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悲催穿越 “呃……痛。” 赵明月慢慢睁开眼,目光逐渐有了焦距。屋顶上一个巨大的破洞,一轮圆月亮当空,月光穿过遍布蜘蛛网的房梁照在她的身上…… 这是什么地方?她为什么出现在这儿? 啊,想起来了…… 大概两个月之前,B市无数阴阳师为夺回被阴鬼夺走“太阴灵犀”死去。 据说太阴灵犀是上古太阴神堕神之后的一缕残魂,阴鬼得之能涂炭生灵颠倒阴阳。 她是赵家阴阳师第二十九代传人,义不容辞参战诛邪。最终她在血池打散万恶之鬼拿到太阴灵犀。 然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在她碰到太阴灵犀的瞬间,盒子上的封印骤然破裂,窜出一道黑影缠住了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拖入太阴灵犀盒子之中。 意识消失之前她最后听到的声音是:“我终于找到你了……” 意识再次回归看见的,就是现在她眼前的破屋。 那个太阴灵犀真是上古圣物吗?可当初从盒子里窜出缠住她手腕的可不是什么圣物,而是阴邪之气格外深重的东西。 赵明月慢慢抬起自己左臂。 通常被鬼秽污染过的肉身没有净化之前,那痕迹不会自己消失。 借着月光看到自己手臂的刹那,赵明月愣住了。 这尺寸这模样的小手根本就不是她的! 明月有些懵比了,放下手,眼睛慢慢看着四周,地上是杂乱的稻草与碎瓦片,前方是倒塌的佛身塑像,确定没有可疑的动静与人她才慢慢坐起来起来,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 身上穿着陈旧褴褛的右祍短褐,破碎的裤腿能露出一大截小腿,黑乎乎的鞋子歪歪套在脚上…… 再次确信,这瘦弱的身躯真不是她的。 呆呆坐了几分钟,一直都在懵的状态,做梦了吧?这么想冷不丁给了自己一巴掌:“醒!” 醒了周围还是这环境,身上还是这模样。 鬼见多了,这回是见真鬼了,醒来发现自己不是自己了…… 赵明月爬起来扶着墙走到门外。 月色皎洁如霜照耀一片荒野,四周静谧得只能听到虫鸣。 忽然! 前方不远的小林子有夜鸟惊飞,十几个小黑影飞到了半空又立刻软趴趴溶化掉了下来,周围的虫鸣也瞬间销声匿迹。 阴风起。 一股强大的邪祟力量正往她这个方向急速而来。 她连逃跑的时间都没有,一尊庞然大物似乎拔地而起,月光之下巨大的影子笼罩四野,四周顿时变得阴冷无比。 难道之前的战斗还没结束? 从这货脚踩地面散发的血腥之气,踏过的生灵全部腐化两点,大概可以判断这东西名叫“腐尸鬼”。 一般是在有众多死亡的地方形成,比如战场与大灾大难的地方。那些死后不能返乡的冤魂凝聚成怨气,吸收战场上的腐尸为肉身,它走过之处如同战场再现。 那东西也发现了她立刻扑来。 虽然这东西很邪恶,不过,以她引以为傲的道行收拾起来,却也还……绰绰有余! 明月左手起剑指与右手成诀,口中念:“万神朝礼,役使雷霆,玄灵诛邪!” 念完这个,原本该出现一道诛邪符篆,但此刻她面前毫无动静漆黑一片。 怎么会,不灵了!? 赵明月还在震惊自己凭空消失的灵通,那腐尸鬼身上几个巨大的绿色骷髅头飞射而来! 虽然那这东西很快,不过,以她引以为傲的速度躲避起来,却也还……绰绰有余! 赵明月以一个后空翻躲避! 砰!! 身体向后笔直倒地!不过……没翻过去! 我勒个擦,敢情换了一副躯壳,她法力没了?!苦心修炼二十多年的灵通就这么……没了?!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啊。 那些骷髅状的肉团扑面而来。 好在她身经百战,滚着躲过去了。 绿色骷髅头撞在地上啪叽碎成一团绿色的肉渣,也让地面腐蚀出凹坑,腐烂的肉球又迅速凝聚复原再次袭来。 她很想逃跑也要帅气利索一点,但这身体能做到的也就是连滚带爬。 “妈妈的!” 一代阴阳宗师的苗子今天要死在这腐臭的东西手中? 不管了,死也要护住脸!双臂交叉护在脸前,而后又想,这脸应该也不是她的吧?唉,不明不白又得挂上一回了。 耳朵里听到的却是腐尸鬼发出惨叫。睁开眼一看腐尸鬼已经转过身去,背后出现一个巨大的窟窿,流着绿色的残肉。显然刚才要命时刻有人从背后重创了腐尸鬼。不管有意无意,这举动救了她一命。 赵明月迅速逃到更远的地方,回头再看。 一个黑影如风站在了腐尸鬼面前,背对着她,月光之下背影挺拔傲岸。 第二章 鬼面男人 “是你毁了本座的召唤?” 冰冷的声音似是从明月的头顶浇灌下来,放佛只要微微抬眼,就能看见一抹鲜红的血从自己额头流淌下来,她浑身微微一颤,有种不寒而栗的错觉。 腐尸鬼发出焦躁的“嗷嗷”声,从声音听来这尸鬼身上得有成百上千的冤魂,怨气之重让空气撕裂,数十道青色的尸气纵横交错朝着那人影狂轰! 那人浑然不动站在原地,只是手指间有了淡淡的红光蜿蜒流动,他对能让生灵腐朽的尸气冰冷又说了一句。 “永死。” 手指一动,红光如同一片利刃朝着比他庞大数倍的腐尸鬼飞去。 红光只是一闪而过。 腐尸鬼犹然未觉横冲直撞,还没靠近那人,庞大的身躯在半空中被切割错开,爆裂,消散。 阴风呼啸,山林作响。 污浊瘴气之内那人站在其中,长发飘扬,身影桀骜张狂。 原本明月是打算趁乱逃跑,可这家伙把腐尸鬼给秒了,她连逃的时间都没有,躲在草垛后的明月屏息不敢动一分,但那人还是忽而转过头看过来。 糟糕! 赵明月还没来得及反应,面前的草垛就四分五裂消失了,她后退不及一屁股坐在地上。 又是眨眼功夫,那人已从远处的小树林出现在离她只有三四米的地方,居高临下藐视着她。 以圆月为背影,他长发仿佛是在满月之上飞舞,丝丝缕缕如同黑夜的风。脸上戴着一张白色鬼面面具,面具上有几道赤红妖痕形同彼岸的花瓣,面具之后的眼睛冒着夜间鬼魅的光芒。 再强大的人通常都会被黑夜所吞噬,可夜色却成为了这人的衬托,让他的存在感凌驾于黑夜之上。 赵明月不确信他会不会对她动手,撑在地上的手指慢慢曲成手决,希望这身体还能有些力量让她逃,即便她明白此刻他若真要动手她必死无疑。 然而,他只是不屑转身,瞬间离开她数百米,再下个瞬间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阴寒的空气逐渐剥离,赵明月这时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瘫软坐在了地上,摸摸额头,居然冒了一层冷汗,这没出息的身体居然弱到动辄腿软,太怂了。 怂归怂,至少她活了下来。 远处传来鸡鸣声,天快亮了,赵明月顺着打鸣鸡的方向而去。 天色越来越亮,晨霭依稀,有潺潺的流水声,路边有一股清泉从石缝之间流出,赵明月趴在水边,几口冰凉的水入腹,空空的胃被冲刷得有些疼。 以水饱腹之后,她看到了水中自己的倒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说这幅面孔可能不是她的,但看到水中那陌生又脏兮兮的小脸时,还是受到了不少冲击。 这张脸小小的,实际年龄不知道,但模样看起来只有十三四,瘦得皮包骨,唯独就剩一双大眼睛空灵灵的,黑白分明。 从五官上看这孩子面容倒不差,大眼高鼻小嘴儿,至于其他的就根本看不出来了,乞丐也不能脏成这样吧?似乎是故意往自己脸上抹泥一般。 赵明月抠水还没洗干净脸,就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她立刻从溪边跑了上来。 有人就好办,问问这是哪儿她才能想办法回去。 蜿蜒的小路上,有几个扛着锄头或钉耙的庄稼人早起干活儿了。他们穿着古代的粗布衣让明月有时代的错位感,哪个地方的庄稼人还穿成这样? 然后问了他们之后明月更傻眼! 此地,是楚国帝都金陵南郊广陵。 今时,是贞武二十二年五月初九,纪元年六百一十九年。 我的乖乖…… 她的职业在二十一世纪常人眼中非常特殊,是个阴阳师,面对的通常都不是人。所以对很多超人类超科学的东西她都见惯不怪,可,可关于穿越她还是头一回体验了一把真的。 各种验证之后,赵明月不得不接受,自己魂穿异世界这个事实。 她得捋捋思路。 她是因为碰触太阴灵犀穿越的。穿越之前听到了有人说“我终于找到你了”,这应该是一种通灵召唤。所以现在对她有用的两条线索: 一是太阴灵犀,她或许可以借助那东西重返二十一世纪。 二是那个找她的人,既然是召唤那人应该会在这个世界,不管他是否找错人将她带过来,但他终归知道事情的前后,对她返乡或许会有帮助。 只是,如今凭借她一个人的力量,要在她一无所知的世界里寻找到这两样东西都实在太难。 且先撇开这两样东西不说,首先要解决的得是温饱,再不吃东西她感觉自己得先饿死。 赵明月从南郊广陵走到金陵城下,仰望城头“金陵”两个大字,这就是楚国帝都金陵。 第三章 应召男丁 金陵城内楼台高耸,路道用灰色石板铺成,四通八达。街道宽敞,两旁有商铺酒肆林立。街上有挑货郎走着要喝,路旁有摊贩在买早点与果蔬。 而她一早已经被这样的声音驱赶数次。 “小叫花子,不都死了吗怎么还有?!一大早的真是晦气,滚滚滚,赶紧滚!” 这穿越有点背,前不久自己还是一个富足的阴阳师,现在居然成了穷困潦倒的乞丐,赵家祖上积了什么孽怎么就没人跟她说? 要活着,她必须找份工作挣钱。但这一身打扮还没进门就被人给轰出来。人靠衣装马靠鞍,衣服买不起,她就只能先串胡同里看有没哪户人家外头晒有衣服的,先“借”一身穿穿。 人生地不熟的赵明月走着就进了死胡同,望着高墙她暗自叹了口气,要倒霉喝水都塞牙,行厄运到哪儿都碰壁。 此时身后传来:“还敢跑,你这臭小子敢偷主人家的东西……站住!给我站住!”的叫喊声。 一个五十多岁的大爷在后边追着喊着,逃跑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眼看大爷都追不上了,可偏偏这孩子就倒霉催的跑进死胡同里。 小子慌慌张张要爬墙,但墙太高爬不上去,他回头对赵明月着急喊着:“给我垫脚,我给你钱!” 垫完脚他上去了她怎么办?别闹,这不叫垫脚叫垫背。明月耸肩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老爷子三步并两步撵上来就拉住孩子的腿拽了下来:“看你还往哪儿跑!” 小子这么被拽下来,身上一个鼓囊囊的袋子直接砸赵明月脚边。估计是他偷出来的赃货,落地的声音很沉,估摸是银两或珠宝,那两人扭打着没顾上。 那小子现在只想逃命疯狂挣扎:“你再不放开我就不客气了!” “偷了东西还敢放肆!”老爷子死活拽住孩子回头喊,“该死的都跑哪儿去了,人在这儿呢!” 看来老爷子还有帮手。 孩子知道要被抓回去那就是一顿皮肉之苦或牢狱之灾,甚至还可能会被打死,心急地随手抓起墙角的木棍就要轮下去。 “你敢打,你敢打!”老爷子体力抗不过去,瞪着眼想要震慑取胜。 但那小子已经急红了眼哪能真被震慑住,当真抬高木棍就抡下。 老爷子连忙捂住脑袋,这一棒下来得要他老命。 “诶诶!”原本不想搭理的赵明月一看这架势赶紧上去抓住木棍,“真能打坏了。”老爷子年纪这么大了真打出个四五六的可就糟了。 接着三个人扭打了一团。 过了好一会儿,几个年轻人跑过来将那小偷给擒住,接着一顿责骂痛打。 看着他们闹成一团,赵明月有些后悔自己干吗参和这事,这么一动几乎把这具身体仅剩的能量给消耗殆尽,站起来都有两眼发黑的冲动。 那老爷子忽而开口叫住她:“诶,小子……小叫花子!” “叫我?” “叫你。”那老爷子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瘦巴巴又脏兮兮的孩子,拿起刚才那鼓鼓的袋子问她,“知道这里边儿是什么吗?” “不就他偷出来的东西?” “刚才你可以拿走它。” 是啊!明月就差没拍大腿,她刚才应该拿走。“现在提醒是不是晚了点儿?”不过转念一想,赵明月直视老爷子微微一笑,“爷爷,您现在要能赏我点儿那是最好不过,我很饿。” 这小叫花倒挺特别,不怕生,说话底气足。再看那双眼睛透亮清澈,老爷子眉一挑问道:“你想要多少?” “我能开价?” “如果合理兴许我会答应。” 明月目光一动,此刻她可不是名震阴阳界的赵明月,而是食不果腹的小乞丐,立刻嘴儿很甜地说道:“爷爷,我会做很多事,不怕苦也不怕累,如果可以您能给我一份活儿干吗?” 不要钱要活儿?目光长远,且不是懒惰之人。那老爷子又是一阵挑眉,再问:“你可知我是哪个府上的?” “不知道。” “我们府上招人是要经过精挑细选,严格把关,你能胜任?” 老爷子这时候显出一丝得意的神色,显然他所在的府第是大户。赵明月闻言嘴角微微扬起,却谦逊低头说:“您放心,我比他能好些。” 他指那小偷。 老爷子闻言眼角立马抽动几下有些尴尬,还精挑细选严格把关结果还不是有这手脚不干净的东西?被小叫花子这么说也着实有些丢人。 小叫花子是脏兮兮的但好歹也救了他一回,没贪那包钱财,口齿还算伶俐,府上正好招家仆就让他试试,也算还他个情。 “今日就算你运气好,我们府上正好要招个男丁,你就随我回去试工。” 男丁?可她是女的啊……男的也行吧! 第四章 被诅咒的王 “谢谢大爷!太谢谢您啦!”雪中送炭的感动让她都想着去握大爷的手。 老爷子抬手不让他碰:“你这脏东西别动手动脚……” “抱歉抱歉。” 那老爷子微微点了下头:“叫什么名字?” “……赵明月。” “家住哪儿?” “呃……”她该说哪儿好,毕竟她就知道金陵城这一个地方。“我从小就四处乞讨要饭,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 看这孩子身上到处都是伤,老爷子也没计较这个问题:“多大了?” “……十四。”随口说的,说大了模样不像,说小了人家能收她嘛? “十四岁的男孩儿还这么瘦小?”老爷子有些不满意,太瘦干不了活儿。不过小乞丐终日食不果腹颠沛流离能活着就算命大了。 赵明月怕他反悔立刻保证:“等我正常吃饭之后一定有力气干活儿,您放心。” “……罢了,记住,进了府少说话多干活。” “好。” “说‘是’。” “是!” “别打了,再打就死了。”老爷子回头对那些手下说了一声,“带回去。” 说完便率先走出巷子。 赵明月随着老爷子路径金陵城最繁华的地段,进入西北方向转入绿荫葱郁的长街,一道青砖围墙环绕的庭院落入眼前。坐北朝南的深红色大门两旁卧着两只石狮,大门匾额上写着“晏王府”三个字。 赵明月眼睛一亮,猜想老爷子身份不低,可没想居然是王府出来的,一个不小心小乞丐被聘入大企业了! 于是她便在王府安顿下来,工作是在厨房打杂,很幸运地遇着一个对她十分照顾的同事,名叫赵六。 六子也就十五六岁,挺瘦,个儿也不高,脸部轮廓硬朗,小眼睛,厚嘴唇,看着挺憨厚,但话特别多,很快就两人熟络起来。 六子说:“明月,平时打水、劈柴、洗菜、还有各种厨房杂活儿都是咱们的。” “好,有什么我能做的你尽管叫我。” “成,给你介绍一下咱们王府……” 六子一路介绍。 右下房跟后下房是仆人住的地方。后下房前方是荣庆堂,是晏王亲随所住的地方。荣庆堂往前就是静安殿,也就是晏王的寝殿。从他们现在站的地方只能瞧见静安殿的围墙。 赵明月远远望了一眼,问:“六子,晏王老人家好说话吗?” “晏王老人家?”赵六噗嗤笑了,“咱们主子年纪不大,未及弱冠。” 二十不到?她潜意识里以为是皇帝的兄弟,至少得是个大叔。 “那你给我说说咱们主子,省得我以后说错话。” “那不能……我是说不大可能会说错话,我来王府半年一次也没见过晏王。” “他不住这儿?” “住,不过晏王从小体弱多病极少出门,即便出门也不是我们这些个在厨房打杂的奴仆能见上的,而且……”赵六看了一眼静安殿神神秘秘说道,“还有一种说法,晏王身上有诅咒,跟他相处久了的人都会死……” “什么?诅咒?” “嗯!听说晏王的贴身奴仆不论男女都死了好几个了,可邪乎了!” 这宅子应该没什么问题吧?还是因为她灵通还没恢复察觉不到邪气,不然怎么她觉得这宅邸还挺干净? “那周管家跟了晏王多久?” “呃,那是很久了。”