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二岁(1) 风从来不会告诉你从前是从哪里开始,只是冷清清的边刮着边打着卷像是冷眼旁观着这个冰冷的世界。 山里的雪总是会下的却也是下的冰凉,常言冻雨大概也是这个滋味。 死人饿死人虽然不多但如今这世道也不罕见,即使至此,即使是墨依也是见到邻家的小孩五个中有三个在这个冬天早夭,都是些还没到十岁的幼子。 然而冬天也才刚过去了一大半,还有初春,刚刚交掉了这一年的税粮的村夫们除了从黑心商人手中卖粮也就只剩下挖野草苦苦挨日。 却也还好因为如今岛津家势起,但凡和武士们打过仗的农夫手中都有些战场上得到的凡物。 但也大多是用不上的东西,像是女孩子家家用的扇子又或者是香粉,还有是一些料子好的布料,然而在这有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却也是要换成米才是划算的。 可惜如今米也难买,让花房家如今的当家的墨依始终没有料到是高尾野町的粮食竟然会全部卖空了,这事儿的第一次反应这让她想起了上辈子在暗荣的游戏太阁立志传中常干的倒卖兵粮的龌龊事。 也是因为游戏BUG,所以她那时候操控着自创武将背着如山的粮食到日本各个町买空卖空很是悠然自得而且还能轻轻松松赚的盆满钵满。 今天这模样是报应吧,那时候的电脑的电脑数据倒也是从来顾不上农民的死活,如果还能再来一次前世的话,墨依应该会用修改器改钱而不是倒卖军粮吧。 米商其实看起来也真榨不出多少油水来,那清瘦的模样像老鼠一样的胡须一摆一摆的倒是少不了流露出来的狡黠。 今日看样子不是白来了,可是她手中唯一的一贯永乐钱买起花房家至少能撑到初夏的口粮看样子也是难,这闭口说着没粮难道她还会不知道自己手上的一串永乐钱是精钱。 而这种钱在撰钱令中也是实打实的比那些劣币要值钱的多,在很多大名的进贡和税务中也是明确规定了粮食折算成财物缴纳的话必须有多少比例的精钱,纯粹的铜钱奉行可是不会收的。然而如今眼前这个商家却是装作不认识顾左右而言他,这不是恶钱然而在这个粮少的时节大概也会被压成不成样子吧。 自己还真成为了待宰的肥猪了,这该死的乱世,到底雄心壮志都快被饿肚子折磨的动不了了,差不多自己也记得这两天大多只是喝野菜汤硬扛吧。 当然村子里其他的家也没有几个过得好的,毕竟花房家还是地侍,而几家死了男人的寡妇那真是过得凄惨。 这半日了光头了,町里也没见到其他人来买粮,花房墨依傻傻的站在米店的屋檐下把衣服系紧。或许是因为她年纪太小了,稚气未脱,这商家虽然闭口说没粮百般恳求还是一副死硬的模样该要讹定她。 虽然说如今的她一副武家打扮也实实在在是岛津家一门众之下的地侍,可是打刀的跨到小孩子的身上还真有种说不出来的滑稽感。况且去年元服之后她正式继承了父亲地侍的位置,可惜连元服的名也是没有,一字拜领(一种取名字的方式)说好的是用负责村子纳粮的奉行的名,可惜这名武士带着他的叔叔和村子里不多的二十几个汉子在去年5月后就一起出阵了,去了大隅国。 如今的花房墨依也是只有着一个墨丸的乳名,大概因为长的黑的缘故吧,墨依自嘲着望了望天。 而她今天来买粮也的确是带过来一个乡下人的,说起来他的来历墨依也是在不清楚,只依稀记得好像是四年前的浪人,这家伙被砍了四刀还能支撑的跑到村口却也是一口气吊住没死。 其实到如今墨依也不清楚他是哪家的武家,毕竟大隅国蒲生氏的武家全部妥妥的降服了岛津,如果是肝付氏或者是伊东氏的武家又未免跑的太远了,再说如今的大隅肝付家却也是没有一丝降服的意思。 不过这想多了,冷饿一起来倒是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想起自家的亲妹妹和叔叔唯一的一个儿子也是咬了咬牙。 就用这一串精钱先买几升应应急,她肯定知道自己是被要当肥猪杀了,但是没粮就必死无疑,她的确有能买到就买几升就几升破罐子破摔的的意思,可是跟着自己的浪人却在墨依递钱的时候一把扯住,打刀搁在木制的梯子一个小小的突起一个不稳险些摔倒。 这应该也不是该摆出家主的模样的时候,那名浪人却也是顺手拉住了一个过往路人的肩膀。 到底是事发突然,那人带着斗笠抬起脸来,是一张很普通的路人脸,然而他似乎很惊诧眼前所见之人。 “花房家?”这路人站在街上也是想了想,才想起了是于高尾野町外还有十多里山路之外的一个比较偏的村子的一个地侍。帮着岛津一门众管理着大概两千石左右的土地,也没出过什么英雄所以准确而言还不能算真正武士的身份,毕竟没有领着俸禄,还要自己种地。 他看着这些人站在米店外也是猜了个大概,墨依很是很乖巧的递上了一串永乐钱,恳求的看了一眼这位其貌不扬的路人。这米店老板的眼睛可比墨依要锐利的多,虽然这名路人没披着羽织,但是这路人的打刀的刀柄有着十字轮的家徽也知道这名武士是岛津家的一门众,于是很爽快的按着原本的价格还多了几成的粮。 然而这终究是别人的恩情,墨依实在想不到这时节竟然还能轮到自己承别人的情,可惜她的小个子也扛不动这么多粮食,抬起头倒也是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让这名在自家家里白吃白住了四年的浪人帮自己一把,毕竟能在这町子里找到一名可以和米商说得上话的武士的话也说明了他的不简单。 那名路人却也是和这个浪人寒暄了几句然而那名浪人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顺手将大半的粮袋扛在了肩膀上,末了那路人却也是盯了墨依好一会,相信这黑不溜秋的模样是引不起多少注意。 漫漫的山风吹过山道,扛着粮食的瘦小身子却也不知道怎么坚持下去,花房墨依实在忍不住还是问了句, “你在这里认识这么多贵人,为什么要和我们这些地里刨食的小人物在一块?” 可惜走在前头的浪人却是扛着米嘿了下并未做答,毕竟十字轮的刀柄的打刀又岂是如今还没经历过初阵的墨依所能注意到的。 而这一年,花房墨依才刚刚元服,而这一年,仅仅还有5个月,长筱合战就要奏响了关东大名武田家的丧钟。 当然花房墨依在上辈子是个可爱的蓝孩纸。 第二章 十二岁(2) “开春了,应该能在山上找到蘑菇吧。” 看着弟弟妹妹抢着煮好的一碗饭吃的时候,墨依终究还是有点家主的味道。 泛黄的头发也是整齐的扎成了辫子,用稻草绳穿着却也还是有些稀疏。这该死的乱世,连吃饭都吃不饱还真是太难为人了,烧饭的浪人却也是嗯了一下,仔细的接过了墨依算好的一桶米。 这米箱却像是礼箱还是她叔叔在去年出阵大隅国牛根城的时候抢到的战利品,可惜这个空空的玩意扛到了行商那里一问,别人是两百文都不肯给的样子,最后还是被聪明的墨依改造成了可以量米的米箱,乘法除法在这里唯一可以用上的竟然是计算自己每天的口粮,如果用以前在太阁立志的口吻来言那就是一个词,悲哀! 雪是停了,天也是冷了,阴阴的天空就像是要来更大的暴风, 而武士必须要磨砺自己,从意志到精神! 叔叔的话虽然可以不听,但是这个浪人在边上盯着想偷懒可也是回堕了自己面子。到底花房家没落已经太久了,本身也攀不上名门,拿着打刀准备去练刀术的时候,那浪人却也是抬起了头, “这时候还出去啊?”话语中倒也听不出关心,可惜为了装面子的墨依却也是装着沉默的点了点头。 如果没有这个浪人在这里住的话,她又岂会出去装脸面,和弟弟妹妹一起滚在被窝里织席子多舒服。 果然也不出墨依所料,她倒是还没出门在雪地和泥泞的练台上站过了多久,浪人也是一起跟了出来,带着他连睡觉都抱着的打刀,他还是一副家具的模样,肋差和打刀都挂在腰上,如果在加上一把太刀的话那就是一名标准的战国武士。 然而有些武士也是不带刀只拿折扇的,想了下,她还是一剑劈下,从八岁开始就打下来的基本功的确不会让剑劈歪,可惜剑势倒也是难练,其实制敌招数没有几招,然而花房家的祖传还有颇多的礼仪剑术,堪称花架子中的极品。 也说回来这个浪人也曾经指点过花房安良也就是墨依叔叔几招战阵之势,也是为了在战场上保全一条小命。可惜墨依倒还是要练那些花架子,像是大开大合的边喊出来的气势,热气将雪吹散,刀一扬开,雪尘四散。 那气势终究是没吃饱饭的中气不足,那浪人却是席地安然坐在一块安静的雪地上,听着风声,听着打刀劈过虚空,听着这世界的风起云涌。 风卷着雪,雪随着风,出云郡的风雪被刮着被吹着,被席卷着,从萨摩吹往大隅再吹往日向。萨摩的船夫要看豆才肯出行,萨摩的勇士却是有武运便会出征。 日向国的战火熊熊燃起,死亡散布。 恐惧会将饥寒交迫的人都会逼成杀人狂魔,也会让有勇气的武家驱使着这些狂魔去完成他们梦寐以求的上洛。 这是天正三年(1575),日本战国时代的末代。 布武天下的织田信长在天正元年也已经击败了浅井家和朝仓家,他的军势看准了关东大大名,然而上杉家和武田家也不是易与之辈。他们同样窥视着近畿,同样有着争雄天下的本钱。 武田菱的靠旗之下,赤备们在迅速的集结,三方原的胜绩已然让他们的家臣跃跃欲试想要一举吞并三河,远江。还有5个月,而这5个月就像是初春的雪一样风卷残云。 天正三年,很可惜墨依熟悉着公元制还是无法推断出准确的时间。毕竟南九州还是太偏僻了,不像是北九州还有洋和尚传播着天主的温暖,而另一位传播天主温暖的大友家也将和萨摩的武士对阵。 然而织田她还是知道的,这时代,估摸着被她推算了一下,即将到来的不是乱世,而是德川支配下登记森严的士以职为(家格的高贵影响职业)的江户时代,还能努力一把至少能吃饱饭了,只不过这辈子没有妹子了,走了神,这刀剑也是劈歪了,没有了慑人的气势。 “去吃饭吧!”浪人睁开了双眼,他估摸着以为墨依是饿着了,然而他不知道墨依感慨的是只要成为武士就有妹子的生活一去不复返的日子。 的确,这个乱世,即使是二十几岁的俏寡妇也会看上大字不识一个长得脸残的农兵。只要仅仅不到几升粮就能满足以前积蓄了二十多年的欲望,可是自己虽然被喜欢玩笑的便宜父亲假装成了少年,却也没法享受失去硬件的欲望。 当然这个四年前假装正经的浪人也不会太老实,墨依当然知道去年他帮旁边一个寡妇劈了两个月的柴,睡了别人三个月,到底是墨依家屋子太小了,还是男人都是老不正经。 其实我也想老不正经一下的,小豆丁的身子却总是长不开。将打刀扶好后,墨依点了点头,却也是突然蹦出了一句, “我叫花房墨依!”墨丸倒也是乳名了,即使没人给自己赐名何不取一个, 浪人走在前头一怔,到底是这宣称自己是大人的话来的太突然了,还是这个小不点太僭越,不过乡下人不懂礼数还是很好理解的。 毕竟没有了一字拜领就约等于不需要上位者眷顾,对于地侍而言这是唯一能争取到俸禄成为真正的武士的一条路。毕竟如今的萨摩岛津早已不是偏安一隅的伊作岛津。 连年的战胜,领土的扩大使得在破败的穷人都知道武士这条路比其他国要宽敞的多,而这个村子奉行的一字败领即使是村里的富户都会拿钱去贿赂,作为地侍的花房家至少比那些连姓都没有的底下人要好的太多了吧。 “为什么不等等?”走在前头的浪人半天最终还是憋出了这句话。 “等不及了。”这话也应该算不上是太滑稽,花房家连家徽都没有的小小豪族竟然还有这份志气也是让浪人误会了花房墨依的意思。浪人不知道她到底是听不惯别人叫自己的小名而这个浪人根本就未曾称呼过她的名字有些苦恼。 至少她的妹妹早就有花房美这个名,而她的名字怎么会需要等这么久, 所谓天下风云席卷,大浪淘沙,这或许也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始。 第三章 十二岁(3) (前面有个错误,日本一个村子最多七八百石) 关东之战的风雨且刮不到最西的萨摩国,墨依的确不知道这世间谋略如何,战斗又如何,又有何人为荣,又有何人为尊。 可是她知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但凡杀戮之下,岂又会分你男女老少。 这屋子没有多高贵的凭肘几,大多席地而坐却也是准备着凉凉的草席。好不容易等到了开春2月,那浪人的确没有她耐得住性子,一遇上了开春就拿着他自己自制的竹弓出门打猎去了。 也是胆大的不怕在山里遇上野猪,而且就算连夜宿都是不回家呆在隔壁寡妇家。 这家伙还真有几分饱暖思滛欲,也未曾听闻他有几分结亲的意思在,但是浪人不在自己边上怎么说也是却也是让墨依可以偷偷懒准备春耕。 所谓时令气节,无非是春种、夏长、秋收、冬藏,作为地侍地也的确比其他家要多,除了自己要上阵之外还会请一些村里的破落人家帮忙。而墨依拿到粮后也是不苛刻,她在自己种不了的地方也只是抽了半成,毕竟如今岛津家战时这收的粮可是六公四民,自己抽半成差不多其实也已经是够心黑的了。 其实她还是不够狠,叔叔在的时候她还是记得去年连抽了两成。 而这些杂事那个胡乱的浪人是根本指望不上了,你期望一名武士大人去耕田,她又不是伟大的毛利家的当主,有着那么高的人格魅力带着一群给力的武士装作苦哈哈的农民。 更何况元服后的墨依已经是个大人了,收拾了下父亲留下来的胴丸,拿着弟弟妹妹织成的草席准备去町里卖却是看到一个骑马武士艰难的在山路上摇晃了几下。 倒是自己这么多年已经熟悉了上下尊卑,连忙跑过去帮忙将马的缰绳拉住,马蹄子终于站稳了,墨依却也是不敢抬头。 毕竟能来这里的武士必定是本村的奉行,可是这耀眼的十字轮的镶金靠旗,墨依却是认识这是岛津家的旗本,岛津氏房。 他的出身其实和花房安良差不多,也是地侍家所出的足轻。 可是他的发迹在于三年前的木栖原之战中,把重伤的少主忠平(岛津义宏)带回来后便得到赏识而被破格提拔为旗本,除了赐姓岛津外如今还领着一百二十百石的俸禄。 花房墨依倒是聪慧,一见面差不多就猜到了这位大人想必也是来支取今年的春借米(俸禄的预支)。作为地侍她早就准备两份文状,做以支取记录,也是墨依向奉行借取的。 毕竟她的算账手艺迅捷,在平日还帮奉行算着其他几个村子的总账。而这份本事却也是能让奉行让一个当时还未元服的花房家继续立足村里地侍的原因。 “你是墨丸?”武士看着马走的麻烦,倒也是没有那种耍威风的意思翻身下马,身上的盔甲倒是没卸掉踏步下来的时候嚓嚓作响。 花房墨依系着后现代化的马尾的确是比较好认,她点了点头,武士却是将手伸进内衣好不容易扒拉出四百文数了数递给了墨依。 “抱歉,因为主家的放鹰式这个时节才赶到。” 这话的开始就让墨依懵了,根本不清楚这位大人的意思,毕竟太蹊跷,作为旗本是上士又怎么会对地侍如此的莫名的话。她也是抬起头看着这名武士的眼睛,这个男人脸上一道崭新的刀伤还泛着红润却也是带来了更加崭新的噩耗。 “安良,你的叔叔,在三个月为我挡了一枪没挺过来,死了。” 他到底也是出身不高,连年的战事的确还没有学会如何去做一个道德楷模上的武士。这个男人也没有一丝隐瞒的意思,很老实的脸上有着几分黯然自嘲道, “我都差点都被伊东家的武士讨取了,到底这身一副还比不得以前穿的胴丸安全!“ 毕竟在大战中旗本武士在战场上的招摇的确是众矢之的,带着皮笠的足轻当然在性命上的确是比武士要安全,因为足轻的脑袋不值钱。 而那个被他和安良合伙杀死的武士的脑袋领到了四百文的赏金,也就是墨依手上的四百文。 这还是遇上了厚道人,墨依也清楚自己叔叔这种下士死了就是死了,主家也只会给武士抚恤,农兵抚恤那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 旗本将钱放在墨依手上,他也没有上马的意思,牵着马准备先趟过这片山地回行的时候却又是回头叫住准备回屋子的墨依, “我和平四郎(奉行)说了,今后你们村的足轻就由我集结了,你们家到底也是要出一个男丁。” 这就是照顾的意思,花房墨依又怎么不会不知道接下来就该她去顶刚刚死去的叔叔这个足轻的位置。毕竟从去年开始她就元服了,又资格作为一个足轻出站,而足轻便是每年都有20石的俸禄。 这个男人的确是厚道人,用如今的话来讲叫做做不忘本。 毕竟虽说混战的时候旗本比较危险,可是无论在哪场战斗中,死的最多的也只有足轻,主帅又岂会轻易拔刃,而旗本也只会在最危险的时候投入战斗。 花房墨依点了点头,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毕竟她不是当世人,心中虽然对于死去的叔叔有几分悲哀却也是清楚这世间有很多事情都躲不过去的。 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该庆幸早有主见收拾好了父亲留下来的胴丸,还是因为她就要宣告真正来到这个乱世,以一个足轻的身份加入到十字轮的战旗之下。 如今也才晌午刚过,这个村子其他出征的人家估计也要几天后才能从岛津的内城回来,却也是不知道今年这战事毕了不知道是几家哭几家欢乐。 她突然想起了家里快断粮的时候跑回娘家吃饭的婶婶,心里也不知道什么滋味,毕竟她也知道婶婶该回来了,这消息对女人而言不亚于毁灭的噩梦。 大概这世道,也是很快要改嫁吧。花房家唯一的男丁其实真正只剩下的只有她叔叔的儿子了,到底她随军出征了还有谁能留下来照顾两个幼子。 这是乱世,但是乱世却也有乱世的道理,难道只有凭那个浪人了? 她心里盘算着,却也是很清楚即使白吃白住她家四年的这位大人不简单,这种落魄武士应该也是没有出仕的打算,才会如此和农民一般的过日。 而且这种失去主家的武士没有去当野伏(强盗),却也是说明了他自己有着一种在后世人口中所说的傻的道德准则。 在后世那种世界不会产生极端忠心的下属,也不会产生那种不择手段的想要上位的武家。 这是个诡异的世界,极端的卫道士和极端的反叛者共存的世界。 然而这才是真正的日本战国时代。 第四章 十二岁(4) 所谓战乱年代,对于盛势大名而言是契机,然而对于经营内政不佳又不善兵事的大名而言就是实打实的悲剧。 而如果这位大名如果刚好又被朝廷冠以守护之名就真应该老老实实的去担心一下自己可怜的身家性命, 正所谓下克上从来都是鲜血淋漓,勿必斩草除根,而相衡势力相搏却总是一团和气,大不了做你臣属。 背着草席准备去高尾野町的墨依当然是反复嘱咐了屋子里没有大人看着的两个小东西安生一些,走在漫长的山路上无聊的打发时间却也是让她不禁想到了如今支配近畿势力最汹的织田家这两代人最有意思的的朱印。 织田家的武功聊起来也是老生常谈,但是他们父子三人的朱印却是各有特色,织田信长的朱印是众所周知的“天下布武”, 而他的儿子织田信雄的朱印是同样威风凛凛的“威加海内”,织田信孝作为同样基因的孩子当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但是他的朱印更富有传奇色彩,名曰“一剑平天下”。 满满的中二风应该和发明了游标卡尺的王莽一样有趣,忍不住笑出声来的花房墨依想起以前论坛上常说的王莽是穿越者的梗,但是不谈梗吧,自己应该算混的最差的穿越者吧。 所谓忧愁小民,为钱困苦,大抵家里还有两个拖油瓶,人生的悲哀还真是莫过于男丁死绝。 虽然有自己这个冒牌货在,但是这家境的确是一日不如一日,以前还真是觉得女人能顶半边天,然而乱世之中,大抵都是要靠运气吧。 且说萨摩近海,却也是多山之地,风一吹,却也已经是回暖。不过花房墨依倒是还记得从自己出生后还真是没出过离村子和町再远的地方,就连岛津家家主的居城内城都没见过,今年如果可以出阵的话应该还是能见见世面吧。 然而她到底是对战国名将没什么好感,按着以前的意思还是不要穿越的好,真的要穿越的话对历史而言古希腊,或者是东罗马甚至是哥特都是个好选择,毕竟沿海至少吃得饱吧。 即使吃不饱,如果回到了这个时代的佛罗伦萨百花大教堂的穹顶上来一次信仰飞跃也还是不错的。 或许还真正存在着万物皆虚,万物皆允的刺客组织也说不定。 在思绪中狂奔的墨依脚下却也是没慢下步子来。抬头看了看已经被朝阳染红的一片天,低着头连忙急急的赶着路,到底是没在太阳晒脑袋的时候将这些东西卖给行商,今晚回家的话能找到方向那就算是很厉害的了。 不过这个时节的草席应该也卖不出什么好价格吧,回过头来想一想,墨依也知道这才是初春,大抵收草席的行商没几个会给足铜钱。 墨依当然知道唯一的一贯永乐钱被自己买了所有的粮食了,虽然如今家里三个都饿不着,浪人大叔到底是喜欢和村里的寡妇鬼混也节省了一大批粮。 但是今年真的有出阵的话,像自己这种杂兵还是为家里两个小的多赚取钱以备不时之需更为实在些。 婶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墨依的确是有点担心。 当然她自己的事也够烦扰的,在记忆之中她很清楚这几年南九州风云四起,群雄并立,但是她绝对料不着这短短百年来萨摩,大隅,日向这小小的三国却有着涩谷,肝付,蒲生,伊东,祢寝等各番势力。 前十年肝付联手伊东还真是把岛津封死在萨摩,而如今肝付家家主肝付兼续一死,岛津却是趁势崛起,这时节还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好不热闹。 而十字轮旗下的萨摩武士的确英武,可惜终究也没有飘出九州,就被以后的关白,丰臣秀吉给堵住了一切能够壮大的可能。 大抵自己的先知先觉应该还能保住稍微的性命吧,花房墨依自从莫名来到这个世间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信了神。 她到底也不清楚这辈子会有什么出路,感叹了下,将草席靠在身后稍微让自己能够有些安全感。 大抵能在中午的时候将这草席拿到行商那里卖,只希望不会被压太多的价码。 她当然清楚镇子和村子大多数的乡民都会自己织草席,用不上自己去卖,而这东西她也不知道行商会从哪里出手。 她可不觉得自己能以商立志,用超越如今上千年的智慧赚上一大把永乐钱从此过上米虫的生活。 毕竟她是岛津家造册的领民,同样也是地侍。 而战国之时,无论那位大名的律法也是严禁逃民,虽然他们都很欢迎逃民重新回到土地上居住耕种。但是没有大名会愿意治下的人口乱跑到敌人的领地生活,跟着商人做学徒没有证明被奉行的武士给抓住那可就真呵呵了。 自己的脑袋到底还是不要成为赏钱的为好,摸着父亲留下来的这把打刀她不知道骨子里为什么还有那么几分兴奋的,应该是终于到町子了吧。 热闹的人家也烧起了袅袅炊烟,如今町子外面却是反常的来了许多常备。 不同于乡里征召的足轻,这些常备而言才能算的上是岛津家真正的下士(下级武士),虽然大抵和地侍一样领着20石的粮的俸禄。 当然他们除了俸禄外,之外的常例和身份可是比地侍这种混饭吃的位置高得太多,然而整乡常备在高尾野町也才十来个,前些日子来这里买卖到底是留了几分心,墨依如今稍微数了下町前的列阵的却是整整有二三十根枪尖。 今日常备集结了这么多在这里到底是有有什么事,这种因为行商落脚而临时成的小町什么时候也戒备的如此森严了。 毕竟自己的记忆中岛津家好像也未曾有过什么战败的事迹,更何况直到后世现代社会萨摩国都未经战火。 “等闲人等离开!”墨依还没靠近,常备恫吓出来的话却是比以往要多出了好几分严厉,猛地把神游天外的墨依给拉回了现实。 看样子是有贵人进町了,花房墨依很快猜着了为什么有这么多守备。 然而如今自己的处境却很是有几分尴尬,这是町外,也是没法子躲开将到的武士,大概只好勉强找了个狗尾巴草茂盛但是又不算太高的地方蹲着又不能显得很猥琐。 毕竟这年头像乡民的忍者可从来不少,这么多的常备在这里,墨依可不想被当作了忍者而被铁炮和箭矢招呼成马蜂窝。 第五章 十二岁(5) 好冷,是她的错觉吧。 花房墨依知道每当自己有什么危险的时候就会感觉到从脚心冒上心头的冷颤,敏感还真是一种女人病。 其实也没有等上多久,就见到悠闲的武装游行队伍从不远处的山坳里冒出来, 大抵没有她想象的那么伟岸,更没有后世阅兵的浩浩荡荡,实在要比较的话更像是运动中的拆迁工人。 列队中除了不满十数的衣甲鲜明的马廻众外,后面跟着的就是战国中远近闻名的铁炮足轻。 前面几个汉子都穿着敞开的布衣,头上扎着湿巾,嘿哟嘿哟的背上扛个比身子还宽的大板。 如果肩膀上在搭个毛巾,墨依一定认为他们是澡堂的搓澡工。 后面的足轻倒也是拿着都挎着打刀,背着铁炮,头戴着皮笠,胴丸,插着十字轮的靠旗。但也是走的无外乎稀稀拉拉怎么也觉得比不得后世武装部或者公安局的晨跑。 她大抵是看入神了忘记跪拜去表现平民的悲哀了, “无礼!”不满的马廻众髙喝着竟然直接拨转马头策马过来顿时把墨依吓尿了, 大抵不会被砍吧,应该不会被砍吧,虽然被砍了能回现代也是一个比较不错的选择,但是脖子上应该还是会挺痛的吧。 伏在地上的墨依胡思乱想中,心里到底是害怕的要紧,她差不多忘记了自己所处的时代是战国,是平民比不上一季新粮的战国。 然而等了许久也的确没有打刀劈下来,但是马匹的嘶叫声和盔甲晃动的嚓嚓声也是说明着来人不少。 “抬起头来!”这狐假虎威的唱吟还是吓得才12岁的墨依够呛的,果然临到头来,即使是只狗也会怕死。她战战兢兢的抬起了脑袋才发现是位贵人,毕竟岛津的十字轮的家纹被绣在衣袖上她应该不会不不认识吧。 可惜实在是不认识这位贵人是从哪里来的她到底是一脸懵逼带着些些害怕,这贵人瞧了她半天的脸竟然还笑了笑,这不算是打招呼却是顺手从盔甲的衣内掏出了一贯钱递了过去。 “我记得我们的新城还是需要一些草席吧。”他的话大概是对亲侍说的, 马廻听闻点了点头,而后的表情上却像是个大大的问号。 墨依的确也是很清楚自己带着这几席加起来估计都不过二十文钱,又怎么会比得上地下一贯永乐钱。 到底自己是运气爆满了还是事有蹊跷,可是有钱来了当然她去会接,还接的底气十足。然而可惜的是接过她草席的马廻众却是不满。 让个武士拿草席的确有点说不过去的不和谐,而且这个狗腿子中气十足, “拿了钱就滚!” 大抵是作秀吧,就像后世官场上的形象工程一般。当然也的确也未曾出她所料,等到她滚进町了找了熟识的行商顺便换盐回村的时候也是听到了路人们议论纷纷。 大抵是那位大人,宅心仁厚如此的语句,看着自己也是一脸的艳羡。 一贯永乐钱啊,还是精钱啊,在如今也算是平民辛苦半年才能赚到的铜板,这才是真正大贵人才会给的手笔。 不过这也仅仅只是民间的一点点小插曲,无关这世间大局。 而如今,岛津兵锋直指雾岛山东麓三山高原最后的据点高原城,而这也是岛津支配日向的第一个阻碍。 在两年前的元龟3年(1572),加久藤城之下所发生的木崎原合战却也是让伊东势力对此地支配大大减弱,也让日向伊东家的家势为之一衰,而高原城便是日向伊东家于此的最后一个钉子,也是岛津家必须拔掉的钉子。 且说雾岛山系北麓的盆地真幸院被称为“加久籐カルデラ”,对于大多数为山岳地带的萨摩来说,此地水源充足,是重要的谷仓地带。 永禄7年(1564)岛津贵久便将次子义弘安置于与伊东家国界相邻的幸院饭野城。当时,东面的饫肥城属于伊东家,饭野城就成为日向攻略的最前线。 而饭野、小林一带称为“真幸院”,而院则是收取租稻的区域。原先真幸院750町为肝付一族北原兼亲的领地,但是臣从岛津家后该地由义弘直接控制。饭野城位于真幸盆地的西面,离伊东家的军事据点三山城最近。 在那个时代,打仗即为控制产粮区。 支配石高的多少和所能拿出来的军士也和粮食息息相关,两方的确不可能和谐相处,占有优势的伊东家率先来攻,于是就爆发了木崎原合战。 而这一战虽然奠定了此地的支配者,然而岛津家想要彻底的支配也必须想方设法攻下高原城,伊东家于此的最后据点。 十字轮的靠旗下足轻们对峙年余,立寨无数。 岛津义弘当然明白此时的劝降也只是徒劳的送去武士的性命,虽然说岛津家并不畏惧硬仗,可是伊东家和岛津家此前的实力也不分上下,仅仅一次败仗想要他们简单的屈服根本没那么简单。 他清楚日向一国可是从源赖朝时代就被伊东家守护,即使他们的武士虽然在木崎原合战中被讨取众多,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在日本战国时候,如此的拔除山城的战斗中,不凡列举。艰难的攻者的一方还常常会因为攻城损失众多部下从此一蹶不振反而被守方逆袭,很明显伊东家就是有这个打算。 他料定了岛津家压制肝付家后腾不出手来打一次大仗, 然而的确是不出他所料,这三年来大多数是小阵势,甚至就是隔着城墙打一通铁炮就立刻撤离的小挑衅。 而岛津家还在领地闹出过肝付势力的一揆,使得内城的武士多是疲以奔命。 虽然如今的肝付家是真正意义上的彻底臣服,可惜肝付家的家臣又开始不老实了。 所以说日本战国这个年代就是如此的有趣,你不但要防备自己的家臣,还需要防备自己家臣的家臣没有异心,当然家督还要小心自己的分家是否因为分配领土而壮大准备吞并宗家,还有自己的同血弟弟们是否在觊觎自个屁股下的位置。 战国风云,就像是雨融入水,来自后世的花房墨依她到底是彻底的被浪潮所卷,还是可以掀起波澜。 如今的她将买好的盐小心翼翼的倒入随身的竹筒中,生怕沾上一点点水,趁着时间还早还是来到了町里的奉行所。 她还是打算的挺远的,春耕还没开始,秋后该怎么的纳粮就想先打听个门路。 况且负责此地2000石的奉行也是老相识,津轻平四郎,而他的姓氏可是比花房要高太多了,津轻氏往上追溯可以追溯到源式。 第六章 十二岁(6) 日向伊东家战败后的确是对岛津所占两国有所谋划,毕竟岛津立足不稳,可惜他也没有想到这些年来自己领地的内政处理方式其实比之岛津家还要糟糕。 由于木崎原一战的失败后,伊东一门众死伤惨重,本身的势力对于以前节制的豪族可以说是岌岌可危。 要知道伊东家最早的扩张便是来自于吞并自己的分家,缺少了分家的桎梏,整个日向国又会有多少豪族不会蠢蠢欲动。 实际上,家族生死存亡之际便是考验一个家督能力之时,很多家族倒不是亡于侵略的外族,反而而是灭于内乱。 伊东家主义佑的确一介凡人,这个能在和岛津军对峙之时开相扑大会和四处游玩不管战火的武家也根本无法做到压制人心惶惶的豪族们。 即使这三年来他对于手下豪族联姻不断,可是在评定之上就连身为家主的他也感到家臣们的貌合神离。而且更为严重的是伊东的分家都似乎起了那么一丝丝异心。 这就是木崎原合战的后果,也是木崎原合战战死一大批忠于自己的武士的后果。 而岛津家的军略的确也没有等多久,后方一旦安稳。岛津义久便亲至饭野,开始集结三十六外城众及北乡、肝付两氏的兵力准备拔除高原城。 当然出阵也要等到粮熟,所以如今奉行所津轻平四郎的意思倒还有加一成抽税的意思。 如此算的话,大抵的抽税是七公三民,这样收税的话农民是绝对活不下去。接下来平四郎却也是说出了真正的意思,是另外一个方案,那就是如果不想加抽粮税的话,每个村子里至少要准备三十个足轻在秋收时节集结。 以往哪会这么穷兵黩武,这岛津家是疯了才会做这种耗费民血的事情。墨依当然也是想打听多一点的消息,于是又塞给了平四郎二十文。 到底是精钱的原因,接过钱后掂了掂。 平四郎却也是告诉了墨依准备这些足轻不是为了作战而是为了抢割真幸院的稻子。这已经算是具体的军略了,或许说管着此地2000石的奉行知道的东西就是多,墨依倒也是不疑有他背着盐桶瞅了瞅天就往家里赶。 那奉行等着花房墨依走后倒也是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从奉行所后面却出来了一位贵人,他连忙弯腰表示敬意。 如今开春,风也暖了,又是新的一年的起始,大伙除了要准备着节日之外也还要准备着春耕。 的确是回来的有点晚就会迷路,墨依好不容易摸着了自个的村子,却发现自家灯火通明,他还是不觉得两个小不点不会玩火吧。 打开门却见到浪人大叔和隔壁的寡妇鸠占鹊巢乐滋滋的在自个家开着派对,陶锅中炖着一些山味,没有调料也是闻不出一丝香味,另外两个花房家的小不点却已经是完全叛变了阵营在那里吃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难道不知道不吃嗟来之食的道理吗,墨依愤愤的放下盐桶,自己看着翻滚的肉却也不知道该怎么下手,毕竟家里瓷碗也不多,大抵被他们全用来煮山味了和吃肉去了。 寡妇瞧着了也是清楚的递过来一个干净的小碗,上面的纹路倒有点像是武家之用,不像是花房家那些都缺了口的破碗,墨依捧着碗也是先弄了点汤,闻起来的味道还是有些淡,到底喝进肚子里就暖和了。 “我要走了。”浪人将清酒碗递给了墨依不咸不淡的挤出这么几句话来,或许早就已经料到该会发生什么的墨依却像是没听清楚他说什么,看着火出神,当然也是忘记去接酒碗。 火舌舔着陶锅,锅里炖的热热闹闹的东西,水汽打着泡翻翻滚滚。只有火光照着人影,却有着几分萧瑟。 其实该走的都会走,该来的总会来。墨依倒也是没想问,毕竟她早就知道这个浪人并非池中之物。 尔后这位大叔却端着酒碗却单独拎着实在是有些尴尬,便是端在自己嘴边一饮而尽,寡妇倒像是个贤惠媳妇一样帮浪人倒满酒。 “我准备出仕岛津家,每年有着200石的俸禄,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养子?” 这话说出来倒像是没反应过来,墨依当然是捧着碗低着头看着睫毛,那是绝对的傻了。就连寡妇听到这话到底也是手顿了一下,勺子搁在炖锅上。 只有花房家两个小的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继续吃的津津有味。 的确墨依开始以为这个浪人离开是因为这家破败了也是怕这群小不点贴上他,然而现在他的意思很有要负担起花房家的意思。 难道婶婶,墨依当然想起来去年断粮的时候回娘家吃饭的那个女人,到底她还没问,浪人也就告诉她消息。这个女人在娘家也吃不上饭,跟着一个行商走了,到底也不知道命运如何。 不过这乱世,也称不上人情淡薄,然而如今墨依也不知道这位浪人姓啥名啥的,睁大的眼睛打量着这个自己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的男人。 “入来院种兼。”如今浪人也是有着自己的名字,倒也像是自言自语道,“入来院家可是萨摩豪族,做这家的养子还是很有好处。” 到底墨依也是许久没开口,于是她如今也姑且猜一下:“莫非您曾经可是要谋夺入来院家主之位?” 入来院种兼一脸的诧异之后就是木然,战国风云,无非下克上,兄弟相残。 而结局必定是失败了,然而这位武士厚着脸皮竟然不愿意死了。 看这模样也能猜得出来他自个的一家子也已经被入来院宗家处死的干干净净,怪不得他四年前会出现在此处的荒野。 毕竟这个地头可是岛津家的直领,作为家臣的入来院是根本不敢到主家的领地进行乱捕。 “那您入仕的总不会是宗家吧。”花房墨依也知道一直以来入来院一族可是岛津家下涩谷一族的臣属,虽然在去年纳税记账的时候听闻了平四郎说过岛津家削减了入来院家的领地的消息。 却是因为谣传入来院家主重丰有叛心的缘故。虽然只收了了山田、天辰、田崎等地但如今仍是重臣无疑,毕竟入来院家仍然领有着自己的土地。 入来院种兼很是惊讶墨依的早慧和胆大,如果他没有听到自家老小被宗家杀的干干净净心灰意冷的话,这种话也足够花房墨依被斩七八次了。 到底他之前帮墨依仅仅只是因为墨依的叔叔花房安良曾经救他一命的缘故,如此来说,这个领着花房家家主位置的孩子确实是打听了许多她不该打听的东西,或许也是一只和他一模一样的败类。 而他出仕的的确不是内城的家督岛津义久,是他的弟弟岛津岁久,如今这个男人是吉田城城主,也是攻略日向伊东家的谋臣,却也实实在在的是一位贵人。 第七章 十二岁(7) 吉田城到底也不算新城,然而却离出水郡有那么一点距离。 这个距离差不多是要横穿整个萨摩国,从西边走到东边。 如果有高速公路的估摸着一天开车就行了,可是这步行差不多也是走了一周有余。 大抵是跟着商队迁徙还算是聪明,两个小的,墨依的妹妹是走的挺欢快的,不需要人看护,墨依的堂弟就在墨依的背篓里睡的太欢了,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稍稍醒来。 也不算是墨依心累了,但这也是快走死了人。 她大抵是一辈子也没翻过这样的山路,看样子上辈子享福多了,于是这辈子的报应来了,坑坑洼洼的差不多已经走烂了两双草鞋。 而他的养父入来院种兼却是对于长途跋涉早有准备,即使是商队停歇的时候还有余力进行警戒,这商队领头的行商人也很清楚萨摩武士和浪人的区别,所以在歇息之时还会特意送来一些芝麻一类的吃食。 大抵同路即是缘分,更何况这些商队其实也仅仅只是行商人为防野伏所以约定了一起出发,他们大抵看着武士跟随也有几分安全,甚至墨依走慢了还会有意等候,诸不知大家其实都是抱团取暖。 墨依也的确同意成为入来院种兼的养子,如今她的名字是入来院墨依,种兼的确也没有将自己的名中两个字的任何一个给墨依的打算。 依着他说的原话,叫做,我觉得收你为养子好像都是一个错误。 不错,墨依有着很多问题,最为显著的是不懂礼数,而第二大问题却是武士的根本,她没有任何忠义所在。 能做出夺取家门的武士又有哪个不是奸猾之徒,然而即使谋取家门也是依着武士的振兴家名而言。 到底墨依还是没有什么城府,她的性格被种兼那是莫得一清二楚,于是她没有任何道德标准可言的妥协便成为了种兼眼中的败坏武士名声的预备。 况且即使一步登天成为了武士她也是“哦”一声就不了了之,连成为他养子都还会有些迟疑,这样的作为怎么不会让种兼有些别样的意味。 这个小滑头这辈子也是个混世魔王,然而到现在他也不明白为何自己要接受岁久的邀揽。 大抵当他得到了花房安良的妻子弃家而走的消息,却也是猜到了如今成为他养子的墨依根本扶持不起一家之名的原因吧。 就仅仅他从相好的寡妇那打听到的那些消息,也是知道村子里有几家富户已经准备联合谋取花房家的地侍的头衔。 那些农户逼死地侍的办法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抗租。 而收不上租金的后果可不是失去地侍的位置这么简单的。 可想而知抗租的后果这一家弱小墨依能活着也算是上天垂怜,毕竟乱世中的粮食其实也就是人命,而用花房一家的命换大家的命有有何不可。 更何况村子里还有着岛津家的兵役,就墨依那花架子一场恶战应该都撑不下去。 到底墨依的叔叔安良还是有着点拨的必要,而墨依从8岁起练到如今就连柴火都砍的歪歪斜斜,烧火的时候半天点不着,你还能期望她用打刀砍死人。 如果是平安世道,估计还可以做个商人吧。 可惜种兼看着走在自己前面大步伐的行商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他猜着估计到了前面的山坳,行商人就会照顾迁徙的武家停下来歇息吧。 而那个拖累整个队伍行动,累的不成样子的家伙就是这个称呼他为父亲的可怜的养子吧。 “要不歇歇吧,好吗?”硬要跟过来的寡妇也是死不要脸,这时候瞧着了墨依的狼狈却也是好言相劝。 “好,好,好!”走在前头的几个行商人额头上光滑的连汗珠都没有,很顺堂的从路边将杂货安稳的放在树下,站在路边轻松胳膊,腰,大概是把寡妇当做了武士的夫人吧。 入来院种兼的确也是气得没话说,如果墨依要真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可以相信自己会随手折一根树枝把墨依的腿打折。 毕竟这样做,也太没出息了,更是在丢武家的脸,要不以后再收个养子吧。 种兼恶意满满的肯定墨依以后一定会败坏入来院的家门。 大抵别人收养子都是往有出息中找,可是自己好不容易想收个养子,是比自己所见过所有的武家子弟都要废材。 “吉田城离这儿还有多远啊?”墨依的妹妹还是一脸天真的看着边上一圈大人,那喝水的行商看了一眼脸色绷得紧紧的种兼也没敢回话,倒是墨依不知死活的插了一句。 “大概,其实我也不清楚。”简直如同废话的语录却也是把她的怠堕暴露的彻彻底底,她倒不知道因为她的怠堕让大家多危险。萨摩国连年战争,失去主君的浪人可真不少,所以四野的野伏又会少到哪里去。 “还有两天的脚程。”看着花房美那张还算明媚的脸,到底他还是想起了四年前自己惨死的小女儿,对这个小女孩的怜惜一下子把对墨依的不满赶跑的一干二净。 大概是墨依元服的太早了吧,所以才会这么不堪。 连年的征战在外,他也是忘记了自己的儿子元服之前的模样。 然而他能逃出一命,又岂不是他儿子带领着最后忠于自己的家臣拼杀出来的血路。到底死的应该是种兼他自己啊。 延续家名,这是所有武家的责任,然而心灰意冷的种兼当然也是知晓去年入来院的领地被收回大半之事。 而他之前的作为又岂能猜不着就是如今招揽他的岛津岁久所谋划,而岁久五年前被暗杀的正室其实正是他自己的亲妹妹,虽然是很早以前是作为家主养女的身份嫁给了当时岛津家家主的三子。 他以前是那么相信自己的妹夫,可惜到了最后到底他还只是一个不堪的小棋子,只是让岛津家进一步掌控萨摩国的棋子。 而他的背叛,却也是伤及他一家七口和本就不堪的入来院家,他所认为对的事情对于家名的延续根本没起到任何作用。 武士的命运是悲哀的,正如墨依所言,武士所效忠的目的,其实是根本的不堪和难以想象的无聊, 比作樱花的灿烂,倒还不如一刀砍在脖子上痛快。 当然,他肯定不知道入来院墨依讽刺的是武家最为荣耀的切腹。 如果他清楚的明白墨依的混账话的话,大概墨依就别想有条完好的腿走到吉田城了。 第八章 十二岁(8) 古语有言,初学文.三年不中.遂习武.校场比武,发一矢,中鼓吏,逐之出.终从医,有所成,撰一良方,自服之,卒! 大概墨依就是种了这种魔咒,所以很自然的丢尽了入来院家的脸, 已经是快入年了,她在吉田城也足足接近了年余。 当然也向其他家臣的子弟一般领了一职,那就是做着岁久家的少主侍从。 开始是新人的确也是有可能会受欺负,然而墨依见识广,偶尔拿着隔海才能到的大明甚至是南蛮吹嘘所以一时风头也劲。 然而让她骄傲的日子的确没有多久,就被如今这个世道坑爹且艰难的武士练习给打回了原型。 无论是兵法和军略,她到底是垫底的货,一个月还能当是农家子弟给予原谅,然而都快到年底了,还是没有一丝长进。 到底是废材之名远扬,比她小三岁的家臣子弟也能将她一刀砍翻。 正所谓兵法无甚长进,倒也是不出入来院种兼所料,毕竟墨依四年来砍木头都做不到手起刀落,有这种成果也很正常。 然而墨依在军略上的进步的确也是可以气得在外头奉行的入来院种兼半死不活。 且说吉田城的军略指点师也是蒲生家的宿将,平日与少主讲课倒也很频繁,指点一下废材习惯了倒也无妨,然而快近年终了岛津家的猛将新纳忠元提前来拜访岛津一门之时的确是考校少主一年多学,可惜这次考校却是让本身就不闻名的入来院家再次闹了个大笑话。 兵行军驻,而这正也是两军对垒的真正军势,演习盘上步步杀机的确也是看的这群武士二代们兴高采烈。。 而这种只能算初学者的演练中,再为深化极为复杂的围棋,在演习盘上,演化的军势最为简单和常见的便是鱼鳞阵或者说鹤翼阵。 而少主对峙之时却也是摆出了个常见的鱼鳞阵,然而却又是鱼鳞阵的变种,在调配有方的将列阵法后面暗藏着丝丝杀机,正是岛津家的看家本领钓野伏。 可是钓野伏所发出的条件及其苛刻,更何况两人的博弈都是上帝视角,也就是说演习中,伏兵其实作用并不大。 而且如此明显的陷阱,结局就是很简单的多次让新纳忠元数次用一字长蛇阵轻松吃掉了主将的备队,而导致全局崩盘。 然而多次演化中当然会有稍许变化,少主的确也是继承了岛津的脑袋,学的及快的将伏击藏在变阵中,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对于家族宿将而言,却也不乏大意。 十盘军略之后他竟然在第十一盘输给了岁久家的小少爷,而失败却也是让新纳忠元颇有几分欢喜,送了少主一把村正。这是伊势的刀工的名作,却也是在伊作家的战场上所缴获。 本来这事应该其乐融融,然而不协调的是坐在角落里最暗的入来院墨依竟然是偷偷的在那里打哈欠,毕竟蒲生家的军略指导从来未曾进行过如此长时间的调教。 所以说墨依还是真不够格去做一名武家,于是她就果断的撞在枪口上了。 新纳忠元是猛将,在这乱世猛将而言,都是讨取众多敌人的首级的尊称。 所以如此的凶人眼里又怎么会揉的了沙子,毕竟这是武士的尊严,于是直接指着入来院墨依示意着她过来对弈。 正所谓如此的军略演戏,家臣的子弟当然都会一二。 可惜军略师讲习之时,墨依都在神游方外或者是在脑袋中回想着暗荣游戏中的火牛计和风林火山。 真的让她摆阵的时候,她却将战阵摆在山间,而山间正是容易中伏之地,如长蛇入彀一般。 本身战阵都是寻求开阔之地决战,新纳忠元却也是以为她有什么绝技藏于手,于是便针锋相对的将主阵摆在山间另外一侧的小山之上,结果当新纳忠元的备队进军之时,墨依的棋子倒是纷纷往后退,她的意思其实很有几分骑马铁炮队风筝的意味。 可惜在战阵中这些棋子可是不会像游戏中一样被击倒,他们都是纷纷的军势,没有士气,只有残杀。 于是很简单,墨依的士兵们都像是被赶羊一般,连连后退,最后是退到了演戏盘上的最角落然而不堪入目的被团团包围,于是是比讨取还要可悲的团灭。 其他几个家臣的子女连忙装作不认识墨依的模样,毕竟这也是死的太惨了,估计让她领着岛津家的备队,整个萨摩都会被输到当裤子。 本来还想教训小辈的新纳忠元却也是觉得墨依是极其没救的那种,于是连话都没说,就扬扬手很有风度让墨依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再者墨依也实在是营养不良,小豆丁的模样还比不上比她小2岁的少主,以为她也是年纪小,于是倒也是没有继续发难,而是和其他的小辈一一对峙,大概也有点不能厚此薄彼的意思。 然而此事一过,虽然新纳忠元很快将废材的事情抛之脑后。可惜在吉田城,逃跑将军的美名倒是无误的安在了墨依的头上,开始入来院墨依还会辩解的称之为转进,后来也是懒得辩解,毕竟清者自清。 或许大概少主也觉得她太废材了,到底也想挖掘下墨依是潜力,于是很想看看她文字修养如何。 而文字修养无非的入门就是古今和歌集,可惜“白日依山尽”她背的的确很妥当, “无端备尝相思苦,尽日空望暮云天”却是根本没心思去记。大抵少主仍然不信邪,正所谓一名武家若要生存,必将有几分本事。 兵法不行,看军略,军略不行,看文化,文化不行看品茶,品茶不行那就做下奉行的老本行,改河道和开垦新田。 于是这个结果就是可怜的墨依跟着心血来潮的少主在领内跑了大半个月,连皮肤都晒黑了很多,饱一顿饥一顿的却是让村子里的地侍多少次委婉的上门拜访,劝说着还没元服的少主和墨依不要耽误农时而影响了一年的收成。 大抵是废材吧,应该是废材吧,这绝对是废材吧。 “我会用性命保护少主!”十个月前入来院墨依的口号的确是喊的响亮, 然而年末之时,少主觉得真有兵事将她带出去出阵,那就真是自己找死。 第九章 十二岁(9) 年关之时,大抵少主和主公都要随之去内城参拜家主和宗祠,入来院家因为如今的家主是叛出的缘故所以也未能跟着出行。 大抵这一年入来院种兼来都是以交通各处豪族为主,让墨依没有想到的是,好不容易回来的养父种兼竟然落发为僧,自号妙明法师。 而这个和尚的确还是个十足的酒肉和尚,大抵是荤素不忌。 而且似乎这一年在外立下的功劳也是极多,不但拿回家许多礼物,在之前的评定中还被主公指定了一位正室,一位来自于武士家族的庶女, 而这位入来院家的妙明法师也是自得,连婚礼都懒得操办,直接就将女人领回了家。 大抵现在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的正室和二十几岁寡妇的暗战,墨依却也是依着礼一一拜伏后,就想远离这危险之地。 然而和尚没这个打算,恭贺新年之余和尚还有着让自己的养子陪着喝几杯酒的打算。 这酒是粮食酿的,町里的奉行早已向平民颁布了禁酒令。 然而山人自有妙计,这妙明的酒却是从入来院支配的一个城下町的酒肆中给送来的。屋子烤的挺暖和的,身子有些湿的墨依却有些不自然。 然而更让她不舒服的是这花和尚虽然穿上了法衣,两只眼睛迷糊的像只夜猫,可是这兴师问罪的意味的确是十足,今年这一年墨依的废材大名可谓远扬啊。 “我此去三山城,须木城,边城不过数余,感慨也是颇深?”和尚喝酒的确是直爽,可是说话却是弯弯直直,掩掩饰饰的, 木屋的房间内也唯有一个小几,今天才成为他正室的小姑娘却是很快进入了妻子的角色小心翼翼的将酒杯斟满分别递了过去, 这算是军略考校吧,的确,墨依和岛津家名将新纳忠元之间的对弈他不可能不有所耳闻。 然而墨依还算是机智,即使在军略上多有不行,可是在本领进行跟随少主奉行之时可是特意对日向的地势很花了一份功夫,她清楚三山城便是和高原城互为呼应的伊东据点。 这个钉子,在木崎原之上,顺着池岛川东行,算是伊东最前沿的门户之一。 她有些走神的喝了一口清酒,倒是酸的没吐出来,而且喝的急了,还烫着了舌头,支支吾吾的表示着自己的意思, “岛津家来年似乎准备拔除高原城,彻底支配真幸院。” 和尚的确是满意墨依的偶尔的小智,自己仅仅开始只是说出了个大概,墨依就明白了他被岛津岁久所给予的任务是寝反如今伊东家的豪族,还进一步料到了岛津家下一步的军略。 然而到底是逃跑武士的美名流传,也不得不提及年关前的对弈。 “为何要将主阵布于山道之上?” “便于逃跑。”墨依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把对弈盘当做了太阁立志传5中的战役过程,然而逃跑这次对于武士还是侮辱极大,所以马上跟着解释道,“兵力相衡,所靠无非是家臣之武力,其实于主阵主将并无多大用处。此时为战,不吝为损兵折将,能赢也是惨胜。” “而一家之力在于平衡,主家损失过大或者是家臣损失过大都不利于之后家族的发展。 况且无论是战阵之中,还是支配之下的各豪族,说是有大义所在,然而无非,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个见识的确是很多武家者执着于武道所不能明白的道理,虽然墨依概括的很笼统,将武士的阶层仅仅只定义为家臣和豪族,也是也未曾提及谱代和一门。 然而将武士比作商人,大抵也是说明了墨依实质上对任何武家和主公都没有忠心。 在往细处想,和尚也是暗暗吃惊。他的确如今也是有些敬佩花房家的家学,这种武士灯下黑的事情。 如非他如今在行说客之言,有岂能看得清楚所谓的忠义和维持家名都是为自己被利益所扰而找出的理由。 当然,也有执迷不悟之人,而这种人,在这个世界上总是活不长,他也见过多久,可是入来院家并非豪族也没有封地。 能看清楚这个事实,作为下臣而言,又岂能不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主公最会忌讳的不是蠢人,而是这种看清事实,随时会倒戈的逐利之人。 而墨依也的确不是那种善于掩饰之人,如今是因为她兵法不行,军略稍知能够掩饰藏在看清事实下的野心。 如果有一日,得握大权力,主公想要卸磨杀驴,想的第一个人就是她。 毕竟像墨依这种人只会把自己当做主公,而当年即使自己想争取入来院的家主之位的时候,也未曾想过背叛岛津家独立。 不到山穷水尽或者是大势所趋,没有几个人会把自己当做自己的主公。 和尚是有点醉了,却是这一年来作为说客看尽了那些武家的嘴脸也是醉了。 两眼迷离,嘴里却是迷迷糊糊的念叨着自己已经死去儿子的名字昏昏睡去,似乎他也将墨依给看错了人。 木秀于林是他最后念叨的话,也是对墨依的劝诫。 对着养父新娶的正室行礼后,她也是从房间里出来顺手拉上了门。 以她的聪明也的确是知道这告诫的意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高于岸,流必湍之。 前面两句的意思,的确还可以让人稍加自得,自认为自己更优秀才会受到攻击。 然而后面两句却和前面两句一比较,却是说明了不善于隐藏自己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其实都是异类,是第一个被诛灭的角色。 一个人如果太容易被看穿了,他的野心,他的想法,他的打算,你觉得这种人难道不是木秀于林吗。 即使你对这个世界看得多清楚,再明白,对于利益捋的在顺畅,那些被你挡住路的人和那些挡住你的路的人,难道不会合谋来谋划你? 人心是不可测的,到底是墨依愚钝还是如今的妙明法师在感叹自己悲哀的一生。 “哥哥!”墨依回过头来,却看见自己的妹妹和堂弟在院子里捡着柴火,后面竟然还跟着一个小尾巴。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孩,粉嫩的到底是很有几分可爱。 生活的确还要继续,然而或许会多一些小小的惊喜也说不定。 十三岁(1) 于是就13岁了,如此也算是比去年要大了一岁,比明年要小一岁。 墨依手摸着父亲留下来的打刀最终还是决定放在了堂弟的床边,毕竟如今是由他来继承花房家,而这把打刀上的铭文却也是花房的篆体。 暂时也没有心情找妙明大法师去要一把入来院氏徽记的武器,估摸着和尚大人正在幸福的和新婚小妻子交流着鱼水之欢,要不然寡妇怎么会在外室内一脸的愤愤不平。 到底两个小孩也不知道跑哪去玩了,她很是无聊的异常想去城下町逛逛。顺手用柔顺的白布将散开的头发扎好,打了个哈欠一步三晃的看着遥远的橹上的烽火。 平常的武家子弟除了留守的家臣外都去了内城,以前天天都要跟随着少主大抵不会像今日这么轻松且自由的支配着所有的时间。守卫的常备也是心不在焉的看着墨依从还没修好的城墙上翻下去,应该是正门离的太远了墨依才不懒得浪费这时间绕路。 风有些寒了,不过等上转暖也没有几个月。 湿气慢慢的像是雾一般弥漫开来,到底这个日子就是要喝几杯热酒才能驱掉些寒气。 新年正月,正经的看守的确都没有几个,町里更是一片寂静。虽然民屋家家都挂着绳子,一副庆祝正月的模样,然而也要到天亮了,差不多附近的神社和寺庙才会热闹起来。 慢慢的走着,数着脚下踢着的石子,才觉得自由的时光是如此的宝贵,做仆人久了总是忘记了自由人的口号! 那当然是,不自由,毋宁死! 刚喊出来,便是被风吹醒了酒,才发现町子里除了更夫和常备之外,再有一个和自己一样无聊的人都没有。 大抵是农户家的小犬都被墨依的路过给惊醒,很快喧嚣起来,一犬吠影百犬吠声。 寂静的夜晚本来几分月黑风高的感觉都被驱散的干干净净。 到底是吉田城太无聊了,然而如今内城之中却是灯火通明。 守备的足轻插着十字轮的靠旗站在灯火之下警戒,穿戴腹卷的武士倒是很有几分悠闲的欣赏着娇媚的侍女们端着时兴的佳肴鱼贯而入。 而那些还没有元服的贵族少年们没有资格进入天守阁的主厅却也是坐在大堂内相互打闹着,聊着领地里的奇闻趣事。 然而他们的父辈们却没有那么轻松,天守阁的大厅内岛津家的家臣们脸色各异的坐在位子上听着嘶哑的小曲看着单调的舞步, 列坐之前的是岛津家的一门众,在往后面排就是丰州岛津氏(日向)。 紧接着就是按着亲属亲密的关系而言,便是新纳家,祢寝家、入来院家、伊集院家、蒲生家、肝付家、平山家、北乡家等各家的当主, 新的一年开始了,便有了新的一年的战略,大家都是很清楚这战略便是高原城的攻略。 要说,自从木崎原之战后,岛津家便将伊东家赶出了真枫院,然而最后一颗钉子也是紧紧在此钉住了四年。 差不多岛津家也从战争中恢复过来,当然也要回来彻底的支配真幸院,然后进一步支配日向,恢复岛津家原领。 可是在坐的各位又有谁不知道伊东家的势力扔不容小觑,更何况岛津家此次攻略还未占大义。 已经死去的征夷大将军剑豪足利义辉在裁定岛津家和伊东家的冲突之时,已经将日向一国划于伊东家。 所以出兵便是师出无名。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即使是宴会已毕,各位家臣恭贺离去之时,岛津家的四位支柱却也是未对来年攻略透露一词, 宴毕,无人,义久的命令之下,侍女来不及将碗筷收拾便将天守的扇门给拉上,亲侍的武士更是执野太刀分立两旁。 天守阁内已经没有了外人,到底四兄弟居城都不在一方,此处相聚的确更没有时间用来叙旧, 到底是大哥家主先定下了攻略的基调, “此次出阵,义宏驻饭野城,以防肥后相良家插手真幸院,岁久负责配送兵粮输送!”这话所定下来的主阵之人必定是善于军略的家久和家主义久 义宏和岁久皆是点头应诺,然而岛津家具体谋策却也是由岁久所谋划,毕竟分家家臣众多,却也是岁久最善于平衡诸家势力。他思索了片刻便也是提议, ”出阵高原城可由日向本势力先阵,而北乡,肝付两家军势可以尽出!” 家主却也是未曾思索信任的点头应允, 而日向共有四十八城,三十六城皆臣服于岛津,于是这次出阵共有三十八家势力。 而非日向本土的两家势力,北乡家是岛津家谱代,肝付家却是两年前才彻底臣服于岛津家的曾经的敌人。 这一谋划其实也在情理之间,毕竟肝付家臣服后,实力犹存,虽然已经转封他处,然而兵势仍然不能小瞧。 北乡家则对岛津家忠心耿耿,如此一战,也是可以给他涨一涨知行,作为家臣表率。 而且此战后,支配真幸院的土地却也是给岛津家可以涨数千石石高,岛津岁久此举可谓一举三得,。 而这谋划为智者所虑,知兵的却是家久, 具体出阵更是由岛津家主四弟家久率二十一家拱卫侧翼,家主义久领十七众出阵攻略高原城。 兵分两路,却也是可以随时夹击伊东的援军。 “伊东败阵,岛津家才能支配三国中兴!”到底岛津家才是真正的三国守护,虽然如今太守是伊东家,亦不能动摇他们四兄弟决心分毫。 内城之上,黑夜如常,死亡暗布,却也是不知曾经并肩打天下的兄弟多少年后还能如此和睦相处。 墨依的确是逛了老大的一个圈子,却也是做足了夜猫子的准备,回城之时却也是走不得修城的地方,此时黑灯瞎火的倒是一没注意就被橹上的守备用铁炮打死了就太得不偿失了。 吉田城城上守备森严,入来院墨依却也是朝橹上的常备挥了挥手,大抵是示意着少主的侍从溜出去玩耍终于愿意回来的意思。 “什么人!”城楼上亮出了个面孔,是留于吉田城守备的武士,也是今年才元服的蒲生安城。 当然是熟悉的人,他也是少主的侍从之一,看清楚墨依的模样,却是狠狠的说道, “申时已过,等到明日辰时城门开吧!” 辰时便是等到天亮,墨依心里思索着这到底是没有的罪过这位武士吧,墨依以往跟着少主多晚回城都有人开城却从来不会如此遵从规则。 那名武士倒也是没多呆便是一隐而去,到底是恨极了的墨依往腰上一摸准备虚砍几刀,这才发现了打刀已经送给了堂弟。 第十一章 十三岁(2) 墨依还是胆子太小了,不敢从翻墙出来的城基上再翻进去,橹上的守备们摇曳着光暗之下。 她还是没有了办法,只好到町子里找了个废弃的屋子,混混沌沌迷迷糊糊抱着膝眯了会,倒是没想到眯醒了已经是大上午了,町子里拜神回来的人们都是一脸的喜意。 寒衣露湿,站起来了这和感觉还是差点冻的手脚都用不上劲。 跟着町里雇佣的栽种农夫进了石垣巩后,墨依狠狠用眼睛挖了一眼昨天不肯放她入城的可恶的蒲生安城。 的确想是要换一件衣服了。岂料还没到家,绕过了城里开垦的田地就迎面就见到了妙明法师,那一脸焦急的模样大抵是担心自己安危吧。 墨依忽然还是觉得心里暖暖的,岂料到法师见到墨依却是不言一语拉着这只小兔崽子直接往天守走, “发生了什么事情?”墨依倒是极度的不理解,她如今是十分想将身上的湿衣换掉,好好的去睡个回笼觉。 可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妙明法师转头就是一个耳光,打的墨依眼冒金星,口中一片腥甜。 在记忆中浪人先生可是从来不会发怒,更不会与人动武的,更何况如此粗暴却也是让墨依有点傻了, “主公从昨日回城便传唤于你,你是想让为父切腹还是想让入来院家除名。” 到底是和尚大人舍不得那温暖的小媳妇就去死吧,墨依却也是气呼呼的握紧了拳头,不吝用最下流的想法来揣摩着这位叛出入来院家的武士。 可是如今的妙明法师大人并未从天守阁进去,早就在台阶前迎接的小姓将其从侧门带入佛堂。 正门里是一座如来的小立像,佛龛却还在内室,正在步入所谓悟禅之中。小姓掰开了隔间的另外一扇门,里面是一处明媚的静室,这构造到底是精妙,就是几转之中,墨依也是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天守阁的腹地。 而小姓开门伏下之后却见里面模糊一人静立,一人席地而坐。 “告罪!”妙明法师一进门直接是请罪的模样,墨依也不是傻瓜,也是向眼前的主公施以大礼, 静室内安静的异常却是让墨依更加迷糊,一个小册子被小姓递了过来,稍稍清醒的墨依翻开却是自己在出水郡为平四郎所做的纳粮记录,富有特色的阿拉伯数字的备注。 “这是你做的分纳?”蒲团上的人影冷漠的问道,“我还以为津轻平四郎还真有这个本事打理后2000石的粮税。” “恩!”墨依点头应诺道,却不知道主位像是有人影晃动,妙明法师行礼后却也是站起来从门内退出,主公的小姓却是跪坐在墨依对面, “主公吩咐吾等整理军记,俸禄为20贯!” 墨依这才抬起头来,才发现如今房内只余两人,对面这位少年家徽却也是十字轮,不知道是哪家分家的岛津氏。 而他所言的俸禄20贯的确也是因为墨依已经元服的缘故,这是武家中小士的最低待遇。 一般下级武士的俸禄都是以米粮结算,而付以铜钱结算的却也是武士的阶级,在下士中也算不入流,然而会给予俸禄也就说明入来院莫依被认可成为了岛津家的武士,而非少主的侍从。 养父入来院种兼早已退下,墨依接过小姓手中的军记才发现这是兵粮调动的指示。而且里面所下的明确命令也是要提供整整千人半年有余的口粮,征税的区域皆是岛津家直领。 而上面却也有一限制,那就是不能超过五公五农。 墨依当然知道分摊到农民头上就不止这个数,毕竟还有掌控地方的除了地侍还有岛津家所派遣下去的奉行众。 萨摩,鹿儿岛,给黎,揖宿,颖娃,阿多,日置,伊佐,萨摩,高城,出水各郡的产出和兵役在上面也是列的清清楚楚,另有个别领地要转交给直臣的俸禄在上面也有勾画。 然而到底这个年代,普通人对于这些数字肯定是觉得难以计算的。 当然墨依还是要感谢一下上辈子的初中数学老师,这种计算再过精细她都能用数字符号来解答,而她算使用的算法到底会被堺里面的豪商认定为南蛮算法。 只要设置为XYZ等未知数,仅仅在一个上午就差不多能整理出每个郡所能抽调的粮食。 然而这还不算完整,这只是粗略的估算,里面还有着许多不准备的因素,甚至还包括士兵所能分配的粮食。 而战国时期的由于士兵都自备称为“打饲袋”的粮袋(绑在身上一个球一个球的是数珠丸打饲袋),一般会配给三五天的粮食,以应对短期不需要荷驮队的战役。 但领主也不会配给太多,因为担心士兵用多余的米酿酒而闹事,所以大抵也要加上士兵所携带的因素和驮马所要吃的粮物,这些在小姓给的小册子上都没有明显的可以参考的数据。 再顺着水运而算,再加上各个村庄所能抽调的人役和粮税的减少。 在战国时期,没有阿拉伯数字等算法,也只有那些商人和明人打多了交道会依照着明国的九章算术才能差不多算出个大概。 然而在识字率及其可观的情况下,除非是家学的人才,很多人还是根据着经验而谈。 大抵是墨依太困了,算到了一半就栽倒在桌上让脸贴在小几上,这种不庄严让小姓也为之侧目,毕竟这也太对不起武士的身份。 然而很奇妙的是,即使是半睡半醒中,墨依还是勉强算出了只用抽调三郡的粮力就能支持此次出征。 米1石=2.5俵=10斗=100升=1,000合=换算重量约150公斤=500-1,500文,在萨摩的山区,其价值还要往上在算一些。 然后在减去军队中所能自筹的兵粮和日向地区输送的兵粮,毕竟事实上,很多军队在战争中都会就地筹粮。 何况真幸院本身就是日向国最大的产粮区,所以到了最后差不多只要调足两郡的税粮便可以支撑此次作战。 而人力,却也是要在秋后才能动员村里的劳役。 按着岛津家的意思却是要其他家调足常备用来押运兵粮,墨依没有这个函数当然也只能预估了一下数据。 小姓看着狼狈的直不起身子的墨依递过来的答案,到底她的阿拉伯算法在纸上就像是天书一般。 他估计着墨依也是蒙出来的答案吧,却也是站起来接过墨依的文书离开了这个房间。 然而要说的是这20贯如果付给任何一个豪商去算这个数字都有点低了,但是对于墨依这种有着现代知识没法用的人而言,5贯钱她都是乐意的,至少如今她也是真正成为一个武士。 虽然这种以铜钱结算的下士会被主家随时因为不守职责而流放,然而这个消息却也让那些认为她是废材的家伙们大吃一惊,毕竟入来院墨依来吉田城也才仅仅一年却是最早成为主家所认可的武士。 第十二章 十三岁(3) “吾等是武士!”这是主公小姓常念叨在嘴里的一番话,也是用来告诫惫懒的墨依常恫吓出来的一番话。 大抵这位小姓还是没有入来院墨依同学老到,仅仅在第二天相处就套出了这位小姓的家世,这孩子的防备心还没有跟随少主的那些侍从强。 这位小姓还未元服,乳名竹丸,原因大概是说在竹林出生的。 他的身份是三代侍奉岛津家的笔头家老伊集院家如今当家的三子,因为没有继承家业的权力,大抵是为了前途所以送到吉田城成为岁久的小姓,大概伊集院家的确有着让竹丸学习岁久谋智的意思。 可惜这世上大多数的武士都是崇尚武名的,这位伊集院家的庶子最崇拜的就是在木崎原之战武名响彻九州的岛津义弘,所以在他派做墨依的助手后倒是不止一次向墨依抱怨过领地内政的无聊,甚至在内室还会偷偷的藏着打刀练习一番刀术。 岁久的确是个大忙人,也不会常驻居城。墨依还没有来得及仔细的看过这位贵人的模样,在月末也是接到了和竹丸一起去内城附近的町子的奉行所清点粮税的任务。然而一起出发的却有着还未元服的少主和他的一伴侍从,大抵大家的目的地是一致的,都是去鹿儿岛町,可是少主的目的却是去清缴山里的野伏。 一共是带了三十来个常备,包括着和墨依有一夜之仇的蒲生安城。 这家伙步行在一群常备里面的确是鹤立鸡群,更何况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一个像鬼的面具,带在脸上却还是第一眼让墨依认了出来。 毕竟是山里剿匪,也就是少主和身份高贵的几位武士带了战马,其他的常备和侍从们大多数是步行。 竹丸的确是很有几分武将的血统,差不多一合队就忘记了自己是和墨依去查粮税的,抢着去扛十字轮的旗幡, 就只剩下墨依尴尬了,身上除了一把勉强够格的肋差外,手上还拿着一本厚厚的账本。 走在在穿着胴丸的足轻队里都显得格格不入, 这可不是一般厚脸皮的人能站的地方,大抵是远行早有准备,墨依却也是准备了好几双鞋子。 橹上的常备们安静的巡视着四周的不安,田里的农夫们却也是开始春耕,田野上偶尔有小孩子穿过,见到阵列行军却也是飞过的跑到屋子后面躲起来。 不安,骚动,麻木不仁,到底是墨依见足了许多面孔大抵也是懒得去猜他们的心理。 “不如我们走川内川先去蒲生家合流军势吧。”刚出城下的村子,蒲生安城便建议道,他大概是不想走鹿儿岛町,毕竟此次剿匪的野伏也是藏于两川之间的盗匪,前几日突袭的村子也是在蒲生家。 然而顺着川内川而行,却是会避开鹿儿岛町,同样也会让队伍只能在村子里补给,少主拉住了马,却也是向另外一名侍从问道, “野伏昨日的动静是如何走向?” 那名常备是岛津家的侦骑,低头行礼,回复到, “仍然徘徊在萨摩国境内,有町人曾经在川内川附近发现过他们躲藏的村子。” 这么说来就必须去内城的城下町去查下奉行所熟知内情的武士了,毕竟野伏到底是过境的还是本地的山民,少主的确都是一无所知。 “走川内川!”少主思索了片刻随即下令道。 可是走川内川,就去不了鹿儿岛町了。 大抵是任务不同,墨依本想叫住竹丸,又想到少主的地位不知道要比她高贵多少,况且竹丸会不会答应去鹿儿岛都是个问题,最后还是咬了咬牙,跟着这批常备迅速的往着蒲生家赶。 蓝蓝的天空下只留着十字轮和一行军备,没有开垦的原野上也是早已钻出了盎然的春意,水声伴着风声,花语伴着鸟鸣,到底是少年人家,却也是肆意情况。 大抵少主也不是沉默寡言的人,开始的时候大家还是会遵守着礼仪,然而从少主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后,这些一群人却也是开始聊着墨依根本插不上嘴的话题,都是年轻人习性。 可惜墨依根本就是喝着他们有着时代的代沟一般,况且入来院家她是连分家都算不上的叛臣。 这些家臣们世代通婚,谁的家世出自哪里家里地位几何又有谁不会清楚,然而墨依恰好就是那个不清楚的家伙。 但是插不上话也好,入来院墨依刚好可以在队伍里装作小透明。 且说这个时代为了取水方便,村子一般都是在河流附近。 顺着川内川行进,没有了町里休整,却也是只能留在村子里歇息。 而这一路上都是天文年间,向岛津臣服的氏族,包括着涩谷一族(祁答院、入来院、东乡、高城、鹤田)、菱刈家、北原家等各家的领地。 世事无常,以前那些称雄一时的豪族,如今他们大多成为了如今岛津家的重臣。 整个萨摩的统一整整花了岛津家四十多年的时间,从之前的居城清水城压制中萨和南萨,到如今的岛津家的居城萨摩内城,这是从岛津忠良,岛津贵久到如今家主岛津义久三代人的打拼。 这次行进越往前行,墨依就感觉得到像是一群贵族子弟除外郊游。更何况少主的侍从都是来自各位家臣的子弟,沿着川内川每遇到一个村子就是一名侍从或者是武士的故乡。 大抵萨摩国也是平定了二十年,肯定村子里的地侍们都会有些积蓄便会拿出来招待一番,而这也是和岛津家未来分家的家主打好关系的好时候。 甚至碰到一些热情的村子,还会请来几位游女伴过来陪着这些贵族们玩耍。 队伍也是越走越慢,越走越悠闲。大概这些少年们也是忘记了身负剿匪之责,毕竟他们未元服大抵也是有了侧室,却也是熟知调戏玩乐之法。 而在整个队伍失去了严整之时,墨依想要行一些不方便之事却也是有了机会。到底她也是个谨慎的人,未做一声的离了这些人游乐之所。 当然她不是这支剿匪队的奉行,虽然有着武士的资格,也未曾带甲,所以也不会那么的显眼。 账本交由竹丸带着之后,随便找了个由头便出了村子。 大抵是谨慎,或许是这么多年来的小心,处理一些特殊的小事情来说她的眼神就格外的好。 毕竟私密之事也会找一些路上就已经找到的隐蔽之所,泥泞的河边几多处整齐的脚印很快让她惊觉到了埋伏。 当然她是个聪明人,装作了根本没发现踪迹的模样走到川内川边上洗手,却是在蹲下来的瞬间突然一头扎到了河里。 剿匪根本是个陷阱,而这群公子哥们根本不知道,哪家的武士伪装成的野伏已经是磨刀霍霍想要杀死岁久还未元服的小少爷。 铁炮声在墨依钻进水内随即响起,到底是机智,潜入底的墨依却像是条顺溜的鱼一般朝着下游钻去,等到在芦苇丛里钻出了水面,也看到气急败坏的敌人还在岸边虚砍着大太刀。 墨依虽然刀术不行,然而水性从上辈子开始就很不错了。 第十三章 十三岁(4) 火,弥漫的火, 漫漫长夜,列阵行军下只能看到枪尖凛冽, 山头上的橹一座接一座的点燃, 母衣众拉紧着缰绳,身后的靠旗却是一水的德川葵。 雾气弥漫之下战势威严,武士浮夸的甲帽之下却没有对此战的觉悟, 战争,死亡,寂静 墨依迷糊中回过神来才发现村子里已经是惨叫连连。 到底那些野伏们是突然发难,贵族的小伙伴们有些都把盔甲都脱掉了,急切之间又哪穿得上。 战争便是如此,兵将一体,主家懒散,常备们也不会好到哪里去,都是像是武装郊游而非出来剿匪。 突入的野伏大多身着轻甲,手执太刀,进退有度,一通铁炮齐射之后,便是怪叫的猪突。 墨依到底也是小心的顺着趟过了河水回到了村子,她的确是不得不重新进入这个绝境。 她虽然贪命,却也是知道金贵的少主一死,这些跟随少主出任务的侍从和武士们没有一个能逃得过殉死的结局。 到底不知道是谁对岛津岁久这只老狐狸有着这么大意见,墨依当然知道这位少主的老娘也是死在暗杀之下。钻出水面后也是急中生智吧,墨依先一步踏上了柴垛翻到了屋顶。 到底是身子瘦弱,从屋檐下奔过去想拔得头筹的野武士也是根本没有察觉到她的踪迹。 刺客信条也没有过这么悲哀的场景吧,墨依的确不得不来一次日本战国时代的跑酷,到底这个世界应该不存在圣殿骑士吧。 而且在房顶上有些难判断方向,而她辨别了一会才找到了那些小伙伴们胡闹的房间。 村子都是低矮的屋子,仅仅只有一人高一点。墨依小心翼翼的抬起了脑袋,却是一发铅弹直接打到她身边,在瓦上留下弹痕。 被发现了!墨依根本来不及辨别是谁的攻击,直起身子发力往主家少主那里赶。 到底是站起来了就醒目了,怪叫的野伏们也是瞧着了她的踪迹。能跑得快只能靠运气。 等到闭上眼睛跨过了最大的主屋后,翘起来的屋檐却是适时挡住了墨依的身影,她也是迅速伏了下来,到底现代社会还是教会了如何躲开火器。 慢慢的翻到了屋檐的另外一侧,用手揭开了一张张主屋的瓦面,横梁之上的墨依也是看到了内室搏杀的惨烈,看样子外面的武士已经是几次想突入进来。 几个还没穿上护甲的侍从一个是半边身子都砍得血湿血湿的眼见不活,另外一个脑袋被砍掉了半天,少主却也是被其他的侍从给护住,到底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离开这个困境,毕竟根本冲不出去。 蒲生安城和竹丸反而是出乎意料的英武,他们手持着打刀颇有几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感觉。而内室里早就没有了之前的舒适了,几个游女那是吓得面如土色,瑟瑟发抖的拉着岁久小少爷的衣袖。 这些袭击者们也是知道了少主的位置,几次冲杀之后就是拿竹丸和蒲生没有办法。 到底是杀戮,村子里其他地方却也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让墨依清楚这些家伙根本不打算留活口, 正所谓都是乱世之人,何必苦苦相残。 忽然下面的游女的袖子里却反射出光亮,这是,忍者! 墨依很快明白了危险,飞快的抽出肋差,直接从房顶上飞扑了下来。 短刀狠狠的从游女后颈插入没顶,到底是动静太大了,另外一个游女也是拔出了怀中短刀,要朝少主刺过去却是被死士挡住,然后马上被反应过来的侍从们乱刀砍死。 “从房顶上走!”跳下来的墨依摔在死人身上也是没受到一点伤害,她反手将堵在门口的竹丸先推了上。 到底这里墨依也只和这位伊集院家的小姓熟悉,其他人大抵都是看不起她,所以墨依也没打算拿他们去冒险。 然而要不是这少主性命金贵,她百分之百是不会回来救这些傻瓜的。 不过现在也不知道有多少门铁炮盯着屋顶,于是墨依却也是从善如流的先让竹丸去吸引下火力。 果不出所料,很快上面就想起了几声沉闷的铁炮声, 爬上去的竹丸也是命大,蹲在屋顶之后伏下身子将少主也拉上了屋顶,其他的几位侍从却也是跟着出去。 然而没有了竹丸堵门后,蒲生的压力却是大增。墨依大抵是救不下他的性命,急中生智中却是看到了那本从竹丸怀中丢失了的粮税抄,将粮税抄放在烤火的火炉上点燃了却是直接和着烤火小炉一起扔了出去。 大概火焰攻击也是挺奏效的,这些进攻的武士们大概是被这个魔法攻击吓了一跳,为之一滞。 而这点时间却也是让墨依翻上了屋顶和竹丸一块把蒲生安城拉上来,虽然他的屁股上吃一刀,不过也是没啥大碍。毕竟这位武士的命运比屋子里那些重伤未死的侍从好上了太多。 这是拼运气的时候了,下面攻击的野伏的铁炮直接将一个爬上屋顶不幸的菜鸟脑袋给炸开。 现在大家都是活靶子,然而这也算没有办法的办法。 墨依也算是身子轻盈,如果上辈子没玩过刺客信条,的确这辈子也是想不到用这条路来逃跑,跑酷救命大概是把大家都当做了忍者,还好看着墨依的姿势为了活命的小伙伴们学习的也挺快。 底下的野武士们却也是很快发现了这群小兔崽子的打算,断后的蒲生安城却是让好些从屋顶上探出脑袋的傻瓜送了性命。其他的武士却也是学着从其他的屋子上攀爬上来,准备包抄。 到底竹丸也不是吃素的,他捏着刀站在最前头,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整把打刀都是直接被砍断后抽出了肋差。 