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一生一世一双人 启昱二十三年冬,时值納国公六十大寿。皇帝因宫中有事,一时走不开,于是便派年仅七岁的四皇子高正代表皇家向纳国公祝寿,以示君臣之礼。 此时,納府后院之中,一衣着华丽的少年正站在雕栏玉砌的廊坊中观望着天上飘落着的簌簌雪花,不由赞叹道:“雪,真是天下最美丽的东西呀!晶莹剔透,没有任何杂质,如此无暇。”这时,有几片鹅毛般大的雪花落在了少年肩上,少年先看了这几片雪花,然后,用嘴轻轻地吹走了。 “少爷,咱们该走了,不然,晚回去了,老爷和夫人又拿着咱们这些奴才怪了。”一旁站着伺候着这个少年的一位中年奴才低着头轻声道。 “宋牙!在看一会吧!这般景致在宫中是难得一见的。” 既然主子都这样说了,这个奴才也便没有再催促了,随声应喝了一声“是”,便又低着头,在一旁伺候着了。 这时,有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女由几位下人引着向廊坊这边走了过来,少女见到少年在廊坊旁默默注视着满头飞雪,感到非常奇怪。于是便从后面悄悄走进少年,低声说了一句:“你是谁?为何会在这里?你在这里做什么?” 少年听到声音后,立即便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少女,便又将头转了回去。少女见少年对自己毫无兴趣的样子,于是便走到少年身旁,像少年一样,看了一会满头飞雪。 风越来越大了,将雪花吹的到处乱飞,这时,有几片大一点的雪花被风吹到了少女的发髻上,晶莹剔透的雪花落在少女的发髻上,应着少女发髻上琳琅满目的珠钗,那雪花显得十分耀眼,却也十分孤独,孤独到它不能与周围事物融为一体,不过雪花是会消失的,而珠钗却是永远存在的。 过了一会,雪花已经被少女所散发出来的体热给融化了,雪花被融化后,水滴从少女的发髻上一滴滴地滴了下来。少年看到后,从自己的衣袖之中,拿出了一块素白的手帕,将少女发髻上的水滴轻轻擦起。水滴被擦去后,少女羞涩的说了一句“谢谢”。 少女说过谢谢后,少年并没有在意少女的这句话,还是默默的看着在空中飞舞的雪花。忽然,少年忽然对着少女道:“喂,你觉着这样纷纷大雪,像什么?” 少女听后,顿了一下,道:“大概就像有人把盐撒到空中的样子吧!”少年听后,“形容不够贴切,你这个比喻还及不上说它们像被风吹起的柳絮呢?” “嗯,好像也是!”少女低声道。 过后,少女看清楚了少年身上所着的衣服是用织花缎所做,上面还绣有有团寿,团鹤的图案,便知道此少年一定是皇室中人。因为只有皇室中人才可选织花缎和团寿的图案来做衣服。 少女知道少年是皇室之人后,便对着少年道:“你既然是皇室中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喜欢雪,便出现在这里。” “那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听到后,转过身子,望着少女道:“我没有名字,叫我小四就可以了。” 少女听后,便开始笑了起来,“这名字不好听,我帮你重新取一个,叫小八,如何?” “小八?” “八,谐音发,寓于富贵吉祥,再适合不过了。” “好,我就叫小八,你叫什么名字呢?”少年说后,便一直注视着眼前的这个少女。 “不要望着我了,我叫納福休。”少女一边说着,一边用自己的手推着眼前的这个少年。 “好名字!取自汉代焦赣《易林·蛊之巽》:“重译置之,来除我忧,与喜俱居,同其福休。寓于幸福吉祥。”少年赞叹道。 这时,一直站在少年身旁的那个下人道:“主子,时辰到了,咱们该回去了。不然宫门下钥,咱们便回不去了。”说着,便向少年走了过来。 少年对着走过来的宋牙,道:“宋牙!你先出去等着我,我过后便出来了。”宋牙听后,道了一声“是”便退下了。 这时,納福休走进眼前的少年,道:“你怎么好就要回去了?在陪我聊一会。” 少年道:“不了,福休。有缘咱们一定会再见的,那块手帕我便送与你了,就算是咱们之间的信物,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納福休听后,随后将自己发髻上的一根银珠钗取了下来,递到了少年手中,道:“你既然将手帕赠与我,我就将这一只我最喜欢的珠钗送给你,做为我给你的信物,相信,咱们以后一定会再次见面的。”納福休话音刚落,那个少年便拿着納福休送与的珠钗出了廊坊了。 納福休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禁流露出了一种不舍的情感,虽然这是他们第一次相见,可是好像他们已经见过无数次一样。背影渐渐消失了,納福休也继续前往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在离开花园的时候,納福休似乎听到了落雪的声音,可是雪还没有下完,怎么会有落雪的声音那呢?于是,納福休转过了头去看了一下,好像看到了一个人的身影快速掠过。 納福休对身旁的侍女道:“是不是有人刚刚在树上?”侍女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有可能是猫吧!” 真的是猫!有可能是吧! 第一章 南歌子 凉生枕簟泪痕滋 启正八年六月,納福休进宫的前三天。 納府之中,納福休正坐在自己房门的门槛上,看着庭院中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这场雨,已经持续了好长时间了,一直都未有停的意思。许多地方,都已经是洪水为患了,许许多多的灾民纷纷涌向帝都。納国公虽然在北城朱雀门大街之上,可也是听得见南城那边灾民们的哀嚎之声。 断断续续的哀嚎之声,灾民们祈求用这种声音,来让朝廷重视他们。可这是不可能的,现在朝廷一直在筹集与青帝国交战的粮饷,根本无暇顾及现在流离失所的平民老百姓。 这时,納福休的侍女简夕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简夕走到納福休身旁,叫了納福休几声,納福休都未曾回应。似乎納福休望着这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经出神了。简夕见状,于是推了推納福休。 推了几下后,納福休终于回过神来了。转过身去的时候,看到了简夕在身旁,震惊了一下,“简夕,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简夕道:“小姐,我过来很长时间了,只是你一直望着那雨。” “是吗?简夕,你过来做什么?” “小姐,我刚刚要出去的时候,门房那边传话说苏小姐和平小姐已经碧玺坊等着小姐了,让小姐赶紧过去,苏小姐和平小姐要给小姐一个惊喜。” “子衿和书灵已经到了,简夕,怎么你也不提醒我呢?”说着,納福休便站了起来。站起来后,简夕道:“小姐,奴婢这就去准备轿子去。” 納福休道:“不用了,我这次想走着去。最后再看看这北城的风光。这样,我进宫之后,也可以留一个念想。” “小姐,不用伤心了。奴婢会一直陪着小姐的,就算小姐去了宫中,奴婢也会跟着小姐一起去的。” 简夕一说完,納福休便拉起了简夕的手,低声道:“简夕,你待我可真好。” “小姐,奴婢打小便和你一起长大,老爷待我跟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所以奴婢对小姐好也是应该的。”紧接着,简夕又道:“小姐,咱们应该赶紧去了,不然苏小姐和平小姐应该等急了。”说着,简夕便拉着納福休出了納府了。 走到街上,此时的小雨已经停了。小雨过后的寒凉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泥土的芬芳气息与山间草木的清芬,使人心旷神怡。 这时,有一个小女孩走到了納福休的身旁,小女孩的脸庞很脏,有很多的泥斑,好像很久没有洗脸一样,小女孩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应该不能说是衣服,小女孩身上所穿的,应该只能算是一块巨大的破布才对,破布很脏,很大,披在小女孩的身上像一个巨大的袍子一样披在身上一样,破布直拖在地上,倘若跑快了,还会踩到破布的边角,摔倒了。 小女孩抬起自己的头,对納福休低声道:“姐姐,你有没有吃的?我已经饿了好几天了,可不可以给我一点吃的。”小女孩的声音很低,很哑,应该已经是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 納福休见状,低下自己的身子,用手摸了一下小女孩的额头,道:“小妹妹,姐姐现在没有吃的。不过,姐姐可以买吃的来给你吃。你等姐姐一会。” “真的?姐姐可以给我吃的。”小女孩听納福休讲完,脸上出现了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好像小女孩已经被很多人给骗过了,所以脸上才会出现那样的表情。 虽然小女孩不相信自己,可是納福休还是对小女孩很亲切道:“小妹妹,相信姐姐,姐姐会买东西给你吃的。”话音刚落,納福休便吩咐身旁的简夕,“简夕,你去看看这里有没有卖什么吃的,买多一点,看这个样子,这个小女孩的应该还有好多亲人没有吃的呢?” 納福休一吩咐,简夕便立即去办了。 在简夕去买吃的这一段时间内,納福休问了小女孩很多问题。知道了小女孩是宣州人,因为一连几个月下大雨,宣州发了大洪水,淹了许多的庄稼地,许多百姓死的死,逃难的逃难,这个小女孩便是随父母来帝都逃难的了。 片刻之后,简夕终于回来了,手里提着两大袋热气腾腾的包子。说着,納福休便从两袋包子中那出了两个出来,先递给了小女孩先吃。 小女孩拿到包子之后,全然不顾这个包子是烫的,便立即吃了起来,想来,她真的是饿坏了。不会儿,两个包子便被小女孩吃完了,小女孩吃完后,笑盈盈的对着納福休道:“谢谢姐姐,姐姐将来一定是一个大好人。” 随后,納福休又吩咐简夕将那两袋包子给了小女孩。 在納福休要离开的时候,小女孩忽然跪了下来,对着納福休道:“姐姐,可不可以再请你帮我一个忙?我母亲快要病死了,求姐姐救救我母亲,可以吗?” “小妹妹,这是怎么一回事。快告诉姐姐,姐姐会帮助你的。” 随后,小女孩便将自己母亲的因为风寒生病,危在旦夕的事情告诉了納福休。納福休听后,便对着小女孩道:“小妹妹,你放心吧!姐姐一定会救你母亲的。”于是,納福休便吩咐简夕去找大夫去了。 简夕道:“小姐,咱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吧!倘若让老爷知道,奴婢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呀!” “简夕,她母亲已经快要死了,咱们帮她是理所应当的。你赶紧给我去请大夫去。”被納福休这么一说,简夕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直得赶紧去请大夫了。 片刻后,納福休已经被小女孩带到了小女孩母亲的所在地,是一座不怎么大的破庙,位于朱雀门大街以南,和金碧辉煌的朱雀门大街形成鲜明的对比。 破庙之中,有许多无家可归的灾民躺在潮湿的地上休息,其中便包含着小女孩的母亲。納福休跟着小女孩走到她母亲身旁,納福休用手探了一下小女孩母亲的鼻息。 “你在干什么!你想怎么样?”小女孩的父亲忽然冲了出来,一把拉走了納福休。走到了小女孩母亲所躺的地上,低下身子,对着小女孩的母亲,低语道:“秋娘,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秋娘,你一定要等着我。”说着说着,小女孩父亲的眼泪忽然掉了下来,落在了小女孩母亲的脸上,一滴滴地流着,泪水从小女孩母亲的脸庞上渐渐滑落,一直滴到了地上。 似乎是小女孩父亲的眼泪滴醒了小女孩的母亲,小女孩的母亲忽然把自己的手抬了起来,摸到了小女孩父亲的脸上,好像是要替小女孩父亲止住眼泪一样,道“牛哥,也许我是治不好了,不要再为了我浪费钱了。”小女孩母亲的这一句话,不知道她是用了多大力气说出来的,虽然很短,却包含了她对他永远的爱。 说话间,小女孩母亲也开始流泪,是那种默默的流,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也许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在流泪吧!虽然别人没有看到,但是納福休看到了。 小女孩母亲对小女孩父亲的爱也是很深的,即使是自己流泪,也不想让小女孩的父亲看到,不想让自己心爱之人伤心,后来的納福休不也正是如此吗? 第二章 如梦令 天教憔悴度芳姿 小女孩的父亲没有再哭了,而小女孩的母亲依旧还在默默的哭着,看着自己的母亲,父亲在哭,小女孩也便跟着哭了起来了。在小女孩这个年纪,小女孩不知道自己的母亲,父亲为什么要哭,只觉得自己的母亲,父亲都哭了,自己也要哭。 納福休看到这个情景,心情也不由自主的伤心起来,她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你还说你没有偷情?房间里面那双女人的鞋子是什么!你在逼我,你信不信我跳下这口井,让你永远永远都不要再想见到我。” “倩心,我真的没有偷情,你要相信我,我納明这一生只爱倩心一人,倘若我负了倩心,便让上天收了我納明!” “你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犯下的错误,那好,我就让你这一辈子都不要再想见到我,我要让孩子们对你失望!哈哈哈哈”随后,納福休的母亲便跳下了井中。 这一幕,在納福休四岁的时候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要跳下井中?她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要离开他们?她想知道,当她在问自己的父亲的时候,她的父亲总是推三阻四地不告诉自己。时至今日,她终究还是不明白自己母亲为什么要跳下井中。 納福休走到小女孩父亲的身旁,道:“你是婷玉(小女孩的名字)的父亲吧!” “是,我是婷玉的父亲,我对不起婷玉,更对不起婷玉她母亲,我真是愚笨呀!没有办法来救她母亲。”刚刚说完,小女孩的父亲又开始哭泣起来了。 忽然,小女孩的母亲开始咳了起来,小女孩的母亲开始咳起来后,小女孩的父亲连忙走到小女孩母亲的身旁,用手给小女孩的母亲拍着背,渐渐的,小女孩的母亲越咳越激烈,納福休想过去帮忙,又怕帮了倒忙。 忽然,小女孩母亲的手握住了小女孩父亲的手,然后断断续续地道:“牛哥,这一辈子是我对不起你,当初,要不是我执意嫁给你,你也不会被老太爷赶出来,落得如今这个下场。现在,我要走了,你就可以带着我们的女儿回去了,我们已经吃过很多苦了,不要再让我们的女儿吃苦。牛哥,好...不好......”好字刚落,小女孩的母亲便落下自己一直摸着小女孩父亲的那只手,小女孩的母亲去了。 没有钱来治病,与其受尽折磨,死,也许是一种解脱。对这个已经满目疮痍的家庭来说,死,对这个女人真的或许是一种真正的解脱。 納福休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到了,原本刚刚还在讲话的人,现在却死了。恐怕是个人都会震惊吧! 这时,去请大夫的简夕终于将大夫请来了,一走进破庙,便对着納福休道:“小姐,大夫请来了。” “简夕,不用了,将大夫送出去吧!” 简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环顾了一下四周,看见那个小女孩在对着一个女人哭,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就将刚刚请来的大夫送了出去。 納福休慢慢走进小女孩的父亲,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思来想去,可最后納福休还是说了。“我帮你们出钱安葬婷玉的母亲,我给你们一些盘缠,你就带着婷玉离开这里吧!” 说着,納福休也渐渐落下的自己的眼泪,自己为什么会流泪?死的人又不是自己的亲人?但是,当看到那个小女孩流泪的时候,納福休还是止不住自己的眼泪了。 过了几个时辰,納福休找来了几个安葬的民夫,便将小女孩的母亲草草安葬了。小女孩的母亲安葬后,小女孩和他父亲又在坟前哭了好长一段时间,哭得是那般哀怨,似是要将这一生的眼泪都哭完一样。 渐渐的,天色从明亮的白天变成了暮色暗淡,残阳如血。小女孩和他父亲已经止住了哭声,见他们止住了哭声,納福休便道:“你们走吧!不要再伤心难过了,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要好好的活下去。” 小女孩的父亲听后,立即给納福休跪了下来,欲要给納福休磕头的时候,被納福休止住了,“不要如此做,帮你们也是我应该做的,换做是别人,他们也应当会如此的。” “姑娘,你是好心人!换做别人,他们或许会像你一样做吧!”紧接着,小女孩的父亲又道:“姑娘,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大叔,有什么话!你就只管只说吧!只要是能力所及,福休定是会帮的。” “姑娘,这一句话不是让你帮我们。我自幼修习八卦占卜之术,懂识面相,刚刚看了一下姑娘的面相,姑娘这一生都会命运多舛,一切与姑娘亲近之人都会离姑娘而去。望姑娘万事珍重,切莫逆天而行。” 納福休听了以后,怔了一下,适才道:“谢大叔关心,福休定会铭记在心。希望大叔能够好好照顾婷玉。” 随后,那个小女孩便和他父亲离开了,也许;离开这里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也许;是一件怀事,谁也说不准。虽然现在是太平盛世,可老百姓还是吃不饱,穿不暖,这样的太平盛世还能存在多少年呢? 納福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夜色渐渐暗淡了下来,納福休被简夕叫来的轿子拉回了納府。 回到府中后,納福休梳洗了一下,便躺在榻上休息了,简夕似乎也累了一天了,一躺在自己的那张床上,便已经是呼呼大睡了。简夕睡着了,但是納福休并没有睡着,而是在想着小女孩父亲所说的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在想着究竟自己进宫是好?还是不好? 虽然现在納福休不明白,可最后还是会明白的。 第三章 玉楼春 红酥肯放琼苞碎 黄鸡破晓,不知不觉,一天已经过去了。现在,离納福休进宫不过两天了。 納福休的房内,納福休正在用着下人送上来的早膳。一小碗细粥,八样小菜,糟鹌鹑,麻辣藕片,酸辣土豆丝,熏干丝风腌果子狸,炸春卷,千层风,熏蹄儿,另外还配了几样小点心,倒是放了满满一桌子。 納福休就着酥脆的炸春卷,勉勉强强吃了半碗清粥,便觉着口中发苦,再咽不下去了,于是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独自一人坐在饭桌旁,又望着屋外下着的淅淅下雨。 就在这时,简夕打这一把素净的油纸伞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桌上这动也没有怎么动过的食物,于是简夕便道:“小姐,您还是多吃一点吧!去了宫里,就吃不了府中小厨房的东西了。” “虽然府中吃食精致,但是我没有胃口,又怎么吃得下呢?” “不知道小姐是在烦什么事情呢?” “没有烦什么。只不过是没有胃口罢了。” “简夕,你去整理一下我收藏金石古玩的柜子吧!将柜子收起来吧!想必,我以后也不会拿出来看了吧!” 納福休一说,简夕便去整理她收藏金石古玩的柜子了。忽然,在简夕搬动柜子的时候,有一块素净的手帕掉了出来,納福休一眼便认出这是十年前一个少年送与她的信物,納福休捡起手帕,放在手中看了看,又放到自己收藏金石古玩的那个柜子中去了。 简夕看见这一情景,便道:“小姐还是放不下十年前的那个少年吗?” 納福休听后,长叹了一声,“放下如何?放不下又如何?都这么些年了,他都不知道还记得十年前送过一个少女一块手帕呢?” “小姐,你还是不要再想这些了吧!还是应该想想咱们进宫之后怎么办吧!” 納福休听后,顿了一下,道:“我知道了,简夕,你先下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 納福休刚刚说完,从房门外便传来两道納福休非常熟悉的声音。 “福休,我们两个来看你了。” 随后,有两个衣着秀丽的女子先后步入納福休的房内,一女子年纪较为大一些,身着一袭湖水色的碎花翠纱露水百合裙,面容素雅,一袭长发用几支鎏金簪子挽住。 另一女子,身着散花如意云烟裙,面容艳丽,丹唇微起,真可谓是一点绛珠如唇,摇落春光无数,加之耳上还坠着两颗硕大洁白的珍珠,可真称得上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美女呀! 納福休一见两人进了屋子,便起身笑盈盈地道:“子衿,书灵,你们两个来了呀!” 一女子走到納福休身旁,道:“福休,你昨天可真让我们好等呀!昨天,要不是納府的下人来报,我和书灵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那这样,福休就谢谢子衿和书灵了,福休在这里赔个不是,好吗?”话音刚落,納福休欲要给苏子衿和平书灵赔不是的时候,苏子衿一手拉住了納福休,道:“福休,你和我们是什么关系,我和书灵不要你赔不是了,只是和你闹着玩罢了。”说话间,苏子衿的眼睛瞟了桌上的膳食一眼。 看见桌上几乎没有怎么动过的食物,苏子衿便道:“福休,怎么你才用了那么一点点,待会饿了怎么办?” 被苏子衿这么一说,进入納福休房内的另一女子——平书灵也瞟了一眼桌上的食物,平书灵眼睛好像没有看到其他食物,偏偏就看到了那一盘炸春卷,眼睛一直盯着那盘炸春卷,口水也在嘴里面打转了。 納福休看到平书灵一直在望着那一盘炸春卷,口水都快留了出来。于是,便对着平书灵轻声道:“书灵,想吃便过去拿吧!瞧把你馋的。” “真的?福休,那我就过去拿了,福休不要介意呀!”平书灵边说着边向桌边走去。 走到桌边时,平书灵便拿起了那炸春卷,蹑手蹑脚地吃了一块后,又再吃了一块。 看着平书灵如此滑稽地吃着东西,苏子衿便取笑平书灵道:“书灵呀!你这张嘴呀!真是去到哪里吃到哪里,就是管不住,等你嫁给安阳公后,恐怕张府得天天备着点心呢。” 平书灵听后,用自己地手帕擦了擦嘴,将嘴边的碎屑擦干净后,跑到納福休身旁,拉着納福休的手道:“福休,你看子衿一天就知道欺负我,你要帮我欺负回来,好好取笑她一番才行。”讲完后,便一直拽着納福休的手,一直拽到了苏子衿身旁,平书灵才放手。 拽到苏子衿身旁后,平书灵对着空中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缓缓道:“福休,所以你拽不动她了。” 被苏子衿这么一说,納福休便转过头去,一直望着苏子衿,似乎想要用眼神把苏子衿给秒杀了。 納福休盯了苏子衿一会,苏子衿便不好意思了,赔笑道:“好了,福休,我知道错了,不取笑你们了。”紧接着,苏子衿命房门外的下人呈进了一样东西,苏子衿接过东西后,便对着納福休道:“福休,我准备一样东西送给你,做为你进宫的礼物。你打开看看。” 苏子衿一说完,納福休便慢慢打开了苏子衿递过来的那个锦盒,锦盒十分精致,打开锦盒后,一支素银玫瑰红宝石赞便映入眼帘,十分明耀动人。 “真好看,福休谢谢子衿了。” “你戴上去发髻上看看,福休。”说着,苏子衿便要帮納福休将那支簪子戴在发髻之上。簪子戴在納福休的发髻之上后,在納福休发髻上其他的簪子中,这支簪子显得与众不同,相比其他鎏金的簪子,这支素银玫瑰红宝石簪子更加耀眼。红红的宝石镶嵌在素银玫瑰簪的花蕊部分,映着照进房中的光亮,这支簪子更是熠熠生辉,灿若明珠。 “这支簪子真的很配福休了,子衿真是有心了,相比之下,我的礼物不行了。”话音刚落,平书灵便吩咐自己的下人将自己送与納福休的礼物呈了上来。 打开锦盒后,是一个绣功十分精致的荷包,上面绣有鸳鸯戏水的图案,鸳鸯绣的十分精致,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荷包内还散发出一种十分独特的桂花香,桂花有清心静神的功效,平书灵这个礼物,想必也是准备了很久的礼物了。 苏子衿见到后,拿起了荷包,细细端详了一番,赞叹道:“不错,书灵。绣功渐长呀!” “你以为,这是我送给福休的礼物,怎么可能送那些劣质的呢?”平书灵喜滋滋地道。 第四章 清平乐 挼尽梅花无好意 “对,对,对,我家书灵送给我的东西不会有劣质的。”納福休缓慢道。之后,又轻声说了一句,“上次还送了一个瓷枕,没有过几天,就打碎了。” 平书灵听到后,“嗯”了一声,納福休便没有再说,如果,再说下去,恐怕平书灵的眼神都快把納福休杀死了吧! 苏子衿看着平书灵那凌厉的眼神,不禁道:“书灵呀!你还是那样地调皮,咱们不要逗福休,福休马上就要进宫了,以后呀!咱们三个见面的机会着实是不多了呀!” 被納福休这么一说,平书灵便不做声了,便一直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也和納福休一样望着窗外的疾风骤雨。平书灵好像没有在望着窗外,又像是在望着窗外,平书灵好像是在想一件事情,又好像没有在想事情,就像一个小孩子累了一样,坐在椅子上休息,等休息够了,又来精神了。 “书灵,你觉着窗外的雨美丽吗?”納福休忽然对平书灵道。 “美丽呀!如珍珠一般的,下雨好像是在下珍珠一样。” “书灵,我觉着这雨不好。因为它们下过之后,便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你想找,也是找不到。” “福休,虽然雨下过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至少它们滋润了世间万物,大雨过后,一切是事物都是生机勃勃的。只一点,就足于证明它们是美丽的了。即使它们消失了,也只是希望大家去怀念它,记住它,是它给人们带来了甘霖,滋润了世间万物。” “可雨不是也给人们带来了洪灾?”苏子衿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可是,这世间的万物都是两面性的,也许人们只是看到了它坏的一面,没有看到它好的一面。物极必反,这样的道理大家应该都知道的吧!你快乐得过多了,也会乐极生悲的。人都尚且如此,何况这雨呢?” 苏子衿好像是明白了什么,于是在一旁赞叹,“书灵不愧是出身名门世家,说话言语都是如此耐人寻味的。” “子衿过奖了,书灵只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算不上什么文人雅士。” 此时,納福休仍在想平书灵那句物极必反是什么意思,她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茫然!她不知道自己这次进宫是好?还是坏呢? 她想去验证,想去验证自己进宫是好?还是坏?可是这样会赔上她的一生,不过,她宁愿去,她不会后悔,她不想逃避,因为逃避对她来说,也已经是没有几分意思了。生在这样的一个世家大族之中,有多少女人是会幸福的?有多少女人为了家族的荣誉赔上了自己的一生?有多少女人为了家族牺牲了自己性命的?这样的例子,已经是多不胜数了,好像女人天生的命运就是拿来给人牺牲的一样。 納福休不想这样,所以她想努力改变,尝试男人应该做的的。她研究过金石古玩,学习过四书五经,熟读史记。但是这些对现在的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留念的了。她现在只想为了納家的荣誉,牺牲自己一生的幸福。 “福休,福休,你在想什么呢?怎么想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正说着,平书灵走进納福休,将自己的手绢拿了出来,给納福休擦了一下泪水。 眼泪擦干后,納福休笑道:“让子衿和书灵担心了,福休真是过意不去。” 望着納福休悲伤的样子,也弄得苏子衿和平书灵也是一副悲伤的样子。她们想过去劝劝納福休,可是又怕再次弄得納福休不高兴,于是便坐到一旁,注视着納福休。 天渐渐擦黑了,时辰也不早了,平书灵和苏子衿道过别,便一一离开了納府,回各自的府邸去了。 “天色渐暗了,不如奴婢服侍小姐上床休息吧!”简夕对着納福休轻声道。 “简夕,不用了,你去忙你自己的吧!我还是在坐一会吧!”说着,納福休便挥手示意简夕下去。 “小姐,老爷和二夫人明天让你去麒麟阁一趟,听说老爷和二夫人有事情要交代小姐,说是什么入宫之事。”话音刚落,简夕便悄悄地离开了。 简夕离开后,納福休的房中又更是冷清了,烛台之上的火焰正在慢慢地跳动着,房外的下雨也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不时传来一声声划破黑夜的狗叫声。 这时,納福休想到了唐代李商隐的一首诗,《夜雨寄北》“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清妍秀丽的簪花小楷写在素白的宣纸之上,映着明亮的烛光,納福休正在吹干纸上的檀香文墨,清妍秀丽的字迹之间,散发出檀香的香味。 诗中的意境和納福休现在的状况很相似,不过诗人还有一个盼望,而納福休,却连一个盼望都没有。也许,納福休是有盼望的,便是十年前那块素白手帕的原主人,可能,这真的是納福休的盼望,唯一的盼望。 可惜,这个盼望始终是盼望,恐怕是不可能实现的吧! 第五章 玉楼春 道人憔悴春窗底 清晨,福休用过早膳后,便让简夕伺候着自己往納国公的住所麒麟阁去了。麒麟阁是在納府的正院,是納府最大,也是最富丽堂皇的台阁。是納国公的书房,亦是納国公和納家二夫人柳叶清的住所。 柳叶清,是納府的女主人,是納国公最疼爱的女人之一,也是納家大公子,当今的西北大将军納玉龙的生母,极得納国公宠爱,对福休也很好。福休的生母去世之后,福休便由这位納府女主人柳叶清一手带大的。不仅如此,柳叶清也是当今朝廷的二品诰命夫人,极得宫中江太后的赏识。 平时,在府中,只要,納明一走,这納府真正管事的,便是这二夫人。府中的下人,无论是夫人还是侍女,还是小厮,对她是毕恭毕敬的,从来没有人敢违背她的意思。就连素来与她不和,納府的三夫人,当今后宫中容妃的生母郭洛溪也不敢公然和她叫板。 走在前往麒麟阁的小道上,福休一直是忧心忡忡的,一直没有看着路走。 忽然,传来了“啪”的一声,一颗小石头将福休给跘到了,福休摔倒后,简夕连忙将福休拉了起来。 福休被简夕扶起来后,简夕忙将福休衣裳上的灰给拍掉。 “我道是谁摔倒了呢?原来是快要进宫做主子的福休呀!”这声音让福休熟悉而有厌恶,她知道发出这个声音的人是谁?便是納府的二夫人——郭洛溪,福休自幼长在柳叶清身边,没有少受郭洛溪的排挤。 正说着,郭洛溪便被几个丫鬟伺候着朝福休走来了。依旧是那般的嚣张跋扈,依旧穿着自己那件湖水色的衣裳。 福休看到她朝自己走过来的时候,欲要绕道而行的时候。却被她抢先一步,拉住了自己的手。 拉住自己的手,一开口便道自己听了十多年的那句十分让人厌烦的话,“福休,你这是要去哪里呢?怎么见了母亲也不过来行礼呢?” “三娘,我母亲已经不在了,你只不过是我父亲的一名小妾,算不上是我的母亲。”边说着,福休边挣开了郭洛溪的手。今天这些话,很早的时候,福休便想说了,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今天,终于借这个机会说了出来了。 郭洛溪先是冷笑一声,然后走近福休,缓慢道:“福休,许久不见,如今已是这般伶牙俐齿了。怪不得老爷那般宠爱你,将你送进宫去。” 福休原本是不搭理她的,想不到她却先来搭理福休。 “三娘,时间不早了,福休请你还是先回吧!福休还要去麒麟阁向父亲请安。”说着,简夕便扶着福休迅速地离开了郭洛溪的视线。 “真是虚情假意!”郭洛溪瞟了福休一眼,也让自己的丫鬟伺候着自己离开了。 福休离开后,便绕道来到了麒麟阁。麒麟阁依旧还是原来的那个样子,福休小的时候,一直生活在这里。直到大了的时候,才迁去碧荷轩的。福休已经多年未曾来过这麒麟阁了,一景一物,恍如昨日。 福休之所以不来这里的原因有很多,其中最主要的是因为福休的生母跳下了麒麟阁的井中。自从福休的生母跳下麒麟阁的井中后,除了被柳叶青带来的时候,平时,福休是很少靠近这口井的。 福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害怕这口井?也许是因为自己的母亲跳下去吧!正是由于这个原因,福休一直和他父亲有着一个永远也解不开的心病。福休曾经想过解开,可是一直未曾有果。 福休进了麒麟阁,麒麟阁一切皆和福休离开时一样,一切摆设都未曾改变过,仿佛还在欢迎福休回来。 这时,从内堂中走出来一个蓝衣女子,福休一眼便认出她是谁了,柳叶清身旁的贴身侍女——怀儿。怀儿一见到福休到了,便忙上前打招呼道:“许久未见福休小姐了,福休小姐可还好吗?” “福休一切都好,只是不知道夫人和老爷还好吗?” “老爷和夫人一切都好!他们都在内堂中等着小姐呢。” 正说着,从内堂中走出了一个衣着艳丽,头戴数只鎏金簪子的中年妇女,缓慢地朝福休这边走来。福休一看到她,便知道她是谁了。——柳叶清,納府的最高管事人,抚养过她好几年的女人。 柳叶清一看到福休,便加快了步伐。不一会,便走到了福休面前。走到福休面前说的一句话便是“福休,你终于来了,我和你父亲已经等了好久了。你父亲一直未见你来,于是便吩咐我出来看看。一出来,便看到你已经来了。” “让夫人和父亲担心了,福休真是过意不去。” “福休,你这是哪的话。咱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一边说着,一边便扶着福休走进了内堂。 进了内堂后,柳叶清便挥手示意简夕和怀儿下去了。 内堂之中,坐着福休这一辈子都十分熟悉的人,她的父亲,当今权倾朝野的納国公。納国公身着一身明蓝色的衣裳,两鬓已经发白了,虽然已经老了,却还是一副宝刀未老的样子,仍是那般仁慈的样子。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仁慈的人,却做出了背叛妻子的事,福休实在是想不通。 “福休,你来了呀!”納国公道。 “是呀!福休来了,老爷。”说着,柳叶清便将福休推向了納国公那边。将福休推过去后,自己也知趣的悄悄离开了。整间屋子便只剩下福休和納国公两个人了。 “父亲,福休来了。福休一定会遵循父亲大人的教诲,入宫之后好好伺候皇上的,希望父亲大人不要过度操劳,福休一定会照顾自己的。” “福休,你能这样想,为父真是感到十分欣慰呀!为父原来还以为你会吵吵闹闹地不肯进宫呢。” “父亲,福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懵懂顽童了。”昨夜,福休想了很久,她最终还是想通了,为了整个家族的荣辱,为了她这个已经年老的父亲,她必须进宫。她没有别的选择,她也不会有别的选择。虽然她不情愿,但是为了她父亲,也为了她死去的母亲,她一定要进宫。 “福休,你真的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一天就知道粘人的小福休了,为父真是高兴呀!为父真是高兴呀!”納国公一说完,便开始咳了起来。 一听到咳嗽的声音后,柳叶清便冲了进来。连忙走到納国公身旁,帮納国公拍了几下背,然后便吩咐怀儿下去拿药了。 “夫人,我父亲这是怎么了?” “老毛病了,自你母亲死后,你父亲便经常去佛堂祈福,一些时候,经常自己一个人待在佛堂里好长时间,不吃不喝的。久而久之,你父亲便得了这咳嗽。吃了好些名贵的药,请过好些有名的大夫,一直都不见好。” “夫人,为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 “福休,我是怕你担心。怕你为了为父的病情,放弃你研究的东西。”納国公强撑着咳嗽道。刚刚说完,納国公又开始剧烈地咳了起来。 此时,福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为了自己眼前这位患病的老父亲,她必须要进宫,她一定要进宫。 “福休,你跟我过来一趟。”说着,柳叶清便放下了怀中还在咳嗽的納国公,交给了怀儿照看。自己便引着福休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福休,我给你一样东西,这件东西以后或许对你有帮助。”柳叶清刚说完,便从手中将一个小锦盒递给了福休。福休接过锦盒后,柳叶清道:“福休,这样东西你就好好保管吧!这样东西就算为娘送给你的入宫礼物吧!”之后,柳叶清便让福休走了。 在福休离开麒麟阁的时候,柳叶清还一直叮嘱福休,进宫之后,一定要谨言慎行,切不可得罪了宫里面的主子。还让她有需要,便去找她的长姐容妃。 第六章 玉楼春 闷损阑干愁不倚 傍晚时分。福休回来之后,一直便独自一人躺在榻上,双眼一直注视着从二夫人处带回的那个锦盒。福休想打开,于是便一直注视着。 这时,忽然一中年女子由几个下人伺候着进了福休的碧荷院,走了几步,便走到了福休的房中。走进房中,福休一眼便认出她是谁了,納府的四夫人——君澜依。君澜依一向与福休交好,此次前来看她,也必定是有话与她说。 只见君澜依今日着一件素白色的云纹绉纱袍,一脸淡妆,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不过,君澜依在納府之中的确也是与世无争,也正是由于她的这种性格,所以福休与她格外亲近一些。 福休一见到她进来,连忙起身,欲要说话时,却被她抢先了。 “福休,我路过这里,看到这里的灯还没有熄。料想你也还没有睡,于是便进来看看你。福休,你可还好吗?” “福休一切都好,多谢君夫人关心。只是不知道君夫人这些年还好吗?” 君澜依听后,笑道:“福休,四娘这些年都好,还是和从前一样,丝毫没有一点变化。” 两人问过安后,便一阵寒暄。寒暄过后,两人便不再讲话了。 忽然,福休轻声道:“夫人,不知道墨楚这些年还好吗?”君澜依听后,怔了一下,之后缓慢道:“福休,墨楚这些年都还好。自从三年前去了边关找玉龙之后,便不再没有他的消息了。”紧接着,又道:“福休,昨天我听下人说起,好像墨楚已经从边关回来了,回来之后,皇上还封了一个什么中郎将给他。” “是吗?” “福休,难道你还在为了五年前的那件事而耿耿于怀吗?” 五年前的那件事,福休至今都还依然记得。可是,福休一直想忘记,她不想记住,她想要忘记,想要真正的忘记,想要当过从未发生过一样。可是,她终究还是做不到。 五年前,納府后花园。 一男子对一女子道:“福休,五年后,你不要进宫了,你就许给我吧!” 女子听后,不为所动,反而笑盈盈道:“墨楚哥哥,只要你能平底乱世,还这天下人一个朗朗乾坤,便是我納福休的大英雄,便是我納福休的夫君。” 男子道:“福休,我会记住的。我会成为福休心中的大英雄,成为福休的夫君的。希望福休不要忘记。” 过后,男子便一个人悄悄地离开了,只留下女子一人站在原地。 “福休,你怎么了?是在想什么吗?想得那么出神。”君澜依问道。 说着,福休的眼角流下了一颗晶莹的泪珠,福休看到眼泪流了下来,连忙用手中的丝巾擦了擦。这一举动虽然很小,却全部看在了君澜依的眼中。君澜依很清楚福休为什么会流泪,但是,她知道福休如果在这样,一定会害了福休,害了整个納家。 于是,君澜依道:“福休,过去的便让它过去的,不要想这么多没有用的了。还是看看眼前,你明天就要进宫了,明天就要成为皇上的妃子了,你还是做一点准备吧!” 福休听后,擦干了眼泪,微笑道:“夫人担心了。福休知道的,福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一定不会让夫人和父亲担心的。” 君澜依听后,走进福休,握住了福休的手,“福休,你能这样想。四娘真是十分高兴。原来的那个懵懵懂懂,只会一天缠着人的小福休终于长大了。”说着,君澜依的眼睛也渐渐湿润了。 君澜依没有孩子,福休小的时候,便常常往着君澜依的处所去。渐渐地,君澜依也早已将福休视做自己的亲生孩子了,要不是柳叶清提早抚养了福休,现在,恐怕她与福休的关系会更好。 时间不早了,原来外面还有一点点的夕阳,现在,已经没有了。全部换做漆黑的夜了。 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福休道:“夫人,夜已渐深了,还是请夫人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福休,那我就回去了,福休就好好地睡一觉吧!进宫之后,以福休睡懒觉的机会就没有了。” 在君澜依出去的时候,福休一直在叮嘱她主要脚下,不要被小石子给跘倒了。还让伺候君澜依的丫鬟仔细着点,好好照顾好君澜依。 福休之所以这样做,不单单只是因为君澜依是她的四娘,是君墨楚的姨娘。更因为,君澜依对她,和她的亲生女儿一样,从未亏待过福休。 君澜依走后,福休便又多了一件心事。君墨楚已经回来了,福休不知道怎样面对他,是该好好和他讲,还是此次不再与他有任何瓜葛。 可最终,福休还是想清楚了,她不见他,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瓜葛。倘若在与他有任何瓜葛,受伤的不止是她和他,更威胁到了納家和君家的将来。福休不想成为納家的罪人,所以,她必须这样做。即便是自己负了他,她也必须这样做,这是她的宿命,也是她是使命。 简夕吹灭了快要熄灭的蜡烛,伺候着福休躺下了。福休这一晚,恐怕也已经是睡不着了。 第七章 渔家傲 雪里已知春信至 早晨,納府。 此时的納府已经是一片喜庆的样子,到处都张灯结彩的,全都在祝贺福休进宫之喜。 福休的房中,宫里来的嬷嬷正伺候着福休梳妆打扮,福休正用着红纸抿着唇,原来苍白的唇用红纸抿过之后变得了红润而又饱满。宫里来的嬷嬷将一系列的金银珠钗全部插在了福休的流云髻上,之后,又给福休披上了红盖头,检查没有任何需要做的之后,这才出了福休的房中。 正堂之中,納国公正在与刚才在福休房中伺候的嬷嬷交代一些事情,待福休进宫之后,一定要好生照顾好福休。说完之后,柳叶清拿了几张银票给那个嬷嬷,算是辛苦钱。 半个时辰后,納府的大门口,站满了人。前来为福休送行的人中,除了納国公和柳叶清,君澜依,还有与福休一直关系不好的郭洛溪。少时许,福休已经由宫里来的嬷嬷搀扶着出来了。见过納国公等人后,行过礼后,便又由着宫里来的嬷嬷搀扶着上了布满红丝帐的轿子了。 福休上轿后,轿夫们便开始启程了。北城的朱雀门大街离皇宫并不怎么远,半天的时间便可以到了。 在福休离开前,納国公还再三叮嘱福休一切以自己为重,保重自己的身体,好好伺候皇帝,为皇家开枝散叶,为納家争一口气。 坐在前往皇宫的轿子中,福休的心一直是七上八下的,因为她害怕去皇宫的路上,忽然遇到君墨楚,遇到君墨楚后,她不知道怎样同他解释,她害怕他怪她,负了他,不遵守他们之间的承诺。 但是,福休已经想好了,他们两个是不可能的。是做不成夫妻的,她会劝他放弃,会劝他重新找一个比她更好千倍,万倍的女人。她只能做到这一点,找不到其他的了。想到这里的时候,福休的眼睛不禁的湿润起来了。 现在的她不能哭!不能为了儿女私情,而放弃整个納家的荣誉。她要自己时刻记住,她之所以进宫,是为了整个納家,而不是自己的儿女私情。 也许,福休的这一点点微薄的爱,在整个納家的荣誉面前,是微不足道的。在整个納家的荣誉面前,福休对君墨楚这一点点儿女私情还有多少分量呢? 福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走了几个时辰之后,轿子忽然停了下来。只听见外面在一旁跟着的嬷嬷道:“小姐,一个人在前面挡着路,奴才这就去将他赶走。” 正说着,一旁跟着的嬷嬷便上前去了,欲赶走站在街口的那个男子。 只见男子着一件蓝色的粗布衣裳,年纪不过二十出头,身材十分魁梧,脸型十分瘦削,手掌也紧紧地握住,握住手掌后,手臂上露出了数根青筋,想必是一个经常习武之人。 那个嬷嬷走上前,便直言道:“哪里来的贱奴才,难道不知道这个花轿是納国公家五小姐进宫的花轿吗?你也敢拦,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男子听后,丝毫没有反应。仿佛刚刚没有人说过话一样。径直走向福休的花轿。 看到男子并没有什么反应,于是那个嬷嬷便走到男子面前,大声道:“没有听见吗?这个花轿是納国公家五小姐进宫的花轿,你也敢拦住,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那个嬷嬷说着,男子并没有理睬,反而更往前面走了。忽然,那个嬷嬷一把拉住了男子的手,欲要将男子拉到一旁的时候。那个嬷嬷便被男子一甩手,甩到了一旁的石头上,使得额头撞上了石头,之后,便一直捂着头,苦苦哀鸣着了。 男子见没有人在阻止他,便更是径直地走向了福休的花轿。 “福休,难道你忘记我了吗?难道你真的要离我而去?”男子边走进福休的轿子边道。 福休一听到这个声音,福休便知道他是谁了——君墨楚,该来的始终是逃不了,难道这便是天意。 男子渐渐走进福休的轿子,那些抬轿的轿夫们一看到男子走了过来,连忙吓得躲在了一旁。 君墨楚走进福休的轿子后,掀开了轿帘,大声道:“福休,难道你忘记我了吗?难道你忘记我们之间的承诺了吗?” 福休原本是不想回他的,不过想了想,还是道:“墨楚,都这么些年了,难道你始终还是忘不了福休吗?” “福休是我的命,是我最爱的人,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福休。福休,你不要走!” “墨楚,身为帝国子民,难逃进宫侍奉皇上之命。这一切都已经是定数了,不是我们能够改变的。墨楚。” “福休,你不要走,墨楚会对你好,爱你的。墨楚不相信什么天命!不相信什么定数!只相信墨楚爱福休的那颗心!” “墨楚,只叹生不逢时,你我缘尽今生了。” “福休,缘可尽。情难以断,墨楚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福休的。” “墨楚,难道你还看不穿吗?儿女私情只不过是浮光掠影,墨楚不如摒除杂念,考取功名,报效国家,做那还天下人一个朗朗乾坤的大英雄。福休相信,以你的才干,一定会做到的。” 君墨楚听后,好像是明白了,又好像是不明白。一阵狂笑后,君墨楚对着天大声道:“苍天为证,今生今世,我君墨楚只会喜欢納福休一个人,只会爱納福休一人。就让苍天为我作证吧!” 納福休听后,虽然眼睛也渐渐湿润了,但是只要一想到納家的荣誉,不得不对着躲在一旁看着的那些轿夫道:“你们启程,不要理这个疯子!”疯子二字是福休咬紧牙关发出来的,希望君墨楚能够听见,让君墨楚彻底死心。 那些轿夫听到后,还是不为所动,直至福休大声道:“如果你们再不启程,误了进宫的时辰,皇上怪罪下来,你们吃罪得起吗?”那些轿夫听后,便连忙又回来,抬起了福休的轿子。 轿夫们又重新抬起了轿子,而君墨楚依然还站在哪里。 轿子走了一段路程后,福休终于还是止不住自己的眼泪了,但是,福休不敢流得太明显,倘若进了宫,被别人看到满脸的泪痕,又要遭人非议了。福休只能默默地流。 想不到,她终究还是忘不了君墨楚,不过,为了整个納家,牺牲一段儿女私情,不算什么。 她必须进宫,必须为了整个納家,付出她的一切。即使牺牲了一个君墨楚,也不算什么。 第八章 孤雁儿 小风疏雨萧萧地 今日,皇宫之中也到处是张灯结彩,一片喜庆。而这喜庆不是为了福休进宫的而刻意准备的,而是今日是慎妃江允林晋升为慎贵妃的册封之喜,祝贺慎贵妃而准备的。 慎贵妃江允林是江亲王的独女,自小便与皇帝一同长大,与皇帝情谊深重。若不是当日江太后为了权宜之计,册封了郑亲王的独女郑雪宜为皇后,那么,今日的皇后便是这恩宠万分的慎贵妃了。 此时,白露宫中。 慎贵妃端坐于正殿之上,着一件十分素丽的碧云裳,发髻之上戴着琳琅满目的珠钗,步摇,华胜,独一只鎏金五彩钗子之上一颗明珠闪闪动人,映着她如花般的容貌,可谓真是春光满面。不过,现在也的确是她春光满面的时候,刚被册封为了贵妃,皇帝便赐了她协理六宫之权,恩宠在宫中可是没有几个人能够相比的。 殿中,除皇后郑雪宜以外,其他各宫妃嫔都已经来,皆来祝贺慎妃江允林晋升慎贵妃之喜。来祝贺她晋升之喜的嫔妃有端妃木欣妍,容妃納玉容,祥嫔陌雨晴,兰嫔乌雅依兰,安秀玉,彤贵人管彤。其中,容妃納玉容便是福休的长姐。 殿中,慎贵妃笑道:“妹妹,你们实在是太客气了,下个月初八才是本宫的正式册封贵妃大典,又何须这么早急于送礼给本宫呢?” 正说着,端妃和容妃便开始走向慎贵妃,待要走进慎贵妃身边的时候,端妃忽然将容妃推到了自己的身后。然后,便径直地走向慎贵妃。 走近慎贵妃之后,端妃道:“妹妹知道离正式册封之日越近,慎贵妃姐姐便越忙。所以我们便提早准备贺礼,提前祝姐姐册封之喜。”紧接着,端妃便吩咐人将贺礼拿了上来,并道:“这一对玉雕猪龙和玉凤,寓意慎贵妃姐姐和皇上龙凤呈祥。” 慎贵妃听后,笑道:“真是好意头,端妃妹妹可真是有心了。” 端妃送过礼后,便是容妃开始送礼,只听容妃道:“妹妹送上青花瓷枕和影青瓷枕各两对,祝贵妃姐姐安枕无忧。” 端妃送过礼后,便是祥嫔,兰嫔,安贵人,彤贵人开始送礼。 “雨晴送了白玉送子观音一尊,祝贵妃娘娘和皇上百子千孙。” “依兰送上碧玉蝴蝶耳环和紫玉蝴蝶耳环各一对,恭祝贵妃娘娘和皇上双双对对。” “秀玉送上白玉手镯一对,祝贵妃姐姐和皇上永不分离。” “彤儿送上文犀辟毒筷一对,祝贵妃娘娘和皇上快得皇子。” 众人送完礼后,慎贵妃起身笑道:“你们今天都各具心思,本宫真是十分高兴。为了答谢各位妹妹,本宫准备了一些画眉之物,希望各位妹妹能够喜欢。” 说完,便示意丫鬟将礼物呈了上来。礼物呈上来后,用红布盖着。 慎贵妃用手指着礼物,微笑道:“各位妹妹,大家猜猜里面是为何物?” 慎贵妃一说完,众人便可是猜了起来。这时,安贵人忽然笑了起来,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 之后,走到了礼物身旁,一板一拍地道:“贵妃娘娘,你刚才说了是画眉之物,这天下,能够画眉的物品,只有两种。一种便是画眉之墨,一种便是可代画眉之墨用的螺子黛。”紧接着,又道:“娘娘,嫔妾猜测这红布下面盖着的一定是螺子黛,既然是贵妃娘娘送我们,一定不会送凡物,一定便是这螺子黛。贵妃娘娘,嫔妾说得对吗?” 听安贵人讲后,慎贵妃拍了拍手,赞叹:“安妹妹真是聪明呀!本宫要送你们的便是这价值十金的螺子黛”说着,便将盖着的红布拿开了。 红布拿开后,果真是这“懒描螺黛眉痕蹙,起拭龙泉胆气粗”的螺子黛。众人看到后,因为猎奇,便忙围了上去。在整个宫中,能用螺子黛画眉的便只有皇后和太后,殊不知,慎贵妃也得这螺子黛,还这么多。恩宠想必在整个宫中也已经是无人匹敌了。 这时,兰嫔道:“还是贵妃娘娘懂得体谅我们这些姐妹,不像那个病怏怏的皇后,一天便知道躺在床上,可真是一个药罐子!”说着说着的时候,她周围的人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一样,立即止住了声音。当兰嫔回过头去看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侍女站在兰嫔身后。 兰嫔看到后,似乎是惊到了一样,“小寒姑姑,原来你来了呀!”原来兰嫔身后的这个侍女便是皇后身边的贴身侍女小寒。 小寒瞟了一眼兰嫔,便径直走到了慎贵妃身旁。“贵妃娘娘,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特地给您送来贺礼,祝贺娘娘晋升之喜。” 小寒将贺礼递过去给负责收管贺礼的宫女后,宫女道:“皇后娘娘送金银元宝各八个,紫珊瑚手串一对,白玉玉如意一对。” 小寒见贺礼已经点好,便道:“贵妃娘娘,既然贺礼已经送到,那么奴婢就先退下了,就不打扰娘娘了。”说完,小寒便带领着刚刚进来的宫女退了出去。 见小寒出去后,兰嫔这才长舒一口气,“终于出去了,我还以为她会.......”会字刚刚说出来,兰嫔自知失了言,便不做声了。 端妃冷笑一声,“兰妹妹难道还不知道在宫中何谓祸从口出吗?难道不怕小寒去皇后哪里说妹妹的不是吗?” 兰嫔见状,道:“端姐姐,妹妹自然知道,就无需要姐姐提醒了。”话音刚落,兰嫔便跟慎贵妃跪了安,退了出去了。 兰嫔退出去后,端妃便对着慎贵妃道:“贵妃姐姐,你看兰嫔这性子。”慎贵妃道:“无妨,由着她去吧!”紧接着,又道:“既然大家没有什么再说的,本宫也是乏了,你们就退下吧!” 慎贵妃说后,众人便一一退下了。临走之前,慎贵妃还和容妃说了一些话。 “玉容,本宫听说你妹妹福休今天便进宫了,你就替她好好准备一下吧!皇上赐本宫协理六宫之权,意思就是要本宫分担皇后肩上的重担。本宫今天将你妹妹进宫之事交给你管,意思是什么,想必玉容已经心知肚明了,对吗?” “是,贵妃娘娘,嫔妾定仅贵妃娘娘的谕令。” “那你退下吧!” 慎贵妃一说完,容妃便悄悄地退下了。 望着容妃退下的身影,慎贵妃嘴角忽然扬起了一丝令人不解的微笑。 第九章 菩萨蛮 归鸿声断残云碧 傍晚,福休已经被轿夫们用轿子抬进了宫中。 进宫之后,福休作为福贵人被分到了甘棠宫中。和福休一起进宫的还有宁贵人赵氏,答应陈氏。甘棠宫坐落在御花园西北角,只因宫中种有几颗甘棠树,所以便被叫做甘棠宫。甘棠宫虽然不比其他宫室华丽,却也不失它的独特之处,风景秀丽,装饰朴素。 带着福休去甘棠宫的孙嬷嬷的皇后指派来的,皇后作为中宫之主,虽然仍在病中,却也要做好她中宫应尽的职责,派人带着新入宫的妃嫔去认她们自己的宫室。 孙嬷嬷似乎是年纪大了,又不言语,一直默默地带着福休走。 福休见孙嬷嬷并没有说话,自己虽然又不懂的地方,却也不肯与孙嬷嬷说。 忽然,正对着福休前面有一个衣着十分艳丽,妆容十分浓艳,头饰十分华丽的女子被人用着辇轿抬着走了过来,女子坐在辇轿之上,旁边还跟着几个伺候的宫女。 到了福休她们身旁的时候,一直不言语的孙嬷嬷忽然俯身跪了下来,道:“奴婢给端妃娘娘请安,端妃娘娘万福金安。”见孙嬷嬷跪了下来,福休也连忙也跟着跪了下来。 坐在辇轿之上的女子,似乎是听到了声音,于是便低下头瞟了一眼,“原来是孙嬷嬷呀!”紧接着“孙嬷嬷,不知皇后娘娘最近身体可好些了?” 孙嬷嬷听后,低着头,“禀端妃娘娘,皇后娘娘最近身体还好,只是太医说让躺在床上多休养几天。” 端妃听后,笑了一声“是吗?”福休因为好奇,便抬起头看了一眼端妃,正好端妃也低下了头,两人便这样眼睛对着眼睛看了一眼,福休看到端妃看着自己,立即低下了头。 “孙嬷嬷,她便是刚进宫的新人吗?长得如此秀气。” “禀端妃娘娘,福贵人正是刚进宫的小主。奴婢正要领着她去甘棠宫认宫室呢。” “既然如此,那孙嬷嬷就快去吧!不然误了时辰,可就不好了。” “是,端妃娘娘。” 话音刚落,端妃便让人抬着辇轿继续走了。 端妃走后,孙嬷嬷又继续带着福休走了。 一路之上,孙嬷嬷还是不言语。 虽然孙嬷嬷不说话,但是福休按耐不住了。于是道:“嬷嬷,刚刚那个人便是恩宠万分的端妃吗?” “是,小主。” “嬷嬷,那她是皇上最爱的女人吗?” “小主,奴婢不知皇上最爱的是谁,所以奴婢无从下论。” “嬷嬷,那皇上爱皇后娘娘吗?” “奴婢不知,还请小主不要问了。倘若让别人听见,那可就不好了。”之后,一连几次,福休问了孙嬷嬷许多问题,可是孙嬷嬷就是不回答。既然孙嬷嬷不回答了,福休也没有接着问下去了。便跟着孙嬷嬷走了。 走了许久,终于走到了这个御花园西北角的宫室——甘棠宫了。 甘棠宫内,一入门便是两颗高耸入云的甘棠树,听以前伺候的宫人说,这两颗树已经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此时甘棠树的叶子大多数已经落尽了,只剩下几片残枝败叶还在挂在树上。延伸着的枝干,如同触手竭力地向着四方的天空生长着。也许,这便是甘棠宫真正的独特之处了吧! 虽然形似冷宫,可却透露出了一种无尽的活力,虽然已经没有枝叶了,但是枝干还在缓慢地生长中,即使是在冰冷的下雪天,枝干屹立不倒。这便是甘棠宫的无尽活力。 正当福休望着甘棠树痴迷的时候,孙嬷嬷忽然道:“小主,这便是你的宫室了,以后你便永远的住在这里了。请小主入了夜之后,不要乱跑,速回宫中休息吧!倘若小主没有什么要说得,奴婢就先退下了,向皇后娘娘复命去了。”说着,孙嬷嬷便要转头走了。 孙嬷嬷走到时候,福休还吩咐了简夕给了孙嬷嬷一点银子,算是给她的打赏。 走进甘棠宫的正殿,果然与外面是截然不同的。殿中,装饰十分华丽,连茶具也是时下最时髦的青花瓷,殿中,还放了几支荷花在花瓶之中,淡淡的荷花香从花中散发出来,使得整个殿中都充满了荷花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神清气爽。 看到这一场景,简夕不由惊叹道:“小姐,这里可真漂亮,比咱们府中可要漂亮千倍,万倍了!简夕好像一辈子都待在这里。” “傻丫头,咱们怎么可能永远的都待在这里!” “小姐,可奴婢就是想永远待在这里,永远地伺候着小姐,把小姐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福休听后,用手推了一下简夕的脑袋,道:“你这个傻丫头,你怎么能永远地伺候我呢?你是要出宫的,是要嫁人的,我可不想误了你的终身大事。” “小姐,奴婢不出宫了,奴婢想一辈子伺候小姐。” 福休听后,笑了笑,正当福休要说话的时候,外面忽然进来的几个宫女,太监。 一个似乎是首领太监的人先是给福休请了一个安,然后道:“奴才张平见过贵人主子,以后奴才便是伺候贵人主子的人了,希望贵人主子不要嫌弃奴才愚笨。” 之后,一个宫女给福休请过安后,道:“奴婢茗晰是甘棠宫的掌事宫女,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伺候贵人主子。” 福休把两人扶起来后,缓缓道:“好,有你们两个伺候着,简夕以后便不敢再乱说什么了。” “小姐。”简夕道。 过后,福休道:“既然你们没有什么事,便先出去吧!这里有简夕伺候着我便可以了。”福休说完后,张平等人便陆陆续续地出去伺候着了。 见众人离开后,福休忽然笑道:“终于出去了,当主子可真是压抑呀!不敢乱说好,不敢乱动,生怕做错了什么,倒让奴才们去笑话。” “小姐,奴婢伺候着你更衣吧!更完衣后,待会咱们便去看看容妃娘娘吧!” “是呀!好久都未见她了,也应该去看看她了。”说罢,简夕便伺候着福休进内堂更衣去了。 第十章 蝶恋花 暖日晴风初破冻 福休用过御膳房送来的晚膳后,便让简夕伺候着自己往自己长姐容妃納玉容所住的昭和宫去了。 走了一段石子路,前方有一带翠瓦,掩在高大的松柏树之中。明亮的鎏金宝顶,在屋檐之上闪闪发光,照耀着人的眼睛都已经快睁不开了。 福休正猜测这是何人所居的宫室的时候,忽然只听到一阵清脆的笑声随着烟柳飘来,又有一个五色的玲珑小巧的事物破开碧绿的细柳叶,迅捷飞驰过来,带起一大片快要凋落的黄叶,缤纷落下。 事物飞到了福休的脚下,福休一眼便看出了那是一只用五颜六色羽毛制成的毽子。 福休弯下腰,将那五颜六色的毽子拾了起来。 毽子做得十分精致,所选用的羽也是极上等的,捆绑羽毛的金线也是色泽极好的。 简夕看到福休将毽子拾了起来,便问道:“小姐,这是哪里飞来的毽子?小姐还是快扔了吧!省的脏了小姐的手。” “简夕呀!你瞧这个毽子做得十分精致,价值肯定不菲,可见这个毽子的主人身份地位铁定不低呀!” “小姐,咱们是要去容妃娘娘处,管这个毽子做什么!咱们还是将它踢回去吧!”正说着,简夕便将福休手中的毽子夺了去,一脚便飞快地踢回了来处。 “简夕,你如此鲁莽,万一你踢回去,踢伤了人,那可怎么办?”福休一边说着一边焦急地拉着简夕往毽子飞来出去了。 一边走,福休一边还说:“简夕,万一没有踢到人,你可必须得给别人道了歉呀!” “小姐,简夕知道了。简夕下次不敢了,还望小姐不要再说奴婢了。” “简夕呀!你!”说着,福休扭了简夕的耳朵一下。只疼得简夕大叫了一声。 一抹素白色明霞蓦然在褐黄色的柳叶中翩翩而至,迅速将那毽子接住,然后盈盈立定,却是一名十分秀气的十八七岁的女子。她着一件素白色的莲瓣锦缎薄衫,质地极是不凡,是只有皇家才可享用的锦缎制成的。白嫩的脖颈之上还挂上了一串雪白的珍珠,颗颗饱满明亮,一看价值也极是不菲。 此时的女子黑发散落,小巧的鼻翼之上满满都是极小的汗珠,小脸也是通红,边喘着气边还好奇地望着站在一旁的福休,望着福休的时候,还笑了一下。自知失了礼,便止住了笑声。 福休料想她一定不会是普通的宫人,普通的宫人自然没有她这般架子和服饰。正踌躇不知该如何称呼的时候,两名一直在一旁伺候着这个女子的宫女道:“郡主,福贵人来了。” 自己今个才进宫的,她们怎么知道自己是福贵人的。 正当福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女子忽然走到福休身旁,行礼道:“南嘉郡主小敏给贵人小主请安,贵人小主万安。” 福休见状,立即扶起了正在行礼的女子,“郡主客气了,福休不过只是小小一名贵人,受不起郡主如此大礼。” 南嘉起来后,望着福休的双眼,微笑道:“贵人既然是我皇兄的夫人,我当然要对贵人以礼相待,可不能逾越了礼仪,这样会遭人笑话的。” “郡主实在是客气了,福休还是......”正当福休要说的时候,简夕忽然道:“小主,时候不早了,咱们还要去探望容妃娘娘呢。” “你要去探望容妃?” “是的,郡主。” “既然如此,我便不拉你在这踢毽子了。原是以为你没有事,欲拉你一起在这踢毽子呢。”说完,女子便开始唉声叹气。 “郡主,下次吧!那福休就先走了。”话音刚落,简夕便伺候着福休往昭和宫的方向去了。 临走的时候,福休还转过头看了南嘉一眼,当福休转过去的时候,南嘉也望了福休一眼,见南嘉看着自己,自己也连忙将头转了回来。 福休觉着这个郡主似乎与其他的郡主不同,透露出了一种不同的气质。不仅如此,福休还觉着这个郡主身份地位也不低,看她穿的衣裳便知道,以前福休在宫宴上看过许多的郡主,公主。可那些都不能跟刚刚哪一位相比,想来,恐怕也是自己孤陋寡闻了吧! 竟不知还有这么一位与众不同的南嘉郡主。 简夕伺候着福休走着走着,终于走到了御花园东北角的昭和宫。现在已经是夜晚时分了,其他宫室都已经漆黑一片了,独昭和宫中还在灯火通明,人影窜动。 走到昭和宫的宫门,只见有几个太监守在外面。见福休和简夕向这边走来过来,便道:“你们是干什么的?来这里做什么?” 福休没有说话,反而是简夕上前道:“你们几个是干什么的?难道不知道福贵人过了吗?你们也敢拦!” 几个太监听简夕这个口气,虽然不知道福贵人是谁,但是见福休的穿着不凡,简夕也这般伶牙俐齿,想来,主子也定也是一个厉害的人物。 一位为似乎是首领的太监的人朝福休走了过来,道:“贵人小主,今儿是容妃娘娘侍寝,现在皇上在殿中与容妃娘娘说着话。还请小主不要打扰,倘若皇上怪罪下来,奴才们可真是担当不起呀!” 看着房内的人影窜动,想必里面已经是十分热闹了,自己也不便进去打扰,福休也只好吩咐简夕伺候着自己往原路返回。 走在回去的石子路上,福休似乎是漫不经心的。 忽然,一颗石子突兀地将福休给跘到了,正当福休起来的时候,发现膝盖已经被小石子给划伤了,血正在一滴滴地流着。简夕看到福休流血之后,惊道:“小姐,血!” “简夕,我看到了。你快些送我回去吧!倘若血流多了,那才叫得不偿失呢。”话音未落,简夕便背起了福休,往着甘棠宫的方向飞奔去了。 虽然福休的膝盖流血,但是福休不感觉到疼。反倒是,福休看到昭和宫中人影窜动的时候,心忽然疼了一下,福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疼。 不过当他看见皇帝的背影后,他想到了一件物品,那便是十年前那个少年送福休的那一块素白手帕,正当福休想着那块手帕的时候,福休便被小石子给跘到了。这才是福休被石子跘到的原因。 片刻之后,福休便被简夕背到了甘棠宫。到甘棠宫之后,简夕传来了一名太医,太医看过后,开过药,简单包扎之后,福休便让简夕伺候着自己休息了。 躺在榻上,福休还是迟迟未曾睡着,一直想着十年前送福休那块手帕的那个少年。 第十一章 菩萨蛮 风柔日薄春犹早 晨起,福休用过御膳房送来的早膳之后,便吩咐简夕伺候着自己进内堂更衣,准备今日的合宫觐见了。 内堂之中,茗晰命人拿来了一件勾勒宝相花纹服于福休试,“小主,你看这件勾勒宝相花纹服如何?色泽艳丽,油光水滑的,最适合小主这个年纪了。” 福休听后,双眼注视着茗晰,低语道:“茗晰,你认为这件真的适合我?” 茗晰自知自己失了言,便思虑了一番,“小主,那奴婢就去换别件来。”说着,茗晰便悄悄退了下去。 福休见茗晰退下后,便唤来简夕,“简夕,你去把我那一件软毛织锦披风拿来,合宫觐见我便穿那一件了。” 简夕听后,似乎有一点犹豫,“小主,这一件恐怕太过素净一些了吧!” “简夕,合宫觐见的时候大多数人都穿得太过艳丽,太过艳丽便显得招摇了。淡扫蛾眉,穿素净一点难道不好吗?既不招摇,也不失礼。” “是,小主。那奴婢就过去拿来给小主换上。”刚说完,简夕便下去将福休的软毛织锦披风拿了上来。 片刻之后,简夕便给福休换上了那件软毛织锦披风,画了淡妆。虽说福休画了淡妆,但福休仍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美丽,或许这便是本来的福休。 长乐宫外,因请安时辰还未到,所以宫门之外,站了许多前来向皇后请安的妃嫔。 这时,人群之中,一个衣着不凡的宫女对着其旁的一名宫女微语道:“芸香,你听说没有?长春宫的兰主子昨个去太后娘娘哪里请安,被罚了,听说好像跪了两个时辰的。” “什么,这不可能吧!兰主子一向深得太后娘娘喜爱,怎么会被罚呢?” “听在寿安宫伺候的宫女说,兰主子是说错话了。所以才被罚的。” “说错了什么话?” “好像是......”说到这里的时候,那个宫女忽然止住了声,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惧怕之物一样。慌忙跪下道:“奴婢给兰嫔娘娘请安,兰嫔娘娘万福金安。” 这个宫女一说,其旁的那个宫女也连忙跪了下来,请了一个安。 兰嫔走进先跪下的那个宫女,“啪”用手给了那个宫女一巴掌,这一巴掌兰嫔似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打得十分响亮,打过之后,宫女的左脸庞便出现了一道血红的手掌印,周围的人也全部围了过来。 “贱婢,这一巴掌是要你记住,在宫中,何谓尊卑有别!”正说着,兰嫔又是一巴掌,“啪”,打到了宫女的右脸庞之上,打过之后,宫女的右脸庞之上又出现了比左脸庞还要红的手掌印。 “贱婢,这一巴掌是要你记住,在宫中,一定要谨言慎行,切不可空穴来!” “空穴来风,未必一定是无音的哟!兰妹妹。”兰嫔一听这个声音,便知道她是谁了——端妃。 正说着,端妃便走了上来。因为福休之前见过端妃,所以她一看到,便知道是端妃过来了。 见端妃走了过来,众人连忙俯身跪下道:“给端妃娘娘请安,端妃娘娘万福金安。”众人之所以对端妃如此恭敬,不单单只是因为她是四妃之首,更因为她是恩宠是整个宫中唯一能与慎贵妃分庭抗礼的。 端妃渐渐走进跪着的那两个宫女,然后慢慢地将她们扶了起来,之后,又拿出一块手帕来,轻轻擦拭着被打那个宫女的脸庞,“兰妹妹,你怎能如此狠心呢?她只不过是说了你几句,你竟把人家打成这样!” “端姐姐,妹妹做什么,恐怕无需向姐姐汇报吧!还请姐姐不要多管闲事。” “妹妹,你做什么,的确无需向姐姐汇报。可是,你在长乐宫外面打人,待会惊动了皇后娘娘,恐怕妹妹是吃不了兜着走吧!” “端姐姐,你无需仗着皇后娘娘来欺负妹妹,妹妹不吃姐姐那一套。”话音刚落,兰嫔便一甩手,远离了端妃的视线。 见兰嫔离开后,端妃也没有必要在堂而皇之地在这里说道了。也吩咐身旁伺候的宫人伺候着自己离开了。 兰嫔和端妃离开后,拿两个宫女依旧还停留在原地,似乎还是精神未定的样子。 福休看到这个场景,便走到了两个宫女的身旁,轻声安慰道:“你们两个快些离开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否则,待会她们又会拿着你们两个撒气了。”话刚说完,福休便吩咐简夕拿出一点银子出来,拿给那两个宫女,让他们去请太医看看。 “谢谢小主,奴婢一定不会忘了小主的恩德的。”正说着,那个没有被打的宫女便搀扶着那个被打的宫女慢慢地离开了长乐宫。 这时,在不远处的祥嫔看到了这一场景,便走进福休,道:“妹妹,你可真是好心呀!” 正当福休不知道如何称呼眼前之人的时候,福休身旁的茗晰忽然道:“小主,这位是祥嫔娘娘。” 听茗晰这么一说,福休便先向祥嫔行了一个礼,之后,便道:“姐姐过誉了,妹妹只不过是做了举手之劳而已。” 祥嫔听后,笑了一笑,“妹妹,姐姐劝你以后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不然,这样会引火上身的。” 福休见祥嫔提醒自己,便知道这位祥嫔娘娘并不是像兰嫔那般的人。对祥嫔笑了一笑,“姐姐,妹妹以后知道了。” “知道便好。” 这时,小寒打开长乐宫宫门,“皇后娘娘起来了,你们可以进去向皇后娘娘请安了。” “妹妹,那咱们便进去吧!” “是,姐姐。”说着,福休便和祥嫔一起进了长乐宫。 第十二章 浣溪沙 玉炉沈水袅残烟 长乐宫中,晨光熹微,悠悠转醒,素手掀帘,皇后郑雪宜醒了,于是便唤来小寒伺候其洗漱更衣。 皇后郑雪宜今日着一袭浅蓝色的百蝶穿花云绢棉迤拖地长裙,袖口绣着数只彩蝶,腰间配以佛手玉佩零零作响。乌丝挽成流云髻,蝶形鎏金碧玉簪插入髻。瞧着镜中容颜,虽然不红润,但是略使粉黛,朱唇轻抿红纸,浅笑嫣然。不曾似原来那般病怏怏的样子。 莲步轻移至长乐宫主殿,端坐于风椅之上。便吩咐小寒传外面站着的妃嫔进来请安。 经小寒通传过后,福休等人便一一进入了长乐宫的正殿之中。 正殿装饰并不奢华,正符合皇后的一贯风格。皇后郑雪宜不喜奢华,这是宫中人尽皆知的。正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云锦缎为帘幕,范金为柱础。 见到皇后之后,众人便请安道:“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见众人请安后,皇后便挥手,示意众人起来后,微笑道:“姐妹们快快请起吧!免得跪伤了身子。” 先是慎贵妃起身,见慎贵妃起来后,之后众人才开始慢慢起身。 见众人都起来后,小寒便走到皇后身旁,向皇后低语一番之后,走到一旁,大声道:“新人依次给皇后娘娘请安。” 福休作为新人之首,便走到殿下,行过大礼后,缓缓道:“嫔妾納氏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见福休请过安后,皇后微笑道:“免礼,妹妹容颜秀丽,气质脱俗,颇具大家闺秀风范,不知妹妹家世如何?” 福休未曾想到皇后会问她家世如何,不知道皇后是有意还是无意,便顿了一顿,微微颔首,启唇道:“皇后娘娘真是谬赞妹妹了。”紧接着又道:“回禀皇后娘娘,一等承恩公納国公便是妹妹家父。妹妹是納国公的小女儿。” 听福休回后,皇后不禁莞尔一笑,“原来福妹妹是和容妹妹一样,系出納府呀!这納府真是好!皆出美女,容妹妹如此,福妹妹如此,明亲王王妃納明喻亦是如此。”皇后讲完后,便望向坐在一旁的容妃。 似乎是容妃感觉到皇后正在望向她,忙笑道:“皇后娘娘真是过誉了,嫔妾实在担当不起呀!”此话一出,福休也连忙道:“皇后娘娘真是过誉了,福休和容姐姐,明姐姐真是担当不起呀!” 见福休和容妃的反应,皇后便笑道:“既然如此。不知道妹妹可否有何过人之处?” 福休听后,微语道:“皇后娘娘,妹妹并无大才亦无过人之处,只是略懂古琴罢了!” 听福休这么一说,慎贵妃便向着皇后道:“皇后娘娘,好像不曾有合宫觐见当天便让新人们展示才艺的规定呀!” “无妨,只是让福妹妹弹一首曲子罢了!算不上什么表演才艺。”既然皇后这位六宫之主都这般说了,慎贵妃虽贵有协理六宫之权,也不便再说什么了。只得静静看着福休弹琴。 之后,皇后又对着福休道:“妹妹,不知可否献上一曲?” 被皇后这么一说,福休想拒接也拒接不了了。只能道:“既然如此,那妹妹便为皇后娘娘和各位姐姐弹奏一曲吧!” 说话间,已经有知趣的宫女悄悄将琴奉上,一眼扫过,是一把极好的琴。手指轻放弦上,福休笑道:“皇后娘娘,各位姐姐妹妹,那妹妹就献上一曲《绸缪》。”之后,福休便开始弹奏了。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一曲终了,福休便从座上站起跪下,静候着皇后发话。 琴音刚落,皇后微闭的双眼便缓缓睁开,莞尔一笑道:“妹妹,可真是好一曲呀!让本宫很是悦耳,只是不知道这绸缪,是如何的绸缪呀!” 福休未曾想到皇后会这般问,倘若自己回答错了,会受罚,不回答也会受罚。福休于是慢慢思虑了一番,适才道:“妹妹认为,琴音本无意,只不过是听的人有心罢了!” 停顿了片刻,福休又接着道:“妹妹选择此曲,是为了祝贺皇后娘娘与皇上情义深厚,不知道皇后娘娘可还喜欢吗?” 皇后听后,略微起身,平静道:“妹妹可真是为本宫着想呀!” 深宫之中最多的恐怕便是嫔妃了吧!这便是作为一国之后的代价。看着自己的相公娶无数的老婆,自己却只能在一旁悄悄看着,还不能有任何反应。 试问,天下间有多少妻子希望自己的相公娶无数老婆的。皇后亦是如此。 皇后有一丝失神,瞬间平静过后,道:“妹妹可真是有心了。” 皇后言毕后,小寒道:“下一个新人向皇后娘娘请安!” 福休退下后,便是宁贵人上前给皇后请安了。看着皇后的样子,似乎有心事。有可能皇后是听了自己的曲子若有所思了吧! 走了几步,福休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休息了。坐在福休旁边的祥嫔笑道:“福妹妹这一曲子可真是好听!都听到皇后娘娘心里去了!” “姐姐过誉了,弹的人无意,不过是听的人有心罢了!”之后,福休便一直不语,默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之上。 宁贵人和张答应向皇后请完安后。皇后道:“众位妹妹,今天就到这里吧!姐姐一些不舒服,就不留各位妹妹了!”正说着,小寒便扶着皇后进入了内堂。 在回甘棠宫的路上,福休遇到了回白露宫的慎贵妃一行人。 福休向慎贵妃行过礼后,请过安后。慎贵妃道:“福妹妹可真是有本事!看来,这宫中以后有了福妹妹,一定会更加热闹的,对吗?福妹妹。” 既然慎贵妃都这般说,福休便不想再说什么了?微语道:“慎贵妃姐姐,既然姐姐没有事情,那妹妹便先退下了!”刚刚说完,福休便离开了。 福休离开后,慎贵妃身旁的宫女彩芝望着福休的背影,讽刺道:“贵妃娘娘,她也配。贵妃娘娘真是太抬举她了!” “抬举不抬举,都是本宫说了算。咱们回去吧!”说完,彩芝便搀扶着慎贵妃回白露宫了。 第十三章 如梦令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傍晚,寿康宫中。 今日,太后江素云着一袭岚媛蓝色水雾裙,裙上零落着些许蔷薇,粉霞锦缎藕丝罗裳紧贴着撩人的身姿,腰带禁束。将三千青丝盘成流云髻,斜插数支镂空雕花翡翠玉簪,硕大圆润的东珠耳环垂下,不使粉黛,却又落得如荷花一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虽然太后江素云已经徐娘半老了,但依旧还是风韵犹存。 虽如此,但以前的江素云已经不在了。现在的江素云已经不似从前那般了。 望着窗外的落日黄昏,江素云微微皱眉,带着掩盖不住的些许烦恼,对着在一旁伺候的李嬷嬷道:“美菱,你说雪宜摄理后宫也有好几年了,也没个出处,不免让哀家担心呀!” 李嬷嬷笑道:“主子,皇后娘娘已经成熟许多了。现在,对什么事情都能够应对自如了。无需主子操那么多的心了。” “美菱,虽然如此。但是哀家还是放下不下。等有时间,让雪宜和允林陪同哀家去普济寺去求求签,真是不让我省心呀!” 刚刚说完,江素云感觉有一丝疲惫之意,便斜斜地靠在床上。望着窗外已经快要落下的太阳。 忽然凉风习习,吹起了伊人缕缕快要发白的青丝,却是无尽的哀愁。 不知道有多久未出宫门去看看了,那红墙绿瓦内满是宫妃的尔虞我诈,每人都上演着一样的戏码,都已经看的疲倦了,谁赢谁输早已不看重了,对宫妃,只是淡淡的怜悯,即便是得宠,只不过是宠惯一时罢了,不知这得宠与失宠,在手中已经染了多少鲜血了? 罢了!罢了!我已经退出这血腥的舞台了,孩子们的事情又与我何干呢? “美菱,现在宫中如何了?” “主子,宫中似往常一般,丝毫未有任何改变。不过是多了一些落红,多了一些绯红。” 听到了匆匆的脚步声,轻轻蹙起了柳叶眉,“美菱,是谁来了?” “主子,皇后娘娘现在在外面,欲要向主子请安呢!” “传进来吧!一直病着,也是许久未见她了。” 江素云说话,李嬷嬷便传将皇后进来。 皇后进来后,见到了江素云,便俯身跪下请安道:“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你有心了,坐过来吧!”正说着,便示意皇后坐到自己的身旁。江素云示意过后,皇后便坐了过去,坐到了江素云的床头之上。 “母后,儿臣准备了一份礼物送给母后。”刚刚说完,便吩咐小寒将锦盒呈了上来。 小寒将礼物呈上来后,便交到了李嬷嬷的手中。李嬷嬷接过锦盒后,打开一看,是一株千年人参。“主子,皇后娘娘送来了一株千年人参。”说着,李嬷嬷便将锦盒递到了江素云身旁,让她看。 江素云瞟了一眼后,便吩咐李嬷嬷道:“美菱,你拿去库房存起来来吧!”和李嬷嬷讲完之后,江素云便转过了头,对着皇后低声“皇后,你也是有病之身,应该好好养着,何需来看哀家呢?” “母后,我是听伺候您的太医说您近日身体不好,所以便来看看您。这株千年人参,可让您补气活血,延年益寿,青春永驻。” 听皇后说后,江素云握住了皇后的手。低声道:“雪宜呀!你要上点心了,快点为哀家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皇孙。这样才是对哀家好呀!” “母后取笑儿臣了!”说着,便将头转了一个方向,脸却不知怎么地便开始红起来了。 片刻之后,皇后略微有一点点缓了过来,便转回头,直言道:“母后,儿臣见今日新人前来请安的时候,见到一女子。着实不凡,一曲《绸缪》,便听到了儿臣的心里。” “是何女子呀!竟有如此本事,那可真是不凡!”紧接着,江素云笑道:“皇后,怎么你也不带来给哀家看看,是納家的姑娘?” 皇后听后,顿了一顿,轻启丹唇:“是容妃的妹妹,納国公的小女儿,今儿敢进宫,皇上封了她福贵人。” 江素云听后,“哦”了一声,“原是納家的人呀!” “母后满头她来向您请安的时候,你便好好看看,看看儿臣有没有说错什么?” 江素云听后,暗自思量一番,柔声道:“行了。今天便到这里吧!等有时间哀家让你和允林陪哀家去普济寺求求签,好让你们两个快点让哀家抱上皇孙。” 皇后道了一声“是”便跪了安,悄悄地退了出去。 望着皇后出去的身影,江素云似自言自语道:“天下的女子都梦想着飞上枝头变成那万人敬仰的凤凰,享一世的荣华富贵。可真正到了那枝头,变成那万人敬仰的凤凰,才知道,何谓高处不胜寒。鸳鸯瓦冷,独扫门前霜华重重;翡翠衾寒,唯梦于此共眠。” 站在一旁的李嬷嬷望着江素云独自喃喃自语,便上前低声道:“主子,你又在这里暗自神伤了。主子,您还是不要管了吧!孩子们的事,由着她们去吧!” “孩子们的事,由着她们自己去吧!美菱,这样好吗?” “主子,好不好?主子以前是知道的,主子还是养好自己的身子吧!”正说着,李嬷嬷便伺候着江素云进了内堂去休息了。 江素云始终还是放不下皇后,可她已经不想管了,就算放不下那又如何? 管不管已然不是她说了算了...... 第十四章 临江仙 庭院深深深几许 次日清晨,寿康宫。 福休协同皇后和众妃嫔前来寿康宫中向江素云请安。今日,寿安宫的宜贵太妃也前来向江素云请安。 江素云坐于正殿之上,福休和宜贵太妃,皇后,众妃嫔坐于殿下。 福休等人见到了江素云后,由皇后领着向江素云请安:“嫔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对江素云请过安后,众人又对向宜贵太妃请安:“嫔妾给宜贵太妃请安,宜贵太妃万福金安。” 福休等人请过安后,江素云便挥手示意她们起来。 先是皇后一人起身,之后是慎贵妃起身,在之后是端妃等各宫主位起身,最后才轮到福休等人起身。 见皇后起身后,江素云便道:“皇后,你昨天和哀家说的那个秀外慧中,钟灵秀毓,多才多艺的女子是谁,今天来了吗?” “母后,来了,福休来了。”正说着,皇后便走到福休身旁,拉着福休的手,一直拉到了江素云身旁,这才放下了福休的手。 将福休拉到江素云身旁后,皇后便知趣的退了下来。 江素云一番打量过福休后,望着福休的双眼,柔声道:“你便是皇后口中的那个多才多艺的女子?” “禀太后娘娘,嫔妾是皇后娘娘口中的那个女子,但嫔妾并不多才多艺,略懂一些灵巧的玩样罢了!” “只是略懂吗?一曲《绸缪》便听到皇后的心里去了。” “太后娘娘,这琴音本无意,只不过是听的人有心而已。” “好,既然如此。哀家便来考考你,问你几个问题,回答对了哀家有赏,回答错了哀家要罚。你认为怎么样?” 福休心想:不能拒接,倘若拒接,必定会惹怒太后。只得低语道:“太后娘娘但说无妨,嫔妾试试,兴许还能答对呢!”福休此话一说,皇后便朝她笑了一下,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她但说无妨。 江素云微微一顿,言道:“你既是进宫为妃,才艺,文艺,必定出众。只是不知,在后宫之中,你必然三守之。不知你可否知道这三守是何三守?” 福休盈盈起身,朱唇轻启,“谢太后娘娘夸奖。” 福休既知道江素云问于三守,嘴唇轻抿,心里思量一番过后。半晌,嘴角浅笑,笑道:“回太后娘娘话,此“三守”应当是守得规矩,守得本分,守得妇道。不知福休说得对不对?” 江素云见其能够对答如流,倒是一个懂规矩的,起唇,微语“嗯,着实不错。但你不要高兴的太早,哀家还有第二道问题的。” 皇后听江素云一说,立即道:“母后,还有第二道呀!儿臣觉得,够了,无需再考了吧!” “无妨,皇后。” 话音刚落,便将第二道题说了出来。“你既然被选做宫中嫔妃,定知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却不知,德,在你眼中,是什么?” 福休稍稍整理了一下宫装,“德之一字,世人皆以为为守妇德,总之皆是想表明女子无才便是好德。可福休却不以为然,谁说女子不如男。福休以为此德非彼德,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德,女子有才并非坏事。” “孩子,说得真好!”“过来哀家面前,让哀家好好看看,能将德字之义说得如此之好的人究竟是长什么样子?” 说着,福休便走到了江素云身旁。 走到之后,江素云有仔细的打量了福休一番,适才道:“真是一个有福气的丫头,就是可惜了点。曲若,哀家说得对不对 ?”说完,江素云便望向宜贵太妃。 “是呀!姐姐,福休这姑娘真是一个有福气的姑娘。”宜贵太妃赔笑道。 忽然,李嬷嬷走到江素云身旁,低语道:“太后娘娘,殿外莫亲王王妃郑萍协同世子殿下求见太主子,欲要给主子请安。” “她来做什么?” “奴婢不知,只听说是小世子想念祖母了,想进宫给主子您请安。”紧接着,李嬷嬷又道:“主子,那您见不见她们?” “不见”江素云一口回绝。 “主子,可是现在宜主子在殿中,皇后娘娘也在。咱们不见是不是于理不合呀!” 江素云听后,思虑了一番,闭上双眼道:“美菱,传她们进来吧!” 江素云一说完,李嬷嬷便大声宣道:“传莫亲王王妃郑萍和世子觐见。” 一旁,宜贵太妃对其旁站着伺候的宫女道:“郑萍,她怎么来了?” 宫女摇了摇头,“主子,奴婢不知。” 李嬷嬷一宣,偏殿的殿门便打开了,一位年纪不怎么大,脸色苍白的妇女拉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的手慢步走入殿中。 走到殿中后,女子便俯身跪下给江素云请安,“莫亲王王妃郑萍协同世子向太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江素云厉声道。 皇后将郑萍起来不易,便吩咐小寒将郑萍扶了起来。 一旁,看到这一情景的端妃讽刺道:“王妃,怎么生病也不好好去看看,是不是这几年,王爷没有贪污,没有钱了,看不了病了,是吗?”端妃讲完之后,还冷笑一声。 端妃此话一出,又让人浮想起三年前莫亲王贪污三千万两的案子了。那一次,要不是宜贵太妃亲自出面,苦苦哀求皇帝和江素云,现在的莫亲王,莫亲王妃,还不知道被关在宗人府何年何月呢? “端妃,你。现在王妃还在病着,你怎能说这样的话呢?”皇后道。 “皇后娘娘,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这样的道理大家也是知道的,做了,就要敢于承认。藏着掖着,这算什么本事?”端妃望着慎贵妃道。 端妃好像是在等什么,一直在望着慎贵妃的动静。 “好了,王妃和世子来向哀家请安。王妃身子弱,听不得你们这样子说!还有,哀家的眼睛里也容不得那刺人沙子!”江素云厉声道,似在提醒众人,虽然她不待见郑萍,但是,眼睛里面容不得沙子。 紧接着,江素云又对着站在殿中的郑萍道:“你身子弱,便先退下吧!”说着,便让李嬷嬷送着郑萍出去了。郑萍出去的时候,小世子还转回头,看了江素云一眼。这一回头,好像是因为好奇,也许是因为他从未见过发如此大火的皇祖母。 “行了,你们都退下吧!哀家一些乏了。” 一说完,众人便跪了安,一一退了出去。 皇后出去的时候,江素云还提醒她做好她作为后宫之主的职责,切莫让别人越了权。 第十五章 玉楼春 临风谁更飘香屑 半个月后。晌午,太阳出来了,照得人身上暖乎乎。但也照着镶嵌在地面上的大理石明晃晃地直刺人眼,殿外实在是没有办法待。 看着时辰,福休也估摸着去给皇后送甜点的简夕也快要回来了。于是便自己倚着窗,拿起了昨天还未绣完的夏荷继续描了起来。日头懒懒地落进窗纱,福休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疏懒,不知不觉间竟倚着那素白的窗子缓缓睡去。 “小姐,小姐。”急促地喊叫声惊醒了正在熟睡的福休。 “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看着满头大汗跑进来的简夕,福休不由得心里有一点发紧。 “皇后娘娘晕倒在梵华楼了。” 福休慌忙地从榻上迅速的站起身来,“这是怎么回事?”边问着边伸手拿起一件宝蓝色的披风搭上,一只脚已经迈出了内堂的门槛。 “小姐,听说皇后娘娘在梵华楼昏倒了,梵华楼离咱们这里最近,所以小寒姑姑让我来请小主去伺候着皇后娘娘。” “叫太医了吗?你过来回禀我,那小寒姑姑在做什么?皇后娘娘跟前有伺候的人吗?” “小姐,我听小寒姑姑说。皇后娘娘在小儿神的塑像面前哭了好长时间,小寒姑姑劝了好几次才答应起身回长乐宫。可没有想到,皇后娘娘一起身,没站稳,便摔倒了。小寒姑姑再看时,皇后娘娘已经晕倒在哪里一动也不动了。看到这个情景,小寒姑姑和我早已慌了神,哪里还想到那些。便听从小寒姑姑的意思,一路跑回来给小姐报信,留下小寒姑姑等人在哪里伺候着。” 梵华楼里供奉着小儿神的塑像,近日来都十分热闹。可这会杂乱声与往日截然不同。一群人都围看着殿中地板上躺着的皇后。 “小姐,在这里呢。”福休自打入宫以来,便没有怎么走动过,一天便是躺着甘棠宫中休息。虽然平日里听伺候的宫人说过各个宫殿的大约位置,可宫里终究还是那么得大,不比寻常。若不是靠跟着简夕回来的伺候皇后的宫女指引,还真到不了梵华楼的。 “你们让开,主子,在这里呢。”简夕给福休指着路。 “福休随着简夕手指所指的方向,连忙赶到了皇后的身旁。”俯身跪下瞧着皇后煞白的面庞,轻轻在皇后耳边低语道:“皇后娘娘,我是福休,您能听到我说话吗?” 喊过几声后,见皇后没有反应,福休便小心翼翼地解开皇后衣领上的纽扣,不耐烦地打发着站在身后看热闹的人:“请大家走开,不要围着那么紧,不知道皇后娘娘有旧疾吗?最需要的便是新鲜的空气,你们赶紧让开。” 不知道是站着的人听明白了,还是见福休穿戴不凡,喊叫几声后,便没有人在后面围着了,争先走开了,散出了一条道。 福休没有多想,见众人走开后,便解开了皇后的衣领,还在人中哪里用适宜的力度轻轻掐了一下。福休希望这些有效,能在太医来之前。 只见皇后“嗯”过一声后,便缓缓地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主子,你真是快要吓死小寒了,小寒原以为你.....”说完之后,小寒便瘫软在地上底底地呜咽着了。 “好了。皇后娘娘刚醒,身子想必还是十分虚弱,不要在哭哭啼啼的了,别再惊着娘娘了。小寒,过来搭把手,咱们两个轻轻将皇后娘娘扶起来。”正说着,福休便拉过皇后的一只胳膊把它搭在自己的肩上,欲要将皇后给扶起来。 可在一旁的小寒这会子居然却没有力气了,蜷成一团的身子连动一下也不能够。 福休看到这一情景,倒是急出来一身的香汗,“你们都怎么了?怎么动也不动,难不成要让皇后娘娘躺在地上等太医不成?倘若此事传到太后娘耳中,你们恐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福休原以为搬出太后来,能够震慑一下她们。想不到,她们依旧和原来一样,还是跪在地上呜咽着。也许是刚才被吓了,哭得太猛,这会还没有缓过来的。 这可怎么办呀?其他宫站着的丫鬟只会看热闹,更何况,此事她们也管不了。在宫中,人人都知道,宫里不能管闲事,也都知道宫里的闲事也不好管。 正在福休干着急的时候,忽然,打左手便伸过来一只手,轻轻地挽过皇后的另一只胳膊,帮着福休慢慢地将皇后扶了起来。一旁,不知道是谁先放了一张小榻。连忙将皇后扶在小榻上躺了下来,见皇后面上渐渐出现血色之后,福休这次用手帕擦起了自己鼻翼上的滴滴汗珠。 正当福休要感谢刚才使欲援手的人的时候,却看见皇后轻声对着刚才的男子,念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安。”声音虽轻,却句句进入了福休的耳中。 皇上!福休不曾想会在这里遇见皇上。她才刚刚进宫,自然没有见过皇帝长什么样子。福休用余光瞟了一下周围,正发现除了自己外,其他伺候的宫人都规规矩矩的跪了满满一地。适才,福休才慢慢跪下。 这下子,福休原来心里的其他都消失,心中只是想皇上对自己的“目中无人”要怎么处罚。 “雪宜,你身子还那么虚弱,怎么好就到这里了,倘若哭坏了身子,那不是让朕心疼吗?”皇帝说着并扶住了欲要行礼的皇后,接着,又将目光投向了在他跟前跪着的福休,对着福休说:“你这小丫头,倒是真与众不同,怪不得朕昨天去母后哪里,母后和朕说,咱们宫里来了一个多才多艺,蕙质兰心的人。” “皇上,你取笑福妹妹了。刚才,要不是福妹妹,也许,你这一辈子都见不到雪宜了。”皇后望着皇帝娇身道。 “哦,是吗?” “皇上,若没有什么事,便让福妹妹起来吧!福妹妹都跪了那么长的时间了。”皇后一说完,皇帝便示意身旁的太监总管苏进喜将福休扶了起来。 片刻后,皇帝吩咐身旁的太监总管苏进喜道:“进喜,去把朕的辇轿抬过来,送皇后娘娘回长乐宫。” “皇上,那您?”苏进喜疑问道。 “朕,朕就送着朕身旁的这位美人回去。”说着,皇帝便拉起了福休的手,紧紧的握住。皇帝一说,苏进喜便明白他的意思了,立即便吩咐下人将皇后抬回长乐宫了,而自己,却伺候着皇帝陪着福休回甘棠宫。 走了一会儿,福休和皇帝走到了御花园中,这时,皇帝握着福休的手越发紧了。 第十六章 蝶恋花 昨夜西风凋碧树 “皇上,你抓疼福休了!还请皇上放手。”福休欲要挣脱皇帝的手。 “福休,你叫福休。真是好名字。取自汉代焦赣的《易林·蛊之巽》:“重译置之,来除我忧,与喜俱居,同其福休。寓于幸福吉祥。真是好名字!”皇帝的话一出,福休便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福休却想不起他是谁。 忽然,苏进喜走到皇帝身旁,对着皇帝的耳畔低语一番后,便匆匆忙忙走不知道去做什么事情了。 皇帝放开福休的手,轻吻了一下福休的额头,对着福休道:“福休,你先回去吧!我晚上便来找你。”说着,几个的太监便伺候着皇帝离开了。 皇帝离开的时候,福休楞了一下,连礼未行。直到皇帝走了一段路程之后,福休才慢慢俯下身子对着皇帝行了一个跪安礼。 “主子,你刚才是怎么了?怎么楞了一下?” “简夕,我刚刚看皇上的背影,想到了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他?” “是谁?主子。” “简夕,不要问了,扶着我回去吧!”正说着,简夕便扶着福休回去了。 在简夕扶着福休回去的路上,福休一直在想当今皇帝是不是十年前给福休手帕的那个少年,有可能是,有可能不是。但福休希望是,因为她等了他十年,为此,她抛弃了一直爱慕她的君墨楚。 倘若是,福休又不敢面对他,她怕他。怕他说,这十年来,难道你已经忘记他了吗?这十年来,难道你不曾寻过他,找过他? 回去之后,福休便一个人静静地躺在榻上,她不许任何人进内堂来,怕打扰到自己。连简夕都被福休叫了守候在外面,没有她的旨意,不能放任何一个人进来。 不知不觉间,傍晚已经来临了。 “主子,外面苏谙达来了!”一个小丫头的声音从殿外传了进来。 是该去见他了!或许,的确,应该去见他了! “嗯,知道了!”福休从榻上匆忙起来,整理了一下妆容之后,便出去了。“苏公公,您这是来.....?” 苏进喜笑了一下,“福主子,奴才是来找您的。” “我?哦,是不是皇上没有时间过来了,派您来通传一声?”福休现在心里十分高兴,若真能如此,那么她便能晚一点同他直接接触。这样,便能不早认出他来。 “福主子,是皇上让奴才过来请福主子去御书房。”尽管苏进喜说话的声音十分客气,可太监的声音始终是让人听了不大舒服。“走吧!福主子,皇上还等着呢。” 出了甘棠宫后,皇帝早已命人准备好了銮驾,接福休去御书房。 到了御书房,走入屋内。福休见皇帝立于案旁手抚棋秤,仿佛在思量着什么。她习惯地迈前一步,欲要给皇帝行礼的时候,却被他温和的语气予以制止,“来了呀!不用行礼了。朕等了你好久,迟迟不见你来,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她怎么敢不来,他现在是皇帝,是君临天下的皇帝,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帝。他既然派人来传,她不能不来,也不敢敢不来。 当她走进之时,才看清,原来皇帝手抚着的并非是棋秤,而是棋秤放了一份厚得惊人的奏折。福休再瞟了一眼,终于看清上面是何字了。“姚闻......病重” 福休不知道姚闻是何人,但福休清楚姚家。原来也是四大家族中的一大家族,只不过,先帝宾天之后,姚家势力大不如前,一直位居四大家族的末。福休在納府的时候,便常听那些护院小厮提起过,姚闻企图拥兵自重。 想必,皇帝现在的意思便是铲除姚闻。 福休顿了一下,“如此,嫔妾,就要恭喜皇上了......”福休现在心里确实有几分喜悦,可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喜悦。姚闻病重不病重并不关福休什么事,而是关皇帝什么事。 “喔?你也觉得该恭喜朕吗?”皇帝侧身看了一下身后的福休。 “皇上,福休虽在闺阁之中,但也曾听闻过姚闻的一些事。老百姓皆道姚闻是一个大贪官,说他私吞了朝廷的赈灾银两八百万两,还私自买了许多的地,无穷尽的搜刮民脂民膏,还强抢良家妇女。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大坏人。如今他病重,天下百姓便可少受一些苦难。”福休只觉得周身舒畅,这个野心勃勃的大贪官,虽然已经病重了。可对着被灾害,被贪官,被战争弄得民不聊生的天下,未尝不是一种安宁。 谁赢谁输,又是如何赢如何输,对于她一个小女子而言根本不重要。 “说得好,福休,今天朕高兴。你便坐过来,陪朕说说话。” 皇帝转身便坐到了炕上,瞄了一眼离他并不怎么远的福休。“嗯?福休,你是怎么了吗?过来坐着陪朕说说话。” 福休垂手侍立,低语道:“皇上,就让嫔妾站着与皇上说话吧!既然皇上不下棋,嫔妾站着也是可以说话的。” “福休,难道要朕拉你过来陪朕说话吗?!”皇帝语气中已经透露出一丝的不悦和些许的霸气。不等于,福休只得走到皇帝身旁,倚着炕便刚坐下时,皇帝的声音又一次进入了福休的耳中,“抬起头来,让朕再好好的看看你,朕今早虽已经看过你,却没有仔细看,这会,便让朕好好看看你。” 福休感觉从对方的身上传来了一股十分强大的压迫感,支配着自己不得不乖乖地将头抬起,并且不由自主地望向他的眼睛。而这一眼,却让皇帝的脸上掠过了一丝异样的神情。福休不知是喜还是悲?是惊还是奇?竟不得而知。 她努力地想从他的眼中看出一点什么,却什么也看不出来。那里面,好像一条通往深渊的漫漫长路,一条没有尽头的漫漫长路。 “哈哈哈,”皇帝忽然笑了起来,皇帝这一笑,笑断了福休脑海中的万千思绪。 “福休,你真好看!好看到让朕想起了一个朕的故人。” “皇上,你......” “福休,我知道了你叫福休,却不知你姓什么?” “禀皇上,嫔妾姓納,是納国公的小女儿。” “什么,你也姓納,也叫福休。那你知道納公府还有没有一个叫做福休的婢女?” 福休很清楚皇帝在说什么,想不到,不仅是她记得,皇帝也记得。十年前的那个小男孩,十年前的那个小女孩。 但是,福休现在不能够去认他。她害怕他怪她,怪她种种,不曾去寻他,找他..... “皇上,福休不知,福休一直长于府中,不曾听说过除嫔妾以外还有一个叫福休的。” “是吗?”皇帝收回刚才的霸气,一丝失望流露了出来。 第十七章 满庭霜 更谁家横笛,吹动浓愁 “你过来!”皇帝又收拾起强势,转换着轻柔地语调,“来,朕,给你说一个故事。” 十年前,朕还只是一个皇子的时候。朕去納府,为納国公祝寿。在納府的后花园之中,朕见到了一个小女孩,她好像同朕一般大的岁数,十分可爱,朕一见到她,便对她有一种莫名的好感。但朕那个时候是皇子,是先帝选定的接班人。朕若告诉她朕喜欢她,那么,这样不是对她好,反而是害了她。所以,朕便给了她一块素白的手帕,作为信物,作为我们日后相见的信物。 但是,她可能已经去了。死在了五年前的那场瘟疫之中。 皇帝怎会认为自己死在了瘟疫之中,这是怎么回事?福休非常想知道为什么会有人与皇帝说自己死在了瘟疫之中,造谣的人究竟是想做什么? 福休想问清楚,可没等福休开口,皇帝便站起身来,走向书案,在架间取出一卷画轴递给福休,“你,打开来瞧瞧。” 福休小心地摊开卷轴,画中的女子盈盈身姿随着卷轴的慢慢舒展而映入眼帘,鹅蛋脸,柳叶眉,丹凤眼,略带稚气和俏皮的小鼻子挂在樱桃小嘴之上。虽然不是什么国色天香,却也称得上是动人可爱。画旁还用蝇头小楷备注了一下,“福休,寓于幸福吉祥。”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呦呦鹿鸣,食野之苹......但为君故,沉吟至今。”福休低吟了一下曹操的短歌行,用手轻轻地抚摸着画上中人,忽然心头一紧。仔细看下,原来画上中人很像十年前的福休,不是好像,画上中人分明便是十年前的福休。只不过,画上中人略显稚嫩,现在的福休,略显成熟。还有便是,画上中人,左脸之上有一颗不怎么起眼的小痣,而现在的福休,这颗痣已经不在了。这颗痣原是在的,只是,三年前,福休脸受伤了,已经被为福休诊治的大夫遮盖掉了。 “福休,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问你那些问题了吧!”听着福休低吟着曹操的短歌行,他的心里已经泛起了阵阵波澜了,随着她身体的微微倾动,他知道这其他的端倪已经被眼前这个女子所洞悉了。 福休仔细卷好画卷之后递会到了皇帝的手中,之后,便一直低着头,默默地站在一旁。 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福休只觉得有一只手托住了福休的下颚,福休慢慢地将自己的头抬了起来。她看见皇帝正在用灼热的目光看着自己,眼中的热烈的光芒似火焰一般扑面而来,心惊的瞬间,只觉得自己如同被他的眼光融化得失去了知觉,只感受着轻柔的呼吸缓缓吹拂着她白皙的脸庞。 忽然间,福休不知道怎么地将双手叉在胸前奋力地推开了正在慢慢向自己靠近的身体,脚下的花盆底却极不听话的晃动了起来,眼瞧着快要摔倒的时候,却被他粗壮的臂膀一手将她托起。看着福休惶恐的表情,皇帝却微笑着轻轻将她放开了。 “苏进喜!” “奴才在,皇上。有什么要吩咐的吗?”苏进喜匆匆忙忙地从殿外进来。 “送福贵人回去,明儿你再派人去将今年青帝国进贡的那几匹织花彩缎给福贵人送去。命伺候福贵人的奴才好生伺候着。倘若福贵人跟朕说了一点什么,全部都打发去慎刑司吧!” “是,奴才遵命!”苏进喜应了一声。应过之后,苏进喜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福休,伸手拉了一下呆呆站着的福休。福休这下才回过神来,适才,跟着苏进喜一同出了御书房。 苏进喜伺候着回甘棠宫后,苏进喜在殿中传了一下皇帝的口谕。传过之后,福休便让苏进喜退下了。 内堂之中,福休正和简夕说着话。 “小姐,你刚才去那了?真是担心死奴婢。” 见福休没有反应,简夕便用手在福休的眼睛前面晃了一下,试图引起福休的注意。 “简夕,我没有怎么。” “小姐,你生不生见到了皇上。被皇上的威严给惊到了,惊了这般痴痴呆呆的了。”简夕略带微笑道。 她的确是被皇帝给惊到了,不过不是皇帝的威严,而是皇帝就是十年前那个小男孩的事实。 福休不知道是认他好,还是不认他好。在这个皇宫之中,得盛宠是好,可是,这来之不易的盛宠你能拥有多长时间。被架在火架子的滋味不是人人都受得了的。 “小姐,小姐,你又是再想什么事情了吗?怎么从御书房回来之后,你便是这般怏怏不乐的样子。” “简夕,我问你应该问题。你必须老老实实地回答我。” “小姐只管问,奴婢回答便是。” 福休整理了一下衣饰,问简夕道:“简夕,你觉着是得宠好吗?” 简夕顿了一顿,低语道:“小姐,在奴婢看来,等宠自然是好的。只要您得宠了,宫里的人看您便是另外一种样子,无比敬重您,天天送最好的东西来,各宫主子也都会来巴结主子。所以得宠,在奴婢看来,当然是好的。” “哦,真的是这样吗?” “小姐,自然是这样。老爷让你进宫的意思也便是如此,希望小姐得宠,让咱们納家更上一层楼。” “简夕呀!你这张嘴今天怎么这么甜,不知道你又去哪里偷蜜吃了。” “小姐取笑奴婢了。让奴婢伺候小姐休息吧!” 福休今天也是忙了一天了,身体十分劳累,梳洗过后,便由着简夕伺候着自己休息了。 福休躺在床上,一直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不知道她是在想什么。也许,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吧! 第十八掌 临江仙 谁怜憔悴更凋零 数日过去之后,皇帝的情绪明显松散下来,还时不时有身边伺候的侍卫有说有笑,打打闹闹的。 皇极宫,晚间御膳房来传膳的时候,敬事房总管宋牙托苏进喜将绿头牌呈了进去。 绿头牌呈进去后,皇帝瞟了一眼盘中的绿头牌,刚要碰到慎贵妃的牌子的时候,苏进喜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道:“皇上,奴才听说.....福贵人自打上次从御书房回去之后,便一直卧病在床。梦里面还经常喊着皇上的名字。” 苏进喜认为,凭着皇帝那么聪明,自己提示到这个份上,差不多也是够了。 果然,皇帝听了苏进喜说了一半又留了一半的话后,放在盛放着绿头牌上的手便不由自主地收了回来,向着苏进喜挥了挥手,示意他将绿头牌撤下。 用过晚膳之后,皇帝在殿中走了几圈,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在走完四五圈后,皇帝对着苏进喜道:“进喜,上次朕命你送过去的那几匹缎子,送过去没有?” “皇上,前天您一说,当晚,奴才便命人将缎子送了过去了。” “是吗?” “是的,皇上。不仅如此,奴才还命内府局管事的送了一些东西过去。” “如此甚好。进喜,陪朕去甘棠宫看看。” 苏进喜道了一声“是”后,便伺候着皇帝前往甘棠宫了。 “皇上来了,还不快叫你们主子出来迎接。”苏进喜小声对着宫门外站着的简夕道。简夕的反应速度比身旁的茗晰的快,刚刚转过去要进殿回话的时候。却被皇帝一把抓了回来,“不用了,你们都在外面候着吧!朕自己一个人进去就可以了。” 皇帝快步进入殿中,见到福休一人独坐在倚着窗的椅子上,手中翻阅着鱼玄机的词集。 “桂月,你们先下去休息吧!我在看一会书籍便去休息?”福休吩咐身旁的宫女下去休息。 正当伺候着福休的宫女下去时,见到了进来的皇帝,正要行礼时,却被皇帝止住了,明白皇帝的意思后,伺候的宫女们便知趣的退下了。 福休听到声响,以为是简夕进来了,便将桌子上的杯子递给了简夕,“简夕,茶杯没有水了,帮我倒点水去。”说着,便将水杯递给了身旁的皇帝。 皇帝接过水杯,夺过福休手中的书后,一边翻着书一边道:“不是卧病在床吗?怎么这么晚了还在看这个?” “皇上!”福休冷不防被别人夺去了手中书籍,起先还有一些懊恼,抬起头一看,夺书的人是皇帝,心中的惊喜已经无以言表了。她强压住心中的喜悦之感,起身行礼时看到皇帝柔情似水的眸子,眼泪不知不觉间已经从眼眶中滑落出来。 福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落泪,一些是三分之惊喜,三分之哀愁,三分之孤独,再加上一分若有若无的情。 她很清楚如果自己真真正正地爱上了眼前之人,她会有何结果。 这结果对納家来说是好的,却对她自己来说,却是不好的。得盛宠,被架与炭火之上的滋味不是人人能够承受的。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承受。所以,她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不敢多走一步。 皇帝抬手去擦拭福休脸庞落下的泪珠,口吻中带着无限的温情,“好端端的,怎么又哭了?朕过来看你,你不高兴吗?朕就是不喜欢你们看那些什么诗呀!词呀!诸如此类的东西,看过之后,你们就会白白地留了空泪,你们就是不听。” 福休想好了,即使是自己被架与炭火之上,她也不怕,她要去承受,因为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宫里女人的路本来就很漫长,与其一生漫长地过下去,还不如与皇帝长相厮守。 与皇帝长相厮守,不过是福休的心愿而已...... 片刻后,福休一言不发地将身依偎在皇帝的怀中,许久的沉默过后,皇帝用手轻轻抚摸着福休的脸颊,慢慢抬起了福休的头,温情的吻上了福休的眉心。然后,忽然紧紧地抱住了福休,如同火一般的唇灼上了她娇嫩欲滴的肌肤之上。 “你可以吗?”皇帝用低沉的声音问福休。 福休很清楚现在皇帝想做什么,她反手搂住皇帝的脖颈,轻喘着叫声回答道:“嫔妾,愿意伺候皇上。” 话音刚落,皇帝便将福休抱到了床上了。 第十九章 渔家傲 故教明月玲珑地 甘棠宫。 清晨的一缕缕阳光透过窗间的细缝,轻轻地洒在皇帝的额头之上。片刻过后,阳光又转移到了皇帝的眼睛之上,射在皇帝的眼中,十分刺眼。 慢慢的,皇帝已经醒了。 “福休,原来你早就醒了呀!为什么你醒了也不顺带叫醒朕?”皇帝双眼望着坐在梳妆台前打扮的福休。 “皇上,嫔妾见您还在睡着,便不打扰你安睡,难不成嫔妾让皇上多睡一会,嫔妾还有错不成?”福休用轻柔的声音回答道。 “好,好。朕的福休没有错!”正说着,皇帝便下了床,慢慢地走到了福休身旁。从后面轻轻搂住了福休,抚摸着福休的乌黑亮丽的长发。 “福休,你的头发好香呀!似乎有一股茉莉花的味道!”皇帝轻轻地闻了一下福休的长发。 “皇上怪是会取笑嫔妾了,哪里来的什么茉莉花的味道。怎就皇上一人闻到,嫔妾便没有闻到。” 忽然,苏进喜进了内殿。“皇上,众大臣已经在朝堂上等着皇上了,还望皇上快一点。不然,该误了时辰了。”说完之后,随即退了出去。 “皇上,你瞧我。光顾着和您说话,却忘了您还要早朝的。”福休正说着,便转回头,将皇帝的朝服拿了过来。正要给皇帝穿上的时候,皇帝一下子便抱住了福休。 皇帝的脸慢慢靠近着福休的脸,双目炯炯有神地望着福休,“福休,朕以后不允许你自称自己为嫔妾,朕既然做了你的夫君,你以后自然要自称自己的福休,朕可不允许你自己再称自己为嫔妾了,还有,以后旁人不在的时候,你便叫朕小八亦或是阿正吧!记住了吗?”说着,便用左手的手指在福休的鼻翼处划了一下。 福休楞了一下,顿了顿,“福休记住了。谢皇上恩典。”欲要给皇帝行礼的时候,却被皇帝一手止住了。 “福休,你已经是我的人。何需还那么多礼呢?” 片刻之后,福休已经将朝服给皇帝穿上了。 “福休,朕去了。朕有时间便来看你。”话音刚落,皇帝便匆匆地走出了殿门。 望着皇帝出去的背影,福休感觉有一点伤心。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伤心,许是因为不舍皇帝吧! 福休整理好妆容之后,便前去长乐宫向皇后请安了。 第二十章 一翦梅 云中谁寄锦书来 晌午时分,福休用过御膳房送来的早膳过后。便一直坐在椅子之上,看着天上飞跃着的鸟儿。 “简夕,你看天上的鸟儿真是自由呀!可以无忧无虑的翱翔于天地之间。” 简夕顺着福休所望的方向看了一下,随后道:“小姐,奴婢倒是不觉得这鸟儿好。虽然鸟儿可以无忧无虑的飞翔,但是鸟儿的一生都十分短暂,它也不能感受我们人的情感。所以,奴婢不觉着鸟儿好。” 感受不了人的情感。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倘若变成鸟儿一般,整天自由自在的翱翔于天地之间,不感受人间的喜怒哀乐,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不为亲人的离世而悲伤,不为情人的不解而痛苦,不为人间的财富,名利而费尽苦心,这一切一切的是福休希望的,她希望变成鸟儿一般,翱翔于天地之间,不受任何拘束。 福休现在做不到,以后也不会做到。 看着福休一脸伤心的样子,简夕便道:“小姐,不如咱们去御花园看看。听说这御花园是很漂亮的。” 听简夕这么一说,福休思付道∶来这后宫,还未去过御花园,不妨去看看也罢。便道:“简夕,那咱们便去御花园看看吧!” 片刻之后,简夕便伺候着福休来到了御花园。 夏天的御花园的确很美丽。“玉影凌波飞入泽,水际回风飘逸”。日暖芰荷,池莲葩绽,拂面凉风益。 此时,在荷花池旁看莲花的不止福休一人,还有祥嫔也在荷花池的一旁观赏着这开得满满的荷花。 听到一阵娇音嬉戏,清脆入耳,竟拂去夏的躁动,寻声看去,脸生的很。 “素羽,对面的女子是谁呀?怎得笑声那般动人?” 祥嫔身后的伺候的婢女素羽抬头一看,见是福休在对面嬉戏,便对祥嫔道:“回主子,是甘棠宫的福贵人。” “是那日在合宫觐见上大放光彩的福贵人吗?” “娘娘,正是。” “素羽,那咱们也过去瞧瞧吧!” 素羽道了一声“是”便伺候着祥嫔往着福休的方向去了。 此时,正在与简夕嬉戏的福休也看到祥嫔朝着这边走了过来。身后的茗晰走进福休,低声道:“小主,是祥嫔娘娘过来了。” 听茗晰这么一说,福休楞了一下。方才和简夕在这里嬉戏,怎么被她看见了?这可不妙。半晌过后,祥嫔已经来到了福休身旁。 未等祥嫔先说话,福休便先请安道:“嫔妾给祥嫔娘娘请安,祥嫔娘娘万福金安。”紧接着福休又道:“请娘娘恕罪,嫔妾以后再也不会回奴婢在一起嬉戏了。” 卧听南宫清测长,六宫未见一时愁。眉眼沾了悲凉,却又被面前人笑意盈盈感染,梨涡浅笑兮如华。“起来吧!本宫还未说什么你怎的就开始认错了?本宫见你玩的开心,眉眼都带笑,也想来寻个乐,你不介意就好。” 随后素手拢了拢夏风吹散的鬓角碎发,凤眸含笑,再道:“福休,许久不见,你可还好吗?” 福休玉手自然放至在腰间,面如桃花,笑道:“娘娘,嫔妾一切都好。只是嫔妾好久都没欢玩一阵子,有些乏味了。”紧接着福休微微行了小礼,又道:“姐姐,嫔妾初入宫闱,还望娘娘多多指教。多教嫔妾一些宫中礼仪。这样,嫔妾才不致得失仪。”话音刚落,又嫣然一笑。 听福休这么一说,祥嫔红唇轻启:“指教算不上,只是这宫中人多眼杂,小心些为好。不过你这活泼些的性子本宫倒是极喜欢。” 秀色入眼增辉,含风斜影,凭思寻仙迹。乘意舒怀,诚明自喜,花盛阴凉积。 夏风何忍,白云当慰芳魄,今儿心情算是极好的了。 听祥嫔这么一说,福休顿了一顿,:“谢姐姐提醒,福休自会小心的。”随后福休又道:“福休自小便活泼,能让姐姐开怀一笑,便是娣儿的福分了。还望姐姐不嫌弃妹妹愚笨。”今天见祥嫔心情甚好,福休心内一阵暗喜。 天真的性子是好,只怕她的性子会在深宫之中消磨殆尽。尽力维护她这样的天真烂漫,不知对她是好是坏,只是这宫中太缺少这样的人了罢。 “福休,你这名字取得可真好。真真是应了你的个性,也希望福休真的“福休”,幸福安康一辈子。你若平常无事,便来姐姐这里坐坐,姐姐永远欢迎着你来。” 斜阳欲坠山披彩,倦鸟归巢。垂柳轻摇,嬉戏顽童笑语飘。想来她父母真的很宠爱她罢。迎面风微,荷藕莲蓬正旺时。 “若能经常去姐姐那,福休可真是享福了。”话音刚落,福休便摘了身旁开得极好的一朵茉莉花,拿在手中。喃喃自语道:“納府之中也种有茉莉花,若能回去便......” 讲到这里的时候,祥嫔便掩住了福休的嘴,“妹妹,这可是宫中禁忌,若让旁人听去了,指不定惹出什么事端呢。” 片刻过后,祥嫔道:“妹妹,你需要记住在这宫中,须做到谨言慎行,这便是宫中的处事之道。” 福休听后,楞了一下,缓缓道:“姐姐,福休知道了。姐姐的话福休定铭记在心。” “知道了便好”望着斜阳欲坠,祥嫔又道:“时辰不早了,妹妹回宫休息吧!姐姐也要回宫休息了。” 听祥嫔这么一说,福休也看了一下快要落山的太阳,道:“姐姐,那妹妹就先回去了。”话音刚落,向祥嫔行过礼,福休便由着简夕伺候着走了。 豆蔻年华入宫,韶华倾负君难见。她天真的性子不知还能存留多久?深宫中若无城府,只能是等死的份儿。 定定看了许久,夏风拂过阵阵有些燥热,步摇伶仃作响,声声敲入心房。“素羽,咱们也走吧!”正说着,素羽便伺候着祥嫔静静离开这风景如画的御花园了。 第二十一章 声声慢 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 次日清晨,长乐宫中。众嫔妃皆来向皇后请安。 众人进殿之后,向皇后行过礼,请过安后,便开始闲话家常了。 见彤贵人并未前来向皇后请安。兰嫔便道:“皇后娘娘,怎么这彤贵人还未前来向您请安,她这是怎么了?” 听兰嫔这么一说,安贵人便在一旁冷嘲热讽道:“各位姐姐,还能怎么呀!彤妹妹昨晚伺候皇上,今天早上起来身体不适,皇上将她今日的晨昏定省给免了,还差了几位太医去伺候着呢。” 慎贵妃听后,柳叶眉微微蹙起,“是吗?” “慎姐姐,嫔妾也听今天太医院的一个宫女提起,还说有可能彤贵人已经有孕了。” 被安贵人这么一说,在场的许多人都震惊到了。心底里已不知又在盘算着什么小算盘了。 在其他人都在神情严肃的时候,皇后反而笑道:“既然彤妹妹已经有了身孕,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呀!应该让皇上晓瑜六宫,让太后娘娘也高兴高兴。”紧接着,皇后又吩咐身旁的小寒道:“小寒呀!你去本宫的库房里拿一些血燕出来,给彤贵人补补身子去,怀孕的人身体最是虚弱了,应当好好补补。大家说,是不是?” 端妃听后,摸着自己的鬓角,轻声道:“是,皇后娘娘。只是不知道,这彤贵人是真有孕,还是假有孕,指不定是宫中的人捕风捉影呢。” 正当皇后刚要说话的时候,却被慎贵妃抢先道:“端妹妹,既然皇上都命太医前去照看了,又岂能是假的呢?你说是吧!皇后娘娘,福休妹妹?” 慎贵妃说完之后,先是斜眼瞟了一下皇后,之后便一直望着福休。 福休一番思虑过后,轻启朱唇,“慎姐姐说的正是。皇上都命太医去了,咱们还怎能说不是呢?既然皇上都让太医去了,咱们也应该准备一些东西送给彤姐姐,让彤姐姐好好补补身子。” 福休这么一说,众人忙应喝道:“是呀!皇上都说是,咱们还能说什么呢?” 片刻过后,皇后有一些乏了,便让众人跪了安,退了下去。 走出长乐宫后,慎贵妃便与福休等人分开走了。 走在铺满鹅卵石的路上,安贵人便道:“这彤贵人进宫和我同时进宫的,你瞧她,都有了身孕了,可真是让人羡慕呀!” 兰嫔道:“我可不羡慕。正所谓枪打出头鸟,她越是得宠,岂非越被皇后和慎贵妃打压!” 端妃听后,冷笑道:“真是胸无大志,难怪你们两个只能一辈子这般位分。” 容妃道:“是呀!端姐姐,不知这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是用了何方法,竟迷得皇上团团转,如今都有孕了。看来,她是离封妃之日是不远了。福休,你说是不是?”说完,便转回头,望着走在后面的福休。 见状,福休楞了半晌,适才道:“是呀!姐姐。”跟着,福休又道:“众位姐姐,妹妹还有事,便先走了。几位姐姐慢慢聊吧!”话音刚落,福休便行了礼,让简夕伺候着自己往另外一条路走了。 望着福休离开的背影,兰嫔道:“几位姐姐,你看她!不过是小小一贵人,竟如此傲慢无礼。”说着,连跺了几脚,跺得差点便让兰嫔摔倒在这个石子路上了。 “算了吧!福休终究跟咱们不是一路人!”荣妃道。 “是不是一路人,岂非由她说了算。容妹妹,你进宫这么久了,难道还不知道宫中的处事之道。你应该好好教教你那个妹妹。” 听端妃这么一说,容妃便俯身跪下,唯唯诺诺道:“是,端姐姐。嫔妾定好好教导福休。” 正当端妃要让容妃起来的时候,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声音。 “我道是谁在前面说三道四呢?原来是各位妹妹。”端妃再熟悉不过这个声音——慎贵妃。端妃一生的宿敌。 端妃将头转回去一看,慎贵妃由几个太监抬着辇轿走了过来。 众人一看是慎贵妃,除端妃外,其他人都纷纷跪了下来,请安道:“给慎贵妃姐姐请安,慎贵妃姐姐万福金安。” 正当慎贵妃瞧见端妃还未跪下时,刚刚要挥示意众人的左手,又悄悄低了下来。 “端妃妹妹,怎么你见了本宫还不跪呢?是瞧不起本宫吗?”慎贵妃冷笑道,边说边慢慢走向端妃。 “慎姐姐,妹妹贵为四妃之首,又有皇上赐予的协理六宫之权,妹妹不跪您,也是理所应当的。” “是吗?怎么妹妹不记得了吗?妹妹做的那件事,莫非是忘了吗?妹妹忘了,可是姐姐还未忘呀!既然妹妹不跪,姐姐也不强求。”说着,便又漫步走向辇轿。 忽然,端妃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缓缓地跪了下来,“妹妹给姐姐请安,慎姐姐万福金安。” “这才像话。”话音刚落,慎贵妃便示意众人起来了。自己也坐到了辇轿之上。 坐到辇轿之上后,慎贵妃便吩咐轿夫将辇轿抬到端妃身旁。到了端妃身旁后,慎贵妃捏着端妃的下巴,冷言道:“妹妹,就你。还不配和姐姐斗呢。既然不配和姐姐斗,就应该识趣一些,这样,妹妹在深宫之中,就有好日子过了!” 说完,慎贵妃便放开捏着端妃下巴的手,笑着离开了。 慎贵妃走后,除容妃外,其他妃嫔也都走了。端妃一人站在刚才被慎贵妃捏下巴的地方,一阵狂笑过后,便是一阵呜咽。 “姐姐,不要伤心了。还是快将眼泪擦了吧!让其他人看到之后,就不好了。” “妹妹,姐姐只是不甘。她只不过是杖着自己是太后的亲戚,至于在这里逞什么能?她今日当着众人之面,如此羞辱我。我以后定不会让她好过的。”刚刚说完,便止住了呜咽,站了起来。 “姐姐,要不要我送您回去吧!”说着,便欲要扶端妃回去。却被端妃一手止住,“妹妹,不要你送我回去了,还有小琴的。有小琴送我回去便可以了。你先走吧!”说完,端妃便将容妃推走了。 容妃走后,端妃又在原地站了片刻后,便让身旁的宫女伺候着走了。 第二十二章 诉衷情 夜来沈醉卸妆迟 不知不觉间,三两个月便悄悄地过去。马上便要到了太后江素云的生辰了。 这几个月间,皇帝常常来看发现,每一次来看福休,都赏了福休不少稀奇的古玩。不单如此,这几个月间,皇后也是病了好些次,一直卧病在床,太后便将协理六宫之权给了慎贵妃,皇后卧病期间,整个后宫便由慎贵妃一人署理。就连这次江素云的生辰庆典也由慎贵妃一人操办。 这日,太后江素云的生辰。 福休前去寿康宫给江素云祝寿,走到半路的时候,福休发觉贺礼没带,于是便遣简夕回去拿,而自己,便坐在御花园的石凳之上休息。 看着盛开的荷花,闻着满池的荷香,福休觉得心旷神怡。正看的时候,却听到了池边假山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别不是有什么歹人藏在这里吧!福休将身凑近去仔细倾听。 只听一个男声道:“乖乖,你可想死我吗,这几日没得空来找你,我可真是寝食难安呀!” “王爷,您,别这样。御花园里人来人往的,别让人给瞧见呀!”一个略微有一点熟悉的女子的声音传入福休耳中,这女子竟是祥嫔身旁的宫女素羽。福休不觉愣神,王爷? 那个王爷?她正低头想着,却听着里面又传出了声音,“王爷,您,不,这个不行!” “你就把这个赏了我吧!就当是咱们两个的定情之物,回头我若进宫没得见你,瞧着这个也能睹物思人不是?” “这是我们女儿家的贴身之物,而且又是祥主子赏给我的,你若拿去了,让旁人看见,那还了得?” 福休觉着继续往下听下去恐怕有欠妥当,便不露声响地回身退开了,照着小径往寿康宫的方向去了。 这一夜,寿康宫中十分热闹,人声鼎沸,灯火通明。江素云将各宫的嫔妃全请了来,加上她们所携带的宫女,把整个内堂拥得是满满当当的。江素云心里高兴,便与皇帝连着喝了几杯,登时,两腮便绯红起来,映着烛光十分的好看。皇帝见江素云年纪大,喝多了,怕会伤身,便示意李嬷嬷将酒撤了下去。 众人都在高兴地谈笑着,却有一人行色匆匆地打屋外进来,附在坐着门边的兰嫔说了几句后,便递给了兰嫔一包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兰嫔点了点头,示意那个人退了出去。 福休倒是看在眼里,可她不愿多事,看在方才退下去那人,年纪打扮应该是伺候兰嫔的宫女。想必生不出什么事端,许是兰嫔自家的私事,于是便又开始于身旁的宁贵人说笑了。 “太后娘娘,皇上。”正当大家兴高采烈地讨论着的时候,兰嫔忽然起身。旁若无人地走到了殿中央,朝着皇帝和江素云拜了下去,“嫔妾,有一件要紧事,原本见着今日里太后娘娘和皇上都高兴,怕说出来误了大家的雅兴。可是嫔妾仔细思付了许久,觉着此事非同小可,倘若不查清楚,只怕日后传了出去,成了咱们皇家的笑柄。到时候,就连皇上的面上都不光彩!” 兰嫔向来都不讨江素云喜欢,平日行事就妖妖俏俏的,说起话来又嗲声嗲气。仗着自己进宫已久,更是不把比她位分低的人看在眼里。整天便只会指高踩低的。若不是仗着自家不凡的家世,只怕,现在皇帝都不会待见她。 此刻,江素云正高兴,却被她突如其来的话打断了兴致,心里早有几分不悦,“哦,是又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了吗?” 兰嫔此举,皆看在了皇后和慎贵妃眼中。 皇后对着身旁的小寒道:“打扰了太后娘娘的雅兴,就算是她说了什么天大的事情,只怕这兰嫔以后的日子是不好过了。” 小寒笑道:“是呀!主子,兰主子只怕这次要撞到枪口之上了。” 一旁,慎贵妃看兰嫔此举,嘴上没有说话,心中却思付道:“兰嫔,看来你真的是不嫌事多,那本宫可要好好看看,看看你能说出个什么!” “太后娘娘,皇上。这,是嫔妾的下人今天晚上在御花园中的假山上面拾到的。请太后娘娘和皇上查看。”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了方才那个宫女递给她的那包东西,有意将手举在高处,抖落开来——竟是一件湛蓝色的裹衣。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原本热热闹闹的寿康宫,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众人都默不作声地看着皇帝和江素云的一举一动。此刻,只怕若是有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发出“石破天惊”的动静。 福休已经听出了事情的端由,加之傍晚自己在御花园中听到的,转目在看看素羽的脸色已经白到了不行,整件事情在她心中就有了七八分的底数。 “兰儿,你,这是什么意思?”皇帝面无表情地问道。 “皇上,若只是这件衣服,自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嫔妾的奴才拾到此物时,看到一个男子的声影从御花园的假山上一跃而过......而且这件东西便是从他身上掉落出来的。”兰嫔有意将最后半句话加重了语气,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句地吐了出来。 接着,她又从衣袖之中掏出了一样东西,一眼看去,便知是一枚玉质极好的一块玉佩,她轻轻地将玉佩举到了皇帝和江素云跟前,十分神奇的说道:“而且,他不但掉落了东西,还掉了这块玉佩,若嫔妾没有看错的话,这块玉佩便是瑞亲王的吧!” 这块玉佩的确是瑞亲王的不错,先帝生前的的确确是赐了一块玉佩给了瑞亲王。 原来,那个假山之后被素羽口口声声称做王爷的人便是瑞亲王,至此,整件事情的始末福休已经了然于胸了。 “皇上,你看,这上面还刻着字呢。”兰嫔瞄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祥嫔,嘴角露出了邪恶的一笑。 “那又如何?”皇帝浅笑道。 “皇上,您再看看!这裹衣之上,还绣着一朵不俗的白梅呢。若是嫔妾没有记错,这宫中,喜欢在衣服上绣白梅的,便是祥妹妹吧!”说着,她那得意而又阴狭的目光再次投到了祥嫔的身上。 “皇上,嫔妾没有。这......,嫔妾也实在是不知道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祥嫔惊慌失措地跪在了皇帝的身旁,这可真是莫名其妙的被人当头棒喝。 被兰嫔这么一说,再笨的人也听出了她话中的寓意了。她是想暗示宫中嫔妃与男人私通,甚至可以从她拿出的衣物中肯定的判断,那个男人就是皇帝的六弟——“风流成性”的瑞亲王。 第二十三章 临江仙 玉瘦檀轻无限恨 “难道,除了祥嫔就没有人会在衣物上绣白梅了吗?”皇帝依旧浅浅地笑着。 “皇上,嫔妾可不是没有凭据就胡乱栽赃的。和祥妹妹绣的是一模一样的,一眼便能瞧出来了。您若是不相信,将她绣的衣物全部拿出来比对比对,不就更加清楚了吗?” “皇上......,不是我......,嫔妾实在是冤枉啊!”祥嫔看着眼前的情景,自己似乎已经是百口莫辩了,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能让皇帝相信自己,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重申着自己的冤屈。 福休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素羽,此时的她已经吓得不行了,哆嗦着身子站在哪里连头也不敢抬起来,再不见往日得宠主子身旁的大红人的模样了。 福休从鼻息之中噗出了轻蔑的一笑,看着她这些这般模样,又谁能现象得出她平时是如何的颐指气使。 瞧现在这个情形,素羽是断没有胆子,也不准备站出来替她的主子澄清一个什么了。虽然说她平日待人处事十分的好,但是,这件事情牵扯到的人却是祥嫔。 嫔是一个待人极好的主子,被兰嫔这么一折腾,若是没有人站出来为她澄清,祥嫔最轻也要落得个打入冷宫终老一生,若是重时,只怕能否保得住性命也未可知。 福休实在不忍心看到这样的惨事发生,既然自己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辜之人平白受累。 福休走到了殿中央,俯身跪下漫声回话:“皇上,这件事情不干祥姐姐的事。” 众人都被福休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了,人人私下说福主子这是不要命了,非得要来趟这趟浑水。殊不知,福休已经胸有成竹,不惧怕那些。 “嗯,不关祥嫔的事儿?嗯!这件事情你倒是说说,这件事情,它究竟与何人有干系?”皇帝看着福休这略带飘忽的眼神,不动声色的问道。 “回皇上的话,这件事情原是这样的。嫔妾一直很喜欢祥姐姐绣的梅花花样,下午我来的时候,便顺道去了祥姐姐哪里,想让她给个样式好让嫔妾照着学。刚巧瞧见祥姐姐床前放着这个,觉着绣得极好,就向祥姐姐讨了来。原本是想着带回来照着样式绣的,真不巧,却落到了御花园中。嫔妾正想命人去寻找的时候,却被兰姐姐给拾了去。所以这件事情,它其实不关祥姐姐什么事,错在嫔妾一时疏忽大意了,将这样的东西落在了御花园之中,让人瞧见。还请皇上您息怒,便饶了嫔妾这一次吧!” 福休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编着这美妙的谎言,须知道只要一言有失,便会让人听出了破绽,不但帮不了祥嫔,恐怕就连自己的性命也一并折了进去。 “那瑞亲王又是怎么一回事?”兰嫔依旧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嫔妾在御花园中碰见了瑞亲王,便道了个安。瑞亲王问嫔妾皇上近日可还好,嫔妾回了话,便各自散了去。想来,这个物件便是那个时候不经意掉落的吧!正巧被瑞亲王拾了去,至于瑞亲王为什么要拾去,拾去做什么?那嫔妾便不得而知了。有可能是瑞亲王觉着样式精美,想带回去给府中的王妃做个花样子,也未可知啊?若是兰姐姐非要弄个根源底细来,不妨你亲自去问问瑞亲王,不比在这盘问我们这些不知情的人要来得省心省力?” 福休的话实在是带着几分俏皮,逗得几位妃嫔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可转眼,看着一脸严肃的江素云,又不得不低下了头,止住了笑声。 “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呀!”江素云终于开口说了话。”哀家还以为是什么天大是事情!只是,福丫头需要注意了,以后做事,可得当点心,别的东西落在哪里还好说,只是这个物件可不能随随便便往什么东西一丢。要不然,恐怕又有人青天白日的拿它出来无事生非了。“江素云一脸不屑地看着一旁跪着的兰嫔。 江素云瞟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慎贵妃,厉声道:“允林呀!你帮助皇后协理后宫也两三年了,怎么连这种事情都能够出现在哀家的寿宴之上,你究竟是怎么做事的!” 慎贵妃被江素云这些话一惊,踉踉跄跄地从座位之上跪了下来,低语道:“儿臣惶恐,求太后娘娘恕罪!” 江素云又瞟了一眼声旁跪下的慎贵妃,转过头,对着声旁的皇帝道:“皇帝,今天这个事情怎么处理?想必,你已经心知肚明了吧!不需要哀家亲自说了吧!” “是,儿臣明白。” 随后,皇帝思付一番,“兰嫔乌雅氏,你身为一宫主位,却听信小人谗言,捕风捉影,以讹传讹,诬陷祥嫔。拉下去,杖毙。” 皇帝说完后,兰嫔立即便吓得昏死过去。 侍卫来时,不管你是真昏也好还是假昏也好,不管你是高高在上的娘娘也好,还是卑躬屈膝的奴婢也好,拖了去杖毙,便只有死路一条。 兰嫔被拖了下去后,江素云看了一下坐着的众人,瞟了一眼福休,轻启朱唇,“皇后身为皇后,却不能做到皇后的职责,罚其一个月的俸禄。慎贵妃,既有协理六宫之权,却没有做到真正的协理六宫,罚其两个月的俸禄。祥嫔,身为一宫主位,却不能做到主位应该尽的责任,罚其两个月的俸禄。” 说完之后,江素云又将眼神回到了福休这里,缓缓道:“福贵人納氏,进宫五个月,克勤克俭,知书达理,秀外慧中,特晋其为嫔,赐其协理六宫这权,协助皇后和慎贵妃管好后宫,成为后宫之人的楷模。赐其白玉玉如意一对,紫玉手镯一对。” 江素云说完之后,福休和皇后,慎贵妃道了一句“谢太后娘娘赏赐,祝太后娘娘鹤鹿长春,福泽百年。” 恐怕从江素云说完那句话后,整个后宫便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了。福休成为了后宫之中的大红人,进宫几个月,太后便亲赐她协理六宫之权,恐怕六宫中人,子今日起,皆会来巴结福休了。 福休不知道怎样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旨意,只得静静的坐在位置之上。 正当皇后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皇帝却被皇帝的话打断,“好了,今天就这样吧!天也不早了,母后需要休息了,你们都退出去吧!” 众人纷纷应诺着,跪了安,便退了出去。看见福休要出去的时候,皇帝却走到福休身旁,拉着福休的手,嘴对准福休的耳朵低语道:“福休,你便留下来吧!好好的陪陪母后。”说着,便将福休拉开了退出去的人群。 站在一旁的慎贵妃却恰好看到了这一幕,跺了跺脚好,厉声对着身旁伺候的宫女道:“咱们走!”未等宫女伺候,慎贵妃便迅速离开了寿康宫。 第二十三章 雨霖铃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看着其他人都各自退了下去,殿中便只剩江素云和皇帝,还有李嬷嬷伺候着了。江素云这才缓缓走到福休身旁,拉起福休的手,“好丫头,你今天可是做了一回活菩萨了,保住了一个好人的颜面啊!” “太后娘娘,嫔妾只是说出了实情罢了。” “怎么,你当我老糊涂了吗?就算是我老糊涂了,咱们皇上可还没有老糊涂的,眼睛可明亮着呢。”说着,江素云笑眯眯地瞧着皇帝。 “母后,闹腾了一夜,你应该休息了吧!那么儿臣便不打扰你了。”皇帝并没有回江素云的话,站起身扶住江素云进入了寝殿。 “皇帝呀!允林和皇后这两个孩子如今也长了小心眼了,得空时,你就该好好地开导开导她们才行。女人会嫉妒也不算什么坏事,这说明她们心里有你。不过,若是过了头就不大好了,终究她们也进宫陪了你那么多年了,你说的话她们还是会听的。”二人不如寝殿之后,江素云瞧着无人在旁,便将心中对皇后和慎贵妃的忧虑道了出来。 其实刚才慎贵妃有意当着皇帝和江素云的面和福休说的那些话,他们两人都听到了,心里也十分清楚慎贵妃的用意。 只是慎贵妃自己却不知道,皇帝和江素云两人心中都十分明白,福休说的故事就是为了帮祥嫔解围而编排出来的,还自以为是的借这个机会暗示他们,福休是在为了祥嫔帮腔,没曾想,竟遭到了冷遇。 而此刻江素云所想的,也正是皇帝心中所想的,自己进宫这么多年的慎贵妃如今也同旁人一般,从何时起竟有了这般心思? 他听着江素云对他的话,含笑点了点头,“母后,您说的是。儿臣知道了!您放心,有时间了,儿臣必定会好好的与她聊聊的。” “这样便好,就算再怎么忙,也不能将对你好的人给忘了才是。” 福休和简夕在正殿之中帮着李嬷嬷收拾桌椅,却不明白李嬷嬷为什么总盯着自己不住的笑。 “嬷嬷,你是在笑什么呢?有什么好笑的也给福休讲讲,好让福休也乐呵乐呵!” “小主,你可真有你的,太后娘娘御驾之前,你也敢掰谎。” “好嬷嬷,福休说得可都是大实话,怎么能够掰谎呢?嬷嬷是说笑了。”福休想着千万不能被她套出话来,要不,这咳嗽欺君的大罪。 瞧着福休一副紧张的样子,李嬷嬷又笑了,“你不用同我声辩什么,同我声辩也不管用。你还是好好想想,一会儿,若是皇上问了起来,你该如何回才是。” 不一会,皇帝同江素云说完话,从寝殿内走了出来。他用眼神瞟了瞟福休,脸上似乎忍不住一般露出了怪异的笑容。“走吧!朕今天可是被你们折腾坏了。朕今晚,便去你宫中休息吧!” “是,皇上。”福休说完之后,便吩咐简夕走了。 在去甘棠宫的路上,皇帝和福休坐在轿子之中。皇帝还时不时看看福休,忍不住咯咯直乐,福休原本以为皇帝会问自己什么,所以,一路之上,都十分小心谨慎,还不住的盘算着,待会若是皇帝问了起来,自己该如何回答皇帝的话。 可是不曾想到,皇帝什么都没有问她,只是一路之上望着福休乐个不停。 “皇上,这一路之上您是笑什么?难不成是福休的脸脏了吗?竟惹得皇上哈哈大笑?”打从一开始,她就被皇帝这笑弄得糊里糊涂的,此时,她的心头,既是紧张,又是困惑的,再也憋不住。郁闷问道。 “呵呵,你的脸倒是没有脏。不过,今天你倒是面上贴金了。”皇帝仍旧笑着,而且比刚才笑得更厉害了。 “嫔妾面上哪里有什么光!您总爱拿别人来取笑福休!”他的笑声实在是惹起了福休心头的怒气。 “你如今成为了祥嫔的大恩人,你说你面上不是贴金了吗?”虽然听出了福休语气中的不满,可是皇帝仍旧不放过这个捉弄福休的绝佳机会。 “嫔妾,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谈不上什么恩人不恩人的?皇上怪是会取笑嫔妾了!”福休突然担心起来,难不成皇帝真的怀疑祥嫔了吗? 她猛然抬起头,看着乐呵呵的皇帝,“皇上,难道您以为嫔妾是在撒谎吗?难道您连祥姐姐都信不过了吗?” 皇帝忽然收住了笑容,掀开轿子的帘子,望了望头上高高挂着的皎洁明月,叹着气说道:“傻丫头!朕若是不相信她!今天这个事情便不会如此轻易便了解了。你啊!何苦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呢?别人都唯恐不及的事情,你却非要往自己身上揽,可知,这可是惹祸的根源呀?!” “嫔妾只是不想看到祥姐姐蒙冤受屈呀!这可是多大的事呀!关乎到祥姐姐的名节,难道皇上您的面上便好过吗?再说了,这事本就同祥姐姐没有什么关系,祥姐姐是好人,难道皇上您就想眼睁睁地看着祥姐姐被打入冷宫或是人头落地吗?”福休喃喃着说道。 “你呀你!就是只会为了别人想......”皇帝又顿了顿,欲言又止地将后半句话给咽了回去。 第二十四章 孤雁儿 藤床纸帐朝眠起 天穹间笼华光散,昀光袅袅,檐前拨帘唤媵欲盥洗,媵盈盈递篦,点花钿,斜斜万阳朝光旭,九霄云外湛蓝澈,今天倒是难得的天。 繁花似锦,福休命简夕送了笺封同邀慎贵妃观景。 盥洗毕,挈媵莲莲于地,意阑珊,偶池中涟漪漾,晕的圆盘终年频频细雨霏霏不失彩亮,清清瑟瑟金风临,倚着亭观着池中诚然孤舟,却难行,桨荡碧波,可真是一番盛景。 白露宫。 兜兜转转又是一个月的光景过去了,慎贵妃半枕着手臂靠在栏杆上看着云卷云舒清风扫落叶。唇瓣翕动双瓣桃花澹澹艳色轻启珠字轻吐,“福贵人请本宫?” “不知娘娘可去。倘若不去,奴婢这就去回禀了福主子。”小桃道。 慎贵妃挑眉望着一汪清水,水至清则无鱼这道理谁都能懂,去不去又岂是几字而已。便吩咐身旁伺候的宫女小桃,挑挑拣拣衔了件苏绣月华锦衫穿在身上,脚下踌躇着行去那甘棠宫。 走了一会,慎贵妃便到了甘棠宫。甘棠宫中有几缸鲜艳的莲花,因皇帝知福休喜爱莲花,特地是命人搬了这几大缸莲花来甘棠宫,让福休天天都能见到盛开的莲花。 此时福休正坐在一旁的假山上八角小亭中看着盛开的粉莲。小亭下面因先帝爷宠爱文妃,特地还命人弄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子在假山之下。池子之中,还有几条欢快的金鱼在自由自在的游着。只是现在,已经是物是人非了。甘棠宫依旧还是甘棠宫,只不过是换了个主人。 清波漪漪,好不雅兴。“福妹妹可真是好雅兴呀!” 粼粼波光晕散,闻佳人掀唇淡笑,倚亭身已起:“慎姐姐,难得的天儿,又怎能白白放过,与其闷在那屋中,还不如出来走走,既不辜负此良辰美景,也能使人心旷神怡,岂不乐哉.!” 孤舟笠笠蓑翁,实在是不减当年文妃在时的模样。慎贵妃楞了一下,思付道:当时让皇后你住这么好的屋子,可真真是足够抬举你了。起唇道:‘’这甘棠宫刹是美轮美奂,不知今日若泛舟如何?福妹妹?。”正说着,慎贵妃身旁的小桃早已经伺候着慎贵妃入了凉亭。 见慎贵妃不如凉亭,福休也便将礼行了,安道了。 跟着伺候的人回应,婢女们已斟了满茶,慎贵妃微低头吹散了腾腾茶雾于沫,小呡浅辙辨味。 “妹妹,可真是好茶呀!想不到妹妹这里竟有如此好茶!” “姐姐夸奖了!不过是一些拿不出手的茶罢了,若是姐姐喜欢,妹妹让简夕包一些给姐姐送去!” 听福休这么一说,慎贵妃轻笑了一声。 清风徐来吹动着慎贵妃裙角处浅绣的梨花,半倚着栏杆淡看着锦鲤争食,时不时撒下一把鱼食也算是趣事一桩。闻佳人糯糯唇际勾勒出一抹荡漾着春江池水涟漪清泛的浅笑,:”的确,福妹妹。是许久未见着这么好的天了!” 这时,简夕送上来了一些进贡的鱼食。道:“各位主子,奴婢见着鱼如此欢快,便拿了一些鱼食上来,好让主子们斗斗鱼,乐呵乐呵。” “放心吧!”福休一说,简夕便放下了,还将鱼食分做了两份,一份放在福休身旁,一份放在慎贵妃身旁。 福休挑眉望着假山之下的池水,把玩着手上戴着的玉镯,唇角微微上扬,“姐姐,你也撒点,这可有趣这呢。”之后福休微顿了顿,轻抚额角,似是恍然大悟,“姐姐,现在宫中算是清净了不少了。” 青黛微弯,和风轻织,漾着春意绵绵,慎贵妃接过身旁小桃递给的鱼食,缓缓撒些于水轻浮,微阖眸,淡笑道:“这鱼饵终还是不能多喂,万一要是撑了死,也真是挺可惜的。” 之后,便抬手轻唤了身旁跟着伺候的伺候小桃和燕娘,耳语几句,泠泠梨涡浅笑之,寇丹拨弄着护甲:‘’妹妹,这甘棠宫中还是似从前那般,风采依旧。只是不知,这前朝文妃的盛宠,妹妹能不能延续下去呢?这宫中的清静还能否延续下去呢?” 听慎贵妃说清净,福休绞着帕的柔荑轻松释开,扑棱着流莹小扇儿,远处波漾涟漪,好景好天,甚是难得。 “清净?姐姐,这宫中哪日不都是如此清净。只不过是少了几个人罢了。自然是更加清静了,姐姐,你说是不是?”福休笑道。 慎贵妃笑眼看它碧波漾漾泛菱荇,清风徐来佛动唇角两瓣桃花澹澹泛起清浅笑颜,它盈盈一水间含着几多情深情浅不为人知的秘密,一汪清水是否能倒影出她人内心所想。唇畔微勾勾勒一副浅笑惊鸿一瞥不为安然,“宫里头没得人祸害,自然是看哪都欢喜。” 慎贵妃眸光幽远却清澈如水,一汪泓眸映着波光粼粼的清溪淡淡涟漪,垂眸看着鞋面锦绣并蒂莲衣袖划过一个弧度霓裳为舞,浅笑依旧,“妹妹,这宫里头的事你可了解了?” 福休徐徐晃了脑,淡淡地笑着,视着塘中鱼儿分分食,把玩着荑上玉镯,薄唇微启,“这宫中事除了皇上的事,其他的我再也不想过问,知道那么多也未必是好的。姐姐,不知妹妹说得对不对?”福休抬眸依旧淡笑着,顺着慎贵妃的目光看起,柔柔水波漾涟漪,映了佳人倩影。 娈娈花妆面,佳人自知归,佳人绝世而独立,依依蹁跹,更显娇柔,慎贵妃偶时轻咳两声,旁上伺候的小桃和燕娘欲扶之,但是却被慎贵妃打断,“宫中清净得很,尤其是我哪里,那事既然过了,也就不需要再提,也少的提.。”朱唇皓齿蛾眉映波,扑棱着扇儿,遥视远。 福休呀!你的心总说比那比干多一窍,端的是玲珑剔透。宫里纷纷扰扰腌臜的事情多不胜数,也曾想过老灯烛油火苗惺忪同福休夜里畅聊,也尝试拾胭脂梨叶与她共棠梨煎雪。往日惶惶,终只是念想。 福休随意搁了鱼食便不想再言语,半倚着栏杆笑看云卷云舒依旧是风轻云淡,又何尝不是乐土。净土乐土想是不易,唇角微微上扬牵扯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福休进宫这么久,还未去过姐姐哪里。今个天好,去姐姐哪里看看也是极好的?” 慎贵妃氤氲浩渺长雾拢拢于远亭,把玩着扇儿的荑趁媵儿随接扇儿,流苏随风逐漾,泠泠纱纱檐檐间波水,寇丹绞着帕儿松了下,淡笑轻之,“若是福妹妹要去,姐姐也就不拦了,只是我那儿终还是有着苦药味儿,福妹妹不嫌则好。” 聘婷倩影,淡香馨不染纤尘,轻淡的荷香绕绕,也不知那沈姬眸色几分清几分淡,也不时轻晃着流莹小扇儿,淡笑嫣然,出水红莲,不染一尘。 地面上尚还停留新落的胭脂梨叶,昔日翘首以盼却成空。磨灭又岂非心善,唇角堪堪扯出的弧度惊鸿一现,慎贵妃凤眼微眯想要视若无睹却被紧咬着的双唇泄露,习习凉风扑面而来吹醒了那一丝狂躁。 聘婷袅袅的佳人身影在前方,脚下不含糊随着同行,远处它黄莺泠泠婉转嘤咛,耳畔音响模糊不清。岁月静好抵不过似水流年相控,风轻云淡不可谓清闲。 第二十五章 玉楼春 凤箫吹断水云闲 几日过后。早晨,甘棠宫。 晨光破晓黎明绽开却也有些雾瞹肆意。瑟风抖抖大雨将至,福休凝了心神。唤简夕隐了窗牖,慵理额前碎发。 风髻露鬟,衬着佳人精致典雅,秋水剪瞳似喜非喜,皮肤细温如凝脂,娇艳若滴沉鱼落雁.,中氤氲寥寥倦色曼曼,捻着青丝肩比黄花瘦。福休正品着御膳房送来的玉米糕时,忽闻着茗晰来报说:‘’小主,容妃娘娘来访。”听见茗晰说容妃来了,福休便搁下了手中的糕点,理理妆容,危坐正殿之上。 半个时辰前,昭和宫。 露干未渗,晨光熹微。容妃一觉醒来便见周围雾蒙蒙一片昏暗,叆叇大肆风光。 “主子,今日怕是有大雨要下。咱们还是不出去了罢。”身旁伺候容妃的碧瑶道。 容妃呡了朱唇,水眸微眨丝丝妩媚勾魂慑魄。飘廖裙祙裹紧绸缎身形如柳,貌似闭月羞花,唤了宫人备伞,媣了妆。 清言道:“本宫的亲妹妹升了福嫔,本宫怎么能不去祝贺她呢?” 碧瑶看了一下窗外乌云笼罩的天空,欲言又止道:‘“主子,这......”刚说到这里的时候,却被容妃一个眼神弄了又咽了回去。 “碧瑶,去准备礼物吧!咱们好好地给福嫔贺贺去。” 碧瑶道了一声“是”,便急急忙忙地下去准备礼物了。 见碧瑶出去后,容妃对着乌云笼罩的天空,冷笑了一声,喃喃道:“福休,想不到你如此厉害,进宫几个月便升了嫔,看来,姐姐是小瞧你了。” 容妃缓缓步入正殿,危坐之人仪态万千娇百媚沉鱼落雁。举手投足却是温婉恬静风姿绰约又带着乖张之态。皮肤腻白衬玉簪子黯然失色颦眉。昔日好妹妹今儿已经成为了这甘棠宫真正的主人了,宠冠六宫。 福休微微颔首以示好,哪知那容妃并不领会。闻着不敬之词却也不闹,提裙袂坐,执了杯茶细细品着,蛛蟵色丹蔻微微翘着,扯了唇淡笑:“又怎么会忘记?福休妹妹一直是我納玉容的亲妹妹。” 容妃倒是没有什么意思,倒是一旁伺候着的碧瑶忍不住喝道:“福嫔,你放肆,竟敢在容妃娘娘面前不敬。” 容妃柳眉微蹙,挥手隐了碧瑶:“够了,碧瑶,下去吧!”随后,容妃转而赔笑:“妹妹莫见怪,姐姐在这给妹妹赔不是了.姐姐今儿来一来给妹妹贺升福嫔,自打妹妹进宫之后,我俩也就很少相见。今天来看妹妹,一来是祝贺妹妹晋升福嫔, 这二来呢便是和妹妹好好絮叨絮叨,以增进我们之间的姐妹情分。” 听容妃这么一说,简夕在一旁冷言道:“这可真是虚伪。妹妹都进宫这么久了,姐姐才来看。一来看便是说增进姐妹情分,可真是够虚伪的。” 在座下的容妃虽然没有听见简夕的话,但是福休听见了,连忙训斥简夕道:“简夕,容妃娘娘在此。你在这里多嘴什么,还不快速速退下。” 福休这么一说,简夕便很不情愿地退了下去。 但是,简夕退下之时,还冷眼瞧了容妃一眼。容妃本就冰冷的瞳孔如今怕是如同深渊,玩味着转动杯盏不在言语。 忽然,容妃蓦然反手一记响掌,欲要退出去的简夕脸庞顿时出现了腥腥血丝。 “”你才放肆,本宫可是正儿八经的容主子,你不过一个婢子,竟敢在本宫面前,训斥本宫。还冷眼望本宫,你可是不想活了?”回首一瞥,容妃又将眼神移到了殿上坐着的福休身上,”这便是妹妹教导的好婢子?”之后容妃又挑了眉,捻帕子紧紧揉捏。对!自己就是在赌,赌赌福休究竟会做出如何反应? “既然妹妹没有能力教育这奴才,那么我就替姐妹妹好好的管教管教这奴才!好让她知道,何谓尊卑有别!”随后,容妃微抬素手谴了身旁的碧瑶来:”来人,给我掌嘴!好好地掌!” 福休面容上仍是是笑着,一双黑眸却是琢磨不透。看着那简夕嘴角流出的丝丝血腥,福休的心中还是不忍。 福休唇边笑容渐渐僵硬,敛了笑意。细细眄其看这容妃:”妹妹......,这简夕跟在本宫身边多年。本宫也给姐姐赔过不是了。姐姐可否网开一面放过简夕?” 黑眸深深,自己求放过简夕心切,竟是把自个身份摆了出来..作孽呐!怀着心思对着容妃一笑:“不是..妹妹的意思是说。姐姐可否看在妹妹的薄面上放过那简夕?” 今天容妃来的也甚是奇怪,莫不是...。容妃欲想来给自己立规矩? 恐怕她!是没有这个本事了...... 反正自己又协理六宫之权,还怕她一个容妃吗?即使她是自己的长姐,但是今天这个事情上,福休是不会有丝毫的让步的。 “想来今天姐姐是来给妹妹送贺礼的,竟不想,出了此等事情。希望姐姐看在妹妹的情分上放过简夕,否则,若是此事传到太后娘娘的耳朵了,她老人家会不高兴的。她老人家一不高兴,想必姐姐也不会好过吧?”福休搬出了江素云,希望借江素云来压容妃一头。 自己说得这般明白,想必容妃也应该晓得自己的意思了。 容妃眼瞧着那简夕在一旁求饶,自己呵呵一笑。听着福休说好,自己的笑意渐暖.。 噙着笑“姐姐要的便就是妹妹这句话。希望妹妹以后能够教好自己的奴才,姐姐不想今天的事情再次发生。”之后挥了挥手,示意碧瑶停止。 碧瑶停止后,对着跪着的简夕:“妹妹多有不敬,希望姐姐海涵。不要介怀妹妹。”说着,福了一礼算是给简夕赔罪。启了器皿琢软膏递给了简夕:“这药姐姐你回去好好擦擦吧!能够消气红肿的。” “虚情假意,我不要!”话音刚落,简夕便连忙跑了出去,丝毫不顾及自己脸上的红肿。 片刻之后,见容妃等人走了。简夕又回到了殿中。 福休摸着简夕红肿的脸庞,呜咽道:“简夕,打疼了吧!来,本宫给你上药!”说着,福休从一个白瓷瓶中拿出了一些药油,轻轻地涂抹在简夕受伤的脸庞之上。 “主子,你何苦受容妃的气呢?是简夕不好,以后简夕不多嘴了。不会让主子受气了。” “简夕,你是我的人。她納玉容今日敢打你,明日便敢打我。我断是咽不下这口气的,简夕!我会替你向她一一要回来的。相信本宫。”说着,福休抱紧了简夕。 “主子,是奴才不行!没有能力保护主子!” “傻丫头!”刚说完,福休便命茗晰进来,将简夕抬了回去。 容妃在回昭和宫的路上,对着身旁的碧瑶道:“我这个傻妹妹,依旧是以前那般!竟还不知天高地厚,恐怕,以后,有得她受的。”之后,容妃又狂笑了几声。 第二十六章 蝶恋花 槛菊愁烟兰泣露 夏天已经慢慢地过去了,眼看已经快要入秋了。 入了秋,瑟缩的风缭绕,悲凉的,肃杀的,躁动的。远处谁弹蝶恋,弄的心儿楚,蝶雨飞天。往事层层,秋风瑟瑟无端。浮生西风总酿,避不及,世事难难。 碧云天之下,黄叶地之上,秋在被重新装点。御园满堂杜若开,万般风情。 只可惜杜若又开的时候,早已物是人非了罢。 温柔的光揉碎在琉璃般的青空,醉在了温柔乡,染成了金灿灿的黄,也拥有了太阳一样的温度。 这日,容妃邀福休去御花园相聚。 “这一入秋,到有的是感伤,福休妹妹说是不是?”容妃悄然间走过福休身边,一阵阵秋的气息,缓缓上了身,静静飘落一地哀黄,荒草碧莲天的感触,到也被一树红枫染了些许无奈的悲愤之意 她的高升,无疑是自己的败落,同为納氏人,这场你死我活的战役,怎能爆发在自个儿身上。 容妃面无表情的望着一地繁华落尽,花不再盛开,也听不见树上莺啼,夏日早已不负存在,满眼的尽是不甘,不满。 听到了容妃的娇音,福休回首正撞见她眸子里的不甘。 步摇伶仃,轻响在干燥的晴空。凤眸含笑,怕是如今我们同位了,她多有不满罢。谁说秋有的只能是感伤?目光泠泠,看着眼前人。这时,福休道:”容姐姐,我们怀念那参天的大树,却忽略了如火把一般纵情燃烧的枫树,我们为凋零的粉莲感到惋惜时,却遗忘了有着万般风情,正在绽放着的,艳丽的金色杜若花开。容姐姐从前心境可不是这么悲凉的。” “烧的尽是无奈吧?福休妹妹倒是感慨颇多,见解独到!” 伫立残花尽头,枉我一时疏忽,差点便是众矢之的,现下掩盖过去,又怎能再度踏入老路万劫不复? “枫红透人,真是不假”容妃看向那最近一棵枫树边,一树红的耀眼,可说是红的火辣辣的刺眼,伸手摘下一片,把着叶下细柄,那么脆弱的生命,却在瞬间红如鲜血。 但于我,红的却让人不暖而寒。秋妆点点,哀黄中总有一丝红韵,牵着,拌着,难解难分。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听其哀怨口气,心下不喜,本是出来赏景,此人未免太过煞风景。又想到前几个月发生的事情,更是冷笑泠泠,不想多说什么,福休扯进一枝枫叶红透,轻嗅一口,平息了躁动,淡淡道:”妹妹倒是不敢和姐姐多说什么了,否则别人怕是又得说什么谨言慎行了。妹妹可真是犯不上。” 福休不再理会她,兀自欣赏杜若满堂。 冷风吹面若针毡,正感叹、何时回转?年华似水,容颜易老,休怨人生短暂。凭高望远莫彷徨,极目处,风光无限。 “妹妹,这做不到谨言慎行,何以在宫立足!”容妃轻笑道。 忿忿兮枫红舞得真真切切,似幻影,又红的妖艳。哀黄夹杂的红,谁会说得清是何种意向?不过就是秋逼的更近,风云又起。 卿卿佳人再难欢笑,她曾是我的亲姐姐,是我同母同父的亲姐姐,她曾经待我很好,只可惜,今非昔比,再不可能存有半分姐妹情义。皓皓白皙玉腕,轻轻挑起,挑那手中一叶红枫,飘飘落地。 “福嫔娘娘最近倒是高贵的很,连本宫现下都得敬您三分,納福休,你现在是居高临下,还会把我納玉容放在眼里吗?” 容妃侧目其首,鄙夷不屑,纵使如此,”即便是命,我納玉容偏就不信命!我就是要将你拉下来,狠狠地踩在脚底下,納福休,你不配在我上面。” 福休见状,不语,反而微笑着,静静地看着容妃张牙舞爪。 若连如此骨柔亲情的姐妹都这样子了,那这后宫可当真是寸步难行了。 燕归南北风阵列,想去追逐夏的尾却恍然丢了秋。满眼朦胧颜色,是深还漠,阴阴竹林路樾。暗淡光,绪思千托。听其言满是不屑,心气儿太高了终会是把双刃剑,伤了别人也让自己流血。君墨楚便是如此,最近终究是害过他。 福休凤眸微挑,略带惊讶目光。”姐姐,你身为妃子,而妹妹不过是一个嫔。又何来居高临下之说?莫不是姐姐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贬低身份的事儿了?” 这话当真是挑衅又戏谑。容妃勾一抹邪魅之笑,佝愗之人何需在意,毕竟她如今已不是自己的亲妹妹,而是强大的劲敌,真是不得不防。 “姐姐是否是小人进的谗言听多了,蒙蔽的不浅啊?姐姐,你以后可得当心着点,切勿再听信小人的谗言了!” 若是容妃此番故意为之,到也不怕。你算什么,不过仗着自己是我亲姐姐而已,我納福休根本不会将你放在眼里! 枫叶的声音沙沙不停渗得很,红的似血杀意显露。容妃玉掌握拳,蔻丹搭在掌心上印出一片红韵,怒了一般提高声线。一步一步紧逼福休的面前。眸子深邃又散发着异常的尖锐。 “納福休我警告你,我是你长姐,是納府的大小姐,你别以为仗着太后娘娘喜欢你,我就不敢动你,贬低身份?呵,再怎么着,我大小姐的身份,也比你一个五小姐的身份高吧!” 此时不知道哪里刮来一阵风,吹得树叶都簌簌掉落在地上。 福休目光凌厉而视,在其提到长姐二字时终是爆发,素手一巴掌上去,留下五指红印,好不手软。納玉容,你从小便仗着自己是我的长姐,欺负我,排挤我。 可惜,今日的納福休已不是昨日的納福休。这一巴掌,算是我报了那****命人打简夕的仇。 ”容妃娘娘,你如此目无尊卑,亵渎太后娘娘,你可知罪,太后娘娘岂是你能随意猜测?‘’福休厉声道。 容妃看着福休终于按奈不知,看着她一言一语的蜕变,她终究是会变,人皆如此。 如此,自个儿倒是笑了,真真切切的笑了,笑她愚蠢,笑她肤浅,笑她无知。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福休,你和君墨楚的事情我可是知道的。本宫岂会认你摆布的让你杀?太后娘娘是太后娘娘,而你……,蝼蚁之躯踏我之首,福嫔娘娘胆子大,断是不会害怕,不是吗?” 容妃一挥裙摆转过身去不再看去看福休,她的事情,除了君墨楚,便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了。 納福休,好自为之,她日东窗事发,别怪长姐无情,断你了你的后路! “納玉容,从今日起,你我再不是姐妹!”福休朝着容妃离去的背影道。 不再看她,閉眸心下狠,抬眸顾望天,秋的天,泛出一丝凄凄切切的悲,惨惨戚戚的凉,是秋也,枫红透人无限,不过如此。 踏着一路哀黄落叶夹杂枫叶的红,福休一步一步,离开了御花园,回了甘棠宫。 第二十七章 鹧鸪天 仲宣怀远更凄凉 第二日,甘棠宫。 晨光曦曦,榻上的福休悠悠而醒。福休见福休慢慢去了,连忙伺候着福休到了镜前梳妆。 妆罢,镜中佳人,长长的青丝挽起乌黑发亮的秀发,身着淡粉薄纱裙,衬得那张小脸楚楚动人。 福休看了一下窗外,见今日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心内暗悦。 “简夕,看今日天气极好。不如,咱们出去走走吧!” “小主,咱们去长廊那里走走吧!咱们进宫这么久,独那里没有去过了。” “嗯,简夕,咱们便去那里走走吧!” 福休看了一下四周,没有看到茗晰的声音,疑问道:“简夕,茗晰呢?怎么一大早,便不见了人影?” 简夕想了一番,方才道:“小主,茗晰的母亲生病了,她出宫去照拂着呢。恐怕,要好久才回宫的。” “是吗?怪不得这些天都不见了人影。”接着,福休又道:“简夕,那咱们便去长廊看看吧!原来还想让茗晰带路的,既然她不在,那咱们便自己去吧!” 简夕轻声道了一声“是”,便伺候着福休出了甘棠宫,去长廊了。 储秀宫,彤贵人的局所。 清粥小羹几口喝完之后,打着一纸避阳团花伞随着宫女外出,有下没下送着凉。 紫禁城城高墙厚,竟断了外头心心念想。 彤贵人随处逛悠兜兜转转到了长廊,风口来风袭脑,清清醒醒,瓷砖瓦石铺的得当,步步脆响道是静然。 瞧见了前边人儿,袖摆样式皆是有同,该是一个宫的主子。“姑娘是哪个小主?” 清风吹拂,阳光普照。长廊古色古香,廊边古木参天,花香扑鼻。 福休遥望远处,碧水如镜,翠柳挺立。看着美丽的风景,心情也顿时舒展开来。 一声悦音打断了福休的思路,转身一瞧,原来是储秀宫的彤贵人。只见彤贵人小腹隆起,步履艰难地朝福休走了过来。想来,她也是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细看彤贵人。才发现此人秀眉如柳,白皙的脸蛋,朱唇红艳,亭亭玉立。姿色不及宫中的高位嫔妃。 福休还是心内略略叹息,还是小心为妙。 幽廊栏边别绢挂彩,哪处皆是繁,解了燥意一片温,敛下眸色添上笑。“嫔妾给福嫔娘娘请安,福嫔娘娘万安。” “姐姐多礼了。听闻姐姐有孕,妹妹没有来看过姐姐,真是十分抱歉呀!”说着,福休拉起了欲要给自己行礼的彤贵人。 “妹妹也是嫌屋里边闷热,来这里纳凉的?”彤贵人问道。 忽然间,一阵清风吹来。吹乱了福休的头发,福休拢了拢飘起的碎发,勾唇轻笑,缓缓行小礼,道:“姐姐,妹妹不是来长廊纳凉的,妹妹是来看看长廊的风景的。自妹妹进宫以来,没有来长廊看过,见今日天好,便来看看。” 说完,福休做到了长廊的靠椅之上。福休觉着这彤贵人倒不简单,言行举止十分文雅,定能步步高升,万万不可得罪。 见福休坐下后,站着的彤贵人也因为身怀六甲,也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彤贵人望着廊外荷香碧色满湖,瞧着讨喜,解了闷烦热气,小扇又顿,往她开笑“湖间香,福妹妹做何想?” 福休瞧着廊外这满池的荷花,也觉得神清气爽,来了兴致。“不知姐姐可知多少词讼,赞这碧色连天。”福休边说着,眸里边掖着笑。 福休瞧出了彤贵人有一些思乡,看见彤贵人正在擦拭着那不介意流出的泪珠,便扯了个话题,就算是给彤贵人回回神。 片刻之后,彤贵人回过了神来,启唇道:“这的荷花倒是开得繁盛,别的地方都没有了荷花,独这里的荷花还在盛开着!也算是一景吧!” 瞧着这满池的荷花,彤贵人似乎想到了什么。便道:“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虽是赞美夏荷的,但这荷花也像夏荷一般,倒也是衬景了。” 起了风,清清爽爽的舒适,那叶摇曳,传一阵的香,“姐姐,这一句倒真是应景了。” 廊上围着五颜六色的花簇,几小枝细叶团花探头,福休挑出折下两三枝。然后走进彤贵人,轻轻地插在了彤贵人的发髻之上。“姐姐,你瞧瞧好不好看?” 福休这么一说,彤贵人便命人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小镜,照看了一番,“鲜花配美人”,真是一点都不假。 “姐姐,这朵花簇配你,可真是好看。”福休赞叹道。 听福休这么一说,彤贵人笑道:“呈妹妹吉言。这一朵花簇也是妹妹摘下的,妹妹才是能手呢。” “妹妹真是个妙人。”彤贵人道了这句,便命伺候的宫人伺候着往外廊去。“愿是同妹妹说的话一样,干净莞尔。”轻飘飘一句,人已是远了。 福休对着彤贵人嫣然一笑,未语。 片刻后,福休对着简夕道:“想来时辰也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宫了。”说着,简夕便伺候着福休回甘棠宫了。 在回甘棠宫的路上,简夕道:“小主,那彤主子真是不简单。我看她穿的那一身衣裳,全是今年琉璃帝国新进贡的。” “是不简单!倘若她简单了,便不会怀上皇上的孩子了。若她是敌人,定是一个难缠的敌人。若她是盟友,定是一个有利的盟友。只是现在,咱们不知道她是盟友还是敌人。所以,咱们还是要小心一点。” “是,小主。奴婢定谨记在心。” 渐渐地,话语声越来越小。福休已经回到了甘棠宫。 第二十八章 临江仙 玉瘦檀轻无限恨 晨起,甘棠宫。 秋风拂过,秋叶纷纷。枫叶如火,泪水坠地。 简夕看到福休一副不悦的神色,简夕道:“小主,不如咱们去望云亭坐坐可否?” 听到简夕这样说,福休柔袖拂目,淡云∶'也好。“ 片刻之后,福休便来到了望云亭。 长春宫,宁贵人的居所。 红枫似血。秋日午后更衣,蓝蝶外衣遮挡白皙肌肤。周旁蓝色条纹,细看却现暗暗蓝光。散落肩旁的青丝用血红桔梗花的簪子挽起。斜插入流云似的乌发。薄施粉黛,秀眉如柳弯。额间轻点朱红,宁贵人斜坐在宫中,却似娇媚动人。 —个伺候宁贵人的奴婢取来披风,轻轻地披在了宁贵人的身上。望着殿外的望云亭,伺候的奴婢道:”主子,奴婢闻望云亭倒尚存生机。” 听人这么说,宁贵人挑眉懒懒看了一下殿外的望云亭,”倒是好生稀罕,咱们出去看看吧!也省得待在殿中乏味。” “嗯,奴婢去下面准备一下。” 宁贵人走到殿外,望见秋叶,掩袖欲哭。正欲伤心之余,见福休携婢缓缓走来,起身,携婢行礼道:“宁儿参见福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不知姊姊近日可好?” 福休眸瞥处,竟看到了和自己一起进宫的宁贵人,不料及这番时日亦有人在此,凝了凝神,婉言道:”妹妹这是怎了?梨花带雨,倒让人好生心疼!” 许是初进宫许是心里有委屈,却不敢直白透露,抬眼望向伺候宁贵人的奴才:“还不赶紧拭干你家主子。让人见了,你吃罪得起吗?” 宁贵人看了一眼福休,随即看向自己的脚尖,浅浅叹息,柔声道:“谢福姐姐关心周姊姊挂心了,妹妹初入宫闱,便想起远在家乡的爹娘,放不下心罢!“宁贵人说完之后,拂起柔袖,示身旁伺候的奴婢退下。 福休—凝眸细细瞧了眼她,略略浅笑,舒然宽慰道:”倒也是有的。毕竟方才入了宫,总是想着外头的家人的。” 福休初入宫时自个儿也是如此,倒也理解她了。”本宫初时亦是如此,你也不必担忧。只是,这令人瞧见了,总是不大好。毕竟这宫里头……。”顿了顿,后面的她自然也理解,福休也不必多言了。 宁贵人美眸感激地望着福休,随即言:‘’谢姊姊提点,妹妹知道。妹妹刚入这深宫,有些不妥之处,还望姊姊提点。”之后,宁贵人微微上前,又行了个标礼,嫣然一笑。 福休的眼神瞥向伺候着宁贵人的奴婢,示意宁贵人的奴婢将其虚扶而起,方才勾唇又笑道:”妹妹这是多礼了。本入了宫便是姐妹,姊多提醒着些,也是应该的。”心内略略思忖,宋氏初入宫来这许多都是不懂的,也罢。 又瞧着伺候宁贵人的奴婢道:”你且好生提醒着些你家主子。”眸光温柔轻笑”这宫中的婢都是识规矩的。”找个靠心的奴才伺候,也是事半功倍。 听福休此言,宁贵人轻启朱唇,说道:”虽入宫便为姊娣,但这宫中礼仪还是有的,娣不敢无礼。”随后,宁贵人心内略思,福姐姐定然入宫已久。思罢,道:”妹妹谢过姐姐好意。” 福休听宁贵人这么一说,约略惊讶,旁的人若得了此语定然愉悦,而这李氏,倒未因此得意忘形,也是个稳重的。 福休满意颔首,轻笑:‘’妹妹倒是识礼懂规矩,确实,宫中礼仪万不可忘。” 瞧着天也暗了,福休便道:‘’本宫宫中还有事务,先行一步。妹妹好生赏着景罢。”正说着,福休让简夕伺候着自己一同回宫,暗道:这样的人儿真是少见。 第二十九章 一翦梅 红藕香残玉簟秋 延禧宫,安贵人的居所。 ”昨日遇到管彤,她越发的不自量力了!不过仗着她怀有龙嗣,竟敢说我的命不值钱?越想越气。” ”梨花雨凉,黯渡流光。斜月照,旧山川,复何璇。” 安贵人欲眠还转,倚立凝神。于是便唤来了伺候的奴婢梳妆,凤眸微眯,慵懒带着凌厉。冷冷对伺候的奴婢道:”本宫要去看端妃娘娘,你可仔细着点。” 片刻后,安贵人已经弄好了装束。便由着宫女伺候着前往了枫丹宫。 未进入枫丹宫内殿,安贵人便染了泪色几分,无语凝噎,哽咽着请伺候端妃的奴婢进行通报。 黛眉嫣然巧酝酿,妃唇微抿眸染笑,端妃正与伺候的贴身侍女云裳打趣,小丫头愈发口齿伶俐,洞牗微启于辰际换风,有雀儿掠过,韶华熠熠,琼延暗香醉倾城风曳飞衔,幽篁缭绕散薄暮霭。 而不多时有奴婢来禀报端妃,,“主子,安贵人求见。” 殿内一瞬成寂,纤长凤眸扬挑过去,却是安氏垂着泪进来,稍稍阴沉了面容,犹似不动声色只含了淡淡一缕不悦让人坐下,端妃厉声道:“大早晨的便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叫人见了还不知道说什么闲话。” 端妃说过之后,安贵人还是在委屈的抽噎,听其训斥,啜泣几声,想要忍住,肩膀颤抖着,眸子哭的红肿,连擦了几次眼泪,哽咽道。‘’娘娘...娘娘...管彤...管彤她欺人太甚!” 安贵人一边缓缓落座,一边拿帕子擦着坠落的玉泪。”她竟说嫔妾命不值钱!嫔妾的命可是娘娘给的啊,怎会不值钱?嫔妾可是把这条命看的金贵着呢!” “安秀玉呀!安秀玉,张口闭口全是她,这后宫又不是她的天下,你还有没有点出息了?”端妃洞牗微开零星的风纵宠着发,还有紾旖珠翠锦罗,髻上的步摇灼瓅叮当作响,斜乜,端妃将花镯攥进手心,纤长骨指隐隐泛白。 端妃螺子黛描画傲睨月眉难拟长黛风资,木樨缭绕着罗縠袆衣上的锦绣江南,正了身子蹙眉瞧她,贝齿朱唇间瓷音细啭,声言慵懒轻笑,“本宫提携你至今,怎么说也压她一头了,除了自许膏腴,你倒是拿你那金贵的命给本宫讨点利息呐。” 听端妃这么一说,安贵人红唇委屈噘起,泪意又起。哭的一颤一颤的,却见朦胧中贤妃怒气泠泠,不禁冷颤了一下。被她话噎的一愣,紧咬了嘴唇。”这后庭有娘娘在一天,就没有她管彤的事儿!” 见端妃浅笑,步摇伶仃,寒意更甚。安贵人不敢直视,颔首低眉,定定地看着她裙边绣着的精致的银丝。尾音低回转,生生勾起了心,掉在半空不上不下。 对她无用的棋子,她定当不会再考虑,任凭自生自灭了罢。”娘娘提携嫔妾至今,嫔妾定是要鞠躬尽瘁的。只是娘娘,嫔妾怕给娘娘惹事端,当真是不敢有什么行动了。“ 桃靥娇娇泛梨涡,敛尽东暮语娇声,“哦,是么?”端妃笑整祥云缕,凝脂纤指叩玉樽,斟入梨花白,泉酒入玉宛若临一阙新词平平仄仄婉转,意未阑珊,媚多生。 触香遐思,能醉梦温柔乡里,隔着朱楼水榭,隔着碧云烟渚,衣香鬓影寄予姑射仙韵。 端妃执杯扶案起身,步曳莲起,近了,拂上她泪迹斑驳的面,指甲纤尖曼拂,亲自送了杯酒至安贵人唇边。笑靥趫趫温婉,啮耳呵兰轻笑出声,“安秀玉,你应该做的,本宫,不养废物!” 见状,安贵人遏制住杯盏要往嘴中送的动作,露出一个惨淡微笑,凄凄惨惨戚戚,看着她亲身上来递杯,笑靥如花般美眷,更是害怕。 她与管彤不同,管彤喜恶分明,表现的也极明显,而端妃娘娘,她的笑靥如花,却是彼岸花开。 飞快的思索该如何让她觉得我有用,轻声道。:”娘娘,嫔妾受教了。嫔妾想着皇后娘娘近来许是心里难过的很,嫔妾也该去看看她了罢。娘娘您觉得呢?” ”喝啊,酒里可没毒,”端妃塞杯到安贵人手中,一言未尽神色蓦换,娇柔眉眼似若水澹凉深,语意冰冷得刻骨染肌,按人肩缓缓邌邌绕她一转,几尊风雨不过皲蜒眉梢一点血朱,“别告诉本宫,你心里还有一点儿姐妹情深。” 端妃睨傲之间寒芒针尖,秀眉长黛勾的是逶迤绵长的冷烟,冰玉折软笑靥间持怨,似是慢条斯理撕扯扇间复古驻存的戾气,逐渐笑色俞重,“既然有了主意,还不快去?是否需要本宫,为你备撵?” 杯盏入手却是冰凉的透彻,西风吹,斜阳灰,几家仇怨几家陪。 终是我对不起她了,荣华富贵乃我一生追求,我必得让母亲过得好才是。疑是时光错,依稀梦里霓。残红零落人未齐,泪间花已迷。此生我欠你的,可来生再还否?酒入愁肠,化作悲愤两行。 “无需娘娘麻烦了,嫔妾这就着手准备着去了!” 安贵人只手撑起摇摇欲坠的身子向外走,跪久了膝盖生疼,踉跄几步却无停留之意,这枫丹宫太冷,寒气早已入骨。 延暗香醉倾城风曳凌乱,幽篁缭绕散郁沉薄暮霭,冷水死寂凉刺骨繁华几千萧萧然。站定目送她踉跄起身离去,玉樽把玩在掌中,指腹轻俏拂过雕琢,风鸾如画流水曼涓,涽沉红尘渡山巅峦叠,饶有兴趣的将流眼波暗转,笑意俞深俞浓倏时戛然而止,松手,玉碎杯倾。 端妃长袖砉然扬过繁曳裙缀捩转回身,丝绦珠珼绯斓成坠,“年年有蠢货,今年特别多。”带携云裳出殿过步长廊,凌厉一递眸光,“都把手底下撇干净了,咱们可不给她收尸。” 见状,云裳道:“主子,是。奴婢这就去吩咐下面的人去做。” 说着,云裳便伺候着端妃去了长廊。 第三十章 蝶恋花 斜光到晓穿朱户 几日后,皇后约福休去春望亭。 微波粼粼,则花落逸。绿叶璇玑,金光璀璨,锦鲤儿泳,夏人儿慢。枫红一片,襦裙延蔓,怎绣是芙蓉,轻轻呢喃。 春芳也好,夏盛也罢,人不齐,总也没了些滋味。 简夕陪同着入了湖亭,中而风起,散漫青丝存不齐。婢子昏沉欲睡,夏景幽兰怠慢。清澈人影,柳叶花觅,暮撒鱼儿向上移,夏沐野鹤双飞翼。 青石铺路,延入深处,止了步。攒娟拭汗,盈滴剔灿,入了亭。有柔荑俯身,细腰玉佩回绝,下落湖中不明,欲拾怎难。 玉帘湖里望秋波,秋波已逝安息落。冬意浓浓氤氲来,叶里繁华落尽盛。 湖心一亭亭而立,亭中皇后红妆烨。娇音曼,似风儿拂过湖面,荡起层层涟漪蹁跹。 看到皇后坐在亭中,福休行礼请安道:“给皇后娘娘请安,愿皇后娘娘长乐未央,万福金安。” 落金钩,垂杨可睹。潮起潮平一路,待春归幕。戏里戏外共露。不分此,钗鈿翠娥妩,半剪纱窗,浓情自诉。绿树环村,青峦比郭,逶迤溪流东去。夹岸蒹葭,弥汀芳草。 繁茂,荣华间肃杀栖萧。清冷,冰凉间暖风来潮。叮嘱秋水莫向东,西风有感不曾拥。湖面波折离,玉佩不生情,着了秋水汪灵,拂去我这凡尘俗衣。 初闻声,隔路清扬。后回眸,昏下泛黄。妙音妙启,似惊了鸿鹄,触了芦苇,倒映”一出好戏,妹妹可是来着了?”皇后望着湖中芦苇荡笑道。 秋物窸窣挣扎间,抵死相争冬临呻。朦胧薄雾美感尽,徒留清咸泪两行。 惑朝夕,惑别离,惑是非争乱深僻,惑物非人非,青森惨白,绿树合影。再启音,天幕再比微斜,白露再无痕迹。皇后道:”你说这时景可有熟悉?可有想起?” 琼花树满,风卷银纱乱。枯叶叠寻莲猜,蕾花莲次递开。草色离离斜照雨,寒气炎阳暗著。好戏? 抬了眸环顾,未见皇后人影过,不知其何意,低垂了眼,轻声道:”玉帘好景四季更替,岁岁年年却是物是人非,嫔妾愚钝,不知皇后娘娘说的是哪出戏啊?“ 草色离离斜照雨,寒气炎阳暗著。思绪如水流经,该归何处? 抬眼去,红莲东青碧盘依,玉荷温热婷婷立。混没了,金镶钰莹轻轻流离,拌召着盈盈一水,荼蘼了,噗通一声便无痕迹。又气又好笑,难到这妹妹故意不成?额颔轻移,柔荑收袖风阵阵,瞳仁前刻映着湖水沾沾,波光粼粼,如今换了个景,皇后微语道:“可不是,好景不长但还在年年都有,我这出好戏,可不是日日常在。” 听皇后说的话,福休原本就不明白皇后想表达什么意思,现在一听这句话,更是迷糊。 芳不自赏。强把彷徨,做作喜欢模样。荷又绽,花香曼,莞尔闪入花深处,哪去?一回浅笑念一生。叶如故,人不复,芸芸众生,在来去中不复。这皇后好生爱打哑谜,却不知这好戏为何?不知其意倒不如不说,福休静静等着她莫不是还有下文不成。 虽是立秋日,却似能在这玉帘湖里望见冬风泠泠阵阵,带了凉意。紧紧拢住披风,阻挡了要呼进来的凉风。 皇后娇嘟呶嘴,玉莲生情,下亭台,老树新芽飘叶而下,涟漪汾份,倒影着谁的景?潋滟一波,幻影红袖酥娘,模糊了妆容,看不清真假是非常。 银镂一指,示意前时碧波荡漾旖旎风光,“你瞧,我的玉佩都被勾了去。还真是,戏中人不知戏里景,锦鲤儿湖中不见点滴,你嘛,不懂我何意。” 皇后一说完,便望着福休,看看福休是何反应? 福休思付道:原是玉佩落,我道是什么。苍狗白云方寸乱,莫叹。浮生情浅渡年华。这女子城府之深怕是我等人不可比拟。落日余晖映水中,昏昏两岸柳梢红,欲噤蛙声声声乱。眸里或明或暗,闪动着不明的光晕。 ”简夕,你下去帮皇后娘娘将玉佩拾上来。“福休一说,简夕忙下去湖水中将玉佩拾了上来。 不懂你意?只怕是你不愿让我懂你意罢。”皇后娘娘话颇多深奥,嫔妾自是无法理解。不知皇后娘娘可愿让嫔妾懂你之意?‘’ 青山黛眉水悠悠,湖泉向东流。粉妆袅袅岸边站,遮霞语又还。 ”妹妹为我拾玉这份情,深入冰水才得回,这秋露霜气重,还谓谢谢本为礼,想欠着你这份人情,来日再还。”说着,皇后抬手接回水玉,不禁喃喃:‘’宝贝啊宝贝,你可算回来了。”之后,皇后又看了几眼玉佩,便叫小寒收了起来。 烟眷暮辉欣赏尽,一袭秋衣惹冬意。衣摆多花蕊,绣鞋湛草绿,繁华景重一别间,来年,会不会依你言。 看着眼前的情景,福休不禁又想道:于她而言,这玉佩的意义应是非凡。或许她只是将此作为借口拉拢,或许她真的只是感谢罢,已无力去思索。宫中的手段太多了,何时才能逃离这个牢笼? ”皇后娘娘,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与人交好总也比处处与人敌对要好很多。面上带了憔悴,起身作揖。“皇后娘娘,嫔妾有些劳顿,就先行告退了。” 皇后见福休这样说,也没有挽留福休,便挥了挥手,示意福休下去了。 第三十一章 踏莎行 春风不解禁杨花 长春宫,宁贵人阮苓歆的居所。 已然入秋,不似夏日时那般炎热。宁贵人晚膳用罢,便想着消食出去走走。随意挑了件素色衣裙,披了个遮风的披风,携着婢女便走了出去。 刚过御花园,便见一亭,上书“流云”二字尽显刚毅,自个儿不由得瞧入了迷。半晌,听见身后声音,柳叶眉轻轻蹙起,美眸轻眯,转身只见一宫装嫔妃,瞧那样子也并非倾国倾城的美人胚子,但也算瞧得过去。思索好一会,才忆起这是安贵人安秀玉。轻轻挑眉,屈膝道:“嫔妾给安姐姐请安,安姐姐万安。” 秋兰麋芜青青罗生堂下。绿叶素枝兮,芳菲菲袭予紫茎,夫人自由兮美人,忽独同余瞠目。 素衣荷兮蕙带,儵而结绳青白云衣白霓袁,萧瑟瑶簇,仿若仙境。 晚风飒飒前雨恐冥冥,成礼兮会鼓,传芭代舞,安贵人笑道:“妹妹有礼,秋风寒冷妹妹怎么出来了?若是风寒了,可怎么好?” 宁贵人本是闲来无事出来走走,顺便消食看看风景,没想到此般时辰也能碰见宫妃。心下微躁,本想着请过安就离开此处,未曾想着安贵人大有长谈之势,只得硬着头皮道。 ”妹妹只是晚膳用罢出来转转,看看这初秋傍晚的风景。未想扰了姐姐清净,愿姐姐谅解” 静影雾里探花颜,安贵人言笑晏晏,柔荑掀起素指纤纤:“也是无妨,你我位分不差多少又何来谅解呢?” 峨嵋远山眺看,吐气幽兰,安贵人似乎极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终究是无用功罢了。抬手奂了一旁滕侍,耳语一番,两瓣桃花潭潭泛起笑颜泠泠:“妹妹可有姐妹?可有亲信?” 想了又想,安贵人似乎觉得可笑,遂摇了摇头:“独自一人……也是好的。” 宁贵人陪安贵人匆匆聊了几句,便想着告辞。忽而忆起一事,眉心轻皱,凤眸微睁,停住步伐,不动声色的望向杨云华。安秀玉,安秀玉...这名字如此熟悉,这不是当年在我家嚣张跋扈安家的小姐吗? ”安贵人..呵,姐姐近来可是安好?恐是夜夜未能入眠吧?“ 说完后,宁贵人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抽出丝帕拭了拭唇边,眸中清冷一片。 莆一闻安贵人所言,宁贵人莲步轻顿,袺衣累袖露出凝脂白臂忙抬抚了旁人晧白玉枕,流云亭前两旁夜莺花开花落,几近凋零。 入目,亭外狂风呼啸花开花落几进残颜凋落,忽然,几朵落花落到了安贵人的衣肩上,亭外的一棵树上,花几乎已经落完了,只剩几朵残花败柳还坚韧地在树上,风吹不落。 安贵人伸手出不经意间击落花盏妍妍,惊醒梦中人,横眉倒竖,掀唇语笑叽叽:“安好?难入眠?妹妹所言为何还请妹妹告知!” 宁贵人芊芊玉手轻轻抬起,抚落安贵人身上花瓣,蔻色唇瓣轻启妖冶美丽蛊惑人心。 ”贵人姐姐以前做的好事,自个儿还不清楚么?“ 风儿更盛,吹尽残花,只余零落花瓣在空中飞舞,妖艳绝绝,不甚美丽。 ”只是不知,安姐姐是否还记得阮府的阮清依?‘’ 安贵人骤然起身带了几分怒气,一步邻近眼前人伸手便紧握其玉妗:“清依?我竟是不知,妹妹竟与那种贱婢交好?” 耳鬓金簪琅珰而是丁丁作响泄气无门,将来的风雨轻薄只有自己知道,心中怒气渐消意识往回,骤然松手,凝肤皓白间有血红淡淡欲喷薄而出,转而叹气笑得渗人:“事不关己,奉劝妹妹还是莫要淌这趟浑水了!这件事情,不是你我能够解决的。”出口见,安贵人眉目下挑似真有无限悲愁。 宁贵人重重嗤笑一声,眉眼间满是不耐烦,只是一句“事不关己”就将我打发了?只道是安贵人是多么厉害的人呢,原来也不过如此。“宁贵人莲步轻抬,缓缓的行至安贵人身边,美目轻眯。 ”清依死的事情,我定会查清楚,你我走着瞧!安姐姐!“ 宁贵人发髻之上的珠玉撞击叮咚乱响,花落一地,更显迷乱,起步走开,不再回头。 安贵人莆一闻言只觉唇间呼吸困难,乍一松手音不成音调不成调,说话都觉困顿难以发音,后退一步倒吸三口凉气,广袖之下柔胰紧握成拳,心中越发愤恨,没想到,人都入了黄土,竟还这么不干净!心中思绪万千,望着前人步履坚韧暗自好笑。 ”阮苓歆,本宫倒是要看看,你能在这宫中掀起什么大风大浪。“ 安贵人说完后,又继续在流云亭待了一会,便吩咐身旁伺候的宫女伺候着自己离开。 第三十二章 蝶恋花 劝君莫作独醒人 走天涯、断桥流水,依依往事如酒。 福休午后由茗晰陪同漫步在朱宫大道,见一风流俊俏人,刚闻泫王再得美人安寝,今邂逅,甚时又、一帘幽梦青衫透?東风似旧。菡萏露滴羞。福休莲步轻移,欲要恭贺。 羡其笙歌琴瑟,两情相悦,幽梦里轻魂见。爱深意笃两心连,断桥岸,声声呼唤。宫中女子又有几人是真心待帝王? 自己待皇帝很好,皇帝也待自己很好。只是不知日后,自己年老色衰了,皇帝还待自己如初吗? 或许,她本不应该来皇宫;或许,她本不属于皇宫。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泫王紫袍鹤服人似邪,眉眼梢头轻带笑,薄唇蜜泽扬勾勒。空挂日头照影独成,腰间系银铃,随步摆泠泠,提手腰牌眸如星辰,幾日傳聞入耳过多日,温文如玉公子却已为風流王爷,使众不可置信,更甚得其因果为何? 泫王眼前满目无事上心,巧然抬眸乎入倩影,待福休前至近,清晰视人,“福贵人。哦不现在是福嫔了,可得恭喜福嫔啊,喜得荣升。” 及进,如沐春风般的人儿神采奕奕。一双星目桃花眼,在午后的暖阳下更添神采。恍惚迷了眼,福休低沉的嗓音带回思路,浅笑兮如华,上前微屈膝行礼道谢:”谢王爷道喜。泫王爷如今贵为亲王,谁人见了不得恭敬相待?嫔妾闻王爷喜得佳人一枚,幸得一见,果然有倾国倾城之貌,泫王爷才当真是可喜可贺。” 泫王眸有暗流涌动,含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抬臂玉指捏耳坠,糯糯温温,微打量着福休,清秀典雅,眉目灵动,虽目视多番,不得不言,眼前之人很是耐看。虽已入夏、可微风吹来还是有些凉意,拂的柳絮荡荡,“佳人?福嫔说笑了,本王近日未曾纳哪家佳人入府,谣言可是不足为信才是。” 泫王修长的手骨节分明,眉目含笑温润如玉,卿当如此,美如冠玉,细微的动作引的人心漏一拍。福休清浅一笑,犹似韵娇声入耳,梦悠悠。”哦?那许是嫔妾见错了人。” 秋风乎乎的,水波兴起。风荡漾起,染绿了水,漫上了桥,丝丝缕缕沁入人心。这样的天气心情极好,开起了玩笑依依。”不过就王爷这般好的条件,那喜欢王爷的女子能从清泫王府排到了那长安街罢。” 听福休这样说,泫王不禁思付道:納福休一袭长裙披地,莲步而来,美则美而隐患。而我一身淡衣,却是为隐匿己的一生不羁。亦为面下存,遮住本心。 “福嫔日后可莫在听信他言了。” 鸿雁鸣鸣越宫长行,排列整,不得不语抬首而望,飞禽见状很是痛快,因是我等所向往,“福嫔说笑了,皆知我泫王风流不羁,那有人会意我这风流之人。倒是福嫔这午日不呆在殿内出来做什么呢?” 泫王素衣阑珊,飘飘然若仙,连那双桃花眼都带了仙气儿。在这午后阳的掩映下照射出熠熠的光亮。”王爷所言是,在宫中流言蜚语不少,可不能全听了去。” 苍狗白云方寸乱,莫叹。浮生情浅渡年华。 “常在殿中倒也无事可做,要去看看祥嫔姐姐,路过这儿,正巧遇上了王爷。” 闲云野鹤纵情山水居,无为。一生荣昌,劳碌至今时,刻入骨髓难割舍。惨笑,我于王家子弟,富贵门命定,亦好亦坏。遥想无趣,忆今日苦甜不分。 后庭宫闱事常有派别之分,中宫皇后郑氏独撑一派,慎贵妃与皇后分庭抗礼,“祥嫔那?似皇后娘娘与祥嫔关系甚好?竟是无事便想至她那坐坐。” 隔墙有耳,此地不是说这种话的地方。福休只得到:”嫔妾刚入宫之时,祥嫔娘娘曾提点过嫔妾,幸得祥嫔娘娘提点,此恩情,没齿难忘。所以,嫔妾常常去祥姐姐那里探望。” 紧接着,福休屈膝作揖,朱唇亲启娇音道:”时候不早了,嫔妾与娘娘相约时辰将晚,嫔妾先行告退了。”说着,茗晰便扶着福休往祥嫔宫中的方向去了。 朗朗清风饶身周,留念衣衫飘袂,青丝荡,婢女监人速走宫阙,发带腾空徐徐弧。心腹暗斟酌思定。其人言语弯弯绕绕,显然存防备之意,倒也无谓,只觉无趣之乐,人欲走,否挽留,睁目随影留。 须臾,泫王笑颜回身,对着身旁伺候的太监说:“宫中的人越来越无趣了,不是?” 小太监听见后,没有回泫王的话,默默地站在一旁伺候着。 第三十三章 清平乐 人生几度三台 辗辗转转又是两个月过去了,眼看已经是快要到年冬了。皇帝已经有小半个月没有来陪福休了,因彤贵人的产期将到,皇帝最近都在陪着彤贵人。 此时,甘棠宫。 正殿外的雪正在簌簌地下着,地上已经铺上了一层白雪。福休站在屋檐下,看着庭院中的簌簌飞雪。 踏雪寻梅无痕,风潇潇雨霖铃,沉沉雾霭浮动。任雪片儿洋洋洒洒地散落在三千青丝,黑白分明。雪松松软软,踩上去,咯吱作响。远远瞧见梅园之中腊梅傲立在寒雪中。 福休唤来伺候的简夕,道:“简夕,我看梅园中的梅花开得甚好。我们去梅园看看梅花吧!” 简夕看了一眼满头的飞雪,支支吾吾道:“主子,这雪下这么大,咱们还是不要去了。免得出了什么事端。” “简夕,那梅花开得那么好!咱们就去看看,免得辜负了这般美景。” “好好好”简夕自知拧不过福休,只得这般道。稍做准备之后,便伺候着福休往梅园的方向去了。 此时,长乐宫。 天府玉尘纷纷下,长街暖轿慢慢摇。院中繁华落尽,是隆冬。 长乐宫正殿中暖气缭绕氤氲,围坐炭盆旁暖身。皇后抱了个汤婆子却仍裹着一件小袄。生而体寒,最难过便是此刻年关。近日里慎贵妃一派倒是悠闲的紧,几近停了手上所有动作,静的倒叫人难以捉摸。 小寒进入了正殿,将送寒风送了进来,皇后打了个颤。小寒附耳轻言对皇后道:”娘娘,福嫔去了梅园。” 素日里与这福嫔没有太多交情,不知她究竟站在那一方,此番可以探个虚实。 皇后咬着牙,多裹了几层衣衫,乘着轿往梅园方向去了。 梅园之中。 福休沉醉梅里雪山氤氲,被一阵雪被踩实的咯吱声惊醒。扰了兴致,索然无味。拂去衣上梅花沾雪,散开一阵馥郁芳香。臻首峨眉抬,见皇后坐于轿辇,脸色苍白,孱弱不堪。依稀记得皇后因病不得宠,终人卧病在床,冬日里不常出来,想必今日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儿。 现梅园只我一妃,她这是有什么事儿要找我了?”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 皇后冷揣着汤婆子紧蜷于狐裘大氅之下,口鼻中呵气成白雾,手脚冰凉戏称冰肌玉骨。芙蓉面微白,朱唇轻启,强压颤声镇定答:“福妹妹多礼了。快些起来吧!这下雪天,万一跪伤了身子可怎么好?” 红梅凌霜压枝低,万白丛中一簇红,梅香浅淡清雅,皇后伸手压了一枝凑近鼻尖轻嗅,言:“闭门谢客良久,竟不知这梅园的梅花早已换了一个品种。不知福妹妹可知,是用以投哪位美人所好的呢?” 最初风雅,不堪词里重唱。寒冬绝唱,跫音不响,三月的春闱不揭。福休接过探出的枝条涌动,轻嗅,浅笑。梅园换了品种?我竟没发觉?怕是这宫中赏梅的人换了,心境也换了罢。 ”许是慎贵妃姐姐喜欢,应了她的景儿。” 白雪皑皑压枝头,枝条似是不堪重负。洒落了一地新雪。这梅的枝子,何时这么娇弱了? “哦,原来是这样。”皇后朱唇微抿,小寒捧了一些掉落的蕊蕊娇瓣,却不知其比任何皆强硬。万花凋敝之秋惟之孑然一身,面凛冽寒风无所畏惧。 皇后手中汤婆子渐冷,索性挪了给小寒报着。袖笼犹余温尚在,檀口轻启问:“不知福妹妹可与慎贵妃有何交情?本宫也素爱梅,若可得福妹妹荐过,想必也可以和慎妹妹一同来赏赏这满院的梅花。”皇后眸色微敛,鬓钗不动。 清冬见远山,积雪凝苍翠。白梅清清冷冷,傲雪中挺立绽放,不求绚丽惹眼,只想让芬芳馥郁这个冬。红梅潋潋滟滟,白雪压枝头,冷凝着寒霜,让火红暖了这个冬,暖了人心微凉。 ”皇后娘娘,嫔妾和慎贵妃交情不深,只是见过几面。既然娘娘和慎姐姐都爱梅花,想来也是能谈得来的。” ”是吗?她与本宫竟真谈得来?如果谈得来,那真是好了!” 梅园幽径叆叇流,捻一梅,沁心脾,轻飙吹起琼花绽,玉叶如剪。阑珊旧梦入潇湘,一盏苦别愁万缕,又何妨? 交情不深便自是另有打算,福休不同宠妃有来往,想必今日也是清闲。许是快到年关之故,姐妹一场左不过想平安守岁。 皇后唇畔浅笑,芙蓉面愔愔芨花,姑射美人傲枝头,暗馨浅艳一方丛。瓠犀轻叩翕言:“福妹妹,冬日里本宫也素不爱走动,今日也只是遵太医嘱咐,说是今日日晖偏暖出来走走。慎贵妃本宫怕是年关之前见不着咯。” 皇后红妆淡漠,却难掩孱弱的病体,也不表明心意,模棱两可,也罢,这般凉薄的性子,今日算上第一见,亦是试探。 梅园花开几时,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看着傲雪红梅中的女子,微微颔首,浅笑兮如华。 福休笑道:”若是皇后娘娘觉得冬日漫漫,可邀嫔妾与长乐宫陪伴皇后娘娘。” 皇后凝神怔怔,猝然冲着福休莞尔一笑,若春风和煦细拂冬日银装素裹,即使道不同谋不同,却也可保持最初的感觉。 皇后觉得手心微暖,轻翕檀口吐幽幽玉言:“是了,我二人在此地相遇洽谈,也是缘分使然。福妹妹若有空便可常来长乐宫走走,我长乐宫清净,一壶茶两个人便是另一番天地。”皇后双颊笑靥如花,映梅娇,百媚生。 “皇后娘娘,若是嫔妾得空。定时常去长乐宫,陪伴皇后娘娘。” “好,福妹妹。本宫记住你这句话了。”话音刚落,皇后便吩咐身旁的小寒起轿。 望着皇后在雪中离去的声影,不禁喃喃道:“皇后,原来她也是一个可怜人。进宫那么久了,也没有怀上一个孩子。想想也是,她贵为皇后,却也是一个可怜人。” 听着福休喃喃道,简夕也在一旁道:“主子,在宫中,谁不是可怜人?若是今日我们可怜了她,他日,谁又来可怜我们?” “是,简夕。扶着本宫回去吧!既然看花的人都不看了,我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说着,简夕便搀扶着福休回去了。 第三十四章 采莲令 一叶兰舟,便恁急桨凌波去 潇潇一晌残梅雨,独立无情绪。虽未到寒冬,冬季的淅淅沥沥的小雨仍让人心波荡漾,惹人伤感。 傍晚,福休着冰蓝色撒花软烟罗裙的斜坐长榻之上,头绾风流别致飞云髻,上插海棠滴翠珠碧玉簪,最是勾魂的当属那一双微挑的桃花眼,几转之间,风情尽显。 茗晰来报承欢殿张答应邀福休去品茗,福休莞尔一笑,如桃花柔嫩之唇微微勾起,好听如莺之音自那小巧的花瓣飘泄而出“去回了张答应,说本宫一会就到。” 离君墨楚被召回已有几日,心下还是不安生,自个儿倒是无所谓,长姐虽与自个儿生了嫌隙,到底是自个儿的姐姐,不敢声张,今儿起还是一身冷汗。简夕帮着理气,福休又换上素衣玉兰发簪,正欲去御苑净月亭坐坐,茗晰忽来报承欢殿张答应邀自己去品茗。 言罢,传简夕去准备轿撵,略理衣饰,一切就序,乘撵,缓行至承欢殿,下撵踏步进入,见张答应已端坐主位候之,见福休进殿,张答应略走了几步,走到福休身旁,微微一礼,红唇轻启“嫔妾柳张参见福嫔娘娘,福嫔娘娘万福金安。” 静心坐,待张答应走到自己身旁,闻张答应行礼请安,福休忙起身虚扶道“张妹妹快快请起。这万一跪伤了可就不好了。” 听福休这样说,张答应便踱步回小座坐下,吩咐身旁伺候的宫女月姝点安神香,抱着暖乎的汤婆子,揉着太阳穴,轻声道:“宁贵人去了清宁殿,姐姐可都听说了?” 闻言,福休目光中有一丝清洌的冷光闪过,转眼,她脸上已经是春花般灿烂的笑容“张妹妹,这宁贵人近日盛宠正浓,皇上赐她去清宁殿,也在情理之中。” 又想到了某事,冰凉和冷意在心里扩散,眼底却卷起了寥寥的雾气,淡淡的看了一眼“恐怕张妹妹请姐姐来,不单单只是为了品茗吧!” “福嫔姐姐,这宁贵人盛宠正浓,也比不过福嫔姐姐和彤贵人姐姐。彤姐姐怀有龙嗣,只怕封妃是指日可待了。福姐姐盛宠,恐怕怀上龙嗣也是指日可待了吧!” 听张答应这么说,福休已经知道她是话里有话,只是不知道要表达什么意思。便道:“张妹妹过誉了,姐姐实在是担当不起呀!” 睥睨张答应清面,丹凤闪过些许朦胧,略带几丝担忧,宫女月姝将那安神香点的正是时候,氤氲横生绕梁三尺不绝,只是少了些柔和。 树藤蔓蔓青萝环着竹篱幽幽而上,清风吹过窗棂打在福休玉面上轻轻的,再度望向福休眸子,张答应启唇道:“你我现在皆为那人眼中钉肉中刺,不光是你我,妹妹身边任何一个人,现下,都是宁贵人可能再度犯上的对象。” 张答应侧目勾轻靥,唇齿启合“福姐姐,依你看,该如何?” 福休提起杯盏,一口轻轻呷入桃唇,再看那上坐答应狠下心到容颜,水眸灵动一转,一手提起盏盖,一手又是持那小盏,盏盖轻轻阖再那小盏上,一起一阖,清脆作响,忽而一笑“张妹妹,阮氏小,不过是仗着一张巧嘴,一副容貌获取君心,妹妹可别为她伤了身子。” 看一树似火骄阳撒下入花金辉,暖了却也寒。张答应杀机外露,自个儿终不能碰触刀尖之上。不再多言,依旧品茶。真是人不可貌相,平日里姐妹姐妹的喊,背地里,巴不得你死。 张答应狠狠到揉了一手金丝蚕娟,褶皱顿起,珠翠瑶瑶鬓上,扶摇直上之意,三足小炉上起起伏伏绕梁馨香满溢直至宸顶,眸閉一嗅,转对福休道:“福姐姐,区区贵人竟爬到了福姐姐头上,以下犯上,姐姐您说,该当何罪?” 张答应柔声带着些许尖锐,宫中种种,又怎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不过是借福休之手,除心中之患,侧靠软椅,弧唇抿儿笑之。 匆忙间,福休支支吾吾地吐露一句“妹妹,以下犯上,降位禁足为轻,若是入那冷宫……则为重。”说完之后,福休的神情从原来的温和变得严肃。 张答应抬眸小心翼翼般凝那人玉面,福休侧卧软椅,雍容华贵之相,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她张菱江,是头一次,也是自个儿入宫以来见过的唯一一次,着实可怕。起身一礼“忽然想起妹妹宫里还有些事宜没处理,姐姐今儿来的仓促,未曾准备什么,还望福姐姐您别怪罪才是,明日妹妹便去看望福姐姐,姐姐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听张答应这么一说,福休转身出了承欢殿。什么人心向善,宫中又几个能向善?弱肉强食,不争个你死我活,还有什么意思? 福休弧唇轻挑,简夕在一旁伺候着自己回去。 在回去的路上,简夕疑问道:“主子,刚才张答应是要表达什么,奴婢楞是看了许久,也未曾知道她要向主子表达什么?” 张答应算是识趣的人,眼见着拉不到本宫不想引火烧身的离去,心下早有定数。 冷宫,想必她张答应是是去定了。张氏一语点醒梦中人,到给了个好借口。自古又有几个女子能从冷宫走出来了?你那么喜欢,那本宫便送你一程。 宫中的生存之道,也不过如此,争得多,害得人就多,这是多少人要经历的,现下唯一想的,便是滴水不漏,不动声色,才是上策。 一口清茶一缕香,苏青仪,你也该去那冷宫走一遭了。 “主子,主子!”简夕看到福休在想什么事情,没有说话,便连喊了福休几声。 “简夕,快些回去吧!明天皇上还要本宫去皇极殿呢。”说着,福休便拉着简夕的手匆匆忙忙地回去了。 第三十五章 鹧鸪天 自是花中第一流 第二日,晨起,甘棠宫。 恍惚间时间竟这般流梭,那日与闺阁蜜友同谈诗词,赏及那句赞雪景之词,暗自赞叹其文墨绝佳。亦思起那冬日雪景皑皑,倒思念的紧。 福休忽记起宫中一处湖畔甚清幽闲雅,亦名听雪,倒为妙哉。便携了简夕往听雪湖去了。 秋雾弥漫日出而散,能隐万物者独日难掩。秋枫红,似烈火漫山头。天边雁过留声,声声唤引得人念起宫后有片听雪湖。湖中清冷寂静,观者不语。 原来端妃早就已经来到了听雪湖。端妃今日着水色绣兰素衣,外罩浅紫坎肩。玉簪绾髻蝶钗垂髫,额间朱砂一点。裙摆浮移,翩跹莲步之听雪湖赏景。 道旁花草盈盈垂露若泫然楚楚少女般欲下,引得路人恋恋回眸,甚是可人。 福休携简夕往听雪湖去了,程中步履徐徐不急不躁。秋亦己最喜之时,无夏之闷,无冬之寒,风亦习习吹过,凉爽带。 至湖畔漫步,瞧了那水明似镜,冰雪在湖上结出了一块透明的镜子,鱼若空游,与己同乐。 福休唇角微勾,掩了笑意,忽见前一女子,细细瞧去,竟然是与自己素来不和的端妃,端妃这次倒与往日不同,平日的端妃,出行都带七八个宫女伺候,今日,却只带了贴身宫女一人。 福休略上前,请安道:“嫔妾给端妃娘娘请安,端妃娘娘万福金安。” 原来端妃也没有瞧见福休来了,被福休这么突如其来的请安一惊,才发现,这听雪湖不止她一个人。 端妃慢步走到福休身旁,旋身见绮秀珠罗姽婳佳人。顿了一顿,拂袖颔首鹂音道:“平身罢,福妹妹。” 端妃细细打量着福休年青芙蓉面,云鬓美钗饰琳琅,华服款款孑孑而立。忽得寒气侵亭,白荑紧了身上衫。 只觉福休亭亭佳人气质佳翩翩,启唇轻言:“这天儿是一天天冷了。原来福妹妹也有这么好的心情,肯来这天寒地冻的听雪湖游玩。” 细细打量,原来端妃也貌清秀出如芙蓉,眼波流转似溢星辰。自己见了端妃那么多次,也没有细细打量过,如今一看,却也是一个美人胚子。 “以为福贵人晋了福嫔,是忘记了本宫?许久未见,福妹妹可还好?”端妃冷冷地道。 林叶婆娑,投影之地。微闻天边雁迁徙之乐。鹂音媛媛,却语出咄咄意不善。许久不见端妃,想不到,竟有如此戾气。 福休赔笑忍让,瓠犀叩轻翕吐玉言:“端妃姐姐,妹妹一切都好。自从晋了福嫔,便一直没有见过端妃姐姐。听闻前段时间端妃姐姐病了,妹妹当时事务繁杂,一时抽不出身来。不知端妃姐姐病可好?若没有好,这天寒地冻的,万一冻伤了端妃姐姐,那可就不好了。” 听福休这么说,端妃冷笑一声,“原以为过了那么久,福妹妹略有改变,却没有想到。福妹妹是越发的伶牙俐齿了。哄得皇上每天下了朝,不是去妹妹那,便是去彤贵人那。” 