赵六恢复了原来的神情,“不是所有人都有事,可能跟生辰八字有关,反正邪乎着呢……哎哟娘嘞吓死我!” “怎么了?” “别说话,走。”六子拉起赵明月低头只管走,避恐不及。 明月回头。 吓得让六子跳起来的,是高处回廊之上一个少年。 少年不过十二三岁,头戴金冠,身穿金丝绣纹衣裳,脖上挂着金锁,腰上佩戴月光玉,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细白的手腕上一边是金镯子,一边是翡翠镯子。脚踝上还绑着金铃铛。 土豪!货真价实的穿金戴银。 明月看他的时候,他也看着她,目光灰暗如同两汪死水,神态抑郁寡欢。 赵六拉着明月拐入厨房后院,明月看不见了那孩子便问:“那是谁?” 第五章 替命人 六子还神色未定,伸长脖子确定看不到那少年之后,才放开了明月的手腕。 “我刚才说过咱们主子身体不好吧?所以需要一个挡降头的人,刚才那个孩子就是!张嫂说那叫什么……叫福曌,说着好听而已,其实是祸墙,专门帮主子挡祸害跟鬼祟的。” 明月是阴阳师怎会不知道这是什么?真实名称不叫福曌也不叫祸墙,叫替命人,跟替死鬼其实一个意思。 鬼为逃离死地寻找代替它的人,那个人叫替死鬼。 人为活命寻找代替他去死的人,那个人叫替命人。 替命人首先命格要光明通达,五行不缺,且都是吉兆,无凶兆。简而言之就是命好的人。其次要命相与主人相成不能克主。再次,命中有吉星庇佑。 阴阳师通过阴阳术,让替命人承接主人的命格代替承接病、祸、灾、邪等厄运,将替命人的福、寿、康、恩等福泽转给主人。所以人们将替命人美其名曰,福曌。 福泽照主。 大概是因为晏王体弱,皇帝为保自己的孩子,用别人的孩子当了替命人。这种行为并不少见,只是这样可怜的人居然被大家当成灾星孤立。 六子就是胆小又喜欢讲鬼故事的那类人,自己连鬼都没见过,跟赵明月说起来时,像真有其事滔滔不绝。 “在府里还好,福曌不用贴身跟着主子,主子一旦出门必须跟随,据说主子出门频繁时有福曌连一个月都活不过,而且主子身边的福曌大多都死在朔月夜,还是枯萎而死的……” 朔月夜,邪祟出没最频繁的时候。 赵六:“没有福曌能活过七月半,所以在七月半到来之前,阴阳师必须带来新的福曌等候接替。” 七月半,鬼节。 那晏王是什么命啊?除非他是五阴之体否则哪能这么祸害? 明月听着赵六继续白呼:“刚才那最新的来的福曌只有十三岁,也算是官宦人家的孩子,不过是庶生。生母病重,他被阴阳师发掘后,父亲要求他进王府当福曌才给钱给他母亲治病,所以他就来了。不过,我偷偷告诉你……” 六子停下劈柴的举动,走到赵明月耳边说:“他母亲十多天之前……死了。” “死了?” 赵六左右看看:“千万不能说出去,我是无意中听到张嫂说的。” 可六子你嘴未免也太不牢靠?她才认识他没几天居然就全盘托出,她该高兴呢还是不高兴? 明月笑呵呵说:“放心,我不会说出去。” 她自己的事情还毫无头绪呢。 赵明月举起斧头,劈柴! 六子又说:“我听张嫂那天那意思,福曌只能缓解不能化解主子的厄运,必须要找到……太什么灵犀才能真正改变主子的命格。” 啪 赵明月手中的斧头一偏差点没劈中自己的小腿,偏头看赵六:“你说要找到什么?” “什么灵犀还是太什么犀的……” “太阴灵犀?” “啊对!”赵六手一拍,“就是这个,太阴灵犀!据说为了找太阴灵犀救晏王,皇上派了无数阴阳师在寻找,不过找了好多年了没人找到……” 呵,呵呵,这就叫踏破草鞋无觅处,得来全无费工夫吧!?她居然在这儿打听到了“太阴灵犀”的消息。而且,楚皇帝正派无数阴阳师在寻找?!这比她一个人大海捞针不知强多少倍! 所以只要她能留在王府,太阴灵犀的消息可不就是唾手可得? 不过,谁会把消息传到一个厨房杂役的耳朵里?所以,她必须要接近晏王。 可现在问题是,她要怎么接近晏王?怎么才能在第一时间获得第一手消息? 小半个月后,别说接近晏王,她根本连晏王的影子都瞧不见一丝!王府规矩多,后厨杂役基本没办法往正殿那边走。晏王楚子晏所在的静安殿那更是闲人止步的禁地,没人敢乱闯。 明月正因此头疼,最近晏王府又出事了。 那个专门给晏王送饭的丫鬟春玲昨儿夜里失足落水,死了! 第六章 接近晏王 家属在后下房那哭哭啼啼一个下午,也不见吵闹,最后拿走大笔抚恤金,从东篱园外的东侧门离去,女孩儿的尸体也连同被运了出去。 一下子后院就变得人心惶惶。 赵六看赵明月没事人儿一样要往外跑,拉住她问:“明月你干吗去?” “张嫂让我给备武堂送晚饭。” “要不要我陪你?”看她一脸疑惑,赵六凑过来在她耳边说,“我说过了吧,诅咒又来了,半年已经有两个人死了,一百天一个,第一个是送饭男丁小高,现在又是送饭丫鬟春玲……” 对于福曌的死亡家丁们并不是很害怕,福曌是阴阳师指定的,但送饭的跟他们一样都是府里的家丁,跟他们身份相似,很多人都担心下一个会不会就是自己。 “不用陪,你也赶紧到厨房干活儿,别让张嫂又拧你耳朵。” “你真不怕?” “怕就不用去送饭吗?” “呃,还是得用。” “可不就?那我干活去了。” 赵明月从右下房前往厨房时看到三个小姐妹们围着说话。穿绿色衣服的明月认得,叫翠珠,经常跟赵六斗嘴的丫头。 翠珠说:“婉容姐姐,这次柳掌事会不会让你去给晏王送饭啊?” 苏婉容是从宫里直接调拨出来的丫鬟,知书达理悉知音律,也因从小在宫里做事,更是会讲话处事,所以人缘是好极了。 苏婉容说:“柳掌事给我安排了那么多事,估计我是没那个福分去给晏王打点日常,倒是翠珠心灵手巧模样招人喜欢,柳掌事更希望你去伺候主子吧。” “是,是啊,咱们府里头谁不想伺候王呢?”翠珠笑着却像在哭。 苏婉容笑着拍拍她的后背:“我们都是给主子办事的,在哪儿不是干活呢。” 看来大伙儿都害怕接到这份差事呢,赵明月摇摇头继续前往武备堂送饭,走了几步忽而觉得自己机会来了。 现在不正缺个给晏王送饭的人吗?如果她接了这活儿,那不就离楚子晏很近了?赵明月端着饭盒飞快地跑了起来。快速给备武堂送完饭她特意顺着福临殿与正大殿的长廊走回去,这条道能经过楚子晏的静安殿。 静安殿对面是书院。 赵明月在书院旁看到苏婉容提着一个木盒子,踌躅不前望着静安殿。明月原本还以为是翠珠或其他人来送饭,不过是苏婉容那就更好办,毕竟有点权力跟小聪明的人,才更好用一些。 赵明月佯装几乎与她迎面碰上,然后闪闪多多就要逃走,果然苏婉容叫住她:“站住。” 赵明月有些不知所措走回来,低头礼貌叫人:“苏,苏姑娘。” 苏婉容走到她跟前,义正词严地问:“你怎么在这儿乱晃,要让掌事知道了看她怎么罚你?” 赵明月紧张地说:“我这便走,苏姑娘千万不要让掌事知道。” “也不着急,好在今日你是碰上姐姐我,我就让你参观一下。” “多谢苏姑娘。” “就叫姐姐吧,跟我亲的都这么叫。” 赵明月乖巧地叫了一声:“苏姐姐。” “好孩子。”苏婉容笑容可掬说,“既然你叫我姐姐,我就教你做些活儿,你把这晚膳送到静安殿。” “……”如此称心如意让简直就是为她安排的啊,她又装得有些无措地说,“姐姐,这不大好,万一柳掌事看到了……” “傻小子,你不说送饭的事,我不说你擅自靠近静安殿的事,柳掌事又怎么会知道?” 敢情她要不帮着送饭她就要找柳掌事告她状?这活脱脱的威胁她怎么就那么喜欢呢?明月又天真无辜地问: “明月是很想帮姐姐,但明月身份卑微进一次静安殿倒也罢了,老亵渎主子的地方到时候罪过可就大了。” 苏婉容是个聪明的人,立刻说:“这也不难,你若想天天给主子送饭,我便让柳掌事把你分到我手下,让你从后厨杂役升为普通仆役,月俸涨十银。” 在楚国银两换算是一金等于一百银,一银等于一百铜。后厨杂役每月月俸二十五银,普通仆役能有三十五到五十银不等,总之职位越高工龄越长的工钱越多。 不过此刻钱对明月来说远不比这差事来得重要,这可是她迈向楚子晏至关重要的第一步。 “那便多谢姐姐了。” 赵明月感恩地接过苏婉容手中的木盒。 苏婉容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终于把这烫手的山芋给转出去了。 “记住了,饭放在桌上即可,一个时辰之后来收拾,切不可擅自进入王的卧房或其他地方。” “是。” 苏婉容交代完毕,赵明月便进了静安殿。 第七章 病美人 静安殿内分主屋、东、西厢房,厢房外有宽敞的廊檐连通到主屋门前。 从外头看见葱郁翠绿一片的是一株百年梨树,曲折的枝桠伸展遮蔽了大半个前院,绿叶之间挂着好些饱满的果实,看个头过不了一两个月就要成熟了。梨树之下放置汉白玉石桌石椅,一架秋千。墙角种着花草,院子里绿意葱葱。 赵明月推开房门。 主屋有三室。 外厅放置有精致的红木圆桌,圆桌旁放置雕花的红木椅子。墙边雅致的置物架上搁着上好的瓷器,还有一盆兰花开得芬芳。 内堂与外厅连着一扇雕花拱门,放置着画着青莲的屏风。西侧门敞开着直面畅春园,院中秀美景色映入门扉,形成一幅天然花卷。 内堂往里便是卧房,站在外厅看不到卧房,自然也不见屋主的影踪。 赵明月将饭菜放下,终于听见从卧房之内传来咳嗽声,由轻到重,然后一声连着一声起伏不定,听着还真是病得不轻。 苏婉容交代只要放下饭菜别的都不能管,她若是贸然进去打扰楚子晏,必然目的昭彰适得其反。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攻人得攻心,赵明月,不要急。 明月将饭菜放下就走了出去。 此后,赵明月从后厨杂役变成了正殿仆役,给晏王打点日常顺理成章变成了她的职责,但表面上看还是苏婉容在做,每天苏婉容拿着饭盒到静安殿外,然后转手将饭菜由明月送进静安殿。 苏婉容这个举动可以变相用一句话概括,既想当婊砸又想立贞牌坊。这人是这么一个人,但赵明月还是感谢她,不然她哪有现在的机会? 明月按部就班进行着自己的计划。 托厨房采购从外头买了川贝母、枇杷叶、车前于、甘草、麻黄、百部、桔梗、杏仁当然还有几种他们赵家阴阳师的治咳嗽配方,一起熬成药汁。每次送饭就在一旁放上一碗熬好的止咳药。 不过每次去收碗饭菜也只动了一点,而那碗药一点也没动。 明月并不着急,她把药汁提炼成药片,每次送饭都会放两颗在一旁的小瓷碗上。不过那人还是拧巴,不肯吃。 但也没关系,她这执着的个性就专治拧巴。 她继续上药,只是瓷碗旁多了一张字条。 这一次,她送饭出去不久…… 卧房内一个白色的身影走出来,坐在圆桌旁,第一眼便是看旁边的小瓷碗。 药还在。 这都一个多月了,送药的人一直无声无息继续着。 楚子晏抬手捂嘴儿轻咳了几声,光洁如玉的手指捏起那小纸片,上边颇为俊秀的字迹写着“不苦,有点甜”。 垂下的睫毛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抹如扇的阴影,半遮半掩了他潋滟瞳眸。楚子晏将纸片放下,望着白瓷小碟中的两颗药片嘴角弯起很浅的弧度,温润的手指捏起一颗药片送入口中。 苦。 舌头一动,又微微泛起抹甘甜滋味儿。 药草的味道浓郁,入喉柔润清凉。 他倒不是怕苦没吃这药,只是觉得没用。 他吃了一颗药,今日饭菜却没动就回了卧房,之后还是干咳不断,不过药的味道留在了喉管倒似乎有些好受。 赵明月来收碗第一眼就看药,少了一片!她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这少的一片药,如同撕开了楚子晏那神秘的一角。 晏王,看来,咱俩必然来日方长啊。 第八章 近水楼台 赵明月端着剩饭菜出来,担忧地对苏婉容说:“苏姐姐,殿下又没吃饭,不过药吃了一片儿。” 苏婉容并不怎么关心只是说道:“知道了,你走吧。” “苏姐姐,主子不吃也不管吗?” “能是我们这些下人管的吗?是主子的命令不让管。” 虽然赵明月目的是为了打探太阴灵犀的下落,但出于常理,她觉得不能什么都由着病人,命都没了要脾气干吗?再说楚子晏要一命呜呼,那皇帝就不会派人搜太阴灵犀了吧。 “苏姐姐,厨房为了给殿下进补用的都是昂贵大补的东西,不如偶尔换个口味做些药膳如何?” “殿下不吃药膳。” “明月知道都有一味药,龙涎草,不会有很重的药味反而味道很好,姐姐问御医应该会知晓。” 苏婉容忽而看向赵明月,之前那个止咳药也是这小子想出来的,现在他说起药膳也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觉有些奇怪地摸了摸明月的脑袋。 “明月,告诉姐姐,你之前是乞讨为生如何知道这些?” “明月曾跟一位老大夫在山里采过一年的药草,是他告诉我的。” “所以你会那种药粥的配方?” “是。” “那你把那方子写出来我去问问御医。” 过了几天在厨房闻到熟悉的味道,青草香夹带一丝药草味,明月顺着味道往厨房走。 “张嫂,在煮什么?” “是苏姑娘给的药羹方子,叫龙涎粥,说是给殿下准备的晚膳。” 果然苏婉容还是将这份功劳往自己身上揽,明月不在意:“张嫂,苏姐姐刚教了我熬龙涎粥的办法,让我来跟你换把手。” “小子,你确定你会?” “苏姐姐交代得很详细,没问题的张嫂。” “好,那你来吧。” 赵明月曾经是个小富婆,但不表示她什么都不会做,在她还没出师之前,阴阳师的修行可谓苦不堪言,元气、剑式、符咒、丹药等等都要修炼。 吃了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是她的人生写照,只是活了二十四年后,居然又回来当个黄毛丫头,而且她苦练的道行也缩水到了几乎没有。 明月亲自熬了龙涎粥,在药膳中添加一些止咳药材,送饭时依旧配了止咳药片。 这一次去收碗,粥吃了半碗,药全吃了。 明月知道,接近楚子晏的时机在慢慢成熟之中,她端着碗心情愉悦走出来。 苏婉容这次很主动地问:“怎样明月,主子吃吗?” “姐姐,吃了,药也吃了。”明月将木盒打开让她查看。 苏婉容目光一亮心知这方法行得通,随后眼珠子一转对抬头对明月笑着说:“明月,真有你的,你是我们府上最聪明的孩子。” 明月低头笑:“哪里哪里……” 苏婉容拍拍她的肩膀:“不过,其实我刚给御医看这方子时,就被质问这方子是从何而来,我不敢说是你给的怕御医不用,就说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方子,御医才肯拿回去研究。” 明月抬头看向她。 苏婉容歉疚说道:“明月,你不会因此怪姐姐吧?” 明月天真摇头:“怎么会?明月只是觉得苏姐姐好聪明,还能想出这样的办法说服御医。” “明月就是深明大义,我们都是给主子办事的,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呐,这个送给你。”苏婉容拿出一块玉佩给了明月。 “不用了苏姐姐,你已经给了我很多东西。”苏婉容总要给她一些好处,封口费不能少了啊。 “拿着吧,既然你叫我姐姐对你好是应该的,快拿着。” “谢谢苏姐姐。”当然要收,钱财,好东西。 就这样,赵明月变着法子持续给楚子晏喂药,慢慢的,病秧子的咳嗽浅了,没之前那么上气不接下气。 因主子病情稍微好转,苏婉容被周全周管家大赏了一番。 御医回宫也跟皇帝陛下说苏婉容贡献药方,变法子给晏王治病的事,皇帝听闻之后龙颜大悦。苏婉容由原来的丫鬟晋升宫人。在晏王府除了周管家、柳掌事之外家仆之中她最大。除此之外还赏赐了银两与珍贵物品。 苏婉容以“照顾主子是下人的本分,若要论功府上所有仆役都有功劳”的说辞,将这些赏赐分给了下人们笼络人心。 明月觉得这应该是赵婉蓉唯一的高明之处。 当然苏婉容必然会额外再给她另外一份大的“封口费”,不然后边她怎么利用她?所以升官之后就主动问她: “明月,好孩子,你想要什么?” “明月想在大书院干活儿。” 书院就在晏王府的对门,离楚子晏仅仅只有一条过道的距离,这是她走近楚子晏的第二步。 第九章 巧遇晏王 而且,她初来乍到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可书却是能让人最快掌握信息的无价之宝,所以行万里路之前明月决定还是先读书,了解自己所处的大环境。 苏婉容想的是在书院里干活不累,明月会这么要求也是理所当然。