小翠儿的大哥大嫂了。那男人身上的衣服虽是旧的，但是看上去倒也保暖。那女人一身新衣裳，这可不是明摆着的苛待了小翠儿了。 妞妞再一看，那小翠儿大嫂头上的银簪子不正是自己给了小翠儿的。妞妞就有些不高兴，极快的冲过去伸手拔了那簪子。“哎呦，我的银簪子啊！”小翠儿大嫂正在专心的喝茶吃点心，哪里想到，妞妞居然会伸手拔了自己的银簪子。等到觉得少了什么，双手捂了脑袋一番摸索，就喊了出来。 “居然敢拿了我的簪子！”妞妞斜了一眼小翠儿大嫂，眼里寒光乍现，倒是有了几分凌厉。 那大嫂立马就想伸手揪了小翠儿的耳朵，原本自己以为是小翠儿自己得的赏，就不由分说的夺了过来。现在看来，怕是小翠儿跟这姑娘偷拿的。早知道就不戴出来了，只藏在家里，那银簪子是实心的，怕也有个一两银子。 小翠儿大嫂心下可惜了簪子，又暗恨小翠儿看着是个老实的，竟是个手脚不干净的。只是小翠儿正坐在柳月娘的身边，一时倒是下不了手。只能哭喊着，“哎呦，我的姑娘啊，这可不是我拿的，是我那小姑子给我的。定是她偷拿的，是她偷拿的。这可不能怪我啊！” “少攀扯别人。她给你的？”妞妞挑了挑眉，哼了一声，“明明是我给她的，要是给你的，不会跟你说清楚了？再者说了，我早说过了，这个是给她的，不能送了别人，怎么就巴巴的给你了？” 160第 160 章 “这这”小翠儿的大嫂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个簪子确实是自己抢过来的,当时小翠儿也没有说不给——事实上,小翠儿在家的时候已经习惯了大嫂的不问自取，而且,确实家里的一切都是大哥大嫂的。若是不给大嫂,怕是没了什么好日子过了。 小翠儿大嫂只觉得自己脑门上的汗都出来了，就这么被一个小丫头被唬住了。“妹子说笑了,我怎么会”小翠儿的大嫂巴巴的挤出来一句,“不过是跟小翠儿借着戴了几天罢了,还是会给她的。”说着就转头看向小翠儿，“小翠儿？你说是不是？” 小翠儿看着大嫂如今的狼狈样儿，木讷的点点头。妞妞把手里攥着的簪子给小翠儿簪上,又伸手扶起了小翠儿大嫂，“大嫂子可是莫怪，我以为小翠儿又被人欺负了呢。” 那“又”咬的又狠有准，小翠儿大嫂只觉得心肝儿都颤了颤，只呵呵的陪着笑。“哪里会，小翠儿可是我小姑子，我看着长大的，谁欺负了，我可是不答应的。”只是面皮都涨的通红的。 “哦！有大嫂子帮着长眼，我自然是放心多了！”妞妞看着小翠儿的大嫂睁眼说瞎话，也不见恼，只是让她安生的坐着，倒是拉了小翠儿到身边，上下打量着皱了眉头，“咦？大嫂子，我小翠儿姐姐身上的袄子呢？那可是城里的时新模样，我借了给小翠儿穿回家去过年的，怎么就不见她穿过来了？可是她舍不得还回来了？” “啊——”小翠儿大嫂子揪着棉袄的衣角，只觉得一口气喘不上来——这个死丫头的袄子是借来的？ 妞妞看着小翠儿大嫂的脸色都绿了，那大哥也站起身来，红着脸嗫嚅道，“我们不知道以为是小翠儿的给了二妮子穿了”那大哥忐忑不安的站起来，身上的棉袄也不是什么好衣裳，一站起身来，就露出了棉袄里的棉花。 妞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小翠儿就有些不忍心了。家里的日子确实不好过，大哥大嫂紧着家里的侄子侄女儿也没什么错，自己毕竟是姑姑，是长辈。“过年的时候，把袄子给了二妮子，二妮子这么大还没穿过新衣裳呢！” 家里的孩子多，衣服都是大的穿了小的再穿，大孩子还能穿点新衣裳，越往后的孩子穿的越破，补丁也越多。二妮子是姑娘，就更没得家人的重视，穿的都是大哥大姐穿剩下来的衣裳。这一件新棉袄，二妮子睡觉的时候都舍不得脱下来，恨不得时时穿在身上才好。 妞妞哪里不明白农家的苦处，只是小翠儿总是这么忍气吞声的也不是个事儿，刚来家里的时候就是营养不良的样子，看着就让人心疼。小翠儿的大哥看上去是个老实的，身上也是破破烂烂的，但是，看着小翠儿的大嫂倒不是个生计艰难的样子。 “好了好了！不过是件衣裳！”柳月娘一直冷眼看着妞妞，心里对小翠儿的大哥大嫂也是不满的。但是，看着小翠儿跟小翠儿大哥的神色就知道，家里定是过得不好的，不然也不至于这样了。 柳月娘是长辈，说过的话，自然是没有人反驳的。小翠儿大哥大嫂也松了口气，看样子衣裳是不用还回来了。柳月娘拿出早些年的布料子，在历阳城富人眼里已经是不时新的了，但是小翠儿嫁人，这些布料子都是上等的好货，自然是让人稀罕的。 另外称了五两银子给小翠儿，“给家里或者带走都随你，你自己要有些主意，总归日子是你自己过的。去了婆家，身边有嫁妆才好过些。”柳月娘言尽于此，但是，对于小翠儿来说，家里的日子不好过，婆家的日子也不好过，总归是要好好的考虑一番了。 妞妞自有一些赠与小翠儿添妆的物事，又恐吓了一番小翠儿的大哥大嫂，怕是给他们都不会收了。等他们出了门，回了家，小翠儿大嫂才想起来，还想着要把自己的女儿二妮子送去孙府的，竟然忘了这茬事儿了。自是后悔不说。 “农家的日子艰难，我们都是吃过这样的苦的。莫要为难他们了，小翠儿要是争气，自然能过自己的日子。以后去了婆家，就看能不能在婆家挣出自己的日子来了。”柳月娘叹气，女人除了出身，还要看能不能嫁个好男人。 “嗯，我明白的！” 妞妞很快就无暇担心小翠儿的婚事了，因为上京的柳家来了人。不是三三两两的管事，而是大群的人马过来了。柳老爷子带着柳老太太在后面，已经在路上了。前面的管事们都是来安排住处的，好在柳家在历阳新置下的宅子也是四进的院子。一大家子人住着倒也不拥挤。 只是，白氏现在有了身孕，自然是不方便带着人安排住处的，只能柳月娘带着妞妞时不时去那边看一看。 这一忙就到了二月份，妞妞也不曾有时间跟曹二姐儿说一说荷包的事情。谢子珏也已经没有时间在历阳逗留了，坐了二月初一的船去上京赶考了。妞妞看着谢子珏离开的那日，身上缀着的不正是曹二姐儿托付自己交给谢子珏的荷包，自然是安心了——怕是曹二姐儿后来自己送过了，既然他们的心意明了，自己就不用掺和了。 妞妞心里对于丢了荷包的内疚就少了许多，眼神在曹二姐儿跟谢子珏之间飘忽游移，看着曹二姐儿面目含春的样子，自然是会意的笑了。真没想到，这表兄妹真真是郎有情妾有意呢！ “你笑什么？”怀仁推了身边的妞妞一把，一个人捂着帕子笑，笑就笑了，怎么就笑得这么贼兮兮的呢。 “没事儿，想着外祖父外祖母要来了，我心里着实高兴。”妞妞点着自己的小梨涡，轻轻的往下一拉，做了一个鬼脸。 “正正经经的站好了，码头上人来人往的，总归注意一些。别被人家看了你傻兮兮的样子，以后如何嫁的出去！”怀仁虽然比妞妞晚了一会儿出生，占了弟弟的名儿，却总是教训妞妞这个不争气的姐姐。 “我又没说要嫁人，我在家好好的，陪着爹娘才是。”妞妞撅着嘴，挑了挑眉。“只是呀，有些人总归不要盯着青果儿姐姐，总是移不开眼。莫要打着给娘看眼睛的幌子，恨不能一日三次的往医馆里跑。” 妞妞也是无意中发现的，怀仁竟然跟李青果儿甚是能谈的来。 怀仁漠然的看了妞妞一眼，没有说话。 妞妞来不及想怀仁那一眼到底是什么意思，就被活蹦乱跳的怀林怀拉着往前跑，“快！外祖父外祖母已经到了！” 柳家财大气粗的，来的船有三四个，都是货船，拉着慢慢的货物。最当先的是个两层的船，看上去甚大，倒像是人家的两层小楼一般。甲板上站着的正是几年前见过的外祖父外祖母。 柳老爷子看上去变化不大，只是两鬓又添了许多的白发。但是柳老太太明显瘦了许多，如今，走路都要身边的婆子丫头扶着说话。 柳良和跟柳月娘自然迎在最前面，老太太拉了柳月娘的手就不肯放了，精神头算好。柳老爷子也不多话，只跟儿子女儿说了一声来啦！倒是柳老太太往柳良和的身后看，笑得合不拢嘴，“你信上说，你媳妇儿已经有了身孕了？这可是好事儿！” 柳良和没有子嗣也是二老心头的一大遗憾，如今大儿媳妇儿有了身孕，可不就是天大的喜事儿么！ 白氏露出脸来，腼腆的笑着，身边的丫头扶着，才向二老深深的福下去。 “这孩子，行什么大礼。我们赶紧回去，你的身子可不能这么折腾。”柳老太太赶紧让人扶了白氏。 一行人热热闹闹的坐了马车，往柳家去。柳府早些日子就洒扫过了，就是白氏在孕期间，都从正院搬到了东边的院子里。正院里早准备好了铺盖摆设，打扫的干干净净的。 “还是自己家舒坦。那船上住着实在是憋屈的很。看上去很大的船，住进去的船舱是极小的，转个身都能碰着东西。”柳老太太喝着茶，坐着舒展了身子，觉得自己的毛孔都张开了，舒服了许多。“也是大二媳妇儿会办事儿，如今离了你啊，我都觉得这不自在那不自在的。” “坐船是累人，娘今日可要好好的歇一歇！我让人给屋子里点了安神香，娘晚上肯定能美美的睡一觉。”白氏捧着肚子笑呵呵的说，以前家里的一切都是自己打点的，十几年的功夫不是白花的，柳老太太的喜好自然是明明白白一清二楚的。换了吴氏当家，自然是没能过的这么顺心如意的了。 “对了，我听爹的意思是要到这边来安家了？怎么，老二家没跟过来？”柳良和疑惑的看着柳老爷子，原本柳老爷子没说一声就说要往这边来就很奇怪了。安家到这边就更是奇怪了，柳家的根子在京城呢，没有京城蒋家的支持，柳家哪里有现在的风光？ 161第 161 章 提起柳志和一家,柳老爷子面无波澜,柳老太太倒是哼了一声,以为会说什么时，又闭嘴不语了。 白氏觑着老太太的神色,若有所思。上京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照着以前老太太偏疼二房的心思，绝对不会是这样的神色。看如今的神色,柳老太太倒是对二房有诸多不满了。不过,这样也好。自己在老太太面前才能说得上话,再说了，自己现在也有了柳家的子嗣，自然不用夹着尾巴做人了。这样一想,白氏的眼里就带了些许的笑意，靠着椅背，坐着的背脊都挺了挺。 柳良和盯着自己的鞋尖儿，眼观鼻鼻观心。年前吴家的舅子赶到历阳来盘账，气焰十分的嚣张。自己是柳家的人倒是被一个外人使唤的团团转，心里自然是不服气的。怕是吴氏当了家之后，做事猖狂了。志和也是个没有主见的，这些毕竟是柳家的产业的，没得让吴家的人掺和了。爹娘的失望，怕是跟这件事情有莫大的关系。柳良和心里琢磨着，脸上倒是一点儿没露出来。 “毕竟上京还有一些产业，志和两口子在那边打理一段时间。虽然离了上京，往上京的礼数不能少，逢年过节的，还是要往那边送。”这算是解释了柳志和一家为什么没有跟来的原因。 柳老爷子沉吟一下，喝了口茶，舒心的探了口气，“我看着历阳这边倒是不错，码头上也比前几年热闹了许多。又是鱼米之乡，倒是个过日子的好地方。上京多是高官，咱们还要夹着尾巴做人，倒不如历阳这边自在。再者说了，等老二一家也来了，我们就算是一家团聚了。”原本以为相认没多久的女儿女婿这辈子可能都见不到了，没想到，现在兜兜转转的，柳家居然到了历阳，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了。 柳良和琢磨一番，点点头。 柳老爷子说的也是实在话，在历阳还能做个踏踏实实的富户。在上京，天子脚下，高官多如牛毛，柳家这样根基浅薄的商户人家如过江之鲫。就算是靠着蒋家，柳家也不是过蒋家的下人罢了，点头哈腰，做足了低姿态。到了历阳，那就不一样了，这边的风气跟北边的差了许多，在这边，谁不叫一声柳家大爷。 历阳的生意都是柳良和经手的，自然知道里面的利润，比上京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要不是这样，柳良和也不能攒下了厚实的私房来。老二家的要上京的那些产业，那就给了他就是了，跟历阳这边比起来，如今真的算不得什么了。不到历阳来掺和才好呢！ 柳良和夫妻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孙朗跟柳月娘相视一眼，这里面弯弯绕绕的事情，最清楚的莫过于老爷子跟孙家夫妻俩了。只是，兄弟之间，娶妻生子之后，总归是有些不一样了。清官难断家务事，就算是孙家的事情，都是一团乱麻。 再说了，志和跟吴氏这件事情确实做得不对。只是，柳老爷子来信的原意是要把柳志和跟吴氏小两口也带到历阳来的。看老太太吹胡子瞪眼的架势，就知道肯定是柳志和没有同意了。 “爹，娘，光顾着说话了，家里的几个孩子还没见见呢！这是家里的干女儿，□花！” 春花还没见过柳家二老，但是孙朗给柳老爷子的信上是早就说过的。柳老太太拉了春花到身边，细细的打量一会，摘了手上的一个白玉镯子套到了春花的手上，笑眯眯的说，“这孩子长得标致，是个好姑娘。咱家的姑娘少，就宝贝姑娘！” “可不就是这个理儿？咱家的老太太最惦记的啊，可不就是咱们的姑奶奶。”柳老太太身边一个三十多岁的媳妇子接话，给柳老太太换上一杯热茶。“加了金桔的茶，您喝一口提提神！” “就你会说话！我想我姑娘，我姑娘自己能不知道！”柳老太太松了春花的手，自然去接了那一杯热茶。春花退回到妞妞的身边，低头看着手里的帕子，自己原先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外孙女，这都是看着干爹干娘的面子。 “娘想我，我天天过来就是！”柳月娘何尝不想自己的亲娘，以前当丫头的时候，每天晚上做梦都想着爹娘跟弟弟。只是现在生了孩子，一门儿心思的扑在孩子的身上，倒是想念的少了。 “哪里就有这样的了！我不在的时候，多亏了你照顾了良和媳妇儿，现在可不能天天往娘家跑了。被人看着像是什么样子！”柳老太太啐了柳月娘一口，心里却是喝了蜜般的开心，但是出了嫁的姑娘总是往家跑，要是婆家知道了，自然是不好的。 “我们住的近，都是自家人，多照顾一些也是应该的。要是家里有什么事儿，良和也会多照拂一分的。”孙朗笑道，柳老太太的话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只是，自己不是这般计较的人。 再说了，家里能有今天，还不是柳家的照拂？多照顾一些柳家也是应该的。 “就是！我们可真真是一家人呢！娘，我和良和可给你找了两个宝贝孙子！”白氏掩了嘴笑，叫奶娘抱了袁家的两个双胞胎小子过来。柳老太太眼睛都看直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孩子，就这么在襁褓里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睛，谁能不稀罕？ “哎呀，这两个小子可神气了。”柳老太太这半个多月的时间，都没见过家里的孙子孙女了。孙家的几个孩子虽然也好，感情上也亲近。但是毕竟已经大了，哪里能圈在自己身边养着。 这两个小子就不一样了，袁仁山现在舍不得自己的娘子照顾这两个臭小子，所以他们在柳家的时间比在袁家的时间好多。现在白氏又有了身孕，自然能照顾的不多。柳老太太就能把这两个孩子带在身边了，虽然是干孙子，那也是自己的孙子不是？ “你身上不方便，这两个孩子就在我们院子里住着，奶娘什么的，就带着这孩子住在西厢房，我也方便照顾着。毕竟是才几个月的娃娃，多注意一些总是好的。” “听娘的，只是，”白氏捧着肚子，歉意的看着柳老太太，“倒是让娘费心了。原本是我们孝顺爹娘才是，现在还要爹娘为我们操心。” “你们年轻，哪里有不用操心的时候？好了，带着孩子我也高兴，你多注意自己的身子就好。现在毕竟不是十七八的时候，请了大夫在家里看着些，多注意一些！”要不是因为担心白氏的肚子，柳老太太跟柳老爷子也不会来的这么急。 “请了回春堂的大夫看着，十日就看一次诊，是小心再小心的！” 孙家的几个孩子又跟外祖厮见一番，妞妞自然是得了许多的礼物。孙怀仁因为已经中了举人，又是夸赞了一番。兼之，怀林是个活泼的，屋子里倒是热热闹闹的。 “老太太，姨奶奶们求见？”打了帘子进来的是个小丫头，平日里是老太太院子里的。 “姨奶奶求见？”柳老太太皱了眉头，脸色冷了几分，“这是什么时候，不过是爷们儿院子里的，怎么就不知安分。外面的姨奶奶们让她们回自己的院子站上一个时辰，今天中午的午饭不用吃了。从今日起，每天到后面的佛堂，给大奶奶肚子里的小爷祈福去。” 柳家原本是没有姨奶奶的，只是，白氏的身子一直不见有孕，也是求子心切，才往屋里抬了几个姨娘。又因为柳良和是个不知道分辩的，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屋里拉。要不是因为白氏持家有方，大房的那些心大的姨娘怕就能闹起来了。 小丫头出去回了话，自是有人把那些哭闹的姨奶奶拉了出去。主院里清静了，白氏倒是一直盯着手上的茶碗，好像是能看出一朵花来似的。姨娘的小插曲，好像是落入湖底的一颗碎石，不过是几起涟漪，然后再不见踪迹。 但是，柳月娘知道，这些姨娘再不会有出来蹦跶的资本了。 吃过午饭，柳老太太跟柳老爷子要好好的歇息一番。宝丫头带着丫头婆子，把主院西厢房收拾出来，两个小少爷的东西都安置在这里。又要收拾一番带过来的家伙事儿。满满四条船的东西，不是那么容易收拾出来的，只是先把日常用的找了出来。别的都安置到库房，慢慢的收拾。 外面的柳良和自然要去码头上点货，柳家是做生意的，这么大的阵仗过来，自然是要带了些货物，总归不会亏了租船的银子的。 “我想着以后多会到上京去送货，不如自己买了几条船，也不是养不起那么几个人。以后总过是方便了许多，到舟口，到淮安的都是走的水路。”柳老爷子做好了在历阳安家的主意，自然是要多多的考虑了。 柳良和记在心上，舟口造的船最结实，想着去那边订了船，到年底的时候就能用上了。 162第 162 章 柳月娘摸着手上的镯子,让人给黄姨娘上了茶,端了点心出来。其实,柳月娘原本让她坐着椅子的，但是黄姨娘坚持在小杌子上坐了,神色间还有不安与忐忑。 黄姨娘是租了隔壁院子的富商的姨娘,说起来是个姨娘，不如说是个外室。这么几年,也没见那富商带着黄姨娘回家去过年。那富商也不是时时在历阳,每年不过是有个三五个月在历阳待着,就到黄姨娘的院子里住着。平时，黄姨娘一个人住着，都是深居简出的,毕竟是个以色伺人的外室，总不好往外跑的。 虽说是隔壁住着，黄姨娘知道避嫌，就是交房租都是隔着后门，叫了丫头给送到孙家婆子的手里送过来的。更不用说，从来就没到孙家来串过门了。 柳月娘的打量着黄姨娘，其实年纪也不小了，看上去也有了三十的年纪，只是徐娘半老，也不见过多的妆粉，清清淡淡的，只是一副温婉的样子，举手投足间都是小心翼翼的，别有一番风味。 “不知黄姨娘今天是？” 黄姨娘堆了笑脸，有几分不好意思，支支吾吾的说着话，“我本是觉得不妥的，只是家里的孩子”说着又顿了顿，抬眼看着柳月娘，倒是有几分乞求的意味，“我有个娘家侄子，一直住在家里”黄姨娘咬白了嘴唇，才开口，“其实是我儿子，只是那边必定是不会让他入族谱的，他给我娘家使了银子，孩子进了我娘家的族谱。就算是我娘家的侄子了，寄在我早去的哥哥名下。” 柳月娘嗯了一声，笑看着黄姨娘，原来黄姨娘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了，这就难怪为什么这个富商还是对徐娘半老的黄姨娘还有几分情义了。女人可以不管，儿子总归是舍不得的。 只是，黄姨娘突然来孙府说起自己的私生子是什么意思？ “孙太太，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黄姨娘狠狠心，好像开了口，后面的也不是那么难说了，“我娘家侄儿黄劲松已经十七了，看上了您家的大姑娘春花，我知道我家的身份不妥，怕是您家看不上。但是孩子的一片真心，我如今这样，不能耽误了孩子。” “我在城外也有个十几亩地，身边还有些银子傍身，要是春花姑娘进门，这些我都交出来。我不敢奢望她能叫我一声娘，不等她进门，我就让劲松自己出去买个小院子出去住，只要他们好好过日子就成。” 黄姨娘满脸期盼的看着柳月娘，就盼着能答应了。 柳月娘皱了眉头，已经震惊了——黄姨娘的儿子看上了春花？ “这？”黄劲松是怎么知道春花的？柳月娘的心思转了转，倒是不知道黄劲松是不是跟春花认识的。若是郎情妾意的，只要没有人知道黄劲松的身份，这门亲事也不是做不得的。 “这件事情，我还要问过我家老爷才是。”柳月娘客客气气的回答，也没有回绝了。 “也是，儿女亲事，毕竟是大事儿，总归要问问孙老爷的。”黄姨娘抿了嘴笑，没有当场拒绝就已经是最大的好消息了。来的时候，还生怕自己会被打出去呢。“孙太太也放心，这件事儿，就我跟劲松知道。他也是不知道的，要是知道了，怕是直接找媒人上门了。这样不要，对姑娘家的声誉也不好。” 媒人皆是大嘴巴，一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要是这件事情传出去，不够打孙家的脸的。 “我知道了，若是得了消息，我立马就找人去跟您说。这是我家的红菱姑娘，要是有什么事儿，我就让红菱姑娘去后门找您。” “哎！好好！”黄姨娘得了好消息，欢欢喜喜的走了。 柳月娘倒是皱了眉头，虽说是要问问孙朗，其实这件事情，还是要问问春花跟春花娘的意思。春花的亲事确实不好说了，二十多的姑娘，正当年纪的早就娶妻生子了，要是去当继室当后娘，春花也不一定愿意。这个黄劲松才十七的年纪，倒是春花占了大大的便宜，只是，身份上差了些。 “娘，黄姨娘怎么来了？”妞妞带着针线进了屋子，往榻上坐了，如今妞妞倒是真的认认真真的学针线了。 黄姨娘从没上过孙家的门，今日找上门来，确实有几分奇怪。 “没什么事儿，我看你的针线倒是好了。先给你爹做双鞋穿吧，眼看着你爹的生辰就到了。你爹舍不得你做针线，怕你吃苦。你若真是给你爹做了针线，你爹心里怕是比喝了蜜还甜。”柳月娘站起身，倚在榻上看着妞妞做针线。 “娘——我知道的，我早就偷偷的准备着了，你可千万别告诉我爹啊！到时候，给我爹一个大大的惊喜，保证让他欢喜。”妞妞挑了挑眉，眨眨眼。自己以前都定不下心来，如今经常在手上摸着针线，也渐渐的沉了心思，倒是也收了收心，坐上那么一天，好像也不是那么艰难了。 “你有心就好！”柳月娘满意的笑笑。 “姐，我可是偷听到了，你要是怕我去跟爹告密，你就把上次的那个莲花的荷包再给我做一个！”怀林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窗口，唬了柳月娘跟妞妞一跳。 “哎呦，我的天爷。你个臭小子，什么时候猫到窗户底下去了，赶紧进来！”妞妞一个不察，差点就把针戳到了手上。 怀林抹了抹头上的汗水，转身把手上的鸡毛毽子扔给了院子里的小丫头，“你们玩吧，小爷我不陪你们玩了！”踱了步子进了屋，嘿嘿笑的看着妞妞，端了妞妞的茶水先灌进肚子里去了。“姐，我这半天渴坏了，你这水给我先喝了。” “你个泼猴，你不是跟了你师傅学拳脚去了，什么时候进了院子，倒是跟一群小丫头踢毽子了。”柳月娘含笑给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怀林看上去不如以前那么圆滚滚的了，但是身子到底壮实。现在学了拳脚功夫，身上更结实了些。 “我师傅去了码头上卸货。说是今天来了一批货，正巧多挣些酒钱，让我先回来了。”怀林摇头晃脑的，怀林的拳脚师傅现在还在码头上扛货。其实孙家也不是养不起这么一个师傅，但是那武师自由惯了，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在码头上倒是自在的很，每日扛货挣些银子养家糊口，活计多的时候还能打点酒喝喝。 “那你也不知道温书，就在这边踢毽子。怀仁一会儿又要说你玩物丧志了。”妞妞翻个白眼，这小子只要能偷懒就偷懒，现在心里怕是偷着乐了。 “怀仁哥哥管不着我了。最近都回来的晚，反正早上的时候我就把大字写好了，书也背过了，定不会罚我的。”怀林想起来这个事情就有几分得瑟，自己仗着小聪明，功课没落下，玩的也没少玩。 “难不成，姐还希望我变得跟隔壁的官哥儿似的啊？一天到晚的之乎者也，身子弱的跟个姑娘似的，动不动就要请大夫！” “你个臭小子，瞎说什么呢！下次再说，你曹大娘要伤心了。曹大娘不抽你，我都抽死你！”柳月娘变了神色，玩笑归玩笑，但是官哥儿的身子弱，曹夫人不知道请了多少大夫看了，都没什么用，心急如焚的。怀林这个臭小子还说这样的话，怎么不让柳月娘生气。 怀林撇撇嘴，“好啦好啦！娘，我以后不说还不成么！但是官哥儿是这样的呀！要我说啊，每天打打拳，多吃点饭，身子就好了。曹大娘就怕他累着了。”怀林嘀嘀咕咕的自己说了一番，然后才转头看向了妞妞，“姐，你有没有记在心上啊？我要一个跟上次一样的莲花样子的荷包。你不知道，子珏哥哥老过分了，看中了我的荷包，啥都不说就要拿走了。我说啥时候让姐姐再给他一个，他还非要那一个！” “什么荷包？我最近什么时候给你做荷包了？”妞妞疑惑的抬头。 “就那个两个莲花连在一起的那个啊？我在你枕头底下拿到的，不是给我的么？”怀林眨巴眨巴眼睛，无辜的看着妞妞——好像如果那个荷包不是给自己的，那姐姐就是坏人一样的眼神。 “石青色的底子的那个荷包？”妞妞心里咯噔一下。 “嗯！那个荷包真心的好看，我带到学堂里去，好好的炫耀了一番。嘿嘿！”怀仁挠着脑袋。 啪——妞妞一个巴掌拍到怀林的头上，这个臭小子，就知道闯祸。现在可如何是好！难怪那个荷包不见了，原来是被怀林给偷偷的拿走了。妞妞恨得牙痒痒，这下大发了。 “子珏哥哥怎么说的，你怎么把荷包给他了？”妞妞提着怀林的耳朵，恨不能拳打脚踢，狠狠的掴他几个大嘴巴子。 “子珏哥哥说，这个荷包我不能带着，让他带着才成。就拿走了，当时怀仁哥哥也在，没有反对，我就给了子珏哥哥了。不是平时的时候吃人的嘴短么”怀林本来也不想给谢子珏的，但是怀仁在边上，也没有说什么，就好像这个荷包就应该给子珏哥哥一样的。 “你闯大祸了知道不？那个荷包不是我的！你不但偷了荷包，还让子珏哥哥误以为那个荷包是我绣的，你这回可真真的是玩大了！”妞妞急的团团转，没脸见曹二姐儿了，曹二姐儿这么相信自己，自己把事情办砸了。也没脸见子珏哥哥了，一个姑娘，在家绣并蒂莲，没得让子珏哥哥笑话的。 163第 163 章 “不是给我的啊？那你那几日都在家里做针线,我还以为”怀林挠挠脑袋，“这回可怎么办才好呀！“ “你“妞妞恨得牙痒痒，但是现在事情已经是这样了。 “什么荷包？“柳月娘皱了眉头，怎么妞妞的荷包被谢子珏给拿走了？ “啊——没事没事！就是春分给我绣了一个荷包，被怀林拿走了，子珏哥哥喜欢，就跟怀林要走了。“妞妞眨眨眼,对着怀林使眼色，这个事情可不能让娘知道了，”怀林,是不是？“ “是是是！娘,不是什么大事儿。“怀林最是机灵,立马就接上了话。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娘，眼看着这都已经是下半晌了，我刚刚从码头上跑回来，如今还在院子里踢了好一会儿的毽子，可把我饿坏了，赶紧给我找些点心吃吧？“ 怀林还小，不顶饿，容易饿着了，每天下半晌都要吃一回点心。柳月娘拍拍脑袋，“哎呀，我赶紧去厨房给你做好吃的去！等着啊，一会会儿就好。“说着，就风风火火的往厨房去了。柳月娘如今眼睛不好了，针线活是干不了了，每天闲着也没事儿，就琢磨着做些好吃的，也算是打发时间了。 “你个臭小子，你闯的祸，罚你明天多写一张大字。“妞妞六神无主，就先向怀林发难了，要不是这小子把自己枕头底下的荷包摸走了，可不会有这样的事儿。 “姐，我也不是故意的。要不，我要回来？“怀林试探的问。 “要什么啊，怎么要回来？“再说了，也不能让怀林臭小子告诉谢子珏这是曹二姐儿的荷包啊。”你给我闭嘴啊，这件事情谁都不能说，你就当是不知道。我找怀仁去。“ “也对，怀仁哥哥跟子珏哥哥好的穿一条裤子，他肯定能要回来的。“怀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可怜巴巴的望着妞妞，”姐！既然有办法了，那一张大字是不是可以不写了？我也不是故意的。“ “不行，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写字吧！“怀林虽然比以前用功了许多，但是因为怀仁现在在铺子上帮忙的时候多，谢子珏又去了上京赶考，再没有那种勤奋的氛围，怀林又对自己放松了许多。 “好吧！“怀林瘪瘪嘴，又跑去外面跟着丫头们踢毽子去了。妞妞叹气，然后又开始忙着手上的针线活儿。想要学会双面绣，自己还要下老大的功夫呢！ 待到春闱放榜的日子，谢家早就有人日日在码头上等着，等着官府的喜报。阳春三月，微暖的春风拂绿了两岸的垂柳，波光粼粼的湖面一如谢家人的心情，闪烁着希望与忐忑。 三月十五的日子，北边终于传来了好消息，谢子珏如今是进了前十甲，名次靠前，就等着三月初的殿试了。孙家也欢喜了一回，毕竟，谢子珏跟孙怀仁有同窗之谊，再者说了谢子珏对孙家不错，自然是盼着他也能有个好名次的。 “这下可好了，子珏哥哥以后就是官身了。谢家大娘怕是欢喜的，就是谢大人恐怕也要激动一番了。“ 孙怀仁看了一眼十分欢喜的妞妞，“就算是进了前十甲，也有不同的命运。或者是点了前三甲，子珏兄不过是十四的年纪，以后怕是前途无量了。就算是没有进了前三甲，怕是也能进了翰林院，点了庶吉士。“ “我是不懂这些的，但是子珏哥哥这样的人品，定是能脱颖而出的。“孙家这样的人家，妞妞识字就已经不错了，对于这些庶吉士编修之类的，是一概不懂的。 孙怀仁皱了皱眉眉头，要是自己已经有了功名，恐怕还能争一争。自己现在不过是个举人，家里也不过是普通的商户人家，虽说是郎有情妾有意的，这门亲事多半也是不成的了。 “哦，对了，怀仁，我有事与你说的。“妞妞咬咬嘴唇，想起来那个头疼的事儿，就恨不得把头发都扒光了。”前些日子，子珏哥哥跟怀林拿的荷包不是我的，是曹二姐儿的，你到时候可要跟子珏哥哥说一说。不过，二姐儿的荷包是打算送给子珏哥哥的，这个倒是没弄错。“ “不是你打算送给子珏兄的？“怀仁讶异。 “自然不是的呀！要是我干了这样的事情出来，莫说是不合理法的。娘怕是就要饶不了我了。只是，曹二姐儿是欢喜子珏哥哥的，我也不忍心推拒了。你找个时间跟子珏哥哥好好说说吧？“妞妞扭头看着孙怀仁，皱了皱鼻子，”咦？你也以为是我给子珏哥哥的？“ 怀仁点点头，妞妞的脸，哄的一下就红了。“你怎么也这么想？就我的针线，可做不出这么漂亮的荷包出来。“ “但是，曹家二姐儿帮你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妞妞跟曹家的两个姑娘关系很好，这样的事情，倒也不是干不出来的。 妞妞哼了一声，“我针线是不好，但要是我要送荷包，哪怕是丑到家了，我也定要自己亲手做的。不然，多没诚意？“ ““孙怀仁一阵无语。 谢夫人送走了曹夫人，才叹了口气，子珏如今算是水涨船高了。自己的意思透出去，一般的人家再不来打听子珏的婚事了，就算是朱家也不再提张家的姑娘了。但是自己的小姑子就是不懂事儿，三天两头的来问话，其实自己说的委婉，也是不想伤了彼此的颜面。 “太太，怎么又叹气了？“谢夫人身边李大家拿了美人棰，给谢夫人有一下没一下的捶着腿。谢夫人闭着眼睛叹了口气，”还是你捶的舒服。“ “太太过奖了，哪里是我捶的舒服，原本是太太偏疼我，就觉得我什么都干的好。就说这捶腿吧，其实还是太太身边的绣屏最好。“张大家含笑看着谢夫人，”要不是因为在老太太那里碰了钉子，我可是不知道的。这人有亲疏啊，总是迷了眼，总归要点醒了才好。“ 张大家的说者无心，谢夫人倒是心里咯噔一下。自己放出去的话，可是明明白白的拒绝了历阳的姑娘。莫不是让小姑子误以为是自己看中了曹家二姐儿？这可是万万使不得的。自己疼小姑子归疼小姑子，儿子的亲事总要慢慢的寻着合适的。总不能委屈了自己的儿子。 曹老爷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如今举人二十年了，都没能再进一步。现在还如此混账，于女色上不知道收敛，会试的事情，以后怕是更难了。再说了，曹家二姐儿是个挑事儿的姑娘，老二的媳妇儿她是不合适的。 看来，顾不得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事情了，还是赶紧跟小姑子说清了才是。谢夫人打定了主意，就听着外面闹哄哄的。 “你去看看什么事儿？“谢夫人靠着美人榻，李大家的出去不过一会儿就打了帘子进来。”好消息啊，太太，二少爷中了榜眼。“ “啊——“谢夫人立马清醒了，站起来身来，”快，让门上的赶紧迎进来。打赏的银子可已经准备好了？“ “太太莫急，前面老爷已经回来了。打赏的银子叫了前面的账房拿了，听说老爷出手大方，直接就封了一百两的银子。“李大家的咋舌，一百两银子呢，一般的人家一辈子都攒不到这么多的银子。老爷这回真真是出手大方了。 “应该的，应该的。“谢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也是，我们少爷不过是十四岁的年纪，就中了榜眼，真真的少年得志。“李大家的说着吉祥话儿，扶着谢夫人去了前面的院子。 谢知府果然已经在院子里坐着了，前面的丫头婆子都是欢欢喜喜的样子，估摸着已经得了赏了。 “老爷回来啦？“ “今天下衙早，我就早些回来了，没想到，竟然得了这个好消息。我们子珏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当年我二十的年纪参加殿试，不过是二甲头名，点了庶吉士。我们子珏现在才十四岁的年纪，就已经中了榜眼。我估摸着，定是能留在翰林院了，编修或者修纂，定是稳稳的了。“谢知府欣慰的点头，儿子比老子厉害才是家族有望。大儿子已经是放了外任，这次回京述职，有了一个榜眼的弟弟在朝，怕是圣上也要高看几眼了。 “是个好消息。只是，今天晚上叫人温了酒，我也陪着老爷喝两杯。“谢夫人跟谢知府虽然是盲婚哑嫁，但是两个人相濡以沫，说不上感情甚笃，也算是举案齐眉了。大儿子跟大儿媳如今在外任，老二在上京赶考，老三在老太太身边帮着夫妇二人尽孝。如今偌大的知府院子里不过是夫妇二人两个正经主子。趁着这件喜事儿，倒是正好能沟通沟通感情。 “好！去年的桂花酿，如今也能喝了，我叫人去挖了桂树下的桂花酿，就我们俩，晚上好好的喝一杯！“ 164第 164 章 曹夫人回到家,曹二姐儿跟曹大姐儿已经两眼望穿了。 “娘,舅妈是怎么说的？” “莫急，你好歹让娘喝口水才是！”曹大姐儿柔声细语，拉了曹二姐儿，娘的脸色并不是很好，怕是又在舅妈那边碰了钉子。 曹夫人看着两个女儿叹气,真的是一个都不让人省心。大姐儿的性子好,贤良淑德,但是林家那样的地方,林家大爷屋子里早就有了丫头了，以后大姐儿进了林家的门，若林家不把那些丫头打发了，也要拿出雷霆手段来。若不是当初早就跟林家说好的亲事，林家又是不错的人家，自己都不会同意了这门亲事。 二姐儿莽撞的性子，嫁给谁都要操心。子珏是个好的，但是大嫂到现在都不松口，自己也没什么办法。再说了，要是二姐儿配子珏，确实是配不上的，但是，毕竟谢家是自己的娘家，要是二姐儿能嫁给了子珏，哥哥嫂子总归会多照顾一些的。二姐儿如今一门心思的想着跟子珏的亲事，不过是十二岁的姑娘，成天的惦记着自己的亲事。一样教养的姑娘，怎么大姐儿就这么懂事，二姐儿就像是永远长不大一样。 本以为大嫂不过是拿乔，等一等或者就同意了，自己也摆低了姿态，亲自上门去透了意思，但是嫂子还是不接话，不过是好言好语的绕过去。一回两回不觉得什么，次数多了，心里也有些着恼了。虽说子珏是个好的，但是二姐儿也不差，针线烹饪，家事女诫，都是找了嬷嬷来家里教的，样样都是极好的。 “舅妈怎么说？这是你一个姑娘能问的话？”曹夫人越想越觉得气不顺，难得说了一句气话。 曹二姐儿瞬间红了眼眶，梗着脖子站着，也不作声。大姐儿忙笑着打岔，“娘，二姐儿不过是小孩子心性，你别记在心上。这半日去了，可是累着了？我给您捏捏腿！” 曹大姐儿把曹夫人的鞋子褪了下来，手下不轻不重的捏着，“娘，莫怪二姐儿焦心。子珏原本就是个学问好的，又是一表人才的，在历阳的时候就有这么多的夫人姑娘眼巴巴的看着。等到了上京，上京的姑娘多，有那喜欢上子珏哥哥的，怕是舅妈也得动心了。这事儿啊，还是要赶紧定下来的好。” 曹大姐儿不急不慢的说着，曹夫人心里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我说了，你舅妈也不吱声儿，我能有什么办法。其实，你爹去跟你大舅舅说一声，比什么都管用。但是，你看看你爹现在的样子，哪里还顾得上我们母女了。”嫂子毕竟没有大哥亲，要是这件事情跟大哥说了，十有**是能应承下来的。 曹大姐儿讪讪的笑了，也不吱声儿了。曹举人今年也没有去上京参加会试，早在温柔乡了浑浑噩噩了。谢知府对曹举人十分的不满，反正曹家娘四个算是靠不上这个当家的人了。 “我看看什么时候去找你舅舅说说吧，别梗着脖子给我脸色看了。我一个人辛辛苦苦把你们拉拔了这么大，好歹，也给我个笑脸。我不过是说了一句重话，这么些年的功劳苦劳算是都没了。”曹夫人眯着眼睛看着身边的大丫头，好在还有这么一个姑娘懂事。 “官哥儿今天的身子可好些了？”早上的出门的时候，奶娘就来说官哥儿有些咳嗽，请了大夫看了，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没事儿，就是有些伤风了。昨天晚上窗户没有关严实，窜了凉风。现在吃了药，已经好多了。娘，我看着孙家的怀林倒是壮实的，听说现在还拜了码头上的师傅，学了拳脚。我看，咱家的官哥儿是不是也不能每天在屋子里闷着，出来透透气也是好的。”二姐儿觑着曹夫人的脸色，蹭上来，给曹夫人抹了点清凉油，按着太阳穴。 “孙家的怀林是从小就在田间滚的，跟官哥儿不一样的。官哥儿从小娇身惯养的，哪里吃的了这样的苦。我只盼着他快些长大，慢慢的身子骨好起来才是。天天吃药也不是那么回事儿，还是找个大夫看看，开了药膳吃着。俗话说的好，是药三分毒，咱们也不能老是吃药耗着。”在曹夫人的眼里，官哥儿自然是跟怀林不一样的。农家的孩子壮实，跟富贵人家的总归是不一样的。 曹夫人歇了一会儿，不放心，还是起身转到官哥儿的院子去看看。 谢子珏点了这科榜眼的事情，很快就在历阳城传开了，送礼的恭贺的人在谢家门口排了长队。但是，谢家都闭门不见，谢知府出来的也少了。每天放了衙，就立马回了府。 这回孙家跟柳家还是照着往年，给谢知府偷偷送去了两个庄子，都是在外地的，在谢子珏的名下。是让谢府的管家帮着递进去的，孙柳两家都没有使人上谢家的门。谢子珏的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到了五月，果然是翰林编修，在上京算是定了下来。 历阳的五月已经是很热的天气了，连天的阴雨绵绵，但是人们都谈论着孙家的喜事儿。孙家二十多岁的大姑娘总算是嫁出去了，孙家摆了三天的流水席，倒是孙家的女婿叫黄劲松的，才十七岁，以前倒是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现在看看，倒是一表人才，看样子也不是个粗人，在历阳城的一个小院子里迎娶了李春花。 说起来，这门亲事成的也不容易。毕竟，黄劲松的身份尴尬，在历阳都是很少出门的，毕竟私生子的身份不怎么好见光。黄劲松跟李春花也是无意间认识的，黄劲松住在东厢房，正好就靠着孙家。春花母女住的院子跟那东厢房也不过是隔了一层墙。一日，黄劲松开了后窗，看到了掉在屋后面的小巷子里的丝帕，绣着冷峻的梅花，倒是颇有一番意味。 那小巷子平时也没有人，以前是跟孙家的院子连着的，后来把房子租了出去，就在两个院子之间起了一堵墙，后面的小巷子出了偶尔有个婆子来打扫之外，也没人过来。 黄劲松正在疑惑怎么会有一方帕子，翻过窗户，准备去捡起来的时候，就看到那孙家的后门开了，一个翠色衣裳的姑娘走出来，黄劲松捡了帕子，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春花也吃了一惊，没想到一个死胡同里面还会有人。当下就红了脸，就要关了后门回去。 黄劲松连忙叫住了春花，把帕子塞到她手里，就翻窗回了屋里。春花回头看了一眼，就关了门进去。后来，黄劲松闲时就时时的听着隔壁院子的动静，果然，除了木鱼的声音，还有个年轻的姑娘的声音。那姑娘的小丫头，貌似是个冒失鬼，每天都是咋咋呼呼的。 后来，黄劲松就时时的开着窗户，听着那边的举动，偶尔，那小丫头会出来捡东西，黄劲松就会让她帮着送些礼物。或者是时兴的胭脂水粉，或者是时兴的簪子发饰。总之，黄劲松总让家里的管事帮着出去带些东西回来。 春花知道黄劲松的意思，但是，毕竟两家并不熟悉。偶尔会让春花帮着送些香包之类的，春花娘常年吃斋念佛，家里都是檀香味儿，送过去的香包也是春花选了花瓣儿晒干了，混了檀香的香包。 一来二去，黄劲松知道了春花是孙家的干女儿，就动了心思。春花有自己的顾虑，黄劲松也有自己难以启齿的身世。两个人虽然都是苦命的人，但是难得两人惺惺相惜。 后来的黄姨娘上门的试探，春花的答复，孙朗跟柳月娘自然就明白了，痛痛快快的答应了亲事。嫁妆上也不含糊，上好的家具早早的就铺进了黄劲松的新房，带走了历阳城外三十亩地的地契，另外还有银票五百两，各种首饰衣料若干。 虽然是干女儿出嫁，但是孙家抬出来的嫁妆让人咋舌，都是厚厚的箱子实实在在的抬出来，看上去不像是作假的。因为黄劲松的亲爹亲娘不方便出面，黄家也早就已经没人了。柳良和带着管事充当了婆家的人，在黄家的院子里帮着招呼邻里亲戚，算是风风光光的把亲事办了。 白氏的肚子已经是六个月了，如今出来走走也没什么事情了。黄姨娘躲在后院，偶尔掀了帘子看一眼，白氏带着宝丫头陪着。“亲家姑太太可莫要哭了，毕竟是喜事儿，该高兴才是。” 黄姨娘又欢喜又伤心的落泪，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说的对，这是好日子呢！我该高兴才是！” 黄姨娘竖直了耳朵听了，等到前面礼成了，就打算从后门出去了。黄劲松的亲爹这个时候是不能出面的，黄姨娘不无遗憾，但是还是要早早的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亲家太太！坐吧！”白氏低低的在黄姨娘身边说，把黄姨娘按在了上座的椅子上。后门开了，进来的可不就是富商郑克，肥头大耳的，看上去倒有几分激动，是老肖陪着进来的。老肖冲着郑克一拱手，“郑掌柜的先坐着，前面已经礼成了，等喝了媳妇茶，我再带您偷偷的出去。” “哎！好好好！”郑克欢喜的腮帮子的肉都在抖动。 原本黄劲松就对自己的亲爹是诸多的不满，但是自己名义上的爹娘早就已经过世了，不得不在这边的院子住着。等到有了机会成家，自然是想离得远远的。只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更何况，郑克子嗣单薄，自然是不忍心亲儿流落在外的，但是家里的大娘子厉害，怎么都不可能把这个儿子领回家的。 黄劲松年轻气盛，孙家跟柳家也有自己的考虑。黄劲松还年轻，以后说不得还要郑克照拂一二才好，现在肯不能就这么决绝了。再者说了，毕竟是亲父子，哪有一辈子的仇。 黄劲松带着蒙着红盖头的新娘春花进来，就看到了上座的郑克，脸色就变了变。给黄姨娘敬茶是原先就说好的，如今郑克怎么也在堂上？ 柳良和咳嗽了一声，拍了拍黄劲松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身边的新娘春花拽了黄劲松的手，黄劲松只得在垫子上跪了下来，给爹娘敬茶。黄劲松虽然跪的不情不愿的，但是郑克早就欢喜的不行了。连喊着好好好，就把一个厚厚的纸包递给了春花。 “原本以为这辈子都送不出了，好孩子，快起来吧！”郑克的媳妇儿礼是早早的就备下的，但是真的没想到能喝到媳妇儿茶。 黄姨娘自然是更加激动的，准备好的媳妇儿礼立马就给了春花，“这是家用，以后廷坚就靠你了！”黄姨娘是把自己攒了一辈子的身家都交给了春花了，包括自己的儿子。 白氏跟柳良和看了唏嘘，白氏作为大娘子自然是不喜这样的外室的，但是黄姨娘为人坦荡，做事做人也是谨守本分的。要不是当年家里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又受了郑克的哄骗，也不会就这么巴巴的做了人家的外室。虽然生了儿子，但是儿子都不能叫自己一生亲娘。 郑克跟黄姨娘欢欢喜喜的走了，黄劲松带着春花也去了新房。掀了盖头，喝了合卺酒，黄劲松子要去前面陪客。春花拆了发饰，洗干净了白乎乎的脸面，换了干净的轻便的衣裳。才有空看看公公婆婆给的东西。 黄姨娘给的自然是先前就说好的，攒好的银票，还有各种首饰单子，另外还有城外的十五亩地。倒是郑克的大手笔吓到了春花，正是历阳城外的土地跟街上的铺子。还有厚厚的银票，春花也不知道多少，毕竟，有些许字还不认识，总归是要问了黄劲松才知道。 春花定了定心神，把这厚厚的纸包都锁起来，先藏起来，以后慢慢的说才是。而且，照着黄劲松的说法，既然是出来了，以后就不会再回去了，自己也不会人了郑家的。所以，郑家的东西是不能要的。 165第 165 章 等到三日回门,孙家围了一屋子的人。黄劲松跟春花回门的时候,怀仁带着哥儿几个早就在门口迎着了，就等着黄劲松过来。孙家的人口多，更有袁家的袁承云在前面打头阵，袁承云已经在外面打拼，场面话说的是溜溜的,场面更是热热闹闹的。 妞妞跟小蝶两个先拉了春花一边去,家里的老人家自然是有些私房话要说的,高氏跟柳老太太要先问问孙女在黄家过得好不好,要是不好的话，这个回门，黄劲松算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照高氏的话来说，咱家的姑娘只能我不喜欢，但是进了我家的门，就是我家的人，要是有人敢欺负了自己的干孙女，也是不轻饶的。简称为护犊子。春花逢年过节都有衣服鞋子送过去孝敬孙家二老，再硬的心肠也有软和的时候。 只是春花面目含春，脸色红润，水汪汪的大眼睛，怎么看都不像是被欺负了的样子。高氏跟柳老太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哪里过得不好，是过得极好的才是。 黄劲松的礼物准备的也十分的让人满意。黄家本来就不宽裕，黄劲松也没有打肿脸充胖子，都是准备的一般历阳女婿回门时候会准备的礼物。但是家里七大姑八大姨的，老老小小的亲戚，个个都准备了礼物，还让大家都欢欢喜喜的，这个就真的是用了心了。 高氏跟柳老太太的荷包自然是早就准备好的，孙家的几个妯娌的红包也是准备的厚厚的——这几年靠着二房这个大叔，大家的日子好过了不少。现在有了机会，自然是要好好的表现一下。谁都看得出来，虽然是个干女儿，但是二房的素来厚道，大家也愿意成全二房的美名。李四牛跟大雷带着各自的家小，也来见过了新女婿，毕竟，春花是李家的侄女儿，总要有李家的人到场。 吃过午饭，黄劲松却提了一个让大家都意外的要求——他要把春花娘接到自己的府上去。 “春花跟娘相依为命，这么多年都没有分开过。我也算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因为黄姨娘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跟春花他们一起住，现在还是郑克的外室。“娘跟着我们一起住，也让我尽孝，再说了，我们都还年轻，很多事情还要娘帮着我们长眼。”不是岳母而是娘，这是黄劲松给春花娘的定义。 这个样子，孙朗还要留着春花娘，就不怎么合适了。 “不大好吧？”春花娘诧异的看着春花，因为之前春花可没有跟她说过这件事情。虽然知道自己住在孙家也不怎么好，毕竟自己一个外人，所以，春花娘已经想好了，等春花出嫁了，自己也要去庵里当居士去了。 “没什么不好的。娘可是怕帮我们带孩子累着了？我们没有长辈，这些事情可都要拜托娘的呢！干娘，您说是不是？”黄劲松皱了眉头，好像沉思着什么。 “没有没有，这样自然是好的。”春花娘是不想给女婿添乱的，但是春花的婆婆黄姨娘不能时时的照顾着。等春花生了孩子，确实要个老人照顾着，春花娘想想就喜笑颜开了。自己能帮着照顾一些，自然是要尽力的。 老人就是这样，不想给儿女添乱，但是总想要力所能及的帮着孩子多一些，更多一些。大家都看的明白，黄劲松不过是想让春花娘住的安心一些，这样也能方便小夫妻俩照顾春花娘。春花真的找了一个好相公。 春花娘当天下午就收拾了包袱跟着女儿女婿去了黄家，有些迫不及待的，好像春花已经怀上了孩子似的。 “春花受了这么多的苦，现在总算是苦尽甘来了。黄家虽然单薄了一些，但是春花也算是找了个好相公。”柳月娘感慨，上面没有长辈为难，家里的人口也简单，更重要的是男人也是个好的。春花以前受的苦，好像瞬间都已经不重要了。苦尽甘来，是人生最好的结果了。 “嗯，黄劲松倒是个好的，虽说是郑克的私生子，但是郑克家里不过一个儿子。黄劲松这边，郑克定会多多的照顾的，只是，看着劲松是个心气儿大的，春花也是个有骨气的，恐怕不会跟郑家处的好。”孙朗叹气。 郑克在历阳的生意做得不错，还有些小抠门，不然这么大的生意也不至于没有钱在历阳置个宅子，只跟孙家租了个小院子。这样开源节流的，郑家的资产不可估量。 “要我说啊，这样也好！郑家那边的大娘子厉害的很，要是沾上了，怕是以后没得什么好果子吃。远远的躲开了，只过了自己的日子，也过得踏踏实实的。”柳月娘算着给的嫁妆，只要小两口不是那不争气的，这日子也能过得。要是跟郑家那边沾上了，怕是乌七八糟的官司事儿。 孙朗沉默了，其实有了这层血缘关系在，就算是黄劲松什么都不拿，郑家那边也是不放心的。黄劲松要做的，就是让自己更强。这样，郑家才不敢打黄劲松的主意。只是，柳月娘避事儿的法子也不是没有道理。 “看看吧，他们的日子自己过。要是真的过不下去，我们贴补一些也没什么，只要他们好好的过日子就成。对了，我看你怎么总是叫了回春堂的李姑娘上门来？”孙朗细细的看着柳月娘，神色间倒是没什么惫懒的。但是柳月娘不是那娇气的，若不是身上有什么不好的，也不会叫了大夫家来，怕是有什么事儿瞒着自己吧？ 柳老爷子来了之后，孙朗就更忙了几分，因为老肖回到柳家去了。原本老肖是孙朗身边最得力的管事，如今就好像被卸去了左膀右臂一般。每日回来的越来越晚，出门的时间倒是越来越早了，对家里的事情也少了许多关心的时候。 “我没什么事儿，你甭担心我。我啊，是觉得这李姑娘倒是不错的，跟妞妞也很合得来，又是懂事知理的姑娘，两个人多处处倒是没什么不好的。”柳月娘抿了嘴笑，孙朗虽说是个粗中有细的，但是毕竟是个男人，怎么会细致的起来。怀仁的心思，孙朗怕是不晓得的。“再者，咱们家的怀仁已经是十二岁的年纪了，这个年纪也能说亲事了。我看着怀仁跟别人倒是没什么话说，跟青果儿倒是投机的很。两个人能聊个半天。” “哦？”孙朗诧异，点点头，随即又皱了眉头，“只是，李姑娘貌似比我们怀仁大了不少吧？”李青果儿年纪大，个子又是高挑的，跟怀仁站在一起，怀仁倒是弱了不少。而且，十四岁的姑娘比十二岁的小子还高了不少呢！ “哪里就大了不少了？女大三抱金砖！青果儿今年十四，比我们怀仁大了不过两岁的年纪，正正好呢。怀仁从小老成，青果儿这样的稳重，两个人倒是般配的。再说了，长嫂难为，要个厉害的，才能制住了怀林那个臭小子。”现在看起来，两岁的差距倒是不小，但是再过个两年，怀仁的个子长起来了，就不会觉得什么了。柳月娘对于青果儿是极满意的。 “你可别糊涂了，青果儿都十四了，亲事就要早早的定下来，明年青果儿就能说亲出嫁了，这么好的姑娘，怕是回春堂的门槛都要被媒人踏破了，到时候我们可是拦都拦不住了。我们先找了李家，把亲事定下来，后面的事情，我们慢慢来。至少等怀仁参加了会试回来，才办了喜事儿。” 孙朗失笑，“你好歹也问问怀仁的意思啊？咱们总不能违了孩子的意思。要是怀仁愿意，就找媒人上门说亲去。只是，李家不知道会不会看得上我们毛还没长全的小子呢！” 第二日，孙朗就找了机会，跟怀仁通了气。一向老成的大儿子，这个时候居然红了脸，直点头，没有说话。孙朗就知道怀仁定是愿意的。回来跟柳月娘交差，“没想到怀仁臭小子竟然也有脸红的时候啊！这个孩子，从小就有主意，现在连媳妇儿都是自己选的，咱们做爹娘的，算是从没给他操过心了。” 挑了好日子，孙家请了钱媒婆去李家说亲事。春花跟黄劲松的亲事就是找的钱媒婆，当时的礼金可是不少。现在轮到孙家的大儿子说亲事，钱媒婆琢磨着，定是比干姑娘嫁人更多才是。所以，跑的颠颠儿的，选了个最近的好日子就去了李家说亲事。 原本以为孙怀仁这样的人品，李家定是会同意的。毕竟，孙怀仁可是个举人了，还是十一岁就中的举人，这样的人品，除了谢知府家的二公子，在历阳城里找不到第二个这样有出息的儿郎了。李家不过是个医药世家，看病的求上门自然是大爷，但是医者毕竟身份低下。一个女大夫配一个年少的举人，这样的亲事，怎么算都是孙家吃亏了。 可是，钱媒婆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李老大夫打出来。 钱媒婆被回春堂的学徒赶出来，带过去的礼物都被扔了出来，直剌剌的就这么丢在大街上，自然是丢了面子。钱媒婆气呼呼的带着人回了孙家，只把李家的无礼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想来，孙家定会不结这门亲事了。这样也好，反正钱媒婆手上的姑娘多的是，给孙家牵牵线也是不成问题的。钱媒婆打的一番好算盘，只是没想到孙太太好脾气，一点儿都不见气，笑眯眯的把钱媒婆送出了门。 “李家这么生气，自然是我们做错了事情。只是不知道，我们哪里做的不到位，我们细细的问了，再找妈妈给我们说媒！” 166第 166 章 钱媒婆虽然觉得李家不知道好歹,但是孙太太说了这样的话,怕是也还会上李家说亲，钱媒婆暗暗的捏了一把汗，自己差点就当场骂街了。好在，今天在李家被赶出来的时候没有撒泼闹事儿，不然可是不好收场了。 钱媒婆走了,躲在屏风后面听着的怀仁落寞的走了出来,却有些失望。自己跟李青果儿算是相识的,在很多时候也是把李青果儿当成了红颜知己——自然是跟承云表哥在青楼包下的姑娘是不一样的。等到爹试探自己是不是要娶李青果儿的时候,孙怀仁是有些窃喜的。但是，现在钱媒婆被李家的人赶了出来，怕是李家不看好这门亲事的吧？ “怀仁！想什么呢？”柳月娘喊了好几声，孙怀仁都没有听见，倒是妞妞一把把怀仁给推醒了。 孙怀仁怅然，“没什么！不知道李家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青果儿姑娘青果儿姑娘定是不讨厌我的” “赶了钱媒婆出来的，可不是青果儿姐姐，是李家的人。”妞妞跟李青果儿交好，自己跟李青果儿也试探过许多回，不知道李青果儿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假装的不明白。总归没有反对就是了。 “妞妞说的对，不是李姑娘赶了媒婆出来就没事儿。等你爹回来了，让他去打听打听，可是李家对咱们家有什么误会。”柳月娘顿了顿，看着一边儿的妞妞，“要是有个人就这么冒冒失失的请了人上门给妞妞说亲事，说不得你爹也找人打了出去了。” 吾家有女初长成，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招了这么多人的惦记，当爹娘的也是舍不得的。 李家的姑娘这么小小的年纪就学了这么多的本事，李家的长辈也定是欢喜这个姑娘的。而且，听说李家这一代也不过是李青果儿一个女娃娃，李大夫每日把这个孙女儿带在身边的。 亲事没说成，孙家的人各自盘算着心事儿。 倒是在李家后院晒药材的李青果儿被自己奶奶的话给惊到了，收拾药材的手都停了下来——孙家真的找了媒婆来给自己跟孙怀仁说亲。 “奶奶，你开什么玩笑，孙家怎么会上门说亲事。”李青果儿摇摇头，还是不敢相信，孙怀仁是个有前途的后生。自己不过是回春堂掌柜的孙女儿，再者，自己抛头露面的，一般的小富之家都不会找了自己当媳妇儿，更何况孙家这样的人家。虽然，贞姑娘说过几回，也不过以为是玩笑话罢了。 “我可没开玩笑。孙家请的是官媒钱媒婆，可惜啊被你爷爷找人打出去了。”李奶奶笑眯了眼，自己这么大年纪跟着老头子远远的到了那边来过活，生活上诸多的不习惯，好在孙女儿居然在这找到了好人家。“这个老头子，真的是越老越糊涂了，我看孙家的小子不错，配的上我家的青果儿。”李奶奶想起来老头子把媒婆打出去的事情，就恨得咬牙切齿的，手里的拐杖嘟嘟嘟的敲击着青石板。 “奶奶，眼看着外面的日头大了，您赶紧进屋去吧，一会儿又被晃晕了眼。”李青果儿编了个简单的辫子甩在脑后，今天不用出诊，在家晒晒药材，头上越是轻便越好。 要说这历阳有什么不好的，就是这个天气实在是烦人。天天都感觉闷闷的潮湿，有些让人喘不过气的潮意。药材也容易受潮，是不是就要拿出来晒一晒，毕竟有的药材从北边过来的，有的时候不一定好买，总归要存着一些的。 “知道啦知道啦！今天我定要说说你爷爷的，这个老糊涂！”李奶奶有些窃喜，居然孙家这样有出息的小子喜欢了自家的青果儿。又有些叹息，要是在上京，这样的人家到处都是，青果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能说个不错的亲事。只是，有些事情是谁都想不到的，再说了，老头子现在就想带着孙女儿跟老婆子欢欢喜喜的平静过日子，这些事情都是不想了的。 李老爷子在历阳找的这些徒弟，都是叫师祖的，好几个年轻的后生都是老爷子准备给孙女儿说亲事的。再说了，几个师兄妹一起长大，多多少少的情分，以后过日子怕是也能更恩爱一些。就像自己跟小师妹似的，虽然平日里吵吵闹闹的，但是也过了这么些年，要是有一天不吵闹了，还真的要觉得不习惯了。 至于外面的书生，哼，这些书生满口的仁义道德，但是最是忘恩负义了，自己的孙女可不能被这些伪君子给骗了。原本青果儿十四岁的年纪，李家的老两口年纪大了，还想青果儿在身边养两年的，如今倒是真的要考虑考虑亲事了。 青果儿的那几个师兄，小时候倒是长得不错的，现在看起来怎么就这么不对味了呢？好像越长越丑了一样。最过分的就是老二，越长越肥，每天不好好干活，也不知道好好的学学医术，就知道在后院倒腾吃食。老大么油嘴滑舌的，把进门的病人都哄得头头是道的，要是真的要看病了，就蔫儿了。老三家里已经说了亲事。老四看着老实，只是太忠厚了些，就有些呆傻了 想了一圈儿，就没有一个合适的能配得上青果儿的。李老大夫愁啊，下巴上的山羊胡都被揪了好几根，原本就已经稀稀拉拉的胡子，这个时候倒是更单薄了几分。 李老大夫这么时候正发愁呢，后门的帘子一掀，老太婆进来了。李老大夫瞬间觉得头疼了，要说欢喜冤家，自己的这个小师妹真的是个冤家哎。不用想都知道，定是兴师问罪来了。 师祖母气势汹汹的进来，几个徒孙早就有眼色的走了，自动给二老清场。老大更是搬了一条条凳坐在回春堂的门口，吆喝着“今天不看诊啦，要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病情，就明天赶早吧！” “你说说，把孙家的亲事推了有什么好的？青果儿年纪不小了，你别想着多霸占了青果儿两年。我们年纪都不小了，是该好好的考虑青果儿的亲事了。”李奶奶拄着拐杖进门来，上来就要拎了李老大夫的耳朵。 “你收敛些，回屋了随便你怎么拎，这么多的孩子呢，好歹留些面子！”李老大夫涨红了脸，耳朵刺痛，也不敢喊出声。这个老婆子很久没下这么狠的手了，这次果然是着恼了。 李奶奶哼了一声，才冷眼看着李老爷子。“我就不知道孙家的小子怎么不好了？” “你不是不知道，那小子已经是个举人了”李老爷子也不满了，孙女不是老婆子一个人孙女，也是自己的。老婆子知道心疼，自己难道不心疼么？“要是遇上个负心的，你让青果儿怎么办？” “孙家是个有规矩的，孙家老爷不是说这么多年都没纳过小妾，教出来的儿女定也是不差的。我看青果儿时常去孙家，说起来孙家的那个贞姑娘也是极投缘的”李奶奶比起来李老大夫这么多的担心，倒是更相信缘分。若不是当年李家出了事儿，自己爹收养了老头子，自己也不会巧合之下，就跟老头子成了亲，过了这么多年。 “外面的传言真真假假，谁知道孙家内宅是什么样儿？” 李奶奶生气，但是也知道这都是李老大夫的心结，一时半会儿怕是解不了的。“你好歹也要问问青果儿的意思，亲事总要她自己喜欢，以后过日子，两个人都欢喜，自然也能过得长长久久的。你个老顽固，我也不跟你说话了，我出去转转！” 等孙家知道了这个消息的时候，只能目瞪口呆。 “什么，李老大夫是担心我是那负心薄义的书生，所以就不同意我们的亲事？”孙怀仁直接被震得傻眼了，这个理由未免，未免也太无厘头了吧？“那青果儿呢，青果儿姑娘怎么说的。” “我们也不好打听青果儿姑娘的想法，毕竟男女有别。这些都是从回春堂的学徒那里打听来的，说是当天李家的老太太就找了李老大夫的麻烦！” 孙怀仁哦了一声，有些失望，要是青果儿同意的话，自己就有了许多的底气。 “要不，叫青果儿姐姐进府给娘看看眼睛？”柳月娘的眼睛好了许多，每个月也会定期请了青果儿上门检查一下，换换药方子。眼看着，青果儿要进府看眼睛的日子也快到了。 下面的小厮儿就有些不自在，“那个，回春堂的李大夫说了，李姑娘这段日子都不出来看诊了。要是什么时候需要，李老大夫就过来看看。”这是不让李姑娘进孙家的门了？ “要不，我去回春堂找青果儿姐姐问问？”妞妞跟李青果儿的关系好，上门拜访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两个姑娘没事儿的时候还会上门串门子的。“其实，李家的爷爷跟奶奶都是和善的人，只是，关系着青果儿姐姐的亲事，二老慎重了许多吧？” 167第 167 章 其实,这个时候的李青果儿也非常的烦恼。自己只有爷爷奶奶,同样的,李老大夫跟李奶奶也只有李青果儿一个宝贝孙女。在李青果儿的心里,自己自然是要跟爷爷奶奶一直在一起的。但是，现在自己的年纪渐渐大了,有些事情已经不得不考虑了。 孙怀仁？比自己还小了两岁呢，身子单薄，看上去倒是一个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可是，自己真的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弟弟罢了。平日里倒是能说得上几句话,孙家的人对自己也是很友善的。 可是，说亲，就觉得有些奇怪了。一个当弟弟的人,突然跟自己提亲了，这样的感觉是相当的违和的吧？ 天早就黑了，因为天气热，如今都是开着窗户睡觉了，可是还是觉得热。李青果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虽然穿了凉丝丝的丝绸衣裳，还是觉得热，汗水从每一个毛孔里渗出来，湿了衣裳。 李青果儿起身用凉水洗了把脸，撩水擦了擦手臂，又躺回床上去。虽然还是四五月的天气，李青果儿恨不得现在就把凉席拿出来铺上了。只是家里的爷爷是不准的，得到六月份的时候才能拿了凉席出来，不然容易寒气入体，对身子不好。 “青果儿——青果儿——” 李青果儿好像听到了大师兄的声音，但是现在都已经是半夜了，师兄跑过来干什么？定是自己听错了！李青果儿翻个身，朝里侧着闭上了眼睛。 “青果儿——青果儿——” 好像还是大师兄的声音，李青果儿疑惑的坐起身来，房门都被轻轻的推动了，门轴低低的吱嘎吱嘎声。难道大师兄真的有事儿找自己？李青果儿起床，看了看自己没什么失礼的地方，才开了门。 门口正猫着一个人，可不就是大师兄。 “大师兄？” “哎呀，青果儿，你可算是出来了。我都喊半天了。你声音小点儿啊，外面有人找你！”大师兄嬉皮笑脸的凑上来，拉了李青果儿就要往外走。回头看了一眼李青果儿又皱了眉头，把青果儿推进了屋子里。“回去梳梳头，批件衣裳出来，莫要这么”这么暴露，李青果儿就穿了一件单薄的扇子，都能看到里面肚兜的绣花。要是一起长大的师兄弟，都是把青果儿当亲妹子的，但是外面的那个人不一样，青果儿就这么出去了，未免孟浪了！ （喂，大师兄，半夜敲妹纸的门，你才孟浪呢！） “哦——”青果儿回了屋子，编了个麻花辫出来，外面穿上了见人的外衫，大师兄细细的打量一下，才满意的点点头，“嗯，这样才好。跟我去后院吧，那人在后门的小巷子等着你呢！” “谁啊？”李青果儿疑惑，大师兄最是调皮捣蛋，但是几个师兄妹都最喜欢大师兄，以大师兄马首是瞻的。半夜出去吃宵夜，逛夜市是常有的事儿。是以，大师兄拉着自己往后门走，李青果儿也没有反抗，只是好奇，大师兄大半夜的找了什么人来相见啊。 “你见了就知道。” 李家的后门有一对老夫妻看着，但是这几个孩子都是老两口看着长大的，老夫妻又是没有孩子的，对这几个孩子都是多加照顾的。以为老大要带着青果儿出去吃好吃的，就没阻拦，开了门儿。 “刘奶奶，我们一会儿就回来，不用看门儿，我回来了给锁上就行。”老两口年纪大了，这么晚了，还是早点休息的好。再说了，那人就在后门口，要是被老两口看到了，告诉了师祖也不好。 “哎！”刘老太转身回了屋子。 开了后门，大师兄就在后门口守着，指了李青果儿往前走，就在十来米的屋檐下，一个黑影子也慢慢的移过来。 “青果儿！”孙怀仁跟老大是朋友，也是孙怀仁说通了老大让他跟李青果儿见一面——当然，孙怀仁也做出了许多的承诺。 嘎——李青果儿眼睛一跳，没想到居然是孙怀仁。“你来这里做什么，还大半夜的。” “我就是想问问你，我们的亲事，你可同意？”孙怀仁目光灼灼的看着李青果儿，虽然在黑暗中，李青果儿都感受到了孙怀仁炙热的目光。 其实孙怀仁选在这个时候找李青果儿，还这么神神秘秘的，自然是有原因的。其一么，李老大夫定是不愿意孙怀仁见到李青果儿的；其二么，孙怀仁还是有些含羞的，毕竟在爹娘面前承认自己想要娶李青果儿为妻就已经很为难了，自己要找李青果儿的事情还是瞒着家里一些的好。不然，要是李青果儿还是没有同意，岂不是失了面子。 “你——”李青果儿目瞪口呆，说实在的，自己原本以为看上自己的是孙太太，毕竟孙太太是个十分和善的妇人。自己也很喜欢跟这样的妇人打交道，现在给孙太太治病并不仅仅因为被孙家两姐弟的孝心感动了。是真的想要这个妇人的眼睛好起来。孙太太这个和善的人，不会嫌弃自己的出身，而愿意要自己当儿媳妇儿是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只是现在，想要成了这门亲事的人，居然是孙怀仁自己？李青果儿不得不诧异，惊讶，好奇。毕竟，现在孙怀仁前程大好，以后定会有更多的机会，娶个娘家有助益的官家小姐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问我。要是有什么顾虑，也可以跟我说。” “我家里的爷爷奶奶需要照顾，肯定是不能嫁人的。还有，我们相差这么多，还是不怎么合适的！”李青果儿实话实说。 “我们成亲了，等我长大了，更厉害了，我们可以一起照顾爷爷奶奶。至于我们相差很多？”孙怀仁皱了眉头，苦了脸，李青果儿这是对自己不满意么？“要是你有什么要求，我以后会努力的。嗯，努力成为你希望的那样。” “没有没有，你很好！”李青果儿连连摆手，孙怀仁好像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了，自己哪里有什么不满，只是觉得两个人的家世相差太多罢了。 “那就好！你跟李爷爷说吧，李爷爷好像不喜欢读书人，但是我不是那些迂腐的。我会像我爹对我娘一样照顾你的！”孙怀仁笑了，李青果儿不是对自己不满意就好了。 “啊——”李青果儿什么时候答应亲事了？“不是，我什么都没答应啊。你为什么要跟我说亲事？”李青果儿就奇了怪了，自己长得算是不丑，但是也不是什么大美人儿。自己的家世也不是顶顶好的。再者说年纪，自己的年纪可是不小了，比孙怀仁还大了两岁呢。孙家怎么就想起来要说亲事了呢？ “我觉得你人好。不讨厌！”孙怀仁想了想才说，“而且，跟你说话不累。”孙怀仁对于自己未来的娘子是毫无保留的。自己并不喜欢曹家姑娘那样的大家闺秀，要么是古板的说话细声细气的，好像快要断气了一样的。要么就是嚣张跋扈的，说起来是天真浪漫，但是这样的天真真是太烦人了。 “就这么简单？”李青果儿晕了，原来喜欢一个人不是要考虑美貌，考虑家世，考虑一堆乱起八糟的东西么？李青果儿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在这么多的大户人家见了这么多的世面，这些事情还是知道一二的。怎么到了孙怀仁这里，就变得这么简单了——人好。 “简单？”孙怀仁可不觉得这样的姑娘是简单的。找到这么一个姑娘是多不容易的事啊，孙怀仁看得上眼的，除了自己的那个早了一刻钟出生的姐姐，就是李青果儿了。而且，妞妞有些天然呆，李青果儿看上去聪明了许多。（妞妞怒，小时候的事情还要惦记多久？自己早就不是天然呆了好不好，这么聪明机灵美丽善良的姑娘） “你可同意我们的亲事？”孙怀仁又接着问。 “这——”李青果儿迟疑了一下，嘴里的话在舌尖绕了几回，还是没想好怎么说。孙怀仁见李青果儿许久都不说话，就自动脑补为李青果儿是害羞了——娘说了，每个姑娘说到自己的亲事的时候都是会害羞的。嘿嘿，害羞了好啊，害羞了就是答应了，“没事，我明白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已经夜深了。” 李青果儿被孙怀仁推着进了后门，孙怀仁又深深的给老大行了个大礼，“大师兄，大恩不言谢！咱们来日方长！” “谁是你大师兄啊！”老大痞痞的笑，转身就进去了，关上了后门。不过心里还是认同的，这个小子两年前就认识了，是个不错的，不然也不会冒了这么大的风险，把自己的小师妹带出来见他。只是，师祖的态度太奇怪了，也不知道怎么劝说才好。只能看孙怀仁自己的本事了。 李青果儿倒是更加不解，等到第二日睡醒的时候都没想明白——孙怀仁到底是明白什么了，还笑得这么开心！自己明明什么都没说！ 168第 168 章 从此以后,孙怀仁没事儿就会让各位师兄带回来各种各样的东西——或者是李青果儿爱吃的米糕,或者是孙怀仁淘到的话本,或者是一个木镯子当然啦,李家二老的也没有落下。 李青果儿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孙怀仁大献殷勤,师兄们没事儿就会打趣自己。而且，奶奶也很奇怪，总是笑眯眯的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倒是爷爷看着自己气呼呼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估计是因为爷爷不喜欢怀仁的吧？ 一开始孙怀仁叫人带东西进来还要偷偷摸摸的,毕竟，李大夫不喜欢孙怀仁不是？但是后来，这些徒孙们一个个的发现根本没什么事儿,也没让把东西都扔出去啊。于是，大家就明目张胆的带进来了。给李大夫的桂花酿，一个个的也敢往李大夫的跟前送了。大师兄预测，肯定是被师祖偷偷的喝了。别看师祖这么有原则，遇到好酒，那就什么都不好说了。 “青果儿！孙家的小子又给你送了什么？”大师兄刚刚出去，李奶奶就拄着拐杖进了青果儿的屋子。 “没什么，就是一盒点心，奶奶，你也尝尝吧！”李青果儿把食盒打开，是锦春的栗子糕，糯糯的栗子味儿，青果儿就爱这口。可是锦春的栗子糕每天都是有数的只卖三百份，卖完了就没了。所以，每天排队的人都能把那条街给堵了。李青果儿在家要晒药捣药切药的，没一刻是清闲的，所以，哪里有时间去排队埋着栗子糕去。 “哟！栗子糕？这小子有心了！”李奶奶盯着栗子糕，笑眯了眼，就在桌子边上坐了。青果儿拎了水壶，给李奶奶倒了一杯热茶。“奶奶，就着热茶吃，小心噎着了。” “嗯，我知道我知道！”锦春的栗子糕什么都好，就是李奶奶吃的时候就容易噎着了，有一次被噎得打了半天的嗝儿才好。“青果儿，你猜这小子除了给你送了栗子糕，还过来干嘛来了？” 李青果儿看着李奶奶神神秘秘的样子，就抿了嘴笑，老太太的嘴角故意瘪着，嘴角的笑却是怎么都藏不住。“奶奶，你就告诉我吧，我怎么能猜得到啊！”李家二老从小就疼爱李青果儿，是以，李青果儿这么一撒娇，李奶奶就没法了。 原来，孙怀仁是来李家送中秋礼了。 话说历阳的习俗，女婿逢年过节都要上门送上节礼的。最重要的就是过年，端午，八月十五三个节气。而且，每个节日的礼物都是有讲究的。回回要送八样，端午定要送粽子，八月十五定要送月饼，这都不算在八样礼里面。这样才算是全了礼数。 眼看着八月十五就近在眼前了，历阳的女婿们早就想着法的给老丈人丈母娘准备节礼了。这不，孙朗带着月娘去柳家送节礼去了。孙怀仁也带着节礼到了李家。孙怀仁的阵仗不小，带了几个学堂的师兄弟，还有铺子上的伙计，浩浩荡荡的进了回春堂，一路上都是观望的人群。 “这不是孙家中了举的大爷么？” “孙家的小子这么大的阵仗是要干什么？” “哎呦，这不是我们的小举人么，十一岁就中举了！这是要做什么？” 等到孙怀仁带着礼进了回春堂，外面的人群就把回春堂的大门给堵了。大师兄极有眼色的带着师弟们把门板给上了。“乡亲们乡亲们，我们师祖给孙家的太太看病，如今孙太太大好了，孙家大爷来家里谢谢我们师祖。要是有看病的，明天赶早吧，散了散了！” “孙太太病了？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孙家大爷是来感谢李老大夫了？李大夫是个好大夫啊，我上次膝盖上疼，还是老先生拔火罐治好的。” “真的？” “嗯！”“咦，我也胳膊肘子疼，明日上门找老先生看看去！” 围观的人群七七八八的散去，大师兄眯着眼睛从门缝里看了许多，才放下心来——孙怀仁这个小子，怎么来突然袭击啊！ “怀仁见过李爷爷！”孙怀仁深深的一揖到地。 李大夫眼角抽了抽，这小子什么意思？“老朽可受不起孙家大爷的大礼，不知今日带了这么多的人上门，可是有什么事情？” “怀仁给李爷爷送节礼来了。这是咱家自己做的月饼，还请李爷爷李奶奶，各位师兄们尝尝。还有一事儿么，怀仁想要求娶青果儿姑娘。还请李爷爷应允了。”孙怀仁躬身未起。 李大夫气的吹胡子瞪眼的，但是闻到了隐隐的桂花酿的香味。心里的馋虫一下子被勾了出来。孙家的桂花酿，李老爷子是喝过的，那口感甘醇干洌，怎一个馋字了得啊。 李大夫一点儿都不想答应这门亲事，但是喝了人家的酒，总归是有些嘴软的。再说了，要是不同意了，以后这孙家的桂花酿，李大夫是不能再喝了。 要是收下了桂花酿，不同意这门亲事？开玩笑！这么多的伙计学子，可不都是等着见证呢。不管自己同意不同意，敢收了这桂花酿，以后青果儿就是孙家的媳妇儿了。 李大夫愁眉苦脸的时候，孙怀林拎了桂花酿的小坛子，就放在李大夫的面前，开了封，拿手扇着香气。“李爷爷，您闻闻，多香啊，这是我哥刚刚从咱家后院的桂树底下挖出来的。您要不要尝尝？去年的桂花酿，今年的桂花飘香，别提多美的味儿了。” 李大夫咽了咽口水，“怀林，要不，你回去给我挖一坛？”孙家的怀林学了功夫以后就经常挂彩，回春堂进多了，跟李大夫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怀林眨巴眨巴眼睛，眼珠子一转，乐了，“嗨，李爷爷，您怎么这么想啊，我在家拿过来，得等我爹娘同意啊。我哥不一样，我哥比我大，家里的事情能做主了。我哥说了，这是给未来的亲家爷爷喝的。我咋能坏了我哥的好事儿呢，您说是吧？”正了正脸色，“李爷爷，我可不是不想给您喝啊，实在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是吧？” 李大夫脸都要青了，怀林古灵精怪的，滑得跟个泥鳅似的。没骗到酒就算了，还被这个臭小子绕进去了。 “嘿嘿，李爷爷，您看啊！我哥都说了，要求娶青果儿姐姐呢！以后咱家的桂花酿都归您了。多好啊！”怀林抱着坛子，又往李大夫的面前凑了凑，“您闻闻，真香啊！” 不过才七岁的怀林，还是个孩子，当着这么多的人面把李大夫招惹了一番。几个学子已经偷偷的咯咯咯的笑起来了——孙家的二小子在学堂就会忽悠，没有一个人没被忽悠过，唐先生都被忽悠过两回。偏偏这小子每回事发的时候，还能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忒无辜的眼神，谁都不忍心揍他了。 “哼，我不喝了，今儿起戒酒了！”李大夫脖子一梗，面皮抽抽，自己作为爷爷定要好好的看着青果儿的亲事。可惜自己的这几个徒孙都是没出息的，不然唉，李大夫叹气。 “李爷爷，我是真心求娶青果儿的。不管您同意不同意，今天的桂花酿都是给您的节礼，您不要介意，怀林放肆了。”孙怀仁给怀林使了个眼色，自己作为未来的孙女婿自然不能让李大夫失了面子不是。今天不成，咱就再接再厉，总不能把人给得罪了不是。 “哎呀，哥，我知道的，你就是想娶青果儿姐姐么！所以啊，这桂花酿都是给李爷爷准备的么！”怀林惊恐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小手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子，“哎呀，我怎么说出来了呢！哎呀，我真是多嘴。”说着就可怜巴巴的站到一边儿去了。 “我知道李爷爷担心我花言巧语的，骗了青果儿。我叫了这么多的昔日同窗，就是来做个见证，我求娶李青果儿姑娘，以后一生一世一双人，不会纳妾，更不会休弃。我定会对青果儿好的，请李爷爷成全。” “什么，不纳妾？” 那些学子像是听错了一般，叽叽喳喳的讨论开了。能读书的，家里多多少少都是有些钱的，那一个不是早早的就有了通房丫头，娶了妻的也已经有了收房的妾室。再说了，纳妾在士大夫眼里，根本不是什么坏事。家族传承，自然是子嗣越多越好，这样才会越来越兴旺。就是那寒门子弟，等有朝一日飞上枝头，也是喜欢纳妾的。 孙怀仁不会是一时冲动吧？ 当下就有人拉了孙怀仁，但是孙怀仁一脸正色，不为所动。 “我爹没有纳妾，我姑父也没有纳妾，我也不会纳妾的。我的后院，只有我的娘子一人。荣辱与共，不离不弃。请李爷爷成全。” “好一个荣辱与共，不离不弃！你李爷爷不同意是不好意思，老婆子我代他应了这门亲事了。”李奶奶拄着拐杖笑眯眯的进来，孙怀仁的眼角扫到一片青色的裙角，立马就不见了。心下一喜，青果儿也是同意这门亲事的吧？ 169第 169 章 孙怀仁的亲事算是成了,李大夫想要不同意也没办法了——老爷子是出了名的妻管严啊,要是李奶奶同意的事情,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啊。 “怀仁让父母找钱媒婆挑个好日子上门来说亲！”孙怀仁深深的一揖。孙怀仁自己上门求亲定能传为一段佳话,但是，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门亲事总是被人说嘴的。孙家父母请了媒人上门来说亲事，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好！”李奶奶点头，这小子想的不错。今天孙怀仁上门求亲的事情，等这些伙计书生们出了门,恐怕就要传开了。孙家请媒婆上门的事情还是越快越好，毕竟早些定下来，就少了许多的变数。 李青果儿知道自己已经说好了亲事,脸上有些烫烫的，但是明明是躲在阴处，根本就没有阳光。看着院子里的水缸里面漂浮着的荷叶，在日光下闪着的露珠。 李青果儿不知道别人说了亲事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自己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孙怀仁在自己脑子里的印象一会儿十分清晰，一会儿又模糊了。好像很熟悉，又好像很陌生的感觉。明明还是比自己小两岁的少年，这个时候好像已经是有担当的男人。 好像，这门亲事没有什么不好的。孙家的人都是挺和善的。大姑子贞姑娘是个心直口快的姑娘，小叔子怀林是个贪嘴贪玩的，只要哄好了就成。至于公公婆婆，一看就是好相处的。 李青果儿这么想着，已经脚步轻快的去后院晒草药去了。今天是个艳阳天，刚刚从药农手里收上来的草药这个时候要晒干了才是。历阳其实有药材铺子，但是回春堂习惯了自己制药，要么是从北边收回来的草药，要么就是当地的药农卖过来的草药。回春堂的价钱公道，药农也愿意把草药送过来，倒是不担心药材不够的事情。只是，苦了李青果儿跟一干师兄了。没事儿的时候就要折腾这些药材，天天要担心后院晒着草药，可别下雨了才是。 秋季进补的多了，枸杞当归这类秋季进补的药材倒是不够用了，还是要跟爷爷说了，还要再买一些枸杞当归才是。李青果儿摸了摸簸箕上的枸杞，都已经干了，才在一旁的大药柜找到了枸杞的匣子，把枸杞都倒进去。 听到脚步声，李青果儿头都没回，“大师兄，把那边簸箕的枸杞给我端来吧，那个也晒了好几个太阳了，早就干了。” “你怎么知道的？我明明放轻了脚步，怎么还听得出是我？”大师兄嘻嘻哈哈的笑着，端了枸杞过来，看着李青果儿仔细的挑拣一番，才倒进了匣子里。 “你的脚步最重了，就算是小心翼翼的放轻了步子，你屏着呼吸，我能听不到吗？”李青果儿白了一眼，其实大师兄是想突然袭击，吓唬自己的。多大的人了，这样的游戏还是乐此不疲。 大师兄拎了拎青果儿的耳朵，“小耳朵还是很厉害的嘛，看上去小了些，听力倒是不错的。”李青果儿的耳朵从小就比一般人小了一下，又因为是肥嘟嘟的脸，倒是显得耳朵过小了些。现在长大了，包子脸下去了，耳朵看上去也不小了，但是，回春堂的人总喜欢叫她小耳朵。 “嗯，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孙家的亲事虽然定了，孙怀仁是有功名的。但是，他要是敢欺负了你，你的师兄们也不是吃素的。你放心好了，要是受了委屈就要说。”大师兄平时虽然嬉皮笑脸的，说这话的时候倒是正经的很，脸上都不带一丝笑意。 李青果儿心里感动，有些酸酸的感觉。 “师祖跟师奶奶你也不用担心，出嫁的姑娘不要总是惦记着娘家的事情。我们这么多徒孙，总归能照顾得了他们的。” “大师兄？” “嗯？” “我只是说亲事，又没说现在就要嫁。你现在一下子说完了，以后怎么办？” “哦，是哦！我可以再说一遍嘛，真心话不嫌多的吧？” “不嫌！那你以后多说两遍啊，要记在心上，以后啊，我被欺负了，找你们，不准不理我啊！” “怎么会！” 李青果儿抱着大师兄大哭一场，有点酸酸的甜甜的幸福的味道。 孙怀仁凯旋的时候，孙朗跟柳月娘也早早的已经回来了。今天的日子很赶，孙郎赶着给丈人送礼，这边黄劲松也等着送礼呢。礼多礼少，总归是一份心意。 黄劲松现在管着外面的农田，还要照看着铺子，因为以前没有经手过，倒是手忙脚乱的。现在郑克也不放心，把身边得力的管事给了黄劲松。黄劲松一开始是不肯要的，后来孙朗找他说了一番话，他才勉勉强强的接受了郑克的好意。只是以前不常见人，交际不是十分的灵光，好在黄劲松是个讲义气的性子，有这么几个的掌柜跟他倒是要好的。 “劲松说，那些铺子跟银票也收下了。毕竟是那边的一番心意，说是他这些年偷偷攒下的私产，那边家里不知道这些的。毕竟是这样的关系，我们也不能寒了老人的心。”春花虽然是二十多岁的年纪，但是一直处在深闺，看上去比同年的叶子倒是年轻了一些，叶子毕竟是两个孩子的娘了，总要操持着家务。春花刚刚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黄劲松更是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是这个道理，上辈的人都不计较了，你们做子女的就更没什么资格计较了。”柳月娘点点头。黄劲松以前是觉得郑克对不起黄姨娘，但是黄姨娘认了命了，儿子已经娶了媳妇儿，有了一个体面的身份，这些都已经足够了。更何况，现在春花已经有了身孕，眼看着都是要当奶奶的人了，哪里还会计较这些。 或者黄劲松态度的改变，郑克现在对黄姨娘也好了几分，出手也渐渐大方了。