紧接着,端妃又道:“妹妹如今没有怀有龙嗣,却比那怀有龙嗣的彤贵人恩宠更加呀!若他日妹妹怀有龙嗣,岂不要做皇后?” 福休冷眼瞧着端妃,听其语,也不知是何因,竟听其言辞,句句锥心心生怨。 又闻了其语,细细辩驳听出些言外讽意,愠怒。 福休启了唇,欲要扯开话题,道“端妃姐姐亦生副好皮囊,入宫数载年岁怕是不再芳华,却是没见些细纹于额或眼角,倒生的会保养之道。” 端妃听着福休的话,似嘲似妒,怕不是善茬,无可忍时毋需忍。鸦睫扑美目流转潋滟,鬓上金钗随风浮,绣帕掩唇笑嗤嗤。 端妃朱唇檀口启幽幽言:“那是自然。皇上御赐的脂膏尚余甚多用不完,瞧瞧妹妹这俏脸被粉扑的透不过气了,若是妹妹想要,改日本宫差人送几盒过去赠予妹妹可好?” 端妃裙扬尾摆似粼波荡漾,眼底笑意盈盈。不知是对福休的嘲笑还是讽刺。 端妃讽意已出,觉其不善意。闻得话外音,心微刺痛。 福休菱唇微掀“胭脂水粉乃为遮掩脸庞瑕疵,妹妹自然是用不着,还是端妃姐姐自个儿留着,好生享用。用了姐姐的皱纹说不定便全部消失了。今日与端妃姐姐唇言至此,费些神且回了,盼了端妃姐姐得记得妹妹,莫日后相见便忘了妹妹。”说着,福休便向端妃跪了安,由简夕伺候着径直离开了听雪湖。 端妃轻笑绣帕掩唇,徐徐言:“自是记得,福妹妹的伶牙俐齿,本宫这一辈子,定是再不会忘了。福妹妹好走。” 端妃美目睥睨背影款款,翩跹裙衣旋身望湖。湖面波澜乍起如闪电一瞬,复归静疾。 微风起晨曦暖暖,扶栏孑立久,不语。 端妃身旁跟着伺候的贴身宫女道:“主子,你何必跟福主子过不去呢?如今福主子圣倦正浓,若是惹恼了福主子,怕她会给咱们脸色看呀!” 听身旁伺候的贴身宫女这么一说,端妃是应该好好的谋划谋划自己的将来了。 第三十六章 凤凰台上忆吹箫 念武陵春晚,云锁重楼 晌午时分。 步步为营,处心积虑如履薄冰。深宫之中,又有曷。繁华之下尽是苍凉,宫后残铃泠泠作响,犹抵不过流年,噌吰窎远。 福休披了衣裳从榻上坐起,望闺阁窗外淅淅沥沥,今日中午又是一场雨。 雨点轻叩甘棠宫的石板路,不禁觉得似青履踏地之声,福休兴致勃勃欲去荷花池赏玩,却仍不忘先吃过午膳。 膳毕,携了把描花油纸伞,绕过春熙殿跑到了荷花池。雨点敲碧荷,摇曳生姿。 也是怪了,其他池子都结冰了,独这个莲花池还未结冰,所有荷花都含苞欲放的。 春熙殿,新城亲王立书房琳琅架旁,摆弄着换了换瓷瓶的位置,却总觉得格局太陈旧,少了些什么。 新城亲王听着斜风细雨打窗棂,忽然发现自从自己做了亲王之后,已经碌碌无为好久,也没有歇下来过了。此番回到京城,也只是拟了个病假逃出来。轻叹一声,拿了壁上的纸伞。 荷花池中菡萏开的倒挺娇艳,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撑伞正高兴着,不知道是谁,一个生面孔。于是新城亲王走了上去,道:”姑娘,这下雨天,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鉴方塘碧波漾漾生涟漪,塘中荷花粉若少女美面。福休闻听到人声略惊,旋身看身后男子水袍伟岸,不知道是谁,看气衣着,地位应是不凡。便款款施礼,启唇道:“这位大人,本宫是福嫔。因听说这荷花池还未曾结冰,便过来瞧瞧。不知这位大人是?” 新城亲王听着伞上雨点淅沥,渐密愈骤,垂眸又见福休裤脚攀雨湿,复言道:“福嫔娘娘,这雨越来越大,咱们上亭去吧!” 亭唤杜若,是先帝为了取悦舒皇贵妃,为舒皇贵妃特地筑的。亭上自飘香。 福休唇负手微躬身还以一礼,答道:”大人,本宫见今日天气甚好,在房里闲着也是无趣,便出来转转。不知是否冲撞了大人,打扰大人的雅兴了?” 新城亲王闻言颔首,先人一步入了杜若亭。 檀木为柱,佳材为顶,亭四角上翘,雕梁画栋。回头望佳人年青俊貌,见福休面容十分生,又想到自己前几日去寿康宫向太后请安的时候,听太后提起过因为福嫔,想来,也便是眼前之人了。便问福休道:“福嫔娘娘,为何你出来都不带几个伺候的人,倘若出了什么事,可就不好了。” 福休听此言,心中早已经猜出他是谁了。只是不确定,便笑道:“早就听说新城亲王入宫了,住在春熙殿,一直未曾拜访。可真是失礼了!”紧接着,福休又道:“本宫在坊间的时候,便常常听说新城亲王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如今一看,和坊间传的是一模一样。” “福嫔取消本王了。本王前几日去太后那里请安的时候,便听李嬷嬷提起,说宫中来了一位钟灵毓秀,秀外慧中的嫔妃,想来,便是眼前的福嫔吧!本王前几日去皇兄那里时,未见到娘娘,如今一看,真是和传闻中的一样。” 想不到,眼前这个男人心思竟如此缜密。这么快便猜出自己的身份了,看来,自己真是低估了这些皇族子弟。福休忙笑道:“王爷过谦了。本宫真是担当不起王爷如此赞美。” 忽然,一个太监从亭外走了进来,走到了新城亲王的耳边嘀咕几句后,便匆匆退下了。 新城亲王思索一番后,便对福休道:“本王刚刚回京不久,还有有些事情尚未处理。无礼之处还下午福嫔多多包涵。”说完之后,新城亲王便拿起自己的伞,匆匆忙忙下了杜若亭。 望着新城亲王渐行渐远的背影,福休顿了一顿,“这时候也不早了,看来本宫也要回去了。”说着,福休也下了杜若亭,在园中摘了一束鲜花后,便慢慢地离开了荷花池。 第三十七章 清平乐 人生几度三台 晌午,长乐宫,庭院中。 一盏起,腾袅香余,皇后嗅罢慢啜,只对一侧忙活的小寒笑,“小寒,别弄了,过来尝尝,这凤凰单枞在外人面前我还不敢拿呢。” ”生硫黄六两...”精细银称挑起小砝码儿一打,熟练分了量置好,“禹馀粮九两...”醋淬手拈为度,分毫不差,“赤石脂三两...”拾钳一夹放到精巧的小火炉上,由火煅红,“附子三两。。”炮罢,去皮去脐又规整了,“海螵三两去壳。。” 小寒嘴上嘟哝手低不停,整个瞧去倒也利落迅速,不时寻个空当抬眼瞧瞧皇后,以免出了茬子,这会儿子听见唤恰好弄妥了,仅转着赤石脂便扭了头过去,“那可不成,主子的药得每天按时吃了才能有效,奴婢是得了嘱咐的,万万不能耽搁。” 催花雨后非非化蝶,作蟾宫第一桂素娥悔,拂霓裳罢梦一场,清淡了声自个儿寻乐。皇后道:“陈茶新茶之差归时务,悔看横波或金盆弄月一念间,只教我,吃茶去。” 一双妙手落叶三秋,翻回倒转弄乾坤,花开花落不惜残红入安虞轮回。 一盏空,一盏充,娇波含尽春秋烟雨,天外行云微皱,听言黛缓松,“小寒,听说郑大人又托人寻你了?”皇后玉指搬弄执壶,言状懒散,“这药,我怎么也吃了有大半年了,没用的。小寒,你叫别人去弄吧,过来陪我喝茶,聊聊家常吧!在宫中,我便只有你了。” 一切妥当,净手,药材入臼碾为细末,是用力的档口,小寒额上渗出些许薄汗来,口里答,“别人弄,奴婢不放心。”好容易成了,继而以醋糊和圆,状如梧桐子大,主子日服二十圆,遂一一小心捏着,“太后娘娘依旧是每月遣人来问一次,瞧着却是比主子你还上心的,好不容易前几个月从医仙那里寻来这暖宫的方子,只要主子按时服用,一年下来准是管用的。” 小寒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心里也没底,而手底下却不停,抬眼瞧见主子喝茶,忍不住又抱怨两句,“再说了,还不是因为主子您不忌口,整天茶啊酒啊的捣鼓,那酒多凉啊,就算温了也是寒的,您就不能少喝点儿...” 凝眸落盏碧青茶色,恍惚觉其映射翻云覆雨素手下几分真颜色几分假心肠,天下之大有所必为有所不为,闲来对奕敌寂寥。挪着一时微愣,飞甍绕楚竹惊鸾音,久久萦绕不散,却是被云裳的言语惊醒,听小寒一通抱怨,皇后忍不住噗嗤一笑,截了话儿,“瞧瞧你这牙尖嘴利的,全是向着太后娘娘,反而埋怨我的不是。哪天啊我让太后娘娘好好地给你指一个好人家,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也省的你整日里在我跟前絮絮叨叨。” 皇后落盏起身,微微向后抻了双肘活络活络筋骨,踱上两步牵过一枝玉兰置在鼻下轻嗅,“什么医仙,我看就是个江湖骗子,太后娘娘老了,病急乱投医,怎么你不让李嬷嬷劝劝,也跟着瞎起什么哄?” “我的主子,您可饶了奴婢吧!”听皇后这一句话,小寒可是满脸堆了苦笑,赶紧手脚利落弄好了整整二十圆,齐齐规整放入锦盒内,起身告饶。随在人身后见她似要修花,便回身拿了银楔的小剪刀递过去,陪着说话,“那方子里写的清楚明白,这暖宫圆专治冲任虚损,下焦久冷,月事不调,腰腿沉重,痛连脐腹,肢体倦怠,饮食不进,渐至羸弱,及治子宫久寒,不成胎孕。” 小寒掰着手指一一道来,这七个多月的药制下来早就烂熟于心,“主子您不是也查过书么,用这几味药准是没错的,太后娘娘也说这方子开的巧,不是一般人有的能耐。奴婢瞧着您不但月信比以往准了,腹冷的毛病了也好了许多,连气色也红润了呢。长此下去,娘娘您一定能怀上皇上的孩子的,届时,莫说什么端妃了,恐怕连慎贵妃也要让主子您三分。您的统领六宫之权也会回来的。” 剪枝夭,明珠珮冷,倩请青禽助,月魄花灵全荒唐,桃萼杜若楚衣纤,满怀心素余消凝,回眸盈然笑,“吆,小寒,什么时候,你也是这般口若悬河,头头是道啊!”皇后褥袖锦华翻飞柔扬,唤了两个宫女过来拾缀茶具,带着小寒往殿内去,“虽是抱怨,可我却没一天落下这暖宫圆,瞧着这肚子,再看看管氏那,也是没法子啊!” 皇后翠微秀黛颦蹙挤了赤钿,玄遮垂落扑碎细密剪影流光,蓦然是想起了什么,回眸询问小寒道:“小寒,太后娘娘没有告诉皇上我服用这个吧?”皇后鬓唇珍脆的璎珞击在额角冰凉,声声润润唤回思绪心肠。 ”小寒,若是让皇上知道自己服用这个暖宫汤,指不定那些小人又会在皇上身前搬弄什么是非?” 听皇后这么一说,小寒一个哆嗦,差点便摔倒了,忙道:“主子,太后娘娘可能没有告诉皇上吧!此事,便只有你知,我知,和太后娘娘,李嬷嬷四人知道。再无第五人知晓了。” “这样就好...”皇后说着,便进入了殿中。 小寒打小在郑便伺候主子,之后,又随着皇后进宫伺候至今。一些事情倒是比其他人更瞧得清明,她一张笑面下满是伤心事,若说之前还算得良善,如今这良善却被深宫侵蚀的千疮百孔。犹是记得她初闻宫寒噩耗,谋算禁食报复,蒙冤迁宫降位......主子说,谁不想做好人?可是好人难活呀!在这个宫中,没有好人坏人之分。 小寒拿起暖宫圆随主子回殿里去,听见问便赶紧回了,“主子,你就不要担心了。小寒会替您把一切办好的,小寒一定会守口如瓶,好好伺候主子的。”小寒正说着,皇后已经走远了。 皇后的背影依旧纤瘦婀娜,裙曳风姿,一时愣神竟是落了几步,小寒忙回过味儿来紧步追上,以后,便一直这样,小寒一定会随着主子走的。主子去到那里,小寒便跟到那里。 第三十八章 转调满庭芳 不成怀抱,得似旧时那时 蔷薇苑,南佳郡主的住所。 昀光袅,撩檐前珠帘噼啪声延绵,烛火摇曳,皑冬时,已无草木葳蕤,懒时起延点花钿描青黛,釉纸饰点绛唇般滟,忆及那日从沈府中归父言,南佳郡主微叹,这番下是比得的去那谢言,吩咐身边伺候的宫人道:“燕娘,随着我去泫亲王那儿吧!也是应该好好同他说说话了。” 沉思刻,南佳郡主寇丹摩挲过荑中瓷器,“吩咐着厨儿做些暖身的汤,送去泫亲王处.” 片刻后,终年频频雨,终还是得了雪,苑外之芭蕉郁葱时且今落脱,流苏随风微漾,寒风嗤嗤,冰肌玉骨,冰雪色,微娇咳,绞着帕儿的荑颤之,淡笑,不明了其味,足曳频频落了大方,南佳郡主终还是到了春熙殿。到了之后,南佳郡主命伺候的宫人报“南佳郡主到访。” 春熙殿内,泫亲王居台主位,台案书本册张杂乱一旁,笔墨纸砚香散溢。裹着笔墨书气,殿内金炉生烟,温气拂面,隐约透着一股子清香,缭绕不绝。奴仆入,声道沈女求见,挑眉微颔首,实质却在暗暗思忖,但,面上无异。 忽然,泫亲王抬眸,眼弯成月,好似纤尘不染,温润携揉缕浅笑貌,蓝颜出铅华刻意彰显,清音素言朗朗语,“让她进来吧!” 懒意袭来,泫亲王慵懒倒椅,轻合瞌目,热气拂荡四周,身子渐渐暖和起来,如蝶翼般纤睫轻轻颤。 南佳郡主已时得令缓缓入,那微带寒气的衣递了去媵,丝缕清香入沁,则虽与阁味不同,别样感,噤声,斜斜将那书册理过,寇丹轻拨,沙声纸质,墨色书香,抬眸瞧那泫亲王,怕也是倦了,轻叹声,招媵耳语,挈身媵般明,诺后换了炉中香. 外寒风扑着窗纱,霖霖霜雪,若白似皑,缓缓起了身,蹁跹若游仙,南佳郡主足曳生莲般自寝殿拿了出那氅服,替躺着的泫亲王合了衣,轻略着掩了寒,鸦帘扑棱瞧着殿内景,冠冕堂皇,南佳郡主淡笑,续理着台上文案。 泫亲王眯眼而看,始终不语,那霎时入殿,木门敞开寒风袭屋时,殿内气息微凉,却片刻被炉火回暖,气温平平似始终如一,低耳闻案台淅唆声,睁目,附上南佳郡主的手,淡淡道,“别整理了,总是要乱的,这乱也是有规律的。” 泫亲王懒身起,搭肩一笑,眉眼弯月,对着南佳郡主一笑,“敏敏,怎么今天会想来春熙殿看我了?嗯?” 温润般触感,鸦帘微颤。南佳郡主抬眸间,淡笑然,替着泫亲王微正衣衫,“昨日,我回府探去看了一下爹。爹是越来越不行了。”南佳郡主好像在提醒了泫亲王什么,执过台前汤羹,温热,“阿泫,暖暖身子,这天既然也能如此浅眠,也是极不懂得照顾着身子,若是我今天没有来,你可是要打算就这样睡下了?” 烛火轻燃,夜影聘婷映色。泫亲王微挑眉,淡衅然,“姐姐,我到底不是正统的皇家血统。别的亲王都住在富丽堂皇的亲王府。而我,却被江素云这个老太婆弄来了这里。”微顿刻,泫亲王将杯盏推到了南佳郡主身边,“姐姐,我不甘!凭什么人家住的那么好,我却被弄了这御花园的破角落!”泫亲王说完后,便一直望着眼前的南佳郡主。 “阿泫,主要太后娘娘不杀咱们。便是好的了。毕竟,咱们的父亲不是先帝,母亲也只是一介宫女出身。虽然咱们的母亲在先帝爷那一朝是受尽恩宠,可毕竟,这后宫还是太后娘娘的。当年,太后娘娘不杀我们和母亲,也是对咱们好了。咱们应该知恩图报呀!阿泫。”说着,南佳郡主的手握住了泫亲王的手。 雪后白皑靈地,瞬息变,转间,竟已是冬,他进宫竟也是有了一年之久。我竟没有发现。 闻言一番,五味杂粮,这些话南佳郡主说了终究是为了泫亲王好。“阿泫,饱暖思****。相比太后娘娘让你来这里,也是有她自己的看法吧!她或许是让你好好读书!” “姐姐,你整天张口闭口都是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江素云能个老女人究竟是给你吃了什么迷魂汤,怎么你整日就是为她说话!姐姐,我是你的亲弟弟。难道你就不关心一下你的亲弟弟吗?” 听泫亲王这个话,南佳郡主又开始思索起来。片刻后,南佳郡主道:”弟弟,姐姐何曾不知道你的苦,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些道理,姐姐明白,也希望你明白。你不要看姐姐整日开心,那都是做给别人看到。如果不这样做,不打消太后娘娘的心声。咱们怎么能活到今天?” 说完后,南佳郡主又抱住泫亲王,“弟弟,你也长大了。再也不是眼前的那个懵懵懂懂的小孩子了,姐姐希望你明白。咱们两个的今天是得来不易的。若是你轻易抛弃,你对得起父亲和母亲吗?” 被南佳郡主这么一说,泫亲王似乎是懂得了一些什么。便坐在榻上,思考了起来。 见状,南佳郡主道:“既然你执意如此,姐姐也不说你什么了,你就好自为之吧!你自己好好想清楚!”话音刚落,南佳郡主就被宫人伺候着出去了。 望着南佳郡主出去的样子,泫亲王喃喃道:“她终究还是我的姐姐!”说完,便大笑了几声。 第三十九章 如梦令 夜长帘幕低垂 第二日,用过了晚膳,福休因听着外面当班的小太监告诉她午后皇后曾差人来问过好,便遣了简夕去长乐宫回礼,自己取过一件刚绣了半朵的芙蓉挨着床边的烛光描了起来。 “才刚好些,就做这么费神的活儿,你不嫌累吗?”床边忽然闪过一件明黄色的袍子。 “皇上。”福休连忙放下手中的绣活,蹲身行礼。 “起来吧!” 只见皇帝拿起刚才福休绣的那件绣品,细细的端评了一番,说道:“好手工!朕居然不知道你还有这个手艺。是同谁学的呀?” “胡乱绣的,没什么手艺。皇上怪是会取笑嫔妾的。”福休低头淡淡地说道。 皇帝放下手中的绣品,用手指轻轻勾起福休低垂的脸蛋,微微笑着说道:“怎么?还在为昨天的事情向朕生气吗?昨天,朕不是有事,一时抽不出身来!你还在怪朕吗?” 福休避开皇帝的眼神,“没有,嫔妾没有那个本事,不敢生皇上的气。” 皇帝显然看见福休的眼中透露出些许的不悦的神色,皇帝轻探手臂,勾起她的细腰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还说没有,连看也不看朕了吗?”说着,便将唇印上福休的脸颊。 福休扭过头去,用手使劲地推开皇帝,心中实在是不明白皇帝对她的态度何以变化如此之大,若他果真不在乎自己,何以当日自己昏迷的时候,竟让他如此忧心。若说他在乎自己,何必昨天没有来看自己,今天却来登门赔罪。 昨天没有来看自己,却去看了那即将生产的彤贵人。今天却来登门赔罪,对自己的态度竟又是如此的暧昧亲密。难道在皇帝的眼中,她果真是一个任人摆布,由他玩弄的小妃嫔吗? 福休心里想着,丝丝凉意爬上了她的脊背。她不想任人摆布,也绝不会任人摆布,不论是站在她面前,那个自己十年前便认识的故人。她绝对不会轻言趋从。慎贵妃她得罪过,皇后她得罪过,端妃她也得罪过,就算是在得罪一个爱自己的人又怎么样?无非不过是一个“死”字而已。 想到这些,福休抬起头,直视着皇帝的目光,坦然地说道:“皇上,若是没有事情,您就请回吧!嫔妾今天身体不适,恐怕是不能侍寝了,此时也晚了,望皇上早早回去休息吧!” 没想到皇帝听了福休的话,不但没有走,反倒在福休的床边坐了下来。“朕来你这里,可不是来听你指示朕的!”说着,皇帝的嘴边撇过一丝邪虐的笑容,看得福休心中一阵冷颤。 皇帝顿了顿,跟着说道:“昨天的事情朕需要同你解释一下。昨天是因为彤贵人来报说,肚子不舒服,让朕去看看。朕便去了。因为彤贵人是第一次有孕,她怀的孩子也是朕的第一个孩子,所以母后让朕必须重视。朕才去看的。”说到这里,皇帝站起身,重新又走到福休身旁,“再者,朕知道,即便是朕昨天不去,自然也会有人想方设法去的。而她的意见对你来说,只会是好的,不可能是坏的。如果朕昨天不去,母后便会让李嬷嬷请朕去,既然如此,你说,朕,该怎么做?” 说着说着,皇帝原本邪虐的表情又转变成了稚气的笑容,“你为了这件事情,生朕的气,可见你心中是有多么在乎朕。你放心,对于你,朕是绝对不会没有交代的。朕会一辈子都对你好的。” 福休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的表情和态度,竟能在转瞬之间有着如此之大的差别和变化,福休心头开始迷茫。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男子?他会给她的一生带来如何际遇?在他的心中,究竟还藏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福休并不知道,这些竟然会成为困扰自己一生的疑问。 “你留下来吧!我不生你的气了。”说着,福休独自一人走进了内堂。 “福休,你果真不生朕的气了?福休,朕就知道。你不是这种会生朕的气的人。”话音刚落,皇帝便跟着福休的背影,也走进了内堂。 片刻之后,甘棠宫传来一阵声音。 “阿正,不许穿着鞋子睡觉!赶紧脱了!不然福休便真的生气了!” “好,好,好。朕脱。” 第四十章 渔家傲 学诗谩有惊人句 这日,福休奉皇帝的命令去陪伴嘉福和嘉柔两位郡主玩耍,福休发现她们二人都是恹恹的,不由奇怪,“你们是怎么了?” 嘉福郡主和嘉柔郡主觉着福休为人不错,行事也温柔体贴,倒也不曾把福休做外人看。 当下嘉福郡主哭丧着脸道:“福姐姐,皇帝哥哥骂了我和弟弟。” “骂.....他骂你们做什么?” 嘉福郡主是玉太妃的独女,自小便与皇帝要好,也素得皇帝的宠爱,朝中上下,无人不知。 嘉福郡主饶头回答道:“还不是为了攻打青帝国的事情?我和母妃对皇帝哥哥谏阻了几句,一个被说后宫不得干政,一个被骂成是黄口小儿。” 福休转过头,问嘉柔郡主,“太后娘娘也劝皇上不要攻打青帝国了?” 嘉柔郡主满脸郁闷,“没有。太后娘娘说攻打青帝国很好,昨天晚上还向皇帝哥哥说了几句。结果皇帝哥哥说自己已经长大了,已经亲政好几年了,这些事情就不用太后娘娘操心了。” 福休望着二人,一时苦笑无语,连劝也不知如何劝了。 “这件事情是我母妃不对。”嘉福郡主性情虽然有一丝丝刁蛮,却还算是豁达乐观。“我们不用管皇帝哥哥的事了,只管玩咱们自己的。” 嘉柔郡主应了,却还是愁眉苦脸,“咦,攻打青帝国到底好不好?为什么朝中有那么多大臣不同意呢?” 攻打青帝国到底好不好? 福休也在问着自己。 不过,福休是一名女子,这些男人应该做的事情,她不应该操心,也不需要操心。 攻打青帝国好不好,或许皇帝的心里比福休更清楚。福休应该做的,便是与皇帝早日相认,做皇帝最喜欢的人。 福休打了一个冷战,忽然觉得,如果此事再拖下去也是不错。至少,现在,其他人都待自己很好。 尽管希望如同月夜的星星一般,隐藏在深深的苍穹之中,若有若无,遥不可及。 晚上回去之后,福休便让简夕陪着自己,去了祥嫔的宫中。 福休进入祥嫔的寝殿之后,便示意其他人都退下了。趁房中无人时,福休忍不住瞧瞧地问祥嫔道:“祥姐姐,您说。攻打青帝国,到底对不对?” 祥嫔正在卸妆,闻言清眸微凝,含一抹淡淡地笑,柔柔地望住福休,“妹妹,你说呢?” 福休茫然,“我不知道。” 祥嫔将一根飞凤携珠的金步摇缓缓取下,放在了乌檀木的妆台之上,一阵脆响,散散落落。 “凭你的心走吧!妹妹。后宫不得干政,希望妹妹能明白这个道理。如果妹妹说好,那便是好,倘若妹妹说不好,那便是不好。一切,都凭妹妹的心走。” 或者是因为祥嫔出身世家大族,祥嫔素来注重衣着打扮,即便是皇帝已经很久没有来看过他了,她也是日日盛装打扮,一言一行,不改端庄优雅。 福休闻言,默默站了良久,轻声道:“姐姐,我只是想.....皇上......好好的。皇上怎么想,我一定会帮他的。他要怎么样,便怎么样吧!” 福休转身离去,只听得祥嫔在身后,发出一声幽幽长长的叹息。 是无奈,还是幽怨,福休听不出来。她原本盼望着祥嫔能帮自己出出主意,可祥嫔态度极其不明朗。反让福休更是忐忑了。 或者,连祥嫔自己都不知道,攻打青帝国对自己来说是好还是不好。 毕竟,她也只是皇帝最不受宠的妃嫔之一。 这夜福休睡得自然很不踏实,辗转到半夜,勉勉强强才有了一丝丝睡意。 正是朦胧时,福休忽然听到了萧声。 悠悠扬扬,缠缠绵绵,越过了清冷的琉璃瓦,带了梧桐落尽的萧索,徘徊在残落的菊梗之间,在轻飘飘地掠起,如一抹来自遥远天际的浮云,缓缓飘散,如雾气般幽幽袭来。 那样的深夜,那样徘恻入骨的萧声,似把深入血中的悲伤和失落,一丝一丝地化成有形无质的物事,缓慢萦绕出来。 夜未央,何人吹箫,何人不寐,何人敢在庄严肃穆的贺蒙帝国皇宫之中,散开这蚀人心魄的忧伤曲调? 皇宫之中,一向是规矩繁琐,如果出了一星半点的差错,便会弄得人头落地。 在皇宫之中,宫人都不能穿素净的衣服,生怕太素净了,惹得主子不高兴。 再比如,宫中之人,便是老子娘死了,也不允许在宫中哭泣。 更别说,在这三更半夜吹这催人泪下的曲子了。 福休想着,只觉着那萧声含恨,萦愁带悲,竟是如此这般的哀怨。福休只觉心醉如痴,便没有弄醒身旁伺候的简夕,换了一身厚衣服,便开了甘棠宫的宫门,寻声而去了。 第四十一章 鹧鸪天 骚人可煞无情思 泠泠月,静撒枯木;萧萧风,冷度竹林。 踩着一路的积雪,福休已经走到了宫后小竹林的深处。委婉的萧声,更清晰的在风中萦绕纠缠,似蝶恋轻花,似梅雪相沁,在静默中倾吐呢喃,温温柔柔,却哀伤无线。 福休更是好奇。此人的萧声已经快和当世的吹箫大家相媲美了,只是凄伤柔软处,似乎更是独具风格。 不过,墙的另一边,是福休一直未去过的未央宫。未央宫,福休自入宫以来,便一直未去过。只听人说过,这未央宫是宫中的禁地。 福休自小便喜爱金石古玩,时常去游历名山大川,见过的事物也是多了,也算是艺高人胆大了。 此时好奇心既起,再也不肯放开。料想那未央宫向来无人,便是有侍卫,也是松散得很,全身而退自然应该是不难的。 她心想着,已经慢慢爬山了未央宫的围墙。福休自小喜欢攀登名山大川,这点攀登技巧,福休也是有的。过后,福休已经轻盈落在了未央宫的草地之上了。 秋尽冬来,未央宫的树叶早已凋零殆尽,踏在脚下,窸窣轻响,加上黑黑夜空中挂着的皎皎明月。想来,隐藏身形并不太容易。 好在萧声抑扬中,此时又伴了男子不由自主般的入神吟唱,将她的动静掩盖了不少。 那男子的声音轻朗端正却又沉郁纠结,那样缓缓地吟唱着一曲《秋胡行》。 “朝与佳人期,日夕殊不来。嘉肴不尝,旨酒停杯。 寄言飞鸟,告余不能。俯折兰英,仰结桂枝......” 沿着宫墙,借着山石的掩护,福休离那个声音越来越近,却越来越心思摇荡,只随着那萧声和清吟心绪飞扬。 与伊人相约于清晨,可从朝夕至今,眼看日色明而复暗,直至月上中天,伊人却依旧芳踪渺茫。只有那人,一袭青衣萧萧,停杯投箸,长吁短叹,折兰英,结桂枝,寂寞地徘徊与原地。苦苦守候,守候着那越来越渺茫的希望..... 悄悄在往前行着,已是一处湖石堆积的石山,遍种桃李。可惜这样万物萧索的季节,只余了大片的枯枝败叶,在寒风中瑟瑟飘摇。倒是桃李脚下。种了大片大片的青藤萝,此刻如帘垂下,越冷越显苍翠。叠叠的青白小花,浸在苍白的月色中,对着凛冽的寒风,细弱可怜,却依旧坚韧地盛开着,一小朵一小朵,汇成一小簇一小簇,在很不起眼的山石间独自放着属于自己的一份妖娆风华。 福休望了一眼山石山的依稀人影,之后便沿着石山边缘的石壁,低伏着身子,借着那藤萝的掩护,轻巧地爬了上去。 “佳人不在,结之何为?从尔何所之? 乃在大诲隅。灵若道言,贻尔明珠。 企予望之,步立踟蹰。 佳人不来,何得斯须......” 失落的吟咏渐渐低缓下来,宛转成无限惆怅的一声长叹。 富贵功名皆可抛,只要伊人伴我一生一世,天涯海角,这样,便一生足矣! 可张开臂,天下在怀,唯独不见伊人,即便是取了沧海明珠,也能赠给谁呢? 月上柳梢,独立中庭,相思成灾,片刻难耐。一日复一日,一夜复一夜,徘徊,惆怅,悲伤,无奈..... 福休已经爬到了石山顶部了。伏在清冷的藤萝间向山顶小亭,只见一个穿着月光白衣服的女子披散着头发,正坐于亭中的狐皮之上,持一只无暇的碧玉萧,一厢地吹着,一厢地望向一旁的男子。她那微凹的黑眸,与萧声一般,幽幽如诉。 那男子身着一袭淡青色的锦衣,将那诗词吟罢,正负了手,黯然望着那清冷的明月,良久不语,不知在想着什么? 福休看着那人青衣萧萧,背影竟然有有几份的熟悉,愈加好奇,见周围无人,便立起身来,欲要看清楚此人究竟是谁? 那吹箫女子久不见男子有何动静,便止住了萧,低下头,轻抚着碧玉萧金丝的流苏。 男子回过头,低叹道:“允林,累了吗?” 月光澹澹,水光样般倾泻在那男子的脸上,轮廓已然分明,顿时惊得福休差点从山石之山滑落下来。 那人,竟是皇上高正! 细论起来,福休见过皇帝无数次。以往皇帝每次来甘棠宫探望福休的时候,他都是锦衣华服,衣带飘飘,言语顿挫有力,纵然是唇角含笑,也是有着自古便属于帝王的摄人威严,令人不敢正视。何曾想,他也有这般缠绵婉约,落拓无奈的时刻? 第四十二章 一翦梅 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福休慌忙之际,急忙想要缩回头,却不料,脚下的山石一动,小小的石子顺着山石藤蔓,咕噜噜的直滚了下去,顿时引来了皇帝的注意。 “福休!”皇帝似乎比福休还要慌张,却又在慌张之中夹杂了一种说不出的喜悦,“福休,是你来了吗?是你来看朕了吗?” 眼看皇帝朝着自己冲来,福休慌不择路,连忙起身,急匆匆地从石山之上下来,飞一般地往来的路跑去。 身后传来了紧随的脚步声和那吹箫女子急急的呼唤声,“皇上,皇上,您慢着点,小心您的身子!” 皇帝竟然一步也不舍,紧紧地追了上来。 福休眼看皇帝快要追上了自己,连忙躲入了身旁的树林之中,还听得见那隐隐约约的急促的脚步声。福休想起,这么折腾了半天,居然不曾有侍卫出现来护驾,莫非现在这未央宫中,只有那吹箫女子和皇帝二人吗? 福休这样想着,心中已经开始砰砰砰的跳了起来。 皇帝虽然会武功,可是已经养尊处优惯了,便是再好的武功,也有淡忘的一天,现在,皇帝的身手已经是大不如前了。何况他现在的举止似乎十分之时常,不似从前那般。 福休虽然是弱不禁风的小女子,可是多年游历名山大川的经历,也让她的身体素质变强了许多,只怕是十个人追福休,都追不上吧! 很冷的天,福休掌心攒着的汗却越来越多。福休的脚步渐渐放慢了下来,正在心神未定的时候,肩上一紧,竟给人牢牢抓住了。 福休大惊,正要着急挣脱的时候,却听到了福休熟悉却不敢听到的声音,道:“福休!是我!” 福休抬头一看,竟是一身侍卫服的君墨楚! 福休望着他,竟又几分惊喜,几分忧愁,几分伤心。惊喜的是,在这皇宫之中,居然见到了他。忧愁的是,若他们这一相见,指不定以后会发生什么。伤心的是,福休终究觉着是自己对不起君墨楚,是自己害了他,也害了福休自己。 君墨楚瞪着福休,颇有几分恼意,忽然望向福休身后,急切道:“福休,咱们过去那边树上避一避吧!” 福休望着君墨楚,支支吾吾地道:“墨楚,可是我不会轻功,怎么上去?” “不是有我吗?你怕什么?” 说完,君墨楚微微一笑,抱住了福休,轻轻一跃,便跃到了身旁的一颗松树上。 福休抬头,侧面是一株极其高达的老松,枝繁叶茂的,夜间藏了有两个人,也是察觉不出来的。方才君墨楚突然出现,相比也是在此松树山隐藏好久了。 福休看着这摇摇晃晃的松树,出了一身的冷汗。 福休爬树功夫是不错,可这颗松树委实是太高了,若不是君墨楚,相比自己肯定也已经被皇帝找到了。福休到了树上之后,君墨楚便轻轻一跃,有跃到了地上。 此时,已经有神情严肃的一个男子走入了林中。 “皇上!”君墨楚的脸上出现了笑容,急忙上前行礼。 第四十三章 满庭霜 莫恨香消雪减 皇帝琥珀色的瞳仁在月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飞快地扫了几眼前方,才含怒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墨楚!” 君墨楚收了笑容,惶恐地跪了下去,“太后娘娘有令,若皇上独自外出,便让奴才这个禁军统领来暗中保护,若皇上出了什么事,奴才们也好前来救驾!” 君墨楚话音刚落,只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果然又有几名侍卫冲了过来,都是行色匆匆,显然是听到了异动,慌忙赶过来了的。 侍卫过来后,立即俯身跪下道:“微臣救驾来迟,望皇上恕罪!” 皇帝一摔袖,怒道:“你们怎么才赶过来,莫不是要朕出事了,你们才来!” 二人听后,冷汗被吓了一身。接连道:“求皇上恕罪,求皇上恕罪,求皇上恕罪......” 这两个侍卫,包括君墨楚,都是太后请来暗中保护自己的,一直都在自己身后保护着自己。皇帝虽然是恼怒,倒也不好对着君墨楚等人发作。 再一扫眼前的寂寂树林,皇帝放缓了声调,“你们可曾见过一名女子从这里经过呀?” 那两名才来的侍卫固然茫然,君墨楚也是两眼一片迷惑,“女子?皇上,奴才不曾见过什么女子,慎贵妃娘娘应该还在凉亭之中吧?” 皇帝瞪了君墨楚一眼,又将四下重新又打量一番,才舒缓一叹,“是吗?既然如此,那朕便回去了!”说完,皇帝一拂袖,匆匆离开了未央宫。 原来刚才在亭中吹箫的女子竟是慎贵妃!怪不得福休瞧着此人有一些熟悉。只是不曾见过慎贵妃这个样子,一时没有认出来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不知,慎贵妃为何在凉亭之中,和皇帝在一起呢? 而皇帝声旁,原来太后娘娘早已经便安排好了侍卫保护。应该是怕皇帝发现,有所警觉,才只在较远处的地方把守,扼住了宫中几条主要的道路,并不曾想,仅仅只间隔一点点的甘棠宫,竟然会有人闯进来,才让发现钻了空子,跑到了未央宫来。 福休暗自在心中叫了一声侥幸。 如果不是今日君墨楚突如其来的及时相助,只怕,自己必定会惹出什么事端出来。 只是奇怪,君墨楚不是去了边疆,再也不见福休了吗?只是今日,他为何会出手相助?也许,他和福休一样,始终是放不下对方。 看到了君墨楚带了侍卫急忙离开,福休也不敢在这未央宫在多待,便迅速越过了未央宫的宫墙,悄悄地又回到了甘棠宫。 幸亏甘棠宫地势比较偏远,也比较安静。回去的时候,见简夕已经是睡得哈喇子淌了一地了。便没有叫醒简夕,自己便悄悄地回到床上休息了。 躺在床上的福休,久久不能入眠。 现在困扰福休的只有两件事,一件便是君墨楚已经从边疆回来,而且做了皇宫的禁军统领,只是不知,以后,他们二人再见面时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第二件事,便是皇帝为何会和慎贵妃在未央宫?他们在未央宫做什么?皇帝究竟是不是真心爱自己? 这些事情,即使福休现在想不明白,终有一天,福休终究还是会明白的。即使最后不明白,福休也会自己亲自去验证,即使验证会付出很大的代价,福休也愿意。 第四十四章 如梦令 浓睡不消残酒 第二日,长乐宫。 风卷残云花落遍地。午时的日头最是煞人。端的是冬季。却也未曾静心。 牖外枯枝败叶散了遍地。而皇后却有闲心在寝殿里翻阅金经。院子里头丝丝入股的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 “冬天的景色多是萧条。本宫的心情也提不起来。小寒,本宫听说福嫔的对弈功夫甚是了得,不如,你去甘棠宫请她过来吧!” 小寒应了一声,便急匆匆地去甘棠宫请福休了。 甘棠宫。 福休用过午膳后,便一直躺在榻上休息着。闭眸似睡,却不知福休在思考着什么? 福休睁开眼睛,眼底入水。或困意已有或泪湿眼底。便起身更衣,见寝殿外枯叶纷飞。又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正想着的时候,小寒便进入殿中来。 请过安,行过礼后。小寒便道:“福嫔娘娘,皇后娘娘请您去长乐宫一趟。娘娘说,想让您陪她博弈一把!也好解解乏。” 福休淡笑,这后宫水深,三千佳丽尔虞我诈。谁能得宠不倦呢?福休挥挥袖,便示意小寒自己会去的,让小寒先回去禀报皇后。 更好衣后,简夕便伺候着福休来到了长乐宫。 福休莲步款款柳眉低,看到皇后坐于偏殿之中,捻帕轻道:“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对鸾镜。贴花黄。皇后额间点上梅花娇艳。微睁凤眸似水波潋滟。葳蕤显不尽的是憔悴。秋风舞的竹叶瑟瑟。她拾着台阶往上行着。玉足踩的是莲花曼妙。 博山的铜炉里头燃着鹅梨香。金丝楠搭建的横梁上头挂着薄纱。面前一副未完全的玲珑棋局。触手生润的棋子落在横平竖直的棋盘上头。 ”福休,你来迟了。” “这可不像你该有的作风。”皇后道。 皇后微眯眸。戏虐道:“福休,莫不是你现在盛宠正弄,是不把本宫放在眼中了?想来也是,福休现在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怕是只能看到太后娘娘吧!”皇后觑其“福休这规矩学得可真好......” 福休抚青丝纭纭葇攘数缕,闻听着皇后的声音,一字一句中皆是讽刺福休的话。福休顿了一顿,微微道:“皇后娘娘让小寒来禀报的时候,没有说明时间。所以,嫔妾这不算来迟。” 福休抬眸视,嘴角勾,面无表情。“不知皇后娘娘让嫔妾来,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吗?” 福休笑靥绽清冷若素音,远眺殿中花簇靡密,流眄乎。旖旎之姿却得个慝心,何则为郑氏之言呢?不过你是皇后,我需敬着你。 皇后纤纤玉指卷着耳畔几丝青丝。白皙的芙蓉面上点了红晕。瓠犀贝齿轻轻扣:“妹妹,难道没事儿就不能叫你来了吗?” 皇后面上虽然是温文尔雅,却冷了声“福休妹妹是好生的不近人情,本宫也是好好的去请你。为何摆出一副冷面给本宫看?你好生狂妄!难道忘了这宫中谁是皇后了吗?” 皇后声绕身旁却毫不在意,福休站了许久,觉着有一些疲累,似乎是快要摔倒的样子,简夕看到后,连忙将福休给扶住了。“皇后娘娘这话是说重了,嫔妾没有那个意思。” 福休闻言勾了勾唇,靥陷淡然。”这后宫人多水深,又何不会牵扯上自己?皇后娘娘当真是说笑了,嫔妾今日能在这深宫立足,自然需要感谢皇后娘娘。今日,嫔妾身子不适便脸色不好,望皇后娘娘见谅。” 皇后弯眸笑也,这性子倒也未全部变成了无礼。 ”福休妹妹,既然你身子骨不爽朗。就别站着了。免得病情加重,把病气染了别人。反倒来怪本宫,惹得些风言风语。”皇后手上把玩着白子,耳边瑟瑟的风声还在刮着。倒是展颜了。 “冬天最是寒冷了。但是这景致让人不适。一片萧条颓废的景致。连同你也是一副恹恹不乐的样子。”想起曾经的依昔。仿佛还历历在目似的。当时却也是轻松平淡。可是物是人非了。从此红颜尽数都锁在这红墙青瓦里头了。 “听说福休妹妹下棋的本事了得。本宫这里有一副玲珑残局。你来看看怎么解。是不是徒有虚名,你自己懂。” 应是初冬之时,寒流未经时娇孱无力之躯染疾已久。自是满腹闷怒无处言发,皇帝因为政事,已经许久未来看福休了。 听着皇后的话,竟发现自己的病已是病了许久,福休淡笑道:”皇后娘娘言重了,嫔妾害他人对自己有何好处。争宠,想必皇上听后,害的依旧是自己吧!” 福休抬眸,似水波滢潆。端视,皇后也是一美人。而且是六宫之主。也顾忌这争宠非要弄得你死我活。也罢! ”皇后娘娘过奖了,嫔妾只为儿时先生略教一二罢了。末了,妾复摆残局,也不能推辞。您说是吧?” 听着福休的声音,皇后懒懒抬眸,朱唇微挑。抬素手,轻动棋子。 片刻时间,残局已善。皇后不觉得咳了几声,身旁的小寒流露出担心的事情。小寒道:“既然福嫔娘娘身体不适,娘娘还是回宫吧!日光虽有,风还是有凉意,病情加重了这可如何是好啊!听到小寒的声音后,福休已经明白小寒的意思了。.便轻道:”嫔妾身子不适,还望皇后娘娘见谅。” 福休说完之后,便由着简夕搀扶着自己回去了。 福休走后,皇后喃喃道:“天凉了。大雁也该南飞了。曾经娇艳的花也该枯萎了。正所谓‘落花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现在应的不就是这个景儿么。”皇后理着鬓角几丝散落的碎发,还是自顾自的喃喃道。 眼瞅着福休复了残局离去。自己也唱不了独角戏。末了命人去折下几只梅花儿摆在宫里。也能应应景儿。说不定的心情还能顺些。 皇后广口云袖口或多或少滚了一层金丝。衣裳上头也绣着喜爱的竹枝纹饰。拂袖理了理莫须有的褶皱。命人撤下石桌上头摆着的东西。且按下不提。 第四十五章 满庭霜 须信道、扫迹情留 午后,福休小睡过后,闲暇无事,忽起兴致,唤人在御花园摆了盘棋,坐于一旁石凳之上,独自与自己对弈,执黑白两方,却渐入死局。 福休支腮瞧着棋局,眉骨隆起。 白露宫,容妃的居所。 皇帝已经有好久未来看容妃,时间倒是越发无聊了,这。一个个的都安静下来,反倒有水底波涛汹涌,湖面,无波之态,不过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想着与御花园的梅花,怕是又盛开了吧!容妃闲来宫中倒未见有什么动静,正好无聊,便去了御花园赏白梅。 说是赏白梅,倒不如打发时间罢了,容妃携宫娥款款步入白梅林中,倏现倩影,朦朦胧胧。看其服饰,想必也是一名宫妃。容妃便绣鞋提裙摆轻轻挪步上前,看看究竟是谁在这梅园之中。 福休没注意来人,被眼前突然出现的容妃吓了一跳。隐有不悦,却未曾展现。 “姐姐,你怎么来了?” 听声音,容妃已经猜出在此地的人是谁了。便微笑道:“妹妹,本宫听说梅园的梅花都开了,十分美丽。便带上宫人来看看。没想到,妹妹也在这里。” 福休冲着容妃点点头,胳膊肘支着石桌,沉声。“是啊!姐姐,妹妹也是来看梅花的。姐姐,你来瞧瞧?”福休一指棋局,捻白子随意搁置了下。“不知姐姐可有什么破解之法?” 容妃感受着徐徐清风,朦胧仰望,这般晴天在寒冷的冬天倒是少有,瞥了一眼眼前之人,凝视着满枝头的白梅。。缓缓福身,盈盈笑道:“妹妹,也会下棋?” 容妃抬眸看向棋盘,脸色微僵硬,谁人不知,我不精通棋艺,微风拂面却非暖意,倒有几分刺人。 转回神,对着福休道:“望妹妹恕罪,姐姐实在是对棋艺一窍不通。”说完后,容妃莞尔一笑,静待着福休的反应。 福休闻言,略微沉思,灵光一闪。捻了一黑子放置一空处,看了看棋盘,再捻一白子放置另处,道:“姐姐,此局已活。” 瞧着容妃的模样也不似故意,倒显自个儿小气,便也宽心冲人一笑。 “无碍。姐姐。”福休眉目一挑,执黑往中心放。不予理会边上那两颗黑白,点两下棋盘。“脱了中心了。要解了根源,方活了局。姐姐,这盘棋真是活了。” 白梅依然,清秀脱俗的白梅花,轻扶枝身,微凉如水,触及心头,让福休心神不禁有些恍惚,白梅,闻言深吸口气,见福休那棋,福休缓缓勾唇笑道“活棋方可有路?” 容妃似觉得福休似乎是话中有话,紧眉开口道“妹妹,是否有话要对妾身说?” 容妃思付道:虽不知棋中局是何意?福休此话是何意?不蠢的人细想便知定是有意图,不行,定要好好细问,方可得出结论才可安我这忧虑之心。 看了容妃一眼,福休顿时没了兴致,只应付着。“有无话对你说的倒不上。这下棋也无对错之分。”福休心绪有些浮躁,捻了白子随意一放,不想竟又进入死局。 福休看了看,眉间拧个疙瘩。“姐姐。这可真成死局了。罢了,这局就留与你吧!” 瞧了福休动作只温婉笑着,默语。扯了笑,觉气氛微妙,容妃遂道“妹妹,姐姐就显露一手得了。”只见容妃捻一黑子放置空处,看向棋盘,食指轻叩案几,意味不明,绞了帕子揩汗,须臾心绪终是静了下来,微抬螓首墨眸,遂眸色平静甚而唇边一丝笑意“妹妹,不知这局可成定局?”,容妃将”定局”二字咬的紧紧的。 观容妃动作,福休不再思索棋局,倒是瞧起了她。 容妃心中波澜起伏,表面却波澜不惊,轻笑“妹妹,棋局已活,又何谈定局?只不过自在人心罢了。” 容妃思付道:我不过随意下下,都能破局,意外之中啊,启朱唇道:“姐姐不过是随随便便下了一颗棋子,那知这一颗一个位置就成活局。” 福休素手执捂嘴呵呵笑,随即严肃起来,不失大家闺秀风范,起码自己也是名门望族,和眼前的人出生于同一个家族,不知失了贵气才是,扶了扶簪子,面带微笑道“姐姐…姐,”最后一个姐字,延迟才说出口,顿了顿,“姐姐,难道你还记恨福休吗?姐姐?” 看着福休说完,容妃看了一眼天色,看来该回去了,转头对福休道“出来时候不早了,妹妹也还回去了,闲了可到我寝宫来聚聚。”说完,姗姗离去,只留下背影。 看着容妃离开的背影,福休想道:莫非她真的能和我释怀?有可能吧!后宫之人,恐怕人人算盘都打得很响......,她,恐怕我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只是...... 离开御花园之时,福休又看了一眼容妃下的那一步棋,果真是步步高超。 ”真是希望她能与我释怀。”福休感叹道。 第四十六章 浣溪沙 梨花欲谢恐难禁 启正六年正月初十,彤贵人管彤于储秀宫诞下皇子,皇帝赐皇子名曰若云。 正月十五,彤贵人在长乐宫进行册封,皇帝册彤贵人为彤妃。 此时,储秀宫。皇帝和众嫔妃来向彤妃道晋升之喜。福休也来了,原先福休是不想来的,后来是因为皇帝派人来请,不得不来向彤妃道喜。 众妃嫔之中,有多少是出于好心,有多少是想谋害这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小皇子,福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皇帝和彤妃,福休等人围着一张圆桌坐了下来。 席间,端妃望了一眼身旁的彤妃,环顾了一下四周,独不见小皇子的身影,心中不知道又打起了什么小算盘。片刻后,彤妃微笑着对着彤妃道:“彤妹妹,怎么不见小皇子呀!小皇子都出生好几天了,姐妹们都还未看过呢?” “端姐姐,小皇子今天早上一直哭个不停,适才才被奶娘哄了睡着。姐姐,就不用抱了吧!” “是吗?”端妃冷笑道。紧接着,端妃又道:“是妹妹不想抱来给姐妹们看吧!”说着,端妃将眼神移到了皇帝的脸上。 见状,皇后忙笑道:“端妹妹,既然小皇子已经睡下了,就不用抱来了。咱们改日来看,也是可以的。” “皇后娘娘,嫔妾只是想看一下小皇子,小皇子又不是您亲生的,彤妃都未曾在意,你在意个什么呀!而且,现在都什么时候,小皇子许是应该醒了吧!” 被端妃这么一说,皇后瞪了一眼端妃,默默地等着皇帝的旨意。 “孩子天性贪睡,各位姐姐,就让小皇子多睡一会。大家以后要看,就常来我储秀宫坐坐,也好和妹妹我叙叙旧。” 这时,慎贵妃道:“彤妹妹,端妹妹。皇上都未曾说什么,你们便在这里说个不停,难道不怕误了皇上的雅兴吗?”说着,慎贵妃对着身旁的皇帝轻声道:“皇上,您要看小皇子吗?” 被慎贵妃这么一说,皇帝笑了一笑,“彤儿,朕也是又两三天未见小皇子了。就抱来给朕和大家看看吧!看看小皇子有没有长胖了?” “皇上.....皇上。”彤妃急切地拉了一下皇帝的衣领。 彤妃拉后,皇帝没有理睬她。反而对着一边不语的福休道:“福休,你想看看小皇子吗?” 福休看了一下四周众人的反应,思付一番后,道:“一切都听皇上的,福休没有任何意见。” 福休一说完,皇帝便吩咐身旁的苏进喜挥了挥手,示意苏进喜下去将小皇子抱来。彤妃看了一眼去抱小皇子的苏进喜,心中不由地一紧。 即使我做了当今大皇子的生母,我也是身不由己。我甚至连一个没有孩子的端妃都斗不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难道我一辈子都逃不了这个命运了吗? 半个时辰之后,苏进喜便从皇子所讲小皇子抱来了储秀宫。 小皇子一被抱进殿后,端妃便抢先彤妃将小皇子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皇上,您看,这孩子的眼角和皇上多像呀!”说着,端妃指着小皇子的眼角给皇帝看。 “是呀!长得和朕真像呀!不愧是朕的亲生骨肉!” 福休也看了一眼小皇子,丝毫看不出小皇子和皇帝的相似之处。不禁,福休在心里纳闷,皇帝和端妃为何这样说呢?究竟是在暗示着什么? “福休,你也过来看看,小皇子多可爱呀!”皇帝抱着怀中的小皇子,对着一旁的福休道。 皇帝一说,福休便移到了皇帝的身边。移到皇帝身边之后,福休更发现,小皇子丝毫不像皇帝亲生的,连端妃说的眼角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谈不上什么像与不像的问题。 不过,既然皇帝这样说,福休也只得敷衍道:“皇上.....”刚刚说完这两个字,福休便连连作呕起来,之后福休便觉着头昏沉沉的。 看到福休作呕,皇帝立即吩咐身旁的苏进喜道:“进喜,赶紧去请太医,看看福休是怎么了?” 刚刚吩咐完苏进喜,皇帝便将小皇子抱给了慎贵妃,抱起了快要昏倒的福休。 福休只觉眼前一黑,之后,便失去了知觉。当福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皇帝等人都在床的四周看着自己。太医正在给自己把着脉,太医把完脉后,道:“娘娘,是不是最近一直没有食欲,而且一看到油腻的东西便由呕吐的趋势?” “是,你怎么知道。不但如此,最近,我还特别喜欢吃酸。太医,难道是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了吗?” 太医对着福休笑了一笑,“娘娘多虑了。” 说完后,身旁的太医对着皇帝道:“禀皇上,福嫔娘娘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是真的吗?胡卓,你没有欺骗朕?”皇帝惊喜道。 “禀皇上,一切都是真的。只是福嫔娘娘一直身体不适,一时竟被表像骗了。皇上,老臣从医三十年,自己也是医香世家出生的,这一点把握,老臣还是有的。” “好了,你退下吧!以后,福嫔的胎就由你来照料了,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朕唯你是问。”皇帝话音刚落,苏进喜便将太医送了出去,也示意其他妃嫔退下了。 一时之间,众人便纷纷退了下去,只剩下福休和皇帝两人在殿中。 福休似乎还未从刚刚的喜悦中出来,一时竟呆了一下。 回过神来后,福休望着皇帝,“皇上,嫔妾,嫔妾有了你的孩子了......” “福休,朕知道了。朕一定会好好保护你和孩子的,断不会让你欺负你和孩子的。”正说着,皇帝便走进福休,用手放在福休的肚子上摸了一下,笑道:“福休,我感受到孩子在你肚中的动静了。才两个月,就这么着急出来,以后一定是一个能征善战的人。” “皇上,你取笑嫔妾。两个月那里来的胎动,皇上就是会取笑嫔妾。” 皇帝笑了一笑,笑得宛如一处清幽的泉水顿时喷涌出来。“福休,以后甘棠宫得多加一些守卫了。我就让墨楚去负责甘棠宫的宫防吧!” “君墨楚,皇上断不能让他来负责甘棠宫的宫防!”福休急切地道。 “为什么呢?墨楚能骁勇善战,勇冠三军。实在是负责甘棠宫宫防的不二人选。“紧接着,皇帝看到福休要说话,便又道”就这样了,朕累了。你先休息吧!” 刚说完,皇帝便出去了。 皇帝一出去,殿中便只剩下福休一人了。 难道是皇帝已经知道了福休和君墨楚以前的事,才会把君墨楚掉来甘棠宫? 或许吧!福休不想再想了,她现在需要做的便是诞下这个孩子。 第四十七章 浣溪沙 倚楼无语理瑶琴 福休将心捏在手里,准备为前几个天闯未央宫的事情向皇后进行试探,福休才发现,皇后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有可能,这件事情除了皇帝自己知道外,便没与别人说过。 清晨,长乐宫。 “福休妹妹的身子是否好些了?怀孕的人就不要出来逛了,免得惊了腹中胎儿。”皇后含笑所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昨天,福休有孕的消息刚刚知道,现在,便已经是传得人尽皆知了。现在,后宫诸人皆来向福休送礼。 人人都来巴结福休。后宫之中,通常是母凭子贵,有了身孕,人人都会来巴结自己。即便你的地位原来比别人低。 想不到,皇后竟也会巴结别人! 见状,福休只得敷衍道:“有劳皇后娘娘挂心了。妹妹身体已经好多了,只要静静地养着,对孩子也是好的。” 皇后微笑,“哦,既然如此,那便好好地养着吧!又了身孕就不要到处去闲逛了。倘若是宫人有什么照顾不周到的地方,或者是甘棠宫里面入手不够,只管来告诉本宫,本宫自会安排。” 福休恭谨地道:“是,妹妹如果有需要,一定会来跟姐姐说的。” 皇后一扬袖,示意身旁的小寒捧来一个精致的木盒子,送到福休的跟前。 皇后笑道:“福妹妹,这是宜州才送上来的当年桂花,都是晒制干净的了,也是一个散寒破结的好东西,你就带回去泡泡茶,做一点点心吧!味道极好的,希望福妹妹喜欢。” “皇后娘娘这里的东西,自然都是上品,福休又怎会不喜欢呢?” “妹妹说笑了。”皇后轻笑道。 福休让简夕拿着装有桂花的盒子,自己跟皇后跪安后,便迅速地出了长乐宫。出了长乐宫后,福休禁不住地叹气。 昨天的皇帝,今日的皇后,似乎是在约好一般,轮流地在惊吓着福休。不然,就是福休自己心怀鬼胎,才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回到甘棠宫时,只见祥嫔站在甘棠宫外殿的走廊上,从宫女手中的陶碗之中,拿出粟米,丢给笼子中的鹦鹉,逗弄着鹦鹉说话,唇角有一抹笑容,看起来心情不错。 见到容妃站在走廊上,福休请过安后,道:“祥姐姐,今天是什么风,竟然把您都吹来了。” “福妹妹,你有取笑本宫了。本宫这么重,不是风想吹便吹的,净是会取笑姐姐。”祥嫔说着,瞧了一眼,简夕手中的盒子。 “妹妹,你这是去了那里?怎么还带着一个盒子?” 福休让简夕将桂花拿了出来,并将皇后对自己说的话,重新对着祥嫔转述了一遍。并将桂花分了一半给祥嫔。 祥嫔轻轻一笑,“皇后一向都是这个样子,姐姐已经司空见惯了。” 祥嫔一边叫人收下福休送她的桂花,一边又问福休,“你有了身孕之后,皇上可来看过你?你一天晚上,究竟是去了那里?” 福休料想也是瞒不住了,心中也为了此事彷徨,遂红了脸,将那天晚上在未央宫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祥嫔,只是隐去了君墨楚救自己的事。 之后,福休问祥嫔道:“姐姐,我......是不是闯祸了?自从那天从彤妃出出来后,皇上便一直没有来看过我。” 祥嫔细细的眉很轻的蹙了一下,“福休,未央宫的事,你还是不要管了。即便是你知道了,也是无济于事的。” 福休轻轻道:“福休听那萧声凄哀,牵动了心事,忍不住便去未央宫探了一下。只说是不远,便是被福休,逃得也快,......皇上究竟是如何发现我的?” 祥嫔轻探道:“他当时心慌意乱,一时没有想起来。事后只要回忆起你奔走的方向,你的身形,便料定你是甘棠宫的了。加之你清瘦的身形,便猜出你是福休。只是不知皇上,究竟是如何想的?” “福休,不过你现在有了身孕,自然不必在担心这些,母凭子贵。有些人想巴结你都巴结不过来呢?” “姐姐取消妹妹了。只是不知,那未央宫曾经是否住过什么人?” 祥嫔思考一番后,道:“福休,姐姐以前听伺候长乐宫的老宫女说起,未央宫原来是皇后住的地方。不过,那个皇后不是现在这个皇后。先帝爷原来打算是册封当时的舒皇贵妃为皇后的,却因为当时的钱太后册封了当今江太后为皇后。未央宫便荒废了,先帝爷重新建了长乐宫给当今江太后。而舒皇贵妃正是当今皇上的生母。” 福休听后,震惊道:“姐姐,我竟不知道。原先我还以为太后娘娘是皇上的生母,想不到。太后娘娘竟然是皇上养母。” “太后娘娘对皇上的确是好,胜过了皇上仙逝的生母。不过,听老宫人们说舒皇贵妃娘娘是当今太后害死的,因为当今太后娘娘愧对舒皇贵妃,所以才会对皇上这么好。皇上思念母亲,自然常常去未央宫,有时候是跟皇后去,不过自从皇后病了,便一直是与慎贵妃去。” 就在福休还想问的时候,祥嫔平淡的语调,终于带出了轻而薄的嘲弄,“想不到,当今皇上也有自己得不到的东西!纵然是有了天下,他依然......得不到他最想要的。” 福休不解祥嫔这句话,还要追问的时候,祥嫔一推鸟笼,已经迅速地从走廊离开了,出了甘棠宫,匆匆回到自己的宫室。 她本来一直是清冷淡然,静若止水,却在最后向着鸟笼的一推,似乎是某种压抑不住的情绪找到了突破口,骤然爆发出来。鸟笼被推得狠狠地抛向了空中,几乎颠倒翻转过来。 笼中的鹦鹉拼命扇动着翅膀,渣渣地乱叫着,扑棱棱地凌空乱飞,却又飞不出所给予它的方寸之地。 零落的鸟食和飞落的翠羽伴着轻尘飞扬地落下,把福休的眼睛给迷住了。简夕连忙跑了过来,用手中的手帕捂住了福休的嘴唇的鼻子,挡住了灰尘的入侵。 第四十八章 浣溪沙 莫许杯深琥珀浓 等福休放下揉眼睛的手时,祥嫔纤长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冬日的阳光还是那样金灿刺眼,晃得人眼晕,让福休一刻也不想站在这阳光之下,再过几天便就是除夕夜宴了,福休必保持自己最好的状态。 福休只想现在快快地回到自己的房中,关上门,合上窗,最好是关上一切通往外界的通道,自此与世隔绝,再不理会那些令她仓皇的纷纷扰扰。 躺在榻上,福休让简夕将厚实的帳幔重重垂下后,让简夕出去外面候着,福休尽可能地掩去外面透入的光亮,抱着膝,已忍不住地微微颤抖。 君墨楚,君墨楚,他可知道?她有多么讨厌行走在陌生而可怕的刀刃之上? 君墨楚,既然是逃不了了,我也不想逃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自己想那么多,也是徒劳无功。 不知什么时候,福休已经恍恍惚惚地坐在床边了,也不知坐了多久了。 听到殿门外的敲门声,福休才发现,前襟已经打湿了一大片。福休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哭,或许自己心中还是放不下君墨楚,放下如何?放不下,又如何? 福休已经不想知道了,就算是知道,也只是图增一些烦扰罢了...... “简夕,什么事?”福休向着门外发问,喉咙沙哑,带着久经磨搓的悲哀。 简夕在门外笑道:“主子,祥主子派人来报,说她正做着白糖桂花酥,兴致很高,说让主子去尝尝。” 白糖桂花酥? 福休记起,这是皇帝和君墨楚最喜欢吃的一道点心,早在皇极殿的时候,福休便常常看到皇帝的御案之上,总是摆着一道白糖桂花酥。 小的时候,君墨楚也常常叫福休去自己家中,品尝皇帝赐给他父亲的白糖桂花酥。 难道是因为这道甜点是皇家御用的点心,才会让皇帝和君墨楚这般的爱吃? 简夕久久未听到福休回答,便道:“主子,您去吗?若您不去,奴婢这就去回了祥主子。” 福休忙应一声,道:“哦......,就来了,简夕,你进来伺候我更衣吧!”福休一说,简夕便进入寝殿之中,帮福休更衣。 匆匆换了衣裳,梳理了一下妆容,走出门时,已经是日落西山了。 夕阳隐藏在蓝色的云朵之中,将白日里恢弘的皇宫裁剪成了一层又一层繁复富丽的黑色剪纸。 悟风萧萧中,几处零乱暝鸦,正戛然远去,惊破了朦胧的天空。 “娘娘,你平时都是不睡午觉了。怎么今天想去睡午觉了?”简夕笑嘻嘻地询问着福休,忽然望见福休的眼角,顿时震惊,悄悄问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福休料着自己必定是将眼睛哭肿了,眼角之处定是斑斑泪痕,即使是化了妆,也是隐隐约约能瞧出一些的。 福休忙强笑,“没......没什么,只今天下午的时候,门窗未关好,风将沙子到了房中,吹到了眼睛里,半天出不来,怕是把眼睛给揉红了。” 简夕再将福休打量了一眼,不再多问,可神色之间,显然还是不相信。今天下午寝殿的门窗都是自己亲手关的,纱帳也是自己垂下了,就算是有风,又怎会吹到了福休眼中呢? 碍于自己福休的感情,简夕最终还是没有多问,只静静地伺候着福休。 福休茫然地想着,待走到延禧宫自己的小厨房的时候,居然恍惚了一下,差点便被门槛给绊倒了。幸亏简夕眼疾手快,未等福休摔倒,立即上去扶住了即将要摔倒的福休,福休才算是没有摔倒。 好在屋内有难得的笑声,所有人都在兴致勃勃地做着桂花酥,这才没人注意到福休的失态。 待福休走上近前,祥嫔一抬头便看见,忙笑道:“福妹妹,你终于来了,你若本来,姐姐还以为你还在生着姐姐的气呢?” 福休还是循规蹈矩,向祥嫔请过安后,才道:“姐姐多心了,妹妹不是那般记仇的人。” 祥嫔走到福休身旁,微笑道:“福休,快看!这白糖桂花酥,你应该是会做的吧!” 福休看了一眼桌上满满当当的食材,心头不由得一紧,摇了摇头,“祥姐姐,福休自小便不喜欢在厨房,所以福休不会做。” 祥嫔似乎是征了征,“咦,怎么不会做呢?姐姐记得,这厨艺之道,是女人从小便要学的呀!” 福休苦笑,实在是没法子告诉祥嫔。自己自小都是由柳叶清抚养,柳叶清很疼福休,自小便不让福休下厨,都是下人们做好,送来,叫福休来吃的。 当一个人娇生惯养多了,自然是觉得生活索然无味,所以,福休长大后,极少待在家中,都是去外面,游历名山大川,收集自己一直喜爱的金石古玩。 这么一来,福休才具备了普通女子所没有的一丝丝豪气。 福休所不喜欢的东西,又怎么会上心去学呢? 第四十九章 浣溪沙 莫许杯深琥珀浓 祥嫔有些失望,转而笑道:“罢了,福妹妹。不会的话,就过来学一学吧!女儿家家的,学有些烹饪之术,以后也好弄给你腹中胎儿和皇上吃。” 听祥嫔这么一说,福休脸顿时红了起来,摸着自己的腹部,笑道:“姐姐怪是会取笑妹妹的。连做桂花酥,也要用这般方法来激妹妹。” 其实祥嫔说的还是有道理的,多学一些东西,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祥嫔的纤纤玉手滑入干松的桂花之中,微笑道:“今年的桂花似乎格外的香呢,不亏是从宜州进贡上来的好东西!” 福休分辨不出桂花的好与坏,凑过去看的时候,只觉着这桂花晒制过后,依旧保持着一朵朵的形状,而且香气扑鼻,应该算是极品了。 福休再回过头看看诸宫,有的正在将煮化的猪油与面粉糅合在一起,加入清水,揉成大块大块的水油面团;有的将糖,猪油,芝麻和面粉,桂花调在一起,做成了桂花馅。做这桂花酥最难的部分,就是需要将揉熟的面团擀成均匀薄厚,大小适合的皮,在包如馅心中,做出形状好看的饼形来。 福休当然没有那份烹饪的天赋,调味也一定是不会,所以让简夕陪着,在一旁帮忙擀擀面,揉揉面。 谁知道那擀面揉面的技巧看起来平淡无常,但福休一开始做,就不觉得有想象中的那般轻松了,只不过,揉了一会儿,鼻翼上就出现了滴滴汗珠。 看到福休出汗之后,祥嫔微笑道:“福休,不会弄.....就算了吧!大约你以后也是用不到这些东西的。” 福休微觉尴尬,苦笑了一声。 不是她不学这些,而是柳叶清不让福休学这些,柳叶清从下便不让福休学烹饪之术,只教习福休女红。福休大一点的时候,柳叶清便请了教书先生来教福休四书五经。长大之后,福休所学的,皆是出自自己的内心。 至于烹饪之术,对福休并没有多大的用处,福休也觉着没有必要要去学了。 祥嫔见福休面色微红,也便料想到了这般,轻轻叹息一声,默默地看着福休和众宫女和面,揉面。 等金灿灿的白糖桂花饼烘烤好的时候,祥嫔已带着福休回到了正殿坐着。宫女们呈上时,福休抢先祥嫔前,用手拿了一块放在了祥嫔面前的食盘中。 “福休,你瞧你,那么着急,我不想吃,你还要弄一个来我盘中。”说着,祥嫔冲着福休笑了笑。 这时,祥嫔问身旁的贴身宫女,“今年新进贡的桂花,是不是端妃那里没有分的?” 宫女回答道:“可不是吗?娘娘,许多人都没有分到,就分给了皇后娘娘,慎贵妃娘娘,还要彤主子和福主子。其他处,包括咱们这,都没有分到。” “原来如此。本宫记得端妃素来得盛宠,怎么连她都未曾分到。” “娘娘,您不知。原先桂花也有端主子的一份,不知是不是端主子得罪了皇后娘娘,所以,那一份也没有了。” 皇后毕竟还是皇后,是太后一手钦点的,终究还是六宫之主,那日端妃那般地讽刺皇后,只怕是现在连例行的赏赐也是没有了。 福休想起了皇后,她入宫那么久,都未曾怀上过孩子。毕竟,没有孩子就没有靠山,不论你现在是有多么受宠,也是有人老珠黄的一天。 后宫里的每一天都那么难熬,没有孩子,又不得宠,真是不知皇后住在长乐宫的如何度过的? 祥嫔尖尖的五指蔻丹轻轻击了一下食案,沉吟道:“也许是吧!端妃进宫也那么多年了,一直都是那个样子。想来她也是可怜之人......” 她说着,将那盘白糖桂花酥推到了福休的跟前,清明的眸子里透露出如月光一般的笑容,道:“妹妹,这些桂花酥你拿一些去给端妃吧!桂花能平坦止咳,散寒破结,也正是适合她......妹妹,你代姐姐去一趟吧!” 她轻轻叹了一声,金步摇上的水晶坠子柔柔地垂下,明灭的光彩被高烧的红烛折映着,投在额前鬓角,如水光浮嫩,渐渐连眸中的光华也看不见了,只听到她低低道:“日后还要相处的日子还多,现在去同她交好......好处还多着呢。正好探探她的口风,也好为日后谋划做准备。” “姐姐,可是.....”正当福休还要接下去说的时候,祥嫔忽然打断福休的话,“福休,你便去吧!就算是为了姐姐做这一件事,倘若你不去,姐姐也不逼你。” “我...,我,祥姐姐,我去。我去就是了。”其实福休是百般不愿意去端妃那里的,可是看到祥嫔那个样子,心也软了下来,只得答应。 福休深深地吸了口气,站起身来,命简夕将眼前的白糖桂花酥包好,放入其他人准备的红漆食盒中。快要走出殿门的时候,只听到祥嫔在喃喃道:“花开一时,人活一生,总应该还是要做些什么吧!” 望着福休笔直修长的身影,祥嫔的唇角微微向上翘起,似乎是有一抹轻笑。 一抹不知道是笑自己还是笑福休的轻笑。 或许,这一笑,祥嫔不知道又是在暗示什么了? 第五十章 菩萨蛮 夹衫乍著心情好 虽然时辰尚早,但是端妃的延禧宫的宫门已早早关下了。 福休让简夕去敲门,敲了半天。总算是有一个宫女出来了,一看是简夕在敲门,宫女毕恭毕敬地道:“简夕姑姑,你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我家主子送桂花酥来给端妃娘娘,不知端妃娘娘可在。” 小宫女犹豫了一会,“在的,请姑姑和福嫔娘娘随奴婢进去。”正说着,小宫女便引着福休和简夕进入了延禧宫。 直到被引到了正殿,福休才发觉这延禧宫的装饰一点都不亚于皇后的长乐宫。 紫檀木镶翠玉的出水芙蓉屏风,两边垂了水蓝色的锦幔,织金的折枝碧玉兰花的花纹在绵连的锦幔之间轻轻晃动,显得那卧于榻上的女子更是娇弱无力,如三月烟柳,又如芙蓉向晚,风韵婆娑,令人望之生怜。 不知端妃是怎么了?前几日见时,还生龙活虎的,几天未见,竟是这般姿态,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到底还是见到了端妃,还是客套一些好。 “端妃姐姐,你这几天是怎么了?怎么竟憔悴成这般模样?”福休说着,走进了躺在榻上的端妃,紧紧地握住了端妃的手。 端妃咳了几声,喘过气来,睁开半闭着的眼睛,看见了身前的福休,“福休妹妹,原来是你来了!怎么你来了,宫人们也不来通传一声!” “原本奴婢是要向娘娘通传的,可奴婢进来时,见娘娘还在打着盹,便没有吵醒娘娘,还望娘娘恕罪。”刚才引着福休和简夕进来的宫女忙跪了下来。 “姐姐,是妹妹不让她通传的,姐姐就饶了她吧!”话音刚落,福休便扶起刚刚跪下的宫女。福休一瞟眼,示意宫女退下。 宫女知道福休的意思,便悄悄地退下了。 端妃莞尔一笑,将福休细细打量一番,说道:“福休妹妹,怎么今天竟又功夫来看姐姐?姐姐这几天风寒,一直未愈,可真是让妹妹笑话了。” 福休听端妃着说话语气温和,已经不似从前那般嚣张跋扈了,不觉微笑道:“端妃娘娘端慧善良,性情似乎比往常更好了。” 福休让简夕将食盒放下,亲自俯下身子,将食盒里的桂花酥轻轻地放在了端妃身旁,“这是祥姐姐和我一起做的皇家点心,白糖桂花酥,是我和祥姐姐一起动手的,希望端妃姐姐会喜欢。” “原来福休妹妹还会做这个呀!真是没有看不出来!”说着,端妃便掩着嘴笑了一声。 “让端妃姐姐取笑了,妹妹自然是不喜欢做点心,这还是祥姐姐逼着我做的呢。” 说笑间,端妃似乎吐出了一个词,“桂花.......” 端妃显然已经知道皇后没有分自己桂花的事了,轻轻地一笑,似乎是在讽刺皇后。“难为祥妹妹和福休妹妹有心了。但是,论起这桂花的味道,我却不喜欢,那般的浓郁招摇,仿佛天底下便只有她一种花一样,未免是太过于轻狂了吧!不过祥妹妹的手艺,本宫倒是要尝一尝,想来,这味道也是与众不同的吧!” 叙谈之际,福休已经发现,端妃已经改了许多了,从原来骄纵仍性的小女子顿时变成了温文有礼的女子。福休不知道她为何会改变,也许,这才是原本的端妃吧! 现在的端妃,恐怕才适合在宫中生存下去。 人人都说,整个后宫一共分为三党,皇后为一党,慎贵妃为一党,与皇后分庭抗礼,而另外一党,便是端妃一党。皇后容貌美丽,才华过人,但是皇后一直体弱多病,不得皇帝宠爱,自然没有时间参与朝政。所以参与朝政的机会便落到了慎贵妃和端妃手中,可碍于慎贵妃一直代替皇后协理后宫,所以,端妃一直受到慎贵妃的排挤,打压。 眼看现在,虽然端妃深居简出,不问世事,却同样对时事了如指掌,更对慎贵妃的压制和猜忌心如明镜。若是有机会,只怕她也会反击吧! 第五十一章 渔家傲 我报路长嗟日暮 回到甘棠宫后,祥嫔让人又做了一些白糖桂花酥和其他一些精致的点心送来给福休。 祥嫔让福休坐在自己身旁,陪着自己用着吃着点心,闲话家常。 福休自有一番百结心事,便是看到了金黄酥脆的白糖桂花酥,也觉得毫无胃口。祥嫔说了好一番话,福休才勉勉强强吃了半块白糖桂花酥,喝下了一碗清粥。 眼瞧福休用过膳后,祥嫔心中的大石头终于放下,才悄悄地离了甘棠宫。 福休回到寝殿之后,便遣了简夕去休息,自己便躺在榻上睡觉了。福休自己拧了一块湿帕子盖在自己的眼睛上,只怕夜间又忍不住落泪,明日那眼睛肿得像桃子一般,怎么也掩饰不住了。 看着床边的烛光时明时暗,孤枕难眠,靠在枕头之上,翻过来,翻过去,福休始终是睡不着。 老天爷似乎凑趣儿,到了半夜的时候,窗外竟然下起了小雨来,使得本来寒冷的月夜更是凄凉无比。雨水滴在石阶和瓦片之上,冷冷清清,更是把冬日的寒冷只渗到了人的心头,似乎还连带着上腹部都被吹得抽搐疼痛起来。 也许是着了寒气了吧! 福休现在只想,依旧是抱着枕头和棉被,只想迫着自己尽快的睡着。 便是明天天塌下来,她也需要养好精神,就算不为了自己考虑,也需要为了腹中的孩儿考虑。 忽然”啪“的一声,一处窗子被大风吹了开,嗖嗖的冷风伴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打了进来,湖水色的幔帳被离开被风吹得高高鼓起。一线寒灯终于在冷风中,慢慢的熄灭了,森森的寒意顿时穿破了棉被,进入了福休的身体之中。 福休朝寝殿外叫喊了几声简夕,却迟迟不见人影过来。福休便忙起身急急的去关窗,却在行动之际,本来隐隐做疼的腹部,忽然像是被捅了一刀般锐痛起来,疼得福休胃部一阵抽搐,酸液直望外翻涌,几乎使得福休快要吐出来一样。 难道是吃坏了肚子? 福休恍惚地想着,正要关窗的时候,却听到了外面一阵阵的喧哗吵闹。 似乎是在宫内,又似乎是在宫外,呻吟声,惨叫声,伴着近乎凄厉的呼叫声,如同冰雹一般打了过来,让福休连打了几个喷嚏。 福休双杀紧扣着窗棂,还没有听清楚这声音到底是从那里传来的时候,房门忽然被猛烈的敲打,“主子,主子,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福休一听声音,便知道是简夕,便将房门打开。拉开房门的时候,已经看到了简夕满脸惶恐地在门口跺着脚,眼睛里面亮晶晶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满得快要溢出来了。 “简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福休忍住腹部的痛处,慌忙地问道。 “娘娘,不知道呀!.......就是不知道呀!”简夕一把拉住福休,拉着福休望外面拖着,一路走便一路焦急的道:“主子,奴婢听说,祥主子的一名宫女和我交好,她今天忽然便肚疼到在床上直打滚,我们过去看的时候,正要禀报祥主子的时候,才发现......祥主子也不对!” “祥姐姐...,怎么了?简夕,你快说呀!”福休失声地问道。 “祥主子也是叫着肚子......疼,”简夕焦急地道,“不知道祥主子是不是吃坏了肚子,祥主子不像与那般交好的那个宫女一般,叫得那么惨烈,只是......已经将晚饭全部都吐了出来。” 简夕的话还没有说完,福休只觉肚子也越来越疼了,忽然转到一边,猛然伏下身子,“哇”的一声,竟然也吐了起来。 “主子,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呀!”简夕一边说着,一边拍打着福休的背部。 福休没有说话,吐了好一会,才觉得腹部舒服了不少,简夕在一旁用着帕子擦拭着福休嘴角的污物,才发现,福休刚刚吐出来的,竟是那白糖桂花酥的污物! 简夕想:莫不是这个白糖桂花酥有问题,所有吃了的人,都吐了,一定是这个桂花酥有问题!到底是谁呢?竟敢如此算计。 第五十一章 如梦令 常记溪亭日暮 幽幽的绫纱灯下,福休那本应该粉白如玉的指甲,青中泛灰,如同蒙了一层另人心悸的黑气。 “简夕!”福休蓦然地叫了起来,“祥姐姐那,有没有去请太医了?” 福休眸光尖锐地凝聚起来,抬头望向了宫墙之上的天空,声音冷寒如冰棱交击,“一定是有人下毒了!” “啊?会是谁呢?” 会是谁?此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难道是冲着福休腹中孩儿来的? 如果单单是冲着福休腹中孩儿来的话,那么此人怎么会去毒害祥嫔呢?或许,此人正是冲着祥嫔和福休来的。 福休也想知道,此人究竟是谁?意欲何为? 这寒冷雨夜的天空,被大大小小的宫殿分割成不同形状的一大片,黝黑不见底,如同吃人巨兽的大口,随时俯首俯视,想要一口吞下眼前的所有人,所以事。 与外间两名宫女嘶声裂肺的喊叫相比,祥嫔倒是很安静。 她静静地躺在软榻上,紧紧地按住自己的腹部,随着腹部的收缩,身体也在一下一下地抽搐着,呕吐着,却没有在发出其他的声音了。细眉清眸,不改往日端庄的样子,只是冷汗直流,早已将她的衣衫全部都打得湿透了,连柔软的发丝,也失去了明亮的色泽。 “福妹妹......” 祥嫔远远地便看到了福休,向福休伸出自己无力的左手,眸子里尽是无尽的悲伤和无奈。 “祥姐姐......”福休看到了祥嫔虚弱的样子,惊叫着冲上前,紧紧握住了祥嫔的手。 那手,冰凉得像是在雪中泡过一样,连颜色也变似冰雪般的惨白。握在手中,已经感觉不到属于常人的生命力了,让福休的心瞬间沉入冰冷的雪水之中,凉得阵阵心悸,连自己的不适也感觉不出来了。 忽然,祥嫔恍恍惚惚地轻笑着,揉弄着福休细长的手指,低低地道:“福休,花开一时,人活一世,总应该还是要做一点什么?” 福休想起了这句话是傍晚时,自己一时的感慨所说的。 她只是不甘受着上位者的摆布,不甘心这样无声无息,卑躬屈膝的活着,然后再唯唯诺诺地死去,完结自己的这一生。 猛然听到祥嫔如此发问,福休也开始迷茫了,“姐姐,我想......便是能让人记住吧?记住......曾经自己一时的美好,一时的璀璨,或者是......属于自己一时的幸福......” “哦......原来是这样......”祥嫔唇角的弧度柔和美好,看起来像是在默默地笑,那清澈静谧般如深秋清潭里的一池水的眸子,却涨起了潮水,静静地溢满出来,渗出,顺着眼角,一滴滴地流了下来。 她低低地道“”一时的美好,一时的璀璨,只属于自己一时的幸福......福休,你想要得到吗?” 第五十三章 孤雁儿 人间天上,没个人堪寄 “那快去端妃宫里请呀!”福休一时顾不得想端妃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生病,便急急催促身旁的小宫女。 “福嫔娘娘,素羽姑姑已经亲自去请了,只是不知道,去了那么久也没有回来?”宫女匆匆地答道,忽然望向窗外的倾盆大雨。 忽然,一个太监提着一盏牛皮灯笼,也没有打着伞,湿淋淋地从雨中钻了过来,满脸的慌慌张张,此人正是延禧宫的首领太监安德山。 简夕飞快地迎了上去,问道:“安公公,太医有没有请来了?” 安德山全身都湿透了,也没有顾得上擦一擦,对着福休道:“禀福嫔娘娘,太医没来,没有来!枫丹宫的那些人,狗眼看人低,一听是我们来请太医,便立即将素羽和我赶了出来,连门都未让进去!现在,素羽已经去求太后娘娘了,现在都还没有消息的。” “啊,这是怎么回事?”简夕和其他几个延禧宫的宫女齐齐望向福休。 论起身份,现在,只有福休一人能在皇帝面前和太后面前说上话了,而且,福休现在极得盛宠,就算是将太医院全部太医都喊来了,也不为过。 只是福休现在,并不知道端妃宫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竟会请那么多太医过去,那么多太医过去了,想必皇帝也已过去了。 福休一呆,她晚上才过去枫丹宫的,虽然当时端妃的精神状况不是太好,可也不至于一下子恶化成这样,而且端妃的性情也改变了,待福休也比从前更好了,言语之间,已经是很大的变化了,端妃的宫人,又怎会突然对延禧宫的宫人那般厌恶呢?甚至于,不让他们进去请太医。 忽然,福休腹中一抽,又是一阵剧痛接踵而来,让福休几乎站立不起来,身体也摇晃了几下。 简夕看到后,连忙扶住了福休,急切道:“主子,你......,你这是怎么了?” “简夕,桂花酥,一定是桂花酥!”福休望了一眼卧于榻上,已经昏迷的祥嫔,恍恍惚惚地念道了一句,忽然跳了起来,冲向了延禧宫外。 “主子,主子,你等等我!你还没有拿着伞的!” 福休只管一路狂奔着,丝毫那样感觉到越来越大的暴雨,简夕的呼喊声也被福休抛在了脑后。 冰冷的夜雨越下越大,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迅速地打湿了福休的衣裳和鬓发,将刺骨的寒意一步一步的浸入福休的每一寸肌肤之中,终于让福休一直昏昏沉沉的头脑抓到了重点。 一定就是那个白糖桂花酥出的问题!一定是有人在里面下了毒。 不过,此人的目的是什么?想要毒害谁?福休便无从而知了。 今天桂花酥揉的面不少,但是祥嫔并没有分给宫内的宫女们吃,说是打算明天弄好后,给宫里的其他妃嫔送一点过去。 所以,吃的了桂花酥的人,只有祥嫔和她一起进宫伺候的奴婢,然后便是让福休送桂花酥的端妃。福休心情不好,所以便没有吃多少,只吃了半块。 如今,祥嫔已经是昏睡不醒了,两名和祥嫔一起进宫的宫女的呼喊声更是越来越小,恐怕是快要不行了。福休现在腹中也是如钻心一样的疼,可以想象,枫丹宫的端妃滋味也不一定好受。 枫丹宫的宫人不放延禧宫的宫人进去请太医,一定是认为毒是延禧宫下的。 第五十四章 凤凰台上忆吹箫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 福休踉跄地冲了过去,狠狠地拍打着枫丹宫的朱漆宫门,全然不顾及自己还怀有身孕。福休声音冷厉,穿破了风雨,穿破了那深宫之中隐隐约约地哭号悲泣。 福休拍打过后,终于有人走过来,将宫门打开了。 “福主子,您怎么来了?!”开门的小太监满脸泪水,怒吼道:“福主子!你还来做什么?我们主子已经快不行了!” “太医!....,延禧宫需要太医,祥姐姐快不行了,我需要太医!”福休一想起那榻上躺着,奄奄一息的祥嫔,顾不得解释,便推开了开门的太监,向枫丹宫内闯去。 那个太监见状,连忙追上福休,拉住了福休,“福主子,福主子,你不能进去!”太监拉着福休的衣袖道。 “滚!”福休一说完,便踢开拉着自己衣袖的太监。 见太监被自己踢了躺在地上,福休定了定神,便冲入了枫丹宫的大殿。 “这是怎么回事?”又有人在急问。 福休还未绕过紫檀木雕的花开富贵屏风,便有人疾步走了出来,用自己的手臂拦住了福休的去路,竟是君墨楚和两名全副武装的侍卫。 君墨楚现在面庞满是阴霾,心事重重,似乎是这里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般。此时蓦然看见福休,眼底也和福休一样晃过一抹惊讶,之后便是一抹忿怒。 还未等福休先说,君墨楚便抢先道:“还请娘娘回宫,娘娘腹中还怀有皇上的孩子,望娘娘回宫。”君墨楚一说完,便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福休懒得想君墨楚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何等这等冷淡,只是冷冷地问:“君大人,是不是所有太医全部在这里?” 君墨楚不耐烦地推着福休,“你,你还是快回宫去吧!这里不适合你待......”正当君墨楚还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却被他自己活生生地咽了回去。 君墨楚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说这里不适合福休待? 究竟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时,福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撕心裂肺地哭泣着,“主子.....主子.....” 福休细听,发现此人发出此声音的人竟是端妃身边的贴身宫女敏如。 君墨楚似乎也被那声音惊住,待福休从自己身旁飞快地走过,便飞快地赶了上去。 福休已经来到了榻前,一脸震惊地站着。 那榻前,除了跪了满满一地的太医,跪了满满一地的枫丹宫的宫女,还有一个福休意想不到的人。 此人竟是皇帝! 他怀中静静抱着端妃,面沉如铁,忽然转过眼来,看了福休一眼,眼中的暴戾之气竟一点点地开始消散出来,即便如此,皇帝依旧还是铁青着脸。 端妃改变性情之后,显得很安静了,现在端妃更是安静,一动不动地躺在皇帝的臂弯里,只有如云的发丝直挂下来,迤逦在皇帝的膝上,随风飘动。 她的脸色青白,泛着淡淡的黑色,嘴唇更是青紫一片,从嘴角溢出的黑血因为时间的原因,现在都还未干。 “福休,你来这做什么?”皇帝一改之前看到福休的脸色,“福休,是不是你将桂花酥送来的?” 紧接着,皇帝又道:“福休,你说实话。朕不会责怪你的.......” 这时,一旁哭泣的端妃的贴身宫女如敏忽然停住了哭泣,走到福休身旁,大声道:“为什么?为什么?福主子,我们主子向来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为什么竟要害死她?” 福休有一些麻木,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么多。福休看了一眼皇帝怀中的端妃,然后僵硬地跪了下来,跪在皇帝声旁道:“皇上,祥嫔娘娘危在旦夕,请皇上即刻派太医前去救治。”福休一字一句的向皇帝说着。 皇帝琥珀色的瞳仁蓦然地加深了,也变做了夜晚的深暗,“福休,你说什么?” 福休只看到了皇帝的醉在一动一动的,却已经不大听得清皇帝在说些什么了。明灭的寒灯在时远时近地跳动着,一圈圈的光晕散开,又收缩起来,渐渐的,福休连皇帝的面容也看不清,只觉得眼前灰蒙蒙的一片。福休本能地皇帝道:“皇上,祥姐姐......快...要死了...” 福休说完之后,身体晃动了一下,之后便晕倒了。 福休本身便中了毒,又一阵狂奔,推开守门的太监之后,全是凭着想救端妃的意志力苦苦地支撑着。 福休说完之后,身体便支撑不住了,身体一软,脑袋一昏,便倒在了地上,紧紧按住腹部,脸色灿白,只是一阵阵的干呕着。 皇帝看到福休昏倒后,连忙放下怀中的端妃,飞速的走到福休身旁,把福休从冰冷的地板之上,抱了起来,对着福休的耳畔低垂道:“福休,快起来!快起来呀!”说着,皇帝还晃动着福休的脑袋。 皇帝喊叫了几声福休之后,发现福休丝毫没有一点反应,在看看福休的脸色,嘴唇,才发现福休已经中毒了,中毒的福休使得本来就苍白的脸庞更加的苍白。 “太医,太医,太医,快过来看看!”皇帝将怀中的福休放在了长椅之上,唤来了几个跪在地上的的太医。 被皇帝一喊,几个太医便不敢怠慢,连忙将福休把了脉,把过脉之后,一个太医给福休施过针后,走到皇帝声旁,对皇帝道:“禀皇上,福嫔娘娘和端妃娘娘一样,都是中了鹤顶红的毒,想必,福嫔娘娘也是吃了那桂花酥吧!所辛娘娘食用的不多,微臣施过针后,暂时压住了娘娘的毒性,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这样就好了。”皇帝望着躺在长椅上的福休,眼神流露出了伤心的样子。 似乎在这一瞬间,皇帝看到了另外一个久远的影子,一袭青衣,长长的乌发用发带挽起,抱着同样是一个青衣的男子,默默地痛哭着...... 而那男子,那样明朗年轻的面庞,竟是如此地无奈,如此地悲哀,但是,却还在笑,那样的温温和和,轻轻柔柔地微笑着.....。似乎是在自嘲,嘲笑着自己的无能,无为... “阿福......”他那样叹息着,想要用青袖拂过女子的面庞,却在举到半空中的时候,无力地跌落,永远永远地跌落。指甲内充斥着中毒之后的青灰,和嘴唇边的黑血一样,触目惊心...... 第五十五章 蝶恋花 人道山长山又断 “皇上!”君墨楚低声道。“刚才福嫔娘娘说,说祥嫔娘娘恐怕要......” 君墨楚话还未说完,皇帝已经急匆匆地冲了出去,甚至不带人跟着,就兜头冲向了延禧宫的方向。 那样深沉的夜晚,那样冰冷的雨里,他似乎便记起了许多的过往,许多他已经快要忘记的过往。 启正七年,祥嫔陌雨晴入宫。 陌雨晴出生于关外世族大家,自陌家贪污受贿被查出来后,陌雨晴让自己的女儿进宫,去陪伴皇帝,祈求得到皇帝的原谅和再次重用。 这日,祥嫔进宫的日子。皇帝正和江素云在宁寿宫议事,忽然听到了女孩子清脆的话语,“我不去!我才不去!是父亲大人听信小人谗言,才回有了今天这个家道中落的日子!我宁愿嫁与一匹夫草草一生,也断不入侯门王府半步,更何况是这深宫呢?” 皇帝惊讶地望去,已经看到了那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小姑娘。细眉轻眸,却满脸都是出身于世家大族的倔强和傲气,怒斥着她的乳母,“我才不要进宫的!我才不要进宫的!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那嘴角弯起的倔强弧度....... 那眸间的委屈和不甘....... 那自尊自强,绝不屈居别人之下的傲气...... 忽然便唤起了皇帝的记忆,那时的他认为自己可以完完全全忘记的记忆,完完全全忘记的人。 “那是......谁?竟敢在皇宫之中如此放肆!”江素云看到这一幕,厉声对身旁的李嬷嬷道。 李嬷嬷瞧了一眼一旁宫墙之下的祥嫔,然后对江素云道:“禀太后娘娘,禀皇上,此女子应该是冀北巡抚陌大人的独女,今天才送进宫来的。” “竟然是陌氏之女,也罢,也罢。”江素云看着皇帝道。才发现,皇帝的视野才刚才看到女子开始,便一直没有离开过女子,一直盯着。 皇帝认为,在尔虞我诈的寂寂深宫之中,多一个如此性情倔强的女子,并不会怎么样。而后来,端妃的进宫,却是在他的预料之外。 那一年,皇帝十二岁,祥嫔十一岁。 他是最年轻有为的帝王,可以有足够的勇气和足够的仍性,将自己喜欢的男人納如后宫,不管她愿不愿意。 被自己的父亲和母亲送入宫的那一晚,陌雨晴哭了整整一夜。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也许,她现在还有哭的这一个权利,哭一下,哭诉自己以后悲惨的一生。 陌雨晴进宫之后,虽然得皇帝盛宠。但是,自从端妃进宫之后,这一切的一切都变了,变得让陌雨晴感到陌生,后宫诸人皆不待见陌雨晴,反而还有一点点嫌弃她。 端妃的父亲正是当年处理祥嫔父亲贪污受贿的案件的负责人,端妃入宫,便一直散步当年祥嫔父亲贪污受贿的事情,一时之间,整个贺蒙帝国皇宫,人人皆道,祥嫔是一个罪臣之女,不应该生活在皇宫之中。 若不是当年江素云命简夕处理了散步谣言端妃的贴身宫女,恐怕,祥嫔是活不到今日的。 自发生过那件事情后,她便不在用那样的眼光去看她,变得了平常的女子一样,沉默寡言。安静得连别人想和她说话,也未曾说上过一句话。 皇帝慢慢走近了祥嫔的寝殿,走近他已经好几年未曾来过的地方了,这个地方他和她曾经充满了许许多多的回忆,如今,一切都如镜花水月一般,不复存在了。 低垂的银白帷帐,光彩流离的珍珠隔帘,在灯影中摇曳的翠竹屏风......一切摆设,都宛如皇帝当年离开延禧宫的时候。 踏入房中,皇帝依稀便记起,当日这屋中,这时候,也曾传出过银铃一般的声音,美妙如天籁之音。 那时,这屋子中住的是十三岁的祥嫔,而不是现在十九岁的祥嫔。 周围都很安静,没有惨叫声,没有呻吟声,没有哭喊声,一切犹如皇帝走后,那安静度过的几年岁月。 皇帝已经不知道了,不知道自己已经是几年没有来看过祥嫔了,只有在合宫觐见的时候,皇帝才能看到祥嫔几眼。有些时候,皇帝是想来看祥嫔的,可都被这一件,那一件的琐事给耽误了。 没想到,这一耽误,却耽误了祥嫔五年。 五年时光,他不知道她是如何度过的?想必,这延禧宫的每一块石砖都被祥嫔摸了个遍了吧...... 风轻轻吹开了帷帐,拂开了一角轻纱,便看到床上躺着的女子,一动不动,面如白纸,清眸紧闭。 几个宫女围住了她,掩住嘴,想要哭泣,却不敢,人人都知道这宫中伺候的宫女,太监的眼泪都是为他人准备的,有些时候,即便是情到深处,也不能哭泣,不敢哭泣。 “雨晴,雨晴......” 皇帝走到祥嫔床前,小心的捧起那苍白纤弱的面庞。 “皇上”几个宫女齐齐跪下磕头,“求皇上救救主子吧!求皇上救救主子吧!” 皇帝摸着祥嫔的时候,如同十一岁般细弱无力,几乎已经感觉不出脉搏来了。 “太医!快传太医!” 皇帝压低声音厮喊着,似乎也怕惊醒这沉睡了般的女子。 被皇帝一喊,两名浑身湿透了的太医急急忙忙地走了上来,小心翼翼地把了脉,有将眼睛翻开查看,便一起跪下,“求皇上恕罪,微臣实在是回天乏术呀!” 皇帝大怒,指着祥嫔微微起伏的胸口,厉声怒吼道:“你们没有看到吗?她还有心跳!她还有心跳!!” 太医额头上不知道是汗还是雨水,只是不停的磕头,不敢言语。 这是,一直躺在床上的祥嫔手指头忽然动了一下。 只是那一动,皇帝立时惊觉,忙揽住她,小心地讲她抱在自己的怀中,轻声道:“雨晴!雨晴!你终于醒了!” 祥嫔用力睁开自己久闭的双眼,露出了一双雾气冉冉的眸子,不再如清似水,却如同出生的婴儿般,转动了半天,都似找不到焦点。 祥嫔轻轻地叹息道:“好黑呀!素羽,为什么不点灯?” 第五十六章 怨王孙 湖上风来波浩渺 皇帝抬起头,臂粗的蜡烛高烧,却被门缝吹进来的冷风吹得轻轻闪动,连银白的帳幔也被一阵阵的冷风吹得飞扬起来,在挥之不去地飘荡着。 “快!快!赶快叫人多点几盏灯来!”皇帝吩咐身旁的刚刚赶到的苏进喜道,将祥嫔抱得是越发的紧了,“雨晴,不要怕,阿正还在,只是......没有点灯而已......” 皇帝一说完,祥嫔便嘴角上扬,不自觉地便笑了。 很轻柔的笑,笑得让人感觉她真的是非常开心,可是。这笑,在灯光下迷离如梦。而祥嫔自己似乎也在梦呓,“是你来吗?是你来吗?” 她指的他,是皇帝吗?皇帝已经有好几年未曾留宿在她的延禧宫了。皇帝没有来的这几年,延禧宫对祥嫔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华丽的雀笼罢了!而祥嫔,不过是那笼中被人饲养的金丝雀。祥嫔又怎会在梦呓之时,还要问起他来呢? 皇帝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低低地问道:“嗯,雨晴,是我来了。”这是皇帝第一次在祥嫔面前没有自称朕,而是自称了我。 祥嫔舒缓地叹息,“阿正,你知道吗?我刚才又做了和你在一起的梦。” “是什么梦!”皇帝问道。 “梦见......那日,你在宁寿宫。你对我说......,与其你嫁与一匹夫草草一生,不如,你嫁给朕,朕愿意做你的匹夫,愿与你草草一生......”祥嫔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无邪而又灿烂夺目,如同十一岁时,那个无所畏惧,无所在意的懵懂少女,甚至,连声音也娇依了起来,“知道吗?那时候,我真的好恨你......这一切的一切,都成为了梦幻泡影......” 恍惚,时移世易,又是宁寿宫,这日是祥贵人晋封祥嫔的日子,冷风瑟瑟的庭院中,一男一女坐在凉亭中,看着凉亭外的纷纷大雪,男子忽然对女子笑了起来。 女子道:“皇上,我不愿意做罪臣之女,我不愿意做罪臣之女。” 皇帝回答道:“雨晴,既然你不愿意做罪臣之女,那就做朕的女人,做朕这一辈子最爱的女人!” 年少的祥嫔扬起细细的柳叶眉,低声道:“皇上,你可以拥有天下,却始终拥有不了我对你的那颗独一无二的心。但是,我愿意做你的女人,愿意给你我对你独一无二的心。” 看着祥嫔高傲地拖着一条明霞般绯红的长裙从自己的身旁走过,尚是飞扬跋扈年华的皇帝大笑道:“雨晴,咱们可以赌一赌,看看谁先拥有谁独一无二的心。” 皇帝先有了祥嫔独一无二的心,而祥嫔却一直始终无法获得皇帝独一无二的心,或许,这便是祥嫔的宿命吧...... 贪污受贿被查处的陌家臣子,在向皇帝递交了奏折之后,几乎是毫不犹豫将自己的独女送进了后宫,如同送上了一份虔诚的祭品。 皇帝一直没有过问,他和祥嫔的这一场赌局究竟谁胜谁负? 第五十七章 临江仙 柳梢梅萼渐分明 或者,对皇帝自己来说,这场赌局和祥嫔本人一样,都无足轻重,不值一提。 他所能够看到的,是祥嫔慢慢使自己的傲气渐渐消失,有时还会望着皇帝盈盈地笑,有时还会望着皇帝长吁短叹的背影而独自发愁,自己却不能为皇帝分忧。 微笑和忧愁背后的含义,皇帝从来就没有探索过,也没有必要去探索。 直到如今...... 皇帝低下头,抱住祥嫔,慢慢道:“雨晴,终究是我不好。这么多年了,一直冷落你。” 祥嫔又开始慢慢地笑了起来,依然如梦呓一般,喃喃自语道:“花开一时,人活一世,不知可否有人知道,在花谢人亡后,可否还记得曾经的璀璨?” 祥嫔停顿了一下,自嘲地说道:“或者,从来就没有璀璨过。所有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我一个人的幻想,阿正,你说,是不是?” 皇帝无法回答,只得将祥嫔更紧紧贴在自己的胸怀之间,恍惚间,自己感觉自己好像是错过了什么,又恍惚觉得,自己的过错,分明便是自己有意的过错,便如这些年对祥嫔的冷遇,只是有意的冷遇。 他不敢说,从来都不敢说,眼前这女子渐变的眼神,让他不由得从最初的欣赏,变成了最后难以挽回的逃避。 他欣赏她,并不是真正的她,她,只不过是别人的替代品,一个可以随意丢弃的替代品;而他逃避的她,却真真实实是她,既然无法面对,便只有逃避一条路走。 祥嫔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抚摸着皇帝的脸颊,紧接着,便是皇帝的眉间,触感光华如玉石一样,但皇帝的,却是沁凉如千年寒冰一样,祥嫔在皇帝的脸颊上反反复复地抚摸着,婆娑在皇帝的眉间之间的眉心处。 “高正......”自从祥嫔入宫以来这么多年,这是祥嫔第一次直呼皇帝的名字,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顺着自己的心走吧!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就去吧!这样的你,才是真正快乐的你,真正快乐的你!” “顺其自然,我会更快乐吗?”皇帝忽然迷茫地问祥嫔道。 第五十八章 声声慢 昨夜怎生得黑 皇帝的脸庞还残留着那冷玉一样的触觉,而伊人的身躯,却已经开始在慢慢变冷。 不知什么时候,福休已经披头散发,一脸憔悴地来到了皇帝身后,呆呆地望着床上那美丽剪纸一般的身影。忽然,福休脚一晃,猛地扑倒下来,不顾皇帝在身旁,惨烈地放声大哭起来。 祥姐姐,祥姐姐,我来晚了,我来晚了,没有来得及看你最后一眼...... 明明傍晚还做桂花酥给大家吃;明明刚刚还在问我,花开一时,人活一世,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让人记住,还是为了这触手可及的死亡? 渐渐地,君墨楚也从殿外走了进来,望着死去的祥嫔,悲痛万分的福休,还有如在梦中的皇帝,居然压下来自己心中的悲伤之气。走到皇帝声旁,俯身行礼道:“皇上,人死不能复生。奴才希望你能保重圣躬。” 皇帝一点一点触着那渐渐僵硬却美丽如旧的熟悉面孔,许久,忽然从喉咙中发出怒吼,“这是谁做的?究竟是谁做的?给朕查!给朕查!给朕彻彻底底地查!” 君墨楚迟疑了一下,然后回过神来,道:“皇上,刚才又太医检查过了,延禧宫做白糖桂花酥用的桂花,被人掺入了大量的鹤顶红。吃过桂花酥的祥嫔娘娘和她的两个贴身宫女,都已经......端妃娘娘那里的桂花酥是祥嫔娘娘让福嫔娘娘送去的,据说是端妃娘娘食用了桂花对身体有好处。” 皇帝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君墨楚,声音抬高了不少,“我只问你,这毒究竟是谁下的?谁有那么大的胆子,竟敢谋害朕的妃嫔和朕的皇子?” 君墨楚思虑一番过后,对着皇帝道:“皇上,这便是要问问福嫔娘娘了,这桂花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福休被太医伺候着喝了一点点汤药,慢慢地恢复过来一丝丝神志,谁知道,竟然连祥嫔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正是悲痛得催肝裂胆的时候,君墨楚问了数遍,福休都不曾回答。 忽然,皇帝拉起了福休的手,将福休抱在了自己的怀中,福休这才抬起头,却还是一脸的迷离悲伤,不知道是因为祥嫔的死,还是因为自己也中了毒。 “福休,你告诉朕。这桂花究竟是谁给你的?”皇帝柔声地问福休。 “皇上,皇后娘娘......”福休哭哑了嗓子,只得迷迷糊糊地说道,“皇上,这桂花是今年宜州进贡上来的桂花......皇后娘娘说这食用桂花对身体有好处,便赏了福休一些,让福休带回来。后来,从长乐宫回来之时,遇到了祥姐姐,便分了一部分给祥姐姐。祥姐姐说白糖桂花酥好吃,便让嫔妾学着做一些......” “妹妹,你的意思是说本宫给你的桂花里面下了毒,企图毒死你?”寝殿门外蓦然站了一个人,披着一件粉红色的大氅,容貌苍白,还是不是发出几声咳嗽,但是,眸光却凌厉异常。 此人正是皇后郑雪宜,自己身为后宫之主,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自己怎么能不弄一个是非曲直,便被别人平白无故的陷害呢? 对福休而言,现在,是谁下的毒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祥嫔死了,自己以后连一个可以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了!上天为何要这样对待自己和皇帝? 第五十九章 一剪梅 红藕香残玉簟秋 夜雨夹杂着冷风扑面而来,打在皇帝的脸上簌簌地疼,却打不去那如在梦境之中的错觉,连心口都开始被雨水怕打得抽疼起来。 仿佛,皇帝又回到了数年之前,他在宁寿宫对那不羁少女所说的话,对着高耸的宫墙,触发出无限的感慨...... 耳边那清泠泠的笑声,到底是谁传出的? 是延禧宫逝去的祥嫔,还是数年前,宁寿宫墙外的陌雨晴? 启正六年二月十六,启正帝的两位妃嫔端妃和祥嫔分别病逝于枫丹宫和延禧宫。启正帝为之停朝三日,皆以妃礼安葬于裕陵。 同月,皇后郑氏因为治理后宫无方获罪,裁撤其统领后宫之权,协理后宫之权交由慎贵妃江氏和福嫔納氏共同协理。 自祥嫔病逝之后,福休便一直病卧在甘棠宫养着,久而久之,福休渐渐地也变得足不出户了,协理后宫的权变全部交由了慎贵妃,皇帝和江素云只说在没有生下皇子之前,让福休好好养着身子。 对于两位妃嫔的突然病逝,素来被皇后治理的平静如水的贺蒙帝国后宫之中,也不得不暗潮汹涌。其直接后果便是人人自危,皇后被撤销治理六宫的权利后,后宫便全部被慎贵妃一人抓在手里,慎贵妃让各宫各远都不许议论这件事情,违者重罚。 一时之间,连相好的宫妃之间,也是变得极少走动。只有在宫女太监口耳交接的时候,才传出了各种各样隐隐约约的猜测和看法。 “主子,这不用再多说了。一定是慎贵妃娘娘做的!可恨她能言善辩,一时之间,扳倒了皇后,也架空了主子的权利!”简夕一边讲着,一边将人参炖鸡汤送到了福休跟前。 福休长发如缎,展铺在枕头之上,好久才懒懒地坐起身子来,那黑缎立时如明晃晃的流水,垂落在脊背之上。福休拍了拍病中的素颜,接过鸡汤,喝了一口之后,实在是喝不下了,便放在一旁晾着。 福休低声道:“话虽如此,可是前几****去皇后娘娘宫里请安的时候,她说得也对,慎贵妃包括皇后娘娘都没有害死祥姐姐的理由。只怕是......有人借用皇后和慎贵妃的手,欲除掉我和祥姐姐,却没有想到。连带上了一个端妃......” 据传,祥嫔病逝后,皇帝曾几度闯入长乐宫,当着江素云的面,斥责皇后毫无容人之量,暗害端妃和祥嫔。 只是皇帝没有想到,皇后,福休,慎贵妃,包括皇帝本人,都是别人的一个棋子,这后宫之中,觊觎福休腹中胎儿和端妃恩宠的人,不单单只是皇后和慎贵妃,还有其他人。 亦或是,此次事件也许是某人早就已经精心策划好的了,只欠福休这一股东风了。 皇帝闯入长乐宫后,皇后矢口否认,据理力争,告诉皇帝说,这件事情是一场阴谋,试图谋害皇后和福休。而杀害祥嫔的凶手,其实就是延禧宫的人。 皇帝不知道她指的人是谁,亦或是和祥嫔交好的福休,亦或是伺候祥嫔的宫人,亦或是祥嫔本人...... 第六十章 孤雁儿 笛里三弄,梅心惊破 重门深秋,锁住了已经阻隔的过往,起承转合的未来又有谁能一路高歌? 每个辗转难眠的夜,容妃都以相信命运的荒唐理由来欺骗自己,两眉蹙起褶皱犹深,烛影摇曳着妖冶泣血泪,独自一个人将心事深藏咽泪,装欢瞒瞒瞒! 这日,容妃披着冬衣,支开了伺候的宫人。一人踽踽独行,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太液池,凭栏沉寂。 端妃和祥嫔死后,皇帝更是极少来容妃这里了。容妃也算是进宫早的老人了,殊不知,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已经是每况日下了。 进宫多年也未怀上孩子,常常被太后训斥,算起来,这样的日子,容妃已经是过了许久许久了。 过得容妃是非常厌恶这个后宫了,厌恶皇帝,厌恶后宫之中的每一个人,包括他自己,其中,容妃最厌恶的还是納国公,这个亲手将自己女儿推进火坑的人。 追时髣髴遥见,婵桂寒门塞,玉兔相望恨晚。皎皎如璇戚戚甍飞,蔽天暗淡,浮云流水雕琢碧树缺人误。确是深秋锁高楼。呜呜乎!太液水波朦胧月,黯乡漂泊。 思柳乘风归去,睦月瑕疵毕露,却伤恨意久久。悠悠浟水清流。朝露日晞夜静时,子夜凄凄奈何人?无谓话柄烙人,是夜苍凉满目霜。枫树火云南路人,却话佳姝人...... 慎贵妃踌躇不定聚神而思,太液锦鲤嬉戏,和颜悦色鱼食喂之,樱瓣弧唇皓齿贝色,念念兮“子夜无人,原来容妃妹妹也是爱静的,也来观鲤呀……” 清透的月光洒落了整个儿池浮开暗沉,孑然一身的冷然从未消退,她,江允林,从来都是孤家寡人矣。 慎贵妃的声音传入了再池边站了许久的容妃耳朵里,旋身回望她身后的慎贵妃,然后继续淡然投食以喂锦鲤,丹唇列素齿演的嫣然巧笑,柔柳身姿俯身道。 “嫔妾请慎贵妃娘娘安。” 慎贵妃清浅的笑意跃出眸子,素手一挥,便支开身后伺候的小桃,慎贵妃的笑意如山泉一般透彻又含冷冽,娓娓动听。 “姐姐,不过一闲人尔,谈何喜静?”容妃笑道。 夹岸数步观鳞泳,风水依稀照人寰,杳然全无戚戚寒蝉,桐花硕而妍开,晚秋非顾情愁,落寞无言凄切,只手点江山,为之而无不为,淡墨青宣萃尾,宁泽兰兮桂甜。 慎贵妃道:“起来吧!” 慎贵妃看着池中的鱼在欢快地游动,忽而跃起无云之势,又入失之,恐为孤止,所以对着容妃道:“鱼在塘中,自持不定,喜静是好,鱼乐其中” 枯柳残枝败,楹门帘启时,豁然兮何求!郁郁寡欢时久,匆匆别断流年,转一世兮犹冷,清秋时节。 旧书翻入寻常调,戏文里从来不缺山盟海誓花前月下,只是不见天长地久,谁还记得枝头盈盈笑,看宫阙把青丝洗旧。 佁然不动,俶尔远逝,往来翕忽,困于一隅,谈何似与游者相乐? 容妃思付道:慎贵妃,你我二人只不过是他人眼中的玩物而已,命不由己,何来快哉? 青月浓霭高桂,东瞰目尽,西阅磐崖,谷壑填骄纵然,桀骜如斯蚺螈之貌,参差披拂路云安。敏道懵学,孤奉求嗯,斯是来者,鱼游龙啸。 霿然,顿悔鱼兮,结群肆意,游走倩兮,杳然灯熄。却话无时濔多,游走乾坤顿恕,伴兮若趋呢喃细语“容妃妹妹,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以小见大,不过如我们尔尔,把青春虚度,蛰伏暗处的算计,虚情假意的谈笑,这深宫朱墙埋葬了多少韶华来********,无法抉择的开始,便缀以最繁华的结局。 容妃依依拂袖,宫绦裹着小蛮腰,水眸淡淡凝睇娇容,白荑轻抚着鬓间碎发。 ”慎贵妃姐姐。子亦非鱼,安之鱼乐否?” 淡月云岩,子宁若误,区区时节对晚,倡为鱼游,子夜寥寥落,风吹散慎贵妃耳边的细发,望着湖中的锦鲤想着,要想惠庄戏鱼之语,便对着容妃道:“子非我,安之我不知鱼之了?” 融会贯通尽道也,世事无常,浓言辞笑,淡墨宣飘,无言西楼,近水鱼游,独太液恨晚,月朦胧。 “不知者,便要参悟,庄周之道,然为无物,至于多少,便是造化。慎姐姐,难道你还看不穿吗?” 石盘御龙啸凤悲,章台冰兮凉语非暖,恰似风平浪静,鱼游可有意? ”在这深宫之中,看穿与看不穿,有什么区别呢?或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不穿,这样才是对自己真正的好。妹妹。”紧接着,慎贵妃看了一下满头的繁星,道:“时候也不早了,鱼应该也是累了,相比妹妹怕是也累了吧……咱们是快些回去吧!” 谁书写的了尽头的结局,描绘的了种种一往情深之由来,虚妄的梦境不愿醒来,只是沉沦,荣华富贵,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放做是谁,总是想去搏一把! 不论输或赢...... 凉风掠起容妃的裙角,飘转着悲寥的呜咽,她说的什么我毫无感觉,只作耳边风罢。 ”恭送慎贵妃姐姐。”容妃话音刚落,一旁跟着伺候的慎贵妃的五六个宫女便将慎贵妃伺候着离开了太液池。 泠泠善也,雾之绕也,缠绵兮,锦鲤乐也。晚月勾轻魂,曾记否,桃花深处,人言可畏,终有情初霜冻。 第六十一章 怨王孙 似也恨、人归早 登高而望远,谁知高处不胜寒的苦闷。福休提起裙摆,由简夕伺候着,一步一步地登上雨花台的阶梯,有扶摇直上之感,亦有惧怕从云端跌落的惴惴不安。 天有多高?不过三尺,早由人的姿态而定。而今,我。。又该以何姿态登上这高台? 走到最后一阶,福休看到高台上有一孤傲的影,再熟悉不过,此人正是福休的长姐容妃。福休提裙的手松开,示意简夕在一旁伺候着,自己却反手拍去虚无的尘埃。 “姐姐,好久未见了。不知姐姐现在过得如何?” 层林尽悲红,哀野横生。抟之若翼,仙云驾雾,憧憬却朦胧。华云间,行道也,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古如此,今亦如此! 福休,你我始终是要走那一步的。 高台舞榭,楼澜烟雨蒙,终话长歌,倚栏望下宫墙,朱色青瓦,压抑,迷茫。徒然糜之,劳心今日之苦,已然上位,不得安然,难也。 “妹妹,你瞧今年的红梅,红的真好看,恰如血一般,最讨本宫欢喜。”说着,容妃摘了一朵离自己最近的一支红梅,轻嗅了一番。 长裙后摆拖之风云,荣光路之无懈,堪忧之长盛,实人屏息,风飒之,麟角之分,凤落梧桐,殷红满目,不识人面却秋风。 几日不见不曾想念,我在那份摧心折骨的友情中迷失了自己,我与容妃是同父同母的姐妹,满城皆知,如今你我不和,亦是阖宫皆知,我曾那么信任她告诉了我的一切,如今整夜难眠的还是自己。 她握住了我的软肋,我疼的泪流满面,我很怕她讲我的过去尽数抖出,后来我想她不至狠毒至此,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们一定到了二者非死其一的地步了罢。我很想让她从此消音却终归是无法狠下心来,现在想想不过云烟,离散在瓦上,江上,庙里,用冷冷的雨珠子串成。曾几何时也有美人迟暮不愿日子过膝,现今不过收敛了讽刺,双手叠交在一起何堪新旧怨,寂寞凭栏。 可是自进宫之后,福休已然觉得今日的容妃已非昨日之容妃。还记得她前几日还厌烦冬日悲凉,不曾见枫叶荻花。 飒飒之风,抟耳浮云,倒为舟楫者,浆舟缓缓。曾为我最信之人,福休,呵,今非昔比,你如今已是怀孕龙嗣之人,,怎能再与我情同姐妹呢!早有打算绝不回头,本宫无路可走,福休,对不起,你千万不要怪姐姐心狠手辣。 “福休妹妹,人总是会变,何人能避开,何人能解呢?”容妃冷笑道。 转厉声厉色,彻骨寒兮,冰之僵儿唯美,陨落残阳星斑,目犹景致集人面,似有凌驾万瞩之巅,杳然启唇“我已然位列四妃之一。妹妹,请你不要再动辄了,万一伤了腹中孩儿,妹妹,你可知罪?” 容妃不愿再看,续景颜殇。“你还是狠不下心,你那一巴掌,本宫可是真真切切的记得,那日的你,同样是变了,可如今,我就在你面前,你的妇人之仁,永远让你畏惧的,便只有本宫。” 福休,宫里,天真之人,终是害人害己,不得善终。 福休广袖狠狠一甩,打在栏杆上响,福休攥紧了拳,硬硬压下要拽住容妃的衣领狠狠将容妃摇醒的冲动,只手重重排在栏杆,容妃的影重叠,竟是福休眼里闪了泪光。蓦然回首,往事随风如旧,极目远眺,欲将心里喷薄的感情咽下。 ”姐姐,你以为我怕的是什么?是你的高位和权力?你懂什么是人心吗?那一巴掌竟还没将你打醒?也罢,从你一次次的威胁我的时候你就是具只想着爬上高位的行尸走肉了,人心对你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紧接着,福休又道:”可笑至极,你手上沾染的鲜血还少吗?你入宫早,皇上至少还顾念着你与他的夫妻情分。若没有了皇上,你什么都不是!納玉容,你为何还要这般固执呢?” 福休眉紧蹙,她实在是不明白到底是多强烈的欲望能使一个人变成这般模样。 納玉容。你回头看看,遍地都是白骨,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听不到骨裂的声音吗?那是你.....终有报..... 萧然立世,独我无心也,弃之挚友,不过为的荣华富贵虚名,亦是不受人牵制,任人宰割!退一万步,却一步踏错,妹妹,你的把柄全然我手,我不说,你便是安全的,可我又能如何呢? 看着福休鄙夷神色,容妃思付道:呵,曾盈盈含烟,水若交滟之眸,如今冰冷入雪寒,蔑视鄙之,茫茫人海,何必相识,言乃不悦。 “真是人言可畏,福休,我早就不是你认识的长姐納玉容了!納福休,你的那一巴掌足以让本宫记得,痛,本宫永远不会忘记,你也给本宫记住了,你不过就是皇后的一颗棋子,而本宫,再也不会受人摆布!棋子,呵,真是可笑,端妃和祥嫔的事情你不是不知道,皇后她怎就下得去手呢?不过就是用位高权重,蒙蔽双眼搪塞,都是一面之词!” 枫红飘满落地伤,情为何物,一片苍茫!万里悲秋常作客,如今的故人也反目也成仇了...... 高台乘风,飒爽之势,数月不曾踏过,流连兮,遣散周围所有媵侍,一个不留,唯独二人高阙楼栏,望尽宫闱之景,起起落落,凄凄凉凉。 “纵使遍地白骨,可有哪一具是本宫所为?是乌雅依兰?还是安秀玉?呵,还是,陌雨晴和木欣妍的死,一切的一切都不是本宫所为,祥嫔和端妃的死能说明什么呢?说明了这都是是她们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眸扫天际层云流淌,背乃浮锦流光,福休她又算得上什么,一介宫妇,一颗棋子,一颗随时可能罢黜的棋子,何来安身立命? 若不是没有腹中孩儿,只怕自己跟是分文不值。 昔日折花的女孩儿望着烟雨骑白马踏过湿软的地无言。燕啼一声待斜云归来约取长烟入红霞望着北归的鸟呕哑。秋梢渡过青旗柳下走杨花共白首拂过人们的颊轻吟。陌上霜,多年的旧歌唱到声哑。福休已经无力改变容妃的想法了,也无力将我初见的玉容姐姐寻回,变了就是变了,人生颇多无奈。福休听着自己声音喑哑,悲凉与秋同。 ”棋子?納玉容,在你看来莫不是所有人都是棋子罢,一生不过被利用碌碌而活,可谁又是那下棋之人?为何非要在利用别人和被利用间存活?宫中就没有姐妹情了吗?还是姐妹情早已不在你心中所有。祥姐姐半盏凉茶让我此生不疑有她,我偏信了!能被三言两语挑拨的,那不叫姐妹,而为了一己私欲,弃他人于不顾的人更不配拥有姐妹!納玉容,你怎配评价祥姐姐?你不配”福休怒道。 第六十二章 菩萨蛮 睡起觉微寒。梅花鬓上残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早如莲花般开落更替,芸芸众生,在来去中不复,现在的她神情福休早已不熟悉,冷漠还带着深恶痛绝。匆匆去意难留,西风吹送莫名愁,可怜秋风吹得双鬓白。可笑可笑,她竟妄想与祥姐姐相比,不过是在找寻为自己开脱的借口。 呵!位高权重?乌雅氏之死不也是因为你位高权重吗?祥姐姐中毒病逝是谁做的你心里明镜儿似的,若她人不触碰祥姐姐的威严,她又怎会如此?祥姐姐她摆出位分不过是为了护她自己和她想护的人! 而你......我同父同母的长姐,不过是为了扫清自己前路的障碍罢了。祥姐姐向来与世无争,你呢?你又是怎么对待她的? 看着容妃依旧执着,心底怎会没有半分动摇,却望高阙烟雨,既然踏上的是不归路,納玉容,你已经回不了头来了。 红梅冷艳,娇滴欲血淋漓芬芳,飞的个苍苍茫茫,眼红了杀意顿起,容妃掌心收拢紧紧攥成立拳,媵全退楼,只留二人独处,楼高了怎能忘怀当日姐妹情义,呵,过眼云烟,实在不易也不宜再提,长吁短叹终无意,风声鹤唳般的寂静,只留哀黄叶落,秋凉了,凉的人心难耐,也许,福休你我本就不该成为姐妹。 谁知道,造化弄人...... “半盏凉茶,岂能真的一世无忧!妹妹!”容妃的眸越发犀利,犀利的不再有一丝温柔,杀意越来越浓重,似穿透空墙般,如利剑在握,寒光盈,冰冷无情。 容妃步步紧逼,终是将福休逼到了栏杆之处,压制其身,声音越发令人打了寒颤,狠的一发不可收拾勾一抹轻蔑,一方鄙夷,一寸后土,终是要断送这区区情义。“你知道吗?你越是在皇后身边,我就越讨厌你们这般讨好,这般谄媚,什么挚友,什么姐妹,我呸!納福休,你看看这宫闱,哪里有人靠的住!呵,你也不过是皇后安插的一颗钉,一锤子砸进去,却要让我奋力拔你出来,真是可笑!” 福休死死扣住墙面,福休的蔻丹压在一面嵌入一道痕迹,昂首视其依旧企盼自己回心转意的眸子,轻轻吟了自己憋着心底已久的话。 “姐姐,我多想与再和你做姐妹,自祥姐姐出事之后,我便在不愿看到与祥姐姐有关的任何一个人,我才真正明白,如果我不强大,納家就不会真正的崛起,所以,我不能也绝不会再跟你做姐妹,永远的不可能!納玉容,你太天真了。既然你如此咄咄逼人,我也不会让你分毫的,姐姐,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就此了断吧!” 把福休抵在栏杆尽头,容妃看着高台下,眼底收尽了红砖缕瓦,这就是锁住了容妃一生的地方,看着容妃,露出意思当初最本真的笑“福休,姐妹,咱们下辈子再做吧!” 借用福休的力,容妃一个翻身,就只见容妃自己滚滚落下高台,消失在云雾之间。 在坠落中,容妃的瞳孔中越发的凌厉,似要剜开福休的骨,吃福休的肉喝福休的血。她总以姜氏兴衰为借口,可若她真以姜氏荣宠为要,断然不会与福休决裂,她要的,不过是万千无上的荣华富贵,滔天权势。 为此她不惜断和福休了多年姐妹情,福休好想试试她的血.....是否冰凉如雪。 她用力掐住福休的脸的时候,福休感觉到了温热的液体滑过,福休狠狠拍掉她的手,因为福休很讨厌那种冰凉的感觉。 ”姐姐,你不过就是看不惯我与祥姐姐交好,你看不惯别人对自己的妹妹好罢了!你这样女子好生恶毒!”福休喃喃自语道。 容妃分明清晰的听到了栏杆在自己身后断裂的声音,常年失修的木早已松动,如今猛烈的撞击下轻松断开,自己就这么跌落下去,跌落至万丈深渊。容妃满目惊奇,断然没想到自己会是这样的下场,长发在容妃耳侧飘零,我从云间坠落,猛然来的推力我完全没能力抵抗,碰然摔在坚硬的石板,步摇碎在容妃的耳际。 容妃瞳孔挣得大大的,苍白的唇一张一合,说的大概是要让福休不得好死吧......越发的恨了,几尽滔天的恨意。 福休没发觉容妃将婢子尽数遣下去,或许福休心底还是信任她的。却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做。 若是容妃还能活,定不会让福休好过,容妃这样想。浑身似碾压而过,疼的打颤,我感觉到潮湿的黏腻浸透了我的衣衫,华服不堪。感觉自己似是要昏过去了,眼前忽明忽暗,却在余光瞥见一人影,容妃多么想那是皇帝,出声轻唤,就此昏厥。”皇...上...” 楼栏一人唯闻崩裂之音,原是容妃滑落凄惨哀嚎。福休颤抖的一双手,满目尽是蒙蒙的不堪,为何要如此?我把她……我竟然推了自己的姐姐……怎么会这样……不敢想,也不敢多想,不有分说的痴痴望向楼栏断痕,发疯一般嘶吼“姐姐!不!” 福休伸手欲去捉住那人,恰似一缕香,转瞬即逝。納福休,你这是怎么了?福休闭上狭长的丹凤眸,柔和两条曲线,却又颦眉微蹙。清泪两行不由陨落星辰之辉,她自己掉下去,也许是最好解释。 納福休,你回不了头了,再也回不了头了……平心静气的撑起身子,从腰间取下丝绢拭泪,换了狠毒的面目,是啊,从此,我納福休不再是好人,只能是坏人,祥姐姐,阿正,对不起,为了納家为了姐姐,我不得不这么做! 简夕闻声从远处快步跑来,却见自己不见容妃,慌乱阵脚。 怕是她这一下去,非死即伤,终究还是放不下,却不想牵扯自身,昂首,冰冷的话语似万箭穿心般,句句刻骨。却见一株枫树,走上前去,一手生生使了蛮力,折断粗壮枝干,鲜血淋漓,顺着衣袖划过指尖,滴滴掉落在地,不顾手上伤口疼痛,依旧趾高气昂,那终究是我与她的恩怨,如今,又怨得了何如。 ”楼栏年久失修,容妃娘娘预摘红梅,不慎失足陨落,生死未卜,速传太医,命人仔细搜查,确保容妃娘娘的安危。”福休吩咐身旁的简夕道。 简夕楞了一下,便匆匆去传叫人了。 姐姐,你不会死,也不能死,若你死了,那么接下来的游戏,可就没意思了。 席卷一片的如火红梅,沾了血的,果然美的炫目,美的让我納玉容,看不清前路,看不见从前的点点滴滴,看不见昔日的姐妹情义,甚至……看不见我自己。 掉落下来的容妃想要伸出手去抚摸自己枝头上的一朵红梅时,却想不到,自己已经连摘梅花的力气都没有了。还未触碰到梅花,容妃那只手便迅速垂落下来。闭上了那只自己久久未闭上的双眼。 踉跄踏上归途,你我今日一别,已是再无瓜葛了,妹妹。 天道轮回兮,上上签亦是下下签,道之所存兮,相由心生。万物一起皆因心头所想而起,看你如何所想罢了。 ”自此宫中,便是我一人说了算,姐姐,你就在头上好好看着吧!”福休望着漆黑的星夜,喃喃道。 第六十三章 添字丑奴儿 窗前谁种芭蕉树 次日,简夕一早早便被皇后叫了去,独福休一人垂坐在甘棠宫的宫门口,静静地坐着,等着简夕后来,也回想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想必,这件事情早已经传入了皇帝的耳中了,容妃之死,想必是个人都觉得蹊跷,皇帝到现在都还不请福休过去问清楚,究竟是在等什么呢? 忽然,之见安贵人领着一大帮宫女太监朝着甘棠宫的方向走来。 走到福休旁,安贵人笑盈盈道:“哟,好容易得了空来陪妹妹说几句话,倒让妹妹一个人出来迎接我呢,姐姐真是不敢当,不敢当呀!” 福休道:“原来姐姐是来陪我说话的呀!我瞧这阵仗,还以为姐姐是率人前来拿我呢。” 安贵人笑道:“妹妹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怎么会以为姐姐是过来拿人的呢?”福休冷笑道:“刚才打发了两个人过来,连通传都未向我通传,便叫走了我的贴身宫女简夕。我倒是要问问你,皇上是不是下了旨意,是要褫夺我的位份,还是想要三尺白绫赐死我?” 安贵人心了一动,忙赔笑道:“妹妹这是说什么话呢?妹妹如今身怀龙裔,皇上疼妹妹还来不及,怎么会赐死妹妹呢?妹妹怕是多想了。妹妹说得不错,皇上的确是有旨意让姐姐来宣。” 只见安贵人道:“传皇上口谕。”福休先是楞了一楞,因福休身怀六甲,行动不便,便让一个宫女搀扶着跪了下来,接旨。 安贵人慢条斯理道:“皇上说了,让福嫔先养好身子,容妃之事,朕自会查明。安贵人问时,福嫔只需要老实回话即可。” 福休谢过恩后,安贵人连忙走了过来,将福休慢慢地扶了起来,“妹妹不必多想,姐姐只不过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前来问妹妹几句话罢了,妹妹只需要老实回答,皇上一定会明察的。” 福休冷笑一声,“我说了,你们能相信?” 安贵人微微一笑,“妹妹,姐姐信不信都不要紧,只要皇上和太后娘娘相信妹妹,妹妹自然是清白的。”福休一听安贵人说了此句话,忽然便情不自禁的留下泪来。 安贵人看到,“妹妹,外面风沙大,还请妹妹进去说话吧!免得妹妹又被风沙迷了眼睛......” 福休用自己的丝巾擦拭了一下自己眼角的泪珠,仿佛一下子镇定下来,挺直了身子,神情自若地由宫女扶着便转身进入了甘棠宫的大殿。 进入殿中后,福休坐在上位之上,安贵人坐在下位之上。只见安贵人身旁的宫女和安贵人嘀咕几句后,安贵人转过头,对福休道:“请问福嫔娘娘,昨天晚上的时候,你是不是受了容妃娘娘的邀请去了雨花台?娘娘,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或者是不是。” 福休顿了一顿,“是又怎么样?” 安贵人一听,微微一笑,似乎是福休正中了她的下怀,若不是身旁还有其他人在伺候,只怕安贵人早已经笑出了声来了。 “娘娘,请问昨天晚上你去雨花台的时候是不是和容妃娘娘起了争执,然后你们两个便吵了起来?” 福休连声冷笑,“我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呀!原来在只不过是我与我姐姐的争吵。原先是她邀我去的,原本我是打算拒接的,可是她亲自派人来请了我几次,我才去的。若非如此,我怎会去雨花台那危楼之上见她?”紧接着,福休道:“妹妹,莫不是容妃姐姐还没有醒过来吗?” 见状,安贵人道:“倒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昨天容妃娘娘从雨花台上坠落下来。而之前,容妃娘娘只与妹妹你一个人见过。这件事情,恐怕妹妹是脱不了干系吧!” 没有想到,容妃的死竟是让皇帝怀疑到自己的头上了,想必昨天晚上那雨花台上人多眼杂,只怕指不定是谁泄露了消息。不过,也是,容妃至少还是皇帝的妃子,妃子莫名其妙地死了,那个皇帝能不着急的呢? 想必,他今天派安贵人来,也只不过是想借安贵人来探探福休的口风。 第六十四章 忆秦娥 西风催衬梧桐落 安贵人笑道:“福妹妹,如今是证据确凿,莫不是妹妹还要狡辩什么吗?” 福休听了此话,宛如半空里的一个焦雷,好半晌说不出话来,末了方才喃喃道:“原来如此......”福休猛然抬起头来,厉声道:“不是我做的!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件事情是我做的,这件事情,我也是并不知情。” 安贵人坐在一旁,翘起水葱似的手指,打量尾指上套着的金护甲上嵌的殷红如血的珊瑚珠宝,闲闲地道:“妹妹此时当然是要说不知情了,换做我是妹妹,自然也是要推个一干二净,毕竟,这谋害妃嫔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福休听后,冷笑一声,“你想要落井下石,坐实了我这个罪名,没有那么容易。皇上英名睿智,何况我还怀着龙嗣,皇上断不会被你们这些人蒙蔽去的。” 安贵人抽出袖中的金丝手帕,轻轻擦拭了一下鼻翼上的香粉,“姐姐自然知道皇上平日里待你好,可这次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就算是皇上想要偏袒你,也是力不从心了。” 安贵人起身后,吩咐左右两边的宫女道:“好生伺候着福嫔娘娘,福嫔娘娘还怀着皇上的龙嗣呢,若是出了什么闪失,想必你们比我更清楚。” 听安贵人一说完,那些宫女便跪了一地,齐声道:“奴婢遵命。” 临走之前,安贵人又唤来了伺候福休的茗溪,对着茗溪厉声道:“你记住!从即日起,甘棠宫不允许向外面传递任何东西,不许外人随便进入。一切都必须听慎贵妃娘娘和太后娘娘的意思!” 安贵人话音刚落,茗溪便马上跪下道:“奴婢遵命,一定按照娘娘的意思来!”安贵人不削地看了跪在地上的茗溪一眼,便由着几个宫女伺候着出了甘棠宫。 原来这一切都是慎贵妃的意思!怪不得,竟能使得动皇帝! “娘娘,不如咱们去请皇后娘娘来帮帮咱们吧!”茗溪对着福休道。 “茗溪,我这里都如此,想必皇后那里也不会好到那里去。而且皇后这几天卧病在床,起都起不来,又怎么能来帮咱们呢?” “娘娘,那还有谁能帮我们?” 福休思虑一番,缓缓道:“恐怕是只有皇上才能帮我们了吧......不过,自从我出了事,他还没有来看过我,显然,恐怕已经是不相信我了吧......” “茗溪,你先下去休息吧!有什么消息你便进来向我禀报吧!”说着,福休挥挥手,示意茗溪下去休息。 茗溪看到福休这个样子,刚刚还想要说得好,早已经咽下了肚中,只得独自一个人退了下去。 离开甘棠宫后,安贵人便着急地去向慎贵妃复命。到了白露宫才知道慎贵妃已经给太后请安去了,便又急急忙忙地赶了过去。 慎贵妃是先去了长乐宫看望了皇后,之后便才转过来,所以安贵人到了宁寿宫的时候,远远只看到一大群宫女太监簇拥着一乘辇轿过来,正是慎贵妃的辇轿,安贵人忙上前伺候着慎贵妃下了辇轿。 慎贵妃知道太后平日都在暖阁待着,所以便由两个宫女伺候着,缓步进入暖阁,果然看到太后坐在软塌上,看着西北递上来的奏折。 慎贵妃与安贵人请下安去,太后叹了一口气,道:“起来吧!”慎贵妃还未来得及谢恩,便已经忍不住连声咳嗽,听到了慎贵妃发出的咳嗽声,太后忙赐了坐给慎贵妃。 终究是和太后系出一家,进宫那么多年,也未诞下皇子,却始终稳坐协理后宫的位置之上。 太后只给了慎贵妃一人赐坐,并不待见安贵人,安贵人只得站在一旁伺候着。慎贵妃非常清楚太后叫自己过来是何缘由,待咳嗽声渐渐停止,缓过气来,慎贵妃道:“因今日身体不适,没有来得及给母后请安,还希望母后见谅。” 第六十五章 念奴娇 楼上几日春寒 太后走到慎贵妃的身旁,自有宫女奉茶上来,太后却没有接,只微微皱眉道:“哀家都知道。皇后一向是三灾八难的,经常卧病在床。后宫事情那么多,皇后已经是有心无力了。所以,哀家才将这协理六宫之权交与你。”太后顿了顿,问:“允林,究竟福休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慎贵妃见太后问及福休的事,只得道:“母后,这件事情是奉皇上旨意处理的,我也只知道是福妹妹身边的宫女,已经认了罪。” 太后见慎贵妃并不知道首尾。只得转过身子,对着安贵人道:“安氏,我听李嬷嬷说是,福休已经被你关起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后一问,安贵人便将这件事情的首尾原原本本地给太后讲述了一边。太后听说竟是福休将容妃推下雨花台的,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半晌说不出话来了。 太后只觉,此事必有蹊跷。福休断是不会做出如此之事的。 未等太后开口,安贵人便抢先太后道:“这等谋害妃嫔之事,历来都是为太后娘娘所厌弃的。福嫔宠冠六宫,没想到竟做出谋害妃嫔之事,如此知法犯法,实在是罪大恶极。嫔妾奉了慎贵妃的懿旨,和皇后娘娘几经商讨过后,决定了先将福嫔给软禁起来。至于如何处置,请太后娘娘示下。” 宁寿宫的暖阁十分之静,只听到外面冰雪融化滴落在石板之上,发出“滴滴”的响声。慎贵妃坐在离太后很近的位置,只听她呼吸急促,双眼直勾勾地望着自己,见状,慎贵妃忙道:“母后,请您不要生气,若是气坏了您的身子骨,儿臣就算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呀!” 安贵人也忙道:“太后娘娘千万不要为了小人,而伤了您的身子骨,还是您的身子骨要紧。” 太后久久未说话,唤来一旁伺候的李嬷嬷后,和李嬷嬷轻声说了几句话,李嬷嬷便出去了。之后,太后道:“你们打算如何处置?” 安贵人道:“太后娘娘,事关重大,还请太后娘娘示下。不过,按照祖宗家法......”安贵人停顿了一下,紧接着道:“按照祖宗家法,谋害妃嫔,实属十恶不赦的大罪了,这样的人断是留不得的。至于如何具体处置,请太后娘娘示下。” 谋害妃嫔,十恶不赦,按照祖宗家法,应是诛九族。 太后只觉得安贵人话中满满都是怨恨之意,便道:“人命关天。你们口口声声说人命关天,谋害妃嫔。未查清楚,你们便私自下此定论!莫不是想要置福休于死地,想要置哀家的亲孙子于死地?” 慎贵妃见安贵人这一说,心里早已是满满地不快了,再一瞧太后的眼神,直勾勾地望着自己,便道:“母后说的是,事关重大。一切还是等查清楚再说也不迟。况且福休妹妹腹中还怀有龙嗣,断断是马虎不得的。” 听慎贵妃这么一说,太后的眼神顿时变得温和不少,到底还是自己的亲侄女,到底还是懂的明进退。 若此时自己下令处死福休,先不说皇帝,倒是朝堂之上必会有人说自己是非不清。皇帝也会因此渐渐疏远自己。皇帝到底还是养在自己身旁多年,皇帝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太后都桩桩件件看在眼中,断不会为了一个人的污蔑而下令随便处死一个人。 安贵人不由得抿嘴一笑,“虽然现在福休妹妹怀孕龙嗣,可她一点都不为自己腹中的孩子着想。竟做出这种事情,丝毫不为自己的孩子积德行善。料想此事查清楚,凶手也必定是福休。届时,想必皇上也只能依照祖宗家法处置了吧!” 太后笑了一笑,对着站在的安贵人道:“皇帝素来宠爱福嫔,待真相水落石出那一天,你们在讲祖宗家法也不迟。” 安贵人道:“太后娘娘,皇上素来重视祖宗家法,处事廉明。从来都不徇私枉法。依嫔妾的愚见,皇上也必定是按照祖宗家法来处置的。” 太后被安贵人这么一提醒,才缓缓道:“总之,这件事情还是给皇帝自己处理吧!” 慎贵妃恭声应了一声“遵命”,如今,皇后病重,一直在榻上躺着。原先还有福休和她一起处理后宫事务,可是现在,福休被软禁,她现在才是真正的皇宫之主。 既然慎贵妃已经遵了太后的懿旨,安贵人也不敢再多说一些什么。 在安贵人出宁寿宫的时候,太后说道:“安贵人,有没有听说过适可而止?” 安贵人一惊,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屡次触犯了江素云的威严,忙苦笑道:“太后娘娘,嫔妾听说过。不过嫔妾一直才疏学浅,不曾明白它的意思,如今,也已明白了,无需太后娘娘提醒了。” “明白就好!希望你一直明白!”话音刚落,江素云便挥了一下手,示意安贵人迅速下去。 见状,安贵人也连忙退了下去,生怕自己再多说错什么话。 第六十六章 永遇乐 记得偏重三五 傍晚,皇帝在皇极殿用过晚膳之后,便打算去向太后请安。 到了宁寿宫宫门口的时候,李嬷嬷已经率人迎了出来,她是伺候太后江素云多年的老嬷嬷,也是看着皇帝长大的老嬷嬷,于是便请了一个双安,悄声道:“皇上,太后刚刚一直说着不舒服,眼下正躺着。” 皇帝迟疑了一下,道:“李嬷嬷,那朕明天再来给太后请安吧!” 忽然,只听到寝殿内传来太后的声音,道:“是皇帝来了吗?快进来吧!外面风大。” “回母后,是儿臣。”说着,皇帝在李嬷嬷的引领下进入了寝殿。 进入了太后的寝殿,只看到太后斜躺在榻上,脸上并没有病怏怏的样子,看到皇帝进来,太后便变得笑盈盈的,“你来了。” 皇帝笑道:“太后凤体违和,儿臣这就命人去请太医前来看看。” “不过是身子之上有一些不痛快而已,躺一会便好了。有一件事情,哀家就是想问问你——那可是你的心爱之人。” 皇帝一听到太后说心爱之人,便知道太后要说福休的事了。不过,在这个风口浪尖之上,皇帝对福休的爱断是不能让他们看出来。于是,皇帝思虑一番后,“母后,六宫之中,儿臣一向一视同仁,何来偏袒任何一人之说。” 从皇帝的神情和话语之中,太后也看出了皇帝的英明睿智,懂得保护自己心爱之人。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哀家也不好再过问一些什么。希望福休的事情尽快了解,赶快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给哀家抱抱。” 皇帝听到太后说此话,才知道自己刚刚的猜想是错了。一颗心不由得放了下来。旋即道:“福休的事情朕还在调查,若是查出了什么,定来向母后禀报。” “你明白就好。福丫头是什么样的,想必,你心中比哀家要更清楚。不过,你需要记住,福丫头肚子里面的孩子才是高家真正的骨肉。你一定要对福丫头好。” 皇帝听后,笑道:“母后。儿臣知道了。儿臣就先退下了。”说着,皇帝声旁的苏进喜便迅速伺候着皇帝慢步离开了宁寿宫。 皇帝行事向来才思敏捷,从太后宫中出来后,皇帝便朝着长乐宫的方向去了。 皇后病得十分严重,勉勉强强出来接驾,皇帝一看到皇后那个弱不禁风的样子,心下可怜,便道:“你还是静静地躺在吧!别强撑,这样会对你的病越来越不好的。” 皇后一听皇帝这话,发现自己在皇帝心中还是有一定的地位的,便谢了恩,但终究还是半躺着。 皇帝和皇后说了好一会的闲话,因皇后已经听说福休的事情,便忍不住,对皇帝道:“福休妹妹的事情如何处置,还希望皇上示下。”顿了一顿,皇后又道:“太后娘娘的意思是,福休妹妹素来得皇上的恩宠,倒不便......”说到这里,皇后自知自己失了言,便将欲要说出的话,活生生地咽了回去。 见状,皇帝对着皇后一笑,“雪宜,朕总是让你不要太劳累,怎么你偏生是不听呢?福休的事情,是谁告诉你的?” 皇后迟疑了一下,“是慎妹妹昨天来告诉我的,慎妹妹说后宫之主终究还是我,所以便来问问我的意思是如何?” “那你昨天是怎么回答她的?”皇帝问道。 “雪宜说,福休妹妹腹中毕竟还是怀着皇上的孩子,而且事情的原委尚未差清楚,不能过早下定论,免得污蔑了好人。一切都听太后娘娘和皇上的意思。” “真是聪明!”皇帝用自己的食指刮了一下皇后的鼻翼。 过了一会,皇帝站起来,站到一旁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们谁朕不爱重,只是此事尚未差清楚,实在是不宜早下结论。福休的事情还是等福休诞下朕的孩子再说吧!”不过,皇帝又道:“不过此事实在是蹊跷,断不能平白无故使朕的妃嫔蒙冤。一定要查,给朕仔仔细细地查清楚,一定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奸人。” 皇后素来知道皇帝心思缜密,必定会对自己生疑,当下便道:“皇后,雪宜也是这样想的。断是不能污蔑了好人,而使坏人逍遥法外。一定要查,一定要查清楚,还福休妹妹一个清白。” 皇帝问道:“伺候容妃的那些个宫女,你们一定要让慎刑司好好地查清楚!” 皇后怕皇帝见疑,立即便吩咐小寒去传来了伺候容妃的一帮宫女,语气严厉吩咐着慎刑司来的嬷嬷们“此事事关重大,你们一定要仔细拷问。她们若是有一星半点地含糊,就用刑。今日,若是你们不替本宫问出来个所以然,你们也没有必要和作用来见本宫了!” 皇后一向对伺候的下人亲和友佳,这样严厉的吩咐是从未发生过的,那些慎刑司来的嬷嬷,看过了许多大场面,也没有看到过皇后这般严厉的样子,一个个都低下头,连连说“是”。 慎刑司来的那些嬷嬷,听外界传闻,和刑部大牢那些狱卒有过之而无不及,一个个最是精明能干,既然有了皇后可以用刑这个命令和严厉的旨意,自然更是精神百倍,一直审着原来伺候容妃的一大帮宫女。 到了下半夜,终于有一个知趣的宫女突出了一些东西出来。审讯的那些嬷嬷,当即便请了皇后,皇后看过那些宫女招认的罪状后,一口气上不来,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袭来。 见状,小寒忙上去扶住欲要摔倒的皇后,给皇后问了一下随身携带的中药香包之后,皇后的状况顿时缓了过来。 缓过来的皇后,微微地轻喘着气,“小寒,伺候着我......我去皇极殿见皇上。” 事不凑巧,皇帝下了朝之后,便被太后请去了宁寿宫用晚膳。皇后去了皇极殿,福休没有人,问过伺候的宋牙才知道,皇帝已经去了宁寿宫了,皇后便急急忙忙地又往宁寿宫的方向去了。 皇后来到了宁寿宫,一出辇轿,李嬷嬷便已经率人迎了上来,道“: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已经歇下了,若是请安,请您明日再来。” 皇后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对李嬷嬷道:“太后娘娘歇下了,那皇上呢?皇上在那里?” 李嬷嬷怔了一下,轻笑道:“禀皇后娘娘,皇上在宁寿宫书房看书呢。” 听李嬷嬷讲完之后,皇后又立即往宁寿宫书房的方向去了,走到书房门口,苏进喜看到了急急忙忙来到皇后,便对着书房门槛里面道:“皇上,皇后娘娘来给你请安了。”讲完之后,苏进喜才不紧不慢的推开了书房厚重的檀木门。 第六十七章 武陵春 物是人非事事休 今日傍晚,皇帝一早便派人去甘棠宫将福休接来了宁寿宫。和自己一块共进晚膳之后,福休便一直在宁寿宫的书房之中伺候着皇帝。 皇后进去之时,福休原本立在大案前抄着《金刚经》,正抄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这四字偈之时,听到了苏进喜通传,便忙搁下了手中的毛笔,迎上前来,给皇后行了一个礼。 皇后想不到竟然在这里见着了福休,倒是意外,没有多想。皇帝原本坐在东首的炕头上看着宋牙刚刚递上来的奏折,见皇后进来,皇帝下了炕头,扶了皇后一把,道:“你既然病着,有什么事情就吩咐下人来做,何必还要自己亲自过来呢?这明显不是自己找自己的罪受吗?” 皇后刚刚进入书房便看到了这般情景,虽然皇帝和福休隔着数米之远,但此情此景犹如寻常百姓家的夫妻一样,竟然未让人觉得宫规对君臣有碍。 皇后的心里顿时忍不住泛起了错综复杂的滋味,听皇帝如斯说着,皇后的眼眶之中竟然快要开始湿润起来。终究自己还是皇后,自己的身份是不能随便落泪的,便勉力支撑住。 “皇上,关于容妃妹妹坠下雨花台一案另有内情,臣妾不敢擅自做主,所以便来禀报皇上,如何处理此事?”说完后,皇后又瞟了一眼倚着窗边的福休,看着福休呆呆地矗立在明纸糊地窗边。那窗边明亮,投进来了一缕缕的阳光,慢慢地撒在福休姣好的脸庞之上,虽不是艳丽,却是一种娴静婉和,隐隐约约如美玉之光华。 皇后耳中听到皇帝道:“你先坐下吧!”紧接着,皇帝又转过脸,对着窗边呆呆的福休道:“福休,你去吩咐下面沏茶。” 皇后自小便与皇帝在一起,如今也做了那么多年皇帝的正室,从小到大,皇帝一直都十分护着皇后,一直都是格外照顾,平日里都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皇后隐隐约约觉着皇帝的心早就已经不再自己身上了,虽然皇帝此时还对她敬重有加,可是,在这敬重之中,皇后感觉到,隔了一层纱。 方才听到皇帝去让福休吩咐下面沏茶,蓦然才发觉,在这个书房之中,这个进宫才不久的妃嫔,地位竟然远远比自己这个进宫多年的皇后还要与皇帝关系更为密切。现在的皇后,感觉自己真像是一个客人,心中顿时早已不是那般滋味了。 被皇帝一惊,福休霎时回过神来,答应了一声便下去吩咐下面的人去沏茶了,皇后定了定神,缓缓道:“事情的的确确和皇上说的一样,的确是另有蹊跷。伺候容妃的一个宫女因受不了慎刑司的酷刑,便招认了。说是那天,容妃原本是计划打算将福妹妹推下雨花台的,谁知道,一切都做好了,竟是容妃自己一个人坠落了雨花台。皇上,现在臣妾已经将那些个伺候容妃的宫女关押了起来,等着皇上和太后娘娘的旨意行事。” 皇帝沉默了好久好久,皇后见皇帝的眉头微微一蹙,眉宇之间,恍惚有有几分倦怠之意。皇后七岁便进宫,陪伴了皇帝那么多年,极少看见过皇帝又这般倦意,心下茫然不知所措。 皇帝的声音倒还像是和往常一样,平静如水,“再接着审,一定要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给朕仔仔细细地审出来。在大刑之下,难道那些奴才还会在意她们的主仆情分吗?” 福休端了茶盘慢慢地走了进来,进来的时候,发现皇后早就已经悄声地退了下去。福休看到皇帝一个人,倚在榻上,眼睛瞧着奏折,那一支皇帝用来写字的朱砂笔早早搁在了笔架之上,笔头的朱砂已经慢慢开始干了。 福休轻轻地唤了一声皇帝,“皇上。” 听福休的声音,皇帝伸出手握住了福休的纤纤玉手,微微叹了一口气,“她们整天地算计,算计荣宠,算计你,算计我,算计咱们的孩子。算计到,雨晴,依兰,玉容,一个个都离开了朕。在这个宫中,朕整日都不自在。”紧接着,皇帝又道:“福休,朕曾经想过。放下宫中的荣华富贵,陪你一个人去浪迹天涯,做自己喜欢做的事,爱自己喜欢的人。可是,朕是皇帝,朕是这个贺蒙帝国的皇帝,朕,放不下的,已经太多太多了。” 福休就势半倚在皇帝的怀中,轻声道:“皇上,那是因为她们看重皇上,心中有皇上,所以才会一个个都去算计那个,算计这个的。说到底,人人都希望拥有皇上的宠爱。人人也希望得到做皇帝应该有的一切,皇上,您做为一国之主,做为贺蒙帝国的皇帝,你不能说出如此丧气的话。”说着,福休慢慢地将全身靠在了皇帝的怀中。 “皇上,如果您实在是不喜欢做皇帝。待我们的孩子长大成人之后,咱们把国家大事全部交给孩子们管,福休和皇后娘娘一起陪着皇上去游山玩水,去过那逍遥自在的生活。” 这时,皇帝一步拉住福休的手,目光清列,直勾勾地盯着福休的眼睛,皇帝眼中的那一刻瞳仁已经黑得深不可测,福休的心中开始“砰砰砰”的跳动,福休几乎是本能地喊出“皇上,嫔妾没有算计过皇上,嫔妾的心里一直一直都是有着皇上的,就算是嫔妾算计别人,也绝不会算计皇上的。” 第六十八章 怨王孙 难拚舍又是寒食也 太后睡了一会,渐渐地醒来。太后醒来之后,皇帝已经去了皇极殿了,太后随即便传来了福休,福休照例伺候着太后喝茶。 太后说了几句红茶的好坏,有说了一下家常话,忽然问福休道:“福丫头,这次容妃的事情,你怎样看?” 福休微微一惊,忙道:“太后娘娘,福休位份低微,实在是不敢再妄议论后宫的事情。况且此事是因福休而起,如见牵涉众人,福休心中早已经是过意不去了。” 太后微微一笑,“丫头,你的位份哀家已经和皇帝商量好了。待你生下皇子之后,风风光光地册封你为福妃,帮助慎贵妃分担肩上的重责。” 福休以为太后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越发一惊,忙解释道:“太后娘娘,福休没有其他的意思。福休现在只想生下腹中孩儿,好好地照顾皇上和侍奉太后娘娘,以报答太后娘娘对福休的关心。皇上和太后娘娘对福休的好,福休一直都记在心中的,福休在没有生下孩子之前,不敢妄求什么。” 太后听福休这么一说,脸庞顿时流露出一丝丝的笑容,“傻丫头,哀家知道你不看重位份,不看重名利,可是你不看重,别人却看重。咱们千万不能让别人把咱们看轻了。皇帝是一国之君,在这个宫里,皇帝愿意抬举谁,便抬举谁。皇帝要讨厌谁,便讨厌谁。难不成,咱们的一国之君,喜欢咱们的丫头还要躲着藏着吗?” 现下,福休心中一片混乱,只看见太后含笑地看着自己,眼角的浅浅淡纹,显露出了岁月在太后脸庞走过的痕迹,但是,太后的那一双眼睛却没有老去,光华流转似千尺深潭,深不可测,仿佛可以看进人的心底里面去。 福休眼前的女人,是当今贺蒙帝国的母后皇太后,是在贺蒙帝国几次风雨飘摇中拉住了贺蒙帝国的女人,是皇帝的母后,是自己的“婆婆”。只是不知,眼前的“婆婆”是不是已经看穿了福休的内心了? 看着太后的笑容,福休心下更是一种莫名的惊惧,勉强镇定下来之后,福休走进太后,缓缓道:“谢太后娘娘恩典,福休知道您素来疼爱福休,疼爱福休腹中的孩儿。只是福休出身不显赫,不是什么名门贵族出身,皇上对福休这般宠爱,已经是福休几辈子的福气了。太后娘娘在赏赐这样的恩典,福休实实在在是承受不起呀!求太后娘娘体恤。” 见状,太后对身旁的李嬷嬷笑了一笑,道;“美菱,你瞧瞧这丫头。晋她的位份,若是旁人,早已经求之不得了,独独她,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对着李嬷嬷讲完后,太后转过头,对着福休道:“瞧你也是累了,先下去休息吧!若是哀家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你,哀家会让美菱去请你的。”说着,太后挥了挥手,示意福休跪了安便退下。 福休跪了安后,便悄悄地退下了。 太后看着福休身怀六甲,步履艰难地离开宁寿宫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收了回去,缓缓对着李嬷嬷道:“美菱,想不到,她竟如此知事。” 李嬷嬷没有说话,反而默默地注视着太后。太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美菱,你还记得吗?当年,舒姐姐对先帝爷也是这般,表面上看起来若无其事,实际上,私下早已经私定终身了。” “奴才当然记得。先帝爷平日的确和舒太后的确是没有过多的话语,可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人,掩饰出来的。当年,舒太后有孕的时候,先帝爷曾私下和钱太后商量过,立舒太后为皇后。可舒太后却说:‘皇上,这么多年都忍受过来了,何必再计较这些呢?’” 太后蓦然地一笑,“先帝爷的确是聪明,可是他不知道。在这后宫之中,集三千宠爱在一身,其实就像是放在炙热的火堆上烤着一样,稍不小心,便被不知名的火给烫伤了。眼看她高楼起,眼看她高楼落。捧得越高,妒忌的人便越多,自然便是招惹是非了。” 太后顿了一顿,“这是由于这一点,先帝爷才使出了那一招,将自己与舒妃的爱隐藏起来,让一个人都发现不了。现在,想必皇帝也打算是这样对福休了。” 李嬷嬷长长一叹,“皇上果然睿智聪明。” 听李嬷嬷这么一说,太后又再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淡然反问:“还谈什么睿智?竟然不惜以帝王的权衡之术来治理后宫,这算得上是什么睿智?这简直算得上是悲哀了。” 李嬷嬷又是良久不说话,方才道:“皇上也是迫不得已,皇上一心一意对福嫔娘娘好,心中只有福嫔娘娘,才会出此下策的。若是皇上心中没有福嫔娘娘,皇上怎会为福嫔娘娘做那么多呢?太后娘娘,你应该往好处多想一想。” “是呀!哀家应该是要往好处想一想,毕竟福丫头腹中还怀着皇帝的孩子,哀家的孙子。哀家总不能为了一些琐事,而不要走进的孙子吧!可是,这后宫,哀家感觉是越来越乌烟瘴气了。是时候应该给她们一点教训了,不然,这宫中还以为是她们自己做主呢?”太后脸庞上刚去了一丝忧愁,又来了一丝悲伤。 “皇帝终究和他父亲一样,太痴心了。有好几次哀家已经看出了福丫头是在虚意承欢,皇帝却还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如今,恐怕已经是在自欺欺人了。他这样欺骗自己,哀家真怕......怕他这一辈子都折在了福丫头的身上......” 李嬷嬷低声道:“主子,咱们皇上英名睿智,是千古一帝。皇上心中,是有一定的分寸的。奴婢看到福嫔娘娘对皇上也是极好的,虽然福嫔娘娘平时感觉对皇上似乎是可要可不要的,可实际上,只有她们自己清楚,对方在自己心中究竟是占有多大的分量。” 紧接着,李嬷嬷又道:“主子,皇帝也大了,不似从前的那个常常来宁寿宫请安的少帝了。皇上要做什么?做什么有什么后果?皇上都心知肚明的。主子,咱们就不要担心皇上了。只要皇上心中有福嫔,福嫔心中有皇帝便可。” 第六十九章 菩萨蛮 忘了除非醉 太后听李嬷嬷说后,沉默了良久,适才道:“美菱,我瞧这中间恐怕还要咱们不知道的古怪,不过,依我看,福休此举倒只像是自保。想要在这尔虞我诈的深宫站稳脚步,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不去惹人家,人家自会来惹你。尤其皇帝心中还有她,她知道哪些明枪暗箭躲不过,所以想着要自保。” 太后说着,叹了一口气,“这虽然不是什么坏事,可迟早我那个痴心的儿子自会明白过来的。等到了自欺欺人的那一天,还指不定会是一个什么情况呢。” 李嬷嬷深知太后的心意,于是便宽慰太后道:“主子,咱们皇上素来果敢决断,必定不会像先帝爷那样,最后到了自欺欺人的地步。迟早有一天,皇上一定会明白主子的良苦用心的。” 太后忽然轻松一笑,“我知道他肯定不会像先帝爷那样。”太后身后的烛光忽然明亮起来,照在太后身上的宝蓝色的福寿织花锦袍之上,织锦夹杂的金线被光亮照耀着,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太后凝望着那灿烂的金光,慢条斯理地伸出自己的手,捋了捋襟的明蓝流苏,“咱们也不能让他跟先帝爷一样!” 皇帝这一阵子批完奏折之后,皆是来宁寿宫陪太后用晚膳,之后,才会皇极殿就寝。 这一日,皇帝迟迟没有来,太后心生惦记,打发了人去皇极殿问,过了半晌,被派出去的人才回来道:“太后娘娘,皇上去陪彤主子去了。” 太后“哦”了一声,像是有些感慨,“一日夫妻百日恩,以后的日子。恐怕这管氏是要难过的了吧......”太后似乎是意犹未尽,并没有将下半句话给说出来。转过脸,将手略抬了起来,福休在一旁看到,连忙奉了茶就上去。 窗外的斜晖脉脉,照进了寒冷深广的大殿之中,光线渐渐暗淡了下来,四面的暮色渐渐起来了,远处的宫殿笼在了霭色之中,西窗下的日头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薄薄的没有一丝暖意,凉丝丝的倒像是在正月了。不曾让人想到,如今已是二月底了。 其实皇帝本来是不愿意去见彤妃的,还是皇后亲自去请了旨意,道:“彤妃至今还是不肯知错的,每日只是哭喊,说自己和容妃的坠楼之案没有关系。臣妾派慎妹妹去问了,她又什么都不肯说,只说要御前重审,希望皇上给她这个机会。所以,臣妾还想请皇上明断。” 皇帝本来就厌恶彤妃行事恶毒,听着皇后如此陈情,念及或许当真是有所冤屈,听说,最终皇帝还是去了。 彤妃已经被贬到了长庆宫,大皇子皇帝也不让她见,没有皇帝的允许,彤妃连长庆宫的宫门都迈不出去,形同软禁一般。 御驾前呼后拥,自有人早早地便通传到了长庆宫。彤妃只觉得望眼欲穿,心中早已经是焦急如焚。但看见斜眼满院,其色如金,照在那朱墙之上,顿时眼前一片红光闪过。 到了窗前,彤妃又前望了一回,后望了一回,方才听到了殿外苏进喜的声音,殿外的宫女太监早就满满跪了一地,彤妃连忙下了台阶,去迎接皇帝。皇后派的那两个宫女,一直紧紧地跟在彤妃的身后。 只看到皇帝款步徐徐,来到了彤妃的身旁,彤妃看到皇帝后,强忍住眼中的泪水,俯身请安行礼道:“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安。” 说到了“嫔妾”这两个字的时候,彤妃早已忍不住眼中的泪水了,渐渐地开始呜咽起来。待皇帝进入殿中,彤妃一进殿,便跪在了皇帝的脚下,只是默默地呜咽着。 皇帝原本以为彤妃是要大吵大闹或痛哭流涕,或是要苦苦纠缠的。想不到,倒是没有料想到眼前的这个情况,皇帝淡然道:“朕来了,你要什么冤屈?想要什么?便告诉朕吧!朕一定会尽量满足你的。” 彤妃哭道:“事到如今,嫔妾已经是百口莫辩了,不敢再私求皇上什么了。可皇上,嫔妾实实在在是被人冤枉的呀!嫔妾就算是再糊涂,也不会去做那样的事情呀!求皇上相信嫔妾!” 被彤妃这么一哭喊,原本皇帝还想要和彤妃平心静气地说的心情都没有了,厌烦道:“那些宫女太监都统统招认了,你也不必在狡辩什么了。朕念在你进宫伺候这么多年,朕和你的情分上,朕不会追究你的家人,也不会赐死你的。” 皇帝话音刚落,彤妃顿时被吓得脸色苍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道:“皇上,嫔妾的的确确是冤枉了。皇上,那些宫女太监一定是有人串通好的,一定是有人想借用这件事情来陷害嫔妾的。希望皇上不要相信那些奸佞小人,相信嫔妾。就算是嫔妾真的需要谋害容妃姐姐,也断不会在那天,还去邀请福休妹妹的。这样落人口实之事,嫔妾不会傻到去做的。” 皇帝一把甩开彤妃拉着自己的手,怒道:“彤儿,事到如今,你还这样狡辩。看来,你变了,你已经不再是从前的管彤了。是什么事物竟然能你发生这么大的改变?” 皇帝甩开彤妃后,彤妃又迅速抱住了皇帝的腿,哭喊道:“皇上,就算你不顾念彤儿和你的情分,也应该顾念咱们的孩子呀!大皇子一定不能没有母亲抚养长大呀!” 被彤妃这么一说,皇帝似乎又想起了往事,楞了一会后,皇帝俯下身子,用右手挑起彤妃的下巴,冷笑道:“孩子?你还好意思跟朕提孩子,这个孩子是谁的?是怎么来的?朕已经不想再多说了!朕能将这个孩子留那么久,不杀他,已是格外开恩了。希望你不要得寸进尺!”皇帝一说完,立即甩开了挑起彤妃下巴的右手。 见状,彤妃抽泣道:“皇上,你才真正是变了的!以前,福休没有进宫的时候,你什么时候留在我们这些人宫中那么久?你什么时候让我们去皇极殿伺候你?你从来都没用过?皇上,嫔妾实在是搞不懂,你对福休那么好,她呢?她是怎么做的?她和那个侍卫不清不楚的关系,想必皇上远远比我这个局外人要清楚得多吧!皇上,没错,大皇子的确不是你的孩子。现在,是你的孩子和不是你的孩子,有又什么关系呢?她福休有了你的孩子,就算大皇子是你的孩子,你以后也不会对他好的!” 彤妃说完之后,狂笑了起来。 见状,皇帝吩咐身旁的苏进喜怒道:“苏进喜,把这个疯女人给朕关起来,给朕关一辈子。至于大皇子,就送去宗人府照顾吧!”皇帝说完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长庆宫。 皇帝走后,苏进喜吩咐长庆宫的宫人道:“从今天开始,管氏的所有膳食通通缩减到一天一顿,至于膳食是吃什么?牲口吃什么,就给管氏吃什么!” 第七十章 长寿乐 更值棠棣连阴 第二日,皇帝下朝之后,便听说彤妃管彤昨夜已经自缢死了,于是皇帝连朝服都未换下,便急匆匆地去宁寿宫回奏太后了。 太后知道后,十分震怒,这时,正好有一个宫女上前来给太后奉茶,手不由得一举,眼瞧着太后便要将这盏茶往地下摔去,忽然地,太后又慢慢地将那茶碗轻轻地放在了桌上。 李嬷嬷察觉到太后的眼神飘动,知道太后已经是怒极了,只是碍于皇帝在身旁,一时没有发作出来。 见状,李嬷嬷走到太后身旁,“主子,奴婢瞧您也是累了,奴婢给你捶捶腿吧!”未等太后回话,李嬷嬷便一声不响地跪在一旁轻轻地替太后捶着腿。 相比太后,皇帝倒是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母后,依儿臣看,只怕是她自己胆小,所有这才寻了短见。她平日里,心气最高,那里受得了这般的委屈,一时想不开,也是有的。” 听皇帝说着,太后倒是快速地镇定下来,伸出手端了刚才那杯茶,慢慢地品了起来。 看太后没有反应,皇帝又道:“依儿臣看,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就此作罢吧!至于福休,福休腹中还怀有龙嗣,就不要怪罪她了,就让福休好好地养着,等诞下龙嗣之后再说也不迟呀!至于管氏,想来她也是可怜之人,便不追究她的家里人吧!” 妃嫔在宫中自戕可是大逆不道的重罪,肯定要连累家属。太后明白皇帝这么处理的意思,冷笑一声,道:“难得你还知道可怜她!她终究——还是——大皇子的生母。真是难为你了......” 太后一咬牙,只说道:“你既然说了被追究,那便绕过她的家里人就是了。” 皇帝听了这句话,站起来说道,“如果儿臣那里做的不好,请母后指责。只是儿臣希望母后不要再提大皇子的事情,大皇子是谁的?是谁一手促成的?儿臣已经不想再说了,母后心里清楚得像明镜一样吧!” 太后注视了皇帝良久,发现皇帝真的是变了,变得不听自己的话了。但是,皇帝的样子还是那般的从容。太后长长叹了一口气,“我不教训你,也不会教训你。你已经长大了,你做是每一件事,都有自己的主见,是对还是错,是值得还是不值得,你心里比我还清楚。既然你喜欢做的事,便去做吧!母后一定不会阻碍你的。”随即,李嬷嬷又命人奉了一杯茶上去,太后随手接过,慢慢地品了一口,赞叹道:“这茶果真是好茶。一定是今年新进贡的吧!” “主子,是今年新进贡的,才送进宫不久,整个宫中,就独您一份。”李嬷嬷说着,将目光投向一旁的皇帝身上,似乎是在提醒着皇帝什么。 这时,太后又道:“皇帝,母后果真是老了,需要你多多照顾才是。至于你的其他事,哀家不想管了,也没有能力管了。你去吧!母后乏了,想歇息了。” 被太后这么一说,于是皇帝便跪了安,退了下去。 等皇帝走了许久之后,太后怔怔地出了一会神,吩咐一旁的李嬷嬷道:“美菱,你即可帮我去做一件事情去。” 李嬷嬷道了一声“是”,却并没有动弹,嘴里说着“主子,你何苦再逼皇上走这一步呢?” 太后重重地叹了口气,“你也瞧见了,不是我逼他,而是他逼我。为了一个福休,他竟然如此下得了手.....他变了,变得让我感到陌生了。” 太后凝望着手中的那一只明黄该玩茶杯,慢慢地道:“既然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咱们就非要清楚这其中的深浅不可。断不能让和翠玲一样的惨案再次发生了。” 刚说到“翠玲”二字,太后便情不自禁的落下了一滴泪。看到太后的泪流了下来,李嬷嬷连忙用手中的丝巾帮太后擦拭眼泪。 “主子,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何苦再提起翠玲呢?如今翠玲,肯定早就已经在天堂之上,和自己的姐姐团聚了。” “是呀!美菱,都那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记得那个笑口常开,护主情深的翠玲。终究是我自己对不起翠玲!所以这一次,哀家绝对不能让跟翠玲一样的事情再次出现在哀家的眼皮底下。”话音刚落,太后便轻咳了几声。 李嬷嬷帮太后锤了一下背,慢慢地伺候着太后去休息了。 “主子,为了贺蒙帝国,您已经付出的太多了,这些事情,咱们就不要管了吧!您应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是呀!美菱,哀家的确是感到累了,可是为了贺蒙帝国的江山,哀家必须帮助皇帝,必须兑现哀家对先帝爷和舒姐姐的诺言......”太后正说着,李嬷嬷便将太后扶在床上休息了。自己也在一旁休息着了。 第七十一章 蝶恋花 随意杯盘虽草草 这日,君墨楚用了午膳之后,宫里忽然派人来传旨觐见。原本皇帝召见,并没有规定过时间,但是晌午过后,皇帝总喜欢和帝师在一起进讲,此时召见殊为特例。 君墨楚心中正纳闷,但仍旧是换了朝服进宫来了,由皇帝声旁的小蔡子引着从夹道穿过,又过了天街,一直走了许久许久,方才停在了一处宫殿之前。 只听到小蔡子尖声细气地说道:“请大人稍后,等皇上和诸位大人进讲完后,皇上的御驾便过来了,还请大人等待片刻。” 君墨楚已经在宫中当差那么久了,看到这里是嘉福殿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离后宫很近了,越过一道宫墙之后,便是妃嫔们所在的后宫了,故此,他不敢随便走动,以免惊扰了后宫里的主子们。若是惊扰了后宫里的主子,只怕自己有十条性命都不敢砍。 因皇帝每日的进讲都没有规定时间,有些时候,君臣一时兴起,讲一两个时辰也是有的。 等了一会儿,忽然见一个小太监从廊下走过,走近君墨楚向他请了一个安,却低声道:“请君大人随奴才到这边来。”君墨楚以为是一个御前的小太监,换了地方见驾这也是有的,于是君墨楚没有过多的问,便跟着小太监的方向走了。 这一次却是顺着夹道走了许久,一路之上皆是僻静的地方,君墨楚心中方起了疑惑,忽然,带路的小太监停住了脚步,道:“到了,就请大人在这里稍等片刻,皇上的御驾一会就来了。” 君墨楚抬起头,望了一下四周,见四周都种着翠柳,时不时还传来一声声鸟鸣声,甚是幽静。不远处却是朱色宫墙,四下里却寂静得没有一丝人声。 此处君墨楚从来没有来过,也没有听人提起过,不由开口问道:“敢问公公,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那小太监却没有回答君墨楚的话,笑了一下便悄悄地离开了。 君墨楚心中越来越疑惑,忽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主子,这里怪冷清和瘆人的,我倒是觉得身上都发冷了,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这句话传入耳中,却不吝五雷轰顶,心中只“砰砰砰”地跳着,只想着:是她吗?难道是她?真的是她吗?竟然会是她吗?君墨楚本能地举目望去,可惜的是却被那茂密的枝叶挡住,看得不真切。 只见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两个人影,君墨楚心下一片茫然,忽然,一阵微风吹过,带起了细细的柳枝,君墨楚瞥见了那个人影,已经瞧见了碧色衣裳的女子,身影姣好,眉目依稀却已是再熟悉不过了。君墨楚现在只觉轰的一声,似乎脑中有什么东西炸开一样,当下便心中一紧,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了。 福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鬓发,觉得自己的手指摸在自己的脸庞之上微微凉的。 茗晰在一旁笑道:“主子,才刚刚听说进讲还有好长时间完呢,主子这就梳妆打扮起来了。可想,主子是有多爱咱们的皇上呀!” 正当福休想要回答茗晰的话的时候,一抬头便看见了离自己不远处的一棵柳树之下站着一个人,正在痴痴地望着自己。福休转脸这一望,似乎也是痴在了当地。柳园之中静悄悄的,时不时还传来几声杜鹃的鸣叫声,微风吹拂着福休的素白手袖,吹起来了,有慢慢地伏了下去,旋即又慢慢地吹了起来...... 衣袖飘飘地伏着腕骨,若有若无的一点麻,慢慢地又落了下去。福休觉得自己的心就像那衣袖一般,起了又落下,落下又慢慢地飘起来。 这时,福休身旁的茗晰也察觉到了柳树之下伫立的男子,大声朝男子身影问道:“什么人?在哪里做什么?” 事出突然,君墨楚一时没有来得及多想,才明白到眼前这个情况已然是失礼了,再不能失仪了。心中转过千万个念头,半晌才慢慢回过来,连忙转过身来,只得俯下身子行礼道:“奴才.......奴才御前侍卫君墨楚给福嫔娘娘请安,福嫔娘娘万安。”在君墨楚说出福嫔二字之时,君墨楚稍稍停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连忙接上了。 福休一惊,想不到柳树之下痴痴望着自己的男子竟然是君墨楚,自从福休有孕之后,太后下令,让君墨楚去守了宫门,不在守卫着甘棠宫。福休便没有再见过君墨楚,想不到今日,却在这柳园之中偶然相遇了。 福休正要说话的时候,茗晰已经抢先福休一步,不客气地道:“君大人,貌似今日您不当值,那么你进宫来是做什么?还有,后宫禁地前朝之人是不得涉足的,您来到这柳园之中究竟意欲何为?” 见茗晰话语强硬,君墨楚楞了半晌,适才道:“微臣接到皇上特旨,让奴才进宫觐见皇上。皇上一时改了主意,派人来告诉奴才说改了地点,说在柳园接驾,所以让奴才来这柳园。偶然看到柳园风景秀丽,便看了半晌。如有冒犯之处,还姑姑不要见怪。” 正当茗晰还要接着说的时候,福休一把打住了茗晰的话,挥手示意茗晰出柳园看着,自己便在柳园之中与君墨楚交谈。 福休和君墨楚谈了许久,叙旧之后,茗晰忽然打了一个暗号,示意有人来了,之后茗晰便伺候福休便悄悄地从后门出了柳园。 望着福休离开的背影,君墨楚静静地倚在一刻柳树旁,心中却泛起了无尽的思绪。 微风吹拂着柳树的枝叶,到处摇摆,在君墨楚眼前不停地晃动,渐渐地,君墨楚望着晃动的柳叶心下已经乏了,慢慢地合上了自己的双眼。 在此期间,君墨楚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自己回到了数年之前,回到了自己和福休的小时候,自己就像现在自己这样,和福休两个人静静地躺在柳树之下,好久好久...... 第七十二章 点绛唇 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 这日,宁亲王高航正巧也进宫来给太后请安,先是陪着皇帝听了帝师们的进讲。自从皇帝亲政以来,常常让自己的师傅们每日在勤政殿做进讲。皇帝一向好学,明天的进讲都是不中断的。今日进行进讲的是翰林院大学时彭明进讲的《陈情表》,这一讲,足足讲了两个多时辰。皇帝倒是听得十分认真,宁亲王也耐着性子,听到了进讲完毕。 皇帝听完进讲后,苏进喜走到皇帝声旁问道:“请皇上示下,眼下是要去宁寿宫向太后娘娘请安,还是先去皇极殿用一下点心。” 皇帝瞧了一下桌上的沙漏,道:“这会子,恐怕母后正在歇息着,咱们就不要去打扰她老人家了。”皇帝说后,当即,苏进喜便命人传来了点心。苏进喜将点心传来之后,一直在进讲这打瞌睡的宁亲王终于来了精神。 看到宁亲王见到食物之后来了精神,皇帝便笑道:“阿航,小时候咱们在一起背书的时候,你就是这个样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个老样子,没见到进益半分。” 宁亲王说道:“皇上从小到大都是好学不倦,而奴才却是望而退步,丝毫没有半点精进。” “那个时候,朕不也是顽劣吗?每日就算盼望着下了学,便能好好去御花园荡秋千了。”宁亲王见皇帝为今日之事似乎是郁郁寡欢,便有意笑道:“阿航自然是记得,那个时候,皇上总是和阿航抢着御花园的那一个秋千。若不是太后娘娘之后找人又做了一个,指不定那时咱们为了抢秋千玩,恐怕是要打架的?” 皇帝知道宁亲王有意激起自己的兴致来,便乐呵呵道:“明明是你抢不过朕,偏偏就是要争着是自己先赶到的,所以自己先玩。” 宁亲王道:“还记得皇上那个时候为了玩一次秋千,还给了阿航一只皇上都舍不得的青头大蝈蝈呢。这会子,皇上又是不认账了。” 宁亲王说后,皇帝又回想起自己小时候和宁亲王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似乎,皇帝最快乐的时光便都是在御花园那一个秋千上发生的。 “本来是你抢不过朕,然后你就自己一个人在那里伤心,若不是朕见你伤心,才舍不得将朕那只蝈蝈送给你的。” 听皇帝讲完之后,宁亲王笑道:“那次明明是我抢赢了,皇上又记错了。” 一时忆起幼时的旧账,皇帝却哑然失笑,道:“阿航,既然如此,那咱们今日在比过,看看是谁输谁赢?”宁亲王正巴不得逗皇帝笑呢,立即道:“那好,那再与皇上再比过。” 皇帝本来心情就不大好,到了这个时候才渐渐地高兴起来,当下便换了衣裳,与宁亲王一起去了校场。临走之前,皇帝又想起来一件事情,便嘱咐苏进喜“刚才说墨楚递了牌子说请安,你传他到校场来见朕吧!” 苏进喜应了一声“是”,便吩咐身旁的小太监去了,而自己却伺候着御驾,不紧不慢的跟在皇帝后面伺候着。 皇帝的兴致渐渐好了起来,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靴子穿着,和宁亲王一路走来,回忆起了自己童年不少有趣的事,自是谈笑风生。到了校场边上的时候,去传召君墨楚的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悄悄地对着苏进喜说了几句话,偏偏被皇帝一转身,看了个正着。 皇帝素来对御前伺候的人严谨,厉声呵斥苏进喜道:“什么事情!?鬼鬼祟祟的?” 被皇帝这一声怒斥,那个小太监立即便下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磕了一个头之后还是瑟瑟发抖,小太监的眼角一直斜瞟着苏进喜。 苏进喜看到这个情形,知道是瞒不住了,走进皇帝声旁,对着皇帝的耳畔低语道:“皇上请息怒......奴才有要事要禀报皇上...” 宁亲王最是会洞察情形,见这个情况,连忙急中生智,对着皇帝道:“皇上,奴才向皇上告个假,容臣弟去方便一下,奴才......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按例说,皇帝没有示意臣子跪安的,臣子是不能够自行便跪安的。宁亲王陪了皇帝这么长时间,想必也真的是憋坏了,皇帝见宁亲王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快些去吧!万一憋出了什么毛病,可就得不偿失了。”皇帝一说完,身后的一个小太监便引着宁亲王去方便了。 这时,皇帝渐渐退去嘴角的笑意,问苏进喜:“什么事?” 苏进喜将周围都是御前伺候的宫女太监,也不敢马虎,便凑近皇帝的耳畔向皇帝说了几句话。他这样悄声地回话,距离皇帝非常近,隐约之中,苏进喜听到了皇帝的呼吸之声,渐渐夹杂着一丝丝的紊乱。皇帝却是极力忍住,慢慢调匀了呼吸,脸庞之上并没有显露出任何的喜怒哀乐,良久之后,皇帝对苏进喜道:“此事万不可让其他人知道!倘若朕听到了什么风声,朕就拿你是问。” 苏进喜自小便分来伺候皇帝,和皇帝主仆情分非常之深,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样子的皇帝,皇帝也从来没有这样严厉的吩咐自己,想来,皇帝也是震惊了。 不久之后,宁亲王回到了校场旁边的一个凉亭之中,那凉亭本是极大极宽敞的地方,亭中铺了一层厚厚的毛毯,四五个士兵正在校场之上训练着。皇帝坐在凉亭的正中央,苏进喜在皇帝声旁伺候着,瞧见了宁亲王进入凉亭之中,皇帝朝着宁亲王丢了一个眼色。 宁亲王顺着皇帝的眼神看过去,只见苏进喜的左手中指轻轻地放在右手的手腕之上,这个手势是暗语,说明了皇帝心中正在气头之上。宁亲王看着皇帝脸色淡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龙椅之上,实在是瞧不出什么端倪。若不是苏进喜的提醒,只怕自己心中已经是冒犯龙颜了。 宁亲王看到,皇帝的目光虽然是瞧着校场之上操练的士兵,可是眼睛却是一动不动的。宁亲王心中不由得一咯噔,因为自己向来知道皇帝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唯有纹丝不动若有所思,才知道已经是愤怒到了极点了,只是宁亲王不知道皇帝究竟是为了何事如此生气。 第七十三章 临江仙 浓香吹尽有谁知 宁亲王望了苏进喜一眼,苏进喜不易察觉地摇了摇头,示意和宁亲王无关,宁亲王现在才放下自己悬着的那颗心。宁亲王虽然放下心来,忽听到一个小太监走到凉亭之中,向皇帝回话:“禀皇上,城防司君大人传到。” 听到“君大人”这几个字的时候,皇帝的眉头不由得微微蹙了一下,对着小太监道:“叫他进来吧!” 君墨楚进凉亭之后,恭恭敬敬地向皇帝行了见驾的大礼,皇帝淡然道:“起来吧!听闻墨楚身体不适,如今可好些了?”紧接着,皇帝又问:“既然递上牌子请见,是有什么大事需要奏禀吗?” 君墨楚听到皇帝的话后,征了一下,磕了一个头,却不知该如何回话了。这时,皇帝忽然一笑,对着君墨楚道:“今天倒是凑巧,正好宁亲王也在,你也应该去给他磕个头,毕竟他是你的大贵人呢。” 皇帝说完之后,君墨楚便去向宁亲王行了个礼,宁亲王心中正是忐忑,因为他根本不知道皇帝究竟要表达什么,君墨楚行过礼后,宁亲王连忙亲手将君墨楚搀扶了起来。 君墨楚站起来后,忽然听到皇帝一笑,“既然你病中,朕也没有什么好赏你的,便赏你一只刚进贡的千年人参吧!送给吧补补气。但是,今天你必须和朕的两位士兵比试一下,你赢了,朕还有大礼相送,你若输了,朕就罚你去两仪殿跪一夜吧!” 宁亲王听着皇帝虽然是谐笑的口吻,嘴角也含着笑,只是那眼中却似乎没有一点笑意,似乎是在强颜欢笑,或者是在演戏,宁亲王不知道皇帝为何这样做,便只能在一旁静观其变。 君墨楚心中一发紧,望了皇帝一眼。看皇帝这个样子,想来是需要拒接也已是不可能了,只得硬着头皮,恭声道:“微臣遵旨,一切听皇帝吩咐。” 皇帝自幼喜爱练武,再还未亲政之前,皇帝每日都会让教习师傅陪着自己练武,皇帝练武不为其他的,只为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亲政之后,因政事犯满,皇帝便渐渐没有再练武了。只不过,闲常的时候,皇帝也会心血来潮去练一下武。 君墨楚知道皇帝自幼喜欢练武,自己虽然也是喜欢,只是没有和皇帝交手过,心中自然是不安,却已经打定了主意,自己该如何应对。 苏进喜双掌一拍,校场之上的五六个士兵便停止了动作,恭敬垂手慢慢地退开。见状,宁亲王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皇上......这恐怕不.....”“不”字刚刚出口。 皇帝轻笑一声,“等朕和墨楚比试过后,咱们再较量!”话音刚落,苏进喜连忙走到皇帝声旁,将皇帝的墨色披风给换了下去,只留下里面的一身玄色的薄锦裳。这时,君墨楚也由一个小太监的带领下去换了衣服,出来之后,对着皇帝一笑,“希望皇上不要怪奴才僭越。”说完之后,君墨楚才慢慢地上了场。 皇帝冷笑道:“墨楚,希望你不要手下留情,不然,若是朕发现你手下留情,朕便让你去跪两仪殿两天两夜。” 皇帝的话刚刚说完,皇帝便迅速走到君墨楚身旁,毫不留情地朝君墨楚的胸口就是重重一掌,来不及等君墨楚反应,皇帝已经使出了绊子,君墨楚一时没有注意到,便“砰”的一声,重重地摔在了校场的地上。 四周的士兵们见皇帝这一招出其不意,迅速敏捷,不由得一阵喝彩。 见状,君墨楚站起身来,“皇上,奴才是输了。” 君墨楚没想到,皇帝道:“这次是朕攻其不备,不算,咱们再重新来。”君墨楚也是自幼习武,功夫底子自然不比皇帝差,刚刚皇帝那一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君墨楚故意让皇帝的。这次,既然皇帝都这样说了,君墨楚再不使出全力,恐怕是不行了。 与皇帝比武,自然需要防守严密,两人周旋了好久好久,迟迟不见分晓,皇帝终究还是看出了君墨楚的破绽,乘其不意,又使出了一个后悬踢,又将君墨楚重重的摔在了地板之上,震得地板发出了“隆隆”的响声。 君墨楚只觉得自己心中头晕目眩,听着四周对皇帝的喝彩之声,君墨楚起身跪下道:“微臣是又输了。” 第七十四章 新荷叶 素驰日下声名 “君墨楚,你胆敢欺君罔上!!”皇帝面色如霜,一字一句地道:“君墨楚,若是你今天不将你的真本事显露出来,朕就问你大不敬之罪。” 君墨楚忽然一惊,只见皇帝的目光犹如电光一般,冷冷便如要看穿自己的身体一样,君墨楚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等君墨楚和皇帝再次交手的时候,皇帝的防守是更加严密了,校场之上,只听到了自己和皇帝落足与毛毡之上的声音,沉闷有力,君墨楚的心却跳得又急又快,二月里的天气,已经开始慢慢的转暖了,和皇帝交手的这么一会子,君墨楚额头上和鼻翼上的汗已经开始冒了出来,汗水痒痒地顺着脸庞的曲线开始往下流淌。 这样子,就像刚才在柳园一样,那些细长的柳叶拂过自己的脸庞,痒痒的,风中却是一股淡淡的幽香。霎时间,君墨楚一失神,脚下突然一抖,只觉得天旋地转,“砰”的一声又被皇帝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只觉得脑后一阵发麻,瞬时,一股股钻心般的疼痛从四肢处开始向周身袭来。 这一次摔倒显然比上两次都要重。未等君墨楚反应过来,皇帝一肘却将军墨楚压在了他的颈上,使力奇猛,君墨楚瞬间感到窒息,皇帝却还是没有松手,反而是越压越重了。 渐渐的,君墨楚已经开始透不过气了,本能地使尽全身的力气拼命挣扎着,君墨楚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了,隐隐约约只瞧见皇帝用一双恶狠狠的眼神瞧着自己,皇帝的眼神似是要喷出火来的,君墨楚忽然心中迷迷糊糊感觉到——难道皇帝这是要杀死自己? 一股求生的意识忽然从君墨楚的脑子中萌发出来,君墨楚又开始拼命地挣扎,可是皇帝的手肘还是像是有千斤重一样,仍然是死死地压着自己,不管君墨楚是如何拼命挣扎,都是无济于事,不曾松动丝毫。君墨楚只觉着自己心中全身的血液纷纷涌入了脑海之中,眼前一阵阵地发黑,两耳中听到了外面“唔唔唔”的声音,君墨楚再也透不过气来了,手中正在疯狂地乱抓,却只抓住了那身下的毛毡。 就在君墨楚快要陷入绝境的一刹那,君墨楚似乎是听到了宁亲王的声音大声道:“皇上!皇上!” 皇帝猛然回过神来,忽然松开了一直压住君墨楚的双杀。君墨楚终于透过气来了,连声咳嗽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只觉得脑后一阵剧痛,颈下皇帝刚刚压住的地方也犹如被火炭烫过一样,火辣火辣的。君墨楚本能地将手压在自己的脖颈之上,皮肤刚刚接触了手指,便传来了一阵阵的焦痛,只怕刚刚皇帝压过的地方现在已是一片青紫了吧! 半晌过后,君墨楚才渐渐回过神来,俯身跪下向皇帝行礼,笑着道:“皇上,奴才已经是用尽全力了,想不到,却还是输给了皇上了。请皇帝责罚。” 现在,皇帝的额头之上也满满都是汗珠,想必刚才压住君墨楚的时候,皇帝也是使用了全身的力气。接过苏进喜递来的手帕之后,皇帝将脸庞之上的汗珠通通擦拭了,擦拭完后,皇帝嘴角又露出了一丝不解的微笑,“朕真是下手重了,没有伤到你吧!墨楚。” “皇上已经是对微臣手下留情了,是微臣愚笨,微臣心里还是明白的,还请皇上责罚微臣。” 皇帝又微微一笑,道:“你没有犯错,朕为何要罚你?瞧你也是满头大汗的,去换了衣裳之后,便回去好好休息吧!以免着了凉。”紧接着,皇帝望都不望君墨楚一眼,便径直地走了,嘴中说道:“朕也是乏了,你就跪安吧!” 皇帝走后,宁亲王扶起了站立不稳的君墨楚,用小太监刚刚递过来的手帕轻轻地擦去了君墨楚脸庞之上的汗珠,边擦着边道:“墨楚,你和皇兄那么多年的友谊,今天是怎么了?皇兄招招要命,这不明显是想要你死吗?” 君墨楚先向宁亲王行了一个礼,之后便道:“宁亲王大人,微臣也不知道是那里得罪了皇上,皇上非要招招置微臣于死地,还是要感谢宁亲王,若不是你即使叫住了皇上,只怕微臣早已经......”君墨楚终究还是没有将话说完,将那几个字活生生得咽了回去。 宁亲王见君墨楚这个样子,也没有留君墨楚在宫中用膳,叫了几个小太监用辇轿送君墨楚出宫之后,自己也前往宁寿宫向太后请安去了。 第七十五章 浣溪沙 半笺娇恨寄幽怀 宁亲王陪着皇帝宁寿宫的方向去,太后才歇了午觉刚起来。祖孙三人用过了点心,又说了好一阵的话,宁亲王刚刚跪了安,退了出去的时候,皇帝也欲要起身告退。 正当皇帝要起身的时候,太后忽然便道:“你慢些走,哀家有话要问你。”皇帝微微起身,应了一声“是”。 太后一个眼神示意殿内伺候的其他人,殿中伺候的宫女太监便纷纷地退了下去,李嬷嬷见其他人都退下之后,随手关住了殿门,依旧后来继续伺候在太后的身后。 殿中里面本有一面面朝南方的琉璃过进贡的琉璃窗子,极是透亮通明,太后倚坐在软榻之上,那明亮的光线映照在太后满头的珠翠琳琅之上,折射出了一丝丝的透润光泽。太后凝望着皇帝,那目光却让皇帝转脸避开,皇帝心中不知道何时已经开始不安起来。 看了皇帝一会,太后道:“今天下午的进讲,帝师们都进讲了些什么?”皇帝答道:“今天是进讲的帝师是五经博士彭明,讲的是三国两晋李密的《陈情表》。” “皇帝,你五岁便进学,母后的这几个孩子中,属你读书做事是最用功的。后来你去了御书房,御书房里面的师傅教你《中庸》,在其他你的兄弟姐妹都还不会的时候,你却将这篇你毫不熟悉的文章一字不漏地背诵了出来。母后非常喜欢,母后喜欢你,爱你,不单单因为你的生母是母后最要好和你父皇最爱的人。母后看重的,是你的睿智,母后在你的眼中看到了贺蒙帝国的将来。所以,母后时时刻刻都要严厉的管你,母后以前每天要你预习生的文章,取其精华,背诵下来,你可还记得吗?” 皇帝见太后目光炯炯,紧紧地盯着自己,心中不由得思索起来,自己的母后究竟是要做什么?思索一番之后,皇帝答道:“儿臣自然还记得。儿臣还记得那年的冬天,母后生着病,还不辞劳累的督促着儿臣。” 太后听后,嫣然一笑,“既然你还记得,便说给哀家听听。好让哀家看看皇帝这些年是否有了长进?” 皇帝嘴角微微一沉,慢慢地抬起头来,缓缓道:“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太后又问:“还有呢?究竟你还记住了什么?” ”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叙,朋友有信。”皇帝的声音平和,听不出什么停顿,“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太后点了点头,示意皇帝停下,“难为你还记得——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叙,朋友有信。你今天做样做事,若传出去了,那些皇室宗亲会怎么想你?朝堂之上的那些文武大臣又会如何想?言官史官们有会怎么想?你为什么不干脆掐死那君墨楚算了,我倒是要看看你要怎么向天下的黎民百姓交代!” 太后语气忽然严厉起来,“堂堂的贺蒙帝国的一代明君,竟然跟一个武将争风吃醋,到了出手打人的地步。你十岁御极,这些年来的风风雨雨,母后瞧着你一一都挺了过来。到了今天,你竟然自暴自弃,自我伤害了起来。”太后轻轻地摇了摇头,“正儿,母后这么多年来的苦口婆心,难道你是忘记了吗?母后是如何栽培你的,难道你已经忘记了吗?” 皇帝俯身跪下,低语道:“母后为儿臣做的这些,儿臣不会忘,也不敢忘!儿臣之后一定不会了。” 太后示意李嬷嬷退下到一旁伺候,自己走到皇帝声旁,用手扶着皇帝的肩膀,拍了几下,然后又回到了榻上坐着,“你根本忘不了!”忽然,太后抽出了榻上枕头底下的三尺白绫,随手往地下一扔。那白绫极薄极轻,轻飘飘地从半空中慢慢地舒展开来,像极了天空之上的一朵极清白的云彩,可是云彩不具有白绫的清白,那种清白,是一种独一无二的,白绫无声无息地慢慢飘落在了青砖之上。 太后吩咐不远处伺候的李嬷嬷道:“美菱,这个拿去赏给福休,说是哀家赏给她的!” 见状,皇帝如五雷轰顶,一下子竟然征住了,呆呆了一会,见李嬷嬷去拾捡那白绫时,皇帝一下子便冲到了白绫身旁,将李嬷嬷之后推开,拾去了那白绫,紧紧地攥在了自己的手中,朝太后叫了一声,“母后!”皇帝这下子突然醒悟过来,察觉到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却还是迟迟不肯相信,竟然是眼前自己最爱的母后所为,皇帝喃喃自语道:“原来是您——是您,最疼爱我的母后。” 皇帝紧紧地攥住了手中的那条白绫,还是丝毫不动,过了许久之后,声音又冷又涩,“母后为什么总是要逼我?为什么总是要逼我?” 太后语气森严,反问道:“为什么?你竟然问我为什么?前几天,慎刑司的那些人向你回禀了什么,哀家不想知道。你三天前的夜里,打发了苏进喜去了长庆宫,是去做什么?母后也不想知道。母后现在就知道一件事情,你还记不记得她是什么身份?她以前和别人做过什么?他这样痴痴地爱着她,她会领你的情分吗?” 刹那间,皇帝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大声地叫了一声,“母后!” 太后的话语中无不充斥着对皇帝的失望和心痛,“皇帝呀!皇帝,你为了一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态,做了些什么,你叫母后如何再说你好呢?你这般行事,用别人的死来掩盖事情的原委,和前朝的昏君还有什么区别?” 此时,皇帝的后背之上已经生了一背的冷汗,急忙道:“前俩天的事情,的的确确是儿臣吩咐苏进喜去做的,与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关系?求母后责罚儿臣,但是,管彤也不能算是无辜,你和侍卫长的事情,说到底还是损了皇家的名誉,若不及早铲除,只怕还会生出一些不必要的事端。” 太后目光如炬,冷冷地盯着皇帝,“便是管彤又一千个,一万个不是,说到底,她还是陪了你那么多年的女人,她自小便陪伴在你身旁,她封为贵人,这还是你亲自向哀家请的旨。那年那时,你是有多么爱她,这年这时,你是有多么恨她!这些,哀家一直看在眼中。虎毒不食子,她到底还是为你生了一个孩子,即使不是你的亲生骨肉,至少你对这个孩子付出的父爱还是多的。如果这件事情传了出去,他日,史书上要怎么写?难道你为了一个女人,连天伦人理都不要了吗?” 皇帝微微一颤,伏身向太后磕了一个头。 第七十六章 鹧鸪天 暗淡轻黄体性柔 太后柔声道:“好孩子,哀家知道你的意思。可是,你还记不记得你小的时候,有一次去御花园游玩,一不小心掉入了水中,那些侍卫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你拉上来。上来之后,你不哭不闹,似乎像是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一样。”太后走到皇帝声旁,轻轻地拉起了皇帝的双手,“母后一直以来都是为你好,母后已经为你做了许多事情了。这次就再听母后一次,等她诞下皇嗣,就打发她去吧!” 皇帝心中勃然大怒,却不敢发作出来,抬起头,望着太后道:“母后,她不是儿臣当时吃进去的水,她是儿臣的命,是儿臣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人。儿臣已经知道她是谁了,她是十年前我在納府一见倾心的小女孩。母后,你断是不能要了儿臣的命,儿臣最重要的人去呀!” 太后望着地下跪着的皇帝,眼中无限怜惜,“你实在是太糊涂了。你要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母后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为了贺蒙帝国的千秋伟业在着想。你要知道,天山飞翔的老鹰和地上奔跑的兔子是不能够,也不会在一起的!”太后伸出手,将皇帝扶了起来,扶到了自己身旁坐下,依旧拉着皇帝的手,慢慢地道:“她心里既然有了别人,任你对她在怎么好,都是无济于事了,她心里也不会有你,你这,又是何苦呢?后宫妃嫔那么多,如果不够,咱们还可以选,总是会选到你心仪的,那么多人都希望得到你的宠爱,你何必要这般自苦呢?” 皇帝道:“后宫妃嫔虽然多,天下美女固然多,可是,只有她一个人了解儿臣,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儿臣心里再想什么,只有她才知道儿臣真真正正需要什么。” 太后忽然轻笑,问:“那她呢?你可曾真真正正地明白她?你可知道她心里是否有你?你可知道她最想要的是什么?”紧接着,太后转过头去,对着身后的李嬷嬷道:“美菱,去把茗晰叫进来,就说哀家有话要问她。” 片刻之后,李嬷嬷便把茗晰叫了进来。进殿之后,因是在福休跟前伺候的人,便一一向皇帝和太后行礼请安。见茗晰进殿之后,太后问茗晰道:“茗晰,你们家主子平时都喜欢做些什么?” 茗晰思虑一番过后,方才道:“主子平时,都喜欢看一些书籍。还有就是喜欢去御花园里面看花,再有就是时不时和奴婢一些针线活。太后娘娘·,奴婢已经将主子平时装东西的木匣子拿了过来,请太后娘娘过目。” 话音刚落,茗晰便从身后拿出了福休平时装东西的木匣子。呈到太后面前,太后瞧匣子里面的东西是几本诗词集和几本翻了起皮的佛经,太后淡淡地看了一眼,便示意李嬷嬷拿了下去。 皇帝也瞟到了木匣子里面的东西,几本佛经地下压着的是一块质地温润的团龙玉佩,皇帝想起,这是自己十年前便赠给福休的,想不到,时至今日,她还收藏得这般完好。可见,福休对自己的感情都是真的,福休说过自己永远永远都不会骗皇帝。 这时,太后忽然瞟见木匣中的那块玉佩,拿了起来,对着茗溪道:“这之前的事情,茗溪,你再好好地给你们皇帝再说一遍。” 茗晰顿了一下,然后道:“那天奴婢和主子一起去了御花园,却不想,竟然在柳园之中遇到了君大人,主子看到君大人之后,便将奴婢给遣走了,让奴婢在柳园外面看着。君大人和主子说了好长时间的话,主子才离开。主子回到甘棠宫后,便就是一副很伤心的样子。奴婢听到主子喃喃自语说,她终究还是放不下。”皇帝本来就心思杂乱,听到茗晰说这句话的时候,心头不由得一惊。 只听太后又问茗晰:“你们主子回来之后还说了一些什么?” 茗晰回答道:“主子回来之后,便与简夕姐姐一直在寝殿内说话,奴婢只依稀听见主子说,是应该放下了,却一直放不下。然后听到简夕姐姐说什么不要意气用事,应该为了以后的将来考虑。然后,那天晚上,主子便让我送了一道羹去皇极殿。” 太后问:“是什么羹?” 茗溪微笑道:“太后娘娘,奴婢曾翻开食盒盖子看了一眼,是一碗银耳莲子羹。奴婢临走之前还说,一定要亲手交给皇极殿的苏公公。到了皇极殿,奴婢交给苏公之后,就回去了。至于食盒里面还有什么,奴婢就不曾知道了。” 太后一挥手,示意茗晰道:“你先下去吧!” 茗晰走后,李嬷嬷又关住了宁寿宫的殿门,依旧回来伺候在太后身后。皇帝坐在那里,只是默默地,不说话。 太后轻叹了一声:“她在食盒里面藏了什么,茗晰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可是,我只知道,你就是为了这食盒中所隐藏的字条,才情愿自欺欺人的!如今你还不明白吗?你何曾有半点真心对你?你对你好,只不过是在保全自己,保全自己腹中的胎儿。她保全腹中的胎儿,也不过为着这宫里面的嫔妃,一个嫔妃,谁不想自己有一个自己的孩子?谁不想自己的下半生不在寄人篱下?她一分一毫都没有指望过会永远得到你的宠爱,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一辈子都守着你过自己的下半生,她想要的,只不过是腹中的胎儿,她从来没有相信过你。我的孩子,也真是难为你了,竟然未了她,做出这样的事情出来。” 太后又道:“如果是其他的事情,母后还可以由着你来,可是,这件事情母后是不会由着你来的。你这样的挂念她,这样的放不下她,她只会一辈子是你心上的一根鱼刺,时时刻刻都会扰乱你的心智和你的一切。你可以让君墨楚再去边疆,把他打发得远远地。可是,你今天差点就杀死了他。他是谁,想必你比母后更加清楚,他是朝中重臣,大理寺卿君实的亲生儿子。你如此对他,岂不是让臣子心寒!” “你一向对后宫一视同仁。对允林如此,对雪宜如此,可是你对納福休呢?还是对皇后和慎贵妃那样吗?管彤的事情母后不想说你,因为她的的确确是犯下了滔天大罪。可是你,你为了一个女人,为了一个納福休,你就情愿这样的自己骗自己吗?别人可以糊涂,可是你却不能。你是贺蒙帝国的皇帝,是先帝爷亲自拟定的皇帝,母后就算不为了先帝,也要为了贺蒙帝国的千秋大业而着想!” 太后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走到皇帝声旁,轻轻地拍了一下皇帝的肩膀,“长痛不如短痛。母后一定会让她诞下龙嗣之后在让她走的。你需要记住,你是专门贺蒙帝国的一国之君,更是你的父皇,你的生母,你的母后,最疼爱的儿子。不仅如此,你还是整个贺蒙帝国千千万万百姓的皇帝和天子。做皇帝和天子,一定要拿得起放得下,母后一定会帮你处理中间事情的。” 第七十七章 行香子 牵牛织女,莫是离中 皇帝心下一片悲凉,手中的白绫攥得久了,手中的汗水都将白绫浸湿了,腻在了掌心之中。皇帝呆呆地望着窗外的斜阳,照在了雕栏玉砌的走廊之上,廊前的一盆盆芍药开得极好,殷红如鲜血般的花瓣让那金色的余晖照耀着,越发的如火欲燃,灼痛着人的视线。 耳中,皇帝听到太后轻柔如水的声音,“好孩子,母后知道你难过。舒姐姐去的时候,你也是这般的难过,甚至为了舒姐姐几天几夜不吃不喝,可日子一久,你不也是渐渐淡忘了吗?这后宫之中,最不缺的便是美女。像花儿一样的女人多不胜数,你想要什么人没有?四年一次的选秀大不了咱们两年一次,你想要什么人,母后都会想尽办法找给你的。什么样的美女,什么样的才女,只要你喜欢,母后都可以去找来给你做妃子。” 皇帝终于慢慢地张开了口,声音却是飘忽的,像是在山谷之中有人隔着深谷在说话,隐隐约约像是在天边一样,“世间的才女,美女固然多,可納福休只有一个,她虽然不是最美,不是最好,甚至不曾坦诚相待,甚至算计我。可是母后,儿臣心里面只有她一个人,只有她真正懂儿臣心里想什么,要什么,即使她欺骗儿臣,儿臣也希望她继续一直欺骗着儿臣,至少在儿臣这里,儿臣还可以保护她,爱她,使她不被其他人欺负。若是让她一辈子欺骗儿臣,儿臣也心甘情愿,绝不说半个‘不’。” 听完皇帝的话后,太后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乱跳着,额头上的青筋迸了起来,扬起手,欲要朝皇帝的脸一掌打过去,希望一巴掌打醒他。可是,瞧着皇帝双眼望着,眼底苦楚,凄凉,悲哀,无奈交织在一起,织成了一片绝望,忽然,太后内心深处砰的跳了一下,记起好多年前,也曾经有人这样眼睁睁瞧着自己,也曾经有人对自己说:‘她的确不是最美的,不是最好的。可是我的心底里已经只有她了,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我情愿她骗我,因为骗我,至少让我拥有了她。我希望她永远永远都骗我,这样我就可以一辈子拥有她了......。’ 那样痴情的眼神,那样炙热的痴爱,心里面的最深处,永远都是记住的,谁也抹不掉的,谁也不曾知道她辜负过什么,抛弃过什么,谁也不曾记得那个人对她的种种好,让她不能忘,也不敢忘。最终,她还是负了他,负了他并非是她本愿,而是不得已,自己的命运掌握不在自己的手中。终究是辜负了,时光荏苒,这一切都随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淡忘在人们的视线中了。多年之后,人们不再记得那对痴情儿女。 太后的手缓缓从皇帝的肩上滑落了下去,无力地滑落下去了,太后抚摸着皇帝瘦削的脸庞,轻声道:“母后不会逼你,也不敢逼你。你从小到大便知道分寸,知道怎样处理事情才会更小的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你必须答应母后,答应你父皇和你生母的英灵,在她生下孩子之后,慢慢地将她忘记,忘得一干二净,忘记得似乎你们本来就没有见过一样。“ ”母后会帮你好好照顾她的,她生下孩子之后,母后就会让她出宫,住在宫外的别院里。你必须记住,你此生此世都不允许在见她。否则,母后会让她和她的家族付出狐媚惑主的代价。” 皇帝沉默了好久好久,终于慢慢道:“儿臣一定答应母后,会尽量去忘记她。” “不是尽量,一定要永远忘记她。母后看你今天也是累了,先下去休息吧!”说着,太后便朝里屋的方向去了。 李嬷嬷见太后进去里屋之后,走到皇帝声旁,慢慢地将皇帝搀扶起来,拍去皇帝膝盖出的灰尘之后,李嬷嬷对皇帝道:“皇上,太后娘娘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太后娘娘已经为你和贺蒙帝国做了那么多了,这一切都是身不由己,是太后娘娘的职责,亦是太后娘娘必须做的。如果你真的是为了福休好,就应该好好地忘记她。也许,只有你忘记了她,对她,对皇上,都是好的。” 皇帝似乎是跪得久了,刚刚站起来,腿脚有一点不适,两腿一直是在发软。皇帝轻轻地拍了一下自己膝盖,强行止住了疼痛。然后道:“嬷嬷,朕知道母后是为了朕好,可朕,真的放不下她。放不下她,不单单是为了她腹中的孩儿,更因为她是朕一生最爱的女人。朕宁愿放弃锦衣玉食,也要和她永远在一起,陪她一起老去。” 看到皇帝这个样子,李嬷嬷无奈地摇了摇头,皇帝这个样子,怎么劝都已经是无用的。 “嬷嬷,你自小便疼朕,你没有么什么办法帮朕?”皇帝求李嬷嬷道。 “太后娘娘意已决,是我们的无法更改的。”见皇帝的双腿略微地抖了一下,李嬷嬷道:“皇上,奴婢派人送你回去吧!瞧你这样子,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说着李嬷嬷扶住了皇帝,一步一步地扶着皇帝到了宁寿宫的宫外,看着皇帝被人送进辇轿之后,李嬷嬷才悄然离去。望着皇帝的辇轿渐渐地消失在黑夜,李嬷嬷站在殿外喃喃道:“皇上还是这个老样子,脾气还是那样倔。” “是呀!美菱,皇帝还是那样的倔,一点都不像是舒姐姐的个性,倒全学了先帝的个性,先帝那样倔,皇帝也这样倔。” 李嬷嬷猛然回头,看到了太后站在自己身后,倒是惊了一下,“主子还没有休息吗?” “你都未休息,哀家怎么休息。皇帝是你一手养大的,你自然是处处向着他。” “主子也是向着皇上的,若不是向着皇上,太后又怎会和皇上说那一席话。皇上的确像先帝,脾气上随了先帝,性格上随了舒主子。” “她不能够像先帝,像先帝只会害了他。哀家绝对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太后有可能是话说得急了,刚说完,便开始干咳起来。 李嬷嬷轻轻拍了一下太后的后背,然后将手中的袍子披在了太后的身上,慢慢地将太后扶进了寝殿。 第七十八章 浣溪沙 晚风庭院落梅初 那日,福休见到君墨楚之后,虽然不过仓促之间,便已经及时避走了。福休让茗晰先回去,自己便由着简夕搀扶着回来,可是一路走来,心中思绪万千,却没有一个念头是想得明白的,只是神思恍惚。 