再说大书院对面就是静安殿,这样她让明月把饭送入静安殿也尤为方便。一举两得,苏婉容很快就将明月安排在大书院。 大书院直面静安殿,平日走动的人也不多,明月每日的工作就是扫院子,清扫书架不让虫子啃了书跟字画。到送饭点就跟苏婉容换把手把饭送入静安殿。比起劈柴、挑水、扫厕所那些脏累的活儿是轻松很多。 眼下这季节也进入了三伏天,知了聒噪着炎热的午后。 赵明月拿着扫帚站在书院的院子里,透过高墙仰头望着静安殿内的老梨树。晚风吹拂叶子露出一个个黄灿灿梨,成熟的果子发出诱人的香气…… 对于一个生活在新世纪水果泛滥年代出生的人,那些个大梨简直尼玛日夜抓挠赵她的心。 正好,苏婉容说这两日主子进宫,要明日才回府。 病秧子不在,巡逻的队伍刚过去,准备到晚膳时间没什么人过来。 赵明月对这些墨守成规的工作安排了如指掌,把扫帚往书院内一丢,她从书院一下串入静安殿。 赵明月站在树下仰望,斜阳从梨树叶子之间穿插照在黄橙橙的果子上,金光灿灿,据说老梨树结的果子特别甜! 喵…… 只顾着看梨的赵明月这时候才发现,在主屋与西厢房之间横亘的树干上卧着一只的小猫儿。两个拳头大小,白得跟小雪球似的,粉红的鼻子跟小嘴儿喵呜着,金色的眼睛充满无助的光芒。 等着,姐姐摘了果子再救你。 倘若要被人发现了,就说来救猫,也算一个借口。 梨树一人不能环抱的枝干非常粗壮,但并不是很高,超过了墙头就往四周旁逸斜出。 赵明月三两下就爬了上去,爬到枝桠茂盛的地方,被果子碰到脑袋的感觉很棒。随手摘了一颗大梨往衣服上抹了抹,卡蹦脆咬个满嘴汁儿,甜! 她一边吃梨一边与喵星人眼神交汇“等我吃完,你先好好当放哨喵”。 喵 赵明月吃完手上的大梨,把核儿往屋顶上丢,又摘了两颗梨子塞短褐胸襟内,衣服很宽,塞进去干扁的丫头立刻无比丰满。 “哨放得不错,作为报酬我来救你啦。” 以前送饭的时候,以为内堂那扇门直通畅春园,其实不是。站在树上才看到那里还有一个独立的小院儿。 院里有潺潺流水从靠着围墙的石泉内流出,泉水舒缓地流过圆滑的大石头落入下方用石头围成了小池子,池子的水满了才流向外头畅春园内的畅春湖。 小院儿墙边种着金镶玉竹,一株山桃树伏卧竹间绿叶葱郁。 老梨树也凑热闹,把枝桠伸展到了小庭院内。 而小白猫所在的枝干正好在清泉池上头。 泉边靠近主屋内堂方向放着一把藤椅,藤椅旁的桌上放置一本翻开的书,似乎方才有人在这藤椅上看书刚刚离去。 这不,书籍旁边还摆放一盏茶。 糟糕,有茶! 那这屋子里似乎……有人呐?她猜到了家丁与侍卫的行程,却没猜到这屋里人的行程。 得赶紧把猫抱了走人。 可这时候突然传来轻轻的咳嗽声,赵明月只来得及把猫抱入怀中,一个白色的人影已经从内堂那扇门走了出来。 赵明月立刻噤声不动掀起眼皮看树枝,不要晃,不要再晃…… 院子里只剩下晚风吹拂院中草木的沙沙声,她抱着小猫静止等待那人离开。那人应该就是楚子晏,虽素未谋面但咳嗽声音她能听辨出来。 别说,其实还真有些好奇他长什么模样。 第十章 美人沐浴 楚子晏一身素白的衣袍穿在身上宽松随意,虽看着瘦些,但体型要比赵明月想得好看无数倍。她总以为这病秧子是瘦骨嶙峋,齁腰驼背,精神萎靡,气色差到不能见人才躲着不见人,可没想还真是传闻中的好看。 瘦削挺拔的身姿有种淡泊的气质。 头发真长,漆黑如夜的发丝落满他刀削一般的肩膀,被轻风吹动的黑发与衣袂让他多出一丝清逸风骨。他步伐迈得从容舒缓,咳嗽时抬起拳头轻遮嘴唇,宽大的袖子在身前形成婉约的弧度。 他在藤椅之上坐下,咳嗽时肩膀微微抽动。气顺了,他放开捂唇的手托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微微叹了口气,放下茶盏,从一旁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倒出一颗药片含在口中。 看到这儿赵明月微微得逞一笑。 那瓶子她认识,自从他肯吃药之后,她就用瓶子给他装上十来片,并用纸条写“一日至少三次,一次两片,咳得难受时可含一片”,这家伙可算听进去了。 接着赵明月笑容又微微一顿,那人未免……太漂亮了吧?! 楚子晏嘴里含着药片微微仰头看前方的天空,黑发垂坠于身前身后,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庞在天光之下一览无遗。 可能因为生病的缘故,他的脸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如同一片白色的花瓣,没有血色,但也没有任何瑕疵。 脸型微微瘦长而立体,轮廓细致细腻,清隽长眉飞扬入鬓,如墨双眼眸光潋滟,鼻子如同雪山俊逸,嘴唇如花瓣粉红浅白。仰首望天时脖颈修长,喉结弧度性感,锁骨更是暗藏春光。 明明就是个人,但看他如同看着一株青莲,不妖不娆。 赵明月倒不是什么外貌协会的,应该说她对男人没什么兴趣,还在新世纪的时候光顾着修炼降妖,根本就没来得及打开情窦。但看到楚子晏的模样也不由地暗自赞叹。 只可惜,楚家有儿初长成,养在深闺无人知。 这么好的人,因为生病而足不出户真可惜。 喵…… 手里的小猫估计被捂热了叫了一声。 楚子晏看了过来。 赵明月下意识屏住呼吸,她可不能在这样的状态下跟他认识,不然得毁了她的计划不可。千万不要因为贪吃坏了她的大计。 好在楚子晏并不是看她,而是看向墙边的石泉池。 不一会儿,他站了起来走向池边。 明月几乎就在他头顶上空,天气太热,加上有些紧张,脑门上都闷出了一层汗,透明的汗水划过她的脸颊。 楚子晏接下来的动作更是让赵明月大跌眼镜,这家伙,在脱衣服! 你该不是……要泡澡吧亲? 而情况确实就是如此,楚子晏如玉般的手指不紧不慢解带宽衣。 嗯…… 这种情况之下她是不是要闭眼?赵明月别开视线。但又寻思,如果被发现睁眼跟闭眼其实没大多差别?如果不被发现看看又何妨?礼貌性别开的眼睛慢悠悠又瞟了回来。 可是,她什么都看不见…… 他那头黑发掩盖过了他的臀部,而他又斜背对着她,她只能看到他从黑发之间露出的白皙硬朗的肩膀,还有那双跨入池中的大长腿。他坐于清澈的泉水中,黑发如雾弥散在水面,飘摇如同海藻。 还以为会出现被打马赛克的画面,其实毛都没看着。好吧,她承认水晃动之时隐隐约约是能看到一丝春光,但水下能看得清嘛? 还有!病秧子,你有什么资格泡冷水里?!搞不好晚上你就得乐极生悲,病得不要不要的。 但她现在又不能指着他说这些。 夕阳沉下只留下天边的晚霞,晚风徐徐,石泉池水面波光粼粼。 树上的人跟水里的人都没动。 风忽而也停了。 楚子晏望着渐渐平息的水面倒影着霞光照耀的蓝天。头顶梨树也倒影在水池之中,交错的枝桠,悬挂的果实,还有枝上一只雪白的小猫,小猫那透亮的眼睛之后……是一双少年的眼睛? 第十一章 小惊魂夜 树上有人?! 楚子晏脖子微微一动,背后僵直了一下。 感觉非常敏锐的赵明月背后也跟着僵硬起来,她也看到了水中自己与猫儿的倒影,当然也看到了楚子晏在水中的倒影。 而且他的目光与她的在倒影之中……交汇! 楚子晏猛然抬起头来。 就这一瞬间,明月将手上的小白猫往他脸上丢去,动作迅速爬下梨树。 “何人?” 楚子晏来不及看是谁,一只小猫从天而降直击他的脸。他伸手接住了猫,抬头再找人时只剩下晃动的树枝,还有一颗掉落下来的大黄梨。 晚风又起,梨树枝桠影影绰绰,但枝头确实空无一人。 楚子晏举起手里的小白猫与它对视。小猫儿眼睛如小铜铃金光灼灼,鼻子嘴唇粉红,长得颇讨人喜欢,他望着它微微一笑。 “色胆包天的小猫儿,居然敢偷看本王洗澡。”他的声音温婉如同晚风徐徐。 说完把小猫儿抱入怀中,湿答答的手抚摸着它柔软的毛,眸光微微一动又望向已经不再晃动的枝头好一会儿,从水里站了起来。 出浴美男拾起池边的衣裳将猫儿轻轻裹起来,一边擦拭它身上的水渍一边往屋子里走去。 “咳咳,咳咳咳……” 他的咳嗽之声消失在庭外。 而赵明月已经蹑手蹑脚将书院的门关上,一边往书房走一边寻思,到底被发现了还是没被发现? 从怀中掏出仅剩的一颗梨自问,赵明月偷梨的罪名,变成了偷看主子洗澡的罪名你怎么看? 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反过来也不无道理。 梨子往衣服上擦了擦,送入口中卡蹦咬了一口,随即往走廊上一坐,摊开自己的手动了动手指。就刚刚下意识逃跑的瞬间,她的灵通似乎突然恢复了一些。 解决完手中的梨,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接下来并没有发生主子把奴仆叫过去审讯问谁偷看主子洗澡的事,赵明月有些放心了。 估计那病秧子什么都没看到。 夜色愈浓。 天上无月。 今日是朔月之夜。 天上月亮由圆变缺为满月、星凸、上玄、峨眉、朔月。朔月是一个分水岭,那夜人的肉眼无法看见月亮。过了朔月之后,月亮由缼到圆为亏眉、下玄、亏凸、满月。 所以朔月之夜被称为黑暗之夜,也是鬼祟出现较为频繁的夜晚。 赵明月自从在书院当值之后一有时间就会在书房内看书。 今夜的打更人已经打过子时的更,赵明月正在秉烛夜读楚国通史。夜风从敞开的敞开的窗户吹进来,灯罩内的灯火静静燃烧着。 啪 赵明月用蒲扇驱赶蚊子继续翻开下一页书。 夜阑人静。 蛐蛐儿虫鸣。 明月看得正入神,一旁的油灯忽而呼啦晃动,她抬眼看向窗外。 灯罩内的灯火又晃悠跳动。 难道是因为灵通恢复的关系,这是她第一次在晏王府察觉到有阴风舞动。 明月将面前的书往里推起身走出书房,提起一只白色的灯笼走出书院。 一抹黑影从畅春园那方向的回廊上一闪而过,赵明月提灯疾步追上。 经过畅春湖,一个人影跌跌撞撞跑着过来险些与她撞上,尖叫声几乎脱口而出的人狠狠捂住自己的嘴,眼中满满都是惊恐之色,随后她紧紧揪住明月的衣袖: “明,明月,我看到……看到……” 这惊吓得语无伦次的女孩儿是翠珠。 “别着急,你慢慢说。” “我好像看到……看到小高了……” 小高是谁? ……“我说过了吧,诅咒又来了,半年已经有两个人死了,一百天一个,第一个是送饭男丁小高,现在又是送饭丫鬟春玲!” 赵六说过小高这个名字,是因晏王的诅咒而死的人之一。 第十二章 闯静安殿 明月缓声安抚道:“翠珠姐姐,你别太害怕,天太黑你可能看错了。” “真的,他就站在我身后,不,他还出现在了我面前……”翠珠吓得面色苍白,手从明月的袖子滑到他手上紧紧拉住。 “翠珠姐姐的手怎么这么湿?”而且这个时候她怎么出现在畅春湖? 翠珠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依旧哆嗦着:“今日,是我父母的忌日,我想来畅春湖给他们放水灯,可没想到会遇见,遇见……”说着又要哭了。 畅春湖的水面飘着一盏微弱的灯光,大概就是翠珠放的水灯。 赵明月拍拍她的手臂:“没事的,翠珠姐姐这么孝顺即便有什么也会得到庇佑的。”其实她还真没安抚害怕邪祟的人的经验,于是有改口说,“你水灯放完了吗?要是还没我陪你一起。” “已经结束了。”翠珠很害怕,不愿再继续呆下去。 “等会儿侍卫从西大厅那边过来巡逻,会一路经过后下房,你跟他们回去可以吗?”这是明月每天夜晚听到的侍卫巡视规律。 翠珠点头,神情有些恍惚,明月陪着她等了一会儿,巡逻队就过来了。 翠珠走之前轻声说:“明月,王府里不让下人随便吊丧,你帮我保密可以吗?” “嗯。” 看着她与巡逻队离开,明月提着白色的灯笼走到畅春湖旁,闭眼剑指轻点眉心,静心明眸,睁眼时目光更清澈,耳朵更灵敏,能看到异常之物。 赵明月提着白色的灯笼沿着畅春园外的回廊走了一圈。别看她手里提着似乎就只是普通的灯笼照明所用,但其实她画了灵符卷成灯芯,周围有邪祟灯火就会明灭无常。 但灯火平静并无异常。 只是走到静安殿外,手上的灯笼忽而就灭了。 明月停下脚步,眼观八方耳听六路。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静安殿内传来剧烈的咳嗽之声,比任何时候听到的都更严重。赵明月忍不住翻白眼,白天她说什么来着?体弱多病还泡冷泉不该嘛? 通常这个时候周管家来过静安殿一趟刚走不久。 那她管还是不管? 不管。 万一偷看洗澡的事情没败露,夜闯静安殿的罪名还得把她给折了。 明月继续举步而走,黑暗墙头上忽而冒出一双金色的眼睛瞪住她,如同夜里两颗夜光珠似的,让人不觉有些毛骨悚然。 喵…… 又是这小白猫,白天刚一起犯案晚上又要来吗?还是说它在抱怨白天她不义气把它丢下的事来寻仇的? 那只小白猫喵呜一声看她一会儿,转身沿着围墙走,还三步一回头看着她,似乎在将她往静安殿内引。 “我不进去……我管不了……你看我我也管不了。”晏王下的命令,朔月夜禁止进入静安殿。今天她已经犯了一次错,要再被抓,她计划得泡汤。 喵 “咳咳咳,咳咳咳咳……” 喵呜…… “管不了!”赵明月哀嚎一声,揪头发,“混蛋啊。”为什么她就是这么善良又有正义感?赵明月把已经熄灭的白灯笼甩肩膀上,左右看没人侧身钻如静安殿。 一进大院如同进了一间冷气开得极低的房间,作为阴阳师的她怎能抓不住这瞬间的阴气?!该不会刚才那邪祟是进了静安殿吧?白灯笼一丢她连忙跑进屋。 又是一道黑影迅速从她眼前消失,转眼从内堂逃走,赵明月举步想追…… 脚下踢到一个倒在地上的人。 是那个福曌! 他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脚上的铃铛发出诡异的蓝色。赵明月连忙探他的鼻息,松了口气,只是昏死过去而已。 糟糕,楚子晏一个人在里边! 明月放下替命少年冲入楚子晏的卧房。 这个房间四周都像结了一层蓝色的冰霜。 赵明月冲到他床边握住楚子晏的肩膀叫唤:“楚……晏王殿下,晏王!” 床上的人没回应。 第十三章 朔月夜之交 她再摇晃他。 “楚子晏,醒醒……” 该不会挂了吧? 不能,刚才还咳嗽呢。 明月将手放到他鼻子前探看还有没有呼吸。 “咳,咳咳咳……”床上的人忽而抓住了她的手,力道并不大,“你是何人?” 这个问题她该怎么回答?悄悄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他却又抓住,室内光线很暗,但能看到他那双眼睛微微闪着光华。原本还想挣脱的赵明月另一只手也探了过来,覆在他的额头之上。 “好烫。” “你究竟是何人?”他又问。 “我是……奴婢是苏婉容,听见殿下在喊人便进来了。”苏婉容至少是能近身照顾他的人,还能给她打掩护,这个身份比较保险。 “苏婉容?” “是。” “本王方才叫人了?” “是,殿下一直叫来人……”把责任推到他身上,再去叫人过来给他看病就没她什么事了。“殿下烧得厉害,奴婢现在立刻去通知周管家。” “不必……”楚子晏拉着不让她走,“来不来都一样。” “你烧得厉害知道吧!”什么叫来不来都一样?不对,她在用什么语气说话?“奴婢是说殿下发热得厉害,必须得让御医诊治才行。” “没用。”楚子晏声音很低,似乎都梗在喉间发不出来。 没用?难不成跟刚才那股寒气有关?到底是何方妖孽能来去自如还能屏蔽掉身上的阴气? 楚子晏似乎觉得她的手温很舒服,病得迷迷糊糊的他将她的手按在额头不动,呼吸微微急促。明月微微起了一丝恻隐之心轻拍他的肩膀。 “晏王,您先等等,奴婢去给您想办法降温。” “不叫御医,御医今日没跟本王回府。” “好,不叫御医,您等会儿奴婢马上回来。” 赵明月跑回书院找来一些之前让苏婉容准备的药草,还有常用的退热药丸,再拿一盏油灯奔跑着回了静安殿。 楚子晏见她又进来,昏昏沉沉又睁开了眼,虚弱说道:“把灯点上。” 赵明月将那盏油灯调到了豆粒般大小,放在他床头的柜子上:“灯已经点上了。”话说着手脚利落出门从内堂小院儿里打来一盆凉水,搁在床前。 楚子晏又说:“把夜明珠灯罩打开,太暗,本王看不清。” “已经打开了殿下,您病着才看不清楚。”明月睁眼说着瞎话的同时,已经拧了一条湿毛巾盖在他额头。 楚子晏看着昏暗灯光之下背对着他的人,也许真是烧得太厉害,那人的影子重重叠叠他看不清。 赵明月将退热丸捣碎热水冲泡,使劲用小勺儿搅拌溶化之后,将药汁放在一旁晾着。