衣裳首饰一季都能换个几回，据说还要在历阳给黄姨娘置个宅子，买些田地，给她养老用的。对于年长的外室，郑克着也算是仁至义尽了。黄姨娘也觉得有了这些，就更能贴补两个孩子了，也是更欢喜了。 “嗯！”春花低低的应了。 “中秋，有没有给那边准备节礼？外面不方便走，后院就有后门，上门去看看也是好的。就是去看看亲家太太也好。”黄姨娘的日子是好过了，但是也不能光明正大的上黄家的门去。要是春花能惦记着这个婆婆，怕是黄姨娘心里也是欢喜的。儿子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拉扯倒这么大，其中艰辛谁能知道？ “都备好的，正准备跟干娘说一声呢！” “有心就好，有心就好！等这边吃过了午饭，你们就去后面看看？” “不了吧，我们午饭前去看一眼，过来吃了午饭就回去了。我刚刚有了身子，劲松不放心，总是要让我回去歇着。” “那行，你们别耽搁了，赶紧去吧！等你们回来吃饭！” 春花出了院子，孙叶就冷哼了一声，嘀咕了一句，“不过是个外人，却得了这么大份的嫁妆。”因为声音低，屋子里又有孩子闹着，除了柳月娘倒是没人听清了。 柳月娘转着手上的镯子，心下了然。春花是李家的孩子，认了孙家的干亲。倒是叶子是孙朗嫡亲的妹子，出嫁的时候的嫁妆还没有春花的多，心里自然是不平衡的了。后来，叶子跟刘廷坚进城的时候，孙朗跟孙红都没有及时的伸出援手，让他们自己好好的撑了一段时间。原本以为说通了就没事了，没想到，孙叶还记在心上。 只是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各人有各人的心思罢了，柳月娘也懒的去理会了。明白人不用讲都是明白的，要是说了几遍还是不明白的人，也是说不通的了。好在，刘廷坚倒是个心里明白的。叶子怕是在家的时候被宠坏了，现在说话倒是没遮拦的。 怀仁进了柳月娘的院子，怀林早先就蹦进了屋子里，“娘，李爷爷可答应把青果儿姐姐嫁给哥哥了！”怀林急着抢功，想要柳月娘好好的夸夸他，就绘声绘色的把在李家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李奶奶答应了亲事，李爷爷还要说话，李奶奶说，有本事让他把以前喝的咱家的桂花酿都还回来。哈哈，李爷爷就没辙了。” “怀仁别瞎说，李爷爷心里十有□也已经同意了，不然不会这么爽快的答应了。”孙怀仁拎了怀林的领子，又跟屋子里的几位长辈问候了一番。“原来姑妈跟姑姑都在。” “我们来找你爹娘商量中秋节回老家的事情。”孙红笑眯眯的说，“回春堂的李青果儿？倒是不错的姑娘，是门好亲事。” “大姐！怎么就好了。不过是个女大夫，我们怀仁已经是个举人了，怕是不合适的吧？女大夫见多了阴私的事情，恐怕不太好吧？”孙叶皱了眉头，李青果儿当大夫自然是好的，要是当怀仁的媳妇儿，恐怕是有些配不上的吧？ “女大夫也没什么不好，我的眼睛不清楚了，还是青果儿看好的。女大夫是救人的，怎么就不好了？救人是大功德的事情，这是给我们怀仁积福呢！”柳月娘虽然不计较，但是毕竟青果儿是自家看好的儿媳妇儿。就算是再亲近的人，说了青果儿不好的话，恐怕也都是高兴不起来的吧？ 叶子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平时心直口快的，倒也不至于会看不上李青果儿。柳月娘心下嘀咕，估计是跟历阳城的太太妇人们混得多了，就有些眼高于顶了，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这样的心思可不好。其实，命运这个东西，不过是瞬息万变的事情。 170第 170 章 柳月娘脸上自然的带出些不高兴来,孙红踢了孙叶一脚,孙叶看到柳月娘的脸色不好,才讷讷的没有接下去说。 “我看着谢家的二公子,现在倒是留在京城不回来了。隔壁曹夫人不是想要跟娘家亲上加亲么，现在怎么没消息了？”孙红好奇的问,自己跟曹夫人并不亲近，但是月娘跟曹夫人处的不错，估计是知道一些消息的。 “曹家二姐儿跟谢二公子的亲事？”月娘诧异，这个自己还真的是没听到风声,毕竟，曹夫人最近也很少过门来玩了。官哥儿的身子不好，需要曹夫人时时刻刻的盯着；曹家大姐儿的亲事将近,嫁妆什么的早早的就要开始准备了。曹夫人如今是忙的脚不沾地了，哪里还有什么空闲的时间办宴会串门子。 而且，听谢夫人的意思是要给谢子珏找个高门贵女的，曹家二姐儿恐怕不在谢夫人的计划之中吧？不过，谢夫人对曹夫人倒是掏心掏肺的，看上去曹夫人也很听谢夫人的话，要是同意了这门亲事，也是可能的。 “对，这个我也听说了。据说啊，曹家二姐儿为这事儿还跟张家的姑娘闹过一回呢！”孙叶八卦的接口，好像她亲眼见过的一样。妞妞倒是心上一跳，难道，这件事情还是传出去了？ “别这么咋咋呼呼的，也就是我们几个在家的时候说一说。出去可不能说了，这可是关系着人家姑娘的闺誉呢。”孙红可是知道分寸的，但是孙叶不知道啊，今天这个话在孙家能说，但是出了这个门就应该埋在心底才好。 “姐，不是你说了，我才插嘴的么？”孙叶子堵了一口气在心口，今天一个个的都怎么了，尽给自己添堵了。再说了，这个事情可不是自己说出来的，自己不过是附和一下，怎么又是自己的错？ “不是说你的错，怕你在外面吃亏。做嫂子的做姐姐的都希望你好的。”柳月娘叹气，其实孙叶的日子不错，刘廷坚是个会过日子的，什么苦的累的都是自己扛着。孙叶也知道心疼刘廷坚，两个人的日子定能过得越来越好的。只是，孙叶跟历阳的富太太们走的近了，未免就沾染了一些爱攀比的心思。“我看着两个孩子都不小了，以后啊，就送到学堂里去读书去。你也帮着些廷坚，家里的豆腐坊做的好，两个人的日子也越过越好。” “说到这个啊，我想着两个孩子能不能在嫂子这住段时间？虽然才是八月份，但是咱家的豆腐做的好，黄豆总是不够。过年的时候，黄豆也会涨价，豆腐卖的也多。我想着，今年黄豆收上来的时候，就让廷坚带着伙计收些豆子回来，到过年的时候能省下了不少的钱。”刘廷坚的豆腐坊大了，渐渐的，攒下了些本钱，原本是想在历阳城里买个小院子的，但是，孙叶想着，买房子的事情不着急，倒是收了豆子回来屯着，能好好的赚一笔。 “你有这个想法啊，我跟你二哥自然是支持的。两个孩子过来也好，怀林经常回家，着两个孩子跟怀林玩的开。再说了，我院子的人也多，还有妞妞看着，带两个孩子我也累不着。”柳月娘高兴的答应了。孙叶如今带着孩子没事儿就是东家长西家短的，这样找点事情做做，倒是比在家成天的拉呱的好。 孙叶高兴的点头，自己也是看着姐姐跟二哥家的日子越发的好过了，想着自己要是努力一些，也能早早的买房买地不是？家里虽然盘下了一个豆腐坊，但是家里已经有了两个小子，以后读书、说亲、分家，哪一样都要花大钱的。年轻的时候不卯着劲儿挣一挣，以后年纪大了就怕是更加艰难了，那时候可就是有心无力了。 三个人商量好了十五回家过中秋节的事情，春花也从黄姨娘那边过来了。春花看上去是高兴的，黄劲松倒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好像在想着些什么。只是家里这么些人，柳月娘也不好巴巴的问出了什么事儿。 “月半的时候我们回老家过节，你们要不要一起回去？”春花成亲之前回老家去给春花爹上了一回坟，到现在，还没回过家呢。 “不了吧？”春花抬头看了看黄劲松，又羞涩的低了头，“我过年的时候再回去给我爹祭祀，毕竟我身上刚刚有了孩子，回去一路颠簸的，也不方便。”春花怀上的时候年纪已经不小了，又是头一胎，自然是小心极了，生怕出了什么事情。 “也好！” 等到大家吃过午饭散了，柳月娘也没有去休息，倒是赶紧找了人去请钱媒婆过府来。李家好不容易同意了亲事，要赶紧定下来才是。 钱媒婆被人叫过来的时候正在吃午饭呢，饭吃到一半就丢了手上的碗，骑着小毛驴就赶紧到孙府来了。“太太，听说是李家同意了亲事？”钱媒婆在路上就打听了，这回说亲的李家就是回春堂的李家。据说还是孙举人自己亲自上门去讨好卖乖，才说成了这么亲事的。 “是！这不就赶紧叫了钱妈妈过来，帮我看看最近可是有什么好日子？” “这个月的好日子是没了，九月初八倒是说亲的好日子，那天您写好了孙大爷的生辰八字，我带了人去李家要了李家姑娘的生辰八字，等合了八字，咱们就能纳吉了。只是，原本是隔了三日就纳吉的，只是我看着九月十八是极好的双日子。要是选在了九月初八问名，到九月十八纳吉，是不是要问一问李家的意思？”钱媒婆知道孙家对这么亲事十分看重，自然是卖了十二万分的力气，事事都想得周到。孙家有钱，到时候打赏肯定是不吝啬的不说，这孙怀仁是极有前途的，要是说成了这门婚事，自己在历阳的名声就更响了。 “自然，问名的时候，先跟亲家伯父伯母说清楚了才是。要是同意，我们就选了九月十八纳吉，要是不同意我们就选了九月十一纳吉。”柳月娘点头，这个肯定是要问问女方的意思，迁就着女方的意思来的。 钱媒婆听了柳月娘的意思就明白了，这个是男方迁就女方家的意思。这样的话，就好办多了。一般亲家谈及婚事的时候，总归会因为聘礼或者嫁妆扯皮的，孙家的这个态度，只要跟李家协商好了就成。而且，看孙家太太的意思怕不是不作为的，孙家的聘礼怕是很有看头，绝不会委屈了人家姑娘的。 送走了钱媒婆，柳月娘就盘算开了。 九月初纳吉的时间很紧，小定要准备的礼数也不少了，虽说还不是过大礼的时候，但是也要参照着过大礼的礼数来，只是比那个规格笑了一些。而且，孙怀仁年纪还小，小定跟过大礼的时间相隔太长，小定要更隆重一些才是。这样才不会委屈了李青果儿，也是让大家都看看孙家对李青果儿的重视。 柳月娘叫人开了库房，挑挑拣拣的，古董字画倒是不多的，但是北边的皮子什么的倒是有几张好的，可以给李家送过去——这在历阳可是不多见的。再者，李家开的回春堂是个医馆，药材本来就多，估计李大夫也收了不少好药材，这个时候送药材过去倒是不合适的。 柳老爷子给怀仁的白玉盘子倒是可以用上。那白玉色泽圆润通透，原本就价值不菲，而且这么大一块纯色的白玉雕成的盘子就更少见了。柳老爷子淘过来的时候就送给了孙怀仁，连柳良和都不知道，这样的好东西，要是被柳良和知道了，都不一定舍得的。 “娘，我看着个双面绣的屏风倒是不错的，比你房里摆的那个还要精致了几分！”妞妞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到了被锁在最里面的一个双面绣的屏风。 柳月娘伸手掀开了罩着的白布，轻轻的拂过屏风，“这个屏风可是给你准备的嫁妆呢！原本，我还想给你怀仁跟怀林都绣一个的，以后给儿媳妇儿当聘礼，可惜啊，我的眼睛不中用了。”柳月娘叹气，屏风只有一个，给了怀仁，以后就不能在妞妞的嫁妆里出现了。 “娘，我的亲事还没影子呢。先给怀仁吧，以后娘的眼睛好了，再给我绣一副。”妞妞拉着柳月娘的手撒娇，其实柳月娘的眼睛定是回不到从前了，但是妞妞愿意相信自己的希望成真。总归，要有些希望，才能活得更快活些。 “知道啦！给怀仁！以后我没法给你绣了，你可不要哭鼻子啊！”柳月娘点了点妞妞的鼻子，好气又好笑。“我以后就是娘的眼睛嘛，娘不能绣，可以教我。如今我的针线也不错了，娘，是吧？”妞妞嘿嘿的笑。妞妞的针线确实好了许多，虽然还不上红菱，更比不上以前的柳月娘，但是不过是一年的功夫，能学到这样已经不错了，以后也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让你早些学不听，要是早早的学了，你估计都能自己绣了衣裳了。”柳月娘摸着妞妞的脑袋，有点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 妞妞跟一般历阳的姑娘不一样，历阳的姑娘都是小巧玲珑的。但是妞妞的个子不小，不过是十二岁的年纪，就已经比曹家的大姐儿还高了两分。 171第 171 章 九月初的时候,上京传来了消息,柳家二房出了事儿。柳志和被京兆府尹下了大狱了。 原本也不是柳家的事情,只是柳志和的二舅子在京城犯了事儿,冲撞了上街的官家小姐。而那被冲撞的官家小姐正是翰林大学士王大人的孙女，是热门的太子妃人选。那王家定是容不下这样的事情的。那吴家的二舅子偏偏报了柳家的名头在外生事,身边的人又喊着二爷，自然有人认出了那伙计是柳家铺子里的。随即，王家就报了官，京兆府尹找人将柳志和绑了,柳志和百口莫辩——那伙计是柳家的伙计，只是那吴家老二这个时候早就溜了，哪里去寻。 柳志和下狱的时候才是八月初的时候,如今已经过了一个月了，吴氏一个人在京城是求告无门。而蒋家那边，找上门去的是柳老爷子，人家还会给几分面子，谁会卖她的账。没有办法了，才找人给历阳这边递了消息。 柳老太太当下就撅了过去，柳老爷子也是气得直跺脚。老二两口子果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自己的亲兄弟倒是防来防去的，外人倒是敢用，如今闯了这样的大祸来。 柳家人仰马翻的，找了人去请大夫，又找了人去孙家找了孙朗两口子过来。孙朗跟柳月娘赶过来的时候，柳老太太正巧慢慢醒转了，就着身边丫头的手，喝着热茶。胸口起伏的厉害，柳月娘看着柳老太太的脸色都发青了，真的是被气的够呛。 “娘，慢慢的喝，要不要给你挑点儿槐花蜜，更好喝些？”柳月娘坐在床帮上，结果了丫头手里的茶碗，给柳老太太喂茶喝。“不用啦，我说请大夫开药也不比啦！反正我老婆子也没几日好活的了，你的那些个弟弟弟媳妇啊，每一个是省心的！”柳老太太气的直哼哼。 “娘别担心了。说不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志和过两日就放出来了。”柳月娘也只能这样安慰，轻轻的叩着柳老太太的后背，让她舒心一些。喝完了茶，给柳老太太拿了个迎枕在后头靠着。 “再说了，锦秋刚生了孩子，照理说还不能劳累呢！您这边倒下了，她就一门心思的照顾您，亲力亲为的，您这么说不是伤了良和两口子的心？要我说，孩子要是不犯错，那还是孩子么？咱都是您的孩子呢，你得多包涵咱呢！” 白氏是有着自己的小心思，但是总的来说，还是为了柳家好的。如今，在历阳这么长的时间，没犯过什么大错。柳良和就更不用说了，柳老爷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就算是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在柳月娘的眼里，不管他们想干什么，只要对柳家老两口好就行了。 “我年纪大了，你别骗我啦！白氏现在生了儿子，我想抱过来养着都不成，白氏不准就算了，良和也是不准的。”柳老太太气哼哼的说着，白氏的儿子壮实，自己也喜欢这小子，想要抱过来养着，白氏不肯就算了。柳良和居然找了柳老爷子来说，柳老太太心口的气怎么能平。 “娘——您的年纪不小啦！该享享清福了，再说了，刚刚出生的娃娃动不动就哭了尿了饿了的，一个晚上能折腾个五六回。您这身子骨，可怎么受得了？锦秋要养就让她养着好了，反正谁养着都是您的乖孙子。”柳月娘叹气，这个事情自己也是知道的，上个月，柳家还为这个事儿闹了一场。白氏更是到自己跟前哭了一回。 要是穷人家的，老人不帮着带孩子，就要说不心疼子女了。因为穷人家的妇人都要下地干活做家务，哪有这么多的时间照顾孩子。这到了富人家，要是祖母要把孩子养在身边，当爹娘的就要舍不得了。一个大宅子，走都要走半天的，分了一个个的院子，一天都见不着都是常有的事儿，总担心孩子跟自己生分了。真是各有各的烦恼。 “话是这么说，我心里就是不舒坦。其实我也就是欢喜这孩子，想养在身边的，没成想，居然一个个的对我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的，好像我做错了什么大事儿似的。”柳老太太捂着自己的心口，浑浊的眼睛挤出了两滴泪水。 柳月娘也叹气，要不是您这么坚持非要把孩子抱过来，也不至于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啊。但是这样的话，可不能当着柳老太太的面说了，只能编了软话哄着她。“您啊，还是放宽心。儿女都是您的儿女，一家子磕磕碰碰也是常有的事儿，这个才叫是过日子呢！” “大夫说了，您要平心静气的养着，心里可不能总是这么起起伏伏的。咱多想想开心的事儿，” 外面的大夫在开药了，说是要舒心一些，开了些顺气的方子。其实都是要慢慢的养着，并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一开始被气到了，才会晕厥了。送走了大夫，自有人去药房抓药熬上，柳月娘陪着柳老太太说话。 白氏先回去照顾孩子，孙朗跟柳良和被柳老爷子叫走了，有事情去商量。 “怀仁的小定礼可准备好了？”柳老太太慢慢的喘着气，孙怀仁九月初八的小定，也就后天的事儿了。 “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娘，这些事儿就不用操心了！”柳月娘给柳老太太隔着薄被捏捏腿，老人家年纪大了，就容易水肿，时常捏一捏就会好一些。 “我怎么不操心啊，你这也是第一回办这么大的事儿。”柳老太太舒服的闭上了眼睛，轻轻的舒了口气，“我这里有一些东西，你一会儿带回去。几个孩子的东西，我都偷偷的留着呢，都是好东西，我存了这么些年，不说这些年他们孝敬的，就说当年在府里赏下来的好东西也不少。” “娘——这些东西您自己留着吧，我爹都是偷偷的藏着给你养老的。我那边的东西也不少，不会少了几个孩子的嫁妆跟聘礼的，您就放心好了！”柳月娘知道娘是为了自己好，但是出了门的姑娘总是往家顺东西可不好，“我们该孝敬你跟爹才是，怎么能端端的拿了你们的东西。” “我高兴给谁就给谁！你也别担心了，不单单是怀仁几个的，就是白氏的几个孩子的我都是准备好的。你娘的私房厚着呢，我偷偷的跟你说，”柳老太太睁开眼看了看身边没有丫头婆子围着，才偷偷的凑到柳月娘的耳边，“你爹的那几条船，出息大着呢，就这大半年，本早就回了，都偷偷的在我手里握着呢。没人知道。你爹看上去精明的很，谁都不知道，你爹的钱可全都在我手心里攥着呢。” “你爹啊，多少年，还是这个习惯，拿到钱，就要交给我的。吴氏以为讨好我，我就把我的私房给她了，其实我才不呢。她们能看到的都是我愿意给他们看到的，你娘虽然偏心，但是不是老糊涂。”柳老太太想想就笑起来了，柳月娘心里也吃了一惊，原本以为柳家的资产定是都握在老爷子的手里，没想到，居然都在老太太的手里抓着呢。 “我偷偷的跟你说的啊，你可别告诉了那几个。我给你的，你就偷偷的拿着，这也是你爹的意思，等我们啥时候一蹬脚，你可就什么都拿不到了。”柳老太太偷偷的给柳月娘递了一个荷包。“里面是清单，你们拿着单子去铺子里面拿就是了，掌柜的是可靠的。在府上抬过去就太惹眼了，这样子反而好，没人知道。” 柳月娘原本不打算接过来的，但是外面的脚步声传来，怕是白氏已经过来了。柳月娘只能收了放到绣袋里收着。 “大姐，我把孩子让奶娘带着了，你也累了半天了，换我吧。”白氏刚刚生产过，身子有些圆润，还没有恢复过来，皮肤倒是白皙的，身上一股香香的奶味儿。虽然已经请了两个奶娘，但是白氏还是坚持自己母乳喂养，等到不够的时候，才会让奶娘给孩子喂奶。 “禾哥儿才一个多月，你怎么就让奶娘带着，总归要自己看着才放心。我这边有丫头婆子看着，你们姑嫂俩去看看孩子吧，不用在我跟前伺候着了。只是不知道老爷子跟良和商量的怎么样了，志和还在大狱呢，想想我就心肝儿疼。”柳老太太想起来二儿子的事情，就把吴家恨得咬牙切齿的。 原本，柳老太太跟柳老爷子想要离开上京就是因为吴家。孙朗寄过去的信，柳志和不知道，但是柳老爷子一般事情都不会瞒着柳老太太的。柳老太太虽然偏心吴氏，但是柳良和是自己的儿子，没有疼儿媳妇儿超过儿子的说法。再说了，让吴家的人去查柳家的账，老二媳妇儿的心思怕是要把柳家搬空了给吴家去了吧？ 柳老太太找人清点了库房，找了账房，果然，少了不少的东西，所以，柳老太太才下定了决心跟着柳老爷子来历阳了。库房里的凡是公用的东西，全都收拾了过来了。这算是给吴氏的惩罚，但是，到底没有忍心什么都没有留下。京里的铺子，跟大部分的家当都留下了。 柳老爷子的意思是，以后分家顶多也就分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了，剩下的都是大房的东西了。 172第 172 章 柳志和那边只有上京的一封书信在手上,到底是什么情况,身在历阳也是不知道的。当务之急,是要找个能做主的人,赶紧去上京看看，见机行事。该找人的要找人,该花钱的要花钱。总之，先把人捞出来再说。 柳良和这边船行的生意一时半会儿离不开，再说了白氏刚刚生产了一个多月，这个时候柳良和也不能抛开老婆孩子就去上京。柳老爷子年事已高,这样的事情，让老人家奔波也不太合适。 孙朗这边，怀仁已经能在铺子上独挡一面了,有老肖看着倒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就是怀仁快要说亲了，这个事情不定好了，孙朗也没心思去上京。 “怀仁的亲事说好了，阿朗再带着几个人去上京吧。如今已经过了一个月了，反正也已经急不起来了。正好，谢家的二公子不是在翰林院？托了他帮着打听打听，这王家以前是个清贵，蒋家是祖上袭下来的爵位，不一定能帮得上忙了。但是，蒋家的侯爷是个喜欢舞文弄墨的，以前，还跟王家的七公子有些往来，到时候，你就见机行事吧！” 柳老爷子揪着仅剩的几根山羊胡，愁得面色发紧。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商户人家得罪了权贵，就算是最后能够剩了一条命，恐怕也要倾尽家财了。还好，上京的那些看起来是柳家的全部，其实只是一小部分，那些人要就都给了他们好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柳志和的命还在，钱是可以慢慢挣回来的。 孙怀仁跟李青果儿的亲事很快就说好了，问名结束，这边的礼数也都准备好了，就等着纳吉了。小定的时候，孙家的二十四抬小定礼，在历阳城里绕了一圈。 也不是空架子，领头的雁子，是柳良和早早的托人从北方带过来的。毕竟历阳这边的雁子是极少的，大多数人家都会选了毛色鲜亮的野鸡充数了，所以，孙家的第一台小定礼抬出来，围观的人群就惊叹了——历阳也只有少数几个富户人家才能找到这么好的毛色纯正的已经成年的雁子。 后面跟着的就是那白玉盘子，紫檀木的底座，托着色胎极好的白玉盘子，好似透亮的一般。双面绣的屏风更是了不得，在历阳的唯一的一家双面绣的绣房都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双面绣。至于后面的金钗，金项圈，金簪子都是分量十足的，压在红色的托盘上，款式也是十分新鲜的。至于那些粟米精米都是选的孙家庄子上最好的新米送过去的。 至于四位女长辈，首当其冲的居然是知府夫人，后面是袁太太，曹夫人，刘太太。要说这袁太太跟刘太太倒是孙家的正儿八经的亲戚，这知府夫人跟曹夫人的出场，真真正正的说明了，知府一家真的是看的起这个新晋的举人孙怀仁的。 等到了李家，李家的师兄弟早就迎在了堂上，李大夫跟李太太接了这边递过去的小定礼的单子，男女双方写下了婚书，这门亲事就算是定下来了。 孙怀仁跟李青果儿是九月十八定的亲事，孙朗九月十九那天一大早就出发了。只是，孙朗带走的除了几个跑腿的伙计，还带上了孙怀仁。孙怀仁跟谢子珏好的能穿一条裤子，再者毕竟是个有功名的读书人，上王家的门拜访或者赔礼的时候总归会好一些。不然，孙朗一个商人，总归是低人一等了。 至于孙家铺子上的事情，有老肖看着，柳老爷子还能照看着。孙家的贞姑娘也是看惯了外面铺子上的账本的，只让外面的掌柜每旬交了账本上来，明面上是给太太看的，实际上是给妞妞查账用的。这样，也就不怕外面的掌柜管事欺瞒了去。 孙怀仁跟孙朗坐了柳家自己的商船上路的，跟着漕帮的船后面，交了一些保护费，但是毕竟安全了许多。路上的补给之类的也不用担心，都是漕帮安排好的。拉了一船的货物，孙朗还揣着柳老爷子另外给的五万两银子的银票。这个都是给走动用的，其实五万两已经是个天文数字了，孙朗都吓了一跳。但是看着船上这许多的货物，在靠岸的时候上上下下，孙朗就明白了柳家为何能拿出这五万两银票来。 南北货物的差价有的时候能达到几倍或者几十倍的差价，一路上货卸货，从南到北，又从北到南，一条商船，两个月最起码能翻个十几二十倍的本钱。难得柳家有了这样的资本还如此的低调，历阳根本没人看的出来。 孙朗也感慨，自己的大舅子还是有眼光的。等到了上京，已经是十月初了，上京的天气寒冷，干燥的也厉害。孙朗等不及伙计们卸货，就风尘仆仆的先带了两个人跟孙怀仁去了码头上的茶座打听一下柳志和的案子。 这个案子并没有吴氏的信上说的这么简单，这个吴家的二爷在上京仗着自己是柳家的姻亲，柳家又是靠着靖南侯的，才敢这么胡作非为。每次也不知道避讳，就知道报出柳家的名号来。在上京给柳家拉了不少的仇恨值，就是蒋家都被牵连了许多不好的名声。 这次冲撞了王家的小姐也不是一个巧合。 原先，吴家二爷就冲撞了一个进京述职的七品知县的女儿，但是，因为吴家二爷仗着跟靖南侯拐着弯弯的关系，好好的忽悠了一番，那七品知县的女儿也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了。 可是，这个七品知县偏偏是王大学士的同年的儿子。在一次王府的宴会上，那小姐把自己被一个靖南侯家的家人冲撞的事情说了。王家的小姐是个爱打抱不平的性子，就找人打听了，想要给这个小姐妹报仇的。知道了这个是靖南侯家的家人，一般的人肯定只能忍气吞声的，但是王府的小姐不一样，她是太子妃的热门人选。莫说是靖南侯的家人冲撞了，就是靖南侯家的亲戚冲撞了，都是要掉层皮的。 只是，这王家的小姐只知道是柳家的人，却不知道这所谓的柳家人却是吴家的人。吴家二爷溜了，柳志和只能含冤入狱——要孙朗说，这也不算是喊冤入狱了，这吴家干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柳志和就不知道让这二舅子收敛一些？虽说不是柳志和干的事儿，柳志和也有教导的失误。 上京不少人是知道这件事的，只为柳志和可惜了，原本柳家在京城的生意是做的不错的。只是柳家的这个姻亲吴家实在是不怎么样——吴家早就破败了，吴家老大喜欢拿了柳家的货物，在自家的铺子里兜售，但是从来不给本钱的。吴家的老二是个混账东西，每天吊儿郎当的，就知道在柳家混吃混喝的。 在上京还传着，柳家二老怕是被这吴家的人气走的。 打听清楚了这件事情，孙朗就有些头疼，这个事情，吴氏写信的时候就敢这么避重就轻的没有写上因果，恐怕就是想要包庇一下自己的二弟的。要是贸贸然的跟吴氏谈了这件事情，恐怕也是不好办的。 “爹，不如我们自己在外面租个院子住着，倒是不要住进柳家去，在外只称爹爹是陪我准备两年后的会试的。”孙怀仁的话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的，经常有学子中了举就在到上京来准备三年后的会试，这样，多跟同样赶考的学子，或者跟书院的先生打好关系，在上京的文人圈里混出名堂来，对自己的会试还是很有帮助的。 孙朗沉吟一下，还是觉得孙怀仁的这个主意好，“也行！”毕竟，住在柳家，行动都受了限制，再者说了，这柳家如今只有一个吴氏，要是孙朗跟孙怀仁住进去还真的不是十分的合适。 孙朗跟孙怀仁先找了一个客栈住下，等到第二日，父子俩才出去找院子。可惜，在上京租个小四合院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上京的房价水涨船高，要是在内城租一个小四合院，不下一百两下不来，要是在历阳，这样的价钱都能买下半片院子了。 挑来挑去，还是没有选择省钱，找了一个位置好的地方——毕竟，这回是为了柳志和的事情过来的，要找个方便打听的地方才是。选的是东城的一个小四合院，那里的学子租四合院儿的多，还有就是王家就在不远的一条街上，隔了不过两条街罢了，徒步走过去也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 找好了房子付了订金，几个伙计帮忙把院子收拾了一番，找了一个灶上的婆子回来做饭。这个四合院倒真的是像个书生租住的院子了。到了晚上，就有了几个相邻的书生前来串门了。看着父子俩，还以为赶考的是孙朗，听说三年后赶考的是孙朗身边须发还没长齐的孙怀仁，倒是吃了一惊。 “呵呵，今年的榜眼不过是十四岁之龄，这位小兄弟能以十一之龄中了举，倒也不足为奇了。”说话的是个蓝色棉布长衫的举子，看上去二十来岁的年纪，不过，看样子家境并不是很好。“这位小兄弟，好好的准备。我是马上就要回乡的，好在离得不远，就在京郊的通县，三年后咱们再见了！” 173第 173 章 等安顿下来,孙朗跟孙怀仁才带了两个柳家的伙计往城西的柳府去。上京的宅子,东边都是朝廷命官的聚集地,倒是城西多是商户人家。城东的宅子多是大气威严,城西的宅子多是富丽堂皇。 柳府离租住的院子也不是很近，赶了一个时辰的马车,才到了城西的柳府。门口看门的小子是认得这两个伙计的，听说是历阳的姑爷来了，连忙就迎了进去。吴氏这个时候正在前院，听说历阳来了人,就赶紧迎了出去。 只是，看到孙朗跟孙怀仁的时候就有些失望了——原本以为会是柳良和或者柳老爷子过来的。毕竟，他们俩认识的人多,求人办事的时候也能找到人。至于孙家，吴氏是去过历阳的，自然知道孙家的情况。 “原来是大姐夫来了！”吴氏的脸上有些淡淡的，扯出来的笑容都有些勉强。吴氏最近都是吃不香睡不着的，这都是十月的天气了，虽然已经给狱卒们塞了银子，也只能让柳志和在大狱里过得好一些。别的，却是怎么都使不上力了。 孙怀仁给吴氏行了礼，双方见过了，也没有寒暄，就直奔主题了。 “志和的事情，老爷子已经知道了。只是，老爷子年事已高，良和那边事情忙，所以，就不方便过来了。但是，有什么事情跟我们说也是一样的。听说是跟翰林府的王家有关？”孙朗坐在吴氏的对面，吴氏的气色很不好，跟当初在历阳见面的时候比起来都瘦了一大圈了。原本是个圆圆的脸盘，这个时候眼窝子都深深的陷进去，颧骨高高的凸出来。 “嗯，是王家大房的嫡出小姐，王雪艳，在王家姑娘里面排行老二。人称王二小姐，在上京甚是有名，听说是要给太子选妃的。” 吴氏脸色灰败，要是公公回来，说不定还有回转的余地。这个大姐夫不过是个泥腿子，能有什么办法？就算是这几年挣了些钱，也是上不台面的。自家的哥哥不是回来说过，孙家在历阳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不过是有些田地，手里还有两个铺子么。柳家在上京虽说也只是有两个铺子，但是上京的铺子跟历阳的出息自然是不一样的。 “不知这吴家的人可有开始找吴家二爷？”孙怀仁看着吴氏不冷不淡的神色，就有些看不上。毕竟，自己跟爹这么远跋山涉水的过来了，二舅母好歹也要欢迎一下。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说着话，到现在，居然连茶都没有上。不知道是柳家的丫头没管教好，还是吴氏缺心眼儿呢。这是哪家的规矩。 “啊——”吴氏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这个，我娘家自然是去找的。我二哥不过是怕事躲起来了。说起来，这个也不单单是我二哥的错，明明是那王家的二小姐自己找的茬儿，就算是惊了马，没什么事儿就算了，哪里用的着报官了。” “不管是谁的错，总归不是我二舅舅的错呢。好歹把人找回来，才能掰扯掰扯这对错的事情吧？再说了，找不到吴家二爷，在大狱里吃苦的可就是我二舅舅了。”孙怀仁皱眉，没想到二舅母居然是这么糊涂的。先把二舅舅捞回来才是，难不成让二舅舅给吴家的二爷顶罪？ “我也想找啊，但是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使不上劲啊！每日里白花花的银子花出去，就跟砸水里似的，一点儿回音都没有。”吴氏自然是急的。柳志和出了事情之后。 家里铺子上的事情都没人管了，自己也使不上力，上个月账房先生就说拿回来的银子没有往日的多了。家里的几个孩子也还小，闹着要爹爹，吴氏焦头烂额。现在没有银子回家，白花花的银子就跟流水似的花出去。自己的大哥是个不靠谱的，事情没有办成的，银子倒是拿出去不少。就是家里库房的古董都送出去好几件了。 “那就先别着急了，我们慢慢的看着。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总不能把人压在大牢里。既然找不到门路，你就先在家带好孩子，也别乱花银子了。”孙朗皱了眉头，自己也是人生地不熟的，但是官家要黑商户人家的银子，那就是没底的。“自然，狱卒那边的银子不能少，至少得让志和过得好。别饿着了，冻着了，也尽量别上刑才是。” “这些我都是知道的！”吴氏闷声闷气的应着，这个孙朗还不如自己大哥呢，大哥好歹出去求人，这个孙朗倒是要等着官府审判的意思了。这回，柳志和哪里还能得了好去。 孙朗跟孙怀仁从柳家出来，就看到一个穿着紫色长衫的人进了柳家，脚步很急，像是遇到什么大事儿似的。 “哎呀，大舅老爷来了，快去里面禀报！”门上看门的明显声音里都多带了几分巴结。孙怀仁听了回头看了一眼，紫色的长袍倒是熨帖的，只是脚步虚浮，一身酒气。明明是上午的时候，这就去哪里喝了酒？ 身边的小厮儿凑上来，“这个就是吴家大爷，是二奶奶的亲哥哥。明明吴家早就破败了，吃喝还是原来的样子。也就是我们二爷是个傻的，二奶奶的两个哥哥在铺子上拿了货回去，从来没有付钱的时候。”小厮儿的神色很是不屑，孙怀仁就知道这个吴家大爷怕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个时候可不是来帮忙的，是来分一杯柳家的羹倒是真的。 今天除了拜访柳家的吴氏，最重要的还是去翰林院找谢子珏。孙怀仁过来的时候寄给谢子珏寄了一封信的，只是，这一路上紧赶慢赶的，孙怀仁已经到了上京，信恐怕还在路上。 孙家父子二人先回家吃了午饭，兵分两路。孙朗去了大狱，塞点银子，总归先要去看看柳志和才好。孙怀仁坐着马车到翰林府衙门去等着谢子珏出来，毕竟，上京这么大，孙怀仁也不知道谢子珏住在哪里。 孙怀仁坐在马车上，等到快日落的时候，才见衙门里有人66续续的出来，又等了半刻钟，才见谢子珏穿着一身绿油油的新官袍出来，明显比年初的时候瘦了许多。“子珏兄！” “呀！怀仁？你怎么来了京城？”谢子珏正低头想着什么事情，听到孙怀仁的声音才抬头循声望去。“我还以为我听错了呢，没想到真的是你。”谢子珏三步并作两步就走到了孙怀仁的面前，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嗯，前两日就来了，还没安顿下来。这不，我这就来找你了不是？你现在住在哪里？”孙怀仁揽了谢子珏的肩，就拍了两下，只觉得身下的骨头咯人，“怎么，你在上京吃不饱穿不暖的？” 谁都知道今科的榜眼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倒是今科的状元已经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了，直接放了外放，倒是榜眼留在了翰林院编修。翰林院是什么地方？专出股肱之臣的地方，谢子珏这个时候进了翰林院，等到三年之后放一任外放，再回到上京的时候，不出意外，就会前途无量了。 只是，上京的百姓肯定不会想到他们口中风光无限的榜眼，这个时候身上无二两肥肉，清瘦了不少。 “这倒不至于，只是，每日里总是要上衙门。中午的伙食实在是不好，只是如今住在谢府，倒是不好挑剔的。”谢子珏苦涩的笑笑，如今京城的谢府是谢家的三夫人在当家，是谢子珏的三婶婶。 因为谢家三老爷一直是做的京官，两袖清风的，也没有什么油水，日子也是十分的艰难。谢三夫人当家十分节俭的，自然也不会想着给大房的二小子送午饭了，反正衙门中午是有午饭的。 只是苦了谢子珏，因为这些大人们都是自己家送过来的饭，准备的伙食也就是意思一下，不过是一盘子几根的青菜，连肉屑都看不到的肉沫汤，还有就是一碗夹着沙子的米饭。这个伙食，是有多差就有多差。 谢子珏从小到大都是精贵公子哥儿，哪里吃过这样的伙食，每日里只能偷偷的藏了两块点心，中午的时候就着茶水吃一些。熬了这些日子，倒是掉了不少的肉。再说了，十四岁的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更容易瘦下来了。 孙怀仁倒是没有多想，既然衙门的伙食不好，“我住的院子里倒是请了一位灶娘，要是你吃的习惯，我明日起就叫了家里的小厮儿日日给你送饭，这样可好？”孙怀仁跟谢子珏的两人的交情好，谢子珏也实在是忍受不了这样的伙食了，就点点头，“这样也好。” 谢子珏吩咐了身边跟着的小厮儿回府去说一声，就跟着孙怀仁上了孙家的马车。“我可要去你那里看看，如今住在什么地方，可住的舒服？”要是历阳的谢家，谢子珏就能邀请孙怀仁跟孙朗家里住了。只是，这边的谢家是一大家子，就是自己都住的不是那么舒心，又怎么邀请孙家父子入住？ “离这边也不远，就在城东，一会儿就到了。” 174第 174 章 到了孙家租住的小院子的时候,正好灶娘已经开始做饭,历阳的酱虾酱蟹端上来,谢子珏就两眼放光了。跟历阳的各色吃食比起来,上京的吃食着实简单了许多，哪里能吃到这些海虾海蟹,就是螃蟹都是不多见的。 “我来的时候也带了一些，只是除了祖母，没有人吃得惯。”谢家的老家在南边儿，谢家的老太太就是那边的人。曹太太就嫁到了历阳去,但是谢家的三老爷如今不过是二十五六，他基本是在上京长大的，娶的又是上京的媳妇儿,一大家子人自然是吃不惯南边的东西的。 “那你回去的时候给老太太带一些，只是，这些性凉，老太太可不能多吃，吃多了伤脾胃。”孙怀仁当即就让灶娘给准备了两小坛的虾酱蟹酱，让谢子珏带回去的。 “你二舅舅的事情你知道吧？”酒足饭饱了，谢子珏摸着肚皮，真的还想多吃点啊，可惜肚子里面已经塞不进去了。 孙怀仁点点头，“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上京，我跟我爹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办呢。我爹去看我二舅舅了。反正，我看着二舅母那边是指望不上了。”吴氏不像是相信孙家父子的样子，估计吴氏那边是帮不上忙了，只要不添乱就算是不错了。 “还是赶紧找到吴家的二爷，吴家二爷仗着靖南侯府的面子，作威作福的，一般的小官儿都敢得罪。进京述职的小官儿们更是得罪不起他，现在怕是给靖南侯惹了不少的事儿。我在上京的半年，就听到不少的风声，现在靖南侯府是不方便出面了。你们还是要去找找王大学士，看看他是不是能网开一面。” 谢子珏七七八八的把吴家二爷的事情说了，孙怀仁的脸都绿了，没想到这个吴家二爷竟然是这么不知道轻重的。“我二舅母是说吴家二爷已经找不到了，现在可如何是好？” 谢子珏锁了眉头，“吴家二爷是失踪了好久了，但是我是听家里的人说，可能是在通州那边，有人看到吴家的人去给他送东西了。你要是人手不够的话，我可以找两个人去通州给你找找。”谢子珏来上京的时候，谢知府给他准备了不少的家人，就是想要照顾他的生活，打理他自己的产业的。其中一个叫猴子的，像个泥鳅似的，最能探问消息了，这件事情交给他来做，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孙怀仁也没有拒绝，毕竟孙家父子过来的时候不过带了几个柳家的家人，在上京的事情还要他们帮忙打理。到通州找人这样的事情，肯定还是谢家人帮忙比较好一点。 “那我就不客气了！” “什么时候要你客气过！” 虽然两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恨不能秉烛夜谈，只是谢子珏第二天还要上衙。送走了谢子珏，孙朗才回来，进屋的时候一声不吭的，狠狠的灌了两杯水才开了口。 “你二舅舅在大狱里受了苦了，吴家人简直是欺人太甚了。你二舅母说给狱卒塞了银子，我去看的时候，那狱卒根本就没买账，说是柳家从来没有人来看过。你二舅舅受了寒，已经染了风寒了，给狱卒塞了不少银子，那狱卒才给换了个干净的牢房，暖和的衣裳也送进去了。大夫开了方子，我明日熬了药再送进去。” 孙朗唏嘘，吴氏给了吴家大爷不少的银子去上下打点，但是吴家大爷根本就没去看过柳志和，那些银子也根本就不知道花到哪里去了。孙朗犹记得柳志和听说时的震惊失望，还有无力苦笑。 吴家大爷这个时候从柳家拿走了这么多的银子不愿意给柳志和打点，一部分是因为吴家二爷——要是柳志和被捞出来了，吴家二爷肯定是要牵连进去的。还有一点就是，吴家早就败落了，但是柳家有不少的家产，吴家大爷怕是打着心思，要把柳家一点点的搬走了。 柳志和阴郁了不少，虽然没有上大刑，也确实在里面吃了不少的苦，瘦的皮包骨头了。原本就是个翩翩佳公子，这些半馊的饭菜根本就下不了口，都便宜了别人。饿的不行的时候，不得不忍受这些馊掉的饭菜。只是每天只有两顿，原本就吃不饱，还要被别的吃的快的人抢，柳志和很快就瘦下来了。 孙怀仁这个时候才看到后面跟着的小四手上提着一包药，“今天见到了子珏没有？”外面的灶娘有热了汤汤水水端进来，孙怀仁的饭还没吃。小四把药包给了灶娘，就去了厨房吃饭，今天跟着老爷出去了半天，跑腿跑的肚子都饿了。 “见到了，在家吃了饭刚刚走，爹先吃饭吧，我慢慢跟你说。”孙怀仁三言两语的把吴家二爷的事情说了，也把谢子珏分析的说了。“我觉得子珏找人去寻那吴家二爷也好，毕竟，我们也找不到那吴家二爷，又是人生地不熟的。还有就是，虽说靖南侯这个时候帮不上忙，我听着子珏的意思，倒是吴家二爷给靖南侯府也惹了不少的麻烦。爹不如就带着外祖给的玉佩，去靖南侯府拜访一下。去赔个罪也是应该的。” “也好，只是，你二舅舅那边的事情是当务之急。伤寒已经很严重了，我还是不放心。等明日回来，我看看挑个什么日子去靖南侯府走一趟，你大舅舅跟外祖让带给靖南侯的东西也要收拾一下带过去。”孙朗三两口就把饭吃完了。 孙家父子二人又商量了一番，孙朗还是去看看柳志和。孙怀仁先写了封信回历阳去，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能瞒着历阳那边了，要是柳志和落下了什么不好，孙家父子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只是，柳老太太跟老太爷的年纪大了，恐怕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孙怀仁写了两封信，一封是个柳良和的，原原本本的把事情说了。至于给柳家二老看的，自然是报喜不报忧的。给家里的书信倒是自在了许多，介绍了一下沿途的风光，上京这边的繁华。 闹成了这样，具体的事情也不能瞒着了 来日方长，两个人很快就洗洗澡睡下了。 吴家大爷前一日刚刚从自家妹子拿了一百两银子，原本是准备带回家的，可是，遇上了一群狐朋狗友，去了一趟万花楼，就花的七七八八的了。吴家大爷花钱的时候花的豪气，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没银子了。 跟家里的母老虎说了，要带了银子回家的。吴家已经在通州那边看好了一块地，准备买下来，要一千两的银子，现在还缺了一些。吴家大爷拍拍脑袋，就转到了柳家的门口，反正已经从自家妹子手里骗了不少的银子了，再进去要一些，应该也是无碍的。 吴家大爷晃晃悠悠的进了柳家的门，打着哈哈。看着吴氏的脸色不太好，吴家大爷心里也有些不忍，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但是想起来家里的母老虎，就把这一星半点儿的不忍抛到脑后去了——反正柳家有钱，就算是借些给自己花花也是无妨的。 吴氏看到自己大哥醉醺醺的进来，就有些不高兴，历阳那边没有得力的人过来，自己的大哥又是这个样子，志和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到哪里去喝了醉醺醺的过来，给了你银子让你给志和找找门路，就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吴氏气闷。 “快了快了，我这不是昨天晚上是去陪京兆府尹大人府上的管事去喝花酒去了。身上的银子也花出去了，只是，恐怕有些不够。”吴家大爷打了个饱嗝，呼出的酒气差点就把吴氏给熏倒了。 但是现在吴氏已经顾及不了这些了，只听到了吴家大爷说的，已经跟京兆府尹府上的管事去喝花酒了，银子也花出去了。这是不是开始有消息了？“真的？”京兆府尹可不就是下令把柳志和绑走的那一位大人？ “大哥怎么会骗你！”吴家大爷呵呵的笑，说起来，吴家大爷也没说谎，昨天喝花酒的时候可不就遇到了几位大人府上的管事么，至于能不能帮上忙，那就不好说了。“只是，这个银子有些不够，你看？” “我马上让人拿来，大哥你先坐着喝口茶！”吴氏火急火燎的去了后院，开了自己的妆匣，拿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想想咬咬牙，又拿了一张一百两的。 吴家大爷拿到了银子乐开了花，原本以为顶多就给个百十两的，哪知道居然得了六百两。 “大哥，够不够？”吴氏殷切的看着吴家大爷。 “我估摸着差不多吧，回来了跟你说，要是不够，你就给补上就是了。”吴家大爷迟疑了一下，可不能说够了，到时候要银子就不方便了。 “行！大哥你多费些心思，我一个妇道人家也出不去，如今谁都靠不上，只能指望你跟爹娘了。”吴氏这个时候看到吴家大爷就是见到了希望，既然说了有消息了，只要愿意花银子，志和肯定能出的来。 “嗯——”吴家大爷有些犯困，眯了眯眼哼了一声，惦记着早点回去睡一觉，就赶紧点头。等回到家里，把身上那一百两的银票交给了吴家大奶奶，就去了姨娘的屋里睡觉去了。 175第 175 章 通州的城的一家赌坊里面,一个穿着靛青色长袍,银丝线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天青色的宽边锦带。乌黑的头发被一个小银冠束着,长得也是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只是那两眼盯着庄家手里的筛子,像是着了魔一般。 庄家手里的色子开了，正好是六，因为是买大小，庄家买的大,那公子压的却是小，有些失望的摇头晃脑。 隔壁桌上的一个不起眼的少年，挤到了这位公子的身边,嬉皮笑脸的开口，“公子，可是手气不佳？给点赏钱吧，您必定否极泰来” “去去去，一边儿去！本大爷什么场面没见过，不过是输了区区五十两，再来！这回我压大！”那公子皱了眉头推开了少年，那少年脚下一个踉跄，就出了人群。那华服工资一点儿也不在意的要求再开一局，像是跟庄家耗上了。 那庄家跟少年对了个眼色，谁也没有注意到那少年做了一个杀的动作，就晃到了赌坊的二楼进了包房。“呦，猴子哥来了？”那上座的管事立马笑眯眯的走过来，“快，给我们猴子哥上好茶来！” 赌坊管事请了那少年做了，才点头哈腰的端了热茶，“猴子哥，您如今在哪发财呢？好久都没见您了！” 不怪这个管事对这么一个少年如此殷勤，这个少年可不是普通人，在通州的赌坊是十分有名的。十岁的时候就能在通州所有的赌坊打遍天下去敌手了，这边的庄家基本都要成一身猴爷。这边赌坊的管事是惹不起这个人物的，因为这个猴子还有一个身份，是如今漕帮大当家的小孙子。这个身份一般人是不知道的，只是这个管事是跟着赌坊的大老板拜见过漕帮大当家的。 “你是想问我祖父吧？”少年笑了，端了热茶在手心里暖着，十月的天气，虽然笼了火盆，还是有些寒意。 管事呵呵的笑，“什么都瞒不过猴哥您的眼！” “少拍马屁。我爷爷如今在南边待着呢，南边现在是好时候啊，我爷爷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通州这边了。你跟你们老大说了，有什么要孝敬的，直接找我三叔，转送给我爷爷就成！”猴子吊儿郎当的翘了二郎腿，嘬着上好的雀舌，“至于我么，你就不要打听了，我现在跟着我主子干大事儿呢。我爷爷说了，我们漕帮的人匪气太重，让我跟着我主子好好历练。你们没事儿别把我的身份宣扬出去，我要低调。” “知道知道！” “我今天过来是有正事儿要办的，楼下一个穿靛蓝色衣裳的，看到了没有？他得罪我了，尽量让他多输点，输到倾家荡产的最好了。等事情了结了，上来叫我！记住了，把人给我不声不响的扣下来，也别伤筋动骨的，先吓唬一下，我有事儿找他算账呢！” “您放心好了，保准把人给您毫发无损的留下！”赌坊里整治人的手段还是有一手的，管事也乐得给猴子买个人情。再说了，下面的这个穿靛蓝色衣裳的人，不是通州界面上的人，每天都会来输上个百十两银子。明显的是个肉鸡，也不介意再多宰一些。 猴子吩咐了一番，就轻车熟路的去了隔壁的屋子睡大觉去了——这边原本是那管事平日里休息的地方，烧了上好的炭火，铺着厚厚的被褥。大清早的，正适合睡觉，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大清早的就要赌上了。 等猴子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的时候，下面的赌局还是热火朝天的，闹哄哄的。猴子挠挠脑袋，起了身，外面已经准备好了饭菜，看上去还不错。猴子净面漱口，就自己坐在那边吃起饭来。 “你也坐着吃吧，别看着我了。我们江湖人，哪里这么多的规矩。快吃快吃！还有那个，外面守着的兄弟呢？也一块儿进来吃吧！”猴子看上去尖嘴猴腮的，还是个十四五的少年，但是能吃很，整整吃了三碗白米饭才丢了碗。 那管事随即也丢了手上的碗，找人把饭菜给撤了。“猴哥，那个小子已经在后面的柴房压着了，您要不要去看一眼？” 那华服公子的本事本来就不好，再加上手气差，那庄家又是专门做局的，哪里能讨得了好去。不过是两个时辰，连头上的银冠都已经输掉了，又不肯撒手，还要接着玩，就开始赊账了，比大小本来就十分的快，算下来，还欠了赌坊两千多两的银子。 等结了银子，那华服公子也傻眼了，原本以为不过是玩玩的，平时也会输的，也不过是百十两的银子，这回居然输了两千多两，就要不认账了。赌坊里哪里会让他逃了，直接就把人扣下了。 不过碍着猴子，还没有动手打人，只是五花大绑的在柴房里关了。猴子跟着那管事进了柴房，华服公子现在头发散了，脸色铁青。因为丢进来的人手重了些，直接脸着地了，蹭了一脸的灰不说，左边半个脸还高高的肿起来了。 嘴里的白布被人扣了，那华服公子就破口大骂，“你们是什么人？居然敢把我绑了！在上京，谁不知道我吴二爷背后靠的是靖南侯府？你们这些刁民，识相的赶紧把我放了，把我的银子都还给我！不然，哼——我要找了靖南侯来，找你们的麻烦！” “哟，原来是上京的吴二爷啊！我们孤陋寡闻孤陋寡闻了。不过，您说的靖南侯府，可是靖南侯府蒋家？”猴子点头哈腰的给吴二爷解了绳子，又给揉了揉手上的淤青。 “嗯，这位小兄弟倒是知道，自然是的！”吴家二爷又得瑟起来，反正这里是通州，没有人知道自己在上京犯了事儿。报出靖南侯府的名号来，吓吓他们也好。 “哦——”猴子突如其来的就从吴家二爷的后背心给了他一脚，吴家二爷直接就从柴房里飞了出去，落在了后院的地上，青石板的地面，直接五体投地，怕是也痛的很了。那赌坊的管事吃了一惊，难怪那漕帮的大当家的敢让猴子一人上了通州，就这身功夫，一般的人都进不了身。 “哎呦——”吴家二爷一摸自己的脸，鼻血早就糊了一脸，甚是难看。 猴子背着手，围着吴家二爷走了一圈，哼了一声，“吴家二爷是吧？在上京惹了事儿，让自己的姐夫顶缸了，倒是骗了柳家的钱在通州好吃好喝的混着。你真的当这天下没有王法了吧？我看你现在还怎么溜！” 猴子直接就把吴家二爷提溜上了马车，找了个车把式赶车，谢过了赌坊的管事，就带着吴家二爷去了上京。还让赌坊的人把消息给封锁了，以免吴家的人先得了消息，现在还是顺顺当当的去了上京再说。 通州到上京也不过是半日的路程，马车紧赶慢赶的，在天黑之前进了城。回了谢家，门上说了公子还没回来，猴子就让人赶车去了孙家。如今谢子珏多是在孙家吃晚饭，跟孙怀仁也能多聊聊。 猴子叫了门，跟小四儿通了气儿，知道主子们已经吃过了晚饭，就让人小四儿先进去说一句，自己拎了吴家二爷就扔进了正房。 “爷，孙老爷，孙二爷，这个就是那吴家二爷了！”猴子拱拱手，行了一礼。 “这么快！”谢子珏惊讶，知道猴子是个有本事的，消息十分的灵通的，但是没想到两三日就把吴家二爷给带回来了。 “嗨，也是碰巧了！我去通州的时候，他正在赌坊呢！输的精光的，就被赌坊的抓了，我正好见着了，就领回来了！”猴子隐去了自己让人诱赌，绑人的经过，只省略的说了说。“看看，他头上的发冠都被输掉了，如今披头散发的，像个疯子似的。” 三人看一眼那吴家二爷，身上的靛蓝色的长袍原本是个精贵的布料，可惜不耐脏，早就脏兮兮皱巴巴的了。脸上更是难看，灰跟血糊了一脸，要不是因为屋子里亮堂堂的，恐怕都能吓死人了。果真是狼狈不堪，谁都没法相信，这个居然就是吴家二爷。 “不知孙伯父怎么打算的，这吴家二爷？”毕竟是柳家的事情，谢子珏可以帮忙，可以建议，但是不能做决定的。这一切还是要看孙家父子怎么打算。 “明天就直接交了官府吧，志和的身子不好，早点出来养着。虽说找了个好一些的牢房，但是毕竟不见天日，刺骨的阴寒，对身体不好。”孙朗这么考虑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怕夜长梦多。毕竟，吴家要是知道了，定是不会让吴家二爷顶罪的，不然吴家二爷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跑路了，肯定有着吴家的支持。 “这样也好。要不要通知二舅母？”孙怀仁自然是心疼自家的舅舅的，对于这个罪魁祸首自然没什么好脸色。柳志和在大狱里生病，虽然看了医生，但是一点都不见好转，倒是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现在都已经发起烧来了，孙朗日日往牢房里跑，一天都没安生下来。 176第 176 章 等到孙家父子把吴家二爷直接送到了京兆府尹的衙门,京兆府尹就发话把柳志和放了出来。孙家跟过去的人,带了烧的迷迷糊糊的柳志和直奔医馆。隔着厚厚的衣裳,都能感觉到手下灼热的触感,柳志和烧的更加的厉害了。 医馆的大夫直接就脱了衣裳，倒了一坛白酒擦了身子,针灸放血，折腾了许久，温度才慢慢的降下来。但是柳志和一直紧闭着双眼，好像十分的痛苦。 “烧的严重了,但是温度已经降下来了，只要到明天早上不再发烧，慢慢的养着就好了。”大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个柳家二爷的铺子就在前面街口的拐角处，以前也基本是日日能见的。没想到，进了大狱两个月，就瘦的脱了形，估计在里面糟了大罪了。 孙朗把柳志和送到了城西的柳府，吴氏还以为是自己大哥使了法子把柳志和捞出来了。等到前门，看到柳志和被人抬下来的时候，吴氏的泪就哗哗的掉了下来。“二爷，怎么，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孙怀仁一阵无语，这个时候柳志和最需要的是休息，再说了，这个时候哭哭闹闹的也没什么用。好在，孙朗身边的家人毕竟是柳老爷子给的，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二奶奶了，直接就冲开了吴氏跟她身边的丫头婆子，抬着往书房去。 吴氏被撞得脚下一个趔趄，身边的丫头扶了一把，也顾不上骂人了，赶紧就跟上去。身边的人伺候着柳志和，泡了热水澡，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床上的褥子也换了干净舒适的。 这边柳家兵荒马乱的，吴家那边更是人仰马翻的。吴家二爷进了大狱，衙门就有人去通知了吴家。吴家老太太平时最疼的就是这个二儿子，听了这个消息，直接就晕了过去。 可怜天下父母心，吴家老太太把自己压箱底的养老钱都拿出来给吴家大爷去上下打点。吴家大爷哪里找得到门路，捧着银子都没人敢沾这事儿。柳志和的身子好起来，能够走动了，身上也养了些肉。对于上门求告的吴家，倒是关在门外，也不搭理。吴氏自然心焦，但是知道了娘家大哥跟二哥当初的作为，总归是冷了心。原本娘家是自己倚仗，吴氏才对自己大哥二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毕竟，娘家的日子确实是一天不如一天。没想到，对娘家的纵容，现在倒成了催命符了。 年前，衙门终于判了刑，吴家二爷直接被拖出去打了三十杖，那行刑的官差又没有手下留情，等吴家人见到吴家二爷的时候，屁股上皮开肉绽，早就脸色灰白，一条命只剩下半条命了。 吴家请了大夫整治了，可惜因为用刑太狠，就算是好了，吴家二爷也留下了行动不便的毛病。 因为柳志和对这件事情不管不顾的，吴氏叫人送过去的年礼也被吴家老太太叫人扔了出来，只说再没有这个女儿。好在吴家大奶奶在通州城郊买了块地，吴家在上京也渐渐维持不了生气，过了年，吴家就卖了上京的宅子，到通州区买了个宅子，搬到通州去了，这是后话。 柳志和的身子养好了，靖南侯府还是要去拜访，吴家二爷的事情，柳志和毕竟有管制不严的罪过。牵连了靖南侯府也失了不少的面子，孙朗带上了历阳那边过来的年礼一起去了靖南侯府。蒋侯爷年纪不大，不过四十左右的年纪，正当盛年的时候。通身的气派，带着上位者的不怒自威，倒是气势逼人。 柳志和的歉意真心诚意，蒋侯爷自然也不会真的计较，之前的着恼倒是有些的。柳家老爷子是个知道分寸的，蒋侯爷也不好跟个小辈的计较。王家那边，自有谢子珏引见了，去跟王家的小姐送上了厚礼赔礼道歉，才算是了了这件事情。 王大学士知道了孙怀仁是谢子珏的师弟，都是师从唐先生的，倒是感兴趣。因为孙怀仁确实有几分才华，王大学士很是赏识，叫了孙怀仁参加了几次王家住持的宴会，见识了不少的人物。对孙怀仁今后的科举之路自然是有好处的，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柳志和经历了这些事情，也知道这些上京的人物，哪一个都是自己得罪不起的。如今在上京也是举目无亲的，倒是愿意往历阳去了。吴氏虽然还有些计较，毕竟吴氏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只是柳志和发了话，也不得不收拾起东西来。只等着开了春，冬雪消融，就往南边去。柳志和也十分的忙碌，手上的两个铺子要卖出去，最主要的是柳家的宅子，上京的物价不低，这么一个宅子没个大几千两的银子也不能出手。 上京的铺子倒是好办，谢子珏本来就要有自己的产业，谢知府给的银子不少，这个时候把这两个铺子买下来虽然有些吃力，柳志和感念谢子珏的帮忙，直接出手了。至于铺子里的货，说好了柳家南边过来的货，首先给谢子珏的铺子。 等到过了年，柳志和的宅子也卖了出去，宅子里的仆人愿意跟着去南边的，自然是好好的给了一笔银子去安置家人。要是不愿意跟着去南边的，就消了奴籍，直接放了出去。随即，一家子人就浩浩荡荡的上路了，等到了通州就换了船，走了水路，一路南下。 至于谢子珏这边，孙家的小院子依旧租着，那灶娘也没有辞退，只让她每天做了午饭，叫人送到衙门去。谢子珏也算是在上京有了属于自己的落脚的地方，中午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等到柳志和跟孙朗带着一家子人到了历阳的时候，柳志和就觉得自己完全想错了。历阳早就不是当年离开时候的样子，早就初具大城的雏形。上了码头，两边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两边的商铺鳞次栉比，宽大的青石板路，有着南方水乡的精致，也有着令人艳羡的繁华。 吴氏也一扫这一个多月的阴郁，心情也好起来了。已经到了穿春装的时候，历阳的春装裙摆更是艳丽了几分。只是，看到了白氏手里抱着的咿咿呀呀的孩子，吴氏就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吴氏的儿子越哥儿已经有了五岁的年纪，这个时候，早早的开蒙入学，吴氏给他灌输的想法就是——他会是柳家的家主，以后是柳家的顶梁柱的。但是现在大房已经有了嫡长子，就在白氏的手里抱着，怎么都轮不到自己的越哥儿了。 “爹娘都在家里等着呢，赶紧回去吧！” 来接人的是柳良和两口子，几辆宽敞的青帷马车，拉着柳志和一家子，孙朗父子跟一群仆从去了柳府。至于船上的东西，自有柳家船行的人送回去。 柳家的宅子白墙青砖黑瓦，少了京城宅子的金碧辉煌，多了几分南方园林温婉的精致。进了院子，就是曲水流觞，假山花台，移步换景，这边的宅子是柳老爷子后来花钱请人重新整治的，又往外扩了几分。 等到了正房，柳老太太泪眼朦胧的把柳志和好好的看了一番，柳志和看着苍老的爹娘也是感慨万千，泪水倾泻。倒是，平日里疼着宠着的儿媳妇儿吴氏，柳老太太看都没有看一眼。吴氏牵着两个孩子的手，脸上忽青忽白的，十分难堪。 这也怪不得柳老太太会生气了，柳志和是因为吴家二爷的事情遭了这番罪的。这件事情的原委，虽然一开始瞒着柳家两位老人的。等柳志和脱险了，柳良和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跟柳家二老说了。 “娘，快看看我们越哥儿，看着是不是又长高了些？”白氏在吴氏身后推了一把，虽然吴家做的不对，总归吴氏给柳家生了两个儿子了。越哥儿还是柳家的长孙，老太太心里疼的很。 果然，老太太虽然不喜吴氏了，越哥儿毕竟是自己的孙子，搂在怀里亲昵了一番，也勉强让吴氏在一边坐了。 白氏长袖善舞，虽然手上抱着孩子，倒是把众人安排的妥妥帖帖的，也没有亏待了二房的人。柳家老两口住了正房，大房住了靠近主院的东边的小跨院，二房就被安排在了西边的跨院。二房的人口多，西边的院子倒是多了几间房子。 早在年前柳志和来信说要往南边来的时候，白氏就找人重新粉刷一新，里面的家具物事也是换的花梨木的，屋子里又重新布置了一番。柳家老太太看着都是满意的。 等吴氏看到了装饰一新的屋子，也挑不出什么错来。“咱家的生意做得好，生活上爹娘出手也大方的，平日里要是缺了什么，直接跟我说就好！”白氏两脚生风，眼角眉梢都带着幸福的笑意。看起来，白氏在历阳过得不错。 吴氏看着屋里的家具摆设就知道生意真的是做的不错，不然哪里舍得全是花梨木的家具？没想到，历阳的生意这么又赚头，吴氏看着又气又恨。 “妆匣的首饰都是照着如今历阳时新的款式做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还有衣裳，春装毕竟要开始穿了，我照着你以前的款式做的衣裳，不知道合不合身。明天找了裁缝进来，再做新的就好。”白氏乐得大方，反正自己儿子生了，以后柳家的大半个家当都是自己的。现在柳家船行的生意好，赚的多，白氏也不介意大方一些。有钱的时候，过得舒心一些也没什么不好的。 只是，吴氏在上京的时候过得不顺心，如今受了柳老太太的冷脸，现在也没什么好心情，只当是白氏的耀武扬威罢了。 177第 177 章 孙朗过年的时候都没有回来,孙家的事情还是照常。妞妞这几个月算是下了大力气了,有老肖在旁，又有舅舅外祖跟姐夫盯着，倒是没出什么问题。倒是孙家的二姑娘在铺子上查账，那算盘打得比一般的账房还要快，下面也没有人敢糊弄她。 只是，孙朗跟孙怀仁不在的家的日子，着实冷清了一些,怀林都懂事了许多。现在已经不要妞妞时时的担心，时时的盯着他练字了。每日里都自己先起身，打一个时辰的拳,吃了早饭就去上学堂。家里没有男子汉，这小子惦记着早早的长大，给娘和姐姐遮风避雨了。 孙朗这回出去，也长了不少的见识，从上京带回来不少的好东西，都是北边的特产。因为李家是开医馆的，孙朗带回来的长白山老山参，找了人给李家送过去。春花也不放心干爹，虽说是已经有了六七个月的身子，还是坚持过来见了干爹才放心。 黄劲松现在在外面的时间多了，因为春花不避讳，过年的时候接了黄姨娘到家里过年。出了正月，才把黄姨娘送到了这边的院子。如今，黄姨娘有时候也去看看春花，帮着照顾些，虽也是遮遮掩掩的，总归是比以前胆大了些。春花还宽慰黄姨娘，自己活了这么大，要是在乎别人的看法，早就活不下去了。只要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虽然黄劲松是个私生子，那也能不管拉扯大自己的亲娘。 黄姨娘当时就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只觉得黄劲松的眼光好，找了春花这么个好儿媳妇儿，居然一点儿都不嫌弃自己。这样的好姑娘，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说不得，等孙子出来了，自己还能抱抱孙子呢！黄姨娘更加的殷勤了，得了什么好东西，就去找春花和春花娘，一家人倒是其乐融融的。春花娘跟黄姨娘更是有共同语言，两个人经常窝在一处给宝宝做针线，或者给春花做好吃的。 “干爹干娘，我想好了，等宝宝生出来了，我就把姑母接回去了。她的年纪也不小了，该享享清福了。”春花捧着肚子，一脸的幸福，黄劲松紧张的守着她。黄劲松现在人前称是黄姨娘娘家哥哥的儿子，管黄姨娘是叫姑母的。 以色侍人，总归有年老色衰的时候。黄姨娘虽然徐娘半老，毕竟也是要当奶奶的人了。郑克那边，这么多年同床的感情不是没有，只是，外室不过是外室，总归不能白头到老的。 “这样也好！”孙朗点点头，柳月娘也觉得春花确实做得不错。虽然黄姨娘说只要儿子过得好了，她也就欢喜了，总也不能不管黄姨娘。再者，郑克的年纪比黄姨娘大了许多，多半是要走在黄姨娘的前头的，以后还有谁能照顾黄姨娘？ 送走了春花跟黄劲松，柳月娘才有功夫跟孙朗唠唠嗑。 “娘那边，又找了两个丫头照顾着，年前，娘去打柴的时候闪了腰，爹的咳嗽更严重了。李老大夫亲自去看了诊，说不是什么大病，成年的累疾，但是年纪大了，要注意保养。爹的水烟，恐怕是不能抽了，只是，我们说了爹也不听。你抽个时间回去看看，劝劝爹。娘倒是真的心静了，只抱着大重孙子，天天逗着孩子玩。” “今年李家的年礼也送了，那边李家也回了礼。过了年，接了青果儿来住了两日散散心。如今李老爷子跟李家伯母拘着青果儿，青果儿十二岁就走街串巷的看诊，现在只闷在家里绣嫁妆，偶尔晒晒药材，倒是不习惯了。”姑娘年纪大了，避讳的也就多了，如今能抛头露面的机会也更加少了。要是一般的人也就罢了，青果儿是个女大夫，在家怎么呆得住，只想往外面遛。 柳月娘目光慈爱，眼角的余光扫过了孙怀仁，果然，这小子竖起了耳朵听着。等到中午的时候，青果儿领着董氏跟几个丫头端着饭菜进来，孙怀仁的眼睛都直了。 妞妞笑得眼睛眯成了线，其实，大早上，娘就找人去接了青果儿姐姐，故意瞒着怀仁，想要给他个惊喜呢。现在看起来，好像真的是惊喜哦！ 因为是在厨房忙活，青果儿平时垂着的辫子盘了起来，穿着鹅黄色的春装，露出了一段雪白的脖子，耳朵上两粒翠色的耳坠子衬着，倒是更加娇俏了几分。 “你来啦！”怀仁正了正脸色，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就上前端了青果儿手里的盘子。怀仁现在正是蹿个子的时候，本来比青果儿矮了半头，现在两人都差不多高了。 “嗯！”青果儿原本爽利的姑娘，这个时候也不由得红了脸，毕竟是未婚夫妻，这个时候见面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就是两人见到了未免也有几分尴尬。 孙朗看着柳月娘，眼神里透着“怎么没告诉我的”疑惑，还有一点点的尴尬，毕竟，公公见了媳妇儿总归要给个见面礼的，自己什么都没准备，这可如何是好。 柳月娘握住了孙朗的手，宽大的广袖下偷偷的塞了一个荷包给了孙朗，“你带回来的东西里面挑的，看着不错的一对玉环儿，正巧给了青果儿。” 青果儿的做饭的手艺不错，一家人吃的只剩下了盘子。妞妞要回去做针线看账本，孙怀仁送了青果儿回去。孙朗喝了茶躺在榻上歇着，一边儿立着的绣绷上，居然是双面绣。“你的眼睛好了？”孙朗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今天的惊喜真的是太多了。 “你想多了，你闺女的。” “妞妞？” “嗯，妞妞已经学会了，没想到吧？这妮子，要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就要做得好好的才好。这不，要学针线，就真的认真做针线了，现在简单的双面绣也已经会了，可比我聪明多了。”柳月娘想想又叹气，“她什么都看的明明白白的，心里也是明明白白的。以前我觉得这样，嫁人了定是吃不了亏的。现在，我倒是希望她迷糊一点，这样也能活得开心一点。” 原本柳月娘觉得妞妞什么都学会了，以后嫁了人，在婆家的日子就会好过些，至少不会被人算计了吃了亏去。现在想想，什么都明明白白的未必就是好的，心里越清楚以后的烦恼就越多，反而不如迷糊一点的，天真一点的，活得幸福自在。俗话说，吃亏是福，莫非就是这个意思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懂得多也好，以后出不了乱子。”孙朗现在都觉得自己老了，很多时候力不从心了。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就想给孩子多挣点吃的穿的。那个时候就是一门心思的干活，担心老天爷不给面子。现在，日子好过了，要操心的事情倒更多了。 儿子们，只要争气，总能过上自己的日子。最担心的就是妞妞了，孙朗的心思，历阳可没有哪家的小子配的上自己的宝贝妞妞。要是还是当初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只要找个勤快肯干活的小伙子嫁了就成了吧？ 孙朗在家好好休息了两日，才开始管着铺子上的事情，首先去巡视了一圈，掌柜的跟伙计都规矩老实，孙朗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孙怀仁搜罗了一些舟口那边新传过来的东西，托了漕帮上的人给谢子珏带过去。这也是谢子珏交代的事情，早就跟漕帮上的人打过了招呼。只是，这些事情隐隐的瞒着了谢家的人。孙怀仁倒是没有瞒着孙朗，毕竟，谢家的事情比孙家复杂了许多。 孙怀仁去了一趟上京，也知道了自己跟那些学子的差距，自己虽有些想法，文笔毕竟稚嫩了些。每日里除了去铺子上帮忙，就在家里温书，有时候做了文章去给唐先生看看。有的时候兴致来了，也会给谢子珏写个一两封书信，讨论讨论文章。两个人书信往来渐渐频繁，谢子珏也会给怀仁说说上京的动向。孙怀仁收益颇多。 只是，谢家夫人委婉的拒绝了曹家二姐的亲事之后，曹夫人跟谢夫人的关系就不是这么亲密了。曹二姐儿在妞妞面前就赌了好几回的气，只觉得舅母不好——明明自己跟二表哥两情相悦的，舅母还不成全。二表哥如今是榜眼了，舅母就想要娶个高门贵女了。 其实，谢夫人从来都没有过谢子珏跟曹二姐儿结亲的打算，所以，曹二姐儿还真的误会谢夫人了。 曹大姐儿四月初八的时候出了门，嫁给了林家大爷林如海。林家大爷原先已经有了一个丫头有了身孕，林夫人派人生生的把那孩子打了下来，那丫头也送到庄子上去了。林家大爷因为这件事情，对曹大姐儿颇有微词，两个人膈应了许久——林如海总觉得是因为曹大姐儿才没了这个孩子的。林如海毕竟已经二十多的年纪，自然盼着早些能生个孩子的。等曹大姐儿有了孩子，林如海才把那丫头的事儿抛到了脑后，对曹大姐儿好了许多。两个人也算是和好如初了。 178第 178 章 清晨的街道还蒙着一层雾气,清爽怡人。新年的喜气还没有冲淡,如今正是一年最好的时候。历阳的码头远远行来了一只小船，冲进了漕帮的大船里，一会儿就不见了。过了片刻，猴子从码头上的船上下来，牵了一匹快马，直接翻身上马，就直奔谢府去了。马蹄敲击着光滑的青石板,嘚嘚的马蹄声击碎了多少历阳人的睡梦。 谢知府跟谢夫人在书房见了猴子，猴子一个字不落的把上京的事情说了，才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这件事情实在不是我们公子的错，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老爷，夫人，你们这回可要救救公子啊。三老爷说，这些人都是咱们谢家得罪不起的，所以” 话说，谢子珏是十四岁的榜眼，在上京一时间风头无两。又因为年纪还小，尚未婚配，不知道多少有适龄孙女或者女儿的大人，在打着谢子珏的主意。只是谢家老夫人说了，孙子的婚事自己是不掺和的，只等着大儿子跟大儿媳妇儿进了京再说，所以，现在也没有婚配。 如今过了三年，马上就是三年考核之期，谢子珏一直谨小慎微的，考核之事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今年考核之后，外任估计也不会差，说不得就能到了江浙一带的水美富饶之地。 原本前途无量，是值得高兴的事儿。可惜，这些都叫一个叫王雪艳的女人毁了。 王雪艳是早就定下的太子妃人选，就算是不能当了正妃，侧妃也是囊中取物的。王大学士是太子太傅，太子跟王雪艳也算是青梅竹马。可惜，太后的表侄孙女儿从老家四川进了上京给太后拜年，顺便呢，就在宫里住下了，太后很是喜欢这位表侄孙女儿。现在，这位何小姐有意问鼎太子正妃之位。皇帝的意思，百善孝为先，自然是要遂了太后的意的。 王雪艳从小心气儿高，自然是想要太子正妃之位的，又是个心直口快的，因为之间事情，跟太子闹了别扭。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太子自然是要来哄哄王雪艳的，可惜，王雪艳不买账，正闹着。偏偏谢子珏正有事儿找王大学士，王家的仆人带着他穿过王家的花园，那王雪艳玉手一挥，本姑娘已经有了意中人，就是眼前的这位谢公子。 王姑娘心气儿大，从小被捧到大的太子就是个好脾气的？太子也不跟王雪艳计较，直接叫人把谢子珏拖出去抽了一顿，就下了大狱。可怜，谢子珏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就锒铛入狱了。 王大学士虽然知道事情，但是也不会为了谢子珏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就得罪了成年的太子。为了王家，也只能牺牲谢子珏了。 猴子眼圈红红的，谢子珏身上带着伤，还进了大狱，只是太子下的令，想要使了银子找人进去治一治也是不能的。 谢知府气的青筋暴突，知道王大学士自己是得罪不起的，太子就更得罪不起的。只是那王雪艳，着实可恨，竟然攀扯了谢子珏，照着太子的脾性，谢子珏哪里还有好的活路？ 谢夫人这么坚强的妇人，听了最心爱的二儿子出了事情，也是慌了手脚。 猴子看着老爷夫人着急上火的样子，就知道没什么好好主意了。摇摇头，还是来点提示吧，吭哧吭哧的，又张嘴，“嗯，夫人老爷，我爷爷说了，其实前朝有个公主非要招了新科状元为驸马，只是那新科状元在家乡有意中人，可惜并没有三媒六聘，公主以此为由，定要招驸马。那新科状元偷偷写了书信回家，那状元娘去姑娘家提了亲，两人算是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状元的意中人上京告了御状，状元自然就不用娶公主了” “你的意思是，给子珏说个亲事，找了那新媳妇儿上京去击鸣冤鼓，皇上知道了这件事情，自然是要过问的，太子也就知道了子珏是有婚事的，也不能跟子珏计较了？”谢知府一点就透，主要不是谢子珏怎么进的大狱，只要他是有婚事在身的，那姑娘又是他的意中人，那王雪艳就打了自己的脸，太子自然也不好计较了。 “话是说的不错，只是，现在哪里找这么一个人呢？以前妹妹是说过二姐儿跟子珏的婚事，可是，我明明白白的拒绝了，现在二姐儿也已经说了亲事，下个月就要出们嫁人了呀！”谢夫人急的团团转，好的时候自然谁都围着你转，等出了事情，大多数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这个时候怕是要退避三舍了。“现在，子珏出了事情，别人肯定避之不及” 谢夫人的担心没有错，等到了谢子珏下了大狱的事情传到了历阳，前几日还车水马龙的谢府门口就门可罗雀了。 “娘，子珏在上京出了事情，我多带些银票在身上，别的事情帮不了，多走走门路总是好的。”孙怀仁愁眉苦脸，子珏跟自己这样的交情，自己怎么都不能坐视不理。只是，自己不过是一个赶考的举子，能做的事情实在是不多。 “唉——多带些吧，只是，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柳月娘也唏嘘，虽然三年没见了。谢子珏当年经常来孙家，那人品模样性情都是极好的，学问也是极好的，就是自家的怀仁都是多靠了他的点拨，现在竟然就遭遇了这样的事情。 “姑娘，天不早了，该睡了吧？” 入夜，已经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妞妞坐在窗前，看着多宝阁最上端的万花筒若有所思。红菱灌了两个汤婆子塞到被子里暖了床铺才过来叫妞妞。妞妞还是那样的脾性，就算是家里已经用了上好的无烟无味儿的上好炭火，还是不喜欢在屋里笼火盆儿。 “红菱姐姐——” “嗯——” “这个上面的万花筒是子珏哥哥送给我的。” 红菱看了一眼多宝阁上的万花筒，点头笑，这个是当年谢家二公子送给小姐的，自然是记得的，那个时候自己还跟在太太的身边。那个时候啊，谢二公子跟大爷的关系好，对姑娘跟二爷也好，什么好的都往家里送。“是了，这个还是那个时候从舟口那边过来的新鲜玩意儿，现在虽然已经是常见的了，但是，那个时候可不多见。历阳城恐怕也就这么一件儿。” “嗯，子珏哥哥那个时候对我就特别好。我也没有哥哥，只有怀仁跟怀林两个弟弟，我就想啊，子珏哥哥就是我的哥哥了。就是年前，子珏哥哥的年礼里面还给我捎了一个镶了孔雀翎的帽子。”妞妞嘟着嘴靠着窗前的榻上，想着白天的时候娘跟怀仁两个人说的话，眼角的泪水就顺着脸颊滚下来。如今，子珏哥哥已经救不回来了么？ “姑娘，别伤心了，说不定谢家二公子吉人天相，就没事儿了。”红菱叹息，自己家的姑娘跟个男儿似的，有泪不轻弹的，今天竟然伤心的落泪了。 “我不伤心的，红菱姐姐，我就是觉得子珏哥哥被打了肯定很疼。你别看我不哭，我爹娘从来不打我，我最怕疼了，要是我爹娘打我了，我肯定比怀林臭小子哭的还惨。”妞妞皱着鼻头，擦了擦眼睛，咧嘴嘿嘿笑，在昏黄的灯光下，都有些狰狞，“红菱姐姐，你说的不错，子珏哥哥吉人天相的。因为啊，我就是那个吉人，至于天相么，就要看皇帝老儿给不给面子了。” “姑娘？” “红菱姐姐，我打听过了，只要有人愿意嫁给子珏哥哥，子珏哥哥说不得就没事儿了。要是二姐儿没有订亲就好了，她是喜欢子珏哥哥的，可是她下个月就要嫁人了。她说了，我要是能嫁给子珏哥哥，子珏哥哥肯定就没事儿了。我啊，想好了，反正我也没想过要嫁给谁，要是嫁给子珏哥哥，说不定也蛮好的，以后他就可以一直跟哥哥一样照顾我了。” 妞妞绞手抠着手上的帕子，明明紧张的不行，还故意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这就是那个人前处处强大的孙家二姑娘，其实背地里也不过是个也会迷茫的姑娘罢了。“嗯，这次上京，我可以跟着怀仁一起去，怀仁不是要赶考了么，正巧！” “姑娘？！”红菱惊呼，救谢家二公子的事情可没有这么简单，要么把谢子珏救回来了；要么就是两个人一起搭进去了。不管怎么样，谢二公子以后的仕途算是走到头了。姑娘跟着这样的谢二公子，还有好日子过么？ “嗯，没事儿了，先睡觉吧，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吧！”妞妞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就走到床边像是小猪一样往被窝里拱了拱就睡去了。 这一夜，妞妞终于睡了一个安生觉。可是，红菱却辗转反侧，颠来复去一个晚上都没能合眼。姑娘选的这条路不好走，或者说是异常艰难的。 179第 179 章 曹二姐儿一大早踏着晨雾就敲了孙家的后门,溜进了妞妞的屋子。红菱现在对曹家二姑娘甚是不满,但是这个时候惦记着要把贞姑娘的事情赶紧跟太太说一声，吩咐了春分好好的伺候着姑娘，就往前院去了。 曹二姐儿眼底深深的黑眼圈，抱歉的拉着妞妞的手，还有些许的忐忑不安，“妞妞，你真的愿意帮我去救子珏表哥么？“曹二姐儿如今有婚约在身,只是也放不下大狱里的子珏表哥，所以才会跟妞妞说了怎么救表哥的事情。 妞妞刚刚起床，眼屎糊了眼睛,睫毛都被粘在一处，眼睛睁都睁不开，揉了揉眼睛，春分找了热毛巾敷了敷眼睛，才算是睁开了眼睛。“二姐儿，你放心吧，我说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的！嗯现在天还没亮啊？“妞妞后知后觉的发现屋子里还亮着灯呢，这个时候天还没大亮。 “日头还没出，姑娘要不要起来陪着曹二姑娘说说话？“春分给妞妞端了一碗温水润润嗓子，抱着汤婆子睡了一晚上，定是干渴的厉害。妞妞就着春分的手，就咕嘟咕嘟的喝了半碗，这才舒了口气，把身上披着的袄子穿了，这才起身——曹二姐儿已经在窗前的榻上坐了，夏至在一边伺候着。妞妞洗脸漱口净面梳头，这才坐到了曹二姐儿对面。 “二姐儿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妞妞打了个哈欠，推开了窗，薄薄的雾气就从窗户往屋子里蔓延。早上的雾气确实沁人心脾，妞妞吸了一口，顿时就觉得神清气爽的。”我是个贪睡的，没得这么早起身的。“ 孙家的规矩跟曹家不一样，曹家讲究晨昏定省，现在曹二姐儿正是备嫁的时候，规矩更是抓得严，一点儿都没有疏忽的时候。孙家并不讲究这些，家里也只有妞妞这么一个姑娘，孙朗跟柳月娘都是可着心的心疼着，哪有这么折腾姑娘的道理。所以，妞妞每日里都能睡到自然醒，现在年纪大了些，倒是更贪睡了，不到天放亮，是坚决不会起身的。 “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着实艰难了些，如果你是不愿的，便罢了“曹二姐儿欲言又止，当时不过是急了，才想要拉着妞妞说这些话，现在想想，自己也着实自私了些。要是子珏哥哥救不回来，那妞妞的一生也就这么被耽搁了。 “怎么会不愿呢，我觉得这个主意最好了，我已经打算跟我娘说了。再说了，子珏哥哥遇上这样的事情，不管什么法子都应该试一试的。“妞妞眨着忽闪忽闪的眼睛，自己又不是傻子，自然是明白其中的道理的，只是，自己赌的是下半生的幸福，赌出来的却是谢子珏的一生——总不能让谢子珏含冤吧？ 曹二姐儿也知道妞妞是个有主意的，现在看着她主意已定，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告辞离去——婚期还有一个月，曹二姐儿要忙着绣嫁妆的。 “二姐儿，我要是答应了这件事情，可能，你嫁人的时候，我就不能去送你了，这个是我自己做的一串儿荷包，你带着吧，里面是香粉，清清淡淡的味儿，加了你喜欢的柑橘干儿。挂在帐子里，或者挂在衣橱里，都是好的。“ 妞妞拿出来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荷包，在木匣子里铺上一层粉色的绒布，仔细装了，递给了曹二姐儿。匣子中间的却不是荷包，一个红宝石的手链子，这是柳家老爷子给妞妞带回来的，妞妞嫩白的手腕上戴着它，红白相间甚是好看，曹二姐儿惦记了多少回了。 以前，妞妞总是不答应，毕竟是外祖给的东西，不好随随便便的送人了。没想到，妞妞这个时候居然把手链送给了自己添妆。 “妞妞——“ “只要二姐儿喜欢就成，咱们姐妹一场，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了！“曹二姐儿嫁的不近，是淮扬府的一个书香门第，虽说淮扬跟历阳离得也并不远，只是那大姑娘小媳妇儿的，出门毕竟不方便。书香门第又是那规矩重的，以后能不能见得着面都难说了。比如朱家的大奶奶李氏，嫁到省城的朱家也已经这么多年了，回家省亲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 曹家二姐儿原本心里就有着心事，只懊恼自己怎么就为了救表哥就把妞妞推进了火坑，现在听了这样的话，鼻子一酸，泪水就止不住掉下来。表哥是要救的，妞妞也是自己的好姐妹啊。真真是两难！ “别哭了，我不该招了你的眼泪！“妞妞手忙脚乱的帮曹二姐儿擦眼泪，曹二姐儿的眼泪却掉的更凶了。 “什么？你说妞妞要跟谢子珏谈婚论嫁，去上京救谢子珏？“柳月娘的眼前一黑，只觉得头晕目眩的，自己瞒了这件事情就是怕妞妞有什么想法。妞妞这个孩子从小就懂事，谁对她好，她就实心实意的对谁好。谢子珏以前对妞妞颇多照顾，孙家更是沾了不少谢家的光。就是柳家二爷柳志和都是谢子珏帮着救回来的。照理说，妞妞有这样的想法，柳月娘是完全没有立场反对的，应该高兴才是——知恩图报。 可是，每一个当娘的都要想着为自己的孩子好，谢子珏如今这样的情形，柳月娘自然也唏嘘可惜难过，只是，跟妞妞后半辈子的幸福比起来，还是妞妞的幸福比较重要。这就是当娘的自私，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好。 “太太，你可要好好的想个主意，贞姑娘认定了一件事儿，定是要去做的，谁拦都拦不住的。“红菱着急不仅仅是因为曹家二姐儿居然把妞妞给说动了，更是因为妞妞是个认死理儿的人，只要她认定的事情，那是撞了南墙都不回头的。 柳月娘急的团团转，却是什么主意都想不出来。再说了，妞妞虽然已经十五的年纪了，也一直没有说亲事，孙朗是看不上那些上门说亲的小子，觉得一个个的都没本事没骨气，最主要的是不是冲着对妞妞好来的，多数是惦记着妞妞颇丰的嫁妆。这几年，孙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也给妞妞攒了不少的好东西当嫁妆。 看得上人品的，譬如谢子珏那样的，人家多是抢手的女婿人选，人家也不定会看上孙家的二姑娘。 “要是真的是这样，就当是命了要不是谢子珏遇上了这事儿，或者也是大好的前途。不说他是被冤枉的，就说咱家受了谢家这么多年的恩德，妞妞有了这样的想法，我们也不好拦着。“孙朗蓄起了胡子，带着几分中年的老成，但是抖动的腮帮子也透露了他的不忍跟心疼。 只是，孙家做生意就讲究诚信，讲究信义二字。为人立于天地之间，总要讲究忠义儿子。知恩图报，孙家不能对谢子珏不管不顾的。 “妞妞可是你的亲闺女，你怎么忍心“柳月娘不是个不讲理的妇人，但是自己的姑娘自己心疼，妞妞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妞妞不过是一个商人之女，那上京多是高官贵族，皇亲国戚，要被那些贵人算计，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似的简单。 “娘——我有事儿跟你说！“妞妞刚进了院子，就扯着嗓子喊，三两步就到了正院的廊下。因为曹二姐早上的拜访，妞妞比往常早起了，送走了曹二姐，妞妞就想着不如早点来跟娘说说跟谢子珏的婚事。 “什么事儿啊？“门口的丫头一挑帘子，妞妞就缩进了屋里，外面还是清寒，进了屋就觉得暖气扑人，一股混着柑橘香儿的炭火气就钻进了鼻子里，妞妞闭着眼睛没忍住，就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娘，我听说了，要是有人愿意嫁给子珏哥哥，在历阳说了亲事。带了婚书上京去告御状，十有□，子珏哥哥就会没事儿放出来了！“妞妞以为柳月娘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呢，瞪着忽闪忽闪的眼睛，叽叽呱呱的跟柳月娘把事儿说了。 “有这么好的事儿？“柳月娘不可置信的看着妞妞，这姑娘还真会说啊，好的说的天花乱坠的，那其中的风险是只字未提啊！ “嗨，基本就是这样的。也不是一定能成的，不过啊，十有□是能成的了！娘，你说子珏哥哥人这么好，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的。我昨天在曹大娘那里看到知府夫人了，不过是几天的功夫，都瘦的脱了形了。唉，“妞妞托着腮帮子叹气，”知府夫人都愁成这样了，子珏哥哥现在还不知道受了什么样的苦，现在怎么样了！“只是对那不成功的后果只字不提。 “这也不是你一个小丫头要操心的事情，你也说了，知府夫人都愁成这样了，还是没有办法。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能帮得上什么忙？“ “我能的，娘——“妞妞吊着柳月娘的胳膊，嘟着嘴，一点一点的磨，”知府夫人是因为找不到适龄的姑娘才这么愁的，您看，我不是这合适么！“ 180第 180 章 柳月娘的修的圆润的指尖抠着手心的嫩肉,却不知道怎么说,妞妞说的都对，但是当娘的总归有自己的私心。谢子珏很好，谢家也很好，但是，要自己的姑娘跳火坑，那是柳月娘怎么都舍不得的。 “娘？” 柳月娘回神，扯着嘴角勉强笑,拉了妞妞坐在自己的身边。妞妞已经长开了眉眼，鹅蛋脸，杏眼柳眉,不是绝色的美人，但是妞妞个子高，性格爽朗，眉眼之间自有一番爽利的魅力。 “妞妞很喜欢子珏哥哥么？” “喜欢的呀！”妞妞笃定的开口，如果不喜欢就不会想要让谢子珏当自己的哥哥。自己已经十五岁了，爹娘总是担心自己，就是怀仁都对自己不放心，但是妞妞自己心里是有主意的。自己的喜欢不一定要嫁给谢子珏，只是，在他这么危险的时候，自己愿意去救他，就是这么简单。 柳月娘默默无语，其实谢子珏对妞妞很好，但是谢家这样的人家想要更进一步，怎么都不会娶了妞妞。他们要选择对自己更有利的豪门贵女，这样自有亲家的助力，让谢子珏爬的更高，走的更远。 至于现在，谢家只要有一个人能救回谢子珏就好，谁也不会在乎这个救的人是谁。而且，谢家夫妇二人不是卸磨杀驴的人，要是妞妞真的能救回了谢子珏，谢家自不会亏待了妞妞。只要两人琴瑟和鸣，日子也不会太差。 “你先回去吧，这样的事情也不好姑娘自己开口，咱们找人跟谢夫人那里透了意思，看看谢夫人怎么说？” 柳月娘这边还没动作，那边谢夫人已经知道了。曹夫人早就上门把这事儿跟谢夫人说了。 “这倒是好事儿，贞娴的性子不错，管家也是一把好手。大嫂也说了，以后家产多是子璋的，子珏今后还不知道怎么样，但是终究是要搬出去住的，以后贞娴能镇得住，再者，她还能看账本。跟我们子珏那也是打小的情分，您别说，咱们子珏说不得就对这孙家的贞娴有意思呢！” 谢夫人感激的看着曹夫人，虽然这个小姑子因为子珏跟二姐儿的婚事没成的事情，跟自己较了不少的劲，总归是一家人。现在谢家出了事情，曹夫人也没少跟着操心。 几个娘家侄儿里面，曹夫人出嫁后不久，娘家就搬到了上京，曹夫人回娘家的次数很少，见过的侄儿也没几个。谢子珏嘴甜，相处的时间也最长，曹夫人自然是最心疼这个娘家侄儿的。 “话是这么说，这都是站在咱们家的立场，怕是孙家夫妇的心都要疼死了。月娘最心疼的就是这个闺女，从小都是捧在手心上，贞娴想要干嘛就干嘛的性子。这怕是贞娴自己的主意吧？”谢夫人一贯是冷静坚强的，儿子出事自然是心焦的，但是这么些天一点儿进展都没有，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也就慢慢的冷静下来了。孙家的二姑娘愿意跟子珏说亲，自然是最好的，这么大的惊喜差点就把谢夫人砸晕了。 “是贞娴的主意不错，大嫂也说了，贞娴一贯是想干嘛就干嘛的性子，孙家两口子怕是拦不住她的。”曹夫人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孙贞娴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可是子珏是自己的侄子，人有亲疏，总归，是想要子珏好的。曹夫人隐下了心上的歉然，端坐了身子。 “若真是这样，只要我在，定不会亏待了孙家的姑娘的。”谢夫人也没有找媒人上门，自己就去了孙家。 “谢夫人来了？”柳月娘放下了手上的络子，没想到谢家夫人来的这么快。妞妞不过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原想下午的时候去找曹夫人说说，这件事情还是曹夫人做中人最合适的。 柳月娘沉吟了一下，就到妆匣里找了一蓝色碎钻镶嵌的簪子，插在高髻之上，宝蓝色的碎钻映着乌黑发亮如绸缎般的黑发，流光溢彩。红绡帮着披了件长毛的斗篷，柳月娘就抬脚往待客的前院去，打了帘子进门，谢夫人已经在喝茶了。 “还是妹妹这里的茶好喝，难怪我听人说孙家的茶馆生意那是最好的，来往的商客都喜欢往孙家的茶馆去。也是了，我这样不懂茶的都觉得清香宜人，那些做生意的，还不是喝了香茶就有了几分好心情，生意自然也就做成了。”谢夫人说着客套话，抖了手上的帕子压了压嘴角，其实一小口一小口的嘬着，哪里就能沾上茶水了。 柳月娘抿嘴笑了笑，“谢夫人喜欢，走的时候包二两带走吧，是去年的陈茶，家里的孩子不懂事儿，加了几味花茶炒出来的，味道也还过的去！”柳月娘嘴上自谦，心里倒是隐隐自豪的。其实是妞妞给家里炒的茶，孙家的喝惯了清水，倒是不喜欢那些苦涩的树叶子。妞妞捣鼓了花茶，调着蜜喝，味道倒是蛮好的。 一开始是捣鼓着自家人喝的，现在茶馆里也做了这样的花茶来喝，偶尔有那喝不惯一般的清茶的，伙计端上来，倒是博了不少的好彩头。又因为那花茶颜色艳丽，热水冲下去，溅起的茶香花香，混着蜂蜜的甜香，青色的茶叶艳色的花瓣儿在热水里翻腾，看着都是一种享受。渐渐的，孙家的花茶也有了名头。 谢夫人对于孙家的贞娴是满意的，性子好，行事果敢，这样的人当家才好。要说以前缺了什么，不过是缺了个出身罢了，只是现在，谢子珏已经挑不了身份地位了。 谢夫人屏退了身边的丫头婆子，柳月娘知道她是有话要跟自己说，就让红绡带着谢家的丫头婆子去偏厅喝茶吃点心。 谢夫人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脸色凝重了起来。 “我不是会弯弯绕绕的人，就直说了。我想要贞娴做我家的二儿媳，我知道子珏如今下了大狱，这对贞娴不公平，或者说，这是拉着贞娴往火堆里跳呢！”谢夫人攥了手上的帕子，“但是我说话想来算话，不管子珏到时回得来回不来，能不能落到好，我不会亏待了贞娴。要是子珏能回来，他们就完婚。要是回不来，要是回不来，贞娴愿意给他守着就守着，若是遇到好的人，也可以嫁了，我再出一份嫁妆。” “你也知道，我是打心眼里欢喜贞娴的，只是，我也没想到子珏会遭了这样的事情。总之，大恩大德不言谢了！”谢夫人起身就跪在柳月娘的面前，柳月娘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也觉得莫名的心酸。伸手拉了谢夫人起来，心里对妞妞前程担心，也知道谢家这是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了。 “我家老爷还没回来，我先拿了主意。不瞒您说，我家贞娴是愿意的。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我们贞娴其实攀不上谢家的大树。要是今后有了什么事儿，还望谢夫人多担待。”谢子璋的媳妇儿在历阳住过一段时日，上京的闺女，那通身的气派，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虽说温柔贤淑的，那偶尔露出来的眉眼间的厉色，也是让人一惊的。 柳月娘担心的不只是谢子珏能不能回来，就算是回来了，以后妯娌相处，总归是被人看不上的。虽说不用顾忌人家的眼光，但是高门大户的奴才们那一个不是捧高踩低的，出身低没有倚仗的媳妇儿在深宅大院的，总归是日子不好过的。要是丈夫得力还好，现在谢子珏这样的境况，哪里能落得到好去？ “我知道的！”谢夫人自然更明白，泪水顺着脸颊就流下来。孙家把女儿嫁到谢家是冒了多大的风险，自己怎么都要照拂贞娴一生的。 谢子珏的亲事算是说定了下来，谢知府也很快就知道了孙家同意了亲事的事情。问名纳吉纳征，哪一个都很快，虽然仓促，但是谢家的聘礼却是准备的很足，等到历阳人看到谢知府家的聘礼从谢府大门抬到了孙家，才知道，孙家二姑娘跟谢家二公子的亲事已经定下了。 等到回过神来，第一个不同意的就是柳良和。柳良和自己是没有女儿的，从小就把针线当自己的亲姑娘待着，如今就这么不声不响订了亲事。若是别人也就罢了，柳良和一定欢欢喜喜的帮着准备嫁妆，但是，现在贞娴说的亲事居然是谢子珏！ 谁不知道现在谢子珏莫说是前程了，就是性命都不一定保得住了。现在给贞娴说了这门亲事，不是把针线往火坑里推么？ 柳良和闷着一肚子的气，就要往外走，去找姐夫算账去。“你给我回来！”柳老爷子难得的狮子吼，白氏使了眼色叫人把柳良和拉了回来，把手上的小儿子直接一把塞进了柳良和的手上。 “你知道着急？难道你姐姐姐夫就会舍得把自己的亲姑娘送进火坑了？”柳老爷子心疼外孙女儿，但是比柳良和看的更清。“谢家的人对孙家不薄，谢子珏对贞娴的心思，你不是不明白。就算是一般人家，也没这么惦记自己的亲妹妹的，什么好的都巴巴的叫人带过来。”谢子珏给孙贞娴带东西都是走的柳家的船，柳家的人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但是，以前都知道谢子珏是不可能娶了孙家的二姑娘的，这样的话也就从来没有人提起。 现在谢子珏出了事情，孙家自然不能置身事外的，就算是没有贞娴的这一出，就是孙怀仁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谢子珏出事的。知己知己，莫不如是了。 柳良和气得直哼哼，但是终究抱了儿子闷声坐在了一边。好半天憋出来一句，“爹，那你跟蒋侯爷说说情，救救谢家的二公子，总不能” 181第 181 章 既然婚事已经既成事实,就希望谢子珏能没事了。 “你以为谢知府是个吃亏的？我看着那天天在码头上晃着的猴子可不是一般人,不是说老二的事情，还多亏了那猴子了？”柳老爷子皱着眉头，心里隐隐的有些怀疑，但是，还是想不出来问题到底在哪里。 要说猴子真的这么厉害，谢家夫妇为何愁成这样？要是猴子不厉害，那是怎么把吴家老二从通州就这么揪回上京去了,还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爹，你是说？”柳良和瞬间喜上心头，柳老爷子那边已经不动声色了,哼了一声，“我可什么都没说！好好的给妞妞准备嫁妆才是，靖南侯府那边，我去信招呼一声，至于能不能帮上忙，那就不好说了。”柳志和的事情惹恼了靖南侯府，蒋侯爷大度不计较了，但是并不代表还会待柳家跟以前一样了。 孙朗虽然舍不得女儿，但是还是开始开始准备厚厚的嫁妆，云上那边的地圈了不少，多是给贞娴的嫁妆。金银首饰这些，也要慢慢的寻了款式开始打，还有家具、衣裳，这些都是要费了时间去找的。好在妞妞尚未及荆，成亲的日子尚早，谢家也说了最快明年的亲事，现在还是来得及准备的。 等过了正月，柳家的船早就准备好了北下，怀仁的会试快到了，也要早早的进京准备着。妞妞自然也要去上京，击鸣冤鼓这样的事情总不好别人代劳的。 柳月娘跟谢夫人自然是不放心孩子的，相携着带了两个孩子上京去，跟着去的还有猴子。猴子本来就是谢子珏身边的人，对上京甚是熟悉，这个时候跟着去上京，能方便了许多。 草草的准备了箱笼，等抬上船的时候光柳家的箱子就有十几个，这都是柳老爷子跟外孙跟外孙女打点用的。柳良和揣着柳老爷子给蒋侯爷写的信，跟着上了船——这么的大事儿，身边没有个男丁总归是不方便的。 “良和？”柳月娘没想到柳良和一个跃身就上了船。 “姐，我跟着你们去，有什么事情，我一个大男人总归比你出面方便的多！”这边女眷多，还有谢夫人在，柳良和在这边毕竟不方便，拱了拱手就往后面的船去。“有什么事情就叫我，我就在后面的船上，照理说不会有事儿，早就跟漕帮的打了招呼的，跟着他们的船走的。” 漕帮人多势众，一般都不会有人不长眼去惹漕帮的人，柳家以前走货的时候就是跟着漕帮的船走的，这样能安全了许多，也少了许多的麻烦。只要多多的孝敬了银子，不惹是生非的，漕帮一般都会同意的。 等到入夜，已经到了淮扬，运河两边灯火交映，整条运河上都亮如白昼。沿着的小淮河上，一条条飘零的小船上，红红的灯笼，那灯笼纸上印着的却是一个个好听的名字小桃红或者小凤仙。等到有人跳上了小船，船尾的船娘就把小船划远，往那小淮河的深处去。 外面的街市上熙熙攘攘，怀仁跟贞娴却被拘在船上，若是平时也好去见识见识这样的风光，可惜明晨还要赶路，也怕这么多的人把两个孩子冲散了。伴着潺潺的流水，有船娘划着小船过来，却是一船的零嘴儿，在大船间转来转去。那姑娘眉眼如画，却自有一番坚强的神色。在大船间快速的划动小船，还不忘跟船上相识的人打招呼。 “这是淮扬的冷无双姑娘，自幼父母双亡，家里还有弟妹有养活，自小借了船在淮扬河上卖些吃食。因为颜色漂亮，被不少人打过主意，只是无双姑娘抵死不从，吃了不少苦头。最惨的一次正好遇上了漕帮大当家的，那时吃了人十几鞭，身上的衣裳都混了血水。那大当家的赏识她，在淮阳界面上发了话，这是他罩着的人，现在算是没人惹她了。这不，也让我们来往的时候多照顾一些她的生意。”身边柳家的船长黑子说着，那冷无双已经划着小船过来了。 “黑子叔叔，你是不是要半斤的盐水花生就着酒喝？”姑娘的声音清脆激越，黑子嘿嘿的应了，那姑娘就递了一包东西上来。“还有二两牛肉，是前面船上的猴子给你的，你留着吃吧！” “哎！好来！”黑子呵呵的应了，就把东西拿过来，掏了一把大钱扔过去，正巧就落在了小船上。 “娘，听说淮扬的五香干还吃，不如给我买一包当零嘴儿吧？”贞娴看着那冷无双窈窕的身姿，几分佩服，几分怜惜。 “好！”柳月娘找了红绡出去，给了一块银子，“要一份五香干来！” 红绡出去，很快又进来，手上还拿着那块银子，只是手上已经多了一包五香干。“那冷姑娘不肯收这么多银子，黑子船长说，冷姑娘是不占便宜的，只是我已经拿了人家的五香干，好在黑子船长帮着出了钱，才没有出了丑。” 外面已经传来了冷无双的声音，“谢谢夫人姑娘垂怜，只是无双相信双手勤快，多大的坎儿都能走的过去。”木浆划过流水哗哗的声音渐远。 “这个冷姑娘倒是”谢夫人端了热茶喝了一口，叹息。 “无双是这样的性子，并不是不接受夫人们的好意。这孩子执拗的很，当初漕帮大当家的意思让她给做了孙媳妇，回家乖乖的待嫁就好，弟妹自有漕帮的人帮着照顾。这姑娘生生的驳回了大当家的意思，说家中无长辈，嫁娶只遂了自己的意，两情相悦即可。”黑子解释着，冷无双虽然“冷”的厉害，但是在走船人的眼中还是有不错的人缘儿，一来怜惜她的身世，二来做的吃的确实好吃，自有一股风味，价钱也不贵。 柳月娘让人把大钱给了黑子，黑子出了船舱。贞娴解了那稻草绳儿扎着的荷叶包，里面的茶干闻着到了一股荷叶的清香味儿。伸手捻了一块，咬了一口嚼着，“娘，伯母，你们尝尝，确实好吃！” 外面满天星斗，柳良和隐在黑暗处，看着猴子几个跃身就进了漕帮大船里，漕帮的伙计微微躬身，虽然不明显，但是柳良和还是很快捕捉到了。眼里闪着精光，沉思许久，才回到了自己的船上。看来这个猴子，绝对不是什么谢家给谢子珏的家人这么简单。只是，谢夫人好像对猴子的异常并不知情？ 待过了过二十天，因为一路上顺风顺水的，因为都是直接拉着去上京的货物，倒是没有在路上耽搁，不过二十来天就到了通州。谢家自有人来接，那管事是谢三夫人吩咐了来的，不过来了四辆马车，原本想着肯定是足够了。那管事看着一个个搬下来的箱笼，眼睛都直了。 谢夫人看着四辆马车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自己当家的时候自然也没有亏待了这个小叔子。如今三房在上京当家，居然就找了四辆马车来接自己，不说后面的亲家，还有亲家大舅爷，就是自己的东西都拉不下。 柳月娘自然不会说什么，柳良和也是直接就找了马车把箱笼都拉上了，才跟着谢家的马车往上京去了。 等到了上京城东的谢府，一群人才下了车。谢府在上京并不大，那门楼也不过三间，中间大门死死的关着，只开着旁边的角门进进出出。柳月娘估摸着不过是两进的宅子，谢家这么多人，要是全挤在这两进的宅子里，怕是拥挤了些。 谢三夫人已经在门口迎着了，是个瘦长脸的妇人，皮肤白皙，不过是浅浅的盖了一层胭脂。谢三夫人跟谢大夫人自在前面寒暄，柳月娘拉了贞娴眼观鼻鼻观心的走着，看着脚下的石板路，虽然洒扫的干干净净的，石板上也布满了细小的碎纹，有些年月的宅子了。 进了二门，往右拐了一段，就已经到了谢老妇人的院子里。开满了迎春花，黄色的花儿在春风里摇摆，倒是有了几分春的喜色。院子中间的有两个大水缸，就在檐下，怕是用来接天水的。 虽然南方这个时候已经能还上春装了，北边还是冷了些，只脱了大毛的衣裳，身上还裹着厚实的袄子，生怕冻了。几步走到了门口，进的不是正房，却是西厢房。“老爷子走了之后，老太太就不肯住正房了，说是睹物思人，心里难受，只挑了西厢房住着。” 谢三夫人解释着，身边的丫头就已经打了帘子，谢大夫人先进了屋子，柳月娘拉着贞娴在后面跟着，怀仁并肩站在了柳月娘的身边。毕竟，谢老夫人是长辈，柳良和进了屋子请个安也是应该的。 “娘——”谢大夫人进门就直接跪倒在地，给谢老夫人磕头，泪水涟涟，倒不是作假，谢大夫人跟谢老妇人确实亲厚，亲如母女。 谢大夫人进门最久，那个时候谢家老爷子已经不在了，就靠谢知府一个成年的儿子支撑着，自己进门就是掌家的媳妇儿，对谢老夫人也是十分的孝顺。几个弟弟妹妹也都是视如己出的拉扯，谢老夫人待谢大夫人自然也更亲厚些。 谢老夫人也是红了眼眶，也没要人扶着，直接就站起来扶了谢大夫人起来，娘儿俩抱着哭了一阵。身边的丫头婆子才把她们拉开了，“娘，大嫂刚刚回来，是高兴的事儿，可别哭了。”又转头安慰谢大夫人，“大嫂莫伤心了，现在回来了就好。娘年纪大了，可经不得哭了，总要开开心心的才好。” “是，是高兴的事儿，不哭了不哭了！”谢老夫人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谢大夫人挤了热帕子，亲自给谢老夫人净了面。谢知府在历阳任了三年知府，还是三年前进京述职的时候见过一回，这都四年没见了，老太太的年纪大了，虽然脸面上红润润的，精神倒不是十分的好。 “娘，还有件好事儿呢，我可不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给您带了孙媳妇儿回来的。”谢大夫人伸手招了招贞娴， “给你祖母磕个头，咱们当初在历阳的时候匆忙，也没来得及跟祖母说，这不，让祖母也好好的给你一份见面礼。” 182第 182 章 贞娴站起来走到了谢大夫人的身边,盈盈拜下去,身边的婆子极有眼色的直接就扔了一个蒲团过来——这是要贞娴跪了见礼了。但是那婆子扔蒲团实在是不应该，柳月娘捧着热茶慢慢的嘬着，想看看谢大夫人怎么做。 茶水在口中转了转，又苦又涩，还带了点霉味儿，还是生生的咽下了。孙家开了这么多年的茶馆，什么好茶没见过,虽然喝不惯茶，但是好歹还是分得出的，这不过是前年的雨后龙井,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好茶水。 谢大夫人愣了愣，扔蒲团的算是谢家的老人了，在老太太的院子里侍奉的，不过以前是在院子里管着洒扫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了屋子伺候了。要是谢三夫人身边的人倒是好发难，老太太身边的人，谢大夫人一个晚辈自然是不好计较的。 谢大夫人亲自俯身捡了蒲团起来，端正的放在谢老夫人的榻前，那婆子心里倒是一惊，三夫人说了这个孙小姐不过是商户人家的姑娘，又得了三夫人的授意，自己才敢如此的，没想到大夫人竟然这么看中这个儿媳妇儿。 谢大夫人的举动，谢老夫人自然是看在眼里的，抬眼看了看子珏媳妇儿的眉眼，倒不是娇娇弱弱的样子，高挑的身高，身上的衣裳也是上京时新的款式，头上的珠翠倒是上好的红宝石头面，就是谢家三房的几个女孩子都没有这样富贵的头面。 贞娴跪在蒲团上给谢老夫人扎扎实实的磕了头，谢大夫人端了手上的热茶给贞娴。那明明就是上给谢大夫人的茶，谢三夫人脸色一变，想要拦下，就被谢大夫人身边的张大家的直接挡住了。那张大家的身子高大，谢三夫人娇娇弱弱的倒是挤不过去，眼睁睁的看着谢大夫人把茶水递给了贞娴。 “老太太喝茶！”贞娴端着茶水举过头顶，眼睛只盯着膝下的蒲团，恭恭敬敬的。 谢老夫人伸手接了茶水，就抿了一小口，入口干涩，带着些呛人的霉味儿，老太太忍下心头的不满，咽了下去。“乖孩子，起来吧！”老太太搁了茶碗，拉了贞娴起来，就让人去开了自己的柜子找了一套头面来。 “我看着你头上的红宝石的头面倒是衬得你面白，我也有套红翡翠的头面叫红飞翠舞，是当年我成亲时候的嫁妆。我只带了一串儿如意手串儿，剩下的就给了你。”身边的丫头把匣子开了，那里面的红翡翠水头极好，金灿灿的黄金配着艳丽的红翡翠，只觉得晃眼。那款式虽说过了许多年，倒也是好看的。 “怎么样，水头不错吧？”老太太有些现宝的得意。其实谢老夫人的好东西不好，只是家里嫡出的女孩子实在是少。虽说庶出的女孩子也是一样的养活，身份上毕竟不同了些。谢老夫人年轻的时候也吃过姨娘的亏，娶的媳妇儿又都是好生养的，实在是对庶出的孙子孙女儿喜欢不起来。只有远在历阳的亲闺女得过自己的几件好东西，只是，那闺女远在历阳，也许久未见了。 “娘的东西都是极好的，妹妹出嫁的时候，我就见过了，当初还说娘怎么不把这个头面给了妹妹呢。现在倒是便宜了咱们家的贞娴了！”谢大夫人倒是认得这个头面的，也实在是好东西，才记得这么清楚。 “你记性好，你妹妹的脸圆圆的，这个红色的，她倒是压不住。你还记得，我那套蓝宝石的，她戴着是最好的。”谢老夫人点头笑，拉了身边的贞娴，就把手串儿都捋下来给贞娴戴上了。“好东西都要成套的好，我这个手串儿戴了许多年了，如今也都给了你成了。” 贞娴连忙福身道谢，谢老夫人倒是满意。自己的女儿最是挑剔，以前还总是来信说历阳的各种不好，毕竟是小地方，后来才说隔壁的孙家倒是不错。现在看来，确实不错，不然老大媳妇儿不会这么满意。老三媳妇儿肚量小了些，今天给了亲家这样的下马威，自己给套这么好的头面，都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柳良和见过了谢老太太，就跟着谢三老爷往前院去了。柳月娘带着怀仁见了谢老太太，老太太倒是高兴起来。“我听说过这个孩子，子珏说，这个孩子好，一起跟着唐先生读书的。还给我待过虾酱的，那酱做的好吃！今年也是要赶考了么？” “是的，谢老夫人！”孙怀仁拱手，“酱是我娘做的，我娘做的酱最好吃。这回也带了几坛子来，您要是喜欢，我让人送一罐给您！” “叫啥老夫人，跟子珏一样，叫我祖母就好！”谢老夫人想起来大狱里的谢子珏又有些恹恹的，原本谢子珏算是孙辈里最有出息的，只是，一下大狱，老太太的心都揪了，现在还没能放的出来。“要是子珏也在家就好了，他定是比我们还高兴的！”谢老夫人叹气，眼眶又红了。 谢大夫人自然更要落泪，只强忍着，“老太太，子珏不会有事的，说不得，明天就出来了！” “也不知道怎么惹了王家了，竟然这么害我们子珏。” 因为谢子珏的事情，谢老夫人倒是又拉了孙怀仁说了一番话。等到在谢家吃了晚饭出来，虽然谢老妇人跟谢三夫人挽留，柳月娘还是坚持带了两个孩子回了孙家的院子。 谢府如今毕竟是谢三夫人当家，就是谢大夫人都是多有不便的，柳月娘想着，就别的谢家添乱了吧。再者，还是自己家里自在些。 孙家的人一走，谢老夫人就落了脸色，只冷了一张脸，“如今我年纪大了，也管不了你们了，如今连脸面都不要了，我看还是早点分家好了。” “娘——”谢三老爷急了，自己在朝为官，要的就是脸面，要的就是名声。百善孝为先，长辈在堂，那是万万不能分家的。再者，自己年少的时候，父亲早亡，是大哥大嫂把自己拉扯大的，还娶了媳妇儿。要是真的分了家，言官的口水都能把自己淹死了。 谢三夫人倒是面露喜色，要是分家那就真的是太好了。三夫人的嫁妆那是不能动的，三老爷的薪俸实在是没多少，加上庄子上的收益，也是入不敷出的。要是分家了，老大家的也就不好住在家里了，自己也好省些开支。老大家在历阳的油水足得很，又是当惯了大哥的，分家的时候，说不得会多拿些出来分分。而且，看着老太太今天拿出来的头面，怕是身边的好东西也有不少。 谢三老爷看身边的媳妇儿没反应，就拉了一把，“帮着劝劝娘啊——”谢三夫人才勉强跟着说了几句。谢大夫人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夫妻，老三是个性子敦厚的，也是她一手带大的，进门的时候，老三才几岁，老太太因为丧父之痛，身子也不好，倒是管不了多少老三，算是谢大夫人拉扯大的孩子。 只是这老三媳妇儿，当年觉得谢家太弱了，千方百计的给老三谋了个贵女当媳妇儿，如今倒是应了那句——娶妻娶贤，抵万亩良田。老二媳妇儿是个小门小户的，懂事知理，在大西北跟老二一起，日子倒也过得不错。只是，上京的老三，贵女为妻，倒是越过越差劲了。 “老三家的，我只说一句，你爹走的时候没留下多少东西，这些都是你大哥大嫂挣下的。要是分家的时候，什么都分不着，那也是应该的。你们成亲也好几年了，没有一点儿进项，还学着人家开铺子做生意，都是被人坑的主。”谢老夫人哼了一声，谢三老爷听得云里雾里的，只讷讷的说着，“自然都是大哥大嫂的，娘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 一边的谢三夫人倒是红了脸。当初，看着人家开铺子都挣钱，拿了家里账上的钱，找人盘了个胭脂铺子，哪知道，拿到手的货都是有问题的，全砸在手里了，本都赔光了。后来，才息了做生意的打算。 原本谢老夫人也只是敲打敲打，倒不是真的要分家，看老三媳妇儿也知错了，就没有点破，让他们早早的回去歇着了。“老大媳妇儿，你受累了！”谢老夫人拉着谢大夫人的手，叹气。谢老夫人作为娘，自然希望孩子们都好，也就一碗水端不平了。真的把老三家分出去，两个人的日子还不知道能过成什么样，只要不分家，老大总归会贴补些。 “娘，我现在也是当娘的，自然是明白的！” “你明白就好！明日还要请了亲家来，好好的摆酒赔罪，今日真是怠慢了。这段时间家里的事情，你就多费心吧！”谢老夫人对孙家的人倒是不反感，还有些喜欢，孙怀仁是个有前途的后生，那孙贞娴进退有礼，给子珏做媳妇儿倒也没什么不好的。就是出身上，出身怕是有些不好。可是，孙怀仁要是这次能有了出息，那就不一样了。 “当家的事情，还是三夫人吧。我还担心着子珏的事情，总归要找些认识的夫人们打听打听，可能有什么法子。”事有轻重缓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子珏的事情。 “也是，那你就多敲打敲打她！子珏这孩子，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183第 183 章 柳良和护送着几人回到了孙家的小院子，猴子跟着一起进了孙家的小院子,这两年都是猴子帮着谢子珏打理身边的事情,这边的小院子也是谢子珏平时的大本营。屋子里已经不是当年的简陋的样子,换上了不少的家具,东厢房已经布置成了书房,倒是别有雅致。 柳月娘带着贞娴娘儿俩住了正房，柳良和跟孙怀仁舅甥俩住了书房，今天算是就这么安顿下来。铺盖什么的都是平时就准备好的，直接拿出来扑上就成,只是洗澡就没有历阳这么方便了。 柳良和第二日一大早就准备出去找房子。孙贞娴这回来了京城就要有个长远的打算,昨日在谢家，谢三夫人明显的得了慢待。虽然谢大夫人跟谢老夫人给圆回了面子,孙家人也算是明白了——就算是有谢大夫人护着，孙贞娴以后总要独自面对谢三夫人这样的夫人太太。以后的场面，不一定会有谢大夫人或者谢老夫人帮着兜住，只能靠孙家自己强一些。 “大舅老爷莫着急，这件事情只交给小的来办，找了上京闲置的宅子，等大舅老爷挑一挑就成！”晨雾稀薄，但是猴子的头发上仍是沾了一层的水汽，一看就是刚刚从外面回来。 柳良和似笑非笑的看着猴子，面前点头哈腰，看似十分恭敬的猴子，总是能有法子把自己牵着，往他的想法上走。想起来当初在船上的时候，他跃身去了漕帮的大船上的事情。柳良和就找人问过，一点儿消息都没有透出来，柳良和怎么能不怀疑。“哦？照你看来，咱们这宅子是买在城东好呢，还是买在城西的好？” “买宅子么，自然是为将来打算的。将来，孙家大爷有了功名在身，自然还是住在城东的好。” “哦？只是这城东的房子可不好买吧？再说了，我们这样的人家，想要买到城东的房子怕是不易的。”这个道理是谁都明白的，但是城东的士大夫都是有门户之见的，孙家现在也只能算是商户人家，就算是出了一个举子，在历阳算是洗白了身份了，但是在上京，文官武官满地爬的地方，谁在乎你一个小小的举子啊。所以，在城东买房的想法是好的，只是不那么实际罢了。 “这个啊，您就放心吧。”猴子眨眨眼睛，低头沉思一下，还是早早的把这事儿给解决了吧，解救二公子才是当务之急。再说了，在上京买个宅子的事情还真的不算是个麻烦的事情，只要不是柳家大舅老爷出面就是了，毕竟，当年柳家在京城这么长的时间，生意也是风生水起的。 眼看着猴子开了门出去，孙怀仁也正巧起了身，“舅舅，猴子早早的去哪里？” “哦——我让他帮我出去办点事情，你怎么不多睡会儿？”柳良和转身，孙怀仁已经开了门出来。昨日大家都舟车劳顿的，相当的困乏，早早的就睡下了，原想着大家都要睡个懒觉的，没想到，孙怀仁已经起身了。 “早上要打拳的，坚持了这几年，倒是成了习惯，早早的就睡不着了。”孙怀仁一直消瘦，李老大夫看不过去，亲自教了五禽戏，让他每天早起练一遍，现在身子骨都已经好多了。孙怀仁更是不敢松懈了，不管刮风下雨，总要坚持早起半刻钟，把拳练了才是。 说着话，正房那边也有了响动，红绡跟红菱端了面盆出来，把脏水泼了。“还说我早呢，妞妞跟娘已经起身了！”孙怀仁呵呵笑，平日里贞娴都是喜欢睡懒觉的，没想到今天居然起的这么早，估摸着是换了地方，还有些不熟悉吧。 贞娴凝脂玉肤，倒也不用刻意的上胭脂，只点了些口脂就好，又匀了些羊脂在脸上，北方的风大，要是不保护好了，总容易皴了，裂了小口子，又疼又痒的。头上也不像昨日那样堆满了珠翠，昨日回来，贞娴就喊着脖子疼，只挑了一只份量十足的金钗插了，脖子上的金项圈也收了，只在脖子上挂了一串珍珠项链。 “娘，还是这样清爽多了。要我说，就这样好了，珠翠多了也不成用，您看，我这只含了碧玺的金钗，要是识货的定然知道价值不菲，也省的我脖子被压的都快断了。”妞妞得意的绕着镜子看了一圈，才觉得满意了。十五六的姑娘，那个不爱俏，多打扮打扮自然就更美了。 柳月娘由着红绡在脸上涂涂抹抹的，年纪不小了，皮肤虽然养着，总归还是匀了些胭脂才好看。头上也规规矩矩的压了一把玉梳，又坠了几根钗子，才算是了事儿了。 “这样也好，以后过日子也不能天天顶着满头的珠翠，昨日不过是见礼，今天清爽些也好。”柳月娘拉着贞娴往客厅里去，“你的针线活也不能落下了，嫁衣什么的肯定要回去才能绣了。你身边的荷包现在就要多绣些，要是来不及，就找了红菱红绡一起帮忙。谢家还没分家，一家子大大小小的，都是要准备见面礼的。不说那些长辈，那些弟弟妹妹的鞋袜也要好好的准备的。要是嫌烦，就多多的准备了帕子，一人两条帕子也是可以的。” “娘，我知道的，只是这些我找了春分几个帮着绣就成了，红菱姐姐跟红绡姐姐自有他们忙的事情。”贞娴揉着柳月娘的胳膊，趁着天色还早，泡了一杯红枣茶端了给柳月娘喝着。 柳月娘思量着今天的事情，就有外面的婆子来报，说是谢老夫人派人来请孙太太今日过府一聚。柳月娘颔首，这个实在预料之中的事情，谢三夫人昨日如此行事，怕是惹恼了谢老夫人跟谢三夫人的。 围坐着吃了早饭，柳良和就出去打听打听，毕竟，在历阳的时候，这些都是猴子一个人说的。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还要好好的打听才是，总之，柳良和现在对猴子这个人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也渐渐的有些不放心了。 孙怀仁自然是要跟着柳良和出去走动的，而且先要去打听一下到底能不能去大狱里跟谢子珏见一面。先是问了人，知道了谢子珏被关着，只是那牢狱跟个铁桶似的，根本就进不去。就算是给了银子，那狱卒也十分的不给面子，一副赶人的架势，看来是有人早就打过招呼的。无奈之下能去的自然就是靖南侯府，柳良和揣着柳老爷子的书信，候在靖南侯府的门口，等到靖南侯下了朝。 见蒋侯爷的过程说不上不好，也说不上好，信是接了，蒋侯爷十分的客气，也给怀仁勉励了一番，只是，关于谢子珏的话头却没有接。 回程的马车上，柳良和怀着心思，走了两条街，前面却被堵住了。吵吵闹闹的，孙怀仁掀了马车的帘子问前面的马夫是怎么回事儿。 “前面王家的二小姐的马车被太子爷的马车堵住了，两人各不相让，听说堵了有小半刻钟了。”车夫呵呵笑，上京的权贵多，今天这个国舅惹了事儿，那个皇子堵了路的，车夫都已经习惯了，眼看着前面的车夫下车，递了烟丝过来，车夫把自己的烟斗也拿出来了，捻了烟丝，慢慢的抽着，两个人已经唠上了嗑。 那车夫回头看看着急上火的孙怀仁，笑道，“大爷，咱们先坐着喝喝茶吧，如今前面是马车，后面也是马车，算是进退两难了，急不得了。” 果真，前面堵了一阵，前面的消息也有着车夫们的唠嗑往后传。这王雪艳可不就是王大学士家的二小姐，现在太子马车里坐着的可不只是太子，还有太后的表侄孙女儿马心兰。 原来今日正是十五，马心兰去了城外的相国寺烧香，太后找了太子陪同，也是找机会给他们好好相处。一路上两人相谈甚欢，太子觉得接受这样贤惠大方的心兰做太子妃，也不是那么难的事情。好巧不巧，在路上就遇到了王雪艳。王雪艳从宫中来，自然也知道了太子陪同马心兰出游的事情，心上不忿，就在路口拗上了。 就王雪艳来说，自己跟太子青梅竹马，基本上太子妃的事情都是铁板钉钉的。现在莫名其妙的杀出来一个马心兰，心上本来就不好受，但是为了王家，也算是忍了，只要太子对自己好，这些也就罢了，侧妃就侧妃吧。 只是，现在太子跟马心兰出游，两个人有说有笑的，王雪艳怎么能不来气不嫉妒？昨日太子还说的好好的，就算是娶了马心兰为正妃，心里也只有王雪艳一人，现在转头又哄了马心兰开心。 僵持许久，太子让人去跟王雪艳说道，那王雪艳也不肯相让。这边马心兰是太后的人，太子自然也不好让她回避了让王雪艳先过去。更何况，马心兰已经说了，若是王雪艳不让，自己就稍稍的让一些就是了。太子哪能让这样掉面子的事情发生呢，于是，自己跳下马车，打算跟王雪艳理论一番。 太子一掀王雪艳的马车帘子，就跃上了王雪艳的马车。“雪艳莫闹，本来是太后让我陪着心兰出城的。”太子看着青梅竹马的王雪艳，自然是诸多爱怜的，原本心里还有些生气，觉得王雪艳忒不懂事了。只是，现在看了王雪艳眼眶红红的，心口一阵心疼，心头的气也消了。 “太后让你们共一辆马车了？你又不是不会骑马，好好的坐着马车作甚？”王雪艳可不是好糊弄的，太子自小就是白日习文，晚上习武的，骑射功夫自然不在话下。 太子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其实去的时候太子是骑马的。只是那马心兰是马大人单传的闺女，从小当了男孩子养着，跟王雪艳的娇俏不一样，眉宇间自有一股英姿飒爽。能文能武的，又是在大西北长大的，手上的骑射功夫也不弱的。太子见了这样不一样的女子，两人相谈甚欢，说起大西北两眼炯炯有神，太子都有几分艳羡那大西北的辽阔，自然是稀罕上了。可是，在王雪艳面前是万万不能承认的。 只想诓了那王雪艳早早的退一步，那马车外面的车夫倒是惊叫起来，“二小姐，那马小姐果然让了！”王雪艳嘟着嘴得意的笑了，一双水眸得意的扫了太子一眼，好像一个获胜的孔雀归来。“那就走吧！” 太子看着王雪艳眼眶红红的，劝慰的话堵在心里，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马心兰的知书达理就越发的衬着王雪艳不懂事。太子脸色也有些不好，直接哼了一声就跃下了马车。 王家的马车扬长而去，太子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也渐渐的逝去了。也没有再上马车，自己骑了马走了。 路算是通了，前面的马车夫却交换着信息，这是太后的表侄孙女儿被王二小姐下了面子了。 孙怀仁却没有什么好心情谈论这些事情，上次进京的事情也跟这个王雪艳有关，说的是帮着知县的女儿打抱不平的事情。那个时候人人都说王二小姐好，仗义。 现在的风向好像又不是当初的那样了，马心兰路口让车，总归是被迫的，倒是显得王二小姐小家子气了。 只是，这些人的生活跟孙家这样的人家离得太远了。孙怀仁也很难对这个王二小姐有什么好感，先有二舅被牵连入狱受了这么多的苦。要说柳志和算是罪有应得，也是可以的，毕竟是没有约束好自己的小舅子，也算是认人不清了。只是，这回谢子珏真的是遭了无妄之灾了，莫名其妙的就因为这个王雪艳进了大狱，现在还见都见不着。作为好兄弟，大舅子，孙怀仁完全有理由十分讨厌这个王雪艳。 184第 184 章 太子心情不好,自己去了天香楼买醉，马心兰倒是不拦着，自己坐了马车回去。等过了一个路口,正好就遇上了二皇子跟三皇子出行。 说起来，二皇子才是元皇后所出,只是元皇后当时难产，虽然生下了二皇子,倒是没能救回来。论起来，二皇子才是真正的嫡长子,可是因为元皇后难产过世,二皇子因此为皇上不喜。太子是现任皇后、当时的贤妃所出，占了立长的名头，早早的被皇上立了太子。 马心兰听过自己爹娘嗟叹过多次二皇子的身世,如今也为二皇子可惜。其实二皇子为人不错，风流倜傥，跟太子相比更加的隐忍。也更加的君子，君子温如玉，可能就是说的二皇子了。因为从小在太后宫里，跟从小失母的三皇子一起长大，跟太子相比，少了父皇的疼爱，倒是收获了一份笃定的兄弟之情。 “太子哥哥呢，心兰表妹怎么一人回来了？”原本是看到了太子的车驾，兄弟二人才过来打招呼的，没想到太子不在，倒是只有马心兰一人坐着马车。 “刚刚啊遇上了太子爷青梅竹马的雪艳姑娘了，太子哥哥伤了心，不知道去了哪里呢！”马心兰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太子哥哥跟王姑娘的事情，二皇子哥哥早就跟自己说过了。其实王姑娘根本没必要这么计较的，要立自己为太子妃的事情是太后的打算，又有皇后想要拉拢自己爹爹，其实马心兰一点儿都不想当这劳什子的太子妃。 马心兰是马大人单传的闺女，马大人如今已经四十多岁了，怕是注定了自己命里无子，对这个闺女是极其疼爱，要是马心兰不愿意，哪怕是皇后的凤冠摆在面前，马大人都不会勉强闺女的——这是何苦呢，自己反正是没后了，还不如活得开心自在些。闺女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妹妹一个人回宫怕是不妥的，我跟三弟送妹妹回去吧！”二皇子迟疑一下，就打马过来。 三皇子冲着二皇子挑挑眉，低声的呵呵，挤眉弄眼的，“太子哥哥这么补知道怜香惜玉，我看二哥倒是对心兰表妹紧张的很，反正二哥也没正妃，不如去求了皇祖母，让她把心兰表妹许你做了正妃也好。” 二皇子扫了一眼三皇子，“瞎说什么，先把表妹送回宫去是正经。莫要瞎说这些！” “我可没瞎说。不过是太后一时兴起，就提了一句说要把心兰表妹许给太子，后来就没提过这茬儿。那老虔婆着实可恶，还没影的事儿，上京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了。她着急想要太子坐稳了位置，这是要逼着父皇下旨指婚呢！” 三皇子嘀嘀咕咕的说着，二皇子倒像是没听到一样，勾着嘴角微微笑着，打马走在马车的前面，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谢家摆宴，柳月娘带着孙贞娴去赴宴了，前一日盛装的姑娘这回倒是如出水芙蓉般的干净清爽。进了谢家的门，张大家的就在门口等着，见到柳月娘跟孙贞娴下了马车，就赶紧迎了上来。 “我们大夫人让我在门口候着，还望孙太太体谅，家里确实忙。这不，我们老夫人也惦记着孙太太跟孙姑娘，让我早早的迎了你们往她院子去呢！” 原来，谢夫人虽然回来的匆忙，但是昨日下午已经早就让人去送了请帖，今日找了戏班子，搭了戏台子，要好好的办一场宴会。一来，谢夫人要给孙贞娴撑场子，算是孙贞娴第一次跟上京的夫人们的正式见面；二来，也要跟各位夫人打听打听谢子珏的事情，这些夫人们最是消息灵通，不管是八卦传出来的，还是各位大人们回家漏出来的消息，都是极有用的。 张大家的在前面引路，过了二门，直接就往谢老夫人的院子里去了。谢老夫人每天起得晚，这个时候刚刚吃过了早饭，在院子里踱着步子消食，也看一看院子里的迎春花，人到了暮年，就更喜欢这些充满活力的东西。春天到了，迎春花开，谢老夫人看着心情也好了许多。 “来啦？快到屋里坐，前面闹哄哄的，还是在我这边清静些。再者，老大家的也忙，没时间招呼你们，你们委屈些，跟我老婆子作伴吧！”谢老夫人年纪大了，外面虽然没有风，还是披了一件大毛的斗篷。因为家里来了人，正房的门打开了，也笼上了火盆，这是正儿八经见客的地方。谢老夫人牵着孙贞娴的手，往正房去。 就算是不常住，也时时的有人打扫着，倒是没什么霉味儿。刚坐下，丫头已经端了热茶上来，上好的雀舌，清清淡淡的。柳月娘抿了一小口，就很满意了，谢三夫人就算是看不起贞娴，那也是谢三夫人，有谢老夫人跟谢大夫人这么看重，谢三夫人也不敢慢待了贞娴的。 “听说，贞娴的针线做的好，双面绣赶得上当年京里的沈掌柜的。”谢老夫人昨日跟谢大夫人窝在一处睡觉，那谢大夫人跟谢老夫人好好的说道了一番孙贞娴，只说她是个知书达理会管家，能书会画的，女工也不错。 “哪里赶得上沈掌柜了，沈掌柜的手艺，那是御用的，贞娴不过是粗粗的学了些，还差的远呢！”柳月娘笑道。 柳月娘也是后来才知道，沈掌柜手下的那些针线都是送进宫里御用的。沈掌柜的手艺贞娴哪里比得上了，不过是老太太欢喜，捧着贞娴罢了。 贞娴已经从后面的丫头手里拿了一双鞋出来，“鞋样子是谢家大伯娘描给我的，想来不会有大小，只是不知道合不合脚，也不知道老夫人喜不喜欢，要不要试一试？若是不合脚的，我也好改一改。” 老太太拿在手里，眯着眼睛，借了外头的日光，专注地看了许久，才点点头，“你娘还谦虚，我看着针脚细密，咱家就没这么好的女工的媳妇儿。你家的曹大娘你是知道的，那手艺也比不得你！我老婆子以后有福了，老了老了还遇到这么孝顺的儿媳妇儿，以后的鞋子算是有的穿了。” 谢老夫人高兴，身边的婆子帮着换了鞋，走了两步，直唤着，“正好正好！”，就没脱下来，直接穿着了。 “怎样的好手艺，正巧我也来看看！”正说着话，谢三夫人领了个华服的姑娘进来，一身火红的衣裳，珠翠环佩叮当，唇红齿白，看样子比贞娴大了一两岁。 “娘，王家二小姐听说了您前段日子身上不好，专程过来看看您的！”谢三夫人对这个王小姐十分的谄媚。 “我可不要什么王二小姐来看我，我家里有这么多的媳妇儿，孙媳妇儿，哪里要一个外人来看我了。再说了，咱家子珏媳妇儿不是专程赶过来看我了？”谢老夫人掀了掀眼帘，像是没见着那位王二小姐似的，跟平时老好人的架势不太一样，一开口就咄咄逼人。 “老夫人！”那王二小姐脸色不见尴尬，只是有些内疚，给谢老夫人深深的拜下去，“我知道子珏的事情，是我的错。我不该胡乱的攀扯，说他是我的惹恼了太子爷。我也会早些跟太子爷说清楚，定会把他早早的放出来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您先消消气儿，子珏定会没事儿的。” 柳月娘掀了掀眉，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王家二小姐了。一身火红色的华服，但是佳人美色毫不逊于身上的华服，难怪早就说是太子妃选妃的人选。这样的美色张扬艳丽，美的精致。 “这话就不对了。我们子珏是因为误了皇上的差事，才被大理寺拘了的。太子爷这是为圣上着急，才下了狠手。这也是太子爷的一片孝心。王二小姐请慎言！”谢老夫人手上的佛珠捏的死死的，侧了身子，也没受王二小姐的礼。心里恨得不行，但是老三家的总是这么不懂事儿，把这个丫头迎进门来。 王大学士的孙女儿是得罪不起，但是现在这个王雪艳对于谢家来说，可是个祸害。谢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谢子珏因为王雪艳惹恼了太子，难道三房还以为有了王家撑腰，自己就能落到好处了？可笑！ 如今上京传的都是谢子珏得罪了太子的事情。其实，当时太子确实气恼，直接就给谢子珏吃了几鞭子，把人拘了。等到第二日上朝，谢子珏缺席，误了事儿，太子才算是找到了顺理成章的理由，直接把人下了大理寺的大狱。又让人好好的“照顾”谢子珏，太子爷做事，哪里需要自己动手，只要一个意思，下面的人自然是知道怎么做的。 王二小姐自然不是个没脑子的，也知道自己今天的话实在是唐突了，只是心里惦记着路口被堵马车的事情，就有些口不择言了。“老夫人说的是，雪艳年轻，有的话不该说，还望老夫人见谅。只是子珏的事情” 185第 185 章 王雪艳还想说什么,就听到外面的嬉笑声，门口人影幢幢，丫头打了帘子,就已经有人鱼贯而入。 “娘，这是昭和郡主,郡主尊老，非要赶着过来见见您。”当年王七公子中了探花,又因为相貌俊眉，得了昭和郡主的青眼。被先帝点了郡马,赐了不弱于公主府的郡主府。王七公子跟谢知府交好,赏识谢知府能在这么 昭和郡主是先帝一母同胞的胞弟三王爷的女儿，跟现任皇帝是堂兄妹。当年三王爷在云上征战的时候，中了瘴气,没多久就离世了。三王妃随军，不久也染病离世，只留下昭和郡主。太后抱到宫中，只做了自己的女儿养着，也算是全了先帝的兄弟情义。 因为早年一同在太后宫里长大，太后又只得了皇帝一个孩子，对昭和也是视如己出，皇帝也跟昭和郡主亲近。昭和郡主自有一番风姿，也不是那恃宠而骄的。虽然有郡主府，倒是日日去王家请安，成了皇家的典范。因此，这么多年，倒是圣眷依旧。用皇帝的话来说，比起来那些有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就要闹的鸡飞狗跳的姐妹们，这个堂妹真的是太好了。 所以，皇帝登位就封了昭和郡主为尊正昭和郡主，一般的长公主都是正二品朝下排，倒是昭和郡主是真正的正一品的长郡主，在大周朝，那是头一份的。 谢老夫人占了一个“老”字，也赶紧起身，就给昭和郡主让出了上座，还要高呼一声郡主金安。屋子里坐着的人自然都起了身，跟着谢老夫人给昭和郡主行礼。 昭和郡主并没有在上首坐了，只在左边的圈椅上坐了，喝了口茶。“大家不用拘礼，我不过是来看看老夫人，听说老夫人过了年，身上就一直不太舒坦。现在看起来，倒是我担心了。看来老夫人是看到新孙媳妇儿，心上高兴，身上也爽利了。” 昭和郡主三言两语就把话头从谢老夫人身上转到了一边的孙贞娴身上。被点名的贞娴自然赶紧见礼，昭和郡主在这群夫人里面是最有身份的，不说本身的郡主身份，现在的王七公子也是大理寺卿，正三品的大员，在郡马里面也算是独树一帜了。要不是因为大周朝有郡马不能外放的规定，现在说不得已经是一方大员了。 昭和郡主看着眼前的少女，原本以为那边的姑娘定是温婉可人，娇娇弱弱的，没想到，眼前的少女脸颊绯红，双目微启，一对柳眉如刀飞入刘海，倒是带了几分的凌厉。 “听大夫人说，是南边的，我还以为就跟长风媳妇儿是的，是个温婉的性子，说话都怕大声了的。没想到，倒是跟我们这样的大老粗似的。”昭和郡主挤眉弄眼，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不过啊，这样的姑娘我喜欢。如今上京的姑娘都学了南边的作派，做了娇弱的样子，但是我心上就是不喜欢。” 贞娴眨眨眼，有点诧异的笑了，昭和郡主是不是有点嗯，不过，对自己好就成了。贞娴看着眼前的昭和郡主，确实风华绝决。 昭和郡主拔了头上的金步摇，插在了贞娴漆黑如锻的发上，“人都说玉簪子出尘，但是我就爱这些金的银的，我也只有这些金的银的，可不要嫌弃了。” 贞娴受宠若惊。虽然昭和郡主说起来这个金步摇好像不是个稀罕的玩意儿，但是，贞娴见昭和郡主头上还剩了一只孔雀金步摇，估摸着应该是一对儿的，现在独独的给了自己一只，估摸着也是昭和郡主极喜爱的，不然就把一对儿都给了自己了。 大家都跟昭和郡主说笑着，但是柳月娘紧张的撕着手里的帕子，不说这昭和郡主了，就这些夫人们就让柳月娘紧张得了不得。柳月娘以前见过的最大的官夫人就是谢夫人了，但是谢夫人是个好脾气的，至少会给人的感觉是如沐春风的。 不管昭和郡主是怎么样的，柳月娘明显感到了几条不友好的视线，这些人肯定也是对自己的贞娴不满的。柳月娘不是十分在意落在自己身上的那几道不友好的视线，毕竟，自己不过是上京的过客，等到事情解决了，自己就会回到历阳去，那里有孙家的地盘，自己仍然是养尊处优的孙太太。但是，贞娴要独自面对这些，原本柳月娘觉得有谢老夫人跟谢大夫人护着，贞娴的日子不会难过。但是，真的面对这些的时候，柳月娘还是担心自己的贞娴。 柳月娘心不在焉的想着自己的心事，浑浑噩噩的站着，贞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柳月娘的身后，拽了柳月娘的衣角，柳月娘才恍然，原来昭和郡主要去听戏了。 母女二人恭恭敬敬的送了昭和郡主出去，昭和郡主却回头看了一眼，“雪艳，跟着七婶娘去外面听戏吧！” 王雪艳原本躲在角落里，只希望昭和郡主没看到她才好。没想到，这个时候却被昭和郡主点了出来，脸色红红的，有些尴尬，勉强笑着上前挽了昭和郡主的手，往前面去。昭和郡主虽然是个好媳妇，但是毕竟是有郡主的威仪在，王雪艳平时天不怕地不怕，遇到七婶娘还是要绕道走的。再者，她来谢家的事情，是瞒着王家的人的，不然不说别人，就是一贯宠着她的王大学士恐怕也要教训她了。 谢家的宴席虽然仓促，但是早早的订了几个天香楼的大菜，凑活着家里的厨房，宴席倒是也不错。谢大夫人虽然心里愁得发苦，但是为了打听儿子的事情，又是曲意逢迎，倒是宾主相宜。 酒席散了，柳月娘也带着孙贞娴回去，就算是想要打入这些贵夫人的圈子，也要人家待见。既然大家都不待见，不如就安安分分的待在家里好了。 柳月娘再不出去，忙着打点家里的事情，因为猴子真的在城东给买到了一个二进的宅子。宅子不深，只前面一个正院，旁边一个小跨院，倒是后面有一个很大的花园空地，可以慢慢的利用着盖房子。里面的家具都在，只是柳月娘看着都不是十分的满意，原来没钱的时候什么都能凑活。现在手里的钱多，总要想着法子过得好一些。 孙贞娴跟着谢大夫人出去了几回，每次回来都跟柳月娘叽叽喳喳的说着自己的见闻。但是，渐渐的，贞娴也有了不高兴的时候，有时候也会一个人长久的沉默。柳月娘知道她定是遇到了很多的事情，有高兴的又不高兴的，然后，慢慢的长大。 谢子珏跟孙贞娴的亲事渐渐的在上京传开了，街头巷尾都说着榜眼娶的是个商人女，但是这商人女倒是入了昭和郡主的眼，昭和郡主的桃花宴也给她发了帖子。 太子一怒之下把谢子珏扔进大狱的事情，又被人拉了出来说。如果说那个时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谢子珏没长眼怎么就跟王家二小姐扯到了一起。现在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如今谢子珏的未婚妻来了上京，听说有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意思，谢子珏跟未婚妻的弟弟一起师从唐先生。 一下子就把孙贞娴推到了人前，虽然谢大夫人说了会护着她的，但是孙贞娴还是心里没底。一遍遍的跟柳月娘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的担心，焦急，还有紧张。柳月娘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紧紧的抱着她，给她一点温暖跟安心。但是比起来要去击鸣冤鼓，好像事情已经简单了不少。 后来，或者是觉得不该让家人担心，或者是怕影响了孙怀仁读书，孙贞娴渐渐的也说得少了，有时候也跟孙怀仁一起读书，偶尔还会看看孙怀仁的文章，说些貌似匪夷所思的想法，恼的怀仁眼角抽抽，只是紧锁的眉头一直都没有打开。 某一日，春暖花开，后花园的桃花一朵朵开了，阳光明媚，王雪艳冲进了孙家。不说门上的门子没看住，就是春分都吃了王雪艳一巴掌。 孙贞娴叹气，在桃花多多的后花园，再次见到了这位王二小姐。其实王二小姐风采依旧，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丝恼怒，多了一丝厉色。手上扬着的鲛鱼皮的鞭子在石子路上抽着，激起落花点点。 皇上下了圣旨，赐婚二皇子跟马心兰，王雪艳很高兴，但是太子很不高兴。太子被皇后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顿，马心兰是马大人的独女，马大人身后是大西北的兵权，太子就这样把大西北拱手让给了二皇子。皇后费尽心思才让他成为了太子，现在二皇子明显是蠢蠢欲动了。 太子失魂落魄的出了宫，心里惦记着马心兰这样的解语花终究是跟自己无缘的。身边的王雪艳虽然笑颜如花，太子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太子强颜欢笑，王雪艳心里怎么不明白。想到自己虽然得到了太子，却失了他的心，她就没来由的觉得气闷，只是没有发泄的出口。 眼前的女子不过是个商人女，却又让自己成了整个上京谈论的笑柄。谢子珏还真的没在过自己眼里，就算是去谢家安慰谢老夫人也是自己可怜那老人家。王雪艳手里的鞭子不再落在脚下，直接抽向了桃花盛开的桃树，一树的花瓣簌簌的落下。红菱吓了一跳，就把孙贞娴抱在怀里往后退了一步。 看着孙贞娴受惊的样子，王雪艳一口气堵在心上，气咻咻的也不好再动手。要是孙贞娴这个时候不那么怯懦，王雪艳倒是有了由头可以好好的闹一场。 “不知王小姐今日上门所为何事？”孙怀仁原本正在温书，小四吓得屁滚尿流的滚进了书房，不得不来后花园看看。 “没事！串门子！”王雪艳说的生硬，原本憋着一口气不觉得，现在也脸上发烧，王家的教养可没有说过可以跑到人家家里无理取闹。 “是我唐突了孙小姐，请见谅！”王雪艳虽然高傲，但是能屈能伸，直接就给孙贞娴行了一礼，然后就走了。 孙贞娴惊魂甫定，孙怀仁叹气，原本孙贞娴也不是那种易受惊吓的，在上京的日子，最难过的就是孙贞娴了。孙怀仁上前抚了抚姐姐的后背，“没事儿的，不过是大家小姐的脾气，过去了就没事儿了。” 王雪艳的脾气不算是不好，只是娇嗔惯了在平日的宴会上，孙贞娴也见过几回。孙贞娴扯了扯嘴角，勉强笑笑，“你不是在温书的，怎么有空过来？” “我正巧路过。”孙怀仁脸不红耳不赤的扯谎。怀仁身上背着老孙家的希望，家里人都希望他能出息，其实，只有至亲才能体会到他的压力跟辛苦。 “那就赶紧回去吧！我以后万一有什么不好的，你要是出息了，好歹还能在殿试的时候给我向圣上求一求呢！再说了，你是有媳妇儿的人了，青果儿还等着你金榜题名回去娶她呢！我在小厨房给你做了你爱吃的莲子羹，一会儿叫人给你送去” 孙怀仁总是担心孙贞娴，她在心里永远都是只知道分吃自己的花生米，却不知道嘴甜哄一哄奶奶的傻丫头，总是生怕她被人欺负了去。看着她郑重其事的嘱咐自己，总觉得违和感，还有点鼻子酸酸的。好像，第一回有了一个弟弟被姐姐照顾的感觉，好像，还觉得这种感觉不错。 “你慢慢晒太阳，我回去看书了！”孙怀仁许久憋了这么一句，就真的头都不回的走掉了。 “”孙贞娴莫名其妙。 “姑娘姑娘，大爷的脸红了！”春分小声的嘀咕。 “”孙贞娴更加莫名其妙。 186第 186 章 三月初三桃花宴是昭和郡主每年都会办的盛会,目的不过是上京的才子佳人相亲的好机会。只是大家不会这么直白，吟诗作赋，抚琴吹笛,不过是互相吸引。自有夫人们找了满意的媳妇儿或者东床快婿，慢慢的请了人去说媒。 谢大夫人不但是参加过这样的聚会的,当年在上京也帮着昭和郡主办过几回这样的桃花宴。所以，谢大夫人倒是轻车熟路,也跟孙贞娴细细的说了这些事情。贞娴就算是心里打鼓，面上也没带出一星半点儿的怯懦来,落落大方的跟着谢大夫人去赴宴。 马车摇摇晃晃半个多时辰,才晃到了郡主府，只是前面的路早就被堵上了。也难怪这么热闹，昭和郡主的桃花宴这么多年早就在上京成了习惯,有适龄姑娘少爷的夫人们自然是等着桃花宴上挑一挑。 桃花宴上也有诗会，那准备科举的举子们，也参加这次桃花宴，给自己博个美名，说不得就入了某位考官的眼。 谢大夫人掀了掀车窗的帘子，瞧了瞧外面，只见前面乌泱泱的青帷马车，倒是望不到头。偶尔有那华贵的马车路过，都是皇亲国戚，两边的马车避让不及。 “紧张么？” “有点儿！”孙贞娴老实的点点头，勉强的笑笑，跟谢大夫人没有必要说谎。谢大夫人抓了贞娴的手，手心濡湿一片，果真是紧张的了，笑道，“莫要紧张，今天又不是去击鼓鸣冤，不过是参加一个宴会罢了。昭和郡主你是见过的，除了她，你谁都不用应酬。我虽然不是个有本事的，但是在昭和郡主面前还有几分薄面，上京的夫人小姐都要卖她几分薄面的。” “伯母，是不是今天太子爷要是没生气，子珏就可以出来了？”孙贞娴眼睛晶亮的看着谢大夫人，贞娴没有见识过这些事情，但是见了这么多的事儿，慢慢的也会思考。如果真的只是击鼓鸣冤这么简单的事情，谢大夫人就不用带着她奔走了，直接去了大理寺，拔了击鼓捶，鸣冤鼓敲响，后面的事情就顺理成章。 “我知道你不是个笨孩子，慢慢的都会想清楚的。你跟子珏的亲事整个上京都知道了，太子爷不用有心，只要他身边的人提一句，也能知道这件事了。现在子珏还在大狱里，太子爷的想法就不是那么简单了。今天昭和郡主的事情，不过是给大家一个机会，若是子珏回来，我们就欢欢喜喜的回历阳去，若是，若是那就什么都不一样了”谢大夫人叹息，其实，谢家早就入了局而不自知，现在很难全身而退了。或者，谢子珏只是一个开始而已。既然已经入了局，那就只能站位，借力打力了。 马车缓慢的动着，等到谢家的马车进了郡主府，已经又是半个时辰后了。到了二门，自有郡主府的车辇来接，谢大夫人帮着孙贞娴整了整妆容，扯了扯衣裳上的褶子，才扶了丫头的手下了马车。 贴着围墙绕月亮门，就是一片开阔的园子。昭和郡主的郡主府，后面是一个桃花林，曲水流觞，两岸落英缤纷，一眼望去尽是粉红丰盈的桃花，恍若世外桃源。孙贞娴都看迷了眼，下了车辇，就跟在谢大夫人后面亦步亦趋——桃花林实在是炫目，又大的厉害，很容易就会迷路的。 到了开阔的亭子出，一群夫人已经围着昭和郡主坐了，身边的姑娘们燕肥环痩，香粉扑鼻，各有不同。孙贞娴站在了谢大夫人的身后，见过了昭和郡主就被拉到了身边坐着。 “大家来看看，贞娴虽说也是南边的姑娘，倒是跟长风媳妇儿是一丁半点都不像的。看着，倒像是我们北边的姑娘，大家说可是？”昭和郡主好像是得了一个好玩的玩具般，跟众人展示着。 “这就是那谢榜眼的新媳妇儿，长得倒是不错，这一身水绿色的春衫倒是好，映着粉红的桃花林，倒是青翠的很，亭亭玉立。”跟孙贞娴面对面的是一身紫色衣裙的女子，看着贞娴的眼神倒是友善，眯着眼睛笑。那女子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跟别的姑娘刷的苍白的小脸一比，倒是顺眼了许多。贞娴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谢大夫人，看她微不可见的点了头，知道这个姑娘是可交的。 “妹妹是不认识我的，我是马心兰，平日里在太后宫里住着，要不是昭和姑姑有了这样的宴会，我也难得有出宫的机会。你没见过我，也没什么奇怪的。今日一见，咱们以后就是认识的人了。”紫衣女子开口，声音清脆悦耳。 原来这就是二皇妃了，马心兰据说是西北的姑娘，爽利的性子，骑射功夫，诗词歌赋都是极厉害的。原本以为是个粗犷的丫头，其实她心思缜密，比起来王雪艳，好像马心兰更胜了一筹，至少说话上，不是咄咄逼人的感觉。 孙贞娴给马心兰微微屈膝，行了一礼，算是接受了马心兰的好意。昭和郡主好像对两人的互动也很满意，让马心兰带着孙贞娴去那边的亭子里玩。 “那边几个姑娘正在画画的画画，写诗的写诗，你们也过去热闹热闹，年轻的姑娘凑在一块才鲜活，莫要被我们拘了性子。你们啊，以后嫁了人当了家，就再没有这样的时候了。” 贞娴只懂打算盘，却不怎么会作诗，心里打鼓。到了亭子里，看着大家写的也多是诗册上的诗词，心下也算是了然了。这些姑娘也不过就是附庸风雅罢了，没几个真的能作诗的，背背诗就罢了。 马心兰带着孙贞娴到了亭子里，自有人让了位子出来，马心兰在太后面前得宠，身边跟着的也是太后宫里的姑姑。就算是王雪艳心有不满，也不敢在这些姑姑面前造次。 “心兰姐姐，都说你是文才武略不输男儿的，你帮我看看我的诗，作的可好？”马心兰才坐下，就有人上来献殷勤了。 “不如我们以桃花为题，写了诗词出来，让心兰姐姐来评一评？”有善诗词的姑娘立马出来附和。 只是，善诗词的毕竟少，慢慢的就有不少姑娘借着出去放风筝，出去逛园子的借口闪了人。剩下的姑娘都是有文采的，贞娴跟着马心兰出来的，，马心兰做了裁判，她这个时候也不好闪了人，只好坐下来提议，“我的诗词不好，给各位姐姐妹妹写诗吧，只是字不好，大家莫怪才好。” 大家忙着想诗词，倒也同意了。红菱站在身边研磨，孙贞娴提笔，说一句提一句，倒也是有了几分意思。有的姑娘的诗词是真的好，有的姑娘就是来凑数的了，只是，好歹都写了工整的诗词出来。 “柳色青青绿草肥，□渐暖桃花开，落红点点随流水，春雨飘打何处归。” 王雪艳粉唇轻启，不过顷刻间，其他姑娘还在冥思苦想的时候，就吟出了一首诗。 孙贞娴落笔，一首桃花诗就跃然纸上。马心兰看了诗句，真心的赞好，“今日我们还在这参加桃花宴，一场春雨过后，怕是花落满地了。雪艳的诗句好。” 后面的姑娘也一个个的争先恐后的读了自己的诗句，只是看来的都是没有王雪艳的诗句好。有那不服气的，倒是拉了“化作春泥更护花”出来。其实要孙贞娴说，也是，家里的桃花落了，烂了泥在桃树底下，到了夏天的时候才有桃子吃。要是桃树光开花不结果，那有什么用。不过是一群不知道疾苦的大小姐们在为赋新词强说愁罢了。 “先不说诗词如何，这一手簪花小楷倒是不错！”孙贞娴正为那出头的姑娘叫好呢，身后不知道怎么就站了一个男人，磁性的陌生男性声音，让她的手不由自主的一抖。 “太子哥哥可莫要夸了，谁不知道雪艳妹妹的字是最漂亮的了，太后娘娘都说雪艳妹妹的佛经抄的好。虽说贞娴的字好，跟雪艳妹妹还是没得比的。”马心兰丢了手上的纸，拉了贞娴站起来，好像是遇到解决问题的好方法了般。“正好啊，这边是雪艳妹妹的诗词，估计今日是拔了头筹了。只是钱大小姐觉得过于悲苦了，化作春泥更护花倒是更好。我倒是不好评判了，太子哥哥跟二哥哥也来帮着评一评。” 二皇子默不作声的看了看诗词，叩着那宣纸，“字好，诗也好，我倒是觉得雪艳的诗句更好些。只是钱小姐的诗句，那最后一句倒是意境不错。各有千秋，我也不好判了，还是太子哥哥来说说。”二皇子声音里带了笑意，眼睛只盯着马心兰看着。 马心兰也没有不自在，落落大方的受了，感受到背后灼热的眼神，还回头对着二皇子笑了笑。落在太子的眼里，就有些不好受了。原本，马心兰差点就成了自己的太子妃，太子失去的不只是一个红颜知己，还有马大人在西北的支持。 “要我说，要是心兰妹妹这个时候作诗把这两首都压下去了，便不用我们兄弟二人为难了。二弟，可是？”太子呵呵的笑着，绕开了黏在马心兰身上的眼，望着外面的落花流水。 马心兰一愣，旋即笑了，“太子哥哥说笑了，谁不知道雪艳妹妹是上京第一才女，我可是比不得的。” 王雪艳的脸早就黑了，哼了一声，带了几分气性，“心兰姐姐可莫要谦虚了，谁不知道心兰姐姐是文武双全的奇女子，雪艳拭目以待呢！” “大西北荒凉，不似中原文化源远流长，我不过是识得几个字，大家给了几分薄面罢了。”马心兰的眼睛在贞娴的身上一扫，“倒是听说那谢榜眼的诗词是做得极好的，去年的桃花宴上艳惊四座。今日不得见，倒是一大憾事了。” 187第 187 章 不说还好,一提起谢子珏，王雪艳的脸色就更黑了。太子皱了眉头，倒是没言语,只是看上去实在不是脸色好看的。 心窍比干的马心兰这个时候好像没看到两位的脸色，倒是自顾自的说下去,“也不知道谢榜眼怎么会误了”马心兰欲言又止，拉了孙贞娴的手,“妹妹的一手小楷写的极好的，跟谢榜眼估计也是才子佳人的绝配了。” 身边有人就惊呼,原来这就是上京传的沸沸扬扬的谢榜眼的未婚妻、商人之女孙贞娴了。一个个的看了孙贞娴的字,确实叹，在座的字写的好的也不是没有，只是原本存了轻视的心思,如今倒是有了几分欣赏。 孙贞娴腹诽，自己不过是写惯了账本，横平竖直的小字儿，只求工整就好。被大家一说，倒是一手好字儿了。 孙贞娴定了定心思，羞涩的低了头，这是孙贞娴如今惯用的招数。如果不想说话，又不能逃避的时候，羞涩是最好的挡箭牌。 钱大小姐钱凤娇叹了口气，拉了孙贞娴的另一只手，眼里满满的怜惜.谁不知道谢榜眼如今身陷囹圄——罪魁祸首可不就是那王雪艳。只是王家势大，就算是皇上都要卖几分面子的。不说王大学士是太子太傅，王家七爷如今是昭和郡马，就是朝野上下，多多少少都是王大学士的晚辈。 更何况，人是太子丢进去的，也没人敢说个不是。就算是谢子珏的三叔，这么多天，也从没给谢子珏辩解过。 二皇子纹丝不动，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三皇子咋咋呼呼的，“呀，这就是谢榜眼的未婚妻啊！太子哥哥，听说父皇把谢榜眼的事情交给你了，不如您高抬贵手？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听说父皇还是挺喜欢谢榜眼的。”谢子珏怎么说都是天子门生，而且十四岁的榜眼，皇帝自然是欢喜的。 三皇子嬉皮笑脸，就算是个皇子，宫女生出来的皇子实在是不受人重视，就算是一般王爷的世子都比三皇子受人待见。 太子自然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但是，大家都听到了谢榜眼的字眼，眼睛自然而然的就往太子跟王雪艳的身上瞄。王雪艳忍受着大家的注目礼，又生怕太子要生气了，又气又怒，又担心。 太子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原本只是在王家发生的事情，要是下人的口风紧一些，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情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还有王雪艳好像是跟自己作对的似的，一次次的往谢家跑，太子心里自然更加不好受。皇后找了太子好几次，让他赶紧把人放出来，就算是打着给皇帝出气的幌子，也该要适可而止。太子当然也知道谢子珏身为榜眼，不能做的太过分了，但是作为一个男人，事关脸面，遇到这样的事情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把人放出来？ 一时间，大家都是默不作声了。孙贞娴低着脑袋，看来，太子是不会把谢子珏放出来了。远远的，昭和郡主领着一群夫人们过来了，“呦，这么都这么干站着啊，怎么都不作诗作画了？我还说赶紧过来看看呢，给我们小三也找个可心的媳妇儿。”昭和郡主也是在太后身边长大的，二皇子跟三皇子年幼的时候都是昭和姑姑带着玩的，三个人的感情自然好。 “哎呀，昭和姑姑，我还小呢！”三皇子一下子涨红了脸，直跺脚。三皇子表面上最是风流的，只是心里已经有了人，就再也装不下另一个了。 “小？比你小的四皇子也早就说了亲事了，就你还小呢！你看看啊，你太子哥哥今年就要立妃了，你二哥哥也早就指婚了，就等着你了。你没有亲娘操心，做姑姑的自然要多给你长点心思！”昭和郡主摸了摸三皇子的脑袋，昭和跟王七公子夫妻多年，一直也没有孩子，好在还有二皇子跟三皇子，就跟昭和的孩子似的。 说到昭和郡主要给三皇子做媒，身边的姑娘们，一个个的找了借口赶紧躲开了去。谁都知道三皇子是个不受宠的，以后顶多封个王爷，远远的打发了去，实在是没有什么前途的。 昭和郡主的桃花宴不仅仅是白天，晚上的时候还有灯会，大家都说完全不输上元节的灯会。一个个的七窍玲珑的灯笼，挂在桃花林里，甚是炫目，猜灯谜，对对子，甚是热闹。就是太后都从宫里赏下了佳酿来。 孙贞娴觉得有点晕晕乎乎的，看着走马灯似的景，再也做不正自己的身子，斜斜的倚在马车里。谢大夫人给拉了车厢里的引枕垫了垫后背。 “累着了？”桃花林很大，走上一天，娇身冠养的姑娘脚上估计都能走出水泡来。 “没有，就是，太子怕是不会放了子珏了”孙贞娴觉得在这样的环境里实在是很挫败，做了很多事情，还是无能为力。 “没事儿，如果实在是不行，我们就去击鸣冤鼓。”谢大夫人就算是到了这把年纪，都觉得心累，更何况孙贞娴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姑娘罢了。谢大夫人轻轻的拍着孙贞娴的后背，安抚她睡着了。 “夫人？”猴子坐在马车的外面，听到马车里面安静了，才轻轻的出声。 “嗯？”隔着帘子，谢夫人竖着耳朵听着。这个猴子给人带来的惊喜太多，意外太多。上京的时候，谢知府说了，什么不好办的事情，都可以交给猴子去办，谢夫人就知道这个猴子肯定不是一般的家人。 “要是那边不放人，我们可能要先安排一下，才能去击鼓鸣冤。毕竟太子是皇上的亲儿子，还是这么多年寄予厚望的儿子。皇上就算再赏识二爷，也会要照顾太子的声誉。”猴子琢磨着今天二爷说的话，隐隐的有些明白，二爷还要去做一番安排，要等一等才好。 “只是马上就要会试了，我们怕是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去等。”谢大夫人叹气，时机也很重要。要是过了会试，皇帝最先关注的自然就是殿试的事情，要是再不把谢子珏捞出来，以后怕是更加艰难了。 “大夫人，定是会在会试之前的，但是放不放，或者在会试之前放不放，我们要把这件事情都在赶考的学子之间闹出来。咱们二爷是个才子，要是毕竟会伤了天下学子的心。皇上自然要考虑慎重了。”猴子挠挠头，好像二爷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三年一次的会试在即，现在的学子都在关心着上京的各种动向。上科榜眼被捕的事情，早就传开了，学子们知道这些缘由的，心里自然是憋着一股气的。现在就缺一把火，这把火什么时候烧，烧到什么程度，都是要细细的考量清楚。 “猴子。我大概能知道你是谁的人，这些事情大多都是谁安排的。我也不知道老爷给你达成了什么协议，但是富贵险中求，我只想要我儿子平平安安的。”当娘的都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就算是知道关乎前途，也更希望他平平安安的。 “请大夫人放心，子珏定会是平平安安的，我保证！”二皇子的声音响起，谢大夫人咯噔一下，随即就是打马走远的声音。 “夫人？”过了许久，猴子才开口。 “走吧！”谢大夫人无奈的叹气，昭和郡主的心思谁都能猜得到。就算是太后，也定是欢喜二皇子多一些，只是太子也是太后的孙子，也没有做错过什么事情，自然是难以取舍的。要是二皇子不争，储君之位是毫无疑问的，但是现在，二皇子想要争了，不说昭和郡主会支持，就是太后就算是努力不要偏心，到底还是会帮二皇子多一些。 既然谢知府已经选好了路，现在已经没有了回头的可能。再说了，已然得罪了太子爷，就算是不站队，谢子珏也已经没有了前途。 “大夫人，您不要担心，那边，不会不管我们二爷的。二爷进去的时候，就已经偷偷的找人进去看过了，皮肉伤，没有伤筋动骨。只是，伤口愈合的慢一些”猴子絮絮叨叨的说着，谢大夫人却没有了听下去的兴趣，无非就是二皇子布下的局。 到了孙家的时候，路上早就已经没了行人，孙家灯火通明，柳月娘跟柳良和翘首以待，就算是孙怀仁也不敢去休息。 门子卸了门槛，谢家的马车直接进了门。“谢夫人，到底怎么样了？” 柳月娘忙着去看马车里熟睡的孙贞娴，柳良和倒是一拱手问谢大夫人。 “我们进去说吧，找人抱了贞娴先去睡觉，这孩子，累坏了！”担心谢子珏的不仅仅是谢家，还有孙家，孙家可是把自己的姑娘都押上了。这回，谢大夫人也没打算瞒着孙家。屏退了身边的伺候的人，谢大夫人才缓缓的开口。 “子珏那边不用担心，二皇子不会不管的。怀仁也好好的准备会试，等这边考试考完了，那边差不多也该有结果了。总之，子珏不会有什么事儿的，大家放心好了！”最差的结果不过是二皇子失败，谢家的前途断了罢了。 188第 188 章 三月初九上京会试,三月初八的日子，谢大夫人带了孙贞娴去鸣冤楼击鼓鸣冤。孙贞娴揭了帷帽，坦荡荡的走过街道,一路上就有不少的人指指点点。孙贞娴捏了捏手心，硬着头皮往前走。 街道两侧的茶楼客栈内探出一个个好奇的脑袋,这就是今科准备会试的举子。 “这就是上科的榜眼的未婚妻，历阳的商家女？” “是的吧？” “这是要做什么呀？” “你没见她往鸣冤楼去了！” “这是要击鼓鸣冤啊？唉,谢榜眼可是我们这么多江淮学子的榜样呢，十四岁殿试榜眼,可谓是少年成才啊,没想到了，竟然会因为一个小女子的胡言乱语，就被太子下了大狱。”那书生摇头晃脑的叹息,看着青石板路上身子瘦削的女子，“好在，还有个未婚妻不离不弃的。谁说商女最是重利？我看孙家的姑娘就不是这样的。” “哪是一般的商女？昭和郡主的桃花宴上，我妹妹亲眼看到的，一手桃花小楷，一篇字下来，笔笔不同，有相当的一致，看似中规中矩，又错落有致，行气自然连贯，一气呵成，神采飞扬啊！”一个华服公子摇头晃脑。 “哦？钱大小姐说的定然是错不了的，没想到啊，这个孙姑娘还有这样的才学本事。真真是才子佳人，才子佳人啊！”读书人虽然叫嚣着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最爱的不过是红袖添香。若是能应和两句的佳人，那就更好了。 “谢榜眼是我们江淮学子的榜样，我们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谢榜眼就因为这样的劳什子原因进了大狱？实在是寒了我们天下学子的心。” 不说背后的议论纷纷，眼看着鸣冤楼就已经到了眼前，孙贞娴手心汗涔涔的，脚下一崴，幸好身边的谢大夫人扶了一把。“莫紧张，皇上开明，击了鸣冤鼓，不用滚钉板，直接就会有宫中的近侍来传了你进宫去。一定要稳住了，莫要担心子珏，只要原原本本的把我们之前想好的话说了就成，莫要慌张，明白了么？” 孙贞娴脑门上也开始淌汗，像是水里面捞出来的一样，一步一个脚印的往鸣冤楼的高台上去。看着并不高的鸣冤楼，好像要一辈子才能走完似的。谢大夫人的话，孙贞娴根本就听不见，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嗡的，只能一个劲儿的点头，这样才能让自己不颤抖。 鸣冤楼的高台上，是一面年久的鼓面，或者平时根本都没有人击鼓，那鼓槌上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孙贞娴闭眼定了定心神，才抽出了鼓槌来，拎着鼓槌的手微微的抖着，看着下面黑压压的围观的人群，孙贞娴咬咬牙，重重的把鼓槌甩上了鼓面，咚咚咚的鼓点很快就招来了侍卫，还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近侍，一身的红色衣裳，托着浮沉，面皮白白。 “鸣冤楼上击鼓何人？”尖细的声音冲破了耳膜，孙贞娴才感到了一点点的真实。 “民女，”孙贞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尽量让自己不是那么紧张，“民女孙贞娴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着就已经深深的拜了下去。 “所告何事啊？”那近侍倒是一板一眼的问着。 “民女孙贞娴状告谢子珏延误上朝一事另有隐情，另外被人动用死刑，如今在大狱不知生死！”孙贞娴屏住了呼吸，一字一顿，朗朗有声，下面却已经炸开了锅。 “谢榜眼被动私刑了？我大周朝律法何在啊？” “都已经不知生死了，难怪已经要击鼓鸣冤了！” “听说都不得探视的，我看孙家的娘家舅爷柳大爷天天在那边转悠，使银子都没用，根本进不去！哎，你们还记得前些年在上京的柳家不？靖南侯府的那家人，自己开府的那家！对对对——就是那个，柳大爷如今愁得啊，都瘦的没人样儿了！” 孙贞娴被人带走了，从鸣冤楼上自有通往皇宫的通道，孙贞娴现在居然觉得清明了不少。身边的侍卫都远远地跟着，那近侍倒是贴着孙贞娴，小声的嘀咕着，“二爷跟咱家说了姑娘的事儿了，莫紧张，皇上今儿个心情好。二皇子这次办的事情不错，倒是吃了皇上的夸奖，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今，二皇子就在皇上那边呢，会帮衬着姑娘的，只管实话实说就成。” 随即，那近侍就在前面走了一步，那后面的侍卫又慢慢的跟了上来。孙贞娴心里一动，这个近侍恐怕就是二皇子的人了，这是在提点自己哪！ 绕过了花园，绕过了宫殿，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一路上的奇花异草，亭台楼阁，孙贞娴都没有心思去张望，只看着脚下的地面，跟在那近侍后面快步走着。 等到了一处肃穆之地，那近侍才止了步子，让后面的人都停下。他弓着身子，屁颠屁颠的去了大殿门口，跟那同色衣裳的近侍叽叽咕咕的一番话，那门口的近侍才不满的进了宫殿去。过了一会就出来，高声唱了个诺，“宣鸣冤楼上击鼓鸣冤者孙贞娴觐见——” 那近侍招招手，孙贞娴就连滚带爬的往那宫殿去，在台阶上好几回都差点滚下去。“哎呀，孙姑娘，你别紧张！”那近侍依然着急，皱了眉头，但是嘴上还安抚着孙贞娴。 大殿的门推开，孙贞娴跨过高高的门槛，身后的门又被严严实实的关上了。