路过御花园的时候,远远地就瞧见几个太监抬着一个大箱子迎面走了过来,到了面前才瞧见是伺候长庆宫的太监。看到福休后,几个太监放下手中的大箱子,向福休行了个礼,见太监们行过礼后,福休点了点头罢了。正要走开的时候,忽然瞥见他们抬的大箱子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细想了一番之后,福休才想起来,那个大箱子是彤妃曾经用过的,自己以前去彤妃那里的时候,曾今见彤妃打开过,却不料,在这里看到了。 福休问为首的太监道:“这像是彤妃的东西——你们这是要拿到哪里去?” 为首的太监磕了一个头,含糊不清地道:“回主子的话,彤妃娘娘殁了。” 福休吃了一惊,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方才喃喃反问:“殁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殁了就殁了。” 为首的太监答道:“前天夜里,彤主子在长庆宫生了重病,还没有来得及传太医就殁了。刚刚已经去回禀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听下边的人说是心胃痛,倒是叹息了好几声。皇后娘娘说,依照规矩,这些东西断是留不得的,所以便吩咐奴才们将这些东西拿去烧了。” 福休莫名地感到震惊,连忙问道:“那皇上那边是怎么说的?”为首的太监笑道:“还没有派人去和皇上说的。慎贵妃娘娘吩咐下来说,这些事情就不用去烦皇上了。” 福休这才察觉到失了言,勉强一笑,道:“那你们去吧!误了时辰可就不好了。”为首的太监道了一声“是”,便领着几个太监下去了。 福休站在宫道之上,远远地瞧着他们在绿柳红花之间越走越远,渐渐走远了,瞧得也不分明了。那下午的太阳本是极暖的,福休的后背之上却出了一身的微汗,一丝丝地清风吹了过来,虽然带着花草的芳香,却叫人觉得寒意瘆人。、 简夕虽然隐约觉得事有蹊跷,却也没有和福休说,也不敢多想,伺候着福休便回了甘棠宫。福休回到甘棠宫之后,却不见茗晰的身影,于是问在庭院之中打扫的秋雨道:“茗晰呢?” 秋雨想了一会,回答道:“宁寿宫太后娘娘差人来叫她过去一趟,去了好一阵子了,许是快回来了吧!”福休站在庭院之中,半晌之后轻轻地“哦”了一声,秋雨继续打扫着庭院,福休进了殿中。 福休进入殿中后,简夕见福休从进来到坐下,仿佛是在想着什么事情一般。以为是适才见了君墨楚,后来又听说了彤妃的事情,受了一些惊吓,现在心中正七上八下的。 忽然,简夕从窗外瞟见茗晰回来了,般悄悄跑了出去,对着茗晰道:“茗晰,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来。主子刚刚还问你回来没有。”因简夕素来待人平和,从来都不颐指气使,所以茗晰认为这是有要事要吩咐,连忙走进了殿中。 走进殿中之后,却看见福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榻上,见茗晰进来之后,福休抬起头,脸色平和如常,问道:“茗晰,太后娘娘叫你去了,是有什么吩咐吗?” 茗晰细想了一下前因后果,如果皇帝和太后商量的事情让福休知道的话,只怕眼前自己的这位主子会接受不了。想到福休以前对自己的恩惠,于是茗晰微笑着说道:“主子,太后娘娘叫奴婢过去,只不过是说了几句家常话,问了主子最近在做什么,喜欢吃什么。” 福休轻轻地“哦”了一声,慢慢地将头转了过去,望向窗边的斜阳,看着窗边的斜阳正在慢慢地落下去,让高大的宫墙给挡住了,再也瞧不见了,福休起身便说“你随我进来吧!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茗晰跟着福休进了寝殿,看着福休用钥匙打开了箱子,取出了两只檀香木的小箱子,友谊打开。殿中因为没有点上蜡烛,光线晦暗,简夕只觉着眼前豁然一亮,满目都是珠石宝玉发出的光。 那匣子里面有好几只十分清脆透亮的镯子,水头十足,皆是御用的上品,好几只紫玉雕刻的玉如意上面镶嵌着几颗荔枝般大小的猫眼石,莹莹地发出宝蓝色的光芒,那些珠钗上面镶嵌的祖母绿,白玉,东珠,珍珠更是不计其数,一根碧玉簪上竟然镶嵌着数十颗祖母绿,镶嵌的东珠也是上用之物,颗颗都是一样大小,粒粒圆润透亮,淡淡的珠光宝气竟映得人眉宇之间隐隐光华流动,还有一些未经雕刻的宝石,皆是精致至极。 茗晰在宫中也数十年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珍宝,她知道自己的这位主子素来得皇帝盛宠,福休自从有孕之后,皇帝日日派人送来赏赐,却没有想到福休的手头之上竟然有如此多价值连城的珠宝玉石。 福休轻轻地叹气道:“这些东西,都是皇上平日里面就赏的了。我素来不喜欢这些个珠宝玉石,留着也无用,倒不如,你和简夕一人一盒拿去吧!也算是我给你们以后出宫的陪嫁之物吧!你们跟了我那么久,也是受尽苦楚了。出宫之后,你们便拿着我给你们的这些,去另谋生路或者找一个好的男人嫁了吧!” 简夕只叫得一声,“主子。”福休指了指墙壁之上挂着的字画和书架之上的书籍,道:“那些都是一些字画和书籍,也是平日里皇上和皇后娘娘赏的。那些字画和书籍,都是我平时便爱看的。那些字画和书籍,你们看不懂,便替我好好收着吧!都是一些名家写的,画的。若是你们日后有需要,也一并拿去吧!若是没有需要,就好好地替我看着,算是你们以后的一个念想吧......”说到这里的时候,福休的眼角忽然落下了一滴泪珠。一颗若有若无的眼泪,慢慢地在福休的眼角干了。 茗晰虽然看到了,却也不敢说,也不敢问,只静静地看着福休。 第七十九章 鹧鸪天 何事当年不见收 片刻之后,简夕满脸欢喜地冲了进来,一进来,便朝着福休道:“主子,皇上来了。” 福休还是平常那个样子,丝毫没有感到意外的样子。茗晰在一旁收拾着福休刚刚理出来的东西,简夕则伺候着福休到了镜前,帮福休梳理了一下头发。只听到苏进喜喊道:“皇上驾到!”前面伺候着皇帝的太监已经进入了甘棠宫。 听到声音之后,福休忙出去接驾,见福休俯身行礼时不方便,于是皇帝将福休亲手搀扶了起来。见状,苏进喜使了一个眼色,那些伺候的太监宫女都退了出去,连简夕和茗晰也悄悄地退了下去。 皇帝还和从前一样,微笑着问福休:“你这几天还好吗?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福休的嘴角恍惚露出了一抹笑意,却是答非所问,“福休有一件事想要求皇上。皇上能够答应吗?”被福休这么一说,皇帝起先是震惊了一下,紧接着道:“你想要求什么,先说给我听听吧!” 福休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皇帝,穿着家常褚色制成的锦缎衣裳,只有袖口和衣领之处用了明黄,衣袖皆用了赤色金线绣金龙纹。那样细的金线,隐隐约约地一缕,渐渐隐藏在明黄色的锦缎里,如同渗透了的血色一般。又如记忆中的某天,天将亮未亮的时候,隔着纱帐看着窗外斜射进来的一抹淡红色的朝阳。 福休忽然想起在很久的以前,仿佛也是一个夜晚里,自己独坐在房间的门槛之上,看着窗外慢慢落下的夕阳。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夕阳美好,可是已经渐渐要入夜了,夜已经静到了极处,隐隐约约听到了大树之下传来的一声声蝉鸣和一名男子走向自己的声音。微风在慢慢地吹着,吹拂着纱帐微微掀起,那蜡烛的火光被微风吹拂着慢慢的跳动着。头垂得久了,脖颈变得酸痛无比,仍然是看着满天的繁星。 “福休,人死之后,会变成头上的星星。守护者自己心爱之人。” “是吗?墨楚,你死了之后,也会变成星星守护着我吗?” 男子略微迟疑了一下,适才慢慢道:“会呀!我死后变成星星会一直守护者福休,保护着福休的。”......,晚风吹来了一丝丝桂花的香气,那股香气,让福休感到莫名的陌生。 如今这样淡淡的香气福休已经是再熟悉不过了,香气弥漫在皇帝的衣袖之间,福休忽然觉得一阵虚弱的恐惧。皇帝见福休的眸光如水,在晦暗的殿室之中也能映照出人影来,不知怎么地,忽然便暗淡下去了,如同快要烧完的蜡烛一样。 皇帝不由得问福休:“福休,你这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说有事情要我答应你吗?” 福休原本就是半坐在榻上,将脸依偎在皇帝的怀中,听皇帝说话,福休的身子微微地震了一下,有过了许久,福休才慢慢地张开口说道:“福休想求皇上一件事。若是以后福休不在皇上身边了,或者是不在人世了。请皇上不要挂念福休,不要以福休为重,不要为福休伤心,一定要保护好咱们的孩子。” 听福休讲完之后,皇帝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心底里翻涌出来,皇帝勉强说道:“怎么好端端的,就说起这样不吉利的话了,咱们的将来还长着呢,你还有为朕多生几个孩子呢。等咱们老了,就逗逗孩子,看看夕阳,过完咱们的一生。” 福休“嗯”了一声,低语道:“是呀!咱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的,福休只不过是说了玩玩而已。”皇帝因为福休是在开玩笑,于是厉声道:“这样的事情怎么能说是玩玩呢?满门抄斩可不是闹着玩的,福休。”后妃自戕比宫人自戕更为大不敬。皇帝是怕福休在胡思乱想,于是便放重了语气。 福休沉默片刻之后,才缓缓道:“福休知道分寸,一定不会这样做的。”福休的确要知道分寸,福休背负着的不止是福休一个人的命运,福休背负着的,是整个納家的荣辱。 这样的重任,已经将福休压得苦不堪言了,就算苦不堪言又如何,自己还不是要慢慢忍受着。有些时候,福休在想,自己没有生在世族大家可真好。 皇帝渐渐转过脸去,不敢瞧着福休的眼睛,嘴里说道:“母后最近身子不太好,你也是快要到了临盆的日子了,就不要再去伺候母后了,就好好养着你的胎吧!至于甘棠宫的琐事,你便吩咐简夕下去做吧!也省得你费心。你就专心养好身子。” 福休忽然微微一笑,走近皇帝,说道:“皇上的头发乱了,福休给皇上梳梳吧!”皇帝的心里难过到了极处,却不敢显露出来,怕让福休担心。于是皇帝含笑道:“既然乱了,你便替朕梳梳吧!” 福休命简夕取来了梳子,将皇帝头发上慢慢地散开,轻轻地梳了几下。皇帝盘膝坐在榻上,任由福休轻轻地未了梳头发,皇帝只觉得那犀牛角的梳子划过皇帝头发时,福休的手在轻微地抖,皇帝忍着,没有回过头去看福休,装做不知道。 夜渐渐地深了,福休伺候着皇帝就寝了。 在榻上,皇帝一直没有睡着。皇帝和福休是背对背睡的,双方都看不到对方。 渐渐地,到了一更天。皇帝轻轻唤了几声福休,福休没有回答,于是皇帝便认为福休睡着了,便搂住福休的身子,对着福休的身子喃喃道:“福休,我知道你心里面是有我。当初母后和我说你心里没有我的时候,我是有多么生气。恨不得立刻杀了君墨楚。可是我没有做,因为我相信你心里是有我的。你之所以要骗我,是因为你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已经太累太累了,我不想再让你劳累了。等你生下咱们的孩子之后,我便让你去水月别院住着,远离宫中的尔虞我诈。这样,也许对你才是最公平的。” 慢慢地,皇帝也不自觉地便睡着,睡着了还紧紧抱住了福休。 皇帝其实不知道,福休才是一夜未眠,一切都只不过是在骗皇帝,其实那些话,福休已经听在了心里,只是不敢对皇帝说。 第八十章 浣溪沙 淡云来往月疏疏 因为要上早朝,皇帝卯时便起来了,御前伺候的太监宫女伺候着皇帝起身,穿了衣裳,洗过了脸,又用青盐漱了口,一位宫女刚刚捧了莲子茶上来,皇帝刚用了半口,便觉得苦,便叫宫女有拿了下去。 皇帝转过身看,福休还在熟睡着,裹在一床杏黄色的蚕丝棉被中向里睡着,静静的,一动不动。显然还自熟睡中,福休那乌黑亮丽如瀑布似的头发铺在枕头之上,如流云迤逦。皇帝想要伸出手去摸福休的头发,终究还是忍住了,于是便转身出了甘棠宫的寝殿,刚刚跨出门槛,皇帝又转回头去,只见福休还在熟睡之中。 那衣服之上的杏黄,原本是极暖是颜色,烛火下看去,只是模糊不清而温暖的一团光影了。皇帝垂下视线去看,身上着的是皇帝上朝时穿的朝服,明黄色的衣袖,衣身和披领,且上面皆绣着金龙,天子才可用的服饰,至尊无上。 皇帝终于掉过头。苏进喜瞧着他,连忙上前来伺候着。 “皇上起驾......” 皇帝的御辇可是起驾了,一排八角宫灯紧紧地跟在后面,寂静无声的宫墙之间,只听见了太监们急促的脚步声,那样急促的脚步声,厚厚的鞋底在青砖石板之上发出轻快的声音。极远的天空,极远的宫殿之外,半边天都是光彩夺目的朝阳,那样变化流离的颜色,橙黄,橘黄,嫣红,殷红,淡紫......飞翠重彩得就像是要顺着天空流淌下来一样。前呼后拥的御驾急急忙忙的已经出了景德门,广阔深远的天街出现在了眼前。 苏进喜时不时看了一下坐在辇轿之中的皇帝,见皇帝微微闭上了双眼,似在闭目养神,昨天晚上皇帝没有睡好,马上又要见朝臣了,不闭目养神,歇息歇息,可该如何是好? 明媚的朝阳渐渐地从辇轿的窗口慢慢照射进来,照在皇帝的眉心之上,苏进喜心中不禁隐隐担心起来。皇帝倒是很快地睁开了双眼,脸色如常对着苏进喜道:“停下吧!朕想看一下着朝阳。” 皇帝一说,苏进喜立即吩咐抬轿子的太监停下了脚步,撩起轿门前的轿帘,伺候着皇帝出了轿子,皇帝站在广阔的广场之上,望着天空之上渐渐升起来的太阳。渐渐地,皇帝看累了,便倚着身子,慢慢地蹲了下来,靠在了轿子上,就这样,静静地躺着。 福休到了辰时才慢慢起来,简夕上来伺候着福休穿衣洗漱,微笑着对福休道:“主子今天这般好睡,竟足足睡了大约五六个时辰了。自从主子进宫以来,奴婢还没有看见过主子睡这么长的时间的。” “昨天晚上在想事情,迟迟没有睡着。倒是今天多睡了这么进宫时辰,也算是补回来了吧!”紧接着,福休又问道:“皇上去了没有?” 简夕没有回话,显然是自己也不知道,简夕身旁的茗晰回答道:“禀主子。皇上卯时刚到,便起身去上朝了。这会子,怕是已经开始上着早朝了吧!” 福休“嗯”了一声,见榻上还铺着皇帝御用的明黄缎子,因皇帝每日过来,所以这个是预备给皇帝坐的。看到这个明黄缎子之后,福休摸了一下,然后对着简夕道:“简夕,这个先收起来吧!想来我没有生下孩子之前,是见不到皇上了。收起来也好,省的看着也是心烦。” 简夕一脸震惊的样子,“主子,你这是说什么话呢?改明儿皇上来了,这可怎么办?” “想来,皇上是不会——来了。就先收起来吧,等什么时候来了,就什么时候再拿出来吧!”一旁的茗晰看到了这个情景,于是走进简夕,对简夕轻声说道:“主子让你收起来就收起来吧!问那么多干什么?你是第一次做主子的宫女吗?” 被茗晰说了之后,简夕连忙将明黄缎子整理一下。迅速地收了起来,放在了一个大箱子之中。 福休自顾自地走到了梳妆台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然后对着铜镜坐看右看,摸着自己的腹部,喃喃道:“要是我没有腹中的孩子,只怕我也是随玉容和祥姐姐去了。” 一旁的茗晰福休这般伤神的样子,连忙宽慰道:“主子不要担心了。一切以腹中的皇嗣为重,只要主子还怀着皇上的孩子,皇上迟早会再次来看主子的。皆时,主子有可能就成为贵妃了,或许是皇贵妃,再或许是皇后。”茗晰知道自己的宽慰是没有作用的,可是还是忍不住宽慰福休,生怕福休做出什么傻事来。 “茗晰,你和简夕都退下吧!让我一个人好好地静静。”说着,福休挥了挥手,示意简夕和茗晰去外面伺候,自己想要静一静。 见简夕和茗晰出去后,福休将梳妆台下面的暗格悄悄地打开了。里面有一张写着字的素白宣纸,福休熟悉地打开来看,字里行间之间是福休读过无数次的文字,福休读到甚至不用看,就可以直接背出来了。 “曲阑深处重相见,匀泪偎人颤。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 半生已分孤眠过,山枕檀痕涴。忆来何事最销魂,第一折枝花样画罗裙。” 皇帝的字迹本来就飘扬洒脱,那宣纸是宣城富商百年精心收藏精品中的精品,当初皇帝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寻回给福休的,皇帝素来喜欢舞文弄墨,加上皇帝又是用百年的方墨研制出来写的,极是精致不凡,底下并没有落款,只用了墨笔轻轻写了“小八”二字。 福休想起来这是皇帝初见自己时写的,那时福休只不过随口提了一下宣城的宣纸用来写字画画是极好的,想不到几天之后,皇帝就给自己送来的一副写在宣城宣纸上的字。那日,寒冬腊月,皇帝来福休宫中,宫中焚着苏合香,暖洋洋地如春天一样,自己和皇帝在御案旁有说有笑的,可现在,这一切都成为了奢望,可望不可即的奢望。 福休不曾后悔,因为后悔也没有什么作用,活在当下才是福休心中所想。 第八十一章 青玉案 东风夜放花千树 四个月之后,甘棠宫。 这日,甘棠宫里里外外都挤满了人,今天是福休临盆的日子。皇后一早便打发了人过来伺候福休生产,若不是皇后患了急病,只怕早已经来甘棠宫等着了。虽然皇后没有亲自来,不过皇后派了小寒过来照料福休安全生产,还吩咐了太医院,皇子所的太医,宫女,嬷嬷,太监来伺候着。 简夕和茗晰站在寝殿外面,听着福休在寝殿里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听着福休的喊叫声,简夕在一旁干着急起来,走过来走过去,听着福休喊叫声的茗晰心里已经够烦了,却不想,自己又要看看简夕在自己眼前走来走去的,于是便叫住了简夕,“简夕,不要走了,走得我眼睛都快花了。” “茗晰,我走是因为我担心主子的身体撑不撑得住呀?我是在为主子担心,我自小便开始伺候主子,主子也对我很好,主子还没有受过这样的苦呢。” 听着简夕说完后。茗晰轻笑了一声,拍了怕简夕的肩膀,“傻姑娘!这哪是受什么苦呀!每个女人生孩子都是要受这样的苦的,若是你那天怀上了,要生的时候,你肯定也是这般地喊叫。” 简夕害羞地道:“茗晰姐姐怪是会取笑我的,人家......人家还没有喜欢的人的。”听简夕这么一说,茗晰乐呵呵地道:“快说说,你以后想要找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快说说,好让姐姐替你出出主意。” 正当简夕要说话的时候,茗晰忽然俯身跪下道:“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被茗晰一说,简夕连忙转过头去,看了一下自己的身后,不知何时皇帝和苏进喜已经站在自己的身后了,简夕连忙俯身跪下向皇帝请安道:“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连看都未看简夕一眼,便挥挥手,示意她起来,然后飞快地走到福休寝殿的门前,问站在门前的茗晰道:“你家主子最近身体怎么样?可还好吗?” 茗晰回答道:“主子一切都好,只是今天早上一起来便觉得腹部不舒服,便请了太医,太医说临盆之期到了,于是皇后娘娘便传召了许多太医和嬷嬷一同来为主子接生。” 皇帝又问:“皇后来过了吗?” 茗晰回答道:“听说皇后娘娘前不久患了风寒,至今未愈,便派了小寒姑姑过来伺候。”紧接着,茗晰问道:“皇上要见小寒姑姑吗?” 皇帝轻笑一声,“不用了,皇后还算有心,既然派了小寒过来,朕也不说什么了。你先下去吧!”说着,皇帝便遣了简夕和茗晰退出寝殿了。 见简夕和茗晰退出去后,皇帝也遣了苏进喜在里间门外伺候着。自己却静静的隔着门倾听着里间门里福休的喊叫声,皇帝听了许久,似乎是有些乏了,便转过身,靠着冰冷的墙壁便打了小盹。 不知道是过了多长的时间,里间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哭声,皇帝一下子惊了起来,便对着伺候在寝殿门外的苏进喜大声道:“苏进喜,快进来!” 皇帝一呼喊,苏进喜急急忙忙地打开了寝殿的门,里面冲了进来。对着皇帝道:“皇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您这么急叫奴才进来是有什么事吩咐吗?” “你听!”皇帝用手指了指里间,福休生产的地方。 苏进喜听了一下,一脸严肃的表情忽然变得开心起来,忙对着皇帝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上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了。” 就在这个时候,从里间走出来一个嬷嬷,看到皇帝在外面,便笑盈盈朝皇帝走来,俯身跪下对皇帝道:“恭喜皇上,福嫔娘娘终于生了,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大胖小子。” “她怎么样?”皇帝问。 嬷嬷回答道:“娘娘一切都好,刚刚生下小皇子之后,身体有一些虚弱,娘娘服过太医熬的药已经睡下了。” “她既然已经睡下了,朕也不进去打扰她了。小皇子呢?抱出来给朕看看。” 嬷嬷道了一声“是”之后,便进入里间将小皇子抱了出来,小皇子很可爱,静静地在伺候小皇子的奶娘怀中睡着。皇帝问伺候的嬷嬷道:“小皇子验明正身过没有?” 伺候的奶娘和伺候的嬷嬷一惊,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楞了半晌,适才道:“皇上,小皇子验明正身不是要到洗三礼的时候才做吗?而且验明正身一向都是太后娘娘吩咐咱们做的,不知皇上问这个做什么?” 皇帝语气严厉地吩咐道:“朕不想在一个坑里同时栽倒两次,既然有了前车之鉴,朕这才一定尽早要验明正身。”转过身去,吩咐伺候的奶娘,嬷嬷道:“你们几个现在就去验明正身吧!一定不能让太后和福休知道,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朕拿你们是问。” 伺候的奶娘和嬷嬷一看皇帝这个严肃的表情,吓了只得道:“奴婢遵命,奴婢一定不会让太后娘娘和福嫔娘娘知道的。”说完之后,伺候的奶娘和嬷嬷立即退了出去,完成皇帝交代的事了。 见伺候的奶娘,嬷嬷退下之后,苏进喜对皇帝低语道:“皇上为何这样做,莫不是主子连福主子也不相信了吗?” 皇帝没有回答苏进喜的话,反而道:“进喜,你陪伴朕那么多年了。应该是十分清楚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朕这么做,都是为了她好。” “皇上,你口口声声说为了福主子好,可是您为福主子做了些什么。奴才听伺候太后娘娘的李嬷嬷说,福主子生下皇嗣之后,就会被贬去宫外别院住了。还有,倘若你验明正身的事让福主子知道了,福主子会怎样看你,这不是让福主子伤心吗?奴才打小便伺候皇上,总是知道皇上心里想什么,要什么。皇上,你不能一错再错了。福主子她心里是有你的。” 听苏进喜这么一说,皇帝又想起了自己和福休的以前,拼命压制住自己心中的伤心和眼中的泪水,“进喜,你不用说了。朕已经决定好了。你先退下吧!朕和福休还有事要商量。” 说着,皇帝唤来了伺候在殿外的太监,言辞严厉的对着太监吩咐道:“伺候着苏公公下去!”话音刚落,几名太监便架起苏进喜出了甘棠宫。 见苏进喜走后,皇帝便进入了里间。 第八十二章 浪淘沙 百尺游丝千里梦 进入里间之后,皇帝看到福休半躺半倚地坐在榻上,眼睛微微闭住,似乎是劳累极了。一众伺候的太医和伺候的嬷嬷,宫女,太监都侍立在一旁。 见皇帝进入里间之后,为首的太医院正使章怀看到皇帝进来之后,便率领太医们和伺候的宫人向皇帝行了大礼。见他们行过了礼后,皇帝看了一眼半躺在榻上的福休之后,便示意他们起来了。 见太医院正使章怀起来后,望着一旁的福休,皇帝问章怀道:“福嫔怎么样?” 章怀回答道:“娘娘身体一切都好,只刚刚诞下小皇子,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微臣开几服调和身体的药后,时常服用,相信不久以后,主子身体定能恢复过来。只是,可能还需要不少的时日。” “还需要多长的时间?”皇帝急切地问。 章怀不紧不慢的道:“少则两个月,多则半年。不过,悉心调理,相信主子是身体定会迅猛恢复的。” “既然如此,你便下去配药吧!”说着,皇帝便让章怀下去配药了。 章怀下去之后,皇帝又遣走了伺候的里间的所有宫人,一时之间,整个里间便只剩下福休和皇帝两个人了。 皇帝望着福休,眼神竟是那般得痴迷,那般得无法自拔,那般得温柔如水,皇帝呆呆得看了一会福休,之后便一个人自言自语道:“福休,若是你和君墨楚没有以前的事情,朕可能真的不会在意母后说的话了,朕和你也许便能白头到老了。朕想过不去想你以前和君墨楚的事,可是,朕是一个男人,朕无法容忍自己心爱的女人心里竟然想着其他的男人。所以朕,一定会帮你处理好这一切的。待咱们的孩子验明正身之后,朕就封他做太子,让他享一生一世的荣华富贵,一生一世的锦衣玉食,朕和你的孩子,断是不会让他受一丝一毫的苦。” “皇上,你始终还是对福休心有芥蒂。”不知何时,福休已经渐渐醒了过来了,从原来半躺着的状态变了坐了起来,坐在了榻上,双目如利剑一般地望着皇帝,似乎福休对皇帝的心也是和皇帝一样,有了半天的改变。 “福休,原来你已经醒了。”皇帝慢慢地走进了福休,坐在了榻上,握住了福休的手。“你的手还似从前那般的冰冷,心也还是似从前那般的倔强。朕没来看你的这几个月,你可还好吗?” “好与不好,一直都在皇上的心里。皇上说好便是好,皇上说不好便是不好。皇帝是九五之尊,是这贺蒙帝国的天子,皇帝想让福休死,福休无怨无悔,可是,你对咱们的孩子做那样的事情!你这已经是不再相信福休了。”说着,福休一把甩开了皇帝拉着自己的手。 ”原来你早就已经知道了,刚刚是在装睡,骗朕!“皇帝说着,眼神是越发的凌厉,凌厉得像是要冒出火光一样。 “是,我早就知道了,你吩咐那些接生嬷嬷和奶娘的时候,我便已经听到了。只是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疑心了?你变得那样让我感到陌生,让我感到害怕!”话音刚落,福休将眼神望向了其他方向,没有再望着自己眼前这个让自己陌生又害怕的皇帝身上了。 “福休,你说我变了。你又何曾没有变,你何曾不是变得让朕觉得以前的福休死了,现在的福休,只是人在心不在了。你留在朕身边,居心何在?” “阿正,你说我居心何在?我对你的心,对你的感情,对你的一切,我是那么得热爱。可是我热爱的阿正已经不再了,现在的阿正只不过是君临天下的皇上。皇上,你说福休说得对吗?” “啪”皇帝一时气不过,便扇了福休一巴掌。然后怒道:“福休,莫不是你认为你和君墨楚的事情朕不知道吗?” “皇上,你说我和君墨楚的事情,那么我想问问你,我和君墨楚究竟有什么事情?有什么看见过吗?有什么证据证明呢?难不成你一直认为我心里有君墨楚,皇上,若是我心中有君墨楚,我便不会进宫来了。你也不会见到今时今日的納福休!更不会我和你的孩子!” 听福休这么一说,皇帝更是怒火中烧,“你说你心中没有君墨楚,那你为什么那天,你在柳园里面看见他,竟然不避开?你们两个还在柳园里面说了好半天!” “皇上,君墨楚是我的好朋友和儿时玩伴,我们两个好久没有见面,难道不能说说话吗?那天,若不是皇极殿派人来说,让我在柳园接驾,我也不会去柳园,去惹那些是非。”福休说着,不经意间,从眼角滑落了几滴泪珠,心中满是不敢,不解,和愤懑。”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句话福休终于能够体会到了。 只是想不到,自己和皇帝的隔阂已经那么严重了。 不知几时起,福休渐渐感觉自己和皇帝的道路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操控着越走越远了。 听福休说完后,皇帝似是恍然大悟一般,楞了半晌之后,忽然抓起福休的手,朝着自己的脸庞打去,见状,福休连忙挣开皇帝的手,然后大声道:“皇上,你干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没错,朕是疯了,朕的的确确是疯了。朕实在是太在乎你,才回介意其他人对你的风言风语,只是朕气不过自己,受了别人的欺骗之后,还将满腔怒火发泄在你身上。福休,你打我吧!你打我,我心里才会好受一些。”话音刚落,皇帝又抓起了福休的手,欲要向自己的脸庞打去。 福休并没有让皇帝这样做,反而挣开皇帝那力气十足的手,道:“阿正,无论何时何刻,你都要相信福休。福休做的事情,桩桩件件,都是为了你好。福休不想看你太辛苦,所以想帮帮你。那次在柳园中遇到墨楚的时候,我只是向他询问了你一天到晚是做些什么。福休不想看你太辛苦,于是便让墨楚教我,如何帮你出来政事。” “原来如此,原先都是我错怪你了。我不应该这样对你,更不应该将我的怒火发泄在咱们的孩子身上,福休,你原谅我吧!你和孩子原谅我吧!朕以后不会再听母后的话了,朕也不会让你去宫外别院住了,朕要你住在宫里,朕要好好弥补朕对你犯下的过失和改变朕自己的软弱。”皇帝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抱住了福休。 皇帝这一抱,似乎想要静静地永远地抱住福休,让福休不离开自己。福休也顺着皇帝的心意,全然不顾自己身体的不适,由着皇帝紧紧地抱着自己。 不经意间,福休和皇帝都开始慢慢地流泪了。是那种静静的,无声无息的,慢慢地留着。 第八十三章 可叹 天上浮云如白衣 光阴流转,时间又回到了数月之前,容妃坠下雨花台几天后。 枫丹宫,慎贵妃的居所。 殿中,慎贵妃正对着身旁的小桃道:“昨日闻容妃从雨花台上坠落,当场毙命。此举哪里会是巧合,怕是納福休动的手吧!二人早有恩怨,原是撕破了脸皮。本宫如今虽然说还是和皇后一样署理后宫,虽说同敌是那管彤和那恩宠万分的納福休,可到底是虚的,暗箭不知何时变锋芒毕露,真可谓是不得不防呀!” 小桃道:“主子是多心了。那容妃毙命说不定便是皇后娘娘一手撺掇出来的好戏,而容妃和福嫔只不过是皇后的一枚棋子,皇后的厉害之处,主子何尝不知道?” “是呀!我和她斗了那么多年,也争了那么多年,她的那些伎俩我早已心中有数。” 这时,殿外有宫女通传,说彤妃到访,欲要向慎贵妃请安。 小桃厉声对着进来通传的宫女道:“没看见娘娘身体不适吗?说不见,让她回去吧!” 慎贵妃道:“小桃,既然她来向本宫请安,本宫又怎么能不见呢?她今日这般得宠,咱们断不能和她撕破脸皮。”于是,慎贵妃便让通传的宫女将彤妃请了进来。 彤妃进殿之后,便忙着向慎贵妃请安,“给慎贵妃娘娘请安,慎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殿上的彤妃,服饰头饰着实华贵,晋位的她,哪里还有先前的热情,换了一副冰皮囊,不敢多语在一旁静候着慎贵妃说话。 “起来吧。”说着,慎贵妃让一旁伺候的小桃将彤妃扶了起来。 彤妃冰冷容颜玉碎瓦全的躯体,全无先前阴柔之美,事到如今,何必强颜欢笑,怕是换了这幅皮囊,明哲保身罢了。 秋染霞云路漫漫,霜打风萧瑟,人离合。 慎贵妃压抑之音自喉而出“既然来了,便不怕让你知道。”抬首,凤眸丝丝缕缕的凉寒之光,对上慎贵妃一张清秀脸庞,叹一声哀也彷徨,道不尽心酸迷茫,轻启朱唇道:“容妃坠下雨花台台,不用本宫多说,你定能猜出一二。只是,本宫想听听你是如何看的?” 彤妃耳畔刹那,还停留着慎贵妃的娇娇之音,冷言冷语却话一纸薄命,殊途二至,容妃和福嫔不和,现下宫中人尽皆知,可想而知,于是不敢多嘴打扰慎贵妃。可说也是,不说也是。 终究,彤妃还是说了。起身遂见座,眸光之间,水光一色墨忧怜,思虑的多了却越发笃信,彤妃不怕事,如今的彤妃,已然是仗着自己生有大皇子,什么都不怕。可眼前的慎贵妃,手中仍是握着协理六宫之权,自己是千万不能够得罪与她。 落座青木,香茗绕梁余烟,彤妃轻启唇:“娘娘所言,彤儿实在是不敢多想。” 一旁。小桃拿起小药匙,悉心捣药成泥,且与了水和在芙蓉琼汁漫灌,细细匀开,敷再了那夜因那枝叶顿落所伤的玉臂之上,小心敷了薄薄一层,白练所系。 慎贵妃昂首屏息,话一语轻松,”没错,这件事情就是本宫让人做的。本宫只是帮助了容妃,去请了福休过去。至于其他的,想必妹妹也是比姐姐清楚吧......” 慎贵妃不再看她娇容,反观案上三足小鼎,丝缕余香,难解心头闷意,音低了些,兀自云,“如今局势,你自然看的分明,福嫔的动向,多盯着些,想必是会有大收获的。” 彤妃见小桃那手臂着实是伤的不轻,不愿问了却也忧心,怕是避嫌所致罢了。抬眸柔音轻轻入耳,贝齿朱唇契合留香“娘娘放心,福休是断断不敢轻举妄动,只是……” 尖锐的她,尖锐的矛盾,处处锋芒毕露的影子,显露无疑,不知何时便葬身黄泉,谨慎小心,方为上策。彤妃忽而猛忆起,不敢高声道“只是,福休与皇后娘娘交好,若是二人联合起来,怕是会对娘娘不利呀!” 慎贵妃轻敲盏壁,若有若无的些许疼痛从心头处传了出来,着实难忍些。納福休怕是要下很功夫折腾,如此,便随了她的意,终是看她败落,一招收拾了才好。 “彤妹妹,若真出什么事,也不会是本宫出事。” 慎贵妃阖了眸子轻轻点盏中清水,蜉蝣寄世,不过几日之命数,怎能信了无厘头的命数!偏偏要逆天而行,又能如何?未抬眸细视,却闻香气袭人,奈何魍魉情伤。 彤妃当真心比天高。自己的气势怕是还镇得住她的的,回想当初那刚见她之时,彤妃的爽朗之音,现在已是全然听不见,怕是此后,再难闻见了罢。 福休和容妃不和,如今掺和进个管氏,不好打的一仗,怕是要周旋些时日,耽搁的事倒也无妨。看她面容已心力交瘁,也是高位难停马蹄,步步惊心。 “彤妹妹真的笃定此仗会赢?若是天命,怕不好定夺。”慎贵妃道。 彤妃忽而猛然抬首,双眸张开,含着入火般不屑与愤恨。原是姐妹情深,如今逼得不得不翻脸的地步,狠下心才是最重要的。命算什么,不过就是摧人的工具,何惧? “慎贵妃姐姐,妹妹做事,向来不怕被人说三道四,更何况是鬼神之说,若她納福休等真敢胡来,定不饶恕。再说,妹妹也是入宫这么多年的人了,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的。” 慎贵妃茶盏乔打之音,骤然停止。戛然的瞬间,翻滚浓郁的琼玉之气,一刹便是重重流云盖日,何时阴霾转晴天。 世事难料,枫丹宫外忽而下起蒙蒙细雨,冷风彻骨,倾城墨香秋叶旋,沾了水的叶,怕是再难潇洒飞扬。福休欲动彤妃的心思不得不防,堪忧甚也,捻了馨香烟粉,对着一旁坐着的彤妃道:“只是妹妹可有想过,命数劫难,怕是遭人操控,这灾祸躲不过可如何是好?” 他日不定腾空祸事,断了性命,美人落泪终是不值得。如何安稳,如何能独善其身? 第八十四章 可叹 斯须变幻如苍狗 慎贵妃身旁的月姝帮慎贵妃轻轻揉了太阳穴,慎贵妃顿时舒缓起来,丹眸闭了养神。曾经沧海难为水,高台送了容妃落,断情绝意,却换得福休这般因祸得福,变本加厉。本不愿再计较,现在怕是难了“妹妹,本宫若是怕了她納福休,也不会走到今天。” 一步一步的艰辛,总要付出心酸代价,稳坐署理后宫的人之一,怕是要起风波,納福休盯的紧,她和皇后交好,更让人揪心。棋局走的乱,却又套着环扣,不敢妄言其他。 一时之间,竟觉得不知后路任何,可谓步步惊心。 淅淅沥沥的雨,似玉落无情,局势昏天黑地惹人太息。不眠几日,尊主不利,便是为己不利,看着慎贵妃身陷重围,彤妃不时提点“姐姐,皇后娘娘和福休交好,对娘娘是极为不利。” 捻馨香尔尔,乱的心绪,乱的人,乱成线的一团散绒,障眼却律其中。彤妃敛黛微微,轻音骤然“姐姐,依彤儿看,万事趁早不宜晚。” 彤妃小心看了上位人儿面色,甚是难堪,心底打鼓,杂念皆化为乌有,屏息静待着。 冰冷皮囊更加变得雪上加霜般的难看,月姝不再提手帮慎贵妃揉着穴,斟茶汉阳云雾,递过屈身。接过玉盏,云雾缭绕间,朦朦胧胧的一层薄雾,窗外笼罩,不时几缕风,肆意闯入阁内。 冷的紧,慎贵妃将热盏无情的敲在案上,依旧合眸不启,压低了音量,轻声道:“皇后时常卧病在床,如何动得?她那闭门不见,卧病在床的功夫,到真是无所畏惧的。如今又禁足张氏,呵,她可真是下了大手笔呀!” 慎贵妃终是抬了眸子,见彤妃双眼瞧着自己,便转对着门楣外的细雨如丝,冷言道:“福休背后的人,现下本宫无从下手,只能等。慢慢得等,终是有一天,咱们是有机会的。” 这时,慎贵妃命身旁的月姝递了一盏热茶给彤妃,彤妃楞了一下,竟忘了去接过,直到月姝放盏桌案轻轻一响,彤妃才慢慢回过神来,皇后纵容不好动弹,自己也是只得对慎贵妃规劝些许“姐姐,来日怕的是皇后和福休的崛起,危机您的地位,真有那一天,只怕是为时已晚,彤儿实在是不放心娘娘的安危呀!” 彤妃犹豫许久的话,流露心声,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宫里哪里会有善茬儿的人,各个变脸比翻书还快,忽而口渴,饮茗尽。利用完便丢了的,不在少数。 此时,慎贵妃心想:自个儿担忧的便早已心中有数,阖宫上下皆无善茬,今日我风光无限,他日,呵,后怕却也无用。慎贵妃太息一般夹杂沙哑之音,“胡来定无善果,納玉容高台坠落一事,注定了今日福休的成就,都说是命,本宫,偏就不信那命数之说。” 慎贵妃看着窗外的一树枫红,夹杂雨滴滚滚倾泻,凉的更加彻骨,冰冷指肚一触那冰若寒霜的玉盏,慎贵妃顿时一缩,乍作惊了自个儿,身子一颤,倒也没再理会。 见慎贵妃强硬,她自己终究还是高高在上,不愿意低头罢了。“慎贵妃娘娘,难道您要坐以待毙,怎能认了命?”彤妃看着惨败花雨蹂躏的面目全非,心里倒也不是个滋味。 其实自己也还不是想借用慎贵妃之手,帮助自己上位。可最后,自己的如意算盘真真是落得极空。 彤妃想起张氏还在禁足,皇后卧病在床期间不见人,不知为何却又禁足小小答应张氏。彤妃好生思虑许久,想起宁贵人苏氏正是张答应的好姐妹,忽而献计,“娘娘,若娘娘合了宁贵人,借用协理六宫之权去救那张氏,皇后娘娘脸上必定不好看,何乐而不为?” 腥风血雨,人命如草芥般一个个消释,彤妃后怕早已无用,现下又只得帮着想了对策,难也.....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被算计的人究竟是谁?只能是自己主动出击了。 慎贵妃将身前的白玉玉如意捏起来,放在手中把玩着,“张氏.......,这恐怕是不妥吧!毕竟皇后手中也是有协理六宫之权,若是让他人知道,定会说本宫有越权的心里。到时候,定是一大股冷言冷语向着本宫来。” 慎贵妃收了眸子残留的阴柔,狠毒攀上玉面,毒的冷艳,毒的渗人,毒的令人闻风丧胆,毙命无疑,捏紧了那盏,咬字越发用力,“即便这是命,本宫只做那命的主宰!现在,本宫就想好好休息,静观其变,看看她们还能闹出什么事情出来!”紧接着,慎贵妃对一旁的彤妃道:“彤妃,本宫累了,你便先退下吧!” 虽然彤妃心里是有不甘的,却也不敢显露出来,只得低声道了一句“是”,便悄悄跪了安退出了枫丹宫。 彤妃走后不久,慎贵妃看了远方乌云翻滚,雨声夹杂雷声轰鸣,皉裂般的剪瞳,坚定万分,一盏茶重重磕在青木圆桌上,“砰”的一声,只听冷酷的沙哑之音,“本宫不相信命,本宫,只相信自己。任何人都不要想左右本宫的思想。” 这时,一直在寝殿里面听着慎贵妃喃喃的小桃走了出来,含着泪光对着慎贵妃轻声道:“主子,你已经太累了,需要休息了。” 慎贵妃转过身去,握着小桃的双手道:“小桃,本宫不会累。只是本宫怕,虽然本宫不相信命,但是本宫惧怕命,惧怕一切威胁到本宫的所有人,本宫现在已经感觉到心力交瘁了。本宫是怕以后,本宫不在了,你们应该怎么办?你们应该怎么活下去?” “娘娘多心了。娘娘是小桃的再生父母,一直十分照顾小桃,娘娘就算是去死,小桃也会陪你下去作伴的。” 听到这里,慎贵妃的心头忽然疼了一下子,紧紧的握住小桃的手,“傻姑娘!你怎么能陪我一起呢?你还要过属于自己的生活。你不能一辈子都困在这皇宫了。本宫会帮你的......”说到这里的时候,慎贵妃便没有再说了,牵着小桃的手慢慢地朝冰冷的宫殿走去。 第八十五章 木兰花 闻琴解佩神仙侣 这日,福休生下孩子之后的第二天。 长乐宫,皇后坐在大殿之中静静地小憩着,这时,小寒忽然便从殿外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一进入殿中,便朝着皇后走来。刚走到皇后身旁的时候,小寒突兀地摔了一跤,摔倒之后,迅速爬了起来,如流火般的速度走到了皇后身边。 看到小寒慌慌张张的样子,皇后纳闷道:“小寒,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怎么如此慌张?” 小寒拍去衣服上的灰尘之后,忙道:“主子,主子,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小寒,什么大事?”皇后语气平和地问道。 “主子,听说慎贵妃身旁的小桃昨天傍晚就被请去慎刑司了,还有一直伺候慎贵妃的月姝也一并跟着去了。” 皇后一听,顿了一顿,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慎贵妃一向得皇上盛宠,怎会如此?” “主子,听慎刑司伺候的嬷嬷说,慎贵妃娘娘是犯了欺君的罪,只是无凭无据,没有办法抓到慎贵妃。于是便请了一直伺候慎贵妃的小桃和月姝去慎刑司,欲从二人口中问出个所以然来。”紧接着,小寒又道:“小桃着实是该死。前不久,奴婢去内务局领新进贡的柚子的时候,她便说皇后娘娘体寒,吃不得柚子,之后,那上好新进贡的柚子便全部被枫丹宫拿了去。她拿柚子去,还不是因为慎贵妃喜欢吃柚子,竟然还编出了什么主子体寒的说法。那时,我说了她几句,她便说了什么皇后娘娘不得宠之类的话。” 皇后听后,淡淡一笑,“得不宠,岂是她一个丫头说了算。小桃不过是仗着自己是江允林的贴身侍女便如此嚣张,如今,恐怕离江允林倒台的日子不远了。” “娘娘说的是。只是不知道太后娘娘和皇上那里是怎么想的?若是皇上心里面还有她,太后娘娘也势必维护她,毕竟,太后娘娘和她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小寒,如果借用福休来扳倒她江允林又如何?咱们可以不用动手,只需要福休说几句话和小桃,月姝的口供,便是太后娘娘维护江允林,也断不会和皇上作对的。”说到这里的时候,皇后忽然露出了邪魅的一笑,这一笑,笑得人魂牵梦萦,笑的人心惊胆战。 “主子说的是。只是皇上如今还不敢违背太后娘娘的旨意,恐怕皇上也可能会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小寒,你说错了。皇上为了福休已经是公然违背太后娘娘的意思了,只怕,这一次皇上会看在福休和小皇子的面上,必定是要重重的惩罚江允林的,有可能还会废了江允林也说不定。” 小寒微笑着道:“主子就是聪明,奴婢实在是愚笨了。” 这时,皇后站起身来,走到殿中,对着大殿之上的皇后宝座,喃喃道:“这个宝座,本宫坐了那么多年,也没有人敢抢本宫的,也没有人敢凌驾与本宫之上,今天,便是彻底和江允林撕破脸皮的日子。”之后,皇后转过身,对着一旁伺候着的小寒道:“小寒,走,咱们去看看慎贵妃去!” 小寒道了一声“是”,整理了一下衣着之后,便伺候着皇后往枫丹宫的方向去了。 此时,枫丹宫。 慎贵妃坐在榻上,静静的坐着,这时,有一个宫女递了一盏茶给慎贵妃,慎贵妃刚刚接过,尝了一口,便将刚刚喝下去的茶水吐了出来,对着刚刚递上茶来的宫女大声喊道:“这么冷的水温,你是在泡什么?” 递茶的宫女被慎贵妃这一声大喊惊了一下,立即跪下,连声道:“娘娘饶命,奴婢是第一次泡茶,请娘娘饶命。” 这时,坐在榻上的慎贵妃看了一眼地下跪着的宫女不是小桃,便问道:“小桃呢?” 宫女回答道:“娘娘,小桃姑姑昨天便被慎刑司请去了。” 慎贵妃又问:“月姝呢?她去那里了?” 宫女回答道:“娘娘,月姝姑姑今天一早,慎刑司便派人来请去了。至于是做什么,奴婢就不得而知了。” 听到这里,慎贵妃已经是怒火中烧,自己的两个贴身侍女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便被人抓走了,连自己都并未问过一声,便这么肆无忌惮的抓人。“这件事情是谁下的命令?” “娘娘,听说这件事情是皇上吩咐慎刑司做的。不仅如此,听说和月姝姑姑好的秦清姑姑刚刚也被请了去。” “什么,秦清也被请了去。秦清是太后娘娘派来伺候本宫的,她们这么能这样做?” 慎贵妃刚刚说到这里,殿外忽然又宫女传道:“皇后娘娘驾到!” 慎贵妃正想着皇后怎么来了?来做什么的时候,枫丹宫大殿的殿门便被打开了,殿门打开之后,小寒便搀扶着皇后走进了枫丹宫大殿。 见皇后进来之后,慎贵妃便俯身跪下请安道:“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未等皇后抬手示意慎贵妃起来,慎贵妃便已经站了起来。 皇后刚刚伸出去的手,便连忙缩了回来。皇后缩回手的这个动作,正巧便被刚刚站起来的慎贵妃看到。慎贵妃对着皇后道:“皇后娘娘,您不是一直病着吗?怎么今天会想着来看看妹妹呢?” 皇后道:“姐姐身体刚好一些,便听说妹妹这里出了有些事,姐姐关心妹妹,便来看看妹妹,是妹妹不欢迎姐姐来吗?” “姐姐要来,妹妹自然是欢迎。只是小桃和月姝刚刚被慎刑司的人请去了,妹妹不好招待姐姐。想必小桃和月姝被慎刑司请去的内幕,姐姐必定是知道的吧!” “姐姐怎么会知道?只不过姐姐听说妹妹做了一些不应该做的事,如今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妹妹这是自食其果!不过,以皇上对妹妹的情分,自然是不会杀了妹妹的,或许会弄一个打入冷宫,孤独终老的下场吧!” “你......”慎贵妃刚刚说出这个字,便已经扬起了左手,欲朝着皇后的脸打去。刚刚伸出手时,悄悄地又缩了回去。 “姐姐请回吧!妹妹有一些乏了,无法招待姐姐。”话音刚落,慎贵妃便朝着寝殿的方向去了。 见慎贵妃去了寝殿,刚刚在殿中递茶的宫女对皇后道:“皇后娘娘还是请回吧!” 皇后看了一眼慎贵妃走进去的寝殿,本宫倒是要看看(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多丽 屈平陶令,风韵正相宜 次日,宁寿宫。 晨光熹微,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纱窗的细缝慢慢地透了进来,撒在了青砖石板之上。殿中,太后半靠在榻上,注视着地上渐行渐远的阳光。 这时,李嬷嬷从殿外走了进来,走到太后身旁伺候着。 太后见李嬷嬷进来,便抬起头,望看李嬷嬷一眼,之后便又低下头,问道:“美菱,福休和皇帝最近怎么样了?皇帝是否已经彻底忘记了福休。” 李嬷嬷回答道:“主子,皇帝没有忘记福主子,反而是更痴迷了,奴婢从来没有见过皇上对一个女人如此痴迷的,看在皇上是侍奉您多年的份上,您就不要逼迫皇上了。”李嬷嬷话音刚落,便跪了下来,跪在了太后的脚下,道:“主子,皇上一直视您为他的亲生母亲,就请主子看在皇上和奴婢的份上,放了皇上和福休吧!” 太后笑了笑,道:“美菱,你这又是何苦呢?福休和皇帝始终是不能够在一起的,福休和皇帝在一起,只会害了皇帝和她自己。哀家这么做,不止是为了皇帝,更是为了福休。福丫头伺候我那么长时间,我早已经看出了她本性不坏。只是,她不能够和皇帝在一起!” “主子,皇上和福主子是真心相爱,请您不要拆散她们。就请主子放过皇上和福主子吧!”李嬷嬷恳求道。 太后道:“美菱,哀家现在是知道了,福休的确是真心对待皇帝的。可是,皇帝就是不能和福休在一起,他们若是在一起,只会害人害己,还会害死皇帝自己。哀家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美菱,你不要再劝我了,我意已决!”说完,太后便将身子转到了另一个方向,用背对着李嬷嬷。 李嬷嬷知道自己这样是劝不了太后的,楞了半晌,缓缓才回过神来。轻声对着太后道:“主子,您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是什么日子?” “主子,今天是翠玲的忌日。十五年前的今天,翠玲死在了侍卫的刀下,不知主子可还记得吗?” 当李嬷嬷说到翠玲二字之时,太后的心头忽然跳动了一下,身子微微地向后倾了一下,李嬷嬷看到了这一点,便知道自己是说到了太后的心里了。她伺候太后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太后心里面是想着什么,太后是什么样的人?李嬷嬷心里早就已经知道了,什么事都放心不下,经常是自己一个人独力完成,无论是大臣们上的奏折还是后宫事宜,太后总是放下不下,自己一个人去做去管。 也是近年来,太后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也才渐渐放开了权利,将朝堂交给了皇帝,将后宫交给了皇后,自己才在宁寿宫享自己的清福。 其实太后自己心里是知道的,自己的身体还能撑多久,只是太后想为了整个贺蒙帝国,再苦苦自己一个人支撑到自己无力支撑为止。 “美菱,我自然还记得翠玲。若不是因为翠玲,我也不会有今日的荣华富贵。十五年前,她为了救我,自己一个人去请全妃帮我,为了救我,她死在了侍卫的刀下。直到她死,心心念念的仍是我。这一辈子,终究是我欠了她,欠了她许多许多......”太后说到这里的时候,因为掉下了泪珠,便停止了说下去。 “主子,那你还记得翠玲最后的愿望是什么吗?” “我自然是记得。那个时候,她双手都是鲜血,仍是放心不下我,她最后希望我,这一辈子都快快乐乐的,不要再了为了一些事情使自己烦恼了。她说,人生在世,就是应该开开心心一点,她这一生没有做到,她希望我做到,代替她做到。她知道我一直没有把她当做我的奴婢,而是把她当做我的妹妹,她还说,如果还有下半辈子,她也要永远永远都伺候我。”情到深处自然浓,太后一边说着,一边眼睛便开始不自觉地掉泪珠了。 太后拼命地想停止住自己的眼泪,却一直停不下来。李嬷嬷看到之后,连忙用手中的手帕轻轻擦拭着太后的眼角,擦去那留下的泪痕。 这时,李嬷嬷道:“主子,翠玲到死,都希望您能快快乐乐的活着,不要再为其他事情烦心了。翠玲在天之灵,也一定不希望您为了皇上和福休的事情烦心了。为了翠玲,为了皇上,您应该放过皇上和福休了。”李嬷嬷知道太后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有三个,一个是先帝,一个是孟太后,还有一个便是翠玲。翠玲对太后的情谊是远远胜过自己的,便想到用翠玲来帮皇帝和福休。 太后傻笑一阵后,“是呀!翠玲到死都希望我快快乐乐的活着,希望我不要再为其他事情烦心了。曾经我自己也说过,自己已经退出了这尔虞我诈的后宫,却始终还是放不下。今天,是翠玲的忌日,我也是时候该放下了,放下那些曾经困扰我无数次的事情。” “是奴婢惹主子流泪的。奴婢罪该万死。”说着,李嬷嬷跪了下来。 太后起身,扶起李嬷嬷之后,拉着李嬷嬷的手走到了阳光照射的那个角落,对着李嬷嬷道:“美菱,你说的对。皇帝和福休是真心相爱,我不能拆散她们,便由着她们去吧!反正,一切后果都是她们自己负责,我不会再为她们而烦心了。”正说着,太后摸了一下自己鬓角的白发,慢慢回过神来,“美菱,你瞧我,都这么老了,还是不肯放过自己。若是翠玲在时,她定要说我了。” “主子,您还不老了的。您忘记了吗?孝懿母后皇太后江氏今年四十岁。” “是吗?美菱,我才四十岁吗?” 李嬷嬷回答道:“是的,主子。您十六岁便入宫,做了先帝的皇后。启昱二十五年,先帝爷驾崩,这时您才三十三岁。主子,你还不会老的,奴婢还要服侍您一辈子的。” 这时,有宫女在外面传道:“太后娘娘,枫丹宫的慎贵妃娘娘有急事要见娘娘。” “允林来做什么?”太后问身旁的李嬷嬷道。 “奴婢不知,也许是慎贵妃娘娘和主子有事要说吧!” “去将她请进来吧!想来,她最近也是离“将军”不远了。” 李嬷嬷虽然不懂太后说的什么意思,却也还是将慎贵妃请了进来。(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浣溪沙 黄昏疏雨湿秋千 见过李嬷嬷通传,慎贵妃已经被请了进来。进入殿中之后,慎贵妃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太后身旁。 慎贵妃向太后请过安后,便俯身跪下低语道:“太后娘娘,嫔妾现在不知该怎么办?求太后娘娘帮帮嫔妾吧!” 太后微闭的双眼猛然睁开,望着慎贵妃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允林,哀家很早之前便与你说过了,举头三尺有神明,望你做事顾全大局,可是你却屡次不听哀家劝告,该放下的架子便放下吧!如今,你被皇帝暗中查探,这都是你做事不顾全大局的下场。” “求太后娘娘帮我嫔妾!救救嫔妾吧!”慎贵妃苦苦哀求着自己眼前的太后,自己眼前的亲姑妈,渴望太后能够帮她。 这是,太后站起身来,慢慢地将慎贵妃从地上扶了起来,轻轻地用手拍去慎贵妃膝盖处的灰尘,之后道:“允林,就算你不来求我,我也要帮你,你的命运其实我早就已经预见到了,你今日的屈辱,完全是你当日不听哀家的劝告。” 说到这时,太后握住了慎贵妃战战兢兢的双手,“允林。你的父母在临死之前,将你交给了我管理,我当然要好好保护你。你的父亲是我最亲爱的弟弟江砂糖,你母亲是我最好的朋友姜姝荏。他们在你出生之后便死了,你是我一手养大的,姑妈当然是要好好保护你。” 这时,慎贵妃突然放声大哭起来,活像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一样,慎贵妃边哭便呜咽道:“姑妈,当初是我没听你的,是允林知道错了。昨天皇后来向我示威的时候,我便知道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已经斗不过她了。可是,我不甘心,不甘心输给了她!” “允林,你的确是输给了皇后。你输给皇后是必然的,你没有皇后的贤惠,没有皇后的容人之量,她从来都不是和你较量,只是你一厢情愿!允林,姑妈能帮你这一次,就帮不了你下一次了。你以后要自己照顾自己了。” 渐渐地,慎贵妃收住了自己的哭泣,定了定神,用手帕擦去眼角的泪珠后,便对着太后道:“谢太后娘娘宽容,嫔妾就此告退。” “你下去休息吧!一切听哀家的吩咐!”太后说着,便让李嬷嬷将慎贵妃送了出去。将慎贵妃送出去后,李嬷嬷便又回到了殿中,掩住了殿门,走近太后问道:“太后娘娘真的要帮助慎贵妃娘娘吗?” 太后用双眼紧紧地盯着李嬷嬷,笑道:“你说呢?” 李嬷嬷被太后这一举动惊住了,忙道:“太后娘娘自然要帮助慎贵妃娘娘,毕竟慎主子和娘娘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哀家的确是要救她,救她,也是救哀家自己。不过,这一切还是等二皇子的洗三礼过后,哀家再和皇帝提吧!” 这时,殿外有宫女传报:“海棠居士江玉檀小姐求见太后娘娘。” “主子,玉檀小姐来了!” 太后似乎是想了一番,适才道:“玉檀不是去宝华寺修行吗?怎么好久回来了。” 李嬷嬷回答道:“主子,许是玉檀小姐想念主子了吧!” “那快请进来吧!外面风大,玉檀身子弱,断断是不能吹风的。”说着,太后便示意李嬷嬷出去将江玉檀请了进来。 江玉檀是太后江素云的亲侄女,是其兄内大臣江暝之女,非常善于佛法,是江都数一数二的才女。早年之前,便去了小山寺拜了贺蒙帝国国师释元道为师,因为江玉檀喜欢海棠,便取法号为海棠居士。 宁寿宫的大门轻轻被打开了,江玉檀着一身海青色的大袍,头发束在冠帽之中,缓慢地朝着太后走来,气度是从容优雅。因太后轻轻地瞟了一眼自己很近不见的侄女,只见她微微一笑,如同高尚冰雪之上开了一朵极其美丽的清澈雪莲,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定人心。 太后一直强压住自己来自内心的兴奋和紧张,已经是很久很久以没有见到自己和自己最亲的侄女了,望着江玉檀这一笑,太后的心情便顿时舒畅开来,连人也恢复了从前的平静。 江玉檀向太后行过大礼之后,便道:“记得上一次见太后娘娘的时候,太后娘娘只是皇后娘娘,这么多年了,不知道太后娘娘还好吗?” 江玉檀比太后小十五岁,不过江玉檀在没有去学佛的时候,最和自己的这一位小姑合得来。 “哀家也是许久没有见到玉檀了。这么多年了,玉檀从以前的小姑娘如今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江玉檀轻轻一笑,“娘娘是过誉了,玉檀一个出家的僧尼,怎配得上用亭亭玉立这个词呢?” 被江玉檀这么一说,太后才忆起来,江玉檀从十岁便出家去了,成为了贺蒙帝国国师释元道的关门弟子,由释元道一人亲自传授她佛法和佛理。“玉檀,都这么久了,你还是和你父亲对着做事吗?学了那么多年的佛法,哀家实在是不知道这佛法究竟有什么作用?竟能让你忘记了自己的亲人,忘记了自己的朋友。” 这时,江玉檀双手合十,肃立道:“太后娘娘,玉檀自三岁便接受佛学,从佛经之中明白了许许多多的人生道理,知道了自己的人生应该这么做?怎么过?于是,玉檀十岁便拜了师傅,师傅教授玉檀的,远远比人生间的任何一样东西都重要。玉檀知道,自己这一生已经许给了佛门,不会在许给其他人了。” 太后见状,熟悉地摇了摇头,“你还是那般固执。上一次你父亲生病,他想看你一眼,可是你却始终没有去看他。” “江大人病重之时,玉檀正在游历四方。那时他想见玉檀,却没有见到,的的确确是玉檀的罪过。可是,玉檀已经和江大人断绝了关系,他不在是玉檀的父亲,玉檀亦不是她的女儿。佛说,众生皆苦。人人都在等待着被拯救,也许,那一天,若是我去了,定没有拯救到许许多多人的生命。”(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满庭霜 画堂无限深幽 二皇子洗三礼的洗三礼前一天。 福休和皇帝释怀之后,自此放心不少,身体立时也是一日比一日好的快了,不出几日,福休便能下床走路了。因二皇子一出生便被奶娘抱起养着,也省了福休的不少事。福休在甘棠宫庭院之中练习着自己许久没有练习的书法,只是时不时还会望一下原来祥嫔在过的地方,独自一人思考着。 一定是近日皇帝因为与青帝国边关的事,抽不出时间来看福休,一时之间,甘棠宫便安静了许多。福休常常会有一种幻觉,觉得常会听到延禧宫的方向传来很清灵很清脆的笑声,如重重的密林之间的一线阳光,明媚地照耀着,无声无息,却在顷刻之间吸引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江玉檀来见福休的这日,没有阳光,天色也阴沉沉的,似是要倒扣下来,没有一丝丝的风,干冷干冷的。 福休轻轻放下手中的毛笔,落在的笔台之上,正望着延禧宫方向出神的时候,从打开的宫门外面,远远地看到一个宫女引着一位头戴发冠,身穿一件海青色布衣,外面还套着一件素白的大氅的女子时,一时福休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自己很熟悉,只是不知道叫什么。 直到她取下身上的大氅的时候,露出了莹明肌肤和如明镜一般的双眸,福休才真正的认清楚眼前之人是谁。 她对这个似一眼便看穿人心的女子并没有厌恶的感觉,却也总是亲近不起来。那种所有的秘密被揭露于朗朗乾坤之下的不安,让福休对眼前的女子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因此即便听说她来了宫中,也不曾去探望过一次。 “海棠居士,许久不见。居士还好吗?”福休从她脱下大氅的时候,便一眼认出了她。她便是当今贺蒙帝国国师释元道的关门弟子,海棠居士——江玉檀。不仅如此,江玉檀也是当今贺蒙帝国太后江素云的亲侄女,江玉檀的佛学和文学在贺蒙帝国也是屈指可数的。 幼时的江玉檀,常常被别人冠上了“才女”的称号。江玉檀的事迹,福休早年前边听说过了,还知道,江玉檀一心向佛,已经断绝了七情六欲,许过了佛门。而且,上一次福休和她见面,还是在边关安阳的时候,那时候,江玉檀在安阳的惠远寺海棠林中修行。一次机缘巧合,福休在海棠林中和江玉檀有了一面之缘。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福休感觉到江玉檀并没有什么改变,只是变得更有女人独特的魅力了。时光催人老,一心向佛的江玉檀似是不曾老一样。 江玉檀并没有在意福休的冷淡,淡然笑着,缓缓地走了过来,向福休行了礼。 福休只得露出一抹微笑,命简夕请她进去品茗。 甘棠宫正殿的空间虽大,但自福休生下二皇子之后,甘棠宫的一切吃穿用度一律从忧,内府局送来的煤炭也比以前自己做福嫔的时候还要好。因为殿外刮着“呼呼”的冷风,也是福休便命小寒将殿中的所有窗子都关了起来。燃着暖乎乎的地龙,把整个甘棠宫的正殿都熏得温暖如春。 福休向来都是是衣着单薄,不曾穿什么华丽的服饰,到也还罢,江玉檀进殿之后,便放下了手中的大氅,对着福休笑道:“娘娘,这和外面,果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呀!” 福休命茗晰奉了茶盏之后,适才道:“这是贺蒙帝国的皇宫,自然是与别处不同。” 江玉檀眸含清雪,明晃晃地从福休的脸上漾过,才暖暖地笑道:“娘娘,不错。这便是贺蒙帝国,所以才和其他的地方不同。” 福休微怔,自己的话语,感觉从江玉檀的口中说过之后,似乎是变了一个意思。 福休默不作声,只提起青瓷茶盏,用青花瓷的茶盖一下一下拂着在水面上跳跃浮动的茶叶,静候着江玉檀说话。 果然,江玉檀进而道:“娘娘,虽然说当今皇上文治武功,一直崇尚推行轻徭薄赋,可是这几年,江南水害频发,淹了许许多多的庄稼地,数以万计的无辜百姓流离失所,到处的流浪乞讨。此时,当今皇上虽然让江南五省赈灾,可是一切都没有落到实处。同时,当今皇上还想穷兵黩武,企图攻打青帝国。娘娘瞧着如今帝都富裕热闹,人流如织,可曾想过,外面的百姓都在流离失所,有了上顿没有下顿的。” 福休终于明白江玉檀的意思,微笑道:“你说的的确不错。可是,皇上一向都十分重视农桑,从继位开始,便一直推行着区田发,同时兴修各种水利设施,命人建造了许多的防洪大坝。曲河决堤之后,皇上实在是没有想到其他的,一心只想着赈灾,便派了钦差大臣去赈灾。却不想,赈灾的银子一路克扣下来,已经是所剩无几了。一切都不能够怪皇上,只能怪贪官污吏太严重,皇上知道之后,也派了许多忠臣去查贪官污吏了。相信不久以后,一定会没有贪官污吏鱼肉百姓的事了。” 江玉檀眸中的雪光似乎是在慢慢地融化,笑语嫣然,“娘娘说的不错。当今皇上是能令天下太平的一代明君,并且,是极少的仁君。福嫔娘娘,您说是不是?” 仁君? 福休从来没一想到过这个问题。 在福休心中,她只装得下皇帝一人,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无论皇帝是昏君也好,明君也好,在福休的眼中,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皇帝心中有福休便可以了。虽然说福休这个想法有一点自私,可仔细一想,人不都是自私的吗? 江玉檀似乎是看透了福休在想什么,轻叹道:“当今皇上虽然对其他人不好,可他对娘娘,对二皇子,也已经是最好的了。再者说,一个帝王是不可能一直喜欢一个人的,红颜未老恩先断,这样的道理,娘娘自然也是明白的。” 从江玉檀的一言一行中,福休看出了虽然她已经脱离了红尘,看破红尘,可是却还是心念红尘。她作为一个修行之人,未处于深宫之中,能看清楚宫中的局势,也已经是很厉害了。 的确,福休的所有心思都被江玉檀猜测了出来,宫中的人,都害怕衰老,年老色衰之时,便是恩宠断绝之时。福休不能永远地霸占住皇帝,却总要做一些什么,来多争取一些皇帝和自己相处的时间。 福休心念电转,实在是不知江玉檀说这些话意义何在,自己也不好露出一丝口风出来,只是轻笑道:“居士说的是的。没有谁能永远都拥有皇上的恩宠,也没有人能永远的宠冠六宫。”(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玉楼春 晚妆初了明肌雪 江玉檀眸光一凝,盯着福休的眼睛,好半天才道:“娘娘能拥有皇上的宠爱,那是娘娘的幸事。若皇帝肯将心放在江山社稷之上,那才是天下黎民百姓的幸事。若是发生了战乱,首当其冲的,只怕又是无辜的老百姓了。到那时......” 江玉檀忽然打了一个寒颤,雪芒一般的目光居然泛出了一丝的恐惧,并同时抓起身旁的大氅,慌慌张张地披到了身上。 福休一蹙眉,“居士觉得冷吗?要不要再吩咐人去加一些碳,或者让人抱一个汤婆子来给居士取暖。” 江玉檀含笑点头,正要说话的时候,忽然从殿外传来了传来了一声声的惊讶喧哗之声。 福休抬起头,当下便传来了简夕,“简夕,这外面是怎么回事?出去看看。” 未等福休将话说完,简夕便匆匆地走来了,压低声音对着福休的耳畔道:“主子,宗人府的大皇子殿下殁了。” 福休一惊,忙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谁做的?” 简夕低下身子,“主子。奴婢是听宗人府伺候的宫女说的,今天早上,大皇子便不吃不喝,直到中午的时候,送饭去的宫女才发现,大皇子已经没有了气息。太后娘娘听了之后,大发雷霆,下令了让人严格彻查这件事。” 福休又问,“那皇上那里是怎么说?” 简夕回答道:“宗人府派去传话的宫人去了,皇上听了之后,没有丝毫反应,只说了,用皇子的礼仪来安葬大皇子,一切陪葬全部双倍。之后,皇上便没有再吩咐什么了。” 福休皱着眉头,“简夕,可谓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呀!大皇子就这样不知不觉便死了。皇宫就是这样,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不适者则被淘汰。也许死便是这一个两岁小孩的最好结局,不然之后被人利用卷到了其他事中,那才是死得不明不白的。” 福休正说着,江玉檀从福休的声旁走过,拉紧了大氅,严实得裹住了自己,望着宫外的方向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福休蓦然想起一件事来,“海棠居士,你刚入宫时福休便听说你与其他人说过皇宫之中最近有小难,微见血光,不知道是否指这一件事?” 江玉檀唇角轻笑若冰雪,“我能预知未来,可惜却始终无可避免。算来......也是一件可悲的事。” 她......真能预知灾难? 福休惶恐地看着江玉檀,盼望从她冰润玉洁的面容之上,看出更多的蛛丝马迹来。 但江玉檀并未再说,只是缓缓地披上大氅上的帽子。粗劣的麻织布料,衬得那如雪肌肤晶莹剔透,明明不甚出挑的容貌,顾盼之际却是流光溢彩,清华四射。江玉檀微笑道:“我在边关讲佛法的时候,曾经便与娘娘有过数次之缘,此生也注定和娘娘有一段缘分。与娘娘已不再是外人了,若是娘娘平时得空,不妨带着小皇子来小山寺坐坐。” 福休随口便应了,正要送江玉檀出去的时候,江玉檀转过头来,轻轻一笑,“娘娘,二月二十二,有凤来仪,是一个好日子,不如到寺中向祥嫔娘娘抄抄经吧!” 福休猛地顿住了身子,眼看着江玉檀款款而去,泪水几乎是要掉落下来,福休忙仰起头,只望着漆黑的天空,活生生得将渐凉的泪意逼了回去。 简夕看着福休难过的样子,便道:“主子,您在看什么?您累了,让奴婢搀扶着你去休息吧!” 福休哑着嗓子回答道:“没.......没什么,只是下雪了。我想起了数年前的一个雪夜里了,不知不觉,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我也终于找到了他,他也找知道了我。我是不会放弃的......” 简夕抬起眼看了一下天空,果然有几片小小的雪花如柳絮一般的盈盈地旋转下来,然后越来越密,越来越大,渐渐地,从几片已经酿成了纷纷扬扬的一场鹅毛大雪了。 这么大的雪,只怕一夜之间,便能将这繁荣昌盛的帝都,覆盖成冰雪的世界了吧? 但再打的雪花,福休也是看不到了。 她心里面只记得江玉檀临走前的一句话。 二月二十二,有凤来仪。 躺在暖和的榻上,福休久久不能入睡,心里一直在在想江玉檀说过的每一句话。福休觉得江玉檀这个人一定不简单,不在深宫之中,却知道那么多事情。福休现在还不知道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想要什么,便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渐渐地,福休在外面纷纷扬扬的落雪声中慢慢地说着了。忽然,福休被一个翻身的动作惊醒,睁开双眼,眼前的人竟是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皇帝已经在自己的声旁睡了许久许久。 “呼,呼,呼......”皇帝睡得正熟,应当是今日批阅奏折时间长了,来了福休这,便倒头大睡了。见福休睡着,也没有打扰福休,自己便静静地躺在榻的另一半睡着。 福休想起来,皇帝已经三天没有来看自己了。因为皇帝政务繁忙,最近都在处理和青帝国边关之事,不知道派什么使臣去青帝国协商,琢磨人选已经是好几天了。 这时,福休忽然看到了皇帝眼袋下面的黑眼圈,深深地,已经十分明显地出现在皇帝的眼袋之下,皇帝应当是几天没有睡了,福休见皇帝如此劳累,帮皇帝盖住被子之后,也入睡了。 迷迷糊糊之间,福休似乎听到了皇帝在说梦话。 “福休,福休,你不要离开朕。都是朕的错,朕错在不应该怪你,不应该怪咱们的孩子。咱们一定要为了咱们的孩子日后继承大统考虑,所以朕命人解决了管氏和其他人生的孩子。太后喜欢他,朕只有解决了他,才能让咱们的孩子坐上正统的位置时,没有人来和他抢。他是我和你的孩子,我一定会让他享受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听着皇帝的梦话,福休才发现原来大皇子的死是皇帝为了自己和皇帝和自己的孩子做的。福休既开心又忧伤,开心的是皇帝心中一直有她和孩子,忧伤的是,不知不觉之间,皇帝已经变得不似从前那般仁慈了。 这样的不仁慈迟早会害了皇帝的,所以福休必须帮皇帝,保护皇帝,这是福休最能做的。(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蝶恋花 好把音书凭过雁 第二日,二皇子的洗三礼。 甘棠宫。简夕正在念着皇帝和各宫送来的礼单,“皇上赏赐二皇子红雕漆盆一件,金洋钱四个,金宝一份,银宝一份。太后娘娘赏赐二皇子金银如玉各八个,虎头鞋,虎头帽各两个,金锁一对,银锁一对。皇后娘娘赏赐二皇子金银八宝各八个,金银如意八个,金银项圈一对。” 简夕念完了手中的礼单,茗晰又将一份礼单拿给了简夕,让简夕念。简夕看了一遍之后,念道:“慎贵妃娘娘赏赐二皇子金银如意各八个,虎头帽一顶,青瓷孩儿枕一对。宁贵人赏赐二皇子金银如意两个,金锁一对。安贵人赏赐二皇子小棉袄一件,小夹袄一件,玉如意一对。张答应赏赐二皇子金银项圈各两个,金银八宝各两个。” 简夕念完礼单之后,便宣布二皇子的洗三礼开始了。 皇帝扶起身旁的福休,拉着福休的手慢步走到了漆盆身旁,皇后和其他妃嫔紧跟其后。今日,除了慎贵妃没有来之外,宫中的其他妃嫔都来了。 这时,简夕道:“放喜果,长流水。”这时洗三礼的一道程序,是让德高望重的人将喜果放在新生婴儿的澡盆之中,寓意新生婴儿富贵安康。 皇后取了几枚枣子和几枚栗子放在了二皇子的澡盆之中,说道:“早(枣)儿立(栗)子。” 见皇后将枣子和栗子放进澡盆之后,安贵人和宁贵人各取了两枚莲子和桂圆放进了澡盆之中,齐声说道:“连(莲)生贵(桂)子。” 皇后和其他妃嫔将喜果放入澡盆之中后,伺候着二皇子的嬷嬷将二皇子放入了澡盆之中,把二皇子放入澡盆之后,伺候二皇子的嬷嬷将手放在盆中搅拌了一下水,这才开始给二皇子洗澡。 二皇子放入澡盆之后,片刻之后,便传来了二皇子的哭声。这不但不犯忌讳,反而认为吉祥之兆,谓之“响盆”。伺候二皇子的嬷嬷一边洗着,一边念着叨祝词,“先洗头,做王侯,后洗腰,做天骄。”伺候二皇子的嬷嬷说了好长时间的叨祝词,这才将二皇子的抱出了澡盆之中。 二皇子抱出澡盆之后,伺候的嬷嬷将身上的水气擦干,然后抱在了怀中。 这时,苏进喜将一根大葱呈了上来,说道:“请皇上三打二皇子。” 皇帝接过大葱之后,拿在手中,轻轻地打了三下二皇子,边打边说道:“一打聪明,二打机灵,三打万事惧成。” 这时,茗晰将几片纸制的石榴花放了了火笼之中,说道:“茉莉花,桃花,杏花开了花,祝愿二皇子无灾无病无天花。”茗晰做完之后,二皇子的洗三礼才算是真正的完成了。 二皇子的洗三礼完了之后,皇后和其他妃嫔便知趣地纷纷地退了下去。见二皇子睡着之后,福休也让伺候的嬷嬷将二皇子送下去休息了。 这时,皇帝和福休坐在一旁,说着话。皇帝握住福休的手道:“福休,朕近日忙于边关的事,咱们孩子的洗三礼相比祖制而言,确实是缩减了不少。你想要什么,便跟朕说吧!朕一定会如你所愿的。” 福休摇摇头,紧紧地握住皇帝的手,起唇道:“皇上,福休不想求你什么,也不要你的什么,福休只想这一辈子和你永远永远的这一起,福休便心满意足了。”紧接着,福休又道:“皇上,咱们的孩子还没有取名字,你给他取一个吧!” 皇帝思虑一番之后,适才道:“君临天下,朕以后要让咱们的孩子继承大统,便叫他高临吧!” “高临,高临,居高临下,俯瞰天下众生,成为天下的皇帝。皇上,福休不喜欢......”正当福休要接着说的时候,苏进喜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 看见苏进喜欲言又止,皇帝对他说道:“福休本身外人,进喜,你便说吧!” 既然皇帝都这样说了,苏进喜也没有在犹豫,便说道:“皇上,慎刑司派人来传话。说是慎贵妃娘娘的事有了一下眉目,请皇上定夺。” “进喜,查出了些什么?”皇帝惊道。 苏进喜定了定神,“皇上,小桃和秦清受尽慎刑司的所有刑法,倒是没有吐出什么,倒是月姝,吐了个干干净净。还吐出了有关祥嫔娘娘的一些事情。” 听到“祥嫔”二字,福休惊道:“苏公公,你快说,月姝究竟说出了什么?!” 苏进回答道:“娘娘,月姝说祥嫔娘娘中毒生亡,这一切都是慎贵妃娘娘的主意,慎贵妃娘娘欲借祥嫔之死来扳倒皇后娘娘,却不想,还拉上了一个端妃娘娘。” 皇帝走到苏进喜身旁,厉声道:“原来如此!这样的毒妇,断断是留不得了。进喜,传朕旨意,褫夺慎贵妃贵妃尊位,贬为嫔,夺其贵妃金册金宝,即日迁出枫丹宫,打入冷宫。” 正当苏进喜要走的时候,福休连忙拉住了苏进喜,对着皇帝道:“皇上,千万不可这样做呀!慎贵妃娘娘是太后娘娘的侄女,若是这件事情传到了太后娘娘的耳中,只怕太后娘娘会激怒太后娘娘”说着,福休跪了下来,“求皇上收回成命,不要迁怒于慎贵妃娘娘,一切还需要从长计议。” 皇帝扶起跪在地上的福休,“你身子还没有好全,怎么就跪下了?万一出了什么事,不是叫朕心疼吗?再说,朕意已决,你就不要再劝朕了,若是朕轻罚了她,不是叫其他人都怪朕心慈手软了吗?”说着,皇帝将身子转朝了对着里面,没有对着福休。 见状,苏进喜也没有办法,不知道听谁的,只能慢慢地等待着皇帝的旨意。 福休慢慢走到皇帝声旁,轻声说道:“望皇上还是以大局为重,若是此时重罚了慎贵妃,一定会引起朝中江家的大臣反对,现在江家权势滔天,还希望皇上三思而后行。” 福休婉言向劝,皇帝似乎是心有所动,转过身,对着苏进喜道:“进喜,你现在就去传朕旨意吧!褫夺慎贵妃贵妃尊位,贬做妃,即日迁出后宫,去住在宫外的大院之中,若没有朕旨意,不可私自进宫。至于小桃,月姝,秦清杖毙!” 紧接着,皇帝望着福休笑道:“从即日,册封福嫔为福贵妃,赐其协理六宫之权,辅助皇后处理后宫事宜。二皇子赐名高临,让内府局的人去半吧!” 福休望着皇帝,好半晌才道,“皇上......”。 皇帝搂住福休,说道:“朕知道你对朕好,只是下一次朕不允许你在这样伤自己的身体了,切不可为了不值得人,不值得的事,伤自己的身体。” 福休道了一声“是”,便静静地躺在皇帝的怀中休息。 在朦胧之中,福休只觉得皇帝的怀中又暖又大,让自己身心很舒服。(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诉衷情 人悄悄,月依依 此人夜晚,甘棠宫,慎贵妃已经被贬出宫一天了。 杨柳依依着门窗,夜深几许,雀巢打盹闻蝉鸣。南风未起,别样静谧,星稀疏流落街头,无人拾走。勾月泛黄,廖想当年貂蝉容,奈何美人弹指老,英雄如伊不白头。 福休望着窗外的依依杨柳,思考着慎贵妃以后的日子,定是不会好过的,她如此心狠手辣,如今时事转移,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凤眼眨颦蹙。如今一道圣旨,废她贵妃之位,褫夺她贵妃之权,令她搬出皇宫。颓然乎,觉得时间过隙,追之不及。摇手抬指间催了礼,轻披云罗,身着古烟纹碧霞罗衣,束腰纤细,抬眸纤悉冰裂瓷,贝齿张合,眺望天君,朱唇如弯月。慎贵妃这一切,恐怕是再不回不来了。 暮雨无晴惹晚风,水流东,湿长空。草翠香残,暗影又匆匆,谁晓轩窗明月夜,都随往事赴佂鸿。 慎贵妃,你怎么去的这样急?也没来得及举行个送行宴。太后娘娘真是极疼爱你,就算你出宫了,一切吃穿用度皆如以前一模一样,丝毫不做任何改变,还赐你水茗,只不过是没有了慎贵妃三个字压着你罢了。 这时,福休对着起起伏伏的杨柳,喃喃自语道:”你去了宫外也好,这样,我就少一个对手。可以慢慢和皇后斗了。” 福休敛住眉眼,融进夜色,似远山眉黛,斑斑驳驳。轻叹一口气,朱唇亲启:”你也走了,这皇宫之中就剩本宫和皇后两个人了。” 晚风处处逝藏,夏炎夜凉。颜容自寞无声色,扶桌自坐。千重万阙好景似,好事磨。欲离不舍,离走又辄,终是曲终人散物事非常。门外芙蓉歉意浓,池中睡莲弯折枝,唇音与翠竹一齐。 ”后宫子嗣难有,还望同喜相受”福休垂眸抚耳,似娇羞,揽红袖,”姐姐莫怪,我不论身在何处,都不会忘记你的暗中提点的。” 一声竹丝丝沙哑,湘妃千筏。一袭水色染瓷,似玉无玉,如冰透絮,正放在风吹冷渗,怕一倾倒了无痕。福休葱指洁白,玉掌托起一个白瓷瓶,对着身后伺候的茗晰道:”这瓶是极好的冰裂纹,茗晰,你明日送去宫外大院交给慎妃吧!” 茗晰接过之后,依旧站立在福休身后伺候着。 世事难料,原是我要去宫外大院,却不想,是你先去了。也许是慎贵妃三个字将你压得太重了,做什么事情都要有顾虑。现在我也是能够体会了。 这时,安贵人忽然出现在福休的视线中,”福贵妃娘娘,人走茶凉,话虽如此,可慎妃水茗福气仍是足,太后娘娘亲赐新的名字,在宫外的吃穿用度一切如旧,有了这样的待遇,任谁还愿回来这尔虞我诈的皇宫呢?偌大的宫,荣华的殿,使很多人都纷纷跳进了火坑之中。表面上水平如镜,实际上是暗流涌动,四季纷飞,在宫中是很常见的。福贵妃娘娘,应该一切慎重。” 福休冷言道:“安贵人说的是,只是安贵人到了,为什么不通传一声呢?”说着,当即便唤来了简夕,欲要怪罪的时候,安贵人忽道:“贵妃娘娘千万不要怪罪别人,是嫔妾不让她们通传的。” 福休这一举动,是在试探安贵人,试探其居心何在。并非真正地要怪罪简夕,福休笑道:“既然如此,简夕你便退下吧!我和安贵人还有事要说。”说着,福休便示意简夕退下了。 这时,安贵人道:“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失落,幸好今日细雨无月,我能在这样漫无边际的黑夜里,躁动着自己的情绪,无需担忧。树倒猢狲散,这样的道理想必贵妃娘娘一定明白的。自己的靠山倒了,便自身难保。” 福休从安贵人的话语中得出,原来安贵人是要来和自己结盟,慎贵妃这颗大树倒了,上面栖息着的许许多多的鸟也自身难保了,安贵人便是其中自身难保的一只鸟。 这时,安贵人又道:“嫔妾见青山妩媚,绿水长流。嫔妾道莲花出水,杜艳红袖。嫔妾看沧海一粟,春芳腐朽。嫔妾闻天长地久,有时尽头。一阙阙戏谱看遍,一把把良缘信笺,浮生若梦情意浓,有时人祸天灾,自作自受,郁愁丝丝难解忧。却难连理枝头,比翼双飞,折花直须折尽由,不免异同。岔路可走,大路可守,嫔妾如何不知择木栖,只可惜汪水悠悠玉骚头。” 福休道:”安贵人,你言语深重,破浪还休。可惜,福休不是你的哪一颗大树,良禽择木而栖,时无前头。皓腕柔荑,星瞳若眨,咸福宫宫人多眼杂,清净不扰。可惜福休这里人已经够了,不想再要人了。” 福休攥住手中的手帕,咳嗽了几声,”福休喜欢清静,不喜欢被别人打扰。安贵人还是请回吧!” 殿外,微雨蒙蒙,朦胧了天际线,不知黑夜白昼。 安贵人思付道:我以为慎贵妃走了我不会有情绪起伏,可她真要搬走我却无法挽留,空荡荡的殿,空落落的心。终究是做了和她那么久的姐妹。她这一走,真是不知何年何月还能见到她。原本是想来依靠福休,却不想这样......自己本不热闹的宫殿这下变得更加冷清了,终于想明白了自己为何喜欢热闹,因为只有热闹起来才不会那么寂寞孤独,难熬的宫中长夜。 “既然贵妃娘娘这样说,妹妹也不好再打扰了。妹妹还是先告退了。” 晓闻窗外翠竹柳,回神眸。滴漏如麻泣睇连连,鸢尾撒满地,红绿将疏嘁,微雨燕双飞,落花??落花人去矣。 如今一去,便不回了。自己脑海不知何时阴雨绵绵,耳畔似人低语,她独立孤枝,难免惹人非议。尘埃落定,谱好了曲,奏完何时能一见,再见不知生人面。 福休恍惚间佳人相伴,感觉这前生算过了半头。忽然,福休双眸婆娑,不禁垂泪自问,自己就算做到了贵妃的位置,还不是要别人做主。 看着福休在一旁哭泣,简夕不知不觉心痛了起来。心想着:明月轩窗轻透,瑞脑飘香金兽。非是敲窗夜雨,又惹离人情绪。眉聚,如许,添得断章残句。曲尽柔肠寸断,思绪飞扬纷乱。能否借我一束光照亮暗淡?再让她笑颜灿烂如春天。她哭的悲戚戚,锦帕拭不尽的泪,我却只能看着光阴荏苒,喑哑无言。 简夕小心地将福休揽入自己的怀里,轻拍着福休的背,简夕虽然看不到福休为何而哭的原因,却宁愿信她这样做,只是为了好过一点。 一阵阵雨打窗扉,亦是打在简夕的心上。简夕轻声细语融在雨声滴答里,好不和谐。”娘娘不要哭了,应该想想皇上,想想二皇子,想想老爷和夫人。这样想,娘娘还是拥有许多人的爱的。” 蝉儿眷眷入睡,弯月又增几分醉。微雨朦胧细撒朱墙,静的发慌,万物只有月光,映照下,显得泛黄。滴漏断续声,泪眼盈盈,屋内似有雨,也无云月相伴,裁星撕下,便止了。 福休蜷缩简夕那温柔的怀里,像母亲的臂弯,像愁后的买醉,像喜帖的红色,停留,便有了依靠。扶摇欲坠青丝垂,抚背温润如玉。 勾起那时,一脚踩落,俯瞰大殿,鹤飞蓝天白云相随,伸手一拂,捉住了知了,我以为抓住了整个世界。拥有了皇帝,便以为拥有了全世界。 简夕在积水空明中模糊见自己的身影,抚不到的影,被密密的雨滴打碎,乱了影的斑驳。脚下鞋踏着泥点狰狞,晕开泥花点点。怀中的福休的泪沾湿衣襟,愈发的蜷缩,似是不安的躁动,简夕轻声安慰着,除此不知该说什么了,也不知该安慰什么看。(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菩萨蛮 夹衫乍著心情好 这日,皇后来皇极宫探望皇帝。 尽管皇帝对皇后的种种行为还心存疑,但是皇后毕竟陪了自己那么多年,皇帝心中始终是遥远的感觉对不住皇后。最近皇后的病情越发是加重了,连小年夜也是不曾好好地过,皇帝每天都要去看皇后一次。若有时间,时常伴在皇后身旁。 尽管皇帝将心思分了一部分给皇后,皇帝还是没有忘记福休,福休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后,皇帝常常让福休跟着自己,在皇极殿帮皇帝磨墨,帮皇帝处理朝中的杂务。 “朕就是嫌你身边的宫女太过柔弱了,以后宫中的事情,你便吩咐福休去做吧!她正好帮你分担肩上的重任,你也好好休息休息。”那日在御书房中,皇帝这样吩咐着皇后,虽然皇后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不答应,可也不敢发作出来,只得默默道了一声“臣妾遵命。” 这时,皇帝瞥见皇后穿着太过于素白的衣衫,皱眉道:“皇后,朕不是少让你穿这些素色,白色的衣服了吗?你这般年纪,穿这些做什么?” 皇后自是不好说,她曾经一心担忧着慎贵妃夺了她皇后的位置,现在又害怕福休喧宾夺主,她这个皇后的位置,从来都是有名无实。因为穿得再好,也没有人看,所以皇后便时常穿素色,白色的衣服,皇后只得答道:“皇上,你是知道的。臣妾向来不喜欢花枝招展的,臣妾贵为后宫之主,母仪天下的典范,穿素一点,也是感受民间疾苦。” 皇帝微笑道:“既然如此,皇后,你以后要怎样穿,便随你吧!但是,盛大的场合还是穿华贵一点,这样才符合你皇后的身份。” 听皇帝说完后,皇后思付道:”才符合皇后的身份”,原来在皇帝的眼中,他对待自己都是对待皇后,虽然自己和他是表面上的夫妻,虽然他每天来看自己,可皇后知道,皇帝的心从来就没有在过皇后这里,皇后也没有拥有过皇帝的心,自己也不可能成为皇帝的心上人。 即便如此,皇后也心满意足了,至少她还知道,在皇帝的眼中,自己还占有一席之地。即便是皇帝心里没有自己,自己心里有皇帝便足矣。 这时,皇帝放下手指的笔,轻轻地走到皇后身旁,紧紧地握住皇后的手,双眸含情道:“雪宜,这么多年了,你身体一直不见好,朕也没有强求你,让你管理好后宫的每一件事。但是,雪宜,朕以后想让你轻松一点,以后后宫的事宜,若是你累了,便交给福休一人处理吧!福休做事,朕十分放心。” 正当皇后要开口说话的时候,皇帝忽然轻吻住了皇后的嘴唇,皇帝的眼睛微闭,一时之间,整个御书房静静的,静得让皇后只听得见一阵阵急促的心跳声,不知道是自己的心跳声,还是皇帝的心跳声,反正便只听见了一阵急促的心跳声。 “雪宜,答应我,好吗?朕只是想让你以后开心一点,专心养病。待你身体好了之后,朕一定会加倍对你好的。” 皇后没有说话,双眸凝望着皇帝的神情,望了许久之后,才泠泠道:“臣妾没有任何异议,皇上想做,便去做吧!就算是臣妾拒绝了皇上,皇上也还是会去求母后不是?与其这样,臣妾不如成全皇上,何乐而不为呢?” 皇后已经没有拒绝的权利,便只能这样说。因为皇后知道自己的拒绝并没有什么作用。皇后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只是自己想不到,这一天竟然来得这样快,不知何时,皇帝的心中便只剩福休一人了,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原本以为慎贵妃走了,皇后会好过一点,只是现在,慎贵妃走与不走已经没有多大的变化了。与其拒绝皇帝,惹恼皇帝,不如去接受,去容忍。若是连容忍都做不到,这么多年的皇后可谓真是白当了。 皇帝道:“既然你这样说了,朕也不在说什么了。只希望你好好的养好身体,等你病好之后,朕回好好疼惜你的。” 等皇后病好,皇后不知道,她这一等,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何时才是一个头,慢慢熬,总会出头的日子的。这是皇后的至理名言,亦是后宫诸人的至理名言。 忽然,皇帝拿出手中的一朵碎了的樱花出来,对着皇后道:雪宜,人的生命很短暂,就像这樱花一样,被人一捏,便会慢慢消失,消失到它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雪宜,咱们还是珍惜以后的日子吧!” 皇后不知道皇帝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楞了半晌之后,皇后才回过神来,道:“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人们渐渐已经消失了,桃花依旧还笑着春风。桃花就如雪宜一样,不论何时何地,雪宜心里只有皇上一人,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若是一人想伤害皇上,那么雪宜便替皇上扫除一切威胁皇上的障碍,请皇上到最后一定要记住雪宜的好,不要忘记了雪宜。” “说什么丧气话呢?雪宜,你一直在朕心里,从来没有消失过。朕只是希望你以后能够更开心一点,更欢乐一点。朕不愿再看到你为朕操劳的样子了。”说着,皇上松开握住皇后的手。 皇帝松开皇后的手后,皇后一阵轻笑,“原来我们已生疏至此了,皇上。皇上,臣妾永远做不到你这一辈子最喜欢的女人,臣妾只希望做到能为皇上付出一切的女人,即便是为皇上付出生命,雪宜也断不说一个“不”字。”紧接着,皇后又冷笑道:“只可惜,皇上的心里面从前是允林,现在是福休,不知道以后又会是谁?皇上的心里总是没有臣妾。” 被皇后这么一说,皇帝这一算下来,除了合宫觐见的时候看见皇后,其他时间,自己几乎都不和皇后说话,现在是,以前也是。 皇帝长长的叹息一声,“雪宜,这么些年,终究是朕对不起你。朕以后会好好待你的,你便先退下吧!朕累了,想休息。”说着,皇帝由苏进喜伺候着便进入了御书房的内殿。 望着皇帝离开的背影,皇后呆呆地看了一会,终是难掩心中的痛处,可这是御书房,自己是断断不能哭的。皇后感觉自己为了皇后这个位置付出了好多,失去了好多,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争,斗”还对自己有什么意思? 呆立许久之后,皇后也慢慢地离开了御书房,离开的时候,皇后觉着自己终于是得到了结果,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了,离开之时,满脸喜悦。可谁知道,喜悦背后皇后所受的痛哭,悲哀,孤独,难过呢?(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多丽 莫将比拟未新奇 十多日后,钦天监那边派人传来消息,说二月二十二,二十三都是宜出行,宜嫁娶的好日子。 皇帝原本是想到了二月底再去,可福休说小山寺外的桃花只怕到了月底快谢光了,于是皇帝便将出行小山寺的日子定在了二月二十二日。 因为太后自从慎妃出宫之后,身体状况便一直不大好,心情也一直郁郁,原本皇帝是要带上太后一起去的,见太后这个身体状况便让太后在宫中休养。这次出行,皇帝只带了皇后,福休,安贵人,宁贵人四个妃嫔一起去,一则是为了向天地祈福,二则是为了给福休散散心。既皇帝有心散心,他便不想兴师动众,算是微服出行,只打算带十多名侍卫和五六个大内高手一起去。 二月二十二,不知不觉便悄悄来了,果然是一个”好日子”。 晨间,皇帝带着皇后,福休,宁贵人,安贵人登车的时候,不过枝叶飘摇,冷风飕飕,等到了半路的时候,风已经停止了,却下去了纷纷大雪。 皇帝和福休,皇后拉开帘子一看,见雪花还在纷纷扬扬地飘落着,便极不耐烦道:“皇上,下着这么大的雪,只怕傍晚回来的时候,这路上已是无法行车了。” 福休微笑着,对着皇后道:“姐姐,不坐车也是好的呀!正好漫步雪中,观赏这山中的秀丽美景。体会一下山中百姓的幸福。” 皇后嗔道:“妹妹说得倒是好,可皇上乃万金之躯,若是在雪中漫步受了风寒,妹妹担当得起吗?” 正当福休要回话的时候,皇帝忽然叫停了马车,拉住福休的手,轻声道:“走,福休,咱们去试试在大雪中行进的感觉!”话音刚落,皇帝便拉着福休的手快速下马车。 见状,皇后也想要下马车,皇后身旁的小寒劝道:“娘娘,你身体向来不好,若是下了车,着了风寒可怎么办?这山中又无药,娘娘若是弄得旧病犯了,该怎么办呀?还是请娘娘不要下车了。” “小寒,你......”皇后“你”字刚刚出口,好像是说话急了,害的一连好几声的咳嗽接踵而至。皇后身旁的小寒看到之后,忙从背后的衣箱中拿出一件墨狐皮的大氅,急忙给皇后披上,然后轻轻拍着皇后的后背,帮皇后缓解咳嗽带来的难过。 “小寒,辛苦你了。”皇后说着,将手中抱着的汤婆子拿给了小寒抱着,“你身体也向来不好,今天又穿这么单薄,虽然这马车之中没有风,可也还是干冷干冷的,你还是抱着,取暖吧!” 正当小寒要拒绝的时候,皇后拼命将自己手中的汤婆子赛给了小寒,自己半倚着衣箱的织毛处慢慢地小憩起来,由于这么久的舟车劳顿,皇后早已是劳累不堪,不到一会儿,便慢慢地睡着了。小寒看到皇后睡着之后,便将身旁的毛毯也盖在了皇后身上,看着皇后慢慢地睡着。 窗外,福休下了马车之后,心情十分不错,一边和皇帝在雪中步行着,一边和皇帝侧着头说着话。福休那梨花白的脸颊泛着微微的红晕,酒窝深深如醉,隐隐约约见一抹很清淡的笑意,呼之欲出。 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皇帝也曾这么地看着,看着那个女子眸含秋水,面蕴霞光,与自己一起在深宅大院之中,看着天空之中飘飘洒洒地雪花,两个人在一起谈笑晏晏,对着漆黑的夜空许下这一生一世的诺言...... 不知什么时候,皇帝的心忽然便疼了起来,握住福休的纤纤玉手,由着天空之中大片大片的雪花扑啦啦地打在自己的脸上,一时之间如痴如醉。 “皇上,您不冷吗?”福休盯了皇帝片刻,脸上也泛起比之前更红的颜色了,高声地含笑发问。 皇帝似乎是恍然大悟,刚刚回过神来,便轻逗几下自己头发之上的雪珠,惆怅叹道:“福休,这年轻真好!朕想年轻一辈子,和福休永远都这么快乐,开心。” 不知什么时候,福休纤手拿着一把银壶,一个杯子,为皇帝倒了一盏烫过的酒,微笑道:“皇上真真是说笑了。人人都会变老,古往今来,有多少人痴迷修仙炼丹,可这么多人中,有几人能长命百岁呢?生死是永恒不变的定律,福休虽然想陪伴皇上一辈子,可是时光总是不饶人。不知不觉之间,皇上和福休便老了,已是古稀之人了。” 皇帝接过福休倒好的酒,轻轻地尝了一口,半闭着眼睛似乎在品尝这酒的味道,却叹息般道:“即便是不能让朕和福休长生不老,朕也要和福休白首不相离,此生此世,当不负卿。” 皇帝唇角,露出了他久违的温柔而轻软的微笑,带着年少之时的倜傥,顿时将他为君七八年的威严之气冲淡了不少。 福休想笑,却笑不出来。 此生此世,当不负卿。福休原来也听过这句话,这句话是原来君墨楚亲自对福休说的,福休依稀还记得,在一个星月夜下,君墨楚在柳树之下,对福休起誓道:“福休,此生此世,当不负卿。若是负了卿,天地必诛。” 福休顿了顿神,对着皇帝说道:“皇上,你可知道白首不相离的前一句是愿得一心人?” “朕自然知道,朕心里只有福休一人,所以福休便是我的一心人。” 福休轻笑道:“皇上说笑了.......”欲要接着说的时候,福休便止住了,没有接着说下去。 行了一个多时辰的雪路,终于到了小山寺所在的秋名山了。 国师释元道带着众多弟子,正立于坡下。虽然站在在风雪凛冽之间,释元道这老僧依旧不改往日宁和安详的气度,看到皇帝的御驾到了,方才举步上前相迎,抖落一头一脸的积雪。 皇帝待释元道极是看重,由苏进喜伺候着下了御驾,便亲自去扶了,携手往坡上小山寺的方向去了。众人纷纷弃了车驾,徒步慢慢地上坡去。 释元道众弟子之中,只有海棠居士江玉檀是女子。她依旧着一身海青色的大袍,束起发冠,缓缓地行走在雪地之中,气度从容优雅,显是不凡。因福休望了她一眼,她忽然微微一笑,如同在清冷悬崖之上开了一朵极清澈纯洁的雪莲,散发出一种让人说不出的安定。(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如梦令 常记溪亭日暮 福休一直强压着自己的兴奋和紧张,只在江玉檀微微一笑之间,便似轻轻地放开了,连整个人也恢复了平日的安静,脚步也慢慢舒缓起来。 这小山寺是先帝高昱亲自为释元道所建的,以表示自己的诚信礼佛。这小山寺之中,装饰得极为气宇嵯峨,雄阔大气,可以说是整个帝都诸寺之首。抬眼望时,只见一带白墙青瓦之间,殿宇森森,恢弘大气,又拥着数十座高大的佛塔。两层铜制伞盖,顶部悬着鎏金宝珠塔刹,下部则是折角式的须弥塔座,后山之上又倚着悬崖峭壁,前方沿着山坡遍地的三宝菩提树和沉香木。此时雪笼罩着整个山坡,却依旧不掩常绿树木的葱茏之意。 佛塔的侧面也种植了一些常青树木,隔着雪雾,散出淡淡的如流霞般的红光出来,应该便是开得正好的梅花了。 一时众人加入了大气磅礴的大雄宝殿,殿中金身罗汉如来佛祖的塑像高耸,低垂慈目,俯身众生,更显得肃穆庄严了,不怒而威。 既然是释元道引着,皇帝和福休,还有皇后等人便只好跟随在后面。参照礼仪拜过佛祖之后,福休点了几炷香,插在了面前的香炉之中,福休默默地跪在莲花蒲团之上,祝祷着自己和皇帝的未来很幸福,很快乐,自己和皇帝的孩子也能快快乐乐的长大。 等到了用素斋的时候,释元道单独引着皇帝去禅房用茶点和素食,福休才抬眼望向一旁也是跪着求佛祖的江玉檀。 只见江玉檀双目微闭,似乎是感觉到福休再看自己的时候,立时便抬起晶亮的明眸,一抹轻笑忽然从脸庞轻轻滑过,江玉檀微微点头,似乎是在向福休示意什么,便朝着一边的侧面慢慢地走了。 福休正要跟着过去的时候,只觉得袖子一紧,忙回头,原来是被简夕拉住了自己的袖子。 “主子,你这是要到那里去?”紧接着,简夕又道:“皇上吩咐奴婢照顾好主子,若是主子出了什么事情,奴婢怎么向皇上交代呀?” “简夕,你在这里等我一下。玉檀姑娘说,她要和我说一些体己话,你就不用去了,在这里等着我吧!” 简夕又道:“主子,玉檀姑娘要和你说什么?怎么连奴婢都不让知道了。奴婢一定要陪着主子去,若是出来什么事,主子也有奴婢伺候着。若是皇上怪罪下来,奴婢也不会受罚。” 福休眼瞧自己拗不过简夕,忽然从身后传来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简夕,原来你是在这里呀!皇后娘娘叫你过去一趟,去吩咐你家主子住在什么地方。你赶快随我去吧!” 福休转身一看,见小寒携了几个宫女站在自己的身后,眉眼之中尽是不悦郁闷之色,福休顿时开心起来,终于有人来打发简夕走了,于是福休对着小寒道:“小寒,你快带着简夕去吧!本宫想一个人在这里静静的待一会。” 尽管福休非常客套,小寒还是先向福休行礼请安之后,才道:“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带简夕去认一下娘娘的居所,打扰娘娘了,请娘娘恕罪。” “你们快去吧!若是误了时辰,只怕是皇后娘娘又要怪罪你们了。”说着,福休挥挥手,示意简夕和小寒下去。尽管简夕是不愿意和小寒下去的,可是既然是皇后的命令,简夕也不得不陪小寒去认房间了。 简夕一边和小寒走着,一边又转回头去看福休,看着福休着一身雪白色的白狐裘皮,施施然地步入了侧门之中,转瞬之间便消失了踪影。正觉得事有蹊跷的时候,小寒拉住了自己的手,和殿外守候的侍卫相视一眼之后,殿外的两名侍卫也一声不吭地悄悄地踏入了侧门之中,简夕的后背之上立刻泛出一层冷汗出来。 凭借着简夕对福休多年伺候的经验,她早已经发觉今日的福休很不对劲。以前的福休,话没有今日这么多,也不好和小寒说那么多的客套话,更不会那样脸红,也从来没有那样笑过,色如梨花,晕如明霞...... “还磨蹭什么?快走呀!”简夕正再发呆时,已听得小寒不耐烦的怒喝了,简夕忙应了一声,便随着小寒一起走了。 一侧小小的禅房里,江玉檀果然泡了好茶,不紧不慢地递给了福休,福休自己也不紧不慢地慢慢的品尝,望着窗外的雪花,江玉檀徐徐道:“贵妃娘娘,这还是上次下雪的时候,我在梅花林中采集的甘露冲泡的,娘娘,还算清香吧?” 福休慢慢地品尝着,似乎有了一番不同感受,微闭着双眼道:“玉檀姑娘,这茶的确是不错,就是茶叶放置的时间长了,没有原先的清香了。” 江玉檀望着福休的双眼,也是慢慢地品尝着手中的龙井茶。福休急急问道:“玉檀姑娘,他呢?” “他?”江玉檀雪亮的眸子里面终于有了一缕属于尘世的玩味之色了。 福休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嗓音微哑,“二月二十二,是一个好日子。许多年前,我知道了这一天本是他的时辰。” 江玉檀玩味之色渐渐收了起来,眸子渐渐觉得深沉起来,“贵妃娘娘,你还记得那天我与您说过的话吗?” “说的是什么,本宫记性不好,许是忘记了......”福休随口便说,然后又顿住。 福休其实根本没有忘记。 江玉檀曾经说过,皇帝是仁德之君,必以仁义治天下,是一位明君。 她还说过,若是皇帝意志不决绝,起了战乱,贺蒙帝国的平民老百姓必定是首当其冲,若起了战乱,必定带来的是生灵涂炭。 再御书房侍驾之时,福休曾经害怕皇帝因为和青帝国边关的事情,意气用事,攻打青帝国。若是攻打了青帝国,边关的老百姓必定是尸横遍野,生灵涂炭。所以福休不想让这个情况发生,便只能时常劝诫皇帝。皇帝不听,反而还对福休说后宫不得干政。 皇帝这样说了,福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临江仙 试灯无意思,踏雪没心情 江玉檀的眸子里面忽然灼出刀光般的凌厉,盯着福休一阵不自在,福休正要说话的时候,只听江玉檀带着几分的散淡,缓缓说道:“娘娘,您从塔后的高崖绕过去,最西面有几株青梅,那里冷清,去的人也少。” 正当福休还要细问之时,江玉檀已经转过身去,端着刚才未喝完的茶盏,望着窗外的纷纷扬扬的雪花出神。漫天的白雪映入了她的眼底,连瞳仁都是荒凉的净白,孤独得似乎是从来不曾说过话一样,更不曾提点过福休。 青梅之下,良辰美景。 福休手中的茶盏似是在不自禁地颤抖,搁到茶案之上时,连茶杯也在咯咯作响。 忽然,福休扔下了手中的茶盏,也不顾那盏好茶被倾倒在黑漆的茶案之上,福休便冲出了禅房,冲进了那无休无止般下落的雪花之中。 被福休翻到的茶盏中的茶水沿着茶案的四周,淋淋漓漓地流淌着,然后顺着茶案的四只桌角,慢慢地滴答下来,似谁的一串串泪珠。 江玉檀回过头来,慢慢扶起翻到的茶盏,却没有理会那如泪珠般滴落的茶水,反而将自己的茶盏也放了下来,缓缓地走到禅房中间观音菩萨的佛线面前,跪倒在莲花蒲团之上,双手合十,眼睛闭着道:“观音菩萨在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弟子又错了。弟子有私心,甘愿受到果报。” 江玉檀的眸光渐渐暗淡下来,独有的灵气也慢慢收敛起来,一股若有若无的叹息间,这个有着灵异之称的佛门海棠居士江玉檀眉头深锁,颦蹙如愁。 为何旁人看到的是漫天晶莹的雪光,她看到的,却是漫天的血光? 小山寺的西侧果然是人迹罕至,连飞禽走兽也是极难看到,雪已经慢慢的堆积起来,掩盖住了还没有来得及开花的野花。周围的雪光,正如福休那一身洁白的狐裘。 在那纯洁白净的雪地之上,踩出一行行浅浅的脚印,福休已经来到了那陡峭的山崖之上,周围几株青梅花开如豆。淡淡的粉碧花朵,在雪中潜度暗香,比起红梅,腊梅的独具风格,青梅给人的感觉,是一种超然物外的美感。 福休站在最大的一颗青梅树下,望着周围的雪地,竟连半个旁人的脚印也看不见,更不要说什么人影了。 福休感到十分恐慌,难不成是江玉檀骗了她? 君墨楚不过是一个大理寺卿的儿子,这普天之下,又几人能记住二月二十二是他的时辰的?倘若不是他和别人说,别人又怎会知道。 “君墨楚,君墨楚,你出来,你出来呀!”福休到底还是忍不住,低低地呼唤起来,已带了压抑不住的哽咽之声。 福休大声呼喊了两遍,到底不曾有人回答。 福休不觉得低下头,嘲笑着自己的天真。这样的雪地,若是有人先到,又怎么不会留下痕迹呢? 难道是自己来得早了,君墨楚还没有来? 脚下忽然便多了几个小小的雪坑,连脸上也似乎是热了热,等福休想起自己是在流泪时,一块素白的手绢,悄无声息地递到了福休的跟前。 福休蓦然抬起头,满是泪水的眼角猝不及防地和眼前的男子的深眸对上,顿时连站也站不住,“君......,墨楚。” 那男子举手投足之间,依旧不改平常的优雅从容,着一身足可与周围大雪融为一体的纯色的狐皮大氅,越发衬托的面容英俊白皙。只是此刻他深眸如水,雾气迷蒙,已不见原先的清远深邃。 来的男子正是君墨楚。 二月二十二,这个日子,只有福休一人知道是君墨楚的生辰,旁人是不知道的。天底下,只有福休一人真正的了解君墨楚,君墨楚也只有一个。 “福休!”君墨楚迅速地扶住了福休欲要倒下的身子,用结实的臂膀将福休近乎瘫软的身躯牢牢托住,同样是低哑的嗓音,也在一遍遍地呼唤,“福休!福休!” 很温热的气息,破开雪粒,扑在福休冷得刺痛的额上。 福休一抬头,君墨楚柔软温暖的唇,欲要从福休的额间拂过,当即,福休便止住君墨楚欲要亲上自己额头的唇,福休挣脱之后,依旧是躺在君墨楚的怀中,忽然心头被另一种悸动的疼痛所代替,而泪水却涌动得更加厉害了,慢慢地从眼角留下脸颊之上,然后从脸颊慢慢流在雪地之上,消散在了洁白的雪地之中。 “福休......”君墨楚低低呢喃着福休的名字,唇正要吻上福休的唇时,福休又是一次回绝。 福休回绝了君墨楚之后,低吟一声,伸出双手,环住君墨楚的腰,君墨楚也就势将福休紧紧地揽在自己的怀中。福休七上八下无处安置的心,好像是有了着落,安稳地停了下来,落在了君墨楚的怀抱中,臂膀间。 “福休,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终究这一切都是我害了你。”福休冲坐到梅树下,将福休紧紧地揽在自己的怀中,紧紧地握住福休冰冷的纤纤玉手,苦涩道:“福休,我一定是疯了,那次是没有忍住,见了你。却不想,这是太后娘娘的算计,不但害了我,而且还害了你。” 福休也是紧紧地握住君墨楚的手,福休感觉到君墨楚的手非常暖和,一直试图在为自己的手取暖。福休隔着大氅去抚摸着君墨楚的脊背,哽咽了半天,终于还是道:“墨楚,这么久没见你,你瘦了......” 君墨楚似乎是有人在他心头扎了一刀,痛得连身体也轻微地颤抖了一下,许久缓过神来,“福休,我希望你骂我一顿,骂完之后,我也好绝了自己对你的念头。” 福休摇头道:“我只明白......我是知道的,你从小到大,都是真心对我好的。只是你的这一份真心,我不能得到,也没有能力拥有,你应该把自己对我的真心,用在其他人的身上,也许,这便是我最后能帮你做的了。” 她不怨他,也从来没有怨过他。因为她知道,等得太久,太苦了,也太屈辱了,他今日的一切,都出自自己对她真心的下场。她拥有不了他永远永远的真心,也无法拥有它永远永远的爱。只是因为她太身不由己...... 君墨楚忽然狂笑,脸色几乎变得和雪花一样凄白,“福休,你不要这样说。我知道你的苦处,也知道你的不易,你为我做的,也已经是够多了,墨楚已经不敢再奢求你对我的真心了。即便是这样,墨楚心里也永远都是有福休的,福休是墨楚的缘,是墨楚的孽,也是墨楚的劫,墨楚终究一辈子逃离不开福休。” 君墨楚低垂着眼,神情也已没有原先一贯的矜持和清幽淡远,也没有了那看起来温文尔雅,实则是虚无缥缈的微笑了,现下的君墨楚,眼中满是无奈和苦恨,还有说不尽的无限懊恼。(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定风波 芳心是事可可 “墨楚......”福休倚在君墨楚的怀抱中,闻着身旁的淡淡的梅花香,低低地说道:“墨楚怎么会无能?墨楚在福休心中,一直是福休的最好的朋友,也是福休最亲最亲的朋友,墨楚因为福休的关系惹怒了皇上,落得一个被贬的下场。现在墨楚还能来看福休,福休已经是很心满意足了,亦不敢再强求墨楚什么了。” 福休说着,果然微微抬起了头,冲着君墨楚暖暖一笑。福休原本已经十分冰冷的双手,在君墨楚的双手中,已渐渐回暖,便如同福休那冰冷了许久的心一样,这一刻又恢复了以往有力地跳动。 君墨楚轻轻吻了一下福休露出了几缕头发,说道:“福休,我在西北的时候,听说皇上最近已有了攻打青帝国的打算了,而朝中文武百官皆是反对,说如今老百姓刚刚遭受了洪水之苦,已经是万万不得在经历战乱之苦了,太后娘娘也是极力反对,可是皇上一意孤行。所以父亲大人便叫我进京,和文武百官商量对策。” 眼前的雪花正在空中慢慢的盘旋着,似一朵又一朵无暇的小花。而福休的心底,现在已如同开败了的花,再无任何的生机了。 福休自己知道,君墨楚想对自己说,他想她,她是他的女人,他这一辈子只爱她一个。 君墨楚若是说了出来,福休又怎会开心呢? 因为只有君墨楚知道,唯有忘记自己和福休以前之事,才是保住自己,保住福休的唯一办法,若是说了出来,他和福休只怕会恩断义绝。 福休也知道,君墨楚是永远不会再对自己说这样的话了...... 爱与情,思念和怀念,其实对于福休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背负家族利益,若是自己出了任何差池,连累納家,是福休极不愿意看到的。福休也知道,君墨楚也不想看到福休这样的下场。 君墨楚感觉,现在的福休,已经离自己很远很远了,远得君墨楚从来不去想象,君墨楚自己也清楚的知道,总有一天,福休会亲自向自己表明自己的态度的。 “墨楚,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福休犹豫着,终究还是说出了口。 君墨楚望着福休眼神里的小心翼翼掩饰的隐约希冀,许久才慢慢吐出几个字来,“好,咱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他的眼中,终于泛起了莫测的波澜深深,“福休,可是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独自留在险恶的后宫里面。就算是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我也要救你出皇宫,就你出这个泥潭。” 福休冷冷笑了一声,“墨楚,险恶,泥潭,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般文绉绉的了?你需要知道,我想要的,其实你根本就给不了!” 福休这样说,其实是要刺激君墨楚,让君墨楚对自己死心,这是在保护君墨楚,亦是在保护福休自己。 福休话音刚落,君墨楚揽住福休的臂膀忽然之间便紧了起来,揽得福休几乎透不过气来。即便如此,福休依旧瞪大眼睛,望着君墨楚。 “福休,你这是怎么了?”君墨楚咬着牙,大声厮喊道:“福休,你变了,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是皇帝让你这样对我说的?” “变了?墨楚,是你自己变了。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回西北是去做什么事,君夫人已经和我说了。其实,我应该要祝福你,毕竟,你找到了可以和你相伴一生的人。我应该为你感到开心!” 这一两个月来,几乎在宫中伺候的所有人,都在暗自揣度着皇帝究竟要怎么处置福休,算过来算过去,终究还是皇帝的一道圣旨封住了所有人的口,也止了宫中的不正之风。而君墨楚回去的这一两个月,其实便是回西北和君实帮他选的人成亲,顶着圣旨去疗养,实际上,其实是去成亲。 福休原本是不知道的,是君夫人一次进宫请安的时候,说漏了嘴,福休再三询问之下,君夫人才肯道出实情,几乎京城内外的人都知道了,单单就瞒着福休一人,将福休一人蒙在鼓里。 福休很想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可是她一旦想起管彤的死,心中到底还是有一点阴影的。加之皇帝攻打青帝国之事,彻底打乱了福休的心思,福休再也不想自欺欺人了...... 福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似乎连那个脱口而出的反问也显得多余了。 君墨楚的呼吸渐渐加重了,声音嘶哑着,终于慢慢道:“福休,你是不相信了我吗?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我是一心一意对你好的。为了你,我愿意放弃一切。” “是吗?我自然相信你,可是你的种种行为,使我不能相信你,你是你,我是我,咱们终究还是陌路人。陌路人是不可能永远在一起的,你还是自己一个人走吧!......” 福休心里清楚,只有这样做,才能彻底地使君墨楚远离宫廷的斗争,才能真真正正地保护他,也保护自己。 君墨楚继续说道:“福休,即使你这样说,我也是不会走的。我要永远陪在你身边,永远地保护你。以前的你,在我经常受欺负的时候,你经常守护我,帮助我,这一次,就换成是我守护你,帮助你吧!” 原来,他还记得。她原以为,他在落水之后,便失去了自己以前和他的记忆,想不到,他还记得,记得那么清楚。 许多年前,一个小男孩被抢了东西,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的时候,一位小女孩路过,看到哭泣的小男孩,便去安慰小男孩,并帮小男孩抢回了被抢的东西。自此,小男孩便认识了小女孩。 福休冷冷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想不到你竟还记得。可是,你忘记了一点,以前的福休已经在入宫之前便死了,现在的福休是当今二皇子的生母——福贵妃。你应该懂得君臣之礼。” 君墨楚仰起头,望着惨淡的天空,黯然苦笑,“曾几何时,福休已经变成现在的样子了。是福休变了?还是我变了?不论是谁变,我终究是我,你终究是你,本心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本心,福休早已忘记了,忘记了自己入宫的目的,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成为皇帝最爱的女人的目的,忘记了许许多多应该忘记的和不应该忘记的。人的一生,就是要忘记许许多多,忘记不开心,忘记开心,傻一点,记性差一点,未必活的就不欢乐? 福休已经渐渐习惯这种生活,也许这样的生活对于福休来说是幸福的,是欢乐的。 第九十六章 浣溪沙 海燕未来人斗草 雪花打到福休的动也不动的睫毛之上,渐渐地融化开,冷冷地滑落眼底,福休只觉得那眼睛是越发的更涩了。福休喃喃苦笑,“墨楚......,你还是走吧!咱们两个以后不要再见面了,若你要见我,我也不会见你了。这一切的一切都随着这漫天的大雪,慢慢消失吧!” 君墨楚没有回答。也许,君墨楚已经是说不动福休的心,再说旁的,福休也听不进去了。 “不管如何,君墨楚心中只有福休一人。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不论福休做什么决定,我君墨楚一定会照做的,只是咱们以前的一切不要随着这大雪消失,君墨楚心中依然记得。”紧接着,君墨楚又道:“那么,福休,我会永远地等着你的,等着咱们最后的机会......” 最后的机会,最后的究竟是什么机会?福休不再去想,悄然把君墨楚紧抱住自己的双手挪开了。君墨楚想要什么,福休已经不想再知道了,福休已经没有能力再帮助他了。君墨楚与她的对与错,是与非,原是没什么重要的。 君墨楚眸光渐渐如春水般柔软冷淡。他埋头轻轻地嗅着福休发丝之中的清香,无限眷恋地望着福休的脸颊,连君墨楚温热的鼻息,都带了缠绵和不舍,依稀便是昔年福休和自己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福休抚着他紧实优美的腰背曲线,努力蜷着身子,更紧地依偎到他的身旁。感受着他微微的温暖,忽然便想着,这么一刻,即使她忘记了所有使自己烦恼的一切,也是幸福的了。 这时,君墨楚的肩背忽然一僵。 与此同时,福休听到了低微的吱嘎声。那是人的靴子踩到雪地里发出的声音,一步一步地渐渐清晰起来。 福休从君墨楚的的背后看去,已看到了茗晰朝着自己走来。 茗晰站在一株梅树之下,脸色有一些发白,不见寻常淡淡的笑意,眼眸中更是不可测的深沉。那望着福休和君墨楚的眼神中,更是带着一丝丝的不同寻常,简直和以前在身旁伺候的福休判若两人。 君墨楚依旧将福休紧紧保护在怀里,眉目不动,唇边甚至多出了一抹淡淡温和的微笑,右臂却在宽大的衣襟中蓦然坚硬如铁,显然是已经握住了暗藏在衣底的随声配剑。 见状,福休连忙将君墨楚的右手一按,只盯着茗晰,一时彷徨无措。 她与茗晰已经相处了许久,深深知道了茗晰的为人,知道她是善良的,所以福休知道茗晰是不会对自己做什么的,于是福休便本能的阻止君墨楚和茗晰的正面冲突。可是福休猜不透茗晰为什么要跟踪自己,还这样显山露水得站在自己的面前,茗晰不可能这样做,一定是奉了谁的命令。有可能是皇帝?也有可能是太后?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后,若是让茗晰将话传了出去,对福休一定是不好的。 茗晰望着被君墨楚紧紧抱住的福休。她深知道她的这一位主子和君墨楚有一丝不清不楚的关系,想不到,竟然这次出行便是要来见他,这让茗晰想不清楚。 福休大约也不会知道,她这次是奉了太后的命令来监视福休的,原想着福休已经和君墨楚断绝了来往,想不到,竟是歪打正着。 而她自己却不顾情况便出来打断福休和君墨楚的谈话,就连茗晰本人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茗晰被君墨楚那看似温柔实则却是暗藏杀机的眸光逼住,不得不开口道:“君大人,你作为朝廷的命官,没有得到皇上的诏令,便私自入京,不会就是为了和贵妃娘娘说这一席话吧?” 君墨楚轻笑,面庞在血光里清逸出尘,“茗晰姑姑,您说呢?” 茗晰再看了一眼君墨楚,然后走到福休和君墨楚的身旁,将福休搀扶起来后,整理了福休的妆容,忽然一笑,瞬间将眸中的惊涛骇浪化作了缕缕烟雾,然后慢慢道:“君大人,我希望仅仅只是这样,若是发生了什么事,只怕君大人也担当不起吧?” 君墨楚轻瞟了一眼茗晰,然后对着福休道:“福休,我先走了,若是我连累了你,我也不好过。”紧接着,君墨楚对着茗晰道:“你,照顾好你家主子。” 话音刚落,君墨楚使了轻功,便从高大的梅树林尖,轻轻地跃走了,抖落了一地的积雪。 小山寺,释元道的禅房。 皇帝的脸正慢慢地沉下来。 “大师,攻打青帝国的事情,已经成为了定局。盼大师莫要辜负朕的期望,多为帝国祈福,则是帝国子民之幸呀!”皇帝的话语虽然是舒缓,却如钉锥落地,毫无回旋的余地。 原来是释元道心系天下的苍生,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见皇帝前来祈福,便又直言向劝,皇帝本不愿意听,便斩钉截铁得一口回绝了。 见皇帝的心意已决,释元道只得暗自叹息,稽首应了,微笑道:“老僧深受先皇的知遇之恩,先皇待老僧极好,先皇临终之前,将皇上托付给老僧,老僧自然要对皇上忠心,对皇上忠心就是对天下的黎民百姓好,老僧一定会为皇上的出征祈福,为天下芸芸众生祈福,这是老僧只幸,也是皇上和天下百姓之幸。”随后,释元道双手合十道:“老僧期盼着皇上的凯旋而归,期盼天下众生的幸福尽早到来。” 被释元道这么一说,皇帝的脸色才慢慢略和,正要扯开话题的时候,只见皇后从禅房进来,手中拿着一枝艳夺春光的红梅,微笑着道:“皇上,臣妾见外面的雪下小了,咱们何不出去走一走,省的在禅房发闷。白雪红梅,也是这一年之中最难得一见的美景了。” 皇帝望着窗外的雪,看样子,也真的是下小了,便对着身旁坐着的释元道说:“大师,你就陪朕出去看看美景去,也算是散散心。”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皇帝又怎么不会去呢? 释元道微微一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便伺候着皇帝出了禅房。 ’(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一翦梅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时入了梅林,皇帝果然看见红梅白雪,相得益彰,更显形制孤瘦了,朵朵如红宝石一般,似血如火,暗香袭来处,直沁肌肤,另人神清气爽。 皇帝叹道:“美则美矣,但春雪易伤农,只盼还是早些停了才是好呀!” 皇后笑道:“皇上圣明,偶然出游片刻也是心系黎民百姓,相信皇上的心一定会感动上天的,上天一定会垂怜赐福的,皇上不必担心。” 霎时间,皇帝突然忆起和皇后小时候的时光,时光荏苒,只懂催人老。想当初自己和皇后还是懵懂顽童,却不想,皇后已经陪伴在自己身旁这么多年了,就算皇后以前做的再如何不好,已经逝去了,从头开始,也许对皇后还是好的。即便是自己不待见她了,留一丝期望也是好的。 看到皇后开心的样子,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于是不再提烦恼之事,只笑问:“皇后,其他人呢?怎么不见了?” 皇后回答道:“其他人都在梅林里面吧!难道出来一次散散心,大家都十分开心呢,她们都玩得乐此不彼呢。” 皇帝点头,只听见皇后又道:“其他人都在梅林里,只是福休去了禅房里和海棠居士说话,到现在也还没有出来。刚刚听寺中的僧人说,福休妹妹独自跑到了西边的一个什么地方,还和一个男子在一起。” 皇帝一惊,忙问道:“是什么男子!” 就在这个时候,随行的释元道笑道:“不会和咱们寺中的僧侣们谈经论道吧?贵妃娘娘博学多闻,想必是对佛法感兴趣,和一个僧人论道这么长时间,也想必是棋逢对手了吧!” 忽然,皇后凤眼微微眯起,柳叶眉轻轻跳动,“哦?这可就奇了!一直听说福休妹妹喜欢的是经史子集和古诗词,还有金石古玩。什么时候福休妹妹也喜欢研究佛法了。臣妾倒是很想见见,到底是什么样的僧侣,竟能和福休妹妹在一起谈经论道,还让福休妹妹这么感兴趣呢!” 被皇后这么一说,释元道在一旁踌躇不语。 皇帝将二人略一打量,背过手去,徐徐道:“既然如此,朕也便去瞧瞧吧!” 释元道自是不好阻拦,于是带着皇后和皇帝,还有几个伺候的宫人出了梅林,绕过了巍峨的佛塔,一路向着梅林的西边而去。渐渐脚印稀疏,最终只有两行脚印一路慢慢行去,眼见两行脚印几乎是一模一样,只是有着丝许的不同而已,分明是两个女人的脚印,都是上等的皮靴走过留下的,绝非是僧人所穿。 皇帝忽然忆起福休明里暗里的拒绝,心中不由得大怒,便加快了脚步。 皇后紧紧得跟在皇帝的身后,忽然回过头,向着身后紧紧追赶的释元道闲闲一笑,“大师,走得很热吗?怎么好就大汗淋漓了?” 释元道轻轻的摇头道:“让皇后娘娘见笑了。老僧已经六十有余了,步履之间,那里还比得上皇后娘娘和皇上的这点身手。” 说话间,已经绕过了佛塔。皇帝忽然便放缓了脚步,只望眼前凝视,一直恼怒紧绷的身躯却放松了下来,宽大的袖子也缓缓垂落。 皇后一抬头,却也是怔住,自己预想到的场面没有出现,却还是惊住了。 那白雪皑皑的斜坡之上,的的确确是有两个人——两个女子,每人手里拿着一株红艳似火的红梅,在几株青梅树下追逐打闹,两株红梅在青梅之间显得起眼,映照着佳人也是十分起眼。 雪花在空中自由自在地飞舞,梅树之上的梅花也在随风无忧无虑地舞动着,暗香在慢慢地浮动着,夹杂着两人欢快的笑容和乐呵呵的说话声,佳人随着风雪也舞动着,可谓是白雪之下的一片美景呀! 此时,皇帝被雪地折射的太阳光刺得睁不开眼,迷迷糊糊只看到两道鲜艳的颜色在雪地中轻舞着。 在皇帝无声叹息间,皇后已经冲了上前去,对着福休和简夕叫道:“你们住手!” 福休和简夕被皇后这一喊叫声惊住,楞了半晌,连忙停了追逐打闹,双双走向皇帝声旁,俯身跪下请安道:“嫔妾(奴婢)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皇上和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睁大双眼,看着福休道:“君墨楚呢?你刚刚不是和他在这里见面吗?怎么现在他去那里了?” 福休抬起头,黑眸闪动着,不知是莫名的惊喜,还是故作镇定的慌乱,“皇后娘娘,君大人不是去被皇上派去处理西北的军务了吗?他什么时候奉旨入京了,怎么嫔妾不知道?”说完之后,福休一脸茫然地看着皇后,似像是没有见过君墨楚一般。 皇后见福休一面无辜地看着自己,便转向对福休身旁的简夕道:“简夕,莫不是你也要欺君,帮着你们主子说谎吗?” 简夕也是茫然地摸了摸头,恭恭敬敬地对着皇后道:“皇后娘娘,奴婢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奴婢和主子见这里青梅开得极好,便陪着主子过来看看,连寺中的僧人都未见到,那里还见到什么君大人呢?莫不是皇后娘娘有意陷害我们主子吗?” 紧接着,简夕俯身跪下向皇帝扣下头去,连声慌忙道:“奴婢御前失仪!奴婢知罪,求皇上责罚!” 皇帝瞳仁深深,向简夕和福休凝视片刻之后,然后抬起脚,将四周缓缓走过,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才回到原地。回到原地之后,皇帝便唤来伺候在身后的苏进喜,吩咐苏进喜道:“进喜,你派一些人去四周看看,看看这周围有没有什么人走过的痕迹,或者躲藏过的痕迹!”皇帝刚吩咐完,苏进喜便叫来几个伺候的太监,宫女,侍卫去查了。 福休早知道皇帝心存疑虑,对自己不放心,便早早吩咐简夕处理掉了一切君墨楚来过的痕迹,虽然已经处理好了,福休还是怕还有什么蛛丝马迹没有处理好,被皇帝查了出来,便一直在心慌着,冷汗已经渐渐冒了出来。 这时,苏进喜派人查了差不多的时候,苏进喜便来禀报皇帝,对着皇帝的耳畔说了几句话之后,皇帝示意苏进喜下去伺候,然后微笑着对脚下跪着的简夕道:“你们又不知道朕什么时候过来,又怎么会失仪呢?起来吧!”说完之后,皇帝走到了福休身旁,微微扶住了身子向后倾斜的福休。(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满庭霜 良宵淡月,疏影尚风流 皇帝环抱住福休,将福休的纤纤玉手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中,皇帝感受到福休的手自己十分的不熟悉,没有以前的温暖和柔和,反而多了一些冰冷和粗糙,皇帝暖暖道:“福休,怎么你的手这般的冷?怎么出门也不带一个汤婆子。” 福休丝毫不顾及皇后在身旁,就势依偎在皇帝的怀中,“皇上,嫔妾今天出来的早,一时竟忘记带汤婆子,刚刚要命人回去取的时候,便看到了这一片极好的青梅,这和简夕看了青梅时,皇上便来了。” 这时,在一旁看着福休和皇帝在你侬我侬的时候,皇后已经是怒火中烧了,便对着皇帝厉声道:“皇上,此事实实在在是不妥呀!福休妹妹没有事来这角落里看什么青梅?前院的青梅似乎比这里开得还要好,福休妹妹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跑来这角落里看,这其中一定有猫腻呀!” 皇后话音刚落,便听到身后有人郎朗说道:“皇后娘娘,方才贵妃娘娘到我房中,问及何处有好梅的时候,玉檀冒昧,猜度了一下贵妃娘娘的个性,想必贵妃娘娘一定不喜红梅,便指来贵妃娘娘来这里赏青梅。” 回头看时,只见江玉檀携着小寒和简夕等人一路过来。江玉檀依旧身着一身海青色的大氅,稳稳地行走来雪地间,安静逸然,更显得身后衣着不凡的简夕和小寒面如桃李,娇俏可爱了。 “主子!你是去那里了?可让简夕好找呀!”简夕一眼便看到了福休,也不顾皇后和皇帝在身旁,便跑到福休面前推搡着福休,“主子,你不是说你要在禅房里和海棠居士谈经论道吗?怎么奴婢就去了一会,你便来到这了角落,可真真是让简夕好找呀!” 福休赔笑道:“简夕,玉檀姑娘推荐我去看看寺中的梅花,我便去欣赏了一下。谁知道,刚刚路过这片梅林的时候,便看到了茗晰在一颗梅树之下祈福,本想知道她是在祈什么福,便走进梅林看了看,便觉得此处的景色极美,便看了一会儿,谁知道,这一看便是看了一两个时辰,让简夕和皇上,还有皇后娘娘担心了。”福休说着,便半跪了下来,又向皇帝和皇后请了一个安。 福休瞅了瞅自己手中的一株红梅,枝丫上的梅花早在与茗晰追逐打闹间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福休将手中光秃秃的枝丫递给皇帝,道:“皇上,嫔妾送您一株红梅,希望您和福休能一辈子快快乐乐地在一起。” 皇帝接过福休递给的红梅,看见红梅之上,梅花已经落完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梅枝,不由得捧腹大笑。喃喃道:“福休送朕的东西,朕那里有不收的道路呢?”皇帝说着,便唤来了苏进喜,将手中的梅枝交给了苏进喜,命苏进喜精心收藏起来。 这时,在一旁的皇后看到这个场景,一时激动起来,连连咳了数十声,小寒见状,忙走到皇后身旁,帮皇后敲着脊背,缓解皇后的痛哭。好半天,皇后才慢慢缓了起来,缓过来之后,皇后全然不顾福休还在皇帝声旁,便对着皇帝道:“皇上,臣妾得到的消息,福休妹妹刚才的的确确是和君墨楚在这里相会,而且......他们两个看起来好像还说了不少的话。” 皇帝定了定神,示意福休先离开,自己随后便跟上。见简夕伺候着福休慢慢走了的时候,皇帝将皇后拉到一颗梅树之下,淡淡地道:“雪宜,朕知道你在派人监视。在二十丈外的密林之中,有朝廷密探的脚印。可是,你应该相信福休,相信朕。朕是相信福休是不会骗朕的,朕也知道,自从福休得到了协理六宫之权后,你便一直信不过福休。” 皇后点头,“是,皇上。臣妾就是信不过她。” 皇帝哼了一声,道:“雪宜,你可知这二十丈之内,除了福休和茗晰追逐打闹时留下的两三处的痕迹之外,其他地方根本没有第三个人的脚印。如果君墨楚真的来过,莫不是他是从天而降,又从天上回去,不留一丝痕迹?” 皇后一呆,仔细想想,果然如此。这一路走过啦,包括到了青梅不远处,都只有福休和茗晰两个人零乱的脚印,再无其他人的脚印了。 皇后暗想,终究还是自己棋差一着,千算万算总是算不过福休,狐狸总是有露尾巴的一天,皇后就在等着福休露出狐狸尾巴的这一天。 这时,只听见皇帝叹息道:“攻打青帝国之事,已经是迫在眉睫。后宫里面的事,我不想再烦心,你就和母后,福休商量着做吧!你自己身体一直体弱多病,凡事还是要看开一点,如果不是什么重要之事,我还是希望你交给福休去做,你就专心养病吧!若你还是不放心,便叫李嬷嬷多多照应着点,多警醒一点吧!” 见皇帝态度坚决,皇后冷笑一声,道:“臣妾遵命,臣妾一定会和福休妹妹处理好后宫之事的。请皇上不要再费心了。” 见皇后的咳嗽慢慢停止了,皇帝便唤来苏进喜,弄了一辆马车来,命苏进喜将皇后送回小山寺,而自己就由着宋牙陪着,在青梅林中慢慢地走着。 皇帝在前面慢慢地坐着,宋牙在后面紧紧地跟着,这时,皇帝忽然在一刻青梅树下停住,喃喃道:“皑如山上雪,皓如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曰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蹀躞御沟止,沟水东西流。凄凄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紧接着,皇帝又对着身后的宋牙道:“宋牙,今天的这件事情,你是怎么看的?” 宋牙思虑一番之后,缓缓道:“奴才相信皇后娘娘说的话确有真的,但是也有虚的。不过,奴才看贵妃娘娘的样子时,却丝毫看不出她的紧张,反而是一种莫名的信心,这真是让奴才感到不解。” 皇帝拨动了一下青梅树,然后树上的积雪便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皇帝拾起一朵随着积雪掉落的青梅,观赏一番后,将其丢到了一旁,道:“宋牙!你在朕身边那么多年了,也应该清楚朕的脾性,今日之事,我却是是看出了福休的问题,却不想当着皇后的面亲自揭穿她,我想要让她亲自来对我说,至少,现在朕还是相信她的。” 宋牙笑道:“皇上思虑周全,奴才实在是望尘莫及。这是,皇上为何要这样做?贵妃娘娘家又不是什么能征善战的将军世家。” 宋牙话音刚落,皇帝又拾起刚刚被自己抛弃的那一株青梅,喃喃自语道:“一切都是缘,朕只希望,这缘不是孽缘......”皇帝话未说完,便停住了,静静地看着眼前开得极好的青梅。(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声声慢 怎一个愁字了得 匆匆回到了宫中,皇帝见众人疲惫,便命各自都回去休息,自己却又去了御书房,据说是两位军机大臣已经等候多时,有要事要和皇帝商议。 若是以往,福休已经早早便回了甘棠宫,但是今日,她却做不到。今日,福休让茗晰伺候着自己去皇子在的岳麓楼看望二皇子。 福休让简夕先回甘棠宫将东西收拾好,自己和茗晰沿着拼石的甬道向岳麓楼的方向走着,这时,福休捏紧衣袖,悄无声息地让茗晰和自己走到的假山之下的一个小山洞里,走到小山洞,茗晰慢下了脚步,没有转过身,只是微侧着头,对着福休低吟道:“主子,您是有什么事和奴婢说吗?” 那处山石藤萝掩映着,高悬的八角宫灯在走廊之旁也显得极暗,福休一眼望向声旁的茗晰,居然觉得刚才的神情有几分萧索,对着身旁的茗晰道:“茗晰,谢谢你,是你救了我和二皇子。”说着,福休欲跪下来,给茗晰隆重地道谢。 茗晰见福休欲跪下,便迅速地将福休抚了起来,对着福休轻笑道:“主子,你的道谢究竟是为你,还是二皇子,还是君墨楚?” 福休一怔。 茗晰其实在暗地里已经帮了许多次,茗晰是太后派来自己身旁的卧底,却从来没有在太后面前说过自己的什么,福休一直没有机会向茗晰道谢,或者是说,福休从来没有这样刻意得向一个人道谢。 难道,福休今日特地道谢,果然是因为她帮了君墨楚吗?还是因为她帮了自己,帮了自己和皇帝的孩子? 福休不知道,正在犹豫之时,只听到茗晰黯然的一声低叹,不知道是在为福休叹息?还是在为福休和君墨楚叹息?还是对自己包庇叹息? “主子,奴婢希望您能和君大人断绝来往,这样,不但可以保住小皇子,还能保住主子的地位和荣华富贵和主子所背负納家的名誉。若是主子再和君大人有一丝一毫的来往,届时,即便是奴婢不去和太后娘娘说,太后娘娘和皇上,皇后娘娘一定会派人来查主子的。所以,为了保全当局,希望主子和君大人断绝来往。” 福休思虑半晌后,适才道:“茗晰,你所说的这些,我都知道,都明白。只是,我始终还是忘不了君墨楚,忘不了以前和他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即便是我生下了皇上的孩子,有了皇上的心,我还忘不了他。我曾经想过要忘他,可是我找不到,当我看到他的脸时,我便已经知道,他已经是我这一生唯一的劫了。皇上我是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君墨楚是我这一生最难忘的人。茗晰,谢谢你的好意提醒。为了所有爱我和对我好的人,我一定会努力忘记和君墨楚一起的点点滴滴的,即便做不到真真正正的忘记他,不见他,不想他,也是足矣。” 听福休这一席话,茗晰感受到福休肩上所背负的不易,这其中还包含着多少不愿明说的自嘲,自责和懊恼。但是,倘若自己不劝福休忘记君墨楚,最后只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甚至生命的代价。茗晰在宫中已经伺候那么多年了,宫中的一切人事物已经让茗晰感到巨大的害怕了,稍有行差走错,便是付出生命的代价。(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渔家傲 天接云涛连晓雾 福休垂了袖,站了许久,才慢慢转过身,由着茗晰伺候着从岳麓楼绕道回了甘棠宫。 茗晰一定不愿意管福休和君墨楚的闲事,宫中里面伺候了那么多年的人,应该知道什么应该问,什么应该不问,若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知道了什么不应该知道的。在宫里,是没有好日子过的。 福休深知,从此,自己是欠了茗晰一份恩,难以还清的恩了。 这一夜,福休一直是忧心忡忡,皇帝也因为和内大臣商议事情,派人来向甘棠宫传话,说今夜皇帝不来了。福休在榻上一直彻夜难眠,不知辗转了多久,才慢慢地睡下。睡梦之中,福休觉得异常温暖,因为在睡梦之中,福休梦见皇帝和君墨楚都在自己的身旁,暖暖地望着自己,对着自己笑。 早间醒来,却听到外面宫女叽叽喳喳的笑语,正大福休觉得奇怪的时候,福休唤来了简夕,简夕一进来,便笑道:“娘娘,您可算醒了。” 福休身有协理六宫之权,一向待人十分和善,对待下人从来都不严厉,所以在睡眠之时,宫女也敢嬉戏打闹。只有简夕和茗晰两个人对福休极是上心,衣食住行,无不打理得妥妥帖帖的。 福休一边披上长衣,一边问简夕道:“简夕,外面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怎么吵吵嚷嚷的?”、 简夕一边帮福休穿着衣服,一边笑道:“娘娘,昨天皇上没有来陪娘娘,今天皇上便把小山寺的那几颗青梅,叫人连夜挖了来,种在咱们甘棠宫了。说这颗青梅是皇上给娘娘负荆请罪呢。”紧接着,简夕又道:“娘娘,看来皇上对娘娘还真是极为上心,娘娘离封后的日子看来也是不愿了。” “简夕,你瞧你这张嘴,今天是抹了蜜了吗?怎么这般甜?”说着,福休由简夕伺候着,走出了寝殿,果然看到庭院之中新种植了几颗青梅树。经过了昨日她和茗晰的摧残和沿路的运送,青梅树的花瓣大多数已经脱落了,只有寥寥几个花骨朵还在倔强趴在树上。若是这颗青梅树能活,想必用不了几日必定能开花了。 福休轻轻嗅了嗅,树枝之上还存有一丝丝的余香,一如自己和君墨楚在青梅树下的味道一般。 福休不觉地轻笑,却不经意落下了泪珠。 这时,甘棠宫在一旁伺候的数十个宫女看到了福休激动地落下了泪珠,便说道:“看,快看,贵妃娘娘被皇上感动地落泪了。” “啊,不对,看,咱们贵妃娘娘是在笑,在笑呢!贵妃娘娘笑起来可真是还看,比树上的青梅还要还看,怪不得贵妃娘娘会得皇上盛宠。” 这一次,福休非常感激皇帝,也知道了自己,在皇帝心中,自己还是存有一份地位的。 皇帝不仅为福休送来了青梅,也为福休送来了一丝丝的回忆,关于自己以前在青梅树下许下的诺言。 “君墨楚,若是你能平定乱世,还天下人一个太平盛世,便是我納福休的大英雄,我納福休以后也非君墨楚不嫁,永远和君墨楚在一起长相厮守。” 这么些年过去了,福休自己没忘,不知道君墨楚是否已忘记了...... 不经意,福休刚刚干了的眼角,又轻飘飘地落了一滴眼泪,简夕虽是看见了,却也不敢明说。这时,福休擦了一下眼角的泪珠,对着身旁的简夕道:“简夕,等一下你陪我去一趟勤政殿吧!” 简夕只敢道一声“是”,却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这日下午,天空灰蒙蒙的,感觉像是老天爷在生闷气一般,连天空的颜色也随着人的心情而变化了。 福休走进勤政殿,见皇帝还在看着身旁的一大堆奏折,自己也不好打扰皇帝,便为皇帝添置了一下皇帝声旁茶盏中的茶水,然后福休这才行礼请安。 “嫔妾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福休突然出现在自己身旁,皇帝起先是一惊,楞了瞬间之后,皇帝扶起了跪在地上的福休,一边扶着福休,一边微笑道:“福休,你不是在宫里养着身子吗?出来做什么,若是着了凉,那不是叫朕心疼吗?” “谢皇上关心,福休此来,是为了谢谢皇上,谢谢皇上为福休做的一切,福休这一生能得皇上如此盛宠,福休实在是不敢再要求皇上什么了。福休只希望,皇上在去御驾亲征青帝国的时候,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自己的身子,不要让自己受伤。”说着,福休支开了在皇帝声旁伺候的苏进喜和伺候着自己的简夕,倚着皇帝的身子,慢慢地靠在皇帝的怀里,双手握住皇帝的手。 见状,皇帝微笑道:“你喜欢便成。朕原想着,你是喜欢桃花,杏花那样艳丽的花呢!” “花无百日红,皇上,嫔妾不喜欢那般艳丽的花。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嫔妾喜欢梅花,喜欢梅花的谦虚,喜欢梅花的超凡脱世,喜欢梅花的冷傲。可梅花也有凋谢了一天,所以嫔妾现在什么花都不喜欢了。嫔妾现在只喜欢皇上一日,嫔妾现在还希望,皇上不要去御驾亲征,为了咱们的孩子,皇上就让其他人代替您去吧!”说着,福休完完全全倚靠在皇帝的怀里。 福休知道皇帝刚才所说的话不过是顾左右而言他,一直在扯开话题,好让福休不要劝自己御驾亲征,福休知道,整个宫中便只有自己能劝得动皇帝了,若是连自己也劝不动皇帝,只怕皇帝已经是下了决心了,任何人都无法劝动皇帝了。 “福休,你不要再劝朕了,朕意已绝。朕已经打算过完端午便御驾亲征,将青帝国占领我国的边疆土地夺回来,一洗先帝爷当年犯下的错误。”说着,皇帝将自己的眼神转了一个方向,不再望着福休。 “皇上,临儿还小,还需要父亲的关怀,就请皇上看在临儿的份上,不要御驾亲征了!”说着,福休从皇帝的怀中滑落,跪着了青砖石板之上,双眸紧紧望着以前的皇帝。 这时,皇帝轻笑,双眸露出了淡金的凌厉光芒,对着在勤政殿外伺候的苏进喜呼喊道:“进喜,请福贵妃下去,好好照顾贵妃,若没有朕的旨意,就不要让贵妃出甘棠宫了,若是让朕发现,你私自放贵妃出宫,朕绝不轻饶!”皇帝说着,袖子一甩,径直地走向勤政殿的偏房之中。(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青玉案 宝马雕车香满路 薄雾昼起,斜晖穿朱户,榻上皇后慢慢地起来了,想起那日,皇后受侮于发行,至今脸颊乃有火辣,柔夷拂颊,心中仍是难平。 皇后忽忆起安贵人昨日向自己请安时说的言语,福休若是再如此得盛宠,只怕封后之日指日可待,届时,莫不是自己和江允林一般,沦为她人上位的垫脚石。若是皇帝再御驾亲征,指不定納福休会对自己做什么。此时,皇后不得不再为自己的将来着想了。 春风习习,以前树上的枝头枯叶纷飞落。纷飞落,凭风吹散,尽填沟壑。早如尘埃飞逝,又有几人记得。皇后的脸色不似从前苍白,铜镜中模糊的人影已见不到往昔烂漫,亦如那化作秋泥的落叶,归了大地无声。 这时,小寒忽然掀帘而入,带进一阵凉意,皇后裹紧衣领打了个寒颤。 “主子,安贵人来给主子请安来了。”皇后微微一愣,瞧着东方才升的太阳。她怎来的这般早?莫不是是出了什么事了? “快请进来吧!”皇后挥挥手,示意小寒将长乐宫外的安贵人请进来。 经过小寒通传过后,安贵人于是遂快步行,婢女映月在后追敢安贵人。安贵人看到映月在自己身后伺候着,便道:“你们不用跟进来,在外面候着吧!”话音刚落,身后伺候安贵人的宫女映月便止住了脚步,停在了长乐宫正殿外候着。 安贵人掀帘进入殿内,看着皇后面色苍白,已不似从前风采,心中更是难奈,上前,请过安后,安贵人眸目含泪,道:”皇后娘娘,您最近是怎么了?怎么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 殿中香鼎青烟袅袅婷婷,如姽婳仙姿的少女起舞,舞尽韶华,易逝红尘。 安贵人话刚出口,皇后便见她脸上鲜红的指印,显然是未来得及消退的。安贵人位分不低,敢这么掌掴她的怕是高位了。想必许是福休或者是宁嫔吧!皇后蹙眉看着她,却是生了怒意,”秀玉来了.....只是你这脸......” 安贵人震惊于皇后的话,却不敢表现在脸面上,自从安贵人进宫以来,皇后明里暗里,一直在提点安贵人。即便是安贵人站在慎贵妃那边,也是皇后一手安排的,皇后对安贵人的栽培已经是太多太多了。 皇后回过神来已经带上淡淡的笑。明明是福休的手段我却不能打草惊蛇,何尝不是讽刺着自己。”秀玉,哪个不怕死的敢乱同你嚼舌根?那消息不早被放出了,福贵妃和君墨楚是清白的,这休息或真或假,现在又还有什么作用呢?” 安贵人听了皇后说后,静静地呆了半晌,安贵人不知皇后到底在顾虑什么,明明吃了亏,却不敢言明,本欲要推开皇后的手,忽又忆起她的伤痛。贵人安柔夷轻拂下其玉手,怒气忍忍,声调也高出平日里,道:“娘娘,福休和君墨楚的关系是怎么样?这消息是谁放出的,您又不是不知道?何苦要帮皇上掩饰住这一切呢?难道便因为,你是他的结发妻子吗?” 皇后泪珠滚滚落于衣襟,慢慢晕开,如遮不住的隐秘,终要露在阳光下。缓缓抬柔夷拂其颊边,道“我帮他,是因为他心中还有我,这是他以前求我的,我这样做,也是保住了皇家的颜面。即使他因此怪我,我也无话可说。” 皇后泪迷双眸,看不清前方的安贵人。小寒在一旁看着皇后落泪,因知道皇后落泪的原因,小寒便没有上前制止皇后,再一旁静静地候着。 安贵人眼瞧着皇后情绪有些失控,便吩咐了小寒去外屋守着。不要放任何人进入正殿来。 安贵人看着皇后的泪珠滚落似是敲在自己的心上一样。我避重就轻地不答她问,只轻轻抚着她肿起的脸颊,掌心一片滚烫。皇后身在高位却也难保全自己,更是难保全身边所有人,现在自己也处在风口浪尖,更是不能让皇后为了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欺负了去。毕竟,自己今时今日的一切,都是皇后给的。 这时,皇后哭喊道:”你可是碰到福休了?你这脸可也是她做的?是本宫对不住你,她在本宫这儿讨不到好处便拿你开刀.....都是本宫对不住你.....早晚有一天,本宫会让福休一笔一笔地还回来的!” 皇后擦不干的泪簌簌而下,穿透着安贵人薄弱的防线。”皇后娘娘,嫔妾现在只希望您好好的,其他什么的,您就不要再去想了,以前江允林在的日子都过过来了,怎么何必惧怕一个納福休呢?花无百日红,迟早有一天,皇上终究是会厌烦她納福休的。”紧跟着,安贵人又道:“皇后娘娘,若是您不考虑一下自己,也应该考虑一下公主殿下,如今公主殿下才三岁,若是您就这样去了,让公主殿下该怎么办?谁又来保护她呢?您在的时候,至少她们还怕您的位高权重,倘若您不在了,她们又会对公主殿下好吗?” 听着安贵人言语,皇后呵呵大笑起来,泪滚腮边,半晌,道:”秀玉,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的?福休已经已认定本宫同你连手,她又怎么会放过本宫呢?本宫身为皇后,你何事都瞒本宫,就是不让本宫卷入其中,可知本宫早已在此山中了……” 皇后知安贵人能力有限,一时之间,帮不了自己,尚自己自保都困难,且身边之人呢?皇后抬柔夷挥去腮边泪,凤眸一片清明,执其双手道:”秀玉,你不能躲,本宫也将躲不过,只有和她納福休放手一博,咱们前路才有希望,望你明白。” 安贵人于皇后这一番话,受益匪浅,即便是自己想躲避,她人也不会放过自己。唯有放手一搏,也许还有最后的一丝希望。 本宫曾极力将她推上岸边,可是她却被另一个人踢入了无边的深渊。本宫在泥泞中游走,与黑暗共存,不知何时能透过肮脏的水得到一口喘息,可她仍旧是义无反顾的来了,用微薄的力拼力往上拉我,妄图离开那沼泽泥泞,却不知自己早已越陷越深。本宫已颇多无奈,她已遭到福休迫害,定是不能全身而退了。就是因为这样本宫才不想让你受到再多的伤害啊!秀玉! 安贵人垂了眸,隐去了不知的情绪。拍着皇后的手,安抚着她亦是安抚着自己躁动着的心。 ”也罢。。也罢,皇后娘娘既然已下了决心,嫔妾也不好再劝皇后娘娘了,嫔妾定会全力保护皇后娘娘安然。福休再怎么也翻不了天去,往后的路更难走。” 这时,皇后止住了眼泪,挥手示意小寒将自己扶起,道:”本宫也该出去走走了。再这样下去,怕是这宫中就没有本宫的生存之地了。以攻为守,要快的多。” 知其已是想通,遂兴之,展笑靥,身处沼泽中,如不想法自求,只是自怨自哀,终躲不过沉尸泥泞的命运。 皇后望着窗外,思付道:本宫知道总有那么一天回来,现在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春风依旧,海棠花开在淡淡拢烟之中。(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一剪梅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一个月后,离五月初五端午节还有半个月,这日。 长乐宫,夏天的夜晚意寒凉,皇后裹了一件烟兰色的齐胸对襟襦裙,绑上锦带,罩了云织流水纹的锦帛披风,描眉染黛,咬红灼唇,随意折了根儿柳条儿攒握着,欣欣然而行,由小寒伺候着,向着御花园的方向去了。 这时,皇后忽然听到檐下有猫在撕叫,皇后抬起头看了一下,见墙角有一只毛色极好的波斯猫在墙角撕叫着,皇后不以为然,以为是廊下经常闹鼠患,便引来了猫。忽然,挂起了一阵微风,那只猫忽然是发狂一般,向着皇后的怀中冲来。 见猫向自己冲来,皇后心惊了一下,退后了一步,然而猫却转移了方向,直击手背,生生在皇后细嫩的手臂之上刮出一条血痕。 皇后忽然眉峰攒蹙,惊呼出声,身旁伺候的小寒连忙上前,帮皇后看了一下伤势,然后将自己袖子底下的丝巾抽了出来,将皇后的伤口压住,避免再出血。正当小寒回过神来看那种猫时,猫已经朝着漆黑的角落跃走了。 这时,福休也出现在御花园的长廊的另一边,寻找着皇帝十多天前送来给自己解乏的一只波斯猫。 福休晨间用罢早膳便觉得心中慌乱无序,细细思索了起来,才发现自己今天并未瞧见皇帝前不久送来给自己猫,叫来简夕一问才知道,那只波斯猫今儿一大早出去,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福休慌忙差了宫女,太监去四处寻找,却连一根猫毛也没瞧见,福休心中一急摔了手上茶盏便往外头去了,见福休出了甘棠宫,简夕和茗晰又不敢违抗皇帝的旨意,只能好好的跟着福休。 福休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御花园的长廊,远远瞧着前方一人影正在向自己走来。 福休听到了前面的惊喊声,意识到一定是自己的那只猫被她瞧着了,福休止步不前,泠泠地对着身旁的简夕道:‘’简夕,出什么事了?‘’ 正在和简夕说话的时候,那种波斯猫忽然从前面跃了出来,福休见到后,忙俯身将它抱起安抚着。见到猫咪之后,福休忽然变得十分开心,勾着唇浅笑着。 殷色的暗红从皇后的伤口处一滴滴沁出,汇成细细的小流,顺着藕白的小臂丝丝洇入光洁的袖口,蔓延出一朵魅惑的曼珠沙华。 身旁伺候的小寒见状,急得惶惶无措,不安地频频跺脚:“主子......,主子,这,这可怎么是好?这些个畜生成日里挠墙翻瓦,哪知道干不干净?主子,咱们还是赶紧回去请了太医开个方子罢!奴婢母家的哥哥便是叫野猫挠了,倒在床上足足烧了三天才挺了过来!” 秋云绻栴兮潺潺,皇后檀口丹蔻张合旖旎着顾盼流转似是都只停驻于眼前的猫儿,连个歉也未曾问候。皇后修眉攒蹙,杏眸带上些怒意,呵斥着身旁的小寒道:“究竟是谁这么不知礼数,竟然欺负到本宫的头上来了?”皇后说完后,又轻哼一声,怒气升腾:“小寒,扶着本宫过去看看,本宫倒是要去看看究竟是哪宫的嫔媵,架子这样大!对本宫也这般无礼?”说着,小寒搀扶皇后,慢慢地朝福休走来。 福休好不容易找回了猫二,福休染了蔻丹的柔荑在猫儿身上细细翻着,垂眸看它是否受伤,确认了毫发无损之后,福休才慢慢地才舒了一口气。这时,福休忽然瞟到,皇后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自己的身前? 这时,福休听到了小寒在和皇后说什么野猫之类的话,有些生气地对着在皇后身旁伺候的小寒道:“小寒姑姑,本宫的猫可不是什么野猫,这是皇帝特地找来给本宫解乏的,本主宫中的人看了它都小心伺候,何时容你个婢子放肆?!” 福休虽然生气,但终究是自己的猫伤了皇后,终归是自己的不是,不由软下三分。向皇后行礼问安之后,道“求皇后娘娘怪罪,是嫔妾没有管好自己的猫,这才伤了皇后娘娘,望皇后娘娘不要迁怒于猫。‘’ “呵,本宫原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被皇上禁足的福休妹妹,妹妹不在自己宫里好好待着,还将猫放了出来,伤了本宫,福休妹妹,你作何解释呢?”皇后·眉梢轻挑,杏眸盈墨意沉沉幽邃,笑意并不达眼底。 这等重之抓伤非伤风而落显疤哉!这般思虑着,皇后的心头恼意更盛,施施然扯出嘴角一弯冷笑:“福休妹妹既然端着赔罪的话,就该拿出些样子来。若只是瞪着眼睛嘴皮子张合没个诚意,还不如去做个泥人儿了,也叫本宫省心。还有,妹妹拥有协理六宫之权,自是应该懂得处理下人是怎么办吧?” 福休听着皇后说话,虽然是展了笑容,却也是自然三分笑七分冷,叫人瞧了便颤栗。 福休冷冷道“自己饲养的猫伤了皇后娘娘,是嫔妾疏忽了,嫔妾方才已经赔罪,怎么皇后娘娘还偏要和只猫计较吗?皇后娘娘不过是一些皮外伤,情了太医来,擦些药物便是,难道宫里的太医还治不了抓伤?若是皇后娘娘要嫔妾的诚意,嫔妾母家的表姐擅于制药,妾托她给皇后娘娘制药疗伤可好?嫔妾只能做到如此,难不成有诚意,是要让猫将嫔妾也被抓伤皇后娘娘才罢吗?” 皇后挑着眉笑吟吟地望着佳人因涨红显着格外娇艳的脸色,端着一派温柔体贴轻嗤道:“福休妹妹实在是言重了,禽兽无心怎能怨你?不过既是猫儿伤了人,自当由闯事的猫儿自个儿受罚,妹妹既然心疼这猫,姐姐也不好让你格外允些刑罚回去。” 皇后表面上看虽然是浅笑嫣然,却令人不寒而栗,宛若阳光下蔷薇沾着鲜血的尖刺,温柔血腥得淋漓尽致。“福休妹妹说,这可怎么是好呢?不如,就让看顾猫儿的奴婢代为受过罢?左右猫儿跑出来伤人也是其失职呢。再说妹妹身为贵妃,管理奴才的道理,姐姐也不需要教妹妹了吧?”皇后杏眸盈盈旖旎水光醉人潋滟,娇唇轻勾微微抿了,鸦睫轻闪。 福休看着皇后的神态,不怒反笑,丹蔻嵌入肉中却丝毫不觉疼痛,冷冷道:”嫔妾言重?呵,难道不是皇后娘娘揪着事不放?嫔妾一开始是就赔罪了,把事情夸大的恐怕是皇后娘娘吧?皇后娘娘又何须现在如此?之前不撕破脸皮,现在终于要撕破了吗?皇后娘娘,你我的战役,恐怕从很久之前便开始了吧!‘’ 福休微微一顿,嗤笑道‘’皇后娘娘,可是这猫哪,不挠嫔妾,不挠皇上,不挠嫔妾的奴婢,谁也不挠,偏儿的挠了皇后娘娘,想来这猫也是有灵性的!也知道皇后娘娘的作风行为!‘’ 福休站了许久发髻却是有些乱了,伸柔荑缓缓理了发髻。一双凤眸顾盼生姿对上那人眸子,柳眉一挑,学着皇后的腔调道:‘’皇后娘娘,既然如此。那么便请皇后娘娘便自个儿在宫里好生待着,免得猫瞧了心烦,又抓了娘娘去。‘’ 皇后笑得愈发盛艳更衬着远山含黛幽幽兮清瑟,玉指划过鬓角潋滟的珠花,檀口缓启睥而视之带着冷意:“既然福休妹妹长了这般尖利一张好嘴,那走着瞧便是!若是本宫身上不落疤痕便也罢了,若真是落了痕迹……,福休妹妹应该是十分清楚本宫的手段的。反正在这宫中,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皇后莺啼婉转玉珠般清脆落玉盘,笑意不达眼底却并不妨碍清颜流欢皎皎兮柔婉;皓齿明眸惊鸿一睐,绽得满地粉莲含苞欲放落得满眼清香。 皇后冷冷撂了话在,恼意依旧很盛,杏眸圆睁狠狠剐了面前人儿一眼。“福休妹妹,有闲着耍嘴的功夫,妹妹还是好自为之。妹妹和君墨楚的丑事,恐怕是不需要本宫在太后娘娘面前提起吧!不久的将来,相信在这个宫中,便是你我的天下了,鹿死谁手,现在妹妹恐怕也是未知数吧!”皇后说完后,又冷笑几声,由着小寒搀扶着出了长廊。 见皇后走后之后,福休望着皇后渐渐拉长的影子喃喃道:“鹿死谁手,的确是一个未知数!你真的敢保证活到最后的人是你吗?郑雪宜......”(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点绛唇 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 第二日,夜晚,甘棠宫。 枯叶飘飘,人心易老,婵娟不与共。夜色凄凄露白霜,凭栏沉寂。夜深人静,帘卷西风,辗转难眠。雨淅淅沥沥碎碎滴滴撒向人间,撑油纸伞漫漫独行。夜寒凉,柳若风残。孑然一身,呜呜呼呼。独倚栏,望月仓惶。 气蒙蒙雾氤氲,丝丝柔柔淼淼风云起,甘棠宫中大缸里的锦鲤儿四季常游,简夕在一旁撑着油纸伞遮着福休,福休抛了一把鱼食,三五条鱼儿来争食吃,虽然是下雨天,鱼儿们也是抢得不亦乐乎,逗得福休笑了好一阵子,笑得连昨日和皇后起的冲突都忘记了。 福休看了一会鱼儿,终究笑容还是渐渐淡去,福休依旧似以前一般,呆呆地站在鱼缸前,望着鱼缸里的锦鲤,和从天空中落下的滴滴细雨。 盼过昨宵,又盼今朝。那月,太朦胧,那云,太凄然。风月变迁魂易逝,韶华时节不复还。曲终人散自此无缘,君颜沧桑,惘然。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顿时落寞孤寂无言。 福休披着长裳站在鱼缸前,身旁的简夕在打着油纸伞遮着福休,望着逶迤的宫阙路漫漫长长久久,却话眼前的茗晰赋诗惊到。只听着茗晰坐在一旁的凉亭中,念着:“佳人何人?贵妃娘娘如今是正得盛宠,如此之晚,为何佳人为何还不入眠呢?” 雨渐渐地停了,枯叶残枝无人顾,郁郁寡欢之时也无人谈心。面前那茗晰笑靥楚楚,深陷的梨涡引人注目几分。 那音却泠泠入谷,听了让人心酸,茗晰从凉亭之中走出,对着福休俯身行礼道:“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万福金安。”下过雨之后,天气微凉,寒风凄凄,令人阵阵颤颤抖抖,犹冷一世。潺潺流水,茗晰朱唇轻启,“主子,是啊!天晚了,天凉了,人心也凉了,主子可不也是?主子,这天凉,您单衣薄裳的,得多添几件了,免得着了凉。”说着,茗晰欲吩咐简夕进殿去将福休的外套拿出来披上,却被福休止住了。 望着地上渐湿未湿的石子路,福休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花前月下的山盟海誓,如今也不过是寥寥烟云,可笑我当初句句痴。入宫以来,所谓的姊妹也不过是一场戏,那容妃,端妃何不是自己的例子,曾被利用却不知。皇帝虽然现在对自己好,倘若自己没有了这个孩子,自己的命运又会是如何呢?红颜未老,君恩先断,这样的道理,福休何曾不知道,只是福休现在还放不下,放不下的已经太多太多了,压得福休不得不强颜欢笑,做面具下的自己。 福休轻叹着,拉起茗晰和简夕的手,缓缓道:“三千青丝绾成妆,你我三人也许只不过是匆匆路人一场。茗晰,简夕但愿你可别像我一样,到头来只不过是颗眼钉,死死地钉在那板子上,却怎么也拔不出来,望你们能够安度余生便好。”红尘滚滚,终究还是劫数重重。 银杏花落,菡萏也过,火红枫叶也傍晚秋开,生死不复。朦胧月光倾撒大地,一切染上了飘渺氤氲的山岚秋雾。萧瑟秋风吹颤那脸颊,高山流水,岁月白驹过隙般不等人,负了一生韶华。 “谢主子关怀。只是主子,……您瞧那落叶,生死有道,活着的时候不耀眼夺目,死了以后,也最终还是要落叶归根,人亦如此。倘若不唯争这韶华时光,这恐怕无法安度余生。主子既然入了宫,也就是上天注定的命。即使自己不想算计别人,可别人总是要来算计自己。若自己懦弱无能,只怕是连自己都保不了,何谈保护自己的家人,朋友呢?”茗晰说道。 路漫漫,人惶惶,顾情愁,笑何谈? 一回浅笑念一生,叶如故,一曲琵琶寄相思,人不复。清江哪堪鹧鸪怨,风水依稀照人寰。入了梦,唯争韶华,安度余生,终究何为对又何为错?欲轻生,只听两行泪长流。杂草凄凄,不及盛夏葳蕤。 “主子,我进宫也是十多年了,我自小便在这尔虞我诈的深宫中长大,我见过风风火火的事太多太多,见过下场惨的,也见过下场好的,还见过出宫的,可最终也是一个下场。若是主子执意要这么做,茗晰也不好阻拦,茗晰与世无争便好。只是茗晰应该提醒主子,应该要想想宫外的納大人和柳夫人,若是主子真的走了,离开皇宫了,那納大人和柳夫人又该如何被皇上处置?难不成主子是要看着納大人和柳夫人死而不管不顾吗?” 茗晰顿了一下,紧接着又道:“主子,您和皇后娘娘的斗争是无可避免的,至于您和君大人,奴婢很早便跟主子说过,主子和君大人是没有好结果的。倘若你们执意在一起,那不仅仅是害了納家,也害了君家,害了所有在甘棠宫伺候的主子的宫女,太监。请主子为这些人考虑一下。应该和皇后进行最后的斗争还是不进行最后的斗争?应该抛弃主子和君大人的儿女私情还是不应该抛弃?” 一径幽曲,引入层层静谧。半盏凉茶,梦里花落知多少?枫叶纷纷飘落,一片接一片打着旋儿,阵阵悲意袭来。冷得福休哆嗦了一下。 天空中又飘来丝丝细雨,落入池中半盏漪。秋水翦眸,简夕又将油纸伞撑开,遮住身旁的福休,福休的唇翕忽然动,“下雨了,的确是要让自己和爱自己的所有人别着凉了。”福休呷了口清唇,笑了笑,序言,“茗晰,我想过与世无争,想过抛弃和君墨楚的前尘往事,可我总是不自觉的想起,……不自觉地想让自己与世无争……可我真的能做到与世无争么和忘记君墨楚吗?” 雾霭兮兮,伞下佳人寰,披开三千青丝,自己想孑然一身,终究还是躲不过的祸水。半剪纱窗,浓情自诉。倾斜睨了茗晰一眼,抬首望了望那天上的半轮凄凄皎月,神色黯然,“与世无争……这就是茗晰你所谓的命吧。有些人是被上天注定去唯争韶华的,也有些人啊,也是被上天注定与世无争的啊,茗晰,你说是不是呢?” 雨,停了,那雾却不断朦朦胧胧延伸。浮云流水,清清澈澈冰冰冷冷,茗晰淡淡地回了福休一句,“主子,算是吧......”茗晰看起来好像是意犹未尽,却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月不再朦胧,而是失去了它本应有的亮光,被那厚厚的云层给挡住了,徒留那黑黑孤寂的天空。“时辰不早了,主子应该要休息了,让茗晰伺候着您回寝殿休息吧!”说着,茗晰扶着福休匆匆地进入了寝殿。 月光再美,终究冰凉。也罢,世间何人不是这样?或许就像她说的那样,入了宫就是命,做好自己的本分吧。对于皇帝而言,那所谓的情也不过是遥遥无期,一言望不到尽头,徒留两行清咸泪。独自一人,在莲花池旁边徘徊……(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点绛唇 乱红如雨。不记来时路 离皇帝御驾亲征的还有七天,甘棠宫。 风卷残云花落遍地。午时的日头最是煞人。端的是夏季,却也未曾静心过。 牖外枯枝败叶散了遍地,福休在寝殿里翻阅书籍,以此消解愁乏,院子里头丝丝入股的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这日子一天天过去,想是离皇帝出征之日也不远了。既然自己无法劝动皇帝,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福休静思一会,忽然想起昨日听简夕说起宁嫔有孕之事,自己因和皇后的关系,加之皇帝的禁足令,没有能够前去祝贺,如今是也该去了。 福休唤来伺候在殿外的简夕,环视了一下四周,不见茗晰的踪影,便对着简夕道:“简夕,你陪我去一趟云华殿,随我去看看宁嫔去。”过来不见,福休又道:“简夕,茗晰去那里了?怎么今天一大早便不见了人影?” 简夕支支吾吾道:“主子,奴婢好像听说茗晰的的母亲又生病了,昨天夜里,茗晰便向太后娘娘请了旨,出宫去照顾她母亲了。” 福休轻叹一声,双眼微闭,“也好!她这下出宫也是好的,她想要她的与世无争,我便成全她吧!” 简夕望着福休一脸悲伤的样子,想劝福休,却不知怎么劝,便只能傻傻地站着。 云华殿,宁嫔的居所。 一曲新词,一杯清盏,间或有秋菊冷香,两袖清风携者,便是暗香浮动,茜纱小窗倚时,别感秋容。 宁嫔倚在软塌上,听着房外窸窸窣窣的步履声,这时有宫女进来通传道:“主子,福贵妃娘娘前来向您道喜,不知娘娘是见还是不见?” 宁嫔捋了一下鬓发,抚了一下自己发髻之上的珠花,望着自己殿中空荡荡的,不自觉地让人觉得冷冷清清,偏生自己在皇后和福休斗争的节骨眼上有孕,就算是有孕,那里还有人来看自己呢?却不知,前来看望的福休究竟是来做什么的?莫非是拉拢自己? 宁嫔又思虑了半晌,实在是猜不出福休的来意,便对着通传的小宫女道:“外面日头打,快将贵妃娘娘请进来吧!”小宫女得到宁嫔的旨意后,便将福休请了进来。 福休略整妆容,由简夕搀扶着进来云华殿的正殿,瞧着满屋摆设皆是不俗,宁嫔之宠可见一斑,怪不得宁嫔会有孕。也真是难为她了,入宫这么久,一直被别人压着,终于到了出人头地的地步了。 可是,瞧着满屋的华丽陈设,伺候宁嫔的宫人也就那几个,实在是不知道宁嫔为何会受这般的待遇?福休仔细想来,也必定是皇后吧! 宁嫔从榻上下来,垂首屈膝施礼,跟着身后伺候的奴婢一同道:‘’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宁嫔髻上珠翠随请安的动作泠泠作响,其声清脆,甚是好听。福休见宁嫔请过安之后,便让宁嫔起来来,福休顿了一顿,紧接着又道:“早就听说妹妹有孕了,只可惜那时姐姐正在病中,无法来给妹妹道喜。这迟来之喜,还望妹妹不易介怀。” 福休回首顾盼之际,盼目便看到宁嫔,瞧见了小腹微隆,却未有大腹便便之臃肿,富贵雍容,貌美如花。想来,宁嫔也是有一个月的身孕了吧......能不能保住这个孩子,必定是要看宁嫔的真本事的。 ”听说贵妃娘娘病了许久,嫔妾原本是是要去看娘娘的,可这宫中事务繁复,加之嫔妾又有了孕,实在是寻不出空来,倒要贵妃娘娘先来看嫔妾了。”宁嫔说着,身边伺候的小宫女便将宁嫔搀扶了坐下。 落座,宁嫔的槬袖覆鎏金祥云纹手炉上,苍白手指得染了微红,皓齿明眸,瞧着伺候宁嫔的宫女,一会儿奉茶而至,而一会儿站着伺候,一会儿又退下,数来数去,都是那几个宫女。福休看的有一些乏目了。 福休瞥见宁嫔喝的茶,竟然和前不久安贵人来向自己请安时送的,一模一样。近段时间她刚被册封为嫔,皇帝来云华殿来得虽勤,却也少了之前韵味,福休品了一口茶,才知觉,云华殿什么都变了,唯独这茶还是不变的,还是似从前那般的甘甜。 福休忽然起身,微微抬首,看其小腹隆起尽显孕态。勾唇,瓷音道:“宁妹妹实在是说笑了,本宫奉皇上和太后娘娘的旨意,协理六宫,即便是自己生了小病,也要担当起协理六宫的职责。而且如今妹妹怀有身孕,是头等大事,自然是要本宫前来看看妹妹的身体,是否有什么需要的,若是有什么需要,便奉本宫的旨意,去太医院取吧!” 福休一抬手,示意简夕上前,取出一锦盒,对着宁嫔道:“妹妹,这些都是前不久本宫有孕时,太医和名医们开的安神保胎的茶,本宫那里没什么好的物品,也就只有这茶还能入眼,还望妹妹不要嫌弃。” 宁嫔看了一眼简夕递上来的茶,看其颜色和关泽,的的确确是上好的安神茶,只是不知,这茶有没有人加入一些其他的药物,在不知不觉之间,自己便滑胎了。宁嫔必须谨慎一些,可碍于福休的面子,宁嫔只好吩咐身后伺候的宫女,将福休赐的安神茶收了起来。 宁嫔只要先当着福休的面将茶收起来,若是拒绝不收,只怕自己又会得罪眼前拥有协理六宫之权的福休。 秋风箫瑟,枝头枯叶飞落,任凭风吹散,早如尘埃飞逝,又有几人记得? 如今的福休的心境怕是不复从前了,如今的心静如水怕是也不再纯净。福休长叹一声“人人都盼望安稳,可谁知今后会如何,能保持现在的安稳也罢了。如今妹妹已经怀有身孕,不宜多思忧虑,还请妹妹为腹中的孩子考虑。” 宁嫔轻轻品了一下手中的茶,茶的暖意使心下柔软几分,道“娘娘,前路漫漫,今后的事又有谁人能知,世事难料啊。嫔妾不求锦绣浮华一生,但求现世安稳平静,不必去尔虞我诈。如此甚好。” 如此甚好...... 宁嫔轻吐四字便是道尽此生之盼,好吗?坏吗?这宫中斗拱飞檐,廊腰曼回,哪里就经得起看? 福休想起曾经依昔,仿佛历历在目。当时却是轻松清淡,只可惜如今物是人非,此生都锁在这红墙绿瓦中,不由黯然神伤。平复心绪,淡然道:“妹妹,即便是盛宠又能保多久?树大招风这个道理妹妹也还是明白的,本宫本就无意去争,就算争来又有何用?何必呢?何苦呢?”福休顿了一顿,又道:“金刚经有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宁嫔看着福休所赠之物,浅笑安道:“娘娘宫内的东西自然是好的,妾只是沾了娘娘的福,妾在此多谢娘娘了。” 得言,阖眸,豆大露水落檐听得分明,又是一个秋日,昔日舞曲,嫣然晚晴,红曲潇湘,想来已然旧话。 “本宫乏了,便不打扰妹妹了,只需要妹妹记住,为了值得的人,为值得的事,活一生,总是美好的。”说着,简夕便轻抚着福休,快步出了云华殿。 归去来兮归去来兮,这宫中百变各人妙计,博得秦楼薄幸?(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点绛唇 尘缘相误。无计花间住 次日清晨,长乐宫。此时离皇帝御驾亲征还有六天。 清晨,虽然和皇后撕破了脸皮,可终究皇后还是皇后,还是六宫名义上的管理者。碍于皇帝的面子,即使福休不愿意,福休也得清晨来向皇后请安。为此,福休也想接着这个机会,想亲眼看看前不久太后选进宫的女子是些什么人? 太后在皇帝御驾亲征十多天前,还帮皇帝选秀,这让福休十分的不解,想要弄明白太后是什么意思,所以福休此次去向皇后请安,其一是向皇后请安,其二是看看新选进宫的是一些什么人。 这时,见福休在呆呆地想着事情,于是简夕便走过来向福休道:“主子,听说这次进宫的新人,其中有一个便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人,据说还是皇后娘娘的表妹。” 福休惊讶道:“是吗?太后竟然把皇后的娘家人选进来,真是不知道太后是怎么想的。”福休语气停顿了一下,对着简夕道:“简夕,那个皇后的娘家人叫什么名字?” 简夕回想了一下,支吾道:“主子,好像是叫什么华年!嗯,是叫顾华年!” “顾华年!好名字,只是不知这人,是不是也是这般呢?”说着,福休便让简夕伺候着自己更衣,欲要去向皇后请安了。临行之前,福休还吩咐简夕一定要留心一点。 此时,宣竹馆,新进妃嫔顾华年的居所。 今日是觐见皇后及后宫嫔妃的重要日子,顾华年便早早的起来梳妆打扮。一宫的人也表现的十分稳妥,手脚麻利,忙而有序。 顾华年看着镜中的自己心情繁复,低垂了眼睑,此时伺候顾华年的宫女夕瑶上前道:“小主,觐见皇后非同小可关乎着侍寝的荣耀。只是...太早出挑怕会引来后宫侧目,招惹是非。” 顾华年轻轻用手梳着乌发,冲敏域道:“那依你之见该如何?” 夕瑶微低了首,显得十分恭敬:“恪守本分就好。” 这时被皇后指来伺候顾华年的陈嬷嬷从门外簌簌赶来,伏在顾华年耳边低语,顾华年点点头,微抬了眼帘:“打扮的清新自然一些即可。还有...去打探打探各宫娘娘都穿什么颜色,切勿冲突了。”伺候的宫女夕瑶应了一声,便匆匆忙忙下去布置了。 如墨的青丝涂了茉莉油,清香透亮,另一个伺候顾华年的宫女若兰用篦子细细梳顺,歪着脑袋看着顾华年道:“小主,衣裙穿的淡雅,那发髻该梳的华丽一些才好,免得被人轻视了去。不如就梳灵蛇髻可好?妩媚多姿。再画一个娇媚的落梅妆,才算相得益彰。” 顾华年取过妆台一套赤金护甲套在小指上,慢条斯理的道:“玉台弄粉花应妒,自当羞见落梅妆。这落梅妆当真是极好的。只是...今天去觐见皇后,皇后虽然是我亲表姐,可我俩素未谋面,听说我这一位皇后表姐是出了名的高雅端庄,若是与她背道而驰,似乎不相宜。罢了,梳随云髻,淡妆即可。” 伺候顾华年的宫女若兰见顾华年没有采纳自己的意见,不悦的撇撇嘴,然手上却熟练的挽着生动灵转的随云髻,又为顾华年挑选了镂空兰花珠钗,斜斜插入发髻。 顾华年对镜而看,随手将珠钗取下,看着身旁太后指来伺候自己的若兰微露不悦,一脸冷淡地看着若兰道:“这镂空兰花珠钗已蓝宝石为主雕刻兰花形态,又配以如意形羊脂玉,点缀翡翠珠子。美则美矣,但是听李嬷嬷说过,福贵妃不喜兰花,若是戴了出去,岂非惹她不开心?‘’ 一旁端着首饰盒子缄口不言的若兮,也是太后指来伺候顾华年的,见若兰被顾华年说的尴尬的涨红了面皮,忙打圆场道:“主子,想来是若兰姐姐一时记不清贵妃娘娘不喜欢什么了吧!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便不好了。”话音刚落,若兮从首饰盒子里挑了一只珍珠碧玉簪道:“小主,这只发簪可好?蝴蝶造型虽普通了些,却又配以名贵的南阳珍珠,既本分又不会为人轻视了去。这样不仅可以显现出主子的华贵,也不会夺了贵妃娘娘和皇后娘娘的风头。” 永合微微额首,转而对着身后站着的若兰说道:“今日觐见皇后你就不必去了,就代替我去看看太后娘娘去,让李嬷嬷多教你一些,免得日后毛手毛脚出了什么纰漏。” 若兰见永合处处否定自己,又不让自己参加觐见,不禁红了眼圈,自己分明是太后指来伺候她的,她竟然如此说自己,之后若兰便一赌气跑了出去,不见了踪影。 顾华年看到后,摇了摇头:“都是宫里的老人了,竟然还这般不知分寸,真是为她的将来感到迷茫呀!” 身旁伺候·的宫女若兮在一旁劝慰:“若兰姐姐也只是太想让小主一鸣惊人,脱颖而出罢了。” 听完若兮的话,顾华年不禁思付起来:脱颖而出,自己何曾想过脱颖而出,宫中有两大强敌,自己如何能脱颖而出?若是从梳妆打扮上脱颖而出,不过是落了别人的话柄罢了,自己虽然不懂深宫处事之理,这点利害关系自己也是清楚的。皇帝出征在即,自己不过是新进宫的妃嫔,想来,自己恐怕是无出头之日了。 这时,夕瑶托了件青蓝色的衣裙,从外面匆匆的走进来,见顾华年打扮的分外清新淡雅,心中默默赞同。但面上仍毕恭毕敬的道:“小主看这件衣裙可好?青蓝色少有人穿,颜色渐变却是让人过目不忘,这样可以让主子在新人里面凸显出来。这般温温婉婉的色调最是适合今日的场合。” 这时,听到有太监从门外道:“主子,轿撵已在门外等候多时了,是时候该去长乐宫,向皇后娘娘和各宫主子娘娘请安了。” 顾华年在众人的伺候下,上了宫轿。一路沿着红墙,约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皇后居住的长乐宫外了。伺候的小太监挑起轿帘,探出手臂搀扶着顾华年轻轻下轿。 华丽的宫殿,“长乐宫”三个大字被太阳光折射的锃光瓦亮让人不敢直视。长乐宫门口的一个太监见了顾华年来到,便请安行礼,扯着尖细的嗓音喊道:“年贵人到”。顾华年身旁伺候的夕瑶向顾华年行礼的小太监给了赏银,然后小太监图个吉祥便伺候着顾华年款款入内。 第一百零六章 点绛唇 烟水茫茫,千里斜阳暮 听见殿门外报了名号在正殿的众人便纷纷看向门外。只见一娉婷身姿迈着杨柳细步跨过高高的门槛,一举一动惹得朱鹮相撞,暗香浮动,清丽脱俗。 一旁的湘贵人见了顾华年进殿,便对着顾华年阴阳怪气的道:“这来的便就是皇后的表妹吧!来得竟这样晚,丝毫不给皇后面子。”湘贵人张氏原是和福休一起进宫的,都这么久了,还只是一个贵人,看到顾华年凭借着家世的显赫,一进宫,便封做了年贵人,和自己一样身份,心中自然是不爽,于是便嘲讽顾华年。 今日,湘贵人乌发挽成坠马髻,几缕碎发荡在额头带出几分柔美,只是现下她见了顾华年,简直便是小巫见大巫了,自己的装扮竟丝毫不能与顾华年相比。 进入长乐宫的正殿之后,顾华年只觉香气逼人,环顾四周,却只有寥寥数几的几个妃嫔,虽然让顾华年感到非常奇怪,却也不能表现出来。顾华年只得微微含笑,十分谦和的站在一旁,望着殿中座上的每一个人,并不将湘贵人的挑衅放在心上。 湘贵人见新入宫的顾华年不理自己,心中窝火刚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到“皇后娘娘到驾到。”伺候着皇后的小寒的声音将她要说的话硬生生的给掘回了肚子里,憋得她满面通红,此刻只能恶狠狠的剜了永合一眼。 听到小寒的声音之后,众人起身,纷纷俯身行礼请安,异口同声道:“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今日的皇后头戴蟠龙织金凤冠,穿一身象征身份的正红色金银双鸾朝凤服,衬得雍容华贵,气度天成,即便是皇后最近身体一直不好,却也要穿成这样,合宫觐见的时候,却不可失了自己皇后应尽的职责。 由于皇后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过来,于是皇后只能半倚在凤椅之上,收起了病中的不堪,强颜欢笑地对着请安的人道:“各位妹妹有礼了,跪伤了身子就不好了,都起来吧!”说着,皇后便挥挥手示意众人起身,众人看到后,便纷纷地站起身来。 这时,小寒见福休还没有来,于是便轻声对着皇后的耳旁道:“皇后娘娘,福贵妃还没有来,这一切是不是按往事先安排好的执行?” 皇后没有说话,表示默许,于是小寒便按照皇后的旨意去行事了。 只听着小寒对着安嫔安秀玉,向站着的新人道:“你们向安嫔娘娘请安吧!”经过小寒的示意,顾华年等人便先向着安嫔请安道:“给安嫔娘娘请安,安嫔娘娘万福金安。” 安嫔今日着一身银粉合欢长裙,腰系密文缠腰,朱色的绣鞋纹了祥云,娇小的身量坐的十分端正,鬓边璎珞垂于乌发间,娇而不媚,此时她唇角挂着温和的笑,一双眼眸有意无意的扫过永合,见她皓腕上带了那串红珊瑚手串,会心一笑,随即抬手道:“都起来吧!” 顾华年敏感的捕捉到贤妃的视线,旋即将头埋得更低一些,不敢有丝毫怠慢。对于安嫔,她只知道,安嫔是她皇后表姐的好姐妹,只是不知,这好姐妹究竟是有多好?竟能把自己的丈夫分给别人? 顾华年看着右手边还有两个位子空着,边猜测其中一个是福休,一个是有了身孕的宁嫔。 这是小寒看着宁嫔的座位,对着皇后一个眼神示意,见皇后轻轻点头。小寒才不紧不慢的道:“宁嫔娘娘怀有身孕,今日便不来了。至于福贵妃娘娘......” 正当小寒要接着说下去的时候,忽然传来一声莺啼之音:“谁说本宫不来了?” 顾华年寻声望去,只见不是自己猜想的福休,而应该是有了身孕的宁嫔。宁嫔身穿橙红色拖地长裙,腰系同色带围束着腰身,一只水葱似得玉手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另一只手则搭在宫女的手臂上,整个身子微仰,像是靠在宫女怀里一般,十分慵懒的从众人面前走过。 宁嫔一张雅致的玉颜上媚眼如狐,说不出的妩媚与凌厉。肤质胜雪,巴掌大的小脸儿上,画着精致的飞霞妆,透露出难掩的万种风情。 万缕青丝梳成华丽繁复的九鬟仙髻,髻边缀满宝石珠子。宁嫔的衣饰华贵考究,虽然只是一个侍妾,却一点竟不输皇后。果然姿容倾城,明艳不可方物。 只见宁嫔停驻在安嫔身边,微杨了下颚,目不斜视,看向皇后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嫔妾清晨腰疼的厉害,所以来晚了还请皇后娘娘赎罪。”宁嫔的话虽是向皇后请罪问安,但身子却没半点浮动,转而又道:“可不是嫔妾因孕而摆架子。望皇后娘娘千万不要怪罪嫔妾。”宁嫔怀有身孕,整个宫中有几人敢怪罪她?宁嫔这么说,无非是想着皇后面前逞一时之快罢了。 宁嫔此话一出,永合能明显感觉到安嫔身上微微一震,却没有即可请罪,而是强装镇定的垂首不语。 宁嫔看着浑身拘谨的安嫔玩味似得挑了挑眉角,一双上扬的眸子轻轻拂过她的面庞坐了下来。 皇后虽然早已经是怒火中烧,可终究还是要保持着自己和煦的笑容,倚着风椅,淡淡地道:“宁妹妹,怀有身孕本就辛苦,又怎会有人挑理呢?你不要多想。安生照顾好你腹中胎儿便是,若是能成功保下来,那才是宁妹妹的本身呢。”说罢看着宁嫔高隆的肚子:“有五个月了吧?” 皇后的语气虽然平和,却也让人听出了一股讽刺的味道出来,皇后虽不是伶牙俐齿,但也是字字珠玑,吓得宁嫔身子微微向后一倾。 虽然宁嫔被惊吓了一头,终究自己还是一宫主位,在宫中那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宁嫔回过神来后,轻轻抚摸着肚子,低头含笑:“劳皇后娘娘关怀,却有五个月了。而且听太医说十有八九都是皇子。”眼风扫向众人,红唇清扬,努力压制的喜色却被眼底的骄傲之色所出卖。 这时,忽然有宫女从长乐宫殿外传道:“福贵妃娘娘驾到!”(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点绛唇 余花落处,满地和烟雨 这时,福休由简夕搀扶着慢步走进了长乐宫。 进入殿中,座中的各人便将眸光投到了福休身上,注视着福休身上的每一个地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福休慢步走到皇后身旁,对着皇后行礼请安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嫔妾来迟了,请皇后娘娘怪罪。” 虽然皇后恨毒了福休,但是大庭广众之下,皇后还不想和福休撕破脸皮,于是便十分亲和地道:“起来吧!万一伤了身子,这可就不好了。”这句话已经是皇后的口头禅,福休已经听了无数遍,皇后经常在福休请安的时候说这句话,一来,是为了维护皇后的权威,二来,是为了然其他人明白,自己还是体恤姐妹的。 皇后的心思,福休早已明白,皇后话音刚刚落下,简夕便将福休扶了起来,扶到了皇后右手边第一排的位置坐了下来,坐到了宁嫔身旁。 福休话音刚落,便听裙裾摩擦,朱鹮碰撞,坐着的众人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怠慢,齐刷刷的俯身请安道:“给福贵妃娘娘请安,福贵妃娘娘万福金安。”众人请安的声音格外洪亮,显然盖过了皇后,宁嫔的势头。 顾华年撑着弯曲的有些发酸的腿,心道福休当真不可小觑,当着众人的面穿了仅次于皇后服制的橙红色,显足了宠妃的派头。 宁嫔看到福休坐在自己身旁,连忙收回原先的嚣张跋扈,整理了一下妆容,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一脸微笑着,问福休道:“贵妃娘娘,今天是新人进宫的日子,您是不是应该检测检测新人的品行?” 福休冷言道:“宁妹妹,如今皇后娘娘还在殿中坐着,检测新人的才能品行,不是皇后娘娘做的吗?你要让代替皇后娘娘行使职权,是要离间本宫和皇后娘娘的关系吗?宁妹妹,你的居心何在?”福休在说“居心何在”这四个字时,特地加重了语气,一面严肃地看着身旁的宁嫔。 宁嫔听了之后,忙连声微笑道:“贵妃姐姐真是说笑了,妹妹对姐姐的心,从来都是日月可鉴,何来居心何在这一说呢?再说,妹妹能有今日,也是靠姐姐一手提拔上来的,何曾和姐姐做对呢?” 听宁嫔这么一说,福休又想起了以前的不少事,自己失落之时,人人都是恨不得来踹自己一脚,让自己永远都翻不了身,眼前的宁嫔,何曾没有那样想过呢? 福休冷言道:“望宁妹妹记住,你有没有和本宫做对,想必你自己心中是十分清楚,妹妹聪慧无比,自然是不需要姐姐的提醒吧!” 这时,福休忽然将眼神转到了顾华年身上,懒懒道:“哪位是太后娘娘亲自指派过来的年贵人?” 顾华年见福休提到自己,便迈了一小步出列行礼:“嫔妾年贵人顾氏见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福金安。”态度恭敬有礼。 福休装做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着顾华年,不慌不忙地道:“果真姿色出众,难怪太后娘娘会如此属意于你。”福休的话虽然是赞赏,却让他人听出了不一般的味道。 听福休夸赞自己,顾华年擦了一下滴滴落下的冷汗,谦虚地道:“贵妃娘娘实在是谬赞了,嫔妾蒲柳之姿怎及贵妃娘娘花容月貌?” 福休试探过顾华年之后,见皇后没有反应,心里面是一万个也不想再待在长乐宫,便对着皇后道:“皇后娘娘,嫔妾身体偶感不适,就不配各位姐妹聊心了。”未等皇后回话,简夕便伺候着福休慢步走出了长乐宫。 福休在走出长乐宫的时候,宁嫔一直在默默注视着福休,还不停地对着伺候自己宫女乐沙喃喃着,感觉好像在谋划着什么一样。 见福休匆匆离去之后,众人也便向皇后跪了安,一并退了出去。 众人纷纷出了凤仪宫,顾华年走在最后,见其他人都离去之后,才淡淡对着身旁的伺候的夕瑶道:“回长乐宫。”夕瑶知趣的点点头,扶着顾华年折返回去。 待回长乐宫,只见皇后依旧端坐在高高的凤坐之上,好似在等她回来一般。 顾华年跨过高高的门槛,快走两步施施然跪拜道:“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娘娘吩咐华年下去抄的宫规,华年已经抄好了,请表姐过目。”说罢,夕瑶恭敬的递给了小寒,小寒又转呈给了皇后。 皇后看了眼高高的一摞文卷,并没有翻阅。只淡淡的道:“华年,你可都记牢了?” 顾华年恭敬叩拜,字字清晰:“华年已熟烂于心,一定不会随随便便犯宫规的。” “华年,你写了这么多遍,可有什么心得体会?” 顾华年心中细细思量,回道:“恪守本分。” 皇后似乎很满意顾华年的回答,冲身旁伺候的小寒使了个眼色。小寒会意上前将跪拜多时的永合扶了起来。只听皇后道:“这么多的条款,亏得你心思剔透,能领略其精髓。” “华年和华年的家族能有今日,全靠舅舅和娘娘,还有太后娘娘的一手提拔和照顾。若没有娘娘和舅舅的帮助,只怕华年早已经病死在破庙之中了。娘娘吩咐华年抄,华年自然是要抄。” 皇后倚在凤座之上,看着不远处的香几,香几上一褐釉香炉散发出浓郁的芳香。“华年,你可知这褐釉香炉里燃的是什么香?” “回娘娘,若华年说的不错,可是檀香?”顾华年虽不十分懂得香料,但自己是在佛寺中长大,自然是十分熟悉檀香的味道。檀香名副其实,选任何檀木掺杂都可制作且没有定性。 只是顾华年不知,皇后宫里为何会焚檀香? 皇后理了理鬓边微乱的碎发,含笑道:“你说的不错。这却是檀香” 顾华年如实道:“请娘娘恕嫔妾多嘴,这檀香虽闻起来味道淡淡的,有富丽堂皇之感。但有些檀木相生相克若是不懂原理之人调配怕会有伤身体。就好比白檀,黄檀,桂等虽香味馥郁,但闻久了会中毒的。” 皇后听闻,唇边笑意加深,连连点头道:“本宫果真没有看错你,你肯如实上谏,本宫甚是欣慰。” 顾华年不明就里:“嫔妾愚钝。”心想这难道是皇后在试探自己?定是皇后在试探自己,早在佛寺的时候,顾华年早已经看透了人间冷暖,这种小伎俩,顾华年已不知见多少人使用过了,顾华年早已司空见惯了。 皇后让顾华年入座,气定若闲,好看的凤眸直直望着永合的眼,意味深长的道:“乱花渐欲迷人眼,自然百种花瓣配出的香料也是烟雾缭绕极副浓郁,让人难以辨别其中到底掺杂了何物。更容易让人被它浓郁的芳香迷惑,选错使用。” 听得这话顾华年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看似祥和的皇后表姐,面上恭敬的道:“皇后娘娘所言在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鹧鸪天 相思重上小红楼 皇后由小寒伺候着,缓缓地从风椅上起身,抚平了衣襟:“其实想探根本并不难,只要...拨开迷雾,便见真章。”下了凤座来到放置香炉的香几前,出人意料的将褐釉香炉挥手打翻在地。“嘡啷”一声,香炉应声而碎,残余的香灰撒了一地。 顾华年被这突如起来的阵仗惊得一身冷汗,自己不知皇后这是什么意思,便只能猜想着,希望猜出皇后想要表达的意思。这时,顾华年看向皇后的眼神也有几分怯懦和几分的猜忌。 顾华年是第一次见自己这位表姐,以往顾华年常听人说,皇后是一个温和柔弱的女子,如今看来,皇后只有柔弱居多,温和居少,自己已无法猜出皇后的意思了。 这时,皇后微微含笑,透过身旁的一道窗子,看到窗外正是一片开的正盛的银粉金凌,娇艳欲滴,迎风摇曳,似在诉说着它难以匹敌的花中地位。 顾华年微垂了眼帘,手边抚摸的是自己原本质地丝滑的衣摆,但不知为何此刻却被衣缎上繁复的金线绣花磨蹭的指腹生疼,仿佛有千百只蚂蚁啃咬一般。忽然间,顾华年收了手,叩拜在皇后大红攒金的裙摆下:“华年定当安守妾室本分,以娘娘马首是瞻,一定为尽全力维护皇后娘娘的利益。” 皇后很是满意顾华年,尤其是“妾”这个字很是中听,皇后感觉太后将顾华年送进宫来,不单单是要借皇帝之手,毁了顾氏一族,还有借最后的机会,使皇帝远离福休。太后的意思,皇后一直都懂,只是不愿意说破,要说说破了,皇后岂不是自毁生路。 皇后转换一张和善的脸嘴,亲手将顾华年慢慢地扶了起来,笑着道:“华年,本宫只是和你品香,何必总是下跪呢?你我是什么关系?切不要生分了。” “华年受教,喜不自胜。感念皇后娘娘不嫌嫔妾愚钝。”顾华年心悸难平,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怠慢。 看着战战兢兢的顾华年,皇后也一时不知所措,便对着顾华年道:“你先跪安吧!本宫着实是累了,你也下去休息吧!”说着,皇后吩咐小寒将顾华年送出了长乐宫。 出了长乐宫,顾华年的心仍“嘭嘭”乱跳。在她印象里,自己的皇后表姐总是挂着慈和的微笑,不多言多语,像极了庙宇里的菩萨。可现在看来...也不是好将惹的角色。有可能皇后还会将自己做为一把利剑,用来对付福休的利剑,顾华年不想做她人的利剑,但是有不能拒绝皇后,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还能有什么办法,毕竟自己的整个家族都是皇后一族在太后面前说了许久,太后才放了顾氏一族。皇后一族,对顾氏的恩情,已经太重太重了,压得顾氏族人都抬不起头来了。 顾华年看着长乐宫庭院之中遍种各种名品牡丹,花团锦簇,如锦似绣,如同皇后一般,仿佛容不下任何花开在它身旁一般。 顾华年望向声旁的一朵开得极艳的一朵牡丹,对着身旁站着伺候的夕瑶道:“夕瑶,咱们去甘棠宫!” 夕瑶听后,一脸疑问道:“主子,去哪个地方做什么?甘棠宫不是福贵妃娘娘的居所吗?咱们去那做什么?” 这时,夕瑶瞥见顾华年的眼神,一下子刺向夕瑶,夕瑶不敢再望顾华年,只得迅速地伺候着顾华年往甘棠宫的方向去了。 此时,甘棠宫,安嫔自离开长乐宫后,便绕道来了甘棠宫。 福休半倚在榻上,安嫔坐在福休的对面。甘棠宫内,福休支走了除简夕之外的其他伺候的宫人,见伺候的宫人都出去之后,福休示意简夕将殿门掩住,简夕将殿门轻轻掩住,又回来站在福休身后伺候着。 见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安嫔四顾望了一下,然后捏紧手中的手帕,神色紧张,对着福休道:“贵妃娘娘,您可知太后娘娘将顾华年送进宫来是为什么吗?” 福休听安嫔提到了顾华年,稍稍停顿了一下,思虑一番后,疑问道:“安妹妹知道?” “嫔妾知道一点,却不敢妄下断言。”现下,安嫔收回了原先的紧张,微笑着望着福休道。 “无事不登三宝殿,本宫知你有事求本宫,你是想用这件事情来和本宫作交换吗?安妹妹!”福休渐渐地从榻上慢慢地站起来,走到安贵人身旁道。 只见安嫔轻轻一笑,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娘娘既然知道,妹妹也不在卖关子了。太后娘娘之所以把顾华年送进宫来,无非是在帮皇上铺平边关的道路。顾氏一族,在边关一向都是名门望族,声望极高,在先帝爷那朝,也是受尽恩宠。却不想,当年的太医顾延年私自帮助先帝爷的贞太妃,来对付太后娘娘,为此,太后娘娘对顾家是恨的咬牙切齿,当初若不是郑亲王对顾家的求情,只怕今日的顾家已经名存实亡了。如今顾家的势力在边关是日益壮大,威胁到了朝廷对边关的统治,为此太后娘娘这次将顾华年送进宫,无非是利用顾华年,灭了顾家,铺平皇上在边关的道路。” 被安嫔这么一说,福休起先是一惊,然后是疑问,望着安嫔的双眸,冷冷道:“这等机密,妹妹是如何得知的?莫不是妹妹想要借此来陷害本宫?” “妹妹若是想要陷害姐姐,妹妹又怎么会得手呢?如今贵妃娘娘正得皇上盛宠,若是妹妹因此惹怒了娘娘,岂非是在自掘坟墓。再说,娘娘不是和太后娘娘的亲侄女海棠居士江玉檀交好吗?或许,江玉檀知道比我更多。妹妹知道的这些,完完全全是听皇后偶然说起的。” “此话当真?”福休惊道。 安嫔一笑,起唇道:“妹妹又何须欺骗娘娘呢?娘娘若是想要查,妹妹又岂能造假呢?” 福休又问:“安妹妹,那皇后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如何?” “皇后只说了,想要借顾华年之手,除掉娘娘。却不知,妹妹已经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娘娘,娘娘可以提前做好准备,借用顾华年之死,来扳倒皇后也说不定。” ’“原来妹妹早就打算好了!皇后后院起火,真是一个好计谋呀!” 安嫔轻轻扶了一下被清风吹散的鬓角,敛了敛笑容,适才道:“唇亡齿寒,若是皇后倒了,下一个倒的必定是我,倘若我换了一颗大树,倒的必定不是我了。”紧接着,安嫔推开了甘棠宫正殿的殿门,边朝外面走边道:“望贵妃娘娘还是想清楚一点,皇上出征在即,若是误了时机,想必娘娘必定是下一个江允林。”(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菩萨蛮 小山重叠金明灭 安嫔走后,福休又独自坐在甘棠宫中思虑了许久许久,却始终不知道该?33??何办?是扳倒皇后,还是维持现状,自己内心其实是想要争的,而却一直做不出来。毕竟皇后原先还是提拔过自己,这样对别人,是否是于心,于人,于自己的本意不符。 见福休呆坐在榻上,简夕悄悄地走到福休身旁道:“主子,二皇子醒了,一醒来便要见你,闹停了许久,现在,奶娘已经抱去喂奶了,不知主子是否去看一下二皇子?” 只见福休挥挥手,连声道:“不去了,不去了,临儿就让奶娘照顾着吧!晚上用膳的时候再抱过来吧.......”福休说话说到一半,便没有接着说了,反而呆呆地看了一下甘棠宫外。 一阵清风袭来,吹散了甘棠树上那些将落未落的枯枝败叶,洋洋洒洒,轻轻地飘落在青砖石板之上,发出一阵阵“沙沙”的响声。 这时,顾华年在来甘棠宫的路上。 一旁跟着伺候顾华年的夕瑶见顾华年煞白了小脸,仿佛久病初愈没有神采,从旁担心的问道:“小主可是那里不舒服?还是赶紧乘轿回宣竹馆请太医瞧瞧吧?!” 顾华年双眸一扫,对着夕瑶道:“夕瑶,你先回去。”又冲着一旁伺候的兮若道:“兮若,你陪着我去甘棠宫看望贵妃娘娘吧!”夕瑶见永合面色不悦,忙识趣儿的闭了嘴,速速带人抬了轿撵离开。 “小主不必介意夕瑶姐姐的的话,姐姐也是为了小主好。”兮若从旁劝道。 “为我好?”顾华年轻轻一笑。“好与不好我心中十分清楚。若是我出来什么事,我定不会饶了你们。”身旁伺候的小宫女兮若再不敢言,只引领着顾华年往甘棠宫的方向而去。因为去甘棠宫要路经御花园,所以兮若便带着顾华年先往御花园的方向去了。 御花园,可谓是富丽堂皇,极尽奢华。亭台楼阁,怪石假山,奇花异草,错落有致相互呼应。据传修建御花园时还参考了五行八卦。山之南为阳,山之北为***之北为阳,水之南为阴;叶之正面为阳,叶之背面为阴;男为阳,女为阴;阴阳互转,生生不息。 顾华年在兮若的搀扶下来到千鲤池上的汉白玉高拱弯桥,从桥上俯瞰池中千头斑斓锦鲤多不胜数,状貌各异,让人赏心悦目。 然而景致虽美顾华年却无心观赏,自己才刚刚进宫便见识了皇后的心机,福休的盛宠,宁嫔的高傲和安嫔的嚣张,还有其他人暗藏的锋芒,让她如刀在刃。顾华年不知,自己究竟能否在宫中生存下去?若是能生存下去,那又是几天?一天?两天?顾华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顾华年若有所思的想避其锋芒...远远只见...按压心中所想,对着身旁的兮若道:“这里不亏是皇家圣园,景致美不胜收恍如置身天宫。” 兮若见顾华年渐渐变得面色缓和,心下也松了口气,含笑道:“这里有了小主,便更像天宫了。” 永合俏脸不由微微泛红,含嗔道:“天宫,兮若。只有人死了,才回升天。这里不是天宫,我亦不是天女。”紧接着,顾华年又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就不怪你了,兮若。”说着,顾华年拉紧了兮若的手,兮若感觉顾华年的手冰冰凉凉的,凉得透骨。 顾华年笑了一笑,之后便不说话,玉指缓缓划过白玉质地的桥面,似在思量什么,片刻才道:“这里什么都好,就是缺了一首曲子略显沉闷。” “小主可要抚琴吗?奴婢这就取来。” “何必那样麻烦?!”下了拱桥,来到千鲤池旁的垂柳边。美目流转,顾华年从茂密的柳叶中选了一片略宽厚些的摘了下来。 回到池旁,兮若伶俐的将怀中的帕子取出,铺在平整的石头上。微提了裙摆引得腰间玉佩叮咚作响,清脆悦耳。坐定下来,将柳叶抿在双唇间,微闭了双眸... 一段美妙的乐曲竟从一片普通的柳叶中缓缓流出,时而如空谷回风,时而如鹅毛轻抚,悠悠扬扬辗转成调。只听脚步声越发的进了,渐渐停在不远处没了声音。永合继续吹奏,仿佛无知无觉一般。 一曲作罢,只听到“啪啪啪”的掌声响起,只听声如黄鹂:“妹妹吹奏的是什么曲子,如此缠绵?” 只见安嫔一袭浅粉收腰罗裙,勾勒婀娜身姿。发挽如意髻,鬓簪桃花点缀,衬得越发人面桃花,明艳生姿。 顾华年捂唇咯咯一笑。