而后将药草捣碎放入多层纱布之中绑成药包,再放入水中侵泡拍打使得药水渗透出来。这些工序结束之后,放在一旁的药也凉了。 她走到床边弯腰将他扶起来,继续模仿苏婉容说话,甭管像不像反正不用她的声音就对了。 “殿下,您得先将这药喝下。” 楚子晏此刻反应是有些迟钝,但能察觉到他靠着的身体很单薄,手臂却有一股安稳的力道。 “不……” “不”字才出碗已经凑到他嘴边,支撑他的手臂微微放低碗里的药就灌入他口中,他没想有人敢强行喂药毫无防备就闷了两大口,险些呛着。楚子晏作势要推开碗,她拉下他的手再把药碗倾斜,最后几口苦得掉渣的药全倒他嘴里。 “你咳咳,咳咳咳……”楚子晏咳嗽着,已经被她放回枕头上,接着一块冰凉带着草药味道的湿毛巾又覆上他的额头。 “你当真……是苏婉容?”苏婉容怎敢如此待他? 第十四章 大祸临头 “是,奴婢现在用药水帮殿下散热,得先解开殿下的衣裳……”说着已经将他衣服剥开。 光线很暗,但能看到此人胸膛急促起伏,呼吸短浅急促。她将那药包敷在他皮肤之上,然后轻缓擦拭他的额头、太阳穴、耳后、胸膛。 来来回回数遍之后,楚子晏的呼吸慢慢不那么急促了,显然高烧退了。只是看起来似乎已经睡着的人,会忽而又咳起来,睡得很不安稳。 发了汗衣服更是全然已经湿透,黑色的长发从发根起也湿了大半。苍白的脸掩映在黑发之上更像一朵白色娇弱的花。 看来替命人并没能为他挡下多少病祸。 楚子晏,你得活着,至少得等我找到了太阴灵犀。 我不要那东西,我只要找到回家的路而已…… 赵明月将他抱起来推进床内干爽的地方,将他身上衣服褪下,将湿了的枕头抽开垫上干的,再将他汗湿的长发从身体后边拨到枕头后方。这人身体是病着的,但头发长得真好,厚厚的黑亮黑亮的,很柔软。 似乎一切妥当,就是这人裤子也是湿的。 脱吗? 呵呵,呵。 抽了干爽柔软的毛巾,跪在床上想了二秒钟,对着睡着的人说:“一,灯光很暗我看不清楚。二,我就用干毛巾给你隔离一下是裤子,别误会啊。” 说着将毛巾铺入他腰带之中,很正义的想法,但手一不小心隔着毛巾碰到了某个柔软的部位,吓得连忙抽回来。 看黯光之下那人睡着没反应,她吁了口气。不就是蜻蜓点水划过一下,都来碰出触感居然还心虚了,没出息。 一切结束。 鸡鸣声起。 天快亮了。 赵明月将房间内她拿来的东西收拾得一件也不剩,走到外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替命少年,想了想将他扶起来,往他嘴里塞了一颗驱邪丹,举步离开。 虽然她现在没有灵通,但阴阳师的丹药她还是能调配,她以给楚子晏炼药为借口炼制了一些丹药。 走到门口,明月还不忘将那只被她丢在外头的白色灯笼一并带走。 她并没有睡觉,而是去了后下房找了苏婉容,说了她对楚子晏做的事情,当然不包括他房内有寒气的事。 本是想与她窜通一气,没想苏婉容气得跳脚。 “谁让你多管闲事?晏王下过禁令,谁也不许擅自进入静安殿!”苏婉容脸色比刚才楚子晏的还难看,“每到朔月夜,就连周管家也是不能进静安殿的你知道嘛!”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 “你还敢冒充我的名字?你……你简直是在陷害我!” 看来真摊上大事儿了,赵明月心里叹了口气,说道:“事已至此,一人做事一人当,晏王真追究下来明月来扛。” “你要扛了,那之前我让你送饭的事不就暴露了吗?” “……”这时候她居然还担心这个?赵明月看着她忽而笑了,“苏姐姐,那你是让明月扛呢还是不扛呢?” 这两样她可都有对策。 苏婉容第一次在赵明月的眼中看到了锋芒,她一直以为这孩子柔弱天真容易欺负的,但此时她居然有些回答不上来。 明月又笑了,恢复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 “姐姐何必都往坏处想?明月是闯了静安殿但没对晏王做任何不好的事,不会有事的。就算有事,明月闯的祸怎么也不能让姐姐受牵连对不对?” 苏婉容是绝对笑不出来的。 晏王府敢夜闯静安殿的至今有两个,第一个已经被处死,以行刺皇族罪,但实际是什么情况没人知道,反正死了。 第二个就是赵明月。 如果真的出事,那为了保全自己她只能把明月都供出来,那些名利总没命重要。如果没事的话或许这又是她一个翻身的机会。 “赵明月啊,你真的让姐姐愁死了。你刚来不知道,以前唯独一个夜闯静安殿的就是被处死的,而你却做了第二个。” “这么严重?” “所以我能不着急嘛?”她叹了口气,“不过你说的对,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地步,我们静观其变好吗?” “是,苏姐姐。” “天快亮了,你也赶紧回去吧,省得让人瞧见。” 天亮了。 晏王府要出大事了! 一早周管家就让府上所有人都集中到正大殿。 第十五章 点兵认人 晏王府奴仆上上下下一共八十七人,侍卫不包含在内,全都站在了正大殿上。 前边站着的是王府掌事柳氏,新晋宫人苏婉容,宫廷传授礼仪的姑姑们还有各部监司等等那些老资格家仆。 赵明月跟赵六站在一块儿,最后一排无名小卒一列。 近百号人站在一起要放现代简直要是炸了锅的吵,可这大殿之内没人敢吭声,安静得连掉根针都能让人听见。 没一会儿,周全周管家走了出来,站在人群面前。 “今日将大伙儿聚集在正大殿,是晏王有话说。” 晏王有话要跟大伙儿说? 这可是历年以来头一回! 大伙儿一个个神情紧绷起来,有受宠若惊也有心惊胆战。毕竟,晏王的诅咒表面上谁也不敢说,但私底下早就传开了。 周全看着大伙儿都恭顺低着头,转身道:“恭请殿下。” 楚子晏从正殿后走了出来,室内安静得只听见他的脚步声。 赵明月个子小,在人群之后偷偷抬起头来。 楚子晏今日穿一身长衫,长衫的领口系着浅紫色的盘扣,衣襟与袖口用紫色丝线绣着图纹点缀,外罩一件同色罩衫,着装素雅清淡又不失尊贵。 如墨的长发用丝带绑系,规矩地落在身后。如同白色花瓣的面容平静谦和。他往殿上主座坐下,手交叠放在腿上,坐姿端正。 周全恭顺行礼:“叩见晏王。” 随后一群人齐身行礼:“叩见晏王!” 楚子晏目光清幽宁静:“免礼。” “谢晏王。”众人起身。 “近日承蒙诸位照顾,本王身体日见好转,今日召集大家是想仔细认识府上诸位。” 坐于殿上的男子宛若世间绝美温玉,眉宇间笼罩柔和光华,唇角清淡的微笑又带着一丝不怒自威的气质。温润如玉,淡雅如莲,清冽如茶,每一个词用在他身上都恰如其分。 以前有他国使者来到楚国见到晏王,就有人说了这样一句赞美的话:楚国有妙人,绝世而无双,病态嫣嫣,清隽如莲。 病美人便成了晏王的代称,如今一见,果然名副其实。 大伙儿心中赞叹不已,唯独赵明月暗叫不妙。楚子晏这样一个个认识下人莫过于点兵,就是想要揪出昨晚潜入静安殿的人吧? 偷看他洗澡,灌他吃药,扒他衣裳,碰他……那地方,这是几重罪?要是楚子晏真要问罪,她还能不能接近这个人了? 此刻楚子晏还真让明月有些忐忑起来。 奴仆们一个轮着一个做自我介绍。 “小的马国安,是府上的园丁,给晏王请安。” “奴婢李秀莲,是府上的裁缝,给晏王请安。” “小的曹忠,是府上物资采购,给晏王请安。” 从头至尾楚子晏都保持着端正的坐姿,极有耐心听着看着上前报备的奴仆,脸上始终是安宁的模样。 “奴婢张梅,是府上后厨的监司,给晏王请安。” “小,小的赵六,是后厨杂役,给……给晏王请安!” 六子第一次见到主子结结巴巴的说完满脸通红,楚子晏颔首微笑:“本王知道你,六子。” 六子受宠若惊,看着貌美如画的主子半晌才知道冒犯,连忙弯腰:“多多多谢殿下记得,六子……惶恐!”殿下怎么会知道他?他都没见过他呀。 楚子晏微微一笑又说:“好,下一位。” 赵六之后就是赵明月。 明月上前恭敬弯腰行礼:“小的赵明月,是府上的杂役,给晏王请安。” 瘦弱的肩膀,头上带着蓝色头巾,低着头。楚子晏看了她一会儿,问:“是在哪儿当值?”声音依旧温和平静没有波澜。 “……小的在书院当值。” “书院与静安殿相邻,本王却从未见过你。” “小的……小的才来没多久,未能有幸见过殿下。” “那你现在抬起头看看。” 第十六章 自报家门 是她看他?还是他要看她?该不会真被认出来了吧?她计划的可不是这样的见面方式,至少要让楚子晏对她抱有感恩的心才见。不过,事已至此,如今也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恭敬而怯懦地抬起头来。 楚子晏温润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明月立刻又恭敬低下头去。 楚子晏嘴角微微卷起,说了一声:“真是个羞涩的孩子。嗯,下一位。” 就这样?这样就过关了? 后边的人继续自报家门,楚子晏亦如方才那样耐心听着,而且从头至也没再多看她一眼,直至所有人都介绍完毕。他对待其他人跟对她似乎并没有区别,但她心里怎么老是怪怪的? 苏婉容跟着松了口气。 可就在此时,轻咳平息的楚子晏忽而叫唤一声:“苏宫人。” 苏婉容心咯噔一下没了落点,才略微放松的呼吸就闷在胸口,心脏砰砰跳得厉害,她上前弯腰行礼。 “奴婢在。” “昨天夜里……”楚子晏轻柔的话语说到这儿停顿。 周管家上前将桌面的茶端起来放入他的手中,他接过慢条斯理喝了一口,目光落在茶杯上,没看苏婉容。 可他这么停顿让苏婉容紧张到了极点,一直在揣测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手紧紧揪住裙边,身体都微微颤抖。 “昨夜苏宫人……”看苏婉容额头都洇出汗水,楚子晏柔声说,“辛苦了。” 苏婉容在做着把明月供出来还是赌一把运气的思想斗争,身体微微颤抖:“都是奴婢分内之事,一点也不辛苦。” 楚子晏放下手中的茶杯,缓声又说:“自古以来无规矩不成方圆,所以本王之前就规定了关于出入静安殿的各项规定……” 他字正腔圆一字一句清晰说着,好听的嗓音轻柔地在大殿之内回响,听在其他人耳中是享受,可却如同一把把温柔的刀子,一片片攻破苏婉容的内心防线。 苏婉容完全猜不透他这是要杀还是要刮,越听越害怕,背后都汗湿了。 楚子晏清朗的嗓音还继续说着:“关于进出静安殿的规矩……” “殿下!”苏婉容噗通跪下,心里防线完全被攻破连礼仪都忘了,她打断楚子晏的话诚惶诚恐地说,“奴婢,奴婢是冤……” “苏宫人。” 楚子晏轻声打断苏婉容,却吓得苏婉容一句话也说不出面色苍白看着他,他微微一笑。 “本王还没说打赏,苏宫人为何就事先跪下?” 看苏婉容花容失色又无措的模样须臾,楚子晏眉目和善的样子让人心里发暖,但接下来他什么话也没再说看向周全。 周全会意恭敬点头上前说道。 “近段时间苏宫人为王府尽心尽力,昨夜又立一功,晏王特意封赏一百金以资鼓励。” 封赏? 晏王方才只是想要封赏而不是处决她?苏婉容惊魂未定,早知道她再坚持一会儿!刚才她没说出“冤枉”二字吧?苏婉容想着努力弥补之前的言语漏洞。 “启禀殿下,奴婢受之有愧。” 楚子晏面色温和,苏婉容却有种被拒之千里的感觉,同时也隐约察觉自己似乎被看穿无处遁形,她必须做些什么挽回自己在晏王面前的形象。 “这不是婉容一个人的赏赐,应该与大伙儿齐分享。” “苏宫人大气之处有目共睹,不过今日不必如此。”周管家笑容满面对大伙儿说道,“为了表示对诸位的感激,殿下会给在场每一位发放见面礼,每人都有。” 众人一听欢呼雀跃:“多谢晏王!” 楚子晏依旧没有言语,只是淡淡笑着安静望着大家,偶尔掩嘴咳嗽着。 周全周代言人继续说:“大伙儿只要全心为晏王府做事,晏王定然不会亏待。” “我们定会为晏王府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楚子晏颔首起身离场。 一场有惊无险的“鸿门宴”就这样结束了?赵明月进书院之前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静安殿,应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第十七章 美人殿下 书院之内。 明月拎着木桶打了一桶水,用葫芦水瓢给书院院中的花浇水。 一只雪白的小东西绕到了她脚边,是那只小白猫儿。 “小雪球?” 赵明月将水瓢丢桶里,蹲下来对那只猫伸手,那雪球一样小家伙立刻走到她手心里,她将它捧起来逗逗它小脸蛋。 “又想来找我麻烦是不是?” “它经常找你麻烦?” 赵明月回头一看来的人愣了半晌,连忙起身毕恭毕敬行礼。 “晏王殿下。” 楚子晏走到他面前,这孩子很单薄,个头也只勉强到他的肩膀。 巴掌大的小脸似乎因为长期营养不足有些面黄肌瘦的感觉,脸儿小显得一双眼睛很大,看着人时亮亮的很有神。 “明月。” “小的在。” “你叫赵明月对吗?” “小的叫赵明月。” “小雪球?” “啊?” “方才本王听你这么叫它。” 原来他是说猫啊?“小的只是觉得它长得像雪球随口叫了声。” “原来如此,还以为它是你的猫。” “不是不是。”急着否定的明月抬眼就望入一双幽静的双眼中,又低下头来毕恭毕敬说道,“它不是小的的猫。” “本王看它从静安殿往你这儿跑,熟门熟路的。”说着他朝明月伸出手。 明月立刻将小猫放到他手上。 楚子晏将小白猫抱在怀中,修长如玉的手轻抚它的背,走到书院的走廊前坐了下来,安静地逗着膝头上的小猫。 他来这儿到底是做什么的?明月正郁闷着,他却抬起头眉开眼笑看着她,眼睛笑弯弯的像个纯净的孩子,感觉他比那只猫儿更惹人怜爱。 他说:“这只猫儿可坏了,那天它在梨树上偷看本王洗澡。” 噗,一口嫩血险些没绷住。是她心虚还是他在指桑骂槐?现在她一点都不觉他惹人怜爱。 “晏王说的是,这只猫真的是可坏了。” “嗯,蔫儿坏的,这只猫儿。”楚子晏继续逗猫。 赵明月心不在焉继续给花草浇水,心想着这是不是鸿门宴的续集。 明月拿起扫帚:“殿下,小的要扫地,地上会起烟尘,要不您就先离开?” 他抬头目光淡淡:“明月。” 明月明月,叫得她汗毛都起来了,总觉得此人心思很重。“小的在。” “你在赶本王走?” “小的不敢。”明月立即哈腰。 “那便好。”他继续逗猫。 赵明月偷偷白了他一眼,再次拎起木桶又去打了一桶水。 回来那人还在原地跟猫玩,这样似乎跟猫也能玩一天,看上去特别孤单。赵明月,你真的太善良了,搞不好他就是来试探然后问罪的。明月往院子里洒水,希望打扫的时候能不起那么多灰尘,省的那家伙咳来咳去。 看她卖力洒水,楚子晏又问。 “明月。” “小的在。” “打扫完你要做什么?” “整理书架,清扫书虫,保护书院!” 他嘴角卷起:“那些活儿能晚点儿再做吗?” “殿下是有别的吩咐?” “嗯,静安殿的梨子成熟了,想让你帮本王去摘梨子吃。” “……” 这家伙一脸无害,当真不是故意说去摘梨的吗?毕竟她摘梨的时候跟猫儿看过他洗澡。 见明月不说话,楚子晏轻声又问:“明月不愿意帮本王?” “能为殿下做事,明月荣幸之至。” 楚子晏这便起身,明月跟在他身后进了静安殿。两人站在梨树下抬头望梨树上的果实。 “你为何不动?” “明月不会爬树。”不会爬树当然就不能再树上偷看他洗澡,“不过殿下放心,明月一样可以摘到梨,请稍等片刻。” 她在一根竹竿前绑了一个布兜,将竹竿伸到梨树上,布兜兜住梨一扭竹竿梨子就落入布兜之中,很快就给楚子晏摘下一个梨。再将梨子削皮切成小块儿,放盘子当中给了楚子晏。从头至尾,楚子晏就静静观看不说话。 一切昨晚之后,明月问:“殿下还有何吩咐吗?” “你下去吧。” “是。” 走出静安殿,明月居然有没有一丝松了口气的感觉。 第十八章 夜访书院 夜阑人静。 天有些闷热,估计这两天可能得下大雨。 明月坐在窗前姿态懒散地一边扇着蒲扇一边看书。 一个白色的影子忽而出现在她的窗前,明月蒲扇一停抬起头来。楚子晏从她窗前走过,明月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接着那淡淡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然后走了进来。 还真的是他?! 