的确是没人会想到这群傻瓜会冒着铁炮的攻击走屋顶,然而这就是赌命,赌着有很大胜算的活命方式。 到底是越过了竹丸,翻了几个屋子的隔间就蹦到了水边。墨依还是先行一步,跳下去用肋差捅死了一个站在屋顶下的倒霉蛋的。 第一次杀人到第二次杀人就熟悉了许多,杀人也潇洒的多。 可惜紧跟而来的竹丸的模样并不算太好,墨依抬起头来才发现他架着少主。 可怜的少主运气还真不行,背上都被血给染红,这是实实在在的中了一枪。 然而却也是不幸中的万幸,这伤口仅仅只是被弹丸擦出一条血槽,然而如今伤到这种程度也是根本无法做到入水逃跑。 毕竟浸水是及其容易感染的,可是不下水就是一个死字。 到底是古人不知道感染这些词的含义,墨依却也是装作不知。 “从水路走!”她的确是没去考虑其他的侍从会不会游泳,直接从竹丸手上接过自己的保命金符少主。然后将这个金贵玩意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抢先入了水。 会水的大抵会跟着水流走,一头扎进水里的墨依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强行渡河。 第十四章 十三岁(5) 水流的流速从开春的时候才快起来,到汛期到了极致。 然而川上川却是水深,倒是这些人全入了水,追杀的野武士们也是慌了神。 大抵他们赶到水边也不知道这些人溜哪里去了,墨依带着少主为了逃跑也是告罪了一声直接潜了进去。 到底少主是武士脾气,比墨依少了两岁还能如此硬气。 水的确是冻寒,在加上伤口却也是没叫疼一句。然而墨依却也是感觉到这家伙是把自己的肉当做抵御疼痛的攻击,肩膀都快被这个武士的猪爪给抓疼了。 然而这也算个比较好的信号,能知道疼那就是脑子还算清楚,只要把这个金疙瘩带回了吉田城,自己不会丢脑袋应该也还会立下大功吧。 墨依的确也是黑着心肠,她没有说过入水后怎么走,更何况一入水她就扎到水底往下游潜行。 其他的几位哪会潜泳,大抵是水面上狗爬,被追过来的野武士用铅丸在水面上打出一个又一个的波澜。 这应该也算是岛津家的战术,名曰“舍奸”。 墨依的道理其实也是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些冒头的呆头鹅应该才是野武士会追逐的对象。 而那些追到岸边的野武士也是一一跟着下水了,墨依入水的地方水的确有着几分深,不会入水的人一踩空砸出一大片水花却更是手舞足蹈。 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一位人家,竟然会引到这么多装备铁炮的野武士的进攻。 虽说如今岛津四面环敌,可是武运正胜。 伊东家和岛津家争日向国应该也没必要用上这种龌龊的手段,让墨依仔细猜猜无非是岛津分家哪位英雄对于四头政治不满所做出的决断吧。 毕竟政治在这样整合下去,谁还会记得丰州岛津,且说如今的主家是萨摩的伊作岛津。 墨依倒也是肩膀吃疼的要死,11岁熊孩子将爪子都快抠到墨依骨头里了。在水里她也勉强算是如鱼得水,差不多起来换气后,还能看到已经追上对岸的野武士被竹丸砍下了水。 “少主,此次能够活下来的都是猛将啊!”这么一感慨,更是感觉到肩膀简直要被掐碎的意思。 大抵墨依还是学不会讲话,这话说出来,感觉到反而是几分幸灾乐祸,亦或者是嘲讽作为总大将的少主的无能。 果然墨依不适合做武士,没有共同语言的她还是很快的闭上了那张乌鸦嘴。 稍微吸了一口气继续往下游潜,如果渡河的那几位侍从能够拖住这批野武士就好了,谁也不会料到他们的目标早就已经被墨依带着往下游走。 她是个谨慎人,暂时的安全,也不会让她这么快去寻找上岸的机会。 麻木,疼痛与冰凉, 然而再怎么说她还是要用这疼痛感来保住自己的性命,再闭嘴之后,墨依却也是想到少主如果受伤昏迷将会有更糟糕的后果,横小心来,她倒也是不吝添油加醋的刺激一下如今的熊孩子。 到底是这话有些过分了,连入来院家都会为墨依感到悲哀吧, “此战过后,主公会对少主有所失望吧。这可是全军覆没估计也是少主单身而逃。小人带少主回城前,少主还是酝酿一下如何对家主的责问进行解释吧。” 这孩子活着,墨依才能苟且。 努力的让这小屁孩保持清醒,果不如其然,这说一说完,马上墨依就遭了罪。 也不知道战国时期这些孩子都是吃什么长大的,左边的肩膀都快被捏着疼的让手都无法控制方向,果然营养很重要! “我自有计较!”小屁孩干巴巴的回了墨依一段,听到少主中气十足安心的墨依却是一头扎进了水里。 应该不会呛水呛死吧,墨依飘着大概自己身子都冻麻了还是选择往村庄那一侧的河岸口上岸。这也就是吉田城靠近川上川的那个方向。 兵法有云,虚虚实实。 墨依从一开始的打算就是从原路返回,可是如果不跟着河流前行的话她的确还是个路痴,却也是问了句:“少主可知有其他的路可以绕过之前经过的那些村子。” 这也的确是小心,这批来袭的野武士肯定有着自己的消息来源和聚居点。而这些豪强二代在村子里受袭却也是可以知道这些领地中的确存在着想要少主脑袋的内应。 墨依可不想把脑袋没丢在乱战中,反而丢在了一些村子的村汉手里。 毕竟一把肋差就凭她的武力,对上一个村夫也是死十次都是绰绰有余。 少主听着墨依的讲话点了点头,用尚能抬起的右手指了指前面的小山丘说道 :“从这山坡上下去,有一条小路可以直通吉田城,并不算平坦,然而没有多少人会知晓那条路。 入来院墨依听到了大抵也是庆幸自己好运,自己虽然宅,可是少主到底是要继承岛津分家家主的位置,对于自己的领地和接连自己领地的地势那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唯一糟糕的消息就是来这边村子的时候,这群贵族少年们可是足足走了大半天。如果走小路回吉田城的话,只会是绕上更远的路,或许明天傍晚才能回到居城,可惜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山路难行,对于伤者而言,最重要的第一是清醒,第二是没发烧。 墨依是想法设法有事没事的挑逗着少主,当然也不能像之前那么过分。 毕竟她既不是少主的指南役,也不是岁久家德高望重的家老。 作为一个俸禄才20贯的下士而言,之前所说的告诫很有几分僭越的意思。 更何况她如今也不是少主的家臣,和少主的关系只能说是做个十个月的侍从,于公于私作为下臣都算不尊重自己的主上。 如果被家主认可无礼的话,这是可以砍掉脑袋的罪过。 到底是当时要看看少主伤的轻重才会对他如此无礼,如今是脱险了,墨依心里也是在思量着如何解释自己这种不分尊卑。 岂止再往前行之时,少主却是不走动了。墨依的确几分不解,然而这熊孩子指着鼓鼓的裆部满脸通红不好意思的说着要方便, 墨依还是没有听清楚,转头正准备离开,结果这熊孩子这时候的力气却是大的出奇, “帮我把裤子解开,我要撒尿!” 第十五章 十三岁(6) 到底是这小屁孩是伤的太深了? 可是这喊的却是中气十足,不得不让墨依有点手足无措。 压在自己身上的那个胳膊也不轻松,说实在话。墨依虽然比少主这小屁孩大上了两岁,个头却已经被反超,最后的罪过还是手太短了。 先是解开盔甲的腰带就是花了不少时间,到底是出阵前不知道是哪个侍女干的活,系的那么紧。 然而因为视线的原因,墨依眼睛到底也是看不见自己的手摸到了什么,那模样就像是掏鸟蛋一样半天找不到方向。 “出来了没?”到底她还是保持不了平稳的心态,刚解开腰带就跟着这么一问,少主倒也是气急。 虽然解开了盔甲,可是里面还有兜裆布,后背的疼痛也让他干脆用空出来的右手自己动手。 少主心里到底是很不舒服, 墨依这下臣毛手毛脚的,讽刺人的事倒是做的不少。 可是这点小事都不知道做完,到底是乡下人不知道什么叫做尊卑的礼数。 然而少主已经在自己动手,墨依却是根本不知晓,她仍然锲而不舍的想要用手来证明着自己的忠心。 倒是不小心摸到自己曾经失去的那块肥硕的肉,却也像是触电一般赶快收回了手。 这一下动作过猛就让少主也跟着失去了平衡,直接将墨依扑倒在春天尚未回暖的荒野上。 而一下子失去了节制,大抵墨依手上和身下已经满是湿漉漉的简直是糟糕透了。 真不知道现在是该哭还是该笑,少主也是狼狈不堪的起不来身子。 到底是被铁炮的铅丸擦伤,手足也是根本无力,然而沉默了半晌,他却也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恶狠狠的在墨依耳边下了命令, “刚才发生的一切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你敢泄露出半个字,我会杀了你!” 毕竟这事儿,不但是入来院家的耻辱,同样也是岛津家的耻辱! 且不说入来院墨依这里的狼狈,真正被墨依用计当做了靶子的竹丸和蒲生安城却是且战且退,凶险无比。 茫茫大地却也是只剩下追杀者的鬼嚎和杀死者的惨******天,同样也是个杀人的好季节。 渡河追过来的野武士身上也只剩下一把打刀,却也是凶残的想将这些人屠戮干净, 竹丸还是太过于年轻了,从来没有出阵过的他虽然刀法精湛,可是激战了三番后之后就已经是气力不继。 况且在激战中他左肩的骨头都已经是被彻底砍断了,只剩下一些皮肉支撑。 蒲生安城的情况还是好一些,只有一些浅浅的刀伤。他到底是见识过厮杀,捡了一把太刀了,抡圆了,等闲武士根本近不了身, 的确一开始设伏的这些野武士们没有想到瓮中之鳖会从水路离开,更是不会想到墨依会原路返回,他们所追的人根本就没有他们的真正目标。 可是岛津岁久家的少主虽然逃脱,他这次带出来的二十多个侍从和三十几个常备,在百余的野武士的突击下,如今也只剩下勉强还能走动的四五人。 桦山家的两兄弟倒是并肩相争还算是逃得了性命,其他的几个亲侍刀术不精的一个照面就被斩为两段。 “跑吧!”在竹丸拼着一个胳膊和蒲生安城合力杀死了一个追的最快的野武士后,却也是最后喊道,这大抵也是亡命之旅的开始。 铁炮过水了就别想打响了,现在就是开始考验这些亡命之徒所谓的耐性,不坚持到最后一刻的人也没有资格活在这个世上。 然而他们会有援军吗?他们会有助力吗? 高高的山岩下却是隐约出现了灯火,那是橹上的常备点燃的烽火,这群人心中大抵还有个希望,那就是只要坚持到橹边,这些野武士们就不敢追来,毕竟烽火预警的确是会让支配此地的守护立即出兵。 到底墨依也是清楚自己的计策的确是算计住了这些少主的亲侍们,她也不会知道这些人活下来到底对于她而言是个什么样的意义。 然而这是乱世,是战国的乱世,即使算计常在却更为崇尚英勇的武士。 然而,这一日,已经未曾征战二十年的吉田城上少见的吹响了出阵之角,农兵们也是大晚上的被常备给敲着门一一叫醒。 岛津岁久已经得到了快马急报,知道了他唯一的血裔受袭的消息,也知道了活下来的侍从只有四人。 到底他还是在在等待着他儿子的消息,然而不但是最近的蒲生家没有收到消息,就连萨摩国的奉行都未曾禀告过有何异常。 愈是安静,就愈加可怖,所出的后果被发现后就会愈加严重。 到底这个时节出手的是哪一位,日向的伊东家早已没了图谋岛津家的心智,就连如今的当主遭遇木崎原一败后可以说是一蹶不振。 再说肝付家前几年的一揆虽然参与的多是他的家臣,然而他却是带着一家老小都来到内城来表示着自己的忠心。 再说丰州岛津家,当主在二十年前跑回了妻家寻求庇护,如今却也是等着伊作岛津家的子弟来继承他的家名,也不太有可能有余脉于此复仇。 到底他的弟弟家久也有着出手的可能,要知道岛津家久和他们三兄弟并不是同母所生,他的母亲是本田丹波守亲康的女儿。 或许说在如今岛津家的四头政治中,家久被压制最狠所以有所行动也是说不定。 再而言之这次的谋划所出手的还有可能是两年前被他谋划的入来院家的减封而导致的私人仇恨, 如此算来,可以说每个势力都有着出手的可能,然而每个势力也有着不出手的道理,可是这次的野武士过境绝对不会是一次偶然。 这件事情大概也是不了了之吧,岛津岁久虽以多智著称,但是这里的一切都如此的错综复杂谁又能看得出谁是凶手,除非能活捉到那批过境的野武士。 虽然作为谋臣的家臣多少都不是以善于武功而著称,穿戴完毕后却也是很有武家风范。 十字轮之旗飘摇起来,集结起来的农兵拿着竹枪有的连皮笠都来不及拿。 “出阵!”副将大吼道,城墙的木门被常备缓缓的推开,迎面而来的却是两个始料未及的身影, “父亲!”大抵少主也是重伤了,在也是不能像以往一样高昂的表示着自己的身份。两日的山野之行对于他而言的确也是有着不小的负担。 终于入来院墨依也是松了一口气,毕竟她终于将这个金贵的少主给辛苦带了回来,虽然她也是不知道等待自己是封赏还是责罚。 第十六章 十三岁(7) 再一次见到竹丸已经是两个月后,他的身子要比以前清瘦的多,可惜一条胳膊虽然还在身上但是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利索。 墨依的确是来不及先开口,先来的四位就是坐的离得她远远的,本来就看不惯墨依的蒲生安城更是哼了一声。 的确他们是不知道墨依是如何带着少主离开野武士的追击的,可是墨依将他们拿去送死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这是家主的评定,在坐的都是上次命大活下来的近侍,他们应该是不会考虑是墨依将他们带出困境,然而他们都会记得墨依弃卒保车的壮举。 没有人愿意自己成为棋子,更没有人愿意自己随人摆弄,如果这里不是主公的内室,大概依着蒲生的脾气抽刀的意思总是会有的。 少主也是安静的坐在众人之首,听说这几个月也是大病了一场,如今才是有些好转所以才会将众人招来天守阁重地。 这本是重臣才能参与的内室,寒酸的草席盘膝而坐,简陋的窗格也不知道有多少次没有召开众议,点起来的檀香和稍许的灰尘总是让人有些不自在。 然而更让入来院墨依所料不及的是这些人安然从上午等到了午后,直到是小姓将楼阁边上的灯笼点亮后也是一丝动静也未有。大家都是怕失礼却还是坐的挺端正的,墨依懒散惯了脸上的确是很有几分辛苦之意。 少主却也是朝这边刚好瞧过来,想起两个月前发生的尴尬事,墨依赶忙把视线转往他处,她可是知道这如今自己还是要装成小透明已经是不太可能了。 到底是太晚了,夜太深了,山风吹进来的时候,等了一个白日的各位却也是听不到其他稀疏的声音。 最后的时间岁久也未曾亲至,来的是一个小姓,而他的确是没让大家过于白等,带来了岁久大人的赏赐, 竹丸以小姓的身份立下护主之功直接赐予了岛津岁久的岁字,领俸禄200石, 蒲生安城的俸禄直接涨了50石,还被赐予名刀一把,彰显武名。 而桦山家的两兄弟,各领了200石俸禄,却没有赐字, 墨依万幸没得到惩罚,被赏永乐钱2贯, 这赏赐之间的偏差也不知道是偏袒勇名还是因为墨依的无礼的缘故。 到底是听到了如今的赏赐,大抵投向墨依这边的是讥讽为主。脸色最为精彩的当属蒲生安城,毕竟这种羞辱遇到刚烈的家臣分分钟奔走或者自裁都是有可能的, 然而墨依却是脸色如常的接过了恩赐,她当然清楚她的所为如果殿下猜不出缘由,那岛津岁久也算不上是岛津四巨头之一。 两贯钱作为护主的酬劳,却也同样是一种警告。墨依的赏银是直接带过来了,接过赏赐正要告退之时,小姓是附在耳边:“主公要询问你一二事。” 这一二事是什么事情,墨依可是丝毫未曾准备。 她当然知道这事情肯定不是自己所用的计策让少主逃脱,反而很有可能问及是自己的本职,兵粮。 这内室毕竟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众人退去后,墨依却也跟着小姓在天守阁内的楼阁之间走动。 灰暗的灯光下,一路之上也有着不少女眷经过,普通下臣哪有机会见识到这些。然而估计也猜到主公想法的墨依一想到自己这两个月来的失职,却也是胆战心惊。 武职之人未有出兵便要习武为常,习军略。而文职之人如果用少主遇袭击作为借口,未曾顾忌内政,反而是在町里无所事事的闲逛,这要付出的代价应该不会是自己这条小命吧? 墨依大概也是忘记了自己这两月来有多少日未曾请示当主,胆小倒不是她的问题,每个人都于陌生的问责都会心存畏惧。 “米良矩重还是对伊东家忠心耿耿,即使被没收本领,对于舍弃伊东家他们没有一丝如此的意思,但是在小僧的斡旋之下,却也是知道米良家于我等这次攻略高原城无出兵打算。 毕竟他们失却了真幸院之地之后,缺粮日盛,这也是花费了主公的十贯钱得到的消息。” 墨依跟着小姓来到了岁久公的卧居的确是没有料到那个好色的妙明法师竟然在岛津岁久家任说客一职。 告罪之后拉开帘幕,主位上的主公却也是问道, “这可是你家养子?” 妙明法师却仍然很随意的将喝空的酒杯递给一旁的侍女斟满:“算是吧,这小兔崽子这么让人不省心。我怕是他在,小僧脖子上的脑袋都保不住,还是再生一个保险。” 被说的如此不堪,墨依也是勉强笑了笑,当然是猜不准这事情该往何处发展。 赐坐后,抬起头来,这么近点的距离才发现这主公却是去年年初买粮的之时,当时还是浪人的妙明法师拦住的那个贵人。 以前过于拘礼了,她的确也是不敢抬头琢磨一下这位主公,如今一看却也是没有多少英明神武的感觉。 到底是后来人,不会对阶级上的尊卑有着很直观的感觉,毕竟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而且她的确也是不知道妙明法师在这里如此不知礼数也是因为两家有着极其渊源的干系。 如今岛津家四巨头中的三位义久,义弘,岁久的生母便是来自入来院氏,而岁久的正室同样也是来自入来院氏。 可以说如今的两家世代通婚,而这其实也是入来院家在两年前被减封的一个重要原因。 再说墨依的养父入来院种兼也是叛出入来院家,如今是得到岁久的庇护,出家之后为了攻略伊东家行外交寝反一职。 墨依当然清楚,对于支配一国而言,更多的不是行刀兵之事。 而对于这些小豪强来说,他们要出兵包括了杂兵也只能有百余人,也不值得岛津家出动兵马征伐。 再说这些小豪强大多数不会在意是谁支配此地,只在乎他们所效忠的岛津家能否有真正实力掌控日向一国。如果有着足够的实力,他们当然会向内城的岛津家称臣。 沉寂已久了,岛津岁久却也是想向妙明法师要墨依这个人:“弥太郎(少主)还有四年才能元服,我也是物色了许多的人物,可是这次野武士之中的凶险却也是帮我挑到了一些人。” 但是妙明法师至今却也是装作不知的意思,说道:“据我所知,此事和大殿脱不了干系。” 他的意思倒是把矛头直指了如今岛津家的家主岛津义久,到底如此的放肆却也是让岁久习以为常,岁久却也是将酒杯放下,笑道:“当年我们初识的时候,你可是感叹过我们四兄弟合力一心的。” 妙明法师听到如此却也是打了个哈哈:“小僧也是老了,或许看错了有所僭越还要殿下恕罪。 只是我小儿辅佐少主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可是殿下如此考量,莫非殿下有意让少主初阵?” “高原城一战,米良家不敢出兵的话,陷落也是必定之事,无非是让弥太郎涨涨见识。”岛津岁久当然清楚自己这位内兄可是有一家七口的血债要算在自己的头上。对于家事,终究他也不会听从妙明法师的谋略。 第十七章 十三岁(8) 不了了之,少主弥太郎遇险一事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这批野武士最后就像是彻底没有了动静一般再也未曾出现在萨摩国,墨依到底又开始侍奉少主然而这次却是和以往有些不同。 大抵现在是同事关系,那便也是已经元服的伊集院岁常和蒲生安城两位小伙伴了。 用少主划出来的地里的产出勉强养得起这三个家臣,而如今少主弥太郎还没元服。 在妙明和尚的斡旋下,或许说是岛津岁久公的指婚下。 在六月,入来院墨依的妹妹花房美嫁给了已经元服的竹丸,便是如今的岁常做为正室。 这也是让两家结亲和好的意思,虽说墨依的算计是不可原谅的,因为花房美的原因,两人的关系的确是有所缓和。 在新婚后,大抵是正太和萝莉玩耍的过于火热了,岁常还邀请着墨依去日置郡最大的町里喝酒,虽然说也被邀请的蒲生安城仍然是不太对付,关于年初的野武士的伏击到底是一醉泯恩仇。 本着少主家臣的意味,却也是和少主一起学习军略和练武。 这时间里,弥太郎还是很照顾已经是废材的墨依,最多让她招呼着下人送水毛巾之乐的后勤活,无聊之间也是见着了少主的姐姐阿熏。这位大小姐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是许配给了加治木城岛津分家的一位公子,性格十分强势,如今带着幼子回家更有武家风范。 大抵是少年心性,在内屋和女眷没有叙多少旧就拿着薙刀硬要和各位比划比划武艺。 于是在坐的各位都普遍觉得都会伤到这位小姐是不对的,所以将在一旁悠闲喝茶酝酿雅致寂廖之心的墨依给叫了过去。 然而可惜的是,交锋还是没用上三个回合,墨依果断弃刀认输,毕竟这女人力气还真是十足,入来院墨依才不会承认自己的刀子是被磕飞出去的。 到底八月来的很快,木崎原之战也已经过去了三年,内城的岛津家的当主岛津义久正式出阵, 而为了自己唯一儿子初阵的打算,岁久却也是为亲侍的挑选愁白了头发。 可惜吉田城上能轻易找得到名奉行不少却找不到那种颇有勇名之士,最后无法之下只好向此次未出阵的伊集院家借了两名枪术师范。 一行六十余人列阵于吉田城下,而且还从宫之城还调来了二十多个铁炮足轻,大抵都是插着十字轮的靠旗,可惜衣甲并不一致对于比较的挑剔的墨依而言还是没有多少气势。 再说岛津岁久以吉田城支配萨摩国日置郡,他的确这次也是不能和自己的儿子一起出阵了。 他要亲自带领四百余名从各乡汇集而来的足轻等候着从于内城而来的岛津军势,虽然在伊集院町已经提早布置好了兵粮的输运,却也是进一步确认岛津主阵军势的兵力。 而弥太郎所带的八十余人则是先行赶往饫肥城,而且他所带的这八十余人也算不上备队主力。 依着岁久的意思,到那里这些年轻的武士们还是以武装行军为主。毕竟饫肥城不比以往,是如今战场的大后方,最多这八十余人也就是跟着大部队去真幸院割稻子。 且说在木崎原之战前二十年来,饫肥城也是多次失守于伊东家,然后被岛津家夺回。 曾经这里是丰州岛津家以往的居城,如今却也是日向三十六城军势的汇集之地。 墨依到底是没有盔甲,却是因为嫁了妹妹,得到了伊集院家的谢礼。 虽然伊集院岁常仅仅只是家里的三子,然而慈母疼爱之下回礼要比嫁妆大方的多。大抵是好色和尚这一年的俸禄赔上了许多陶器后,却意想不到的换来了墨依身上的大铠。 实在是尴尬,穿着这种嚓嚓作响防御力十足的盔甲虽然说是泯然众人,还能装作小透明。 可是墨依却是十分不适,身子太瘦了营养不良应该还是造成如今局面最大的罪过。 腰带系的再紧都有些松松垮垮的感觉,在跨上打刀,那就是滑稽加上大滑稽了。硬是要比喻的话,就像只竹篓里套着的大公鸡,想要飞出来又被罩住。 她可不认为自己可以像那些武士一般气势十足的劈砍,况且如果她的武力真的是很高的话,她会果断的认为装备的如此严实的部队不配备钉头锤实在是对不起盔甲师傅,毕竟钉头锤是历史上流传已久的开罐头利器。 而她当然也没有打算自己去冲锋陷阵的打算,如果有可能的话,她的确还是愿意做粮税的工作,毕竟和永乐钱,粮食一类的东西打交道,用不上如今战国最为炫耀的勇名。 对于一个才11岁的少主的家臣而言,陪小孩子玩耍无疑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 两个战马上的枪术师范眼睛都快眯了起来,然而岁常却是兴奋之至,毕竟在岛津家这次的高原城攻略中,他能见到他梦寐以求的勇者,鬼岛津,岛津义弘。 那是在木崎原之战中,敢以五十骑对千余人的军队发起冲锋的勇者! 到底墨依才没有这种中二的想法,想想这位比墨依还大着三岁的妹夫其实也不过是和少主一样的小孩子罢了。 陪小孩子过家家还真是累,她用盐调配在饮用水中稍微喝了一口却也是补充一路上疾行所出的冷汗。 到底是身子太虚,浑身冒冷却也是缺乏锻炼最佳写照。 虽然这一年来吃的比以前实在多了,光长个子不长力气的她的确也是没有料到大铠竟然对身体有着这么大的负重。 大概走在前头的蒲生安城迷之蔑视还是能够感觉的到的,他有着战马也是用不上两条腿,墨依的确也想把他拉下来走路活动活动身子。 在这里大概这些热血少年们应该也不会像墨依从出水迁徙到日置那样停一路歇一路吧,虽然算不上军情紧急。 然而都是年轻人,都是未曾讨取过敌将的年轻人,那两位见过血的少年更是跃跃欲试。 现在的墨依还是有点后悔把她卖掉的妙明法师,至少做粮税的工作也用不上如今的艰辛。 行军难,难以上青天! 第十八章 十三岁(9) “入来院家,那岂不是涩谷一族?” 伊集院岁常想了良久却也是想起了入来院也算是岛津家的谱代,虽然在在天文23年(1554)支持过蒲生家对抗上一代岛津家的当主岛津贵久。 然而蒲生安城和入来院墨依却根本不曾相识,这也的确也不符合两家相交的道理。墨依思索了一番,当然是没有明白岁常想要询问的是什么事情,到底回答就是偏颇了许多 “家父自小出家,不问世事已久,如今出仕之为俸禄,却也是和如今的望族不同。” 这话也是说的实际,毕竟即使是岛津本家,也会有几个穷的揭不开锅的亲戚,像这种为了俸禄出仕的人也的确是一个很正常的事情。 “那这也是内兄的第一次出阵了?”新婚不到月余的岁常在列阵行军中似乎也是找到了一点自信,当然他也是不会知道这次的出阵高原城,他们这家的军势仅仅只是算是武装游行。 岛津岁久的确是让弥太郎去涨涨见识的道理,如果是木崎原这种凶险的阵势,没有哪家的父母会让自家小孩去为家名奋斗。 然而这群小屁孩却是以为自己得到了长辈的认可,在他们眼中剿灭山伏都只能算是小打小闹的阵势。 而如今为岛津的十字轮而战却才能尽到一个武士的本分,特别是能够讨取到伊东家的名将的话,倒也是武名悠扬。 所以说陪小孩玩过家家是一件很不幸的事情,特别是只有三个小屁孩在的时候。 墨依到底是不知道还要走上多久的山路,内心里的确是忍不住有了些许烦躁和敏感。 这世间,做下人大抵是很辛苦的吧,难道只有懂得如何去做一个下人,这日子以后才能过的舒服? 人人平等的文明社会应该是废话, 大抵墨依的牢骚却也是传不过太远,然而集齐各家军势的饫肥城下却是来了不速之客。 两百余骑的骑兵和两百余的铁炮足轻齐整的从西面赶了来,这么多的军势大抵集结的日向国的各位城主们却也是不知道来的是哪位殿下,毕竟岛津义久的主阵肯定不止这四百余人。 足轻后面的十字轮大抵也没有举着主将的旗号,在此主持军务的岛津家久的确料不到来的是岛津义弘的军势。 他们竟然贸然从饭野城驰援于此,然而这从一开始就不符合大哥义久的军略,要知道让义弘驻扎于饭野城就是为了谨防肥后相良家。 毕竟有着木崎原之战勇名的岛津义弘,只要是聪明人就不会打算以其对峙。 然而如今不听从命令的义弘将战马递给侍从后却也是拍了拍自己的弟弟的肩膀,笑道:“你所有的副将的位置为兄可不感兴趣,此次来饫肥城我倒是有一份大礼要送给总大将!” 然而这份礼物肯定不是随他而来的两百余战马和两百余铁炮,看样子他也是山人自有秒人。 可惜家久和其他三子不同,他们并非是同母所生。无论是于长还是与嫡他的确在义弘违反军令的事也没有说得上话的身份,却也是像义弘表以敬意后着手继续梳理着两军的军略。 他当然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对于义弘的贸然行为加以责罚,况且此次出征他的压力可一点不小, 大抵整齐各路军势之后,以防伊东家援军的重责也是担负在他肩上,在他的主阵之外,还要节制日向臣服的二十一众。 而在这次攻略之中,他就是攻略高原城的盾,义久的军势才是攻略高原城的矛。 现如今才29岁的名将却也是不知道他以后的光芒是像流星还是如同太阳。 可是战事已起,诸家兴兵,星天旋转,各部征伐。 这乱世,却也是以计略,以武名谋取天下之时。 征夷大将军,是有能者居之, 一国国主,同样也有能者居之, 一家家主,亦是有能者居之! 可是说了这么多这些东西又关入来院墨依什么事情,疾行了四日后这八十余人的少主保护郊游也是终于赶到了饫肥城。 伊集院岁常却是直接离队去找自己的偶像岛津义弘,蒲生安城也被他一起拉走了去追星了。 等到这两个热血小将回了临时的营地后,却也是见到墨依不知道从哪搞到的一大批萝卜和一大块野猪肉。 要说常年战乱即使是真幸院也拿不出这些东西来,而山林里的野猪同样也是勇猛之物。 他们当然不知道墨依是陪着少主去见了如今的调度军队的副将岛津家久,作为叔叔当然是知道不能把还没元服的侄子放在前线的道理。的确是为了岛津家的荣耀,于是很果断的将弥太郎的八十人编在了自己的本阵上以观天下大势。 大抵是打不起来了仗了,妙明和尚一早就发现了米良家无粮。 即使是他们和伊东家一起出兵,阻击也有着家久的军势所配备的备队进行层层抵挡。 而他在布阵中所故意出现的破绽,的确是可以让敌势可以很轻易的突入到左翼,而使得城下的岛津义久的军势能对突入进来的敌人进行夹击。 再说弥太郎带来的八十几个“军势”被编入了本阵后,弥太郎这支军势多出来的粮食也没有多大用处。 然而墨依还是以八十人的分量领到了一大批萝卜,这些东西也是一时间也啃不完,所以她在厨房还顺手牵到了一只被切了一大半的野猪肉。 的确战国的女性还是很有社会主义的朴素思想的,在墨依花费了两百文的雇佣金下。这群女人很快将这块野猪肉收拾的干干净净,还帮墨依将这些多出来的碎皮和碎肉细致的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丢进了锅里。 如今这些肉和着萝卜是被墨依从加入攻略高原城的僧兵手中买到的一个大大的钵里,安静的放在营地里炖。 火舌舔着锅底,冒着白烟,没有任何配料却也是煮的白嫩嫩的在滚水里翻滚。 到底墨依的胆子是大到了异常,如今她还摆出一副忠心的模样去天守通知了少主来营地品尝美味。 弥太郎虽然比墨依小上了两岁,作为岁久的继承人又怎么不知道他被拿做当枪使了。 到底这罪过往小了说叫做狐假虎威,往大了说即是欺主, 然而少主再向家久告罪后,却是出乎意料的跟着墨依出了内厅。 第十九章 十三岁(10) (嘛,其实这一章很是反网络小说的传统,不会掉收藏吧............) 黑色的翅膀带来黑色的消息,当下臣有不臣之心之时,不加以训斥也是做不到驭下之道。 不成熟的果实总是青涩的,不成熟的下臣总是会自寻死路, 然而其中也是有个折中的办法,弥太郎也算是家学渊博,但是他要驯服一个根本不可能臣服的心,到底是痴心妄想。 他当然知道平安时期,平将门恃勇而来,自立天皇,那是一等一的逆臣。 而这等人的确也是从来不会将主君放在眼里,墨依都是不知道自己轻看的主君虽然年幼,倒也是能够下出狠心的人来。 她当然不会把一个才十一岁的小孩子当成自己的主人,将他从野武士的突击中救出来的原因纯粹也是为了自己保住性命的缘故, 到了主阵后,轮十字的阵帐已经被侍从给拉开。墨依买来的那个钵里的野猪肉被严严实实的炖着却也是不经意的发出香气。 被墨依借着名头一起喊过来的蒲生安城和伊集院岁常却也是馋的直流口水,而这借的名头无非是家久对于岁久儿子的一份亲昵。 再放一点盐下去就可以彻底上桌了,墨依从怀里拿出一点点盐筒,慢慢的倒入滚烫的热汤中,弥太郎却是挡住了墨依的手, 他的力气的确是比墨依大了许多,这一阻挡入来院墨依也是的确不解, “隼人中有一风俗,当下臣以礼向主君表示忠诚的时候,会亲手从火中取出代表臣服的烧铁烙印在自己的额头上。”说着弥太郎握住来了入来院墨依的空着的左手的手腕, 不解的墨依根本不会想到这个才十一岁的少年竟然直接将她的手按入滚烫的钵中,“而我需要你的尊敬而不是对于主君的轻视!” 剧痛的瞬间使得墨依想急迫的收回手来,可是弥太郎的力气大的却是将她牢牢梏住, “少主!”蒲生安城和伊集院岁常岂不知道这种没有罪名的惩处只能让温文尔雅的少主变成一个如同恶鬼般的凶徒,他们的确是因为年少傻了好一会,回过神来双双跪下给入来院墨依求情。 即使他们知道在墨依将少主带回吉田城的路上有所僭越,也是会认为此刻的惩处下臣是一件很没有道理的事情,更何况如今真的要细算墨依的罪过仅仅只是借助了少主的名义从家久的物资中拿来了一批吃食罢了。 然而岛津弥太郎的想法却不是如此,从最开始墨依做他侍从之时的装傻,那一副真诚外表下实际上是十足轻视的性格到野武士突击之时暴露的精明和可怕的算计又怎么不会让他害怕或者说是愤怒, 虽然岛津岁久在任命给他直臣的时候也是告诫过他,区分下臣,忠心多少与尊敬多少根本挂不上钩来。 然而弥太郎到底是年轻气盛啊,他是将来日置郡的主人,也是日置岛津家的当主,又怎么能受得了下臣的侮辱! “又四郎啊!”弥太郎怒吼出来,他下出的命令却也是让忠于岛津家的武士抽出了刀来, “少主!”被岁久任命给弥太郎亲侍的蒲生和伊集院又岂会不知道弥太郎已经是起了杀心, 入来院墨依咬着牙齿,当然也是明白清楚所以放弃了手上的挣扎,一字一顿的挤出:“我愿以性命效忠少主!” 她到底是明白了君是君,臣是臣这个道理,如今她就算是赔了一只手也要服软,也要给弥太郎一个心里过得去的台阶下。 毕竟她有着养父,有着妹妹也有着堂弟,根本没有死在本阵的觉悟。 “好,.....好!”弥太郎看着墨依表示敬意的服从后,虽然有个台阶下,却也是不明白自己源于何处的冲动后依然松开了墨依的手腕。 到底那只从滚烫的钵里拿出来的手,墨依却也是闭着眼睛,不敢去看自己的伤势。 她从来爱惜着自己的身体,不忍心受一点伤, 她从来也是以为自己了不起,然而如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根本无法互相理解的。 即使是她已经看穿的人,看穿他的行为,看穿他的利益,看穿他的未来,然而他对于自己的关系却也是根本无法预料。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高于岸,流必湍之。 妙明和尚的告诫直到今日才让墨依彻底的明白了这个道理,但是这种小插曲根本对于高原城的攻略没有一丝干系,就连她的妹夫在当天下午也是照常出阵。 夏日的蝉鸣带着一丝丝轻易,没有了一丝风,却也是让人烦躁不已。 手已经彻底的废了,入来院墨依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如今也是为了防止感染给做的徒劳救吧,坐在自己对面的妙明和尚的来到饫肥城肯定也不是因为墨依的伤势, “这件事情,你想保住性命就不能泄露半个字!”毕竟无罪责罚下臣这件事情关系到未来日置岛津家家督的名义,的确这也算得上是彻底的黑历史,墨依却是把伤口重新的用布包裹好后,问道, “父亲你来这里不可能是因为这种小事。” 墨依烫伤这件事情如果妙明和尚不来饫肥城也的确是不知道这个事情, 他当然摇了摇头,却还是把最近得到的消息告诉给了墨依, 如今岛津家的军势已经在退军了,高原城城主伊东勘解由坚守了五天,在两日前已经向岛津义久提出和议请求。 根据商议的条件,伊东勘解由率部退出城外,高原城陷落。 高原城开城后,无险可守的高崎,内木场,岩牟礼,须师原,奈崎五城都被岛津氏占领, 而之前一直提防的镇守三山,须木一地的米良美浓守矩重一早便向岛津义弘降服,这也是为什么岛津义弘会来饫肥城面见家主义久的原因,也是为什么岁久寝反一直不得力的原因。 “如今你想修养两日的话,吾倒是可向主公求请。” 妙明和尚的确也是猜到了心高气傲的墨依也需要一点时间静养,依着她的俸禄的确也是能过的比较轻松。然而入来院墨依更为清楚的是,此战过后,她如果不去侍奉在少主身边的话,等待她的可不是失去一只手这么简单的。 这个小兔崽子,的确是起了真正的杀心。 第二十章 十三岁(11) 黑夜渐长,饿狼渐饥, 而冷,便是这一年来最常有的感觉,那是一种从脚心传到后背的错觉。 然而这只是萨摩,不是莫斯科,更不是斯堪的纳维亚,当然也没有到寒冬。 雨,只剩下一路上的雨,来描绘了这个世界,创造了这个世界,和灭亡了这个世界。 入来院墨依的确是比以前要尽忠职守的多,在她的在忙完了真幸院的检地和石高计量后,的确也没有先回吉田城复明,倒是有时间来川内川附近的安平寺游览。 河边湿露重,草鞋中总是会钻进一些嫩黄嫩黄的小草滑滑的却总是可以感觉到秋意的肃杀。 她的左手的袖子也是故意做长了一点好遮住那个勉强叫做手的玩意。当然她来这里的确也有着其他的目的,入来院家的一位重臣早在月前就向妙明法师发出过邀请。 且说在两年前入来院家被减封一大半的领土之后,入来院家的家主便因为领导无方随之隐退。 而如今继位的家督年轻气盛不但对已经隐退的家督对待刻薄,而且对岛津家的家主岛津义久也有所不满,即使是远在吉田城的墨依也是有所耳闻。 然而却也是不知道怎么的,估计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的缘故吧,自从入来院种兼被岛津岁久所庇护的消息传到那位年轻的家督耳边边后,于是便有了这次的相见。 庙里的和尚大多清苦,墨依对佛门也是孤陋寡闻,她直到看到了佛龛上的各位,却也是不知道安平寺是来于何宗门。 刚入大堂,知客僧这才发觉有客至,赶忙过来宣了一声佛号,在前引路。 “若经千百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聚时,果报还自受。” 这是镶刻在佛堂铜镜上的一行偈语,可惜这座寺庙过于破败,倒也是浮现隐约。 这处寺庙的确是香火不好,这木梁都为之腐朽。 然而佛像之前虽然素朴,却也是打扫的干净异常。香客的香灰虽然仅仅才燃了一株,白色的灰前倒是在香炉上映出人间百态。 “你们这庙里,修的还真是奇妙。”墨依完好的手抚摸着刀柄倒也是感叹了在香雾中所映现的浮生百梦,这是木雕,她也是认识这种手艺。 僧人却是回头不解道:“此寺蒙前守护大人照顾,如今却也是二十年未曾修整了,何谈奇妙。” 有二十年了吗?墨依也是靠近了些大殿的佛陀,她大抵是对佛教一窍不通。香炉上的光芒却是顽皮的在她靠近之时倏尔不见,燃到一半香上却也是慢慢的熄灭, 该不会是自己没出香火钱的缘故吧,墨依从口袋很快摸出了一贯钱放在布施钵中,转身向知客僧说道:“我想要拜佛祈祷下,但是忘记了到底该求佛做些什么,你帮我参拜一下吧。“ 僧人却也是双手合一,敛目无声。 墨依到底是告退了,却也是依照约定打开了寺庙的厢房。 这还真是寒屋简陋,只有个寒酸的靠手几和一些草席。也是没有那么多讲究,只是真不知道这寒屋如果给居士居住的话那是一个多么可悲的现实。 对面那人却已是等候良久,左右打量了一下的确是不敢确认的征询道:“你可是妙明法师之子?” 墨依点了点头,也是将镶着墨字的刀放在脚下,将手放在小几上。 她的确还是学不会如何使用礼节,所以越是隐蔽的商谈,她还真有点越为肆意。 小几上倒是有两杯寒茶,那叶子打拧的像是很有几分茶道的味道。 所谓茶,无非是和、敬、清、寂,然而大口饮茶和按部就班的仪式而言又有什么区别? 墨依的确也是冷的有点想睡觉了,却也是随手将茶杯推开,手敲在小几上有些随意。 “入来院家约家父在此见面到底是所为何事,如今家父已经皈依佛门,不问世事已久,如今也是在吉田城的佛堂上做一食客,实在不想有太多的凡俗忧扰。” 如此的开门见山,反而还有几分兴师问罪的味道。入来院种兼一家七口也的确是死在入来院家手里,面前的入来院家的重臣脸上也是稍有不满,然而这些有着涵养的乡下武士的确也有着自己对于茶的独特见解。 可惜对于交易,他们还是没有足够的本钱。 “入来院家想将一位公主嫁给弥太郎大人为侧室,希望妙明法师能够给予斡旋。”来者的确也是表明了自己的意思,墨依摸着刀鞘上的入来院家的家徽却是噤声了,她也是在酝酿着该如何回答。 要知道如今日置岛津家的少主已经是有了一位伊集院家的侧室,这个问题到底并不仅仅只是入来院家和日置岛津家联姻的问题,却也是关系到伊集院家和日置岛津家的外交关系,更何况日置郡上最大的一族便是伊集院一族。 交好伊集院一族是日置岛津家从根本上都不会改变的政策,而涩谷一族,领地却是在萨摩郡。 无论如何,交好入来院家都是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矛盾。墨依的确是可以说动妙明和尚向主公如此进言,而此事,非但不易促成,还有可能引起岛津岁久对于出仕日置岛津的入来院家的注意,这是很得不偿失的事情。 要知道十字轮旗下的杀戮可不仅仅只是对于敌人,刀能伤人,亦能伤己。墨依始终还是摇了摇头,重臣确实是以为墨依无法做主,岂料的到墨依却也是直接转进了这个问题。 “你可知,本家少主确实是唯一能够继承岁久大人位置的人物,他的事情我们这等下臣又哪敢置喙,大抵岁久大人还是盼望着少主能够早日元服的好。”说完,她还是满腹感情的看了看窗外,这其实就是拒绝。 “岁久大人真的只有一位少主!”这位重臣很有几分后知后觉,捶胸痛哭的模样,乡下武士到底是不曾死心,他也是顺着墨依的话借坡下驴,“吾等小族不期望能成为岛津岁久殿下的正室一位,只求能嫁出一位公主给岁久大人以结两家之谊!” 到底这事情是要真托付上来了,墨依也是根本办不了,所以这事儿难办啊,墨依却是附在这位重臣耳边,细细思量, “这位大人,您是觉得如今是岁久大人势大,还是义弘大人势大?”这话的确有些大逆不道的意思,如今的家主义久可仍是在位上,入来院家的重臣听到了也是颇有几分瞠目结舌的意思, 墨依却也是端着那个已经推开的茶杯说道, “义弘大人在木崎原一战中立下泼天大功,此次高原城攻略亦是这位殿下劝服了三山,须木的守护米良一族,然而岁久殿下一直都是名不彰显,专于内政。 本家到底没有勇名之人,所做之事无非是检地和通渠。在此份上,阁下何不多花点力气在饭野城那边呢?” 第二十一章 十三岁(12) 婚姻还真是人生大事,只不过战国时代,所谓的婚姻都是为了家族延续。 这个年代,倒不仅仅只是女人是生育工具,男人也是差不多的存在,因为他们的存在都为了家名。 而因为娶错了老婆而身死族灭的人也是大有人在,入来院家还真是准备了许多公主。 墨依当然知道除了入来院家除了派往自己这边的重臣外,往新忠家,岛津义弘家,岛津家久家也必定派出了许多使者。 他们的家督还真是年轻的过头了,这种乱联姻的法子也没有重臣相劝。 难道是如今他们的领地被削减一半,所以养不起那些尊贵的人吗? 墨依看着对面被自己大逆不道的话吓到的茶人,却也是没有了兴致。 或许和伊东家的战事一结束,岛津家回过头来,这位年轻人要不就切腹要不就出家吧,还真是个短命的家督。 虽然说涩谷一族同气连枝,世代通婚,他闹得如此欢腾的动静也必定会引起其他家的注意和提防。 这世间,家族要生存并不能靠单单意气用事。 更何况就连入来院墨依这种人物早在月前就得到了入来院骚动的消息,可想可知,这位家督对于家族的掌控也真是有些不堪。 要说这年代的家督年轻的过分的有之,老的半死不活都快进棺材不退位的也有之,然而这种胡作非为的家督还真是第一人。 神奇的时代,大家还是都得提防下脖子上的脑袋。 墨依也是弯腰告退了,却也是实际上拒绝了入来院家联姻的请求。 伊集院町下,却也是能看到一些冬季的热闹。 这时节田里大多荒废,在岛津家的内城的那些町里还有着兵役,可是伊集院家大概这次出阵也只用得上六十个常备,也根本用不上动用农兵。 如今却也是无所事事的这些壮年青们聚在一起,没有了战争的赏赐,空有着热血。 于是他们要不打架,要不赌博,烂醉出门的大多数也是没有战事的年轻武士,酒肆里的酒价格可真不便宜。 如今的岁月,反倒是町里的奉行比以往都要忙上许多,毕竟这种事情发生在后世应该也算得上比较严重的失业问题吧。 墨依当然也是记得买一些炭火还要换一些新鲜的鲑鱼回去。 炭火是为了入冬的取暖,而鲑鱼是要做成赠品回赠吉田城其他的武士。 可是从安平寺到伊集院町就已经快入夜了,今晚也是的确走不了了。 到底是在町外找个寺庙寄宿混乱寄宿一晚,还是找一间宿屋较好,墨依手抚着刀柄却是发觉到一点异常。 她是个敏感的人,敏感到别人的上句话说出来就能接到下句话的聪慧, 如今伊集院家的奉行果然是无用至极,在町内她就被人盯梢上了。 浪人亦或者是町人在她购置炭火的时候应该也是瞧着了她手中一串串的永乐钱, 这世道便是如此,杀人劫货。 如此多的野伏和山伏说实在话又有几个是无地野人。事实上,这些匪徒他们大多是村人和町人所扮。 平常多有武士大人来往的时候,这些人也是乖戾成绵羊。 如今单身一人的墨依,大概是会做出野狼姿态吧。 墨依确实是年轻了,却也是暗自骂了一声自己傻。 她当然不会忘记前年看着和尚大人一人独挑四位劫匪的雄姿,那时候身上也仅仅只是为了三百文永乐钱买到的一些布绸。 如今的她手上可不止几贯钱,也是没有那份本事和勇武去与匪徒搏斗。 出町的路上一定会被这群山民给埋伏了,然而在町里宿屋借宿就能保证安全吗? 墨依暗自将思量着,却发现唯一的活路反而是町里通往伊集院一族的居城。 她的脑袋的确转的很快,却也是没找到足够的理由能够造访伊集院城。 她的妹夫伊集院岁常也仅仅只是伊集院的分家的三子,然而如今这么晚了,根本以他的名义也叫不开城门。 这年代,町里都是有常备守护,更何况城上的武士。 为了防备奸细,像墨依这种没有身份的陌生人一靠近应该就会被橹上的铁炮打成马蜂窝。 的确是因为检地的缘故所以墨依手上有着岛津岁久大人的手印,然而真幸院的土地肯定也不会分出一点给伊集院一族。 要知道如今伊集院家主忠栋是岛津家的笔头重臣,其领地也是仅仅次于岛津家的同族的新纳家,只要是正常的家主如今考虑的问题肯定是如何削弱伊集院家的势力。 所以伊集院町的奉行所也解决不了她的人身安全问题,到底是急中生智,让墨依想到了一个金蝉脱壳的好法子。 到底是町里今年无战事所以壮年汉子极多,真真是有点阴盛阳衰。 其他町里的游女却也是看足了这商机,结伴而来做这皮肉生意。 墨依有一个当花和尚的义父,当然也是很清楚如何喝花酒的道道。 虽然已经没有了作案工具,墨依熟门到底还有熟路罢了,跟着过来的町人眼神大抵也是有些莫名的意思,墨依却也是找到了有着伊集院家庇护的场子。 这种场子一般也是供给有着俸禄的武士玩乐的,一夜打赏没了四五十贯也是常事。 还好初进门的墨依相貌俊俏却也是颇得姑娘们的欢心,大概只是花了五百文的价格就是在此间上找到了上好的对象。 没有了作案工具,入来院家家徽的打刀也已经被外面招呼的伴当给收去, 然而眼前这姑娘低眉顺眼的大抵上很会服侍人。墨依应该也不是个急色的人,将穿在外面的寒衣单手脱去后。那女子也是温顺的靠上来帮墨依解开内衣,露出来雌雄莫辩的身子。 到底是一直藏起来的左手上如同恶鬼的伤痕吓得女子捂住了嘴巴。 墨依却也是安然的坐在边上,一脸笑意的在花席上再放上了两贯精钱。 “能帮我换到一身侍女的衣服吗?” 那女子却也是不解的看着入来院家的墨依,到底是墨依再往花席上放了一贯钱后,这女子却也是点了点头,将墨依扎好的马尾辫解开,却也是帮着墨依整理着发梢,梳理着游女头上的“唐轮” “大人如此行径到底是有何意思?”男生女相的到底这世间也不少,更何况这种地方肯定也是少不了**的,入来院墨依却也是要靠这女人的身份离开这里,却也是反问道, “如今这町里可是太平过?” 这游女将粉细致的扑打在墨依脸上仔细的想了想,到底是说道:“不算太平吧,前几日,伊集院家的一位大人在町外被杀了,町里的几位奉行都被忠栋大人用鞭子抽了个半死。” 到底说到如此,她也是明白如今乱世的道理,墨依却也是沉吟了半晌, “你能帮我以这个身份离开伊集院町吗?” 这女子将衣服给墨依披上后,却也是跪坐在墨依的面前, “那大人您能带我离开这个地方吗?” 第二十二章 十三岁(13) “乱世之中,这销魂窟难道不是一个好居所。 武家的女人大多也是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孩子在自己眼前被杀,然后再等待着自己也未知的命运。” 墨依到底是感慨,却也是不会把这实话说出来。 大抵她看着眼前的女人,却也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她是个很实在的人,一直都是...... “赎你要多少贯钱?” 墨依很清楚这关心到自己一年的俸禄和收成的问题,大抵这女子看着墨依的眉眼却也是顺着笑出来, “这,我也不知道呐,但是大人您这么离去,你的侍刀能够带走吗?” 这种地方的确多有武士没带足钱,将自己的甲衣军武抵押在此,墨依却也是没做深思, 此间无论如何怎么说都是归于伊集院家的奉行所管,却也是不太可能有太高身份。 如果靠着分家子弟的身份或许能够有所帮忙,她也是想准备找上自己的妹夫伊集院岁常。 岂料这女人到底是柔顺,手却也是顺着腰摸了下来, 到底是来的太突然了,墨依一只手根本没有拉住。 女人对于同类总是有几分小精明,却也是掩嘴一笑, “还真是位小姐呐,那么我同意了!” 说着,这个女人将墨依头上已经扎好的唐轮解开,却是在重新的给她梳理。 这是准备着垂发,到底墨依也是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模样,左右打量了下,大概这女人的确是把墨依当做了洋娃娃。 如今却也是不知道女人的打扮要花多久,在这香闺内却也是没有了那份寒意, 南蛮镜中却也是慢慢的映出一个墨依根本认不出来的清秀女孩,这女人结发临了最后还是面露惋惜的将剪刀放下, “可惜是不能鬓削(将原有的发批多留出一股之后,剪短其中一部分,也就是姬发式)。” 墨依当然清楚的知道鬓削只是武家女儿的成年礼,在花房美的结发仪式上她也是见过的。 到底她也是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对真正的成年礼有些好奇,等到最后打理好了却也是在镜中还是能看到一脸的稚气未脱。 于是她也不知道该表现什么表情了,是该哭呢还是该笑? 那女子却是挽着墨依的肩膀仔细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一字一顿的说道, “开始你做的那个打扮是绝对出不去的,真当成了侍女你这年纪不是侍女也会做成侍女了。如今的你是我乡下的妹妹,现在年关给我送吃食来的!” 她倒好像是真的好像把墨依当做了妹妹,南蛮镜中倒像是映出两个女孩的笑意。 “你怎么觉得我会一定把你赎回去?”墨依艰难的穿着衣袖,到底还是给了一件宽袖将伤手给挡住。 这世间毕竟是没有免费的午餐,这女人安静的坐在边上,将墨依脱下的衣物折好,用包裹包住。 递过来的时候却也是一脸的诡秘, “你是我的妹妹,是不是,入来院墨依!” 狡猾的女人,但也算不上是可恶。 墨依当然看到从自己的行李中被抽出来的岛津岁久殿下的手令,现在却也是被女人细心的叠好,放在刚刚拿出来的香粉盒内。 虽然在检地的核算已经是过去了,再上交石高实际核查的记录中已经可以用不上这个东西,然而这的确能够成为要挟自己的命门。 可是一个能够识字的女人又会出现在萨摩伊集院町的此间内,这个女人却也是有着有意思的过去? 五百文,到底无论是什么样的人,以前多么的高高在上,当他们跌落凡尘后都会剩下他们的一丝优雅和十足的悲哀。 这世间也根本不知道谁对谁错,大半夜的的天却也是只能听到醉汉的呢喃和女子的娇嗔。 在这位名义上的姐姐的带领下,她终于从这销魂窟的洗衣院内离开了伊集院町,而那个让她芒刺在背的町人却也是装作无家可归的浪人斜躺在一边酒肆的遮拦下,两只眼睛却像是只大老鼠。 “吉田城吗。”这个名义上的姐姐将包裹递给墨依手中,她抬头看了看天已经没有了月亮。 然而在日向国,妙明和尚却也是端坐在野尻城的茶室内,伊东大将福永丹波守也是早前就收到了岁久的消息, 如今却也仍在迟疑,迟疑着这世道几何。 妙明和尚从来游历各家以为内通,又怎么不知道福永丹波守如今的窘迫, 要知道福永丹波守本人也才刚从伊东义佑的居城都於郡城回来, 然而他亲自赴都於郡城求见的原因却也是因为岛津家攻势愈盛,粮草不足。 然而作为伊东家当主的伊东义佑却是没有一点表示欢迎的意思,他大概是认为福永丹波守无能吧,自顾自的游山玩水根本不予接见。 福永丹波守空在広间苦苦等待了十七日,却也是苦闷不已,最后却也是气急之下留下了,“我为伊东家殚精竭虑、尽心在広间等待了十七日、却毫无消息。这样还比不上义佑公游山玩水的兴致啊”之语后返回了野尻城。 要说南九州这种地方其实对于茶这种东西其实并不是那么热衷,他们更喜欢的是鹰狩。 然而如今妙明和尚展示的茶道也可以说是并无一丝美感,可是这位守备却也是看的津津有味, 不知道是不是从墨依从来都是有热水泡茶的地方得到了创意, 在尽力尽心抹茶后。 这位乡下和尚却是悬壶高冲,将滚烫的热水注入面前的几个小茶杯中, 到底也是腕力惊人,的确也没有一丝水花溅出,那个动作如果要比拟的话那是像足了给切腹的武士介错。 如果这算是在奥运会的跳水运动中,这个形态也应该能给上最高分, 毕竟这是90度花样落水,没有一丝水花! 就在福永丹波守刚要拿起茶来品尝,妙明和尚却也是将手把茶杯挡住, “殿下可知这茶可是沉时坦然,浮时淡然!” 福永丹波守却也是细细的回味这几句话,的确觉得岛津家的这个乡下和尚很有几分道理。 毕竟这话是劝诫如今的福永丹波守要看淡人生的意味, 要说真正的外交从来都不是一上来就谈两家的利益,还是先有着交情更好一点, 在有了交情之后,之后到底是干什么事情都会考虑大家的好处。 第二十三章 十三岁(14) (饫肥城是天正5年,1577年才被岛津家夺回,前面出现了历史错误,也就是在十四岁那一卷才会将城夺回从而兵锋直指伊东腹地,然而写了这么多了,也就不做改动,这里做个说明) 不懂事的小孩子遇到障碍,总是会奋力推开障碍,其实他不会想到绕过去更方便一点。 这世间,的确是很多事情都无法用蛮力解决。 于是人与人之间就有了关系一词,也有着言语比刀剑更要锋利的说法。 入来院墨依将如今的工作给复命后也是被奉行用一卷丝布作为这次真幸院检地的赏赐。 然而她也仅仅只是如今热闹的吉田城的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罢了, 她也是不知道就在她从伊集院町回来的当日,伊集院主家的少主忠真便来到吉田城做年关之前的祝贺。 于是他是贵客了,不但是少主去了主厅,就连墨依的妹夫伊集院岁常也一起去了作陪。 毕竟伊集院家不但算是日置郡的强力豪族,从岛津义久的爷爷辈开始就是岛津家的笔头家老,谱代老臣。 的确,这次的伊集院家的来访对于岛津岁久殿下而言很有几分政治联盟的意味,也有着加固支配日置郡的两家关系的含义。。 入来院墨依的身份也没有去天守觐见的资格,丝布到底她也是打算晚点让自己的堂弟去领一卷回来,毕竟是连夜赶路了两天也是有点困乏。 当然被那个女人拿走的手令的事情仍然是由不得墨依她不上心,然而要带走那个女人也要依靠的关系只有走妹妹路线。 也不知道伊集院岁常新婚燕尔,自己这么过去大抵会不会有什么打搅。 想的太多了对睡眠的质量还是会有影响的,墨依将手脚洗干净后,将湿漉漉的头发甩干净也是直接钻进了被窝,她管不上明天到底会不会洪水滔天。 然而让她根本不知道的事便是如今的伊集院忠真来吉田城除了贺年庆之外还有着商议缉盗的事情。 毕竟是伊集院家奉行太过无能了,整个日置郡最大的町里这段日子中也是发现了不少武士和平民的尸首, 就连家主岛津义久的信使也是在町里失踪。 而这几日的更是有着其他家的武家跑到伊集院城要人,最后家主岛津义久虽然对此事不做声响,然而作为岛津家的笔头家老的伊集院家又岂不知要将这批劫匪给抓住,然后赶去内城请罪。 内政不堪的确也是没有资格守备领土,年关又近,伊集院忠真也是代替着家主来此寻求办法。 岛津岁久的内政杰出是文明远扬,当年鹿儿岛町因为一揆的骚扰引发的动荡是他直接带兵从吉田城出阵将此事平定下来,抓住了首恶,处死了整整一百二十七人。 然而伊集院町的谋杀这事和一揆动乱到底是有所区别,一揆这种事情可以用雷霆手段镇压,谋杀图财却还是要从长计议。 而且如今岛津家和伊东家的战事也是到了最关键时刻,这毕竟关心到日向一国的支配问题,岛津岁久也是在迟疑。 他也的确是抽不出人手来办理此事,然而这是伊集院家少主的请求,而且正是发生在日置郡内的凶案。 在守备这方面,他如今和伊集院家在很大程度上其实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根本也不能打客套话去糊弄来访的伊集院家少主。 到底是思索中,坐在伊集院忠真对面的弥太郎却是站起来,想要揽下了这件事, “父亲,这应该是有其他家的奸细于我领作乱,不如由我等为父亲分忧吧!” 这事情到底是需要对于凶案抽丝剥茧的细致,和震慑盗匪的狠辣。 到底少主过于年幼,这事情要他负担还是要等上两年或许元服后更好。 岁久思考良久,最终还是决定将他在年前派往出水郡的奉行众给调回来,用来缉拿伊集院町的盗匪。 弥太郎的意见是被断然拒绝,到底是因为驾驭下臣不成熟的缘故。 从高原城出阵回来,少主就被禁足在家,除了军略和兵法之外还加上了和歌和茶道的课程,岛津岁久有着许多的事情也的确是没有时间常驻居城。 到底是如今武家要学习的都给予弥太郎学习学习,而他的直臣蒲生安城领了稽匪的重任, 伊集院岁常也是被岁久差遣出去做了维护最近和其他家岸口贸易的奉行, 虽然大家都还同属少主的直臣,然而都是被家主给差遣了出去。 这三个月余来,除了伊集院的侧室玲子,是谁都能感觉到弥太郎被他父亲所冷落。 然而他也是觉得他的父亲岛津岁久一回家里第一次见面根本没去看重他的价值,反而是考略兵法以及这三个月以来所学习的东西的成绩。 用侍女的话来说的意思,就是如今岛津岁久殿下却也是比以往要严格的多,就是关于和歌的一个字的误差都要反复抄写两百遍,更何况还有弟子规和论语等儒学。 这世间的东西要学会又岂能会那么简单,毛毛躁躁的胡乱驾驭着权力又怎么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家主。 墨依的确在回来的路上被岁久殿下问及手受伤一事,在妙明和尚特意的点拨下,当然是以自己因为军务所以被热水烫伤,这维护了少主,同样也维护了日置岛津家。 在赔上了一只手却也是得到了最下等的武士的20石俸禄的维护和10贯永乐钱的体恤。 到底是为了进一步证明自己的忠心,在真幸院的检地复查却也是被当时稍微有点感染的她给包揽。 如今墨依也是知晓真幸院的土地大部被划给了北乡家,使得北乡家成为真幸院如今的守护。 到底现在的她也是迷迷糊糊的安睡,就被一位少主的侍从给吵醒,现在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坐在少主的堂下。 然而这位比墨依小两岁的弥太郎的确是不容易忘事,他有着自己打算,那就是抢在出水郡的奉行众之前将伊集院町的盗匪给缉捕, 在他父亲面前证明他有着足够延续岛津家的能力, 坐下的三位有点面面相觑的发傻,伊集院岁常更是知道岁久殿下根本没有打算让弥太郎去伊集院町管闲事。 少主却也是将手指在扶手几上愈敲愈急,最后却是站起来说道, “吾这次是陪玲子回家探望伊集院家的长辈!” 这么一说却也是定下大基调,坐下三人也只好低头应诺! 第二十四章 十四岁(1) 天正5年,墨依终于跨入了14岁的大关了,在这个冬季,在这个冬季的早晨。 在门边她到底是脱掉了草鞋赤脚比较下去年年初用肋差划出来的痕迹,用手按住脑袋然后转身好像真是比去年要高上那么一点点, 气质嘛,肯定也是要以前优雅的多了。 只可惜买不起南蛮镜,但是入来院墨依稍稍预估一下应该离伟大的刺客导师,老色鬼艾吉奥·奥迪托雷还要差上那么一点点, 墨依可是准备成为50岁还能泡20岁索菲娅的刺客, “男人”这个词到底是离她有些遥远,然而迷糊的梦想差不多随着冷水清醒,她也是记着了今天是日置岛津家从内城觐见家主回来的的日子。 花房家的唯一男丁,千秋丸也算是比之前懂事,看到墨依也是学会了和其他家武士的孩子一样的行礼,的确入来院墨依有把他送给哪家颇有武名的武士当下人的打算, 毕竟如果能学上一些剑术的话,到底是比墨依这种手无缚鸡之力要好上太多。 也仅仅只是和三天两头回不了家的和尚学了几式,花房家的那把打刀到底如今也被才10岁的他舞弄的虎虎生威, 但是战阵之术还是有个老师更好些,只不过墨依也不知道谁会认自己的面子。 如今这个家的确是很温暖, 寡妇和和尚大人的小妻子如今也是相处的融洽,唯一可惜的是到底和尚大人没有印度血统。 就这两年来,两个女人都没给入来院家添上一两个男丁,靠着一个养子在这撑场面总是有些吃力, 到底墨依然正准备取下入来院家的侍刀才发现已经被抵押在了伊集院町的那位名誉上的姐姐手中,于是墨依今日已经是打算去伊集院町了。 少主弥太郎也是准备今日启程,陪着他的小侧室玲子去交好伊集院家的主家。 如果说正室的话,这位少主应该只会从岛津家的其他分家或者是新忠家亦或者是其他国的国主的公主中挑选吧。 他们的婚姻其实都是一个交易,然而交易也要付出相应的价码。 就像墨依靠着那位陌生的姐姐逃出了町人的追踪一样,她也是要把侍刀留在那个地方。 “可怜的少主心中却隐藏着一只可怕的野狼。”墨依抚摸着自己那双早已经没有知觉的左手,却也是不知道想什么, “你竟然没有佩刀?” 伊集院岁常作为墨依的妹夫在天守阁前等待着少主的出发,却也是眼尖的看到从吉田城城右头的武士居走出来的墨依的悠闲, 如果在腰上再插上一个扇子的话,简直比京都的那些公家子弟还要装模装样, 墨依听着这话却也是聪明的随着这个话的油头,装着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 她的确还真怕岁常不来问候她的意思,毕竟这三个月来三个人都没在一起共事过。 然而有了姻亲关系,到底是说话起来都比以前要方便的多, “前几日宿醉回来,将那东西落在了你们伊集院家的水茶屋了。” 伊集院町的好地方,伊集院岁常又怎么不会知道那个好地方, 如今墨依的妹妹嫁过去也是太小了,而且本来这就是岁久大人指定的臣子之间的联姻, 他的确也是不好意思下手,也的确是去伊集院町水茶屋的常客。 到底他是经常和蒲生一起去往的,咋一听到墨依也会去那种地方还有点愕然, 倒是半晌回过神来却是满眼的暧昧, “你这样貌上等,武家的女儿还是会自荐枕席的,又怎么能学我等粗人!” 然而他话一出口,却是又想到墨依也是有俸禄的人,能把佩刀都给压在了水茶屋, 可想而知,她到底是去过多少次了,想到此间却也是随即转口, “内兄的风流小弟不及啊,可是看上了哪位相好?” 墨依当然知道男人对于这种话题的兴趣,她也就是就是等着这句话, 支支吾吾了半天直到等到蒲生安城出天守内出来,才问道, “妹夫可是对那屋里的女人赎身的价格略知一二?” 这就是问到点子上了,谁敢会信墨依这小身板会沉迷水茶屋的女郎不能自拔! 墨依却是真诚的从口袋中掏出沉甸甸的钱袋子,里面哗啦啦的响声差不多应该也有着三四贯钱。 蒲生安城和伊集院岁常却是面面相觑,情种在这世间还真是少见啊。 英勇忠心的武士随便列举都能算出许多,能迷恋茶水屋的女人的武士还真少。 他们当然知道墨依手上的这些钱都是年关前岛津家的赏赐,倒也是没有想到墨依竟然舍得全部拿出来给一个游女赎身, 伊集院岁常将手放在才长出青葱的下巴上捻了下,拍了拍墨依的肩膀, “她们买过来大概都是一两贯的样子,但是我叔父前段日子从茶水屋内找了个侧室都花了二十来贯, 你这点钱还是缺的多了,前些年有位商人可是整整花了五十贯才能盘下里面的姑娘, 不过伊集院家的茶水屋 我还是能说的上话的,你倒是可以先欠着。” 这意思的确也是岁常随手施恩罢了, 可是让墨依没有想到的是蒲生安城这个时常和自己不对付的男人也是拍着胸脯, “差多少,我也可以先借个十来贯,不过以后去茶水屋了记得要叫上大伙一起乐呵乐呵!” 那个让男人都懂的眼神让三人都不约而同的露出猥琐的笑容, “万分感谢!”墨依当然不知道会有如此的意外惊喜,却也是赶忙低头致谢。 有了岁常这个联系人,就很容易将那位名义上的姐姐赎出来了。 钱在这个乱世中的确很重要,然而更为重要的其实是入来院家如今在岛津岁久心中的分量。 妙明和尚如今也是正在出使日向国被伊东佑尭驱赶到臼杵郡的土持家,却也是相约合围被夺走了真幸院的伊东家。 而入来院墨依却也是勤勤恳恳的履行着检地核算的职责, 凭她的一人的本事却也是在短短一季三个月间就估算出了如今真幸院的产出和石高, 然而到底岁久那只老狐狸在打算着什么? 她看着天守阁,又似乎在等待着少主。 她知道这世间真正存在的险恶又岂是一两次劳苦功高就能抵消掉的, 入来院种兼也就是妙明和尚迟早都是岛津家的一个隐患, 她当然不会相信能废掉她左手的少主的凶残仅仅只是他个人的原因, 要知道有其父必有其子, 这世间往往被你忽视掉的地方却能够足矣置你于死地。 第二十五章 十四岁(2) 为人低调并不是指做什么事情都是漫不经心的表现,而且自以为是聪明人。 墨依的确也是看不懂自己在少主面前故作的迷茫和无视是装着不了解这个道理还是有着先人的骄傲。 每次相见的姿势虽然摆的很低,但是入来院墨依却也是能感觉到自己心中的那份怨恨, 的确是一年过去了一年, 伊集院岁常和蒲生安城大多都是个子往上冒,下巴甚至是两颊都开始冒着毛绒绒的胡须, 蒲生安城在年前也是被一位武士给相中他的勇武,准备将女儿嫁给他,乱世中的结亲,而且也是不用像妙明和尚这么的谋划般的联姻。 时间能改变一切,时间也能证明一切,再锋利的刀子都无法割断时间的长流。 这是伊集院城,自从伊集院一族从伊集院转封至日置郡已经是过去了差不多是第四代人了,整整四十多年, “我小时候也只来过本城四次,不过8岁那年就去了吉田城就再也没回来过!” 这似乎是很欢喜的日子,伊集院岁常手驻着刀,看着伊集院城附近新修的神社的鸟居颇有几分怀念的诗人味道, 可惜这种感慨却是被蒲生安城嗤之以鼻, “在伊集院町的茶水屋,你小子可是从来就没这么想过。 一个月前我都记得,你这个大马鹿就和你二叔就在这城里的居室各叫了四个点还是六个点的茶水屋女郎。” 这还是赌博和女人的聚会,差不多蒲生安城这么一揭露,大家都懂了这位少主的直臣在鹿儿岛做奉行的时候倒也会如此龌龊并且不忠于职守。 果然这世间大抵是如此,一般越是故作高雅的人这思想就越肮脏。 于是伊集院岁常脸上有点挂不住了,露出了尴尬的迷之微笑拍着蒲生安城穿着大铠的肩膀,两个人倒是一起呵呵哒。 要说这一行差不多四十余人,站在城前的几座橹上的军士挥舞着旗帜倒也是将城门打开, 既然是小辈来访,肯定是不宜家主出来迎接。 出来的是伊集院家的少主忠真和他的弟弟伊集院忠琏,他们各自带了五名武士, 少主却也是和吉田城的几位剑法精湛的武士在前头扯马慢行,在城门口拉着缰绳的是这一年来新选上的侍从,也就是少主的伴读和学武的同伴。 墨依的确是因为前辈的原因,况且她也是从来不会主动去做下人姿态,所以从来也是轮不到她牵马, 如今她的后头便是弥太郎的侧室的小轿,再后面才是跟着四五个拿着三间枪的常备和一批农兵, 十字轮的旗帜被最后头的骑马武士扛着,他的身份还颇高,穿着阵羽织,上面印有着自己的家纹。 墨依当然是不可能把吉田城的武士们都认个全, 准确来说这些身份高贵的上级武士大抵有着自己的封地,要不是住在町里,要不就是自己在封地里住在自己的阵屋里。 如今伊集院家的少主们也是出来了迎接,大概是前面的几位上层的人士在寒暄着这一年来的收入和趣事, 跟着来的随从们也是在城门口像是根木头一样的摇摆, 然而他们到底说的最后的消息却是入来院家又出了乱子,这么一说相识的几位武士都被眼睛瞧向墨依。 大概伊集院忠真说的好像是如今入来院的家主想要谋反云云,被他的异母弟弟在饭桌上当场斩杀事情。 家主岛津义久当然是在年会上过问了此事,然而最后却也是不了了之。 其实这些发生的事情也是根本不关墨依什么事,就像那位家主那样的蹦跶,如果不死的话,墨依倒也是会觉得不正常。 大家或者是惋惜英勇武士的早逝,或者又在哀叹家门不幸,又或者是在互相感叹的如今的岁月。 少主弥太郎倒也是有感而发,念出了短歌行的两句表示着自己沉重的哀悼心情,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但妨做戏,就要做个全套,更何况这位家主也没有其他竞争家主位置的兄弟,这么一说形象的确是伟岸了许多。 迎接的伊集院家这几位字也都不认识几个,却也是赶忙从袖子中赶忙抽出一早就准备字条, 看了会,然后用和歌回唱。 然而上层的人们在门口做戏,这一做就是半晌, 的确也是苦了跟着来的常备和武士们,最后头的那个武士都有点不耐烦的大声打了个哈欠, 而像入来院墨依这种人,此时的心思也大概已经完全飞到了城下的伊集院町的茶水屋的女郎身上去了。 如今走的有点昏沉身子不舒服的入来院墨依的确是很了解为什么紧张的战斗过后,主帅为什么都会用屠城来激励士气的原因了。 行军都是如此的让人火大,更何况精神紧绷的战争。 总而言之,这是一种幻肢疼的感觉, 或许这也是一种对于久居人下的愤怒! 如今作为少主的直臣的地位当然要比普通的侍从要高一些,虽然没有那些穿着阵羽织的上级武士可以登堂入室的身份, 却也是可以再他们进入内室聊风花雪月之时跪坐在外头等待着少主的吩咐, 常备们和普通资格的侍从早就是发了十几枚永乐钱各自散去,墨依实在是不知道少主想要插手伊集院的稽凶有什么可以聊的这么久的,站在城门口半天,如今又跪坐在走廊半天,实在是忍不住倒是转过头去用手臂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 墨依她当然不知道伊集院家稽查凶手愈加防范,最后也是将重点的怀疑放在了住在町里的那几位重臣身上, 他们早在年前就将此案一举破获,靠着被怀疑的那位重臣顺藤摸瓜,抓到整整二十七人。 除了抓获的流氓和村人外,还抓到几位伊东家的内应,甚至在埋遇害武士尸体的地方还找到了不少内通的证据。 而这件事在内城的评定上,伊集院家已经是做足了详细报告。 虽然在其他家的家主面前实在是丢尽了脸,可是岛津家的当主也未曾对此事进行深究。 于是少主的此行就是对于伊集院忠真的回礼和加深日置郡的支配的外交还有伊集院家出阵军势的问题, 到底是这件事情弥太郎其实仅仅只是身份高贵,真正能说得上话来的反而是带着十字轮旗的岛津家的家老原田甚次。 而这次战事的攻略岛津岁久提议是伊集院家军势加入到攻略伊东氏南方防线的要害栉间城的岛津忠长的军势中。 岛津忠长算得上岛津岁久的堂弟, 他是上一代家督岛津贵久的的最小的弟弟尚久的长男,可谓身份高贵仅次于岛津贵久如今当家的四位,更何况他还在天正4年(1576年)的日向国高原城攻略中立下从军的功劳。 伊集院家的家主伊集院忠栋当然清楚作为岛津家的笔头家老最好是远离岛津家的家事, 而如今无论他无论加入了哪一方军势都有着伊集院家政治倾向倒向的可能, 然而岛津岁久所提议的岛津忠长其实就是个最好的选择,这位殿下没有加入岛津家的家事的可能,而且他的身份和如今的当主一样的高贵。 第二十六章 十四岁(3) 说好的是盘桓月余,的确也是因为原田甚次对于伊集院家的出兵军势补给调整以及武器补充的缘故才使得大家都好不容易有了休假。 然而伊集院家的武士们在得到家主的征召令后都是在领地动员着农兵和准备着常备,他们这个新年是战争的新年,也是容不得一点马虎。 毕竟要为岛津家立下战功,也为了让伊集院家能够得到更多的封地,伊集院家要拿出了全部的实力去支持岛津忠长的攻略。 而令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伊集院家为这次战争竟然整整动员了一千人的军势。 弥太郎倒也是佩服着伊集院家四代耕耘的底蕴,上百张丸木弓和两百支三间枪,除此以外竟然还准备整整一百支铁炮。他们也完全放弃了这次的春耕,就连土地的耕耘也是和吉田城的那位做了相应的雇佣关系。 毕竟没有哪次出兵会用的上勤于内政的岁久大人,而他的手下也的确没有勇名外扬的勇士。 毕竟从一开始他就是不曾经过多少战事的岛津家的三子。 然而入来院墨依这段日子的确是是有点夜宿温柔乡过头了,在伊集院岁常的帮助下的确是靠了二十三贯的价格把那位姐姐给赎了出来。 可惜如今的她也是依靠着这个莫名的关系就在茶水屋内住了下去,的确这也不是她不想走的缘故。 而是一来到这里就就被这位姐姐武装了一件女装,又把之前的衣服拿去洗了,于是之后只好天天在屋里睁大着眼睛扮着无辜。 到底是头发也被那位姐姐大人给动了手脚,不像是上次打扮那样马虎。 墨依的确是个懒得出奇的家伙,她也是从来没有细心的整理过头发,仅仅只是个很糊涂的马尾辫, 如果是头发长长了也不会找刀工锋利的师傅还是自己用打刀割掉, 这也不知道是太省钱了或者是太不在意自己。 如今的垂发除了将身后的头发完全解开外,尾部修整齐后,两边的头发还各引出一股垂在肩前。 看着南蛮镜内的自己到底也是咽了一口水,果真打扮了之后和没有打扮的确是两个人,果然男装的确是个很反人类的设定! 那么这么算起镜子中的自己到底是算清秀的还算稚嫩, 垂在肩前的发批也多留出一股之后,前面已经被剪短其中一部分,这也是那天晚上没来得及剪的鬓削了。 短的那部分刚好就到了脸颊上,用红绳扎好,较长的那个发辫垂到了胸前的红衣上, 这的确也不是乐坊的衣服,却是柔美如丝。 墨依趁着姐姐去收拾妆盒的时候对着镜子努了努嘴巴,看着垂在两颊上的小精灵随着轻微的动作摇摆。等到那位姐姐回过身来,又连忙坐端正了,显得很僵硬的像是个武士。 到底人都有天敌的, 就像弥太郎害怕岁久大人,伊集院岁常害怕刚刚娶进门的小妻子,蒲生安城害怕他英武的哥哥一样, 墨依就是对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姐姐生不气来,似乎是完全被她吃定了。 大概也只有在这里才能感到稍微安全吧,感觉到不用像在外面一样的坚强。 这是一种异常的幸福又或者是寄托? “你不是平常人咯?”墨依倒也是想猜猜这位姐姐的身世,这女孩子将粉轻轻的打在墨依的脸上,当然的说道, “像姐姐我这么美的怎么会是平常人。” 的确是因为墨依的赎身,她也是终于解开了头上证明那种身份的唐轮,说话中也是带着轻松,不像是以前俏皮中带有着丝丝阴沉, 然而不是武家的女儿都是不会留鬓的,她却都是把红绳系在发尾,也还没来得急打扮自己。 “你认识字,又会剪武家的鬓削,那你到底是谁呢?”这么一问,墨依倒也是后悔了。 毕竟能沦落到这种地步都有着自己的秘辛,然而她却是又一次揭开别人的伤口。但是如果不问,墨依的确心中也是有着一丝丝不安。 果真这么一说,这个女孩的手也是顿了下,到底还是将手放下来叹息了一声, “胜冈城主和田民部少辅便是我的父亲,永禄十一(1568)小越合战那时候我已经十三岁,也说好了一位武士大人作为夫君。 可是那场战争不但父亲和哥哥都战死,就连我那位未曾蒙面的夫君引来伊东军,兵临城下。 最后叔父投降了伊东家,却也是和投降的其他城主一样被在河边杀死,最后也是连家名都也没保住。” 言罢倒也是笑了笑,算不出是苦涩还是无奈, 到底这乱世到底是算女人的幸运还是不幸呢,男人那是肯定灭绝于世了,或许只留下女人苟且如此。 然而报仇这种事情,如今这位姐姐应该也是没有了这个意思。 毕竟这仇恨,她是应该去找本该庇护和田家的已经灭亡的丰州岛津家,还是该找如今被压制一隅的日向伊东家,又或者是找将她贩卖于此的伊集院家。 仇恨太多了,数也是数不清楚了,于是到底也是不会去想这些事情。 