大殿内甚是富丽堂皇，孙贞娴只觉得耀眼，门窗都严严实实的关着，屋子里面点着灯，倒也是敞亮。 眼角的余光一扫，就看到了一边站着的，不就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二皇子？二皇子的脚尖往前点了点，孙贞娴顺着他的脚尖才看到了前面的书桌腿儿，连忙就冲着那书桌跪下了。 “民女，民女孙贞娴，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孙贞娴？所谓何事啊？”那声音甚是威严，带着上位者的压力。 “民女孙贞娴状告谢子珏延误上朝一事另有隐情，另外被人动用死刑，如今在大狱不知生死！”孙贞娴大声的把那话喊出来，就深深的叩首，额头贴着冰凉的大理石，才觉得一丝清明。 “另有隐情？动用私刑？生死不知？哼！”皇上丢了手上的笔，“你倒是敢说啊！在大理寺居然会出现另有隐情不报，动用私刑而生死不知的事情么？来人呐，把大理寺卿找来！” “父皇，莫生气了。”二皇子站出来，给皇帝递了杯茶，“谢榜眼的事情，当时惹得父皇很生气，太子哥哥给父皇分忧，这件事情是太子哥哥处置的，没有去大理寺。” “太子？”皇帝揉了揉太阳穴，睁开眼，“哦，对，这件事情是交给太子去办了。怎么，太子没办好？” 皇帝对太子还是比较放心的，虽然对皇后不是很喜欢，倒是也不得不说，这个儿子还是不错的。基本上，交给他办的事情不会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只是在马心兰的婚事上，皇帝倒是有些意外，毕竟马心兰跟王雪艳相比，还是马心兰更适合做太子妃。只是，太子喜欢的是王雪艳，马心兰也愿意成全他们，这件事便罢了。 “这个，这个儿臣就不知了。”二皇子讷讷的开口。 皇帝看着二皇子叹气，太后说的对，二皇子毕竟是雅儿的儿子，若是自己不喜他，恐怕雅儿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息的。只是，已经忽视了他这么多年，二皇子这次办的事情倒是不错，只是，见到自己就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恐怕真的是对他太严厉了。 “那就把太子叫来吧！”身边的近侍退去，那原先带着孙贞娴进来的近侍走到了皇帝的身边，弓着身子，甚是恭敬。嘴里低声说着什么，皇帝的脸色变了几变。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怎么没有人报上来？”皇帝震怒，那近侍直接跪倒在地，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奴才，奴才也不知啊！只是，今日去鸣冤楼的时候，听到下面的百姓说的。平日里我就在皇上身边伺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知道这些事情！” “好了好了！朕知道了，赶紧下去吧！”皇帝皱着眉头挥了挥手，那近侍就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孙贞娴本来是跪着的，后来就直接趴在地上了，这样省力。眼看着皇帝的靴子到了眼前，孙贞娴立马端正了身子，端端正正的跪了。 “不习惯？累着了？” “在我们老家见不着皇上，也见不着什么大官儿，不用这么跪来跪去的。”孙贞娴老实的点点头，这个时候没必要说谎，昭和郡主说了，要实话实说，皇帝精着呢，骗不到的。 “那你起身吧！”皇帝看着地上的少女，三月的天气，大殿里可不热，这孩子脑门上全是汗，估计被吓的。 “谢主隆恩！”孙贞娴谢了恩，站起身子，惊讶的抬头，然后就更惊讶的瞪直了眼睛——这个皇帝怎么跟青果儿姐姐长得那么像呢？不对不对，是青果儿姐姐怎么像皇帝呢？难怪青果儿姐姐总是霸气侧漏的感觉，原来是帝王之相啊！ 孙贞娴收回了自己吃惊的□裸的眼神，埋下了心里的疑问，老老实实的站着。 “谢子珏延误上朝的事情，你说另有隐情，是什么隐情呢？”皇帝把着手里的翠玉扳指，微凉的温润的触感。 “我也没有亲眼见到。是子珏身边的家人见到的，那日子珏去王家找王大学士有事相询，正巧遇到了王二小姐跟太子爷在争论，王二小姐就胡乱的点了子珏说是意中人。太子爷就挥了手上的马鞭，冲着子珏就是几鞭，然后把子珏带走了，后面的事情，皇上您都知道了。”孙贞娴咬着嘴唇，“上京都在传言······您看，其实子珏是有婚约的，我就是最好的证明不是？这件事情，太子爷怪谁都怪不到子珏的头上啊！” “你在瞎说什么！”太子冲进了大殿，打断了孙贞娴下面的话。 “让她说，要是你没做什么亏心事，为什么不准她说？”皇帝很不开心，学子是最不能得罪的，更不能犯了众怒，不然，如何堵得住天下悠悠之口？太子，太子是储君，如今做出这样的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来，到时候要如何收场。而且，会试在即，正是天下优秀学子云集上京的时候。 “父皇！”太子急色，其实太子能够这么肆无忌惮的把谢子珏抓了还有恃无恐，不就是仗着皇帝对他的信任。若是今天的事情闹出来，今后父子的信任将不复存在了。 “你以为她不说，我就不知道了？你觉得是今天闹出来好，还是等到会试的时候，殿试的时候，那些学子长篇累牍的抨击你的时候好？”皇帝气急，太子如今不过是十七岁的年纪，但是他当了十五年的太子，什么都是给他最好的。甚至，当年皇帝手把手的教他读书写字，骑马射箭。但是现在，看着跟自己一样高的儿子，皇帝感慨万千。 “你先回去吧，最近没事儿不用出太子东宫了，手上的事情都交给你二弟去做。好好的闭门思过，那王家，你以后不用再去了！”王家的女儿确实张狂了些，小时候是天真浪漫，大了还不知道收敛，那就真的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无谓的攀扯别人，还事关女子的名节，你还是离她远远的好。你看看谢子珏的未婚妻，活生生的在你面前。谢子珏是她的意中人，这样的话说出来，让孙姑娘如何自处？” 现在不说是太子正妃了，就算是太子侧妃，皇帝都觉得王雪艳不合适了。只是，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可以慢慢来。倒是谢子珏的事情要立马解决。 “你先回去，二皇子立马就会去大理寺把谢子珏提出来，送回谢家去，找了御医整治一番。”皇帝自然不会亲自出手，但是二皇子做的更多一些，就会给皇家挽回更多的体面。 孙贞娴被人热热闹闹的送出宫去，赏了御赐的好东西，东珠的头面，珍珠项链，还有各种布匹字画古董，这是皇帝给孙贞娴的赏赐。这样的愿意给不知生死的未婚夫击鼓鸣冤的未婚妻，倒是值得褒奖的。 同样的，另一队人马也一同出了宫，确实抬着戒尺等物，还有太后宫中的两个嬷嬷，这是皇帝请了去王家帮着管教王家二小姐的——既然王家没有人能管教，那就让太后费心了。那人马一进王家的门，王家的老太太就直接被吓的中了风，王家的二小姐再没有能见过太子，这是后话不提。 待到过了晌午，谢子珏真的被二皇子送了回来，还带来了御医。谢大夫人直接把自己的院子让了出来，谢子珏的身上果真是受了不少的伤，外面围观的人群看的触目惊心。 等到了后院，人少的时候，谢子珏才低低的说了声没事儿，“身上的伤看着严重，其实没什么大碍的。二皇子早就拿了药好好的治了，只是表面上看着十分的严重罢了。”谢子珏偷偷的跟谢大夫人和孙怀仁说了，也是给他们安安心。 谢三夫人如今见了大房的好，也贴了上来，一口一个我的侄子，生生的让人听了肉麻。柳月娘心里就有些看不上，但是毕竟是谢家的事情，孙家的人也不好说什么。谢大夫人倒是笑脸相迎，跟谢三夫人好像十分亲热似的。 “你以后啊，就要学了你婆婆这样的本事！”柳月娘小声的跟孙贞娴嘀咕。 “娘——你说什么呢！”孙贞娴瞬间就涨红了脸，这可是在谢子珏的面前，怎么娘就说了这样的话出来。 “贞娴不用，我不会让她这么累的！”谢子珏倒是好笑的看着孙贞娴，原本以为自己跟针线必定要费一番波折才能成事儿的，毕竟，爹娘对于自己的亲事像是有了偏执似的，定要给自己找个贵女才好。没想到，这次的飞来横祸，倒是成了一件好事儿。“我爹我娘都不容易，我爷爷过世的早，我奶奶伤心过度，自然是管不了事儿了。我爹当了家，我娘也是家里里里外外的一把手。别说我三婶婶这样的，就算是更难缠的，我娘都能制得住。” “我这回是出来了，但是可能我要自请去偏僻之地了。我想了个地方，在云上，那边的瘴气重，但是那边四季如春，也是个好地方。云上是皇上心口的难题，我若是去了，以后才有前途。毕竟，这回得罪了太子爷，也算是闹的他们父子不愉快了，我要远远的离开，他们才能慢慢的忘了。”谢子珏是不觉得什么，但是眼看着跟孙贞娴的亲事也近了，总不能把她丢在家里，自己去上任的。“你愿意跟我去么？若是不愿，我们就晚一点，再过三年成亲，若是，若是······” “你在大狱里这么多天就琢磨这事儿了吧？赶紧睡吧，好好休息，我要回家了！”孙贞娴臊的不行，这个谢子珏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这样的事情，居然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说。 谢子珏欢欢喜喜的应了，“我当你答应了啊！” “呸！”孙贞娴啐了他一口。 189第 189 章 虽说是无大碍的,但是大狱里阴气重，湿气也重，后半夜,谢子珏就发起热来。谢家半夜就闹的人仰马翻，就是谢老夫人都起来了。因为第二日就是会试,倒是没有通知孙家，等到孙怀仁差不多已经出门进了考场,猴子才往孙家去报信。 “怎么后半夜发热，到现在才来？” “我们夫人怕孙家大爷关心则乱,毕竟,关系着孙家大爷的前程，还是等他上了考场才过来的。”柳月娘顾不上梳妆打扮，也知道是谢大夫人的一片好心。要是三夫人那样的,恨不得天下大乱才好。好在身上的衣裳倒也是能见人的，直接就坐了马车，带了孙贞娴，往谢家去。 谢子珏一直都没有醒过来，倒是身上的温度已经退下去了。二皇子带了太医过来，好好的检查了一番。靖南侯府蒋侯爷也特地派人送了不少的好药材过来。上京的人最会看风向，不过顷刻之间，谢家就门庭若市了，多是各府来给谢子珏送药材的，或者探视为名来探听风声的。 “贞娴姑娘，二皇子有请！”孙贞娴正全神贯注的看着谢子珏，不知道什么时候猴子溜了进来。 “什么事儿啊？”孙贞娴满心满眼的都是发热的谢子珏，哪里还有心思管别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啊！”猴子挠挠脑袋，又不是二皇子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道他想的什么。 “你去吧，猴子陪着我就好了！” “咦，子珏哥哥，你醒啦！”孙贞娴欢喜的叫起来，谢子珏的脸上虽然还是红红的，但是总算是醒过来了。伸手试了试额头上的温度，已经不是那么烫了。“要不要喝水啊？” “不用不用猴子给我端杯水就好了，你赶紧去吧！”谢子珏笑了，原本以为三年的时光没见，总归会有些生疏的，但是，孙贞娴给了谢子珏一种错觉，好像三年的时光未逝，一切都恍如昨日一般。 “好吧，猴子，你给子珏哥哥倒水，不要太烫，不要喝茶，清水就好，对嗓子好。”孙贞娴转身，跟着等在门口的侍卫离去。谢子珏望着孙贞娴的背影，猴子已经倒好了一杯水端过来，“二公子，喝茶吧！” 谢子珏支起了身子，捧了热水在手心，“猴子，若是你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了，就跟着二皇子走吧。他才是你的主子，你的二爷。”谢子珏早就怀疑猴子的身份了，现在，猴子的身份根本就是昭然若揭了。 “二公子，您是不要我了么？这，这，这些事情，老爷都是知道的，我并不是擅自做主的。我愿意一直跟着二公子的，求您不要赶我走。”猴子急的抓耳挠腮。 虽然知道二皇子定是跟爷爷和谢知府有什么协议，但是，这都不关自己跟二公子主仆二人的事情。自己是愿意跟着二公子的，虽然是个家人，但是自由自在的，也没有什么龌龊的事情要去做。至少，比在漕帮的日子舒坦了几百倍。跟着二皇子的日子也不是好过的，二皇子身边多的是能用的死士，自己这样的注定是要受猜忌的。 “我可没赶你走。你本来就没有身契的，不过是留在我身边帮帮忙罢了。你是来去自由的，不管是愿意留在我身边也好，还是愿意跟着二皇子，都是好的。”谢子珏并不反对有这样手眼通天的人留在自己身边，只是，已经打算了要去云上这样偏僻的地方，猴子的爷爷怕是不一定会愿意孙子跟着自己了。“你愿意跟着我自然好，只是，你还是要跟你三叔大伯，还有你爷爷商量一下。” “嘿嘿，我知道的，我马上就写信去跟我爷爷说。”猴子欢喜，忙不迭的点头。“二皇子今日找贞娴姑娘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不过啊，无非就是关于二公子您的事儿了。”猴子讪讪的笑。 “哦，没事儿，我也不是要跟你打听这些。你去叫我娘过来吧，我有事儿要跟她说。”谢子珏喝了热茶，咳了咳，嗓子才算是舒服了些。烧了这么长时间，嗓子干的像是要撕开了的纸片一样。 身边的侍卫在门口就停住了脚步，孙贞娴迈进了东厢房。谢府不大，实在也没什么地方可以说悄悄话，院子里的东厢房原本是谢大老爷的书房，现在倒是可以坐一坐。二皇子坐在炕上抱着一卷书，貌似认真的看着。手边的茶水早就没了热气。 孙贞娴想了想，走到了火炉上拎了茶壶，给添了点热水，才给二皇子请了安。 “免礼吧，我跟子珏也算是神交已久。心兰对你也甚是嘉许，这也算是咱们的缘分吧。”二皇子搁了手上的书，端了茶水细细的嘬着，孙贞娴抽了抽嘴角——缘分？呵呵~ 二皇子放下了茶杯，“我看你见到我父皇的时候，甚是惊讶，不知道你想起了什么？”孙贞娴见皇帝的时候，身边只有二皇子一人，虽然那是一瞬间的惊讶，还是落到了二皇子的眼里。 孙贞娴惊讶的抬头，二皇子正戏谑的看着自己，好像就知道自己会吃惊一般。“哦——没什么的，不过是觉得皇上英明神武，我一个乡下的小女子，见到了天子真颜，自然是吃惊的。”孙贞娴抿着嘴扯着胡话，要是说出真话来，二皇子定会觉得自己是疯了。其实想想，青果儿姐姐跟皇上也不是十分的像，比如眉眼，只是，乍一眼看到的感觉就是很像罢了。可能，是人有相似。人跟人长得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气场相似，那也没什么奇怪的了。 “哦？原来是这样？”二皇子看着孙贞娴抓着自己的青色小褂的衣角，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就知道她定是在想什么心思。不过，孙家的资料就在书房的桌上躺着，孙家并没有什么问题。孙贞娴不愿意说，那便罢了，若是今后有什么问题，也定会露出马脚来的。 “好了，好好的照顾子珏。我还有些事儿，不便逗留了，若是有什么事情，让子珏派人来找我就行。”二皇子如今接管了太子手里的事情，定然是不遗余力的，不说做的最好，至少不能让人挑出错来。再说了，皇后的人，也会见缝插针的使绊子，二皇子疏忽不得。 等到了孙怀仁会试出来，谢子珏已经能够站起来在院子里走走了。孙贞娴自然不能每日过来，就算是有了婚约，成亲之前也不能时时相见，总归男女授受不亲的。 孙怀仁跟谢子珏那是师兄弟的情义，那又自然不一样了。孙怀仁风尘仆仆的出了考场，都没来得及回家，就赶紧到谢府来见一见谢子珏。谢子珏坐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下晒太阳，正是夕阳无限好的时候，落日的余晖照着整个院落。孙怀仁就踩着落日进来，丈量着落日的长度。 “怎么这么瘦了？”谢子珏瘦的像个芦柴棒似的身子就这么该在大毡下，脸上的颧骨都高高的凸起来。“还好吧，你怎么圆润了许多？”孙怀仁以前一直很瘦，现在虽然不是很胖，但是跟之前的形象比起来确实称得上是圆润了。 “我娘跟贞娴一天三顿好吃的供着，我不胖才怪呢！倒是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孙怀仁皱了眉头，谢三夫人的抠门，孙怀仁可是见识过的。 “嘿嘿嘿，你想什么呢？我怎么会饿着自己啊？我可是个奸商啊，这个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你二舅的铺子真的不错啊，地段好，货便宜，赚的可比我的俸禄多多了。”谢子珏嘿嘿的笑着，看似当初帮了柳家的大忙，其实是趁火打劫了才对。 “那也是你有本事经营！”孙怀仁使坏，揉乱了谢子珏的一头长发。 “累了吧，赶紧回去好好休息吧，我就不留你吃晚饭了。你也知道的，我家的人口多，实在是不便。” “知道知道，唐先生给你带了信的。唐先生写了一封信给王大学士，只是，王大学士的那一封我早就送过去了，一直没有回应。原本以为不说了。还有一封信，是唐先生写给你的，我明日带过来！”孙怀仁打了个哈欠，真心是累坏了。谢子珏送了孙怀仁到了院门口，门上已经有人来报，说孙家有人来接孙大爷了。 “快走吧，快走吧！你娘定是担心死了，我没事儿了，你可别担心了！”谢子珏也有很多的话要跟孙怀仁说，有很多的抱负，很多的告诫，还有很多很多没有办法跟别人分享的想法。只是，来日方长。 孙怀仁会试十分的顺利，柳月娘跟柳良和自然是高兴坏了，孙贞娴更是提议要起买了鞭炮庆祝一下。但是孙怀仁却不愿意，只说等到了殿试过后再说。殿试过后，虽然无缘前三甲，倒也是进士出身，就在上京等着朝廷任命。 这才往上京送了好消息去不说，三年的考核到期，谢子珏真的提出了要去云上，皇帝痛快的应了。至于谢家大爷谢子璋倒是点了西北的从五品的监察御史，算是跟谢家二老爷去团聚了。 孙怀仁的任命早早的有了靖南侯蒋侯爷帮着打点，又有谢家的关系，倒是不差，直接点了扬州府的小知县，算是富庶之地，离历阳也不远。 离别在即，靖南侯那边早早的就送了礼物过来，孙家这边的宅子空着，留了几个家人打理。谢大人留任了历阳知府，谢大夫人自然还是要跟着去历阳。倒是谢子瑞如今已经十二岁，跟爹娘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谢老夫人让他跟着去了历阳。上京有国子监不错，但是历阳有谢知府自己的教导，还有唐先生，自不会误了谢子瑞的前程。 两家人结伴同行，春江水暖。去上京的时候正是冬雪消融的时候，回历阳的时候已经是繁花一片。去时心情压抑，这个时候才有心情看两岸美景，吃两岸美食。 由南至北走了一个月不到，由北至南走走停停，倒是走了两个月，到了五月的时候才到了历阳。谢知府跟孙朗早就望穿秋水了——没有女主人的家，实在是麻烦多多。 到了历阳的码头，谢知府跟孙朗一脸菜色的在等着。谢大夫人跟柳月娘倒是说说笑笑的下了船。 “夫人，回来啦！” “月娘，回来啦！” 两个大男人异口同声，柳月娘跟谢大夫人会心的一笑，各自告别家去。柳良和也没时间逗留，快马加鞭的回去了。白氏在家带孩子，可没时间来码头上接人。 柳月娘上了孙家的马车，孙朗立马就进了马车，把儿子女儿都赶到了后面的马车上去。“怎么不骑马？” “陪你坐马车啊！”孙朗腻上来，搂着柳月娘在怀，才深深的叹了口气，“你个没良心的啊，游山玩水的回来，可等死我了！” “大白日的，你又发什么疯啊？”柳月娘压低了声音，生怕外面的车把式听了去。 “我可没发疯，我一个大男人，给闺女去订嫁妆，事事都要自己经手，我哪里知道姑娘喜欢怎样的家具，怎样的样式？那些个首饰衣裳，我就更加不知道了。可把我为难死了，还有啊，你不在，我娘来了好几回，老太太折腾的很，我也不知道她爱吃什么，能吃什么，可是吃了她不少的排头”孙朗看着柳月娘似笑非笑的眼神，默默的住了嘴。“反正，还是你在家的时候踏实。” “那是了，现在知道你媳妇儿的好了吧？”柳月娘斜斜的横了孙朗一眼，在孙朗眼里，那是抓心挠肺的心痒难耐啊。“对了，妞妞的嫁妆还是要早早的准备着，能带走的东西多准备些，那些笨重的家具什么的，就等一等吧。子珏点了云上的六品同知，眼看着就要去上任了。婚事怕是要提前了，只是身边的人，也要好好的寻了。” 女大不中留。本来，还想着能多留一年呢，现在看来，已经等不及了。好在，也已经是十五岁了，虽说还没有到成年礼，也算是能结婚了。及荆礼，只能等着到了云上给补上了。夫妻二人怀着心事，回了孙府——儿女带来的都是喜事儿，但是都要离家，爹娘总归是舍不得的。 “怀仁这边也要早早的准备了，等成年了，也该迎娶了青果儿进门了。只是，妞妞怎么说都是姐姐，还是姐姐先出嫁再说吧！再说了，怀仁在扬州府，离得也近。不像妞妞，一去千里。” 为了躲清闲，归家的日期有意的瞒着，倒是没有什么人上门，一家人关了门，欢欢喜喜的过了一天。十岁的怀林已经明显懂事了许多，带着几个小厮儿整理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还有板有眼的样子。 “怀林，如今又欢喜上花草了？”怀仁进了门，就抬脚在怀林撅着的屁股上踹了一脚。 “哎呀，哥！”怀林一个激灵，往前跃了出去，幸好没摔个狗啃你。“我不是看你跟娘还有姐姐回来，专门跟师娘讨的花儿，美吧？五月的花朵，我看师娘的后院全是花啊，师娘看我这么眼馋，看在我日日帮她担水的份儿上，给我送了几盆。” “呦呦呦，师娘的花送你了？这可是先生的命根子啊，能给了你？你的脸格外大了点啊？”怀仁嗤笑，怀林定是诓了师娘的花，被唐先生知道了，定是讨不到什么好处的。 “唐先生去了淮阳，说是去拜见故人，一时半会儿可回不来。嘿嘿嘿——”要不是这样，怀林也不能这么顺利的诓到了师娘的这么些盆的花。 “先生回来之前赶紧还回去，不然啊。你惨了！”怀仁失笑摇头。 “知道知道！”怀林嘱咐了一番小厮儿小心的伺弄这些花草，才跟着怀仁的后面屁颠屁颠的进了院子，黄劲松带着春花已经在前院等着了。 “哥，我听说，你已经是扬州府的知县了？” “哥，是不是谢家哥哥已经被放出来了？” “哥，上京好不好玩啊？有没有很多好吃的啊？比我们历阳好玩吧？” “哥，你是不是已经见到皇上了？他是什么样子啊？不是三头六臂吧？” “哥哎呀——”孙怀仁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住了脚步，孙怀林的鼻子正巧就撞上了孙怀仁坚硬的后背。 “不要聒噪了，封上你的嘴，你已经十岁了，算是半个男子汉了，没事儿别这么罗里吧嗦的。”孙怀仁没好气的回头，这个弟弟的性子跟爹娘差好多，自己跟妞妞也不是聒噪的人，真怀疑怀林是捡回来的。 “哦——”怀林摸着被撞疼的鼻子，咧了咧嘴，不过是好奇罢了，没这么严重吧。 黄劲松的儿子虎子如今已经是两岁，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子，跌跌撞撞的扶着凳子腿儿、桌子腿儿满屋子转悠，光着屁股蛋儿，自己玩的不亦乐乎。 “呀！虎子都已经会走路了？”柳月娘稀罕的不行，伸手就把他捞在怀里，狠狠的亲了一口。“还挺沉手的，养的壮实，以后身子才好。” “是了，干娘。您可算是回来了，我娘还惦记着您呢，日日问起。”春花伸手要把虎子抱回去，虎子长得虎头虎脑的，份量可不轻呢。 “没事儿，抱个孩子我还抱得动的。”柳月娘把虎子抱在手上就不肯撒手。原本打粮食推石磨都是能干的，现在做了这么多年的孙太太，养尊处优，好像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拿了一般。 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吃了团圆饭，黄劲松跟春花自家去有事儿，柳月娘也找人把上京带回来的箱子理一理。贞娴早就受不住，早早的回去歇着了。 190第 190 章 柳月娘来不及好好的休息,就要开始忙碌。这一年里，贞娴跟怀仁的婚期都近在眼前了。因为时间仓促，要准备的实在太多,虽然两边都不是什么讲究的人家。怀仁的婚事是早早的就开始准备的，但是,贞娴的突然订婚，子珏的外任,打乱了一切计划。柳月娘一个下午都带着丫头婆子整理库房的东西，把那些能够用上的东西都翻了出来。 上京带回来的好东西不少,皇上赏下来的东西定是要给贞娴作嫁妆的,还有在北边采买的上好的毛皮也是要给贞娴多准备些的。但是，说起来孙家不过是暴富，底子到底是薄了一些,要是宝石珠宝之类的，舟口靠的近，外面来的漂亮的东西多，这些都是可以添置的。只是古董字画，孙家懂的人少，历阳能买到的也少，又是真假难辨的。 “要我说啊，还是别为难了，这些东西啊，都比不过真金白银的实在。那边云上的地倒是买的实在了，现在那边的地已经慢慢的涨价了，北边的人口也慢慢地往那边迁了。”孙朗倚着椅子，喝着热茶，媳妇儿在家的日子实在是舒服，什么都不用操心，回到家，一转身就能看到那个人靠着窗前的榻上，只要这样就觉得温暖了。 “我们是觉得真金白银实在，历阳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我们也要为亲家想想。就算是一般的人家，也不能直接真金白银抬进门，更何况是他们这样的书香门第。再说了，咱们怀仁现在也是个官身了，一举一动，大家都看着呢！”柳月娘嗔笑，琢磨着仓库里还有什么东西能够用得上的。只是，又是贞娴成亲，又是怀仁成亲的，总不能厚此薄彼。贞娴嫁妆厚实了，青果儿的也不能少了。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还是给贞娴多多的准备嫁妆的好。李家那边，青果儿不是这么计较的人。再说了，儿子分家还早着呢，贞娴的嫁妆要是薄了，咱们以后也不好贴补，是不是？” “话是这么说，只是，两个人的婚期近，你让人家看着怎么说。”柳月娘眼前一亮，就看到了孙朗身上的荷包，“要我说，明面上的东西一定要是一样的，别人也不好议论什么了。至于压箱底的东西，还不是我们说了算，还是多多的给贞娴准备了。再者，准备的东西定要小巧好带走的。子珏跟怀仁以后升迁什么的，搬家的次数多，好东西能带走的才好，带不走倒是可惜了。” “其实你心里早就有主意了，赶紧的，饭厅的饭早就好了。吃完了也好好的休息，回来第一天就这么累，总归是来日方长。对了，红菱是跟在你身边，还是跟着贞娴？她年纪不小了，莫耽误了她的亲事。”孙朗搁下了茶碗，已经上了灯，外面的夜晚漆黑一片，因为是月初，繁星点点，但是却不见月亮的影子。“今天董氏做了不少你爱吃的菜色，去尝尝吧？” 柳月娘丢下了手上的事情，跟着孙朗去饭厅吃饭。三个孩子早就已经在饭厅等着了，渐渐长大孩子，就算是怀林都不像是以前那样满院子的撒野了。孩子大了，懂事了，好像不用操心了，但是，好像也渐渐的没有以前这么热闹了。 柳月娘也觉得心里有些淡淡的失落了，一回头，孙朗正握住了她的手。此刻才觉得身边最重要的，能陪着彼此到老的，可能就是身边的那一个人了。 “怎么了？”孙朗看着柳月娘的眼角晶亮，便有些担心。 “没事儿，我眼睛本就不好，吹了风，有些流泪。”柳月娘扯着嘴角笑，回握住了孙朗的手，跨进了饭厅。 “爹——娘——”三个孩子异口同声，整齐划一。只是，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坐着一起吃饭的日子，是过一日少一日了。怀仁顶多在家到六月份，就要去扬州府上任。至于贞娴，谢子珏肯定过不了五月就要动身，谢家早就来人说，明日就要来算一算好日子，定下了婚期。 “吃饭吧！”洗了手，提了筷子，孙朗发话，“我们过两日回老家一趟。贞娴跟怀仁许久没回来了，怀仁现在也应该要回家去祭祖。爷爷奶奶可惦记着你们呢，墩子柱子每回回家，过来的时候都说啊，爷爷奶奶打听你们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我也正想跟爹说呢，我还是去乡下躲一阵吧，正好也去陪陪爷爷奶奶。您不知道，现在钱家大爷可是一个劲儿的想要给我送美人儿呢。我就不知道了，钱家什么毛病啊，老的少的都喜欢给人送女人！”怀仁气急败坏，平时怀仁是个温吞性子，只是钱家的作为实在是恶心到了孙怀仁。孙家别的不论，就是房里的事情都是干干净净的。不说孙怀仁才十五岁的年纪，就是孙朗都三十多的人了，身边都是干干净净的，就柳月娘一人。 “怎么？” “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今天我不过是去了学堂一趟。唐先生虽然不在家，但是礼数还是要尽到的，拜见一下师娘也好。我从学堂出来，钱家的大爷就约我去喝酒，还说不去就是不给他面子，如今有了功名在身就看不起他了。”孙怀仁摇头，什么叫不给面子啊，什么叫看不起啊，以前两个人也不熟啊！“拉的没法，我就跟着去了！” “嗬——” “咋了？” “带着我进了穿月楼，点了酒，我也不是不能喝，我陪着喝就是了。只是，原本是好好的喝酒的地方，非要招了几个粉头来。有一个说是钱家大爷的干妹妹，花枝招展的，见了人就往人身上扑。可把我吓死了，我啥时候见过这样的阵仗啊？我就不懂了，钱家的妹子就能干出这等事情来？”孙怀仁抚着心口，现在还被吓得小心肝扑通扑通跳呢。“就算是殿试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的。女人猛于虎也，这可真不是杜撰的。” “钱家大爷？是不是隔壁的之前的那个向姨娘，那个姨娘就是钱府出来的呀？”贞娴咬着筷子，皱着眉头，以前有个向姨娘，说是就是钱府抬进了曹府的。只是年代已经久远了，怕是记得的人也不多了。毕竟只是一个猖狂的姨娘，没了就没人惦记了。 “好像是的，最后被谢夫人打发了的。我看着这个钱府，得罪了就得罪了，实在不是什么好人家，远远的绕开了走才是。” 只是，孙家想的不错，只要远远的躲开了就好。没想到，第二日早上，孙家的门就被李家的几个师兄弟堵了。平时最支持孙怀仁的大师兄黑了一张脸，拄着一根棍子就要抽孙怀仁，闹着要毁了婚约。 孙怀仁被追的满院子鸡飞狗跳的，生生的挨了好几下，连连求饶。“大师兄，大师兄，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怎么好好说，你说怎么好好说？你不要脸，我们青果儿还要呢。我们李家虽说是个下九流的医者，但是行得正坐得端，姑娘被欺负了，我们也是不答应的。管你是个没本事的，还是有功名在身的，我们李家高攀不起。请孙大人解除婚约吧！” “什么？解除婚约？为什么？我跟青果儿两个人的亲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者，大师兄我们还是两情相悦，怎么就要解除婚约了？我孙怀仁也不是那背信弃义的人啊！”孙怀仁急急分辨，带了几分急色。李青果儿这个媳妇儿是自己选的，也一直十分的满意，眼看着就快要成亲了，怎么突然就要解除婚约了？ “为什么？不是背信弃义的人？”二师兄又是劈头盖脸的一阵狠揍，“哼，我们青果儿跟你的亲事是历阳全城的百姓见证的，当初咱们的纳彩是走了全城的。现在，你居然要纳了钱家的大姑娘做小，也没跟我们商量商量，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正要欺负我们青果儿，也要问问我们这些师兄弟答应不答应！” “啥？要纳了钱家的大姑娘做小？这是谁说的啊？”孙怀仁抱着脑袋，先躲开了二师兄的胖揍再说。 “谁说的？难道不是孙大人自己说的？要不是您自己开了口，钱家要眼巴巴的把姑娘送给你做小？现在全城的人都知道，孙家大爷现在是扬州知县，就等着上任了，迎娶李家姑娘之前，先要纳了钱家大姑娘做小！全城人都知道了，你还想抵赖？” “我没这样的想法，钱家的姑娘是圆的是扁的我都不知道呢，我怎么纳小？再者，我刚刚回历阳，不急着上任去，难道还琢磨着纳小的事情啊？”孙怀仁跺脚。 “要不是这样，钱家大姑娘怎么昨晚上就去咱家门口跪着了，还说青果儿不答应就不起来，她已经是你的人了？”大师兄疑惑？ “啊——”孙怀仁更是被吓坏了，那边孙朗已经快马加鞭的回来了，气呼呼的，直接就给了孙怀仁一鞭子。 191第 191 章 啪的一鞭子抽下来,孙怀仁措手不及，只来得及护住了脸面，生生的受了这么一鞭子,身上穿着的不过是单薄的夏绸褂子，直接就被抽裂了,鲜红的血珠就在玄色的夏衫上印了出来，看到了背上的杠起的伤口。 李家师兄弟几个原本是来声讨的,看着孙怀仁已经受了伤，倒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柳月娘奔到前院的时候,就看到了孙怀仁正伏在地上,伤口滚着血珠子。“孙朗，你干什么！”柳月娘火冒三丈，泪珠就滚下来。打在儿身,痛在娘心，柳月娘看着孙朗的伤口都觉得心口都裂了。 “这个臭小子，小小年纪就不学好，我抽死他算了！”孙朗气的脸色铁青，说着就挥着马鞭要来抽孙怀仁，小四儿痛哭流涕的抱住了孙朗的腿。“老爷，您就饶了大爷吧！刚刚，刚刚大爷已经被回春堂的几个舅爷抽了一顿了，身上也不知道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呜呜~” 小四儿一直跟着孙怀仁，跟孙怀仁的感情也最好。正说着，那钱家的大爷正骑着马，后面家人抬了一顶粉轿跟来。 “呦呦呦，亲家老爷，这是怎么了？”钱家大爷翻身下马，一路小跑着进了孙家的大门，堆着笑跟孙朗拱拱手。 孙朗气的吹胡子瞪眼，也不理会那钱家大爷，只拱手请了李家的几个师兄弟赶紧屋里坐。柳月娘自找了人赶紧扶了孙怀仁往后院去，又找了人去请大夫。 “这是要往哪里去？今天的事儿了结了，跟我去前厅！”孙朗冷着一张脸，没什么好口气。柳月娘正待说什么，孙怀仁却摆摆手，“娘，今儿的事儿是我闯了祸了，怪不得爹的。您先去后面歇一歇，我没事儿的。”说着，就跟在孙朗的后面进了前厅。 柳月娘跺跺脚，实在是不放心，还是跟着孙怀仁去了。那钱家大爷也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眼看着就要跟着进门，却被门口的门子拦住了，“钱家大爷，府上今日有家事，实在是不便让您进门。要不，您改日再上门？” 钱家大爷好说歹说，门房只把他挡在了外面。钱家大爷气闷，也只能找了个茶摊坐着，就等着孙家的大门开了，就把妹妹送进去，今天的事情，也算是了结了。 “这件事情，是犬子怀仁孟浪了。我定会给李家一个交代的，还望各位贤侄海涵，至于，青果儿那儿，我定会带了犬子上门给青果儿和李家二老致歉的！”孙朗心里怪儿子，只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现在孩子也不是几岁的孩子，已经是成年的人了。自己打骂归打骂，那还是自己的孩子，跟李家的亲事也是好的，总不能破了这桩婚事。 李家的几个师兄弟面面相觑，家里老爷子早就怒火中烧了，现在可没人敢给孙家的人好脸色。 “爹，事情不是这样的。大师兄说，那钱家的大小姐在李家的门口跪着了，要青果儿同意了我纳了她为妾！”孙怀仁灰头土脸的开口。 “你还有脸说？”孙朗恨不得再在他身上抽上个几十鞭，怀仁是最懂事的，从小到大都没闯祸。现在成年了，倒是惹出这样的事情出来。养不教，父之过，孙朗现在真恨为什么没有多管着点这个儿子的事情。 “不过，我保证啊，我肯定跟什么钱家的大小姐那是一丁点儿的关系都没有的。”孙怀仁连连摆手，急的满头大汗。“爹，您又不是不知道您儿子是什么样的人，我至于么？不说外面花龄少女这么多，就是家里的漂亮丫头也不少，我什么时候动过这样的心思？那钱家的人，您又不是不知道，”孙怀仁小声的咕哝着，“恨不得把历阳所有的府上都塞上打着钱家的标签的女人。真不知道，钱家人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你知道人家那样的心思，那你还跟着钱家大爷去喝酒？你是不是，是不是喝了酒之后做了什么？”孙朗欲言又止，这样的话怎么说的出口，“不然，人家怎么一口咬定，那什么钱家的大小姐已经是你的人了？” 孙朗就算是摸爬滚打多年，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也不是没见过，只是质问儿子，也觉得不好意思。 “什么？”柳月娘只觉得一阵晕眩，差点就晕了，红绡机灵的扶了一把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怎么会？”孙怀仁急的跳脚，“不说酒后乱性了，我根本就没喝酒啊。小四儿当时跟着我呢，他最知道了。小四儿？” “是，是的。大爷是没怎么，只是那钱家的小姐不是个好东西，我说啊，还不如那窑子的姑娘呢。老是盯着我们大爷，恨不得直接扑到我们大爷身上了。”小四儿摇头，那钱家大小姐的做派真是让人看不上眼，最起码的姑娘家的矜持都没有。自己一个小厮儿都看不上了，更何况是大爷这样的人物。 “那钱家的姑娘怎么会这么说？而且，我看钱家大爷连亲家老爷都叫上了！”李家的大师兄冷冷的笑，孙怀仁怎么样可管不着，但是有人已经欺负到头上来了，总不能让青果儿忍着。“若是孙家有什么对我们青果儿不满的地方，我们并不一定非要成了这个亲事的。若是青果儿在家，我们师兄弟几个也不会任由她饿死了的。” “这这这，他大师兄你这说的什么话啊？”柳月娘急了，李青果儿可是自己看好的儿媳妇儿，可不能就这么黄了，“这里面定是有什么误会，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我们怀仁不是这样的人！这个，我可以保证的。” 孙贞娴听到了风声带着春分进来，屋子里正闹得不可开交，“不知道各位可能听我说一句？” “这个时候就莫要讲什么虚礼了，有什么要说的就赶紧说吧。” “据我所知，钱家大爷是不是已经年近三十了？说起来，钱家大爷跟我爹算的上是一辈儿的人了吧？钱家大小姐，钱大爷的大妹子，我倒要问问是多大的年纪？我们怀仁不过是十五之龄，若是纳个近三十岁的姨娘，岂不是也太好笑了？”孙贞娴捂了嘴笑，挑了挑眉，“不知，各位见到的那位钱家大小姐，是多大的年纪了？” “啊——看上去不过是十几岁的年纪吧？正是芳华正好的年纪。”李家的大师兄沉吟一下，心里有了谱，在座的人也都冷静了下来。 “哦？那就奇了怪了。钱家老爷听说是在钱家大爷成年之前就没了，那，钱家的大小姐？” 钱家现在的当家人是钱家的夫人，也就是钱家大爷的娘，奇女子。钱家老爷抛下了钱家夫人跟钱家大爷孤儿寡母的，早早的就去了。那个时候，钱家大爷尚未成年，家里也没有帮衬的人，钱夫人也就慢慢的从幕后走到了台前，打理起钱家的生意。等到了钱家大爷成年，钱老夫人也带了钱大爷好几年，才慢慢的退到了幕后。 这个在历阳是人尽皆知的故事。钱家大爷在历阳的风评实在是不怎么样，但是钱家夫人的美名倒是在外的。 “钱家大爷也未免荒唐，这倒是，钱老爷可是去了将近二十年了，这个钱大小姐难不成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就是！就是！那不是钱家的大小姐，会是谁呢？” “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事情是由我而起，我定会给青果儿和爷爷奶奶一个交代。还望师兄们回去，好好的为我美言几句。我定会处理好了这件事情，风风光光的迎娶青果儿。”孙怀仁咧咧嘴角，只是后背实在是疼的厉害，根本就笑不出来，好不容易挤出一个笑脸，还比哭还难看。“不过，我定不是那胡来的人，这点，还望师兄们都要相信我！” 孙怀仁下了保证，额头上的汗水只往下滴，李家的几个师兄弟也不好咄咄逼人。只让孙怀仁好好的养伤，就先回去了，静等孙家的交代。 大夫进来，给孙怀仁看了背上的伤，虽然只是一条鞭痕，只是孙朗做惯了农活的，力气本来就大，身上的衣服又薄，抽出来的鞭痕血肉模糊。原本滚着血珠子的伤口，剪开了衣裳，已经是濡湿一片了。 “这可是你亲儿子，你至于下手这么狠？怀仁年纪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是打坏了，可怎么办？再说了，怀仁一直是个好孩子，你得相信他不是”柳月娘心疼的泪水直滚。 “若是打错了，我定是会认错的。若是他错了，不狠狠的教训，怎么长记性。我不是不相信孩子，是怕他学坏了。以前，以前小田也是个好孩子总不能要他走到那一步的时候在教训吧？”孙朗梗着脖子，紧绷着身子，手都在微微的发抖——不是不信，只是信得怕了。一切，只能防患于未然了。 192第 192 章 柳月娘的话憋在心口,责怪的话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心口就是一揪。孙田年轻的时候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孙田变成这样，谁都心痛,但是谁都比不过孙朗的难过——不管怎么说，最后让人把孙田的腿打断的人是孙朗。 “爹！”孙怀仁的眼神一闪,瞬间觉得爹好像一直挺直的背脊都有些佝偻了，儿女渐渐长大,曾经高大的父亲已经慢慢的老去，岁月慢慢的爬上了他的双鬓,压弯了他的背脊。原来,爹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老了。 “没事，你没有做过就好，人活一世,要挺得起自己的胸膛。” 孙怀仁点点头，心事重重的出去，孙贞娴原想要跟着，那边却说曹家夫人已经从角门进了孙家。 “哎呀，我听说怀仁出了事儿，我就火急火燎的赶来了。钱家可不是那一般的人家，那姑娘是一定不能抬进门的，可不能被那钱家的大爷诓了去。”曹夫人提着裙子就奔进来，也顾不得什么矜持了，把身边的丫头婆子都甩在了后面。 “曹姐姐！”柳月娘上前扶了气喘吁吁香汗淋漓的曹夫人，请了屋里上座。 “我是听说了怀仁的事儿，才赶来的。咱家的事儿，妹妹也是知道的，还记得当年的向桃花么？那钱家大爷哪里来的大妹子，还钱家的大小姐，他也有脸说的出来。也不知道是哪里找到的女子，就这样想诓骗了大侄子。”曹夫人难得有这么着急的时候，只是当年向桃花的事情，如今想起来还是历历在目。以前，曹老爷跟曹夫人那是好得蜜里调油，自此之后，两个人的关系日渐的冷淡，如今差不多已经是各过各的架势了。 曹家的大姐儿已经出嫁了，二姐儿的婚事也近了，就是这几天的好日子了。就是官哥儿，如今长大了，身子骨也日渐好了，读书也算是用心，虽说不出彩，但也算是用心，不说有多大的出息，至少有了盼头，曹夫人才觉得日子好过了，以后就等着儿女孝敬自己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赶紧喝口水，歇一歇！”柳月娘吃了一惊，扶着曹夫人进了屋子，曹夫人年轻的时候圆润了些，只是，中年发福，现在倒是更加的丰满了，平日里走路都有些带着喘了。这么一路奔过来，早就大喘气儿了。 曹夫人坐着喘了好久的气儿，才算是缓过劲儿来了。“我知道你心急，你可是缓着些走才是。”柳月娘看着曹夫人虽然出了一身的汗，倒是没什么大事儿，这才算是放下了心。 “金嬷嬷说了，孙家老爷在打孙家大爷呢，我怎么能不心急，可是等不得的。咦，怀仁呢？” “怀仁身上还带着伤呢，大夫来看过了，没什么大碍的。大娘娘可放心了，等怀仁回来了，我让怀仁过去看您呢！”孙贞娴又给曹夫人续了些茶水，等着曹家那边的人过来接曹夫人。 “那就好，那就好，唉，没想到孙家老爷也是个脾气爆的。”曹夫人扪心抚了抚胸口，心口一直砰砰跳的厉害。转眼又看着孙贞娴，“大姐儿这两天也在家里住着呢，二姐儿没几日就要出嫁了，大姐儿回来陪陪她。你们三个是顶好的姐妹，有时间也多过府去看看。” 贞娴点头答应了，上京回来确实没有能够好好的跟大姐儿二姐儿好好的聚聚了，趁着二姐儿未出嫁的时候，多见见面，以后也难见了。 曹夫人拍了拍孙贞娴的手，说着就站起来要回去，“你们知道就好，可别错怪了怀仁。我最近啊真的要忙死了，二姐儿这孩子火爆脾气，也不知道像谁，一丁半点儿的不满意就要闹。唉，我先回去啦，有什么事儿去就找我。” 柳月娘送曹夫人出了角门，想着前院的事情，心上还是不放心，倒是孙贞娴拉住了柳月娘，“娘，我们在前厅喝着茶，吃着点心，等着就是。怀仁今后可是在扬州府，您跟爹在历阳呢，总不能举家搬过去了。以后这样的事情可没有爹娘在前面，他什么事儿都要自己扛着。看看他怎么做再说，若是压不住那钱家大爷，您跟爹再出面不迟！” 柳月娘心下犹豫，沉思一下，觉得孙贞娴说的有理，挽着贞娴进了前厅，“好，我们就喝着茶吃着点心等着。正巧啊，我也饿了。折腾了一早上，早饭跟没吃似的。” 正午，日头上来，知了在树上叫个不停，柳月娘拿了面扇子慢慢的扇着，真是热的不行。“太太，姑娘，这天儿热的厉害，厨房的董妈妈让人做了银耳雪梨汤，放凉了的，中午吃了也凉快些。”喝茶吃点心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天气热，喝热茶就更热了，倒不如喝点凉凉的甜汤。 “还是红菱有心，红绡跟二丫啊跟在我身边，总是没有红菱贴心。这样的事儿也就是红菱想到了去厨房问问，要是她们俩啊，就直接给我上了热茶了。”柳月娘端了雪白透亮的银耳雪梨汤喝着，丝滑清爽，冰凉微甜，正合了柳月娘的胃口。 红绡麻利的把屏风上的灰掸掉了，一边笑，“我们太太就是喜欢红菱姐姐，要是喜欢，不如我去姑娘跟前伺候两天，红菱姐姐再陪您两天就是了。省的啊，我在您面前转悠，喊来喊去还是红菱红菱的，我的那个小心肝儿伤的呀。”说着捅了捅身边的二丫，“二丫，你说可是？” 二丫笑着，却不搭话，“太太，您看红绡姐姐，明明是羡慕红菱姐姐，非要来拉着我作证了。”二丫虽说跟在柳月娘的身边，因为柳月娘想着给贞娴留着的，只是贞娴身边有了红菱，有了春分夏至，也不愿意身边有这么多的人伺候。 “看看，还是我们二丫姑娘最会说话。哎呀，我要是有红菱姐姐这么细心，有二丫这么会说话，我也能成了太太面前的红人儿了。”红绡摇头晃脑的耍宝，柳月娘又是笑闹了一会，两只耳朵还是竖着，听着外面的动静儿。 许久，都没有什么事情，柳月娘才定下心来，喝着甜汤，跟孙贞娴商量着嫁妆的事情。“我们明日还是去看看那红珊瑚的立领，我觉着不错，红艳艳的，嫁衣上用那个红也算是正色。” “太贵了，我们还是看看别的，就算是上漆的红色立领也是不错的。以后啊，那个红玛瑙的立领，用的时候也不会很多，倒是浪费了。”孙贞娴摇头，跟着娘亲一起去看的嫁妆，自然知道花了不少的钱，这个时候，一个红珊瑚的立领就要好几千两的银子，实在是不值得。 “莫要给你爹娘省这些钱，你爹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可不就是想让咱娘儿几个过上好日子么？现在生意做得好，我们有钱就花钱，没什么好省的。”孙家不缺钱，孙朗跟柳月娘也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可着劲儿的花出去。要孙朗的意思，就算是把整个家当给姑娘陪出去，都不会心疼的。 “我也没省，真的觉得用不上。”孙贞娴喝完了甜汤，抱着手上的针线做着，都是孙朗的鞋。如今柳月娘的眼睛不好使，孙贞娴多多的给孙朗和柳月娘做了鞋，做了衣裳，就算自己不在家的时候，爹娘也能穿得上。只是，眼看着婚期近了，怕是赶也赶不了多少了。 “哪里用不上？我看着那次去谢家做客的时候，谢家的三夫人的立领看着就是红珊瑚的，你说是不是？” “她是上京的官太太，总归要充充门面的。我又不是” 孙贞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柳月娘打断了，“怎么就不是了？我看着啊，子珏是个好的，以后啊定会被重用的。就算是这次碰了些难处，以后总归会慢慢变好的。你们还年轻，不懂这些。我跟你爹年轻的时候啊，地里刨食，就想着一家人能吃饱穿暖了，屋子不漏雨。这么些年，咱们不但吃饱穿暖了，还能吃好了，家里也住了大房子。”柳月娘满目的憧憬，“这些啊，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娘，别想以前不开心的事儿了。” “怎么不想？以前你还跟着你爹下地插秧咧，也不知道你还记得不？你是个好孩子，看着怀仁最聪明，怀林最滑头，你是个泼辣的，其实，只有你最忠厚老实。”柳月娘叹气，好不容易养大的姑娘，马上就要嫁人了，心里真是舍不得。 孙贞娴吸了吸鼻子，眼睛红红的，冰凉的泪水滑过脸颊，落在了针上，碎在了鞋面上，“娘——你可是舍不得我了？你可别担心了，您是嫁出去一个姑娘，娶进来两个人家的姑娘呢。您可没亏啊！” “你啊，人家姑娘都知道要矜持，也就你这么说。”柳月娘两耳竖着，听着外面的动静，倒是没听出孙贞娴的异样来。 孙怀仁去院子里换了一件衣裳，才出的门去。那钱家大爷一看那孙怀仁出了大门，就立马从茶铺蹦出来，“哎呀，大妹夫！” 孙怀仁皱了眉头，咧了咧嘴“嘶——”的一声。那钱家大爷好巧不巧，就把手直接拍在了孙怀仁后背的伤口上。 “不知钱大爷有何事？”孙怀仁避开了钱家大爷热情的蒲扇般的大手，拱手施礼。 “哦，也没什么事儿。呵呵，”钱家大爷暧昧的笑笑，指了指一边的粉轿，“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低了低声音，“这不是我大妹子么，昨日大妹夫你跟着我一起喝酒，就是我大妹子陪着的。如今啊，李家姑娘也点了头，愿意给我大妹子进了孙家的门，你看看，是不是赶紧抬进去了？这都晒了大半日了，我妹子怕是受不住了。” 193第 193 章 钱家大爷琢磨着,孙怀仁昨日定是不好意思，毕竟是读书人，又是面子薄的。今天把人都送上门了,再者,李家那边都已经搞定了,这边孙怀仁也就是顺水推舟的事情。 “什么？钱家的大小姐要晒晕了？若是晒得受不得了,跟我娘说就是。我正赶着去铺子上帮忙呢,这样的事情,我一个大男人出面实在是不合适。”孙怀仁不动声色,肯定是不会吃了这份哑巴亏的,只高高额说着，经过的人都听到了孙怀仁的话。 钱家大爷着急,这个孙家大爷怎么这么不通人情世故。原本一顶粉轿挡住了孙家的门就很奇怪了,不少人驻足观望，现在看到钱家大爷跟孙怀仁一起拉拉扯扯的，大家就更是好奇了。 “孙大爷，我妹妹是个姑娘家家，可丢不起这个人，总归让她先进了门再说。”钱大爷压低了声音，脸上汗水直往下淌着，六月的天燥热难耐，太阳跟个火炉似的，在天上烤着。 “我倒是奇怪了，这有什么丢人的。倒是钱大爷奇怪，这么热的天，把妹妹带出来作甚？还挡着了我家的大门，我娘跟我姐姐一会儿就要去银楼的，可不要挡了道了。”孙怀仁甩开了钱家大爷的手，原本孙怀仁莫名被人泼了脏水就生气的很，如今还找上门来，哪里还有什么好气。若是钱家大爷就这么把人抬走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想要进门。 钱家大爷也黑了脸，但是钱家毕竟是商户人家，谁都知道，孙家如今是谢知府的亲家，就是孙家的大爷如今是扬州府的知县，一般人真的不敢得罪。 “孙家大爷这是要准备不认账了？”清脆的声音从粉轿里传出来，一双青葱柔荑已经撩起了帘子，“我兄长话没有说清楚，昨日孙家大爷见过小女子的，我们在穿月楼喝酒谈天来着，如今怎么就不认账了？可怜我昨日在李家的门口跪了两个时辰，李家姑娘才准了我进孙家的门。”说话间，那女子已经出了粉轿，在粉轿里晒了多时，香汗淋漓，妆都已经花在了脸上。 孙怀仁也不看那女子，只冲着人群里的小四儿点了点头，小四儿眨眨眼就叫嚷开了，“呀，这就是钱家大爷的大妹子啊。我怎么没听说过钱家大爷还有个妹子啊，不说是钱家大爷是独子，钱家老爷跟钱老夫人就这么一个儿子么？难道” 不用小四儿说下去，人群里早就有人叫起来，“呀，钱家老爷跟钱老夫人不就是钱家大爷一个儿子，哪里来的钱家大小姐？” “嗨，这有钱人家的事儿咱们就不用想了。您没见这钱家的大小姐看上去年轻的很，我估摸着也就是十几岁吧，那钱家的老爷都去了二十多年了。真是世风日下，都说那钱家的夫人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没想到啊~” “你是说”大家都小声的议论着，钱家大爷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只觉得难堪。虽然自己是个不要脸不要皮的，钱老夫人一个妇人支撑着钱家确实不容易，这么多年，钱家大爷对自己亲娘也是孝顺的很。如今闹出来的事情，居然让自己老娘没脸了，遭受众人的非议。 那女子却已经拉住了孙怀仁的袖子，孙怀仁一个半大的小子，也不好意思，只扯着自己的衣袖，恨不能有把匕首，直接把衣袖割了去。“孙大爷，您是不想要我呢，还是怕李家的姑娘生气？小女子也不求” “不求什么，赶紧给我回去坐着去，丢人现眼！”钱家大爷脸红脖子粗，直接拎小鸡一样的拎了那女子就想丢进了粉轿里。那女子却是拼了命的奔着孙怀仁，死死的不肯撒手。 孙怀仁是官身，钱家大爷也不好直接去扯孙怀仁，只能这么僵持着。那女子怯怯的看着孙怀仁，却是不惧的神色，自己毫不容易逃出了火坑，能够跟着这位大人自然是最好的。以前这样的人物自己是怎么都见不着的，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了这么好的机会，一定要好好的把握住了。 孙怀仁这边为难着，到底是面子薄，抹不开。李青果儿上前直接把那女子扇倒在地上，“我何时说了同意你进门的话，不过是个破烂玩意儿，也敢攀扯我？我李家世代从医，你这点小把戏我看不出来？你可不是什么大姑娘了吧？”李青果儿哼哼了两声，甚是有气势。 “啊——这不是李家的姑娘，怎么，这女子是个骗子不成？”人群里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那女子也只是哭闹着，一副委屈的样子。那边人群里又喊着，说是钱家的老夫人来了，人群就自动让出了一条道来，那前面的可不就是钱家的家人。钱老夫人怒气冲冲的进来，直接就拿了拐杖捶打钱家大爷。 身边的家人立马有序的把那女子拉走了，“回去！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三十多岁的人了，能不能靠点谱？”钱家老夫人甚是生气，“我怎么教出来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这个女的又是哪里的粉头，我看你儿子也不小了，你也该养养老了！” 钱家大爷就这么被带走了，那女子还哭哭啼啼的，钱老夫人一个眼风过去，身边跟着的婆子直接解了腰带塞嘴里了。钱老夫人把人都带走了，孙怀仁心里窃喜，一看这李青果儿不善的眼神儿，就觉得不妥，太阳穴突突的跳着。 “青果儿？呵呵，幸亏你来了。”孙怀仁不好意思的笑笑，伸手拉了拉被扯皱了的衣袖。 李青果儿横了他一眼，也没搭理他，直接进了孙家的门，往里面去了。孙怀仁回头看了看谢子珏，谢子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身后，“我不知道，我只通知了钱家老夫人，青果儿真不是我找来的。赶紧进去看看呀，我也好几天没见着我们家贞娴了。”谢子珏身子骨好多了，如今也是无事一身轻，每天转悠转悠，精神好了很多。 “就是就是，我也很久没见贞娴姐姐了！”谢子瑞帮腔。 “别你们家你们家的，是我们家的贞娴！现在还不是你们家的人呢，别叫的这么亲热。”孙怀仁白了他们一眼，心里却惦记着，青果儿不会是生气了吧？李家的二老那边也要给个交代的，少不得负荆请罪了。 前院里，孙贞娴跟李青果儿已经腻在一处了，柳月娘昂着脑袋张望着外面。看着孙怀仁进了门，才算是安下心来。 “快，给他们几个都泡上家里的花茶，子瑞是第一回上门，可是没尝过我们贞娴做的花茶呢！”柳月娘欢喜的笑，李青果儿都来了，外面定是已经没什么事儿了。 “花茶？可是我家的那种漂亮的花茶？”谢子瑞好奇的看了一眼茶杯。 “是的了，这都是你贞娴姐姐做的花茶。家里的花茶也都是孙家的婶娘送的。可是好喝？”谢子珏得意的笑了，研制出这花茶的可是自己的媳妇儿啊。 “好喝好喝，一开始的时候我喝惯了苦涩的茶，一开始有些甜丝丝的倒是不习惯，现在倒是觉得比咱家以前的茶好喝多了。上京如今还没有这样的花茶呢，上次姐姐去上京，应该带些的。”谢子瑞点点头，茶是好茶，咂咂嘴，“不过，以后我就不用担心了，贞娴姐姐今后成了我嫂子，做了花茶，定不会少了我的那一份的。” 孙贞娴笑笑，并不插话，只低头听着李青果儿说的给孙朗和柳月娘做药膳的事情。孙朗跟柳月娘的年纪渐大，也要注意保重身体才是。 “青果儿可莫要生我们怀仁的气了，他定不会做对不起的事儿的，若是做了什么，你跟我说，我给你教训他。”柳月娘拉着李青果儿的手，今天早上李家的人过来，是有了要退婚的架势了。柳月娘对这个儿媳妇儿是十分的满意，性子是极好的，爽快人。娶妻娶贤，孙怀仁的这个妻子娶得不错。 只是，再不错的姑娘，也是忍受不了这样的事情吧？钱家大爷闹腾的事儿，完全都能破了这桩婚了。 李青果儿回握住柳月娘的手，“婶婶放心吧，若不是放心他，我也不会来这一趟了。我爷爷奶奶十分的担心，今天早上，师兄他们也是心急了。” “嗯，我知道的，这件事情不怪他们心急，就是我听说了都心急。怀仁他爹都直接抽他了，都受了伤了。”柳月娘一方面心疼孙怀仁，一方面又生怕青果儿气着了。 “青果儿，你不生气？”孙怀仁惊喜，激动得直搓手。 “有啥好生气的？你要是真的想要纳个姑娘什么的，不是直接抬进门就好了，干嘛要到我家门口跪着给我堵心啊？这不是怕我不准啊？既然怕我不准，那就是不会啊！只是啊，我爷爷被气坏了，你可得好好的上门赔罪了。”李青果儿撇撇嘴，自己又不是傻子，什么事情想想也就明白了。再说了，那女子一看就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就算是孙怀仁傻乎乎的愿意让人家进门了，孙家的长辈也不会允许的。 孙怀仁自然是上门赔礼，在李家的门口，白花花的太阳照着，跪了一个下午，李家老爷子还是心疼孙女婿，让他进了门，这件事情就算是过去了。 194第 194 章 等曹家二姐儿的婚事过去,孙贞娴的婚事也已经近了，祭了祖，上了坟,也就安安心心的在家等着出嫁了。每天泡着花瓣澡,买了各色的油回来全身抹着,或者是美白的,或者是嫩肤的。柳月娘每天都折腾的不亦乐乎,这是大户人家才会这么做的,柳月娘曾经见过宋家的姑娘出嫁的时候,总归会泡了这些东西。柳月娘专门找了李青果儿配的料,都是些好东西。 高氏跟孙老爷子的年纪大了，身子骨是一日不如一日两人。两个人也算是年纪大了才过上了好日子,儿女们的日子都算是过得不错了,重孙子也抱上了，算是此生无憾了。孙子如今成了官身，二老自然更加高兴。孙老爷子在坟前嘀嘀咕咕许久，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孙朗把二人接到历阳来住一段时间，孙红孙叶自然是每天往家里赶。高氏的身子骨虽然还算是硬朗，毕竟是年纪大了，如今头发花白，渐渐的瘦了下来，李老大夫也说了，老了老了，也就这样了。孙老爷子是早就耳聋了，如今只每天佝偻着背，在院子里转悠，要么就看着后院的那片菜地。虽然干不了活了，老人家要见着了土地，才算是踏实了。 “要我说啊，承云媳妇儿是个懂事的，也招人心疼。别看她每天乐呵呵的，那件事儿啊，心里不知道多痛呢！”高氏看着在榻上爬着的重外孙，转头跟孙红说。 孙红如今真真的成了富贵闲人，家里的事儿都有承云媳妇儿忙活着，一概家事都不用担心了。就是承文承武现在都是大嫂子管的多一些，所谓长嫂如母，也就是这样了。因为承云媳妇儿要做的家事多，只生了一个儿子之后肚子就没了消息，自己主动给承云从外面聘了贵妾进来，要给袁家开枝散叶。 “我知道，只是现在人家都讲究门面，做生意才带了苏姨娘出去，平日里在家也是极少进那苏姨娘的房。承云心里有数的，以后的孩子也只能从承云媳妇儿的肚子里爬出来。我心里有数，承云媳妇儿不愿意做恶人，这个恶人我做了，早就给她吃了避子的药，这辈子是别想要孩子了。”孙红叹气，其实苏姨娘也是可怜的人儿，只是，承云媳妇儿为家里牺牲这么多，自然是要照顾一点她的想法。 “要我说啊，都是承云的不是，什么贵妾不贵妾的，他爹，他舅舅也没要什么姨娘丫头的，这些人在跟前不是闹心么？再说了人家也是可怜人。”高氏一辈子都是村里的农妇，就算是看到了大户人家有三妻四妾的，也从来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家里。 “娘，我知道了，总归生活上不会亏待了苏姨娘就是，只是，跟承云媳妇儿相比，她肯定是要靠后站了。”孙红叹气，儿大不由娘。再者，承云十三岁就管了铺子上的事儿，年少的时候也吃了不少的亏，于女色上也并不荒唐，做爹娘的更不好说什么了。更何况，这个贵妾是承云媳妇儿做主抬回来的。就算是自己是娘，也管不到儿子屋里的事情去，总归还是承云媳妇儿说了算的。 “随便了，我反正是老了老了，说不得哪天就睡过去了。我也就是唠叨唠叨两句，你们爱听就听，不爱听就算了。”高氏把身上的夹衣紧了紧，虽说是最热的夏天，高氏年纪大了，只觉得寒冷，现在还要穿上夹衣才觉得舒坦。 “娘，我们怎么不爱听呢，您要多说点，我们才更高兴呢！”孙叶咬断了线头，才有功夫说话。虽说是来陪娘的，孙叶手上也不停着，忙着做针线。孙红跟柳月娘这都是儿女长大了，无事一身轻了。孙叶现在正是最头疼的时候，刘廷坚的豆腐坊时不时还要去帮忙，毕竟，卖豆腐的小本生意，找伙计还是划不来的，多是自己能动手的就自己动手。 “现在不嫌你娘唠叨了？廷坚是个好孩子，你不能老欺负人家，做豆腐不是个轻巧的活计，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要起床的。”高氏絮絮叨叨的说着，见了孙贞娴跟柳月娘回来了，才眼前一亮。“这都是什么，怎么这么晃眼？” “娘，是银楼的人送首饰来了，您帮着看看？”柳月娘带着银楼的人进了屋，银楼的人都是做老了生意的人，拿主意的自然是孙太太，只是孙家的老太太自然是要巴结好的，哄了她开心就好。直接就捧了那些首饰，先给高氏看了一眼。 “哎呦，这亮的啊，得要不少的银子吧？”高氏看着金碧辉煌的，直接就傻了眼，都是些金饰，还有些点缀了宝石的。 “这都是加工的，这些宝石什么的，都是家里现成的。孙朗以前慢慢的收罗来的，正巧啊，给妞妞打了首饰。”柳月娘笑道，要是去银楼买这些宝石自然就贵了，家里的东西，给银楼的不过是个加工费罢了。 “那是了，这些好东西，咱们银楼小，也没这样的宝石不是？”银楼的老板娘连忙打开了身边的紫檀木的盒子，“这些多下来的碎玉石，咱也都带来了，虽说跟这些成品比不值钱了，咱也不能昧下了客人的宝石。” 高氏伸头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就是就是，这些也是值钱的。我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你们娘儿俩看着好就好。毕竟是妞妞的婚事，这嫁妆啊，我是添不了什么了。” 高氏抹了抹眼，年纪大了就容易流泪，又见了这么亮堂的东西，眼睛自然是受不了的。东西都摆在了客厅了，高氏不能看，孙红跟孙叶都细细的看了一遍，都觉得不错。 “我那边还有一盒子珍珠，隔日找了人送来，就算是做首饰，做珍珠粉都是好的。”孙红瞧着这些首饰点点头，孙朗跟柳月娘真的是下了血本了。这样的明面上的嫁妆就不错了，暗地里的地契房契铺面，还有压箱底的银子，恐怕都准备的更多了。“你娘这是把家都要掏给你了啊，青果儿进了门，恐怕就要哭了。” 孙贞娴知道孙红说的是实话，抿嘴笑了笑。柳月娘倒是笑得爽朗，“要是孙朗的意思，真的是要把家底全掏了呢，我是一半一半的。我这个娘，也不偏袒谁，都是一样的。姑娘出门多带些嫁妆，也能傍傍身不是？至于怀林，他爹还能干个几年。” 银楼的人把首饰送来，去账房结了银子，这些东西都抬到了库房。现在柳月娘把院子里的东西厢房都摆上了孙贞娴出嫁的东西，都是些小件儿的，能带走的，都已经满满当当的填满了。 “要我说，也不用准备这么多，不是妞妞还是要去云上的么，那边多多的带了银子，到那边采买就是了。这么多的东西，路上带着也麻烦。”孙叶看着这些首饰，眼睛都闪亮亮的。孙叶毕竟还年轻，自然是喜欢这些衣裳首饰的，一看到了就移不开眼了。 “那边未必会有这边的东西，还是带着吧。毕竟啊，离家远，什么都带全了走的好。一路上还要走个好几个月呢，生活上的东西也都要准备好了。”孙红担心，毕竟坐船的时候，其实船上跟岸上差不多，可以生火做饭，船舱就是小小的屋子。要是走旱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候，恐怕是个麻烦的事儿。 “这都想好了，谢家那边还有在西北的，他们知道准备什么。我们就不插手了，那边准备好了就成。” “那样也好！”孙红点头，自己不是个操心的命，不过是嘴上说说。 红菱还是跟着孙贞娴，毕竟贞娴离家远，身边也不能少了能用的人。春分夏至是愿意跟着贞娴的，那就带过去。至于二丫，看着常德家的未必舍得女儿去了这么远的地方，柳月娘自己带在身边使唤。 这么一来，红菱的婚事就要抓紧了。以前是看好了几个人的，都是铺子上的伙计。如今倒也不难，直接让红菱挑了欢喜的，柳月娘赏了嫁妆，孙朗把黄姨娘退租的小院子给他们做了婚房，挑了个好日子就欢欢喜喜的成了亲。 以后红菱的男人也跟着一块儿去云上，以后也能帮着打理些不方便的事情。若是贞娴想要在云上开个铺子，当个管事的还是可以的。 红菱以前是柳月娘身边的大丫头，就算是到了孙贞娴的身边，后院的事情也几乎都是红菱管着的。因为红菱为人细心公道，下面的丫头婆子小厮儿欢喜她的也不少，也给送了不少的礼物，他们也在红菱亲事那天摆了桌酒席，欢喜了一下。春花还有孙家打交道的几位夫人也多多少少的都给春花添了妆。 孙贞娴的屋子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嫁妆，如今是伸脚都伸不进去了。原本，柳月娘想着等孙贞娴出嫁了，就让李青果儿跟孙怀仁在她的院子里住下了，孙朗却又收拾出后面的一个院子，给孙怀仁跟李青果儿布置了婚房。说是，以后闺女姑爷回家了也有地方住的，总归把这个院子给留着。 195第 195 章 待到五月二十八,谢家的聘礼就送到了，满满当当的二十四抬聘礼，说是二十四抬,其实四十八台都不为过,那箱子里都是实实在在的,那抬箱子的扁担都弯下去不少。一般历阳的富户也有过十八抬、三十六抬的聘礼,只不过,那不过是花架子,看着好看罢了,下面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抬了空箱子也是有的。 历阳的富户多，眼力劲儿也好,这一番打量下来,谁都知道谢知府家对于孙家的贞姑娘是极满意的。不过也难怪，不说孙家富贵，孙家大爷孙怀仁如今已经中了进士，点了扬州府的知县。 如今这么一看，也算的上是门当户对的了。 进了孙家的门，一看聘礼单子，这哪是二十四抬的聘礼啊，这明明就是四十八抬的聘礼才是。柳家老爷子当即就点了头，又给孙贞娴添了一个海口的铺子。 “谢家是按着礼数来的，大媳妇儿进门的时候就是二十四抬的聘礼，咱们贞娴可不能越过大嫂子去。不过啊，这聘礼实在，咱么自己心里有数就成了。咱家的彩礼也换了箱子吧，别比谢家的大媳妇儿多了去了，三十六抬嫁妆不变，里面实在些就是了。”柳家老爷子见的多，办事也利索，虽说是只有几天的功夫了，几个嫁妆箱子还不是手到擒来的。 柳月娘也是惊喜，原本谢家纳吉的时候给的彩礼就多，如今添上了这许多的聘礼，真的是不知道如何才好。原本打算好的三十六抬嫁妆就实在，如今是再也塞不进去了。好在，换了嫁妆箱子，勉强还是三十六抬。 高氏抹着眼睛的欢喜，小声的跟柳老太太说，“以前啊，我总觉得门不当户不对的，就算是怀仁中了进士，我还是觉得咱家的根基浅，恐怕咱家的妞妞进了谢家的门，少不了要受了委屈。如今啊，谢家的聘礼这么厚实，我也算是放心了。” 高氏虽然喜欢孙子多一些，孙女也是老孙家的人。再者，高氏如今也不用惦记着老孙家吃不饱穿不暖的事情了，原先的那些苛责，倒是少了，对妞妞那是打心眼儿里的疼爱。毕竟，老孙家也就这么两个姑娘，小蝶早就出嫁了，就一个贞娴在家，高氏照看的多一些。 其实谢家的这些聘礼也不单单是谢家准备的，多是谢子珏自己在上京准备好的。毕竟儿媳妇儿都是一样的，谢家两口子至少要一碗水端平了才好。至于，谢子珏自己准备的，大媳妇儿那是怎么都挑不出来错的。 到了六月初六，孙家的嫁妆也抬出了门，围观的人群都在打量着。 “孙家的嫁妆箱子是不是有点不对头啊？” “感觉大了点，是不是啊？” “好像是大了点，你看看那些抬嫁妆的，一个个的人高马大的，累的哼哧哼哧的。” 路边的人都在指指点点，七嘴八舌的议论，只苦了那些抬嫁妆的，孙家给的喜钱是多，但是孙家的嫁妆箱子着实重了些。好在孙家的嫁妆并不用全城的跑，只要从孙家抬到谢家就是了。 到谢家铺床的，是白氏跟孙叶，他们都是儿女双全的，算是有福之人，又是孙贞娴亲近的长辈。铺床是再合适不过了，再者，白氏是见惯了场面的，孙叶是泼辣的，要是有什么不满的地方，这两个人可不会留了情面。就算是谢家两口子对孙贞娴是满意的，也难免谢府的那些上京跟来的奴才有些眼高手低的。 好在，谢夫人的家教甚严，并没有闹出什么没脸的事情来。放在谢子珏书房的那两个丫头，谢夫人也早早的就打发了。原本孙叶跳上跳下的要过来，就是为了教训这两个丫头，虽说谢子珏说这两个丫头是她娘为了不让嫂子为难留下的，孙家的人却都是如临大敌的。 前一天的晚上，柳月娘才抱着小盒子进了孙贞娴的屋子，孙贞娴心里忐忑，但是还算是镇定的。“是不是紧张？”柳月娘摸了摸孩子的头顶，孙贞娴这半年成长了许多，脸上的婴儿肥是早就不见了的，尖尖的下巴，柳月娘是怎么看怎么心疼。 “不紧张啊，娘，您坐会儿吧，喝口茶。”孙贞娴抽抽着眼睛，勉力撑出一个笑容，自己到了一杯热茶捧到了柳月娘的手里。 甜腻腻的香味扑进了鼻子，是蜂蜜的香甜混着花瓣的香味，萦绕在鼻尖，“这茶还是你自己配的，咱家的妞妞就是蕙质兰心。” “娘，不带这么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啊！”孙贞娴笑笑，自家的爹娘最护短。在外面看着挺知理的，其实回了家，只觉得自家的孩子才是最好的。 “没啊，咱家的贞娴就是最好的，若不是真想再留你两年。”柳月娘叹气，虽说谢夫人是欢喜孙贞娴的，只是，女儿跟儿媳妇儿多多少少定是不一样的，至少那份母女的亲近，是谁都比不了的。 “以后嫁了人，跟在家的时候可不一样了。不管你婆婆是不是要你立规矩，你自己先把规矩立起来，莫教人挑了错去，以后的日子才不好过。咱们自己先谨守本分了，定不会有人挑你的错。首先啊，早上的时候，晨昏定省是一定的，吃饭的时候大户人家并不都是跟咱家一样的，大户人家都是要把媳妇儿伺候了吃饭的，等长辈爷们吃完了，才有媳妇儿吃饭的功夫。不过，也还好，你不过是在家待个个把月，就要跟着子珏去了云上，那时候怎么的都是你自己说了算了，没人要你受规矩了” 虽然这些早有教礼数的嬷嬷说过了，柳月娘还是絮絮叨叨的说着，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缓解自己心里的紧张跟不舍。 “娘，我知道的！”孙贞娴握住了柳月娘的手，抱住了柳月娘，靠着月娘的肩膀，腻在柳月娘的身边。“娘，您都好久没抱过我了。” 柳月娘的眼眶发热，抱住了孙贞娴，母女俩抱着哭了好一阵才止了哭声。 “这个啊，是爹娘给你的私房钱，不在嫁妆单子上的。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子珏现在对你好，以后还说不对会怎么样。这个里面是一些银票，还有地契，这都是你以后的倚仗。就算是，就算是子珏以后对你不好了，这些也足够你衣食无忧。你要记住了啊，到时候啊，捧着这个盒子上花轿，什么时候都不能脱手，听到了没？” “娘，这些我不要了” “放心的收着吧，除了我跟你爹，谁都不知道。要是你不放心，可以给红菱收着，红菱是个好的，见的也比你多，比你身边丫头都沉稳，以后有了什么事儿，你就跟她商量。”柳月娘身边最懂事的丫头就是红菱，把红菱给了孙贞娴，柳月娘心下也放心了不少。 “嗯——” “明日我就不定有空过来了，你自己好好的。到时候我肯定会来看看你，听话，娘的乖女儿！”柳月娘抱着孙贞娴又哭了一回才回去，“早点睡觉吧，明天的事儿还多着呢！” 柳月娘回了院子，孙朗也没有睡觉，正在书房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只是时时出错，恐怕现在也没什么心情算账。柳月娘倒了杯茶给孙朗，按住了他的手，“今天没心情，就不要算账了，早早的歇着吧。” “妞妞怎么样？” “还好，早早的睡下了。” “那就好！”孙朗长出一口气，吹了书房的灯，跟着柳月娘回了正房。热水早就烧好了，这个天，坐着就是一身的汗。洗了澡出来，柳月娘正坐在榻上扇扇子。 “那，给她了？” “嗯——明明还是个泥地里打滚的孩子呢，这么快就长大了，这个时候都要出嫁了，成人了。”柳月娘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扇子，赶着屋里的蚊虫，榻前的窗户都开着，飞蛾扑火。 “孩子总归会长大的，我们都快要当爷爷奶奶的人了。妞妞小的时候可是傻乎乎的，偏偏嘴甜的很，跟四牛媳妇儿关系好的很，天天的四娘娘四娘娘的。不知道了骗了柱子跟墩子多少东西。”孙朗穿着中衣，坐在床上，铺了凉席，倒是凉丝丝的。 柳月娘看着也脱了外衫，坐进了帐子里。“你找个被子盖着，席子凉，小心身子。”孙朗总担心柳月娘的身体，其实柳月娘觉得自己的身子骨挺好的，偏偏孙朗紧张。 “你看看大姐现在的身子，以前大姐也是硬朗的人，年纪大了，生活上多注意些，总是没错的。我还想跟你一起抱了重孙呢，可要保重了自己的身子儿女成家了，慢慢的也就抱了孙子，等孙子成家了，重孙也就不远了” 到了六月初八的早上，柳月娘找了白氏照管着外面的席面，迎来送往的，自己先紧着时间到孙贞娴的院子里看看，养了十五年的姑娘，今天就要嫁人了，柳月娘昨晚上就一晚上没睡觉，躲在孙朗的怀里哭了几回，眼底的青黑是怎么都遮不住。 196第 196 章 天未亮,孙贞娴就被人从被窝里拉出来了，洗漱完毕，开脸的梳头的妈妈一个个的都围着她转,脸上的粉是扑了一层又一层，只能静静的坐着。好在，这几个妈妈还算是有良心的,那头饰还没上,不然真的是要重死了。 柳月娘进来的时候，孙贞娴的脸上已经刷成了白墙了。看着姑娘就这么静静的坐在那里,柳月娘的心里一抽一抽的难受。“饿不饿？” “娘——”孙贞娴一说话脸上的粉就扑簌簌往下掉，旁边上妆的妈妈一下子变了脸,“姑娘哎，说话动静小点儿,这粉掉了不只是脸上不好看了，那嫁衣上都白拉拉的，可不好看了。” 孙贞娴尴尬的笑笑，“知道了，妈妈，莫担心了！”转头又看着柳月娘，“娘，今儿个事儿多，您忙都忙不过来了，就别担心我了。大姑姑小姑姑陪着我呢，再说了，青果儿姐姐跟春花姐姐也在呢。早上我喝了莲子红枣汤了，还吃了点儿点心，还不饿。等过了晌午，行了礼，我就能吃上了。”嫁人是个力气活，但是好赖孙家的姑娘也不是娇弱的，不过是一天的功夫，撑一撑就过去了。 “那就好，饿了就吃些，别饿着了。要是去茅房不方便，屋子里早就准备了恭桶，别觉得不方便。总不能饿着自己了。”柳月娘说着，就吩咐了春分夏至，好好的照看着孙贞娴，今天红菱忙里忙外的，可没这许多功夫。 旁边坐着的几个妈妈脸部不由自主的抽了抽，哪个新嫁娘不是熬着饿的，孙家的太太真的是太宠着姑娘了，还准备了恭桶真是想得出来啊。这一身繁琐的嫁衣脱下来，再穿上去，可不得费了老大的功夫。好在，到了上花轿的时候，孙贞娴都没有要上茅房 柳月娘出了孙贞娴的屋子，外面更是闹哄哄的，东西厢房的嫁妆都已经搬空了，只是家里的孩子多，孙家的几个侄子侄女，还有钟氏跟小蝶都是带着孩子来的，倒是乌泱泱的全是人，热热闹闹的，喜庆的很。 柳月娘抬了步子往外走，几乎全城的人都来了，孙家在外面搭了凉棚摆了三天的流水席。院子里的凉棚也都搭起来了，进府喝喜酒的除了全城的富太太（爷们都去了谢家了），还有李家村的人，李家村的老老少少都来了，孙家的院子都挤得满满当当的。白氏指挥着众人干活，又忙着迎来送往的。 李家村那边的老人孩子都拉着孙怀仁说话，孙怀仁可是李家村第一个进士，如今还做了官。在李家村的分量那是可想而知了，李家村的娘们现在揍孩子都是，孙家的怀仁怎么怎么的当娘的都恨不得自己的儿子都跟怀仁似的，成了官老爷才好。如今见了官老爷，也沾沾官老爷身上的喜气不是 黄劲松是早早的就来了，帮着孙朗忙着忙那的，跑的脚不沾地的。“大姐，你可算是来了，我都快要累死了。”白氏笑得脸都僵硬了，见了柳月娘也实在是扯不出笑脸了，转头见了黄劲松，神神叨叨的在柳月娘的耳边小声的说，“大姐，看看您家的大女婿，就跟儿子似的，有什么事儿啊，跑的比怀仁还快！要是郑克见着了，指不定多羡慕嫉妒恨呢！” 黄劲松现在就算是跟郑克的关系缓和了，郑克现在也不怎么往历阳跑了，毕竟年纪不小了，这边的生意郑家的大少爷过来跑的多了。这边的黄劲松就带着黄姨娘过日子，倒是把孙家这边真的当了亲爹娘孝顺的。 现在历阳的人都说孙家的女婿都是好女婿，袁仁山那是疼孙红疼到骨子里去了，对于孙家二老虽然不感冒，但是媳妇儿的娘家有什么事儿，那是屁颠屁颠的。要说孙叶这边，刘廷坚那是数一数二的好，自然挑不出理儿来的。这都是老一辈的，现在到了孙家的下一代，黄劲松那是有目共睹的，跟孙家的那个热乎劲儿，那是哪家的老丈人见着了都要眼热的。 “都是好孩子。”柳月娘对于黄劲松自然也是满意的，“春花又怀上了，如今不知道是个外孙还是外孙女，总归是喜事儿。中午的时候给你大姑奶奶单独在小灶上做了吃的送过去，让董氏做，她知道春花爱吃啥的。”二丫应了，往后院去。 白氏先去后面的罩房找口水喝，歇一歇，柳月娘进了花厅，都是平日里交往的太太们。不过是三言两语的说了话，大家都知道柳月娘今天忙的厉害，林太太笑着，“月娘可别顾着跟我们说话了，我们姐妹几个以后聚聚也行的，今天你忙你的，我们几个说说话就成。” 这边林太太的话音刚落，大门口的鞭炮就响起来了，一阵阵的鞭炮，一阵赛似一阵，这是谢家的人来了，正在催嫁呢。柳月娘拎了裙子，快步出去，那边熙熙攘攘的，谢子珏已经到了二门了。怀仁那边抱着红包，跟几个兄弟分着，乐得口水哈喇子恨不得都流下来了。 二门那边孙怀仁并几个年长的兄弟堵着，倒是要考一考谢子珏。别看孙怀仁跟谢子珏是师兄弟，好的能穿一条裤子，那屋里的也是自己的亲姐姐，还是一个娘胎里住了十个月的亲姐姐，自然是不会放水的。谢子珏跟大舅子笑得脸都抽抽了，真没想到啊，孙怀仁今儿个会这么叫劲。 诗词曲赋都考过了，至于听媳妇儿话的事儿不用孙怀仁开口，孙家几个人高马大的堂兄弟，并着李家村的几个大小伙子吼吼。谢子珏早就低头哈腰的应了，孙家的阵仗是真真不小。 进了二门，孙贞娴的院子里自然也是一阵阵的哄笑。红绡扶了柳月娘，“太太，该进屋了，一会儿姑娘跟姑爷要来磕头了。”这是要拜别父母了，出门前的茶是要喝的，柳月娘的眼睛酸酸涩涩的，任由红绡扶着进了屋，孙朗也在那六神无主的。孙家的老爷子跟高氏，还有柳家二老已经在正堂等着了。 等到谢子珏跟孙贞娴一前一后的进了正堂，孙朗跟柳月娘已经坐着了，孙贞娴已经盖上了盖头，红艳艳的嫁衣，绣着金线牡丹，这是孙贞娴自己的手艺，自然是不赖的。一身红的谢子珏倒是精神的很，以前是怎么看怎么好，孙朗只觉得心在看着谢子珏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闷得慌。 钱媒婆欢欢喜喜的拉了孙贞娴跟谢子珏给孙家的长辈磕了头，孙怀仁背着孙贞娴出去，上了花轿，柳月娘都觉得自己踩着棉花跟做梦似的。 外面鞭炮响了，自有婆子泼了水，就关上了孙家的大门，几个妈妈自然是哭上了，哭嫁哭嫁，自然要哭一阵才好。一路鞭炮，唢呐声，鞭炮声，渐渐的走远了。重开大门，一群乞儿正等着封赏，孙家的家人早准备了两箩筐的大钱，一下子就撒了出去。 “今儿个我府上的二姑娘出嫁，谢谢各位帮忙了。”孙朗在大门口拱手朗声道谢，这个谢礼是要的，要是结婚的时候，一群乞儿冲撞了，这喜事儿也就不成了。历阳城的规矩，大大小小的喜事儿，多多少少都会打赏这些乞儿。 “孙家这是大手笔啊，就算是过年，这么两箩筐的大钱。过个年也就是这样了！” “哎呦，这把我眼热的呀，真想上去也捡两个。”这话也就说说，大家都是乡亲，也不好意思去捡这个喜钱。倒是孩子们呼啦啦的都上去了，孩子们捡喜钱那是吉利，谁不想多子多福的。 “二嫂子可别伤心了，后日回门，咱家的贞娴就回来了。可不要伤心了。”花小青看着柳月娘一直泪水涟涟的，连忙拎了帕子给柳月娘擦脸。哭嫁归哭嫁，今儿可是喜事。再者说了，孙贞娴嫁的那是好人家，不知道历阳多少的姑娘们羡慕着呢。 “嗯——”柳月娘擦了擦眼泪，抽了抽鼻子，谢过了花小青的好意，“你看着些爹娘，我看着爹的精神不好，先扶着二老去后面歇着吧。” “我知道了，嫂子，你放心吧。”孙家二老年纪不小了，今天有事闹哄哄的，柳月娘也顾不上他们。大嫂张氏的年纪不小了，吕素儿向来冷冷清清的，现在热情起来，柳月娘实在是不习惯。托付了花小青最好。 这边孙贞娴出了门，那边就已经开席了。孙家的二老自然是在屋里吃了席面，就没有在外面跟众人挤挤。一般人家办喜酒都是中午的席面一般般 ，晚上的才是正经的席面。只是，李家村的人都是一大早就赶着来喝喜酒的，晚上还要赶着回去，孙家中午的席面最是实在。等吃了席面，李家村的人就三三两两的先回去了。 外面的凉棚也不用拆，原本挤得很，正好想在把戏台子搭起来，大家坐着看戏最合适。里里外外的牌桌也都支起来了，有那好叶子牌的，先数了大钱出来，准备打牌了。 197第 197 章 谢家那边孙贞娴进了门,身边也没有旁的人，只有一根红绳牵着谢子珏。进门的时候她有意落后了一步，娘说的,大户人家最讲究这个，屋里不管怎么说，外面的面子是要给男人的。倒是谢子珏踌躇了一下,往后默默的退了半步。这时候自然不会有人说孙贞娴的不是,只说谢子珏是个疼老婆的，以后孙家的姑娘定是有好日子过了,大家哄笑一阵。 拜了天地，就跟个牵线木偶似的,跟在谢子珏的后面左拐右拐的，孙贞娴被送进了洞房,自有红菱上来扶了她，才觉得心里有了底。“奶奶可累着了？过会儿就能歇着了！”红菱低低的跟孙贞娴说了句，心下觉得叫着这么多年的姑娘，突然叫奶奶，还是有些不习惯的。还有就是谢家的院子虽说比孙家的宽敞，也觉得有些不习惯。 众人起哄，掀了红盖头，孙贞娴才算是见到了屋子里的人，乌泱泱的全是人挤着，原本敞亮的屋子，倒是有些灰暗了，就是她平日再大的胆子，如今都觉得脸上烧的慌。只觉得斜里一道灼人的视线，可不就是谢子珏。为了喜庆，谢子珏的脸上也抹了红艳艳的胭脂，如今脸上红红的一坨，倒是逗乐了她。 “哎呦，新娘子可是笑了。”不知道哪个妈妈笑起来，一屋子的人都哄笑了。两个婆子端了合卺酒，两个人喝了，唱了诺，以后就算是同甘共苦，荣辱与共了。撒了花生红枣莲子在锦被上，孙贞娴把手里早就准备好的红包递给了两个婆子——这是喜钱。一边的春分夏至早给外面的小厮儿小丫头们撒了喜钱，屋里的人才算是散去了。 “我家的亲戚都不在这里，子瑞闹腾的很，我娘不让他过来。只让了几个丫头婆子上来热闹热闹，也免得你拘束了。现在没人正好，你好好的歇一歇，一会儿我叮嘱厨房上送点热汤热饭来，你好歹吃些吧。”谢子珏生怕孙贞娴拘束了，才这么着急把人赶出去了。 