赵明月连忙放下书走上前行礼:“晏王这么晚来书院有何吩咐?” “天气有些闷热,本王睡不着来找本书读一读。” 这身子骨晚上不好好休息来凑什么热闹?明月立刻将灯点上迎过去:“晏王要读什么书,小的立刻给您拿来。” “不必,你继续读书,本王自己找。”他从明月手中接过了灯。 “小的不是在读书,在驱虫……” 站在书架前的楚子晏忽而偏头看他,浅淡笑笑:“这些书放着只能被虫啃了,有人翻阅是件好事,明月只管借来看就是。” 话倒是挺深明大义,但万一他要是坑她呢?明月讪讪笑道:“小的斗大的字不识几个,看着也吃力,就不打扰王您看书了。” “明月不走。”楚子晏忽而叫住她,“一个人看书有些闷,你陪陪本王。” “……是。” 这一天他又是集合开会,又是来书院看她干活,还让给他摘梨,现在居然还要陪他看书?感觉怎么那么诡异? 楚子晏从书架上拿了书走到窗前,赵明月给他拉了椅子,并接过他手上的灯放置于桌面。他坐下来,看了一眼明月翻在桌面的书。 “楚国志,明月喜欢看这类书籍?” “小的只是随便翻翻。” “坐下继续看吧。” 他没多问,回头也摊开书看了起来。 赵明月左思右想了下往一旁的座位坐下来。 他很安静,除了咳嗽之外不说话,一页一页翻着书看仔细阅读。坐姿端正,乌黑的长发披在挺立的脊背柔顺好看。 这人从骨子里都透着温润雅致。 明月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让人安心又让人不安心的。 夜晚就在两人看书之中静静流淌而过。直到那只小白猫悄悄跃上了窗台,动作轻柔喵呜一声。两人同时抬眼看向了猫。 明月此时说道:“晏王,时候不早了,您该休息了。” 楚子晏抬头看了天光,幽幽叹了口气放下书,这一声叹息放佛都能听出他嫌夜长也嫌日长。 但他还是温文说道:“那本王便先回去了。” 说着起身。 还没跨步,他身子一软几乎摔倒。赵明月眼疾手快扶住了他:“你还好吧?” “咳咳咳……”他咳了好一会儿,唇色发白,“没事儿,就是突然起身有些站不住。” 明月的手悄悄摸上他的手,依旧有些烫。这人昨天烧了一夜,一早就起来折腾,晚上还来熬夜,病能好吗? “小的送晏王回去休息吧。” “有劳。” 赵明月将他扶回静安殿,伺候他躺下:“小的给您叫周管家,让他把御医叫来。” 楚子晏拉住起身的她衣袖:“不必,没用。” 又说没用? 不过现在还是听从他比较妥当,明月言听计从应了一声:“是。” 楚子晏眼中有疲乏却也有睿智的光芒,在明月的搀扶之下靠在了床头。 “本王还以为你会反对。” “明月不敢。”明月恭敬地退到一旁,微微低着头。 楚子晏这时候静静看着她。 赵明月猜不透这人的心思。 不过,所谓大事细办,急事缓办,不管情况有多着急,哪怕楚子晏是在试探她,她也不能自乱了阵脚,赵明月不必着急。 “殿下要是没别的事,小的就先回去了……” “明月?” “小的在。” “今天你害怕吗?”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猜,装比较好。 “害怕什么?” “本王。” 第十九章 福曌少年 明月摇头,然后又点头,然后头更低了。 “你摇头又点头是何意?” “明月不大会说话,不知道主子想听什么答案,怕惹怒主子。” 楚子晏无奈一笑,咳了咳:“你就说你心里的答案。” 明月抓了抓头,装傻。 楚子晏:“那换个说法,如果以后让你经常来陪本王说话,你可愿意。” “愿意啊!”赵明月脱口而出,看楚子晏吃惊,他又低下头来,“小的不该说愿意吗?” “那倒不是,只不过……”他静静的望着她,声音虚弱轻柔,“本王身上的诅咒,你不害怕?” 直接说不怕好像有点不真诚,明月想了好一会儿,才摇头:“比起挨饿受冻,挨打被驱赶,小的宁愿不害怕殿下身上的诅咒。” 这孩子看起来胆怯,但眼神却透亮无比,楚子晏低头笑了笑:“宁愿不害怕,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答案,你知道他们都说什么吗?” 明月摇头:“不知道。” “他们说,愿意为了本王能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楚子晏看着明月明光温润,“可其实谁都害怕会是下一个,如今七月半将至,这府上更是人心惶惶……” 对哦,如今已经是农历七月,赵明月此时倒是想起那个福曌来,因为赵六说过,没有一个替命人能活过鬼节,而如今鬼节将至。 见明月不说话,楚子晏幽怨说了一声:“哼,罢了,这世上谁又甘心为谁而死呢?你下去吧。” “是。” 明月原本以为此事之后楚子晏能对她另眼相看,或者主动与她亲近,但之后几天,楚子晏并没有传召她到静安殿陪他说话或让她做别的,两人仿佛从未有过交集。 离七月半越来越近,那些阴阳师陆陆续续地回到晏王府,或许这些人身上还带来了太阴灵犀的消息,但她却一拨一拨错过,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到。 七月半越来越近,晏王府的人也越来越多,大多是阴阳师,还有阴阳师们带进来的替命人,这些都是为了给楚子晏渡七月半准备的,一旦上一任福曌死了,必须要有新的顶替上去。 那些新来的替命人被关在晏王府小北山下的北苑,昨天夜里突然有人企图逃跑,半夜还能听到逃跑的人哭喊着。 “我不想死,我要离开这儿!” “我不当福曌,不想送死,你们这些当官的草菅人命!” 诸如此类的叫骂与惨叫声持续了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平复,明月第二天偷偷前往北苑打探消息,她躲在角落看着北苑里的动静。 北苑之内。 侍卫蒙律进来说道:“大司命,十二个福曌昨晚死了三个,伤了两个。” 楚国大司命叫吴虚,也是楚国阴阳师,一直负责给楚子晏续命。他听完蒙律说完怒道:“剩下那七个也都吓成软脚虾,基本也算废了!” 管家周全大惊:“全废了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吴虚吹胡子瞪眼,“我还想问周管家,是谁给他们散播当晏王福曌必死的消息?” 通常阴阳师会通过生辰八字来选择替命人,所以这些替命人绝大数都有出生记录。他们有的是被父母贩卖给阴阳师,有的是被阴阳师通过欺骗的手段带回来。但没有人知道这是一场必死的行程。 现在有人给他们传达了这样的信息,当然会让他们害怕。 周管家说道:“北山是晏王府的禁地没人敢乱闯。” “没人闯那怎么会出这样的乱子?”吴虚摆摆手,“这些人是没指望了,蒙律,今天刚到的那三个福曌分开关押,千万不要再让人再坏事,否则我们都得跟着掉脑袋!” “是,大司命。” 糟糕了,没打探到想要的消息,居然还闯入是非之地,必须先走为妙。赵明月刚想跑出去,一个金色的身影便朝着她躲藏的角落疾奔而来,接着就听到有人在喊。 “有人闯入了北苑!” 赵明月一看跑进这角落的居然是府上的那个福曌少年。 那少年也没想到会遇见明月,苍白的小脸有了惊恐与诧异的神色,随后拧着眉头掉头就要跑开。 傻子,这么跑出去势必跟追上来的人遇见啊! “站住。”明月低声叫住了他。 少年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一脸着急。赵明月猜到了,跟那些新来的替命人泄露晏王福曌必死的应该就是这个小少年。 “你回来,快。” 外边的搜查声越来越近,小少年没得选择又跑了回来。 这院子里只有一个阁楼,明月跑到窗边看了一眼,窗外临湖,只有此处能藏身比较保险。 “爬到窗外趴着,别出声。” “你呢?” “管好你自己。” 少年爬出了窗外,悬挂在水边上。 蒙律此刻带着人已经冲入院子,对着手下下命令:“搜!” “是!” 管家与吴虚也随后赶到。 蒙律正要要往阁楼里搜,赵明月抱着一只猫从里头走出来,一看这么多人,她吓得缩起肩膀惶恐地看着他们。 蒙律大喝:“你是什么人,敢私闯北苑?!” 第二十章 帮他替命 “小的是赵明月……”赵明月觉得自己没去当演员简直就是演艺圈的损失,越来越佩服自己信手拈来的谎话,还有神乎其技的演技。 管家横眉竖眼问:“赵明月,你小子跑到这儿做什么?” “小的,小的来找猫儿。”还好在这儿找到了小雪球,这给她一个大大的借口,不然这么短的时间内她还真没办法想出更好的办法。 吴虚大约五十多岁,很瘦,头发与胡须花白,他目光精明地看着赵明月,问:“周管家,他是何人?” “府上新来没多久的仆役。” “一个新来的小仆役,在这个时候闯入北苑找猫儿?”吴虚冷冷一笑,显然不相信明月。 赵明月很勤奋,平时干活也麻利,管家对她倒是没有什么不好的印象,但这次福曌出了问题责任重大,周全也不能不继续责问。 周全:“你不知道北山不能进来?” “知道北山不能进,但不知道这,这就是北山。” “不知道?”吴虚眯起眼睛,“还是假装不知道?!” “小的是真不知道!” “一派推托之词,说,是不是你在北苑撒布了什么谣言?!” “什么谣言?”赵明月无辜地问,“小的是新来的,对府上的事情并不是很清楚,不知道大人指的是什么事?” “看来不让你吃点苦头还撬不开你的嘴,来人,先打二十大板看他能不能知道是什么事!” “是!” 蒙律将赵明月按在了地上,他的手下扬起棒子就要打下来…… “住手。”一个温润的声音从后边传来。 众人回头,立刻行礼。 “晏王殿下。” 楚子晏走了两步,那雪白的小猫立刻朝着他跑过来在他脚边转了几圈,他弯腰将猫儿抱在了怀中,修长的手指顺了白猫身上的毛,对着猫说:“小东西,原来你在这儿,让本王好找。” 又怜爱地摸了摸那小猫儿的脑袋,才抬眼看跪在地上的赵明月:“明月,你怎么在这儿?” “明月追着小雪球来到这儿,一个不留神闯了北苑的禁地。” “心意不错,举动毛躁。”楚子晏说完明月微微侧目对吴虚说道,“大司命,这孩子虽然闯了禁地,不过是来给本王找猫的,你何苦打他?” 还真的是来找猫的?吴虚恭敬对楚子晏说道:“晏王,有人在北苑这儿散播谣言,如今新来的福曌们乱成一团,只怕无法让他们在七月半派上用场。” 楚子晏安抚小猫的手一顿,好一会儿目光幽幽看看赵明月:“明月可知福曌是什么?” 赵明月无知地摇头。 楚子晏自嘲地笑了笑:“就是替本王挡灾祸的人,本王是因为有他们才活到今日,如今没有了这些人本王只怕挨不过七月半,对吧吴虚?” 吴虚跪下请罪:“晏王放心,卑职一定会重新找到合适的福曌,让殿下安度七月。” “无妨,本王活到现在也活够了,找不找无所谓。” “殿下休要说这些丧气话,只要渡过七月半下半年殿下便可安生一些。” “安生?”楚子晏重复这两个字,目光幽暗无光,似乎安生对他而言是一种奢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缓声道,“明月,咱们回去。” “……是。” 赵明月毕恭毕敬跟在楚子晏身后。 不过就这么走了似乎不行,她必须得找到留在楚子晏身旁的捷径,不然错过了这次机会,不知道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明月经过吴虚身旁,慢慢停下来脚步:“大司命,明月愿意当福曌替晏王挡灾祸。” 楚子晏闻言身子一顿,慢慢回头看向她:“赵明月,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明月点头:“明月要做殿下的福曌。” 第二十一章 天命福曌 她天真而无畏地又重复了一遍,让楚子晏说不上来话来,好一会儿才又笑了:“难得你有这片心,可这世上能当本王福曌的人可不多,怎么能随便抓个你就能用上?” 明月问吴虚:“那要怎样才能当殿下的福曌?”她当然知道如何能当上福曌。 如此无知又赤诚的表情,看来散布当晏王福曌必死消息的并不是她,吴虚看着她一字一句说道:“说出你的生辰八字。” “纪元六百零五年八月十五正子时……” 虽然报的是她的生辰,但她可是出生在新世纪的人,并不是纪元年所生人士。不过作为阴阳师的她,自然知道什么是吉星庇佑福曌命。 在场的人都没对赵明月的生辰八字抱有希望,阴阳师为了寻找合适的替命人不知费了多少周折,怎么会眼前随便一个小子报上生辰八字就能合适的? 吴虚掐指算了算,忽而倒抽一口气,看着赵明月嘴唇颤抖:“你……你……” “大司命,如何?合适吗?”周全着急地询问。 赵明月无辜地看着吴虚,孩子一般纯真的模样,其实心里早有定数:“大司命,明月不可以吗?可从小明月就很命硬的。” 吴虚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楚子晏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失望,或许他根本就没抱有希望,已经麻木了。他没好气地对明月说:“又不是什么好事,选不上是你命好。” 说完他便先行离去。 管家重重叹了口气,对明月说:“还不赶紧出去?” “是。” “云有北阴神帝庭,太阴黑簿囚鬼灵。”震惊地半天的吴虚忽而哼哼哼低声笑起来,激动地举手向上苍致谢,“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吴虚找到了天命福曌!” 天命福曌? 所以大司命刚才那表情不是不合适,而是太合适了吗?从来没见吴虚那么高兴,所有人面面相觑。 周全也立刻目光一亮,惊喜道:“大司命,莫非明月适合当福曌?” “岂止合适?!”吴虚目光猛然看向明月,如同看到了奇珍异宝,“岂止合适,简直天造地设再无此等罕见之物。” “所以他命中也有福星庇佑?!” “福星?”这种行外人说话简直可笑,吴虚觉得周全简直不可理喻不懂欣赏,“不是星,是月。” 吴虚掐指算着天干地支,一副痴狂地看着赵明月:“太阴喜夜生,八月中秋,立命申酉戌亥子丑地,金生水大吉,天神太阴庇护,极为罕见的命格。” 吴虚在兴奋什么已经不重要,周全知道能管用就行,他喜出望外之余,又拧起眉头问道:“既然是如此好的命格,他怎么会是乞丐?” “你懂什么?!”也只有他们这些不懂的人才会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吴虚道,“太阴不是福禄神明,而是战将式神,缚囚鬼灵邪祟,正是五阴之体的庇护命,相辅相成的,明白吗?” 五阴之体? 擦,楚子晏还真是最邪厄的命,赵明月忍不住翻翻白眼。 五阴之体,也被称为出生再棺材里的人。 这类极少数的命格,通常很小的时候就会夭折,因为能招来妖魔鬼怪,使得身体承受不住阴气而过早衰亡。也有些五阴之体的孩子,被一些道法之人拿去提炼或修炼,甚至是养成小鬼。 可以说,五阴之体对普通人而言是祸患与疾病。但对于那些修炼的邪道士与鬼祟而言是趋之若鹜的宝物,一旦获得便可提升灵通与法力等等。 所以说楚子晏被是被诅咒的命还真不夸张,这样的体质就是这么邪门。 为了得到太阴灵犀,她居然要做这个人的替命人,也是蛮拼的了。若以她之前的道行还行,现在……呵,估计够呛。但替命人却是留在他身边最快捷的方法,为寻找回家的路,她是赌上性命了。 吴虚还在说着:“咱们殿下还缺福禄?他要的是护体!赵明月这命格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天命福曌,简直千载难逢的机缘。” “那便好,那便好!”管家还以为这次七月半得出大事,没想到居然因祸得福,“恭喜殿下喜逢贵人!”管家对着楚子晏行礼恭贺。 五阴之体的天命福曌? 楚子晏的目光落在赵明月身上,她浑然不知自己灾难临头还跟着大伙儿一起兴奋地摩拳擦掌,一幅要有大作为了模样,让楚子晏眸光忽而阴沉下去,他一步一步走向她。 “赵明月,你到底想做什么?” 几个意思啊?为什么要这么问?明月笑容慢慢隐去,恭敬地低下头:“明月就是想当殿下的福曌。” “福曌是什么你可知道?”楚子晏声音不觉抬高了一些,“福曌是要替本王去死你可知道咳咳咳……” 楚子晏说急了狠狠地咳起来,苍白的脸多出了异样的红。明月看到他眼中多了几分痛苦的神色,几乎是一种自我厌恶的眼神。她微微愣住了。 