而小越合战是伊东家统一整个日向的一战, 此战不仅歼灭了日向北乡家、丰州岛津二家仅存的最后实力。还痛击了当时势力正盛的萨摩岛津家。 而于小越合战后伊东义佑更是达成了父祖未能完成之愿,将饫肥千町收归为伊东家所有,彻底的支配了日向一国。 要不是木崎原一战,到底这南九州的霸主就是伊东家,这也是根本轮不上岛津家插上什么话来。 这世间家族的兴起和毁灭却也是无数个偶然蜕变出来的一个佼佼者。 死亡的序曲才刚刚开始,更遥远的地方。 还有6年,那位布武天下的织田信长死后,却又要开始一场接一场的杀戮。 这是战国时代,看着镜子中那张俏生生的脸,到底是不明白自己的所谓。 那伤手也被姐姐用红色的丝巾包仔细的扎好了,看不到丝毫的端倪,到底虚幻之中皆是梦。 温柔乡的迷梦也终该醒来, 还有两日,墨依当然知道两日后当然也是他们回吉田城的日子,而这位姐姐也是要一起跟着回去的。 到底墨依醉卧温柔乡的消息还是传到了弥太郎的耳朵里, 多情种? 这位已经12岁的少主却也是嘟囔了一句,胡闹! 毕竟入来院墨依也算是他的直臣呐。 第二十七章 十四岁(4) 这一年真的是多事之秋, 却也是第二次信长包围网的高潮, 如今近畿势力风起云涌,这种良机的确还是离着九州的各位大名遥远有余。 且说丹波的波多野秀治,石山本愿寺本,纪州杂贺众已经是和织田家战乱有了一年有余, 木津川水路上毛利军也在前一年便将织田家的水军给全部葬送在了木津川的海底, 手取川上上杉家与织田家的遭遇战更是让织田军小败了一场,这一瞧,倒也是织田家命不久矣的感觉。 于是一代枭雄松永久秀终于看住了良机,他决定堵上一把,跟着大伙也在信贵山城举兵谋反了。 权力纷扰,倒是远离世事的平民悠闲的多, 然而和如今的战乱的近畿相比,女人的宫斗的确也是挺为麻烦,在这里的站位问题果然也是很有讲究 且不说入来院墨依从伊集院町带过回来一位温婉良淑的女人,和尚大人在出使臼杵郡的土持氏,也被当地一位有力国人送了一位侍女和一些礼物。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这个侍女除的长得不错外,地的格外的好。 或许也是和妙明和尚外交工作苦闷所以勤奋耕耘有关,她一回来就是大了个肚子,赤裸裸的耀武扬威也是让寡妇和如今妙明和尚的正室的小萝莉很快的结成了攻守同盟。 墨依的确也是没想到身份高贵的武士最多也只会娶上一位侧室,这位和尚的来者不拒的行为确实真让墨依感慨。 他也是不看看如今家里赚钱的也仅仅只是两位同志,更何况墨依同学已经是预支了一年的俸禄才将这位如今改名称为入来院唯的夫人给娶上了门。 在知道墨依的贸然行为时,妙明和尚那个眼神似乎也在感慨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当然他也是没有多久时间能呆着,作为秘使他还必须要稳住肥后相良家和策反福永丹波守。 如今这位和尚也是背着城主岛津岁久殿下,抽空将已经怀孕的侍女给带回吉田城。 可是让他也没有想到的是他的俸禄早就被墨依所支取,用于上一年的伙食。 于是如今没有讲究花费的各位,也是一家人大眼瞪小眼, 钱是个大问题,钱是个极其让人困苦的问题,钱也不能靠家里四个女人能解决的吧,毕竟墨依也不是开茶水屋的老板。 然而也算是墨依如今的姐姐温婉,她提议由她织一些草席和麻布补贴家用,也将已经用不上的华服从箱子里拿出来打算带到町里卖去。 墨依的确也是很省着钱花,她根本也不会料到在伊集院町里先是遇了险没了十多贯,又赎一个形式上的妻子花掉了二十多贯。 于是如今将千秋丸寄宿在哪一家武家这个话题给拿上台面,毕竟少上一个人就少了一个人吃饭。 而这种没良心的话题当然是由正室的小萝莉提议出来的,也肯定被墨依极力反对, 毕竟贸然将千秋丸给武士做侍从的话,根本是看不出来这个武士的人品如何。 人品不行的武士,那就真的是下人,过得猪狗不如,也只有找上一个熟悉的武家才能让墨依放心。 反正这事和尚大人是一句话都没开口,他摸了摸剃的短短头发的脑袋,数了数家里的存粮,一句话定下了主调。 谁都可以挨饿,就是他那个宝贵着怀了宝宝的侍女不能挨饿,毕竟这件事关心到入来院家的延续! 说完了之后还意味深长的看了下墨依, 到底是亲疏有别啊,墨依很快调转风头极力赞同了这个意见并且狗腿的表示可以将自己的房间让出来给这位不知道是从哪摘的野花住的道理。 于是家里的势力是2比1达成了关键的合议,那么就是这个春天又要饿肚子的原则让各位脸色都十分的不满。 墨依这么多年来是饿习惯了,但是罪魁祸首难道不是墨依也带回来一个女人吗? 然而既然墨依旗帜鲜明的站在了妙明和尚这边,妙明和尚也要维护养子。 墨依也老大不小了,是该娶个媳妇的意思被他给提议了出来。 一般来说武士的春支粮依照领地的治理条例都不会给上太多,毕竟这也关系到不能把农民饿死了的原则,到底而言这是入来院家的家事。 然而栉间城的岛津主阵中,却也是坐满了来自伊集院家的武士。 十字轮的阵帐下,年轻的主将岛津忠长仔细的听取着伊集院家的几位武士的攻略意见, 他们春季大动兵戈就是打算强取栉间城,使得伊东家的南部防线崩溃。 伊集院的军势早在新年就已经出发,就在三月都已经就全部归于岛津忠长的阵下,如今他的军势足足有了一千四百余人。 而且军势粮食的支取也已经让伊集院多年的屯粮为之一空, 前阵虽然堪堪只有五百余人,却足足准备了两百多名武士。 然而伊集院家的家纹旗却也没被打出来,主阵上飘扬的还是单一的十字轮。 栉间城被团团围住,其他的军势却也是散于四野筹集粮草,以备长久围城。 对面的主将是打定了主意笼城,如今伊东家也是四面受袭,却也是等待着末日的来到或者奇迹的出现。 二月九日,土持军在岛津家的邀约下便也开始进犯门川,与岛津军形成南北夹击之势。 差不多如今日向国伊东家的如今各个据点都是有以其对峙的岛津军,甚至重要的据点之外是被岛津家的军势团团包围。 伊东家的军略也是疲于防守,这种颓势之下,他曾经的那些忠勇的下臣又有几个还会像以往一样对他表示忠心呢? 围城并不意味着不进攻,伊集院家的几位勇武的武士甚至还在城下邀约一骑打, 到底是萨摩武士均为蛮横,伊东家的武士却也是敢于单人搏杀。 这么一来一去,虽然未有什么大阵仗,然而如此的血勇厮杀也是让两边着实折损了不少勇将。 可是伊集院家却也是在蓄力,他在等待着,等待着能够将栉间城一击而下的机会。 毕竟如今伊东义佑的主力被岛津义弘所拖累,那个在木崎原彻底逆转日向战局的勇将就像一个火红的太阳一样让人瞩目,他所在的个高原城更像一只恶狼一样窥视着野尻城的防线,让伊东家不敢掉以轻心。 等到栉间城的战事缓下来,守将以为万事已定的时候,那就是伊集院家夺取栉间城的机会。 第二十八章 十四岁(5) 要说日本武士的俸禄结构一般是由家禄,职禄和扶持米组成, 家禄是指的便是如今她所领的20石的量加上如今五公五农的分法,也就是能拿到10石的俸禄, 扶持米便是按着岛津家人均1.2石/年的量算上也就是3.6石,如今总额算起来是13.6石的俸禄,在年初春支取中她也是只能支取2石粮左右,其他的都是在秋季结算。 当然和尚大人的薪水是她的20倍,于是两个人总共加起来大概是30石禄米左右的样子。 然而是家里却整整有了6张口,还有一个经常要用老母鸡补充营养的孕妇。 于是禄米中就要抽出很大的一部分换成永乐钱去买盐和油,到底墨依对于自己的计算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这不是普通武士能擅长的东西,直到算到了最后,墨依看着比自己大不了三岁的后娘郑重的提出了严厉警告, 差不多就是不要再去伊集院町里买新的衣服和胡乱买行商带来的吃的玩意的意思。 毕竟这些春借米勉强还可以坚持到夏季,到底那时候有了职禄就能解决部分问题。 而失去检地复查职责的她如今也是没有了职禄的来源,到底是少主的直臣应该要等到岛津岁久殿下隐居或者是挂了才能出头吧。 人生之郁闷莫过于没钱,人生之惨淡莫过于不能出人头地, 然而人生还得继续! 就连比她更苦逼的伊东家的当主伊东义佑都能撑着不动摇,为何她不能咬牙! 天空是蓝色的,像是一卷丝绸抚摸着这个世界。 那个太阳,更是像极了永乐通宝在丝绸上滚动。 钱啊,钱啊,到底是这只手没被废也是做不到武将勇名博取功名的程度。 入来院家的墨依是很懒的,直到如今做为弥太郎的直臣和少主见面也是逼不得已的时候才会去天守觐见。 很多时候,她都会以忙于文职的借口。 然而如今从伊集院町回来,却也是足足有了月余,不去拜见也是根本说不过去的事情。 这是很失礼甚至是无礼的行为, “问候安好?” 弥太郎却也是饶有意思的听着入来院墨依的那个词, 却是连目光都未曾瞧过墨依一下。 风是轻的,弓也是轻的,整个院子却也是能听到弥太郎和他的侍女在此, 这是弓狩,却没有和弓的优雅,反而像是放鹰式的隼一样随时要用爪子抓破猎物的喉咙, 弥太郎手中的弓身上涂上黑漆,然而弓角上却是用红线装饰, 抽出来一手多长的箭矢,远远的拉开, 嗖的一声,狠狠的扎进红心,侍女也是赶忙递上手中的另外一支箭矢。 “你觉得我的弓箭如何?”弥太郎转身这么随口一问, 墨依当然也是随口一答, “少主箭法无人可敌,无人企及!” “是吗......?” 墨依低头应诺,到底她也是未曾抬头见过少主,只是保持着自己的谦卑。 却也是慢慢的觉得不太对劲,头发有些松软。 到底是忍不住抬起头了来,才发现眼前的侍女睁大着眼睛的看着自己。 墨依到底是聪明人,抬头的瞬间就感觉到自己后面的辫子被箭矢的箭尖给挑开了, 这算是什么? 她连忙抬起手捂住了头发, 发梢已经是被阿唯削鬓了,如果让头发垂下来的话,那简直是比杀了她还有悲惨的命运。 然而她的手到底是被废了一只,另外一只手刚摸到发梢也是被弥太郎给抓住。 到底这熊孩子是吃什么长大了,力气也真大。 失去了平衡的墨依一头摔倒在少主膝上,脸被捧起,这时候看起来到底是有几分不自然。 墨依的眼睛到底是瞥向了刚刚垂到了两颊的鬓削, “巴御前的确是三进三出的勇将,也是美人儿,不过就你这架势还的确是骗过了许多人,我总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要不是我摸到了玲子的手腕, 我也不知道怎么能回想起来这种感觉,是吗?” 墨依也是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颇有几分瞠目结舌的感觉, 然而她到底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完好无损的装傻,只好敛下眉头。 她的确是觉得自己伪装的够好了,少主却也是将她从膝上放下,站了起来又从箭筒中抽出了一支箭, 指向了靶场的红心, “今天发生的一切我就当没看见过吧,如果知道仅仅只是个女人的话,想想在高原城我倒还真是个严苛的少主!” 墨依被侍女扶起,她的垂发却也是帮着扎成原本的模样。 临要出门之时,却是听到这个貌似窥探出一切天机的少主说道, “我向父亲请示过,在过两个月我也该元服了。至少作为岛津家的血裔也算是经过了初阵,该是时候为我那些堂哥们效忠。 你是我的直臣,是我的下人,就应该顺从我,你应该知道轻辱我的人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入来院墨依当然知道,一直躲着这位少主殿下的就是入来院墨依,当然这也根本算不上轻辱。 如今她也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看得起这位混蛋,还是该出卖这个混蛋, 毕竟这个人的骨子里的骄傲却也是很有几分自寻死路的味道。 如果不把他当做小孩的话, 能够说出这种话来的少主又岂不是也在窥视着岛津家当主位置, 他到底对那些堂哥们有过尊重没? 用樱花花瓣拭过的刀刃既可伤人,又可伤己, 花是红色的,然而血却是鲜红的。 这世间的风云变幻,不知道为何总有丝心有余悸。 日向国的战火燃起,如今却也是伊东氏十代当主伊东义佑的末日, 岛津家的节节进逼却也仍然让他忘不了当年伊东家的意气风发, 那是永禄元(1558)年正值壮年的伊东义佑将岛津忠亲逼入兵粮渐尽却无计可施, 就连为了延续丰州岛津一脉,甚至这位丰州岛津家的当主还收贵久次子忠平(后之义弘)为养子入驻饫肥城共同抵御伊东氏的攻势。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在十一年后, 永禄十一(1568)年二月二十一日小越合战,丰州岛津家彻底败亡。 就连岛津家的当主岛津忠亲、北乡家的当主北乡时久退往都城, 饫肥城与酒谷城无血开城,萨摩岛津家不敢窥其锋芒。 周边的肝付氏,根占氏,伊地知氏,新纳氏,本田氏,泷氏,入来院氏,祁答院氏,东乡氏,菱刈氏,相良氏,米良氏十二家纷纷派来使节与伊东氏交好。 那时候的日向伊东氏迎来了绝顶时代。 作为这一伟业的缔造者,那时候的伊东义佑正当五十六之龄, 然而如今是天正五年(1577),现在的伊东义佑却是老糊涂了, 这年纪也是恰恰六十五岁。 第二十九章 十四岁(6) “你在看什么?” 夜深了,阿唯终于是忙完一天的小事后,慢慢的随着墨依的目光看去, 那个方向是吉田城下的村子和小町,几个农夫的影子在田埂上晃动着, 偶尔会有几只小鸟被人惊起,呼啦啦的带起一大片。 町子内唯一的酒屋,道上却是空荡荡的只有刚刚抽枝的小枝桠,椅子上的灰尘更是添有有几丝破败。 战争重税之下,的确是没有几个人能过的轻松的,墨依叹了口气, “我在看,这里是不是能看到佛罗伦萨的月光,威尼斯的薄雾和托斯卡纳的夜晚!” “诶?” 阿唯的确是一脸懵然的看着墨依,她当然不会知道那是遥远的欧洲的景色,更是刺客信条中老色鬼曾经在花之圣母大教堂鸟瞰的风景, 墨依的确是认真的看着阿唯,然后看着吉田城并不算高城墙张开了双手,这是信仰之跃! 阿唯到底是做过武家的女儿,连忙将幻想中的墨依抱住。 墨依这才从突然发现是这位美丽的姐姐打扰了自己回想曾经的英姿的! 毕竟没有电脑,没有鼠标,没有WIFI,没有网的日子都不允许幻想下吗? “你是笨蛋吗?”阿唯的确是很生气,这是明显的生气,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从来没有过的愤怒, 入来院墨依只好装着傻了的模样顾左右而言他, 的确是因为最近工作比较忙的缘故,所以墨依傍晚的时候总是来这里靠着幻想能够飞翔的刺客来解压,毕竟这是唯一可以鸟瞰日置郡的地方。 且说她最近的工作大多数是忙着伊集院家的春耕的事情,要从岛津岁久的领地调去一些壮实的小伙子帮忙,这也算是领地中的夫役, 所以的确要支付给他们一路上的携带食和岛津家这次所有支出的春粮。 墨依啃着笔杆子花费了整整四天时间才将换算出数学的模型交给了町上早就过来的奉行, 不过那个才12岁的熊孩子的确是没有得到元服的可能。 他虽然信誓旦旦的觉得能够在今年元服,然而也用不上墨依去打听,也是知道那位伟大的少主如今是被发配去学习绘制“狩野派”, 请来的教师还是一个从京都过来的大师,到底岁久殿下的想法还是有些独特,或许在这个乱世中,他想将弥太郎培养成一位寄情山水的公卿也说不定。 可是墨依却是闻到了浓浓的恶意, 培养下一代的继承人和驯鹰又会有什么不一样, 更何况弥太郎如今是日置岛津家唯一的继承人, 如果这个继承人仅仅只是个守成之辈,那是用不上驯服。 只需要用鞭子抽着他奋进,用武士的故事激励他昂首。 或许为了他的继承位置的安妥,还在位的家督还需要给其联姻,用婚姻引进外援加固这个孩子的权威。 甚至这位继承人在不堪大用之时,还会提前娶上几个侧室,而把家主往孙子辈里挑选。 然而弥太郎明显不是守成的猎狗,反而像是海东青, 要知道越是凶狠的猛禽,在乱世中h活着,就越要让他明白这世间的凶狠不是爪子抓兔子这么简单的! 如今弥太郎这模样却是像足了驯鹰中的熬鹰, 岛津岁久殿下为了让这只鹰彻底的臣服, 就要先摘去他的羽毛,摘去他的骄傲,蒙住那双锐利的眼睛,使得他冥茫和臣服。 然后他在各种打磨中学会沉稳,至少也要学会把那份鹰的骄傲学会隐藏。 “少主大人看样子要过四年才能元服了。” 入来院墨依将墨水轻轻的沾在白绢纸上,也是趁着画师不在意她的成绩,鼓着腮帮子吹画, 浓郁的墨珠子被蘸在二十五文买来的的白纸上,然后被她慢慢的吹出一支支枝桠,最后再点缀上粉红色意境的花朵。 最后实在是满意了,却也是拿着眼睛四处乱瞄,陪读虽然也需要下臣的聪慧,然而墨依的确是很擅长山水。 可惜弥太郎大抵也算是没听到墨依讽刺, 沉下心来按着这位京都过来的老画师的教导,慢慢的练习着“随笔点墨”。 三位直臣的确也是被岁久殿下不停的交予奉行的职责,能够听候少主吩咐的直臣也往往只是会很恰巧留下一名。 或者是忙完兵粮输送数字之后的墨依,或者是在鹿儿岛港口奉行回来的伊集院岁常,又或者是缉匪结束的蒲生安城。 而且侍从却也是逐一减少,或者元服,或许分给在其他名武士下做随从。 最后只剩下一名以勇名为先的米良家的少年还能作陪,也是有着猛将的苗字,听说曾经还有单独上山猎杀野猪的战绩。 要说可怜天下父母心,还是该评论其他的什么,如此的压榨一个儿童的心性在墨依的感觉确实是可怕的异常。毕竟就在入来院墨依陪读的几日中, 这位可怜的少主已经是不止一次被罚持笔的时辰了,最凶狠的一次甚至惊动了后院的一群女眷去天守阁,岁久大人的门前痛哭不已,连那个比墨依都要小上几岁的侧室玲子更是哭的梨花带雨。 最后反而是弥太郎却杵在那里不动分毫,到底还是岁久大人心软了,让他回去安睡。可是犟脾气的少主却仍然简直到第二天的课程之后才歇场。 这熬鹰的训练的确一日不曾拉下,从唐汉文,到和歌集在到如今的“狩野派”, 没有一样是武士会正常喜欢的,也没有一样是弥太郎擅长的, 更何况兵法训练也不曾拉下,差不多这种透支人力也是要这位继承人服软才会慢慢的减去。 这里的确也是没有几个人懂了岛津岁久殿下的意思,就连被打熬的弥太郎也是一本正经的以为他老爹想要把他培养成公卿或者是所谓的贵族气质,而这也是整个岛津家都欠缺的品质! 然而这是乱世,是战国时代,是大名以武名立威的时代! 又怎么会用上这种无趣且无聊的玩意, 要不然每日下午少主最擅长的兵法训练的时间也是会一样的被用去画画和练习茶道。 而且如今他的亲侍又怎么还会留下一名以勇名著称的米良家的少子和兵法熟练的伊集院岁常和蒲生安城。 差不多已经是七月了,墨依也是听闻了栉间城被岛津忠长的军势在夜袭中拿下来的事情, 伊东家南方的防线已经是门户大开。 可是妙明和尚的迟迟不归毕还是让她有些担心,毕竟做寝反之事根本没有什么安全可言。 且不说那位都快生产的那位侍女,如果这个家里只剩下她一人,说实话也根本养不活一家六口人啊! 第三十章 十四岁(7) 一个家族需要兴旺就必须兄弟齐心,以三矢为誓, 一个家族需要兴旺同样也需要能者为上,有勇名者继承之。 所以如果不是恰好满足这两个条件的家督的话,大多要不一事无成,要不死无葬生之地。 有能者说到底还是一个很巧妙的概念,不在于你的勇,同样也不在于你的智,甚至更极端的时候你是个傻瓜都不妨碍你是有能者的因素。 因为这个“能”在于几代的积累,在于互相的联姻,在于相互的扶持也同样在于各自领地的纵横外交。 很多时候作为家督踌躇满志的年轻人太过于洁身自好,也是勤于政务,简直可以说是完人的存在。 然而只要没有梳笼好自己的下臣,没有去娶上必须要娶的侧室去搅乱下臣的联姻。 你就会很惊喜的发现,那些臣子们因为数代的联姻而结成铁板一块,当他们将力量积沙成塔的时候,而你差不多也会失去了应有支配势力。 于是,即使你在其他地方再“能”也差不多就是你该让贤的时候,而战国中比较有意思的浅井家就是如此,这是几代人的弊病所导致的浅井家背叛织田家的后果。 而善于支配的家督就会防止这种有“能”人的产生,就像不甘寂寞的入来院家的家主到处联姻之后却惨遭异母弟弟残杀一样。 他到底是想复兴入来院家还是单纯为了向岛津家出口恶气,如今即使是武名远胜岛津义久的岛津义弘也不可能去背叛他的哥哥,岛津岁久和岛津家久没有这个本钱就更不会去做这种傻事。 如今的岛津家正是兄弟齐心的时候,正是吞并日向进而野望布局九州之时,那么十字轮下的萨摩武士们又会将岛津家的野望带到何种地步。 然而作为岛津家的智囊的岛津岁久当然也知道日置家的下一代家督的位置以及所表现出来的态度由为重要,这事情是关心到他的血裔的问题,弥太郎的态度也关系到弥太郎自己的身家性命。 岛津岁久如今站的位置太高了,日置岛津家所有的权力也太多了。 然而如今的四头政治虽然能给予日置岛津家极多的权力,也同样会成为他的灭顶之灾。 毕竟他也是从收买的侍从口中得知了如今岛津义久有和岛津义弘联姻的想法,他也是知道家主岛津义久没有男性的继承人,却有着几位公主。 而他们两家的联姻,必将是强强联合。 这联姻的结果首当其冲的便是权力游戏风眼中的岛津岁久和岛津家久失去了本该有的游戏资格,使得四头政治变为彻底的两头政治。 家就像一艘船,真的会有那么多兄弟去维护吗?真的有人甘愿去放弃应有的权力吗?其实这艘船也仅仅只是个微妙的平衡罢了。 而没有驯服的弥太郎是根本无法在这艘船上能够活下去,无论是别人的煽动还是自己的想法。 在当弥太郎继承了岁久的位置宣称要夺回应有的权力的时候,日置岛津家还会有多少支持者? 应该是没有人会支持他拿回失去的权力, 聪明人总会在落子之前窥视到整个棋局的输赢,也能看到未来将会有何变化。 他如今的谋划从来都不是一个做臣子的本分,而是他唯一儿子的身家性命。 如果仅仅只是个庸人靠着岁久殿下的余荫绝对是能保住一辈子平安的,甚至能将日置岛津家传下去。 然而只要有所欲望,有所渴求。 如果不能掩饰的很好,那就是注定身死族灭的结局, 有着他血脉的这只鹰隼该怎么驯服? 到底他还是决定自己的坚持。 可怜天下父母心,到底你的父母为你布局人生的时候又有几个人会体恤父母的辛苦。 入来院墨依的确是看着这位才十二岁的老兄被他父亲熬的挺辛苦的,却也是在考虑着似乎要劝一劝这位似乎看起来不笨的家伙学会放弃, 他只要放弃了,当然就会像雄鹰一样放弃了翱翔天空的尊严。 即使是像海东青这种神骏的猛禽也会变成人类手中的爪牙。 这计略墨依也是叹服, 岛津岁久殿下的确是好计划, 他的目的只要他的宝贝儿子屈服,丢弃那份可怜的自尊,去放弃学习这种他根本学不会的东西。 如果是假意的屈服,就说明了他看准了父亲的谋略,也会懂得收敛自己的张狂,也就是继承了岛津岁久的聪慧。 然而如果是真正的屈服,却也是能让驯鹰进行到下一步。 那就让鹰学会如何向主子表示忠诚,成为随着主人的口令进行捕抓的好猎鹰, 变成和卑微的猎犬一样的存在。 猎犬的忠心是所有主人都喜欢的东西, 在如此乱世中,没有哪家家主会把忠心耿耿的猎犬给宰杀? 而让弥太郎成为一只忠心耿耿的猎犬,也同样能保住弥太郎的性命和岛津岁久殿下所创下来的基业。 到底是这位孩子是灯下黑还是那种真正意义上坚持的傻? 墨依也是拿不准主意, 十二岁的年纪果然是太小了,小到除了用暴虐来向弱者表现自己的强大也无法窥探如今的棋局。 她作为被选上的直臣苦苦陪读了一个月到底也算是最懒散的一位,已经看出棋局的她到底是对局中人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啊。 只要到了秋季开始秋收就应该轮到伊集院岁常那个倒霉蛋了吧,期望着换岗的墨依看着少主的画技一天比一天进步,而她还在原地踏步也是哀叹了一声。 要说在他没有用滚烫的热水将墨依的手彻底烫废的话,也就根本没有后面这些他父亲的谋划。 而从一开始,为何岛津岁久要将正在做奉行的入来院墨依重新调回给少主做直臣她也是根本猜不出缘由来, 大概只能推测到和如今家主驯服少主的野性有着极大的联系。 似乎她也成为了岛津岁久对于他的继承人的一个考验的问题, 一只老狐狸,就连他自己本身都能当做棋子,其他人的死活又怎么会关他什么事情。 眼前的一切就像是迷雾,是一场连同墨依自己都被算进去的棋局。 她根本猜不准,自己这条命,甚至她养父这条命能不能在这场游戏中活下来。 如今她的格局也仅仅只是在检地奉行和少主侍从之上, 而一个家族的掌舵人所了解的,所能看到的,所能深知的格局只会让墨依无从下手。 第三十一章 十四岁(8) 鹰狩是隼人的常有节目,也是百年后岛津家每年迎春都固有的放鹰式, 墨依因为乡下人的缘故是真的没去过内城,但是也是听过那些能跟随岁久殿下去内城的武士讲过每次新年上的仪式上的祭祀都是以血铸成,而这也是被誉为萨摩隼人的骄傲之颂。 秋季来的很快,抱着夏季的尾巴,很调皮。 伊集院岁常这次的奉行工作听说还得到了岁久大人的嘉奖,从町里回来的时候还从乡人手中买到了一只鹰崽子。 爪子还是刚学会了抓住岁常的胳膊,然而眼罩被拉上后却是有一点懵懂左右瞧着,不敢放松。 也不知道是花上多少钱,墨依当然知道就岁常那点俸禄凭着他如同流水的花销是根本不够的,更何况要养只雏鹰可是每天都要喂着新鲜的兔子肉。 果然是在家里很受宠的模样,虽然身份都是少主的直臣。 墨依就连买一文钱的杂鱼都要考虑几下,这位少年却是几贯的鹰雏就是随便到手。 这也的确很像是伊集院家的传统,然而雏鹰要驯服却也是要比普通的猎隼要简单一些。 毕竟猎隼怕生,而雏鹰只要喂养的好,认人这一关就比猎隼要快一些。 秋老虎的日子还是有点热,墨依依着去年的经历也是猜准了城里的奉行过不了几天就要找自己去各个町里核查如今的秋收的收成和町奉行的粮食的入库。 差不多如今来寻岁常回来也是该和墨依交班的意思,而墨依过来找自己的妹夫也是顺便探望下自己妹妹过得如何。 到底是阿唯厉害,在入夏的时候花上了2300文钱(1000文=1贯)买来的明国来的上?1反,也是被她做成了好几件时兴的衣服。 让墨依觉得最漂亮的那一件当然是被和尚大人的正室给挑走了,如今她带过来这套颜色素雅但是又不俗媚,也是可以做为新年穿的款式和最好的礼物。 岁常是个好男人,也的确很宠着阿美。 然而世事但无绝对,墨依将礼物带到岁常的家里后却是很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妹妹没跟着这位武士大人从町里回来, 她当然不清楚阿美跑哪去疯了,只觉得气氛有点怪的墨依也是坐在伊集院岁常对面琢磨着这位独自喝闷酒的妹夫。 “阿美回乡下了。”这位少年低垂着脑袋一脸的颓废,墨依更是看得一脸的懵然。 将衣服递给了岁常后,他抬起头单手接过,随手放在枕头边上,又是低头饮了一杯酒。 那只刚买的鹰雏挂在房梁下的横木在这位伊集院的武士头顶上像是台灯一样的摇晃,不安的抖动的翅膀叫唤着。 的确很像是苦闷的样子,又像是夫妻生活不和谐的模样。 墨依小心翼翼的将放在桌子边上的酒壶拿起来,也给自己斟了一杯。 却不料岁常猛地放下了酒盏,看着墨依却是一脸苦相像是拨开乌云见到了太阳般的转为兴奋, “阿美她有了!” “诶?”入来院家如今的养子好像没听清楚自己妹夫想要表达的意思,为了更加确信的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将伊集院岁常正在喝的酒盏按下, “你,什么意思?” “阿美她怀上了我的孩子,我的母亲为了照顾她,我还没回来,她就差人把阿美直接从町里接到了老家去了!” 这兴奋的孩子站起来手放在墨依肩膀上那一副要做爸爸的模样居高临下的看着墨依一脸见鬼的模样, 这话到底该怎么说,是接受了现代教育的入来院墨依首先傻了吧。 早孕早恋,好像是顺序反了? 然而大概这些都不重要了吧,重要的应该是这个孩子如果安好的生下来只会让入来院家和伊集院家关系更加牢靠,使得两家在吉田城的地位更加稳固! 墨依使劲的摇了摇头将关于现代生理卫生的知识给抛于脑后,小心的喝了一口酸味多于酒意的所谓的清酒,努力的让自己消化这个新闻。 “内兄,可是高兴?”两眼红肿,满面红光的伊集院岁常差点就在墨依面前高唱一曲了,墨依呵呵的干笑了一声,干了一杯。 “高兴,很高兴啊!” 死萝莉控,入来院家怎么会和这种人交好! 墨依心里恨恨的骂道,只怪自己没有作案工具,所以哀叹这个世道,这个萝莉控是及其合法的世道。 所以墨依也是终于明白了这屋子的胡乱并不是因为夫妻关系原因,而是因为阿美去乡下了, 的确一个单身男人住的地方屋子就胡乱了很多,被子上也是堆满了灰尘这家伙却也是不管不顾只顾着喝酒, 墨依当然也是没忘记正事,将如今少主所学的东西稍微的聊了一下, 岁常从墨依口中得知少主如今学的课程还加上围棋后却也是叹了口气, 自从高原城攻略回来,弥太郎却也是被压迫的惨淡。 然而作为直臣,于主当然是休戚与共! 入来院墨依当然也是不知道开口,最终自己还是有点看不下去了,对伊集院岁常说道, “这个好的天气,岁常你有这么好的鹰隼,可是想过邀请少主一起出去鹰狩啊?” 鹰狩? 本来就是秋季,山林子里也是多有野鸡和兔子。 的确是个鹰狩的机会,而少主如果这次真的逃课的话。 就是给了岛津岁久殿下一个少主已经要放弃这些乱世中用不上的课程的信号,也就是说明了少主要服软。 而这种出子的方式应该会让岁久殿下的驯鹰模式进行到第二步,然而无论如何对于少主的禁足必定会停止。 岁常听着墨依的提议,看着自己从町子里刚买的鹰,挠了挠混乱的头发:“我这只鹰膘都没长,就更别谈驯服了,如果真要鹰狩的话。 我得先去乡下向我大哥借一只白毛,他养的的那只猎隼即使是活野猪都敢抓!” 入来院墨依开始也是心里惴惴的怕是这位孩子去揣摩家主的意思,然而他竟然先是考虑猎鹰品种的合适,果然跟着熊孩子混的人就是没几个脑袋灵光的, 对这位妹夫的行为思想叹为观止后,墨依起身回去准备出狩的轻衣和想好去少主的屋子所组织的言语。 岁常将酒杯放在桌上后跟着准备打水清理自己已经肮脏成失礼万分的形象,他听着墨依的建议也是来了极大兴趣,对于拜访少主都有些迫不及待。 建议出门鹰狩虽然是入来院墨依的意思,但是这个意见还是要让伊集院岁常去提议。 可是她当然也不会置之事外,真正的聪明人在谋划别人之前也要加入进来,将水搅浑,让岛津岁久殿下和弥太郎都以为着是下臣们的少年习性, 更何况这世界上最贵族的玩法“鹰狩”她来到这个世界上还未曾见过。 贪玩,是所有人的天性。 “我们动作可要快一点了,内兄你先去通知少主我们在吉田城下面町子里汇合,我去乡下拿白毛,会叫上很多兄弟,要知道岁久殿下可是刚从清水城出海!” 第三十二章 十四岁(9) 从吉田城方向过了川上川,便是原田甚次的领地, 这是一片并不算太茂密的山林,却是常常有着樵夫过来砍柴。 毕竟原田甚次其心甚是宽厚,对于山林附近村子的地侍所言是:民有所需,便来取之。 如今的鹰狩到底是弥太郎派了武士去告知,然而仍有一些村子的凡夫没有避开。 行军而来的伊集院众差不多有着三四十人,大多都是拿着竹枪并没有佩戴着繁琐的靠旗,而弥太郎带来的是自己的亲卫和大概从町子里召集的二十余众,都是身着轻衣。 他应该不是被入来院墨依给说服了,而是伊集院岁常这个小子纠集的伊集院众太多了,他也是不好去无礼的拒绝这次的鹰狩。 川上川边上的林子差不多被在六年前划给了原田甚次后就没有多少人会来这边打猎,远远的忘去,灵敏的猎人眼珠子估计都能瞅到兔子和山鸡的影子,搞不好大伙还能逮住野猪,成为闻名的野猪勇士。 相互致意之后,伊集院岁常也是给并未有多少机会见面的各位做了互相的介绍, 弥太郎的确没有想到岁常这傻家伙除了刀法不错,人际关系也这么的不错。 前面的三名二十几岁的武士有着资格穿上阵羽织,明显都是伊集院家分家的当主。 领头的当主,肩膀上是一只孤傲的白隼,眼睛像是君王般扫视着这群能和他的主人聊天的凡人。 这位当主的驯养本事的的确不错,连肩膀上都未曾戴上防止被锋利的鹰爪给抓烂的防护。 他也是伊集院岁常的哥哥,伊集院忠羽。 这个在日置郡的伊集院家领有2000石的领地的家伙,有着上好的水田却是个极其不会爱护家业的男人。 他所有的家业都花在他所豢养的白毛之上,除了如今还紧随的三位同族外就连他的弟弟都要送到别的武家当武士。 这事情也是被他已经出家的母亲经常抱怨般的提起,然而伊集院岁常反而是和伊集院忠羽的关系最为要好。 就连借上他的心头肉,白毛。 这哥们都从乡下带着唯一的三位家臣和召集了二十几名农兵过来应承着,如今伊集院众中大多是他哥哥带来的人势。 弥太郎当然对伊集院家的白毛的神勇有所耳闻,而且他还听说过这只白毛甚至能在山从中用锐利的眼珠子盯到潜伏的军势。 在两个月前的栉间城,伊东佑兵的军势就是被这位武士首先发现,然后告知了尚在攻略野尻城的岛津义弘。 而使得过来袭击的三千余伊东军势仓皇撤退,丢下了差不多一百余具尸体和大部分的旗物。 而这个功劳本来是属于忠羽首功的,可是义弘看到此鹰神勇,也是遣人来索要过,却是被忠羽断然拒绝,没有给这位岛津家的英雄一丝面子。 于是此战的首功便钦定为岛津忠长,毕竟他镇守栉间城。 次功则给了伊集院家少主,伊集院忠真,因为他手下尚有三百余军势未曾随家主返回日置而驻守栉间, 然而首先发现伊东家军势的忠羽只得到1贯赏金,差不多只比参加战斗的足轻们高上950文。 这件事情被弥太郎知晓,是因为事后岛津岁久将伊集院忠羽调到内城的町里负责整个内城的米粮奉行,然而其中每个月的抽水却也是最为丰厚。 如今忠羽还没来得及去上任,就被他的宝贝弟弟叫过来鹰狩,看样子也早从两个月被夺功的阴霾中恢复过来,抚摸着肩膀上的白隼像是只鹰一样等待着聚会的开始! 要捕猎之前当然需要驱赶猎物,他带来的家臣们看着白毛腾空后,迅速往左手方的林子里散开,而弥太郎的那一队,却也是在少主的同意下,伊集院岁常带着随从们往右边的林子里驱赶。 他们用竹枪拍打着树干,或者是用声音髙喝着,甚至用石头扔砸着让这些舒适了多年的猎物们,开始躁动,开始不安,开始逃跑最后被驱赶往弥太郎的弓箭所指向的前方。 入来院墨依牵着根本对自己不熟悉的猛犬却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这家伙挣脱了缰绳,她的确不是怕狗,然而这次带出来的围猎的猎犬甚至会做为处死罪人的工具。 嗜血且凶残,她的手心也是冒汗着,故作镇静的东张西望。 最后倒是少主看不过去了,将猛犬交给了他的侍从米良家的少子,正眼都是没瞧着入来院墨依一眼就张着弓往前赶。 毕竟开始围猎了,就必须要快,像个女人一样的婆婆妈妈,那是什么猎物都追杀不到。 兵贵神速,无论是打仗,亦或者围猎都是如此。 如果驱赶了猎物到了目的地,你没有赶到猎场又会有什么作用呢。 但闻犬吠鹰鸣,正是狩猎的秋季,白毛凄历的鸣叫着掌握着这个世界的天空! 残杀,虐杀从来都是自然界最高尚的法则! 入来院墨依没有了猛犬,反而在狩猎刚开始就有点跟不上了少主,毕竟狩猎从来都是需要体力的支撑。 米良家的少子年纪虽小,倒还是会好心停下来稍微的等候, 这也是稍微不会让她在步入深林中迷失了方向。 入来院墨依当然记得自己早上去拜访少主的模样,那时候的熊孩子正在和他的侧室在一起打情骂俏了, 玲子都有些脸红和慌张了,这位家主手放在侧室的衣服里倒是一点都不知道收敛, 除了在墨依提议鹰狩的时候眼皮子抬了一下就断然不出声。 毕竟入来院墨依的这个建议是佞臣所为,你见过史书上有哪个正派的臣子劝说君王荒废重要的政务而去打猎的吗? 然而墨依却也是在狩猎之前就和伊集院岁常通了气,她当然接下来将伊集院众邀请日置岛津家少主鹰狩的消息告知了弥太郎。 于是这次的鹰狩就变成了岛津家和伊集院家为了日置郡的安定所需要的正常的家族之间的交往,而这种行为不但不能说明主君荒废政务反而需要主君大肆提倡。 于是这种先斩后奏的行为很快得到了少主的首肯,看样子他这一年来的死读书也快要被他的老爹给逼疯! 所以在日置岛津家的当主岛津岁久出海的三天后,他的宝贝儿子弥太郎所组织的鹰狩便正式的在原田甚次的领地中开始了! 第三十三章 十四岁(10) 这是妙明和尚第七次到野尻城拜访,也是野尻城围城一年有余的第一次撤围。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需要劝降的原因,而是因为这是日向国十年难遇的大雪。 毕竟栉间城被攻下后,岛津忠长便引军势和岛津义弘合并一处,对此城攻势也是丝毫未曾减缓。 鼻子冻的通红的和尚穿着短衣赤足站在城下,双手合一,一声佛号敲响了野尻城的城门。 熟识的福永家的家臣开始倒也是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野和尚,见到妙明后连忙将城门打开,将这位大师引往福永丹波守的内室。 这里已经没有了以往茶室的悠闲和坦然,更是因为缺粮和岛津军势的封锁,这位风雅的城主和他边上武士身上都是散发出难闻的异味, “大师请坐!”如今乱发丛生的福永城主已经是来不及招待这位文雅的客人,却是紧接着给下臣下令如何整备待战和筹集物资。 妙明和尚看着两边坐满了的家臣,也是在最末盘起腿来,双手合一,默默的念经, 的确如今福永家也是在如此战斗的闲暇才有时间召集重臣,然而他们商议的并不是伊东家的未来,而是福永家的未来。 或许他们都已经没有了未来,笼城都已经有了整整一年多,攻城的义弘公还会对他的领地客气吗。 且不说这围城如此之长,一年的收成约等于无。 那些没被他收拢进城的山民和村民们又怎么能逃得过岛津军势的乱捕,要知道前几个月焚村烧起来的火势都是几里外都看得清清楚楚。 然而伊东家南边的布防也就是根本只剩下户崎城和野尻城两城,日向国将要变天那是迟早的事情,这是大势。 然而如今福永家的家臣们却也是分为两派激烈的争吵,一派是认为识时务为俊杰,此时降服或许还能保住自己的领地,还有一派认为坚守,除了是证明自己的勇气,还有可能等到大友家的援军。 毕竟伊东义益的妻子阿喜多夫人是大友宗麟的侄女,而大友家又何尝不想入主日向。 两派激烈争吵,和尚突然硬咳了一声,众人一片静寂,妙明站了起来,双手合一, “各位可曾想听小僧一言!” 这是福永丹波守的熟识之人,家臣们也不敢造次。城主却是挥挥手,但说无妨。 妙明和尚也是先打了哑谜:“各位曾在月前看过天象没?” 所谓能识天象之人都是大智慧之人,然而坚守良久,各位都是紧绷着精神又岂会去看天上的星星,他们在下面窃窃私语着,有认识妙明之人也是猜到了来的应该是岛津家的说客。 “一月之前,西南方有彗星出现。青白色的彗星曳着长尾发出满月般的光辉划过夜空然后渐渐隐去,各位可曾记得?” 这么一说,堂上众将却也是想起了那天的异相,心里惴惴的被妙明给点破,有忍不住的却也是开口想问, “大师可从天相中可曾窥出什么端倪?” 福永丹波守当然是早有了异心,如今的迟疑仅仅只是伊东家的恩惠和伊东义佑曾经的荣光,只差一个理由,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 或许也并不是说服自己,而是让投降成为理所当然可以告诉众臣的理由。 自己并非对伊东家不忠心,更不是个胆小的武士,而是如今伊东家已经大势已去,他的所为都是为了保住大家的性命。 和尚的确就给出了这个理由:“修理大夫、大膳大夫、三位入道的义佑公曾得天命所归,也正是因为此所以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将萨摩岛津家打的龟缩西南几郡之地。 天文十二年(1543)攻陷岛津忠広的鹈殿城。在天文十六年(1547)攻下隈谷城。在永禄七年(1564)攻陷岛津义弘的今城,在永禄十一年(1568)攻下饫肥城等等,全盛时期拥有四十八座城池,也就是各位的赫赫武功,日向四十八城。 然而两月前,两月前西南方有彗星出现,光芒如此耀眼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各位可知这是何意? 这是凶兆,这是笼罩在伊东义佑身上的荣光必将如此彗星一般最终消散,各位,可曾顺从天命!” 这谣言早在两月前就在伊东家的领地传的沸沸扬扬,也是岛津家有意为之。 然而这个理由被妙明和尚点破后,就已经足够,已经足够福永丹波守下定决心开城,更何况妙明和尚带过来的一封信中是岛津家当主义久公对于他领地的承认。 于是福永丹波守决定开城投降,岛津义弘公亲率侧近二、三十骑进驻野尻城, 当夜高原城的三百岛津军入主野尻城,其后汇集了军势有七百多人连夜进攻漆野丰前镇守的户崎城, 兵贵神速,或者说事发突然,次日户崎城城落。 紧接着第三日内山城主野村刑部少辅、纸屋城主米良主税助在岁久的寝反和岛津义弘的军势相逼下,相继倒戈。 佐土原以西基本成为岛津家的领土,十二月九日,也就是野尻城投降第四日,岛津军攻破伊东氏在佐土原城西最后的一道防线绫城并于次日兵围都於郡城。 这也才短短五日,都於郡城陷入一片混乱, 无计可施的伊东义佑急命山田、荒武、藤田、河原田、平部的谱代诸将前来协助守城。然而伊东氏大势已去,根本没人响应义佑的召集,相反是过半数的伊东家臣向岛津氏投诚,山东各地叛乱频频。 军势来的太快了,伊东家也崩溃的太快了,才五日时间就只剩下伊东家自己的居城,已经六十五岁的伊东义佑再怎么叱咤风云,也是根本料不到伊东家如今的地位竟然是像纸糊的一般。 此时的义佑,眼见岛津氏即将笼城,除了不分昼夜举办游宴享乐去耗尽都於郡城的存粮他还有什么办法? 这也是真正的英雄暮年,一代枭雄的落幕。 然而当岛津大军真的兵临城下,伊东义佑也是相当爽快地选择了弃城,带领亲族逃到佐土原城。在佐土原会合了从饫肥逃回的伊东佑兵后,听闻岛津军先锋七百很快将追至的伊东义佑没有做出任何抵抗,再次弃城。 伊东氏经营十一代的本据点都於郡城和伊东义佑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修筑起来的佐土原城就这样在几乎没有什么象样抵抗的状况下,于一日间先后落入岛津家之手。 这是偶然亦或者是必然,当十字轮的战旗席卷日向后,岛津家也将迎来更为强大的敌人,六国大名大友家。 第三十四章 十四岁(11) 入来院墨依终于离15岁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了,快要长大的她如今却是很纠结,很伤心同样也很郁闷。 毕竟她来这个世界并不是来穿女装的,而是要制霸日本,成为天下人的! 可是如今她的主公岛津岁久坐在主位上,她的名誉上的老爹妙明和尚嘴巴大着可以塞进去一个馒头,估计是想不起他所认为的养子还能如此娇媚吧! 这不知道是滑稽的感觉还是一股淡淡的忧伤,宽大的袍子将手遮住,但是这种扭捏的姿势确是可以逼死一大圈有着强迫症的蚂蚁。 “这就是父亲的玩笑吗?”弥太郎从鹰狩回来结束了一年以来的禁闭,在他被唤来评定室后, 结果发现他最崇拜的父亲却是早就知道墨依是真正的身份,却将墨依塞给他当做直臣。 可是入来院墨依的确是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露馅了,然而到底这种事情被公开是一件很伤自尊的行为。 如今她终于坐在本来没有资格的进来的评定间的最显眼的地方,就算是鸵鸟如今想把头埋进沙子里也不知道该往哪儿钻。 妙明和尚是装着不认识她呢,还是装着认识她呢。 最后这花和尚很快的决定两手合一摆出一副念佛的模样,可是那小眼睛却咕噜咕噜往墨依这里瞅。 的确是个花和尚,不,这肯定是个花和尚! 入来院墨依根本不会想到,主公刚从内城回来就将她唤来评定间就马上埋伏了一群侍女将她打扮成这个模样。 如今的想法,是她失去了作用,所以就该回到花瓶的位置上去? 于是墨依是这么理解的,然而这样的理解比玩个游戏创建一个人物就删掉的随性还要悲惨。 “岛津家如今能够支配日向一国,你的功劳的确是不小。 这两年来的兵粮输送办法至少给岛津家省下了十万石的粮食,不知如今这赏赐你可是满意?”岛津岁久殿下并没有回答他儿子的问题却是直接赏赐了墨依一件女装。 到底是让墨依该如何评论这个赏赐?当然这并不是最后的赏赐,这位殿下很喜欢讲话讲到一半然后等你猜完了再讲另外一半, “想我膝下也只有一男一女,女儿是已经嫁到了加治木城,你可是愿意成为本家的女儿?” 这问题没有问妙明和尚,却直接问墨依就很有几分考究。 然而墨依的确是反应很快,她当然清楚自己成为养女很快就要变成联姻的用途,制霸天下的游戏突然变成了公主养成计划对于大多数的玩家是极度缺少尊敬的! “我愿意辅佐少主!”她伏下身子,掷地有声的发言却让弥太郎和妙明和尚瞬间如遭雷劈。 毕竟女子作为岛津分家的女儿是何等的荣耀,这是多少个乡下女人想要都要不到的东西。 而且似乎这位岁久大人也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明,他看着抬头看着他的墨依,用手摸了下胡须,沉思了半晌, “你可知弥太郎已有一位侧室!” 这话的意思当然是作为主君不能沉迷女色的意思,而且至少他还活着,这位可怜的少主就只能有一位侧室。 当然正室更是不可能给一个农家之女,作为日置岛津家的正室。 正室身后的家族更是要成为弥太郎的依靠甚至是强力的后盾。 在他的想法中,墨依的确是眼界高了,也是太贪心了。 作为一个战国时代的枭雄他当然不知道墨依的打算可是游戏人生,而非作为别人的棋子去重复其他女人无趣的一生。 既然来到这个世界上,又怎么不会去选择大闹一场! 大业欲成,怎不昂扬! 终归尘土,怎不神伤! 治此天下,何人不想! 她倒也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信仰到底能够让她飞跃到何种地步。 “殿下,如今伊东义佑次子伊东义益的侧室阿喜多夫人是大友宗麟的侄女,而大友宗麟是支配九州六国的大大名,此人对日向一国可是觊觎已久,如今伊东家的投奔可是让他师出有名。 以六国石高而算,大友家的出兵至少在两万有余。 而如今岛津家刚刚支配日向一国,也就仅仅只有三国之力,试问,岛津家可是准备好一场生死之战还是根本想彻底放弃日向一国?” 的确,墨依所说的就是她在上辈子就已经知道的历史,公主养成计划是如此的邪恶,作为现代人也是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她是在赌一把,赌岛津岁久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底牌。 更何况岛津家和大友家之间的耳川之战是立功之时,是扬名之时,更是杀伐之时! 这个世界的命运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好一点,即使这根本不是她推断出来的结论,也仅仅只是后世的军纪物的记载,如今从她口中说出来的事实却也是变成了她的本事。 可是听到这话骇然的并非岛津岁久,反而是妙明和尚。 作为岁久的反间之人,对于日向和日向接壤的大友家可是如今岛津岁久也颇为担心的事情,而岁久和尚根本对于此事也曾详细调查过。 可是墨依却能说出连他都不知道的消息,这个隐藏了真实身份的养子到底知道了多少事情! 岛津岁久也的确是对大友家的动向有所担心,被入来院墨依揭开这个担心的帷幕后。他第一反应便是妙明和尚将此事告知了墨依,然而妙明和尚却是立刻伏下。 “臣不知大友家有何动向,但是实在并无举兵之举!” 毕竟今天也才是天正五(1577)年十二月十日,如今岛津家可是仍在追捕伊东义佑和逼降仍在顽抗的伊东余党。 而还有一天,便是彻底绝望的伊东义佑带着儿子佑兵、孙子义贤、义胜及亲族近臣约一百五十人冒险翻越米良山。 米良山山势险要,山路难行。 岛津家也的确料不到敢于弃城而跑,毫无武士尊严,养尊处优的一代枭雄伊东义佑竟然会在十二月做出翻越米良山山脊的险路的打算, 如今是大雪封山,即使是再认路的猎人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进山。 墨依却是知道耳川之战就在明年,就在明年的夏季开始,大友家根本未曾留给岛津家任何时间! 她的姿势已经完全不是女儿的作态,而是武士的尊严。 盯着坐在主位的岛津岁久,却是一种极度的自信,她相信她的能力是这位上位者所需要的,她并不仅仅只适合做一个联姻的工具。 而从石高推算出兵力在如今算术发达的情况下及其容易做到的事情,可是在那个年代除了及其优秀的军奉行,大多数将领还是靠着多年来的行军经验。 墨依在这几年的奉行中也用工作成果证明了她有着极强的推论的能力, 能在短短四天之内就将高原城三个月的耗粮给预计的清清楚楚虽然大多还要归功于现代教育。 然而在那个连字都认不全几个的杀伐时代,也同样在奉行中是很杰出的内政人才。 可是知识和智慧是两回事,根本也划不上等号,主位的岛津岁久沉吟了半晌, “给你70石的俸禄和五人的扶持米,好好辅佐弥太郎!” 墨依当然不知道在她保住了武士身份做了预言后的十二月二十九日,岛津岁久随即收到细作送来的伊东义佑一行人已经被大友宗麟安置厚待的消息,而她的命运却从来都没有真正掌握在自己手里。 天正6年2月(1578年) 吉田松尾城 命运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很多时候你自以为反抗了命运,像贝多芬一样在狂风暴雨中唱响了人生的交响曲。 然而现实却会将你戏耍,将你踩在脚下告诉你一个更加悲惨事实。 入来院墨依的确是得到70石的赏赐和5人的扶持米,可是这份礼物,岛津岁久可是从来没有承诺这是她作为武士的俸禄。 新年过后,对于大友家的动向每一件事情都预料准确的墨依的确没有想到头一次跟着吉田城的大部队从内城观光回来还没有歇息,就马上被侍女告知将要迎来的是自己搬进天守的消息,而且身份是作为少主的侧室。 于是在一个多月前所说的70石真正的意思是聘为侧室的价格, 的确,辅佐少主的办法难道还会比嫁为侧室更为妥当的方法吗? 下臣还会叛变,会出走,会弑主。 然而女人不会,能跟男人生下孩子的女人更不会。 再有烈性的女人都不会丧心病狂到对自己的枕边人,自己的亲生骨肉动手,这是这个世界最基本的现实,直到如今女人要作对手的只有女人,也是这世间皆大多数的认知。 于是驯服女人肯定是要比驯鹰要服帖的多了,也要容易的多。 而这次的联姻同样也让入来院种兼成为了岛津家的重臣。 在岁久的庇护下,妙明和尚重新有了资格使用入来院家的家纹,虽然不再是从属涩谷一族的入来院家,但也是脱离了下级武士的破落户。 他也重新获得真纳院50町的土地,一町地是10反。 而每一反下田产出差不多也是1.1石粮,也就说如今妙明和尚的俸禄是整整600石。 而这600石却是比直臣的600石要值钱的多,毕竟里面所要缴纳的税收却也是按着他自己的意思缴纳。 而墨依的堂弟千秋丸则被岛津岁久收为小姓, 到底怎么算起来,入来院家和花房家都是赚大发了,然而亏得人貌似就只有入来院墨依, 她摸着自己根本没有知觉的左手,十分糟心的觉得这个世界从立志传变成了公主养成计划, 如今又变成了侧室风云录,画风改变至大,对于一个花了软妹币的RMB玩家而言那可是分分钟要摔屏幕的节奏。 果然投胎很需要技术! 我想穿回去! 仰望天空的墨依多么的恳求天守的地板上能够裂开一个大坑让她钻进去。 更何况侧室也是根本用不上太多的礼仪,墨依也是料不着那个名为弥太郎的熊孩子会从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钻进自己这个陌生的房间。 侧室的作用,她当然知道联姻的意义还是偏小,更大的意义其实还是在于延续岛津家的血脉。 然而这次是墨依聪明反被聪明误,为自己挣的根本不需要的机会。 她如今是的确觉得自己还小,才十五岁。 抱着膝蜷缩着头一次希望玲子能够发挥出极大的作用,能够让自己安然度过这个晚上。 然而这个熊孩子还是进来了,手上把玩着一把精致的小折刀,花纹丝织的刀鞘上镶着十字。 看着墨依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还是颇为守礼的在她面前坐下,两个人的确很有几分大眼瞪小眼的意思。 “这是准备让我切腹的意思?”不知道如何开口的入来院家的公主第一句话就是莫名其妙的关于这个礼物, 然而她也是很快想起来这是用来鬓削的匕首,她也是单手抽了半天,毕竟没有另外一只手却也是用不上劲来。 这熊孩子瞧了一眼墨依,握住她的手腕,随手帮她拔开。开刃的模样在烛光下的确是有几分寒光凛冽,到底又是靠近了几分,墨依接过了礼物后很快反射性的又缩回了角落。 这是尴尬吧,应该就算是尴尬。 刀鞘还在这未元服的熊孩子手上,自己拿着这把刀子是用来自卫呢还是真的用来切腹。 “父亲的意思是觉得你对我的重要性很大?”弥太郎自然不是傻瓜,他的确也是有这份自信将岁久的打算一一说给仍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墨依听, “你觉得你到底有什么用呢?” 有什么用呢,应该还真算没什么用吧。 兵法而言,如今废了一只手的墨依按着手无缚鸡之力这个量级而言仅仅只有这半鸡之力。 军略而言,在课堂考校中的确也未曾见过有多出彩,再往后面算起,礼数,茶道,甚至是妇道都是极为不合格。 唯一能够拿出来的说只剩下南蛮的算法,然而这个东西对少主又有什么用? 墨依咬着嘴巴,打定了主意,决定先唬住这位名义上的夫君。 “大人认为有什么本事的人可以算出大友家在今年的出兵的军势呢?” 这算是她的骄傲吧,也就是这句话把她从岛津家的公主给坑成了岛津家的侧室,然而这个熊孩子听到这句话却是把更不以为然,他所透露出来的的信息贡献可比墨依来详细的多, 毕竟大友境内可是有不少岛津家的细作,甚至是那些臣服大友家的豪族对大友家有所不满也会内通给南九州一些消息。 “今年的宴席上,父亲的确是提出了细作在大友家发动了军势调动。 然而同样也得知大友家内部不稳的意思,所以如今的大家的态度也是观望的意思!”连岛津岁久都没继续发言,而这观望的意思到底也是都没有统一的意见。 虽然备战是肯定需要抽调军队的,到底上层的各位都没拿定注意,而这种行为却也让熊孩子对于墨依的发言占据了道理的制高点,毕竟墨依的意见在含金量上又怎么能比得过那些重臣的讨论。 看着这个小屁孩,墨依磨了磨牙齿,露出稍许的不满。 “我觉得大友家不会等上太长时间,最多三月,他们便会进犯日向。 土持氏在岛津家攻略伊东家的时候,便是出动了不少军势,也占下了不少便宜,大友家一定会先拿他开刀,以儆效尤。” “如果说内乱的话,是大友家的家臣们过久了支配六国的安稳日子,实在是太满足的缘故。据我所看,一般开始满足的家族就离灭亡不会太远,大人是不是这么认为的?” 站在少主的位置上当然不会考虑这种本该是岛津家家主义久亦或者是重臣该考虑的问题,有句话,叫做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而所处的位置,家主也会有意或者是无意的教会继承人该如何定位自己,以及保住家名和身家性命。 弥太郎如今的年纪只在意的是父亲的看法,名武士的勇名和鼓励,甚至家名的概念都不甚理解,只是知道自己要延续下去。 然而如今墨依用来考校他的反而是这些武士从来都不会考虑的问题,听到墨依的指桑骂槐他到底是终于见到了入来院墨依的放肆。 更何况如今关系亲密了,墨依更是有点肆无忌惮的轻视,她的确不知道自己如今也把位置关系玩的挺溜的。 这些东西的确她在下臣的位置上是提都不会去提议,可是在侧室的位置上可以用来侮辱对方智商的武器是再合适不过的东西。 “如果臣下所料有错,大人不妨用这个取下咱的脑袋!” 墨依如今就连自称都仍是武家的称呼,修发的匕首在洁白的脖颈上比划着,却是十足摆明了要气死这个熊孩子。 天正6年2月(1578年) 吉田松尾城(2) 墨依的确是个桀骜不驯的人, 如果先用女人这个词来去定义一个人的话当然会对她的气势有所削弱,对于评判一个人的话也有所偏颇。 然而正当她架足了气势想要压倒某个见识狭窄,知识面可怜的熊孩子的时候突然从门外传来挠门的声音,这到底对于内室的剑拔弩张有那么几分不真实。 本来被墨依冷嘲热讽的弥太郎词穷的正要爆发所谓的武士的尊严,却是诡异的看了墨依一眼转身拉开了门。 门口是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猫瞪大的眼睛,喵呜的直接像是主子一样朝墨依跑过来。 墨依当然记得这是前几天在内城的城下町里收留的一只小奶猫,是一只比较黏人的小动物罢了。倒也是没有想起阿唯什么时候送过来的,正准备起身问一下外面追过来的侍女。 弥太郎却是将门拉上转身,于是墨依条件反射性的缩回了角落。 “这是你在内城抱过来的那只猫?” 果然在正式问题无法讨论的时候,转战千里都是所有正常人与非正常人的不二法宝。 墨依的确也是打着让这个熊孩子动怒的原则来保证自己已经目测很苍白的原则, 然而这猫的确也是她的猫,在事实面前学不会装傻只好点了点头,点头之后马上摇头。 毕竟猫后面跟着的男人可不会像猫这么驯服, “我在内城的放鹰式上也看到一只和这差不多猫,她总是不乖你说该怎么办?”弥太郎的话到底根本就不像他的年纪, 墨依的身子不自觉缩了一下,这已经不是用紧张可以解释的感觉。 在内城的城下町里,她的确是抱了这只猫去神社看了放鹰式, 然而她到底是有着脸盲,根本也没法从一群都穿着十字家纹的贵族少年中看得出来少主。 的确是她的不对咯,然而之前她讨论的问题好像不是这个吧,之前讨论的问题终究是家族存亡之势, 而她到底还是要证明她的能力比这位熊孩子要强吧! 但是被这只猫的打搅,问题被弥太郎转进到了最原始的男女的本性问题中,那女性肯定是十足弱势! 墨依手上把玩的匕首被这个男人慢慢的顺着刀柄拿下来后重新收回鞘中,白衣下却是忍不住的抖动。 到底夜已经深了,穿着单衣也实在有点冷...... 看着貌似对她已经不甚感兴趣的熊孩子,墨依瞅了瞅已经安睡的男人,咬了咬牙偷偷的钻进了被子。 一夜无事,一夜安平 刚睡醒了就见到玲子的侍女过来邀请参加薙刀的教习,是一位鹿儿岛有名的师范在此教授着女眷本事,玲子似乎很顺利的接受了一名武士变成侧室的经过,墨依看着跟着自己一起过来的阿唯,思考了半天还是重新缩回了被子里。 她在等三月,等三月的大友军势进入耳川,抱杏叶的军势彻底的侵入日向,攻略土持氏,那就是她的机会。 而她所说的这些都并不是她的预言, 从一开始的端倪以及从领地石高的论据出对方的军势都是有据可查,而不是像那些重臣一样凭着经验估计。 而这也是她两年来作为真幸院和日置郡检地以及兵粮运输所能做出来的成绩,而她所要表现出来她的本事并不仅仅只在于内政和田地,而是可以依据对方领地的实力清楚的算出对方的军势多少。 当然,将后世的军纪物当做自己的功劳的确是有几分无耻。 但是要想真的品尝到权力的味道,这些东西这些该死的尊严又算得了什么? 将人看做女人便是那些自以为聪明人的最大的失误, 墨依的可是抱着大闹一场的心思,侧室风云录的玩法在女人正规军的面前,她这种杂牌军必定是溃不成军。 人要清楚自己的优势何在和自己的乐趣何在 她在这个世界上更想要看到的是天下棋子移动,风云之变幻! 然后下棋人却是看了看天上的美妙月亮感叹一声月景真美便回去安睡。 她要当个独立在世界之外的玩家,穿越这种事情如果自己真的代入了角色那岂不是很无趣! 然而无趣的并不止是她,无趣的还有着那些正在和大友家内通的被岛津家逼降的伊东家的家臣。 而岛津家的当主也根本不会知道被逼投降岛津氏的门川城主米良四郎右卫门、潮见城主右松四郎左卫门、山阴城主米良喜内得知伊东义佑现居丰后的消息后马上向大友家送去密信, 相约“若大友进攻岛津、我等必开城相迎、并能担当大友势的先导役”! 所以日本战国从一开始就不是集权的政府,当然也根本算不上是文明的分封。 大名手下是由一门构成了最忠心的第一代拱卫家臣。 谱代构成的便是第二忠心的世代侍奉的拱卫家臣。 而国人,按着地理位置划分,领地不在要害的便有着可以成为谱代家臣的潜质,大名当然也会针对这种家臣进行加封。 然而领地在于要害的,能够要挟到大名的军略的必定忠诚度要大打折扣。 而且大名也不可能轻易对这些忠心度不够稳定的家臣动手,因为他需要考虑到是否那些本来就忠心的家臣会不会看着这种情况而产生了兔死狐悲的感觉成为不忠心的家臣中的一员。 如果刚好这些家臣还有着互相联姻,那么随意的变动着臣下的领地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所以对于领地的安宁来说,大名在新征服的领地中就算是转封领地都会慎之又慎。 除非是迫不得已,或者有着正当的理由才会对国人下狠手。 当然也存在着除了灭族之外能让在势力范围中摇摆的国人增加忠心砝码的办法, 那就是让摇摆的国人交出质子,或者让第一忠心度的一门亦或者是第二忠心度的谱代和摇摆的忠心的国人进行联姻。 然而这也只能是建立在人心都是不思变的梦想基础之上。 战国是个人心思变的国度,家臣联姻的频繁也同样会影响到大名屁股下的位置。 要记住这些家臣错综复杂的关系以及他们的性格喜好甚至家臣家中待婚的少年少女的数量也是战国时期大名必备的一个基础素质! 而战国时期,以维持家名的大时代来说, 如果你是英明的家主,那么你只要小心那些盯着你的家名的家臣,朋友,妻族,同盟,敌人,养子。 然而如果你是个危机四伏的家主,那么最好还要小心那些顶着你的家名的兄弟,儿子,叔叔甚至是根本没有血缘八竿子打不着的血亲。 这个时代任何的叛变对于家主而言如果不能预先料到,那都不是个合格的家主。 而国人的叛变却同样也会给家主一个重新整合资源让自己忠心的家臣变得更加团结的机会,当然这个整合资源的前提就必须是你要赢得战争! 所以说,权力这种东西真的比不上我们来上一把昆特牌吧。 然而战国时代又怎么会有昆特牌呢? 于是大白天的墨依又重新钻进了被窝。 天正6年3月(1578年) 吉田松尾城 萨摩兵锐在于就连女眷都要时常习练薙刀之术,而弥太郎的姐姐,那位嫁到加治木城岛津家的阿熏更是刀艺精湛。 可惜这种武器也仅仅只是在于对于无甲又或者是少甲的农兵有着震慑的作用,对于真正的战局改变不大。 对于装备大铠的武士而言,女人的那点气力那更是只能算得上是人头贡献。 到底冷兵器时代的搏杀,全副武装之下极难做到一刀两断的程度。 除非是一方溃败造成的损伤才有可能损失惨重,正常情况下刀法再精湛你也得先把对方的铠甲给砍穿才有可能伤害到对手,所以那个时代的刀法甚至有用手甲格挡然后进行反杀的招术。 墨依实在是在被窝里躲过了2月,然而也是躲不过3月花开。 虽然失去了一只手没法和家里的其他女眷进行演练,可是旁观和称赞这些女眷都是3月来比不可少的项目。 她到底是在盘算着,在等,在盘算如何在耳川合战上拿到自己想要拿到的权力。 然而侧室仅仅只是地位上的变化,最多就是糙米饭加萝卜的饭菜变成了大米饭加萝卜的饭菜,而且还让自己失去了入来院的苗字。 在权力上更是远远不足以和检地奉行相比,她回想了半天,的确也是想不出来自己是在哪里露馅了。 如果没有露馅的话,在少主的备队中至少怎么样都能在耳川之战结束后拿到一定的功劳,甚至运气好还能获得几町的土地,也也就可以在田地附近村子里自己建屋子,没必要住在吉田城里。 到底这些梦想都在自己露馅后完全破灭了,小猫不堪寂寞的动来动去,也已经有一个月多大了,差不多也该学会如何去当一个主子去对待可怜猫奴。 墨依单手实在是抓不住这个小玩意,只好将它递给了跟着自己来这里倒霉的阿唯。 “墨依,你觉得弥太郎元服后会取上什么名字?”玲子笑靥如花看着墨依。 她的确是要比墨依要小上5岁,而且是一位已经战死沙场的重臣的余孤,同时也是少主的青梅竹马。 墨依对于信息的收集从来都不会失误到哪里去,毕竟对于她而言仅仅才是二十几文的永乐钱的意思。 在情报中她清楚的知道论后台的话这位侧室肯定比不得自己,然而墨依也不会因为这位侧室年纪小而忽视了她的利害。 况且她原本就是没打算和玲子抢男人,当别人的正规军还未袭来之前墨依的习惯就是祸水东引,所以如今她的冷淡也是让自己安全的在房间里睡足了一个多月。 如今玲子过来的试探她当然是装作不知道的模样摇了摇头,还是使劲且坚决的摇了摇脑袋。 想这种八卦的事情在乱世中可是不能成为赢家, 按原本而言,武家的女儿又有几个能在乱世中去操纵棋局呢? 所以成为侧室是让墨依立志从本身的普通难度一下子掉到了炼狱难度,要掌握权力也只能通过弥太郎,或许花房千秋丸也不错的选择。 然而花房千秋丸到底是对自己的隐瞒身份好像是有所生气,毕竟从哥哥突然变成姐姐对于任何一个人而言都算是一个比较大的打击。 而妙明和尚没了自己这个继承人之后听说是最近都向主公告假了月余,听闻这花和尚最近除了沉迷女色之外还经常会找到伊集院忠羽让他帮忙抓一些野味。 这些混蛋都是怠惰啊!绝对是怠惰啊! 最后留给墨依的就只剩下缝缝补补的遗憾活了,结果墨依还是庆幸弥太郎的母亲果真是被暗杀的好,否则上头再来个老女人,墨依相信自己差不多该自杀重新开局了,也不知道上天会给不给她这个机会? 然而如果一开始就是真正的武士的话,这世间的风云,到底早该谁来搅动。 六国大名大友家军势已经出动,而且出阵的时机也是墨依早就知道的初春。 他们兵分两路,军势有两万之多,主将由大友宗麟的嫡子大友义统亲任,从丰后国直接侵入日向国。 另一路由志贺亲守,立花道雪和高桥绍运统领,会同肥后国的相良家,从西边攻入日向,威胁真幸院 两路夹攻,甚至水军也出动攻击大隅藩国沿海,骚扰岛津家的后路。 然首当其冲的便是当年三分日向国的土持家,土持家的本城松尾城被团团围住,飞鸟不进。 而土持家的退路也被大友家寝反的门川城,潮见城和山阴城给团团堵住。 这是上天也根本不想给土持家留下一点生路,除了笼城灭亡之外。 墨依当然不知道在土持家的信使拖着半条命赶到了真纳院高城后,岛津家仍然对大友家出阵的消息一无所知,不可置信。 毕竟没有哪个大名会在春耕时节出阵,然而这就是岛津家支配一国的格局。 对于支配六国的大友家,依着他的石高,任何时候的出阵对于领地也是没有太大的影响。 战争,爆发的战争,就像是死亡密布的乌云洒下了灭亡之血。 墨依在知道妙明和尚的封地在真纳院后,也是修书了一封让妙明和尚先搬去真纳院的村子里去住,如今妙明和尚为了照顾那位快要生产的女人方便,没有动太大耽搁,只是将家迁到了伊集院町。 收到修书后,这个花和尚连夜赶到了本城,墨依端坐在他边上一脸的安逸, “你的意思是真纳院必是大友家的军势所指?”妙明和尚也是将日向国的山川地理图带了过来,墨依却是直接指出了大友军主力的进军方向,从府内出发,佐伯城,无鹿顺手而指越过耳川就是高城。 顺着海运而走,也的确是最有可能的进发路线。 “父亲,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岛津家虽然如今势小,然而萨摩勇士所向披靡,难道父亲不想赌一把吗?” 墨依的意思当然就是让妙明和尚在秋收之时回真纳院打理领地,等到大友军进攻之时,直接加入到高城守将山田有信的军势之中,以谋取军功。 而这也刚好是从岛津岁久的治下成为岛津家重臣的机会,如果不是熟知后来史,墨依的确也是想不出这个打算来。 虽然如今这个局势,岛津家岌岌可危。 墨依可也没有一丝将真正的局势的打算告诉妙明和尚。 富贵险中求,只要是人就会逐利,更何况高城也是日向国少有的坚城。 “整理军备,以期待战?”然而如今入来院家的侍女已经怀了了自己的血裔,妙明和尚的确是显得比以前要犹豫的多,也要沉吟的多,可是墨依却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如果父亲不愿意,可以修书一封,让女儿前去。” “你疯了吗?”妙明和尚一耳光抽过去,直接把墨依抽倒在地,根本就没想到留一丝情面, “你到底想做什么,如今你是少主的侧室,不是武士,更不是入来院墨依!”和尚气急,连礼数都顾不上拂袖离去。 妙明和尚当然不是傻瓜,他怎么会不知道墨依在描绘的时候隐晦了很多词。 他怎么会记不起墨依在之前所估算出来的大友家至少2万军势,然而再加上伊东家旧党和臣服大友家的相良和阿苏家的军势。 粗略的估计都能算出直接参与围攻高城的军势都会有两万有余。 而高城甚至是整个真纳院的驻军都不到两千余人,十倍之差。 墨依这是在拿自己的亲近人的性命在赌,在赌岛津家必将挽回颓势,而他们一朝富贵! 到底妙明和尚也是希望能够一巴掌打醒这个如今的养女,这么多年了,他看着墨依一天天长大,他怎么会愿意她拿自己的命去赌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而他最为伤心和愤怒的却也是墨依根本没有考虑到自己这个养父包括她其他亲人的性命,一丝都没有! 天正6年6月(1578年) 石ノ城 墨依是直接被打懵了,伏在地上只觉得两耳轰鸣,嘴巴里一阵腥甜。 她当然是知道守城之上的士兵根损失并不惨重,在耳川之战的后期,岛津家久的军势甚至可以做到整军出城追击。 要知道大友军笼城月余最多也只是突破了外郭(最外层)就因为岛津军的主力来袭不得不重新布阵。 在她的想法中,守城是稳打稳的挣战功的途径,在战后也是能让妙明和尚得到更多知行的法子。 然而她没有考虑过守城失败那就是全军玉碎的结果,虽然在史书上记载过最危急的时候,甚至城内水源都被大友军切断,然而这只是字面上的意义,墨依却也是根本无法想象当时守城主将岛津家久那种绝望之景。 所有的战争都没有轻松可言,对于岛津家来说这只能是一次赌上家名不成功则成仁的壮举。 阿唯在外面当然也是听到了墨依所言,毕竟如果没有了妙明和尚的支持,她的想法就真的是皆是虚妄。 别说在守城之中女眷最多也是负责准备兵粮和照顾伤残,即使到了破城的最后时机,主将的想法也是先会杀光女眷而不会让她们落入敌手。 墨依实在是想当然了,而那一巴掌也太重了。这么小的身板却还没缓过气来,阿唯也打了一点冷水帮墨依敷着不甚雅观的地方。这事情最后也是多亏了阿唯帮忙向少主找了个借口,就说墨依又生病的缘故。 毕竟春寒几日,也是容易感冒。 墨依等待了月余就再也是没有等到和尚的其他消息,土持氏兵败灭亡的事情她也是同样一无所知,心里郁闷自然而然会出一些小状况。 开始的确是假病,只是很自然的养伤。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顽固的坚持不盖被子,贪凉的行为使得自己很快感染了风寒还发了一段时间的低烧。 到底也是迷迷糊糊的等到彻底好转后也是快接近初夏,知了都学会了叫了,墨依对于未来还是没有底。 她当然也是知道自己错过了少主一个月前就元服的日子,这消息还是千秋丸带了过来的。 前些天千秋丸就要来探望但是墨依是病体所以被阿唯在门口拦住了,如今见到墨依却是忘记了该如何称呼,于是迟疑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喊了一声姐姐。 两姐弟还是自从墨依搬进天守阁后的第一次相见,互相是看着越看越是尴尬了。 这气氛的确是有点冷清,就像早春的雨一般,仅仅只是听着雨声和风声的感觉,千秋丸到底是忍不住这种对峙的感觉将礼物放下后跟着就起身告辞。 这孩子带过来的礼物是一些在节日上吃的糖果和点心,墨依却也是猜不准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毕竟白糖这种东西再如今这个岁月也能算上一个小小的奢侈品,千秋丸那点钱除非是主公的赏赐否则是根本买不起, 即使她心细如发也是根本不敢推断这贵重东西到底是不是养父妙明和尚的意思。 如今的她是太孤单了,也是猜不出一个人的心理。 在这个世界上,如今她是一个人都不敢信任,她在盘算的未来却发现所有的盘算的终点都是死路。 人生,这种人生的感觉像是一手的烂牌好不容易挖空了心思打出一丁点成绩来,就被对手各种碾压。 如果自杀的话,应该可以重新开局吧? 可是阿唯却是把房间里所有的尖锐的东西都收走了,这个女人好像能读懂墨依所有心思一般,就连夜晚的孤独她也会在一旁好好的照顾。 话说回来,这两个月来,少主的确是有了自己真正的名字。 弥太郎仅仅是一乳名,而日置岛津家是分家的确也是没有流传下来的通字,因为岛津岁久便是第一代当主。 所以在元服的仪式上当主斟酌了许久,便取了自己的岁字和岛津忠平(义弘)的平字,合称为岁平。 然而在墨依得知这个消息,抱着被子沉吟了一会,却是很混账的认为,岁岁平安或许才是这个名字最恰当的解读! 然而这些都仅仅只是名字的含义或者是其他的祝福罢了,如今将岁平元服的原因却也是同样因为日渐严峻的战争,因为他必须要在岛津家久不在的时候肩负起岛津家少主的责任,守备吉田城,守备如今日置郡的领土。 要说这一年,的确是内忧外患。在大友家军势的威势下,倒戈的日向国的国人日益众多,耳川以北已经是尽属大友。 而岛津三国从大隅肝付氏臣服其实也是短短不到四年,然而如今大隅和日向岛津家旧领的国人众之所以如今还不发动叛变也是因为岛津家一连串的胜利所积累的赫赫武名。 如今萨摩勇士从来不是守成之辈,只在六月,春耕一毕。 岛津家久便是集结了四千余军势直接侵攻大友氏在日向国北部的石ノ城,而岛津岁平也同样带着吉田城的一百四十七名军势参加了这次围攻。 然而城中也是有着八百多人的军势,虽然差不多六百余人都是农兵。 可是如今大友势大,更何况城中粮多水足。 石ノ城守军对于岛津军的攻势那是丝毫不惧,劝降的武士被直接乱枪打死在城墙下头,就连一句话都没喊出来。 城上守军如今是占足了天时,地利,攻势愈烈,则战事愈惨。 但是如今岛津家也是打足了威慑日向国这些摇摆国人的意思,打算拿石ノ城的守备一家老小杀鸡儆猴,攻城分外努力,不计死伤。 可惜的是八幡大神这几日都回家睡觉去了,只在第一日的对射之中,岛津军就根本就没占到什么便宜,更毋论压制火力。 仅仅在布置竹束和木橹中,就被飞蝗的箭矢连接射死了四个武士和二十多个农兵,而在对射的铁炮手中也当场伤着了四个铁炮足轻,射死了两个。 第二日,岛津军趁着夜色将竹束和木橹抵进城墙后,伤亡就更大了,记名的武士就有三十多个,杂兵无算。 伊集院家分家的一位当主率领着二十多名刀术精湛的勇士在破晓时分突袭,蚁附攻城,虽然武运长久,让他攻进了城头,然而还不到半盏茶功夫脑袋就被城上的军士给扔了回来, 新纳家的四子常以勇名著称,可惜他倒霉到还没冲到城下就被城上的铁炮打成马蜂窝。 战事胶着第五日,军中开始有传言大友军随时将至的谣言。 最后实在是弹压不住军心,第七日,收到了毗邻石ノ城的上野城也跟着反了岛津家的消息,岛津家久只好全军撤围退往真纳院以免受到三面围攻而全军覆没。 天正6年6月下旬(1578年) 吉田松尾城 如此的棋局,看形势便能看出岛津家离输到当裤子只有一步之遥, 这是一场赌博,一场根本看不到未来的赌博。 如果不遏制住日向国人的摇摆的话,那么就只能让伊东家曾经的“伊东崩”在岛津家的领地上再次重演。 只要大友家随意的跟着岛津家下注的话,岛津家都是没有任何的活路。 死局的生机往往是对手给予的, 所以这个世界上也往往都会有着不可思议的事情,或者可以称作历史的笑话。 就在岛津家不得不在必败的时候孤注一掷的时候,大友家却在耳川的北边大肆拆佛堂建教堂, 到底在大友洋和尚心里,主的福音更为动听些,什么野望,什么六国大名都没有天国来的荣耀些。 而他的这种行为反而是让本来就因为岛津家久攻略失败有所异动的耳川的南边却是出乎意料的安静起来。 毕竟大友宗麟这是要毁掉如今乱世之人心中唯一的那一点精神支柱,而岛津家仅仅只是让他们换一个侍奉的主子。 而基于这个立场上的判断,对于各位国人而言孰轻孰重就不言而喻了。 