春分先去打了水给谢子珏洗了脸上的胭脂，这才颠颠的往前面去了。 “奶奶，我看着爷的眼睛一直就盯着您呢！”春分出去泼水，夏至忙着给孙贞娴卸了头上沉重的头冠跟首饰。头上的发髻繁复，理了半天才算是理清楚了。 “估计是看着我满脸的白拉拉红艳艳的，觉着好笑吧。”孙贞娴摸着僵了的脖子，这么重的首饰压着脖子半天，脸上的粉又厚，汗都出不来，又不敢动，可是累着了。外面自有殷勤的婆子跟小丫头抬了热水来，孙贞娴脱了厚重的嫁衣，去了里间沐浴一番，又洗了头发才出来。换了一身正红的常服，外面罩着也是绣着金色牡丹的纱衣，顿时就轻便了许多。 脸上的脂粉洗去，那脸蛋倒像是刚刚剥出来的蛋白似的。却是再也不肯抹胭脂了， “这么热的天，胭脂水粉盖在脸上定是花了，给我拢个发就好，反正也不见什么人了。头发还湿着呢。” 红菱觉着有理，也只好给她松松的拢了头发，今儿个本来就没什么事情了，谢子珏还在外面喝酒，估计不到下半晌不会回来。转身到了外间，丫头婆子流水般的上菜，只说那谢家大夫人身边的张大家的已经迎上来，“二奶奶梳洗过了？身上可好。”一番寒暄，“我们夫人早就交代了，好好的准备了菜色，二奶奶挑着可心的吃些吧。外面早就开席了，这是家里的小厨房单单给奶奶做的。” “我刚刚进门，倒是让娘费心了。我年轻不懂事儿，还要张妈妈提点。”孙贞娴知道张大家的是谢大夫人跟前得用的，自然要好好的讨好一番，身边的红菱塞了一个鼓囊囊的荷包过去，张大家的自然知道新奶奶的意思，欢欢喜喜的接了。 张大家的自然也愿意在新奶奶面前卖个好，二爷是老爷夫人最欢喜的儿子，这位二奶奶又是老爷跟夫人选好的媳妇儿，更不用说，还对二爷有救命之恩了。“奶奶的孝心，夫人自然是知晓的，只要顺心而为就好了。老奴没什么提点不提点的，还有奶奶多照顾我个老不死的才是。” 张大家的前面还有事儿，告了个罪，就出了院子。谢夫人不放心，做婆婆的这个日子不好上院子里来，才叫张大家的来看看的。张大家的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至少大奶奶进门的时候，夫人可没这么关心过。 “奶奶，现在吃么？”春分夏至眼睛瞪得圆圆的，这么多的菜，摆了满满的一桌子，奶奶就算是一个菜吃一口都吃不完啊。 “看着这么多吃的，我倒真是饿了呢！”孙贞娴丢了手上的帕子，满桌的菜色，好在都是清爽的，毕竟是夏天，清爽可口的最好。“你们也一块儿吃了吧，剩下的都赏了外面的丫头婆子吃午饭吧。”红菱是一贯板着脸的，只是今天是个好日子，也不好拘着春分夏至。 吃过了午饭，孙贞娴的头发也差不多干了，红菱给梳了一条辫子，用红丝带扎了，甩在脑后，靠在榻上喝茶。春分夏至忙着把穿上的花生红枣莲子扫了，放到了一边去，免得晚上睡着的时候咯人。还有些常用的衣裳褂子首饰，都收拾出来，一一的收好了。 这边才忙完，外面就听到了谢子珏的声音，“猴子，你去前面乐呵吧，你爷没事儿，好在你准备了酒壶，不然啊，你爷这会儿就趴那儿了。” 孙贞娴挑挑眉，这是没喝多的意思啊。 谢子珏撩了帘子进来，就看到了隐在一边的屏风后面的矮榻上，蜷着的人影。红菱带着春分夏至自然是问了谢子珏的好，然后就退下了。孙贞娴闲闲的喝着茶，看着没有起身的意思。 “中午可吃过了？”谢子珏看着孙贞娴悠闲的样子，红色的薄纱绫袜一双玉足若隐若现，勾的谢子珏的心里火急火燎的，只是现在还是白日。伸手抓了炕桌上的茶碗，“你的茶给我喝了吧！”说着就咕嘟喝下去了，原本就是凉了的柚子茶，是陈年的柚子泡的茶水，倒是冰凉爽口的很，还甜丝丝的。 “壶里还有茶水，那边就有空茶碗，偏偏喝了我的茶去。”孙贞娴翻个白眼，真是个没脸没皮的。“中午的时候娘叫人送了一桌的席面来，我带着他们几个都没吃完，又是夏天，生怕坏了，剩下的赏了外面的几个丫头婆子吃了。” “你喝过的甜，可别恼了，我给你倒上就是了。”谢子珏给倒了茶，才到外间叫了洗澡水，虽说没喝多少，席间的酒味都能把人熏醉了。 洗了澡出来，换了身湖蓝的夏稠衣裳，就进了东厢房抱了个漆色的木盒子过来，丢在炕桌上，“这是我手里的银子，不用交到公中，你仔细收着吧。以后，这些营生可都落了你身上了。以前，猴子帮着打理这些事情，只是，你也知道他有些本事，恐怕在我身边也不是长久之计。” 孙贞娴挑挑眉，开了盒子，里面都是账本跟银票，还有些房契地契——一个小小的七品编修，能有这样的身家？ “咳咳，当初在上京盘了两个铺子，生意不错，攒了不少。还有些房契地契，这都是爹娘给的，你收着就是了。”谢子珏也有些不好意思，当初买的时候也有些趁火打劫，而且还是孙贞娴的舅舅柳志和的产业。 “嗯！”孙贞娴摸着账本出来，下面压着的还有些现银，这怕是平日里都是要备上的。以后谢子珏出门的时候，身边的银子荷包里也要塞上的。 “公中有月银，还有四季衣裳，那些不喜欢的，你就自己做了，外面的针线铺子多的是，咱不缺这几个钱。”这话谢子珏说的忒有底气，毕竟，不说别的进项，就是上京的两个铺子，就够小夫妻俩开支的了。谢子珏的薪俸也不用交到公中，每年就是薪俸都是花不了的。 “我懂的。”孙贞娴也不是个会省着花钱的人，毕竟，身边的银子不少，就算是吃好穿好了，不亏待自己也是没错的。“我在外面还有些产业，你也帮着我照看一二，我一个妇道人家，出去也是不方便的。” 谢子珏应了。外面的几个丫头又进来伺候着，谢子珏倒是有些困了，自去了里间歇一觉去。孙贞娴闲来无聊，倒是摸出了针线来做。明日去见礼，也不过就是谢家二老，还有曹夫人那边，倒是没有别的亲戚的。知根知底的好处就是，什么都不用担心，也不用烦心了。 红菱倒是忙着给孙贞娴递了个小册子，“奶奶，这是太太给压箱底的小册子，现在看一看。”红菱是刚刚成亲的新媳妇，自然知道那小册子上都是些什么，把那册子跟烫手山芋似的扔在了炕桌上，就闷声出去了。 198第 198 章 这边柳月娘又是一夜无眠,直到红菱男人回来回了话,说姑奶奶那边一切顺利,好着呢。柳月娘跟孙朗才算是放了心。外面的流水席还在摆着,柳月娘一高兴，又让添了两片猪去加菜。 到了三日回门，不说柳月娘心急的很，就是家里的两个老太太都是火急火燎的。春花跟黄劲松自然是早早的就来了，春花娘是寡妇，这样的喜事儿一般都不会过来,黄姨娘自在家与她两人作伴。 “娘——我姐跟我姐夫已经过来了。”孙怀林在前面候着的，一听到动静,一溜烟的往回跑,手里抓着沉甸甸的荷包，估计是谢子珏给小舅子的见面礼了。 “你可慢着点儿，别磕着碰着了。”柳老太太自来欢喜这个小外孙的，怀仁虽好，就是死板了些，总是亲近不起来。不像这个小外孙，每天腻腻歪歪的，可着人心疼呢。就是顽皮淘气了些，话又说回来，调皮的孩子才皮实呢。 “哎，外祖母，别担心了，我都是大孩子了。”已经十岁的怀林着实十分的壮实，但是这几年倒是瘦骨嶙峋了些，估计是拔个子的缘故，柳月娘都暗叹，这孩子每日一大碗的饭不知道吃到哪里去了。 正说着话，那边怀仁几个已经带着孙贞娴跟谢子珏过来了，孙贞娴已经换了妇人的打扮，因是新婚，还是一身大红的衣裙。脑后的头发高高的挽了个髻，露出肥嘟嘟的脸来，看上去倒是娇俏了几分。小脸嫣红，神采飞扬的，大眼睛汪汪的，看上去就知道这两日的日子过得不错的。 谢子珏倒是扶着她的手，看上去两人的感情甚好。 这边进了门，谢子珏就带着孙贞娴拜下来，今日上门，一向和蔼的老丈人看着自己的眼神甚是不善。谢子珏自然知道老丈人是最疼这个姑娘的，只做低了姿态，好好的照顾孙贞娴，老丈人看在眼里，自然是不会有什么不满的了。 “快起吧，快起吧，虽说是六月的天气，青石板的地上还是寒的很，别受了寒气。”柳老爷子打着哈哈，先伸手去扶了谢子珏起身，那边孙贞娴已经自己站起来了。 孙朗看着就有些眼角抽抽的，青石板寒凉？跪着的是蒲团，又不是青石板。明明是老人家怕外孙女婿受了累，孙朗也不好说什么——自己娶人家姑娘的时候，一个头都没磕呢。再者，陪着一起跪的可是自家的姑娘，自然是舍不得的。 这边爷们几个拉着谢子珏有话说，孙贞娴自然跟着娘亲去了后院。“这几天过的怎么样？”虽说女儿看上去小日子过得不错，但是柳月娘还是担心。真是自从肚子里有了这货，这辈子就是操不完的心了。 “挺好的~”孙贞娴有点不自在，娘的话怎么回都不好吧，再者，母女俩就是再亲近，这房里的事情也不能拿出来说啊。“子珏对我挺好的，当天就把私产都交给我了。” 柳月娘点头，这个不错，私产都握在贞娴的手里，以后贞娴至少在银钱上是不吃亏的。 “还有啊，昨日我们见礼的时候，虽说只有婆婆跟舅妈在，倒是给了不少的见面礼，就是公爹也给了一柄玉如意，说是给我们把玩的。”孙贞娴的眼睛毒啊，自小是个喜欢钱的性子，虽说是个迷糊的，倒是银钱上是从来不迷糊的。那些个见面礼摆出来，就看的出好歹来。 “那你婆婆问你要嫁妆没？”柳月娘依稀记得以前在朱家的时候朱家的老太太是个厉害的角色，几个儿媳妇儿的嫁妆都是握在手里的。有钱人家自来有儿媳妇儿主动交出自己嫁妆的规矩。 “没啊！提都没提，还跟我说，以后嫁妆就在自己手里拿着。每月四十两的月钱，要是不够用就跟她说。还有四季的衣裳都是做的时兴的，我倒不知道，我这刚进门呢，昨儿下午就给我送了夏天的四套衣裳来。” 其实在婆家自然没有在娘家的时候自在，就算是婆婆再欢喜自己，那也跟亲娘的那份亲昵是不同的。但是，已经嫁了人，就不要让娘担心了。孙贞娴只挑了可心的说，至于谢家那些恼人的事儿，是一件都没说。 “那就好，那就好。那我跟你爹可就放心了！”柳月娘提着的心，算是扎扎实实的落回肚子里去了。“我光担心你就担心不过来了，李家看了十八的日子，青果儿还是早早的嫁过来，扬州那边的风气跟我们这边不同。怀仁上任去还是带着青果儿，多了一份拘束才好。” 自古以来，扬州是烟花之地，不说李家那边担心，柳月娘跟孙贞娴也担心呢。前些日子还有钱家的事儿摆在眼前呢，孙怀仁就算是心里是有成算的，也不过就是个十五岁的少年，怎么算计的过那些没脸没皮的老油子。 “这倒是，经过扬州府的时候只觉得繁华热闹，要是怀仁真的去，还是要小心一些的好。在上京的时候就听说，扬州有人花了大价钱养了漂亮的姑娘专门给人做小妾的，说是叫扬州瘦马的。”孙贞娴在上京也算是见识过了的，那些人家都是三妻四妾的，就是自己公公，算是正派的人了，身边也收了几个小妾的。 就算是谢子珏，如今是年少夫妻的时候，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过个几年，还不知道屋里会不会收人。只是，谢家的家教甚严，估摸着这些事情上，谢子珏不会很荒唐就是了。就算是谢子珏保证了，以后不会纳妾，那也只是一时的承诺，守得住或者守不住，那还要以后再说。 “嗯，反正什么都是准备好的，如今也不算是仓促，屋子早早的跟他们准备好了，至于到了扬州那边，也不用带多少的行李，再采买就是了。就是身边伺候的人，不知道是李家那边已经准备好了，还是庄子上调两个丫头婆子过来。”柳月娘以前没觉得，现在姑娘嫁了人，除了孙朗就没个可以商量的人了，每天只能自己颠来复去的想。身边的红绡是个鬼机灵的，这些事情上倒是不经心的。二丫的心思又重了些，有的事情可不好跟她说的。 “这边也都准备着就是了，他们带走或者不带走，到时候再说。”孙贞娴是做儿媳的，自然知道身边的人还是用亲近的好，就是谢家的丫头婆子也都是在外面伺候做些粗活的，是进不了正房的。就是心理膈应的慌，好像什么被人偷偷的瞧了去似的。 “那也行。扬州那边给他们置下了小庄子，你爹上个月差人去办的，昨天拿到地契了，这件心事算是了了。扬州的地贵的很，不过是五十亩地的庄子，花了两千五百两的银子，这在历阳都能买下一个大庄子了。不过啊，扬州也不是长久之计，也没想有多少出息，不过是想着庄子上的菜蔬给他们饭桌上添些菜罢了。” 孙怀仁毕竟是去当知县的，大周朝的俸禄不少，但是开支也大，柳月娘也没指望他们出去了能挣回来多少身家。再者说了，孙家还有孙朗在前面顶着，他们的年纪还小，用不着现在就担心生计的事情。 这边说着话，前面就来催，说是老爷那边已经说好了话，等着摆饭了。柳月娘牵了孙贞娴的手出去，果真，花厅了，大家已经都坐着闲话了。 “我跟你外祖母说啊，过个一两年，我也带着她去投奔我外孙女去，看看云上的风光。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年纪也不小了，折腾折腾两年，也差不多了。”柳家二老的年纪还算是能动的，不像是孙家的两个老人家已经快是入土的人了。 柳家老爷子在云上置的那些地自然是有深意的。几个小的不懂，柳家老爷子惯常跟着靖南侯的，隐约知道些朝廷的打算，靖南侯府的世子爷如今可不就是在云上任了都将。知道过不了多久，人口就会有一次大规模的南迁了。毕竟，中原的土地有限，人口生生不息，云上是个好地方，人口又少，自然是要往那边迁了。 “那自然是好的，到时候来的时候可别忘了给我们来封信，我们啊多多的收罗了那边好吃的好玩的，到时候带着外祖去。”谢子珏贯来会说话的，哄着老两口开心。 吃过了午饭，柳月娘跟孙朗也不留两人了——新婚一个月不能空房的，不然，孙贞娴恐怕等不得到下个月，这几天就该收拾收拾去云上了。 谢家的马车转过了街角，太阳也快落山了，门口的流水席也快撤了，柳月娘松了一口气。“累了？”孙朗小心的看着柳月娘，脸色蜡黄蜡黄的，这么些年都没见她这么累过。就算是当年下地垦荒的时候都是神采奕奕的。 “嫁姑娘怎么不累？身累啊心更累。”柳月娘进了门，后面跟着的小厮儿正要关上大门，那边一个牛车冲过来了。 199第 199 章 “二叔！二叔！” 孙朗回头,不正是孙怀民。孙怀民火急火燎的，等不及牛车停下来,直接就跳下来冲进了孙府,那牛车就这么扔在外面了。有那认出怀民是孙家大侄子的，直接牵了牛车栓在了门口的树上。 “二叔，三叔好像不妙了。您快请了大夫去看看才是，今天中午的时候送饭的丫头发现的，怀根不管不顾的,也不让人去看。您赶紧去找人看看吧？三婶好像也有些不好,都厥过去了。”怀民一路赶来，脑门子上都是汗。身上的布褂子早就湿透了,说话也不敢打个盹儿，那边正是人命关天的时候。 孙田其实最近都不怎么好，天气又热，总是闷在屋子里的床上，闷出痱子来，身边的丫头也是勤给换换被褥，多洗澡的。只是，毕竟是六月的天气，这么在屋里闷着也不是怎么好的。也不知道怎么的，早上的时候，丫头进去送饭，孙田已经把身上的衣服都扒了，就是薄被子也被掀到了一边。平日里，孙田也有调戏小丫头的时候。未出阁的丫头顿时就脸红了，但是也没想到是孙田身上不好了，把饭菜搁在桌上就出去了。 待到中午的时候，孙田还是这个样子，桌上的饭菜一口也没动，听着已经是喘不上气儿的样子，而且脸色有种枯槁的苍白，小丫头才吓坏了，叫了外面的人来。 原本发现的早，就该赶紧的请了大夫看看。当时，怀民就去请了村上新来的大夫过来，只是怀根拦着不让大夫进去，大有他爹死了才是一了百了的架势。怀根作为亲儿子拦在前面，怀民虽说是大哥，这个时候也不好冲进去，吕素儿更是拉着儿子哭了好几回，怀根是一点儿都不变主意。怀民没法，就算是知道孙府还有事儿呢，也只能赶紧找了孙朗回去主持。 “你二叔叫人去请大夫，他先走着。你赶紧进屋歇着一会儿，好歹吃了饭再走。”柳月娘看着怀民古铜色的额头上晶亮亮的汗，这孩子为了赶路怕是马不停蹄的。 怀民连连摆手，“不了不了，婶子，我在外面门房上喝点水好了，您给我拿两个饼子吃了就好。我爷跟我奶还在府上呢，被他们知道了，心里怕是受不了。二叔跟我悄悄的去了就好。还要二婶婶在家稳住了我爷我奶，这会儿可不能回去了。”说着，就真的跑到了门房上找人端了凉茶来，咕嘟咕嘟的喝了两碗，才算是喘过劲儿了。 孙怀仁牵了马去回春堂，请了如今坐堂的大师兄。孙家这边赶紧备马，要赶路，马车可比牛车快多了。柳月娘也赶紧叫人去厨房找了两个玉米饼子，又切了两斤驴肉，准备水囊给孙怀民。 等到了孙怀仁请来了大师兄，这边马车什么的早就备好了。“你们赶紧去吧，早去早回，怀仁跟着一块儿去帮帮忙。马车上准备了茶水点心，不用担心家里。”柳月娘来不及絮叨，就送走了孙朗父子。 “太太，怀民大爷的牛车怎么办？”门上的门子还担心着外面拴着的牛车。 “找张勇给送过去吧，顺便送些东西过去。看着庄子上新送来的水果，挑了两筐给他们送去。”柳月娘吩咐好了，迈着步子进去。到了二门，就见着张勇家的正在花丛里除草，这么大热的天，身上的汗水淌下来，直接入土。张勇家的这几年一直在后门看门的，最近不知道怎么到了这边的花园子。脸色跟前几年比起来，苍老了不是一丁半点儿的，见了柳月娘也只是唯唯诺诺的退到了一边，哪里还有当年嗤笑的机灵样子，原本圆圆的一张福气脸，现在都露出了尖尖的下巴。 想起来前些年跟在身边的日子，柳月娘不禁唏嘘。“张妈妈的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到了前面的园子来做这样苦差事了？” 其实真不是身边的红绡或者红菱要报复张妈妈，张勇家年轻的时候贯会捧高踩低的，不少人吃了她的亏。如今她不被柳月娘喜欢了，自然是被人欺负的很了。这大热的天，一般都不会让人在外面干这样的活计，只是那看园子的婆子跟张勇家的有些嫌隙，这个时候还不可着劲儿的使唤她？ “回太太的话，看园子的王婆子说，今儿个亲戚们都回家了，让张妈妈把院子里好好的收拾收拾。”身边刚刚留头的小丫头一五一十的说，柳月娘皱了眉头，虽说张勇家的做了不少不得人心的事儿，心下也有些不忍。 “以后张勇家的到我院子里洒扫吧，就不在这边的园子里当差了。”柳月娘终是开了口，又看了一眼那小丫头，“你也跟着一起来吧！”扶着红绡的手，往里面去了。 小丫头欢欢喜喜的谢了太太，张勇家的闷头埋在花丛里，等柳月娘走远了也没出来，只是肩膀一颤一颤的。泪水糊了一脸，原本脸上就沾了不少的花泥，如今真真的成了三花脸儿。 “张妈妈，您怎么不磕头谢谢太太呢！听太太院子里的姐姐们说，太太最是好脾气的，我以后算是有好日子了，再不被王妈妈打骂了。” “嗯，太太是好脾气的！”张勇家的过了许久才慢慢的擦了泪，从花丛里露出脸来。肠子都悔青了，太太这样的好主子哪里去找，只是自己猪油蒙了心，当初得了这么好的差事，居然还辜负了太太的一片好心。跟红顶白的事儿，做多了也渐渐的成了习惯，慢慢的心也大了，就成了那副模样。 这么几年的日子过下来，什么样难看的脸色没见过，两个姑娘也都嫁出去了，张勇劝自己的那些话也渐渐的听了进去，当年何苦这样。若是自己安安分分的，太太定是不会亏待自己的，何苦谋算这个谋算那个的。 太太发了话，王婆子当时脸都吓白了，生怕得罪了柳月娘，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也不要张勇家的跟那小丫头干活了，让他们赶紧往太太的院子去。 张勇家的自然不会就这么去了柳月娘的院子，回家去换了一身衣裳，洗了身上的尘土。那小丫头是后来买进来的孤儿，张勇家的看她可怜，带回家，也给她换上了女儿在家时穿过的衣裳，熟悉一番，倒也是个干净的女孩子。 “进了太太的院子，可不要乱说话。只跟太太或者老爷说，别的人问你什么，你只说不知道就好。明白没？”张勇家的给小丫头梳着头发，细细的叮嘱着。 “知道了，张妈妈。”小丫头乖巧的点头。 柳月娘进了院子，生生的挤出笑脸来，孙老爷子本来就是咳嗽的厉害，身子骨一直不硬朗，高氏的年纪也大了。可不能在他们的面前露出什么来，到时候一发而不可收了。 进了屋，高氏正在带着几个丫头婆子玩叶子牌。 “娘，爹呢？” “你爹如今天天都要歇午觉，正在里屋里歇着呢，可别去打扰他了。月娘，你要不要一起来玩？”高氏现在的爱好就是玩叶子牌，几个人凑在一起，不管怎么说，至少不冷清了。 “下次陪着娘玩吧。阿朗出去有些事情，让我跟爹娘说一声。估摸着到晚饭的时候就回来了，要是有什么事儿，就叫了丫头来找我。” 高氏正玩的起兴，也想不起来问孙朗为何匆匆的出去了，“我们能有啥事儿，有吃有喝的，你们有事儿就忙你的吧！”高氏最近都要在府上待着，一来孙家有冰，夏天好过了许多。再者，孙怀仁的婚期也近了，一来一回的折腾，不如过了孙儿的婚事再回去。 柳月娘应下了，出了院子才松了口气，只觉得这几日真是身心俱疲。红绡扶着柳月娘回院子去，“太太，不如回去歇一歇吧，就算是睡不着，也回去躺一躺。反正这几日的事情，丫头婆子们都心里清楚着呢。太太这么耗着，别伤了身子。”这几日，柳月娘都是天不亮就起床，晚上折腾到半夜。心里又着急担心的，晚上也睡不好。 “哪里能歇得了，还要听着你老爷那边的消息呢！”柳月娘摇摇头，随即就打了个哈欠，只觉得眼皮都打架了，眼前的人影都晃来晃去的。 “到时候，我跟二丫轮流守着。要是有了什么消息，立马就叫醒太太就是了！”红绡担心柳月娘的身子。等进了屋子也不管柳月娘同意不同意，就把柳月娘按到了床上，让她歇个午觉。“太太可是不信我？不信我是应当的，我从来没个准数的，二丫这边守着呢，您就放心吧！” “好了好了，我歇一歇就是。一会儿张勇家的过来，你仔细着。我看着她是受了不少的苦，虽说是洒扫的活儿，你也给她轻便些的。”柳月娘迷迷糊糊的交代了一番，早就抵不住困意，呼呼的睡过去了。 赭色的帐子隔着，红绡看着柳月娘，心里叹着，太太果然是个心软的。但是这样的主子，才是多了几分人情味儿。让二丫在外间候着，自己到了廊下的树荫底下打络子，红绡的针线不好，打络子倒是精巧的。 200第 200 章 红绡在廊下坐了不多时,门口的小丫头就来说，张妈妈带着一个刚留头的女孩子来了。红绡丢了手上的络子,起身迎着去。 “张妈妈,这女孩子倒是齐整，叫什么来着？”红绡是大丫头，这么几年的经历，说话自然不是以前那么唐突了。就算是从前有什么不快的，时间过了这么久,也早就看淡了。 “叫小兰,前些日子姑娘赏了个玉兰的名字，如今叫玉兰了。”张勇家的见玉兰还是目愣愣的盯着红绡瞧着,伸手拉了一把，那孩子才算是回了神。 “听着今儿个说话，倒是个口齿伶俐的。先跟着张妈妈帮着院子里洒扫吧，虽说不是轻巧的活儿，总比外面园子里舒服多了。”红绡领着张妈妈去了下人住的耳房，倒了茶水给她们歇着。“今儿个天热，还是先歇一歇或者回去歇个半晌。” 红绡交代了一番，安置玉兰住下了。从耳房出来，还是静悄悄的，几个小丫头怕蝉鸣扰了太太的好眠，拿了网罩在树底下捉金蝉。 “算了吧，别金蝉没逮到，你们奔来跳去的声响把太太折腾醒了。大热的天儿，去屋里歇着吧，没事儿就做些针线。”红绡依旧到树荫下，打着手上的络子，想想又不放心，进屋一看，二丫哪里在做针线，已经靠着椅子就这么直挺挺的睡着了，恨不得要流下亮晶晶的哈喇子来。 柳月娘一觉醒来，已经黑漆漆的了，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外间的亮光。是不是有人进进出出的脚步声，眨眨眼，动了动身子，感觉浑身都是神清气爽的。 顿了一会儿，柳月娘才想起来，孙朗去了乡下老家，还不知道回来没有。老爷子跟老太太那边，自己还要去安抚一下，立马坐起身来，伸手撩了帐子门，“红绡？” “哎，太太醒了！”红绡就在外间候着，一听到柳月娘的声响，立马就端了油灯进来，搁在了里间的案子上，照亮了一屋的清明，红绡的影子映在墙上，异常的高大。 红绡笼了帐子，才扶了柳月娘坐在床沿上。“怎的到了这时候还没叫醒我？老爷可回来了？老太太跟老太爷怎样了？” 红绡未语先笑，手下忙着给柳月娘套上了白色的绫袜，穿了软底的粉色布鞋，“老爷早回来了，吩咐了我们不准闹醒了太太，难得太太睡得香甜。老爷陪了太爷跟老太太吃了晚饭，现在二老已经安置了。老爷在书房看账呢！”正说着，外面已经是二丫跟孙朗行礼的声音。 “咱们老爷真是经不住念叨，刚刚说他呢，他就回了。”已经是晚上了，红绡手脚麻利的给柳月娘挽了个圆髻，只斜斜的插了一只缠枝牡丹花纹的金钗。 孙朗未进来，只交代了赶紧上饭菜，柳月娘睡了多时，也该饿了。柳月娘梳洗好了才出了里间，“小田没事儿吧？” “还好，只是热症，开了药，调理一段时间就好。这么热的天就该多喝些水，这些丫头啊，还是伺候的不经心。我娘也是，找什么小丫头照顾，小丫头照顾着总归是多有不便的。只找了几个小子伺候着，哪里有这样的事情。” 孙田没事儿，柳月娘就放了心，毕竟，二老已经这么大的年纪，经不得这么大的刺激了。再者，现在家里的事情实在是多，也没什么精力去照顾孙田。 “倒是有件喜事儿要跟你说呢！”孙朗喝了口浓浓的茶，以前是喝不惯浓茶的，如今看账本熬夜的日子多了，浓茶确实是提神的上佳选择。 “喜事儿？”外面的茶饭摆上来，都是清爽的菜蔬，还有一直温着的浓浓的鸡汤。柳月娘看着就食指大动，更不用说肚子里面已经咕咕叫了。二丫觑着柳月娘的神色，盛了一碗白米粥，卷了一个玉米面递给了柳月娘。 吩咐了二丫去温一壶米酒给孙朗，“知道你吃过了，好歹陪我吃些，喝些米酒，咱们聊聊天也是好的。”二丫端了干净的碗筷过来，给孙朗添上。 “怀民媳妇儿又有了！” 原来，孙朗跟孙怀民急急忙忙赶回去的时候，怀衣跟怀根差点都要打起来了，钟氏忙着照看吕素儿。等孙田那边看好了身子，素儿也缓过来没事了，钟氏倒是倒下了。李家的大师兄给把了脉，说是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钟氏最近忙着地里的事儿，倒是没关心自己的月事，没想到已经怀上了。张氏跟孙兴更是高兴坏了。 “这么说，大哥大嫂又要抱孙子了？”柳月娘也高兴，今年可不都是喜事儿么。怀仁跟贞娴的婚事，还有钟氏怀上了，都是添丁进口的喜事儿啊。 “是啊，你赶紧收拾收拾几坛子酸梅子送过去，那年钟氏怀孕的时候可不就喜欢吃酸的么！”钟氏是孙家的唯一一个孙媳妇儿，孙家的人自然都提着心呢。孙朗一个二叔，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知道知道！只是啊，不知道这回还是不是要吃酸了！”妇人怀孕的时候总是馋这馋那的，有的喜酸有的喜辣，就是每次怀孕的时候馋的东西也不一样。总是摸不着准的，说不的哪天就惦记上啥了。 柳月娘含笑，吃下了玉米饼子，才抱了鸡汤喝。加了不少料的鸡汤，是青果儿开的药膳，最是滋补，每日里厨房都给炖上的。柳月娘不忍心辜负了媳妇儿的好意，每日都喝的光光的，自己喝不了的就逼着孙朗喝下去。孙朗就着菜，把一壶米酒都喝了，脸上泛起红晕来。 “钟氏的事儿跟娘说了？”高氏年纪大了，最喜欢热闹，家里的重孙自然是越多越好。 “说了，欢喜了半天。说是怀仁的婚事办完了，就不在城里给我们添麻烦了，要赶着回去了。” 柳月娘笑，这倒是高氏的做派，风风火火的。 “我看着张勇家的怎么进了院子伺候了？”孙朗想起来，张勇家的前几年就到后门去看门了，怎么又进了院子了？ “前面伺候花草的活计却是辛苦，我还是放在身边吧，总归不让她作威作福就是了。” 孙朗睁着眼睛，就着酒劲儿寻着柳月娘的眼睛。以前觉得月娘一直都是二十出头的样子，怎么都不老，脸上也是白白嫩嫩的。这几年的变化特别大，如今看着，眼角笑起来也有了细细的鱼尾纹，不知道什么时候，发鬓里已经偷偷的藏了几根白发了。果真是岁月不饶人，两个人过了十几年，慢慢的也老了。 “看什么呢？可是脸上有什么脏东西？”柳月娘正聚精会神的喝汤，孙朗的视线实在是过于灼热，难以忽视。 “没什么，就是觉得咱们竟然都老了。”孙朗靠着榻上的迎枕，闭着眼睛假寐，喝点小酒，媳妇儿在侧，实在是件舒心的事儿。 “哟，孙员外，您这是嫌弃我老了的意思啊？怎么着，看上哪家的十七八的姑娘了，咱给您抬进来。”柳月娘两只眼睛滴溜溜的转，打着小算盘。 “我的心思你不知道？等怀林也大了，咱就不管事儿了。自在家去，老丈人给咱的那片庄子不错，咱还是去那养老去。清静啊，没事儿也不用给这几个熊孩子操心了。”孙朗喘着粗气，渐渐的有些迷瞪了。 “生了他们，就是债。一辈子操不完的心，你啊，就骗骗自己吧。不说别的，就说我娘家，良和志和都是三十的人了，爹娘还是操不完的心呢。分家分家，分了又和。那股子闹腾劲儿啊，只盼着咱家的两儿子娶的媳妇儿能安安分分的处着就好。” 柳月娘叹气，都说娶妻娶贤，可就算是两个媳妇儿都是好的，生活么，难免磕磕碰碰的。有了误会，有了计较，哪里还是这么简单的事儿。都说妯娌难处，那是自然的事儿。 “那就都分出去，早早的分出去。看咱家就知道了，大哥大嫂分出去早，你跟他们可没什么膈应的事儿。早分家早了事，大家都奔着自己的日子过，谁也别羡慕谁。大家帮衬着过，就这么回事儿了。” “看你到时候能不能狠心这么做！”柳月娘摸着圆鼓鼓的肚子，看着还剩了大半的鸡汤叹气，伸脚踹了踹孙朗，“赶紧起来，起来把鸡汤喝了。” “又没喝完？”孙朗睁开眼睛，眯着缝儿看了一眼，“我也是吃不下了，你温着吧，明日早上再喝就是了。” “明日不是喝鸡汤的，明日要喝牛骨汤，日日的排了药膳的。要是不喝倒掉了可惜不是？赶紧起身喝了吧！”柳月娘又踹了踹孙朗，孙朗虽说舍得花钱了，浪费粮食的事儿是万万不准的，怀林以前倒了一碗白米饭，都被他爹追了满院子打。 年轻的时候吃过苦，经过饿，自然就爱惜粮食。果然，孙朗听了这话，就坐起身子，咕嘟咕嘟把汤喝了。丢了碗，只觉得撑得慌。“你啊白天睡得多了，我这边都撑着了，到院子里溜溜圈儿再回来睡吧。” 201第 201 章 贞娴成亲备嫁妆的时候,就一起准备好了孙怀仁成亲的聘礼，扎扎实实的十八台,毕竟也不能越过了谢家去。到了好日子,直接请了人抬过去就是。所以，就算是结婚的日子靠了前，倒也实在算上不上匆忙。 只是没想到的是，李家虽说只是开了个医馆，陪嫁的时候却是相当的殷实。成亲的前一日,嫁妆单子送过来,可不比孙贞娴的少。有几件前朝的古董字画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真真是稀奇的很。 柳月娘傻了眼,孙朗倒像是早就在意料之中的一样，“别看这李家小小的医馆，里面可是不大一样。你看别家的医馆，那些名贵的药材哪里敢屯这么多。再者，你看看青果儿的衣裳首饰，虽说是简单的，料子哪里差了？李家的底子厚着呢，李家又只有这么一个孙女儿，自然是千好万好的都要给了青果儿的。” 柳月娘点点头，听孙朗一说，确实是这么个理儿。反正嫁妆以后还是李青果儿收着的，柳月娘也不过是看了看嫁妆单子，还是封在一边，等青果儿过了门，还是青果儿的。 六月十八一早，孙家的大门就已经开了，春花跟黄劲松依旧早早的过来帮忙了，谢子珏跟孙贞娴更是前一天就住下了。这外面的流水席早就摆上了，这次围观的人比贞娴出嫁的时候更甚。铺子上的伙计几乎都已经赶过来帮忙了。好在有姑奶奶姑爷帮忙，柳月娘跟孙朗倒是轻巧了不少。 李家那边的亲戚少，但是几个师兄弟也够能闹腾的，倒也不担心会冷清。 孙家的几个堂兄弟，还有孙怀仁的几个同年自然是要跟着去迎亲的。花轿还没抬进门，那边门口唱诺的已经唱到，扬州知府派了管家送礼来了。 照理说，这个肯定是要孙怀仁出去接才比较合适，只是那边花轿还没回来，孙朗倒是慌了神儿。谢子珏也是可以帮着招呼的，好巧不巧，忙着去城门口接小蝶跟张家大爷去了。 孙朗倒是一时不知道怎么办，着急的脸上的汗就直往下滴——以后这个扬州知府可就是孙怀仁的顶头上司呢，怀仁成亲来送礼是那知府给怀仁面子，要是怠慢了，怕是不好。 “别急别急，亲家前面去接着，我陪着你去，也不算是落了扬州知府的面子。”谢知府拍着孙朗的肩膀，孙朗脸上一喜，要是谢知府吃面，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扬州知府府上的管家被人迎了进来，先不说送的什么礼，首先人要招呼好了，当时就要请了上座。 那管家连连摆手，面带微笑，放下了礼物就要走的架势，“知道孙老爷是好意，但是大人那边还等着回信儿呢。饭就不吃了，下次下次。” 说起来扬州府离历阳并不远，正在历阳的上游，清早顺水而下，不到晌午就已经到了历阳。但是要在晚饭前赶回扬州去，倒是要费些功夫了。所以，那管家也不敢耽搁了，只是想着赶紧早早的回去交差才是。 “莫急莫急，咱家的船快，一会儿送了您回去，耽误不了功夫！”谢家跟漕帮上的关系现在是不清不楚的，柳家又是自家有船运的。要一艘改良的快船，天黑之前赶回扬州还是不成问题的。 那管家自然被柳良和柳志和兄弟拦着去招呼去了，前面街上的礼炮已经开始噼里啪啦的响了，人群里闹哄哄的。前面喊着“新娘子来喽——” 孙朗跟柳月娘还没看清门口，就被人推到了正堂去，坐在了上手。四圈儿都是恭贺的道喜的，两个人都只能笑着点头，谁知道谁是谁了。 熙熙攘攘的前面闹过一阵儿，这边已经准备好了，柳月娘手心的红包都被汗水湿透了。“娘——你紧张啥啊？”孙贞娴抽了抽被娘搂住的胳膊，根本就抽不出来，有些尴尬的笑，“娘，人家都看着呢！” “我紧张！”柳月娘颤着声音，好像跟嫁闺女的时候都不太一样，反正自己坐着，姑娘就这么被人牵走了。现在有种喜悦，还有些忐忑的感觉。 “你紧张啥啊？这是青果儿跟怀仁紧张的时候。” “你娘我这也是头一回娶儿媳妇儿，能不紧张么？”柳月娘捏着手心的红包一看，“赶紧给我换个红包吧，这都湿了。” “” 孙贞娴没法，一时就掏了随身的红帕子，把那红包给包了。“你别紧张了娘，我还要去后面呢，一会儿怀仁去前面敬酒，我大姑子得陪着我弟媳妇儿啊。”想起这件事儿，孙贞娴还是有点小小的得瑟，别说李青果儿比自己大了，叫了这么多年的青果儿姐姐，如今，青果儿可得叫自己姐姐了。 “我知道了，你去吧，我忍着些！”柳月娘松了自己的手，孙贞娴从后面找了罩房的春花，两人奔着新房去了。经过柳月娘的院子，正巧就看到了正在洒扫的张勇家的。孙贞娴睥了春花一眼，“张勇家的前些日子在花园子里伺弄花草，说是一身狼狈，我娘又把她找回院子里去洒扫了。我娘啊，啥都好，就是对这些人啊，心软了些。” 春花笑笑，拧了孙贞娴的鼻子，“我看啊，干娘是对你着实心软了些，这么大的年纪了，还跟奴才计较这么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再者，张勇家的年纪大了，当年在干娘身边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就你最心狠！”春花顿了顿，回头又看了一眼正在扫地的张勇家的，“再者，她如今也是真心悔过了，总要给人家点儿机会不是？” 孙贞娴看着春花的神色不像是作假，倒真的是不跟张勇家的惦记那些事儿了，心下倒是一松快，勾着春花的胳膊，“好好好，你们都是好人，就我是恶人好了。我就是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人。” 新房在东边的小跨院，跟正院离得有些远了，倒是好在院子够大，也清净。房子都是翻新过得，敞亮的四间正房，两边的厢房二房，还有后面的罩房一应俱全。在后面就是一个两层的阁楼，是专门造了给孙怀仁跟青果儿的，至于怎么处置，还要等他们以后再说。 进了院子，二丫已经迎着过来了，“二位姑奶奶，可算是来了。”整个院子都是喜庆的红色，不说窗户上都蒙上了大红的喜字儿，就是树上都挂了红艳艳的小灯笼。正房廊下的红灯笼尤其的惹眼。 正房最西边一间连着后面的罩房的，是花厅。东边三间才怀仁夫妻二人的起居室，进门的堂屋，往左拐，迎面摆着断枝牡丹花的双面绣锦屏。这是贞娴在家的时候绣出来的，后面是烟云浩渺的山水画，既可以用在闺房，也可以用在书房，倒是费了针线不少的功夫。 左间是两人的卧房。大红的蜡烛，四色的点心已经摆在了桌上，还有那床上早就换上了大红的锦被，子孙枕，还有红色的菱绡帐子，窗户开着，那帐子轻薄，在微风中荡来荡去的。 “被口的喜包可放好了？” “早放好了，姑奶奶放心。” 两人看着没什么挑剔的地方，就在一边的榻上坐了。早有丫头端了茶上来，闹洞房的那些个三姑六婆也66续续的进了正房。也怕大家闹过了，孙贞娴跟大家伙儿打着招呼，要手下留情才是。 正说着话，外面二丫已经喊着，“大姑奶奶来了——”这位二姑奶奶可不就是孙家的长孙女小蝶，孙贞娴站起来迎上去，“是大姐姐来了！” 小蝶如今生了几个孩子，圆润了许多，手上抱着的小闺女甚是可爱，睡觉的时候还吹着泡泡。后面的婆子还领了一个三四岁的小儿，看上去也是相当的可爱。 “咱家的大侄子呢？怎么没带来？”孙贞娴笑着就去抱了地上的小侄子，肥嘟嘟的身子，粉嫩嫩的脸，看着就忍不住上去亲了一口。倒是让小儿的脸上沾了胭脂，一屋子的人看着就哄笑起来。 “他奶奶去外县的娘舅家去避暑了，带着大孙子去了。你成亲的时候没在意，那个时候，那小子就没跟着来。跟着他奶也好，六七岁的孩子皮实着呢，每日里两个小的我都折腾不过来，现在恨不得他不在我眼前才好呢！” 小蝶抱着小闺女，先找了个座儿坐下了，“天热的很，我抱着孩子也容易出汗。只是这个孩子，奶娘抱着就哭，就只能我抱着。”嘴上说着，心里却是跟喝了蜜似的甜。 “孩子贴心，都说姑娘是娘的贴心小棉袄。看看咱姑奶奶，这个小棉袄啊，夏天穿着也是热的慌啊！”下面不知道那个婆子打趣，大家又是笑了一回。花小青看着，就伸手抱了孩子，那孩子倒是没哭没闹的，睁眼敲了敲，就靠着她的胳肢窝睡了。 “这孩子欢喜我，看看，我抱了就没哭！”花小青也是乐不可支，虽说自己的年纪也比小蝶大不了多少，总归是当了奶奶的人了，总有些欢喜孙子辈的小人儿。 202第 202 章 小蝶跟奶娘看着惊奇,小妮子真的安安静静的靠着花小青的胳膊睡了。奶娘伸手去抱,那孩子蓦然就睁开了眼,直接巴着花小青的胳膊，小眼睛就这么滴溜溜的斜了奶娘一眼,把大伙儿稀罕的不行。花小青欢喜的抱过来，“还是我抱着吧，才几个月大的孩子，不沉手。” 奶娘也笑,把手上的孩子递过去，“四舅太太跟我们家姑娘有缘，咱家这姑娘,除了咱们奶奶,谁都是不让抱的，连咱们家的太太都不稀罕的。” 原来张家的太太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小孙女了，有道是物以稀为贵，张大户家的孙子满地爬，小孙女就这么一个，可不是稀罕的紧了。可是啊，这个孙女很不给面子，张太太抱一抱都要哭个半天，只能歇了抱到身边养着的心思，每日里过来看两眼。 花小青一听更是眉开眼笑了，“跟着孩子有缘，”说着就摘了手上的金镯子塞到孩子的襁褓里，“四舅奶奶疼你啊，好孩子。”花小青抱着孩子疼啊亲的，就再不管别的事儿了。 小蝶倒是松了口气，这孩子黏人，可是把她累得了不得了。如今有个人换换手，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趁着这半晌，赶紧喝口茶歇歇。转头跟孙贞娴低声嘀咕，“妞妞，我从家带了点咱家几个男娃子的旧衣裳，一会儿给你带回去。你晚上枕在枕头底下睡，求子是最灵的。谢家这样的人家，总得生了儿子，你的位子才稳妥。”谢家跟孙家是不一样的，说句不好听的，孙家的都是泥腿子，就算是孙家几个兄弟如今沾了孙家二房的光，小日子过得算是不错了，跟谢家那也还是云泥之别。 “” 虽然知道小蝶说的都在理，也是为了她好，但是，孙贞娴刚刚成亲十来天，就要担心子嗣的问题？“谢谢大姐姐，我回去就放在枕头底下枕着睡觉，就等着生儿子了。” “新娘来了，新娘来了——”院子里顿时熙熙攘攘来，几个同年跟着孙怀仁进了院子，被孙家的婆子们赶出去，“各位爷，喝酒前面请了，这院子可是进不得了。” 门口闹的慌，屋子里的人也都迎了出来，早有丫头倒了铜钱在地上，呼啦啦的散了一地，所谓满地黄金。孙怀仁领着李青果儿进了门，这边的三姑六婆嘻嘻哈哈的笑闹着，要掀了盖头。就是向来沉稳的怀仁，这个时候也是红了一张脸，等掀了盖头，李青果儿的脸上也是红白一片。 贞娴噗嗤笑了，“春花姐，估摸着我们成亲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当时我可是洗了厚厚的一层粉下来，就是水都换了两次。”春花抿着嘴笑，“你可别笑了，弟弟结婚，你做姐姐的咯吱咯吱的傻笑个什么劲儿。” 等喝了合卺酒，大家闹了一阵儿，暖了新房，也都散了去前面，小夫妻之间自然有话要说。孙怀仁洗了脸，换了衣袍，简单交代了两句，自去前面招待宾客。 春花跟孙贞娴估摸着李青果儿已经梳洗好了，才叫了丫头们把准备好的饭菜端进去。 李青果儿已经换上了清爽的衣裳，倒是水红色的衣裙，看着倒是凉快多了。脸上的脂粉也洗去了，露出了原本白净的脸庞，已经梳了妇人头，双股的芙蓉白玉的钗子，一长一短，甚是别致。洁白修长的脖子露出来，倒是好看了许多。镶着红色碎钻的薄薄的金片立领扣住了领口，看上去倒是一身富贵的打扮。 “饿坏了吧？这个啊，是我娘一早就吩咐了炖着的，就惦记着你爱吃甜食。赶紧趁着凉，喝一碗吧！”那边婆子丫头在外面摆饭菜，孙贞娴端了甜汤进了里间。熬的糯糯的莲子红豆芋圆汤，早就放凉了的，这个时候喝一碗是正正好。 李青果儿欣喜，接过了孙贞娴端过来的甜汤。“婶娘有心了！” “婶娘？可是要改口了，可是要叫娘了呢！”春花笑着，倚着旁边的圆凳子坐下来。 李青果儿难得羞涩的笑笑，以前也是这么开玩笑的，但是真的要进了孙家的门，还真的觉得不一样了。以后再不是来串门的李家姑娘了，真的成了孙家妇了。 屋子里亮堂堂的，满眼鲜亮的红色。就是李青果儿身边的小桃都换上了喜庆的对襟红褙子。 吃完了一碗芋圆汤，外面的饭菜也都摆好了，春花跟孙贞娴自然陪着。李青果儿也是大清早就几乎什么都没吃，春花跟孙贞娴忙了半日，也早已经是饥肠辘辘，三个人一顿饭吃下来倒是酣畅淋漓，爱吃的不爱吃的都一股脑的往嘴里扫。 吃过了午饭，春花跟贞娴也没时间陪着青果儿了。“前面人多，我去陪着吧，估摸着不多时怀仁也要回来了。” 贞娴跟春花前脚刚出了门，红绡就进了院子，“大奶奶可是在屋里？” “红绡姐姐来了，赶紧进来吧！外面热得很，正是晌午的时候，日头可是不得了。”小桃打着帘子，让红绡进了屋。到了里间，李青果儿早放下了手上的医书，“红绡姐姐，可是有什么事儿？” 小桃正要出去端茶，却被红绡拦住了，“可别忙活了！大奶奶，这是嫁妆单子，太太让我送过来的，今日要是没什么事儿干，闷得慌，就把嫁妆理一理也好。那些要带到扬州去的，那些就在府里放着的，都得奶奶拿主意呢。那库房的锁，就搁在奶奶的枕头底下的暗盒里。”红绡三言两语交代了一番，就忙不迭的往前头去了。“今儿个可是正日子，忙的很，可顾不得闲话了。” 送了红绡出门回来，小桃伏在青果儿的肩上，“大奶奶，我看着太太倒是极中意你的样子。进门的当天就把嫁妆单子送过来了。我听说啊，一般的人家都是第二天敬茶见礼的时候，才把嫁妆单子给媳妇儿的。更有人家装作没这回事儿似的，就把嫁妆吞下了。” 李青果儿笑，刮了刮小桃的鼻子。小桃到身边并不久，是前两年身边的丫头配出去了，才领了这么个小丫头进来，“一般的大户人家都不会真的吞了媳妇儿的嫁妆，这可真的是被人戳脊梁骨的事儿了。要不是败落了的人家，真不会谋了媳妇儿的嫁妆去。” 说归说，李青果儿也好奇，枕头底下怎么还整了个暗盒。屋子也只有主仆二人，掀开了那枕头，拉开了下面的褥子，果真，下面可不就是一个暗盒？叩开了暗盒，里面是个香樟木的小盒子，里面都是些钥匙，还码了整整一小盒子的五两一个的银锭子。 “咦，这么多银锭子作甚？”小桃歪着脑袋问。 “给我的私房钱，买买胭脂水粉什么的，是绰绰有余的了。”李青果儿合上了盖子，又把褥子枕头归位，只留了要是抓在手上。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公公婆婆定是疼自己的，才会想的这么周到。 “大奶奶，怎么又不看了？要是我啊，天天枕着这么多的银子睡觉，晚上睡觉都会笑醒了。”小桃笑颜如花，恨不得盯着那一盒子银子流下口水来，只是，盒子已经被盖上了，真是遗憾。 “你个小财迷，擦擦口水！看了干啥，我也去看看我的嫁妆里有什么。跟我去库房看看，你家大爷马上就要走马上任了，看看什么能带的，赶紧带走，不能带的，就收起来。草药什么的，定是都要打包带着的，到时候要用的时候也好用，都是我自己收拾的，定是比外面买的好” 这边正说着要去库房看看，孙怀仁就被人抬着回来了，像摊烂泥似的，脸上红红的一片，已经呼呼的睡过去了。蜷在榻上，缩着身子，皱着眉头。李青果儿无奈的摇头，叫小桃赶紧找个炉子做醒酒汤。自己挤了冷帕子给孙怀仁擦脸，只是越擦越红，越擦越红，只能这么给他散散热。 “不能喝就别喝这么多，喝高了伤身子”李青果儿嘀嘀咕咕，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也明白，成亲的时候定是逃不过这一劫的。那个新郎官不是踩着棉花进洞房的——ps:谢子珏那货绝对是个意外。 小桃的醒酒汤都好了，孙怀仁还是蜷着身子睡着，狠狠心，李青果儿推醒了孙怀仁，也不管他哼哼唧唧的不愿，狠命的迫着他把醒酒汤喝了，又找了薄荷在他的两侧的太阳穴擦了擦。 “奶奶，你这样，大爷醒过来了，要是跟您置了气可怎么办？”小桃看着李青果儿，有点心下戚戚然，嘴角抽抽——手段未免粗暴了些啊。 李青果儿笑嘻嘻的看着小桃，“小桃？” “嗯？” “您这是打算把这事儿跟大爷说道说道？” “没，没啊，奶奶，这是哪里的话啊。我是奶奶的丫头，自然只听奶奶的话！”小桃紧张的结结巴巴。 “那就没事儿啊，这儿除了我们俩，就没一个清醒的人儿吧？”青果儿笑笑，在怀仁的脸上狠狠的拧了一把，“至于大爷，喝的这么多，睡得这么死，我敢保证，他什么都不知道。” “哦——”小桃点点头。 “再者说了，他就算是知道了又怎么样，我照灌不误啊！你看看他会把我怎么样，大不了我收拾收拾嫁妆回去得了，咱不嫁了！” “”无语的小桃看着趾高气扬的某只。 203第 203 章 正说着,孙怀仁拉了青果儿的手,在脸上蹭了蹭,才餍足的扁了扁嘴，沉沉的睡了。 小桃垂下眼——看来大爷是甘之如饴啊,自己真是咸吃豆腐淡操心啊。 “大奶奶，咱还去点嫁妆么？” “当然去啊！”李青果儿给怀仁盖上薄毯，就拎着钥匙往库房去。院子里静悄悄的，只一个婆子跟一个小丫头在院子里看着,其余的人都去了前面帮忙了，倒是清静的很。 见了青果儿跟小桃出来，那婆子赶紧上来,“大奶奶可是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事儿,我逛逛。”李青果儿并不喜欢人跟着，只自己开了西厢房的门，这边的阳光好，特意嘱咐过的，草药就在这屋子里。 嫁妆在西厢房跟后面的罩房，本来盖房子的时候留了后面的罩房做库房的，只是，嫁妆太多，根本就堆不下，于是，西厢房也被好好的利用了一下。 “奶奶，这么多的东西，可要怎么带走？”小桃犯愁的看着库房的东西。 “你个死脑筋，以后这边就是家了，还带走干嘛？去扬州的时候，只要带些必要的东西就好了。扬州繁华，什么缺的，就在那边买就是了，咱只要多多的带了银子就好。再者，现在快船也就一天来回，要是缺了什么，就找人回来拿也是来得及的。”李青果儿仔细的点着自己的草药，别的都可以不带，这必须得带着。 “哦——”小桃点点头，小姐就是聪明，难怪能记住这么多的医书，这么多的草药。 话说前头刚刚吃了午饭，外面的门子就来报，说是盐运使大人的礼物到了。屋子里一片哗然，这个朱大人架子可是大的很。就算是张家的女婿，张老太太过世的时候，也只有朱家的祭礼到了，朱大奶奶自己来吊唁的，朱大人是出现都没出现。 朱大人身为盐运使，大周朝的盐商都是最富的。至于孙家虽说是没有做盐商的买卖，恐怕也牵了不少的线——不然，孙家的宅子怎么越扩越大，就是儿子的聘礼，姑娘的彩礼拉出来，那都是历阳城数一数二的？顿时，不少人看着孙朗的神色都变了——孙老爷藏得深啊！ 谢知府拍着孙朗的肩膀，挑了挑眉，“没想到，亲家跟朱大人还有几分交情啊。” 不怪谢知府如此反常，谢大人惦记的跟在场的富商们惦记的可不一样。这朱家在江淮这一代是世家大族，不说以前的朱老太爷的风光，就是如今的朱大爷，虽说是个从三品，但是，就算是巡抚大人恐怕都羡慕盐运使的差事了。盐运使可不是谁都能干的差事，这必是圣上十分赏识的有能力的人。朱大人在盐运使的位置上待第二任了，若是没有意外，等到这期任满，定会回京另有一番前途。 孙朗干笑两声，“哪里有什么交情，不过是当年跟着商会的人，跟朱大人见过几次罢了。这回，怕还是借了谢大人的面子呢！” 谢大人但笑不语，自己的面子？儿子成亲的时候，朱大人也不过是随了一份礼，这边却是独独的送进来的，哪里一样了？ 等到那前面的人领过来的时候，却是往柳月娘那里去了，原来那送礼来的并不是旁人，正是花嬷嬷。前院的各人各种心思，原来是夫人之间的交情，那倒是不好说了。 “见过孙太太。”花嬷嬷带了两个妇人进了花厅，托着两个乌木的盒子，里面盛着鲜红的红珊瑚的一套头面，还有一柄透亮翠绿的玉如意。“这是咱们老爷夫人给孙家大爷跟孙家大奶奶的贺礼，祝两位白头到老，长长久久。” 花嬷嬷满脸堆笑，柳月娘心下惊诧，却是不好露出来什么来，“没想到竟是花嬷嬷来了!” 连忙三两步拉了花嬷嬷起来，叫人给端了圆凳，上了茶。花嬷嬷只挨着坐了半边屁股，笑着道，“我们太太跟我们爷正好要往扬州去，经过历阳，就听说了孙家大爷成亲的好消息，连忙让我备了礼，怎么也要贺喜一番才是。只是，爷的事情耽误不得，已经往扬州去了。只让老婆子帮着来道贺一番。” “朱大奶奶有心了，家里的混小子成亲，还让大人跟大奶奶惦记了！”柳月娘面上不动，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不知道这朱家大奶奶找了花嬷嬷来，到底是所为何事。 “哪里，大爷年少得志，就是我们大人听了都说好的。要说这江淮如今的少年才俊，莫不就是谢知府家的二公子跟孙家的大爷了。”花嬷嬷喝着茶，“说起来，我们大奶奶当初在历阳的时候，还是双身子呢，也多亏了孙太太的照顾。如今啊，我们小少爷都进了学堂了，都会读书写字了。真是一眨眼的功夫。” 花嬷嬷也没有逗留多久，只感谢了一番当初柳月娘的照顾，然后就放下了礼物就要走了，“咱家的船已经往扬州去了，我还要去追大船，就不多留了。” 那边张家太太一直想要插话，却找不到机会。姑奶奶可是老太太走了之后，许久没有跟娘家有联系了，赶紧告辞，追着花嬷嬷去了。 送走了花嬷嬷，留下柳月娘忐忑了一天，接二连三的出错。好在，媳妇儿已经进了门，宾客也渐渐的散了，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了，谁也不会计较，只当她是累着了。 “娘，若是不舒服就回去躺着吧，这边有舅妈帮着照看，我跟春花搭把手就成。”贞娴看着月娘的脸色不好，赶紧叫了红绡扶了回去歇着去。 “那我去了啊，你就别帮忙了，早早的跟着你婆婆回去吧。”贞娴是新嫁妇，上面又是有婆婆的，自然还是要早些回去才好。 “我知道的，我婆婆说了，这边忙完了回去。” “那是你婆婆客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知道好歹。你二十三就要走了，回去也收拾收拾，到时候别手忙脚乱的。这么大了，一点儿都不让人放心。”柳月娘叹气，心里惦记着花嬷嬷来的事儿，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怎么的。 但是，看着倒像是为了朱大奶奶生了儿子的事儿？若是这样也是说的通的，毕竟，张家的老太太在世的时候就因为这件事情说过好几回。若真是为了这件事情，柳月娘的心就算是定了。 到了晚间的时候，柳月娘还在琢磨这事儿，“你说，是不是朱大奶奶又来警示我了？” “警示？”孙朗诧异，竟然是这样？ “可能，可能也不是这样吧？”柳月娘不确定，因为关系着儿子的前途（花嬷嬷说了，朱大奶奶跟朱大人这是往扬州去了），也不敢瞒着，一五一十的把曾经因为送子观音的事儿见了朱家大奶奶，后来花嬷嬷来训示的事情说了。 “你说，朱大奶奶这回到底是什么意思？”柳月娘苦了一张脸，如今日子好过了，怀仁也有了前途，可别被自己毁了才是。 “应该没什么事儿，反正你也不会到扬州去的。跟朱大人遇到的机会也不多，再者说了，如今过了这么多年，我看着朱大人身边的人一直就再换，估计也不定会记着你。”朱大人是个会玩的，以前家里的通房姨娘就不少，更不用说外面的女人了。再者，柳月娘不算是十分的出挑，虽说好看，也多是清秀。 再者，如今过了这么多年，大家都老了些，未必会记得彼此的相貌了。 “倒是怀仁成亲，以后不管怎么说都是跟朱大人的下属，今天扬州知府不是也送了礼物来。你就安心吧，我估摸着不会有什么事儿。”孙朗并不担心这些事情，若是有什么事儿，也不会是经过的时候叫了花嬷嬷送礼来。估摸着也是一时兴起罢了，过后恐怕也会丢掉了脑后的。再者，要真的是朱大人找上门，定是找了身边的管事送礼，说起来是朱大人跟朱家大奶奶的主意，其实，恐怕是朱家大奶奶一个人的主意。 只是，当年花嬷嬷找月娘的事情，自己竟然是一点儿都不知情，只留着月娘自己忐忑了这么多年。 “那我就放心了，今后上街什么的，我也少去了，只在后院待着。我看着海天寺的经书不错，我拓了本回来，你教我认字儿，我一个个的学，以后也没事儿在家给几个孩子念念经祈祈福。怀仁跟青果儿去了扬州，这么小的两个孩子，也不知道会不会打理生活。还有啊，贞娴跟子珏更远，去了云上，可是三年都回不来的。”柳月娘絮絮叨叨的说着，就翻出了海天寺的经书来。 “今日累得很，就别看了，收起来吧。”孙朗把经书合了，丢到一边，“你也别担心了。他们身边都有放心的人跟着呢，再者了，怀仁跟子珏四年前就敢自己跑了去赶考，这两个孩子，定是没问题的。”孙朗宽慰着柳月娘，哄着她喝了一碗汤，才让她漱口去梳洗一番。 204第 204 章 李青果儿进了屋子,怀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身了,薄毯凌乱的堆在榻上,里间屋子传来水声，李青果儿淡定的坐着,小桃脸红的像个刚熟的石榴似的。 “奶奶，要把换洗的衣服找出来么？”小桃手指头绞着衣角，眼睛直直的望着外面，人家新婚夫妇,自己待在屋子里好像也不合适。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在门口候着，一会儿叫了婆子抬热水进来。”李青果儿向来不要人伺候的,就是以前屋子里也是不留人的。 小桃前脚出了门,后脚孙怀仁就出来了。“小桃出去了？” “嗯！”青果儿进了里间，先把钥匙丢进了暗盒，把床铺好了。 “青果儿？” “嗯？”青果儿叫了小桃让婆子把热水从后门抬进来。 “我怎么觉得我脸上红红的？”怀仁嘀嘀咕咕的，把干布塞到青果儿的手里，拉着她给擦头发。 青果儿的手下一顿，“哦，我看看？”掰正了怀仁的脸，那红红的可不就是自己的指印，把他的脑袋又拧回去，“估计你今天抹了胭脂的缘故，红红的，你看看是不是？” 灯光下的铜镜本来就不怎么清楚，怀仁看看，点点头，“可能吧，我就说别抹得红红的，他们非得说今天是咱们的好日子，一定要这么才喜庆。我看着不是喜庆不喜庆的事儿，倒是他们要看热闹才是。” “就这一会，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咱们跟着干就是了。反正也就这么一回。”李青果儿擦干了头发，才丢了干布，“我去洗洗，你没事儿就先睡吧。” “别着急啊，我还有事儿问你呢，明天的鞋袜，你点好数了？”孙怀仁十分的担心明天的见面。 青果儿寻医问药那是个顶个的好，历阳城一般的大夫都不是这姑娘的对手。要她做针线，可是难了。这姑娘至今连个帕子都绣不出来，哪里还能指望她做针线？ 要是爹娘那还好，只是孙家的长辈多，那些鞋袜可不能太差。毕竟，柳月娘的针线是极好的，不说要做的这么好，至少要把鞋子做出来才是。不然，真真的就是家丑了。 “现在来担心是不是晚了点儿？”青果儿翻个白眼，要是想孙怀仁这样，到了前一天晚上才惦记这些事情，明天定是要闹了大笑话了。 好在，年前，柳月娘就已经让身边的几个丫头帮着做好了。鞋样子是柳月娘找人描来的，鞋子也是柳月娘找了身边的几个丫头做出来的。鞋袜早在送聘礼之前就送到了李家，送嫁妆的时候又带了回来。 “我这不是才想到么？气上了？” “我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么？”青果儿拆头发，第一回盘头，倒是不会弄了，一不小心就扯了头发，痛的脸都抽抽了。孙怀仁小心的帮着拆了头上的圆髻。 “那可要怎么办？” “放心好了，娘早就给我准备好了。在家的时候我早就牢牢的记住哪个鞋是给哪个的了。不会弄错的，你就放心好了。” “我娘还帮着你惦记这些事儿啊？” “那是！” 青果儿进了里间去洗澡去了，里面哗哗的水声传来，孙怀仁禁不住就想起来昨日子珏给的小册子，不免口干舌燥 不过隔了两日，怀仁就要带着青果儿去上任了。东西是早早的就打包好的，前一任的知县早就离任了，那边的宅子也空了出来，孙朗也都安排好了。 身边跟着的丫头，青果儿只带了小桃一个，“不过是伺候人的，带了小桃一个就好，真的要帮忙了，那边再买了丫头婆子也是可以的。倒是怀仁身边的人，定是要爹娘帮着长长眼的，我们毕竟年轻，若是什么人歪带了怀仁，到时候也毁不及的。” 二丫一直想着等大爷成亲了，或者就要跟着大爷了。爷爷跟娘都说了，大户人家的规矩，娶了正妻，必然是要抬了姨娘，至少也要收个丫头的。虽说身边的红菱姐姐跟红绡姐姐都话里话外的指点自己莫要想着姨娘的事儿了，二丫也不是没想过。红绡跟红菱姐姐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红菱姐姐出去配了人，自然过得自在。以后的红绡姐姐恐怕也是这样。只是，自己是不一样的，庄子上的爷爷跟爹娘，还有家里的哥哥弟弟，都指望着自己过好日子呢。 太太身边得脸的丫头，或者以后得脸的媳妇子，总归都没有姨奶奶来的实在。若是以后生下了一男半女的，就再也不用愁了。再者，大爷是个有前途的，生的也好。不说自己一个丫头，外面的多少姑娘都惦记着家里的大爷呢。 二丫惦记着，心上就有些恹恹的不痛快。这日里外面正是热的厉害，觉得身上不甚舒坦，就不怎么想起来了。找了同房的小丫头去跟红绡说了一声，红绡也没问，二丫也乐得自在，躺在床上接着睡觉了。 “二丫身上不舒服？”柳月娘摇着扇子，虽说还是早上，已经闷热闷热的了。身上黏糊糊的一层汗，十分的不舒服。 “嗯！说是头风犯了。”红绡坐在脚踏上，忙着打着手上的络子。 “头风？怕是头疼了。这个孩子啊，我留她在身边，你跟红菱敲打了这么久，心思还没转过来啊。”柳月娘犯愁，其实二丫除了对怀仁有点小心思之外，真的是个不错的丫头。 如今年纪还小，长得十分的俊俏，奶白的脸色，一点儿都不像是小时候从庄子上来的时候的样子了。做事十分的踏实，进退十分的有礼，若是不是因着她的小心思，真是跟在青果儿身边的好帮手。如今，不免可惜了。 “要请大夫么？” “不用了吧。看来还是找找铺子里有没有合适的伙计，配出去算了。以后留在身边，或者去别的地儿当差，都由着她自己。你找了张嬷嬷来，我跟她说两句。”外面，张勇家的正拖着一人半高的扫把在扫院子，脸上都是细密的汗，黑黑的脸晒得通红的。 红绡叫了张勇家的进来，自去了后面的罩房，柳月娘并不要时时有人在跟前伺候着。红绡想想，还是拐进了二丫的房间。 “二丫？”床上的二丫在阴暗里蜷成一团，红绡推了推她。 “红绡姐姐！”二丫原本就没睡着，只是躺着，迷迷糊糊的，一推就醒了。 “头风犯了？” “额嗯，头风有些难受。”二丫支支吾吾的，虽说是有些不舒服，也只是有些惫懒，头风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家里的大奶奶就是女大夫，以后生了病啊，也用不着外面的大夫了，只要我们大奶奶抓了药就好。”二丫的神色明显有些不自然，红绡转头看着门口的光亮，呵呵的笑了两声，“说起来，你的头风倒是不经常犯的，如今犯了，就找了大奶奶给你好好的开药调理了，以后说不得就不会再犯了。” “不用不用，我一个丫头，哪里犯得着要大奶奶给我治病了。”二丫连连摇头，撑着身子坐起来。 “大奶奶以前就给你开过药，你忘了？那年，你不过是刚刚进府，受了凉，发热，高烧不退，还拉肚子了，可不就是大奶奶一剂药的事儿，就好了。”红绡站起身，开了窗，外面的树影下斑驳的阳光照进来。“开开窗的好，透透气。” 二丫默默不语，垂了脑袋。 “一个萝卜一个坑，那些事儿不是我们丫头该惦记的。我知道你想的什么，不过是为了家里人挣个更好的前程。但是话又说回来，家里的主子都是好人，太太对我们的好那是自然不用说的了。还有啊，你想想大奶奶，对咱们甚是和善。你何苦要插在她跟大爷中间去，再者，大爷若是看上了你，早就跟太太开了口，哪里用得着你自己惦记着？”红绡语重心长，虽说这些话以前都说过了无数回，也没见得二丫就回心转意了。但是，总是忍不住还是要说一遍。 “怎么就是插在大奶奶跟大爷之间了？我不过是帮着大奶奶照顾大爷罢了”二丫糯糯的开口，自己想要的不过是这么简单，为什么就不行呢？ 红绡气极而笑，“大爷是不会纳小的，你死了这条心吧。不说大爷，太太从来没有让你照顾大爷的心思，你自己想想清楚。该干活的时候还是要好好的干湖，别整你那些小心思，觉得自己藏得很深，主子都看的一清二楚的。”说完，就摔门而去。 二丫怔怔的坐了许久，然后才伏着枕头哭了许久。 红绡在外面听着屋里的动静小了，才往前面的正房去了。张勇家的已经走了，屋子里静悄悄的，柳月娘一人在煮茶。 “你去找了二丫？” 红绡点点头，都瞒不过太太的心思。 “她想明白了？” “不知道。”二丫哭是哭了一场，明白了或者不明白，红绡也说不准。照理说平时挺伶俐的丫头，这件事情这么几年都没看的明白。 “想不想的明白，以后但愿会明白就好了。我也不管了，只是拘着她些，找人看着，别给怀仁跟青果儿添了堵就成。”自古亲疏有别，二丫可人疼，但是怀仁跟青果儿是家人，自然是不能伤害的。 205第 205 章 六月二十七是好日子，虽说新房头一月不能空房,也顾不上了。谢家的马车队是早早的就准备好了,东西减了又减还是拉了二十几辆马车。 孙朗自然不放心,找了柱子跟墩子兄弟俩跟着,这些年,柱子是越发的稳重了，墩子的功夫不错，两个人在路上跟着，总归能照顾着点儿。 谢家那边自然是安排的妥妥的,猴子的本事那是不用说的，漕帮的老爷子也不放心孙子，身边带了足够的人。 十里凉亭,柳月娘实在是舍不得孙贞娴。贞娴长这么大，一直都是一转身就能看见的。就算是嫁了人，那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见着了。如今要去了云上，那可真的是天高水长。母女俩要再见一面可不是轻易的事儿了。 “娘，你别担心了，我就是去三年，到时候就回来了。再说了，外祖父外祖母还要去看看我们呢，要是有什么事儿啊，他们二老还能照应着些。您就放心吧。”孙贞娴要是眼睛红红的，都好几个晚上睡不好了。第一次离开家这么远的地方心上也不好受，现在看着娘泪水涟涟的，泪水都在眼里打转转了。 “娘——”李青果儿叹气，拉着柳月娘到一边，好歹把母女俩先分开才是，“这都到吉时了，吉时上路对贞娴好，一路上都顺顺当当的。娘，您说是不？” “是——”柳月娘擦了擦泪水，点点头。 “再说了，您这么一哭，您看看，贞娴那边一直绷着呢。本来就伤心，您这么一哭哭不停了，那贞娴说不得就绷不住了不是？咱还是欢欢喜喜的送了贞娴走，让她也高高兴兴的，就当是出去玩一趟了。您说是不？” “是——”柳月娘止住了泪水，抽了抽鼻子，“我就是心里难受，那时候啊，你奶奶不要她，我拼死拼活的要养活了她。那时候啊，我就是个小媳妇儿，一句顶嘴的话不敢说的。我那时候居然跟你奶奶翻了脸，这事儿啊，谁都不知道。我见到她要走了，我又想起来她当年就在我怀里，就这么一丁点儿小的时候呜呜我也不想哭的，我就是忍不住。要不我们一边儿坐着去吧，别在她眼前晃着，或者就好一些。” 柳月娘强忍住的泪水，忆苦思甜，又决堤了。 “好，您要是难受，我们一边儿待着去。好吧？”青果儿哄着柳月娘，到了亭子里去喝茶，润润嗓子。青果儿没娘，也不知道有娘惦记的时候是个什么光景，或者也就跟这样差不多了。 谢夫人就算是坚强的知府夫人，最疼爱的儿子儿媳妇儿要走了，也未免红了眼眶。 吉时到了，贞娴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家人，才撩了帘子进了马车。前面的车队缓缓的动起来的时候，两个母亲才泪眼朦胧的起身，互相扶着，目送着渐渐远去的车队。 “亲家母，过两日，青果儿跟怀仁也要去扬州府了吧？到那时候啊，我们俩就多串串门，没事儿啊多溜达溜达。”谢夫人点了点眼角的泪，终究没有流下来。 “好。我还想着，啥时候去海天寺，给两个孩子烧烧香祈祈福呢，若是我们一同去，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柳月娘两个眼睛像是桃子似的肿着。 “那就说定了啊，我还惦记着方丈大师的拓本呢。可惜啊，以后可是找不到月娘这样的好手呢，能给我绣出一整幅的佛经来。你以前给我绣的金刚经我都收起来了，偶尔才拿出来看看，舍不得。” 谢夫人年纪大了，儿子们都不在身边，也渐渐的喜欢上了吃斋念佛。那些后院的姨娘，就随他们折腾去了，反正几个儿子都算是长大了，翻不出天来。几个庶女也都66续续的说了亲事，远远地嫁了出去，眼不见心不烦的。 “要是喜欢，让贞娴给你绣一副。那孩子就是懒，你啊得好好的敲打敲打她。”柳月娘抿了嘴笑，如今精细的绣活儿是做不了了，顶多也就是纳纳鞋底，做做衣裳，时间也不能长。 马车的影子在天边化作了一个黑点，渐渐的不见了。两家人才66续续的回去。 马车摇摇晃晃的进了城，青果儿靠在孙怀仁的身上，怀仁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帮着打扇子，“我看着娘伤心的很，这两日啊，我忙的很，要收拾那些带走的东西。你没事儿也别在书房泡着了，外面铺子上的事儿也别跑了。”青果儿攥着怀仁腰上的荷包，闻了闻味儿，明显的淡了许多，看来是要换一个了。 “我知道了，每日里都去陪着我娘好了。我看你的东西收拾的也差不多了，我们少带一些，到时候再置办也行的。我年少离家，出外求学，现在跟我娘也不甚亲近。你看怀林黏黏糊糊的，我从小到大都懂事儿，也不跟娘撒娇。要说哄我娘开心，还不如你。”孙怀仁今日穿了一身月白的长袍，摇着扇子倒是真有几分翩翩佳公子的样子。 “你少来吧，就知道哄着我开心，不就是骗着我哄着娘开心么。我本来也不是因为你几句好话，我跟娘投缘，没你的功劳啊。”青果儿想想是这么个道理，说起来自己是个外人，两母子应该水泼不进的。孙家的情况倒是差了许多，婆婆跟儿媳妇儿的关系那是铁铁的，倒是孙怀仁跟柳月娘虽说心里是为了彼此好的，两个人能说的话倒是有限。 一来，柳月娘知道儿子从小离家，跟自己确实是不亲近。二来，孙怀仁是个闷葫芦，年少老成的，在家的时候话不多（跟青果儿在家的时候除外），渐渐的，虽说是自己的儿子，柳月娘心里也有些犯怵，母子俩的交流就更少了。 “真是我的好媳妇儿哎。” “去你的。”青果儿翻过白眼，眼看着就要经过了李家回春堂的门口，立马坐直了身子，趴到了车窗张望了两眼，又默默的放下了帘子。 “想家了？我们去看看吧？”孙怀仁顺着青果儿的眼神望过去，回春堂门口的正是大师兄，依稀看到里面坐堂的李老大夫。青果儿惦记家里也是应该的，除了回门的时候，青果儿还没回过李家呢。 李青果儿有些恹恹的，坐在马车上，嘟着嘴，好半晌，“算了吧，等过两日吧。娘这两日的心情不好，我们下了车，定是要留了我们吃完饭的了。”想的都是有道理的，心里却是归心似箭的。 “我娘不是计较的人！”孙怀仁打包票。 “我没说娘是计较的人，娘对我好，我也要体谅着娘。你说是不是？再说了，我们这么突如其来的回来，家里未免手忙脚乱的。” 孙怀仁伸手揽了青果儿在怀，家有贤妻，夫复何求啊。 柳月娘到家就没什么精神，眼睛也涨的难受。青果儿洗了冷水帕子一遍一遍的敷着。“青果儿啊，你说，他们走的旱路，比水路还不如呢。要是水路，要是找不到住的地方，船舱里小是小，那也能对付一晚上啊。今儿个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找到住的地方。” 柳月娘闭着眼睛跟媳妇儿唠叨，不是瞎操心，住哪儿确实是个问题。 “娘，那马车都是爹找了人定制的，您就放心好了，就算是风餐露宿的，那也是在马车里面，那都是上好的榆木，重是重了些，但是结实。还带了不少的铺盖雨布，就算是下雨了，都淋不到贞娴的。” “这倒是的，那些马车也不知道一路上摇摇晃晃，颠簸，能不能撑到云上。” “绝对没问题的，您放心吧。我奶奶晕船，咱们从北边过来的时候就是走的旱路，一路上都挺好的，马车散不了架” “我还是不放心啊，吃的呢？没吃的怎么办呢？” “娘，他们带了干粮出门的。也带了米面，还有，一路上也能够买到吃的。就是造火做饭的家伙什儿也是带好的，实在不凑数了，在外面凑活一下，也是行的。再者了，他们走的是官道，只要路上不耽误了，定是能赶上驿站的。谢家二爷是管家，驿站是没问题的。” 柳月娘担心的事儿一瞬间变得特别的多，每一个都要问的仔仔细细的，就是红绡都终于受不了柳月娘的叨叨，躲到了外面的廊下去了。 “贞娴这么一走啊，我就渐渐的唠叨了。可能就是年纪大了的通病。”柳月娘觉得眼睛好多了，也不要青果儿帮着敷眼睛了。换了一身棉布的衣裳，带着青果儿去看看家里的菜园子。“日头下去了，带你去看看菜园子吧。以前，都是我跟贞娴两个人看着的，后来啊，我渐渐的就不管了，后来就是董氏看着，后来还拨了一个婆子过来。我有时候也会看看，但是很少自己下地干活儿了。” 菜园子在后花园的后面，离院子很远，倒是跟厨房不远不近的。后面还养着马厩，倒是正好肥了地了。那一垄一垄的绿色，甚是喜人。那些扁豆丝瓜，就这么爬在墙头，都没有用篱笆墙，长势就甚好。 “等你们走了，我还来菜园子种种地，拔拔草，松松土，施施肥。府上的菜蔬就都有了，吃自己种的菜，舒坦。”对于这个菜园子，柳月娘甚是得意。这个一般历阳的人家都是没有的，就孙家的院子里才有，孙家的菜都是最新鲜的。“你明日跟怀仁回家看看，也拔点咱家的菜带去。” 206第 206 章 我是大雷的二愣子老婆，人家都是这么说我的。 可能是因为我好吃懒做,还有点心直口快的缘故。 也可能是因为我是捡来的,所以,大家都以为我是傻子。 其实,我不是个二愣子,我叫小翠。 如果是前世，我还有个更好听的名字，叫如烟。 我以前是个三流的小演员，或者可以叫不入流的小明星。演过好些个电影,就是都是小成本的，偶尔也能演个被女主暴打的女二配。其实我长得不差，自认为演技也不错，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三十岁的时候还没有火。渐渐的开始演起了女主男女他妈的角色，我想，我唯一的青春都不在了，终有一日定会成为黄脸婆。我依然坚信着，或者某一日我就会因为一个小角色成就了一个最佳女配。 只是，我不得不面对我的生计问题。作为一个演大妈的角色，总不能指望薪水很高。为了维持我的保养，我只能另辟蹊径了。 于是，我开始各种兼职，年轻的时候学过点儿舞蹈，我就出去走场子，给人伴舞。或者婚庆公司找个女主持的时候，我就能去救救场子。好歹，咱也是名校毕业的专业人士不是？ 悲剧的是，我在一次大型演唱会的现场伴舞的时候，被身边的女同伴撞了一下，就掉下了舞台，我感受到了木刺穿过我的皮肉时候的钝痛，但是那个时候我来不及感受我的疼，我在想，今天五百块的辛苦费是拿不到了。我的化妆水，还要再走两个场子才能买到。 顿时，我就想起来。我为什么要这么辛苦？早知道命不久矣，上次那个房地产商要潜我的时候，给他潜好了，好歹能换点钱花花的。命都没了，还讲什么原则，什么底线啊。 但是，我已经来不及后悔了，如今我正坐在院门口的门槛上，望着夕阳，怀里是我的儿子大狗——他正在吃奶。离我十步远的地方，是家里的鸡在啄着地上的虫子，我咽了咽口水，主要是这只鸡实在太肥了，我才动了想吃了它的念头。 其实，我的姿势十分的不雅，胸口的衣裳半敞着，但是经过的男男女女都没有觉得奇怪。因为这里的人都是这么喂孩子的，没有一个母亲需要为这件事情感到羞愧或者脸红。 “小翠儿啊，大狗吃饱了，你就抱着他回屋歇着去吧。天快黑了，一会儿露水上来了，就该凉了。”里面在喊我的是我的婆婆，一个伟大的母亲，她一个人养活大了儿子，这点我十分的佩服。 而且，她对我也挺好的。据说是因为她儿子大雷娶不到老婆的缘故，后来，捡了我这么一个活蹦乱跳的大姑娘，可不就开心了，每日里一日三餐的伺候我，自从生了儿子之后，我的小日子更是好过了，根本不用干什么活。 但是，作为一个勤劳善良的新世纪女性，这种混吃等死的懒虫生活，我已经很多年没有享受了。所以，我准许自己继续堕落下去，首先，该回屋睡个回笼觉了，一会儿就该起床吃晚饭了。 其实，我已经闻到了厨房的菜香了，果真有鸡的味道。数一数院子里的鸡，果真是少了一只，我现在正是喂孩子的时候，婆婆隔三差五的就给我炖只鸡，补补身子。我的口水又流出来了，偷偷的用儿子的围脖擦了擦口水，我抱着他进了屋子。 摇篮是大雷自己砍了后面的杉树做的，结实的很，里面的被褥是刚刚晒过换上的，洗的干干净净的。婆婆是个勤快的农妇，对孙子的事情更是上心。但是，大狗的围脖刚刚被我擦过口水，还撒了一泡尿，我托了他，找了干净的衣裳换上，脏衣服扔到了一边的木盆里。 大狗很听话，基本饿不着的时候都不哭，就是要尿尿的时候也不哭，所以，大雷每天晚上都要不厌其烦的起来好几次给这小子把尿。家里的褥子更是准备的足足的，就怕这小子阴天的时候，老天也阴天，那时候就真的麻烦了。 换好衣裳，刚刚爬到床上，外面的门就被推开了。听着重重的脚步声，就知道是大雷，我把被子蒙到头上，翻个身朝里，闭着眼睛，接着睡了。装睡是我最会使的，反正大雷是不忍心打扰我睡觉的。婆婆更是偏心，据说以前大雷是她的心肝儿，自从我生了大狗，大雷就靠边站了，至少我排在了大雷的前边儿了。 果然，大雷听说了我刚刚睡着，就去后面喂牲口去了。家里算是小康，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猪养了一圈，到过年的时候就能杀了卖肉。家里还有一头母猪，这都是我来了之后添置的，以前大雷不在家，婆婆一人也养活不了这么多的牲口。 还有两头牛，牛是耕地的牛，虽然想吃牛肉，但是大周朝是不准杀牛的。我对后面的两只黄牛肖想了很久，但是也只是想想而已。为了吃口牛肉要掉了脑袋，实在是不划算的。 本来想睡觉的，但是外面的牛哞哞的，吵的人实在是睡不着。我认命的坐起身，拢了头发，洗了把脸，晃到了厨房。 婆婆意外的惊喜，“小翠儿，怎么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了，我帮您烧火吧？”我蹲到了火灶前，往里面扔玉米棒子，腾腾的火就起来了。 其实，我婆婆以前不是这么好精神的，那个时候可能是伤心过度了，见谁都精神不好。我好好的伺候了许久，才对我和颜悦色的，渐渐的，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了。 “娘，地里的棉花捉完了？”我想了想，家里还种了二亩地的棉花，但是我许久没下地了，也不知道棉花什么样儿了。 “别担心了，有娘在呢。你在家好好歇着就成了，女人啊，生了孩子就是要好好的养着。你娘我可不是那心狠的，咱自家的媳妇儿咱自己疼。”婆婆小声的笑着跟我说，手底下却是不紧不慢的，真正的一心两用，“就天天在村口晃着那个孙家大娘，天天笑眯眯的，你可别觉得她是什么好人。心狠着呢，进城的二儿媳妇儿在她手里可没过啥好日子。每天带孩子，织布做针线，还要下地干活儿。上河工的那阵儿，就跟个男人似的干活。后来啊，不知怎么就分家了可怜啊，那时候也没人帮着带孩子，日子都是小两口苦出来的” 婆婆絮絮叨叨的说着，其实她跟孙大娘有些纠葛，缘由就是那孙大娘抢了她看中的儿媳妇儿。那个女人我见过，长得不错，也勤快，还生了儿子，但是，如今的生活不是很如意。男人是个混账东西，在外面跟曹寡妇有些不清不楚的。 有时候我想，要是她嫁给大雷也挺好的，大雷是个知道疼老婆的，至少她的日子不会过成这样。我想，我还是有点儿同情她的吧。只是，真的说不上嫉妒或者防范，我看着就知道，大雷并不喜欢那个女人。 “小翠儿，你说娘说的对不对？”婆婆说到哪里我根本不知道了，但是我还是笑得像个傻子似的点点头，“娘说的都对！” 婆婆开心的笑了，又看着我犯愁，“小翠儿，我觉得你这个孩子一点儿都不傻，心里明白着呢。但是，不知道你怎么总是这么不经心的。上次啊，隔壁的胡子家借的小麦，你怎么没跟我说啊？” “胡子婶婶家孩子多，米面都不够吃的。您别计较了吧？”我闷着脑袋塞柴火。胡子算起来是大雷的叔叔，也不知道绕了多少辈了，我反正是跟着叫一叫的，也不管是怎么算出来的。 胡子家生了七个小子，跟精钢葫芦娃似的，都是大力气。但是力气大，吃的也多，家里的地也不多，根本就不够这几个小子吃的，今年的稻米还没收上来，粮食就见底了。胡子婶婶没法，来家里借了两斗小麦。 “我也没说不借，乡里乡亲的，借粮食也是有的。你得把这事儿跟我说了啊，到时候别忘了。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要是这回还了，咱们还借，要是不还，咱下次就不借了。”婆婆还在絮叨。 农家人最看重家里的粮食。我还专门拆了两个粮食口袋，分出来的两斗小麦，没想到，这样都能被发现了。 “娘，就送给他们吃了呗。那七个兄弟每日里见到你还不是亲亲热热的叫大娘？家里生猪崽子的时候，大雷不在家，也是他们家帮的忙。他们一时手里难了些，明年，胡子婶婶就说要送他们家老大出去做工了，家里的日子也会渐渐的好了” “你这孩子啊”婆婆长久的沉默，我也有些心慌慌了，不会晚上一生气不给我吃鸡了吧？ 后来，胡子婶婶还小麦来的时候，婆婆也没有收。这是后来的事儿了。 大雷喂完了牲口，就到了晚饭的时候。傍晚的时候，大狗已经喂过了奶水，这时候睡得正酣。正巧，我也能好好的吃饭了。 大雷跟婆婆一个劲儿的往我碗里夹菜，昏暗的油灯下，一个鸡皮鹤发的婆婆，一个憨厚老实的老公。没有什么要惦记的事情，每天像养猪一样的被养着，好像是一件幸福的事儿。 吃过晚饭，婆婆忙着收拾碗筷，我想帮把手，她硬是推了我跟大雷出去。 207番外——大雷的缘分2 外面繁星点点,天空特别的蓝,特别的高，我搬了竹椅坐到了外面的院子里。大雷进屋拿了条薄毯给我盖上,我回头看了他一眼。 大雷是个老实的庄稼汉，但是也有一颗骚动的心。比如，他对村口的春花娘的那点儿小心思，太明显了。那点怜惜，也不知道稍微收敛点儿。要是以前也就罢了，好歹我也是一大活人啊,这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我抖着腿,想着自己的小心思，大雷已经在我旁边的小矮凳上坐下了。手上搓着草绳。这里的棉布来的不易,自然是舍不得做绳子的,家里用的绳子基本都是大雷一点点儿用稻草搓起来的。 “家里的草绳都堆得跟山似的了，还搓了作甚？”可能是时间长了些，我的腿有些酸，挪了挪屁股，换了个姿势坐着，接着抖我的腿。 “城里用草绳的地方多，这么一捆草绳，能卖个五文钱。家里的稻草多，放着也是放着，等到来年水稻收了，那今年的稻草就要烂了。”大雷是一丁半点儿都舍不得浪费的，虽说家里的日子好过，但是当年婆婆带着他过活的时候，孤儿寡母的，可不是什么都得算计着过。 “明日娘在家带着大狗吧，我去地里捉棉花。娘年纪大了，在家好好歇着。”我貌似无意的扫了一眼大雷，他的手明显的停了一下，白月光里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怎么又想开了？” 不怪大雷这么问，其实我刚刚来家里的时候，还不是大雷的媳妇儿，我是被大雷捡回来的。我娘觉得我是个傻子，嫁给大雷也挺好的——小翠原来真的是个傻缺啊！ 那时候，刚到陌生的环境，不习惯，也害怕遇到个恶婆婆——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于是，我每天起早贪黑的，干活勤快的很，希望婆婆看在我这么勤快的份上，那落下来的巴掌轻点才好。又因为大雷救了我，总要感念人家的恩情，做牛做马那是理所当然的，我是个有恩必报的人嘛。 “狗子也五个月了，我觉得我可以下地干活了。”裹着身上的毯子，往屋里去，外面的秋露重，冻着了不划算。而且，我确实要早点睡觉了，下地干活，总归是赶早不赶晚的。 大雷嘿嘿的笑了两声，收了外面的草绳，也进了屋子。 第二天一早，我早早的就起了床，烧了早饭就出了门，其实早上的时候露水深，还不是能够捉棉花的时候。但是地里的草也需要锄一锄了。 但是，好像今天的日子不凑巧，我从地里回家的时候就正好看到了孙大娘在村口的大榕树下聊天。那高氏远远的就见到了我，指指点点的，口水唾沫四溅。其实，我知道的，说的无非就是我是个二愣子罢了，若是我婆婆看到了，定是要与她争上一争的。 我是傻子的事情别人说，我婆婆顶多也就是有些伤心。倒是，孙大娘说了这样的话，我婆婆定会不饶她的。吕素儿的事情是梗在我婆婆心口的刺，贤惠知理的吕素儿跟傻乎乎的我，这么强烈的对比，恐怕是谁心上都不会好受。 我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我婆婆正拐着小脚往这边来，但是孙大娘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我认命的加快了脚步，还是赶紧赶在他们俩遇上之前阻止他们。 “娘——”我恨不得冲上去，但是已经晚了。 我婆婆已经跟孙大娘干上了。 “你说什么？你家的素儿好，我还说我们家的小翠儿好呢！我们小翠儿怎么不好了？至少我们家小翠儿孝顺，我身子不好的时候啊，天天伺候我。我家小翠儿还旺夫，你看看，进门一年就给我添了个大胖孙子，咱家的大狗长得多壮啊，一看就是好孩子！”婆婆这几年的身子骨好了，声音也高了，现在拔高了声音，我估计整个村子的人都能听到了。 虽然婆婆实在夸我，但是我的脸上还是火辣辣的烫。众目睽睽之下，扔下了手上的锄头，我拉住了婆婆。“娘——你怎么来了啊？我正打算回家吃饭呢。” “小翠，我正要去找你回家吃饭呢。你先等一等啊，我有事儿跟你孙大娘说。”婆婆安慰我，随即又把矛头对准了孙大娘。 但是孙大娘也不是个胆怯的，更何况，孙家现在算是村子里最风光的。老二家进了城，村子里的孙家几个儿子也都是过得不错的。渐渐的，大家有求于孙家的，渐渐也都巴结起孙家来。 我不认为今天婆婆今天闹起来，能讨得了什么好去。 “娘，大狗一个人在家呢吧？”我再次拉住了情绪激动的婆婆，孙子是婆婆的软肋。果然，婆婆一听，脚下的步子一顿，也不再那么坚持了。 “嗯，我出门的时候，大雷去了后面喂猪去了。” “娘，我们赶紧回去吧。大狗该饿了，可耽误不得的。”我拉了婆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家里拉。婆婆可能是觉得我说的有道理，而且，这是关乎她大孙子的事儿，果真就乖乖的跟着我回家去了。 四牛家的嫂子帮我拿了锄头，“你啊，这时候倒是知道机灵了。大家都说你是二愣子的时候，就不知道计较。” 四嫂子是个和善的，离家也不远，说起来，我们是正儿八经的亲戚。她家的四牛跟我家的大雷是一个太爷爷的，关系还算不上远。再说了，大雷家三代单传，倒是跟旁支的几个兄弟亲近。 “四嫂子，谢谢了。”我真心的道谢。 婆婆虽然跟着我家去，但是心上还是不好受，拉着四牛媳妇絮絮叨叨的，“四牛媳妇儿，你看看孙家的那个婆子，真是不知道好歹。素儿是我说的媳妇儿，当初被她抢了去，也没见得过上了好日子，那孙田还不是个混账东西，跟曹寡妇不清不楚的，倒是当谁不知道了。看看咱家的大雷，这两年可是顺当了许多，家里的日子也好过了。所以啊，是你的还是你的，抢也抢不走的。我们小翠儿就是个好的” 婆婆越说越得意，四嫂子看着也笑。“婶子，素儿的日子不好过。你就体谅些吧，孙家婶子就是这样的人。您的日子过得好，就自己家里偷着乐，以后可别跟她计较了。” 婆婆也有些不好意思，孙家婆子是个嘴碎的，但是素儿确实日子不好过，是个可怜见的。