先给安嫔行礼请安后,道:“这首《桃叶歌》是东晋乐府名曲。”说罢若有所思的围着安嫔慢慢吟道:“桃叶映红花,无风自婀娜。春花映何限,感郎独采我。正配姐姐今日装扮,看来是要好事将近了。” 安嫔被顾华年说的面上一红,扭捏道:“妹妹何故拿姐姐打趣?”说罢轻扬了扬下颚,身旁婢女忙拿了一个风筝上前。 “姐姐刚去宣竹馆找姐姐,听奴才说妹妹先去甘棠宫向福贵妃娘娘请安,却不想竟在这里预见了妹妹。”说罢,安嫔假做亲昵的拉过顾华年的手,语重心长的道:“妹妹,你初次进宫,不知道深宫的可怕。深宫里的人,人人都说精于算计之人,稍不留神,自己就被别人算计了,丢了性命。妹妹需谨记,在宫中,切记谨言慎行。”安嫔望着顾华年的双眸,安嫔已经从顾华年的双眸之中,预感到了顾华年的将来,脸色忽然变得暗淡起来,似乎是预示到了自己不应该知道的。 安嫔握着顾华年的手,只觉她的手如寒冬的冰,凉的有些刺骨。拍了拍她的柔夷,又拿过蝴蝶风筝,粉黄相间,颜色甚是喜人:“这大好的日子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妹妹,是姐姐无礼了。罢了罢了,妹妹现在陪姐姐放放风筝,让我们把霉运统统抛到天上去,从此我们都将平安顺遂。可好?” 顾华年眉眼一弯,自是喜不自胜。二人你追我赶,嬉笑畅快。微风拂过,顾华年暗自手下用力,风筝在天际左摇右摆摇摇欲坠,安嫔急忙接过风筝去扯丝线,不想一用力丝线断了,风筝径直从天上坠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菩萨蛮 懒起花峨眉 安嫔擦了擦额边细汗:“呀!妹妹,风筝线断了,当真可惜了。” 顾华年看着蔚蓝的天空,风筝消失在天际,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暗自思虑一番过后,适才道:“姐姐,这有什么可惜的?能把霉运带走,实乃大幸才是。” “谁在放风筝?”尖亮的女声好似一把利剑划破和谐的场景。 顾华年,安嫔等人纷纷驻足,只见一聘婷身姿从白玉桥的对面一步步朝她们走来。待到进时才看清来人,只见佳人穿着玫粉的裹胸长裙,外罩月白色纱衣,微风拂过将轻纱掠起,小腹微微隆起,好身材却没有被衣裳遮挡住,若隐若现引人遐想万分,妩媚风情被她举手投足渲染的淋漓尽致,身后还跟着数十名伺候的宫女,太监,浩浩荡荡的队伍,簇拥着宁嫔向安嫔和顾华年慢步走来。 宁嫔眉目含慎,站在桥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顾华年和安嫔二人。而她身旁伺候的宫女小惠则替宁嫔开了口,道:“谁放的风筝?砸了宁嫔娘娘还不赔罪?”顾华年这才注意,宁嫔发挽惊鸿髻,鬓边攒着的绒花微微倾斜,双手紧抚着腹部,让宁嫔看起来有几分狼狈。 安嫔皮笑肉不笑地匆匆走到宁嫔身旁,二人对各自行礼请安后,安嫔对着宁嫔冷冷道:“原来是宁妹妹呀!我道这风筝是掉那去了,原来是去妹妹那里呀!妹妹怀有龙胎,可经得住这般的兴师动众,莫非是想要来惩治姐姐不成?” 宁嫔上下打量着挂着一张皮笑肉不笑脸的安嫔,安嫔和自己已经是老对手了,安嫔十分清楚自己,自己也很十分清楚安嫔,宁嫔柳眉蹙成一团,嫌恶的轻声一哼,从桥上踱步而来:“姐姐,妹妹怀有龙嗣,安姐姐竟这样触我霉头,心思当真阴险。莫不是姐姐想要谋害妹妹腹中龙嗣?” 顾华年和安嫔走到离宁嫔很近的时候,顾华年微一仰首,正要给宁嫔行礼的时候,宁嫔身边的婢女倒十分机灵,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重重的甩了顾华年一个耳光,声音清脆,一听便使了实打实的力道。 见自己的宫女打了顾华年一个耳光之后,宁嫔对着安嫔谄笑道:“妹妹既然惩治不了姐姐,惩治一下顾妹妹也是可以的,既然是姐姐和顾妹妹一起放的风筝,就让顾妹妹替姐姐受罚,也未尝不可?” 这一巴掌来的太过突然,等到顾华年回过神来,只觉脸颊火辣辣的疼,刚要回嘴却扯了嘴角的伤,疼的顾华年几欲落下泪来。顾华年虽然气得双目圆瞪,嘴上吸吸溜溜半天,但是未吐出只言片语。 兮若见自家主子受一奴婢掌锢,心下来气,连忙将顾华年紧紧地护在自己的身后身后,但碍于身份,兮若只得先对宁嫔规规矩矩的福了福身子,道:“宁嫔娘娘,我家小主好歹也是有品级的贵人,怎容一个奴婢随意掌锢?难道宁嫔娘娘想要逾越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的权利,对妃嫔施于毒手吗?”兮若后半句话淹没在掌风之中。那婢女出手凌厉,稳准狠,打得顾华年和兮若二人七晕八素。 那宫女颇待鄙夷的道:“你家小主不过是一个刚刚进宫的贵人,尚未侍寝过,而我家小主如今怀有龙嗣,既然是你和安嫔娘娘一起放的风筝,安嫔娘娘与我家主子同级,自然是只能惩治你了,年贵人!”伺候宁嫔的宫女特意将“年贵人”三个字压重了语气,十分强调了顾华年的地位。 安嫔没有能力制止宁嫔,只得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虽然想要帮顾华年,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宁嫔怀有龙嗣,又成为了一宫主位,安嫔已经没有能力和宁嫔抗衡了。安嫔看着伺候宁嫔的宫女,果真有其主必有其仆,这嚣张的宫女倒是很会给王韵妍长威风。 顾华年渐渐回过神来,额间青筋凸起,冷眼看着一旁的安嫔,显然已是怒极了。而宁嫔则斜睨着顾华年道:“怎么?还不行礼吗?”说罢眼风扫过身旁冷眼旁观的安嫔。 “贵人顾氏给宁嫔娘娘请安,宁嫔娘娘万福金安。”顾华年语调冰冷没有一丝温度,但礼数周全却是挑不出毛病的。 宁嫔鄙夷的瞄了顾华年一眼,并不放在心上,慢步来到安嫔面前:“安妹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真是看不出安妹妹,昨儿还是皇后的人,今儿倒还成为了甘棠宫的座上宾。安妹妹见风使舵的功夫可真是厉害呀!倘若是皇后听了安妹妹的事,皇后会怎么看安妹妹呢?” 安嫔听出宁嫔的弦外之音,无非就是想再皇后面前说自己的不是,可她不了解皇后,旁人说的话,皇后岂会相信?安嫔冷笑道:“宁妹妹才是厉害呢!竟然还想和福贵妃娘娘一较高低,可是你不配,就算你怀有龙嗣,你依旧没有和皇后,福贵妃斗的资格!。”安嫔言辞严厉,说得宁嫔涨红了脸,气得身子接连向身后倒退了几步。 这时,宁嫔转过视线,既然和安嫔斗自己讨不了好,安嫔只得望向一旁站着的顾华年,因顾华年刚刚行过礼,所以宁嫔上下打量着顾华年,慢条斯理的道:“嗯~这才像个样子。像刚刚那般疯玩疯闹。让外人见了还以为是街上的下作娼妇,礼义廉耻全无。”说罢踱步到千鲤池边,捡起地上一片染了唇脂的柳叶,透过日头细细端详了起来:“吹个小曲儿小调儿的是想勾引谁啊?” 顾华年收回原先被掌锢的怒气,装做毫不生气的样子,笑呵呵的道:“宁姐姐,您这跋扈的样子倒比妹妹家的厨娘还要厉害几分。一首曲子罢了,也能引得姐姐遐想连篇,妹妹自愧佛如。” 宁嫔听了后,冷哼一声,刚想回嘴,却被顾华年抢先道:“姐姐虽然怀有龙嗣,但妹妹也是太后娘娘下旨册封的贵人。太后娘娘的圣旨犹在,也不比姐姐逊色多少。再者,今日姐姐的宫女掌锢我和我的宫女之事,若是闹到皇后娘娘和福贵妃娘娘那里,想必姐姐也捞不得什么便宜。”话音刚落,顾华年冷眼瞄了宁嫔身边的嚣张宫女道:“公然在宫中动手打人...想必皇后娘娘自有公论。” 宁嫔搓着手中的柳叶,食指一弹,柳叶飘入千鲤池中。转过头左右打量着二人,面露讥笑:“年妹妹的口齿一向厉害,只是...脑子却及不上嘴皮子上的功夫。”刚说完,宁嫔迅速走到顾华年面前,一双眸子十分犀利的盯着顾华年道:“如今姐姐怀有龙嗣,后宫诸人,有谁敢动我。就算是闹到皇后娘娘那里,贵妃娘娘那里,姐姐也是这句话!”(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菩萨蛮 双双金鹧鸪 安嫔见宁嫔公然挑拨,立马强硬起来,冷言道:“张文宁,你不要含血喷人。本宫虽人微言轻,但也绝不容人污蔑。即便你如今怀有龙嗣,可是皇上即将出征,殊不知,你以后会如何?” “污蔑?安姐姐,不要把天下人都当成是年贵人一样好骗。凭你的小伎俩还逃不过我的法眼。”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丝毫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忽然只听道:“皇后娘娘到!”众人先是一惊,只见带着皇后一众奴才浩浩荡荡,小寒在一旁伺候着皇后。 容不得顾华年等人的细想,小寒已经搀扶着皇后来到了近前。“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众人速速俯身行礼请安,不敢有丝毫怠慢。 “何事在宫中喧闹?扰得本宫想散散心也不得清净。”皇后换了件上好软缎制成的绯色衣裙,衬得脸色有些灰暗。乌发梳成繁复的望仙髻,发髻正中攒着象征身份的五凤步摇,绚丽多姿。 只见她微一抬眼,便见有一两个伺候的太监迅速将椅子抬了出来,一旁跟着伺候的小寒连忙将垫子垫了上去,这才扶着皇后小心翼翼的坐了上去。顾华年等人见皇后这般,显然是要刨根问底。 宁嫔见此,忙抢先回道:“皇后娘娘赎罪,嫔妾不是有意要惊扰皇后娘娘清净。只是...”说着,宁嫔指着顾华年控诉道:“只是安姐姐所放的风筝从天而降砸到了嫔妾,差点毁了嫔妾颜面,而安嫔非但不赔礼,还不分尊卑冲撞嫔妾。嫔妾气不过正与之理论。” 皇后美目流转,在三人身上一一扫过,只见顾华年穿戴素雅,本本分分的跪在那里,垂首不语,只两颊间凸显出刚刚被打的红肿。安嫔则一手捂着脸,几乎要将头埋在双腿间,卷缩着身子,像只受了惊的小猫惹人怜爱。再看喋喋不休的宁嫔,不顾身怀六甲,穿着大胆妩媚,虽然发髻微微有些凌乱却风姿不减,更添风情。若隐若现的月白纱衣,衬得身姿曼妙,可见是个会勾魂摄魄的主儿。 皇后这般想见,眸中瞬间闪过一层萧杀之意。只慵懒的开口道:“颜面?”皇后弯下腰肢,伸手轻轻抚正宁嫔鬓边的绒花。 皇后撑起她的下颚,细细打量着她的容颜,眉目如画,顾盼之间媚态天成,抬手抚上她的面,丝丝滑滑,即便迎着烈日骄阳,依旧看不出半分瑕疵,却是难得的美人坯子。 声音温柔的好似能滴出水来一般,却透着危险的讯号:“这面皮比锦缎还滑,又何来毁颜一说?可见此话不实。”宁嫔被皇后抚摸的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僵直着身子,不敢动弹分毫,生怕皇后一个错手,那尖亮的护甲便真会毁了自己的容颜。 宁嫔换了刚才的蛮横,带了一副哭腔:“皇后娘娘明鉴,请皇后娘娘饶命。” “哭什么?本宫也没说要惩罚于你。这梨花带雨的可怜样儿想做给谁看?”皇后起了身,身旁的小寒忙掏出帕子为皇后轻轻拭了拭手。 皇后微扬了面孔,漫不经心的扫过深深叩拜的众人道:“安妹妹,宁妹妹说的可是实情?” 安嫔听到皇后问自己,身上没有哆嗦,微微轻笑道:“回皇后娘娘的话。风筝断了线,不小心碰到了宁妹妹。但宁妹妹的婢女已经掌锢过年妹妹和伺候她的宫女了。”安嫔说罢,连连叩首,露了一脸卑微的摸样道:“请娘娘明鉴。” 看着安嫔卑微到不能再卑微的神情,皇后没有生气,毕竟安嫔还是自己这边的人,也不好说什么。微微一笑:“哦?这宫里还有这等狐假虎威的奴才?未得本宫同意,便私自掌锢妃嫔?还有没有法纪可言?难道宁妹妹是想要僭越本宫之权吗?”皇后一时话说急了,连连咳嗽了好几声,好半晌慢慢猜缓过来。 皇后话音刚落,只见刚才掌顾顾华年宁嫔的宫女碰碰的叩首道:“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这一切都是宁嫔娘娘命奴才做的,奴才只是奉了宁嫔娘娘的命令行事。” 见状,小寒厉声道:“放肆!皇后娘娘说话那里有你插嘴的份儿?一点规矩都不懂。宁嫔娘娘,奴婢想知道,你是如何管教你的奴才的!” 皇后在小寒的搀扶下缓缓起身,由小寒扶着慢步来到一株开得大好的四季海棠旁,漫不经心的折下一枝放在鼻下闭目轻嗅着,仿佛陶醉在海棠的清香之中。 宁嫔如何不懂皇后之意,只是自己又拿什么与皇后做斗争?权衡利弊之下,宁嫔还是顾及腹中的孩儿,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淡淡的回了一句:“但凭皇后娘娘做主,嫔妾没有任何异议。” 伺候宁嫔的那个宫女一听这话,忙扑到宁嫔身边,拉着宁嫔的胳膊苦苦哀求道:“娘娘,娘娘,求您救救奴婢啊!奴婢可是打小就服侍您的啊!对您是忠心耿耿没有半分私心杂念。”而宁嫔只装做不见,双手抚着腹部,痛苦的闭了双眸,垂首一言不发。 皇后绝色的脸上划过一丝讥笑,朱红的双唇间清晰的吐出两个字:“很好。”伸出芊芊玉手捏了海棠花,一瓣瓣的揪落,动作优雅好似仙女一般。 海棠朵朵飘零,随风吹散,点缀在青草间甚是好看。 “小寒,如此乱嚼舌根的奴才,活着也是为非作歹,拖下去,杖毙!”紧接着,皇后用手指向宁嫔道:“宁嫔,本宫便罚你在你宫中思过吧!等到皇上出征之后,本宫再放你出来!”皇后说得十分平淡,仿佛是件无关痛痒的惩罚一般。 “杖毙!杖毙!”那婢女不禁重复道,已经开始害怕得在原地瑟瑟发抖了。 忽然,那个伺候宁嫔的宫女连忙连爬带滚地爬到皇后身旁,带着哭腔祈求皇后道:“求皇后娘娘饶命,求皇后娘娘饶命,奴婢一定不会在犯了!求皇后娘娘饶命......” 皇后显然是厌烦这种声音,转过身子,便对着小寒厉声道:“拖下去!” 听到皇后命令的宫女,一时之间,竟吓得昏死过去,皇后看了眼晕死过去的婢女,似是起了怜悯之心喃喃的感叹道:“算了吧!小寒,不要杖毙了,也是个可怜人,送出宫去吧!还她一个自由身,跟在这种没有骨气的主子身边,对她而言未必是件好事儿。”皇后一双眸子写满了无可奈何,仿佛刚刚恶毒的命令并不是出自她口一般。(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青玉案 更吹落,星如雨 ”皇后娘娘可真是菩萨心肠,对奴才也是如此顾虑周全。”一旁始终跪拜在地的安嫔竟出乎意料的道开了口。 “哦?安妹妹,你不认为本宫惩罚的过于严重了吗?”说罢,皇后绝美的眸子扫过始终垂首不言的宁嫔,淡淡的道:“其实......若是她的主子替她求个恩典的话...”皇后话未说完,便止住了。拉长的尾音给人无限遐想:“本宫也定不吝啬的给了她这个面子。只可惜有人不想要做这个好人,既然不愿意做,那么本宫便来做!”皇后惋惜的连连摇头,引得五凤步摇簌簌作响。 “宫中本就是个赏罚分明的地方,皇后娘娘处事刚正不阿,嫔妾等心悦臣服。”安嫔说罢后,深深叩拜,连带着顾华年也不得不跟随叩首。 “本宫很喜欢会说话的人。所以才会对安妹妹如此重视。”皇后一边说一边将安嫔慢慢地扶了起来。 见安嫔起来后,宁嫔也跟着便也起来了。皇后挂着羞涩的浅笑,盈盈起身,刚要上前两步和安嫔说说话的时候,只觉裙摆一紧,膝盖忽然一软,身子不受控制,直直往刚刚起身的宁嫔身上扑去。 宁嫔有孕在身,本就行动笨重,加之跪了许久,刚刚才站起来,这突如其来的扑来如何躲得过去。她下意识的护着肚子,准备承受着这一重创。 人仰马翻,皇后没迎来袭人的疼痛,只觉身下软软的,回首间只见自己整个身躯已经扑到了宁嫔的身上,而宁嫔则疼的面容扭曲,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胯间也渗出了丝丝血迹。 小寒见状,匆匆忙忙地扶起来扑在宁嫔身上的皇后,皇后看到宁嫔躺在地上,微闭住双眼,额间时不时渗出豆大的汗珠,原来红润的小脸如今也变得煞白,双手也紧紧护住自己的腹部,时不时还传来一声声的呼救声。 见此情况,皇后连忙吩咐众人将宁嫔慢慢扶起,然后对着小寒紧急地道:“小寒,太医,快去传太医。”小寒是皇后的心,也皇后最信得过的人,为人沉稳,此刻忙命人去请了太医,又让人抬了轿撵急忙将宁嫔抬回了就近的湘贵人的居所储秀宫。 皇后见自己闯了祸,故作镇定,用手紧紧的握住手中的手帕,一时之间,手帕之上,皆是皇后的渗出的汗珠,原先的盛气凌人也消散得无影无踪,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小寒匆匆忙将宁嫔一抬入就近的储秀宫。之后,小寒又匆忙地返回,搀扶着皇后,急匆匆地又去了储秀宫。 一旁,安嫔的红唇微微一翘,旋即淹没在唇边,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一个人默默离去。 一旁的顾华年,楞了半晌,还在停留着刚才皇后扑倒在宁嫔身上的画面,忽然间,顾华年对着身旁伺候的夕瑶道:“走,跟着皇后,咱们去看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未等夕瑶反应过来,顾华年已经快要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了,夕瑶忙加紧步伐,撵上了顾华年。 此时,长乐宫。宁嫔小产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福休的耳中,福休听到消息的时候,确确实实是震惊了一下,然后听到是皇后扑上去的,福休又觉得此事事有蹊跷,其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于是福休向声旁伺候的简夕使了一个眼色,让简夕把来通传的宫女送出去。 见宫女出去之后,福休满脸疑惑地对着向自己走近的简夕道:“简夕,你下去准备一下吧!咱们现在去储秀宫看看,我总是觉得此事事有蹊跷,一定有人在背后算计着!宁嫔一向都注重保护腹中的龙嗣,皇后也断不会随随便便便摔倒,此事一定有人在背后操控!” 简夕见福休一脸疑惑,迅速思考了一下福休所说的话,的确此事有蹊跷,皇后虽然身体娇弱,也断不会随随便便便摔倒,加上小寒在一旁伺候,若没有他人的手脚,皇后断是不会摔倒的。“是,奴才这就去准备!”说着,简夕已经走出殿门去准备了。 福休刚一进入储秀宫的寝殿,便看到皇后跪在储秀宫寝殿的殿门前,看着殿中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太医出出入入,时不时还传来几声宁嫔的撕叫声!这时,小寒忽然从福休身旁路过,走到了跪在地上的皇后身旁,轻轻扶起跪在地上的皇后,对着皇后的耳畔一阵私语。私语过后,皇后的脸色从原来的煞白,渐渐恢复了一丝丝红润,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消息一样。 福休远远站在殿中,瞧着宁嫔在的寝殿,来来往往都是伺候宁嫔小产的人。这时,安嫔忽然走到福休身旁,行礼请安过后,安嫔对着福休道:“贵妃娘娘,你说这件事情,皇上和太后娘娘会如何处理?” 福休在想:宁嫔小产的时候,安嫔也在场,何不在问问她呢?究竟有没有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安姐姐此话何意?福休实在是弄不明白?听说宁嫔小产的时候,安姐姐也是在场,不知安姐姐是否看到了什么,亦或是听到了什么?还请安姐姐回答福休。” 安嫔起先是想要来探探福休的口风,却不想,竟被福休反客为主,被问得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说什么。不知道说什么,安嫔就干脆什么也没有说,又向福休行了一个礼之后,由着身旁的宫女搀扶着走了。 福休看着安嫔慢慢走向殿外的身影,对着身旁的简夕道:“安秀玉才是一个狠角色,简简单单几句便被问的哑口无言,她定是知道一些什么,只是不敢说,恐怕是怕得罪某些人.......”福休并未说完后面的话,因为福休现在还不知道究竟是害得宁嫔小产。 忽然,从宁嫔的寝殿走出了一个满头大汗的太医,福休一瞧,原是太医院的院判秦书桓,福休让简夕将秦书桓请了过来,秦书桓见是福休,忙行礼请安。 “秦太医,不知宁嫔小产的情况如何?” 见秦书换捋了捋嘴角下的胡须,整理了一下手袖,道:“贵妃娘娘,宁嫔娘娘的胎定是保不住了,如今恐怕是有血崩之势,微臣还要去向皇上询问,不知该保住宁嫔娘娘还是保住龙嗣?”说着,秦书桓便朝着殿门外的方向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青玉案 人在潇湘雁回处 未等秦书桓走出半步,便听到了殿外有人呼喊道:“皇上驾到!” 片刻之后,皇帝便由着苏进喜伺候着进入了储秀宫,进殿之后,皇帝远远地便看到福休站在储秀宫正殿里。看到皇帝进殿,福休和站在殿内的众人连忙俯身请安道:“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快步走到福休身旁,一边轻轻挽住福休的细腰,将福休慢慢地扶了起来,一边握住福休的纤纤玉手,温和道:“福休,你怎么来了?朕不是让你在甘棠宫好好休息吗?” 福休慢慢松开皇帝紧握自己的手,稍稍整理了一下妆容,方才道:“皇上,嫔妾是听到了宁姐姐小产的消息,一时着急,便让简夕陪嫔妾来看看宁姐姐。” 见皇帝进入殿中,跪着的秦书桓向着皇帝道:“皇上,微臣有事要奏!” 皇帝轻轻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秦书桓,见是太医的院判秦书桓,便先让苏进喜将秦书桓扶了起来,然后道:“秦太医,宁嫔的身体如何?” “皇上所要问的,正是微臣所要向皇上奏的。宁嫔娘娘身体一直虚弱,加之宁嫔娘娘怀上龙嗣之后,身体更是虚弱,吃了许多药才渐渐压制住。如今宁嫔娘娘小产,只怕宁嫔娘娘的身体支撑不住了,恐怕是只能保大,或者是保小了,请皇上三思!”秦书桓战战兢兢地奏报道。 只见皇帝厉声对着身旁的秦书桓道:“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朕两个都要保,朕既要保宁嫔,又要保皇子,若是两者出了什么事情,朕唯你是问!” 皇帝话音刚落,秦书桓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显然是被皇帝惊吓住了,即便是只能保一个,皇帝也要自己保两个,皇帝的意思秦书桓很早便明白,却不知道,来得这般早,如今自己只能是听天由命了。于是秦书桓思虑一番过后,慢慢吐出了几个字,“微臣遵命!请皇上放心,微臣一定会尽全力保住宁嫔娘娘和小皇子的。”说罢,秦书桓便又再次回到了寝殿之中,照料着小产中的宁嫔。 这时,皇后由小寒搀扶着,踉踉跄跄地来到皇帝声旁,俯身跪下请安过后,皇后带着哭腔向皇帝说道:“皇上,臣妾实在是冤枉呀!本宫之所以扑倒在宁妹妹身上,完完全全是有人在背后推臣妾呀!若没有人来背后推臣妾,臣妾又怎么会扑倒在宁妹妹身上呀!”皇后说完,紧接着便是一连串低垂的哭泣声,呜呜咽咽,无不惹得人一阵怜悯! 见皇后如此情况,皇帝也由原先的态度强硬,一下子变得温和起来,似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皇帝慢慢扶起跪在地上的皇后,从袖口中拿出一块洁白的手帕,轻轻擦拭着皇后的泪痕,擦拭完皇后的泪痕之后,皇帝一只手轻轻捏起皇后的下巴,炯炯有神的双眸一动不动望着皇后的双眸,一只手紧紧握住皇后握着手帕的右手,冷冷道:“朕相信你,你不会骗朕,可是你已经骗了朕许多次了,你还要在骗朕吗?”说罢,皇帝一甩手,一记响亮的巴掌打在了皇后苍白的脸庞之上,顿时,便打出了丝丝血痕。 “雪宜,你骗了朕那么多次,这一次,你还要继续骗朕吗?你当朕的眼睛和他人的眼睛是白长的吗?宁嫔的宫女已经来向朕说明了,是你不小心,便扑到了宁嫔身上,致使她现在小产!”皇帝话音刚落,只听到皇后先是一阵狂笑,然后迅速爬到了皇帝的脚下,拉住皇帝的脚,微笑道:“原来皇上早已经不相信臣妾了,既然皇上已经不相信臣妾了,那为什么不废了臣妾,留臣妾这条贱命在宫中做什么?皇上应该是知道的,臣妾为皇上做了那么多,即便你不相信我,也不能这样说我,我始终还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整个贺蒙帝国的皇后,是一国之母!皇上千万不要被小人蒙蔽了双眼!” 皇后一字一句的说着,却十分从容,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停顿。福休感到十分纳闷,不知皇后为何会有如此反常的行为? 忽然,皇帝蹲下身子,望着跪在地上的皇后,冷笑道:“事已至此,雪宜,你还想让朕如何相信你,那么多双眼正在看着你对宁嫔做的事情,难道那么多人都串通好一起来蒙骗朕,来害你吗?” “既然皇上已经不相信臣妾了,那么还需要臣妾解释什么吗?臣妾只知道,是有人在背后推了臣妾,臣妾才摔倒扑在宁妹妹怀中的,若不是有人从中作梗,臣妾是不会摔倒的!皇上已经决定相信他人了,那么臣妾所说的这些,皆是无用的了!臣妾只希望,待臣妾死后,皇上记得,曾经有一个人,为了皇上,付出了许多许多。” 皇后所说的话,又勾起了皇帝以前和皇后在一起的一切,曾经的两人,关系是那般的好,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皇帝知道,皇后以前是对自己好的,只是现在,皇帝已经觉得皇后已经是变了一个人了,不再像以前无忧无虑的皇后了。 皇帝轻抚着皇后的鬓角,“雪宜,不知何时,你已经变了。变得让朕害怕,变得让朕陌生,朕现在只觉得,以前的郑雪宜早已经死了,现在的郑雪宜已不在是以前的郑雪宜了。”到底皇帝对皇后还是存着一分若有若无的感情,还是念着自己以前和皇后在一起的旧情。 “雪宜,既然你说有人推你,那朕便再最后相信你一次。你只需说出,究竟是谁推你的,待朕命人查清楚之后,定还你一个清白!” 这时,皇后忽然止住的眼泪犹如喷泉一般涌了出来,止了止不住,哭泣道:“原来皇上心中还是有臣妾的,既然如此,我便说出推我的人......”说着,皇后将眸光投向了安嫔,紧接着又投向了福休,最后投在了年贵人身上,投在年贵人身上的时候,福休感觉皇后似乎是收起了原先的哭泣,反而感觉皇后是在暗自冷笑,“皇上,推倒臣妾的人,便是年贵人!” 似乎是在同时,福休,皇帝和在场其他人的眸光都纷纷投向了顾华年的身上,福休和皇帝都感觉到十分震惊,并认为一定不是顾华年做的,顾华年刚入宫,根本没有理由要谋害宁嫔,定是皇后为了博得最后的同情,编出来的谎话。 福休似乎和皇帝同时起唇道:“这不可能!”(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 看到其他人投过来异样的眼光和听到皇后所说的话,顾华年一下子便慌了神,从角落之中急急忙忙地走到皇帝声旁,俯身跪下道:“求皇上明鉴,嫔妾实在是没有理由谋害宁嫔娘娘腹中的龙嗣,是皇后摔倒,扑在了宁嫔娘娘身上,并不是嫔妾,求皇上明察!” “顾妹妹,若不是你推了本宫,本宫又怎会摔倒,扑在了宁嫔身上?若不是你推我,宁嫔又怎会小产?顾妹妹,你的心真是歹毒呀!不仅想要害宁嫔腹中的龙嗣,还想要害本宫!”这时,皇后已经收回了哭泣时的可怜之态,转换成了一副被陷害无辜的样子,依旧跪着,对着身后的顾华年道。 顾华年慌忙向皇帝解释道:“求皇上明鉴!是皇后摔倒,扑在宁嫔娘娘身上的,这一点,当时在现场的许多人都可以帮嫔妾作证,若皇上不相信,可派人去将安嫔娘娘和伺候宁嫔娘娘的宫人一并叫来,定是皇后娘娘自己摔倒无疑!”顾华年说着,双手不停地在颤抖! 皇帝走到顾华年身旁,蹲下,轻轻捏起顾华年的下巴,双眼之中满满都是肃杀之气,冷冷道:“顾氏,你只需告诉朕,你有没有推过皇后?” 顾华年想都未想,张开便道:“嫔妾没有推过皇后娘娘,不知皇后娘娘为何要诬陷嫔妾,求皇上明察,还嫔妾一个清白!” 只见皇帝离开顾华年的身旁,慢步走到皇后身旁,“皇后,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可认罪吗?” “皇上既然已经相信,何必再来问臣妾呢?臣妾说一千道一万,皇上都是不会相信的,不是吗?” 正当皇帝要下令的时候,忽然,苏进喜快步到了皇帝声旁,对着皇帝的耳畔一阵低语,福休虽站在旁边,却也未听到苏进喜和皇帝在说什么,只依稀听到皇帝说了几个字“你可查清楚了?” 苏进喜和皇帝说了之后,皇帝虽未露出一副疑惑的脸色,眼神之中却深怀疑虑,不解地又走到了,语气严厉地对着顾华年道:“顾氏,朕再问你一次,你是否推过皇后?” 福休轻轻瞥见,皇帝在问顾华年之时,皇后露出了一副似笑非笑的脸色,感觉一副胜券在握的感觉,看的福休不寒而栗,却不知皇后究竟是在谋划些什么? “嫔妾没有推过皇后娘娘,这一点,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可证明?是皇后娘娘自己扑倒在了宁嫔娘娘身上的,望皇上明察!”顾华年说着,将头慢慢地低了下去。 “你说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证明,只是朕不知道,你所说的在场的所有人,是指那些人?而且朕已经命人下去查过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看到是皇后自己扑在了宁嫔身上,反而许多人都看到是你将皇后推倒的!”皇帝言辞严厉,惊得顾华年背后直冒冷汗。 在皇帝说完的同一时间,顾华年便直言道:“皇上,这不可能,定是有人想要谋害嫔妾,求皇上为嫔妾做主呀!”紧接着,顾华年又道:“若是皇上不相信,可问伺候嫔妾的夕瑶,夕瑶当时在场,也看见了是皇后娘娘扑倒在了宁嫔娘娘身上的。”顾华年说着,忙望了一下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夕瑶已经不再顾华年身旁伺候着了,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顾华年见状,心中更是似打鼓一般,忙道:“求皇上将夕瑶找到,夕瑶当时看见了是皇后娘娘自己扑倒的。” 顾华年话音刚落,只见夕瑶不紧不慢的从殿外走了进来,走到顾华年身旁的时候,也没有望一眼顾华年,而是直接走到皇帝声旁,行礼请安之后,夕瑶忽然跪下,对着皇帝道:“求皇上怪罪,是年贵人推了皇后娘娘,只是年贵人不让奴婢们和皇上说,这才遣了奴婢出宫,奴婢不忍心看到皇后娘娘蒙冤受屈,便私自进宫,还皇后娘娘一个清白!” 见夕瑶这般说,在场的所有人都几乎是被惊住了,顾华年更是被惊了一直对着皇帝道:“皇上,是她们联合起来欺骗皇上,她们要害嫔妾呀!求皇上为嫔妾做主,还嫔妾一个清白!” “你口口声声说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是皇后扑倒在宁嫔身上,朕起先是不相信,当朕命人去查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人人都说是你推倒了皇后,如今,连你自己的宫女都说是你推倒了皇后,你还要做和解释!” 皇帝说着,一脚踢开了身旁跪着的顾华年,对着苏进喜吩咐道:“贵人顾氏,无视宫规,居心不纯,肆意谋划皇嗣,褫夺其贵人身份,打入宗人府。” 皇帝话音刚落,苏进喜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对着跪在地上的顾华年道:“小主,您还是请吧!切莫再使皇上动怒了!” 福休正要阻止皇帝的时候,身旁的简夕拉住了福休的手,轻声对着福休道:“主子,此时皇上正在气头之上,您千万不要上去,自讨苦吃!” 福休一把扯开简夕拉着自己的手,“简夕,我不能让一个好人白白蒙冤,我一定要救她!”福休正走出了一步,却又被简夕用双手牢牢拉住,嘴中念道:“主子,您此生千万不能出去,若奴婢让您出去了,这便是奴婢害了您呀!” 这是,皇帝见顾华年被人带出去之后,皇帝又来到皇后身旁,只听到皇帝道:“皇后,你终究还是藏得太深!现在的你,不仅让朕感到陌生,更让朕感到害怕!” 皇帝一边说着,一边示意着苏进喜将殿中的所有人通通遣了出去,连福休也不例外。苏进喜将其他人都遣了出去之后,又去而复返,回到了皇帝声旁伺候着。 殿外,福休并没有回甘棠宫,而是和简夕悄悄躲在储秀宫的正殿外的纱窗旁,俯耳听着殿内的一言一语。 殿内,皇帝对着皇后说道:“皇后,你以前对她仍所做的事,不要认为朕什么都不知道。若非等你亲口认罪,你以为朕还愿意,再见到你这张脸吗?” 只听皇后轻笑道:“臣妾已经伺候皇上这么多年了,陪伴了皇上这么多年了,皇上自然会嫌恶。臣妾只是在想,若是福休妹妹有着和臣妾一样的容貌,皇上是否还真心,喜爱她逐渐老去的容颜?” ”臣妾真是后悔呀!后悔当初让皇上去納国公府,去遇到福休。若是皇上没有去过納国公府,没有遇到福休,皇上或许就不会这么恨臣妾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虞美人 昨夜小楼又东风 殿内,福休只听到皇帝道:“心慈则貌美,福休纵使年华老去,也一定会胜过你万千。” 皇后听后,呆呆地摸了一下戴着手腕上的玉镯,痴痴地道:“臣妾还记得,这对玉镯还是臣妾刚刚认识皇上的时候,皇上亲自为臣妾戴上的。愿如此环,朝夕相见。可如今皇上以为臣妾犯错,大约不愿意再见臣妾了吧!” ”当年,皇上执着此环同臣妾说,此生此世,定不负卿!可是呢?皇上那时候娶了允林,便忘记了臣妾,什么海誓山盟都成了浮光掠影,许是皇上已经记不得了吧!臣妾的恩宠也从原来是十分变得一分都没有了!” 皇帝低眉望着跪在地上的皇后,见她已经泪如雨下,心中渐渐萌发了恻隐之心,终究她还是陪了自己那么多年,实在是亏欠她的太多太多了,只是现在若是姑息,只怕日后会招来更多的麻烦,皇帝慢慢道:“你从来都知道朕并不在意这些,母后也不在意。即便你受了冷落,母后和朕对你的一切都是那么得上心!” ”上心?皇上,你可曾知道?江允林得到了你的身,陌雨晴得到了你的爱,福休得到了你的情,而我,我却什么也没有得到,若是皇上连臣妾最后一丝的同情也要剥夺,那么臣妾还能苟活至今吗?”皇后低低地说着,声音十分微弱,微弱的皇后的声音几乎被窗外的风声盖过。 ”朕明白。正因为朕明白,这么多年才一直让母后和允林帮衬着你,好让你好好的养病,朕在你养病的同时,不也是多次来看望你吗?”皇帝声音虽大,却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怒气。 “本该属于臣妾的恩宠,被他人一朝夺去,本该属于臣妾的权利和其他一切,也要拱手相让。臣妾做了那么多的退步,可是皇上不知,一而再再而三地向臣妾索取,难道皇上就始终那么不待见臣妾吗?” “雨晴对你那么好,为什么你要这般对她?”紧接着,皇帝又道:“你从小便陪在朕身边,难道还不清楚朕要的是什么吗?”皇帝渐渐转变了态度,显然已经是不耐烦了。 ”臣妾的确从小便陪在皇上身边,臣妾知道皇上想要什么,皇上也知道臣妾想要什么。只是皇上错在不应该让陌雨晴和江允林入宫,福休还未进宫之前,皇上不是专宠江允了吗?既生瑜,何生亮啊。皇上何等睿智,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这样不明白?皇上常常说让我体谅皇上,可皇上,谁又来体谅臣妾呢?长乐宫的每一块石砖,臣妾已经摸了无数次,长乐宫的石砖一直是那么的冰冷彻骨!” 皇帝渐渐自嘲的笑了起来,“是朕没有看清你,你就不怕报应吗?难道你就不怕午夜梦回的时候,雨晴来向你索命吗?你的一切行为,当朕知道之后,朕当时的心是有多么痛?朕不是错在让雨晴和允林入宫,是错在,这一辈子让一个毒妇做了自己的枕边人那么多年,自己却浑然不知。” 听着皇帝说着,皇后忽然便激动起来,大声地厮喊着,“她要来索命尽管来索呀!免得臣妾长夜漫漫,总是梦见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渐渐离自己远去。当臣妾每一次看到江允林和陌雨晴过得十分开心的时候,臣妾就会想起咱们原本的那个孩子!那一年的那一夜,臣妾才十六岁,暴雨交加,臣妾抱着咱们刚刚满一个月的孩子,去佛寺里,祈求满殿神佛,让神佛不要带走咱们的孩子,可是呢?那一夜,皇上却是在和陌雨晴一起恩恩爱爱。那是臣妾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最后一个。臣妾这一生,都不会想和皇上再有孩子了。一个无用的母亲是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的。” 听到这里,福休从窗户缝隙里面看见,皇帝走到皇后身旁,轻轻掐住皇后的脖子,嘴里慢慢地吐出了几个字,“你疯了吗?那一夜,是朕对不起你们母子,太医不是说过了吗?以你的身体状况,咱们是保不住那个孩子的。既然保不住,咱们就让他好好的走。自从,你说过,这不是我们的孩子,咱们从来没有过孩子。这些,你都因为恨雨晴,允林,福休忘记了吗?既然你恨她们,何不连着朕也一起恨?” 忽然,皇后用力挣脱了皇帝掐着自己的脖子的手,“皇上您就以为臣妾不想吗,臣妾多想恨你呀!把皇上永远永远的忘记,可是臣妾终究是放不下,就犹如皇上放不下福休一样,现在,臣妾知道皇上的心中只有福休一人,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只是,臣妾对你的爱,为你所做的一切,不比福休少呀!皇上就不能将对福休的爱,分一部分给臣妾吗?就算只是很少的一部分,臣妾也心满意足了。”话音刚落,皇后淡淡地笑了一下,笑过之后,不留下一丝痕迹。 片刻之后,皇后冷笑一声,“皇上,您就认为陌雨晴和江允林,福休爱你很多吗?陌雨晴不过是在利用你罢了,江允林不过是为了巩固江家的地位,而福休,她心中分明还有其他人。皇上就认为她们的爱,比臣妾多吗?皇上只是不知道,臣妾私底下帮皇上做了多少。臣妾爱皇上,即便是永远都得不到皇上的爱,臣妾还是要为皇上做事,即便是得不到什么,臣妾也愿意,断不会埋怨皇上一分一毫。” 听皇后说着,皇帝冷冷地恢复了一句,“佛口蛇心,雪宜,不知什么时候,你竟也如此让朕感到恶心!” 皇后并没有在意皇帝说的话,冷笑着淡淡道:“皇上,臣妾若不是身在皇后之位,要保全自身,也希望皇上心中,还记得臣妾的一点好。臣妾何尝不愿意什么都不掩藏,臣妾不得已的贤惠,也是臣妾最痛心,最难过之处啊!既然皇上如此想臣妾,那臣妾又还能说什么呢?”皇后话音刚落,便身体微微向后倾斜,缓缓地摔倒在了地上。 见皇后摔倒在地上之后,皇帝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淡淡地对着一旁伺候的苏进喜厉声道:“皇后郑氏,天命不佑,华而不实,残害妃嫔,朋扇朝党,焉得敬承宗庙,母仪天下,褫夺其皇后身份,冷宫之中颐养天年!” 见状,苏进喜不得不道了一句“是!”之后便慢步走到皇后身旁,缓缓扶起了摔倒在地上的皇后。(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醉花阴 人比黄花瘦 正当苏进喜搀扶起皇后之后,殿外边有人通传道:“李嬷嬷求见皇上!” 皇帝一听是李嬷嬷,便吩咐苏进喜将李嬷嬷请了进来,李嬷嬷进殿之后,轻轻瞟了一眼被苏进喜搀扶起来的皇后,会心的点点头,示意了一下皇后。 皇帝见到李嬷嬷来,不由得心中一紧,疑问道:“嬷嬷,你怎么来了?” 李嬷嬷走到皇帝声旁,行礼请安之后,李嬷嬷道:“皇上,奴婢此次前来,是奉了太后娘娘的谕令,让奴婢呈给皇上的。” “嬷嬷,母后有什么谕令?为什么她不亲自过来!” 李嬷嬷微笑着道:“太后娘娘最近身体极为不适,已经请了太医,刚刚才睡下,太后在睡下之前,命奴婢来给皇上下一道谕令。望皇上跪下接旨。”李嬷嬷说着,便慢慢地走到了皇帝声旁。 皇帝见李嬷嬷走到自己身旁,忙用手将李嬷嬷轻轻地推开了,“嬷嬷,母后的谕令你等一下在念吧!待朕先废了这毒妇。”说着,皇帝向一旁站着伺候的苏进喜使了一个眼色,让苏进喜的晓喻六宫自己废后的旨意。 皇帝没有想到,苏进喜刚刚走出一步,李嬷嬷又接着道:“太后娘娘的谕令事管今日之事,望皇上还是跪接太后娘娘的谕令吧!若是皇上不相信奴婢,大可在奴婢念完之后,皇上在仔细查看,是否是太后娘娘的亲笔。” 既然李嬷嬷都这样说了,皇帝也不能在说什么,只得慢慢地跪了下来,静静地听着李嬷嬷念太后的谕令。 只见李嬷嬷从身后拿出一份谕令,严肃地念着:“奉哀家旨意,皇后一家对贺蒙帝国的江山社稷有功,若皇后犯了什么大不敬之罪,哀家希望皇上不要废后,废后的结果非同小可,不是你一人便可承担的。皇帝需谨记,郑家不可废后!” 皇帝听了李嬷嬷念完之后,心中满满都是怀疑,接过李嬷嬷递给的太后谕令之后,皇帝似乎是被惊了一般,身子歪了一个方向,两眼无光,却将手中的太后的谕令紧紧的撺住,自顾自地喃喃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绝对是不可能,母后怎么能这样做?” 见状,苏进喜快步走到皇帝声旁,搀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皇帝,安抚道:“皇上切莫伤心,奴才相信,太后娘娘这样做是有她的道理的,还希望皇上不要过多的去想。” 皇帝似乎是没有听到苏进喜的话,迅速的走到了李嬷嬷声旁,用双手捏住李嬷嬷的两肩,一边摇一边焦急道:“嬷嬷,这是怎么一回事,望嬷嬷能告诉我。” 李嬷嬷无奈的摇摇头,慢慢地挣脱着皇帝的双手,低语道:“奴婢也不知道,如果皇上又什么要问的,还请皇上去问太后娘娘吧!奴婢只知道,太后娘娘说过,郑家不可废后。” 李嬷嬷话音刚落,皇帝便松开捏住李嬷嬷双肩的两只手,缓缓地走到皇后身旁,双眼注视着跪在地上的皇后。 忽然,皇后张开了久闭的嘴,收住了欲要落下的泪花,启唇道:“咨有太子妃郑雪宜,祥钟华胄,秀毓名门,温惠秉心,柔嘉表度,六行悉备,久昭淑德,于宫中四教弘宣,允合母仪于天下,曾奉皇太后慈命,以册宝册,立尔为皇后。钦哉!”紧接着,皇后又道:“不知皇上可还记得,这时皇上当初迎娶臣妾时,皇上命内府局拟的圣旨。这么多年过去了,想必皇上也是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正当皇后说完,李嬷嬷随即道:“皇上以仁孝治天下,不能不顾太后娘娘的谕令,若是皇上违背了太后娘娘的旨意,那么天下人会如何看待皇上?如今皇上即将出征,还望皇上三思而后行,慎重行事。” “可是郑氏之罪不实在是可饶恕,朕,不能不废了她。以安慰雨晴的在天之灵,还希望母后不要阻止儿臣,希望母后能够体谅儿臣。” 李嬷嬷见皇帝如此,只得无奈道:“太后娘娘何曾没有考虑过皇上?何曾没有体谅过皇上?这是由于太后娘娘要考虑皇上做这件事情的后果,太后娘娘才不得不为皇上做主,若是皇上一意孤行,那么给贺蒙帝国造成的后果,皇上能够自己一个人承担吗?” “嬷嬷,若是轻饶了这个毒妇,天下人岂非都说朕,治家不严。倘若连家事都管不了,朕用什么去管理天下的黎民百姓?” “皇上,你左一句毒妇,右一句毒妇。不知皇后娘娘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吗?皇上只需要记住皇后娘娘的好,即便是皇上记不住皇后娘娘的好,也应该体谅皇后娘娘,体谅太后娘娘,毕竟皇后娘娘和你已经在一起那么多年了,不念及太后娘娘,也要念及皇后娘娘和皇上的情分。若是传了出去,天下的黎民百姓又会如何看待咱们一向以德治天下的皇上?”紧接着,李嬷嬷又道:“不知皇上可还记得,祥嫔临终之前,躺在皇上怀里,对皇上所说的一番话?” 皇帝想都未想,便道:“朕当然记得,那个时候,雨晴已经气息奄奄了,她临终之前,对朕说,希望朕过好自己,不要再为其他人,其他事,虚度了自己的一生,她希望朕这一辈子快快乐乐地活下去。” “想不到,皇上还记得这般清清楚楚。祥嫔临终之前,她分毫未提及皇后娘娘,皇上又是如何知道是皇后娘娘害了祥嫔娘娘呢?祥嫔娘娘说过,希望皇上的这一辈子都快快乐乐的活下去,如今皇上为了废后,不知惹出了多少事端,今日皇上宽容皇后娘娘,是为了让祥嫔娘娘在九天之上能够安息,皇上厌弃皇后,如今已经连名字都未称了,口口声声的郑氏,可是祥嫔娘娘的娘家人不也是郑亲王的妹妹吗?这样算起来,皇后娘娘也是祥嫔的表姐,而太后娘娘,不也是认皇后娘娘的父亲郑亲王为兄长了吗?如今皇上如果一意孤行,那么这样的后果谁来承担?是皇上,还是太后娘娘,亦或是皇后娘娘?” 皇帝知道了李嬷嬷所说的利害关系之后,心中忍不住权衡了一番,如今自己即将出征,还需要郑家的帮助,倘若此时废后,恐怕会惹起郑家的不满,再三权衡之下,皇帝对着跪在地上的皇后道:“朕,念及与你昔日的恩情,朕不会杀你,皇后郑氏幽禁于长乐宫,非死不得出长乐宫半步。” 紧接着,皇帝又转过身子,对着身后的苏进喜吩咐道:“进喜,去长乐宫取回朕立后的圣旨,宝印,宝册,宣告六宫,朕与她,生不同居,死不同寝,不要让她出现在朕的视线之中。” 见状,苏进喜只得默默地应了一声“是”。随后便去各宫宣旨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蝶恋花 无可奈何花落去 皇帝的圣旨晓瑜六宫之后,福休也从储秀宫的小道回了甘棠宫。 此时,宁寿宫,皇帝的旨意早由李嬷嬷带回了宁寿宫,太后静静地半倚在榻上,听着李嬷嬷叙述这件事情的始末。 李嬷嬷叙述完之后,太后慢慢地张开了嘴,叹息道:“想不到,皇帝这么不给哀家面子,皇帝终究是大了,哀家终究是老了,管不住他了!” “主子没有老,若是皇上不给主子面子,只怕这废后的旨意早已经传遍了六宫,现在皇上没有废后,说明皇上还是清楚主子所说的利害关系,皇上断不会为了陌氏,放弃咱们贺蒙帝国的千秋大业的。” 太后听了李嬷嬷说后,又是一声声的叹息,“先帝爷是一个痴情种子,不爱江山,偏偏爱上了舒姐姐。皇帝也继承了先帝爷的秉性,以前是允林和陌雨晴,现在是納福休,正是搞不懂咱们的皇帝,心中最爱的究竟是谁?”紧接着,太后神色变得一脸疑惑,“美菱,只是不知皇帝究竟是如何知道是皇后毒害了祥嫔的?” “奴婢不知,只是前不久听苏进喜提起过,皇上暗中命人彻查皇后娘娘,想必是皇上是查出了皇后娘娘的什么罪证,所以假借宁嫔小产之事,想要废了皇后娘娘。” 李嬷嬷话音刚落,太后便露出了一丝不解的笑,“想不到呀!美菱,咱们的皇上如今是长大了,心思是越发的深沉了,连哀家也自愧不如了。” 见状,李嬷嬷忙赔笑道:“主子怪是会取笑皇上的,皇上是您一手带大的,再怎么地,皇上终究还是您的儿子,那里有儿子算计母亲的,主子,你说是不是?” “希望如此吧!”太后说着,便慢慢闭上了双眼,静静地躺在了榻上休息,李嬷嬷在一旁静静地伺候着。 回到甘棠宫之后,福休立即便命人传来了安嫔。 片刻之后,安嫔便被福休传来了甘棠宫,安嫔慢慢地走到甘棠宫,走到甘棠宫正殿时,便朝着自己身后的贴身宫女使了一个眼神,示意自己的贴身宫女在殿外伺候着,自己便径直走进了甘棠宫。 安嫔刚走进甘棠宫,只听到福休缓缓道:“安姐姐,想必你定是知道皇后的罪证吧!是你亲手交给皇上的吗?” 安嫔听后,没有任何反应,先是按照规矩向福休行礼请安,然后面不改色地朝着福休道:“嫔妾不知道贵妃娘娘再说什么,嫔妾也没有向皇上说过什么。” 福休冷笑一声,慢步走到安嫔身旁,淡淡道:“你说你不知道,那为何在皇极殿伺候的宫女说,你曾经去过皇极殿,并且和皇上说了好一些的话,如果不是你出谋划策,宁嫔小产,顾华年被罚,皇后差点被废,就不会发生了,安姐姐,想不到,你如今也越发的厉害了!” 安嫔微微一笑,摸着自己的鬓角,“贵妃娘娘真是会取笑嫔妾,嫔妾何德何能能和皇上出谋划策,嫔妾那日的的确确是去了皇极殿,不过嫔妾去皇极殿,是去给皇上送枣泥山药糕的,至于其他的,嫔妾就无从而知了。” “安嫔,你真当本宫什么都不知道吗?你的阴谋阳谋早就被识破了,只是你自己还不知,你可知,你已经快大祸临头了。皇上没有成功废后,必定要处理掉所有参与这件事情的人,你向皇上通风报信,恐怕下一个死的人,便是你!” 安嫔似乎是未将福休的话听见耳中,反而道:“嫔妾见贵妃娘娘今天身体不适,便不在打扰贵妃娘娘,嫔妾这就告辞!免得打扰了贵妃娘娘!”安嫔话音刚落,便跪了安,自顾自地快步出了甘棠宫。 望着安嫔的身影在夕阳之中,越拉越大,最后消失在夕阳之中,福休对着身旁的简夕喃喃道:“简夕,本宫见她快要大祸临头,却还不自知,本宫想帮她,可她并未领情,本宫是否还要帮她?” 简夕思虑了一番,适才道:“既然安嫔不领主子的情,那咱们还何必帮她,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 简夕正说着,忽然殿外有宫女通传道:“慎刑司的苏嬷嬷求见贵妃娘娘!” “苏嬷嬷,她来做什么?”福休问简夕道。 “奴婢不知,许是苏嬷嬷有什么要紧的事,要禀告主子吧!” “传苏嬷嬷进来吧!”简夕刚刚喊完,之见一个身材肥胖,步履缓慢的宫女慢慢走入殿中。 见到福休之后,苏嬷嬷立即俯身跪下请安,见苏嬷嬷请过安后,福休便示意苏嬷嬷起来,“苏嬷嬷,你要什么事情要禀告本宫吗?”福休问苏嬷嬷道。 “奴婢有要紧的事,要禀告贵妃娘娘,皇上下令让慎刑司杖毙了年贵人,可是行刑的时候,年贵人又吵又闹,说着要见皇上和太后娘娘,奴婢们没有办法,便去请示了太后娘娘,去到宁寿宫的时候,李嬷嬷说太后娘娘睡下了,让奴婢们来请示贵妃娘娘。” “你们要本宫怎么做?” “奴婢只想要贵妃娘娘去慎刑司和年贵人说说,奴婢也是奉命行事,让年贵人不要再吵闹了。” “既然如此,那本宫便陪你们走一趟吧!”见状,简夕忽然拉住福休,“主子,你可千万不能去那污秽的地方,万一回来您生病了,这可就得不偿失了,让奴婢代您去吧!” “简夕,你不要劝我,我自己去吧!你就在甘棠宫等着我吧!”说着,福休带了三两个宫女便随着慎刑司的苏嬷嬷一起去慎刑司了,简夕心中还是放心不下福休,最终还是带着三两个宫女去保护福休了。 离慎刑司不过十多米远的距离时,福休远远便闻到了一股馊臭的味道,顿时便觉得腹中一阵阵的干呕袭来,简夕看见福休在一旁干呕着,连忙从身上拿出了一块丝巾,系在了福休的面上,阻隔了慎刑司的馊臭味,福休才慢慢缓了过去。 走进慎刑司内部,福休只觉得馊臭味是越来越浓了,连丝巾也阻隔不住了。福休走到关押年贵人的小房子,小房子里是一滩又一滩的积水,还有满地的污秽呕吐之物,房中,到处悬挂着蜘蛛丝,连房中仅存的一张桌子,上面也是布满了一尺厚的灰尘,空气之中,时不时还闻到一阵阵使人恶心的霉味。(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青玉案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将门打开!”福休命简夕道。 这时,引着福休进来的苏嬷嬷急忙从身上取出钥匙,上前将门锁打开,轻轻地推开了房门。 这时,因为黑房子里面没有一丝光亮,于是福休命苏嬷嬷取来了一盏油灯,片刻之后,苏嬷嬷急急忙忙地从其他地方拿了一盏油灯过来,福休接过油灯之后,便挥手对着苏嬷嬷道:“你先下去,如果有什么事,本宫会命人来吩咐你的!” 见苏嬷嬷走后,简夕伺候着福休进了牢房之中,福休凭借着手中油灯的一丝丝光亮,见到黑房子角落里的躺着的顾华年人,看到顾华年时,福休的鼻子不由得一阵发酸,顾华年的身上,慢慢都是一丝丝血痕,老的血痕渐渐变黄了,新的血痕又出现了,还有几处伤口已经开始化脓了,衣服也被撕扯了一片一片的,头发很脏,很乱,福休不知道怎样形容顾华年的头发,因为福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乱,如此脏的头发。 虽然福休和顾华年只有过数面之缘,可是看到眼前的场景,谁不会伤心难过呢?福休强忍住自己眼中的泪珠,由简夕伺候着,来到了顾华年的身旁,福休俯下身子,用手轻轻摇动着顾华年的身体,连声叫道:“顾妹妹,顾妹妹,本宫来看你了!” 顾华年似乎是睡着了,福休喊叫了半天才慢慢睁开了眼睛,抬起头,看见了福休,便嘟嘟囔囔地道:“你们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福休看到顾华年浮肿的一半脸,污秽不堪,身上更是一道道惨不忍睹的伤口,终究还是忍不住,泪珠一个劲地往下掉落。 福休才有几天未见到顾华年,以前自己见到的顾华年,虽然说不上是姿色出众,却说得上是一个清雅脱俗的女子,短短几天光阴,变将顾华年从头到脚都改变了,变得像极了从黑泥沼泽中出来的人一样。虽然自己知道她是被用来做为皇帝扳倒皇后的一枚棋子,却没有料想到,这枚棋子的命运会是这么悲惨! 简夕慢步走到顾华年身旁,扶起躺在地上的顾华年,大声喊道:“顾氏,贵妃娘娘来看你了!” 顾华年被简夕吓得一哆嗦,双手撑地便坐了起来,身下传来了一声声的锁链声。福休听见声音,往顾华年身下一看,顾华年的手上,脚上,脖子上都锁着锁链。 福休不由得大怒“顾氏都已经这样了,难不成还能逃走吗?为什么要用锁链栓着?”不一会,福休的声音便引来了在外面守候着的苏嬷嬷,苏嬷嬷忙慌慌张张都走了进来。 进入黑房子后,苏嬷嬷立即跪了下来,连声道:“贵妃娘娘饶命,奴婢们只是奉命行事。” 福休转过身子,对着跪在地上的苏嬷嬷道:“奉命,你们都说是奉命,本宫倒是很想听听,你们奉的是谁的命令?” 苏嬷嬷听后,似乎是被福休惊到了,哆哆嗦嗦地道:“求贵妃娘娘饶命,奴婢是奉了皇上的命令,皇上让苏公公吩咐奴婢们要牢牢看住年贵人,切不可放走了!” 福休只觉得皇帝做得的的确确是有一些过分了,只是自己做为皇帝的枕边人,不便说什么,福休渐渐收回了刚才的怒气,对着跪在地上的苏嬷嬷道:“先取下刑具吧!本宫又话要与她说。” 跪在地上的苏嬷嬷见福休虽然转换了语气,却还是阴沉着脸,苏嬷嬷知福休是有协理六宫之权,自己也不能说什么,只得低语道:“奴婢遵命!”随后,苏嬷嬷转过身去,取来了钥匙,将束缚在顾华年身上的所有铁链都打开了。 束缚在顾华年身上的铁索解开之后,顾华年只觉得浑身轻松了许多,头脑也清醒了许多,便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艰难地扶着墙想要站起来,福休连忙双手扶住。 顾华年一双迷茫的眼睛看着福休,心中没有料想到,最后来看自己的,竟然是自己当初想要去见的福贵妃,顾华年嘴里道:“贵妃娘娘,想不到,这最后能来看我的,竟然是你!” 福休见顾华年一身伤痕累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对着身后站着的简夕道:“简夕,快,去弄一盆清水和一些吃的来!” 听到福休吩咐,简夕连忙出去了,这时,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慎刑司里伺候的宫女太监大多数已经睡下了。简夕正琢磨着去那里弄吃的和清水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慎刑司将要去休息的宫女,简夕连忙对着宫女道:“你知道那里有清水和事物吗?” 迎面走来的宫女揉了揉自己十分乏累的双眼,打了一个哈欠,指着慎刑司宫女太监的厨房道:“那里还要一些吃的,清水在水井之中,你自己去取吧!”宫女说罢,揉着双眼,径直地朝着另一个小道走去了。 简夕又转悠了好半天,终于找到了宫女所说的那个厨房和那口水井,取了食物和一盆清水之后,简夕忙急匆匆地回到了关押顾华年的黑房子。 清水和食物取来后,福休用自己的手帕,蘸湿了手帕,轻轻擦拭着顾华年额头和手上的污渍,慢慢地,一盆清水由原来的清澈变成了乌黑,水变黑了,顾华年的身上变干净了。 将顾华年擦拭干净之后,福休又亲自将食物递给了顾华年,食物是几块桂花糕,顾华年接过桂花糕之后,连味道都还未尝出去,几块四四方方的桂花糕便下了肚。顾华年用过食物之后,精神变得好了许多,看了看一脸淡妆打扮的福休,眼角间落下了一滴晶莹的泪珠,“贵妃娘娘,她人都视我做阶下囚,将死之人,娘娘为何还要这么帮我?” “帮你,只不过是想让我的内心好过一点。你在不经意之间,便成为了皇上扳倒皇后的一枚棋子,所有伺候你的宫女太监都被皇后买通了,所有人都说你推了皇后,可是我不相信。虽然你我只是有数面之缘,但是我相信你的品格,你是不会做这样的事的。顾妹妹,你想过自己为什么要进宫吗?为什么会沦为别人的棋子吗?” “没有,娘娘,华年从未想过,华年之所以进宫,是因为华年的父亲执意让华年进宫。华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沦为别人的棋子,华年不想沦为别人的棋子。” 福休望着眼前的顾华年,渐渐又想起了自己的一些往事,自己当初进宫的时候,不也是像她这般年幼无知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剪梅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顾华年似是转变了态度,慢慢地开始呜咽起来,好半晌才渐渐止住,福休轻轻拍了拍顾华年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妹妹,不要伤心了。这一切的一切都会过去的,你本不应该进宫,本不应该生在顾家。妹妹,这都是命,是咱们一生的宿命,我们一生下来便注定了这一生的命运,不是我们能够轻易改变的。” “姐姐,我不甘!为什么是皇后推了宁嫔,受害的却是我!我想要报仇,想要报仇,杀了......皇后!”福休见顾华年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眼睛之中也渐渐萌生了一丝丝的杀意,双手紧紧握住。 福休又再次轻轻拍了一下顾华年的脊背,用自己的手握住了顾华年的手,企图让顾华年感受到自己的温度,让顾华年感受到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人这样安静地陪着她。 “妹妹,你就在这里好好地待着吧!吃好,休息好,本宫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来的,若是本宫救不了你,你也千万不要怪本宫,不要埋怨本宫。” “福姐姐为华年做的已经那么多了,华年进来这么久,也就只有福姐姐一人来看我,便是华年死后,去到阴曹地府,也十分开心了,自己最后的日子,是福姐姐陪华年过的!”顾华年一边说着,一边静静地依在了福休的怀中,微闭住双眼,似乎是在享受自己最后最快乐的时光。 忽然,简夕走到福休身旁,一脸焦急地道:“主子,时间不早了,咱们应该回去的,苏公公刚才去甘棠宫传旨,说皇上今天晚上要来甘棠宫,让主子先准备好。” 福休看了一眼躺在自己怀中,静静睡下的顾华年,双眼之中满满都是愤懑,却不得不静下心来,刚刚要启唇说话的时候,福休忽然被躺在自己怀中的顾华年一个哈欠惊到了,见顾华年只打了哈欠,未醒。福休又接着刚才的话说,“在休息一会吧!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见顾氏了,虽然我只与顾氏只要数面之缘,却感觉到我和她好像认识了好久好久一样。我也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以前有一个小女孩也是时常叫我福姐姐......”福休的话未说完,好像是怕自己的话语惊醒了怀中的顾华年,福休望着顾华年一脸熟睡的样子,露出了许久未曾见到的笑容。 这也许是福休最后一次见顾华年了,此次一别,下次见时,也许便是天人永隔了,只能望着画中的佳人独自伤心,难过。既然是命中注定,就算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是改变不了的。 想到这里,福休不禁又长叹了一声...... 福休走出慎刑司的时候,夜色已经暗了下来,三三两两的宫女太监忙着赶去守夜。福休低着头,似乎是不想让人看到脸上的点点泪痕,由简夕搀扶着,一步一步地走回了甘棠宫。 走到甘棠宫的时候,夜色已经暗淡得看不见了,简夕在前头打着五角宫灯,照亮着后面的福休,刚刚走到甘棠宫的宫门之前,便看到了许久未见的茗晰,茗晰在门外望着福休一行人渐渐走近,待福休走到身旁时,茗晰忙迎了上去,先是规矩地行了个礼,之后才一脸焦急地低语道:“主子怎么才回来,皇上都已经来了许久了,久久看不到主子,还以为主子出了什么事呢?”茗晰说完,又转过头,对着提着五角宫灯的简夕厉声道:“简夕,你带着主子去了那里?倘若出了什么事,是你能负责的吗?” 茗晰话音刚落,福休轻轻抬起自己的左手,一把夺过了简夕手中的宫灯,看着宫灯里的烛火,又看了一下甘棠宫内的呆呆人影,适才道:“茗晰,你不要怪简夕了,是本宫让她陪我去的。外面风大,想必皇上在里面也是久等了,咱们先进去吧!”福休说着,提着五角宫灯便不顾身旁的简夕,茗晰,径直地走入了甘棠宫的正殿。 福休刚刚步入甘棠宫的正殿,便看到皇帝一人呆呆地望着墙上的一副画,是那般得痴迷,是那般得呆滞,画像是福休临摹崔白的秋蒲蓉宾图,画上绘荷叶枯黄,芙蓉展艳,一派秋光旖旎,花间鹡鸰腾跃,翡翠踞,两鸿雁振翅凌空,意在千里。 福休见皇帝望着画呆滞了许久许久,站在画前迟迟不曾移动半步,于是福休便没有打扰皇帝,也是静静地呆立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皇帝。 皇帝所望的画,是自己在納府之中,便自己临摹崔白的秋蒲蓉宾图,那时那日,君墨楚还因为此画和福休弄了一个不小的矛盾,现如今,这幅画被自己带入了宫中,竟不知皇帝也如此喜欢。 “皇上,你呆呆地站了许久,不曾想过休息一会吗?”福休故意压低了声音,慢步走到皇帝身后道。 “福休,朕知道是你,打从你一进来,朕便感觉到周围的气息变了,变了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的香味,朕记得,整个宫中便只有你一人喜欢茉莉花,便认为是你来了。”皇帝从原来呆滞的脸色,慢慢变得豁然开来,轻轻转过身,摸住福休的长发,俯下身子,细细地闻了一下。 “依旧是这股味道,朕也在此画之中依稀闻见了一丝丝的茉莉花香,味道不浓,一丝丝的香味,经过了时间的洗礼,这味道还似从前那般;淡淡的,最能吸引人的,也是最能使人难以忘记的。” “皇上还记得福休的以前便好,福休也依然记得,第一次见皇上的时候,那是一个下雪天,地上积了满地的白雪,皇上一个人呆呆的站在納府的长廊之中,静静地看着满天的雪花飞舞,那时,皇上就像刚才一样,呆呆的,独自一个人,默默地注视着满天的飞雪。”福休紧紧地撺住皇帝的手,但是福休已经感觉到皇帝的手和以前不同了,皇帝以前的手,是温暖的。现在的手,已经明显地感觉出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寒冷了。 ”一将功成,万骨俱枯。”哪个皇帝的手中没有沾满别人的鲜血?哪一个皇帝的手不是冰冷的?每一个皇位都是得来不易的,要想守护这个得来不易的皇位也是困难的。一代明君,受了后宫那么多的算计,他知道吗? 他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或许装做不知道。不过是不愿意拆除罢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采桑子 刚作愁时又忆卿 “福休,朕知道你去看了顾氏。你要如何想朕,便如何想吧!不过,你只需记住一点,朕的心中,只容得下你一人了,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朕愿意为了你,做许许多多的事。”皇帝说着,慢慢地将福休环抱在自己的怀中,也是紧紧握住了福休的手,皇帝正感觉到,福休试图用自己双手的温暖,来焐热自己的双手。 “福休也要皇上记住两点。一:福休的心中,一直都是有皇上的,皇上在福休心中,始终占据着无可替代的位置。二:皇上应记住,福休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皇上好,便是皇上因此误会了福休,福休也会一如既往地爱着皇上,因为皇上是福休的天,是福休的地。若天榻了,地裂了,福休还能苟活世上吗?” 皇帝见福休的态度如此决绝,刚才的试探心渐渐消失了,露出了最近不曾见到的笑容。皇帝笑着,福休也笑着,皇帝在感受着福休的手的温度,福休也感受皇帝的手温。 忽然间,皇帝紧紧地将福休的整个身子都抱住了,皇帝将自己的脸一点一点地凑近福休的脸,凑近福休脸时,皇帝轻轻吻了一下福休的脸,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唇印。 “福休,若是朕以后不在了。你不要随朕而去,不要为朕感到悲伤,你只需知道,朕只是累了,想先’休息’了。朕’休息’了,你不能’休息’,你还要照顾咱们的临儿,将他抚养成人,做贺蒙帝国真正的一代明君,朕算不上是什么明君,所以朕希望,朕和你的孩子能做明君,真真正正地为老百姓谋福祉。”皇帝说着,眼角之间,不经意便悄悄滑下了一滴晶莹轻小的泪珠。 皇帝努力的将自己的头轻轻向上抬起,努力将自己的泪珠止住了,可是发现没有用,反而更大了,泪如雨下。皇帝慢慢地将自己的身子靠在在福休的怀中,福休也找了一个舒适的地方坐了下来,也倚靠着皇帝独自开始惆怅了。 忽然,福休想起了自己前不久找江玉檀算的皇帝出征的命运,虽江玉檀未说清楚,福休也大致知道了许多,皇帝此行必定是凶多吉少,福休轻轻环抱住皇帝的两肩,低声呜咽道:“阿正,这次和青帝国的交战十分凶险,你不要去了!不要御驾亲征了,让其他人代替你去吧!福休舍不得你,临儿也舍不得你,若是你出了什么事,让我们孤儿寡母怎么活下去?” 皇帝似乎是听到了福休所说的话,不做任何动作,依旧躺在福休的怀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况朕是贺蒙帝国的皇帝,更是一言九鼎,说过的话必定不会反悔。福休,你不要担心了,等着看朕凯旋归来吧!” “凯旋归来”福休在心中默念了这几个字数次,希望自己能听到皇帝的凯旋之音,可江玉檀说过,贺蒙帝国要想听到凯旋之音,在自己这一朝是听不到了。即便是听不到了,江玉檀也说过人定胜天,可江玉檀还说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若是强行逆天改命,只会落得适得其反的下场?就连江玉檀本人也不知这下场究竟是什么? 便是天注定又如何?只要是皇帝所要做的事,福休必定竭尽全力去配合他,弥补自己对皇帝的过错,福休害怕失去皇帝,失去自己的天,失去自己孩子的父亲,所以福休是不想让皇帝去御驾亲征的,可自己又劝不动皇帝,便只能竭尽全力帮皇帝铺平他的道路。 渐渐入夜了,福休终于在失眠的状态中渐渐睡了下去。 晨起时分,福休渐渐从睡梦中慢慢地醒来了,福休睁开眼睛,发现皇帝已经走了,只见简夕正站在自己的床头前,脸上露出紧张,焦急之色。见福休醒来了,简夕伺候着福休开始洗漱,福休抬头看了一眼床头之上的自铭钟,已经是卯时了,福休这一觉足足睡了六七个时辰。 见简夕一脸焦急的样子,福休问道:“简夕,出了什么事了吗?” 这时,福休一说话,便惊醒了还在自己房内伺候的其他宫女,看着简夕和福休说话的时候,便只觉地悄悄退出了房内,一时之间,三四个伺候的宫女便退了出去,独留下了简夕一人伺候着福休。 见其他宫女都退了出去之后,简夕这才小声说道:“主子,您可不要声张,定要装做没事人一样。” 福休一觉起来,便看到简夕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有些不耐烦地道:“简夕,你以为本宫还是三岁小孩吗?进宫这么久,该怎么做还用得着你教?简夕,快说!” “那是,那是,奴婢说就是!”简夕急忙说道,然后走到福休身旁,伏在福休耳畔低语道:“主子,顾氏死了!” “死了?!”福休心里咯噔了一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什么时候死的?是怎么死的?” “就是在刚才,奴婢去慎刑司时,听说慎刑司来了一位皇上的近臣,是皇上亲自指派去的,奴婢听她声音耳熟,似乎是苏公公,看其面容,却不像,猜想他定是皇上身边的某位大臣。那人进了关押顾氏的黑屋子之后,没多久便走了出来。等奴婢进去看时,顾氏已经是七窍流血而死了。” 福休听到毛骨悚然,固然毛骨悚然,心中还是萌神了一丝怜悯之心,只有过数次之面,却感觉好像认识了好几辈子一样,福休一股冰冷之气直透心底,呆呆了半晌才说话,“简夕,带我去看看。她活着的时候我与她只有数面之缘,死后也总该有人替她收尸吧!” 简夕慌得一把拉住了福休的袖袍阻止道:“主子·,你可千万不能去。你昨天晚上去恐怕早已经被皇上派去的耳目知道了。这青天白日的岂非更容易被皇上的耳目发现,若是让皇上发现了,主子必定会受到牵连。主子,顾氏已经死了,您还要去看什么呢?同顾氏交好的几个妃嫔都未去,主子也不要去趟这趟浑水了。” 听了简夕说后,福休再也没有动半步。是啊!人都死了,自己还去做什么呢?这世界之上的感情难道都是假的?昔日和交好的妃嫔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情同姐妹,如今死后,竟连一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即便是自己昔日的爱人,亲姐妹,亲兄弟也能下得去手,置之死地,这与每日在朝堂之上满口仁义礼智信是多么的不协调,多么令人难以接受。这九五之尊也不是那么的神圣,他也有和常人一样的七情六欲,也有卑污的一面。皇权便是如此残酷无情。 第一百二十一章 将进酒 举杯邀明月 “主子,要不奴婢伺候着你去太后娘娘那里散散心吧!”简夕的讲话声打断了福休的思绪,福休这才意识到自己存在现实社会中,无论皇帝做什么,自己终究是他的妻子,他的爱人,他这一生最重要的人。他这一生,都赔在了自己身上,断不能在让他烦心了。 “走吧!”福休收回了原先失落的状态,呆呆站立了良久,方才慢慢拉起简夕的手,“太后病了这么久,也是应该去看看她了。” 片刻之后,简夕便伺候着福休来到了宁寿宫。 来到宁寿宫中,福休只觉得太后精气神十分之好,丝毫不像是久病在床的人,倒像是休养了许久的人。福休向太后行礼请安之后,太后命李嬷嬷将福休搀扶起来,又叫李嬷嬷挪了一个凳子给福休坐着。 殿中,太后微微笑道:“福休,许久未见。你的身体可恢复过来了?小皇子最近好吗?吃得香不香?伺候的人用不用心?” 福休微微抬首,启唇道:“母后,福休的身体已经渐渐恢复过来了,太医说,再过几天便能全部恢复了。小皇子最近挺好,长胖了不少,伺候的人也用心。” “那教习小皇子的老师是谁?”太后又问道。 福休回答道:“小皇子尚且年幼,还未请上书房的师傅来教的。” 福休话音刚落,太后便怒道:“福休,你和皇帝的孩子,皇帝早已经和哀家说过了,以后立你的儿子为太子,继承大统。这没有帝师教可怎么行?”太后刚刚说完,便挥手对着身旁伺候的李嬷嬷道:“美菱,待会你去传朱太傅和翁太傅进宫,哀家有要事要吩咐他们。” 李嬷嬷道了一声“是”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见李嬷嬷出去之后,福休又道:“母后,若皇上和福休出了什么事,请母后一定要保住福休和皇上的孩子,毕竟这孩子是高家的最后一点血脉了,望母后记住福休所说的话。”福休独自说着,眼角之下,已经匆匆掉落了几滴晶莹的泪珠。 “福休,你这是说什么傻话!皇帝御驾亲征,一定会平安回来的。现如今,离皇帝出征的日子越来越近,你应该和皇帝好好说说话,让皇帝务必保护好自己。战场之上,刀剑是无眼的。你应该做的是这些,而不是让哀家为你们抚养临儿,临儿是哀家的孙子,也是你们两个的亲生儿子。若你们出了什么事,若他人临儿问起,哀家该如何回答!” “母后只管说他的父亲母亲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回不来了。”福休说着,眼角之下,不知眼角滴落了多少的泪珠,在福休的肩膀处,留下了浅浅的泪痕。 “福休,昨日皇帝来找过哀家,说这次皇帝的御驾亲征,就不要让你去陪伴了,他让哀家再宫中好好照顾你。如今你身体尚未完全恢复,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万万不能出了差池,以后是会落下病根的。”太后一字一句的说着,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福休的身旁,轻轻抚着福休的手,用自己的手帕慢慢帮福休擦拭脸上的泪痕。 “不要经常哭哭啼啼的,若是以后落下了见风落泪的毛病可该怎么办?” “是,母后。福休知道了。”渐渐地,福休慢慢止住了自己的眼泪。 “哀家只有你一个人伺候了,允林去了宫外,雪宜被皇帝幽禁在长乐宫,端仪和雨晴都去了,哀家曾经说过不管这红墙绿瓦之间的斗争,可终究还是身不由己。如今哀家只有你一个人,你应该好好地活着,不要想着去寻什么短见,那是不聪明的人才会做的。哀家十分清楚,你是聪明的人,自然是做聪明的事。” 想不到,太后竟然将自己分析地如此透彻。红墙绿瓦的斗争,又几人能避开?有几人能全身而退?有几人能与世无争?便是太后江素云自己也无法避免,身为贺蒙帝国的太后,皇帝的母后,算计着皇帝的一切,算计着贺蒙帝国的未来,算计着贺蒙帝国的继承人。 福休隐隐约约在太后的鬓角看见了几根隐藏在众多黑发里的白发,太后想必也是累了,身为太后,又身为慎贵妃的姑母,她能做的,已经是太少太少了。说到最后,终究只有自己和她两个人对皇帝好。其他人,说到底,都是贪图荣华富贵,真正爱,心中有皇帝的人能有几人呢? 福休不知道,太后也不知道,包括皇帝本人也是不知道...... 渐渐地,福休的目光又变得呆滞起来,静静的。太后默然地望了福休一眼,缓缓道:“福休,你还在想着君墨楚吗?哀家知道,你心中还有君墨楚,你终究是放不下他,他亦放不下你。他前不久来求哀家,让哀家在宫中好好照顾你,他愿意一辈子忘记你,不再见你。哀家见他心诚,便没有过多地为难他,说了一句是,他便一个人悄悄地离开了。他一个人悄悄地来,一个人悄悄地走。他从来如此,总是习惯自己一个人承担所有的一切,把所有重担扛在自己身上,不让其他人知道。算起来,皇帝对你爱还远远不及君墨楚对你的爱。” 福休握紧手中的手帕,半晌才道:“母后,是吗?福休和君墨楚是青梅竹马的好友,可是他终究只能和福休做好友,福休的心中从来便只有皇上一个人,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是吗?君墨楚原先也和哀家说过,他心中也从来只有你一个人,他的那个夫人,他已经休了,至于是为什么,哀家就无从而知了。” “只有我一个人?”福休在心中一脸默念了数十声。自己的心中从来只有皇帝吗?这句话福休连自己都未相信,不知怎么就出了口。“母后放心,便是君墨楚心中有我,福休心中也不会有君墨楚的!”真的吗?他心中有福休,福休心中难道就没有他吗? 福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知道得太多对君墨楚,对自己只是百害而无一利。 “母后,福休累了,便先下去休息吧!”说着,简夕将福休慢慢地才凳子之上扶了起来。 “福休,你需记住。忘记君墨楚,这样对你,对他才是真正的好,切莫辜负了皇帝对你的好!”太后一边说着,一边吩咐伺候的宫女将福休一行人送出了宁寿宫。 福休走后,太后望着越来越红的夕阳喃喃道:“福休,即便是你骗了所有人,你也骗不了自己!”(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菩萨蛮 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这一日,离皇帝御驾亲征不过一天的光景了。 甘棠宫,福休独自倚坐在窗下,看着手中君墨楚命人送进宫的信,依旧是一手极好的瘦金体,运笔飘忽快捷,笔迹瘦劲。信中君墨楚书写道:“数日不见,不知福贵妃可好安好?生育之后,应当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君墨楚开头便写了这两句话,福休看时,甚是感动,露出了难得的一笑。 接着,福休又看了下去,只见君墨楚轻轻写道:“福贵妃娘娘曾说,儿女情长不过是浮光掠影,微臣不这样以为,微臣认为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微臣只知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福休摸着君墨楚写的信,触摸到君墨楚写那句诗那里的纸张有一点点皱,似乎是眼泪滴落在上面,浸湿了纸张,留下了皱巴巴的痕迹。福休看着那处皱巴巴的纸张,眼角不经意间便落下了一滴泪珠,泪珠轻轻的,慢慢地落在了那皱巴巴的一处,再次浸湿了那一处,将那句诗再次弄得模糊不清。福休看着模糊不清的字迹,又再次落下了数滴眼泪。 最后,君墨楚写道:“边疆顾氏恐怕有变,望贵妃娘娘务必提醒皇上,千万小心。念卿甚!念卿甚!”君墨楚最后一句,仍是在提醒着福休,提醒着皇帝,这一点让福休十分感动,渐渐收住了之前的呜咽。 忽然,简夕从外面闯了进来,福休连忙将君墨楚写的信件收了起来,轻轻擦拭了自己眼角的泪痕。 未等简夕先开口说话,福休便先道:“简夕,随我出宫一趟,本宫想要出去一趟,看看父亲。”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简夕虽然不解刚才自己的主子是在做什么,但终究是跟了她这么久的人,她的脾气她十分清楚,什么事都想要一个人扛在自己肩上,将家族的兴衰扛在自己肩上,将一宫的荣辱扛在自己肩上,将许许多多事情都扛在自己肩上。有时,简夕见她太累,想要过去搀扶一把时,却被她一手推开了。福休的性情,简夕已经十分了解了,也知道福休最想要什么。 简夕准备好后,简夕便陪着福休出了宫,片刻之后,简夕便陪同着福休来到了納府。 納府依旧是以前的納府,丝毫并未有一丝改变,富丽堂皇的府邸,金光闪闪的牌匾,门口两座雄伟壮观的石狮子,吉祥喜庆的灯笼。福休未到来时,納府中的人早已经得了消息,早早便在门口等候着。 福休刚刚坐下辇轿,合体的浅色长衣随风摇摆,更衬得福休身姿玉立,连水蓝色的联珠花纹,也衬出了几分原来简夕都未曾留意到的沉静和静谧。 “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万福金安!”福休刚下到地上,只见站着的所有人齐刷刷地跪下,向福休行礼问安。 柳叶青立在众人之首,依旧穿着她自己最喜欢的淡粉色调的服饰,依旧似以前那般的宁静慈祥,脸庞也似从前那般,似乎时间并未在柳叶青脸上留下痕迹。 柳叶青慢步走到福休身旁,又一次行礼请安,之后才道:“贵妃娘娘近来可还好吗?前几个月妾身去宁寿宫请安时,听到了李嬷嬷说起贵妃娘娘身体近来一直不好,如今可痊愈了吗?” 福休微微一笑,弯下身子,将跪在地上的柳叶青轻轻扶了起来,帮其拍去衣服上沾染的灰尘后,适才道:“二娘,福休一切都好。只是二娘,怎么不见父亲大人呢?” 柳叶青长叹了一声,“你父亲,这几年,已经病了十多次了,连大夫都说人老了,不行了。现在你父亲时常一个人躺在含光阁休息,不见任何来客。连我也是,半个月才见他一次。他这个人,从来都是这般的固执,始终是不服老呀!” 柳叶青说着,福休轻轻瞟见柳叶青脖颈部分的皮肤,到底也还是老了,到底还是松弛了。这世间上,又几人不会老呢?即便你有不老的脸庞,可是你脖颈之下,终究还是会看到你松弛的皮肤,时光,总是这般不饶人。 福休环视了一下四周,始终未看到君澜依,便道:“父亲大人有二娘照顾,福休便安心了,只是为什么不见四娘?” 福休话音刚刚落下,柳叶青也环视了一下四周,的确不见君澜依的影子,道:”你四娘想来也是有事吧!他们君家,也不知是怎么了,这一阵子,常常见她出出进进,我虽看到了,却也不曾问过她。这会子,想来她是在秋水阁休息着吧!”紧接着,柳叶青又道:“贵妃娘娘,要不要派一个下人陪你去秋水阁看看她吧!这些年,她也是受尽了郭洛溪很多的苦!” 柳叶青说着,刚刚要指派下人引着福休去秋水阁时,福休微微抬手,止住了柳叶青。福休拉住简夕的手,匆匆对身后的人嘱咐几句之后,便对着柳叶青道:“二娘,福休想让简夕陪我去。许久未回家,也甚是想念,想自己一个人逛逛!” “贵妃娘娘开心便好!若是娘娘需要什么,便只管让人来吩咐我。”柳叶青刚刚说完,便对着身后納福的护院家丁吩咐,让他们务必保护好福休! 秋水阁,福休原先记得君澜依不住在秋水阁的,也不记得納府之中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秋水阁。后来经过打听之后才得知,秋水阁和含光阁都是在福休进宫之后,柳叶青命人修建的,原本柳叶青是要和納国公住在秋水阁的,后来因为納国公生病,便让君澜依住在了秋水阁。 秋水阁位于納福后花园的一角,在納府后花园长廊的尽头。福休漫步在长廊间,看到了自己第一次和皇帝见面的地方,感觉时光流转,又重新回到了那时。一个下雪的冬夜,福休和皇帝在长廊间,说了好久好久的话。 福休渐渐回过神来,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后花园长廊的尽头,在假山相交间的两侧,果然多了一座十分华丽的阁楼,阁楼虽然没有柳叶青在的麒麟阁那般的大,却比麒麟阁装饰更华丽,仅仅只是门口镶嵌的两个柱子便是用金丝楠木雕刻的,浮雕也是十分精美,雕刻的是一些花花草草,雕刻技艺定是当世的大家,便是雕刻在梁上的一只飞鸟,也是出神入化,鬼斧神工。 一时之间,只听到了“咚咚咚”的数声,福休让简夕敲着秋水阁的大门。(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菩萨蛮 弄妆梳洗迟 福休命简夕又连续敲了数次秋水阁的大门,终于有人来将门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伺候的婢女,看上去十分面生。 婢女一脸疑惑地望着福休,道:“你是何人?找我家夫人有何事?” 未等福休先说话,简夕便抢先福休语气严厉地道:“见到贵妃娘娘,还不行礼问安?” 婢女见简夕说话的语气,再看看简夕身上穿的衣服,便知道她的主人是不凡了,于是婢女迅速地给福休请了安。这时,秋水阁内忽然传出了一阵声音,“楚竹,是什么人在外面?怎么吵吵闹闹的?” 听着声音,佳人已经匆匆地走了出来,依旧是穿着如初的碧绿色的衣裳,依旧是戴着满头的珠玉宝石,数枝紫金琉璃步摇在发髻之上熠熠生辉,映着佳人绝色的风姿。 “君夫人!”福休见到这女子,一眼便认出是君澜依,一出口便是三个字。 女子看到福休之后,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然后慢慢走近福休,轻轻挽住福休的纤纤玉手,起唇道:“你是福休?” 福休微微笑道:“是,我是福休。夫人,许久未见,你是不是已经不记得福休了?” 君澜依叹息了一声,然后轻笑道:“四娘终归是老了,不中用了。前不久,收到墨楚的来信,他说你近日可能会来看看我,便让我先准备好,就等着你来。墨楚还说了,他在信中用暗语写了一些字,他知只有你一个人看得懂,明白他的意思,这一见面,许是你们最后一次的见面了吧!” “他在那里?”福休急道。 君澜依没有说话,一个眼神示意刚刚伺候的婢女楚竹将外面的门掩好,然后然她守在门口,密切注视着秋水阁外的一举一动。君澜依轻轻拉住福休的手,将福休带上了秋水阁的三楼之上,将福休带上三楼之上后,自己便和着简夕一同下到了二楼,帮福休环顾着周围的环境。 三楼的一间不大不小的房间中,福休见君墨楚独自一人站在一株君子兰前,风姿依旧,默默地看着秋水阁外的繁花似锦,云卷云舒。 “墨楚!”福休唤了一声,走到了君墨楚的身旁。 君墨楚听到声音,本能地转过了身子,凝神盯了福休大半天,似是心中有疑虑,疑惑着问福休道:“福休?福休,是你来了吗?” 福休按照君墨楚在信中的暗语,悄悄背着皇帝来到了納府,只为了见君墨楚一面。此时见到君墨楚,心中有一丝莫名的激动和感慨,那里还说得出话了?只是默默地走到了君墨楚的身旁,只为离君墨楚近一点。 待到福休走到君墨楚身旁,君墨楚抬起头,望了一下窗外的一排排葱茏的叶子和小小如珠的青杏,微见一丝淡淡的笑意。 君墨楚未等到福休先说话,自己已经开口道:“福休,福休。原以为你不会来见我了,想不到,你真的来了!” 福休垂了袖,低头道:“你说过,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难道你便认为我是那般的铁石心肠,那般的不近人情味吗?君墨楚,便是天下都变了,我納福休是初心是不会变的。” “便是天下变了,你的初心仍未变?”君墨楚不觉一笑,连眸中都多了几分潋滟神采,却又迅速得收了回去,吸了一口气,有些艰难地开口,“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福休可还记得这一说诗?” 这一首诗,是多年之前,福休在桃李之下,对着君墨楚轻轻吟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曲子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这句诗,说的是对爱情的忠诚。 当时,福休吟的时候,只当做一个玩笑,却想不到,如今君墨楚依然还记得。 福休淡淡一笑,“想不到,你竟还记得?这么久,原以为你已经忘记了。如今咱们是回不去了,记得这句诗与记不得这句诗还有什么关系吗?” “是啊!那么多年都过去了,自己在信中也说忘记你了,却想不到的是,自己的心终究是忘不了。刻在心中,又怎么会轻易便忘记的。‘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福休,你说是不是?”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呆呆地僵硬在了原地,秋季的秋风冷冷地从阁楼之上轻轻吹过,带来了寒冷彻骨的寒气。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子的小缝,慢慢地折射进来,映照在君墨楚和福休的脸庞之上,阳光并不强烈,却灼红了两张年轻的脸庞。 许久,君墨楚笑了笑,终于抖落了那心中的不自在,“福休,你放心吧!我既然说过了放下你,便不会再和皇上抢你的,是我的终究是我的,不是我的也终究不属于我。何必再一个心中无自己的人关在自己的鸟笼里呢?或许蓝天白云才是真正更适合她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孤雁儿 伴我情怀如水 福休不觉莞尔,“你那么机灵的人,应该还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人。” 君墨楚笑道:“我一个人已经自在惯了,不喜欢自己的所有事情都由别人来做主,也不喜欢找除了你之外的女人。” 君墨楚顿了一顿,又笑道:“福休,你知道吗?我娘给我找的那个女人,我已经将她休了,并且在神佛面前发下誓言,便是此生不能与你在一起,在暗处,默默保护你,我也心甘情愿。” 福休大笑一阵,笑的是自己的可悲,笑的是自己的身不由己,笑的是君墨楚对自己的痴情依旧,福休终究还是欣慰的,便是自己失去了所有的一切,至少自己还有君墨楚。福休继续笑着,笑出了一对梨涡,深深如醉。到底福休是在宫里待了那么久的人,纵然是大笑,也显露出了一丝威严。 君墨楚注视着福休的笑容,只觉得已经过去了的春天回来了,桃李杏花,妩媚竟芳,都在眼前女子的一笑之间失了所有的颜色。不知是自己多久没有看到福休的笑容了,竟觉得此笑深深的吸引住了自己,君墨楚就这样痴痴地看着,看了许久许久。 “如果你能常常这般开心笑着就好了。”君墨楚微笑着,温和地道:“不要因为我而让自己变得不开心,我以后定不会在困扰你了。” 福休一怔,只听见君墨楚慢悠悠地道:“那****去宫中见了皇上之后,便去了酒肆买醉,希望自己醉死在酒肆之中,我在半梦半醒时,遇到了玉檀姑娘。她和我说,喜欢一个人是缘,喜欢一个人非要对方给自己回报,那便是孽。孽与缘,早已经纠缠不清。福休,我想了许久,终于才明白,我要的是缘,而不是孽。所有福休,你放心吧!” 君墨楚说着,微微一笑,慢慢地伸了一个懒腰,向着屋中的里屋慢慢走去。 福休看着君墨楚走到了里屋子前,才从如梦如幻似解非解中醒悟过来,猛然想起江玉檀对自己说的话,忙追了数步,问道:“墨楚,你为什么要向皇上递辞表?” 君墨楚回过头,发丝被微风慢慢吹起,在他眼前飘动,看不出他的神情,只听他徐徐道:“福休,我又想了数十天,下定了决心,我不要缘,不要孽,两者对于我来说,已如镜花水月。福休,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也守护了你这么久,就让我做我原来便做的吧!继续守护你!” 君墨楚缓缓走进了里屋,踏上了梨花木铺的地板之上,悠缓的叹息,透过了一道冰冷的墙壁慢慢传出,“我本来想离开帝都一段时间.......但是该离去的.......终究是自己的心,只是我自己的心而已,我还是看不穿我自己的心.......” 原来的君墨楚...... 福休恍惚又回到小时候,自己常常和君墨楚在一起,常常在一起打打闹闹,在福休被欺负的时候,常常是君墨楚站出来保护自己,一直都是。福休小时候见的君墨楚,一直是笑容清朗,懒散洒脱,不受世俗的约束,仿佛如天上飞动的鸟儿一样..... 可那便是真真正正的君墨楚吗? 他也曾经胆小庸懦,嘻嘻哈哈,只在旁人不经意间,流露出自己的一星半点的深沉和睿智。福休并没有觉察出君墨楚的改变,只认定自己并没有完全的了解君墨楚,或者,他从来就没有在意过君墨楚,只是把他当做保护自己的人罢了...... 君墨楚说过,该离去的心,只是心。那么变了的,只是心而已。 他不要缘,不要孽,只要小时候和他一起谈天说地,无拘无束的納福休而已,时光荏苒,儿时的岁月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福休秀美的脸颊之上浮动着绯红霞光,掩去了之前的冷漠和苍白,整个人都显得明艳起来了。 福休慢慢地下了楼,楼下简夕和君澜依已经等了许久许久,见福休慢慢地下了楼,心中紧紧悬着的心终于放松开来。 “主子,您没事吧?”简夕匆匆扶着刚从楼下下来的福休,双眼注视着福休。 “没事,只不过是处理一些私事罢了。”说着,福休轻轻按压了一下的太阳穴,试图使自己舒服一些。简夕看到之后,忙轻轻松开搀扶着福休的手,帮助福休按压着太阳穴,试图使福休紧紧綳着的内心舒服一点。 一旁的君澜依看到之后,连忙让伺候的婢女拿来了凳子,轻轻挪到福休身旁,扶着福休坐在了垫着软枕的凳子之上,见福休坐下之后,君澜依便在一旁看着简夕帮福休按压着太阳穴。 简夕按压了许久许久,福休终于是舒服了一点点,“松开吧!我已经没有事了,就让我休息一下吧!”福休示意着简夕停止按压,松开了手。 “福休,墨楚呢?怎么不见他下来?”君澜依在一旁问道。 “四娘,墨楚他说他累了,让他自己好好的休息一下,独自静静。他让我们不用打扰他,四娘,你就不要上去打扰他了。”福休一边说着,一边挥手示意试图去楼上的君澜依停住了脚步。 “你们都长大了,都知道知事,懂事了。我和你父亲都老了,不中用了,以后納家的兴衰荣辱这重担便压在你身上了。”紧接着,君澜依又道:“福休,你知道你父亲的病情是什么时候加重的吗?” “是什么时候?福休走时,父亲大人的病情并没有这么严重,怎么一下子便到了如此地步了呢?” 君澜依一连叹息数声,“一年前,你姐姐的死讯传到府中之后,当即,你父亲便昏死过去。若不是大夫来的及时,只怕你父亲当时便随你姐姐去了。之后,你父亲的病便时好时坏的,一直反反复复。如今已经搬到含光阁去养病了.......” “父亲为何不见我?难道他心中从来便只有姐姐吗?难道我就这般让他不喜欢吗?当初我进宫时,见了他一面,如今我回来了,他为何不见我?是认为是我害了姐姐吗?”福休轻轻的说着,眼角不经意间便又湿润起来。 “你父亲是觉得对不起你,他从来只把关爱放在你姐姐身上,他之所以搬去含光阁,是担心你看到他后,茶饭不思,经常想着他。你如今宠冠六宫,又是当今二皇子的母亲,他不放心你。何况现在皇上即将出征,这前朝后宫,多少双已经盯着咱们納府,都期盼着咱们納府出一点事情,他们才高兴。” 福休听着,被君澜依的话语惊住了,她从小到大都认为,納国公不关心自己,一直关心自己的姐姐。想不到,这么多年了,竟是自己误解了自己的父亲。福休早应该想到的,世界上,又几个父母不爱自己的儿女呢? “时间也不早了,福休,你便回吧!要不该耽误你回宫的时间了。”君澜依说着,轻轻握住福休冰冷的手,拉着福休走出了秋水阁,走到了长廊之上。 君澜依望着简夕搀扶着福休一步步走出了納府的后花园,又独自叹息了几声,才慢慢转过身子,回到了秋水阁中。(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满庭霜 良宵淡月,疏影尚风流 福休回去之后的日子,安宁而又忙碌。 安宁的是福休,她依旧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日复一日的陪伴在皇帝身旁。 忙碌的是皇帝。急于御驾亲征的皇帝早已经顾不得关心福休和去看自己的福休的孩子了,整日整日的与文武百官在英武殿议事,很少有机会来后宫看福休,每次福休见到皇帝,要不是在皇极殿,便是在英武殿,每一次都是自己主动去看皇帝,给皇帝送一些精致的点心。 福休回宫的这一天,是启正十一年八月,渐渐入了秋。前几日,皇帝正式下令讨伐青帝国,势必要将青帝国侵占去的边关三州夺回来。皇帝一共让兵部募集了步兵五十万,骑兵十五万,加上边关的守军二十万,再加上一些民间自愿征集的一些散兵,加起来一共九十多万。用皇帝的话来说,这场战役已经提前预示了青帝国的失败,将近九十多万的军队攻打青帝国,这已经超过了贺蒙帝国户部预支的款项,也大大出乎了皇帝意料。 本来还对战争有争议的一帮大臣,到了这一地步,再也无话可说,只得全力辅佐皇帝做好攻战的最后准备。可福休总觉得心中有一丝丝的不安,总是感觉这一场战争可能会出乎自己所想的。福休行走在前朝后宫之间,收不到宫外的一丝零星半点的消息,可福休还是能感觉到,那一片预演的歌功颂德声中,暗潜的风起云涌,杀机四伏...... 福休开始感到,皇帝的确是太过于柔软了。或者说,皇帝只配做太平盛世的明君。 皇帝总是认为自己带待别人宽容,别人便会全身心的为自己付出。便如三国时期的诸葛亮一样,刘备对诸葛亮的知遇之恩,让诸葛亮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直到回来刘备死去,诸葛亮也是别无二心的辅佐少帝。 皇帝却不知,诸葛亮只不过是一介布衣,若得明君的赏识,平步青云,自当竭力以报。而边关的那些封疆大吏,早已经享尽了荣华富贵,早已经逃离不开荣华富贵的诱惑了,这样的人,又岂能真真正正的为自己办事? 福休不知自己该不该认为,这就是自己喜欢皇帝的所在,他总是容忍福休的一切,包容福休一切的不好,真心对福休好,从来没有伤害过福休。或许这便是福休喜欢皇帝原因吧...... 即使你心慈手软又怎样?你一直是我最爱的那个人,即使你受尽算计又怎样?让我来帮你铲除掉一切伤害你的人...... 夜晚,离皇帝出征不过几个时辰了。福休依旧如同往常一样去皇极殿,来给皇帝送一些夜宵,好让早已饥肠辘辘的皇帝饱腹。 皇极殿中,福休见皇帝依靠在一处墙角,披着新进贡的墨狐皮大氅,映着一盏明亮的油灯,看着手中边关刚刚递上来的奏折,屋子里很亮,到处都点着蜡烛,将整个屋子便照亮得犹如白昼一般。 福休慢慢地走进皇极殿,刚刚进去,便听到站在一旁伺候的苏进喜道:“禀皇上,贵妃娘娘来看你了。” 听见苏进喜的话,皇帝微微抬起头,看了福休一眼,随后便又将头低下,看着手中的奏折,“你来了,就坐在一旁等一下吧!等朕将这封奏折看完,便与你说说话。” 福休“嗯”了一声,便在殿中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双眸注视着眼前专心致志看着奏折的皇帝。皇帝很用心,眼睛虽是看着,手中的朱笔却从未停过,看了一点内容,便做一下批注,批注完之后,便让苏进喜拿去抄一份,盖上了玉玺,便让苏进喜命人迅速发往边关。 皇帝处理完奏折的事后,额头之上已是满满的汗珠,苏进喜急忙拿来了手帕,轻轻将皇帝额头上的汗珠擦去。将汗珠擦去之后,苏进喜又命皇极殿伺候的宫女递上来一杯茶盏,皇帝匆匆接过宫女手中的茶盏,径直往福休这边走来。 福休向皇帝行礼请安之后,看着皇帝单薄的衣裳,消瘦的脸颊,失去了原先的俊朗脸庞,双手紧紧握住手中发出热气的茶盏,似乎是借用茶盏的温度来取暖,福休拿起身旁的一件褐色的大氅,慢慢地披在了皇帝身上,对着一旁的苏进喜道:“苏公公,你是越发的会做事了。皇上穿那么少,你也找一件严实的衣服给皇上披上,就这样在一旁看着皇上在发冷!” 福休话刚说完,苏进喜便吓得跪了下来,连声道:“求贵妃娘娘饶命,是奴才一时糊涂了,没有给皇上披上衣服,望贵妃娘娘饶命!” 福休欲要重罚的时候,皇帝慢慢将福休抬起的手收了回去,紧紧地握住福休的手,“进喜最近一直在帮我弄奏折的事,一时忘了提醒朕穿衣也是在情理之中,福休,你就念在进喜照顾我这么多年的份上绕过他吧!” 的确,苏进喜是除了宋牙之外,伺候皇帝最久的一个人。只是福休今日不知怎么了,见了皇帝受凉便这么生气,听到皇帝的安慰之后,福休渐渐收回了先前的戾气。扶着皇帝坐在了自己的身边,道:“皇上要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吧!福休一切都听皇上的,皇上再过几个时辰便要出征了,切莫因为此事浪费了皇上的休息时间。” 皇帝用眼神示意苏进喜,苏进喜知会皇帝的意思之后,急忙匆匆推了下去,推下去之前,还吩咐在皇极殿伺候的宫女太监将皇极殿的地龙点上,给皇帝驱寒取暖。 片刻之后,地龙点上了,整个皇极殿从原来的寒冷变得温暖起来。皇帝静静地半躺在福休的怀中,道:“福休,若是朕去了边关,你会想朕吗?” 福休微笑道:“肯定会的。皇上是临儿的父亲,是福休这一生最爱的人,若是皇上出征了,福休自然担心皇上的安全。” 皇帝语气一重,眼神一凝,严肃道:“福休,若是朕一去不复返了,福休会来找朕吗?若是朕不在了,福休会去陪朕吗?” 听着皇帝的话,未等皇帝将话说完,福休便用自己的左手轻轻捂住皇帝的嘴,“福休不允许你说胡话,你要活着回来,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因为你还有临儿和我,千万不要让我们做了孤儿寡母。” 皇帝会心的一笑,缓缓道:“朕会的,朕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朕一定会活着回来的。这是朕给福休的承诺,朕既然许下了承诺,便不会反悔。” 福休没有说话,也躺了下来,说在了皇帝身旁。两个人就这样在了许久许久,直到福休和皇帝都睡下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玉楼春 未必明朝风不起 八月初八,天刚刚蒙亮,福休便起来了,伸出手摸了摸身旁的人,却扑了个空,什么都没摸到,只摸到还在温暖的被窝,人显然才刚去没有多久。 福休站起身来,当即便唤来了简夕,揉着自己的双眼,问道:“简夕,皇上去了吗?” 简夕被福休唤来时,也是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揉了揉还想要睡的双眼,道:“主子,皇上一早便去了,现下,许是已经出了宫吧!” “简夕,给我更衣,咱们去城楼上看看去!”福休话音刚落,简夕便打起了精神,开始给福休洗漱更衣。 片刻之后,福休来到了巍峨的城楼之上,看着鲜亮的贺蒙帝国的大旗正随风飘动。在众将士的护持中,皇帝衮服冕冠,安坐于金雕纹饰的云母车中,气宇凛凛,威风赫赫。他在帝都百姓的跪送欢呼声中,率大军从帝都出发,踏上了信心十足的征途。 但见一路之上甲胄鲜明耀眼,排兵如蚁,栓旗蔽空,遥遥相望,再不知绵延了多少路程。别说是帝都的黎民百姓了,便是福休远远地见了,也觉得心中心情澎湃,豪气干云,一时竟忘记了自己还站在城楼之上。 将近九十多万的大军,齐发边关...... 绝对不可能会输?绝对不可能会败?除非是老天爷对皇帝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福休甚至从长长的行军队伍中,看到了几个月后,福休听见凯旋之音,望着凯旋之旗,默默看着皇帝将率领着九十多万的大军,浩浩荡荡的凯旋归来,继续每日的上朝议事,继续每日和自己在一起,没有事情便逗逗孩子。 不过,这是不是她最可笑的梦想? 两国交战,必定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纵然是取胜了,马革裹尸的两国兵马还是少数吗?两国的黎民百姓就不会处在饥寒交迫的环境中了吗? 帝王的一统江山,分明是在堆积如山的黎民百姓和士兵们的尸体上筑成的江山! 每一张金晃晃,使人诱惑的龙椅之下,都盘旋着多少客死异乡的冤魂! 福休呆呆地望着慢慢行军的长长队伍,看着天空中黑压压的乌云,一场巨大的暴风雨即将到来了,只是不知,这血肉筑成的江山还能撑多久?多久? “主子,您怎么站在了上风口了?万一着凉了,这可怎么办?” 不知是过了多久,简夕探讨张望,望见了自家的主子正神思恍惚地呆呆站在城楼之上了,站了许久,丝毫未察觉到周围一阵阵的刺耳的风声和寒冷彻骨的寒气。 福休低下了头,慢慢地握紧手中的手帕,道:“哦,简夕,我在想一些事情。时间太久了,总是记不清......天也黑了,眼睛也花了.....” 福休摇了摇头,努力地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福休该做的,她都已经做了,不该做的,福休也提前做了。或许,福休真的不需要做什么,不需要为他人做什么,福休唯一能做的,不过是等待而已。漫长的等待和无穷尽的祈福。 等待着皇帝的凯旋归来,替皇帝和九十多万的大军祈福,期望着大军和皇帝能够早日归来。福休再也做不了其他的了,福休也不想做其他的了,也许等待才是现下自己应该做的。 转眼间,秋去冬来,甘棠宫内的甘棠树的枝叶早已经落尽了,只留下了光秃秃的树枝干,树枝干上还栖息着几只飞来过冬的鸟儿。暖房中的花草也渐渐地枯萎了,前方战事吃紧,户部早已经没有钱来照顾这可有可无的花草了,常绿的花草终于失去了自己最后的一点颜色。 数月间,福休一个人独自在寝殿中,寸步未出甘棠宫,平时都是看看书,或者是对着甘棠宫院中里的枯枝败叶发发呆。 这日,简夕忽然从殿外闯了进来,顾不得行礼请安,一脸着急地对着福休道:“主子,太后娘娘找您有事。说是让您现在去宁寿宫一趟,太后娘娘有事要吩咐主子。” “是何事?如此慌慌张张的?”福休将头转了过来,对着简夕道。 “奴婢也不知,许是太后娘娘要对付主子吧!皇上才去了没多久,太后娘娘便想要对付主子。主子,咱们还是快逃吧!”简夕焦急地道。说着,简夕拉起了福休的手,欲要拉着福休向殿外走去。 “逃,若是能逃,咱们能逃去那去?如今,宫中,朝堂之上早已经是太后说了算了,若是她有心要对付我,我还能活到今时今日吗?你陪我去宁寿宫看看吧!,看看她有何旨意?” 福休说着的时候,简夕已经渐渐松开拉住福休的手,一脸失意地道:“既然主子这样想,简夕就陪主子去看看吧!”说着,简夕伺候着福休,已经匆匆出了甘棠宫。 来到甘棠宫,太后依旧如往常一样,总喜欢在暖阁里待着,所以福休一到了甘棠宫,便往着暖阁的方向去了。 走近暖阁,福休未先将门推开,俯在门旁,仔细地听了一下里面的声音,依稀听到太后道:“如今前方粮饷吃紧,怕是撑不来多久了!” 然后又听到李嬷嬷道:“如今国库和户部都没有钱了,太后娘娘的小金库也损失了一大半,皇上的小金库早就已经挪进了军费里了,如今只能从帝都的达官贵人手中借了。只是太后娘娘,如今在帝都的老臣,只有郑亲王和納国公资历最高,应从他们两家入手。” 待李嬷嬷说完,福休由简夕伺候着,轻轻地推开了暖阁的门,只见太后端坐在上位之上,李嬷嬷在一旁伺候着。福休依照礼仪给太后行礼请安之后,太后命李嬷嬷搀扶起跪在地上的福休。 “福休,哀家叫你来,只有一件事情。如今前方战事吃紧,军费一直不足,如今国库亏空,实在是没有钱来支持了。现在,你是在署理六宫,哀家希望你,开源节流,帮哀家在宫中,朝堂之上,帝都之主,筹集粮饷。福休,你能做到吗?” 福休微微一笑,又行了一个礼,缓缓道:“儿臣遵命,定不会辜负太后娘娘的期望!”其实早在进暖阁之前,福休便明白了太后的意思,让自己借用自己身份之便,帮皇家筹集军事所需要的军费。美其名曰是筹集军费,实际上,不过是让自己去让自己的父亲筹集支持战争的军费。 第一百二十七章 江城子 老夫聊发少年狂 从宁寿宫回来之后,福休便一直闷闷不乐,一个人独坐在房中,什么人也不肯见。愁的是太后下达给自己的命令,筹集三百万两军费,自己该从何下手?納家虽然可以拿出一百万两,可剩下的两百万两,自己该去那里找? 就在福休愁叹的时候,一直在殿外伺候着的简夕忽然从殿外走了进来,行礼之后道:“主子,听说安阳公夫人进京了,刚刚去拜见了太后娘娘,现下,该来拜访主子了。” “安阳公夫人,是谁?她来拜见我做什么?”福休疑惑道。 “主子,您不记得了吗?说起这安阳公夫人,据说您也认识,也是您的好朋友。安阳公夫人是书灵小姐,是您的青梅竹马?你不曾记得了吗?” “是书灵?嗯,也对。的确是她,自从我进宫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了,这么多年了,偶尔听到一些有关她的消息,据说她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嫁给了张先。” 平书灵,的确,福休也是很多年没有见过她了。记得最后一次见她还是在自己进宫之前,听说她成亲的时候,自己也看都未去看过她,只送了一些微薄的礼物,如今要见她了,却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了。这些年,都不知她过的是好还是不好了?不管如何,福休都希望她过的好,希望自己身边的所有人都过得好。 “主子,主子,您又在想什么了?”简夕用手在福休的双眼处晃动了一下,试图引起福休的注意。 “没想什么?只不过是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罢了。”紧接着,福休又道:“书灵,她来了吗?我已经想见她了。” 正当简夕要回话的时候,殿外忽然又宫女传道:“安阳公夫人平书灵求见贵妃娘娘。” 听到声音,福休素手一挥,转过身去,对着身旁的简夕低语道:“简夕,传她进来吧!许多年未见她了,都不知该与她说些什么了?” 简夕收到福休的命令之后,便命殿外伺候的宫女将平书灵请入殿中。只见平书灵一脸素颜,不施粉黛,流云髻上穿戴的金银首饰不是很多,寥寥数跟流苏簪子,一袭水蓝色的拖地长裙,身旁还跟着几个伺候的婢女,虽然称不上是什么绝色美人,却也可以说是冠绝无双。 平书灵慢步走到殿中央,先行礼请安道:“臣妇安阳公夫人平书灵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福休听到平书灵请安的声音后,缓缓地转过身来,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平书灵。平书灵已经和自己记忆中的模样改变了许多,脱去了少女时期的稚气,多了一份成熟的韵味,举手投足之间无不透露出自己的文雅。 福休不忘规矩,依旧是让简夕将平书灵搀扶起来,见平书灵站起来后,福休才慢慢走到平书灵身旁,用自己的手帕轻轻擦拭平书灵鼻翼的点点香汗。 “娘娘,切莫越了规矩。如今您已经是贵妃娘娘,而臣妇只是一个二品大臣的妻子,万万使不得娘娘这般对臣妇好。”平书灵说着,制止住了福休替自己擦拭汗珠的举动。 “书灵,这么多年未见。怎么你我便生分了这么多?可还记得咱们的总角之交吗?”福休说着,轻轻地放开了擦拭着平书灵的左手。 只见平书灵慢慢跪下,道:“臣妇自然记得,贵妃娘娘是臣妇儿时的好朋友。可是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贵妃娘娘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署理六宫的女子,而臣妇,只是一个会相夫教子的女子,再不能和贵妃娘娘同日而语了。” 见平书灵跪下,福休按压住心中的丝丝激动,慢慢搀扶起平书灵,启唇道:“书灵,不论如何,你总归是我的朋友。不论我们身在何处,我们的年龄多大,你一直是我納福休的朋友,我断不会.......”福休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止住了,想当年,自己也曾对君墨楚说过这样的话,如今君墨楚因为自己的原因收到了皇帝的排挤,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如今,福休再不敢许下这样的诺言了。 福休慢慢回过神来,拉起了平书灵的手,快步地走到了寝殿之中,便吩咐简夕守住门口,不要放其他人进去。福休在拉着平书灵手的时候,福休感觉平书灵的手不再像以前那般细嫩了,多了一些粗糙的老茧,感觉这手也不像是达官贵人妻子的手,到了福休寝殿后,福休拉起了寝殿的门,连简夕也遣了出去,独留下了一个伺候平书灵的婢女和茗晰。 “书灵,这些年你是怎么了?怎么你的手长了这许许多多的老茧?”说着,福休慢慢摊开了平书灵的手,果然在手掌心,手腕处多了一条条棱角分明的老茧。 这时,伺候平书灵的婢女抢先平书灵道:“贵妃娘娘,您不知道。我家大人一直在安阳守城,而我家老妇人在帝都时常生病,大人便让我家夫人来守着我家老夫人,原先我家夫人在安阳时,是没有老茧的,从帝都回安阳之后便出现了许多老茧。我家大人问时,我家夫人都是闷声不吭气,直到后来我家大人才知道,我家夫人来帝都伺候我家老夫人时,受了我家老夫人许多的虐待,老夫人连下雪天都让我家夫人去水井里挑水。” “你怎么不跟张先说?”福休气愤道。 原本那个伺候平书灵的婢女还想要再说时,被平书灵制止住了。只听到平书灵声音温和道:“说与不说,还有什么关系呢?她纵有千般不是,可她总归是先哥的母亲了,是抚养了先哥那么久的母亲。先哥爱我,也爱她,断不能因为我,而让他背上不孝的名声吧!为了先哥,我可以忍,就算她对我在怎么不好,可她总是对先哥好的,看见先哥笑,我便心满意足了。” 听着平书灵说,福休想起了自己和皇帝。纵然太后对自己不好,可是皇帝已经叫了太后那么多年的母亲,纵然皇帝并非太后亲生,可是太后也如亲生儿子一样对他。她已经对他做了太多太多了,比自己还多,有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才是破坏别人家庭的人。 不管别人如何想,如何说自己,只要自己对皇帝好,自己便心满意足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蝶恋花 小园香径独徘徊 福休想着,忽然眼角之下,已是一滴滴晶莹的泪珠,一旁的茗晰虽然看到福休落泪了,却没有上前制止。只得在一旁慢慢地看着,渐渐地,福休停止了呜咽,慢慢地擦拭了一下自己的眼角,微笑道:“算了,书灵。咱们不说那些了,你这次进宫来做什么?” 平书灵道:“书灵此次进宫主要是来帮助福休的。前不久,柳夫人派人去安阳送信,说最近納家的费用吃紧,叫我援助一些,因为柳夫人是福休的二娘。我便进了京,去到纳府才发现,是最近边关军费吃紧,太后娘娘让福休筹集军费,納家已经出了一百万两了,柳夫人希望平家帮福休出一些军费。所以,我这次便进宫,来和福休商量这件事情的。” “想不到,竟然是二娘让你来帮我的。这么些年,是我误解她了。”福休说着,又回想起以前在納福的点点滴滴,以前福休常常不解柳叶青的种种行为,常常认为柳叶青是一个表面上对自己好的人。可实际呢?自己进宫之前柳叶青还把自己叫到麒麟阁,前不久,自己回了纳府一趟,偶然听柳叶青提起边关军费吃紧的问题,却想不到她竟然已经事先预料到,太后让自己筹集军费,已经事先将部分军费准备好了。 平书灵轻轻拍了拍福休的肩膀,安慰着福休道:“福休,其实柳夫人一直对你很好,只是你从未发觉。记得以前,一次学堂放得早,福休早早便回去了,那次柳夫人在学堂外面等了许久许久,直到外面跟她说你走了,她才慢慢坐上了马车,才走的。这次筹集军费,柳夫人也拿出了自己仅存的五十万两出来,她不止告诉了我,让我筹集了五十万两,也告诉了子衿,她也让子衿筹集了将近是七十多万两。” “子衿也知道了?” “是的,子衿知道了。自从子衿嫁给信亲王,成为了信亲王妃之后,我一直没有见到她,听说她过得很好,时常和信亲王到处游历名山大川。”平书灵回答道。 见福休还是一脸哀愁的样子,平书灵安慰道:“福休,你不要担心了。你还有我们,我们还可以帮你,即便是其他人都不帮你,我们愿意帮你,我,子衿,柳夫人,君夫人,还有墨楚。” “书灵,我知道,我也清楚。可是即便是筹集了这么多,也是不够呀!这军费从帝都送到边关,层层克扣,咱们这点是永远不够的。太后让我筹集三百万两,可是我听兵部尚书上奏给太后说,这次的军费足足缺了五百多万两,还欠着两百多万两,太后让我筹集军费,却没有说清究竟该筹集多少?”福休说着,慢慢又开始神伤起来了。 见福休还是似之前的模样,平书灵思虑了一番,适才道:“福休,咱们还可以去郑家筹集。郑亲王也是三朝元老,家底也是十分雄厚,这两百多万两,咱们去让郑家帮咱们筹集。”紧接着,平书灵又道:“福休,咱们可以去求皇后,让皇后帮我们跟郑亲王说说,让郑亲王帮咱们筹集军费。” “皇后,她肯帮我吗?毕竟是我将她害的那么惨。她曾说过,她的今时今日这般处境,都是我一手造成。我和她的误会,已不是一朝一夕便能释怀的。” “福休,不去试试怎么知道?我虽然不经常在帝都,可是也听说过皇后对皇上的痴情,纵然皇后被皇后幽禁在了长乐宫,可她心里,终究还是有皇上的。此次筹集的军费,事关边关战事,事关皇上的生死,皇后又怎会不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说着,平书灵已经拉着福休的手,匆匆出了甘棠宫。 不一会,福休和平书灵已经来到了长乐宫。不知何时起,长乐宫周围已经如此荒凉,杂草丛生,连走动伺候的宫女太监也未见一个,朱红的宫门紧闭着,门上的红漆也被大雨冲刷了许多,渐渐失去了原来的颜色,走进长乐宫中,原先茂盛的花草也大多数都枯萎了,只剩下一些生命力极强的杂草了,长乐宫的上空,不时还盘旋着飞舞的雀鸟。 福休命简夕推开了深锁的长乐宫正殿的大门,在进入正殿之前,福休已经遣走了平书灵,只让了茗晰和自己进殿,其他伺候的宫女太监都在殿外等候着。殿内很干净,像是有人经常打扫的样子,装饰依旧如往常一样,丝毫未曾改变,依然是富丽堂皇的,皇后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风椅之上,小寒在一旁伺候着。 因为皇后还未被废,福休依旧是按照礼仪,给皇后行礼请安,“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听见福休的请安声,皇后抬起来头,看了一眼福休,道:“原是你来了?” “皇后娘娘,是福休来了。福休此次前来,是想和皇后娘娘商量一件事的,事关皇上及边关的战事。”福休再次跪下道。 皇后一甩袖,下了台阶,走到了福休身旁,冷言道:“事关皇上,他心中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我还要帮他做什么?福休,你走吧!我不想在看到你了。”皇后说着,欲唤来小寒,伺候着自己进入寝殿。 福休拉住皇后的欲要行走的脚,“皇后娘娘,即便是皇上心中没有您的位置,您终归和皇上做了那么多年的妻子,你就算不念及皇上对您的旧情,也应该念及皇上至今对您还保留的一丝情义。”紧接着,福休又道:“皇后娘娘,您可知?自从皇上将您幽禁在长乐宫后,皇上每日做梦时,呼喊的都是您的名字,说你们两个都是身不由己,这是在成全他,也是在成全皇后娘娘。”其实这些皇帝是没有说过的,都是福休为了欺骗皇后编出来的,福休故作镇定,不敢望着皇后的眼神,声怕皇后从自己的眼神里看出什么。 “真的,他真的这般呼喊过我?什么成全与不成全,这一切都是浮光掠影,只是我们两个没有继续的缘分了。不管怎么说,终归是怪我,怪我没有怀上他的孩子,是我不争气,才弄得他将我幽禁在长乐宫,这一切的苦,都是我自己找的。”皇后说着,终于忍不住眼眶中的泪水,瞬间变哭了出来。 一旁的小寒看到之后,急忙拿出手帕,慢慢擦拭着皇后眼角的泪珠。 “福休,你起来吧!我知道你要跟我求什么,前不久母后也让我和父亲说说,让郑家拿出一部分钱来,做此次皇上御驾亲征的军费。那一次父亲没有同意,这一次,既然皇上说了心中还念着我和他最后的一丝情义,我便帮他这最后一次吧!希望我死的时候,他还能够念着我最后一点好,这样,我便真正的心满意足了。” 原先福休认为皇后是一个薄情寡义的女人,现在看来,不是。她只是一个被感情蒙蔽了的女人,她终究是会死在她与皇帝的感情之上的。 随后,福休依旧按照礼仪跪了安,退了出去,只见自己出去之时,皇后还在望着皇帝当初送她的那一枚玉佩,那样痴情的望着。(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水调歌头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三日之后,太后传福休去宁寿宫。 刚刚进入宁寿宫,福休便看到了平书灵和久未见面的苏子衿也在宁寿宫向太后请安,今日的平书灵穿着打扮似往常一样,仍旧是一脸淡妆,发髻之上的金银首饰也是很少,穿着一袭水蓝色的拖地长裙,淡淡的笑着。 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苏子衿,若不是看到她耳下的那一枚若隐若现的朱砂痣,福休还不曾发现太后身旁难为衣着华贵,发髻之上满满都是金银首饰之人,便是自己许久未见的苏子衿。 福休还是依照礼仪,向太后行礼请安,之后才道:“不知太后娘娘传福休过来,有何事要吩咐福休吗?” 太后微微一笑,慢慢地走到福休身旁,慢慢地将自己发髻之上的一支鎏金镶红宝石的凤钗插到了福休的发髻之上,正当福休要说话时,太后忽然道:“福休,不要说话。这株凤钗是哀家给你的礼物,你进宫也这么多年了,哀家也未曾赏赐过你什么,如今便将这一株凤钗赏赐给你,希望你如同这凤钗之上的红宝石一样,永远地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福休不解太后刚才的行为,虽是不解,却也不能在此时显露出来,只得微笑道:“福休谢太后娘娘赏赐!” “福休,这么些天,你筹集军费也是累了,哀家特地让安阳公夫人和信亲王进宫来陪你几天。你们这么多年没见了,也是怪想念的吧!哀家便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就去宁寿宫的暖房里欣赏哀家命人栽培的秋菊和牡丹吧!”太后说着,李嬷嬷便将一直跪着的福休搀扶起来,对着福休道:“安阳公夫人和信亲王王妃已经在暖房里面等娘娘了,娘娘还是快去见她们吧!” 李嬷嬷说完,福休抬起头一看,苏子衿和平书灵果然已经不再殿中了,都去了暖房。福休只得向太后跪了安,由简夕陪同着到了宁寿宫的暖房。 福休来到暖房之中,看到平书灵和苏子衿正在欣赏一盆开得极好的秋菊,一盆金灿灿的秋菊盛开在明媚的阳光之下,璀璨而夺目,散发出君子般的魅力。 苏子衿和平书灵忽然一抬头,便看到了福休,急忙跪下向福休行礼请安,行礼请安过后。苏子衿走到福休身旁,拉住福休的手,快步走到了刚才那一盆秋菊之前,苏子衿望着盛开的秋菊,对着一旁闷闷不乐的福休笑道:“娘娘,您看这秋菊。开得多好呀!整个晚秋,独它一枝独秀了。” 这时,平书灵微闭住双眼,吟道:“宋代诗人李廌曾写道,春花富红紫,黄菊与秋宜。风劲幽香怯,露曦寒艳滋。孤标虽独步,呈秀此何迟。欲待群芳歇,专荣占一时。秋菊的性格不正是坚强吗?即便是在严厉的风寒,秋菊依旧在寒风中璀璨夺目,依旧吸引着人们的眼球。” “子衿和书灵依旧似以前那般,说话时也能引经据典,连咏怀秋菊的诗词也能信手拈来,不愧是出生书香世家!”福休望着阳光之下的秋菊,淡淡道。 “秋天的秋菊,冬天的腊梅,不都是屹立于风雪之中的植物吗?它们生长的季节,造就了它们坚强的品格。若是人人都像秋菊和腊梅一样,世间上早已无了战争,战争最后的结果,终究还是黎民百姓受苦,黎民百姓的鲜血染红了一朵朵的白梅!”平书灵虽是漫不经心的说着,却让人听出了不一样的意思。 “书灵说的是。天下的黎民百姓都想要和最需要的只是一家人和和睦睦的相处在一起,不愁吃,不愁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随着太阳的东升西落每日劳作。然而战争给老百姓带来的却是流离失所,妻离子散。我曾经劝过皇上,皇上并不是穷兵黩武之人,只是皇上一心只想为天下苍生谋福祉,不得不与青帝国开战。皇上的初心终归是好的,他一心只想做一位贤明的君主。”福休说着,轻轻撤下一片秋菊的花瓣,洒落在了空中,随着冷风的吹得,越吹越高,渐渐从窗缝之中飞了出去。 望着秋菊的花瓣在空中翩翩起舞,苏子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东西,呆了一会儿,慢慢地走到窗边,轻轻地将窗子打开了一条不大不小的缝隙,一束阳光顺着这一条缝隙,悄悄地溜了进来,暖暖地照射在平书灵和福休的额头之上,暖暖的阳光刺痛了一下福休的眼睛。福休微微睁开刚才自己闭上的眼睛,伸开自己的冰冷的双手,想让阳光也照射到,照射到自己身上的每一个角落,让阳光洗礼自己的寒冷和哀愁。 福休在那一束阳光之下待了许久许久,终于使自己的身子暖和了一点,连心也暖和了许多,脸色的哀愁和孤独之色渐渐褪去,从原来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润起来,顿时又恢复了之前的风华绝代。 福休轻轻抚着自己的鬓角,喃喃道:“阳光照射之下,黑暗的角落也会变的光明起来,哀愁的心也会变得开朗起来。只要是为了正义而战的战争,便是对老百姓好的战争。我不曾畏惧过战争,皇上也不曾畏惧过战争,贺蒙帝国的黎民百姓也未曾畏惧过战争。为了正义,我们愿意打这场战争。只是不知,战到最后,这场战争还是它原来的本意吗?战道最后,贺蒙帝国真的会胜利吗?” “福休,会的。你要相信,光明将照亮黑暗,让黑暗无处遁形。皇上既然是为了收回边关的失地,皇上的战争便是正确的。即便皇上输了,皇上的御驾亲征也是正确的。福休应该相信皇上,相信那九十多万的将士,相信自己的心。”苏子衿遣走了简夕,望着福休的双眸道。 “是呀!我应该相信他,相信那九十多万的将士,相信咱们贺蒙帝国的黎民百姓。皇上是带着大家的期望御驾亲征的,即便皇上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他终究是我的夫君,终究是我.....的......夫君。”紧接着,福休又道:“即便他死,我也会陪他走他的最后一程,可是我期望这一天永远都不要到来。” “是呀!咱们的皇上一定会凯旋归来的,贺蒙帝国是会听到凯旋之音的。”平书灵轻轻扶着福休的身子,喃喃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雨霖铃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 “阿正!阿正!你.......怎么了?怎么浑身是血?你不要走!不要走!......不要丢下福休一人!不要丢下福休一人.......” “主子,主子,您醒醒!你醒醒!”简夕半坐在榻下,望着榻上不停说梦话和扭动的福休,双手不停地摇动着福休的手臂,“主子,您快醒醒!不要吓简夕呀!主子......”简夕喊叫着,手也在不住的摇动着福休的手臂,试图将福休从睡梦中叫醒过来。 这时,听到声音的茗晰也从外面闯了进来,进殿看到眼前场景时,也呆了一下,随后定了定神后,立即对着简夕道:“简夕。你快去请太医,我在这里照看着主子。” 简夕听了茗晰说完,当即便出了甘棠宫,去太医院请太医了。 简夕走后,茗晰也在不停地呼唤着福休,摇动着福休的身子,想要将福休唤醒。茗晰一连唤了十多声,摇了手都发软了,可福休还是迟迟不肯醒来,已经开始抽搐着,便厮喊着皇帝的名字了。 这时,茗晰顾不得那么多,随手拿起身旁的一个花瓶,将花瓶中的花取出来丢到了一旁,将泡养花草的净水一下子便泼到了福休的身上,泼到福休身上后,立即便传来一声,“谁?这是谁做的?” 茗晰一听到这声音,便知道福休已经醒过来了,连忙抹了一下自己眼角渗出的泪珠,转变了一个笑脸,道:“主子,您终于醒过来了,您刚才真是吓死我们了。” “我刚才怎么了?”福休似乎是一副不知道自己刚才的模样,疑问道。 “您刚才在梦中不停叫喊着皇上的名字,我们怎么唤您,您都未起来,我们原以为主子是......”茗晰断断续续的说着,声音很小,直到后来便听不到茗晰的声音了。 “原来是这样,我刚才在梦中,看到皇上倒在了血泊之中,不停地在喊叫着我的名字。我当时真的害怕极了,害怕真的失去他,便不停地喊叫着他的名字,没想到,这竟是一个梦,害你们如此担心了。”福休说着,心中却在思索着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一个梦,难道是老天爷在向自己预示着什么吗? 福休思虑一番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心中不由得一紧,莫不是上天真的在向自己预示,皇帝即将发生危险?福休一脸慌张,对着身旁也是惊魂未定的茗晰道:“茗晰,你去将海棠居士请进宫来,就说本宫又要事要和她商量,切记,此事勿要让其他人知晓。” 茗晰听了吩咐,迅速地退下了。 福休皱着眉,边关战事风云莫测,步步杀机,她真怕皇帝发生什么。她做这样可怕的梦,只怕不会是什么好事,江玉檀曾经帮过自己,也帮过君墨楚,如今,她只有借助江玉檀来帮自己了,帮自己预测究竟皇帝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时,门口有人轻而促的敲门。 只听到茗晰的声音禀告道:“禀主子,海棠居士来了。” 福休低低一道:“传她进来吧!” 说着,江玉檀便随着茗晰的步伐来到了福休身旁,见福休脸庞之上满满都是刚才惊魂未定留下的汗珠,发髻也零乱着,眼神十分低迷。 未等福休先说,江玉檀已经缓缓走到福休身旁,牵了她的手,轻轻叹息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福休妹妹,凡事想要三思,三思。世间万物如镜花水月,希望福休妹妹能看清楚!”这一次,江玉檀未向福休行礼请安,也未叫福休贵妃娘娘,只轻轻说了妹妹二字。 江玉檀这话说得突兀,在场的几人都听得莫名其妙,福休更是心中一惊。难道江玉檀已经事先便知道了,为何她事先便知道,竟不告诉福休! 由不得福休再多想什么,忙道:“玉檀姑娘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若是玉檀姑娘知道了什么,请告诉我,我不想他死,我想他永远地陪伴我。” 只见江玉檀微微闭上双眼,若有所思地道:“一切都是定数,是改不了,也逃避不了的。我们能做的,唯有等待,唯有祈祷,希望这一天来得慢一些。” 福休紧紧地拉住江玉檀的手,急促道:”玉檀姑娘,玉檀姑娘,请你告诉我,你究竟知道了什么?我想要知道,我想要知道他究竟还活着吗?我不能没有他,我绝对不能没有他。”福休一边说着,眼角之下已经渐渐湿润起来,连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变得嘶哑了。 江玉檀依旧面不改色,依旧闭上双眼,使自己看不到到呜咽的福休,启唇道:“知道得太多不好,不知道也不好,因为即使你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命数终究是命数,命由天定,半点都不由人。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福休,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一旦知道了许多,便背上了许多的无奈,许多的痛苦。我不想你痛苦,所以我不会告诉你我知道的。”紧接着,江玉檀又道:“福休,我唯一你告诉你的是,皇上还活着,你不用太担心。” 听到江玉檀说皇帝还活着的时候,福休的面庞忽然变得开朗起来,渐渐收起先前的悲伤。福休此时心中正想:他还活着,他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只要他还活着,一切都好,都好。 这时,江玉檀忽然睁开了紧闭的双眼,慢步走到了窗户边,一缕缕阳光从窗缝间慢慢透了进来,照耀在青砖石板之上,折射出一道青色的光芒。 “福休,一切都是天意。并不是人力可以改变的。人终究是人,是斗不过天的。很多时候,我们只能认命,装做什么都不知道,慢慢地等待着命运的发生。强行改变,只会使命运来得更快!”江玉檀说着,慢步走到甘棠宫宫门前,微微推开了朱红的宫门,一步步地朝外面走去。在江玉檀离开福休视线之前,江玉檀还道:“皇帝还有时间,福休若是想去,便趁早吧!” 江玉檀终究是心软了下来,告诉了福休这个消息。却不知,更大的悲剧正要在江玉檀的身上发生,这或许,便是她的命运吧...... 望着江玉檀慢慢消失在夕阳的背影,福休喃喃道:“便是命运又如何?我納福休,从来都不相信命,命是自己的,掌握在自己手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木兰辞 人生之若如初见 夜幕渐渐降临了,漆黑的星空唯有星星才是最耀眼的,皎洁的明月高高的挂着星空中,用自己最纯洁的光芒照耀着地上的万物。 一时简夕端了福休换洗的衣裳出了寝殿,福休取了一本《孟子》看时,忽然便听到了窗棂被人叩响的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 三声,两声,一声。 福休忽然便记起,这是自己小时候和君墨楚玩时,与君墨楚制定只有双方知道的暗号。这时候怎么会响起,难道是君墨楚来了吗? 福休看了一下殿外,简夕去了浣衣坊,茗晰去了御书房传膳,只有几个伺候的宫女太监在殿外伺候着,福休将寝殿的门窗都关了起来,定了定神,走到刚刚发出声音的琐窗之前,轻轻打开了通向甘棠宫外的琐窗。 竟然不是君墨楚!而是一个样貌十分面生的小太监,小太监先是向福休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迅速取出一张纸条交给了福休,见纸条交到福休手中之后,小太监迅速地消失在了黑夜之中。只留下了一道迅速的黑影和一排零乱的脚步,再也没有留下其他的了。 福休匆匆地关了窗户,微颤的指尖打开了纸条,果然看到了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笔迹了。 “福休,边关恐有变故发生,皇上将被算计,大军将被冲乱,边关将会失守。望福休一切以自己为重,莫要去往边关,留在帝都,等待消息。望福休珍重,珍重。” 接连两句的“珍重,珍重!” 福休眼前忽然便模糊了。而心中却已不知道是酸还是甜了,是高兴还是悲伤了。 福休第一眼看到这张纸条的时候,便知道是君墨楚的亲笔书信,时至今日,他的心里依旧还有着福休,便是要发生什么变故,也会事先通知福休。 边关恐有变故发生,难道说君家的人在边关有眼线?一定是的,不然君墨楚怎么会知道。君墨楚这样说,他至少已经是有几分的把握了,皇帝可能会败? 这绝对不可能,九十多万的兵马怎么可能说败就败了呢?君墨楚还提到皇帝被别人算计,难道是军中出了什么事了吗?福休不清楚,但她想要弄清楚。不论如何,她都应该去边关,去照料皇帝,不论皇帝出了什么事情。 福休正思索着事情的时候,忽然听到殿外有宫女传道:“主子,太后娘娘来了。” 太后来了?她怎么会来?未等福休想清楚,只听到有宫女又传道:“太后娘娘驾到。” 福休一惊,忙擦去眼角的泪水,将纸条丢到了屋角的暖炉里。红黄的火苗骤然一亮,迅速将那福休那十分熟悉的字迹给吞没。 “福休,听说你最近身体不适?哀家特地来看看你。”福休抬头一看,李嬷嬷已经搀扶着太后进入了福休的寝殿之中。 福休依照礼仪,还是先行了礼,随后堆出笑容,掩去自己刚才哭泣的痕迹,走到太后身旁,道:“母后,福休的病已经好了大半了。只是福休不爱走动,以至于其他人都认为我的病还未好。” “没病就好,没病就好。哀家此次前来,其实是想来看看,哀家今天早上去皇子居住的地方看了一下临儿,临儿一切都好,又长胖了不少。皇帝出征了这么久了,始终不见一个盼头。哀家现在就是在想,要不要等临儿大一点的时候,帮临儿找教习他的老师。”太后说着,未将视线看向福休,只坐在福休寝殿的榻上,手中还抱着一个紫金的汤婆子,穿着一件毛色极好的貂皮大氅。 福休的寝殿之中焚着香,加之殿中又有地龙的的热气,整个寝殿都是温暖而又芬香的。 福休从太后的话语中听出了太后的意思,太后想必也是从边关得到了一些信息,虽然福休不知道太后得到的消息是何,但是福休可以知道太后的消息一定和皇帝有关。不然太后也不会这么早便来和自己商量给自己的孩子商量太师的人选。 福休微微一皱眉头,低语道:“母后,这恐怕不妥吧!皇上如今还年轻,临儿又不是嫡长子,何德何能受到母后如此恩宠?” “怎么,你不愿意?”太后将眸光投向了福休。 福休连忙俯身跪下道:“望母后恕罪,儿臣不是那个意思?” 只见太后面不改色地站了起来,微微一笑,“哀家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也不敢是那个意思。哀家只需要你记住,临儿不单单是你的孩子,也是哀家的亲孙子。哀家要让哀家的孙子从下便受到优良的教育,从小便开始学习四书五经。”太后慢慢扶起了福休,然后转过身,道:“临儿是皇帝的亲生儿子,他以后是要继承皇帝的人。哀家不允许任何人随意伤害贺蒙帝国的接班人,哀家要你记住,福休。你做好自己的本分便好了,其他的事情便不要你来操心了。” “儿臣知道了,以后一定会做好自己的本分的。”福休强掩住自己的悲伤,无奈道。 福休知道,太后必定也是知道边关战事有变,那她为什么不派人去查清楚呢?是谣言还是事实?即便是谣言,以太后的个性,必定会派自己的亲信去查清楚,一切都事关皇帝,她必定是马虎不得。 前几天看到有侍卫打扮的人从宁寿宫的方向出来,福休想,她应该是派人去了,不然不会如此气定神闲。 这时,太后忽然拉住福休的手,用眼神示意李嬷嬷将正常其他伺候的宫女太监都遣走了,随后李嬷嬷遣走了在场伺候的其他人,关上了寝殿的大门,又再次回到太后身后伺候着。 未等福休先开口,太后一脸平和地对着福休道:“福休,若是皇上又什么三长两短了?你会随他而去吗?” “会!皇上是福休的天,是福休的地。天榻了,地裂了,福休定不会苟活在世的。” “有你这句话哀家便替皇帝高兴,高兴他没有看错人,希望这一切都是哀家多想了,这一天是不会到来的。”只见太后说完之后,李嬷嬷便伺候着太后慢步出了福休的寝殿,随后便出了甘棠宫。 是呀!福休也不希望这一天的到来,所以福休必须要去看看皇帝,看看边关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看究竟是什么人算计皇帝? 她想要去救他,即便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即便半点不由人,她也要为他逆天改命......(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临江仙 飞絮飞花何处是 窗外的北风寒瑟,凛冽的呼啸声中,不时夹杂着枯树枝被吹断的脆响。忽然,“啪”的一声,似敲在了谁的心上,闷闷地疼,更觉得喘不过气来了。 福休猛然从睡梦中醒来,在榻上坐了起来,颤着手拿起身旁的一壶茶,轻轻倒在了青花瓷的茶杯里,用手紧紧地捧住茶杯,慢慢地喝着。 茶水早就已经凉了,福休也不管那冷意直沁到肺腑里,将全身的毛孔都激得张开了来,一口气将冰凉的茶水饮尽,又重新倒了满满一杯,啪地倾倒在自己的面颊之上。 冷冰冰的茶水带着隐隐约约的茶香,顺着额前的散发,顺着浓深的眼睫,顺着精巧的鼻翼,顺着柔软的下颚,一滴滴地滴落。好久,好久,当终究再不滴下一滴水时,福休将自己身上随身携带的手帕取了出来,轻轻擦拭自己的脸庞。然后转过身去,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 她想,她应该是已经足够清楚了。 君墨楚的消息和太后的暗示背后藏了许许多多自己不知道的秘密,让福休那样清晰的认识到,皇帝的打败,可能才是真正预料之中的事。 凭他如何的万民朝颂。凭他怎样的文韬武略,到头来也是抵不过那背后操纵的无数双手,或者说,是那最无情最喜欢捉弄世人的无常命运。 那随着皇帝御驾亲征的九十多万的大军之中,大多数都是年轻人,有很多都是有妻子儿女的人,甚至有的上有老下有小,心中牵挂着日日想念的家人。这么多人的命运,就掌握在皇帝一个人的身上,想必他也是累了吧!原先是想要战争,如今恐怕是已经惧怕战争了吧。 皇帝胸怀大志,豪迈旷达,求贤若渴,一向以仁孝治天下,深受百姓的爱戴。他对大多数敌人,都是投以恩情,用仁爱来感动对方。 可一旦遇到有气节的人,他的仁爱真的能感动对方吗? 姑息只能养奸,对那些心怀不轨,心机叵测的人来说,皇帝的仁孝不正中他们的下怀吗?就算自己做了许许多多的坏事,皇帝也会用仁爱来感动自己。这样的人,有多少是真心效忠自己的呢? 他们对皇帝虽然是敬畏,可他们敬畏的绝对不是皇帝,而是皇帝手中所握有的权力而已。一旦那权力不够强大,有几人是心怀感恩能对这位高坐于皇极殿,整日吩咐自己的人效命呢? 九十多万的大军,浩浩汤汤地往边关走去,大军在皇帝的指挥下,能以统一的步伐一起行走,却没有统一的人心一起随着皇帝! 对于皇帝来说,心怀不轨的将领和心机叵测的边关守将已经足够使这场大战使皇帝大败,也会害了自己的姓名。 机会是人创造的,而不是等来的。福休不想一个人独自在宫里待着,坐等着的可能是皇帝大败死去的消息传到宫中。她一定要去找皇帝,如果连她都不在乎他了,那么还会有谁在乎他了。 五更天了,天还是蒙蒙亮的,一向疏懒的甘棠宫伺候的宫人们还在沉浸在睡梦之中,福休悄悄地走出了几步,便听到了一个声音,“主子,你要去那里?你不要我们了吗?” 福休转过头一看,简夕和茗晰原来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后。 福休淡淡道:“我要去边关,我要去找皇上,你们便留在宫中帮我照看着吧!”福休正说着,简夕和茗晰便迅速地走到了自己的面前,两人分别拉住了福休的两只手,简夕急促道:“主子若是不带上我们,我们便不让主子去!” “边关战事危险,我不想让你们跟着我去了受伤,你们还是留在宫中吧!等候着我的消息。”福休说着,想要挣开简夕和茗晰拉住自己的手。 “主子,您说边关战事危险,您都去得,为什么我们去不得?主子,我们想要陪您去,去照顾您。您身体一直不好,就让我们陪您去吧!”茗晰道。 福休向来清楚简夕和茗晰的性格,两人都是直人,说话从来不绕弯。向来是言出必行,既然她们说不让自己一个人去边关,便会不让自己一个人去边关,于是福休只能答应道:“既然如此,我便带你们一起去吧!边关战事危险,我无法保证你们的安全,你们都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是,主子。我们知道了。”简夕和茗晰露出得意的笑容道。 随后福休让简夕又多准备了一些换洗的衣服和一些吃的干粮,从甘棠宫的隐秘小道出了甘棠宫。 福休换了一套宫女的服饰,取下了发髻之上的所有首饰。福休命简夕去拿了三块可以自由出入宫禁的腰牌,所有很容易便出了宫,然后藏了行李。福休等人没有先着急出城,在城东的租马车的铺子中歇息了一下,向马车铺的老板打听了边关的位置和方向之后,买了马车铺的普通的马车,又换了普通老百姓的服饰悄悄地想从东城门出发了。 来到城门之时,福休和茗晰坐在马车里,简夕在前面驾驭着马车。 “站住,站住!你们这么早出城做什么?”一位守城的士兵拦住了福休的马车,对着坐在外面驾驭着马车的简夕道。 见状,简夕匆匆拉开了马车的幕帘,向福休询问过之后,又拉上了幕帘,下了马车,走到那个拦住马车的士兵面前。 简夕没有说话,随手便掏出了一块白玉雕刻的腰牌出来,那士兵一看到腰牌之后,随即跪了下来,“原来是在宫里伺候的姑姑呀!下官失仪了,望姑姑不要怪罪!” 简夕挥挥手,示意跪在地上的那个士兵起来,然后又再次坐上了马车。见简夕坐上马车后,士兵又再次问道:“不知道姑姑是要去那里?要不要下官派人送送姑姑?” “话那么多做什么?做好自己的本分便可以了,宫里面的事情是你能随便问的吗?”简夕厉声道,怒目圆睁地看着眼前的士兵。士兵再次吓了跪了下来,连声道:“下官知罪了,望姑姑原谅......”待士兵再次起来的时候,看见福休的马车已经驶出来城,已经走了许久了。 出城之后,简夕笑盈盈地对着福休道:“主子,你瞧我刚才的气势学得像不像?那士兵竟被我唬一愣一愣的。” 福休微笑道:“像,像极了!”福休虽是笑着,但是心中已经开始想着自己的下一步该做什么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长相思 聒碎乡心梦不成 又是漫长的一夜过去了,福休早早地便从马车中醒了过来。福休买了这辆马车虽然是普通的马车,却也是民间绝大多数人买不起的,马车一共有两个隔间,面积虽说是不大,却也能容纳下三四个人。福休睡在里面的隔间里,简夕和茗晰睡着外面的隔间里面。 福休拉开声旁的一道幕帘,将晨间如凝着雪霜的空气吸入肺腑,如利刃般割过衣裳的寒风扎入皮肤,终于将福休一夜狂躁不安的神思渐渐逼得安静下来。 很冷,但很好。她可以将她自己所有的思维都集中在抵御寒冷和前行的线路上来。福休曾经在英武殿看到过皇帝的攻舆图,第一目的地哼明确,那就是边关重镇桃园镇。 她十分清楚皇帝的行军路线,皇帝的行军路线一共有三条。第一条是由皇帝的四叔明亲王做为都统,军队人数共二十万,军队战斗力高强,军队装备也甚是优良,是有过实战经验的王牌之师。进攻被青帝国夺去的靖州。 主力部队是由皇帝做为统帅,将士主力是贺蒙帝国的精锐部队组成,开向被青帝国占领许久的边关重镇桃园。 还有一股兵马,由皇帝的四弟新城亲王做为都统,配合安阳公张先的兵马,从龙峡湾顺流而下,直逼青帝国都城玄龙都。 目前皇帝的军队打到那里了,有没有如愿地打下来叶城,朝阳,有没有度过龙峡湾,和青帝国的主力部队正面交锋,福休全然不知。但是到了桃源镇,一切都可以见分晓了。 福休叫醒了还在熟睡中的简夕和茗晰,让简夕开始驾车启程,然后吩咐茗晰打开装有干粮和点心的布囊,拿出了一块桂花糕,用嘴吃完之后,又回到自己的隔间,看着马车铺老板卖给她的边关地图了。 福休吩咐简夕一路急奔,直到天色暗淡下来,马儿走的是越来越慢,不时打着响鼻,福休才意识到已经赶了一天的路了,便放下手中的地图,出了自己隔间。马儿早已经又累又饿了,而福休的胃部,也阵阵咕咕作响,自己早晨吃的那快桂花糕,早已经消化殆尽,想要重新补足营养了。 到底,宫里面养尊处优的日子过得已经是太久太久了,竟忘记了自己当初为了游历名山大川时的艰辛了。那时,她从来不顾家里人的反对,不顾气候的变化,整人整月的出去游历名山大川。那时候的自己,一心想要做事情来忘记君墨楚..... 福休让简夕点上了粮栈油灯,油灯的光亮虽小,却已经是让整辆马车都亮了起来,这时,简夕拿出了水壶,对着一脸憔悴的福休道:“主子,喝点水吧!您瞧你,这一天,您都不吃不喝的,先喝一点水,奴婢这就去给你拿吃的。”简夕话音刚落,便将水壶递给了福休,福休接过水壶之后,迅速地喝了两口水。 喝完水后,福休只觉得空腹给冷水一激,更是疼得厉害了。这时,福休听到了几声马儿的撕叫,对着身旁的茗晰道:“茗晰,跑了一天,马儿想必也是累了,拿点东西去喂它吧!” 茗晰听了福休的话,从坐着的箱子下面取出了一点马料,然后下了马车,去喂马了。 简夕将行李中早已经准备好的毛毯铺在冰冷的木板之上,让福休坐着,随后取出了一盘桂花糕和一盘炸春卷,福休拿了一块桂花糕吃了几下,又觉得吃不下了。简夕见福休吃了几口桂花糕,便吃不下了,随机从身旁的锡壶里面倒出了一碗清粥,递给了福休,低语道:“主子,喝一点粥养养胃吧!” 福休接过之后,几口下去,清粥便见底了。福休吃过清粥之后,披上了大氅又回到了自己的隔间,将毛毯翻卷着盖在了自己的膝下,倚着身旁的软垫开始打起盹来了,预备着休息几个时辰便开始启程了。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了一阵马蹄声传来。福休心下一惊,忙睁开双眼,对着另一个隔间的简夕道:“简夕,是什么人来了?随我出去看看!” 未等简夕和茗晰反应过来,福休便急促地下了马车,只见白马的绯影,在清冷的月光下面一闪而过,却觉得有几分眼熟。一时来不及思索,福休便打了一个寒颤,才觉出手脚早已被冻得冰冷麻痹,全无知觉了。 福休不敢坐着,她立起身来,在树下来回走动着,希望尽快恢复一些活力。 这是,福休又听到了马蹄声。抬眼处,方才那离去的白马绯影已在自己的跟前,马儿被拉住,扬起了前蹄,撕叫着;马上那人,穿着海青色的大氅,一袭长发飞扬在黑夜中,腰间佩戴着一块玉佛,一双明眸如珠,微带着一些惊吓看着福休,竟然是江玉檀! 福休不由得顿住身,意外地望向江玉檀。 江玉檀吸了一口气,纵身下了白马,缓缓地朝福休走来,原本肃穆的脸庞已掠过一道明亮的笑容,“福休,事情既然因我而起,我必然要去解决,去赎罪,去赎我那原本就应该偿还的罪。” “赎罪?不知玉檀姑娘赎的什么罪?难道玉檀姑娘要陪我们去边关?” “既然是前尘往事,就不要再提了。我此生注定和福休有缘,应该尽自己的全力去帮福休,陪福休去边关,也是我应该做的。” “玉檀姑娘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如果玉檀姑娘真的知道了什么,一定要告诉我。我不想被别人蒙在鼓里,我不想他有事!”福休急切道。 只见江玉檀双手合十,对着满天的繁星黯然道:“缘分到了,福休自然是会知道的。若是提早知道,只怕报应来得更快!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绝非我一人可以揣测的。”紧接着,江玉檀又道:“金刚经有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既然是命中注定,可是我从来都不相信命,我只相信自己,只相信他。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一个人伤害他,伤害我身边的每一个人,若谁要害我,害他,害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福休的时候,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在福休说的时候,江玉檀并未说话,只双手合上,对着满天的繁星开始祈福。福休对着身后的简夕道:“外面寒气重,把马车收拾一下吧!让玉檀姑娘进来休息!” 福休走得很快,刚说完,便悄然离开了原地。(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画堂春 药成碧海难奔 江玉檀和福休这一走,直到了第二日的中午,福休因受不了马车的长途颠簸,停下来休息了一下,江玉檀的白马在福休马车后面拴着,而江玉檀坐在福休身旁。 福休虽然还是一路之上心事荒芜,但经过昨日夜晚和江玉檀一通断断续续的倾诉,积郁已经冲淡了不少。昨夜促膝长谈,江玉檀和福休说了许多的佛理和道理,直到马车慢慢停下,简夕和茗晰睡下,江玉檀和福休还在马车之中灯火通明的畅谈佛理。福休一直认为江玉檀的一朵孤傲冷洁的冰山雪莲,经过此次畅谈之后,福休发现,并非如此。江玉檀的孤傲不过是表现,其实江玉檀一直潜心向佛,早已经将自己许过了佛,她不是冰山雪莲,而是一朵粉嫩的海棠花,快乐聪慧。 福休见江玉檀微闭住双眼,嘴中默念着佛经,福休瞧着江玉檀念着佛经,心中已是安定了不少。 她心里还是依稀觉得有些庆幸,庆幸自己还有这么一个朋友,能在自己最艰难的时候陪伴在身侧,不离不弃。 江玉檀应该算是福休的朋友吧?不管是命中注定,还是一切都是定数,她待江玉檀一直如朋友一般。 只是发觉,这大半年的未见她,她已经变了许多许多。 下了马车,福休让简夕和茗晰去溪边取水,福休轻微地瞟了一眼坐在石头之上的江玉檀,只见江玉檀呆呆地坐着,似乎是未曾感受到刺骨的寒风,看着树上的枯枝败叶缓缓落下,然后又顺着清澈见底的小溪顺流而下,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 福休从布囊之中取出了几块干粮,递给了脸色发白的江玉檀,“玉檀,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没有吃东西呀?没有吃东西便先将就吃一点吧!咱们的干粮不多了,撑不来几天了。” 江玉檀先是惊了一下,然后接过了福休递给的干粮,浅笑道:“谢谢娘娘,玉檀一时出得极了,没有准备备用的干粮。” “没有关系,玉檀。你以后便不要叫我娘娘了,既然你说我与佛有缘,以后注定要常伴青灯古佛,你以后便叫我福休吧!再叫我娘娘,岂不生分了。” 江玉檀没有说话,轻轻地“嗯”了也一下。 这时,去溪边取水的简夕和茗晰已经匆匆回来了,简夕提着一尾不大不小的鲤鱼,对着福休笑盈盈道:“主子,你瞧吧!我和茗晰在溪边抓到了一条鲤鱼,咱们今天晚上便熬一点鱼汤喝喝,取取暖吧!”简夕说着,便从马车之上拿出了一个木盆,轻轻将鲤鱼放到了木盆之中。木盆之中的鲤鱼还在缓缓地游动着,丝毫未察觉到自己将要成为别人的晚饭。 江玉檀看到盆中游动的鲤鱼,忙双手合上道:“罪过,罪过。你的生命将要到头了,却还浑然不知。即便你身死,终究最后还是享受了这最后美好的时光。” “弱肉强食,物竞天择。玉檀,这不是亘古不变的道路吗?若是我们不吃了它们,也是会有人吃它们的。鱼的生命,总是很短暂的。”福休淡然道。 “人是整个世间最厉害的生物,常常都是互相猜忌,互相算计。若是人将这点心思放在了和平之上,那么今天的战争将不会发生,一切都是人算不如天算。皇上出征之前曾经来过小山寺问过师傅,师傅曾劝皇上不要穷兵黩武,时机未到。可是皇上一意孤行,执意发兵。一切老天爷早就帮我们谋划好了,逆天行事只会落得无法想象的后果。”江玉檀将大氅之上的毡帽戴在了发髻之上,将江玉檀的脸庞遮掩得只剩下一双明亮的黑眸了。 “玉檀,可是有句话是这样说的,人定胜天。自己的命运由自己掌握,便是老天爷也拿自己没有办法。我相信人定胜天,我从来不相信命,只相信自己的内心。” 江玉檀上了马车,留下了余音绕梁,“时机到了,福休自然是会明白的。人的力量在老天爷面前总是很微小,若是强行改变,最终只会是害人害己。” 害人害己,她从来没有主动害过别人,都是别人害她。她从下便认定一个道理,若是别人害自己,自己便要将别人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千倍,万倍的还给别人。 她希望皇帝能如自己在小山寺神佛面前许下的心愿一样,好好地活着,即便是自己死,也希望他好好活着,她一直都对不起他,他一直没有怪自己,一如既往地自己好。 在小山寺时,福休曾经满殿的神佛面前许下誓言,此生此世,必定和高正厮守在一起,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可是自己许下誓言之后,竟然又记起了君墨楚,可见,她只是在自己骗自己,骗自己的内心。安嫔曾说过,她连自己最想要的什么都不知道,她终究得不到别人对自己的爱,她最后只会是害人害己,害了皇帝,害了君墨楚,害了自己,害了所有对自己好的人。安嫔还说,福休这一辈子,最后只会是孤独终老。 刺骨的寒风依旧吹着,天空之中也飘落了雪白的花儿,许多雪白的花儿都在漫天的飞舞,似是要将整个大地都铺成雪白的世界。福休见下雪了,便让简夕和茗晰不要忙活其他事情,先将马车开到了一颗巨大的松树之下避雪,然后将江玉檀的白马身上披了一块毛毡。之后福休便和简夕,茗晰回到了马车之上。 马车之上,江玉檀已经点上了随身携带的一株檀香,江玉檀对着飘扬的香气又开始念起了佛经。福休没有什么事干,便谁在了江玉檀身旁的一块羊毛布毯之上,盖上了一床简夕早就准备好的厚厚的毛毯。 因为这一路之上很是疲惫,福休便睡在了布毯之上几个时辰都未见醒。外面的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马车的篷布之上早已经堆了慢慢一堆积雪了,简夕和茗晰也靠在一起慢慢地打起了小盹。 整个马车之上除江玉檀外,其他人都悄然进入了梦乡。江玉檀披着海青色的大氅,对着身前香炉里插着的檀香,还在默默地念着佛经祈福。江玉檀念佛经不单单是为了自己祈福,更是为了福休祈福,看到了福休以后的多灾多难,江玉檀早已经帮福休开始祈福了,祈求福休一辈子平平安安的,不要再受命运的束缚。自己常常说命由天定,可自己也常常在做无用的事,若是不做,自己更是过意不去。唯有靠念经祈福,自己才能找到一丝安慰和一丝价值。(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虞美人 曲阑深处重相见 又经过几日的急行下来,两匹万里挑一的好马,均已瘦下了一大圈。 福休到底是在宫中养尊处优多年,自然已经是承受不住。 这日福休一行人走出了树林,看到前方有村镇,简夕建议福休先找一家客栈休息一晚,再赶一两日,便快到安阳了。 福休听说快到了安阳,到了安阳,桃园镇也不远了,想到即将要见到多日未见的皇帝,心下也是惘然,反而没有了最初的急切心情,遂应了下来,令客栈跑堂的将马车和江玉檀的白马牵走了,好好喂了,再好好休息一番。 福休和众人都在客栈里洗漱了一番,已经是面目一新,除去了先前的蓬头垢脸。当福休出来用膳时,已换了简夕事先便准备好的一套月光白的纱裙和一件红白相间的大氅,顿时觉得耳目一新。店中的食客看到几名衣着不凡,容貌也极是不凡的女子从楼下款款而下,也是一时寂静,待福休由简夕和茗晰伺候着坐下后,店中的食客方才恢复了常态,只是仍有人不时向福休瞟了一两眼。 难得吃到了新鲜的热菜热饭,虽然比不得宫中的吃**致,但总比每天硬吞下去的干冷干粮要好不知多少倍。简夕看着一桌子的才,心中觉得仿佛缺少了什么,便让店小二拿来了一壶葡萄酒。 边关的葡萄酒虽比不上帝都酿造的精致,香气扑鼻,却也是老百姓自己酿造的佳品了。简夕接过店小二递上来的葡萄酒,酒色看着倒是不错,红里透紫,卖相极好,只是不知道喝一口味道是如何? 简夕倒了一杯葡萄酒在福休身旁的杯子中,对着福休道:“主子,您尝尝吧!喝一点酒,暖暖身子。” 看到简夕倒了一杯酒在福休的杯子里,茗晰四顾了一下周围,然后低语道:“简夕,没有试过毒你便给主子喝,主子若是中毒了该怎么办?如今帝国和青帝国交战,你可知这边关混进了多少青帝国的细作?”被茗晰这么一说,简夕忽然便止住了声音,站立在一旁。 片刻之后,茗晰轻轻拔下自己固定发髻的一根簪子,簪子内部是中空的,茗晰从中取出了一只不大不小的银针,在那杯葡萄酒中验毒过后,茗晰才道:“主子,没有毒。可以放心服用。只是虽然没有毒,可乡下人酿的酒,终归是太烈了。烈酒伤身,还是请主子不要喝了,尝尝味道便可。”茗晰不愧是宫里面的老人,一言一行都十分谨慎,也拿捏得十分准确,毕竟若是福休出了什么事,必定是她和简夕两个人负责。这是她的使命。 福休望着以前红里透紫的葡萄酒,微笑道:“我还是不尝了,我本来便不喜欢喝酒,喝酒伤身又伤心。古人曾云:举杯消愁愁更愁。我断是不会喝的。” “福休不喜欢也是好的。酒原本是一种药,现在早已经失去了原来的作用,成为了许多人消愁的工具。”江玉檀吃着自己以前的一道素面,慢慢地说着。 江玉檀说后,众人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闷着头,静静地吃着桌子上满满当当的菜肴,听着客栈中食客们讲着茶余饭后的闲话。 这里已经是接近安阳,快到了桃园,谈论最多的,果然还是如今帝国和青帝国的大战。 “咱们贺蒙帝国不怕的!我听我那当巡城官的儿子说过,青帝国不过是一个凭借着海洋天险的小国,国都在玄龙都,龙峡湾附近。倘若我朝的大军浩浩汤汤地开过去,只怕就是马匹也能将玄龙都踏平。”有食客在说着,却是一个中年的商人,显然是一个富商,身边还跟着几个伺候的小厮。此时提到贺蒙帝国的风光时,更是双眼之中尽是光亮。 商人说着,身旁早已经有人应和道:“咱们自然是不怕!当今皇上登基数年,文治武功,贤明尚用,是一个英明的君主。那小小的青帝国,不过是区区五个岛屿的弹丸之国,绝对不在话下,绝对不在话下。” 在一旁跑堂的店小二也不端盘了,凑上去道:“可不是吗?如今在桃园镇的兵马,怎么说也不下五十万!上个月我还亲眼看见又有一只军队从我们这路过呢,那队伍长的啊,怎么看也看不到尾巴!只看到那威武的军旗随分飘动着,像极了天上的云彩。一直飘呀飘,飘到了天边呢!我一辈子都没有见到过这么壮观的景象,也是值了,值了!” 有人在跟着起哄,大说大笑着,又有人谈起了前方的战事,说在那里那里又消灭了青帝国的一只军队,多少人多少人。还有的提到了地方,说的是被青帝国一直霸占着的浏阳,说是要重新夺回浏阳,分明是六月份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了。可见大部分的人还是以讹传讹,捕风捉影,总是做不得数。 福休听了,甚是无趣,见江玉檀对着客栈掌柜上的一只白猫发呆,不由得问道:“玉檀,你在做什么?” 江玉檀回过神来,定了定心,眉峰微微蹙起,“我觉得皇上定是操之过急了,当今皇上终究还是没有实战经验,纸上谈兵一直都是空谈!咱们贺蒙帝国征集的士兵,除了皇上和明亲王的军队是拥有实战经验的部队,其他部队都是没有实战经验的。若是遇上狡诈十足的青帝国士兵,定然是惨败!只怕到时候,顾氏在兴风作浪,军心不齐,恐怕威胁到皇上的生命和整个边关的战局。皇上心中都到了桃园,若是久攻不下,必定是出了什么变故......” 江玉檀微微摇了摇头,望着一旁的福休,低语道:“希望我的猜想都是错误的,但愿一切都不会如我所预料到的一样,希望皇上收回被青帝国夺去的失地,还边关老百姓过几年的安生日子。这样也是功德无量了。” 福休低下头,假装没有听见。她从来都相信江玉檀的占卜,只是这一次,她不相信。事关皇帝的声音事,她总是不愿意去相信,不愿意去面对,不愿意去听取。福休害怕失去,害怕失去皇帝,失去皇帝对自己的情。福休害怕所有所有,她最害怕的,还是皇帝没有实现对自己许下的诺言。 “此生此世,我定不负你。你是我的全部,是我的一生,我会用自己的一生来照顾你,安慰你,陪伴你。”这是皇帝当场对福休许的诺言,福休十分害怕皇帝连这个小小诺言都无法对自己实现。(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虞美人 半生已分孤眠过 不知不觉之间,福休等人已经是酒足饭饱。正当福休等人要离席而去的时候,店中忽然便闯进一个儒生,连声叫道:“不得了了,不得了啦!大军败了,大军败了!” 恍如冷水泼顶,几乎一半以上的食客都站了起来,甚至连福休和久久默念着佛经的江玉檀也不由自主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苏先生,你千万不要胡说!咱们的皇上怎么可能会败呢?”原先那个富商打扮的商人高声喝问,引来了一阵附和。 只见那个中年儒生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叫道:“我没有胡说,我绝对没有胡说!我兄长刚刚才从禹州他岳父那里回来,正好遇到了溃败的帝国军队的兵马,说是青帝国的军队已经攻入边关来了,一路之上都是堆积如山的尸体!士兵们还说,连当今皇上乘坐的云母车都被青帝国军队夺了去......也不知道皇上是否当时在云母车中......” “可帝国的军队出动了那么多人,而且是有当今皇上御驾亲征,怎么可能会败呢?怎么可能会败呢?”一旁的食客也是静不住了,纷纷七嘴八舌的议论道。 正当惶恐猜测的时候,众人忽然便闭住了口,噤若寒蝉。 一柄雪亮的宝剑,折射出雪亮的光芒,挟了一股肃杀之气,很稳地架在了那个中年儒生的脖子之上。泠泠然发出的光芒,映出了那儒生惊得煞白的脸。 竟然是茗晰! 一向慈眉善眼的茗晰,一改往日的一抹微笑,神色严肃,但是却冰冷无比,“你究竟是什么人?难道是青帝国派来的细作吗?竟敢跑来贺蒙帝国的境内,扰乱民心。” “不......绝对不是.......”看到自己眼前雪亮而锋利的剑刃,儒生的腿立即便软了下去,却不敢瘫倒在地,嘶哑着嗓子连声道:“不是.....我绝对不可能是细作......我真的只是听说,只是听别人说的......望姑娘不要伤我性命!” 一旁的那个富商看到眼前的情景,连忙道:“他绝对不可能是细作,不是细作。他是在我们这里教书的苏先生,苏先生一向学富五车,待人客客气气,居住在这里十多年了。绝对不可能是青帝国派来的细作,而且他的亲弟弟的的确确是娶了一个禹州的媳妇......” 福休从来没有看到过此时英姿飒爽的茗晰,一贯的软弱女子,想不到也是精通武艺的高手,真是藏得深呀!福休走上前,拉住了茗晰,道:“茗晰,咱们还是弄清楚再说吧!免得伤了无辜者的性命。” 听了福休的话后,茗晰略微移开了剑,而那儒生见剑离开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下子便瘫倒在了地上,大声大声地喘着气,战战兢兢地用手袖擦着满头的大汗。 只听茗晰声音略微得便了和缓过来,淡淡道:“你只听说败了,又未经过证实,怎么可以在百姓之中散播呢?若是因为你的只言片语,便闹得边关人心惶惶,你吃罪得起吗?” 儒生似是惧怕了茗晰,连连点头,道:“大人饶命,小的知罪了。小的......以后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 茗晰不再说话,收回了剑便迅速地回到了客房之中。 福休一迟疑,向声旁的简夕投一暗示的眼神后,示意简夕在大堂之中继续观察着,自己却也迅速地回到了客房。 而大堂之中,很久,很久,没有一个人再敢说话。只剩下了江玉檀默念佛经的细微声音,再无其他声音了。 茗晰在客房之中,取了一块被热水浸湿的帕子敷在了自己的脸上,同样是好久好久不曾说话。 “茗晰.......”福休小心地上前,呼唤着自己面前这个自己十分熟悉而又十分不熟悉的人。福休原本以为茗晰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宫女,若不是今日显露了自己的身手,恐怕福休一辈子都会被茗晰悄悄地蒙在鼓里。她原因为自己十分熟悉茗晰,想不到她竟然丝毫未察觉到自己的声旁,竟然被别人安插了一个自己十分信任的人。 听到传言说皇帝败了,福休的脑中也纠成了一团乱麻,心中十分的悲伤却又十分的无奈,终究还是被江玉檀预料到了,这个自己最不愿意相信的事情终于实现了,下一步是什么,福休不知道。但是福休想知道,做好一切准备,准备迎接天意的到来。 茗晰听到福休的呼唤之后,用手轻轻拿开了额头之上的帕子,勉强一笑道:“主子,对不起,我没有事先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让主子这么久都被蒙在鼓里。” 福休轻轻问道:“茗晰,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只见茗晰轻轻一笑,慢步向福休走来,忽然俯身跪下道:“望主子恕罪。茗晰是太后娘娘一直安插在您身旁的一枚棋子,太后娘娘将茗晰安插在您身旁,曾经是想要借机杀了娘娘,但是现在自从皇上出征之后,太后娘娘便让茗晰在暗自保护娘娘,护娘娘周全。” 福休慢慢地将茗晰搀扶起来,“我也许应该早就知道,你常常几天不见人影。原因为是你母亲的病情加重,你常常伺候在身旁。想想那个时候,自己真是傻,没有想到是你去通报了太后。”说着,一颗有一颗的泪珠终于是止不住了,喷涌了出来。 “娘娘一直都不是傻。娘娘天资聪慧,什么事情都看在娘娘眼中。娘娘其实什么都懂,包括这次私自出宫的后果,娘娘心中早已明白。娘娘一直爱着皇上,爱着君大人。只是这两人娘娘一直都爱得十分辛苦,皇上时常误解娘娘,君大人也常常误会了娘娘的意思。不过娘娘对他们的心始终是不变的。”说着,茗晰牵着福休的手,来到了座椅上,慢慢地坐了下来。“娘娘,茗晰曾经想过谋害娘娘,可是当茗晰看到娘娘对咱们伺候的下人好的时候,茗晰却不忍动手。茗晰知娘娘的好人,可是世界上好人总是没有好的命运,好人的命运终究是一生坎坎坷坷。而且娘娘对皇上和君大人的爱甚至超过了自己,“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娘娘始终是要负了皇上和君大人的。” 福休看着平时伺候自己的茗晰,想不到她竟然懂这么多。她说自己将什么都看在了自己的眼中,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她和自己一样,总是喜欢在背后默默地付出,即便得不到任何报酬,也乐意在背后默默付出,只为了自己的心。(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木兰令 人生若只如初见 这天真的很冷,夜雾也浓,一层淡淡的雾霭随风飘入房之中,将房中的烛火吹得一暗,于是福休对面的茗晰,虽近在咫尺,却也看得迷迷糊糊。 许久,福休忍不住自己的激动,冷言道:“茗晰,你走吧!我身边不再需要你了,记得你以前曾跟我说过,说你想要的只是平安度日,现在边关战事危险,你还是回去吧!” 烛光更暗,雾霭更浓,茗晰的声音也在雾气烛光之中蒙味不清,“主子,你何必这样说呢?旁人尚且不知道,可我待主子如何?主子心中必定有数。若是以后主子还需要茗晰,请主子带着玉佩去安阳找茗晰,茗晰必定会保护主子的。”茗晰说着,迅速地从怀中拿出了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递到了福休的手中,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福休望着渐渐模糊在烛光里的背影,心中暗自想道。她知道茗晰跟在自己身边,只会一步步地害了她,她身怀武艺,而自己只是一个只会吟诗作赋的弱女子,自己必定会拖累她,与其等到那个时候,福休还不如现在便让她离开。即便是用这个方法,她也必须让她离开。 两炷香之后,江玉檀独自一人出现在了客栈的简易马棚里。 她换下了那一件自己常穿的海青色大氅,换上了一件木白色的常服,披着一件墨色的斗篷。眸光严厉,斗篷之下仍旧挡不住自己的那一丝的艳丽。 战事不明,如今连皇帝的安危都出现了巨大的问题,她已经坐不住了。她无论如何都要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惧怕别人伤了他,伤了皇帝,也怕皇帝伤了他。 她正要去牵自己的白马时,忽见到马房之中人影闪动。 只见福休一手牵着白马,一手牵着一匹黑马,缓步而出。福休轻轻一笑,眸光里有着星子样的光芒,“我一定要去......去见阿正。我不想要他有事,我只想和他在一起。 福休的笑意显然苦涩,”这天下......这天下,也便只有他从来都一心一意地爱着我了。没有了他,我也许便活不下去了。” 没有他,自己活不下去了。没有了皇帝,自己活不下去了。没有了一心一意爱自己的阿正,自己也许便真的活不下去了。 福休抬起头,仰望着满天的星光,再笑,却也忍不住眼眶中的水滴了,只滚了下来,连手足身体也开始冰冷,仿佛刚刚从冰水之中抽出一样。 “福休如此执迷不悟,终究是会害了他人,害了自己。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定数,是上天早就替我们规划好的,即便是我,也不能违背上天的旨意。”江玉檀闭住了双眼,两臂轻轻张开,似乎是在感受自然。 瑟瑟的冷风吹着,吹动了江玉檀鬓角的头发,随风飘摇。 福休看着江玉檀闭住双眼,道:“阿正是我納福休今生今世最爱的一个人,若是离了他,我想必也是无法苟活于世了。我相信他,他一定还活着。”紧接着,福休便跪了下来,冰冷地石板让福休的膝盖感觉到似乎是跪在了雪地里一样。“玉檀,我知道你,曾记得阿正对我说过,新城亲王和青帝国此次的统帅龙青禹都曾经追求过你,不过都被你一一拒绝了。现在两国交战,百姓流离失所,何况他们呢?福休猜想,玉檀此行想必是想要促成青帝国的停战吧?” 江玉檀微微睁开双眼,淡淡地一抹微笑迅速地从脸上滑过,“真是什么都隐瞒不了福休,这一切都是孽呀!想要我亲自去偿还的孽。既然是我种下的因,必定由我去收货我的果。因果循环,我断是没有其他办法了。” 因果循环,一切早已注定。 “既然是因果,福休,就请你陪我去收获我的果吧!福休陪我去后,自然可以得到福休真正想要的。”江玉檀牵过福休手中的白马,纵身越了上去。 看到江玉檀上马之后,福休也随即跟着上了马。 几天之后,福休拿了一些随身携带的细软到附近的农具去换一些干粮时,竟然被拒绝了数次。料想是因为边关的老百姓知晓战火即将蔓延到这里,已经开始各自储备粮食,不肯轻易将粮食卖给不相干的人。 好不容易换来了几张大饼,福休也掬里一捧溪水就着吃了,继续上马由江玉檀带着路又行走了一段。行走在一丛茂密的树林时,福休实在是走不动了。便让江玉檀停下脚步,休息一下。 福休擦了擦鼻翼上的细细的汗珠,问江玉檀道:“玉檀,我们这是要去那里?” 江玉檀远望远方,温和地笑了一笑,“淮州。” 淮州,北接青帝国边境,南接帝国边关第一大城安阳,新城亲王的兵马就驻扎在安阳,青帝国的重军也大部分位于安阳和曲江附近。若青帝国夺下了安阳,必定会顺着龙峡湾的分支顺江而上,便会来到江都。若拿下了江都,贺蒙帝国的江山大部分便沦陷了。江玉檀不想看到这样的场面,福休也不想要看到这样的场面,便只能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去说服龙青禹停战。 “玉檀这是要去找龙青禹吗?”福休问道。 刚刚听到龙青禹的名字,江玉檀那雪亮的眸子忽然便似蒙上了一层白雾。许久,江玉檀才绽开冰晶玉澈的笑容,“不,我去找新城亲王。” 福休一向都觉着着江玉檀行事颇是高深莫测,心下迟疑了一番,思虑过后,福休道:“玉檀,你说让我陪你去,我便陪你去吧!你自己一个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我也是担心你的安全。” 江玉檀笑道:“我知道,你要找的仅仅只是皇上一人。如今边关战火蔓延,安阳想必也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不过安阳公张先深明大义,爱民如子,体恤朝廷。恐怕早已经让人在安阳设好了防御,也许皇上是去了那里吧!我们先去淮州,如今虽然淮州大部分土地沦为青帝国铁骑踏平了的土地,但还是有一部分土地仍然在我方守军之中,仍然在顽强抵抗着。我们先去那里,总是不会错的。” 福休忙道:“我们去那里真的可以见到皇上吗?” 江玉檀抿住唇笑道:“我们先去淮州等上几天,这一切不都知道了吗?” 福休转念一想,江玉檀曾经是新城亲王的心上人,而新城亲王是皇帝的亲弟弟,江玉檀曾经和龙青禹还有过私交,无论是那一方胜利或者那一方输,一定是不会伤害她的。也许跟着她,说不定就真的能找到皇帝,福休遂点头答应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浣溪沙 夕阳西下几时回 福休和江玉檀两人骑着马并排走着,一白一黑两匹马速度皆不快。因江玉檀身上所带着的干粮和水极多,行走的这几天也没有使两人挨饿。福休和江玉檀行走过的地方人烟极少,常常半日没有见到炊烟升起。 这日傍晚,眼见南方大片山脉绵延,郁郁青葱,应该是到了淮州境内。看前方屋舍众多,周围还有高大的成亲沏起,应该是一个不算太小的集镇。 福休和江玉檀商议道:“帝国的军队和青帝国的军队都曾在此地出没过,我们现在不知道他们的去向。不如我们到集镇上去问问吧?” 江玉檀点点头,凝神望向前方的集镇,明亮的双眼忽然眯了起来,连唇边也失去了血色。 福休忙问道:“玉檀,那里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江玉檀此时轻轻扶住福休的细腰。这已经快要接近初冬的季节了,天气很冷,只是福休感觉到江玉檀的手更冷,连她的声音都带上了雪花的清凉,“福休,我怎么觉得,那一处集镇中,根本没有活人?” 福休打了一个冷战,将那片延绵的屋舍又细细打量了一番,沉吟道:“不会吧!那里至少可以居住一千多人,不会没有活人吧!” 福休虽然口中这样说着,可心中还是觉得隐隐不安,立即上马后,便随着江玉檀上了马。江玉檀虽然在福休身边,可是福休还是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江玉檀正在发冷,福休不由得紧张起来。一抖马缰,飞快撺了过去。 集镇的大门是敞开的,福休连人带马奔了进去,竟然不曾有人出来阻止。但福休骑着的马已在不知不觉中放慢了速度,连福休自己,也陷入了冰窖之中。 果然没有活人。 只有横七竖八倒地不起的老百姓和士兵。有老的,有少的,甚至还有尚在母亲怀中吃奶的婴儿,倒在了自家的门前,灶边,榻上,席子上..... 四周都是一件凝固的暗红的血迹,或汪做一团,或凝成落花,或飞溅如雨..... 不单单只有血腥味,还有血肉快要腐烂时散发出的一阵阵令人作呕的恶臭味,直入肺腑深处...... 江玉檀的身子摇晃了一下,眼看着快要摔倒时,福休轻轻将江玉檀扶住,迅速调转马头,逃一般地飞快地冲出了血淋淋的集镇。 福休一口气奔出了五六里,福休才勒住了马,江玉檀也踉踉跄跄地下了马,伏在路边的大石头上呕吐起来。 良久,两人才坐下身子,面面相觑。 “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多的死人。”江玉檀苦笑,“原来预见到的和真实发生的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福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想要打开随身携带的水壶,喝一口水,又觉着恶心,擦着额头上的滴滴汗珠,颤巍巍道:“玉檀,莫非是..........未进入集镇之前便已经预见到了?” 江玉檀有着和福休一般的白皙的皮肤,但江玉檀不似福休,她肌肤白如血更胜玉,接近于纯色的白,与福休那种宛如月光般的苍白并不一样。再加上红唇如莓,不施粉黛,看起来并不柔弱,只是此刻被刚才那如同阿鼻地狱般的场景惊住了,脸色很不好看,连平时雪亮的眸子也暗淡下来。 她低低道;“是......我的的确确是未进入之前便看到了,可我又能够怎么样?这只是一个小小的集镇而已,若是.......若是......” 她原本一心向佛,自然时时刻刻都是安详从容,举止沉静。只是这一次她却露出了惊恐之色,福休禁不住便问道:“玉檀难道还看到了什么吗?” 江玉檀正要回答的时候,眉间忽然跳动了一下。几乎同时,福休已经从马的嘶叫声中听出了周围有动静。 福休还没有完全从刚刚集镇中那一幕中缓过来,每一处神经都在紧绷着,此时听到了马的嘶鸣声,更是毫不犹豫地退到了马的身边。 正当福休要拉着江玉檀上马的时候,两边的树林中忽然便跃出了一对手持刀剑的士兵,迅速将手中的兵器紧紧地对着福休和江玉檀。待他们看清楚是两名女子时,都流露出了诧异之色。 江玉檀看清楚了对方的服饰,唇角露出了一抹沉着的微笑,“你们可是新城亲王高新城的士兵。我是小山寺的江玉檀,当今太后娘娘是我的姑母,请带我们去见新城亲王。” 福休发现来者是新城的军队,顿时松了一口气。 虽然两人只字未提刚才在集镇中所见的那一幕,却深信无疑集镇中那大屠杀的场面绝对不是新城亲王的士兵做的,淮州的老百姓也是帝国的老百姓,是他的老百姓。他绝对不会下令让士兵们对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进行屠杀的。 那么,究竟是谁做的? 是青帝国的军队吗?想必应该是的,那个集镇地处边境交战线上,青帝国物资缺乏,定会从周边的集镇,村镇入手,夺取所需要的物资,想必周边被屠的村镇定不止刚刚那一个。 福休不敢想象,轻轻地又跃上了马,在那小一对的新城亲王的士兵护送下,一步步走上了翻山越岭的道路。 士兵们也许未曾听说过江玉檀和自己,但一定知道小山寺是贺蒙帝国的国寺,还有当今贺蒙帝国太后也是姓江的。 走入了一处山坳里,终于看到了贺蒙帝国的大旗和成片的军用帐篷。应该是事先有人回来通报了,所以一进入随军主帅的大营之中,便有人来将福休和江玉檀的一黑一百两匹马牵走了。之后,便有人引着福休朝随军主帅的书房位置走去。 透过挂着的门帘,福休和江玉檀已经见到身穿甲胄的新城亲王,正在和几个戎装的将领模样的士兵说着话。虽然福休只在合宫觐见上见过几次新城亲王,却也第一眼便认出了帳中那个手指指着地图,谈吐很是落落大方的男子便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新城亲王。 福休轻轻瞟了一眼被闷了隔着的新城亲王,发现原本的稚气已经消失了,转而出现的是一股英明睿智的霸气。 新城亲王忽然抬起头来,唇边露出了惊喜的微笑,对着身旁的几个将领道:“就先这样吧!我们明天再议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破阵子 池上碧苔三四点 几个将领扭头便看到了自己身后两名年轻俊俏的女子,会心一笑,果然便即刻退了下去。新城亲王脸色微红,也不辩解,待将领们都出去之后,即刻迎上来,笑道:“快进来吧!” 新城亲王一笑起来,立刻扫起了之前的一本正经,重新又显现出了几分当年在合宫觐见上的丝丝稚气和温和来。 江玉檀拂了拂散落在面颊之上的乱发,微笑点头,携了福休缓缓地坐了下去。新城亲王赔着笑,为福休和江玉檀捧上了两杯热气腾腾的茶盏,柔声道:“快喝一点吧!这天气寒冷,若是冻病了可如何是好。边关战事危险,玉檀怎么和贵妃嫂嫂一起来边关了呢?” 江玉檀轻轻尝了一口茶,叹息道:“我总是不放心,正好碰到贵妃娘娘要来边关,便陪同贵妃娘娘来了。” 新城亲王笑容一僵,“不放心我,还是不放心他?” 看起来新城亲王并不傻,竟然早就知道江玉檀和龙青禹的关系并不一般了。可江玉檀究竟放不下谁?究竟是为谁而来?福休不清楚,也不想清楚。 江玉檀雪亮的瞳仁犹如明镜一般无暇,倒映出了人世间的百态,让所有人的喜怒哀乐,都在她面前无所遁形。可谁又看得出呢,这明镜只内,又深藏着她自己怎样的心,怎样的情? 而她的回答,同样如同明镜一般,让人看不透,“我谁都不放心。既放不下你,又放心不下他,还放不下皇上和整个贺蒙帝国的黎民百姓。” 新城亲王虽是许久不曾和她见面,倒也是习惯了她这模棱两可的回答,低低地叹了一声。“既然如此,我便当你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我吧!” 江玉檀消息地品着茶盏,问道:“你这里可还顺利?” 新城亲王一敲桌案,毫不顾忌地谈起目前的战况,“我这里还好吧!皇兄在桃园打败,如今皇兄的大军去了安阳,现在与我对阵的是青帝国的主帅龙青禹,碍于淮州的安阳的地理位置,我被迫死守淮州。但是青帝国的那些乱军为了引诱我军主动出击,到处烧杀抢虐。如今他们粮草补给严重不足,便屠了周边的数十个集镇,而且下手的都是一些手无寸铁的平民老百姓。” 新城亲王平时谈吐颇具文雅,只提起这件事来,连眼圈也渐渐红了,恶狠狠地骂道:“这群杀人如麻的魔鬼!亏得我们贺蒙帝国的百姓多次救援他们,如今他们简直不是人!不是人!” 江玉檀微闭住双眼,淡然笑道:“他们本来便不是人,他们是鱼,是遨游在深海里面的鲨鱼。他们从来都不具有人性。” 新城亲王眸光骤然凌厉,盯着江玉檀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就算是此时他们得尽天时地利,以后他们也终将对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是呀!善恶到头终有报,我种下的因,自然由我来结这个果。世间万物岂能竟如人意,一切都是命.....”江玉檀说着,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慢步走到福休身旁。 “福休,咱们去休息吧!咱们赶了那么多天的路,也应该是好好的休息了......”话音刚落,福休便由着江玉檀搀扶着走了。 一时有人将福休和江玉檀引了出去,却已在新城亲王的大帐外,安排了一顶轻小而整洁的帐篷,供福休和江玉檀两人暂时休息。 此后数日,新城亲王除了坐镇军中安排战事,便是与江玉檀相处,或者将江玉檀邀了出去,或者到江玉檀帐篷中相陪。福休虽然一向都不愿意管他们的事情,如今看在江玉檀的面子上,时不时还帮他们留意着一点,但福休还是总是不爱与新城亲王说话,见他来找江玉檀,便寻了一个理由出了帐篷,独留他和江玉檀独处。 相当于那个福休未曾见过的龙青禹,她显然更希望江玉檀能够选择新城亲王。 江玉檀那样冰清玉洁犹如悬崖上的雪莲的女子,岂是那个随意屠杀无辜百姓,视他人生命如蝼蚁一般的人能够配得起的? 福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到皇帝了,心下自然是难过,为了让别人看不到自己流泪,便牵着马,独自走到大营的最偏僻处,靠在大树下,听着“呼呼”的风声。 福休的容貌更胜江玉檀许多,在这满满都是男人的大营之中,自是极为显眼。看到新城亲王对福休的礼遇和对福休的话语,他们自然知道福休的身份极为尊贵,绝对不是他们这种人能够比得上的。所有大营之中所有人都绕开福休走,生怕得罪了福休什么。 这天,太阳慢慢升起,使原本寒冷的空气变得暖和起来。福休静静地躺在大树之下,正拿着帕子盖住脸挡住强烈的阳光时,忽然便迎面走来一个将士,福休抬起头,看了一眼,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将,花白胡须,精致铠甲,正是新城亲王麾下第一战将——苏彬。 福休忙坐了起来,迟疑道:“苏将军,今日军中不忙吗?” 苏彬知道福休的身份,依旧照着礼仪向福休行礼请安,起身后,苏彬指了指新城亲王的大帐,道:“主帅不忙,咱们也就不忙。” 福休看着苏彬还有话说的样子,微微一笑,垂头问道:“将军有什么要和我说吗?” 苏彬笑道:“老臣知道贵妃娘娘是从京城来的,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也是当今二皇子的生母。只是不知,贵妃娘娘在宫中可曾听说过一人——管彤。” 福休许久没有听人说起这个名字了,再次想起那日慎刑司派人来禀报自己的样子。福休点头道:“不知将军说的可是大皇子的生母彤妃?她已经不再了许久了,将军不知道吗?” “她是怎么死的?”苏彬忽然挺直起身子,眼神炽烈凌厉得仿佛又滚油翻腾其中。 见福休疑惑地抬起头,苏彬这才低下头,在抬眼望时,已恢复如初平静,沉笑道:“我只是问一问。她是.......我最小的堂妹,小时候我们常常在一起玩。一转眼,她竟然已经与我天人永隔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清平乐 鸿雁在云鱼在水 管彤已经死了那么长的时间了,福休再也不想在提起这件伤心事了,摇头道:“我只是听说彤姐姐是暴病而亡........,大皇子当时很是伤心,夜夜直哭,并且还大病了一场。” “哦,大皇子殿下.......嘉儿.......他长得像他母亲吗?”苏彬神思一恍惚,开始问起大皇子之事。 福休正觉得日长无聊,见他年长性情极是温和,便将管彤的死和大皇子的生活种种都与他说了,唯独缺了大皇子暴毙的事。苏彬细细地听着,脸上满是皱纹的脸上渐渐滑过一道和煦的微笑,也不知是不是由那个大皇子让他想起了自己曾经桃李不言的小表妹。 直到日落西山,苏彬方才慢慢辞去。福休料想新城亲王也应该会自己的帐篷去了,便命人将自己的马儿牵走,自己慢慢地走了回去。 走到自己的帐前,正要踏进去时,便听到里面有异样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了出去。 竟然是男子纵情欲望时接近狂热的低喘,以及女子压抑着痛楚发出的阵阵呻吟声和忍受不住低低的呜咽声。 福休僵了片刻,抬起头来,西边的天空之上云彩灰沉沉的,现在被一道细细的金光线割裂出来,舒缓地迸射着近乎凄厉的红光,如同谁的腹部被利刃划开一样,留溢着奔腾而鲜艳的热血。 福休迅速地转到了帐篷的背后,躲在了其他人看不见的角落里,静静地等着。 终于到了月亮慢慢地探出头来,新城亲王终于套着盔甲,从帐篷里快步地走了出来。他仰起头,望着那轮孤独地想照耀黑漆漆山间的皓月,不解地笑了一笑。 福休怀着迟疑的心一步步踏入了帐篷之中,此时帐中已经点上了明亮的油灯。 一座小小的青铜花桂折枝油灯下,江玉檀面色煞白,紧紧地靠着身后的木头柱子,裹着紧身的一件灰布色的单衣,一双明眸似乎是蒙上了一层浓浓的雾气。怎么看也不清晰。这与福休第一次在宫中看到的江玉檀截然不同,与之前第一次见面相比,似乎是变了一个人。 如同洁白的雪莲被硬生生地采摘下,被人恶狠狠地凌踏了一番;又犹如被粗布衣服包裹的深海夜明珠跌入了一滩深不见底的淤泥中,滚了一身的黑泥污水,再也没有人去捡起,去珍藏。 或者,对她来说,她原来的选择是正确的。 她早就该许给佛门了,逃离红尘,远离世俗,不该让任何男子的碰她,即便是这个深爱了自己这么久的男人——新城亲王。 福休从随身携带的布囊中取出了一块桂花酥,倒了一盏茶,递到了江玉檀的手边。福休自己也靠在柱子的另一边,半倚在狐狸皮铺的毛毡之上,也吃着一块桂花酥,喝着手边前几天新城亲王派人送来的雪山冰片。 过了好久,江玉檀才沙哑着嗓子向福休行了一个礼道谢,拿起了那块桂花酥,一口接着一口努力的吞咽着。 “你为什么不问我原因?”江玉檀吃了一点桂花酥,显然已经是没有食欲了,望着那被风吹得微微跳动的火焰,低低地问。 福休将桂花酥撕开,一小片一小瓶地往嘴中塞着,全然不顾自己原来的身份。模糊地回答:“我看不懂人心。你的心非比寻常,我更是看不懂。” “看不懂.......这样也是好的。有时候看得太清楚,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只不过是徒增自己的烦恼罢了.......”江玉檀笑叹道:“我曾经便告诉过你,我从小便有一种特别的力量,可以看到未来的许许多多的事。我看到了许多我想看到的,我也看到了许多我不想看到的,好在大多数的事情都发生在我死后。” 福休一惊,忙转过身子,紧紧握住江玉檀冰冷的手,缓缓道:“玉檀,你想得太多了。我们只不过是大千世界的一小部分,此生做好自己便足矣,如今我们的路还这么漫长,玉檀可不要说胡话。” 江玉檀自嘲地一笑,“漫长,我已经不漫长了,如今我已经日暮穷途了.......我从小便在佛寺之中长大,清心寡欲,试图借助佛门的力量来逃过我的劫数,逃过这天下人的劫数。恐怕现在已经是逃不了,我已经感觉到这一切都已经越来越近了。” 福休忍不住问道:“玉檀,那你感觉到了什么?未来又会发生什么?我和皇上之间还能相见吗?” 福休原本以为江玉檀不会回答,但她居然飞速地回答道:“我看到了许许多多人的死亡,也看到了我自己的死亡。数天之内,我会以我自己意想不到的方式死去,死在我最爱男人的剑下。而我死后,将会有成千上万的人死去,边关将会千里无人烟。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青帝国的军队引起的.......” 福休生生地打了一个冷战,本来桂花酥放置了许久,已经渐渐变硬了,若不是借助茶水的软化,只怕一块也咽不下去。现在被江玉檀的话语惊到,一块也咽不下去了,呆呆地望着江玉檀。 “我,我始终是不甘心.......”江玉檀的长睫如垂死挣扎的蝴蝶,颤抖地扑了几下,扑在了如花似玉的面庞之上,暗影沉沉。她有些神经质的自嘲笑道:“这几天来,我已经做到够多了,为他做了那么多,为他做了那么多。几天新城答应了,却让我用自己做为交换,我答应了。如果他走了,远远地离开了我,离开了新城,或者我和他们都可以逃开这命中注定的劫数,我所预见到了所有战争都可以避免。” “新城亲王........”福休透不过气来,抓紧了江玉檀的手臂,惊道:“你是说,是他......他也可能......” “不可能的!”江玉檀忽然抬起眼,瞳仁中终于闪现出了原先那种如雪亮明镜般的光芒,“是,我看到了......他将会在明天死去!那么,如果我明天一早便去找他,让他不要轻举妄动,留在大营中陪伴我一天,他便不会死于明天的两军大战中了。” 福休颓然垂下了紧紧拉住江玉檀的双手,许久才道:“一定.......不可能的!明天我陪着你们,寸步不离地看着你们!我不信,绝对.....不信!”(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清平乐 绿酒初尝人易醉 还有一点,她在惊慌之中已经感觉出了一丝的不对劲,可她已经不敢说了。 苏彬明明说了新城亲王早已经决定先发制人向龙青禹发起进攻,为何江玉檀会认为新城亲王一定会在淮州与龙青禹大战呢? 甚至新城亲王竟然以此相逼,一反常态地让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付出自己的贞洁? 如今的江玉檀已经和新城亲王行房了,现在再提这个,会怎样伤害到这个曾经骄傲纯洁的女子? 就让她以为新城亲王的妥协是用自己的身体换来的吧! 至少,新城亲王真的很爱她,真的很在乎她,而且,她自己也不讨厌新城亲王,就如同皇帝从来没有嫌弃过福休一样...... 这一晚,福休和江玉檀近乎是一起入睡的。听着彼此不平稳的呼吸声,到了很久很久后才渐渐恢复安宁。 在睡梦中,不知从那里传来了隐隐的萧声在山谷之中幽幽地回旋着,也不知是从那里来的将士,动了思乡之情。在萧声回荡的颤音里,雾气般笼着,蒙昧而悲伤。 淡淡地光线从门帘的缝隙中透了进来,有人在门帘扣着撑起帐篷的木头柱子。 福休和江玉檀都没有睡好,各自穿了贴身的衣服坐了起来,披上大氅之后,才对着帐篷外问道:“是谁?” “玉檀姑娘,福休姑娘,是新城亲王让我们送吃的来的。”他们二人皆不知福休是当今皇帝的贵妃,也不知江玉檀是修行之人,只觉得她们二人能在新城亲王说得上话,便觉得不凡。 “进来吧!”福休对着帐篷外道。 福休话音刚落,两名新城亲王的亲兵便端着两碗白菜粥进来了。 一个亲兵禀告道:“亲王大人让福休姑娘和玉檀姑娘把这粥喝了再去他帐中叙话。” 军队只的饮食向来都十分粗陋,新城亲王常常担心福休和江玉檀吃不下,便每日命军中的厨师特地为她们煮一些白菜粥之类的汤羹,但很少这么早便来惊动。 福休瞧着江玉檀的气色依旧是十分憔悴和萎靡,猜测着想不是新城亲王经过了昨天的事后,更懂得怜香惜玉的心思,一大早便派人送来的可口的汤羹。 福休接过粥之后,便让其中一名士兵退了出去。留下了另一个士兵等一下收拾他们送来的碗。福休将一碗粥放在了木桌之上,将另一碗递给了江玉檀,笑道:“玉檀,还是吃一点吧!你瞧你这憔悴的样子,若是让新城看到了岂不又要心疼了?” 见状,江玉檀急促地喝了两口,便疲倦地摇了摇头,放下了手中的汤羹。 留下的士兵看到江玉檀的碗中还剩着大半的汤羹,急切道:“亲王大人有令,想要看着两位姑娘将汤羹全部喝完之后,才允许属下待两位姑娘去见亲王大人。” 福休惊愕,心中不由得纳闷起来,新城亲王平时都是一副温和的样子,想不到竟然也有如此霸道的时候。 不过在仔细的想一想,连对自己十分好的皇帝平时都有生气要强的时候,何况新城亲王呢?贵为亲王之尊,一时的任性也是有的。 横竖新城亲王都不会怀着什么坏的心思,福休一边喝着自己的汤羹,一边对着江玉檀悄然笑道:“玉檀,你身体要紧,咱们还是多喝一点吧!万一等一下新城看到了你气色不好,又要说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江玉檀勉强笑了一笑,微闭住双眼,将手中的汤羹都喝得干干净净,然后站起身来,正要说话的时候,忽然身体晃动了几下,随机缓缓地瘫软在地。 正当福休刚刚搁下了手中的碗,要走过去看江玉檀时,只觉得手足一阵无力,软软地也倒了下去。 迷糊之中,福休依稀看到了先前出去的那个士兵也进来了,迅速地将江玉檀扶会了毛毡之上卧着,然后快步走向自己,把自己也扶回了江玉檀身边,盖上了毛毯,并没有露出一丝意外之色地离开了。 新城亲王,你想要做什么?你究竟要做什么...... 福休自幼攀登过许多的名山大川,身体素质也磨炼得比常人要好。可当福休醒过来时,眼前一片漆黑,连耳畔也是一片寂静,没有平时士兵们嘈杂的话语声,没有巡逻士兵的兵器盔甲相碰时发出的声音,甚至听不到半声马儿的嘶鸣声,只有呼呼的大风声,将帐篷外门帘打得扑啦啦地直响。 福休凭借着记忆摸到了身上自己随身携带的水壶,猛然打开喝了几口水,润湿了自己干涩难受的喉咙,然后推了推身旁的江玉檀,将清水拍撒在江玉檀的面上,“玉檀,玉檀,快醒醒,快醒醒。” 经过福休的一系列唤醒的动作,江玉檀睁开了双眼,初时迷茫,如同刚刚出来的月亮,光辉忽然绽放,猛地翻身坐起,对着身旁的福休问道:“福休,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福休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新城给我们倆送来的汤羹里面一定做了手脚,不然我们不会昏倒。” 两人相互搀扶着,忍着阵阵袭来的头疼,踉踉跄跄地冲出了自己的帐篷外,看到眼前的景象,忽然便惊呆了。 山谷之中本来便延绵不绝,足足有几千顶的帐篷,一夜之间便全部消失得一干二净,只有零落的灰烬和木炭等物,在一阵阵的山风中打转摇摆着。 “高新城!”江玉檀叫了起来,是从来没有过的尖锐和高亢,在封闭的山谷之中形成了同样尖锐的一声声回音,一声比一声低沉,尾声却一声比一声更为凄凉,甚至最后听出的是无尽的绝望。 帐篷外的树林之中传出了一声动静,两名手持兵器的士兵冲了出来,正是先前来给自己送汤羹的新城亲王的亲兵。 江玉檀迎了上去,厉声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新城亲王去哪里了?” 