楚子晏却揪起她的衣襟,那只白猫从他怀里掉落,然后跑走。他红着眼睛问明月:“你!为什么愿意为本王去死?你想从本王身上得到什么?本王什么都给不了你,除了要你的命咳咳咳,咳咳咳……” “蒙律,先将殿下送回静安殿!” 一群人护着楚子晏离开,楚子晏却一直回头看着明月:“赵明月你回答,你回答本王为什么咳咳咳……”他咳着,苍白的嘴唇染上了几点殷红的血,格外的刺目。 殿下咳血了? 周全大喊:“快!快请御医去静安殿!” 赵明月怔忪,楚子晏居然激动成这样?为什么啊?他该高兴才对。虽然她对他是有企图的,但至少当他的福曌也算是等价交换了吧? 众人离去。 唯独吴虚留了下来,他问明月:“听到了吗?殿下说当福曌可是会死的,你后悔毛遂自荐了吗?” “明月要是后悔了,就可以拒绝?” “当你报出这个生辰时已经由不得你,越到后头晏王的命越难保,或许没有你的出现他很难渡过今年的七月半。” “既然如此,明月也不能后悔了啊。”赵明月有些担心地问,“刚才大司命说我命里有太阴庇佑,所以即便当了福曌也不会死的对吧?” 吴虚一愣,果然还是个孩子啊,怎么会一点也不怕?“我会尽量把你安排在七月半之后,如果那些人能顶替的话……” 他的意思先把那些人顶替用了,不行她再上?那关押的那些孩子估计可活不了多久。 “大司命,如果我现在承认是我给新来的福曌散播消息,你还会处罚我吗?” “你说什么?”吴虚不解地问,“是你散播的消息?你早就知道当福曌可能会丧命?”吴虚目光犀利起来,“你接近殿下是什么目的?” “不不不!”赵明月连连摆手,“我要知道当福曌会死怎么会自己抢着送死?” “还是说你报的根本不是你的生辰八字,你是那些阴阳师派来接近殿下的?你根本就是想害殿下?” 麻烦说话的时候经过大脑好吗?“明月当得当不得福曌,大司命施法的时候就会知道了不是吗?” 这,倒是。 “那你为何要散布那些消息?” 为什么啊?赵明月尴尬地抓了抓头:“其实正因为我不知道当福曌会死,之前就看原来那福曌穿金戴银的很羡慕,所以就想把新来的福曌都赶走,我一个人当……” 这是什么理由?居然是以为当福曌就能穿金戴银所以干了这么蠢的事?吴虚给气得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要不是因为她有罕见的命格,他能直接把这小子拖出去暴揍一顿。 “那你现在说出来又是为何?!” “为了赎罪。” “赎罪?” “我知道因为我散布的消息害死了几个人,很内疚不安,所以七月半的福曌还是让我先来吧。” “……”想着穿金戴银的小家伙居然还挺善良,“你就不怕自己死。” “反正报出生辰八字我也逃不了,若是注定要死何必垂死挣扎?但若是顶过了七月半,呵呵,我就能穿金戴银了啊!” “你……”这到底是善良还是无知?吴虚愣是给她说得不知道该揍他还是该揍她。“你当真要做第一个?” “嗯……嗯。“ “不知道你是傻还是蠢,不过……”吴虚看着她点头,“如果这是你所想要的,就当是我给你了个心愿。” “多谢大司命。” 吴虚哼了哼转身就走,他还没告诉她,没有福曌能活过七月半,她言谢过早了。不过如果这小子真是太阴庇佑的命格或许还真会是个奇迹。 吴虚离开之后,原本躲在屋里那福曌小少年从房里冲到赵明月面前,苍白的脸充满了不解。 “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谁救你?我是羡慕你穿金戴银来着。”赵明月看着他脖子上的金项圈,心里想,要放现代不知有多少飞车党想要扯断这脖子。 “你没有!跟他们告密的明明是我!” 就知道是你,赵明月双手环胸看着他:“那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二十二章 替命锁 小少年的目光一沉,愤懑说道:“他们说话不算话,说了会救我娘,可是……”少年顿时红了眼眶,原本他不想在人前哭泣,但看着赵明月不知道怎的说着就哽咽了。 看来他知道他母亲已经去世的事,明月顿时也不由地一阵凄然,放下了环胸的双臂,心里叹了一口气。万事情有可原,她能理解少年告密的情理之中,只是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会造成因果效应。 小少年一抹眼睛,忍着没掉眼泪愤愤不平说道:“晏王的命是命,别人的就不是命了吗?为何为了让他活要那么多人死?” 这个她也回答不了他。皇侯将相宁有种乎?恐怕是很多人心里的不甘又改变不了的对比存在。 赵明月淡淡问了一句:“现在,你告诉他们的结果是你想到的吗?” 少年面色顿时失去了所有血色:“我,我不知道他们会死,不是说是自愿的吗?既然他们不愿意就该放他们走……” 或许吴虚他们原本就是这么想的,你情我愿,他们出价钱让那些人来做替命人。但终归,谁肯告诉那些替命人他们的结局是死。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其实是也不是,当命都快没了的时候,很多人就愿意祈祷,用全部的财富去换自己的寿命。所以说,身体才是任何革命的本钱啊。 明月暗自叹了一口气,面对一个十二岁少年忍不住语重心长说道:“人各有命,贫富生死,有时候不是人所能干涉。”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今天怎么那么多人问我为什么?”刚才楚子晏也是如此,“不管为什么,但不是为了帮你。” “那天晚上也一样吗?”少年目光透亮看着她,“朔月夜若不是你,我只怕已经死了。” 他那天晚上居然发现了她?所以刚才他在想躲藏的地方遇见她就急着离开,是担心她会被侍卫发现连累了她?也是有心的孩子了。 看他如此懂事,明月反倒不知该说些什么。 少年坚定又说“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 噢?这孩子还能看出来她不是普通人?但是不对啊,即便她是个灵魂穿越来到这儿的,毕竟也只算普通人吧?不普通的地方,不过就是她是个阴阳师。 想想又释然,当楚子晏替命人不是件好事,但这人必然有特殊的命格,生辰八字要好之外,还得有福星庇佑,所以这小少年自然也是特例。 但她还是多嘴问了一句:“你怎知道我不普通?” “你的身上有光。” “光?”她可从来不知道还有这等事情。 少年却认真说道:“嗯,晏王身上很黑暗,你身上有光芒……府上还有一个婢女很黑暗……” 赵明月眼睛一眯,莫非他是阴阳眼?这可了不得。“你平时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比如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人。” 小少年摇头:“只是在有些人身上看到不同的光而已。” 又或者不是阴阳眼,有些人能看到对方身上的福光、灾光,所以才有“印堂发黑”这一说法,阴阳师有了灵通之后也能看到这些。 “或许你会是当阴阳师的料……”赵明月看着这个为了救母亲来当替命人孩子,伸手揉了揉他的头,“之后若是有机会出王府,多吃点长结实点别被人欺负,再见。” 明月转身,少年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诚挚而期待地说:“我,我叫陆燕青!” 赵明月点头:“嗯。” “我知道你叫赵明月。” 赵明月挑眉:“啊,我走了,你也别瞎闹了,赶紧回去。” 陆燕青有些不舍,但慢慢松开了手:“欠你的,我以后一定会还。” 未必有机会啊,赵明月不予回答,她一心想着是要离开这个地方,而不是跟这儿的人有恩怨的牵扯,救人不过就是出于道义,举手之劳而已。 赵明月说过不会离开晏王府,但府上还是多了很多侍卫在守着她,生怕她会逃跑。暗地里严防,面上却给她送来了糖衣炮弹锦衣玉食。 昨天她还穿着一件下人穿的短褐,今天一身锦缎制成的衣裳,这么高调的料子连楚子晏都未必会穿,赵明月觉得自己跟暴发户似的。 昨天从北苑回来之后,就看到几个御医进出静安殿,主子病重也不需要送饭,所以直到今天晚饭时间,苏婉容才偷偷摸摸地进了书院让她把饭给送到静安殿。 还是如同往常一样,明月端着饭盒推开了静安殿的门。 不同的是,今天外厅不是空无一人,楚子晏稳稳当当坐在窗边,看似在等她。 赵明月低下头恭敬行礼:“殿下。”打完招呼将饭盒放到了桌上,将里边的食物一盘一盘放出来,妥当之后拿着盒子退后,“殿下请用膳。” “本王听说了……”楚子晏突然开口,声音里没有力度也没温度。 明月停下脚步,垂眸恭听。 楚子晏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袍,黑发如同绸缎披在身上,黑发之下面容是病态的苍白,嘴唇也失去了颜色,但却微微勾起了一丝嘲讽的弧度。 “听说你用自己的性命,赌日后的荣华富贵。” 果然,虽然楚子晏对府上的事务一概不问,就连替命人的事情他都显得漠不关心,但事实上府上的事情又怎么能不让他知道?吴虚这不就把昨晚她说的那些话都告诉楚子晏了吗? “你为何不回答?” “殿下要小的回答什么?” “你是为了荣华富贵所以要当本王的福曌?” 就算如此,他也没必要那么生气吧?而且,用了那么多年的替命人,难不成他还一个一个都问为什么要当他的替命人吗? “明月这么做,让殿下生气了吗?” 楚子晏看她低垂的脑袋,再看她身上那一身锦衣,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身上那抹气愤与失望忽而消失了,他笑,目光干涸,声音更低更冷淡了些。 “本王还以为你是不一样的……” “什么不一样?” “有不少人也曾为了所谓荣华富贵,自愿当本王的福曌。本王是能给他们很多的钱财,但至今没人有命去享受这些。” “所以殿下是担心明月会死才生气?还是因为明月贪图钱财才生气?” 从他开始生气的那一刻,明月就一直想不明白他气从何来? “其实又何必生气,殿下有钱有势唯独命弱了些,所以需要福曌庇佑。我们没钱没势唯独命硬,所以愿意来当福曌索求一丝富贵。这不过是各取所需。” “原来,你做的一切不过是各取所需……” 楚子晏也说不上自己失望什么,低低咳了起来,然后长长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饭桌之前。 桌上一碗糯糯的白粥还冒着热气,再看几盘精致的小菜开胃可口,一旁还有一瓶药,这些……不过是各取所需。 他慢慢坐下来,嘴角起了一丝嘲讽的笑意:“是啊,本王取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又何曾问过他们的贵贱?如今何必觉得你可惜?” 他无所谓又笑了一声。 “确实,你们死不死的本王不在乎,只要本王活着就够了。”楚子晏忽而偏头对她一笑,那笑容居然有些让人觉得发憷,“既然你要当本王的福曌,那本王就看你能活几日。” 看着挺柔弱一个人,脾气还挺大,完全让人捉摸不透,明月识趣地不跟他抬杠,恭恭敬敬地说:“那明月告退……” “去把吴虚叫过来,你现在就上任吧。” “……”这么快?刚刚还不是挺抗拒? “是你希望本王就用你一个福曌,才去跟其他人告密的不是吗?” 是,昨天她是这么跟吴虚承认的。 “是。” “本王成全你,让你承担我所有的灾祸,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他目光如同一滩死水,波澜不兴,“但愿你能活过七月半。” 说得跟诅咒她一样,难怪他这么丧!臭家伙脾气不是一般的讨厌,走出静安殿的赵明月回头看着那门,不屑地嘀咕:“什么活过七月半,小娘要活的可是以后的每年四季……” 吴虚她请来了,连同陆燕青也一起带到了静安殿。 吴虚先解开陆燕青的替命锁,那是连接陆燕青跟楚子晏的东西。吴虚默念阴阳解术咒语,桃木剑挥下,陆燕青腿上的一对铃铛就掉下来。 而陆燕青的那条腿已经瘀黑一大截,都是被替命锁吸收了楚子晏的邪气所侵染,替命锁碎了之后,那孩子整个人多出一丝人气。 吴虚说道:“你与晏王之间的术法暂时解开,若是赵明月的命格匹配不成功,那你还得把术种回来。” 陆燕青没有回答吴虚而是看向了一旁的赵明月。 焚香净身之后的赵明月盘腿坐在法阵内,没给陆燕青任何眼神的交流,仿佛之前没见过他。 陆燕青拧起眉头看向前方静坐楚子晏。 楚子晏神态漠然冷淡,偶尔轻轻的咳嗽是他唯一发出的声音。 吴虚拿出一颗球形铃铛,拇指头大小,前端有小小的裂口,里边是空的。吴虚对赵明月说:“把手伸出来。” 赵明月伸出右手,吴虚在她食指上划出一道口子,一滴殷红的血如同红色珍珠滴入铃铛之中,铃铛口子很小,但血却一丝也没沾染入口全进了铃铛之内。 吴虚走到楚子晏跟前,恭敬说道:“卑职需取殿下一滴血。” 第二十三章 隐匿黄泉 楚子晏看了赵明月一眼,伸出自己的手。吴虚也在他食指上划了一道口子,将血也滴入铃铛之中。 再将盛血的铃铛放置在祭台之上,口念阴阳术语。 铃铛内两滴鲜血不断交缠融合。 如果生辰八字给的不正确,或不能匹配,两滴血就无法融合成珠。 吴虚的嘴唇不停地念咒,祭台上的铃铛慢慢震动起来,铃铛的裂缝之内发出微弱的黑色光芒,接着是白光,两种光芒交替,铃铛慢慢就悬浮起来。 吴虚眼睛瞪得越来越大,铃铛瞬间凌空垂挂。 铃…… 空铃铛发出了响声,替命锁显然种得非常成功,声音空灵清脆,比世上任何的铃铛声音都好听。 陆燕青微微瞪大眼。他也是匹配成功的替命人,但他的血与晏王的血铸就的铃铛,声音如同在小小的木盒里放了一块更小的轻木头,摇起来只能听到轻微的响动,所以他平时走路并不能听到声音。 但赵明月所造就的替命锁铃铛声音清晰异常。 累得满头大汗的吴虚一脸苍白地捧住那颗铃铛,跪在楚子晏面前:“恭喜殿下,获得至今最好的福曌,赵明月是殿下的天命福曌无误。” 最好的福曌难道就不会死吗?之前也说过的最好福曌如今白骨在哪儿?楚子晏抬手扯下一根头发随手丢给吴虚:“但愿如同大司命所言。” 细长的一根黑发,飘落在吴虚双手之上。 楚子晏站了起来,走到赵明月面前,苍白的脸露出冷淡的笑意:“本王由衷希望,明月能取所需。” 说完他笑容一收徐徐离开前厅。 这人跟之前在书院抱着猫的人大相近庭,好在她之前没被他柔弱的外表所骗,差点就以为他可怜了呢,现在一看,可怜跟可恶真就只差一个字。 吴虚用楚子晏的黑发与充满咒法的灵线放在一起,编成长线穿过铃铛,绑在了赵明月左脚的脚踝之上。 看似柔软的线,其实不断游走阴阳符文柔韧无比,用普通刀剑或外力根本无法将其斩断。 就这样,赵明月的脚上多了一个替命锁,成了楚子晏的替命人,从此跟他命运连在了一起。 按理说,她已经能名正言顺地站在离楚子晏最近的地方,但楚子晏对她的态度却不还如之前那个来书院逗猫的他亲近。 也不知道他在介怀什么,但这无所谓,离得如此近她已经有足够的办法来获取关于太阴灵犀的消息。 七月十四鬼节终于如期而至…… 晏王府的七月半显得诡异而神秘。 虽然阴阳师在整个府邸施加了结界,即便外头的天空黑云密布在府中却不觉得有邪气。但从傍晚开始,王府的气温就开始下降,即便外头是酷暑难耐的夏季,但这府里却冷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楚子晏从昨天开始就已经卧床不起,之前赵明月以为她有些成效的药方,到了这个时候似乎完全失效,楚子晏在七月十四一早起来就开始咳血,御医忙不停地进行救治。 赵明月也发现替命锁在她脚踝那处缠出一条如同蛇一样的黑色痕迹,她才明白,原来不是府上的气温下降,而是她在背负楚子晏的阴寒之气,到了傍晚她已经冻得面色发青,嘴唇发紫。 通常,福曌并不具备保护主子的能力,只是在承受主子的灾祸,所以保护楚子晏并不是福曌的职责。明月虽然被安排在静安殿内,也只是在外厅坐镇而已。 晚饭之前,吴虚带着他的门徒来静安殿巡视。 他的弟子们只在外厅待命,吴虚与管家一同进了楚子晏的卧房。那些门徒们看赵明月裹着厚厚的斗篷,一脸发青的模样,相互看了一眼,低声对话。 “他就是太阴神庇佑的福曌?