婆婆小声的嘀咕，“我也不是想在人家的伤口上撒盐，这不是这不是她太过分了些，说你弟媳妇是个傻的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口无遮拦了” “我知道的，婶子，你赶紧回去吧。我也回家去了！”到了院子门口，四嫂子把锄头递给了我，才往家去，她家还在前面。 院门掩着，院子的鸡在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满院子的鸡屎，真让人头疼。婆婆套上了木屐，拿了扫帚把地上的鸡屎都扫了，狠狠的踹了它们两脚，院子里鸡飞狗跳的，一片狼藉，鸡毛飞的到处都是。 我贴着墙根进了屋子，大狗已经睁开眼睛，乌黑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这孩子明明自己玩手指玩的挺开心的，一见我进屋，就扯着嗓子嚎起来。 我故意瞪着眼睛不理他，哭声这么大，外面的婆婆忍不住了，“小翠，大狗哭了，赶紧喂他啊，孩子不经饿。我就说啊，你还是在家带孩子吧，好好的歇着” 我认命的掐了一把大狗肥嘟嘟的脸，这个小祖宗，真是惹不起，撩了衣服，他吮到了奶水才算是消停了。这个孩子喝奶的劲儿挺大，眼看着也五六个月了，我想着是不是可以灌点小米汤喝喝了。 “我娘咋啦？”大雷闪身进了屋子，这时候大狗也哼哼唧唧的闭了眼睛，估计是吃饱了喝足了想睡觉了。 “还不是孙大娘，”我把大狗放进了摇篮里，直起身子，捶了捶后背，很久不下地，这小半天的活儿，可就把我累着了。“不过啊，还是我对不起你。我傻呗，孙大娘正说着呢，咱娘喊我回家吃饭，正巧就经过了大榕树下。” “哦——”大雷了然的点点头，这俩老婆子的恩恩怨怨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了。“以后遇到这样的事儿，就赶紧把娘拉回来，别让俩老太太打起来了。” “哦——我今天不是就把娘拉回来了？” “他们说的那些话啊，你也别往心里去。谁不被人说呢，就是阿朗家，算是好的了。村子里有什么要帮忙的，阿朗从来不会不帮的。还不是有些人在背后叨叨叨的？他们要是说了你啊，你就当没听到，咱家还有活儿要干。咱儿子跟咱娘还要咱俩养活，没时间跟他们计较去。”大雷细细的叮嘱我，伸手给我揉了揉腰，到底是他的力气大，瞬间就觉得舒服了许多。 “不是你养活我们娘儿三么？”男人养家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至少在大周朝是这样的。虽说，农家的女人也下地干活也做家务，养牲口，家里主要的劳力还是家里的男人。 “我是能养活你们娘儿三个，但是啊，我媳妇儿好啊，照顾我娘，还给我照顾我儿子。可不是，我跟我媳妇儿一起养活咱娘跟咱儿子么？” 难得大雷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不得不刮目相看。一直以来，大雷都是老实巴交的样子，甜言蜜语还真是难得了。 “你晚上的时候教我搓绳子吧？”要是搓绳子能卖钱的话，我不会什么针线活，这个倒也是个好出路。至少，换点做衣裳的棉布也好。 “你还是歇着吧，搓草绳不是个轻巧的活儿。稻草在手心搓着，容易手被磨破了。”大雷摇摇头，但是这种舍不得，让我也更加心疼他。女人啊，就是容易心软，然后就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208番外——大雷的缘分3 大雷是个勤劳朴实的,老实巴交的。跟着这样的男人,过不上大富大贵的日子,可能每天要操持一日三餐，可能每天要时时惦记着伺候家里的老老小小。但是总归是踏实的，偶尔甜言蜜语,偶尔沉默寡言。 其实，沉默寡言才是他的常态。 偶尔的甜言蜜语绝对是个意外，是个意外啊！ 但是，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我是幸福的——作为一个傻子，有一个会挣钱又会疼自己的老公，有一个心疼自己的婆婆,还有可爱的儿子,是一件多幸福的事儿啊。 就是李家村一般的妇人都不会有我这么幸福的，每天有做不完的活计，每天要面对公公婆婆的刁难，每天还要饱受生计的困扰，还要担心男人会打自己。不少人都说我是傻人有傻福，我只能一笑了之。 其实这种幸福指数貌似是挺高的，但是好像，这个对于我并不适用，或者是我水土不服的缘故——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因为我渐渐的会因为他帮着春花母女而心上不舒服，或者他看了哪家的漂亮媳妇儿，我就会难过许久，心里酸酸的，但是无力挣扎。 但是，这并不能影响我们的生活，我们依然快乐的生活着。我们有着自己要操持的家事，有了二狗，或者以后还会有三狗、四狗婆婆渐渐的老了，我接过了她手里的农活，以前每天照十遍八遍的镜子的我，再这里，可能一年都很难摸一回镜子。 我背着尚未一周岁的二狗正在地里锄花生的时候，大狗冲到了田埂上，脸上糊的都是泥巴，但是我依然看到了红红的五指印，深深的印在大狗肥嘟嘟的脸上。大狗眼泪汪汪，在泥泞的脸上冲开了两条沟壑。 “咋啦？”我忙着给大狗擦了脸上的泪水，只让脸上的泥水混在了一起，打了旁边水桶里的水给他洗了把脸。 “爹打我！”大狗控诉着他爹的罪行。李家村的人都坚信孩子不打不成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调皮捣蛋的大狗难免被他爹狠揍一顿，我已经习惯了，静静的听他一抽一抽的哭泣。 “我爹，我爹抱了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回家呜呜呜，还拿了娘平日都舍不得穿的衣裳呜呜呜就是那件粉红的，绣着花的衣裳我想抢回来的我娘的东西别人都不能动还睡了娘的床” 我摸着大狗的脑袋，大狗已经依稀懂事了，他知道村里人的谈论，他娘是个傻子，所以他总是要尽自己所能，保护自己的娘。 他娘的东西，别人都不能动。我也知道，他为了证明自己娘不是傻子，不知道揍过多少孩子，又不知道被多少孩子揍过。原来最懂我的，是我的儿子。就算是相处了这么多年，婆婆跟大雷都不相信我是个正常的人。这是我的儿子，我心里隐隐的自豪。 但是，心里也有些钝钝的痛，好像有什么我一直回避的东西，突然就撕开了，摆在了我的面前。 “不过是一件衣裳，我们不要了，好不好？陪娘摘花生吧，你坐在那边的小板凳上，帮娘看着二狗，好不好？”我哄着大狗，地里的花生早熟了，总归趁着这几天天气好，都要锄完的。 “娘，我不喜欢那个人，你回去把她赶走好不好？好不好？”大狗两眼巴巴的看着我。 我扯了扯嘴角，拿了小锄头，一下一下的锄着地，“大狗想不想吃煮花生？要是我们今天把花生锄完了，娘给你煮花生吃，好不好？” 大狗点点头，“那我们回家的时候，把那个人赶走，好不好？” 我没有回答，但是大狗已经看着二狗去了，安安静静的坐在田埂上。偶尔拔了地里的甜草，洗干净了草根舔一舔。 等到天快黑的时候，我还在锄花生。大狗已经问了我无数回，渐渐的有了些不耐烦的神色。晚归的村民也渐渐的家去了，村子里的也渐渐的升起了袅袅的炊烟。 “娘——天黑了！”大狗搬着小板凳，吃力的背着二狗，站在了我的身后。 起身，果真，天已经黑了，四周都是静悄悄的，偶尔的蝉鸣，还有蛙叫。 “娘——我们回家吧，奶奶该要担心我们了！”大狗有些吃力的拱着腰，黝黑的眸子在黑夜的星光下更加的天真。毕竟年纪还小，二狗的分量压在背上，是重了些。 我抱了二狗，绑在了背后，才把地里的花生都搬到了小板车上，大狗已经懂事的拿了小板凳跟小锄头跟在后头。满满一板车的花生，我慢慢的往家推去。 进了院子，屋子里的鸡已经回了鸡窝。厨房里，婆婆正忙活着晚饭，看了一眼屋子，果真，我的屋子里点着油灯，昏暗的油灯，隔着窗纸依稀看到人影。 “小翠回来啦？” “嗯！”我回了婆婆一声，抄了一篮子的花生，去了井边冲洗干净。大狗看到我拎着花生进了厨房，才欢呼雀跃。 “奶奶，娘说，今天给我煮花生吃！我今天很乖，帮着带弟弟了。”大狗绕着婆婆走，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真是个喜欢邀功的孩子，但是，婆婆向来疼孩子，不用说，已经偷偷抓了一把兰花豆给大狗了。 大狗坐在门槛上嘎嘣嘎嘣的吃豆子，我帮着婆婆烧火。 “家里来了人。” “嗯——”来的还是个女人。 “她可能要住在你跟大雷的屋子里。你晚上带着大狗二狗跟我讲究一晚上。” 什么？要鸠占鹊巢？还要睡我男人？ 太明目张胆了！简直欺人太甚！ “哦——”我拉长了声音，狠狠的多塞了两把柴火。 “火大了，火大了！你这孩子，怎么烧火都不好好烧了！”婆婆絮叨着，连忙蹲□子，把柴火往外拉了一些。 但是也没生气，转身就去了灶上，我知道的，她只当是我的傻病犯了。 桌上的菜十分的丰盛，那位鸠占鹊巢的女人也出现了。就算是昏黄的灯光下，我都看出这个女人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了，长得也是不错的。吃饭的时候，一贯冷清的大雷十分的殷勤的帮着她夹菜。 我咬着筷子，有些味如嚼蜡、食不下咽的感觉。 “这孩子，今天怎么了。饭也不好好吃了，让你少吃点花生，撑着了吧。饭别吃了，拨给我吧，吃些鸡肉，你最爱的鸡肉。”婆婆依旧无微不至的关心我，把我的碗端了过去，拨了饭，又给我夹了些鸡肉。 大狗两眼巴巴的左右看看，也给我颤颤巍巍的夹了一筷子菜，“娘——我给你夹菜！” 然后低着脑袋扒饭去了，今天的菜好，大狗吃的也多。 我扯着嘴角，咧了咧嘴，抢在大雷把另一只鸡腿给那个女人之前，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给了大狗——凭什么啊，以前吃鸡肉的时候都是我一只鸡腿，大狗一只鸡腿的。我的鸡腿给了那女的就算了，还把我大狗的也给那女的。 大雷的筷子悬在半空，有些尴尬，然后夹了一块鸡胸脯肉给那女子。 那女子皱了皱眉秀气的眉头，“你知道我不吃的！”随即就扔在了地上，等在一边的大黄连忙就吞到肚子里去了。 婆婆的脸色很不好，家里就算是杀鸡，婆婆都是舍不得吃鸡肉的，这么一大块的鸡胸脯肉就扔给了大黄，自然心上是不好受的。 我闷着脸，勾了勾嘴角，心情愉快。 吃过饭，我帮着洗刷碗筷，那厢女子已经进了屋子。婆婆在外面嘀嘀咕咕的跟大雷说了许久，我听不见也不想听他们说什么。只洗刷了碗筷，就等着大雷给我送衣服来，还有二狗大狗的衣裳被褥。 大雷把二狗的摇篮搬来了婆婆的屋子，还有我们娘儿三的衣裳，我晃着腿，没心没肺的跟大狗抢着吃花生。 我躺在床上，许久都没睡的着。等到半夜的时候，大雷敲了婆婆的门，搬了一床被褥出去，我眯着眼睛看着，然后又睡了过去。 第二日的时候，可能是花生已经锄好了，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婆婆自来惯着，自然是不会催我起床。再说了，我是个有原则的“傻子”，有活儿干的时候，我也不会偷懒。 我伸了伸懒腰，扒了扒乱糟糟的头发，找了婆婆的梳子梳了梳头发。出了屋子，大狗在蹲在地上逗着大黄，二狗乖乖的待在一边的，偶尔咯咯的笑个不停，挥着小手。婆婆正在淘洗昨日的锄回来的花生。 “灶上给你留了两个馍馍，还有一碗昨晚上的鸡汤，吃了吧！” 午饭通常在晌午过后，早饭不能不吃，我到厨房三两口吃了我的早饭，还留了半碗鸡汤跟半个馍馍给大狗吃了。刷了碗筷，我看了看那间屋子，闭着门窗，静悄悄的。 “大雷带她出去看病了，得过了晌午才回来。”婆婆如是说 我哦了一声，帮着婆婆干活。大狗倒是哼哼唧唧的，“奶奶，昨日爹打我了！”这小子记仇，更何况，脸上的巴掌印子还没消掉，那一巴掌确实用了大力气。 “你又不听话了？”大狗被打是家常便饭的事儿。 “没有，那女人穿了我娘的衣裳！”大狗哼哼。 傻小子，她还睡了你娘的男人啊！我心里在滴血啊，我虽然前世不济，好歹也爱憎分明，这种两女共侍一夫的事儿，我怎么接受得了啊！ 婆婆抬头看了一眼大狗，“早上的虫子是你扔到她身上的吧？你没事儿别惹她，好好的听话。” “不喜欢她！” “没让你喜欢她。被你爹知道了，你又要挨巴掌了，可别惹事儿了。”婆婆叮嘱大狗。 但是大狗明显没放在心上，“我爹不会知道的，那女的真胆小，一个青虫，就吓得鬼叫鬼叫的。” 209大雷的缘分4 到了晚上的时候,大狗为他的恶作剧付出了代价。他爹大雷很生气，但是,这回他爹没呼巴掌，只是让他在墙角根里跪着去了。 大狗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婆婆心疼的不行,但是这回触了大雷的逆鳞，谁劝都没用。 看着大狗哭的一抖一抖的小肩膀，我瞬间觉得自己太懦弱了。于是,乖顺的”傻子”也就是我，偷了家里的银子，带着我的两个儿子逃了。 我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又害怕的不行，只拉着大狗的手,顺着大道，出了村子再说。黑黢黢的夜里，我吓得浑身发抖，大狗却十分的兴奋，可能在他眼里，我一个傻乎乎的娘定不会抽他了。 “娘——我听人说历阳城里很好玩，四娘娘家的柱子哥哥，墩子哥哥说的。” “娘——我们要到一个爹找不到的地方，要是爹找到了我们，肯定会打死我们的！” “娘，你带了钱么？我会肚子饿的，要带上钱，我们才能买吃的。” “娘——我们走之前应该把衣服都剪了，或者拿走，我不想让那个女人穿着娘的衣服！” 我顿住了脚步，我儿子大狗真是个人才啊。 对啊，反正我都要走了，干嘛还把我舍不得穿的衣服给那个女人啊，我得带走，带不走的绞碎了才好。 反正刚刚出了村子，我又拉着大狗往家跑，蹑手蹑脚的潜回屋子里。偷偷的把我的衣服都塞到包袱里。好在我的衣服也不多，剩下的都是补丁盖补丁的衣裳，我觉得那个女人定是不会穿的。看着箱子里的破衣裳，我心情十分的好。 外面背着二狗的大狗等的很焦急，学了第四遍狗叫的时候，我磨磨蹭蹭的出来了，背着厚厚的包袱。 “娘，我们赶紧走吧，要天亮了！” 我抱过二狗，他还在襁褓里睡得正香甜。牵着大狗的手，我们娘儿三个蹑手蹑脚的出了院子，到了外面拔腿就往村外冲。估摸着丑时将过，启明星悬在半空中。迎面就是捡大粪的二大爷，我忍不住低了头。但是，二大爷还是看到了我。 “大雷媳妇儿，这么早？带了儿子回娘家啊？”二大爷是村里的长辈，年事已高，但是颇有几分村中长辈的威严。 “嗯！”我胡乱的点头，然后就扯着大狗往前跑。 穿过村口的小树林的时候，我捡了一根木棍，防身用的。出了村子，我们就不知道往哪里走了。 “娘，我们去外婆家么？”大狗问我，小手揉着眼睛，明显是困了。 我娘家？我跟小翠儿的亲娘接触实在不多，也不想去打扰她老人家的亲近。就我仅有的几次回娘家，我都知道嫂子对娘颇有微词，娘也生怕我在婆家过得不好。就算小翠是个傻子，那也是她老人家的亲姑娘。 我一个傻姑娘带着两个小儿子回去，我嫂子定有许多难听的话，也让娘难做。不能帮着小翠儿尽孝，至少也不能给她娘添乱啊。 眼看着薄雾散去，不多时太阳就要上来，我拉了大狗就顺着外面的道上走。“我们去镇上，找了不相识的牛车坐了去历阳。但是你可不能去找你柱子哥哥跟墩子哥哥，被你爹知道了咱们住哪儿，你定会被拉回去打一顿。你怕不怕？” 大狗狠狠的点点头，皮实归皮实，大雷动手打孩子从来都不是心慈手软的。 到了镇上，找了个小摊，带着大狗吃了一碗热乎乎的面条。找了个不认识的车把式，带着我们娘儿三往历阳去。一路上，我偷偷的盘算了一下银子，主要是银子不多，路还很长，我还带着两个孩子呢。 今天在镇上吃了两碗面条就花了十几文钱，估计到了历阳只会更贵不会便宜。我的心上有点打鼓了。 “娘，我们进了城住哪？”大狗打了个哈欠，有些困顿的靠着我。我把包袱里的棉衣拿出来，盖着两个孩子，拢在胸前抱着。 “大妹子，去历阳干什么？”赶车的车把式是个中年人，黑黝黝的脸，坐在车辕上，抽着旱烟，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抽着牛鞭。 “看我男人去，前两天托了人带了口信回来，说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惦记家里的两儿子了，让我带着孩子去见。约好了，今日在城门口等着我的！”我下意识的编了个谎话，一个孤身的妇人在外不便。若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就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这个车把式看上去老实巴交的，但是，要是把我们娘儿三卖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我紧了紧手上的棍子，只觉得心头发颤。 “那就好，历阳大着呢！里面的巷子小道儿多的是，要是走错了，可不是找不着了。”车把式嘿嘿的笑，我放下了手里的棍子，强撑着，也不敢睡着了。 等远远的看到了历阳城的城门，我一直提着的心，才算是放下了。数了二十个大钱给车把式，我摇醒了大狗，大狗揉了揉眼睛，“娘——” “到了，我们下车！”给大狗理了理凌乱褶皱的衣裳，我牵着他往城里去。城门已开，但是历阳城这么大，我还真的不知道要去哪里。晃了一会，就看到了一个客栈，看上去不是十分的好，但是我很满意。 好的客栈贵啊，这么破旧的客栈，房费肯定不高。 要了一间尚算干净的屋子，找了小二要了一桶水，我关了门，娘三个将就着洗了洗，倒头就睡。 一晚上未睡，还精神高度紧张，早就累得不行了。睡得昏天黑地的，一向调皮捣蛋的大狗，也安安分分的睡了。 等到睡醒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左侧的二狗已经哭得喘不上气儿了，小子定是饿坏了。我连忙撩了衣服喂奶，迷迷糊糊的靠着枕头，心里还惦记着给大狗找些什么吃的。 “娘，我饿了！” 这孩子真不经惦记，一惦记就醒了。 “等二狗吃饱了，我们去楼下看看有什么吃的，好不好？”大狗睡了一天，精神头十足的，在床上蹦跶。床上下面铺了厚实的茅草垫子，上面才是被褥，着实十分的软和。跟家里的床比起来，这边的却是软和又暖和，一天二十文的房钱，确实也不贵——跟后事的宾馆比比的话。 喂饱了二狗，带了大狗去一楼的大厅觅食。外面已经漆黑的一片，大厅里点了灯笼，依旧是十分的昏暗。稀拉拉的做了两桌的人在吃饭，一桌看起来是父女俩，衣服不算华贵，但也不是咱们这样的土布麻衣。桌上摆着鱼肉菜蔬，蛮丰盛的一桌菜。我都听到了大狗咽口水的声音。 还有一桌好像是两兄弟，年纪不小了，啃着馒头，喝着凉水，估摸着那馒头都是自己家里带来的。 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我掂量着，还是要省着些花钱才好。小二过来，要了一盆米饭，看着大狗看着那对父女的方向咽口水，我狠狠心，要了一碗红烧肉，又要了一碗白菜汤。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点了红烧肉的缘故，白菜汤上了一大盆，我欢喜了半天。一碗红烧肉价钱不菲，但是份量实在是没多少，不知道够不够大狗一个人吃的。 我就着白菜汤，足足吃了两碗米饭才算是饱了。大狗恨不得把碗都给舔干净了，小肚子塞得圆滚滚的，才满足的丢了碗。 付了钱，回到了客房，白天睡了一天，顿时困意全无。点着油灯，我们在昏暗中倚靠在一起。秋意渐长，在这样的夜里，我忍不住去想，大雷跟婆婆已经发现我们被丢了么？ “娘？” “嗯？” “弟弟好像尿了！”大狗皱着小鼻子。 我一惊，连忙跳起来，掀了床上的铺盖，二狗的衣服跟尿布都已经湿透了，被褥上也洇湿了一块儿。出门的时候匆忙，我根本没有想起来带上二狗的换洗尿布——平时在家的时候，总是有用不完的干净尿布，根本就不用担心的。 我跟大狗大眼瞪小眼，但是，还是要先把二狗湿透的衣服扒掉才是，不然捂在身上定是不好受的，说不得还会冻着了。 “唉，你们哥儿俩啊，真是一个性子。饿了的时候就哭天抢地的嚎，要尿尿的时候就不知道吱个声儿。”扒掉了衣服的二狗，又舒服的靠在大狗怀里睡着了。大狗搂着二狗，倒是轻车熟路的。 “娘，我们又不是老鼠，怎么吱吱啊！”大狗撅着嘴巴不高兴，对于农家人来说，老鼠不是什么好东西，在家偷粮食，还咬坏家里的家具跟被褥什么的。就大狗这个年纪的都对老鼠恨得牙痒痒的。 “”我 找了我的棉袄包着二狗，免得他冻着了。靠着床，迷迷糊糊的抱着两个孩子又睡了一夜，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放亮了。我起身叫醒了大狗，背着包袱，带着二狗去退房。客栈住一天就要给一天的钱，我都想好了，定是找个住的地方才好。兜里的银子不多，也不知道能撑到几时。 说不得，大雷这个时候正欢喜呢，终于甩掉了我们娘儿三个，他就可以跟那女子快活的生活着了。 若是大雷找来还好，若是若是他不来了，我们娘三儿也要找个活路才是。 “娘，我们不住这儿了？”出门的时候，大狗拽着我的手，有点不想走的意思。 “我们不仅在这吃饭要花钱的，住一晚上也要花钱的。我们省点钱，给你买吃的，好不好？不然，我们没几天就要饿肚子了。”大狗毕竟还是个小孩子，以为只有吃东西是要给钱的，因为只有去集市给他买吃的时候，才会付钱。 “哦——那我们走吧”大狗点点头。 大早上的，也不好出去找房子，在城门口的馄饨摊子上吃早饭。但是官兵很快就围了上来，我心口噗噗跳，连忙把两个孩子拢到了身边。 “你们见到这个女人了么？见到了就要赶紧去衙门报告大人！” 我低着脑袋，抓了地上的土在脸上抹了一把，才抬起头，看了一眼那画像——是那个女人？ 211接正文206 伺候完柳月娘吃了晚饭,孙朗回来了，青果儿才慢悠悠的打着灯笼往回走。天气渐凉，已经有了早晚,软底的布鞋白天穿着舒服,这个时候沾了露水,倒是有些湿漉漉的凉意。 青果儿打了个哈欠，就看到了前面有人俏生生的站着，正盼着些什么。 青果儿拉了小桃，躲到了一边的槐树后面，“吹了灯笼！我们看着前面到底要干嘛呀！” “” 小桃依言吹熄了灯笼,小心的躲开了槐树上的树刺,“奶奶,我们这样好么？我看着那好像是太太屋子里的二丫姐姐啊！” 二丫啊——嘿嘿,青果儿转了转眼珠子，“那我们从那边的道儿拐过去吧，可别打扰了二丫的好事儿。” “奶奶，你是说？”小桃吃惊的捂住了嘴，乖乖的跟在青果儿后面走着。 “没事儿别瞎猜，我就是想着二丫定是有什么事儿，才会在这边等着的。你别乱说话。”青果儿一边催着二丫走，这个丫头咋咋呼呼的，什么事儿啊，还是少跟她说明白。 青果儿转头瞧着，孙怀仁过来，那二丫妖妖娆娆的上去了，才捂着嘴嗤笑着逃也似的往小道儿去了。 回到屋里，换了鞋，喝了碗热茶，孙怀仁才气急败坏的进来了，甩了头上的方巾，青果儿有意无意的用眼神擦过他衣服前襟上的嫣红口脂。 “你怎么回来的？”孙怀仁去接青果儿，没想到半路上遇到了二丫，二丫着实有些过分了。但是，去了娘那边，居然说青果儿已经回来了。回屋子的道儿就这么一条，平日里也是走惯了的，怎么就没遇着这主仆二人？ “走回来的呀！难不成跟话本里的女侠似的，飞回来啊？”青果儿含笑，丢了手上的茶碗，到了廊下的炉子上拎了水壶，给小桃打了眼色，“可曾跟大爷说了什么？” 小桃拼命的摇头，青果儿就拎了水壶回来，给孙怀仁倒了杯白水，“喝点儿白水吧，晚间喝了茶，难睡得着。” 孙怀仁端了烫手的茶碗，嘴角嘶了嘶，悻悻的放下了。“我问你话呢，好好的回我。你怎么回来的啊？我去接你，怎么没见着你人啊？” 孙怀仁睥睨着青果儿，总觉得她定是恶作剧了，不然自己怎么没遇着她，倒是碰上了二丫？ “哦，这样的啊！火气蛮大的嘛？”青果儿撅了嘴，有些不高兴，“我不就是走了另外一条道儿，在花园里抄个近路回来的？哎呀，倒是你衣服上那嫣红的口脂，孙大爷，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啊？” 顷刻间，青果儿已经反客为主了，羞怒之色，孙怀仁有些脸红，“不是，不是，我没做啥！” “没做啥？没做啥这衣裳上是怎么了？”青果儿扯着孙怀仁靠近了油灯下，那嫣红的口脂，白色的布袍上，怎么看怎么鲜明。 孙怀仁红了脸，“我没做啥，是二丫，二丫在花园子里，不知道怎么，就撞我身上了。那口脂正好”孙怀仁想想不对，难道，青果儿当时已经看到了？“嘿，我就说着不对，你是不是正好瞧见了？你瞧见了也不来帮帮我，要是真被赖上了，你就等着我给你找个妹妹吧。” 孙怀仁白嫩的脸上，染上了一丝薄怒。遇到这样被女子轻薄的事儿也不是第一回了，但是青果儿的反应，居然是任由自己焦头烂额的。 今儿遇到的时候，若是青果儿在的话，那二丫也不会这么冲撞了孙怀仁。就算是要赖到怀仁身上了，若是有青果儿在场，就是简单的事儿，那二丫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在女主子面前勾引男主子啊。 但是，青果儿居然偷偷的溜走了。怀仁好一番威逼利诱，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才让二丫潸然离开。想到这里，怀仁就有些生气，这个青果儿，正是宠惯了，要给她点颜色看看才是！ “你给我找个妹妹？”青果儿揪着怀仁的耳朵，阴森森的笑，“你要是敢找啊，我先找点药断了你的念想。咱们李家好歹世代行医，留下来的古籍倒也是多的很，这点药方应该是能找到的。然后啊，我就要求跟你和离，自去过自在的日子。” “姐姐，姐姐，小弟错了，小弟错了！”怀仁哎呦哎呦的叫唤着，不是被吓的，是被扭的，青果儿真是手下一点儿都不留情啊，耳朵火辣辣的疼。怀仁从小到大都没这么被教训过，耳朵又是脆弱的地方，青果儿使了巧劲儿，哪里能不服的。 “错哪了？”青果儿嘿嘿的笑。 “我，我不该动这样的念想。哎呀，其实我压根儿没这样的念想啊，姐姐，姐姐，快放手，快放手！”怀仁又是一番好言好语，又是姐姐又是赌誓的，青果儿才松开了手。 “其实啊，我真没这样的想法。就是，你要是早点出来了，二丫能这么死缠烂打么？我都急死了，你还偷偷的躲着看我的笑话！”孙怀仁揉着发烫的耳朵，心里在滴血啊。姐姐猛如虎啊，怎么就一直觉得青果儿是个温柔娴淑天真烂漫的姐姐呢？还觉得她有点脾气才是好的，现在看起来，这么个调皮捣蛋的姐姐，实在是愁人啊。 “你知道啥啊！我这是锻炼你，以后啊，你去了扬州府，这样的事情还不是家常便饭。不说你一个十五岁的知县，少年得志，说不得以后就是前程无量的。我说句不好听的，不说是丫头，或者青楼的姑娘们，就是你的那些郁郁不得志的同僚，说不得都会给你塞个女人过来。要是我来拦，能拦得住么？还不是要你拿定了主意才好？” 青果儿说的都对，但是这样的事情，在大周朝实在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三妻四妾，实属平常。 若是怀仁不愿意纳妾，恐怕要被同僚取笑。怀仁皱了眉头，但是青果儿跟着自己可不是要给操心这些龌龊的事儿的。可是一心一意的想要青果儿跟着自己过安心的日子的。 “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的！”怀仁揽了青果儿在怀，闻着她发间的清香。不过就是几个爬床的女人么，这样的事儿都解决不了，实在有辱自家斯文。 “我当然放心了，不然也不敢把你一人留给二丫啊！”青果儿咯咯的笑，好不开心。怀仁的心思，不说全懂，青果儿还是了解几分的。再者说了，不过是新婚伊始，就是怀仁也定不会想着要喜新厌旧的，更何况，这个还不是旧呢！ 柳月娘蜷着身子，窝在榻上，跟一边噼里啪啦打算盘的孙朗闲聊。 “我看着怀仁进来时候的神色有几分不对劲儿。也不知道回去见着了青果儿没。” 孙朗抬头哼了一声，“你说这小子没啥别的心思，现在看来恐怕是不定的。我看着他衣裳前襟怎么沾了女人家的口脂？慈母多败儿，若不是怕你伤心啊，我今儿就抽他了。”孙朗对贞娴那是慈父，对于两个儿子虽说予以与求的，但是，总归是严厉的。 “不会吧，是不是青果儿”柳月娘虽说跟怀仁不亲近，但是也知道怀仁跟青果儿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哪里会做这样的混账事情来。 “不是路上没遇到青果儿么，怎么会沾上。再者说了，我看着青果儿貌似没抹得那么浓艳的口脂，怕不是青果儿的。”孙朗手下不停的打算盘，操心着外面铺子上的账目，还要惦记着家里的事情，着实有些累了。 柳月娘心里已经，顿时明白了，“红绡，红绡！”大声的呼喊着外面等着的红绡，红绡立马一个激灵，撩了帘子进门去。 “太太，怎么了？” “二丫今儿跟你一起当差么？” “原本是这样的，但是二丫今天有些不舒服，我就让她早早的回去歇着了！”红绡是院子里的大丫头，是能做主给几个丫头放假的。更何况，只是回屋子里歇一歇罢了。 “快叫了张妈妈去看看，二丫可是在自己屋子里待着呢，若不是，赶紧找了回来！”柳月娘一听就不妙了，定是二丫做了什么。但愿路上青果儿没见着什么，若是见着了，可要如何是好。 难怪，明明宅子就不大，两个人居然还没见着，错开了。 外面院子里灯火上起来，红绡出去找了张妈妈，二丫果真不在院子里。正要去外面找了来，却见二丫正哭哭啼啼的回来了。 张妈妈赶紧把人带了正房来，柳月娘难得的生了气，一杯热茶直接就摔在了二丫的跟前。孙朗连忙扶了柳月娘，“这是怎么了？可别动这么大的火气。不过是个丫头，若是什么做错了的，让红绡跟张妈妈发落了就是。” “这个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我念着她爹娘都是好的，留了她在院子里，这么多年，也没亏待了她去。居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使了这样的手段，真真的当我是个好性子，不会怎么了她了？”柳月娘怒目圆瞪，平常温和的太太这个时候被气得浑身发抖，红绡跟张妈妈也噤若寒蝉。 主子就是主子，平时再好，那是给你的体面，也不能蹬鼻子上脸了，做了这样下作的事情。 二丫只跪在那里呜呜的哭着，张妈妈叹气，这个丫头真是触了太太的逆鳞了。太太是个和善的，但是最疼爱的就是家里的两个爷跟两个姑娘，若是做了什么对他们不利的事儿，哪里还能讨得了好去。 “太太息怒，老奴问过了，事儿没成。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咱们大奶奶是个宽和大量的，定不会计较的。”张妈妈先告诉柳月娘事儿没成，也算是安了太太的心，这要是让二丫成了事儿，恐怕就不好说了。 就算是事儿没成，宅子里出了这样龌龊的事儿，柳月娘哪里还能留下二丫了。一边的孙朗也算是听明白了，今日怀仁衣裳上的口脂是面前的二丫的手段，果真是龌龊之极。心下也有些不喜了，这二丫平常在院子里照看，也是个稳重的姑娘，没想到，存了这样不该存着的心思。 212正文207 “本来啊,你爹你娘是咱家的有头有脸的管事跟管事娘子，我想着，要是以后把你们一家给了贞娴作陪房的。只是,你存了不该有的心思,我就收在身边。好话歹话,红菱跟红绡定然也跟你说过无数回了，这么几年，我想你怎么着也该想明白了。没想到啊”柳月娘叹气，一个好好的姑娘，怎么就惦记着爬主子的床呢？ 本来,二丫是个不错的姑娘,若是能遇到一个对自己好的男人,或者这一生平安喜乐,也许会为生计担忧，也许会有些婆媳矛盾，但是总归是两个人的日子。 姨娘姨娘，不过是个奴才，哪里是个主子？就算是抬进门的贵妾都是低人一等的，更何况还是个奴才秧子爬成的主子？ 主子高兴的时候，日子还好过一些。若是主子不高兴的时候，被发卖了出去也是有的。貌美如花的时候，都不一定能荣宠不衰，更不用说那些年老色衰的姨娘了。生的儿女都不是自己的，一辈子卑躬屈膝，若是生的儿子有了出息，还能带着自己出去过日子。若是没了什么指望，就真的只能在后宅孤老。 柳月娘看着地上的二丫，真是又爱又恨。 爱她平日的乖巧懂事，恨她的不知好歹。 二丫跪在地上簌簌发抖，泪水顺着脸颊淌进了嘴里，苦涩的咸味，刺激着被咬破的嘴唇。 “带下去吧，今天晚上找人看着她，等明日找了常德家的，把她领回去吧！”孙朗皱了眉头，冷了一张脸。这样的丫头，在府里留着绝对是个祸根。 “老爷，太太，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会好好的伺候太太老爷的，求您，求您了！”二丫叩头如捣蒜，泪流满面，心都凉了。 爹娘都盼着自己能有出息呢，现在自己就这么被赶回去了，庄子上的重活计，肯定是做不了了——在府上毕竟是娇养惯了，哪里还能做农活了。再者，回到庄子上，也没什么好姻缘了。被主子赶回庄子上的姑娘，定是犯了大错的，哪里还有人愿意要自己？ 再者，家里还等着用钱呢，自己这么被赶回去了，可不是少了一份月钱。 柳月娘转了身子，只不看她，也真是厌弃了她了。 孙朗又哪里会听她的话，叫了两个婆子就把她拉回下人房去了。 “唉，这件事儿啊，也怪我！要是我早早的给她配了出去，就不会有今日这样的事儿了。”柳月娘攥着手心的帕子，有些揪心的痛。自己身边的丫头不多，也不过就是红菱红绡二丫三个，都是自己亲近也花了心血的孩子，总归希望他们能有一个好归宿。 二丫的事情，心里一直惦记着呢。其实，已经找了张勇家的物色合适的小厮儿或者外面的伙计了。但是，二丫就这么等不及，不过是两三天的功夫，就已经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哪里是你的事情了？是她自己心思不正。你看看红菱红绡，哪一个会有这样的心思？”孙朗安慰着柳月娘，今日贞娴离开了历阳城，往云上去了，月娘本来就已经心上不好受。晚上又遇了这样的事情，这一晚上怕是辗转难眠了。 “干娘——二丫姐姐没事儿吧？”小兰有些不放心的踮脚望了望屋子里的呜呜哭泣的二丫，有些隐隐的担心。 “没事儿，有些事儿啊，不能钻牛角尖儿。不该你的就不是你的，莫要强求。我们做奴才的就是奴才，不要心大，主子定然不会亏待了你的。可记住了？干娘年纪大了，可护不得你多久，你心里要拿准了心思才好！”张妈妈摸着小兰的脑袋，自己的两个女儿早年算是被宠坏了。这些年，总算是认清了自己，嫁了人，小日子也渐渐的稳妥了。倒是无父无母的小兰，以后也不知道会怎么样。自己疼她，总归就要多教一些，也不枉她喊一声干娘。 张妈妈看着屋子里的二丫，吩咐了小兰赶紧回去睡觉，自己进了屋子。 昏黄的油灯下，二丫的头发凌乱，眼睛红红的，脸上的妆容都已经花了，照着镜子倒是有几分吓人。这孩子，那日心上不好受的时候，那日称病的时候，自己也劝了一回，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怎么想的。 二丫今日伤心定是没错的，可别做出什么想不开的事儿来，今儿晚上定要看死了她才好。 “二丫，先喝口热茶吧，妈妈给你提了热水来，你好歹洗一洗，咱们早些歇了可好？”张妈妈小心的推了推二丫，二丫才回了头，一把拽住了张妈妈的手，就势跪了下来。 “妈妈，您帮我跟太太求求情吧！您以前是太太眼前得用的人，太太定会看在你的面子上，饶了我这一回的！” 张妈妈吓了一跳，连忙把二丫搀起来，“你这孩子，我之前就跟你说过，莫要想这些心思了。你也说了是以前，现在我不过是个外面洒扫的婆子，哪里能说的上话了？”长长的叹了口气，拿了手上的帕子给她擦了擦泪水，“你也莫哭了。太太不是那么心狠的人，说不得明日就改了主意也不定，你以后可要规规矩矩的，莫要犯了这样的事儿了？” “太太前几日就找了我给你看着些外面的那些伙计跟小厮儿，只挑了好的给你见见。我这边刚刚找了两个不错的伙计，还没来得及说呢，你倒好，就整出了这样的事儿了。”张勇家的叹气，真真的都是命啊，非要经历了这一遭才能明白了。 “你呀知道，这可不是太太的话，是老爷的话。太太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自来是顺着咱们老爷的，如何改的了？” “张妈妈——我知道，我知道太太对我好的。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呜呜我爹我娘在庄子上做了一辈子的奴才，我只是想让他们以后再也不要吃苦了呜呜我也知道，我也知道大奶奶是好人，对我们丫头婆子都是和颜悦色的。我也难过的，但是我没有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我爷爷病了，我娘捎人跟我说我爷爷病了，我把月钱都往家送了，还是没法”生活着实不易，不然二丫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铤而走险了。“要是我被赶回家去了，我连这一份月钱都没了” 二丫声泪俱下，张妈妈也被惹出了不少的眼泪。 “你爷爷病了的事儿，你早些说出来不就好了？老爷太太都是宽厚的人，定不会不理会这件事儿的。”张妈妈一咬牙一跺脚，“唉，你这个丫头啊，你等着！” 张妈妈出了房门，二丫伏在床上哭的一塌糊涂。 “张妈妈，可是有什么事儿？”红绡进进出出正房好几回，都见着张妈妈站在正房的门外徘徊，也不进去。 张妈妈嘿嘿笑，紧张的搓着双手，“太太跟老爷可是睡下了？” “还没呢！老爷还在算账呢，太太自然是陪着的，这都换了好几回的烛火了！”外面的铺子上的事情，红绡是不懂的，但是看着老爷最近这么辛苦的盘账，怕是外面铺子上的事儿不是那么顺心。 “哦——”张妈妈绞着手心的衣角。 “张妈妈可是有什么事儿？太太有空的，您要是有什么事儿，就进去回一声。” “那你，那你帮我说一声，就说老奴求见！” 红绡进了屋子，没一会儿就出来了。“太太叫您进去呢！快去吧，我还要去厨房催一下宵夜，若是有什么事儿，还要张妈妈帮着照应一下！” “好的，你去吧！”张妈妈点点头，犹豫一下还是掀了门帘进去。进门右手边就是柳月娘窝着的矮榻，张妈妈进了门，先远远的给柳月娘跪下了，扎扎实实的磕了一个头。 “张妈妈，你这是作甚！”柳月娘一惊，就要下了塌来扶张妈妈起来。 “太太，老奴知道当年犯的错，对不起太太，如今虽说进了院子，也不敢往太太的跟前凑。只是，今日老奴舍了这张老脸，求太太饶了二丫吧！” 柳月娘伸出的手生生的就落在了半空，又讪讪的收回来。转回了榻上，真没想到，张妈妈居然是来给二丫说情的。 “张妈妈不是不知道，丫头犯了这样的错，若是心狠的人家，早就找了牙婆卖了出去。这丫头犯的不是一般的错，能让她回去，就已经不错了，府里反正是留不得了。”柳月娘冷哼一声。 “我知道太太是杀鸡儆猴！我也知道二丫这件事情是做的过分了！但是求求太太看在这孩子一片孝心的份儿上，就饶了她这一回吧！也不是说在府上留着，只打发了嫁出去也好！我看了两个铺子上的伙计，算是不错的人品，配二丫是正正好的年纪。求太太开恩！”张妈妈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黯哑，若是前些年的时候，自己哪有这样的好心。如今年纪大了，倒是悲天悯人了一些。 “孝心？”柳月娘皱了眉头。 “这孩子，二丫的爷爷病了许久了，家里的钱都花的七七八八了，二丫的月钱也都给她娘捎回去了。也没见常老头子身子见好，如今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二丫如今这么做，是想着，想着姨奶奶的月钱定是比丫头多的，好歹能多捎点钱回去给她爷爷治病这孩子傻归傻，好歹孝心一片” “这样的事儿，常德家的怎么没跟我说？今年夏天来送莲藕的时候还一点儿风声都没有，我说常德家的怎么今年见老。”孙朗丢下了手上的算盘，沉思良久，“这孩子也是，怎么一点儿声儿都不透。日日见着，居然一点儿风声都没漏。” 常老头是庄子上的老管事了，但是这几年年纪渐大，渐渐的常德顶了他爹的事儿。没想到，常老头生病了，这样的大事儿，常德一家居然瞒的死死的。 “咱们做奴才的，老爷太太给口饭吃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要是遇到了别的主家，哪有这么好的日子。病了伤了，只能认命了，能看就看，哪里能麻烦老爷太太” 张妈妈苦笑，话是这么说。若是自己病了，恐怕也不会跟老爷太太说的，不过是贱命一条，要是能看就看，若是撑不过去，就是命了。 “明日叫小四请了大夫去给常老头好好的瞧瞧，年纪大了，身子骨最重要。二丫的事儿，二丫的事儿，你们太太说了算吧！”孙朗只觉得头疼，生病就生病，好好的说了，赶紧治才是，怎么拖到了现在。二丫还整出了这样的事儿。要不是张勇家的说出来，岂不是陷自己于不仁不义？ 张妈妈的心算是落了回去，这么说来，这件事儿还有回转的余地。两眼巴巴的看着太太，柳月娘显然也十分的吃惊。 “二丫现在如何了？”柳月娘皱了眉头，这件事情，怎么就闹成了这样。 “在屋里哭着呢，可是伤心的狠了。家里如今的日子不好过，又这样了”张妈妈也叹气，人生不过是生老病死，也因此喜怒哀乐。 常老头的年纪大了，也算是要寿终正寝了，但是，家里的老爷子这样了，总归想着要多留他一些日子。人生最难不过生离死别。常老头十分的疼爱二丫的，二丫也舍不得自己的爷爷，不然二丫也不会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那丫头虽说自己也有过那样的心思，好歹这一回铤而走险，真的是被逼到了绝境了。太太，您高抬贵手吧？”张妈妈帮着二丫说着好话，这个时候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把二丫配出去了，让她去铺子上帮忙就好。 “唉，让她在屋子里这几日别出来了，等怀仁跟青果儿走了，赶紧找了伙计把她配出去吧。眼不见为净，莫要再来我跟前了。”柳月娘冲着张妈妈挥挥手，十分的无奈。 213正文208 张妈妈默默的回到了二丫的房里,二丫已经哭累了,坐在床上,只抿着嘴看着外面漆黑的天。 “太太说了,你这几日就在屋子里待着,好好的想想。”张妈妈在二丫的身边坐下，眼神闪烁,“我知道的，其实你去找大爷，根本不单单是因为你爷爷生病的事儿。但是我愿意相信你,你也能多了一次改过的机会。要好好的珍惜才是，好好的想想,有的路，走过了,就没有回头路了。” “不要你以为骗过了谁，能被你骗的人，都是相信你的或者愿意关心你的人！” 张妈妈语重心长，二丫转回头看着张妈妈，热泪盈眶，“我知道了，张妈妈！” “知道了就好！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的自己想想！你爷爷的事儿也莫担心了，老爷请了大夫去看，定会没事儿的。”张妈妈交代了一番，才离开了二丫的屋子。 张妈妈摸着黑回家，路上遇到了正往家赶的董氏，两个人如今见着的时候倒是亲切了许多。董妈妈就是这样的人，以前一个人照看着厨房的时候是这样的，现在算的上是府上最德高望重的妈妈了，现在还是这么和善又冷清的样子，也不会刻意的去迎合别人，只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 张妈妈进了屋，男人已经在屋里了，桌上还摆着两块馍馍，“晚上在路口买的，要是饿了，烧点汤水吃了。我看你这么晚还没回来，怕你饿着了。” 张妈妈坐在木板简易搭起来的床上（家里的两张樟子松的床都已经给两个女儿当了嫁妆），男人已经去那边灶上烧火了，“今儿个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太太屋里不是已经不用你伺候了，只教你在外面洒扫。”张勇在外面的铺子上做活，虽不是管事的也不是掌柜的，老老实实的干活的老伙计了，倒是也安安分分的。 “是啊！今儿晚上有些事儿，有些麻烦。外面常德家的丫头二丫，做错了事儿，伤了太太的心了。这人啊，总归心大了不好，你说我以前就是这样的性子。”张妈妈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了，如今这么大的年纪，已经认错了，也算是认命了。 “只要认了错，以后好好的就成。就是我看着二丫在太太面前也有几分体面，外面的那些小子怕她看不上。”张勇担心，外面没媳妇儿的小子一抓一大把，就怕二丫看不上，到时候可是要怎么办才好。 “如今，事情可是由不得她了。你上回见着常德，他家里可好？”以前，张妈妈是太太面前的红人，常德见了张勇也是巴结几分的，这几年张妈妈的日子不好过，二丫在太太面前得了体面，常德家的对张妈妈不理不睬了，常德每回来倒是跟张勇出去喝喝小酒。 “他爹恐怕不好，这个夏天太热，差点就没熬过去。到了年底，也不知道捱不捱的过去了，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事儿了？”张勇叹气，常德其实算是有福气，自己连爹娘是谁都不记得了。别看家里的老婆子厉害，其实她也是个苦命的人儿。从小在大宅子里摸爬滚打，又没有爹娘照拂的，不知道要吃多少的苦。那些年做的混账事情，也是过惯了苦日子，难得有了这么风光的时候，未免失了分寸。 常德这样的，有常老头照应着的，日子就好过了许多了。常老头是庄子上的老把式，总归有不少不外传的绝活儿，常德算是得了老爷子的真传，在庄子上才能服众。 “我就是想起来了问问的，那二丫的亲事还要赶紧的呢！”张妈妈端了一碗热汤在手里，就着馍馍吃着，手心里热乎乎的，心里也热乎乎的。 青果儿跟怀仁一起吃了早饭，出去转转，顺便也到柳月娘屋里请安，一进院子，就觉得不太对劲儿。院子里静悄悄的，不若平日的欢声笑语，倒有几分萧瑟，就是对面的风吹来，都有点不是平日的那个味儿了。 青果儿使了眼色让小桃去问一问红绡，红绡那边只说没什么事儿。 柳月娘觉得昨日晚上的事情着实是对不住青果儿，更兼之生怕青果儿昨儿已经撞上了，更是小心翼翼的，原本的伤心收起来，倒是带了十分的小心。眼看着青果儿进了屋，就赶紧站起来拉了青果儿进来。 “可曾吃了早饭，我叫董妈妈做了新鲜的莲叶粥，要不要尝一尝？”柳月娘这厢年纪大了，早上喜欢多躺一会儿，这时候才起身不久，早饭还没摆上来。 “娘，我吃过了，您吃吧！”柳月娘不愿意立规矩，只让青果儿自个儿在屋里跟孙怀仁吃了早饭。青果儿早上都是跟怀仁一起用了早饭，才会过来请安的。有的时候过来遇上柳月娘没吃的，也会伺候着她用了早饭。中午的时候怀仁不在家，婆媳两个才一处吃饭，也热闹些。 青果儿帮着柳月娘挑了一根双股的金钗插在脑后，固定住了后面的圆髻。乌黑的头发趁着成色极好的金钗，甚是利落别致。 “还是大奶奶的眼光好，要是我啊，就喜欢往太太的头上堆东西，太太就是不喜欢脑袋上沉沉的。” 红绡一边儿嘻嘻的笑，一边儿把偷偷拔下的白头发收到袖子里。梳头也就是这两年的事儿，以前都是红菱做的多，自己笨手笨脚的，经常扯了太太的头发，如今偷偷拔白头发的事儿倒是做的得心应手的。扯个一两根的头发，太太都以为是不小心扯到了。 “所以啊，你大奶奶才进了我们孙家的门呢，这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就喜欢你大奶奶这样的！”柳月娘抿了嘴笑，抿了些胭脂，才往外面去。 厨房里的早饭已经送过来了，简单的两个小菜，一个麻油淋的海蜇头缀着几根香菜倒是香喷喷的，一个刘廷坚送来的五香香干。配着不烫不凉的荷叶粥，倒是让人食指大动。 青果儿盛情难却，陪着柳月娘吃了半碗粥，就搁了碗，忍不住打了个饱嗝。红了脸，拿了帕子掩了嘴，是再也不肯吃了。 柳月娘舒心的笑，“别不好意思，也就是城里的人家才讲究这些。乡下人家，饭都吃不饱了，要是能吃饭吃的打了饱嗝，才真的是过的好日子呢！” 青果儿有些不好意思，“小时候贪吃，容易积了食，就偷偷的吃山楂，吃的牙齿都酸了。后来，就不敢多吃了，只吃了七分饱，正好这顿吃了到了下顿也饿了，倒是胃口好了。” “这倒是真的，也别积了食，吃了饭，你就回家看看你。你爷爷奶奶就你一个宝贝孙女儿，这个时候估计也该着急了，盼你的很呢！” 柳月娘说的也不是空话，礼物是早早就准备好的，另外还让董妈妈去后面的菜园子挖了些青菜萝卜，摘了茄子黄瓜，给青果儿带回去。 路不远，到城西回春堂的路上，青果儿觉得心都跳的特别的快。 到了回春堂，依旧是这么个门脸，只是咋见到，只觉得有些近乡情却。 “青果儿，咋不进来啊！怀仁都在后面陪师祖喝上了！赶紧进屋吧！”大师兄如今坐堂了，也别有一番气势，换上了襦布长袍，倒是有这么几分意思。 青果儿挑了挑眉，这个怀仁，怎么回家也不跟自己说一声？闻言，青果儿跳下了马车，后面小桃跟几个婆子拎着家里站着泥腥味儿的青菜，进了后院。 果真，后院的大树下，怀仁跟李老大夫相谈甚欢，两个人摆着几道小菜，倒是眯着小酒，好不自在。 看着爷爷的表情像是十分的快活，青果儿先去厨房给做了个爷爷爱吃的鱼汤豆腐。鱼汤煨出来的雪白雪白的汤，把鱼肉跟骨头捞出来，只放了豆腐进去煮着，中间勺子挖了，剁进去蜃（shen）鼻子，小火煨着，那滋味十分的好。 等做好了鱼汤豆腐，青果儿跟几个师兄弟才搀着奶奶上了桌吃饭。很久没一家人好好的吃一顿饭了，孙怀仁喝的脸上通红，两只眼睛迷迷瞪瞪的，好像还在等谁。 “青果儿，小叔呢？”孙怀仁眨眨眼，环顾一周还是没有见到小叔李大夫。 “小叔？小叔在家呀，这是在我娘家呢，你说什么呢？”青果儿带了几分薄怒，举起筷子敲了怀仁的脑袋，这个怀仁一喝酒，脑子就坏掉了，以后真的要不准他喝酒了。 （怀仁：爷爷拉着我喝了好多好多酒好不？自己平时不是这样的！） “李家的小叔啊！”怀仁摸着被敲疼的脑袋，嘀嘀咕咕的，“就是李大夫呀，明明就是小叔么，我说错了么？” 满桌的人都忍住了笑意，李老大夫更是哈哈大笑。 “青果儿，那件事儿你还没给怀仁说啊？”奶奶拉了青果儿小声的问。 青果儿不自在的摇摇头，红了脸，“奶奶，这件事情怎么说嘛！给他舅舅治好不孕症的是我？这么说起来多丢人啊！再者不孕症本就不是什么能拿出来说的事儿” “也没让你跟孙家的众人说啊，只偷偷的跟怀仁说了就是。这么瞒着也不是事儿，你看今天，怀仁都问出来了！”李奶奶拍了青果儿的肩膀。 青果儿气闷的哄了怀仁吃了饭，也来不及话家常，就早早的回去了。一路上只觉得怀仁黏人的很，还是上次喝醉了酒就倒头睡下的怀仁可爱多了。青果儿一个不留神就被扯了头发，“你干什么！”青果儿恨恨的抽了他两巴掌，只是红红的脸上抽了巴掌，倒是看得更明显了。 “你头上的东西不好，戳人！”怀仁迷迷糊糊的哼哼，青果儿气的嘴都歪了。谁说孙家的大爷是个老实稳重的，一喝酒可不就是个混小子。 青果儿认命的摘了头上的珠花，找了醒酒的药丸，在怀仁的嘴里塞了一颗，灌了水喝下去。 进了府，怀仁的酒气散了些，人也不迷迷瞪瞪了，自己跳下了马车。青果儿也放了心，不过是回娘家一趟，顷刻就回的，怎么就带回来一个醉醺醺的怀仁了。 青果儿迟疑着怎么跟怀仁说那件事儿才好，怀仁已经忙着换衣裳要出去了。“陪我一起去看看唐先生吧，师娘的身子骨一直不是十分的好，虽时时的看着大夫，毕竟是体弱了些。” 唐长风好几天都没来学堂了，还是昨日怀林说的，怀林小子如今还是调皮捣蛋的性子，估计一辈子都改不了这样的性子了，倒是对唐先生十分的敬重。 “好，我换身衣裳，也重新梳了头。”青果儿头发凌乱，在府门口都没敢下车，直接下了门槛，一直马车驾到了院子门口，可算是出了大风头了，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青果儿一边梳着头发，小桃根本就用不上，那丫头动作慢，又是颤颤巍巍的性子，青果儿宁可自己凑活着来。好不容易弄好了头发，换了身藕荷色的衣裙。 “抿些胭脂吧，唇色淡了些。”怀仁体贴的递了一管儿桃红色的口脂，颜色甚是鲜嫩。 青果儿从善如流，抿了些胭脂，才算是收拾妥当了。“我想跟你说件事儿？” “回来再说吧，我们赶着去唐先生那里，去玩了，可不是又要打搅了晚饭了。”怀仁不由分说的拉着青果儿的手往外走，院子门口就是马车，倒是方便。 青果儿进了马车还是惦记着，心下一横，“我怕回头就不敢跟你说了，正好你今日也问了，你就听着吧！你可别喝水了，一会儿呛到了。” “嗯！”孙怀仁果真放下了手上的茶碗，一本正经的看着青果儿。 青果儿吞了吞口水，压低了声音，“我爷爷我奶奶就我娘一个女儿，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所以，你看到的我小叔，嗯，我小叔” 青果儿不自在的转过了头，加快了语速，飞快的说完，“我小叔其实不是我小叔，是我自己。还有，我从来没说过李大夫是我小叔啊？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啊？” “我随便猜猜的”怀仁没有被茶水呛到，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了。眼神偷偷的躲开了青果儿，又忍不住偷偷的打量。 “鬼鬼祟祟的看什么？”青果儿伸手拧了怀仁的胳膊，想要使劲儿，又舍不得，总归轻轻的拧了一下。怀仁倒是鬼哭狼嚎一般，做足了把戏。 “我就是随便看看的，你可别生气了。我想着我媳妇儿这么俊，难怪当初见着“小叔”都觉得俊俏的很。要不是“小叔”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恐怕要被多少丈母娘惦记着了！”孙怀仁捂着嘴笑，偷偷的刮了她的鼻子，软软的鼻头，滑滑的，好舒服的感觉。 “要不，你帮我看看，是不是” “滚！”青果儿红了脸，一个迎枕狠狠的丢过去，换来怀仁咯咯的笑。 214正文209 到了七月初,孙朗带着一家老小回乡祭祖,怀仁要出远门，自然要拜祭一下先祖。 七月流火，天是一天天的凉了,马车在乡间的小道上晃着，晃了两个时辰才算是到了李家村。青果儿第一回来到李家村，自然十分的新奇。孙家的宅子在李家村如今是十分的醒目,马车放在村口,一家人慢慢的走回去,早些年的荷塘,如今更是繁茂了，只是季节已过，如今湖面上的残败的荷叶甚是寂寥。 “娘,这就是咱家的荷塘么？”青果儿好奇，李家的后院也种了两个大水缸的荷花，却没有这样的空旷，靠着黑黄的田埂，有种天地的大气。 “咱家不过十亩荷塘，其他的都是村子里别家的。挨着咱家的是你四叔家的荷塘。”柳月娘指点着荷塘，告诉这边是哪家的，那边的又是哪家的，甚是开心，“其实我也很久没回来了，但是边上的水田是定的，我只看着是哪家的地，边上定就是那家的荷塘了！” “娘的记性好，要是我早就记不住了！” “你啊就是嘴甜，我哪里是记性好，那时候日日都在地里，不记得都艰难了。你是不愿意记得这些事情，要是你拿出看医书的劲头来，你早记着了。”柳月娘挽着青果儿的手，拍着她的背，含笑说。 怀仁是村子里走出去的唯一一个官身，李家村的人自然是敬畏的，那黄口小儿都被爹娘拉在怀里，指点着，那是孙家的二孙子怀仁，可是有了大出息了，小小的年纪就已经是官老爷了。 孙老爷子年事已高，也早就让人扶着到村口的大榕树下等着了，高氏更是唾沫横飞的指挥着众人。当了官的二孙子回来了，高氏也高兴啊，总要风风光光一回。 “快回家去吧！你爹娘真是的，回家么就早早的赶紧回家，去什么地里面，弄的孩子一脚的泥。这好好的衣裳，不是糟蹋了？”高氏埋怨着，扬着声音教训“不懂事儿”的儿子儿媳，颇有几分架势。 青果儿红了脸，脚下沾满了黑泥的绣鞋赶紧往回缩了缩，裙摆上沾着的泥土倒是弄不掉了。怀仁抓住了她的手，偷偷的伏在耳边轻声说，“没事儿的，我奶奶就是个假把式，众人面前发发威风，你看我娘笑着认错，哪回真的改了的？” 青果儿偷偷的抬眼望去，果真，婆婆的好功力，笑着哄了太婆婆进屋，其实一点儿悔意都没有，只嘴上说着好话。“好了，娘，您回去再教训我跟阿朗不迟。外面起风了，还是赶紧家去吧，我听着爹怎么咳得更厉害了？” 高氏看了孙老爷子一眼，老爷子立马配合的咳了两声，高氏心下担心，跟相熟的婆子约好了有空了来耍，弓着身子随着一家老小回去了。 进了院子，孙田正躺在藤椅上，腿上盖着薄毯晒太阳，这许多时候没见，脸色说不来的苍白，瘦骨嶙峋的，哪里还有了以前鲜活的样子？柳月娘看着都心惊。估摸着，夏天的一场病，怕是真的受了不少的罪了。 “小田？”柳月娘忍不住唤了一声。 孙田悠悠的睁开眼，看着月娘，光晕中有一丝恍惚，呢喃着，“嗯？二嫂子，我想吃鸡蛋葱花饼。” 鸡蛋葱花饼配着小菜，是多年前孙家奢侈的伙食，柳月娘总是在厨房偷偷的给几个小的打打牙祭，只瞒着高氏，孙老爷子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那时候的孙田很懂事，知道帮着哥哥嫂子分担些家务了，知道照顾好弟弟妹妹，那个时候也不混账。鸡蛋煎饼都是自己撕了一小口，别的都省给了孙中和孙叶，自己只看着咽口水。 柳月娘觉得眼角有点酸酸的，进了一边的厨房，打鸡蛋和了面，拔了院子里的香葱涮了涮水，切碎了，在热锅上煎了一张鸡蛋煎饼，找了家里的咸黄瓜，夹了一根。 “给你三哥送去吧！”柳月娘眼睛红红的，勉强的笑，“多久没生过火了，倒是不习惯了，一不小心就呛了眼睛，难受死了。” 孙叶拿了葱花鸡蛋饼出去，犹豫一下，还是递到了孙田的嘴边，“二嫂子给你做的，三哥，吃一些吧！” 孙田难得的没有在一家人聚会的时候发火，只淡淡的扫了孙叶一眼，安安静静的自己拿了饼一口一口的啃着，吃的分外的香甜，好像人间美食一般。只是吃了一半，就被身边的高氏把饼收了，“少吃些，早上才吃过的早饭，一会儿积了食。”孙田行动不便，如今也排便也十分的不易，有的时候，好几天都拉不出来，只能让大夫开了泻药才成。 孙田分外的乖顺，没有吵闹，也没有发火，任由着身边伺候的人擦了手，又安安静静的晒太阳了。 “这是我三叔！”孙怀仁这么介绍，但是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为什么成亲第二日见面的时候见到了三婶婶，却没见到三叔。 “三叔好！”青果儿规规矩矩的跟着孙怀仁给三叔磕了头，也算是全了礼数。孙田缓缓的看过来，没什么特殊的表情，只呆呆的点了点头。 “小田怎么了？”柳月娘很不习惯这样了无生机的孙田，就算他是无理取闹的，或者是怒火燃烧的，总比现在无欲无求的样子好的多。 “不知道，娘说，小田这样已经很久了。”孙朗苦恼的摇头，叹息，不知道他是想明白了，还是真的心如死灰了。 现在，孙田看到吕素儿的时候，也不再大吼大叫了，总是能好好的相处了。但是怀根并不喜欢这样的爹爹，他对爹爹的回忆只停留在年幼时的不快乐。或者，怀根跟希望没有这么一个爹爹的。 “找个人好好的照顾他。爹娘的年纪大了，要不等怀仁他们走了，我们接了小田回去，也给他散散心，会不会好一些？”月娘问，透过窗子的格子看到外面的境况。 “好，这事儿啊，等怀仁他们走了再说。”孙朗点点头，爹娘的年纪确实大了，就算是这边吩咐了人照看着，总归是放心不下，也不见得那些人就真的会尽心尽力的照顾。 怀仁回乡祭祖是大事儿，怀林几个小的今日也都请了假没有去学堂，怀林带着几个小的在外面玩的疯疯癫癫的，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架势。只有怀根一直跟着吕素儿，在孙朗面前也表现的十分的谦恭。 当爹靠不住的时候，怀根总归要找到一个能够依靠的人，很显然，孙朗就是那一个能够被依靠的人。只是因着六月的事情，孙朗对怀根实在是没什么好感，只是不咸不淡的应着，那孩子倒是不在意，依旧是热脸贴冷屁股。 “这孩子，像他娘，做什么，都是为了他想得到的东西，总是巴望着我能照应着他们母子才会这样。当初我来的时候，他跟大哥剑拔弩张的时候，我想想都觉得一阵后怕”孙朗如是跟柳月娘说，这个孩子知道怎么得到自己想要的，并能够不惜一切的逢迎。这么小小的年纪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心思，太可怕。 孙老爷子被众人抬着去了后山带着子子孙孙去祭祖，几个媳妇儿倒是热热闹闹的坐着嗑瓜子吃点心。花小青如今正当年，张氏已经头发花白了，吕素儿这些年一贯的安静，于是，今日最活跃的自然是花小青了，忙着招呼着两位姑奶奶。 “二嫂子，我有件事儿求你帮忙！” 柳月娘正跟孙红咬舌头，说着她家的孙子着实可爱，吕素儿倒是开口了。这么几年，吕素儿都尽量让自己是个透明人，没想到这个时候开了口。 “有什么事儿，你尽管说，若是我能帮得上忙的，自然是要帮的。”柳月娘跟吕素儿并没有什么愉快的回忆，如今看着她勉强的讨好，也并没有什么开心的感觉，只是有些时过境迁。 吕素儿明显也不习惯，讪讪的笑，“听说怀仁要去扬州任知县了，我们怀根想跟着一起去见见世面，不知道成不成？”其实怀根当初说的是要跟着怀仁去当师爷的，不说是别人，吕素儿自己都觉得不可能。怀根的年纪太小，而且，师爷至少也得学富五车，怀根虽说上了几年学堂，勉强能做文章，到底是连秀才还没考中。 柳月娘一愣，没想到吕素儿竟然是这样的主意，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好。张氏倒是帮着接了话，“老三家的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怀仁毕竟还是个孩子，虽说成家了，也不过是十五岁的孩子，第一回离家，月娘都不知道怎么担心了，再带上怀根，两个孩子，岂不是更让人担心？” 花小青忙着端茶倒水的，倒是也没闲着，连忙就接上了话，“要是怀根真的要出去见见世面，我今儿看着怀根跟怀林倒是玩的不错，不如去历阳上几年学堂，也算是见了世面了，月娘还能照看着。两个姑姑也靠的近，总归能有人照应着的。” “小青这话说的在理。怀仁现在是官老爷了，月娘虽说是亲娘，也不能干涉他官场上的事儿。听说，府上带什么人走，不带什么人走，如今都是怀仁定的，他们两口子可是什么话都说不上了。”孙红哪里不明白的，自然应和着，“我看着怀根是个好孩子，要是素儿怕他跟着怀林闹腾多了，住在咱家也是好的，承云大了，承文承武在他们干爹干娘家的多，要是怀根在家里住着，我也能多照应些的。” 三个姑嫂一台戏，都没要柳月娘动嘴，三个人都已经把事情说好了。吕素儿张了张嘴，拒绝的话终究没说的出口——要是真的去了历阳，那里学堂的先生定是比乡下的好得多，说不得，怀根受了点播，也能有了功名，那不是比寄人篱下好的多？ 吕素儿堆了笑，“那样是再好不过的了，等怀根回来，我再问问他可愿意？” “也好！”柳月娘这个时候才笑着搭话，也看了花小青跟张氏一眼，果然，花小青眼睛斜着正张望呢，花小青惦记着两个儿子去历阳上学堂的事儿不是一时半会儿了，“我看啊，几个小的都去吧！兄弟几个一起热热闹闹的，也有人作伴！” 但是月娘绝对没有想到，怀根这么一个让人头疼的谁都没办法的狂妄小子，在后来，居然会被怀林这个不着调的臭小子收服了。 青果儿一直跟在柳月娘的身后，中规中矩的，时时笑脸相迎，倒是博了不少的彩头。 倒是临走之前，青果儿特意留了个方子，“我看着三叔这样也不是办法，抓了药回来，每日煮了药汁，热乎乎的泡脚，早晚两次，治不了腿疾，总归会舒服些。” 有了腿疾的人，行走不便，动的少了，难免血脉不畅，经常泡泡热水就好，要是弄点活血化瘀的药水泡一泡，那效果就更好了。 自此，青果儿在高氏心里的形象就不可同日而语了，被划为了真正关心孙家长辈的人，事事都高看一分——孙田是高氏最担心的儿子，以后终老了，还不知道孙田会怎么样。但是，有二孙媳妇儿惦记着，孙怀仁今后总会照顾孙田的。 216正文211 柳月娘坐在车里面,心里发慌。外面却是来来往往的人走动着,闹哄哄的,十分的紧张。 “快，去找了怀民，去城里叫、请大夫去。柱子,先去镇上请了大夫来！”孙朗只觉得心被一只小手紧紧的揪住了,窒息的喘不过气来。“快去！”最后的声音像是狮吼一般，泪已经落下来。 柳月娘不放心,下了马车,吕素儿已经哭瘫在地上,怀根默默的坐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什么。“二婶，三叔有些不好了！”怀衣上前扶了差点摔倒的柳月娘。 孙家大门上的大红灯笼还没来得及换好，只孤零零的一只红灯笼在风中轻轻的摇荡。旧年的春联已经被风吹得四分五裂，只依稀看到些淡淡的红色旧纸贴在棕色的大门上，带来几分萧瑟。柳月娘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去了，一步一步的往孙田的屋子走去，厚厚的被褥里，骨瘦如柴的孙田像个薄片，一点儿都看不见起伏，好像只是安静的睡着了。 白色的被角，鲜红的血迹，尚未干涸的新鲜的血迹，浓重的血腥味让人窒息。 孙朗在门口徘徊着，最终没进屋子，只在外面的门槛上垂头丧气的坐了。早就撅倒的高氏，醒来的第一件事儿不是去看心疼的儿子，冲上去给了怀根一个大嘴巴子。早就傻愣愣的怀根直接被一巴掌掀翻在地，毕竟是十来岁的孩子，高氏又使了这么大的力气。 “他就算是再错，也是你亲爹，这样的话你说着不诛心？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高氏已经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她想过怀根会恨孙田，会对他不管不顾，但是没想到孙田会生生的被自己的儿子逼死了。 孙田这些日子精神好了很多，只是身子越来越虚弱，吕素儿自然更加细心的照顾，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在一处。少年夫妻老来伴，不管怀仁做错了多少事情，他们曾经也好是恩爱夫妻。那时候，孙田不是一个混账，那个时候他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只是好景不长。 孙田一天天的好起来，最高兴的莫过于高氏跟孙老爷子。过年之前，孙田主动要求要做一身新衣裳，要求参加过年时候的祭祀。 昨日孙田换上新衣的欢喜样子，恍如就在前一刻，但是，现在孙田已经气若游丝的躺在床上。 昨日晚间，怀根进了孙田的房，不知道说了什么，今天一早的时候，就看到了孙田已经上吊自杀，缠在梁上的是他的新腰带——红艳艳的新腰带就这么圈住了他的脖子，没有人知道一个半身不遂的人，是怎么吊上了这么高的房梁。 被救下来的孙田吐了许多的血，然后就昏睡了过去。 “娘，你莫生气了！”吕素儿扑上去抱住了怀根，泪水涟涟。怀根的脸上，五指清晰可见，高高的肿起的腮帮子。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不关怀根的事儿，娘，真的不关怀根的事儿”怀根就是她的命根子，若是有了三长两短，怎么舍得。 怀根一直默默无语，就算是被高氏扇了一巴掌，也是木愣愣的站着，张氏跟花小青一个忙着把怀根拉走，一个赶紧扶了高氏坐下。高氏的身子骨看上去挺好的，其实也是小心着些的，上次青果儿的大师兄来看诊的时候，就说过，高氏如今是外面看着好好的，内里其实早就不成了，弄不好就要中风了。 这边闹哄哄的，孙老爷子看着皱眉叹气，也没有办法，成了拐杖进了三儿子的房。 “你啊，要是好好的，我跟你娘这把老骨头，这么大的年纪也不用操心了，就算是去了，在地下都安心。不管你好歹，都是爹娘的儿啊，怎么也不能看着你没了活路。”孙老爷子红了眼睛，絮絮叨叨的说着，但是孙田如今命垂一线，也不知道能不能听到了。老爷子帮着孙田掖了掖被角，在屋里的圆凳上坐下。 老爷子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难得说了这么一番话。外面的吵闹声依旧不断，好在，镇上的大夫已经来了。 “已经吐了血？”稀疏的山羊胡一颤一颤的，那大夫看到被角的血，直接就摇了头。“就算是救活了，还有什么用？喉咙都断了，以后食都食不得，哪里还有什么活路？” 孙家众人的企盼，并没有留下大夫，那大夫直接就走了。 等到了中午，外面的鞭炮声渐渐的响起，不少人家都已经烧了经，准备去上坟祭祖了。 只是孙家愁云惨淡，好歹，午后迎来了李老大夫。 “亲家伯，劳您受累了！”孙朗先屈了膝盖，还没来得及跪下去，就被李老大夫拉了起来，“莫谈这些虚礼了，赶紧看了伤势再说，怕是喉骨已经断了，可要废了大功夫了。” 李家的几个师兄弟也进了屋子，背药箱的，帮着把脉的，忙的团团转。看着李老大夫进了门，大家就像是看到了希望。 李老大夫伸手摸了摸孙田的喉咙，叹气，“果真是断了。”又看了看苍白了脸的孙田，叫人去熬了麻沸散，几个师兄弟勉力灌下去，也不知道孙田喝下去多少，毕竟喉骨都断了，估计流进去的也不多。 “你可要坚持了，你爹娘年纪大了，总不要这个时候遭受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你可要好好的，接喉骨自然是痛的，你也要忍一忍才是。”李老大夫自然知道孙家老三的事情，年前不是还让老大来看诊的，这个时候已经成了这个样子，真是让人唏嘘。 孙田闭着的眼睛，睫毛抖了抖，眼角滑出泪来。 晶莹的泪水划过了脸颊，落在了耳畔。 “还好，能听见，就有几分把握了。”老爷子眯了眼睛正骨，就算是灌了麻沸散，孙田还是痛的额角布满了汗珠。李老大夫年事已高，但是下手依旧是干净利落，等正完了骨，孙田的嘴里又冒出了不少的血泡。身边的徒孙用干净的布巾擦干净嘴边的血水，一边的递上了黑乎乎的草药，抹在喉咙上，直接包上了白布。 一番折腾下来，孙田的喉骨算是正了，也脱力昏睡过去。高氏虽然伤心，但是知道儿子有了活的希望，倒也不声嘶力竭了，只紧张的在屋外徘徊。 李老大夫擦了擦额角的汗，细细的嘱咐，“不能喝药也不能吃食，只能让人多换换药。这几日顶多喂些糖水，别的可是什么都沾不得。”李老大夫犹豫一下，“只是，我估摸着，受了这么重的伤，就算是命救回来了，说话怕是不成了。” 高氏喜极而泣，“我只要他好好的活着，活着就成了！”说着已经不管不顾的要往屋子去，却被李家带来的几个徒孙拦住了。“孙家奶奶，可是进不得的，三叔需要休息，您还是莫打扰了。” 高氏没法，只得闷闷的回去了。毕竟，儿子的命救回来了，这就好这就好！ 年三十，也不好留了李老大夫在家，只着人客客气气的送回去。李老大夫也不放心，把李老大留了下来，照看着孙田。 不管遇到什么事儿，年还是要照过。 “怀根，去后面柴房跪着去吧！”多年不管事儿的孙老爷子发了话，倒是让大家吃惊。 “爹——小田没事儿了，就饶了怀根这一回吧？”孙兴张了张嘴，毕竟，怀根才十来岁的孩子，寒冬腊月的天气，后面柴房跪着，不说累的半死，就是冻都能把人冻伤了。今天的天特别的高，说不得就要下雪了，柴房又是四面通风的。 “饶？难道你也是存了要我死的心思？”孙老爷子一双厉目死死的盯着孙兴，颇有几分气不平。 孙兴喃喃的低语，“不过是心疼怀根罢了，哪有爹爹说的那样” 老大都被熊了，再没人敢给怀根说话。怀根默默的去了后面的柴房，花小青偷偷的叫人送了蒲团跟棉被，好歹，也不能冻着了。但是那孩子是个有气性的，直直的跪在冰凉的地上。 花小青看了直跺脚，眼泪吧嗒吧嗒掉，“这孩子！”终究也是没法子。 孙家的烧经仪式虽然晚了些，但是，还是在太阳落山之前烧了经，祭了祖。就算是不开心，好歹也过了年。团圆饭吃的默默无语，早就准备好的丰盛的团圆饭，也丝毫没了喜庆的味道。 花小青去给怀根送饭的时候，才发现那孩子已经倒在了地上，双眼紧闭，死死的咬着嘴唇。脸色已经是铁青的，手脚冰凉，似乎都冒着寒气。 孙中抱了怀根进屋，那孩子手里还死死的捏着一把黑泥。赶紧给他跑了热水澡，又灌了热汤进去，少了暖和的炕，才慢慢的缓过来。 “缓过来了就好！可不能告诉三嫂了，她心上不好受。”花小青松了一口气，抚着胸口，“这个年真是过得提心吊胆的。”看了看孙中，横了他一眼，“不是我说啊，你们老孙家，小的是个狠的，老的也是个狠的。” “我爹不是在气头上么？”孙中讪讪的笑，“我们哥儿几个长这么大，我爹都没发过这么大的火气。这回真的是被气急了。” 218正文213 怀根的事情,柳月娘还未来得及跟孙朗说,孙田倒是来了正院。这还是孙田头一回来柳月娘的院子,其实，从道理上来说，小叔子来嫂子的院子也真的不合适。 孙田在院子里,并没有进屋去。 孙田的轮椅是孙朗专门找了匠人定制的,出行倒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就是平日里自己去后花园晒晒太阳看看花草都是方便的。 “怎么不进来？”柳月娘披了件衣裳出门来，就看到一轮新月下，依稀看到院子里的人影。 孙田转过身子,纤细苍白的手指在白月光下发着光，完全不像是以前做农活时候的样子，“二嫂，我是想跟你说说怀根的事儿。”声音是嘶哑的，像是公鸭嗓子般的声音，这是孙田喉骨断了的后遗症，原本以为都不能出声了，声带都受了伤，没想到，现在居然已经能够出声儿了。 孙田皱着眉头，好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右手轻轻的按在了左手上。“怀根以后能不能跟着二哥做个小伙计？” 柳月娘诧异，呆呆的望着孙田，莫不是他发现了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孙田叹气，“嫂子知道素儿的性子，都是要拔尖儿的。怀根不知道憋着多大的气性，想要出人投地呢。可是，总要看看怀根倒是是不是读书的料子，我看了怀根的大字，写的工工整整的。每天夜里都要读书到深夜，但是我也偷偷的问了怀衣，别看这怀根认真的劲儿，却是跟怀林差的远了，在学堂里也不算是好的。要是想要中秀才，成就一番功名，怕是要费了老大的劲儿了。与其这样，不如做个伙计，以后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出路。” “再者，我也是不想怀根这么累的憋着，虽说已经是春天的时候，乍暖还寒，早上早起，也要哆哆嗦嗦的，这孩子每天鸡鸣就起，费了老大的劲儿，读书也不见个好，心里不定是多着急呢！我也不勉强他定要有了功名，日子过得舒坦了，我才放心。” 柳月娘仔细的看着孙田，原来孙田是真的想的开，点点头，“这事儿啊，还要问问怀根，也要问问唐先生。你二哥那里，要是怀根愿意学，他自然愿意带着的。也不要说去做小伙计的话了，做个账房或者掌柜的还是绰绰有余的，要是怀根愿意，以后自己也能出去开个铺子，也算是有了生计。” “那就谢谢二嫂了！”孙田舒了一口气，虽说都是自己的想法，怀根也是自己的亲儿子，但是这种自毁前程的事儿，还真不是一般的爹能做的出来的。但是，这里面的良苦用心也不是一般的人能够体谅的。 “孙田来做什么？” 孙田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孙田，兄弟俩只是点点头，并没有过多的交流。毕竟，孙田的腿是被孙朗打断的，心里的阴影是有的，孙朗觉得对不起孙田，那时候下了狠心。孙田觉得自己给二哥添了诸多的麻烦，倒是客气多了几分。 “回屋慢慢跟你说，可曾吃了晚饭，要不要给你做点吃的？”柳月娘体贴的接了孙朗的帽子，两人携手进了屋子。 “可是饿着了，做个面片汤啊，越快越好。”如今铺子上的事情算是告了一个段落，慢慢的走上了正轨，主要是还有黄劲松的亲爹郑克帮了“亲家”一把，孙家算是走出了阴影。孙朗如今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早了，应酬越来越少，柳月娘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柳月娘赶紧吩咐了红绡去催厨房做了面片汤，自去提了水壶到了杯热茶，“今儿可是太阳下山了才回来，原是想等着你一起吃饭的，几个孩子忙着做文章呢，说是唐先生布置下来的任务。除了你儿子吊儿郎当不当回事儿，别的孩子都是积极的很，我想着，他们可是饿不得。” 孙朗点点头，“孩子们经不得饿，早早的吃饭的好。以后我回来晚了，你们就早早的吃饭，用不着等我。怀林淘气惯了的，你就让他好好的耍两年吧，怀仁出息了，你也不能老逼着怀林，这孩子，我看着做生意倒是个好苗子。你别说啊，现在码头上的漕帮的几个小的对我是恭恭敬敬的，世伯世伯的喊着，舒心的很。” 孙朗眯着眼睛笑，怀林跟怀仁相比江湖气重了些，心思也活了几分，这孩子读书不用功，也还算是过得去。但是这也有好处，以后要是真的遇到了什么事儿，江湖人讲义气，到时候没有不帮的道理。 “几声世伯就让你乐呵成这个样子了？”柳月娘嗔了他一眼，叹气，“我是怕啊，这孩子要是现在再不管，以后怕是再也管不住了。那个时候可是怎么得了！” 柳月娘的紧张在孙朗看来根本不用担心，“放心吧，这孩子就是行事荒唐了一些，好在还是赤子心肠，不会出事儿的。倒是孙田找你到底是何事？”相对来说，孙朗现在更紧张孙田的事情。 “孙田说，想让怀根跟着你做个小伙计，意思是，以后怕是不想让他在读书了。”柳月娘细细的端详着孙朗的神色，看他诧异，皱了眉头，接着说下去，“要不你找唐先生去问一问？我听着怀林的意思，怀根怕是读书上不见得能出息了。” 正巧，红绡打了帘子进来，厨房的面片汤做好了，另撕了些黄牛肉，这还是郑克带来的，前些日子做好的蟹酱，一块儿端上来，孙朗从外间回来早就已经饿得狠了，呼噜呼噜的就吃了面片汤。 “吃些黄牛肉吧，单独给你留着的，要是北方，这个时候还有做炖牛肉的，我们这边吃牛肉的少，也做不起来。”柳月娘陪着孙朗坐着。 孙朗放下了手里的碗，就着面片汤吃了点牛肉，“好吃是好吃，就是难得。给孩子们留着吧，家里也不缺这口吃的。我随便吃一些就好了。”说着就放下了筷子，让红绡进来把碗筷收了。 “怀根可是在学堂不好？” “没有，是个极认真的孩子。”柳月娘失笑，“这孩子晚睡早起的，只是，做文章不得力。孙田也是心疼这孩子十分的辛苦，想着与其这么磨着，不如早早的撒手，也学点儿生计。要我说，也是这个理儿，承云当年不过是十三岁就开始学了做生意，如今大姐家的事儿，姐夫不是都不过问了，承云年纪轻轻的，就能有了一番作为了。” 袁承云确实是最好的例子，十一岁的时候就辍学跟着袁仁山，到了十三岁就自己撑起了外面的生意。如今，袁家的生意做得极好的，承云也算是历阳年轻人里的个中翘楚了。 “怀根哪里有承云那样的底子？大姐夫原本的生意就做的大，承云不过是临危受命，这么些年成长起来，虽说自己的努力也多，但是不少人也是看了大姐夫的面子。”孙朗摇摇头，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怀根要白手起家，何其艰难。 柳月娘失笑，觑着孙朗愁苦的神色，心里嘀咕着，“只要老老实实的干活做事，总归能有生计的。咱们以前这么难的日子，都过来了，怀根现在总比咱们那个时候好了许多。再者，他还不是有个二大大帮衬着么？” “若是那样，我定是要帮的。只是，成不成还是要看他自己。他娘不是个安分的性子，要是还惦记着要他读书，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原本也是很简单的事儿，但是，孙朗一想起来吕素儿就觉得头疼。要是怀根能听话定了性子，学着做生意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但是要是吕素儿插了一脚，这其中就不好说了。 柳月娘笑了，“我看着素儿如今是转了性子了，不会这样的。” “哼，未必！” 怀根的事儿，孙朗自然最是上心的，一早铺子上巡视了一圈儿就去了学堂。唐先生自己的学堂，如今招的学生也是稀稀拉拉的，虽说现在都知道唐先生跟知府大人交情匪浅，就想攀上来的，唐先生自然是不理不睬的，只自己带了几个学生讲讲课。小日子过得也十分的滋润，平日里早上半个时辰的课，就是让他们自己摇头晃脑的读书去了，他倒是去了后花园陪着夫人种种花草。 孙朗到学堂的时候，唐先生正好讲完了课，门上的门子报了进去，一会儿就迎了孙朗去了后花园。 “先生，家里的三个孩子可是给你添麻烦了。”孙朗恭敬一礼，毕竟，读书人在大周还是最值得尊敬的。唐先生也不是那酒囊饭袋，是有真学识的，在历阳窝着也定有他的道理。 唐长风哈哈笑着，从花丛里抬起头来，头顶上沾着些许的迎春花粉，“不麻烦不麻烦！怀林这孩子倒是十分的有趣，有着许多的小聪明。” 那边唐夫人已经煮了茶，请孙朗入座。 “怀林这孩子莫担心了，怀仁方正，怀林倒是圆滑了许多，两个兄弟互补倒是很好。”唐长风捋须笑着，怀林平时最喜欢调皮捣蛋，孙朗就是赔礼道歉都不知道往学堂走了多少回，多担心一些也是应该的。 孙朗讪讪的笑，“今日倒不是问怀林的事儿，是怀根的。” “哦？”唐长风挑了挑眉。 220正文215 “还是你有福气,年轻的时候跟孙老爷恩恩爱爱的，如今含饴弄孙的,好不自在。我啊,算是没这个福气了！”曹夫人难得的露出了落寞之色,曹家大奶奶脾气是大，曹家大爷也不敢去别人的屋子,只是两人至今都没有孩子。 曹夫人如今的境况不好，曹家的大姐儿嫁到了林家,林家大爷自己屋子里的事情都是乱糟糟的。曹家二姐儿的日子倒是过得不错,但是毕竟是在千里之外,也照应不到曹夫人。 “这可是急不得的，我们贞娴也是成亲一年多才有了消息，可别着急。林家大奶奶不是连着生了好几个大胖小子了,要说历阳如今最招人羡慕的奶奶，可不就是林家大奶奶了。” 曹夫人想起来在林家的大姐儿，脸上才有了几分笑意。 柳月娘陪着曹夫人说话，叫了张妈妈进来，凑了青果儿一起打叶子牌。红绡带着成礼去书房找他二叔玩去了。 “青果儿，不如你帮着我们家官哥儿媳妇儿看看身子？”曹夫人一直惦记着成礼，想着家里的媳妇儿，忍不住出声。 “啊——”青果儿惊诧，自从嫁进了孙府，就再没给外人看过诊了。孙家不算是书香门第，但是也要顾及声誉。 “你以前不是对妇人病深有研究，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官哥儿媳妇的身子不好，若是这样，可要好好的调理一番了。”曹夫人皱着眉头，越想越觉得有理。 “曹大娘，是药三分毒，能不喝药的还是不要喝了。再者，曹大奶奶心上怕是不好受。若是您实在心急，我给你开了两个食疗的房子，你带回去叫厨房给曹大奶奶做了吃就是了。”青果儿笑吟吟的说，心里想着，方子是给了，曹大奶奶吃不吃就没人知道了。再者，生不出来孩子，也不定然是曹大奶奶的缘故，曹大爷的身子向来不好。 “好好好，那样也行的。”曹夫人自然欢天喜地。 “太太，太太！文少爷跟武少爷来了，老爷让我来问问，要加些什么菜，让厨房上准备着！”小四抖落了身上的雨水进来，看到了廊下的红绡，偷偷的塞了个油纸包过去，才进了花厅。 “承文承武来了？这两个孩子，下雨天还老是往外跑，真是淘气的性子，外面的河水涨得老高，不过是几岁的孩子，偏偏这么淘气，也不知道身边带了奶娘没有？” 柳月娘担心的问，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乌黑的云更低了些，灰蒙蒙的，屋子里也点上了油灯。 因为孙红的身子不好，袁仁山也顾及不到两个孩子，承云的年纪小，承文承武小时候倒是在柳家住着的日子多。后来渐渐的也成了习惯，总喜欢往干爹干娘那边钻。如今柳家搬去了云上，两个孩子倒是不愿意离开了袁家，只在袁家住下了。只是淘气的性子，袁府可关不住这两个小霸王，每日都往孙家跑，喜欢跟怀林哥哥混着。 这几日下雨，历阳靠着水边，地势低洼，就算是建了高高的河堤，也担心孩子落水。两兄弟被关在家里，闷了好几天，终于呆不住了，找了个机会就溜了出来。 “两个少爷自己溜出来的，浑身都湿透了，在前面换衣服呢，过会儿就来跟太太请安。老爷已经找人去袁家报信儿去了，免得袁府慌了手脚。说是今日两个少爷就在家里住下了，跟怀林少爷一处。外面连天的雨，也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路上不好走。”