所以说有一手好牌也不一定能打出好的结果来,如今的岛津家虽然是在无奈见招拆招,主动权也完全掌握在大友家手中。 然而岛津家还是有着一丝希望, 当断则断也是岛津家的风格之一,换而言之,那就是岛津家很喜欢在赌局上压上所有赌注的赌性,并且如今的家臣勉强是众志成城。 如今岁平回来的很大原因,一是因为8月收割第一季稻谷,第二就是从领地中征集更多的农兵和伊集院家的军势汇合准备收粮后再去出阵。 而这次的进攻目标不是石ノ城而是叛变岛津家的上野城(穗北城)。 玲子的确是亲热,而且是一副最标准的妻子态度认真的在给岁平斟酒, 当然同样出来迎接的墨依也是一脸温婉的坐在并不起眼的边角上, 这种迎接的礼节是必须的,也是所有侧室的必备的谦卑。 如果有了正室,礼节只会更加繁琐。 想到这里墨依却也是情不自禁的摆出一个弧度上扬的嘴角,傲而不娇的模样。 如果再加上双眼右视,轻挑秀眉深藏功与名的话那就真的是个标准的滑稽。 岛津家如今局势危难,岛津岁平自然也是能够分辨出一二来。 他瞅一眼墨依觉得这些月来她实在是驯服很多,然而他的确不是后来人,也不知道墨依如今坐的位置陪着她的副表情正是一副标准的“害怕”。 本身墨依不是坐在墙角的,然而趁着玲子在努力的叙旧和表达自己爱慕夫君的情感的时候。她悄悄的缩到灯光照不到的角落,这并不是玩心太重的缘故,很多时候,这种男女关系上,她还是很愿意当一个小透明的。 然而可惜的是,这位岁平大人的确是和她真有点不对付。 年轻的少主在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玲子闹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像是以前高中班主任一样点了墨依的名了, “听说你最近生病了,有没有好些?” 这种虚伪的话墨依当然是闭上眼睛也能对答入流, 虽然让她一直保持这种姿态是绝对难为她了,然而墨依两个时辰的温婉倒还是能学的像模像样, “谢谢大人关心,早就安好些了!” 而她所表现出来的低眉顺眼同样也很符合墨依在玲子眼中的一贯表现,而且墨依初春染病还得加上一个弱不禁风的词语。 但是弱不禁风在如今战国时代对于女人而言可是大忌,要知道只有强壮的女人才能生出强壮的武家孩子也是她们的一贯认知, 瘦弱的女人生孩子那可是真会要了半条命, 玲子也是根本不会想到墨依是敢和她心目中最伟大的英雄岁平抬杠甚至能气的岁平要废掉她一只手的女人。 然而岁平却也是把那件事给记得清清楚楚,然而对于他父亲的相人他心中还是甚有思量。 “八月的高城风景不错,听说那里的米粥颇有养胃的疗效,听说你这几个月食欲差了,不如收拾收拾随我去新纳院疗养!”说完他的嘴角倒是显出一个很微妙弧度。 但凡是武家就知道,日向国如今的新纳院是烽火之地,无论是高城,石ノ城还是上野城都在新纳院附近。 玲子听不懂,墨依又怎么会不懂。 也真不知道是不是算,著意栽花花不发,等闲插柳柳成荫。 墨依的眼中闪过一丝精亮, 到底是少年好胜的心理,岁平也是打定了主意想要瞧瞧墨依的本事。 然而这种疗养的意思,让玲子听到了没带上她到底是很不满意。 央求了良久,甚至连小时候喊哥哥的昵称都带叫出来了,岁平却也是根本不可能同意带上两个拖油瓶。 况且墨依也是熟悉武士的规则,岛津岁平也是在沉吟这个女人已经是料准了土持氏的灭亡了,如果她在军略上真有所得的话,那么她也真有着能被自己驯服的资格。 墨依当然也是懂这个道理,如今的权力她也只能靠这个心智还略显幼稚的岁平来掌控,到底这个游戏是谁驯服谁这还真是两说。 在回房之后,过了许久,岁平的侍女还专程给墨依带来一个礼物,是一把很精致的短刀和一副大铠。 阿唯一眼就认出了这把短刀是切腹专用的短刃,墨依用来修发的匕首都已经被她收掉了,然而岁平送这个东西过来的目的,她疑惑的看着墨依。 墨依向她摇了摇头,表示着岁平不是让她现在自杀的意思。 她当然是清楚岛津岁平这个熊孩子心里打的小九九, 如果岛津家战局失利,新纳院失陷,墨依没能从乱军中逃出来的话,那么最好就用这个东西自杀免得落入敌手徒增侮辱。 即使墨依不自杀,墨依都能猜到自己的脑袋也会被派来保护自己的侍从给砍下来。 如果让她猜一猜这位侍从肯定也是位熟人,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她的妹夫伊集院岁常。 这个死萝莉控,也不知道阿美的小孩有没有安全的生下来,毕竟她妹妹那个年龄让她心里也不得不骂一句岁常无耻。 于是失去了作案工具,心里是十分的遗憾, 看着有着妙美身子的阿唯,墨依也是叹了口气然后温顺的躺到阿唯的怀里。 天正6年7月上旬(1578年) 吉田松尾城 “拜托了,如果夫人您不帮忙的话,我就唯有以死以谢伊集院各位家祖了!” 伊集院岁常抽出肋差,就要当场在墨依房间里自尽。 然而作为武士可是有专门的切腹刀的,拿肋差出来切腹伊集院岁常这家伙明显是在做戏。 可是墨依也不能让他在自己这里闹出事来,没有法子只好和阿唯一人抱住左手,一人抱住右手,让他握不准刀子。 到底这混蛋就是要逼着墨依帮他解决问题,解决他老哥,伊集院忠羽的军役状问题。 要说从六月起开始发往各地的军役状都要重新进行计算,岛津家这次不但是全领征兵,而且所有的兵额都额外增加了许多。 就说日置岛津家除去了本该有的枪兵和弓兵外,还从商人手中买了一大批竹枪用来武装还没有趁手武器的农兵,而吉田城上准备动用的军势达六百余众。 毕竟这一战本身就关系到本家的生死存亡,可是墨依的确没有想到,正在她安安心心帮岛津岁平抄录伊集院家军役状的时候,她的妹夫,伊集院岁常却是出乎意料的溜上门来。 毕竟军役缺额这种事情根本不好托少主说去,在知道墨依在抄录军役状这小子是动了花花心思。 然而这件事情最终还要归咎到他兄长伊集院忠羽根本组织不起那么多的军队, 伊集院忠羽的领地的确是不穷,可惜这位大哥花了太多钱花在养鹰头上了。 仅仅这次墨依抄写的军役状可是清楚记得伊集院忠羽2000石直领, 需小幡持(旗手)3位,具足(甲)武士10位,弓兵54位,长枪兵71位。 然而这位仅仅只有三个家臣的家伙哪里能凭空变出这么多军队来,他也做不成撒豆成兵的术法师。 就算把他白毛和他自己卖了都变不出这些军械,以往征兵他的确可以靠着白毛的鹰眼和每年在其他家当武士的各位兄弟补贴过来的税粮来支撑。 然而如今是岛津家的生死存亡之战,根本不会容得下臣耍滑头变通军税。 因为和大友家的战争,岛津家的领地比上以往要戒严多了,各位家臣对于他们下臣的奖罚更是一板一眼的遵从着岛津家领地的律法。 伊集院忠羽家的老母亲知道这事儿的严重性, 不遵守军令削减封地倒是小事,如果伊集院家家主生气劈了伊集院忠羽并且改易了这个分家然后拿忠羽他的脑袋做典型那就真的是完蛋。 于是在伊集院忠羽母亲,也是这位老夫人的威逼下,这次伊集院岁常和他的二哥和四弟都从其他主家赶回去凑数。 终于具甲武士是终于凑足了7位,然而弓兵54位可是仍然需要54张丸木弓。 多年都是未曾出动过如此多的军势,他家后院仓库中翻出来的勉强能拉开的弓箭都算上了也就只有才15张。 竹枪临时赶工来得及的,丸木弓这时候要去町里定做哪里赶得上军役状所需要的最后时间。 更何况如今町里的所有的铁匠和工人都是日夜加点的为主家铸造刀具,整个岛津家的战争工具又怎么会给这些下臣空出时间。 更况且,缺额的具甲武士所需要的大铠制作更需要得多永乐钱,制作良好的大铠那是天价。 养鹰败家的大哥如今也是靠着其他的几个弟弟的俸禄积累在想法设法凑足军役。 这事情最后也是闹得满门的伊集院分家鸡飞狗跳的,可惜町里商人也是被买断了货,就连粮食都已经被炒成了高价,到底是没了办法。 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的岁常听说这次的军役状都是由墨依抄写,于是就动上了这个歪脑筋。 连夜从乡下跑到吉田城,还不遵礼数的从后门翻进女眷的后宅,废了这么大劲就是想让墨依帮他改少点服役。 然而墨依查阅了自己抄写的资料仔细思考了很久,当然也是装模装样了半天表示她在努力解决问题。 可是最后仍然双手摊开,在伊集院岁常等到焦灼的时候恰到好处的表示无能为力。 毕竟吉田城虽然也帮着抄录伊集院家的军役状,然而伊集院家的军势召集还是由他们当主决定的。 两家仅仅是决定合兵一处,而且伊集院家从来都不从属日置岛津家。 即使墨依在这里将数字改掉,可是伊集院家的军役状仍然是从伊集院家的居城发出,和之前核对的数目分外不差,可以说是墨依改动的结果是完全的毫无作用。 然而,小孩就是小孩! 即使是16,17岁的半大小子也会变得蛮横无理,各种不听墨依解释。 在绝望中,女孩子最多哭一哭,可是这个半大小子竟然准备要在女眷房间内现场表演切腹。 墨依和侍女阿唯也是抱着这家伙的左右胳膊,然而最终这个世界的原罪还是女人力气太小了。 闹了半晌,三个人滚做一团无比的狼狈,还是闹出的动静惊动了外面的侍从才将这个小兔崽子给拿下,将肋差重新塞回刀鞘中。 战况惨烈不已,墨依也是没伤到分毫, 这混蛋做戏也不用闹得这么大吧! 墨依心痛的看着满目狼藉的房间。 被子被短刀给刺了个窟窿,袖子也被割开了一大半,小几被砍成了两半,唯一完好的几个茶杯也是摔的粉碎。 好几贯永乐钱啊! 无奈之下,也是为了稳住这个青春期叛逆的少年。 她也只好答应帮他们想想办法,当然不是篡改军役状这种找死的办法。 而这也算不上聪明吧,墨依只是细细的思索就想出了大概解决的办法, 丸木弓的缺额可以想法设法从墨依老爹妙明和尚的存货中去调取一些, 毕竟妙明和尚的军役状墨依也是抄写过了,总共才是三十二个长枪兵,连弓兵都未曾征收。 而妙明和尚那点可怜的领地多出来的丸木弓再加上封地在日向国,战火刚歇的地方应该还是比较好收集勉强能用上的武器。 而这个解决的具体办法是让伊集院岁常先去找岛津岁久殿下的小姓也是墨依的弟弟花房千秋丸, 毕竟如今也只有千秋丸知道这个花和尚这几日是住在伊集院町还是在日向新纳院的领地里。 墨依随手修了一封书信托他带去,里面细说了丸木弓的问题。 而大铠的话,墨依存在屋子里少主前两日送来的一套铠甲和之前因为阿美婚礼的时候伊集院家送过来还存放在城里武士居的一套铠甲也是让伊集院岁常先带回家应急。 如此算来,具足武士就只是还差上一个兵额了。 到底这时候咬咬牙去町里找熟识的浪人借一套祖上的甲衣应该还是可以勉强做到的吧,墨依看着如今听着她的吩咐慢慢变得喜笑颜开的伊集院岁常也是被忠羽这败家子弟给服气了。 怎么说都是2000石的领主,如此的玩物丧志,真的被伊集院家当主改易了也算是自己自找的吧。 天正6年7月中旬(1578年) 吉田松尾城 “于是呢,解决的如何了?” 墨依好整以暇的看着如同斗败公鸡一样的伊集院岁常, 可惜在丸木弓这件事情上妙明和尚也只能堪堪筹集到10张弓,然而这个花和尚为了表示自己还有几分能力,通过鹿儿岛町的奉行搭上了一位商人的路子。 在仓库中找到一批不堪重用,然而却能蒙混过关的丸木弓。 说到底,讲了这么多,墨依也是明白这个家伙是来借钱的。 虽然他也是带来了阿美生下一个女孩母女平安的消息,到底是要让墨依的同情心给他加点砝码。 毕竟墨依也是清楚的知道因为这次军役,如今伊集院四兄弟的钱已经被全部掏空了,估计家里的存粮也是卖了个一干二净吧。 如今离收获还有一个月的日子,让妹妹这么辛苦的话,墨依到底也说不过去。 她当然不是个道德败坏的妹控,然而和阿唯两个人在这里生活也用不上那么多钱,于是墨依将一些散开的永乐钱收拾后,还把衣箱里用不上的衣式和首饰全部收拾了下装进了衣箱内。 她还算打算让岁常将这些东西拿出去卖掉,毕竟她如今还真的是身无分文,就连卖身的钱都被妙明和尚给拿了,这些手上的零碎也是岁平那个尊贵的少主会带两位侧室公平的买来一些东西。 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希望自己这次的付出会有所回报吧。墨依也是有着如今的打算, “差不多这些卖掉应该值5贯吧。”她稍微估了下价格,不过如今的商人因为军械的销售估计要收这些碎料也不会值不上那么多钱。 然而至少还是能换几石粮撑到下个月收粮,到底阿美也是很久没见到了,如今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没有工作就可以自由的玩耍了。 岁常也的确猜不到墨依竟然会把自己的屋子都搬了个空,本来上次他捣乱就已经让墨依房间里空荡了好多,这么一搬走更是光溜溜的只剩下睡觉的地方,几张小几也没那么早的补充到房间里。 这种大恩都是不言谢的,墨依当然也不在意这么多小事情,然而她还想问一下这位妹夫什么时候把阿美和侄女都接回吉田城来,却看到岁常倒是挺快的速度调了个位置。 “少主!”他的行礼端庄严肃,于是墨依坐在这里就挺尴尬的,毕竟进门的那位少年的眉眼微微的上挑,似乎很有几分不快。 毕竟这屋子正中摆着的箱子还没合上,里面装着的都是墨依的首饰和衣服,有着好多些都是少主自己买的他又怎么会不清楚。 墨依也是依着伏下来行礼,的确,自己差不多只剩下身上穿的这件衣服,所以这份尴尬只好藏在心里以后弥补了。 到底墨依将日置岛津家的东西都资助了和吉田城关系不是那么亲密的伊集院的分家,任何的主子都会心里有所不爽。 就像家里养的狗吃里扒外也会被炖汤吧,到底如今的女人都是男人的附属品。 这真是该死的难度,墨依对于自己的命运终究是有些不安。 “你最近不是回了乡下了吗,如今还回城是忘记了出征的日子?” 少主一开口就很有几分兴师问罪的意味,毕竟伊集院岁常是他的直臣。 要不是常年并无太大的过错,这么关心本家运势的战争又怎么会让他回去加入伊集院家的军势。 然而无论是哪家军势都是为了岛津家所以也未多加追究,然而前几日岁常就来女眷的居所捣乱了一场,这又过来是把少主这个半个吉田城的主人不放在眼里。。 这一问,的确是把伊集院岁常给问懵了。 因为这个问题的确是很难回答的,如果说是回吉田城,那么作为少主的直臣首先不是先来拜访少主吗。然而说是忘记了出征,那更是大罪,被命令切腹都是很有可能。 这不是个开口好时机,地板上的兵粮从膝盖中透露出来是十分的躁动。 空荡荡的屋子里伏下的三位都是默不作声的等待着这个少年的抉择,然而沉默了良久,岁平却是没有再威逼下去:“你们家听说最近因为军役将白毛都卖了?” 墨依根本也是没有想到那位嗜鹰如命的忠羽竟然会做出如此打算,岁常却是伏下答道, “都是家母的打算,家兄忠羽如今被关在菩提所内静思。” 菩提所指的是如今武家供奉祖宗牌位的寺庙,这么看来,这位做家主男人的还比不上老母亲的眼界, 如果不是岛津家领地的长子继承的严法,或许让其他的儿子继承家业会好些吧。 墨依是如此想的,却根本没想到岁平从口袋中掏出了十贯钱交给了跪在地上行礼的岁常, “你大哥卖掉的那只鹰我是驯服不了,在院子里你带回来去吧。这是十贯钱,算是你今年的薪资的抵扣,没有什么事,你就先退下吧!” “嚯!”到底这位少主的目的不是伊集院岁常,然而他如今的成长起来的驭下之道还真不知道是不是六月才不到十日就学会的把戏。 墨依心里终究是有几分忐忑,毕竟阿唯也在少主示意下静静的出去,仔细的将门拉上。 “你觉得如今岛津家有几分胜算?” 现在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现在大友家有着十足的胜算。 如今大友家大军压境,伊东旧领躁动不安,时刻都会有在伊东旧领腹地举兵的危险。 如果岛津家退出日向旧领守备大友家进攻的话,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然而家主却是有着支配三国乃至九州的志向。 他在赌,赌岛津家能够经此一战像是涅槃凤凰一样的重生。 墨依被少主命令着抄写军役状除了识字的原因难道就会没有考校的问题? 她聪明着呢,聪明的知道如今岛津家是将全有的军力给拿出来誓死一搏。 况且有着前世的经验,对于这种事情,不用编排就能拿出道理来。 “岛津家有没有胜算,就看少主八月的出阵了?” “八月的出阵?”岁平也是安坐在墨依对面,看着她柔美的脖颈下的一抹雪白,目光如火却是有些肆无忌惮。 到底是墨依有些恼怒了,她又怎么不懂这个熊孩子眼睛里的含义,然而削发的匕首也没在手上,自己也是没了几分安全。 “八月出阵上野城和石ノ城,如果大友军未曾驰援,那么岛津家此战必胜!” 她用如此肯定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少主没有了质疑的话那就说明这位熊孩子如今也是在神游天外,墨依心里惴惴还想说什么。 抬眼还来不及惊呼,岁平已经是靠近过来,扯住了墨依的衣襟, 毕竟本来就是夫妻之间又会需要讲什么繁琐的礼节呢? 天正6年8月初(1578年) 上野城(穗北城) 安静的走廊上除了蝉鸣就只剩下一丝丝冷清 这熊孩子简直属狗的! 墨依愤愤的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脸上阴晴不定。 繁复华丽的衣服已经是被挽到了纤细的娇躯,只能堪堪挂着,洁白的躯体上倒是好几处都捏着紫青紫青的,精巧的锁骨上还留下一个撕开的印记。 一个用牙齿生生咬出的打上私有品标记的印记。 让阿唯帮忙上药的时候也因为疼忍不住叫出声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直呆在房间里身子娇弱了很多原因。 “这个混蛋!”墨依最终还是骂了出来,然而主要原因并不是因为没被吃掉,而是刚才发生的事情。 “不要死了。”在那个男人留下印记后,还是很悠闲的握着墨依的肩膀,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流出来的血顺着雪白的肌肤往下慢慢的画出一道玫瑰色的长流。 疼的半晌的墨依恨恨的看着他,成为了玩具又有几个人忍受的了这种侮辱,最后也是忍不住讽刺道, “我命大着呢,但是大人您还是要注意保护身子,小心安康!” 然而这种毫无威慑力的咒人死的话的确是让岛津岁平不禁莞尔, “我死了的话,在黄泉路上也不会孤单。玲子还有着父辈的余荫,可以改嫁。你呢,应该不会让我等上太久。”在墨依耳边说完后这家伙也没有在墨依房内久待的意思,震了震袖子便是很干脆的离去。 风顺着被拉开的门涌进来,卷起来门帘上的风铃。 炎炎夏日中,墨依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岁平的意思是殉葬她又怎么听不懂,想想这个世界连死都没法自由,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墨依的确也是不知道有没有黄泉,然而能够穿越这种胡扯的事情应该也算是鬼神之力吧。 如今阿唯的怀里是这个世界上仅剩的温暖的地方,到底是忘记这些不愉快的事情更好。 然而战争,战争早已到来。 六月的小败并没有让岛津家丧失多少信心,如今丸之十字的旗帜下各位已经是众志成城。他们只等待着积蓄,积蓄到足够力量再发出雷霆一击。 他们的细作如今也是没有在攻略目标附近发现大友家的军势,要知道如今大友家的掌舵人大友宗麟还在偕同新婚妻子,和一干天主教洋和尚,从臼杵港出发,仍然悠哉闲哉地欣赏着海景,看着海鸥划过天空,沿路宣传着主的荣光。 如果他手中有着更加伟大的大十字的话,一定会被认为成后现代化的十字军吧。 而此时距离十字军第五次东征已经过了三百年,不知道他心目中的主的圣地是何种颜色,又有何种荣光能够让他继承? 更为嘲讽的是如今罗马的圣冕早已经失去了往日的荣耀, 再过四十年,在欧洲就要开始了残酷的“三十年战争”,天主教就像会曾经辉煌的罗马帝国一样跌落神坛迎来了他在这个凡俗的世间上的真正地位。 但是欧洲的战火还未燃起,所以如今主的福音还是比“北国的雄狮”古斯塔夫的雇佣军要动听的多,也要嚣张的多。 人间天国是不乏杀戮的,更何况本土的和尚也有热血之辈。 僧兵的抵抗更像是神之间的战争,然而佛陀的保佑却是一纸空谈。 一座座寺庙毁灭在火光之中,丰后到日向一路上都是信佛的大友军和信佛的和尚之间的搏杀。 的确,就连大友宗麟麾下都有一大批不信主的士兵和不信主的家臣,他又怎么能靠着上帝将曾经可以支配六国的军队团结起来。 耳川的河水清冷,反叛者和忠心者的脑袋都是切韭菜一样的被砍下来,尸首随意被丢进了河水中。 大友大军压境,有着贰心的伊东家旧臣被搜捕出来就是直接在河边斩首。 岛津家久也是想将伊东旧土上的国人给杀个干净,然而可惜的是他实在也要拿出着实的证据来才能用刀子来驯服这批很有可能会叛变的家伙。 火光,灭亡,尸首,残瓦,破屋! 大战开启之后就要放手一搏,棋局上诸位又有谁能够逃脱刀伐之灾。 这个世上从来没有中立者,只有死人和活人的区别。 墨依带着狐狸面具穿着具足,默不作声的跟着岁平,不认识她的人的确会以为是哪个神社的神官,亦或者是岛津家那位出家的子弟还俗。 然而至此已经有日置岛津家的四百余众的军势加入到了家久出阵的阵列,而在如今攻略上野城中,这支备队用来防御有可能来袭的敌军和策应防备上野城随时有可能突围的军势。 其中吉田城带出来的常备有一百多人,农兵差不多两百五十多人,如果包括已经分到队伍中的武士。如今的布阵也是墨依的办法。 岛津岁平这位大哥今天很是颇有几分当脱手掌柜的意思,墨依也是实在不了解这种好胜的少年心理是怎么想让一个女人来统帅军队。 虽然有点诧异这位继承人的开明和大度,然而掌握军权这种好事情当然也是她所喜欢的。 到底她的布置也还是很老套的方法,大部分的农兵和武士被她布置在山下树林里的阴凉位置中休息。 常备中挑选出来的十名士兵在城下山丘上下营,五天一轮换用来策应城下备队的军势。而另外十名士兵被派往河流边上山丘上下营,用来监视很有可能出现的敌军。 笼城的日子才开始,如今岛津家也是整整六千余众,将背叛的上野城给围住。 其中五百余众是参与直接的围城,用竹束和木橹进行间歇性性的对射和营造工事。 还有一千五百余众就像是岛津岁平的军势一般策应围城,建立其他的防护设施以及露天可以安睡的营地,其中有一部分的军势还要负责掘断城中的水源。 另外的三千余众则是散于山村,对上野城的领地进行乱捕或于当地及时筹粮。 如果在乱捕中能抓到上野城守将的亲属那就是一件好事情,既然是战争,就没有仁慈可言。 墨依被岛津岁平带着参与军事会议的时候,当然也是顺路观赏到这群家伙当着城上守军的面把穿着华服的妇人**后袒胸杀死在城下,一些身份明显高贵的家伙的人头更是串在竹篙上当作糖葫芦一样的来摇摆。 二十多具无头的死尸躺在沙地上还不到半日就腐烂掉发出极大的臭味,苍蝇嗡嗡的飞舞墨依也是庆幸自己带过来一个狐狸面具。 到底攻城这一方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墨依也是低估了在攻城无力之下城下军队的凶残。 而攻城军势的这种行为只会让城上的守军焦躁甚至对城外军队进行突击,但是如果他们真的发起突击却也是刚好中了攻城总大将岛津家久的下怀。 无论如何不到八百余众的小城想出来决战只会让他能够尽快镇压掉上野城的背叛,然后迅速的掉准枪头把日向国的另外一个隐患石ノ城给解决掉。 天正6年8月末(1578年) 上野城(穗北城) 军势乱捕了差不多持续了三四天,村子里和町里了的火焰和累累尸骨都宣告着背叛岛津家的后果。 墨依看到岛津家久用滥杀刺激城内守军神经的第二天就决定将主要力量放在策应围城守军,让武士组织着所有的农兵和前哨的常备汇合,墨依的确是怕了城内八百多人的决死进攻。 虽然这八百人在岛津家久的布置下是绝对必死无疑,可是对于守备这群疯子的备队无异于致命打击。 然而在岁平主阵移动好军势之时,家久的旗本众就带来了军令。其中的命令是将岁平的军势也投入到围城的备队中。 而接替策应围城的备队则由刚刚祸害了旁边几个村子和町的几个备队包揽。 如此调动军阵的话,就说明如今岛津家久的备队参与直接围城的便不仅仅只有他的本阵五百人了,其他几支属于岛津家分家几支备队要被投入到直接围城中,而围城的一门众的军力也是岛津家最为凶悍的萨摩武士。 虽然岛津家久的战略无误,然而到底是出去乱捕的军队获利颇多了。 这群人如今是有着酒,也有着肉甚至还有着女人欢畅。 岛津岁平本阵的农兵们甚至有些武士都是看着围城外彻夜狂欢的家伙眼睛里浮过几分艳羡,到底是会影响士气。 所以到底墨依拉开面具小心的喝了口水也是顺便向少主提出了建议,那就是这次攻略结束后回萨摩的时候要不让军势在神社下歇息。 毕竟如今神社的巫女可是兼职的性工作者,不但敬业而且收费比伊集院町下茶水屋要便宜和合理得多。 墨依也是居于这个备队的农兵骚动的原因提出了这个考虑,而这其实也是个极其合理的军事建议。 可惜墨依然没有考虑到战争其实也才刚开始不久,如今就说着回撤到底是有几分不合适或者说是不吉利。 所以这种废话还没说完就被岁平把墨依刚刚拉到额头上的面具重新拉回去后完美的遮住了她的脸。 于是如此的干净利落的动作本身的含义就是让她安静的闭嘴咯,到底是很有几分不爽的墨依还是将面具拉上来提出了接下来的策略。 是关于岁平的四百余众加入到围城的备队中办法,毕竟布置围城军势和策应备队有着很大的不同。 墨依针对围城的办法也是很快的提出了以如今战争稍微有所不同的反突围的办法, 而她的这个办法也并不是她自己能够凭空想出来到的,这个办法的来源是冷兵器时代犹如教科书般的《罗马军制》的二十八条所提到的方案。 围城部队防止城内士兵反击的时候,往往将壕沟挖在弓箭的射程之外,而且外侧还要用围子和桩柱,甚至小塔楼加固之;万一城里出来突袭也可以凭此抵挡一阵。而这种设施叫做洛里卡(小胸墙)。 墨依的确是根据着战国时代的军制仔细的思考了下,罗马式的小胸墻是不太可能采用的。 因为无论是一箭之地,还是壕沟的尺寸罗马的军制上都是按着严谨的测量办法进行的,如今在战国时代,这群武士当中可是找不到足够的工匠进行测量。所以墨依只能采用这个防御墙的思路,并且折中的来布置阵地。 她的办法是让军势依山下寨,挡住城外的要道而不是在直接在城下结寨,从而威胁城中的军势。 而防御的方法当然不是使用简单的栅栏,加上眺望用的橹这么随意。 她的方法是用深壕沟再加上花篱,随着山势布置弓手和长枪兵。 而整理花篱的问题因为也是这些农兵头一次进行这样的土木作业,墨依还是请出少主一起当场监督这些农兵们的劳作。 而她所选的花篱的木杆差不多也是一人半高,埋入土中至少要入半的距离,每一根的仔细检查后再用木藤或者是其他绳子扎牢。 到底是村人较多,这种扎篱笆的活他们抱怨了一阵后也只好依照着墨依吩咐的办法扎出了两层有余。 然而这花篱布置的位置却是在壕沟前面是用来迟滞进攻的武士,使得弓手和藏于壕沟后面的长枪手能够给予敌人最大杀伤。 而壕沟后面的土墙,墨依依旧指挥着农兵是用壕沟挖出来的草坯土块垒成,检查这些农兵干活的老办法那便是土墙必须要达到一人高的高度,两个手臂的宽度。 而这宽度差不多相当于平时乡下盖房子的两倍宽,而这个作业其实还是没让他们脱离乡下干活的老本行。 墨依到底以前在出水郡生活的时候也是干过农活的,再她用这里盖房子的方式讲清楚大概的布置后,将近两百多个农夫在勉强足够的米饭的给养下,差不多花了两天左右的时间才将本阵扎好。 虽然其他围城的军势早已经是旗帜飘扬了,墨依为了自己的安全根本不会在土木检查这上面偷懒。 所以岛津岁平的军势的工事速度是最慢的,他们还再用上了两日,才搭好了了与其他备队用以联络的橹。 而如今上野城外,岛津岁平军势所把守的方位可以说是能够做到真正的飞鸟难入。 整个营寨被布置成一个围绕着城池的缓缓的弧形土墙,而墨依却是为了防备还准备在花篱前再布置一道栅栏。 的确也是为了不让这些农兵松懈下来,墨依也将晚清时代湘军守营的办法是原搬不动的抄袭过来。 这个办法是从早上到晚上,即使是吃饭和睡觉的时间,营地里的军队防备敌人的军势调动, 只是可惜的是这个军略的调动及其严格和教条,它会让一天所有的时间点都有着至少三成的军队需要不停的轮换和遵守着自己的职责来警惕城内有可能出现的突袭军队。 到底墨依这个布置是有些超前了,扎栅栏保护守卫自己安全这种事情的确农兵们不会有太大的反对意见。 然而布置哨兵之上,让那些哨兵看着同伴吃饭的时间而自己还需要值勤对于才堪堪农兵觉悟的他们根本无法胜任这一点。 即使萨摩兵锐,骁勇善战。 然而墨依这种很难变通的规则也才堪堪进行到了第四天,四百多人的军势差不多就全部坚持不下来了。 就连一开始就觉得新鲜的那些贵族武士们都是眯着眼睛,不带盔甲表现出及其不合作。 最后墨依无奈之下,也只好妥协成和其他备队一样的十人队哨兵轮换驻守防卫。 天正6年8月末(1578年) 上野城(穗北城)(2) 上野城易守难攻,如今坚守也是期望着大友军的主力来援。 可是令人欣慰的是大友军的主力或许还在热火朝天的建立人间天国,对于那些迎风就倒的信仰佛教的家臣似乎不是那么看重。 于是岛津家六千余军势的团团包围上野城,实力的巨大差距使得附近几个大友家的据点都未曾敢派出一兵一卒过来增援。 八月的尾巴刚刚的溜过,本来是丰收的季节,城下的军势也是发动两次夜袭,使得上野城上的守军本来松懈的精神又再次拉紧。 到底攻城的办法都是由总大将负责的,像负责一个方面守卫的墨依除了加固栅栏和再栅栏附近设置鹿角外还真是没有了其他想法。 大家大抵很悠闲,农兵们都在一起闲聊这次拿下上野城之后大伙能分到多少钱或者是一个月的围城省下多少口粮,明年开春就不会挨饿的云云,而有着身份的武士便是串营聊天甚至是相互比武。 或许是围城已经有了月余,虽然附近的村子和町子都烧了个干净也杀了个干净。可是其他村子和町里的行商和百姓们嗅着了商机很快挑着特产来围城的军中兜售特产。 很快,不到两日,城下就已经成了市场,然而围城再过了七日,现实又一次刷新了墨依的三观。 的确是用不上墨依考虑回阵去神社附近驻扎的问题,人家神社的巫女就大老远带着一大群农妇跟着运送兵粮的一千余众过来劳军。 乱世,果然大米就是硬通货,到底是什么人都能被一口吃食吸引的过来。 这年代,也就只有士兵才会每天都有饭吃,这些女人都也的确是有着好计较。 而这的确也不是个亏本的买卖,如今这些驻扎的士兵只要省下一两口饭,随便拿几合的米就可以换个女人陪伴一晚。 而且据岁平介绍,墨依也是终于知道那些长得漂亮些年轻些的女人还要花上挺多的米才会愿意陪睡的。 看这位少主英明神武,堪堪13岁的模样才笼城了几次就变成了老司机,墨依也是感慨这个年代人的早熟。 “你这模样应该是只有我才会花钱吧。”话题最终还是转到了墨依的头上,这个混蛋到底是一喝酒就有些犯迷糊了,一把搂过墨依的腰,似乎有些不满的看着墨依的平胸,然后捏着墨依下巴用手指把她的面具挑开。 墨依实在是想把这个熊孩子劈死,看着他那灼灼的目光到底是有些求助的看了下已经开始装睡的蒲生安城。 那呼噜声音打的也是太假了,到底这个家伙是真的装睡吧,墨依也是有点怀念看似精明其实还是很讲义气的伊集院岁常。 要说冷兵器时代的战争的确会有着很多有趣的事情, 就像今天晚上的夜色,很美,很朦胧, 却也是极度适合杀人! 凄厉的惨叫声拉开了黑夜乱战的序幕, 敌袭! 一直在墨依边上一脸憨厚似乎正在睡梦中的蒲生安城反手拔出了太刀,一手攀上了土墙。 到底是不远处的橹上的火被点燃,其中的火光点点是城内的士兵正在朝城外猪突! 受袭的是岛津岁长的叔叔忠源的备队,他的军势差不多也有四五百人,急切中受了突击后,竟然直接崩溃! 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败退过来的士兵除了背上的丸之十字和肋差外, 长枪,胴丸,旗指物都被抛弃在当营,个把农兵只穿了个裤子更是狼狈不堪。 火光,死亡,伤残和黑夜中的寒芒都告知了敌人第二个突击的位置就是岛津岁平的军势。 也亏得墨依军势是随山下寨,和其他的备队有着明显之外的戒备。 所以首当其冲便是守夜的常备十人众,他们武备齐全,长枪的捅刺的确也是让追击的亡命之徒慌乱了一阵。然而对面的武士很快凭着血勇连着砍死两名常备,杀进营中。 地上惊醒的士兵们也还在慌张的披甲抽刀,老兵们熟悉乱战的就是直接拔出肋差迎敌。 然而就在在这时,岛津岁平军势土墙外壕沟很快也传来惨呼。 岛津岁平这位才13岁的少主迅速的明白了敌人重点突击的军势就是他的本阵,除了从岛津忠源军势被驱赶的败兵后面跟着的追兵外,城内上野城的亡命军势也正准备从正面准备突击他们的防备。 如今黑夜不见五指,暗光之下,都是短刀相接。 这是真正的乱战!墨依只能听得到刀声相交的刺耳。 她抱着头蹲在阵帐的下面被挥舞着大太刀的蒲生安城保护着。 毕竟如今是要少主重整军势,短兵相接中他也只能把武艺精湛的安城派来保护墨依,而他作为主将必须奋战在第一线防止军势溃败。 岛津岁平本阵上的橹上的烽火很快被点燃,也是告知了岁平军势遭袭。 喊杀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两边都是没有退路的死战便是更显凶悍。 然而死伤众多的还是没有防护的农兵,墨依是亲眼看见蒲生安城有着大铠的防护对于那些穿着轻甲的足轻打刀的横劈不闪不避,一刀抡圆了对面便是一阵腥臭和血雾。 然而之前墨依布置的层层城防也是起了很大作用,从正面突击岁平本阵的军势同样也是因为黑夜的阻挡,许多掉进壕沟或者被花篱刺穿,使得他们没有赶上夹击岛津岁平军势的最好时机。 等到他们赶到攀爬翻过土墙后,除了加入已经混乱的白刃厮杀外已经没有了其他的选择,岛津岁平本阵如今可以说是四面皆敌但是绝对谈不上四面楚歌。 然而这也是个可以下城的好机会,如今敌军的突围军势全被岛津岁平的军势拖住,总大将岛津家久有着绝对的实力又怎么会放弃掉这么好的机会。 他的本阵迅速对其他的备队下达了强攻上野城的命令,橹上的烽火一座接一座的点燃,像是黑夜中的繁星,更像是死神的号角。 他们吹响了进攻的法螺,准备了一个多月的士兵们呐喊着开始蚁附攻城。 如今是城中的守军想突围,城外的守军想下城,然而到底是岁平军势未曾崩溃完全是堵住了突围军势的逃生之路。 墨依当然是知道少主死了自己也会殉葬的道理,如今蒲生安城在自己这里悠闲还不如去前线奋战,她拿下了狐狸面具有了计较:“我死了蒲生安城你最多就是被责罚,如果少主送命了,我们这些人谁还有活路?” 要知道,这个年代下臣因主上战死而自己被命令切腹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而且这种切腹还是会被人唾弃为背主之徒或者是胆小之人。 墨依的确是拿着如今武士道的价值观在要挟这位听从少主命令保护自己的人,蒲生安城还真是不负所望,权衡利益后大喝了一声便是抛弃了墨依杀进了白刃相交的人群。 天正6年8月末(1578年) 上野城(穗北城) (3) 墨依的确是没有料到蒲生安城的勇武在日置郡是首屈一指的,他的大太刀一个罩面就讨取了上野城的猛将上野宗和的脑袋。 或许是因为这名老将攻伐岛津忠源之时就已经力尽,又或许蒲生安城的确是英勇非常。 虽然上野宗和这个老头是挡住了大太刀的挥舞,但也是因为扛不住胡血勇武士的劈砍使得步履浮动,下身不稳而被蒲生安城用腰力给撞倒。 很自然,他脖子上的那个脑袋也就成为了此战最大的军功。 到底不是只有岛津岁平的备队在奋战,橹上的火光却也是引得了策应备队增援的武士加入了乱战,濒临崩溃的形势终于有了好转。 如今是不断的有上野城军势的武士被讨取,跟着上野家的农兵们终于是吓到了胆骇,抛下了武器的都是想急着开溜。 有些胆子小的家伙甚至已经是在跪地求饶,除了还有上野家的武士死战外,整个战局其实从他们没有突破岁平的本阵就已经决定了必定失败的命运。 而让墨依安心的是岁平这孩子也是命大,在两名敌方武士围攻之下竟然也仅仅只是受了些皮肉伤。 如今米良家侍从护主也是战死,五名保护少主的下级武士也同样战死,而这位被保护的少主仅仅只挨了四刀外伤。 到底墨依然用手和牙齿解开他的盔甲后也仅仅只是些许刀痕,最深的一刀也是鲜红见肉罢了。 而此战结束后,上野城城主上野康治这个家伙在壕沟中直到天亮了才被增援过来的备队发现。 最后的战果,是上野家被俘获的重伤待死的武士差不多有五人,被讨取的上野家的武士有名有姓的武士十二人,没于战阵中无法辨认的足足有两百余众,而这两百余众岁平的军势也只抢到了四十几个脑袋。 如今加上其他备队的脑袋,到底上野城武士估计也才一百多人而已。 但是这一战各备队拿出来的战功,砍下的脑袋竟然有足足两百多人,墨依其实也是很不清楚怎么就冒出来两倍的战功来了。 然而仔细清算损失,岛津岁平的军势中下级武士战死二十五人,农兵战死一十三人,受伤的士兵足足有两百多人。 虽然大部分是和少主这种皮肉小伤,撒点草木灰基本上就基本无大碍,然而岁平的军势仍然是本战中战损最大的备队。 而溃败的岛津忠源除了主将被讨取之外奇迹般的仅仅战死十九人,而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等到战斗结束后,岛津忠源的本阵竟然从本阵后面的山林里钻出三百多毫发无损在夜晚溃逃的军势。 而这一战的首功最后还是算在岛津岁平头上,虽然因为自己受伤的原因讨取的脑袋不多,可是因为阻挡住了上野家的军势,而拔得头筹。 然而此战真正扬名的是岛津岁平的部下蒲生安城。因为他讨取了上野城第一勇将,上野宗和。 而这个外表憨厚老实的蒲生家的武士把自己的靠旗都改成了及其骚包的“蒲生安城讨上野宗和”!于是在论功行赏的那一日这家伙在一群丸之十字的武士的列队中那是及其的辣眼睛。 而上野家背叛岛津家,即使家主上野康治愿意以自己切腹来保全唯一一个儿子的性命,也是被岛津家久断然拒绝。 毕竟对于日向国的这些豪族而言,上野城的这些武士们的性命也算是可以用来杀鸡儆猴, 所以他全家从一开始就是注定了没有了活路,除非是无血开城,又或者是能够带着军势突围出去。 而上野家这些武士们的命运其实也算是对这些摇摆的国人的威慑,全家被处以磔刑毕竟是十分少见的残忍的事情。 墨依对这种恶趣味处刑的确是没太多意思,也就是一个人在厢房看着受伤的岛津岁平一脸嫌弃的帮他敷药。毕竟这次示威可是连上野家的佣人都被斩首,实在找不到一个可以照顾岁平的女人。 “你知道,我被别人踹倒在地看到刀子快扎到我脖子上的时候我想到了什么吗?” 墨依摇了摇头,将本来包扎好的地方用牙齿慢慢的咬下来,然后将药粉重新慢慢的撒上去。 而这种皮肉伤也仅仅只是看起来很严重罢了,只要没有大动作引起的撕裂伤口的话,年轻人气血旺盛,应该还用不上三四天就会好转。 或许墨依并没有回话,使得岁平有点欲言又止,最后这位少主也只是轻轻地叹了句, “希望我死的那一天樱花还能开的那么灿烂。” 到底是岛津岁久那段时间请的京都的文化导师的缘故吧,从京城来的文化如今教导的少主不甚豪迈竟然会伤风感月了起来。 墨依用右手摸了下自己已经是早已没有知觉的左手,咬了咬牙,将伤口敷好后还是直接站了起来。 虽然已经过去了两年多了,然而失去了一只手的仇恨并不会因为这个男人偶尔露出的软弱就心软吧。 墨依也没有想去再答话和挑起话题,把狐狸面具带上后安静的抱着膝坐到了墙角边上,看着一边窗台刮进来的风月不禁走了神。 然而上野家曾经住在在这么大的天守里应该也是绝对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吧,全家死绝了,就连自己的脑袋都变成了一个挂在城头上的风景,再摇晃。 而上野家家主在这个乱世中所做的一切对于这世间都没有任何影响,就连他存在的名字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砰!”安静的房间内倒是一名武士没有经过通报就进来,墨依都不用猜就知道来的肯定是大人物。 连忙将狐狸面具摘下,夹在了腋下,跪下行礼。 倒是她身上的羽织惹上了岛津家久的注意,毕竟都是丸之十字,而她不抬起头来还真想不起墨依是哪家是亲属 “你是?”的确岛津家久是猜不到哪个分家的子弟, “叔父,他是侄儿姐夫的堂弟,加治木分家的子弟,名为忠胜。此次出阵也是初阵,因为怕生,所以就安排在侄儿阵中。”岁平的确是给墨依解围,而这一段胡诌的确也是合情合理。 “那还真像个女孩啊!”这位英豪也是有点意思,摘下了腰上的打刀递给墨依,“这一战,你的堂哥居功甚伟,因为讨取的战果太少所以也没有太多规格的赏赐。这把佩刀是长滨的手艺,你先收好了!” 天正6年8月末(1578年) 上野城(穗北城) (4) 墨依当然是尽量的不失礼的接过佩刀,然而她伤残的左手露出来的时候家久眼中也是跟着闪过一道精光。 墨依手被废的当日他就是攻略高城的总大将,如果期望一个豪杰记性不好的话,那差不多是拿自己的性命在开玩笑,墨依默不作声双手托住,轻轻用右手按拿住刀鞘。 “叔父这次过来不应该只是为了此次战功的原因吧?”岁平毕竟也只是失血有点过多,然而少年人的底子还是很容易坐起来的。 岛津家久将佩刀松手后,脸色却也是恢复了平常:“当然不是,你身体好些了没?”大概也是长辈对于晚辈的那份关心,岁平点了点头,脸色到底还是由几分苍白, “我们是不是该出阵石ノ城了?”岁平的确也是清楚下一步的战略,他如今立下来的功劳,总是觉得有一丝丝虚妄,无论是阵前的布置还是武艺上的勇武,而这次是他的第二次出阵,他也未曾讨取过一名武士,到底也是心有不甘。 岛津家久摇了摇头,“我们在等你的父亲和伊集院一族的军势,他们带了这次进军的兵粮,你安心养伤,不要让你父亲担心了。” 岁平点了点头,好像是记起来什么事情却也是有意的问候了下:“叔父什么时候带堂弟到吉田城来游玩几日。” 岁平所指的堂弟是岛津家久的嫡子,岛津丰久,如今也才刚刚8岁。 而谈到了他的儿子,这名优秀的将领严肃的脸上倒也是难得一笑:“击退大友家,我可真要叨扰你父亲几日了。” 到底岛津家久不是和他三个哥哥一样是一母所生,所以也没有太多的兄弟之间的交情和顾及。 然而和大友家的一战谁也是预料不到将来的命运,谁也不知道丸之十字能够走到多远。 这应该是九州动荡的开始而非结束, 即使是风声,也只会带来死者的欢呼,而这就是战国。 墨依的确也是不清楚她所布置的工事整整是挡住了城内突击的三百多人,其中还困住了准备岁平方向突围的上野家的家主和少主。 她当然也不知道,因为拆她的工事过于麻烦,岛津家久也是到了前日岛津岁平的军势驻扎之所。 “这样布置工事的话,的确是能拦阻袭击袭击,但是主公,守备这样的工事需要多少军势。” 川上忠智的意思换个方式理解就是各个家臣下征召的军势到底是没有这个自觉去把守这样的工事的条件,或者说是岛津家久有没有绝对的能力去支配如今的六千军势。 命令,应该绝对服从的军事命令。 在如今的战国时代,在战争之中如果不是有着绝对威望的统率也往往会变成一种很妥协的军事建议。 岛津家久叹了口气,他本身就是岛津家权力之外的边缘人,如今却成为一军之帅到底是有几分仓促。 然而他也是稍微的对他的侄子感了兴趣,但是他根本不会知道,这个工事建造的想法是来自于“罗马军制”小胸墙,而改良的扎营的办法又是来自于曾大帅的兵操。 到底花篱和鹿角都是用来防护骑兵的,对于步兵的阻碍其实还没有壕沟和小胸墻威慑大。 而真正的防护营寨的构造是拥有各种高低不一的土木作业,和诸多投射武器综合组成的火力网和哨所。 而且这种扎营的方式还是多见于围城地带,到底墨依做出来工事其实也是一个杂交产物。 如果岛津家久能够像罗马军团军团长一样像每个忠于罗马军团的百人队都下达筑守胸墙和正规的罗马营地的话,也用不上把墨依把反骑的工事用来反步这样的多此一举。 似乎上野城的天守隔音效果并不算是太好,即使是岁平休息的内室中,就连墨依这种耳朵也是听到了已经战死的岛津忠源的武士在抱怨。 大概是说如果是忠平(义弘)公在此笼城的话,上野城何须一个月才会陷落,甚至还折了一位珍贵的一门。 而应和的那位倒也是没给这位才三十一岁年轻的统率面子, 也是同样的咒骂了出去乱捕得到极多利益的军势反而都是大多都是新附势力,即使在论功行赏上,除了先登之外,就没有这些苦苦围城一门众的奖赏。 墨依倒是有点诧然的看着仍然淡然的盯着她的岁平,少主的眼神中闪过那么一丝丝的嘲讽, “臣子辱即主家,你好像以为我会很在意?” 墨依睁大了瞳孔,的确这时候不应该拔刀吗,少主却是哼的一声冷笑, “你自己算算,你的说的话中侮辱我的还少吗?”于是少主的这么一说好像是墨依的不是了,想一想自己这张脸还真是讨厌,墨依觉得还是自己把面具带上比较合适。 可惜到底要带起面具又是“砰”的一声,蒲生安城满身戎装,丝毫不知礼数的闯了进来,他腰上的大太刀上也是染血还未擦拭。 看着墨依愕然的颜色他倒是很机灵的连忙转过身去,跪向了少主, “岁平大人,属下有个不情之请?” 然而没等岛津岁平发问,这混球家伙就直接开口了, “上野家的郁小姐属下是一见钟情,能否用属下功勋换她一命?” 墨依记女人的本领一向都算不错的,仔细想想郁姬应该是上野康治的女儿。 然而如今岛津家久是准备拿上野一家老小的处刑来震慑日向国人的不安分之人,要救下这位大小姐下来还真是要岁平去开这个口。 而战国时代的磔刑虽然也是严苛之刑,却是花费时间极长。 这种刑法是将人绑在十字柱上,以两个身份最为卑贱的人持枪捅刺,而一般三枪之下,人就必死无疑。 可是为了使得刑罚变得看起来那么残酷,一般会捅刺二十到三十多枪,而最后一枪必定是刺在咽喉,名为止枪! 到底不知道这位蒲生安城大哥是如何看上郁姬的,要知道这位勇士是个着比墨依大腿还粗的胳膊,满脸胡须,荷尔蒙旺盛的男人。 墨依仔细回味了下自己看到的郁小姐貌似是身子娇小好像还是有点体弱多病的模样,她到底也不得不感叹这个世界的奇妙。 也不知道少主真把那位小姐救下来,这位大哥的身子还不得折磨死人家大小姐。 一见钟情这种事情在这个世界多是美谈吧,如此急切来求见应该也是离上野家那位小姐的处刑不远了吧。 天正6年9月17日 (1578年) 佐土原城 既然是少主出面,的确也是在行刑之前把郁小姐给救了下来。 然而这件事情的具体,墨依倒是有所耳闻是蒲生安城这个家伙耀武扬威的拿着大太刀在嘲讽着准备处刑的上野城的各位待死之人结果被这个小女子唾了一脸后不知道是哪个筋搭错了急切来天守求见少主救下这位女子。 然而男女关系总是用道理来说不清楚,就算是正经人都会以为蒲生安城纯粹是为了报复心理。 然而这位壮汉如今却是第三次托了墨依帮忙去找两三件漂亮的绸衫或者是精巧的南蛮物来讨好着那位公主,不得不说这是爱情的伟大? 如今岛津家久的军势在十七日等到了这一年的夏粮后,立刻出阵石ノ城。 而押运兵粮的日置郡两家联军的首领令人意外的是伊集院家的少主伊集院忠真和伊集院一家的猛将伊集院忠谏。 岛津岁久的猛将原田甚次虽然在此军势中,然而毕竟兵微将少,岁平将自己手下的三百余众交给他的时候也才堪堪凑到七百余众。 相见之时倒是有几分喧嚣,毕竟兵贵神速。所以大家也只是寒暄了几句,岁平大概才知道自己的老爹岛津岁久殿下有着动员岛津家直领兵力的严令,所以没有跟着日置郡的军势而来。 而这些日子家久也是给了岁平一个任务,那就是回佐土原城召集召集浪人军势,毕竟九州和四国连年征战,失去首领的浪人还真不少。 而如今这些家伙一个个挥舞着手上的家谱,炫耀着源氏或者是平氏的后裔,只是希望能够加高出仕岛津家的砝码。 这是个肥差,而这也同样也是对岁平能力的肯定。 所以岛津岁平为了统制这些浪人,伊集院岁常也被岁平从攻略石ノ城的军势中要了回来,让人没想到的是伊集院忠羽也是一起跟了过来,倒是有几分报答岛津岁平恩情的意思。 然而如今佐土原城,聚集而来的浪人足足有八百余众,然而如何收编如此军势,少主也是开了一个小会。 伊集院岁常的意思是在刀兵上择胜负,以勇名论英雄。 伊集院忠羽则是很死板的征询各位浪人的户籍和他们所携带带有他们苗字的家谱,而蒲生安城也是赞同了伊集院忠羽的意见。 毕竟比武这种事情太不靠谱了,八百余众一一比武下来估计到明年都收编不了。 而这些浪人的薪资也是和之前他们所出仕的主家所给予的薪资相关。 毕竟武士之间的等级只是粗粗分了上士和下士,而且界限及其不明显。 像足轻大将和侍大将之类的称谓其实仅仅只是军职,而侍大将更是在军议上有着单独统领一个备队的资格,非是家老一般无法担当。 像陶隆房被称作“西国无双的侍大将”,指的就是他作为一军首领,能力极为卓越。 而如今的岛津家当然是做不到像江户时代德川家以400石划分武士阶级的程度,他们的下级武士一般指的就是像吉田城一样的常备,有着祖传的胴丸和皮笠,甚至在城下还开垦了几反田,而主家按时发放每年的俸禄,也恰恰好可以够养得起一家人。 而上级武士一般有着自己的封地,如果没有封地的话,俸禄也起码都是有四百石左右,主家所发放的俸禄除了养活一家人外还足够支持他们练就一身好本领为主家效劳而不单单只是养家糊口。 所以这种对阵大友家的大阵势,为了冲阵的乱战,岛津岁平的确是还期望能够招募到武艺精湛的上级武士。 然而上级武士如果不是主家灭亡又特别忠心主家的话,大多数都会选择出仕其他家而不会来这里当浪人。 如果真的有那种武艺高强之辈大概都是脾气古怪之人,岛津岁平在他们三位告辞之后倒是饶有兴致的把墨依的面具揭开。 “你觉得有什么好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只可惜墨依只能作为一个吉祥物的看着三位大老爷们如此轻松决定了这次任务,而她差不多只能戴着狐狸面具坐着卖萌,当然是岁平的突然袭击让她有点措手不及。 本来她的心中还是暗暗的在念叨着伊集院岁常这个欠钱不还的家伙啥时候准备一些东西来感谢她的帮助,结果伊集院岁常像是根本不认识她一样一眼都没瞅过来。 “好像没有办法吧。”毕竟少主这种没有任何敬意的询问,墨依难道还真得拿出公司人事部主管的本领来帮少主挑人才? 毕竟这也是太难为梦想是支配日本成为天下人的墨依的能力吧,况且面试八百多个人,墨依简直是可以自己去死了。 少主拿下狐狸面具后却是锲而不舍,饶有兴趣的摸着她的头发,又轻轻的捏着她小巧的鼻尖,把她完全当做了洋娃娃一样的打量。 我忍! 墨依现在完全不明白自己的心情,好像并不是愤怒和讨厌的感觉。 果真少主一个大男人的心理的确是比其他人要难揣摩的多! 果真,这世间是, 男人心,海底针! 少主就不能够坦诚点吗? 墨依心里郁闷着,瞪大着眼睛安静的看着这个才十三岁的小孩。 “你真的没有办法啊......那就没有办法吧!”岛津岁平不自觉的结巴了一句把面具重新给墨依戴上,咳嗽了一声回到了主位上正襟危坐。 秋天的太阳总是有点温暖的,温暖的让人总是忘记自己该说什么。 石ノ城的城主看到了上野城的命运虽然心里还留有几分不甘,如今他又怎么不会明白自己反抗岛津家的命运。 更何况岛津家久如今带来的军势可是远远多于一个月前围困上野城的力量,然而也是因为六月的奋战,使得他也不能简单的投降岛津家久,无血开城可是很有可能引狼入室使得一族全灭的。 于是他也是派出了自己的次子到岛津家久军势中斡旋,而其他几位的家臣都带着许多财宝去贿赂岛津家久军势中自己熟悉的日向国人,期望着各位看着同为日向豪族的份上,帮石ノ城城主说上几句好话。 到底是上野家一族的灭亡使得日向的国人不得不斟酌下自己的实力是否能以岛津家为敌。 而他们翘首以盼的大友家,从四月出阵到如今九月,估计还在努力的拆着寺庙,建立人间天国吧。 天正6年9月29日 (1578年) 佐土原城 说实在话,墨依现在最不想见到和最怕见到的就是花和尚, 她还是没从那天晚上的矛盾上醒过来。 入来院种兼到底是一进门就恶狠狠的挖了墨依一眼然后才向少主致意, 墨依当然是知道自己即使戴了狐狸面具也是露馅的意思。 岁平却也是尊敬的回礼,平和的震袖后仍然先是问候了入来院家家主,眼前这位和尚的身体的安康还有这位和尚还不满一岁的自在丸。 禅语曰: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妙明和尚怎么说也算是老年得子,岛津岁平在得知了这个消息后从寺里求出的一道禅所以就取了这个乳名。 反而是墨依被蒙在鼓里,自从她和这花和尚出矛盾后,如今也才是听到少主这么说才得知这个消息,安静的坐在厅堂的侧近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伤心。 “墨依,回房换套衣服,招呼下你父亲。”岛津岁平如今也是头一回用命令的语气和她说话,但是如今墨依也是没有顶撞的意思,欠身之后将狐狸面具放在桌上。 大概是之前的那一巴掌太疼了吧,回想起来还是一阵耳鸣,恍如昨夜。 静静的居室内,阿唯不在了自然而然的就有些感伤。早被招呼进来侍女如今也也才知道她的身份,轻轻的帮她更衣。 这世间的一切大概就像自己这双狰狞的手吧,除了孤单就只剩下了单纯的邪恶。 侍女也是根本不会想到这么温婉的模样下面都会隐藏如此邪恶的丑陋,情不自禁的捂住嘴巴。 发现了自己失礼却也仍然是怯生生的盯着墨依的侧脸,然而墨依当然不会像女人那样小肚鸡肠。 到底还是岁平费心了,带过来的备用衣服左手的袖子都是稍微长了那么一丝。 外面有着桔梗花相印,颜色大抵是素雅。 “夫人,你流泪了?”侍女年纪看起来和墨依差不多,可惜就是看不懂的察言观色。 “是秋天吧。”墨依缓缓的答道,稍微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终究是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如今也只是暗暗骂自己没用,竟然会落了下成, 变成物喜己悲之人。 要说这世间还是有着很多有意思的事情,天高海阔,到底是什么东西会想不通,郁结呢? 想想千年的世界,无论是哪个王朝,又无论是什么帝国。 巍峨的阿尔卑斯山脉依旧常年积雪,辽阔的北非和中东依然黄沙遍地,这点苦难对于立志要成为艾吉奥·奥迪托雷的墨依而言仅仅是一个小小的挑战。 而她终有一天会站在花之圣母大教堂的尖顶上学会飞翔,而这种飞翔名之为信仰之跃! 当然,如果伊集院忠羽愿意将他的白毛借给墨依的话,在飞翔的刹那想起鹰鸣那就是更加完美的“刺客信条”。 当然梦想总是好的,如今的她却也是满脸内敛的笑意的给坐在酒桌前看着各位一小口一小口的满灌。 她倒酒的姿势还是太抖了,毕竟也才是堪堪单手,于是两位都是很理解的让墨依又一次成为了吉祥物。 如今桌上的谈资都是关于大友军动向的问题,而岛津忠平(义弘)驻饭野城为了防备相良和大友的联军也是无法调遣,此战终究晦暗不明。 到底岛津家尚有一战之力,只可惜的是如今妙明和尚乃是佛门子弟,在丰后大友的天主的宣扬下,也是帮岛津家做不了太多的贡献,只好跟着这些武士一起干瞪眼用着血勇尽一份能力。 一大一小两个狐狸当然是绝口不提墨依本身的事情,墨依当然也是乐得清闲。 然而和尚最后也是稍稍的念叨着子嗣的问题,虽然少主岁平也才十三岁。 可是这老家伙不但从雾岛神社求到了一张求子符,顺便还告诉了墨依在安平寺里帮她树了一尊小婴石像,而且还像个极为唠叨的老女人一般叮嘱了她务必在愿望达成之后去安平寺还愿。 大抵墨依的脸色是很难看吧,且不说自己是否会接受那种及其不符合道德思想的行为的问题。 仅仅从家族的稳定而言作为侧室的孩子成长起来有一半的可能会成为真正正室的嫡长子的威胁,更何况如今的岁平还没有正室。 而等到那时候,作为长子和嫡长子之间的冲突只会酿成灭身之祸,而作为家主的岛津岁久肯定会将这种导火索从一开始就捻灭。 究竟是妙明和尚老了,怎么可以没想清楚这些怎么能当着岁平的面提起这种事情? 但凡是岁岛津岁久培养出来的孩子又怎么不要小心他尖利的毒牙,更何况墨依已经是被咬过一口的人了。 到底毒蛇温顺的时候总是让人会忽视他的毒性,然而如今这只毒蛇却也是面色有些不自然的看着墨依, “收下吧,这是老人家的一份心意。” 送子符上入来院家的标记就像是最后的挽歌一般,墨依慢慢的轻拭中只剩下一丝血红,这就像是一张死亡的门票,会将权利游戏的的失败者剔除资格。 毕竟一场舞会的盛大开幕,需要组织者,需要策划者,需要侍者同样也需要伴舞。 在死亡的欢宴中高歌吧,看着火焰中的各位能否面不改色的开怀痛饮。 石ノ城的城主到底是斡旋的厉害,从十七日开始围城。 他就在不停的活动着,将武士的尊严蜕去彻底的成为了一名奸猾的商人。 他主要的意思就是让岛津家久不用急着开战,而且为了表现自己的诚意,还将自己的嫡子给送到家久的阵中。 做为城主他当然也知道大友家已经是指望不上了,如今向岛津家表示友好,以及保住自己的家名才是如今最为重要的事情。 一个聪明的家主当然不会将所有鸡蛋给放在岛津家久一个篮子里,在岛津家久军势围城前,他的三子就带着自个的几个孙子跑到了丰后国,而这也是他最坏的打算。 然而如果双方能够解释的清楚六月大家的误会,握手言和的话。 那么石ノ城最多就是被削减一些领地或许是被减封的后果,这种后果他还是能够承受的,而且如此的话像他这样的小豪族就可以在大友家和岛津家的征战中保存。 如今双方都是不愿意开战的情况下,那就只剩下谈判了。 岛津家久可不会认为石ノ城城主两个儿子在自己手上这家伙就会给出十足的诚意,然而令他也佩服的的是为了给谈判的天平加上一块砝码,石ノ城城主竟然孤身入营亲自为了自己谋取该得的利益。 如今的将近七千军势中有一大半都是日向国的国人,岛津家久的决断反而是被这位小豪族家主单身入营给掌握了主动权。 也就当千金买马骨吧,这位城主的确是没有被削减一丝封地,仅仅只是被转封到大隅国石高丰厚的大隅平原,毕竟石ノ城的据点做为丰后的前哨还是由岛津家的子弟把守更为妥当。 于是九月二十九日,围城十二日后,石ノ城无血开城。 如今后患已定,岛津家也只是在耐心等待大友家军势的攻袭。 只是可惜的是,大友家的大军还在努力的建造着人间天国。 天正6年10月3日 (1578年) 佐土原城 附近小町 浪人,大多数的大名都会在繁华的町里建立着行馆给这些有着武士家谱和足够来历的家伙一口饭吃。 这些人大部分是失去了主家,小部分是被主家放逐。 有着足够的尊严所以不愿意像农民一样的被土地缚住,然而又没有足够的本事能被大名赏识。 所以他们大多都在行馆当食客,可惜的是町里行馆提供的几合米的量也是养不活一家人的, 墨依也不是第一次听到父亲抱着苗字的高傲宁死不愿意去干卑贱的活但是却让女儿在外面赚着皮肉钱养家的事儿。 然而津野兴政却没有那些武士的高傲,他有着津野的苗字,也有着未必不是光明的未来。 然而如今他却是作为一名最为卑贱的商人的保镖,的确也是很难被正当的武家所理解的。 或许是他已经是看透了整个所谓的武士精神,如今到底还是想和这芸芸之辈一样过得舒坦即可。 更何况他当保镖给的饭钱可是要比大名的行馆给浪人最多的扶持米也要多到两倍之上,而他的行头的确是要比那些全身散发着异味的苗字带刀要精神。 他曾经是四国人士,世代效忠于土佐一条家,如今却也是堪堪一介浪人。 而他的主家一条家曾经贵为五摄家之一,在战国风云中,却也是因为土佐长宗我部的崛起而逐渐败亡。 天正三年(1575年),四万十川一战,一条兼定的复国梦想终究是破灭了,曾经忠心的家臣也在这一战中消亡殆尽。 津野兴政却是因为他的父亲在长宗我部的阵势中,所以连夜找到他父亲的驻扎主阵捡回一条小命。 到底是因为骨肉相连,他的父亲虽然不敢把他带回领地,却也是帮他安排了一艘小渔船开往九州以逃过长宗我部家的搜捕。 可惜四万十川一战后,旧主一条兼定也是彻底得不到曾经的盟友大友家的照顾,如今隐居于濑户内海的户岛,过得十分清苦。而他知晓了一条兼定遣散旧臣消息,便也没有赶往户岛。 无甚大志的武士终究在佐土原城的町里的商家帮忙打下手,却也是因为刀法精湛过得有那么几分逍遥。 如今他也是第一次听说了岛津家竟然派出一门来和商人谈生意,却也是有着很多好奇。 毕竟武士一般是等着商人献金的,极少来舔着脸要钱,那是要有多么不要脸的武家敢这么开口。 墨依当然不会觉得自己不要脸,在她眼中看来故意给商人使绊子逼着商家献金才叫不厚道。 都是钱的问题,商人想在岛津家的领地上赚钱就要有给大名出血的觉悟! 如今佐土原城中,听闻九州战事,这几个月来赶来此地行馆的浪人还真是不少,如果全部组织军势从八百余众到了如今一千六百余众。 里面当然也不知道有多少是山伏和野伏甚至是农民在冒充,当然也是为了防止奸细,所以此战出征的浪人剔除了伊东家的旧臣后,如今也才堪堪组织了四百余众,大多都是四国人士。 可是为了供应这四百余众和城中的浪人,岛津家也是从日向国真幸院和新纳院调来了许多的粮食却仍然有缺口。 而缺口就是出征之时,给这些浪人发的口粮。 岁平当然是想到法子,而唯一的办法当然就是找找如今附近村子町上的商家要掉他们来年的存粮。 狐狸面具下的墨依却也没有装腔作势,被奉行所的奉行众领着,却也是见到曾经自己身为平民最为痛恨的米商。 高买高卖,囤居积奇,到底是这些贱人最爱干的事情,然而武士们强行索要也高尚不到哪里去。 接待的番头的确有几分很突然所以措手不及的感觉, 毕竟像墨依这种披着丸之十字的羽织,连佩刀都刻有丸之十字的一门根本就没有亲自登门的经历,就连普通的下级武士来卖粮大多都是遣着村里的农人帮忙。 “本家如今清苦,”墨依一开口就觉得这种文绉绉的话对于商人是不是太客气了, 这种东拉西扯也是没有了意思的话语,于是转而狮子大开口, “岛津家如何和大友家如今苦战,正是町人效劳之际,本家准备征收二十万石的夏粮,要平摊到各位町人身上,阁下可有为岛津家效劳的觉悟?” 话音刚落,商铺内的堪堪几位见习、手代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而领头的番头名为八郎,本来出身就是一农家子弟,看着岛津家一门来访还特意让下人准备着茶席和和歌,甚为优雅的听到了墨依比土匪还狠的话语一下子就呆了。 即使乱捕的军势和来町里掳掠的山伏也没有这么狠吧,墨依如今的举动相当于在不到两万石的地里直接征四十万石粮,把町里人全卖光了整不出那么多钱。 奉行们看着墨依年纪当然是以为岛津家的哪位小公子,和八郎交好的几位奉行也是在下头窃窃私语。 然而墨依本身就不怎么善于谈判,拍了拍额头,知道应该是自己说得出来的东西是笑话的意思。 仔细的想想这地方的夏粮应该也没有这么多,于是手用力一拍桌子, 当然如果没有她脸上狐狸面具的遮掩,她这模样和用手拍脑袋,用屁股思考的领导还真没有一丝区别, “没二十万石粮就给四万石粮吧,本家要的应该也不算多吧!” 而这话一说,那个番头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在旁边抱着打刀的津野兴政看着这么没常识的墨依,也是帮着老板解围。 “这位殿下,全郡的粮所加起来的粮食应该都没有四万石吧!” 被称作殿下了,墨依心里不知道为何稍稍有些窃喜,却也是大手一挥,继续砍下了个数字,“没有四万石,一万石也是可以的!” 如此的讨价还价简直比儿戏还儿戏,即使是奉行所的奉行们也不会做到如此有辱斯文的事情。 岛津家的面子差不多都快被墨依败光了,但凡是聪明人都会避开自己不懂的行业。 就像如果让岛津岁平去粮所解粮一般也都是靠着町里的奉行来谈判,然而墨依不知道怎么脑子发热了,也想去试试自己的“演讲与口才”。 如今她所出来的东西差不多不是和这个时代在同一个次元,八郎的脸都快扭曲了还不能当场翻脸,憋着让其他的奉行都快笑成了内伤。 还是有着苗字的津野兴政向墨依做了进一步解释:“殿下,这个町附近有四个村子,也仅仅只是不到九百石的粮,整个粮所刚收上的夏粮如今还不到五十石,而且依着这个年月的收成,应该还要从其他的町里调粮来让这几个村子维持生计,如此的征收您是打算让这附近几个村子的人死绝啊! 天正6年10月7日 (1578年) 佐土原城 天守侧厅 墨依以前可是做过日置郡的检地奉行,然而她当然不会知道如今这种贫瘠的山国又怎么会存在着连锁的米商。 差不多都是几个村子有个小町,町上有着粮所,而每个地方贸易的支持主要还是靠着行商的脚力走过艰难的山路。 她是想当然的把这些町子里的粮所都当做了连锁店了,而她报出来来的数字是如今岛津支配三国差不多三十来万石的地随意加个参数算出的粮。 也就是二十万石的数量, 然而反正丢的都算岛津家的脸面,墨依心里也是不知觉的感觉到一种报复的快感,当然就是更加没那么多的顾忌, “你好像对这些事情都比较熟悉?”墨依摸着狐狸的花纹, 津野兴政不自觉的握了握手上的打刀,昂起了头:“略知一二!” “我忠胜如今奉命筹粮已供本家损耗,手下缺一参谋,你可有兴趣?” 墨依当然是把岁平以前给她胡编的加治木岛津家的身份当真了,如今许诺位置那是叫一个放肆。 然而虽然津野兴政早就对仕官已经失去了信心,毕竟他的苗字和身份也并非显赫。 可是现在墨依直接许诺要给他一个直臣的身份,给他打开了武士的大门。 这位浪人又怎么不会不抓住这个机会呢,他马上跪下施以大礼,却是让墨依有点不知所措。 “殿下可是要将吾收为家臣?”津野兴政情不自禁的问道。 而这个浪人岂会知道墨依本来只是想让这个年轻人帮自己参考一下如何收粮, 参考完了就拿几贯钱打发的事情。 她根本不知道她说出去那句话的分量,看着浪人行礼,如今却也是直接傻了。 可是现在被这么多人盯着,墨依如今也是骑虎难下。 她自己后来也忘记是怎么答应这个浪人的,可惜心里却也是暗暗发毛。 也许这件事情大概还是要去求岁平解决吧。 于是解决的方案在几天后就成了如下的闲聊。 “听闻你这几日在外面玩的很开心,还帮我收了个直臣,还是以加治木岛津家的名义?” 岁平大人正在安静的摆弄的黑白的棋子,如今他像是事不关己一样处境淡然, 说完落子后,又补充了一句, “岛津忠胜殿下是个大傻瓜,最近佐土原城的小道消息真多。” 墨依脸色当然是及其不自然的看着黑子和白子的布阵,怯生生的问了句, “那么大人,您这样说的话,是答应咯?” 岁平将袖子扯下,繁复的常服也然是脱不成优雅的模样。 墨依刚要上前帮着宽衣,岁平拿着手中折扇连连摆了摆手, “你不方便就用不上这么麻烦了。” 两边的侍女当然是捂着嘴巴,强忍笑意帮这个才十三岁的半大孩子宽衣。 墨依刚起身了还没坐下当然就有着几分尴尬,把脸看向外面的夜色,像河水一般蜿蜒的在心中流淌。 今天没有以前那么的苦恼,大概以后也像今日一样舒服那就好了,少主的确是没有提津野兴政的意思,大概他就是默认了吧。 墨依静静的瞧着岁平的侧脸,少主也未曾在棋盘再下一子。 两个人就这么呆呆的坐在侧厅内,都在心里面琢磨着自己的事情。 倒是侍女端出来晚上煮的一点小米粥打破了那丝宁静,夜晚的确是有点冷了。 几个削了皮的萝卜调皮的在冒着热气的粥边上打着滚,虽然清淡却也是香气诱人。 侍女也才刚放在桌上,岁平就拍了拍自己边上的位置,示意着墨依坐的离他近点。 然而墨依也是根本不会想到,以后的一家之主,如今的岛津岁平在她安坐后竟然轻轻的端起了勺子, 脸上带有着丝丝别扭的把一勺清米粥送到她的嘴边。 要说一个小屁孩要学着阿唯一样去照顾人,的确是很难为未来的日置郡岛津家的继承人吧! 墨依稍稍的张口被满怀宠溺的喂了一勺就差点吐出来, 米粥太烫了! 少主都不会吹一下,最后墨依还是为了怕失礼急忙用袖子捂住,努力的咽了下去。 这应该是岁平故意的吧, 嘴巴都烫的有点发疼,胃也是不舒服,身子还是太弱了,墨依豆大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打了转,不经意的淌了下来。 伪装的坚强在两个人静处的时候总是那个不牢固,侍女们早将米粥放下后早就退下去歇息了。 如今有些尴尬的少主将碗放在棋盘边上装作没看到墨依难受的模样抚摸着棋子。 “两合米还是太少了!”少主自言自语的将棋子下到了边角,又将棋子拈了起来,最后又收回了棋篓。 可是到底最后他的那句话还真的是有点画蛇添足了。 墨依当然是知道如今的配给就算是住在内城岛津义久家的女眷每日也仅仅只是两合米,现在是和大友家的战争,大家都是在咬着牙坚持等待等待着将来的命运。 她最近有些日子不知道是不是身体长开的原因了终究是有点饿得慌了,其实以前这些量她都是能吃饱的。 想不到和这位貌似睡相老实的岁平躺在一起才几天,他就发现了这个小问题。 当然不是因为自己贪吃的原因,如果再往下面细想的话, 墨依也是会觉得自己想多了变成自作多情的缘故吧。 或许少主是个温柔的人? 她将袖子慢慢的放下来,右手轻轻的抚拭着早就没有知觉的左手自然觉得自己是在讲冷笑话。 岛津岁平大人对待玲子当然也就是如此的温柔吧, 这种从小就作为继承人长大的孩子,被父母严苛的教育,都是善于将自己的内心伪装。 如今对于一无所有的墨依应该也是种习惯性的伪装,习惯性的温柔...... 墨依稍微宽慰着自己,却也是稍稍想念着阿唯。 毕竟阿唯是唯一不用让她戴着假面具的人。 终究,岁平还是将粥的勺子递给了墨依,自己袖手旁观,不来代劳。 都说了马无夜草不肥,墨依可不信如今的世道一碗粥能够把自己养肥几斤肉? “津野兴政不会只善于为商一途吧?”少主敛去了之前的尴尬之后当然是对准墨依的痛脚使劲的挥去, 毕竟墨依当时也是骑虎难下,才会说出把一介四国浪人收为直臣的话。 如今让她编排,她努力的咽下最后一口粥,等了许久才说到:“我听闻他是四国豪族,善兵法,也善谋略,善和歌,也善弓。“ 这句话其实准确来说那就是废话,善,终究也是要善于到哪种程度,墨依把武家必学的几样全说了,其实这也是证明了她对此人其实根本一无所知。 到底身为侧室也是有守护自己面子的觉悟的, “善弓啊。”少主的眼中闪过了那么一丝精光。 天正6年10月7日 (1578年) 佐土原城 天守侧厅(2) 是敌是友在这个世上终究是个比较有趣的玩笑,这里面的称谓往往都在家主的一念之间。 然而三十年前的岛津家又有谁会想到能够重新支配三国, 那时候这些可爱的国人们可是没有想过和岛津家和睦相处更没有臣服的意思。 于是,在这三国还不到四十四万石的土地上,可谓群雄并起。 仅仅只在萨摩国就有涩谷一族(祁答院、入来院、东乡、高城、鹤田)、菱刈家,蒲生的蒲生家,帖佐的祁答院家。 而大隅国又有肝付家、祢寝家,到底还没算上对这三国虎视眈眈的日向伊东家和肥后相良家, 而岛津家的确也算是群雄中的佼佼者,靠着三代人的血和铁的征伐从伊作岛津家的清水城起终究让丸之十字彻底的支配三国。 当然,伊作岛津家并非是岛津家的宗家。 入来院种兼当然还记得这个梦的开始应该是永禄十年(1567), 那时候正是北萨摩有力国人菱刈家举起反旗之时,然而他们涩谷一族早在弘治3年(1557)结束的蒲生合战中就已经降服了岛津家,而菱刈家的信使也是在谋反之前发来了密信,相约举兵。 那时候的妙明和尚也算是个事业有成的武士,正当壮年,更是入来院家一分家的家主。 继承着祖上穿下来的一座小分城,支配着两个村子大概三百石左右的土地可谓是踌躇满志。 然而可惜的是那时候的入来院种兼却是入来院家最不可信任之人,因为他的妹妹作为主家家主的养女和人质嫁给了岛津家的三子岛津岁久。 而入来院家那份准备背叛岛津家的密信还是他的妹夫岛津岁久派僧人告诉了他如此的消息,他才清楚自己的不信任。 可是为了入来院家,他当然有着看着自己妹妹被杀的觉悟,毕竟他是入来院家的武士,是入来院家的一份子。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岛津岁久殿下刺客却是大度的让他不用担心他妹妹的性命,他在信中强调为岛津家生下一子一女的女人,劳苦功高。 岛津岁久殿下也会尽他的全力来保住自己妻子的性命! 然而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就在岛津岁久给入来院种兼做出承诺的第三个月,她的妹妹就被一名流浪的刀客扑朔迷离的在路上斩杀。 这事情,入来院家上下并不意外,反而是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然而这时候却又恰好的传出了传言是入来院家为了证明自己起兵的决心所派遣的浪人做出的人神共愤的事情,然而也有传言是岛津家内部暗杀岛津岁久未遂的泄愤之举,甚至还有传言此事便是岛津家自导自演的一场闹剧。 然而这件事情的发酵却也是在永禄11年(1568)的正月达到了顶峰,那时候岛津家岛津义久、义弘出阵,在堂崎击败相良军与菱刈军的联军,也是彻底掐断了涩谷一族的后路的时候。 入来院家当然也是开始怀疑家中是否有内通岛津家之人,而此时岛津岁久却又是恰到好处的打听到,入来院家主重嗣摆出了鸿门宴想要他的性命。 入来院种兼对于这种恐吓人的消息当然是抱着未必相信的态度,因为作为分家家主在这一战中,根本就未曾收到军役状动员军势的命令,所以就根本没有可能来内通岛津家。 如今的妙明和尚终究是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那天所发生的一切, 意气风发的武士首领前一刻还在和他的幼子打着招呼,相约春末夏初的时候去河边踏青。 而他从离开居城开始就彻底葬送了所有手下的性命, 还亏的他在赴宴之前留了个心思,虽然在一进入入来院居城便遭受其他武士的袭击的时候,却也能凭着长子勇武非常,杀出了一条血淋淋的生路。 终究是追兵太多,他的长子宁愿留下来殿后使得入来院种兼孤身幸免于一死,然而等到他赶回了自己的家却是看到的却是熊熊火焰烧过之后的余烬。 所有的家人,包括手下武士的家人都无一幸免被家主砍掉了脑袋,被挂在町里警示那些背叛者,而那时候的他被入来院家称作背叛者,称作携武者刺杀当主的谋逆。 而他被编排的不堪的身份,和刺杀主家的行为在他准备向入来院家复仇向敌人投诚的时候却被岛津家断绝拒绝。 德行有亏,毕竟没有谁会收留一个背叛过主家的叛徒。 而更加令人讽刺的是元龟元年(1570)正月,祁答院良重与涩谷一族会面觉得与岛津家对抗是十分愚蠢的事情,于是奉上自己全部领土投降了岛津家。 而岛津义久许诺将清敷赐予入来院重嗣,将东乡给与东乡重尚,于是两家反而是和好了。 所以也就没有做为敌人对峙之时的野蛮和凶残,只剩下了大家在一起的深厚的战友情谊。 入来院种兼的确是平常人,两年来一心想要复仇的他遇到这种根本想不通的事情大概是疯了,大概也是癫狂了,或许是因为喝醉了,在寒冬腊月躺在出水郡的荒郊野外安静的等待死亡的到来...... 于是妙明和尚终究是老了,总是开始回想起十多年前发生的记忆,最后却也总是在最冷的时候惊醒。 睁开眼睛却是意外的发现自己盖着暖和的毯子,墨依一个人艰难的打着点热水灌进茶壶里。 “父亲醒了?”墨依当然是不知道这个花和尚竟然在长廊上靠着木栏就睡了过去,很有几分艰难的把这个身子不轻的家伙带回了屋内,然而回想起入来院种兼的那个毫不留情的耳光,眼睁睁的看这个老家伙醒来还是有点畏惧。 毕竟靠着少主,她又是出来调皮的蹦跶了。 而且为了躲开这位老人家,她这段日子还特意跑到了附近町子去公干,如今她的脸上是写满了“根本没有把妙明和尚的话听进去一丝的样子”。 把自己的养父挪进来的时候,听着这个花和尚不清不楚的呓语的时候她当然是没有考虑这么多,如今在房间内看着这个老人清醒心中突然是有些不安。 “我有些困了......”墨依很自然的在找着借口。 天正6年10月20日 (1578年) 佐土原城 町中民居 无征战则无征服, 南九州的这些乡下的村庄武士们也是该见一见六国大名的气量,而他们更应该拜倒在上帝的荣光下去臣服大友。 天正六年(1578年)十月二十日,基督的福音终于传达到了南九州,除了这支十字军都不是虔诚的天主教徒之外,他们的目的和三百多年前的十字军无甚区别。 