两名士兵互相对视了一眼,适才回答道:“亲王大人一大早便拔营走了,吩咐我们两个留下来保护玉檀姑娘和福休姑娘。” 江玉檀向后退了一步,淡淡地月色之下,那明镜一般的眸子折射出的光线,居然是殷红的血色,似是可以嗅到了一阵淡淡的血腥气息..... 福休一把揽住了摇摇欲坠的江玉檀的身躯,冷声问道:“新城亲王是不是想要丢开我们?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两位姑娘误会了,亲王大人不是要丢开两位姑娘.......”一位亲兵忙着解释,“亲王大人说了,等他生擒了龙青禹,百便会来接两位姑娘一起去安阳......”(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蝶恋花 枝上柳绵吹又 “安阳......”福休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发觉刚才喝的那点水根本无济于事,她依旧如同被仍在沙滩之上垂死挣扎的鱼儿,“你是说.......新城亲王去了安阳,解安阳之围,攻打龙青禹了?” “是的,福休姑娘。亲王大人亲自带领大军去了安阳的临县。”亲兵带着几分不解,望着她们二人。 江玉檀的身体更沉了,福休正以为她支持不住快要倒下去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几声马鸣。几乎同时,江玉檀振足了精神,勉强地定了身子,急促道:“马,福休,咱们还有自己的马!” 亲兵回答道:“是的,两位姑娘的马匹还在。亲王大人有令,如果七天之内无人来接两位姑娘,两位姑娘可骑着马速回帝都,不要在此处耽搁。” 士兵的话还没有说完,江玉檀已经奔向自己的那一匹白马,一跃上马,“福休,咱们现在赶去,许是还可以追赶得上他们!” 福休慌忙地奔会了帐篷,取自了需要的物品,也纵上了自己的马匹,追上江玉檀叫道:“玉檀,等等我!” 福休和江玉檀并排地骑着马,快速地往谷外冲去。 在原地的两位新城亲王的亲兵眼看阻拦不住福休和江玉檀,也各自牵出了各自藏在暗处的马匹,一路追随保护。 数十万大军刚刚经过的地方,自然留下了不少痕迹。加上两名亲兵跟随在新城亲王身边多时,地形图也看了多次,大致知道了龙青禹所驻扎的临县之方位。一路过去,虽山路绵延崎岖,又是夜间赶路,倒也不曾走错路。 刚刚开始的时候,江玉檀驾着的马匹速度很快,福休紧紧地在后面跟着。渐渐地,江玉檀因为体力不支,手几乎握不住缰绳,多亏了江玉檀的白马跟了江玉檀多年,也通人性,知道江玉檀骑在背上,不待驱策便乖觉地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后来福休感觉到江玉檀的身躯实在是抖动得厉害,担心她坐不住,便让江玉檀的白马停了下来,休息了片刻,然后也拿出了布囊中的干粮,狠狠地咬了几口干粮,以便充饥。 好久,江玉檀才渐渐镇定下来,嗓子依然还是沙哑,低低道:“福休,你说,阿城为什么言而无信?他一向是正人君子。”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可江玉檀还肯相信高新城是一个正人君子吗? 福休犹豫着,可最终还是说出了口,“玉檀,新城用小人的手段占有了你,使你失去了贞洁,你还肯相信他是正人君子吗?” 江玉檀听后,沉默了片刻,适才道:“他并没有强迫我,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自愿的....... 福休终于在混乱的思绪之中找到了一点头绪,“你是自愿的!你这么做难不成是因为想要让高新城放了龙青禹吗?却不是因为他喜欢你,才从了他。” “我并不只是为了龙青禹一人。”江玉檀黯然地说道,“我只是为了解开我和阿城之间以及许许多多无辜百姓的劫数,才决定于天争一争,看看到底人力能不能胜天。我不想要我和阿城,龙青禹的未来,不想要边关的未来,变成和我曾经预见过的一般.....” 可高新城根本不知道江玉檀真正的愿望,高新城只看到了一个自己心爱的女人,费劲心机都无法拥有的女人,为了保全另一个男人的地位和性命,向他奉献了自己。 对于高新城来说,这种所谓的得到,不过是让自己觉得更加的耻辱和痛恨吧! 对于这个多愁善感的男子,被这种耻辱激起得,只怕是人最本能的仇恨和报复。所以,他在彻底拥有了江玉檀之后,毫不犹豫地改变了自己向江玉檀许下的承诺,发兵直逼龙青禹,想要以龙青禹的鲜血,来洗刷这种占有欲带给自己的耻辱! 江玉檀想改变她所看到的命运,可她自己的命运,反而更推动着命运往命中注定的方向发展。 “玉檀......”福休不敢说出,却禁不住声音开始颤抖,“玉檀只看得到未来的结果,却看不到那通向结果的过程?” 江玉檀猛地抬起头,指了指天上闪闪发亮的几点星辰,低声道:“对,我从来只看得到闪光的星辰,却看不到星辰背后的漆黑夜空还有多少我看不到,不知道的秘密。从小到大,我便可以看到许多人的命运和未来,曾被世人看做是异类,怪人。我曾经无数次试图去改变我事先便看到的结果,可是每一次都失败了,每一次都败了很惨很惨。所有,后来我再也没有尝试着去改变我预见到的命运。世人都道我见事明晰通透,可当面对我无法改变的命运,我还能不豁达吗?” 世间的所有万物,即便是全部腐朽糜烂,肮脏污浊了,又与她江玉檀何干?她何必只为自己知道了结果却不能改变而心中不安呢?她所预见到的结果,到底是恐怖到了什么地步,明明知道自己会败得很惨很惨,却还想要试图改变呢? 福休忽然觉得即便是江玉檀被别人给揉碎了,还是质地纯洁的雪山冰莲,即便是掉落到了深沟之中,人人践踏,还是努力照耀自己和他人的明亮宝珠。 “玉檀,我们不要去临县了!”福休勒住马,对着前方骑在马上行走的江玉檀道。 被福休这么一惊,江玉檀停了下来,皱眉道:“为什么?” “如果按照玉檀的预见准确,那么新城亲王或许早就出了事了。我们再追赶过去,也不可能挽回什么了。”福休下了马,走到江玉檀身旁,拉着江玉檀的手,“可我们至少现在可以做到这两天之内不要去见......那个玉檀最爱的男子,那样,玉檀便可以避过一劫。” 江玉檀居然笑了一笑,“如果连阿城都难逃一死,我屡次泄露天机,揣测上天的意思,更是无法逃脱我自己的劫数了,躲又有什么用呢?而且,无论是有用还是无用,我都想要去见龙青禹一面。” 月光下,她的洁白肌肤散发着如同珠石宝玉一般晶莹透亮的光泽,有一种不属于人间的洁净和出尘,让福休相信了江玉檀的预言。 她可能真的快要死了。 那样圣洁的光芒,的确不应该属于这混沌的人世。 谁会舍得伤害这样洁净出尘,不属凡物的女子,以她最污浊不堪的方式死去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清平乐 一枕窗浓睡 快到了天明的时候,她们俩终于到了临县。 雪白浓郁的雾气中,飘着很不和谐的血腥之气,并伴随着远远近近若隐若现的马蹄声,厮杀声,惨叫声,兵刃交错声...... 两位一直跟在福休身后保护着福休和江玉檀的士兵蓦然色变。 江玉檀皱了一下眉,侧头吩咐道:“你们去打探一下究竟是那一方失败了。以半个时辰为界,如果失败的是龙青禹,就回来告诉我们;如果失败的是新城亲王,你们离开撤离次第,不要再回来找寻我们。” 两位士兵一直随行在身后,一路之上也听了不少话,此时迟疑片刻,一齐翻身下马磕头道:“请两位姑娘务必保护好自己!如果我们有能力回来,一定会接两位姑娘回去的。” 江玉檀微微地点了点头,目送着二人迅速离去,方才和福休下了马休息进食。 半个时辰很快便过去了,两名士兵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高新城真的败了?真的死了? 那个和皇帝留着一样血液的年轻男子,那个前天还和江玉檀爱恨交织并将江玉檀拥抱在怀里的多情男子,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福休的眼眶阵阵发热,眼泪已经开始一滴滴地滴落了下来。 而江玉檀一改之前的忧愁和担心,仿佛发生在这里的一切她都事先便知道了,用洁白的双手拍了拍福休的脸颊,居然淡淡地笑了笑,道:“福休,咱们现在走吧,离开这里,去找龙青禹。” 福休应了一声,和江玉檀一起上了各自的马匹。福休骑在马上,只听到江玉檀舒缓平淡地道:“如果见到了龙青禹,你便与他说咱们是在路上相识的。如果我和龙青禹发生了什么争执,务必求福休自保,莫要因为我,还害了你。” 福休听她说的十分严肃,不由自主地问道:“玉檀,究竟龙青禹.......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他不是和你颇有渊源吗?” 江玉檀听到福休提起龙青禹,眸子之中竟然闪过了平常女子一般的淡淡潋滟风致,微笑道:“龙青禹,是一个很霸道的人。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他听到有人说我很骄傲,结果,那次我在玉佛寺的海棠林中第一次见到了他,他便强行地吻了我。我活了这么久,从来没有见到过这般无礼的人......” 的确很无礼。 发现常常听人说青帝国的皇室一向都是以温和有礼而著称的,想不到在青帝国皇室中还有龙青禹这般霸道嚣张的亲王? 不过,江玉檀不似平常女子一般,多半会对他突如其来的霸道和蛮横一笑置之吧。然后,这样不似凡人的江玉檀,更是引起了龙青禹的注意,对她展开了新一轮的追逐与回避的游戏吧? 然后呢?只会是一个人的单相思,还是两个人的坠入爱河? 见江玉檀脸上渐渐浮现的桃花般的暖暖笑容,福休已经知道了自己所要的答案。 果然,江玉檀继续说道:“我在楚州待了一年多,其中有很长的时间都是他陪我一起过的。后来,他已经放不下我了,不肯对我放手......我离开楚州的时候,他说他很恨我,却更恨他自己。他把我骂得很凶,那一次他几乎为了挽留我,差点将我手臂给捏断了。可是伺候他的奴婢告诉我,他曾经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很久很久,喝了好多的酒,喝完之后,便开始大哭大闹,还把伺候的下人都狠狠地大骂了一顿。” 江玉檀说到这里,低低地叹了一声气,“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他这般如此疯的男子。” 这是在责备龙青禹吗?可福休为什么听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怜惜和遗憾? “那你......你当初为什么不跟他在一起?”福休望着江玉檀的眼神,小心翼翼地问着。 江玉檀笑着,说得很简单,“我看不到我和他之间的未来,只看到了我们之间的悲惨。我和他,终究一辈子不可能在一起的。与其害了他,不如我先舍弃他。” 福休怔了一怔,不敢再问江玉檀了。 而江玉檀此时自己出了神,喃喃自语道:“福休,你可以告诉龙青禹,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子,千万不要说你是贺蒙帝国的皇后,这样他或许念着福休是无辜的人,会将福休护送到安阳的。” 福休心中忽然一紧,正要问江玉檀的时候,忽然听到前面有人大喊道:“什么人?!” 此时山中的雾气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前方的山路之上迅速奔来了数十位身着青帝国服饰的青帝国的士兵,高声喝道。 山路蜿蜒崎岖,骑着的马匹也只能做为代步,根本跑不快。好在福休和江玉檀两个人根本不打算逃。 江玉檀对着士兵刺向自己的尖锐的矛头,心平气和地对着山路两旁的士兵道:“请你们转告你国禹亲王,就说小山寺江玉檀求见他。” 几个士兵一阵惊讶,交头接耳一番之后,已经有人迅速地跑开去禀报了,剩下的人却跟着福休和江玉檀的身后,福休和江玉檀牵着各自的马匹走着。发现一路之上,看到的都是贺蒙帝国士兵的尸首,东倒西歪,偶尔还有在呻吟蠕动的,青帝国的士兵看到后,立即便了结了。 走到一段崎岖的山路,前方忽然出现了大片大片的树林。这里的死尸更多,又青帝国士兵的,也有贺蒙帝国士兵的,此刻正有许多的青帝国士兵在打扫战场,掩埋死去的将士,又将贺蒙帝国士兵扔入了深不见底的大坑之中。更有几名重伤来不及逃走的贺蒙帝国士兵,被青帝国士兵活生生地扔入了早已架好的火堆之上,硬是烧成了漆黑的碳人。一旁围观的青帝国士兵却在哈哈大笑,福休隐隐还听到他们对着死去的贺蒙帝国士兵道:“让你们皇帝御驾亲征,让你们皇帝穷兵黩武,现在你们还不是被我踩在脚底下......” 福休看到这里,不由得的想,难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皇帝的一个错误的决定造成的吗?福休相信,绝对不是,皇帝是爱戴百姓的,绝对不会不考虑百姓的生死!福休和江玉檀骑在各自的马上,此刻已经是冷汗涔涔,虽然骑在马匹之上平稳,却还是觉得身体在瑟瑟发抖,牙齿也在发颤。(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蝶恋花 花褪残红青杏小 一时进入了高大的树林包围掩护之下的大营之中,已见到一名身着华丽甲胄的男子正立于用处较大的帐篷前等候,略微带着一丝不安的气息在踱来踱去。忽见到士兵牵了江玉檀的白马来,他一眼便看到了江玉檀,唇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我猜的果然没有错,是你,玉檀。” 福休先了下了马,然后江玉檀也在福休的扶持下了马,微微一笑道:“自然是我,龙青禹大人。” 她瞟了一眼四处飘荡的帅旗和军旗,笑道:“这么久了,或者早就该称您做禹亲王,亦或是龙青禹大将军了。” 眼前的男子看上去不过比高正大着一两岁而已,明显地继承了青帝国皇室的血统,白皙的皮肤,挺俊的容貌,硬朗地线条充分地在脸庞之上显露出来,眼神颇带着一丝凌厉地之气,看起来是有几分刚戾之气,只不过比不上高正那般的温柔秀逸,风华无双。 这便是江玉檀心中的那一个人。 青帝国先皇一共有五个儿子,大儿子和二儿子死在了战场之上,三儿子龙青泫做了青帝国的现任皇帝,龙青禹做为四儿子,被龙青泫封做了禹亲王,在青帝国的朝廷之上,只有龙青禹敢与青帝国第一大家族来家分庭抗礼。其实龙家与来家早就势同水火,若不是现任皇帝龙青泫的多次忍让,只怕青帝国早就易主了。殊不知这一次青帝国公然发动战争,背后奉的究竟是谁的命令? 是龙家?还是在青帝国一手遮天的来家? 龙青禹抱着江玉檀的两肩,盯着江玉檀,尚不顾及在场还有其他人,微眯了眼睛,暧昧轻笑,“我希望你能够称我为.......禹!” 江玉檀并不意外他的轻浮,淡淡一笑,“亲王殿下说笑了。” 龙青禹听后,忽然似笑非笑道:“亲王殿下?你所说的亲王殿下,是姓高的,还是姓龙的?” 江玉檀双眸凝视着龙青禹,含笑道:“难道高家的天下不能够和龙家的天下并存吗?当年我朝启昱皇帝不是和你国宗雍皇帝是同生共死的朋友吗?当时两国和平,各自拥有自己的土地,各自有各自的制度,互不侵犯。如今龙宗庸的侄子便这么对待昔日的故友吗?你如今是青帝国的禹亲王,玉檀称您为亲王殿下,有错吗?” 龙青禹听到她听到了自己的叔叔,慢慢的敛了笑意,望着群山的重叠交错,沉声道:“玉檀说的的确不错。当年叔叔能力微弱,只能苟且做贺蒙帝国的藩属国,当时你国启昱皇帝也是给足了叔叔面子,让叔叔也同琉璃国女皇一样,也称帝了。如今你国皇帝启正皇帝,穷兵黩武,试图用铁骑踏平我青帝国的山谷河滩,难道我们连出兵反抗的举止也是错误的吗?” 他白皙的脸庞渐渐泛出了薄薄的微红之色,转头之际,忽见到江玉檀身后还跟着一个面容苍白却明艳动人的白衣女子,正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神色迷茫地等着自己,讶然道:“你是随着玉檀一起来的女子吗?” 福休听到他提起皇帝的名字,立刻想到的是眼前的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人。皇帝的为人和性格自己一向都十分清楚,说他穷兵黩武,放在别人那里也许还会相信,可是福休不会相信的。福休只相信自己知道的,她心中的皇帝,自己早已经一清二楚。 龙青禹见福休不说话,脸色微微露出了一丝怒气,一旁的江玉檀看到后,忙道:“她叫做江福休,是我的一个远方表面。她的父母都在这场战争中丧生了,哥哥也不知所踪,遇到了我之后,我见她心善,便带上了她。” “哦?”龙青禹又将福休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才牵着江玉檀的手,低语道:“玉檀从我认识到现在,一直都是这么的心善,经常收留无家可归的人......不过这女子虽然是你表妹,可是看上去便知道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人,她这样的人,会跟着玉檀一起吃苦吗?” 他拉着江玉檀,慢步朝着帐中走去,“走,咱们先到帐中说说话。” 江玉檀挣扎了几下,龙青禹理都不理,手掌握处,竟如同被铁箍箍起来一般。只听他带了几分傲气,冷然道:“玉檀,这一次是你主动来找我的,你从此以后休想在离开我半步,更不要和我说什么以身许佛的鬼话!” 江玉檀的嘴唇忽然动了一动,却只无声地哀叹了一声,默默随着她进入帐中。 福休见江玉檀进入了帐篷,自己也忙着跟了进去,正要寻找时机询问新城亲王的下落时,龙青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主坐之上,一把将江玉檀拽入了自己的怀中,捏住江玉檀的下颚,吻住了江玉檀的嘴。 江玉檀身体一颤,立刻开始大力挣扎起来,猛地推开了龙青禹,走了几步退到了福休的身旁,才勉强笑道:“如今你既然已经决定正式攻打贺蒙帝国了,自当以你兄长交给你的任务为重,怎么还能如原来那般放荡无礼呢?” 江玉檀说着,龙青禹已经从案底之下拿出了一坛酒出来,自己倒了一碗。正要喝时,忽然便停止住了,又将酒碗重重地放下,一双凌厉的冷眸射出了如同猎鹰一般的光芒,盯住了江玉檀,“玉檀,你到底是来找我,还是来找一直追求你的那高新城?” 他竟然猜得出! 福休不自觉地握紧了江玉檀的手,扶着她到席坐了下来,然后便又几个士兵送来了几碗热茶。 江玉檀垂着眸,眼睫深深,将雪亮的瞳仁盖住,不敢露出半分的异样出来,淡然笑道:“殿下,一直以来世人都将我当做能够预言未来的异士一样敬重,只有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有关于未来的事。” 龙青禹哂笑道:”其他人都把你传得神乎其神,犹如神仙一般。可我觉得,你只不过是有几分小聪明的女子而已。你别饶圈子,回答我的问题,到底是来找我的,还是去找高新城的?” 江玉檀抬起头,和龙青禹对视了一番,“我之所以来找你,只是想告诉你几句话。” “什么话?”(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 江玉檀缓慢念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切都是定数。是你我所不能改变的,没有了水的鱼儿是活不长的,离开了水的鱼儿也是活不长的。” 龙青禹虽举止豪迈,但毕竟出生皇家,自幼诗书读得不少,自然明白江玉檀这一番话的意思。他已经知道了江玉檀想要表达的意思,一把抓住江玉檀的手道:“我们青帝国是濒临大海的国度,百姓们都靠打渔捕猎为生。玉檀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回去,不能留在贺蒙帝国,负责会客死异乡?” 江玉檀轻轻叹息道:“殿下,在玉檀看来,如今青帝国的军队势如破竹,加上顾氏的叛变,你现在已经如鱼得水了。但是鱼儿离开水太久,终究会自己干枯而死的,收手吧!禹!” 龙青禹哈哈大笑,仰脖灌下一大口酒,高声道:“想让我回去?你国皇帝公然进攻我边境,难道要我们坐以待毙不成?你国皇帝穷兵黩武,荒淫无道,人人得而诛之。如今青帝国局势错综复杂,你又不是不知道?来氏老贼早已经觊觎龙家的皇位,早就想谋害我皇兄。若是我不出兵贺蒙帝国,皇兄又怎么腾出手来对付来氏?” 江玉檀依然叹道:“禹,若你能够回到青帝国,到时候你和你皇兄兄弟联手,合二人之力,难不成还对付不了一个来氏吗?若你执意留在贺蒙帝国,虽然今日一时侥幸取胜,高家和江家将会将你视作大敌,必然会派大军围剿。如今你们身处贺蒙帝国,缺衣少粮,难道就这么靠着滥杀无辜,打家劫舍来混日子吗?你们到底是将自己当做了青帝国所谓的正义之师,还是打算落草为寇做了那人人心中仇恨的强盗?” 江玉檀叹息了一声,接过一碗茶喝了几口,便觉得茶中苦涩便再也喝不下去了,江玉檀看着龙青禹渐渐消失的怒火,神情之中竟流露出了几分的悲悯,到头来,她终究还是放不下他。“禹,我已经说过了,我只是凭借着我的预见力,特地前来向你忠告几句而已,听不听在于你。我既然已经说完了,也没有在这里久留的必要了,便先辞行会帝都了,在帝都等着禹的好消息吧!” 福休不料江玉檀还打算回帝都,本想拉着她,转念一想到江玉檀对于她自己的可怕预见,顿时闭了嘴,反而盼望着龙青禹恼怒之际不再挽留她,放她会属于她的小山寺继续修行。 江玉檀果然迅速地站了起来,一袭灰白色的道袍扬起了阵阵帐中的灰尘,却不掩她晶莹肌肤雪玉般的纯洁无暇。 龙青禹的双眼似乎是快要迸发出火焰一样,啪地将陶碗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厉声道:“你千辛万苦来找我,原来并没有打算和我长相厮守在一起,而只是为了给我几句忠告?” 江玉檀握住胸前的双手忽然一紧,脚步略微顿了一顿,然后继续地往着帐篷外的方向走去。山中的天空明净而广阔,一只老鹰正在盘旋在天空之中,然后扑打着翅膀朝着那无边无际的山的另一个方向飞去,自有地越飞越远,渐渐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天空之中。 龙青禹看着江玉檀离开了帐篷,忽然轻轻地一笑,“玉檀,听说能够高新城和你关系十分要好的,他还屡次向追求你,难道你便不打算见他最后一面吗?” 他见江玉檀离去,分明已经是怒火中烧了,转眼之间却这般含笑而语,实在是令人想不通,却让人感觉出了隐藏在微笑里的一丝丝森然肃杀之气。 江玉檀的唇边渐渐泛起了白色,双眼依旧望着远方的天空,反射出广阔无边无际的碧蓝。不时还有一只只飞鸟掠过,那碧色的底色之上,便滑过了一道深重的阴影。 龙青禹飞快地走出了帐篷,追到了江玉檀的跟前,捏住了江玉檀的手臂,紧紧地抱着江玉檀,喝道:“来人,将前不久生擒的贺蒙帝国副帅高新城拖来!” 高新城没有死吗?那个笑起来还带着孩童般的模样的新城亲王高新城还没有死吗? 福休已经坐不住了,忍不住奔出帐篷来,望着接受了龙青禹命令的士兵迅速地朝她身旁走过,不一会,便将一人拖曳于地,如同沙袋一般地拽了过来。 人未到,江玉檀已经转过头去,用自己的后背对着沙袋,面无表情地对着紧紧抱着自己的龙青禹道:“禹,人都已经死了那么久了,还是让他安息吧!” 的确,高新城已经死了,死了好久好久了。 坚硬的青铜铠甲,终究还是没有能抵挡住矢如飞蝗,剑如毒箭。密集到数不过来的伤口从盔甲缝隙之处四溢而出了一些血迹,暗示着他在死亡的时候,是怎样的不甘不愿,甚至依旧满怀信心一马当先,试图去除掉那个江玉檀从始至终拼死保护的男子。 曾经那样圆润温暖的脸庞,呈现着可怕的死白;口鼻和发际,沾染了许多黑色的污泥和枯萎的杂草;双眼半神半睁着,依稀是看到了曾经的泪光和委屈...... 福休和高新城不过有过数面之缘,谈不上有什么交情,可每当福休一看到高新城那双久久不肯闭上的双眼,福休控制不住自己,泪水迅速地掉落下来,福休不想让其他人看见,连忙飞快地从随身携带的布囊中拿出了手帕轻轻擦拭着自己的泪光。 可已经来不及了,龙青禹那足于穿透人心的狠厉目光在福休的脸上一扫而过,然后迅速地回到了江玉檀的身上,一把手扭过江玉檀的头,迫使她望向高新城,依旧笑语晏晏道:“玉檀,我听说了这小子喜欢了你好几年了,你一直没有接受他,所有我才特意让你见他最后一面。怎么,你不想见他吗?” 江玉檀的身躯僵硬如石,给被逼着望向龙青禹后,便再也睁不开自己的眼睛,只凝在那一张年轻不甘的脸庞之上,一双瞳仁第一次有了幽暗的深黑色,收缩,再收缩,不知以怎样的意志控制着,才勉强了本来的宁静平和的神色。(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江城子 夜来幽梦忽还乡 连福休都看了出来,江玉檀的心中想必更加清楚,龙青禹这是在试探她。 福休强忍住了呜咽之声,尽力若无其事地提醒着,“玉檀,咱们还要回帝都,咱们还是快些走吧!不然咱们今天得住在山里了,不安全。” 龙青禹居然没有用力,由她挣脱了,才懒洋洋地道:“来人,把这位贺蒙帝国的新城亲王拉走,拖下去,剁成肉酱,拌在马料里喂咱们的战马!想必我们的马儿吃了他的肉,也必定会变得和他一般神勇吧!” 福休听到如此残忍的做法,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江玉檀拉着福休快步离去的身影蓦然顿住了,她放开福休的手,仰起头,宽广的天空有一些微的浮云飘过,山风和煦,鼻尖的血腥味似被葱茏的绿意荡漾一空,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绵绵传来。 她缓缓地转过身,冰凝的双眸对上了龙青禹戾气渐盛的眼,一字一句清晰地道:“龙青禹,固然是我国皇帝率先发起的战争,可他是无辜的。他只是跟你一样,奉了他人的命令行事,你不能这样对他。如果你这样做,不怕招来贺蒙帝国大军的讨伐吗?不怕受到天下人的耻笑和憎恨吗?” 龙青禹狠狠地起脚,竟将地上高新城的尸体踹得飞了出去,冷笑道:“江玉檀,你这是在说我残忍无道吗?” 眼见两人针锋相对,福休慌忙地拉起江玉檀的手,淡淡笑道:“玉檀,也许禹亲王只是和我们开了一个小玩笑罢了,又怎么会做那禽兽不如的事呢?天色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快些走吧!” 江玉檀盯着高新城被做贱与灰尘中的尸体,唇边露出了奇怪的笑意,似乎是在悲悯,似乎是在自嘲,似乎又带了一丝近乎绝望的解脱,柔声对着福休道:“福休,难道你还认为我走得了吗?” 福休正在不了解江玉檀的话时,猛地看见了帐篷后闪动的人影,依稀看到是贺蒙帝国士兵的服饰。 是贺蒙帝国的士兵俘虏! 果然,片刻之后,又一个将领服饰的青帝国士兵从帐篷后匆匆忙忙地跑出,附在龙青禹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龙青禹听后,脸色离开便白了。烦恼,羞辱,悲伤,失望,难以置信,不解......不一而足的表情,飞快地在龙青禹颤抖的唇角掠过。 “江玉檀,你竟然敢骗我!你们早就已经到了淮州!”龙青禹的手指着江玉檀,怒吼道:“原来你是去找她的,而不是来找我!” 江玉檀恍若未闻,自顾自地走到了高新城的尸体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高新城的尸体翻了过来,用手将高新城那久久未闭上的双眼合上了,用自己的衣袖轻轻擦拭着在高新城脸庞的灰尘和发髻上的血迹,喃喃道:“新城,你一路走好。” 江玉檀伸出纤细洁白的手,轻轻抚摸着高新城被射得千疮百孔的战甲,忽然之间跪在了地上,失声痛哭。 一直压抑着的情绪终于得到了释放,根本无可控制。江玉檀伏在高新城的身上,轻轻抚摸着他曾经如斯熟悉的肩与胸,怪不得那满身的血迹污渍。少有情绪的眸中如同有破碎的物品一般,再也无法映照人心,却让人能一眼看到那一双深沉无底的绝望和悲伤。 盯着那张绝望苍白的面庞,以及那面庞之上滚下的盈盈泪水,龙青禹呆若木鸡。 “你......你......”他喃喃嘀咕着,忽然狂叫一声,猛地冲上前来,一把揪住了江玉檀散落背后的青丝,抬起那张不改端庄莹澈的面庞,怒道:“你.......早已经是高新城的女人了,是不是?” 江玉檀握住高新城早已冰冷僵硬的手,悲怆地笑,“龙青禹,若是我说不是,你相信我吗?” “哈哈......”龙青禹大笑,英俊的脸几乎笑得几乎狰狞,“我相信!你让我检验过我就相信你!如果你还骗我,如果你还背背叛我,我要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他一巴掌打落了江玉檀紧紧握住与高新城相连的手,在她的惨叫声中,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连抱带拽的从向了帐篷。 福休大惊,不假思索地便冲了上去,动手便抢江玉檀,“你放开她!你放开她!你不能这样子对她,她为了做得已经太多太多了。” 龙青禹正在大怒之时,毫不犹豫地朝福休的脸上一耳光摔了过去。福休侧身灵巧地躲开了,一把拉住江玉檀的胳膊,一手将简夕曾经给她携带的匕首刺向了龙青禹的手腕。 龙青禹没有料想到福休还有这般身手,手腕剧痛之际,却还是不肯放手,一边抢夺着江玉檀,一边飞起一脚,重重地踢到了福休的小腹之上。 龙青禹身旁的护卫见状,早赶上前来,一同逼向福休。福休眼见江玉檀的长发拖地,脸色苍白,再也顾不得龙青禹的身份,扬起手又将匕首转了一个方向,逼退了两名士兵,欲要刺向龙青禹。 龙青禹又一次大怒,咆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是什么人叫你来刺杀我的?你是不是贺蒙帝国的奸细?” 几乎是同时发出的,江玉檀低微的声音传到了福休的耳中,“福休,这不关你的事,你还是快些走吧!” 福休一呆,含泪望着江玉檀时,只见江玉檀半掩禹龙青禹坚硬的铁甲后的面庞,居然甚是静谧,甚至还带了一丝的希冀,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的痛苦刑罚,又似乎是在准备迎接一个期待已久的幸福。她明澈的双瞳雪亮如水,交织着悲伤和幸福,让此刻的她更像是一个挣扎在爱恨之间的痛苦女人,而不像是小山寺中里悲悯世人,如雪莲一般纯洁的修行者。 “姐姐!”这是福休第一次称江玉檀做姐姐,福休早就想称将江玉檀为姐姐,可惜一直没有这个机会。现在福休终于如愿以偿地称了江玉檀做姐姐。还来不及高兴的时候,福休的胸前又被龙青禹狠狠地踹了一脚,顿时血气翻涌,手中紧握的匕首也踉踉跄跄地掉落下来,几乎晕倒。一旁的护卫看到福休快要晕倒,便将福休身旁的匕首夺了去,生生地扭住福休的双臂,将福休踢得跪倒在地。(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卜算子 谁见幽人独往来 福休挣扎着,叫道:“禹亲王殿下,玉檀姐姐和高新城绝对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请你放开她,放开她呀!” 龙青禹听若未闻,冷言道:“把她捆在那边树上,等我和验过江玉檀是否还是完璧之身后,再来处罚她!” 福休还想说话的时候,嘴中早已经被人塞上了破布。护卫抱住她纤细的细腰,把福休直脱到前方的枯树枝旁,紧紧捆住。看到福休身上的服饰,极是不凡,料想可能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总算不太敢放肆,只是捆缚抱曳之际,双掌有意无意地尽在福休的肌肤之上磨蹭抓捏,几乎让福休羞愤欲死。 等那些人散开之后,福休才有几乎喘着气,望向龙青禹带江玉檀进去的那顶帐篷。 开始很静,很静,只有附近的护卫士兵指点着帐篷,或者指点着她,狂笑夹杂着低语。远远近近,只有几只蝉儿在不知疲倦地鸣叫着。 忽然,那帐篷中爆发出龙青禹近乎凄厉的号叫,“江玉檀,你这个贱人!贱人!你竟敢欺骗我,我一定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有兵刃出鞘的声音传出,福休大惊,忙呜呜地叫着,怪不得周身的疼痛,拼力挣扎着,汗水顷刻将衣衫浸湿得透了。 当许久之后,依然没有听到预料之中的惨叫声,却听到哐当一声,似乎是谁的宝剑落地。 接着,龙青禹披着还未系上衣带的衣裳,连战甲也未穿着,便奔逃一般地从帐篷之中出来,弯着腰在门帘前喘气,脸色一片铁青。 一旁的守卫欲要来搀扶,被龙青禹一眼瞪了回去,“看什么看!” 他立直身,紧盯着帐篷摇晃的门帘,自言自语地念叨着:“高新城的女人!你是高新城的女人!你不是我龙青禹的女人!” 他阴骘地看着门前的几名守卫,忽然哈哈大笑道:“你们很久没有碰过女人了吧?我就把这个女人赏过你们如何?” 几名站着伺候的守卫忽然一惊,面面相觑。 龙青禹眼睛通红,一拳将离自己最近的守卫打倒在地,怒吼道:“还不进去让那个贱人好好享受享受?伺候不好了,一概军法处置!” 几名守卫既是骇然,又是惊喜,这才慢慢地往帐篷之中走去。 龙青挥着手,大笑道:“还有,今天追杀高新城有功的那几个士兵,也一并叫来吧!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家就一起乐吧!江玉檀,这是你应该得道的!你是高家的女人,就必须承担龙家的仇恨和羞辱!” 他一边说着,一边踉踉跄跄地冲向另一处稍微大一点的帐篷,一路狂声叫着:“拿酒来!拿酒来!” 福休使尽全身的力气拼命的撕叫着,拼命地挣扎着,只希望龙青禹能够看到她一眼,听她几句话,好放过了江玉檀。那怕刚才他一剑将江玉檀杀死,也好过现在让她承受这种骇人听闻的侮辱好。 而她终于明白,像江玉檀那样沉静无畏有担当的女子,为何会如此害怕自己的死亡,千方百计地设法避开。这种肮脏和屈辱,根本就不是人所能够承受的! 可再也没有人看向她,更没有人看到福休的挣扎。即使是粗陋的麻绳将她的双臂勒得青肿流血,还是没有人再看她一眼。 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紧地盯着那顶帐篷。 帐篷里有一个女人,一个青帝国的亲王和贺蒙帝国亲王争得头破血流的女人,在等着他们的享用。仅知道这一点,便可以让任何男人血脉喷张,更何况,那女人还天赋异禀,清洁美丽...... 如今的她,还能清洁,还能美丽吗? 福休听到了帐篷中男人们**的笑语,却听不到任何江玉檀的声音。 她怎么会如此安静地接受这种令人可怕的结果?她该如何去忍受? 福休只觉得自己心中已经无法忍受。她只不过认识江玉檀几个月而已,见过的次数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次。即便如此,福休只觉得江玉檀待自己极好,福休不要看到江玉檀心中的样子,即便救不了江玉檀,也应该了结她,不要让她在承受这样的痛苦。极怒和伤势让福休的五脏六腑都在纠结交缠,一阵接着一阵的血气涌来,喉咙间喷出的腥甜渐渐将她口中的破布浸湿。 福休晕了过去。 “姑娘,姑娘,醒一醒!醒一醒,来大人来了!” 迷糊间,有人推着福休的肩,堵塞口中的破布也被人取了出来。 福休轻轻咳了几声,勉强睁开了眼,便听到有人在说:“快,快松绑。这是玉檀姑娘的好朋友,咱们千万不要怠慢了。” 竟已是夜间。福休衣衫上的汗水也干了,却又被露水浸湿了。数十枝火把明耀,照亮了她,也照亮了眼前那脸色红润,朱唇长发的青衣女子,她正是青帝国左相东公来锡东的二女儿青帝国此次出征大军的军师——来思雅。来思雅素来被人称为“当世的女管仲”。 索索一松开,福休的身子立刻软软地直往下坠去。来思雅吩咐身旁的人将福休搀扶着,皱眉道:“伤得那么厉害!快让人去找随军大夫。”紧接着,她对着身旁的人道:“叫几个伺候的江姑娘,其他的人,陪着我去见龙青禹!” 福休努力地稳了稳心神,哑着嗓子,叫了一声“玉檀姐姐”,便跌跌撞撞地奔向了那顶帐篷。 撩开帐篷外的门帘,帐中一盏四支的青铜灯被风一带,整个帐篷内都暗了一下。屋内尚有两个男子在,正扣了衣带站了起来,依稀听到了二人的对话。 “喂,会不会死了......咱们会不会受到来大人的处罚?” “怕什么,亲王殿下的命令,便是她来思雅来又如何?反正也不会在乎多咱们两个......” 一旁的毛毡上,狼藉不堪的胴体依旧有着最清秀优雅的曲线。暗黄的烛光之下,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白晕,透着污秽的痕迹,依旧那样好不吝惜地散发出来。柔和的光泽夺人目光,看来依旧圣洁无垢。 因为圣洁,所以无垢,所以才能让人那般想去拥有吗?而拥有不到的人,也因此想要去践踏,去侮辱,去破坏,去毁灭,好用肮脏去污染这种本该不属于人世间的圣洁无垢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西江月 海仙时遣探芳丛 “姐姐!”福休沙哑地叫着,扑上前去。 两个男子正无措间,只听到来思雅掀开帘子,低声呵斥道:“滚下去!不要让我再见到你们!”这才慌忙整理衣裳预备离去。 福休俯在江玉檀的跟前,见她面色唇色皆是灰白一片,双目亦是紧紧地闭着,不由大叫“你们这些混蛋,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福休随身携带的匕首早已经被人夺了去,但看见地上另有一把明晃晃的宝剑,镶金嵌玉,料想必定是龙青禹随身携带的配剑,抬手便捡去,追向那两名男子。 那两名男子吓得抱头鼠窜,忙迅速奔了出去。 来思雅一个眼神,命随行伺候的护卫将福休握剑的手捏住,然后柔声对着福休道:“福休姑娘,咱们还是先照顾好玉檀姑娘要紧,切不可动怒。” “她死了,死了......”福休颤声说着,回头看时,却见江玉檀苍白的手指微微地动弹着,忙冲了过去,丢了手中刚刚拾捡起来的剑,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努力用自己单薄的布衣去遮掩她的身体。 这时,来思雅命几个伺候的奴婢拿来了一床毯子,递给了福休,低声道:“别怕,我会帮助你们的。玉檀姑娘是一个好姑娘,你好好照顾她吧!我现在再去找龙青禹,我一定.......一定不会让他再伤害玉檀姑娘的!” 还要怎样害她? 福休简直咬牙切齿,第一次发现自己也会如此痛恨一个人。在宫里的时候,即便是皇后和慎贵妃多番算计自己,陷害自己,自己也没有真正的去恨过她们。现如今,原来自己也会如此恨一个人。 福休接过来思雅递来的毛毯之后,立即将毛毯覆在了江玉檀的身上,她听到来思雅在外吩咐道:“快去准备一些热水来,在准备一些清粥或者是点心来,一定要快!” 总算还有来思雅这个人肯帮她们。她到底还是一名女子,终究是看不惯龙青禹如此残忍的做法,即便来思雅不是一个女子,其他人也看不惯龙青禹如此做法。来家在青帝国也是一大家族,是能够和青帝国皇室龙家抗衡的人,让来思雅来做这场战争的军师加督军,想必这是来家的别有用心。恐怕救福休和江玉檀也是来家的别有用心吧? 福休略微地松了一口气,先帮江玉檀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待见有伺候的婢女将热水送进来后,福休立刻接了热水,又吩咐了婢女去拿了一块毛巾,然后将江玉檀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擦拭干净。 江玉檀很安静,由着福休摆布。即便是碰到了被龙青禹抓到的伤处时,她也是蹙了蹙眉,浑身颤抖着,却不哼出一点声音来,甚至不曾显露出痛苦之色。 为江玉檀披上了来思雅命人送来的干净的服装,福休喂着江玉檀喝着来思雅让人送来的清粥,喝着来思雅命人送来的牛奶,她似已经略略清醒,居然喝了两口,才摇头示意不喝了。福休自己也草草吃了一些婢女送来的点心和清粥,然后将毛毯铺在了地上,让江玉檀躺在暖和的毛毯上休息,自己也在一旁休息着,同时也借助了那青铜灯的火光观察着江玉檀的动静。 江玉檀说过,她会死去。 可福休也发誓过,自己绝对不能让她死去。 这天底下做过亏心事的人不知有多少,甚至包括福休自己,手中照样也染上了许多无辜者的鲜血。便是这天下所有人都该死,所有人都死绝了,江玉檀那样虔诚的女子,也不该死。 来思雅说,她会帮她们的。如果来思雅是和福休一般气性的女子,那么她便会说到做到,阻止龙青禹再度伤害江玉檀。 而龙青禹应该不会在杀江玉檀了吧?他发现江玉檀不是完璧之身后,原本是要杀她的,可终究还是下不了手,才丢弃了配剑,却选择了更残忍的方式来报复江玉檀,让江玉檀生不如死。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福休压低了声音告诉着江玉檀,一如原来在宫里的时候,福休也曾无数个夜晚劝诫皇帝。 这时,帐篷外面有了动静。 “亲王殿下,亲王殿下,不要再喝了,属下还有要事要禀报亲王殿下。”来思雅酥甜的声音带了几分的无奈。 啪的一声,是酒坛被摔在地上发出的响声。 “帐篷里面为什么还在亮着灯?她........她还在里面享受吗?哈哈哈!” 龙青禹口齿含糊不清,掀开帐篷外的帘子,径直地走入了帐篷之中,淡然地看了一眼睡在毛毯之上的江玉檀,然后带着几分怒气望着福休,“你怎么会在这里啊?是谁放你进来的?” 来思雅见龙青禹进入帐篷之后,随即也跟了进来,对着龙青禹解释道:“这位福休姑娘,是当今贺蒙帝国左相江深的女儿,属下刚刚见她在外面被捆得晕了过去,怕以后出来事情得罪了江家不好向东公大人交代,所有才冒着被处罚的风险将她放了下来。” “不要和我提来锡东!”龙青禹甩开来思雅扶着他的手,恨恨地道:“来思雅,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来锡东派你来的原因。来锡东派你来,不过是为了监视我罢了,如今整个青帝国大部分权力都落到了你来家的手中,朝廷之上皇兄也不敢冲着你父亲发火!可现在是在军营,这里还轮不到你来教我怎么做的!” 来思雅淡然一笑,不客气地道:“既然亲王大人知道我父亲派我来的原因,就不要在这里咄咄逼人。来家想要的并不是青帝国的天下,而是想要青帝国的和平。龙氏皇族向来喜欢内斗,前朝的惨案亲王大人想必不会不知道。还请亲王大人三思,切莫还伤害玉檀姑娘了,若是因此得罪了贺蒙帝国江家,只怕此事传到皇上那里,亲王大人也不好和皇上交代吧!” 龙青禹冷笑道:“不好交代?哼!如今不好交代的怕是你们来家吧!来家占据了青帝国的半壁江山,可惜现在是在战场之上,还轮不到你一个来家的女人来教训本王!” 福休早就气得浑身发抖了,站起身来,狠狠一耳光,痛快淋漓地打在了龙青禹的脸上,大声叫骂道:“龙青禹,你这个混蛋!我要杀了你!”(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诉衷情 当年万里觅封候 龙青禹没有料想到福休还敢对他出手,脸上被结结实实地打出了一个血红的巴掌印,传来了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不由地大怒道:“臭丫头!你竟然敢打我,我杀了你!” 伸手摸到腰间的时候,却只摸到了自己配剑的剑鞘,一时也想不起来自己的配剑被自己丢到了哪里了。 来思雅见状,思虑了一番,如今是在战场之上,自己没有兵权,实在是不应该现在和龙青禹撕破脸皮,若是撕破了脸皮,只怕后果会不堪设想。来思雅分析了厉害关系之后,拉住了龙青禹,硬下头皮道:“亲王殿下,别生气。福休姑娘都被捆了一天了,许是捆糊涂了吧?” 福休冲上前一步,握紧拳,一双黑眸跳跃,如同炽烈的火焰在漆黑的夜空里随风舞动,“龙青禹!别叫我为你们这些所谓的青帝国的无敌勇士脸红了!这满天下的人都知道,你们青帝国当初是怎样受到贺蒙帝国的救援的!玉檀姐姐为了做了那么多事,不但不理解玉檀姐姐,甚至不问清楚事情的缘由便对着玉檀做了那样的事情!你这样做,对得起玉檀姐姐为了你做了那么多种种吗?时至今日,想必所谓的青帝国的军神主帅龙青禹是忘记了原来自己受到了一个女人这么多的恩惠!” 龙青禹涨得满脸通红,挣着来思雅的手,一拳打到了福休的肩上,叫骂道:“你胡说!玉檀怎么可能为我做那么多的事,她的心里,从来便只有高新城一人!就算她做了那么多事,我有逼过她吗?” 福休被打着,随手一巴掌又轮了过去,福休的指甲甚至在龙青禹的脸上活生生划出了几道血痕。她冷笑着叫道:“是,的确没有人逼过玉檀姐姐!她出身于世家大族,又是当今贺蒙帝国江太后的亲侄女,从小便去了小山寺修行佛法,是一朵雪山之上的纯洁雪莲。可是她遇到了你,她曾对我说过,她这一生遇到了一个最不应该遇到的人,她终究一辈子会误在这个不应该遇到的人身上!” “你扯淡!你这个死丫头!”龙青禹听得出福休这是在激他,脸色渐渐由紫转白,揪住了福休的青丝,怒道:“的确,我就是那个最不应该被她遇到的人!可是,我和她既然遇到,她这一辈子,只会属于我一人,若是我发现了她心中有了别人,宁可玉碎不能瓦全!” 福休本不是什么伶牙俐齿的人,可此时想着受尽了侮辱的江玉檀,想着已经奄奄一息的江玉檀,恨得几乎要吐出血来,只觉得胸臆之间的一道怨毒之气只冲脑门,在也按捺不住,也不管头皮被扯得生疼,趁着来思雅拉住了龙青禹的双手劝说的时候,按住了他的脖子,没头没脑地狠狠揍了下去,边哭边叫道:“是!玉檀姐姐本不应该来这里找你的,她应该一辈子都不要来找你的。她应该找一个理由,在玉佛寺的时候,就应该派大军来绞杀你,杀了你,这样玉檀姐姐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了!你这该死的混蛋!你该死!该死!为了你,为了你们青帝国的大军,玉檀姐姐替你做了那么多,连贞洁也献给了高新城,你既然瞧不起玉檀姐姐,你居然敢这般的害玉檀姐姐......” 来思雅见龙青禹被打的满嘴是血,快要透不过气来,立刻放开了龙青禹,转了个方向去拉方向,“福休姑娘,冷静点,冷静点!” 龙青禹喘了一口气,立刻将福休踹倒在地,拾起皮靴一脚一脚地朝福休狠狠踢去,看着福休在地上翻滚,龙青禹痛骂道:“你闭嘴!你是一个什么东西?只不过是江氏的一个贱婢罢了,你要什么资格教训我?我打死你这个臭丫头,我踹死你!......” 福休一口一口地鲜血从嘴中吐了出来,疼得浑身颤抖,再也叫骂不出来了,只是恶狠狠地瞪着龙青禹,一对黑眸,如燃烧的无底黑洞,恨不得将他拖进去活活地烧死。 来思雅见二人如此疯狂,又惊又怒,正要将叫人进来将二人分开时,忽然听到有人低低地唤道:“禹......” 那声音很轻,很柔弱,却很清晰,如同夏日的冰泉冷露,珠子般滚入了心底,清泠泠地漫过了五脏六腑,让人的神智立即清醒过来。 接着,又是很轻的一声,噗,似一朵莲花被风吹折,悲伤地跌入了水面的声音。 龙青禹抬起的脚没能落下,如同中了定身的法术一样,一动也不动。而福休轻轻地瞥了一眼,已经撕心裂肺地痛喊起来,“玉檀姐姐!” 她几乎被打死被踹死也不会留下的一滴眼泪,却在此刻,瞬间喷涌出来。 江玉檀不知何时坐了起来,举起手中的龙青禹遗失的配剑,刺入了自己的腹中。 “禹......”她似惋惜,又似悲伤地再次唤了一声,双手紧紧握住剑柄,一用力,龙青禹的配剑便贯穿了她的身体,从背后露出了一大截淋漓鲜血的雪亮剑锋。 解脱一般,她轻轻一笑,孩子般的欢喜,连眸子也格外地明媚起来,盈若秋水。 “姐姐!”福休咳着血,迅速地爬了过去抱住她,哭道:“你这又是何苦,何苦?......” “人生本苦,活一生一世,只不过是来偿还这一世的劫数罢了。”江玉檀轻笑着,擦着福休嘴角的留下的鲜血,低声劝道:“福休,你走吧!劝皇上还是不要穷兵黩武了,这样.......只会自取灭亡。” 她无力地倒在了福休的怀里,不住地磕着,唇边也溢出了一丝丝的鲜血来,而双眸仍是炯炯有神,居然落到了龙青禹的身上,由着似小女孩般的纯洁无邪。 龙青禹被福休打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可他却呆呆地站着,神色木然,似不觉得脸上传来的一阵阵疼痛。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到悲喜,只要那一双蓦然的眼睛里,慢慢地溢出了一颗颗晶莹的泪珠,缓缓地滑落下来。 “我......原本不想杀你.......”他艰难地说着,“即便你.......背叛我,我还是.....似往常一样不会杀你......”(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钗头凤 钗头凤 不会杀她,却让她生不如死,硬生生承受了所有不堪的侮辱之后,再接受死亡! “你!不是人!”福休咬牙切齿。 “禹......海棠花很俗艳......”江玉檀的身体一分分地软倒下去,声音也一分分地低了下去,“可我......一直很喜欢......玉佛寺的.....那些海棠......” 她的唇角绽开了如同雪莲一般清洁美丽的微笑,偏带了几分海棠花的娇艳,双睫缓缓闭上,垂下了与福休交握的手。 龙青禹犹如被雷击一般,张大了嘴巴,往事一幕幕,纷纷涌入了龙青禹的脑海。 玉佛寺,海棠林..... 那宛如雪山冰莲一般的女子,一身海青色的大氅,淡淡的微笑,压尽了千枝万枝海棠花的娇艳...... 他强吻她,看她最初的一脸震惊,迅速转化为不以为然的一抹微笑,从海棠林中飘然而过...... “我不喜欢海棠,因为你总是在海棠林中扰乱我的修行......”她美艳静谧,不肯再入海棠林...... “不要许给佛门了,许给我吧!”他第九次将她堵住,却已不敢再轻薄她,只是眉眼深深,带了愁,带了忧,带了恨...... 龙青禹喜欢江玉檀,所有的海棠花都看见了,她又怎么会看不见?她宛如明镜般的双眼,分明已经出现了悸动的裂痕...... 可她居然说:“我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我要回到没有海棠花的小山寺去了.....” 龙青禹冲向江玉檀,猛地揪起江玉檀的衣襟,叫道:“你起来!你给我起来!起来给我说清楚!你喜欢海棠花......你.....喜欢......我,为什么要跟高新城?为什么要跟高新城?” 江玉檀眉眼静谧,如同五年前的初遇,仿佛从不曾与他分开过,更不曾被他侮辱糟蹋过,无悲无喜,无怨无怒,只是长长的睫毛合上了,再也不会如蝶翼一般轻轻绽开了,睁开动人心魄的明眸,璀璨一笑...... 福休一生鲜红的血,连眼睛也泛着血色。她瞪着眼前这个疯了的男子,忽然恶意地笑了起来,“龙青禹!你可知道她为什么要跟高新城吗?” 龙青禹瞪向了福休,眼睛同样血红。 福休冷笑道:“因为你已经很早之前便预见到,如果你回去了青帝国,放弃了战争,便可一生平安,高新城也会安然无恙。但是如果你一意孤行,留在了贺蒙帝国,继续发动战争,便会客死异乡,高新城也会死!她以自己的贞洁为代价,要求高新城在淮州放过你。高新城答应了,却狠她居然肯为你付出如此代价,因此自食其果,未等大军来到,便被遭此大败。” 福休似觉得越想越觉得有趣,神经质地笑个不停,“高新城!龙青禹!你们两个男人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爱她,会守护她一辈子,可我却看到了她为了你们,为了你们的性命,殚精竭虑,付出了她自己的所有,你们却为她互相嫉妒,争着伤害她。哈哈,你们是爱她啊!却害得被谁都还要凄惨!你们真的,爱她?爱她吗?......” 福休继续地笑着,笑着。两支烛火犹如被挪到了帐篷的顶部一样,旋转着,变化着,涌动着,越来越大,竟如满天夜空的星星一样...... 终于,眼前漆黑一片,福休听到了龙青禹惨绝人寰的撕叫声,如同他被人活生生地将心剜出来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福休终于醒了过来,浑身跟快要散架一样,几乎无处不疼。她勉强地坐了起来,觉得左眼怎么也睁不大,只有很狭窄的一道缝隙,福休伸出手一摸,才知道肿了一大片。 她一动弹,一旁已经有伺候的婢女低声说道:“来大人,福休姑娘醒了。” 一个衣着不凡,涂抹着胭脂水粉的人影从幕帘旁匆匆走来,一边的脸颊似乎是肿了许多,用厚厚的脂粉掩盖着,依稀能看出一点痕迹出来。福休辨认了好一会,才确定了是来思雅。 “福休姑娘,你有没有好一点了?身体还疼吗?”来思雅皱眉问道。想必来思雅必定是受了龙青禹的责罚,否则在整个军营之中,谁还有如此的本身敢掌锢来思雅。来思雅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了一丝的怜悯,带了一抹温熙的笑意。 “我......”如同被铁砂纸磨过一般,福休的声音十分之沙哑。福休咳了几遍,清了清嗓子,才勉强找回了原来的嗓音,“我已经没有事了,谢谢来大人的关心。这是来大人的帐篷吗?” 来思雅点点头,却想笑一笑,又飞快地皱了皱眉,显然是撕扯到了面部被脂粉掩盖的伤势。她改笑为叹道:“禹亲王殿下已经被福休姑娘激到了,我若不将福休姑娘带出来,只怕福休姑娘会被禹亲王殿下活活打死。” 福休记起前事,恨道:“他还有脸去殴打别人?” 来思雅分明是受了池鱼之殃,也开始头疼起来,“福休姑娘,亲王殿下喜欢玉檀姑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的性子本来就急躁,后来玉檀姑娘去淮州时,也劝了他不少话,便收敛了许多。待玉檀姑娘一走,亲王大人还不是老样子。如今再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福休忆起江玉檀,顿时觉得胸前堵得发慌,不觉便往腰间摸去,却抓了个空。 来思雅看到她的动作,微笑道:“福休姑娘,你的随身匕首早已被护卫亲王殿下的士兵收去了,再过几天,你离开的时候,我帮你取回了吧!只是现在请你一定要冷静,禹亲王殿下不过是一时冲动伤了姑娘,但他如今身为军队的主帅,实权在他手里,亦是我也不敢果然与他分庭抗礼。以姑娘的伤势再养几天便好得差不多了,等姑娘的身体好了,我便差几个奴婢送姑娘回青州吧!听说你国皇帝的大军便驻扎在青州,离安阳不过数十里的距离。” “阿正......”福休心如鹿撞,顿时忘了周身的疼痛,低语问来思雅道:“皇帝,我国......皇帝应该没有事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画堂春 相思相望不相亲 来思雅思虑了一番,终于还是对福休说了,“应该是......没有什么事吧。据前方晨亲王传来的密报说,你国皇帝退守青州,被晨亲王的大军团团包围,现在应该是没有了吧!既然你如此担心,待你伤好之后,我便差人迅速送你去青州吧!只是这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你需要时刻警觉。” “哦,也不知......他也没有受伤?”福休黯然道,“他心里一定十分难过吧!如今战事打败,许多人都将这个罪名压在了他的肩上,我真怕他想不开,真怕他离开了我。” 来思雅似乎对高正颇有好感,点头道:“听说你国皇帝向来圣明,待人宽和,只是此次识人不明,若不是顾氏的通风报信,好让晨亲王烧了你们堆积了许久的粮草,你们皇帝也不会打了败仗!如今想必他手中的军队人数也不多了,若是青州城破,可真是不堪设想。” 福休仰头,愁道:“是呀!他就是识人不明,他已经分不清是非真假了,他向来如此,过于相信别人,害了自己,害了爱自己的人。来大人,我希望你能帮我去打探一下现在青州的情况。” 来思雅愕然,好久才道:“福休姑娘,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虽然我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但是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既然应你之托,我便派我来家的密探去青州看看吧!这几天禹亲王殿下心情一直不好,天天醉酒,也是许久未理这些事了。” 福休心神略松,敛袖道谢。 来思雅,淡淡一笑,“也是一个痴丫头!不谢我救了你,反而谢我去帮你打探你国皇帝的情况?” 福休脸一红,生怕自己是贺蒙帝国的福贵妃的休息传入来思雅的耳中,进而以自己要挟皇帝,便又收回了原先的笑容。福休的鼻尖似乎是闻到了皇帝那般清新好闻的气息。望着门窗缝隙透进来的一丝光线,她的黑眸渐渐明亮起来,幻出了星星般的晶莹光芒。 龙青禹到底还是没有将高新城的尸体剁碎了喂马,反而让人送出了山,交还给了淮州仅仅剩下的一万守军。而江玉檀的遗体被他留在自己的帐篷中放了两天,直到有异味传出,他才喝着酒,按照修行之人的仪式,将她亲自活化了,希望她早日进入极乐世界,远离世间的一切黑暗。 这个生前被那般玷污糟蹋的女子,在被烧成灰烬之后,居然留下了两粒珍珠般大小的舍利子——据说只要修行很深的高僧,活化之后才会出现珍贵的舍利子。 并且,那舍利子竟然是透明的,晶莹剔透宛如水晶一样,一眼看上去,仿佛像刚刚滴下的两粒泪珠。 龙青禹将那两粒舍利子握在手里,在江玉檀的那堆灰烬旁边,哭了许久许久,凄厉无比,如同草原之上被猎人一箭穿心的恶狼一般。 之后,曾经侮辱过江玉檀的守卫和士兵先后被龙青禹召了去,以各种各样的理由鞭打,甚至有人被活活打死。半夜从帐篷之中传来了一声声无比凄惨的号叫声,也分不清是谁了,却让军中的将士和士兵人人侧目,在声旁伺候的士兵更是个个胆战心惊,不知道那天会轮到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几天之后。 龙青禹听说福休的身体基本恢复之后,点名让她来侍奉自己。来思雅不敢违抗,只得劝福休隐忍着,待时机到了,必定送福休去青州。好在龙青禹再见到福休时,似乎已经忘记了她曾和自己舍命相搏的事,也不再打骂她。只是坐着或者是卧着,喃喃地向福休讲着当年在楚州的事。讲玉佛寺里的海棠花,讲他从漫不经心到情不自禁,讲江玉檀的若有情若无情,听他讲高新城纠缠她时的愤怒和妒忌,讲他没完没了的无尽相思和相恨...... 福休只是远远地坐着,冷冷地看着,听他的吩咐才给他倒茶或者是送水,然后在他彻底醉倒之后一脚将他踢入毛毯之中睡,自己也草草收拾了满地的狼藉,之后才自行回到了来思雅给她安排的帐篷中休息。军中除了福休,来思雅和伺候来思雅的婢女,再无其他女子,物资匮乏,来思雅却还是给了福休单独的一个帐篷。 来思雅的年纪不过长福休几岁,是青帝国东公的二女儿,又曾经救过福休,福休便下意识和她亲近一些,将她当做了自己去往青州的帮手。 这日约在了大帐之中议事,龙青禹又醉倒了。来思雅带着青帝国内大臣薛望和兵部侍郎张铭等几个青帝国的将领过来,见此情形,无不苦恼。 薛望嘀咕道:“现在安阳公张先带领安阳守军奋力反扑,恐有争夺淮州之势。贺蒙帝国的皇帝如今死守青州,青州粮草丰富,百姓皆善武,恐怕晨亲王的军队撑不来多久了。如今咱们粮草也是匮乏,亲王殿下又整天醉醺醺的,现在该如何是好呀?” 来思雅也皱眉,去劝解道:“咱们撑一时到也无妨。虽然青州百姓皆善武,到底还是没有打过仗的老百姓。现在朝廷之中局势动荡,苗家恐怕又夺权之势,如今殿阁府首座也便是我的父亲东公已经不同意咱们再继续征讨下去,而且长期作战,咱们的粮草得不到补给,还是先行撤到淮州,筹集粮草之后再进行反扑也不迟!” 青帝国的苗氏,福休听到来思雅说后,便记起来了。青帝国的苗氏,也是青帝国三大家族之一,来氏向来与龙家不睦,苗氏也与来氏分庭抗礼,常常无视天家的威严,青帝早已经有对付苗家的意思,可惜一直没有寻到机会。如今青帝国的大部分兵力都被派到贺蒙帝国的战场之上了,若是后院起火,那么来家也必定受到牵连,来思雅说到底还是为了她们来家考虑。恐怕对自己的好,也只是表象吧! 淮州打败,皇帝被迫退守青州。如今青帝国虽然内忧外患,到底兵力还是大多数集中在了边关,若是攻占了青州,安阳便可以顺着龙峡湾一路直上,直指江都,届时帝都也是岌岌可危。皇帝向来以仁孝治国,如今顾氏背叛了他,边关又接连丢失重镇,他的愤怒和惊怒该怎样的深入肺腑? 已经许久未见他了,嘴上虽然不曾说过想念,到底自己的心不会骗自己,福休终究一辈子赖上了皇帝......(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采桑子 满眼春风百事非 这日,福休和来思雅刚刚走到中军大帐之前,正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声的惨叫。一名亲卫扶了一名中军将领抱头逃了出来,俱是满头淋漓的鲜血,被打的皮开肉绽。 来思雅定睛一看,却是中军帐下的一名都尉,忙问道:“怎么了?” 那都尉苦着脸道:“亲王殿下刚才召属下去问粮草筹集得怎么样,末将告知目前的粮草仅仅只够数十天用了。殿下便怪末将无能,这个,这个......” 来思雅苦笑道:“怕是酒已经醒了。” 来思雅身旁的督军来粟米道:“算了,下去养着吧!” 眼见二人一路滴着血离去,众人各自暗叹,方才入了大帐。 龙青禹果然看不出醉意,正埋头看着地形图。来思雅之弟,前不久青帝国刚刚派来的督军,来粟米上前行礼,微笑道:“亲王殿下这么努力,莫非真想攻破安阳的城防?” 龙青禹并没有抬头,如同没有听见一样,竟将来粟米晾在了当地。 来思雅一皱眉,正要上前圆场的时候,忽听到龙青禹拍案喝道:“张铭,你怎么回事?让你去筹集粮草,怎么弄得捉襟见肘!” 张铭上前答道:“亲王殿下,淮州就那么大点的地方,十几处村镇已经搜刮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大败了高新城的军队,收集到了不少的粮草,咱们就陷在这个地方,没吃没喝了。” 龙青禹怒道:“你这是在怪罪本王统帅无方吗?近处没有粮草,远处也没有粮草吗?明明便是你失职,偏偏还要找出这么多的借口来搪塞!来人呀!拖下去,打三十军杖!” 一旁的守卫也不敢怠慢,立刻便来了两三个,将张铭拖了下去。张铭一路叫道:“殿下,殿下,你这不讲理!我是东公大人派来的,你不能这样对我......” 众人都知道龙青禹近日残暴,求情怕是火上浇油,于是都默不作声。来思雅迟疑了一下,心想,张铭是自己的父亲派来协助自己的,龙青禹让他受罚,摆明了就是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终究来思雅思虑一番,还是道:“亲王殿下,前不久我派探子出去的时候,探子回报来说,这里已经无人了,不如......” “闭嘴!”龙青禹呵斥道,“本王还没有问你,为什么玄龙都拨来的军饷还迟迟不到?是不是有人从中作梗?” 来思雅低了头,淡淡道:“属下也不知,属下几次派人去催户部,户部说军饷不够,正在筹集。却不知这户部筹集军饷需要多少时间?便让我们一直等着。” “你什么时候派人去玄龙都的?” “半个月前,属下派了几个忠心的士兵去的。” “嗯,你口口声声说户部军饷不够,可前不久玲郡主还与本文互通书信,说户部军饷已经筹集好,不日便会上路。都这么久了,为什么军饷还迟迟不到?莫不是军中有人从中作梗?”龙青禹敲着桌案,紧紧地盯着来思雅。 来思雅身后的来家士兵早已经都有了愤怒之色。不过是军饷未到,来思雅筹集了那么多次的军饷,从未出现过什么差池。只不过是此次军饷未到,龙青禹便要栽赃在她身上。是个人都看出了,龙青禹此次就是故意为难来思雅。 来粟米在旁边看到了这个情形,上前一步,握住了手中的剑柄,只待来思雅一句话,便预备和龙青禹翻脸了。 谁知来思雅看也不看身后的动静,依旧笑得风轻云淡,“想必亲王殿下应当清楚户部是什么人管理吧!是您的姑妈,云烟夫人苗黎雪。如今苗氏恐有造反之意,家父最近一直在彻查户部,这军饷迟来,想必也是事出有因的吧!还望亲王殿下记住,家父是青帝国的东公,位高权重,连皇上也要让家父三分。” 见来思雅态度强硬,龙青禹淡然笑道:“东公大人的确是位高权重,可军师不要忘记,青帝国的皇帝是姓龙,而不是姓来。即便我们龙家如今身单力薄,到底还是青帝国的皇室。既然最近东公大人正在彻查户部云烟夫人贪污一案,本王就暂且不追究你的责任。待东公大人彻查好之后,还希望东公大人能够早日将军饷送到前线来。” 来思雅微微一笑,“思雅定当记住!”来思雅说完之后,便径直地出了帐篷,来粟米等人见来思雅出了帐篷之后,便也跟着出了帐篷。 众人都出了帐篷之后,龙青禹又开始喝起酒来了,用酒精来麻痹自己的神经。福休见他这样买醉,不免还是有一些伤心,毕竟他的江玉檀真正爱过的人,江玉檀是她的玉檀姐姐,亦是他的玉檀,他的雪莲。想必江玉檀如果还在世,也不愿意看到龙青禹这样买醉,于是福休慢步走到了龙青禹的身旁,迅速地夺过了龙青禹手中的酒坛,大声道:“龙青禹,你这般买醉,有意思吗?你这般买醉,只会让别人跟瞧不起你,认为你只是一个只会借酒消愁的痴人。” 还好龙青禹喝的不是太多,眼睛不花,瞧见是福休夺了自己的酒坛之后,便就势坐了下来,坐在了毛毯之上,眯着眼对福休道:“福休,我好恨!我不恨别人,我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的残忍,恨我自己的痴傻,恨我自己的无能。她走的时候,我感觉我已经没有活着的必要了,上天既然要我活着,便是要我继承她的遗志。她这一辈子是我的玉檀,下辈子也是我的玉檀,我和她这辈子终究不可能在一起了。下辈子,我定然去陪她。” 唯有失去,才懂得什么叫做幸福。 这辈子龙青禹是不可能和江玉檀在一起了,下辈子也许就说不定了。在龙青禹的眼中,她永远永远是他的江玉檀,那个永远清雅微笑温和的女子,只会属于他一人。便是这辈子失去了又如何?我们还有下辈子,下辈子,他定然拉住她的手,那时想必他们谁也不会放手吧...... “龙青禹,我帮不了你。你的心结需要你自己解开,你要相信,若是玉檀姐姐还在,她不愿意看到你为了她,夜夜买醉。”紧接着,福休又道:“玉檀姐姐说过,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她早预见到自己的死亡,只是她已经接受了,所以玉檀姐姐死的时候,她其实并不害怕,她只是担心你......”(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如梦令 从此簟纹灯影 “玉檀为我已经做了那么多了,该是换换我来替她做未完成的了......”龙青禹仰起头,望着帐篷的顶部,低语道:“福休,待事情结束之后,我便送你走亦或是你自己走。即便我送不了你回青州,总有人送你回青州的。” 除了他,还有谁有能力送福休走?难道是...... “你绝不能这么做,如今来家势力倍增,倘若你失手杀了来思雅,必定会招来青帝国朝臣的不满。战争还未结束,军师怎可先死?”福休这么说不单单只是为了劝诫龙青禹,还为了保住来思雅的命,她已经知道了龙青禹下一步要做什么了,她绝对不能让这样的情况发生! “福休,你走吧!我会让人保护好你的,你且放心地走吧!”龙青禹说着,不停地挥着手示意福休离开,正当福休还要开口说话时,福休身旁已经有护卫来将福休带走了。 福休离开帐篷时,看到龙青禹再次拿起了福休刚刚夺走的酒坛,一股脑地便开始喝了起来。 龙青禹喝了许久之后,来思雅奉诏来到了龙青禹的帐篷之中。 一看一大坛酒被喝掉了大半,龙青禹打了一个酒隔,摸了摸脖子之上泪滴似的舍利子,将衣襟扯开了,瞟了一眼一旁的来思雅,忽然叹道:“思雅,你觉得我们还有必要去攻打安阳吗?” 来思雅眉睫微微一动,轻笑道:“思雅不知道亲王大人是什么意思?思雅只知道,前不久皇上下令让咱们攻下安阳,生擒安阳公张先。再说,前不久亲王殿下也说过让我们筹集粮草,以便攻打安阳的备用之需。” 龙青禹已经有了三分醉意,拿了空的酒樽瞧着条案,叹道:“军令如山,我怎敢违背皇上的意思?可是思雅,倘若咱们攻不下安阳,这贺蒙帝国的兵力强盛,必然会派大军进行反扑,未必有咱们讨好的地方。可想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如今咱们一直虚耗,粮草和军饷迟迟不到,咱们还是先退兵吧!” 来思雅坐了下来,拿着酒樽,唇角含笑,瞳仁如井,随声附和道:“亲王大人说得......的确很有道理。” 龙青禹点头道:”你同意便好。玉檀临死之前再三叮嘱我说,让我一定要离开贺蒙帝国,若是我一直留着这里,恐怕会有杀身之祸,不如......我们便先回去吧!待粮草筹集好后,咱们再卷土重来。只要咱们手中还有这十万大军,咱们便还可以再次卷土重来。” 来思雅似笑非笑,一脸淡然道:“亲王殿下贵为大军主帅,思雅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自然遵亲王殿下的命令行事!” 龙青禹似是试探道:“我一直以为你心底还放心不下。既然如此,我们明天便和众将士再商量商量吧!你也出去劝劝他们,你不像我脾气那么坏,又是皇上钦点的军师,那么老顽固自然听取你的话。” 来思雅倒了一盏茶,慢慢地品了一下,邪魅一笑道:“思雅只不过是皇上钦点的一个弱女子,亲王殿下贵为皇上的亲弟弟,思雅怎么抵得过亲王殿下的威严呢?” 龙青禹哈哈大笑,走到来思雅的身旁,拍着来思雅的肩道:“思雅真是太过谦了。思雅做为青帝国的女管仲,思雅的智慧和军事作战能力,可谓比经历多场战争的老将还要多。现在回过头来想想,思雅,咱们还是小时候好玩。那时候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却可以玩得很开心。思雅,你我三岁便认识,这么多年了,因为龙家和来家的利益不同,使咱们生疏了许多。人生之若如初见,何事悲风秋画扇。” 的确,来思雅很早之前便认识了龙青禹,可惜各自家族所代表的利益不同,活生生将儿时的玩伴给分离开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一句话,是多少龙家人和来家人所羡慕的。 龙青禹的笑似乎有点像哭了,”思雅,我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时候你见到我,便说我像你哥哥一样,可是你有见到过,有那个哥哥一直不理自己的妹妹吗?思雅,咱们应该走了,回到青帝国了,咱们终究不属于这里,你我不过他人政治的牺牲品。为了玉檀,我要离开这里,在离开这里时,我必须带你走!” “青禹......咱们或许一辈子都不是一路人......”来思雅低低地唤着,不去看叹息不已的龙青禹,只无意识的捧着手中的茶盏,一小口一小口的品尝着。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几声竹节爆炸的声音,听来不过三五步远。 龙青禹皱了皱眉头,吩咐在身旁伺候的护卫,“去看看去,是谁在烧东西?夜里风这么大,这里一大片全都是帐篷,着火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通过自己帐篷的帘子,福休早就发现了龙青禹帐篷外的士兵全部被来思雅调开了,换上了自己的心腹。龙青禹太过暴虐,亲信的士兵并不多,故而来思雅这一举措很明显的异常,竟然不曾有人质疑报告过。 那爆竹之声,福休擦想,许是来思雅和其他人的讯号提醒的声音。 看守福休帐篷的两名士兵出去看时路过了福休的身旁,带起了一阵热风,将福休的衣袖和青丝吹得凌乱飘舞,她却依旧地看着帘子外龙青禹的帐篷,呆呆地望着帐篷里的一举一动。 帐篷中,龙青禹笑道:“思雅,咱们回去之后,你便好好地照顾好自己吧!你一个弱女子,没有人保护可怎么行?以后还是找一些人来保护你吧!不要辜负对你好的沈飒了,沈飒这么多年追求你,千万不要像我和玉檀一样,最后弄得天人两隔......” 来思雅笑得有些勉强,“青禹,你放心吧!我和沈飒已经私定终身了,他待我好,我定会待他好的。” 这时,帐篷外忽然传来了两声急促的叫声,打断了来思雅和龙青禹的对话。 龙青禹脸色一变,望着身旁的似笑非笑的来思雅,呵斥道:“怎么回事?” 他急急立起,掀开帐篷的帘子,已见到了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张铭,来粟米等人拿着火把,领着一对人马,竟将帐篷团团围住。(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沁园春 赢得更深哭一场 “怎么,你们要造反?” 龙青禹高声喝道,正要踏上前去的时候,忽然背部一凉,仿若一道冬日肃杀的冷风,呼啸地穿心而过。 低下头,一截雪亮的剑尖正在月下泛着妖异的鲜红,剑尖尚有一两滴血珠,无声地滴落在前襟上,似谁眼中的血泪。尚在幽幽的晶莹着。 “思......思......思雅......”龙青禹握住脖子上的舍利子,努力地想要转过身来,看看自己身后原来多么信任的来思雅,自己刚刚承诺,要带她离开这里的来思雅,可那剑尖一收,如蛇信一般地锁了回去,他便再也立不住了,握紧了手中的那如泪珠一般的舍利子,高大的身躯仰面倒下。 他终于看到了来思雅。 那一直含着清雅笑意的脸庞之上满是悲伤,眼泪一滴滴地落下,落到了他的衣襟和脸上。 “青禹,你一直是思雅的青禹。”来思雅静静地说着,“青禹,其实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心里喜欢你。你是咱们青帝国的勇士,是驰骋沙场的大英雄,是思雅的青禹。可是你我终归是要做一辈子陌路人,思雅不想看你再继续悲伤了。终有一天你会看到的,我会带你回去,回咱们第一次相见的地方。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便注定了我们的结局。” 不知道龙青禹有没有听到她的话。他的双眼始终没有合上,保持着最后的惊讶和不解,还有一种......舒了一口气的轻松。 串着舍利子的丝线承受不住他最后的拉扯,已经断了。两粒舍利子滚落在地,沾了灰尘,却依旧晶莹如故,似谁的清明如镜的双眼,无声无息滚落的泪珠。 而此刻福休的耳畔,仿佛听到了谁在用清灵的声音在静静地说着—— “禹,我希望你能离开这里。离开这里,你或许还能活下去,玉檀这一辈子,心中从来便只有你一人,再容不下其他人了。” 福休狂奔出了帐篷,来到了龙青禹的帐篷里,看到了地上早已经倒地不醒的龙青禹,微闭住了双眼。福休看了一眼站着的来思雅,忍不住地呜咽着,一颗颗晶莹的泪珠从清明的双眸中慢慢滚落。 福休没有先安慰来思雅,她捡起了龙青禹掉落的那两颗舍利子,仔细地重新用丝线串好,再次挂到了龙青禹的脖子之上,抹下了他迟迟不肯闭上的双眼。 来思雅呜咽着看着福休做了这一切,才用不太平稳的声调道:“福休,你放心好了。江玉檀是他这一辈子最爱的人,我会将他和江玉檀合葬在一起的,既然我这辈子陪不了他,就让江玉檀代我下去陪她吧......” 福休仿佛没有听到来思雅说后,站起身来,看着帐篷外的来往匆匆的人影。 随即,张铭等人假借大将军之令传召各处将领,宣布龙青禹暴虐,已被护卫刺杀身亡,而行刺的护卫以及伏法。他们又与众将领商议,想要让来思雅暂代统帅一职,待回去玄龙都禀报青帝之后在做话说。 龙青禹不分青红皂白杖打亲卫,众将领无不心知肚明,说他被护卫所杀,倒也说得过去。便是有人心存疑虑,眼看掌握了军中实权的来思雅,来粟米,协理左军的督军张铭公开指责龙青禹暴虐取祸,所率部众又已军容整齐,严阵以待,也不敢轻易提出了。 何况,来思雅行事温和,向得人心,因此即便是龙青禹的亲信部将,在混乱片刻之后,也迅速判定了形势,向来思雅俯首称臣。 都是青帝国三大家族之后,来思雅也许比龙青禹身份还要高贵,来思雅的父亲是青帝国的东公,青帝势单力薄,一直备受其他家族的胁迫,如今青帝国皇室势力已经大不如前了,朝廷之上的大部分朝臣,心早已经向着来家那一边了,所以来思雅的身份也许比龙青禹还要高。对于青帝国的士兵来说,服从于他们之间的哪一个,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要笼络好人心,来思雅的统帅地位,自然是固若金汤。 第二天的清晨慢慢地来了,一大早来思雅便传了福休去她自己的帐篷。 刚刚进入来思雅的帐篷,福休便闻到了一大股的茶香味,待进入到内间的时候,福休便看到了来思雅正在品着茶盏,看着挂在帐篷里的地形图,虽未笑,可是福休看出来她已经没有昨天那般的伤心了。 福休微笑着慢步走到了来思雅的身旁,轻轻地拍了一下来思雅的肩膀,淡淡道:“来大人,你传福休来做什么?” 来思雅转过身,将手中的茶盏放在了桌案之上,福休看到了桌案之上摆放着一封刚刚拆开过的信件,信件之上分明写着军事要件,福休不知这是谁送来的信,也不想问来思雅,只是静静地坐了下来。 来思雅放下手中的茶盏之后,又重新倒了一杯茶出来,递给了福休,“福休,尝尝吧!这是昨天才派人从青帝国送来的碧螺春,我素来喜欢品茗,所有便尝了一下,还不错,留住了绿茶的香味。” 福休接过来思雅递给的碧螺春,尝了一口,果然很不错。但是福休还是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道:“来大人,如今龙青禹已死,你什么时候送我去青州?” 来思雅并没有说话,用手指了一下桌案上的那一封刚刚拆开的信件,“你看看里面有什么吧!” 福休拿起了桌案上的那一封信件,信件重量相较于其他信件,有一点重,福休看了一下信件外的形状,似乎是有一块玉佩在里面,福休将已经拆开的信件又打开了,里面果然有一块玉佩。上面刻有“禹亲王龙青禹”六字,这玉佩是龙青禹的? 来思雅看了一眼福休,仿佛若有所思,淡淡道:“福休,这玉佩是前不久我叫人从玄龙都帮我取回来的。这玉佩是青禹曾经送给我的,虽然他已经死了,但是这玉佩还有一点作用,可以帮你突围出青帝国士兵的包围圈。只要你拿着这一块玉佩,就可以直接去青州了。” “来大人,这玉佩是龙青禹送你的,我不能要。”福休说着,迅速将手中的玉佩塞到了来思雅的手中。 “青禹已经死了,这玉佩留在我这里也没有用了,我便送给你吧!就当做给你的送别之礼。”来思雅又将玉佩塞到了福休手中,转过身去,背对着福休道:“福休,你走吧!去找你心中最爱的那个人吧!切莫像我一样,失去了自己心中最爱的那个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 十五章 菩萨蛮 倩魂犹恋桃花月 福休辞别了来思雅后,便去马鹏之中将自己带来的那一匹马和江玉檀带来的那一匹马带走了,出了青帝国的营帐,福休又回过头看了一眼。她应该这一生永远也不会忘记这里,这里死去看太多太多的人,有福休爱的,有福休恨的,还有何福休毫不相干的。 福休这一回眸,也许是在看江玉檀,也许是在看高新城,也许是在看龙青禹,或者是在看来思雅...... 这四个人中,至少在福休看来,江玉檀对龙青禹是真爱,高新城对江玉檀是真爱,即便是失去了自己的性命,也要为心中的那一个人付出,直到生命的终结。 几天之后,福休便凭借着龙青禹的玉佩成功出了青帝国包围淮州的封锁圈,来到了青州的淮州的交界处。 这日,福休来到一个刚刚被青帝国士兵屠杀殆尽的小小山村之中。 残阳当头,流霞碧红,照着满地的死尸和鲜血的小山村。鸣蝉聒噪,啼鸦厌人,更显得这里地狱般无生机了。 本该炊烟袅袅,各家呼而唤女预备着过冬吃晚饭的时候,却在一夕之间,莫名地被刀剑加身,此次再不为生计而操劳,再不为琐事而忧愁,更不用为自己的情感而烦恼。 福休牵着江玉檀和自己的马,缓缓地在死尸堆中走过。福休本是满满的悲凉,却忽然被自己最后一个念头惊住,一边压抑着因异味而涌起的反胃,一边莫名的轻轻一笑。她的眼底绰绰,尽是在皇宫时,自己依偎在皇帝怀里的情景。 那时候,福休依偎在皇帝的怀中,皇帝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一刻也不曾放开过,闻着福休发间的清香,两个人就这样一直到了天亮。 一觉醒来,发现身旁的人已经不在了,福休知道自己留不住皇帝,便仍由他去御驾亲征了。可当过了一段时间后,自己还是后悔当初没有将皇帝留住,所有她会来寻他,她一辈子是属于他的,谁也夺不去。她欠君墨楚的,她只想下辈子在偿还给君墨楚了。 福休记忆中所有的美好,桩桩件件都与皇帝有关。自己也曾说过,皇帝是她的天,是她的地,若是天榻了,地裂了,自己还能苟活吗?但是,倘若皇帝真的去了?自己真的要陪他而去吗? 到底是她自己看不破,还是自己将生死看得太重了,竟会觉得,如果皇帝真的死了,自己也一起陪着去,未必是一件幸事? 可像福休这样自讨苦吃的人能有几个?天底下大半的人,还是愿意沉浸在自己的平凡生活里,自得其乐吧! 可惜,他们还是死了。 死亡和爱情,同样让福休有着无能为力的黯然。 福休灰心地低低一笑,她牵转了马头,打算从这里离去了。 这时,福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 疑惑地回头一看,却没有发现任何人。 不,应该是说,除了满地的死尸,没有一个活人。 福休从小便游历名山大川,游历了许多地方,福休一直相信自己的直觉。福休皱了一下眉头,低着头继续往前走,然后迅速地扭头,查看。 她看到了一对乌溜溜的眼睛,泊在了发黑的乌血中扭动了几下,在她回头看那一瞬,又如小鹿般惊恐地闭上。福休一呆,定睛一看,只见墙角倒着的一对老夫妇身下压着个看起来很是瘦小的躯体。那年老妇人的胳肢窝下露出了半张糊满血的脸,眉毛眼睛都被鲜血糊得模糊不清,依稀看得出来好像是有一个人。 福休将马栓了起来,走到跟前,淡然道:“你还活着吗?活着就睁开眼睛!” 那个人的睫毛似在轻轻地颤抖。那颤抖的幅度,虽然惊恐,却还是有生机的。睫毛一颤,凝满污秽黑血的脏脸之上蓦然跳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灵动眼睛,骨碌碌地在福休的脸上转了一圈,离开又闭了起来,再不动弹。 福休有些哭笑不得,费劲力气将那对老夫妇的尸体搬开了。 一个正蜷缩着手脚的瘦小少年露了出来,一身破旧布衣,差不多被鲜血给浸得通红了,一时之间也看不出来那里受了伤。 见他还是不睁开眼睛,也不起身。福休蹲了下来,温和道:“告诉姐姐,那里受了伤?现在还疼吗?” 少年听到福休的声音,似是受惊一样,又将脚缩了回去,却依旧不睁开眼睛。福休不耐烦了,起身道:“如果你不想要帮忙的话,姐姐还有事要做,便先走了。” 福休刚刚站起身来,那少年依旧睁开了眼睛,乌溜溜的眼珠又盯在了福休的脸上,低语问道:“你......你是天上的仙女姐姐吗?” 福休呛了一下,尸体的浓烈臭味直冲肺腑,福休到底还是没有忍住,立即便作呕起来。终究自己还是女子,连这个阵仗都受不了。 她自嘲一笑,再回头看时,少年已经利索地爬了起来,蹲到了福休跟前,满是血迹的袖子几乎触碰到了福休的脸,少年问道:“你没事吧?” 福休从来没有什么洁癖,可终究还是在宫里待得久了,已经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轻轻擦拭了一下眼前少年的脸蛋,将满是鲜血的脸蛋擦了一下,手帕之上已是乌黑一片,福休问道:“你没有受伤?就是靠这个方法藏着才活下来的吗?” 大约意识到福休并不是什么天上下来的仙女,那少年的声音清脆起来,“是啊!姐姐,那些该死的青帝国士兵砍过来的时候,这对爷爷奶奶正好在我前面。他们一倒下,我就势跟在他们身后倒下,正好被他们压在了身下。还好,还好,那些青帝国的士兵没有一一检查,要不然我也活不下去了。” 福休望了地上的那对老夫妇的尸体道:“你不认识他们吗?” 福休原以为这少年必定是老夫妇的爱孙或者是幼子,方才宁死也要将他保护下来,却想不到他们竟然素不相识。 少年点着头笑道:“是啊!姐姐,我和老爷爷和老奶奶并不认识。我赶了好几天的路,今天路过这个山村,打算在这里借宿一天晚上,谁知那么倒霉,居然又遇到了该死的青帝国的士兵!”(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浣溪沙 伏雨朝寒愁不胜 ”青帝国的士兵已经退了,你还不赶快逃走?”福休不知道为什么他还笑得出来。如果换做一个普通人,此时应该痛哭流泪烧高香谢苍天了。 “我知道他们还没有走远,准备等到天黑之后再悄悄离开,谁知道仙女姐姐来了。开始见姐姐见了满地的尸体竟然还笑得出来,以为姐姐是天上派下来救我的仙女姐姐。可后来见姐姐不似仙女那般会法术,见姐姐的性情也十分温和。哎!姐姐,我今天真得快被吓死了!” 福休将自己左看右看,实在是没有看出自己能力像天上飞舞的仙女。福休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接下来该打算怎么做?要不要跟着姐姐一起去青州?” 少年回答道:“我还能怎么办?我家也遭逢大难,母亲于是便带着我和我弟弟藏到了一个山洞里。我母亲说她和弟弟要去投靠安阳爷爷家,我心想着爷爷家也很穷,我去了之后全家人又要吃不饱饭了。所以我......我打算去投靠我的一个朋友,对我非常好的朋友。” 眼前的少年虽然满身血迹,但是福休瞧他的身材和明亮的不解事理般的大眼睛,推断他应该是十三四岁,福休心中不由得心生怜意,问道:“那么,你的朋友住在那里?需要姐姐送你过去吗?” “姐姐,好像是住在淮州附近的青州。” “青州......”福休苦笑着又细细打量了他一番,适才道:“既然你也要去青州,我便带你一路同行吧!我要去青州找一个对姐姐十分重要的人......”福休说着,将眸光慢慢地投向了青州的方向。 “姐姐,你果然是仙女!”少年欢喜般地跳了起来,乌血淋漓的手正要往福休身上蹭的时候,福休忙退后一步,微笑道:“小弟弟,你还是先找一个地方把身上清洗一下吧!” 少年垂着头看了看自己的模样,一吐舌头,乖乖滴跟在了福休的身后。见福休捡拾了一些柴火,将柴火点燃,将那个残破不堪的小山村点燃了。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他的眼睛里忽然出现了一抹难过的水光,哽咽道:“这里的人很好的。可死了之后被烧成了一具具枯骨,连谁是谁也难以分辨了。” 福休看着被风吹得越来越大的火焰,低沉道:“等他们的亲戚赶到的时候,他们早已经变成了一具具枯骨,若是此时不烧了他们,日后想必会引起瘟疫,届时死去的人会更多。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呀!......” “姐姐,你好像懂得很多?你是那里人?”少年嬷嬷地跟在福休的身后,再不敢用自己一身的乌血去触碰福休和福休的马儿。福休让少年牵着江玉檀的白马,一前一后的走着。在行走的过程中,少年忽然笑道:“对了,姐姐。我叫柳飞絮。不知道姐姐叫什么?” 福休没有转过头,依旧慢慢地走着,道:“你叫我福休姐姐吧!” “嗯,福休姐姐。重译置之,来除我忧,与喜俱居,同其福休。姐姐这个名字果然是好名字!” “你竟然知道?”福休有一点意外,眼前的这个小屁孩竟然知道易经,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是呀!姐姐,飞絮知道。飞絮的父亲原本是淮州刺史,淮州城破,父亲大人以身殉国,母亲带我离开了淮州,走上了流浪的日子。飞絮小的时候,父亲大人曾经请过教书先生来教过飞絮几年书。先生曾说过,福休,寓意幸福吉祥,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福与祸是可以相互转化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夜色降临,他们找到了一处溪水。福休料想柳飞絮的行李恐怕早已经全部丢失了,于是便将简夕原来装备给自己的一套服装给了柳飞絮,让他洗完澡之后便换了。 柳飞絮接过之后,笑道:“姐姐,我的行李早已经丢失了。以后看到我的朋友了,我一定将衣服还给你。嗯......姐姐,这个我也没有吃的......” 福休拍拍他的脑袋,微笑道:“放心吧!姐姐不会让你饿着的。你先去洗一个澡,洗完之后,姐姐便做好吃的给你吃,吃完之后咱们就去青州。” 福休说着,便要帮柳飞絮脱衣服。柳飞絮却似想起什么一般征住,忽然大叫道:“姐姐,你自己一个人可以洗的。我不习惯其他人在我身旁看着我洗澡。” 福休皱眉。 眼前的少年说自己是淮州刺史的儿子,而福休分明清楚地记得淮州刺史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福休不知眼前的少年为什么要欺骗自己,难道是想利用自己回到青州找他的朋友。 福休不敢再多想,于是便微微一笑,道:“你自己先洗吧!记住,洗干净一点!” 柳福休扑闪着眼睛望着福休,显然看出了福休有一丝的不高兴,便又道:“姐姐,你便让我一个人洗吧!姐姐,我习惯了一个人洗了,还请姐姐见谅。” 福休点点头,示意同意柳福休自己一个人洗澡了。于是便自己牵了马,取了帐篷,去山坡之上驻扎福休临行前,来思雅送的帐篷了。 福休静静地一个人躺在刚刚搭建好的帐篷里,望着帐篷外的稀稀疏疏几点星星,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第一次和皇帝见面的时候。那个时候,也是像这样的一个夜晚,天空之中下着雪,皇帝独自站在纳府后花园的长廊之上,自己悄悄地走近了皇帝,这是福休和皇帝第一次的见面。即便是过去这么多年了,福休还是始终没有忘记。 此次去青州,福休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皇帝,绝对不能让江玉檀的预言实现。即便是一切都是定数,福休也要与自己的命运做做斗争。福休已经失去了江玉檀了,她不想再失去对她好的任何一个人了,包括皇帝,包括君墨楚,包括照顾自己多年的简夕和茗晰,再包括自己的好朋友平书灵和苏子衿。 福休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了,她不想再失去了,为了自己的爱人,为了自己的朋友,自己更应该去找皇帝,去救他,她不想他一个人孤独地死在战场之上,便是死,也要他死在自己怀里,送他最后一程。(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浣溪沙 落梅横笛已三更 福休正要闭上眼睛休息片刻的时候,溪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尖叫,很清脆,很恐慌,正是柳飞絮的声音。 福休叹息。自己的伤势还没有完全好,带上了这么一个小家伙上路,也不知是对还是错了? 福休迅速起身,出了帐篷,往溪边奔去。柳飞絮正披着湿漉漉的的头发,赤足穿着来思雅给自己准备的干净衣服,踉踉跄跄地朝着岸上奔来。 “怎么回事?”福休问踉踉跄跄上岸的柳飞絮道。 “啊!仙女姐姐,那里有......有蛇......”柳福休惊恐地用手指着溪水的方向,往岸边直走,却忽然又怔住。 淡淡的月光之下,柳福休正手忙脚乱地系着衣带。她的身躯和福休相比,少了一些成人妇女的魅力,多了一些少女的稚嫩娇弱之气。实在看不出来任何一点男子的气质。再加上福休的干净衣服穿在他身上,某些不属于男性应该有的弧度更加清晰可见。 何况,此时,他的头发披散着,滴着水珠,干净的脸庞洁白如玉,福休就是再如何如何的困,也看得出来自己看走了眼。 眼前这个话很多的小家伙,分明已经是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了。 柳飞絮抬头,看到了福休看着自己的吃惊表情,顿时脸一红。她做了一个鬼脸,尴尬地笑了一笑。 月上柳梢头,风吹动青丝,那少女的笑容明媚如春,眸子如黑珍珠一般明亮着,颊边更有一对深深的梨涡,吸引着人。一颦一笑,足于动人心魄。 福休手中的布鞋不自觉地掉落在地,呆呆地望着柳飞絮,似饮了酒一般,满心绵绵欲醉。 福休曾忆起,多少年前,自己也如同她一般,无忧无虑,一样的面孔,一样的无拘无束,一样的愉快欢乐,遇到了自己这一生最难忘的人。福休现在盼望的,便是再次回到他身边,那怕这是最后一次见他。 柳飞絮见福休失神,也不好意思问起来。她低着头跑了过来,拿起了福休刚刚掉落在地的布鞋,穿起来之后,良久才道:“仙女姐姐,你怎么了?是在思念姐姐一直最想见到的人吗?” 福休恍然大悟,忙别过脸去,负了手淡然道:“你是女的?” 她垂着头,带了几分淘气的得意,笑道:“仙女姐姐,我又没说我不是女的!我只是不敢穿女装上路,才换了我弟弟的衣服上路。”紧接着,柳飞絮又道:“姐姐,你还没有回答我问题呢。你是不是再思念姐姐最想见到的人。” “第一最好不相见,从此便可不相恋。我和他,这一辈子,终究是我自己负了他。我和他,本不应该见面,我本不应该和他在一起,我终究会害了他。既然如此,我何必再去想他,念他。”福休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心里终究是自己骗不了自己,自己还是走上去见皇帝的道路了。 即便前方道路阻扰重重,自己不畏惧,只为了寻自己最想最念的那个人。 柳飞絮又见福休出了神,便拉着福休的衣角,低语道:“仙女姐姐,既是你想念之人,此人必定是世间最伟大的人,那样的人,才配得上仙女姐姐去爱,去想。飞絮会陪着仙女姐姐去青州的,飞絮会武功,可以保护仙女姐姐。”柳飞絮说着,装模作样地摆出了一些武功招式,企图将福休逗笑。 福休看到柳飞絮十分变扭的武功招式,没有被逗笑,反而走进柳飞絮,拉了拉柳飞絮身上宽松的衣裳,试图掩盖过柳飞絮太过暴露的肩颈,“这衣服是大一些,不适合你穿。等过几天,咱们去到城镇了,我再买一件合你身的衣服给你。这几天,你就将就地穿着吧!” 柳飞絮笑着便答应了,随着福休来到了福休搭建帐篷的地方,看到铺的整齐的毛毯,欢呼一声,立刻扑倒了毛毯上打了个滚,才翻身坐起。笑嘻嘻地走到了福休身旁,帮福休从福休的马上取下了行李,吃了一些干粮和水,便舒适地叹了一口气,卧下睡觉了。 福休铺了两床毛毯,一床给自己,一床给柳飞絮。福休正躺下休息了一会,柳飞絮忽然起身,低着头走到了福休的身旁,笑道:“仙女姐姐,我好冷!能不能再向你借一件大衣?” 没有等福休答应,她已从江玉檀的白马上取下了来思雅给福休准备的军用大衣,然后将毛毯再移了一些,就睡下了,将毛毯盖在了自己的身上。闷闷地道:“仙女姐姐,我知道你嫌弃我脏,我睡远一点便是,不占用你的地方。” 许久之后,福休起身,又从自己的布囊中取出了一件墨色的大氅,盖在了柳飞絮的身上,道:“我没有嫌弃你脏,你一件是一个大人了,应当自己睡,不要让其他人陪着你睡。要懂得自力更生,以后才不会被别人耻笑。” 柳飞絮的脸忽然红了,把头悄悄地埋在了自己的手臂之下,低低地道:“我们家很穷,虽然我父亲是淮州刺史,可是我父亲从未贪污过老百姓的一丝钱财,父亲常常跟我说,那是民脂民膏,是老百姓的血汗钱,咱们做官的万万贪不得。所以我家便靠着我父亲的微薄钱财度日。之后便是一日不如一日,最终我家终于家道中落。” “柳大人是好官。我在帝都的时候,便时常听人说起,说淮州有一个柳青天,可以替平民老百姓伸冤告状。可惜最后得罪权贵,落得个家道中落的下场。柳大人是老百姓的父母官,自然要为老百姓伸冤,即便是当朝权贵,也无所畏惧。” 听着福休说着,断断续续的哽咽之声便从柳飞絮被窝里传了出来,“是呀!淮州的老百姓都称我父亲是柳青天,可是我父亲,却是廉洁到连妻子儿女都养不活的人,要不是母亲常年帮做一些针线伙计,恐怕我们家都揭不开锅了了。我恨他......我恨他......他不配做我的父亲。” 听到柳飞絮在哭泣声中咒骂自己的父亲,福休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母亲死去了,是如今自己已经年老的父亲将自己养大的,养儿防老,养儿防老,养女也是为了防老。可真正老的日子来临了,自己的儿女们真的可以帮自己防老吗? 福休自福休母亲死后,便一直不解自己的父亲,可当看到自己父亲满脸皱纹,身形瘦削,走路无力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狠不下心来,他毕竟是将自己养到这么大的人。即便是自己对不起很多人,最应该对不起的,应该是自己的父亲,当今贺蒙帝国的納国公。(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琵琶仙 曾惹下萧萧井梧叶 福休轻轻地拍着柳飞絮的被窝道:“飞絮,即便你父亲养不活你们一家人,你也不应该说他。做为淮州的地方官,柳大人自然时时刻刻为淮州的老百姓服务,这是做为父母官必须做的。即便自己生活困苦,也要为淮州一方百姓谋福祉,这是柳大人莫大的功德,即便他已经死了,他还是被淮州百姓称颂的。” “他死了!”柳飞絮听到福休说自己的父亲死了,惊了一下,慌忙拉开盖着的大衣,坐了起来,焦急地望着福休道:“仙女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我父亲真的死了?” 福休呆呆地望着她,不忍说出这个会另她伤心的事情,福休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说了,即便现在她不知道,以后是也是会知道的,长痛不如短痛。福休狠下心来,淡然道:“淮州城破,柳大人无言在面对淮州的黎民百姓,站到了城楼上,以身殉国!”福休一字一句地说着,望着眼前柳飞絮的反应。 当柳飞絮听到“以身殉国”四个字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眼眶中的泪水,失声痛哭起来,断断续续地道:“他怎么......能先......死呢?我还没有向......他报仇,他不能死......不能死......” 再福休未说之前,福休依旧猜想到她如今的反应。便是自己不说,终有一日她自己也是会知道了,只是自己提前做了这个坏人。 “飞絮,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应当好好活着。柳大人是朝廷的功臣,是淮州的柳青天,你是柳大人的遗孤,想必朝廷是会派人来救助你们的。”福休安慰道。 “朝廷!”柳飞絮忽然望向福休,邪魅一笑,“这贺蒙帝国的朝廷,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当今皇帝穷兵黩武,丝毫不顾及黎民百姓的生死。顾氏之所以叛变,就是因为当今皇帝的暴虐无道。朝廷之中,江太后一意孤行,屡次发兵镇压淮州的军变,不知害死了多少无辜的老百姓,多少无辜的儒生活活被朝廷抓了起来,下了大狱。这样无德无能的朝廷,应该趁早推翻。淮州的赈灾粮饷三年前便颁布下来,可到现在都还没有到,父亲常常把我家的口粮救济给贫苦百姓的,若非如此,我家岂能家道中落!得罪权贵,不过是杨家放出的流言蜚语,试图蛊惑人心。” 福休望着眼前的柳飞絮,一阵子地震惊自心中而来,原来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竟有这么多!自己真是在宫中待久了,养尊处优惯了,连思维也被四四方方的天空给局限了。 即便老百姓口中的皇帝是如此的不堪,但她始终相信他;即便天下人都埋怨他,她也不会放弃他;纵使天下人都负了他,她终究不会负他。只以为他是她的阿正,她是他的福休。纵然天下人都恨毒了你,我始终站在你身边,不离不弃,笑看云卷云舒...... 福休不知如何劝解柳飞絮,便依照自己的所思所想说了出来。福休拉开帐篷的一角,帐篷外一角堆积了一小堆积雪,福休掸落了一些积雪,将一片雪花放在了自己的手中,然后用嘴慢慢地吹开了。“飞絮,其实皇上并不是你们想象得那样不堪。如今朝廷上,四大家族如今只剩下了江家,李家,杨家。这完全是得益于皇上的才智,宁国公姚家贪赃枉法,不知私吞了朝廷多少赈灾粮饷。如今姚家被废,这些粮饷不是回到了老百姓的手中了吗?其实皇上的心中,一直装着老百姓。君舟民水,这样的道理,皇上岂能不知?” 柳飞絮渐渐止住了哭声,冷冷道:“那皇上为何不制裁杨家,仍由杨家在边关作威作福?” “皇上何曾没有想过?只是以皇上现在的能力,还做不到制裁杨家。杨家和江家一向是世交,如今太后娘娘虽然不曾过问朝政,可皇上总是应该要给太后娘娘一个面子。若是此时制裁杨家,必定是引来江家群臣的反驳,如今朝堂之上,多数已经是江家和杨家子弟,届时,就算皇上不给太后娘娘面子,也总应该给朝臣一个面子。” 福休顿了一顿,握住柳飞絮冰冷的手,用手扶了扶柳飞絮的鬓角,又道:“飞絮,你不知。安国公杨安其实也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太后娘娘也是,无不关心着民间疾苦。百姓常常说外戚干政,可真真正正的外戚,从来只有江家。可是太后娘娘对待皇上犹如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江家外戚也常常受到节制,谈不上干政一说。无非是有些人故意造谣吧!意思便是要借天下百姓的嘴,来逼迫皇上。” “那皇上为什么要废后?帝后本身一体,皇后娘娘爱民如子,常常叫自己的父亲郑亲王用自己的私库救助无家可归,穷迫潦倒,患有重病无人可医的百姓。”柳飞絮坐立住,双眸紧紧地盯着福休。 郑雪宜被废,或多或少的确和福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皇帝常常和郑雪宜不和,自己是知道的,而天下的黎民百姓却不知。帝后本身一体,帝后不和便是天下不睦。可有谁真正知道,帝后不和的原因是什么吗?从来无人知道,若是自己没有进宫,没有见到皇上,想必自己也是不知道的。 有哪一个妻子希望自己的丈夫娶那么多老婆的?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才是自己的丈夫。脱离了一丈,便是你死了,也不会有人为你哭嚎半句。帝后也是一样,便是你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又如何?也是一样守不住自己的夫君,看着自己的夫君娶那么多的老婆。便是换做了他人,夫妻之间也必定是不和的。 “帝后不和,这的确是事实。皇上从来没有喜欢过皇后,皇后不过只是一个挂名的皇后。皇上七岁便娶了皇后,可是皇上从未真正的喜欢过皇后。所以皇后便悍妒,不知害死了多少皇上的孩子。试问,谁会想要一个害死自己那么多孩子的人做皇后,做自己的枕边人呢?换做你,飞絮,你会吗?” “我不会!我柳飞絮虽然不过是一个小小女子,可我总不愿意进宫,总不愿意踏进那四四方方的天空。后宫就像一个关养金丝雀的笼子,不知有多少金丝雀已经身死其中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南乡子 灯火荧荧归路迷 福休听着柳飞絮的话,无不想起自己在宫中的种种,便是四四方方的天空又如何,只要有自己喜欢的人在,何惧那些禁锢,禁锢终会被冲破,守得云开见月明。福休何尝不是? “是呀!四四方方的天空的确是困住了许多人,可是也有许多人从中找到了自己的价值和自己的存在,纵使其他人待你不好,你也要待自己好。如果连你自己都放弃了,那么你还谈什么自己存在的意义?”福休叹道。 柳飞絮知眼前的人定是不凡,不然一个普通老百姓如何得知这么多皇宫大内的事情,于是柳飞絮思考了一番,猜想福休也许是某个亲王或者是江家的人,于是便问道:“是呀!仙女姐姐,便是所有人放弃了自己,自己也不能放弃自己。人活一生,不是为了其他人而活,而是为了自己而活。”柳飞絮又紧紧握住福休渐渐冰凉的双手,道:“仙女姐姐,我终于想通了父亲大人为何而活了?父亲大人心系黎民百姓,他活着,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在其位,谋其职。我父亲不单单只是我一个人的父亲,亦是淮州百姓的父亲。” 听着柳飞絮这样说,福休渐渐放下了心中的忧虑,欣慰道:“你能如此想便是好了。咱们早一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说着,福休又回到了自己的毛毯之上,准备休息了。 在福休闭上眼睛之前,柳飞絮又问道:“仙女姐姐,你究竟是什么人?如何得知这么多皇宫里面的事情的?” 福休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柳飞絮的话,顿了顿,闭上双眼道:“姐姐只是一个局内人,不要问那么多了,知道的太多反而对你不好,飞絮,该休息了。” 局内人?柳飞絮甚是不理解福休此语是何意思,却见福休已经睡下,也不好再问。只好等待以后有时间,定要找福休问一个清楚。柳飞絮瞟了一眼从帐篷缝隙折射进来的月光,便闭上眼睛睡下了。 未至天明,福休和柳飞絮便已经起来了。她们骑着马来到了青州附近,果然看见了露宿于路边的十几个贺蒙帝国士兵的哨杠,一脸疲惫地倒在了地上熟睡。有几匹马儿散放在树林里,刀剑武器散落一地,已经凝了一层不厚不薄的青霜,想来他们都是骑兵了。 福休飞快地下来马,来到了离福休最近的士兵面前,用了推醒了熟睡的士兵,“喂,喂,醒醒!你是哪位将军的部下?” 那人似乎是被惊吓了一跳,向后推了几步,揉了好一会眼睛,大约发现不是青帝国的士兵,才舒了一口气,“我们是青州守将薛慕将军的部下,不知姑娘是?” 福休知道了青州守将正是护卫皇帝的将领之一,心下暗喜,相信不日之后便能见到皇帝了,于是将手中皇宫里面的腰牌亮了一亮,道:“宫中福贵妃納福休!” 那人听后,立刻趴在地上,磕头请安道:“贵妃娘娘,贵妃娘娘,给贵妃娘娘请安!既然贵妃娘娘都来了,想必皇上早已经脱身了吧!” 见到这一幕的柳飞絮惊呆了,她竟不知眼前自己相处了那么久的仙女姐姐竟然是皇宫之中位同副后的福贵妃,吞吞吐吐地说出了几个字,“仙女姐姐,你竟然是贵妃娘娘!?” 福休微微一笑,挽住了柳飞絮的手,“是,飞絮,我是贺蒙帝国的贵妃,可我也是你的仙女姐姐。” 柳飞絮也紧拉住了福休的手,用一种惊奇的眼神望着福休。 在场的其他人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了“皇帝”二字,立刻被惊动了,振足了精神,起来拜见福休。 福休猜想他必定是将自己当成了跟随在皇帝身侧伺候的贵妃,对着刚才对自己说话的那个士兵笑了一笑,道:“我是奉了太后娘娘的命令来的。我来了许久了,前不久去了淮州,受到休息说皇上在死守青州,便连夜赶了过来。怎么,你们看到了皇上了吗?” 此刻,福休的言语之间极是稳重,又不失贵妃的风范,再无半点的嬉笑轻浮之意。 骑兵们互相对视了几眼,最后,众人的目光落到了其中一位服饰异于其他人的骑兵身上,大约是这些人之中职位最高的了。 福休含笑走到那个人身旁,道:“不知这位士兵官居何职?” 那个士兵走上前来,还是依照礼仪向福休行礼请安后,才道:“启禀贵妃娘娘,卑职张望只是青州守将薛慕将军的一位幕僚。” 福休点点头,坐下身来道:“张将军,我从淮州刚刚过了,尚且不清楚青州的情况。据说,青帝国晨亲王急攻青州,是否属实?” 张望叹道:“卑职也是一知半解。我职位地下,做的也仅仅只是侦查一职,其他的卑职实在不知。” 福休鼓励道:“将军不必惧怕,我只是询问一下青州的现况,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张望沉吟片刻后,缓缓道:“的确如贵妃娘娘所言,青帝国现任统帅来思雅命青帝国晨亲王急攻青州,势必要在一个月内拿下青州,生擒皇上。现在龙青晨已经打下了朝阳,相信不日之后,青帝国的大军便会兵临青州城下了。” 福休急切道:“那皇上呢?皇上现在在哪里,你们知道吗?” 张望摇摇头,道:“卑职不知,只是听说皇上带来一批人马准备从青州北端突围,至于现在情况如何,卑职实在不知道。若是贵妃娘娘想要去找皇上,卑职定当陪同贵妃娘娘,时刻保护贵妃娘娘的安全。” 福休拉起身旁柳飞絮的手,“飞絮,咱们走!去找皇上,找到皇上后,我定替你家伸冤。” 天边幻红如血的朝霞,已被阳光破开。大片金红的光芒,迅速地将大半个天空染透,如同一匹灿着的锦缎,拂拂欲下。这冬日里的树林村庄被这晨光照耀着,清冷的白霜开始折射出晶莹的光芒。而福休在这光芒之中凛然而立,神色肃穆冷静,眸光淡淡,自然便有了一种威严的气势。 张望等人齐声道:“属下们愿意陪同贵妃娘娘去寻找皇上!” 随即,众人纷纷收拾了马匹兵器,陪同着福休和柳飞絮一起往青州北端的地方去寻找皇帝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清平乐 倦倚玉兰看月晕 一路之上遇到的贺蒙帝国的游兵散将更多,若遇到了镇守青州的守将,福休便即刻邀请一同去险地寻找皇帝。 皇帝为君十多余载,一向以仁孝贤德著称,减免赋税深受老百姓的爱戴和拥护,声望极高。加上镇守青州的守将大多数都是青州人,熟识青州周围的地理环境,对福休寻找皇帝更为有利。初次大败虽是慌张,可一旦重新有了一个领导人,立刻便冷静下来,因此福休所遇到的所有青州的游兵散将,都随着福休一同去寻找皇帝。 淮州带来的士兵行动迟缓,且无衣无事,自顾不暇,根本无法满足福休等人快速寻人的愿望,福休便命令他们前往后方去镇守青州的门户——平阳,随时等候着与青帝国的大战。 这日,眼看已经寻到了青州北方的苏阳附近了,四处都可见到累累的尸骨曝于沟壑之中。都是年轻的脸,却都已经了无生气了,或手足分离,或身首异处,甚至有的被活生生刨开肚子的,五脏肠子流了一地......连河水的浮冰都凝上了一层淡薄的绯红,令人望而心悸。若是夏日,如此多的尸骨,恐怕早已经腐烂生蛆,酸臭不堪了。 不时,会看到野猪或者是野狗在尸骨间发掘撕咬,吃得吧嗒吧嗒的,见有人来了,也不怕人,黝黑的眼珠转动着贪婪的喜悦的光芒。偶尔还要几只狡猾的狐狸,拖着人的断肢残骸从路边穿梭而过,显然也在为这从天而降的美食喜不自禁吧! 这里已经离主战场很远了,尚且还如此可怕,在想不出镇守安阳和青州城附近的将士的情况了,该是怎样的堆积如山,血流成河的惨景! 福休依旧忍耐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扎营的时候,再也忍耐不住,捧着腹部到了帐篷后的树林开始呕吐起来。 柳飞絮默默无言,静静地跟在福休的背后,轻轻拍着福休的脊背。看了福休好些了,便递给了福休一块十分精致的方帕。 福休用双手掩住眼睛,声音喑哑地道:“飞絮,现在我还是在人间吗?” 柳飞絮沉默片刻,良久才道:“仙女姐姐,在淮州城破之前,我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自从淮州城破之后,我对这些已经习以为常了。” 福休一怔。她从来没有听柳飞絮说过淮州城破时的惨状,她依稀只听到来思雅和她说过一些,淮州城破,青帝国晨亲王让大军屠城,屠尽了淮州的大部分百姓。百姓们,能逃的已经逃了,不能逃的,只能静静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柳飞絮仿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扬了扬手,脸上恢复如同平常的模样,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我见到的尸体大部分都是我亲人的。师傅的,兄弟姐妹的,家臣的,伺候我的下人的,还有我最小的一个弟弟......总之,在淮州城破之后,他们便都死了,死在了乱军之下。父亲大人连夜保护着一部分百姓出了西城,我们家住的那所屋子,一夜之间便成了人间炼狱。我和我的母亲,亲弟弟提早便躲了起来,躲到了我家的密室之中,后来青帝国的士兵见人都死完了,也便都带着金银财宝走了。我和母亲弟弟从城下的密道出来了淮州,欲逃向安阳。” 福休瞪大了眼睛。眼前的这个女子,福休原已是小瞧她了,居然还能淡淡地说出那么多亲朋好友的死亡,还加上了一句“其实也没有什么!” 她眼中的迷离宛如暗夜月色上的一抹浮云,若隐若现地飘来飘去。柳飞絮望着福休,又笑了起来,“我刚开始的时候也是十分难过,极其不适应。不过我母亲跟我说,笑着活,是一世,哭着活,也是一世,你为什么还要哭着活呢?人的一生其实如同镜花水月一般,虚虚幻幻。别人都死了,就咱们逃了出来,这便是咱们的幸运,这便是老天爷在向自己证明,它并没有放弃我们!还有,那些保护咱们逃出去的人,自己得救了,他们虽然已经死了,但是他们却是开心的。我们为什么要不开心呢?别人因自己而死,自己一个连同别人的意愿一起活下去。我觉得母亲说得很有道理,便下定了决心,定要不负我身边的所有人。” 柳飞絮慢慢地垂下了拍打着福休脊背的手,微微一笑,“仙女姐姐,你也一样可以笑着活,对不对?” 是呀!与其一生悲伤地度过,还不如笑着度过。与其自己自怨自艾,不如做一点利国利民的事,为心中的那个人分担一些他的职责。然后和他长相厮守在一起,福休希望永远和皇帝在一起,她希望老天爷能够帮助自己实现自己的愿望,虽然这个愿望听起来遥不可及。 也许正如江玉檀所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良久,柳福休挽起了福休的手,拉着福休一步步朝着帐篷走去,边走边道:“仙女姐姐,咱们以后一定要笑着活,为自己而活,帮助更多人,让他们也笑着活下去。飞絮做不到这么多,仙女姐姐会帮助飞絮的,是吗?” 福休没有回答柳飞絮的话,也不做任何反应,由着柳飞絮拉着自己的手一步步朝着帐篷走去。福休想要回答,又怕自己兑现不了,终究自己的能力有限,皇帝尚且都做不到让每个人笑着活下去,何况自己呢?何况能力如此微小的自己呢? 第二日连着福休一行人连着遇到了两三股青帝国的军队,好在都不是战斗的主力部队,都只有一两百人。对方人数处于劣势,也没有想和福休一行人纠缠的意思,交手不久之后便迅速地脱身而去。福休的意愿是寻找皇帝,并不想做过多的纠缠,自然也没有派人去追击,只是心下觉得十分奇怪。 柳飞絮望着渐渐远去的青帝国士兵的背影,似乎也是悟到了什么,喃喃道:“他们不像是在追击咱们,倒像是在寻找什么人一样。”(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南歌子 旧时天气旧时衣 福休也望了望渐渐远去的青帝国士兵的影子,点头道:“他们的确似乎是在找人!” “找人!”福休惊呼道。 柳飞絮淡淡一笑,“仙女姐姐,想来是咱们找对了地方了。” 青州以北是绵州,是贺蒙帝国的地盘,可惜隔着龙峡湾天险,必须渡过了龙峡湾才能去到绵州。然后从绵州发起犄角之势,必定可以解青州和安阳之围。此地已经没有青帝国的主力了部队,青帝国士兵这样锲而不舍地寻找,必定是事出有因了。 最可能也是最大的原因,他们猜测这里必定有贺蒙帝国的某个主帅逃到了这里。 高新城已死,帝国军中还能够引起这么大动静的,只剩下贤亲王和皇帝了,贤亲王前不久被太后掉了回去,如今只剩下皇帝一人了。 福休将人马分做三股,一股交由张望协理,派到龙峡湾一带去寻找皇帝的下落,福休分做右边,另一股部队分做左边,三个方向去寻找皇帝,以信号弹为标记,若是那一股部队先找到了皇帝,其他部队也好清楚这一股部队的位置,好进行寻找。 福休计算着,两日之后,众人带上的干粮也吃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已不得不朝着北方的城镇筹集粮草。也就是说,他们必须抓住这两日的时间,尽快找到皇帝。 到了第二日的傍晚,一路打听着,依旧没有得到关于皇帝的一丁点消息。派出去的探子倒是抓到了一名青帝国的信使,随后从信使的身上搜出了一封加急的信件。信中报告已行军到了一处名叫杭城的地方,还提及到了杭城的富户带了不明的贺蒙帝国将领向北方逃逸的事。虽然言语不详,但是看得出来,青帝国的将士还是对这个能够引得杭城富户冒险逃逸的贺蒙帝国将领颇具心思。 福休看完信件之后,毫不犹豫地指往杭城的方向,“全速前进!” 五百骑兵全速往着杭城的方向去了,一路之上黄沙滚滚,遮天蔽日。今日屡见两个兵马穿梭的龙峡湾附近的百姓,远远见了,无不关门闭户,恐受池鱼之殃。 太阳渐渐下山了,福休等人已经越过了杭城。一路奔驰,只觉得前方的路经越来越狭窄,右边却又一处村落,人烟泼旺,有几户人家正炊烟袅袅地升起。福休命令其他人放慢了脚步,打算叫几个人来询问一下,忽见到有一户民居有人推开一扇窗,往外探了一下,然后立刻惊慌地缩回头去,又将窗户关了起来。 福休眯了眯眼睛,眺望村子面前的那条路,隐隐看到了烟尘正在远方滚动着,应该是刚才又骑兵路过。而百姓们早已经躲入了房中,显然并没有被他们这一行人惊住。 “快,仙女姐姐,咱们快过去看看!”柳飞絮勒紧了马匹的缰绳,急急地扬了扬手,驾驭着马匹打算到近处去看。 福休坐在马匹之上,一颗心几乎给颠了快要跌落胸腔,再也不知是焦急,还是激动了。 眼见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山包,山下的老百姓用的广场之上正在进行惨烈的厮杀,双方人数却绝对不成正比。福休等人一眼望过去,只看到了贺蒙帝国的军旗在正风中摇曳着,足足有一两百人,将十多名青帝国的骑兵围困住,拼命厮杀。 福休身后的将士见到之后,纷纷大声喊道:“杀!” 福休也不甘落后,使出全身最大的力气,喊出了一句,“杀!” 刀枪剑棍,齐齐扬出,属于金属色的寒冷光泽立刻在最后一抹夕阳中跳跃而起,如同蛇信一般,森然的杀机四伏着。 福休和柳飞絮被士兵护卫在了人群之中,然后只见一名士兵一马当先,冷锋过处,皆是一片惨叫声,对方的骑兵纷纷地落下来马,活生生地撕出了一个缺口,冲入重围之中救援。 福休虽然不善长兵器,但是来思雅教过自己弓箭的使用方法,早就从身旁的士兵处弄来了一个诸葛连弩,躲在暗处,射杀着骑在马上的青帝国的士兵。数十只金属色的钢箭飞射出去,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惨叫声和马儿的蹄疾声。 忽然听到某一个士兵忽然来了一句惊喜的呼喊,“皇上,微臣救驾来迟!”福休便知果然是自己多日未见的皇帝,福休顿时觉得脸颊之上一热,原来青帝国的士兵那里也有躲在暗处的弓箭手,福休连忙将盾牌拿了出来,一连躲去了射向福休的数十只箭。然后慢慢地移动身子,朝着重围中心飞速前进,终于看到了皇帝。 皇帝虽然被敌手围困,却依旧双目凌然,不威而怒。他正手持着一把寒光凌厉的长剑,与围上来的青帝国士兵进行恶斗。他的周围有一名身披铠甲,头戴钢盔的御林军,也有几名身着老百姓的粗布以上的仆人,皆是遍体鳞伤,只是凭借着一股勇猛过人的士气,苦苦支撑到现在,护卫在皇帝的身旁,半步也不让开。直到发现了有人来支援,侍卫们方才精神大振,连连呼喊道:“快来保护皇上!快来保护皇上!” 片刻之后,福休带来的士兵早已经将青帝国骑兵布下的重重围困突破开,然后福休带来的士兵迅速将皇帝团团护卫在中心。 青帝国士兵的将领见眼前的局势不对,当机立断道:“撤!” 福休的诸葛连弩又开始发射,一连伤了数十人,正要为即将结束的战斗高兴时,忽然听到皇帝高声呼喊道:“全部就地格杀勿论,一个也不允许放过!” 面对必胜之战,众人一齐应诺,声音十分响亮,连山间的雀鸟也惊得展翅高飞,不敢稍作停留。 那个讲究以仁孝治天下的皇帝,有着福休觉得世间最美的微笑,不知何时起,已变得这般心狠手辣了,赶尽杀绝? 福休心悸,回头看时,许多士兵一边保护着皇帝,一边拿起手中的武器又开始杀敌。矛头出的红缨,已经湿淋淋一片,也不知染上了多上人的鲜血。 四周的贺蒙帝国的士兵犹如蛟龙出海,迅速地展开了包围。青帝国的士兵再顾不得擒拿皇帝,趁着对手并未进行合围,吩咐拍马而出,通向了小山包后方的羊肠小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怨王孙 湖上风来波浩渺 皇帝继续喝道:“追击!务必要全数歼灭!” 众人应诺,一半的人留下来继续保护着皇帝,另外一半人急急地追了上去。 忽然,皇帝盯住了为首的青帝国的将领,忽然放下了手中的配剑,迅速地朝着身旁士兵的身上取下了弓箭,稳稳地拉了一个弦如满月,连射了三箭。 那为首的青帝国的将领连闪了两次,终究还是被皇帝的第三箭射中了后背。虽然有盔甲护体,未必便死,可他一头栽了下来,一旁立刻便有一个贺蒙帝国的士兵一刀补了上去,再加上数十匹马迅速地从他身上踏过,只怕顷刻之间便成了一滩肉饼了。 青帝国的士兵失去了将领,更是混乱,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一路狂奔逃去,再无心应对敌人,几乎便由着贺蒙帝国的士兵追赶宰割了。 福休见大局已定,便迅速地走到皇帝身旁,含情脉脉地对着皇帝行了一个礼,微笑道:“臣妾救驾来迟,还望皇上恕罪!” 皇帝轻轻挽住了福休的手臂,紧紧地抱住了福休,良久之后才道:“福休来得很及时!不愧是朕的福星,朕此生有你,便足矣!” 本该出现在皇宫之中养尊处优的福休突然来到了前线,皇帝却没有焦急地追问缘由。沉着冷静抱着福休之际,仿佛已经料到了福休的到来是命中注定的了。 福休仿佛地上跪着的众人站了起来,自己也抬起头望着将自己抱在怀里的皇帝。 只见他风尘满面,形容极是憔悴。发丝从高冠之中脱离了几缕,飘落在额边。一身重甲包裹,隐隐约约看得见战袍之上的点点血痕。墨绿色的金丝蟠龙大氅早已经被不长眼的刀剑给划开了几道大口子,此刻随着微风飘动着,深一处,浅一处,也不知是敌人还是他自己的鲜血了。 福休此时只觉得虽然皇帝现在的精神不太好,但眉宇沉凝,虽然经历了大败,却也不失那笑傲天下十多余年的帝王风范。正送了一口气,一旁百姓打扮的护卫已焦急地说道:“皇上,你身后的伤口如今还流淌着鲜血,需要尽快处理!” 福休和在场的其他人皆是一惊,侧身看皇帝的身后时,果然见到了皇帝的身后右侧后肩被深深地扎入了一根翎箭。只是内外衣服皆是深色,看不出来究竟流淌了多少鲜血。 皇帝松开了抱住福休的双手,披上了由身旁一个护卫递上来的披风,对着刚才说话的那个护卫道:“苏卿,令弟的住宅还有多远?” 那个人回答道:“还有不足五里远吧!” “哦,既然如此,那便前面带路吧!”皇帝说着,忽然反过来左手,握住右肩的翎箭,迅猛一拔,已连同着箭头带着一大片的血肉溅涌出来。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皇帝若无其事地将翎箭迅速地丢到了地上,当先拍马扬鞭,随着刚才说话的那个人而去。 福休和其他人也迅速地上了马,一边紧紧地跟着皇帝,一边向皇帝的护卫询问刚才那个人的身份。 福休得知,原来皇帝从青州北端突围失败后,一路颓败,只因为身份尊贵,一路之上又有青帝国的数股敌军追击不放,因此身旁的的人也越战越少,皇帝自己也没少受伤,其中一名青州的守将将皇帝引到了杭城苏大户处。苏大户听闻是皇帝亲临,招待极好,欲要让其安心休养几天。谁知道后来青帝国的士兵包围杭城,苏大户便带了圈养的护院家丁保护着皇帝出了杭城,打算先将皇帝护送到自己的亲弟弟杭城首富苏梓家避难,方才却被青帝国的士兵追上。若不是福休等人的刚好路过带人赶到,恐怕此时的皇帝早已经落入了青帝国士兵的手中了。 众人赶到苏梓家中的时候,只见主人提前便得了消息,早已在门前等候,却不曾掌上灯笼,显然是主人经过精心安排,提防着被人所察觉。 皇帝早命令身旁的护卫掩好行迹,在苏梓家外的一里之内部好了防御。检查无误之后,皇帝便让福休陪着,一同进入了府邸之中。 福休随着皇帝慢步走进了苏府的阁楼之中,许久未见皇帝,所以福休每时每刻都紧紧跟在皇帝的身后。在耀眼的烛光之下,看着苏梓提前给皇帝找来了为皇帝治疗的大夫。 揭开外衣,只见皇帝的后背早已经被鲜血浸得湿透了,淋漓的鲜血还在缓缓地流淌着。但皇帝神情淡然,即便是大夫为他将早已捣好的伤药敷上时,他也只是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似乎被为感觉出疼痛来。 明亮的烛火之下,他的面容远远地在皇宫之中消瘦苍老了许多。福休从来没有见到过他脸上有如此多的深浅纹路,突兀地显示出了皇帝这么多天独自经历的苦难和饱经的风霜。 福休什么也不敢明说,只是在大夫敷完药退下之后,福休吩咐了伺候的下人取来了一盆温热的水和干净的换洗衣裳,福休先将干净的衣服给皇帝换上,然后用手帕蘸了温热的水慢慢为皇帝擦拭手和脸庞。 福休为皇帝擦拭着,擦拭了几遍之后,原来干净的一盆水慢慢地变黑了,皇帝的脸庞却变似在皇宫时一模一样了。皇帝接过了福休手中的湿布,在额际和太阳穴处按摩了许久,才向福休微笑道:“傻丫头!你哭什么?朕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福休一怔,忙擦拭脸庞,果然摸到了满手的水迹。 “不......我......我没有哭......”福休努力扬起了嘴角,“阿正好好的,福休便心满意足了。” 皇帝见苏家兄弟知趣地走开了,阁楼之中只剩下了几名生死相随的贴身护卫,皇帝方才问道:“福休,你怎么来了?朕不是让你好好地在帝都等候着我的好消息吗?” “我.....我在宫了待得闷了,临儿也由乳母伺候了,我便出来走走......”福休支吾地道,实在没法子在现在这样的情形下,去追问那些无关紧要的往事了。 嗯,和皇帝经历了这五六年,即便那些往事在如何的刻骨铭心,如今都该无关紧要了吧?特别是在这样江山社稷风雨飘摇的时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鹧鸪天 梧桐应恨夜来霜 皇帝拍了拍福休的头,温暖的手指轻轻抚过福休的发丝,无奈地叹道:“你身体一直不好,禁不起那般的舟车劳顿,真是苦了你。” 福休迟疑了片刻,低头道:“福休不苦,只要福休在皇上身边,伺候皇上,皇上的心里便不会觉得苦。福休一直放心不下皇上,如今见到皇上,却依旧放心不下。” 皇帝此时方才露出一丝笑意,“福休,我知你对朕好,可是你对朕好更是不应该来找朕,你是朕的心头宝,若是你出了什么事,叫朕和临儿如何活下去?” 福休轻轻拉着皇帝的手,微笑道:“皇上视福休为心头宝,可福休也说过,皇上是福休的天,是福休的地,若是天榻了,地裂了,福休和临儿任何安然无恙地生存下去?” “是呀!天榻了,地裂了,福休如何活下去?......” “皇上,就算贺蒙帝国的士兵都战死了,你还有福休,还有临儿,宁可不要了天下,我们也绝对不会让你再次设身处地去冒险了!待明日过去之后,我便可将我招揽的士兵全部召回,一起邀来保护你,只要保护了你,这样咱们便可以有千余士兵了,离北撤安阳的日子也不远了。” “千余士兵......”皇帝低叹,似消极,似自嘲。 福休知他为了数十万大军一夕灰飞烟灭的事而痛心疾首,于是福休不敢再言,跪坐在皇帝身旁,为皇帝轻轻地捏肩敲背。 片刻之后,主人命人送来了膳食,皇帝草草吃了,将苏氏兄弟好生嘉奖了一番,允诺若是回到了安阳,必定重重有赏。 苏大户回答道:“皇上有龙腾虎跃之心,方才挥军南下,欲夺回被青帝国夺去的边关重镇,不幸蒙尘落难。龙游浅水,此是天意。草民是皇上的子民,皇上便是草民等的父母,岂有儿子赡养父母还要报酬的呢?” 苏大户和其弟说完之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然后便知趣地退了下去。 皇帝挺着了脊背,挥手对着一旁站着伺候的护卫道:“大家都辛苦了,早些下去好好休息吧!这里有贵妃一人伺候便足够了。” 站着的护卫应了一声“是”,便悄悄地全部退了出去,轻轻地关上了阁楼的门。 皇帝见众人都退了下去,缓缓地吐了一口气,以手撑额,伏到了桌案之上,满脸的疲惫和痛苦尽数涌了出来,如同敲开了外壳洁净无暇的鸡蛋,蛋黄和蛋清便立即四溅出来,止也止不住。 “福休,朕终究是败了......败得一塌糊涂。朕一意孤行,穷兵黩武,败得......很彻底。”他垂着眼,眼角的肌肤无力地松弛下来,显现出了一圈淡淡的青灰色。 福休很想告诉皇帝,即使全世界所有人都放弃了他,她始终没有放弃他,始终把他当做她心中唯一的阿正。可是这些即便福休说了,也是没有用的。 福休的心头堵得慌,那般的心痛地不像看到眼前这快速衰老的皇帝如此失望,如此悲伤。 “别这样,阿正,福休不允许你这样!”福休跪到了皇帝跟前,泪水一滴滴快速地滴落下来,哽咽地劝道:“阿正,福休的阿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现在还年轻,这是你第一次打了败仗,你不要悲伤,这失败的原因一切都是因为顾氏的私通青帝国的细作,这一切的失败都不是你一个人造成的。不,福休说错了。贺蒙帝国的威名何时动摇过?胜败乃兵家常事,自从阿正登基以来,阿正已经给了青帝国太多的退让,阿正不过是御驾亲征一次,失败了一次,这算不得什么?” 皇帝粗糙带茧的手指,抚上了福休细柔嫩滑的面颊,擦拭着福休的泪水,低沉道:“什么时候起,朕的福休也会这么掉眼泪了?这么会安慰人了?你是朕的福休,是临儿的母亲,你虽然平时喜欢将事情藏在心里,可是朕知道,你的心里从来便只有朕一个人。以前是朕错怪你了,你现在还埋怨朕吗?......唉,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朕的咎由自取,怨不得其他人,朕只不过是想重振一下咱们贺蒙帝国的军威。只不过......朕这一生,从没有这么大举用兵,也从不曾......失败的那么惨!” 大约,也许没有再有机会这样大举用兵了吧? 有些梦想,自从便破裂了,永远地破裂了。就如当初的那个青衣女子的决绝离去,再也无法挽回了。 皇帝带着福休泪水的手指渐渐蜷了起来,握得紧紧的,青筋立刻凸显出来,可以看到血脉突突地跳动了。 “阿正。便是你做任何决定,福休都义无反顾地支持你,便是全天下人都不相信你,福休也愿相信你。你应该好好的振作起来,只有你振作起来了,咱们才能真真正正地突围成功!”福休呜咽着劝道。 振作起来?九十多万的大军,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二十万了,七十多万的士兵的性命全部丧失在了战场之上,那样活生生的生命,还没有来得及绽放生命的光彩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就算皇帝一人肯原谅了自己,想必全天下人还是不会原谅皇帝,还是把皇帝当做了一个穷兵黩武的暴君,昏君。这样的“暴君”“昏君”还能有多少人支持呢?还能有多少人支持他东山再起呢? 福休不敢再继续想象下去,静静地拉住了皇帝的手,呆呆地望着皇帝。皇帝的面容的的确确是憔悴了许多,原先还尚存的一丝稚气已经被磨灭得不见了踪影,原先乌黑的长发如今也见得到一根两根的白发了。即便脸庞洗净了又如何,经历过的悲伤痛苦能被彻彻底底地洗净吗? 良久之后,皇帝才淡淡道:“是呀!朕还有福休,还有临儿,还有母后,便是全天下人都看不起朕了,朕也要看得起朕自己。绝不会让福休和临儿跟着朕一起遭受全天下人的唾骂!”皇帝说着,目光似是呆滞一般,痴痴地望着桌案之上被风吹得跳动的火焰。(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玉楼春 道人憔悴春窗底 数日之前,帝都,皇宫之中。这日,太后在宁寿宫批阅着各地传上来的奏折。 宁寿宫内焚着香,太后坐卧在榻上,李嬷嬷在一旁抱着汤婆子看着太后在批阅着奏折,太后看着手中一本本薄厚不均的奏折,喃喃道:“淮州失陷,淮州刺史柳生以身殉国。青帝国派十万大军围困青州,安阳也受到了波及,张先预备死守安阳。如今,贺蒙帝国的大势已经去了吗?”说着,太后从眼角间不经意便留下了一滴晶莹的泪珠,泪珠很轻,甚至连太后自己都未感觉到,便随着体温的升高渐渐消失了,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主子......”李嬷嬷正要上前去劝太后时,忽听到外边有宫女传道:“启禀太后娘娘,納国公夫人柳氏想要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将手中的奏折匆匆放下,下了榻,走到了李嬷嬷身旁,问道:“柳叶青,她来做什么?” 李嬷嬷思虑了一番,良久才道:“奴婢不知,不过奴婢近日听说柳氏已经多次去长乐宫看望皇后娘娘,向皇后娘娘打听贵妃娘娘的下落。至于现在柳氏为何而来,美菱实是不知。” 太后听李嬷嬷说后,又重新回到了榻上,指着烟雾缭绕的香炉,吩咐身旁伺候的宫女道:“去将香料换了吧!哀家素来不喜檀香,味道太重,换了苏合香吧!” 太后吩咐后,伺候的宫女当即便熄灭了香炉之中焚着的檀香,取了上好的苏合香换上了。 苏合香味道向来清淡,刚刚焚上,便闻到了一丝清心安神的气味,似让人置身于树林之中一般,似听到了鸟儿的鸣叫声,令人心旷神怡。 “美菱,传她进来吧!她这样着急见哀家,必定是有急事吧!”太后挥挥手,示意李嬷嬷将柳叶青请进来。 太后江素云一向不喜欢别人穿得十分艳丽,所以此次柳叶青便穿得素净了一些,穿戴并不是很华贵,发髻之上不过普普通通几点珠翠,穿一身家常的湖水色的长裳。柳叶青算起来应该也是太后的侄女,只是因为碍于君臣关系,还是先向太后请了安。“納国公夫人柳氏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素手一挥,眼神一瞟,示意柳叶青起来。“起来吧!你如此着急地想要见哀家,是有何事欲和哀家说,还是你想要向哀家求何恩典?” “叶青不敢向太后娘娘奢求什么恩典,叶青只求太后娘娘让妾身见贵妃娘娘一面。如今納国公已经没有几天了,妾身虽然只是他的二夫人,可是这么些年,他待妾身一直极好,从不把妾身当做外人看待。如今他日暮西山,他最后只想见贵妃娘娘一面,希望太后娘娘能帮助妾身!”柳叶青又跪了下来,向太后求诉道。 见太后脸色一凝,身旁的李嬷嬷忽然凑近太后的耳畔低语道:“主子,据说前不久納国公便递上了请安折子,说自己的日暮西山,希望得到主子您的恩典,准许他辞官。可是这折子主子因为边关的战事,一直没来得及看,耽搁了许久。” “既然如此,叶青。哀家便告诉你,哀家知道的。贵妃已经出宫好几个月了,这几个月的晨昏定省,她也没来。哀家问过甘棠宫伺候的宫人后,才得知她数月之前便去了边关。至于她现在在哪里,哀家也是不知道的。” 柳叶青淡淡一笑,既然连太后都不知道了,自己还如何能知道呢?即便福休不在了又如何?这么多年都自己一个人挺过来了,何必还要再害怕他的死亡呢? 世人皆道,他与她柳叶青终究一辈子名不正言不顺,她柳叶青永远永远都做不了他納国公的正妻。可是这么多年的风言风语都撑过来了,她还惧怕什么!她现在唯一所惧怕的,只是他慢慢到来的死亡。 他的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了他的日子,她柳叶青是否还能像以前一样,一直坚持下去呢?夫死从子,他与他没有过孩子,她唯一拥有过的,便是抚养过福休一段时间。她从不了子,便只能去寻找福休,寻找自己最后为他活在世间的最后一丝意义。 太后望着在原地发愣的柳叶青,摇了摇头,对着身旁的李嬷嬷道:“送柳夫人下去吧!” 太后一发出声音,柳叶青便从停滞的时间中又回来了。定了定神,连跪安也并未做,便由李嬷嬷引着,神情蓦然地匆匆出了宁寿宫。 李嬷嬷将柳叶青送出去后,便又再次回到太后身旁伺候。太后望着刚才柳叶青站过的地方,眸光竟然也有一丝呆滞,好久才道:“她,终究是不中用了。她的不中用终究是会害了她自己。她将心全部交托在了别人身上,这便是她最失败的地方。天子王家,后宫之中,世家大族,从来便不缺少爱,不缺少情!这样的事,哀家已经见过的太多太多了,哀家不想看到日暮黄昏的她!” “是呀!柳夫人的确将自己的全部心都寄托在了納国公身上,她终究一辈子没有納家的子嗣,便一辈子没有一辈子管理納家的权利。她此生的大半时光,都交托在了納国公身上。納国公身死,想必她也定不会好过的!即便她想让自己好过,納家的其他人,也定不会让她好过。所以,她才会来寻福贵妃的。福贵妃曾经被她抚养过一段时间,到底是納家唯一可能会帮她的人了。” “是呀!她和原先的哀家一模一样,也是那样推心置腹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交托出去,哀家的心里从来没有其他人,一直都是他。可他呢?知人知面不知心,表面上是爱你,和你许下了一生一世的心愿,可实际上,世间男子又有几人真真正正地实现一生一世的诺言呢?”太后说着,眼角不知已经滑落了几滴泪珠了。泪珠下降的速度极快,快到人都还未感觉到,泪珠便顺着脸颊流了下去,流到了青砖石板的缝隙里。 李嬷嬷走近太后,拉着太后的手,轻声说道:“主子又伤神了。太医嘱咐过,让主子不要太过伤神。怒伤肝,喜伤心。主子应该为自己的身子考虑,如今贺蒙帝国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一切都还需要主子的。”李嬷嬷说着,将手中的丝绢取了出来,慢慢擦拭着太后眼角淡淡的泪痕。(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渔家傲 天接云涛连晓雾 忽然,只听到殿外有宫女传道:“安国公杨安,荣国公李重文,协同郑亲王及贤亲王来向太后娘娘请安!” 李嬷嬷轻轻擦拭着太后眼角的泪痕,擦拭了许久,泪痕终究渐渐变淡了。李嬷嬷望向太后,低语道:“主子,杨大人和贤亲王他们来了,主子是见还是不见。” 李嬷嬷说后,太后迟迟不语。李嬷嬷便道:“主子,若是您不见列位大人。奴婢现在便去回了列位大人。”说着,李嬷嬷放向了手中的丝绢,欲朝殿外走去。 在李嬷嬷刚刚走出了一步,太后便拉住了李嬷嬷的手,淡淡一笑,抹去了之前的悲伤和泪痕。“去传他们进来吧!如今边关战事告急,他们必定是有要事和哀家商议!” 李嬷嬷望了一眼太后,见太后眼底原先的悲伤已经消散了,渐渐转化为明媚的微笑。李嬷嬷知道,太后此笑,不过是在强颜欢笑。她毕竟是伺候了太后这么多年了,太后的习性和其爱好,自己还不知吗? 太后江素云终究是放不下了许多人,原先是放心不下皇后和慎贵妃,现下必定是放心不下皇帝了。虽然皇帝不是太后亲生,可太后待皇帝,俨如亲生母子一般。太后也知晓皇帝的个性,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太后黯然地走向了属于她的凤座,随后便让李嬷嬷将安国公等人传了进来。 安国公和荣国公皆是外臣,便穿了外臣觐见太后时穿的朝服。他们二人皆是贺蒙帝国两大世家之二,实力虽远不如太后江家,可其在朝堂之上的影响力非比寻常。 贤亲王是先帝的亲弟弟,他与太后,若平时无人,便称叔嫂,贤亲王在朝堂之中,也可谓是位极人臣,若非他是先帝的托孤大臣之一,只怕如今高正的皇位本该属于他。如今的贤亲王,虽已是三十有余,却依旧胜似三七年华的青少年一样。郑亲王紧紧跟在贤亲王身后,郑亲王是皇后的生父,也是先帝托孤的大臣之一,手中握有济州雄兵四十余万,是直接能和杨,李两家分庭抗礼的一大世家。 他们四人慢步走进宁寿宫,依照礼仪先向太后行礼请安,起身后,安国公随即道:“太后娘娘,如今边关战事吃紧,青帝国狼虎之师已经冲破了淮州防线,若是再突破了安阳和青州的防线,便可顺着龙峡湾一路直上,江都必定岌岌可危,还望太后娘娘早日出兵楚州,逼迫青帝国来氏就范。” 听着安国公说后,太后忽然莞尔一笑,良久才道:“如今青帝国大军包围青州,青帝国的晨亲王做为大军的统帅,已经坐镇淮州,欲攻进青州,如今皇上仍然处于青州地界,若是两军交战,伤了皇上,可如何是好?” 安国公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出口,“太后娘娘,如今青州尚有五万兵马和足够的粮草,足够皇上撑到咱们出兵楚州了。楚州是青帝国来氏的封地,来氏一向掌握着青帝国的军权,若是咱们进攻楚州,来氏必定会反扑,届时便可缓解青州和安阳的围困之急。还望太后娘娘早日出兵楚州!”说着,安国公立即便跪了下来。 见安国公跪了下来之后,荣国公思虑了一番,适才道:“太后娘娘,如今皇上被困青州,而青帝国的大军已在青州周围开始大量集结,恐有夺取青州之势,还望太后娘娘三思,应该明进退,知分寸。咱们还是尽早和青帝国议和吧!如今战争已经给边关的老百姓带来了毁灭性的灾难,若是咱们不趁早议和,只怕会有更多的人无家可归。” “你让哀家和龙氏议和?龙氏占据我边关领土数十年,莫不是咱们今朝夺了回来,明朝还有拱手相让吗?”太后怒道,一道凌厉的眸光抛向了荣国公,顿时荣国公便不再说话了。 “太后娘娘,如今边关战事危机,皇上受困于青州,贵妃娘娘据说也去了那里。可是太后娘娘应当清楚,龙氏虽说是青帝国的执政家族,可是青帝国的军权和财权都掌握在了来氏和苗氏手中。来氏执掌青帝国的谕令那么多年,如今出兵,坊间常常有人道,是来锡东的大女儿来思佳将来锡东的调兵遣将的谕令偷给了皇帝,皇帝才得以借此发号施令。若是太后娘娘从北方出兵楚州,进攻来家半岛,咱们便可为被困青州的皇上争取一点守城的时间。以便納将军的兵马能够尽快赶过去!”贤亲王说着,走向了太后。走到宁寿宫焚香的香炉处时,忽然便停止住了,闭上双眼,用鼻子轻轻嗅了一下飘扬的烟雾。 “一般的苏合香都有清心安神的效果!只是娘娘这里的苏合香,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悲伤,不过这一点若有若无的悲伤更是足添了苏合香这一丝淡淡的风雅。让人回味无穷,心旷神怡!” 太后微微一笑,立即便示意在场的安国公和荣国公,郑亲王三人先行退下,自己有话要和贤亲王说。安国公等人受到了太后的暗示,便悄悄地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了。 见三人离开之后,太后又支开了李嬷嬷,一时之间,殿中便只剩下太后和贤亲王二人了。 太后匆匆从凤座上下来,莲步移到了贤亲王身旁,微笑着道:“阿贤,不知舒影还好吗?这么多年了,你从不带她入宫,她还是似以前那般吗?这么些年,也真是苦了她了,为了一个早早夭折的孩子,你和她,失去了那么多本该属于你们两个的情和意。” 太后说后,贤亲王的脸色从原来的淡然变得有了一分哀愁,淡淡道:“这么多年过去了,阿贤已经记不得了,皇嫂还如此记忆尤新。舒影一切都好,还是似往常一般,一到下午,便一个人默默地哭了起来,没有人能劝得动她!我已经习惯了她这样子了,若没有她,何来今日的我?” 太后仰头叹息一声,“是呀!没有她,何来今日的你!你和她,是一时的夫妻,亦是一辈子的夫妻。哀家绝对不允许你再负她,若是再负了她,阿贤,你是十分清楚哀家的手段的!” 贤亲王嫣然一笑,“阿贤自然十分清楚皇嫂的手段。只是阿贤不知皇嫂将阿贤单独留下了究竟是要下达什么命令给阿贤?”(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瑞鹧鸪 醉后明皇倚太真 太后淡淡一笑,笑得慈眉善目,笑得风轻云淡,笑得云卷云舒,“阿贤,你真当哀家不清楚吗?你早知道了顾氏会叛乱,为何不提醒皇帝?你身为皇帝的叔父,他是你哥哥的亲生儿子,你怎么能如此对他?” “没错,当今皇上的确是我哥哥的亲生儿子。可那又如何?皇嫂不要忘记了,你最后是如何对我哥的?我哥是如何死的?想必皇嫂的心中是一清二楚!便不再想要我多番提点了吧?”贤亲王说着,跪了安,独自一个人退了出去。 太后望着贤亲王退下的身影,喃喃地道了一句,“阿贤,你如今这般做!你以后定是会后悔的!那时,你便不要再来求我了......我定是不会再帮你了......” 说话间,太后江素云忽然忆起,那年那月,他不过皇宫已经落钥,抱着气息奄奄的江舒影,直闯长乐宫,跑过来求她。 他怀中的江舒影安静地躺在他怀里,不闹腾,静静地躺着,“皇嫂,求求你,救救舒影吧!舒影为了我,受到了皇兄的责罚。皇兄说舒影身为贤亲王王妃,却做不到劝解我的职责,可这千错万错都是我高贤一个人的错,皇兄又怎么能去怪罪舒影呢?舒影他是无辜的......” 贤亲王的嘴抽动着,嘴角隐隐约约瞧见泛起了一丝的不解和愤懑。江素云那时还只是皇后,只得先安慰贤亲王道:“阿贤,皇上这么做是有皇上的意思的,阿贤就不要怪罪皇上了。舒影的身体要紧,咱们还是去请太医吧!”太后说着,吩咐当时还伺候着自己的翠玲道:“翠玲,你去太医院叫几名太医来,最好把太医院的院判也给请来。如今贤亲王王妃奄奄一息,一定要快!” 翠玲听着江素云的话,脸庞显露出了一丝不解,随即便消失了,但最后还是道:“主子,如今宫里已经落钥了,太医院也只有当班的太医了,奴婢该如何去请太医院院判?” 是呀!已经宫里已经落钥了,太医院也只剩下了伺候钱太后的几名当班太医,自己此时该如何去请太医呢?江素云望向一脸忧愁看着怀中人的贤亲王,心中还是不忍,于是便厉声对翠玲吩咐道:“去请此时太医院的当班太医,若是贤亲王王妃出了什么差池,本宫唯你们是问!” 跟前的翠玲先是一惊,因为自己眼前的主子从未对自己下过如此严厉的命令,然后定了定神,道了一句“奴婢敬遵皇后娘娘谕令。”翠玲便带了几个宫女去太医院请太医了。 翠玲走了许久,迟迟未将太医请来。忽然,贤亲王怀中的江舒影忽然抽搐起来,口中不住地喷涌着白沫,一时吓坏了贤亲王,贤亲王抱着怀中不住抽搐的江舒影,一脸不知所措地望向了那时还是皇后的太后。 “先让几个宫女将舒影抱去榻上休息着,待太医来了之后,再进行治疗也不迟!”江素云素手一挥,当即便唤来了几个伺候的宫女,迅速地从贤亲王怀中接过了江舒影,然后迅速地抱去了长乐宫的偏殿休息着,等候着太医的到来。 江舒影宫女抱走之后,贤亲王呆呆地站立在原地,似是东西丢了的孩童一般,眼神是那般的哀怨,是那般的无助,是那般的令人不解。渐渐地,贤亲王的眼角开始湿润起来,但是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只是那种默默地哭泣,让人看了,更是悲伤无极。 江素云命伺候的太监取来了擦拭的手帕,然后命伺候的太监将手帕递给了贤亲王,“阿贤,你应当清楚自己的身份,应当注重自己的身份,你是高家的铁血男儿,不是民间的可以轻易哭泣的平民老百姓。舒影醒来,定也不想看到你如此悲伤的样子!” 贤亲王不知何时止住了哭泣,怒目圆睁地望向了江素云,一字一句地说道:“皇嫂,我恨皇兄。皇兄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现在,他还要来夺走我这最后的一丝眷恋的东西吗?他怎么能这样做?” 贤亲王的声音很大,几乎在场伺候江素云的所有宫女太监都听到了。江素羽示意身旁伺候的李嬷嬷将宫女太监全部遣走了,独留下了李嬷嬷一人伺候着江素云。 见伺候的宫人退下之后,江素云才敢开始劝解贤亲王,“阿贤,你不应该挂皇上,也不应该怪舒影,你应该怪你自己。你结党营私的罪状已经传到了皇上那里去了。是舒影一个人帮你担了下来,几天之前,舒影独自一个人去皇极殿向皇上请安,便已经说明了她的想法。那个时候,户部查你,兵部查你,吏部查你,是舒影将全部罪名都担到了自己的身上,她惧怕你受伤,害怕你死去。她说,她此时无缘再帮你生孩子了,但是她可以帮你担心你所有的罪名,只因为你是她心中永远的那个人。” 贤亲王听到后,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惊讶道:“竟然是她帮我的,我一直以来那般对她,甚至还唆使他人来破坏我俩间的感情,想不到她竟然真心这般对我,终是我自己害了她,终是我自己误了她,终是我自己负了她......我一辈子都无法原谅我自己,无法原谅我自己......”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当初结党营私其实太后娘娘和皇上已经多番暗示你,可你总是不听。如今被三部调查,便是皇上和太后娘娘也保不了你。是她去求皇上帮你的,是她喝下了那杯鹤顶红的毒酒的。那杯毒酒原来是皇上原想赐给你的,却不想她竟帮你喝了,帮你裆下了一切对你不利的事物,你早应该相信她的。”江素云望着仍然在喃喃自语的贤亲王道。 “是呀!我的确早应该相信她的,她一直真心对我,可我呢?总是在最后一刻才能给悔悟,我希望老天爷不要让她死去,便是失去我所有的一切我也心甘情愿,只要她活下去......只要她活下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长寿乐 昼锦满堂贵胄 “主子已经为贤亲王做了那么多了,如今他如此心狠手辣,主子又何必为他不值呢?”李嬷嬷说着,从殿外匆匆地进来,快步走到了太后跟前,手中拿着一件御白色的斗篷披到了太后身上。紧接着,李嬷嬷牵起了太后的手,刚刚触碰上去便觉得冰冷彻骨,“主子,你手冷了,让奴婢扶着你进去吧!” 只见太后释然一笑,紧紧地抓住了李嬷嬷握着她的手,似是在呓语,喃喃道:“是呀!他说得对!是哀家害了先帝,是哀家害了舒姐姐,是哀家害了皇帝!哀家才是贺蒙帝国最大的罪人!” 李嬷嬷望着太后的眼角又落下了几滴泪珠,忙用手中的丝绢去擦拭,“主子,你以前和现在这么做都是为了贺蒙帝国,为了贺蒙帝国万世长存的天下!太祖太宗打下的江山绝对不能断送在咱们这一代人手中。” “不能断送在咱们这一代人手中.....是呀!绝对不能让贺蒙帝国的天下断送在哀家手中.....可是哀家已经为贺蒙帝国做了那么多,在贺蒙帝国风雨飘摇的时候,多次扶住了他。哀家累了,哀家终究是累了,力不从心了......”太后依旧喃喃道,缓缓落下紧紧握着李嬷嬷的手。 李嬷嬷呆呆地望着两眼泪光的太后。忽然瞥见她发丝间的几根白发和那颈部若隐若现的褶子,才发现这么多年,她也是累了。她为了贺蒙帝国做了那么多,她原先便说是累了,不想再管这贺蒙帝国的天下了,她自从还政给皇帝之后,便迁到了宁寿宫颐养天年。可是,她总是不自觉地便去管,去做,去守护彼时风雨飘摇的天下,尽管这天下已经不再属于她了,她还是会去管。 “这么些年了,主子终究是累了。累了,主子便好好休息吧!美菱会一直陪伴在主子身边的。”李嬷嬷忽地抓住了太后的手,低语宽慰道。 “美菱,哀家累了,你扶着哀家进去休息吧!”太后慢慢地站起身来,最后看了一眼殿外的一缕斜阳,哀叹一声,便由着李嬷嬷搀扶着走了。 宫外,納府。 柳叶青向太后行礼请安之后,还是不得知福休的下落。只得暗暗地回去了納府。納家的府邸在北城,一路之上只听到了车轮辘辘的声音,柳叶青想着納国公的病情,又听到了这烦人心思的车轮声。便车夫停车片刻,欲休息片刻之后再出发。 柳叶青身旁的婢女见柳叶青一副唉声叹气的样子,心中不由生疑。问道:“夫人,你怎么了?” 柳叶青看了一眼向她说话的婢女,又再次低下了头。“翁儿,你不知道。我原来之所以进宫,是去向太后娘娘打听福休的下落,可是连太后娘娘也不知道福休的下落,现下,我该去何处打听福休的下落呀?”柳叶青说话声十分急促,带着泪光的双眼慢慢落下了泪珠,一时之间,泣不成声。 翁儿见了这个状况,不知该如何劝解。只得等她哭完之后,再吩咐车夫开始驾车。 柳叶青独自哭泣了一会,终于向着马车外的车夫道:“启程吧......” 柳叶青回到納府之中,已是黄昏时刻。刚踏入納府大门,便听到了一段断断续续的哭泣声。柳叶青抖擞了精神,已经回到了納府之中了,回到了自己的熟悉的地方,便是再如何的伤心难过也断不能让納国公看到。 福休的母亲死后,柳叶青便以继母的名头进入了納府,之后便成为了納府实际意义上的女主人。納国公从来不管理納府的大小事务,一直是柳叶青一人亲力亲为,从原先的二夫人变成了执掌納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女主人。即便自己只是納国公的小妾又如何?即便他从来没有爱国自己又如何?即便他心中从来没有自己又如何?只要自己爱他便可以了,她不想要他爱她,她只需要永远永远和他在一起,白头偕老,相敬如宾。 可是上天总是和她开玩笑,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可是她和福休一样,从不相信命,只相信自己的那颗心。那颗心告诉自己要怎么做,自己便应该怎么做。 “夫人,外面风大,咱们还是进去吧!”柳叶青身旁的翁儿拉着柳叶青的手,缓缓地走入了内堂之中。寻到了哭声的源头,果然不出她所料,納府之中,也便只有三夫人郭洛溪敢和她叫板了。 柳叶青缓缓走到郭洛溪身旁,用手制止住了郭洛溪再度伤人,对着地下跪着的被郭洛溪毒打哭泣的丫鬟安慰道:“你起来吧!有什么事,我替你做主。千万不可助长了恶人的气焰!”柳叶青虽然表面是对着跪在地上哭泣的丫鬟说,但实际上是说给站在自己身旁,盛气凌人的郭溪听的。她从来没有正眼看过郭洛溪一眼,在納府那么多年,她不知受到了郭洛溪多少次的算计。她与她,已经算计了那么多年了,她们俩,谁何曾不清楚谁? “柳叶青,我自己的事,你还是少管吧!她是伺候我的丫鬟,我爱如何处理便如何处理,你管不着!”郭洛溪厉声道,似乎是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她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斗赢过柳叶青,她算计了柳叶青几百次,每一次算计都以她的失败而告终。以至于到后来,失去了福休哥哥納玉龙的抚养权。 “洛溪,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叫我一声姐姐。我和你是一起进入納府伺候老爷的,可是你总是不理解我,总是一味的随心所欲地去做事。你知道吗?老爷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们,老爷一直喜欢,不过是他的原配,他对不起福休的生母,他认为是因为他的原因福休的生母才跳井自杀的!”柳叶青淡然地说着,挥挥手示意身旁伺候的翁儿将刚刚被郭洛溪毒打哭泣的丫鬟带了下去治疗。 “柳叶青,我知道呀!我郭洛溪从来都知道!只是你总是太爱老爷了,即便他骗你,你也是一成不变地爱他!柳叶青,你可知道我们和君澜依那个贱人一直怀不了老爷的孩子的原因吗?” 郭洛溪说到这里时,柳叶青眼睛开始湿润起来,“知道呀!翁儿之前已经告诉我了,老爷为了不让咱们怀上納家的孩子,给了我们三个吃了那些药物,我怎会不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永遇乐 昼锦满堂贵胄 此时,青州苏梓家。 “启禀皇上,房外君墨楚君将军求见。” 屋外传来了小心翼翼的扣门声,紧接着是近卫的通传。 “君墨楚,他来了?让他进来吧!”皇帝松开手指,整个人似又恢复了生机,只是指骨之间的肌肤还隐见用力过后的红白斑驳的痕迹。 君墨楚从容走入,依照礼仪行礼请安,“御林军中郎将君墨楚,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微微笑了一笑,“我原以为你不会来见朕了,朕还以为你从来这把这个职位看做一个可有可无的头衔。到底今日你还是来见朕了,到底今日朕给你的职位也派上了用场。” 君墨楚淡淡一笑,又恢复了寻常不羁的模样,跪坐在皇帝跟前,接过了福休递上来的茶盏,润了润干涸的喉咙,才问道:“皇上现在的伤势如何?” 皇帝抚着茶盏,淡淡笑道:“并无大碍了。墨楚终究是朕的兄弟,朕的好兄弟。如今也便只有你肯来救朕,见朕了。那些个所谓的忠心耿耿的文武百官,如今朕连面都还未见到。现在从帝都过来看朕的,只有你和福休了。你瞧瞧咱们贺蒙帝国的贵妃哭成了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朕已经龙驭宾天了呢!” 福休忙俯下身子,“福休不敢!” 皇帝低头笑道:“朕没有怪你哭,只是觉得你今天的泪水太多了。你和墨楚一前一后地突然跑到这里来,倒也算是......凑巧吧!” 福休微停滞了一下,忽然便有一种冲动。想要将心底里的疑惑一股脑倾出,问一个清清楚楚的冲动,那怕明知道不合时宜。 这时君墨楚已极快的岔开话题,“皇上,有一个不巧的事呢!刚才去追那青帝*队的那支骑兵回报,他们没有完全将青帝国的军队全部围堵住,只怕有一两个漏网之鱼。” 皇帝大违本性地下了格杀令,不许逃走一个,分明就是怕自己的行踪走漏,可到底还是未能成功。 皇帝眼皮一跳,神色立刻沉凝,“也就是说,这里还是不完全?漏网之人奔回了青帝国的大帐,必定会连夜带兵前来偷袭。” 君墨楚笑道:“皇上可不必如此担心。今夜应该是不碍事。我们的军队已经在安阳附近待了数十日,没有在安阳看到大股的青帝*队。青帝国的主力部队,大部分还处在淮州,并且一时之间不敢深入青州和安阳腹地。等他们赶回青州北部,再发兵来袭,至少应该是明天中午的事了。所以皇上大可以放下心来安心休息一晚,明日吃过早饭之后,再从容离去也不迟。” 皇帝点头道:“朕便知道你会安排得妥妥当当。” 随后,君墨楚又禀告了皇帝,向苏家兄弟和附近的富户暂借部分粮草补给之事。皇帝听了之后,渐渐露出了疲惫之色,君墨楚方才告退。福休却独自一个人留了下来,命伺候的下人抱来了一床丝绵被睡在下面的茵席之上,预备着晚间皇帝要茶要水,又用随身携带的针线将皇帝战袍大氅的破损处缝补得仔仔细细。 这一晚,福休睡得并不踏实,倒是皇帝睡得很沉,后来居然很响地打起了鼾来。大约许多日子都不曾好好休息,今日有了福休等人的作陪,终于可以睡得踏实了。 第二日,照样洗漱,福休为皇帝疏头,戴了峨冠,方才让伺候的下人送来了早膳过来。 乡下的菜饭虽然简单,倒也清爽可口。皇帝心情不错,连吃了几碗,连带气色精神也好了许多。他笑着对福休道:“福休,瞧你最近也面黄肌瘦的,多吃一些吧!这一路向北,可能还有追兵,未必能吃上一顿家常便饭了。” 福休应了,再离皇帝稍近一点的地方也吃了一些。 一时君墨楚过来,却是连夜招来了分散开来的王福和李默所率领的五百骑兵,正让他们稍事休息之后,建议皇帝半个时辰之后再动身离去。 皇帝自然答应,又道:“听说了安阳城高墙厚,张先已经准备了五万人马死守安阳,朕打算先到他那里去。有了那五万兵马为后盾,咱们便可以借用安阳的龙峡湾天险,顺着龙峡湾,一路之上,去江都,然后回帝都。” 君墨楚沉默片刻,又望了一眼福休,忽然上前进谏道:“皇上,安阳里此数百里。虽然安阳公忠君爱国,必定离此数十里便会来接应咱们,可是还有这九十多里。凭借安阳的兵马,断是做不到越过这么远的距离来接应咱们的。如今青帝国主帅换了新人,青帝钦点龙青晨为主帅,接替青帝派来的军师来思雅。龙青晨已经在青州北部距安阳这数百里部下了埋伏,只怕.....只怕皇上这是去自投罗网。” 皇帝难得见君墨楚如此郑重谏言,倒也是沉思了一会,才点头慢慢道:“朕知道了。不过现在这边关数千里的土地,方只有安阳一处有重兵护卫了。安阳公张先朕待他不薄,他定是不会辜负朕的。就算是龙青晨布下了埋伏又如何?龙潭虎穴都闯了过来了,朕还会惧怕他龙青晨吗?朕.......始终是不想放弃安阳的那五万兵力,决定去赌一赌了。” 君墨楚和福休显然不放心,还要再次进谏时。只见皇帝将身子转了过去,用背对着福休和君墨楚,“你们无需再劝朕了,朕意已决!” 这时,忽然听到了门外一阵喧闹,却是一个苍老妇人的声音,在叫嚷着要见皇帝。伴随着近卫的阻拦声,苏梓的斥责声,闹成了一片。 福休听到声音后,忙走到门口,问道:“出来什么事了吗?” 护卫回答道:“有一个苏家府上的老妇人,说是以前宫里的宫女,一定要见皇上。” 皇帝漫不经心道:“问问她原来是那个宫的?” 近卫尚未将皇帝的话传达出去,那老妇人耳聪目明,居然隔着一扇门竟听见了,高声叫道:“皇上,皇上,我是原先枫丹宫的,我是伺候舒妃娘娘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行香子 探金英知近重阳 皇帝一下子从软榻上坐直了身体,而福休一时也惊住了。 原先枫丹宫的?伺候舒妃的? “立刻传进来!”皇帝重新又坐了下来,迅速喝命,尾音中已带了隐隐的颤音。 苏梓伴着一位满脸皱纹,青布衣裳的老妇人,满脸惶恐地进来。跪下禀告道:“皇上,这余氏是草民十几年前收留的绣娘。只知道她投亲不遇,却不知她......她是否真的来自宫中.....” 皇帝微眯了眼,盯住了那老绣娘余氏,努力地回忆着当年伺候自己生母舒太后的宫人,自言自语般拖了长长地语调,“余......氏?” 余氏伏在地上,磕头道:“皇上。奴婢原本名叫佳儿,和另一位如儿,都是自幼便跟在舒妃娘娘身侧的。舒妃娘娘入宫之后,那时的钱太后娘娘便因我等无姓无名,戏言道,上佳有如,其名悠远。我们既然没有姓名,不如都姓做余,一个做佳儿,一个做如儿。然后舒妃娘娘便说道,太后娘娘说的话一言九鼎,以后嫔妾的奴婢一个便叫做佳儿,一个便叫做如儿了。” “佳儿嬷嬷......如儿嬷嬷......”皇帝双手紧紧握住桌案,用力之大,几乎将桌案之上按出了一个凹形的痕迹,而神情跟是阻拦不住,如疾风骤雨般的冷瑟肃杀。 君墨楚忙低声对着苏梓道:“退下!” 事关皇帝生母前朝舒太后的秘密,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苏梓颇有见识,自然懂得察言观色,忙无声无息地带着伺候的婢女退了下去。其他护卫也悄悄地退了下去,君墨楚看了一眼皇帝身旁的福休,忽然怔住。 福休似乎全神贯注地盯在了余氏的身上。苍白的嘴唇微微翘起,一双黑眸睁得犹如墨珠一般,像是在余氏满是皱纹的脸上找寻什么。亦或者,她真的找到了一些她想要找寻的东西,那栓眸子里,很少出现过那么多躁动的情绪,似是惶恐,似是不安,似是疑惑,还有隐隐约约的若惊若喜,难以置信。 君墨楚心头一颤,迅速地关上了门,又再次回到了皇帝身侧伺候着。 横竖他也曾经算是皇帝的心腹护卫,只是以前和福休不清不楚的关系,以至于失去了皇帝的信任。如今正是非常时刻,想必皇帝也不会和他在意那么多了。即便是自己站在这里伺候着,也是为了护卫皇帝,他料想,皇帝必定是不会说什么的。 而皇帝已经顾不得考虑身边还有多少伺候的下人,坐起身看着眼前满脸皱纹的余氏,双目炯炯,“朕当时还记得。自从母妃死了之后,钱太后便说两位嬷嬷两个年级大了,放出了宫,让两位嬷嬷各自嫁人去了。” 余氏笑了起来,泪水却已经纵横,“原来皇上还记得我们呀!是,娘娘死了之后,钱太后娘娘便说我和如姐姐年级大了,让我们俩各自去寻了好人家嫁了。的确之后我和如姐姐便嫁了,我嫁了帝都的富商赵家,如姐姐也嫁了朝廷中的显贵。” 虽说如今她落拓地寄居在了乡下,但皇帝深信此妇人执意找到他,绝不会只是为了诉苦,依然盯着她,静候下文。 余氏略微地平静下来,继续道:“奴婢在赵家过了两三年安稳的日子,生了一双儿女。怀上第三胎的时候,忽然宫里面如今的太后娘娘,那时的皇后娘娘来人送信说,最近皇后娘娘思念娘娘,想见见我们这些伺候过娘娘的下人,便接我们去江都住了一阵子。奴婢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到了来送信的人带来娘娘送给皇后娘娘的玉佩,也不敢迟疑,于是辞别了我的夫婿儿女,去了江都伺候了那时会江都探亲的皇后娘娘。” “去了江都.......”皇帝呼吸不稳,“原来那个时候父皇重病,母后竟是去了江都?呵......那时候我早应该想到的,早应该想到的......” 君墨楚却早已经暗暗皱眉。老妇人口口声声说的娘娘,其实便是皇帝的生母舒太后,舒太后一直是先帝爷最爱的人,坊间时常传闻,先帝爷从来心中便只有舒妃一人,并无当今太后江素云一丝一毫的地位。舒妃死后,先帝爷便幽禁了当今太后,便遣去了江都省亲几个月。随后的五年,先帝爷病情加重,便将当今太后从江都接了回来,随后的一年,皇帝便郁郁而终了。之后便是人尽皆知的,母后皇太后扶持少帝高正登基,上尊号上圣皇太后。 这些事情大多数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宫中曾有传闻,是那时候的太后娘娘杀了舒妃,然后毒死了先帝爷,扶持现在的皇帝,也就是舒妃和先帝爷的皇子高正登基。 果然,余氏随即提起此事,“奴婢去了江都之后,果然见到了当今太后娘娘。只是发现了当今太后娘娘已经不似和娘娘在一起时的样子了,不爱笑了,仿佛变了一个人。那时候,翠玲嬷嬷惨死宫中,当今太后娘娘也没有将李嬷嬷带去江都,江阁老府中伺候也只有我们几个奴婢。那时候的当今太后娘娘常常一个人自言自语......” 她窥伺着皇帝的脸色,见他只是眉眼一挑,并无惊怒之色,方才送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从那时候起,当今太后娘娘便时常和江国公,江亲王,安国公等人密切来往。后来宫中便传来了先帝爷病情加重,奄奄一息的消息,那时候的当今太后娘娘有些时候也会自顾自的傻笑。她自言自语时说道,她本就不应该相信他!她本就不应该继续相信他,爱他!这一切,既是孽,也是缘,还是命!奴婢不知道皇后娘娘和我家娘娘,还和先帝爷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去相劝。那时候如儿姐姐去劝了当今太后娘娘,可是当今太后娘娘不听,遣走了如儿姐姐。之后,当今太后娘娘被先帝爷派来的人接出了江阁老府,我便也出了江府,来到了边关自谋生路。” 福休悄悄移到了皇帝的身畔,无声地握住了皇帝的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行香子 七夕 星桥鹊驾,经年才见 福休神情呆滞,仿佛在听,又仿佛没有在听,只僵直地跪坐着,双手冰凉,直入冰块一般。 皇帝已深吸一口气,猛然打断了余氏,“母后说什么孽,什么缘,什么命?是母后害死我母妃和我父皇吗?” 余氏回答道:“是谁害死了娘娘和皇上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道,娘娘死去的时候,还挂念着当今太后娘娘。在江都伺候当今太后娘娘时,当今太后娘娘常常吟的一句诗是‘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尘缘从来都如水,罕须泪,何尽一生情?莫多情,情伤己。’那时候如儿姐姐也去了伺候当今太后娘娘,随后如儿姐姐因为思念加家中孩儿,便由着我亲自送回了帝都。隔了半个月,我见当今太后娘娘时常和安国公走到一起,谈论什么药性的问题。我一时不曾注意,因为是当今太后娘娘心血来潮,想用药物来解直角的疲乏,谁知道半年后,便听到了先帝爷病重的信息。” 她呜呜地哭道:“几个月后,宫里便查人来将当今太后娘娘接回去了。随后,我也听到了如儿姐姐和先帝爷死的消息,对我打击颇大,先帝爷到死都是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死的!” 皇帝再也维持不住镇定,一章拍击在桌案之上,低吼道:“一定是她!一定是江素云那个佛口蛇心的女人!我不会放过她的,我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余氏点头道:“也许真的是当今太后娘娘害死了皇上吧.....至于娘娘是如何死的,奴婢就不从而知了。但当就太后娘娘一向和娘娘交好,两人也互相以姐妹相称。想来当今太后娘娘断是不会害娘娘的,娘娘到死都念着当今太后娘娘的安危,想来,当今太后娘娘.....断是不会害娘娘的.......娘娘那么好,又有谁会想着害她呢?” “谁又会想着害她呢?是呀!......我母妃一向以仁慈待人,一向不卷入后宫之中的斗争中,究竟又谁想害她呢?到底是谁有能力害她呢?”皇帝喃喃念着,脸色一片灰暗,身体更是一晃,已向一边栽倒过去。 君墨楚大惊,忙冲了过去。扶住了皇帝。余氏也慌乱地倒了茶水,递到了皇帝的唇边,熟练地按摩着皇帝的后背,为他顺气。 福休面色如纸,痴了一般,只黯然地坐着,宛如泥塑一般,无知无觉。 皇帝喝了一口水,摇了摇手,低哑着嗓子说道:“我.......我没事......” 这一次,他没有自称朕。 他疲惫地坐直了身子,扶了头,勉强稳住了心神,叹道:“朕早应该想到的。这么多年了,朕一直被他蒙在鼓里,认一个杀父杀母的女人做自己的母亲。朕真是糊涂.....真是糊涂.......可她为什么要欺骗朕这么多年,她是又多么恨父皇,多么恨母妃,多么恨朕!” 空气一时凝默,余氏张了张嘴,大约还想问什么,到底无法问出,于是流着泪垂下了头。 良久,皇帝似振了振精神,问道:“佳儿嬷嬷,这么些年了,不知如儿嬷嬷至今还好吗?如儿嬷嬷现在在哪里?” 余氏伏地磕头道:“奴婢该死,奴婢罪该万死呀!那时候如儿姐姐说她要会帝都,说她想念她的女儿,我便陪着如儿姐姐一起回了帝都,在回帝都的时候,我们俩还有说有笑,忆起了当时一起伺候娘娘时的场面。如儿姐姐会帝都之后,当今太后娘娘也会了帝都,我也一起跟着去了一趟帝都。去了帝都我才知道,如儿姐姐回去之后便已经投井自杀许久了,只是我还傻傻不知道。是我当初没有劝她,是我当初没有劝住她,害得如儿姐姐下去陪娘娘了......” ”如儿姐姐死后,我觉得如儿姐姐的死事有蹊跷,便带着先帝爷赐给我和如儿姐姐的信物一起入了宫,希望当今太后娘娘替如儿姐姐伸冤。”、 皇帝皱眉道:“朕的确听李嬷嬷提起过有宫廷护卫送来了父皇的信物,但朕一直没见到求见的通传。派人去寻送来信物的人时,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余氏点头道:“宫中的护卫说了。皇上陪同着当今太后娘娘一起去了普济寺求签,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回来。奴婢等不及了,便去了我夫家的商铺查看。听说我那丈夫早已经因为重病在身,回老家去了。奴婢不放心,也匆匆赶回了丈夫的老家,谁知道我丈夫已经死去,小叔带着我的孩儿,不知搬到了那里去。奴婢直得又回到了江都,随后便流浪到了边关,来到了苏家,刺绣为生,直至如今.....听说皇上来了,奴婢便知道,再不说先帝爷和娘娘的这些事,奴婢只能等到死后见到娘娘再说了。” 余氏放声大哭,“皇上,请你无论如何,都要替先帝爷和娘娘,还有如儿姐姐报仇雪恨......” 皇帝笑得恍惚,眼神也虚空一片,似看不到任何希望,“报仇雪恨,报仇雪恨......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终究待我不薄,我又如何下得了手呀?如今我惨败至此,我还有什么办法去给我父皇,去给我母妃报仇?去给如儿嬷嬷报仇?” 余氏高声道:“如儿姐姐有一个女儿,如儿姐姐取了一个极为吉祥的名字,叫做福休。如儿姐姐说,福休,寓意幸福吉祥,她希望她此生和她的女儿,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如儿姐姐嫁给了納国公,所以如儿姐姐的女儿,应该叫納福休!” 皇帝顿时僵住,连呼吸也一时止住。他努力地转移视线,投向了福休,只见福休双眼迷蒙茫然,身体由木然渐渐开始颤抖,忽然之间便如风中摇曳的树叶一下子被冰雹打落般,身体一软,已无声无息地晕倒在地上。 “福休,福休!”皇帝慌乱大叫,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抱在怀中,一边掐着她的人中,一边连连呼唤。(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无题 玲珑骰子安红豆 余氏顿了一下,忽然如护犊母虎一般纵跃而起,扑向了福休,明捷得简直不像是一个白发苍苍垂垂老矣的妇人。皇帝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便见她瞪了一会福休的脸,也不管他此刻躺在君临天下的皇帝的怀里,便撤下了她几乎半个胸的衣衫,扳过身来看福休的后背。 后背靠近右肩处,有一个偌大的红痣,如朱砂一般醒目。 “果然是如儿姐姐的女儿,果然是如儿姐姐的女儿。福休,福休啊!”余氏顾不得将她的衣裳整理好,便立即将她抢了过来,抱在自己怀中,痛哭不已。 君墨楚尴尬地望着皇帝空了的手,然后缓缓放下,撑着地,望向了皇帝。 皇帝看不出是喜还悲。连日来的疲于奔命让他的唇色泛着青白,褶皱之处微见干裂的血纹,此刻正形成上扬却颤抖的弧度,如乍暖还寒时候,候鸟抖擞着欲要张开的翅膀。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在动荡的空气中散开,悲伤得不像出自一代帝王的口中发出,却有一滴两滴晶莹的泪珠,清晰的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如儿嬷嬷.....如儿嬷嬷.......福休,福休.......我早应该想到的......”他呻吟般的念叨,缓缓近前走来,抚摸着福休的脸颊,和她那头早已经散落开来的乌发。 福休的眼睫如同破蛹而出的蝶翼,带了温暖的湿润,轻颤着伸展开来,露出了同样潮湿的黑眸。 “佳姨......是佳姨吗?”福休那样无力纤弱而无力的呼唤着,纤长白皙的手,在那张依稀还能找到几分熟识的脸上抚摸着,抚摸着,寻找着小时候初见时的那股使自己温暖安心的感觉。 “真是......我佳姨......”福休忽然勾住了余氏的脖子,紧紧抱着,低低地抽泣,双肩抽搐得厉害,却不像余氏那般的放声大哭。 “福休不要哭!福休不要哭!佳姨以前的福休是最喜欢笑的了,一天到晚地笑着,和你母亲一样。那时候佳姨第一次见到福休,福休整天抱着一个如儿姐姐缝制的布娃娃,你抱在手里,睡觉都在笑。笑得比如儿姐姐还要好看.......只可惜如儿姐姐福薄,看不到你现在的样子了......佳姨只要看到你笑,心花儿都开了,觉得什么苦都值得了.......这十几年的梦里,都梦见你如儿姐姐还有你,你一直在默默地笑着。”余氏一边哭,一边用她粗糙的手,去擦福休的眼泪。 福休也曾笑着,一天到晚地笑着吗? 那真的是福休吗?借用游历名山大川,借用诵阅诗词曲赋,借用抄写佛道经典来消解自己心中的种种不解,种种难过悲伤情绪的福休...... 真是福休吗? 君墨楚望着皇帝,唇边是那一抹惯常的微笑,明亮的眸子中却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雾,湿润了浓密的黑睫。 皇帝慢慢将手掩住了自己的眼和额,搓揉着湿润的脸庞,似乎是在努力的平抑着自己的情绪。 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扣门声。 “启禀皇上,巳时快到了,人马已经集结完毕,请问是否即刻出发?”是随身护卫小心翼翼地询问。 君墨楚神志一清。平定了浮动的心绪,轻轻咳了一声,禀道:“皇上,此地也已经不完全了,我们不能久留,还请尽快起驾北上吧!” 皇帝没有回答,只望着依旧相拥哭泣的福休和余氏,默默地算计着,她们俩,也应该是十多年没有见面了。 余氏为了舒妃,为了自己,为了如儿嬷嬷和她的女儿,显然已经是搭上了自己的大半辈子,甚至牺牲了家庭,夫婿,爱子,幼女......寻回自己好姐妹的女儿——福休,只怕已经成为她的毕生愿望了。 而福休呢? 从一个一天到晚微笑着的小女孩,到了少言寡语,缺少朋友的冰冷女子,她在納国公府的那几年,到底是经历了些什么,到底是经历多少的曲折和苦难? 皇帝从来不知道,她不曾向他提起过,他也不曾去问过她。 对于他来说,她只是他这一生最爱的女人,没有之一。一句納国公的小女儿便已经囊括了福休的过往所有事。 他瞥了一眼眼神淡然的君墨楚,鼻中一哼,低声道:“墨楚,福休以前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 君墨楚不敢隐瞒,只得轻声道:“皇上,微臣也是最近听微臣的姑母君夫人提起过一些。君夫人是微臣的姑母,也是福贵妃娘娘的四姨娘,早在納府的时候,姑母便听原先伺候过納国公夫人,也就是福贵妃娘娘的生母的丫鬟说过一些。的确福贵妃娘娘的生母是叫余如儿,也的确是以前宫里伺候过舒太后娘娘的婢女,至于其他的,微臣实在是不知道了......” 皇帝回想着福休清冷的性子,孤僻的行事,料想着即便她和君墨楚是青梅竹马的朋友,她从来知分寸,也不可能向君墨楚说太多。叹息一声,道:“罢了,罢了.......一切还是等到回到帝都再向母后当年对质吧......” 未等到说出自己的打算,已看见了福休拉起了余氏,边往外奔跑边说道:“佳姨,我要先和他们回安阳去了,以后安定之后我会派人来接你的......我先送你一些东西吧......” 一阵风似的开门卷了出去。 皇帝呆滞了一会。 君墨楚笑道:“贵妃娘娘必定是因为怕她耽误了皇上的行程,陷皇上于险境。皇上,你一定不要辜负了贵妃娘娘的一番......好意......” “朕自然.......不会.....辜负她,朕会爱她一辈子,即便朕身死,也要......保她一辈子荣华富贵......”皇帝轻轻吐着气,低叹道:“也许.....朕......真的会辜负......她吧......” 君墨楚心一横,他已经不想再和她如何瓜葛了。即便他依然喜欢她又如何,难道喜欢一个人,便要去要求别人也喜欢自己吗?他只需要待在她身旁,默默守护她即可,再无其他心愿。(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无题 入骨相思知不知 君墨楚利落地将大氅给皇帝披上,笑得很是轻松,“皇上不必担心,贵妃娘娘身为二皇子的母亲,必定时时刻刻以二皇子为重。便是皇上现在力不从心了又如何,只需要贵妃娘娘心中有你便可。” 皇帝点头,自行系了衣带往外走,忽然回过头来,对着君墨楚道:“墨楚,原来你已经看开了,朕原以为你还会埋怨朕,以前是朕错怪你了。你可还会相信朕?” 君墨楚一愣,忙道:“是,是,微臣自然还会相信皇上。皇上待微臣恩重如山,自然不会辜负皇上对微臣的信任。” “你可否答应朕一件事?朕要求你必须答应!”皇帝说着,凌厉的眸光盯着身后的君墨楚,不时还望向天边浮动地流云和整装待发的士兵。 “微臣自然答应!微臣做为皇上的臣子,自然时时刻刻以皇上的性命安危为重。君为臣纲,这样的道理墨楚即便没有读过书,也十分清楚。” 皇帝大笑着,慢慢靠近着君墨楚,一把拉过君墨楚的手,紧紧握住,凌厉的眸光对上了君墨楚淡然的眸光。皇帝身旁伺候的侍卫见了这个情况,忙知趣地退了下去。“朕要你答应朕。倘若朕不幸地死在了战场之上,朕要你务必保护着福休离开,务必护送着福休回去!即便你站至一兵一卒,也要誓死保护福休!倘若你护送福休回到帝都之后,你大可向太后索要你想要的一切。而索要之前,你必须务必保护福休和二皇子的生命安全,朕不想他和孩子有事!” 皇帝慢慢松开了紧紧拉住君墨楚的手,退了几步。继续望着君墨楚道:“你是否能够答应朕?” 君墨楚思虑了一番,虽不知道皇帝这么说究竟是为了干什么。但是当机立断道:“微臣能够答应皇上,即便微臣站至一兵一卒,也要誓死保卫贵妃娘娘和二皇子殿下。” “好!朕此生能够有你和福休,还有临儿陪朕,朕此生便是死,也是无憾了!”皇帝大笑着,慢慢地由几个护卫伺候着走开了。 扶了皇帝上马之后,福休也赶了出来,挥手和余氏告别,眼圈依旧是一片通红。 余氏刚与福休相认,即刻便要分离,自然泪水不干。但当着皇帝的面挽留却万万不敢,只是抓着一个小包裹呆呆地望着福休,依依不舍。 福休来边关的时候,身上带了不少的金银细软,不过大多数都在了简夕和茗晰的身上,如今她们不在身边。福休身旁也只有来思雅给予地那一些金银珠铄。福休估料着自己走后无人来照顾早已经年迈的余氏,便将来思雅给她的那些金银珠铄全部给了余氏,好让她过好日子,以防她受了委屈,福休骑着马过去,笑道:“佳姨,你不用担心,青帝国的士兵不会对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怎么样的。我们顺利脱身之后,一定会派人来接佳姨走的,佳姨一定要等着福休来接你。” 余氏低头应了,垂着苍老的眼眸,神情之间,依然有种如在梦中的茫然无措。 福休看着茫然无措的余氏,终究还是骑着自己的马走了。 君墨楚不放心福休,要带她同到前方皇帝处并行,福休并不愿意,反而将马匹行进的速度放得更慢了,几乎落到了最后,距离皇帝远远的。 君墨楚无奈,只得自己赶到了皇帝跟前守护着。 皇帝皱眉道:“福休怎么还不跟上来?” 君墨楚微笑道:“贵妃娘娘也许是心情还没有完全恢复吧!走得慢些也正常。” 皇帝向后瞧时,只见身后的一大队骑兵,浩浩汤汤,再看不出福休隐在何处了,遂低叹一声,“你下去保护她吧!这里有这么多的人护卫着朕,她那里人少,我不放心其他人去保护她,你去吧!你是她的好朋友,也应该去安慰也许她......还有保护好她,不要让其他人伤害了她!” 君墨楚迟疑了片刻,只得应了,闪到了路边让浩浩汤汤的骑兵路过,等着福休,依然和福休并路而行。 福休丝毫不见认亲之后的喜悦心情,一路之上俱是沉默寡言。君墨楚紧紧跟随在福休的身侧,话语却比平时多出了一倍,不断地指点着她看沿路的风景,又和她谈论自己不清楚的佛道经典。福休只是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望着前方,并不搭理君墨楚半个字。 君墨楚知道她心底的顾及颇多,却万万不敢揭破,故意叹息道:“我知道了,你从来都只把我当做朋友,从来心里面就没有过我!如今你又见到了皇上,又见到了你的佳姨,我成了多余的了,大约看到我就心烦,所以这般不理会我。” 福休这才回过头,闷闷地道:“我心里有谁无谁,你从来都知道。我如今只把你当做我的朋友,我没理你。只是我心里不痛快,懒得说话。其实......你应该是知道的。” 君墨楚笑道:“你只要不厌烦我便行。你以前是,如今还是,总喜欢把秘密一个人放到心里,总喜欢一个人去承担那本不是你应该承担的事物。以前说了那么多,你从未一次听进去。既然如今你心里不痛快,我就陪你解解乏吧!” 福休握紧马鞭,低声道:“不用了,你去前面保护皇上吧!皇上贵为天子,他性命比我的值钱!你去吧!” 君墨楚转动着明朗的眸子,笑道:“皇上下令让我陪你,保护你,你却让我去保护皇上。请问,微臣是应该听皇上的话,还是应该听贵妃娘娘的话?” 福休如同被人割了一刀般,几乎从马上跳了下来。那被寒风吹成绯红色的脸颊,泛出了沉黯的青灰色,眸光转动之时,冷冽的话语便如同冰雹洒下,“君墨楚,我厌烦你了!既然他要你来保护,你便好好地保护我吧!” 她拍了马,向前赶了几步,将君墨楚甩了下来。 试探的结果,似乎是在福休的预料之中。自己终究还是对君墨楚留有那一分的情,终究觉得自己对不起他,负了他。曾几何时,她曾对他说过:“谁能还天下人一个朗朗乾坤,便是我納福休的大英雄,我納福休此生便嫁给他!”这样儿时的戏言,不知道是否已经被时光给冲淡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杨柳枝 凤凰窗映绣芙蓉 她和君墨楚,高正都已经有了感情,她不知道该选择谁?但是她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君墨楚,只因为她肩上背负的,不单单只是她一个人的性命,而是納氏一族的兴衰荣辱。 是她负了君墨楚。 可就算是她负了他又如何,可是福一直深信自己的心中从来便只有皇帝高正一人,再无其他人了。她和君墨楚这一息尚存的情,已经在家族利益和与皇帝的情分上已是一文不值了。 以前的戏言都在时光流逝中失了它本来绚丽夺目的色彩。 正想着要不要再追上前去追寻福休的时候,忽望见从密林丛中的一处小道,一骑如风驰电掣般急急跃来,正是自己派去安阳边的探子。 他急忙地闪到一旁,勒马与荒地旁等候。 “君大人,青帝国派了大股的骑兵追过来了!”那探子气喘吁吁,拍马过来急急地说道。他的马儿也是军中最好的军马,此时仰天长啸,吐出了大串的凝白水气,不安地踢着,显然一路之上赶得十分匆忙至极。 “对方有多少人?还有多久之后便会到达?”君墨楚简洁地发问。 探子脸上出现了恐慌,压低了嗓子,“恐怕是有一万多人吧!全部都是骑兵,而且还轻骑兵!走得很快,我从小路赶来报讯,但路不好走,转了几个弯道。估摸着再有两炷香的功夫,他们的追兵便会赶到这里了。” 君墨楚神色微变。 帝国的军队遭逢大败,士气已经十分低落,几乎不可能和多余数倍的追兵进行正面交锋。何况这一千多的士兵已经连日奔波转战,其中自己带来的五百士兵更是连夜赶来的,未进行休息只又要开始作战,即便是士兵受得了,这已经气喘吁吁的战马又如何受得了?此时他们的行军速度绝对比不上青帝国的追兵速度了。 他向探子道了一声“辛苦了!”便急匆匆地敢上前和皇帝进行禀报。低声道:“皇上,追兵已经快要到了了!” 皇帝悚然而惊。 天色苍茫虚白,北方顺着山林树木一路吹过,呼啸做响声中,不远处的山脚传来了几声高亢的鹤厉声。 “追兵........已经快要到了。”皇帝的脸色十分难看,泛浮着穷途末路的悲哀和无奈。 君墨楚凝了凝神,向远方看去,还没有看见大队骑兵路过时弄出的烟尘飞舞之状,忙安慰道:“皇上,不过是风声鹤唳而已,皇上不要惊慌。就算是真的来了,微臣也定会护皇上和贵妃娘娘的安全的!” 皇帝已察觉出自己太过慌乱,自嘲道:“哦!是朕多想了,是朕多想了......” 君墨楚笑道:“皇上连日劳累,又受伤不轻,所有一时看花了眼也是于情于理。” 皇帝点头道:“不用说了,咱们还是抓紧走吧!” 君墨楚压低了声音,依旧含笑道:“皇上,微臣斗胆。请皇上将兵马风做两股,大股的兵马由张望带着,继续向北行军,小股的兵马由微臣代练着,护送着皇上和贵妃娘娘向西走,去往安阳。之后咱们两股部队再在安阳汇合。” 皇帝琥珀色的眸子骤然收缩,凝成了尖锐的一道,针尖般地扎在了君墨楚的面庞之上,“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吗?” 君墨楚淡然道:“微臣自然清楚,微臣自然明白!但微臣更清楚,微臣更明白,贺蒙帝国的天下不可无皇上,贺蒙帝国的天下绝对不可以乱!” 皇帝的眼神由尖锐渐渐摸挫成了钝痛和悲哀,雾霭般裹住了自己,也裹住了君墨楚。良久,他轻轻解开了自己的大氅,接过了由君墨楚递上来的大氅。甚至没有问君墨楚究竟另外一股人马会遇到多少的青帝国追兵? 能让君墨楚牺牲掉大股的人马,来换取福休和皇帝的安危,那数量必定不少。他不曾提起,因为他知道他一旦提起,只会引来军心动荡,也不想让自己承受更大的心里压力。 既然已经知道了结果,便不必再去问过程。 君墨楚见皇帝系好衣带之后,下了马,侧身行了礼,忽然拿起皇帝的御令对着身后的一千多骑兵高高举起,迎着猛烈的寒风猛地一挥。那玉佩映照着阳光发出了一道白光,立即折射出来,顿时耀亮了灰暗的天空。 君墨楚的笑意清朗坚毅,高声喝道:“天子蒙尘,我等护驾有责。君墨楚愿代练一小股兵马誓死护卫皇上和福贵妃娘娘。其他人就跟随着张望将军的指挥,一路向北而走!突破敌人的封锁线,咱们安阳再见!” 众人见皇帝忽然放慢了速度和君墨楚商议,早就已经在揣测是有追兵袭至。如今君墨楚振臂一呼,这几日习惯了以君墨楚马首是瞻的一小部分士兵立刻毫不犹豫地调转马头,紧紧地跟着君墨楚和皇帝,逆向行走,奔往了队列的最后。 君墨楚见顷刻间便有了两三百名士兵拔马相随,其余人也在犹豫间跃跃欲试,心中大慰,笑道:“我只要两百名士兵保护皇上和贵妃娘娘便足够了。其余人便随着张望将军正面应敌。” 向后骑行时经过了福休,福休也随着皇帝一起走到了后面,由数十名士兵护卫着。他终究忍不住,悄悄投过去一眼。蜷缩而温软的眼神,正与福休迷茫惊愕的视线在空中交会。他不由轻轻一笑,居然有了一丝不舍和无奈的忧伤。 张望等人皆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知会了君墨楚的意思之后,也立刻赶到了后方,再为君墨楚挑选了一些干练的精兵强将。因为时间紧迫,只将离皇帝和君墨楚最近的两百多的兵马留了下来,其他的兵马,继续地随着张望向前出发。 张望转过头,对着已经换了一个方向开始行军的皇帝,高声道:“老臣一定会为皇上争取时间的,还望君大人保护好皇上,保护好贵妃娘娘,老臣等就算死也心满意足了!”说着,张望无奈地转过头。眼神之中没有一丝畏惧,只有充满内心的勇敢。久经沙场的老将便是战死沙场,也没有任何遗憾。 皇帝也呆呆地望了渐渐远去了张望一行人,然后摇了摇头,继续朝着另一个方向行军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桃源仙子不须夸 此时,君墨楚已很聪明地让张望将大部分的敌人引入了一处颇是险峻的峡谷。虽然路途饶得有点远,但是确信他们此时应该已经到了那里。跑得慢的骑兵也许已经被十几个追上的青帝国的士兵追上砍下,但一旦入了那险峻无比的仅仅只容两匹马并行通过的峡谷,青帝国的追兵人数已经占不到多大的便宜了。 他们现在还可以看到贺蒙帝国的军旗,看到了随风飘荡的军旗旁的高大男子大氅之上流淌着只有贺蒙帝国皇帝才允许用的蟠龙金线,却被十余名青帝国的骑兵拼死堵在了峡谷中间的隘口上,进不去,出不得。皇帝身上的大氅早就被君墨楚换给了张望麾下的一名士兵了,现在的那名士兵正拼命地将青帝国的追兵往另一个方向上带。 绝大部分的青帝国的追兵已经被张望一行人带去,可是还有青帝国的一部分士兵埋伏在君墨楚预先便想好的这另一条路上,君墨楚终究是没有实战经验!还是棋差了一着! 君墨楚眼看只有数百名青帝国的追兵追在自己的身后,虽无把握彻底地将皇帝和福休保护得逃离走,却已经还是甩下了大部分青帝国的追兵。君墨楚到底缓了一口气,执茅冲了上去,如流星般射出,顿时挑翻了紧紧跟着的青帝国的追兵,冲着身旁几名护卫着自己的士兵叫道:“撤!咱们保护皇上和贵妃娘娘要紧!” 护卫着皇帝和福休的这一对人马也撑不住了,立刻便加紧了速度,直往着另一端密林的出口撤出。 这时青帝国的士兵才发觉出不对劲,“这个才是皇帝!眼前追击的才是真正的贺蒙帝国的皇帝!” 纵然他不认得皇帝,至少也知道了皇帝登基了这么多年,不会那样带着大批人马堂而皇之的逃走,所以那股贺蒙帝国的人兵马中根本没有皇帝,眼前的这一股兵马中才有皇帝。 君墨楚轻笑道:“你就当真认为我们会那么傻?” 那股部队引开了那么远,估计他们现在折返过来,也没有那么轻松便追上皇帝了。而现在只需要解决完这早就埋伏在此的追兵,以皇帝和福休马匹的马力,并不容易被青帝国的追兵追上。 君墨楚一连挑下了数名青帝国的追兵,调转马头朝着皇帝和福休的方向奔去,现在他已经再也无法阻止埋伏再此的涌如潮水一般的青帝国伏兵了。 有锐啸声划破长空,皇帝回头看,但见数十只利箭犹如飞蝗一般,黑压压地一片射来。他奋力挥剑阻截,挡下了一大片,忽听到身畔的一阵惨叫,忙回过头看时,一直在自己身旁伺候的那个士兵,已紧紧地跟随在自己身后,活生生地中了一箭,顿时人仰马翻,摔落在地,尤且努力地想要拔去射在胸口的箭,重新走到皇帝身畔护卫着。 这时青帝国的追兵已经赶到,挥戟下去,那名一直伺候在皇帝身旁的士兵已经身首异处,手指无力地松开。 士兵身旁的贺蒙帝国的军旗,立刻便随着翻倒下来,一决绝的姿态将那个士兵的尸体覆盖住。殷红的血液,立刻从致命的断裂处沾染上了明黄的贺蒙帝*旗上。旗子之上偌大的“高”字,很快便被血泊掩住,再有骑兵陆续践踏过来,便腌臜污黑一片,再不见半点原来的威严鲜艳。 皇帝略了一分神,后背便传来了一阵钻心的疼痛,疼得差点握不住手中的配剑。他知道又一次中箭了,忙拍马向外冲去。耳边只听到了喝杀声一片,料得那些在隘口阻拦的张望带去的士兵多半已经殉难了,心中暗叹。眼看已经出了密林,忽地身子一沉,竟是白马长嘶一声,跪下了双膝,忽而又直直的立起,竟将皇帝甩了下去。 皇帝摔落地下,扎在背心的利箭被碰到,立时又深深扎进了几分。留心看着自己那一匹白马,在地上滚了两滚,便起伏着肚子爬不起来了。 不知什么时候,白马的腹部,臀部被射中了数箭,终于经受不住皇帝的压力,将主人甩了下来,自己也将奄奄一息。 再细看周围,君墨楚也在一旁抵御着蜂拥而来的青帝国的追兵,自己的护卫也在拼死杀敌,却唯独不见福休的踪影。 皇帝咬咬牙,翻身立起,侧身避开了靠自己最近的敌军的袭击,反腕转出了自己的配剑,一道亮光忽然闪出,带过了一溜鲜血,竟将那人拦腰斩落。皇帝抢了那匹马,正要骑上去时,后面由接连不断地冲出了一些青帝国的骑兵,长枪大刀,一起袭至。 皇帝连连闪躲,还在体内的利箭磨搓着骨肉,疼得他脸色一阵惨白,汗水淋漓而下,体力更是迅速流逝,连手中握着的配剑也觉得似千斤重了。皇帝还明显地感觉到,身体内的五脏六腑在翻滚,在涌动,利箭处渗出的鲜血也变成了黑色,箭上原来是有毒! 又一根长矛刺来,皇帝几番闪躲,躲到了一处山壁边上,避无可避,甚至清晰地听到了矛头刺断自己肋骨的喀嚓声。 他不满地弯了弯嘴角,却是一个自嘲苦涩的轻笑。 贺蒙帝国一代明君启正帝,君临天下,贤德待人,一心想着收回边关失地,恢复贺蒙帝国的大好河山,却也终究难逃过马革裹尸的既定命运吗? 这时候长矛忽然顿住,紧接着便伴随着一声惨叫袭来和身体跌落在地的哭喊声。 皇帝斜靠着石壁,勉强地睁开了被血渍弄得模糊不清的双眼,已见到了几名跌落的青帝国的士兵。有一个青衣女子,左手拿着一张诸葛连弩,再发一箭逼开两名青帝国的士兵,迅速地将右手伸了过来,“阿正!阿正!快!福休来救你了!” “福.......福休.......你怎么会来?”皇帝认了出来,却已焦急不堪,“你......你快走......” 她不见了许久,原来是去取自己的诸葛连弩了。她应该是走了,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福休见还有大批的青帝国的士兵迅速过来,也是慌张,高叫道:“阿正!阿正!将你的手给我,福休不想一辈子失去你!”(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相随茉莉展轻绡 “我不想一辈子失去你......”皇帝眼前迷迷糊糊,血光一片,耳边只回响着福休的话语,似是看到了福休那悲伤难过的神情,终于伸出手,然后被用力一拉,已伏于马背之上。 马儿上下颠簸着,也不知在怎样坎坷不平的地面上行走着。皇帝好容易挣扎着坐正了身子,摸到了前面柔韧纤细的腰肢,送了一口气。 而福休也似乎送了口气,侧过头来,用那从来没有过的温柔声音安慰皇帝道:“阿正!阿正!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们很快便能冲出去了!” 接着,她的身体又再次紧绷起来。皇帝感觉得出她现在正手持着双刀奋力与敌人厮杀,皇帝也握住了手中的配剑,努力地稳了稳心神,强压制住了中毒带来的蚀骨之痛,在她身后帮着她一路厮杀。 鲜血的腥味四处留溢着,背部和胸部火辣辣的疼痛渐渐麻木起来,只有一阵阵的温热泛起,滑落,冷却,在刺骨的寒风里几乎冻成了冰般的凝注。 终于,没有了敌人的短兵相接,只有偶尔几支长箭飞来。皇帝已再无力气细看,凭着本能挥剑击落了两支,又有几支擦着他们耳边飞过,总算没有再伤到他们。 待到了终于听不到任何马蹄声和人声时,天色已经全然漆黑了。 皇帝慢慢地将配剑入了剑鞘,凭借着最后的意识去抱住福休的身体。 他受伤了,受伤不轻,而且还中了毒,所有福休紧紧地让他靠在了自己的背上。皇帝恍惚间明白,又是微微一笑,嗅了嗅福休的发际,淡淡的清香,有着灰尘和微咸的血腥味。他不由得低低笑道:“福休,该洗洗头发了。” 福休身体一僵。 皇帝立即懊恼,他在说些什么呢? 他悄悄地放开了紧紧搭在了福休的腰间,却觉得身体离开处于了失重的状态,头重脚轻地从奔跑的马儿身上栽下。 “阿正!”福休在惊叫,却因为马儿的惯性冲出,而显得越来越远。 如果他没有被敌人刺死,却是从马上掉落摔死。那么,他一定死不瞑目。 福休勒住了马,回来将皇帝扶起,才发现他的背上还插着一个箭,并且中箭出还不时地渗出黑血,显然他已经中毒了,而且中毒颇深了。 她曾经亲眼看到对手用矛头扎入了皇帝的前胸,但总算她出手及时,就算伤筋动骨,应该也未损及五脏六腑。谁知他背上还有那么一支入肉深深的长箭,并且已经中毒至深了。 福休握着那箭柄,手指在暗淡的星光下不断颤抖着,颤抖着,居然不敢打。福休不是因为她惧怕,而是她从来没有替人拔过箭,若是这么拔出来,以皇帝如今的伤势和中毒的形势,一口气上不来,很可能就此永别人世。 