小四儿口齿伶俐。 小四儿最近几年在孙朗身边跟着做事，原本外面的管事定然不能娶了太太身边的管事娘子的，月娘惦记着红绡跟小四儿倒是有情，就成全了他们。让他们认了老肖做干爹，也算是让老肖晚年有人照顾了。 “让他们别急着过来了，又是风又是雨的，多穿两件衣裳，秋天到了，可是寒的很。”柳月娘放了心，扫了外面的红绡一眼，才笑道，“这么小的事儿，随便找个小厮进来回一声就好了，怎么劳烦我们四爷自己走一趟？可是惦记我们的红绡了？” 小四儿立马红了脸，支支吾吾的，“太太说的哪里话，不过是怕他们学不到话，倒是让太太担心了！” “去吧，有什么话，去跟红绡说去，我又没说什么的！”柳月娘笑道，接着摸了一张牌。 小四儿早撒丫子往外去了，红绡叫住了他，“没事儿别忘内院跑，你年纪老大不小的了，进内宅也不妥当！” “知道啦知道啦！那糕点可喜欢？在锦春买的糕点，你昨儿晚上不是一直惦记着么？”小四儿嘿嘿的笑，挠了挠脑袋。 红绡的脸也红了红，嗔了他一句，“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你还真的惦记上了？快去吧！”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跟喝了蜜似的甜。 小四儿出了院子，又跑回来，拉着红绡嘀嘀咕咕的，“我昨日看到那边的四合院里好像有些猫腻，你午后回去跟干爹说一声，让他瞅着些。原本是老爷赁给郑老爷的屋子，好久没人住了。我昨晚回家的时候，怎么见着里面的灯亮着。那屋子还是郑老爷租着呢，可要警醒着些，别遭了贼了。” “啊——”红绡吃惊，皱了眉头，连连点头，“我知道了，你赶紧去吧，我中午回去的时候跟干爹说一声！” 小四儿出了院子，往前面去了，红绡才把油纸包拿出来闻了闻，又偷偷的塞回了怀里。 等到了午后，送走了曹夫人，服侍着柳月娘歇下了，红绡找了小兰照看着屋子，才打了伞往家去。走过那四合院的时候，仔细的看了看，那台阶上的青苔好像被新清理过的样子，倒真的像是有人住进去了。 红绡跟小四儿成亲的时候，柳月娘专门给他安排了个小院子，三间正房，两间小屋子，算是管事娘子的体面。老肖住了东边的一间屋子，别的都给两口子住了，但是两个小的倒是对老肖孝敬的很。 红绡回到家先到老肖的屋子里走一趟，“爹，中午吃了么？” “吃过啦，中午厨房董妈妈找丫头送来的。”老肖年纪大了，也懒的出去了，只是在家逗着孩子玩，红绡的闺女丫头不过是一岁多，刚刚才会走路，老肖眼睛盯着就没移开的时候。 “娘——”丫头已经会认人了，看到娘回来了，连忙就伸手要抱抱。红绡伸手捞了丫头在手里，拿了油纸包放在桌上，“干爹，小四儿在锦春买的糕点，您尝尝吧。” “怕是给你买的吧？我不爱吃这些，你自己留着吧，晚上也喂点给丫头吃。”老肖笑着，把糕点又推回去。老肖经历了这么多，身边的好东西自然多的很。要不是因为家人在去云上的时候，受了瘴气死了，早去去云上找了家人了。 好在，年纪大了，身边还有红绡跟小四儿，最重要的是还有丫头。丫头几乎从出生就是老肖带着的，也是真的亲近他。 “干爹，我怎么看着旁边的那个四合院儿好像有人住进去了？不是郑老爷还没回来么？”红绡平日里在院子里伺候，这边已经很偏僻了，也就是每天回来睡个觉，还真的没注意。 “不知道，我也没出院子去看。我盯着些吧，那边确实有些声响。”老肖打了个哈欠，看了一个上午的丫头，也累着了。 “干爹，你先歇着，丫头我抱回去了，等我回去的时候再带过来。” “算了，丫头跟我睡吧，你一会儿就要走的，孩子睡得不踏实。”老肖抱了丫头，红绡看看确实时间不多，也没坚持，自己先回去了。 等过了几日，老肖半夜敲了小四儿的门，把小四儿跟红绡闹起来，“干爹？”老肖也不管，直接拉了两夫妻，跟着他去了那四合院儿。开了后门，熄了灯笼，透着回廊的窗户看进去，里面确实灯火通明的，还隐隐的有女子唱歌的声音。 “果真里面有人啊！”小四儿抠破了窗户，眯着眼睛往里瞧，被唬得跳将开来。 这不瞧不知道，一瞧被吓一跳啊。 “咋啦？” “你自己看看！”红绡凑上去，也被唬了一跳。 原来，里面的不是别人，正是隔壁曹家的大爷官哥儿。 官哥儿自来胆小，照理说没这么大的胆子。本来被曹大奶奶管的死死的，根本在府里就没下手的机会，家里的母夜叉，曹大爷也是不敢的。但是色令智昏，曹大爷这回倒是胆大了一次。 郑克的院子许久没用了，自前年起，郑克就没来过历阳。就是偶尔来了，也是去住孙家客房的机会多，这边的院子倒是空下来了。 曹大爷在同窗家喝过几次酒，坐过几次诗会，就看中了那家家养的歌姬。只是那同年知道，曹大爷是被曹大奶奶管的死死的，也没人敢说。曹大爷这回倒是聪明了一回，惦记上了郑克这边的四合院，找了人翻墙进去，整治一番，就把那歌姬抬回来，算是金屋藏娇了。 墙内歌声飘渺，墙外的三个人心里拔凉拔凉的。 221正文216 三人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照理说并不是孙家的事情，但是曹家大爷把这外室养在了孙家的院子里,这算是怎么回事？ 再者那曹家大奶奶仗着自己爹是兵部侍郎,不说在曹家作威作福的,就是在历阳都是眼高于顶的。要是被她知晓了这事儿，恐怕连累了孙家不得安宁了。 “真真的上梁不正下梁歪,曹举人是个混账东西，曹大爷以前瞧着倒不像是这样的人,如今也是这么荒唐！”红绡自来是个心直口快的,一想起来曹大奶奶更是气得心肝肺疼。曹大奶奶不是个好相与的，泼辣心狠,又是个蛮不讲理的，要是沾上了,那真的是要头疼了。 曹家跟孙家的后院共用了一条巷子，足足有六尺宽，两家买菜买柴火的车马都是从后门进的。年前曹家修缮院子的时候，生生的占了三尺宽的路修院子去，以后车马是走不得了。孙家去商量了好几回，那曹大奶奶不依不饶的，非要往外扩。孙家不得已往里收了三尺，如今，曹家的车马依旧大喇喇的从后门走。 “我的姑奶奶，你可小点儿声，别被人听见了。”小四儿捂住了红绡的嘴，吓的后背一层薄汗。心下不免也赞同红绡的话，那曹夫人当年吃了这么多的苦，就为了曹大爷，如今曹大爷也步了他爹的后尘，恐怕最伤心的就是曹夫人了。 这件事情可是等不得的，第二日一早，红绡趁着孙朗跟柳月娘都在的时候，就把这事儿给说了。 “官哥儿？”柳月娘吃了一惊，“要是这事儿是怀林干出来的，我还真的不奇怪，官哥儿这么懂事听话的孩子，怎么会？” 孙朗哼了一声，“怎么不会？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小子好的不学，尽学些他爹的那点破事儿。要不是小四儿跟红绡机灵，被他那泼妇娘子知晓了，咱家也没好日子过。” 孙朗抹了把脸，“这事儿你别管了。” “怎么能不管呢，好歹也是亲戚。亲家走的时候，可是托付了的。”曹府如今可不是单单是好邻居了，曹夫人是谢大人的亲妹子，可不就是亲戚了。 “怀林小子鬼灵精，这事儿交给他去，我们只当没这么回事儿。你也别担心了，我们长辈的出面，事情就闹大了，让怀林去，他们年纪相仿，好多话好说多了！”孙朗也不急着去铺子上，看着红绡偷偷的拔了柳月娘的头发，心疼的摸了摸柳月娘的头发。 “红绡，我们年纪都大了，以后别趁着你太太看不见的时候偷偷拔白发了。不过是几根白发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老爷我都两鬓花白了，你太太还年年十八岁？这可如何了得？” 孙朗笑着帮柳月娘挑了枝五彩珍珠攒成的小簪子点缀在鬓角。 “这孩子，我还说别的事儿上倒是渐渐稳重了，怎么梳头的时候还老是勾着我头发呢！”柳月娘恍然，也失笑，从红绡手心拎出了两根白发，细细的看着，“果真是老了，当了奶奶的人，有几根白发才显得慈祥。” 话说怀林听说了这事儿，笑得合不拢嘴，“官哥儿是被家里的母老虎逼狠了吧？我以后娶的娘子，定要是咱们嫂子那样温柔娴淑的。”笑归笑，事儿还要办。 再者，怀林如今是这样的想法，后来倒是娶了个温柔娴淑的，也没让人少操心，这是后话。 怀林找了一日晚上约了官哥儿去船上喝酒，怀林跟漕帮上的兄弟混的熟，那酒量自然是不用说的。但是官哥儿身子弱，平时也不怎么喝酒，兼之怀林频频劝酒，不过一会儿就喝醉了。找了客栈让他安歇着，怀林带了几个兄弟就蒙了脸去那“金屋”一探究竟。 那歌姬也说不上能有多美，不过胜在一身娇嫩，小脸粉嫩的。但是已经是深秋的天气，还穿着薄薄的衣裳，里面也没穿裤子，映着灯光，两条雪白的小腿儿晃得人心口扑通扑通跳。 怀林不自在的转了眼神，咽了咽口水，倒真是个尤物。 “哥哥，这女子倒是不错，您可是心动了？要我说啊，杏花楼的花魁小杏花可比这歌姬美多了，啥时候带您去开开眼。”身边跟着的漕帮的小矮子嘿嘿的笑，扫一眼就知道怀林还是个雏儿。但是平日里大家也不敢把孙家二爷往沟里带，这位孙家二爷喜欢跟帮里的兄弟打的火热，但是女色上倒是收敛。如今看着他意动了，才起了心思，小杏花上次还让自己给拉皮条呢，说不得给的赏钱不少。 “去去去，你二爷我是这样的人么！”怀林踹了那小矮子一脚，红着脸，强忍着心里的邪火， “你们偷偷的进去把那女子绑了，扔到之前咱们赁下的院子里，只关着，这边杂七杂八她的东西也一并带了去。别走漏了风声，好好的去办吧，回头请兄弟们喝酒，谢各位了！” 自己先跳下了墙，往那客栈去了，还要回去骗骗那不省人事的曹大爷呢！ “小矮子，你要是起了坏心，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这是孙家的二爷，咱们的小主子如今跟着孙家姑爷呢，你要是不想混，我不拦着，可别拉了我们下水啊！”等怀林走远了，漕帮的几个兄弟就把那坏心眼儿的小矮子骂了一通。 小矮子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妥当了，只惦记着那小杏花给的赏银，倒是忘了这里面的关系了，拍了自己的脑袋瓜子，认了错，“几位哥哥，是小弟一时想岔了，以后可不敢了。” 于是来来回回绑那歌姬的事儿就交给小矮子了，几个人只喝酒张望着，小矮子确实把事儿办妥了，才结伴上那杏花楼乐呵去了。 等到了曹大爷醒过来，想起了跟那歌姬还有约的时候，已经是天将将要亮的时候了。怀林舔着脸，道歉，“一时高兴，拉着哥哥喝酒，没想到居然喝高了。” 曹大爷惦记着娇人，自然没工夫耽搁，也没计较，只赶紧穿了衣裳就回院子去了。 那院子哪里还有那歌姬的影子，就是伺候的人也都不见了。自己赏给那歌姬的首饰衣裳，也都不见了。曹大爷气的直跳脚，但是也不敢到处去打听，只找人暗暗的访着。 等到了几个月后，居然在杏花楼见着那歌姬，已然是挂牌卖身了。曹大爷一口气没提的上来，就晕了过去。 在隔间远远的透着帘子看到曹大爷迷糊了过去，怀林才给那歌姬赎了身，远远的打发她走了，再也不回历阳来了。 原来，那日晚上过后，隔了两日，怀林就去找了那歌姬。有道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那女子那日晚上见着粉嫩白皙的，真的青天白日的见着了，怀林才发现这歌姬年岁已经不小了，看上去已经是二十二三的年纪，白是白，毕竟年纪大了。 那女子自然是惶惶不可终日，原本就知道自己是见不得天日的，原本想着定是那曹大奶奶发现了，要整治自己了。没想到竟然是个貌美的少年郎。 “不知大爷”那歌姬眼珠子滴溜溜转，难不成这眼前的风流少年跟那曹家大爷似的，喜欢年老些的？ 那歌姬原本在主家也不是个受宠的，不过是个歌姬，有的时候还要陪客。本来，再过几年就要被发卖出去，或者主子配人了，没想到年纪大了，竟然有了这番造化。先头被曹家大爷看中了，在那四合院里娇养着。 如今着少年郎看着不比那曹大爷差，而且看着那身板，身上的华服，也定然是比曹大爷胜上一筹的。 “你莫要想别的心思了！”怀林也不进屋，只在外面的石凳上坐下了，捂了口鼻，这女子的脂粉味儿着实重了些。“我只问你，若是有机会，你可愿意自己带了钱财出去。” “当然啦，你若是不愿意，本少爷也有别的办法整治你 ，小矮子，上次不听话的丫头是怎么整治的？”怀林摇着手里的折扇，好像真的想不起来了一般。 小矮子愁眉苦脸，“少爷，您说的可是上次那个弄翻了你砚台的丫头？是被剁了双手，直接扔到外面的历阳河放生去了吧？听说三日后，府上有人见到了，那尸身都被泡的雪白的，面目全非了。” “哦哦哦不是这个啊？是不是那个在后花园勾引您的丫头？是被扔到最乱的勾栏院去了吧，听说一个月后就不成样子了，妈妈都不愿意要她了，直接扔到外面的乱坟岗去了” 小矮子一惊一乍的编着瞎话，那歌姬早就被吓的面无人色了，哪里还想得起什么风花雪月的事儿，直接叩头如捣蒜，“大爷，大爷，您说什么奴都愿意做，奴定听您的话！” “嗯，那就好！” 怀林收服了那歌姬，就让她去杏花楼挂了牌，就等着曹大爷上钩。等着曹大爷见了在杏花楼挂牌的歌姬，自然是被惊得晕了过去，伤的失魂落魄——曹大爷毕竟是有几分真心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大的胆子，在母老虎的强压下，还敢金屋藏娇。 那歌姬拿了赏银，立马就从后院走了。怀林才打着扇子，下楼去，像是刚刚看到了曹大爷一般，“呀，这不是曹家哥哥么？” 立马奔下楼去，倒是十分的亲热，杏花楼的妈妈此时也吓得六神无主，任由怀林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脸的，把曹大爷弄醒了。 “哥哥，你怎么在这儿？”怀林问的热切。 曹大爷晕晕乎乎的醒过来，支支吾吾的，“没，没事儿。你怎么在这儿？” “哦！弟弟我是来听曲儿的，正巧就遇到了哥哥。你可有事儿？要不我们去医馆看看？哥哥刚刚就这么躺在地上，可是把我吓坏了。” 怀林把曹大爷扶起来，在一边坐了。 “不用不用，我累了，想回去了！”曹大爷连连摆手，怀林就扶着他出了杏花楼，孙家的马车正在外面等着。 上了马车，怀林愁眉苦脸的跟曹大爷吐苦水。“哥哥，你不知道，真真是我大哥说的那样，j□j无情，戏子无义。小杏花我惦记了许久，你说我爹娘管的这么严，我还坚持常常偷偷出来去听她唱戏，就等着以后把她抬进门去，也算是从良了不是？没想到这个小没良心的，前段日子没来，就挂了牌，你说，你说弟弟我能不伤心么？” 说着就呜呜的挤出两滴泪来，曹大爷听着点头，真真是这个道理，自己一片热心肠，是真的要好好待她的。没想到竟然是这么没情没意的，宁愿在楼里挂牌也不要跟自己好好的过日子。 “是啊——”曹大爷长叹一声，心里的浊气才算是散了些许。 “还是我大哥说得对，家里的媳妇儿不管怎么说，到底是一日夫妻百日恩，真真实实的两个人过一辈子的。你待她好一分，她也待你好一分的。外面的那些，根本就不能惦记，没情没意的。” 曹大爷尴尬的笑笑，“呵呵，那也是你嫂子贤惠。” “贤惠？您说笑呢吧？”怀林小声的凑到曹大爷耳边嘀咕，“我嫂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那钱家的大爷都找上门来了，我嫂子一个没出门的姑娘都能跑出来斗那钱家大小姐。我嫂子能是个贤惠的么？嗨，家丑不可外扬，我哥屋里那点儿事儿都不出来说而已！”怀林说的煞有介事。 “真的？”曹大爷怀疑的看着怀林。 “真的！这种事儿我能瞎说八道么，我大哥大嫂不得抽我啊！”怀林一口咬定。 “原来哪家都是一样的啊？”曹大爷小声的自己嘀咕着。 “那是啊！不过啊，这两年也是神了，我嫂子倒是对我大哥好多了，我大哥说啊，以心换心，他对我嫂子一心一意的好，我嫂子自然也好多了。”怀林觑着曹大爷的神色，知道他算是听进去了，至于能不能做到，那就只能拭目以待了。 怀林把曹大爷送到了曹府的门口，自家去了。 曹大爷进门都想着怀林的话，一不小心差点就摔了个狗啃泥。好在一边儿的曹大奶奶见着了，一把扶住了，“怎么这么不长眼？摔了可怎么得了。” 曹大爷扶着曹大奶奶的手，转头看着面如圆盘的她，好像也没这么面目可憎了，拉着自己的时候，还是一脸关切的。要是那歌姬，定是想着怎么轻移莲步，顶多惊呼一声，哪有她这么不顾形象箭步冲上来的，就为了自己不摔倒。再者，也不一定会摔倒。 曹大奶奶被曹大爷盯得十分的不自在，嘴角抽了抽，摸了摸脸，抿了抿头发，“可是我脸上有什么？还是头发乱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生有几分姿色，甚是温婉端庄。” 曹大奶奶跟曹大爷成亲这么久，哪里听过曹大爷这么夸赞自己，心里自然高兴，脸上就染上了一层红晕。曹奶奶面如玉盘，带了几分娇羞的红晕，倒是也多了几分娇俏可人。 “浑说什么呢，别没个正经，丫头们都看着呢！”拉了曹大爷的手，说话也温柔了几分，“眼看着就要夜了，娘那边快摆饭了。你赶紧换了衣裳，这身上可是摔了哪里了？别伤了身子，可曾找了大夫看了？” 以心换心，对她好一分，便对自己也好一分。倒真真是这样的道理，曹大爷想着，不免就笑了，原来，以前总惦记她的不好，如今自己退了一步，她也能温婉可人了。如此，再好不过了。 222正文217 怀林估摸着事情差不多了,才屁颠屁颠的去孙朗的书房交差，这回的事儿可是干的大圆满。 “听说,你去了杏花楼？”孙朗挑挑眉,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已经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儿子,怀林是个练武的,身子比怀仁壮实的多,尚未成年就已经是人高马大的了。 怀林后脊梁一阵凉气穿过，冷不丁打了个哆嗦,“爹,这不是事从权宜么？我可什么都没干啊，我发誓！” 孙朗自然是知道怀林的,虽说平时有些瞎胡闹,这样的事儿还真是干不出来,要是真的有这个胆子，他娘就能直接熊他了。随即点点头，“知道你小子没这个胆子。若是敢做了这样的事情，你就别进我孙家的门了，我没你这样的儿子。”难免怀林以后有昏头的时候，孙朗这个时候还不忘了教训一下。 “知道知道！爹！”怀林撇撇嘴，原本也没干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 “你娘今日就要回来了，赶紧回去换换衣裳，这么浓的脂粉味儿，任谁都能看出来你去喝花酒了。”孙朗嫌弃的把怀林赶出去，赶紧去开了窗户吹吹风，生怕自己身上也沾上了这样的味道。月娘嘴上不说，可是对吃花酒没什么好感，只要喝了花酒回来，面上看似不露声色的，心里恨不得离自己三丈远的架势。 怀林这回的事儿算是孙朗授意的，若是被他娘知晓了，可是不得了。 柳月娘前日十三跟林太太约好了一起去海天寺，今日十五，差不多就该回来了。正想着呢，小四儿就进了屋子，“老爷，太太回来了，已经到了城门口了，这会儿功夫恐怕已经到了前街了。” 孙朗嗅了嗅鼻子，确定屋子没什么味道，立马飞快的出去，还不忘叮嘱了一句，“赶紧的，你们太太在海天寺吃斋念佛的，让董妈妈多备点儿好菜。”小四儿惦记着红绡也该回来了，也飞快追着出去了。 到了前门，箱笼什么的都已经往里抬了，柳月娘也扶着张妈妈的手下了车。张妈妈如今年纪大了，也做不了什么活计，只帮着屋子做些轻巧的活计，在佛堂伺候着，毕竟红绡的年纪还轻，沾着这些倒是不好。 “哎呦，我跟您说，太太，真没想到林家太太居然都被欺负成这样了。林太太这么重规矩的，都不得不出去躲清静，更不用说林家大奶奶了，那样的人儿，恐怕”张妈妈嘀嘀咕咕，只觉得可惜。 柳月娘叹气，拉了张妈妈的手，“你可就小点儿声说吧，到时候曹家的婆子过来，你可别说了啊！” “说什么呢？”孙朗上前两步，扶了柳月娘的手，渐冷的天气了，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了。“赶紧回去吧，歇会儿，就该吃晚饭了。” 进了门，青果儿也抱着成礼过来了，“娘——您回来啦！” “奶奶，您可回来了，成礼想死你了。”小成礼嘟着嘴，在奶娘怀里就往柳月娘身上奔。奶声奶气的成礼可把柳月娘高兴坏了，伸手抱了过来，“奶奶身上都是土，脏的很呢！” “成礼才不嫌奶奶脏呢。”说着就在柳月娘的脸上波了一口，留下一滩口水。可把柳月娘高兴坏了，心里跟喝了蜜似的甜。 成礼的机灵劲儿不怎么像他爹也不像他娘，倒是跟怀林小时候有几分相似。怀仁那个时候会哄着些爷爷奶奶，但是也没成礼这么机灵。 “娘，我抱着成礼吧，这孩子沉手，您今儿个刚刚坐车回来，马车颠簸，怕是累坏了吧。”青果儿觑着柳月娘带了疲惫的神色，连忙把成礼接过来，跟在柳月娘后面一步走着。 到了垂花门，正巧常德家的来回事儿，孙朗去了前面。青果儿陪着柳月娘慢悠悠的走着，正巧也顺道逛逛花园子。怀仁这段日子闲得很，养了不少的花草。晚秋的季节，菊花正是繁茂的时候。 “家里这两日还好吧？”才离家两日，月娘都觉得离开好久了，心上还是十分的不放心。 “还好，就是大姐来了一趟，娘不在，就说隔两日再来。我看着大姐的样子，怕是又有了。” “有了？这不是年前才生养过的，怎么又有了？可要注意身子了，这孩子！儿女双全是好命，但是也要保重好自己才是。”柳月娘咂舌，想想又问，“那小院子怕是住不下了吧？这么多的人口，这几年添了好几个孩子了，伺候照顾的奶娘跟丫头婆子也多了，怕是住不下了。明日赶紧让你爹帮着去看看哪里有要卖的房子。” 自从舟口的海运下了禁令，历阳这边来往的少了许多，空置下来的房子也多。更有许多靠着海运发了家的人，要么是去了别的地方谋生了，要么是渐渐败落的。这两年卖宅子的人多起来，黄劲松是个有本事的，更有郑克在后面撑着，渐渐的手里也有了几间铺子，虽说不是大富大贵的，小康还是足够的。这个时候换个宅子也不算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两个人的小日子也算是过得不错，只是黄家跟李家都是子嗣单薄的，如今春花跟下崽子似的生孩子，也不是个事儿啊。 青果儿笑笑，春花的事儿，自己做弟媳妇的是不好插手的。青果儿心里惦记着怀林的事儿，也不知道要不要跟婆婆提两句。怀林这几日总是往外跑，也没干什么正经事儿，总是往花楼跑，婆婆如今只在家闷着，也不知晓外面的事儿。若不是大师兄特地来跟自己出了，自己也是不知晓的。 青果儿心里想着事儿，不免就有些心不在焉的。 “青果儿，我跟你说的听到了么？”柳月娘问，小桃推了一把，青果儿才清醒过来，“哦，听到了，娘——”青果儿堆了笑，连忙点点头。“我定好好的盯着怀林。” “怀林？怀林怎么了？”柳月娘放下手上的杯子，疑惑的看着青果儿。 “啊——”青果儿着急，急忙捂嘴，怎么一着急就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呢，尴尬的笑笑，“没什么，娘——我随便说说的。” “你这孩子，想什么呢？怀林到底怎么了？可是又在外面闯祸了？”柳月娘一听怀林的事儿，就十分的紧张，怀林是个胆子忒大的。 “没，没有。”青果儿支支吾吾的，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把怀林的事儿跟婆婆说一说。 “有什么你就赶紧说吧，这孩子，你是要急死我啊！”柳月娘看着青果儿支支吾吾的样子，更是心急了。 青果儿心一横，管怀林以后会不会记恨自己呢，总归都是为了怀林好的，以后他定会明白的。 “娘——我跟您说了，您可千万别生气啊？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别激动啊。就是，就是，就是我大师兄见着怀林去杏花楼喝花酒去了！”过夜的事儿还没说出来的，喝花酒稍微情节轻一些，可别把婆婆气坏了。 “啥时候的事儿啊？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怎么，怎么就去喝花酒了呢？”柳月娘愣了一下，直接就嚷嚷开了。这几个孩子一向不用自己操心，怀林小时候还是贞娴带大的，自己一天到晚忙着生计，倒没什么时间顾及着这孩子。 现在怀仁成亲了，贞娴远嫁，倒是心思放到了怀林的身上。只是这孩子一直性子就野，说了要学拳脚功夫就真的学功夫去了。如今长大了，就更是往外跑的没影儿，嘴上答应的好好的，一转身的功夫就找不着了。 青果儿拉都拉不住，刚刚才安稳坐下的柳月娘直接就要往外跑，“娘，娘——你别着急，不过是我师兄看到了，说不得还是他看花眼了呢！”青果儿心里一慌，把手里的成礼直接放在榻上，就追出去。 柳月娘火急火燎的，撑了胳膊，甩开了青果儿，青果儿直接被甩了脚下一个趔趄，就坐到了地上。屋子里的成礼哇的一声就哭了——红绡、张妈妈还有青果儿跟小桃都忙着去拉柳月娘了，倒是没注意成礼自己滚下来了。 “哎呦，我的宝贝孙子，没事儿吧？”柳月娘一听到孙子的哭声就跟听到招魂曲似的，立马把怀林的事儿丢到了脑后，冲回屋子里，成礼自己坐在地上抹眼泪了。 “怎么看着孩子的，奶娘呢？”看着成礼眼泪汪汪的，柳月娘觉得心都被他攥在手心里了。“哦，不哭不哭了啊，成礼乖！”抱着成礼在怀里肝啊肉啊的疼着。 “可有哪里伤着了？”柳月娘忙不迭的问，可是成礼忙着哇哇大哭，哪里有时间搭理他奶奶的话。只是，听着中气十足的哭声，也没啥大事儿。小孩子磕磕碰碰的，是挺正常的事儿。 “奶娘回院子里拿鞋子去了，成礼的鞋子在花园里踩脏了。”青果儿扶着小桃的手进了屋，那一摔倒是真的伤着身子了，半边身子都觉得疼，哎呦一声低唤着。 “没事儿吧？大奶奶？太太也真是”小桃看着大奶奶心疼得不行，嘀嘀咕咕的，太太平日也疼大奶奶，这个时候怎么就不管不顾起来，果真是疼儿子多一些，媳妇儿只是外人。 “太太不过是心急了些，哪里轮的到你说三道四的了？”青果儿沉了脸，就算是主子有什么不是，也轮不到一个丫头说三道四的。这几年，青果儿经历的多了，也懂的了，有的人要约束好了才不会闯祸。比如小桃，说话总是不经过大脑，也不分场合。小桃见主子真的生气了，才讪讪的闭了嘴，哼哼了一句，“本来就是嘛，还不让人说” 青果儿龇牙咧嘴的，这一跤摔的着实疼的厉害，哎呦，没想到平时看起来这么柔弱的婆婆，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青果儿一瘸一拐的进来，小桃不知道碰到哪里的伤处了，大呼小叫的，红绡连忙帮着去搭把手。成礼抽抽嗒嗒的停了撕心裂肺的哭声，估摸着好奇或者是被吓着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娘。 “可要紧？”柳月娘忙抱着成礼，让人查看青果儿的伤势，忙着去翻伤药，“你外祖以前留的伤药还在呢，我也真是没轻没重的，把你摔疼了吧？” “娘——没事儿，我自己回去揉点药就好了，我自己懂的。”青果儿看着柳月娘手忙脚乱的，忙拉了她的手。“娘，倒是有件事儿，您得赶紧替我拦一拦，”青果儿尴尬的笑笑，“不是曹大娘让我帮着看看曹大奶奶的身子么，您也知道曹大奶奶的脾气，我能不能不去啊？” 青果儿拉着柳月娘的手撒娇，要是平日里也就柳月娘帮着挡了，正巧，柳月娘去了海天寺，曹夫人就来串门儿，青果儿是怎么都躲不过去的了。任凭青果儿能说会道的，也挡不住曹大娘盼孙心切啊。 “曹夫人又来了？”柳月娘皱了眉头，曹家的事儿可真够多的。官哥儿的事儿好不容易解决了，那歌姬也搬出去了。那边林家的小媳妇儿是个闹腾的，曹家大姐儿在婆家的日子怕是不好过。这边曹夫人老惦记着孙子的事儿，柳月娘想想都觉得头疼了。 “可不是嘛！正巧就在娘来之前，今日过了晌午就来了，我避之不及。曹大娘的日子是不好过，但是他们小两口不过结婚还没多久，不用这么心急吧？”青果儿心里嘀咕着，这也真的是曹夫人好意思开口。如今青果儿早就不给人看诊了，除非是给家里人开点方子，或者是世交，也多是疗养美容的。 这些生养的事儿，随便开个食疗的方子倒也不是什么避讳的事情。但是把脉看诊的事儿，不说曹大奶奶会不高兴，就是孙家如今也会避讳着些。 “我知道了，”柳月娘一边哄着抽抽嗒嗒的成礼，抱在怀里晃着摇着，一边赶紧安了青果儿的心，“你放心吧，你曹大娘也是个假把式，心里也是对那个无理取闹的儿媳妇儿没什么办法。下次她再来的时候，我跟她说一说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事儿。知道你脸皮薄，又是晚辈，不怎么好推拒了，娘给你做主了。” 青果儿喜出望外，拉了柳月娘的手，恨不得喊一声亲娘了，其实，青果儿自小没了亲娘，可不就是把柳月娘当了亲娘来待的？“谢谢娘了，我这六神无主的，可是难受这么好大一会儿了。” 成礼哼哼唧唧的好一会儿，在柳月娘的怀里拱着，月娘自然是心疼的不行，“可是哪里摔坏了？可难受？” “没有，奶奶。”成礼嘟着小嘴儿，勾着奶奶的脖子，使劲的缠着柳月娘。 月娘心里虽然着急，这个时候也不得不先哄孙子。 223正文218 孙家的门外停了一辆马车,五彩的幔布，叮当环佩,马车四角还挂着铃铛,在风中丁零当啷的响着,在秋日的午后甚是醒目。 就算是架着马车的车把式都是锦衣华服的，路过的人都被唬住了,只远远的看着，指指点点的,也没人敢上前来。 “这人是谁啊？看着骑着高头大马的,像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前几年朱大人经过历阳的时候我也去看了，人家的排场也没这么大。你看看，那车把式,穿的都比城里的老爷好的多。” “别乱说话，看着就不是平常的人。你看看那马车，那家有这样的马车？” “孙家这几年富贵了，先是儿子考了进士，做了官老爷。还说了谢家的亲事，如今啊，是越来越兴旺了。不是说，要不是家里的老爷子死了，那孙家的大爷如今还是官老爷呢。就是孙家的二爷更是个人物，读书好，更是人面广，真真的好人家啊！也不知道孙家二爷娶了哪家的媳妇儿去。” “这少爷也不知道是怎么富贵的人儿？” 街面上不少的人唠唠叨叨的，那华服的少爷侧耳听着，倒是莞尔一笑，让人去敲门。那门子见了这样的人物，也是吃了一惊，连忙连滚带爬的往里去通报了。 门口的小厮儿冲进去的时候，孙朗正跟柳月娘两人歇午觉呢，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倒是孙怀仁在书房抱着书看，听了这样的话，连忙跟了小厮儿出来。 这一看，吓了一跳。连忙就要拜下去，就被人扶了起来。二皇子微微的摆摆手，孙怀仁立马知道，这是不想让人知道他身份的意思。 这门口的华服公子可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的二皇子。二皇子早一扫之前的阴郁之气，如今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孙怀仁心里颤了颤，自己还没重要到让二皇子亲自来见，定是有什么事儿了。连忙迎进府里来，又赶紧吩咐了小厮儿去回禀爹娘。 二皇子一挥手制止了，“算了，我今儿来可耽误不得，就不拜见世伯伯娘了，还望海涵。我们俩人去书房谈一谈就好，若是方便，还要叨扰一下令夫人。” 孙怀仁自是无所不从的，找了丫头去通知青果儿，自己领了二皇子往书房去。 孙家的书房说的上是简陋，这些年才渐渐的买回的书，也不过是惯常的四书五经，还有就是市面上常见的书。孤本之类的藏书自然是少见的，偶尔一两本也是这两年才寻到的。 二皇子把镇纸下的书拿出来看看，笑了，“正在读论语？” “嗯，读到吾一日三省吾身了。这几年在外面忙着，读书的时候倒少，书常读常新。”孙家没这么多的钱去淘各种各样的书，家里的藏书少，就多读两遍。孙怀仁一直都是恭谨的性子，什么时候都是中规中矩的，这么多年都是这个样子。 “不用这么拘谨，不过是我们私下里说说话，又不是父皇问你。”二皇子放下了手上的书，笑看着孙怀仁，“听说你跟子珏都是唐先生的学生，你们倒是不同的性子。子珏这个人，有几分清贵公子的傲气，你倒是不一样。这样很好，这样也很不好。你要心里明白才是。” 孙怀仁跟谢子珏不一样，谢子珏是富贵人家的公子爷，想的都是自己的远大抱负。孙怀仁不一样，农家人脚踏实地的几分朴实，但是也少了几分冲力。毕竟，还要惦记着家里的老老小小。 论起来，谢子珏已经是二皇子的人了，裙带关系，孙怀仁自然也是二皇子的自己人，自然不吝惜唇舌，也要开导开导孙怀仁。 “你在扬州府的事儿我都知道，你做的很好，但是要更进一步，还要走很长的一段路。扬州知府对你青眼有加，说你他是稳重。只是，他是个厚道的，不代表谁都厚道。总归要提防着别人些才是。淮南侯府的关系，还是要维系着，毕竟也是一份助力。”二皇子点到即止，官场上哪有这么简单的事儿，就算是上司看重你，也要看皇帝对你满意不。 不小心哪位学士，哪位侍郎对你有个不满意，或者挡了别人的道儿，只能可着劲儿的抹黑你了。只能让自己的朋友越来越多，愿意挺自己的人越来越多才好。 孙怀仁笑着点头。二皇子在书桌前坐下了，“其实，今日找你也不过是路过历阳往舟口去。那边的海运明面上是禁了，舟口一直以来都是偷偷摸摸的跟倭寇有生意往来，估摸着现在也不会例外。只是，来往的不那么明目张胆罢了。” 二皇子在朝中的势力慢慢的扩大，太子爷如今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虽说王家势大，但是，王家老七夫妻两个明明白白的站在二皇子的后面，皇后母家又不断出事儿，皇帝总归对太子渐渐的不放心了。 更兼之，如今二皇子比太子爷更是有能力，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二皇子是太后一手带大的，这里面祖孙之情自不用别人说了。 皇帝如今也渐渐的放开手让二皇子去做，也算是给他机会。这次海运的事儿，禁了好几年了，大周朝的经济渐渐的也平稳了，云上那边渐渐的安稳下来。如今，皇帝又想着开海运的事儿了。 “你赶紧去收拾收拾吧，陪我去舟口走一趟。虽说你重孝在身，不过也就是九个月的斩期，如今国计民生当前，这些事儿先缓一缓吧。” 二皇子要去舟口，身边自然会带着谋士，怎么也不会缺了自己这号人。孙怀仁心里嘀咕，也不敢问出来，只是讷讷的应下了。 “哦，对了，带上尊夫人。” 孙怀仁更疑惑了，要是带上自己都十分勉强的话，还要带上青果儿到底是什么意思？ 二皇子耽搁的时候不会很久，孙怀仁也不敢问，只让人赶紧通知大奶奶去收拾行李。孙怀仁虽然不是十分的了解海运的事儿，自然也知道海运是造福沿海人民的事儿，毕竟，海运不仅仅是带动了舟口，就是舟口周边的城市，都收益颇多。 青果儿也不知道前面的情况，只是孙怀仁叫了小厮儿进来，只是赶紧的让人收拾行李，草药医书多多的带着——这是孙怀仁的意思，二皇子要带着青果儿的确奇怪，要是能解释的就是青果儿是个名医。要是有什么必须要她的事儿，恐怕是二皇子身边没有带着太医？姑且只能这么理解了。 “你们爷可说了什么？” “爷没说什么，只是让大奶奶赶紧的收拾行李。成哥儿赶紧的送到太太屋里去，这一去，还不知道多久回来呢。旅途奔波，恐怕带着成哥儿不方便。” 青果儿自然舍不得成礼的，成礼就算是小孩子，也知道爹娘要出远门了，还不带着自己，哭得撕心裂肺的，整个院子里只听到他嚎哭的声音。青果儿更是心酸落泪，好不容易出来了，孙怀仁已经等不及了。 “赶紧的吧，你去做了后面的马车，我在前面骑马。什么都别问，到时候我找了空档，就跟你说！”孙怀仁出来的急，头上的帽子都没带，只束了发，端坐在马上。青果儿只来得及目送他的背影，就不得不赶紧坐回了马车里——马车已经开始走动了。 “怀仁这孩子，出了什么事儿，前面到底来了什么人儿？这么十万火急的，成礼哭的我心里乱糟糟的。”柳月娘抱着嗷嗷哭叫的成礼，自己的泪都糊了一脸，可不是给这孩子哭的都伤心了。 “你就少说两句吧，怕是有了什么大事儿了。你儿子不是没分寸的人。”孙朗听着孙子没命的哭声，自然也是心疼的不行，赶紧吩咐人去寻了怀林来。 可惜，今日漕帮的一个兄弟做寿，怀林赶着去送礼，顺便被留下来喝酒了，到这个时候还没回来。 “赶紧的，赶紧去找你们二爷回来，就说家里的成哥儿哭了！”孙朗挥手叫人赶紧出去找，成礼这孩子平时疯的时候就忘了伤心的事儿。这个时候，要是找到了怀林回来带着他玩，估计也就没什么大事儿了。 正想着呢，怀林没回来，袁家的承文承武又来了。这两个孩子承诺了要带成礼出去玩，成礼才算是消停了一会儿。“这孩子，平时打拳玩闹的时候也没少摔了碰了，他爹娘说，以前在扬州府的时候，可是不爱哭的性子，怎么回来了倒是转了性子了？动不动就哭闹。”成礼已经三岁半了，十分的沉手，柳月娘叹气。 “在扬州府的时候，怀仁忙着府衙的事儿，她娘就是看着他，总归也有大大小小的事儿烦心。这几个月你心肝儿肉的疼着，定是被惯坏了，跟你撒娇呢！”当爹娘的时候多少没这么经心，年纪大了，小辈儿的有些什么不如意的，就要放在心上。孙朗帮着柳月娘揉揉肩，“可是累着了？以后让奶娘抱着就是。” “哎呦，哭的我都心疼死了，哪里还能让奶娘抱着？”柳月娘嘀咕着，嘴上埋怨着，但是心底里还是惦记着成礼。 224正文219 这边孙怀仁跟着二皇子赶路,倒是那五彩马车里十分的神秘。里面估摸着有十分重要的人物,每日里都是重兵把守，每日的膳食也是找人尝过了,才送进那马车里。 君臣父子,孙怀仁就算是疑惑,也不会问出来。等到了晚上的时候，等那神秘人先进了驿站，孙怀仁才带着青果儿找了个房间凑活。 “到底是什么人，这么神神秘秘的？”一路上都忙着赶路,速度一直不满，马车里虽说垫了厚厚的垫子,也经不住这么一路的颠簸。青果儿只觉得自己身子都要散了架了 “那华服公子就是二皇子,你小心些，别得罪了。这边就是平平常常的守卫，我们都要客客气气的，未必是我们得罪得起的。尤其是那五彩马车里的人，要让二皇子这么恭敬的，普天之下也没几个人，你千万小心了。” 孙怀仁细细的叮嘱着，青果儿自来不是个胆怯的人，在家里的时候这叫落落大方。在这种地方要是这样，有可能就被误解成目中无人了。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小心着些的好。 “我知道的，今儿我可是大气都不敢出。家里的孩子也不知道咋样了，你说你们男人办公差，带着我干啥呀？”青果儿的眼睛跟兔子眼睛似的，红红的，好不伤心。下午出来的时候，儿子哭的那个撕心裂肺的，心都碎了。现在想想都觉得伤心，眼泪又要往下掉了。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怀仁挠挠头，十分的头疼，青果儿不是一般的喜欢掉金豆子的妇人，定是伤心了。只好赶忙哄着，“你好好的，放心好了，成礼在家呢，爹娘照看着，不会出事儿的。” “知道不会出什么事儿，就是担心。”青果儿看着孙怀仁十分的疲惫，自己好歹做个马车遮风挡雨的，怀仁骑着马，帽子都没带，可不是要冻着了？这都是穿夹袄的天气了。“你累坏了吧？” “还好的。驿站的人定是顾不上我们了，你在屋里呆着，我去厨房看看，能不能给你烧些热水洗洗。”孙怀仁小心的点亮了油灯，等屋里亮堂堂的了，才出去。 青果儿百无聊赖的坐着，对着油灯打瞌睡。 青果儿是被拍门声惊醒的，原本以为是怀仁回来了，没想到，进来的居然是今日的那个华服男子——“二皇子万福！” 青果儿讶异了一下，就打起精神行礼。想起来自己外面的大衣裳脱了，只穿了居家的常服，脸上有些不自然。 二皇子看着面前的青果儿，倒是没觉得失礼，笑意盈盈的，“怀仁可在屋里？” “哦——啊，怀仁不在，怀仁去厨房了。”青果儿摇摇头，咬了嘴唇，这个二皇子倒是得罪不得，自己进退为难，不让他进屋么，显得失礼了。要是让他进屋也十分的不妥当，自己一个妇人在屋子里，怎么好让外男进来。 二皇子像是知道青果儿的心思似的，“我在门口等你，你回去换身衣裳，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怀仁还没回来！”青果儿连忙解释。 “不用怀仁去，只找你一个人。”二皇子笑着解释，看着青果儿如临大敌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好笑。老爷子要是知道青果儿是这个反应，不知道会怎么想。 青果儿疑惑，但是二皇子有命，也不得不从，只盼着怀仁可是早些回来才好。脱了外面的居家的夹袄，换了件见客的大衣裳，重新抿了抿头发，脸上的倒是没什么好打理的，青果儿惯来不喜欢那些脂粉。照了照镜子，可是没什么不得体的地方了，才慢腾腾的挪出了屋子。 “真的不用叫上怀仁么？” “不用，一会会儿就回来的，就是去见一个人。你别紧张，也别担心了。” 青果儿张望着，确定怀仁一时半会儿真的不会回来，才跟着二皇子去了那个神秘的小院子。这个是为五彩马车的神秘人准备的，里面站了一圈儿的守卫，都是面瘫脸，青果儿看着他们冰凉的佩刀，心里都是凉飕飕的，缩了缩脖子才跟在二皇子的后面接着进去。 院子不深，进门就看到了正房。二皇子上前敲了敲门，出来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看到二皇子跟青果儿，脸上堆了笑。 “爷早就等着了，赶紧的跟着进来吧！” 二皇子并没有进屋，青果儿跟着那中年人进了屋子，往左拐，才见到里面还有一件，隔了屏风。 “进去吧，我就在屋子外面守着。” 青果儿茫然的胡乱点头，明明是平整的地面，走着都感觉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屏风后面，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美男子，留了山羊须，跟二皇子倒是有几分神似，正靠着油灯看书呢。 青果儿贴着屏风站着，默默无语，盯着自己的脚尖看着。过了许久，都没动静，青果儿都觉得自己要睡着了。 “你就是李青果儿？”那中年美男子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手上的书，正细细的打量着青果儿。 “嗯！”青果儿点头。 “你娘可是上京回春堂的李媚儿？” “嗯。”青果儿惊骇的看着那中年美男子，要是没听错，那外面的仆从称他爷的，“爷，您认识我娘？”不怪青果儿惊骇，就是青果儿都没见过自己的亲娘，青果儿娘是难产过世的，青果儿出来的时候，她娘就已经不在了。 再者，上京回春堂是好些年前的事儿了。自己出生的时候是在上京，后来跟着祖父祖母辗转各地，最后在历阳定居下来。上京回春堂的事情实在是过于久远，更不用说还有人记得青果儿娘的名讳了。 “认得，朕，哦，我，我自然是认得的。”不错，这中年美男正是当今的圣上。听到青果儿承认了她娘就是李媚儿，当时就动容了。 原来李媚儿是上京回春堂的大小姐，也是老李家的独苗。当年少年太子在上京微服游历，也是为了给皇后也就是当今的太后寻医问药。当时太后是女子病症，看了太医的诊断，那大夫就提笔写了药方，母后果然好多了。 那是原太子妃已经过世，也就是后来的元皇后已经因难产过世了，太子看到这个大夫简直惊为天人。若是，当初元皇后遇到了这样精通女子病症的神医圣手，恐怕就不会过世了。 太子有心，自然就渐渐的发现了回春堂坐诊的大夫其实是个女子，还是个貌美的女子。太子赏识李媚儿的医术，更赏识她的爽利为人，更何况还是个貌美女子。而李媚儿也对温文尔雅又一表人才的太子一见倾心。一来二往，二人就互生情愫。直到后来，珠胎暗结。 原本，李媚儿看好了当时皇后的病症，也算是功劳一件，若是太子想要纳妃，那也是极轻易的事儿。只是，当时太子忙着去西北征战，等到他回来的时候，李媚儿已经因为难产过世了。 李家二老自然不待见这个骗子，觉得他欺骗了女儿的感情，又害了她的姓名，自然对他就没什么好气，直接打了出去。太子知道，李家二老就这么一个闺女，如今就这么一个孙女，也不敢惹他们伤心生气。 青果儿小的时候，太子还能偷个空去看看，后来登基之后，就渐渐的没时间了。等到有一日，发现上京的回春堂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的时候，才意识到，恐怕再也见不到这个闺女了。那个时候的焦灼难受，但是，自己刚刚登基，根基尚不稳，也没时间去找这个闺女。后来再去找的时候，竟然再也寻不见了。 可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二皇子找到了他的妹妹，就在历阳。 其实，当初皇帝布下了天罗地网，若不是皇后从中作梗，皇帝也不会真的就再也找不到青果儿了。毕竟，李家周围这边多的人盯着，李老爷子再低调的消失，也定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你说你是我爹？”青果儿惊呆了，自己一直以为爹娘都已经不在了，事实上，李家老夫妻俩也是这么跟青果儿说的。 “是——”皇帝十分的动容，听说，青果儿的医术也很好，跟她娘一样，擅长女子病症。俏生生的女子就站在那里，虽说已经换了妇人的打扮，也看的出来，长得跟李媚儿有七分像了，还有三分自然像极了自己。 李媚儿是娇娇弱弱的姑娘，青果儿倒是平添了几分英气，倒是有几分不同的样子。 “不会啊——我爹，我爹明明死了。我祖父祖母说，我爹打仗的时候死了，再也没回来。怎么会？”青果儿眨眨眼，好像死了很久的爹爹，怎么会诈尸了呢？ 而且，青果儿是李家老夫妻带大的，他们说的话，怎么可能有假？ 皇帝差点落泪，都怪自己，当初去看青果儿的时候，也只能远远的偷看一眼，生怕打扰了她。如今，如今这孩子竟然是不知道自己的，还以为自己在西北征战的时候已经死了。 “你祖父祖母是这么跟你说的？” 228大雷的缘分——大雷的内心独白 在清水河的对岸,远远的，我就看到了李家村的大榕树，眼看着家就近在眼前,我有些回家的喜悦,又有些担心——家里的媳妇儿定是又要唠叨赵大奶奶的那件事儿了。 赵大奶奶后来不知道怎么到了镇上赵家的老宅住着了,说是给赵家大爷守寡了。每回去镇上回来,小翠儿定会捞到一遍。 其实赵大奶奶那件事儿，原本就是收留她这么简单。当年我在山里打猎，回家的时候遭了难，受了伤，根本就干不了活，无奈之下只能乞讨回家，已经到了历阳街上，想着家里的老娘，我撑着一口气，只担心自己已经过不去这个坎儿了，也不知道娘能不能好好的活下去。我已经饿得快死了，是赵大奶奶让她的贴身婢女给了一个饼子，我才勉强撑到了回家。 这样的恩情，怎么能不记着？ 再者，赵大奶奶这样的天仙般的人物，怎么会跟了我这样的庄稼汉？不知道小翠儿的心里想着什么呢！ 再说了，就她一个就已经这么折腾了，我担心还来不及，怎么有心思去惦记别的女人？ 没事儿还玩离家出走，没来得及找到，还哭哭啼啼的。我心急如焚，要不是知道她在柱子那里过得好好的，我能放心么？这个女人真的以为我不上心了？ 如今更是麻烦了，离家出走是种病，容易习惯上瘾。如今只要闹了一点儿小别扭，把我娘的饭菜都做好了，就带着三个孩子离家出走。我娘还帮着她，我真的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 摇了摇头，我挑着担子往回走，大狗不知道怎么见着我了，立马就从林子里蹦出来，高声喊着，“爹，爹——” 这孩子，定然是惦记着我给买的芝麻饼了。椒盐烤的烧饼，沾上了芝麻，香喷喷的。果不其然，大狗一到跟前就喊着，“爹，爹，给我带饼了么？我跟二狗早饭都没吃，就等着爹爹的饼呢。” “今日怎么不上学堂去？”我从怀里掏出了包着芝麻饼的油纸包，叮嘱“记得给二狗，别一个人吃光了。” “今日夫子有事儿，给我们放假了。我昨儿就跟您说了啊。我去找二狗了，爹。”大狗这孩子如今是不服我管教的，皱着眉头说了一通，就抱着油纸包跑远了。 来不及耽搁，主要是肚子里已经咕咕叫了，早上的时候赶到镇上去把荷塘里的鱼卖了回家，就没来得及吃早饭。进了院子，小翠儿正忙着喂猪喂鸡呢，手里剁着猪草。如今家里的孩子多了，我娘的身子不好，家务的重担都压在了小翠儿的身上。 “回来啦？赶紧吃饭吧，锅里隔水温着玉米糊糊跟饼呢。小菜就在灶上，你赶紧吃吧。”小翠儿撑着右手的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头也不回的拎着猪食往后面的猪圈去了。 我到锅里看了看，一大碗的玉米糊糊，还有两张白面饼子，小菜是家里平日腌好的黄瓜，切了细细的拌了菜油，分外的香。 等我吃完了早饭，小翠儿已经喂好了猪，麻利的把灶上的碗筷洗了，泔水倒了猪食桶里，兑了两舀子米糠。手里忙活着，嘴上还不闲着，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今日去镇上，可见着赵大奶奶？漂亮吧？” “没我媳妇儿漂亮哩，我去找她干嘛？”看吧，果真这么问了呢，我默默的掏出了买了鱼的大钱给小翠儿，“你数数。今日卖了三十斤的鱼，但是镇上的鱼今日不值钱，才五文钱一斤。你看看对不对，还给大狗二狗买了几个芝麻饼。” 小翠儿把大钱都收起来，“没去就好，就怕有的人去了不承认哩。” 我只能陪着笑脸，搓了搓手，拎了锄头在手里，“我去地里种黄豆去了，眼看着就要秋收了，赶紧种些早黄豆，省的到时候忙乱。等到收完了稻子，黄豆也老了，拔了黄豆杆子，还来得及种小麦呢。” 如今家里的地多了，活计都扛在两个人的肩头上，小翠儿在家忙活已经很辛苦了，后面养了四只猪，每天剁猪草，清理猪圈就够她受的了。地里的活计我多干些，她就少干些。 “猪圈等着晚上我回来了清理吧，小猪喂大了，吃的多拉的也多，扫猪圈够你受的。”临出门，我忍不住交代。小翠儿原本就生的纤细，干重活我心里总是舍不得。 “知道啦！唠唠叨叨的，一点儿不像个汉子，我做了午饭给你送过去。” 小翠儿的欢脱性子不改，别人都说小翠儿是个二愣子。其实她十分会过日子，心里有成算的，对娘也十分的孝顺。如今，娘可是不用干活了，每日里都在村口的大榕树下，带着小孙女晒太阳。 每天都能把我指挥的团团转，就是大狗二狗都会呼来喝去。“大狗，帮娘烧火！”“二狗，帮娘洗菜！”但是两个孩子知道听她的话。原因无二，每次干了活，小翠儿定会给这两个小子做好吃的。 两个孩子吃的桃子杏子也被她收起来，在房前屋后育了小苗，种了果树，如今院子里多了好几颗果树。不说夏天的时候乘凉有了去处，就是等到秋天的时候，几个孩子也有几个果子吃，倒是欢喜。鸡鸭养了两窝，两个孩子跟娘每天都有鸡蛋吃，早上的时候还有咸鸭蛋就着玉米糊糊。 如今，渐渐的说小翠儿是二愣子的人也少了，看看咱家过得日子就知道，小翠是个好的。村里勤快贤惠的媳妇儿多了去了，也没几家日子过得这么红红火火的。又是有一说一的性子，跟村子里的人也没什么矛盾。 就是小翠儿娘都觉得小翠儿跟换了个人似的，每回闲下来都想要来家里住一段日子。 扛着锄头走在田埂上，水田里的秧苗横平竖直的，一汪一汪的水田看着就十分的舒心。家里的四亩水田都种上了稻子，倒是别的地儿小翠儿怕我一人插秧累着了，都种上了棉花，正巧，也能卖钱交税。水稻都留着做家里的口粮，两个孩子都不爱吃玉米糊糊，就爱吃大米饭。 “大雷，去地里啊？”迎面走来的正是二牛跟四牛两兄弟，他们如今孩子都成家，算是了了心事了。四牛家的柱子跟墩子更是出息，去了孙家的铺子上帮忙，如今已经是管事了。墩子还会功夫，说是跟着孙家的妞妞去了云上了，估计是有大出息了。 “哎，二牛哥，四牛哥，你们回去啦？回去好，歇一歇，孩子都成家了，该享享福了。”也知道我跟小翠儿以后有没有这样的好福气，要是大狗跟二狗也都成家立业了，就把他们都分出去单过，只守着娘跟小翠儿过，定然也是好的。 四牛哥开心的笑，“我家的柱子跟墩子是管不着哦，石头小子不肯让我们在地里干活咯，直接把我们赶回去了。我们还算是有一把子力气，辈分也小，真的到大榕树下晒太阳去，没得被人笑话的哩。” “呵呵，那就回去抱孙子呢！”柱子媳妇儿已经给四牛哥添了两个孙子了，提起这事儿，四牛哥的笑就晃眼，“也是咯，年纪大了，回家抱孙子去了。” 我忍不住想，要是我也到了这么大的年纪，要是不种地了，我还真的不知道干嘛哩。 中午小翠儿送饭的时候，把这事儿跟小翠说了，小翠儿狠狠的白了我一眼，“真是作死，劳碌命啊你，有的歇不知道歇劲啊？”麻利的拿了钉耙把种上黄豆的行间拉上些松软的泥盖上，这么才能黄豆苗才能出的好呢。 “呵呵，陡然没活儿干了，估摸着也不习惯呢。”我喝了一碗蛋花黄瓜汤，才靠着树歇力。太阳大的很，干了半天的活计，倒是真的有些累了。 “要是有的歇劲，我肯定是巴不得的。就是没这样的好命啊。”小翠嘀嘀咕咕的，“今年的水稻不知道收成怎么样呢，若是收得多了，也能屯些水稻了。三个孩子呢，读书要花钱，娶亲要彩礼，小的嫁人也要准备嫁妆。以后分家也要给他们置了房子、买地。生了孩子也要带孙子，总归，也不得你清闲的。” 我想着，若是一直这样也挺好的。 小翠儿跟我娘好的跟亲母女似的，小翠儿娘都说，闺女算是白养了，知道疼婆婆，亲娘倒是照看不到许多的。跟咱家相比，村子里的大多数媳妇儿跟婆婆就像是前世有仇似的，鸡飞狗跳的。这也是我的福气。 四嫂子也算是贤惠孝顺的媳妇儿了，四牛哥可是不止一次诉苦了，说四嫂子对公公婆婆是恭恭敬敬的，等到屋里对四牛哥撒气。四牛哥也知道四嫂子这样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只自己忍着。 若是以后大狗二狗娶了媳妇儿，也不知道两个儿媳妇儿是怎样的性子，若是小翠儿受了气，心里怕是不好受。 “想啥呢？不干活啦？”小翠儿直起腰擦汗，高声喊着。 “哦——来啦来啦！”我站起身来，接着种黄豆，还有半亩地，估摸着今天下午就能种完了。“我想着啊，以后大狗二狗娶了媳妇儿，要是你跟她们合不来，可要怎么办。” “有啥合不来的？又不靠着她们过日子，咱得分家啊！人一多就是非多，咱分开过，乐得自在。”小翠儿想想不放心，又接着道，“你得照顾我啊，等我死了才准死呢。若是真的被儿媳妇儿欺负了，咱儿子只知道心疼媳妇儿，可不就是你媳妇儿受委屈了？” “是是是，我得守着你呢！”我忙不迭的点头，可不是不放心么。 要是我走在前头了，她要是再闹离家出走，也不知道小的几个有没有良心去找 229正文222 曹府最近消停了许多,曹大奶奶跟转了性子似的,好些日子没吵闹了。跟官哥儿的日子也是过得蜜里调油似的,只是，曹举人被移到了后面的院子去。吃穿用度,伺候的丫头小厮儿份例不变。因为是曹大奶奶发的话,也没人敢说一个不字。气的曹举人大骂官哥儿夫纲不正,又骂曹夫人没安好心,巴不得自己早死了。 曹夫人对曹举人那是早就冷了心，原本照顾他也是顾及着年轻时候的夫妻情分罢了。家里媳妇儿对自己好多了,也管不着那曹举人了，只安心过自己的日子。再者，曹举人从院子里挪出去了,也清净了不少。如今吃斋念佛做做针线,自在的很。 这一年的冬天特别的冷，刚进腊月，那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就纷纷扬扬的落下来。历阳的码头上也早就被覆上了厚厚的白雪，今年的南北货也算是艰难了些。漕帮怕意外，一早就封了码头的货运。 袁承云一早听掌柜说货栈的米粮出不去，就赶到了码头上，恳求漕帮的人赶紧通融通融。那管事的咂咂嘴，“袁大爷，不是咱不帮您呢，是咱也下不去水啊。” 白茫茫的一片大雪，喝水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就是千金锤往下砸，都没砸穿，只在冰面上划开了。袁承云看着仓库里满满的米粮，愁得满嘴都是泡。 袁家的货栈是家里最挣钱的交易呢，要是年前的米粮出不去，隔了年，那就是陈粮了。等到了夏天，麦子稻子收上来，这些库存的米粮就只能降价处理了。到了梅雨天气更是愁人，一个不小心就上霉长毛了。 “二舅，这可要怎么办？咱家的货仓里堆着的都是米粮呢，要是去不了北边，那就亏大发了呢！”袁承云靠着火炉子烤火，脸被冻得通红，也来不及坐马车，直接骑了马就过来了。靠着火炉子，立马就打了两个喷嚏。 孙朗烤着火，吃着糯糯的豆沙馅儿汤圆，甜丝丝的，好吃的紧。看着袁承云犯愁的样子道， “还有多少粮食呢？” “多着呢，码头上的几个货栈的仓库都堆满了米粮，估摸着得有五六千石粮食。”袁承云想着心里就打鼓，要不是自己贪心，听了二舅的话，早早的收手了，就没现在的事儿了。原本新粮上来，已经运了好几船过去了，如今不过是想趁着过年的时候，再好好的赚一笔。没想到，砸手里了。 当——孙朗手里的勺子就落到了碗里，抬头急道，“我不是跟你说不要这么再屯粮了么？” 柳月娘看着孙朗要发作的架势，连忙就站起身来，把孙朗手上的碗接了，嗔了他一句，“凶什么，把承云吓着了。承云，早上出门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吧？着急归着急，早饭还是要吃的，让你二舅想想怎么办，我们先吃点儿早饭。” 柳月娘拉了承云做了，盛了满满的一碗汤圆儿塞到承云手上，“你尝尝二舅妈的手艺，有芝麻馅儿的，有豆沙馅儿的，还有花生馅儿的。昨儿个怀林跟成礼闹着要吃要吃的，我就赶早做了些。” 柳月娘拉着承云的手，冰凉冰凉的，承云端着碗的手都有些哆哆嗦嗦的，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冷的。 这孩子十三岁就自己独当一面了，袁仁山也真是放心他。这么多年都是顺风顺水的，没想到这回栽了。 袁承云抱着碗，食不知味的嚼着汤圆，其实柳月娘的汤圆做的极好，但是袁承云现在完全没有心情，再好吃的东西都觉得味同嚼蜡。 孙朗看着袁承云的样子也是心疼，袁家虽说有三个儿子，承文承武还小，还是半大的娃子，可不能顶事儿，就是现在还一天到晚就只会闹腾着玩呢，可不就靠承云一个人撑着门面。这孩子已经十分不容易了，孙朗也不忍心埋怨他，“你爹可知道？” 袁承云咽下了一个汤圆，差点儿被噎到了，结结巴巴的接到，“不，不知道呢！我爹我娘都不知道呢。”袁承云涨红了一张脸，这个事儿要是被爹娘知道了，可是不得了了。爹那个火爆的脾气，定然会生气的。娘的身子不好，可不能为这事儿操心了。 孙朗叹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喝点儿汤水，别着急，不告诉你爹娘。这事儿啊，二舅包圆了，肯定不给你爹娘知道，行吧？” 袁承云忍不住梗塞了，红了眼睛，“嗯——”抽了抽鼻子，接着吃汤圆儿。 孙朗安慰着袁承云，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呢。孙家是不做米粮生意的，庄子上出息的，顶多卖掉些花果杂粮，莲子花生之类的，或者圈养的猪羊，河里的鲜鱼。稻米小麦基本都留着庄子上跟府上吃用就差不多了。孙家以前也是种田的农户人家，也不想克扣了庄子上的佃户，收的租子就少。 再者，历阳的米粮铺子就这么几家，人家生意原本做的好好的，也不好无缘无故的就抢了人家的生意。 怀林吃的多，吃完了两碗汤圆才丢了碗，还嚷嚷着要再来一碗玉米糊糊，混着流油的咸鸭蛋吃下去了。别说他只顾着吃，还竖着耳朵听着爹跟承云表哥的谈话呢，“这么麻烦做什么？明年开了春，就不要进货了，把这些米粮送出去就好了。就当是年前屯下的货，这样不就成了？” “哪有你想的这么简单，这一仓库的粮卖不掉，你大表哥这个年都过不安稳。年前那叫新粮，北边要买的多着呢。等到了来年，这新粮就成了陈粮了，可就不好卖了，卖也卖不出价钱了。卖不出价钱还不算事儿，最怕直接砸手里了。”孙朗摇头叹气，眼看着已经腊月，这么冷的天，现在河水就已经结冰了，再怎么想办法也是没用的，定然是运不到北边去了。 怀林犹豫一下，“要不我去找漕帮上的兄弟商量商量？可是有法子能往北边去一趟？”怀林跟漕帮上的兄弟关系不错，平日里称兄道弟的。 孙朗摇了摇头，“若是往日定不是什么难事儿，看你大表哥愁成了这个样子，就知道定然是不成的。要是能走，漕帮上的兄弟肯定早就帮着跑一趟了。” “是的，千金锤砸下去，冰面动都不动，是实在没法子了。”袁承云闷闷的说道。 怀仁听着大家的话，若有所思。 吃完了早饭，大家也没想出什么好的法子出来，袁承云颓然的回去了，孙朗叮嘱着不要心急，“你也莫跟你爹娘说了，害的他们担心。我想想法子，先瞒着。” 袁承云骑马回去，远远的望着他的背影，孙朗才叹了口气。又蹙了眉头，粮食的事儿可如何是好。 “你也莫担心了，路到桥头自然直。”柳月娘看着孙朗犯愁的样子，也担心不已，只能说些话安慰他，让他也定定心。心里也有些担心承云，这孩子长这么大，还没这么让人担心过，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这回怕是真的遇到坎儿了。 想是受到了家里沉重的气氛，一向闹腾的成礼也十分的懂事听话，不在爷爷奶奶面前闹腾了，进进出出都是蹑手蹑脚的，规规矩矩的。惹得月娘一阵欢喜，“真是大孩子，明年就要去学堂开蒙了，可是懂事了不少。知道你爷爷想事情，都知道轻手轻脚了。” 怀仁眉头忍不住抖了抖，这小子这样就是懂事儿了？自己五岁的时候就知道骗了奶奶的花生豆儿给贞娴吃了，还能帮着家里做些轻巧的喂鸡，择菜的活计了。不用家里管教着，就晓得要读书认字了呢。 果真是隔代亲，看看娘宠着那小子无法无天的。 成礼抿着小嘴儿笑，还伸了爪子似的小手捂住了柳月娘的嘴，小声的说，“爷爷在想事儿，不要吵着了。”献宝的样子着实逗人，怀林忍不住咯咯的笑起来，换了成礼一个白眼，好像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儿似的。 到底到了腊月底的时候，袁承云的米粮都没有卖掉。历阳城的这个冬季倒是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回大雪，靠城门的几间破屋子都被大雪压塌了。那里的乞丐们也冻得哆哆嗦嗦的，冻死了不少人，饿死了不少人。要是往年，捱一捱，这个冬季也就过去了。 还有些家里原本就不怎么宽裕的人家，到了过年的时候更是青黄不接了，也只能到大街上乞讨来了。 历阳的大户，家家户户或多或少都开仓放粮，或者开了粥铺施粥。孙家也不例外。 还有人帮着搭了建议的窝棚，只能勉强住着人。 只是好景不长，要是偶尔一天两天还成，这么多的人，一个冬天下来，也够呛的了。不少人家66续续的关了粥铺，只有几户人家还坚持着。 孙家在城外的庄子上的收成不错，地窖里的粮食足足的，也经得住这样的折腾。 袁家更是管饱，承云每日里忙的脚步沾地，跟孙朗道，“二舅，咱家以前的日子算是过得不错，我可没经受过快饿死的感觉。但是我爹说了，我爷奶是饿死的呢。当年家里穷，遭了灾可不就是饿死了，只剩了些粮食给我爹一人长大了。如今雪灾，这么多的人遭了难，咱可不就是要好好的接济他们？不然可得不少孩子跟我爹似的，没爹没娘了。” 承云也不再担心货栈的粮食卖不出去了，只管着这些难民的吃喝。 可惜，袁承云是一片好心，没想到居然被人惦记上了。 第230章 惦记的人也不是旁人,正是历阳的钱家。 话说都已经到了腊月二十三小年夜，历阳人对小年夜十分的重视。袁仁山早早的就吩咐好了，袁家特意提前杀了几头猪。早晨飘着小雪，粥铺的门口炖了一晚上的猪肉，那香味儿都飘出去很远。腊月二十三去粥铺的人,都分到了一块肉吃。 这在历阳算是头一份的了，原本袁家的粥铺就已经够惹眼的了，这下算是出了大大的风头了。灾民们自然是感恩戴德的，说袁家是个大善人。袁家的粥铺更是被堵得水泄不通的。 正巧，钱老爷从乡下收租回来,打马经过，正巧就看着袁家分猪肉呢，闻着肉香，小眼睛滴溜溜转，就动了心思。 说起来，钱家算是历阳的大户，钱家也不缺钱。但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钱老爷又不是什么良善的人，是什么龌龊手段都使得出来的。以前，钱家老太太是个有骨气的，只是钱老爷也是个混账的东西，但是好歹那个时候对钱家大爷约束的也多。前两年，钱家老太太去了，钱家大爷如今成了钱家的当家人，更是无法无天了。 因为下雪，原本就是天冷地滑，钱老爷去乡下收租十分的不顺。若是往年，应该是进了腊月就要去收租子了，但是今年进了腊月就是下雪天，等啊等的，等了大半个月，实在是熬不下去了，才去了乡下收租，但是，在路上打了几个滑，租子收的也不开心。不少佃户都活不下去了，直接把房子屋子扔那，逃难去了。可不就是人去屋空。 现在看着袁家这么火热的在施粥，钱老爷心里就更加不好受了，窝着一团火——这里面的灾民可能就有自家的佃户呢。 原本钱老爷也是不敢惹了袁家的，毕竟袁家跟孙家是亲戚，孙家跟上京的谢家又是姻亲。谢大人是历阳知府，孙家如今出了一个官老爷，钱老爷就算是动了什么心思，也只能放在肚子里。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孙家的老爷子老太太走了，孙怀仁在家赋闲，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复官呢。再者，钱老爷对这些事情也不是十分的了解，只记得，钱夫人的一个远方的表叔在任的时候遇到同样的事儿，一直到死都没有在被朝廷起复重用。 这不就是说明，孙家算是走到头了？ 钱老爷在家越想越觉得有理，新纳的雪姨娘看着老爷抱着茶杯一个人都笑得欢喜，也知道他心情是极好的，连忙软□子伺候着。钱老爷看着怀里的美人，心里一动。 要说，如今钱老爷有了这么大的胆子，也就是跟如今的历阳知府沈知府的关系极好。 新任历阳知府是打西北走关系到历阳来的，一进知府大宅，就觉得不错。为什么呢？ 历阳的商户最多，要做生意，自然是要给知府走走关系的。沈知府一进知府的后宅，那些个送礼的就从大门口排到了巷子尾。沈知府原本在苦寒的大西北，哪里有过这样的待遇，立马就看花了眼。金钱、美人、田地，那都是来者不拒的。 钱老爷送进去的两个双生子姑娘，都被抬了姨娘，深得沈知府的欢心。这个雪姨娘，就是沾了那两位妹妹的光，被抬成了钱家的第三十三房姨奶奶。钱老爷也算是捧在心上的，府里有了什么好的，除了钱夫人那边外，那都是紧着这位三十三姨奶奶的。毕竟，她的两个妹妹都成了知府家的姨奶奶了，这个面子是要给知府大人的。 钱老爷觑着雪姨娘的神色，沉思一下，才开口道，“我看着你两个妹妹跟你也有半个多月没见了，明日带你去沈大人府上，见见你两个妹妹吧。” 雪姨娘心思一转，自然知道自己倚仗的是什么，不就是两个妹妹是知府府上受宠的姨娘么，这点自己肯定是要抓住的。这就是自己的本钱，也就笑吟吟的，嗲声嗲气的应了，冲着钱老爷抛了个媚眼儿，“还是老爷最好，时时刻刻惦记着奴家，便是死了都觉得值了。”又小心翼翼的问道，“老爷是不是有什么吩咐？” 钱老爷满意的笑了，雪姨娘比起来她两个妹妹，实在是算不上好看，但是钱老爷对这个雪姨娘是越来越满意了。雪姨娘极会看人眼色的，什么事情都能办的妥妥帖帖的。 “嗨，不就是让你去看看你两个妹妹么，顺便啊，给她们送点儿东西。我啊，跟沈大人好好的喝一杯。”钱老爷想着袁家的那些个米粮哗哗的往外流，可是心疼。恨不得一晚上都睡不着了，赶紧去找那沈大人好好的谋算谋算。 等到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钱老爷就迫不及待的带着雪姨娘往沈大人府上赶了。到了年底，沈大人除了收收礼，衙门里也没什么事儿了。 沈夫人那边不过是走个过场，雪姨娘毕竟是来探望两个妹妹的，自然就跟着妹妹们去了院子里聊天说话。沈大人知道钱老爷定是有事上门，两人自然是书房说话。 钱老爷一眼就扫到了沈大人桌上的那个翠玉白菜的笔筒，青翠欲滴，甚是惹人喜欢，就知道定是价值不菲的。“呦，沈大人这又添了财（菜）了啊！” 沈大人嘬了口茶，嘿嘿笑了两声，眯着眼睛看着那翠玉白菜也是极喜欢的样子，“嗨，袁家的小子定要给我做笔筒的，也不知道哪里找了这玩意儿。你也知道，我是个读书人，最爱舞文弄墨的，若是别的东西，还真不一定喜欢，这笔筒，我一见就爱不释手了，也就没客气。” “那是那是，这文人么，可不就喜欢这些文房四宝的东西。可惜啊，草民是个粗人，可找不到这么精致的玩意儿。”钱老爷一听说袁家的小子，就想起来今天早上经过的时候还在施粥的袁家粥铺，“可是袁家大爷袁承云？” “可不就是他么！”沈知府呵呵的笑，得意的看着这个翠玉白菜的笔筒。说起来，钱老爷送的东西也不少，但是都没这个翠玉白菜的笔筒来的贴心（当然，那对双生子姐妹除外）。 “哦——果然是他啊。”钱老爷呵呵的笑，打了个哈哈，又凑到沈大人的耳边，“说到这个袁家大爷，我倒是有些事情要跟大人说呢。昨日啊，我从乡下收租回来，就看到袁家的粥铺在施粥” “哦，这个事情啊”袁家粥铺的事情，沈大人自然是知道的。 “我说啊，这都是大人有大量。但是外面的那些百姓不知道啊，您都不知道，如今啊，人人都念着袁家的好，袁家是菩萨心肠。是，这袁家能够出钱出力帮助灾民自然是件好事儿。”钱老爷在沈大人耳边嘀嘀咕咕的，“要我说，这就是袁家轻狂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要大人您出面了，您才是咱们历阳的父母官呢。再说了，袁家的生意还不是大人照拂着，才有这样的财力。要我说啊，这百姓只念着袁家的好，倒是把我们大人都到一边儿去了呢！” “外面，外面是这么说的？”沈大人脸立马掉了下来，大早上的好心情，一下子无影无踪了。 “嗨，我这都是说的好听了，还有更难听的呢。人家说啊，大人您自己躲着不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倒是袁家那边自己掏了银子买米开了粥铺我隐隐的听着” 钱老爷欲言又止，沈大人气的脸由黑转白，看着那翠玉白菜的笔筒都觉得不顺眼了。 “你说，有什么好吞吞吐吐的。” “有些不好听呢，我还是不说了吧！” “你说就是了，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有什么不好说的？”沈大人气的脸红脖子粗的。 “嗨，就是那些百姓不懂事儿，您听了可千万别生气。你可别生气，我说了啊？”钱老爷看着沈大人真的生气了的样子，就知道事情成了，“那些人传说，沈大人是个黑心黑肺的，只知道收礼，不知道办事儿的。还是原先谢大人在的时候好，为民着想。要不是袁家，大家都要家破人亡了” 沈大人气的摔了杯子，滚烫的水，上好的紫砂壶，直接就砸在了青石板上。 “大人，大人，消消气，消消气，可别气着了自己的身子。”钱老爷连忙安抚沈大人，帮着他顺顺气儿，“我就说我不说吧，看您，被气着了吧？”说着就狠狠的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子，“就是我多嘴多舌的，让大人平白无故的受了这么大的气。” “啥平白无故的？若不是你啊，我还不知道外面是这么说的呢！”沈大人气了个倒仰，“真是气死我了！谢大人算是跟我有些交情。我对孙家袁家的照拂还少了？要不是因为我，袁家如今能有这么大的家业？就说批条子，我都是多照顾着些他们的。如今倒是换了这么个名声。” 这个话说起来也不错，沈大人给两家批的条子是不少。但是，这可不是沈大人照顾两家，孙家跟袁家惯常是不吝啬的。除了不送女人，这些暗地里的送钱送礼的事儿，那是给的足足的。就这翠玉白菜的笔筒，一般人可找不着。这是袁承云托人找的上好的翠玉，找了扬州府最好的雕玉的匠人雕出来的，只此一件。 要不然，沈大人就算是看在谢大人的面子上，也知道不为难孙家跟袁家就好了，也不一定就要多多的批条子的。 但是，沈大人自然不会把收礼的事儿说出来，只计较批条子的事儿了。 “你倒是说说看，我是不是多照顾他们一些的？一群白眼狼啊！白眼狼啊，养不熟的白眼狼！” 钱老爷内心狂笑，憋着笑连连点头，苦着一张脸帮着附和，“是是是，他们就是一群白眼狼！大人处处为他们计较，他们倒是这样对大人的。” “要我说啊，也不是没有办法。要是当初袁家把粮食都交给了大人，让大人出面去开粥铺，那就好多了。百姓们自然不会知道这都是袁家的功劳，只会记得大人。您说呢？” “你是说？”沈大人心里一动，看着钱老爷。 “大人，您定是明白的。我不过是动了些小心思，别的事儿，大人肯定比我懂的多。”钱老爷点到为止，两人相谈甚欢，到了午后吃了饭才回去。 第231章 这到了晚间,钱家送来的两个小妾，受了姐姐的“点拨”，更是好好的为沈大人着想了一番。 芙蓉帐里，沈大人左手一个右手一个，美人在怀。 “老爷,我听说袁家铺子的少东家在城门口施粥呢，那一日日的，城里这么多的灾民，都管吃饱呢。”左边的月姨娘勾着沈大人道。 “管吃饱都是前几天的传闻了，我听说啊,小年夜的时候啊，还给每人分了肉呢。说是袁家前几日就杀了猪，一直准备着呢，那肉香啊，飘到几里外都能闻到。老爷，您说，这可真是没看出来呢，原来这袁家这么有钱啊。”右边的活泼些的燕姨娘就有些咋咋呼呼的，说的好像是她真的见到的一样。 “嗬，没看出来啊，你们一日日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外面的消息知道的还不少。这事儿啊，老爷我也听说了，你们说说看，要怎么办才好呢？”沈大人心下欢喜，狠狠的在右边燕姨娘的脸上狠狠的嘬了一口，才放开了。 月姨娘一向没燕姨娘活泼，直接给燕姨娘使了个眼色。 燕姨娘嘟着嘴，一脸的不满，撇了撇嘴，“老爷，要我说啊，这么多的米粮施舍给灾民，倒是对大人吝啬的很。我看着袁家到府上来的时候，给我们姐妹送的东西，可真的是入不得眼的。您知道，前日进府，那袁家大奶奶居然就给咱们各人送了半筐梨子苹果。说是给咱吃个新鲜的瓜果来了。我就不知道了，这苹果梨子有啥新鲜的，谁没吃过似的。别人家的太太都送的各式的首饰，或者其他的古董字画。只有这袁家忒不给面子了。” 燕姨娘跟月姨娘进府之前，过够了苦日子，对于黄白之物，有些痴迷，这个跟沈大人倒是十分的相似。 沈大人憋了笑，脸皮涨的通红，“你啊你啊，说你吧，你又要觉得委屈，不说你，要是这样的话传出去，可不是要丢了我沈家的脸面？”沈大人摇摇头，“那袁家送来的才是最稀罕的呢，梨子苹果多是夏秋的水果，现在哪里买得到了？袁家送来的这些啊，还不知道从哪里收罗回来的，有钱都是买不到的。” “啊——这么稀罕啊——”燕姨娘睁大了一双杏目，一脸的不可思议。 “那是了啊！那你前些日子去了那钱家做客，可曾给你摆出这些梨子苹果来了？” “那倒是没有。”燕姨娘不好意思的往沈大人怀里躲，“咦，想想倒真是这样，那日去的时候也就是吃了些糕点，茶水倒是极好的。但是，就是没见着这些，金桔倒是见了一盘儿。” “金桔是冬天的，自然不足为奇。这些梨子苹果的，可就别送人了，你那个姐姐雪姨娘心里比你有算计。进了咱们沈府的门，就不能被人欺负了去，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成算才是。”钱老爷的名声不好，就算是送了两个绝色的美人给自己，但是也不能被牵着鼻子走。不过，算计掏空袁家的主意倒是不错。 “还是老爷见多识广，我们姐妹不过是穷苦人家出身，哪里知道这些啊。还当送了这些都是轻慢了呢，跟着老爷才是我们的福气呢，不说这日子过得好，就是见识都见长。”一直不作声的月姨娘柔声细语，说着沈大人心里十分熨帖。 “以后啊，多跟夫人说说话，陪着她散散心。夫人如今怀了身子，心情好了，你们的日子也好过些。我跟夫人都十来年不能添丁了，这回真真是没想到啊。”沈大人得意的笑，欢喜之情溢于言表。沈大人能说这话，就是真的欢喜这两朵姐妹花了。沈大人虽然在女色上荒唐了些，但是府里的事情都是听沈夫人的吩咐。毕竟两人年少夫妻，情分非比寻常的。 “我跟月姐姐是上杆子的去照顾夫人呢，但是夫人好像不是十分的欢喜。姐姐昨日做了汤送过去，夫人也没喝，直接给了下面的婆子喝了。”燕姨娘嘟嘟囔囔的嚷着自己的委屈，沈大人听着笑吟吟的，也没做声，但是心里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月姨娘知道沈大人不欢喜听这样的话，扯了扯燕姨娘，让她闭了嘴。 沈大人出了衙门，就被门口的管事拦住了， “大人，夫人说今日下了衙，让您立马回去呢。”那管事来的急，就算是大早上的，额头上都被惹出了一脑门的汗。 沈大人心里一惊，生怕是沈夫人不好了，也来不及听管事说完，轿子也不坐了，翻身上马，直接就打马往回奔。到了大门口，两条腿直打颤，走都走不动了。沈大人已经是四十多岁的年纪了，头发花白，晚上跟姐妹花共度良宵，早就透支了体力。心里又十分着急，直接让一个小厮儿背了自己往夫人的院子去。 进了院子，里面欢声笑语的，月姨娘跟燕姨娘并几个老姨娘正围着沈夫人说话逗趣儿，好不热闹。门口的张姨娘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被小厮儿背进来的狼狈不堪的沈大人，立马尖叫着冲了出来。 “哎呀，老爷啊，您这是怎么了？”张姨娘早已年老，身子相当肥硕，直接扑上去，差点儿就把那背着沈大人的小厮儿直接撞翻了。沈大人一颗心提在嗓子眼儿上，生怕她再来。 沈大人赶紧站起来，让小厮儿扶着自己进了正屋。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平时看着热闹，现在倒是没心思了。“我来看看夫人的，你们没什么事儿就散了吧。” 众姨娘看着沈大人脸色不好，也知道这个时候惹不得，赶紧散了去。 沈大人大喘气，喝了杯茶，都觉得心里发虚。“找了管事这么急匆匆的叫我回来做什么？我还当是出了事儿呢，这一把年纪的，骑马可把我累坏了。现在走路还打摆子呢。” “也没什么要紧的大事儿，我就是听燕姨娘说，你要找袁家的麻烦？”沈夫人慢慢的站起来，毕竟年纪大了，才怀上了这一个，小心翼翼总归没错。 沈大奶奶见婆婆站起来，立马起身扶着。 “这个燕姨娘，怎么什么瞎话都说？”沈大人气闷，这个燕姨娘平时看着欢喜，是个活泼的性子，但是这样的事情铁定不能跟她说，这张嘴，总是封不住。 “您啊，有什么事儿，还是不要跟这样的奴才秧子商量。说不得就成了祸事了。” 沈夫人等沈大奶奶出去了，才语重心长的道。“我也劝一句老爷，在上京的时候，谢夫人当初也跟我透过话。想必，谢大人定然跟老爷也有话说的。如今，谢家三兄弟都得了好差事，定然是皇上喜欢看重的。”沈夫人是大家闺秀，里面的弯弯绕绕自然是清楚的，可不是那些玩意儿们可以比的。 沈夫人知道沈大人贪，但是，大周朝的官员哪个没得了下面人的孝敬，水至清则无鱼。再者，家里的生计就靠了沈大人的那些俸禄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贪也要有个度，要是小贪自然不会有人计较。听那燕姨娘的意思，沈大人是要跟着钱老爷把袁家掏空了，这可是万万不行的。 不说袁家后面的复杂关系，就说这边袁家被挖个精光，历阳的商户定会人人自危，沈大人这个知府怕是也做不稳了。而且今年还遇上了大雪，要是有人弹劾，那可是严重了。 好在沈大人还是能够听得进去沈夫人的劝告的，一来二去也算是听明白了。 “要我说啊，老爷不如跟全城的富户商量着，各家都出点儿力，咱们就以衙门的名义帮着赈济灾民。这样，老爷的名声好了，自然高升有望。再者，米粮都是从老爷手里过的，里面多多少少的，总归有您的好处的。您说呢？”沈夫人说的口干舌燥的，抿了口茶。 “夫人说的有理，还是夫人想的周到啊。我也不是真的不管不顾的人，这不是钱老爷这么一怂恿，我就懂了心思，嘿嘿。”沈大人搓着手。 沈夫人挑了挑眉，“就是那燕姨娘月姨娘的便宜姐夫吧？要我说啊，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啊，大人以后还是少搭理。这不，想的什么馊主意，差点儿就要了老爷的前程不是？真的被御史弹劾了” 沈夫人还没说完，沈大人就气咻咻的出了口气，“真没想到，这个钱老爷差点儿引来了这么大的祸事。我看袁家的小子也是不错的。听说啊，袁家的夫人也是高龄产子的，到时候啊，也叫她多进府来陪陪你才是正经。” 沈大人明白了过来，也留在了夫人的院子里吃了午饭才出去。进了书房，屁股还没挨着椅子，外面就有声音，随即小厮儿就说是燕姨娘来了。 “来做什么？书房是她一个后宅妇人来的地方，让她回去，关了半个月的禁足。”沈大人想着沈夫人说的被御史弹劾，就觉得后脑一阵阵的冷风。也就厌弃了钱老爷，燕姨娘虽说是美人在怀，但是也是带毒的花儿，小心着些才是。 第232章 “大爷,沈大人来了！沈大人来了！” 外面的小厮儿高喊着，挤过了水泄不通的人群，找到了靠着粮仓眯眼的袁承云。 如今粥铺这边是大事儿，时时刻刻都要盯着，晚上的时候也不得安歇,明日一早的早饭，半夜的时候就要准备了。这不，袁承云午后才偷了个空，靠着粮仓闭了会儿眼。 这会儿被小厮儿推醒了，还是睡眼惺忪的迷糊状。 “咋啦？火急火燎的,我才歇了一会会儿，刚闭上眼呢，你就来了。”袁承云嘟嘟囔囔的，最近也实在是太累了，才这么抱怨两句。 “沈大人来了！” 小厮儿的话音刚落，那边沈大人就已经踱着方步进了临时粮仓的窝棚。“贤侄这是累着了？可不能在外面睡着啊，容易着凉。” 沈大人圆圆的笑脸，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袁承云一个激灵，立马起身就跪了下去，“不知道大人远道而来，承云有罪，有失远迎。” “贤侄起身吧。自家人没这么客气，”沈大人挽了袁承云的手扶了一把，找了个条凳坐着，“这边都是袁家的家丁吧？我看着倒也是人手不足啊。” “是！还有些是承云二舅家借用的，实在是人手不够。”袁承云心里嘀咕，这个沈大人今日来不知道是什么事儿。照理说，昨日刚刚送了东西，该孝敬的也孝敬了。袁承云心里打鼓，但是也不知道这个沈知府打着什么主意，只能小心的逢迎，陪着打哈哈。 “那就好，那就好。我看着这边不少人都打着哈欠，累坏了的样子，我看啊，还是人手不够。不如这样吧，我打算召集全城的富户都捐米捐粮，由我出面，给灾民们安排吃食。这样啊，也算是我做知府的一点儿心意。也让他们过个好年，不知你意下如何。” 沈大人看着袁承云恭恭敬敬的样子，又是风流倜傥的摸样，心里暗暗的点头。袁家的这个小子不错，可惜自己生了一屋子的儿子，就是每一个姑娘，不然 钱老爷说的不错，这回可以把袁家给挖个精光。那是钱老爷不懂，但是自己可不傻，孙家的姑爷谢子珏如今势头正盛，就算是孙怀仁如今回家服丧，以后有了谢家的提拔，定会被起复的。再者，有了夫人的劝告，钱老爷如今心里也有数了。为了以后的细水长流，眼前的丢了些也没什么。 沈大人一想，心里的主意已经换了，钱老爷知道定然是悔青了肠子。 这边沈大人正洋洋得意，自己做人留一线。袁承云的心思也已经转了好几回，照理说，沈大人是得罪不得的，而且，他已经说了是出面赈灾的，这个面子不好驳回去。但是，这个沈大人绝对是个雁过拔毛的主。这赈灾的粮食到最后能有几成到灾民的手里，那就不好说了。 袁承云心思百转千回，脸上不露声色，“大人出面定然是最好的了。我们袁家肯定是支持的，这边粮仓的粮食，顷刻就能运到衙门去。只是，只是今日的粥？” 衙门那边根本什么都没准备好，要是今日真的把粮食都拉到了衙门那边，大锅都没支起来呢，灾民们肯定是要挨饿了。 “本官明白，本官明白，今日么，还要贤侄多多费心了！”沈大人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看样子，袁承云也不像是作假的样子。“你这孩子，还是早早的回去睡觉吧，实在忙不过来，就去衙门叫几个人来帮忙。不能仗着年轻，就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儿了。”沈大人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谢大人关心，承云惶恐。”袁承云堆了笑，“大人您看，这外面都是乱糟糟的，也没啥好招待您的，连杯茶都端不出来。要不，请您去府上坐坐吧？” “不用麻烦了，不用麻烦了！”沈大人连连摆手，说着就已经起身，“我还要去各家走一走。