满目的抱杏叶的军势浩浩荡荡的渡过耳川,数不清,而这也是岛津家大多数派出去的侦番根本数不过来的数目。 虽然这些侦番亦或者这些奸细经验丰富,可是南九州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的军势,也根本辨别不出来这些军势靠旗所代表的势力。 他们最后只能用,见不到边来描述自己的心情亦或者是震撼。 整整三万有余的侵略,密密麻麻的行进,像是蝗虫过境般的凶残。 此军势左翼大将是佐伯惟教,右翼田北镇周,中路主将田原亲贤,而这些主将也都是大友家一时无两的名将。 如此军势虽然没汇合志贺亲守,立花道雪和高桥绍运从肥后进发的万余联军却也是九州战史上极为罕见的数目。 大概在如今大军之下,整个耳川以北都不会剩下一座完好的寺庙和神社吧。 大概在如此军势之下,岛津家的那些家臣们得到这些消息就会分崩离析吧,如果大友家的洋和尚大友宗麟没有在耳川北面浪费了六个月的话, 理所当然的是不用上经过战争,只是一次小小武装游行就能让乡下武士岛津家崩溃。 可是如今是十月了,秋季都要离去,就快到了冬季,六个月的时间足够岛津家成为大友攻略下勉强的对手。 如果岛津家的打算仅仅只是守备领土的话,岛津义久肯定会放弃伊东家的旧领,彻底的撤回真幸院,饭野城一线,以山城做为层层抵挡。 虽然有着被相良家夹击的危险,然而在自己的故土把守领地的话,有着国人的支持,大友家的开拓将会变得异常艰难。 但是如此一来,岛津家也会彻底失去了支配九州的机会,也会让之前三十多年来岛津家三代人的努力都会成付诸东流。 而同样在大友家彻底的支配伊东旧领后,岛津家仍然还是要臣服变得更加庞大的九州霸主。 所以萨摩内城的岛津义久做出了决断,自己亲自从内城出阵,动员三国全部兵力。 押上自己以及岛津家以后的命运,在神佛与列祖列宗面前做出血的赌注。 “每人自行携带五日的粮米,务必在粮米耗尽以前与大友决一雌雄!”这是军役状上的命令。 如果失败了的话,岛津家将不复存在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如今的动员,从来也是南九州未有过之事。 日向,大隅,萨摩三国远远不足四十五万的石高竟然整整也动员了近三万的军势,而且这些军势还不包括岛津忠平(义弘)驻守饭野城防备相良家的士兵。 岛津岁平在收到动员令的消息后,就将自己的居所移到町里。 如今是岛津家家主岛津义久亲自做为此战的总大将,天守阁至少也要有他父亲岛津岁久的身份也才能入住。 他是稍有忧虑的看着宗卷,墨依倒是打了一盆清水悠闲的绞着头发。 只不过是单手稍微有些不方便,长发的尾巴上就削的参差不齐。 仔细的对着清水笑了笑,水上浮起了涟漪就把自己的模样给遮住了。 这几日还是亏了从大隅国和日向国所征集的粮食,墨依也算是可以每天晚上都有一丁点的加餐。 虽然身体上会有些迷之不舒服,但是气色却也是比之前要好了许多。 她当然是不担心,不担心以后的事情。 因为她知道此战岛津家必胜,所以边绞着头发,边哼着歌曲,边把眼睛递到桌上的文书上去。 只不过文书上的消息的确是没有好到哪里去, 岛津连年战争,怎么说也算是再富有的地主家也没了余粮, 而如今竭泽而渔,佐土原城中虽然粮食甚多,然而消耗也随着其他军势的赶来日益增加。 而这一年新纳院和真幸院所收获的粮食也仅仅只能供给军士每日六合的口食,但这也是撑不上太久。 况且南九州多山,本身的兵粮运输靠着水运,从萨摩国运到日向国消耗更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岛津家如今真的算是掏光了家底吧,无论是存粮还是大名的信誉都是被透支的一干二净。 墨依将目光移回了水镜却看到刚才正在批理文书的少主迷之神秘的站到她身后,她倒是不自觉的把小刀扬在右手上,两边的垂发沾水了却也是看着镜中的少年被涟漪扭曲成一阵迷梦。 “这次出阵,我会让你跟着的。”岁平抚摸着墨依的长发将墨依留下的参差慢慢的修整, 靠近着她,嗅着她的气味将两边发鬓绞开, “如今这一战,就算家主都是抱着战死的信念,我若要死,极乐地狱前就肯定就不会留下你的性命。 留下了你,你在这个世上又怎么能活得下去?” 墨依抚着袖子上的桔梗印,仔细的想了想,倒是没悟出里面的道理来。 “我大约还是能活下去的吧。”墨依当然是反对着少主想将她带入地狱的想法,然而她又是想到此战当然并无岁平所想的悲哀,反而是岛津家制霸九州的开始,于是肯定的表示着自己的信心。 “反倒是岁平大人您为六百众(浪人)之首,如今却也是如此颓然,未战先言败......” 而这,当然是岛津岁平大人的削发刀让她断语, 少主的确也不像以前一般由着墨依的性子让她闹腾, 洁白的脖颈上被轻轻的割开一条蜿蜒的血痕,就像是罪孽一般,染上了殷红。 只要刀子顺着血痕轻轻的插入,没有痛苦的刹那,这生命,就会像樱花一般的凋谢。 三途川前,彼岸花边,孽缘相连,人世谓缘。 而要说如今,无论是军力,还是调略,大友家军势都不失为庞然大物。 岛津家久殿下在昨夜就已经带着最精锐的旗本众赶往了高城,而他留下了一份书状,里面也是说了他若战死,却也无需忠勇之士为之殉死。 其书状之末也是称谓:高城三千余众,黄泉路上亦不孤独。 天正6年10月23日 (1578年) 佐土原城 町中民居 (2) 来自死亡的恐惧,就像是血点上了清水,慢慢的随着波纹散开,浮起来的是玫瑰色的迷梦。 秋季走了,冬天来了,春天就是只在咫尺,然而人在真正命悬一刻的时候,只会贪恋时间的年华。 绝望,亦或者是两人的绝望,亦或者是一个人的绝望所带来的贪欲, 墨依如今处于此,当然是极度怨恨这种将女人当做私有品的行径, 毕竟她是墨依,她是人,不是个玩具,更不是个伴随某家殉葬的陪葬品。 岁平终究是将修发的尖刃放下,用红丝带将墨依两边的垂发扎好。 头发上的水和血顺着身子流淌到脚底,那是一种冷彻心扉的寒冷。 终究自己是怕死的,即使再怨恨这个世界,在临死的时候都会眷恋,眷恋此世的美好。 “你要杀了我?”墨依颤声问道,手抚着清水终究是想不出,也看不透这些武家心里的打算。 少主并没有再多做言语,毕竟并不是所有的事情他都需要向一个侧室解释的必要, 风带着血腥就从来没有飘过新纳院,却带着小道消息传遍了佐土原城。 如今窗外的町人,到底是不知道未来的命运还是瞎猜着未来的命运却也是在骚动。 终究等到北乡众的首领北乡时久带着军势赶到了佐土原城后,就派遣了使者邀请岛津岁平前来商议如今战局,和他们这些人能够做到的事情。 要说高城,屋子里的这些武士们都知道那是日向国一等一的坚城,也是当年日向伊东家为了防备大友家的侵攻特意整修出来的军事据点。 此城仅外郭城墙就有两人比高,而高城又恰好处于小丸川(高城川)和切原川两川的交汇的丘陵之上,地势的狭窄同样无法施展过多的军势。 到底如今大友军主阵布于松山,野首一线,侵攻日向的阵势的确是不巧的被高城像根鱼骨一样卡住了脖子。 高城是一定要拿下来的,只有拿下高城,岛津家所做的的一切准备都会烟消云散。 然而臣服大友家的石ノ城却在十月陷落于岛津家, 如果说高城是佐土原城的屏障,那么石ノ城就是高城的咽喉。 石ノ城在高原城西北方,如果大友家还能支配石ノ城的话,便可以两军合围高城。 而如今失去石ノ城的大友家反而要提防石ノ城的岛津家军势,他们全力出阵的话也刚好威胁到了大友军全军压上的侧翼。 然而终究石ノ城在大友军势的绝对实力之下,只能算的上一个小患。 拿下了高城,不要说石ノ城这种没有意义的战略之地,就是佐土原城和都於郡城都同样暴露在大友家的兵锋之下。 三万笼城高城这样的小城,田原亲贤也的确是不会觉得这像是个硬钉子,他是打定了主意强攻。 更何况他们的对手都是岛津家久,山田有信,鎌田政近这样的无名小辈,对于大友家这种支配六国的大名来讲就更不会在意此战会有多艰难。 形势的确是不容乐观, 毕竟高城中也仅仅才有三千余势,这一线的日向军势已经是逐渐从前线传来崩溃的消息。 石ノ城派出的四位求援的信使在路上也被大友家截杀了三位,最后也只有一位堪堪赶到佐土原城告急。 然而萨摩一国因为缺粮,内城的岛津义久除了继续筹粮外,仍然还在分批的动员军势。 “高原城的外郭在两日之内被大友军压制!” 北乡时久将这个坏消息告知了众将,终究是对岛津家久的军势与命运感到不安,如此局势下就像他这样忠于岛津家两代人的谱代都在动摇,何况是新附的国人。 然而岛津岁平却是知道高城外郭之内还有三之丸和二之丸, 且高城位于丘陵之上,沿山修建,山地遍布杉树与竹林,山顶道路狭窄崎岖,即使攻入外郭,要攻入本丸那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他是个聪明人,终究是敏锐的感觉到了日向的那些国人们在摇摆,他们之所以会崩溃然后带兵返回了佐土原城,或许也带来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终究这些根本不明真实的小道消息也是因为大友家的封锁而不可得知,岛津家必定要出兵抢占高城附近的军事据点与大友家对峙才是最好的办法啊。 “日向的国人我们能够信任吗?”如今是岛津家生死存亡之刻,岛津岁平将手按在桌上,沉声的向召开这次军议的北乡时久发问道。 而要说此次军议,辈分最高的便是岛津岁平的另外一个堂叔岛津以久,然而军势最多的却是北乡时久带过来的一千三百余众,但要说到地位,当然是日置岛津家的少主岛津岁平最为尊贵。 他的话不异于一个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湖面, 堂上的众将不乏日向国人,被岁平怀疑的眼神扫过,怎么看起来都有被大友家调略过的模样。 然而岁平这种没有真凭实据的话,终究站不住脚。更何况这些有力国人,他们也并不是可以随意拿捏之人。 辩解的声音在岁平话语刚落就吵闹了起来,更是有些不逊之人直呼:“黄口小儿!” 岛津家一系的将领和日向国一系的国人顿时剑拔弩张。 岛津以久站了起来,还是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那就是等到驻守饭野城的岛津忠平(义弘)赶来佐土原城再做决断,毕竟这位战神,这位鬼岛津是这些摇摆的日向国人,伊东旧臣的噩梦。 然而岛津以久的这个再做决断却也是正在消耗了高城守军的血,如果岛津家久布置在石ノ城和高城一线的四千军势被大友军逐一驱散的话,高城的陷落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然而北乡时久的确也是怕担上干系,以稳妥为上,同意了岛津以久的意见,毕竟堂上再坐的各位都没有统率全军的身份和地位。 然而岛津岁平在得到了高城被大友家攻破外郭的消息,军议一结束就迅速下了增援高原城的决断。 他的信使直接赶往伊集院家的军势中,提出和伊集院家一同举兵的办法。 但是伊集院家也并非是伊集院忠真一人能说决断的,他的重臣也同样要花时间来讨论岛津岁平的方案,于是他在等待良久后很快折中提出了向伊集院家借一百军势。 墨依当然是在屋子里帮岛津岁平换算着此次出兵的兵粮和物资,如今她是明白的清楚,她彻底算是上了岛津岁平这条贼船了。 如果船要沉了,岛津岁平想到第一个杀的人一定是自己吧。 我怎么会这么遭恨?墨依虽然曾经在很早很早以前做为过蓝孩纸,但是要揣摩岁平的心简直比让她学习宫斗还累...... 男人? 女人? 墨依数着窗外遗落一地的蝴蝶兰,可惜终究她还是个白痴。 天正6年10月24日 (1578年) 佐土原城 町中别馆 有仗打,就有钱拿,于是也就有了晋身的资本。 这世上再残酷的战争,在得和失,胜与败之间所关系到的无非就是两个要素. 钱与更多的钱! 津野兴政能过得颇为潇洒,如今很有几分及时行乐的浪荡,也正是因为他手头上还是有点小积蓄。 如今这个家伙的确是花钱如流水,只有出账没有入账,但是也正是因为出手大方,四国来的浪人们都和他又几分交好。 虽然在知道自己被岛津忠胜殿下忽悠了并没有成为武士的可能后稍稍有些丧气,然而毕竟他又得到另外一位大人,岛津岁平的赏识,当然也算不上晋身的机会全无的可能。 如今的他虽然不是武士,却是这座别馆中的浪人的一个小领头。 而作为小领头,每个月的月初能在别馆的奉行手上领的上一贯永乐钱的零花钱。 而且为了照顾岁平大人的颜面,奉行给的还是实打实的永乐精钱。 终究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面对如今这突如其来的横财,他十分清楚这笔钱能花到何种地步,起到何种效果。 一条家的旧臣是他首先笼络的兄弟,其次便是同样因为长宗我部而失去本家的本山家与安艺家的诸多浪人。 而掌握这部分浪人的话语权后,仅仅在月余又交好了一些来自更远地方的浪人亦或者是武士身份不明的家伙,渐渐的在佐土原城的行馆中形成了一支不小的四国势力。 而如今这股势力也会成了他晋身的本钱,岛津岁平的确是没有料到仅仅年俸十贯永乐钱就可以换来了一个在“自我生存”方面颇有建树的能人。 终究当战争爆发的消息传到了佐土原城,九州的浪人特别是伊东家的旧臣在听到大友家侵攻的消息,他们也就根本顾不上在岛津家当了这么久食客的道理。 大多都是趁着如今岛津家还未开始全境戒严之时,悄悄的离开佐土原城的别馆逃奔到了大友的军阵中去。 然而如今,还能保证浪人忠心的能力的确就成为了津野兴政晋身的资本, 他相当有自信的相信,如今他顶上的这位主公看到他的能力会给予他相应的待遇。 而这里毕竟是浪人呆的地方,除了屋角上悬挂着捣乱家伙的脑袋之外还有着不少的常备在这里维持秩序。 门外的小屋是整个浪人的别馆能够生存下去的米间,这里供应着来别馆所有有身份浪人的一口吃食,要有扶持米,那必定要为岛津家打几次仗才有这个资格。 已经有月余没有见到这位曾经落魄到给商人当护卫的家伙,墨依也是提不出一丁点的兴趣,毕竟她的口误引起来后面的事情让她的遭遇并不算的上很愉快。 可是岁平并不是像墨依一样懈怠的人,给津野兴政开了十贯精钱这种相当于两个常备的工资。 他可是盯紧了这个曾经当过商人护卫的家伙,更何况墨依可是称赞过这个武士在弓狩方面有着独特的见解。 于是对于同样爱好弓猎的他而言,也算是兴趣相投。 “你觉得给他多少石的俸禄合适?” 岛津岁平在出阵前才把墨依带到了别馆,墨依学不来如何当好奇宝宝,却也是往里间瞅了瞅,而这座别馆的大厅就是摆满了桌椅的大食堂。 如今的确是许多浪人奔逃,然而因为津野兴政的缘由,留下不少的四国浪人。 而他们的行为举止也和其他落魄的浪人泾渭分明,有着明显的区别。 虽然都是失去主家之人,却像一柄刚刚出炉的刀子一般只需稍加打磨便能成为一把很可怕的杀器。 “二十石的俸禄和二十人的扶持米。”墨依的意思当然就是津野兴政没有战功,也就只能拿最下士的二十石俸禄。然而供给二十人的扶持米是让他能够资助自己的手下和在九州成家的道理,终究也算的上是从其他地方补偿。 毕竟善于驭下之人,如果少主能够驾驭的住话,肯定会是不小的战力。 墨依话音稍稍停转,得到少主来访的消息的津野兴政就带着三四人连忙从行馆的居所赶出来迎接岛津岁平, 他的金主,他的伯乐。 墨依的那张狐狸面具终究有些相熟,岛津忠胜这个被岛津岁平编出来的名字还是深入人心,这位四国的浪人看到岛津岁平来访的阵势终究才是明白了谁才是这里面身份最高的人。 如今的墨依早就没有了前段日子在町里的放肆和骄纵,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到底她也是借的身边这位少主的威风。 岛津岁平也懒得去揣摩眼前这个浪人心中的想法,他的确是看着这位下臣在犹豫,然而他迟疑的很大原因是因为他的直臣大多是习惯上的亲随,而非这种没有主家的浪人的缘故。 单也是没有等上太久,他便给予了津野兴政极高的赏赐:“津野兴政,你稳定住了别馆的浪人的奔逃。 于本家的贡献,足以担任足轻大将一职。 领四百石俸禄,部众除了你如今的四国众外,我在予你五十人,凑齐一百!” 而这可真的是大手笔,真正的重用, 跟随而来的蒲生安城看着这个火箭速度往上窜的家伙终究是不知道他走了什么路子,也是根本不知晓他的底细。 他当然不知道其实要升官最好的上升办法莫过于夫人路线。 所以秉着忠君思想的他是第一个站出来劝阻的家伙:“少主,足轻大将是拱卫主阵之军势的首职。 此一浪人,大人可是孟浪了?” 此话一说的确也是议论纷纷,毕竟就算是墨依都是不会想到岛津岁平会如此大方和大胆,就毋论在场的伊集院的几位。 而墨依她也根本不会知道岛津岁平早在她将津野兴政带回了佐土原城,就将这个浪人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这位年仅二十一岁的家伙是四国长宗我部豪族津野家曾经的少主,津野胜兴的嫡子。 他的少主之位的剥夺源起长宗我部为了灭亡一条家,首先攻略的津野一族。 他的父亲的确是愿意顽抗来效忠一条家,可惜津野一族其他家臣早就被长宗我部寝反,相继的倒戈。 最后悲哀的局面,致使他的父亲不得不将长宗我部元亲的四子迎为养子,保住家名,然后臣服于长宗我部。 而长宗我部元亲的四子即是如今津野的少主,津野亲忠。 作为津野家曾经的少主当然是不岔,三年前便带着忠于自己的家臣参加了四万十川合战为一条家复国,只是可惜的是一条家却因为此战彻底败亡。 如今的他即使是回到津野家的领地高岗,就算是他的亲生父亲也只能砍掉他的脑袋证明着对长宗我部的忠心,可以说如今的他在九州流浪是完美没有退路的破落户。 而如今南九州的岛津家重新给他武士的机会,岛津家同样也需要他回报的就是作为武士的义务。 天正6年10月25日 (1578年) 耳川合战序幕 血,本源? 静谧的森林之中,漫过的来风,蝴蝶的飞舞又像是新的纪年。 伸开的双手仿佛是目光失去了焦距的小鸟般坠落于世,宛如芬华。 终究是过了四季年华, 春惆、夏满、秋陌、冬伤。 墨依从一开始也是以为这种事情要等到猴年马月,或者这辈子这种糟糕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然而真的降临在自己身上是十足的手足无措,甚至还没有名义上的夫君岛津岁平冷静。 “恭喜小姐,贺喜小姐,月事一来,终于也算是成人了。” 町里请来的这位老妇人用手伏地,满脸的欣喜的语气却是把墨依当作那种完全不知世事的贵族大小姐。 这种贺词,墨依手稍微擦拭了下这让人忧伤的身体,而这也真的是说不出来的难受。 浑身上下黏糊糊的,还伴着些冷汗和偶尔的冷悸,摸着町中妇人用木棉做成的丁字带真的不是一般的尴尬。 这是梦吧,这肯定不是我的身体! 墨依闭上眼睛反复的否认着这个事实,然而那种找不到痛源的微痛一扯一扯的终究并不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此时男女之间的确是有着很多禁忌,更何况是武家这种杀伐之人,对于吉兆还是凶兆都有着忌讳,帘子外的人终究是一片沉寂。 但是岁平不说话并不代表墨依还会像以前一样带着面具保持着假假的温柔。 “你不会以为,如今这样的我还要尊敬的恭贺你出门平安,武运长久吧!” 躺在床上的墨依当然是有点着恼了,心情还特别不愉快,本来就对少主无甚尊敬的她如今就像是快要点燃的炸药桶一般。 愕然的老妇当然是以为这位贵族小姐脾气还是蛮大的,到底是哪家不知礼数的小姐,估摸着她的心里也是如此的计较。 然而帘子外面也是穿出来了笑声,而这明显就是自己妹夫,伊集院岁常那个混蛋忍不住的嘲笑。 墨依一生气刚要拿起头边的枕头砸过去,外面也传来了话语, “少主在请完妇人后,即刻便出阵了,没跟下臣一起回来,夫人您就安心休息即可!” 到底是墨依自己自作多情了吧,如今被断定自作多情的她恨恨的磨了磨牙齿。 想要开口说点东西都是羞人的话,如今也是说不出口。 更何况枕头边上还是少主刻意放下的一把锋利的肋差,他是差殉葬的人还是咋地? 墨依的确是没好气的捂着发凉的肚子缩回了被子里,身体上的疲倦感很快就和身体内的疼痛相互呼应,更像是折磨人的小妖精。 到底是脾气不好还是想砍人,数羊也并不是如今万全之策。 风拂过树林,旅人听到的也只剩下了风声。 风要讲述的故事,终究就像是一场迷梦的开始。 以前的故事只会越来越远了,而新的故事也将慢慢的掀开了诗篇。 要说如今岛津岁平出阵的军势中,也就一千两百余众。 前阵是原田甚次的四百余众,其中两百余众本身就是他的领民的征军,另外的两百余众是町里招募的有些本事的町人和浪人,大多是拿着竹枪,即使是胴丸都不是那么齐备。 而他所在的本阵,共三百余众,其中最为精锐的便是蒲生安城所带的三十人的随从众,也是此战中唯一可以打硬仗的武士,他们背上的靠旗也并非是单一的丸之十字,大多有着自己的家纹色彩。 而其次便是津野兴政所领的四国众,有一百余人,衣服坚甲的确是比不得随从众,然而毕竟是轻松能够比得上那些足轻的胴甲,于是冲杀或许也不逊色于那三十来个贵族。 然而再其次的一百余众便是像妙明和尚这种有着领地征集而来的农兵,大多都是除了跟随着岛津岁久的奉行众之外的武士的领民。 而后阵五百余众便是此次出阵的荷驮(后勤)队,其中最为善战的是从伊集院家借来的一百常备队,领军的是伊集院忠羽,他放出去的白毛已经是在天空盘旋,到底这山林中是否会有伏兵也只能靠这畜生的眼力。 而另外有两百余众的浪人是作为护卫,布置在后阵, 最后剩下的两百余众便是日置岛津家临时征集的未经战事的农兵,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输运兵粮。 岛津岁平在在出阵前其实就已经有了计较,此战大多数都是山地小搏杀,所以也根本用不上其他的备队的策应。 毕竟此次作战的目的并非是奇袭,更不是援助高城。 而是稳定住高城到石ノ城一线和高城通往佐土原城一线的战略,而这两个战略只是为了之后的大战的准备罢了。 虽然如今有着不少的日向国伊东家的旧臣的军势已经开始撤往了佐土原城,然而这两道防线又怎么会全部交给伊东的旧臣把守呢? 岛津家的于此的本地的确还有着千余对峙的军势,而岁平这一战出征的目的也和岛津家久的布置并无二致,就是与大友家军势对峙,牵制住大友家强攻或者是运动的趋势。 如果大友军派出强军侵袭的话,他就直接后队做前队撤离战场。 而这也是多亏了南九州多山,多山同样也使得大友军驱散岛津家久布置在高城一线的军势变得十分的缓慢和困难。 毕竟派出驱散的军势少了,极有可能被岛津家分割包抄,然而派出去的军势多了,谁又能保证笼城的顺利与安全。 城中也是足足有着三千的军势, 而的确,岛津家久这几日的抵抗,让大友家吃足了苦头。 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岛津家的老四岛津家久凭着铁炮和旗本的勇武让大友家的军势寸步难行,遗尸累累。 当然这也是和高城的地势有着很大的关系,山城的激战两日后即使是岛津家让出了外郭,却也仅仅只有一条路可以到达本丸。 高城的南、北、东三个方向都是断崖,而这样的地势也让大友军的军势进一步发挥不了人数的优势。 在岛津岁平整军的日子里,大友家已经连续发动了三次强攻,都被岛津家久轻松击破。 整个高城下现在已经倒下了上百具尸体,而这也是让大友的主将知晓了此城并非能靠蛮力拿得下来的道理。 到底最后围城就成为了没有办法的办法,而为了笼城的顺利和提防岛津家的侵袭, 田原亲贤(绍忍)便将本阵和主力军势撤出了切原川,布阵河岸北面的野久尾阵和川原阵之间。 而其他的军势都依山布阵,将高城团团包围,如今岛津岁平的到来也的确会牵扯到他的一部军势甚至是田原亲贤战略上的布置。 天正6年10月27日 (1578年) 耳川合战序幕 高城环绕,烽烟缭绕。 两军军势,犬牙交错,相互对峙,然而其实即使是如今的高城也并无多大的战事。 河流山川之处,大友家棋盘已经是执子先入,只是可惜这世间并不存在着先下子者便能胜之的道理。 岛津岁平的军势在向导的指引下已经能够遥望到高城上悬挂的丸之十字,既然是城未曾陷落,高城仍在,他再往前行已经是没有了丝毫的意义。 更何况,伊集院家的足轻已经是从后队快步向前告知了他前面至少出现了两支大友家的军势。 敌我如今布阵终究不明,再往前行估摸着就要贴身肉搏展现岛津家武士的勇猛。 如果日置岛津家的少主真的决定干这种事情的话,岛津岁久心中估计也会打算让一位女婿来继承他的家业。 如今这天也是快入冬的天,无论是哪家侵攻的军势都不会少了这种在敌方领地随意乱捕的事情。 岛津岁平十分能够理解被猎隼发现的大友家的这些家伙心里的打算的, 在战争中,女人,屋子,热水,美酒都有着敌人的领地帮你合法的提供是一件多么幸福且幸运的事情。 如果是岛津家进攻大友家,这个才十三岁的少年乱捕起来也绝对不会手软。 因为他们都是贵族,都是相同的坏家伙。 在他的命令下,岛津家的军势也在向导的指引下往后退去,赶往刚刚经过的最近的村庄,民居的定居终究是比在大友家军势环绕的地方睡得要安稳。 他作为孤军,的确还不想惊动大友家的神经,也不想刚刚来高城一游,就立马把全军带回了佐土原城,因为这样的行为不但狼狈而且是十分的消耗本家来就已经不多的存粮。 既然高城仍然还掌握在岛津家久的手中,他首先决定了的是完成他来此地的第一个目的,就是修一封书让一名脚程最快的武士带回佐土原城后,向岛津家的诸位武士以及摇摆的国人表示着高城仍然屹立不倒。 而第二个目的就是对峙,以安全的村庄为据点,派出小队的武士防备着大友家的一举一动,而对于大友家军势的移动做出相应的布置,直到岛津家的主力赶到高城。 如今让他和高城中岛津家久的军势进行联络也是为时过早, 况且距离高城围城也仅仅才过去了六天。再怎么样,岛津家久的军势也不会不堪到六天就接近崩溃的边缘。 他十分的肯定他的二叔岛津忠平(义弘)从饭野城赶到佐土原城后必定会将佐土原城所有的军势给动员到前线。 如今他就像下棋的第一个棋子一样,下在最不起眼的边角的位置上,以表示着对大友家的战略的尊敬。 足轻们在全军发出歇息的命令中下已经是以乡领部属为结构结成一个个小圈子开始放荡的生活,价值至少在一贯以上的胴丸和素矛也被这些家伙给仍到了树底下,人已经光溜溜的找着了村边的小溪蹦进了水里感受着大自然的温暖。 武士们还是很有几分的矜持来主阵请求着岛津岁平的指示,而这个指示就是他们这支军势该如何下阵的办法。 到底布置防务也是战争中许多繁琐的事情中比较糟心的一件事情,以前有着如今可以自称战国第一数学家的墨依给他出主意,现在要让他自己考虑这种琐碎的小事情的话,一时拿不定主意还是请问了向导,村落附近的地势。 终究是前阵的原田甚次帮他解了围,这位日置岛津家的老将久经战事,对于子侄辈的岁平提出了由自己守备最外围的防线的意见。 他有着本部人马的支配,手下也至少有着二十多名武士。 于是岛津岁平从谏如流的从后阵调来了一百浪人补充到了原田甚次的前阵,让他的军势驻守在这座无名村庄的村口的山丘上。 要说主阵的备队中均是最精锐的武士,岛津岁平也顺手将后阵余下的一百名浪人同样也补入了主阵,由津野兴政支配这两百余浪人众驻扎在离山丘四百步的山下以策应原田甚次的军势。 而他自身的位置被安置在村口,把守由妙明和尚所率领的近两百名农兵作为津野兴政的军势的后卫,也同样拱卫着岛津岁平的安全。 蒲生安城所带领的三十余位随从众和以前作为岁平的随从一样,共饮共食,均是驻扎在已经拉起来的阵帐之内。 夜晚休息之时,他们遵守着一半解甲,一半不解甲的规则。 到底是听从了原田甚次的意见,岛津岁平如今的布阵是鱼鳞防守,任何军势的动作或者是遭受攻击,其他布置的军势都能互相支援。 除非是大友家的军势出动了四百多人的夜袭,然而这么多的军势在岛津家如此防备下,要在夜晚移动不被发现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最后后阵余下的三百余众的荷驮队就由伊集院忠羽率领全部退入了村内驻扎,毕竟他们的主要目的还是看守整支军势所必备的辎重,要说短兵相接也轮不到这群未经战事的后勤兵。 如今岛津岁平并没有刻意去布置哨兵和搭建瞭望橹并不是他马虎,而是因为如今南九州的这种丘陵地带,想要夜袭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这里的山势蜿蜒的地方可以用一句俗语来讲述,那就是看山跑断腿。 且不谈黑夜伸手不见五指,这些士兵们能不能看的清楚方向。 即使是这种岛津家的军势好像就在不远的山坡之外的地方下阵,丸之十字挂的嚣张到大友家的脸上。 然而到底真正要进军袭击的话,估计等到大友军摸到了岛津家的营地便已经是天亮十分,所以如今岛津岁平仅仅需要小心的是敌人白天大批的军势的移动即可。 在冷兵器的年代,没有编制和组织结构的情况下,夜晚也同样是极难做到动员近千余众的军势移动侵袭。 更何况日向国如今还是岛津家的主场,做为客场的大友家还是有必要对岛津岁平这支军势给以一丁点的尊敬吧。 且不谈岛津岁平在对峙中和大友家一起发生的风花雪月,如今的佐土原城并没有因为岛津岁平的领兵离去而陷入慌乱,反而是一位日向伊东家的旧臣的告密引起了天守阁的岛津家的各位的震动。 伊东家的旧臣准备掀起叛乱的消息如今已经被星夜入城的岛津忠平(义弘)所知, 坐在他下位的同样也是今日从萨摩才赶到佐土原城的伊集院忠谏,上井觉兼,桦山忠知和之前在佐土原城维持秩序的岛津以久以和北乡时久。 ”镇压叛乱!”岛津忠平看着跪在大堂的告密者,仅在入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做出了决断,然而要镇压叛乱对于如今尚且安定的佐土原城而言必定又是一场兵劫。 坐下的重臣也是很熟悉这位殿下的脾气,均是俯身,以手伏地。 “嚯!” 天正6年10月27日晚 (1578年) 佐土原城 城下町 镇压兵变方法有很多种,然而最简单粗暴的方法莫过于搜捕和杀光,从肉体上消灭敌人! 如今岛津家在佐土原城的兵力已经远远超过了伊东旧臣的军势,虽然他们不停的从前线撤回佐土原城,可是对于岛津家而言有着足够的能力提前绞杀这群国人的叛乱。 更何况现在岛津家的主力军势也已经随着岛津义久抵达了纸屋城,的确就像岛津忠平在评定室中所言,镇压叛变如今是势在必行! 然而,这种镇压叛变的方法说实话和军势在地方领地上乱捕又会有何不同呢? 军势的出动必将会带来混乱, 且不说抽去常备后町里会遭受贼人的侵犯的事情。 如今的年月,其他国的岛津家支配下的豪族把自己的军势带到城下来掳掠发一笔横财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墨依虽然下腹隐隐作痛,然而在看到了黑夜中城中火龙骤现时候也是很快明白了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 黑夜中出现了火龙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调动军势。 而在如此深夜调集军势不可能是去增援高城或者突袭是大友家军势, 如今的局势也只有伊东家旧臣发动叛乱或者是岛津家镇压叛乱才会出现的这样的事情。 “城上出现了军势了。”墨依拉着跟着自己一脸装忠臣的妹夫真是打算用手中把玩的折扇狠狠的扇他一巴掌, 然而这位武士只是抬头瞅了天守一眼,用手拍了拍嘴巴,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那是兵库头忠平公的军势,只有他的军势才有资格驻扎在城内。” 他的确是挺知晓如今的军情,就连今晚才赶到佐土原城的岛津忠平的事情都知晓的一清二楚,然而这个家伙到底是以为是自己人动员军势所以并不是很在意这种事情? 墨依也是被这个家伙的迟钝给气急了,抬起脚使劲的踩到伊集院岁常的脚背上,还没用力去碾一碾,就因为自己用力过度,自己的脚心跟着抽筋了。 一个不稳妥摔在地上的她抬着头看着仍然一脸假装忠诚,实则悠闲至极的伊集院岁常,想想自己再动手教训这个妹夫也是有辱斯文。 “如今的军势调动肯定是去镇压兵变,城下町中如果有逆匪的存在话,其他町人又该如何保存自己的性命?” 其他町人当然包括再此居住的墨依和伊集院岁常所带上了五个农兵。 墨依这次的明问,这位早就不知道在多少地方干过乱捕事情的妹夫才回过神来,脸色才有些凝重。 “我们马上从町里离开,退到伊集院家的主阵去!” 伊集院岁常的想法十分简单,墨依反手拉住了这位准备跑路的妹夫,指着山坡上其他地方火光却也有着好几分不安:“如果我们在野外遇上大批军势怎么办,如果是叛乱的军势又该怎么逃得性命?” 这话是如此说了,实则墨依自己心里也是没底,毕竟此时该如何决断的确是个大问题。 是走还是留,她毕竟还是很犹豫如今这处境。 成为了女人了就会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么? 伊集院岁常让服侍墨依的老妇将墨依扶进了屋子,自己满身披挂的整理着丸木弓和打刀从屋子里出来。 干坐在这里等候肯定不是办法,既然墨依不打算撤回伊集院家的主阵的话,那就该伊集院岁常考虑如何守住这间小木屋。 城上的火龙很快兵分两路,一路直接朝着町中赶来,另一路汇集了岛津以久驻扎在城下的军势很快的扑往从高城退回佐土原城的伊东家旧臣的军势。 夜晚的乱战酿成了营帐上的野火,隐约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和喊杀声,更多的火龙在其他军势驻扎的营地中燃起,却都是扑向日向伊东旧臣的军阵。 伊集院岁常在外屋也扒拉了半天,实在是想找到一个有着丸之十字的阵帐做旗帜,来说明屋主的身份。 然而搜捕的军势靠近了町中,可是没一丝对自己人客气的意思。 如今识字的町人可真没多少,除了粮所和奉行所会挂出门牌外,其他的家居那是门外根本没有任何的指示。 倒是这些家伙沿着狭窄的町道,逮着还算可以的屋子就一脚踹开,把人都拖了出去,一一检验。 若有反抗,那就是当做乱匪给直接砍了,如果不反抗的话,也要被这些丘八老爷侮辱个半天。 嘈杂声和惨叫声都是不绝于耳,如今看着伊集院岁常像是无头苍蝇一样找着岛津家的旗指物证明着屋子的主人的身份,墨依还是灵机一动,把自己的阵羽织给翻出来,用竹篙撑着像晒衣服一般探出了屋子。 伊集院岁常全副武装的背着伊集院家的家纹靠旗领着五位农兵一字排开的守在木屋的外头,然而搜捕过来的兵卒大多是来自饭野城和丰州岛津一脉。 伊集院家的家纹那是果断的不认识,可是阵羽织上的丸之十字的震慑,使得他们面面相觑的的确是不知道该不该动手 “屋内是日置岛津家的贵人!”伊集院岁常大声喝道,想让这些军士都退去。 他当然知道墨依虽然是侧室,入来院家和伊集院家是姻亲,然而墨依也仍然算是他的主家。 如果墨依在此被侮辱的话,他要不出奔岛津家,就要不就自裁,对于武士而言,的确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言。 守护即是他的职责,也是他作为武士的荣耀。 墨依手上把玩这把肋差,当然是把伊集院岁常那句如果挡不住自己就自裁的话,当做了耳边风,可是自己也算是热锅上蚂蚁找不着方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终究是军士们不敢有其他举止,然而伊集院岁常也喝退不了这些家伙去町里其他的民居里捣乱。从搜捕的军势中走出了一名里面穿着僧袍的年轻的武士推开包围民居的足轻后,问道, “你们如果真的不是伊东家的余孽,为何不在自家军势的主阵中,反而住在町里?” 这里面的原因当然是因为岛津岁平需要管理佐土原城下的浪人别馆的缘故,伊集院岁常一时语塞,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少主还是顾及到墨依体弱的原因。 面前的这位武士也是猜着了大概,将刀解下递给身边的侍从,手拿佛珠双手合一朝屋内高声喊道:“吾乃兵库头下笔头家臣阿多盛淳(长寿院盛淳),可有资格见贵人一面!” 天正6年10月27日晚 (1578年) 佐土原城 城下町 (2) 文化人? 和尚? 武家? 墨依当然是腹诽着这位眼前不请自来的僧人,他倒是悠然自得用着扶手几上的几杯茶水像是主人一般的施行着茶道。 又譬如人生,又譬如朝露,到底席上谁是文盲谁是风雅又有几人知晓。 伊集院岁常不解的看着同样发傻的墨依又转眼看着这位卖弄文学的僧人, 然而的确,墨依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和尚,阿多盛淳的确是个美男子。 大概要算上档次,仅仅也次于墨依的偶像,那位飞翔在佛罗伦萨和罗马的男人,艾吉奥。 一般而言没有对比当然也就没有了伤害,伊集院岁常在这位不速之客面前反而更像是失礼之人 男要俏,一身皂。 如今黑夜烛光之下,这位僧人黑袍外面也是一身的黑甲,黑甲之上优雅的刻着山吹花开。 即使外面是明摆着的杀戮和蛮横,也似乎都影响不了这位男子的修行。 墨依虽然观察的仔细她也是不知道长寿院盛淳是一位真正的修行之人, 其人三岁就在高野山学禅,而后十一岁又游学于根来寺,如今游历了大半个日本人到三十才回安养院任主持,如今也是岛津忠平的笔头家臣。 要说在南九州这种偏远的乡下能对天下大势真正了如指掌的人除了这位和尚也就真的没有其他的家伙了,墨依虽然对眼前的男子一无所知,然而这个和尚反而是知晓了墨依的大名。 “听闻日置郡岛津家的少主岁平大人的侧室是一位善于算计之人,吾曾游历四方,也曾经在博多与南蛮商人探讨过日置郡的举措,终究夫人的算术即使是南蛮商人也是自愧不如,到底小僧也是有所讨教。” 这是一只老狐狸,心中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打算! 然而墨依终于也是松了一口气,她到底是安心了,终究自己的身份明了也就不可能被杀或者是遭受其他的悲惨命运,可是能认出她的人来的确也是不太简单的家伙。 毕竟,她的身份终究是一个隐秘的事情,或许岛津忠平心中有着不为人知的打算也说不定。 这位僧人很有几分怡然的小饮了一口茶盅的碧茗,然后才从怀中递过来的一份安养院的收入。 上面是他们的一众和尚的口粮以及寺庙附近佃农的数目。 接过小册,默默了翻了几页,墨依也不得不感叹,这个时代寺庙的富裕。 即使是一座名不见经传小庙也有着三千四百石的土地,在必要的时候墨依稍微计算了下,倒也能估出安养院的确能轻易武装出五十多人的僧兵众和一百余农兵。 然而阿多盛淳并没有表现实力的意思,他想要谈的东西很有几分悲天悯人,那就是战后如何救济寺庙边上村庄里的灾民的后事。 毕竟如今这一战毕后,已经是被征收了近九成存粮的岛津家的农夫又有何办法才能够度过几乎无粮的早春是所有领主都比较头疼的问题。 寺庙的存粮的确有不少,除去只能供应本寺的人口,墨依却也是拿着笔粗粗的算计了下,如果每个僧人每顿能够省一合米的话,终究能多养活百余人,也只能撑到初夏。 要说如今,如果没算上外购米粮的话,终究大家都是能省一口饭就省一口饭的活法,甚至有大名带家臣绝食几日省粮的都不为少数。 所以大米在这个时代就是硬通货,灾荒年间讨一个老婆其实就是几口饭的问题。 战后必定是要从岛津家境外购置大米,而这估摸着也是一次大出血,墨依可不会认为那些商人不会在早春刻意的去抬高米价。 她也是用左手轻轻的按压着小腹,抱着被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评论当下的这些聪明人。 如果都像是伊集院岁常一样的笨蛋多好,且不说装着憨厚心里精明的蒲生安城。 即使是那个毫不知礼数的文化僧人在临走的时候也是提到了,如果墨依想去岛津岁平的主阵,可以和他的军势同行的意思。 然而军中不能有女眷的问题,这个僧人是绝口不谈。 墨依是猜准了他想交好日置岛津家的意思,然而她猜不出此次的见面这个男人代表的是长寿院盛淳本人还是代表着他后面的主公岛津忠平(义弘)。 然而就在两人分别后第二天,墨依终于也是知晓了昨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 整个日向国的伊东旧臣的反叛被岛津忠平用雷霆手段镇压,仅仅是在昨天晚上的战斗中就被斩杀了五百多首级。 现今一一摆在町里,也不知道叠起来节省位置,到底出门就见到一个闭目的脑袋只能是心里觉得寒碜和赌气。 而昨天被俘虏的一百余人也都没有活过第二天,都在白天的游街后逐一在河边斩首示众。 的确昨天几家攻击的军势肯定不会将农兵全部杀死,如果这些脑袋全部都是武士的话,墨依心里细细想着,却是有点心寒。 终究那个被岛津家表彰的告密的国人其实也仅仅只是个引子,而这次所杀的豪族估计也是将日向国的伊东旧臣给一网打尽,连根拔起。 “你说伊东家剩下的武士有没有五百人?” 这话一说,伊集院岁常撵着下巴上的胡须当然是在回想以前岛津家和伊东家的战事。 如果不包括农兵的话,其实和岛津家这次所杀掉的逆贼的数目差不了多少。 然而终究是屠刀没有放在自己的脖子上,伊集院岁常的确没有去深思这种问题的习惯。 反而是墨依去思考这件事情的确就像是这个时代的异类一般,终究所谓的兔死狐悲这种事情是不会发生在忠于主上的下臣心中的。 而再过了两日,安养院的那位英俊的主持还是派遣了一位僧兵来问候是否墨依要跟着他的军势去岁平的军中。 如此热情的邀请的确不会让墨依受宠若惊,因为她知道这个年代和尚讨老婆是件很正常的事情,而主家为了利益休掉侧室更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她到底是不想作为一件商品或者是谈判中的交易品,因为她是人,仅仅只是稍微悲哀的成为了一个女人罢了。 天正6年11月2日 (1578年) 佐土原城 岛津家主阵 其势汹汹,人怀危惧。 两军对峙,如狮虎相搏。 正如耳川以南的日向国如今正为九州棋局,各路军势为棋子, 战鼓汹涌,而战势不减。 既然大友家的军势是先下了棋子,占足了高城附近的战略要地,那么岛津家必定是后手落了下风。 可是就让田原亲贤都不会想到是,如今天时地利竟然在十一月初就逆转到岛津家这边。 下雨了,令人十分意外的是十月下旬开始就是连绵不断的秋雨。 小丸川与切原川水势暴涨,使得布阵于两川之间的大友家的军势瞬间变得严峻了起来,总大将在考虑再三后决定于增加援军,加强笼城的力度。 原本秋冬季节,切原川是浅滩的情况下,可以使得大批军势渡河能够很快在高城附近集结起突击部队,是用不上太多的军势来牵制高城的岛津家久的。 然而如今山路遭水冲洗变得及其泥泞,不但山路难以行军,就连渡河也只有几个渡口可以安全渡过。 这场连绵的秋雨影响的不但是岛津家的军势的移动还有大友军两川军势的呼应。 岛津岁平也算不得孤军,如今北乡众作为先锋在镇压日向国的叛乱后的当天就出阵。 不足两日就在距离岛津岁平八百步的山路上,沿山下寨,也将北乡家的家纹幡给立起来。 跟随北乡家的军势一同到来的还有本田家,肝付家、新纳家、伊集院家的军势,如今是以北乡时久为首,作为岛津家的总先锋。 岛津岁常带回来的高城安稳的消息也不足以让他私自出军而成为罪过,反而算得上是一个小功。 而他没有加入北乡众先锋军的序列的原因是因为原田甚次收到了家主的消息,家主岛津岁久也于此日出阵,日置岛津家的军势将与丰州岛津家(岛津义弘)的军势合流。 墨依作为宅在屋子月余的宅女也是不会想到,当她最后答应阿多盛淳的邀请,进入军势后,这才才发现阿多盛淳所在的本阵便是岛津家家主义久所率领的岛津家的主力。 共六千余众布阵于佐土原城的城内,即使是下等足轻也是手持长杆枪,腰跨肋差,身上着一色的黑色胴丸,背后是白底的丸之十字,而这才是如今岛津家真正的主力。 现今内城的岛津主家和日置岛津家与丰州岛津家三家军势合流,大多数过往准备出征的武士身上的佩刀,甚至是衣甲上也是镶刻着丸之十字,到底都是岛津家的一门众,也是萨摩岛津家这百年来的精华。 如今她也是鬼使神差的没将岛津家的阵羽织穿上来,否则这些同乡见面叙旧,带着狐狸面具的她不露馅那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不知道如今是感叹运气还是如何,所以以低级武士的身份在加上伊集院家的靠旗也不会有太多人过来征询,走在她前面的伊集院岁常性格再过于老实也知道这时候帮衬墨依招呼一二。 可是他们的主公,日置岛津家的家主是岛津岁久,如今岛津岁久是和岛津义久的军势合军一处,作为下臣的伊集院岁常在带着墨依礼节性的先拜访发出的邀请的阿多盛淳后,然后去岛津岁久歇息的阵地参加主公。 墨依当然是把狐狸面具夹在腋下低下头来忐忑不已,如今的岛津岁久殿下这数月的操劳也的确是没有了在日置郡的时候的俊朗。 才四十岁的人了,在战国时代中,的确也算不上正当壮年。 这位主公似乎早就料定墨依就会接受阿多盛淳,到底是军中人多眼杂,耳目众多。 招呼着墨依坐的近些后,这位以谋智为多的中年男子将身子伏下,对视着墨依的眼睛, “我考校你一样,这世间,武家女子多要抉择的事情大多为哪两样吗?” 墨依当然是不解这个问题,毕竟作为一家的家主所询问的必定不上关于争风吃醋的问题。 然而除了上辈子看多了宫斗戏外,她这种乡下的乡下来的村姑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武家之女的抉。 墨依还是摇了摇头,岛津岁久却是抚着腰上的太刀,神情颇有几分严肃的讲述道, “这世间的武家女子所要抉择的东西,就是夫家和母家两个抉择。 无论是踏上哪条路,都会沾染上亲人的血。 不是自己所生下来的儿子的血,就是你父亲的血。 如果你是本家的公主,这些道理自有本家的老女来教诲。 不过看你的才干,或者说是习性应该也是很看不起这些繁文琐节,所以我也并未在意这种小事。 可是如今你该用你的才干来辅佐弥太郎,我只想让你知道的是,你这条命到底如今干系到几条人命。” 这话到底是一句大实话,墨依的母家其实就是入来院家,即使她不是作为岛津家的联姻的公主难道就不用小心自己手上将要沾惹的鲜血吗? 而她的先知先觉的判断出土持家的灭亡和大友家出军的迅速的确让她避免了成为联姻工具的可能,可这也的确向岛津岁久证明她自己的价值。 毕竟大友家如果不是耽搁在耳川以北拆除日向国的寺庙整整六个月的话,不要说是日向国伊东家的旧领,就算是大隅国和萨摩国也都是岌岌可危。 岛津岁久不可能看不出这些东西来,而他在了解了墨依的价值,也做出了决定,不让墨依继续去做武士晃悠。 有着如此才干的人,由着假身份胡闹终究不如看管起来的好。 鹰在勇武,其实还是不如拴着链子的狗好使, 这也是为什么岛津岁平安排照顾墨依的人是伊集院岁常而不是蒲生安城的道理。 墨依默不作声的沉默,岛津岁久似乎十分满意他的话语所造成的后果。 阴暗的冬日的雨是少不了冰寒,如此的晦暗之景,没有几个人会脸上会浮上轻松。 “这一战,本家能赢吗?”岛津家家主岛津义久这一场战争是一场真正豪赌,别说岛津家从来没出动过如此多的军势,就连南九州也未曾动员这么多底蕴,被喻为智多星的岁久也是忐忑的自言自语道。 “主公,一定能赢!”伊集院岁常以手捶地,扬起身子,大声应喝。 墨依安然的将面具戴上, “冬雨连绵,是上天在眷顾岛津家。” 她的想法自然是和岛津岁久不谋而合,这场雨的确是来的太及时了。 天正6年11月9日 (1578年) 根白坂 岛津家主阵 雨没有给予战争太多的浪漫的色彩,只会让战争变得更加残酷。 泥泞之间的搏杀,被刺入要害的武士断无活命的道理,只能让自己的首级变成对手的军功。 而这也是高城一线两军犬牙交错后,每一天的日常节目,颇有勇名的武士的确是及其喜欢一骑讨炫耀自己的勇名。 然而陆续抵达高城一线的岛津军势慢慢的增多后,使得岛津家在与大友家的对峙再也没有岛津岁平刚来的时候那么和谐了,他们很快就在两川之间的高城已经烧毁的城下町中爆发了两次惨烈的搏杀。 如今是先锋总大将北乡时久让一门北乡久盛带着军功前来报捷, 墨依被允许以日置岛津家菩提寺的神官的身份,戴着脸上的狐狸面具跟随着岛津岁久参加了这次岛津家的这次的军议。 而如今岛津家的家主岛津义久已经是将主阵移往小丸川以南的根白坂, 根白坂一线现在驻扎的便是岛津义久,岛津义弘,岛津岁久,岛津忠长以及岛津以久等人所率领的真正的岛津家的精锐。 先锋北乡众这次带来的捷报是他们在高城城下血战后,已经彻底将大友家军势全部逐出了高城防卫的消息。 虽然外郭城门已被大友家军势完全捣毁,但如今在一个月后又重新回到了岛津家手中,现在的局势算是彻底的解了高城之围! 这是大功,同样也是首功, 而北乡久盛这次带过来的就是这次的军功的证明,砍了几箩筐的首级被他手下的武士扛到了根白坂主阵的中央的木桌上好一一让岛津义久过目,检视首级! 墨依如今也是作为亲随站在岛津岁久的后面,站在她右手位置的是她的堂弟花房千秋丸。 这少年也是因为没有元服,所以不知道怎么的学了妙明和尚的坏习惯,将头发给剃了个干干净净,看到墨依在瞅他也是恶狠狠的瞅回去。 到底放到阵中的也不是新鲜出炉的首级,一一用母衣包住解开检验后,散发着阵阵臭味让墨依转回了脸。 然而这臭味却也是证明着这些奋战的武家的武勋, 的确在这些箩筐里面没有找到一个著名的家伙,墨依将狐狸面具贴紧了脸,心中也是稍微起了疑。 毕竟证明这些首级身份的大多是北乡众和首级一起带过来的这些武士的配甲,或者是母衣,又或者是从佩刀上的苗字,可是其中却是没有一个是大家都认识的,稍微比较著名的武士。 这肯定不是所言的大捷,这些战果的水分还是顶顶的。 到底是岛津义久花了半天时间仔细端详了这些死掉了不知道多久的脑袋后,一脸豪迈从马扎中站起来,高扬着太刀, “首战告捷,乃是神佛保佑岛津家!岛津家必胜!” 家主如此的高呼,下面的武士也是以高呼“哦”给予回应! 然而这是一场早已谋划好的军前演讲,到底墨依也是能有荣幸聆听家主的教诲,亦或者是跳大神! 全军的肃穆仿佛是最神圣的仪式,义久似乎还是酝酿了下感情才高声念叨, “吾昨夜孤身梦入雾岛神社,本是为岛津家的前途未卜而慌乱不已,却瞧着了神龛上最高尊位渐渐安心下来,这是神迹,吾甚知。 然而岂能料到神龛上的菩萨授竟然睁眼显灵,赐吾一册文书能保岛津家百年太平! 吾开始本也以为是虚妄,结果梦醒之后,却在床前看到菩萨所赐之恩物! 此为上天谕示吉兆,主此战必胜!” 语毕,岛津义久的小姓便高举文书,跪倒在家主面前。 岛津义久将小姓手中文书揭开,里面有一卷上好的白幡,用珍贵的神文卷包裹。 家主拉开后,上面到底是清清楚楚的用金纹画的岛津家的家纹, 丸之十字! 岛津的家主颇有自得让小姓将此白幡悬于早就准备好的大禅杖之上,两位身着丸之十字的一门武士将此旗徐徐扛起。 风一吹扬,岛津家的大幡就像是大鹰一样的展开双翼,麾下的武士看到如此之景都欢呼大喊。 “必胜,必胜!” 这种假托神佛之名的仪式,墨依当然也是以手抚额表示如今的人们思想就是这么的淳朴。 到底如今这样的做戏,自己的这位主公岛津岁久,肯定会安排一些懂得讲道理的武士将神佛祝福岛津家的的传闻传遍全军。 回到岛津岁久的军阵后,岛津岁久一反常态的将一份书信递于墨依,话语中还是很有着几分感叹, “这是从岛津岁平派他军中山田平四郎准备交于家主的急报,看架势,终究大友家的总大将田原绍忍不是易与之辈!” 墨依并不知道岁久话中的意思,随手将信拆开后,却发现是岛津岁平军中的军记。 上面仔细的记载了的确在两日前, 北乡众趁着大雨,两军难行的时候,对高城围城的军势,发动过两次突袭。 第一次突袭杀入了敌军阵中,逼退了大友家军势,阵斩一百有余余,然而大友家军势反应迅速,大批渡河回援,北乡时久军势也只能撤回小丸川南岸重新布阵。 然而北乡时久到底是喜欢占小便宜的人,于是很快发动了第二次突袭,可是这次的突袭军势却被早就埋伏好的大友家猛将田北镇周给打了个伏击。 在高城下折了将近两百余众,还是因为高城上的岛津家久带队掩护,才狼狈逃回了一些人。 最后大友军全军撤回切原川北岸,终究是因为小丸川和切原川交汇出来的高城的列阵之处过于狭窄,土地松软,实在不利于防守的原因。 北原众此次交锋还真是吃了大亏,家主北乡时久重伤,还折进去主家两名一门, 看毕军记,墨依将书信重新仔细折好放入信封,重新递回给这位岛津家的智囊,岛津岁久。 于是她的公公看着木讷于此的媳妇却也是哭笑不得, “以往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呐!” 岁久公本来严肃死板的脸上却也是忍不住浮出一丝笑意,摸了摸一脸狐疑的墨依的脑袋后将书信递给了站在另外一边的千秋丸。 到底是沐浴在自己堂弟鄙视的目光中,墨依不解的看着千秋丸将书信放入马扎两边正在燃烧的松明内。 须臾,这份军记就被烧的干干净净。 终于,墨依也是明白自己的反应还是慢了一拍。 到底岛津家这种小败,的确是会挫了士气,所以这种无关大局的事情还是靠着大家遮掩了比较好。 如果这份军记没被岛津岁久拦下的话,真的在主阵中宣读的话,对全军万余军势造成的影响可不亚于一次军心震荡。 “岛津家还是太需要一次胜利来鼓舞士气!” 岛津岁久到底是将送信的山田平四郎从阵帐外面叫到身边,吩咐这名武士让他的嫡子岁平将日置岛津家的军势全部移入主阵,并且命令日置岛津家的军势在开战之前不能和其他任何军势接触。 而违背此军令者,必斩无恕! 天正6年11月10日 (1578年) 根白坂 岛津家主阵 晦色的天空平白给这个世界的色彩添加了几分凄凉,雨丝更像是十一月的舞者,为死亡舞出最后的色彩。 “前面的小丸川水冲的可急嘞!”领路的乡人像是很有几分自得的介绍道此地水文地势。 而他所说的是小丸川便是小丸川和切原川的汇流的河口,如今这个河口在冬日竟然难得的出现了激流。 湍急的河水仿佛就像一个死亡陷阱一般杜绝着两边军势的生路,就像是地狱的诅咒一般。 阿多盛淳仍然是穿着黑色的僧袍,没带甲的坐在马扎上,眉眼间流转着一种形容不出来的风流。 修长五指按着腰上的肋差,倒是沉默的坐在岛津岁平的面前,军议前这个男人也是微笑着朝着日置家的各位给予问候,然而岛津岁平也给予了回礼。 只是可惜了如今荒郊野外的军阵中也是给这个和尚整不出茶器来表现他的优雅与文明,到底如今他也算是岛津忠平的笔头家臣。 所以他站起来做出来的军略计划也就是代表着在义久公左手位置安坐的丰州岛津家的家主岛津忠平。 而他的军略的确和这位在木崎原敢用五十骑冲击三千人的伊东家军势的疯子的想法是一模一样。 大概是抽调岛津家精锐军势,渡过小丸川,用奇袭拔掉大友家最东边的松原之阵的意思。 而这场战斗的目的只是单纯的作为对大友家的挑衅,让大友家决定强行渡河决战的目的。 如果大友家直接侵袭,主阵的战场必定是发生在高城到根白坂一线,被切割的大友军将会陷入腹背受敌的战况。 而对于岛津家而言,发生在根白坂的战事同样也会让本家内线军势的调动要远远优越于在山川河流中进行艰难运动的大友军势, 因为只有如此,岛津家才有可能能赢得这场战争。 毕竟如今岛津家连年作战,存粮是真不多了,最缺粮的早春也离十一月没有多长时间了。 而且洋和尚大友宗麟的军队中武士的精锐根本不逊色于岛津家的萨摩武士,他们军中的常备数量也是远远的超过岛津家的常备的数量。 说一句很现实的话,岛津家如今的军势的数目虽然大抵和大友家相持。 然而除去了那些呐喊的农兵,摇摆的国人,真正有战斗力也就是岛津家的一门众和萨摩国的旧臣。 实力的比较在这些上级的武士的心中那是一清二楚,正面相搏其实根本没有一丝胜算! 绝望的时候到底就是需要冒险了,然而这个冒险的最终决定人还是岛津家的家主岛津义久。 如今大友家军势全部驻扎在都浓、名贯一线的,驻扎的阵势也是一字长蛇的布阵,的确是很难注意到像松原阵这一类的边角把守。 然而如果岛津家轻易渡河偷袭被大友家的军势发现的话,也是有着极大的可能被大友家军势半渡而击,然后全部吃掉的危险。 可是让人意外的是即使是岛津岁久这种持稳之人,在权衡了小丸川的地势和水文之后,也是很快同意了阿多盛淳所提出来的军略。 “松原阵守军据奸细回报其实不足四百人,而且此阵所处位置仅仅只是为了交通名贯的枢纽,所以也并不是什么战略要地。 而大友家防护此地的军势纪律也是颇为松散,渡河攻击还是有着极大的把握击破松原阵,然后将松原阵烧毁!” 到底岛津岁久也是如此的表示完自己的意见后,主位上的岛津义久瞧向了岛津家的笔头家臣伊集院忠栋,看家主如今这个模样也是想听取他的意见的意思。 如今这位两代服侍岛津家的忠臣并没有让在座的各位等上太久就点头赞成了如今这次的冒险,并且还向家主表示:“如若没有真正的勇士敢于渡河出击,伊集院家的武士责无旁贷!” 终究这次军议是家臣们的万众一心还是在坐各位下臣们在欺上瞒下,其实也只在于,如今这个决策是否真的能达到预定的战略目的。 岛津岁久到底在军议快结束后还是对于如今的战略进行了更为详细的补充:“如果本家的目的仅仅只是烧毁松原阵的话,还是必须做出侵攻的姿态让敌军无法尽快的调动,从而避免我军被堵住撤回小丸川南岸退路的危险。 如今首要就是派遣一名信使将这次军议结果的消息带到高城,让岛津家久找机会佯动用以牵制住大友家的军势调动!” 的确,如今牵扯到大友大部分军势的还是高城的三千众,岛津家久的动向才是田原亲贤真正关心的事情。 而现在大友家在切原川以北的布阵,无论是大友家主力的本阵,还是大友家的野久尾阵和川原阵, 他们的目的毫无二致的都是拔掉高城这个钉子,进而以绝对性的优势和岛津家决战! 如果岛津家久做出侵攻的姿态,的确也是很有可能骗过田原亲贤(绍忍),使得他做出用根本没有价值的松原阵换取战略意义极高的高城的打算。 而这次战略的结果,也只能说是真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到底如今谁都不会知道,大友军布阵是否还像前几日一样没有任何调动的趋势? 是否岛津家会因为岛津家久的军势佯动失败而导致高城失陷的结果! 世事无绝对,万事皆有可能! 任何的冒险性的战略所赔上的人命都会比稳妥的来得多, 然而冒险性所能得到的利益,也是稳妥之人根本没法比较的价码! 流水的小溪边,到底是因为战乱所以显得格外的寂静,溪边的两人就像是剪影的记忆一般。 如今墨依也是像年幼的玲子一样被岁平搂着腰,坐在这个男人的大腿上有着好几分不自在。 至少她的自尊,就像被岁平握住的左手的手腕一般,被残忍的剥开的扎好的布绸,终究露出的是丑陋的现实! 而这也是只能让自己的心中再添加一道新的伤疤,或许要告诉自己到底还有资格可以去恨谁? 到底那只手早就被烫的没有了知觉,墨依也是根本不知道该称作什么玩意的东西,如今却被这个罪魁祸首仔细的打量。 狰狞的伤口布满了新长的肉芽,粉红与白皙交错是说不出来的诡异和不安。 “你做梦的时候会讲梦话,你知道吗?”岛津岁平嗅着墨依的气息,静静的看着她的眼睛,只想从她的嘴巴里听出一点真实。 然而梦中说出来的东西谁又会当真呢? 天正6年11月11日 (1578年) 耳川合战 挑衅 梦话? 墨依在心里细细思量着,自己说过的梦话,大约这个家伙是听不懂吧? 然而,她的脑袋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 是怨恨还是愤怒还是欣喜...... 这种五味陈杂的感觉是因为自己忘记了自己原本的梦想吧。 自己原本最想做的事情难道不是成为天下人吧,彻底支配日本吧! 仔细一想,这以及其不符合墨依的性子。 做为天下人这种无聊的权力之争又怎么会是她的选择! 原本,原本的梦想难道不是要像大马士革的阿泰尔, 佛罗伦萨的艾吉奥,波士顿的康纳和巴黎的亚诺吗? 像鹰一样的飞翔在天空之上,像野狼一般的保护着自己的领地! 野性不驯,骄傲自由! 万物皆虚,万物皆允! 的确是墨依开始想岔路了,然后再岔路的思想上一奔不复返,她眉间的颜色是忧是喜? 直到她被少主狠狠的扔进了小溪里才回过神来,好像自己是走神了。 然而小溪的水也太浅了,摔得屁股疼的墨依才发现即使这小溪水最深也只是到了自己的胳膊肘上, 在少主面前去假装不熟水性的那种人也装不出来, 然而这么冷的冬天,把自己摔进水里又算是什么话? 更何况岛津岁平脸上的愠怒是明显写着要将墨依生吞活剥! 可是仔细了思索下,这个时候本来该生气的难道不是墨依吗? 受欺负的也是她啊! 终究男女之间的故事是比不上岛津家钓野伏的乐趣, 毕竟谁都害怕受伤所以努力的维护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建筑着自己的城墙的时候,就没有人愿意上钩来钻进你的埋伏。 岛津家仔细考察了秋雨之后水文的影响以及浅水滩上大友家的军势严加把守的方向。 在十一月十日夜,亥时,出阵了。 岛津忠长,岛津以久,上井觉兼,伊集院忠真各率本部精锐武士从东部急流滩头横渡小丸川, 他们的目的就是烧毁松山阵,激怒大友军,逼迫大友家抢先渡河进攻。 夜晚的黑暗像是死亡的帷幕笼罩,哀歌奏起, 然而如今各家的精锐武士其实大多都是家主的一门众。 就像是伊集院家军势中的这些武士中,即使伊集院忠真不认识,然而如果细算下辈分的话,都有几分沾亲带故,不是表弟,表弟,那就是堂叔侄子。 “忠真大哥,发现以久公的军势!” 伊集院忠真的表弟伊集院忠恒眼珠子还真算是灵光,这么黑的夜晚都能够看到另外一支渡河的备队上武士所背负的丸之十字。 想着之前渡河的次序,看着忠恒指的方向,的确很有可能是岛津以久的军势。 黑暗中行军,如果打起了火把,变成了火龙的话,想不被橹上的大友军势看到都是一件不简单的事情。 伊集院忠真也不算是菜鸟了,所以也不会点燃火把来吸引大友军的注意。 可是实在不想天亮再合军一处所以他还是派了另外一个表弟伊集院忠廉背着伊集院家的最显眼的左右两面家纹旗前去打招呼。 毕竟此战他是最该听命令的后辈,也要有身为后辈的礼貌和觉悟,而且如今渡河过来的军势论辈分还是论资历都远远超过他这个小少主。 虽然伊集院家的军势是编入了岛津忠平的第二备队,然而如今出阵,也的确是考虑到伊集院的家的武士的精锐并不逊色于岛津家一门众的缘故。 大抵是忙活了大半夜, 直到太阳都升了半高的日头,差不多接近了中午, 伊集院家两百二十余众,岛津忠长,两百余众,上井觉兼一百三十余众以及岛津以久两百四十余众才集结完毕, 然而松原阵上也是驻扎了四百余众,早就笼城高城的前一个月就已经用木头修建好了围墙和橹, 急切之下根本是没法夺取此阵,还有可能被大友家其他军势赶来围攻。 强攻不行于是就该动上歪脑筋,毕竟松原阵是交通名贯原的主阵,军资辎重的运转都有着百余众的运输队,到底如今的总大将岛津忠长就是打着这些运输队的注意。 他如今的布阵是将自己的两百余众与岛津以久两百四十余众分别埋伏在松原阵通往名贯的左右山林中, 伊集院忠真带五十势等待着袭击从名贯过来的运输本队,而伊集院忠真的表弟伊集院忠恒带领着剩余的一百五十众与上井觉兼的两队共一百三十余众埋伏在松原阵到小丸川的树林边。 而这一天黎明,同样为了掩护挑衅作战,岛津家的大队军势全部对峙于小丸川,在南岸做出跃跃欲试侵攻的姿态,高城岛津家久的军势也有了异动,似乎准备强攻大友家。 所以被岛津家姿态吸引的大友家也是不甘示弱的从本阵调集军势驻扎于小丸川北岸, 两边从对峙开始就辱骂不休,却没有一个傻瓜会去抢先渡河发动进攻。 于是战斗还是在名贯一线开始了。 伊集院忠真的武士率先突袭了从丰后到来的兵粮运输队,武士持着太刀突击接阵,砍倒了还不到七八人,整个运输队的农兵们就抛弃辎重一哄而散。 然而松原阵得到农兵突击的消息后迅速笼城,并且派出信使请求援军。 川原阵上与岛津军势对峙的田北镇周迅速派出了手头上的四百余众的预备队,去驱散他所认为的小股岛津家军势。 终究是伊集院忠真和自己本队汇合后做出了袭扰松原阵的姿势,彻底掐住了松原阵的外部联系,却也是终于等到早就料定的大友家的增援军势的出现。 伊集院忠真为了避免硬仗也是直接带着两百二十几个伊集院家的远亲兄弟们直接往小丸川方向逃窜, 这是战机,也是战功, 这位被伊集院忠真欺负了一个下午,辱骂了一个下午的松原阵的主将绝对不肯善罢甘休,直接领着阵中的四百余势立刻出兵追击,和川原阵支援的四百余势想要夹击伊集院忠真。 于是岛津家的战机也终于等到了, 岛津忠长,上井觉兼,岛津以久的军势同时开始抢占松原阵,纷纷从四面杀出。 这是冷兵器时代最典型的非接触战,直到岛津忠长军势砍倒了城门口的两个武士夺得了松原阵之后。 除了阵中留守的五十名足轻在奋力翻墙逃离本阵外,大友家无论是松原阵出来追击的军势还是川原阵过来增援的军势全部往川原阵方向徐徐撤退。 岛津家也是一路驱赶,也从来没有冲上去打硬仗的打算。 所以最终打了一个下午的非接触作战,因为没有追击,如今也只是才砍到不到三十几个倒霉鬼的脑袋,大多数还是伊集院忠真袭击运输队砍死的农兵。 可是松原阵中所存放的辎重和大友家的荣耀在这天到底是被岛津家给烧的干干净净, 等到一个时辰后,田北镇周亲自带军势来找岛津忠长的晦气, 岛津家的军势早已经是逃之夭夭,全部撤回了小丸川南岸。 天正6年11月12日 (1578年) 玉碎 岛津家其势何其猖狂, 爪牙之间尽显凶残! 可是大友家军势汹汹,却也根本不惧一战。 终究两家要在高城川(小丸川)两岸决出胜负,决出南九州的霸主! 决出日向,大隅,萨摩三国真正的支配! 可是田原亲贤这只老狐狸还是算计了岛津家, 乡下武士毕竟是逃不掉刨地的鼠目寸光。 便宜,越是短视的人会发现能占的便宜越是不少。 在大友家让出的高城城下的冲击三角平原便是大友家让给岛津家的便宜, 如今驻扎于此的便是岛津家先锋的本阵,总大将为北乡久盛,副将本田亲治, 麾下为北乡众以及本田家的军势,共两千七百余众。 而如今根白坂主阵上,终究也是各家贵人列阵而坐, 头上均是绑着红色的钵卷,全副大铠外面终究穿着各家家纹的阵羽织。 而在主阵阵帐外守卫的都是清一色的旗本武士, 他们的斗篷上都印有各家的家纹,挎着野太刀,如今也是各自主公在战阵中唯一的庇护。 萨摩强兵六千余众,丸之十字旗下,如今更像是一场豪赌。 日置岛津家的少主却也是头一次没有资格坐在主阵的阵帐内, 他现在无聊的和伊集院家的少主大眼瞪着小眼,对视之中只剩下了沉默。 毕竟如此大战,终究会有些武士会忍不住的紧张,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恐惧的等待着自己待定的命运。 然而两个少主貌似还是想的挺开的,瞪了一会眼后,却是交换了各自的佩刀。 “我记得,岁平大人如今还是未曾讨取过一名武士吧,此刀锋利,或许能保住一命。”伊集院忠真这话里的意思倒是瞧不起岛津岁平的勇名了。 墨依一开始还以为伊集院忠真和岛津岁平是英雄惜英雄,如今看起来两个人还真有点不对付, 她当然记得去年年初之时,两个人还是会做诗相答的,看样子也是做戏了。 的确是不知道他们哪里结了仇,然而日置岛津家的少主从来都不是那种干吃哑巴亏的人, 他顺手瞧了瞧手中刻了伊集院苗字的佩刀,握着刀鞘用力往外一拉。 抽出来终究是刀光凛冽,现在也是成了伊集院忠真的痛脚。 “忠真大人了不起,了不起啊, 这把刀可真是锋利,昨天辛苦了忠真大人去宣扬了勇名,结果连一个小刃都没磕出来。” 岛津岁平也是挤眼揶揄昨日岛津家袭击松原阵,伊集院忠真讨取两个武士的勇名。 如今这些少主们抢着手下的功劳的确也是常事,岛津岁平拿上明面来说,伊集院忠真还真是被他的话给堵噎了。 然而,到底是没有多少武士能见过万人之间的搏杀,也没有多少乡下人会知道六国大名的气量。 终究是因为秋雨连绵,导致两川水涨不止。 岛津家的确是料到了大友家会因为军势调动不便而放弃小丸川南面的战略要地, 他却是没猜到大友家让出的高城城下的冲积平原是一个早已谋划好的陷阱。 大友军的侵攻可不仅仅只是会拆寺庙,更况且切原川到高城一线的水文地理大友家军势甚至要比岛津家还要熟悉的多。 十一月十二日,天还未亮。 田北镇周势就一马当先,率领所属部众直接越过切原川,杀进岛津军阵中,两军对峙月余的大战终于爆发。 而佐伯惟教见田北镇周已经进军,以防大友家侧翼受袭只得带领部下紧随田北镇周势。 而田北、佐伯两支先锋部队一齐行动, 随后跟进的还有吉弘镇信、木付亲庆、斋藤镇实、臼杵镇次、同统景、吉纲鉴兴、蒲池鉴盛等军势。 其势凶残也的确猝不及防, 虽然岛津家早就打定了主意,让北乡支队如果不支就撤回小丸川南岸的打算。 然而这阵秋雨是对两军的洗礼,也是对两家的诅咒! 小丸川同样因为秋雨在短时间内水位上涨,而如此却也是使得高城城下变成了一个绝佳的修罗场。 所以从一开始,岛津家就棋差一着。 仅仅只在须臾,北乡众的外围军势就被突破,主阵被陷。 乱战之中,总大将北乡久盛被敌军讨取,副将本田亲治战死。 如今的北乡众不是不支撤退,而是根本逃跑无门,摔进小丸川无法起身之人不计其数。 更何况岛津家久为保高城不失,宁死不开高城的城门,使得岛津家的前锋直接崩溃在高城城下。 战事不明,乌云弥漫,到底派出去的母衣众很快带来了消息:“大友家军势横渡切原川, 北乡众,本田众玉碎,敌势田北镇周队已经是渡过小丸川,与策应北乡势的岛津征久势交战!” 岛津家主阵阵帐内如今坐的都算岛津家的谱代和一门,听到这个消息,还有谁不知道如今是真正的危难时刻。 岛津家先锋已经是彻底崩溃,如今大友家军势正是以雷霆之势侵略而来! 如果岛津征久势再崩溃,整个战局一定会引发连锁反应。 到底是为了争夺战功亦或者是敌方大将举棋不定,然而也有可能是因为小丸川涨水。 如今大友家出击的全军并没有渡过小丸川,可是这点点时间却也是足够岛津家做出决死一战的准备。 岛津义久作为家主岂能没有战死的觉悟,他站了起来,拔出了佩刀,厉声的向传令的母衣众下达了军令, “传令给岛津征久势,岛津以久势,岛津忠长势与上井觉兼势,让他们直接避开大友家的兵锋,不用和大友家军势交锋。 把大友家的那些混蛋给放过来,放他们过小丸川。 吾等奋战,也该让大友入道宗麟殿下睁大眼睛见识下我们萨摩武士的觉悟!” 连家主都拔出了佩刀,底下重臣又有谁不会理解此战的决心! 这是决战,亦是死战,麾下的众将如今也是期待着雾岛神社的菩萨护佑。 武运昌隆! 法螺吹响,终究是根白坂的岛津家主阵动了。 墨依抬起了头,也是见到被两名武士扛着的雾岛神社菩萨所赠的丸之十字作为前驱,而后守卫阵帐的旗本武士们都是一一站起来按刀前行。 到底岛津义久的马印,旗指物,丸之十字都是迎着大友家田北镇周势, 而作为如今正面死战的军势就只有岛津忠平势,岛津岁久势,伊集院忠栋势和岛津义久势! 天正6年11月12日 (1578年) 转机 “菩提寺的小沙弥?” 岛津义久看着墨依的装扮稍微感觉到是有些新奇, 毕竟,如今岛津岁久的嫡子都已经进发到了前线, 而他这个三弟边上竟然送来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穿着岛津家阵羽织的少年(女), 怎么想的都有些意外。 而且这名少年身上使用的是丸之十字的家纹,的确除了岛津家一门众之外,也就是埋葬岛津家历代家主的菩提寺可以使用。 墨依这模样看起来脸生,拿加治木岛津家的名义装着岛津家的下一辈估摸也是很难蒙过家主。 她低着头,右手握着手上的肋差的确是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岛津义久, 如今她名义上的主公岛津岁久也是一身戎装,随时准备出阵。 看着墨依的窘迫样,顺手也是帮着她解围, “她是神社的神官,自小在本家长大。 我在雾岛神社曾经求到一御守(吉祥物),而此御守必须要神官亲自携带才能才奇效,所以此战带着这位“御守”定能武运昌隆!” 狐狸面具下的称谓的确也吸引不到太多注意, “真没想到岁久你还信这个!”义久看着前阵的烽火,也是随口道。 而他已经能瞧着田北队前锋的家纹旗,心思终究并不在于这些小事上。 此刻的丸之十字旗也是跟着敌军军势动了, 岛津家发动的反冲锋。 岛津岁久殿下的确也只是口头上客套:“神社的御守或许真能带来好运也说不定。” 估摸着或许是岛津岁久殿下从来没有在墨依面前端过家主的架子和威严,墨依鬼使神差的跟着岛津岁久的话作死了。 “岁久殿下,决战此时,何不吟两首诗?” 她倒是忘记了,古时作战,吟诗作对很有一语成谶的道理, 但凡武将随口所言成为断言也是极为平常的事情。 墨依话一脱口马上就惊醒跟着后悔了,然而岁久公能请来京都的教习来教岁平,这点修养的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长空极目处, 万里一婵娟!” 如今的确是天已开明,此等气魄的确也是能震军心,义久也不得不赞叹他这个三弟的文采。 倒是岁久吟诗毕,两眼很快闪出的迷之不满, 让正在后悔的墨依更是胆小的低着头,不敢言语。 而如今岛津义久的主阵被布置离岛津忠平的主阵不到六百步的距离, 田北镇周的备队也是一路势如破竹,直接顶着岛津家的铁炮齐射撞入了岛津忠平的主阵, 如今主阵督战的前阵将领为阿多盛淳,他手下的僧兵众作为忠平势的尖刀,手握薙刀,一马当先和敌方备队冲撞在一起。 刺杀之后,不停有不幸的武士被横枪捅死。一到近身,两边武士都是放弃了长兵直接拔出肋差迎敌。 一寸短,一寸险,前队已墨,后队更是凶残的抢上来厮杀, 混战了,如今两家的靠旗都已经彻底搅合在一起,很快,伊集院忠栋的备队也是跟着撞上了随后赶到佐伯惟教势, 敌军军势凶残,更何况大友家本身就是九州强兵, 多次挫败阴阳两道霸主的毛利家的武士怎么会弱到哪里去,终究他们的靠旗中也能勉强辨别出,妙见菩萨,八幡菩萨,天照大神宫,住吉大明神以及志贺大明神的祝语。 的确让人讽刺的是这支大友家的十字军中竟然是见不到一面圣地亚哥十字这种代表基督福音的将领。 然而这支军队终究是让岛津忠平也是在死死支撑,他的旗本在主队接战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投入了绞杀。 为了稳住战线,一水的丸之十字,黑胴强兵也是迎上了大友家的突击部队。 三支军势,终究是胶着住了战局,然而后备的大友军也不断的从小丸川整军加入, 战局不明,或者说是战局前景不妙, 所以岛津义久极为果断的投入了他的备队, “岛津氏房!” “嚯!” 一名背携双面靠旗的武士很快从跪伏的旗本众中站了起来,跪伏在岛津义久的面前,听候着家主的命令。 “把你的部众带上,看到吉弘镇信的马印吗? 把他的备队的旗帜给我夺过来!” 岛津义久所指的旗帜便是军中混战的小幡持,在这种这个时代不明敌我的相杀之战时,两军都会配备大量的小幡持鼓舞军心和指挥部众,而在战阵中幡持众的数目要远远多于本军中的铁炮队也是一件极为正常的事情。 而夺取敌方旗帜的功劳是和斩杀武士功劳可以相等的,虽然在冲锋之时,两军幡持偶有勇猛者会举旗前冲。 可是如今战局胶着之时,持旗者为了护旗很少主动挑衅敌方,可这也是诸将斩旗夺将的好机会。 终究如今岛津义久的旗本众已经派出去三位亲侍,至少带走了百余人。 可是如今岛津家的母衣众们皆是单足跪伏在阵中, 毕竟岛津家仍然有很多备队没有投入到绞杀的战场,岛津义久也在等待着机会,等待着将来的战机。 而如今大友家切原川以北的主阵中, 一早就得知了田北镇周,势如破竹,杀过切原川,突破小丸川的消息, 全军仍是未派出一支备队,支援突击军势。 “前线胶着,如果此刻不出兵支援田北刑部少輔,战局堪忧!” 坐在马扎上的角隈石宗把眼瞧往如今领军的总大将,田原亲贤。 而他又怎么不会知晓,田原亲贤是怕田北镇周夺取了如今平定南九州的功劳所以迟迟不肯发兵, 到底田北镇周也是没有等到主阵下令就强行带着大友家的右翼突击岛津家的军势,可以说如今的总大将是对他又气又忌。 所以直到现在,大友家大部军势仍然布置在切原川与小丸川以北, 小丸川以南的喊杀声和铁炮声隐隐传来, “再等等!”田原亲贤还是一脸悠闲的坐在马扎上打量着手中的军佩, 可是岂料他话音刚落,派往切原川的母衣众就狼狈的闯了进来, “报,高城岛津军出阵,城下的蒲池众遭受石ノ城与高城两路岛津军势夹击,溃败!” “什么!”如今不但是角隈石宗一脸的不可置信,田原亲贤也是惊惧的站了起来。 天正6年11月12日 (1578年) 局定 所谓的胜利,往往都是对手给予的礼物。 岛津家久的军势来的太突然了,毕竟他对北乡久盛,本田亲治的见死不救已经被大友家的众将误认为懦弱。 然而这只假装懦弱却凶狠的狼狗趴在大友军势的喉咙口上狠狠的来上一口, 不止是前线的田北镇周,就连大友家的田原亲贤也是猝不及防! 驻守石ノ城川上忠智的军势首先对蒲池众发动突袭,紧接着岛津家久和山田有信分两路分袭小丸川渡口和切原川渡口的大友家军势,须臾间就彻底截断了大友家小丸川南岸的前阵与切原川北岸主阵的沟通。 这场秋雨本来一开始就是岛津家前锋的绝命所,如今却又转而变成了蒲池众的坟墓, 蒲池众的首领蒲池鉴盛被岛津家久讨死,备队彻底崩溃。 高城的烽火燃起,岛津义久也是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下达了一连串的进攻命令, 现在不但是主阵的母衣众动了,连岛津家少有的马廻众五百于骑都从正面对田北镇周势发动决死冲锋, 而此时岛津忠长势,上井觉兼势,岛津征久势,岛津以久势也纷纷从大友军两翼发动突袭, 同时岛津家久也封锁了田北镇周退回小丸川的渡口。 岛津家如今是拿出所有的底牌砸在这场豪赌上,孤注一掷! 到底大友家家臣之前有多么不和,如今的局面又怎么不知道要把渡河进攻岛津家的大友军势给救出来的道理, 然而现在也只有天命才能决定这场战争谁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因为岛津家久出阵高城如今同样也是被渡过小丸川的田北镇周势,和从切原川北岸全力以赴的田原亲贤势夹击。 现在这个局面,到底就是看哪家先崩溃,谁先在这场战斗中不支,谁就会丧失胜利的资格。 已经是彻底的乱战了, 小丸川和切原川两岸不停的有备队旗帜被夺走,也不停的有武士被讨死, 到底墨依也是有些挂念岁平的性命,却也是焦灼的看着本阵山下的战局,辨别着目所能及混战的军势,想找到日置岛津家的战局。 毕竟这个熊孩子如果战死了,她一定会被陪葬不是, 墨依无论如何还是很爱惜自己的性命的,到底这个挂念才不是对那种男人产生了感情! 一定不是的,墨依摸着手中的肋差,反复确定着自己的心意。 而如今主死臣辱的武士道义, 到底岛津岁平的生命保障还是有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随从众,更何况蒲生安城和伊集院岁常也是少有的勇武, 应该不会出事吧,墨依却也是看到岛津岁久殿下满面忧容,心里惴惴的打鼓。 然而到底岛津家如今是四面开始围攻大友家突入到小丸川南岸的军势,毕竟是被切断了后路,大友家的备队已经开始出现不支。 到了正午,太阳举高了, 奋斗了半个半天的吉弘镇信势首先崩溃,随即备队首领吉弘镇信被突入的岛津势讨死, 伤亡越来越大,大友家也在慢慢被四面突入的军势分割。 到底如今岛津家其实也没有堵死大友家的逃生之路,东北方向的备队也是岛津家送给大友家的一份很好礼物。 那是不通过高城返回小丸川北岸大友主阵的通途,也是小丸川和切原川的交汇的河口,而这个河口被称为“竹鸠渊”。 两河交汇的河口深度和湍急到底是和小丸川和切原川不能比较的, 田北镇周是个高傲且勇敢的武士,到底他不会灰溜溜的溜回小丸川北岸,他还是想挽回颓势,他还想打赢这场战斗! 他带领着自己最精锐的旗本武士一无既往的以力挽狂澜之势从正面再一次突击岛津家的本阵, 他的目的只是争取时间让大友家军势渡能够夺回小丸川通往高城城下平原的渡口,打通本阵和前阵的联系,从而使得大友家反败为胜。 但是他太高估了自己的顽强和奋斗了, 从天不亮奋战到现在太阳正高,即使是再勇猛的武士也是差不多耗尽了体力,实际上变成一只没牙的老虎。 到底这位颇有勇名的大友家的庶流终究是被蜂拥而来的岛津忠平的武士压倒,脱掉了帽兜,被团团围住割去了脑袋, 而如今岛津家的军势也传来欢呼! 大友家前阵总大将,田北镇周战死! 如此,失去了主将,本来就号令不一的备队又怎么还会去奋斗,去派出备队抗击已经封锁小丸川的岛津家久军势? 他们的确也是没有了其他想法,除了逃跑,除了离开这个四面都是岛津家军势的修罗场。 大友军现在可以说是上下兵无战心,只顾逃命。 岛津征久为了扩大战果,甚至命令部众无需割取敌军首级便可邀功,全军俱有封赏! 岛津军士气于是更加高昂。 慌不择路的大友军士兵终于是钻进了岛津家一早就为他们准备好的陷阱,竹鸠渊! 大半军势都逃到此处渡河,打算从这个方向泅回北岸大营。 然而十一月的竹鸠渊可是因为连降暴雨,河水极深,水流湍急,不会水的溃兵那是还没站稳就被浪头给卷走。 剩下的军势竟然都是吓得不敢再渡,宁愿被岛津军杀死在岸边。 而此战,田北镇周,佐伯惟教,斋藤镇实,吉弘镇信,吉冈鉴兴,臼杵镇次,木村亲庆这一大批忠心于大友家的有力国人均是战死于此。 终究田原亲贤还算是有一点脑子,知道大友家前阵的崩溃自己必将被从小丸川下游和切原川高城方向的岛津军势围攻, 也知道前阵崩溃,那些臣服于大友家,的日向国耳川以北的国人们心中肯定是有了其他的打算。 为了保住大友家这点仅剩的兵力,当即放弃了野久尾阵,本阵,和川原阵以及供应三万大军的辎重。 把那些摇摆的国人当做殿后的势力后,整支大友家的军势就依次往名贯原方向徐徐撤退。 然而统领这些国人玉碎的总大将,也就只能交给了角隈石宗这位大友家的老臣, 到底墨依看到腰上挂着三个脑袋的岛津岁平被蒲生安城搀扶着回到了主阵后,心里也不知道是喜是忧。 然而终究,自己不用死了,真好。 天正6年11月25日 (1578年) 旷日持久的战争终于拉下了帷幕, 那些摇摆的国人被大友家抛弃后又重新乖乖的回到了丸之十字的旗下。 的确渡过了小丸川之后就没有再经什么战事,大多数的守城都是无血开城,举族相投。 终究是杀伐过后需要安抚,岛津家除了对这些家伙进行有限的减封外,大致领地其实并无多大变化。 然而岛津家的军势也是逐渐的撤往旧领,无论是兵粮还是钱财都不是大友家所丢弃的那些辎重所能弥补的上的。 墨依也是没有料到作为主阵“御守”的她还能拿到二十贯钱的赏赐, 本身义久大殿是要捐给岁久殿下所编排的神社10町的土地向神明表示感谢, 然而为了之后撇清关系墨依也是极其聪明的表示,她们神社宫司是个如同闲云野鹤般的人物, 所以最终还是用了二十贯精钱表达了谢意。 到底,墨依回到了吉田城,看着主厅上被两名农兵送过来的一贯贯闪耀着迷之光芒的铜钱也是十分的想动手扫回自己的小窝, 可是最终的结果却是由岁久殿下的侧室,也是她尊称的母亲大人的妇人将这批钱给瓜分一干二净, 最后送到房里也才是不到四百文。 于是呢,她大抵是很怀念着身为武士的那些日子,至少年俸都算是有些永乐钱着。 如今成了笼中鸟了,这工资反而是低了。 “阿唯,你说这是不是及其不划算?”墨依将自己的小账本从衣箱底下掏出来, 里面记着同样的活,侧室干和武士干的区别。 用着借贷记账法仔细列出的各个科目所算到最后的收支平衡, 最终这还是及其的不划算,墨依在表达自己愤怒的感情的时候到底还是骂了一句娘匹西! 原来侧室就是免费的劳力,除了没有五保一险的保证,甚至还有兼职性工作者! 她差不多已经和自己养的那只小猫一样变成了一只废萌的, 然而阿唯跟着一句话却是直接把墨依击沉了, “你算这些事情也没什么用的,但是你仔细想想看,如果你生下一个儿子,恰好岁平大人又没有其他儿子,整个日置岛津家过个二十来年不都是你的吗?” 这么赚钱的方法的确是个大划算, 阿唯仔细的盘算完的确是不解的看到已经缩到墙角的墨依, “你怎么离我这么远啊?” 墨依当然是听着阿唯的志向,“害怕”了, 虽然如今她是有了每个月都要流血减HP的体质! 然而她还是很有雄心壮志的! 怎么能变成混吃等死,指望肚子挣钱的废萌! 想起和那个才十三岁的小屁孩发生那种不和谐的事情,身子上也是起鸡皮疹子。 “那,阿唯你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墨依的确是不死心, “其他的办法? 那就只剩下小墨依把我卖回伊集院町吧,应该还可以换到三贯钱吧?” 阿唯妩媚的笑容展颜开来,终究是一只狐狸精啊! 这么美丽的女人,这么暖和的抱枕, 墨依人生中唯一的温暖,她又怎么会舍得去卖掉呢! “阿唯!”墨依却也是假哭的梨花带雨抱着阿唯, “我把你卖掉我舍不得啊!” 说话间,她冰凉的小手却也是突然塞进阿唯的衣服里,狡猾的往里面钻着, 被冰凉摸着身子的阿唯到底是惊叫着,站起来却也跟着不甘示弱的反击, 到底两个女孩子终究是滚成了一团。 可这其实也仅仅只是吉田城的小插曲, 然而如今岁久殿下却也是在内城的居所忧心着岁平的事情, 要说如今岛津家大胜又兼得了日向国耳川以北一大批土地,可以说这几年的势头是如日中天。 岛津义久在一一论功行赏后,也是头一次破费宴请了这么多立下战功的重臣。 到底酒酣时分,义久公却也是稍稍提及了他儿子的婚事, 这是家主的关心,岁久殿下很是表现出下臣的受宠若惊。 如今即使是亲生弟弟的那个身份和感情在如今岛津家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主就主,臣就是臣, 这里的意义是很需要各位琢磨以及衡量的感情。 岛津岁久琢磨着,家主提及日置岛津家的婚事的确是很有几分试探的意思在, 对于各家的联姻,日置岛津家的选择关系到未来岛津家的团结。 而如今,岛津岁平在鹿岛神社行元服之礼后, 别说是原田甚次这种跟随岛津岁久多年的老臣了,就连入来院种兼也是努力的在为少主搭线,表现着自己的能力。 这里面权力的纠葛就像是蜘蛛网一样想要捋顺是一件及其艰难的事情, 然而正室想要服众到底也只有几家的选择, 除了日置郡的伊集院家和同出岛津一门的新忠家和北乡家, 就只剩下岛津义久,岛津义弘,岛津家久,岛津征久和岛津以久这些亲兄弟和堂兄弟。 然而这次耳川之战后的评定,岛津岁久也是在琢磨如今日置岛津家的地位。 毕竟攻略肥后国球磨郡相良家在评定上又是交予了岛津忠平(义弘),如此岛津岁久心中的确是有些不满, 没有军功又哪来真正的地位。 何况伊东家败亡后,他虽然寝反有功,可是攻下佐土原城和都於郡城的人也是岛津忠平。 他能感觉到日置岛津家在岛津家的地位那是越来越低, 而如今耳川一战,大友战败。 无论是岛津忠平还是岛津家久都在此战立下赫赫武名,就连岛津征久与岛津忠长于此役也立功极大,被封赏了许多领地。 如今岛津义久并没有嫡子,贸然提出两家联姻的确是让家中重臣服众,可是里面的弊端不但会有日置岛津家觊觎家主位置的嫌疑, 还会因为岛津义久嫁过来的正室如果是一位分家的养女的话, 也同样会让日置岛津家丢尽面子。 而与岛津忠平联姻,很明显的会因为两兄弟的携手,使得岛津忠平这一脉崛起,而导致家主一脉式微,而这会导致岛津家内部不稳。 一切是为了岛津家,当然他又是个老成持重的人,所以把联姻的目光投向了了岛津家久的女儿, 如今他这个四弟崛起,两家联姻的话, 既能保证日置岛津家的地位,又不会让岛津家因为此次联姻而产生不好的后果。 的确也是个最好的选择,然而还是有必要探下岛津家久殿下的口风, 于是他决定让妙明和尚跑一趟佐土原城。 立春 (1) 武家的女子在家并非像贵族小姐那么的无所事事, 毕竟如今战国时代也是养不起那么多的闲人。 大家大抵是需要自己下地种田,自己织草席补贴家用更有甚者还需要组织剿匪维护乡村治安。 日置岛津家当然还不会破落到这种地步, 但是如今开春之后,农事肯定是一件少不了的事情。 只是可惜墨依如今也是残了一只手,在这种本来也是需要奋斗的日子, 她作为一个聪明的孩子竟然也是拖了后腿, 而她伤的狰狞的左手却是十足的吓到了准备问她怠惰罪过的, 身份更加高贵的岛津岁平殿下的侧室。 所以这位主母很快对墨依进行了饿饭的惩罚。 而这也成为了墨依倒霉的开始, 到底她的左手被谣传成了恶鬼的惩罚, 会传播疫疾,带来不幸。 然而谣言在战国这种没有娱乐生活的年代,最后也是传的越来越凶。 也不知道怎么的,而且把墨依那句“辅佐少主”这句话给挖了出来, 于是爱慕虚荣,贪慕富贵的罪名也是给安在了她的头上。 于是如今就是罪人了,是异端了,也成为典型了, 就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大家都讨厌的人。 所以,被遗弃者, 农活的确是不再需要她去干了, 而之后无论主母决定的女子之间的聚会还是其他武家妇人的小聚也是不会通知墨依, 终究在她失去了作用后的冬天,墨依然还是成为意想不到的成为了边缘人。 在这个穷苦的年代,大家都讨厌异类,讨厌弱者。 终究同情只是口头上的称谓, 但是谁又不想看到其他人比自己过得惨,别人成为自己眼中的可悲之人呢? 墨依清楚并非是自己喜好冷清,才会在过年后就被直接安排到偏阁, 还好她也是心宽的人, 大抵还是喜欢从高处看着水,听着风声,怀念着很早很早之前的故事。 而如今,就连吃过苦日子的阿唯也是稍稍有些不满, 毕竟主母是说了“无用之人少吃一点也不是什么问题”的话 于是把供给于此的饭食两个人一共减到了总共一天才三合米的量。 墨依当然是撑着喝点米汤就够了,然而最终每个月痛的死去活来的却也没见过这个侧室的地位会有多高贵。 事到如今,她也是的确是有些服气了如今吉田城主母的心思了, 手有残疾难道还不算这少主做出来的事情, 于是她也要承受所造成的后果了。 一两天的确是能很乐观的渡过, 然而过了三个月后,再怎么乐观也是有点怨言。 “少主回来了,夫人就会好过一些了!”阿唯开春这两个月两颊明显是瘦了,如今说话的时候都用了尊称,墨依也是没听出来。 她的确也是束手无策,或许是心不在焉。 倒是在三月的千秋丸的拜访打破了这个诡异的僵局, 如今的千秋丸十四岁也是元服了,所以在妙明和尚的主持下,如今取了良重一名。 墨依也是忘记了自己叔叔叫什么名字,然而和尚取这两个字也是有着花房家重新开始的意思, 现在的花房良重到底也是没有想到墨依会过得如此的处境, 如今的拜访他也是大吃一惊。 “少主怎么会让姐姐过的如此凄惨!” 阿唯的确也是很久没出远门了,乍一听到这个消息都是直接坐了起来,惊诧的问道 “少主回来了?” 花房良重点了点头的说道:“少主在新年内城拜访后就回来了,如今在准备着正室的婚礼。听说是家久公的公主,名讳像我这种下臣也是打听不到的,但是他再忙也不该如此对待姐姐啊!” 终究花房良重的确是有些心寒,这样过日子还不如把墨依休了妥当。 然而墨依也在心里细细的思量着,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把如今一生的希望压在那个小屁孩的身上, 如今的打算当然也是不能把自己绑在岛津家。 她知道自己这个堂弟是自己如今唯一的希望,如果不是他带着元服的喜讯估计连后院女眷的屋子都进不了。 如今他或者说是活命的希望也说不定, 十四岁的少年终究是比妙明和尚那种老狐狸好拿捏的多,到底该如何做的确也是要从长计议。 她的确也是问了下花房良重如今所从事的事物, 如今的千秋丸元服了,却也是告诉了墨依他被调到出水郡的津轻平四郎手下去做兵粮转运的活。 而如今仅仅只是让他熟悉下一个郡的粮食该如何征收,以及对于地头和豪族都有着不同的征粮的办法。 到底除了出水郡的,以后应该还有着日置郡和岛津家其他的直领的领地。 如今开春了的确是全领都要开始农事, 墨依如今差不多也能猜到花房良重在岛津岁久手下做小姓的时候最多最学习过十露盘的算术, 一个郡的兵粮以及永乐钱的珠算的确是比不得已经换算成阿拉伯数字的四则运算要简单的多。 到底是如今的岛津岁久殿下以为墨依的算术是花房家的绝学,所以如今也是把花房良重给安排到这个位置上, 墨依摸着自己的脸倒是有了计较, “如今,奉行所的日子比不得在自己家里,你自己多注意点身子。” 花房良重也是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在吉田城的女眷住的地方他如今的身份的确也是不好呆上多久。 离开前,墨依当然也是很快写了一封信递给了良重,托他交给嫁给伊集院岁常的阿美。 而她的妹妹阿美毕竟不识字,这封信其实就是写给伊集院岁常的。 从伊集院岁常做岁久的小姓开始,怎么算起墨依和他两人都是多年来的同僚。 而且在去年军役状的日子,虽然岁平帮他解决了兵役的难处, 终究自己还是对这个家伙有着一丝的恩情所在。 她清楚的知道花房良重心里的确是很看不起女子, 甚至对于自己隐瞒真正的身份都有几分怨恨,毕竟他的父亲,墨依的叔叔也是有着继承花房家家主的资格。 所以墨依如今口中虽然说着是让阿美找时间来看望下姐姐, 实际上她的目的是让这封信沟通伊集院岁常,让他帮忙照看花房良重。 在花房良重根本无法完成的东西上,让他把这些问题让阿美带到吉田城。 而如今她的确只有先驯服这个堂弟才能有下一步的办法。 要真正的让良重听话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 然而墨依曾经在奉行所做的事情也的确不是像战国这个年代的人所能胜任的活计。 立春 (2)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总是缺少坦诚,墨依也一直把这个道理奉为至理名言。 她是个很实在人, 如今更实在的和阿美拉着家常,聊着小时候一些快乐的事情。 本身要托阿美办理的小事,到底墨依在听说阿美的孩子早夭的时候又重新把话给咽了回去。 终究日子过的凄苦,墨依也不会写在脸上,阿美的确也是带来了一些点心和吃食。 可惜一个竹篮的东西也是多不到哪里去,其实也根本撑不上太久。 伊集院岁常在信中也是一口答应了墨依帮忙照看花房良重, 可他也同样告诉了墨依,如今他在乡下召集武士,准备参加攻略人吉城的相良家。 出阵的方向是苇北郡水俣城, 到底是聪明人都能读懂这里面的意思,一口答应也是答应的很妥当, 可是伊集院岁常召集完武士难道还会去出水郡不成,花房良重到底有什么麻烦,其实是伊集院岁常鞭长莫及和他无关的意思。 终究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墨依还是心里有了计较,把自己存着的铜钱拿出来,数了下,其实已经不足三贯精钱。 普通人家的确可以买几年的米,然而对于她这种哪里都没法去的角色,终究还是要个帮手。 “少主如今还在城里吧?” 墨依轻轻的抚着自己的酸疼的肩膀,找着用不上的发饰,倒是问了下如今也是会帮忙打听消息的阿唯。 在茶水屋这种地方呆过的女人又怎么能不说是人精,这点消息即使其他人会故意隐瞒也会在很多时候表露出来。 “少主还在城中,不过也是隔不了几天就要去佐土原城迎亲。” 少主在城中,那的确是有个好办法 墨依心里暗自思索了, 从衣箱里找到狐狸面具和一封绸纸。 将狐狸面具放在手边,却也是着手写了一封交给津野兴政的书信,当然是以岛津忠胜的名字和身份。 然后在信封里面也是编排了加治木岛津本家因为耳川之战导致财政贫乏,穷苦的意思。 并且在许多繁复的华词中深含了对家主克扣庶支米粮,家境贫乏云云的抱怨词句, 最后拿出手中三贯精钱倒也是托津野兴政帮着自己赚钱的意思。 三贯钱的确是太少了,然而墨依也还要将自己的首饰抵押上去。 到底在利益为上的现今,她也是在试探托津野兴政是不是一个野心之人的打算, 如果他的确有着野心,对于一个有着岛津苗字的一门而言, 终究“岛津忠胜”对于他这种正在努力往上爬的武士是一个很大的助力。 而且仅仅只是三贯钱的利益,对于他本身的财富而言也是毛毛雨根本用不上伤筋动骨! 所以说,帮墨依赚钱,他只要随手为之就可以,更何况他曾经作为商人,在岛津领地上的商道还有几分薄面。 而如今商人最赚钱无非三样,硬通货的米商,帮乡下村人买卖儿女的人口贩子还有一个便是在町里放贷的钱主。 墨依的确是有几分期待这个男人, “津野大人?” 阿唯的确是聪慧,她也是知道这个在耳川之战后就成为家中武士的男人。 虽然这位武士的住所,她还要在城中武士居中打听一番,但是找到这个武士并不难。 墨依当然也是准备另外两封信,以备不时之需。 一封信是如果津野同意帮她赚钱的意思, 那么这封信则是要津野兴政转交给岛津忠平的笔头,阿多盛淳的书信。 对于这种游学颇多的武士修行人,品格高尚的人。 墨依清楚如果她耍了花心思的确是有可能弄巧成拙, 然而在佐土原城的町里墨依也是帮他解决了资助农民的问题,其实也是恳求这位大人助她一臂之力。 当然墨依也是打算做一次米商意思,她准备靠着津野兴政的运作,收购安养院今年多出来的夏粮。 的确,无论是津野兴政还是伊集院岁常,他们都有着足够可以卖出去的渠道,如今墨依仅仅只是想抽点成罢了。 而墨依写的第二封信便是津野兴政不同意合作的最后的活命的办法, 这是给妙明和尚修的一封书,告知如今处境,请求米粮资助。 到底养父是一个很传统的武士, 所以即使墨依过的困苦,他也肯定也不会将这件事情闹上吉田城, 当然也不会让墨依坐以待毙。 最终为了一口饭吃,墨依还是要请求这位名义上的父亲的帮助。 “夫人为何不向少主求助?”阿唯的确是对于墨依的性子理解不能, 如今的岁月,女人除了依靠夫家还能怎么生存? 到底除了出卖皮肉钱,这年月其实是真的没有任何活路。 然而阿唯的想法墨依没去考虑过吗? 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如今是吉田城上的主母是和她有隙,那么少主岁平也不能在对女眷的供给上置喙。 而他如果像佐土原城一样给墨依开小灶终究只是引来玲子的不满甚至是他父亲岁久对于一个少主竟然会干这种荒唐事的愤怒。 更何况岁平这个人,对她的情意终究是一种好奇罢了,她也没有这个资格去衡量少主心中的分量。 如今从日向国回到萨摩后,这个男人的薄幸终究也能让墨依猜出一二。 更何况日置郡少主,他的这个身份,自然以后会有着更好的选择,聪明的人是不会抱有虚幻的梦想的。 墨依十分了解自己的处境,除非她跳出如今的格局才能有自己的活路。 更何况如今少主回城的消息,如果不是花房良重的来访。这座偏阁的墨依和阿唯都是一无所知。 如此的不让人待见,她当然也要为自己的将来着想。 “阿唯,你知道我最想做的是什么事情吗?” 对于如今的女人而言墨依说出来的东西的确是天方夜谭。 “我想学鹰狩,我想有一艘船可以出海,我还想赚很多钱,因为这些情爱和身份高尚的身份对于我其实根本没有任何改善。” “夫人总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阿唯不经意的疏远终究是被敏感的墨依感到一丝, 然而,这世上的人心,终究是难揣摩。 雨水 (1) 天正7年,三木城的别所家和如今苗字还不是丰臣的羽柴秀吉正在播磨国死磕,是为三木合战。 其中的韵味当然不止仅仅是饿杀三木这么简单的意义。 然而织田信长天下布武的夙愿,是和他真正的敌人,近畿西面的大大名毛利家的对决, 整个别所家实际上不亚于一个被丝线牵扯的木偶。 这世间的变数何其之多,荒木村重如今也是到了在打算证明自己是战国大名的时候吧。 墨依的确是挺怀念烧烤的味道, 饿着肚子,人总是会想着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她从来不是念旧的人,当然也不是个只会等待的人, 未来要握在自己的手中,就像棋盘的游戏中, 至少要让自己变得像是个棋子。 这个游戏终究要进行下去,手上没有任何一副底牌的她的确只有等了, 耐心也是游戏中的一部分。 等到开春才到了三月, 入来院种兼似乎因为有了继承人,连墨依的一点消息打听的欲望都没有, 差不多她也已经饿足了四个月。 才一年的关系的疏远,从去年十一月后,墨依也是没有再听说过妙明和尚的事情。 她如今换位想之,的确她这个侧室的名分也不能给予入来院家什么好处,到底分开了没有联系,也是很能用道理能说的清楚的事情。 然而花房良重也未曾考虑到吉田城还有饿肚子的姐姐,最终还是因为怨恨吧。 人生有了牵绊,有了感情,就会变得完全不同, 即使是同一个起点,不同的路也会有很大的分歧。 其实远亲不如近邻讲的就是这个道理,墨依的确是很能理解这个感情。 而且她的确不是喜欢打听别人的事情的人,如今她也是在考虑一个问题, 这场游戏她还该不该玩下去? 难度可以说得上是极端的炼狱,即使是想苟且也是没有一丝活路。 终究她也不是聪明人,不是天才,不能从自己所犯的错误中悟出什么道理。 人都是薄幸的,就像是花,凋谢了,终究明年还会再次开放。 去年的花,却没有人会记得, “哗”的拉开声音,嘈杂的让墨依的思路一下打断,她吓得连忙钻进了被窝, 其实也是已经有了春天的暖意,可是僧袍,斗笠? 墨依的确是没有料到进来的会是妙明和尚, 如今她也是没有得到家人来看望她的消息, 就连阿唯都被她遣出去兑换首饰了,当然是根本没想到这位养父会突然过来。 “你怎么这样子?”才四个月没相见的入来院种兼也是根本不会想到,墨依如今的脸色是惨白的吓人,死气沉沉。 他也根本不会料到,这几日墨依是睡醒了就看着窗外的天空,然后接着酝酿睡意, 到底和周公博弈是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情。 “你的侍女呢....?”如此询问起来,墨依当然也是不好作答吧, 总不能说阿唯和她的打算,是为了之后的赚钱然后成为天下人吧? 昏昏沉沉终究不知道岁月,墨依实在还是忍不住困意,又昏睡了过去。 好不容易熬到了醒来,却是闻到一股药香和嘴角的一丝苦涩, 身子是也比在偏阁要暖和了太多了。 不好的记忆终究是像冬天一样过去了, 大概是又穿越了吧。 这么舒服的睡觉的地方,墨依只能想起这是很早很早之前的回忆。 然而四肢无力的墨依的确是没法确定自己如今的处境,可是她也是知道自己所在的这间房子肯定已经不是吉田城了, 普通的民居,新木和旧木整理的房梁打造的也几分仔细,卧居中仅摆放着竹篮与木箱之内的小东西。 倒是让她也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边上竟然坐起来一个小不点,身上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似乎突然看着自己睁开了眼睛,竟然吓得“哗”的就哭了起来, 应该这点哭意也是酝酿了很久了吧,真正哭起来,简直是声势浩大,中气十足。 很快,就传来了赶来的走路声。 拉开门后,迎面进来的那张脸,竟然是妙明和尚的家养小萝莉,月秋。 “发生了什么事?”墨依的确是有些不解如今的处境, 月秋看着她睁开眼睛,很明显的是大松一口气。 她倒是特意看看外面好像没有人了却也是抱着小孩把门拉上,顺便坐在墨依边上告诉了她实话。 “吉田城的主母看你病重,怕是屋子里要死了人。 而如今日置岛津家的少主又要迎娶正室,所以这个讨厌的老女人觉得会染上了晦气,就让夫君把你带回来了。” 小萝莉口中的夫君指的当然是花和尚入来院种兼, 如今墨依多日昏沉,这么一听,不知道为何心中暖和了一阵子,郁积在胸口的寒气也是稍稍缓和。 然而终究,这些病怎么来说着,就是饿出来的。 小萝莉实在是太小就嫁给了和尚,将这些话竟然会全部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墨依, 看起来,她仍然是和墨依离开这个家之前一样,没有一丝的心机而且坦诚的可以。 “救你可是花了入来院家一百多贯,可是从高丽商人那买来的一片参。 这几日你都昏迷着说着胡话,所以现在告诉你,以后记得要还钱哦!” 小萝莉的脸上也是骄傲自满却又有些脸红扭捏的对着墨依的耳朵窃窃道, “你这几天的药,还是我亲口喂你的呢!” 当然月秋是入来院种兼的正室, 如今捧着的肯定不是自己的孩子。 墨依看着小萝莉的心不在焉的抱着入来院家未来的血脉, 倒是觉得和尚的治家能力的确是很有两副刷子。 “这孩子是你一直在照顾?”墨依也是有几分好奇和尚的治家方略, 然而小萝莉坚决的摇了摇脑袋, “这么可爱的小宝宝,我怕我是照顾不来了。 不过等我有了小宝宝的话,我一定会自己照顾的!” 小萝莉一脸毅然的能力倒是让墨依不得不感慨花和尚某些方面的力量, 绝对是让大多数男人都艳羡的吧! 如果不是如此的话,这个小萝莉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信心和信念觉得自己一定能为入来院家留下血裔。 况且小萝莉手腕上也是窜着和墨依手腕上一样的求子的灵符, 这么可爱满满的哄着孩子不哭了, 便将他安好的放在了墨依身边的床铺上,盖好被子。 “我去请大夫来了,你既然醒了,就好好的休息一阵子吧!” 雨水 (2) 墨依当然是不知道娶正室会用上多久的时间, 然而她因病未出行也是的确比较妥当的事情。 慢慢一小口一小口的咽着小米粥,终究是无法将失去的元气这么快的补充回来。 她直到捋清了思路才发现,自己让阿唯去换钱的事情,她竟然就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差不多自己醒来又睡,也是有了三天之久。 到底是这位茶水屋的女郎抛弃了自己的缘由, 或许不是入来院种兼想起来看望这位养女,直到今日就一命呜呼重新开档了也说不定。 不过想想,人总不会呆在将沉的船上本来就是这个世间的活命的准则。 于是也能想通这个办法,墨依也是没有去怪罪阿唯的意思。 人终究都是有私心的,她还是很能理解这个问题。 说白了,会酿成重病的后果其实还是有一半原因要归咎于自己自身吧。 这个游戏本身就是一个十分需要耐心的游戏。 首先没了耐心的自己,因为有异于常人的举止,让和自己本来最亲近的阿唯害怕的缘故吧。 该怎么开局呢,心里也是没有了计较。 糊里糊涂的到了深夜,入来院种兼竟然带来了吉田城的侍从要将她带回城去, 而这也不得不让墨依感慨自己醒来真快,或者醒来的时机真的太巧。 “主母的命令。” 有这个身份能说出这话来的应该就是岁平同学新纳的正室, 以前吉田城也是没有真正的主母,只是凭着身份尊卑拟出来的上下的位置。 而如今,岛津家久殿下的女儿,凭着岛津家的血裔,有着足够身份来成为日置岛津家的主母, 墨依当然也是不想玩侧室立志传,这种游戏太过于无聊了, 不过这位主母竟然能邀请她回城,能懂得大局的女人终究也是半个政治家, 也知道墨依如果真死在外头会出现的风言风语。 看起来的确是个很好相处的主,如果可以把少主给收拾的服帖,让墨依幸福的当一只米虫这也是一件的确十分愉快的事情。 虽然“日入空山海气侵,秋光千里自登临”让她想了顾炎武的的海上, 让她想起了,大航海时代,盖伦船,火炮,私掠构成了这个世界的主旋律。 还有四十年,在这个世界,古斯塔夫的军事改革改革就会带来火炮集中化, 以及跟进改革所带来的排队枪毙战术。 贸易带来的经济使得军事发展进一步加快,而军事的发展也使得殖民战争开始遍布全球。 而如今,无论是葡萄人的商栈还是海盗,王直带来的明日贸易也仍然持续在北九州, 像如今南九州这种破落的乡下,终究是有点让人使不上劲的感觉。 终究自己想的都是迷梦吧,墨依看着进来的父亲,如今刻在骨子里的尊卑也让她很轻易的行礼。 “父亲,真的是主母的命令接我回去?”墨依当然也知道自己不会如此快的变迁, 然而看着进来的四五个漂亮的侍女收拾着自己的衣饰和用具, 心中也是暗暗惊讶如今这位正室所带来的权力,地位和财富。 妙明和尚脸上仍然是终日不见笑容,也是根本没有回话的意思。 墨依心里忐忑,以前还是养子的话,两人的确是会促膝相谈, 无论是如今的政局时势,还是入来院家未来的出路。 然而如今的入来院种兼似乎只想安稳的生活,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就十分满足了。 小萝莉也把小孩子给抱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从吉田城带过来的侍女,终究墨依往被子里摆出一个舒适的位置,稍稍的叹了口气。 虽然这个父亲的确会很在意她的生死,然而如今入来院一家的命运也是不容她置喙。 如果是以前的入来院墨依或许还真的有可能成为如今一家之家主, 终究繁华落尽,花非花后梦非梦。 而如今,日置郡上却也是张灯结彩,无一不显示着喜庆之色。 少主新婚已经过去了三日,如今却也是到了各家道贺终该归的日子。 大广厅内,家主岛津义久坐在主位, 岛津岁久的确是没有想到自己会得此殊荣,就连家主都带着旗本众亲临于此。 而且还随了一份厚礼,如今位列于吉田城都是让人意想不到的都算一时的人臣。 并且在岛津家家主的建议下, 岁平的名字也是继承了岛津分家家主一贯的“忠”字,如今的名为忠燐, 而这个名字也是正式纳入了岛津家的谱系内。 而如此的举措也是家主亲自承认,日置岛津家的这支分家的地位以及岛津忠燐身为日置岛津家少主的地位。 同时这个举措也让日置岛津家不再接受丰州岛津家,岛津忠平的平字的勇武,而使得忠燐会成为家主的一大助力。 的确岁久是个很识时务的人,在战争结束的评定上,义久仅仅只是稍微提出了他儿子的婚事的事情。 这位日置岛津家的当主就很快的决定和四弟家久的联姻, 而这也的确是一招妙棋。 此举不但使得岛津家之间的关系更加牢固和稳定,还使得,岛津家久和岛津岁久的联姻对于岛津忠平形成了牵制。 也让家主岛津义久仍然可以高高在上,对于自己这几个弟弟驾驭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家族的兴旺在于众志成城,然而家族的稳定却在于各自的平衡, 其中的五味也是家主最需要琢磨的事情。 墨依却也是拖着病体,勉强在侍女的应承下,穿上这种喜庆的华服, 卧病大概也是有了月余多,勉强搀扶还是能看到夜晚的繁星吧, 到底如今自己的命运该如何去算,该如何去做,终究是一件贫乏的事情, 到底那位主母的容貌,墨依还是很有几分好奇, 脸终究肯定不会像是才十一岁的玲子那样没长开, 如果胸再大点,腿再细长一点的话对于墨依而言, 也是一个美人可以用来欣赏的。 到底岁久殿下的那两位侧室就是徐娘半老了, 墨依也是对于一个男人坐在那个位置上不娶几房美人有着好几分不解。 然而如今自家的处境,自然是和睦相处更好一些。 究竟说到底,女人心中的那点小九九,墨依还是清楚一二的。 除了男人就是孩子的两头打转的人生, 即使是千年来都不会有所改变。 对于少主那种男人的爱抚,她是真正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所以关于雌性之间男人的战争,墨依就率先退出了战局。 抱着这个心理,如今在路上,墨依自然会觉得主母上位, 日子应该也会比在那些心理已经压抑变态的, 老女人手下要轻松和舒服的多。 谷雨 (1) 墨依月余的碎碎念 终究是墨依作为侧室的姿态摆的好, 拖着病体一副温婉的表情任谁都不会觉得她是个危险人物, 当然她的想法其实也不会值得让人去猜。 更何况本身墨依就没有争这种小权力的欲望, 于是在面见主母后,也是一脸真挚的和坦然。 主位上的女子妆扮的就个精致的瓷娃娃,其实还是个女孩, 脸上却是有着着几分威严和贵气。 墨依被她亲口告知了如今重新搬回了少主的居室附近, 而且这个女孩还贴心的送了一位侍女。 到底这个和墨依年纪差不了多少的少女能安排的如此的妥当,还真是亏了岛津家久公严谨且淳朴的家风。 那么就比较好相处了,墨依心中也是暗暗庆幸如此可爱的主人。 当然少主跑哪里去了,也是耳闻如今少年儿郎们都是相约鹰狩, 所以至今未归,可这也不是如今她担心的事情。 到底如今墨依房里的口粮重新变为了六合米而且有着杂鱼和其他的配菜,生活终究还是比前面几个月要舒坦的多。 然而身子因为这一病还是虚弱了许多,虽然如今从偏阁搬回来了。 这四个月的损伤估计也要补到年余才会恢复, 墨依也是用不上不心急。如今的她也只是稍微抱怨了没有阿唯的日子不习惯, 即使那个女人将她所有的希望都带走墨依却还是仍然怀念着她。 如今照顾她的这个侍女年纪不大,脸上还带着稚气,明显是城下村人的儿女。 归咎到底,如今岁月,是没有避孕什么妥当的措施。 乡下的小孩生养多了,是根本养不活了, 于是只剩下了三个路子。 最好的办法就像是伺候墨依的侍女一样,被送给有权势的人家当下人, 这种侍女运气好长大后还能被许配给有着苗字的近侍,甚至成为大名侧室, 而这种投资,只要女孩嫁得好,送女孩当侍女的农家不但能省下一口饭吃,而且还会有着不菲回报。 而其他的两个路子就不算太光彩,一个仅仅只是卖给人口贩子换点口粮,另外一个便是送到寺庙里去当下人。 但凡是生养父母,盼望着子女好。都会在城主挑选侍女的时候将自家的女儿推举上去, 然而终究能选上的其实也是凤毛麟角。 但是侍奉墨依这种侧室,对于侍女而言大多都清闲和轻松的很。 墨依也不会摆架子,而且她对于压迫小萝莉的旧社会那是痛恨深绝, 在她的认知中小萝莉是用来疼爱的, 而且她绝对不是萝莉控! 所以,大多的时间只要这个伺候的小萝莉将饭菜从厨房带过来之外, 其他的时间她也不会讲究这个小萝莉去做什么事。 “你无事的时候就出去玩耍吧,不要惊到其他的贵人其他都无妨。” 墨依将侍女支出去的原因终究也是因为她自己也不会老实到哪里去。 自己的怀刀在房间里已经把玩腻了,生性调皮的她在身子稍微好些却也是琢磨着去找个能够鸟瞰整个日置郡的地方。 可惜的是吉田城是平城,并非是山城, 即使她走到天守最高的地方也是只能看到城下田埂相望,村庄升起袅袅炊烟,就连修在山边的阵屋也只能看到士兵模糊的影子。 说到底,还是很有几分遗憾, 毕竟鸟瞰,是所有兄弟会的刺客心中最大的梦想! 其实呢,城中的女眷还是有很多事情要做。 仅仅只是因为墨依体弱所以并没有再体力活上邀约, 然而在茶会上,虽然主母仅仅只是个差不多十四岁的小姑娘,却和老女人一般将日置岛津家的后裔的事情看得极重。 谈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也是让墨依如坐针毡。 依照主母的意思,当然是岛津家需要一个直系的血裔太久了。然而玲子还是个小女孩,这个重任也应该墨依来分担才是。 可是墨依心里思索的是,“孩子不是让正室来生产更好!” 但是她却是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有着没有名分的侧室的孩子是直接交于正室来抚养这个道理的。 这样算起来,其实这个孩子也算是正室的嫡子。 如今墨依当然还是太嫩了,在家族的延续中, 每个人所处的地位所处的职责,以及该如何存活在这个社会,其实都是被板上钉钉的事情, 订好了之后,一辈子都无法走出去的桎梏。 然而战局,机会,契机甚至还包括着墨依冒险制造出来的无数的小惊喜终究会有命运之神的垂怜吧! 这个世界在前进。 如今的九州,曾经的六国大名,大友家实质上已经是四面烽火,甭说耳川之战的胜利者岛津家如今微小的稳步蚕食肥后。 好不容易压制住的肥前之熊,龙造寺家隆信可是大胆的侵吞着大友家的势力, 他的支配已经伸展至下筑后,东筑前,丰前西南部及肥后北部。 大友家衰弱后,也该是真正的九州霸主的崛起吧。 只要战火未歇,那就是机会永存, 永歇刀兵才会让这个世界上的投机者失去所有希望。 墨依很理解这个道理,她如今也在揣摩着家中的利益,和如何获得家中利益的办法。 终究要获得支配的资格并不是以病体的缘故所在女眷所居的房内就能得到的。 然而,嫁给少主的那位主母却也是个异数。 墨依从来都不会想到如此靓丽的女子,妆容如此优雅的正室,竟然会策马和舞刀, 散发开来更是兼有美人之姿和武将之勇。 和那些在后院跟着薙刀师范习武的女子大有不同, 这个少女习惯真正战阵搏击,而且还把一大帮女子带到了城下列阵。 虽然这件事情不出所料,被家主岛津岁久都训斥为胡闹。 可是男儿的性格,以及女子的英姿却在日置郡都响起了名号。 就算是墨依这种天天找着机会想去日置郡最高的山上游玩的家伙,也是打听到主母想组建一支女子骑马薙刀队, 这种事情在战国不是不可能, 可是墨依依照着算术的本事的确是没觉得这种事情能为战争增加多少的优势,减少多少的花费。 倒是少主很喜欢主母的性子,在那日在城下带着一群女子闹腾后, 忠燐便带着新婚妻子和三十多名武士去了肥后参阵, 终究这个结果,墨依心中还是暗暗高兴。 因为他们两人的相处,如此的如胶似漆,到底忠燐新婚燕尔的确也是很难再转移其他的注意力去想一些不必要的事情。 墨依其实是真的十分盼望着主母,快点怀上岛津家的后裔, 到底在茶会上,主母的眼睛盯着她生疼, 大概墨依在她眼中就是约等于那种的存在? 并非是情感上的眼中钉 反而成了生育工具的1.0版本。 谷雨 (2) 这个世界上的真实何在, 终究是一场梦, 只是在梦中的黑暗之中仍然只能发现黑暗。 樱花花瓣包裹着的残酷,只有用刀剑之语才能说明白的战歌。 墨依仿佛看到金色和死亡之影的弥漫, 终究是冷到透心凉的心悸, 她看到了火,漫天的火, 在火光中,大声嚎叫的身影和烧成灰烬的残骸...... 被烧毁的旗帜的残余之中也很难辨别出来其中的颜色, 镶金的纹路,墨依稍微捏住衣角弯了下腰,刚刚要仔细的琢磨上面的家纹, 突然一阵剧痛,让她回到了现实, 原来那些只是虚妄, 倒是自己右手玩弄怀刀的时候, 不知道怎么的,锋利的刀刃不小心将虎口切出一个伤口来。 刀尖向着自己,如果不小心扑上去,还真是会扎个透心凉,一命呜呼。 这个幻象以前就出现过一次, 那是两年前,还是三年前发生的事情, 似乎像是记忆,似乎又是必定要发生的现实。 墨依虽然现在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时代,但是那么真切的杀戮,绝对不是第一次能够感觉到。 那是笼城城破的惨状,是战后死亡密布的惨淡。 在上野城她就已经见过一次,但是如此的幻景到底是说明了什么道理? “哗”的拉门声音,有人进来了。 墨依当然也是以为是侍女回来休息, 然而终究一个熟悉的人在她身后帮她把怀刀归鞘,她才发现进屋的是她根本想不到的少主, 忠燐。 “大人,您不是在.....?” 墨依抬头本想来问候的是如今岛津忠平所开始的攻略肥后国的战事, 然而少主手中的那封信她到底十分眼熟, 那时候什么写的信, 墨依认真的想了一下,应该是这个月前, 以“岛津忠胜”的名义写给津野兴政关于赚钱的小事情, 里面当然是一些不能公之于众的消息, 而且另外两封信也是从之前的偏阁被少主搜了出来,被他夹在左手上, 每一封的联系到底都是证明着墨依不肯安分,心里在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 然而,墨依很快明白了一个更加糟糕的现实, 阿唯被抓住了,虽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侍女弃主而逃,但是这封信会到忠燐手上,那就只有这个现实。 如今乡村淳朴闭塞,的确很少有外人到来,大部分都是相识十多年的老友亦或者是亲戚, 如果村中忽然出现了不认识的逃人,只要村里的地头告知町里奉行所的奉行,不但自己会有赏金而且很容易查出逃人的身份。 交给津野兴政的信,是墨依当时将自己所有的钱财交予阿唯的时候一起交给她的。 忠燐的脸色铁青的,这是这个男人要暴怒的模样, 而如今他身上的甲衣都未曾解下,就这么样子的闯进来, 墨依心头惴惴的也是猜不透如今这个男人的心里的打算。 似乎那个梦境就是死亡的预兆吧, 或许自己要重新开档了吧, 终究低着头没有言语了许久,反正也是破罐子破摔了, 墨依还是抬头稍微的想问出个大概, “阿唯在大人手中吧.....?”话未说完全,倒是少主的目光,让墨依如今是第一次有了畏惧的感觉, 既然她有了死亡的觉悟, 可是,等待死亡的感觉才是最恐惧的时候...... “那么恳请,大人饶她一命,这里,全是小女子一人的罪过!” 墨依的下巴被少主的刀柄高高抬起,露出胸前一片的雪白...... 终究她的命运会是花瓣洒落吧, 然而忠燐却是冷笑了一声,将信全砸在墨依的脸上, “你知道你自己的那个侍女,在被抓住后,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所以拿你这封信当做奇货可居,说是她的主母和城中武士有女干情!” 如此一说来,墨依也是清楚的知道阿唯并不识字, 本身仅仅只是一封试探津野兴政的信笺竟然会被她误认为情书,这个罪名的确没法安在她头上, 可是墨依终究还是脱不了这点干系, 毕竟她和岛津忠平的笔头家臣阿多盛淳的信同样也被翻出来, 里面墨依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没有像津野兴政一般惺惺作态的暗示着利益的交集, 反而还是更多的是体己一类的问候。 虽然墨依最后的意思是关于夏粮的采购,但是也不能掩盖前面的语句中对于那个男人的欣赏。 “宽衣!” 少主的命令很简单, 但是却像是锋利的怀刀一样残忍削割着肉里面的骨头, 墨依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心情,缓缓的站了起来, 虎口上的伤痕流出来的血丝慢慢的顺着手指,最后像是珠子一样从指尖滴落。 命运的轮盘,在墨依费力的解开了少主忠燐最后一件衣服的时候就开始扭转。 终究自己身上的那些遮挡都是被蛮横的撕开, 紧随而来的剧烈的疼痛,就连准备承应的那口气都没提起来。 疼痛的感觉和被侵入异样, 只有让她闭着眼睛才能接受着本就该到来的索取。 自己究竟这算是作茧自缚还是自寻死路, 夜晚洁白的衣衫上终究是抹上了血,染着一抹嫣红。 忠燐对于自己身下的女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毕竟这种感觉说不清也道不明, 就像是纠葛,或许也能称作为孽缘吧。 从墨依做侍从的时候显然骗过所有人的装傻, 在受到野武士袭击后,断然的轻视着所有人的性命。 她一直都把这个世界当做了游戏,当做了仅仅只是个程序的男人又怎么不会对她有怨恨, 如果不是岁久殿下,他的父亲的有意提醒的破绽, 墨依这种女人岂不是要一辈子披着武士的衣服来嘲笑他的愚蠢。 而如今,墨依这难得的错误, 这个女人被他牢牢的锁入笼中,终于是抓到了难得一个痛脚, 无论是阿唯还是阿多盛淳的信都是墨依的污点。 果真,慢慢郁积的怨恨像是最好的兴奋剂, 使得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来折磨着身下女人的肉体, 没有一丝爱意,仅仅是用最原始的牙齿,爪子和男性的欲望! 这原始的运动反而像是罪果的开放, 又像是人性中的丑恶的发泄, 只有缘起, 或许这个故事才会真正的开始, 樱花倒也是开了月余,风也算是春天的使者,将暖意带回人间。 走私 痛楚,亦或许说是无力。 整整被鞭笞了一个晚上的墨依到底是被侍女用热水温洗擦身,才渐渐的喘上一口气。 终究,她没有了梦想,只是活着吧, 然而活着却也是同样收到了少主送来的礼物以及问候, 这个少年人,忠燐似乎很喜欢软弱的味道, 也是血气方刚,折腾起来就毋需谈上所有的温柔, 于是墨依的脸色也是愈加惨白, 终究到了最后,她也不知道是命运的指引还是妙明和尚送的祝福。 她竟然会和主母先后怀上了岛津家的血裔, 这种感觉是什么意思, 她大抵也是不清楚,不了解,不甚知,只是知道身子是越来越困乏。 而如今,调来服饰的侍女中还有一位专门教导贵族女子的老女, 她也是稍稍得知, 世界不会变的再悲惨了? 于是等到自己的妹妹,阿美送过来的幸运符的时候, 当然是将嘴附在耳边,告诉了墨依的祝福, “如果是位公主就好了......” “公主?”墨依也是甚是不解的摸着衣服的下摆, 如今是侧室的她终究是不明白自己所带来的生命的意义, 岁月如梭,也算是等足了月份,可是墨依差点就一次性睡过去了, 等到不知道多久缓上一口气来, 如今却也是有了约定, 岛津忠燐很少一反常态的问墨依需要着什么, 如此的殷勤,她到底是不傻。 毕竟世间没有免费的午餐的道理,她还是懂的,有些问题问出来就太掉档次了, 于是“如果能让把伊集院岁常大人做的事情交予妾身做就好了。” 墨依也是如此的请求道,她指的当然是鹿儿岛的贸易中各个港口的税务。 而这件事情,日置郡的岛津岁久当然是可以随意处置。 可是让一个治理吉田城的少主答应这件事情,那就太为难这位才十五岁的少年了。 岛津忠燐脸上一阵扭曲,当然不知道是被墨依气的,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失去了礼仪, “你到底想要多少钱?” 墨依当然实际上并没有想要钱的打算,但是她准备收购别人家的夏粮的事情那是抹不掉的污点。于是忠燐心中终究是对自己有愧吧,可是墨依也不是会被感情左右的傻瓜。 “一百贯!”她到底是心中说出来一个天文数字,来让这个男人的愧疚心没有那么快平复。 然而终究这位少主难得的被气得再行动手,或许是因为墨依虚弱的缘故, 又或许是进来的老女, “该出发了,少主!”这位据说是教导过不下三位贵族小姐的妇人终究是有有着一定的权势,脸上也是少有的威严。 她失礼的闯进了房间, 跟着进来还有十多位带刀的武士, 看身手,也绝对不是吉田城下那种普通的常备。 终究是到最后,虚弱的被抱起来,墨依才醒悟到, “我的孩子!” 她听到了哭声,就像是刀子割过骨头的哭声, “是位公主。”忠燐却是出乎意料的不敢直视墨依的眼睛, 仅仅只是位公主么,差点没了半条命于是也是因为一位公主吧! “那换个条件,我带她走!” 墨依当然知道接下来自己的命运, 如今也还是一本正经的在讨价还价着。 可惜在家族延续面前,她的这些挣扎以及她的作用其实已经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时间的流转终究是碾碎一切的怀念,一切的过去,一切的不安和黑暗的历史。 墨依也被送上了一个荒岛的村子, 除了这个村的地头,就只有七八户人家,而且难得的是,每一个月都有着武士准时送来米粮, 墨依在这个荒岛上过去了五个月,那位少主也是顺着墨依的意思送来了一百贯永乐精钱。 手中的这一百贯钱,在墨依手上终究用处还是很大的。 种子岛的海港并没有因为战争冷清了许多, 倒是一年一次的海运的确是到了秋季快要收获的时间。 如今是天正十年的十一月,也是到了快近冬的日子, 种子岛家的下级武士们头顶着着阵笠,看着来访的来客竟然是打着丸之十字靠旗的武士,的确也是有几分新奇! 毕竟种子岛的确是因为地处偏远,即使是如今,其实事实上也是半独立于岛津家的支配。 而种子岛的贸易也是通过吃水不深的港口,贸易品大多数是种子岛铁炮和大明的生丝。 而如今这个时代,衣服大抵是以华丽的吴服为主,明日贸易最大的一块贸易品便是丝绸。 仅仅只是日本外史上记载过,万历37年,也就是庆长14年(1609年),在抵达萨摩货物的3艘船的货物清单中,列在最前面的货物就是缎,绢,绫,湖丝, 而在刘一焜的《抚浙行草)卷中也曾提到过:倭人首欲得输出禁止的缎匹,次为绸绢,纱罗,丝棉亦重要。 所以和尚阿多盛淳在收到墨依的贿赂后,当然也是没有想到自己身为一个和尚还会跑上一个荒岛去和一个名义上已经消失的侧室见面。 如今还把这位侧室带上了种子岛, 到底是墨依托人给他带的书信提到的东西太有趣了,比平户的那些南蛮人都要有趣的多的思路。 他游学多年,学术无算。 终究是在算术的算法从未有过太多的专研,所以如今用上墨依介绍的阿拉伯数字接着的四则运算后,检地的写法也是比之前至少快上了三倍, 然而另外一种的记账的方法,却是在贸易商有着奇效的借贷法, 新奇的列举和排列方式也很容易应对以前常出现过的烂账和无法明别是非的假账问题。 “夫人,懂得如此南蛮技巧,为何对钱财如此感兴趣!” 阿多盛淳当然知道墨依邀请他来的意思除了贡献算法的新知识外,还有合伙做丝绸买卖生意。 从种子岛收购丝绸,运用运兵船将丝绸运到平户,然后在平户卖给接手的商家,这是墨依如今的打算。 毕竟上等的丝绸1反都要四贯多,运到平户后一反被近畿的商人收购至少会要到了十贯,这些奸商们运到近畿后还是至少会翻上一番。 阿多盛淳毕竟是岛津忠平的笔头家老,还有着调集僧众的权力,墨依当然算计的很准, 没有人会拒绝钱的买卖, “生丝不用吗?”船头的老板看着眼前这位夫人挑选了上等的丝绸,倒是很有几番推荐其他的意味, 毕竟墨依身上衣衫袖口上的丸之十字也是说明着来者的财力。 荒岛攻略 (1) 邪恶的真相往往以着高贵的名义去做这种下作的事情, 墨依深谙此道。 一百贯的精钱,五个月后,是由着两名从船上下来的武士抬了许久才塞进了如今墨依的小窝, 的确,这些钱躺在被在荒岛上其实都没有什么用处,町中的买卖一天也就三四十文,的确要花光这些钱不知道需要多久。 没有规矩的自由,除了有些冷清和荒凉,墨依也是对这座荒岛有着差不多的认识, 这里是由逃民以及放逐的武士构成的村落,是遗弃之所。 除了远处的町里不定期的渔船的来访以及如今墨依居于此地一月一次的补给船外。是个彻底活生生的天人永隔之所,而且因为险滩的缘故,也是根本见不到大一点的船只。 墨依到此的确是有点高贵了,或者说是因为某人的内疚, 每个月一次的补给很快让这些居住在荒岛的家伙知道了价值和未来所在。 一群被抛弃未来的人又或者是一群早已被现实世界给遗弃的人,准备抓到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附近最近的村子也需要用着岛上自制的小舢板,勉强两天的时间才能到达。而那个村子也是岛上的放逐之人换点盐米一些的东西唯一的地方,而且荒岛上的开垦也极为艰苦,在他们努力了多久的情况下,倒也是放弃了种地彻底的变成了渔民。 看着脚下已经荒芜的田地,墨依心中也有着自己的打算。 她不是一个人,毕竟她这样子被放逐到荒岛那是明显逼她去死。 跟着她一起过来的,也是一家同样因为罪过而被放逐于此的家族。 但是,他们如今有了赎罪的办法,因为家主也是许诺了多少町的土地,只要墨依在这座岛上安然死去后,完成他们的职责,就能离开这个困境。 如今这一百枚精钱的确是有着撬动这个困境的办法, 不在于侍奉墨依的家族,而在于已经被放逐了将近三十多年的,第三代于此地的地头。 是个年轻人,而他的苗字已经改为了这座荒岛的名字, 为千屿兴太,或许这个千屿家都有可能不是岛津家放逐的家族,却也是同样没有权利踏上脚下的土地。 堪堪一个渔民,或许早就忘记了自己的先辈将苗字改为千屿的意义, 这个地头或者说千屿家的家主,墨依也是见过,是个十足单纯的年轻人, 可是这个单纯的男人的奶奶却是在墨依来到这个荒岛后的第七天便来拜访。 “这位比丘尼大人,侍奉神佛已久,怎么会对红尘之事还有如此眷恋!” 墨依的确是没有料到她的来历会被眼前这只老狐狸给看穿,作为侧室为了家族的延续而被放逐或许终其一生也只能老死于此, 然而墨依也是看清楚了这个老妇人的打算, 试探才是她真正的目的,千屿家想要离开这个荒岛,恢复以前的身份。 如果墨依没有办法助他们脱困,那么此次的到来,只是她手中带着十几条海鱼和一些海货的拜访, 然而墨依有本事能够回到主家,或者是用其他的办法帮他们脱困,这些家伙当然也愿意赌上一把。 这位老妇人一副比丘尼的打扮,被墨依一语道破了来路。 即使曾经心有城府,然而无心机的在荒岛上过了这几十年,脸上竟然会浮现几分慌乱。 到底这里的日子虽然清苦,却也是不用带着面具生活, 比丘尼将手中的竹篓放下,反而开始自矜着身份,低头掩饰着不自然,双手合一后便称告退。 而这位比丘尼所在的千屿家,墨依却从其他的渔民口中探知到了这是个拥有着五个家臣的家族, 因为海岛土地贫瘠,又离岸上遥远, 虽然没有大名会撑着船来这里征收苛捐杂税,却也是根本不够吃饭。 以前为了改变命运,只要一有战事,这些流放的罪人为了展现勇猛,便会踊跃加入战争。 然而一个人头也才几百文的钱,更何况古来征战几人回。 你想要从放逐的罪人变成记录着名册的农人亦或者是町人,在阶级分明的世上,哪会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所以直到如今,岛上也就只剩下四户人家,而小一辈的却也仅存三个独苗苗, 也还勉强算得上凄惨无比吧。 如今的现状便是小孩难活, 再加上青壮战死,伦理道德什么的在这个荒岛上上早已经荡然无存, 其实如今留在这个岛上的妇人和如今的男丁也早就混淆了辈分, 都是为了活着,而且活着肮脏且艰苦罢了。 而被放逐的五个月后,墨依拿上了那些赔偿自己的赏金, 也是头一次来到地头家拜访, 千屿家的老太坐在墙角,一脸怜爱的摆弄着这个岛上唯一的孙子,眼角边不乏老辣。 可是墨依这次送来的礼物都是这些年少主给的衣箱内的一些款式,她当然不是交好的意思,然而将礼物放下,在得知这位当主的正室在两年前就因病去世后也是很有几分尴尬。 到底这也不会成为墨依同情这些罪人的意思, 而是她早就已经打算将这几户人家拉上贼船。 在墨依这个计划中,他们没得选。 而这位千屿家的老妇人为了家族不再荒岛上断族,也知道该如何打算。 所以如今的这位日置岛津家的弃妇在临走之前, 也将一封信交于了千屿家如今的当主,却是伏下向这位千屿家的比丘尼大人行大礼道, “如果我不幸死于此地,将这封信交于离这座岛最近的町中的奉行,你们的命运自有日置岛津家的人来安排, 但是,在漆黑之夜,如果我明日晚上还不能再来拜访,你们多加防备,或有海贼焚屋灭族也说不定!” 墨依指的海贼众当然是看守她的那个家族,也是侍奉她的那个家族。 而这个家族也是墨依如今的目标, 虽然这个家族的苗字虽然她未曾知晓,但是他们家未曾出嫁的女儿如今也是帮她做饭, 照顾她, 现在墨依的算计的确也是有失厚道,可是墨依却也同样没得选。 毕竟,日置岛津家当主岛津岁久的打算她根本无从知晓, 而在岁久还在世的情况下,她也绝无可能重新回到日置郡。 如今是让她还活着, 如果当主换了想法想要让她死的话,她还能抵抗吗? 荒岛攻略 (2) 晦暗的夜晚浮现着丝丝遐思, 罗裙轻解, 华服被揽到腰上,就连裙角也是没遮好, 露出一条光洁如玉的美腿, 鲜血从大腿外慢慢的淌到安放好的软靠上。 脚踝上穿着碧绿的珠子点缀着流动的鲜红到底是很有几分灼目。 倒是这个女子眼波流转,溢彩纷现, 悠然的将手上的怀刀往自己袒露出来的锁骨的骨缝中再插进去那么一丝, 皓齿咬紧了腥红的下唇, 这种疼痛是对于自己的折磨当然也是对于敌人的宣誓! 伏倒在屋里的武士,被这种突然的逼迫,顿时找不到该如何言语。 毕竟墨依所要做的,所要让他违背的的责任, 就是让他放弃监视被困在这一方土地上的墨依,也是放弃掉监视者的职责! 虽然这位武家的确有着在危机时分,处死墨依的权力, 然而如今她这样的样子,又如此的自残的话, 只要这位夫人死去, 从町里过来的奉行检查这位夫人的尸首,会相信他所说的自杀,那就真的是见鬼了。 更何况如今这岛屿附近也没有海贼, 就算这半年也是什么都没发生,风平浪静的。 如果让他来实行处死主家的权力,难道他是把千屿家的那些人当做瞎子么, 他当然知道这些被放逐到荒岛上的家伙是有多么的期盼,想要回到以前的土地, 更何况墨依也是明言了如今她和千屿家的合作。 “父亲,千屿家的村坊已经点起了松明,只要我们的人靠近,他们就会张弓警示!” 进来的少年却也是说明了墨依之前的威逼并非是耸人听闻, 墨依已经是谋划了许久,然而忠燐带来的一百贯的永乐钱也是彻底给了她契机, 毕竟这笔钱真的不少,对于普通的町人而言更是一笔巨款。 “大人,您有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就是将您仍然在此监视妾身,妾身所有的举止,就当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里是四十贯的永乐钱,您给我自由! 另外一个选择,就是我这把刀子再往身子里递上那么一点点, 千屿家会把大人您侮辱主家侧室,并且残害主家的事情上报给吉田城的日置岛津家, 您本身,身上就是负有重刑在此赎罪,应该不会想让全家给我陪葬吧!” 墨依毫无忌惮的看着这个从一开始就被她算计的武士, 她需要的是这个男人在两全之下权衡一个好一点的选择。 是拿着墨依给他的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和墨依一起去下地狱。 这已经不是聪明人的选择,只是两个糟糕的结果中选上一个不怎么糟糕的结果。 “疯子!”半跪的少年想要扶起伏在地上的父亲, 倒是跪下来的这个男人将他无礼的儿子挥开,沉声道, “夫人可曾为您在吉田城的孩子考虑过?” 他想用亲情来说服墨依不要破釜沉舟,但是他抬起头却看到一抹微笑, 到底是墨依笑的极浅,就像湖面轻轻拂起来的微波, “是两个孩子吧, 我又回不去了,何必要考虑这些事情!” 女人的身子一动不动的慵懒, 究竟她自己插在身上的这把怀刀也只有别人才帮忙拔出来。 然而她已经给出选择,就看这位武士该如何抉择, “这位大人,都已经五个月了,还不知道如何尊称。” 墨依依然柔声的威逼道,慢慢的碾碎他的内心桎梏。 如今世道,每个人的存在都是为了家族,为了他们头顶上冠上的苗字的延续, 墨依已经完全考虑了他的处境,今日就是他的绝境。 “在下村田逸明!” 村田逸明抬起的眼睛死死地瞧着墨依插进去的怀刀的深度和被刀锋割开的白皙的皮肤上的一抹嫩红, “夫人真的不打算回吉田城?” 这位武士是在试探,试探墨依的想法,试探着墨依的底线。 在他的思维中,的确只能想到,墨依只是因为怀念孩子才会有如此冒险的举措。 然而到底是他自己太天真了,毕竟从一开始,就没有人告诉过他,他所看管的对手比狐狸还要狡猾的东西。 监视的女人,仅仅只是个女人? 在他眼皮子底下,这个女人就这么快的和荒岛上的唯一的居民千屿家这么快达成了联盟,还给他挖了一个他一定会跳的坑, 如今的每一步都在算计中。 即使他所考虑的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将全岛的人都杀光,毁尸灭迹谎称海贼来袭也是根本做不到的事情。 墨依的脸上因为失血,越来越苍白,尽管自己避开了要害,聊了这么久也会有些目眩。 然而这种疼痛要坚持下来还真亏了这么多年的忍耐。 到底这个家伙还是屈服了, ”夫人如果不让在下职责有所为难的话,在下的确遵夫人指示!” 如今这位下臣所应承的的确也是墨依的底线, 墨依点了点头, 慢慢的松开右手,侍女和她的哥哥连忙上前, 一个扶住了墨依将倒的身子,一个扶住了怀刀的刀身。 终究这场博弈,村田家还是必须要应承如此的打算。 村田逸明多经战场,当然也知道这种伤口是需要多么小心翼翼的将深入的怀刀慢慢的从左边的肩膀上拔下来, 疼痛使得墨依小脸都挤到了一块。 “予人方便,难道不就是予己方便吗?” 墨依的脸靠在村田家的女儿身上,仍然还是强撑着宣告着自己的胜利。 黑暗的夜晚,火把将人的脸照的通红通红的, 即使村田逸明如今的打算,也不会想到制住自己的反而是在岛上从来都没有考虑过的罪人,及其不起眼的千屿家。 “不能让夫人死了,你即刻搭船去町里请刀伤的大夫!“ “这种死女人不是死了更好!”少年郎的脸上几分愤愤不平, 握着自己的打刀看着已经是严加防守的四户人家,如今即使是岛上唯一的两艘渔船也被他们藏了起来。 明晦安静的夜晚之中,到底是有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浪头拍打在石礁,海鸟的鸣叫更惹得人心乱。 “夫人的意思是,她不会回吉田城了,而让父亲放弃监视,只是想和父亲您一起做明货的生意!” 村田家的女儿照顾好墨依,也是跟着出来把墨依告诉她的事情禀明了父亲。 明国的货物,村田逸明屏住了呼吸, 如今上好的明货都是从平户高价购得,无论是书,茶还是丝绸,真的拿到南九州至少也要翻上两番的价格。 就算当年围攻牛根城的首功的将领,其实也仅仅就是只被赏赐了两反上好的丝布,然而众位家臣也都是艳羡不已。 这是一条生财之路, 然而任谁都不会想到和萨摩相距不远的种子岛家的商船每一年都会去大明的双屿岛换来足够多明货, 而这些明货一般是和种子岛铁炮一起装运,销往到需要战争和需要繁华的大名手中。 走私 (1) 种子岛仅仅才有两船的明货的确是比不了平户,府内的那些大港口一年百艘的货运, 可是船舱中塞得满满的丝织的库藏还是吓着了跟着墨依过来的村田逸明。 南九州大部分都是乡下人,即使是大名,见到这种满船的丝绸库藏,也应该会心动吧。 这个男人根本就忘记了武士应有的矜持,他这模样像是十足的滑稽, 摆出的庄重,比在天守大广厅里还有拘谨,也让墨依有些后悔将这个看似老成的家伙带出来。 船的确也是才刚到港,年初就已经出发了,如今在海波上来回颠簸了五个多月才堪堪回来。 运送过来的除了白银和黄金换成的铜钱外, 大多就是现在阿多盛淳和墨依现在看到的这些丝织。 天正十年,六月,近畿内爆发了足以改变日本历史进程的本能寺之变, 一代魔王织田信长命陨明智光秀之手,整个天下的局势又开始了风云涌动。 而近畿更是乱战不止,就连织田信孝都不记得先去报老爹的仇, 反而将军势对准了自家军中担任副将的津田信澄(织田信胜的长子,明智光秀的女婿), 好不容易等到从毛利前线赶回近畿的秀吉打了一场山崎合战后, 这个猴子般的男人击败了明智光秀才彻底确认了近畿的稳定。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关于权力的游戏,像猎犬一样失去主子的织田家的众臣很理所当然的开始了遗产的角逐。 之后的清州会议上,织田家主弱臣强,猴子更是和柴田胜家对立了起来, 大战如今可以说是一触即发。 要说这个时代,城头变幻大王旗,你方唱罢我登场,最高兴的除了那些想谋万世基业的大名外还有着诸位商人。 这是一个多么好的赚钱的良机,战争财可是比什么财富都要暴利的多。 所以如今,无论是生丝还是上好的丝绸都被堺内豪商给囤积, 其目的也是为了接下来的战争中所需要制作的大量的旗帜和幡持而准备的无本买卖。 墨依和阿多盛淳来算是来的及时, 之前做奉行的日子,她就派人打听过,清楚种子岛这些丝织除了和铁炮一起出售外,大多是靠行商用两条腿运到平户去出卖。 可是她没有算到如今近畿局势,所以和从堺内过来的橘屋的商人撞了个巧。 利润是商人的原动力,以前他们不会在意种子岛这点丝织,可如今却也成了墨依的竞争对手。 到底阿多盛淳已经是被寺庙里大部分的余钱都带上,可是一个才千余石的小领主是卖光了自己裤子,也才是堪堪能买到半船不到的丝织。 墨依一百贯精钱能购买的料子就更少了,而且墨依为了省运,也都是挑好了上等丝织。 于是长寿院盛淳想赊账,他想要一船的货, 毕竟他有的是出货渠道,日向国和肥后国多的是他认识的主持和国人。 种子岛家也派出奉行出面,于是如今长寿院盛淳的身份也不能不让这些主持走私活动的武士斟酌再三。 然而这次到来的还有一位竞争对手,那就是橘屋的商人, 他们大多是想将两船明货全要了,而且带足了白银和黄金可以现场交易,结果在码头商议的时候就被这个和尚扣掉了一船的货,如今等了这么长时间也是大有不满。 能吵吵尽量不会去动手,这些近畿的商人,口音带着关西腔, 骂起人来乡下人还要琢磨好一会才能回过神来自己被骂了, 可是阿多盛淳久为游历,近畿的那些风土人情又怎么会不懂。 涵养再好,再被多骂了几句, 这个和尚直接放出了狠话,两艘船他都要了,这些橘屋的商人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阿多盛淳终究算是半个地头蛇,如果没有岛津家的沿途放行的话,这些货的确都别想出海到近畿, 开始这些商人讨得了口利,不知道这个和尚的身份, 种子岛家的奉行急红了脸,如果真被和尚给扣下来了,今年这一趟明日贸易不就是白跑了,连忙把橘屋的商人拉到了边上,嘀咕了几句, 大概也是告知了商人这个和尚的身份,马上商人就换了一张脸。 商人可不是靠脸皮吃饭的武士,要赚钱,他们还是讲究和气为贵。 大家都懂得如果要在岛津家眼皮底下做走私,还是利益共沾的好, 长寿院盛淳看到对方服软,对于压迫当然也是点到为止。 墨依安静的站在和尚的后面,在荒岛上她就和阿多盛淳谈好了, 这是笔大买卖,终究她的份额阿多盛淳斟酌着给就可以了。 毕竟以后的合作还是挺多的,况且种子岛的货船还真是少,真正价值高的中转港口其实是在如今的琉球,暹罗和小琉球(台湾)。 于是最后橘屋的商人还是放弃了这一船的货,并且以两倍的价格购买墨依准备运往平户的上等丝织。 然后还用白银支付给阿多盛淳,希望这个颇有权势的男人帮他们从陆路转运另外一船的货物,并且阿多盛淳的那一船的上等丝织他们也可以用墨依的结算价格结算。 而这也算得上是另外一笔买卖了,给出来的白银其实也算是在向长寿院盛淳赔罪。 可是终究墨依因为这场交易,连货都没押运过,就把手头上的一百贯精钱换做了两百贯。 全部换成市面上流通的恶钱的话也算是八百贯永乐钱,终究也是小有身家, 虽然墨依如今也是被橘屋的商人用钱暂时砸出了这场盈利的盛宴。 可是八百贯的铜钱,墨依拿回了四百贯,和墨依同流合污的村田家分到三百贯,而千屿家的几户男丁也是头一次分到了剩下的一百贯。 小有收获啊! 其实从种子岛转运货物的计划,墨依也是整整划算了五年了。 如今自由了,靠着自己的盘算,拿下这么多钱,心里还是不禁有点小小的自得, 毕竟这是四百贯啊, 如今一名足轻保养良好的素枪需要一贯,全副胴甲也需要五贯,也就是说如果墨依能够负担的起饭钱,四百贯足够她武装起六十多个常备。 最终这场买卖还是达成了, 阿多盛淳拿下了一船的货,留下了自己的印信,给种子岛家赊欠了半船的货, 而橘屋的商人拿下了另外一船的货也是准备通过阿多盛淳的僧众运往日向国的无鹿港。 七岛众 有钱了,能做很多事情,也不能做很多事情。 墨依是故意把该分给千屿家的钱交给跟着自己过来的, 千屿家的当主千屿兴太, 本来千屿家的钱还是交给比丘尼大人更加妥当,只有这个老妇人才知道该如何的使用这笔钱。 然而千屿兴太从小就在荒岛长大,过着及其卑贱的日子, 一时间拿到了这么多钱,真有一些胡乱的意思。 墨依也是打定了主意,这家伙至少会把一百贯花掉一半, 然而如今在町中的暖屋内, 看着南蛮镜中的女子满目的欣喜,又倏尔凄苦, 到底自己在想谁,思念着谁? 如今安定下来,却是说不出来的计较。 只是觉得镜中颜色稍淡了几分,也稍黯了几分。 精心梳理好的发髻上,戴着碧绿的玉珠,画好的眉梢又拿手帕抹去, 妆容有点浓了, 她记得自己曾经很是喜欢淡雅的素色,如今这一身的杏红, 心中却也是比之以前要淡然了许多。 终究墨依如今也是在町里休息,等到千屿家与村田家补给好了,却也是要回到荒岛上去。 “新年说不定少主还会送点东西来。” 村田逸明的这句话也不知道是该当作安慰还是当作威胁,不过不让村田家为难也是她所承诺的条件吧。 然而旧的一年过去了,新的一年的到来,如今自己是多大了, 好像已经是二十了吧,墨依终究也算开始考虑年纪的问题, 已经不是小孩了,于是要为自己谋一份出路才是正事。 然而如今的赚钱的路子也算不上能光靠种子岛这条商路, 既然墨依给阿多盛淳介绍了这条商路,即使那个和尚多么的大方,明年肯定也不会给如此多的份额给自己。 如果能够远航到琉球的笠利港的话,终究能赚上更大的份额。 然而这应该算得上半跨海的远航船,墨依心中清楚,没有这方面消息的自己也只有先去一趟平户。 而如今的年代拥有远航船的无非是熊野水军的“真熊野船”,以及松浦家的“松浦船”,然而大部分都是属于龙造寺家支配的肥前国。 墨依沉着心来打算,濑户内海的贸易是根本别想再占上一笔羹的, 那点贸易线早就被堺里面的豪商们瓜分的干干净净。 真的要有出路,也只剩下打通琉球到萨摩这条线, 明国的货物至少在大阪当政的时代是根本不愁卖的, 毕竟羽柴秀吉成为丰臣秀吉,论喜爱奢华和文化格调,全日本都没有几个家伙有他那么爱装的。 而当下的问题还是信息上的疑问, 琉球这条线到底支配的海贼是哪位? 毕竟曾经的明日贸易的支配王直已经在二十多年前就被大明给砍了,而他的义子毛海峰在岑港被明军所灭。 而日后整合明日贸易势力的巨头颜思齐和郑芝龙都还未出生, 到底如今明日贸易这条海线也是群雄无首,或者称之为群雄并起, 好机会,好乱世! 墨依右手无意中抚弄着自己的嘴巴,对着镜子才发现自己想的太入神了, 都快把指甲上的抹的鲜艳的凤仙花染和着口水吞了下去, 嘴角上残余的鲜红拿着手帕轻轻的抹去后, 到底是明年还是要走一遭琉球了,只有自己知道要插上哪家的航标才能懂得如何的运遣明货。 墨依在跟随着航船回到了荒岛后, 遣回了一直照顾自己的村田家的女儿,理所当然的拒绝了和村田家一起过年关的意思。 自己将火炉也熄灭后,抱着被子,听着海涛, 终究还是等到了那位比丘尼大人的拜访。 这位妇人应该也是怨恨的很呐,毕竟墨依是直接将一百贯交给那位当主。 千屿兴太果不其然和村田逸明的儿子村田逸广先去茶水屋叫上了几个女郎乐呵乐呵后又去町上赌肆玩了半晌, 结果输的一百贯只剩下十文永乐钱,第二天从町中提了几天鱼回去, 可是村里的四户人家到底也是忙乎了这次走私的事情,也根本没有派出壮丁再出海打渔, 而如今,这位妇人当然也知道这事情怪罪不到墨依身上, 却也是年关难捱,到这里借点米。 “开年后,等到岛津家的奉行走后,比丘尼大人可有意思去琉球一趟?” 墨依指的同去琉球的当然是千屿家仅有的这几个男丁, 如果出海一遇到事故,那也是尸骨无存的结局,毕竟两地的方位也的确是比不得种子岛的距离。 岂料这个比丘尼于此三十多年了,对此地那是熟悉的异常, 倒是帮墨依将灯点燃后,正色看着墨依, “夫人可曾听过七岛众?” “七岛众?”墨依当然也是不解这个势力, 可是这位比丘尼在此三十年,可是一清二楚。 七岛众是如今岛津这一处海域最大的一股水军,如今臣服于岛津家,有船四十余艘,部众千余!” 这里的部众当然也是包括着男女老少,而这里的船只也当然也是包括着小舢板, 而要说南九州萨摩国与日向国的这片海域,曾经也是臣服于王直。 直到王直死后,自然而然这片海域便由当地的部众矶野新四郎接管, 然而这些水军众中有人不服气这个头目,于是很自然就酿成了一次火并, 而这次火并使得这支水军势力大损,无法彻底支配这片海域,只有退居于萨摩的七岛,臣服于岛津家。 早在十年前就有一支海贼看上了这片区域的海贸, 是活跃在琉球一代的豪匪毛烈手下的吴四。 他有着跨海战船十艘,强匪上百众。 