从此再也没有人懒散地对着她微笑了,再也没有人在她悲伤时守护她,安慰她了,再也没有人守护她和他的临儿了,再也没有人再那般重伤之下还无聊地嫌她头发不干净了...... “阿正,阿正......”福休几乎要落下眼泪,却终于还是没敢拔,只努力地将他撑起,一步一步,挪向了山脚较为隐蔽的密林中。目测青帝国追兵的去向,并未见有人往这个方向追来。料想残余的几百名骑兵四散开来,入夜之后他们应该无法一一找寻。何况他们要找寻的只是皇帝一人,此时发现了四散开来的士兵中没有皇帝,一定猜到会中计,最大的可能,是已经调转了方向,往着和福休隐蔽山林处相反的方向去了。 耽搁了这么半天,君墨楚预期的结果并没有出现,反而更糟了。他终究只会纸上谈兵,毫无一点实战经验,也无万全的准备,但如今这个局面,又岂是君墨楚愿意看到的? 皇帝没有安全。 君墨楚终究还是棋差一招,即便是棋差一招,但君墨楚果然用自己的性命和鲜血,护卫了皇帝的安全。纵然是现在皇帝身受重伤,但眼前这个局面也不说君墨楚愿意看到的。 即便是抱着能够逃走的心态护送着皇帝离开,可被青帝国事先埋伏好的伏兵一闹,大约也没有多少人能够逃得了性命,真的能如君墨楚事先所言,这一股兵马安全地到安阳吗? 福休承认自己的智慧的确不如君墨楚,的确不如君墨楚。 她看到皇帝派人到密林口堵截时,本料想到皇帝一定会在堵截不住的时候先行撤退。以他的马匹和那么多护卫的士兵,应该不会有多大的问题,所以自己才放心地去取自己预先带走的诸葛连弩。 谁知,皇帝和君墨楚最后选择了自己上前堵住了敌军,然后和幸存的士兵一齐撤退。 “阿正,你是一个傻瓜,绝对的傻瓜!”福休喃喃地念叨着,小心翼翼地将他扶到了毛毡之上躺着,努力回想着茗晰临走之前教自己的急救方法,四处捡拾了一些枯树枝,生了一个火堆,拿出了来思雅很早便给她的伤药,撕开了他的前襟,用嘴一口一口地将毒血吸了出来,先将前面的伤口小心地包扎好,才轻轻唤道:“阿正!阿正!” 皇帝低低地应了一声,甚至轻轻地念叨了一声,“福休......” 福休拿了一块烤得有点微热的干粮,柔声道:“阿正!我要拔你后面的毒箭,你先吃一点东西恢复些元气。” 皇帝虽是无力,却也是十分清楚自己现在的伤势,又听话地应了。 福休将皇帝抱住,倚了一棵大树在毛毡之上坐了起来,将干粮掰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送到了皇帝的嘴中。皇帝颤抖着嘴,将碎屑抿在了舌下,却紧闭着眼,并不咀嚼吞咽。 福休知道他如今伤势太重了,若不是凭借着数十年来的习武功底,只怕早已经去了。若要他此刻吃这些平时都难以下咽的干粮,着实是太过为难。可虽然她马匹之上带着的物品不少,却并没有碗或者是勺这类的餐具,不然还可以拿水泡软了来喂他。(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清香却暑置堂坳 她取来水袋,送到了皇帝的唇边,柔声道:“阿正!喝点水,就咽下去了。” 皇帝果然喝一口水,但喝第二口时便呛着了,连同着嘴中的食物一齐呛出,吐出了自己和福休一身。这一下更是牵动了背部的伤势,痛得他全身都在战栗,额上尽是豆大的汗珠滑下,唇边更是一无血色,连颇为饱满的双颊也深深地凹陷了下去,泛出可怕的青灰死气。 死气...... 福休忽然惊慌起来,扶着他的胸,大声地叫道:“阿正!阿正!你不要.......死呀!你还有福休,还有临儿.....你千万不要死呀!” 皇帝恍惚间听到了她的话,努力地平抑着自己的咳嗽,许久,才颤着低哑的嗓子呢喃道:“福休,福休,我没有事,别哭,你别哭呀!.......你哭了......便不美了......” 福休知道自己还是在哭。 她不是眼泪多的女子,并且一直不相信眼泪能够解决问题,可最近她的泪水的确是太多了。 或者,是因为遇到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多到让福休一时之间无法全部接受过来。 皇帝勉强地睁开了黯淡无光的眸子,却不改原本属于他的那种温煦清澈,“福休.....想拔箭,便拔吧!.....生死有命,你已经尽力了.....我的这一生,能够遇到你和有了临儿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遇见你......可真好!” 福休胡乱擦着泪,微笑道:“我气你伤你堤防你算计你,对你三心二意,你不记得了?我却始终都记得啊!咱们还有临儿,咱们还有临儿,你一定不希望临儿成为一个没有爹爹疼爱的孩子吧?所以,我不允许你死,你自己也要不允许自己死,临儿也不希望看到这样一个软弱的爹爹!” 皇帝笑了一笑,苍白的笑容,带了些微茫的对于生存的渴望。 福休取过干粮来,咬了一小口,再喝了一点水,咀嚼成浆,然后低下头,伸出舌头,轻轻地在皇帝干涸的唇上一舔。 皇帝全身一震,唇已经张开,温软的浆液被缓缓哺入。他们甚至感觉得出彼此的唇和舌头轻轻磕碰。 ”咽下去。”福休柔声道,“你一定一定要咽下去,这样你的精神才会好。” 咽下食物之后,皇帝迷茫震动的瞳心渐渐清澈,如一泓清泉,宁静地映照着福休温柔的面容。 福休抱了他半个身子在怀中,尽量低将他藏在毛毡之中躲避风寒,一口接着一口地继续哺喂着他。 皇帝也很安静地躺在了福休的怀中,一口接着一口地承接着,乖顺而艰难地吞咽着,只是渐渐地将眼睛闭上了,仿佛极为困乏一般。 “阿正,不要睡,不要睡!睡了就起不来了!”福休觉得差不多,便轻轻拍打着皇帝的面颊。 皇帝这才慢慢地半睁开眼睛,唇角微微向上一仰,“我......不会睡......” 福休将他抱起,与自己相拥,然后捏住了皇帝背后的箭柄,柔声道:“阿正,我要拔箭了。你一定要支持住,知道吗?你一定一定要支持住。” 皇帝微微悸动了一下,双臂环上了福休的腰,喃喃道:“我.....支持住......为了你和临儿.....我必定支持住.......” 他揽住福休的手蓦地收紧,几乎要将福休的腰给勒断了。福休没有等他说完话,便将那箭一下子拔出! “痛......”皇帝露出了一个很艰涩的笑意,悲惨无奈地呻吟了一声,浑身一软,终于彻底地昏了过去。 “阿正!阿正!”福休心头怦怦乱跳,慌忙检查时,但觉得皇帝的呼吸虽是微弱,倒也没有停滞,这才松了一口气,急急地将他放下,处理那血如泉涌的伤口。 因毛毡只有一张,晚间福休便和皇帝睡在了一起,只是时不时屏住了呼吸,听一听皇帝是否还有气息,或者不时伸出手,摸一摸皇帝的体温。 如此重的伤,还中了毒,发烧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直到了下半夜,皇帝便开始全身高烧,周身滚烫,一直颤抖着。 这等荒郊野外,又缺衣少被,无医无药,福休也不顾得自己的身体了,见皇帝颤抖得厉害的时候,便将皇帝拥抱在了自己的怀中,默默地用自己的体温为他温暖着,只盼得他能够舒服些,早日熬过去——不知有多少人便是在这样的伤势中感染毒发死去的。但福休始终不能相信,皇帝如此对自己钟情和对天下黎民百姓慈爱的一代明君会这样如同草芥一般死去。虽然现在的皇帝蜷在了她的怀中,乖觉得像熟睡了的婴儿,再无了当日嬉笑不羁的笑容了。 她总觉得,皇帝一定会站起来了的,重新回到帝都,重新回到皇宫之中,和临儿还有自己一起举案齐眉,共享天伦之乐。或者整日批阅奏折至深更半夜,迷迷糊糊间之间悄然来到他身旁,让他靠着自己的肩微微睡上一会儿。更可能,战在了结了小小树果的树下,自己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一起聊天下,聊家事,聊聊孩子,逗逗孩子,看天上云卷云舒...... “阿正,阿正,你一定要醒过来!我和临儿不愿意看到你如此沉睡的样子,你一定要坚强地醒过来,醒过来......”福休低低地说着,“你若是不醒来,我就把你扔到了路边,让飞禽走兽食用你的血和肉......让你不听话,让你不听话......快醒过来吧!福休乏了......想要你陪了。” 福休用手指抚摸着皇帝藏在蓬乱头发里的耳朵,然后滑过他消瘦的脸庞,刮他如刀削一般的高挺鼻梁,“阿正,阿正,真不要脸,还睡,还睡,睡在一个女人怀里,叫也叫不醒。你真是不知羞,不知羞呀!......” 皇帝一直昏迷着,福休一直说着,仿佛自己一时停了,皇帝便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便再也不肯睁开眼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一簇纤条万缕金 一滴,两滴。 总是听不到回答的福休又掉泪了,冰冰凉凉的水迹,染上了她怀中那张苍白的脸颊。 面颊的主人听不到了,也看不到了。他太累,太困,只想继续睡自己有生以来最长的一场觉了。 可他的眼角,居然也在不知不觉间滚落了晶莹的泪珠。 一滴,两滴。 皇帝昏迷了三天三夜,第四天早上才有一点退烧,略略恢复了神志,喃喃地呼唤道:“福休,福休......” 福休已经将他挪到了附近的一个小小山洞里。虽然潮湿阴暗了些,但到底还是可以避避风了。 食物已经不够了,福休自己拿了诸葛连弩到附近打些雀儿和野物,回来烤得半生不熟,勉强充饥,将干粮留给了哺喂皇帝。 他的伤势委实太过于严重了,只用了一些外伤药的情况下能够存活,已经算是奇迹了。只是后来还是白天退烧,晚上再度发烧,反反复复,让福休极为不安。 可此地极为荒凉,最近的城镇距此都有三四十里远,便是最近的村落,怕也是在十里开外。以皇帝现在的伤势,断然无法搬动了前去求医,福休只得根据自己的记忆,找些治内伤的草药给他内服外敷。好在皇帝也不曾挑剔,福休喂给他的吃食,不论是甜还是酸,是生还是熟,都吞下了肚。 七八天后,连皇帝的干粮也没有了。 福休看着皇帝睡得还算安稳,遂在洞口生了一堆火驱赶野兽,自己骑了马,顺着弯曲的小道到附近的村落去寻找购买一些事物。 福休在附近的山林里奔跑了六七里,并没有看到人烟,遂沿着一条溪水逆流而上,渐渐看到了两边栽了大片的桃林,忙奔跑过去,果然见着了一处小小的村落。 那处村落地处偏僻,据说是以前逃难便逃入进去的难民,极少与外人来往。村民也不懂得什么贵重的首饰,但首饰之上的镶金嵌玉还是认得,便有人特地蒸了一些热气腾腾的新鲜馍馍,做了新鲜的面饼干粮给福休。福休又去讨了一些粟米,和人要了几件干净的衣服,一口小锅,一副碗勺。山野之间民风淳朴,有人知道她是因为有亲人受了极其严重的伤才留在山野间的,便把刚刚捕回来的几尾鱼送给了她炖汤。 福休少女时候,常常独自一人去游历名山大川,吃得苦也多了,寒风中的一杯热茶,已是奢侈。如今送来的这几尾鱼,更是觉得没有比这几尾鱼更加珍贵的食物了。 因为担心皇帝会提早醒来,所以福休一路之上奔跑得甚是匆忙。回到山洞前时,顾不得将马儿先系好,便提前先买了一堆事物回到山洞,却在见到洞内的景象时松开了手,任由那冒着热气的馍馍四处乱滚。 洞中只留下了毛毡和两件曾经盖在皇帝身上的棉衣,皇帝居然不在了。 福休一回头,山洞口那燃起了驱赶野兽的火堆,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熄灭了。 这样寒冷的冬日,豺狼虎豹常常会因为饥饿四处寻找食物,甚至会出手袭击手握武器的人,更不要说手无寸铁的病人了。 那一瞬间,福休忽然有种崩溃的感觉。 “阿正......”她肝胆俱碎地大叫了一声,冲出了山洞。 然后,她站在山洞口怔住了。 福休也在山洞口,散着凌乱的头发,只穿了染了大片血迹,至今还没有更换的单衣单裤,迷惑地望着福休的马,甚至伸出手去,触了触马的额,仿佛在怀疑那马只是一个幻影。 福休的那马似乎已经很早便熟识了皇帝,亲昵地舔了舔皇帝手,打了一个响鼻,轻甩着尾巴,在地上啃起了干草。 “阿正!” 福休走过去,含了怒气叫道:“你出来做什么?你不要命了吗?” 皇帝慢慢转过去脸,面庞之上似是有什么冰质的东西正在慢慢破裂,又似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正在渐渐拢起。 “你......回来了?”他恍如梦中呢喃,“决定不扔下我了?” 福休低头一瞧,只见他的衣裳之上,又渗出了大片粘稠的血液,再看他的面颊,更是苍白瘦削如鬼,不觉叫了起来,“阿正!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扔下你了?你是福休最爱的的阿正,是临儿最爱爹爹,我怎么会舍得扔下你?” 皇帝低下头,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脆弱和恐惧,“你说了,你说了......你说我不醒,便把我扔下,让山里面的野兽撕吃了我......这些日子,我的确.....太拖累你了。” 他顿了一顿,因为瘦削而显得格外大而明亮的眼睛凝在了福休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发苦的笑,“可我真的不想被你扔下。我刚醒来,发现你连人带马都不见了,我宁愿自己被野兽吃了。” 福休哽咽了半天,终于扯出了一抹微笑,“傻瓜,我去弄一些吃的回来啊!你没有发现吃的东西已经没有了吗?” 皇帝垂着眸,睫下蕴着失而复得的悲喜交加,忽然将福休拥在怀中,喃喃地道:“我没看到,我没看到,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我只看到,你不见了。我真的......快要快要疯了。” 他俯下头,猛然亲上了福休的唇。 这些日子福休一心为了救他,皇帝的大部分食物,都是福休一个人一口一口地喂进去的,虽然他们二人唇唇相触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可是唯独这一次,福休心头有了瞬间的全然空白,直到皇帝的唇慢慢滑入了福休的舌尖,她才慢慢想到他如今还重病,才想到要推开他。 可她推他胸前时抚到了一片温热的潮湿,再一摸他的后背,更抓了一手的新鲜血迹。而他此刻的身子,更是滚烫的,显然是在高烧之中。 天知道,他在发现她离开之后,到底是如何踉踉跄跄地冲出去,怎样悲惨地在山中独自一人寻找,呼唤着福休的名字? 如今的皇帝,全然没有了皇帝所具有的威严和霸气,有的只是属于孩童般的无助。 脆弱而无助,只想找到自己在这冰冷岁月中唯一的依靠...... 他已经没有可以依靠的了,他失去了军队,失去了拥护他的边关子民,失去了太后最后的一丝信任,但是他还有她,他还有她。便是全世界都放弃了他,他也知道,她还有她,她还需要他。(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引郎松下结同心 福休无声地轻叹了一声,拥着皇帝,由着他呼吸不稳地与她缠绵了片刻,才躲闪着别过脸去,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躯,柔声道:“阿正,听话,到里面去休息,吃一点东西,你一定要撑下去。” 皇帝顺从地由着她扶进了山洞,无力地卧下。福休早觉出他的手足冰冷颤抖,焦急地又将火堆生了起来,为他重新地包扎了伤口,更换了干净衣服。 脱下了他的单衣,他袖子之中似是有什么事物掉落了出来。福休捡起,却怔了征。 水碧色丝线打成的莲花样式和柔软的流苏,编入了一枚团龙玉佩。竟是多年前皇帝给予自己,自己遗失的那一串团龙玉佩。 皇帝微见紧张,汕汕地道:“这是那日醉酒后在我甘棠宫里面捡到的。我想着多半是你遗失的,所有就放在了身边,准备什么时候得了空便还你,谁知后来便忘记了。” 福休若无其事地将玉佩放在了皇帝的手掌心中,说道:“此物原本便是你送给我的,如今是物归原主了。这玉佩你便把它当做福休吧!若日后福休不在你身边了,这玉佩也可以给你一个念想。” 皇帝舒了一口气,靠着山壁,低下头,看向了自己换上的那件打了好几处补丁的粗布衣服,苦笑道:“福休,我怎么觉得自己越来越像山中的樵夫了?” 他自幼长于皇家,一向锦衣玉食,每次吃饭更衣都有宫人伺候着,出行亦是宫人和侍卫一起护行,不曾穿过如此这般的粗布衣服。 福休一边支起了一个锅来泡了两个馍馍,一边安慰道:“没有事,等你养好了身子,我们到安阳去,去到安阳之后,必定给你重新置一套锦衣华服。” 皇帝轻笑道:“其实......这也是很合身的。这样住着也好,远离了朝廷,远离的斗争,远离了权谋,等我好了,我学着砍柴打猎,天天煮东西给你吃。” 福休失笑,“若是你好了,我们还用待在这里吗?这里又阴又暗,什么都没有。” 皇帝便不说话了,只是紧紧地裹着大氅的毛毡。出神地望着眼前跳动的火苗。火苗吞吐,映照在了福休和皇帝两个人的脸庞之上,像染了一层淡淡的红晕,明明灭灭。 一时馍馍泡开了,福休舀在了碗里,扶起了皇帝,笑道:“总算现在还可以有口热汤喝。你先吃一点这个,我待会儿炖鱼汤给你喝。” 皇帝望了福休一眼,居然有些微的失落一闪而过,然后就着粗制滥造的陶汤勺一口一口地喝着,虽是顺从地将一碗厚厚的浆汤全吃完了,眉峰却不时皱起。 福休疑惑道:“阿正,怎么了?” “额......”皇帝盯着手中的那勺子,道:“这勺子又大又粗糙,咯得嘴疼。” 福休低头一瞧,勺子像是山里的农民自行烧制的陶胚,的确是凹凸不平。不过,咯嘴了吗?应该是太大了一些,一向用惯的精致食器的皇帝不曾用过如此劣质的勺子。而且皇帝发了那么多天的烧,嘴唇早已经干裂了好多处,只怕真是咯着了。 一时洗净了鱼,放到了锅里煮着,福休才自己取了两张干粮饼吃着。回头看皇帝时,他依然睁着眼,并不曾睡着。过去摸他额头时,似乎是被用来更烫了,身体也在不断地发抖着,显然正在高热中。 他原本只会在晚上才会发高热,今日必定是因强撑着出去寻人,着凉了,又弄裂了伤口,才会这样再度发热。 若她再晚回来一些时候,只怕皇帝早已经撑不住,没能再回到山洞去,他会不会就此死了? 福休轻轻地叹着气,柔声道:“阿正,我出去捡拾一些柴火,一会儿就回来。你乖乖等着,不要乱动,知道了吗?” 福休原想着他原来生机勃勃的活跃模样,不由得抚上那苍白的脸庞,似是对着皇帝说,又像是对着自己说,“阿正......你一定会,一定会.......好起来的......” 一时她离去了,皇帝还是禁不住按着胸口,望着福休离开的方向,喃喃地念叨:“对,一定会......很快便会好起来的,福休。” 苍白的脸颊似又被火光照亮了,微微的红晕渐渐留溢。 晚上,皇帝不止有了鱼汤喝,更有了一把新的汤勺。 很小,边缘细心地刮过了毛刺,汤勺底部圆润平整,可绝对咯不着嘴了。被很烫的鱼汤一激,除了天然的鱼香,皇帝还尝到了一丝丝的松木略带着苦涩的清香。 福休见皇帝只往那木勺子上面望,尴尬地笑道:“阿正,没法单为了一把勺子去远处买,于是我便用随身携带的匕首自己削了一个,你先将就着用吧!” 皇帝似是看见了福休四处寻找上好的树枝,然后一刀一刀地削出了一把小小的汤勺的情景。他看了看福休那轮廓极美好的淡色嘴唇,终于没有忍住,没嫌这个汤勺不够柔软有弹性,不够蚀人心魄甚至让人忘却了疼痛...... 夜间皇帝睡得极其不安稳,浑身烫得惊人,却冷得不停地哆嗦。好不容易睡着了片刻,则不时悸动地几乎坐了起来,呼唤着福休的名字,惊得福休都会紧张地睁开眼。他那迷茫无辜的眼神如同被驱赶往绝境,走投无路的小兽,极是恐慌。 这般警醒,倒让福休忆起了一同前往南巡的时候,每一次睡到了他的毛毡之上,他看起来睡得像是一个死人般无知无觉。 或许,他压根便是知道的,只是怕她尴尬,所以才故作不知罢了。 隔了一床毛毡,福休便将他抱得更紧了,低低地告诉他:“阿正,不要怕,有我守在你身边的!” “福休......”皇帝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带了孩童般的欣慰和满足。 福休便忆起了从前,他喝醉之后,也会如孩童一般的依偎在自己的怀中,将她视作了自己的最亲最亲的家人,一遍遍地呼唤着“福休,福休。” 那样的日子,以后还会有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可恨年年赠离别 如此又过了十余日,皇帝虽然被病痛折磨得活生生地瘦下了一大圈,但到底还是不发烧了,伤口也结了伽。福休这才算放下了心,眼看食物又没了,便抚上皇帝上马,自己徒步牵着,走了大半日,沿着溪水桃林,回到了当日买过食物的那个小村落,找了个有间闲房的村民家居住了下来,总算告别了山中野人的生活。 皇帝的精神已经好了许多,见借助的茅屋极是狭小,窗户只用了破木扮塞了一半,门下也破了一个大洞,四处漏风,仅仅只有一张小案还是三只脚的,苦笑着对福休道:“福休,我怎么觉得这里还不如山洞里面暖和?” 福休叹道:“这户人家已经算是这里家境比较好的了。边关一带,两国常年混战,这里地处偏僻,虽然贫苦了些,到底还是没有受牵连,算是快活的了。” 皇帝听了福休说后,淡然笑道:“没错,只要不被刀兵牵连,已经算是最大的幸运了。” 福休转眼看着墙角的茵席,却是农家人自己用茅草和蒲苇自己编制的,颇是厚实,笑道:“咱们总算是可以睡得暖和一些了。” 话音刚落,门上的大洞忽然伸出了一只黄黄的狗头来,黑溜溜的眼睛在他们面前一转,似乎察觉没有什么恶意,一跃便从洞中钻入,讨好地围着福休和皇帝两人身边甩了好一阵尾巴。 皇帝慢慢地蹲下身子,拍了拍狗头,笑道:“长得胖胖的,也不怕给别人捉了,卖了给人吃狗肉?” 黄狗见皇帝待它亲昵,更迅猛地摇了几下尾巴,然后极为娴熟地一纵身跃上了茵席,蜷着身子就在中央卧下,还有一下没一下地用卷曲的粗大尾巴敲着茵席。 两人看到之后,愕然了一阵。 福休先反应过来,笑道:“我待会儿去向主人要一些茅草来和床褥来,铺在另一边睡。” 皇帝无奈地做到了茵席之上,叹着气问那条黄狗,“喂,小子,你身上应该没有跳蚤吧?” 此地民风淳朴,虽是贫穷,主人却从他们住下的第一晚起便将他们的一日三餐全部包下。尽管是粗茶淡饭,远远比不上宫中的精致美食,却恐怕已经占有了他们一家人的口粮。福休实在是过意不去,每日帮着他们洗衣做饭,甚至跟着山里的农夫一起去山中打猎。村民见她一个清清秀秀的年轻女子,身手颇是不凡,无不惊讶。 而乡下的妇女早已经开始拿着自己织的土布,比划着给自己的孩子缝制衣裳。又用蒲草编制成苇索。拿了桃木请了村中年长的老人画上神像,却是预备着新年悬于门头辟邪用的。 一转眼间,新年又到了。 皇帝见福休望着忙碌进出的人们出神,叹道:“若不是因为被我拖累着,也许你现在不必受这些苦了,福休。你怨恨我吗?” 她怨恨他做什么? 她从来没有怨恨过谁,她怨恨的,从来便是她自己,怨恨自己的无能,无法帮助皇帝解脱困境,无法帮助皇帝回到帝都,甚至他受伤时,她也是一脸不知所措。 一直隐藏在心底里的钝痛好像被什么东西突然扎开,尖锐地四处流窜,渐渐得连头也开始痛了起来。 福休懒洋洋地走回了屋中,一边取来了皇帝那些洗净的衣服,一边叹气道:“是你想回帝都了吧?是你想念皇宫了吧?嫌这里没有新衣服穿吗?” 皇帝随着福休,看她一针一线地缝补着自己的外衣,眉目之间蕴了清润的浅笑,“我不想回去,我不想看到母后,我不想看到那满是斗争的深宫和那浮沉的朝廷。这里很好,有你,我便足矣!而且这里很像我想象中的国度。” “什么国度?” “小国寡民,绝圣弃智,重死不远徙。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没有王图霸业,没有敌国仇恨,没有刀兵之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逍遥于天地之间,自给自足,自得其乐。邻里之间的争吵,顶多是为了东家圈养的鸡啄了西家的青菜,或者是西家的孩子偷了东家的桃李......” 福休一时也怔住了,眸光映着窗外浮动的云彩,向往良久,方才回过神来,轻轻笑道:“阿正,莫不是你忘了?你是贺蒙帝国的皇帝,应该心系天下黎民百姓,心系天下众生。你是贤明的君主,是临儿的爹爹,我不希望你在这里待你一辈子!我不希望你一辈子便躲在这里逍遥自乐!” “我不想在做皇帝了,我不想在管那么多不属于自己的事情了,我早应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福休如梳的长睫向上一挑,迅速地又低了下去,继续缝补着衣裳上被利刃割破的洞口。 皇帝似乎也是乏了,推了推睡在毛毡之上的黄狗,将它赶走,自己钻入了毛毡之中,声音很低,却很清晰地传入了福休的耳中,“福休,我累了,你也累了。以前我没有好好地照顾你,那般待你,你依旧这般待我。我想一辈子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们永远都不会再分离了......就让我再为我自己自私一会吧......就一回了......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皇帝的声音很笃定,等福休回过头时,他居然安逸地闭上了双眼,似乎是睡着了。 黄狗在毛毡边上踩来踩去,到底是不甘心,终于挤到了皇帝的身旁,蜷身卧下。 它大约很喜欢皇帝继续住下吧!毕竟毛毡要比茵席暖和好多。 福休要再缝补衣裳时,却连连被针扎到了手。 她不禁叹了一口气,她的手,不知何时起,她已经学会了做这些女红了。许久之前,福休还只是一个女红厨艺不精通的女子,平时只会填词看书,看经史子集,看四书五经,看治国之道,看佛道经典。福休会了那么多,唯独不会厨艺和女红。现在,福休终于什么都会了,即便再不会,也是应该要会了。 现在真正能与福休牵手一生的人? 是皇帝,还是......那个一直默默关心着她的君墨楚。(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纵使君来岂堪折 这一住,便住到了来年的三月。 日子过得平淡如水,宁静如水,却是福休以前从未有过的祥和。 或许,这也是皇帝所热爱的生活吧! 他一向嬉嬉笑笑的极是和善,比福休更有人缘,不久之后便和村中的认混熟了。主人家自不必说了,左邻右舍也会时不时端上一碗肉汤或者是一碗肉来,送来给他补补身子。 二月,他的身体也便基本上是恢复了,却只字未提离去,反而时不时带了弓箭上山去,带回了一只野猪,或者是一只野鹿来,分给众村民食用。福休害怕他的伤口再次裂开,一路之上皆是陪伴在他的身旁,后来果然见他已经恢复了大半,便也就由着他去了。 当村头村尾桃花铺秀,灿如云霞时,皇帝也能执了自己的配剑,在小院之中,开始练起武来。福休看着皇帝舞剑,自己也学了起来。便和皇帝开始练剑过招。 春风吹碧,春云映云,一模一样的莹澈剑光在微醺的暖意和缤纷的花瓣中肆意挥洒,成了小山村里最亮丽的风景线,引来了老少男女的齐声喝彩。 他们不识得皇帝的剑法的高妙,但见福休在一旁笨笨地舞动着沉重的剑,瞧热闹的村民也哈哈大笑起来。瞧着这般清新脱俗的舞蹈,就如他们二人也只为了练剑而练剑,剑锋所指处,并没有一点肃杀之气,优雅脱俗,一如风扬,枝动,花摇,飘落,再自然不过。 虽然皇帝的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之后,福休便只在一旁默默地做着村中的农活,和皇帝的接触也少了不少。可是房屋狭小,他们一直共处一室,村中早已经有人将他们视作了一对夫妻。的确,他们很久之前便是夫妻了,只是她只是他的妾,即便她永远地得到了他的心,她也只是他的妾,算不得他的妻。他的妻子,一辈子只会是一个人,那便是皇后。即便他待在家如妻,可她在名分之上永远只是妾。 她早就想和他提立后的事了,只是她觉得时机未到,他那时身负重伤,他又能如何得不去管他呢?即便他给不了在家所要的名分,终究自己已经和他已经有了孩子,自己是临儿的母亲,他是临儿的父亲,她不想要做皇后,她不想要这些虚名,她只要自己和他,还有临儿在一起便足矣。她不是爱慕虚荣的女人,她只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女人,她心中,再无其他人的地位。 福休素来爱整洁,因那日皇帝重伤之后还在笑话她头发脏了,便特意留意打理头发,皇帝见她头发极长,又极密,弯腰清洗时颇为吃力,于是常常走过去,拿着皂角帮她磋摸冲洗。福休开始很不自在,因为以前是简夕和茗晰伺候着记住洗发,如今她们俩不在了身边,自己有时候真的觉得不习惯。她素来待人极好,从不打骂伺候自己的下人。 洗着洗着,到了后来两人便习以为常了,只是福休端了木盆到院前的石头上,皇帝便很有默契地拿了皂角,卷起了袖子,去替她洗浴那长长的细发。 院中种着一颗老树,枝丫纵横交错,长势极好,却不输甘棠宫殿门前的那支甘棠树。对于花木来说,也许自然的春风夏雨比人为的金碧辉煌更适宜它的升长。宫里困住了许多的人,事,物,连花木也被困在了四四方方的天空之下,显得那么的悲哀。那般的金雕玉澈,不知道是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最后只化作了一丝丝的幽魂或者是枯枝被别人砍了,烧了,最后也是化作了缕缕炊烟。 有一个总角的男童很喜欢看福休洗头,往往站在那里便是大半天,等到皇帝把福休的细长乌发从水中捞起来后,用干净的布将头发擦净,才方可离去。 后来,皇帝忍不住便问那个男童,“为什么喜欢看姐姐洗头呀?” 男童笑道:“我爹爹以前也是这样子帮我娘亲洗头的。” “哦,现在你的爹爹不帮你的娘亲洗头了吗?” “我年好几年前便死了!”那男童扁起了嘴,“我爹爹本来说,要一直帮我娘亲洗头的,直到我娘亲的头发变得跟蚕丝一样的颜色,还会继续帮他洗头。” 福休和皇帝不由得都抬起了头。 男童的眼睛亮晶晶的,稚拙地问道:“高哥哥,你会继续帮福休姐姐洗头吗?直到福休姐姐的头发变成和蚕丝一样的白色,你还会帮她洗吗?” 皇帝怔了怔,然后用木勺舀起温热的水,小心翼翼地冲洗着福休的头发,这才认真地说道:“我会帮福休姐姐洗一辈子的头的,直到她的头发变得和我的头发一样,一齐变成了蚕丝一样的颜色。可惜......我怕自己......没有那一天了......”皇帝说着,那一瞬的悲哀转瞬即逝,消失在了皇帝淡淡的笑容上。 那男童笑了,而福休突然却慌了。 她夺过了皇帝臂膀间的干布,急急地擦着湿漉漉的头发,逃回了屋子里。 男童奇怪地:“高哥哥,福休姐姐怎么了?” 皇帝望着福休的背影,然后握了握自己的头发,再次展颜笑道:“她应该躲在屋子里面找有没有长长的白头发吧。我们还是满头黑发呢,到了满头白发的时候,只怕已经是她一个人了......” 只怕已经是她一个人了......满头黑发到满头白发,皇帝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陪着福休了。 皇帝望着澄澈如刚洗过一般的天空,又一次笑了笑。 阳光透过了重重桃花,细细地筛下,碎金般晶莹透亮璀璨着,连这穿着布衣服的男子,都裹上了一层美好明润的清茫。 这春光正好,韶华明媚,谁人舍得辜负?谁人舍得离去?谁人舍得此生不见? 她和他终究一辈子都舍不得,可江玉檀曾说过,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这由人与不由人,早就不是福休和皇帝说了算了,他和她,不过是被人离弃了的棋子,还会有谁在乎他们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 春心莫共花争发 三月底时,皇帝和村中的两名猎人上山,打着了两只野猪。因为天气渐渐炎热起来,都担心放久了容易坏,几家商议之后,决定将其中一头拿到了远方的市集上面换上一些布帛吃用回来。皇帝无可奈何,自是由着他们去,还将福休的马接给了他们驮东西。 但是第二天中午,便见前去卖野猪的两个村民空手而归,灰溜溜地便回来了。 “怎么了?”皇帝笑问,“没有卖出去吗?” 村民一脸惊怒,“外面的世道不太平,我们以后还是少出去吧!” 福休忙问道:“怎么不太平了?” “听说近日青帝国皇帝派遣了新的督军来,以前的那个督军来思雅已经被遣送回了青帝国,听那些流民说,是来思雅谋刺了前任青帝国主帅龙青禹,现在被龙家的人查了出来。新来的这个青帝国督军据说是青帝国皇后佟佳常之女佟佳夕溟。最近闹得特别凶,四处都在征集壮丁军马呢!我们这马儿一露面,立刻有了官兵跑来,说这匹马是军马,把我们吓得立即便丢了野猪肉,骑了马便跑了。还好着马儿跑得快,不然给抢了去,都没有脸回来见高兄弟了。” 福休的这匹马的确是军马,而且还是青帝国的军马,是当初福休离开青帝国大帐的时候,来思雅亲生送给她的,现在马的腹上还烙印着青帝国的烙印的。 可皇帝已经被另一条信息给惊住了。他扭头看着福休。 福休本来沾了几分的明亮春色的黑眸,蓦然地蒙上了一层深深的雾霭,飘来荡去地浮在眼底,看不清眸之中深处是否已经是安超汹涌,惊涛澎湃了。 她静默地在院前站了片刻,然后抬起脚,缓缓步入简陋的茅草屋中,仿佛没有听到村民在说什么一样。 皇帝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反将两个村民劝了一遍,才将他们一个个地送走。转而走入了屋子时,看到了福休正在匆忙地收拾行李。 “我们......得走了吗?”皇帝似是自问,又似在问福休。 福休好久才开口,嗓音沙哑无力,“阿正,我还能装做不知道吗?” 皇帝沉吟了片刻,柔声劝道:“不用太担心了,福休,你还有我,我可以在这里陪你一生一世,这里便是咱们两个的世外桃源。” 福休哂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陪她在这里一辈子?他是皇帝,他是贺蒙帝国君临天下的明君,他怎么可能一辈子陪自己在这个与世无争的小山村里。便是他愿意,她也不愿意。她不想再一次误了他,她不想再让其他人说自己是祸国殃民的祸水,是自己害了皇帝,害了贺蒙帝国,害了君墨楚。她身上背负的责任实在是太多太多了,重得福休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她愿意带着他走,他知道皇帝已经喜欢上了这个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但是她清楚的明白,皇帝不可能一辈子留在这里,他还有更多的事情要等着他去完成。 皇帝深深清楚福休的重任,眼见劝福休无效,于是也开始了打点行李,却意外的发现,他是两手空空而来的,想带走的东西却是不少。 有东边的王大婶帮他做的新鞋,有西边白大爷搬来的一个大南瓜,有村头小童给他捏的两个小泥塑,一个是福休的,一个是皇帝的,一个小妹子送来的半坛老酒,还有主人家帮忙腌制的两坛咸肉...... 皇帝居然想全部带走! 最后,他抓起了先前那个小童送来的热气腾腾的红薯,自嘲地苦笑。 “阿正......”福休犹豫地开了口,“如果你不想和我回宫,你可以.....留在这里......那么我便当从来没有遇见过你一样......临儿你我也不要了!” 她看得出来皇帝的留恋。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虚而遨游者也。时至今日,她自然明白,皇帝情愿做一个无能却自在的人。而这里,似乎很接近他本原的追求,是一个十分理想的隐居之地。 如果不发生什么以外的话,他们会不会就一辈子住在了这里?然后无声无息地生活下去,无声无息地老去,死去,如一株花草一般,生过,长过,出现过,在无人处鲜亮过,夺目过,依旧在无人处归如了尘土。 皇帝唇角一样,依旧是明亮清晰的弧度,“福休,我们是一体的。你到那里,我便跟着你到那里。你是临儿的娘亲,我是临儿的爹爹,是应该考虑一下临儿了。这么多天未见,我真的好怕见不到他的最后一面?”话音刚落,皇帝便仰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阿正!我不允许你再瞒我什么事了,我想要你,临儿需要你,贺蒙帝国的黎民百姓更需要你,你一定不能再有什么事了。”福休握住了皇帝手,含着泪光道。 “我知道,我从来都知道。只是我累了,我只想和你永远地在一起,韶华倾负,我只愿为你一人......至于什么天下,什么百姓,这些事物在我眼中,也已经微不足道了......”皇帝明亮的眸光对上了福休清冷的眸光,淡淡地说道。 “阿正......”福休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也对上了他那静谧而温暖的眼睛,忽然便哽住,所有绝情的话,似乎都卡到了喉咙,半个字也说不出了。 但皇帝很聪明,他终究是会明白的,终究是会明白的,对不对? 她闭住了嘴,继续地收拾着东西。 而皇帝什么也没有收拾。他跑去了主人家,请主人家将他屋子里的所有吃的东西都搬走,同时也请他为他们的屋子里的所有布置为他们保留一年。 “也许,过一阵子我们便回来了。我喜欢这里,但愿我最后还能回到这里。”皇帝笑着说,带了几分的渺茫的希冀,“我想,福休也肯定喜欢这里吧!喜欢这个独一无二的世外桃源。”(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纵使别君千万里 第二天早上,福休,皇帝离开的时候,主人家和左邻右舍都来送别,包括了那条和皇帝同床同枕了三个月的大黄狗,都是依依不舍。 “打算隔年把屋子翻修一下,特别是你们的那间屋子。”主人感慨,“我一定把那门洞修好,不让阿黄进去打扰你们休息了。” 皇帝笑道:“别,那个门洞千万一定要留着,不让阿黄住在哪里呢?” 黄狗似是听得懂皇帝说话,昂着头,很是感恩地用他粗大的尾巴敲打着皇帝的小腿,惹得福休的马很是不高兴,还时不时对着黄狗打着响鼻。 带了村民们塞来的干粮,福休和皇帝合乘着一骑,踏着山野间的小径,沿着飘满桃花瓣的流水,缓缓地离开了那处被皇帝称为世外桃源的小小村落。 走出了老远,他们还可以看到村民再村头驻足凝望,听得到追出了老远的阿黄,很是不甘心地汪汪直叫。 皇帝叹息。这一辈子,恐怕再没有机会和一只乡间的野狗睡一张床了。 福休素日和皇帝在一起,与他合乘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后来到了有人烟的地方,见旁人不时注目,颇有惊诧之色,才觉得自己和皇帝实在是太近了,即便她是他的爱人,是他的贵妃,旁人又知道吗?旁人是不知道的,在男尊女卑如此慎严的贺蒙帝国,她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和皇帝公然走在一起。于是福休便让皇帝独行去买马。 皇帝苦笑道:“若不是边关战乱不断,恐怕也不会有人出来卖自己养了那么久的马儿。” 果然,连着找了几处大一点的集镇,向主人求马的时候,即便是自己亮明了早已经准备好的身份,都被婉言拒接了。直到到了大一点的集镇,才到了一个集镇老板那借了一匹马。 “如今青帝国屡次进贡安阳和青州,只怕青州城破是指日可待!”集镇老板道,“据说帝国江太后已经命郑亲王发兵楚州,支援楚州进宫来家半岛的兵力,想借用来氏来威胁青帝国皇帝。可是,这四五个月都过去了,军队早已经去到了楚州,楚州距青州不过数百里,真是不知道帝国为何要如此舍近求远?” 皇帝笑着对福休道:“是呀!真是不知道太后是怎么想的?只怕她早已经喜欢上这种大权在握的感觉了吧?只怕她早已经放弃青州和安阳的老百姓了吧?” 福休不知道如何回答,便问集镇老板,“老板,如今边关和楚州的战事如何?” 集镇老板摇头道:“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青帝国主帅龙青晨向青帝国皇帝请旨,已经向安阳和青州支援了更多的士兵,现在边关顾氏和几个大家族早已经闹了一团。现在恐怕距此较远的安阳也是不安全了。” 边关的世家大族向来以顾氏马首是瞻,但顾氏被惩治之后,虽然触及到了顾氏的统治,却也未触及根本,顾氏依旧还是边关世家大族中最具有影响力的。顾氏早有了反叛之心,只怕这边关的闹腾,也是顾氏一手策划的。 乱世之中,为求自保,为官者通常的八面玲珑,四方讨巧的圆滑之辈,说不准下一刻青帝国的大军便攻了上来,这集镇的老百姓所追求者,会立刻由皇帝变成了青帝国的统帅。 集镇老板又道:“据说近日青州太守也得到了消息,加紧了兵力的部署。只是不知道这太守为了准备这个,到底是准备了多少兵力。此处距青州不过一百里远,你们是要去青州,还是要去安阳?” 福休笑道:“我们那里也不去,不过就是随便走走而已。多谢老板关系了。”说着,福休便拉着皇帝的手,牵着买好的马匹匆匆出了集镇。 福休和皇帝慢慢行使了一段路程,终于来到了一个枝繁叶茂的树林了。早春的时节,树木都发出了嫩芽,鸟儿也在树枝之上叽叽喳喳地叫着,叫醒着沉睡的花儿和草儿。蝴蝶在花丛间翩翩起舞,俨然一副美丽流转的早春图。 皇帝看着翩翩起舞的蝴蝶,便对着一旁驻足痴望的福休,柔声道:“福休,若是去到安阳,我便让张先派人先送你回去吧!这里终究不适合你,皇宫想要你,临儿需要你,临儿可以没了爹爹,但不能没有了娘亲......我不想回帝都了,我要在安阳和青帝国的大军决一死战,势要夺回那掠夺去的土地!”皇帝说着,双手因为力气使大了,不住的颤抖着。 福休拉过了皇帝的手,抚摸着皇帝棱角分明的脸庞,柔声劝道:“阿正!你是福休的阿正,也是临儿的爹爹,难道你想看到临儿被别人嘲笑是没有爹爹的孩子吗?” 皇帝的手颤抖着,半晌,轻声道:“福休,我不会再改变我的决定了。我始终做不了临儿的爹爹,既然做不了临儿的爹爹,那么我便用自己的双手去给临儿铺平道路,我不希望他以后做亡国之君,他是我高正的儿子,也是你納福休的儿子,既然我回不去看他了。福休,你便回去吧!去替我照顾临儿......他始终需要你......” 他轻轻吻上了福休的额头。福休轻轻地咬了一下唇,仍由皇帝轻吻自己的额头。 既然自己劝不了他了,又何必再劝他呢?他是君临天下的皇帝,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介女流,自己能帮他做的,终究是很少很少,甚至一点忙也帮不上他。他为自己做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她不想再欠他了..... 皇帝紧紧地抱住了福休,这一次,福休没有推开他,两个人就这样依偎在一起。 “福休,朕一定会保护好你的!你是朕心中唯一最爱的女人,朕的一生,终究和你有缘!有缘和你相聚,有缘和你再聚,有缘和你有了临儿,有缘和你有了临儿。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和临儿的,只是可惜,恐怕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这次,是他从小山村回来之后,第一次自称朕。 福休依旧依偎在皇帝怀里,只觉得心中的他才是真正的他,才是真正的君临天下的皇帝。(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为伊消得人憔悴 帝都,皇宫,长乐宫,皇后郑雪宜被幽禁于此。 殿口的香炉传了烟气袅袅,向日里甚喜的苏合香在郑雪宜如今闻来却觉甚是气闷。郑雪宜抿唇卧榻,三更半夜辗转反侧,只觉得身体无力,难以入睡。 她好不容易捱至天明,长久的咳疾幸亏得一夜未发。 早起画柳眉,梳洗后弄妆。碧镯步摇晃,蓝衣紫襦裙。怏怏坐于桌,抿唇甚闷烦。天渐大亮,朝食未好。唤疏杞,停了小厨房伙计,思量往南佳郡主的瑶光殿去。 自从皇后被幽禁以来,她从未去过其他住所,只一日日地待着着阴暗的长乐宫中。 瑶光殿,南佳郡主的住所。 辰轻熹色入牗怀,铺地若如碧水曳影潭,慵眸懒惺,正恰金销玉坠滑束犀利流光,南佳郡主由着宫女掺起,含了起床气儿静默雍容,简妆便服,瞧了满桌的早膳厌厌的没有胃口,仅舀了清粥喝了一些,便趁着清晨避暑,亲自移步后园看照指挥俾子修整新栽稀木的园圃。 亦不知过了几时,伺候着南佳郡主的宫女云裳匆然来告知南佳郡主,皇后来访已被迎入内殿等候,诧异间起身疾步串廊而回,方入殿瞧见莨纱后憧憧人影便嗔怪起来,“雪宜姐姐,你身子不好还乱跑,若有事遣人来禀,我过去便是了,”南佳郡主撩起纱,见人面清晰入目,却是蓦然怔住,“雪宜姐姐,你又瘦了......” 皇后在殿中候着多时,迟迟不见南佳郡主的踪影。盏茶时候,便听到了人急急的步声,见南佳郡主急急撩纱言语关切,软语嗔怪不知能有福气再闻几日,微微红了眼眶,舀帕子稍稍一遮顷刻无异。向前走了几步握住南佳郡主的手,“小南莫要多想心,不是伺候的宫女不称心。只是这刚刚入夏,天气炎热,又是哪里来的食欲呢?消瘦一些,也是正常的很。我瞧啊,小南也是消瘦了许多。” 南佳郡主和皇后两个人的面上定定存着抹笑,双眼定定瞧着人姣面,想是再多瞧上几眼,皇后道:”小南,皇上迟迟不归。我的身子原先是十分差的,现在等着皇上身子也日日调理好的多了,也不过就是偶尔犯阵不打紧的咳疾。再言吃食的事怎能遣人来?今早我却是连朝食也未吃,如今腹中空空本是想来瑶光寻顿可口的……” 皇后瞥了一眼南佳郡主来时的方向,桃唇往那一撇,”我听到了瑶光殿后面有声音,若是小南有事的话,那姐姐便先走了。” 南佳郡主携着皇后的手,又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打量几遍,看出其人是清瘦透着憔悴出来,愈发颦紧月黛薄唇抿着片刻不做声,凤眸映递灼焰燃燃散布整个瞳孔,一瞬蓦然寂静凉熄,只余了幽深古井的眸子明暗不定,郑雪宜定是在说谎,收回的指尖微颤,拢入逢掖中攥紧了金缛袖边指甲咯楞咯楞捋着,打定了主意私下要找太医好好逼问一番。 南佳郡主极力缓了容色扬出笑来,邀了郑雪宜转去内室,“好好,小南这里的小厨房定能拿了雪宜姐姐的胃口,”说着,南佳郡主转过头嘱咐着身旁伺候的云裳,“云裳,先弄些可口的开胃小菜,再新做些皇后娘娘喜欢吃的菜色,记得要清淡些,对了,还有核桃酥。” 南佳郡主盈目流递,回视望着郑雪宜,“哪有什么事,不过整个园子罢了,若是雪宜姐姐有兴致,用完膳之后我带雪宜姐姐去看看。” 郑雪宜握着的凉润收回心里咯噔一下,凤眸紧紧瞧我眸色不明,心里头暗自苦笑便知她玲珑心思必定瞧出几分异样,许久未见她了,一是怕把病气度给了她,二是怕她那双识人心思的慧眼瞧出些什么。躲开她目光螓首偏向别处,四处打量着窗牗摆件似是与她调笑,嘴里啧啧称赞,”姐姐没有来许久了,今个却是觉得瑶光又雅致上了几分。果真是小南妹妹会打理,过会当真要去瞧瞧那园子。” 郑雪宜神色容与掌心早是香汗津津。舀了帕子暗暗紧攥了几下,帕子拭了手心香汗掖至一旁,挽着南佳郡主的玉臂絮絮言了些体己话。瑶光小厨房倒是效率极高,盏茶功夫端上来几道小菜。硬是拉着南佳郡主坐于桌前一同净口开食,小菜开胃,咸脆可口,咽下口口中更是唇齿相抵津津回味,好歹消了昨夜口里咳出的血腥味。 盘中小菜消了不少,郑雪宜便不经意间嗅到了核桃酥的香甜气。云裳端来搁置桌上,嗓子一阵翻涌紧紧闭着桃唇怕是咳出声来,却是强笑着捏了块似是细细尝着,口口艰难。半晌食毕,面上依旧挂着笑。”小南妹妹,你那园子……咳咳咳咳咳……” 郑雪宜话还没有说完,却不料一阵咳,面色一变一手忙舀了帕子紧紧抵着唇,一手朝南佳郡主挥着示意无事,眉眼却皆颦到了一处去,头上珠玉流苏摇着晃着铮铮乱心。 抱绿绮,残曲章,碧瓦飞甍,粉黛朱墙,脑中蓦然是那日崩弦,毓珠几寸妄断,摇头钗晃粲然,大凶,不吉。。 殊笼玉竹烟,纱幔袅轻然。偎人坐了暂搁不安,于是南佳郡主只俏生生笑道,“雪宜姐姐,我不过修整个园子,倒叫你给盯上了,”瞧着菜肴流水般送入,心头起了逗弄小孩子的法子,柔声哄她,“那园子里确实有些稀罕的玩意儿,你只要好好吃饭,瞧上什么妹妹都给了姐姐。长乐宫年年如一日,雪宜姐姐必定也是乏了吧......”南佳郡主抚她的背,制住发颤的指手指。 自己已经病入膏肓,残体废躯之人何以谈笑?只为见她那明媚一眼,此生足矣。紧攥帕子握住那一块乌黑血迹,静好岁月不长,安乐岂是易事......”好,雪宜姐姐喜欢你那玉兰,小南妹妹定要移一株……给我……“ 佳肴流水上,所列者皆我所好,郑雪宜现下只觉得胸下又是翻涌一阵感怀。虽然无甚胃口,却硬支着陪南佳郡主吃下不少。大抵她也瞧出些,并未多劝,几刻便也停了箸。着实愧疚,羞赧一笑。”都怪雪宜姐姐,非要来瑶光蹭吃喝,使得小南妹妹亦没了好胃口。” ”胡说,”南佳郡主扬臂抬指轻刮了郑雪宜的鼻头,回示一挥便让人拾缀了餐盘,笑扶她起身消食,“没瞧见你学了什么好,单只胡思乱想去了。”又唤郑雪宜身旁伺候的满月,“你家主子几时服药?”满月答了餐后一刻,听了之后便便遣满月去取,自个儿同郑雪宜说着话。 而人气虚,凡事只谈两句便咳,如此两次便也不再让她张口,只独个同她闲谈,直逮满月取了药来喂人服下。 “眼下吃了药,可好好休息调养,便由云裳带你去内帷睡一觉,”见她欲有异议,修眉一挑笑令道,“恩?不得违背。”才教了郑雪宜乖乖去了。 目送着郑雪宜进了内帐,寒潭幽眸一瞬冷凝霜冰冻结,灰霾覆面沉郁骇人,“把照看皇后娘娘的太医带到偏殿,本宫,现在要问个清楚......小寒不在了,她怎么竟成了这个样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衣带渐宽终不悔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一百八十五章 千里孤坟,无事话凄凉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一百八十六章 安嫔 番外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一寸相思一寸灰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一百八十九章 除却巫山不是云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一百八十七章 安嫔 番外 道是无晴却有晴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一百九十章 人生之若如初见 白长平听着何尚希说着,不知如何作答,只好搪塞过去,对何尚希缓缓道:”的确是结案了,但凶手至今仍没线索,弟大可放心,为兄定会追查到底,还你一个清白。” 时间久了感觉不到冷了,一旦一丝温暖袭去,让人恋恋不舍,这是人之常情。听下言,心微怒。”尚希兄,有我在此一天,大理寺绝无刑讯逼供之徒,倘若有,就地正法。” 白长平看着何尚希这样,心中一丝凄凉划过,日后的自己,会不会和何尚希一样。 何尚希微微蹙了蹙浓眉,结案却找到凶手,这算哪门子的“结案”,还是奉旨放我出狱,倒是将我弄的越发的糊涂的。 何尚希对着空气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良久才道:“长平你一向为人正直不阿,这次的案件不同一般,怎会如此草率结案……”何尚希思虑了一番过后,又道:”可是因为上次贤亲王意图谋反之事……” 紧接着,何尚希“哈”声自嘲一笑,无缘无故的受冤,又无缘无故的释放,人命,尊严在皇权眼中便这般不值得一提吗,轻合上了双眼不愿再去想。 ”尚希兄,我一向为人刚正不阿,哈哈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尚希兄,你莫非忘了此言?”白长平看向了何尚希,心中有些不忍,不忍他如此不明不白之出狱。听到了何尚希提到了贤亲王,白长平暗想,何尚希之智由此看来不在自己之下,随后顿一顿,道:”与贤亲王试图谋反的事无关!”白长平还是不希望他感受到实在怜悯他。 ”尚希兄,切莫如此说话,你莫非不想要项上人头了吗?切记,隔墙有耳!”白长平嘱咐何尚希轻声道。 听了白长平说后,何尚希随之便自嘲一笑,官场数载均是逃脱不了“率土之滨”,终归是自己太过直念了。轻轻合上了单凤,忽感周身如坠冰窖,冷的是身,寒的是心。自己终究于官场终是无缘,如今这般也只是为了她而以,罢了,罢了,本就不是我自己能左右的事又何必强求。 何尚希低下头轻笑着,缓缓才道:”你说的对,是我不知轻重,忘了自己的本分了……咳咳……”话音刚落,何尚希便转身向外行去,阳光充足缓缓照在身上似暖了心,立于大牢门前抬首看着太阳,轻勾了唇角,忽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似只能听见谁焦急的呼唤,然而自己却以无力回答。 他能这样想便是再好不过了,”还望尚希不要再为此事徒增烦恼,我答应你的,定不会食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但不是现在,别忘了你的职责,你的分内之事。”白长平双目略微有些充血,对着眼前的何尚希地缓缓说道。 何尚希呆呆了站立了一会,然后似笑非笑地道:“长平哥哥,你可知道贤亲王每日给皇上的饮食中加入了什么吗?他一直都知道,什么应该加,什么不应该加。这么多年了,太后娘娘一直知道,可太后娘娘却从未和皇上提过只字片语,皇上一直被蒙在鼓里,如今只怕是命不久矣了......”何尚希说着,定了定神,双眼含着泪光,望向了一旁的白长平。 白长平没有露出丝毫的惊讶之色,反而轻轻道:“你知道了?尚希,你不应该知道的,你也不应该去管的,这是天家的事,那是我们这些人能够管的?太后娘娘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是你身为太医,你也应该这样做,这样才能真真正正地保住了你的性命。你应当清楚呀!尚希。”白长平刚刚说完,一连几声的哀叹之声。 何尚希吹落了一根落在了白长平肩头的羽毛,然后转了一个身子,用背对着白长平,喃喃道:“长平哥哥,你一直都知道的!只是你不愿意说,因为你清楚此事一旦外泄的后果,咱们再宫里待了那么久了,早就应该是要清楚什么事应该说,什么事不应该说。可是,我做为医者,我绝对不能容忍我的病人被一直蒙在鼓里,直到生命的终结!医者父母心,便是换了我,其他的医者也会这样做的吧!” 医者父母心,的确,他身为伺候着皇帝的太医,照顾着皇帝的一切生活病痛,他一直都知道皇帝是有暗疾的人,却不知道这暗疾的来源究竟是什么?如今,他终于清楚暗疾的来源是什么了,知道皇帝为什么总是心疼的原因是什么了?他只是一个医者,一个普普通通的医者,他做不到染指朝廷大事,但他可以去挽救皇帝,却始终没有机会。 “医者父母心,应以慈善为怀,医德为镜。可是,你是太医,不是民间的医者,你生来便只能为皇上看病,为天家看病。你的存在,便是为了天家的安全。但是,你应当清楚自己是在做什么?想要做什么?你是何家的儿子,你尚之的亲弟弟,你的哥哥在青州守护着帝国的大片疆土,你应该为他们考虑考虑......”白长平劝着,最后却不知道应该劝他什么了。 “皇上一向以仁德治理天下,爱民如子,轻徭薄赋,是当世的仁君。而贤亲王骄纵跋扈,丝毫没有一丝的帝王之气。我怎么能看着皇上一步步被贤亲王算计之死呢?我想要去边关,我想要去救皇上,皇上现在肯定已经是日薄西山,若是我不去的话,那么皇上离驾崩之日不远了。”何尚希说着,缓缓走到了牢门之前,正当要打开牢门的时候,只听到白长平说。 “尚希,我断是不能让你去冒险的!如今边关告急,青帝国派了那么多精兵强将到了边关,边关看起来断是守不住了。贤亲王也撤走了守护安州的十万大军去攻打楚州,青州和安阳如今岌岌可危,如今青帝国已有了再次进攻之势。你哥哥让我保护好你,我断是不会让你去冒险的。” “我想要去......救......”后来的话语还未来得及说完,何尚希便被白长平敲晕了,卧在了白长平的怀中。 白长平抱着怀中的何尚希,望着从外面斜射进来的一丝阳光,喃喃道:“尚希,我还是愿意相信皇上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 花自飘零水自流 数日之前,长乐宫。皇后郑雪宜被幽禁的地方。 常言道人走茶凉,如今皇后被困于这长乐宫,虽然表面之上还是贺蒙帝国母仪天下的皇后,却不知道她的苦处。竟然连自己的姨妈当今的太后江素云也只派李嬷嬷前来探望过几次。皇后心中的凄凉无处诉说。 皇后斜依靠在暖榻之上,窗户外风雪交加,这样的天气大概没人还会记得自己了吧。皇后慢慢地垂下眸子,闭上的双眼,想要慢慢地休息。这时,小寒忽然掀帘而入,双手执捝盘上放药碗,待走到皇后身旁之时,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小寒轻声说道:”主子,该吃药了。” 皇后点着头示意要喝了,却不知怎的怒火难奈,扬手挥落了药碗,音色也高了几分,道:”天天吃这劳什么苦药有何用,本宫难道还不知自己的身子吗?” 良久之后,待小寒一苦劝之后,方才息了怒火。这时,殿外有人通传道:“启禀皇后娘娘,离宫院水茗姑娘欲要求见皇后娘娘,水茗姑娘说是有要事要和皇后娘娘说。” 皇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着身旁的小寒道:“也这几年了,都没有见到她了,也是怪想的。传进来吧!” 天凉,且风雪交加,温暖的初阳已不在,百花凋零,唯独有梅花傲然盛放,俏也不争春,一任群芳妒。 水茗带着伺候的宫女,一步步地走入了长乐宫中,长乐宫一切如旧,恍如昨日,只是不知道这长乐宫的主子是否还似从前那般。水茗携带着一个贴身的宫女步入了长乐宫的正殿,只见皇后一个人卧在了榻上,小寒站在一旁伺候着。 水茗还是依照妃嫔参见皇后的礼仪向皇后请安,即便如今自己也已经不是皇帝妃嫔了,只是太后逐出宫去的水茗姑娘。“水茗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见水茗由着伺候的宫女步入殿中,身姿窈窕袅袅婷婷,有如水仙花儿般,许久未见她还似从前那般,还是那般的明艳动人。 皇后勾唇浅笑对着小寒道:”小寒,快将水茗姑娘扶起身来吧!如今本宫也不过只是一个被禁足的皇后罢了,水茗,在本宫面前便不必多礼吧!”皇后轻轻抬起手,示意跪在地上的水茗坐了起来,随后又道:”本宫病中体无力,尊医嘱不能下榻,还望水茗妹妹见谅。小寒,让人奉茶来吧!” 皇后刚刚说完,立即拿了随身携带的手帕掩住了口鼻,微微细咳几声,娇颜回咳嗽又红晕了几分,抬起头,望向了一旁的水茗,”水茗妹妹今日怎有闲时今日来访,外面天寒地动的也不当心自己的身体吗?‘’ 水茗站起身,侍立在了一旁,轻扶佳人靠坐于榻,抬眸看佳人面色略显苍白,却不失病态之美,遂笑颜道“皇后娘娘如今就连病着也是个病美人,看得都让人怜惜。” 水茗顿了一顿,然后又道:“皇后娘娘病着就不要起身了,皇后娘娘病了,水茗应该早来访的,水茗迟来还望皇后娘娘莫怪。” 水茗看到了皇后的眉宇有一丝淡淡的愁绪,只是不知这愁的是何,又注意到地上细碎的碎片和药汤。轻轻一声叹,抬起头,望向了皇后,紧接着道:“皇后娘娘可是心中有愁绪?不如讲给水茗,水茗虽然已经出了宫,却也还是十分挂念皇后娘娘的。皇后娘娘说了,水茗也好为皇后娘娘分忧,郁结于心对身子没好处的。” 水茗了又见皇后咳了起来,遂执盏揭盖轻吹,递到了皇后的手中,双眉轻蹙又道:“皇后娘娘先抿一口止止咳吧,看着地上的残局,皇后娘娘莫不是没有喝汤药?良药苦口利于病,皇后娘娘你再如何也应该保重自己的身子啊!皇后娘娘既知道关心水茗,为何不多保重自己?” 一阵轻咳刚缓了过来,只见水茗执盏递于皇后的手中,皇后微微勾了唇角,轻轻抿了一口,落盏于暖榻上的紫檀案几上,抬起羽睫望着眼前的水茗道:”其实也无大甚的,只不过是伺候的奴婢们太过于紧张,每日里更是药不离嘴,如饮水般,所以今日方发了脾气,倒是叫水茗妹妹笑话了。” 皇后话音刚落,便垂首不语,眸中泪光难忍,颗颗滚落于锦被上晕染开来,如一幅水墨画般,泣声不绝,缓缓才道:”你素来是知道我心里面一直有皇上,如今皇上去了边关,生死未卜,我好怕!水茗妹妹,我真的好怕!我好怕这一次是真正地失去了他......” 水茗见皇后止住了咳嗽,于是便轻轻拍了拍皇后的背,帮其顺一顺气,轻叹道:“什么无大碍,病治不好是要留病根的,水茗可不希望皇后娘娘像水茗一样落下病根。况且伺候的婢子们也是为了皇后娘娘好,皇后娘娘听水茗一句劝,好好养好身子要紧。” 水茗看其落泪心中微颤,看着皇后的神态心疼不已,执帕轻拭去皇后眼角的泪珠。轻声吩咐皇后身旁伺候的小寒道:”小寒,换杯安神茶给皇后娘娘安神,另再换上暖香,天寒地冻别把皇后娘娘冻着了。” 小寒听了水茗的命令便下去忙去了。抬柔夷理了理皇后耳边鬓发,眉头轻蹙,须叟,茶奉香换,抬睫羽,瞧着皇后神色严肃,道:“皇后娘娘这是什么话?皇后娘娘现在这般,水茗能安心吗?水茗和皇后娘娘斗了那么多年了,早就知道了皇上改变爱的不是我们俩。我们两个,其实一直都在自欺欺人罢了.....以前的我是,现在的皇后娘娘也是......雪宜,你累了,是应该去休息了。” 听到了水茗的劝解,皇后心中感慨万千,泪更是不能自已,颗颗滚落似无停歇,这几日是自己入宫多载最难的一段时日。皇帝生死未卜,又知道了皇帝其实早已经中了毒,现在快要命不久矣,自己却不能陪在了他身旁。现在自己的身体也是渐渐的不行了。没想到……自己的真心相对终究没有白费,姐妹真情一直是我所向往的,如今允林这不离不弃,我一辈子怕是难忘了。 皇后泣声不绝,语难成句,握着水茗的人手,紧紧不肯放下,哽咽道:”允林……如今也只有你了……还记得我……雪宜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忆起往昔(一) 容妃昨日搬了新处,搬去了长庆宫。早些日子访过几次,不想今日竟自个儿住进来。好生奢华。 伺候的宫人忙上忙下,脱不开身,眼见这半天将过,司衣司又送来新作的云锦,靥曼曼兮,容妃素手拂过锦面,也是妃位的人,浮华骄奢,难免迷了心智。 少顷神定,容妃瞧着天色渐渐黯淡,未时已二刻。身旁伺候的月姝上前行礼请安道:“主子,今日该去枫丹宫看看了,现下这时候,天也晚了,您还去吗?” 看着她好意提点,瞧瞧瑶光大殿,真真儿是个好地方,她当年位居慎贵妃。自己本就是承恩于她,滴水之恩,怎能忘怀。 “她原是着长庆宫的主人,我本就定在今日,岂有明日去的道理” 于是容妃便换上那新衣,云锦流光四溢。轿撵抬着,七八个人儿,去那枫丹宫探望慎贵妃去了。 枫丹宫,慎贵妃端坐于正殿之上。 慎贵妃挪着鸡冠红红翡的镯子细细把玩,上乘玻璃种,侧方泛出微带红味的荧光,翫之碌碌,佩以将将,“隐流虹之变幻,蕴残雪之消亡,”笑的燠然,“成这后宫之主,却不可戴了,当真可惜。” “贵妃娘娘圣明,”小桃摛眉,递上款象牙黄蜜蜡的手串,“这雪山种的也是不俗,更适合娘娘。”接来继而挂在腕上,“哼,衔秋光而圆折,发莹润而亏全......”忽然,有宫女传呼道:“长庆宫容妃主子来向贵妃娘娘请安!” 慎贵妃眸光一转,含笑道:“竟是她!她如今宠冠六宫,封妃之后第一个来见的人竟是我......也真是难为她了。”话音刚落,慎贵妃便素手一挥,对着刚刚进殿传呼的宫女道:“传进来吧!也怪是难为她的!” 经过宫女通传之后,容妃便缓缓地进入了枫丹宫。 容妃缓缓下了撵轿,随着引路人,顺着缦回长亭,错综的很。松门金扁大字有叁立政殿。中宫华贵,气势宏伟。 伺候的宫女皆是颔首施礼,掀帘请入。自己携月姝,带着厚礼而来,入内见那高贵的人儿,解了披风,交由旁人。瑶踏连连上前施礼。 想枫丹宫当年奢华异常,这立政殿依旧是华美的很。她当真是位高权重,室内各处熠熠生辉,凤椅金刻,雕栏玉砌,威仪恒生。 “容妃给拜见慎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福金安。玉容贺喜您乔迁新居,特来拜会,多有叨扰,望您恕罪!” 慎贵妃眼波微转,轻剜了容妃一眼,收来又打量蜜蜡的手串珠子,空搁了片刻未言。缝掖华衻是鸳鸯赤金锦,扬来便拢了珠串隐去。“恩,你来的正好,”此时吐言,薄唇红灼,“正有东西给你。”说着,便吩咐身旁伺候的小桃将凳子拿了出来给容妃坐着。 青檀案锦罽下流苏綝纚,容妃一转身子软软扫在膝上,端了白釉盏小啜。慎贵妃命令小寒将自己的镯子推了过去,“玉容妹妹,瞧瞧,好看么?” 寒门小坐怎抵得她檀木香椅坐的舒坦。那人儿允了起,又赐座。小步细细挪,一提云锦轻巧落座。 容妃身旁伺候的月姝接过那镯子,流光溢彩,果真大手笔,于慎贵妃不过区区一只镯子,于自己却是万般恩典。仔细瞧过,是上品。 容妃起身缓缓行礼,“贵妃娘娘美意,自然是最好的东西,容妃在这里谢过娘娘” 当即,容妃吩咐身旁伺候的月姝启开自己身后的大锦盒,是块成色十足的玉璧。含笑道:“贵妃娘娘,妹妹今天也带了东西,来的匆忙,也没隆重些,一点心意,不成敬意,望您收下” 月姝呈上,前行几步,我看着她雍华的样子,甚比当日风光百倍。不愧是位同副后的女人,依旧是自己心中那个敬畏已久的人。 慎贵妃簪鬓花钗琤瑽遮影眸目一瞬冷意,旋即逝了。起落盏间不经意带翻白釉,倒湿锦瀱上大片赪色翔鸾纹绣。此处不得坐,便起身换去主位,邌嫚间笑道,“来就来了,还拿什么东西?”然后垂首瞧瞧那玉璧,“又是这般颜色,那镯子倒是樗栎之材了。小桃,好生收着吧。” 慎贵妃转摆铺袖,盈盈笑稳落主位,如此之势俨然肃重,摆明了要理事的茬儿,只待她说。指人下手坐了,唤俾上茶,“这时节邕湖含膏不算好,便凑合着一尝。” 容妃眼见着慎贵妃那白釉小盏翻落,虽说是拜访,思虑今日定要还了安氏的愿,刚坐下身子片刻便又是施礼,“玉容今日来,其一是贺喜您稳坐贵妃娘娘的位置,乔迁新居,其二…还想请您,做个顺水人情,还众人一个公道。” 花岗石岩地面,流彩斑斓是夕阳余晖落寞。便是着时候,未时然巳时过半,冬影依旧不饶人,再冷也抵不过立政的一盆碳火。 我看着她,她位高权重,通情达理,今日若能如愿,日后定是荫蔽之处,鸢盟之宾。斗了海量的胆子,心平气和的言说所发之事。“安氏受伤滚落高台,病未痊愈。一月前,张氏去看她,不过多说了几句,她倒好,摆上嫔位的架子,生生是把张氏幽禁了。” 容妃遥想鎏云探视她,回来道出的尽数是屈苦,亦知我心软不得不助,眼下最重要,无非二事,不触凤威,心想事成。 容妃言语目色皆毕露怜悯之意,声为张氏抱不平,缓缓道:“贵妃娘娘,那张氏也是可怜之人,白白受了委屈。玉容不知,那安氏何来如此权势,可随意禁足旁人?照理说,一月已是有余,可她偏偏是禁了四月。连我这个外人,都看不过去了。还请贵妃娘娘为张氏做主” 慎贵妃原只当是夤缘钻刺的琐碎事,偏却听了这个,缓起的盏盖儿重重回落,裸瓷相触脆而骇人。“你不知,本宫便更不知了。”小山眉峰倏利,沉霾覆面,“多久的事了,怎的现在才回?皇后如今稳坐后宫之主的位置,本宫不过只是一个协理之权,这件事情你应当去问问皇后或者是本宫去问问安嫔。” 安嫔,从来都是依靠着皇后的权威作威作福,常常以为自己也有协理六宫之权。“那张氏也是个没主意的,活该被禁长点记性。”慎贵妃拈盏欲啜,然着实没了心思,反手还了伺候在自己身旁的小桃。“今日便解了禁,你代我好好安慰安慰她。” 第一百九十三章 忆起往昔(二) 容妃颔首思虑,慎贵妃虽然已经是应了。随后容妃又是行礼请安一拜,为那张氏解了忧,虽不能直接刹了福休的威风,不过也是警示,如此,甚好。 “玉容代张氏谢贵妃娘娘隆恩。这会儿便去传了您旨意,让张氏也安心。” 容妃再瞧玉璧玲珑,配着立政殿的华光,心下定了神,环视大殿,又转眸看向位于副后位置上的人儿,朱唇轻轻张开,缓缓才道:”立政华美,若玉容这若玉璧能为娘娘的立政殿增一抹华彩,便是三生有幸,以报当日教诲之恩。” 原是风起云涌,现下倒是平息风波。张氏一事,着实令自己对自己的亲生妹妹福休彻彻底底寒了心,日后,这富丽堂皇的枫丹宫倒是个常来的好去处。 “既然贵妃娘娘没有什么吩咐的事,那么玉容便先行告退。”说着,身旁伺候的月姝拿来披风,为自己穿在身上,紧了紧,转身出了立政的门。 温衍漫长暮夕尽隐,荣莲琉璃灯盏尽数阖散昀光,几抹昳丽色,玢炳而端。慎贵妃抚弄丹蔻,颔首笑应,“夜色也不早了,你应该回了......” 朱扉闭,缃帘垂,幔嫚拂娆于人行间轻撩,烛花一爆影曳三摇,恍惚蔽颐于容色,柔面全无。 见容妃离去之后,小桃轻轻询问慎贵妃道:“不知娘娘以为如何?” 慎贵妃也轻轻瞟了一眼渐渐离去的容妃的背影,垂眸冷言,“屈谷巨瓠。” “主子是以为容主子已经无用了?”小桃小心翼翼地望着慎贵妃的眼神,谨慎地询问道。稍有不慎,眼前自己伺候的这位主子也许会了结了自己。于是自己便只能小心翼翼地望着自己眼前的主子。 慎贵妃轻轻抬起手,端起了身旁的茶盏,抿了一口之后,良久才道:“不中用的东西便是不中用的东西,既是不中用的东西,你以为本宫还会留下吗?小桃,你伺候了本宫这么久了,莫不是还不清楚本宫的做事方法吗?本宫身边从来就不缺少会做事的人!”慎贵妃说着,将眼神渐渐移到了小桃身上。 “小桃明白!”小桃说了这句之后,便知趣地退了下去。整个殿中便只剩下了慎贵妃一人,望着枫丹宫的金碧辉煌,璀璨夺目,不禁暗自伤神。 数年之前,启正二十年,贤亲王府。那时,贤亲王意图谋反。 鎏金翡翠所制束发之冠,以玄色磨砂草书别字。 白石钗上雕着君子兰开,一袭深紫锦袍上用精致彩线乱针抹上花样飞蝶流金,伴以银线在袍尾点上卷草攀花纹,上好披风宛如黑夜。 朱砂中镶忘年碎等名贵宝石,若灿然之星垂在腰间。眼中三分森严五分警觉,修白的皮肤与乌黑的头发在英朗与不羁的脸庞下失去了原本的秀美。金镶玉腰带华美而张扬。 白玉镇纸清隽,雕以蓄鋒猛虎,修长的手指把玩着。贤亲王含笑道:”这虎符,真是美得令人窒息呢,然而,它的用处,同样可以令人窒息。” 贤亲王墨眸轻漂,独自执杯淡饮。”昨日,宫中走漏出消息。皇上,终究是旧病复发了呢。本王隐忍于幽州,已经六年有余。如今,已是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贤亲王手握镇纸,起身潇洒向门外走去,”皇兄病重,本王身为兄弟,理应动身前往帝都,去看望下吧。” 来人,拿上此镇纸,动用全部兵马,在我入宫之后,把长安,给我围的水泄不通。 ”哈哈哈哈…”贤亲王幽冷如寒雪般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府中,”皇兄,多年不见。孤,甚是想念呐。来人,备马车,即刻动身,前往帝都。” 此时,帝都之中,皇极殿,先帝爷启正皇帝在批阅着奏折。 烛光曳曳撒一地碎斑,闻殿外风雨凄凄。前置国之宏图,掌抚河山片片,少行儒政颁恩令,百姓居乐业朝堂平稳,后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九州尽入囊,匈奴远遁漠南无王庭,得以千古称。更千秋而万载往,安不见累累荒旷过,凌云志未尽无奈旧疾缠身,嗽而带血不止,满怀萧瑟。 皇帝身旁伺候的太监走进皇帝,低语道:“皇上,暗卫急报贤亲王拥兵北上,眼下快到帝都了。” 皇帝一时气极了,便开始咳嗽起来,半响方才歇下,怒斥道:“朕还没死,他便这般急不可待了,朕倒要看看他如何上位!” 幽州离长安,乃三天三夜的路程。抵达之时,方以夕阳当空。进入宫内,慢步到御书房前六年了,”转眼间一晃而过,这里还是当年的样子。你们都退下,本王一人,便可。”贤亲王走进了皇极殿,吩咐身旁伺候的人道。 皇极殿的朱门缓缓打开,珠金宝气映满室明媚,银辉进,英挺之人似凤舞月华。只是如今面目多了许多苍白。独自一人坐于桌前,手握碧玉所制毛笔,纷飞于指尖,听闻门开,停了下来。 ”皇兄,六年未曾见面,听闻旧病复发,三弟不请自来。这些补品,调理调理身子。进几年,可一切安好? 兀间之间,皇极殿的殿门骤然打开,“皇上,贤亲王进宫了。”皇帝身畔伺候的一名老太监道。 皇帝眯着眼睛望着眼前多年未见的贤亲王,殿中狭窄昏暗却见不得,挥便手示退,步履缓缓移至案前,半倚而坐,执笔挥墨。 听到了贤亲王说话的声音,方才停下,冷哼道:“朝中大臣尚不知朕旧疾复发,难为三弟远在幽州竟如此关心朕的身体,三弟实在是有心了。” 皇帝轻摩雕案,指扣椅沿,言至后时,神色怠倦,看了看四周,顿了顿,继而又道:“朕十六登基,而今已在位二十载,国泰民安,自是极好的。只是不知三弟未召擅入皇城,该当何罪?” ”皇兄的身子,阿贤做为兄弟,如今皇嫂尚且不在帝都。我们虽然六年未曾见面,但理应要随时在意才是。如果不闻不问,那才是我这个兄弟做的不称职。” 贤亲王淡淡地说着,手中的礼品随手放下,步步寒凉,慢慢地朝皇帝走来。”哦?皇兄的意思,三弟进宫,也需要向那些下人禀报么。这里,可是本王出生长大的地方啊。想想也是甚是怀念。” 第一百九十四章 忆起往昔(三) 贤亲王眉头微低,目向于左手金镶玉戒,轻抚齐上雕纹。眼中满是不屑。 ”皇兄已然病成如此这般,何不好好养病一些时日,还来这御书房写什么。任何东西,都不如这身体重要。皇兄,三弟所说,可对?” “封王者无召不得入宫,见君不行礼,三弟近些年远离都城,竟是连规矩都忘了!”皇帝话音刚落,愣视遥烛,继扫远简,积堆尺余,衣袖掩口,轻咳溢出,清茶入口润喉,目光投向了贤亲王,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朕自然还在御书房!” 不屑尽入眼,狂笑引剧颤,怒扔茶盏,碎瓷清脆,“高贤!朕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怎的,如今翅膀硬了便想反了朕了!” ”皇兄,三弟这也是为你着想,不是么。您身子都这样了,还怎么处理国务。倒不如,好好休息,养好了身子,这才重要。”说话间,贤亲王深紫锦袍随手一掀,潇洒的坐于皇帝面前。身躯慵懒的躺于靠椅之上,墨眼闭合。 ”国不可一日无君,您身子以这般模样,还能当得了一国之君么?”贤亲王悠闲的睁开双眸,微微起身,随手拿起桌前的茶壶。浅茶满半。十指修长,端起茶杯,茗了一小口。 ”皇兄,这茶,倒是有几分清淡呢。” ”一国之君,需一言平定朝中重臣,一言施天下黎民百姓与安居乐业,一言掌管九州,一言抵御入侵外敌。您这般身子,还能做到这些么。国,不可一日无君。这个君,也不是一定要止于一人不是。”贤亲王墨黑的深眸望于脸色苍白的皇帝,眼中一丝丝的不屑涌出。 栏外雨骤,夹啸袭帘,皇帝背身徘步殿央“天道,其犹张弓与,过高者抑、有余者损?” 皇帝看着贤亲王如此不屑,大笑不止,迅速起了一阵咳声,止须怒声斥道:“三弟如此欲而自以应升之位?凭君?如此狂而有何恃?亦不畏大风闪了舌?”皇帝话语一转,不屑地道:“朕知三弟心思,多年一刻也不曾安生,可,即三弟于幽州何,此京师,恐三弟不能为撼半分!” ”事到如今,皇兄为何仍执迷不悟?难道还想依赖江素云家的权势来要挟本王吗?皇嫂去了江都,只怕皇兄是等不到皇嫂回来了!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本王已率领朝中所有兵将,帝都此时水泄不通。”贤亲王和皇帝话语不合,随即袭桌怒气渐升,”怪就怪当初皇兄将虎符赐予本王。后悔已无用。” ”本王于幽州隐忍数年,当年封帝时吾就心存不满。可惜当时并无任何实力与其抗衡。可如今,六年有余。本王必然准备充足。”贤亲王甩袖走于门前,墨眸斜瞟,深如黑洞。”皇兄,您这皇位。这么多年了,您是不是应该还给我了?难不成皇兄还想接着皇嫂回来压我吗?” 今日,你交与不交,本王,势在必得。吾倒要看看,你,有何等实力与本王抗衡! 皇帝听着贤亲王胡言,不怒反而笑,冷哼出声,“朝中所有兵将?是振国大将军苏彬,还是兵部尚书,亦或是我帝都中的兵马?当真以为朕对你毫无防备?天真!” 皇帝倦由侈起,因茶而消;战由反起,因权而止,“阿贤!朕希望你记住,朕还在这位上一天,这权就是朕的!” 皇帝敛袂正容,似笑非笑地道:“不知三弟何来勇气妄称掌尽兵马?就就如此确信朕无其他底牌?” ”底牌?”听着皇帝此话,贤亲王内心不由的颤了下。”哼,简直是笑话。论你有何底牌,事到如今,也终究是徒劳。” ”莫非二哥真有底牌不成。不行,事已到此,已无退路!皇兄,阿贤还是劝皇兄先将禅让书写好吧!免得到时候兵戎相见,那个时候,不知道皇兄是否还是这般谈笑风生?” 城中重兵已归贤亲王掌管,皇帝何来对抗的实力。就算有,也只是些虾兵蟹将。贤亲王暗暗想道。 ”皇兄,本王倒要看看,你能拿出什么底牌对抗吾等。”贤亲王说着,挥着袖字便悄悄离去。 由人背对起步,不作阻拦,执盏润喉,抬手止了暗处的蠢蠢欲动。 皇帝看着贤亲王的人影直至无迹可寻,身处皇位居高处,自是睥睨姿态,落盏轻咳,数十黑影无声出现。 皇帝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的扶手,掌权二十余载,翻覆九州城府,敢将虎符授人,自是不虚,不过是赠人颠倒乾坤的理由。 皇帝漠然眼神转向为首黑影,接了人双手所呈虎符,细细把玩,眼中暗昧不明,将兵万万,以执虎符者为令,倘若,无虎符呢,不过一个祸乱朝纲的死罪。 皇帝缓缓起身,因为重心不稳轻晃,便扶上龙椅稳下身子,又是轻咳几声,抬眸将殿外血红天尽收眼底,定了国,该正家了。 皇帝呆呆地望了一眼殿外的斜阳,当即便将伺候的太监宋牙传了来,吩咐道:“宋牙!你下去和太后娘娘准备一下吧!等到时机到了,便将贤亲王王妃传进宫来吧!便说是皇后重病,十分思念王妃,特请王妃进宫侍疾。其他的事,你便什么都不要说了!” 宋牙望着皇帝的神情,不解道:“皇上,可现在皇后娘娘尚在江都,帝都之中满满都是贤亲王布下的眼线,若是惊动了贤亲王,只怕咱们会不好做事吧......”说着,宋牙用为难的神情望向了以前痴呆的皇帝。 皇帝转过身,背对着宋牙吩咐道:“宋牙,你跟在朕身边那么多年了,你还不清楚朕吗?如今贤亲王咄咄逼人,朕岂能容他胡作非为!当真认为朕便是无能的皇帝吗?他真是太小瞧朕了!去向太后说,取了太后的令牌,便去贤亲王府宣旨吧!若是又不从者,便格杀不论,一个不留!只希望莫要伤了王妃的性命!王妃是皇后的表妹,说到底,还是皇后的亲戚,朕已经不想再让她生气了!她现在是朕唯一的依靠了!朕不想再失去她了!” 皇帝淡淡地说着,挥挥手,示意宋牙退了出去。见皇帝挥了手,宋牙便知趣地下去宣旨去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忆起往昔(四) 山中无几日世上几千年,这段时日的避事不出,不想竟错过了这么多的好戏,福嫔产子,祥嫔迁宫,张氏竟然晋了宁嫔可谓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了,彤妃轻勾了唇角,也是该出这储秀宫走走了。 彤妃身旁伺候的人于耳边一番低语,遂展笑靥,张氏……宫中可有两位张氏,一位坐不住为了主子出头,那另一位呢? 彤妃笑靥加深,转首对伺候的宫女道:”那咱们便去访一访这位小张氏吧!”伺候的宫女听了之后,低下头不语 咸福宫。 花间一壶酒,对影影绰绰,只怕如今文宁那性子在这里得罪了不少人,也亏的那安嫔容得着她那般莽撞,想来安嫔为了皇后也为她担了不少吧...... 翁贵人张翁宁自廊下袅袅起身蹀躞归殿,伺候的宫女已然拢了一炉香掩下了炭火的憋闷,解了大氅方落座,便听到有伺候的宫女禀告道:”储秀宫彤妃娘娘求见。” 听了伺候的宫女禀告之后,翁贵人垂手低语道:”竟是当今大皇子的生母管彤!她来做什么?不见!你们就说本宫不在吧!” “小主去见见罢,说不定她能带来什么同二小姐有关的事。”伺候张翁宁的宫女兰草轻声道。 “罢了!她做为一宫主位,我不见她,便显得我不近人情了!让她进来吧!毕竟她还是当今大皇子的生母,记得皇上宠爱!” 彤妃立身于廊下,雪花带走了百花争芳,却带不走这寒梅傲骨,冬之独傲想来也必是一件憾事了,物极必反总是有能克制的东西,天命难为强求不得啊! 彤妃轻轻抬了白荑,轻拂了拂庭前的红梅开的正艳,不愖一木刺刺入纤指,血珠滚落于红梅花蕊,倒是分不出何为花何为血了。伺候的宫女看到之后,忙担心上前来看,却被彤妃抬手止住,平淡道:”无事,落雁你说这花开得可好?” 伺候的宫女落雁低语道:”自是好的!” 彤妃听后,当即便闻言展了笑靥折下一朵用锦帕包好收入袖中。片刻之后,咸福宫伺候的人便来请,于是彤妃便在宫女的伺候中入了咸福宫的大殿。 张翁宁看到彤妃进殿之后,立即上前,行礼请安道:”嫔妾贵人张氏给请彤妃娘娘请安,愿彤妃娘娘长乐无极!” 张翁宁早便听到她于殿外声音,冷冷一笑,待人入了殿着礼数,方淡淡的看了一眼来人,端坐主位,立即谴责身旁伺候的宫女道:“以往伶俐地紧,偏生今日愣了吗,还不搬坐来?” 伺候的宫女忙称是,立即挪了梨花木坐来,起身蹀躞两步慢慢踱到她面前,站了一瞬,突兀俯身下来替她抿了鬓发。 落花有意随流水,却也有耽容颜的。 彤妃缓缓立了身,白荑拂过其抿于耳边的鬓发,展了笑靥望着眼前伺候的宫女,音如鹂鸟,婉转动听地道:”张妹妹实在是有心了!” 片刻之后,彤妃移了莲步落坐,垂首素手理了理广袖,抚着上边刺绣的纹路,虽是简单的花样,但胜在绣娘用心,光是这袖口的花纹便用了四五种针法,这正是我所喜之处,不光只看表面更应在意细节之处。 彤妃抬着睫羽直视着眼前的张翁宁,凤目微眯,勾了勾唇道:”妹妹实在是用心了,不过妹妹是如何非流水怎知流水无意落花情呢?‘’ 张翁宁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彤妃袖口细密针脚,的的确确是用心的,层层叠叠的针线犹存未忍开,尚想旧情怜婢仆,想来也是有故事的。 张翁宁不紧不慢踱了步子回坐,她倒是好耐心。那置在殿内一隅的香炉瑞兽吐着悠悠淡淡的烟,抬了盏襒去浮叶,道:” 常言有道,落花有意随流水,姐姐非姐,又怎知我不知流水之情?“ 道可道非常道,借花问道意境是不错的,这位翁贵人张翁宁倒是同道中人了,可惜今日没那心境与之论道,心中凡尘太多太乱,然论道则要无喜无悲亦无我,看来我还是修心不够呢? 彤妃抿了抿薄唇,微语道:”妹妹真是好意境,姐姐自愧不如。”彤妃轻叹一声,”只是可惜妹妹的姐姐,若有妹妹一半的境界也是极好的!” 彤妃依旧笑而不语,执盏轻呷一口,入口清冽回味甘甜,算得上是好茶了,只可惜终是不如皇后和慎贵妃那里的好。 张翁宁阖了眸心中一叹,果然如此,宫中传的纷纷扬扬,许多人常说管氏的四妃之位是她去向皇上和皇后费心劳神得来的,也不知这话要为皇上和皇后惹多少麻烦。 张翁宁抬眸时见彤妃不经意的皱眉便心中有数,呵,果真是个眼界高的。不急着说话,只是抬手拨弄着桌案上陶瓶中的嫣红梅花,许久,道:”哦,看起来彤妃娘娘是承了娘娘的意思来的,只是敢问是哪位娘娘?” 彤妃闻言悠然一笑,执帕轻押了唇角,眉目流转巧笑倩兮,又回到天真烂漫,斜乜伊人笑,嫣然道:”张妹妹是哪里话?今日只不过是姐姐的发闷出来散散心,走着走着就到妹妹这来了,哪里敢是承了娘娘意思,妹妹这是多心了。” 目的以达,相信以后这流言不会再散播,即使张翁宁不肯还有宁嫔张文宁呢,毕竟这左右帝心的帽子谁也带不起的。 彤妃透过闲窗睨了外面天色,天际昏暗风怒嚎,看来是又要变天了,只是不知这次是东风压西风,还是西风更胜一筹。勾唇浅笑,我本无意局中,奈何天命不放过我,终究还是将我卷入了这红墙绿瓦之间的斗争!即便是身不由己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被他人所算计!“彤妃心里面想着,便辞了翁贵人,由着宫人伺候着慢慢离开了咸福宫。 ”哼,不愧是位列四妃之首的彤妃!”翁贵人见彤妃走远之后,便猛地将桌上陶瓶推到地上,哗啦一声髣髴诸事已了,静默了许久确定人已远去,微微一笑。”看来她可以去复命了,小竹!” “主子您的意思……”身旁伺候的宫女小竹疑问道。 我可没有什么意思,她管氏觉得皇后娘娘会因为慎贵妃的而放下此事,却也不知道动动脑子,高位都是体察圣心的不会轻易说出此事,她还当人人都是她那个靶子呢?翁贵人顿了顿,又道:”小竹,你同本主便等着看,看传出这事的那个人会怎么甩她四妃之首的脸?“ 第一百九十六章 忆起往昔(五) 日光曙透牖昤昽淡惹室.白荑撩起皦白的帘栊.瞧见一树白梅开得恣意.“这梅开得这样好,看来小主今天有喜事。”伺候着张文宁的奴婢同张文宁打着趣,晏晏笑靥生花。吩咐她加一勺紫合欢于煁炉,琉璃樽散玉烟檀香氤氲.聒噪声敛黛倦怠意无。 揭衾盥栉,琳琅膳食,临鸾启妆奁妍服媣颜.娥娥理红妆.着喜欢的藕色华裳承身逶逦委委。雾鬓风鬟,婵娟此豸,雪狐裘袄掩寒惹。桃眸氤氲,拈翠描黛,出阃赏梅。不知怎的想起了她,想起她落梅风骨铮铮。挑远山黛笑得欢喜,荑揉目,“我想她了,咱们去看看。” 岁月如歌似箭,眨眼光阴不再。年年春夏秋冬轮回,日月更替,宫闺深似万丈海,浮沉随座上尊位,不由人得。 远望院中红梅洛洛白雪覆,紧裹狐裘掩身段玲珑。忆往昔与那人嬉闹,曾于梅林间高谈阔论,言日后希冀语半生浮沉。也执笔绘她眉目如画,嘴角挂笑,醉了人。 轻笑出声,眉眼低垂。忽瞧一佳人着藕色衣翩翩至,正思人便来人,眉梢染笑 “宁主子这厢来我这鸿霄馆,可是在这深宫寂寞了?”鸿霄馆画师苏慕白七分慵懒音自檀唇出。 缱风修竹鸣鹱唳如风琴沙哑,她的栖霞仍是她的栖霞,岁月漫漫剪三分时光与前生。她,亦仍是与我瞻一轮明月的她。未曾变过,我记得我和你说起五湖和四海。乌衣巷子和已寄去我风雨的家书?你,可还记得? 明明她就在眼跟前,可话却哽在喉中说不出。 我静静望她,落梅摇摇坠二三。虽是风雪顷,她眼里柔光却映故情。巧笑婉兮绕过案荑拈起那幅画。丹青陈墨点点落心弦,眉眼如初。 风乍起,眉扬得嫣然。缓缓启唇露贝齿:“慕白多日不见,倒和我耍起贫嘴来了!”青山远处立,苏慕白自顾自挽着她.“是是是,是寂寞了,所以呀...”拉长了音韵,平仄合辙间抛过眸光潋滟.荑轻刮她的玉鼻。“所以到你这里寻求安慰不行嘛?” 苏慕白又是轻笑几声,眼波染了笑意。 张文宁瞧着苏慕白由远至近,终翩翩而至眼前几寸之处。幽幽开了口,“本嫔口齿伶俐,可是羡煞苏大画师了?没大没小的丫头,进我这栖霞也不行礼,这宫里的嬷嬷可是没好生教你还是你这顽皮性子没人敢教?” 苏慕白任她挽了臂,挪了步子往殿内走,怕寒风入骨,这丫头又惹了风寒。 携风和一肩霜露,薄指芊芊摘下缥青色雪帽。任她训着也不恼,入了殿姽婳踧跽。一本正经裣衽唱礼道:嫔妾苏氏见过过宁嫔娘娘,宁嫔娘娘万福金安。” 苏慕白眸如凝碧又如深不可测的古井冒着热气,也藏一缕梅香在发间。瞥张文宁一眼遽然转眸任日光鼎盛盛满颊,小婢伸荑帮我整理衣领上的珠花。像个少女脸颊飞红,欲说却狠狠打了个喷嚏,身子猛颤一下鬓上烧蓝镶玉点翠簪险些坠地,眼饧骨软不自主攲在她肩上。 苏慕白随着张文宁一同入殿,吩咐伺候的宫女阖上外门,阻了风雪入侵。殿内炭火暖人意,皑皑白雪映红梅。佳人端端行礼,抚袖扶人起,正欲言却闻身边人声响。 张文宁微蹙眉头,眼间恼意起。张翁宁这丫头惹了风寒该如何,这厢便有些风寒迹象。打发玉姣加殿中炭火,暖意猝增,又着人煎些防风寒之药,玉臂揽人入贵妃榻,整枕以依 “丫头才给我行礼这便感了风寒,还真是稀奇。常叫你好生着衣,怎的不听?身边婢子没个可心的人伺候,还真是惹本嫔挂心,天天事物杂多,你这丫头还真是不让我省心” 烟罗纱的长衫微扬,冬日总归是冷冽。紧了紧翩跹荷袂,皓腕上玉镯儿叮咚作响。倚在枕上微微含着笑“不碍事的,我身体平日都好的很,极少染些...”遽然阖唇.荑捂住檀口咳嗽一声.觌面余眸略她.“风寒。”拥被褥于怀.荑靡颜腻理于袅袅篆烟中把自己裹得严实.媔眸低垂像只小猫一般蜷在被里.无声言语. 空气安静隐约可见灰尘点点,光怪陆离的影映在殿口。殿内却是温暖氤氲升腾。似乎有她温柔的气息,我却是不敢看她.颔首轻叹。 本恼意生,欲责骂这丫头,又瞧见这般可怜模样,又顿生怜惜,方才之思倒开不了口。倒是聪慧,记得我这人素来心软,看不得莲莲之姿,遂叹气几。又着人拿了厚实被褥,轻柔给人盖上。 “你这丫头自小就不让人省心,若不是我知些医术,你这小风寒没准得被你一闹腾,惹出大病来,又这般不爱惜身子,可是让我把你如何是好?” 鸟在殿外廊下啁啾,日光下的寒林没有一丝杂质。空气里的冰冷仿佛来自遥远的故乡,带着一些相思,还有细微得难以辨别的山峦微岚声。露光枝上宿,我抬着眸于是这世间万景便齐齐入眼底,闻她所说也不言语。 半晌之后苏慕白才缓缓道:“慕白这厢,谢宁嫔娘娘的关心。以后,不会让姐姐再费心了。慕白会照顾好自己,姐姐放心。” 借我一束秋光,听落叶声响,借我一船离殇.恋小桥和斜阳,“宁姐姐你看,下雪了。”苏慕白对着一旁痴呆的张文宁道,像青墙黛瓦下的故里。 这场雪一如往昔,苏慕白欢喜着脸红扑扑,低低细语,“希望你我像庭前枇杷树,亭亭如盖矣。好用来,两两相难忘。” 张文宁细细捻了被角,好生把人覆盖。恐其惹上半丝风寒,到底这丫头也有些年纪,自己何来那么多虚妄的担忧之意。 闻其音雀跃语,挑了眉瞧去,院落皑皑白雪覆天地,红梅相衬别有味。春夏秋冬轮回之态,无人能转,有人不喜冬亦有人爱惨了这冬,不过喜恶不同。 听见身边人低低语,佯未闻,音色细细密密缠上心脏,微动唇盘。 “有尔存焉,得尔我幸!” 第一百九十七章 忆起往昔(六) 暗风云涌骤起,湖光山色波澜涟漪推。 风拂人面发互缠绵,风飘飘而吹衣。步态急急,贤亲王紧紧地跟随着伺候自己的小厮白决。只觉得臂膀隐隐作痛,玉手扶上伤痛之地,眉头一皱。 白决见此态,询声而问,“爷疼?要不我们走慢些?”于此,贤亲王摆手一笑,神情却有些急躁,“不了,还是得快些,时间可不能浪费了。” 匆匆步履不停,路路隐秘而走,终于到了去处,贤亲王当即便吩咐门外命人通传。 氤着墨香的长乐孤零零的孔雀蓝釉暗刻麒麟纹三足香炉,袅袅轻烟晕染着大殿不明,听人说贤亲王到了,挑眉思量他无事怎会来深宫,派了窦窦把人领进来。稳坐在妃榻上望着来人的脚步匆忙,皱了眉。 差人备茶施了凳,抬头瞧见表兄身旁侍卫略显焦躁,妃唇勾了笑让思弥把茶递到人眼前,掩唇几不可闻的轻笑,“表兄这是怎么了,这么匆忙,不知道的还以为后面有人追你。”兰嫔葱指微抬直指了伺候着贤亲王的小厮白决,“瞧这,还以为是我的昭和宫拘了他的心上人。表兄,舒影姐姐已经许久未来昭和宫了,表兄可是找舒影姐姐?” 节物风光不相待,桑田碧海须臾改。昔时金阶白玉堂,即今唯见青松在。入殿,犹闻香气扑鼻,缭绕烟缕袅袅。 “天色晚了,舒影还在家中休息。是我倒是想起来你要生了,特意来看看。他倒好,偏要我早点回去,一路上嘈的很。”说话间,贤亲王的眸光目扫白决,面是笑,眼带冷冽。对视乌雅氏,温温一笑,独自寻了个坐处,款款而坐,捂上腰间一玉,朗朗言,“见你心情好,拿你哥和白决两大男人打趣不成?” 微不可闻的血腥味传进鼻子里,颦眉不显异样,皓腕轻抬搭在垂着流苏的眉心,葱指捏了捏朝来人递了个嫌弃的神色,“你俩来时可是路过了千鲤池?这一股子腥味,”兰嫔挥挥手让身旁伺候的窦窦捧着盏往前走作势要往人身上泼,不料婢子脚滑落了盏,不偏不倚的撒在严坐以待的人身上。 染了几丝愕然正欲开口训斥却眼尖的看见沾了水的的衣袖竟在落血,堪堪收住嘴边的话,正了神色拾盏轻笑,“你这猴,竟真泼,”玉夷抬起指唤剩下的婢子往出走,“去去去,你们都出去,留下窦窦和思弥,免得贤亲王发了怒你们的小命不保。” 眼见着婢子走光,兰嫔便吩咐窦窦关了殿门,走下妃榻,撩开贤切的衣袖,果然见了被血染红的白色里衣,见血狰狞身子微晃白了脸,“这是谁干的?” 贤亲王打趣之语,高挑眉头侧耳闻,玉容静似死水,毫无涟漪轻泛。“路过千鲫池没有我到未注意,要是你这说,许应是过路了吧。” 话刚落,乌雅指示婢前,面带嫌弃样,伺候的奴婢执盏状瞧着像是要泼来。可暗想,乌雅氏没这幼心与己闹腾。 不顾,一派安然无事。片刻间,凉意袭来,臂间疼意肆虐,双眸渐冷,却也是不用再自己谋划如何让乌雅氏注意到伤口之事了。那股子血腥,更浓烈了几分。 这显伤,让一房子人些许乱了神情,贤亲王瞧着那人将无事之人谴退,皱着眉,“来的匆忙,被树枝刮花了而已,你慌张什么?” 兰嫔掩去怒火葱指揉着眉心不语,深宫七载又怎会不知栽种的绿色日日都有人修剪,又岂会伤了人。 兰嫔的食指直直朝着外头正绿的树指去,“树枝从来都有人细心打理,就是为了避免伤人。”又撩起贤亲王的衣袖拧眉乜了伤口,尚还流着血经过这么一折腾更是让人不忍直视,紧抿着唇露了三分心疼又生生换了怒,“你这伤口由上而下显然是被人用力刺伤,表兄,后宫七载,我早已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乌雅氏了。” 兰嫔身旁伺候的宫女窦窦拿着药颤巍巍的立在身旁不敢说话,一汪鸿眸眄人不经意透着不满,唇瓣轻启扬着笑却又薄凉,“你在后宫受伤,说小了是意外,说大了便是有人故意而为,今日是你,”微顿了顿尾音稍高眼角带着威胁向白决掷去,“若明日此人伤了皇后,甚至皇上,整个后宫陪葬又有何不可?” 贤亲王沉面瞌目,偏首佯装无奈,眸下流光溢彩精光内敛。随玉指向处望去,己岂会不知?那番言语,也不过为了引你下话。直视其人,面色不改,俊美之容笑颜开,“倒也没事,你别瞎担心了,你还怀着身孕呢。” 贤亲王实在是没想兰嫔反应之大,如此在乎己,心中略涌愧意,又闻其言。乌雅氏入宫几许之久,却也不如从前那般,后宫之道如今怕是得心应手的很,哪如从前? 见了乌雅氏慌忙前而,急掀袖袍却是一惊,动作微大碰了伤口,冷声嗤嗤。一旁伺候的白诀十分,狠狠撇之,前步轻言,“兰主子,我倒是忍不住了,我就直说了,我爷从御书房出来,那季氏把爷当做了皇上,扑了爷,爷推她,她知不是皇上不知是心灰意冷还是怎么,威胁我家爷说要告我爷与她深夜私会,也是她发失心疯故意刺伤爷。”说着,伺候的白决从袖内掏出那支钗,递给了兰嫔。 差窦窦接了钗放在身旁桌上,滴溜溜的珠翠还挂着血红的腻烦,唇际微扯觑了白诀一眼似笑非笑,“在你看来是那季氏失心疯,在我这,恐是你二人都着了别人的道。” 兰嫔微顿了顿漾开了一抹轻笑带着蔑意向那钗掷去,“御书房外行刺,她季氏便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朝着皇上去,你一进宫她怕是就想好了退路。” 兰嫔葱指微抬捏了捏紧皱的眉心,杂七杂八的事压在心里着实让人腻烦,护甲上的鎏金玉兰迎着阳光闪烁,妃唇翕动拉长了尾音,“也幸亏是在我这,一会让董太医替你处理了,别留下伤疤。”停顿了会又浅笑着给人递茶,“季氏在宫里也翻不出大浪,我倒要看看谁想把手伸到高家人身上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 忆起往昔(七) “如此猖狂伤我爷,夫人可不能轻饶才是。”兰嫔刚刚听闻了白决的一番话,心下自然与其相同,却又不能行于色,轻摇首起声训斥,“白决,你话未免太多了些吧?”看着眼前的贤亲王,依旧面色不常。 淅淅沥沥,云霁即暮色,微风袭人居,卷带新土闻。待到自己的伤口痛意平静,贤亲王良久才道:”兰妹妹莫听他言,免气了身子,也不过是受了点伤罢了。”话音刚落,贤亲王便起身款款笑之,“但也该回了,兰妹妹也别送了。” 兰嫔微直了身,欲起听他话,唇边扯了笑又落,玉指遥遥点向无棋含笑遣她送人出门,颦眉觑了眼白诀掩唇哂笑,“倒是个忠心的,本宫自然放不过她。”顿了顿之后,兰嫔又朝着贤亲王王一笑,“表兄千万要小心,若是你有了一丝一毫的损伤,妹妹该如何去和舒影姐姐说呀!等一会我便让伺候的人去请董太医府上与你一叙。” 贤亲王人影恍惚走了挺远,兰嫔耳鬓青丝绕着青铛转,泠泠作响。眯眼粘着花瓣把玩,唇瓣微动默念着经书打发时间,云雾既散白了人影,巧合吗? “这宫里又要热闹起来了......”,兰嫔尾音拖着袅袅的烟雾弥漫着无奈转了个圈,又再次回到了殿中。 次日。绘春宫。 晨起时分,喻常在李轻佳,对着明晃晃的铜镜开始梳妆打扮起来,描远山,点朱唇,添花甸,青丝素绾流云髻,一柄玉簪穿云而过,素手从无数粉饰拂过,却不知那样才是可以令那人倾心、勾魂摄魄的。 对镜顾盼,眉目含情,粉腮添了胭脂色,秋水凝美眸,腮间浅浅笑,柳眉如远山,铜镜云鬓美。 美人妆罢,喻常在见那婢女依了自己平常喜好挑了件素衣,想到底是今日初次去银曲宫,道:“将那件月华裳青衣裙拿来!”喻常在朱唇轻启,音若出谷黄鹂,婉转动听。伺候的奴婢只得应了一声:“是,小主。” 等到穿戴整齐之后,喻常在便让伺候的宫女跟随着自己往那昭和宫中行礼请安去。 清晨阳光熹微,兰嫔缓缓起身梳洗用膳,斜插流月簪,云髻,粉红白玉簪上嵌红宝珠。一席淡蓝色宫装,上锈白莲花朵朵。踏上高底鞋。 到了饭桌之前,膳食已摆好,于是兰嫔便玉手端起汤匙用膳。用膳毕之后便吩咐伺候的奴婢将食物都撤了下去下,自己坐于高堂前,小歇息。 喻常在李氏到了银曲宫门外,唤婢轻敲门环,便行出一年芳至老之人,附身玉手轻下缀,“嫔妾李氏见过姑姑。”礼毕之后,李氏便出言道:“妾身想见良媛沈氏,请姑姑通传。” 言毕,见前人侧身轻出左手,随之进入昭和宫内,初入宫门,一大殿正立宫内之中,其二殿侧立正殿旁,每侧殿旁有立有二阁二轩,李氏不知道兰嫔居住在那里,便问引路的嬷嬷道:“请问姑姑,兰嫔娘娘应住哪里?” 伺候的嬷嬷道:”兰主子的住阁。”李氏随着伺候的嬷嬷行至一房前,明为“惊鸿阁”“这便是兰嫔娘娘的住处吗?” 李氏玉手缓缓地推开了殿门,款步行至房内,见前正坐一佳人,见其衣着华丽,极是不凡,便猜到是兰嫔了。于是李氏便依照礼仪行礼请安道:嫔妾李氏参见兰嫔娘娘,兰嫔娘娘万福金安。”行礼请安之后,李氏待佳人候音。 兰嫔忽的闻见门吱呀,缓缓睁眼,一位佳人缓缓走近,很是倾城,不曾认识。道:”免礼吧,不知妹妹看着如此面生,可是新入宫的?一切还都习惯?” 兰嫔一边说着,一边吩咐伺候的宫女珠儿搬来椅子,又道:”这大冷天儿的,妹妹到本主这儿也是不易,赐坐。” 兰嫔缓缓揭开茶盖擦了擦,端起茶细细品尝,道:”妹妹喝些茶暖暖身子吧!” 李氏见眼前兰嫔唤起,便不好拘束,又闻兰嫔候坐,随之起身侧坐旁,道:“嫔妾常在李氏,唤做轻佳,早闻兰嫔姐姐附有倾国倾城之貌,今日一见果不出其闻。”话语刚刚落下,李氏玉手轻端茶盏,轻吸一口,称赞道:“姐姐这茶真是稀奇,妹妹竟从未尝过,不知姐姐饮于何茶?” ”李轻佳,实在是个好名字,名字好,人也出落得水灵,嘴巴也是如此伶牙俐齿。” 兰嫔掩住嘴巴甜笑,镇定道:”李妹妹客气了,这茶只不过是露水,精致进贡碧螺春泡制而成的,妹妹如果喜欢,本主,可捎人给你带去些。” 兰嫔现在还不明白李氏的来意,便又道:”妹妹如此早就到本宫这里来了,可是有何事?” 终究第一次看到兰嫔,兰嫔都似以用“忠心”二字看人,便再次道:从今天开始,妹妹自当为姐姐马首是瞻。” 李氏见前佳人轻点头,似以肯定。 李氏侧坐轻扭身,似乎是在望着外窗,缓缓道:”“日时不早,姐姐又对妹妹给予肯定,那妹妹便回明珲宫。”随后便立即起身行礼,“妾身告退。” 礼毕转身,李氏这才慢慢地行出银曲宫惊鸿阁。 兰嫔见她如此懂事,是一个好的辅助人,天色渐渐晚,佳人言离去,欲留,又止,”妹妹有空可多多要来姐姐这里坐坐。天色已晚,本主就不留妹妹了,妹妹慢走。” 兰嫔缓缓起身,望佳人远去身影,渐渐稀疏,无了影踪,方才转身回寝殿歇息。 在兰嫔的寝殿中,身旁伺候的珠儿伺候着兰嫔洗漱,道:“主子,奴婢实在是不知道这李氏究竟是什么意思?如此举棋不定,莫不是想要保持中立?” 兰嫔眼神一瞟,望着一旁站着伺候的珠儿冷笑道:“你是如何知道她不是真心实意的呢?我和她,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这宫中本就是这样,你不利用我,我便利用你!谁能得到盛宠,谁能宠冠六宫,谁能笑到最后,一切都是未知数!大多数人都被这四四方方的天空给拘束了!” 兰嫔望了一眼窗外的稀松点点的星子,喃喃道:“看来今夜又是一个不眠夜......” 第一百九十九章 忆起往昔(八) 福休挺着孕身,不免行行的笨拙,冬日冗了雪,只见枝头积压银白雪团令我好生压抑。步子挪的小,身子又越发的沉,便让小斯回承欢殿取个步撵。不远处的一方水天下,是个小亭。累了便入亭小憩。 身旁伺候的茗晰伸手紧了紧我身上的月白清荷披风,瞧见霜重了寒树,不放心地道:“娘娘,天也不早了,可要回去?” 福休呆坐在石凳,风打着脸颊微微作痛。坐久了,不经意间脑海闪过一人身影,原是她……。恰巧小斯抬了步辇匆匆行到回廊尽头静候,启唇冷冷道:“去冷宫!” 冷宫,兰嫔乌雅氏被贬冷宫之后。 牖外茫茫的雪压着院外枯枝,兰嫔乌雅氏早已失了生的*。靠着冰冷的发了霉的墙,直直的坐在那一角,看着牖外渐渐黯淡的天,许是乏了,不时的阖几下眼。又怎得都无法入眠。残阳入窗棂,她苍白的面上挂了两行斑驳的泪。 冷风呼啸,丝毫不留情面的捅破薄纸被那人害到如此地步,又岂会甘心!忽而骨缝传来丝丝痛意,三月前不知为何患了风湿。现下又发作了。 冰凉的手用力揉着僵直的膝,不久连指上的骨节也隐约窜了钻心的痛。 呵!納氏女,狠毒至此,枉那日竟失手,没能杀了她!冷宫的日子让她后怕,虽有皇后和慎贵妃的允诺相助,却又忌惮三分,苦不堪言。 可怜这一切,不过是幻影。乌雅氏仓唇无力的吐出字句“納氏,你……你不得好死……” 福休推开松动已久的残破的红松门,半着吱吱嘎嘎的碎响,让伺候的宫人都屏退,只剩下了福休一人,与谢了芬芳的她。见乌雅氏蜷缩着倚在颓墙一角,可是带着满满恨?我不知道为何要来,可我依旧是来了。踏入那寒凉的地界,果是阴气重,庭阶寂寂,垣墙坯矣。冰潭委意,落落枯荣。 福休移到破旧的妃榻前,没有软枕,没有座席。抚了一丝苍凉,原来,这,便是冷宫的样子……踏着小阶而坐,幽幽的开了口,“三月未见,兰嫔姐姐,过得可好吗?” 福休看她痛苦的样子,她紧锁的眉,她惨白的脸,着实让福休暗自的寻得一丝胜感。 “兰嫔姐姐,你根本就不配与本宫争!” 一抹残阳耀眼的很,直射门内,不久便照到这一角。乌雅氏伸手遮了光,挣扎着张开眼,却只露了一条缝。透过那狭窄的缝隙,似乎看见一个人影,定了神,原是她。 乌雅氏放下痛的早已伸不直的手,骨缝兹裂般疼的细密,强忍剧痛,抬了眸,铮铮的看面前,雍容华贵的人儿,没有了先前刚刚入宫时的娇稚之气了,如今眼前的福休,是高高在上的协理六宫的管理者。 “,福休!你来做什么?来看我笑话?”乌雅氏前压制住自己心中的不忿,厉声道。 门骤然关的响,乌雅氏蜷缩的更紧咬牙,硬撑着被风湿侵蚀的残躯,骨缝间是令人难以言表的痛处,她越发发狠的一句闷话嗤鼻的倾泻“呵,”納福休,你算什么东西……” 乌雅氏攥了拳,死死的握着,冰凉的手冻得有些发红。想起那日未能得手,翻到被皇帝和太后责罚,罚来这不见天日的冷宫之中,乌雅忽然猛地像发狂一样,怒道:“我真恨,那日为何没能杀了你!杀了你这毒妇!若他日我出去,定要让你碎尸万段轻轻瞟了窗棂,冷风呼啸的扫过整件屋,吹的白帐子肆意飘起。我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她,她口出狂言桀骜不驯,不犹的觉她可笑,眸中尽是轻蔑:“都沦落至此了还不死心?” 起身踱步那阴暗的墙角,锦鞋悠悠顿落她脚下,蹲下身子,看着她甚是可怜,可怜道让我杀心四起。一把扳过她令人厌恶的脸,扣着她下颚,抬了老高。 “你既然这么想出去,那就求我,跪下求本宫,兴许本宫还会饶你一命。” 福休甩下她的脸,纤纤玉指顺着她身上游走,终是落在那僵直的膝上,不由分说,用力抠着她膝上骨缝,带着虚伪的笑,媚入谷底,妖艳的似一株毒花,汁液蔓延了整间屋。氤氲恒生。 裙摆的流苏坠了地,福休低着身,和乌雅氏平视,看到她生性的放荡,我不屑的看着她,她残破的身躯,怎能不忆起納玉容所给自己的屈辱。微微泛红的眼,似是在告诫她祸从口出,他日必诛也! 风中夹杂着微妙的韵律,她细密的汗珠忽而滚落脸颊。惨白的脸上骤然更聚了一份凄惨。 “啊!……啊!” 乌雅氏的惨叫声震透云霄,她看着面前福休鄙夷的脸,看出她眼中的不屑,骨缝更加镇痛,痛的几乎失去反击的力气,双手无力的垂在地上,异常钻心的痛楚,异常凄惨的叫。 福休的威胁,令她傲骨纵然跃上,忍了极大的痛,目眦几崩裂,闷声嘶吼:“你…你以为…你赢了?,我…啊…我告诉你…我这辈子…这辈子求谁…都…都不可能求你!” 她恨的人近在咫尺,是她求之不得的机会。可如今,她终是抓不住这最后的机会,任人宰割,沦为囚者。!”却自己却因风湿过重,动弹不得。 她闷声的低吼在耳畔盘旋,揪心的惨叫响彻宫墙。窗棂上的薄纸再也抵挡不住凛冽的风。那风,冷的撤骨,似踏入冰封的世界,迷了心智。勾起一抹血性的笑,嗜血般的散发逼人的气息,“痴心妄想成疯了,疯言疯语也越发伶俐了!” 福休看着她痛苦的扭曲了面容,这不就是她应得的报应吗?福休轻蔑的开口嘲讽“怎么,疼啊?疼就对了!” 她越是挣扎,福休便越是多用一分力,她越是狰狞面目凄惨之相,福休便越是解恨,手心儿不由的生了一股热,力道大的连自个儿也有些累。依旧死死掐着她膝上骨缝,寻了片刻的快感。 “当日你伤了祥姐姐的身体和尊严,可曾想过也有今日!这便是你伤我祥姐姐应该付出的代价!” 乌雅氏依旧靠在冰凉阴暗的墙,冷风肆意的打在她单薄瘦弱的身上。早已没了力气辩驳,痛的发了麻,眼见着知觉丧失半数,亦冷亦痛亦悲壮。伴着些许哭腔,沙哑有有气无力是开合早口,冒出丝丝的声音,“納福休,你为何…为何不杀了我…” 第两百章 忆起往昔(九) 她本该料面前人的温婉贤淑,不过装了样子,她悔了当初为何出言顶撞,心有不甘。 她闭上眼。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气息,拖着残躯忍着病痛,夜幕眼见着随着褪去的绯红悄然落幕。闷声粗喘,怎能缓解那钻心的痛!她恨,她恨她納福休,更恨此时的自己,恨自己的无能和无奈。 福休扣着兰嫔骨缝越发的狠,眼见着她痛的再也没了反击的机会,便狠狠甩出刀子般的字句,“杀你?太便宜你了!” 福休忽而松了手,再度扳过她冒了虚汗的脸,眸挑的发出万丈寒光,令人捉摸不透。轻吐幽兰之气,缓缓道:“你这辈子,都逃不过本宫的股掌!这冷宫,便是你最后的归宿!” 福休站起身,悠然背过身去,瞧见牖外的云泛起红晕,渐渐褪去,黯淡无光些许。长舒了一口气,冷宫当真阴冷。 乌雅氏,本宫不会让你死,本宫要让你眼睁睁看着,看着本宫一步一步上位,看着我納福休真正的崛起,看着这后宫的变幻莫测,看着浮华终究掌握在我納福休的手中! 福休背过身去,长裙扫过兰嫔身前每一寸土地,拉出一条长长的影,随之消失在冷宫那扇破松门外,不见踪影。 天际漫红的是云霞的泪,而我却是笑看落泪的人。 兰嫔瘫坐在墙角,阴冷冰凉,指尖凝若冰霜。牖破屋破人语破,锥心的痛。那厌恶至极的人儿,消失在松门外,她侧目看见的,是那人高傲华贵的躯形,那轮廓渐渐远了。她缓了许久,骨节依旧疼的发涩。试着起身,勉强撑的起,却站不起身。双手成拳用尽全力砸在地上。蹙了眉,拧成线。她竟这般不堪么?冷宫真的她的噩梦吗…… 兰嫔带着满腔的恨,残阳西落,昏暗遮住了双眼,她终是要找那人索命,找那人寻仇...... “納福休,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那声音久久回荡在宫墙之间,回荡在冷宫阴森的月色中,久久的回荡着...... 又是一夜过后。 秋人不寐凉初透,心系卿媣,夜半三更。卧榻痛于背,止于颜上惨白,思虑兮血色无,书卷伴我一世无忧,却万般无奈,治不愈心伤,念不得情枉。一个是我终身依附,一个是我至亲血脉,呵,玉容姐姐,你活的好苦,好累! 容妃漫不经心的看着书中字句,”有女同车,伤残,我何时才能随你同车,离开这是非之地。 容妃眼见着入了迷,更不想睡去,靠在青木柱上,盯着书,不愿离开书的世界。 夜色笼罩大地,朦朦胧胧一层烟纱弥月白晖,皓皓千里倾泻不穷。是秋微凉,冗杂墙草凄凄凉凉。清宁朱墙颓了些许,黯淡无光浮霭霭暮色四阖,子夜子规啼月色,漫不经心间,愁了宫深,镀了一层薄如蝉翼银辉,瑶沓点地步步缓,怕是惊扰了树间枫叶攒动,难。 清宁殿,终是要来看看殿中人的生死。福休推开那似有破旧的红松木门,入帘便是那柔柔弱弱的身姿,靠在榻柱上观书。缓步入,清宁殿却无半分变化,只是败落些许时日,总会再崛起。 福休轻轻开了口道:“納玉容,躲在这里看书,倒不如实实在在的用在刀刃上。宫里的女人多,用在哪个身上不都是解决之道吗……” “福休,你不是说,此生再不踏入清宁半步吗?这戏演不下去了?还是该办的都办完了?”容妃放下书卷,柔情满面,看着数月未见的妹妹,心底下欣喜的很,奈何我无力下榻,无妨。 “许久不见,福休,你还是这个老样子,还是那个令我十分讨厌的老样子!” 伤病因而不再痛的彻骨,虽说苏氏伤的深,现下她能来,不过三寸深伤,皮肉之苦,何妨!便不再是痛了,她是我妹妹,納家的门面,姐妹之间何须忧愁勾心斗角呢。“礼数不周了,福休千万莫怪罪!” 秋日夜半,难免凄凄寒风,瑟瑟颤巍间,红叶飘飘,路径幽。 “如今,她在冷宫,你也不用恨。你放心,她做的一切,本宫,会让她一点一点在冷宫偿还。”福休的寒眸柔进一丝柔和,看着她,她依旧是那个柔柔弱弱的她,我的姐姐。 “多谢你的药……”福休漫不经心一句感谢,有些不甘,却又有些羞愧,对与她姜姒媣,就算是姐姐,我也要争,也要让她心服口服。 福休的心高气傲的依旧如孩童时那般任性,却褪去了几分稚嫩换了岁月残留的冷淡与冷静。看着她竟忘乎所以,忘了该坐在那雕花木凳上,看着她,终是忍不住默默留下一行清泪。 ”福休这是怎么了……什么药?”容妃装作无知,却心知肚明。华穗不辱使命,原是讨的药送到了甘棠宫,心里一块大石落地。羸弱之躯,病若西子,三分唯美三分惆怅。 “你若真想谢,便用权利,断了兰嫔出冷宫的路!”伤的是我身,她无恙,便好。乌雅氏断是留不得,任何一个女人都是可怕的,遥不可及的,如今的卿媣,高高在上,远在自己之上,纵使我不愿留在这深宫,不愿看尔虞我诈是勾心斗角,又能如何! “我不过就是你的棋……”容妃靠着青木,眸中闪过的是悲凉,想到她日后不再是先前模样,又怕她陷得太深,遭人陷害,为何踏足帝王家,尽是辛酸泪,苦言衷。 “姐姐,我需要你。”怕是端妃一事,所有人怀疑的对象只有我,如果不转移视线,怕是这众矢之的的虚名真真儿会大难临头,只能各自飞了。 福休眼角的泪,干涸的令人害怕,她依旧是这么柔,这么让我安心。“你足不出户,便知宫内事,应该知道端妃之所以受伤的事,如果我出事了,牵连到是一定是姐姐和家族,姐姐,引端妃和慎贵妃入局吧,只有这样,納家才不会受威胁,你我姐妹方能自保。””怕是这引子,只能引到姐姐你的头上了,对不起!” 第两百零一章 忆起往昔(十) 听了福休这话娇身柔语顿为坚定,思虑端妃定是听了慎贵妃说了什么,难怪最近谣言四起,怕是真的了。 “便要我请她来么?清宁岂是她配来的,慎贵妃家族地位显赫,只怕我没有能力请她来。你跟她如此地步,早在我意料之中。” “福休,如今你不再是皇后那边的人了,安身立命最要紧,端妃和慎贵妃这局,放一放吧,容我些时日,再做定论。” 不知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多虑,慎贵妃江氏不是好惹的主,现在的納福休,亦是变得难以捉摸,呵,我只是一颗棋,一颗临危的棋,太息。 “不早了,我出来时间长了回去倒是更深露重,你保重。”福休不愿看她一双水眸清澈含烟,背过身去,终是难以放下的人。她终究要为我,为家族而虑。 福休踏着子夜星辰散落的幽径,薄纱笼月,朦胧无稽。晓月皓然,独我成悲。瑶沓踉跄却承欢,我不认命,我只认我自己! 端妃的事,由此不会放过我,姐姐,只有你牺牲,才能保全我…… 数月之后,福休再次踏入了清宁殿。 容妃看着窗外积雪,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下的大,压了心头旧念隐隐作痛。伤好了大半却因此烙下病根,入冬便是不适,咳的厉害。本就寒凉境地,人心早已当然荡然无存,太息薄凉。银花翠树,却忍我清宁失意,朱门上红漆蒙上一层陈年旧色,薄衣罩,被褥盖了依旧是冷的彻骨,不禁簌簌泪下。 唯有伺候的华穗,主仆二人相依。严冬溯雪刺目。纷纷扰扰。病魔缠身,心下苦难言,却只想着他夜访柔情,久难忘怀。生死有命,不知是多愁善感,亦是情生苍茫。 华穗扶着容妃强撑着起了身,静静的靠着床边青柱。忽而窗边闪了人影,”呵,她来作何?” “如今的协理六宫之权的福嫔,是来看姐姐笑话的?” 容妃冷笑气也无力,倒是不愿见的,“清宁太小,何必屈尊……咳咳……咳咳咳……“容妃咳个不止,墨发及腰垂身边半盖,险些落榻。 福休由简夕和茗晰伺候着,慢步走入了清宁殿,热浪打面却加杂着药涩苦味,想是常年服药之人才有此味留下,福休拿着帕轻掩口鼻,移至榻前,想是此举终不妥,遂放下锦帕,见其咳个不停,摇首轻叹,世人终是难圆满。 福休立于榻侧,见容妃险些落榻,终是扶一把,勾唇浅笑,我的心终是狠不下来。乜伊人,发散落,面色苍白,许久不来看她,想不到,她竟憔悴了这么多,终归是自己渐渐疏远了她。 福休看了一下四周,落坐于榻边小凳,朱唇轻启,道:”姐姐倒是性如烈火,是个记仇的。本嫔今日前来,只是受人之托罢了。” 清宁殿伺候的宫女递上来的茶盏,福休轻吹,将参茶递到了容妃口边,笑道:”姐姐还是先顺口气,也好知道清宁倒底容我否?” 容妃被扶一把倒是戒备心增了不少,思虑的多了,倒也看着她没了先前的一份嘲讽人善变,她更是少不了瞬息的变幻,呵,轻笑自己无能,又能怎样。 “受人之托……和人能托你这等人物来看我一介平庸之辈……” 容妃重新靠在青木上,冰凉的木,一触便冷到心底,面若冰霜,苍白的不见一丝血色,恰巧华穗携汤药归来,见状,放了汤药忙上去整好被褥,对着福休行礼请安道:福嫔娘娘万福金安。”行礼请安之后,华穗褪去一旁,静立。 福休垂眸瞧见锦被破旧,绣着的花鸟早已不是先前模样,落魄倒也知她一路辛苦,纵然百般不愿相见,納玉容,你终究是狠不下心。 “清宁没有茶,实在过意不去。”容妃淡淡道。 清宁果清宁,稍坐一会便感寒凉入骨,本就畏寒,如今则是更是寒冷,看着伺候的宫女入殿请安礼,素手双拾梨花木托盘上放的药碗,青烟袅袅,似给这殿中添一份温暖,然不外忽杯水车薪。 福休勾唇浅笑,双手端起药碗,药匙轻绞动,少顷微凉,放入了容妃的玉手中,扬睫羽,眄伊人,檀口轻起道:”姐姐如此妄自菲薄,岂不叫那人心寒?” 抬起药碗之时不知何物划到玳瑁护甲,垂首观,只见锦被早已脱色,绣线已被刚刚的护甲划段,线头在外露着,抬首睨人,遂敛顾道:”姐姐如今还是位列四妃之一,怎地如此用度……可是有人故意克扣?‘’紧接着,福休又道:“姐姐尽管跟我说,我定会去向皇上如实禀告的。” 苦寒之冬瑟瑟,凭风顿落嫣然,邈邈兮踌躇不定,这宫里,如就只有他会为我着想一二,却不知是福是祸,她递过药膳温热,捧着欲闻一股药香,敛黛望她容颜,自己终究是躲不过的。 “是他让你来的?”容妃低语道。 容妃避开她的面容,靠着青木,却望向窗外,大雪下的越发急促,纷纷扬扬似鹅绒翻涌,梨落无声 “你不该来……咳……我们是敌不是友,你没有必要来看我……”容妃双手紧扣着药碗,忽而潸然泪下。呜咽哽涩涩,幽怨无助。 福休看到容妃落泪,本应快感在心,但终究是狠不心来,轻叹一声儿,微摇首,勾唇苦笑扬睫羽,睨伊人,心中自是羡慕于她,虽缠绵病榻,所嫁非良人,至少有位真心待她之人,此生可也无憾。思于己,虽华服加身食玉盘珍羞,然其中苦楚又与谁人言,无处话悲凉罢了。 福休低低道:”知只有他在乎你,就更该为他珍重才是。”紧接着,福休又道:”你是我的亲姐姐,敌友只在一念之间,况我做事,只对事不对人。” 万籁俱寂,外头风雪大雪,却也死一般的杳无声息。枝头早已没了繁华翠叶,现下尽是银树悲花霜淋漓,沉香落月舞戚戚。容妃咬牙一番沉迷,敛黛喘息未定。药碗不停震颤,险些倾覆瞬息。苍唇颤巍吐露四字,“他还好吗……” 诚然我半生荣华,不过是虚设尘埃,爱他却帮不了他,念他亦是如此不堪的奢望,纳玉容啊納玉容,何苦从父入宫门,断了大好前尘,误了终生。 容妃追悔莫及之时,晶莹泪滴一闪划过脸颊,早已不觉怪异。“我不知道他为何要你来,但是江氏恨你也是因我而起……早知今日,当初便不该相见……” 容妃皓腕奋力,拾起药碗,梦兮帮扶进了几口便不再吃了。看着她华贵,她本就是高贵。怪自己没本事,怨宫里哪来的人心?留一丝残余之温,拉其手,冰凉无感,终是放下熬人的气魄,软若浮沉 “多谢,福休。” 生不得同寝,死亦不可同穴,互相思念,爱慕,终不过浮华一场罢了。福休看着容妃的眸光,淡淡地道:”他一切都好,只盼你长乐无极。” 福休顿了顿,复又道:”姐姐居此不便招太医,我与宫中有一相识姐姐,从小习医,医术也堪国手,闲时我请她来拜访姊。时间也不早了,妹妹还是先回去吧!” 话音刚落,简夕和茗晰便搀扶着福休缓缓出了清宁殿,这是福休第二次来到容妃被贬之后的清宁殿了,比之前还有凄凉,还有冷清。 凋零的岁月,我痛彻心扉的为父断念入宫,无情的寒风凛冽,呼啸而来的寂寞,苍凉的是刺痛的心。时局动荡,无奈便是我认敌为友,是他李伤残嘱托,想必董氏是诚心的。卿媣,你可安喏。 “你终究是有心了,福休……” 容妃见福休缓缓离去,垂首不见其眸,喃喃道:“妹妹,路滑慢走。”身旁伺候的华穗见福休离去,未免担心“主子,福嫔娘娘那边,您是知道的……” 容妃倒吸一气,依旧靠在青木柱子上,望着溯雪翻飞,弥漫一层冷漠,納福休是何来意都不可轻信,我终于随了一次心。 银花烂漫,傲世九重青天,眼中充盈一丝希冀,“我不信她,我只信伤残……” 第两百零二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 皇帝虚弱地躺在床上,“福休,我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便吐血了?” 几位福休请来的大夫跪在地上依次诊脉。 福休眼圈红肿,对着跪在地上的其中一名大夫道:“大夫,有没有查出来?我家夫君究竟是什么病?怎么会突然吐血呢?” 一旁诊脉的大夫思量过后,“夫人,您家老爷可能是胃火过剩,破血妄行。需要以犀牛角地黄汤清热解毒,清凉止血。不过您家老爷这病,是万万急不得的,还需要慢慢调理。” 一旁跪在地上的另一名大夫用惊诧的眼神望着一旁说话的那名大夫。 福休搀扶着皇帝,尽量让皇帝依偎在自己怀中,对着皇帝柔声安慰道:“阿正,你不要怕!你还要福休,还要临儿,你千万不能有事。那么多苦难都坚强地撑了过来了,阿正,福休这一次绝对不能再允许你有事!你是福休的阿正,是临儿的父亲,亦是贺蒙帝国的贤明天子,这一次,便换做福休来守护你,好吗?” 皇帝匆忙地推开了福休搀扶着他的手,又坐起身来,“我没有事,你身子一向不好,你比我更需要休息!”话音刚落,便吩咐跪在地上的大夫们道:“你们搀扶着夫人,千万不要再让她过来,以免沾染了病气!” 福休执意过来,对着跪在地上的一个大夫道:“汪大夫,我家老爷究竟得是什么病?怎么身体如此虚弱?” 被福休问话的那名大夫没有回话,身旁的一名大夫替他回话道:“禀告老爷和夫人,老爷近日颇为急躁,应该是胃火炽盛的病症。” 福休下意识地想要给皇帝切脉,“阿正!让我也瞧瞧!福休的医术虽然不及在场的其他大夫,可是这点切脉的功底可还是有的......” 刚刚说话的那么大夫见状,有些不满地道:“夫人是信不过我等的医术吗?” 福休一愣。皇帝忽然皱眉对着刚刚说话的那名大夫道:“成大夫,你太无礼!” 福休却忙放下皇帝的手,“阿正,是福休不对。师傅曾经对我说过,行医之人,最忌讳的便是一病同而医。成大夫,既然你已经为我家老爷用过药了,那么福休便不可以再次切脉。” 皇帝挣扎地起身来,“福休,我说过我已经没有事了,你不相信我吗?福休,你瞧你已经是一头大汗了,下去休息吧!大夫们已经为我用过药了,你应该相信大夫们。如今边关战乱不断,想来这集镇也不是长久之地。下去休息吧!好生准备一下咱们的下一个目的地吧!” 福休听着皇帝说着,慢慢拂过皇帝零乱的发髻,摸着那棱角分明的脸庞,不禁慢慢吻了上去,闭上了眼睛,感受着皇帝的体温,喃喃道:“阿正!你不要劝福休了!福休这辈子生命里已经全部是你了,我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若是你去了,那么福休也会陪你下去,黄泉路上你不会孤独,你还要福休作伴......”福休的话语断断续续的,已经没有了以前的一字一句,说话间,晶莹的泪珠不曾发觉地从眉梢之处滴落下来,浸湿了福休的眼角。 “是啊!这么多年了,我虽然有过那么多的女人,可是我最爱的,却是你——福休。可是假如我死去之后,福休千万不能陪我下去,你还要照顾临儿。临儿如今尚且年幼,我害怕许多人会利用临儿,我这一辈子已经够苦的了,我不希望临儿再承受和我一样的苦。临儿是你和我的孩子,便是你我拼尽全身的最后一丝力气,你我也要尽力保他此生荣华富贵。绝对不能再让他成为大国政治的牺牲品!”皇帝话音刚落,便是一阵接连不断的咳嗽,咳得皇帝当即脸便红了一大片,福休忙不停地帮皇帝拍着后背,帮皇帝顺顺气,减缓皇帝的苦楚。 几名跪在地上的大夫接受了福休的命令之后,便纷纷下去煎药去了。 “还要再加赤芍,紫草和鸡血藤,成名,你赶紧下去督促着人去取。成名?成名!” 杜获身旁的这名唤作成名的大夫有些精神恍惚。“你发什么呆?成名,还不赶快去!”杜获不快地道。 成名回过神来,“杜大夫,我在想刚刚那个老爷的病......” “那个老爷的病怎么了?” 唤作成名的大夫一咬牙,急促地道:“杜大夫,我觉得刚才那个老爷的病情不像是胃火炽盛之状呀!” 杜获一皱眉,“成名,那你以为是什么?” “那名老爷舌苔薄白,像是肝气郁结,但是又脘腹灼热,有些像是胃火炽盛的样子,不过身体的其他部位似乎又发生了其他不一样的变化......” 杜获见成名断断续续的说话,忙不耐烦地道:“成名,你到底是想说一些什么?” 成名小心翼翼地道:“我只是觉得那名老爷的病情有一些古怪!那名老爷据那位夫人说,那名老爷一向身体康健,原先是受了重伤!不过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咱们开的药物也是对症的,不至于吃了那么多药物也不曾见一丝一毫的好转啊!他这几天,又是吐血,又是便血的.....很像是以前我见过的一个小孩子中了剧毒之后的症状......” 杜获听到成名说这句话,突然眼皮一跳,“你说什么!” “杜师兄,我的意思是......那位老爷的症状很像是中了剧毒,现在已经是病入膏肓了,若不是以前的身体底子强壮,倒是强撑了不少时间.....可不是咱们想象得那么简单!” 杜获的脸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对着一旁的成名吩咐道:“成名,此事万万不可泄露,若是让其他人知晓了,你我的项上人头只怕是保不住了!” 成名听着杜获这样说,一时之间,便开始紧张起来,问道:“杜师兄,你为何这样说?” 杜获一脸严肃地望着眼前紧张的成名,道:“你瞧那位夫人和那老爷的穿戴极是不凡,再加上集镇的地保和其他官员的知会,你以为他们的身份会低下吗?” 成名听了杜获说话,忙捂住了嘴,不再说话了。 第两百零三章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不知不觉枯黄色的树叶已经落光,房屋之上结上了霜。 寒风萧瑟,福休在扶着皇帝喝药。 皇帝依偎在福休的怀中,静静地看着福休一勺一勺地将热气腾腾的汤药喂到自己的嘴里。皇帝淡淡道:“福休,这几天真是苦了你了,我的身子我已经感觉到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如今的我,你可还我话多?福休。” “啊!没有啊!不管阿正变成了什么样子,阿正便是阿正,是福休唯一的阿正,福休可以没了其他人,但是福休万万不能没有阿正!便是全天下人都负了阿正,福休绝不负阿正!” 皇帝慢慢抚上了福休白皙的脸庞,低语道:“是你太辛苦了吧?还是我的身子又不行了?” “都没有!只是天气一冷,你的便血便又多了起来。人参,当归,紫河车这些名贵的药材你不知吃下去了多少,只是感觉渐渐的药效已经大不如前了。那些个大夫呀!整日整日的煎药熬药,若是你再不好,便是你负了那些个伺候的大夫和我了。所以说,阿正,你一定要赶快地好起来呀!” 皇帝紧紧地握住福休的手,“福休,真是辛苦你了。你是我这一辈子唯一的幸运,只要有你在,我便无憾了。” 福休一笑,“你我夫妻之间,说这些干什么?” 皇帝叹道:“夫妻......福休,朕只恨当初为什么轻信了小人的谗言,误了你,负了你,还害了你。朕早应该早一点和你道歉的,不然......其实现在,每天只要看到你在我的身旁忙忙碌碌的,我就已经觉得是很开心了,再不敢向你奢求其他的什么了.....我好恨.....狠当初为什么母后要让我登上帝位......” “帝位又不是你主动争来的,是你为了贺蒙帝国的千秋大业,为了贺蒙帝国的根基长存,不得已才被母后扶持登上了帝位,坐上了这个让你一辈子都脱不开身的位置。你才是真真正正的辛苦,你坐在这帝位之上,下面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盯着高家的帝位,这个位置,你坐得实在是太苦了。你的苦,我从来都知道,只是我已经不愿意去说了,不愿意去问了,但是我是知道的。你从来都不心甘情愿地做母后的傀儡!” 皇帝笑道:“原来,最懂我的竟不是我,是你——福休。福休,你从来都是这样,表面上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心底里早就清楚得像是明镜一样,你是我的明镜,也是我的幸运。福休,我以前总是恨你,胳膊肘往外拐,总是私自见墨楚,帮墨楚,现在又偏帮我。” 福休笑道:“瞎说什么呀!你又不是不清楚我,我从来都是对事不对人。君墨楚是君墨楚,你是你,他永远无法取代你在我心中的地位。都这么多年了,你还再忧虑着君墨楚和我陈年旧事吗?” 皇帝苦笑道:“福休呀!你知不知道,以前你做梦的时候,梦里面常常唤着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人的名字便是“墨楚”。”福休一惊。 “后来一次合宫夜宴之后,君夫人和我说过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君夫人的侄子便叫做了君墨楚,后来我才把他掉进宫来伺候的。” 福休急忙解释,“阿正,我不是......” 皇帝轻轻地刮了一下福休的鼻梁,“嘘,福休,我没有其他意思。我那个时候的确是生了许久的闷气。可后来我想通了,在你小时候最苦的时候,陪在你身边的,一直都是他。你的他的青梅,他的你的竹马。” 福休定了定神,思虑一番过后,良久才道:“阿正,那些都是往事了,你不要放在心上。现在我只当他是我和你的好朋友,即便是他在如何如何地追求我,我便把他当做我的好朋友了。” “没错,正是由于你现在梦中再也不会呼唤他的名字了。”听到这里时候,福休的眼圈忽然便红了,一滴滴晶莹的泪珠不断地往下掉。 皇帝继续道:“咱们俩折腾了这么久,到现在好不容易才真真正正地过上了属于咱们两个的快乐日子,我不想失去你。福休,答应我,如果还有来生,咱们还有继续在一起,好吗?” 福休强忍住喷涌的泪水,“说什么来生不来生的,你的病很快便能好的,我和你,那里来的什么来生!如果还有来生,我情愿不要见你,不要和你在一起,不要害了你,你继续做你的高高在上的皇帝,我情愿被人关起来,一辈子都不再愿意见你。” 一阵风慢慢地吹来,一朵洁白的腊梅轻轻地落在了皇帝榻上。皇帝轻轻地拾了起来,给福休插在了发髻之间,“是,娘子说什么,肯定便是什么。”福休看着神色一天天憔悴的皇帝,眼中又是一酸,又悲又喜地倒在了皇帝的怀中。 雪花飘飘而下,福休疲惫地出了皇帝在的阁楼。 福休看着满天飞舞的雪花,又想起了那年那月那日那夜。 简夕轻轻地搀扶着当时还在納府的福休出来看烟花,那是福休在納府的时候最后一次见君墨楚。简夕扶着福休往麒麟阁的方向走,突然踩到了雪,滑了一跤,带着福休也差一点便也滑到了。紧急时刻,一个人从斜地里面出来,扶住了福休。 “君公子!” 简夕惊魂未定,看了看两人,便知趣地静悄悄地退了下去。君墨楚和福休久久对视,久久无语。 这时,有几丛烟花慢慢升起,在漆黑的雪夜里开出了七彩的花朵。福休和君墨楚同时注目着。 “数年之前,在碧荷院中,你和我许下每年都要一起看烟花的。没想到,这次竟然是第一次也是我和你的最后一次了。” 福休看着君墨楚,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墨楚,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我都长大了,儿时的话,你竟还当真吗?你即将出征,千万不可因为我们两个的事情耽误你的仕途!你我终将形同陌路,缘尽今生!” 君墨楚强笑道:“是呀!都过了那么多年,就我还将儿时的戏言记忆在心!我真是傻,我真是好傻呀!傻到不应该认识你,傻到不应该去喜欢你,傻到不应该去关注你,傻到不应该对你用情至深......”冬君说某忙着花痴的小公主一时间驾驭不了自己的美男宠,竟被来个颠鸾倒凤!被占了家,抢了工作,蛊惑了手下,也就罢了,还睡她的床!顺便睡了她……反了反了!说好的只做男宠呢?说好的让她权倾朝野呢?说好的让她当女帝倾天下呢?怎么三天时间,就从“万岁”变成“千岁”了呢!反应过来为时已晚的她,只好破口大骂一声:“非人哉!”他轻蔑一笑:“对,朕乃龙哉!”某已被逼退位的太皇女抵抗抵抗再抵抗!某顺利登基的美皇帝将其折服折服再折服!某男第一千零一次的威胁:“你从是不从?”某女第一千零一次的拒绝:“不从!宁死不从!……啊!雅蠛蝶!”君君推荐一本小说希望大家不要介意小说名字《吾凰千岁》 第两百零四章 长恨春归无觅处 光阴流转,时间又回到了三年前。 秋风落梧桐树,思昨兮,惘为失矣大祸,今朝兮,摇身充容潋瑟兰缕,若夫淫雨碎碎寒如冰坚,撑伞漫步瑶沓落积水,涟漪重重绽。 翩若仙也扶摇直上碧空万里,云翻雨淅,卷轴曲而浮云流兮,夜黑风高,难晴却雨,罩宫墙凄凄,映鎏金瓦碎古难全,凤落梧桐树,雨大尾翼湿,落架不如鸡,如今风光何日遣?阳关路上是黄昏。 太液水兮,雨大声声急,豆大雨,却入池中一盏漪。抚花残叶不相继,情深意切?落人话遗。 独行慢慢,仙袂花荣锦绣。飘飘欲仙,娓娓听得细雨蒙蒙,不甚迷之失魂,只在岸。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白日里还娇阳一片,秋老虎使人难奈,不想夜里竞下起了小雨,屋檐滴水使人难入眠。遂携婢槿莞一游夜间太液。 张翁宁身着月白长裙,长发半挽,未施粉黛,未带饰品,微风轻拂,裙摆飞扬,有仙子下凡尘之貌 九曲慢行,见前方美人如斯,夜里竟是看不清容颜,竟是福休朝着自己的方向缓步走来,张翁宁缓步上前,眉头微蹙,真是冤家路窄,行万福礼道:“嫔妾贵人张氏给福嫔娘娘请安,福嫔娘娘万福金安!” 雾霭栖树,荣发而光,伞下乃娇艳玉砌芳华,接天翻涌之乌,颔首池之浮萍,细细雨大吹也茫茫,二为之秋,寒凉。 夜非焜而奇寒,压枝低也不预,谡谡之,不语倾覆,珍兮斗兮,声耳穿也。久积怨难成就,她人若无卑,本宫亦无理。 “寒夜无人,本宫却见翁宁妹妹,当真是‘缘分‘了。” 福休蔻丹佻环琨腰迹,柳若风残兮,冥冥南顾,她面色惹人嫌恶,耐我如何? 时已秋,以阴以雨,天寒凉,风自南,兮兮,凄其以风。静言思之,与姜氏,闵既多,受侮不少,耿耿不寐,如有隐忧,曷维其亡! 谑浪笑敖,中心是悼。如退食自公,委蛇委蛇,也未可安,自诒伊阻也。均是唐棣之华,有何不可争,张翁宁遂起身,展笑面道:”福嫔娘娘与嫔妾自是有缘的。娘娘淑慎其身,胡能有定!” 张翁宁说着话,嘴角慢慢向上扬起,满目皆是鄙夷之色。 许经年不惑,无馁之危,垂青云之若虚也,太液瑶花呢喃细语,璀华魑魅,魍魉阴奇。无愠则安,话一语冰霜寒“怕是前日是书,荣华背的不实,千遍不足矣” 福休娇身前转,凤眸扫厌恶容颜,冷风侵体,怪影树投,“今朝月色,乾坤斗移,你的这张脸,依旧令本宫讨厌。”固然生的皮相,安然无妄,夫人也欲念其伐,独我不往,今与秦断情绝意,眸锐意,丝丝刻心间。 太液氤氲,帘卷西风,青烟袅袅,杨柳依依,草木葳蕤,雨打枝叶,洗尽沿华,娇颜欲滴。 张翁宁慢慢勾起唇角,缓缓道:”书中自有德行,福嫔娘娘贤惠,自是比嫔妾读的多,不然怎会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灯影隐隐,忽明忽喑,建芳馨兮庑门,花开灼灼,如同鬼魅,然,不作亏心事,启怕鬼魅乎? 随后,张翁宁展笑靥,道:”嫔妾这张脸自是福嫔娘娘所厌的,慎贵妃娘娘的脸呢?是否也是您所厌呢?” 轻柔月影荡太液水泱泱,璃笼碎瓦全无半分全意,她是秦氏姐妹,既是提及,愠色埋心却封尘不愿记起。冥冥华灯月意,翻云腾许,墨韵倾泻。“美人若是管不住自己这张嘴,依本宫看,针线咬合上最好!”福休厉声道。 青鸾梧桐细语,潭水深无明音。久不闻闲言碎语,阴晴不定天时,先前眸冷三分,如今九层耐人寻,逼的冷艳却无痕 “一样的人,一样的事,所谓小人结草,说的还真不错!张翁宁,你也配与本宫面前说三道四?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一颗棋罢了!”福休身旁环合树影窸窸窣窣摇的欢愉,风呼啸越发紧的逼人打了寒战。 雨滴于椽,风呼啸,裙微湿,长发飞扬,袖中柔夷早已成拳,指甲刺入皮肉也未知晓。 张翁宁眉尾轻挑,戏虐云,”福嫔娘娘面前当是提不得慎贵妃娘娘的,倒是不知慎贵妃娘娘做了何事惹您不快,光是听到名字都会动怒?” 张翁宁顿了顿,勾唇浅笑又道:”嫔妾是棋子,福嫔娘娘自诩什么,下棋之人吗?上有太后皇后,中又有贵妃四妃,您的话要是原封不动的还您了,你也配称下棋之人,一样与嫔妾是棋子吧。” 风过雨晴,彼小星,三五在东,风雨过,天之将晴。 张翁宁含笑瞋道:”福嫔娘娘就算是再怒,也该记得规矩,嫔妾不是戏子仱人,闺名不是你随变能叫的,福嫔娘娘若是没学好规矩,不如去皇后娘娘那里好好再学吧......”张翁宁说完之后,又是一阵冷笑。 月清冷,高寒鎏云却无半分可留温情,福休一再激怒,便是反手一掌清清脆脆的落在张翁宁骄傲的容颜之上,毫不留情地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福休转了身,看她那张厌恶至极的脸,恨那日为何不斩草除根,为何留她作祟,为何不早些知晓她与江允林暗中勾结,以绝后患,呵,一切还来得及。“张翁宁我警告你,皇后娘娘对本宫教诲之恩,不容任何人玷污” 福休回想那些咄咄逼人的话语,想起她欺凌容妃的那一份恨,不得不痛下狠心,昂首藐视了她的一切,寒云吐雾般冷的彻骨,之留那一袭话语,震慑地道:“张翁宁,本宫警告你!不要挑战本宫的底线,就凭你也想做下棋的人?一局下了,全盘皆输可别哭喊着要江允林给你收拾残局!” 福休看着她那面上的掌印,着实快活,思那江允林的后尘,她若想步,本宫,随时奉陪,“若说她江允林的贵妃之位,呵,如今想来,不过是皇上念着昔日和她的情谊,再加上太后娘娘的鼎力扶持吧?若非如此,你以为那江允林还能在宫中只手遮天?”福休说完之后,便不再理会一旁痴呆地站着的张翁宁,夜朦胧月影焕然,踏着一地星辉,不管不顾,径自出来御园,当即便回了甘棠宫。 张翁宁望其背影,眼中的恨意难消,掌掩袖中成拳,納福休。我今日受你这一巴掌,他日必定十倍百倍奉还,且等一切尘埃落定,谁主沉浮,也未可知? 第两百零五章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谁为霞衣玉简,变孤彩凤秦楼。桃源不禁昔人游,便是刘郎邂逅。 闲暇无视,同侍女侍弄花草:暮春郁绽茉莉华,玉骨冰肌影香沙,天赋仙姿柔枝翠,月夜清辉赏雪花。 杨氏悠然想起前几日容妃赠予自己的药,是已拖了几天,如今便是给福嫔送去的时候了。 罢了,杨氏嘴角蔓延一丝苦笑,在宫中岂能纯洁一辈子?如今指染此事,也不过为他人争斗而已。 “主子,杨姑姑来,说是有事找您。”福休身旁的一个小宫女通传道。 福休放放下拿了许久的钥匙,锁上香盒。起身端坐,瞧着外面景色尚好,秋也有秋的影子,夕阳的余辉窸窸窣窣的撒在窗棂上,却不似夏日暖。转头对桌上小铜炉,薄烟缭绕宸顶,倒是惹人怜。窗外更是红霞似火,美不胜收。 福休玉手一摆,“请她进来吧!” 杨氏玉指随手挑了件云苍碧玉花霞长裙,搭石青起花八团坎肩,丝带束腰盈盈一握,下系荷花碧瓷灵犀香囊。墨法挽君心,青娘双手上下翻飞,挽了清溪越纱发鬓。头戴珠兰玉露发饰,一片冰心似雨如珠,点点繁星若隐若现藏于发间。耳垂下坠步步惊心珍珠配饰。 足抵金莲,杨氏缓步踏入甘棠宫,对着主位上的伊人盈盈拜下礼。道:“妾身杨氏给福嫔娘娘请安,福嫔娘娘万福金安。” 福休甩手一挥,凝重面色不再望那人,冷淡一语,“起来吧!” 坐上不必夏时暖,只觉冰凉,秋风扫落叶,飞舞落庭中,虽无花颜醉人心脾但求孑然一身轻。满目尽是对长姐同情,郑氏怨恨,江氏鄙夷,木氏娸恶。 “絮茹坐吧!”福休说着,吩咐简夕看茶递给那人,水眸凌厉一语中的“絮茹来,可是有事?” 福休一改先前放任柔和,事务缠身身不由己,脾气倒也不大好些,待那人回。 杨氏娇躯半做于檀椅上,望着坐上福休的脸色憔悴,毫无入宫时的灵动与初封一宫主位的风光无限。 杨氏不禁心疼,双眸看向福休的目光只剩怜悯,关切问道:”福嫔娘娘近几日可好?” 杨氏螓首微点,水眸瞥了一眼身旁伺候的宫女鎏瑾,示意其将药取出。然后转身看了福休一眼,福休染了一丝笑意,道:”这药,是容妃娘娘嘱托妾身务必要交到福嫔娘娘手上的,望福嫔娘娘千万收好!” 说话间,便已经吩咐鎏瑾将药奉上了。 福休接过药包,不有分说放案上拆开细线,牛皮纸中抱着的正是自个儿求之不得的物件,一味红花,一味毒散。恰到好处的量,加上长姐加载其中一卷书信,”万事小心,若有所需,杀之。” 福休大喜竟跃上眉梢,“絮茹啊,你可真是救命的福星,本宫给你记上一功。太好了,太好了!” 说着,福休便将将那红花交给简夕,毒散收了自己的小瓷瓶中,安心放入锦匣内。拉起了杨氏的玉手,“絮茹啊!本嫔有件事需要你帮忙,不知你可愿意?” 一种娥眉,下弦不似初弦好。庚郎未老,何事伤心早。素壁斜辉,竹影衡窗扫。空房悄,乌啼欲晓,又下西楼了。 杨氏水眸望见福休的玉容变换不断,道于此事定是脱不了关系。耳畔盈盈瓷音。玉荑轻握,螓首微抬,对上一双柔情双眸,哪怕知道是假的,仍是狠不下心来拒绝,轻咬贝齿,还是道了,“怎敢涉及帮忙二字,福嫔娘娘吩咐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福休舀一勺轻茶,韵色淡雅,冥冥之中恰似幽绿沉浮。剪瞳裹一层难忍的坚毅,乌雅氏和江氏本就不能放过,勾一抹笑意,悠悠启唇道:“本宫这一宫主位的位分做久了,难免乏味,乌雅氏的错,本嫔要她加倍奉还,去帮本嫔盯紧她,一有风吹草动立即禀告。” 福休抬首望见架梁之柱,香嗅满萦,袅袅不绝,“她虽入冷宫,可惜是个心思不纯的,难保有一天不会出什么乱子?”阖眸静息,风微动,零零碎碎残阳光影,透过那牖上窗纸,静谧无言。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既然已经走上了不归路,又何必担心?这宫闱非乐土,无需人犯我我不犯人,面对任何不可心慈手软,哪怕…对手是自己的姐妹。在这场纠缠中,孰赢孰输?未曾知晓。 杨氏抿唇一笑,似晨曦沐浴的花娇艳妖娆,但却无人知晓,越美丽的花,就越能置人于死地! “福嫔娘娘的吩咐妾身谨记,定不会让乌雅氏再生事端!” 这般信誓旦旦的诺言,也代表着自己日后背负的沉重,杨絮茹,你要活着成为最终的胜利者! 福休看柃崖万丈深,她乌雅氏枉费心思冷宫驻,自然怨不得本宫。福休轻舒一气,我在彼岸安稳,隔岸观火惬意,殊不知这人心,最难琢磨。 世事无常,晚风过境总是凉。看她伶俐言语,横祸备至。再看看眼下倒也终究换了一时安宁。 “她挺不过一冬。” 福休安心的合了眸,精心筹划的局,本嫔要的,可远不止于此。乌雅氏,你就等着冷宫,孤独终老吧! 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濹色云涌,心海平而无波,万事开头难,后岁无量,待此事作罢,我依旧,屹立巅峰。 福休的字字珠玑,句句刺痛了杨氏心弦。她走了,走的是看不起我这孤独的人。原是她不懂,轻浮罢了。 思念间,杨氏簌簌两行清泪,梨落的哀伤,一句不争气的话,重重砸在心上,“我当真是败落么……” 杨氏素手捻成拳,无力的砸在榻上,生生的疼,心里何尝不是一样的痛。宫闱重地,我不过蜉蝣寄世,伤残,我想走,我只想让你带我走,至于其他……我杨絮如,别无他求 看着福休离去背影的傲慢,冷冷落在心上的风霜雪雨,不禁打了寒战。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弱肉强食的世道,独我不往,更忧心……冬君说又填了一个坑!以后会将所有的坑全部填完。 第两百零六章 应怜屐齿印苍苔 晨光熹微,斜晖穿朱户,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庭前红梅映雪,花开灼灼一身傲骨,引来鹊鸟鸣鸣,正是“喜上眉梢”的吉照。勾唇鄙之一笑,容妃缠绵病榻数日,面容不艳,鬓散落,不处不悲凉,何来“吉照”一说 容妃斜倚榻间,着人阖了闲窗,挡了殿外一切悲喜,轻阖凤目,掩眸中泪意滚滚,我终是没她福休福泽深厚不成,不甘不愿,即已如此,均为韶华,为何低人一等,柔夷成拳,凤目张开,眸中恨意难下隐。 伺候的宫女映月掀帘入内,寒气扑面,遂神思归,转首乜佳人,眸中寻问色,映月福一了一礼,缓缓道:“慎贵妃娘娘来看你了。” 容妃倚榻坐起,天微旋,柔夷支额际道:”糊涂东西,还不快请进来!” 慎贵妃由着伺候的小桃绾发,方遣人驾鸾车而来,抚着小腹任人搀了方端坐,仕女察意已然着人引路悠然。慎贵妃慢慢将一抹笑意隐在眼底,她納氏的病的确是心病,看样子还需猛药呢,端坐车内还不忘咐了车外伺候的小桃。 “小桃,那木樨香可是带了?” “娘娘莫忧这个,婢臣省得的。”说话间便到了清宁殿外,深吸一口气才缓缓吐出心中郁结,她清宁殿的阴影仍在,这清宁殿宫名真真是添赌。吩咐一声进去吧,辘辘车过青石长街到了悠然殿,下鸾车时有婢子迎来打了礼,挑了帘子入内,挑了忧愁善感,口中道:”今冬本就寒冷刺骨,原让你小心的,怎么还是病了?“ 容妃欲起榻相迎,无奈身子太过赢弱,稍稍用力起榻便又跌落回榻,轻咳之声久久不止,颊边病态红晕又显出。 容妃待婢子搀扶伊人入殿,大腹便便身态臃肿,行动间更显笨拙,遂强撑起身于榻间福身一礼道:”嫔妾失礼,未至宫门迎接慎贵妃娘娘,咳……” 容妃话还没有说完,轻咳之音又起,映月忙上前扶起,对着慎贵妃行礼言:娘娘恕罪,我们主子这几日病情反复,连太医也是无法子的 容妃轻咳渐止,抬首睨伊人,只是病中无颜色连带着往日里流光溢彩的眸子也失了色彩,音之无力缓缓道:”娘娘怎么亲自来了,冬日里路难行,娘娘身体娇贵,万一……那嫔妾便是万死难辞其咎。“ 容妃顿了一顿,又道:”映月,槿莞快服侍娘娘坐下,奉茶。” 慎贵妃翻手却屏退身畔若随的一众媵侍唯余仕女一人,口中道一句不必便示意榻上人将她侍女遣出,未打算同她绕圈子,慢慢道:”本宫近日翻《史记》,对那《淮阴侯列传》中一句话看得可算是得了心,美人猜是哪句?”慎贵妃自顾自落座拢了身上白狐裘,层层雪毛堆衬着下巴颏愈发消瘦,只是先前染上的红胭螺黛媣出了好气色,白白覆在脸上的红妆模糊不清了的是自己的心。 若是我再不来才是死难辞其咎,怎么,看着她的位子眼红了? 容妃未坐,便挥手禀退婢女,单留一心腹服待左右,明其意,遂示意槿莞,映月出殿侍候。又闻其言《史记》不知何意,微垂首道:”嫔妾不如娘娘博学,平日里也就素手调香茗,作作红女,还请娘娘不吝赐教。” 前时还是多晴暖阳,现如今北风凄凄云遮日,殿内光线骤然间暗下,看不清榻前伊人客颜,闻其妃唇又启,不知此言是悲,是怒,或是嘲讽,勾唇鄙之一笑,我納玉容终是输给了木清妍,家世,品貌均不在其下,可是为何,输在哪里 容妃轻阖凤目,隐住泪意,泠泠之音启道:”嫔妾只是不甘。”忽然容妃张双目,眸中恨意难掩又道:”不甘沉于她木清妍之下。” 慎贵妃探手覆了她膝上锦被,裘下纹样繁复的槬袖搭在她床沿,慢慢理顺了褶皱被角,再出口却是转了话题,道:“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那么你说,那汉时齐王韩信谋士蒯通对韩信说了什么?“ 慎贵妃手下褶皱渐渐被抚平,她的不甘之语终于落了耳中,再抬槬袖抚上鬓发间的凤鸾步摇,道:”玉容,你不甘,难道你说这宫里谁甘心?” 容妃垂首苦笑,天下间又有几个“韩信”,忍常人所不能忍,自是该享常人所不能享,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凤目轻阖,忍字头上一把刀,捥心食血,何痛堪比。 容妃泪落滚滚晕染锦被,柔夷成拳,指甲刺入皮肉也未可知,朱唇缓缓音瑟瑟,”’韩信’,嫔妾亦是做不到啊!“ 容妃复又抬首,柔夷忽执伊人皓腕,跪于床榻,病体摇晃,眸中希翼难掩,泣声连连道:”求娘娘帮帮嫔妾,妾定没齿难忘,我亦不想一世都养木清妍的鼻息,嫔妾知道娘娘聪慧,即来探妾,一定是有法子的,请娘娘赐教!“ 容妃断然开口,柔顺媔目冷色现,想来宫人看到现今的自己定是悚然,这宫中称颂的慎贵妃娘娘,何时也有不甘? “容妃得空便看看书册,蒯通有言‘秦失其鹿,而天下共逐之’,你比本宫聪慧,如何才是秦失其鹿?”慎贵妃淡淡的看了一眼茜纱朦胧着的牗窗同椽子上挂以饰的縠纱,柔柔笑意从新漫上了嫭面严妆。 “容妃妹妹,本宫倒是有心,只是要看你了。” 容妃闻言,缓放开柔夷,心中鄙夷,慎贵妃江氏原以为是个善类,不想终是实错了人,人之无良可堪高位,后宫那个主位娘娘又是平庸泛泛之辈。 罢了,即已上船中途下水是不可能的,也只能静观其变,只是不知慎妃究竟在谋化些什么,若要我为她手中之棋,也需她江氏有那本事才行。 容妃福身一礼,眸依旧泪流不止,面上难掩对姜氏之恨意,檀口启道:”不知娘娘有何让嫔妾去做的,只管分咐便是。“ 如今我位不高,与木氏闵既多,受侮不少,终得寻一人依附,而慎妃无疑是目前最合适的。 她心中意如何不知?不过是个蒲柳罢了,如何倚的上?倒是个识趣的,且看日后罢。 “你只用在清宁殿称病,余下的……有本宫为你谋划。” 慎贵妃不再多呆,起身蹀躞而去,渐渐要消失在悠然殿中,突兀止了步子,睇眄了身侧仕女 “将带来的木樨香为容妃妹妹留下,燃些香料静心,也让你家美人的病好的快些。” 第两百零七章 等闲识得东风面, 晨光熹微,冬日暖阳,虽冬日里却不是寒冷难奈,简夕立于殿内,服侍福休梳洗,先用鲜花汁子调入湿水中,绞干锦帕弓身递于主子,待其接过,转身于景妃背后,素手执梳,轻理三千青丝。 福休观铜镜中伊人,肤如凝脂,领如蝤蛴,螓首蛾眉,巧笑倩今,美目盼兮,只因身怀有孕身体略显雍肿。 简夕颊生双靥,素手挽青丝道:”不知娘娘今日想梳何鬓,婢子前日里新学的天纱鬓,甚为高雅精巧,不若一试可否?” 福休抬头懒懒打量了菱花铜镜旁半敞的寮窗,回眸凝视着模糊铜镜里的人,三千青丝如泼墨齐齐泄于秀肩,任身后仕女一点点梳回耳后,右手握着掐丝凤鸾金步摇,红宝石点缀了那一点鸾目栩栩如生,一下一下的点着檀桌,神色懒懒 哪里就这么麻烦了,又不迎接远客…… 福休侧首睇眄了身后跪坐握梳地人儿,慢慢阖了媔目,罢了,要梳便梳吧,反正有着许多时间挥霍…… 福休忍简夕动作,摸索着抚上槬袖上凹凸不平的纹饰,漫不经心地开口道:”简夕,你跟了本宫许多日子,你觉得本宫如今是赢是输?这甘棠宫嫔妃稀少,住侧殿的那个还册了宁嫔……呵呵,她当本宫是瞎子,以为她同江允林的事情本宫看不清?” 简夕闻言,微微浅笑道:”那里就麻烦了呢,主子打扮的亮丽些,心情也自是欢愉些,况且您怀着皇嗣怎的是挥霍时间,这话要叫腹中的小皇子听见可是该不依了。” 简夕话音刚落,素手即挽发,少顷,天纱鬓已成,于妆奁中取出浅粉色的牡丹绢花在发鬓上比量着,找出最好的位子贴了上去,又接过主子手中的掐丝凤鸾金步摇饰于鬓边,垂下的琉苏在耳边闪闪,倒添妩媚风情,浅笑道:”娘娘看看可好?” 简夕素手执梳,轻理耳边散发,又闻伊人语,似感慨似生怒,遂放玉梳于妆奁,垂首跪坐于主子身侧,道:”是输是赢都不打紧过眼云烟罢了,主子如今怀有皇嗣那才是真。至于张氏的宁嫔位,有人自是比主子更愁才是,如江允林,还有投娘娘的张氏,娘娘只须稳坐钓鱼台,坐山观虎斗即可。” 福休听简夕口中说着,自铜镜里看着她的动作,抚着小腹叹了口气。 ”你倒是嘴甜,万一是个公主呢,当今帝子可是膝下帝姬不少。” 福休任她将步摇插入发髻,冰冷步摇坠下的流苏无意拂到姣好面容上,抬手调整了一下步摇的角度,展颜一笑,又道:” 你倒是同久时一样,心也细手也巧,怪道祥姐姐当时还笑语要你去她的白露宫。” 福休唇畔弧度未变,突兀探手抓住她的皓腕拉到面前,定定看着她一双媔目掩不下的惊诧,“本宫下面这句只是闲话了,你同茗晰是本宫的近人,你们这些宫人私下里闲话,可有听到什么不该说的?“ 简夕闻其笑语,展颜回道:“公主也罢皇子也罢,还不都是娘娘的盼头吗,总好过承宠多年而无子的,眼下风光,愁忧之时在后头呢。” 简夕素手轻摆其广袖,虽无纤纤身量但难掩天生丽质,姣好面容微范红晕,勾唇浅笑倒显慈母光辉,福身一礼,缓缓才道:”端妃娘娘那再好,终究不是幼时情分,婢与主子同心同德。” 简夕突抓皓腕于前,虽言闲话,却字字藏针,额角冷汗尽显,远山微蹙,良久才道:”奴婢自不敢隐瞒主子,闲聊到是无甚,只有一样清宁殿的容妃娘娘近日里病了,大家却言是因张氏晋了宁嫔……“ “哦。”福休轻叹了一声。 福休慢慢松开她的手坐了回去,长眉微挑半晌又舒开,唇畔噙着的笑意终于又添了几许真实,这倒是的,细细说来容妃姐姐还未尝有一子半女的依靠…… 福休错手拿了螺黛描眉,浅浅春山渐渐转浓,出神怔了半晌方放了回去,慢慢启唇道:”容妃姐姐病了?你们倒是聪明的,知道她这是心病……她倚了本宫,可如今本宫却不给她一丝半点好处,她难免会动摇生了二心……“ 福休轻瞟了简夕一眼,随手拿了檀桌上的红宝石银簪放了她手里,“罢了罢了,过几日你代本宫去看看她,让茗晰去皇后娘娘那里说一声,让皇后娘娘也去看看。祥姐姐嘛……罢了,听说祥姐姐近日身子也不好?“ 简夕见其松开了手臂遂收回,垂首略看一眼,已显红印,微微疼痛,可见主子是真在意张氏晋宁嫔之事。又听到了说容妃无子,陌氏之病,遂点首轻语道:“主子聪慧,江氏与陌氏二人结怨已深,张氏又晋了宁嫔,成为了一宫主位,无须再依于主子,而容妃娘娘不同,容妃娘娘和主子系出納家,容妃娘娘应该不会对主子构成威胁。” 简夕抬手接过其赏赐,虽是银簪子但有红宝相缀也显珍贵,且婢子不可饰金乃是宫规,可见福休对自己也是用了心的,展笑颜道:”奴婢谢主子赏。定尽心为主子解忧。” 奴婢之前听起福休提到陌氏,垂首轻言道:”祥嫔娘娘是偶感风寒,本来奴婢要禀主子,但祥嫔娘娘交侍不可让主子知晓,怕主子忧心伤了龙嗣。” 福休闻言低头细思量,蔻丹嫣红抚唇畔,”说的也是,她张文宁得了一宫主位如今却居偏殿……呵,怪的谁来?你倒是比茗晰好些,聪慧些,不过张氏却是你料错了的。” 福休回身复执了她手中的簪子,抿着唇替她插入鬓发间,抬手拈了红片抿唇见了嫣红添了喜意,放了去扶着小腹缓缓开口 ”糊涂!祥姐姐的身价高贵比她张文宁多了太多,怎生你料不清?” 简夕垂首恭谨,金磷岂是池中物,这后廷中的各位小主哪个又是好算计的,无宠的想争宠,圣宠的想子嗣,有子嗣的心便更大了,也是那位子太过诱惑。 简夕福身一礼,对着福休道:”娘娘聪慧,婢子这点计量还不是所承主子,只是不知那张氏为何是婢子料错了?“简夕心有疑惑,不吐不快。 简夕见主子亲自为其饰钗,心喜若狂,怎奈言语间闻出喜怒,终是我自作聪明了,遂忙跪于侧,福身,首垂地道:”主子说的是,是婢子糊涂了,还望娘娘饶了婢子这回。” 简夕再不敢多语,额际冷汗连连,须叟便滴落于地,“啪”的一声似打在心间,心生惧意。 她呵……授之以利之一字就好,张氏是个聪慧的人儿,只是时也命也...... 第两百零八章 千里莺啼绿映红 福休进得屋来,见皇帝熟睡,便走上前去为他盖被子。 皇帝忽然张开眼睛,握住了福休的手,柔声道:“福休,朕觉得自己这一生真的很开心,朕此生能够再次遇到你,能够和你有了临儿,是朕这一生最幸福也是最幸运的事。” 听着皇帝这样说着,福休淡淡一笑。福休抬起头,看了看一脸苍白,毫无半点血色的皇帝,会心地又一笑。自己这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他的身上,即便是以前还存着虚假的情谊,看着这日渐消瘦的皇帝,福休觉得已经没有多大的意思了。他曾经向自己许下的种种海誓山盟不是早已经实现了吗?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福休已经不知道,这知道和不知道,放到如今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意思了。 “朕以前向你说过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都这么多年了,朕已经想清楚了许多过往之事。以前朕总是埋怨母后管了朕太多的事情,拘束了朕,架空了朕的权利。可是当母后将权利交还给我的时候,我才是真正的知道,以前都是我错了。没有真正做到权利巅峰这个位置上,是无法体会到群臣的虎视眈眈,世家大族都在紧紧地盯着这个皇位。我不该去埋怨母后,便是母后害死了父皇和母妃,到底母后还是没有害过我。这么多年,母后一直待我如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什么事情都替我考虑。她之所以以前对你说那些话,无非还是为了我好。福休,朕对不起你和母后。” “不会的,福休不会那样想的。母后是你的母后,也是我的母后,还是临儿的祖母。她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皇帝叹气道:“母后的确是非常喜欢我这个儿子的,但我觉得母后还是太爱自己的权了。母后的家族一直都贵为四大家族之首,江家势力如日中天。这其中的许多,母后是付出了自己的大半辈子。她累了,我便常常劝她,可是母后......太顽固了.....福休,这个世上也便只有你和母后待我好了......其他人,无非便是在意我身上的权......” 说着说着,皇帝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 福休忙按住他,“你不要多想了。你和母后到底还是母子,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呢?我也困了,咱们还是歇息吧!先休息好,咱们明天便让集镇的地保送咱们去安阳,去找更好的大夫治你的病!” 皇帝点了点头。福休吹了灯,在皇帝身边的榻上便躺下了。 皇帝喃喃道:“福休,我还看不看得到明天的日出的?”说着,皇帝慢慢闭上了眼睛。 福休睡下没有多久,就被皇帝的痛苦的呻吟声给惊醒了,她着急地扑到了皇帝的身旁。 皇帝面色痛苦,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鲜红的血液慢慢地在皇帝洁白的大衣上开出一点点娇艳欲滴的红梅,皇帝吐着血,直扑上了福休的胸口。 福休一时急坏了,一面紧紧按住皇帝的胸口,一边对着屋外大声呼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去叫成名和杜获来!快来人啊!” 福休不停地按压住开始颤抖起来的皇帝,“阿正!阿正!你不要怕!我在这,我在这,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你不要怕!” 福休的双手发抖,差点便按压不住颤抖速度极快的皇帝。皇帝依旧还是吐着大口大口的鲜血,他用尽自己最后的一丝力气,颤抖的手拉着福休,“福休,别离开我......我已经快不行了.......我死后你不要陪我下去,去找临儿吧......临儿可以没有我,但.....不能没有你.....你一定要保护好......临儿.......儿....” 话音未落,皇帝便直直地倒了下去,紧紧抓住福休的手早已经无力地瘫软下去。福休惊叫了一声,紧紧地抱住了还尚存着一丝体温的皇帝。 终于,一直在伺候皇帝的大夫杜获终于赶了过来,见状,杜获在皇帝的身上施了几针,面色惨淡无奈地摇了摇头,“夫人.......老爷怕是也就这一会了。” 福休的泪珠如雨滴一般迅速地滚落下来,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地抱住了皇帝的身体,使尽全身的力气摇晃着皇帝的身体。良久之后,福休停止了摇晃皇帝的身体,摸着那早已经慢慢变冷的手,轻轻抚上了自己的脸庞,哭泣道:“阿正!你以前不是最爱摸福休的脸庞了吗?如今,你怎么不摸了?是嫌弃福休吗?”福休说着,拉着皇帝已经变冷的手在自己的脸庞之上轻轻抚了几下。 一旁的大夫杜获看到之后,不知道该如何劝解福休,最后还是道:“夫人,老爷这会子应该已经去了,望你节哀。你的身体要紧!” 福休听到之后,立刻便将脸转了过来,似笑非笑地对着杜获冷冷道:“谁说他去了?他一直都在,在我的心里。这一辈子终究是我自己对不起他,早知道他身中剧毒,应该让他在他向往的世外桃源中永久地睡下!这个地方不是他向往的,只会脏了他的身体......”福休淡淡地说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搀扶起开始变硬的皇帝的尸体,走出几步之后,福休因为承受不住皇帝尸体的重量,无奈地摔倒下来。 摔倒下来之后,福休以敏捷的速度到了皇帝的尸体旁,依旧握紧皇帝的手,合上了皇帝久久未曾合上的眼睛,无奈了摇摇头,“阿正!福休无用,福休真是无用。我应该不要让你来集镇的,应该让你待到世外桃源的。福休错了......福休真的错了,你醒醒,好吗?福休求你醒醒,好吗?如果你再睡,我便将你扔出去,让野猪野狗食了你。” 上一次福休像这样和皇帝说了之后,皇帝醒了过来。可是这一次,便是福休再说什么,再做什么,皇帝都不会再醒过来了。在皇帝的记忆里,是福休陪伴了他的最后一刻,所以他在临死之前,面色上并不是痛苦,而是带着一丝心酸的微笑,是那种由心而发的笑。 第两百零九章 仗剑红尘已是癫 二十年之前,一日,皇宫清宁殿。此时的清宁殿住的还是前朝的全妃——全秀宁。 欲我之秋,何患痛处稽首,乃今落魄之悲,失人语,话阴之地低,云开霁雾晓星疏影,凉寻座极夏殇。岁景年华蹉跎,熠熠堂彩不复矣! 全妃瞳陷面上更憔悴,消瘦娇身病膏肓。蔓蔓青萝,细枝柳葩,黯乡魂,念君朝朝暮暮,卧榻奄奄一息。四载清宁落寞人,棋酒时常。衔觞赋诗者,每醉皆求自由身,宫门紧,难成就,病缠身。幽兰若败,气犹霜。 全妃痨疾作恶,隐隐闪儿时景,二人相约白首不离。待起婚娶,嫁为人妻,隐逸万事,双宿双栖。昏月恰逢云墨色,晚风脉脉。 全妃卧于榻上闭目深思,几日前刚刚小产,面色依旧苍白如纸,还唇都无血色,羽睫颤抖湿润,眼角的泪珠缓缓划过,落于枕面晕染开来,似上好的水墨画般。 我的孩儿不能这般白白的死去,我不甘,孩子亦会不安,我必要找出主使之人,为孩子报仇。柔荑慢慢成拳,因用力过大关节泛出青白之色,指甲刺入皮肉也为可知 全妃平复心绪静言思之,忽记起小产之前只曾去过清宁且饮下一盏茶水,时过一日方感不适,出血不止,鄙之一笑,原来江素云与孟婧舒并未有何不同之处,都是一样的狠毒 孟婧舒遂不顾小月中,硬是起身穿衣乘肩撵来到清宁,由陌月搀扶进殿,入目一幕为之心惊,越王也在。遂面无悲喜道:”原来王爷也在,那正好,臣妾有事要问全妃妹妹。” 箫风残竹,片叶不惊,烛火摇曳昏休。恍惚间,已然入暖怀惬惬。空儿冥响熟识音。开合苍唇杳然无音,气吐悬空,化贰字轻,“伤残……” 月笼寒烟照水,凉透榻上若西子容身。奋力抬白荑纤纤眸成线,落荑人面上,久不舍离。 “我……我想离开……真的想……”全妃终因短气难舒,不得语。 松门横开又一姝,耳闻声为董氏,白荑不理怀人面,阖眸清泪撒肌颜。牖不抵残风肃肃,夜不展晓月风霜,花开甚好,独我伤。 全妃正言如何,闻一人推门入。以之为侍,张口欲责其逋慢,却见其貌态熟悉,神色乖张,知误。俱言有事相知,本欲离,安。惑而其身份,思索片刻知晓。 “夜深,舒妃姐姐何事,何不明日再议。”舒妃听全妃如此言,不免痛心。深宫何摧人,使心上人如此。欲离深宫而求不得,欲安于深宫而想不得。如此,可是谬论。却也无奈,安抚道。 “何走,陪你就是。”舒妃俯下身,知眼前人时日不久。也不避他人,轻吻其面颊。 见其两人互诉忠肠,心伤痛不止,我于他们终是局外之人,面色又白了几分,泪已朦胧双眼,顷刻间颊边湿润,泪流不止,于他我终是痴心妄想了,两个诉情无我之境,梦已碎了,是该醒了 全妃轻阖了凤目,挥手示意陌月出去,自寻了一张凳子落坐,额角已有汉珠滚落,三千青丝未挽,几缕碎发贴于颊边,更显的弱不经风 虽是夏日却觉得周身寒凉,紧了紧披风,不住的打着寒战,不知是牙齿轻颤还是声音发颤,道:”臣妾等不了明日,相信孟姐姐也等不得……” 全妃眸中寒光不掩,斜乜着榻上男子怀中的伊人,如今已是颜色不再,却得到了心中所想,她是开心的吧,可是何苦又要来害我的孩儿。 翠柳浮动攒动,笼濛濛碎雾呢喃,一夜尘埃落地,桃夭蓦然,翩若姝人也,面容不再。袭上眉间凌然墨翻涌。今朝悲,今朝错,错亦错,又何求! 书苑繁柳,回廊夏梦悠扬,不止情伤。随了他吻面清香,温热久荡,信手拾风,黯淡无光。 “该来的人…来了…于她的恩怨…该…该了结了……”舒妃缓缓道。 舒妃眉宇似带笑,颦蹙不定,云霭悠悠荡荡,不久散尽。遥遥见处,门外四下幽静, 罗云翻涌,草木荣荣,了了此生从未汲汲万世之宠,抵不过一朝冷落无人问津,今日你我,敌友难分。 靠其膛暖,减三分寒凉,融相爱相敬之意,眷恋情浓,抬眸瞧那落魄人,喘息不止“若要问…无妨…我…我应你便是…” 曳曳烛火静影沉璧,壁上明细动荡昏暗。夏夜无声。 江素云在一旁听着二人如此,只觉自身应避让。却见舒妃如此,心下不忍。欲强硬出言,见眼前全秀宁柔弱模样,心下怜悯,语气弱了半分。 “全秀宁,你为何步步相逼?” 舒妃,也见怀中人愈发虚弱,不忍之。触其脸颊已微凉。痛楚万分,不愿喻之于怀。悄声道:”“近日秀宁妹妹体弱,可否待其康复后言,伤残感激不尽。” 全妃执冷盏,垂首苦笑,这盏冷茶透过指尖传到心里,心也寒了,忍下的泪复又湿了眼眶,抬眸视线早已糢糊,可互相依偎的两人身影却是那么的清晰。 纤指执盏的关节已是泛白,妃唇轻启音之哽咽道:”恕臣妾不能应皇后娘娘,今日不明白原因,臣妾的孩儿难以安宁地下。“ 全妃顿了一顿,强忍住眼泪,眸清明,眄着倚在男子怀中的孟婧舒,曾经我为来扰清宁而悔,她是那般恬静,与世无争的人儿,轻阖双目,掩去心中所思,复又张开口道:”我小产前日只到过姜姊的清宁饮了你亲手煮的一盏茶,孟姐姐可有害我腹中孩儿?“ 全妃轻拂上小腹,好似孩子还在,那天她也是明明为我高兴,可是为何…… 舒妃由着宫女搀扶着,凉意侵体渐作凉,冷的彻骨,前日薄茶馥郁,是清宁仅存良货,从未舍得,心心念念皆为长相厮守,双宿双栖。哽咽呢喃,“既然知道…何必…何必问我…” 昔日情景,脑中刻画的难以抹去,终为舍妹一诺,扼其腹中胎,匀了气,思虑舍妹,舍命想扶,亲缘也。 “…你…你对我根本算不得什么…可,可你对皇后娘娘…”舒妃又道。 舒妃阖眸喘息尔尔,指间轻动寒光影,窸窸窣窣,斑驳陆离。气息似不稳,于他怀啜泣,却见泪,无声息。幽唇捻开几季梨雨纷飞,“一盏茶…一条命…佛前犯下的孽…对…对不起…” 第两百一十章 醉卧云端笑人间 江素云惊而愣住。怎会命之所系?忽思得几日前传闻,言全秀宁之子殁,因其友人婧舒,他人皆嘲之。当时只一笑而过,未曾想此事当真。今日却见如此,不得转而见董充仪,其泪光闪,也觉命途多舛,作弄人世,可惜。 江损轻而抹去全妃泪珠,冰凉入心。只叹息,向来只听闻深宫如何,今日眼见为实,剀切感宫中之不易。却也见怀中人气息虚弱,忙而开口。 “全妃妹妹,今日之务可毕?舒妃姐姐体弱,不可多言。若可,请回不加妙。” 全妃闻其言,缓缓笑出声来,是我作茧自缚,恋着不属于自己的温暖终是为他所想害了自己的孩儿。全妃泪已流干,眼眶发涩通红,眄着相依的两人,心已痛到麻木便无知觉了,强迫自己颊边生笑,然扯了扯唇角却未笑出,继而又道:”即使她孟婧舒心如蛇蝎,犯下此等罪孽,在你眼中亦是我全秀宁活该吗?皇后娘娘!” 全妃轻轻松了纤指,茶盏落地“啪”应声而碎,茶汤慢慢溢开,越扩晕染的地面越大,好似心中恨意,最后占据着整颗心。 全妃斜乜着榻上的佳人,勾唇浅笑,容颜虽苍白但抚媚不减,开口道:”皇后娘娘说的对,是本宫太傻,你与她皆是姐妹,我信你才失孩儿,如今你这般,岂知不是佛祖在降罪,本宫便坐这看着你的报应!” 舒妃痕稳住桃花面,昭昭之心,独我不枉佛前忌,犯险境,身不由己,难消福泽,噩运缠身。性若止水,莞莞芳华化作点点相思泪。卧人怀,期盼朝朝暮暮,曾经奢靡风雅韵犹存,枯瘦人,泪沾湿。凉茶薄命,终不愿。奋起身,心一念:宁死温柔乡,不留仇人堂 “我…我自知…害你孩儿罪孽深重…清宁…清宁地阴…不…不便于静养…全妃妹妹…明日…明日晨时…我孟婧舒…会给你一个交代…” 江素云却心一颤,执了舒妃的手,不顾他人,细细吻了上去。 “舒姐姐,无碍的!这一切都有素云帮你扛着。” 江素云起身肃立。转而朝向全妃,缓步走去。见眼前全妃柔弱,愿冰坚之心解,抬手搭其肩,轻搂。放软声线,轻语道:”并非如此。舒妃姐姐若是错事,全妃妹妹自可报复。但死者生人相为,生者为大。今日舒妃姐姐体弱,全妃妹妹何不先离,他日可复来寻。” 江素云只笑,取过茶杯。缓而行。“秀宁妹妹先离去罢。伤残他日请罪” 孟婧舒你好本事,都已是知天命的人的了,却还在挑拨离间,“明日辰时”不知你可有命撑到,若是撑不到一切还都是我的责任不成,伤残心中也定以为是我逼死了她,全秀宁你何时卑微到这般田地,目无焦距,声若远方飘来般,“是我对你还不够好吗,孟婧舒你可曾有心?” 全妃此情此景心中不是早已知晓了吗,以为那里已经麻木不会痛了,然此时却明明感到心在滴血,一滴一滴慢慢加快会成血流,似从身体中缓缓流出,全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干,坐于登上久久不能起身,但自执娇傲不敢忘,用了全身的力气额际汉珠滚滚终是立身,莲足虚晃柔荑扶住桌沿方稳住,眸中无喜无悲乜着伤残云,“舒妃姐姐,在你心里可曾有过我的位置……” 全妃问完后,心似放下,缓缓笑出声来,终于释然了,三个人的独木桥终是太挤了,我该早放手的,怎知桥下没有我的温文君子 烛火越发摇曳的狠。墙面光影亦摇摆不定,榻上的孟婧舒喘息渐闻渐止,不久微弱至极。眸成线,暝迷间,儿时光景忽闪,碎斑驳记忆,只叹,相守难! 沉吟他姓名,耳畔冥响温情话语,昔日情怀,缠绵兮,浩浩烟海茫茫然,寻寻觅觅,唯我迷了心智,误入歧途。 冰凉白荑无力榻上,娇人病态宛若西子。颦蹙尔尔,气若幽兰空自诩。 孟氏族,盛为荣,衰为哀,挡路人,不可留。幼子无辜,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只是我现下,走不得… 见其转身缓缓而落的帘曼,便是阻隔了我与他的一切过往,心已释然,如今亲眼瞧见这一幕也不决的伤悲,扯了扯唇角只觉自己悲衰,一片真心终是错负了。 全妃转身,莲步虚晃,回眸看了一眼那紧闭的帘曼,音如空谷道:”王爷心里有我,可我此后心中再无王爷。” 全妃话音刚落,脚步决然离殿。陌月见其出来忙上前扶,身子已是再无力气,倚入陌月怀中缓言道:”将清宁周围安放眼线,若有人闯想法子通知里面的人。” 陌月闻言应是,既而担忧道:”娘娘还在小月中,什么事都不如自己的身子重要,听婢一句劝,咱回吧!“ 全妃轻点首,上肩撵,归华阳。颊边凉一片,抬手去拂原是泪,原以为早已干枯,却不想还是有,终是我太过没用了…… ***愉,起时如梦初醒,见他安稳眠兮,最后一丝力气,化作隔世惊语“我想走……可我终究…不能和你远走高飞…伤残……对不起…” 书信早成,至榻旁明处,手起刀下,血染清宁。 ”阿昱,此一生,我最大的心愿,是与你长相厮守,我恨宫闱纷争,固此避祸清宁。我不曾恨过你什么,我从来都知道你的苦衷。我知道你为了高家的天下付出了太多太多了,多到你我都承受不了。素云是我的好朋友,也是你实际意义上的妻子,希望你以后好好待她。我等你四载,念你四载,若能如常所愿,余生足以,得君安,妾心安。我本薄命,自知命不久矣,为保舍妹安稳,姜氏族人荣耀,违心误入歧途,今还命刀下,洗清罪孽,还那孩子公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我缘浅,夫妻情分今生难求,下辈子吧。舍妹尚幼,虽妃位不免遭人忌惮,愿我走后,你可护她周全,安心诞子,平安度日。” 孟婧舒留。 第两百一十一章 谁知此生几回眸 数年之前,福休在生下和皇帝的孩子之后,一日。 皇帝轻轻地叫着福休的名字,“福休?福休?” 福休一直闭着眼睛躺在榻上,简夕和茗晰在一旁伺候着。一旁的茗晰道:“皇上,主子失血过多,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了。您也不必天天过来。” “没事,朕只要每天都可以来看她一眼,朕的心里便能舒服一点。” 皇帝轻轻拢好了福休的被子,转身离开。 听到远去的脚步声,福休慢慢睁开了双眼,眼角滑落了两行清泪。 “阿正,难道我们俩此生便无缘了吗?无缘也好,有缘也罢,都抵不过.......” 竖日。皇帝急匆匆地奔到了福休的寝殿,却看到了空空的床位,福休还是走了,留不住啊,任凭他高正如何竭尽全力地挽留,要走的终究还是会离开。皇帝走出房门,仰起头看着苍茫天空,泪水顺着他高耸的獾骨瞬间落下。 时间过得极是匆忙而又缓慢,自从福休离开之后已经有好些日子了,但每到夜里,时间就像一根针刺一样,时时地戳着皇帝的心,他仿佛听到了时间走过的声音,这样慢,步伐这样沉重。又是一年的除夕夜,宫里面张灯结彩,欢天喜地,好色热闹,大家都太期待着这个新年了,希望去去宫里面的晦气。年夜饭后,皇帝一个人走到了花园小径,折下梅花,深深地嗅着。 后门吱丫一声打开了,伺候的简夕走了进来,“奴婢参见皇上!”皇帝见到简夕,甚是欢喜,此时,见到了简夕仿佛就像见到故人一样。 皇帝赶快将简夕扶了起来,“你家主子可还好?” 简夕回禀道:“回皇上,我家主子身体一向康健。” 皇帝犹豫了一下,又问道:“你去那里了?你知道吗?”简夕默然。 “她还是不想回来吗?还是不愿意见朕......” 简夕缓缓地点了点头。皇帝放下了手中的梅花,向简夕摆摆手,随即命其他人退了下去,自己孤身一个人走进了雪地里。 也只有这样的时刻,他才能够放下一切,毫无顾忌地肆无忌惮地思念福休,只有想着福休的时候才是他最放松最开心的时候,他深深地知道,福休终究还是放不下君墨楚,所以才会远走高飞,四海为家。他深刻地理解这种痛苦,就像他现在这样失去福休一样。可他现在还不能够去找她,他还有皇后,还有对自己极好的母后,还有江山,江山......皇帝又笑了,这个被无数野心家用血染红的江山,祖祖辈辈艰难地坐守来的江山,究竟在他的心里,分量还要多重呢?可是她已经记不得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心里,便只有福休一个人了!如果他不是皇帝,如果他没有救济苍生的使命,或许,也许...... 数年之前,福休有孕之后五个月。 大雪纷飞的数日,燕雁数绝。陆九棠拧眉没了旧日的桀骜,只能怔怔的盯着那云华宫看。垂着眸后头自念叨着 “到底是一个亲族,不知道她会不会继续庇佑我?若不是那皇后狡黠,我怎么败露于人前,到如今落到这个田地?” 冬日梅盛,福休五月余的肚子微隆,慢踱了步子在内殿,久不出甘棠宫不想宫中变了好多,叹息一句”罢了,时也命也!” 伺候的简夕和茗晰早已呈着精致的点心上来,附耳轻声禀了内庭特特送了梅枝来供赏玩,回首时已见了内侍奉瓶置桌,茕劲枝桠朵朵冷香,平白添了喜意,拢鎏金鸾纹掐丝暖炉回步搭了深绿天鹅绒妆花缎子,道一句赏内庭侍 简夕奉茶入殿,柔声禀明答应陆氏求见,福休侘傺间思及此女,恍然悟,道:”原来是和母亲一个世家的,那便请她进来吧!” 陆九棠款款渡到她跟前,行了个极为恭敬的礼。不住的磕头,续续断断扯着音儿说着:“求福嫔娘娘看在父亲救救妾,嫔妾,嫔妾…日后必以犬马之劳而报,嫔妾只求在娘娘身边做个婢女便好。” 陆九棠发髻凌乱,没了往日的庄重。垂眸不停磕着。 福休一盏茶未冷人便踉跄而入跪地祈求,手还未抬便生生顿住,弯弯蛾眉侘傺,示意简夕扶人起来,”快快起身呀!,这是怎么了……” 她同皇后的纠结过错略是通晓,原料着是个精细人儿,不想一朝栽了去,惹了阖宫笑话。福休亲踱了步子缓缓行人侧,抬手抿了抿她散乱发鬓,道:”简夕,将皇上前日送来的胭脂并簪花拿来为陆答应好好理理妆容,如此凌乱,哪里让人耻笑了。” 陆九棠知道她素来心性好,小时曾戏言解语花,如今的着不了她的意,便任由简夕和茗晰理弄着自己的三千青丝。一小缕青丝落下,却无意瞥见铜镜白发生。白发坐望君,恩宠不负旧。垂头拾起往日那庄重样,羽睫颤动着如一只蝶翼。 “嫔妾多谢娘娘。” 福休着小腹端坐菱花铜镜旁看着简夕和茗晰为她细细媣妆理发,懒懒磕着手中青玉盏,无意看了她鬓发一缕雪色,停了盏探手替她拔了韭色,”不必唤我娘娘,论起来你是我族中妹,唤一声表姐便是。” 福休话至此突兀一笑,慢慢的语气似乎回味旧事,殿内一隅鎏金熏木樨香狻猊吐冷香悠悠,福休继续慢慢地道:”就像以前那样罢。”陆九棠的一举一动悉收福休的眼底,于是福休复握了青玉盏又开口,”怎么了,如何着便要本宫救你?“ “娘娘如此圣明定当有万全之策。妾若是没了。”陆九棠眸中含了狡黠,挑着远山似的眉。这宫中生来不是人为鱼肉,就是为了一个富贵。 我什么也不求,什么也不要。只是为了安稳。我曾说过我要嫁的意中人是那盖世天下的英雄。如今的清贫也罢,富贵也罢。活着就好。 “其中利弊,嫔妾知道娘娘是个聪明人。”陆九棠眸中带着复杂意。 第两百一十二章 泪痕红浥鲛绡透 白决独步徘徊,游游荡荡冷着眉目,头上飞群雁,秋风萧瑟落叶起,毫无兴趣,静待着人归。立在墙头边,忘却了时日,耳闻轻微步履至,抬首目睁,落在款款而来之人。 白决抬头见人影,迫切追去,“王爷怎么这么久?因何事耽搁了?”因瞧这贤亲王面目阴沉,无神遐想,白决提心而问,已解担忧。 贤亲王拽紧手中钗饰,一路心神荡荡,谋划着如何处理掉那疯癫之人。因是想着那人极端,性情不定,随意吐露些拉己下马,如何是好?紧抿薄唇,眉头紧锁,难以言腹。 贤亲王沿着来时路归,知那头等了什么人,瞧着那人担忧模样,勾了唇,缓缓道:“出来时遇了人,疯癫之人,性情难揣,人威胁我,欲要拉我垫背。”皇帝言道风轻云淡,眼目中阴狠之光闪烁不定。 鸟雀落至石地,步态轻快,随己踏然移,惊得扑翅急飞,连着一群天鸟都受了惊,神情恍惚。 听着贤亲王这样道,白决眼下惊愕恐然,无意睨见其人手握之物,“王爷,是什么女人?何人如此大胆?不如让我派人将其解决掉?”白决渐渐面露凶相,清秀模样与其态甚为不符。宫廷之内,女莫不于婢,妃,公主之人,爷缘甚好,何人因事携他?更况疯癫之人。 片片飞叶跃墙横过朱道,秋风萧瑟尽无言,日落西边故山头,树影成双方自休。 “不,让暗卫入宫行刺稍有不慎便会让宫中侍卫察觉,到那时如何是好?就算过了,入了那人殿中,那人惊声起,又如何是好?”贤亲王玉手扶上下颚,眸子半眯沉思。良久之后,执钗狠然必间一刺速拔,力道所用刚好。艳血顷刻之间涌出,紧压伤口。“你不是随身带着纱布?快给我包扎上。” 听着贤亲王一席话,伺候的白决顿时黯然失色。心下暗自思索愚蠢之见,叹息声焉,低垂着眸,“是我拙见了,还是爷思量的周到。” 也是霎那之事,血光起,白决慢了半拍未有拦截,惊恐万状急忙握住其人臂膀,惊声:“爷你这是做何?”那红润之貌,霎时惨白毫无血色,“你这一伤我回去如何向夫人们交代?如何向府里人交代?” 却见人,神色淡然,只问己常带之物,清醒片刻,才然,如此之举,定有其人之法。后,迅速为其包扎。 贤亲王面上强忍痛处,额见汗粒隐隐出,玉容先苍白现是透着通红,眉紧紧地皱在一起,那疼痛之感使人乏力而欲晕厥似,些费力抬手轻拍其肩,柔声言,“无什么大碍,但也是却是真疼。”一语竟是笑的道完,扯出一抹笑,却让白决更为心疼。 贤亲王微蹒跚迈步,行于宫道,御宇高耸繁华庄严。“我这样做是为了大局,这会我们去看看皇嫂,也算是看望那我生那许久未见的侄子吧!但目的却是借她之手除掉郑亲王和江亲王,以故意伤害皇室人罪,更何况他们两个还握有重兵!” 白决见到贤亲王这副模样,不由想,人本因逍遥自在,过闲云野鹤,这才符其人气质,无奈生在帝王之家。见其离自己远了,在看着那疲倦的背影,心下无奈更甚。 那人自以为风轻云淡言完,己不惹相看,“原是这般,可王爷你可以用她的钗伤我,就说我帮你拦下后她伤了我也是可以的。”像是这样如此伤身之事,就因我等卑鄙之人所为,爷这般贵重若是有事,府中人谁护? “我伤比你受伤更有信服力不是吗?再者若是她言与我私会,失心疯和这伤痕便是最好的罪证。”贤亲王回首望向身后白决,心下轻松了不少,内心澎湃如浪,暗自祈祷。 目落远处诸山,薄雾缭绕山头,暗暗不知处,叹息焉,步履再起。路上无人过,只得两人相行,心中萧瑟谁知?贤亲王急促道:“赶些时间,早点到达太后处,天色更暗了。” 此时,宁寿宫。 太后卧在榻上批阅着边关传上来的八百里加急,良久之后。太后的金丝护甲忽便掉落了一只下来,太后慢慢蹲了下来,轻轻拾起掉落在地的金丝护甲,对着迎面走来奉茶的李嬷嬷道:“额.....青帝国已经开始集结重兵去了楚州支援来氏!看来郑氏的决定是对了,便是青帝国皇帝再有何不甘,他也依旧是来氏手中的一枚棋子,连一名持棋人都算不上!” 太后接过由李嬷嬷递上来的茶盏,轻轻抿了一下,盖上茶杯,对着榻上的一叠十分厚的奏折道:“美菱,哀家已经派出那么多军队去寻皇帝了,为什么皇帝还是没有找到,他是不是......”太后未将话说完,浓妆艳抹的眼角之下轻轻滑下了一滴晶莹的泪珠,使眼角处的浓妆渐渐淡了下来。 “主子,您瞧您!又哭了,要是皇上和福主子知道主子这么关心他们,他们一定会伤心的!”说着,李嬷嬷走近了太后,拿着手中的丝巾轻轻擦拭了一下太后的眼角,然后轻轻拍着太后的脊背道:“主子,如今您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要是你再这么劳累下去,这可怎么是好?” 太后握住李嬷嬷的手,慢慢抚过了李嬷嬷那长满老茧的手,淡淡道:“美菱,你也跟了我这么多年。陪我吃了那么多的苦,我真是对不起你呀!我此生最对不起的便是昱哥哥和舒姐姐,其次便是翠玲。阿昱和舒姐姐死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照顾好正儿,如今他是生是死,我竟全然不知。翠玲帮了我那么多,她在死的时候,死在我跟前,我却什么也做不了。我真是对不起他们,对不起他们,更对不起你!”说着,太后借势跪倒了下去。 见状,李嬷嬷忙扶起了太后,“主子,这可千万使不得呀!你是太后娘娘,是贺蒙帝国的母后皇太后,是当今圣上的母后,而美菱不过是一贱婢,值不得主子这样做!求求您,不要再这样做贱自己了。您应当想想二皇子,想想贺蒙帝国的未来,您可还记得当年启昱帝临终的时候和您说了什么吗?” 第二百一十三章 红尘一梦弹指间 秋景悲凉,然江氏落太之石,伤之,言那日乃报其一掌之辱,她伤了也好。 曾为患难金兰意,杨柳不再盛辉,朝阳不再为我而璀璨,从此之后,我便不再是原本納福休,而是另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納福休,这样,也许是最好的生存之道。 书香难掩愁苦,饭食难以下咽,拄首静思,思虑下一步,该是何种境地,何种心情,何种时机。 鼓漏清清,一响,叹浮生,二响,吟悲欢,三响,古今依,而今纵响彻云霄千万声,难见初心 皇后半拢薄纱覆初心,执步,一执,身后俱往事,二执,此生不复回,三执,相询佳人事,步步行之甘棠宫,”就说本宫此处等她。” 福休慢慢从寝殿中走出,遂速着简装,踏瑶珍而出,前殿内隐约一人,怕是久等,忙入请安,“皇后娘娘安好。” 福休只手遣了媵人,命速去拿些温热清水,自家宫里熟识,其又身怀六甲,堪忧身体,却又打趣,问着皇后道:“怎劳皇后娘娘大驾,您怀着孕呢,出行不便,有什么事,召了福休过去便是,亲自来一趟,腹中孩儿若是淘些,搅和起来,福休倒是过意不去了。” 福休掩唇轻勾月,恰为梨花开,虽秋为冷,又似春来。 皇后不答言语,信步落座径自扣案,一双杏目冷冷扫视面前女子,扶小腹,悠悠道:”去谴了人下去,本宫要问你些事情。” 皇后信手抬,伺候的小寒已退,抚着肚子起身信步有几步,蓦然回首檀口启,冷冷道:”你同她江允林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宫中传遍了你要害她的言语,你让日后我如何见她?我宫中的人要害她?” 消息传的快些,那江氏落台,虽未殃及至此,那人言语,倒是找到机会,福休借机辩驳道:“皇后娘娘从哪听来的?这些胡诌的话,皇后娘娘可别信了去” 鼓动风声的人,永远是那么让人讨厌,此风波只怕久久难平,心下一番涟漪荡漾,皇后固执道:“我知道慎贵妃姐姐受伤,心里也过意不去,那日若是我拉住她,兴许……兴许她也不会落台而殇了……”福休话虽如此,一抹伤,划过眼眸,看着座上皇后,难掩伪之哀也。 媔目难掩倦色,重朱宫墙,黛瓦砾石,青史留名时,无人见脚下枯骨万千,太液冤魂罢! ”我不同你绕那些劳什子圈子,福休妹妹,你给我记住了,这宫中风言风语不少也足以断一人前路了!“ 一曲肝肠断,一曲相思劫,秋日风瑟瑟,枯叶仿断肠,我已然是倦了的。皇后厉声道:”这宫中,她同她,我同端妃和江允林,都是这样!“ ”若是想少着风言风语,要么就给我老实点,要么,就让这些风言风语的消失,不然本宫保不了你!” 那人震怒的功夫便会凋零,不知为何,秋风更加萧瑟,人言更加可谓,忙走上去,看着那人有不悦之色,帮扶着理气,换了柔声云“娘娘别恼,伤了甚至可不好。” 这一仗,大的倒是声势浩大,如今,只有她景妃还为我掂量一二,怎生也会保自个儿半世无忧,福休舒了口气,压低声音却让那人听的分明。“都是些风言风语,出自何人之口,那福休就帮娘娘,让那人永远张不开口,以报娘娘保福休无忧。” 皇后冷冷睇眄了那面上如解忧花佳人,柔胰慢慢握成拳,终是落在小腹上缓缓抚,“本宫懒得同你说这些有用没用的,你自己思量罢。” 凤位终了,繁事俱往矣,这宫垣深深梨花烟雨,这江南不再温婉不复,罢了罢了 ”你若报本宫,便近日少些动作,省的本宫去求太后娘娘,也少些纷扰。” 福休看着她凸起小腹,想必她怀胎不易现下应是累了,于是便走到了皇后跟前,拉起了皇后的手,微微一笑道:“娘娘说的是。福休此后定当铭记在心!” 与其提心吊胆的过活,倒不如隔岸观火,洞察些日子,现下有孕之人颇多,怎生都不愿见了杀戮,血光。 “皇后娘娘,这些日子,也该静了” 天色也晚了些,倒是难寻思,此番与江氏闹翻,终归会是何等结果?难上加难的便是她背后的太后娘娘,又是何等的厮杀?静观其变罢了。 一豆荧火慢燃,残香早冷,瑟瑟风撞入牗来,不由裹紧了锦衣护严了小腹,桌案水冷多时,似人心不古,”这水至清则无鱼,納福休,本宫知你是个聪慧的……” 喃喃细语掩入了这宫廷飞纱,玉笛悠悠吹了一曲肝肠断,无数刀光剑影俱往矣。 延禧宫。 伺候宁嫔的奴婢环儿刚搀扶着自家小主回屋,便得到皇后的旨意,要禁小主的足。一时间侍奉小主的奴才都人心惶惶。刚刚入宫就遭禁足,那小主将来可会再有立足之地?心下不觉微喜,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次一定要将张翁宁拉下水!抬头望向她,她眉头紧锁,一言不发,显然是被气狠了。环儿装出一副犹豫的样子,轻声道:”小主...您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窗外阳光明媚,映的地面一片金光,秋风习习,火红枫叶随之而落,景色美不胜收。李氏漠然看着这一切,静立于屋内,燃香,丝丝素香袭来,氤氲了一室。李氏沉默许久,轻叹一声,声音轻轻灵灵,却不带一丝感情。 ”呵,本宫才出了那慎贵妃的白露宫,便得到皇后的旨意禁足。本宫可是要休息好长时候的人,不差这一会半会吧?” 环儿闻之,心中一惊。自幼服侍李氏,李氏天真烂漫,是以未曾见过李氏如此之神情,也从未听过这样的语气。眼下李氏如此,难道,难道发现了自己什么秘密?自己越想越惊,慌忙跪下,话音出口都变了调,”奴婢有罪!请...请小主责罚!” 伺候的环儿立即低下头,瑟瑟发抖,不敢再说话。 第二百一十四章 病魂常似秋千索 宁嫔看着环儿跪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的样子,不由得一阵心烦。闭目轻叹,环儿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也是自己的贴身婢女,自己在她身上撒气,也是自己的不对了。念此,柔荑轻轻抬起起揉了揉眉心,软下了语气轻声道:”罢了,起来吧。本宫因此事正愁,若是你有心,应该多帮本主想想办法才是。” 环儿得到自家小主的允许,缓缓从地上站起。眸子直视小主,神色莫测,满眼复杂情绪。停了半晌,缓缓道:“奴婢木讷,实着是想不出什么好法。不知小主可有什么法子解除禁足?小主尽管吩咐,奴婢会谨慎尽心去做的。” 泠泠玉音落地,宁嫔轻轻的低下头,唇边却莫名的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宁嫔看着贴身婢女那副唯唯诺诺上不了台面的样子就一阵心烦,刚想挥手叫她退下换秋染来服侍,可又怕伤其对自己的好心意,毕竟是自己从家里带来的,二人感情总是与他人不一样。思来想去,还是留下了她,朱唇轻启,“现在唯一能助本主的也就只有本主的表姐林惜延了。眼下本主禁足,不能外出,不如你乔装成太监,悄悄潜出去,替本主走一遭?” 心下泛起冷笑。唔,我们家小主是想让我去寻救兵来?如此甚好,放我出去,我能不能把你心心念念的救命稻草慎贵妃找来就说不准了...念此,环儿眸子含笑,似一副感激状。 ”能与小主共患难,帮助小主,是奴婢的荣幸!奴婢这就去办!” 环儿话音刚落,便立即转身,笑容满面,看窗外枫叶飞舞更显美丽,笑容渐深,快速退出室内。 望着环儿离去的身影,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又不知这不对之处。思索半晌,嘲笑自己道:”你还真是被秦染彩气糊涂了,这绾青从小跟着自己,还能有什么不对劲呢?” 宁嫔说完,微微浅笑,柔荑轻端茶杯,品了一口茗香。热烟袅袅,终是消散在地。 是辰时到,宫娥入内唤姝醒,徐徐转醒却美目微阖,玉足点地起身盥洗更衣梳妆罢。 协理六宫的福嫔传膳用之不过寥寥便罢,天气寒冷,冷风呼啸可那雪景真真壮观,忆那梅苑之景,向来隆冬时节那红梅必然相应绽放。 思此,我携了狐裘捧了汤婆子带那一二宫婢随我至梅苑至,款款而走到之我入内,闻那缕缕梅香我却想起我母亲所喜的那梅子酒,醉人无比酒香浓郁。 一早小桃送了头梅清香,皆云葳蕤自生光,熠熠生辉的倒也小家碧玉。篷莲娇身孕在腹,换了厚些披风,素颜未妆,未曾逊前月兮,容光妖娆。云稀疏而游离,梅苑好风光。自始至终都像雪中精灵,是梅也,越芬芳。 古道羊肠枯枝瘦,梅苑琼丹指上瑶。踏雪吱吱作响,果应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盈盈兮佳人仙姿入玉珠,帘幕垂兮凋花容,梅上枝头三四数,悠悠开了口,“梅中仙子,甚配姑娘芳姿。” 白雪皑皑红梅挂枝头,星星点点血如花,妖娆妩媚梅花露,倚靠枝下留梅香,身后瓷音响徐徐转身,见那瑜妃身后立,敛衣行礼请姝安“嫔妾给福嫔娘娘请安,福嫔娘娘万福金安。”持礼待免双睫垂,恭谨神色记规矩。 杜夕月,我言入宫区区几月,却得了江氏所提携,闻得納氏乃与祥嫔交好,那我即是与祥嫔无法奉知己可是能为一路也是不错的。 风华绝代双骄,无为乱世情凉。宫人熙熙攘攘。小园芬芳,盈袖满堂。碧玉小环双生侧,佩兰携穗,红菱小绒,玲珑半透心思重。 福休瓷音娇奢入耳,作福施礼。小步慢慢虚扶。“免了吧!” 福休素手将腹,仰首望梅海眯了心神。恰似朱红白雪交融处,人心难测雨霏霏。相与万花丛中过,更喜寒冬一树梅。 “梅海年年盛,宫妇日日新,果不错。” 粉白娇羞,红烈似火,点点滴滴,矫揉造作。再见姝人赛白梅,美得很。 忆了昔日月下独酌亭中赏景,那夜色阑珊美如花,夜墨月明皎白镶嵌之,加那少许稀星闪 梅花三弄醉之还喜练且习之,不过学得那一二皮毛,今日一观还复忆之只留叹一声世事无常 闻得免声起之复答谢礼,观她姣好容颜闻瑜妃已身怀六甲,宁嫔婉然一笑“妾身在此恭贺福嫔娘娘喜怀皇嗣”,宁嫔观她小腹微隆,却依旧身姿卓越。 “借姑娘吉言了。”福休轻轻道。 飞旋梅香风雪,踏小径,瑶踏容了雪。早闻梅精盖世,美轮美奂,绰约姿容,一颦一笑,尽态极妍。福休抚了小腹,喃喃自诩道:“只愿这孩子平安。” 梅蕊香盈袖,磐石落落,白中夹粉,鹅黄蕊芯骄奢。小家碧玉,肌容娉婷曼耳。松直梅斜,坠而不落,星星点点。 福休伸手拉起那人玉手,许是自个儿手凉,她掌心格外的暖。两湾轻漩,芬芳馥郁。“今日梅苑相会,自是缘分,不知姑娘芳名,可与本宫知晓?” 杜夕月观她虽入宫早之,却是一颦一动一笑皆带风姿,风情万种如那&lt;长恨歌&gt;之言,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教人自愧不如 “娘娘吉人自有天相,腹中龙嗣必定如同娘娘般”,杜夕月携笑曼言,浅笑梨涡现,佳人难再得,锦瑟年华入,难得遇贵人。 “谢娘娘垂怜,嫔妾杜氏,唤做夕月,今日梅苑能偶遇娘娘,乃妾身三生之幸。”杜夕月带微礼,不卑不亢。 瑟瑟寒风,云气乍作,故远离舒。星梅艳色淋淋,如血如暮,残辉洛洛。福休新手抬过卷半枝梅,轻曳三两下。嗅而芬芳,停手道:“入了宫,便是身不由己……” 福休前去拉起玉手,拭其玉荑纤纤玉指。芳华尽显冬世处为伦常。她当真是美的安静,美的脱俗,“见了杜姑娘,本宫却不由想起清宁的姐姐……” 福休垂首思亲之固,难免伤怀,人儿骄奢,冬里总要寻觅,白雪只见一人为乐,知音难觅,好友结而无憾。甚好。 “宫里难得亲人相见,姑娘恰似故人,又与本宫梅下结缘,倒是幸事。” 杜夕月身处梅苑处,心系闽南家,父母还尚在,只是难承膝下欢,终究亏欠矣,甚是不孝女,福嫔如亲姊,只是一时误,来日绮窗前,若有相绊之,也是我为鱼肉她为刀俎。 杜夕月听她自言自语道,身不由己,谁人入宫可由自身心意来,谁想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而度日,皆不过身不由己罢了,双靥带笑言:“今日有幸梅苑偶遇娘娘又相谈甚欢,是妾身之幸,正如娘娘所言,缘一字可道,不过天寒地冻,娘娘还是早些回宫歇息,妾身无事必定前去叨扰一二,还望娘娘不嫌弃才可”,内敛含蓄言,后宫苦戚一人怎独活,不如找了大树而背靠,不做其他只为保自身也客气,更不逞娘娘现如今身怀六甲,也是地位稳固的。 浮云落落,桐花台阁,雾霭云烟浩渺喧嚣,尘世万物兮兮相惜,百事福泽怜珍相道。瞧见她温若性娇,欢喜的很。“那本宫的甘棠宫,敬等姑娘来呢。” 瞧见时日不早,乔迁新居,改打理的事情多着呢,好事多磨不急一时,养性漫漫,宫门笑看浮生。 “时候也不早了,本宫先行一步,姑娘自便吧!”福休说着,由简夕伺候着慢慢地走开了梅园。 第二百一十五章 得即高歌失即休 梦千年梦落花,不归不归不复,却是他日梦萦间俱是自己不想之人,白白是,梦境梦华不负卿 窥了残垣断壁,远远烽火染了长安长街,得得马蹄声愈近愈乱,谁人抓了自己裙摆华裳? 是谁……父亲,母亲,卿绾,妹妹……你们在哪里啊?父亲…… 惊慌声来谁踉跄间呼唤了切切声声?戚戚幽噎,哔剥声椽落泥地轰然便是尘埃落定,直直看了人 ”妹妹……妹妹……” 福休慢慢背身不看那人寻声而来,直直向火光处而去,”你看到了吧!納福休,这是你爱的父母毁了你的位子……母亲,父亲,你我的妹妹们……納福休,你看仔细了!” ”是谁……你是谁!这不是納府……”福休惊叫道。 谁的惊恐叫嚷模糊不清?那雕栏画栋时举杯消愁,愁予不再一瞬枯骨,便是白绫缥缈火染长安 ”你我的妹妹们?不可能,納玉容!本宫就好奇了,你既然怕我,又为何一次次如梦似幻,来本宫梦中!” 福休话落却是骤变景嫭,宫廷楼宇,舞殿冷袖却是陌生景色,身畔有人唱容妃娘娘到。 ”嫔妾给容妃娘娘请安,容妃娘娘如今得宠却来嫔妾宫中,难不成是看妾身笑话?” 嘻嘻桀桀鬼魅言语,回首相望却是半面严妆,长发齐腰臒媠只因半面相望,美人到美人到,红颜终枯骨,落花终流水,鬼骨不面君,来路已渺茫,再不见 ”如梦似幻?怎么,你也有怕的时候了?你可是我在这尘世唯一的牵挂了,我为何不来你这里倾诉一生哀苦?“ 你何曾有一生哀苦?你要的太多,执着的太多,嬴府,父亲,姨娘都满足不了你了,你来夺我的位子,你怎么肯? 福休知是梦境朦胧,殿阁雕栏画栋一世长安铭文已然旧色,握紧了缭纹槬袖得縠强做怒色。”你还不去投胎尽前事,难不成你要本宫的孩子抵了你的怨愤孤傲?納玉容啊!納玉容!你的意难平,也要害了你的来世!“ ”孩子?我也曾有过孩子吧,是你害了她吧,是你的意难平!” 梦中人謋然起身桀桀鬼笑,乱发飞舞如厉鬼索命一般,那华服盛装顿时是白衣破碎,十指鲜红斑斑血迹终昭示怨愤,步步惊心而行直至人前,怒目圆睁声声泣血。 ”还我孩子!納福休,我永生永世都恨着你!你还我孩子!用你孩子的命来还!” 福休看人顿时脸色变便是娇呼一声连连退后,其人口中呼孩子,慌乱间却是想不出分毫,知是胡言乱语,忙道:”你何曾有过什么孩子?是你诬陷我此生无缘有孕,又是你推我入水,納玉容,你何曾有过孩子!” 福休又听人言己腹中胎,不知何处来的力气猛推那人一把,景嫭骤变却是皇宫之中的雨花台,谁人惊呼未断如蝶而坠? ”啊!啊.....”梦中人一个踉跄便是落入凡尘茫茫,隐身影间仍是恨意不断,虚空一抓却是沙砾碎片,凄惨一呼间再看不到身影只余凄厉。 ”納福休,我要你永生难忘,你诞孕那日我定要杀你!我恨你一辈子!” 一日。 午膳后,端妃迫不及待唤婢女取出镜奁,对镜细细打量。“可算是好了,但是却留下了浅浅的疤痕。那个恶毒的女人,先诬陷我推她落水,后使计让我被马蜂叮。” 身侧婢女安慰道,“小主放心。终会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这些日子在宫内养伤,许久未曾出宫,不若趁着今儿天气好,去怡和殿坐坐?奴婢记得宁嫔娘娘有一种能淡化疤痕的良药。” 端妃点点头,“如此甚好!” 宁嫔膳毕小憩,辗转无眠,索性起身,随意绾了垂云鬓,执卷侧卧美人榻。 碧霄多雾,晨昏交际皆雾气弥漫似飘飘欲仙之感,只待午时便散去露出青翠真容。思及之前某美人之俾由于雾气误入碧霄被扣押一事,不由展颜,无奈浅喟摇头。 端妃正思索着,有伺候的宫人道端妃到访,特出殿迎佳人至,似觉其心情略低,故作语笑嫣然,痴嗔模样。“端妃姐姐好久不来,又去哪里逍遥自在啦?“ 端妃见人出殿迎接,心中愁苦顿时化开了许多,“宁嫔妹妹安好。”刚刚说完,端妃不由得叹气,缓缓言道,“妹妹,若是真去哪逍遥自在就好了,这些时日一直呆在宫中养伤。” 端妃取下斗笠面纱,“你瞧瞧,被马蜂叮的,虽说是好了,却留下了淡淡的疤痕。这不,你刚刚来了,便要向你讨药了?” 宁嫔伸手掀起端妃面纱,看见脸上疤痕,心下一惊,慌道:”姐姐,你怎么这般不小心?若是毁了面容,可怎么办?“ 宁嫔忙拉着端妃的手,缓缓走入端妃的殿中,坐下安慰道:”你也莫急,一会便让人把我那去疤痕的药物取来,你涂上几日便会好的。” 宁嫔转而对婢女使了眼色,婢女离去取药,“姐姐,你且慢慢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端妃掩面抽泣,怀中抽出丝帕拂面,嘟嘴撒娇,“宁嫔妹妹,一定要你最上好的那瓶去疤痕的药物,若是留下疤痕,我还有什么脸面呆下去。” 端妃回想到往事,心中又心生愁苦,努力忍住悲切的泪水,“说来也是话长前些日子与陌雨晴发生口角,她自个跳入诬陷于我,索性被我及时化解了污蔑,后她又瞧着我不爽,捅了树上的蜂窝害我被蜇。” 端妃说着说着气愤的直跺脚。 宁嫔婢女手中接过药瓶,到处一点于手心,另一只手轻轻碾压使药剂均匀碾碎成粉末状,又舀了点清水于手中,缓缓画圈,手中粉末逐渐成稠状。 宁嫔再次掀开端妃的面纱,缓缓涂抹在其脸上,”这可是我这怡和殿中最名贵的药了,端妃姐姐脸要是再不好,妹妹也无能为力了。” 宁嫔均匀涂抹完之后,把药瓶都塞了过去,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手撑着下巴,”如此看来,祥嫔的崛起是指日可待了!” 端妃让宫婢呈上一面铜镜,握在手中,左右仔细查看,“是的是的,陌氏和納氏交好,想必她的崛起之日真是不远了。咱们也应该有所行动了。” 端妃满意的放下面纱,将药瓶递给随身宫女,“更可气的是她昨日还来了我昭和宫指手画脚,看她也并非是愚笨之人,你说她为何如此大胆。” 第二百一十六章 多愁多恨亦悠悠 金风玉露,芥芳沤郁。