看那样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晚上。” “已经不错了,去年到这个时候,第一个福曌已经死了。” “殿下年纪越长煞气越重,今日一早就呕血,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今年的七月半。” “希望所谓的天命福曌能多分担些吧。” 弟子们正聊着,吴虚从卧房出来,走到赵明月面前。 “赵明月,感觉如何?” 赵明月冷得直发抖,好一会儿才说道:“除了冷,其他还行。” 吴虚掀开她的裤脚,看她腿上被污染的痕迹,连晏王都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今晚,他也没指望赵明月能撑得过去,但至少她应该能多顶一些时间,毕竟没有替命人比她更能分担晏王的煞。 “熬过今晚,你就可以改变命运了。” 说得轻巧,熬不熬得过还是问题呢!但她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啊。她应了一声:“是。” 然后吴虚带领他的门徒离去,又有人问:“大司命,这天命福曌真能撑过今晚吗?” 吴虚没回答,只说:“备用的福曌随时待命。” 显然,大司命也不认为赵明月能撑到最后。 大伙儿都去吃晚饭,管家给明月送来了非常丰盛的晚饭,放在面前怎么看都是断头饭,这好像是她在人世间最后一餐了一样。 赵明月根本就没有胃口,只是让管家给她一坛烈酒,这个时候管家当然对她有求必应,给她起了一坛陈年佳酿,赵明月靠着烈酒缓和几乎冻结的血液。 天渐渐暗了下来,静安殿本来就是清净的地方但今天出奇的寂静,赵明月拿出准备好的长明青灯点上。 长明灯与普通的灯外形无差异,但灯芯用的是阴阳师符篆制成,一般的邪祟无法吹灭,而且还有预警的作用。 楚子晏的房内放置着冬天御寒的火炉,里边炭火通红。床上的他也盖着厚厚的被褥,整个人埋在被子下,只能看到一张苍白的脸,呼吸微弱。 “楚子晏,你可不能死啊……” 他要死了,那楚国的皇帝可就不会再派人寻找太阴灵犀了。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虽说五阴之体是招邪祟,但王府之内并没有邪祟进出,他也没被邪祟侵害或附体,可为何偏偏到了七月半身子骨会变得如此差? 想不通,赵明月搓着手跑出静安殿。 打开门的刹那,忽而察觉到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这晏王府太安静了! 这个时候不该是阴阳师工作守护的时间吗?为什么外头连一盏灯都没点上?这个点侍卫应该巡逻,但侍卫也不见人影。 赵明月迈出去的腿不由自主收了回来。 整个晏王府内浮动一层幽蓝的光,如同雾霭弥漫,凭赵明月的直觉,这府里出事了!赵明月退回来关上静安殿的门直冲楚子晏的卧房。 左思右想之后,她一咬牙,不管行得通行不通,现在剩下的就这一个办法了。 赵明月一把掀开楚子晏的被子,跨坐在他腿上,三两下剥开他的衣服。室内的长明灯此时摇晃起来,明月看了一眼,附近果然有不干净的东西在侵入。 脱他衣服的动作更快了一些。 此举,让昏迷一整天的楚子晏慢慢睁开了眼,他目光灰暗没有生机,好一会儿视线才有焦距停留在赵明月脸上,苍白的嘴唇翕动,弱弱说了一句: “你……做什么?” 醒了? 该醒的时候不醒,偏偏在她干这事的时候醒来? 顾不上解释了。 赵明月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回答:“我在脱你衣服。” 楚子晏孱弱地抬起手要阻止她,但基本没有力气,只能软弱地抓住自己身上最后一件单衣的领子,气若游丝说道: “住手……” “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她拿开他的手,“但你放心,我是在救你不是欺负你。” 刷的一下将他身上唯一一件单衣扯下来,接着就扒他的裤子,事态紧急她根本就没有时间羞涩。 医生救人难道还能因为性别差异害羞吗? 楚子晏被剥得寸缕不剩,无法反抗,苍白的嘴唇翕动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都说不是欺负你……”实在听不清他说什么,于是将耳朵凑到他嘴边,“你说什么?” “冷……” “靠。” 也是,她都冷成这样,他身体应该都快结冰了。明月翻身下床将那一床大棉被在火上烘烤了一会儿,披在自己背后然后跪着趴在楚子晏身上。 一床大被将两人笼罩住,明月沉声又说:“我知道你很冷,但是忍住!” 明月咬破自己的食指,在楚子晏身上写下一个一个符文。 这种阴阳术叫“隐匿黄泉”。 有此术护体的人能避开冥界之物的视线。 明月一边写一边念:“天地阴阳,借彼岸之道,隐匿血肉之躯,闭冥界之眼,急急如律令。” 明月并不知道这个方法有没有用,她现在的灵通太微弱,但希望符文本身的力量能支撑上一段时间。 一个一个血字符文,在楚子晏雪白的肌肤之上呈现,原本处在任人宰割状态的楚子晏忽而闷哼沉重喘息起来,他瞪大眼睛看着赵明月,胸膛剧烈起伏。 赵明月埋在棉被之下,符文从楚子晏的脸一路到他的肩膀、胸膛、腹部还在继续往下,一直延续到长腿、脚板…… 楚子晏呼吸越来越急促沉重,赵明月诧异地从棉被下爬到他面前。 “难受?” 怎么会? 楚子晏伸手狠狠地抓住了她的肩膀,气喘吁吁问道:“你,你究竟是谁?” 第二十四章 冥界之眼 “我是赵明月!” 那些血符在他身上慢慢起了变化,有了细碎的沸腾迹象,原本只是在皮肤表层的文字,像烧融了他的皮肤渗透到皮肉里去。 明月也有些奇怪:“怎么会?这些符文不会对人体有任何伤害……”明月愣了半晌,“难道因为是五阴之体,所以对阴阳术有反应?” 赵明月也是第一次遇见五阴之体的人。 她有些歉疚地看着痛苦的楚子晏:“对不住,你再忍一忍。” 文字刻入楚子晏的皮肤之后就没有再起任何变化,此时室内的长明灯在不断地摇晃跳跃,明月知道事情迫在眉睫了。 “还疼吗?” “……疼。”如同是在他冰冷的皮肤上,用火钳刻字,很疼。 “忍着。” “……” 这回答不该换来这样的答案吧?什么叫疼就忍着?但他根本就无力反抗。 赵明月将他翻了一个面,剥开他的厚重的长发,在他白皙的脖颈、背后、臀部、腿上全都刻下符文。 一笔一划,一字一句,通过她的手,血染他的身躯。 那种疼痛钻心刺骨,但一笔一划,一字一句游走的触觉也沉浸他的骨髓。 楚子晏一口一口喘息着,修长的手指抓住了身下的床单,但抓不紧握不牢,低声哼了一句: “赵明月,呃……” “很快就好了。” 即便现在赵明月的灵通微弱,但对于术法的撰写没有丝毫偏差。 阴阳术最后一笔完成,那些符文起了光辉,在楚子晏身上连成了一种文字护体的脉络。 符文徐徐游走。 楚子晏被她翻过去时半张脸埋在枕头里,露出一只细长的眼睛,鼻息如今也只有出气的分,看上去如同一汪春水。 此时,哐哐哐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赵六的声音在外头传来:“明月,赵明月你在里边吗?!” 六子居然这个时候过来? 赵明月目光一沉,匆忙将被子把楚子晏一盖走出了卧房。 打开门,赵六跟翠珠在门口。 她问:“六子,你怎么过来了?” “明月你没事太好了,出大事了……”赵六额头有血,但他顾不上,惊恐万分地说着,“王府上的人不是昏倒就是死了,连大司命也倒下了!” 果然是出事了。 赵明月又问:“你额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赵六一抹额头看到血也吓了一跳:“我逃跑的时候摔了一跤!明月我看见鬼了,是小高回来了!一定是他阴魂不散回来报仇的!” “又是小高?”上次翠珠在朔月夜也说看到了小高的鬼影。 翠珠点头,吓得一直揪着赵六的衣角:“我也看见了,真的是小高回来了,明月我们赶快逃吧!” 赵六进屋脚上也都是血,他居然一点知觉都没有,踩了一路的血脚印。进屋有了灯光之后,翠珠才发现六子身上的血吓得尖叫起来。 “赵六,你怎么……” “我怎么了?”六子根本就没察觉自己身上的伤势有多重。 赵明月侧身看了一眼,六子身后有一个巨大的口子,鲜血一直沿着他背后流到脚底,一路都是。 翠珠吓得直哆嗦,不敢说话,只是咬着手指看着赵明月,然后看到自己的手上也有血,又颤抖着将手藏到了背后,话都说不出来。 赵六看翠珠吓成这样,转头要看自己的后背。赵明月脱下斗篷,一把缠住了他的身子,将他带到座位上。 “六子你坐着别动。” 六子坐下之后,身体晃了一下:“明月你怎么一直在晃?” 不是她在晃,是他开始意识涣散了而已,赵明月没有时间跟他解释,问翠珠:“你们确定王府里没有其他人了吗?” “我不知道,好多人都躺在地上……明月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快离开这儿吧,不然六子他……” 会死的吧? 翠珠没敢说出口,看着赵六又害怕地嘤嘤哭了起来。 “我真的很害怕,明月……” 翠珠身上也都是血,大概是六子身上的,明月回头看了六子一眼:“如果小高是冲着晏王来的话,翠珠你想办法带六子出去找大夫!” “那……那你跟主子怎么办?”翠珠摇了摇头,“我不敢一个人出去,明月你带着主子跟我们一起走吧,我一个人不行的……我力气大我去背殿下!” 翠珠哭着疾步走向卧房。 “翠珠……”赵明月疾步追上她,但翠珠脚步很快她没拦下她。 第二十五章 寄养亡魂 “怎么会?翠珠姐姐你看不见晏王?”明月奇怪地看着她,很心直口快地说,“我差点忘了,之前大司命说他在殿下身上施了阴阳术,这样即便是要妖邪闯入,很有可能是看不见他的,可翠珠姐姐怎么可能看不见!” 翠珠连忙说:“我怎么会看不见?我只是吓坏了说错了话。” 明月没拆穿她:“那我现在就将晏王背出去。” “明月!”翠珠阻止她说,“你现在这么把晏王背出去,小高也看不见,他一定会认为我们在骗他……” “那怎么办?” “我们得把晏王身上的术法给解除!” “可是……好吧!”明月做出为难的表情,然后咬牙说道,“反正府上也没什么人了,为了活命我也管不了那么多!翠珠姐姐,你帮我按着这儿!” “这儿吗?” “嗯!” 整张床都是空的,赵明月假模假式的演,明月觉得自己真敬业啊! 翠珠却当真听她的话按在了那个地方,她认识赵明月,即便是有些小聪明但不过就是管家从外头带进来的小乞丐,所以并没有多加防范。 赵明月却在她俯身按着空床的时候,拿起金刚杵从背后一把插入她的心脏! “啊——” 凄厉的叫声响起。 翠珠回头看着明月不解地叫道:“明月,你为什么……” 金刚杵的法力张开,翠珠再次发出惨叫声。小高的脸此刻从翠珠的面部冲出来,几乎想要撕咬赵明月,他狂吼:“你该死的做什么……” 模样又变回翠珠,哭着问:“明月你居然害我……” 然后面孔扭曲,表情阴恻,发出笑声,猖獗地说道:“赵明月,你居然敢骗我!” 她一把扑向赵明月。 赵明月拿起桃木剑阻挡,翠珠的手碰到了桃木剑被削出黑色的粉末,烫手一样收了回去,她看着赵明月说:“你是阴阳师?” 关你鸟事! 明月可没心思跟她废话,双手夹起一道符篆,往桃木剑上抹,咒语一念向翠珠飞出。符篆在翠珠身上打出了黑色的烟,但并没能阻止翠珠。 赵明月抓起桌上的那串佛珠,向她很很掷去! 佛珠在她的身上一颗颗炸开,翠珠一步步被打退最后镶嵌在了墙壁之上。 她心脏插入了金刚杵法器,身体被佛珠连击,翠珠完整的肉身终于出现了无数腐化的残痕,她垂着脑袋长发凌乱,阴测测的声音响起: “赵明月……” 明月握紧手中的桃木剑,刚才那一杵应该已经刺中她的要害,她应该很快枯萎消散才是。 翠珠却忽而抬起脸,凌乱的头发之下,半张脸已经腐烂,眼睛漆黑一片,已经完全鬼化,黑色的嘴唇慢慢扬起。 “我是低估了你,但你以为你能打败我吗?!嗷——” 翠珠尖锐的鸣叫之后,她身上的衣服四分五裂,在她腐化的躯体之上睁开了一双眼睛,又一双眼睛……一共是四双眼睛。 那些眼睛滚动了一会儿,脸也逐渐从翠珠的身体里撕扯凸出,一个身体之上,旁逸斜出四张脸,个个表情狰狞丑陋,四个宿主发出的鬼叫声让人极为不舒服。 “你以为你能打败我们吗?!” 上边的人赵明月认识两个,一个是小高,一个是香玲。据赵六说一百天死一个的人,估计剩下那两个也是之前伺候楚子晏的,没想到这些人居然是被翠珠害死的。 翠珠居然把四个死魂养在自己身体里。 你大爷的。 打不过! 赵明月咒骂一声撒腿就往晏王府外跑,不过她打不过估计也跑不过。第一次觉得夜晚是如此的漫长! 更倒霉的是,还没被翠珠追上,她腿上的替命锁猛然吸附她的力量,如同一条毒蛇要瞬间吸光她的鲜血,左脚完全黑化,身体被扯得猛然倒在地上。 这替命锁的反应如此剧烈,难道楚子晏出事了?! 还有其他鬼祟侵染了他的身体? 但此刻的情形根本容不得赵明月去想那些,翠珠已经纵身飞来,几个恶鬼几乎瞬间要吞灭她。 不能就这么死掉! 赵明月低吼,想要冲破身体上冰冷的束缚,释放这具小身子里属于她赵明月自己的灵魂。 濒临死亡的刹那,体内的气血翻涌,但时间不够,就差一点点,但还是不够! “呃!!”心有余力不足,赵明月只来得及举起手中的桃木剑指向翠珠,喊了一声,“诛邪!” “哇嗷——” 翠珠身上的几个声音重叠如同被惊吓的野猫,飞身往后退去,看着赵明月持续发出惊恐的叫喊。 明月倒是有点懵了。 难道她力量恢复了?刚才这一击起作用了? 赵明月看着桃木剑又看看翠珠,也分不清什么状况,但还是爬了起来用桃木剑指着翠珠说:“妖孽,知道我的厉害就赶紧逃!” 她可不确定还能来下一招! 因为她似乎没察觉到自己身上有什么其他变化。 第二十六章 重遇鬼面人 “不是不答应,而是觉得你在试探我?” “何以见得?” “以你的身手要真想杀楚子晏岂不易如反?就算平时不容易但现在就是最好的动手时机,你没必要多此一举让我杀他。” 面具男闻言,掀起视线看着她:“小东西倒也不笨,本座现在不杀并不表示以后不会。” 她可没想那么远,现在能活下来才是真的。 赵明月看着他不敢乱说话。 他沉声又说:“不如你跟着本座如何?” 跟着他能找到太阴灵犀的下落吗?“要是大侠那么要求的话,我当然愿意……” “难道你还想留在那病秧子身边?” 明月想了想:“反正我现在命在你手里,你希望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牙尖嘴利……”她这么说等于他什么都问着,不过他又无需问她什么,“吃你不过是我意愿之事,不过在那之前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好用……” “大司命,这边有人!”这时候王府之上终于有了动静。 吴虚带着人赶了过来。 站在赵明月身边的人影子一晃,就从原地消失了,赵明月也从半空掉落下来砸在地板上,疼得呲牙咧嘴。 “赵明月,你怎么在这儿?!”吴虚问道,“殿下呢?!” “殿下还在静安殿!” “殿下根本就不在静安殿!” “不可能啊。”难道刚才那面具男把楚子晏带走了?赵明月从地上爬了起来,“我出来的时候殿下分明是在静安殿……” “大司命,找到殿下了!”蒙律跑过来,“殿下倒在畅春湖旁,管家已经把殿下带回去救治……” 这个七月半是晏王府几年来最惊心动魄的一次,漫长的黑夜终于过去,天亮了,楚子晏还没醒来,但总算死里逃生熬过了这个鬼节。 吴虚也找到了翠珠的尸体。 翠珠其实就是一名阴阳师,一年多之前被招入晏王府,为了得到楚子晏的五阴之体,她利用其被诅咒的命运,相继杀了他身边的四名贴身家仆,并将她们的亡魂寄养在身体之内。 原本她还想着多养几个,但身体实在负荷不了,所以她必须在这次的七月半动手。于是,她借机在饭菜里下毒将王府上的人迷昏,然后对夺走楚子晏。 整个风波也逐渐平缓下来…… 吴虚前来找了赵明月,明月也将那天发生的事情前后告诉了他,除了面具男让她杀楚子晏的事。 吴虚差异地问:“你当真看见那个戴面具的人?” “是啊,不然明月怎么可能打得过翠珠呢?”