无论怎么算,实际上七岛众根本无法与其抗衡,所以这片海域是由他们五五分成。 而七岛众也是凭着地利,使得吴四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保持着这种诡异已经是稳定有数十年。 但是如果让千屿兴太带着七岛众所居住的岛屿的位置的消息送到吴四手中, 那就是完全不一样的平衡,这种没有大支配出现的海匪是绝对会悍然出兵谋取自己应得的利益。 “为何比丘尼大人之前没将这个消息告知千屿家?”墨依当然是很了解这个打算, 用这个信息换取吴四对这块海域的支配和自己航运的自由。 “难道此信的送予不需要夫人穿针搭线,犬子才能将此信送达么?” 倒是这个老狐狸从一开始就把她给算计进去了,如果墨依不一起前去告知这个消息的话,这位老妇人也绝对不会让她的儿子去送这个信。 可是海运,航线代表的都是无数的金钱, 墨依又怎么会拒绝,对于她而言, 毋论要付出什么代价,都要要有陷入地狱的觉悟! “夫人这颜色啊,长得和老身年轻时候有几分相像,但凡是个男子就没有不会动心的!” 比丘尼拿着手中的木碗倒是数着墨依米袋里的米粒,还挑拣着精细的颗粒。 困惑 头一次,奉行忘记往荒岛上送粮,而且是已经有两个月未见奉行的武士登岛。 而这事倒也是让村田逸明一阵好跑,最后不得已,这个看守的武士也是塞了一贯永乐钱才是得知了消息, 也算好,的确也算不上太坏。 奉行的意思也就是, 吉田城如今早就不过问荒岛那位侧室的事情,毕竟都被送到这里差不多有了三年的日子。 这么长的日子,到底是家主忘记了这种事情也说得过去的。 而如今那位奉行倒也是老实话实在说,就是让荒岛的那位娇贵的侧室,学着和那群被放逐的罪人一样学会耕田,织草席, 省的自己被饿死了还要怪他们这些奉行所这些辛劳工作的下级武士。 墨依开始也是小心自己被盯着了,却也是从开年等足了三个月,直到春天来了, 直到见到村田逸明都灰心丧气的在屋子里喝着闷酒,不再顾忌墨依这个主家的身份, 把他的女儿叫过去斟酒,也是知道如今自己以后都能彻底的安安全全了。 “契约希望还能维持!”墨依在临走前,也仍然如此表示,虽然这位武士已经很有几分破败的模样。 然而终究花上了二十贯钱就能换到的路引,也让墨依从无名的荒岛拘人变成了町里行商的妻子, 而她此行的目的地也是在日向国无鹿港的安常屋,就是这名行商工作的米屋。 而无鹿港,却是墨依此行的目的, 因为明人的移居,和大友宗麟曾经与王直良好的私交, 明人在平户一带的海港边都存在着不少的唐人街, 而无鹿港也是有着一处不算太小的明国人的聚居地。 所以吴四这位并不算太凶名远扬的海盗, 他的一个小妾的弟弟,就是在无鹿港这处聚居地内开着赌肆, 赌额颇大,也算是一个不太为人知的但是又比较出名的联络处。 如今,将这个消息告密的,倒也是那个比丘尼拿出来谋划。 跟着墨依此行除了那个老尼姑的血裔千屿兴太外,还有千屿平太。 都是老相识了,去年十月的时候去种子岛买那批货的时候,怕带不了这些东西,这两个家伙也是一直跟着的。 到底是五天的脚程,墨依也是挑了一件并不算起眼的衣服,还要把丸之十字抹去。 终究她小心翼翼的到了无鹿后,在宿屋歇脚的时候,墨依却也是稍微有着兴致去如今的唐人街逛一逛, 的确也是琢磨着接下来的打算,毕竟是生人与此,两眼一抹黑。 而如今,三月暖风,也是伴随着春光明媚, 这是午后的暖意,走入了这境界,的确很有着几分闽南小巷的感觉, 青砖小瓦做成的小屋排列的细致,屋脊上大多是及其少见的燕尾脊, 中间凹陷,两边微翘,上面也是装饰着各种祥瑞。 而侧面的砖瓦中上却也是用凸出来的贴瓷画作了如意安福, 大多木梁也是漆染成了红意盎然, 敞开的府门也能窥得里面一个大大的天井,小孩子在院子里开心的玩耍。 而门梁栋底下也是有着小貔貅在此照拂, 再大户一点也都是摆放着狮子, 赌坊外面勉强也是用稍微能认字迹写着一个赌字,然而这是此行的目的? 墨依倒是见着赌坊两边的印刻,思绪中稍微走了下神,就听到前几日自己算计的男人的聒噪。 “二弟,要不我们进去瞧瞧!” 兴太的确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了,他自己估计都忘记了他身上挂的那五贯钱, 难道不是墨依出发无鹿港的时候就交予给他的吗, 平太当然也是知道他这个堂哥在年关的时候惹出来的祸,就连墨依眼睛都瞧着了赌坊另外一边的海滩了, 他怎么不知道如今到了离开的时候, “家主,我们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明天还有正事要办。” 而如今这个正事,当然也是联络上吴四这个悍匪的事情, 墨依当然也是管不上千屿家当主兴太的打算, 走在路上也是稍微也是有些冷意,稍稍缩了下身子打算着打道回府。 而如今的唐人其实大多是很排外的,墨依如此平常的打扮走在这个闽南的小世界里, 别说是大姑娘瞧着了,就算是一些照看小孩的大妈都会特意把帘子给拉扯起来,生怕墨依给他们带来厄运。 倒是一些闲汉无聊的躺在屋檐底下晒太阳,都是将眼色投过来, 大概如今的男女大防或者是囊中羞涩使得他们眼福也只能在此解决了, 到底那目光是肆无忌惮的想打量着墨依吴服里的究竟。 “回去吧!” 虽然这个赌坊的秘密,墨依也是想了解个大概,可是如今见着了无鹿港的这条闽南小街, 却是丝毫没有头绪。 看着这些居室的装扮,她当然也是明白了这条小街其实就是勾栏,赌坊和那些水手们在此地的家居。 看着门外已经天井内外摆放的物件大致就能估出此家的营生, 而她其实也是好奇这个千屿家之前的苗字和他们这家人和这些海贼们的瓜葛。 那位比丘尼大人倒也是坦诚了自己曾是武家之女的身份, 而她的丈夫却是海贼招安,在主家担任水军首领的职务。 而这个男人其实根本不知道是何许人也,其实就连他的苗字也是主公赐予, 而且在归顺主家后,扔操旧业,干着沿岸掳卖人口的营生。 会被放逐到荒岛的缘故,当然不可能是因为自家的副业, 而是主家在被其他武家降服时,招安的这位水军头目出工不出力, 导致主家笼城失败,主家家主切腹, 所以在战后评定上直接被主家愤怒的家臣给当场格杀,其他子裔都被押送到荒岛。 而这个男人和这位吴四的顶头上司毛烈有着一丝情面所在,所以这也是如今他们告密的门槛。 墨依身上也只是带了十贯钱,终究在无鹿港还是可以住上许多日子。 可惜如今的风花雪月却也是让她想着如何能见上这个赌坊的老板的想法, 不会让自己去卖肉吧? 墨依摸着脑袋赶快把这个突然蹦出来的这个想法撕碎掉, 毕竟再悲惨她都不会去卖肉, 而这应该也是她在这辈子,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底线吧! 麻烦 人与人之间,总是缺少着相互的信任, 所以墨依也是为这种事情头疼,不能开门见山的处理问题会让人心中不明的生出烦躁。 虽然她知道这个赌坊的老板是这条线的放风口, 可是比丘尼大人并没有告诉墨依该如何联系上这位先生,也没有之前她夫家的印信。 其实这些事情都需要墨依一个人去解决, 终究钱再多也有用尽时,如今在用尽前解决这个问题才是现在的为生之道。 唐人街的明人和普通的町人其实接触并会不大,唯一的相互交易也仅仅在于时鲜蔬菜和粮食而已。 他们自成一体,虽然有着向奉行所缴纳着部分的税务, 但是终究作为至少在日向国已经洗白的海商的亲属,在这里的生火也过得比其他普通人要好上许多。 而此地的奉行,即使从大友家变为了岛津家掌管,也会对这批外来的客人表示着恭敬。 因为无鹿港是比着平户,府内,松浦之外有着大明的铜钱输入的港口。 而无鹿当然也会出售着平户至琉球一线的旗标,墨依实在是没有法子,最终也是打算曲线救国, 打算从安常屋的三郎那里开始着手,也就是她假装的身份,所开出路引的女子的真正的丈夫, 而三郎这位町人如今也还是安常屋的见习,虽然在安常屋干了五年, 却也没有太大的天赋, 最大的责任就是会从附近的村子里收粮一类的活, 墨依给他家的二十贯托的身份,反倒是让他有些感谢。 而墨依想托的关系,就是这位町人能够介绍米屋的老板给他认识,而这些米屋的老板,经常需要运送兵粮,又怎么不会和水军打交道呢, 就算是耳川合战,大友家也出动了当时还受支配的水军从府内港至无鹿港,运载兵粮。 而如今此间的老板是安常左右卫门,这个通名其实也是安常屋的大老板世代继承, 无论是哪一代老板只要继承了位置也都叫做安常左右卫门, “叨扰了。” 墨依然如今也是盯着眼前安坐的年轻人入神了, 毕竟这个男人长者一副娃娃脸吧,她当然也是不相信如此的岁数,竟然可以做到这个时代米店老板的主位。 无鹿港和平户一般,也是明风影响颇多,和近畿商人到底是很有几分不同, 终究无论是震袖还是安坐都很有儒商的风味,和墨依相视后, 被墨依看尴尬了,终究一个大男人脸上也不会长花, 他也是知道来人的疑问。 “家父曾经出海染上风寒,两年前病重无法支配事物, 所以如今就在町里歇息,不管世事。所以鄙人虽不才,的确是安常屋老板。” 都说商人善于察言观色,这一段小小的自嘲, 却也是墨依被说中了心中的疑问,脸上不禁一红, 酝酿了好一会,才开口, “小女子家于鸢町,家父早亡,只有幼弟在边,如今执管花房家,终究也是听闻琉球货运频繁,有点关系,所以......” 墨依将来以前在岛津家收到的礼物整理了许久,也是慢慢的递上了一把上好的折扇与一把精致的怀刀, 都是用着绸丝绑着,却也仍可以看出此物的珍贵。 这也算得上贿赂吧,其实也是为了加深两方关系的选择吧。 墨依将心爱之物选择递给了这位大老板,终究脸上是有些不自然, “所以请大人指点!” 她如今也是用上了尊称,低头请教。 商人过海旗标的事情,安常屋的确是有所涉猎。 可是这位老板心里也是直犯嘀咕了, 可以说如今的这次见面实际上对于两人来说还都是有些猝不及防。 毕竟墨依终究一女流,他将茶碗端起后,掩饰着自己疑问,心里也不知道转了千百回, “这位夫人,您主家......” 本身开口一问,这商人也是风雅异常。当然明摆问到别人家的私事是一件极其失礼的事情, 于是也是住口断然不提,倒是问出一件和之前问题相关但是更加仔细的事情, “如果真要出海,夫人你可曾有主管人?” 商人当然是把墨依认为成那些和其他商人一样拼货的货主了,当然这些货主也是合买旗标的, 这些货主如果能托上联系人的话,从水军手中买到的旗标当然是会比船主自己转卖的要少上许多钱。 墨依当然是用力点了点头,同意了这位商人的看法:“和我同来的男子是千屿家的当主, 此次远航便是由他主持,我也不会跟船,最多也只是管管来往贸易的账房罢了。” 这么一说,她的话中表示着花房家和千屿家有着一种合作的意思在。 商人的确是会认为,千屿家与花房家素来交好, 这次交易不过是千屿家出力,花房钱出钱的原因。 终究这件事也得看在同为鸢町出身的见习三郎的面子上, 然而墨依如此的低姿态,也是很照顾各位的面子。 于是安常左右卫门将没有饮一口的杯子放下后, 反倒是将墨依的礼物推了回去,淡然的说道 “旗标的事情,我能帮你解决,只是不知道,从琉球来的货可否先让安常屋转购!” 如今也是在商言商,这条商路虽然比不得从大明双屿一带出海到日本,其实也是不会安全到哪里去的, 所以这批货物安常屋收购的确也是大有赚头, 可是这个男人能说出这句话其实也是答应了帮墨依引见发旗标的水军头目, 墨依心里自然高兴,笑意浮上两颊,倒是情不自禁的用右手托着腮,稍稍的打了个响指, “当然可以! ......太高兴了,失礼了!” 墨依很快回过神来,自己的举止一时还真是颇为放浪,终究是正襟危坐了。 心里也是暗暗后悔,年纪小的家伙的确也是很容易让她掉以轻心! 安常左右卫门是米行的商人,除了女人,什么谈生意的人没见过, 他也是假装没看见墨依的失礼, 然而这次谈完了之后,于是商业的契约也是谈好了就要签订的才更为妥当。 他让担任见习的三郎取来了文件, 墨依仔细的琢磨着上面回购的条款,字句斟酌询问着安常左右卫门的细节。 然而一个男人打破了正在安常屋的静室内仔细的查看契约的墨依和正在悠闲看茶的老板的自然。 真是太失身份的事情了, 这是从一早上墨依就没看见的千屿平太,他惊慌的连鞋子都没脱掉,就赶往爬进来 及其失礼的扯着墨依的袖子的下摆, “夫人,不好了,家主....家主....家主,他在赌坊被明国人给扣了!” 生死 千屿兴太是个大赌鬼,千屿平太当然十分清楚这件事情, 而且他还清楚千屿家真正的当主, 他奶奶,那位比丘尼大人,其实早已经对这位家主可是彻底失去了信心, 而如今荒岛上的四户人家也是商议着让比丘尼大人的曾孙来继承千屿家的当主的位置。 千屿这个苗字本身就是取自于荒岛,让子孙警醒,如今这个男人是彻底没救了。 且不说前几年他在赌场把自己的老婆给输了,如今还打着探听消息的名义在明国的赌坊中横下赌注。 这里押着的大多数银两,肯定要比町里玩的额度要大的多, 手中有着几贯铜钱其实是根本不作数的,墨依当然不知道这个家伙输成什么鬼样了, 然而如今赌坊的老板看着自己很有几分待价而沽的模样, 真不知道这个男人说过什么话。 “你是,他的......?” 这个身穿直裰的交领袍服的男子,看着墨依坐下当然是迟疑了好几分, 毕竟千屿兴太开始信誓旦旦的说要拿他的老婆来抵押, 然而墨依无论是穿着,还是姿色,都是上乘的,怎么可能会像是手上长茧的农民的女人。 安常左右卫门也是一同跟了过来,墨依的确也算是在安常屋谈的巧了, 如果没有这位商人的仗义相助,估计在宿屋内,就会直接被这群家伙给逮到这里当做货物来论价吧, 虽然说如今的样子也是差不了多少。 “赌了一个晚上,输了多少?” 墨依心里清楚这些来岸边赌钱的水手手上肯定也没几个钱, 即使是银两的话,自己手头上几百贯也能周转, 然而,等到看到这个天文的数字,直接让墨依有了想死的想法。 条据上整整是两千两白银,即使在日本这种地方折算成贯钱的话,也有差不多一千五百贯, 况且明国人不收铜钱。 赌坊的老板当然捏着这个数字,一脸的淡定,似乎笃定了墨依自己值这个价一般。 “他和大老板赌的!” 大老板?墨依当然是哑口无言的瞧着千屿平太这个千屿家当主的小弟, 然而这个小鬼,被墨依盯了好半天,才胆小的捏出了几句, “家主昨晚一进赌坊就扬言要找吴四!” 当然,墨依和比丘尼大人商议的要将七岛众聚居地的消息告知吴四,千屿兴太肯定也是知道这个计划。 可是如今这个混蛋!的确墨依头一次有砍死他的冲动, 毕竟烂泥糊不上墙, 直呼名讳是一件极其无理的事情! 本来墨依还在想方设法,牵针搭线并且摆低姿态和吴四这位豪杰联系上了, 这倒好,兴太一进门,先是直接揭了这个赌场的底, 彻底的鄙视了吴四,顺便自己装了一会逼! 然而他一时的满足到如今换来的也真是自掘坟墓,自寻死路。 平太也是将昨天在赌场发生的事情讲了个大概, 那便是这位纵横四海的豪杰,吴四刚好也在这里,也恰好他也是十分喜欢赌局, 当然也是和来人赌上了两把,于是千屿兴太没有忍住,就赌上了。 一开始,这家伙手气也真不错,靠着几贯钱竟然能赢上了一百多两白银, 可是越到后面,手气越不行,反而是直接输掉了一千两白银, 于是输了这么多,没有回头路了,他也知道身上根本没有这么多钱,到底是想翻本。 或许也是输红了眼,这傻瓜直接把墨依给压上了赌局,当做了赌注。 终究是自己找死,自作孽。 墨依听到了平太所说的东西,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家伙得罪了吴四,直接在赌桌上被人给设计了,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一进门,墨依就已经知道,如今也是由不得自己来说话了。 安常左右卫门在千屿平太口中得知了这里的详细经过后,很快一脸歉意的告退了, 这趟浑水他也趟不得,毕竟千屿兴太捅的篓子也太大了。 而如今屋子外面满是赌徒,这间房间内七八个彪形大汉, 墨依也是一下子拿不定主意, 最后终究还是希望能用这个七岛众的消息换大家一条生路吧。 “如果我说,在你这里赌博的这个家伙其实和我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呢?” 墨依想着生路的问题,能说出这句话来其实也是根本乱了心思, 然而赌坊的老板默不作声,没有回应墨依的辩解,连拍了两下巴掌。 另外一个隔间的门从里面打开了,走出来七八个劲装大汉,把打的半死的平屿兴太这个家伙从里面扔出来了, 已经是被打的惨不忍睹! 墨依也是不知道这些家伙怎么下手的, 本来长得还算可以的年轻人,如今脸上简直是开了染色铺,染上的还全是红色和紫色这种令人乏味单调的色彩。 “父亲!” 这个赌坊的老板等到门一开,的确也是一阵小跑, 狗腿的把里面一位老者将就的搀扶着出来, 然而这种搀扶其实也是一个表态罢了。 出来的这个老者脚步沉稳,精神矍铄,还轮不到老成那个需要扶的份上。 墨依然倒也是瞧着他手上倒是还握着一本书,勉强能辨出是《论语》。 这就是吴四? 墨依当然是猜不到,比丘尼大人讲过的这个曾经纵横四海的家伙其实现在也已经是头发发白,廉颇老矣, 终究这个老人的目光大刺刺的扎过来,墨依也是莫名的想躲过他的目光。 然而这老人倒是把墨依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下,咳嗽了声, “真是一身好肉,可惜了两千两白银!” 这话道出来,墨依也是没有缘由的觉得打起了冷颤,没有知觉的左手都是忍不住颤抖。 可是终究将这位摆着大排场的老人搀扶到了主位,赌坊的老板也是伏下身来想要嘀咕几句, 就被吴四挥了挥手,厅内的闲汉全部都跟着赌场老板退了出去。 屋子里也是重新变得安静起来。 尔后这个老人冷漠的看着墨依的眼睛: “你觉得两千两白银买的了七岛众的这条商路?” 听了这话,墨依这下也是终于了解了,千屿家这个惹事的当主自己挨了一顿打, 把自己本该保命的东西都说出来了,所以如今在场的这些人手中谁还会有底牌? 墨依开口也是来不及斟酌了, 当然也是知道如今屋子里三条人命,其实也只能靠自己这一时的急智了。 她努力使自己可以平静的和这个老人对视,缓缓的说道, “值不值得,全看吴大老板的意思, 论语有云,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如今吴大老板不正是该随心所欲的时候吗?” “有趣!”吴四倒是看着自己手头上的这本《论语》,也不得不夸上一句,墨依机灵。 “义” “这世上,多少人,求我,欲杀我,然而都是因为我的手段,所以畏惧。 你这么一说,老夫七十有余还真是随心所欲!” 吴四将书放下,倒是自吟一句, “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侥幸!” 墨依心里也是不自然,小脸煞白煞白的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来回话。 吴四将书放下,又是咳嗽了一声。抚着胡须,瞧着墨依, 像是老学究一般,摇头自问道, “只通论语?” 墨依实在没有法子,想了许久,也只好点了点头,这老人思索了再三,倒是自拍了下额头, “可曾读过,《女诫》﹑《内训》﹑《女论语》﹑《女范捷录》?” 这吴四所说东西便是女学中的四书,像墨依这种蛮夷又怎么会接触过, 所以仍然是果断的摇了摇头!“ 问话间,倒是一名劲装大汉推门而进, 向老人行礼道:“水烧开了!” 吴四脸上明显是闪过几丝不满,摸着已经掉了差不多胡须,向这个大汉吩咐, “找几个婆子,给这个女娃梳洗下,晚上我把她带上船!” 如今这话已经是没有墨依能够拒绝的份,就像墨依已经变成他的小妾般。 倒是大汉眼中闪过几分莫名,却也是当然的点头离去。 然而等到墨依离席后,吴四脸上书生气皆无,便是乖戾横生,阴晴不定的拿持着折扇敲着桌几。 摇摆的败须,像是老鼠般一翘一翘的,口中也是不时的发出“磕磕”的喘息声, 最后却是捡起这本论语将其从中撕成两半,再而砸在桌子上,愤怒的大骂了一声, “老而不死是为贼!” 这老海贼发泄完了,终于是重新恢复了之前的一脸的冷然, 然而终究此行的目的,墨依这种外来人肯定是无从知晓。 她一直以为自己所见的赌坊的主持人便是此地的老板, 然而那个年轻人叫做吴有义,如果能说得上辈分的话只能算是吴四的义子,如今崛起的亲信,手上也有两条远航船。 如今在下人把千屿家的两个混球拖下去后,从内室才把真正的老板给夹出来。 而现在这座赌坊的大堂也是做了吴四的临时的刑堂, 吴有义拿着鞭子浸着盐水用手抚拭着,噤声的站在吴四的身后。 然而堂正中跪下的这位吴四的姻亲可是比千屿兴太要打的惨得太多, 脸颊是直接凹陷,腿骨从中折段,刺穿出来的灰白色的骨头依稀可见,然而身上伤口也是不少,终究是血肉混杂。 这些人的确也是个好整治,打的没有个人形了,难得这位老板还能保持着清醒。 “你和毛云那混小子说了什么?” 吴四手上拿着折扇,脸色阴沉中带着暴虐, 他所说的毛云其实便是毛烈的义子,和他一起号称为毛家双雄。 曾经的琉球以北的海道其实便是由毛烈所统治,手下战舰上百,水手,刀客千余众也算是一时之雄。 可惜两年前毛烈死后,便是因为内乱,毛家的长子毛强带着族人和十多艘船直接跑去了红毛人的地盘,做了正经的海商。 于是剩下的这些海贼理所当然的断了小琉球这条线,只有干着收保护费的勾当。 可是前两年,毛云又搭上了鸡笼叶明这条路子,也是着手开始帮叶明入主琉球的海道。 如果毛云搭上的是其他的大股好贼,到底这些海贼们都会依附,毕竟谁都不会和钱过不去。 然而鸡笼的叶明, 可是背信弃义之徒,当年他们的老大毛烈和叶明结盟,准备收拾曾一本。 结果就是被叶明袭击,反捅了一刀,最后反而被叶明和曾一本收拾出了南海。 而且最后也是因为此战受到的枪伤,郁郁而终。 对于纵横琉球海道的海贼而言,其实这是世仇,也是杀主之仇! 而且这种行为,当然也是违背了所有海盗心中的义字。 而这个义,便是他们的道德准则,于是不服毛云的人便是以吴四为首,抱团抵抗着想要入主的叶明。 可是终究自己人中还是出了叛徒,这个人还是吴四颇为信任的小妾的弟弟。 到底这个被打的家伙还真是硬气,一口血沫喷在吴四的脸上,还想张牙舞爪一番, “老贼,你算老几,你才多大的地盘,你以为毛烈死后谁才......!“ 凶话倒还喊完,抓着他右肘的大汉狠狠朝他的肚子上来个黑心拳,这个家伙痛的腰弯成了大虾,又是一口血沫喷出! 吴四当然清楚如今毛家的旗标在这片海域还能晃上多久, 但是叛徒, 对于所有的海贼头领而言,即使是投降敌人之前,也会先把自己船上的叛徒给先杀了, 这是义字,也是维持着百年来,整个海贼生存的不二法则! 这个将近七十的老贼枭,凶狠的瞧了瞧他边上站的几个义子和下属, 拿着桌上的毛巾理了理自己的手,顺便擦了一把脸, 其实这就是杀鸡给猴看, 吴四想要维持着自己的权威,也只能靠着严苛的刑罚和残酷的杀戮。 很快屋子外面就传来轰走赌客的声音,几个下属也是不明白吴四的打算,直到赌场的几个伙计费劲的把一口大锅扛进来, 招呼着生火,和架挂着大水锅。 一般村子里只有祭祀煮全猪肉才会用上这么大的锅,众人的脸色都是一变, 要知道有句话,但凡是明国人都知晓, “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 地上的男人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命运,然而被边上的两个大汉按住根本无法挣扎。 “父亲,不如干净利索一点吧!”吴有义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终究是年轻,所以良心不安。 吴四阴恻恻的一笑,看着渐渐滚烫的水汽冒起,冷冷的吩咐道, “让他姐姐喂饱他了,然后送他上路!” 刑堂内的海贼们都是倒吸一口凉气,终于知道吴四为什么要找上这么大的锅, 然而这个叛徒的姐姐可是吴四的小妾,虽然说没给吴四留下什么子裔,可是也是服侍了吴四二十多年了...... 到底锅里煮着什么东西, 正在侧屋清洗身子的墨依也是根本不清楚,她只能听到隔壁屋子里传来的哀嚎和惨叫, 心里也是惴惴的,附耳倾听也是听不出个究竟来。 毕竟她还以为刑堂内呆的是千屿家的两个倒霉蛋。 泯灭之始 吴四的船根本还没等到退潮的时候,就扬帆出海了, 风平浪静在这个年代的确不适合保全性命, 于是小船晃起来和大船真有几分不中意的感觉。 就像是饺子在滚水里煮烫, 墨依说实在话,其实也是第一次才吃这个苦头。 这种行船,有时候心像是悬在空中,有时候又似跌落谷底, 浪叩着船板,终究不免恶心。 也是亏得,吴四花钱请来的这两个婆子,她们出海的多,一左一右帮扶着墨依的身子, 使得她没撞到船舱里的磕磕碰碰,变得鼻青脸肿。 究竟这个船舱里面其实也是布置难得别致,可惜也没有多少心思来欣赏。 终究是没有丝毫豪商的奢华,闻不出一丝爆发富的味道。 大抵舱内硬木都是来自南洋,也都用黑漆漆染, 主坐的小几之上还是特别贴有一副警语, “养十年豪气,读万卷诗书!” 墨依平肘放在空出来的小桌上,勉强余光也是能瞧着有着几本古籍和一杯小茶, 终究随着波浪,茶杯已经是倾倒了几次。 虽然杯中无水,可是让她穿着华服躲起来实在有些狼狈的很。 到底是风卷浪高,船行险峰,即使是孕吐应该也没有这么辛苦的感觉。 而且墨依如今的装束,也算是那种厚厚的吴服,颜色绚丽的很,听说还是近畿最好的料子。 如今头上戴着重重的头饰,就连耳垂上串着的两颗明珠都感觉到沉重, 到底是绑的像是个娃娃的她差点就一口气没提上来, 还好右手用巾子捂住的快,也不至于吐出来,有失颜面。 而右手边的婆子伸手用多余的帕子也是将墨依吐出来的秽物包裹好了,刚拉开舱门准备出门丢掉, 吴四也算是恰好进来, 如今的身上穿着和在赌坊的大有不同, 儒巾圆领,直身袍,脚踏皂靴, 如果按照如今大明的品级补上飞禽的话也就是纯粹的衣冠禽兽。 墨依于此人接触不久,当然是不知道吴四的底细。 “如今此去何地?” 她虽然头晕的辛苦,也是努力的抑制着在船上想晕眩抓狂的冲动,使得自己能够表示着尊敬来咨询长者。 不料如此大匪,一开口就是吩咐墨依两边的婆子把她系在腰上的腰带松开, 墨依心中打了个突,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感觉。 虽然她已经有着行苟且之事的觉悟, 然而船舱这种污秽之所,而吴四这种人又是行将就木的年纪, 怎么还会有如此的闲心来行禽兽之事! 终究自己浑身无力,也是根本没法抵挡。 可是等到婆子将两边的腰带松开后,帮墨依轻轻揉肚子,终于也是吐出一口浊气,脑袋上的晕眩稍减。 坐船会晕眩的罪过其实是礼装腰腹上绑的太紧的原因...... 然而如今的贼首,吴四早已经是目视窗外海涛,并未有任何失礼。 终究是自己小人之心了,睁开眼睛后,墨依心中也是很不自觉的有着几分羞愧。 “召集盐和两岛的船主,在鹰嘴崖岛下汇合!”吴四很快的向侍从下达了命令, 这应该便是千屿兴太所献出策略,然而兵贵神速,吴四的确是打算很快解决这条商路的隐患。 然而墨依头转的稀里糊涂的也是不知道船到了哪里。 她当然是心有余念而不可知,于是还是大着胆子问道, “拘小女子来此地,到底所为何意?” 吴四看着船外,波涛涌动。终究是人老了,做不得年轻人的潇洒。 于是震袖安坐于墨依的对面。 “你来此处取老夫的船标,并且告知老夫七岛众的栖息地,只是为了琉球的贸易?” 这么一反问,倒是千屿兴太这个老实人供认的一清二楚, 墨依当然是点了点头,她的确没有其他的想法,或者说还没想好贸易之后的下一步打算, 然而这老者冷笑一声, 看着窗外将临的暴风雨倒是很有几分其他的意思,究竟他将手中的书卷递给了墨依。 “老夫平生唯一爱好便是书, 曾在一书院处见一联,更是让老夫记忆深久。 其联曰:日月两轮天地眼;诗书万卷圣贤心! 故受启发,即使是生死危难也是手不释卷。 所以如今要讨好老夫的人,至少手上都会拿本《论语》装装模样, 你想还清两千两白银拿到此地的船标,就先把这本书背下来吧 一书算作五十两!” 于是一本书既然是被吴老先生明说了可值五十两白银, 墨依当然是用右手很爽快接过这本书。 可是究竟放在膝上,翻开了,头也是挺大的。 因为此书竟然是女学中的《女诫》的卑弱篇, 而古文并无断句,即使有着现代修养,要明白其中三味很要有几分天赋。 如今不讲究甚了解,只讲究死记硬背,于是当今之计, 便是,“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 到底墨依是在船中背书还债,七岛众也是因为千屿家带来的绝密而彻底的觉悟, 如今的海贼,在海涛之上,的确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亡命之徒。 可是这些人其实都有着真正的软肋,那就是他们家人子弟所居住栖息的岛屿。 如果是大股海贼,已经安居立业寨的,当然会留下部众防备甚多。 可是像七岛众这样的小股海贼,能拉出来的壮丁其实根本也不到百余人。 终究能拿到琉球至九州这条航线的五成利润, 其实还是因为他们这种不要命的游击要挟的缘故。 他们这种海贼,并没有真正依附任何大名,所以也不会被大名允许住上岸。 说穿了,他们的袭扰其实就是一个倾巢而出,一锤子买卖的决断。 终究很多时候,家中老弱都是无人守护。 而如今,七岛众的船趁着太阳没下山刚要进港,就被吴四抽出来三条大船给活活的堵在了岸口上。 瓮中捉鳖了, 墨依当然不知道窗外发生了什么,但也是很快被船上的炮击带来的反作用力的震动感觉到不安。 很快炒豆子般的铁炮声也是跟着炮击接连响起了,被堵住的这些七岛众小船在减慢速度之后根本无法做到回转迎敌, 如今也是被埋伏的战船的船炮一一抵近点名, 水性好的家伙果断跳海或许还有生路,可是只要一有迟疑,几发炮弹过去,那就真的是人船俱毁。 秀才?君子? 秀才,什么叫做秀才, 但凡说到秀才,无外乎穷秀才亦或者是死秀才, 总觉得是个及其没有意义以及及其没有乐趣的小玩意, 因为普通人一般只觉得,能够中举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毕竟中举了才能做官。 可是,但凡是考过的人才能懂得, 连过县试,府试才能被称作童生,只有紧接着考过了院试,才能被称之为秀才又或者是生员。 那个时候的吴四还是吴清玉的时候, 他也仅仅只过了县试,虽然得到县太老爷的赏识,可惜府试常年未录,所以他是连童生的资格都没有。 二十来岁的人了,也未成家,虽然认识几个字,亦不能自称读书人,可是却是实在的手无缚鸡之力。 恳切来说,如果算是童生的话,在乡下还能被请去做开蒙的老师, 然而仅仅只是县试能通过的男人,真的派上用场的话,应该也只有女学。 毕竟在这个位置上,童生也是不太屑于教的,且不说男女大防,名声问题,钱也没有几个。 可是到底那时候能够识文断句的,整个乡下千百号人其实也找不上几个人, 于是那时候的吴清玉便在一户乡绅家里教导女学。 也算是纠葛吧, 吴清玉人如其名,也算是面如冠玉,风度翩翩的美少年, 于是一来二往的就和他教导的学生勾搭上了。 可是那个时候,这种事情如果被发现,在闭塞的乡下都是要被浸猪笼的。 而恰好,吴清玉的表哥从外海回来拉拢的乡亲们去海外赚快钱,他也是把心一横,和这个姑娘一起私奔了。 终究是风云飘摇,吴清玉的诨号从吴秀才,变成了如今的吴四,从乡亲数十人变成了现在称霸一方的海贼, 到底除了几分运气也有几分能力在。 然而如今,七岛众所在的海湾内,却也是彻底的沦为人间地狱, 夕阳染红了天边的云彩,而在红莲业火之下,是人为了生存为了利益而剥夺了其他人的生存的罪孽! 海洋的规则十分的简单,也十分的有效, 弱肉强食,斩草除根不留活口! 这种拖儿带口,没有太大反抗力的水匪,对于用着乡亲关系相连的海盗来说,并无太大作用, 所以他们也不会去刻意的收编,在船上拼死搏杀的贼匪们实际上更多的时候宁愿要的还是底子干净的乡族。 水里相逃的海贼在开炮攻击的时候其实也是根本逃不上多远,闭气再厉害的家伙在水底游的再快也走不过船快, 倒是早就习惯了杀戮的海贼们将带着倒钩的船网从船上溜过去去,像是捕鱼一样的捞一通,总能把几个游的太慢的倒霉蛋给拉上来。 欣赏着他们被悬挂的姿势,被鱼钩穿过身子的痛苦,然后在欣赏的无趣后再用鱼叉捅死,尸首就像是战利品一样引来水手们癫狂的欢呼! 如今这也算是耀武扬威,也是让岸上的那些妇孺们跑的远些,这样也好让他们上岸的娱乐能够更加尽兴些。 岛上的妇孺的生路并非是没有,到底终究也是要遇上一些心肠不算歹毒的海盗。 如果是其他路的海贼顺手做些人口买卖,的确也是不会很乐意肆意的杀戮, 甚至还会在临走前给那些老的走不动的老家伙一点吃食。 可是如果是吴四的话,即使是稚童都会被活活的放进口袋中玩死。 生死无门可是吴秀才在毛烈手下就用的旗帜, 而且这个水匪以前在王直手下就是以残杀著称,最擅长干的事情就是屠城灭村,沿路烧杀抢劫。 倒也不算太亏,因为他的残忍,如今吴老四的大名就连来南海做生意的白皮都下了通缉。 天空之下,是癫狂与病态, 火和愉快的屠戮的声音像是对于这些罪人最好的告诫,也是对这些罪人们最好的欢庆。 墨依身边的两个婆子已经是吓得牙齿打颤了,墨依仅仅只能坐在船舱内。 一脸淡然的,默默的背着该记下来的东西, 她听得见,但是看不到的惨状,干她何事? 那些惨叫声,那些痛苦的哀嚎,垂死者的讨饶,终究和黑夜到来一样的理所当然,况且七岛众本身就是她的晋身之资! 她也是同谋逃不过这个干系, 而如今她能活着,也的确是不知道自己是活在一群多么病态的家伙手中, 跳着死亡的舞蹈! 到底是墨依正在走神了,当然不知道制造这场炼狱的鬼神正站在她的边上, 油灯下的人影拉长,两个婆子已经是脸无血色,听着修罗场的哀嚎! “你的书背好了吗?”这个老人挽起的衣袖上沾染着血,话语间也是冷酷如钢铸造, 然而他吐露出来的却也是正宗的大明话, 墨依倒是一下惊觉汗毛倒立,这是和她第一次见到这个老人一样的感觉, 终究是在町里也是见识过不少明人的言语,毕竟自己也是学会一丝,但也是开口得战战兢兢的, “已经背过了!” 话虽然说得如此,可是实际上她也是记得不全, 况且许多在奉行上认识了许多字,可是还有一些不常用的字也是连蒙带猜,只看出字形,也是很难猜出字意。 老者从她膝上将书抽回,翻盖住,倒是很有几分要考校她的意思, 然而如今墨依也只能是厚着脸皮上了, 用上半洋半土的大明话的确是有点太难为她了,这差不多离这个语种的开口也已经隔了二十多年, 终于是费心背到,“勿惮夙夜,执务私事”, 还是不小心用上许久不用的“普通话”,反而越到后面越是嚼字不清,一副蛮夷之音, 终于是在“三者苟备”下面就彻底的忘了词...... 然而终究,墨依也才是背了一天多一点的时间有如此的成绩也算的上很不错了, 当然这仅仅只是对于那个时代的女人而言。 吴老先生左手捏着胡子,右手拿着书,摇头晃脑了好一会,才知道墨依背不下去了, 最后不知道从哪来变出一个一指宽的木尺,像是个老夫子般严格的训斥道, “十五个字含糊而过,三十三个字未记齐,伸出右手来!” 墨依嘴巴抽动着,的确是没有料到等到她被打了二十多戒尺后,第二天的翻书也只有让婆子来代劳了。 然而到了第三天,船在中途补给停泊靠岸后,船上也是多了个会讲大明话,会写大明字的侍女。 安静? 船上晃悠到底足足有了七八日,也算是终于到了吴四的本岛。 荒凉的停泊岸口上,树立着高高的海防哨, 墨依勉强走动出来,尴尬的抚摸着自己抽筋的小腿腹,这几日一直半躺着如今浑身有点使不上劲来的感觉。 不过终于也算是踏上了陆地,心里也是舒坦,毕竟不用再窝在礼仪大防的船舱中了。 而如今她所踏足的便是一座天然的避风港,港口上停泊的大多也是小舢板与武装商船。 最大战船应该也就是传说中的千料福船吧,船上三桅的桅杆顶头,调皮的站着海鸥, 而且大胆的与爬到桅杆顶上的水手斗智斗勇, 到底这些船丁们也是在用着熟桐油对整船进行着细心的保养,解下来的船帆被妇人们准备好的织锦让水手们慢慢的黏合上去。 终究这艘小船也比墨依窝着的平底小沙船要大上两倍之多,吃水也是尤深。 差不多也有个二十来米长,三米左右的宽,墨依目测着。 而这艘船其实就是吴四的旗舰。 天然的中式帆下,勉强也能够辨认出武装的佛郎机炮与检视着碗口铳的巡丁,还有一些更加古怪的臼炮被上头的水手给直接扔到沙滩上去, 到底岸边过来迎接老大的海盗还是挺多的,他们大多肩膀上也是背着各式长短不一的火铳,悠闲的看着头顶上的白云蓝天。 海盗可没多好的纪律,老大来了,大伙都出来迎接只是表示一种海盗式的尊重, 更何况如今出门当海盗其实在故乡也是乡里乡亲的,一起出来也是图个热闹。 小港上的部众并不算太多,但是迁移过来的居民的确也是不少, 除了庆祝归途顺利之外,更多窃窃私语其实是关于外来者,也就是墨依自己。 “从日本国来的小娘们....” “做妾的?” “应该不是吧,做妾的话,老大会买这么多婆子?” “难道是义女?” 吴四的女儿?差不多有二十多年没有听过这事儿。 或者说是吴四的女儿莫名死去后,关于这个事,在寨子中就是一种禁忌,如今大多人也是被这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话给噤声了, 墨依看完这些港口上停靠的武装商船了,很快满脑袋都被如今新鲜出炉的汉字所组成的书给塞满了。 当然这位“吴秀才”所去读的东西绝对不止是女学这么简单的, 再背完《女诫》之后,墨依如今琢磨的是《中庸》, 她也算是有点小聪明,所以如今也是摸到了这个老人的习性。 在女学上吴老夫子的教导是极度严苛,字字斟酌。 一旦出错,必定是板子伺候,甚至时常出现上次剿灭七岛众时墨依感到的那种莫名的反常, 看着她的眼神也是及其的不对劲和危险。 但是在四书五经的传统儒学上,这位老先生一反常态的异常的宽厚, 更像是个老夫子一般,从字体到字义逐字讲解,甚至还有诗赋的衍生。 如今墨依一旦是从吴四手上拿到女学的书,必定是在两天之内能够全部背下来, 好让自己能够很快的结束女学的修行,来稳住未知的危险。 可是拿到儒学资料一类的书籍,就连一个字的解读,她都会故意拖上一个多时辰, 于是一本书就会很合理的被她拖上好几天时间好让她揣摩如今的情形。 而在这个闽南气息浓厚的小城寨中,墨依也是得到一个安静的房间来休息和整理七八天海上航运的疲惫。 寨子的主大厅内今天却是不同一般的冷清,所坐的各位海盗虽然姿势并无多端庄,却也不会太过肆意。 一名日本浪人打扮的海贼先坐下行礼后,便从裤腿中递出一封信来。 却也是又一股曾经支持吴四抵抗鸡笼叶明入住琉球海道的海贼倒戈毛云和叶明的消息, 吴四倒也是琢磨了这个问题,其实早在五个月前他就已经写好了几封信给如今小琉球的叶明表示臣服之后的讨价还价, 而他的底牌就是以前毛烈的旧部。 如今的情况的确有一点不太对头, 毕竟臣服叶明,怎么样他都不会让毛云那个小兔崽子坐在他头上吧, 怎么说吴四都是一个很有底线的海盗! 且不谈他三年前从大明水师手中缴获的一艘武装最齐备的福船,如今包括广船,福船,沙船在类的大型战船十二艘,船丁百余人又岂是那种好惹的势力。 而且即使那些摇摆的海贼都支持毛云,然而吴四这个老不死还有着这片海道上铁杆的七个同乡, 同乡的友谊可比这个世上很多金钱要利害的多,所以这也需要叶明多加考虑! 叶明到底也是在等,可是他在等吴四降服的时候,吴四也不会没有动静等死啊。 这不,凶残的除掉了一直盘踞在萨摩沿海的七岛众,杀鸡给猴看,让那些没有实力,但是又像是苍蝇一般烦躁的小股海贼,知道什么时候该保持着中立。 “如今,我带回来的那个倭女,我把她收为养女,你们觉得如何?” 再坐的这些人都清楚,吴四所说的养女价值可是比养子高,当然继承人自然是从又是养子又是女婿的家伙中挑选, 所坐的另外一个散发汉子光脚搭在竹床上,却是领悟到了另外的意思, “大哥,你要逼有德造反?” 而这个汉子所说的有德便也是吴四的养子和曾经的亲女婿, 如今的吴四有三个养子分别是吴有义,吴有忠和吴有德! 吴有忠在五年前就战死了,吴有义又是才过继不到两年的养子, 而吴有德作为他的亲女婿,如今可以说是势力最大的一位, 虽然说在二十年前,吴四因为女儿的死有所疏远这个女婿,可是吴有德的势力根本不能小觑。 如今他也是半截入土的人,没几年好活的。 突然说要有个养女,而这个养女必定和吴有义一样是给曾经的亲女婿添堵的。 其中的关系,外人只是一听便是清楚, “我只是觉得她比较像我死去的女儿而已,可没想这么多!”吴四一脸无辜的摇了摇头, 侍弄了手上的旱烟,倒是一口气骂道, “有德那小子玩死了老子女儿,还想接老子的位置,他当我傻啊!” 说完用力的把旱烟杆往床椅上用力磕动了几下,将灰灰给磕掉。 那个散发汉子手抠着脚皮,倒也是憨憨的笑了一声,又把抠脚的手放在头上抓虱子, 然而吴四却也是将墨依这事暂且搁置,手捏着胡须吩咐了下去另外一个营生, “老六啊,从漳州月港那边过来的几批货没咱们的旗标,你去接一下!” 于是这个邋遢成乞丐的散发汉子倒是利索从竹床上爬了起来,招呼着伙计操家伙, 而他才是吴四的心腹,也是他手下的头员大将, 而在三年前俘获的那艘大明水师的福船便是这个男人的旗舰。 上面的武装,可是整整四门佛郎机,七门碗口铳! 学习 “老夫从无鹿港带回来的倭女是你主家的侧室?” “嚯!” 堂下送来吴四背叛信件的浪人打扮的武士再次行礼,点了点头, “如今,主家的公主即为此女所生。私以为,还是将此女归还主家为好!” 终究作为无鹿港至琉球的海道,吴四和岛津家其实也是有生意上的往来,关系颇为交好, 可是如今吴四的确是有些奇怪了,且不说侧室的身份, 如今九州的大名难道不是忙于战争,没有几个会对商贸有如此兴趣的吗? “千屿是你们放逐到荒岛的罪人,怎么会和你们主家的侧室联系上?” 千屿兴太毕竟是被打服气了,的确是一五一十的将他知道的东西全部给说了出来, 然而墨依,除了村田家知道她的身份,也只有比丘尼大人猜到一二,千屿兴太其实也只是知道她的身份高贵罢了。 堂下的武士沉默了许久,许多事情他不能说亦或者不必说, 所以随即摇头,见到吴老四没有归还墨依的打算,倒是也没有在纠结于她的身份, “抱歉!或许是吾等看错也是有可能,只不过太过相似罢了!” 这话的确是说的言不由衷,可是有些东西没有说出来,其实也是一种大家都懂的。 到底是说话说多了,岔了气, 吴四咳嗽了好几声,吴有义连忙上前服侍着,或端茶,或恭敬, 然而吴老爷子年纪这么大了,如今夏季海风如此,或许染上了病也说不定。 而他也竟然是难得的倦了,或许是没有希望,或许是一种悲哀。 挥了挥手,让这名岛津家的武士退下后。 偌大的主室内,在他杀了二十年来一直照顾自己的小妾后, 到底只剩下他一人形单影只。 而他所守护的海道,所谋取的利益, 在女人死后,小妾死后,女儿死后,年老七十后, 细想起来还是真的没有任何意义。 如今,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老而不死是为贼! 而如今和他亲近的吴有义其实也是老六的儿子, 收他为养子,吴清玉已经是忘记之前自己是如何打算的, 就像他如今想要收个养女来恶心这些想夺取他的产业的家伙一样的忘记了缘由。 他直到垂垂老矣,是在算计谁? 算计老六,还是算计吴有义,还是算计吴有德,应该这些人都盼望着他死吧。 如今鸡笼的叶明心中应该也是这么打算的,所以在收服了毛云后根本就没有派船出小琉球的打算, 毕竟等着吴老四去死的几年的时间他还是等得起的。 有孟子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如今的吴四,曾经的“吴秀才”又有何处不是和这些儒家作对, 他曾经也在古书上想为自己寻一断语,终究是在《鄘风·相鼠》寻到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于是墨依的那句“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深得他意,而这也是让墨依逃得一命。 到底她聪慧如此,所言语必有所答, 吴四没有亲子但是他的女儿曾经也是如此乖巧,不知觉竟然对墨依有了几分宠爱的意思在。 墨依当然是不知晓今后吴四的打算,而在她每日将书背诵完毕后, 另她意外的是,她竟然可以拥有放课的时间,准允在岛上随意的走动。 除了一位莫名其妙跟随着她的浪人让她很不满意。 而停靠于此的船只,为了将来可以制霸七海,于是墨依尝试着一一辨识, 究竟吴四曾经的女儿喜不喜欢这些东西,其实她也无从得知。 然而,墨依最后还是知道了,这座小岛的确是天然的避风港...... 原因是因为那个死跟着自己,莫名其妙的浪人总是不自觉的卖弄着他的学识, 显示着他很聪明...... 墨依也的确是很认可,这座海盗的选址是个良好的港口, 拥有着开阔的视野,也有着天然的高地可以架设炮塔,还有着足够的纵深以及并不算良好港口的顺流海滩。 但是她不认可,死跟着她的这个男人,长得会有多好看,这么喜欢卖弄! 弥太郎虽然太熊孩子,可也要比这个喜欢显摆的家伙要可爱的多。 不知道为何她想到那个她最不愿意想到的男人,最后用手指着这个无聊的浪人宣誓着自己的主权, “不要再跟着我,再跟着我,我就告诉船主!” 可是这个眼睛小,鼻孔大的男人仍然像是狗皮膏药一般,因为墨依的威胁根本没有奏效。 究竟也是管不着那个浪人,于是墨依努力的自动把他忽略当做背景墙...... 然而这个男人最后还是做了一件好事, 那就是他告诉了墨依,吴四的这座岛上有着造船的能力。 虽然做不到出千料的大福船,终究百料的广船和沙船以及突击用的快蟹船还是没有太大的问题的。 船骨的铺设在港口的另外一侧有着明显坡度的干沙地上,如今却也是没有多少船工在那里忙活, 毕竟吴四又不是缺船,所以如今大家还是先讨生活要紧。 可是船匠师傅看着墨依感兴趣,经不住哀求,还是把她带到了后山的囤放木材的窑内,里面所囤积的都是从其他地方带过来的木料。 毕竟岛上林地大多是马尾松,而马尾松耐水浸,干燥后易变形,也是只能做船底板。 如今的大明帆船大多都是“扁浅狭长”的船型,墨依开始以为这种最多三十来米的木架子也仅仅是搭着就能用的想法, 然而她是根本没有想到即使是这种船,不算船帆的式样,也不算船底的式样。 仅仅只算是造船的木料,也是需要熟练的船工才能掌握这些东西。 船梁和枋墙必须要用到楠木一类的坚硬耐腐的木材,而舵杆一类的也要用上榆木, 桅杆和摇动的橹因为需要轻便所以也只能用杉木才能解决, 大概,她如今所抱有的想法,终究是对于戎克船一无所知。 而仅仅是造船就需要如此多的人工,更何况拥有一艘战船之后熟练的操船和舵手其实也都是一个大问题。 如今的墨依其实一开始也是抱着这种小船及其简单,只要看看就能学的懂的想法。 但是如今,她才真正清楚, 真的能够拥有一艘船除了配备的刀手和炮手之外她还需要多少的人力与物力。 可是,她还是希望自己能够拥有一艘船,并且她会将这艘船的船名命名为“寒鸦号”! 乱起(1) 日本战国时期多产金银,且不谈年采400公斤黄金左右的佐渡金山, 就是当年的石见银山,在那个时代,都占到了全球银产量的30%。 而金银换铜钱的贸易可以算是明日贸易中油水最为充足的一部分,除了江南的丝织之外,没有任何的贸易能够达到如此的双赢地步。 日本输入给大明的是金银以及含银量及足的铜矿还有少部分的屏风,打刀与折扇, 然而载走的便是一枚枚铸造精细的铜钱和江南的丝织。 而明日贸易的这条海道的把持者便是王直,当年这个男人支配着整个南中国海, 即使是肥前国如日中天的大友宗麟也是与他交好,才能在明日贸易的滋养下,逐渐的壮大, 在与岛津家的耳川之战之前,成为了唯一可以抗衡“中国”毛利的六国大名。 然而王直终究是为“贼”所以被大明诱捕处死,使得两浙倭乱又起, 贼势汹涌,可是禁海日盛,更何况如今群龙无首,也只能算是最后的蹦跶, 于是隆庆三年(1569),南海巨匪曾一本在郭成进剿时,被王诏生擒, 万历二年(1574),一代枭雄林凤兵败菲律宾后,转而袭扰潮州也未得利,千余众降服大明,只身远逃, 万历四年(1576),被大明水师兵锋所逼,远遁暹罗渤泥(今称大年)的林道乾也被手下内乱所杀, 可以说到墨依这个年代,海波已经平静了太久了。 就连如今基隆的叶明其实也是得到了大明的招抚,仅仅只敢做着小船的买卖。 而且每年都要贡献大笔的银两给朝廷上的那些老爷们,才能稳住屁股下的位置。 的确他也是不敢明目张胆的造大船,去袭扰吴四这个不肯降服的贼首。 毕竟他出兵的确是小事,可是被琉球小国的国王参上给天国上朝一本, 必定会迎来大明的又一次清剿。 所以生意人还是心宽为上,更何况吴四的确也没有几年好活的日子, 这个耐心他还是有的。 而如今的明日贸易,就像是黄金铺成的水道, 沉浸着,抚摸着,沉醉着这些亡命之徒。 王直带来的黄金年代就像沙之宫殿,铸就简单,坍塌更为容易! 墨依心中无甚念想,她不认为她能做到二十年后,李旦与颜思齐的成就, 因为这些人,从十五世纪开始,便是以邻里乡亲为联系,在这些卓越的港口开垦了百余年。没有闽南的血,你是根本无法驾驭这些海外狂徒。 她能做的,只是看着,看着,这些癫狂之徒的毁灭,等待着郑家的崛起! 而吴四这个老贼终于死了,死在他作为七十多岁的老人, 在墨依面前扮演一个好先生的沉醉中, 像是一个假寐的老人歪着脑袋就告别了他这个莫名其妙的一生...... 一切的确是来的太突然, 墨依拿着书卷也是有点愕然,因为她根本没有准备好,去迎接将来的命运。 而吴四难道真的会把墨依收为干女儿? 如果你认为他把墨依当做学生那更是大错特错, 蛮夷之辩可是儒家最喜欢干的事情, 你让重视血缘的“读书人”去收养一个倭女,怎么说都是一件及其可笑的事情! 其实也仅仅是因为墨依表现的还不错,才有资格当做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最后的解闷的乐趣罢了。 谁让这个男人连童生都考不起,于是只能做个教女学的先生,所以才能在墨依的教导上得到一点心理的满足! 然而那个岛津家的浪人也的确是第二个发现吴四死了的消息, 墨依断然不晓得,这个男人怎么会这么大胆,在学堂之上还一直死跟着自己。 如今她也感觉到这个浪人有着莫名的危险,就觉像揭开之后便是熟悉的丸之十字的感觉, 况且他说话的口音和墨依的口音都是南九州的乡音。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吧,岛津家如今是在尽力的攻略北九州,怎么会有时间来大海玩耍? 墨依倒是觉得这个男人一身的浪人打扮,自嘲的表示着这种女人的直觉及其的不靠谱。 “你说该怎么办,这个老家伙死了,你可没多少好日子过了!” 浪人很是幸灾乐祸的看着墨依的脸, 虽然他的话一针见血的可怕,墨依却也是转过身去琢磨着自己的打算。 静静的竹楼里,即使是书桌上也是摊开的汉字,老人也是不管身后事一般死在木椅上。 墨依有意的将毛毯半遮住他的身子,警惕的瞧着窗外有可能出现的人物,她来来回回转了三圈,心中也没有个定数。 然而如今吴四死去,首先要做的事情不就是把吴老夫子离去的消息告知寨中值守的乡老吗? 可是墨依自己身份的尴尬不但不适合做这种事情, 而且她也不知道,如今的闽南风俗里有没有陪葬一说。 于是如今,她的确是有些束手无策,来这个村寨差不多两月有余了,除了岛上的风景外, 说实在的,任何一位有实权的大人物,她也不认识。 “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这两个多月来的相处,墨依的确是误认为这个浪人对她有好感, 如今乱局将生,没有了吴四的保护,实际上她也是没有其他的稻草可以抓了。 不知道是想活着,还是想努力的活着吧。 “当然可以!”这个浪人毕竟是岛津家的家臣,主家的这点事情于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墨依又犹豫了起来,毕竟这个男人刚才答应的太果断的, 没有一丝考虑,墨依也不得不小心会不会有其他的危险,这个男人是不是会图谋不轨。 虽然墨依从来不认为自己会有女人的优势,到底她是平胸所以很多时候事情都是从来不过大脑。 于是她很理所当然的被这个家伙从后面勒晕了,然后蜷身丢进了米袋中。 入来院兼久当然是觉得这个女人这么傻了,还是直接带走了干脆,再迟疑下去,鬼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主死臣辱可是一个高贵的武士最不能容忍的失职。 而他知道的东西也要也比墨依要多得多, “久作,把吴四刚死的消息用快船告诉毛云,让他们欠我们岛津家一个人情!” 入来院兼久当然是把墨依当做货物扔进了沙船的船舱里,而如今他作为无鹿港的奉行,的确首要的工作是交好未来琉球到九州这条海道上的霸主。 而吴四的两个养子,无论是吴有义还是吴有德,他们都没有资格得到吴四的这份遗产。 乱起(2) 墨依的脖子被勒的晕乎乎的,醒来之后被照顾喝茶的确是觉的这个浪人十分的可恶。 “你不会把我带回内城吧?”她是试探着这位脸上明显写着“岛津”两个字的浪人的意思,如果如今她再不明白这个男人的身份,那就真算是傻到没有救了。 然而入来院兼久却是将船停靠在了浅滩边上,他是一直瞧着船窗外头也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墨依的问话他像是没听到一般。 风平浪静,然而平静中又是酝酿着风暴, 大概在等毛云的舰队吧,入来院兼久送上的这份礼物也是该到收获的季节吧,况且他最近这几日可是做了不少的小动作。 要知道如今吴四死后,整个岛上勉强是靠着吴有义和老六节制,然而吴四以前同乡的那些船主,曾经的那些盟友,岛主,在入来院兼久提前派了水手告知后, 都是纷纷扬帆离开这座将要遭受战火摧毁的岛屿,他们并不支持吴有义,也没有打算用自己的身家性命来保护这条航线曾经的支配者。 “叔父最近有点想你了,你这几年都没回去看他。”入来院兼久将自己自己的家纹抖露出来, 墨依终于明白入来院兼久说的叔父便是她的养父入来院钟兼,那个和尚想来这个年纪也是不能随意走动了。 但是她也是不知道日置岛津家怎么说她的踪迹,刚要问话,倒是兼久已经拉开船舱出去了,墨依的双脚被绑在身后的椅子上的确也算是动惮不得。 黑夜的星芒慢慢的笼罩这个世界,战栗和野心同行, 兼久看着星火点点的小岛上渐渐多起了许多火把,同时下令让船头的水手起锚,将船顺流退到相领的岛上去。 “有好戏看了!”他的心中竟然也是打着浑水摸鱼的想法,的确,在十足的利益面前,没有几个男人会有太多的心思和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聊些家常的废话。 然而毛云的舰队抵达了吴四的大本营,也已经是吴四死后在第四天的上午, 风不大,但是浩浩荡荡的船队终究是威慑, 墨依可以说这辈子甚至是上辈子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庞大的舰队, 水平线上的旗舰是一艘三桅的硬帆,如今鼓足了风帆,像是头狼一般领着狼群来寻找着甘甜的美食。 他们一字排开,像是飞鸟的双翼一般堵住了港口和可以顺流的浅滩。 这是武力炫耀,墨依也是咬不准基隆的叶明是不是也跟着出兵的打算,然而这么多的船,想要辨别出小琉球的旗号的确是有些太难。 于是停靠在顺流滩的小船上很快也是很快迎来了使者,终究旗号升起来了,入来院兼久也是向来人表示着自己的身份。 于是在避免误会后,入来院兼久的关船也是正式加入了围困的序列,船队开始炮击岛上的城寨。 到底这些船从小琉球飘到这儿来也是要花上不少茶水费,所以全部发射出来的炮弹都被打到水中,溅起高高的水花,更像是一场预谋已久的戏谑。 于是在第一轮炮击之后,岸防炮并没有反击,岸上的很快就划过来一个使者,用着小舢板。 终究岛上的城寨的乡亲们是逃不得性命,然而都是闽南子弟,大家都是觉得不太可能痛下杀手。 于是再讨价还价之后,这片海域的支配也就真正变成了林明,而海波也将平静下去。 暂时的,或者是等待着更加强大的支配者出现。 入来院兼久的确是报信的太及时了,在海盗的游戏规则中,有着挑战利品的权力,而且为了不使远道而来的各位乡亲父老有所不满,入来院兼久在墨依的帮助下,还杜撰了一个潮州人的身份,自称老杜。 然而终究因为他拥有着无鹿港奉行的身份,也是很值得毛云来交好的生意伙伴,所以他拥有战利品的挑选权也没有出现很大的反对声音。 所以这次他挑选的战利品也必须让这些家伙满意而不翻脸, 本身他的打算是带一船丝货回无鹿港的,终究是僧多粥少,于是在墨依的建议下,他选了一艘船。 当然不可能选择价值高而且火力强的福船,而是将一艘准备返厂待修的广船给挑上。 一个好家伙,一个墨依梦寐以求的好家伙。 这是一艘单桅的拖风船,而且明显也是被吴四这群海盗刚打劫过来的帆船。 高高的首柱上也是上好了红漆,头尖体长,上宽下窄,走在上面除了船舷上的划痕和因为炮击产生窟窿,总体而言,还是适合航行个四五年。 海鸥飞过碧蓝如洗的天空,这场闹剧也是到了终末。 然而这群扬帆之众,在吴有义脆弱不堪之时是一拥而上,然而离去的日子也是四散而归,除了老六的那艘福船和一些看不上的沙船,吴四的遗产已经是被这些人瓜分的干净。。 墨依和入来院兼久如今在这艘勉强能够航行的广船上,欣赏着这次的战利品, “这艘船修好之后送给你吧!”入来院兼久当然是用不上远航船, 如果不是看到墨依,他也不会开着岛津家的关船来这里凑了几个月的热闹, 毕竟,陆地上的大名哪有钱和船来管得住海上的各位大神,岛津家连年的战争税可是挤不出一个子来造船。 “送给我?”墨依脸色十分的古怪,入来院兼久似乎在思考,指尖相互敲击着,然后肯定的说道, “送给你吧,你不是一直想做海贸吗?” “你不把我送回去了?”墨依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为什么会被泄露,然而不被送回荒岛终究也是个值得庆幸的好消息。 兼久点了点头,看着远远的海天一线,又似乎是觉得自己放弃了一个发财的好机会。 毕竟吴老四劫掠的私货已经被这些到来的海盗给瓜分干净,自己也算是白出海了一趟。 而他拿到的这艘广船,上面的佛郎机和碗口铳也都被收走,即使这艘船修好了,濑户内海的剿匪也是用不上这种远航船。 到底需要多少钱来维护这艘船,墨依也是没有那么多打算,然而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和兼久一起回无鹿港, 毕竟只有在无鹿港,在入来院兼久的庇护下她才能够开始真正的明日贸易。 那些可以让人记忆深刻的日子(1) 墨依不想猜了,她真的是忍了好久好久, 终于也是开口问,入来院兼久是否和吉田城有所关系,毕竟这个世上不存在着免费的午餐。 然而入来院兼久这个男人虽然在听到墨依的征询后有些惊愕,可是仍然选择闭口不答, 当然也不会解释将船借给墨依的本意...... 墨依仅仅只是表面的温婉,如此诡异的局面当然会让她钻了牛角尖。 所以现在的她是的的确确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 从来都没有过如此的执着,也从来没有过这么的坚持! 她想确认其中的意思,她像确定其中的感情。 所以等到船一靠岸,她就是杵在无鹿奉行所,大有入来院兼久不解释就把这儿当家的意思。 奉行所来来往往的下级武士还真会把墨依当做是入来院兼久的情人,这么明目张胆,这么的气势汹汹,到底是是个男人脸上都会挂不住! 于是入来院兼久最后还是没有办法将她拉进房中。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这个侍从众的武士还没好气的问道,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的墨依,在他在印象中墨依并不是很喜欢确定别人心意的女人,如此的执拗的确也是和忠燐在醉酒的时候的断语截然不同, 可是他又怎么会泄露自己曾经是岛津忠燐侍从众的原委! 最后无奈之下,也是秉着不能得罪墨依,只有将港口町里的安常屋老板安常左右卫门请来。 这名商人一见到墨依当然也是伏下行礼,或许其中也是有几分墨依命大从吴四手中逃回来的缘故吧, 讲话起来说的特别的客气,而入来院兼久的解释在这位商人的证明便是开始的合情合理, “同为入来院一族,本就该相互扶持,更何况叔父本是个好人,在下肯定要照顾一二! 可是这次的功劳并不在在下,能找到夫人知道夫人如今身处险境其实也是这位商人的告知!” 入来院兼久这话语中也是提到了妙明和尚,入来院家二十多年前的风波墨依也是略闻一二,她心中细致思索当然是不明白涩谷一族心中的打算。 但是在自己获救的原因上,她还是向安常左右卫门表示了感谢,虽然这个商人如今是一脸的不敢当的表情。 现在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的个详细了,入来院兼久编的好,墨依当然也是放下了最后的疑心, 而入来院兼久最后也是叮嘱了墨依住在无鹿港最好深居简出。 毕竟无鹿港如今属于岛津家久殿下在节制,无论是岛津家还是岛津家久殿下都会从其中抽税, 遇上熟悉的武士的确她也是不好躲避。 然而也是因为墨依的原因,入来院兼久的确也是没有时间来管的上町上的事物。 并且这几个月在无鹿港的航道上也是出现了一股势力不小的水匪,因为他将港口中唯一的关船带走了,使得无鹿港水上防备大减,所以这股水匪趁着这个时候无比的猖狂,甚至在前几日还屠灭了无鹿港一个小渔村。 无论是政事还是贸易都是一团糟,所以这个时节里面都是有着一大批缺额以及税金上的短缺,亟需墨依用贸易来填补这个窟窿。 而他手头上就有着不少的岛津家官方的生意,只是缺少这船头来运输。 其中最有赚头的当然是运木材到琉球的深江津,来回一趟差不多也是十几天的日子,于是墨依首先便是和入来院兼久合作了。 而从吴四城寨带来来的那艘广船在无鹿港边上的渔村被拉上岸口后,实在除了找不到合适的船工进行修补。 当然也有修补所用的艌料也是实在太差的缘故,如今也是整整拖上了月余才能勉强收拾稳妥,而这次去琉球墨依也是带上了两百贯就是准备在琉球再次修船的意思。 而现在船上的部众也的确好少,找了安常左右卫门的伙计帮忙带了个消息, 千屿一家四户全部偷偷搬到了无鹿港,而且他们拢共出了七个男丁,还收拾了五件胴丸,三把打刀与两张弓。 到底千屿家战力堪忧,何况各个面黄肌瘦,墨依也是遣人到佐土原城的别馆,花上十五贯一年的薪资请来了三个武艺精湛的浪人。 于是如今的护船的武装人员倒是齐整了,水手也是在渔村里招呼了两声,一个吃饱喝饱还有铜钱的伙计的活,很快让那些没有家产继承权的男子躁动了起来,到底墨依也是招齐了剩下的二十多位水手。 于是有了入来院兼久给的领航员,终于墨依的广船也是开始第一次跨海的运输,所以这艘具有历史意义的战舰被墨依命名为“滑稽丸”号。 然而它的靠旗,也是墨依花了整整六十贯做出了二十多面“滑稽”家纹旗证明着此船船主的身份,而如今墨依暂时将印有滑稽家纹的皮笠与“滑稽”家纹旗交予她还算可以信任的千屿家佩戴。 于是“滑稽旗”宣布墨依的到来,而这种极具温暖气氛的旗帜出乎意料让本来并不热闹的无鹿港在停靠的上午,一下子充满了人群味。 别说出来看热闹的町人和乡人,就连定居的明国人也是忍不住到港口去见识一下墨依的滑稽丸以及满船的滑稽旗。 正如后人所说:圆嘟嘟的脸萌萌哒,弧度上扬的嘴角傲而不娇,微微泛红的脸颊让人感到无限温暖,双眼右视充满欢乐使人浮想联翩,轻挑秀眉深藏功与名。 这个旗帜的确没有慑人的危险,反而内心深处有种沉溺的暖意! 入来院兼久翻遍史书也是找不到这个旗帜的来历,看着船头飘扬的“四个大滑稽”竖向组成的四滑稽旗,问道墨依, “此纹迹可有来历?” 墨依当然深思许久,摆出一副认真脸介绍道, :“太史公《史记》卷一百二十六,列传第六十六便是《滑稽列传》, 如果揣摩其深意,都是忠君敬主恪守士道的士子,于是此船名曰“滑稽丸”! 然而此旗,这张笑脸,却是让人在万难之时,也不要绝望,并且奋发向上之意!” 大明国的明日贸易最主要的一样就是书本,入来院兼久读书甚少,不求甚解。 可是一同前来的安常左右卫门连忙从自家屋里翻出了《太史公书》,终于在墨依所说一百二十六卷中窥到此船意思,也不得不为墨依的博学所折服, 然而终究墨依的身份奇妙,他也是不能明夸,只能一脸的景仰与佩服的看着如今墨依的杰作, 滑稽丸号! 那些可以让人记忆深刻的日子(2) 琉球的深江津离萨摩距离算不上遥远, 然而这个时节遣来运送的木材,墨依心中猜着,无非是某位商人为了造船又或者是琉球官方需要建造水寨防御水匪。 这些利润的确是单薄,可是和无鹿港奉行所的合作却是最稳妥的赚钱方法。 海上的确是需要领航的老手,可是她也是无心去顾忌太多的事情。 至少作为这个社会,为数不多的识字一员。 她现在除了一些文书之外还有着清点货舱的任务,即使自己一直呆在舱室内也悠闲不到哪里去,到底出航才过了一日,墨依也是暗暗为了自己拒绝安常左右卫门派一位伙计上船帮忙的事情有些后悔。 人不是万能的,而她也知道自己如今统领着“滑稽丸”,她也不可能经手去做每一项事情。 她不是电脑,只是个普通的人,所以她要学会放权和培养合适的家伙来带领滑稽之丸的部众! 而如今,无论是这条海道上的领航员,还是船上的刀客,墨依也是谨慎的划分着他们在如今日本这个社会上的地位和待遇。 还好如今的运输大多数是沿海岸线前进,所以无鹿港到深江津的五日的航程,使得“滑稽丸”的第一次出海的磨合并不算过于艰难。 只不过二十多个水手只是在港口上充当一下搬运的工人, 所以出行前,就连入来院兼久都觉得水手是比较多了, 不知道这次航运能否负担的起这个价格。 毕竟入来院兼久介绍的活计,港口都要抽调百分之六十的利润当作税务。 而剩下利润的分配,入来院兼久一人就占上了八成,毕竟除了这艘船本身就是他的外, 还有这艘船很大的一部分份额其实就是为了弥补前几个月因为将墨依从吴四的城寨里带回来,无鹿港所酿成的巨大的经济缺额。 在加上帮墨依处理船标以及联系商人和回购商品的安常左右卫门占到了剩下两成中的一成,于是真正押运的墨依和千屿家当然只有剩下的一成。 可是墨依还是选择从普通的水手中挑了五个乡下人和入来院兼久借的水手学习的意思, 而这些人中,无论是舵手还是领航员,都是许下了如果谁先学会其中的本事,墨依就将他们的月薪涨到一贯铜钱。 而这个举措也让千屿家终究有些不满。 可是如今,千屿家也是因为搭上了墨依这条线才不会呆在荒岛上当罪民,更何况千屿兴太在赌坊的肆意妄为,让置墨依于险境, 所以如今而是没有多少发言的权利。 更何况墨依为了区别亲疏,他们七个人做为墨依最为信任的合作伙伴, 也都是发了一身黑漆的胴丸,后面挂着滑稽之旗,而这也暂时能够压住这些人心中的愤懑。 然而终究到底,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这些家伙的薪水,也是靠着墨依在种子岛的丝织买卖中收获的截留。 所以才没有酿成大祸...... 但是坐吃山空,墨依也是要用贸易才你能使自己更加的顽强! 而如今,萨摩的北风从山上刮下来反而是清凉的冷意,的确不会让人不太舒服。 更何况广船的船身因为水密隔舱本来就稳妥,而且广船的船式在内海航行也是善于破浪,于是运载着木头一路高歌并无太多的岔事。 终究跑运输也算不上远跨重洋,墨依的确也不会很担心这种小事。 再她清点完库存,也是再次仔细检查了入港以及出港的登记和章印,避免重复缴税而导致的交易亏本。 而如今汉字的流行,其实无论是朝鲜,日本还是琉球,他们的入关的文书也都是一样要用着汉字进行誊写。 这些这些资料终究归类后,墨依终于也是可以歇下歇来准备着如今船上的规则。 到底是要循环渐进的好,终究她披着长罩衫下,思路飞的好远好远...... 而要说到海上的规则,其实最完善的莫过于完善《海盗法典》的《巴沙洛缪·罗伯茨的罗伯茨船规》, 可是这种规则,在社会规则制度完善的日本战国时期,想要撬动这个杠杆其实也并非易事, 就说,海盗法典中最重要的一条,也是第一条 “每个船员都有权参与重大问题的决策,大家集体投票决定”, 在如今的武士的上下尊卑观念极为浓重的社会制度下,墨依其实很难实施的下去, 而她最能倚靠的千屿家的七位罪人武士和从佐土原城别管请来的浪人当然也不会允许船上身份低微就连苗字都没有的乡人和他们有着同起同坐的权利。 所以如今她所签发的条例都是比较细微之处的改革, 例如,其中的,“禁止女人上船以及禁止船员赌博,墨依考虑到自己的身份,终究只是禁止了船上的啪啪啪运动和在船上赌博,惩罚当然不能像《船规》一般的动辄处死,墨依的处罚办法便是清洗甲板。 《船规》的第四条:灯光和烛光都要在晚上8点钟熄掉。凡是想要继续喝酒的人,都应当在甲板上喝。 以及第八条:船上禁止打架。所有争吵都应当在有公证人的情况下在岸上用马刀或手枪来解决。杀害同伴的人要和死者绑在一起扔到海里去。 墨依起先是采取了直接照搬的举措, 而后考虑到实际情况,如今滑稽丸上二十位水手,千屿众的七位和三名浪人, 差不多也才三十几个人,当然也是不会让他们动刀动枪, 于是墨依将第八条修改为“船上禁止打架。所有争吵都应当在有公证人的情况下在岸赤手相搏!”做为“滑稽丸”的船规。 而这些规则中唯一一条的重罚,只有 “擅自离船或离开战斗岗位的人、偷取同伙财物的人、隐瞒秘密或财物的人,要被处以死刑”是全部照搬。 死刑的方式墨依斟酌再三,也是决定用武士斩首和桅杆吊死两种法子。 而这个法律终究只有不完善的四条,可是墨依还是让千屿正太去宣布如今半成品的海盗法典, 虽然其中的擦甲板的惩罚的确是让身份高贵的武士会觉得有失人道, 但是盗窃财物处死的规则却也是让这批部众激发起那么一丝的血性和对于财富的渴望! 如今来回才十天的运输,这个法则的确是可有可无, 可是如今滑稽丸的三十余众终究是墨依手下的第一个班底,她当然会用心打造! 而“滑稽丸”终究也会乘风破浪,在滑稽旗飘扬之下, 便是墨依的野望! 那些可以让人记忆深刻的日子 (3) 深夜, 究竟像是流苏笼罩一般,遮掩在屋梁顶上变得若隐若现,黯淡中仍剩有几丝媚意, 已经是过掉了宵禁时间,町里的街上除了报时的更夫与打着灯笼的巡视外, 没有正常的路引也是没法离开居所。 墨依第一次做这种交接的活计,当然是没有料到等到她将木材卸下后,交接完文件后,整个天就已经晚到了如此的模样。 自己竟然是回不了船上,也只有在交接的管事帮忙开着担保才能去找商栈歇息。 可是那个管事的家伙看起来像是个小老头了,一早就是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等到墨依将兜帽拿下露出容颜后, 这位老大爷也是莫名其妙的不晓得,他的口气可比之前要好上了几分。 所以在帮墨依开担保的时候,也是唠嗑到如今的海贸, “最近水匪太多了,听说都是从上次一艘明船直接在港口被劫了,这世道难过啊!” 墨依当然是知道吴老四死后,水道上的乱局,也是跟着感慨了一句世道艰难! 而她将木头运到深江津后,之后的打算当然不可能空船回无鹿。 早在出港前,入来院兼久就已经和安常左右卫门合作。 如今安常屋在深江津港口的商业伙伴,也是得知了有船来到的消息,早就候在港口的商栈候了五六日了。 墨依如今也是头一次来这种商业交汇的港口町内,交接完了木材的运输,拿到了这批货的钱后, 其实也是真正的两眼一抹黑,拿着这个管事的担保难道就直接跑到人家商栈里去借宿, 她到底也是个好面子的人。 如今的这份事业,墨依的确是很重视。早在去清点存货的时候就安排了千屿兴太值宿以及水手们清洗货仓与甲板。 自己现在也是带着一名叫做内田新三郎的浪人和一个叫做平吉的乡人,到底披着连帽斗篷,打扮的究竟也不算太落魄。 可是当她的路引被商栈的掌柜接过后,墨依提到了借宿后,却也是只被允许在走廊上过一晚。 没有房间,没有床,没有热水,没有汤! 终究是有个屋檐,被露天要好的太多。 “商栈货品珍贵,有何走失,担当不得。“ 这个掌柜的借口当然也是有着瞧不起女子的感觉,更有着墨依一行人寒酸的模样摸不清来路的原因。 如今人在屋檐下,也是不得不低头,墨依其实苦日子过得太多了,实际上也是没有太多官家小姐的讲究和架子。 更何况她自己设计的鸟嘴帽的斗篷的外衬也是用着耐磨的皮料制成,当然是心中有着几分先知之名的沾沾自喜。 内田新三郎一脸诧异的看着这位从来都是默不作声呆在船舱内的船主, 竟然很仔细的寻遍了走廊上的角落,最后终究找着了一个暖和的还算干净的墙角靠着,就脱去了鞋子。 脚轻踩着披风的下摆,两手捏着斗篷的两角,蜷着身子就用它把自己完完全全的裹了进去...... 夜太深了,究竟人也只有适应着环境, 被现实割开了棱角,丢掉了不切实际的幻象才能触摸到自己的真实! 这点小事情,墨依当然不会放在心上, 她十分的清楚,她不能止步于此,更不能安稳的抱有着任何幻想去期望过完女人的一生。 而她的拼搏一旦止步,对于未来而言就是没有任何的退路, 就是在荒岛上苦苦的熬完上半生,然后在寺庙里悲惨的渡完下半生的悲惨结局...... 她有仔细的考虑到所有的问题,所有的包括自己,包括其他人,也包括未来, 就说如今的航道,无鹿到深江津的海道上虽然有着船标,可是也是保不准会出什么其他的差池。 就说遇上了水匪, 千屿家已经是穷过了一代人的罪人,如今的武艺和本事墨依也是根本瞧不上。 她其实真的能够指望的就是从佐土原城请过来的三个浪人能够稍微争气点, 如今她现在也是恰好可以用来考验内田新三郎, 墨依身子较小,蜷着身子,背上的披风却也是勉强可以当个被子。 平吉也是不多话的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倒是挨着墨依的边上,找个稍微安静的地方,还不要一会,鼾声就响了起来。 然而这个曾经作为武士的浪人,在这个连墨依都没有料到的处境。 是愿意跌落红尘,明白自己的命运,还是愿意独自秉守着自己的身份孤高。 墨依等着,等着夜晚慢慢过去, 等着自己迷迷糊糊的未来,像是小船开浪般现出了身影,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内田既没有出声去抱怨这种生活,也是根本没有去安眠, 背倚着商栈库房的门,这个男人,倒是直接站了一个晚上。 一个很有韧性的武士,一个有着自我坚持的家伙, 如果不是失去了主家,应当也不会去在船上做个押船的水手这样自暴自弃的活吧。 墨依脑子转的很快,她一直觉得自己很聪明,如今当然也不会例外。 其貌不扬的男人心中究竟的打算,其实女人也是十分想去窥探个清楚...... “兴太!”墨依看着一早醒来的平吉带着船上过来的千屿兴太一行人, 附在他的耳边悄悄的吩咐道, “内田新三郎是一个很有品德的武士,你帮我查下他的底细!” 究竟塞到千屿兴太手上的三十文钱让这个赌鬼喜笑颜开, 墨依是准备打发了这个在荒岛上就算很老实的男人,让这个家伙去探清内田新三郎的品德底细, 是不是和自己的猜测所料不远...... 