晚秋风落梧桐树,云翻雨淅,卷轴曲而浮云流兮。夜色凄凄露白霜,雾气氤氲山岚尽浮。夜黑风高,宫墙草木间凄凄,映鎏金瓦碎古难全。夜凉如水,浮华九转,点孤灯吟唱。 张翁宁独自一人坐于摘星阁中,纤纤玉手持着残酒金樽,浅尝辄止。萧瑟秋风吹颤着脸上暖酒印的洁月银勾,醉意浅浅。霜风阵阵,不免裹紧了衣裳。 鸢帷外星光叆叇定天,揉了双眸打个哈欠,一袭烟青色曲裾迤逦曳地,无膳意便独自出了轩,秋意深不如初旻那般融融,冷风拂清醒不少。 小婢搀着祥嫔莲步蹀躞过花廊翩跹至摘星,外头却不见桃夭压枝头,隑定,荑紧了袂口協呷长叹又是一年秋。“不知这是不是又是一个多事之秋...”叹罢只抬眸,惊鸿一瞥睨一倩影袅娜,轻拢鬓角碎发遂去了道了声安。 未曾谋面轻声言语妃唇轻吁,“姐姐近来可还安好?” 张翁宁连饮几杯,醉意暖暖涌上心头。耳边萦音缭绕,杏眸骤顿,佳人身影娉婷袅袅,姝华纵靥,柔荑纤巧如掠波光,粼粼尔雅。树影斑驳,鸦睫闪翘,玉指执团扇微醺。轻掩水唇稍扬,芙蓉暖靥,檀口轻启,“本宫翁贵人张氏,进宫也未许久,还不知姐姐是哪位小主,见谅。” 张翁宁执着酒杯晃晃悠悠,复言,“来了就快坐吧,一个人也嫌得无趣,这酒,暖身,来了就喝几杯吧。”说着,张翁宁唤着彩云拿来个酒杯,给她盛了个满。 祥嫔只听鹈鴂声泠泠,靥承媔容温轵也唇畔笑,“陌雨晴。”大大方方诉于她,“妹妹唤姐姐雨晴姐姐吧!”祥嫔头次把乳名透露于外人,面提了笑靥彤彤。揽裾落座,落落大方接过酒卮,一抿而尽,“妹妹这酒不错。” 祥嫔蜜粉覆面眉目若画,长裾半敛云袖。低眸青丝遮额,“他们说,一醉解千愁,不知道,可信不可信。现如今宫里的日子,妾一点,也不喜欢。各方暗流涌动,倒不如妾刚入宫时那般,莺莺燕燕欢歌笑语。” 天阶夜色凉如水,荧火扑着流萤。琼花树满,风尘轻起银纱乱。酒斟满,已毷醄,顾韵荷,倒是个好寓意。张翁宁缓缓道:“现如今这宫中,皇后为首统领着东西十六宫,贵妃两位四妃缺一,各妃嫔也跃跃跳上嫔位,这宫中可不得安宁。”朦胧月光倾撒着摘星楼之朱木华阑,山岚秋雾氤氲飘渺尽浮。张翁宁玉手执金杯,对着祥嫔道,“既然雨晴姐姐喜欢这酒,那就一醉方休!”说完,一饮而尽,醉意浓浓涌上心头,意微愁。 凭栏选眺,蛾眉曼娽淡染愁,青羽睫恍扑,举手投足仍是姱容修态。星辰自是叆靆定天,如杲杲流萤恍神间便是成片成片。祥嫔不胜酒力,却又啜了几口。迷糊间锦衣绣裳揽黄雀上滴了几点酒渍。冁然而笑,“一醉方休...说得好,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日愁肠今日断。” 祥嫔继舆再呡盏,又洋洋洒洒地落字“不得安宁啊...不过我倒是不打紧,自我入宫,便是个不受宠的小角色,也一直相安无事,清净得很。和你们比,我倒是个十足清闲的‘闲人’罢了。”笑靥添赪色,如酲如醉模样惹人怜。 西风残烛,沉香袅袅薄纱透了秋的枯寂,唱得多少西风恨。呵,她仍然还是童真如旧。宫闱风云变幻莫测,硝烟散尽,她可真是可悲可叹?她一头急而灌酒,一头喜而烂醉,醉得脸面上通红通红。她晃着酒杯撒了一摊酒,酒若覆水洒落于酒桌实难收。张翁宁目光迷离乜她,道,“你还当是天真,哈哈哈哈……一入宫门深似海,这宫中何来清闲?相安无事,只是你现在看到的罢了。”说着,张翁宁执起酒杯一口灌入身子里,这酒,暖心…… 晚是啼鴂阵阵,往阁下望,流漪翩漾的清波遥遥映出倩影。远方是宫灯如昼,也不知这些嫔妃又是怎样度过这一个个孤寂夜阑人静的傍晚?旁娇花极妍态,无心去赏,她的话也无心去思量。 祥嫔扑在案上,含糊不清缓缓曼,“妹妹心固不可彻,只需要做自己就好,不就得了...”脱口而出的话也未经思忖,只觉慵意沉沉。 秋风瑟瑟吹得枯叶黄,吹得人憔悴,暖酒熏风。夜黑风高,唯独两人在摘星阁中饮酒。听着她嘤道,正准备答她,却看她她像一只泄了气的气球似的,一脸红晕趴在酒卓上。我笑得清浅,脸也像她那样通红,耳朵上烧灼起来了,滚烫一片。秋风吹来,时冷时热,她衣薄单裳的,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一字未语,消失在幽静的小路上…… 星子闪烁与灯火阑珊交相辉映,宛眄惊鸿,不顾姱容修态,迷迷糊糊地浅睡去。酒香惹人醉,如此醉生梦死,怕是旖荷知道了要怪罪吧。始终提靥,像是与好梦相眠,冁然而笑。又一阵秋风带了些奇妙韵律,颦蹙起身,却反常不觉冽,白荑正揉着双眸,一件衣衫却悄然滑落,是她的吗?偏首努力恢复神志,想不起来,嘘了一声,携着小婢,踏上归路。复回眸摘星阁,是梦吗?呢喃着,的确像是一场梦境呢。荑拈着她的外套,翩跹而去。 她终究爱错了人,忘了他是高高在上冷酷无情的帝王,垂首喃喃自语,说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呢,为什么,为什么……一饮杯中洒,遂杯盏落地,碎片四溅,泪河心殇,她起身睥着这巍峨皇宫,独自微语,不知皇宫究竟伤了多少未亡人,葬了多少佳年华。 闻之,道,昔日长安烟火满城,可今若亦繁华满城,也终不为昔日,物非人亦非。 夜阑珊,灯微灭,星黯然,月无光…… 酒一杯又一杯,却何能解得忧。月光透凉亭,伊人脸醉意。星一闪而逝,隐于尘埃,寻不可见,月华之皎,可视之我忆,清风之凉,可听之我悔,夜蝉之鸣,可证之我誓。 笑以己,道,是啊,无形之中二人以为陌路为陌人,奈何妄想如旧,悲哉哀哉,不愿却无力变之。 第二百一十七章 今朝有酒今朝醉 朱墙绿瓦影悠悠叶纷纷窸窣作响,睥睨黑白棋子光阴似箭若水流不息。拂袖唤无棋捧上了一碗茶香袅袅,萦绕不去的雀跃心情眉眼都带着三分笑意,皇后倚栏杆望云卷云舒。莞尔,“小寒,你说福休这孩子,可真是上天赐予的?” “许是身子调养好了?”小寒对着皇后淡淡道。 眼见着转瞬阴暗的天空唇畔掠过一丝轻笑,“走吧,去甘棠看看...”步履匆匆,锦绣茶靡翻起的尘土飞扬,落入一片地界转瞬即逝。 “公道杯引口茶渣阻塞,你拿茶针当摆设吗?”福休托起乌龙茶海,纤长细密的鸦遮垂蔽覆落在眼下与商酉昤眬交叠错织成深玄的蝶翅轻扇,小丫头匍匐瑟瑟发抖。简夕自殿外而入,禀是皇后到了,原想一口回了不见,转而变了主意,“请皇后娘娘进来吧!” 闲葻重醉万树谱曲如风入窗清渺,自紑襞績华锦繁禛,朱扉一动间。福休缓缓瞥去跪地婢女,曼掀眼帘凤眸犀利将流欲波,“滚。”言淡声轻却衔了几重意味别具分量,终究是不舍的去碎公道杯,只扬袖泼尽乌龙,目留仓皇而去的俾子,犹是不瞧来人。 皇后恍若未见她泼妇举动,扬眉浅笑唇角绽开的弧度煞是好看,盈盈娇躯缓缓而拜,“福休妹妹还是那般的刁蛮任性!”继而挑眉睇眄慌不迭失逃窜的婢子,锦帕无意轻甩,转眸看着她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前个听婢子说福休妹妹有孕了,还以为哪个不怕死的烂嚼舌根,今见了才知所说非假。” 鸦睫扑闪墨影浓厚,百般寂寥的大殿偶听得窗外蝉鸣,着实让人生厌,皇后轻抚发髻摆弄几下上面琳琅熠熠的细碎流苏,“福休妹妹有孕,合该全宫恭祝的,毕竟福休妹妹这胎不易,不知福休妹妹意下如何?” 勾云曜翥彩鸟腾薄轻浣花锦缎裳贴身,福休小腹微隆弧度柔和,鸦遮曼垂斜瞧殿奥梨花几上供着的炉瓶三事,听了最后一句方才转目回神,轻噙一抹趫淡笑色,“此话怎讲?皇后娘娘。”木樨篆烟淡袅萦绕一室嗅来十分舒心,花牗半敞可瞥见雀檐翘喙,花雕鸳鸾架上饲一对鹦哥儿此时倒也安静,索性扶了简夕起身去挑逗。 福休舌齿轻弹啧啧唤声,并投了食,缓声导引,“叫声皇后娘娘。”而鹦哥儿只是啄食却不出声,简夕上前逗一逗,“叫福嫔娘娘。”“福嫔娘娘!福嫔娘娘!美若天仙!美若天仙!”福休扬唇一声轻笑,二哥不知从何处弄来这两只鸟儿,只会说这些话,再如何教其他也不学会了。回身抬手示意,“皇后娘娘,还是你来的少,认生。别傻站着了,快坐吧。” 是个伶俐的,”皇后微顿了顿扬眉笑着走到她身旁,随口赞了几声转身坐在椅子上,“妹妹怀着孕,合该有个陪着的。”挑眉瞧着甘棠宫的摆件雍容大方,倒适合这个金碧辉煌的殿,窗户外头阳光正好晃得让人心暖。 皇后食指微曲放在桌面上敲着,若有似无的声音混杂着殿里袅袅清香,是自在还是什么却不得而知。唇角挂着笑容拂过桌面的衣袖大片白玉兰开的秀丽,“不到一月就是中秋了,往年都是在宫里头,今年不如换个法子,一来圣上为国操劳可以借此散心,二来也是庆妹妹有喜,不知妹妹何意?” 福休纤长凤眸挑棱水瞳漾波,微侧首饶有意味瞥人一眼,烟眉翠黛缱绻浮华,婉淳度仪扶着元宝的腕回落到鸾椅上,启齿抒了淡音轻缈,“皇后娘娘,前些日子还有人与本宫提起过此事,”简夕轻掂一盏新茶来,“只不过,慎贵妃姐姐和端妃姐姐是不管事的,彤妃姐姐还要照顾大皇子,本宫又有孕,实在分不开身来去操办。” 鸦遮轻颤浅影娉婷,嫭容倾应花色秾,莫不是她要讨这个彩头?皇后唇际薄薄翕动扬起一抹凉意澹澹的千瓣桃红,牵扯出绵如流水潺湲的尾音,“如此说来,容妃倒也是个合适的。”依着她納氏的势头,跃出七妃近在这几日,祥嫔太年轻,若是乌雅氏能压她一压,不亏给她容妃一个露脸的机会,倒也显得自个儿大度。有帐,秋后再算。 福休远山眉轻挑弯出了个弧度带着笑意,早知道她不会把这事落在自己身上倒省了一番口舌,凤目微闪划过的光彩熠熠,宜妃...热闹不少。唇瓣轻启拖着绵绵的音调,“皇后娘娘选的人自然是极好的,”微顿了顿甩着手帕抚上耳畔的坠子,微凉的感觉让人舒服,“祥姐姐主枫丹宫多年,诸事上自然比臣妾们稳重。” 皇后回身对着窦窦扬了手,捧着的盒子递到人面前,唇际微扬勾着笑意却不达眼底,“听说妹妹有孕,臣妾翻了翻库房才找见这么个物件,还是端午时圣上送到宫里头的,说是难得的玉石通体雕了个团扇的模样,更难得中间刻着富贵花开。”眼瞧着窦窦要打开,扬眉看了眼座上,“自送来还未打开过,想来姐姐还只是沾了妹妹的光。” 福休慵懒扫了一眼,柔曼回眸,到这儿来炫宠?“如此,妹妹倒是要开眼了。”福休扬眸一下示意,便有小婢上前打开匣子取出里面的东西捧到前来,而没行几步一脚踏在泼出未干的茶渍上,连人带物滑倒在地,那东西还没到眼前,便摔了个碎,声音清脆,惊的鹦哥儿扑翅慌乱。蓦然一怒重重拍了案几,“哪儿来的蠢笨丫头,自己滚出去领杖子!” 小丫头跪地瑟瑟发抖,简夕急急安抚,“娘娘切勿动怒,身子要紧。这是清宁殿以前的粗使丫头,后来搬宫被退回内务府,娘娘看着可怜才留下的,没想到竟是个毛躁的。”福休深吸了气,依旧怒火冲天,“你这是驳了容妃姐姐的面子,叫容妃姐姐难堪!本宫有孕不宜见血,不然早就将你杖毙了,还不快滚!”瞧着小婢跪爬出殿领罚,“可惜了这么好的东西,”而蓦然福休抚腹蹙了眉,“本宫略有不适,怕是方才气急了动了胎气,皇后娘娘快回吧!省得落人口舌。” 第二百一十八章 明日愁来明日愁 福休唇角浅笑僵了一下继而瑰靥如常扯出一点弧度,挑眉眄了一眼婢子的脸掩唇不语,似是恍然大悟扬眉看着座上人,“我道是谁,若说是以前清宁殿的粗使...”,福休说着,手中的食指轻抚额角身旁窦窦贴在耳边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人听到。 “婢子们干活都是有人看着的,并无半点差错。”转头再看向她,“在清宁尚且是个勤快伶俐的,怎的来了这得您赏识倒蠢笨了,莫不是效仿了橘生淮北...还真是个受不得可怜的。”福休掩唇勾了一丝轻笑意味深长。 看她抚腹眼皮跳了三跳起身行了个礼,蓦然收了笑换了副面孔带着焦急,“皇后娘娘,瞧我,跟您相谈甚欢倒忘了您需要好生修养,您且歇着。”转身看了眼地上碎片,收了尾音离去。 皇后睨傲之间,青黛勾画笔笔逶迤绵长的冷烟,并不接茬,只由得俾子一转腔调撕开敻古氤氲开漫长优奕,“传太医!”冰玉折软似是笑靥间持怨,唇梢勾韶扯出姣蕊浮花般逸姿,凉眸寖寒幽幽剜她一眼,“不送。” 逮人离了,便支腰懒懒起身松缓筋骨,不屑挑眉,“本宫看见她就心烦。”小寒只管笑,扶着臂小心伺候,“娘娘何必生气,您可是要母仪天下的正宫主子呢。”指抚玉珥轻蔑一笑,片刻又道,“她納氏一走甘棠宫就传了太医,知道该怎么说吗?” 小寒抿唇轻勾,“自然是福嫔不守规矩,冲撞了娘娘的贵体。”此时凌太医至,便把了脉是一切安好,遂至南薰请下祥嫔备宴一事。 冬末春至,正是百鸟归巢,万物复苏的季节。自从慎贵妃被贬去离宫院之后,水茗平日里闲时于是便是坐在窗前或者后院看书小憩,去年的冬日似乎特别的冷,经历了一整个冬天的摧残,永宁宫中的花花草草呈现出特别凄惨的光景。 便生了自己重新培育花儿的想法,却想离宫院中并非我一人居住,虽无主位娘娘,但上却有比我更高位的康亲王王妃陌氏,拿起纸笔规划了离宫院新景,列出了数张清单,往这青霜殿而去。 想着若是养活了,那么离宫院中便会美不胜收了。冬日的梅,秋日的菊,夏日的荷,春日的桃。迎春牵牛紫藤覆满墙,海棠杜鹃芙蓉开满园,可谓是四季有花开,四季有景赏。 漫漫冬日,天冷地滑,陌氏有孕在身不愿多出门,一来怕冷,二来也怕雨雪地滑不慎摔倒伤了胎儿,只能静静在殿内养胎。 好不容易熬过了冬日,冰雪融化,春暖花开,虽还有凉风袭来,却不似往日那般的冷。偶尔也能开窗透气或出门走走。 慵懒的倚靠在贵妃塌之上,小憩却听婢女来报离宫院水茗姑娘来访。宫婢搀扶下坐起了身子,陌氏一手轻轻抚摸肚子,露出丝丝的笑容,“唤她进来。” 清单中花卉树苗众多,虽并非名贵品种,但是量多,想都得到也并非易事。况离宫院康亲王王妃陌氏居青霜殿,且有身孕在身,兴土木之事自然也该经由她应允。 陌氏站在殿门前等候时分,无事低头却见地面泥面上蚂蚁爬过,左绕右绕似乎是要避开什么。不多时,宫婢便出来引入了水茗殿。 入了青霜之中,水茗见坐上佳人腹部微隆,身材却未见走样,定是保养的极好。敛衣行礼问安道:“妾身水茗见过康亲王王妃,王妃万安。” 陌氏唤来婢女搬来椅子,端上酸梅汤以及瓜果点心,“妹妹何须多礼,你我同居离宫院乃是缘分,快快请起。只是姐姐有孕在身,不能常去妹妹你的水竹殿中探望,倒是妹妹别觉得生分了才好。” 陌氏和了小杯酸梅汤,放下杯盏,“太医说我有孕在身,不宜饮用浓茶,便改为饮用这酸梅汤,妹妹你常常味道如何?”之后又从桌上捻起一个橘子,熟练的剥了橘子皮,一瓣一瓣的塞入嘴中,“不知水茗妹妹今日来青霜殿,可是有事要说?” 水茗接过一杯的酸梅汤,浅浅饮了口,酸溜溜的沁人心脾,赶忙放下手中杯盏,“王妃娘娘爱喝这般酸的酸梅汤,恐会是个好兆头。”之后袖中取出一张写了众多娟秀小字的纸来,“冬末初春,正是万物苏醒的时候,离宫院中一直以来景色甚美,花红叶绿美不胜收,却不想这个冬日太过于寒冷,草木缺了妥善的照料,冻死了不少。” 水茗仔细检查一遍手中的纸张,确认无误无错别字方才呈上给陌氏,“妾身想着给离宫院重新种上些花儿草木,让离宫院美景再现。只不过离宫院虽主位暂无,到大兴土木之事,还得先征求王妃娘娘的同意。” 陌氏看水茗喝了口酸梅汤酸的皱眉的模样笑了,“看来妹妹不是那么喜爱喝这酸梅汤,也是,自从有了身孕以后,这口味都变了,变的不一样了。妹妹自然是喝不惯这么酸的东西。去给水茗姑娘沏杯菊花茶来。” 陌生让婢女接过纸张,检查无害后方才拿起纸张查看,“这上面写了这么多花草枝苗,各色各样的都有,难道妹妹你想让永宁宫变成个花花绿绿的花园?”复又言道:“水茗妹妹的想法很是不错,只不过这众多草不能颜色搭配妥当,花花绿绿的反而就有些俗气罢了。若是水茗妹妹能够恰到好处的搭色种植,定会是不错的。” 水茗又让婢女呈上了另外一张永宁宫花草种植规划的图纸,“王妃娘娘且放下心来,妾身自然是懂得其中的道理,种花插花并非易事,花色搭配也有技巧可言,但是如若能做到四季有花开,每季有景赏,一年四季景不同,王妃娘娘在离宫院住着日子也不会觉得腻。” 水茗思考了一番,继续言道,“况且王妃娘娘有孕在身,借此机会好好彻查一下离宫院中的角角落落,打扫掉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更加有助于保住胎儿,岂不两全。” 水茗喝了口温热清苦的菊花茶,缓解了口中酸酸的味道,“若是王妃娘娘能够答应此事,到时王妃娘娘可派一个信得过的人来监管,也不会让陌姐姐你累着伤着身子的。陌姐姐怀着天家的孩子,这一草一木,自然是会让陌姐姐信得过的太医一一过目,姐姐放心好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世间爱若有尽时 陌氏将手中图纸随手折了几下递给身旁的婢女,“既然如此,便让我身边的大宫女去看着吧,我便等着你让离宫院焕然一新的样子。” 陌氏笑着言道:“此事便是应允了,若是却个什么或者有什么需求的就直接和她说,我身边的宫女会来与我商量。我有孕在身,行动不便,若是早几年水茗妹妹妹妹提出这等新鲜事,我定是按耐不住会亲自看看的。” 陌氏坐的久了感到有些乏累,唤来婢女捏腿捶背,“水茗妹妹与我同住离宫院。一直都难得来我水茗殿,今日难得一聚,妹妹可要在这儿陪我多聊聊。” 水茗一边替潘荣华剥橘子,一边开心的说道:“陌姐姐有孕在身,吃穿用度,一切都要小心为上,莫让存了心思的歹人害了过去,我们离宫院还期望着王妃娘娘能隆宠在身,我们也跟着好沾光。” 水茗又一连剥好了好几个橘子,放在潘荣华面前的盘子上一旁的火炉啪啪做响,散发热气让人感觉温暖,“想必过不了多久,我们离宫院就会焕然一新了,加上姐姐天家的世子殿下,定是个好兆头。” 水茗又在青霜殿内坐了好一会儿,聊聊家常里短,很快便到了晚膳时分,方才起身告辞离去。 陌氏倚靠在贵妃榻上,身侧婢女捏腿捶背,还有人把橘子剥好放在眼前。火炉暖洋洋的,很是惬意。 陌氏与水茗闲话家常,说是在谈,更多的时候只是靠在椅子上静静的听,渐渐的觉得困意袭来,“果真是有了身子的人,怎么也睡不够的样子。” 之后陌氏便由着婢女搀扶着从塌上起来往床上而去,“这装扮离宫院之事便交给妹妹你了,我也乏了,如果没其他的事儿,就先回水竹殿中去吧,过几日有空,妹妹再来。” 长乐宫。 小寒前些日子说甘棠宫里的那个病了,这日子还没过多久又听说她的绿头牌撤下,皇后侘傺了眉目“还真是病了?” “皇后娘娘也去看看,听说端妃娘娘也去过了” 皇后叹了气,由着小寒伺候着才出了长乐宫,走了小径慢慢到了甘棠宫,“皇后娘娘驾到,众人跪拜迎接。” 寒风凛凛,暮雪霏霏,殿中却是温暖如春,紫檀案几上的绿釉狻猊香炉盖顶坐狮口中缓缓吐出青烟氤氲袅袅,福休轻轻嗅来,正是端妃前些日子里来探自己所赐的木樨香,香气绵柔,嗅之轻甜,然不是自己用贯了的沉水香终是有所不适。 福休轻蹙远山,简夕奉茶道:”主子可是不喜这香,不若奴婢去换了沉水香?“ 福休微勾唇角,轻摇首,病己痊愈无大碍,如今只是守着端妃离去之语“静养”而以,简夕轻叹一声又言:”主子还要“病”到何时,眼看快年下了,主子的绿头牌己撤下……“ 简夕自知失言,已是禁言不提,片刻之后有宫女来到:“皇后娘娘驾到。”福休眉眼轻挑,轻轻地站了起来,道:“咦!竟是她!许久不见她了......” 皇后拈帕踩了殿内青石缓缓入,那人斜倚小榻,殿内冷香悠悠,冬日里也不见丝毫冷意,淡淡一笑,勾了抹担忧心思一半与人看。 ”哪里便病了,前几日还好着呢,端妃妹妹同本宫说起时,倒是让本宫惊到了。” 皇后步子短了些,不多时来到她身畔,一双媔目柔顺垂下去,侧颈看去我见犹怜,“妹妹,怎么好端端的便撤了牌子?“ 福休见伊人入殿,一股子寒凉气息便往榻边扑来,虽是有屏风阻着,但殿内暖如春日,稍有一丝凉意便以觉出。柔夷执帕轻掩檀口,细咳之声悠悠而出。 福休再闻伊人言,强撑一丝笑意,抬柔夷示意伊人落坐,神色迷离,气若游丝,斜倚榻边,凤目缓张半眯云,”病来如山倒,咳……病去如抽丝,总是要好好将养些时日,那绿头牌若是不撤,岂不招人非议。” 福休顿了一顿,又言道:”皇后娘娘,你怎番也来了,不怕过病气吗?前日里端妃姐姐来时,我以是不安,如今你又来探,其实也无大甚的。” 福休话音刚落,之后又是一阵轻咳,后又转首吩咐简夕奉茶。 皇后见她吩咐侍女上茶,不由忙带了笑意止道:”妹妹,不必,本宫只是来看看,妹妹病着正要却在侧侍候,哪里敢让人斟茶呢?” 福休由着素袖将礼如数陈到人前,人参鹿茸,枸杞银耳陈了满眼,偷偷打量着她的眼色,言语间腆着小心翼翼,”冬日里寒风伤肺伤得很,枸杞银耳炖着让人再搀了蜜,润肺止咳是难得的,本宫选自岭南,昔日府中冬日里常吃的,没有胃口来着这一碗也是好的。” 皇后顿了一顿,良久之后,慢慢的掂量着她的脸色,湊她耳畔喃喃道:”依本宫来看,这可是妹妹的大好机会呀!“ 福休勾唇浅笑道:“皇后娘娘,哪有过门不能茶吃的,那岂不是显的妹妹太过小家子气,于礼不合呢,还请皇后娘娘莫推迟,皇后娘娘请坐!”福休明眸微迷,示意简夕再次奉茶。 福休又见其命婢将数十个礼盒呈之前一番言语皆是关怀,唇角括大,这皇后之心计不可小瞧了去,此番下重礼又不知为何,”皇后娘娘实在是太过客气了,妹妹受之有亏。” 果不其然,皇后一番言语下来倒显出此行真正目的,“大好机会”应该不会是端妃请她试探的吧?那便将计就计吧!福休抬眸斜睨伊人,不掩眼中困惑道:”不知皇后娘娘有何高见,妹妹愿洗耳恭听。” ”妹妹聪慧得紧,姐姐是不必提醒的了。“ 皇后尖尖的指甲衬着柔若无骨的柔荑缓缓覆上了她置在榻上的槬袖,一点点理顺了縠纹,静静地看着她, ”妹妹身子不好的缘故,恕姐姐多言,只怕是甘棠宫的侧殿,只是……这次病的紧,连绿头牌都是撤了的,难不成皇上怜惜,便不会为妹妹……” 好好一挑眸子似笑非笑慢慢直了身子,又淡淡似冷笑了数声。 第二百二十章 宁愿断肠伴花眠 福休见皇后起身礼数十足,轻蹙远山眸中厉色缓缓显,轻叹一声阖凤目,现在还不是和端妃皇后那边交恶之际,隐于袖中的白夷早已紧握成拳,然面上淡淡的,半张凤目,勾唇浅笑道:”皇后娘娘可知妹妹喜你那样,又厌那样。 须叟,简夕掀帘而入,双手执黄梨木捝盘上放药碗升起白烟袅袅甚是好看,然待近,方嗅一股子苦涩之味。行礼言道:”主子该进药了。” 福休轻点首,由着简夕服待饮药,往日里都是一扬而进,然今日却是一匙一匙慢饮,待半碗药用完以过一盏茶时,挥手示意简夕退下。看着眼前的皇后道:”皇后娘娘,妹妹面前言语不必遮掩,妹妹喜直言不讳,皇后娘娘可还记得?” 皇后闻言却是唱了个大喏,起身时却不再如昔日那般柔顺了媔目嫭面,严妆华服下探出细瘦葱指抚上她鬓边碎发,凑近了去喃喃道:“本宫知道妹妹的心……只是要本宫来时说过一句,若无真心实意来归,怕是日后再难相见……本宫想,有时明面上的坏事不失是时机呢,只不过要落得两面都不好看,如今的一切,怕是要相见不如怀念了。” 皇后撤了身子时却是开口道:”本宫的身子最近也不好,怕是再多留便妨了妹妹养病,本宫便先告退了。” 皇后出了这甘棠宫方冷冷一笑,你无真心实意,又哪里要本宫亲自为你真心谋划?看了一眼了奉令而来的内庭女官们,一一见礼后却是册封福休为福妃的诰封,不由淡淡的看了一眼身后甘棠宫,遣侍女道:”“你再回去一趟,同女官们一起,就说本宫替福休谋划了病怜册福妃,要福休她亲自掂量掂量。” 福休微勾了唇角,眸目流转斜乜伊人,她重来就不是善类单纯之人,如今这般嘴脸看着倒是舒服了很多,皇后又为我谋划多少,想我以死效忠也得拿出成意来。 福休檀口轻启声之泠泠道:“相见不如怀念,皇后娘娘言得很有道理,那便不见吧,妹妹病中不便相送,姐姐好走吧!“ 须叟,册封女官入甘棠宫,册封其为福妃,福休心方才安稳下来,长舒一口,知义兄已无事。又闻皇后婢女言,勾唇浅笑,皇后倒是会见风使舵,可如今我刚上高位,根基不稳还很与慎贵妃周璇些时日。对宫门处福一礼道:”如此便多谢娘娘了,简夕送册封的姑姑出去吧!” 悄然落繁霜,鲍蕾枝头绕。眷盼寒冬馥香来,苦冷寒香到。我裹着大氅,独自彳亍在松软的雪地,嘎吱作响。端妃睫毛上泠泠沾染了些冰凝的小水珠,衬着翦瞳映水,一滴晶莹徐徐滚落在皑皑的雪地上,一瞬息消散无波。 梅林照雪,端妃素手抚摸上一株红梅傲岸,冰冷的触感顺着手心入心尖。雪飘飘而下,落在枝头无声亦无息。端妃看着梅,却眼神飘忽,轻轻对婢子低语道:”丫头,你说,今年这梅,能开多久呢?“ 凛冬已至,霜雪纷飞挂满了枝头,我右手执萧拖着满身的雪花伫立在梅树后凝望远处的身影。耳畔传来她温声絮语,用指腹触摸着粗糙的树干却险些划伤了皮肤,近乎痴迷的注视着这张未饰粉黛的玉颜,“欣妍......”,瑞亲王几不可闻的低吟惊了鬓上白雪匆匆落地,“我便知道你定会来此。” 瑞亲王终究没能忍耐住心底的期盼抛弃了信念出现在她眼前,执萧而立隐在衣衫下的胸膛剧烈的跳动,恍惚间手已抚上面前人脸颊,凝脂温润如玉渐渐平息了心中的躁动,将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紧绷的肌肤透漏了不安,“欣妍,这么多年未见你了,你过得还好吗?” 端妃身后婢子未出声,刚要回头却听到了熟悉的嗓音,低沉哀伤。端妃手指一阵颤抖,折下一枝盛开的姣好的梅。转头的一瞬脱口而出却不敢再将他的一切拥入我怀中......甚至是他的名字,我也再也无法说出.....“瑞......” 如鲠在喉,端妃吞没了朝朝暮暮的思念。转脸已带了笑容的面具,合适静好。我看着熟悉的面容,剑眉星目挺立,可我却再也不能在他怀中国度流浪,我终是找不到他掌心的纹路了,追逐从此没了意义。端妃半跪下去行礼,长长的睫毛将神情遮掩。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却终是有些哽咽。我笑着,却泪眼模糊。 ”妾身见过瑞亲王,瑞亲王万福。” 端妃不敢看他的眼睛,不敢看他眉宇间的孤独。他不自觉的一个表情就能牵动我笑,让我哭。头越发的低了,滚烫的泪珠碎在素衣锦袍。“多谢王爷关心,妾身有皇上照付.......一切自然是安好。“ 刺耳的大抵都被人说烂了,是了,别人再怎么说大可以不在乎,可真真看到眼前这人如避蛇蝎的动作才是寒心。瑞亲王紧握着双拳回手打在树上,抬头看着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庞,精致的像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舍不得触碰的样子。 “呵呵.......”既然如此还求什么心安理得?霜雪依旧纷纷,把人搂在怀里狠狠朝着那张折磨人的嫣唇吻去,抵死缠绵。 温软如絮换回了曾经的记忆,萧上的流苏还是她为我一丝一缕的粘合,信妍,往昔如云飘飘散散支离破碎。睁眼看着天空,落了雪晶莹剔透,噙了一地的伤心别离。瑞亲王弯下腰唇角带笑执意唤她一声,“端妃嫂嫂。”顿了顿翘起的睫毛恍然沾了冰霜,一时开口存着生来的放汤不羁,“我是放荡惯了,还以为端妃嫂嫂是我心上的人,说起来,长得太像,还请端妃嫂嫂莫怪?” 端妃忽然被夺去了呼吸,我凝雪的睫毛一瞬夕睁开,一滴泪再也控制不住的的滑下,我忘记了推开他,甚至想要这一刻便是永恒。我脑中回想着从前的我们,笑容满面。可那一道圣旨终归是来了,像一把利刃,生生剖开我的心,割断我们的情。 第二百二十一章 半壕春水一城花 忽的被放开,端妃腿脚一软,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几步。他的一声端妃嫂嫂,我便知道,我们此生就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旁人都叹息感伤长生殿的爱情,遗憾绵绵无绝期。可我却羡慕他们虽短暂却温存犹在的岁月。 他爱她,宁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她爱他,情愿青灯古佛做陪伴。 他爱她,给她三千宠爱霓裳羽衣;她爱他,魂断马嵬坡下玉颜空死。 他爱她,上天入地只为找到她魂魄;她爱他,泪似阑干只盼双飞作比翼。 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与她终是未能相见,音容笑貌在脑海中已然日渐模糊,太真归去,汉皇望月朝暮情再难诉。若非死别,绝不生离,可如今我们二人的分别才是撕心裂肺的悲恸,我再也不能吻上他的泪目,给他十指相扣的慰藉。 ”欣妍还请王爷莫要忘了,这里是在宫中......若是让他人看见,你我二人便说不清了。“端妃尽量压低了声音对瑞亲王道。 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端妃的额角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越发苍白的面色,妄图将那段记忆抹去。我抬首,撞进了他的眸子,幽深,像漩涡,将我吸入万劫不复。说星好看的人,大抵都没见过他的眼罢。端妃用力地挤出一个微笑,不敢再直视他的眼。 ”欣妍王爷下次还是看清楚些,这里不比宫外,再怎样的性情,都得收敛些。况且.......妾身是你的嫂嫂......又怎能和王爷心中人相提并论。” “呵”,曾经最亲密的恋人却变成如今这般踌躇的不敢上前拥抱的局面,太过熟悉让人一下就抓住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一刀又一刀从来不曾含糊,帝王妻,管他家世纷扰,管他天子之威?我敛眉不想看她落泪还要微笑的面孔,从来就是这样,明明在哭泣可还要笑着说“怎能相提并论。” 十里梅花香气沿着九曲长廊去了太远,高耸入云的宫墙太过明显的在面前划了鸿沟,帝王妻,帝王弟,一字之差今生在难续前缘。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彼时这话还得了自己一声耻笑,小家子气。可如今情况何曾比这好过一点? 瑞亲王眼瞧她,拭去她脸上晶莹的流水,总要有一个人承受着不该承受的一切,指尖的伤痕累累好过固步困缩。三千世界三千种选择可我偏偏选了最不该选的,久久的沉默压抑着这一片梅园,雪越来越厚,不经意没过了脚踝,从回忆的脑海中苏醒,再看人发现她瑟缩的颤抖,心尖不凄然疼了一下,解下身上的大裘披在她身上。 “天冷了,端妃嫂嫂回去吧。”是不是就此转身就能断了你我牵扯的青丝,是不是每种感情都不容沉溺放肆,王府里你种下的桃树也早化作枯土,是不是已经昭示走到了尽头?还挂着你为我做的流苏,是我太过不满足。 瑞亲王觑一眼梅花似笑非笑,为她鬓角嵌了枝梅,“你太美,我想带你回。”顿了顿无奈却又释然,“可这才是你的家。”若有来生,扬州三月桃花铺满路,我带你回家。 他的身影已渐模糊,那一瞬间,我好害怕,怕他下一秒就如肩头化开的雪,消散的无影无声。宽厚的大氅披在身上,留有他的余温。我忽然伸手握住他的衣袖,怕他被生生剥离我身旁,待我醒神,为时已晚。我不想,真的不想再放开他的手,他的一切我都想据为己有。有那么一瞬间,我在想,生来不能成双对,便去共赴黄泉路。 ”家?亲王殿下,这里如何能算得上是我家?!” 卧雪风寒,吐露芬芳尽。鹭鸶一对,嘲笑人形单影只。故园旧梦,我念气曾经的往昔,心如刀绞。我终是成了孤鸿,不忍顾、归暮路,海天共纵。我紧握住他的手,不敢再松。 ”就让我握一会儿,一会儿就好。行吗?”端妃紧紧地握住了瑞亲王的手,不住地道。 瑞亲王素来拒绝不了如此的温声软语,更何况她是我捧在手心都怕化了的人儿啊,唇瓣颤着扯出微笑,一如既往的溺爱着她,“好,我陪着你。” 这是我梦寐以求的场景啊,可是我却不敢,一丝一毫都不敢,不能碰她,哪怕是刚才的亲吻都是下了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到?我不怕天子,不怕牢狱,不怕官职全无,不怕贬为庶人此生再无出头之路。我只怕我的猖狂伤了眼前的人。 瑞亲王几欲阻拦我的护卫被一个眼神制止住,就这一次,我不考虑天家威严,她不在乎流言蜚语。安安稳稳的伫立,纷飞的霜雪让时间走的更加缓慢,一层层覆盖住留下的脚印,不忍离去。有那么一霎,想带着她远走高飞,不做高门妾,可不能。太多太多的身不由己,只这一瞬就可以,我看着她的眼睛,那么明媚的眼睛透着一股子颓唐,我轻轻抚上她眼帘,“别哭,”瑞亲王拂去了端妃身上挂着的积雪,独独忽略了鬓上寒霜,“你看,白雪纷纷就此一次。”你我伫立,霜雪落满头,也算是白首。 那白雪,肆意萦绕天地之间,落满肩头。我感受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多希望这一刻就是永恒。我在心中执起剪,剪断相思愁断肠。此生不能白首,我却连来生都不敢盼,我宁愿从未遇到,也不想再承受生离之苦。我抬起泪眼,深深看进他的眼眸,满是柔情。如何能看不到旁边护卫与宫人的担惊受怕,可我还是贪恋那一丝温存。我突然慢慢撤回自己的手,像是时光定格。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负了你......忘了我,瑞,忘了我......只要你安好,我宁愿此生不复相见。好好做你的瑞亲王......忘了我......” 端妃转身往梅林深处落荒而逃...... 我怕再多待一刻我就放不忍再放开他的手。掌心的余温接着一刻又一刻的泪不停。我再不盼能在倚靠你怀中安慰的国度,我只求能在旧梦中与你共舞。我怕飞花落尽不成梦,流年不复再青葱,徒留心痛。我知道,我们大概.......此生真的不会再见了吧!明明早知道的结果,为何......还会这样难过。 满天飘落的雪与花,遮住了我的前路迷茫。 端妃的手慢慢抽离,瑞亲王无力回旋,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执萧放在唇边,一曲《凤求凰》是我所能赠与的唯一的别离。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再见却成陌路!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痴狂却道无力!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凰于宫墙高深!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终身不复以往!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无奈丽影彷徨!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鸿沟不诉衷肠!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嫁入朱墙难忘!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死生契阔成妄。” 高昂的尾音穿透天际,最后的最后我却断了萧。挚爱一生,一人一萧为你;若难再寻,至此一生不配萧。我脸颊上的一滴泪坠落雪地转瞬没了踪影,难掩悲痛,“欣妍!”瑞亲王的扬声惊了鸟雀,雪落纷纷没了踪迹。 第二百二十二章 被酒莫惊春睡重 福休临轩案上金纸卷,凌寒傲雪独自开。细腻恰似女儿情,可是欢情许愁感? 神游间一滴墨汁,皮猴儿似得欺上了那画纸。福休搁置了笔墨,细赏半刻,轻叹一口,兴致索然,“扔了吧”。有人儿应声而去。复瞥了一眼,黑白?摩挲着袖中金簪,仿佛有什么在心中一闪而过,却是抓也抓不住。 殿内无趣,遂披了披风往外头去了。恍惚了神思,踏雪无痕。抬眸,不觉间竟是步至长乐宫。嘴角动了一动,未出声,入了那门儿。至了正殿却生了犹豫,于那儿静立,心下踯躅。 桃翁送梦棋局,梨落翻飞乱舞。清酒桃花清庵,涓涓细流不绝。她饮佳酿落座,虽入冬,屋内温热之气恰似桃园之滨,香径迷离。 皇后看着桌上一局棋,安安稳稳的看不出端倪,那老翁一语,思路全无,安稳,棋局稳,心却不稳。惬意带着些许不安。“安稳安稳,稳的着实不安呐……” 小寒从门外来,见那皇后踟蹰不定,勾靥请那人等候,缓缓道:“娘娘,福主子来了。” 黑白分明,依旧无感,皇后摇摇头,抬手一扬,“来的正好,快备茶点。” 白雪映红墙,金冠雕玉角。殿门微启婢儿欲出,视余复入禀告。福休捏了捏袖中的凤钗,定了定心思莲步浅浅,入了那殿***外风景异,暖风扑面而来,似是霎时间春风已至。 看着皇后立于桌旁,桌上黑白分明,却是一场未下完的棋局。福休神色自若,上前行礼请安道:“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福休不经意间瞥了一眼棋局,竟是被那局吸引了去。细细观之看似风平浪静,实则环环相扣,处处危机。歉歉笑道:“可是妾身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皇后娘娘雅兴?” 茶香夹杂碳火噼啪作响,虽是初冬依旧冷的很。悄然而至的人儿,她偏头一瞧,果然是看着棋的,礼数尽到,皇后轻轻回一语,“福休妹妹,怎会打扰?来了便是好的。” 皇后细观一盘平平之棋,捏一盏汉阳云雾,氤氲升在承欢,绕梁三尺不绝。黑白各异的局势,无奈放下茶盏,似贪恋般的目不转睛,信手递过呈黑子之匣,挑皓腕,葱指抠匣举过那人面前,“本宫正头疼,福休你瞧瞧着这子,怎的也下不到正处,总是这般平淡,一子一居,一居一平,摸不到头绪,你来的巧,快了瞧瞧。” 天似乎有些阴沉,恰似冗了一层灰蒙。雪肆意飞舞,下的愈发大些,窗棂积压,她依旧觉得那翻飞雪冷的很,风无情的透过窗纸缝隙寥寥吹入,几分寒,几分凛冽。热气萦萦环绕炭盆周围的角落。瑬云拾掇银碳,挪了炭盆案旁,少觉缓和。如此之居,桃翁寓何求? 茶香与熏香同飘,氤氲之汉阳云绕。伊人举止大方,颇有上位者之气度,银碳欢唱噼啪,似是在迎接着什么。意熙熙兮谢之礼,步袅袅兮予棋盘,颦眉微蹙观棋局。片刻,眉宇舒展,福休喃喃道:“白子气盛,步步紧追。却终究是失了先机,黑子稳之,白子无出路,只能被压制,黑子总胜一招。” 接过棋匣之后,福休捻一粒黑子于手中,复语“然,如若黑子步步紧逼,欲绝之后路。结果便不可推了……”嫔妾浅陋,不敢乱猜。”天色阴翳,似是应了这局中黑云压城的气势。 福休右手二指把玩棋子,迟迟不落,眸中静无波澜,心底惴惴焉。此中黑白子可是暗指慎贵妃和端妃二人?深陷其中竟惘然,如今却是我这个局外人看的分明些。 黑白各执意,瀛瀛一水间。山随平水尽,桃源未断绝。忽而眸中亮了三分,她一手夹起一颗白子,玉指纤纤凝了脂般的悠然悬在棋盘上方,散环而居,平平淡淡,杀机却独到。此子落,必扼其咽喉。骤然落子之音清脆。打破了原有的静谧。大喜。 “高处不胜寒,又怎敌,近水楼台先得月!原来,这平平淡淡的棋,也有破解之法!”皇后低语道。 她抬首凝了面前的人儿,到觉得更加舒心了,冬渐渐渗了傲骨的静,三分冷,七分情。缘至此,再无了理由推辞。 “福休啊!福休,你当真是本宫的贵人了!” 黑白乱里分明奇,一子千秋酿战机。近水楼台先得月,登高望远。正如这棋局,处外观大局,局破,棋出。黑子紧逼,白子弃一二子,从后包围,反倾棋势。福休并未言说什么,她便一子扭转了全局,擅棋者善谋,她不愧是位居皇后宝座这么多年的人。 福休手中黑子置予棋匣,浅笑道:“皇后娘娘,棋局虽平淡,但步步暗藏杀机,娘娘匠心独具,自然有破解之法,福休佩服。”颔首一礼,又道:“局势虽逆转,然危机四伏,不宜松懈,亦不宜太过紧逼。”秋眸含水,笑语“全凭娘娘运筹帷幄,福休不敢居功。” 如此一言,与她相交是不可避免了,然她知我与祥嫔的关系,我亦知她二人别扭,今后怕是要心累了。 沉舟千帆过尽,满目琳琅梦忆桃翁固。后知后觉又是平平淡淡的韵味。棋盘黑白分明的很,恰似早已布好的深渊,又似平平常常的一汪水,看得见底却抓不住心。 皇后端起茶盏,悠然抿了一口道:“福休可知,这盘棋,是本宫入梦之时,得一位古稀老翁引的,桃源美景,佳酿醇香,只是棋局平淡如水,无从琢磨。” 皇后看着牖外霜雪纷飞,白的刺眼又蒙了视线。雾霭分明不肯漏了丝毫景致。也无心再看。回过头,瞧着炭盆噼啪,皓腕搭在榻沿上,撑着身子道:“本宫今日算真真正正地是明白那老翁用意,暗箭难防,谓的是人心,凭的竟是区区一个念字。” 暖炉熏得人心醉,桃翁送梦,虚虚实实,隐隐约约。水容纳百川,看似平淡,然内在包罗万象,此局当如水。 “皇后娘娘,人生百念,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万事万物又岂不是这个理呢。”福休轻捋衣袖,触及袖中金钗,眉头微蹙。盈盈眸光看着皇后又道:“君子之交淡如水,福休三生有幸可与娘娘相交如此。有桩小事,需娘娘帮衬一二。” 福休的五凤金钗予袖中摩梭片刻,良久才道:“不知是谁的念,不慎落在了福休殿外,福休惶恐。” 第二百二十三章 青丝已换满白头 花开花落轮回万世,一花一树一草一木皆由念生,灭于欲中。幻化无常,亦喜亦悲。佳人眉目清秀,看着那人解了疑惑,自己顿时心中明朗许多。 那人言其身种了他人的念,皇后凝了眉,忧心忡忡道:“怕种了念的人,也不是一个善主。” 皇后这方眼见着午时,膳房备了膳,本就未用早膳现下也是饿了。今日喜从天降,来者更是讨人欢心。拉起福休的玉手,“来了便留下用午膳,尝尝长乐宫的的手艺,保你喜欢” 外头雪下的渐渐模糊了视线,桌上珍馐万贯,道道精致,与人公用,心下也喜的很。 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八字在心,自是我不偏不倚的念。念的是人世浮华,念的是满目浮屠的高耸,念的更是人心。 秋来怨。忍着别离将南飞的廊中燕。廊中燕,高高低低徘顾仍不想归去,啼鸣深浅,在空荡荡的长亭道鸣的凄厉厉。我只手提了个酒壶,自酌自饮,落得清闲。 福休许久未踏出甘棠,却不知这天竟是又变了几变,越发冷冽的风,这衣服倒是穿少了,给自己了个措手不及的入骨冰凉,还好有一壶酒,暖了身子暖了心。 风声起,脚步窸窣声蹀躞往来。凤眸含笑,淡淡一撇,来人娉婷。 几缕细索的光影,透过软烟罗洒进里屋。 婢子轻声唤醒,梨花木镜里,佳人淡络的眉目一一勾画,几分的清水,几分的粉黛,三月新人笑,还是沉寂得好。 柔荑搭着婢子,晚来的秋风卷起满地的黄花凋落,世人皆道后宫金墙壁瓦,事事或许难料。腐烂的枯叶与泥土融为一体,再到冬时,好个时鸟落尽,大片荒凉。 十里长亭,谁的心事又随秋风而去,道是浅浅酒香袭来。宁嫔朱唇轻启,俯身颔首,道:”嫔妾见过福妃娘娘,福妃娘娘好雅性。” 细细的风穿堂过,卷了福休鬓角的年华无声地流淌。一颦一簇,她是个懂规矩的,福休心生了好感,亲身虚扶她起来。带着些慵懒在无边萧瑟中寂静。 “宁嫔客气了,本宫不过是个闲人。闷了许久,出来走走。” 福休示意了素手端的壶,眉眼带了笑,娇艳的似杜若花开。宫中的新人从来不缺,几天前才自诩新人的人如今已然成了老人的行列,也过起了卧听南宫清侧长的日子。只是前些日子自己不出宫门,江氏的势力已经开始扩展到这些新人,怕是自己再不出来,那些个新人都对着江氏唯首是瞻,悄默声地给我下绊子自己可就毫无抵挡之力了。杯中酒醇香,在齿边浓浓的化不开的香,醉了人。 ”宁嫔妹妹可愿陪本宫喝几杯?“ 随着佳人话语,宁嫔扫过碧空大雁横飞,眼眸微垂,笑道:”娘娘的相邀,嫔妾怎敢推辞,宫中之人都道娘娘娴淑敏德,想来性子也是极好的,可惜嫔妾终是与娘娘无缘,直至今日才一睹娘娘的芳容,道是妾身福浅。” 宁嫔拂过酒壶,方叹气,眉目微蹙,道:”一酒解忧愁,可是事事皆有两面性,酒既可醉人,忘却天下事,可也伤身,娘娘倒少饮为妙。” 阵阵萧瑟,秋风扫落叶,面前人的面容模糊起来,也罢,如此,道是心急了。 福休忽然笑了,笑的花枝乱颤,比这满亭的杜若还甚了两分。只怕又是异路人呢,这路怕是又难走了几分。 ”缘分?本宫总来都觉得人定胜天。人啊,总是爱为自己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本宫就想问问问,可累?” 福休凤眼笑的像个月牙儿,到底是错过了,我又何必太过执着。将杯中微凉的酒一仰而尽,想着到底还有多少新晋位的嫔妃被她收归了去。 ”谁说本宫用酒解愁了?本宫晋位福妃圣宠优渥,何愁之有?只怕是有些人看本宫晋位以后才是食难进,寝难眠了。” 香酒微热,温暖惹了冰雪清寒的指尖。宁嫔半晌默然,呡口香茗,满心的缠绵在唇齿间萦绕,笑道:”花落于肩,香扑满怀,这酒果真是好酒。” 描画精致的眼角飞出一丝落寞,一旁的佳人翠云之裘,云鬓高绾,垂珠步摇,熠熠华光。绮廊外,而后款款低头,哀婉道:”时光漫漶,芭蕉绿了又渐黄,年年如此,岁岁匆忙。娘娘,嫔妾但愿梦醒后,仍留一地落花抵过一场寒。方是彼岸,方是心安。” 宁嫔一声轻叹,黄花吹落,柔荑扣着丝绢,清风阵阵入耳,寒凉不敬,又低吟道:”红尘苦短,嫔妾愿娘娘不惧薄命,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福休静静地看着宁嫔,不明了自己的莫名的心绪,可是我错了?我太过疑神疑鬼了罢。苦笑抿开在嘴角,化作悲秋饮下。脸颊被酒灼的红,笑映在白的甘醇中的酒,好似能将秋风阻隔。虫鸣稀少,眼瞧着我有些醉了,又好似很清醒。我紧紧的倚靠在冰冷的石柱上,寻着那一丝半缕的清醒。 ”宁嫔妹妹进宫才这么短时间怎么也让这些东西困住了?红尘苦短,把握住现下便是最好的,宁嫔妹妹何必自己找不快?” 福休手腕微转,将杯中酒沿着杯口流转,洒落在石桌上,化为了尘埃一点。 ”本宫养了那么久的身子也算是想明白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活的洒脱。” 她看似活的颇为恣意,可自己却在她眉眼中看到了满满的将溢的哀伤。宫中又有几人,能够将尔虞我诈置之度外。听着她略带讽刺的话语,自己只浅笑,又斟满一杯酒,一饮而尽,脑中有什么在喧嚣,走的太快,自己捕捉不到。 “娘娘身在高位,自然不能理解低位的苦痛挣扎,您可知嫔妾有多怕一不小心便成了妃嫔之争的牺牲品,而就此丧命。” 酒醒危楼倚,秋夜正着霜。寒蛩声里悲寂寥,染尽凄凉。梦里关山堪吊,却是冷风扑面,暗无光。相宜独惆怅,风轻飏。酒冰冰冷,再也无法暖进心口悲凉。 第二百二十四章 花开雪融又一秋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谁人不是自低位摸爬滚打而来?若是畏手畏脚,当初便不该进宫。秋风席卷天渐凉,杯酒不再,已然凉透了心。我交握住冰冷的手,试图将暖意传递,却殊不知,同样冰冷的双手又怎能互相取暖?徒增无奈。 ”宁嫔妹妹,兀自哀叹到不如想些法子来多争些宠爱。想要不成为牺牲品,首先自己要强大而不是越发的怯懦。” 福休一阵忽然的眩晕,将酒瓶啪的碎落,似是醉了,无心为之,又似是清醒,有意而来。抬眸看见热酒混着尘埃满地,还在蒸腾着雾气,好不甘心,却又逃不过最终的宿命。我看着看着,笑了起来,争与不争从来都不是自个儿能做主的罢,又缘何这样规劝他人?大概她太像曾经的我了,我怕总有一天她会重蹈我的覆辙。我走下了长亭,风细如绵。 ”本宫有些醉了,也是时候回去了。宁嫔妹妹请自便吧!” 宁嫔本欲添酒两行却不想只听得一声脆响,缘起缘灭,都随着这杯盏而去。我起身恭送,眉眼低垂。 ”嫔妾恭送娘娘。” 宁嫔半跪的身许久未曾抬起,她看着福休的身影渐渐在风中消散。良久之后被伺候的奴婢扶起,大好的阳已过半。亭中弥漫着醉人的酒气,自己多想大醉一场,就这样睡去,只是今日却难得的清醒,自己想着福休的话,久久不能平息。 甘棠宫。 半夜梦魇缠身惊得一夜无眠,福休无端端竟梦见了只恶狗在身后穷追不舍,辰时迷迷糊糊地醒来,简夕和茗晰忧色于面“小主昨个可是把奴婢吓坏了。”福休轻敲她头,挑靥安慰,简夕却颦着想来不妥,细细把梦道于她,她慌道:“小主这梦可是不吉利,今日,小主还是不要出去了罢。” 我向来不迷信,原定今日去探访那皇后,不敢稍逾约。辰时过了大半。罄口梅朵倒是娉婷摇曳粉袖,融融泄泄不像冬日。昤昽透鸢帷,照常盥栉媣妆。着了一袭月白曲裾迤逦,彳亍出阃流过花廊越垂花闼。不大会至了她殿,遽然想起那梦,協呷浅叹一番终是打消疑虑,轻拢鬓发敛了容,妃唇轻吁,通禀了姑姑。独立时荑紧了紧衣。 长乐宫。 夜雪卷帘冷,疏影映石桥。花枝素蕊,清香淡雅裹春潮。无语倚枝含笑,梅玉染深宫淋漓,颜醉步摇琳琅。寒料峭,乐云韶。采摘红粉插镜,叹那红梅又少,衣素眉间朱砂俏。轩雅门庭香雾,怎耐花飞花谢,春暮长青桃。莫怨知音少,摇落众芳骄。皇后扶额懒坐美人塌,看茫茫雪压枝。皇后掀帘带着清脆珠帘响,紧缩的寒风刺骨。 ”納家的小姑娘,也不知和玉容沾亲带故吗。” ”玉容,我倒是好久不见她了,甚是想念。想着这納家于我向来亲厚,也就在这当口儿放了人进来。请进来罢!”皇后吩咐身旁的小寒道。 小婢殷勤带了福休入了白露宫的正殿,那并蒂菱花镜巧置殿中正映姱容修态。 殿内无名袅雾升腾了起,福休还是依照礼仪给慎贵妃行礼请安,“嫔妾给慎贵妃娘娘请安,慎贵妃娘娘万福金安。”臂上鎏银琲钏凉意不比秋风。青羽睫恍扑,娭光渺视,无名的香应是羼了木樨。福休瞧那珠帘一字排开泠泠作响,慎贵妃锦衣绣裳衔明莺正冁然,喁喁落字,“慎贵妃娘娘不怪罪嫔妾来得迟吗?” 少闻鸣啼绕甍。福休言行妥当,不娇不媚,拂锦里不嗔不怒。梦魇复侵,颦蹙着素荑揉着眉心,挑着黛不疾不徐道:“慎贵妃娘娘,嫔妾昨个做了个梦,一只恶狗竟无端端地入梦来,慎贵妃娘娘说奇不奇怪?” 端端正正行礼,柔柔弱弱娇音。只是眼底一片淡青色仿佛在昭示着什么。 ”福休起来吧!来者是客,本宫定然不会怪罪。也难为你有心了,这样冷的天气还来看本宫。小桃,看茶。“ 北风卷地,香雾氤氲,冷气蒸腾成了雪,飘飘扬扬地落下来,沾湿了纸糊的窗,淡雅芬芳。 ”哦?福休妹妹无端怎能梦到这些不干净的东西?“ 慎贵妃抬手将杯盏轻晃,一缕茶香溢出划过我脸庞,一丝温润。白玉的镯在不经意间磕碰作响,破碎了静默的暖室融融。”看你脸色不好,怕是吓着了罢。这茶有安神作用,你尝尝。” 福休挑着眉眼如画打量她那宫室阆阆比金钗玉饰,不过是个贵妃罢了,寝宫倒是亮的晃眼。福休自顾自念着,青丝遮额。采光尤好的牖昤昽正盛继而眸进了景怡然薿蘼。 福休接过茶盏,唇齿之间字句清冽,“慎贵妃姐姐,可能,心绪不宁究其原因,是今日要来看娘娘您呢。”福休指尖挑起一缕青丝,自己近日真是怪性呢。福休自顾自呢喃着低语切切。总之自己已经潜移默化地变了,不好不坏,顺应着一切。“娘娘不过贵妃,住处如此华丽。”福休挑着眉不疾不徐,“若不说,妾还以为进了皇后娘娘的寝宫。” 我眉尾轻挑,随着笑意,这女子今儿。。倒是像有备而来啊。我微重地放下茶盏,一声脆响,打破了寂静。】小仪是在质疑本宫还是在质疑皇后娘娘? 慎贵妃我慵懒倚靠妃椅,看着福休如跳梁小丑一般妄想成为主角的样子,真真可笑了些。愿想着是个懂规矩的,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我凤眸微眯,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已渐上唇角。 “皇后娘娘掌管后宫赏赐下来的东西自然不会有何差错,这些不过是些分内的。想来福休妹妹的殿中不曾有这些物件,会质疑倒是理所应当的了。” 慎贵妃看着福休青色的眼圈,蓦然笑开,一阵缱绻。 ”倒是福休妹妹这梦......本宫觉得有意思的紧。本宫从未有过这样阴极不干净的梦呢,想来是皇上天子之气,阳气极盛。皇上常来这白露宫走动,本宫也跟着沾了福罢。” 修边的锦帕半遮面,好似娇羞少女的情窦初开。 第二百二十五章 树荫照水弄轻柔 福休窈眸凉泽瞅了窗棂外的远山连绵,却唯见赤鹰盘旋寰宇,暗叹人心叵测。之后紧了紧茱萸明莺衔菡萏锦窄褃袄,黛眉晕缈,自己又怎是真的想来寻事端。最近这些个烦心的事儿涌在心里不断得来,对以往的安宁日子确实缅怀却无意愿去再过,也回过不了。 历历在目的事翻到添了几分愁,福休轻揉揉眉心,言语却清扬,“嫔妾,怎敢质疑慎贵妃娘娘,又何况是,皇后。”良久之后,福休又道:”嫔妾阴气重,娘娘倒真真会说。”回着好无厘头的话,瞧着她故作姿态的模样,丑恶。 福休白她一眼,懒理她骄作的脸,“慎贵妃姐姐这依莞阳气再重,可姐姐,终究,不还是,无、子、嗣。”福休一字一句细细道出,此时缱风正拂了晓妆面。 冬日寒风虽重,可又怎敌人心半分。瑞雪,瑞雪,你可曾将来年温暖?福休端起已渐凉的茶,浅尝辄止,一丝苦涩入心头。看样子福休今儿算是自己我杠上了,不过区区四妃之一而已,又哪里来的这份傲气。 ”小桃,掌嘴。“ 清脆的耳光在寂静的殿中响起,慎贵妃淡漠的看着福休在毫无准备下承受了一记耳光,重重跌落在地,唇角溢出了血色。我又想起几日前看的红梅,想梅园寒梅终归是要落尽了,冬了春何在?目光被一声声闷响毫不留情的扯回,我看着她嘴角的血丝扬了扬手,停了小桃进一步的动作。慎贵妃走下去,俯视着跪在冰冷地上的福休。 ”福休妹妹可知道,本宫为何要打你?“ 慎贵妃不等她缓过神来,便替福休将碎乱的头发拨道耳后,顺势滑到她微烫的颊,紧紧捏在手里猛然往前一扯。 “你目无尊卑,一而再再而三地蔑视本宫,质疑本宫,其罪一也。你离间本宫和皇后娘娘,挑拨离间,乱嚼舌根,其罪二也。” 慎贵妃松了手,任由福休跌落,而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转身回到妃椅,坐的慵懒,一如昔。 ”本宫再教你一句话,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宫今天身为协理六宫的慎贵妃,打你一个四妃之一,就算没有理由,你又能奈本宫何?更何况,凭你的罪行,本宫这区区几巴掌,也不是什么重的责罚......” 福休吞吐出一股寒意,甩绣帕拭去唇角的血渍,复杂的眉梢缠意,练达的世故人情,福休的心难道不是有些迷雾笼罩着?那这个都不是好惹的主儿,不过来探探她罢,福休笑了,下场心知肚明,偏是学那静默的冬纷争多闹。福休笑得像朵遗世独立的菡萏,心不知怎的掺杂了太多情绪,自己好像不如往前一般,看不到先前的影子。 “娘娘之意倒是让嫔妾多加感谢娘娘。”福休回着无厘头的话,莲步归,一步一步踏出了白露宫,“江允林。”福休切切地念,仰天长笑兮。出殿风凛冽着,踟蹰归。暮色四合,浓淡交替。 莫名的心绪萦绕在心头,堵塞着每一根血管,压抑着疼痛。我只手堵住心口,妄图延缓那沉闷的刺痛。】你倒是该谢谢自己姓顾。 慎贵妃缄默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暖风吹,冷风吹,敲打在窗扉。小桃将凉茶换了一茬又一茬,翦瞳看着我鬓角愣。“娘娘又何须为了这不想干的人生这样大的火气?这样年轻又生了白发......”慎贵妃瞳仁一缩,微凉的指攀上发鬓,有些颤抖。继而嗤笑,将固发的簪抽离。 “拔了吧!” 尖锐的刺痛,半边头皮都开始发麻,心里转瞬一空,仿佛有什么随着这白发的拔去而剥离。鸿雁南飞,鸿雁难归,这一年,似乎格外漫长。 又是数年前的一夏日。 古树盛开袅袅飞花,住红墙瓦当泠泠下。俏影带着徐徐轻风一缕霞,浓淡芳颜雅。夏日闷热难耐,呼吸都带了粘稠的湿气,晚膳用不下多少。容妃想着水边应该是凉快些的,带了婢子月姝去了太液池。 玉墨骨扇翻飞动,一雀半空飞,一雀盘枝叫,盘曲的枝干蜿蜒着,接着啁啾雀鸟在它宽广的臂弯。风过残花不见,油桐在雨雾纸伞的巷子里消散。残尽谁痴忆往昔,多念欢时了。容妃将鱼食儿抛下去,引得锦鲤腾跃出水面,阔开一圈圈涟漪蹁跹在夏风飞扬。 夏日炎热,张翁宁晚膳贪吃,只觉胃胀难受,加之屋内闷热,顿时心生烦闷。随意换了身浅紫齐胸襦裙,外披薄纱,手持月白上绣朵朵盛开荷花的绢丝团扇。对身侧婢女道:“天气炎热,想必众人皆去池边纳凉,定是热闹。你也随我一同去凑个热闹罢了。” 张翁宁步伐轻盈,裙摆拖地,一步一动,缓缓而行。 容妃身后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惊了潜游着越起的鱼,噗通一声落回冰凉的水,顺着叶簌簌落下的方向而去,留下一道痕,碧波荡漾随着将落未落的霞。 容妃只抬头看了看月姝,凤眸轻挑,她上前来将我肩上的落得花瓣轻悄悄地捻下,低声附耳道:“主子,这便是翁贵人了。 ”哦?可真是巧了,我正要去找她,她便送上门来了。”容妃继续转而看霖霖的水波,不看来人一眼。”翁妹妹,好兴致。” 池边凉风徐徐,不紧不慢,张翁宁沿湖边散步。却见面前之人突然开口唤翁妹妹,不觉微微皱眉,不知此人意图为何。 却仍不紧不慢缓缓敛衣行礼问安,“嫔妾见过容妃娘娘,不知容妃娘娘有何贵干?” 张翁宁心下却在较量,自己与容妃并无交集,二人并不熟识,她突然此番冷言冷语,恐来者不善居多。 容妃缓缓转过身,带了一丝莫名的笑意。裙摆在尘埃上转过一朵虚无的花开。 ”翁妹妹不必多礼,本宫看你颇像自家小妹,不由亲近些。” 容妃唤来了月姝,将那早已奄奄一息的猫儿抱上来,嘴角总噙着一抹笑意盈盈,说不出的诡谲。 ”正好,本嫔近日得了个好物件,便送了妹妹,权当见面礼。” 第二百二十六章 泉眼无声惜细流 伺候容妃的一个宫女忽然跪倒,周身透着一丝恐慌,瑟瑟发抖在夏日躁动叫嚣的时候。 “主......主子,这猫,这猫不知怎的.......就没了。“她满目惊恐万分,我却知道这不过是做给眼前人看的罢了。容妃柳眉轻蹙,转眼不看这猫儿的惨状。 “怎么说没就没了?本嫔定是要查出这猫儿的死因!越发的没规没矩了?” 容妃为难看向她,伸手握住张翁宁冰冷的玉手轻抚,”这是本宫送与妹妹的第一个礼物,却让别人失误给搅了局,若是妨碍了你我姐妹情,可真真是罪过了。” 婢子适时将猫儿递上去,跪倒在一旁。容妃手上不轻不重地拍着她的玉手,声音不轻不浅地道:”妹妹......这猫儿你若收了,便是不怪姐姐了。你可愿原谅姐姐这无心之失?” 张翁宁见抱猫而来,忽想到前几日死在我殿门前张文宁的猫那事,原是为这事而来,蹙眉言道:“我与容妃娘娘往日交往虽然不深,但是荣华给我的是个知书达理,心思缜密的性格。” 张翁宁看了看眼前的没有生息的猫,分明就是那日被自己丢出殿门前的那只,“只是不知道容妃娘娘何时这么糊涂,能做出送人这死物的事。” 容妃手中还握着她的玉手,我冰凉的手在上面轻轻拂过。眼睛里带了些幽深的神秘,我自然是知道她不可能这样轻易接受这死绝的猫儿,可我......又怎能这般轻巧将此事掀过。 “翁宁妹妹此言差矣!猫儿素来有九命之说,保不准这猫儿现在已认了妹妹做主人呢!等午夜梦回,怕是要来找妹妹认主了!“ 容妃转头看看婢子怀中没有一丝杂毛的猫儿,周身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猛的转回来,不再看那猫儿。步摇泠泠的震得响了又响,迟迟不能平静,将这黏腻湿热的空气重重地破开。忽然一蹙缩,凤眸里满是痛心。 ”倒是本宫没看好这猫儿,竟让狠毒的人害了去。平白连累了你我二人情意,这害猫之人,当真是该死!“ 张翁宁盯了眼身侧抱着猫的婢女,冷冷说道:“猫向来性格孤傲,自命不凡岂会随意认主?” 张翁宁愁眉掩鼻,将猫推开,“况且后宫之中向来可是最忌讳这神鬼之说,午夜梦回,冤魂索命这话,納姐姐还是少说,免得落人口舌。” 夏日本就闷热,张翁宁看着猫儿,浓郁的气味穿传来,仿佛有块石头卡住,心理越发的堵的慌。 容妃看着她掩饰不住的厌恶,止不住的颤抖。是啊,宫里最忌讳鬼神之说,也不过是因为这鬼神自在人心。 “这九命猫可不是传言来的,那白纸黑字儿有先例记录的呢!妹妹快些安顿猫儿吧,姐姐不过是说猫儿会来认主,索命什么的话妹妹还是少说些吧,姐姐胆子小,可害怕的很呢。“ 容妃示意婢子将怀里冰冷的猫儿放在地上,似有些惊恐的看了眼周围。“那姐姐就先走了。” 容妃用锦帕捂进红唇,有些苍白无力。那阵阵传出的气味早已在夏日被晕染开来,胃中忍不住的一阵翻飞。最后看了眼她冰冷的神情,我眼中不复之前清明。忽然自己真的开始害怕那猫儿了,自己在害怕什么呢?大概是自己罢,大概是人心罢。容妃疾步往回走,满脑子都是白猫的影,挥散不去。 张翁宁内心是波涛汹涌,但仍然努力保持面色平静,波澜不惊缓缓道:“容妃娘娘慢走。” 白猫在地,阵阵气味传来,那只猫就那么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使人脊背发凉,冒出阵阵冷汗。张翁宁盯了眼身侧婢女,“还不快去给埋了。” 宫婢拾猫慌忙而去。盯着人把猫埋了,方才回宫去,吩咐宫人备热水,放松心神,洗去这挥之不去的阴霾。 又是数年前的一冬日,长乐宫。 陌阡铺玉碎,寒艳迎霜旖。梅园的黄昏悠然渺远,我独酌在梅林的幽亭中。漫山遍野的白梅立雪,我看着却了然无趣。唯有一枝红梅剪影,成为白瓷净瓶中的风采,在纯净冰凉的水中滋润,成长,枯萎,淹没。 天边开始酝酿起霞光,深深浅浅地泛起橘黄。酒入喉,灼烫的撩人,唤醒着晨晨昏昏沉沉。远远见一佳人难再得,亭亭而立,俏仟静好。 ”同日赏梅也是有缘一聚,小寒,去把那位主子请来坐坐吧!“皇后对着身后的小寒冷冷道。 冬来,宁嫔素爱梅花,晨间儿用了膳便唤着冬怡往梅园去,满园白雪,唯梅一立。宁嫔独自行走在梅丛中,倒显寂凉,此时有一伺候的宫女迎面走来,当初慎贵妃大封时见过一面。 近些,小寒瞧她行礼,“这位小主,奴婢小寒,秦皇后娘娘有请。” “哦,是那个和姐姐关系不错的。”宁嫔笑笑之后,道:“劳姑姑前行。” 宁嫔跟随着小寒来到幽亭,见到了皇后,依照礼仪行礼请安道:“嫔妾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花间独酌,我酿就岁月幻化为成长。酒入愁肠,却没有相思可化作泪喧嚣。眉间泣血,独成了红梅染尽了雪缥缈。翦瞳映水,倒影着来人蹁跹在雪舞银花。皇后看清了来人,原是宁嫔,张翁宁的妹妹。张翁宁因为风寒,自己也很久没见她了。如今看见与她眉眼相似的女子,倒是颇为想念。 “宁嫔妹妹请起罢,不必多礼。“ 皇后只手拂袖,端起银杯斟酒满溢,素手端起一杯递上前,任凭酒有些溢出划过手心。有些冰冷,不似滑过喉口时的躁动。泠泠的寒风不时刺穿过,醒着酒后恹恹的头脑。抬手示意。 ”坐吧!妹妹,本宫独饮甚是寂寥,不知妹妹可有意陪本宫一叙。“ 那人应免,宁嫔倒顺势起来,整了整裙角,面前端来一杯酒,倒连忙接了,虽然慎贵妃多日不出宫门,但毕竟位分在,虽自个儿只是嫔位,但说话哪能低三下气,只端的敬便罢了。 “皇后娘娘有请文宁怎么不去?这是文宁的福气,如此天景儿,皇后娘娘倒雅致,随的显得文宁也雅了不少。” 第二百二十七章 云想衣裳花想容 又是一杯酒下肚,周身暖意融融。皇后妄图不在顾及身处寒冬腊月,不在身处冰冷的后宫。皇后忽然勾唇一笑,凤眸微眯。 “闲人自有闲人趣,本宫不过饮酒乐甚,打发时间罢了。“ 皇后又拿起一株红梅独傲潇湘的白瓷净瓶,轻轻绕转手腕,晃动两下,瓶中梅依稀有些要被倾倒出来,适时收手,让红梅逃过一劫。 ”宁嫔妹妹,你我初见,这红梅便当做本宫送给顾妹妹的见面礼。” 红梅沾染了净瓶中的水,在黄昏暗沉下熠熠生辉。深沉的梅瓣略微卷起,包裹住嫩黄的花蕊,为其遮风避雨,挡着寒风的凛冽。我将瓷瓶往前一推,怔怔地看着红梅开的盛,暗香氤氲芬芳,眼神却有些悠远。 “这礼不厚,却是本宫最爱的红梅。只是现在这梅园......很少见了。“ 宁嫔听得皇后如此说,只伸手接了过来,转递给了冬怡,饮了口酒,这寒冷的天儿,喝些酒,也是不错的,又浅行了一礼,径落了坐,“谢皇后娘娘赏赐,不过皇后娘娘既然如此喜爱这梅花,何不‘栽培’一些出来呢?”稍顿之后,宁嫔又道:“娘娘栽培些子红梅,还愁没有梅花赏吗?” 这梅开的再好又能如何,红梅也曾洋洋洒洒地开了那样久啊,可如今不也成了白茫茫映雪的一片。那人的心总是留恋,又有几人能留得住?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本宫栽培的越多,旁人就越不看不顺眼,铲除的也就越多......“ 皇后像是忍不住笑意,凤眸都弯了几许。步摇依旧伶仃,雪又开始袅娜而下。眼前人的身影有些模糊了,眯着眼眸也看不清。 “哈哈哈,本宫可不想到最后成了辣手摧花之人。“ 皇后仰头一饮尝尽杯中酒,步摇敲打在一起,凤眸带着伶俐的光华随着黄昏的光波流转溢霞。“本宫栽培的花,可不能一味的要本宫来为其遮挡。就像玫瑰,带刺儿的美。就像腊梅,抗寒霜的力。就像......曼陀罗,罂粟花......“ 皇后说出的话语越发的狠厉了,可唇边的梨涡却单纯如昔。 “带着毒,让人上瘾,让人发狂。“ 宁嫔瞧着儿眼前的女人,竟是觉着有些可惜,却仍是出言道:“那皇后娘娘可曾,试过,培养些没了妖艳资格的梅花呢?在她们没了威胁您的资格后,可不唯您是从吗?”话音刚落,宁嫔径自又斟满了酒水,一饮而尽,“皇后娘娘觉着呢?”其实在这深宫中,培养自己的爪牙,并不容易。 皇后素手捻一红梅沾染白雪纷繁,半倾着身子取下一朵融进她浓烈青丝中,黑红的交相辉映在天边余霞尽显,红已透了半边天。一根玉指顺着她光滑的脸颊向下,挑起她圆润的下巴。凤眸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本宫不能左右赏梅人的心,但本宫却能尽力让这花独树一帜......梅花永远都会依附着树干,哪怕它再坚强,抵御风雪的能力再强,没了养育栽培它的树干,它什么都不是,最后不过都那一个下场,哪怕香如故,赏梅人却已不复。“ 暮色四合,霞光已然烧灼在天边成了火,吞噬着不多的残光。皇后看着宁嫔清秀的眸子有些隐约闪烁,模糊不清了。烧灼燃上了耳垂,滚烫一片,仿佛从心里涌出来的血一般喷薄而来。撤回身子,我笑的清浅,凤眸泠泠,脑中忽然昏沉一片,不复清明。 “本宫喝了这半晌儿有些醉了,先回宫了,宁嫔妹妹自便罢。“ 皇后未踏出亭子,蓦然回首。“若是宁嫔妹妹无事,常来长乐宫走走也好,本宫瞧着你,倒是有眼缘的很。” 皇后如何,自个儿倒是全然不在意,毕竟,如今这形势,我张家已沉寂太久了,日后何事,我又怎知?道:“是皇后娘娘看的通透,是文宁短浅了。”罢,她收回了手,自个也整整衣衫,站了起来,行礼道:“那文宁便恭送皇后娘娘,时候不早,文宁也该回了。”而又闻续言,道:“若是文宁闲暇,定当去长乐宫叨扰。” 望云,望云,这御花园也就这么一个好亭子,看云卷云舒,听风细语,葳蕤肆意环绕,风景独好,惹得自个儿便融入其中,蜂拥戏蝶,其乐融融。 慎贵妃不假思索的携媵御苑,正是初夏花绽时节。冗杂些许青青绿草。也不失情趣。一路心下欢喜,勾美靥梨涡轻旋,踏一地轻泥小路石盘盘。 初夏风凉且淡,辰云卷舒,怕又是温热之际,人面桃花,隐照新人,兰嫔之前去望云亭,自己身子尚愈,脱素裹春装,着孤芳青纱裳绣万朵莲,鬓佩琳琅玉扇缀。 兰嫔眸含秋色似水纹波澜,叹风正暖,荔枝香袭人,眉微弯,娇俏旋笑意,唇勾清凉,望亭亭玉立,拂绿青衫上新荷,旖旎风光,婀娜岁月,瑶步骤。 芽檬双鹤穿云,心悦走近,蓦然欲坐,忽而闻熹微声响,心下微澜泛波,亦不晓来者玮何。 慎贵妃见一人亭中欲座,看着面相和善,却未曾见过,快步走进了瞧着真是可人儿。勾靥踏亭,几步便至那石凳,缓缓落座,理裙笑道:“姑娘来了怎么不坐?美景坐着才能静心屏气细细赏,韵味大有不同,实为乐事。” 葳蕤自生光,莽莽臻臻至善花蕊,草木茂盛夏芸丛丛,慎贵妃扶了头上玉簪,看娇人玉面,风不止,树摇曳。 风疏骤,落花融,一朝逢柳,来人倒是潇洒心思可销愁,风沾袖,云想衣,清笑抹颊,枝头黄鹂轻鸣,柔声隐约苍胧。 ”嫔妾给慎贵妃娘娘请安,慎贵妃娘娘万福金安。娘娘说得正是,嫔妾循声还怕是何不得惊恐之人,若是扰了他人兴致可是罪罢。” 桑竹桃源,消散眉间霜雪,熹微日光印斜照,青鲤声声碎,缓缓旖裙墩上坐,轻凝夏色二三入目,细葭觉甜,兰嫔不由道:”娘娘好生韵味,可知这夏最多的是何物?” 姜卿媣 看着藤蔓延到亭柱之上,蜿蜿蜒蜒曲曲折折,爬的高了自然青绿丛生。侧目笑兮瓷音泠泠婉转:“本嫔只觉,夏多的是繁华葳蕤升光熠熠,颜色各异,情感也随之变换,多的应是情吧……” 风吹杨柳依依难舍清露曦曦摇曳不定。浓郁花香夹杂泥土的清香,荡漾在亭中,看天空云卷云舒的样子,甚是惹人怜爱,娇小鹂莺啼鸣婉转动听“若说打扰谈不上,共赏才是正韵味,独到且浓郁,姑娘说呢?” 第二百二十八章 春风拂槛露华浓 惊鸿如梦惺忪,暮春酒暖花深,天淡天青,尖角苍苍冒细雨,今朝胭脂浅淡,眸光婉转含笑,移至池面荷叶润泽,红鲤跳跃纹路逶迤,晚霞幻化,初帘惊动,自在枯荣,瞳彩辉月叹流水落红。 “娘娘口中共赏之情自是对的,轮回生灭孑然如初,因果有始无终,红尘倥偬,回望一生,纵是精诚所至也怕一场空。” 兰嫔玉手浅抬,冰凉指腹叩玉盏,柳梢笛箫风月渐浓,空濛景色宜人,尽数流过眼底,洗尽旧时心语,淡成迤逦,一瓢萧瑟。“春风淡去,夏至惹人怜,慎贵妃娘娘,嫔妾觉着夏之生机也不少于春幕呢。“ 她那一席话,真真儿是说到心坎上了,乱世江山,红尘滚滚,那个不是情有独钟的待一人与之共赏? “兰嫔妹妹说的正是呢。”慎贵妃浅浅道。慎贵妃看着她,她玉面映入眼帘的竟是我从未见过的博学与独到见解。欣赏之意油然而生。 “兰嫔妹妹博学,本宫自愧不如,有时间还真得去妹妹你里讨教一番呢。”慎贵妃笑意盈盈三分美三分媚三分柔情一分似水。看着她姣姣玉面,柔眸依依巧笑。 风栖处淡雅如初,藤攀花曼,十里清塘,楼亭阑珊,晨钟鸣花千树,珠箔飘灯独自归,侧目观流水,愁重难载动,泥翻牡丹影孤帆,柳絮铺地 兰嫔玉扇轻晃脆叮咛,柔夷微拂,颊生袅袅笑意,青瓷如水声吹散,低眸道:”贵妃娘娘实在是缪赞了,不过是些哄人开心的话语,何来博学之说,说博学,不若娘娘的令人惊艳。” 兰嫔稍垂眸,心事潺潺,须臾如墨色转寒,面前人儿洒爽清逸,模样姣好,倒是一番好意,缓缓婉颜,回环眸溢淡淡错乱,不禁道:“娘娘走至今日已不易,万事定欲小心,切莫大意落了人话柄。” 兰嫔音低且淡,随风而逝,悄然化去。 慎贵妃轻靥一佻柔眸似水几分多情,復了常态,走近那人身侧,拍拍那人玉肩,声音亦是压低些许,“多谢兰嫔妹妹提醒。”随风浅云薄凉,露珠挂花颜诱人醉的很。曾经沧海难为水,却话我如今世道难平心头涟漪朵朵开。捻一缕薄烟细细,嗔一湾洪流滔滔不绝。 宫墙深,人心海底针。到底是捉摸不透追悔莫及的,也罢。 “白露宫随时欢迎兰嫔妹妹光临,本宫先行一步。”慎贵妃说着,由着小桃伺候着慢慢离去。 长摆摇曳风不止。树欲静,沙沙作响了有些不安,她倒是说的自个儿心坎去了,倒是可用之人,且看步步行儿无过,待时机。 明晃晃的月静悄悄地亮,那道光亮堂堂地探入心房,张文宁却觉得刺眼的很。早些婢子传来消息,说那个人病中还几番想要去看自个儿妹子,一股莫名的怒意升腾。同为姐妹,为何差距如此之大!凭什么?我柔夷紧紧扣在桌角,几近掰碎。染了豆蔻的指甲美如画,掩盖着用力过度而发白的指甲,亦是掩盖了心中那如藤蔓般疯了似的生长出来的嫉妒。我看不惯,看不惯她那副懦弱的却一心维护自己妹妹的样子,我真的......看不惯。 冰冷的月光撒下,张文宁侧头瞧着。忽然冷冷一笑,张翁宁,不知你还能撑多久? “来人,备轿辇。本宫倒要去看看张家的那个病秧子,可还活着!” 张文宁踏破她宫中门槛,只觉萧索一片,自己并不感到开心,可不屑的笑意已漫上唇角。“翁妹妹!好久不见啊!” 冰冷的床,冰冷的房,冰冷的心里愁断肠。张翁宁用锦帕捂住嘴,又是一阵生咳,窈陷的眼盯着锦帕中浓稠的血,不知所想。忽然耳边熟悉却刺耳的声音响起,陡然激起自己浑身的恨意。 “咳咳咳......咳咳......你......你来......咳咳......做什么?! 张翁宁抑制不住的咳嗽在唇边漫出,咳出泪来,眼模糊。一阵猛烈的咳突如其来,我早已单薄的身子在硌骨的床榻上弹起一分,而后重重落下,一片眩晕。用尽全身力气撑起身子,冷眼看着来人跋扈骄颜,我多想此时来的......能是她。我伸出枯骨一般的手,直指暗无天日的夜。 ”我这里不欢迎你......咳咳......出去!出去!” 一连串的咳将呼吸都快要夺去,又逢来人挑衅,张文宁连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缓过来,好似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其实......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我早该习惯这种朝不保夕的日了了......可......若文宁一直误会着......我又如何能闭上眼? “哈哈哈哈!张翁宁,本宫肯来你这晦气的地方你应该感谢本嫔,现如今除了本宫谁还肯赏光来你这破地方?”张文宁不怒反笑。 张文宁看着张翁宁油灯枯尽的样子,的确......有过那么一丝愧疚,只是消散在无边的妒忌中,太快。出口的话更是如利刃出鞘,誓要在她心口剜出血肉模糊。 “难不成你还盼着福休那个贱货来看你?少做梦了!你也不想想自己现在在她心中是个什么样子?” 张文宁抱着手炉,缓缓上前几步,噙着笑意盈盈。“本宫可真是担心你这个样子......活不到见她呢!或许你可以跪下求本嫔,求本宫帮你请来最好的太医,为你续命。” 门扉并未紧掩,冷风刺骨,无疑一道催命符。张文宁紧紧抓住棱角分明的床边,目眦欲裂。自己好恨,好恨自己曾那么疏忽,差一点害了文宁。还好......还好......她不曾带过那镯子,否则自己此生再难原谅自己。若不是你这个狠毒的女子想要害福休!我们姐妹又怎会如此! 张翁宁一口气说完了那样长的话,嗓子像是冒起一团火,燃烧着我最后的惦念。然后平躺回床榻,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气若游丝。 “最好的?咳咳......咳咳......你以为你是谁?咳咳咳咳咳咳......” 张翁宁转头看着她,难掩讽刺。“您是捷足先登了高位呢,还是无忧受宠的夜夜笙歌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若非群玉山头见 “本宫何时害过福妃娘娘?你以为此时一张一合就能给本宫定罪了?本宫告诉你,你早不是那个初入宫盛宠优渥的张翁宁了!” 从前的她像月光,柔柔的抚慰着皇上。她进宫不久便一举封为了贵人,宠冠六宫,一时粉黛佳人再无颜色。自己好羡慕,真的好羡慕,皇上那温柔的目光,从未这样看过我!然而她却自愿青灯古佛为皇上太后祈福,再不踏出宫门半步。我以为我有机会了。可是这姐妹二人似是故意与我作对!納福休进宫了,她进宫的那日,本来翻得是我的绿头牌!我如何能不恨!? 张文宁忽然弯腰一把握住她苍白的脸,硌得手生疼,却毫不在意。我冷眼望进她暗淡无光的眼,手里提了一分力。 “你以为你逞口舌之快有什么意义吗?激怒了本宫难受的可是你!” 张文宁直了直身子,生生将她拽离床榻,我看着她半边身子已然悬空,瑟瑟的冷风灌进她单薄的衣衫。我狠狠将她甩回塌上,虚与委蛇。 “瞧瞧,这样冷的天你怎能穿这样少?赶快回塌里暖和着吧!” 张翁宁狠狠的被拉起来,下颚似要脱离。嘭的一声磕会床榻,只觉右额角湿热一片,顿时脑中便不清明。强撑着一口气,不肯在她面前服软。血顺着流到唇边,与咳出的血杂混,说不出的诡谲。 “怎么.....宁嫔娘娘这是要杀人灭口了吗?“ 张翁宁强撑着气力,看着她的气急败坏,不屑一顾。事到如今,我不愿再与她纠缠。“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少天真了,纸是包不住火的!“ 张翁宁看着生的气息一天天在自己身体里流逝,我到底也是怕死的吧,当死亡的恐惧萦绕在我心头时,我好怕,真的好怕。空荡荡的心,我不甘就这样,被全世界抛弃啊!“咳咳咳......咳咳......张翁宁你别忘了,我与她即便不是一家人,但是福休姐姐待我胜似亲生姐妹。你真的以为三言两语便能挑拨离间成什么吗!咳咳咳......咳咳咳.......“ “灭口?你配吗!”张翁宁看见了张文宁的血,却燃烧了自己的恨......愈演愈烈。 张翁宁转头就走,心里乱如麻。我踏着地上的血迹,迈出一条长长的脚印,开出朵朵曼陀罗,地狱的火。心里砰砰砰的像是要敲碎,納家,納家,好一个都是納!眼里滔天的嫉妒早成了恨。 “去!给本宫请太医来!好好医治翁贵人妹妹。” 这戏才刚开始,若是死了,那该有多没意思!? 一口血尽数喷薄而出,在冰冷的地面宫砖上似乎还蒸腾着热气。暗夜的雾霭遮住月光已不在,血洗的明天。 福休姐姐她......会来吧......张翁宁用着最坚定的口气,安慰着快跳不动的心。我奋力撑着自己半起的身子,模糊不清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血融化在素色的被,和长发搅在一起,眼皮儿昏沉,偶闻窗外啁啾,忽然胳膊一弯,瘫倒闺床,终归平静。 开春的云和月啊,陌上缓缓开出的花雨,依旧蹁跹。远山叠翠汩汩的水流生烟,我的心慢慢苏醒在这春的伊始,鬓角悄悄爬上了岁月的痕迹,一壶老酒倾倒着余生的欢,是了,自己不能这么被动了。 福休披了件披风暖着冰凉的柔夷,推开门,一道道曙光绽开在东方的鱼肚白。浓浓的云,薄薄的雾,阻隔了人的视线,前路迷茫,困难重重复复。轻轻唤了简夕跟随,叶打着卷儿翻飞,欲要尘埃落定时,东风你可会借我? 彤妃遂了别人的愿稳稳的坐在延禧宫主殿的美人榻上,把玩着珊瑚手钏消磨时间唇角噙着笑瞧人,“你把福妃请来,聊聊天。”伺候的宫女领了命还没走远就说人已经来到,袅袅升起的云雾在大殿里晕染了一幅久不见的安宁,凤目轻挑送了一抹怜意,“你来的倒巧,前头皇上赏了几只黄莺你这就听了消息。” 彤妃扬手让人递过去镶着金边的鸟笼,扯着嗓子尖叫的莺儿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趣,直直的递了个厌烦的眼色,“也不知道是谁想的,还没调教就送了过来,成天这么叫真是让人心烦。” 一声尖利的嘶叫在手中笼里划开一道口子,心惊了一悸。这延禧宫何时养了这样的畜?福休抬眼看见她慵懒地卧坐在美人榻,来不及行礼,手中便多了个精致的鸟笼。看来,刚刚那声喑哑的啼叫便是这鸟儿了。 “皇上定然是怕娘娘孕里不便常出去走动,无趣的很,送个莺鸟讨你欢心的罢。“ 福休不喜欢这鸟,也是啊,这么不通人性的鸟儿只会带来烦躁。我笑得清浅,带出一道梨涡。 ”罢了,彤妃姐姐,这也总好过有心人调教了送来强上许多。臣妾听说这莺鸟极通人性,现在这样只怕是刚捉来的,不习惯被这铁笼子的冰冷的压抑。“ 福休看着莺鸟滚圆的眼,桀骜的眼却带着恐惧,这不该说它应该有的神色啊,它该是自由的。它不愿在笼中被囚禁,可谁让它偏生了一副好嗓子呢?福休手中提着的笼子沉了几分,莺鸟又开始啼叫,嘶哑的声音哪里还是百转千回的曲调。 “这鸟儿颜色倒是好看,娘娘孕里要是烦,送到臣妾那儿调教好了再给你送回来......保准儿一口一个彤妃姐姐万福,也好逗娘娘开心。” 彤妃抬眼敛了焦躁挑眉送去一抹笑意,“也就你肯做这些事情,”之后顿了顿招手让她坐到身边来,葱指微抬直向刻着并蒂双莲的窗,外头的阳光照在上面倒显得几分神秘莫测,“并蒂双莲,同生共死,只可惜这株终究是个死物,一半华美,一半......凋残。” 彤妃指尖撵平了妃色宫装上褶起的角,大红的蔻丹美得不可言喻,透着光亮让人捉摸不定。妃唇翕动扯着似笑非笑暗暗递了个安慰,“你亦如此,便看你如何取舍。”手掌抚上她微凉的掌心,轻轻捏了捏,清凉的汗滴沁在心里。 第二百三十章 会向瑶台月下逢 并蒂双生,这宫中太多的姐妹就像这双生花,乐岁终身饱,凶年却不免要争夺那些仅有的养料,纵使一母同胞生,又有谁不为自己的生计而活,手足相残的事儿像是戏曲中的演绎,可是却真真地在身边发生。却问问谁又能轻易忘了曾经的往昔,那时绽放的年岁。福休放下笼子我落座在彤妃身旁,也许是因为有了孩子,她周身都和暖了许多,抬起一抹笑意,不温不火。 “娘娘几时也开起了这样的玩笑?臣妾和这花儿可不一样,物是死的,可人毕竟是活的。” 素手微凉,被她纳在掌心,一滴凉薄滴下,福休柳眉轻蹙。她终究是要对她动手了吗? 彤妃氤着沉默的眸子复杂的想让人看破,张口欲言又生生忍了回去剩下一声叹息,“唉,”柔夷紧紧攥住这一点温热,皓腕微抬指尖佛去她耳边一缕凌乱的发丝,“你素来对别人狠不下心,乌雅氏也是,你姐姐也是,可你要知道非我族人其心必异。” 彤妃凤目轻挑朝窦窦暗暗示意,装订的异常粗糙的杂集送到她眼前,玉夷用力抓着宫装,大片的白玉兰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一簇又一簇的褶皱囚禁着难以预料的怒火。抬手接过转身递了过去,唇畔勾起悄然无声的将人搂在怀里,小腹隆起的部分紧贴着传递热量的身体,感受到了那颗浮躁的心,朱唇吐着温润的字眼,“这东西是我派人盯着的,你也别恼,怕你狠不下心,她终究不是与你一脉相承。“ 姐姐二字如芒在背,福休忽然心就沉了下去。我绕过她的背,颤颤巍巍地将那粗糙划手的集子接过来,并不厚实却沉重万分,我被她揽在怀里,两颗心那么近,此刻我却读不懂她了。翻开一页,赫然写着密密麻麻的时辰,姐姐与江允林相见几次,又见了多长时间。可她......进宫这样久也就那么一次......是否是误会还未查清......况且那次我也无碍。。 怀里的人儿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监视姐姐的呢?这么多的记录,也真是难为她孕中还费这么多心思。我知道她为我好,她从来不会害我,可那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我又如何舍得,如何能舍得啊!福休说出的话竟是抑制不住的颤抖,一滴泪划过眼角泪痣无声无息落在她肩上,妃色的宫装染变了色,似是泣血。 “即使......即使她与江允林见了那么几面,毕竟那是江允林来找的她......她......她不至于此。“ 彤妃皱着眉想要呵她几声愚昧又生生忍了,抬手抚着她柔顺的发丝心里一片慰藉,唇际上扬勾着怜爱,“你素来如此,非要等到东窗事发才肯对别人狠了心,”顿了顿轻叹却也无奈这人始终没能看清后宫并无真情,“上次我动了容妃,你与我相争,我未曾告诉你原因就是怕你无法舍去这份感情。” 彤妃指尖拂去她滑下的泪,湿漉的触感沁在我早已经冰封的心上,一点一点磨出了裂痕,妃唇轻动透着心疼,“容妃与你必定有争,纳家高贵的女儿只需要一个,而你......已经占了先机,她若想上位必须除了你,即便你不动手,她也必定会害了你。” 福休退出她暖香的怀,周身一片初开春的凉。她口气温和却是坚定,自己若不应下,姐姐怕是保不住了。眼角一颗被拭去的泪,阻隔的思虑。自己起身盈盈跪倒在她面前,额头磕在冰冷的石板上,声音颇有些瓦声瓦气。 “娘娘言之有理,是嫔妾目光短浅太过仁慈了,惹得娘娘孕中还为嫔妾的事操劳,是嫔妾过错。” 她全然是为了我好,自己不想负了她这份心。可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姐姐我终归是于心不忍的。这事儿还得掌握在自个儿手里,至少不会害到姐姐性命,珞颜断然不会再插手了,能护一天......是一天了。福休爆满的额还停留在地,她不敢与彤妃四目相对,生怕会露出破绽。到底是自己骗了她,我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了。她或许说的没错,姐姐总有一天是不能留的了,可现在我真的舍不得。 “还请娘娘将此事交于嫔妾来做,莫要再添操劳,嫔妾。。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远屋又传来一声鸟啼,嘶吼的破碎的喉咙,漫天的落叶仿佛在呼唤它一同归去。我仿若看到它在金丝铁笼里挣扎,用自己血肉之躯去碰撞。自己......其实也像这鸟,做着困兽之斗,可自己却没办法向它这样吼叫,来抒发自己的不满,自己挣脱不出这深宫的牢笼,自己只能隐忍,忍一切不能忍,直到有一天,成为人上人,成位旁人不敢欺的人。 “嫔妾先行告退,娘娘早些歇息。“ 孔雀蓝釉暗刻麒麟纹三足香炉依旧飘着袅袅的烟,人影却渐行渐远,彤妃闔眸用锦帕盖住眼角一丝湿润,唇际微微扬起一抹笑透着释然,“窦窦,她会怨我。” “主子,福休主子会懂的。” 朱唇微动久违的舒心弥漫在身心,葱指微抬让人折了枝花拿在手里把玩,捏着花瓣一点一点往下洒,不多时落了满地,笑了笑恍然隔世,“无妨,终归是要让她撑起一片天的。江氏得权,不动我可也不会让我好过,納氏......”微顿了顿又掩了眸,“还有的谋划。” 慢慢地,启正九年也要走到尽头,看着这九重紫阙里落了一场又一场雪,铺天盖地地仿佛崇岭之上永不凋零的白梅 枫丹宫内如春阳在,仅着薄纱绯衫,槬袖翩飞间便是一日又一日地正容,凭白无故的让人生了寥落心思。福休的肚子一日日大了起来,张氏文宁的不甘落了自己的眼,端妃望向牗外朱红宫墙惨白雪色,听了如衣入内,躬身禀礼。 “娘娘,新晋贵人如贵人求见” “如贵人?” “娘娘莫忘了?是杨氏,闺名二字絮如的那个” 端妃细细思量,原是她呵……便叹口气,起身阖了牗窗,“让她进来吧,你送些热茶过来。“ 第二百三十一章 西宫南内多秋草 曦光透牖,辰时刚入,睡眼惺忪。几番折腾,邯郸梦断,无奈起塌。冬日寒风虽不减,暖阳却仍照的人心头发热。抱手炉倚在塌上,命婢子焚水沉香,想是起时烟气正盛。 启妆奁,画远山,妆花钿。杨絮如簪上新赏的步摇,对镜盈笑。想来不久前的晋升,心下愉悦,面至眉梢可见。 本欲阅金经,忽忆起来什么,轻言道:“随本宫去看看端妃吧!是该去见见了。”随后,杨絮如由着伺候的宫女到了枫丹宫。得通传,缓步入殿,缓缓一礼,“给端妃娘娘请安,端妃娘娘万福金安。” 清脆的冰凌落水滴在廊下一声声,她着礼时自己正愣愣地看着指上缠枝莲花样的护甲出神,殿内坐着银丝炭暖熙了她带入的冰冷寒气,置在桌上未饰的青花瓷瓶中插着白梅有冷香悠悠 福字纹样的妝花繚綾纹缎搭在孔雀绿鏤空銀球上,絲絲縷縷的透了清雅香气。端妃抬袂将十指隐入槬袖去,微微一笑,垂首道:“杨妹妹如今挣得好前程,冬日里来拜访本宫,本宫实在有幸了。“ 杨絮如抬眸望去,坐上伊人旖旎风光,海棠丝绣,钗坠芍药两朵,氲染梅红眉间,牡丹的汁水点绛唇,眉眼含羞明艳动人。 闻言,遮眼眸潋滟,素手轻掩额间疲惫,清音腻着俗色,叹道:“端妃娘娘,好前程?呵,娘娘真的以为嫔妾如今可好?” 杨絮如微微蹙眉,眸色黯淡几分,喃喃自语,“我赔进去了我最重要的……再也不可能了……” 她赔进去的不过是大好年华青春容颜,挣得的是家世高门青史留名。每一个入宫的人啊,所欲者莫过于荣华富贵,所赔者,亦不过是大好韶华。 “杨妹妹,好不好不是要给自己看的,更是要给那些不希望你好好的人看的,既然坐到了贵人的位子,就应该知道了罢。“ 端妃不再说话,淡淡的看了一眼桌上梅花,不再言语。 杨絮如内心波涛汹涌,是了,她这话又有何错? 杨絮如千般愁苦一声叹息,“我杨絮如的年华啊,蹉跎在幽幽深宫。每每看到皓月高悬,难道不像我么?月朗星稀,我孤独我浮华,却输得一败涂地。输了故乡,输了情意……” 自己华服映颓颜,自己如今不过自己欺骗自己罢了,何苦,都两别不相见,又何必藕断丝连。只愿他一世长安,然后生生不见,叹倒:“倒是让端妃娘娘见笑了,端妃娘娘的意思嫔妾都明白。” 端妃淡淡的看了一眼她的神色,期期艾艾,欲说还休,最后一声长叹似要断舟割海,道:“本宫已经看了納氏容妃走上了不归路,不希望这宫里再多上个容妃,想来贵人妹妹也是懂的。“ 端妃轻轻磕着茶盏悠悠一叹,倦兮倦兮,来路已渺,回首成空,哪里有断舟浮海可以让我相忘孤城? 远山划过岁月,载着岁月荏苒当年明月,只余红颜迟暮和无定的枯骨。茫茫云海杳杳青冥,我华裾当风,寒风携七分清魄,绽放一室清华。 佛说是贪,佛说是妄,佛说是求不得放不下。 杨絮如眉眼弯弯勾一番风月的旖旎,青丝未缚尽是一场情,“端妃娘娘说的嫔妾明白,今日端妃娘娘这里受益良多,时辰不早,嫔妾就不过多叨扰。”之后杨絮如起身盈盈一拜,转身离去。 前路漫漫,难窥的是佳人佳貌,缦裙翩跹,不经意便是宛若羲之的《兰亭序》文采斐然。遣媵侍相送,不知何处有笛声瑟瑟,迎风而去,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自己不由喃喃道:”方才,本宫好像听到笛声……前路相思苦,不得有情人……“ 织布梭机枯燥的声音在这个深夜里沙哑着,经纬横亘这绘出迤逦繁复的山茶,青仪的模样,少容的纹饰,慢慢的丝缕渐多成了繁丽。昏黄灯影映人影在墙上模糊,朦胧的是水乡故园,半敞的牗窗外是枝干茕劲的白梅,盈室的除却枯燥的声音,便只有梅香丝缕。 门吱抝一声破了冷夜寂寥,福休未打眼时只有余光扫见墙上多余的那影子,笑了,“你来了,这月下云锦方织就的一半呢。” 半冗含光的玉钩勾勒朦胧雾霭,踏着脚下一层厚厚的雪吱吱作响,渐进的机杼之声,梭丝咬合的精巧,却令我不暇的加快了脚步] 梅蕊透了些许薄烟萦绕枝头的傲丽,容妃推开织坊的红松门,似有梨落芬芳,骤然白雪。迈入那灯火通明的屋子,看着机杼前停了动作的人儿,勾勒一抹浅笑道:”怕是我来晚了,快让我瞧瞧。” 容妃倚身落座人儿身旁,看着半成就的云锦,丝线似画在锦面上的行云月畔。她定费了不少心思。 容妃伸手抄起木梭,轻轻摩挲,似有亲切之情,烛火摇曳的影,零落案墙,“福休,今夜便成就么?” 福休淡淡的看了一眼木梭上将成未成的缎子,那在月下看朦胧的纹样,渐渐有东西朦胧了双眼,“你何时来晚过?” 福休伸手自她柔荑中取过木梭放回梭机,枯燥的声音再次响起,听得她说今夜成就,不答,只低头道:”简夕,烦劳挑挑灯芯了。” 又有一朵山茶渐渐织就,福休道:“若是这月下云锦织就,你说这云锦献与这宫中的谁?还是你我留下穿着,一朝登上宫中妃阶?“ 容妃起身走向牖旁,揭下泛黄的旧灯罩。拾起案上红柄双刃剪刀,对准那蜡芯儿轻轻捻着蜡油剪掉半抹发黑的灯线。“可有亮些?“ 容妃放了那剪刀,理理身上微皱的宫服,再度坐回织架前,乏味的声音在云锦一点一点的织就中变得骤然有韵。自己思索她口中问句,皱了皱眉,换了一丝笑。“你我留下,也不知何时能得圣眷,倒不如找个可靠的主。“ 烛火摇曳,我瞥见墙上二女与架杼之影,昏昏乎,亦是忙碌,木梭从她手中游刃有余般穿梭辗转到我手,却有半数揉了惆怅,“也不知现下是何局势,该投何人……“ 第二百三十二章 落叶满阶红不扫 福休驻了木梭,看着昏黄光影渐亮,那模糊不清的纹样渐渐明晰,忽然道:”有劳。” 福休探出手去抚方才织就的那朵山茶,清幽的一抹绿,像极了未入宫为侍时嫩绿柳芽,一切都变了模样,唯一不变的恐怕只有手中的木梭,和这木梭上织就着的自己的情意。 “何时你也成了趋炎附势之人?这月下云锦白白给了别人,你就甘愿了?”福休不多时又道。 “不必投。” 容妃见她有些气恼,自是收了那话,不再提及,云锦越织便越如行云流水。素雅不失稳重的白,茶花朵朵骤然绽放。似倩女容颜,又似云霞游了半边的天。 木梭与机杼上丝丝缕缕的线咬合的密切,吱吱呀呀造就杼上仙衣。辗转梭影漫了双眼。随着韵,一点一点,夜越发将近,启唇辩云]怎会趋炎附势。若想留,便留着,何人都不给。 容妃轻舒一口气,葱指片刻不停的运作这硕大的织架,横竖编制那细里云边,看着怎生都是好。摇首思虑片刻,索性自寻出路,换轻松模样,“出自你我之手,定是极佳的,也只配了你我,才是最好。“ 福休不答言,只淡淡的看了一眼灯烛下她的模样,没有倾城艳色却也温婉可人,如何便甘心埋没了宫中?莫说是她,只怕自己也…… 福休突兀听烛火噼啪一声断了木梭声声的韵律,蛾眉轻蹙置了木梭于梭机旁,拈针细细在这月下云锦边缘绲上锦边,起身道 “你来替我织些,可好?“ 如斯云锦却是由两人织就,只怕锦成之时,我同她便要分出主从了 容妃将木梭轻轻拾起,一脚踏上机杼踏板,信手把木梭在丝线中游刃穿梭,如水般流畅,如鸿毛轻盈。并未言语,静静的,伴着烛火的荧荧之辉,熠熠也。墙上的影,随之摇曳,微微的,便是前后推了架机椽木。 金丝咬合的袖口,发出点点星辉,细腻温和,如有茶花自芬芳。白锦月下凝了心血,缓缓流淌岁月无痕。 “你说的对,寄人篱下,总不是办法……“ 容妃眼见着四更将至,云锦便要成了,勾得一湾浅浅的梨涡,最后的一梭停在了织架上。玉手抚过成了的月下云锦,当真是素雅大方,别出心裁。 “现下可还恼?这不,都成型了“ 自己也暗自叹道:”真好看……“ 福休坐到她身畔杌子上垂眸打量她手下将成云锦,暮鼓晨钟,时日已然深深,冬日里硕大的雪终究也要落到了尽头去,福休忽得想起了儿时童谣,带着江南烟雨楼台的味道,不由得轻轻吟了起来,“瑶台已忘望故乡,忽悟已三秋,朦胧着的烟雨斜阳,若影还有几分?” 许久云锦已成,福休噙了淡淡笑意看了一眼她手中愈发美丽的缎子,道:“寄人篱下不好,便借势而上吧,彤妃娘娘将产……玉容姐姐,你比我聪明。” 福休话音刚落,便起身径自出了房。 一日。 兰嫔上午得慎贵妃的召见,在她询问了一番张氏的情况后得以告退。刚出慎贵妃的宫殿,便看到有佳人在不远处,华美的宫装引人注目。细细看去,才发现那是福休,看其模样,显然是路过。 前一阵得知福休和容妃结盟,心中微凉。早知福休与慎贵妃不和,福休和容妃的结盟无疑阻碍了自己除掉张氏的步伐。兰嫔念此,不禁冷笑上前道:”见过福妃娘娘,福妃娘娘万福金安。” 兰嫔简单行礼,优雅大方。请安后抬眸轻笑道:”这般冷的天,福妃妹妹不在殿中休息,这出来这趟是要去哪啊?“ 前日阴雨次日连连不停,虽是午日依旧照的一层染尽的悲,朝花不顾去日,低潮阴湿辰时,膳罢妆成烟雨升了悠然的惹上冰眸醉意,袅袅金兽安了徐徐薄烟,固,信步出了承欢欲散了心神,亦是不宁,二刻日明云散,依菀的宫墙染了绯红的漆,只是匆匆过。 福休眸抬望宸午时矣,枫红曳曳将风宣,忽而一人请了安,方回神,凝了眉,这张脸绝非善类。“本宫去留,需要向兰嫔姐姐禀告吗?” 福休并未想理会,睥睨冷的出奇,抬足欲离。 兰嫔望佳人语气不善将要离去,不禁轻轻而笑,缓声道:”福妃娘娘,这么急急忙忙的,可是要去见张氏?现在皇后娘娘尚在病中,慎贵妃娘娘下禁足令,便是嫔妾也得向慎贵妃娘娘请示探望,更别提妹妹身居高位懂得宫规?“ 兰嫔泠泠玉音落地,便是烟火气息缭绕。这納氏,挑着张氏禁足的时候去与容妃结盟,这也未免太不明智了。 兰嫔想到这里,抬眸,仔细观察佳人的脸色。 甬道落叶纷纷,哀黄夹杂枫叶妖艳的红,撇见一旁依菀门匾,轻蔑的笑着,似看透了殿中人又似看透了面前人的轻浮。福休走近那人,寒气然起大半,“江允林下的令,也算令?” 福休贴近那人面颊,看她一张令人厌恶的脸,同那殿中人一样令人生厌:“呵,怕是妹妹投了新主,忘了身份!” 午阳卷了些许微风,秋高气爽却在瞬间凝若冰霜,云鬓荡漾风中灵缇,发狠的眸子侧对上她那得意的脸,冷言迸出道:“好狗不挡道,妹妹说话可要小心些。” 从前福休归属皇后一派,对大家很是和气,未见其有如此跋扈之言。眼下这么简单就能被激怒,呵呵,是自立一派而急于站住脚了?呵,容妃和福休结盟,福休这算盘打的好。可惜了,这后宫先下最强的两个派系便是江允林和皇后两派。林容妃?容妃在这后宫中都排不上号。兰嫔念此,轻轻顺了顺青丝,笑着道:”福妃娘娘这是说的什么话。这次张氏禁足也是得到了皇后娘娘的默许。嫔妾只想提醒一下娘娘,莫要因为想立足而失了分寸,反倒得不偿失。“ 兰嫔眸中柔和带笑,消散了冷风中的寒意。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夕殿萤飞思悄然 天色近了三刻正当阳硕之巅,风着实吹着福休的面颊微微作痛,福休放了更狠的目光扫过她依旧得意的脸,似利剑般穿透她肤浅的眸,“你是在威胁本宫?” 绕其身走一圈,驻足身侧,侧首凝其衣带,哀黄秋叶不留情的砸在地上,飘了个纷纷扬扬,落了个满地花殇 “兰嫔姐姐莫要忘了,皇后娘娘对本宫有教诲之恩,慎贵妃左不过一个贵妃娘娘,兰嫔是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故意虚张声势?” 白露宫前,再无前日欢笑,江氏一伤,便是我出人头地是第一步,容妃不过救张氏心切帮扶一把,如今遇上这么个不知死活的主,福休想着便更加觉得有意思,昂首道:“别以为慎贵妃罩着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她那贵妃不过是陛下怜惜,安抚罢了,劝你还是安分些,兴许本宫,会饶了你。” 兰嫔看到面前之人如此自大,不易察觉的皱眉,这福休不是没脑子,怎么还会说出如此狂妄之话?心下厌烦,但还是柔声细语道:“后宫是由皇后娘娘来管理不错,可毕竟慎贵妃娘娘位分在你之上,您若是不听慎贵妃娘娘的话,恐怕是不符合规矩。“ 兰嫔掏出帕子拭了拭嘴角,藏住嘴角一抹笑意。以下犯上,可是宫中大罪,只怕那张氏还没出来,这福休就进去了。呵呵...越来越有趣了。 一叶浮生一花哀鸣。哪里来的个一成不变,扰人离神。福休看着她高傲,放荡不羁?高看她倒是不识抬举,却也嗔笑道:“本宫知道兰嫔姐姐心念慎贵妃姐姐,不然着大白天的怎么白露宫门口停了大半日都不肯离去。嘴皮子功夫独到,怕是再有几日说的她江允林心花怒放了,让你高升?” 福休一手扳住那人粉饰庸俗的脸,指印清晰的留在她脸上,不只是用了多大的力度,看着她的脸被自己肆意蹂躏,蔻丹恰似嵌进她细嫩的皮肤,眸子冷的似看透她前身后世,又似利剑穿心,唇齿寒凉崩出一袭清脆之音,“你给本宫听清楚,白露宫的人,便是本宫的敌人,也包括……你!” 云破月来花弄影,昨夜西风凋碧树。只道面前之人如此上不了台面,心下嗤笑,突出的话语堪比秋风冷,“納福休,话不能说太满,看您这信心满满的模样,嫔妾提醒您一句,爬的越高摔得越狠。“ 世事几回能意定?如烟此事心自如。兰嫔眉心皱后微展,笑容迷人绝绝。半晌后轻声道:“眼看着天儿亮了,嫔妾就先行回宫了。嫔妾告退。“ 白露宫的门匾依旧,看着那匾,不由想见那张厌恶的面孔,看着着萧氏跋扈,她终究是气焰狂了总要被浇灭,倒不如先让着她。那人早已离去,轻笑而过。 叶落无情,白露宫的羹,早就喝够了,那还用的上情理,区区嫔位,何足为惧,倒是她自己嘴下不留生路,怨不得本宫,福休昂首轻云道:”越来越有意思了。” 不知为何,看着白露宫朱红的门,眼底的冰冷,显露无疑,逼人寒颤连连,似看透了她阴谋的背后,无情的脸,“派人盯紧她,免得出岔子。” 张氏必救,容妃必联,既然不同路,江允林,你想赢?做梦。 踏着艳阳绯红,落叶翻舞,信步归宫。 冬日冷的紧,不知今日怎得越发想往屋外跑。福休·拾了件月梅白锦披风,扶腰臃肿些许,有孕行走也是慢的很,忽悠见,便走到一处围栏,面前是朝堂重地。现下瞧了日头,不过巳时三刻。迷茫间,一声问安逢我玉面有悦,“兄长!” 納玉龙施礼款款,意气风发俊朗面相。福休前去扶起,含笑道:“兄长快起,何须拘泥礼数,多生疏。还是唤我福休的好” 福休瞧见殿们紧闭,早散了繁忙政务,此番多留者,怕是寻人?也罢,如今见上一面难上加难,满心欢喜,开口细问,“看你这般是刚下朝?” “谢福妃娘娘,即使臣乃福妃娘娘的兄长,现臣位于这宫中自然这宫中礼数乱不了,臣毕竟是臣,妃毕竟是妃。”納玉龙说着,心中不禁想的妹妹与那江氏决裂,江氏于宫中势力庞大,即妹升于妃,得于宠也与那江氏有势力差别。 納玉龙瞧看福休的脸色笑容满面又不愿搅此雅致便未道出心中念想,而又急接其话:“回禀福妃娘娘,是,刚下早朝便遇见福妃娘娘。” 納玉龙举着握拳抬首问道:“臣有一事不明愿福妃娘娘告知,不知福妃娘娘怎与慎贵妃娘娘结怨的?” 巧目盼兮,美人娇兮,见了故人越发收不住性子。身子多了块肉,走路有些不稳。福休还是停在他面前,“可是赶巧了,” 福休忽而闪过一丝惊讶,讶异他为何得知江氏与自己决裂之事,垂眸,轻启唇呢喃道:“江氏……” 福休抬首撞入他清澈的眸中,看得出,他担忧的神色,放低了音量,凑近一语,“兄长,福休只能点一句,有些事繁杂,宫里人,靠不住。” 福休再扯了俏丽的笑,依旧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想起一年来经历的种种,让我无暇顾及人际,只想为了这孩儿,保全自己 抚了微凸小腹。“好啦,难得一见,何必提及那些。你瞧,如今我有了身孕,难免遭人忌惮,倒不如看开些,便也安心了。” 納玉龙心想,既然福休不告知于我,我也不必追问。 納玉龙于前一步近语道:“福妃娘娘今已有身孕,凡做事要顾大局,能忍让须得忍让,切记不可与那江氏明着斗。猜想,想必那江氏看妹妹有了身孕怕皇上冷落于她才与妹妹不和,唉!奈何后宫阴险啊!” 納玉龙举手抱拳恳请道:“现不知福妃娘娘去往何处,现天将起风对腹中胎儿不好,臣恳请福妃娘娘为胎儿着想回宫。“ 福休瞧瞧蔚蓝的天,阳光柔了些许,眸也柔若温水般清晰,抚了抚小腹,看他抱拳一礼,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兄长未免过于担心了,我许久没出来走走,怎舍得现在就回去。我身子无碍,只怕不走动才会出事呢。” 福休掩唇收了笑,大好光景,岂能容了他人雕虫小技,坏了自己大计。宽心一语道:“我自知如今局势,兄长莫要忧心。” 想必他在宫外也是操劳,忽而想起家中老父,兴起而问,“兄长,也不知父亲大人近况,堂兄可有去看过?” 第二百三十四章 花自飘零水自流 納玉龙抬首望天忽起一阵微风,微风抚面着实冰冷刺骨,无奈福休伶牙俐齿又说服不了,只屹立于风中任风刺面,闻父安康,接话答道:“实不相瞒,近日以来,为兄公务繁忙实在无暇顾及家中父老,还望福妃娘娘莫怪罪于我。“, 天泛颜色呈蔚蓝,又逢微风许起,实着凉入人心,納玉龙答笑道:”现堂妹已入宫数载,还能念起家父,为兄实属感到欣慰,为兄答应,待回府后,为兄多替堂妹探望父亲。” 甬道长,风越发凛冽,福休的鬟鬂微微随风荡漾。轻轻掩唇,面靥柔的很。抚了抚微凸的小腹:听着他一席话,暖心的很,终是开了口,“兄长惯是会取笑我呢。” 福休从袖管中抽出家书两封,悄然递给面前人,“本来想,今日来次托人送回,不曾想遇见堂兄,书信也是顺手的事,还望兄长务必带给兄长和父亲” 尚早的天,雾霭散尽,斑驳日影散了一地。宫中人,牢笼鸟。争了半数载,累了数载,亲人离散,故友别离。如今间他尚在,家中安好,便别无所求。 納玉龙踱步于前双手收下,放于袖管之中。笑道:“妹妹的信,为兄必定奉于家父,”納玉龙遥看四周廖无人希。于前说道“妹妹先为兄在这宫中已有一段时间,为兄认为妹妹早早回宫,为兄也先行告退,免得隔墙有耳说的一些闲话”。 納玉龙双手合拳曰:“福妃娘娘,臣先行告退。” 不便再前行,见他施礼,衣襟随风摆动,飘逸的很。多加嘱托 “路上小心。” 宫路漫漫,我傲立峰巅,妃位风云莫测,一朝盛宠,一朝败落,难免不忧心。 简夕上前紧了紧月白披风,瞧瞧天色“娘娘,起风了” 寒风肆虐,残雪被吹动的卷起千层浪,涟漪泛泛,云墨无声。亲人尚在,故友相伴,若平安诞子,安居一方,足以。 看着他离去背影,眼中划过一丝落寞,走到今天,孰对孰错,听天由命矣。 “回去吧!” 不知觉冬已至,昤昽难得爬上寰宇,举殿盈盈流光漫了一室。卷珠帘旌声声泠,梅树欹牖墙角一旁投阴翳。 午后日光鼎盛正甚,静谧卧榻之侧于院,周身镀上金边洋洋洒洒。墨发绾簪流云髻,罗带巧饰缥碧泼墨烟眬裙,瑰姿窈窕。熹暾而执匙欲食却不喜,芙蓉盏置案,婢端了煁撒了合欢入香炉。小婢匆匆言语那福休有了身孕,念得竟多日未见,颦蹙着唤青姒执了一件上好白裘为她送去,伺候的宫女轻言道“小主不穿厚点么?”自己无心答她,疾步行至了福休的寝宫。 当秋菊盛开时,忽然已然冬日,昤眬铺陈了云华的琉璃鸳鸯瓦上,明晃晃看不清雪同金乌的颜色。殿内暖意融融,红头鹦哥儿枝头啁啾着扑淩着,檀桌上的红梅,冷香盈袖。 在殿内放空着心思随意蹀躞,福休翩跹莲步踩在陈了绒毯的青石上,自己已经位列四妃之一,怀上了龙裔,闻听了太多却是无能为力,简夕躬身禀告诉说祥嫔求见,福休侘傺了眉目,但还是请她进来。 凛冽冬风泠泠,只身入殿甘棠未奏起霓裳曲。踟蹰着行着步,甘棠还是从前的甘棠,不知这主子是否还是昔日的主,祥嫔颦蹙着黛,抬眸瞧见了案上红梅如谪仙的姝,兀自摇曳在枝头薆薆,再一转嫭眸,便瞧见了她。 她眉目间蕴了些许惆怅惘然,不知近日来后宫之事是否让她烦心抑或愁肠百结,但她入宫几载仪容铅华仍御如那春光芊眠。祥嫔走到她面前行了繁冗礼数,启唇轻轻道:“嫔妾陌氏给福妃娘娘请安,福妃娘娘万福金安。”素羽轻巧地递过白裘,是时言语道:“嫔妾今日听闻福妃娘娘有了身孕,便是顾不得午膳急忙来探望。这白裘乃嫔妾一点绵薄之力,不一定能使得娘娘舒心结,但,暖意足够了。”罗袂清扬,媆睐的眸如那菡萏的春光乍泄。 多时不见的人却还是体察自己的心思,原来害怕的是她的人同她的心不同了,而今却是不必担心了 福休慢慢由伺候的宫女扶了起身,相迎握紧了祥嫔的玉手,许是因为天寒,她的手冰冷不由打了个寒战,摇头失笑道:”你倒是的,这么冷的天还来我这儿,罢了罢了,巧的是我也未用,近来为了肚子里这个一点胃口也无,而今你来了,定是能多喝半碗粥的。” 福休回首吩咐简夕传膳,这边握了她的玉手落了坐,端了盏热茶,“祥姐姐,快来,先喝了暖暖身子,冻着了倒是我的不是了。” 那罄口寒梅娉婷样,虽不比春日的融融泄泄,但冬日有这番景倒也是罕见,一抹笑靥添了面颊,正巧她的手轻握住我冰冷的手,瞬间暖意直直入了肺腑,祥嫔微怔间失了笑,“嫔妾来得可真真是时候呢。” 鼎盛昤昽透鸢帷,莲步转随她落座。福休的手温温热热,祥嫔巧笑着接过茶卮,这番亲昵便是一如家姐,轻抿未言语。祥嫔看那外头梅朵压枝头,轻轻嘘嘘道:“娘娘这里梅开的如此茂盛,即是冬,也宛如又是一年春呢。”随后轻拢碎发扬,复又道:“甘棠宫如此,娘娘更是如此。” 良久之后,祥嫔朱唇再启道:“福妃娘娘,尽管这兰嫔一时之间得了盛宠,也不过一时风光罢了,娘娘,不必愁绪于此。“祥嫔啜饮片刻,瞧着福休的面容。 福休闻言略是怔仲,许久倒是苦笑,目光柔顺难掩歉意,吐出一句,“原还是我在意了。” 简夕携了一众婢女侍儿捧了食盒入内,打起琉璃珠玉帘子叮咚几声铺满了一桌膳食,福休复握她手得了一些暖意,抚着她缓缓落座执著夹物落她面前玉盘。“尝尝这个,许是不如延禧宫里的小厨房,只是宫女学了来又在里面添了味忠心,此次再制定是可一较高下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祥嫔闻她言语温温软软,如同莺啄泠泠,敏感地捕捉到忠心一词,明意显著。素颜上她仍是笑意潋滟,玉手纤纤我见犹怜,何况帝睨。思绪游弋脑海间她眸光如淬了清澈的溪未染渍一丝一缕投过来,祥嫔顿神回笑,继而执玉箸拈起她夹过来的精致嘉肴入唇,自然是妙不可言,菜香缭绕唇齿之间,果真是用心至极,抬眸片刻之后朱唇轻启,“福休妹妹,忠心一物...果然是神奇。这般味道,正是投了嫔妾好之口,妹妹还是有心。” 良久,茗晰端了香茗轻落至案,亲自为福休斟上一盏,涂了蔻丹的荑执茶盏递,“福休妹妹,喝上几口,小心噎着。”自己的那杯则置盏于案缓缓落,提帕拭唇,静闻其音。想起什么复提唇,“妹妹这些时日多忌着些口,小心着有心之人,那江...”祥嫔顿了顿,添了笑颜,“姜汤冬日,应是多喝些,暖暖身子,还是好的。” 福休瞧她斟茶袅袅递与来,抬袖翛然接过道一句多谢,香茗得唇齿流香袅袅热气亦暖了素手,于今忠心最难得。然后不紧不慢吐出七字,不如佛祖口中的七字真言却也是因心而言,听她言语顿时转了语气,轻勾绛唇低首置筷饮茶,一众情绪俱隐下去,慢慢道:”姐姐,姜汤是好,只是拿捏不住分寸便是烧心得很,姐姐少近为妙,得不偿失之事宁可不做呢。” 祥嫔垂着眸子自知说了不该说的话,青羽睫恍扑着思量。娭光渺视着面前玉箸,锦衣绣裳含翠衔明莺,被玉手生生攥出襞痕。祥嫔又嘘口气,随后而笑,继续落字道:“嫔妾知晓了。”复态,却仍慎言轻曼。“俗话说,‘二人同心,其利断金’,今仍不失为一句好话,既是打定主意帮她,便不做些个损人不利己的事。”祥嫔含着笑只是默默地坐着,冬日倒也不太觉冽。 福休闻言却不急着答言,拾了玉筷拣了些清爽入口,待饭将尽时才不紧不慢的递语,”损人不利己若是做好了便是损人利己,细细为自己谋划着,他日本宫这个做妹妹的便要于一宫主位前为姐姐相贺了。” 悠悠泠泠的帘子打起又放下,眺望着冬日这巍峨紫阙上覆着的琉璃瓦,远远的云雁归去,再无雁行。 数年之前,兰嫔还在世。 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天儿越发越寒了,兰嫔自个儿坐在榻上抱着棉被,侧倚床头。风儿微吹,吹入内室,一阵凉意惹得自己哆嗦一下。皱眉直立,刚要加衣,听婢子禀告道:“小主,有个宫女在殿外不远处,瞧着像是福妃娘娘那的。“ 兰嫔听着来报的宫女这样说,黛眉更紧蹙,福休派人不过是监视我,思索半晌,轻声道:”让她进来说话。“ 秋晨风凉的入骨,茗晰穿着单薄的衣守在兰嫔殿前几米远。这乌雅氏圣宠优渥,却嚣张跋扈,自家娘娘虽是因皇上怜惜登上四妃高位,但是位分摆在那儿,却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辱的。这乌雅氏也是可怜的,非挑着这时候去怵皇后的霉头,不过是被杀鸡儆猴了。又是一阵凉意,继续抱紧漏风的衣袍瑟瑟发抖,一阵埋怨,这祥嫔派来的素羽来盯着这人,大冷天的遣自己来,真真是让人恼。 来人传唤,茗晰心头忽然一紧,这乌雅氏已经坐不住了吗?去她殿内也好,总好过这般在这受冻。 待婢女入了内室,兰嫔看到茗晰一脸哀怨,得知其心中定有不快,想必是那納氏让她来监视我心怀怨恨。轻轻一笑,明艳绝绝。薄唇微张,缓缓道:“本宫没记错的话,你名唤茗晰?这般冷的天儿,多着些衣,小心着凉。“ 兰嫔眸中暖意渐渐,心下却冷笑连连,不知这番话能否让她更怨恨納氏?若是恨了,那自个儿总没有白费口舌。 茗晰跟着伺候兰嫔的宫女缓步进了殿内,没有原想的暖意融融,也罢,禁足中的人又哪有那么多人记挂。刚想作揖便听她娇音漫了殿,心中一紧,她的话好像利刃句句戳着我心窝子。这女子从来都不是好惹的,只怕现在心中打着那如意盘。随后缓缓屈膝行礼,该有的礼节一个不差。 “奴婢给兰嫔娘娘请安,兰嫔娘娘万福金安。劳兰嫔娘娘记挂,奴婢感激不尽。“ 茗晰娥眉轻抬,露出清秀的面容。清浅一笑,略带担忧。“奴婢倒是担心兰嫔娘娘您......这样冷的天,连炭盆都没有。“ 兰嫔蛾眉轻挑,心下笑了笑。这婢子,明着关心,暗着嘲讽?跟着自己的路子走?可惜就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念此,唇轻勾,淡然道:”炭盆没有,汤婆子倒是不少,若是你冷,本宫赏你一个便是。” 兰嫔语气略淡,意味很深。此番话就是为了点她,自己是主子而你是奴婢,尊卑是永远不能忘了的。兰嫔轻轻瞥了这婢女一眼,笑容极淡。 兰嫔的’赏字’咬的极重,她不过是提醒我主仆尊卑,只是如今那这般,她这日子过得也是艰难。 “兰嫔娘娘,汤婆子便不必了,甘棠宫也断不会缺了这些,若是娘娘冷的难耐,奴婢倒是乐得替小主向娘娘请示......捎来一个炭盆。” 自己话说出口是否为真只是自个儿心里头知道,从前自己只是个粗使的丫头,甘棠宫的好东西大多是赏给了简夕和夕瑶,如今夕瑶不在了,自己才被提上来,娘娘心里多有愧,就更宠着简夕了,自己也知自己比不上那两姐妹在娘娘心中的地位,可自己也是不甘,自己不过比她们晚认识了娘娘一点而已。那个地方,哪里还有我的温存? 亭皋木叶下,陇首秋云飞。窗外秋风微凉,吹进室内,惹得兰嫔的衣衫轻飞。脸庞看着面前神色复杂的婢女,心下笑意渐深。可是自己的话勾起了她什么回忆?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轻抚衣衫,缓声道:”福妃娘娘派你来本宫这儿是为了什么,茗晰姑娘心里明白。要是你为了一个炭盆就回那甘棠宫的话,恐怕也是惹得娘娘发怒。罢了,本宫这别的不多,就汤婆子有不少。秋染,去那个汤婆子给茗晰姑娘吧!“ 话音刚落,兰嫔便吩咐贴身婢女去取汤婆子,望向面露惊愕的茗晰,淡淡道:”这天儿也真是冷了些。茗晰姑娘也陪本宫在殿内说说话吧,外面风大,若是染了风寒便不好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名花倾国两相欢 茗晰怀中蓦然多了个汤婆子,暖的像是喝了酒,在侵蚀着自己冰冷的身躯和日趋僵硬的心。不得不提,眼前女子是个笼络人心的好手,自己明知道她不过想要拉拢,可还是抑制不住倾向于她。也许是因为从前得不到预期的温暖,旁人一点温存便能将我融进去,那怕这温存比不上前人给的暖。 茗晰静静地看着她,像是衡量她所说,可自己知晓,她叫人给我汤婆子时,自己心里便有了定论。她将这秋日的风隔绝于自己,不期而遇,我却万劫不复。 “娘娘究竟想说什么?“ 果然是福休那里出来的婢子,通透伶俐,一点就透。兰嫔正色缓步走到其面前,伸手将其扶起身,清然道:”本宫被禁足在这里,可是帮本宫的人有多少,你心里不清楚?慎贵妃娘娘,端妃娘娘,甚至更多。納福休为什么派你来监视本主?若她不是怕又是什么?若你现在公然和本主作对,本主出头之日便是你死时,你愿意么?“ 兰嫔的玉手微微用力,握住面前之人的手,沉声道:”本主需要你去帮本主打探容妃最近的动静,毕竟她是纳福休的亲姐姐。不知...你可愿意?“ 是啊,帮她的人那样多,可自家的娘娘这样久都没出来或许早被人遗忘。那么多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她刚晋高位,如今却又树立了一敌,皇后娘娘一直在病中,多力不从心。早晚有一天,这兰嫔会奋起的吧!自己若今日不应,只一个死字难说。屋外凛冽的风拍打着窗,呼啸卷过落叶翻飞。 “奴婢知晓了。来的时候长了,怕是会起疑。奴婢告退。“ 茗晰悄然退出这屋子,像是不曾来到过。静默的看着苍凉的秋景,咧开干裂的唇角,却笑出了泪。喑哑的声音流露,带着哭腔。 “娘娘,您莫要怪我。要怪......就怪我们遇到的时候不对罢......您......莫要怪我啊!” 泪滴碎在秋风里,枯叶里,人心里,贪婪里。行尸走肉般向着甘棠宫走去,泪不止,眼迷糊,回头看不曾走远,却让秋叶将流年偷换。叶如故,人不复,芸芸众生,再来去中怀恋。 旭日初升,举殿流光,虽已冬日,然多日阴雪难得的暖阳,遂柔夷掀帘,不再懒榻。沐栉盥洗,对镜理妆容,黛描远山,点降唇,姱容修态,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象服加身,子之皆淑。三千青丝成飞仙,上饰芙蓉绢花,红宝缠金线白玉钗斜插鬓边,更显妩媚。 时冬日,天甚寒,安嫔自己本就体畏寒,这几日大雪更是未出过殿门,居殿内久无趣,膳毕,携贴身游御花园。 鎏金炉中焚香,但闻檀香悠悠缭绕。鹤髦于身,欲柔水握毫行云流水,无奈砚水凝。轩窗外林霏开,昀光映白雪,忖储秀宫一别久未见,宁嫔遂踏径迂回往。蓦然阴翳掩一方白石径,但见一窈窕越女,延禧宫的安嫔。宁嫔瓠犀紧咬却依守着礼,“安嫔姐姐安。真是巧了,不知可否请您闪闪,切莫挡了人的路。” 安嫔立于青石路中央,待伊人行礼问安好,勾唇鄙之一笑,她张氏入宫晚于我,我虽然不得帝心,如今依是在我之下,只得嫔位之流,即使再不甘不愿见到我,依旧要请安礼,这便是高位的好处,看着自己所厌之人对自己卑躬屈膝,心中甚是舒坦。 安嫔又闻其言,唇角弧度加大,浅笑嫣然道:”不知张妹妹的宫规是和谁学的,高位须得给低位让路?“ 寒气不住的袭着本不厚的鹤氅,宁嫔本欲过了此地免与人争执,不料却是造化弄人。细算起来自己入宫近一载,却是一个无权无势的一宫主位,那后起新秀飞上枝头压在自己身上,每日低声下气做人着实不愿。如今与江氏交好虽非长久之计却也能解燃眉之急,宁嫔瞧着眼前的人如此嚣张到底还是压下了气。“宫规自然是与教习姑姑学的,您可莫自降了身份教苏氏礼仪。” 宁嫔径自夹步向右了几下,“妹妹今日没有时间与您在这儿闲叙,今日到有更重要的是要办。恕不奉陪,来日有空了定寻您与您长叙。” 宁嫔顿了一顿,近身于前,福身于其耳边,冷冷地道:”还是上次本宫对姐姐终是太慈悲,二巴掌不足以教姐姐学会尊卑。” 安嫔见宁嫔欲离开,莲移几步挡住伊人去路,抬眸斜着眼前的人,唇角勾挑咥咥而笑道:”本宫还未准宁嫔妹妹可起身离去,怎的,本宫这太后娘娘亲封的安嫔在你宁嫔眼中竟这般不用尊卑,不知你是不满本宫呢?还是对太后娘娘的册封旨意不满?“ 安嫔右手执起宁嫔的下鄂,微迷了凤目不隐眸中鄙夷之色,又道:“妹妹在本宫面前自称张氏,”安嫔又再次勾唇浅笑道:”不道妹妹不知只有罪妃才称姓氏,你该自称嫔妾才是,看来你的教习嬷嬷果真是没有教好慢慢呢,不若妹妹将宫规抄上十遍,本宫想妹妹定能言传深教了,也不必本嫔自降身价。” 树欲静而风不止。自己本不想与她再生事端,可那人口中的话让强压下的怒火又迸出来,宁嫔纤纤柔水将她玉手执住,一把甩开,“安嫔姐姐这样动手动脚让别人看见了,才真是丢了皇上的脸面。”宁嫔顿了顿,闻她尊卑一词,添了句儿,“我也是圣上亲封的嫔为,这尊卑一词怕是不当。若按安嫔姐姐的意思说来姐姐既然识尊卑,倒还口口声声称我为妹妹,敢问这与姐姐口中的尊卑岂不是自相矛盾?” 宁嫔指了前头,“我今日要去白露宫慎贵妃娘娘那里,慎贵妃娘娘的位分也是高了安嫔姐姐一筹,姐姐这么讲究礼仪,也不必我多废口舌。还请姐姐让让,免得多生是非。” 安嫔听着宁嫔说话,心下愤怒难隐,北风忽起,鬓边步摇轻晃,拂于颊边更添凉意,乌云隐隐遮暖日,周围景色暗了三分似心中阴霾久久不散,张氏是何时与慎贵妃交好的,安嫔凤眸微眯,难掩寒气慎人,唇角轻挑道:”哦?是吗,原来是要去慎贵妃娘娘哪里。“ 第二百三十七章 长得君王带笑看。 安嫔轻移莲步,缓缓绕着宁嫔行一周,这张氏还当真是厉害,一个不注意竟让她上了慎贵妃的船,以后想收拾也要顾及慎贵妃,不若今日…… 安嫔唇角弧度慢慢扩大,又道:“那就更应学好礼仪了,免得丢了你自己脸不要紧,慎贵妃娘娘的颜面本宫还是要顾及的。“ 昀光透过从云映到了宁嫔的脸上,驱去了氅下的玉躯的寒意,眉稍间微微沾了傲气。虽不是长久之计,到底张氏如今与江氏同盟,再如何怨恨我,总要顾及江氏半分。 “是,在这诺大的道旁边儿,安嫔姐姐若丢了慎贵妃娘娘的脸面,我自然是要顾及的。”宁嫔抚着云袂上凸起的斑纹,不紧不慢开了口,“我正是要去慎贵妃娘娘那儿。只是我到有一事不明白了,姐姐既然口口声声要教我礼仪,怎得自个儿对这宫中礼仪到不熟悉起来了。慎贵妃娘娘固然身份尊贵,高于姐姐,却也未及‘母仪天下’之称。若是传出去了,说姐姐礼仪不全事儿小,若是损了慎贵妃娘娘的名声儿,岂不是失大了。” 安嫔唇角上勾眉尾轻挑,安嫔出手之快用力十足掌掴着宁嫔,雪白颊边淡淡指印似嘲笑张氏的无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便是愚蠢了,张氏在我面前倒是未学乖过,无论受了多少“指点”还是这样气焰不减。 安嫔食指和母指执起其下鄂,凤目微眯对伊人眸中,朱唇缓缓轻启道:“宁嫔妹妹今日的胭脂不过润,本宫便帮了宁嫔妹妹一下,相信这般去见慎贵妃娘娘会更惹人怜爱。” 安嫔依旧笑靥不减,容颜更娇,眉目流转,撤回掌锢着宁嫔的手,“你不若顶着这本宫亲手调的胭脂去见慎贵妃娘娘,问问慎贵妃娘娘我的手艺如何,比在闺中可有退步否?“ 安嫔移莲上前,倾身于宁嫔的耳畔,缓缓道:“凭你还不足以挑拨离间本宫与慎贵妃娘娘,既然你已上了船,本宫自是不会做那坏人推你下水,可若是风浪大船不稳而宁嫔妹妹你又不小心掉下去……“安嫔勾唇扩大,立身远离伊人耳畔道:“那就不怨本宫了。“ 安嫔轻拂鬓边碎发于耳后,又道:“好了,不是要去见慎贵妃娘娘吗?还不快去。陌月,随本宫回去。” 安嫔又望了一眼宁嫔,冷笑一阵之后,便由着伺候的宫女搀扶着离开了。 宁嫔脸上的痛意未让她退缩半分,反而凑到了安嫔的耳旁,大笑了几声,“那妹妹也得奉劝安嫔姐姐一句,风浪太大也同样会把安嫔姐姐的漂亮脸蛋儿弄上疤痕。” 宁嫔望着她背影远去,啐了口,“我呸!只会动手动脚的,本宫还怕你不成!”宁嫔身子前倾欲往前去追赶,燕棠忙一把拉住了自己,“小主冷静…”自己愣了半晌,是啊!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她终究是居于自己之上,若如此闹下去怕是自己会吃了亏,她也是自己一步步登上了这一宫主位,定也是心机过人的,自己千万不能硬碰。 “燕棠,去白露宫禀报声儿慎贵妃娘娘,说文宁在路上着了风寒便不能去看娘娘了,还望娘娘赎罪。回宫!” 一袭浅紫莲瓣玉绫罩纱,锦茜红明花抹胸,头发散落披在发间,襟两侧有束带松松地在胸前打了个结,余下双带随意垂下,迎风而舞。杨絮如仅戴几星乳白珍珠璎珞,映衬出云丝乌碧亮泽,斜斜一枝翡翠簪子垂着细细一缕银流苏。 秋风起天气越凉,念前几日慎贵妃赠与的墨,自己不会书画,今日不如去慎贵妃处坐坐吧!杨絮如随手便唤来了伺候的奴婢,道:“静兰把前几日慎贵妃赠与的墨拿上,再带些纸张。“ 走到白露宫再次来此不禁感慨美景,枫叶艳红夺目,有些许树木叶子暗黄掉落但没有一丝伤感反而更添些美景,甚是怡人。禀告道:”杨絮如求见慎贵妃娘娘。” 慎贵妃看着日光摇曳在形单影只的竹,从御花园只移过来这几株,早没了从前的茂盛却也留存着竹的气节。过刚则折,这道理我如何不知?只是有时也想遵从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却在不经意间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手中的茶滚烫,掀开盖子,一阵升腾的雾气。 “娘娘,如个人求见,您可见?”慎贵妃抬眸轻笑,那日着实不算愉快,今日倒是看不清她的来意了。转首问小桃,却见她茫然的神色。 “小桃你说,她又来是为何?“ 自己出口之时我便知自己问错了人,她不过及弈的年龄涉世尚浅。我看着凝结的水珠一滴滴落回滚烫的茶,踌躇着,湮灭了。 ”罢了罢了,请她进外殿。“ 回禀的奴婢来回见于外殿,入殿见慎贵妃坐于殿内庄重高雅,杨絮如连忙向前请安道:”嫔妾给慎贵妃娘娘请安,慎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今日来次目的定不会忘,抬额见慎贵妃面色已比那日来时好多变放心。“不知妹妹的药姐姐用的怎样?今日妹妹特来此并无他意,不知姐姐还记得那日赠予的墨,妹妹本就不是那种会书画之人,今日特来赐教。“本就想起原慎贵妃特喜爱书画,只是今日手臂之是恐怕......不过先估计已经好了许多,在等其回复,不免有些紧张,怕其驳回难留颜面,本是为慎贵妃着想想让其重书画,念“故人”不知慎贵妃是否能懂自己的意,虽然已经是秋天了,可手心已有冷汗。 在宫中如何敢轻易服用别人的东西,何况还是不熟知的女子,自己想来她总也不会傻到将毒物下到自个送来的东西中。为保万无一失,自己特地请了太医瞧瞧那药,确有滋补功效,对身体无害才放心的用了。想到她为了我这伤奔走,心里倒也柔了几分。 ”药很不错,妹妹有心了。外面冷,坐下暖暖身子罢。” 自己抬眼看见她婢子手中的素宣和墨,太息的伤揉进了我的眼,恸着我心扉紧掩。自己想她并无恶意,可是自己却还是遏制不住胸口要喷薄而出的难受。这宫中还有几人能记得自己这手对于自己的意义?怕是没几个了。慎贵妃敛住眉眼,遮去了波动的流光翦瞳,似是无异于常。 ”哦?妹妹不善书画啊......原是本宫的疏忽,这墨赠倒是错了人,太久不出门这宫中人的喜好却是都不知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解释春风无限恨 听这慎贵妃的话,杨絮如猛地一叹气,还好还好。拿药材可是亲自采的想来也没什么,也不怕有什么,但是听完话语还是松了一口气。 ”那多谢姐姐了。”话音刚落杨絮如便坐了下来,听着慎贵妃后话。听着慎贵妃口气不太对劲,是不是还是在惦记着自己的手臂,害怕不会好呢。应该不会的吧现在手臂只是不能动了,万一以后好了呢。 本不是不善于书画只是小时候懒些没有多以学习。杨絮如想到这里,连忙道:”怎会呢,妹妹不是不善于书画只是小时候没有好好学习罢啦,墨怎会赠错人,只是妹妹不善画怕是会毁了这此墨特来向姐姐请教,想让姐姐教教妹妹,也不辜负了此等好墨。”解释道,不想慎贵妃疑自己赠错墨,这墨怎会赠错呢。只是...... 这书画技艺找宫中谁人教导不行?为何她一再纠缠,狠狠刺痛着自己的心。慎贵妃不明她的来意,每当自己想信她的时候,她却总是一次次揭开我的伤疤,好疼啊,真的好疼,从心尖上蔓延开,自己好像看到自己被撕裂的心,血肉模糊。这流血的伤痕一次次鞭策着我,自己觉得自己到底是不愿相信别人了。 慎贵妃左手托起右臂,一点点动作都扯得伤口生疼,倒吸了一口凉气却笑了起来,眼底一片晦暗不明,轻撇了她一眼,看着她一颦一簇。”妹妹瞧着本宫这手可像是能恢复的?还是妹妹认识什么神医能帮助本宫恢复如初?“ 慎贵妃用左手托起自己的右手,后露出了笑容可这笑容让人看后更加心怕,忽有寒意袭来,杨絮如已经不敢在直视慎贵妃的眼睛。这手怎么会不能好呢,怕只是怕这手的主人不相信自己罢了。可慎贵妃的意思怎会听不懂,自然不认识什么神医来治愈慎贵妃的手但还是可以尽自己的一丝微薄之意。 杨絮如顿时收回远视目光,将目光直对慎贵妃的眼睛身心一颤。但还是装作淡定道:”妹妹不认识什么神医,可是妹妹愿经常来姐姐这里,帮姐姐按摩手臂,让姐姐恢复得快一点,总有一天不好的不是吗?还有妹妹也会做一些有助于恢复的小点心送来给姐姐,这不今天就带来了些。“ 话音刚落,杨絮如便唤来的奴婢将点心拿来上来,刚刚说这话时说到帮慎贵妃恢复时,眼神冒出些许光芒,开朗活泼。 慎贵妃看着她滚圆的眼朦朦胧胧,望着她清晰地看见那时的自己,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可到头来呢? 却是上了高位也堵不上那些人的嘴。自己将手轻轻放回去,疼痛已经麻痹,唯独脑中清明一片。宫中吃食最易动手脚,自己怕是不敢再吃了。清亮的笑声回荡,绕着暖香氤氲。 ”哈哈哈,你这小丫头倒是个伶俐的。你的心意本宫收下了,可是毕竟天气越发的寒了,路途遥远,吃食便不必了,本宫可怕累着你。” 慎贵妃似有些疲倦地挥了挥手,让小桃去学那方子,自己身边的人,怕是只有小桃可信了。 ”小桃,好好跟着小主学学那方子。” 慎贵妃现在已经没有刚才那般吓人,杨絮如心情不禁有些许愉快,露出一副可爱之态。少顷之后,慎贵妃朗声大笑,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要笑。 有些许傻意。只是看见慎贵妃开心,自己也跟着开心吧。怕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宫中有投毒的,是慎贵妃怀疑自己还是什么?但仔细想想之后疑惑立马解决了,原来是怕连累自己,杨絮如回道:”多谢姐姐关心,这样也好,每日让小桃来学习,等到学会了,姐姐想什么时候吃都可以的。” 杨絮如说完之后,抬头看着天色感觉天色已晚,虽今日聊的很开心但天色已不早,不能再留,便道:”姐姐,今日就聊到这里吧,天色不早了,改日妹妹再来拜访吧!” 慎贵妃娥眉轻抬,看着杨絮如天真的笑靥如花。看她起身要走,便唤伺候的宫女拿来一件披风,轻轻披在她身上,看着她衬得越发白净的面容,想这女子到底是越发俊俏了。”近日天凉,妹妹出来记得带件衣服。回去吧!“ 慎贵妃一改之前慵懒疲倦,回到妃椅上缓缓坐直了身子,接过素小桃递上来的清茶,品一小口,顺着躁动的喉入胃,暖洋洋的包裹着,眼睛一片清明,却在滚烫的茶水氤氲起的雾气中变得朦胧模糊。 “小桃,本宫近日身子还未好全,平日里还得你多注意些,旁人送来的吃食,帮本宫处理了罢......” 烟收江渚秋江静,蕙风兰思寄清琴,红藕香寒青渚平,翠帷金鸭炷香轻。闻听雁响遥天,仰望碧染长空似镜,倚棂闲待曼抚牗扉雕花,福休孕怀七月,早是慵懒至极,出恙非常,万千受嘱好生保养,连日里更是连殿门也未迈出一步。 轻轻靠在梨花木上,福休淡抛一句问询,“前日里慎贵妃摔的如何?”简夕即答道:“高台如此,定是不轻的。听闻右臂伤的极重。” 支福休腰缓起,柔扬了月黛觉出些意味,“这消息是皇后放出来的?哼......”福休直去妆台,“罢了,本宫去看看她。” 简夕见状,却阻拦道:“主子不可,皇上千叮咛万嘱咐,这般重的肚子,还是奴婢代您前去吧。” “闷都闷死了,还养什么胎?”福休甩手便转回身,“自己机灵点。” 白露宫。 几雁过窗飞晓际,孤影浮云断肠意。冷风吹落几闲愁,更是秋声无处寄。秋雨潇潇风淡淡,湿径新黄明渐暗。心旌曳曳又摇摇,一路颠颠谁错勘? 从前宫门长夜漫长,自己还能与羲之兰亭作伴,如今却只能敲着宫砖,细数一道道裂纹,挨过一个个夜。看着已废的右手,泪又两行,恨上心头。若不是她,自己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如何不恨? “娘娘,福妃娘娘宫婢奉太后娘娘之命特来问候。”納氏奉子荣登四妃之一,一时间后宫三千不过是为她做了陪衬。 ”请进来罢。” 简夕得了福休的命之后,自然择些补养之物,又挑了些颇为贵重的头面器玩,便带一众宫女至了白露宫,同禀罢得入,端正一个礼,抬眸悄然打量了慎贵妃一番,笑面方显,道:“奴婢先恭贺慎贵妃娘娘晋位之喜,娘娘此番虽是受了些苦头,可也因祸得福了不是。” 简夕摆摆手,小侍们便抬来箱箱件件,“这些都是福妃娘娘亲自选给您的,今日娘娘本说亲自来,可慎贵妃娘娘您也知道,我家娘娘她身子实在不适,只能遣了奴婢来,贺您一声喜,问您一声伤。” 简夕挑一只青檀镂并蒂莲纹的小匣子,捧着近前两步打开,一对儿羊脂白玉的镯子呈现,眸低静幽浅泽留意着她的神色,“这对白玉镯子是上上佳品,慎贵妃娘娘您可还中意?” 第二百三十九章 沉香亭北倚阑干 妆箧匣子大大小小竟是跟来一溜的小厮,福休出手不知何时也变得如此阔绰了。慎贵妃看见这婢子手中端了个并蒂纹路,雕工十分精巧,打开来看竟是一对儿羊脂白玉镯,微微一愣,并蒂双生白玉镯,哈哈哈,她得了宠,果真不一样,消息好灵通啊!只可惜了这么上好的成色。 ”姑姑可要替本宫好好谢谢福妃的关怀,福妃有孕还这般为本宫操劳,实属六宫之典范。本宫也并无大碍,还请福妃无需担心,安心养胎为要。“ 想要看我们江家的笑话可不能这么容易,家丑不可外扬,想要看戏也不能这么轻易的得偿所愿才是。 “这镯子成色极好,想必只有福妃那儿才有这么好的东西了。“ 简夕瞧她面色不动,微抿了唇瓣,慢慢收回眸光,轻落匣子在一旁案上,承权恭敬至极,道:“娘娘位列贵妃尊位,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您喜欢便好。待您伤好了就戴上,这镯子好看,又养人,还是我家娘娘的一番心意。 秋爽天光澄澈,雁去拨开缭雾阵鸿,逶迤瞻栖秋霜。简夕退了一步规整站好,明了来意不再兜圈子,“娘娘,您这伤如何了?太医怎讲?”抬眼环扫依莞一周,“您有什么需缺都可叫奴婢带回给我家娘娘,这白露宫也该好好布置一番便您养伤。“ 慎贵妃将雕镂精致的盒轻轻合上,细细摩挲着镂空的雕花,层层叠加的木,透着好闻的檀木香,生怕动作大了将盒子损坏。福休的宫女灵透的很,想借此讽刺什么,又想暗示些什么也是不言而喻了。 ”玉色很是上乘,只怕本宫无福消受了。一个对本宫来说很重要的人便是吞玉而亡,自此本宫再不带玉石之物。” 慎贵妃像是印证什么似的,便将盒子推还给简夕,露出皓腕上的一串石榴石,红的透亮,隐隐有着血色般的瑰丽。 “还请姑姑将此物带还给福妃,就说福妃心意,本宫很是感恩,心意已领,这物件还是给有缘人更好。“ 慎贵妃柳眉淡淡,隐了轻轻的忧愁。 “伤不过就那样,太医来了也就是给换换药,还不如来个说体己话的人,也好不那么闷。白露宫很好,一香一茶一故人,伤想必也会顺着心意早些好起来。“ “哎呦!是奴婢多嘴,惹娘娘伤心了,奴婢该死,该死!”简夕嘴上利落,却只颔首也没其他动作,垂首间秀气黛眉微微皱起颇有不快,能坐上贵妃尊位,果然也是个厉害的。 “但也求娘娘可怜奴婢,若是就此带回,我家娘娘定会责罚奴婢的,您就留着送与其他主子也是好的。” 简夕如此一道之后,更是又退后几步,离那匣子远远儿的,似是单纯倔强着,眉眼低垂甚是可怜。觉得修容应当不会硬驳了皇后的面子,这方楚楚抬眸,“我家娘娘还托奴婢问修容一句,您到底是如何不小心摔下来的?”简夕轻轻览人颜色于眼底,又补一句,“我家娘娘还说,绝不姑息奸人。” 慎贵妃素手轻挥,手上已多了个沉甸甸的盒子,压的自己喘不上气来。还得做的一副感恩戴德,总也不能拂了她的的面子不是? “是本宫自个儿的事儿,哪里怪得了姑姑,姑姑宽心就是。镯子本宫收下了,还劳烦姑姑替本宫好好谢谢福妃。“ 戏要做个全套,宫里的闲言碎语最是不少,她的消息最是灵通,想必她心里早有了打算,如今不过遣个心腹来试探。昨宵今日,松了金钏,减了玉肌,此恨谁知?和了血,肚里吞。 “这事姑且算是后宫里头的事,虽说本宫受了伤,可若是因这事伤了后宫姐妹和气,就是本宫的不对了,更何况,这事也劳人调查了,本宫也不是多舌之人,自然是相信福妃能给本宫一个公道的。“ 夜夜梦里,锦被都揾做重重叠叠的泪。 ”这么点小伤还让福妃费心是本宫的过失,劳福妃挂心了。” 简夕一口气自鼻内深深沉入腹底去,轻霾微起笼在面上,只因头垂的低而不被瞧见,这滴水不漏的回过来,虽说没能得些其他消息,却也算验证了主子的猜测。扬一扬弯弯柳叶,挑开明媚笑色,“我家娘娘有太后娘娘赐的协理六宫之权,揣着整个后宫,自然也把您搁心上,若非月份大了不方便,定是要亲自来瞧瞧您的。” 简夕颇觉话已到了尽头,再说也净是废话无用,便躬身福了一礼,“既然如此,那奴婢今天便不扰娘娘休养了,奴婢告退。”礼的端正,退步间又扫了白露宫一眼,继而转身带一众俾子回了甘棠宫复命了。 她笑的娇娇滴滴的艳丽,花儿,靥儿一同绽放在秋日辰霜。曾经我想要绣衾香暖留春住,直到昨夜春闺梦里时,生寒有梦知。我早该想明白,这四季更替又岂是我能掌控?她要走,自己现在只能起身送。 “辛苦姑姑这一趟了,还请姑姑代为转达,待本宫伤大好后,定会去登门道谢。小桃,好生送客。“ 慎贵妃随着简夕走到门口,,看着淡烟暮霭沉沉浮浮,一鞭残照里,烦恼尽填满胸臆无处窥藏。待人走远,我回身看到了那个盒子,掩映在光影斑驳中,精致的不像话。 “小桃,将这盒子仔细收起来罢。“ 端妃听闻消息时还是侘傺了些许,不多时又听人言语慎贵妃是福休所害,不由叹息,看样子还是应该去看看。 端妃一点一点梳妆打扮,握了步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放入妆奁中,她此时应是失意,罢了,还是小心为上,慢慢行了宫廊,亭台楼阁,舞殿冷袖,走到殿前遣人通报。 “端妃求见慎贵妃娘娘。” 暗香飘过津度,几见又阑珊。澹澹池塘秋绿,皎皎莲蓬痴醉,翘首望江眠。慎贵妃坐在梳妆台,任婢子抿红纸,扑玉粉,恍惚间见铜镜中床围两道,猛然间起了一阵颤粟,粉扑摩擦过面颊,划过一到血红的印子。 慎贵妃疼的一惊,神情恢复如常,这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己怕是再见到栏杆也会心有余悸罢。 第二百四十章 一枝红艳露凝香 婢子掀帘入殿,禀告道:“娘娘,端妃娘娘来探娘娘,娘娘可见?” 木氏?也是个来看笑话的吗?慎贵妃青葱玉指轻轻碰触脸颊,疼的猛然收缩,这样子怎么见人?柳眉一蹙,狠狠蘸了几下粉扑往脸上摁去,疼的嘴唇发白,越发的狠厉,所有要来看自己笑话的人我都要以最高的姿态碾压回去,自己要让她们知道我江允林不是那么容易欺负的。 慎贵妃好不容易遮住伤口,嘴唇已白到近乎透明,玉齿紧咬将血色喷涌,目光泠泠。“请进来吧!” 白露宫殿内悬了宫纱缥缈无依,端妃小心提了合欢云纹烟黛色襦裙入殿,佳人容颜依旧,握团帕,”嫔妾给慎贵妃娘娘请安,慎贵妃娘娘万福金安,慎贵妃娘娘容颜依旧,然不修便是迟早凋零的。” 端妃轻易一礼白白惹了不快,不如先声夺人,一举握人心,便不愁……,”嫔妾多言了,还望慎贵妃娘娘莫怪,凭心而言,此事嫔妾觉得慎贵妃娘娘太忍气吞声了些。” 慎贵妃倨傲端坐在椅上,手边是被滚烫的茶,升腾着热气袅袅。细细咀嚼容颜依旧四字,想起自己已经废了的右手和脸上即将掩盖不住的伤,越发觉得讽刺,嘴角牵扯出一抹笑意盈盈。素手抬起,猛然间将茶盏拂下去,滚烫的茶溅了一地,碎了满地狼藉。 ”端妃妹妹,这女子的容颜啊,就如这摔碎的茶杯和这泼出去的茶水,再好的茶泼出去了也没法喝了,再名贵的茶盏摔碎了就毫无价值,女子容颜也是一样的,没了就是没了,再做些什么呢?全是无力的挽回罢了,毫无意义。“ 慎贵妃看她没有惧色,仍是侃侃而谈,倒是觉得此女不一般,有大家风范,亲身虚扶。 “哦?忍气吞声吗?那依端妃妹妹看本宫该如何做才是?” 一声清脆便知她还是不甘,谁能甘心?端坐高位的女子凭了此事断宠不久时,她同皇后,同容妃等人,终是心高气傲的人儿。 端妃闻言,带了笑靥如花,道一声失礼了便兀自前行至其身畔,凑耳畔喃喃道:”娘娘位高,自是有自己的主见,嫔妾妄言一句,难不成娘娘不能借此事乱一乱某些人的阵脚,白白让娘娘捡了痕迹?自然,嫔妾也可从中落着好处呢……” 慎贵妃听她附耳喃喃语,想着她自是个城府颇深的人,不然也不会进宫短短几年便晋位到端妃,实力怎可小觑?如今她为自己出谋划策是图什么?荣宠还是富贵?这些她明明可以靠自己去争取。不然还有什么?倚靠吗?皇后明明比我更合适。 慎贵妃定定的看着她透亮的眸子,我多希望从里面看出些什么,可是自己在里面看到的只有自己怀疑深切的影。自己努力隐藏着,隐藏在浩如烟海潋滟流转的眸子里,流淌着人心易变的悲凄戚。 “她既然敢做便是想全了办法隐藏,谁也不傻,不会自己露出马脚来给本宫抓,本宫又能拿她怎样?“ 慎贵妃揉了揉眉心,疼的厉害。 端妃微微一笑,端得是倾国倾城,这宫中谁也不会不替自己打算,“那嫔妾实在是愚钝了,既然隐藏,娘娘便不愁抓不到错处,嫔妾已然是娘娘您这边的人了,自然是要为娘娘的锦绣前程做打算。” 端妃一双晶莹透亮的眼睛任她打量,呵,求荣华富贵,求锦缎绫罗,自然是凭自己的主见了。 慎贵妃侧身上前,素手抚摸着端妃的耳环,冰凉凉的,圆润润的,放在手中,那么小巧一点。她太聪明,自己不知这样是好事还是坏事。自己能压制住她是好的,可若是压制不住,以她的聪慧只怕......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福休近日安心养胎,怕是无暇顾及这些个琐事,被人摆一道便不好了。放开耳坠,任它自由晃动,直身坐好,笑声溢出。 ”哈哈哈!宫里何时出了这么一个妙人儿?本宫有你便是多了左膀右臂,你可要好好的呢!本宫有伤不便不知你能否帮本宫去......彻查此事呢?” 端妃望着慎贵妃,心想道:果真是聪慧女子,步步高升下别有手段,看样子不得不表忠心了。 端妃淡淡一笑,半半花落又花开,几番心思已然翻覆。”嫔妾自是愿意的,只是恐不得您意,白白搭了这个时机就不好了,妾听闻有翁贵人张氏,聪慧皎洁,欲表忠心已久,娘娘何不借此机会……” 端妃悠悠地望了一眼白露宫外的缕缕红霞,淡淡一笑,良久才道:”时辰不早,嫔妾便不扰娘娘了,嫔妾就先告辞了。” 三言两语便能四两拨千斤,不过她说的也对,这张氏也该好好用起来才行,不能白白辜负了。 面前女子笑的娇娇滴滴的媚,转眼栖栖遑遑要走。天色正晚,西风吹的紧,北雁南归。黄叶纷飞,染寒烟衰草凄迷。饮尽杯中凉茶,白泠泠似水,我谂知个中滋味,又能与几人说的清?这忧愁又能诉与谁?端妃来意清晰,只怕这忠心不够,疑人终不可用。 ”端妃妹妹慢走,本宫便不送了。” 云鬓中一抹胭脂色,黛眉下一汪秋水眸,花甸添容,胭脂添色,粉黛扫娥眉,唇间一抹清浅红,发间一缕清幽香,三千青丝挽飞仙。 朱唇不点自红,青丝坠流苏,淡着青色曳地流仙裙,杨絮如素手理妆容,盈盈一笑,对镜顾盼,却见那眉如远山,云鬓如画,青色如流云,铜镜云鬓美。 梳妆罢,浅浅笑,杨絮如淡用红了一些豆小米羹,素手捧书卷,片刻觉无聊,便由着几个宫人伺候着往甘棠宫的方向去了。 年下雪压枝头,银装素裹的满目玲珑。福休孕中不免多思多虑,今日却格外的喜,亦是不知从何而来。镜前佳人,妆容素雅,焚了安神香,再三叮嘱简夕送给端妃,容妃和皇后的东西莫要忘了。自己身子懒怠些,靠着软榻将歇着。忽然,茗晰入门行礼道:”“主子,如贵人求见您。” 第二百四十一章 云雨巫山枉断肠 福休一手揉了阳血,一手抚了小腹,皓腕羊脂玉镯,晶莹剔透。看着牖外融光碎影斑驳。剪瞳泛起悦色,抬手启唇对着着茗晰道:“请进来吧!” 福休吩咐伺候的宫女准备着茶水,自个儿倒是不经意多要一壶六合瓜片,雪映了光,泛起一层银亮,眼见着冬深了。 杨絮如玉手捧着汤驼子,在甘棠宫外等候佳人传话,见到了简夕匆匆忙忙地赶了出来,”如主子,我家娘娘请您进去!” 杨絮如唤来伺候的宫女,扶手便走进甘棠宫,进房一清,惹人眼前一亮,侧身随姑姑进入寝房,眼前一佳人坐在床塌间,一宫女正给予佳人梳理秀人长发,另一宫女正给予修妆。 “妹妹见过福妃娘娘,早就听闻福妃娘娘知书达理,善解人意,早就想来见娘娘一翻,正巧妹妹在御花园闲逛,亦觉得无聊,便来娘娘这了。” 门外进了人,佳人眉清目秀,便知是新人,自从自己又了龙裔之后,便没有几个人来看甘棠宫看过自己,如今,她还是第一个。 “妹妹先起来吧!”福休轻声道。 福休想起前些日子内侍局差人送了十七八个玉盏,也没处找了人去,心血来潮便道:“难得来人,甘棠宫刚得了几个新盏,翠玉的,本宫见着也也没什么大用,想给各宫送去,你来的巧了,本宫便先赠予你一枚。” 福休遣了人一旁侍奉,端坐正位之上,将腹小心的很,云烟安神也,绕梁三尺不绝。自持玲珑小盏细细饮了六合瓜片润喉,道:“妹妹能来陪本宫说说话,真是有心了。” ”哟,娘娘,这真的还是翠玉的,这里面的瓜片亦是新鲜物,娘娘出手还真是大方!“杨絮如接过茶盏之后,当即便唤来了伺候的宫女,“当心收着!“ 杨絮如心知,得回赠一些罢,不过必压过这东西,择什么东西好呢? “这冬季寒冷,娘娘还是多穿些衣物才是,怕着冻坏了可不好,妹妹哪有一件雪狐大衣,雪狐毛做成,进宫时家父赠与妾,冬季披在身外定暖和,等妹妹下次来把它带上,转赠与姐姐。” “话说娘娘,您侍奉皇上这么多年,身边不知有没有可靠的人助娘娘,妹妹今日前来就是来投靠姐姐,望姐姐收下这狼狈之徒。“ 福休手中的小盏骤然落案,信手捏的紧,倾身一靠软枕,许是累了。忽闻投靠,心突然咯噔一下,猛地回神,见她娇容带笑,自是也笑了。先前将眸看了袅袅云烟,后又望着牖外的天,雪白的世界悠然安静了不少 “妹妹这是哪里话,什么投靠不投靠,你都忍心割爱那雪狐大衣,本宫又怎会不顾念姑娘?” 福休流苏窸窸窣窣的响在发上,香韵不时扑鼻满瀛。倩女佳兮,心悦难平,今朝的佳人麾下也,着实宽心。 空山鸟语人心谓,杨絮如一路踏入承欢,想这主倒是真真切切的好。她一语,倒宽了自己的心。“听闻姐姐事迹,倒是奇,以妹妹入宫不足三月,头个儿便想到姐姐,今日见,果不凡,人美心更是善。果真是妹妹的好福气呀!“ 杨絮如理一理周身衣锦,继续道:“这甘棠宫也别致非常,今日真是没投错了人。“ 福休信手拾瓶中百合,择一只又放回。散漫了话说的也慢了半茬。不愿多语,只是静静卧在那软榻之上,阖了两三下眸,看着金兽安神香更是飘飘渺渺,宜人的很。 “姑娘巧嘴,倒是讨人欢心。” 小玉盏静静躺在桌上,六合瓜片温热,还冒着些许水汽。狭长丹凤自成一线,只留一丝缝隙。她的脸变得渐渐模糊,索性不再看了,假寐耳。 杨絮如见福休躺了下来,着手拿起素被,见娘娘躺下,随之把素被盖上,又闻福休道,心知,明白福休话中的含义,又道:”妹妹定当效忠娘娘,见娘娘已走睡意,妹妹便不得打扰。“ “娘娘,日时也不早了。”杨絮如转眼,望向了窗外的飞雪,似乎退了不少。杨絮如侧身微弯腰,道:”娘娘妾先退下了,明日定当归来给娘娘请安。” 杨絮如唤来伺候的奴婢,“玉盏拿好没,算了,本主自己拿罢了。”杨絮如匆忙拿起,归入袖中,似沉,又拿出,双手捧着走出宫门。 福休见杨絮如走了之后,取下她盖在身上的被,眸迷离却透着深藏不露的一丝鄙夷,她为何要择本宫。罢了,续歇了闭眸。 简夕瞧她离去,收拾了杯盏,取了那被,恭敬俯身一语道:“主子,这人儿轻薄……” 福休为张了眸,一手摆了不经意间,柔声吐出些许字句,“人都来了,便收了吧,看着也不是什么坏事。” 风大了,福休的身子有些僵,抬起头来,门外亮堂的刺眼。慵懒吩咐简夕道:“你去打点,盯紧她,再做定论。” 咸福宫。汐妃坐于窗柩前,看着东方升起的鱼肚白,泛着希望的光却是悲凉,晨鸟在枝头列着啁啾。双花鹊,惊鸿一掠,展翅凌空跃,隐入晨光熹微。 忽的揪过锦帕,汐妃又是猛的咳了几阵,肺似是被碾压。弋儿慌急进来,几下揉了惺忪的眼,满是忧虑。一件披风将寒秋隔绝,自己已记不清这是第几个睁眼到天明的夜了,怕是......从允林决绝的走了开始罢。 方才听说允林从高台坠落,伤了她最珍爱的右手,她该有多伤心? “主子怎起的这样早?身子还没好全,别又着了凉。”弋儿将窗扉紧掩,仿佛遮住了我最后的光芒。 “那慎贵妃娘娘也不知弄清楚情况,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把错处全往主子身上推......害主子生了这样一场大病。如今呀!主子今时今日的处境都是慎贵妃娘娘一手造成的!”汐妃抬眼看着弋儿,她已红了眼眶,这样小的年纪,心思尤为单纯,只是自己的允林也快湮灭在这幽深的宫中。 “是本宫自个儿身子不好,怪不得她,弋儿,随本宫去看看她吧......” 她不想见我,自己本不该来,可在白露宫的中药味,隔了几个长廊都能嗅到,怎么能不忧心? “劳小桃姑姑通传。” 第二百四十二章 借问汉宫谁得似 不过初晨,天凉的刚刚好,不急不躁。半盏温水,便唤醒了小桃沉睡的身子,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迎接新一日的到来。这个时候主子也该起了,理了理衣服,预备去伺候主子洗漱。 没走几步,见一佳人立于白露宫殿前,近看,原是熟人啊!自己笑着着上前,心却滴血,自己那不过刚及笄的妹子便是断送在这蛇蝎心肠的女子手里,怎能不恨!守夜婢子悄悄附耳,“姐姐,这才人不过刚晨便来了,娘娘还未起身,这时候也差不多了,可要通传?” 小桃轻轻挥手让她下去,定定看着眼前的女子,偶尔的轻咳听起来也尤为刺耳。”奴婢断断担不起汐妃娘娘这声姑姑,奴婢还想多活一些时日,连同着小吱那份一起......好好活着!“ 小桃细弱蚊蝇的声音悄悄的绽放在这秋风萧瑟,渐渐发了恨又渐渐归于平静。 ”汐妃娘娘还是请回吧!我们娘娘伤着还得修养一段时间。“ 汐妃听着她的无限讽刺,难免的哀愁,连个婢子都敢这样对我说话了,想必是允林放任。 她竟真是觉得那毒是我下的?旁人不信,可怎的允林也不信?恢宏的殿将秋分半,亦是将自己的心搁浅。时不时的轻咳惹了那人的厌恶,也该如此,她本就觉得我害死了她妹妹。 汐妃压下喉头的腥甜,压下所有的自尊,自己只是想来看看允林可安好,她可懂一个做姐姐的心? “小桃姑姑,抬举了,姑姑也是有妹妹的人,自然知晓姐姐关怀妹妹那份心。本宫只是看看便走,打扰不到娘娘休息。还劳烦姑姑帮忙通传一下。” 自己不知自己为何要触及她的霉头,提起小吱,自己大概是存了侥幸,觉得她会以姐姐的角度心软。 小桃听汐妃提起小吱,一瞬间便带了杀意。她这个姐姐竟能对自己亲生妹妹下此狠手,还配当神贵妃娘娘的姐姐?自己周身带了怒意,每一句出口的话都成了咄咄逼人,似是一把双刃剑,伤着别人也血肉模糊着自己。 “娘娘,妹妹?你还敢提我妹妹?你来看我们娘娘安的什么心你自己不清楚吗?不要再以所谓的姐妹亲情一次次的伤我们娘娘了行吗?你知道她心里有多疼吗?她也把小吱当亲妹妹看,可是到头来还不是姐姐亲手害死了妹妹?” 小桃想起小吱,泪珠就想往下掉,她还在那么稚嫩的年纪啊!便早早的陨落,可这杀人凶手在我面前我却无力。 ”都说人心是肉长的,可是娘娘呢?你有心吗?“ 汐妃将修的圆润的指甲狠狠握紧掌心的柔嫩,疼的蓦然清新,深吸一口秋的寒,充血的鼻腔生疼。 汐妃想自己快绷不住了,可自己能拿她怎样?她是允林身边最信任的人了,自己要是动了她,允林怕是会更恨我一些吧!汐妃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悲伤混着血咽下,“小桃,这些发狠的话往后不要再说了,这话让旁人听见,只会看我们江家笑话,利害得失攸关娘娘也攸关江家家。你断然不希望娘娘或是江家出了问题罢。” 自己竟沦落到开始拿江家和允林压一个奴婢的地步了,呵,自己倒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小桃压下满心怒意,她说的不无道理,在这争执也无用,不过平添了关怀人的伤和看戏人的乐。江家养自己和小吱那么久,慎贵妃娘娘也把我们姐妹二人当亲生妹妹,我怎能当阻碍他们是恶人?满是讽刺,自己不愿再与她多说什么。 ”奴婢得谢谢汐妃娘娘您提醒,只不过汐妃娘娘将旁人看的通透,怎么到了自个这儿便想不明白了呢?小桃再恨您也不过是个奴婢,又怎敢拦您?汐妃娘娘聪慧着,这话也不必点的太透。“ 小桃还是毫不客气,只是她的态度让我有些疑虑了。自己开始怀疑那件事到底是不是她做的了,小吱,我该怎么办呢? “汐妃娘娘还是请回吧!我们娘娘这个时辰也该起身了,奴婢也该去伺候着了。” 果然......果然是允林不想见我吗? 本来一腔满满的希望,如今却突然被浇灭还剩下什么呢?自己千疮百孔的心罢。汐妃的脸色徒然苍白,摇摇欲坠地往外走,风吹在眼角很冷,有些刺痛,冰凉的手去触碰,沾湿了白的近乎透明的手指。 转过白露宫的长廊之后,汐妃扶着柱子弓起身,压抑的咳嗽一阵阵传出,有血溅在了素色的衣裙上,艳的撩人。自己真的好想睡一会儿,就一会儿就好,这样想着,眼前已模糊,自己的身子真是越来越不行了,不知这残破还能撑到真相大白的一天吗? 汐妃恍然向后倒去,只听得弋儿慌乱的唤我,汐妃想开口安慰弋儿无碍,汐妃想撑起自己的身子,可嘴却怎么也张不开了,陷入无边的黑暗与茫然。 小桃看着汐妃远去的背影有些踉跄,记忆中那个温婉的人儿啊,也终是不见了。小桃定定地看着,直到慎贵妃在屋中呼唤,将小桃的思绪拉回,小桃扬声回了一句。 ”奴婢就来。” 小桃再不看那背影一眼,怕再看下去自己便会心软。那些心中莫名的犹豫与难受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那些回不来的岁月吗,四个豆蔻少女的自由烂漫,岁月在变着,也改变了我们。自己其实很可怜她,一个姐姐沦落到这般境地,她想必也很难过,可是细想,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若不是她存了害人之心,又怎会如此。这样想想,心安了很多,可那些恨意又似有似无的往上涌了。 甘棠宫。 云水共长天一色,冬寒暮色几时浓。福休挺着孕身,已是年下了。新入甘棠,风光无限。 福休一手抚小腹,瑶踏涟漪点点,轻踏太液方寸之径,驻足池边高地,远望宫墙魏巍。太息世道无情,造化弄人。 瑶光浮华,伴我一步登天。垂首轻瞄,这孩子来的不易,是福泽亦是不安之患。唯有亲情,难舍难分。 “你与她,本宫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终究还是保不住她。” 第二百四十三章 可怜飞燕倚新妆 福休的眉目似有些松了神,转瞬便是担忧,担忧她的身子,担忧他会为她做的种种,不敢再想,淡漠了浓云间倾泻的残霞红光。 “铭哥,她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你可去看过......” 湖边之景,倚冬日之貌。虽得个玉尘飘浮晶莹,水色如映碧蓝。李铭却赏得忐忑与心凉。 心痛万分,不由极目远眺。屋户万栋,宫阙千层。不知何处为家,何处为归,何处是她?怅然失落,抚心而长叹。 心已繁乱,不得是是非非。却听其妹已孕有一子,艳羡之甚。玉容与我仍隔十里却若悬崖,终日不可亲密相处。更何谓其每况俱下…… ”福妃娘娘,臣已尽所能,却仍……“ 李铭又是哀叹一声,“玉容……“ 冰容乍破涟漪泛,游人冬水冷风寒,遥望是湖心小亭孤影,长姐体弱,一心念的便是这身后人儿,不免太息,宫里人,为情所困,终无好果 “铭哥,本宫知道,她最想要的,无非就是自由,还有……” 福休抿唇顿挫,阖眸细蹙不抬,再凌瓷音泛泛,“用她的命,换我納家平安,换李大人你安康。” 孤雁难成双,相爱之苦,之间无从消受,却见有情人那么成眷属,二十一年,她今朝二十一矣,大好年华,耗费深宫,长姐之苦,唯有身后人,为她担忧。 只见踏深深白骨登位不易,如今该换她无忧残年,“本宫想过,若这宫里,当真不是她该留的,到时候本宫,会放手。” 枝叶不复葳蕤,极目而叆叇,李铭远眺云卷云舒,忽而渰,忽而耿。似见山峰崱屴,氤氲缥缈。长身而立,缓缓言说。 “臣可全力助福妃至尊位,可否放手” 时则下昃,梅叶颭而卷。李铭静立思良久,转而俨然,躬身长拜。矜严而言。 “玉容今已如此,臣之夙愿,唯与之共渡异日。”感思二人之前事,不得暗自伤神。 “臣可知如何,福妃才可放手?” 福休抬眼潇潇暮色晚。伸手触碰,却触不到一片云霞,缩回那玉手,寒凉的指尖,似容了冰半晶莹。想夏时湖水盈盈碧波,今朝却似无情冰下流。眸成了线,望天边云霞霭霭 “福休想要的,是保这孩儿安康,至于位分,便是看命了。命中注定的,自然要李大人助我一臂之力。” 福休越发看向深处,回忆种种无奈,长姐境遇,江氏虎视眈眈,如今位列贵妃尊位,不得不防。终要狠心,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如此”,李铭闭目,似见其日,江氏通达之劝解。其于自己有恩,本当涌泉相报。却有现玉容痛苦之色,并其呻吟于耳,高下立判。 “臣当如此,若福妃欲行,当竭尽全力”,似定违心之愿,口中异味涌起。不愿他人见,抑下血腥。心跳愈急,似谴责,似痛斥。却言既出,不可追。江氏,对不住了。 “福妃,可还有他务?” 鸣惊鸿怯了冬雪鹅绒,福休一手小腹将抚。那云潇潇落幕,惊落一片哀鸿。皓齿留痕风声碎。一池冬临玉白皓雪浮冰莹。满目萧然烟雾衡。芳草皆无泠然锁了青松挺拔。满目萧然落寞。长姐日渐消瘦,思他愁容食无味,卧榻余生。 納家崛起,需要有人牺牲,也需要有人背离烟火横生。宫如乱世无波亦起波。一波未平怎堪一波又起? “李大人…宫外亲眷,有劳照拂。” “臣定将……”李铭话还没有说出口,便压抑不住,殷红溢出。半立,扶胸干咳,血色濡襟,雪愈赤色。 “竭尽全力......”李铭微微直立起来,轻拭唇角,清面容,理衣冠。抬头远望,似无焦距渺茫。 “臣先离去。”李铭躬身长拜,却摇晃。景已濯濯,愈发晕眩。 “望福妃如愿。话音刚落,李铭便一步三晃,行向清宁殿。 甘棠宫。 钟声叹那一树烟火丛生,玉碎琼溶念浮生凄婉,宫闱相争血海无边,独人独月独凤怜。 简夕换一盏新茶,捻一抹余香绕梁三尺,却话风云沐雨,节阳寸落。星点辰晖疏迷不知归处,云媣红妆陨落,怕是一场横祸,她自被我断了半壁,出来这般事,哪里会有一丝情义,江允林啊江允林,你也不过如此。 “张氏怕是受苦了……”心狠手辣绝非自己不想,福休靠在软榻之上,双眸紧盯烟云丛生一盏裂纹玉盏,却似凝的望自己,忽而甘棠宫幽幽回响清亮之音,“储秀宫那位,跟张氏有些关系……” 福休拾了件鹅黄披风,碎梨坠了一地哀伤,风吹得紧,便裹得严些,敛黛而扰,不知是福是祸。 福休由着简夕和茗晰伺候着去了储秀宫。 “本宫便在此等候,且请你家婕妤,就说本宫,来看看她。” 端瓷盏,逾牖望苍穹,云淡风轻雁过几回啼,惊涛骇浪心潮涌,善面波澜不起却待月明。 储秀宫琳琅香袅袅,绿茶酽汤馥郁浓。捧书细阅,半晌未动一页,原是思绪神晃乱如麻。忽然听到房外的动静,张翁宁起身望去,伺候的宫女来报说福休客此。张翁宁整理了一下衣裳,款款带笑迎至堂前,欠身道:“嫔妾给福妃娘娘请安,福妃娘娘万福金安。” 张翁宁略顿一二,素日无交情,此番料定她有话,复道:“福妃娘娘若是有话,上座再说吧!” 殿上人儿踏瑶,戏了风雪的无情,捻一丝衣襟垂穗,云锦的浮光雍容华贵。 储秀宫的格局甚是喜,福休环视落目那主座之旁的小座,谦与之心,逊而柔言道:“翁宁妹妹,上座不敢,初登四妃之一,不及各宫娘娘尊贵,择座而栖便心安了。”福休踱步座了侧座,提裙却是悠悠坐下。舒一口气,见身旁小案香炉暖了袅袅熏烟,思虑阮氏现下孤苦,她定是燃香心未安,话锋微转。 “本宫今日来,确有一事想与翁宁妹妹商议,来的仓促,怕是叨扰。” 张翁宁杏望一眼,上座端茗正欲饮,静待其人鹂音曼罢。 福休她自与江氏不睦,而江氏近日囚了文宁,文宁于我为亲生姐妹。她现时无助便只得来寻我,倒也说的过。张翁宁望着福休,心知肚明之事,便是一味饶舌也无趣。 搁盏道:“福妃娘娘实在是言重,”拂袖直切正题:“此行可是为张氏?” 这张氏之事也实是令人头疼。 第二百四十四章 骊宫高处入青云 福休茶盏递过信手接,启白瓷小盖,抹了杯口白沫,轻嗅细抿一口,放身檀木小案。简夕那日回禀张氏孤苦,心下早有怜惜意,她问过,自答道:“本宫心疼张氏,那慎贵妃娘娘也着实是过分了。” 福休细想分分,江氏禁足张氏,不知是何居心,不知是福是祸,祸福相依轮回,而我却不信天命,固思,人定胜天。 福休顿了顿,复又道:“曾与张氏面缘,又知道她有你这么个好姐姐,如今她有难,本宫想着,倒可帮上一星半点的,也好解了你心头之忧啊” 小炉香嗅琉璃盏,陌路依菀拢湘颐。敛黛微太息。 张翁宁颔首品茗,酽气掩眸中忖度。友多不怪,此时纵各志异,所达效同亦可。曷不允哉?道:“那便有劳福妃娘娘与我细细商议。”张翁宁说着,挥手示意伺候的宫人离开。 张翁宁沉吟片刻,脑中思绪万千,娓娓而道:“是时,慎贵妃娘娘正盛,宠不绝,各宫眼线不知几何,娘娘与之不相上下。嫔妾本无意这劳什子,只善与各宫交好,关键时可用。妹妹的确冒失,心粗自小便是,在冷宫或可安分几日,待时日一长,性子便耐不住,徒增祸事。故,娘娘与我,得万分小心,不可拖延。” 烟柳华章灯下,早将作了安排,今日探她却为阮氏操碎了心。福休心底寻思着,宫里,最能开着口的,便只有她了。 “救人至关紧要,为今之计,只有一人帮得上忙了。” 福休转眸凝那白瓷盏,温热依旧停在触及盏壁的指尖之上。细细韵了满目烟柳,眉眼间笑意成了轻嘲,哂那将士断不会想到此人。馨香融了心事潺潺,良久方启唇 “皇后娘娘最不喜多事的人,也绝不容多事的人。想救阮氏,若得皇后相助,她江允林自然说不得什么。” 抬眸间云渺纷至,看向她为张氏心急,到底姐妹一场。忽而闪过玉容,倒是极相似的境遇,到底是不忍。 “翁宁妹妹觉得,此法如何?” 皇后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殊荣,这后宫三千弱水,毕竟只她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张翁宁反复思量幽幽张口,道:“或可一试。嫔妾旧日曾与皇后煮茶论道,其脾性略知一二,相谈甚欢。想必,凭这份交情,及嫔妾与娘娘三寸不烂之舌,张氏有救矣。” 皇后才不管这其中芝麻细末,她只管做和事佬。后宫静,其则静。 福休见她已然应下此发,到底是借了东风,便要看最后一搏可是有了运气。深吸一口气,身子倾那桌案,小盏剔透,泛着薄光。 “如此,我寻个好日子,趁早拜会立政那位,还张氏一个公道。” 福休起身瞧见外头天色,许是坐久了,这方想起自个儿住处还有些事宜未操办完,带笑道:“时辰也不早了,今日叨扰,倒是过意不去,也该回了。他日得闲来承欢坐坐吧,有棋局茶香。” 张氏命好,有个知书达理的姐姐,又思虑长姐,唉。也罢,许是命,天意也。 福休转身出了那暖阁,小路香径承欢往。 “改日定登门造访。”张翁宁颔首,敛裾施礼拜别,目送人至远。天色渐晚,华灯初上,各处琳琅,心中略微舒坦些。 倚榻观书,卷上字字珠玑,忽视一句良言,眸中一凝,眉头暗锁。“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 乍暖东风破晓窗习习。晓鬟未卷细柳云烟。尘埃落定,福休坐稳这甘棠的栾木椅,看着殿下的嘉贵人,想起这座椅曾是皇后坐过的。自己初见皇后娘娘是,也是这般情形。 昔日旧影历历在目,她像我施礼,不比旁人各个绕着弯子,却道出目的。 “不知姑娘何处来?亦不知姑娘为何择其甘棠宫去?” 福休寥寥数言见的是她娇媚容颜。倚在栾木椅的软枕之上,阖眸轻嗅那安神香浅落弥漫的香气。玉手拂过微微隆起的小腹,安静的很。 “姑娘开门见山,倒是本宫未曾想的。” 福休流转倩影日光澈,抬眸注视她双目清澈,一见便是浅底,一眼看得见边际。 “宫里那么多娘娘,你倒偏偏择了本宫,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买卖,能让你夺宠夺到本宫头上?” 许嘉含笑道:”回娘娘,妾身未分明之意,只想找个大树依靠,免被人宰割。入宫那日正巧见着娘娘,见您面目和善,便留了映像。“紧接着,许嘉又道:“后经打听,知道您是福妃娘娘。” 许嘉复笑而语,“便想来投靠了。毕竟您知道,在这深宫中,只有先活下,才有资格竞争。同样,这个世界,只有活人,才能争权位,才能胜。“ 小炉香嗅满盈头,安的是心神,欢的是心尖儿上一捧心莲蔓蔓。许嘉句句言在理上,有点雄心,嘴皮子倒是也利索。直于进言,倒是个胆儿的的 “伶牙俐齿,话倒讨人喜欢。”福休淡淡道。 福休抬眸看了看殿外的天,春暖花开季,柳树抽了新芽儿,一片生机。宫妇如花千万朵,新旧轮回,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多少争论不休,又有多少音宠丧命?在转望了那张可人儿的脸,终是启了唇,“你要知道,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小盏瓷盖,并非新茶却是白水。福休无味细品空留味“如何能帮得到你,本宫也无定数。” 许嘉嗤笑道:”嫔妾自是自知宫中不缺女人。“明眸冷凝,“但,聪明的争权的却没有几个,如此计算,我们的阻碍便少了不少。” 许嘉看向福休微笑道:”即是如此,那我们便可从妃嫔入手,一一减少敌人,后再向皇上接近,就算半途失败,我们的地位与人脉也巩固的许多了。“ 许嘉檀口轻启,泠音清脆,“到那时,即使娘娘没有得到多少圣宠,但也告诉了他人,皇上并未忘了在这美人海里,您这皓首的沧海遗珠。而妾身在那时恐也是一方惧怕的存在,这样,也许结局不是完美,但确实达到了彼此的目的。“ 许嘉摊开手,眼中对权利的渴望更甚,“这样,对娘娘和嫔妾便都是皆大欢喜的。” 第二百四十五章 仙乐风飘处处闻 她倒是口无遮拦。话说的头头是道,却不知宫里尽是倒不出的苦,流不完的泪,撤不去的人微言轻,听不完的风声鹤唳。福休不免失了半身的柔雅发笑,“啊哈哈哈……” 福休撑起身子,扶腰端坐栾木椅,眸放了一丝轻嘲,哂笑不羁。“姑娘,未免想的简单了。” 忽而想起,若这般人儿收归自个儿麾下,倒也是个不小的收获。江氏那边最缺个直言不讳话无遮拦的,昂首看她一脸坚毅,靥升莞尔,道:“诚心的话,帮本宫一个忙,若成了,本宫便遂了你夙愿,若不成,本宫自然不会留你。” 许嘉见福休有留自己的心,自是大喜过望。当即跪下,恭敬道:”娘娘尽管吩咐,嫔妾定当竭尽全力而为之。“ 此时此刻的许嘉的眼里迸发出无尽的恨意,忠诚和……视死如归 福休见她当即表了一片赤诚衷心,今日算是来了个不怕死的,甚好。隐隐开了口,“慎贵妃江允林,是本宫最大的隐患,本宫命你去打探她底细,切莫让人抓住把柄” 福休想乌雅氏已被迫撤出那人身边,为今之计,只有另觅麾下人,虎口拔牙,探清虚实,今日正巧碰了好时机,且叫她去试探一二。 福休流转明眸,皓齿不停依旧吐字若清云淡淡,香嗅满堂萦。“若探得一二,本宫,必有重赏。” 许嘉面上的表情恢复如今,淡淡道了一声”是!” 许嘉看向姜瑜妃肚子,觉得打搅甚久,便道:“想必娘娘也是累了,毕竟娘娘肚子里还有胎儿,嫔妾也就不复打搅,娘娘好好休息吧!“ 许嘉行半蹲礼,俯首作揖,”嫔妾告退。“ 走出甘棠宫后,许嘉心中思绪万千,这世上的什么感情最牢固?亲情?友情?爱情?没有,这些东西迟早会随着岁月蹉跎而淡化,最后,甚至沦为人们的工具。 而这世上新人赶旧人,想要在这世上存活,便只能要么站到最高位;要么,依附别人。很显然,自己不是前者,自己现在太弱小,只能依附于别人...... 自己完全不必担心别人的背叛,因为,自己除了利益关系,在其他方面我都不会付出真心。 洪钟般的音量,叫人舒心不少。她终是走了。待那人离后,福休轻哼一声便再度小憩。简夕缓步行来,见榻上佳人未动声色,忙去取件小毯,盖在我身上。启唇道:“主子,这姑娘倒是可用的。” 那人胆子大了倒也不怕事儿,心头忽而一紧。江氏亦是不怕事儿的,这二人凑一块,可有热闹了。 福休喃喃的念着“但愿吧…” 初春暖了人心,亦暖了甘棠宫的殿。 夜晚。 夜雨霏霏宫门闭,福休五月孕身然。想年前事宜,揪心半载,一跃瑶光主位,确有些许未曾的心安理得。望湖叹兮春雨蒙蒙,踏莲杳杳笙歌起,昔日友有贰,壹为苏子衿,贰又为平书灵。妃位撑的无暇顾及,如今萧然纵横脑海,荣华富贵岂能一人独享。 当年故土荷池,满载金莲簇簇,不知君雅身和何处,念及便泪撒面上不止。 福休踱步数十也,忽而朦了眼,孕身行的慢,近看倒是张熟悉面孔,猛的顿了半刻,颦眉讶异,忽而启唇,“雨晴……雨晴” 苏子衿静立于荷花池前,不知思绪着如何?春风袭来,鬓间未绾起的碎发细微飘起,忽闻一鹂音,忽觉有些许耳熟,回首,惊讶! 苏子衿轻扶颔,“福休,福休?“身旁伺候的宫女不知有何渊源,下跪礼拜。听到宫女说了之后,苏子衿才知道,原来当日所听不是虚言。而是…”納氏女福休,入宫得帝宠,短短几年晋位妃。如今又有了身孕,可真是风光无限,为昔日好友微感高兴。” 即使是好友,可这宫中礼数是不能免的。若是被抓住了把柄,可就不好了。苏子衿还是规规矩矩行礼,道:“明亲王王妃苏子衿给福妃娘娘请安。“瓷音泠泠,静待佳音。 福休因孕略有笨拙,慵懒跬步。见众人皆跪她竟也被这礼数禁锢了?摇首轻叹,信步前去扶起娇人。凤眸柔了水般清澈。 “子衿且毋多礼,自家姐妹情分在的,还唤我福休便好。” 福休忆起曾经三人遥逛街市熙熙攘攘间,鸢盟海誓,义结金兰,如今相见恨晚,欣喜之余多了几分惆怅。春水凉风却暖,荣荣之景,喜笑颜开。 “没想到今天你进了宫,想来这便是缘分吧!” 福休拉着苏子衿纤纤玉手,抚了抚,伸手撩去她额前碎发于耳后,似是稳重多了,出口言语亦是慢了些许,“我的子衿姐姐出落得越来越大方,如今做了亲王王妃,可还习惯吗?” 留的残荷听雨声,至今子衿都还记得,就因为这句诗,才引得了福休,子衿与书灵义结金兰,一起游遍京城。 “谢得娘娘。”苏子衿还是规规矩矩地谢免,才得像从前一样,携了福休的双手。 “子衿一切都好,只是不知娘娘.....福休在宫中可一切安好?”福休虽贵为妃,但在宫中也树敌颇多,今日也怀了孕,怪不得使自己担心了。 苏子衿抚上福休的小腹,幼稚地道:“以后福休的孩子可是要认子衿为姨娘的,这便是送给他的礼物了。”苏子衿卸下腕上的手镯,交给了福休。 子衿塞过那镯子,精致的很,福休收了镯子于袖管,风吹的紧,却温了人心。信手抬过子衿眉宇,顺着小鼻子轻轻一刮,“你啊,小孩子脾气总也改不了。” 福休拉起她玉手,是自个儿手心儿凉了,她的手是那样温热。久而未见,心心念念的人儿如今在面前,脑海满是儿时场景,看着她,再看看现在的自己,原是自个儿糊涂了一年半载,毁了当初心性。如今重拾年华,该放的总要放下。 “子衿,有你在,我便什么都不怕了。” 福休的清泪不知为何下落,两行挂了清面。风吹着凉了些许。眸中闪过不舍,舍不得一段情,更舍不得挚友。 第二百四十六章 云鬓花颜金步摇 苏子衿听着福休的言语,娇嗔道:“我可不是小孩子心性,我可是大姑娘了。”随即苏子衿折起一朵娇嫩的花儿,撇在福休鬓间,笑道:“还是这么美!” “在这宫中,有个好姐妹照应是好的。”苏子衿嘴角上扬,有如当时的那样,子衿虽是进了亲王府,被礼数限制,可哪清雅的性子却是不能改的。苏子衿玉手抚过福休的脸颊,碰上冰冷的泪水,强颜欢笑道:“瞧瞧,都是当娘的人了,还是要哭鼻子。”苏子衿虽然说着福休,自己却也不争,地掉下眼泪。 苏子衿信手抚去了福休脸上泪花,越发不禁风吹的颤微,定了定身,原是兴上心头,情缘已至,喜出望外的笑着抹了面上的泪,是凉了些许。 “我这是高兴,喜出的泪。” 福休再看她亦是禁不住梨花陨落,自是帮她抚梨见笑,“瞧你,这方说不要我落泪,你自己还是哭了,快别哭,别哭!” 小园香径烟雨濛濛,池水悠悠涟漪泛泛。心头万般翻涌千层浪,她依旧是纯情,依旧是那个清雅的人儿 “能再见已是缘了,还能跑了不成。” 风吹过,苏子衿脸上的泪点吹散了去,“我这也是高兴的泪啊!” 又怎能不高兴,在这朝廷之中中有个知心的蜜友有何不好?更何况还是帝都的闺中密友,苏子衿揩了揩残留的细泪,强颜欢笑,“这风儿大,.福休有孕,怕是受不了这风。让自己扶你回去吧!顺道也能看看你那寝宫!”苏子衿携了福休的双手,待她回复。 晓风残柳戚戚,情意缓缓不绝,倒是微凉身切,月白披风紧上身,子衿手携福休的手,水眸脉脉恰似涓涓心事道不尽。风情似月,无关风云。 “你倒是有心!” 福休会心勾唇细细想,便只有挚友最得我心。 二人小径自归,一路话家常尽兴的很,如沐春风。“子衿,到我那去,给你尝尝新做的糕点,顺道留下,下棋,再用午膳……” 辰阳秋里,虽暖亦扣上一成的凉意,宫闱险恶,今有二人相伴,满满宫路何为惧?足以! 储秀宫。 暑热退新秋,深树红依旧。雨打的枫叶红透,像极了血色。 流萤惹空帏,明月生闲愁。莫教新愁压旧忧,福休近来偶然得知张氏竟被容妃折磨过,为何?到底为何?满地落英红,枯叶随风朽,心凉如水。 玉容为何瞒了自己这样久,究竟是为何?自己信任的人为何一个个要这样对待我!自己最疼爱的妹妹背叛自己,自己最信任的人瞒着自己!自己在这宫中的意义究竟何在? 窗外雨霖铃,福休的眼睛却是干涩的,欲喷薄的感情却是压抑不敢出。倾泻而下伴着雷声轰鸣,虚无望着窗外,须臾夺门而出,在雨里抑制不住的泪喷涌而出,混在茫然不知边境的大雨里。身后婢子呼喊声湮灭在雷声里,耳鸣撕扰,只向着一个目标。 细雨晓经秋晚瑟瑟,人似玉柳如眉正值相思何人入梦来。罗幕翠帘初卷,镜中花一枝。容妃展眉回望烛火惺忪,火光冉冉升起,好像是容妃日里看到的水面波光粼粼,荡漾着恍若太阳的光彩熠熠生辉。福休像是一朵云在我生命里百转千回,兜兜转转出去又回来,带着骄傲和放纵我让她展翅高飞。 像是茶蘼开在最晚的时节,容妃等着福休成长,可就怕她不愿,然后怨自己。自己也曾埋怨自己不与她诉说,却害怕她抗拒的双眸让我忍心再放她受伤。 她聘婷袅袅带着同往日一样的微笑携着婢儿向我来,容妃微勾唇角,一如它日安然,可眉眼就是带了几分始料不及的急躁,“福休,怎在这时候来看我,淋成这样,”容妃回头唤来婢子给她添衣,却明白她终究是知晓了。 到了长乐,匾额在闪电中忽明忽暗,储秀储秀,储存的便是容妃这一位绝色佳人,寓意极好。烛影摇曳,残梦依旧,福休知晓她定未睡,却挪不动脚步前进,自己怕,很怕,自己怕知道了真相以后再也没有力量支撑自己在深宫的泥泞中挣扎前行,自己怕我被这泥泞吸入万劫不复。 雨水打进眼里,疼的麻木。容妃的宫女终是发现了自己的存在,自己明了不能在逃避了。 她一如往昔的关心却有难以忽视的急躁,心里一空,颈子后冷汗涔涔。眼神缥缈没有聚焦,湿透的衣裳贴在身上,晚风带来一阵阵冷颤。 雨水滴滴坠落,碎开的是希望渺茫。我看不见自己此时有多狼狈,我只是知道现在的我定如弃妃般。喃喃声像是自语亦是在问她。”容妃姐姐,那关于张氏的传言不是真的,对吗?“ 虚窗面面纳雨丝,黑云一片酿夜雨,泄入庭院心亦凉。 午夜时分悄然出现的人影,她匆匆不安的步履藏着怎样的艰辛与无奈,又何尝不曾害怕独独一次的离分。她曾经带着笑意的双眸,被疑惑氤氲成了深海不能触碰的距离,明明白白一句对不起又隔了谁的不甘不愿。 容妃接过婢子手里拿着的披风,为福休盖在身上,唇角的笑容不会变化颤抖的双手却早已经出卖了自己,容妃强撑着唇畔那一丝虚伪的不堪一击的笑容朝她摆手,“福休,你从哪听到的这些话,怎么会......” 容妃看着恍惚的烛火,一阵心酸,是否能在将暮未暮的日子里求得原谅,也想再作一次回首,笑着跟她共剪西窗红烛漫聊彻夜。容妃垂眸看着脚下踏着的并蒂莲锦鞋,泥点在上面狰狞,就好像自己和她的关系,晕染的墨画花了一块。 容妃拉着她的手坐在那张看过无数烟火的软榻之上,为她擦拭两颊滑落的雨滴,几次想要开口又生生压下,端的是一副寂寥又怎能怪人。 披风隔绝了秋雨凉的入骨,却隔不断福休和容妃渐行渐远的心。福休用模糊了雨水的眼努力看着她的笑容亦如往昔,却看到了她不堪一击的惊慌。混着泪的雨水划下,滚烫的是泪,冰凉的是雨,此时却也分不清。字不成句,无语凝噎。”姐姐......” 第二百四十七章 芙蓉帐暖度春宵 悲秋雁去花瘦,西风残阳浊酒。黄昏暗,竹叶枯,帘稀孤灯依旧。窗透,翘首,雷鸣依旧。 她细细的擦拭着福休被雨水污了的脸,欲语却无声,福休不知她想说些什么,可福休却盼着她能不再瞒我。福休任她擦拭着,却看着她的眼,想要将她忘穿,福休不知能否起手瑶筝一曲,等落晚月满天幕,听风送路,可如今却只有灯舞,谁诉,半影孤窗凝目。 福休冰冷的手慢慢抚上她的脸,烛火掩映下却显得苍白,我在她瞳子里看到满目疮痍的自己,尽是悲凉。”姐姐,别瞒我......行吗?我只有你了。” 回忆的风雨密密麻麻将我淹没包围,尝尽了感情盛开枯萎,再回头才懂珍惜的不易。容妃将不堪一击的歉意隐藏在浩如烟海,潋滟流转的泓眸里,只想要不在脆弱的容颜。容妃牵着福休的手,紧握着就像是溺水的人唯一的稻草,望着镜子里她凌乱不堪的发鬓,卸下叮铃作响的首饰,容妃想为福休梳发。 容妃为福休散乱青丝,银簪黑发像是黑白交织的命运,黑的忧伤白的欢欣,容妃像是虔诚的信女,却不经意间发现她的脆弱。 “玉蝉金雀三层插,翠鬓高丛绿环虚。舞处秋风吹落地,归来别赐一头梳。”容妃看见镜中的人影浮浮沉沉,朱唇轻启落语泠泠,容妃顿了顿,唇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荡漾着柔和的笑意,“福休,你是福妃了......自己能撑起一片天了,你瞧,多适合你。” 福休慢慢地扯出了一个潋滟的笑,眼睛红肿着,想要溢出更多的泪,却被浮起的笑意压回去。收了手,指尖消逝的滚烫,笑的越艳,心里却空的厉害,只能用更灿烂的笑容遮盖,欲盖弥彰罢了,我从前最不屑的招式。素手被她牢牢握住,低头看着,脑中一片空白,我已不知道今日来这一次到底是对还是错。 铜镜中自己模糊的身影,冷清的神情,从来不是自己曾有的,那种表情的自己,自己很害怕。散乱的青丝被她梳顺着,她声音轻轻的,总是和柳叶青一般暖了人心。 福休收敛了表情,亦是将脆弱与悲凉掩,带了适时的笑容,微微侧头,凤眸都含了笑。”是啊,若是没有姐姐帮扶着,嫔妾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秋叶无端压黛眉,梳成松鬓出帘迟。手粘茶蘼猩红朵,愈插逢人问可宜。”容妃微阖双眸,眼前是她带着泪的杏眸,不忍落下的晶莹刺痛了心里唯一的柔软,却意外坠入了醒不来的梦魇,迷失在暗无天日的黑夜风雨里。 容妃看着福休假笑的脸庞,一丝一毫的愧疚都化作了泡影,怨或者不怨又可怪谁,听见自己绛唇轻启,却恍如隔世的声音在她耳畔轻轻响起,“你可知,你是人间的四月天,是轻灵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容妃微顿了顿,又哂笑自己的愚昧,生命赐予自己钻石星辰般珍贵的感情,仿佛那一抹墨色,气韵生动,温婉动人。 今宵无月,无月灯恍不算夜;觅知音,却是一厢空负她人心。 容妃在福休面前缓缓起身,抚摸着早已冰凉的茶盏,绿波盈盈漾漾泛菱荇,碧绿的叶像是夏日里烦躁的气氛,沉浮在被自己忽略的清水里。 烛火惺忪映着镜子微闪,像树叶洒落的阳光落在发梢,闪动着明艳的光。容妃拿着茶盏对着福休轻笑,将茶盏在发鬓上倾洒,不需看镜子,容妃便知自己的狼狈更甚于福休,容妃抬起手,挥落粘在脸颊上的叶片,明明是笑着却好像感到了湿润在我脸庞滑落,“妹妹,用我半盏凉茶换你喜笑颜开,你,可愿?可愿遗忘,可愿......原谅?” 清风凄冽。霭沉云卷,月退星歇。秋雨声起沥沥,所落处,叶湿花谢。鸟散树掩山远,朦胧锁深夜。 凝眸幻影,阴山松墅,哪得清辉皓泽,月星隐相顾。思旧事,凌乱心头,冷落真情默无语。容妃不愿让福休看到她的狼狈,福休如何不知? 她永远将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展现,在黑暗的角落里独自舔舐自己的伤痕累累。当第一抹晨光熹微撒下的时候她已然坚毅而美艳如初。福休只手掩住干涩的眼,耳畔是她娇音若白露清风徐。再睁开眼,尽是坚定。 ”暮去天开,云淡晴空,万里还昼。再缱绻、疾舞笺边,践诺荷旁候!” 福休思索良久,一风萧共度,疏红弹唱。秋风解意,夜凉如水,月痕铺地。谁家玉笛含怨,凄凄切切、忧心何寄?眼里的挣扎不断,可福休想自己是愿意的,自己愿依旧做她生命里跳动的音符,抚平她的躁动,做她的四月天,是暖,是爱,是希望。 空荡荡的心被一点一点填平,依稀记得她曾说我们是一巴掌打不散的姐妹,自己还记得,她亦是做到了。她轻抚着茶盖的手和她的浅笑,自己愿悉数保护,起身端起茶盏,茶早已凉,入喉已醉人。”姐姐,你的茶......茶香依旧。” 秋风萧瑟洪波暗涌,容妃多庆幸纵使时光荏苒,福休对自己从未曾有过怀疑,白驹过隙也会刻下无法磨灭的印象。深知她尚在迷惑中沉沉浮浮,终是无奈叹落了一地浮华转瞬成伤,容妃哭的像个孩子伏在她怀里,“对不起,福休,对不起......” 容妃抬眸,看着这张熟悉也陌生的脸,想,这一秒,因你祈悦;下一秒,因你悲伤,这一生用剩下的年华换一曲高歌,诵你无忧。 容妃阖眸缓缓起身,眼角的泪还是晶莹剔透,唇角微微勾起,“一个月......”顿了顿却又笑得让人心疼,“一个月后我若还站在这,便告诉你一切。”夜雨初歇,远处的天却是氤氲着更浓的暮雨。 福休和她,终究还是亲生姐妹,以前在府中的时候,她待她极好,便是如今她们两个立场不同,她也不曾伤害过福休。都是一个娘生的,福休又怎么会不清楚,不明白,不理解她的用意? 福休紧紧地握住容妃的时候,轻轻刮了一下容妃的鼻翼,淡淡一笑,“姐姐,一个月我愿意等你,便是一年我也一样等,你我始终还是姐妹......我若是不相信你,那么我还能相信谁呢?” 听着福休说,容妃也喃喃道:“是呀!你我始终还是亲生姐妹......” 第二百四十八章 何处相思明月楼 自古逢秋悲寂寥,祥嫔望向窗外,梧桐落叶漂落满地,庭院萋萋,满是消极。心下喟叹,秋季之悲凉。忽有宫女来报,宁嫔口出狂言慎贵妃大怒,将张氏禁足。闻之轻叹一声。”真是多事之秋。” 祥嫔唤来婢女,将淡紫色艳丽的宫装褪去,换上素青色的长裙,素净不惹人注目,外披青蓝色披风,挥手对婢女道:”走吧,随本嫔去白露宫走一趟。” 白露宫。 慎贵妃怒意未歇,那张氏张扬的像是骄阳,总让人觉得刺眼。她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可总忘了姜还是老的辣。不过低位,能闹翻了天去?婢子来传,祥嫔求见,慎贵妃愣了下,转首尽是无奈。 ”雨晴来了?这宫中消息传的可真快。“白云轻度,树木凋零,枝叶落,万里晴空如洗。且上归途,东风能否借我? 慎贵妃慢步逶迤去外殿,唤了婢子换上祥嫔喜欢的茶,滚烫着的,沸腾着的,袅娜着的徐徐白雾烟云绕。 白露宫外一片萧瑟,得婢女传报,被婢子引着进入了殿内,殿内却依旧富丽堂皇。望着慎贵妃怒意依存的脸,祥嫔心中轻轻叹息,迎了上去,道:”嫔妾给见慎贵妃娘娘请安,慎贵妃娘娘万福金安。”祥嫔俯身行礼,落落大方,优雅端庄,无论如何都挑不出一丝毛病。 慎贵妃揉着气的发疼的眉心,恨不能剜掉肉来减缓疼痛。 这宫里是怎么了,自那納氏起,处处与自己作对,阖起的眸子紧蹙的眉心,蓦然睁开,冷光乍现,泠泠不知归处。看她还行着里,端庄大方,安慰了很多,这陌氏也差不多能独当一面了。 “雨晴,起身罢,无需多礼。“今日她来,许是因为自己将张氏禁足的消息。在这宫中,最不缺的就是得宠之人,更不缺的就是众矢之的。雨晴至今停留在一个主位,不升不就是因为此,可这张氏便没有姐姐那么度量和脑子。美则美矣,美则美矣,缺了灵性。 祥嫔得了慎贵妃的免礼,柔柔起身,婀娜妩媚,尽显柔美。待起身之后,看着慎贵妃紧蹙的眉,知道这慎贵妃是被气狠了。微微摇头,缓声道:”姐姐这是怎么了,不过一个小小的张氏,还值得姐姐动怒至此?“ 祥嫔轻捏手帕,拭去云鬓因匆忙赶来而溢出的汗,直立殿中静静的望向慎贵妃。 这张氏身后是谁?端妃吗?慎贵妃怕的是不止端妃。早就听说张氏的表姐是端妃,却不想她却敢因这层关系在宫中这么不把高位放在眼里。 “不过一个小小的嫔位,便能来这白露宫撒泼,本宫不过是杀鸡儆猴,这鸡自然是不至于让本宫动这么大气,可若不是她身后有猴儿给撑腰,她又怎敢狂妄至此?“ 慎贵妃看祥嫔出了不少汗,松开的柳眉又蹙了起来,这女子好是好,只是这身子骨弱,大有病若西子的感觉。 “妹妹,都这么久了,你身子怎的还是这般虚?动不动就汗涔涔,可怎么好。本宫派人送去的补品你可记得吃了?自个儿的身子还得自个儿好好养,以后免不了像本宫这样受气。“ 自己有心有朝一日扶她上位,可就她这副弱柳迎风的样子......恐怕也是难以胜任。身边竟没有几个可用之才,真真是心急如焚。 祥嫔听到慎贵妃所言,微微叹息后浅然一笑,因着这种小角色生气也是不明智的。可也无其他办法,只得轻声细语安慰道:”不过区区小小一嫔位,怎配让娘娘大动肝火?娘娘莫要在这种小人物身上纠结。依嫔妾看,这张文宁背后肯定有人撑腰,否则不会如此跋扈。听说端妃娘娘是其表姐,最近受宠的翁贵人也是她亲妹妹。有这二人,也难怪如此嚣张了。“ 祥嫔话音刚落,轻启茶盖,上好的茗茶入口,只觉甘甜如山上之泉水。轻轻舔了一下红唇,笑道:”若是娘娘觉得她碍眼,那就把她交给嫔妾好了。“ 张翁宁在延禧倒也安分守己,不是张扬之人,料有她在那张氏也不敢怎么样。可就凭端妃一人就能让张氏如此跋扈吗?她背后应是不止这二人,可又是谁呢?慎贵妃不敢想下去,也不愿再想下去。 “哦?是吗?交给你?“ 慎贵妃定定看着她,想着她的聪慧想必能让那阮氏吃点苦头。罢了罢了,这事儿总也不能本宫亲自去做,落人口舌。 “她虽有罪可罪不至死,你若是想小惩大诫随你去,可本宫刚禁了她的足,正处在风口浪尖儿,你手底下干净点,别让人挑了错往本宫头上按。“ 慎贵妃凤眸微眯,有了警告,这白露宫是容不得什么差错了,自己断不能因为这张氏葬送自己一生。 “本宫不管你要怎么做,也不想管。你只记住,这事儿若是东窗事发,就凭张氏背后的势力,本宫也救不了你。你可明白?” 祥嫔伸手抚了抚云鬓,思绪万千。自己入宫,本就是为了帮助慎贵妃,如今慎贵妃待自己甚是亲热,怎能让其因为小小一张氏而忍气吞声呢?祥嫔唇边轻绽浅笑,软声道:”嫔妾入宫本就是为了助您一臂之力,而非贪图这皇宫的荣华富贵。如今娘娘被张氏所气还需忍耐,嫔妾也替娘娘忧愁,所以请娘娘放心,嫔妾此事定能处处留心,还娘娘一个公道!” 祥嫔话音刚落,便轻轻跪在地上,以表忠心。 慎贵妃瞧她盈盈跪拜,便躬身亲扶。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带起来的人儿,多了些熟悉与岁月的痕迹。 “你有这心也好,本宫留你在身边也放心。你下去罢,唤小桃进来伺候着。“ 慎贵妃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白露宫长廊的尽头,小桃已来到身边。慎贵妃眼里不复之前温柔,满是疲惫。 “你找个人盯着那张氏,别让这小蹄子趁着机会惹什么事端。陌氏那边也盯紧了,别让她做出什么蠢事来。“ 小桃领命下去,神贵妃起身回内殿,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的确自己苍老了不少,自己不过在豆蔻年纪便已在发际生了白雪的痕迹。狠狠拔下一根霜如雪,一阵刺痛,却想着长痛不如短痛,不将其除去,总会是心头之刺。 第二百四十九章 可怜楼上月徘徊 储秀宫。 翁贵人应慎后宫之邀,去看甘棠宫一聚,容妃却不知福休那边如何看待,自己不知她们二人关系到如何地步,看来得去一趟白露宫才好。 经风见雨历沉浮,已闲休,乐无忧。好友相逢,美酒饮时羞。可惜她有孕,这酒怕是不能喝了。容妃在眉心点一朱砂痣,披了兰色披风,娉婷缓步往甘棠宫去。 容妃请婢子代为通传时,仰头看甘棠宫三字,豪迈大气,步摇伶仃响。 甘棠宫。 玉华凄清,这人皆是来去不回,百万里长风过境,徒留怅惘罢。归去无依亦无凭,半点芭蕉了此生凄凄。 福休抚微隆小腹不由冁然姁姁,低首喃喃时,侧面却是平静异常,我納福休此生荣辱俱系于此处,生死由它,却是如今奢求着它能平平安安就好。 福休闻听了殿外婢子温婉言,说容妃来访,福休微微点了点头便让了人进来。 “姐姐,你可是许久不曾让我见一见的了,嗯?“ 她如今怀了子嗣,一颦一笑间都有了母亲的柔和,与之前那个她判若两人了。容妃更喜欢福休现在这样,整个人都被温暖了。容妃笑靥如花,眉眼都含了笑,弯弯似月,低声细语恐惊到了此时眷眷流淌的时光。 “那姐姐可要先赔罪了,这么久没来看妈妈,可是都有了小皇嗣,姐姐好生怕叨扰到妹妹呢!“ 远去行人,何故归音杳?空留下,沉香梁绕,菱镜频频照。自己真的确实好久未来了罢。 福休不知宫垣深深月溶溶,能有几时歌舞升平,团扇和乐,只是那一梦千年,有几时能让我安然? ”姐姐,你何时同那些人一般说辞了?你我姐妹,便是同气连枝,莫要生分了去,叨扰到妹妹……便是玩笑话了。“ 福休和容妃相偕共上了锦榻,青丝帐纹合欢掐丝,不语不多时,难窥佳人。“闻听前时候翁妹妹去了你那里,怎么,玉容姐姐,你们详谈甚欢?呵,翁妹妹是一个趣人,表面上只是太木讷了呢。” 任凭光阴荏苒,我不过喑哑无言。许久没来,到底有些生疏了吗?这甘棠宫以后自是要常来的。 ”妹妹,哪里说的上什么相谈甚欢,她不过是想借储秀宫庇护。她与我说是妹妹您相邀而去,我自是好好相待。“ 瑟瑟秋风,吟写秋意。岁年年、心思殆尽,幽幽诉之文笔。容妃饮茶的手顿住,疑惑道:”妹妹,表面木讷,怎么讲?” 福休勾唇悠悠一笑,储秀宫何时有了如此玲珑女子?真真是主位不居难正宫风?罢了..... “哪里就要奉我的令,难不成阖宫姐妹探访,俱是要奉高位之令不可?莫信了这托词去,白白搭了许多事。“ 六安瓜片唇齿流香,暖了福休指尖冰冷却也难暖我骤冷心脏,柔顺流转了光华,“姐姐早该知道这女子的不安人下,不单单是此事,难道姐姐还看不出?“ 凡尘旧事,虚名微利,搅得平生心乱。天遥地远万千山,夜孤笺,记经年,心上眉间,多少泪潸然,沧海桑田缘似水,来有意,去如烟。容妃的眸子里闪了些晦暗不明,一抹凌厉而过。”哦?妹妹,此女真是城府颇深啊!我到真是小看她了。“ 城府如此深的女子在眼皮子底下蠢蠢欲动着,难免让人心头一哽。两面三刀的人吗?我最瞧不起的人。 福休抚杯盏不忙圈圈绕过,陡然深吸一口气却是檀梨香沁心肺,一双杏目柔婉间便是一法,“此人心计如此,姐姐已是容妃,难不成非要拒她千里不可?宫中不少心计女子,若不用,你这容妃的位子也是坐不住的。可否算是将计就计?要顺着她的戏本把戏一路唱到现在,藉着这出大戏来为自己讨些便利?“ 容妃笑意盈盈在嘴角泠泠,却不入眼。将杯盏重重放下,溅出些热水在桌上,滋滋过后不留痕迹。“好一个将计就计,姐姐谢过妹妹的提点了。“ 宫中若没有心机城府如何能存活?我又怎能怪别人。容妃凤眸微阖,转眼已归为平静。这出戏虽不是我唱起来的,但自己却要成为这戏的主宰。良媛而已,又有何惧。 “妹妹,她想借着妹妹的光,那便让她借,只是迟早要换的东西就看她能不能还的起了。妹妹在孕中切莫操劳,这戏就由姐姐陪她唱下去好了。妹妹安心养胎,姐姐先告退了。“ “如此我便放心了,早些回去就是了。“ 那火红枫树,凄凄黄叶,翩跹了旧日里舞殿冷袖风雨凄凄,楼阁玲珑,乍暖还寒,窥得是寂寂无名,血染青石 后宫三千粉黛都不过成了尘土,再如何艳丽美好的容貌都不过落个庸脂俗粉的落寞,谁甘愿?谁又不愿? 宫外,江府。 江月清白寒风起,湖心亭横陈香檀木榻。八面轻纱晃晃,檐下铜铃荡荡。侧躺香榻屈臂支首浅憩,江雪莹身仅宽袍大袖,无里衣亵裤。腰间束一细绳,遮了大半春光。青丝浸了刨花水绕了竹条儿束在脑后,散着幽香。 神思远悠,不知在几万万远外。耳畔却传来墨兰之语,“小姐,泫亲王来了,正在偏厅等着您呢。” 江雪莹美眸微睁,夹溜的缝儿中蕴着未足的水汽,小嘴撅了嘟喃,“他怎的才来?“之后又提了音量带着娇气,”邀他去月玦湾等我。墨兰!来给我更衣!“ 夕阳西下几时回,夜入西窗里,半月斜照孤身影,独守空厅几寂寥。寂寥西窗久坐,食指轻点楠木方桌,深紫色锦袍着身清风徐来衣祙逸逸,唇角微勾不明意味.。 泫亲王唇启轻笑溢出,“走吧.....既然是雪莹郡主有请..又怎能不赴约?” 绿波依旧东流,漾漾泛菱荇,月玦湾风景宜人,微拂过唇角,浅笑不减,“月玦湾......的确是一个好地方。”泫亲王墨瞳微闪,诡异一闪而过。 江雪莹忙忙然间换了身他喜的妆花缎子,卷曲了的长发随意撩了一边,随脚踩了双高齿屐屉便踏了乌木船上。 第二百五十章 春江花朝秋月夜 夜月映着江容,墨兰站在船尾撑着竹篙荡着涟漪。盘中摆着一张小几,两方软垫。几上小壶温着清酒,坐一方望月。 不少时,船儿入了月玦湾,临岸,旁立一深紫人影,江雪莹望着这人儿,嘴角不由得微翘,“一去幽州甚久,倒是有些想念,这番归来我备了些许薄酒,不如同来这江上泛舟赏月,谈谈幽州的风情。“ 泫亲王同是紫衣,却少了几分疏离,却也不见得如何,月如钩,寂寞无穷。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闻言却一笑而过。 “幽州胡马客歌,幽州这地方,呆了许久,却总是觉得缺了什么,现下看见了你倒是觉得...有酒无伴何等寂寞。” 月隐云后不曾几何时露面,酒不醉人人自醉,却是清香未减.挑眉坐下,“怎的,雪莹,拿了酒还不同我分享吗?” 江雪莹拈了青瓷酒壶倒了两杯,以拇食二指轻掐了宽口悬半空晃荡,“王爷倒是说笑,这酒有的是,倒是怕你嫌弃过于粗廉了。“ 江雪莹轻呷了一口,味纯冽绵柔,香绕鼻后久久未散,“这酒是我府中一名唤墨瑶的有些许手艺的姑娘所酿,若喜欢我后院还有些等会儿便叫人挖了给你带去。“ 江雪莹又是一抿,烈似灼喉转瞬如清冽冰泉,“素闻幽州那地儿不太平,可皇上又偏让你去那儿领兵,可曾受了什伤?” “那倒是好,我便不拘小格收下便是。”泫亲王饮一口酒清香浮动,暗动的云月晃的漪漪,伴得浅笑安然,“江府上有此等人才当真是口福不浅,想来郡主这张嘴也被养刁了。” 泫亲王听江雪莹说起幽州眸色一暗,酌酒入口都没能化去半分,“皇上终究还是器重我,幽州那地清净,能给皇上守得一方乐土,我该欣喜的......”说时泫亲王欣喜眉眼,却染上了三分冷意,趁着这月色朦胧酒在身倒是不以为意,“能伤的我的......非死也废......” 江雪莹撩了鬓下散发,勾了耳之后,酒醺双颊飘上两片霞云,风骤起,迷了醉眼不减酡红半分。松松解了鹤氅,垮垮于身,身倾左肘支旁扶手右膝,屈放臂于上。许些年未见,三分酒意七分情意愈演愈烈。 江雪莹听他狂言唇勾哼笑坐了正来,“这话怎说,他对你如何我岂又不可知,拿这话来诓骗我,只怕连黄毛稚儿都不曾信。”江雪莹眸间隐泛水光,拎了水中玉瓶饮了尽。 江雪莹借了酒兴,朦朦间不知何时趴在了泫亲王的肩上,嗅了鼻前发间皂荚香,夹了一缕放颊边挲摩,“这些年你在幽州没有半点消息传来,我也派了些个人去打听却如泥牛入海,高泫你可以做一个闲散王爷,何必还要回来着浮沉的帝都呢? 风起浮动着泫亲王衣衫瑟瑟,眺望着远处浩渺的云雾,它虚无缥缈不带走何人思绪,转眸看这人脸上带着酒意,微红的脸颊似乎带着不知名的情绪氤氲在天地间愈来愈浓。 泫亲王唇角轻佻笑,或是不笑都微勾,“他......我该做的自然不能落了他,他不遗余力,我怎能不玩个尽兴。”泫亲王微顿了顿,一口酒香肆意横行,“我不回他无忧,我若回了,那便乱上一乱又如何。” 青丝绕指柔缠,身软绵若无骨难自已,倒了入怀,望着眼前人。岁月在他身上留了许些印记,锋砺了他的棱角,磨却了他的稚幼。 江雪莹环搂了腰,蹭了小腹,嗅其随佩冷香,若呢喃低语,“这么些年你怎的还是不懂呢?”只有得道:“我知他此番放你归定无甚简,必是有番刁难,只求你这几日万事慎行,莫不得栽了去。“江雪莹双眸似战架般欲合又启终是不开,只留得在他身上沉迷了去。 “你醉了。”泫亲王刚要起身闪了去,却看见她眯眼似是已经入睡,几番动作却终究还是不忍心抛下她,他虽荒唐却也只是为了己身平安罢了。启唇轻叹,“既来之则安之,若有难却也不得不受。” 明月正好,船也于河上静静停泊,身旁的酒壶一点一点空了,也不知了喝了多久。只晓得自去了幽州便没有如此畅快的时候了,若能留在帝都又当如何?静谧了夜色,蝉不时而鸣,也算是安乐一时。 甘棠宫。 晨曦不曾清醒,福休便被婢子一阵惊慌地唤起。“娘娘,娘娘,醒醒,翁贵人来了。“ 福休迷迷糊糊中有些诧异,翁贵人来作甚?无事不登三宝殿,福休与她向来没有什么交情,如今这般上门来定然是有事儿。 ”简夕,你先去上茶,说本宫马上就到。“ 画眉黛,扑玉粉,抿红纸,福休气色稍好,三千青丝用一檀木簪绾起,简单大方。步入正厅,见翁贵人端坐,逆着光,看不清眼睛里的东西。“翁妹妹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是有什么事情和本宫商议吗?” 熹光透过窗户慢慢地撒在案暖上,莺雀鸣艳添沉心,懒卧主殿待伊人,闻礼声悦耳,翁贵人方抬羽睫轻咳声声,唇畔微勾弧,娇声添柔意,“福休姐姐客气了,妹妹今天并非有事和娘娘商议。不过是来看看究竟而已。” 翁贵人眉目含春,笑眼弯弯,娇臂轻挥仙袂便随飘,示意伺候的宫女退离,澈眸直望伊人,粉黛添娇,玲珑娇躯,聪颖之心,笑叹,啽默待声。 简夕已点了醒神香,越来越机灵的丫头,很是满意。福休顺着落了座,铜炉氤氲了香,丝丝缕缕沁脾,缱绻馥郁,舒了人心,亦是清醒些。”妹妹,秋日有些懒了,多睡了些时辰,失了礼节,还望妹妹恕罪。“ 福休却见翁贵人素手轻挥,退了旁人,只是淡笑不语,直视着黑亮的翦瞳溢水,不知其何意。 “妹妹是否真的有事儿?但说无妨。” 蝉鸣愈发的嚣张似是盖过了翁贵人这本身傲意的言语,翁贵人扑朔羽睫轻扫,眸底浅浅淡笑,平息了心间燥意,微微思叹福休是位利索的主儿,便似是闲话家常般巧巧立身,眺目望远殿尽头,声却似蝉歌间的一缕幽幽传至伊人耳。”好一个但说无妨,那妹妹便直说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往往取酒还独倾 翁贵人慧眸散尽了,星芒底是熠熠生辉,轻瞥去佳人那姿,转瞬便归,不过是欲探究我这话儿,入了她耳究竟如何姿态?利索人儿纵好,那也不当聪慧惹人喜来,翁贵人续稍提喉音,懒散的意儿弥漫于话语间,“納姐姐妹妹自是听说了嫔妾望云坠台事儿,納姐姐怎么想?” 此事福休早有耳闻,当时不过她与那乌雅氏于望云,她又提及此事,只怕与那乌雅氏也是脱不了干系,亦或是......她愿让此事与乌雅氏有关联。自己正与乌雅氏早有不和,现今若与她联手不正好能除去我心头大患吗!顺水推舟的人情为何不送? ”这地方年年有人修,不可能这般巧合,妹妹您正好在这个地方掉下去了啊!“ 福休掀着茶盖,有一搭没一搭地抿着漂浮的叶儿,悄然无声将她神情悉数入眼底却毫无发觉。不过半盏茶的工夫,福休浅笑着再道。“妹妹,这木头断裂也得有个年份罢。“ 翁贵人满怀了笑意于玉面之上,似春风过境柔实温和,此般惬意,扑朔着的眼帘也沉沉欲垂,倒是仙袂飘飘,随风阵阵多了悠闲无聊意,自己不肯放过她话里一丝一毫的消息,亦不愿错失了半分半点的精彩。 细细品来,她已然与我同意,唇畔是弯弯的月牙弧,可端来细瞧美人玲珑小嘴儿巧,自己本欲摆时局,瞧她抿起唇欲饮又不的茶,翁贵人抬首的笑傲一露无疑,“姐姐,且不说年份,这木头…选来皇家,便天生需坚挺,若不然,何能入皇家?“ 落花簌簌恨重重,往事悠悠一梦。福休忽的想起今晨的南柯一梦,模糊虚无不清只记得大概。福休梦见了李氏,那个盛开在豆蔻花季的女孩儿,就这么进了冷宫,模模糊糊。 她叹冷宫深幽,漫漫长夜更是悲恸难捱。现在想想,她的错处怎么至于进了那儿?不过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罢了。这张氏的事儿也免不了罢。只不过自己已不想去深究到底是何人要将何人置于何处,自己现在只知道,我们有个共同的敌人而已。 她笑的自信,应该有了几分把握,没曾想自己竟也做了一回推波助澜的人啊!还记初衷几许?叹嗟俗世缘由。青山绿水依旧,人心难测不复。”年份久了,或许是下人们不当心,或者是有人差遣也说不准,这地方人烟稀少出了事连个负责的人都没有,难免让人钻了空子。” 翁贵人笑意浅浅,漾着梨花春色,秋日的晨不过如此清肃,瞧着福休思索了略久的时候,似是出了神来也不愿扰搅她,多些时候的思索是人定拿主意的佳刻,微微起的是唇畔娇笑连连,玉手扶榻依着扶手,娇臂无声轻使着拿了茶盏啜了茶,温润的容颜似是岁月不逝的痕迹,将她后知后觉的话语过在脑海。 好一个或者,翁贵人停了笑意,换却的是屈屈的欲泪忍尽之意。“她乌雅氏素来傲扈,也不仅一人是言谈了,如今妹妹落台,皇上提了我这位份以示慰意,却不曾想若乌雅氏点点滴滴,顾忌高低之分亦无今日之时,惜了被乌雅氏蒙蔽双眼的人们!且不说高台失修,年年的检修是必需的。“ 翁贵人一番梨花落雨,含绵带婉,自己曾下了多大的心自毁躯身,如今得以提位却仍含了恨意对乌雅氏,宫中从不安生,多了个不会说话的人不奇不怪,抽抽嗒嗒的戚戚娇声,秀绢拭面唇齿相磨来的是委委屈屈的声。“姐姐,宫中明白她乌雅氏是什么人的,只有你我了。” 瑟缩的秋日凉风习习,混着醒神的香直冲着脑仁儿,可见清醒的过了头,不见得是件好事儿。