今日就不去了，等这段过去了，我们再好好的聚聚。” 送走了沈大人，袁承云的脸就拉了下来。这个沈大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 也来不及想，匆匆的交代了一下，就赶紧往家去，跟爹商量商量才是。 袁仁山听说了这事儿，也是皱了眉头。 “不至于啊，前日不是已经送了东西过去了，咱不单单送了银票，还送了两幅字画，一个汝窑瓷瓶，并一个翠玉白菜笔筒。这里面的价值，说啥都不少了啊？难道是还想要点儿米粮？”袁承云许久没要袁仁山操心了，只是沈知府今日上门，袁承云着实不安，才把爹请出来。 “我也不知道啊，看着那神色，也不像是不高兴的样子。不过，爹，我擅自做主，已经答应了他协助赈灾了。我想着，他是不是想从中再捞点儿油水？” “油水？这么多的米粮看起来不少，哪里抵得上那些白花花送进去的银子爽快。就是那翠玉白菜的笔筒都比外面堆着的那些米粮值钱多了。我看不见得是想捞油水。倒是咱家如今攒了这么多的好声誉，难不成，这沈知府是想着在百姓中留下什么好名声不成？”孙红含笑道，哄着孙子吃了些米糕。 袁仁山点点头，一脸的赞同，“这个倒也不是没可能！那些当官的，得了好名声才能在皇帝面前得了好处呢，才能升官发财啊。但是话说回来，谁也没有嫌弃钱多烫手的，我看啊，这回是油水想捞到手，好名声也想要捞到手呢。” “那咱怎么办啊？爹。这原本好好的事情，他非要插进来。”袁承云嘟嘟囔囔的，有些气不平。原本自家出了大力，也不是要这好名声，不过是想着那些灾民也算是活下去了。但是这个沈大人，人命关天的时候，好想着怎么捞好处，就有些让袁承云鄙夷了。 “那就照办。咱能怎么办？民不与官斗，就这么着吧。你也别出头，那沈大人要米粮不是，你就把那边粥铺堆着的米粮送过去好了。别的事情，咱们袁家就不要插手了。别到时候，好处没有，惹了一身的骚。”袁仁山细细的吩咐儿子，“只要有心肯干，钱还是能挣回来的。咱就当是破财消灾了，这个沈大人在任三年，一晃也就过去了。期盼以后遇到一个好知府吧。” “爹，我知道的，我也不是毛头小伙子。家里老老小小，上上下下这么多口人，我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顶多啊，咱把这边的宅子卖了，回乡下种地去。” 袁仁山抬头看了大儿子一眼，承云早就成人了，如今也越发的稳重了。但是，自己还是要给他长长眼，可不能吃了亏。 “这事儿，你二舅家也跑不掉。到时候你二舅怎么做，咱也怎么做。总归不会有啥错的。” 话说这沈大人倒也不是个不能干事儿的。这边想着要筹钱筹粮食赈灾，一个下午跑下来，历阳的富户多多少少的都同意了。毕竟，历阳知府出面的，大家肯定是要给他这个面子的。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到了晚上，粮米筹到手，已经不用发愁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衙门的差役们就搭了临时的窝棚，运了粮食，柴火，支了大锅起来，柴火烧的旺旺的。更派人在城里四处宣扬去了，明日袁家的粥铺关了，历阳知府衙门出面施粥了。大晚上的，历阳城难得还是这么热闹。 外面一片火热，也有些能动的灾民，帮着衙役一块儿收拾，到了半夜的时候，已经开始淘米熬粥了。 沈大人看着也欢喜，看着众人喊着自己是青天大老爷，自然是飘飘然的。打着哈欠想着，明年的述职也有这么一件功绩了，也不知道圣上会给怎样的赏赐。 沈大人欢欢喜喜的哼着小曲儿坐着轿子往回去，惦记着今晚上还是去夫人的院子歇着，有些事情也要跟夫人商量好。 第233章 “啥？”钱老爷一听说袁家已经同意的消息,倒是诧异。“袁家这样就同意了？” 沈大人看着他不可思议的样子，眯着眼睛笑了笑，“我早就说过，袁家的小子是个有分寸知进退的。我不过是透了个意思，这小子立马就接了这茬了。”又瞪了钱老爷一眼,“别的心思你可以歇一歇了，可别乱想了。我看着那孙家跟袁家的关系好的很，孙家前途不定，但是总归不会差的。你也消停些，惹了事儿,我也保不住你。” 到底是念着两位姨娘的面子想要提点一下钱老爷。 “您看看，大人，我就是誓死追随您啊。怎么会有什么别的想法呢，还不是你指东咱就往东走，你指西，咱就往西走啊。那，那袁家确实家底厚，我也是为大人打算的。大人心善，咱就不跟那袁家计较了。那——这粥铺的事儿？”钱老爷紧张的很，若是沈大人看着袁承云顺眼，直接把那粥铺的事儿直接安排给了袁承云，自个儿就算是白忙活一场了。 “粥铺的事儿啊，粥铺的事儿我安排了衙门的人帮我盯着些。你要是有空，也来帮着我看着些。”沈大人一副餍足的样子，哼着小曲儿，把鸟笼子拎回了屋子里，“外面滴水成冰的，这个小东西可是不能在外面冻着了。一会儿，冻坏了不成。” 钱老爷一听差点鼻子都气歪了。 敢情，这会儿真的没自己什么事儿了啊？ 钱老爷想着，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沈大人也是个过河拆桥的主，这个粥铺的事情张罗的差不多了，就把钱老爷踹到了一边儿去了。 说到底，好处都是沈大人的，钱老爷算是什么都没捞着啊。 “说起来，草民家里也是有些米粮铺子的生意的。要是有什么事儿，草民定然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钱老爷不甘心啊，还是想争取一下。至少粥铺的事情安排自己负责，还能捞着些。 “你家也有米粮铺子？”沈大人一听精神了，盯着钱老爷打着自己的主意。 “是的是的，就跟府上的后门隔了一条街。”钱老爷谄媚的笑。 “那真是太好了，我还想着袁家就算是开米粮铺子的，这顶到过年估计也就差不多了。别家的粮食也不多，还不知道以后怎么办呢。不是说你家也有米粮铺子么，我看着袁家撑了一个月，不如，正月里的粮食，就由钱家帮着一把，也算是给历阳的百姓做了件好事儿。”沈大人大手一挥，这件事情，就算是这么定下来了。 钱老爷听得目瞪口呆的，这样也行啊？ 原本是想抠些好处的，怎么就把自己给搭进去呢？ “如果没什么事儿，就早些回去吧。我也要安歇了，这都已经是半夜了，可不能闹腾了。我年纪大了，经不起这些折腾。明日一早啊，我还有去粥铺盯着去呢。”沈大人打着哈哈，是下了逐客令了。 钱老爷满心的不甘，这个时候也只能赶紧回去了，难不成还真的让沈府的人把自己撵出去？ 回到府上见了雪姨娘也没什么好脸色，但是一想，不如让雪姨娘去知府府上吹吹风也是好的。 但是，钱老爷没想到的是，沈知府对粥铺的事情十分的上心，还没等雪姨娘见到两个妹妹的面儿，就被沈夫人赶了出来。这两位姨娘倒是被沈家禁足了。 这边，沈大人一天三顿上门派人催粮，闹的钱老爷实在是没办法，只能乖乖的叫了一万斤的粮食。自家过年的粮食都没留下，只能去米粮店里面去卖。 倒是外面却得了个铁公鸡的名声，为什么啊？因为历阳的富户都给捐了粮食，只有钱家是知府老爷派人三催六请的，才交了粮食。 钱老爷那个气啊，敢情自己出了这么多的粮食，连个好名声都没有落下。 不到过年，就被气的卧病在床了。历阳城里更是传着，钱老爷是个铁公鸡，因为雪灾捐粮的事儿，都心疼的卧病在床了。 钱家的人也再不敢告诉钱老爷这件事情，只死死的瞒着，但是纸里包不住火 ，一个小丫头，学了嘴，到了第二年元宵节之前，钱老爷就被活活的气死了。 袁家那边倒是一片和乐，沈大人出面，给袁家省了不少的事儿。 沈大人是个贪的性子，但是有沈夫人把关，收的米粮是多，贪是贪了，也没克扣了这些灾民，倒也落了个好名声。 袁家却不知道，自家险险的躲过了一劫。 一直到沈大人三年任期期满，对袁家孙家也没有动了分毫。 三年后，孙怀仁带着青果儿上京，倒是一番新的气象。 第234章正文225 “来了没？来了没？” 柳月娘坐立不安，一会儿就要站起来往外望一望。贞娴离家已经六年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过得可好。虽说每次的来信上都说过的极好的，但是,柳月娘心里总归是放不下的。 “没呢,你先坐着歇一歇。怀仁怀林去接了,你就甭这么操心了。不然赶紧去厨房看看，贞娴爱吃的八宝鸭可曾做好了，还有家里做的那个莲子羹,也是她最爱吃的。”孙朗只觉得柳月娘晃来晃去的晃得自己眼花。也知道柳月娘是担心贞娴，盼女心切,自己何尝不是。 柳月娘一听,恍然想起来,赶紧站起身来，就往厨房去，“对对对，八宝鸭，看看做好没，那是最费工夫的，要上笼蒸个两个时辰呢。昨晚上就吩咐好的，也不知道董妈妈做好了没。”身边的张妈妈赶紧跟上去，生怕她磕着绊着了。 孙朗摇摇头，窝在一边轮椅上单薄的孙田倒是笑了，“二哥，都六年没见妞妞了，二嫂难免欢喜紧张。记得以前妞妞刚刚生出来的时候，还那么小，小手小腿都皱皱巴巴的，没想到一眨眼就出落成大姑娘了，这都嫁人六年没回来过了。”话来没说完，就狠狠的咳嗽起来，好像肺都要被咳出来一般。 红绡赶紧端了温热的茶，送服了一粒药丸进去，让他慢慢的平复下来。脸色涨红，原本就瘦削的脸上染上红晕，孙田勉强笑笑。“二哥，别担心，没什么事儿。” 孙朗看着孙田真的没事儿了，才放下心来，忍不住絮叨，“你也要小心些，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的。白天有太阳的时候热得很，到傍晚太阳落山了，就要把窗户都关上了，也仔细多穿些。” 孙田的身子一直不怎么好，毕竟是坐轮椅的人，一天到晚也难得动一动。又因为前几年爹娘都过世了，受了不少的打击，身子越发的不好起来，都已经卧床了。年前，吕素儿给怀根说了亲事，孙田一高兴，身子才好多了，能坐着轮椅出来转转。 “知道了。”孙田微微笑看着孙朗，勉力勾起一个笑容，想想又道，“二哥，不要告诉怀根，免得这孩子担心。” 孙朗看着倔强的弟弟，有些不忍，怀根现在对孙天不错，吕素儿还是在村子里住着，偶尔也让人带点做好的鞋袜给他们爷儿俩。最终还是点点头，“知道啦，你也自己当心才是。怀根还要娶媳妇儿，还要给你生个大胖孙子呢。” “嗯。”孙田的脸上染上一丝红晕，极高兴的。如今怀根很出息了，在外面自己盘了个铺子，虽说不如孙家的铺子来钱，但是也已经不错了，至少能够养家糊口，算的上是富余的了。若是能看着儿子娶了媳妇儿生了孙子，那就更好了。 外面的熙熙攘攘的闹腾起来，“爹——娘——大姐回来了！”怀林高扬的声音，孙田恨不得立马就跑出去，看一眼身后的孙田，又默默的坐下了，讪讪的笑，“呵呵，等他们回来就是了。” “二哥，你去吧，我在这等着就是。”孙田看着孙朗明明两眼巴巴的望着外面，两耳恨不得竖起来听了。 孙朗吩咐了红绡赶紧去后面找了柳月娘来，倒是稳稳的坐下了，“总归能见着的，也不在乎这么一时半刻的了。再者，在晚辈面前也不能失态了才是。” 孙田了然的点点头，谢家是高门，谢子珏如今也是仕途一帆风顺。孙家跟谢家一比，那就不值得一提了，贞娴算是高嫁。当年若不是因为谢子珏危在旦夕，恐怕谢家也不会让贞娴进门的。当初年少的时候，谢子珏自然是跟贞娴蜜里调油，如今不知道是什么个光景。 作为老丈人，孙朗自然是要端着些的。 孙贞娴进门，就看到了坐在堂上头发花白的爹爹，泪水忍不住就落下来。直直的就在门口跪下了，“爹——”走时，爹娘还是意气风发，如今六年一晃而过，回来见到就是年纪见老的爹爹，明显佝偻的背。 “贞娴，赶紧起吧。你回来爹娘就开心了，你那边的院子早早的就派人打扫了，娘还千叮万嘱的，要给你准备了桂花糕、八宝鸭、莲子羹。你可莫哭了，爹娘年纪大了，开开心心的就好，可别招了他们的泪了。”青果儿伸手扶起了孙贞娴。孙贞娴原本还有些瘦弱的，如今生了几个孩子，生孩子的时候养的好，倒是更加丰腴了。 谢子珏谢过了青果儿，自扶着贞娴进门，给老丈人一拜到底，这是对孙家的愧疚。“小婿见过泰山大人！” 娶了贞娴之后六年没有回家，孙朗看到女儿女婿自然是欢喜的，后面跟着外孙外孙女也一个个的拜见了。孙朗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快起吧快起吧，别站着了，坐着说话吧。你们从南边过来，这边恐怕冷了吧” 大外孙荣哥儿跟成礼差不多大小，两个孩子混作一团，倒是投缘。小外孙尚在襁褓，唯一的外孙女跟贞娴小时候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 孙朗看着高兴，见面礼也给的痛快，恨不得掏心掏肺的才好。 但是冷眼一撇那后面跟着的莺莺燕燕，脸色顿时不好看了。后面的话也卡在喉咙里没有说的出口。 那些跟在后面的女人，一个个的花红柳绿的，明显就不是什么丫头，也不是什么媳妇子。孙朗自然明白，这些都是谢子珏房里的人，顿时就甩开了谢子珏的手，闷在一边不做声了，孙贞娴连忙握住了孙朗的手，轻轻的拍了拍，“爹爹，怎么没见着娘呢？”这是让孙朗莫要生气的意思。 孙朗看着女儿一张笑脸，更是难过，这是贞娴的委曲求全。 “哦——你娘，你娘去了后面的厨房，看看给你准备的八宝鸭可是好了。你啊，中午的时候可要多吃些，不然啊，你娘可要伤心了。”孙朗忍住哽咽，但是也再做不出与谢子珏相谈甚欢的样子。 孙怀仁看着孙朗的神色不对，自招呼着谢子珏。 黄劲松虽说也是女婿，但是干女婿跟女婿自然是不一样的，这样的事情倒是不好劝的。拉了怀林让他去劝一劝，怀林瞥了谢子珏一眼，“没什么好劝的，也就是我哥，要是我直接揍他了。我是我姐带大的，我看不得我姐受委屈。我今天忍着不揍他，也是看在我姐的面子上，我姐还想跟他好好过呢，还要我去劝我爹，我做不到。” 怀林的拳脚功夫了得，黄劲松也知道他说的是真话，也不好劝了，只得陪着孙朗说说话，好歹也让老丈人宽宽心。 春花扶着柳月娘进来，又是一番欢喜，抱着多年未见的女儿，也是泪眼婆娑。 “眼看着也中午了，娘，姑爷姑奶奶还没吃饭呢。咱们先吃着吧！有什么话，边吃边说也好，怎么也能住上两三日呢。”青果儿轻抚着柳月娘的后背，好一番安慰。 “对对对，先吃饭先吃饭！”柳月娘拿了帕子擦擦红肿的眼睛，忍住泪水，青果儿赶紧叫了张妈妈去摆饭，“饭就摆在花厅吧。也没想到会带这么多人回来，幸亏准备的菜多，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呢！” 青果儿这话说的不高不低，正好整个屋子的人都听见了，明显是给孙贞娴抱不平的。谢子珏脸上染上红晕，低了头，袖子下的手捏的紧紧的。那群莺莺燕燕倒是缩在一边，也不敢动作，怀林的两个眼睛瞪得大大的，甚是凶狠。谁也不敢惹了这个黑面阎王。 孙贞娴歉意的望着谢子珏笑笑。这些莺莺燕燕大多都是上峰之类的送的，也不能干晾着，毕竟，谢子珏要做事就不能把人都得罪光了。其实这些人也都是经过自己同意的，但是孙家都是没有纳妾的传统，自然没办法理解。 柳月娘跟孙朗不欢喜谢子珏的那些小妾，但是，外孙外孙女倒是疼着的。孙贞娴故意落后了一步，握住了谢子珏的手。“子珏哥哥，莫要挂在心上，我爹娘不过是心里不高兴。毕竟，毕竟这件事情也实在是太突然了，我想，他们知道了实情也定然会理解的。” 孙贞娴不是那种小女儿，她有自己的打算。一生一世一双人自然好，但是谢子珏明显有自己的抱负，凭着两人的情分，孙贞娴越是为他打算，纳了这些人进门，谢子珏必然是越愧疚。 这也就是这些年这么多的人进府，却始终没有人能生下谢家子孙的原因。 果不其然，谢子珏歉意望着孙贞娴道，“放心吧，我不会挂心上的，我知道最难受的其实是你。岳父岳母生气也是正常的，就是我娘知道了不是也给我写了封信过来斥责了一番？我知道对不起你” “莫说了，夫妻本是最知心的人，我知道你，唉，不说也罢。反正我懂的。”孙贞娴说的情真意切，谢子珏的确也不算对不起自己，那些人可是自己“主动”纳进门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柳娘子》快结束了，大概还有一个多星期。我估计不到十章了。开了新文《傻女小翠》，是关于大雷跟小翠的故事，那个文不V的，喜欢他们的亲可以去看看。麽麽~ 第235章正文226 谢子珏跟孙贞娴风尘仆仆的,吃了饭，就让他们先回去歇着了。借着主仆多年未见的缘由,柳月娘留下了红菱说话。柳月娘冷面寒霜,“我知道你是个稳重的,才让你跟着贞娴。但是我倒是问问你，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就没想着派个人回来说一声？我们到今天才知道，你知道我心里,我心里多难受么？” 柳月娘说着说着就泪如雨下,只觉得脑仁儿都疼了，太阳穴突突的跳。 红菱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眼睛红红的,“太太,不是我不说，是咱奶奶不让说啊。就生怕您知道了担心难受，其实心里最苦的就是奶奶了。您可别哭了，伤了身子，奶奶就更难受了。” 柳月娘年纪大了，年轻的时候吃了不少的苦，现在身子不好，受不得什么刺激。孙贞娴的来信一直都是报喜不报忧的，就是生怕柳月娘受不住。 “太太，您就放心吧，奶奶心里有数。家里的银钱都是自己抓在手里的，再者，爷也没有对奶奶不好。每日里几乎都是在奶奶房里歇着的，奶奶身子不便的时候，也才会去别人的屋子里”红菱急急的解释，原本爷跟奶奶的关系是极好的，可不要因为孙家的冷遇，两个人闹了矛盾那就不值了。也生怕柳月娘气坏了身子。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孙贞娴换了一身枚红色的居家衣裳，外面套了件水红色的大袄子，“娘，这事儿啊我来说，红菱是听了我的话，才没有告诉你的。”含笑坐在了柳月娘的身边道，“还好娘把红菱给了我呢，这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儿，我如今是离不得红菱了。” 在柳月娘看不见的地方，孙贞娴摆摆手，示意红菱出去。红菱起身擦了擦泪，把门关上了，站在廊下把风，红绡倒了杯热水，“红菱，喝点茶吧！” 多年未见，两人倒是相视一笑，“你也嫁人了啊？”先开口的是红菱，她年长了红绡半岁，一直都是大方的。现在在孙贞娴身边管事妈妈更是沉稳了几分。 “嗯，老爷太太做的主，跟小四儿一起。”红绡的头发走就挽起来了，身上的衣裳也多是老色的，显得稳重些，想起来小四就想乐，“咱家如今住在后面的院子里，有时间来坐坐，咱们姐妹也好好的叙叙旧说说话。咱家的丫头也大了，如今丫头跟干爹一起帮着带几个小的，不用我操心了。” “干爹？” “哦——是老肖，我跟小四儿都是没爹没娘的孩子，老爷太太做主让我们认了老肖干爹。干爹帮着照看着家里，我们也安心多了” “这样也好” == 一室寂静，午后的光影透过窗纸，朦朦胧胧的照进来，孙贞娴依偎在柳月娘的身边。柳月娘小声的啜泣。 “娘，别哭了，我没觉得委屈。您这样，我倒是觉得心里不安了。”孙贞娴叹口气，捏了帕子给柳月娘擦了擦脸。 “不委屈？他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的，你还不委屈？你不委屈我帮你委屈！”大宅门的事儿多，婆媳关系，妯娌关系，还有这些姨娘庶子庶女，每日都要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的。若是知道如今是这个样子，柳月娘倒是宁可孙贞娴跟春花似的，找个没根基的，哪怕娘家帮衬着些，两个人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孙贞娴知道柳月娘的担心，但是，人在官场，哪能撇得这么干净。既然阻止不了，不如好好的接受，想了法子，让自己过得更好才是。 “娘——我知道您是怕我委屈了，但是，话又说回来，我奶奶以前这么对你，您心里不委屈么？就是我婆婆，房里还有几个人伺候我公公的，我婆婆也是跟我公公患难夫妻，多厉害的女人，最后也生出了几个庶子庶女。人活一世，哪有这么多顺心如意的事儿？” 柳月娘怔怔的望着孙贞娴，孙贞娴苦笑，“若是拦不住，不如就我帮着纳了妾，好歹惦记着我的好，您说是不是？” 柳月娘紧紧的握住了孙贞娴的手，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无言落泪。 “娘，你也别担心我。您知道我的，若是真的不高兴了，我才不管不顾的呢，早就和离了家来了。”孙贞娴笑笑，倒真的没有什么伤心的神色，“子珏对我也不错，家里的事儿我都抓在手上。那些个人肚子里没出个意外，也都是子珏做的，我什么都没管。她们也是可怜人，好吃好喝的供着，再多是没有了。现在啊，我睁只眼闭着眼就是了。” 柳月娘静默许久，才缓缓点头，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你是个能干的，拿捏住她们不在话下。”揽了孙贞娴在怀里，“我原以为你这样的泼辣性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委屈。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看得开，比你娘好多了。” 孙贞娴笑起来，“若是我爹真的纳妾了，娘也定会跟爹好好过的。娘的性子向来逆来顺受的，就算是不开心，也会慢慢的接受，只会自己伤心。好在，好在我爹疼您，没给您添堵。红菱跟我说的，爹爹去喝花酒的时候啊，娘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 柳月娘目瞪口呆，拍了一把孙贞娴，“你长大了，敢取笑你娘了。红菱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啊？我还以为大家都不知道呢，原来我做的这么明显啊？” “那是，您别装着了，那段日子啊，我们几个也不好过，担心您是不是病了，茶饭不思的。好在红菱姐姐告诉我们，不然啊，我可不知道是这么回事儿。”孙贞娴呵呵的笑，闺中小女儿自然快乐，回想起来都是开心的事儿。在家的时候爹娘都宠着自己，怀仁怀林都要靠边站，什么烦心的事儿都没有，嫁了人才知道为人妇的艰难。 母女俩笑闹一阵，说着外孙的趣事，孙贞娴恍然，一拍大腿，“哎呀，娘！我差点忘了，大舅跟二舅分家了，过年前分的家。” “又分家了？”柳月娘吃惊，原本柳家就已经分过一回了，二房的可是什么都败得差不多了，这边的都是柳家大房的家当。“怎么又分家了呢？难不成以前的不作数了？” 孙贞娴想起来柳家的那些糟心的事儿，也觉得没奈何，“可不是，要我说也是这样，原本分家分的明明白白的，如今要分，那就是我外祖的那些私产了。但是大舅跟大舅母也没办法。 吴家的人追到云上去投奔二舅母去了。到云上的时候，已经很落魄了，就是身边的丫头婆子都卖的差不多了，比叫花子都好不了几分了。 但是进了柳府就开始充大爷，吴家的老太太并几个奶奶，今日裁衣明日买首饰的；家里的几个也更是不成样子，铺子上的银钱想拿就拿，不给就抢。闹腾了好几个月，大舅跟大舅母也都接着了。 照理说二舅跟二舅妈应该感激才是，毕竟府上都是大房养着的，人家也没道理要给你们养娘家啊。人心不足蛇吞象，二舅被怂恿着要求再分家。说是外祖没有一碗水端平，如今大房大把的银子进账，二房一比就落了下风了。大舅母的娘家都在上京，也闹腾不过那些人，只得再分一次家，大舅母看着平静，不知道暗地里落了多少眼泪。 但是大舅母说分了也好，以后要闹腾就去二房闹腾好了。两个老的大房供养着，随便二房怎么着了。” 孙贞娴叹息，这个也真的是家门不幸了。外祖原本是个公正明理的人，遇到这样的亲家，也是没法。再厉害的人，遇到不讲理，那是有理也说不清的。 “怎么吴家又追到上京去了？”柳月娘那个气啊，想起来当初吴家的事儿，就觉得心里恨哪。 “说是吴家几位爷都好赌，吴家败落了，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又要躲赌债，就追到云上去了。”孙贞娴撇撇嘴，那个吴家真的是没什么好说的，一家子的牛神蛇鬼。几个奶奶贪财自私，几个爷都是没出息的，又好赌。就是那吴家的老太太也是个只知道溺爱心疼小儿子的蛮不讲理的老太婆。 “你二舅怎么说？” “二舅说，毕竟是二舅母的母家，也不能见死不救。所以” 柳月娘气得捶胸顿足，“这个不长眼的东西，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大舅大舅母算是对得起他了，当初出了这样的事情，还不是你大舅跟你爹操心着把他捞出来的？吴家那时候在干嘛呢？吴家那时候在让他顶罪呢！” 想起来柳志和在监牢里度过的那些日子，柳家的人个个操心，现在倒好。跟自家的大哥大嫂过不去，要去听了外人的怂恿把家给拆散了。 不，也说不得不是这样，不过是见利忘义罢了。柳良和这些年挣了不少钱，恐怕二房看着也眼热，以前是不敢争，如今有了吴家撑腰，还不趁机跟大房好好的要一笔？ 柳月娘冷笑，“以后啊，离你二舅家远着些。你大舅母也是个厉害的，但是倒不至于跟他们似的。”白氏是个厉害的女人，但是心里也有一杆秤，道理是明明白白的。 “我懂的。我就跟大舅母亲近的多，二舅母为这事儿可是在外祖母面前给我上了不少的眼药，好像我亏待了她似的。也没看看，我跟大舅母那是礼尚往来，她呀，一毛不拔的，有了什么好处倒是想着能占就占的主。” 柳家的事儿，柳月娘听听就是，气愤归气愤，也没再说什么。虽说是柳家的姑奶奶，但是出嫁了这么多年，都抱孙子了，那些事情也轮不到自己操心了。再者，柳家那边常有书信来往，若是真的想让自己知道，早就写信来说了，既然没说，就当是不知道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还是那句话，大雷跟小翠的故事写成了一本（傻女小翠），若是喜欢就点击收藏吧，不入V的文 236正文227 孙贞娴出了屋子,许久，柳月娘才叫了红绡进来打水净面。 “太太,今日院子墙根的迎春花都开了呢,黄灿灿的，扎眼的很。”红绡帮着柳月娘梳头,尽量把外面的白发束到里面去。 柳月娘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摸了胭脂往脸上匀了一些，“你就莫要说瞎话了,迎春花开了多久了,现在拿出来说嘴。你放心吧,我也不烦神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说过的好，心里再苦也是愿意过下去的,这件事儿就算是过去了。”放下了手里的胭脂，转头笑道，“给我画眉吧，描妆画眉，倒也精神些。” 红绡心下一喜，知道太太是放下了，忙拿了画笔出来，给柳月娘细细的描眉，“太太早该这样了。隔壁的曹太太每天都是描妆画眉的，要我说，她的眉眼可没我们太太好看精致。”不过是轻扫娥眉，镜子里的女人已经带了几分精致。 “什么时候这么嘴甜了？好了，我们去看看你老爷在书房可好，他今儿可是没跟子珏说话呢，心里定是不好受的。” 柳月娘说的没错，孙朗就是在生闷气呢，当年好好的姑娘交给谢子珏，那小子说了会好好的待贞娴的，如今还不是纳妾。 “我是看他跟你是师兄弟才把贞娴嫁给他的。你看你交的什么朋友！” 孙朗自然是不好教训女婿的，人家谢家又不是没爹没娘的，哪里需要老丈人来教训了。孙朗有火无处发，可不就找上孙怀仁。孙怀仁默默的听着，一时也没做声。 “要是关系着谢家的子嗣也就罢了，若是真的咱家贞娴生不出来，该抬妾还是抬，咱们娘家没理，总不能让谢家断了后了。但是现在咱家贞娴生了两个大胖小子了，一个个的活蹦乱跳的，怎么还惦记着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女人？” “这个谢子珏，当初真是没看出来！”孙朗气的咬牙切齿的，转头恶狠狠的看着孙怀仁，“你小子，别动了这样的心思。若是你真的这么混账，你就不是我孙家的儿子！” “爹，我哪会有这样的心思啊！”孙怀仁摸了摸鼻子，孙朗可从来没这么着急的时候，上一次发火还是年少时三叔犯浑的时候呢。“您也别着急上火了，我看着贞娴没有伤心难过的意思。那些人是个什么情况，您先让我娘小心的问问才是。莫不是什么误会？” “就是！儿子都知道问问，你倒是越老越糊涂了。”柳月娘进门，堪堪躲过一个扔出来的杯子，那可是上好的官窑瓷杯，啪的一声就碎在了地上，柳月娘心疼的要命。“再者，你生气归生气，砸东西做啥？这茶杯不用花钱买啊？”柳月娘院子里的茶具如今还是普通的茶具，这边书房的是给孙朗谈生意的时候充充场面的，才用了这么好的杯子。 孙朗讪讪的缩了缩手，“你怎么来了？中午没有歇一歇啊？” 柳月娘进了屋，在圆桌前坐下，“贞娴去找我了，子珏纳妾的事儿就算是过去了。以后，他们的日子他们过。儿大不由娘，我们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怎么？” “那些人，都是你姑娘纳进门的。要怪也怪不到子珏的头上。”柳月娘叹气，卷着手上的帕子。 “不会，贞娴那样的性子”孙朗颓然的放下了紧握着的手，只觉得心口被针扎了似的。 “你也知道贞娴那样的性子，最是要强的。要是子珏以后自己纳了人进门，她定是下不来台的。再者，她说的也没错，谢家跟我们孙家不一样，谢家是豪门大族，书香传家。以后，子珏要成为股肱之臣的。若是房里没个人，场面上也不好看，同僚之间也会取笑，惧内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啊。”柳月娘叹息，孙家的媳妇儿只要做好自己媳妇儿的本分就好了。贞娴如今在努力学着做好一个官太太，这是命运的安排。 “再者，还有两个是谢家的老太太送过来的人。长者赐不可辞，就是谢大夫人也帮不了贞娴的。” 孙朗气咻咻的坐着，孙怀仁看着娘出面了，心下一松。 “其实，当初我们答应了这门婚事就知道这些事儿，不纳妾，只是我们心里隐隐的期望。就算是子珏当初有些什么想法，如今时过境迁，外孙都生了，咱不能把贞娴再接回来吧？那岂不是成了没娘的孩子？” 孙朗坐着许久都没动，“这是贞娴说的？” “当然不是，我就是想了半天，想明白了。贞娴说子珏对他很好，如今那些人喝了避子汤，也翻不出天去。这样，你也放心吧。免得贞娴还要担心咱们。”柳月娘握了孙朗的手，“儿孙自有儿孙福！” === 因为要上京述职去，怀林也要赶着上京去赴考，三日后便启程去上京了。 流水潺潺，孙贞娴忙着手上的针线，十指翻飞，右手的食指跟大拇指都被磨得红红的。上京的礼部尚书的三小姐出嫁，托人要了一个双面绣的小屏风，婚期就在下个月，时间很紧了。 谢子珏逗弄着身边的儿女，六年前上任，不过是夫妇二人，十余仆人。如今再度上京，租了三条船才够，不说已经添了两子一女，后宅的那些莺莺燕燕就占了一条船。好在，上船的时候就隔开了，不然，有的闹腾。 “莫要这么着急。这次绣完，以后那些夫人说什么，可千万莫要应承了。你说说看，以前我的衣裳褂子都是你给我做的，如今我穿的都是针线房做的衣裳。”谢子珏一方面心疼贞娴，一方面确实不满，上京的绣坊不少，为何非得要贞娴的针线了？如今，贞娴连给自己做贴身衣裳的工夫都没了。 孙贞娴手上不停，冲着谢子珏翻个白眼，“你说的倒是轻松。若是能推掉了，我早就推掉了。吏部尚书家的三小姐，你也没想想，你今年的考核还想不想优了？上京的这些夫人们，你对她们卖好是记不住的，若是不给面子了，以后有的惦记你呢。” 这就是上京的夫人外交，很多男人们前面不好说的话，不好做的事情，只能靠着夫人们之间的交流传达。 “我在任上没什么做的不对的事情，再者，云上的开荒，我们还做了这么多事情。皇上不可能看不到。就算是尚书大人对我不满了，那最后的考核还不是皇上钉板？” “皇上也就一双眼睛，大周朝这么多的官员，能一一看到么？能看到这么多的事情么？”贞娴咬断了丝线，换了另一个颜色，“还是小心些的好。”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事事为我考虑，但是针线伤眼睛，也伤神。你每日料理家务，还要带孩子，哪里有这么多的闲工夫？”谢子珏剥了一瓣橘子塞到孙贞娴的嘴里，“夫人手上功夫忙，为夫伺候你。这个砂糖橘倒是不错，年前吃到现在了，一筐子烂了七七八八，扔了不少。如今剩下的不多了。” 孙贞娴吞了一口橘子，谢子珏再喂，她却不要了，“留着给孩子吃吧，本就不多了。” 谢子珏心里隐隐的有些失落，贞娴做的都很好。一个好妻子，事事为丈夫考虑周全；一个好母亲，孩子们都照料的一丝不苟；也是一个好主母，不苛待姨娘，不苛待下人，御下有术。但是谢子珏心里总是觉得什么不对，空落落的。 “不过是个橘子，后面的船上不要再送了就是。咱们都留着这边吃吧！”谢子珏剥着橘子，不怪谢子珏说出这样的话来，在他心里，姨娘们不过是个玩意儿。 “呦，爷说的可是轻巧。您不要说您这一句话的事儿，要是咱奶奶再不往后面送橘子了，那些后面的姨奶奶么可不要掀了房顶了？一个个的恐怕就要梨花带雨，竹林偶遇，花园跌倒了。”开口的是陪着三个孩子玩耍的小丫头，叫桐娘，是红菱看着欢喜，买进来的小丫头，如今也十一二岁了，最是心直口快。 谢子珏失笑，没想到自己一句话惹了桐娘这么一段话出来，跟爆豆子似的，噼里啪啦的。 孙贞娴暗叫坏了，瞪了桐娘一眼，“主子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了？一会儿自己去妈妈那里领罚去！”孙贞娴的性子谁都知道，一口一个唾沫，桐娘委委屈屈的站了，嘟着嘴，也不敢反驳，跪了磕了个头，“奴婢知道了。但是奴婢没说错！” 谢子珏噗嗤一声笑了，“也莫罚她了！什么叫竹园偶遇，花园跌倒了？”谢子珏含笑道，小丫头叽叽呱呱的倒是有趣。 桐娘这会儿倒是不做声了，望着孙贞娴的方向，两只眼睛水汪汪的，好像在说，要是奶奶让说就说，奶奶不让咱就不说了，免得一会儿又要挨罚。 谢子珏看着抿了嘴笑，“你们奶奶不怪罪，你就说吧。要是奶奶生气了，爷我兜着。” 桐娘吞了吞口水，“奶奶，这可不是我插话了。这是老爷让我说的呢！” 随即正了身子，“爷，您在外忙着，府里的事情您是一点儿都不知道。你看着奶奶好像什么都打理的好好的，各房的姨奶奶都相安无事的。但是，事情才不是那样呢。姨娘们个个都是身娇肉贵的，受不得半点儿委屈的。说起来，爷跟奶奶才是主子。但是我看哪，爷跟那些个姨奶奶们才是主子呢，奶奶辛辛苦苦的打理家事，伺候你们倒是真的。 要我说起来，奶奶那是委屈的很。哦哟，那些姨娘一个个的，若是做衣裳打首饰，哪一个晚了一点儿，哪一个不喜欢了，那就是不得了的事儿了。 林姨娘那日不就是在竹林跟爷您偶遇了？告状可不就是为了一个耳坠子的事儿？那晚上也可是温香软玉在怀，怕是受用的很吧？” 桐娘说着就没好气的白了谢子珏一眼，谢子珏被个半大的丫头鄙视了一下，倒是有些心虚，脸一下子就红了。 “爷是不知道，我们奶奶那日才是真的委屈了呢。林姨娘要的耳坠子那是被总督府的夫人看上了，林姨娘这么一闹腾，奶奶要给总督夫人赔礼。第二日，还被爷怪罪了，好像是我们奶奶舍不得那耳坠子似的。” “还有那花园” 桐娘正欲说下去，却被孙贞娴拦住了，“好了，下去吧。乳娘把哥儿姐儿也带下去吧，该回去睡觉了。” 237正文228 “你从来没说过”谢子珏皱着眉头看着如老僧入定般坐着的孙贞娴,有一点不知所措。 孙贞娴挑了挑眉,“我以为我不用说的。”望着谢子珏的眼里,是坚定。 谢子珏不自然的转过头，血色慢慢的从脖子爬到白皙的面庞。的确，她是不用说的。两个人相识十几年,手足相抵六年的夫妻,若是这样,还不能信任,那还有什么意义？ “好像是到扬州了，我出去看看！”谢子珏落荒而逃，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孙贞娴——那个自己深深爱着的女人。 那一日春雨滴答,娇弱的林姨娘在竹林小亭焚茶，身边的丫头说她不过是看上了一个耳坠,却被奶奶生生的夺了去做了人情。不过十五的林姨娘十分的娇嫩，是跟十五岁的贞娴不一样的风情，一时情动，就留在了林姨娘那里。 孙贞娴是个手段凌厉的妇人，所以，谢子珏从来不会担心她会委屈了自己。 倒是林姨娘，林姨娘是三太太家的远方侄女，举人家的姑娘，因为爹爹没有功名，被亲爹当做礼物送到了谢家，如今虽说是个姨娘，看着三太太的面子，也没人敢轻待了她。又因为读了两年诗书，自有一番墨香，谢子珏是十分欢喜的。再者，毕竟是亲戚，说起来还是表妹，谢子珏也不能让她委屈了。 为了一个耳坠，谢子珏更会相信林姨娘受了委屈。孙贞娴确实没把这些姨娘放在眼里，要是轻待了林姨娘，也不会是不可能的事儿。 再者，那一日，林姨娘十分的大方，怯怯的让身边的丫头不要乱说，奶奶最是公正的。但是，她越是懂事儿，谢子珏就越是心疼，心里是认定了孙贞娴让林姨娘受了委屈的。 他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么一个无害的可爱的表妹，怎么会去使了心思让自己去怀疑枕边人的。 午后的阳光在河面上闪烁，能看到河堤的沙石游鱼，扬州城热闹非凡。后面一船的姨娘已经相聚在床头喝茶闲聊，也找了丫头跟旁边的小船买些扬州特产。 “哎呀，爷——爷——” 是林姨娘挥着帕子喊自己，一身嫩黄的裙装，像是一朵娇嫩的花儿。是了，如今林姨娘是最受宠的姨娘。贞娴身子不便的时候，多是在林姨娘的屋里的。外面送进来的东西，有时候就算是孙贞娴这边没有，也会偷偷的叫了身边的人送去。。 孙贞娴管家，这些事儿定是在她眼里的。如今，就是每日去大屋请安的事儿都渐渐的免了。 谢子珏捏了捏手心，移开了眼，暗暗告诉自己，贞娴才是住在心上的人儿。曾经的那么些年，眼睛都盯在贞娴的身上移不开眼，因为她的娇俏，因为她的脾性。 如今，曾经天真烂漫的娇小姐，只能默默的坐在船舱里做绣活，去讨好夫君的上司。她把最美丽的时光都给了一个称为“夫君”的人，却锁不住他的心。任凭那些娇俏的新人们，慢慢的住进了夫君的心里。 林姨娘看着谢子珏没有理睬自己，就有些不高兴，泪珠子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委屈不甘，还有些憎恨——奶奶定是故意的，明明一样的船，这边挤了好几个姐妹，那条大船上只有爷跟奶奶一人。 身边的周姨娘嗤笑，好笑的看着林姨娘，“真以为爷就被你迷住了？您是不知道吧，我的侄小姐？当年我们爷身陷桎梏，还是我们奶奶救下的呢！在我们谢府谁不知道？哎呦，三太太没跟您说吧？所谓患难夫妻，爷跟奶奶伉俪情深，我们做个透明人儿就好。” 周姨娘是老太太身边送过去的大丫头，当年的事儿没什么不明白的。这么多年，也一直在谢府谨守本分。原本就没什么心思的人，就是见不得林姨娘这个狐媚子。原本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凭什么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仗着些小伎俩，就以为在爷跟前得了脸面。 今日爷的脸色很不好，周姨娘也知道林姨娘得不了什么好，便好好的讽刺挖苦一回。 林姨娘狠狠的咬了咬嘴唇，瞪了周姨娘一眼，拂袖离去。身边的丫头是自娘家带来的，自然受不得这样的委屈，“周姨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姨娘说是跟大家一样是姨娘，但是您也该拎清些。咱们姨娘是三太太的娘家侄女儿，真回了谢家大宅，在老太太面前也是有几分面子的。奶奶？还说不得谁在老太太面前得脸呢！” 谢子珏当初是不得已娶了孙贞娴的，老太太对孙贞娴也不是那么喜欢。不然，当初也不会在孙贞娴有孕的时候，把周姨娘林姨娘送过来恶心贞娴了。 “那倒是啊！不过啊，我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儿，这点，也让咱们侄小姐清楚些！”原来，当初老太太只挑中了周姨娘，只是那三太太让自家的侄女儿也去了。 那丫头被说得没理，也跟着自家姨娘去了。 谢子珏觉得无趣，找了钓竿去船头钓鱼，唤了猴子来问话，如此这般的交代一番。猴子嘿嘿笑，“您说的这事儿啊，我以为您知道呢！爷，你们文人不是都喜欢这套么，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是？玩的就是情趣啊！” 谢子珏脸一黑，敢情大家都知道，就自己被蒙在鼓里呢。 “您也不想想，咱们奶奶有必要跟他们计较么！奶奶不说，那是奶奶大度，也是相信您。要我说啊，您还是低调着些，我看着孙家的老爷太太这回真是被您伤了心了，更不用说咱们奶奶了。 您以前也没说过这事儿，你既然说了，那猴子也斗胆跟您说一句。您还真是对不住咱们奶奶呢，不用说家里的庄子铺子您可没时间打理，咱们奶奶那算盘溜啊，那些事儿啊她都大操大办了。原本就已经够辛苦的了，您还给她整一屋子闹心的事儿。 就早上请安那空档，争风吃醋，各种明争暗斗啊。月钱啊，饭菜啊，伺候的不好啊，今日少了一个枣，明日少了个梨的。那事儿多着呢！” 猴子觑着谢子珏的神色，“不是我没提醒您啊，林姨娘好像偷偷的收买了送药汤的成婆子，那汤药貌似断了有日子了。若不是您的示下，那您就小心着。” 猴子一通话说出来，舒畅多了。原本猴子就是二皇子的人，二皇子也交代了，要好好的照拂谢子珏，更重要的是要照拂一下孙家。猴子虽然不明白什么原因，但是二皇子看中孙家那是肯定的，自然明里暗里的帮着孙贞娴了。 猴子说完，自然是去忙他的事儿去了。谢子珏原本开开心心的一天，被闹的没了情绪。到了晚间吃饭的时候，也是没精打采的。 桐娘怯生生的伺候孙贞娴洗漱，“奶奶，爷是生气了吧？我以后再也不敢给太太添麻烦了！”说着就红了眼眶，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子才好。 孙贞娴叹气，“哪里是你的错了。原本，我跟老爷的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不过啊，你这个心直口快的性子是要改一改了，这个是在咱们跟前。要是回了谢家，那一大家子的人，你要是这么没心没肺的，说不得就被有心人惦记上了。以后啊，少说多看。要是什么不明白的，就问问你红菱姐姐。知道吧？” 桐娘是个好孩子，说了不当的话，那也是忠心护住的。孙贞娴真的不忍心怪她。 “我知道了，奶奶！”桐娘擦了擦泪水，端了水出去。 孙贞娴去看了看三个孩子，都安安稳稳的睡了，才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了门窗，准备换了衣裳睡觉，就听见外面敲门的声音。 谢子珏站在门外，带进来一身的寒气。 孙贞娴吃惊，“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能回来了？你这是嫌弃我的意思了？”谢子珏黑着一张脸进了门，但是想想大丈夫能屈能伸，本来就是来道歉的，怎么还发脾气呢。又摸了摸鼻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本来就应该回来！”说着转身关上了门。 “我叫桐娘给你打些热水来洗洗？” “不用了，我刚刚在咱儿子那儿跟他一起洗过了！”谢子珏脱了衣裳，孙贞娴还没动，就来扯她。 “我跟你说说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委屈了，以后不会了。林姨娘，林姨娘的事儿是我岔了，是我犯了错。当初我娶你的时候，还嫌弃家里的那些姨娘还有庶出的姐妹呢。咱家虽说没有庶子庶女，那一屋子的姨娘也够让你烦心的以前就觉得你家好，没什么人闹腾。如今咱家也这样了，但是，你放心，以后，以后不会了” 孙贞娴一愣，这半天就想开了？ “我也没怪过你，也没觉得不好” “别装大方了。我知道你贤惠，但是我也知道你难过，放心吧，妞妞，以后不会了以后不会了你也别对我这么冷冷淡淡的，我看着心里害怕！就跟以前似的，想骂我就骂我，想打我就打我！不然，不然我就觉得不对劲！”谢子珏死死的抱着孙贞娴，闻着她身上的香气，只觉得安心。 “又不是小孩子了，还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孙贞娴笑着笑着却鼻子酸酸的，眼睛也湿了 238正文229 到了通州,谢家早就有人来接,是谢家的四爷谢子璋。 谢子璋跟怀林一样，今年要参加会试了,跟怀林往常就是玩得来的，一见面倒是把哥哥嫂子忘到一边了，跟怀林打得火热。 “怀林，我觉得考文状元都委屈你了。就你这样的身板，不去考武状元真是可惜了。你知道吧，如今西北要用兵,你要是考中了武状元,那你就能去西北了。” 子璋说着最近的听闻,原本大周朝就有文武状元之分，但是天下文人只关注文状元，那武状元倒是无人问津的。也就是世代功勋之家的子弟，才会去参加这个武状元考试。 “以前武状元也是三年一次，但是，参加的人少，许多年都不办了。你啊，真是撞上好时候了。” 怀林听得眼睛发亮，要说这文武状元么，怀林还真的是对这个武状元比较感兴趣。也不是喜欢打打杀杀，就是一腔热血，觉得应该去驰骋沙场。学了一身的功夫，总归要为国效力才是。 马车摇摇晃晃的到了上京城门口，被人拦住了，“求见孙大人、孙奶奶！” 谢子璋钻出马车一看，立马就放下了车帘子，“妈呀，是二皇子府上的总管古大人。”古大人虽说是个总管，但是二皇子如今已经开府封王了，那管家也是个三品的官儿啊。 “二皇子府上的总管古大人？”谢子珏诧异的看着孙怀仁，那眼神刺啦刺啦的——大舅子，你不会是犯了什么事儿吧？ 孙怀仁尴尬的笑笑，“我下去看看。”孙怀仁下车跟古大人见了礼，“古总管！”那古总管倒是站到一边，没敢受了孙怀仁的礼。却是在细细的打量了孙怀仁一回，明明就是一个默默无名的七品小官，但是二皇子看重他，毕竟有他的道理，古总管是不敢怠慢的。 那古大人面白无须，年纪也不过是二十好几，但是孙怀仁知道定是从小跟在二皇子身边的太监，也不敢怠慢了去。 “咱家也不废话了，我们爷交代了，这几日就是孙大人跟孙奶奶到京的日子，我可是在这边等了两天才等到了孙大人。谢家那边定是早就准备了接风宴的，明日晚上，咱们爷在府上招待二位，给二位接风洗尘！” “麻烦古总管了！”孙怀仁微微一笑，结果贴子的时候，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已经塞到了古总管的手心。 古总管自然知道，想要推拒，孙怀仁伸手在古总管的手心按了按，“古总管可不要客气了，不过是给手底下的兄弟喝喝茶的，毕竟在这等了两天，还要古总管帮我在二皇子面前多多美言。” 古总管笑了笑，也没有拒绝，丢到了袖袋里，“这是一定的，二皇子那边还有事情。我也不耽误孙大人的时间了。”眼看着古总管带着手下打马离去，孙怀仁才转身，也知道恐怕二皇子宴请怕是个幌子，这件事儿，还要跟青果儿商量一下。 谢子珏竖着耳朵听着，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暗暗的给孙怀仁捏了把冷汗，嘀咕着，二皇子怎么会惦记上孙怀仁了。 “没事儿吧？” “没事儿！上次去舟口的时候，二皇子带了我一起去的，恐怕有什么事情吧？” 谢子珏点点头，这个倒是有点道理，“小心些，二皇子没有这么简单。这几年储位之争更加厉害了，皇后母家如今说的上话的时候越来越少了。至于二皇子，后面有昭和郡主撑着，还有三皇子在插科打诨，倒是不容小觑。” 孙怀仁点点头，这个毕竟是在上京，耳目众多，谢子珏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定是怕自己得罪了二皇子。 说话间，已经到了谢家的宅子，门口迎着的是谢家的大爷跟大奶奶。 “大哥！大嫂！” “快快快，啥都不说了，赶紧先进去吧。老太太都等得着急了，就是昭和郡主都在后院坐了半天了。没想到你小子这么大的面子，昭和郡主就等着你呢！”谢家大爷跟谢子珏比起来忠厚老实了许多，上来就捶了老二一拳。 谢子珏诧异，笑笑，“或者，我跟贞娴两个算是郡主保媒的原因吧？这还不是看着娘的面子啊！”当年若不是昭和郡主在中间斡旋，谢子珏这个时候说不得还在天牢呢！ 孙贞娴是来过谢家的，如今倒是跟之前的萧条样子不一样了。看来，谢大夫人当家跟谢三夫人当家确实是不一样了。青果儿跟孙怀仁是第一回来，也没有作声，就跟在一群人后面慢慢的走着。 谢家的老太太住在谢家的正院里，原本这是谢家大老爷大夫人的宅子，谢家老太太毕竟是孀居之人，就算是长辈，也是不能住正院的。但是，谢家大夫人孝顺，自从谢家的老爷子走了，谢家的正院一直是谢家的老太太住着的。 眼看着到了谢家老太太的幽兰斋，因为老太太年纪大了，如今喜欢吃斋念佛的，院子里一股檀香味儿。进了正屋，果真那昭和郡主就在下首坐着。 都说侄女肖姑，要说皇帝跟青果儿不过是三分神似，那跟昭和郡主已经是六分相似了。孙怀仁有意的把青果儿往身边挡了挡，又因为谢家今天孙家的人不是主角，只是客，倒也没有人在意到什么。 那边谢家忙着叙旧，昭和郡主面上寒暄了两句，给了几个孩子见面礼，那眼神就往孙怀仁后面瞄了，眼神锐利。孙怀仁看着心里不舒服，青果儿也知道那就是昭和郡主了，微微颔首笑了笑。眨眼间，昭和郡主就已经又转过头去了，青果儿摸了摸鼻子，倒是有些无趣了。 谢家的接风宴席相当的丰盛，但是谢家的老太太明显对孙家的人还有孙贞娴不是那么的热情。倒是对身边照顾布菜的两个姨娘十分的关心，听说至今都没个一男半女的，就有些不高兴。 “娘——咱们贞娴不是给咱添了两个大胖孙子么！”谢大夫人打着哈哈，心里有些埋怨，这个老太太不是拆台么，大喜的日子，对几个嫡出的孩子冷冷淡淡的，倒是关心那丫头抬的姨娘。这个儿媳妇儿是谢大夫人自己选的，这不是拆自己的台么。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大嫂，有了两个孙子那也不多了，自然是儿孙越多越好啊！娘，您说呢？”谢三夫人不依不饶的，暗暗的瞪了一眼侄女，只怪她不争气。 谢老太太一听就更是不高兴了，冷了一张脸，也不管昭和郡主在场，就丢了筷子。 一时间，场面就有些冷清下来了。几个小辈的讪讪的放下了手里的碗筷，噤若寒蝉的坐着。有幸灾乐祸的，也有担心孙贞娴的。孙怀仁打量着孙贞娴，她倒是不怯场，忙着给孩子喂饭吃，便也放心了。青果儿倒是诧异的看着，不是说谢家对贞娴还好的么，怎么会？ “也不是我们姨娘不能生，但是我们爷为了我们奶奶，给我们姨娘喝了避子汤。我们姨娘想生，也要有法子生才是啊！”开口的是林姨娘身边的丫头，那丫头原本在船上这么些天，就憋了一肚子气了，这个时候便迫不及待的想要给林姨娘出头。反正已经到了谢家，林姨娘是三太太的侄女儿，也有人撑腰了。 顿时，场面就更鸦雀无声了，被惊的！ “死丫头，拖下去，打！哪里来的丫头，主子说话都敢插嘴！”成礼一拍筷子，恶狠狠的盯着那丫头。 青果儿赶紧把他抱过来，就给个爆栗子，小声斥责，“你多什么嘴！”讪讪的笑，“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心里却是暗爽，这样的话，大人可不能说出来，但是，这个丫头真该拖下去打死。这不是害了自己小姑么。 “呵呵，我看着这孩子倒是机灵。这么多的大人，竟然不如一个孩子。找我说啊，这个丫头就该拖出去，打！”昭和郡主呵呵笑起来，笑眯眯的望着成礼，“成礼，你说是不是？” 成礼狠狠的点头，“就是！就是！郡主奶奶说的对！”又斜了一眼青果儿，好像在说，“娘，你看吧，我就说这丫头该打！” 昭和郡主正了脸色，“要我说啊，嫡亲的竟然还不如一个庶出的。这回我倒是大开眼界了。听说以前谢家老爷子也生了几个庶出的子女啊，也不知道这些个庶子庶女如今哪里去了？” 昭和郡主说的轻飘飘的，那边，谢老太太的脸色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谢家老爷子是曾经有几个老姨娘的，但是现在这些姨娘都在老家看宅子呢。谢家的几个庶子庶女都没能活下来，成年之前夭折了。 都说是天命，但是这么巧合的事情，恐怕也就谢家老太太知道缘由了。 “今儿啊，我看着你们都不高兴，这顿饭是吃不下了。怀仁啊，我们都是做客的，谢家的事儿，让他们关了门好好的商量。我们外人就不掺和了。不如，我们去外面的天香楼下馆子去？”说着就已经起身，去抱了成礼，“成礼，郡主奶奶带你去吃天香楼的菜好不好？” “好吃吗？”成礼看了看桌上的菜，认真的问。因为谢家的宴席确实不错，孙家平日里还是相对比较勤俭的，哪里会有这么多好吃的菜色。 “当然了，比这边好多多了！” “那好吧！嗯——姑姑再见，姑父再见！”成礼皱着眉头不乐意的说，“老太太再见！” 然后就真的勾着昭和郡主的脖子，跟着出去了。 孙怀仁正好就顺势带了孙家的人出去了，谢家大爷大奶奶忙着去送。 到了门口，昭和郡主抱着成礼上了马车，一绿色宫装的姑姑过来，“我们郡主说，也知道你们定是不自在的。但是成礼她带走了，一会儿下午的时候就送过来！孙大人跟孙大奶奶先回去吧！” 眼看着儿子跟着昭和郡主走了，青果儿才叹气，“我们也没吃完饭啊？昭和郡主不会是想省了一顿饭钱吧？” “得了，我带你们下馆子就是了！怀林，你说怎么样？” “好啊！谢家的饭我还真不想吃呢，我都快火冒三丈了！” 第239章正文230 谢家这边已经宴不成宴了。 原本男男女女也没分开,是想开开心心的吃顿团圆饭的,没想到闹的不欢而散。 老太太的脸色明显不好,昭和郡主走了，立马就晕过去了。谢家的三爷已经忙着去请大夫。 围着老太太也没什么用,大老爷自然是要找了那闯祸的丫头来。毕竟，自己老娘不能教训,收拾个丫头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丫头呢？” 这是要杀人灭口的征兆啊。 林姨娘一下子就慌了，赶紧找了三夫人来救场。 “大哥，明显就是老二媳妇儿惹了老太太发了这么大的火。要怪啊,也只能怪我们老二媳妇儿善妒吧？那一个丫头撒什么气啊？”谢三夫人明显的护着林姨娘的丫头，那丫头也是叩头如捣蒜,“是啊,是啊，我只是说的事实。是我们奶奶不让我们姨娘怀上孩子的，不怪我的事儿啊！” “狡辩！我们奶奶可从来没有亏待了各位姨娘，各位姨娘身上穿的戴的，哪一样跟府上的姨奶奶比起来差了？就算是三夫人身边的是六奶奶吧？六奶奶跟我们林姨娘比比，到底是我们奶奶亏待了林姨娘，还是三夫人亏待了我们六奶奶？大家说句公道话！”红菱惯常都是隐形人样的，但是红绡不在身边的时候，现在也学会了呛人。 这边都是主子，二奶奶说话自然是不合适的，要是身边的小丫头来说话，那也是不够分量的，这个时候，红菱是当仁不让的。 果然，红菱的话一说完，一屋子的眼神就唰唰的往林姨娘很六奶奶身上招呼，然后，大家看着三夫人的眼神就不是那么对劲儿了。 六奶奶看着三夫人的眼神也是十分的哀怨，确实，林姨娘身上穿戴的，跟六奶奶一比，那绝对是更胜一筹的。要是跟六奶奶身后的姨娘相比，那就根本不能比了。 三夫人的脸上也有些不好看了。但是红菱并没有住嘴，有些事儿，必须要趁热打铁，让她没有反驳的余地！ “再者，我们奶奶对几位姨娘这么好，也没有必要计较几位姨娘能不能生吧？不信可以问问周姨娘，周姨娘是老太太身边的老人，我们奶奶是怎么对姨娘的，周姨娘最能说明问题了。只是，我们林姨娘仗着是三夫人的侄女，惯常的给我们奶奶，给家里的几个姨奶奶脸色看倒是真的！” “要知道，我们奶奶跟周姨娘都是姐妹相称的，毕竟是老太太屋里的人，尊重周姨娘就是尊重老太太。我们奶奶对林姨娘也好，看着三夫人的面子，也有几分一样吧？就是林姨娘貌似仗着是家里的亲戚，有些过分的蹬鼻子上脸了！” 周姨娘原本就是站在孙贞娴这边的人，自然是连连点头。几个被林姨娘欺负过的姨娘，审时度势，知道林姨娘占不到什么便宜了，自然是帮着二奶奶的——以后还要在二奶奶手底下过日子呢。 这个时候，一屋子的人盯着林姨娘的眼神就不怎么好了。 “爷不在奶奶屋子里的时候，几乎都是在林姨娘那里！” “我也有几次看到爷偷偷的给林姨娘送东西，就是奶奶那边都是没有的！” “林姨娘早上的时候也不愿意给奶奶问安，一开始推脱身子不好，后来爷发话免了，奶奶就不要她问安了！” 几个姨娘七嘴八舌的，一屋子的人看着孙贞娴的眼神十分的同情。大奶奶更是拍了拍孙贞娴的肩膀，无言的笑了笑。跟丈夫在外的日子，大奶奶也有过，在外面要帮着他打理好，院子里也要好好的约束。更有些仗着得宠的姨娘，还要去对付。日子是十分不好过的，但是好歹身边也没是亲戚的姨娘，那就好过多了。 这个林姨娘仗着亲戚的身份，不能真的当了姨娘，还要哄着些，也真的是为难老二媳妇儿了。 大奶奶是大家闺秀，原本是不怎么喜欢孙贞娴的，闹了这么一出，顿时就拉进了两个人的距离，关系就越来越好了，这是后话。 “老太太，您看，贞娴还是个好媳妇儿。我都是按着您的要求找的儿媳妇儿，就是出身差了些，怎么也差不到哪里去啊？您说，是吧？这周姨娘可是您身边的人儿呢，我看周姨娘还给您带了礼物呢。” 谢大夫人小心翼翼的哄着谢家老太太，毕竟是孀居了许久的人，以前年轻的时候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心里自然有些执拗。谢大夫人原本是个强势的人，在婆婆面前也只能伏低做小，就算是心里再不满，那心里也不敢带出来。 谢老太太掀了掀眼帘，谢大夫人知道有了转圜的余地，赶紧扶了老太太坐起来。老太太斜觑了谢大夫人一眼，抿了口茶，“也不是我计较，要给林姨娘出头。你看，那丫头说话，我什么都没说啊。我说，不管嫡庶，还是要多子多福的好！你说呢？” “是是是。只是啊，听说这事儿啊也不是贞娴的主意，是子珏的主意。娘，你知道的，如今二皇子那边是只有王妃一人，咱们跟着二皇子呢，是不是二皇子原本才是嫡出的，如今跟那位较劲儿呢！咱们还是收敛着些不然上面一个不高兴的，我们还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啊？您看，今儿个，昭和郡主可是有些不高兴了” 谢老太太一听，有理啊，眨巴眨巴浑浊的眼睛！这可是关系着谢家的前途呢，自然是要顾全大局了。 “嗯——昭和郡主说的有理！那丫头呢，拖出去打一顿，把她老子娘叫进来，领出去吧！” “娘——那是林姨娘从林家带来的” “那就把那丫头买了，该怎么处置怎么处置。至于林姨娘身边，不过是个姨娘，随便找个小丫头伺候着就是了！”谢老太太嘀咕着，也有些饿了。只是刚才一通火气，现在也不好出去吃饭，谢大夫人赶紧叫了身边的丫头去厨房端了糯糯的鸽子粥进来，让人喂着。 谢大夫人从里屋出来的时候，那大夫也把了脉，开好了方子。“老太太没什么问题，就是啊，好吃好喝的，也多动动筋骨。开开心心的，别生气就成！别拿烦心事儿来让老太太操心了。” 谢大夫人一看那方子，都是些养身的方子，就知道没什么问题，让谢子璋送了大夫出去。 “娘什么问题？” 谢家大老爷跟三老爷赶紧问，谢大夫人笑笑，“倒是没什么事儿了。只是啊，大夫说了，老太太可是操心不得了。有些人啊也别把烦心的事儿送到老太太跟前来让她操心！”说着就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谢三夫人。 谢三夫人刚刚正被说得没脸呢，这个时候谢大夫人又把苗头指向了她，自然有几分不高兴了，正要发作，就被谢三老爷狠狠的教训了，“没事儿找事儿，回去歇着去！” 谢三老爷也确实是有些着恼。谢家老爷子走得早，当初是大哥大嫂把自己拉扯大，说实在，长嫂如母，自然是多了一份敬重的。但是三夫人跟大夫人明里暗里有些不合，三老爷也不好掺和，又是个妻管严，也就这么凑活着过了。 但是今天是真的丢脸丢大了，而且是当着姻亲的面，还是当着昭和郡主的面儿。 昭和郡主是太后身边长大的，跟当今圣上那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根本得罪不得的。再者，昭和郡主跟谢大夫人有几分交情。 “好啊！你敢吼我！你敢吼我！”三夫人愣住了一会，就反应过来，立马就伸手去挠三老爷脸。几个小辈的赶紧上去劝架，屋子里扭做一团，桌子椅子，屋子里古董瓷瓶乒乒乓乓的摔了一地。 老太太被身边的婆子扶出来一看，差点气的一命呜呼，拐杖一拎，就砸了过去。这下，大家才算是消停下来，只有那三夫人还在嘤嘤的哭着。 “那丫头拖出去打三十鞭子，直接送到庄子上去，也不准有人照看。活得了活不了，算她的造化。老三家的回屋里歇着去吧，没事儿也别来我这儿了。帮我抄个一册法华经是正经！”老太太被人扶着进了屋，谢大夫人进去一看，老太太这回是真的被气得晕过去了。赶紧又让谢子璋去找大夫，谢家乱作一团。 三夫人被人架回了屋子了，正待吵闹，三老爷发了狠话要休妻，三夫人才老老实实的待在院子里。 那丫头早就被拖出去了，周姨娘跟着几个奶奶恭恭敬敬的照顾老太太，倒是得了不少的赞赏。 一样是姨娘，林姨娘就知道争宠，周姨娘就知道帮着奶奶一起分担，一起孝顺。 林姨娘那边也就开始冷冷清清的了，更兼之失了身边的贴身丫鬟，倒是好些天没什么动静了。 第240章正文231 成礼吃饱了喝足了,十分的满意，跟在昭和郡主后面撒丫子跑的欢快。这个院子都是静悄悄的，但是好多好多的美女姐姐呀,成礼在几个丫头里面钻来钻去。 “这孩子，倒是结实,也不怕生呢！老太太,您是不知道,这家伙的姑妈在婆家被人欺负了,恶狠狠的就喊,拖出去，打！”昭和郡主在太后耳边小声的嘀咕,“哎呀,我一看就稀罕的不行。像是咱家的人，护短！” 昭和郡主连护短都说的理直气壮的。 “真的？”太后笑眯了眼，难得有这么欢喜的时候。“这孩子倒是机灵，长得也皮实。”后宫的孩子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这么一对比，成礼倒像是天生天养的一般。 昭和郡主把成礼招到了眼前，“成礼，赶紧叫祖奶奶！” 成礼眼睛滴溜溜的转，施了一礼，“祖奶奶好！”盯着太后的脑袋看了半晌，“祖奶奶，您头疼么？您头上堆了这么多金的银的玉的，恐怕蛮重的呢。”说着一副担忧的样子看着太后，“我娘说了，这些金的银的头上搁多了，脖子疼。” 屋子里的人都一愣，鸦雀无声，太后笑得合不拢嘴，拉了成礼，“哎呦，还是成礼懂事儿。他们啊从来不担心祖奶奶脖子酸，只有成礼担心过。”太后的凤冠最起码得有一斤重，今日就算是带了个小金冠，但是头上插的那些个簪子珠花，也累的够呛的。 成礼呵呵笑，高兴的很。一老一少倒是其乐融融的，太后问了他吃了什么，家在哪里，还有哪些人，成礼毕竟已经入学了，吐字清晰，还给太后打了一遍拳，“这是小叔教我的！” 小子洋洋得意，但是一遍拳打下来，也累的昏昏欲睡了，中午吃了饭就没有休息，这会儿可撑不住了。 “昭和，抱了去后面睡一觉去吧。”太后想要把成礼留下来。 “娘娘，这可不成啊。这孩子还是跟他爹娘手里借过来的呢，还是赶紧送回去的好。等以后你想见了，就让他进宫来就是！”昭和郡主趁着成礼睡着了，找了个婆子进来，把他抱了送回去。 “这不是麻烦么，你去跟他爹娘说一声就好。我就不信，他爹娘还能非要他回去？”太后紧紧的盯着成礼，恋恋不舍，这么一个开心果儿，要是能时时刻刻陪着自己好了。 “今天啊，我可是见到那个叫青果儿的了。这么多的人，我一眼就认出来，那就是咱家的青果儿，跟我长得贼像，难怪皇帝哥哥喜欢的很。就是老二也在我面前说过多少回。老二老三从小养在您的身边，那边根本就没什么牵连，就是后来的那些姐妹们都是亲近不起来的。这回，青果儿真是投了他们父子俩的眼缘了。” 太后笑道，“你还是老样子，就算是我不欢喜也没什么办法啊。你啊，面上瞧着恭敬，什么都听我的，内里却是打着自己的小主意的。我知道你想帮着老二，老二这边单薄，又确实是正统，但是老大爷是我孙子呢！不过啊，这个孙女儿倒是可以见见！见见吧，我年纪大了，以后说不得就见不着了。” 昭和郡主尴尬的笑笑，“我的那点儿心思哪里瞒的过您啊，不过是您心底里也是愿意的，顺水推舟罢了。再者，这样的话可不能说了，您正当年华，我们还都想多孝敬孝敬您呢！” === 二皇子的酒宴就摆在二王府上，青果儿捏了捏孙怀仁的手心，约莫心里是知道，可不单单是二皇子要来，恐怕是皇城的那位爷想要见一见。 “莫紧张，我就在你身边呢！”孙怀仁明明自己也有些紧张，但是还是要让青果儿定定心，笑了笑，小声的在青果儿的耳边道，“毕竟是你亲爹，总不会吃了我们。” 亲爹是亲爹，但是那可不是一般的亲爹，金銮殿上的那一位，多了家国天下，少了儿女情长，总是看起来冷心冷情了些。 二王妃还是当年那个马小姐，开朗活泼，携了青果儿的手，“昭和姑姑昨儿个就跟我说了你，我可是迫不及待想见了。”如果是，昨天还是昭和郡主去打前站，偷偷摸摸的去看了看青果儿。那今日皇室的几位重要成员基本都已经知道这位民间公主的存在了。 最生气的自然是皇后，青果儿的娘李媚儿是当今皇后使了手段弄死的。现在，青果儿被找到了，还是被二皇子找到的，那后面必定还有后手等着自己。 而且，皇帝跟太后明显对这个青果儿十分的期待，皇后恨得咬断一口银牙，自己的嫡亲女儿也没见太后跟皇帝这么疼爱。但是今日也不得不跟着太后，来见见这位青果儿公主，好歹也算是青果儿的嫡母呢。 马心兰嘀嘀咕咕的跟青果儿说了些要注意的事情，“别的都不要担心，就是皇后娘娘恐怕不高兴。但是你不用理睬她就是了，只要太后娘娘喜欢你，别的就没什么问题。” 百善孝为先，当今圣上对太后十分的敬重，只要太后发话，就算是皇后那也只有乖乖听的份儿了。马心兰可不就是太后母家的侄孙女儿，一点儿都不买皇后的账。 青果儿笑笑，拉着成礼的手，跟着马心兰去了后面，二皇子跟怀仁还有话要去书房说。 “啊，祖奶奶！”成礼进了门，就看到了太后端坐着，身边除了郡主奶奶，还有个面色十分不善的奶奶。成礼也是会看眼色的，叫了祖奶奶，郡主奶奶，一边的皇后只含糊了一声，就这么过去了，腻在了太后的身边。 皇后的脸色顿时就更难看了，原本挤出来的笑脸一下子就僵在了脸上。想要瞪那小子两眼，成礼早就躲到了太后的怀里，太后心肝儿肉的疼的不行，还没好气的说，“你要是不喜欢，就早早的回宫去，小孩子又招你惹你了。” 自从皇后母家被打压的打压，该迫告老还乡的告老还乡，皇后一党如今被二皇子逼的狗急跳墙，皇后就再也端不住那端庄的样子，渐渐的面目狰狞，脾气也越来越暴躁了。就是太子妃，如今也在皇后面前没什么脸面了，动不动就训斥一番。 皇后坐正了身子，脸色缓了缓，“母后言重了！”平日里再猖狂，在太后面前还是不敢放肆的。 待到青果儿进屋的时候，完完全全被吓着了，一看那正座上端坐的人，心下就咯噔一下。昭和郡主连忙过来拉了青果儿的手，“娘娘，这个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宝贝孙女青果儿了。看着，是不是就是咱家的人？” 太后忙着跟成礼聊天，哪里顾得上青果儿，抬头一看，倒是怔住了，“这孩子，还真的跟皇帝有几分像。要我说，几个儿子啊，只有老三跟皇帝最像，但是他母妃低微了些。宫里的几个公主，倒是跟那几个后妃像的很，跟我们皇帝就不像了。” 太后原本就因着成礼的关系，对青果儿另眼相待，这么一看，果真跟皇帝几分相似，那就更喜欢了。 “难得，也难怪我们老二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失散这么多年的亲妹妹！”昭和郡主携了青果儿给太后见礼，“这是你嫡亲的祖母，赶紧磕个头吧！” 身边的宫女早就有眼色的铺上了蝙蝠流云图案的蒲团，青果儿跪下了，正要磕头，皇后凉凉的来了一句，“昭和，可别乱认亲，过了这么些年，谁知道这个公主是真公主呢，还是假公主？再者，不过是看起来有几分相像罢了，说不得就是有人找了这么个人出来呢？” 青果儿尴尬的顿在半空中。青果儿不是攀龙附凤的人，再者，皇家也没什么好的，一大家子的人，原本热热闹闹的才是，倒是勾心斗角的，没点儿人情味了。 青果儿不一样，在家有公公婆婆疼着，老公冲着，大姑跟小叔敬重。就是娘家，一群的师兄师弟，还有爷爷奶奶，那都是热热闹闹的。 如今，平静的生活被打破，青果儿还晕晕乎乎的呢，就撞上了皇后。 “皇后娘娘，这个话本宫就不爱听了。什么叫乱认亲？要不是您的手段，如今，青果儿恐怕在后宫舒舒坦坦的当她的公主呢，哪里有现在的波折？”昭和郡主立马就掉了脸子，质问皇后。 昭和郡主跟皇帝宽厚，但是也不是那恃宠而骄的主，这么些年都是低调做人，孝顺公婆，妯娌团结，疼爱小辈，是皇室的道德楷模，树立的典范。 但是，昭和郡主再和善，那也是皇家的人，她嫡亲的祖父可是先帝爷。平日里皇后冷言冷语，偶尔唇枪舌剑，涉及不到昭和郡主的，昭和郡主自然不会找她的麻烦。偶尔涉及到二皇子三皇子，也只是略微的挡一挡。但是，今日是青果儿认亲的大事儿，昭和郡主没这么好的脾气。 “跟本宫又有什么关系？本宫从来没有见过这个青果儿。”皇后扭头不理。 “嗬——但是本宫怎么知道昔日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海棠，去了李家早就找好的稳婆家一趟，不多日，李媚儿就难产了呢？听说，那稳婆也不过几日就被人在城外灭了口。可惜啊，皇后娘娘您百密一疏，留了海棠一命呢！”昭和郡主摸着手上的珠串儿，看着皇后一张脸煞白煞白的，才得意的勾了勾嘴角。 青果儿百感交集，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皇后，十分圆润和气的大饼脸，眼睛不小，鼻梁高高的，看的出来，以前定是个美人胚子。但是，那圆圆的脸上带了怒气，有些失了端庄。 原来，就是这个女人害死了自己的亲娘。 但是青果儿说不上来，有恨或者什么其他复杂的情感。就像是，现在认亲，也没什么激动的心情，只是有些忐忑，还有害怕。 青果儿归咎为，自己不缺那点儿家庭的温暖，一直过的很幸福。没有少了亲娘的伤感难过，也没有少了亲爹的失落。以前，知道亲爹是上战场，为保家卫国牺牲的，那个时候只有自豪。 “你就别作声了，哀家早就说了，你要是不喜欢，那你就早早的回去吧！”太后不耐烦的看着皇后，皇后原本是太后自己选的，那个时候皇帝需要皇后母家的支持，皇后也没有现在这么猖狂，是一个温婉的小媳妇儿。每次见到自己的时候，只会抿着嘴笑。 但是，如今二十来年的后位，助长了她的野心，越来越急功近利的了。也是太子这些年越发的不得力，接着母家被拔，王家被打压，皇后也有些狗急跳墙了。 太后发话，鸦雀无声，皇后抿着嘴。 “皇祖母吉祥！”青果儿磕了一个头，就被身边的大宫女扶了起来，太后乐不可支，“没得这么多的虚礼，你要是再跪，成礼可是要不高兴了。”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倒计时，周四之前定更完，没几章了 第241章正文232 青果儿看着成礼一副跟太后很熟的样子,就知道昭和郡主昨天肯定不止带着他去天香楼吃饭这么简单。 太后对青果儿满意,二王妃马心兰立马就找了小宫女去前面报信儿去了。 晚宴摆在了后面的汀兰水榭,入目即是水。湖面上的小荷尚未出芽，但是那通往湖中水榭的回廊上挂满了灯笼，红艳艳的,映着水光,十分的好看。 虽说这个季节还有些冷,但是水榭里早就通了地龙,倒是暖意融融的。太子跟太子妃缺席，皇后吃了一会儿也就无趣的走了，或者是实在撑不下去了。皇帝倒是非常的高兴,自上次阔别之后,父女二人已经三年未见了。 皇帝操劳，这些年虽然也注意保养，但是也看上去老了许多。青果儿虽说以前见到的时候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是看到皇帝时候，也不得不鼻子一酸。 皇帝拍了拍青果儿的肩膀，终究什么都没说。皇室凉薄，但是这么多的儿女，皇帝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青果儿。 相顾无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皇帝，你可想好了要怎么办？”太后叹气，这毕竟是皇室丑闻，不管是皇后出手伤了青果儿的娘，还是皇帝在外有私生女。看着青果儿坐在下手，太后有些于心不忍，知道亏欠了这个孩子，但是，真的没有办法给她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不怎么办，青果儿跟他们不一样。很多人想要的，不一定是她想要的。如果她想要一个身份，上次在舟口的时候，她就有很多机会说。”皇帝摇了摇头，“她有她的生活，不要打扰她就好。” “本宫看着成礼着孩子不错，不如就把他们留在上京吧，咱们相见也容易。”太后是真的欢喜成礼，皇城里的孩子对于太后总是有一种畏惧。要么是畏畏缩缩的，要么是过分的讨好，太后都不喜欢，难得有个孩子能这么合自己的心意。 “不了，怀仁有他的抱负，也有他的本事。上次在舟口的时候，对于那边的情况十分的了解，上一期在扬州的考核也是优，朕想让他到舟口去历练历练。”皇帝笑了笑，“李家老夫妇也老了，算是青果儿给他们养老送终了。等他们老了，再说吧！”心里对李媚儿一家还是歉疚的，李家夫妇二人就李媚儿一个女儿，这么多年，带着小孙女，承受着丧女之痛，着实不易了。 “嗯！”太后点点头。 “要是母后喜欢成礼那孩子，就把他留下吧，听说已经入学启蒙了，跟着老二家的小子做个伴读也是使得的。”皇帝觑着太后的神色，知道太后对成礼这孩子十分的喜欢。 成礼很是活泼，连带着，二王府上的两个小公子都活泼了许多，跟在成礼后面闹腾。宫女婆子们一个个的倒是头疼了，一会会儿就钻到旮旯里找不着了。 “算了，”太后看了皇帝一眼，又看了看青果儿跟怀仁，就想起来当年的伤心事儿。“还是给他们带走吧。当年啊，你得了你皇祖母的欢心，就是在你皇祖母身边长大的，本宫那是日日担心，生怕你闯了祸，生怕服侍的人不尽心，怕你冻着了，饿着了。本宫每日里想着法子，去你皇祖母那里请安，看你一面都觉得安心了。但是还是放心不下，晚上都整宿整宿的睡不着。” “是朕让母后担心了！” “都过去了。还是让他们带走吧，但是本宫也有个要求，这几日，成礼得进宫去陪着本宫。”太后是真喜欢成礼这孩子。 “好！”皇帝一口答应。 太后心里有数，对青果儿更是好了几分——愧疚的。 伴随着会试殿试，两个月的时间，孙家都是忙忙碌碌的。一来，全家人都操心着孙怀林会试的事情，二来，孙怀仁上一期丁忧了，这可是耽误了不少的功夫。 靖南侯府蒋家那边要走一走关系，昭和郡主也带着青果儿参加上京大大小小的各种宴会，算是带出去认人的——意思也很明显，这个孙奶奶是昭和郡主照着的，大家以后悠着点儿。 等到了殿试完了，怀林虽说不如怀仁当年这么经心读书，但是也进了两榜进士。因为又是唐长风的学生，皇帝也多关注了一下。殿试结束，大出意外，孙怀林居然在大殿上打了一套拳，要求去西北。 这下，怀林更是得了皇帝的亲眼，连连称赞，金銮殿上就交代了要送到大西北去给马大人练练。连带着怀仁跟谢子珏都风光了一阵儿，见到同僚，人家就会主动打招呼，“嘿，那个在金殿上打拳的怀林是你小舅子（兄弟）吧？” 靖南侯府蒋家是功勋出身，也看中了怀林，更兼之，柳家曾经跟蒋家千丝万缕的关系，蒋孙两家更是亲厚了。蒋家还设宴，专门邀请了孙怀仁跟青果儿去，听着老封君的意思，倒是看上了怀林，先要成一门亲事。 青果儿自然推脱自己虽说长嫂，但是父母在堂，还要看看爹娘的意思，这个是做不得主的。当天就让人写了信送回历阳去了，还没出府，就被怀林截了回来，“我的亲事我自己做主，就这么回了吧！” 青果儿没法子，找了昭和郡主做了中人，才把这件事儿给了了。 === “其实，我一想，不对啊，皇帝是我老丈人啊，我费这么大力，跑什么关系啊？”怀林殿试结束，怀仁的心事也了了一半，心里一高兴就多喝了两杯，一喝高，就抱着青果儿说胡话，还死活不肯撒手了。 “你瞎说什么啊！”青果儿暗暗的扭了怀仁一下，头疼，怀仁一喝高就犯傻的毛病又犯了。“你说什么呢，小心隔墙有耳！什么你老丈人，什么时候成你老丈人了。皇帝的女婿那都是驸马，你是什么呀？” 怀仁眨巴眨巴眼睛，“我没乱说话啊，我只跟你在一块的时候才这么说呢！”想起来什么事情，抹了一把红彤彤的脸，“青果儿，有件事儿，我跟你说下呗！你别骂我好不好？” “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了？你在外面养了个小的？要是这事儿啊，我绝对不骂你，赶紧的，我写封休书贴你脸上！”眼看着怀仁晕晕乎乎的了，青果儿赶紧把他摁倒床上，盖上了被子。 “没有，没有！要是养了小的，不是写休书这么简单了，我娘肯定把我赶出家门了。皇帝要是知道了，估摸着要给我杀了，再给你找个好的！”怀仁抱着青果儿的手，哼哼唧唧半天，“就是那天，那天你爹问我的时候，我说你不愿意当公主，你就喜欢给我当媳妇儿。现在啊，你跟着我东奔西跑的，以后啊，等我年纪大了，我们就一起回村里去，咱们俩看夕阳西下，含饴弄孙” “嗯~我知道我是个七品芝麻官儿，你跟着我好累的。你要是公主，就用不着跟我受苦了，看人家的眼色，刻意讨好那些官场上的老油条；那些什么贵夫人也很讨厌。但是，但是，我觉得你会站在我一边儿的，我就帮你做主了。” 自从结婚那次以后，怀仁已经很少会这么跟青果儿说话了。青果儿听着他咕哝着，喉头滚了滚，就在他带着些酒水涩味儿的嘴上轻轻的嘬了一口。“想什么呢，我也不愿意当公主，我就喜欢跟你过日子，给你当小媳妇儿。以后遇到钱大小姐那样的，我还帮你打回去，好不好？” “真的？”怀仁眨巴眨巴眼睛，晶晶亮。 “嗯！”青果儿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呼——呼——” “自然是放心的啊”青果儿还想说什么，怀仁已经呼呼的睡着了，还打着呼噜。 青果儿看着他的睡颜，叹了口气，“真是个傻子，我爹那样的人，问问你也不过是考验你，其实心里肯定有了主意。若是真的想要认我，三年前就把我们迎回来了，哪里到现在才问你？”贴着怀仁的脸，“但是，还是这样来的自在。我也不稀罕什么公主，昭和郡主看着风光，心里定是好累的！” === 历阳孙府，小四儿连滚带爬的捧着上京大爷来的书信，“大爷来信了！大爷来信了！” 孙朗跟柳月娘这几个月的日子可不好过，三个儿女都去了上京，又都是前程未卜，日日夜夜的担心受怕。迎春花开的时候送走了他们，如今树上的桃花儿都谢了，结了小桃子了。 “说了什么，可是都有结果了！”柳月娘不认识字，只盯着孙朗看。孙朗展开书信，是厚厚的一沓。 “怀林两榜进士，要去西北，得了圣上的青眼。这混小子，可出息了！” 柳月娘忍不住泪就掉下来，拉着孙朗的手，“这小子，我就担心他要闯祸呢，平平安安的就好，平平安安的就好！他们俩呢，子珏跟怀仁可好？” “怀仁定了舟口的知县，还是三年，离家就近了。子珏他们留在了上京，升了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读，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肯定就是个官位呗。等他们回来了再问问，再问问啊！”孙朗也高兴的语无伦次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这信回来了，看样子啊，怀仁跟怀林也该回来了。上次可不就是收了信没几天，他们就回来了么？”柳月娘一惦记就想起来，府上该准备的事情多了。 “红绡，红绡，赶紧的，找了人把大爷二爷的院子收拾收拾！” “哎呀，对了，张妈，找人赶紧去李家报个信儿，两位老人家可是等急了。算了算了，我跟老爷一起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了，不知道大家喜欢不？ 这是红颜的第一个完结文，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调调啊，冬天啊，Elva，angel1988，宝宝，微微，等等一直都有评论，给了红颜很大的信心。（PS：人数蛮多，不一一列举，大家懂的嘛！嘿嘿） 还有，感谢那些给红颜扔了地雷的亲们，感谢你们的支持。 然后，为了感谢大家的支持，有写一个新文，叫《傻女小翠》，是全文免费的，关于小翠跟大雷的故事，纯种田，喜欢的亲们收藏吧。后天会恢复更新。 这个文明天还会写一个关于吕素儿的番外，千把字左右，因为她在全文算是一个比较矛盾的人！大家说插到傻女小翠里面去免费呢，还是在这里呀？请投票呦，到明天下午五点统计，就在文章评论里面投票吧！ 当然啦，红颜的《梅香满袖》也是一个新文，跟这个文的风格不太一样的哦~希望有支持！ 麽麽~~~~~~ 第242章番外之吕素儿 我自小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更兼之乖巧的很,不说家里的爹娘哥哥嫂子姐姐姐夫都是喜欢的,就是邻居间都是和和气气的。 长到了该说亲事的年纪，家里的门槛恨不得被上门的媒人踩平了。但是爹娘都不愿意让我早早的定了亲事，只推说年纪还小,家里还想留两年。 但是,等到了李家村的李大雷托人来说了亲事,爹娘就有些心动了。 那媒人说的好,大雷已经将近二十了，年纪不小，不像是毛头小子了,肯定知道疼媳妇儿。家里人口简单,上面没有公公，只有一个孀居的婆婆。跟一般孤儿寡母的贫苦比起来，李大雷更是有过人之处。家里良田数亩，前些年在外还攒了不少的身家。因为大雷只兄弟一人，那婆婆也是个好脾气的，只要以后生下了儿子，日子便没什么不好过的。 我爹娘觉得这样的人家好，女儿再是勤力，也要找个家境殷实的夫家，日子毕竟好过的多了。 我爹娘托了亲戚去李家村走访了一回，确实如此，才跟李家说定了这门亲事，虽说没有过了明路，但是也等着找了好日子就上门下聘了。 我渐渐的不出门了，只在家里织布做针线，等着出嫁。家里的几个哥哥嫂嫂也都打趣我，我虽没见过那大雷哥，也憧憬他的模样，两人婚后是否能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后来，李家村的村家不知道怎么的也求上了，而且隐隐的说着，大雷哥前两年在外的时候遇到了祸事，这几年渐渐不出去了，就是家里的收成也一般般，怕是走了背运了。 这样的风声传出来，我爹娘都慌了神儿，赶紧跟李家退了亲事，倒是看中了孙家求亲的是三儿子，家里有二儿子撑着，还有四间大瓦房，日子过得不错。而且，几个儿子都是争气有出息的，只要肯干，哪有日子过不出来的。 女子婚事，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我也隐隐的觉得不对。只是，亲事已定，收了孙家的聘礼，我就是孙家的媳妇了。 但是，嫁进去之后，我才知道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四间大瓦房，但是我的新房只占了一间，两边的厢房都是泥坯草房。家里人口多，尚未分家的就有一个二哥，还有一个小兄弟。 我默不作声，只兀自做针线，织布挣钱。以前在家，我是小姑子，哥哥嫂子，姐姐们都让着我。再者，我针线好，家务活也做得不错，家里人都欢喜我。但是，家里一个二嫂，就生生的压了我的风头。小姑子小叔子心里只有二嫂，倒是对我这个三嫂没那么热络。只有婆婆对我十分的欢喜。 我心里不免有些难过，也不理睬他们，只抓了孙田跟我一起努力过日子，想要生生的压下二房那边一头。 后来闹得分家，兄弟不睦，孙田出事 如今回想起来，倒是我错了。 其实，二嫂对我们几个一视同仁，我不过是眼热她得了家人的欢喜，有些小孩子心性了。 但是，一步错，便步步错。我是心高气傲的性子，自然不会跟二嫂低头，就算是错了，我也只能一步步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