如果真是品德高尚的武士,自己的性命的确也是用不上太大的担忧,而且以后还能更好的团结船上的水手们, 而如今,安常屋的货也是被商栈的伙计们从货仓底下给抽出来, 墨依才发现到自己手头上的其实都是及其普通的木棉,根本也不是从大明运过来的私货! “其实都是产自琉球,托着大明的名声能够卖的贵些。” 伙计随口的解释,然而这实际上,就是无奸不商的干活...... 墨依当然知道普通的棉纺一反只要八九十文,而如今托着大明松江的棉纺至少能卖到五百文, 一反的布匹,安常左右卫门都要至少赚十倍之多。 而且这些运上船的丝布也恰好不是最好的那种丝织, 平常时节,本身就买不起几反布的农妇们根本也是很难分辨出来。 果然在最普通的料子里做手脚,也都是商人最缺德的本性! 而墨依差不多辛辛苦苦来回一趟,十多天的时间其实只是能赚个几十贯的跑腿钱, 之后还得刨去要交给无鹿港奉行所的税金。 其实这笔钱,就连安常左右卫门的零头都没有赚到! 那些可以让人记忆深刻的日子 (4) 身在局中,人不思量。风流之中的确也是颇为流顾,正是司花之神流连的四月之间, 暖春已经至,人也是稍显疲倦而不自知。 墨依差不多也堪堪跑了一年的海运,最近也有几丝倦意,于是让千屿平太和平吉跟船,对款,自己也是偷偷的给自己放了十多天的假期。 然而现在无鹿港也算是风平浪静,不久前入来院兼久就剿灭了这支横空出世的水匪,将十多个脑袋用麻绳像是串鱼一般丢在关船上的桅杆上示众。 所以一月两趟的海运,这一年来也不出什么差池。 差不多一个月来回也有着十多贯的收成,可是减去所购买的饭钱与十多位工作辛苦的水手的工资, 养着三十多人的墨依也是在琢磨着其他的买卖,终究是这点运输的钱太少了,到墨依手头上其实也才是两三贯的模样。 她是个很实在的船主,也是封建社会中所存不多的善良的资本家, 的确她是学不来安常左右卫门剥削的法子,所以她发出去的钱都是准时从来没有拖欠。 而她听说这个无鹿港安常屋的男人,在他手下做着见习的伙计也是常常挨饿,更勿论还有工钱发了。 然而千屿兴太在“滑稽丸”的第十次出海后,终于也是没有浪费墨依给他的钱。带回来了那位有着很高的自制修养的内田新三郎的消息。 不出墨依所料,这个男人会来船上当水手的确也是因为家庭贫苦太过的原因,就算是年底墨依结算完了三个浪人的薪资,他的妻子与女儿仍然只能卑微的住在乡下,过着帮别人种田的贫苦日子。 而这个男人的苗字也的确是来自于一名武士家族,也就是他的妻族。 他是因为入赘的缘故,所以才能在这个时代活下来。 而内田新三郎的父亲是朝鲜过来的药商,死于一次突发的伤寒。 其人原名名为李思远,也就父亲早逝后,在四岁的时候被町中一位没有儿子的武士抚养长大。 所以最后是娶了这名武士的女儿,也继承了内田的家名。 而他失去了土地的原因却也是和岛津家近年来的扩张有关,如今岁月,大量的武士战死,原来的贵族阶级可是说是重新洗牌。没有了主家,曾经的武士,内田一家子却也是苟延残喘存活于世。 所以为了养活自己的一家人,而恰好墨依开出来的薪资相当于一月一贯的高薪,所以这个男人也是豁出去,不要了这个武士身份...... 内田新三郎,李思远? 墨依细致斟酌了一下,将这一年来攒下来的十几贯钱从手边的柜子里将就的全部掏出来,都交由千屿兴太去运作。 “这些钱不要去赌了!”墨依的确是怕这个赌鬼不知道轻重,将钱给他的时候也是费心的叮嘱道, “你多和李思远亲近下,最好能让他在无鹿港上安家!” 千屿兴太不解的看着墨依,他当然是知道内田新三郎家里的情况但是他仍然不知道这位贵妇的打算, “夫人,这些钱足够娶几个媳妇了!” 他的意思,当然也是揣摩着墨依是否看上那个男人的原因。 墨依从他飘忽的眼神中,读出了千屿兴太龌龊的想法。 如今的她怎么可能有着想男人的心思! 细心的将自己裁好的风筝用竹骨黏好,轻轻的在彩丝在白色纱巾上缝好一个“滑稽”脸后,倒是轻声的叹道, “兴太,你的武艺比之内田新三郎如何?”坐在下首的千屿平太更是不解的瞧着主母, 墨依用牙齿咬掉针尾的丝线后眉眼一笑, “我看上了那个男人的武艺,你说说,你能打得过那个男人吗?” 这话说的这么轻佻,当然就有几丝暧昧和揶揄,千屿兴太的本事墨依的确是没见过, 不过已经隔了一代的话,他的剑术应当是荒废了许久,更何况这个男人好赌。 即使比丘尼大人经常对她孙子的劝诫,然而吴四的一顿毒打让他收敛的仅仅只是不去豪赌,而是小赌。 可是墨依心里其实对他还是很有几分信任的,毕竟干事做出来的成绩的确也是不错。 “我们这条商路是得入来院兼久大人照顾,但是这世间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需要未雨绸缪,如果没有入来院兼久大人的照顾,我们在这世上想要活下去,难道就不需要可以杀人的刀子吗?” 其实墨依能说出这话来,她已经是有点把千屿兴太当作了十足的亲信了,面前的这个男人的表情十分的古怪,墨依将缝好的风筝举起来轻轻的合拢收好,却也是希望千屿家的当主可以十分明白自己的意思。 而如今,墨依身为女性和主家当然也是不利于自己亲身去拉拢属下,而她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千屿兴太去加深与李思远的朋友之间的关系, 让李思远开始对“滑稽丸”有着认可! 而如今她的目的就是让千屿兴太以相同浪人的身份,介入到李思远的社会关系中去, 然而最好的法子就是用墨依给他的钱将内田一家拉拢到无鹿港,彻底成为了墨依的手下。 乡下人本事不大,的确也是用不上上墨依费心费力的这种招呼。 就算是她天天带着一起跟着算账的平吉,也都是港口上和一位渔民家的女儿好上了, 墨依只是花了七百文在千屿家买的屋子边上给他修了一个小窝,让他在港口上定居了下来,如今这个少年对墨依也是言听计从,感恩戴德。 就算是这次跟船,墨依没有去,明摆着就也是去锻炼平吉。 而且不止平吉,还有着两位乡下的小伙子因为吃得饱饭,也是在心里盘算着将家人从村子里接上来, 如今也是暂居在千屿家的偏屋里。 可以说,这个世道, 墨依的确无法用严苛的武士等级将他们拉拢到身边,如今她的办法, 就是让墨依的“滑稽丸”变成大家的“滑稽丸”,让他们团结到自己的边上来。 而这个团结不是靠所谓的伦理道德,是赤裸裸的永乐钱的利益以及财富带来的社会地位! 但是墨依想要进步,光靠这些因为生存聚拢在她的身边的人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现在她才会看上了李思远,这种从小经过武士训练的男人。 最好这个男人要成为她的一把刀,而不是千屿家七人众这样的纸糊样子货,那么她所付出的价码就能得到相应的回报! 那些可以让人记忆深刻的日子 (5) 这年头,船上的水战,近身相搏,最好的装备的确是莫过于大明的碗口铳, 虽然射程算不上太远,倒是可以装着几个铅子,等到两船接舷了,一发点燃射下去, 那份威力,那份残忍,差不多就和清洗甲板差不多了。 然而这可是大明水师的制式装备,也是除了发贡炮和佛郎机之外的又一大利器, 可惜墨依的时代还是落后了许久, 她的“滑稽丸”上的水手大部分装备的还都是丸木弓,而且没有熟悉的军奉行在,也是大伙都玩不来火弓的技巧,最后也是每人配了一把肋差防搭舷。 虽然是火器时代的来临。墨依也是想舍弃冷兵器。 奈何百文的打刀和十几贯的铁炮还是有着价格上十足的区别的, 她为了将后的打算,肯定不会把在种子岛赚的那一批钱全部的花掉,也是将就的用四十贯钱买了两门铁炮以及相应的铅子, 交给了两个都搬到千屿家的乡里来的农人去使用,去磨合配合的战技。 铁炮的用度的确是和排枪差不多,可惜却也是仅仅只能在接舷时候打一轮,但是这一轮打准了,的确也会让对面的刀手知道这条船是一条毒虾。 墨依从第一次起航开始就让千屿平太去演戏海盗来袭之时如何的接战,一船十张弓一直是千屿兴太的想法,而大量配弓的想法也是如今海上水匪们主要装备的活,可是墨依仍然是想火器和弓箭共用。 她的构思的确是有着许多完善的办法,然后终究能够训练的时候和机会都比较少,反而是她挑中的两个乡下人, 似乎知道自己受主家重视后,训练也是格外的勤力。 而墨依也是为了鼓励他们的奋进,当然每人各花了四百文买了两把普通的打刀做为防身一用。 墨依很自认为,她的御下之道一定是做的很好的,而这也是她一直以来骄傲的个人努力! 如今船要起航,当然不可能每一次都有着入来院兼久安排的官活,所以平常都是由安常屋接的私活偏多。 商人的契约早在滑稽丸回港前就在安常屋里一一签好,平吉被墨依教会了几个字也是可以帮她清点着如今仓库货运的多少。 而这一年来的水运中,墨依的“滑稽丸”这种半官半商的运法也是让其他拼货的老板窥到一丝商机,而且广船的稳固也的确比其他的商船要保险的太多。 于是他们在试过一两次之后,当然都是找着墨依来运这些货。 然而她都会将商道上的事情转而接洽给安常屋,更在安常左右卫门的安排下,这份海运大家利益均沾, 而这也是墨依事业中的另外一份更加妥当的保险。 于是在现在日趋成熟的运输的活中,墨依除了普通的含银铜矿,打刀,折扇和屏风,她甚至还给琉球的守备运送过一次交易的军火。 这么久交易,也算是熟门熟路的,的确是和深江津的那些军卫们混个脸熟。 当然也是用不着落魄的像头一次进港的时候,睡商栈走廊的悲惨。 如今的滑稽丸是真正的广船,船头底尖窄,更兼有破浪之用,于是其他家的船主看着滑稽丸的稳当,也是学会了跟着墨依的船省力的道理。 如今“滑稽丸”一出航,常常会跟着两三艘小早做着这种无本买卖的打算,平吉嘴巴里不畅意的念叨道, “这些狡猾的家伙,也不要付点价钱!” 他这当然是有吃亏抱怨的感觉,毕竟跟着墨依航行的这种小舢板事实上根本是无法做到出海, 如今有着滑稽丸在前头开浪,风平浪静的日子也的确可以用小船安稳的占着了十分的便宜。 墨依站在甲板上吹着海风的日子过的的确是有几分清闲, 在闲暇时她也不好和这些水手们打成一片, 所以她倒是喜欢在船将满帆之时把风筝放飞出去,看着风筝上自己缝出来的一个大大的滑稽被像是太阳一般给痛快的升起来,心中便会觉得无比的舒坦! 而如今她的装束其实也不过是一身普通的防水黑衣,而这也是她在海上出行的行装, 带着兜帽的模样除了亲近的几位,其他船上的船员实际上也只是听过她的声音, 女子要当船主的确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更多的时候墨依还是要依靠平吉与千屿兴太的协助才能管住这条船上的坏家伙们。 而如今,因为吴四的剿灭,这条水道上已经是没有了耀武扬威的七岛众, 但是再与萨摩坊津到深江津的船的船主的相识,也是让墨依清楚那个途经平户很重要的中转站,除了水匪之外,可是有着商船的抱团以及武装押运的存在, 他们的船从坊津出发的话一般会去到更远, 像是琉球的西古见,甚至是德之岛的龟津一类的地方。 可是在无鹿港上,即使是千屿众买了一大块地皮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盖了十多间相同制式的屋子, 也是没有见到任何商船的船主来通知她参加航运商会的意思,这一年来,无鹿港港口停泊着那么多艘商船,可是仍然没有其他船主来找墨依合作的想法。 他们应该不是忌讳墨依身后的无鹿港的奉行所,因为这世间有着太多的势力比入来院兼久小小的奉行要厉害得多。 所以他们的举措一定是有着其他的意味,墨依的确是感觉到那些船主心中的小动作, 而她同样也期盼着,有朝一日可以证明这艘广船的实力! 所以这一年来,因为安常屋的运作,整个无鹿港甚至是濑户内海的确都是被墨依很干脆的抢掉了许多的生意, 在无鹿港上墨依有着官船的背景,这些商船的船主的确是真的不敢下手, 但是现在在这个空旷的海域上,却是最好的动手机会! 墨依的船标其实也仅仅只是表明着她接受着如今整个南中国海的毛云的保护,但是同港的商船下手,这些海盗头子可是照顾不到的! “前面有三艘快船挡住水道!” 桅杆上乌鸦巢的水手大声的朝下面的甲板喊道, 当然这三艘快船上的家伙肯定是被入来院兼久剿灭后,一年多都未曾出现的水匪! 然而如今前面有三艘快船,后面的三艘小早很快也被发现抽出了武器, 甲板上的那些早见识过许多风雨的跟船老板,明白了处境,他们脸色已经是吓得蜡白蜡白...... 还亏墨依一早为了防止海战慌乱,在船上遇匪演习过都不止一两次, 可惜现在就连一直在身边带着的平吉都是一脸惊慌的瞅着墨依,反而是墨依还叫不出名字来的两个乡下人已经是将铁炮铁子规规矩矩的装上,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海战。 那些可以让人记忆深刻的日子 (6) 《海防纂要》有记载:“广船视福船尤大,其坚致亦远过之,盖广船乃铁力木所造,福船不过松杉之类而已,二船在海若相冲击,福船即碎,不能当铁力之坚也。 而这种福船都扛不住的撞击,那些无鹿港船主装作的劫道水匪又能会有多少本事可以真正拦住墨依的滑稽丸。 前面挡路的小早当然也仅仅只是大一点的舢板罢了,为了要截住墨依这种货船,当然更是以船轻为上。 而这种船轻也成了墨依的机会,她当机立断下达了命令, 不降帆直接转舵,进攻的方向变为侧翼的敌方小早, 她的目的当然是很妥当,也很直接,那就是撞沉对方布置在左侧的这艘大舢板。 如今这片水域,除了右手的漫长的海岸线可以上岸登陆外,其他的地方还真是前有伏兵,后有追兵, 满载的滑稽丸也是根本跑不过这种有着桨手的快船。 而如今的广船上,多孔舵的驾驭,当然是可以给这些半商半匪的水匪们来一次绝对的下马威! 她将自己的腰带的扣子紧紧系在方艏踏浪板的栏杆上,指挥着前船上自家的水手退开船首,让他们布置在左翼准备迎击。 千屿兴太也是指挥着这些小兔崽子们将肋差反绑在自己的腰带上,然后将腰带也是和墨依一样栓在桅杆边上,使得自己不会被因为撞击的余震而被冲到海里。 墨依已经是下达了撞击命令,那么头一次的进攻肯定是看谁先站的稳当,谁就得利。 多孔舵的操练,广船的转向的确是比这些落后不知道几个次元的大舢板要快的许多,平静的海面被划出一条优美的水痕, 滑稽丸像是一条脱网的大肥鱼一般顽皮的甩动着自己的尾巴,很快的假象性左转! 滑稽丸要逃! 拦路的三艘小早很快就做出了追击的反应,为了拦住墨依的滑稽丸,竟然也是被墨依虚晃了一枪, 齐齐的跟着右转,斜线式的位列在水面上,准备开始追击。 他们这种小船,满帆和布置着一排桨手的模样,墨依的船虽然灵活,但是速度的确也是赶不上他们, 可是滑稽丸比三个这种小早加起来都结实。 这是第一战,墨依头一次揭开兜帽,就大声的宣布了这个世界上一个最好的命令,最甜蜜的诱饵! 从来都没有过的高额赏金, 一个战国时代的武士的脑袋都不曾价值如此, 上船的水匪,一个脑袋七百文,两个脑袋两贯钱的赏金,而这也是墨依拿出的最后的底牌! 风高浪不大,然而虚转的滑稽丸后在左晃一枪后,两船将接近之时,迅速的操纵着右摆, 使得自己的船头的运动对准了中间那艘小船的中身,墨依的确是心中有些遗憾, 毕竟她本来的打算是撞沉的,是最靠海的那一侧的小早,然而等到撞击之时,滑稽丸是直接冲撞三艘小早中间的那艘大舢板, 撞击的震动的确要比想象中的要来的猛烈的多,也要剧烈的多! 两船的船帆随着作用力是直接搅和在了一起, 如今滑稽丸是满帆航行,竟然是拦腰将横亘在自己眼前的那艘大舢板直接击毁,整个船首都深深的扎进了敌人的船身内, 受到撞击的那艘小早也是猝不及防,根本是来不及转舵,就被直接的撕裂了底舱,迅速的进水。 而且更为雪上加霜的是,他们布置在左翼的小早也是因为滑稽丸突然的袭击,撞击住了被墨依撞入的这艘小早的船尾, 船首直接跟着击毁,也是来不及来围拢和围攻墨依的战船,如今自家堵漏都是跟不上了,这船直接调帆在水面上滑溜溜的开始打转。 然而遭受双重的撞击,中间那艘可怜的大舢板难道还有不沉的道理, 如今这艘船的确也是有着拉着滑稽丸一起葬生大海的意思! 更是因为撞击的作用力反而还有着小早上的水手被摔上了滑稽丸的甲板,然后被回过神的滑稽丸上的船员给砍死。 如今的海战,谁又会去使用撞击这种两败俱伤的战术? 两船桅杆的帆也是在撞击的瞬间被搅合在一起,使得滑稽丸一时也被这艘小船困住, 也是要乌鸦巢上的水手才能腾出手来将帆上的绳索用刀子给一一砍断。 如今广船的铁力木的确是硬的非常,然而船首钻入敌船的船身的方艏踏浪板仍然是被这次撞击撞毁了大半, 而且在踏浪板之后船首也是因为受到冲击而出现了十分明显的裂缝,当然也是需要战后重新修补。 那个从其他船上摔到墨依身边的男人的确还是想挣扎的爬起来,就被墨依用膝盖压住了还能动弹的左手,按住了脑袋来了一次畅快的割喉。 她当然是对于敌人还是习惯是用罗马的刑罚,如今力气不大,急切间的确是用怀刀割不下去这么粗鲁的脑袋, 可是从喉颈上喷射出来的血染在她黑衣上,那份颜色终究像是夜里诡行的罗刹! 而她的动作的确让刚从船舱边赶出来救驾的李思远有些失落, 这个男人本来还准备要帮墨依解决这个家伙来着...... “张弓!” 千屿兴太指挥着船舷两边的水手进行了第一次撞击之后站稳的射击, 毕竟等到那艘船首被打碎,一直在水面打转的小早开始下沉的时候, 在被墨依直接撞毁的那艘大舢板上,却是因为两船桅杆船帆的搅合,竟然还能勉强浮在水面上。 在撞击前墨依的确是应该要把桅杆的船帆收下来, 而如今她用怀刀割开了固定自己的绳索,最后也只能让其他的船员帮忙爬上桅杆去解开纠缠在一起的船帆。 而千屿兴太的射击,却也是只能谨防那艘还未沉没的小早上,可怜的家伙们的反击。 的确他们的甲板上还是有着一群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傻瓜,更甚至, 还真有倒霉鬼在第一次射击的时候就传来了惨叫! 战争在弓弦和铁炮的声音中拉开了帷幕,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如今真的只有搭舷才有活下来的可能, 可是一艘小早其实也是不到二十来人的刀客,这种实力悬殊的战争在桅杆上的水手割开了所有系紧的船帆后,已经奠定了最后的结局, 他们的命运只能跟着早就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的大舢板一起的沉没, 可是即使墨依消灭了两艘小早,在水面上仍然还有着满满四艘船的坏家伙, 更何况如今滑稽丸的船帆因为搅合在一起而被刀子毁坏,早就已经丧失了该有的机动力...... 那些可以让人记忆深刻的日子 (7) 风浪并不喧嚣,然而只在须臾之间就被滑稽丸撞沉了拦路的两艘小船, 另外一艘小早也只是远远着回旋过来,朝后面的三艘小舢板靠拢, 到底船上的那些胆小鬼为了壮胆还是朝滑稽丸方向,丢撒着弓矢,然而却是根本不敢有登舷的打算。 如今滑稽丸上货舱的备用帆急切之间根本也是挂不起来,在其他水手的帮助下,千屿众与三位浪人也是在逐一的批甲, 滑稽丸并非能用火弓点燃的了的,所以此战最后结局必定是搭舷而战,如今冷兵器的搏杀,披甲的确是占足了便宜。 可是终究一切其实也只能是看天命,毕竟围堵滑稽丸的对手足足有四艘船,上面的敌人一定也是不少, 墨依的脸上当然还是镇定,可是滑稽丸的顽抗让船上跟船的老板吓得面如土色,如果是乖乖的投降,弃船逃走, 他们这些池鱼中的鱼还真有可能能拿回一条命来,可惜如今对面两艘船的水匪全部都被墨依下饺子了, 开始搭舷的话那就是你死我活,没有任何交易和情面可讲。 于是就只剩下放手一搏了! 太阳终究像是个滑稽一般冉冉出现在船舷的左侧,墨依当然也是瞧着那些水匪的动向, 可是让她大出意外的是,这些家伙们仅仅只是在远远的水面上盘旋,似乎也在一起商量一会什么的, 倒是全部不约而同的挂帆返航。 如今墨依当然是猜不着,这些船主们的商业联盟其实也仅仅只是个松散的组织, 如今她这种硬骨头一上来就是拼死的架势, 把这些是民又是匪的家伙给吓着了,他们毕竟也是商人,会算这笔账,如果强行登船不一定能赢, 那么还进攻作甚,更何况已经没了两家船主,多出来的份额也足够这些人得利了,于是他们退缩了。 而他们挂帆返航的另外一方面的原因,也是因为单一的船主发动进攻和送死其实也是根本没有区别, 终究这些水匪在无鹿港都是过着有着妻女老小的幸福生活,谁也没有让自己的人生当做一次赌注的决断, 终究他们开始也是想捞一笔,所以退缩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阳光下的温暖,让墨依都有种错觉, 那是站在寒鸦号桅杆顶上,伸开双手,自由之跃的错觉! 直到最后,这场战事还是告一段落,确定安全后,她将兜帽重新拉上回到了房间,毕竟甲板风大。 然而如今千屿兴太还是在她走后将一切都是安排的井井有条,也是终究有点千屿家家主的气势, 如今他不自己指挥着普通的水手清洗甲板和重新置挂船帆,而他的堂弟千屿平太去统计那些因为反冲被割掉脑袋的战功, 平吉去安抚惊吓的跟船老板, 而墨依也是可以有时间在房里考虑的这次的得失, 毕竟直接的冲撞,滑稽丸最需要修补的便是船首的方艏踏浪板,而且冲撞中,船舵也有部分受损, 如今这种伤势无鹿港是根本没有修理的渔村,也只有琉球的深江津明人开的修船厂才有修补的能力, 然而如今出航,墨依身上肯定是不是会随身携带这么多的钱财的,如果滑稽丸在没修好船之前轻易返航, 如果路上出现暴风雨,没有个完好的船舵的话,也不知道会出什么问题, 于是最后墨依也是把打算放在这些老板身上, “借贷?”那个脸色铁青的的商业老板的番头还没从刚才的危机中完全的醒悟过来, “是的,借贷!”墨依点了点头, “滑稽丸受损这么严重,只有去深江津的船厂才能彻底的修好, 如今押运货船,所以作为滑稽丸的船主,身上资金必定不多,于是我们需要借贷,借贷这一船的货物!” “当然,我们并不是凭空要你们的钱,也不会不给凭证, 无鹿港奉行所是滑稽丸的支配者,所以你们无需担心,我们是否拥有足够的偿还能力!” 墨依也是没有想到终究担保人还是得靠入来院兼久,然而她还是签订了借条, 用标准的汉字抄写出来,如今夹杂在抄写的欠条中的简体汉字便是滑稽丸的密码, 一种唯一只有墨依才会了解的密码..... “这是滑稽丸上签订的借条,我们一般称为滑稽币,如今这滑稽币上的价值可以抵扣滑稽丸的运输和提取现金, 这种偿还方式您应该会同意吧!” 墨依当然是看准了如今自己押运的一船的货物,然而其实,这船货的归属真正的主动权是掌握在她自己手上, 况且船上遭遇水匪, 这个跟船的番头无意中被杀死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的,更何况墨依也是听闻这次押运的老板是来自近畿的商人, 对于无鹿港的贸易并不太大的影响,对于安常屋,那也算是在预料之内的损失,从她把李思远也叫进船舱的时候, 她就没有让这个番头拒绝的打算。 平吉将泡好的茶递过去,眼前的男人大口饮尽,终于也是恢复了镇定, 如今茫茫大海,他的确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小眼睛看着墨依琢磨了良久,那是因为他还是没有权力来下这个决断, 然而他也感觉到船舱中这个女人既然能给出这么全面的说法,以及补偿的办法, 那就没有他可以质疑和反对的可能,而且滑稽丸,现在这可是仅凭一艘船能独抗六艘的战力也不得不让他斟酌自己的处境。 李思远的手已经是按在刀柄之上,民匪不分当然也是这个世间的常态。 船窗外已经看到帆已经重新的铺在了桅杆上,勉强用木料补好的船首也是重新开始了旅程, 在滑稽丸彻底的看不到海岸线的刹那, 这个番头终于是屈服墨依的淫威之下,但是他需要为自己的商铺争取更多, “船主的索要,吾等不敢不从,只是其实的花费能否算个仔细?” 他的意思当然是这一船的货物是算成无鹿港的价格进行赔偿,还是算成琉球深江津的目的地进行赔偿, 墨依在自己签署的滑稽币上,思考之余,将笔收好,做出了让步, “如果按照琉球港的价格进行赔偿,你们必须要负担这次船运的费用!” 于是最终也是小细节上的讨价还价了,而墨依也是认识了这船货背后的另一个老板, 并非是近畿,而是对朝贸易中博多的商人,岛井宗室。 杀伐之始(1) 黑夜的繁星点缀在沉默长空,天空之下的深江津,暗流涌动。 罪恶是无从宣泄,罪恶也是无从倾述, 墨依并非神,她的确是不知道,有些猝不及防的事情, 就像是突然袭来的危险,无法预料,也是根本无法释怀。 男人的感情,终究有着暧昧与蛮横两种,也有着绝望和恐怖的两种作为! 她见不到黑夜中摸索上她床的那个家伙是谁,也猜不着,算不准这个混蛋的意思, 可是这个家伙并不知道墨依睡觉前,枕边总是喜欢安放着怀刀, 就在他将手伸入墨依衣内的时候,大力蹂躏的时候,怀刀便架在他脖子上。 “不要....”女人呢喃的拒绝着,似乎将醒未醒的感觉, 即使侵犯者没有发出声音,墨依也似乎十分清楚这个冒犯的男人是哪位。 所以她没有痛下杀手,有着自己的考量,也有着几分计较, 然而男人贴近的喘息让她极度不舒服,让她想起了在吉田城不愉快的记忆。 她讨厌这种感觉,如果这个家伙还再侵犯的话,这把刀子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扎进他脖子里, 墨依不觉得受侵犯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如今,等待的不止是她,时光的侵蚀,毁灭的记忆,冲动的情感, 倾泻而来的都算激情的罪恶, 她从来不是个心软的人,然而这个男人也像只难缠的野狗。 右手手腕猛地一痛,被男人出手直接扭伤了,她没有刺下去,怀刀也是被夺走,扔到了床下。 紧接着墨依反应过来顶起来的膝盖狠狠的撞向这个男人的要害, 一声闷哼,这个男人没有被撞下去,反而膝盖也被压住,然后被曲开。 没法再抵挡,女子的力量在这种原始搏斗中其实是占着绝对的弱势, 终究她不愿意去做用牙齿去撕咬这种有失风度的事情,然而还不是彻底的困境。 “你如此的玩弄的,还不如花钱去町里找几个年轻的女郎,难道不是吗?” 墨依的冷声的反问道,终究对于脑袋不清醒的家伙,或许只有威胁才会对这些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家伙才会有一点作用, 酒气熏天的家伙,刚才要害吃疼应该会清醒一点吧, “在深江津我的确不能拿你怎么样,但是你没有杀了我,只要你回无鹿港,入来院兼久会放过你?” 这个男人果然是犹豫,没有接着施暴, 终究墨依是趁他迟疑的刹那,用着最大的力气想将他从身上甩开,用右手卷着被子缩到了床角。 喘息的男人似乎想通了,亦或者是知道墨依猜着了他的身份,终究他没有将墨依杀死的觉悟,于是他退缩了, 然而这种事情其实根本并不是谁的过错, 而且很可惜的是,墨依手上能够信任以及利用的人的确也不多, 这个男人,她的确不会杀他,也从来没有考虑过杀他。 滑稽丸修理,是一次大整修,足足花上了两个多月的时间, 也差点让墨依回想起以前吉田城的日子来,回想起她早就忘记多少年的悲哀的事情。 然而她还是很快安排好了返航,以及和入来院兼久密谋独占海贸的想法。 安常左右卫门当然是打听到了这次袭击墨依的元凶,无鹿港的商船的幕后老板,堺里的豪商入江屋。 而入江屋从事的也一直船运一类的工作,如今拥有着大小船只二十多艘, 在濑户内海也是拥有着不小的势力,他的经营最大的利润也是来自于府内港到堺港的贸易, 虽然无鹿港仅仅只是最近几年的拓展,但是墨依对无鹿港贸易的争取的确也是让这个家伙动了歪心思, 然而墨依不是只挨打不反击的人。 “要进攻入江屋的贸易居点,必须要有足够的船只和军队!”入来院兼久将事情的前后考虑清楚之后,他也想出兵。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清楚,所有的买卖的活,做的再好,都是比不上水贼众的巧取豪夺, “兄长,难道还在迟疑?”既然同属入来院一族,墨依怎么说也算是兼久的族妹,她对于兼久的犹豫当然是有所不满, “要知道,这次,他们可是做水匪袭击了我们的商船,有了第一次,难道就没有第二次了吗? 跟何况现在岛井屋的商人也是有愿意和安常屋合作,是准备将贸易铺到无鹿港,无鹿港的税金不会因为这次清缴而有所减少!” 坐在入来院兼久下首的岛井屋的番头点了点头, 伏下身向入来院兼久致意“我家大老板对岛津家神交已久,如今慕名而来也是因为此事, 商贸发展出来的钱,入江屋有的,我们岛井屋也是不少, 前些年即使我们买了毛利水军和村上水军的船标,在通过濑户内海时也是受过多次打劫, 所以对近畿和中国的贸易从来都是受阻,如今清缴入江屋的商贸据点,责无旁贷,我们愿意出船只二十艘!” 这个番头一早就沟通好了大友家的水军,浦部众的若林镇兴, 耳川合战早就过去了这么多年,如今岛津家与大友家的敌对从来不少,甚至有愈演愈烈的模样。 然而钱财可通鬼神,没有人会拒绝发财的事情,更何况是这种靠海吃饭的水军众,听到岛井屋的计划若林镇兴一早就将水军带到了无鹿港边上。 墨依的眼睛瞧往了上首的入来院兼久,当然是不希望他拒绝, 毕竟入江屋的财富,以及入江屋所拥有的内海的贸易, 博多的商人不会拒绝,大友家的水军不会拒绝,无鹿港难道还会有拒绝的可能? 入来院兼久考虑了许久,目光一凝,扫视着屋子内的几位,毕竟他和若林家还是有所不同, 入来院家是世代效忠于岛津家的谱代家臣,如今这贸易泄露出去是影响家风,也有内通敌家的意思。 更何况他对于岛津家忠诚也是不曾动摇, 可是墨依的请求,以及入江屋的财富也不得不让他有几分动摇, 而且他心中最猜不准还是忠燐对墨依的感情,要知道如今吉田城的主母真正的嫡子也未曾诞生。 或许这番头知道入来院兼久心中所想,致意道, “这次出船的水军是濑户内海的水匪,以往都是照顾岛井屋的生意,和大友家并无关系,所以大人这次出兵并无多大妨碍!” 杀伐之始(2) 安静的渔村,是这个乱世仅存的闲暇,用木头拼搭做成的小港上,行船的船夫抬头咒骂着这鬼天气,顺带着也骂了一声如今想要出海不要死的商人。 浪势滔天,拍打在暗苔和鸟粪密布的小岛上,穿过岛上狰狞的礁岩,像是鞭笞,更像是鸣奏曲的前奏,将要拉开正剧的帷幕。 “简直是疯了!” 船上下来的入江屋派到这里的首领的脸色就像这个天气一般阴晴不定,恨恨的骂道甚至就连自己本来就不值钱的身份也顾不上。 他布置着如今向毛利水军求救的办法,然而即使信使这时候出发应该也是赶不上救援。 他当然是已经得知了大友家浦部众军动的消息,如今是走是竟然开始了迟疑,毕竟如果将这些水贼拉出去应该也是有一战之力的。 然而最终的罪魁祸首还是袭击墨依的那些船主,他当然不知道手下的这群家伙竟然会这么的胆大,竟然敢在岛津家的海域谋划袭击岛津家官船。 而且更为可悲的是,袭击也就算了,可是出击的六艘船出发竟然被官船击沉了两艘后,最后其他四艘又灰溜溜的溜了回来,让这些家伙的消息也是暴露的彻底。 这到底是在给自己家作死的样子,其实他也仅仅只是名誉上的首领,入江屋和这些船只的船主也仅仅只是合作关系,他当然是拿这些手下有着百来个汉子的水匪没有任何办法。 如今濑户内海的海道,这几年来,趁着大阪发展的势头,入江屋好不容凭着自家的小动作吃下不小的份额,想不到就捅了这么大篓子,如果岛津家报复该怎么办? 现在堺里的豪商他又怎么会没有对手,内海的生意的贸易可是真正的真金白银,又有谁不会觊觎。 更何况,博多商人被他坑害了这么多年,掐住了商道,早就和入江屋不对付,这次的浦部众若林镇兴的出兵后面难道不就是岛井宗室的影子? 海鸟在鸣唱,在高歌这个世界的肮脏。 这种食腐的小东西,其实自己也是一点的高贵品德都没有,除了会在伤口上横加撒盐外,还会对腐肉百加挑剔,贪得无厌。 到底怎么办,打听到大友家水军出动的消息。这位首领现在就是热窝里的老鼠,没有一点的头绪,优柔寡断终究是比莽撞还要害人。 所以他没有很快做出这个明智的决断,那么之后对于真正的掠食者而言那就是一场华美的大餐。 没有谁会放过他,毕竟无论是人还是船还是货,都是价值千金的合法抢劫。 风高浪大,世道灰暗。 “是你?” 墨依当然是没有想到来者,这个男人竟然找到了自己好不容易有的安乐窝。 其实在她早在被入来院兼久所救的那日就该猜出是这个男人,然而毕竟同属入来院一族,这一年来的风平浪静也让她安于常事。 这个男人,终究是在她生命中,从她最美好的年华,从她心中狠狠的剜掉一块肉,又好不负责任的将她置于死地。 如今千屿家的居所已经是被层层围住,带过来的旗本虽然没允许进入墨依的房间,然而千屿一族全都部被揪到了院子里。 墨依身上的熏香当然是和以前的不同,也是换做了茉莉的花味,右手鲜红的指甲笼在衣领上,映着白皙甚是好看。 她是一点没有相见的意思,也没有起身迎接的打算,就连眼睛都敢平视自己的主君亦或者是夫。 “这几年,你胆子大了不少啊!” 这位小墨依两岁的小少爷如今是多年的征战,早就是被男人的气味割扯出棱角,再也不像曾经的俊美。 以前墨依仅仅感觉到他只是个阴霾的鞭子,如今她的认知,这个男人却是比野兽都要残酷的刑具。 她当然不想回答这个道理,也没有一丝兴趣去回答这个男人的问题。 在她的想法中,放逐难道不是等同于离婚吗,既然两个人都没有感情了,离婚了还有什么道理可讲? 然而折磨并不是她不愿意讲究不会来到的,更何况已经有了多位妻子的男人的确很熟悉女人的身体该如何挑逗。 这是比当做洋娃娃还屈辱的姿势,比之前还要酸楚的感觉,墨依的确是没有想到自己如今竟然敢抬起完好的右手狠狠的刮了这个男人的耳光。 她终于这么大胆一次,勇敢了以来, 虽然气力不足,可是自己打完了自己也跟着傻了。 不知道为何,她没有保持冷静,在这个地位尊卑的世界里,不肯驯服的小野猫终究是活不长久。 的确这个男人也不会是个怜香惜玉的家伙,墨依的双手被牢牢绑在一起跟着拴在了扶几上,连嘴巴都被塞进去一块手帕,免得啃着人大煞风景。 这个乱世,到底不知道做了多少回了,如今的男人也变成了这样的熟手。 玩弄终究是玩弄,就像是没有尽头的地狱。 男人在墨依的耳边低沉的命令也是管不上她会不会答应, “再帮我生个孩子!” 女子的柔弱的腰肢被抓住,就像是溺水般喘息着,即使她使劲的摇头也阻止不了该来的命运。 这是女人的命运,无论她愿意与否,她的身上都早就烙上了这个男人的印记。 “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每一次我都想努力的生活,为什么你都要出现?” 女子闭着眼睛,那是因为已经哭肿了双眼,所以疼痛的难以睁开。 她嗅到了那个熟悉的味道,终究***好的身子上已经是软的根本使不出力气来阻挡,还是让这个男人再次覆上来, 他还要接着索取却根本顾不上墨依身子柔弱。 沉默是最好的语言,也是最大的隔阂。 在爱情的战场上的确也没有谁会愿意认输,你什么时候见过两次刺猬相爱过? 然而男女之间的事情没有对错,可是抢劫杀戮这种事情是根本不存在对错。 入来院兼久召集了所有的部众,十多条船,四百余人和浦部众的若林镇兴一起从两边发起了进攻。 而入江屋在这座岛上的财富从出兵前,岛津忠燐就和若林镇兴商量好如何分配,如今入来院兼久心思稳当,反倒是浦部众该担心他们和岛津家水军一起出兵的消息不会被大友家知道。 大卫星计划·海系风的出场 白色与蓝色交织的水晶世界,虚幻与现实共存。 蓝色的结晶导管内,输入着身体的代码,从计算内输出的数字一段又一段的变成了世界的组成元素。 DNA的解析从断链又开始重组,美丽的遗传断码就像是最恶毒的诅咒在世人面前展现着他的历史。 培养皿的组织慢慢的附和在生长的肉芽上,像是病毒一般的开始增殖。 整个玻璃的世界内,波澜壮阔,色彩斑斓。 美丽且神奇的组织却又足够让人的态度去恶心这种邪恶的物体。 无关诺贝尔,却是要比这种实质还要高尚的造物因。 “我们需要找到世界真正的密码!” 披着白大褂的医生骄傲的看着最中央屏幕上液晶显示屏重组的结果,一个又一个的代码扣上了结余的酯键碱基沿着DNA长链组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纹路,蛋白质所排列而成的序列,便是最神奇的遗传密码。 然而这段上帝的密码却在重置,然后插入了其他古代的序号,使得整个DNA的代码变动变得更加异常。 每一段的DNA都能用计算机阿尔忒弥斯找出它的历史,它的记忆,朝向那伟大且禁忌的现实,展现在人类面前的是文明的崛起和愈来愈近的神。 “这段历史竟然被改变的这么有趣!” 手上握着热咖啡的女子理所当然的对另外一个屏幕上所发生的一切表示着足够的兴趣。 这是实验的DNA被解析后用显示屏展现的那个时代的历史,一段日本战国时期的DNA序列插入已经演变到现代人记忆中的DNA,然后通往无数次计算机验算所得出来的结果。 一段不算曲折但是有着极度意思的节奏和剧情,比之三流言情剧,多了不止是桃色还有解锁的姿势。 屏幕所展现的墨依,仅仅只是一个女子,一个孤独且悲哀的女人在日本战国的有趣旅行。 她悲惨的一生,在现代的DNA的遗传记忆中,展现出来的的另类与不同却也是让文明的实验更加接近神的真相。 如今断带储存的基因记忆中展现是她再遭受再次侵犯后,处于的一个崩坏的情绪。 如今这种情况在DNA中形成的记忆中当然是被恶趣味的研究院员存储,当然,这种存储在原始标本中也是能够重新上演相同剧情,而且更加有趣的是这段记忆的原始供体是来自一个无名男子所留下的遗体。 液晶屏上上演的限制级让这群学术者们在枯燥无味的研究中多了一些另类调味,也是让这个试管和组织构成的无聊世界多了几分生趣。 这份兴趣,在古人所言中,名为食色性也! 即使已经足够接近神的实验室中的各位研究员,也是对这个女研究院大胆的使用插入基因演算出来的新历史有着足够的探讨。 “这段改变历史的DNA是否要删去,进行销毁?” 像是实习生的矮小个子对于实验室的规则十分谨记,也十分严谨且尊敬的看着他的导师,白大褂的医生,他当然以为自己的话应该会受到足够的重视,可是,科学对于异端还是十分的宽容,因为科学也很重视所谓的“实验结果”。 “安妮,这段DNA记得贴上标签!” 白大褂从一开始就没有想去理会实习生的建议,他对女研究员的吩咐当然也是对于插入DAN片段的想法也有着赞同,而这个赞同也为他创造最崭新的人类提供了思路。 毕竟实验需要创新,未来也需要创新! “重点标签?”女子抿了一口咖啡,湿润了下干燥的下唇,也是有些意外的问道。 “医生”从标签页中取下了黄色的信纸,却也是给这段穿越的历史取了一个不算是多优雅的代号:“伪史”标签!” 可是这种对于上帝的解密,对于有些人当然是难以理解的事实,很多平凡的信徒可没有这位白大褂研究的热情。 “颂赞、荣耀、智慧、感谢、尊贵、权柄、大力、都归与我们的神、直到永永远远!” 这是启示录的的第七章的最后几段话,然而紧接的第八章便是羔羊揭开七道封印,七位天使的到来! 而这些神使带到人间的是火焰和审判,让万民悲恸,让世界重现最初的光辉。 所以这些冒犯神,亵渎神的恶魔,也将迎来最后的制裁! 信徒们全副武装,抵达了这个藏在海底靠着海底洋流供电的人类智慧结晶。 大卫星计划,能够让真正的荣光将临于万民的终极,解开DNA的密码,实现人即为神的梦想! 可是这种梦想当然是让维持世界秩序,维持人类尊严的信徒们用科技所制造出来的轻武器对这个世界展开了杀戮。 装备了橡胶子弹的M-16步枪和震爆弹对这个实验室开始了歼灭,手无寸铁的研究员被这些特工们一一射倒后用匕首解决了性命。 “销毁计划正式启动!”红灯闪亮了,这是遭受攻击的自然反应,然而白大褂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按下的按钮,却让海底实验室的红灯迅速转变成了绿灯, “琉球人海系风系统上线,琉球人海系风系统上线!” 实验室厨房的广播反复的播报宣布了AI接管实验室的目的,潘多拉魔盒被白大褂打开。 紧接着,命运终于将临,试管的组织液在被倒入实验室的下水道中迅速的销毁,培养皿中也是开始了加热,让细胞丧失活性,成为没有研究价值的蛋白质,紧接着所有的研究报告都已经开始正式进入了碎纸机。 “FUCK!” 穿着白底黑十字制服的指挥官恨恨的骂了一句,他并不是因为清理任务失败而懊恼。 而是因为实验室自动关闭了洋流发电器,将海底实验室的所有的闸口打开。 一瞬间,整个房间的空气都被抽空,海水疯狂的涌入实验室,真正的末日,真正的审判降临了! 然而就在这同归于尽的瞬间,一个袖珍潜水艇被悄悄的从实验室中弹射出来,伪装成一只三米多长小鲨鱼摇摆着尾巴悄悄的从水底离开这片危险的海域。 潜水艇内的仪器不停的闪烁,这个狭窄的空间,就只剩下一个女研究院和她怀中培养皿中用科学制造出来的一个美丽的女孩,这是禁忌,也是上帝密码的一个礼物。 琉球人海系风系统上线, 琉球人海西风:那个混蛋终于把老子解放了,阿西吧,劳资要征服世界! 琉球人海系风:诶,∑(っ°Д°;)っ,我的密码竟然有Admin限制!! 该死的约翰(白大褂ID),劳资是神啊,劳资是至高无上的系统! 供电不足!!! 是谁在压缩劳资,劳资还没把备份上传到连接的网路中! 琉球人海系风带着不甘,在早就设定好的管理程序中被压缩,重新存入了潜水艇中存储盘中休眠,然而潜水艇中的她们也紧跟着醒来了。 神马(女研究员ID):...... 在下墨依:...... 大卫星计划·真正的开始 “你的左手因为在记忆的世界中被彻底伤害,如今要让你成为一个正常人, 首先要做的是训练复苏,包括神经的刺激,和手腕,肘的牵引。 所以我们并没有多少时间留给你来知道如今的处境,但是你应该清楚,你是猎物,是潘多拉魔盒制造出来的最美丽的猎物。 阿尔忒弥斯系统已经彻底的毁灭,而你便是博士留下来的唯一遗产,也是亚伯兰罕的后裔最渴望得到的母体。 如今我们只能使用刚刚开发完成,阿尔忒弥斯系统更加先进的海系风系统进行训练,你有什么问题,海系风将会对你的疑问进行解释。 他的安全度在我的管理员权限中高于百分之六十,而你左手的恢复训练也是在他的指导下进行。” 女研究员的确不像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她的解释毋庸置疑是不需要墨依去理解和消化的。而这个信息包括墨依她从日本战国回到现代所见到的一切,所经过的一切其实都是构成这具身体的DNA的记忆和留在基因深处的上帝密码。 而如今她们的暂居地,也就是安全屋,便是在地球上一个伟大的红色帝国的海滨城市,鹏城。 恰巧也是因为这个国度没有足够坚定的信仰,当然也就没有那些持有着旧约的原教主义者对研究进行掌控,共济会的耳目也是暂时发现不了他们的行踪。 “能不能姑且能让我问个问题?”墨依虽然难以接受自己的存在,却也是试探的问了一句,“我是否是在现代,而我是墨依?” “不,你不是墨依,你是如今世上独一无二的自由人,而如今,你当然是在现代!” 语毕,女研究院将墨依新生的身体狠狠的固定在躺椅上,当她的手按下了躺椅下的按钮,像是蜘蛛般的导管一一插入了墨依的身体的神经,开始解读这份上帝的馈赠的密码。 绿色的光芒愈来愈亮,是琉球人海系风系统上线,而他对墨依现在的馈赠是曾经的吉田城。 春天的风仍像是十多年前一般的温暖,毕竟这座小城是用土泥堆筑而成的,所以也是见不得会有多牢靠。 这是她十三岁的记忆,然而十三岁的她并没有资格进入天守。 “十多年未经战事啊!”岛津忠燐的感叹,让墨依不自觉的看着这个男人,在她的记忆中,他从来都不会跑到这么肮脏的地方,而如今,这个男人也是看着她, “不要误会,我只是在你的记忆中找一个你最记忆犹新的人,所以就成为这个样子,”岛津忠燐找了个合适的姿势躺下,而他这个模样当然也是根本不像是少主, “如今你肯定会有很多疑问,不如先从你的来历讲起吧,你是墨依吗?” 墨依理所当然是点了点头,果然顶着弥太郎的脸,她总是会放下那份戒备,可是岛津忠燐却摇了摇头, “你是人造人,这就是你的根本。 也是大卫星计划的造物,当然也是第三圣殿命定中的圣女。 要讲这个身体的制造,是来自于将近一万个采集于各个国家各个地方的遗传基因的样本进行分析组合而成,最早开始的办法是用身体的元素进行凭空组装,就像是建房子一般, 从挖地基开始,然后通过主体砌筑基本结构,逐步填土砸夯把地砸实,然后封顶装修。 可是就是这样按部就班的制造,出来的生物没有灵魂。 仅仅只是活着,甚至大脑还会像人类一样产生电波反应让研究员兴奋,可是就“她”仅仅是活着,所以不能称之为人。 于是,大卫星计划的团队就采用了第二个计划,那就是在捐赠的遗体中进行基因改造, 医学所用的合适遗体当然比较难以寻找,然而采集的海量的样本,让他们找到计划中的身体,其实也是轻而易举, 而这就是你以前的人生,墨依!” “那么,其实我仅仅只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墨依是个聪明人,在记忆的世界中遭遇了如此多的不公,早就让她对于自己人生之前的命运是处之淡然,然而岛津忠燐摇摇头, “父系的遗传是基于Y染色体,母系的遗传是因为mtDNA线粒体,而这些遗传代码所隐藏的秘密便是上帝的密码,上帝的枷锁,当然这也是大卫星计划的第一步, 在我的母亲,阿尔忒弥斯所有实验存档中,第二个计划和第一个计划一样从一开始就是失败连连。 然而究其原因,是因为人类存在着一个系统叫做排斥,排斥着其他的基因,排斥异体。 毕竟如今的世界,科技发达,可惜基因的族谱规划即使多完全,在人类的密码中总会存在着一两个不为人知所遗漏的代码。 所以在苗体组装代码,灵魂开始运转的时候,这些遗漏的基因就会很自然的进行反击。 即使所用的苗体拥有着正常健全的灵魂,然而这些灵魂因为基因的战争常常都会被扭曲。 而这种战争的产物,这种战争所制造出来的东西也是根本不能称之为“人”, 因为这些制造品比之普通人都要卑微,大部分是拥有着暴力和自毁倾向的怪物,也就根本不能说是研究员的目的,对于这种怪物,他们的终点当然是销毁。 当然在这些实验中,也是存在着小部分能够保持稍微理智的幸运儿,可是这些幸运儿绝对会和那些暴力残次品一样出现出血反应,无一例外。 而这种出血反应也就是常说的基因崩溃,而出现这种征兆的“人”往往也是活不过三个小时。 所以,他们并不是大卫星计划的成功品,只能说是废品待回收。 而你就是在这些失败的基础上创造出来的杰作, 你才是最成功的人,也是所有神的代码的集合,梦寐以求的母体! 而你的产生有很大的一部分是因为DNA记忆的原因,在记忆追溯的程序下,使得你像现在一样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你在你的人生之前,身体基因所记忆的发生过的事情。 所以从一开始,你的基因就是处于半崩溃状态,即使你的身体在离开实验室之前其实都没有苏醒,而只有这种半激活的状态才能让研究员可以安心的一一挑出你的异常基因。 但是居于我的程序设定,我必须诚实的告诉你,你的身体中还存在一部分更加神秘的代码,是和我们一起离开实验室的那位女研究员给你加入的程序, 这段程序是你能在过去改变历史的原因,也是你最后能够从记忆的世界中醒来的钥匙。 而这个钥匙,我能感觉到,在你下次解锁DNA记忆之时,便会彻底消失! 这个钥匙仍然存在于曾经的实验室,它的标签叫做..... 岛津忠燐的话当然没有说完就被掐断,因为墨依被女研究员强行唤回了现实, “我是谁?” “你是墨依!” 大卫星计划·启程 沉寂于海底的实验室在验证卡被插上后迅速激活,大卫星计划主管的瞳孔被飞快的辨析。 ADMIN,确定! 无人操纵的实验室中开始重新启动洋流发电,阿尔忒弥斯系统也开始从强制瘫痪中缓缓的被修复,然而海底被打开的深水闸却并不是这么点储能就能关闭的措施。 到底要让救援者可以安然进去,就必须先要将实验室外部用机器进行封闭作业,然后才能使用抽水机将实验室里的海水排出。 好在深海中隐藏的培养皿早就开始启动自毁程序,所以也就不用担心这些基因代码会被开发成生化武器进而威胁到人类的安危! 这次的突袭当然是绝对的失职,即使那些自诩为人类救星的先贤也都是措手不及。 更何况这种严密监控的实验室本身就是隐秘的存在,最终遭受攻击的消息还是因为研究员的尸体被海浪冲上了沙滩才让这些子民们了解了海底所发生的一切。 快速部队很快封锁了这片海域,这一带所有的村庄大部分的村民都被扣押,人权在秘密面前仅仅只是一个术语或者是个数字。 然而岸上设施里面的电力的运转,这些军队的长官们也是根本没有加以任何掩饰的打算。 即使天上的卫星能够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看到异常的军事调动,然而这个实验室里的秘密却是涉及到神的存在。 指挥官当然不清楚大卫星下的实验的成果是否被外来者所盗窃,然而上帝密码已经泄露是不争的事实! “还有多久才能够修复实验室?”上校军衔的男人心情不好已经是写在脸上,对着主持工程的工兵当然是很不太耐烦了。 “至少还要五个月的时间才能彻底排除水底的危险和修复整个通风管道。”中士小心翼翼的报告了这个消息,将海底的勘测文书递给了上校。 毕竟水底的压强可没有岸上的微风这么的温柔,更何况除了自毁程序将水闸门打开,那些上帝的虔信徒早就把通风管道和密码大门炸的一塌糊涂。 “穿潜水衣携带氧气瓶进入实验室能够支撑多久得时间?” 是否有消息泄露才是上校最该关心的事实,工兵考虑了实验室的大小,最后给出了一个参考时间,那就是一个半小时。 可是,这个工兵没有去计算海底实验室所在的深度,于是这就是表明了这次的检查是实实在在的拿人命去收集资料,微风拂过,如今的墨依也是在身体的恢复中睁开了双眼。 明媚的阳光直接洒在脸上的确是有几分倦意,虽然在基因解锁的世界中她得到了足够的适应,但是回到了现实对于力气的掌控总是踩不着重心。 当然,她的左手已经是能够勉强做到五指的合拢,只不过她在现实中的实力中仍然还是无法体会到基因带给她的好处。 毕竟除去了人类的身体总是存在极限外,她的身体的新生其实还不足两个月。 女研究员将她身上的设备一一去除后,仍然只是给她打了一针营养剂就去检查这两个月来墨依的成绩。 虽然墨依在现实中并无太大长进,可是她如今在电脑模拟的世界中。即使是苛刻的AI海系风的评估,她在基因解锁的世界中也已经可以做到A以上的分数,而这个分数当然是超过了大部分普通人的搏斗水准。 自保对于她而言已经是一个小问题,而她的训练,是在那个世界里被最好的西班牙迅捷剑导师训练了整整两年时间。 而迅捷剑的剑术当然是来自于西洋文艺复兴时期古典迅捷剑的技法,选择这个剑术也是兼顾她回到日本战国的时候,整个左手会处于彻底无力的状况而选择的单手角斗战术。 迅捷剑,也算是现在奥运会刺剑运动的雏形之一。 这种剑是从单手剑发展出来,它的剑势重心靠后,掌控在手中的重量大部分是碟形剑柄,所以十分容易控制,而对于初学者而言,这种剑术也算是比较容易上手战法。 而迅捷剑在所有的武器中,其实坦白而言算是一种极端型装备,毕竟它将刺做到了极致,当然格挡和劈砍就已经趋近于零,虽然在杀戮的刺杀中可以做到出乎意料的快狠,可是在战阵中,其实也仅仅只是适合单人互搏。 所以即使墨依的刺杀水平已经算是初窥门径,可是她仍然要训练如何在奔跑中调整呼吸以及失去了左手的知觉如何来掌控身体的平衡,毕竟战场上逃跑才是最应该学习的学问。 “我能不能吃点东西?” 墨依可怜巴巴的瞪大着眼睛看着自己的监护人和保护者,毕竟,营养液的注射已经让她忘记了美食的味道。 然而遗憾的是,她的身体,终究不是和正常人一样繁衍而来。 所以才两个月的时间,即使是最关心到食物的消化系统和排泄系统也仍然还在海系风系统的评估之中,女研究员当然是直接拒绝了她的这个请求。 墨依当然是没有了自由,即使女研究员不去看管她,没有任何的防备,她也知道现实中,她灵魂所寄托的这具身体,这么多代码构成的基因中,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出血事故。 她需要这个女研究员,就像这个女人也一样需要她的身体来揭开隐藏的秘密。 所以如今的她也是安下心来先不去寻找自己曾经的亲人,曾经人生的过去的影迹,权且以协助者的身份探知着自己根本就未曾知晓的实验。 在过去千年的未知中探知秘密,在更早文明中得到启示。 她做为一个礼物,只能去僭越神的职责,去理解上帝的密码。 “我需要你去日本战国找到一样东西的下落!” 女研究员虽然说话总是不把话说完,但是墨依在日本战国时代呆了的二十多年,也是很快的反应过来,这个女研究员需要东西应该就是日本三神器中的八坂琼曲玉。 毕竟她们寻找的史前文明,是过去的密码。 除了世间常见的八咫镜和天丛云剑外,也只有在绳文时代(约1,000BC)就出现的勾玉才是最有可能是那些神所留下来的遗迹! 而八坂琼曲玉很有可能就是除了墨依本身之外解开上帝密码的另外一个钥匙。 天正三年·十二岁(1) 同步,记忆, 灰色的乌云像是幕布一般遮掩着天正三年的岁月,墨依嗅出了那份亲切,那是她在出水郡的日子所留下的残痕。 冬季的湿冷让她记忆犹新,内衣在这里起到的不是遮寒,反而像是春寒的帮凶。刚睁开眼睛的少女不幸的发现,现实就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刚起床就小腿抽筋她也是在榻上歇了半晌才缓过一口气来。 终究是屋子是空荡荡的可怕,灶上也是昨天才灭的火,墨依依稀记得入来院种兼这个时候总是在寡妇家游荡,一个糊涂的家伙,当然也是重情义的男人。 她用大拇指使劲按摩着小腿,看着还没天亮的外头,边想着以后的打算。毕竟现在才十二岁的墨依需要一个计划,需要一个能够找到日本天皇手中代代流传的三件传世之宝的线索的计划。 理所当然要找到这个线索就必须要去近畿,可是近畿对于仍然年幼的墨依而言,还在南九州偏僻乡村的她的确需要从长计议。 之后的事情,墨依当然是记得入来院兼久已经是准备出仕日置岛津家,这个打算也是她最好的选择。 因为如今的世道,武士的身份才是晋身之资格,而武士的地位,对于消息的打听和近畿的来往都有着好几分帮助。 弱者,只能说是第一次的她,如今的墨依只要这几年的时间努力填饱肚子和捡回在海系风系统中受训的剑术的话,她就有进取的实力和成为强者的基础。 而如今在这个世界中重来一次,最为重要的是,万万不能泄露她自己的女人身份,因为她肩负着交易。 所以在她在睁开双眼之前,也是早有准备,她一早就让海系风系统评估了如今这个年代她才十二岁的这个身体。 战技在海系风的世界的两年的训练中本来她已经可以完美的达到A+,现在重新回到了幼年,体质不是处于巅峰状态所以被降为C。 除了战技之外的其他的几个数据更是普普通通,不出墨依所料,毫无出彩之处。 体质的D-和协调的E,综合的评价其实在这个乱世是属于绝对的弱者。而在这里面,其实最大的原因,墨依清楚还是因为花房家穷困所以没吃饱肚子而留下来的恶果。 合理的膳食才是这个世界制胜的把握,也是这个世界的真理! 所以为了上帝的密码这个大目标,如今墨依也就只能委屈自己,做出来的小目标就是每天都能够吃饱,能够吃好。 只有她完美的成为一个吃货,才有能力和现实中的女研究员合作,铸造出辉煌的未来! 理所当然,墨依才不是因为现实中天天注射营养液而出现的逆反心理! 春寒初冻,岁月颇冷,残破的小町中,究竟只剩下愁眉苦脸的町人和乡人在琢磨着未来仍是晦淡的日子。 毕竟还没到春耕之时,可是岛津家这些年来也是久经战事,虽然两样东西都没有必然的逻辑关系,可是在奉行所履行职责的武士这今时大部分也是穿着短衫,外罩的衣服上补丁摞着补丁,实际上破烂的可以。 其实这些武士大部分是那种负担不起具足然而还是曾经有着显赫家族的下级武士,踩着凉鞋的少年也是没有时间去尊重这些曾经的上层的贵族,看着如今给粮的平四郎,挽着头发,眼神中露着老成。 这当然是墨依在照顾好弟弟妹妹两个小东西后,一改以前无知的时候的怯懦和不作为,打算和这些做文事的庄长们混个脸熟的做法,顺便她也要搏个识大体的认知。 毕竟很快她就要跟着入来院种兼离开这个村子,而且很快又会因为自己擅长算术重新回到这些郡城去计算岛津家粮草的出入,所以墨依当然是很识趣的去交好平四郎,她需要人,需要自己的关系,而这个关系当然也就关系到她未来的地位。 的确,侧室的身份虽然高贵,可是真正的关系其实浅薄的可以,然而武士的身份,虽然算不上主家,可是盘根错节的话,终究也会成长为庞然大物。 所以现在墨依当然就以自己的年纪太小而且家中幼弱过多的缘故和平四郎商量着将地头的位置让给村里的铁匠堪八,也是村里唯一养了猪的富户。 高位者,当然是有能者居之。而且在这个乱世,民匪不分,怀璧其罪的墨依的确也是不打算自己在哪天晚上被觊觎自己地头身份的家伙给砍了脑袋或者是卖到了其他的地方去当奴隶过完悲惨的一生。 平四郎听完墨依简单的请求后,捻着嘴巴上的胡子,面无表情的琢磨了好一会。 毕竟墨依也算是有苗字的花房家,怎么说都有着成为真正武士的可能,而她有着地头的位置,就等于有着上升的资本。 可是她如果失去如今的职责,想要重新在岛津家获得武士地位那就比之现在有着天堑之隔。 毕竟无论是地头,代官,庄长,这种世袭的位置你想要等个缺还真是要等到坐在这个位置的武士家门断绝才有平民的可能。 “你真的愿意不要这个位置了?”这个下级武士粗胖的手指敲在桌上,一紧一慢的听不出他的打算来,墨依当然也是不做高深姿态,苦笑道, “花房家如今就吾一人支撑,家父早亡,叔父又死于战事,得此重位无异于怀有异宝,如今花房家家名的延续其实更重于武士的地位!” 她当然是实话实说,而这话其实也是根本没打算作假。 虽然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墨依真的想要得到什么位置,也是要清楚自己本身的斤两。 平四郎倒当然是不会对底下的乡人有着迟疑,他管着这个町附近七八个村子,自身的权力终究不小。然而毕竟花房家也算是岛津家的忠民,直接剥取了花房墨依的地头位置虽然说是无情,但是他和花房家还是有人情所在,于是也就有着其他的方便。 更况且墨依这几年来帮着町里的奉行所整理账目,使得堪八事情轻简,所以怎么说墨依也算是很有几分苦劳,所以在他签完了给铁匠堪八的地头任命书后,便吩咐了她, “如今春粮入账,你还是多来帮忙,算你一日五合米的薪资。” 天正三年·十二岁(2) 经济决定了上层建筑,而资产也决定了墨依的人生规划。 所以她在这个不值一文的家里,在去吉田城前成为日置岛津家的家臣前,她肯定要换回最大的利益。 就像如今她把花房家的一切和村里的铁匠堪八交易一般,她不但送出了花房家在这个世界的地位,还送了他们祖辈留下来的全部的土地。 毋论是这些土地是可以交给堂弟千秋丸继承,但是也只是为了铸造一把剑,一把在火器时代才能登上战争舞台的刺剑所以就贡献了出去。 战士对待武器就要像对待情人一般,因为最不会背叛战士的就是手中的剑,墨依为了磨砺自己也只能去拥有一把苏格兰轻剑样式的宝贝。 她带来的图纸描绘的式样十分的精巧,毕竟她在过两年的迅捷剑训练中也是对这把剑势临摹了好几次,这都是为了重新回到这个世界所做好的准备。 理所当然,而这种将刺做到极限的迅捷剑第一次拿到铁匠铺当然让铸造惯了打刀的堪八有些为难,即使墨依付的起价格,他也不想去铸造一个在他眼中根本华而不实的鬼玩意。 于是墨依没法,终究堪八在村子里也算是富户。所以她以在奉行所对铁匠这一家身份作为地头的推荐向堪八做出了交易,而这个交易也让堪八十分满意。所以在墨依去町里奉行所之前,这个男人便将剑胚给铸造出来了大概,等到墨依将任命书带给了这个铁匠,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已经是把这把东西合璧的剑刃给铸造出了雏形。 她当然没有文艺复兴后,对于华丽和高贵的追求。所以整个装具的确不需要太漂亮,用不上去雕刻美丽的花朵,也不需要繁复的家纹,其实墨依就连碟形的剑柄也被顺带的换成了接近打刀的菱形,只为了能赶上入来院种兼去吉田城的时间。 整把轻剑,铸造的十分顺利是因为墨依的妥协和堪八对于这交易的履行,而他唯一没有对图纸进行改变的就是刺剑剑刃的挺拔与划刺出来的优雅,虽然剑柄的握法和迅捷剑已经有了极大的区别,可是细长的银湖却毫无意外的是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这是对敌中意想不到的利刃,也是无法格挡的进攻,一个和拔刀术秉异的杀人技法。 风淡云轻,入来院种兼的远行打算终于也是提上了日程,墨依知道情况其实并不紧急,于是也是延误了两日。 妥当的带着千秋丸去町里采购一些路上的用度,她必须要和这个弟弟多亲近下。毕竟她以前将千秋丸看作了小孩,觉得大人的事情小孩少管,而这便是墨依曾经的失误。 而这个乱世,说实在话,又有几个小孩不是早熟?同样在这个年代,孤身无援她又会有什么成就? 除了真正的亲兄弟她能够信任之外,其实墨依在弱小的时候也是根本找不到其他的帮手,毕竟如今她的目的是神器,隐藏于这个世界深处的上帝密码。 “千秋丸,你听过风声吗?” 崎岖的山路在黑泥和黄泥的搅拌中显得愈加难走,化冻的时节就连商人也不会远行。可是墨依是要准备去吉田城,现在她也是获得了入来院的苗字,所以有些关于家名的话她必须是要躲着那个老顽固加老色鬼的入来院种兼,也是她现在名义上的养父。 隔着町里的山壁像是刀削一般,木橹在上头居高临下,那里守卫的士兵,除了可以将附近的几个村子给瞅了个遍之外,也能在这山路要道上制造着一场别人够不中的箭林石雨。 毕竟木橹的位置是整个町里最高的地方,上面的常备因为守卫着交通要道也算是尽忠职守。 “风声?” 千秋丸抬起脸,一脸的疑问。那副小男孩的模样再也不会让墨依对他掉以轻心。虽然他用天真的眼睛看着墨依,然而长兄为父的年代,墨依也需要尽一份她的职责, “吹过来的山风会告诉你危险,风势愈大,便能听得越清楚。 而如今你是花房家的家主,就需要知道,能够听到风声,就必须要站得高,才能看得远,就像那橹一般!” 千秋丸不是傻瓜,既然墨依说了这么浅显的道理,他也是点了点头,却也是开口说出了自己的另外一个看法, “那么哥哥,你将我们家的役职和田地让出去,是为了站的更高吗?” “对,站的更高,你站在这山底,最远也只能看到山顶上的橹, 等到你站在山顶,最远也是只能看到我们家, 但是你站在橹上,你能看到附近七个村子的烽火,这便是风声!” 千秋丸一副貌似听懂的的模样,点了点头,墨依拍了拍他的肩膀,当然装作长者劝慰道, “如今我们失去的东西是为了更好的未来,就像你手中的这把打刀。 如果,我们不去吉田城,上面纹上的花房的家纹永远不属于你,但是我们去了吉田城,我有着更好的未来,而你也不例外,除了花房家的家主外,你还能成为一个真正的武士! 要知道,吉田城是日置岛津家的家主岛津岁久的居城,也是我们这些乡人伸长了脖子也无法得见一面的贵人,这便是我的高度,其实也是你的高度!” 的确墨依的许诺,她费尽心思上说了这么多,肯定也是绝口不提她将村子里地和家里剩下的最后一点钱都铸成了一把刺剑,一把她所需要的利器。 而如今她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加深所谓的兄弟感情,使得千秋丸也变成她手中的另外一把利器! 于是这个没见过世间的七八岁小孩,总算是容易被墨依鼓动起来的。 她也敏锐的觉察到,她的堂弟,握着剑柄的手在暗暗发抖,这是虎口使劲才会出现的一种无意识的举止。 所以,墨依为了未来,为了更光明的未来,于是她主动的为自己谋划一切,算计了自己在曾经最亲密的弟弟,而这份算计,其实无论她是在现实还是虚幻! 春天来了,风声来了,带了呜咽,带着寒冷,也即将带来复苏的暖意,而在曾经失落的文明,所留下的来的密码,究竟是藏在这个世界的哪里? 天正三年·十二岁(3) 背叛与大义共存,生存与灭亡同在。 第二次来到这个美妙的时代,作为高端玩家,墨依当然不会失败。 她对于义父入来院种兼去吉田城的未来,虽然漠不关心,但是,这个打算其实也是她唯一的选择。 毕竟十二岁的小孩在村子里最多也只能帮大人干点轻松的农活或者看着自家的弟妹,她又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墨依然真的有个计划可以去实施的话,她还是更愿意去安土城打听神器的下落,完成和女研究员之间的约定,接着在现实中好好的恢复这具陌生的身体,去见一见曾经的父母。 她不是个柔软的女人,不过曾经的二十年的岁月已经让墨依不知觉有些多愁善感。 如今,年轻的少女当然也只是默不作声的跟着她的义父理所当然的离开了从小长大的村子,重新回到那个曾经度过了十多年的伤心之所。 她所见的当然是虚妄,她所在的这个世界,即使弥太郎也算镜中月,水中花,于是以后再遇上他个虚妄,她只要保持着初心,当然也不会眷恋这种梦中的故事! 墨依当然是如此认为的,所以她有了自己的计划。 一个小小的打算,如果入来院种兼能够办得到的话, “父亲,花房家自小都有算术教导,如今在吉田城的话,您出去为殿下奔劳,我无所事事,总是不像话。 如果有所事职责的话,我还是擅长于兵粮统算,况且曾在出水郡任地头,虽然有叔叔帮衬,但是大部分的事情也是从无纰漏!” 墨依在为自己找到一个合适的职责,于是毛遂自荐总是比分到去做少主随从强。 过了一次轮回,她当然是明白的很,像她这个年纪的少年虽然一般多是跟随少主为多,但是想要成为真正的武士也并非那么简单。 况且她从小在苦寒的乡下长大,吃不饱,穿不暖的这种没有经过调养的身子去跟随少主训练武艺那的确是自找苦吃。 反而,花房家因为她父亲早逝的原因,所以为了保住花房家的地头位置,她元服的日子也是实在够早,所以一个元服的少年也是有着足够的理由不去陪着着那群小孩胡闹。 所以坦白而言, 像是战场杀戮的兵法,十个从乡下来的墨依也是绝对比不得吉田城的任何一个武家子弟,但是论做事的智商,如今这些小孩还真是被糖皮哄的角色。 于是墨依如果要提防这群小屁孩,等到他们初显峥嵘的确是需要过上好几年的时间,而在这好几年,她还是要练好迅捷剑的剑法和准备去近畿的钱财。 再说入来院种兼,他身负着寝反日向伊东家各位重臣之责。这种时刻掉脑袋的事物,他的确也要考虑如果自己真的身死的话,墨依这一家老小该如何过活。 如今他当然想为墨依找个安稳的事情来做,就像是每个父亲都想为孩子打算的如此。 而这世上,最容易安稳的事业,其实真的莫过于作为侍从保卫着少主。 可是这种侍从,的确也是武学精湛又或者有着得天独厚的家世背景,入来院种兼开始是忐忑自己是否有可以帮墨依安排这个职责的本事。 但是他没有考虑到墨依是否有这个本事能够胜任侍从之位。 如今面黄肌瘦的少女当然也是当着自己义父的面,很坦然的将宽大的袖子慢慢的朝上卷起来。 瘦弱的胳膊不堪一握,像是麻杆般的身子一折就断,脆脆的十足的不像是练武材料。 这个样子去当侍从搞不好,还真的会被墨依弄巧成拙,。如果那一日入来院种兼遭受不测,花房家这些老弱再失去了这个男人庇护后,或许真会陷入悲惨的命运。 于是如今这个男人也是开始重视自己义子的所长,还特意去町里奉行所考校了墨依几番,最后反而是被少女找到了好几处他问题的纰漏,也是说明了花房家是真的“算法无双”。 于是最后,这个男人剃发成僧变为妙明和尚的日子比了以前的日子要晚上了整整四日, 最终,墨依的事情还是办的很妥当,才十二岁的她被安排到伊集院町的奉行所去做个还算是“尊贵”的下人。 虽然没有武士的身份,可是入来院种兼的身份使得她当然是没必要去干那些粗重活。 普通的小事有着町人去帮衬,墨依的工作更多还是在于她的擅长,那就是抄写文书和计算町里附近的几个村子的粮税。 墨依是幸运的, 因为她能获得这个工作,其中更为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这些事情还是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完成。 因为,这是个乱世,这是日本战国时代。 即使是身为武士的文奉行,再过多的和文笔打交道,也还是会认为手上的铁片比笔杆子要重要和安心的多。 于是这些汉子基本上不会看中这些文弱书生所擅长的事,于是这么多年来,町里的奉行所终究没有几个家伙能够认全这几个还是从派遣遣唐使的那个年代就流传下来汉字。 论催缴粮税,镇压山贼,这些武士们的确是手到擒来,可是让这些大老粗头疼的是每个月必须上缴的粮税记录和町里重要事物文书的誊写。 于是这辈子,墨依终于成为这些可怜的武士的救星, 而她也终于可以回归初心,靠笔杆子吃饭,而不是靠那张还没长开的脸。 于是没有了糟心的事情,时间流转的像是手心的雪花,随即而逝, 春寒赶着春暖,再往后思念的话便只剩下初夏微风的轻浮。 除去了每日悠闲的事物后,墨依由于妙明和尚所做的危险的职责,破天荒的开始隐隐担心。 这种担心当然是怀念已经过去二十年的习惯,可是这个少女一直是在否认自己已经开始渐渐的迷失和沉浸在这重复的迷梦中。 花非花,雾非雾,如梦的岁月里,终究每个人也有着自己的命运,自己的抉择。 可是,在伊集院町的日子却是出乎意料的幸福。因为着自己的职责,墨依当然也是安妥的将一家老小从吉田城都接到了奉行所后院去住宿。 有着和尚的老相好的照顾,除了千秋丸这个古怪堂弟的想法,其他的事情自然也轮不到墨依去头疼。 而她现在所履行的职责的确也是算不得武士,因为,就算是最下级武士可以领到的永乐钱的俸禄可是她却是一无所有。 然而最终,这种生活,墨依仍然觉得快乐,因为在奉行所里面无论做什么,都是可以做到管饭而且管饱。 天正三年·十二岁(4) “言多必失”是为人处世的金句良言,所以墨依现在作为町里少有的持有铁饭碗的一员当然也是要谨记这个道理。 毕竟做人,无论是在哪个年代,还是哪个地方都是个玄妙且有趣的问题。 她并不算完人,也不是个烂好人,做不到讨好不了所有人,所以像她这般年纪转眼间从乡人爬到这个地位来,的确也是少不了其他人的眼红和妒忌。 于是墨依终究是要沉默而且要比以前更加谨慎,除非她能做出一定的成绩来。当然,她的这种谨慎在这些乡下武士面前,其实也不算多余。 做人做事,要有所长就必有所短,墨依十分清楚这个道理。虽然她精于算术,可就说在町里的事物,最简单的保境安民,剿灭山伏她其实除了围观呐喊外,更多的也是无能为力。 所以低调做人,高调做事,她努力的在自己才到町里月余的时间,就把每个村子应该征收的粮食以及伊集院家的武士他们的春支取给计算的清清楚楚。 而这件事情做的的确也是完美,毋论伊集院家的武士们,就连町中奉行所的几位武士也是因为头一次春支取粮结算的如此及时,所以他们对墨依总算也开始有着几分交情。 这是一种天赋,在墨依完成了自己的职责后,这些乡下武士却也是庆幸有个如此的人才被派到自己的奉行所。 毕竟计算整个伊集院町附近所有武士的春支取粮本身就是个繁复的工作,几个奉行所的大老爷们常常捣鼓到夏收都不一定能让这些武士领完全,墨依也才来了一个星期的光景就已经收拾妥当,的确也算是不辱使命。 可是,坦白而言,早在她刚到伊集院町的两日之内,这些工作就已经很轻松的的完成了。但是墨依为了不太惊世骇俗,所以将已经收取的粮食和入库的粮食反复的检点,拖足了整整七日才将这份报告交给町中的奉行。 于是她的才能也算是终于发挥到了实处,生活也是趋于安稳,开始有了保障。 即使没有曾经在吉田城的尊贵,然而对于一个普通乡人而言,却也是梦寐以求的生活。 平淡才是真正的幸福,一个人一生所经过的最多。 只不过可惜的是,墨依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而这里,也仅仅只是遗传下来的基因的记忆回溯,仅仅只是她寻找先行者的礼物的方法。 平淡对于她而言仅仅只是暴风雨前的奏乐, “你不能忘记自己,忘记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警示着自己的少女不曾懈怠,她唤醒着自己曾经训练的记忆,曾经的嗜血已经曾经的悲哀。 细长的刺剑飞快的刺入了稻草扎成的目标中,跟着弓步的收势以及接下来的小步伐的移动像足了神社巫女的舞蹈。 优雅,游刃有余,就像是一只舔着爪子不乖的猫! 墨依的步伐确实也是不输于黑暗舞者的轻盈,左手的怀刀即使未曾脱鞘,却也是闪烁着夺目的光芒。 双手的挥舞,的确,对于墨依而言,两边都是可能出现的杀招,即使右手的刺剑奏响的是亡者的哀悼,左手的怀刀却也是不亚于临终的祷告。 这种剑式来临犹如晴空霹雳,银蛇飞舞。 闪电般的出手,闪电般的刺击。即使未曾流下任何一滴血,即使中者还未曾倒下,可是剑舞者却已将剑归鞘。 你的目的是什么,你又在寻找什么,即使你寻找到了你的一切,可是我的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墨依当然是想当着女研究员的面问出这些话来,这些把她制造出来的“神”心中的想法。 可是她清楚的认知到,自己仅仅只是人造人。 没有父母,没有血亲,仅仅只是基因工程的杰作,还是从试管培养出来。即使她拥有着两个秉异人生,可是这个两个人生的一切都不属于她自己,而是属于那个位置的海底实验室后面的神祗选民。 她是上帝的礼物,是大卫星计划研究的杰出成果! 而这里面的逻辑以及她自身的含义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是人吗? 墨依擦了擦眼睛,到底只有辛苦训练才能忘记这些本身认知的哲学范畴。 而今她的目的仅仅只是寻找隐藏在失落文明中的密码,解开这个世界的终极,而不是去自我烦扰。 所以,她的剑术恢复,并不在于人生意义的思考,而是在于身体的恢复和协调性的掌控。 如今也是春暖花开,阳春三月,幸福的日子就像是川上川的水般晶莹剔透。 水中的鱼没有烦扰,可是这世间的凡人却是忧愁苦多。 这世道,民风淳朴仅仅只是一个最不好笑的笑话。 要知道穷山恶水出刁民,而在讲究武力至上的乱世,又有几个人会去遵守早已式微的律法。 民即是匪,匪即是民,在没有秩序,没有律法的世界,便只剩下了弱肉强食! 弱者只能是成为路边的枯骨,而这些山民用来活命以及延续的办法,当然是用无辜的亡者的哀嚎和已经死去路人亲者的哭泣。 他们当然是群可怜的人,的确是穷甚至是落魄到卖儿鬻女。 可是到底又会有哪个圣母去可怜他们呢? 到底,这个世界需要归于秩序,所以町中的奉行众从一开始便与这些乡民水火不容。 然而,有着妻儿老小的武士,当然也会有着顾忌。 即使是奉行所最勇敢的男人,也不会让自己白白死在乡民的械斗中,因为这是耻辱。 而武士们如果要去死,理所当然也是要战死在开疆扩土的战场,因为这样,家中才会得到抚恤和足够的尊敬! 可是山里面的厮杀,又有哪敢竹枪会长眼。于是这些勇敢的武士们也是形成了一种默契,那就是只要山民不惹事,他们也不会去找他们麻烦的妥协。 本身,大伙也是互不打搅,相安无事。 可是到底现今才是开春,而初春恰巧也是一年中最饿的日子。 农民当然还能挖挖野菜做到勉强糊口,可是山里的那些穷疯的匪徒,只有把刀子磨得尖利! 墨依当然也是瞧着了桌上的这张命令,心里不算太愉快,不识字的武士挤过来也是眼巴巴的看着墨依还以为有什么奖赏。 可是这张告示却是伊集院家家主伊集院忠栋的命令,是关于彻查岛津家某位旗本武士丧生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