简夕递了锦帕上前,看她梨花一枝春带雨的样子,这秋都要避让三分。 ”妹妹莫要伤心了。跋扈的过了头迟早要露出尾巴,不急这一会儿。“ 霜红了秋叶潋滟在一片枯槁的秋,但却带了不曾有过得寒凉。“不说这些了,本宫宫中一个小丫头前日子就着茶吃了不少黄豆糕,胃疼了多日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下不来呢!姐姐去看了她一次,眼窝子都凹进去了,您说说,多渗人。往后也不敢让她进前侍奉了,怕是瞧见她总会想起那渗人的样子。“ 福休指尖在茶盖上摩挲,透过冰凉的意蕴传回指尖,端起来轻抿一口,滑入胃中冷的战栗,心口突突跳个不停。”妹妹,聊了这样久,茶都凉了,美人可要添水?“ 翁贵人生着那双温眉,柔目如含春水,却灌入浑浊不清的泪,柔荑颤着连带着娇躯几分柔像,接了简夕的巾帕,拭了泪眼的温润,映衬了秋色的寂凉竟也那般合景,止了这抽抽嗒嗒的片刻,朱唇悄然的笑意渐渐晕染而开,似是那墨在清水中的染程,那般细慢那般细腻,自己眼中的善是为自己从,自己眼中的恶是为自己逆,几人生性能不傲?说是谦敛,不如说不得不敛,笑着含春的声去了,哭意仍旧如那铃铛清脆。 “姐姐,妹妹得以晋升贵人多亏了文宁,那日望云言语冒犯,你且学着慎贵妃娘娘的法子,亲手做些黄豆糕赠予文宁,容她品尝二三再归。“ 诺诺的福休,掩不得翁贵人心头大快,翁贵人衣袂翩翩落了去,巧巧的笑意含了抹得意,柔柔的娇声似是不曾那番梨落得泣闻。”多谢福妃娘娘款待。福妃娘娘果真聪慧貌美,清早的时光最是不能辜负,不如便同去御园赏些清早的光景。“ 翁贵人掩帕的娇笑最是摄人心魂,那风光下却也藏着多少不堪,最是貌美的有最是不净的,后宫如此的妙人,多了去了…... 杏花虽美,可结出的果子极酸,杏仁更是苦涩,若做人做事皆是开头美好,而结局潦倒,又有何意义。倒不如像松柏,终年青翠,无花无果也就罢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雕栏玉彻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宫外,明亲王府。 小荷轩,明亲王王妃納明喻的住所。 納明喻描上了淡眉,淡淡的金色在柳眉间昏开,弯眉浅笑时,凝神看了镜中散懒的人。踏上重重的石板路,雨后愈发的滑溜,我搀着海棠的手,小心翼翼的走过那路。 “去看看皇后娘娘吧,我很想去见上她一面,想见她母仪天下的一面。”納明喻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眼里空洞的望着王府大门,年复年日复日。 上了备好的马上,整条长安渲染了她。納明喻去赴皇后的约,想那日长乐宫后殿,山雨风满的故事。 进了宫城的大门,納明喻撩开帘子。“海棠啊,喜欢这里么?” “喜欢,您呢。”侍女海棠轻轻道。納明喻摇摇头,放下了帘子,往着长乐宫的方向前去,拜了宫婢前去传报。自己想再醉一次她的怀中,清风合着沐雨传来的萧萧声是她最舒心的。 鬓簪山茶,指尖有些颤地酌一卮,玉雕漏下骈叠的影,眉眼成娆。 “娘娘......”小寒欲言又止。粲然启玉齿,皇后抬腕摘了鬓边花,掷进纯酿的般若汤,“娘娘,多喝一点,有助于您的身体恢复。”山茶苍白,纵使如舟斡旋,也难耐宫闱白芒尸骨的尘缘,最终沦陷于世道,醉溺秬鬯。 廊外渐起跫音,春桃挑了帘儿,“娘娘,明亲王王妃来看你了。” 精致的双燕摛展恰到好处,皇后抿开燠然笑色,“来的,刚刚好呢。”憧憧曳曳晃入娉婷身影,皇后抬手邀她,“长乐是仙邸,立政只能是凡尘,叫人尽失一品的风骨,无可秉烛夜游,只与你梁州梦契。” 长乐宫外的冷风沙沙作响,吹的面孔生疼,納明喻用手绢擦去嘴边,低头凝神看着绢上的芍药,久经风霜,不盛不衰。宫婢请我进去,我叫海棠理了理装束,端正了礼。“多年不见,雪宜已经是皇后了,凤仪天下,见她,得端端正正的去,以后不许我说。” 納明喻端步进了长乐宫,寒冬的雪还没融化,琉璃瓦上的白雪呈着辉煌的殿,一番番的荣华,她是经得起的。长乐宫比不得甘棠宫,可长乐宫呈得起她的尊。納明喻推开了殿门,撩开珠帘,案架上摆着洒金的玩意儿,多看了几眼,殿中心的凤凰腾飞,是她身份的象征,她的梨涡浅笑,我提裙急急的走过去,抱住她。 “雪宜,这么多年不见,明喻想你了。”納明喻紧紧的抱着她,在她耳边细细低吟,声音很空。 软香温玉,袭裹着沆瀣的湿润与一层漫漶的风扑盈满怀,恰巧铃铎一响,莨纱一扬,彼苍下逶迤瞻栖,山河俨笼缭雾阵鸿,凝滞了风雪冻结成霜,和着她如蓝靛颏儿一般的莺语,皇后修婉薄唇,落吻在她额上。 “这天地澄廓,乾坤为我,再没有湍濑飙尘,给你的,都是岑蔚淡沲。”皇后揽着納明喻,把话只说给她。 皇后松了怀,便携人入座唤小寒出来奉茶,衣香鬓影,万千情状。皇后把浸着山茶的盏指给她瞧,卮是桎梏,花是囚徒。 “许落沅失了孩子,明亲王王府的那位,也是。”皇后欹身,斜斜靠在引枕上,懒散腔调延绕间不经意流泄一丝哀恸,却在转合时隐匿, “眼中钉,肉中刺,垫脚石,登天梯,”皇后抬了眸瞧她,笑得轻柔,“明喻,你可也考虑过有一个孩子?” 她的温言软语权权在我心间化开,滩成了一股股暖人的樽酒。納明喻跟着她的影儿在时间里流溯,她就坐在云亭里,像及了天上仙女于凡事隔着流云飞鸟,忘川一片。納明喻像野马一样肆意奔腾她的疆土,塔塔塔的马蹄声清清楚楚的落在心间。 “皇后娘娘。”納明喻只开口叫她一句,不在言中的喜悦跳动山间,林中是她身影的穿梭,用铺天的皑皑白雪为她谱写悲喜。 “明喻,很想。”她顺着盖地的雨势敲打我的心房,不差一毫,她眼中留过一丝的哀怆,納明喻取下腰间的羊脂玉佩戴在她的腰间。“明喻就要来陪皇后娘娘了。”那日自己醉在她的玉兰仙子下,自己就知道自己不肯回头,也不愿反悔。她的笑总是很柔美,很像江南女子遇见心上人时羞娇娇的样子。 寒酥又落,皇后偏首缄默,越王嘲风吟月,忘怀在禁忌的温柔乡.....锦罽下流苏淋漓,软软落在膝上,却压的心口憋闷,沉坠着千斤石吊。我的明喻,蕴带风仪年华般秀润,皓皎月白恰如玉塑王嫱,是有人该死了,就为她这一句想。她把玉佩给自己,皇后轻挪在手掌,温润带着暖香,而盈盈曼曼垂下的眼眸,却望向裙摆处交颈的鹭鸟,“本宫知道,你是来要本宫赴约的。” 有些难以启齿的羞赧,当时的狠辣果决消逝殆尽,对她,总是不能,玉兰花下那一盏英山云雾,便笃定了我宠溺她的一生。 “你妹妹有意对我,偏宠邀权,若她能安安稳稳守着中立,也不至如此......”皇后抬眸,眸底豢养的烈火猛兽业已化成一潭幽意,沉寂而通灵,脆弱却贪婪,“可本宫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明亲王王的正妃只能是你,而等你有了子嗣,便会坐的更稳。你......可愿意信本宫?” 納明喻沉在她乡万籁里的百鸟争鸣过,醉在长乐宫里玉兰树下的英山云雾,溺在长乐宫前光芒仗过古玉的千年风雅。 自己偏如意的去一次她的花前深情,将所有的悲喜诉说。相照大地的微光像是洒落她身上,她是天上,自己是人间,自己高举着月下的樽酒,向她细语喃喃,抚过她高挽起的鬓发,用一曲宫商角徵羽替她疗伤。 “明喻依稀还记得皇后娘娘的梁玉佛珠。”皇后低眉时,納明喻流连她的眼睛,眼里的温柔像一场漫天的大雪,掩我在深处又将我解救,自己的满腹情深都送给她。“论是姐姐与我,共是二人,情恨分明。”心里隐藏的困兽舔噬着暗处的伤口,把悲怆给藏住,自己用指尖画一圈禁地,只留她与我。“明喻愿意相信皇后娘娘。” 第二百五十三章 问君能有几多愁 燕曼扬,颦颦眸下凝她拽袖放娇,“好!”皇后的声音有些嘶哑,缥缈不定如若从云顶传来,在亘古倦安的雨巷攸荡,贺蒙帝国的皇后,何曾这样?大抵前世我欠了她天高的恩,今生心甘情愿坠还业障。“待本宫清了后宫那只杂虫,可要好好理一理了这一潭污水的后宫了。毕竟皇上扼了郑家的手,权后是忌。” 卷帘晚玉酥,木樨焚香轻袅,仿若能充溢浓蜜画堂,蓦然想起,盈然一笑,“你还没见过公主吧?”皇后回眸抬臂敛动缝掖唤云裳,“快把公主抱来,让明亲王王妃瞧瞧。”杜若香屏唯若误点,罗绮轻盈一晌欢好,“她顽的很。” 奉上一生,与你梦一场春秋之别,过客江东,与你醉一场共话桑麻。納明喻待她顿足定音时,旋身落唇在她唇上,用舌头轻轻舔了一口。“想没骨气的我,要爱皇后娘娘好久好久。” 她飘渺的声音在耳边细细碎碎的念过,隔世般瞧她面色,很白,我用冰冷冷的手滑过她的脸。 “星辰倾泻是你,皓月天边是你,青萝楚歌是你,药衣白骨是你,什么都是你,什么都赠你,赠你青山白水,赠你繁花密树,赠你一个明喻。”納明喻细细的低吟再她耳边,年少是的欢喜是她,她用青石寒墓为我唱颂一首首题词。 “我做你的手,替你刀起刀落。”帝都里我做了叛徒,畏手畏脚的逃离着黑夜的恐惧,我在她的清香里凝神。她的孩子很乖巧,自己对着他笑,又哄了他,他也似看懂,回了我一个天真无邪的笑。 “像你一般聪慧,她得叫我干娘,我疼她。”納明喻捏捏她的脸蛋,望向她,我旋身而跪,头发上的步摇铮铮。 “第一叩,敬皇后娘娘,第二叩,祝皇后娘娘,第三叩,谢皇后娘娘。”见长乐宫的仙子,恍如一梦的寂静,长城荒漠承载了不一样的感情。“皇后娘娘,我来陪您。”納明喻起身,望着窗外的漫漫小雪,旋身出了立政殿。 “漫漫浮生,有君常在。” 皇后水瞳蓦怔,眸底乍卷袭开风涌波澜,堆浪叠沫撞击岩礁,涛声大作,只有唇际那抹暖润的潮湿格外安定分明,“全都依你。” 小寒带了公主搅了汹涌,皇后接过,低低揽着公主叫納明喻瞧,小孩子小手来抓皇后束腰之上那块温润玉佩,皇后卸下塞进他的锦被,棗红的唇色莞开糯软的花,皇后指着娇女,“这是你明喻干娘,日后如何待我,便如何待她。” 靥辅承权之时,納明喻却忽然跪叩,皇后蓦然慌张,将孩子交给了小寒带回,自己匆匆蹲身扶她。 “你这是做什么!”皇后唇齿抿为一线赤白,把笑色啮成齑粉,听她的话,突兀冲上泪来,在酸红的眼眶里转了半晌,幸而,没有花了我的妆。 她来的急,走的快,就像是蝉鸣聒噪的沉闷夏日倏然的一场风,未来得及回头,便已经撩逝在发梢,却轻柔而利落的化成白羽箭矢,不偏不倚射中标靶红心。叆叇冗冗乍混碧落晻昧,她的身影,在长廊长曲彩壁辉煌宏韵百里斑斓中,渐行渐远。 皇后轻轻回坐塌上,这感情的戏码,累的很,却甜的想笑。 明亲王王府。 秋禾轩,明亲王侧妃尹宝镜的住所。 夤夜更定矣,画屏上的鹧鸪栩栩如生,如啁啾惊落牖外枝上梅。树下漏声迢递,尹宝镜开了珠帘高挽的绿窗,执剪修着缠枝并蒂。静婉听着凄草中的不知名的鸟的哀啼,双鬓簪了新梅,沈腰潘鬓皓腕丹砂,夜晚总是太多莫名的愁。 流苏帐风里蹁跹,裙裾上刺绣的芙蓉,大朵大朵开得恣意。茜窗旁的夜晚总是凄清,在将要小寒之时,想起昶日觌见的她。挑靥旖旎,伴着横塘十里的秀樾菡萏。 “走吧,我想见见她。”尹宝镜到了小荷轩,叩门声微却不如自己那扇门清脆。“明.....明喻姐姐,可是睡了?” 納明喻侧着身子卧在贵妃榻上翻阅着经书,毛毯盖住了半身,手挑起散下的两几丝鬓发别在耳边,眉间两点揉成一团用指点开,云雀镂空洒金步摇高作的细响絮絮,眼里带了些许困意,小茗盏杯内叶水,微苦微涩,将盏杯搁置暗朱四足檀香案上。 “是普洱么?”納明喻撑起身,理顺了衣裳,端坐在榻上,扶紧了步摇。门外稀疏跫音起,声铲气不足,概是冬夜寒寂,叫海棠将她请进来,隔着一纸纱窗,遥寄着思念。“妹妹,姐姐还未睡,这么晚,有什么急事?” 见了不太熟悉的人,尹宝镜面颊总是容易红得像饮了陈年的酒一般。眸光似清酒呛人而不舍,切切地念却一字一句,“嗯......明喻姐姐会做酥饼吗,快是我娘诞辰了,我想,为她做些,托人送出宫。” 茶香漾开一冬,烛光扑朔间凑过去嗅嗅。“姐姐这里的茶闻起来不赖呀!”尹宝镜玉手托着皓色的下颚,落座娉婷。“不是我说,我周围的姑娘们同我一般手都不巧,所以大晚上来,烦扰姐姐了,望姐姐见谅。” 凉蟾琅华恣意,映衬着裙摆上的花亮的扎眼。眉眼弯弯带了梅花的香,胭脂新扑微微渗细汗,她这里竟未感冷意,眸再悄悄瞧她,又轻咳一声。 门启开时,夜冷得清静,納明喻笑眼看着尹宝镜,她温柔的有些像郑雪宜,眼里多了几分兴致。 “你却是不忌生人,别人都有点怕我,说我很凶。”納明喻掀开了毛毯,给她递过去的茶被她妙口。 ”既是你开口了,岂有不会的理儿?会那么一二分,手拙做出来的,怕是你要笑话。”暗金镂空四足鼎内散出暗香,细细闻上,是及舒服的。 “茶要是你不嫌,让海棠给你拿点带去?只是普洱,姐姐这里的茶多了去了。”納明喻的手指快叩着桌案,裙裾触碰窸窣的声音很小,发静的可以听见。 “我怕是要羞了你的眼,我少极了去做酥饼。”她行色匆匆,又在冬夜,有心无极,端起盏杯,轻磕两下。“有心便是好,看是你开口,做些许给你的母亲,替我问声安在。” 第二百五十四章 许是今生缘未了 打更声沉迟,尹宝镜执了白梅香扇的手轻轻扣了膝头,眸端了细巧。便是语调都轻快了些许,浸润在她的笑眼里。 “我看姐姐也是个眉眼温和的姑娘,不仅不凶...”尹宝镜顿了顿再侧过身子,容颜韵盛,“倒是像极了家乡淮扬那边的家姐。”尹宝镜转眸谲目窈然。 “我是个大大咧咧的人,虽然品不得茶的好坏,但是既然是姐姐予我,那韵荷便谢过姐姐。” “妹妹会的,连带着再告诉我娘,这酥饼也是姐姐帮忙给做的。”尹宝镜像个孩子般稚气,清穹飞过寒鸟二三。 “姐姐这是已经答应我了?”见她答应便是毫不避讳地绽开笑靥露出一排贝齿。 “没关系没关系,总比我强。”颜上染了些许朱红色.附在她耳畔,“妹妹打小便是心不灵手不巧,会些诗词歌赋,也只是毛皮,我娘呀,总说我这个样子嫁不出去。”尹宝镜揉着眼眸,秋罗拂风,清切是眸光,“其实,我挺想她的。” 矜暮时的风总归凉冽些,轻暖上的毳绒柔软,让納明喻想起了儿时后庭的枇杷树下拾起的鸟羽。 开帷月初吐,金蟾里的篆烟演漾在窗棂,荏苒几盈虚,澄澄变今古。皓白的指腹轻抚着茶壁,隔着光影的罅隙抬眸看她一眼,皮肤很白,像柔软的宣纸,泛着荷香,眉目间的清灵让人想起了江南的青山,柔和而温润。 “你这样的好脾气,倒是合了我的。”納明喻软绵绵地靠过来,少女的体香盈袖,“想来你家姐也是像我这般清冷的脾性。”耳畔微痒,杏眸垂如古井的寒气深沉凛冽,温柔的笑意却是难得的绽了开,“姐姐答应你就是了。”納明喻揽过她的皓腕,新制的胭脂渗了细细的汗,“母亲不在身边的日子,大家啊,都是感同身受。”递过一盏,清扬之间添了几分婉“你倒是个恋家的姑娘。若是有空,多过来姐姐这里坐坐吧!” 尹宝镜敛袖收杯,绣着芙蓉的半透明小扇有一搭没一搭。慢缓秋波,唇张了张,终是没有说出口的话憋进胸膛。 玄关处的海棠二三袅袅,荑抚着一张不大的方桌。“是梨花木的?”尹宝镜说着从容不迫地搁下那柄绢扇。我啊,好像和谁都很好,却又都是泛泛之交。”尹宝镜唇盘微动,珠玑便落了下来,清脆的不像话。 她的手带着温存,舒服的温度让人轻轻地靠她身上。“天寒,多穿点。”尹宝镜切切得念,清华窈窕,是夜的空气却温润的像是春溪碎碎,晨露击石。我踏着一地月光细碎.“先回了,姐姐早些睡。” 琅华一地.灯笼的影又细又长,隐隐约约泛着红光。洋洋洒洒的话随风向她飘去。 “人分两类,迷人乏味,可是我想,人分两类,是你,不是你。” 暮色四合,长廊下的鹦哥儿此时倒也安静的像是春宴里的眠空,我一直在等春归,没想到啊,她就是我的春。 “我喜欢梨花木的味道,很好闻。”烛火惺忪枕惊鸿,一室旖旎,噼里啪啦爇香的烛成了唯一声响。 盛一瓢清秋风露日夜思念成疾,许是明月知晓我离愁之苦,想起月下独酌酕醄恍惚之间时清辉悄然浸润了年华迟暮。你眉眼如初,我多想在簪菊时守晨曦浓暖,只等你与我醉酒花间诗词歌赋一同吟诵。納明喻反弹瑶琴,拨乱了一卷宫商角徵奏和一曲琼枝璧月阙,看着她扇上的芙蓉大朵大朵开得恣意,“妹妹,回吧。”納明喻目送着尹宝镜离开,像是看着春色长久。牖旁的月光琅华一地,“寂寂浮生里,幸君伴长生。” 延禧宫。 寒风怒嚎,这几天下了一场大雪整个大明宫更是银装素裹,处处透着圣洁似纯白无害,这样的纯与白本不应在如此污秽的地方出现,因为在这后廷中生活,纯与白会将你推向万丈深渊,永不见天日。 地笼熏的殿内温暖如春,端妃倚于暖榻捧着手炉,方能去除身上的点点寒意,柔荑依旧冰凉,这畏寒之症义兄也是专研多年苦无结果,无奈必得年年忍着。 不远处陌月素手调香茗,碳火上的红泥紫砂壶氤氲热气袅袅,看着便觉暖意袭袭。须叟,映月掀帘来禀沈国公大小姐沈曦佳来访,端妃微勾了唇角道:”请进来吧!” 表姐畏寒,延禧宫里也比其他地方要更暖和些,一进来,不说温暖如春,也是舒服极了的,似乎身上的寒气都解开了一般,沈曦佳解开妃色斗篷交于宫人,待自己彻底暖过来,不会激到表姐,才上前柔声笑道:“落雪时妾身采了些松枝雪,知道表姐喜欢品茗这些雅物,故送过来些,只这些东西偏凉,表姐还是小心些好。” 帘子微掀,只见一抹窈窕身影入殿,于屏风处的碳火旁立了一刻钟,复又转过屏风莲步轻移上前礼唱问安。 端妃缓缓展了笑靥,这小表妹无论何时都自执妃妾之礼不敢忘,连在我这也是这般,白荑虚抬示意映月将其扶起,檀口轻启道:”在表姐这里不必这般守礼,快坐吧!“执了伊人玉手,微蹙远山又道:”手这样凉可是去采松枝雪时冻着了,这点小事让婢子做就好,何必亲力亲为,若是因此病了可怎么是好?“ 沈曦佳手心微凉,刚才确实是凉着了,可听完表姐的话后,心确是暖的,有人关心,就如同那四月芳菲一般,暖的不像话。 沈曦佳双手微微回握,对端妃笑笑解释道:“表姐口里入着的东西,妾身总要自己来弄才放的下心。” 端妃牵引伊人柔荑缓缓落坐暖榻,又吩咐陌月取个手炉来放入其掌中,才得以安心落坐于伊人对面,斜着其佯装怒容道:”哪里就那般娇贵,让表妹着了伤寒就是本宫的不是了,一些小事无碍的。”端妃眸中寒光隐隐,音之泠泠道:”她还不至于那般蠢。“ 言毕,端妃神情明朗许多,那双墨色的凤眸里划过浅浅的笑,宛如荡着涟漪的湖面缀进晨曦一般,熙熙融融,唇角微微上扬道:“你呀,总是这般为人着想,何时想过自己?” 端妃忽忆起什么,惊叹一声,“瞧本宫倒是忘了给表妹奉茶,陌月快奉茶点,茶要皇上新赏的碧螺春,点心要本宫亲手作的桂花糕,快些。” 第二百五十五章 还从梦里记明眸 沈曦佳听了端妃的话,自然只剩欢喜,又有什么比真心相待的人也真心待你更好的呢。“妾身穿的厚实着呢,哪里就那么容易得风寒了。” 沈曦佳喝了杯茶,眉眼间都是笑意,“还是表姐这里好,不仅有好茶还有表姐亲手做的点心呢。” 端妃看着沈曦佳的颊边笑靥,依旧纯真无邪,倒底是入后廷年岁不长没被这里的污秽感染,白荑不自觉的抬起轻拂着伊人的颊边,这笑容自己大概是永远都不会有了,如今还真是羡慕她。 神思一点点飘远,忆起幼时与表妹的点点滴滴,她总是十分的缠我,吃住均在一块才不哭闹,如今大了却不似小时候那般缠人了。 端妃眸光慢慢清明,收回了白荑,浅笑倒:”你喜欢回宫时便带些,若嫌麻烦就常来本宫这里吃便好了。” 沈曦佳看的出了端妃的走神,便体贴的不出声,数日不见,她真的是更漂亮了,自己纵然是个女儿家也为之动容。 沈曦佳拈了口点心,入口甜香,果然好吃,见表姐回了神,才眯着眼娇笑道:“妾身自然是时时都想来的,端妃表姐不要恼了我才好。” 端妃勾了唇角,轻首透过闲窗看向庭中,天际慢慢暗了下来,压在远处白茫茫的屋顶,似被一张巨网缓缓围绕着,等到发觉之时,早以是无力逃脱,只有继续作着困兽之斗只是已往然罢了。 慢慢收了笑靥,端妃轻蹙了眉头,如今的自己便同这笼中小兽,即使笼子做工如何精致,锦衣玉食不断,依然是失了最为可贵的自由,同样也是无力回天啊! 不知怎的,今日的自己竟如此的感伤,如今的华服珍羞四妃之位不是一直向往的吗,还有何不知足的。轻摇首微苦笑,人的心啊,有时很大,大到无法想像呢? 端妃回首睨沈曦佳,笑靥不减道:“怎会恼,你可是本宫最为亲近的人。“微顿了顿,又道:”若是喜欢今日便带些回去。天将变色,路难行,早些归吧!” 沈曦佳福了一礼,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些什么,自己只看的出端妃心情不太好,可为了什么自己是一概不知的,也是表姐是高位嫔妃,若是自己都知道了,那才是有大麻烦了。 沈曦佳捏了捏她的手,自己体温偏低,但也是带着人气的,目光柔柔的,语气却是格外的认真。 “妹妹这就走了,无论如何血缘是割舍不了的纽带,若是有事,定要来寻妹妹。” 御花园。 本事良辰美景奈何纷纷落叶染了几丝愁绪,小腹微隆指尖轻轻摩挲着宫装,透着一层衣服感受着蓬勃的生命。 从远处听见了尖利的哭喊,福休颦眉瞧着简夕出声询问,“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天也有人搅和。”透着不耐烦的劲缓步往声源处走。 近了才瞧见是个嫔妃殴打婢子,身形竟与自个儿宫里的无棋相似,氤着墨香的葱指狠狠握成拳,扬声朝人喊了句,“混账!”简夕会意往前拉开了人,福休眼瞧着婢子哭的梨花带雨,强压下怒火瞥了一眼站着的嫔妃。“不知本宫的人犯了什么错,劳你出手?” 落叶纷纷,仰首观天,平添愁意。宁嫔多日不得召幸,怎成了如此多愁善感的了?扬唇轻嗤,摇首欲离。忽有婢子斜斜冲出,撞至己身,猛得冲击身形不稳跌落至地。一旁云裳旋即慌了心神,将冲出婢子推开,小心扶起己身。首部微昏,险些站立不住复倒地。 半晌,闻云裳呵斥婢子之声,宁嫔眉间猛然蹙起。柔夷探向腰间玉饰,觉其已碎,俶尔变了面色。 宁嫔怒极扬手,便重重落下巴掌,指甲未有控制,于其脸上留下道道血痕。闻其哭喊声起,更是心气心疼至极,祖传之物,如此毁了可如何是好?又是一掌。 忽闻喝声,凤目望去未敛锋芒,原来是福妃,宁嫔嘴唇轻抿,轻哼一声,终是缓缓行礼,“嫔妾参见福妃娘娘,福妃娘娘万福金安。“ 宁嫔瞥向一旁婢子,声音凌冽道:”无意冲撞夫人,只是此婢恶极,猛冲来撞上嫔妾,顺着撞碎了嫔妾家传之物。也望夫人好生诊断,不然,交于司正司便是。“ 亭亭而立,面向来人,毫无惧意。本便是其理亏,如何怪于己身? 福休心知此事必不能善了,唇际微勾也不与她争执,眄了眼跪在地上的无棋放缓了声,“本宫自然不会徇私,无棋,你便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福休只瞧见无棋诺诺应了声是,抽搭着道了原委,“奴婢奉娘娘之命前去司宝司取步摇,路过这转角处地滑不小心撞了荣华主子,奴婢惶恐,奴婢贱命不值,可奴婢被打时没能护住娘娘的步摇,奴婢该死,求娘娘绕过奴婢。” 福休听了无棋的回话,颦眉看着地上已经碎成几半的步摇,转头看着眼前的人勾了勾微僵的唇角,“本宫的婢子碎了你的玉自是她不对,可你不分青红皂白在此动用私刑坏了本宫的步摇亦是你的不对,此事,就此揭过,如何?” 宁嫔问其话语面色一僵,心思复杂瞥向一旁步摇,复而探向祖传之玉,檀唇抿,鸦睫微垂。区区步摇,如何能抵自己家传宝玉?到底是納氏仗着位高欲善了此事。心底暗恨,不欲就此揭过,至少,须让此婢留下。眼波微转,唇角微勾。 “夫人此话不好,步摇之物,嫔妾赔着也方便,然嫔妾之玉为家传之物,碎了如何对得起祖辈?”宁嫔正眼观其色,福了福身,复又道:“不知为娘娘之人,下手冲动了些,到底气急失了心神。娘娘自有诊断,是非为何自是知晓,若论揭过,嫔妾恕不能从。“ 叶悠悠然的往下落难免沾了些在人身上,福休抬头觑了眼正在落的枫叶,红的霎时好看,听她这话倒是自己的不对,唇际微扯漾了抹笑。 “宁嫔妹妹好大的面子,皇上御赐之物也是你等污浊之物能比?”福休微顿了顿拖长了尾音浅笑,“本宫有孕,东西自然都是经过了审查才敢往出送的,这步摇制作时皇上特意差人看着,如今碎了,你却愚言要赔,本宫倒想知道,你要拿什么来赔?”福休话锋微转透着丝丝寒意,柔夷绕着耳鬓青丝打转,恍然一笑,“莫不是你奉了谁的命特意等候在此?” 第二百五十六章 空山新雨后 宁嫔闻言,贝齿紧紧咬唇,似有滔天怒火欲倾泻而出。眼眸厉色闪过,不过区区步摇,怎可与己祖传步摇相比?心知切不可冲动,然已至此绝境,退让亦非己身脾性。 心底倏忽叹息,仿佛不欲。然事已至此,若将错就错可换个前程,倒也值得。半刻,冷冷道:”娘娘倒是有理。御赐之物如何珍贵嫔妾亦是知晓。却如今,嫔妾非与娘娘讨论此事。何况嫔妾仅需娘娘赔偿。“ 宁嫔微顿,微勾唇,浮现冷意,曼道:”娘娘此言差矣,嫔妾怎会料事如神,偏晓此宫婢于此经过?娘娘有孕在身,切莫动了胎气,名声之物,想来娘娘...若得好生解决,嫔妾绝不多嘴半句。” 宁嫔心底却生不甘,十指紧握成拳。 福休嗤笑一声接了话头,“本宫自然会赔你。” 转身朝着无棋轻喝,“你给本宫跪下,惹了这么大的祸竟不知悔改。”眼见着无棋应声跪下隐在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乜眼伫立的荣华沈氏唇角扯了笑,“就让她跪在这,你满意了再让她起来。” 福休不再看她折了支花捻在手里把玩,又瞥了眼地上的残渣佯装恍然大悟的朝着她一笑,“宁嫔妹妹改天去甘棠宫,本宫不日便会秉明皇上还你一个......御赐步摇,”福休稍顿眉头一皱,“可本宫的步摇荣华怎么还?皇上今日就要来湘甘棠宫,本宫还想着带着步摇让皇上开心一下,现在......“ 宁嫔观婢心中暗讽,片刻撇过头去不再理会。唇畔冷笑滑过伫之,轻哼一声,“御赐之物?倒还真是抵了嫔妾祖传之物啊。“ 宁嫔转头吩咐云裳,“那便将玉佩画下来,承与娘娘。“宁嫔双唇紧抿,纵如此得罪納氏并非良策,然今日之耻尽不能忘。片刻,眸中冷芒闪过,复道:“皇上岂会因此小事不喜娘娘?嫔妾拙见,娘娘何不乘此时机展现美德一番,亦好让宫中诸位皆瞧瞧,娘娘是如何以美德服人。“ 宁嫔轻吐浊气,瞥向一旁宫婢,牵起一抹笑意,“至于此婢,便于此跪两个时辰罢,云裳在此瞧着可行?“此恨必报,碎祖传之物,岂可如此罢休? 福休掩唇一阵泠泠轻笑,“本宫自然不是轻言之人,简夕你也在这,看着无棋。”扶了鬓上一支雕的精美的步摇,勾唇一笑,唇瓣漾开了一抹澹澹桃花样的弧度,“也劳宁嫔妹妹的婢子盯着,免得有人说我甘棠宫的人不懂规矩,学了别人。” 福休揉皱了宫装一角,大片的茶靡实在红的不让人喜,蹙眉瞧人,“宁嫔妹妹这话倒有些让本宫心惊,本宫能有何美德?倒是宁嫔妹妹这知礼的样儿合该让皇后娘娘传于宫内让其他人学学的。”福休顿了顿轻抚额角一阵头疼,娥眉颦蹙。 “与你站了一会儿竟有些不适,想来也是怀了孕的人娇气,你且退吧。”话音落了站的安稳等她行礼,恍然却扶着窦窦一晃,“本宫好难受,简夕快扶本宫回宫,若伤了龙胎,可不是小猫小狗能担的。” 宁嫔紧抿唇,用力之处已然泛白。十指捏拳轻颤,微微喘息,尽力压抑心中恼意。冷声道:“如此,还望娘娘多担待着。“ 宁嫔见状,焦急道:“不想娘娘身体如此之差,嫔妾多有失礼。“略福了身,冷笑滑过,“娘娘早些休息罢。伤了龙胎,你我都担当不起。“ 宁嫔咬牙瞪其愈远背影,很恨扭头。上前扬手挥去巴掌落于小婢脸颊之上,登时通红一片。冷然,“本嫔今日之举,可有失礼?“随后轻哼一声,道:“云裳在这守着,若是瞪你便打回去。” 于锦帕间抹了抹掌,扬手甩了出去。低骂一声,终是离去。 延禧宫。 鹅毛雪落青瓦殿,莲花步踏银梨阡。心寂寂兮黑白分,神凄凄兮何处绻。 一场黑白棋,看似无心却步步惊心。女子自承欢殿出后便若有所思。还是漫无目的的游荡,许是人避寒的本性。不觉间却是走入了九曲回廊。她轻叹一口,自语道:“黑白,是非。可除了黑白,亦有赤橙黄绿呐!” 她终究耐不住冬日寂寞,打开殿门便见皑皑白雪早已融。唯有那树梢屋角依旧挂些白,前些日子宋氏依姜氏之托告与她。她才难得有些许心情,她终于想要走出这宫殿了,她仅带了一媵便出了住所。 杨絮如本欲四处走走,不想踌躇至承欢外九曲廊,她抬首望着前处的承欢殿。一妙女子出了殿门,她思索一番,心有诧异。最后决定探试一二,遂迎上前行礼道:“请您安。”“相逢即有缘.不知可否打搅一二。” 寒风凛冽树影婆娑,廊下轻叹檐间雪落。耳边发丝随风轻舞,这风拂过面容,使人愈发的清醒了。容妃抬眸视天,福休,我与她,终究是错过了,以后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神思与那雪花共舞,容妃耳畔忽起妙音娇娇,暗自道了声大意,有人这般近了,却未曾发现。攥了攥袖口,回礼道:“您同安,您请”。 容妃巧笑倩兮,复语道:“本宫容妃納氏,瞧着妹妹您眼生,不知如何称呼?” 她嘴角勾勒出恰到好处的微笑,“嫔妾如贵人杨氏。”杨絮如继而复道:”也难为姐姐你眼生,妹妹久居深宫不常出门,前些日子又抱病在身未曾离开宫殿。” 杨絮如眸光灵动,莞尔道:“方才见姐姐从甘棠宫出来。”顿了顿,又道:“姐姐可是见过了福妃娘娘了?” 杨絮如似自言自语般云道:“納氏这棵树作为依仗还是不错的选择。” 寒风吹过,杨絮如拢了拢披风,玉手握紧了暖壶,身上才有些暖意。 冬日果真难捱,她一双清眸看着眼前人,眸下深意令人难以察觉。 久站廊下,竟觉微冷,容妃紧了紧肩上披风。瞧着那俏人,暗下打量她衣着。进而笑语,“原来是如妹妹呀!姐姐真是失礼了。”本欲寒暄一番便告辞离去,忽闻她语,提了提心思。浅笑一瞬,原来这才是正题。 第二百五十七章 天气晚来秋 容妃瞥了眼甘棠宫,眸光静无波澜,“晨起无趣,适才福妃慢慢与本宫手谈了一局。”顿了片刻,眼带疑惑问云,“妹妹同福休交好?您若早几步来,本宫许有幸同您也手谈一局呢。” 杨絮如脸上挂着笑意,“福妃娘娘的棋局非一般人可解,容妃姐姐想来定是棋艺精湛。” 忽有一雀停至树梢,压低的树梢落下几片雪,那雀儿竟惊走了。 “妹妹听说福妃娘娘的棋局乃是皇后娘娘赠予,能解者定是福妃娘娘的贵人。” 杨絮如踱步于曲回廊,“闻言容妃姐姐与慎贵妃娘娘乃世交,那慎贵妃娘娘与福妃娘娘的关系也是宫中皆知。”她适时而止,眸光落于佳人面容。她嫣然巧笑,默然不语。 许是出来久了,春华几人竟寻了出来。容妃远远瞧见,微微颔首,她便候在了不远处。皇后娘娘赠棋,其真假欲何辨?闻她语至此,容妃轻笑出声,“妹妹快莫要打趣本宫了,这歪打正着,说的怕就是本宫了。若论棋艺,福休之棋,本宫是万万敌不得的。” 容妃只那般静站,不骄不躁,人人知我与慎贵妃世家之交。可人人都知道福休是我的亲生姐妹,如今又与福休这般来往,少不得被说就左右逢源,可这关系,又怎一个乱字了得? “江納世家,自然无可厚非。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福休给本宫好脸,本宫人微言轻的,也不好回绝不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假在这深宫,也不过尔尔。 杨絮如瞧着洛氏的动作,没有在意.。“容妃姐姐实在是谦虚了,人生如棋,何尝不是一盘棋子呢?这黑子白子该如何选择想必容妃姐姐是明白的。” “宫中笑脸人可少不了,正如容妃姐姐之言,真真假假终难辨,虽说假亦真时真亦假。然,我却以为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假的终是假的,这真的呀,自然亦终为真。”杨絮如玉手轻拢耳边发丝。 与慎贵妃世交是真,与福休示好亦是真,她虽有意也须谨慎思量一番才是,是敌是友日后便知。 “那容妃姐姐有空也到我那处,虽无棋局等候容妃姐姐,必有它物静候着!” 话中有话,意不尽。自入了这后宫与人说话总是弯弯绕绕,几句话的功夫便显了疲惫。容妃侃侃道:“善棋者灵巧,姐姐实在是愚钝,天地之大,除黑白亦有赤橙黄绿青蓝紫。”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还无。曾听闻她于慎贵妃麾下谋划,今日这般在意自己出入甘棠宫,倒是让人摸不透。“慎贵妃娘娘麾下有妹妹,您确实有幸,只是不知,真情假意又有几分?” 容妃挥挥手招过春华,春华接过手中几近冰凉的汤婆子,换了一只握在柔夷。予那人礼了礼,道:“姐姐身子弱,出来久了,怕是惹了风寒,先行告辞。妹妹殿中,姐姐择日必定拜访。” 容妃复携春华归,至殿褪衣烤火,素手欲触之,近而灼。呢喃细语,“我是否也会如飞蛾扑火呢?” “容妃姐姐所言极是,世间万物非独黑白二色。”她解颐露瓠犀,“真情如何?假意又如何?这其中道理岂是一言两语可以道明白的。” 杨絮如微微颔首,泠声道:“既然如此,容妃姐姐便先回吧!” 她瞧着佳人款款而归,思绪万千,这容妃可不是个愚笨的,精明之处还有待寻。 她素手中的汤婆子凉了,天又飘起了柳絮般的雪,转身欲归,忽转首回望那承欢殿。 夜晚。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布满夜空。转眼已是深秋,一阵秋风吹过,染了红枫。 秋,本就是个多愁善感的季节,不知多少佳诗名作作于秋日。 夜深了,杨絮如却了无睡意,望着秋月,受着秋风的侵袭。她倏然忆起宫女的传话,故她披了斗篷只身一人循着那月色至了甘棠宫的后院。 她一入后院便见古槐树下佳人已在等候,她盈盈上前行了礼,道:“嫔妾给福妃娘娘请安,福妃娘娘万福金安。“ “她可有何动静?”福休淡淡道。 福休静立槐下,素颜未妆倒也不失贵气脱俗。冗也荒了几经风霜的残云,落落黎黎,森暗青墨色,翻涌无断时,翩然流转娇身曼妙。侧目凤眸媚意丛生,无颜悦色,只淡然若水亦冰矣。 朦婵笼寒光熙熙,再无夏日蝉声鸣响烦烦。 “本宫近日睡不安稳,总觉得会出事…” 福休转过身正对娇人,她显然憔悴了。最近她,脉脉不得语,待回音。 杨絮如盈盈起身,看着月下佳人竟有些出神。她收了思绪,柔声道:“慎贵妃娘娘欲下药以害娘娘。”她迎着月光对上眼前人的双眸,半晌,她才启了唇,“娘娘可有应策?”她愁上心头. 杨絮如双眸黯淡无光,道:“慎贵妃此番想一举两得,絮如下一步如何行事,还望娘娘指教。”天边桂高挂夜空,皎洁的月华撒在她身上,衬得她有些不似这凡人。一阵风吹过,周围的树影摇曳,古槐却毅然不动。 风无情,肆虐飘落枯叶庭院满。福休凤眸自成一线依稀可见她容颜似有憔悴,越发不忍。柔了眸,月色朦胧,含光陨了星辉落寞,细细想,慎贵妃绝非坐以待毙,只是缓兵之计,一具得我败落,又岂会容她得逞。 “药?呵,她按耐不住了。” 福休鄙夷对月,挖空心思只得药,着药定有蹊跷。“所谓一朝盛宠,天不怕地不怕,她江氏,不就是这样的人吗,也难为你费心了待在她身边周旋。” 福休流转云眸对上她娇娇玉面,勾一抹森森笑意,坐看云起风翻,“既然她这么喜欢用药,那就来个将计就计!” “你可查过是什么药?” 四周寂寥无人,唯有那树沙沙作响。“娘娘,依那慎贵妃的性子,此举也算正常!”她憔悴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原来她的难处,眼前人都知晓。 她并没有白出力,她定会愈加尽心尽力,回了个笑给她,“嫔妾甘愿为娘娘尽力,此番也算是历练。” 第二百五十八章 芳菲移自越王台 回归主题,她解颐,柔声道:“娘娘,那只是令人得风寒的药罢了,并非江氏所言的毒药,只是......”杨絮如顿了顿,继而又道:“这药虽非毒药,可用久了亦会残害玉体,娘娘若要用切记要控制好用量。每日分三,每一取之十分有一,既可不令江氏怀疑,又不会有大害。”杨絮如颔首低眉,静待佳音。 晓风残月秋将送,心有涟漪梦断魂。江氏怕是心有不甘连着想送命于我,倒不如遂了她心意。这后宫,也该变天了。 “既然如此,你我便听了她的话,安心罢了” 愁云蜷满空,遂与槐树枝落落。叶绾秋风簌簌,墨韵翻涌愁。转身望了一湾月色如水。秋凉了,凉的彻骨。 福休眸越发清涩,寒光散了一地哀凉。“听说她送你一个宫女。可是那惊鸿?” 云飘过遮住了天边桂,月光仅从云缝中透出。杨絮如启了朱唇,轻声道:“嫔妾知晓了。”她抬首望月却无获. “正是,那江氏的心思妾还会不知吗?嫔妾便如了她的愿,既不疏远,亦不过分亲近。终究不可信。”杨絮如顿了顿,又道:“嫔妾会寻个时机,责其令其不得侍奉于嫔妾左右。” 她寄身篱下不得不如此,秋深了,天渐渐凉了,她只觉得心比天凉。入宫几余年,她变了不少,宫中所迫,她亦无可奈何。 皓月藏云,总是半卷半舒的飘飘荡荡。终是要了断,终是要沾的人命关天。自是狠了心 “惊鸿留不得。”福休厉声道。 太息已久,自是宫妇难得一主,得主难得真心,真心最是见得了分晓。今朝江氏惊鸿放于我心腹身侧,我又怎能坐视不理。望天边半湾清玄,这便是命罢了。福休寒了眸,欲与月色相较。森森开了口,“找个机会,送她归天吧!” 杨絮如闻得一言并无惊讶,这是不得已的办法亦是万全之策。养虎终为患啊!“嫔妾明白。” 约摸着时间,出来已半个时辰了,回去晚了宫里那人定会有所猜忌,所说要事已禀明佳人,下一步棋便如今日所议。 杨絮如俯身行礼,道:“娘娘,时辰已然不早,嫔妾须得即刻返回,这药娘娘要慎用!”她将手中药递与佳人,便踏月独身返回。 福休接过小包药粉,收入怀袖,蓝衣随风荡漾,是佳人盼月,心想却为狠毒之事。天涯何处,倒是路途漫漫,长歌不停,泪满襟花。 福休瞧着宛然的月,她静谧安详的令人神往,却又似寒冰般顾情薄凉。转过身,徒留四字 “万事小心!” 踏月顺小路,路缓心未平。 数年前的夏天。 锦裳华袍,掩的是心底的悲凉孤独。华而不实,像极了那大朵大朵的芍药。注定明媚而无格。 蝉鸣在耳畔不绝于耳,不知余音绕梁,只晓魔音贯耳。放眼阴翳一片,心也跟着湿漉漉的沉重。安嫔小步翩跹,轻车熟路到了延禧宫。笑意盈盈,撇去彻心悲哀。 “给彤姐姐请安。”安嫔巧笑嫣然,端的是一派温婉,“这入了夏,空气也跟着粘稠起来,惹得浑身不痛快呢。姐姐可别贪嘴,多饮了两碗冰汤。” 安嫔以目示意其腹,匿笑。 接天云雾缓缓迷惘,金光点点勘破倾洒红木窗,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曳地摇摆,端的是一副高贵的样。素指轻划动茶盏杯壁,泠泠音不绝于耳,一如往日云烟过眼录,纷纷扰扰扰红尘。 似是应景许久未见的人聘婷而至,骤雨将临,阴郁的天顿使这延禧宫没了生气,彤妃绛唇轻启珠袖两寂寞,眉眼带笑,“怎会,安妹妹这是哪的话,如今...又怎会如此不小心呢?”彤妃微顿轻叹落世事无常,“安妹妹有时间来我这坐坐,可要尝些什么吗?” 上次一别,竟是许久之前。 那时镂空红木窗依旧,只是滤了一地清澈晶亮的暖阳;如今愁云叆叇,是一番孤凄阴翳。 孤凄?倒是我错了。青衿风光一时,樊氏前程似锦。何来孤凄? 是我矫情可笑了。 安嫔执起茶杯左手端着,右手执盖拂了拂茶叶渣,趁饮茶举袖掩半边娇容,隐晦眸里那份自嘲。换了张新面孔,瞧着她凸显的小腹,抿唇一笑,“彤姐姐好开口,自姐姐有孕,皇上,太后都是挑什么最好、什么最贵的往姐姐这里送。嫔妾哪敢与姐姐分一口恩赐?姐姐要折杀妹妹了。” 安嫔笑了起来双眼便是弯弯的月儿,“喏,这是端妃娘娘送嫔妾的,这扇子扇骨以白玉而制,圆润光泽,夏日握着,如何也不会生汗,清凉非常。”说着,安嫔命人呈去。 “妹妹客气了...”彤妃执扇入手温凉白玉,没由来的心惊惹得心慌意乱,轻抚碧玉镯微凉,记忆犹新,转手递给玉翩团扇盈盈一笑,“是个好物件,只可惜本宫近日犯懒,别打碎了才是。” 手捻红笺寄人书,纷纷扬扬洒落叶。彤妃容颜半染邪魅唇边一笑,茶盏轻轻敲打着半片绿叶漂浮其上,绛唇轻启珠袖两*******近日可好,宫里头事情不断,你可听说了太液池里头的事?” 安嫔晃了晃瓷杯,漾起碧绿的涟漪惹人心波阵阵,映出眸里鲜有的隐晦,甚至,阴毒。忽然,安嫔抬头笑对着彤妃,故作沉思。 “什么太液池的事?嫔妾不知。”安嫔顿了顿,“只是,不知姐姐知否,納氏前些日子来了清云殿。” 安嫔笑得极为温婉含蓄,似含了四月的粉桃般娇俏可人。左手轻拢成拳,小扣桌案,有一搭没一搭的清泠乍起,像是一颗石子蓦然被人扔茹池中。静待涟漪。 彤妃闻了这声言语,三分诧异,还没待显露就收敛,納氏又有哪个納氏,恐是那个納家的嫡长女容妃吧!谈笑间,彤妃轻阖双眸蹙了眉,唇畔晕染的双色桃花澹澹,轻触划过绝美的弧度,“妹妹,可是容妃姐姐,怎的......她可是说了什么吗?” 彤妃脸上洋溢着粲然的微笑,一如往日她如何待她,只有袖下紧握的双手掩饰不住心里的惊诧,只可惜......还是这么快就败露了,也不知道是喜是悲就兀自笑着。 第二百五十九章 最似蔷薇好并栽 安嫔应声,面上浮起三分嘲弄的笑,蓦然起身动静略大,惊得窗珩之外小憩之雀扑朔双翅讪讪而去,惊得几案茶杯摇摇欲坠。 安嫔心里凉得透彻,身子险些站不稳,像是溺水之人绝望阖眸,心中是恨她的,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昔日真情历历。便讥笑,“娘娘还记得这位納氏?若不是她来找嫔妾,嫔妾也差点忘了这位納氏。娘娘您贵为四妃之一,手段高明心思缜密,宫里头的人自然只记得您一人。” 安嫔又顿了顿,眉头犹如一团被人翻来覆去蹂躏的面团,浮到嘴边的指责却又硬生生咽下。伤心至极,竟有泪珠滚下,落至衣襟。 “娘娘啊!嫔妾始终视您为亲长姐。可納氏那两三语却拨得嫔妾心弦乱。这两三语,倒是让嫔妾与她在这方面是一心的。” 彤妃看她落泪,强行撇过头去不愿再看,心凄凄为她而凉,却也知此事因己而起不可重复,敛眉不忍杏眸里晶莹落下,唇畔强扯出一抹荡漾着春江池水涟漪清泛的笑容,两瓣桃花几番欲启又止,一汪泓眸看着她一滴泪划过如水容颜滴在绣着茶蘼的锦裙上,茶蘼花开红如血,满心凄凄惨惨戚戚的言语又能与谁诉说。 凤眼轻佻万般无奈皆是命,可终究是自己负了她,唇角不可自制的轻声叹息,“你终究是......知道了。” 彤妃起身欲上前,却是被那斑驳的光影晃了心神,再美再暖的阳光又怎么能让她去了这心里的悲哀,面上再怎么装作若无其事,也都被脚下踉跄的步伐透露的完全,彤妃伸出手想要碰到她手臂,可终究无力垂下,抬头看着她晶莹的泪眼,说不难过是假象。唇畔颤着自己都想不到的弧度,再也扯不出笑意,“妹妹,是我对不起你......你该是怨我的,我也想过补偿,可终究那日太过了......” 安嫔自己曾想过千万次站在她面前指责她,用狠毒的话语将她淹没覆盖。然而自己真真切切地面对她,面对所谓事情本相,千言万语骨鲠在喉,自己却无能为力。 安嫔避开她的目光,郑重地行了大礼。“清云安氏,谢过娘娘往日提携。”安嫔咬紧下唇。“自此,再无昨日花氏!”随后,安嫔拂袖离去。 彤妃看着她决然离去,不留一丝情意,她带着泪的脸庞,仍然萦绕在自己的脑海不愿走开,彤妃低头看着这冰凉的毫无生气的大殿,寂寥孤独时时刻刻把我包围。可自己,又能怨谁? 彤妃抬头她的身影,已像是一朵云飘散,自己擦拭脸颊,好像感到一片潮湿,怎么会呢?我是管彤啊!呵,我是彤妃啊!我怎么会为她哭呢。可像是收不住,一滴又一滴浸湿可衣袖上的花,“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事到如今又还能说什么,咎由自取罢了。 甘棠宫。 雨住风停夜寂时,秋晨的云,裹着新日朝阳的呢喃默默相顾无言。眉间一点朱砂印挑起交织愁绪。旧痛抽丝,滴滴汤药滚烫烧灼着我斑驳的心。福休柳眉蹙起,凤眸盯着这空空的药碗,难以平复的心境。“简夕,这药怎么一天比一天苦了?” 福休轻轻的呢喃细语,在静默的晨里溢出,福休将碗轻轻放在桌上,轻轻一叹。这苦本不该自己来尝,只怕日子久了,往后吃的苦还得更多。 “简夕,听说太医院新来了位陌太医,还是雨晴姐姐的兄长?” “回娘娘,正是。”简夕低语回答道。”去帮本宫请了来罢......” 雍雍雁鸣,时已秋,风潇瑟,草枯黄。陌浅正于太医院中伏笔写脉案,忽风起,纸张翻页,抬首望闲窗处,梧桐叶儿舞婆娑,风即追逐,枝却不留。垂首微叹,微勾唇角,不过浮世一梦。 陌浅正命药童将闲窗阖。轻执盏,轻押一口,茶香于口中肆意,回味且甘,落盏于桌几。手执绿釉狻猊香炉顶盖,遂要添香,轻摇首苦笑,这太医院中无论燃何香,均敌不这百年药香。 须叟,药童禀告道:”甘棠宫的福妃娘娘请大人去,说是有急事和大人商量。“ 浮生半日闲怕是又没了,陌浅正提着药箱往着甘棠宫的方向去了。 雨打的枯叶纷飞,寒泠泠地重叠了好几层。来人踏着秋意而来,踩得枝叶嘎吱作响。福休抬头,看着逆着光的人影,好生年轻的人儿啊,这般年纪在太医院就混的有声有色了,这医术也是可见一斑。 福休看着他端正行礼的样子,恍然看到了祥嫔,那个傻姐姐,将前途托付于我,自己又怎能辜负了她? “大人请起吧!本宫听闻陌太医医术高明,特请大人来依莞为本宫请平安脉。“ 福休的眼神忽然晦暗不明,自己知道这手虽是恢复不到从前那么灵便,但也恢复的不错,只是......福休平淡淡地瞧着他,声音有些抑扬。“大人,就连带着看看本宫这手,恢复的如何?” 进入了甘棠宫,陌浅正敛袍行礼毕,闻伊人言,勾薄唇浅笑,复又弓身一礼,道:”福妃娘娘过誉,微臣医术自是不如凌大人,但执医德不敢忘!“ 大殿正中,狻猊香鼎顶盖镂空花纹缝隙,氤氲青烟袅袅,暖了一室独寂,倒有迎春之感。陌浅正细细嗅着,眸中生顿柔软,是自己小妹所喜的沉水香。 陌浅正遂上前,跪于脚踏,白锦覆盖皓腕,执三指压于脉,脉络顺畅,走珠稳健,倒是无大概,遂收指,立身行礼道:“娘娘已无大概,至于手臂之伤,虽不能马上如出,调养一段日子,也是可用力的。“ 陌浅正心中苦叹,后宫多淹臜之事,忆之昔,小妹与其交好,倒是来府上,书法大字可堪一绝,如今怕是再也提不起狼毫了。 这手好的还是太快了些,那些人现在蠢蠢欲动,若是自己现在大好,没有丝毫准备,便会被打个措手不及,还不如借着养伤的由头,多培养出些能用的人来,与她们分庭抗衡。 福休看着陌浅正收回的手,凤眸轻挑,含笑看着他。“哦?大人,本宫怎么觉得这手,没太有气色呢?也或许是本宫不懂医术,大人才是习医道之人,这决定权......还在大人身上。“ 第二百六十章 惜春长怕花开早 陌浅正勾薄唇浅笑,这后廷当真是个大染缸,无论昔时多么纯白的锦缎,到了这里怕是都会便成五彩斑斓,正如眼前伊人,也会开始用计谋了,真不知应为其欢喜还是忧愁。 陌浅正轻叹一声,抬首单凤乜伊人,薄唇轻起,道:”你与雨晴相识如姐妹,不必试探于我,有何事直言便是,为雨晴,我当尽力而为。“ 花非花,雾非雾,人世七苦佛云嗔痴念均是繁华落尽,终有尽头,又何必执着太深,摇首苦叹,世人皆醉我独醒罢了 这太医倒是有趣儿,生怕旁人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福休忽然有些戏谑的开口,更是讽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太医不觉得自个儿这口气.....不像是哥哥对妹妹的担忧......倒像是......情人般宠溺啊!” 福休眼刀凌厉划过他低头坚定的面容,这陌太医太过年轻,在宫中时日又短,只怕这耿直的性子会害了他自己还有雨晴,假以时日,必定为一大害,自己断不能让这祸根深重,再开口已是严肃。 “本宫不管董太医到底存了什么样的心思,本宫只想提醒太医,你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害了她。本宫若不是与雨晴自小结为姐妹,你以为太医院那么多太医,本宫为何偏偏挑中你?“ 福休舒缓了气息,再抬眸已是慵懒。这么聪明的人,说多了反而误了。“前些日子那些个太医开的药都太苦了,本宫喝了总也反胃,大人瞧着再用些什么药能让本宫舒心些呢?“ 陌浅正闻其言,心慌乱,她是怎么瞧出的,还是故意试探于自己。静言思之,少顷,陌浅正抬单凤直视伊人,道:”微臣提醒娘娘,话不可乱说。微臣不怕名誉有损,可雨晴是皇上的祥嫔娘娘,清誉不得损。” 陌浅正勾唇角,移单凤,渺向殿门外,音色轻缓,“自小玩伴情宜当然重了,望娘娘下次言语多为小妹所想,误从口出。“ 陌浅正轻轻阖上单凤,自入宫中为太医,与医德早已违背。转身,抱拳,行礼道:“娘娘,终究是微臣唐突了,望娘娘恕罪。娘娘之言微臣已明,这便下笔开方。“ 陌浅正转身大步于桌,提笔醺墨开方于白纸,只少了一味消瘀之药,递给了宫女,上前一礼,道:”不知这样,娘娘可还满意?“ 福休及地的裙摆,在日射下似是能向外扩散,细细地瞧着,也细细地听着,雨晴有个好哥哥,处处为她着想,可自己却还是担忧,这一颗赤诚的心会否有一天成为木舟上的破洞,淹没我们的生路。“大人放心便是,我与她从来都在一条船上。这话本宫不会再说第二遍,也望大人能将这些话记在心里。“ 福休看着婢子递上的素白宣纸,遒劲的字体跃于纸面,只看了一眼,便让宫女送去抓药,话说到这份上,他也该明了,再过多纠缠反惹了人厌。暗暗觉得孺子可教,这陌太医倒是个可塑之才。“本宫不懂这医药之理,若大人觉得好的自然就是对本宫有益的,本宫很是放心!“ 福休微阖上眸子,只手撑在雕工精致的扶手。“本宫乏了,大人还是请回吧!” 陌浅正抱拳一礼,遂提药箱出依莞,游走于宫道,心之忧忧,鸟雁飞过,其啸也歌,于雨晴的爱慕自是掩藏在心底,今福休之语倒是叫自己深思,只愿守在她身边,望其事事顺逆,也不能如愿吗? 摸浅正神思之际,远来明黄仪仗,遂跪于宫道。须叟,陌浅正仗远去,见其方向往长庆宫,宫道之上有宫女闲话道:“皇上已连宠长庆宫祥嫔娘娘三日了……“ 悠悠之言不决于耳,当为她开心,自己无奈心之所向,遂大步归太医院。 白露宫。 汐妃这几日郁郁寡欢滴水未进,在铜镜前晃了一晃,面呈菜色憔悴,绸缎衣裙裹着枯木似的,不由得自己也惊了一惊。汐妃执着木梳,细细理着缠乱如麻的青丝,耳朵却灵敏捕捉着宫娥口中的后宫风云。 簪上最后一支步摇,汐妃淡淡道:“去白露宫看看吧!“ 汐妃脑里却是念着福休与慎贵妃一事。至了白露宫着人通传。 “娘娘,汐妃娘娘求见。”小桃对着慎贵妃低声道。 慎贵妃揉了阳穴,合上刚抄好的手录经书,环合枫树不似前些日子丰厚,沙沙作响依旧入耳声脆,交经书给小桃,命其收好,速令鎏云备了上好汉阳云雾,糕点精致。 墨韵飘香书案,宣纸留了墨迹喧嚣。慎贵妃袖手甩了轻方玉笔,看一早阳硕,勾柔和笑意,“快去将进来” 青木小桌两盏茶,佳人坐案旁静候。 鎏金曦光肆意挥洒,攒金绣花鞋一步一个摇曳,汐妃沉睇凝神,方至殿,墨香扑面意浓,抬眸了然于宣纸。福身请安道:”给慎贵妃娘娘请安,慎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思我今日处境尴尬,不免心有不满,暗自哀伤独见惬意承欢,牵强三分苦笑。“慎贵妃娘娘好兴致,是嫔妾来讨嫌了。“ 寒烟水墨云散尽,慎贵妃眸中闪过喜悦无数,许久不见,倒是心生了念想,起身上前扶起,勾一抹温和,“哪里的话?姐姐来承欢,是允林之幸,怎能说是讨嫌。姐姐快起来吧!” 遂携佳人走至案旁,青花雕刻,栩栩如生的青鸟,倒是映入眼帘,什贵妃一手挥了,道:“姐姐快坐吧!” 慎贵妃自个儿也随着落座,亲自送上一盏温茶,一盒糕点。缘分至此,怎生都是亲切,“不知道姐姐爱喝什么,汉阳云雾平日里我最爱喝,头批茶,刚送到的,姐姐尝尝。” 倩影浓于宣纸,莺啭娇嗓扰了研墨微波。汐妃低头瞥去,端正秀丽小字映入眼帘,待有人唤,方才笑应。一拂袖一落座,融尽铅华。接过茶盏,细闻茶香氤氲,抿而言,”喝过多少好茶,却不及这盏清香。“ 善睐明眸眯得细长,汐妃姣面微侧,迎了暖阳,连声音都愈发温柔。”你待我这般好,便我时运不济中了圈套,现下竟不知如何再回报你?“ 第二百六十一章 玉环飞燕皆尘土 小潭流水洝谙,速越青山蔓蔓,如今的她,困境难出,皇后对她所下毒手,自是早有耳闻,却念与她情缘未了,投缘不能错过大好机会,倒不如帮扶。 “姐姐哪里话,自你我初遇,便是最投缘的,能为姐姐做些事,允林在所不辞,不求回报,只求与姐姐缘分不尽才是。” 慎贵妃敛黛,心尖儿挂念的很,自是与其询问的细,倍佳怜惜,“姐姐口中圈套,可是谁为难姐姐?可愿与我道来,看可有解法。” 小盏倾茶香漫溢,卿本佳人奈何世态炎凉,洵其言语顾待,隐隐约约,青烟袅袅不绝。 愁绪难舒,才下眉梢却上心头。汐妃依旧是波澜不惊的面容,又添了三分不经意的哀容,目光远眺只见庭外光芒万丈,偶有喜鹊穿梭其中,是万般温柔。眉眼缓了许多。】 “什么圈套,我如何知晓?”汐妃又自嘲道:”我若晓得,今日又如何是这般田地。“ 茶香氤氲,模糊视线。“那些人权宠两全,如何是你我可以动摇的?怕是今日后宫不宁风大浪急,不过是个警告罢了。“ 汐妃茶盏刚刚搁下,腕间解下袖帕抹了茶渍,又规矩理好衣裳,起身朝慎贵妃福身,“嫔妾也吃够茶了,该回去了。慎贵妃娘娘得空来清云走走,清云不胜荣幸。“ 汐妃才要举步而行,又道:“清云的门,永远为您敞着。来日方长,告辞。” 方圆梦蕊香花簇,飞旋若清云淡墨,水榭临仙婉婉。慎贵妃深知人儿不幸,自当悯恤关切,况又是情缘难断,故人之宜,理应帮扶。 “姐姐来一趟不易,这点儿汉阳云雾一会也一并回去,算是你我结缘一场,过些时日,我再送些好东西过去,姐姐安心便是。” 小桃理一理桌上稀碎散乱物件,小碟二三个,茶盏正了位,眼瞧着辰时未过膳食也几近备好,慎贵妃看着她温弱面容,道:“允林他日定然访清云,只是今日姐姐也别急着走了,路远,虽说早回早歇,也不差用个膳的功夫,正巧这要用早膳呢。” 汐妃惊其言放,知天始曦明,一夜无食而不觉腹空。眼帘垂下,露出女子本是娇弱的模样。继而转瞬即逝,嘴角牵扯似是舒心从容的笑意。驻足,福身,“妾身来得匆忙,仪态尚未得体。慎贵妃娘娘不嫌已是万幸,怎好多加叨扰。“ 像是秋风的清凉拂起覆在心底的落叶,汐妃失落露出了肌骨,独孤而凄凄。只消那虚虚一瞥,便揉了万般滋味,“妹妹,你说,往后的路,该是如何?” 其实本就不需回答,自己在心中一悟即通。金晖软软披下,屋顶熠熠生辉。莲步碎碎出了殿堂,簌簌过花叶,惹了一身晨露。 哗然俗世不结人情冷暖,她待我自是不薄,她现下有难,自己应当全力帮扶,即是印了缘分不浅,便要随了苍天命数。 慎贵妃香嗅绾了清澈杯水,壶浆不允片刻多情,只是一意为她做了打算,如今亦是联手的时机。“但凡有用得着的地方,白露宫,永远都是姐姐的好去处。” 慎贵妃香茶饮过小楹楣,双姝谈笑风声淡,姐妹之宜,今朝一语诺,我定抱她万事无忧。 第二日。 一瑟秋风,征鸿绿老翻飞去,断云惊渡,纤指拨筝诉。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一叶知秋,残花片片随风落。满林飞跃,似是离情薄。婆娑谁傍?鸿雁云中南觅,影微垂怅。凤眸微阖,玉指不停,铮铮冰弦催心泪。 恍然婢子掀帘入,慎贵妃将颤动的琴弦按住,戛然而止的琴声余音绕梁,嗡嗡鸣鸣。 ”娘娘,安嫔娘娘派人来请您聚于延禧宫。“ “安秀玉?可是冰雪红梅中的傲骨人儿?许久不见了。“慎贵妃起身,带上了窗扉紧掩。让把婢子回去复命罢,本宫随后到。 延禧宫。 置箸方临鸾盥,毕,对镜而侍,黄者檀,绿者蛾,画眉裁作双剪峰。 安嫔黕丝如瀑,悠然垂绾凌云,红梅金丝镂空珠花做缀,另择珠钗二三。耳附黛红缕蝶玉珰子,腰佩翠琅环,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跨绮陌九衢,临延禧宫正殿静候。 睨娉婷伊人唤起赐座添茶,旋身轻倚执盏轻啜悠然,安嫔清眸流盼环座,慵懒愔愔道:“本宫听闻宫道双喜临门,其一福妃晋封,其二福妃龙嗣有望!” 安嫔顿了顿,轻捻茶盖,素荑挑茶沫,挑眉觑其眼波流转,晦暗不明,“可本宫觉福妃娘娘实属双喜,位列四妃之一,身怀龙嗣,福泽恩厚不过如此…...姐姐说,是吗?” 曲径通幽,犹驻行人泊。 亭上廓,朱颜青雀,依旧逍遥乐。慎贵妃将杯盏端起,看着蹁跹卷起的叶翻飞在滚烫的茶水中,皓腕轻晃,玉镯与杯盏轻碰,伶仃作响,破开静谧。 见她慵懒开口直指納氏,慎贵妃凤眸徒然一睁,光影斑驳陆离。她的眸子逆着光,自己看不清。自己不明白她这样说是何意,更不知她与她之间关系,福休是皇后手下人,我与她虽有些过节,但......无论如何不能打扰到皇后。慎贵妃思须杯盏滚烫炽手,悄然放下。 “妹妹,福之,祸之所伏。祸之,福之所倚。非我们能左右,她若是一举得子也是命中该得的罢了......” 安嫔惊愕,凤眸忽睁尽收眼底.,蓦然翠青翡镯,透浓重光影映靥,羽睫环下明眸覆落幽雅一玺阴影.。眸狡潋滟,弹指拂了衫上坌塺,捻着茶盖摩挲,茶沿傲视不屑“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福祸相依,慎贵妃姐姐可明白?” 安嫔搁盏,于几掷而有声,芊芊玉指把玩玉镯,念李氏沉怨而死,安嫔水眸黯然凛冽,朱唇勾畔郦音,晏晏冷若寒冰,“慎贵妃姐姐,这命,有谁说的准呢….” 她的孤傲让慎贵妃又看见了当日梅园的她,自己依稀记得她喜欢梅,她也像梅,盛开在漫天白雪依旧艳丽无暇。今日之事断离不开福休了,她也不点明她的意思,让人猜不透。 慎贵妃端起茶,抿了一口,唇齿留香。“本宫不是福妃,自然不知她的是否明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人无根蒂时不驻 汐妃的眉眼都染上了冷意,那种刻骨滔天的恨意掩盖不住,声音娇艳欲滴却是泠泠,慎贵妃浑身打了个冷颤,滚烫的茶溅出些却不自知。她的恨是因为皇后吗? 这样深的恨!究竟是为何?慎贵妃将惊讶混着茶水咽下。“我只知......事在人为!” 欹倾逼色威下,皇庭屏之媵人。汐妃闻言,勾唇悠然靥笑嫣然,望着慎贵妃,幽幽道:“事在人为,慎贵妃娘娘所言即是!” 忆昔于梅苑相聚清影姿,今言语敏捷,未点已明。 汐妃呵气如丝,缥缈无意,指掐艳蔻,睥睨清傲索月弧.:“福妃荣宠皆于生子之际…” 今日自己选择帮她,来日自己定是得给皇后一个交代,自己也在赌,赌自己在皇后心中的地位到底是多重要。“这子也不知如何生了,如今不过刚得了子,姐姐还是无须着急啊!“ 慎贵妃将往后命运尽数堵在这上面了,青葱玉指在木桌轻敲,点点作响。眸子里闪着的光或明或暗,喑哑无语,我帮她也算是帮了自己。“现在想帮忙也不知如何去帮呢!“ 睨眄居临含眷滟笑,柳眉轻佻妃唇娆娆,春葱挝镯轻虚弄声。汐妃唤来宫女,呈暗纹红丝匦牍,素手轻挑,启血玉镂空九蝶戏珠金步摇璨璨,珠圆玉润熠熠疑夜明珠,呈于其徐徐开口:“佳人好步摇,送予福休,麝香熏融而入!” 汐妃姗然鸦睫,璁色无缘裙拢风华,绮眉颜色。 慎贵妃听到麝香二字,眼神有些慌乱,自己不想经自己之手害死这个还未成型的孩子,孩子毕竟是无辜的啊!慎贵妃颤颤巍巍用锦帕接过染那毒物的步摇,这步摇好生明丽,有艳丽之姿,想必那福休见了定然喜欢。慎贵妃屏息以待,生怕自己沾上了这些个东西伤了身子。 “姐姐,步摇本宫便收下了,若她喜欢,借花献佛罢了。” 慎贵妃眼中的恐慌挥散不去,那如梅傲骨清淡的人不想狠厉起来也是这…这里也是一刻都不想多待。”姐姐若是无事,本宫便告退了。” 古有毒药者,其名为麝香,麝香之毒,堕子伤身…… 次日,御花园,宫道之上。 韶光妍媚,海棠如醉,桃花欲暖,这御花园的春风一次比一次更暖,花开的一日比一日艳,表姐那里却还是腊月寒冬,福休得孕晋妃,自己却帮不上什么忙,若是她没有孩子就好了。 宁嫔随手折下手边的海棠把玩,思绪翩飞间,偶然一瞥,却看到那福休正缓步走来,宁嫔将那花随手扔下,眉峰轻佻,暗道一句:来的正好! 宁嫔徐步走到福休的面前,先是福了一礼,头微微低下,好掩住眼里的忿恨,后便开口“嫔妾参见福妃娘娘,福妃娘娘万福金安。” 福休刚刚大病初愈,身子虚的很,终是个不经风的,紧了白梨云锦披风,朵朵娇蔟。几经风波念不得半分怨恨,宫妇的命,哪里是真的安定。 九曲回廊行不尽,娟娟心事恨天长。流水无情斩不断世态炎凉。杨氏出手倒是及狠,不过伤寒之药,遍令人卧床半月,终是洗的冤孽以昭雪,她半分甜头也未曾捞得,倒是我因祸得福,晋了位分又得腹中嗣。可自己,却再无了面上星星点点的笑,换的一副冷皮囊。 福休独行不知归路,小亭净月,是与长姐相会之地,驻足思家姊病重,哀泪茫茫。音乍破了寂静的春风,迎上那人儿细看,呵,慎贵妃的麾下人,冤家路窄。 “春水冻不坏人,这花却羞了。”福休廊柱环环六七矣,中间各配蜀帘幔下,小扣相齐。 “见着宁嫔妹妹,可是春风再赠本宫一块心病?你这礼,本宫,当真受不起” 闲云如幕,海棠淡荡,听福休那么说,宁嫔心里却是一股火无名而来,自己位卑,强来怕是没有什么好下场,只得强压了下去,手拳了又开,开了又拳,终是冷静了下来。 福休迟迟未叫自己平身,自己也只得这般僵持着,但这御花园可是向来人多的很。宁嫔眉眼弯弯,状似无辜,唇角却是似笑非笑的,“娘娘这般,不怕传出去您欺压低位嫔妃?” 福休看着连天浮云袅袅婷婷,玉湖一厢春水泛泛。片叶刚吐新芽,自己心中却再没了生机,久病不出竟也不觉什么外面有丝毫新鲜之感。 “花开的满,正好遮遮你身上江氏带点晦气,有什么笑话不笑话的嗯。宁嫔妹妹说对吗?”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可这枪子儿偏偏打重的确是这出头鸟。今日得见,却话二人一副德行,看的分明,终是敌。 福休昂首掩了三分病理,依旧不若先日之气,却也高傲。玉手终是落在小腹上,东风残,人言危。 压心头百般怨恨,恨人儿是仇人表亲,哂笑她歹毒起杀心却不知我納家底细,面前的人,亦是自己眼中一颗钉,总要除得,今日,倒是个好时机。 花香的有些腻人,宁嫔吸进肺腑里,让人难求的紧,只想逃离这里,自己强迫自己适应,唯独在这个人面前,不想露出丝毫的怯意。 宁嫔看她手抚上小腹,心里有了计划,微不足道的上前了半步,直视着对方,嘲笑道:”娘娘,晦气乃迷信之说,信不得的。” 福休不只是惹怒了她,亦或是病愈沉不住气,虚的很。她动了气,好一个口齿伶俐之的丫头,瞧见她江氏调教的,区区宁嫔便也敢在她头上撒野。那粉蝶花戏凤飞无还,终是她先下不得势,但她深知,江允林,绝不可轻饶,更何况她身边人 “如何信不得?”福休的厉眸流转到面前人清一色的娇容之上。不知是为了什么,她只知道,这人,该着今日自讨苦吃。抬了一个音调,再没了戏谑前言,终是愠色攀了面。 “本宫今日便让你长跪不起你又能如何!好好谢谢你那争气的表姐吧,没了她,又怎能让本宫亦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在这春日同你费口舌?真是可悲。” 福休听着东风送暖的奇音,此情此景,那年亦是同董氏上演一般景象,恼的依旧是她。“宁嫔妹妹,规矩学不会,就劳烦乘东风长跪罢!” 福休袖摆忽而甩了半边身侧,侧首细视那人儿幽瞳,是她不喜欢的,如此,她绝不会手软。 第二百六十三章 今夕未竟明夕催 长跪不起,又能如何,进了这宫里,走上了这条路,注定了要损失些东西,面子或者伤痕。 宁嫔利落的跪了下去,又朝她方向膝行了两步,估算了距离,感到差不多后,便服软道:”娘娘愿意教妾身规矩,妾身自然是愿意学的,如何这般生气,气坏了可就不美了。” 小亭石桌棱角分明,福休一手抚了桌角歇息,缓缓理气,眸依旧死死盯着那厌恶的人儿,她想起长姐所受种种欺凌,终归有她江允林一份,如今加注再长姐身上的一切一切,她全部都要向江氏身边人讨回来。 宫墙冗了杂草,生的最不讨人喜爱,今见面前人,更是如此。 “呵,张文宁,你给我记住了,在本宫面前,只有你们姐妹低头的份,绝容不得你们放肆!” 福休直起身子,缓和许久方狠狠吐出似酝酿了一生的字句,眸子似放出万箭般穿透那人心间,珠玑连连幻化风雨莫测,舒的心中怨。 “宁嫔妹妹便好生在这廊头跪上四个时辰!无本宫诏令,不得起,早一刻,便掌嘴二十!” 福休离她三五步远,却抚小腹谨慎躬下娇身,附在那人面前凝了许久,那话,冷的刺骨。她们姐妹狼狈为奸,日后,不知会起都少无端风波,自是不会给那人什么好果子食得 “宁嫔妹妹,你可听明白了吗?” 宁嫔头微微垂下,看着符合咯哈。对方的鞋面,不放心的再往前挪了挪,距离对方只剩下了两步的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缓声道:“妾身记住了。” 宁嫔低头叩首,手臂随着礼节而动,看似无意,实际上准确的推了福休的脚踝一把,用上了些在家里和哥哥学的小招数,不用什么力气,取个巧而已,关节是最脆弱的地方,即使是壮汉也无法避免,更何况久在深宫的妇人。 福休不曾想,这人儿会霎时变脸一副柔弱模样,温顺的很,亦是遂了心意。晓风临,挺柱间花语呢喃,此时的她却怎样想不到,她的顺从会铸就后续的悲剧。 “啊……!” 福休只闻一声锥心惨叫,她骤然是滑落在地,此间小腹撞了八角石棱桌之上。玉手捂着小腹,忽然腹痛的紧,敛黛,面色猛的幻作惨白之相,呻吟万分,蜷缩在地不得起,欲撑身而侧卧,怎都用不上力,顾不得其他,心心念念却只有那孩儿,他不能有事,绝不能,她亦不能有事,她的使命,她納家的一切,还需要她的帮扶…… 福休却只见她眼前渐渐闪现那未出世的孩儿,模糊了视线,恍然是入了另一番世界,她不甘心,在半梦半醒间,她见到长姐在告诫她,从此以后,再也莫要忍让,她发狠的启合这早已没了血色的苍唇,“张…张文宁…这孩儿…若…若出半点差池…本宫…让你们张家陪葬…” 前日,明辉殿。 春风十里,翠叶藏莺,晨起时是伴着那莺歌燕语起来的,有些吵闹,也格外生机盎然。 宁嫔将那对云凤纹金簪插好,也不戴了别的首饰,素气一点才显颜色,昨日去了温执那里,今日也是要去的,打点好自己后,对着宫女吩咐道:”去把那只本嫔昨晚要回来的兔子抱着,温执年幼,该是喜欢这个的。” 熹光点点,照耀吾身,温执郡主睁眼眸中带着点点光芒。唤婢洗浴,白雾缭绕。对镜梳妆,勾柳叶细眉,朱唇一点红,淡施粉黛。青蓝齐胸对襟襦裙着身,头插镂空兰花银簪。红唇青衣衬镜前人娇柔却不柔弱。 用过膳之后,温执无聊之时,唤着婢子出门,想散逛以解无聊之意,只刚出门,便遇到了宁嫔,俯身请安道:“温执给宁娘娘请安,宁娘娘万福金安。” 礼罢,温执郡主目光皆被这宁嫔身旁的婢子怀中的兔所吸引。 到底还是孩子心性,欣喜愉快都在脸上,宁嫔看她目光都黏在这兔子上了,便痛快的把兔子给她抱着。 女孩子都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宁嫔小时候也是这样的,摸了摸兔子的耳朵,自己没挑那红眼的,看着有些慎人,宠物平常些也没什么不好。 “妹妹,特意抱来送你的,你一人在这明辉殿,也是寂寞,这兔子给你当个玩伴。” 温执郡主接过兔儿满心欢喜,摸了摸兔儿那软耳,闻及佳人言,不禁莞尔道:“谢谢娘娘呢,妹妹在这宫中也是无聊极了。”说着,温执郡主将怀中兔递给了自己身旁的贴身宫女,自己引着宁嫔入明辉殿。 命婢上了糕点,沏了茶,递给前面人儿,自己又执一杯细呷。 些许时,温执郡主问道:“姐姐还是因着昨日事来的吗?” 动物比人简单太多,也是为什么宫里人寄情于宠物的主要原因,而有人陪伴能最大限度化解人的负面情绪,宁嫔是希望她能够成为一个光明磊落的人的,即使在这个泥潭里。 宁嫔没回应她是还是不是,只笑着跟着她回了室内,品了口茶水,揉了揉她的头认真道:”我和你说了利害,你要怎么做就是你自己事情了,无论你是怎么选择的,姐姐都相信你。” 温执郡主知其话有理,亦是为了自己,沉思片刻,看了看她满眼笑意,若是再拒绝岂不扰了她心意,不由叹了声气,服软道,“也罢,妹妹不日后便去与那翁娘娘和解,也不枉娘娘的一番心意。” 温执郡主咬着红唇,红彤着脸,愤愤道:“先说好,要是那翁娘娘依旧不依不饶,妹妹也没办法。”温执郡主细呷温茶,令着婢儿放这兔吃些青草。 望着兔儿在院中蹦蹦跳跳,温执郡主想着自己未入宫时几分清闲,不由笑了出声。 说话是有技巧的,若是一味的强迫她只能得到反作用,温执是个纯真的孩子,却不是一个傻子,她有自己的计较,宁嫔能看护她,但是不能能事事替她做决定。 宫里的宠物都是驯养好的,乖巧听话,那兔子也只是在院子里蹦跶,并不出去,宁嫔揉了揉温执的头,柔软的青丝宛如上好的狐裘,掌心的温暖也带来了心里的柔软。 “真是乖孩子,尚在闺中时,我妹妹也是和你一般。” 第二百六十四章 劝君且强笑一面 温执郡主知她这般做,是为自己好。入了宫,也没有几人待自己这般好,玉手轻理额前碎发,听其言,微微笑道:“想着姐姐的妹妹也是个妙人吧!”温执郡主低眸想想不免有些羡慕其人。“执儿真是羡慕姐姐的妹妹,有如姐姐这般人宠着。” 不像自己年幼入宫,又因家世低微,入宫无几人问津。转眸想想,也罢,多亏了入了这宫方知道妇人心可怕。也多亏这宫才结识这般对我之人。 宁嫔家里的种种还历历在目,却和她已经离的那般远了,宫妇众多,如繁花似锦,能得圣上恩赐回家省亲的却又几个,自己不认为自己就是那个幸运儿。 宁嫔看护温执不受这宫里是非所扰,又何尝不是自己在移情,低头品茶,想到家里原本清香的的茶气变的十分苦涩。 宁嫔心里思绪翩飞,面色却是不显,整理好自己仪容,对着温执轻笑,浅浅道:“姐姐就先回去了,你若是有什么事,来找姐姐便好。“ 温执郡主见佳人心思已不在,也不出言挽留只送其出门道:“姐姐慢走,妹妹知道了。”见其走远,只得微微笑,也知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温执郡主看着兔子蹦跳的欢快,便将其抱入怀中,揉揉兔耳道:“我要把你养的胖胖的。”一脸欢喜,不时婢子传该用午膳罢。 昨日,延禧宫。 曙光微熹,张翁宁起身坐于朱棱镜前,唤来宫女为自己梳妆,淡粉一二层,执笔描翠眉,镜中的人自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又着青色绣棠服,配这翠季。 都道背靠大树好乘凉,我张翁宁单靠自身想出人头地到是极难,入宫几月方晋得贵人之位实属不易,使自己想起这投靠之计应好用。良禽良禽择木而栖,择谁到是难题,毕竟各人各有个优势。思来想去,对了,那福妃的确是不赖。 “衿烟,备些好礼,去福妃娘娘那儿。“张翁宁思罢便起程,不宜废了这次好机会。翩跹至瑶光亲自报了宫婢,待人传令而入。 晓环香萦满堂沉,榻软沉浮玉枕梦入深。懒怠娇人青玉面,桃红谢了纷飞,梨花雨濛。 福休掀幔帐垂襟下桐花绣,织锦错落比翼飞。粉面媣新颜脂色淡若浮生烟柳轻画卷。她起了孕中身。久不出松门暗红七八日,五六堂柱,三四铜炉。 简夕推门入。雾缕白兮袅袅婷婷。信步未停兮,礼数方周,”主子,翁贵人求见您。” 福休抬丹眸墨色无半杂,清澈似水深莫测。流转香溢唇薄凉。“请进来,备茶!” 得通令,张翁宁婉身信步,而入了她金碧辉煌之地。唤衿烟将礼放与桌上,自己则毕恭毕敬鞠她一礼,“嫔妾给福妃娘娘请安,福妃娘娘万福金安。“张翁宁轻抬了眸瞧这四周的富丽堂皇,是自己低位所居之地不可比拟。 张翁宁暂收回了目光,仍迟腰低首,着启檀口复言一句,“娘娘,嫔妾此番来甘棠宫怕扰了您,您切莫怪。今日翁宁来便是打开天窗说亮话,拐弯抹角之也浪费了您的时间。“ “嫔妾于福妃娘娘,亦有投靠之意。“ 玉柔荑,单脂蔻。风环晓雾锦茂花球双玲珑。媵侍银壶白瓷盏,温酒余生。今朝不得酒下腹,端温水细抿齿似留香。喉微动,涓细清流舒了心性暖春风。人儿细语言中意,未曾想,不问其名自报门。 “妹妹先坐吧!” 简夕扶了福休起身,端坐款款。许是干涩略丹眸,缓久,终是含笑启唇,“妹妹,别的先不说,单凭只言片语的好意,本宫心领了,只是本宫人微言轻的,上有皇后,慎贵妃娘娘,端妃娘娘和汐妃娘娘,今日妹妹若投了本宫,不会觉得亏么?” 福休抚小腹安稳,这孩儿却坐稳妃位,今日不再寄人篱下,总是好的。不知她居心,不知她底细,却模糊一片赤诚心,不得不问。 张翁宁微应了一声,随之寻了个地儿坐着。初次投靠人,那颗心跳得劲儿,留了三分紧张之意。上半身坐得端直,不敢露出内心的紧张,只道攥着手中的绣帕。 自己还是没有把握,却也得放手一搏。如果不试试,谁又知道答案呢? 这福妃在宫中好歹也待了几载,甜言蜜语也应是听得惯的主儿了,若是千篇一律自有大把人会说。 “娘娘,嫔妾投您,自是思量过才来的,何有亏之说。别的主子先不论,您福妃娘娘,有实力亦有心计。” 张翁宁止了言,垂了眸掩心绪,自己这番......可是太于直白了?”嫔妾在后宫独自一人,自想出人头地。妄您成全才是。” 福休隽秀的细若柳叶之眉,若绽若颦。清滟一方漩靥面,锁千般滋味两涡间。 “论心计,高处人自是比本宫高深的多,本宫不过就是安身立命,处处小心爬上此等位分,实在谈不上什么心计。” 福休金镶二南珠手中握,南珠佳品,赏玩切切。蹉跎半盏青葱岁月。早不再争锋斗势,坐收渔翁得利,不再亲力亲为,只待娇人双杀面。看着她,流转行云含烟眸 “简夕,看茶!” 早晚看的皆世俗百态,无尽心酸苦楚,少有人语暖心河。今朝她投我,虽是疑虑,却又再三试探,终是要一搏她可是万分诚心诚意。 “妹妹,宫里想出人头地的,可海量而居,本宫又何德何能,帮得上妹妹?怕是妹妹太抬举本宫了。” 张翁宁渐渐适应下来,虽没了前边的拘束也不失礼态。斜飞入鬓的眉梢微挑,蛾眉是远山般娇媚,莺音自檀口而去,染上的的是不知觉的媚意。 自己正视着福休的眸子,目光坚定,似是这般就会使得她瞧透自己的一片真心。 ”您如今是安稳的。嫔妾只是新秀儿中的一位,自是不想为她人所比。”自己年纪虽小,野心却也是大的。自己自妄出人头地,她这步应是不可少数。 ”福妃娘娘您可真真谦虚。宫中那么多主子,嫔妾就是瞧上了您,没有把握的事,妹妹又何费口舌去做?“ ”嫔妾,愿做您之刃。” 第二百六十五章 秋风才往春风回 飞花谢了百褶罗裙,暖心的很,想见她当真是废了不少心思,是个诚心诚意的主儿。福休卸下手中南珠,下榻亲走至其身侧,瞧着模样清秀自然喜欢的不得了。 “这串南珠,乃本宫入宫承宠第一夜,皇上赐的,今日便赏与你。” 门扉敞着,听风声清脆打着柳叶尔尔。这份初见的话语见流露的真情款款,南珠更是配得上面前美人,一张玲珑巧嘴,一面清丽容颜,怕是半生都要记得。且下心语如,缘已至,更奈何。 “妹妹只若知晓,诚心必有诚心报。” 张翁宁侧眸瞧福休亲自至自己身侧,急急起身扶着那还孕着佳人。“谢娘娘。“伸出手接过南珠,这珠子于自己,可真真是重了。 这是她与我的心意,自是不能拂的。她納福休,是自己言诺投着的主儿,是她的刃。 张翁宁扬着笑颜,眸中染的是志在必得的欢喜与冷静。俯身鞠姜氏一礼,既是成了,也道不好意思吵着。 “翁宁自是记着您的话。此番事成,便不敢闹着您,下次,下次再来请您安。“张翁宁步出甘棠宫之时,笑意从发眼底而露,终有一日,我张翁宁会熬出头的。 张翁宁抿嘴而笑,门楣红棕的松木砍儿,福休低首却轻看,不知为何,今日的她格外高兴。见她要离去,忙招呼简夕来,勾得眉眼含笑,守门相望,被人儿将扶着,拍拍她手掌,轻转头细语流月满华章,倾泻了万般多情,只当她真心向自己,”简夕,去送送翁贵人!” 再添人之欢喜,独我看尽那宫路悠长曲折,又有多少寄人篱下者,无尽的黑暗,满心的后顾之忧。福休不再多想,缓入内殿。 一年前,元月年关已过,杨絮如眼见仲春将至。自入宫来,日子倒比想象中坎坷些许。谨守规矩不敢有违,却总有疲累之时。 眼见夜色如墨,命人不许跟着,只手执宫灯一盏,独自离宫漫步。灯火忽闪,照出光影明明灭灭倒有些趣味。 七弦绝,福休信手勾勒孤傲仙乐,一人小亭静坐,眸闭的紧。納家女,今独承雨露,得子封妃福字为号矣。 福休指间寒凉,高傲宛若梅仙般的孤芳自赏。她不羁的琴音刻在小亭石柱之上。一弦一音一人一亭一苑晚梅空自放。盈袖漫溢芬芳。 森森林海幽然,越深邃,越动人心魄,凄神寒骨般静谧,惹得福休骤然开口,“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福休颔首挑弦迸裂之音,恰似破冰乍作,冷的耐何情愁,又……泠泠是细碎寒风作祟,凉的彻骨。 福休终是抬了眸,“谓我何求......” 杨絮如正留意足下,却忽闻琴音迤逦。抬眸望去,原是不觉间已至小亭。 亭中一人独坐。福妃!?杨絮如心下生疑,不明她如何在此,只道今日漫步散心,却得遇贵人。 杨絮如迎上前去,宫灯搁在一旁,跪地一礼:“嫔妾给福妃娘娘请安,福妃娘娘万安。”烛光暗淡,杨絮如只低眸瞧见福休裳边繁复绣纹。一如这锦绣深宫里繁琐的礼节,尊卑有序。 风华绝代双骄,乱世纷纷扰扰,小园芬芳,盈袖满堂。碧玉小环双生侧,佩兰携穗,红菱小绒,玲珑半透心思重。 福休料定一人终究会来,不知何人,不知何姓,不知来意,不知风声翯。瓷音娇奢,那人作福施礼。千般孤傲,眸转轻睨,“妹妹,相遇便是有缘,起来吧!” 琴音不停流转菲菲,风云莫测梅蕊凌寒。弦在风中瑟,音凭风声舞。福休不绽笑,只是看着自己的琴,奏着自己的乐,不时看那面前的人,梅香弥了小亭,月依稀。 杨絮如眸视福休裳边繁复,闻她瓷音迤逦道起,缓起,低眸未抬,一派谨小慎微的模样:“娘娘,夜色如墨,您雅兴。” 春寒料峭,此话不错。梅香盈盈,可惜仲春将至,再美的东西,终归不是永久。 “娘娘爱梅吗?” 梅香竹林,自古乃闲人雅居犹今亦存。最是擅琴人常居罢,只看佳人可谓抱琴霜雪降,她不停手中琴,瑟瑟凉风寒入语,青弦瑶华冬乐雪。 “妹妹,梅精苦人情冷暖,何曾相知,何曾相惋?” 恰如逆风不解意,琴弦清冷指尖寒。一拨一痛心扉弥。云开雾散月喧邈。凉小亭席座,潺潺流水成素冰彻骨难。 忽而乍停如崩。福休双手骤然压弦不再留空谷余音泛泛。“稀人寻此径,不怕身寒,最怕心寒。” 杨絮如闻那琴音潺潺泄于弦上,心下暗惊她琴艺如此,难怪受宠如斯。“人情冷暖无人知,亦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妾失言了,娘娘恕罪。” 方才那一言已是逾越,怎敢多言?从不曾料,納氏福妃身居高位,家世贵重,心下却是如此。泠音续,恰如银装素裹覆梅香,渐凋零。 “身寒可暖,心寒却无法可暖。娘娘说,是也不是?”今日逾矩,且算作自己放纵一回罢了...... “话多,再高的音,也莫听得!”福休敛黛霜雪凝,续上如璇青弦七绝浩渺。皓齿佳音 “若的我意,可以清心也!” 清虚若雾横烟云眉,撩一丝惬意,杂半笼温怡,水墨池林杨柳韵,春江月夜拂尘丝。滌呈灵柔欣悦,翻涌涟漪未蒻,目望墨染倾城之音,披浮天际乍作梅蕊鹅黄,醉心人。再度抚仙弦滑过片刻撩乱,俄而缓,顷须急,飞雪盘旋意中听。 “妹妹,此音只应凌寒者,不应薄情人” 福休敛眸中斑驳生涩的影,剪云绕雾,泛泛清雪肆意,纵横梅过月林间。清心寡欲,不及蹙之贫瘠。 杨絮如忽闻那一声突兀,心下顿惊。俄而定心神,敛袖一拜:“是嫔妾失礼,请娘娘恕罪。” 琴音续,泠音起,恍若忽入云雾缭绕间,飘飘渺渺独立云端。广袖拂去面前云烟袅袅,远见亭中一人着华裳,独坐抚琴。 “此音只应凌寒者,不应薄情人。”杨絮如瓷音入耳,娓娓动听,言语之中却无半分友好,意我薄情。 “娘娘怎知,嫔妾非凌寒者?” 福休遥见桐台方入,双鬓小香微露,梅高璧树,婵桂清清,束手不再抚那仙琴青涩,只恐云霭漫漫时候,不敢惊人语。 她不再瑶琴三弄,起华身,缓抱琴。抬首自赏梅颜玉骨,傲立群芳独自开。信口呢喃成痴语,春来梅凋惋新颜。 “尊位者,自凌寒,岂同人意?” 小径迷离,凄凄切切。晚冬过尽早春羞,香雪无忧人亦无忧。无忧残琴声瑟,锦绣江山,谓我孤芳安自赏? 自云,奏琴者,凌寒独自开…… 第二百六十六章 柳丝榆荚自芳菲 延禧宫。 寒风萧瑟几人回,只愿初心依旧岁月静好。端妃斜倚暖榻,微扬首透过闲窗,瞧着殿外鹅毛大雪飘飘洒洒落入庭院中,为这寒庭添一份伤感的白。 几个年幼的宫女贪图玩乐,在庭中嬉闹的堆着雪人,笑声欢快无忧无虑,端妃看着似入了神,唇角微微勾起,年幼之时有义兄相护我也是这般快乐,不知愁苦。 须臾,许是闹声过大了些,槿莞于榔间训斥众人,小婢子们不敢再闹。 端妃挥了挥手,示意陌月近前道:”出去告诉槿莞,让她们嬉闹着,本宫瞧着也高兴!“ 陌月闻言应是,移步掀帘而出,顷刻间嬉闹再启,只是没有刚刚的欢笑声自在,端妃微眯凤目自嘲一笑,这宫中的人儿,住得是四四方方的院子,守得也是四四方方规矩,又怎会任着性子自在呢? 少顷,又闻陌月请安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是皇后来了?端妃撑起身子下榻迎伊人,帘掀动行礼请安道:”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残雪犹在枝头俏,等待春归。桂子氤氲三秋香,十里红尘。宫妃暮暮朝朝思,醉卧深宫。我在四方寂寥念,吾谁与归。 “老远便听闻你这宫中热闹非凡,可是有什么好事儿?”皇后梨涡浅浅,融进凤眸都含了笑意,挥手免了端妃的礼,亲身扶起。 “端妃妹妹还在病中,哪里需要行这些虚礼。冬日还没过,在这吹着穿堂风仔细别着了凉。” 细细的穿堂风划过无边的寂寞,这宫中有些冷了。皇后能放下天地,却独放不下心中那些剪不断的情丝,料峭的冬风能否寄去我的归念。悠然悠然,仍是一杯清茶惹人怜。 “妹妹怎么忽生了这样急的病,吃过药可见好了?”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如今的自己又何来“好事儿”一说,不过是静中取闹哄自己一时开怀罢了...... 端妃随着皇后的轻扶缓缓起身,因病中未着锦衣华服,秀发只用玉钗半挽,几缕垂于颊边,更添病中扶弱。抬眸光彩不在,眼中泪水朦胧,不经意间一颗泪珠滚下,落在伊人自荑上,开口慢言道:”无碍,你来看我已是好的,怎可坏了规矩?“ 端妃引皇后落坐于暖榻,陌月忙取了白狐大氅披于肩上,抬手紧了紧方才觉出一丝暖来,端妃垂首抬臂,试了眸中泪,抬睫羽展笑颜,浅浅道:”娘娘,这像冷的天怎的来了,若是受了寒可怎生是好?” 端妃顿了又顿,继而又道:”娘娘,瞧嫔妾这记性,还未给娘娘奉茶。陌月快下去准备。”端妃执着皇后玉手又道:”娘娘,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终是急不得的,不过还请娘娘放心,总是有义兄在一切均无大碍。” 谁惹东君云漫牖,是昨夜的幽梦联,翩翻弄了卷云的漫天。娇人病弱西子俏,泪眼问此愁何处去。若能留在今年冬,藏在今年雪,恰是刚刚好。 “妹妹,瞧瞧你,好好的怎的还落了泪。”皇后素白的锦帕沾了她朱泪两行,惹人心碎。 “若不是有陌太医在,本宫还想着把你接过来住一段时间呢!否则你一个人在这儿,着实让人放不下心来。”而今谁念伴花人?一缕相思寄去千里路,只盼君心归。 冬风绝,冬风绝,冬风吹断飞鸟绝,摇散心中沉闷的思绪万千。 “你这心思细,却总将自己绕入迷魂阵。前日子见了陌太医问起你的病症,他竟说你是忧思过度。你倒是给本宫说说这心病是怎么来的?”天地茫茫,山雾绕空濛,化雪时候料料峭峭,难挨的冬将过。 殿中清悠如一盏隔夜的香茗,随幽香还在却无人再拾起重饮。端妃泽唇凉凉挽延一缕昳丽迤逦,浅音贝齿隐约,一瞬不瞬的看着对面伊人,眉目闪烁了一下,最终恢复平寂,垂首自嘲一笑,更添几分落寞,淡声说道:”娘娘,世事忙忙如流水,休将名利挂心头。粗茶淡饭随缘过,富贵荣华莫强求。” 端妃蛾眉淡扫,一双漆黑的眼瞳深邃如渊,却空留着寂寞的幽怨,宫莺百啭愁厌闻,梁燕双栖老休妒,红颜未老恩先断,随即唇边泛起淡淡的涟漪,神色落寞,朱唇轻启道:”寥行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终是我不如她……” 端妃垂着的睫羽下,凤眸深邃,却透着丝丝细小如针的锋芒,忽抬眸直视着伊人,神情中带着不甘让人一阵心慌,悠悠道:”娘娘,可我放不下啊……”端妃泪珠颗颗滚落,似断线的珍珠。 “什么放不下?宠爱,位分,还是你觉得你还应该得到更好的。”皇后指骨分明在玲珑的杯盏上摩挲,翦瞳里尽是寂寥和无奈,话说的露骨,却是最真的感受。 一朝圆梦意欣荣,可过后是谁又能懂的彻骨寂寞和冷。 太息般的彷徨,轻叹一声笼了江南雨巷的哀怨,踟躇着开在季节里的容颜衰败。冬风能否晚些来,一年又一年。我挽住她的手,有些刻骨的冰凉,皇后想从心尖晕出些暖意给她。“端妹妹,本宫现在最珍视的不过两件事情,平安与喜乐。深宫中每一步都走的艰难,何不趁着年轻,为自己活一遭。” “皇上宠爱在这宫中虽能左右很多,但却不是唯一,我们都知道总有一天会失了宠爱,我们的容颜也会老去。与其过得担惊受怕,日日思君令人老,不如没一日都活的恣意些。”皇后轻拍两下她的手,她似有擦不干的泪。 “别总是哭哭啼啼的,对你的病不好。”皇后从小寒手中接了暖炉,递给了端妃。 端妃抬起指尖,绕过从闲窗透进来的冬日暖阳,“位分”,“宠爱”终是会随着红颜不在而失去,又何必去挣来夺去的呢,端妃微垂首,隐了眸中泪,凉唇浅笑,流连复苏如春景,启笑娇媚容倾城,白荑将额际碎发拂于耳后。 端妃抬眸深深的凝望着她,淡静无波的双眸却宛若翻通不息的云,远山微蹙,冷然道:”你说的对,我又何好放不下的,整日在佛前侍奉,却不如你看的通透,看来我终是无慧根......” 第二百六十七章 桃李明年能再发 端妃凤目轻眯,微勾唇角妩媚一笑,即无慧根又何必强求自己做那善心之人,也罢,以后做事也不必拘着,还是放开些手脚的好,眸中寒光难掩,无佛缘自也不必怕那因果报应。”那皇后娘娘呢?可是也忘记了那慎贵妃谋害娘娘之仇?” 我想自己的江南了,那个迷梦一般的地方,有杏花,有春雨,串成过去的日子,和自己的思念,也有她。我们相识于江南的水乡,那时候的日子,是自己毕生所想。 皇后伸手抹去端妃脸颊上犹带温热的泪,殷开一片。“你的佛只能渡苦难,可你是个有福的,佛不能渡你。” 皇后悠长的远山眉,凝聚了悠长的过往,晕开在罗黛。握紧她渐渐暖起的手,没有留下岁月的痕迹,我颇为安心。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便是不到报的时候,又何须拿那些烦心事儿,来烦了自己呢?” 皇后到不想一劝竟让她的意志更为坚定,不过这样也好,总好过病殃殃也惹的自己失了宠爱。 “端妃妹妹,有些事儿,你不用亲力亲为,你身子骨本就不好,若是能用的到,托付于本宫便是了,本宫定不负你所托。待你好全,本宫毕会助你重的盛宠,妹妹还年轻,还用大好的前程。” 皇后将端妃揽在怀里,带有余温。“端妃妹妹快些养病,养好了我们再回一次江南吧!本宫想那里的一草一木,想那里的旧时烟云。” 皇后有些沉迷,破似孩童对糖豆儿的追求,因为有着说不上来的甜蜜。 锁街金兽连环冷,水滴铜龙昼漏长,如今相陪的不是君王宠爱,位分的权利,而是这垂手可得的温暖,江南我儿时的故乡,小桥流水人家的温馨,西湖断桥的爱恋都是我一生所无法回去的梦 端妃轻阖了凤目,掩了眸中聚集的伤,倚在伊人单薄的臂弯中,竟觉不出瘦弱,倒是十分惬意,安然,好似能遮住一切风浪的避风港。 泪沿着颊边滚落,于素白的锦衣晕染开来,好似上等的水墨般浓淡不一。连日里阴霾的天际终是要放晴,端妃唇角缓缓扩大,直至笑靥生颊边,才淡淡道:”雪宜,我如今有你,真好......” 迟暮的烟云笼罩在一片红霞晚景,岁月忽已晚,虽然本宫身为皇后,却终究还是的留不住时光的逝去,自己只想,自己只能活好当下吧。皇后紧了紧她的披风,试图隔绝冬日的寒凉。 “端妃妹妹好好歇息,本宫改日再来看你。陌月,照顾好你家主子。” 皇后踏在将化的雪上,没了彼时的松软,却让自己梦回江南,那个迷花倚石的地方,少有的马蹄声,达达的踏在我心房,入了梦,揉碎心伤。 “小寒,本宫有些累了......若是本宫有生之年回不去江南,你一定要替我再去看一眼,把本宫的骨灰撒在那里的江河湖海,可好?” 皇后半个身子倚靠在小寒身上,有些疲惫,自己没听到素羽的答复,却感受她微颤的双肩。 一路静默,自己知道自己这身子伤过,很难恢复从前。自己总说端妃心里压的事儿多,可谁知道,自己心里,堆积如山的愁绪难以抒发。 自己近来总怕,怕自己在睡梦中就悄无声息的离去,自己还有太多放不下的,太多太多了...... 福休临产前一个月,甘棠宫。 东山晴后雪,软红光里涌银山,巍峨紫阙笼在一片苍白中,渐渐地渐渐地走到了冬日深时。 福休的小腹隆得略有臃肿,粗略要医令算来,已然是元日诞,不由冁然,真真是有福气的孩子呢!连日子也如此会挑。 福休不经意向挂着暖帐的殿门看去,女子娉婷袅袅正入,不由起身笑靥如花,“你怎么来了,玉容姐姐,可好些了?“ 篆炉香,桐影瘦。雪飘飘,云荡荡。容妃一夜无眠,思虑着彤妃临走说过的话,她也算宫中老人了,她说的话未必会害我。可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泥淖中,攀缘不起。自己在一次次走过的路中妄图改变自己,妄图成为那个拥有强大羽翼的人。可到最后终归是迷失了自己。自己想着福休和皇后交好,此时去看看福休也好...... 容妃裙尾的划痕扫过地上皑皑的雪,拖出一道深深的痕。掀开帘子,进了暖融融的甘棠宫。未曾行礼,就见福休笑靥如花起身上来。容妃忙快走两步,从暖手中抽出手来扶住她。“福妃娘娘身子重,何须起身相迎?” 容妃扶福休在椅中坐下,看着她日渐挺起的肚子。这孩子出世了必定是个有福的,她的母妃是这样好的人。 ”过了一个秋,好的多了,总也不想总是窝在殿里,姐姐闷的很了。前日子出来走动走动却撞见个妙人。想着您与她亲厚些,特地来拜访。” 妙人?难不成你納玉容不是妙人?又难不成我同你不亲厚? 福休斜挑着凤眸,作出副不快模样,可撑不了多时自己便笑了起来,她说的多半是彤妃,可算上是谁才能让她开口? 暖帐春深掩冬寒,雕刻着鸳鸯戏水的瓷壶内水正暖,雕梁画栋下一隅的宝猊正吐冷香来。相偕而行,重新落座主客相对,福休视线正落在翻开的泛黄书卷,抬手拿了过来,笑道:”姐姐身子好得多了,这心,可也同这身子一样好些?” 容妃依稀记得福休从前很少这样笑,总是轻拧着黛眉弯弯。 梅花香雪谢风扶,飘漫旷野苏。无边的雪舞银花,将茫茫大地包裹,虽是冰凉,却为大地遮风挡雨。容妃捧起一杯茶,让氤氲的暖意缓缓流入心房。浅浅一笑,说不出的惬意。“聊了那么几句,姐姐到觉得她不该在宫中生存。那样的女子,该是有个人放在心尖上疼的。只可惜,入了宫门,还将这世态看的过为清楚。依臣妾看,到不是什么好事。“ 容妃轻敛住眉眼,听着寂静中福休翻动着泛黄的书页声,睡意昏沉。“让妹妹担忧了,现在也是好的多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明年闺中知有谁 祥姐姐吗……那样好的身世,那样冷的性格,怎么可能在宫中多留太久?想来不日如蝶般绕木槿而去,才是她的归宿 福休莹白的指尖,自绣着亭兰容芳的袖中探出,不紧不慢地翻着微黄书卷,书卷中如兰如蕙的同心合意,哪里又比得上此处偏佳? ”妹妹近来看了些书卷,有一句话倒是有兴致同你说的,情深不寿,强极必辱。以前记得你的性子温吞得很,近日里才知是错看了,只是玉容姐姐,真的是你吗?“ 几不可查的一顿,滚烫的茶就这么泼在了容妃的手上,烫红了一片,脸色却白了几白。冰冷的瑟缩席卷,麻木着神经,情绪在那儿一瞬失控,倏忽尽数喷薄。“强极则辱?可若是连出头之日都没有呢!木秀于林必催之,这道理。姐姐如何能不懂?可若是连阳光都收不到的树木呢?就这么枯死又有几个人知晓?既如此,姐姐到宁愿轰轰烈烈一场。福休......姐姐总以为你会懂姐姐的......” 容妃一丝苦笑漫上心头,自己像用尽了全身力气。温吞......温吞?自己怕这性子迟早被这深宫吞噬殆尽。“福休啊,姐姐不是君子,这里也不是江湖,这里是后宫啊!后宫啊......” 福休眼睁睁的看着她手中茶水泼上自己的手,自己何曾不知她的痛苦?这雕梁画栋舞殿冷袖掩盖下的,是口腹蜜剑!人人姣好嫭面严妆下,却是刀刀入人心! 福休美丽的笑靥再也撑不住垮下来,手似乎失却力气,再也拿不稳手中素白圆扇,落在桌上沉闷地声响似乎成了此时唯一的声音。福休张了张口,“……妹妹知道……可是妹妹已经分不清哪个才是你了……玉容,你来告诉我,哪个是你?” 福休早已经忘却自己是宠冠六宫甘棠宫的的福妃娘娘,亦不以本宫自称,自己一直认为她可以忍耐,却忘却了她是那样爱憎分明,”你不要做君子,那么便将我一并拉入深渊罢!“ 容妃紧紧捂住眼睛,一片湿润在掌心中萦绕,尽是痛快无助。“哪个是我?哪个才是我啊!“ 容妃将泪倒回心底,一片悲凉。只是那里早已不再温热。何德何能,在宫中求得这样的女子,容妃安抚福休坐下,轻抚着她鼓起的肚子,柔情在翦瞳中满溢。“福休,你和我不一样,我孑然一身,生死自在。而你,有了肚子里的孩子,你就要为他考虑,他不能承受这些!你有这份情谊,是姐姐我毕生的福分,剩下的你都不必去做。你可明了?!“ 福休长叹一声,自己何尝不是觉得三生有幸?得她这样喜怒形于色的女子?能够让自己一眼看透!未出阁时府中与三夫人相争,宫中与她人言笑晏晏,暗地里却是狠心,亦同祥姐姐一样,看了许多人,忘却初心然后命丧青石。 福休看不清未来了,玉容,自从位列四妃之一赐号容字,自己便是这贺蒙帝国皇宫中的一缕幽魂,生,是皇上的納福妃,死,牌位上是皇子之母。 长长青石街,寂寂永巷路,巍峨九重紫阙,袅袅楚宫腰。 福休缓了口气定了心神,面上重归笑意,秾如春日枝头,娇俏红花妖。这是早已摘不下的面具,这面具绘的是福妃娘娘,却不是納氏福休! “不,他若要做自己納福休的孩子,他就必须要承受这些,不然的话,他就不配有納氏嫡女的血脉!你既然要争,好,本宫陪你,大不了赔上福妃之位,贬为低位,可你,我是当姐姐看的!” 容妃进宫那日,春日的蓓蕾开了,一个个蕊落在昭和宫的殿上,在自己身上,她那时说的什么来着,自己有些遗忘了,却一直记得她当时的样子,那么自信,仿佛带着光华淡淡。就站在一片落花之间,很神奇,就那么安抚了自己不安的心。而现如今,在妃位撕扯了那么久的她,也终归是累了吧。 “妹妹,你既已位列四妃之一,就该知道这位子你轻易不能舍!你回头看看你走上来的这条路!你看看!福休你看看!这是多少人用血染出来的?你不能舍!“ 容妃看着她笑意如昔却越发的刺眼了,盯住了福休的眼睛,那里似一片虚无的渺茫。容妃柳眉蹙起,半蹲在福休身旁。紧紧握住她冰冷的手,亦是颤抖。 “我爱,爱你这一生的不离不弃,我也恨,恨你抛弃一切为了我。納福休,这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你们都好好的。这半生的风雨都过了,红梅总会开的,燕也是要归巢的。” 容妃轻抚上福休鬓角乌黑的墨发,笑的清浅,泪眼模糊。“这样好看的头发,不是用来长满银丝的......“ 犹记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那旧时盈袖的暗香浮动,红花枝头娇俏编做花环顶在头上,那样轻薄华美的衣衫呵,哪里就能看到未来? ”你错了,福妃納氏不能回头了,就像一只没有脚的鸟,它不能停下,停下就意味着死亡。” 冰冷的触感自福休的指尖传来,她的目光是不忍的,自己也一样,只是同她比起来多了些残忍罢了,微笑着拨开她的玉手,道:”納氏福休为自保,而重创了端妃,亦为登上高位,而利用皇后郑氏,你看清了,这手上已然是鲜血淋漓,只为了本宫在这宫中笑得痛快……” 福休顿了顿,续前言道:”姐姐,位子没了可以再争,没什么,宫中无所事事,聊以打发时间罢了......“ 路有多长我便想陪你走多长,我知道无论遇见你多少次,我都会沦陷,你是我毕生用来珍惜的人,何其感谢。 “妹妹,无论是福妃还是福休,你都回不去了,倒不如就这么走下去,谁能挡你前途无量?你既已想的通透,姐姐已是安心。“ 容妃抚上她圆浑的肚子,疏影淡淡斑驳。孩子啊!你得要争气,才能配得上你母亲这样的人儿啊。“福休,不早了,你早些安歇,姐姐改日再来看你。“ 自己踏上一条不归路,没有归途,团团迷雾,前途未卜。 我以我血祭轩辕,为我登位筑路。雪纷纷下,落满肩头似梨花,我裹紧披风,徒伸手接着接不住的雪花,微凉,魄动。素羽撑开一把油纸伞,挡了冬日万里白霜花。 第二百六十九章 明媚鲜妍能几时 帝都,天牢。 狼烟去山河暖,泫亲王孑然一身去了柳州的城,初时入夜不眠,就那么站在城头看着满月,而今依旧满月归京却是离别。手捏着染了血的信,我不知晓这信是过了多久经历了什么才能辗转来到我手上,他只书“经年一别不知能否再见”。 子衍,我已回。君何在? 地牢。仅剩的银两也被自己打点了狱卒,漆黑阴冷铁牢唯一能让我感受到的是离你越来越近的喜悦,泫亲王傲骨青衫沾了灰,你犹自孤立不同别人一路。 “子衍,为何?” 干枯的稻草和角落里吱吱的鼠声,这是与李氏相伴的东西,李氏看着窗外再次飞过的麻雀,微笑着,那是自己羡慕不来的东西,我,他,她,谁都有得不到的,不是吗? 听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李氏直了直身子,有什么大不了的,自己得不到的,谁又能得到?突兀不该出现在耳边的声音好温柔的响起,李氏控制住自己不回头,只是道:”怎么了,又不是出不去了,你来……又是做甚么?” 萧萧瑟骨,那是泫亲王放在心尖上不忍亵渎的人,如今却委身这枯草地牢之中,我的君上,为您开疆土打天下的将军就该如此吗? 泫亲王强忍住心中的涩然缓缓开口,“子衍,为何?” 手掌隔着虚空握住他肩膀,我终究不敢让他看见我踌躇的样子,我与他中间还有个她,却葬送了他。“子衍,是她吗?”泫亲王微顿了顿,想要说什么却又止于唇齿,无可奈何。 李氏微笑着慢慢回过头,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道:”嗨,又不是什么大事,皇上用完了棋子,当然就要扔了,说不定是我在龙床之上侍奉的不够好……“ 李氏抓住他的手,听他说着那个女子,周身气势一下子低迷,神色也有了些许无奈,”她嘛,自幼许下的婚约,这事情求到我这里了,总不能不帮上一帮吧?“ “你明知晓她身份,她怎会深陷险境?若非......”泫亲王顿了顿,却没办法说出后面的话,子衍,你爱她吗?被抓住的手尚感受着她的余温,没有办法的死局,一环紧扣一环,哪怕是当日的流放,也是其中吧...... “君言便是无法逆转的天命,子衍,你我都知。”沉寂的许久,泫亲王才说出了这像是安慰她,又像是熄灭自己火焰的话,太过凄清。 李氏微微一笑,他的话让我不由得愣怔片刻,又迟疑着没有答话。爱他吗……有什么爱不爱的,爱的不能出口,不爱的又不曾视而不见,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游戏,她一直玩到了现在,也让我不由得入了迷。 “他啊,我一直觉得她是个孩子,长不大的孩子,自是要亲人担心的。” 李氏使劲拍了拍衣上尘灰,本不干净的衣衫终于看出了一二本色,拱手一礼,悠然而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话一丁点都不错的,人生来便有一死,倒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日后清明踏春,还劳烦泫亲王殿下浊酒一杯了。“ “也罢,那我便如你所愿。”泫亲王话落了,又扯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在脸上,却不再拥有往日的宠溺,他傲骨铮铮自然是不屑于我此情相待,若是不能说出口那便同他一份友情走到碧落黄泉。 手抚上剑眉,揉开了紧皱的忧愁,像是最后一面也不想留下遗憾,“子衍,她......你想如何?一切的事情皆因她而起,若你想报复,便告诉我,哪怕弃了这一条命,我也定当为你做到。” 李氏重新背过他去,慢慢走了几步,仰首去看那方小小的窗,伸出手髣髴要去触碰那阳光,”想如何?又能怎么样呢?她既然求了我便料到了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罢了罢了,她又不是故意的,算了吧!“ 李氏微微侧过头看他,真是的,这副样子给我看,让人都弄不清楚该上刑场的是我不是他啊!”云中谁来击天鼓?锤折鼓裂亦枉然,人生一世一场梦,一梦何不一万年?” “是吗......”万千愁肠只余了一句几不可闻的叹息,“若我可代你,那该有多好。”泫亲王摇摇头甩去那些旑念,拿出准备好的酒,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这地方,同人饮酒。 “莫再想那些旁的,今日我来便是为见你,顺道带了你最爱的酒,你我一醉方休。”泫亲王提着酒朝着李氏一笑,干干净净不惹尘埃,你生来便是铁骨,即便遭人陷害,被人所弃,铁骨依旧。 “子衍,喝吧。了却身前身后事,同我碧落黄泉......知己难得。” 李氏微挑长眉,慢慢地踱回来看他斟酒,不曾忘昔日金酒银樽葡萄红,而今却是浊酒陶碗月光凉,接过酒碗,“这次终是对泫亲王殿下不住,我的事情牵连了殿下,还请殿下宽恕。” 李氏话落酒毕,索性摔了陶碗,大声大笑几声,声音忽然又低了下来,“我祝泫亲王殿下岁岁无今朝,岁岁不要送故人,只望殿下记得昔日上元节夜,色授魂与。” 去年今日,御花园,紫竹林。 今晨有少雨润泽,配得渐入隆春之温和,别有一番清新滋味。福休早早挽了轻髻,着一身缥碧清淡之色,又拾把了骨扇,径寻竹林,邀风品景作高雅之谈。 长步携风香,福休远远瞧得一人曲身点墨,又时常矫首、闭目,青丝随风拂起、眉眼逐情而蹙。 心下猜测应是位才女正作画以摹刻这诗般景色、渺渺仙境吧。颇为喜悦,浅笑淡淡,提裾悄然而至,伫立一旁赏画。竟有如张芝飞捷连绵之章法,将笔触转向写意,融书法之妙于其中。当真一绝也! 福休敬意油然而生,不自觉后退三步。瞧那人扬袖吹墨,一派洒脱,有些艳羡,开合骨扇说评词和之:“题画描竹影,拟绿叶为疾风,融伯英公之捷与柳少师之骨,化张卫之筋。万代书家画家之精粹尽汇于此,竹竟亦有大意也!” 第二百七十章 一朝漂泊难寻觅 昨夜下了一夜的雨,直到东方破晓,雨势才算歇,空气多了几分清新,不由心下舒爽。 苏花裳透过殿外观看,发现水痕还在。一阵清风徐徐而来,顿感清新,新生兴意,遂命锦绣取了笔墨纸砚,吩咐过后遂步出殿外。 苏花裳至殿外门口,又记起不识的路,回首指了锦绣,命其带路去竹林。 苍翠的竹子,经过一夜雨的冲刷,更加青翠,林间的雾气氤氲,又添几分神秘莫测。 苏花裳留锦绣在后,择一好景致处坐下,取笔墨纸砚作画。微风穿林过,竹叶作响,笔下生风,气势如虹,几笔下来勾勒出翠竹的风姿。 须臾,苏花裳忽闻清音荡林间,泠泠之色,放笔递与一旁的锦绣,起身,笑道:“苏氏花裳,不过是兴起随意画画罢了。担当不起如此盛赞,不敢和名家想比。看你眼生,不知是哪位贵人?” 福休瞧人笑靥如花,心下欢愉至极,竟是在这朱墙深深处觅得知音了么? 福休浮上淡笑,屈膝欠身作礼。葱指一甩便收了骨扇,一手托头一手执柄,道:“苏妹妹果是才华横溢,竟也善于戏谑啊。我不过年长你几岁,还是唤我姐姐吧!” 福休一时兴起,便想着调笑一番。自顾自坐上了石凳,嬉笑着靠上了石桌:“妹妹既得皇上苏贵人一称,想来是不泞俗礼了。” 福休说着却也有些黯然,又扶正了衣襟起身,叹息着:“新入宫闱里,少见得苏妹妹这般趣人儿,一时有违礼节。不过这竹林清渺的紧,我想来,苏妹妹也实是不愿意弄那些虚事儿扰了清净。你我二人不论品阶,以艺称友可行?”再福身礼之。 苏花裳看其一柄骨扇打得头头是道,我耳骨微窸,笑意多了几分。 “这名儿好生的别致,倒是珠玉满堂了。”促狭夹眸,从善如流,自成一派纨辞,“姐姐倒是个直率的人儿,真被你猜着儿了,这繁琐的礼我倒不甚在意的。” 透过竹林叶间的斑驳之影,映在鞋面上,直视人儿的明媚的眸,苏花裳笑意盎然,“姐姐可有小字?可否说来?” 日头渐渐上来,苏花裳额前薄汗,锦绣递上帕子拭汗,偏着头对人儿言,“我在这宫里都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姐姐可还住的习惯?” 苏花裳收了帕子随意一折,垂眸续道:”我的江南是个好地方,姐姐又是何处的人儿?比起帝都如何呢?” 福休觉得她本是新入宫,有些抑郁,竟不自觉露在了人前。正待心下哀愁当从何弥补,泠泠音便飘入了耳。纵然晓得其人大抵是为寻雅趣,也是心存感激愉悦。福休复暗叹了声,‘难道这区区宫闱便能摧折了我心志?’数日阴郁终是彻底散去。 晓得人欲调笑于我,遥想本姑娘驳斥沈朝奉时尚未怯战,怎甘向一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女子示弱? 福休当即打了三声扇子,又前后翻转,带起缕缕清风拂发,“小字?姐姐小字倒是有着,只是配上这景这人儿,颇为奇趣呢?”右肘拄着桌子,葱指托头,伸头探了过去,露出脂玉般脖颈。一缕青丝从后绕至前来,与渐起之日辉竟是颇为相称。 福休不觉与人相谈甚欢,竟也抛开了艺谈,聊起宫中趣事儿,一时又不知怎地转向了自身,眉眼便有些黯然了。 知人是善意关切,又从淡淡愁绪中抽出神来:“从前听诗,鸿雁尺素者比比皆是,原本只作笑谈记之,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是这般思苦、难舍呢……” 天性爽快也不愿毁了这份仙境之情味儿,顺着话语聊起了家乡:“巧,我家也在江南。是在江南的湖山。不比淮扬水米丰足,也仿不得苏湖机杼绸丝不绝。有的呢,一个是归田园作书画,调五色于方砚,点徽墨为飞鹤,遍洒水墨青山。另一个,就是融身于金石草木,扬袖俯仰天地,拾取风露,望星辰而知机。”福休无边向往溢在面上,少顷,叹了口气。“好叫苏妹妹笑话。姐姐竟也在感叹苦愁了。为黎庶者胼手砥足,岂不是要哀伤不止了么。” 苏花裳颦笑大方,如今一见心尖很是悸动,便将心中的烦闷情绪抛诸脑后,兴致盎然,言“那不知到底是何小字?真的如此奇趣?” 苏花裳又趋近合掌握伊人柔荑,行事颇有几分忘形,细观伊人眼眸,清明冷淡得紧,唇弯个亲近的弧度“山水尽有,安居静好,再有不熟悉的地方,又是长日里无趣,只需要步丈量几载,又有哪一分哪一寸是你和我无从解尽的呢?” 言语快哉,皆出自于心腑,苏花裳笑道:“若说帝都呢,我见有一湖畔颇具有故乡的风韵,改日我邀你共游碧波可好?” “姐姐小字呦呦,取自《诗经》。姐姐的父亲是习武之人,所以只希望姐姐欢乐无忧。” 福休手指无意捋着帕子,便触及到温软柔荑,不由得霎时一顿,突如其来的亲近,倒是有些讶异,笑着回答,“苏妹妹说的自然是对的,可我总觉的在宫中住有些许不自在,如今的我倒如同家中养在金丝笼子中的那只雀。” 福休话里现出了几分随性,一如骨子里的率真。原本被握着的手,早已不着痕迹的抽出,挽在人儿的臂弯处。 福休笑意恢复平素的样子,“只是游湖罢了,苏妹妹何时空闲了,唤人来告诉我就是了。” 由于十分欣悦,直利的话也经过几遭才出口,“姐姐·幼时顽劣,曾和兄长捕获到两只鹰隼。看它们争斗了两日,乖巧了两日,非央求了兄长打开笼子试试……苏妹妹猜怎么样?一拍两散!区区鸟雀变诈,这可让兄长郁郁寡欢好久呢!” 福休提及到这件轶事,幸灾乐祸溢于言表,“这倒不是其他的什么,单是这忍辱负重的气魄,倒也算得上可圈可点了。如若它们只知道哀啼窜跳,还比不得那笼中的雀,那刀俎如何不会来呢?” 福休含笑递了一柄折扇权当做相遇的信物。 苏花裳眉蹙了一瞬,细细听人儿道来,这事活灵活现的,引得笑意不断,话终了,眉眼弯弯,“早听说兽通灵性,我之前都是将信将疑的,今儿个听姐姐这趣事,妹妹倒是信了几分。” 苏花裳眉梢轻挑“难得这世间竟有如此聪慧的鸟。蛰伏了数日,只为一朝得以振翅翱翔,从前的乖巧倒全是伪装,只为得养精蓄锐,这等谋略,哪里不如人?” 这一来二去的,倒也完全领会了人儿的话。如此,心中的情分又深了些许,接过了折扇“由此可见,在哪里并不重要,先安下心来,心自在了,身自在何会远呢?左右进了宫,便按着宫中的规矩来。” 第二百七十一章 花开易见落难寻 巳时过,皇后身旁伺候的宫女喜欢一人独自游庭心湖,远远向湖中望去,瞥见湖中小亭有一抹熟悉的窈窕背影,忆起昔日一同玩耍的好友,身形与她尽如此相近。 忆此,便打断所有联想,不禁暗暗自嘲,如今我家道中落,哪儿还有昔日风光之景,也罢,思不得,忆不得。 小寒立在湖中,远眺前方,湖中静谧,心中久不能平静,指腹摩擦袖口,回头看她,眼中凝泪,不知所措的顿了动作。 莲步微微向她走来,在她面前站定,她昔日容颜因劳累有些改变,带着哭腔,手轻抚脸颊,“阿澄,你受苦了” 楚青澄本欲开口嘲讽的嘴角,因着她手的动作微微顿了顿,双眸凝视着昔日熟悉的容颜许久。 因紧张将手心掐的全是指甲印。良久之后,才微微合动嘴角:“小寒姐姐,如今树倒猢狲散,你这又是做戏给谁看?”楚青澄眼里尽是冷漠,俄而眼底却是像涨潮般落下,湿了粗布衣衫。 “妹妹倒从未变,还是这样的性子。”小寒缓缓收回手,听她愤愤之语,不做反驳,她衣衫破旧却整洁光鲜,粗布也掩盖不住的姣好容颜,透出几分苍老。 小寒两眼含了泪,迟迟没有落下,终究是与以往不同,是了,如她所言。这后宫隔墙有耳,做戏给谁看。“妹妹可怪我?”小寒语气幽幽,似是吃味撒娇。 熟悉的语调冷不丁波动了心里的一根弦,颤动地久久不能平静。楚青澄面上却掩了一切的表情,动作礼仪更是滴水不漏。 楚青澄向后退了三步,重重跪拜在地,“小寒姑姑说这话是折煞奴婢了,奴婢不过是一个打理药材的婢女,身份低微,哪里担得起姑姑称我一声妹妹?” 小寒看她木然的神情,心头一颤,一行清泪落,语气也染了哭腔,看她执意如此,也不拉她,就跪在她对面。 “妹妹是我的妹妹,永不会改变,不管你是打理药材的宫女,还是当年的府中小姐,你都是我的妹妹,妹妹何苦要妄自菲薄?身份地位又如何,我是皇后娘娘的侍女,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那有如何还不是要整日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在偌大这后宫里没了皇帝的恩宠,便是千人踩,万人欺了,妹妹比我强,至少还有选择的余地。” 小寒话完了,拉住人的手腕,带着她一同起来。“这没人,有什么难处大可说与姐姐听,今儿我不是小寒姑姑,也不是苏青寒。” 楚青澄随着小寒来到一处废弃许久的宫殿旁,轻轻撇开那人的手,开口唤出熟悉却陌生的称谓:“姐姐,你莫要这样说,当初父亲将我送进宫中,我是万般不愿,才设计由秀女贬为奴婢,这是妹妹自己的选择,我不悔。只可惜今生与他无缘,不能嫁他为妻。” 庭心湖附近有一座宫殿,小寒心中疑问添堵,不知为何总觉得眼前的她,好像在一夜之间变了模样,手中一空,鬼使神差似的跟上去,耳畔是她的诉说。 “我的好妹妹,这是何苦呢?这天下什么的男人没有,妹妹不如考虑其他,前程,家庭无一不比感情重要,望妹妹珍重。”小寒话音刚落,便幽幽叹了一口气。 楚青澄眼中的期翼似星光破散夺眶而出,终是无力回天。良久才收敛情绪,幽幽开口道:“姐姐说的是,如今我为奴为婢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再不济妹妹二十五岁便可以出宫,凭借家府势力嫁人也不是个难事。”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便是了。心境开阔了便想起如今小寒的情形。 “妹妹晓得该怎么做了,到是你,在这深宫之中没个人照应该如何是好?现下无人,妹妹便和你说些掏心窝子的话,深宫之中姑姑的狠毒虽未曾见到,但始终有所耳闻,你年纪轻轻涉世未深,在这深宫之中该如何是好?” 小寒颦眉看她,是无论如何也骂不出口,阖目不说话,双唇颤抖着,欲言又止。“……妹妹......” 小寒听她后话,暗笑她,我的傻妹妹,你真的知晓怎么做吗?小寒玉手按住她的一侧肩膀,脸上绽开笑容。“姐姐不小了,女子及笋算成年,按理说比男子还早立事诺,姐姐最大的依托就是妹妹,妹妹安好了,姐姐就无牵挂,比外人的照应强百倍。宫里的主子们再怎么厉害,姐姐也不能先害怕了,否则便是自折羽翼。” 楚青澄望着小寒脸上无奈的神情,欲开口的话戛然而止,罢了,在这深宫之中又有几人活得称心如意? “妹妹能这样想自然是最好不过,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切勿忘记。妹妹虽然在这宫中为奴为婢,但姐姐的性情你是晓得的,能让我受委屈的没有几人,你且放心。”小寒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颜,音色也不似方才冰冷。 “那可要收收心,早日挣得一席之地,好稳固人心呐,妹妹也不会输给姐姐,自当在后宫立足脚跟,早日能帮衬维护所爱之人。”楚青澄一向的语气温和,却多了几分真情义,轻轻牵了她的玉手,手心覆在上面,轻轻抚摸,与她话家常罢,遂搭唐祠手原路归。 次日,御花园梅园。 晨光熹微,对镜梳妆,点唇画眉,娘亲曾说过,女子打扮不仅是对要见的人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想到和与娘亲再难相见,心里一涩。 杨絮如打扮得体后,吩咐宫女带着些上次见那往约定的地点走去,远远就看见加人已经等在哪里。连忙快走了几步,虽知位分相同,却依娇笑着赔罪道 “嫔妾来晚了,姐姐可等的久?” 今年海角天涯,萧萧两鬓生华。看取晚来风势,故应难看梅花。茶未沸。远远见佳人来,衣着得体大雅忽现那梅花钿钗,蹙蹙浅姿该是有心人。梅雪舞弄芳姿。 佳人急来,宁嫔忙呼:“怎需呢?姐姐刚到罢了。坐。”茶正好了,沏茶。丹绯不晓那翠绿梅花,浅茶盏轻轻缓划,“赏赏今年的梅。”一帕稍抿翡,泠泠回眸一笑。 第二百七十二章 桃花仙人种桃树 两年前,春天。 赏春梅踏青,在一年中最为要紧的几件事儿,福休早起了披了素色大氅,洗涤梳妆,耳垂戴了白珍珠,成色不错但不算上上之品,却合乎规矩。对菱花镜展开笑颜,唇角微翘一抹温暖的笑意,浮现在这张略显苍白的脸上。 福休携上简夕便踏出宫门,偏离了梅林,直往御花园走,心里过不去这道坎,福休每每路过此地都蓄意躲避着,哪怕急事也绕弯子走。 简夕看在眼里,也不是滋味,轻拍外披,莲步微微走向迎春花丛。“主子,您瞧,这花倒与梅花不同,迎春花,有迎春之意。” 大地回春,一早素羽便领了宫人们收起那白狐大氅和厚重的棉衣,又为祥嫔着了一件湖蓝色的抹胸长裙,外罩着素白底子绣了迎春花的外衫,即端应又不失了颜色 妆毕,膳罢。祥嫔倚在美人榻上,透过闲窗瞧见了那难得的温暖,轻阖了凤目享受这一刻的平静。须臾素羽掀帘入内,近前福了一礼,道:“主子,多日不出宫门不若出去走走,婢子听闻御园的迎春花开了。” 祥嫔闻言微微浅笑,素羽年岁小,最是奈不住寂莫的,跟了我这样沉闷的主子,倒是委屈了她。 祥嫔遂起身,携了素羽入御花园。远观那迎春花丛之中美人窈窕,细观方知是福嫔納氏,靥生双颊,启唇道:”福休妹妹好兴致。” 福休听身后鹂音,回身观她,衣着倒是中规中矩,相比病殃殃的人儿,眼前的她反而是生龙活虎的,知是自己位分所在,听简夕言,知是原来竟是祥嫔,福休后行了几步,至人面前周全礼数。”原来是祥姐姐呀!多日未见,祥姐姐可还好?” 福休微微抬眼,看身侧简夕随近前我盈盈下拜,脸上倒似松了一口气,心里暗自诽谤,自己还不知道给人请安的规矩,虽说是这样想却不怪她,侧首偷偷瞄一眼眼前的人儿,面色红润且亲和,定会是个作好姊的。 未待她言,福休便幽幽道来。“祥姐姐,妹妹有一事未明,望您指示一二,人说梅花凌霜而开,而迎春踏春而开,你以为如何?” 祥嫔面上露出了潺潺的笑意,似要融入轻和的微风,泽唇凉凉挽延一缕昳丽迤逦,一瞬不瞬的看着前面福身行礼的伊人,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容颜倾城,可未佳人也。 祥嫔轻抬了柔荑,朱唇启音,若空谷幽兰道:”福休妹妹起来吧,不必多礼。“祥嫔又闻了佳人后语,心中不免好笑,定是在比自己职位高的嫔妃处受了委屈,话语间才这般失了礼数。 素羽闻言面显不快,皱了黛眉怒道:”大胆福嫔,怎敢对我家娘娘如此无礼,祥嫔娘娘也是你能……“素羽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祥嫔怒斥回去 祥嫔垂了眉眼妩媚一笑,再抬睫羽睨着前人,开口道:”妹妹也是心实之人,不过以后这般无礼之事可不能再有了,别没的教人挑了错处去至罪,那般可是不值了。” 祥嫔微微顿了顿,玉手拂了拂被风吹乱的鬓发,她这样子倒是和自家妹妹受了委屈时,一般无二呢。祥嫔心中生起一分怜惜,又道:“即然你问到本宫处,本宫便说说自己的看法。花开花落随节气而定,无言道好,无言道不好,不过是各花入各眼罢了,也无需为了不值当人,不值当的事与自己过不去,最后苦得还是自己了,妹妹说可对?” 简夕听言微微不悦,怎的他的主儿那般好说话,竟容得自家狗出来乱吠。 面上静谧似湖面,简夕平时和事佬的本事倒发出来,忙着把话接过来圆,却听遭了得罪的主子先发了话,只侧首看着福休,启唇压低了声儿。“主子可不必计较。” 福休心中倒无气愤,只觉得些许的委屈,还使得她这个奴婢来欺辱人,心下压了气,单凭处置的模样,盈盈立直了身。复抬眼看,看她半无怒色,也不似生气,好一个妩媚娇俏这般沉得住气的佳人,也放下旁的心态。 莹白指尖轻抚袖口,垂了眼淡笑溶在一汪秋水之中,摇摇头嘴角笑意带了歉意。“妹妹有过一时心急,竟忘了身份,望您给妹妹以机会,妹妹在此应下便就地立誓以后定不会再犯。”福休后伏地而拜,听后言,不由几分动容。头深深垂了。 “祥姐姐您的恩德浩荡,妹妹心生感激,妹妹永生难忘,今无以为报,只若有要事但说无妨。” 好端端的说着话,怎的又跪了,看着她这般倒是真心生出几怜惜,祥嫔亲自扶起她,白荑拂过她颊边的碎发于耳后,继又执起伊人的玉手,道:“姐姐同你长姐容妃年岁一样大,若不嫌便也呼一声姐姐便是。以后找个时机我作东,请妹妹去长庆宫一聚,容妃妹妹作陪,也算是认了你这妹子,如何?” 祥嫔执了伊人玉手,移步于迎春花旁,摘了一朵插入伊人发鬓间,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真真是我见犹怜,如画中走出的美人胚子,不禁看的有几分出神来,花开灼灼,不及美人抿唇一笑。 春风拂过方回了神色,祥嫔轻拍着伊人玉手,眉眼带笑道:”近日可是有谁难为了妹妹?” 福休感受她细致的体贴,这后宫之中凡事忍让为先,可不能意气用事,虽知晓分寸。却时常要吃些委屈,自己外表看上去很和气,实际傲骨铮铮,有这一跪倘若不让步,便是要斗个你死我活。 福休缓缓站起身,闻言未语笑先到。“姐姐说的自然都好,实不相瞒,妹妹与一人倒有个几分渊源,却不知她是哪位宫妃,上次相聚还因雨不辞而别。” 福休的手任人牵着,没做反抗之举,随着她步伐漫漫而行,亲眼看她把那迎春花折下,却不知其意欲何。侧首感觉发髻处多出一物,抬一手轻轻抚摸,原是一朵迎春花,下意识露出笑来,侧头看她,也在瞧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 福休微微侧头收了视线,感知手上温度听言罢,道:“这倒没有,只不过观念不同,她爱冬日的梅,我爱夏日的梅,夏天的梅不多见,如今,妹妹倒不知该说奇迹还是祸端。” 第二百七十三章 自在飞花轻似梦 ——面如三月春风,温和且带着一丝丝迤逦,又如夏日的莲池中荡起层层的涟漪,光是看着便叫人心安神凝。 祥嫔拉着福休的玉手并未放开,颊生双靥,眉眼微弯,道:”这贺蒙帝国皇宫虽然女子很多,可有缘自是会再相见的,妹妹不必日日挂心。” 祥嫔又闻后语,终是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神情明朗了许多,挑了眉眼,顾做思考状,“这夏梅冬梅同属梅,你和夕佳又有何好争辩的?” 祥嫔轻叹一声,继又道:“与你闹了不和,她啊,这几日是常来我的长庆宫叹息,问了多次才告知本宫知晓,原本这几日也是要找个时日去你那里走走的,不想今日倒是巧了。本宫便待夕佳给妹妹陪个不是,望妹妹大度,那丫头这几日也是闷坏了。” 福休抬眼与她对视,美目揉进了几丝动容,面色微微缓和,再没那么拘谨僵硬,自己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儿,怯怯的如同一只小鹿,无辜的忽闪着大眼睛,细密的睫毛下掩盖了她的心事。听言,摇摇头。 “倒不是日日挂心,左不过心里装着事忙不了其他。”福休又添一句。“许是近日显出空来,人啊——就爱乱想罢。” 福休被她笑得一懵,一时应接不暇,脑里转转悠悠,想了好一会儿,才知晓那位神秘的宫妃,正是祥嫔的表娣…真是无巧不成书。不觉感激老天,自己与她的情分没断。 福休再听她话,反握住她的玉手,语气温糯,似有调笑之意。“祥姐姐这是哪的话?妹妹自然不会见怪于此,要真是生气,最多也只是气她什么都不明说,害得妹妹好找而已。” 福休侧首看天,已然不早对人浅笑,轻轻抽离了手。“妹妹先告辞,如您改日再聚。”话罢,福休由着简夕伺候着一步步走向了甘棠宫。 祥嫔看着伊人渐渐远去的背影,颊边的笑靥也渐渐隐去,凤眸微眯遮掩了其中的丝丝冷冽之气。 在这后廷生活的久了,便有了许多的脸谱,见了什么人自然是换上什么脸方能让对方欢喜,毫无防备心,祥嫔轻阖了凤目,隐去了各中的复杂,这样的自己,是以前闺阁之中最为不喜之人,然却无法逃脱。 祥嫔抬手,轻拂了那迎春,迎春迎春,也只是一春罢了,虽开花却无果,终使自己陷入这痴局之中,反倒不如松柏,无花亦不奢望有果,平平淡淡一生,方为长久之计,可短短一生数十载,又有何趣呢? 冬日,梅花园。 夜色正好,张翁宁念那梅园当是暗香浮动,差人备了糕酿,饬衣衫而往。 风寒而不凛,张翁宁拂去石座上落花,衬良辰美景,邀月而酌,喃喃道:“月掩罗衾畏天寒,小窗映银久未安。” 张翁宁身旁两三人陪侍,玩弄衣上佩,泠泠玉玦声轻轻。花香袅然,朱唇微勾。张翁宁起身倚婢手,淡淡道:“入此地已多日,是愈发清冷了。我江南冬日,倒是不见这梅。” 杨絮如刚才在福休的甘棠宫吃茶,忘时耽搁了,眼下已入夜,倒是有些凉意,便披了一袭狐皮大氅,青娘手持上元节所制梅枝莲月灯引路。 途中路过梅园,灯火星星,人生査査,歌不尽乱世烽火。杨絮如闻林中环佩铿锵之声,衣袖微响,遂听了那人言语,玉荑扶枝,笑道:”妹妹,江南四季如春,甚是养人,在这北方住长久了,便是向往江南了。” 萱草气息入景,不似梅花香清冷,也不类酒味儿甘醇,张翁宁却不知何宫小主踏雪而来,便道:“宫中景致虽美,在我心中却是比不上水乡江南,那是我心心念念的故乡。” 盏中酒水一饮而尽,张翁宁复自斟满,再饮时案上已多了一盏酿,末了言语,清音如泉石上流,“不知哪宫的妹妹得暇来此,既是有缘相逢,何不现来共酌一番佳酿?” 张翁宁眯了星眸,似在回味舌尖那一丝醇。 杨絮如向前一步,铺面迎来的便是浓浓的酒气,青娘皱了皱眉,有意的扯了扯衣角,水眸风情万种撇了一眼,微声告诫休得无礼。 杨絮如缓步上前,玉容染了一丝笑意,道:”姐姐,自然,毕竟家乡中有那日夜牵挂的亲人,算算,也是几年未见了,甚是想念啊!” 杨絮如恍惚中忘了什么事,此事却是想了起来,盈盈拜下道:”嫔妾延禧宫如贵人杨氏见过姐姐,不知道姐姐是?“ 杨絮如缓缓坐了才人对面,玉荑轻拂,挡了这玲珑玉盏,柔声道:”姐姐少喝些罢,入了夜不免着凉,若是被有心人看去,怕是又少不了是非。“ 梅瓣涟漪散入酒中,那暗香糅入了酿,那醇郁醉透了花,张翁宁轻轻道:“妹妹,只是有些思念家乡的景和人罢了,倒也不碍事。妹妹不必多礼,快免礼吧!” 执盏尽琼露,张翁宁两指拈了那夜光杯细细察看,青亮颜色温和润泽,泛的清辉一如夜般静谧安详,启唇吟诵。“清晨帘幕卷轻霜,呵手试梅妆。” 闻其后言,张翁宁轻笑起来,反对那盏梅花酿起了兴,自取一瓣梅佐酒饮之,“不碍事,只不过是姐姐酿的梅花酿,这酒清香但不会醉,况且只是寻常的赏景品酒罢了,妹妹怕是多心了。”解下流光溢彩蔻丹,素手拈花,倒是轻巧。 张翁宁呵气一口,顿成白雾,轻咳一声,眉微皱,挑眼望了望朱红宫墙,四四方方的天,“若是能终生与此景相伴,也不失快活。”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眼下此番月下独舞,倒也是有了意境。 高处不胜寒,谁又知道那些主子娘娘过得又如何?杨絮如含笑应了道:”姐姐,妹妹不过随便一说,却勾起了姐姐的思乡之情,实在是不该!” 样絮如婷婷立在才人身旁,玉容染了一丝笑意,水眸静静的观望着眼前的月下寒霜。 伊人起舞弄清影娇得憔悴,闻了酒香见那梅花酿安于盏中,甚是娇俏,垂眸享着这镜花水月,心情也是大好。 【见才人如此态度,想必是沉醉其中,随是不忍点醒,但现实中就残酷】才人……这里是宫中,且或者一日,又怎能快活? 第二百七十四章 无边丝雨细如愁 “姐姐只是在江南从未见梅花烂漫。今日难眠,闻其幽雅,必得前来一探才是。如此也想起了江南,妹妹不必自责。” 引盏而酌,暗香清而甘酿冽,酒逢知己,千杯不醉。 梅顺风而下,拂了一身还满,张翁宁索性任之沾满,便作附庸风雅,听其言,淡淡道:“梅香酒冽,佳人美景。如此自是自得。何来妹妹之说?” 张翁宁起身踏雪,留了一案落梅夜光盏,“宫中岁月深寂,有美景相伴莫不是不该?”张翁宁瞧面前人也是梅落满肩,拾起一朵摊于帕上,勾唇自嘲道:“宫中多闲人,我们这些女子,左不过是权术的陪嫁衣裳罢了。” 张翁宁举杯似是邀月,似是邀人,却又独饮入口,“虽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却叹岁岁年年无今朝。” 一种娥眉,下弦不似初弦好,庚郎未老,何事伤心早,素壁斜辉,竹影横窗扫,空房悄,乌啼欲晓,又下西楼了。 这宫中什么都好,不过一切太过拘束,杨絮如水眸望了望碧空不知宫里宫外的天是否一致。 新年伊始,杨絮如自己本想着寻了几位知己踏雪寻梅,没想梅花没寻到,却寻了深陷梅花的你,无奈的笑笑,叹缘分太过神奇,本无交情的两人竟能坐在这里饮酒畅谈,共醉兰亭,宫闱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缘分。 遇了踏雪寻梅夜,识了暗香傲骨寒,裹了锦瑟暖风裘,惘了提灯染华裳。 杨絮如玉荑拂了风,浅浅道:“姐姐不必太伤心,这或许是宿命罢,有时间姐姐来妹妹宫里坐坐罢,妹妹宫里的碧桃可是十年前妹妹亲手载下的,姐姐许是能碰见今年第一株呢。” 梅花置桌,清香扑鼻,明灯落地,光影摇曳。 “妹妹,万物生而有灵,凌寒傲骨,更是通晓择贤而附,这梅花正是如此,才独爱于其。” 夜色已深。当是辞去“宫中岁月深寂,如今遇见娣,虽担不起知己共饮之佳情,却也有闲话对酌之清雅。” 张翁宁听其邀约,也不多说,起身,仅留下清淡一句,“妹妹若是诚邀,姐姐定会赴约。时辰不早,姐姐先行离去,妹妹也早些回吧!”张翁宁复抬眸望月牙渐瘦,低眉瞥帕上红梅,笑而不语。 不知不觉月上柳梢头,杨絮如寻思已入夜,时令倒是该回宫了,欲言又止,罢了,此处陪着罢,免得惹出是非,示意青娘回宫寻鎏瑾,静待此处赏美人。 杨絮如闻其言语,淡然一笑,这翁贵人难怪喜梅,性子也同了那梅花,冷冷清清,不温不火,甚是舒畅。 青娘螓首点了点,诚然道:”自然同主子说的是。” 远处衣声窸窣,杨絮如远远望去鎏瑾已至,同张氏道了别,转身持了折扇,扶了鎏瑾,留下满城灯火夜阑珊。 甘棠宫。 天街小雨,春风杨柳,湖上冰消,私私春意,几日喧嚣,旧年归去。春风悄然吹飞絮,剪过枯枝新绿,犹带了凉意。福休在怀中抱了件棉茸茸的衣衫,绣了多福。 ”这衣裳好歹赶在天凉的时候做出来,要是再晚些,怕是得再等一年了。简夕,陪本宫去看看皇后娘娘吧!” 长乐宫烫金的匾额高挂,恣意张扬,却不知里面的人儿是避世的姿态,也不知今日能否见到。 “本宫是甘棠宫的福妃,来看望皇后娘娘,劳烦姑姑通传。“ 福休举起衣裳在光影下面,左右看看,颇多不放心。 “简夕,你瞧瞧,这衣服可有哪不合适的?皇后娘娘可能看得上眼?也不知皇后娘娘的侄子身量如何,约摸裁了料子,竟是忘了来问问。” 春寒料峭,长乐宫屋子里大的小的都得仔细,炉子里碳火旺着,殿里殿外不一个时节。皇后捧本诗经,指给怀里的小人儿看,“子之汤兮……洵有情兮,而无望兮。” 声渐小,失神儿听着耳边稚嫩童音。推门的丫头带进来阵风,夹杂着绿芽破土的泥腥味儿,福妃到来。 人没见着几回,位分倒是提了一阶又一阶,只闻新人笑。皇后将册子搁桌上,清徐领了小娃娃下去。 “请进来吧!” 不曾来过的长乐宫带了暖意,将福休周身的寒凉驱散了大半,瑟缩缱绻。紧闭的门窗隔绝了屋外的寒风凛冽。 “给皇后娘娘请安了,这日头打扰皇后娘娘清宁,还望皇后娘娘莫要怪罪。“ 福休将小衣裳拿出来,带了暖融融的笑意。宫中孩子少,那样一个奶娃娃最是讨人喜,干净的不染尘世俗,也不带宫中污秽,那样干干净净,恍若含苞的莲。 ”娘娘,中秋夜宴见了三皇子,一次看那孩子可爱的紧,便缝了这样一件衣裳,也算我这做姨娘的一点心意。“ 皇后抿着温和笑意看人自正门一步步进来,起身将福休往座上引,“瞧你说的哪里话,我可巴不得添点人气儿,快上坐。” 福休上座之后,便有人上了热腾腾的姜茶,又把门合上,一阵儿忙完便各归各位,殿里又如往常。 “痴长你几岁,便应了这声姐姐。” 皇后的手里不闲,接了衣裳摸摸看看,夸她手巧:“妹妹耐心好,这衣裳摸着就暖和,绣工可真不一般。”收怀里看眼殿外方向,面色愈发柔和,“觅轻那孩子皮得很,我估摸着穿不了几天就要糟蹋了妹妹的好东西。” 福休瞧她满目的母爱溢出,连带着周身都是柔和的,福休端起玲珑的茶盏轻抿一口,划过喉咙,滋润入心间,这茶亦如她人一般,柔和的像是柳絮拂过。 ”断断续续缝了些时日,也靠着打发打发时间,宫中的日子颇为无趣,倒是羡慕姐姐还有三皇子作伴。“福休凤眸含笑,与整室的暖意相融。”哪里糟蹋,觅轻喜欢我便满足了。孩子还小,衣服不耐穿。” 皇后掩口轻咳了声,捧茶浅啜,浑不在意有趣无趣。“我这日子也闲适。” 宫里头美人儿们肚子一个个大,娃娃一个个多。偏头瞧她肚子,眸子里藏揶揄 “皇上正直壮年,妹妹又是个有福的。”,皇后又摇摇头,不提小团子,“该是我羡慕妹妹的。” 第二百七十五章 暗香浮动月黄昏 福休凤眸染了促狭,生出些羞赧,颇有女儿家娇羞的姿态。“姐姐惯会取笑妹妹的。“ 二月春风,揉枝东醉,薄雾轻纱,夕阳西下,愁绪平添。福休看着净白的瓷杯出神,藏了些寂寥在映水的翦瞳缭绕。在宫中树敌便是将来路坎坷,连累了孩儿怕是一生将会沉浸在悔过中。 “只是这宫中孩儿活的艰难,妹妹在宫中尚不好立足,无端拖累孩儿,倒不如孑然一身的好。“ 皇后瞧出她几分心思,心底里打个圈将三宫六院的各处牵扯把握了个差不离,一如我当年,深受其困。手上摩挲着小袄,确实费心。“糊涂了。” “生来就是龙凤命,怎会艰难。” 皇后挑眉,眼里水波不兴,“凭妹妹的本事,立足,是不难的。” 福休蓦然回神,竟是说了些越矩的话,颈子一阵瑟缩的凉意。喝口温热的茶暖暖心口,缓了惊悸。“是妹妹糊涂了,说出些无边的话。“ 茶已见底,福休指尖触上也不再温暖柔和,那被石子激荡起的涟漪缓缓向外退散,心里平和一片。笑意染上眉角,起身带起衣袂划过虚无。“愿借姐姐吉言了。时候不早,妹妹先回去了。“ 皇后不与她虚礼客套,清亮声儿喊清徐。“送送令妃。”皇后撑案支着头,正脸予一笑色。 “听来句诗”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一句便没了下文,没头没尾,如自语一般,尽让人悟去。皇后手儿轻挥,丫头敞了殿门,送入一室明媚春光。 数年前,慎贵妃晋位之后。 晨光熹微,沐栉盥洗,对镜贴花黄,黛描远山淡转浓,腮上胭脂凝似华,朱唇降点赤如火,寒梅花钿姱客态,三千青丝成望月,芙蓉绢花鬓边饰,步摇巍巍映颊边,耳垂东珠相呼应,象服是宜身窈窕,子之皆淑美人态。 膳罢,小桃掀帘而入,上前福一礼,道:“娘娘,端嫔娘娘来贺您晋位贵妃之喜。” 慎贵妃勾唇浅笑,眉眼生温,道:“快让她进殿来,数九寒天怎的来了,可别着凉才好。”话音刚落,慎贵妃遂移步于暖榻,待伊人。 须臾,一婢出含笑出,恭敬有礼道:“慎贵妃娘娘请端嫔娘娘进。“其婢顺手打起帘子。眸转淡然视人,颔首缓步入殿。 端嫔进得室内,一阵融融暖意,抬眸便见伊人倚榻,闻着淡淡的酒香,跨一步推开牖门,俯身行礼请安道:“嫔妾给慎贵妃娘娘请安,妹妹贺慎贵妃娘娘晋升之喜。”说着,端嫔示意婢子献礼。 端嫔复笑言道:“一段时日未见,慎贵妃娘娘可安好?慎妃娘娘如今晋升贵妃,后廷怕是有人嫉妒姐姐吧!” 慎贵妃斜倚榻边,白荑细细拂摸榻上的金丝软枕,上绣合欢花纹精致繁琐,好的绣娘怕是没有两三月也难成。时宜事易今非昔比,虽还是居偏殿,但到底妃位时是用不上这般好的东西 慎贵妃见伊人入殿,行礼问安,勾了唇角,起身虚扶起,浅浅道:“你在我这还那般虚礼做什么?“慎贵妃拉起端嫔的手,微蹙眉头,道:“手怎么这般冷,出来的时候也不知带上手炉吗?” 主宾落坐,婢奉香茗,又闻伊人语,慎贵妃浅笑执盏轻抿一口,满口茶香回味甘甜,唇角扩大,“自本宫入后廷开始身边争斗不断,若是怕了,何以有今日?” 端嫔看其关心的样子,微微敛起却月双弯黛,多了几分俏皮,“慎贵妃姐姐最疼妹妹了,姐姐这么一暖,妹妹就不冷了,比手炉还管用呢。” 端嫔复又笑意,盈盈道:“姐姐今个儿是贵妃娘娘,明个儿可就不好说了呀。” 端嫔环视四周,经过金银雕嵌的斑驳花纹图案布满殿宇四周,在殿中四角悬挂金铃以彰显荣宠。博山的铜炉里头燃着水沉香,金丝楠木搭建的横梁上头,挂着丝丝缕缕的薄纱。 “皇上对慎贵妃姐姐可真好,看看这四周的摆设就知晓了,姐姐怕是被放在心尖尖的上的人儿了。”言罢,端嫔噗嗤一声笑出来。 慎贵妃闻言,轻扯了扯唇角,“心尖上的人儿......”也真是好笑,若不是有太后娘娘,何来今日的“贵妃娘娘”,皇帝的“心”何其大,然再大后廷在他眼中又有几分重呢,更别提某个人了。 深贵妃展了笑颜,随着淑和的眼波流转于殿内的摆投,轻笑出声道:”妹妹若是喜欢哪样,挑了去便是,何故在这里取笑本宫。” 这些个东西内务府何其之多,只是位分到了,哪里便用哪里的东西罢了,和皇帝之心并无关联,慎贵妃面上虽带笑,却难抵眸中苦涩。 金鸾玉枕,鸾鸢描金,玉砚琉璃桌,博山铜炉的水沉香氤氲。这盏风光尚且燃着,檐角几曲叮当,谱一曲锦绣福音。 端嫔抬首,珠络清脆,眼眸潋滟,“妹妹明白,姐姐到如今这个位置,是多艰难。姐姐的苦,妹妹自然也是懂。” 端嫔素手将额间的疲惫轻掩,抚上发间钗,纤指用力,发钗腰折。“繁华,如它。” 端嫔顿了顿,复轻叹道:“这人情,也是如此。不知姐姐可曾听过一分狂,九分痴?这后廷尊位,姐姐可知晓她们赔进去的是什么?” 话音刚落,端嫔便注视着慎贵妃的反应,静默不语。 “一分狂,九分痴”,慎贵妃勾唇,微微展笑靥,这九分痴才是最可怕的,也是这后廷最最要不得,因痴生妄,历朝历代多少后廷嫔妃葬于此念像,血的历史教训摆在眼前,奈何还是挡不住痴念横生。 地笼燃的火热,虽是暖了身,但自己的心却从未有过温暖流过,慎贵妃垂眸,食指轻轻扣着紫檀桌几,缓勾了唇角,淡淡道:“后廷中的女子,无论职位高低,失去是初心。” 闺阁中的小姐,那个不是无忧无虑嬉笑颜开,然步入这后宫一年再回首看自己,又有哪个敢说初心依旧呢? 第二百七十六章 斜影横竖水清浅 “姐姐,她们唏嘘求来的荣华,有时不过是一句黄粱一梦的玩笑。有何异同?甚至不惜鄙弃金兰。” 端嫔寇丹覆在白瓷之上,轻轻扣了几下,突兀应在殿中,恰是鎏金映衬日光面,斑驳了痕迹,叹息道:“这后廷有毒千种。” 顿了顿,端嫔神色微嘲,“陷了姐姐,也困了妹妹。如今共侍君,同金兰,互帮互助本如是。妹妹很珍惜这份情谊,还望长宁。” 轻烟未霁犹向,伊人正座,自己也难辨嗔喜,起身盈盈一拜,倒:“时辰不早,妹妹便不过多叨扰,先回了。” 端嫔言罢,便转身离去。 闺阁中时只愿岁月静好白首不相离,如今位高手中的权力便是越大,想要得到的也就越多,初心也便越来越远了。慎贵妃抬首望着下首伊人,若真在权力与她之间的姐妹情宜作个选择,自己也许会犹豫,但之后依然会选她的,也只愿她心似我心而言...... 慎贵妃微勾了唇,眉眼带笑道:“千种之毒,本宫亦是不怕,只希望一路有你相扶同行。” 见伊人归去,慎贵妃遣了小桃去相送。这深宫之中寂寞长伴,有了如此妹妹,也是自己的幸事之一,还有何好逑。慎贵妃轻阖了凤目,只愿初心依旧。 宫外。 既入冬雪纷飞之季,转眼便小年也。納玉龙从尚书府内贺喜而出,乘车马回府。长安街头行人已少。车轮压积雪,拖拽出踪影长道。烟花嘣然行人举头而仰目,挑帘视,五彩斑斓犹如星辰,却是一时而过许。 车厢仅靠小盏炉火取暖,腿披狐裘,冷清透彻目视着一切。须臾,驾车的车夫道:“爷,前积雪压了路,挡了前道,只能去那南山寺一避。” 納玉龙耳闻,眼目微闪,无可奈何而叹之,轻声应。 山路微陡袒,不知多时停至寺口,由仆唤下,裘已至身。终见多许人家移至南寺,而况尚书府出而回家之官员。被寺僧引入一厢房安等。 午后觉闲闷,泫亲王偷越府墙而出赏梅,怕惊扰府上未尝带人。 梅香暗,正惬意,逢冷风直灌脖颈,打了一个寒噤,竟忘带披风。俄尔大雪骤,少顷白头。嘴上胡乱骂了两句,抬眼看了满天飞雪,宝马香车逦迤,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去。遂沿人流而行,至南山寺。 南山寺,清雅脱俗,却不失庄严肃穆,一干善男信女,只是避雪却也定要往那殿中参拜,虔信若斯。奈何自己不信这虚无。 泫亲王遂绕寺随意看些,路过某处厢房时,只见房中权贵,弯了身子行礼:“见过泫亲王殿下。” 泫亲王随行滕侍,挪铜炉入厢,添碳使燃,光火通亮。闻窗外积雪落树梢至地,廊道来来往往,仆煮茶热食而回,斟茶一盏杯,轻呷浅啖口,香满口鼻回绕不断。 步履近来,抬眼随闻人语,笑看其貌,道是熟人拜来。轻语朗然,“納将军不必多礼。”泫亲王请人进坐,唤仆披扃闭。 “怎?将军也被这雪绝了路?”忽然幽幽荡起几道厚重钟声,更添寂静。南山雪震颤颤,树梢落了不少。 納玉龙抖尽身上残雪,入室随坐,室内暗香阵阵,细品乃茶之清冽。周遭恶劣,却如此雅兴。 闻人语,納玉龙嘴角上扬,答道:“雪厚为其一,我观人声鼎沸均往这一处来,便想来瞧瞧热闹,心理使然为其二。其三么,便是找几个世家美貌小姐,交谈一二,也算不虚此行。可这小姐没遇着,倒遇上了尊佛。“ “午后是晴朗,我出府赏梅,城郊梅花甚佳,当称绝品。”納玉龙略顿了顿,复问道:“泫亲王殿下是打哪儿来?” 泫亲王浅笑安然闻耳,正当语,沙弥入居厢,手持腊梅叩门。插瓶静待开,幽香弥漫四溢。 目送沙弥,复道,“尚书府处,送了请帖到府上,走了个排场也就匆匆回府,到没想雪更匆匆。”奈何一笑,摆首无言。 “将军到来是好心情,得闲空去赏梅,不知梅景可美?”泫亲王抬手又是一盏入口。 納玉龙颔首,无言盯那新入之梅。香气清雅,同茶香交合,缠绵萦绕,勾心牵魂,竟有别样风味。 忆起郊野之梅,攒蹙倚叠,红花映白雪。答道:“野梅固野,享日照甘霖,枝繁叶茂,香气逼人。性格直率,不拘于形,纵零落成泥,也留香在观者心间。” “这瓶中之梅固靡颜腻理,到底显得被拘着了些。” “他人都将花折了送了过来,莫不丢出去?”泫亲王半调笑道,亲手提壶斟茶,做请状。 闻着那番滔滔不绝的理论,泫亲王轻轻点首,敛着分雍容雅态。炭火不耐,命人添置待火旺燃,暖透整厢。“到看将军也是游玩之人,不宜做官啊。日日雅兴游乐寻欢,也是妙事。” 悠悠睨眸抬,观天色冷晚兮,不晓家中人儿可有挂恋?雪落何时才毕?路何开? 納玉龙撩袖捧起茶碗,余温上手,笑答:“讲句玩笑话罢了。“吹开浮面茶叶,轻嘬细尝乃佳品。 闻言抬眸,恍惚忆起年少时游山玩水,广结良友,納玉龙回答道:”殿下,那是自然,闲云野鹤论谁皆向往。我一向闲惯了,找些事情做罢。既入了仕,除非君上谪我去,我定不会半途而废。” 言至多,却终究是不想输于大哥。屋外雪停,寂静非常。 泫亲王盼着,雪不知何时归于平静,只留云浮沉珂。夜色寂静,离人归回。屋外守门童急急忙忙冲了进来,欣喜模样道:“王爷,雪停了,山下人禀报路也清理干净了,可回去了。”闻言,点首欢语,“将军,路清了,本王便归了。” 泫亲王起身幽幽一目视人,淡淡笑之,提脚出门。见寺院人而往外涌,想必不过多久,南山寺终归于平静。 納玉龙随人起身,理理长衫躬身行礼:“泫亲王慢走,路上当心。” 初出房,便闻寺门山路处嘈杂,正水泄不通,若争一时之快倒未必出得去。且待他堵上一会儿,我自去赏景逍遥。辗转绕至寺后,苍松遒立,傲骨峥嵘。 第二百七十七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 玉簪绾青丝,眉宇远山姒。浅浅碧罗裙,依依姽婳姿。低眸思解义,踯躅略迟疑。无言久而立,何以显端倪。 闻之语兮,妙音娘子惊于心,妙音娘子齿咬唇兮冷汗淋。缓拜语兮诉其原因,“娘娘,嫔妾身为实冤枉,嫔妾之声,论音未可称妙音,论技不及宫中姬。怎敢入君耳?”妙音娘子伏之于地瑟瑟语。 步步珠玑步步险,事事难测事事奸。何其为也?何其不为?难测焉。 慎贵妃手上墨色不停,飘飘渺渺的人影依稀在烟雨里起伏,像极了谁又那么陌生,晕染的情绪空了一大块一下子没了兴趣,望了一眼地上的人儿,唇角微勾,“你既不敢,又何德何能在皇上面前卖弄?” 正是晌午,到了饭点却没有胃口,也苦她陪我在这站着,慎贵妃眯眼看着这张打扮的算是素净的脸,思量着皇后的意思。 怀着孕还往皇上床上塞人真不知说她大度,还是贤良,索性打发了省的心烦,玉手微抬指唤小桃,往出赶人。 “既然如此,本宫便成全你,去司乐司学上一段时间再出来吧,”慎贵妃尾音落了,又似乎有所顾忌,“至于你这位份,既然学艺不精,还是贬了才好。” 妙音娘子心惊而意去,暗自苦笑,当真是祸从天降。指尖入肉而不觉痛。惊抬眸,望着小桃,低声道:“姑姑且慢,嫔妾有话言”。 早知宫中人心难测,却不料到了稍有不慎便寸步难行的地步。妙音娘子抬眸望着慎贵妃,道:“劳娘娘忧心了,只是嫔妾入宫,非行歌姬之事,同娘娘行得可是同事。自然也并非卖弄于皇上,只称得上闺房之乐罢了。” 妙音娘子思及其虽居高位,却非独占鳌头,话语中略有了些底气。 本是性情女,奈何事态曲。若非形势急,何必有此举。 慎贵妃颦眉看着这张嘴微翕,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野猫,掩唇露了几声轻笑,葱指向着孤零零的孔雀蓝釉暗刻麒麟纹三足香炉去,瞥了一眼,慎贵妃扯唇指唤小桃往里扔了安胎香,“妹妹,本宫可没你那歌喉,自然也不会被别人瞧上当了枪。” 慎贵妃指尖轻轻划过微隆的小腹,自怀孕后还无人敢如此冲撞,怪不得入了宫许久这人还是个答应,皇后摆明了是想拿这事噎人,快生了还不消停,真让人烦心。 慎贵妃手里拿着白玉柄美人扇走到她身前,瑰靥染了笑勾住她下颚,“你呀,就像本宫养的猫,刚一开始跳脱的没人捉得住,爪子没了,还不是安安静静的在笼子里缩成球。” 世殊事异,人随事变。妙音娘子本不是这般咄咄之人。闻之芸芸,而受迫抬眸视之佳人。容笑淡淡不去眼眸。 “娘娘出身大族,居之高位。如今又身怀六甲,原也不用与嫔妾比歌喉的。”妙音娘子微敛了眸子,望了望那执扇的柔夷。又道:“不过一首小曲儿,娘娘便是如此,也难怪了那只畜生这般可怜。” 妙音娘子嗅着那气中香儿,却是辨不得味儿。由着一张不服输的嘴,也愿与哪人辩上一辩。也不去论那后来之事,只当走一步算一步。 慎贵妃搁了盏在桌上,这才正眼瞧人,不屈不挠是个好性子,可到了这时候,还要强撑着给人添堵就成了笑话。慎贵妃微微抬起手臂,倚着靠背,凤目瞥她一眼唇角翘了个弧度,“小小答应便敢跟本宫顶嘴,莫不是本宫怀了孕,宫中便不知慎贵妃娘娘了吗?” 小桃会意从瓶里折了枝花放在桌上,神贵妃低头看着娇艳欲滴的花瓣,葱指从上拂过,轻轻一捻就是一地的碎瓣,抿了抿唇毫不在意用帕子拭了手。 “本宫知道你有底气,可她提拔你,也不过是个答应的位份,现如今更是连你来我,这都不闻不问,怎么?”慎贵妃顿了顿,瞧了一眼坐立不安的人,似笑非笑道:“怎么?还要愚忠吗?” 妙音娘子腿脚微麻,不言其事。闻其言语,似乎把自己归到了其他派别。至此,心下了然,怨不得她堂堂贵妃,与我这入宫新人讨麻烦,竟是当我是她仇敌之人,苦笑。 妙音娘子颔首,浅浅道:“夫人身怀有孕,更是尊贵,嫔妾又怎敢顶撞您。”适才还娇艳的花瓣,已然碎片凌乱。自己何尝不如这花,她若有意,自己又有何能力抗衡? “只是,不知贵妃娘娘口中‘她’为何人?嫔妾初入宫闱,宫中之事知之甚少,姐妹亲友亦无几人,这‘愚忠’又从何说起?”妙音娘子抬眸视伊人,似笑非笑颇有上位人之威压,余眸中一片清明,问道。 若有似无。她的逞强在慎贵妃的眼里却是可笑,若真想惩她想来也是一句话的事情,可偏偏要找个好由头,果然怀了孕的女人就是麻烦,多愁善感。想通了些事,倒是笑盈盈的看着这张精雕细琢的脸,“呵!”慎贵妃抬手召了小桃来身侧,“小桃,让她回去吧!” 慎贵妃的手臂微抬倚在靠背上,皓腕套着个碧绿的镯子,眯眼盯着看了半晌,又跟她搭了句,“本宫不出门,听多了别人瞎说,错怪了你。”之后慎贵妃顿了顿,又遣人给她端了凳,“坐吧!”慎贵妃描着衣服上的花纹未在看她,娇纵总得分个时候,不阴不阳的好更让人不舒服。 妙音娘子呼吸微促,低眸压下了那一抹不明,攥着衣袖的素手悄悄的放了开。平了平心绪,缓缓起身,腿脚的麻木如针扎般刺痛,面上却未显露。屈膝一礼,“原也是嫔妾言行不适,才使娘娘误解。” 本欲谢礼而出,又闻一语,心头猛地一跳,一时间不知所措。愣了一愣,回神。盈盈一拜,“今日浪费了娘娘许久,嫔妾已然心有惭愧。娘娘身子金贵,嫔妾实在不敢扰了您修养。还是就此告退,改日再来聆听娘娘教诲。” 妙音娘子反复思谋了她的话语,似乎也未想诚心留我,此时请退,应是可行。颔首间,妙音娘子贝齿轻咬着丹唇,背后衣衫早已湿透,适才的片刻放松,热劲已过,此时竟是后背微凉,只静静的候着回音。 后庭不易,想来以后更需事事小心,这风霜雨雪,吹打的只会是最耀眼的,那自己便学着隐匿。 慎贵妃眯眼未出言语,只挥手让小桃将人送出去,走了许久屋里尚还有着她身上味道,慎贵妃掩了口鼻,往孔雀蓝釉暗刻麒麟纹三足香炉撒了把香。袅袅升起算是遮了这一股子味道。不刺鼻就是不喜欢,慎贵妃揉了揉额角,蹙眉摆弄着腕上镯子。 “小桃,本宫难受。” “娘娘可要叫太医?” “恩。”慎贵妃微顿了顿又续了句,“可知怎么说?” “自是妙音娘子李氏不懂规矩,冲撞了贵妃娘娘。” 第二百七十八章 半世浮萍随逝水 二月垂柳飘絮如梦,无迹苍穹染了薄雾一色。红梅绽了几绽,将要在春芳中消散。红梅煮酒,浓郁带着清香,映水的翦瞳隐愁云惨淡,一个不留意,宫中怀了子嗣的嫔妃竟多了这么多。 “娘娘,越亲王侧妃入宫,来看您了。人已请入了外殿。”福休长筷轻轻拨弄着翻卷滋润入酒的梅,凤眸含笑。“她倒是个有口福的,赶上开春的梅花酒。“ 福休唤婢子端了热酒一同去外间儿,她仿佛有些瘦了。 “许久不见,你可安好?今儿来得巧,我正煮了酒,你尝尝。“ 苏舒雅在府中的鱼池前用长鞭混进了水中,把鱼池里的腥荤搅得散开,也把二月的娇好一片打乱。 府中的景像是并不能满足我,盯着天空中成群而过的大雁,不知是北去南归还是迁离家乡,它们不停的腾起自己的翅膀,要飞出天空的尽头似的。 自己像是记得什么似的,苏舒雅牵着海棠的手,嘴里不停的叨念着想去见那个納家的姑娘,想去问问她还在为谁而愁么。 苏舒雅进了福休的宫中,婢请自己进去,推开沉重的大门,它嘎吱的作响,踏过高高的门槛,福休坐在梨花木翼上拨弄着罐里不知名的东西,苏舒雅张口便喊福休做“福休”。 福休叫苏舒雅尝酒,苏舒雅点点头,接过来轻抿。“自个儿酿的吗,好香啊!” 我们曾经柳下酌新酒,那时我为筱儿忧心的彻骨,如今我们在梅林揽香嗅,彼时的我早已不像当初的心境,也不再会为了一段情谊撕心裂肺。烧的滚烫的酒蒸腾着热气,淡淡的梅香缱绻,福休笑弯了眉眼。 “晨里采了些春生的梅,还带着露珠,想着煮来解了馋劲儿。” 最怜春色,满城烟雨,杯酒千千绪。应景的有个人陪着,恣意舒心的日子。福休的眉宇里尽是掩藏不住的欢喜。“真应了那就话,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福休看她小口酌着酒,想起初见她时那么温柔入微的安慰,化作一潭春水。“这次进宫,可是你家王爷有何事顺道捎带你来的?“ “他不许我沾酒。”苏舒雅将酒杯放下,同她坐下,用舌尖舔了舔唇边残留的酒汁,嘟了嘟嘴,往桌上趴着。 “他说女子沾酒不好,我倒没觉着。”苏舒雅笑着看她,她眉宇里天生带着一股温柔,我说不出来。 “是啊,好巧啊,解了我这个馋猫的劲儿。”苏舒雅伸出手捏福休的鼻子,装作生气的样子,眉头凑在一起,柳眉弯弯。 “哎呀,你煮着好东西,居然不叫我,好气啊。”苏舒雅又松开手,看着案上的罐子,罐子上的图案繁多复杂,很好看,也很精致。“是啊,有东西呢,他叫我寄来思念,我才不想寄给他,不就来找你了吗。” 自己的话里带些天真的气,苏舒雅又用手捏了捏她的脸,肉嘟嘟的。“你也是,那么快都四妃之一了,想是过的安好吧?”苏舒雅试探着问她,初见时她悲怆的不像话,眼神都对不准。 穿堂的风静静吹,却似千言尽难诉荡往事悠悠。福休举了双手在耳畔,颇有些告罪求饶。“可真真是冤枉了,我又不能出宫,整日里盼着你来也不见人影,可真是看出你家王爷把你看的好。“ 福休伸手去捏苏舒雅腰间的软肉,笑靥如花。“来我瞧瞧,可是又长了二两肉了?“ 福休酌一口酒,暖在心口,柔柔的在春水碧波里荡漾,招摇。眯着凤眼,两个梨涡浅现。 “好的多了,起码顶着个四妃的名号,也不是谁都敢都我主意的了。时日长了也就不再对所有人都掏心掏肺了,留着几个能说体己话的也就很好了。“ 福休半撑着下巴,两颊泛了红,似梅染光晕的美。“当时,果真天真。辛亏遇上了你,安慰我良久。“ 福休偏头看她,眼里满是揶揄。“到是你啊,你俩这么恩爱,这肚子怎么也没个动静!“ 苏舒雅戳了戳她的脸,眼里是羡慕她的流彩,像御园海棠压枝梩般的,她是海棠,我是枝梩。 “不许冤枉我啊,我整天没事往宫里跑,不知道得落下多少闲话啊。”苏舒雅刮着福休的鼻子,冷风吹的有些发抖,笑嘻嘻的看着福休。 “我抽空就来看你嘛,我知道你不能出宫。”苏舒雅用下手掐了福休的脸,福休反手就是捏苏舒雅的腰。 “好啊,福休,你竟寻我的开心,我......!”福休小酌口酒,苏舒雅也去喝了点,这酒很醇,不烈。 “那就是好的,没人可以欺负你嘛,我还怕我帮不上你什么忙,如此才好。”苏舒雅端着酒杯,眼里透着喜意。踏过江南七月的烟雨,姑苏的寒山一片寂静,随夜色我在山外观小楼,坐听一夜相思愁。 “你嘛,偏我遇上我,我心地善良。”苏舒雅皱了皱眉,眼里的喜散开。“我肚子不争气,怀不上,早想要了的,不提,伤心。” 一盏薄酒,三分淡月,飞霜飘散与柳絮共舞在漫天,围炉融融,心欢惬意。自己沿着皇上手掌心的纹路走了这么久,启程的追逐虚无的宠爱,终归是迷失在了深宫的幽冷。梅花儿在酒中翻腾了几下随着冷却的酒不再折腾,只听得日晷在汩汩流淌。 “姐姐,你不用掺和宫里头这些腌臜事儿,好好在家养好身子。我到羡慕你,有个人一直疼在心尖儿,哪像我们这种宫妃,为了那点宠爱勾心斗角了一生。“ 自己仿佛醉了,醉在早春的迷蒙烟云,飘飘然在甘醇中迷失了方向。福休看着她没了欢喜的神情,心里有些空荡,自己不愿她这样,她该是笑着的苏舒雅。 “好好好,不提不提,都依你还不成吗。想吃点什么?让小厨房给你做。“ 桃花庵下,酿酒的人还没有归来。福休一番梨花带雨,惹得我很心疼她,苏舒雅拂手接过她的竹筷,续她的翻腾梅酒。 “我没什么,倒是你啊,得会心疼自己,别去想哪些乱糟糟的东西了。”苏舒雅盯着福休的眼睛看,凝神过去瞧她眼底有些细微的痛楚,我不去揭开她,只一味的翻腾着罐中的初梅。 “他呀,我不知道他的,大多是没有找到心仪的姑娘吧。”苏舒雅撇开这个话题,笑着看福休,用竹筷的头点在她的美心中点,我想开她的玩笑,说话间,自己心底的沉闷都散开。 “好呀,我想吃納福休,叫小厨房把她叉出去,做来吃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一宵冷雨葬名花 福休忍笑看着她,眉眼都是带笑的。倚靠在软垫上,悠悠然,空中飘散着的仿佛是三秋桂子的氤氲,自己想给她十里红霞。 ”这宫中没遮没拦的,敢说这话的也就是你苏舒雅了。納福休肉都老了,你若要是好这一口,得去偷些童男童女来。“ 罐子离了手,蓦然消散的沉重。福休盯着掌中的罐印,隔着陶瓷的厚重热酒晕出来,染的掌心有些微红,不烫,微暖,刚刚好。盯得出了神,浅浅一笑。 “我后悔了,近来总想着当年若是不进宫该有多好。我做納福休不过二十年不到,竟腻烦了。赶明儿剃了头当姑子去,也总好过在这宫中混吃等死。“ 苏舒雅眼里一闪过的落寂被自己埋着,苏舒雅像七月的鬼魄穿梭世间万罗,她是越不过金笼的画眉鸟放眼不到天际。 “我做你的眼睛,世间万物我都替你一一知晓,然后一字不漏的为你讲出。”苏舒雅一饮过的酒顺着嘴角溢出,回溯长安空巷四下无人的夜,他拉着我逃离了一切。 “納福休,我要是男儿身,我娶你。”苏舒雅透析福休眼里的孤寂,怕是她受了许多苦楚。 “納福休,我陪着你吧,你受了委屈一定要跟我说,我替你收拾她。”苏舒雅趴在桌上,给她强加的忧伤被我一眼望穿,我洞悉着她的不顺。 “好了,今天也陪着你,不回去了,我叫海棠禀一声府里。” 延禧宫。 前日里张氏来这延禧宫一闹,虽是没讨到便宜,但也终是伤了自己的颜面,今后这后宫趋炎附势的小人,不定如何嘲讽于自己,董方收掌成拳,越想越气,不能这样放过她张文宁。 陌月掀帘而入,福身一礼,唇角含笑道:“主子吩附的事婢子已办妥,如今人就在外面,主子是否现在见?” 董方闻言浅笑,下暖榻,棣棣之仪移莲主位,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无论是谁终是有不足之处,然这有些不足的地方会要人性命,董方微眯了凤目,隐眸中星光点点,道:”让她进来!“ 大雪纷纷扬扬漫天飞舞,簌簌飘零。前几日那主子和端妃娘娘一闹,倒是结下了不浅的仇,现在怕是这座山不牢固啊。现在董方娘娘有着慎贵妃娘娘和太后娘娘的靠山,在后宫声势越来越大,识时务者为俊杰。 清溪思绪万千,婢子引入。青鸦颤睫落了古香,柔荑靠腰行礼请安道:“奴婢清溪,给端妃娘娘请安,端妃娘娘万福金安。” 端妃闻言,嗤之一笑,这婢子倒是懂得识实物者为俊杰,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白荑扶紫檀桌案,食指轻轻扣之泠泠之音入人耳中直穿心扉,微眯凤眸细细打量着殿中下跪之人。 端妃见其穿着倒是不俗,方可知是张氏身边一等宫女。檀口轻启,音如鹂鸟,“起来吧!本宫这里不必多礼,本宫倒是很喜欢你的伶俐呢!” 清溪闻了美人言,作揖后起。如今自己过去投靠她,她自然是高兴。自己却不知投靠之事能否成,后宫风起云涌,做个奴婢的只是为了保命而已。清溪挑了挑眉,梨涡深陷,道:“端妃娘娘过奖了。” 万物同尘,恨羁鸟不留,只有投靠才能安身立命。清溪檀口轻启,“端妃娘娘,奴婢一心一意为宁嫔娘娘做事,我却遭她蒙弃,奴婢自身卑微,还望端妃娘娘能收下奴婢。”说着,清溪从怀里掏出一只玉镯,复道:“这是家父传承下来的一只玉镯,这是清溪的一点心意,还请端妃娘娘笑纳……” 端妃闻言勾唇浅笑,这人啊!可真真是有趣儿的紧,只要是允了一点点的好处便可抛弃旧主投敌,只是不知哪天如果我失势,这殿中又有几个忠仆呢,知人知面不知心,只得等到那日放能知晓了? 端妃柔荑执盏,轻抿一口,落盏伴着着佳言,“你的心意,本宫自是懂得,既然你有心,我便收了下,陌月……”端妃挥手示意陌月上前收下 端妃食指轻磨着描金杯盏,挑了眉眼,又道:”你既真心投本宫,那便为本宫做一件事吧,只是不知你有无这个胆量?” 清溪终究是看透了她,她木清妍打的一手好算盘,还真是个有心机之人,始终不肯相信我。 她到底是在试探我?还是真在利用我?宫中的人城府颇深,自己这样背叛自己的主子是对还错?也罢,选择了就没有回头路。清溪连声答应了她,“只要端妃娘娘能保我周全……什么事儿都成,端妃娘娘尽管吩咐……” 端妃凤目微迷,神情明朗了许多,微微展了笑颜,食指轻轻沿着描金茶盏一圈圈的游走,终是再怎么努力也出不了那个圈,正如此刻殿中立着的人儿,再怎样挣扎也是飞蛾扑火一场空罢了,还不如在临死之前安静的作一场美梦呢。 端妃唇角弧度缓缓扩大,笑靥隐隐生颊边,沿着茶盏磨砂的食指骤然间停下,抬起凤眸直视殿中孤立的佳人,启唇道:”你若真心为我,本宫自会保你安宁无虑……” 端妃柔荑轻抬,檀口轻吹新修的指甲,今日的凤仙花汁颜色极正,甚得我心。端妃挥手示意,启唇道:“陌月!“ 陌月上前递于我手中一瓷瓶,上绘着鸳鸯戏水,本是如此美好的外表内里却是让人心惊胆颤。 瑟瑟寒风夹着红梅清香袭来,清溪缓缓舒了眸。她手中把玩着一个瓷瓶,鸳鸯戏水绘得小巧玲珑,精致几分,自己倒是起了一番兴致。缓缓云,“端妃娘娘这瓷瓶上的鸳鸯戏水刻得精妙绝伦,真不知这出自何人之手……这手可真是灵巧,此乃上等艺品。” 清溪顿了顿,又是一阵疑惑涌上心头,问道:“端妃娘娘这又是何意…………” 端妃蛾眉淡扫,一双漆黑的眼睡深邃如渊,却适着丝丝细小如针的锋芒,让人心慌,随即微勾了唇角,妩媚容颜倾城貌,檀口轻启音如空谷,道:”你倒是很有眼光呢!“端妃转首交给了陌月,示意她赏给殿中的佳人。 宫莺百啭愁厌闻,梁燕双栖老休妒。深宫之中讨生话,总该心狠一些,白荑缓缓成拳,泽唇凉凉挽延一缕昳丽迤逦,浅音贝齿间隐约,“张文宁,你别怪本宫,你辱本宫在先,合该本宫如此待你。”端妃终是闭上眼晴,掩了双眸中复杂的情绪 第二百八十章 玉瓯尽处凭栏望 端妃心里划过一丝长叹,缓缓睁开坚定的双眸,直视殿中佳人,淡淡的语气,却似包含一切,淡淡道:”找个机会放入张氏饮食中,本宫在延禧宫等人好消息,事成之后,本宫圆你一个心愿。下去吧!” 端妃白荑轻轻柔着额角,这头痛的毛病不知何时会好? 好鸟相鸣嘤嘤成韵,倒有丝刺耳。清溪接过陌月手中的瓷瓶,甚是欢快。霜颸飘空,又闻了她言,鸦睫轻颤,眸鸳鸯,瞬间变了脸色,这张氏.....陌月递过一包白末,望着那包药手阵阵颤抖,犹豫好久终是下了决心。 清溪缓缓接过她的药,唇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婢疑否?”清溪顿了顿,“远虑需时,请端妃娘娘静侯。不就能得消息,不即拖。”清溪握着她的瓷瓶,甚是忧虑,缓缓离开了延禧宫。 那年春天。 风细香迟,小院花带雨而来,玄鸟声低。荷盘未碧,小池交映竹枝。寻春探柳,柳风轻,春瘦寒衣。残雪消融,红梅碎在春日暖风。 福休点朱砂在眉心,盛开一朵红梅未消散,妄图留住这艳影。 “娘娘,余答应求见,说是为感谢娘娘照拂。已请进在外殿侯着了。”福休束发的手微顿,想着这女子也是泫王委托照顾着的,近来事儿多没得空去看她,自个儿倒是来了,转而用一檀木簪挽起青丝三千。 ”走吧,去瞧瞧她!是个知恩的。“ 福休提了裙往外殿走,隐隐有檀木香如故。“许久不见了,你可还习惯甘棠宫的茶?” 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扶柳,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皓铃随履彻,余九微步摇晃微微,春许夏色,秋褪冬,年年岁岁花相似。忆想家道中落,欲为泫府侧妃随,却为宫中色。不争不想,安然一生,得贵人照佛,其中深意自然知晓如何。 早早至处,遣婢告知己来此处问安,须臾,唤人入殿。頷首垂目,翩翩起履,见人行礼言,“答应余氏见过福妃娘娘。”尔后复道,“虽是许久,娘娘殿内的茶,九微一直记于心中。” 私私春语,寒意未除凉几许。福休亲身虚扶她起身,看她人影消瘦,暗自叹息。”起来吧!无需多礼。“ 福休有一搭没一搭地掀着盖子撇茶叶,看着盖上凉透的水珠子滚落回袅袅的茶水,融进去又消散。端着渐凉的茶,抿嘴喝了一口,浓香在口中肆意迸发,凤眼微阖。 “本宫这茶泡了这么些年,近日才终究是体会出些道理。入宫前本宫可以学泡任何茶,可入了宫,本宫就只会泡也只能学会泡皇上爱喝的茶。“ 她入宫的缘由我多少知道些,只可惜了那一段情。 “你入宫时日不不短了,竟在答应位分踌躇了这样久,想必......这也是他们都不愿见到的.......既来之则安之,妹妹且还是安心吧!“ 余氏得了福休的召唤,起身落坐。执起那许久未有啖尝的茶,独自品味。依依想起旁人话,入宫后何人不是争相争宠,自这般无谓模样怕是少之又少,仍然位立答应,受人耻笑,但己并不在乎。 余氏掌透着茶盏的余温,軟摩着杯面,轻声一叹之倒不清郁闷。“九微深知得福妃娘娘照顾,不然余氏位于小小答应,怎会过的如此好?九微深感荣幸。” 浅浅笑意,露着悲凉,总是虚度这花样年华,这辈子欠下的终究任然还是自己。 小苑绿染红添,春到人间,只是一季一季的过,我已然担不住岁月的流逝无息无声。】九微啊,本宫能护的了你一时但不能保全你一世啊。 故春初暖,新枝旧柳。深宫控着下了一年又一年的棋局,而棋子却换了一茬又一茬,有的人早已如散沙,飘散如烟,被人遗忘。 ”宫中从来都是这样,只闻新人笑,像本宫这般没个孩子依靠的,迟早没了容颜,也会失了宠爱。“ 福休眸子里藏了些暗淡,自己生出些惶恐,即使一开始便知道还是给的宠爱无法长远,可我还妄图沉浸,搭上自己本不长的韶华,为自己拼些温存来。或许我们一样的人,只是感伤的对象换了一换。 “浑浑噩噩这样一生若是你的打算,本宫也只能言尽于此,往后依旧关照着,尽力而为。“ 流水行云闲看浮年,红河沟渠秋叶落随。斑斓影婆娑日月起,花好日夜人独憔悴。复看山穷水尽,暗香疏影横斜水清浅,日年居宫中,来来往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计计复起,新人笑,旧人哭,常态化。 “我知,可九微志向不在宫中,心念之人不是皇上,实在无法去夺得恩宠。” 堪堪笑之,多许无奈而言,眉头撵聚山,优柔寡断倾肠肚,孜然一身无爱承欢。 “九微是个朽木不可雕也,一直泽蒙于娘娘,感激不尽。”双眼清泪噙,玉容泛红,指绕娟帕。 “九微所能做的,也只能是小心翼翼。” 梅花落了几何,吹梅笛怨。次第容颜凋敝,人在何处?折子戏咿咿呀呀地唱歌不听,幻化成一个又一个故事,似沉浸在一个岁月静好的世界,用美好的结局堆砌。可红尘中谁又能流转了乾坤,赐我一个安好此生相依。 福休太息般的眼神流连,看着余氏满目愁容,想起梨花落了数十年,最幸运曾在梨花树下与他擦肩而过。罢了罢了,不过都是些可怜人,福休用锦帕拭去她眼角的泪,有些心疼。 ”本宫从皇后娘娘那儿听得他近日许是会进宫来,你若放不下,常去看看皇后娘娘也好。“ 簪挽青丝发,碧玉金台,高楼玉宇金殿迷离,辘辘远行。树挺枝开花,梨落成雪化为泥,朝朝暮暮,情绵绵,欲语泪先流。 春风十里不如你,玉珠铂锦不甚情,眉存亦优亦喜,眼下却无欢颜,把着素帕,紧紧蹂捏,哑语一时。 “我月前曾与他遇了一次,他言他心中本无我,只是于他母亲所做抉择于我有些亏欠罢了。” 余氏将头别至一旁处,眼下灰蒙蒙的,光黯然失色,“都这样了,理应我是该忘怀的,但我就是犯贱啊!” 第二百八十一章 揽月梧桐笑语藏 福休自己知道用情不能至深,一夜黄粱,大梦一场。可自己遇到了皇上,像是遇到了此生的劫数,逃不开,他织成的幻境。 “本宫为了皇上虚无的宠爱搭上了自己的后半生,可本宫至今不知皇上心中到底有没有本宫。飞蛾扑火,大抵便是如此。” 她似有说不尽的愁,全然成了擦不尽的泪,,宣泄叫嚣,放纵喜乐悲欢,叹息叹息。福休抚上她毛茸茸的襟子,满是疼惜。她本不该为此苦恼,自己只想用余生为她洗刷苦痛。 “只一点你记得,本宫离不开这后宫与他给的温柔乡了,你不一样,你还有大好的年华,来用时间忘掉他。“ 长记取、四弦莺旎语。长记取、律商犀沐浴。几声啁啾引得我抬头望天,正午的阳不肯放过每一寸隐晦的土地,总会好的,就像雨后的阳光和清香。 “妹妹,留着吃了午膳再走,可好?” 因得了其人语,反觉可笑,这后庭佳丽三千,受帝宠幸之人不占少数,多为承欢膝下之人。定曾夜谈蜜语,况,自古英雄爱江山,可何帝王,心下自然还是最爱自己与那位子罢了。皆是可怜之人,心下痛然,无可奈何。 “说的极是,我因该是能忘怀得了的。” 余氏偏头侧目,一双流彩眸闪烁不清,只见云翻云涌,天色渐变,风吹草动鸟鸣归,悠悠岁月如歌,笑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许久未尝娘娘宫中膳食,到让我嘴馋了。” 数年之前,储秀宫。 凡事因有前因,才有后果,祥嫔听门外风声鹤唳,手掌抠住凳的边缘,忽地坐起,李贵人一事无力回天,幸是她活着。却活的不舒心,几番托人给她送饭,最后都送到狗肚子里。 祥嫔阖目长出一口气,心里却想起兰槿轩的那位,该是亲自去谢,此事没让她捅出去,就已是大恩大德了。才传了膳食,落座罢,持筷匆匆夹了几口菜,饭罢。洗涤了玉手使毛巾擦拭干净,往锦琅宫方向去,停在兰槿轩门前。 苏氏记得上次寻自己助人一事是推了,此事便如此不了了之,过了这么久,也早早的忘于脑后。 衿烟进来告告诉自己说祥嫔来时,已是半刻钟以后。 苏氏唤人请进,急急将衣物穿戴整齐,素面朝天也别有一番韵味。苏氏见到了祥嫔,面上已经带了歉意,”嫔妾不知祥嫔娘娘来兰槿,是宫女办事不当,害得你等久了。“ 言罢之后,苏氏眼色落在衿烟身上,她只是心虚的垂了头,颦蹙了远山眉,衿烟跟了自己许久,从未如此失误过。可到底也是有了感情的,说下手也不会重到哪去。 祥嫔对她盈盈拜了周全礼数,眼前人素面朝天,唯有一身衣物整齐,知是自己来得不巧。笑容有些窘迫之感,想不到再来一次也是这般尴尬之敬,为化解气氛,敛去笑意,端正了面色。 “不怪她,姐姐与妹妹初次相见,便是有所求,未了解如何,印象了无也是情理中事。” 祥嫔摆摆手示意,她千万可别在意,几步走入内,侧首看四下摆设如何,只觉如人般淡雅,脚步停顿,指尖轻触袖口,语气温和。 “姐姐此番来是来谢谢妹妹的,您倒是好呢,对道谢者反而道歉,嫔妾向来不计较繁琐儒节,您尽管放松些。” 苏氏自惹了抹笑意,故自坐于棱镜前绾上了墨发,用簪以固。步至她前,一手牵之人荑,语气温了许多,“姐姐,到底是衿烟不对,也开脱不了。“ 苏氏一手将猫儿圈在怀里逗,”我啊,对它真是爱不释手了,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抱着才安心,可能这便是所谓的寄托吧!“ 苏氏眉眼弯弯,是显而易见的乐意。须臾抬了眸瞧祥嫔,略了后边的话儿,轻声的问:“姐姐,可喜猫?” 祥嫔侧头看她梳发着簪,菱花镜内娇俏的脸庞细腻光泽,人靠衣装,马靠鞍倒是半分不假的,借着力盈盈直起身来。摇摇头,垂眸扇睫微微颤动,启朱唇调笑道:“妹妹做法倒好,姐姐平日惯着奴婢,还不知他们惹出什么劳什子事?” 话罢谓叹尔尔,祥嫔看人儿怀中的猫,觉得可爱心便打心眼里里喜欢,只可惜这小东西最不好养,夏日就好扑人,也不知这苏氏否有得防啊。 “喜欢。”祥嫔只答一句,仔细想过,还是要说道明白的,走近身前,看着它精致的猫眼。怪不得有一种宝石叫猫眼石,猫眼是真的好看,迷了眼轻抚袖口,幽幽道来。 “猫儿春天里好扑人,妹妹可别见谁,都抱出来。” 苏氏素指轻揉了揉怀中猫的脑袋,面上维持着的温笑杂了些失落,鸦睫轻颤是掩不住的涩意。这宫如此之大,也就它可以陪陪我了,这种小东西比人都真心的多,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只道乖乖的在人怀中给之宠着。唤婢沏了茶递上给那人,我与她,怕也只是一交罢了。 “姐姐,是吗?妹妹是第一次养猫儿,我记得,妹妹记得姐姐将猫养得极好,在她怀中乖巧的很,从不闹人的。”苏氏心怀着苦意,将猫儿至与了她手,跌跌撞撞着起身至一侧,扶墙以立。白荑遮颜,似不让她见了我这般模样。 ”陌姐姐,你说,她当真是红颜薄命吗?她又怎忍心舍我们而去呢?“ 祥嫔抬眸看她,那人神色自若却实有异样,摇摇首反而叹气,眸光不觉暗淡下来,知眼前人儿终究没能明白我的意思。猫儿本身没什么能祸害人的动物,可人心难测,难保不会借助旁物诱猫,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自己终究还是怕了,怕极了。 祥嫔没心思听他说,只断断续续的听,偶尔噙笑回应,难免会有几分勉强。 祥嫔听她后话,朱唇微启,惊诧之余无话可说只得接过猫儿,轻抚猫毛,眼神定在人身上,思衬片刻,到底是不能瞒着,压低了声音。“姐姐不知,却有一事相告,您可知道猫儿是识香味的?倘若利以香料,又在发春期,后果可想可知啊!”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一入红墙深院锁 苏氏收拾了心绪儿,敛了眉眼愁苦印下泪痕两道,晕开了颊上的俗粉,却一如方才一事未发,而面上是勉强扯来的融融笑意。自己抬了金莲小脚露了那抹黄,一步一步走至身侧将她发上欲脱的簪子固好,转手抱猫儿于怀。轻摇了玉首,仍是出了神的模样。 ”不知,但是妹妹不傻,自会注意的。” 伤我之人还她百倍,我苏青云也并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姐姐是诚心诚意的,那李国荣子前一日,我是去瞧了一眼。”瞧了她一眼,转而复道:”她现在虽不舒心,或是能保住命的。以后就不知了。“话音刚落,苏氏坐与美人榻上闭目假寐,便不再理了那人了。 祥嫔偏头看发簪欲落,并无不妥也未管它,看愁思爬上了她玲珑的俏脸,欲伸手使帕子擦拭,才抽出绢帕。却看她向我走来,笑意盈盈未动作,任人抱走猫儿,它像是懂事的从不闹人。掩去眸中暗淡仰起脸看张开的五指,还没来得及染上的蔻丹的葱白略显单薄。 “姐姐是担心妹妹,才如此说,妹妹可不要多想。” 有些事倘若真到那一日,你就算爬也未必能爬得起来,对方必会用尽最残忍的手段把你剥皮抽筋,我们能做的唯有二字——忍耐。待春暖花开,必要以她的血来治我的伤。 “诚心诚意?您说的是?姐姐愚钝不明。”祥嫔听她又一言,屏息静听,指尖划过锦帕,生生划开一道,阖了目不知所措的坐在那里。 什么时候连春风都如此凉了,透了这红墙轻易地吹入人心,自己想留住的,都还是要散了。这华丽的金丝笼,自己便只能一生都葬在这。要是自己从未入了宫,人的一生也不会过的如此难吧。 苏氏抬眸一瞧,祥嫔还站于原地,一时未曾想到该应何,气氛竟暗了下来。摇了玉首,檀口轻叹一声,她本说愚不愚,是我的话愈发难透了。 “祥嫔姐姐往后便知,人啊,三分随命!” 苏氏起身自妆奁盒取了一簪,赠与人荑中,未道另言,她是聪慧的,自不需我多言。”姐姐还是回去吧!妹妹乏了。“ 白露宫。 納明喻终究座不实明亲王王府女主子这个名,她想求慎贵妃助她,可她不知慎贵妃喜欢何物,唐突叫玉玺备了顾恺之的字画,慎贵妃与其他女子不同,想会是喜欢。 玉玺将納明喻的簪子入尽了鬓发,铜镜里我身姿晃荡,像风一吹便会吹走。納明喻扶了镂空檀香木案起身,上了马车。納明喻感觉车一路都走得不稳,眼里没有平日的温柔。慎贵妃,会是怎样的女子? 納明喻敲了白露宫主殿的门,声音听起来太低沉。 春山细描出绵长,入我雾鬓,平添几分窈窈。慎贵妃以细指葱甲轻叩红木的廊条,一声,两声,隽永在偏安一隅的庭上。慎贵妃微动衣袂,想揽尽烟霞,和着孟春柳絮,炎夏莲露,悲秋枯叶,寂冬梅香,为我,煎帖良药。 “娘娘,明亲王王妃来访。” 慎贵妃提起笑靥,任了煦风扑面,“请明亲王王妃到后庭来。”亘古的青丝被鸾钗高绾成髻,而玉鸾终究只是玉鸾,不是凤凰。慎贵妃笑坐在广玉兰的花树下,倦着眼底的沉光,看她一步步走来。慎贵妃淡淡道:“喜欢我这白露宫的后园吗?” 納明喻和玉玺踩着青砖,随着她到瑶光的后庭。她见树下柔情女子眸色,干净的像陈年的酒,自己差点醉在了其中。 “慎贵妃娘娘,白露宫的后庭很漂亮。”納明喻提了裙裾,闭着眼,在白露宫的后庭转了几圈。 “慎贵妃娘娘,你是江南的人吗?”納明喻停了下来。“我的母亲也像你这样,她身上的香味很好闻,就像这样的味道。”随后,納明喻指了广玉兰的花树,坐到慎贵妃的身旁。 “小时候,我在我娘的怀里,闻着这种味道,就不哭不闹了。” “白玉兰的味道......”旧年,慎贵妃随江南独酌情趣的烟雨撷取一支独傲,凭吊了俯视了清溪泻玉穿过石云,还有这暑夏里的玉兰,依我拙裁。一句唤,像极了关窈,澈澄如水,透碧无澜,指下轻捻的一串阗玉珠子,此刻微起温意。 “我从江都来,到帝都,已有四载未归乡了。”慎贵妃杯中花雕,却给她换了英山云雾,清香馥郁,滋味甘爽。 泉是江南的泉,木是江南的木,人却浸淫腐朽在异乡。慎贵妃诧异惊觉,按捺在心底的软弱被她丝丝牵动,强压回去,袖下攥紧了拳。 慎贵妃扬眸扫了一眼随来的婢女,岔开了话,一笑,“王妃......明喻,怎么想到本宫这里来了?” 納明喻撑着头,听她讲,她的声音很脆,又很空灵,张开了嘴,细细念叨道:“慎贵妃娘娘不想家吗?慎贵妃娘娘要是不嫌我烦,我日日进宫陪着慎贵妃娘娘。”说着,納明喻唤了玉玺将字画奉上,她亲启开给慎贵妃观赏。 “慎贵妃娘娘与别的女子不同,钗头凤簪上花配不上慎贵妃娘娘,那些俗气。我想,这些个东西,慎贵妃娘娘会喜欢。”是顾恺之的洛神赋,上面的女子栩栩如生,云鬓高高绾起,卿氏像几分。 “我知道慎贵妃娘娘想要什么,我想与慎贵妃娘娘做个生意。”納明喻也不急地将画收起,放到慎贵妃的手里。“慎贵妃娘娘要的是皇后,我要的是正王妃,慎贵妃娘娘不亏。” 鸾凤从不曾被岁月蹉跎,我窃三分春桃色,织虹为衣,在远水里,涤去攀我逶迤裙摆的风尘诡谲。 慎贵妃接她递来的画,听她细语轻声,垂眸去看,“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慎贵妃淡淡笑起来,自己蘸爱恨为墨,书自己的春秋长卷,书自己的自立彼苍,交绕长安的不羁倥偬,在世为人,本就荒谬绝伦。 “明喻,你能代表納家,还是明亲王王府?”慎贵妃拢袖收了画轴,轻置在小几之上,“喝口茶吧,我总觉得这茶的味道像你。” 阗玉的珠串复又凉润,松松垮垮攀挂在我右手的虎口之上,“本宫想你日日来陪我,却是在事成之后,现在走的太近,反而不妥。” 第二百八十三章 霞扉不忆旧年妆 納明喻听她说洛神的美态,粉拳拽着袖子,自己怕她不应。可自己却见她的笑,笑里几分明媚。她是自己见过最好看的女子,自己在她清澈的眼里看到了自己。 “慎贵妃娘娘喜欢就好。”她接过了洛神赋,珠串还在她的虎口上,温柔的不像话,納明喻终是将袖子放下,上前喝了口茶,盏杯平滑,摸起来是很舒服,茶又苦又涩,自己不知慎贵妃的意。她温言软语,自己在她的话中翩纤。 “我能当上正王妃,可慎贵妃娘娘得助我,日后我能代納家,也能代明亲王王府府。”自己没有底,柳眉也像聚合般,納明喻握着盏杯,不肯放下。 “慎贵妃娘娘的意,我明白。事成之后,定日日陪慎贵妃娘娘,陪慎贵妃娘娘吟诗作对,陪慎贵妃娘娘傅弈,陪慎贵妃娘娘茗茶。” 慎贵妃扬眸笑眼凝上她瞧一瞧,纤长的玄睫轻曼垂下,扑碎整好的昤昽温光,瞧着美人杯里悠然的陈花雕,经年老酿,醇的叫人醉过去。慎贵妃静静听她把话讲完,挑弯唇弧,轻轻淡淡应了一声,却是藏蕴装敛满怀波澜欣然爱怜,“嗯,好。” 大抵是一见如故的滋味,一碧青潭,不忍起一丝涟漪,如此不可思议。 “你有你的姓氏,你的脾性,你的谋算,还有我......将来,你定会成为明亲王王府优秀的女主人,唯一的。”慎贵妃牵过納明喻的手,轻轻一褪凉润的珠串,顺势滑落到她的腕上,“来而不往非礼也,这个送你。”却仿是不经意提起,“明亲王最近经常入宫吗?” 納明喻接过她的珠串,良玉抚弄手腕,广玉兰下的她像花蔷薇似静谧地开,她用手抚弄慎贵妃的青丝,缠绕耳鬓,慎贵妃眼角散开的种种柔情,她恍然发现。 “慎贵妃娘娘,你信我就好,我本是以为慎贵妃娘娘不会信我。”納明喻压低了乌睫,手滑过珠串,玉很凉,质地细腻。 “明亲王吗?他久不回府,到也不知上哪,有人说,是常常进宫,可我不信。我是他的妻,管不着他上那去。”納明喻揉了揉微微发红的眼睛,将珠串藏进了袖子里,自己不想让她瞧见。 “慎贵妃娘娘,时候不早了,我该回了,事成之后,我定日日陪慎贵妃娘娘,给慎贵妃娘娘日日念经,日日采花。”納明喻向她行了礼,绣鞋落在青砖瓷瓦,走出了一番落寂。 远山黛眉弯如纤月缥缈,敢窃月华长风与河山沧茫,皓腕轻转描摹冰霜冷冽花灼玉蕊,一幅八荒九州眼底尽收。慎贵妃片刻无语凝神。拢起逢掖,慎贵妃把手轻拂在她肩膀,削肩瘦瘦,让自己感觉她整个人纤柔弱不禁风。笑靥在四目相对时蓦然盛绽,自己告诉她安心。 香腮染胭脂色泽明艳,如桃灼映盎然春色,要斑驳江山迤逦盛世画卷,瞧不清明的前尘过往皆成空,眉目婉然间一笔惊鸿未倦。更漏飞泻,她要回去了。慎贵妃起身,她指了小桃去相送。逮她远去,慎贵妃犹似一梦初醒,梦里她煎一贴良药,慰自己的空寂伤心。 延禧宫。 苏雅琴自与那张文宁闹翻之后,也算是心底有了数,納福休不是什么靠山,迟早要一触即发的崩掉盘。一人独行太液池边,已然贵人,却日日提心吊胆,納氏的手段自己不是不知道,张文宁不是好惹的主,思绪飞的令人头疼,哎,世事无常,终是要面对。 苏雅琴看着哀黄的世界,太液一番了无生机,着实心疼。走着也不停,一步一步,步步惊心。 张翁宁近日喜事连连,前日往了永宁瞧了故友,与其共话。自那日回,心下喜甚。 虽为秋时,天亦微闷热,于殿中待不住,生了兴致欲往太液池去。唤婢整衣衫,着冰蓝衣外罩月白开衫,仅了一玉钗饰。 闲步于池,与婢笑谈。却忽瞧了来人,原贵人苏氏,思了上日之事,心有不快,却规矩行礼请安。 苏雅琴遥遥一望,凤眸一线,原是她,本想着冤家路窄,脑海却突然闪现,月姝曾经言出,张納不和,她们才是真正的冤家路窄。 敛黛忽而舒缓,平和姿态面色柔,苏雅琴柔眸似水波潋滟晴初绽,看她道没有先前厌恶,忙上亲扶起,“翁宁妹妹快起吧!” 苏雅琴看着她玉面,自个儿一面解释着,“上次听琴,实在是对不起翁宁妹妹,是本宫心急了,刚与那姓納的一拍两散,这不,火气大了难免牵扯无辜,妹妹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苏雅琴拉起那人玉手,轻轻拍了拍。 张翁宁知了事情缘由,心下几变,眸色暗。“先谢谢青嫔娘娘了,那日之事妾当忘了许久,怎么嫔妾与青嫔娘娘间可起了争执?” 张翁宁知知她与福休决裂,不和甚。自己也与福休不和已久,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些,遂语气和善,怕其今日来,也想了与己和睦。 “诶,怎会,这么好的人儿,本宫嫔怎舍得起争执,翁宁妹妹可别多想了。”苏雅琴拉起那人玉手,看着到也越发可人儿,柔眸不再是先前厌恶,多的尽是说不清的欣喜。 “自知你与那姓納的关系不好,你看她现在得势,全靠的是那皇后娘娘撑腰,作威作福,你我这些小辈,还不被她欺负的团团转?翁宁妹妹也是受苦了” 苏雅琴看她果真如那納氏恨的不浅,心下这颗定海神针算是稳固了。 张翁宁听苏雅琴言语柔和,怕意为拉拢。自己素来与福休不合,本于延禧居,赐名行云,颇喜这二字。却无奈納氏上位,登了甘棠宫居正殿,名倾莞,因了不和之意,平日相见,争吵颇多。 自己幸得此番机遇,晋了贵人,特求了旨意搬往鸿霄居。 “那納氏今位四妃之一,后有皇后娘娘撑腰,咱们若想扳倒怕是不易。可有计策?” 苏雅琴拉起那人玉手,风声夹杂娇滴话音,滴滴欲血般清脆,“妹妹,姐姐给你透个实底儿吧,我本是那皇后娘娘门下人,见过皇后娘娘多少见不得人的手段,前些日子可是甩掉了那福休,正欲自立,这不,昨日我表姐挡住福休,拖了她不让她见皇后娘娘,我这才放了心的出门。” 苏雅琴看一眼天边卷舒不定飘飘欲仙之云,望一湖秋水共长天一色,再看她姣姣玉面婷婷之姿,柔了声色,敛黛微微,“犯愁的就是计策,眼下皇后娘娘与福休没什么动静,这才是最难琢磨的” 第二百八十四章 皱白离情高处切 如今宫内格局变,慎贵妃欲登后位,其一派人众多,必为与之抗衡,后宫权平。此时定会扶植一人上位,居贵妃或皇贵妃之位,与慎贵妃不同派别,与其制约。 现下四妃六嫔人数众多,亦不好揣测谁将与此,故步步小心谨慎,恐得了罪祸。张翁宁闻了其语,淡笑。 “青嫔娘娘莫急,这没有动静亦是好的,可给我们多些时日思量,如何对付他们好些。福休原是那皇后娘娘的人,恐宫中都知这事,若到时思了对策,亦没人怀疑了皇后娘娘去” 苏雅琴听她一语,大好时机原是如此段不能错过了去,皇后娘娘现下无子。自己与那納福休更是水火不容,如今,正是养精蓄锐的好时候,抬首看那人,道:“翁宁妹妹有时间便去我昭和宫坐坐吧!好茶不尽” 苏雅琴勾靥一笑,同盟总是好的,更何况张氏现在位居贵人,已然不低,是最得力的帮手,转身道:“本宫先回了,待会让人给翁宁妹妹送些好东西,还望翁宁妹妹能够笑纳。” 苏雅琴不再多言,离开了太液池。 张翁宁勾唇笑意起,执帕掩了笑意。心下风云涌,瞧了那人离,背影袅袅,佳人亦。未语,携了婢回。 自己再次思量今日事,与苏氏联手亦未不可,皆是福休仇敌,都各取所需罢了,今日一来,己于宫内算联手之人存,只是这计策可要好生思量些。一朝生死谋。 大梦三生,一戏一梦。 昔日耳畔温言笑叙了青涩往事,无非那文里唱的见花开月明富贵时,辗转苍穹变。凉风如旧,春光日长,她减了凉薄的目光,一时心中竟满是涩意。 她缥缈的青裳微微晃动,叹息,这身子骨怕是愈加羸弱了,不知能不能撑到那人所说的,夏日央央之际? 兰贵人抿嘴,贴身宫女巧春看着不忍,上前道:“主子,许久未出这长门了,勿要坏了心!”她不过恍惚点头,忽的想起那娇俏笑颊,默然踏出阁门,往那含德殿处去了。 天和地,梦和远方,寻寻觅觅,红尘骚客看遍春夏秋冬贯穿了从前和往后,找不到未放繁花春恨迟,凄迷烟雨罩了新枝,最终迷失了自己要去的方向。昔日腊梅盛开在云中瘦,如今点染在我素白的额,留念往昔。 “娘娘,有位兰贵人来请安,您可见?” 春寒料峭,福休手中抱着暖炉融融招摇,红妆裹了身,摇曳生姿。偶有檀木香,氤氲了馥郁和芬芳。 “哦?兰贵人,怕是新来的小主?请进外殿吧!本宫去瞧瞧又来了什么样儿的新人。” 祈看红颜劫,终得天荒,少时青梅无畏,笑言天下皆傲子,不得愁绪几千许? 她看了那玉壁飞檐金字兰阁,错乱春湖,权贵今古罢了。 兰氏随那宫女入去了,心下平和,且看那人是生的玉貌琼姿肌骨存香,高髻摇曳珠朵,双眸横秋波。不敢无礼,行礼请安道:“嫔妾见过福妃娘娘,福妃娘娘万福金安。”兰氏敛了裙衫,她低垂眉眼,情谊是端的江南烟雨的婉约精致。 堂燕衔来新泥,带着江南旧梦的软哝,它回来了,自己却再回不去。 自己在吟长安梨园一曲故园梦,曲子绕梁也绕了自己再难逃脱。她像是含苞的杏花扰了春雨,沉沉浮浮烟胧雨,淡淡的,像是拂儿的江南气,自己很是欢喜。“起来吧,无需多礼。简夕,上茶。” 看不破的落幕曲,一折一折婉转了我哽咽的曲。福休将冰凉的手环绕住杯盏,透着玲珑晕着暖意。 “贵人进宫多长时日了?可习惯这宫中大小事宜了?也不知你能否喝的惯含德的新茶。” 这里的天空总是很蓝,风也依旧温暖,但谁又会知晓,宫门前那棵古树藏着几枚人头呢? 醉一曲高歌,吟三分风月,她看尽世事无常人间悲欢,眼中缱卷了不尽哀愁。 素衣翠袖,碧玉花颜,兰氏端庄谢了礼,“娘娘的东西自然是好的,但我不过一粗鄙之人,道不来其中的滋味儿,也只觉得雅香罢了。”兰氏笑怯意安然,低下头,只见得心下是卑微的。 梦里不知花发,春来几枝漫了十里香,醒来这世间都变了样,依旧美好。 “同为宫妃,这好东西自然要分享,路还长,贵人妹妹何须妄自菲薄。”福休仰了仰头,被步摇压的沉闷,引得一阵伶仃窸窣脆破开淡漠的寂静。 福休不知她为何而愁,可自己却想起了陌雨晴载满哀伤的翦瞳微荡,自己想帮帮她,却不知该从何处寻找她情感的宣泄口。我也不知,她和陌姐姐是否一样,可她的眼睛,也满溢哀愁。 “贵人妹妹初入宫廷,却显得憔悴,原是为何而愁?” 依了灵尘缘,复叹盛世居,叠云三尺惊鸿是何人。 芙蕖路,不过云烟序耳。那人眼神关切,倒像是真的关怀,兰氏心下略暖,又念起昔日,笑道:“谢了娘娘。无非这春来冬去,世事无常,不免心下感慨,倒弄得失了精神劲儿!” 兰氏眸光柔和,吐出这俏皮话,谁知几分真假?她细捻了华贵的云锦袖角,笑得可人儿。 无端扯出来的话,晦涩生硬,少女的心事重重复复,猜不透,不想猜,顺着她接下去,只觉得残冬未了,寒意初透。 “妹妹,这岁月更迭,本就不是我们凡人能操控,又何须为此烦忧。话虽如此,可本宫原来是有些念旧的,总想着冬日寒梅好,却也总是因此错过了一春的杏花和春雨。” “缘愁似个长?到后来本宫悟出来,不如把握当下好。”福休絮絮说了些有的没的,倒是很久没人陪福休这样聊聊天了。无关真心或假意,自己很想谢谢她。 兰氏眯了眼,堪堪掩住了心中的刺痛。不是青灯古佛的,又怎无念想?嗬,在这宫中,明哲保身的好。她拨弄垂青,又与福休谈笑几句,恍然那年扬州湖畔,明眸皓齿笑靥如花依偎安然,只后来,孤坟一座,油茶一盏。 第二百八十五章 腻红愁态静中深 “今日与娘娘所谈甚宽,心下也宽了不少,这新春啊,寒意乍暖,娘娘可要护好了身子。初入宫来,事务总是多的,改日再来,向娘娘讨茶吃!“ 终究是韶华存,心思里有的,只有那不知名的哀愁。兰氏愁眸泛泛,巧春暗地跟紧了离去。 云外的鸟将歇归了巢,欢喜的冬山也换了绿袍。桃李芬芳多是笑靥,没了冬日的寂寥,只剩妖娆。燕语莺啼弄笛箫。杨柳有万千条,漫漫拂过长堤碧水招摇。愿送我春烟千里外,兰桡。又陪东风过了第几桥。飘飘遥遥又回了伊始的开头,还是从前一样。 “平日无聊,多来这甘棠宫走走也好,本宫给你备上茶。” “简夕,取那套瓷杯来送与戚娘子,也算本宫同她的见面礼了。”福休端起半杯凉茶,入口苦涩清雅,却失了甘甜。 次年初春,福休刚刚晋位之后。 谁将春意送达,成了写意山水画,柳芽新绽唤着清盈的三月天,鹧鸪隐翠轻声吟唱着,唤春来的步伐。含光殿不似甘棠宫带着春的灵动,端庄的像迟暮美人之年不惑。福休抱着从甘棠宫移来的几枝红梅,蔫蔫将要枯尽。 两个宫殿,昭示着两个人生。 从前只道深宫险恶,竟不知这险恶挨到自个儿身上,竟是疼的发慌。红梅散了,散了。看着最后一片枯梅落在净白的瓷瓶,福休看着有些空落落的,耳边荡漾梅花落的悲凉。可我納氏不会悲凉,我复辟了,福妃仍是福妃,那些该要回来的,一个也不能少。 “简夕,把这些红梅埋了。顺便去请偏殿那位常在主子来,本宫倒想看看,什么人敢这样在我含光殿撒泼。” 福休染红了豆蔻的指甲掐着失了水分的花瓣,缓缓松手,落在地上惹了尘埃满身,步摇伶仃,一阵瑟缩料峭。 晨起的冷风吹着明光殿的物件,邱氏端坐在妆奁前峨眉颦蹙,扔了装有素色胭脂的鎏金嵌珠子小匣。前人诚不欺我,玉匣开新镜端的就是个欢喜,偏偏有人不愿我欢欣。 “白雾,内务府明知我不喜这颜色,原来的胭脂呢?” “小主,都已经送去了......含光殿。” 冷风再起刺痛了邱氏正往耳畔戴琉璃坠的手,还没带上就被摔成了碎片,抿唇盯着镜中如花美眷,妃唇哂笑一声连着一声, “福妃?拿着鸡毛当令箭,皇后娘娘真是养了个好奴才。” 白雾拿着翠玉滴珠步摇吓得一抖,“小主,她如今是含光殿主位,您得去拜见。”白露又顿了顿降,了一个度的声量,“含光殿那边刚刚传了话过来,邀您过去小叙。” 邱氏混不在意的继续手里的施妆,点了胭脂画柳叶,生生将时间拖到了半个时辰之后。 “走吧!” 也不过几步路,磨磨蹭蹭倒像是走过半个皇宫,又是一刻钟,才见了这含光殿的主殿含德。邱氏凤目轻挑眼,见着殿门开着,又转了个弯去了门口的花坛。 “这花真美,娘娘将养的实是有心。”邱氏稍顿之后,看了一眼陪站着的小婢女,一脸笑意,“你回去秉了福妃娘娘,不若就在此处聊聊,有景伴着,比殿里闷得倒开心的多。” 福休在案上描摹一幅水墨山水画,写意的山水,随性恣意,神韵悠然自在。 “娘娘,这邱氏常在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不过从偏殿过来那几步路,这都快一个时辰了!爬也爬来了!”简夕闷闷,看不惯的人和事,总要评论几句。 “你和她置什么气,本宫倒要看看这小丫头还要搞出什么幺蛾子来。”福休笔锋饱沾浓墨,意欲点睛。 “娘娘,娘娘......那邱氏到门口,不进殿,偏说要赏花,还请您出去。”茗晰忙慌进来禀报,带来一阵微凉的风。 福休提笔挥毫在画上落款,远山眉峰轻挑,尽是笑意。 “既然常在喜欢看,就让她看。简夕,拿着这披风去给才人披上,初春乍暖还寒,风还凉,可别在含光殿受了凉,本宫可担不起。还有啊,带着才人去阳光正好的地方赏花,阴暗地儿可看不出这花好来。这可是西域上供的,皇上特地赏本宫的,别的地方也见不着,难怪常在这么新奇,就由着她看吧,你在旁好好侍候着吧。” 福休含笑看着简夕,递上一件绒袄披风,小丫头一愣,转而笑开花。“得令!奴婢定会服侍好常在小主!”福休看向窗桕,缕缕阳光揉碎在地上,暖意融融,哪里还有料峭春寒的刺骨。 邱氏正看的开心,就看见福休的婢子拿了件披风给我,端的是个不能让人拒绝的理由。乍暖还寒,大好的日头若真如她所说披了这件,说不得自己便是第一个春日里中暑的人了。 邱氏眉眼一弯自带着笑意,“娘娘真是体恤嫔妾,”邱氏转头示意白雾拿了披风,也不理那小婢女径直往含光殿里走,“娘娘这么好,我自得同她当面道谢的。” 邱氏入殿草草给福休行了个礼,算不得恭声却也说了句。 “嫔妾给娘娘请安,嫔妾谢娘娘体恤。”邱氏该是端正的态度,也没糊弄什么,她是主位该尊重着的道理,也让我做了个十足十的表面。道了礼之后,邱氏才想起现下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含光殿含德殿的几树桃花是自己喜欢了大把年头的,如今却被别人赏了个干净,人如玉眉似柳,颦蹙着也颇有美感。 邱氏扶着身旁白雾的手我略略往她殿内看了看,金碧辉煌,大抵是自己能给予的不褒不贬的评价。由此亦能知晓,眼前这人还真是爬起来了。也不得不赞叹她一句,“厉害”,或者说爬的不够高摔得不如别人惨。 白雾揪着邱氏,扶着她手臂的衣袖,提醒邱氏抬头看眼前这人,这才将盯了桃树有一会儿的眸子往她身上移。即便是施了胭脂在脸上遮住了那样的疲惫,可我还是看出来了,她过得不好。心里涌起了莫名其妙的快意,看着她不舒服好过我锦衣玉食。想来当真是宫里的日子多了,什么人都变成了我仇恨的样子,不是因为别的,光郑雪宜三个字就足以我恨她。 邱氏抬起右手揉了揉额角,唇畔微扬扯出了同别人愉悦聊天的弧度,盈盈浅笑。 “娘娘,今天的日头还真大。想来是您好不容易从地底下爬出来,别猛的一瞧伤了眼。再回去可就不好了。”邱氏唇边再勾似笑非笑,我于心中敬她納福休一杯,愿她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第二百八十六章 眼随片片沿流去 福休起首章端端盖在生宣上,晕开一层水印,漫漫无边际。福休看着邱氏傲娇的神情,满是笑意,不过是个爱妒忌的孩子,能翻了天不成。 “地底下?”福休忽然笑的开怀,梨涡深深,勾着春意荡漾。 “那本宫可要祝常在早日爬上来了,你瞧瞧,这才赏了没几时的花,便受不了这阳了?果真是见不得太阳的话,可真是个娇滴滴的人儿,平日出来可要记得多带些人手,护你周全啊!”福休话音刚落,简夕便咯咯笑个不停,带着一屋子的小丫头笑成了一片。 “常在喜欢那桃花吗?竟喜欢这么随处可见的物件,本宫还以为你喜欢门外那几株七色堇。”福休素手背朝水墨轻压,已干的透彻,在镇纸的按压下微微折了角。 “来,不说那些了,常在若是喜欢那桃花,移栽给你就是了。才人尝尝这茶。”福休端了一杯茶在她面前,不等她接过,悉数倒在地上。 “啊,本宫忘了,这茶凉了,常在娇气,喝不得了。简夕你快去再换一壶来吧!” “喜欢的人喜欢。”到底是有身份的人,邱氏笑了笑,混不在意的模样又续了话,“娘娘把含光殿的丫头教的极好,只是嫔妾不知道这些小丫头笑什么?莫不是有什么好笑的嫔妾不知晓,不若讲出来让嫔妾也乐乐。”邱氏在听她说桃花,有些恍惚不定的心思更是乱了,曾看过洛阳的十里桃林,自己是忘不掉的。 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错了的是我不自量力入了宫,错了的是我与她郑雪宜成了敌,错了的是我与所爱之人不得善终。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莫测变幻的是这后宫华贵,莫不在意的是那虚无缥缈的宠爱,莫若无声的是他的从不留意。 邱氏听着自己的声音空幽幽的响起,心却不在这了。 “娘娘舍得我,自然连根拔起搬到明光殿的,”邱氏娥眉一挑眄那七色堇,心如止水。“娘娘大气。”嘴里却是指挥着白雾干活,“白雾。去把那些七色堇同花坛里所有的花也通通拔了,拿回明光殿。”之后,邱氏回头又对着福休盈盈一笑,“多谢娘娘。” 茶洒了满地,尚有几滴落在邱氏身上,明明是滚烫的,躲在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邱氏仍旧摆着一副天真无邪的笑脸。 “娘娘怎的骗我,这茶明明烫的很......”白露揪了揪邱氏的衣袖,邱氏朝她一瞥,佯装恍然大悟的样儿, “原来是娘娘想喝了,末言不在意的,刚刚那杯权当是末言敬了娘娘。” “站住。”福休自妃椅上走下来,转了转翡翠戒指,入骨冰冷。身后有妃裙拖尾,步步带了窸窣的声响。 “本宫的东西,给你你才能要,不给你你半分都动不得。” 福休走近她,看着她眼中我清晰的影,水波荡漾虚无的空洞的。福休撩起她耳畔一缕垂下来的鬓发,捏着她圆润的耳垂,蓦然转头,呵气如兰,喷洒温热的气息在她耳后软软的窝。 “也好,敬我爬上来了,敬我重生了,敬我从今往后是这含光殿的主了。同样这杯茶也敬你,全当给你暖暖身子吧。快点上来啊,底下。。多冷啊!” 简夕匆匆端来新茶,茶盘托着,滋滋作响。福休转身回了妃椅,掀开茶盖,滚烫成了水珠紧紧敷在上面,终归是滑落。我倒了两杯茶,白烟似有若无地升起。 “来,邱常在。刚刚那茶我们都没喝到,这次,本宫敬你。”福休将托盘递给了简夕,兀自端着那两杯滚烫的茶,指尖烧灼的疼痛,在递到她身边时终是到了极限。 “啊!”一杯茶尽数泼到手上,另一杯也应声碎在地上。“好你个邱末言!本宫好心敬你茶,你竟这般不识好歹!”福休手上抽搐的疼,烫红了一片,也红了眼圈。 “娘娘!娘娘你没事儿吧!”简夕慌急道,福休有些怔愣,自己什么时候狠到,可以从自己开刀了....... 邱氏望着福休孤傲的样子,有那么一刻羡艳,春未老,风细柳斜斜,大好的景儿我不能赏,只单单背负了个怨字。 宫墙高深,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佳丽三千自己只是其中一个,且不受宠。 邱氏柳叶眉弯着尚还带着刚才的笑,默默揉着手中的菱纱,将将开口,“娘娘明明依了嫔妾的,怎的又反悔了,”邱氏眼眶温热,我用力抠了掌心,一滴泪倏尔落下,“娘娘看不起嫔妾直说就是,何必让嫔妾白白欢喜一场。” 邱氏这厢话音刚落,只看着福休自顾自斟茶,端坐着的身子不由得僵了僵,终于开始了。休对故人思故往,且将新火试新茶,茶趁新热趁早。将手摆在椅子靠背上轻轻敲打,紧盯着她一步一步走近,邱氏心里的火焰一点一点上升,直到了顶头,扼喉而生。 福休把杯子扔了,滚烫的热水自邱氏身边滑落,一滴一滴打在我孱弱的心上,烫出大片的茶靡,滴血。她还在喊,我一下子慌了神,伸手把她推开,一叠声的求救,往白雾白霭身后躲。 “不是我碰的,我的手放在椅子上没动,不是我碰的。”邱氏大滴的泪珠从我脸颊上滑落,本就是残次品的胭脂和水混做了一团,在这张脸上甚是骇人,邱氏绕着含德殿乱跑,一不小心就碰倒了茶壶,倒了一身的热水,红色自邱氏的手臂上晕开,配着这张脸,无人敢近身。 含光殿的婢女都去看她们的主子,邱氏给白雾使了个眼色,便急冲冲的往外跑。 “福妃娘娘杀人了,福妃娘娘要杀了我,救命啊!福妃娘娘要杀了我。”好巧不巧的邱氏从她的七色堇旁边过去,用力跳进花坛里踩着花乱跑。 “救命啊,快来人啊,福妃娘娘要拿热水烫死我,烫死我了,烫死我了......手好疼啊!” 福休被她一把推开,重心不稳,福休额角狠狠磕在妃椅的棱角分明,滚烫的血混着茶水满是污秽。福休看着她疯了一般作态的样子,惊讶万分,我从没见过这样会演戏的人,像跳梁的小丑惺惺作态。 “疯子......疯子......你们去请太医,还有你们快看着她别让她再搞出什么动静来了!” 才不多时,血已止不住,福休头晕的难挨,惶恐没回过神来便听了急促的呼叫。 “娘娘,娘娘,邱常在......邱常在她踩了您的七色堇!”福休刚顺过来的气一口没提上来,翻了白眼将晕。 “快去!快去请皇后娘娘来......疯子!!疯子!!!”福休闭眼的一瞬,只听得含光殿乱成了一团浆糊,再也撕扯不开。 花坛里作乱了一番看着七色堇被踩得汁液飞溅,邱氏心里的气才出了些,挑眉觑一眼身边的花坛,唇角幽幽勾了笑,翻身跳下去又进了花坛。这一次没踩,只不过将花连根拔起,还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回头见她软软的倒了下去,邱氏乐呵呵的从花坛上爬下来,手里还攥着新拔的花儿。 邱氏脚下步子不紧不慢的悠闲,云想衣裳花想容,如今这花也被自己折磨的不成样了,再瞧那人也晕了。 邱氏堪堪停了手往她身边凑。却被几个小婢女拦住,只能在圈外瞅着她,不能坐在她身上还真真是遗憾,手里却没停下,将拿着花的手高高扬起胡乱拍人,手里的花也恰巧的往她身上砸,“娘娘怎么了,你们别拦着我,我要看看娘娘,你们别拦着我。”尚还带着崭新泥土的花直直落在她宫装上,煞是好看。 白雾又揪了揪邱氏衣袖,邱氏当知晓今日这事过了,便也不再乱蹦,做了个被人推倒的假象身子一软就倒在了白霭怀里,只不过唇角紧抿满脸狼藉的样子,倒和地上躺着的有的一比。 终章 完结宣言 </strong>致:最爱的读者们 谢谢大家的陪伴,这一年多来,我一共填了两个坑,一个是《那一瞬》,一个便是这一本六十多万字的《此生福休》,福休一直是我除了江素云以外,我最喜欢的一个女主,没有之一。因为作者君是第一次写小说,所以文笔比较稚嫩,所以写不出什么旷世大作,但是作者也在加油,也在努力,也在学习,因为作者君是高二的学生,都是下了晚自习回家码字的,所以每一天晚上都是拖到了十点多才更新。谢谢大家的谅解。 我一直坚信,自己不是最差的,也不是最好的,自己不做最差,那便要做最好。所以下一本书,预计可能是四月份发吧!这一本我打算写一本能够去榜首竞争的小说,希望大家支持我,这一个多月我打算闭关修行,努力构思,争取写出大家都喜欢的作品来。 虽然这句话说的有一点晚,但是还是希望大家在新的一年里面,幸福快乐。真的真的非常感谢tonycut,小军师吴用,天下最丑,你是我的爱人是吗,这四位读者一直对我的支持,希望下一本小说里面也能看到你们的踪影。 爱你们的作者:君君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