看吴虚的表情很凝重,明月问,“大司命,那是什么人呢?” “他是……”吴虚已经脱口想说,但看着明月那稚嫩的脸庞住了嘴,“罢了,这些你不用知道,不过明月,你果然没让我们失望,是真正的天命福曌。” 所以说吴虚是知道那个人的?只不过不愿意告诉她。 明月呵呵笑:“是殿下福大命大。” “你这下高兴了吧?” “啊?”她高兴什么? “你的愿望不是也实现了?”吴虚没好气地说道。 “哦!”明月憨憨一笑,“明月托殿下的福,希望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吴虚看这小钱奴眉开眼笑的模样,幸亏明月爱钱,不然也难找到有如此纯粹愿望且能容易被满足的替命人。 “把腿伸出来,让我看看被多少邪气侵染。” “好。”赵明月把左腿伸了出去。 吴虚一看,大惊。赵明月昨天污染得乌黑的一条腿,如今居然消退得只剩下脚踝那处一圈黑印。 “你居然能把侵染的邪气给净化了?” “什么叫净化啊?”赵明月装傻着问。 呃,吴虚还头一次能见到这么命硬的替命人,甚好,甚好!他笑着说:“小子,看来你还有享福的命,应该能活挺久。” 当然要活很久,赵明月嘿嘿笑:“这还得谢谢大司命,要不是您让明月当福曌,明月怎么会有今天呢。”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善良还是愚钝啊,吴虚都有点笑不出来,正色说道,“好了,你继续休息吧。” “是。”看吴虚要离去,“大司命。” “还有事?” “赵六怎样了?” 吴虚眉头一拧:“赵六是……倒在静安殿的那个仆役?” “嗯。” “今天尸体被送回家了。” “……” “人各有命,休息吧。” 赵明月心里有些难受,赵六也算是她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帮过她很多,最终她还是没能挽救他。 她是不是太专注于自己的计划忽略了身边的人?来这儿有两个多月了,她仍一无所获,回去的希望依旧渺茫又遥遥无期,而身边也没有一个她真诚对待的人。 第一次有了这样的念头……她这样处心积虑到最后,还能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吗? 如果回不去…… 赵明月翻了个身,躺了很久才迷糊睡了过去。 然后做了很长的梦,梦里是科技发达的现代,电网遍布,网络通达,飞机横空的时代。 擦,居然最怀念的是网购。 双十一,剁手党八段高手的她要准备往自己购物车里加东西了。 第二十七章 傲娇主子 “本王为何脸红?” 苍白的脸上出现的那一丝血色,居然让他多了活气来,他瞪着赵明月半晌,她目光里充满笑意太淡定,他一脸欲盖弥彰太刻意,就在他尴尬的时候,明月扶着他说。 “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明月了可好?”说着扶着他往椅子上坐下,“殿下还是先把鼻血清理一下。” “这都怪谁?” “怪我,怪我。”赵明月用帕子沾了水帮他擦鼻血。他这会儿不再反抗,微微仰着头,鼻子高挺立体,嘴唇浅淡,唇形十分好看。明月看着有些喜欢。 “殿下其实很担心明月的吧?” “没有。” “那殿下怎么不好好休息来书院做什么?” “本王,来找小雪球。”他轻描淡写地撒了一个谎。 “噢。”赵明月擦干净了他的脸,看着他又问,“昨晚你在静安殿呆得好好的,后来怎么在畅春湖边倒下了?” “那是本王担心那孽畜会回来寻我。” “看来殿下不知道当时明月跟翠珠在畅春园啊。” “……”楚子晏一囧,看明月调侃得这么开心忽而弯起嘴角,反客为主问,“那你呢?能不能告诉本王你怎么会阴阳术的?” “……”对啊,昨天情急之下她给他画了“隐匿黄泉”的术法,“我跟流浪的阴阳师学过,这不好吗?” 不是不好,只是作为一个小乞丐出身的孩子她懂的未免太多了。不过,不管她是什么人,都是第一个陪他走过七月半的福曌,绝对有着不同于他人的地方。 而且,身边有个这样的人不是更好吗? 楚子晏微微笑了起来,活了这么久,终于觉得日子不是那么无趣了。 “这样挺好的,既然你有一些阴阳术的基础,不如就继续学习。” “殿下想让明月学阴阳术?”这倒是意料之外。 “这样你不仅能当本王福曌还能当侍卫,岂不一举两得?” 她说她为了荣华富贵他不高兴,那他说这话她是不是该把他揍一顿?赵明月恭敬说道:“明月悟性差,到时候要是学不好,还请殿下不要怪罪才是。” “要学不好,看本王如何治你咳,咳咳……”楚子晏掩嘴轻咳之后,然后抱起小雪球离开赵明月的房间,走到门口微微偏回头,“上次你说,你斗大的字都不认得几个?” “……是。” “既然如此,从明日开始,本王教你识字。” “明月不敢劳烦殿下……” “不劳烦,明日开始。” 明月目送他出门,不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算盘。现在回想起来,明月认为其实楚子晏根本就什么都知道…… 上次她送饭的时候不是给他抓了个正着? 上上次,他半夜来书院不还看到她在看《楚国志》。 上上上次,朔月夜她闯了静安殿之后,第二天他就要逐一认王府里的人,把苏婉容吓得魂不附体之后重赏苏婉容,随后不时进出书院试探她。 楚子晏,你才是个阴谋家吧? 不过就算他猜到这些又怎样,总不能连她最终目的他都知道吧? 不管他想做什么,尽管放马过来,反正她除了打探太阴灵犀的消息之外,对他也算忠心耿耿。为了不让他挂掉也算是舍命相护,他还能探出她有什么幕后指使人不成? 说起幕后指使人,这让赵明月想到了昨晚那个鬼面人,那家伙说了一句,让她杀楚子晏…… 不不不,她可什么都没答应。 呃,虽然她说了她比较好用之类的话,但这算什么承诺啊对吧?! 所以,咳咳,人正不怕影子歪。 于是赵明月开始接受吴虚一些阴阳术上的指点,不过那些入门的东西对她而言完全是小儿科,但还是得做出虚心向学的样子,尊师重道,指不定吴虚哪天就跟她说起太阴灵犀的事情了呢? 她一边要接受吴虚的指点,一边还要在楚子晏那学写字,开始了“小学生”的生活。 静安殿庭院之内的梨树下,楚子晏坐在藤椅之上,膝头披着一张毯子,手里端着赵明月熬的雪梨糖水慢慢喝着。 傍晚风徐徐,绿荫蓉蓉的庭院显得格外宁静。 直到赵明月捧着笔墨纸砚从室内走出来,她脚上的铃铛轻轻作响,瓷白的勺儿贴着的楚子晏的嘴角弯起一丝笑容,这铃铛声听了几天越发觉得悦耳。 明月将笔墨纸砚放在他面前的石桌上,自己也往小凳上坐下,她准备做作业了。 楚子晏问:“昨天教你的字可还记得。” “记得。” “那本王抽几个字考你。” “好。” 第二十八章 晏王的小心机 看着蝴蝶的楚子晏忽而低头看过来。 赵明月立刻低头开始写字。 这时候周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两盘精致的糕点,对楚子晏恭敬行礼:“殿下,宫里差人送来的中秋糕点。” “放这儿吧。” 周全将糕点放在桌上:“这些是皇上特意让御膳房给殿下准备的绿豆沙馅儿卷、茶叶饼、茯苓糕、桂花条头糕。” 这些都是用吃了不上火的食材制作,样子看起来也格外精致。楚子晏看了一眼:“桃酥、千层脆饼、五仁酥饼也去拿来一些。” “那些食物太过燥热殿下最好少吃些。” “让你拿便是。” 周全闻言给赵明月使眼色,赵明月很识相立刻对楚子晏说:“殿下咳嗽,最好不吃那些。” 楚子晏微微一笑看向管家:“周全,明月的话比本王算数?” “老奴立刻去拿。”周全立刻按他的意思去办事。 不识好歹,身体稍微好些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到时候他不好了,受累的可不是他们这些下人?明月也不说他继续罚抄。 管家又将楚子晏指明要的糕点都拿了过来,一下院子里的石桌上放满了一桌好吃的糕点。东西放下了周全也没敢离去,就怕主子贪口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在一旁监视着。 楚子晏坐在一旁的藤椅上看着书,对这些糕点视而不见,头也没抬地说:“明月,你帮本王尝尝,看什么最好吃。” 这工作她最喜欢了,明月立刻放下毛笔:“明月遵命。”她从桃酥、五仁饼、脆饼到绿豆、茶叶、茯苓糕都吃了一遍,然后说:“殿下,明月觉得茯苓糕最好吃,绿豆沙馅儿饼还有茶叶糕都还行,其他的不怎么的。” 楚子晏这才将视线从书面离开:“那你把茯苓糕拿给本王尝尝。” “好嘞。”明月给他夹了一块茯苓糕放入碟子中,“给。” “喂我。” “……好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是虚弱,而是生活不能自理吧?赵明月用筷子把蒸糕切成小块,夹起一小块喂到他嘴边,“殿下请用。” “太大块儿了。” “……”这人绝壁没听过什么叫不作不死,赵明月没好气再弄成小块的送到他嘴边,“殿下请用。” 再嫌大她连碗带糕扣他脸上还糊两遍他信不? 楚子晏看了一眼:“太小了。” 赵明月火气噌的就上去了,不过……算了,他没确实没敢再说大,而是说小了而已嘛,不跟体弱多病者计较,明月笑着说:“那小的再给殿下切大一点。” 楚子晏掀起眼皮看着她说了一句:“明月真懂事,耐心也好。” “能为殿下分忧解难,是明月的荣幸。” 这下他终于张口吃了她喂过去的,大小其实跟第一块没多大区别的茯苓糕,咀嚼了两口说:“明月这么懂事,那桌上的糕点本王就都打赏给你。” “多谢殿下赏赐。” 管家微微留意了他们两人之间的互动,自从七月半之后,殿下对赵明月就非常特别,这样也好,总比一个人老闷着强。 赵明月果然是天命福曌吧? 因为她承担了殿下的灾祸之后,殿下气色好了许多,而赵明月本人也不像之前那些福曌一样,呆在殿下身边越久身体越差,不管怎么滋补,一个两个都像被殿下吸干了似的。 赵明月却依旧生龙活虎格外精神,这样挺好的。 管家说:“殿下,陛下传了话说趁这次中秋节,让皇子们提前进宫描肖像画,其他皇子必须到场,晏王若是身体不适可以不参加在府上休息。” “中秋……”楚子晏看了看赵明月,“既然父皇要求,本王当然会去,明月明日便跟随本王进宫。” “明月也去?”赵明月问。 “你当然要去。”回答她的不是楚子晏而是管家,“你现在是殿下的福曌,殿下出门你必须随行左右。而且皇上听说了天命福曌,也希望见你一见。” 明月点头:“好。” 楚子晏低头看书,说了一句:“管家就如此准备吧。” “是。”管家转身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殿下,老奴能不能把明月带走。” 楚子晏看向管家,管家立刻解释:“老奴是担心明月不大懂宫里的规矩,想利用今晚的时间给他恶补一下。” “不必,他进宫跟着本王就可以。” “那……老奴告退。”管家给明月使眼色,意思就是,规矩还是必须得学省得丢晏王府的脸。 明月看明白了,意思就是现在她不去学,等晚上管家也不会放过她,于是起身说道:“殿下,今天的字明月已经写完,也快到晚饭的点了,不如明月也先退下。” 所以管家喜欢赵明月,特别机灵。 楚子晏抬起视线看她,微微颔首:“既然明月如此喜欢学礼仪,那本王就亲自监督。” 她又没说她喜欢学礼仪!这人心里明镜似的,什么都能看穿。 “殿下……” “管家,你去把兰姑请到书院。”楚子晏根本就没听她说什么的打算。 第二十九章 宫廷之行 “给你。”楚子晏突然将冰糖葫芦跟糖人伸到她面前,明月可不觉得这是赏赐,他淡淡一笑,“管家不让我乱吃东西,你帮我吃。” 他什么时候那么听管家的话了? 可一定要吃吗?她已经过了吃冰糖葫芦跟糖人的年纪了。 “一定要吃吗?” “嗯,我想知道是什么味道。” “可我吃了公子也不知道味道。” “让你吃便吃。” 就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赵明月咬下一颗冰糖葫芦,外边的糖有些粘,里边的水果有些酸,她吃着他看着,突然有些失望道:“看来,不是每个人吃冰糖葫芦都会高兴” 楚子晏看着那些吃冰糖葫芦的孩子说完,脸上出现了一丝落寞的神色,难道冰糖葫芦对他而言有不同的意义? “公子,吃糖葫芦心情会很好的,挺高兴的!”明月立刻安慰。 “当真?”楚子晏眼里出现了一丝亮光。 明月笑着点头,声明一般又撸了一颗吃:“好吃。”为了哄他她也是拼了,攻人先攻心,真的不是那么容易。 楚子晏笑着问:“明月真觉得好吃?” “当然了!” 楚子晏微微一笑,走到冰糖葫芦摊贩那说:“给我十根冰糖葫芦。” 他从老板那拿回来十根冰糖葫芦,递给赵明月:“吃完。” 赵明月瞠目结舌,嘴里的冰糖葫芦索然无味!果然还是上当了,她怎么会觉得这家伙不会整她?她手上的那串冰糖葫芦还剩两颗没吃完,又接过他送来的十串,垂头丧气地跟着他上了马车。 马车又行走了大概一个小时,终于来到了楚国的皇宫,朱雀门的守卫对他们进行了盘查,看到晏王的令牌之后,恭敬放行。 从厚实的城门穿过,迎面而来是白玉铺造的广场。 广场中央巨大的祭台上一根笔直的石塔望柱,上边雕刻龙凤呈祥。 开阔的广场两侧是对称的宫殿,宫殿檀香木雕刻的飞檐振翅欲飞,青砖黛瓦,华丽庄严。 马车从宽敞的大道笔直前行。 笔直道路的尽头是更庞大的宫殿建筑群,荣华笼罩,金碧辉煌。 外头那些不过是安防建筑,这群建筑才是皇宫的内部,进了泰安门之后,外头大气磅礴的建筑又显示了它极为精致的秀丽之处。 宫内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楼台之间,绿树成荫,亭湖之内,长桥卧波。不过进入庭院之后,院落之间的高墙也遮蔽了视线,也就看不到再多的美景。 “明月喜欢这儿?”楚子晏突然问道。 “这里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琼楼玉宇。”明月忽然想若是楚子晏有机会看到现代的高楼大厦又会是怎样的心情,“这么富丽堂皇的地方,明月当然喜欢。” 富丽堂皇? 确实如此吧。 楚子晏说:“这富丽堂皇的宫殿住看着住着一家人,但却谁也不跟谁亲近。听着人声鼎沸,其实谁跟谁都没有关联。” “但皇上一定很疼爱晏王。” “你又如何知道?” “晏,有安定的意思,子晏,不是皇帝陛下对殿下的祈盼吗?” 她说,子晏。 楚子晏将目光投向赵明月:“明月真聪明,才跟本王学了一个月的字,居然还知道晏字的意义。” 赵明月目光一呆,这人能不能好好聊天了?!她立刻点头哈腰说道:“那是因为殿下教得好。” “殿下,到了。” 还好到了,不然又不知道他会问出什么来。赵明月从车上下来,伸手扶楚子晏下车,回头看到这间院落的门悬着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康宁苑”。 楚子晏介绍道:“这是本王出宫之前住的地方,也许正如明月所言父皇疼爱我这个儿子,即便我离开三年,这儿却还一如从前。” 康宁苑不小,前殿后院,东西厢房一样不少,院子里遍种奇花异草,如今初秋,依旧有花开迎人,仿佛一直有人住着一般。 屋内的物件大多不新,但擦得亮晶晶的一尘不染。 室内还摆着兰花与绿色植株。 家具摆设更是十分讲究。 两人才进来不久立刻有一位银发太监进来,给楚子晏行了一个大礼:“老奴常福,给晏王殿下请安。” 常福是皇帝身边的太监。 楚子晏说道:“常公公免礼。” “谢殿下。”常福手里拿着一个拂尘,恭敬地打量了楚子晏一眼,“陛下让老奴看看殿下,殿下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老奴便如此回应陛下。” “有劳公公。” “这位便是天命福曌?”常公公看向了明月。 明月行礼:“小的赵明月参见常公公。” 第三十章 皇室兄弟 这句话她好像没跟他说过吧?赵明月不可思议看着他。 他皮笑肉不笑提醒道:“那天你睡醒就跟本王说了这句。” 说梦话他也能给她记下来?而且这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啊?赵明月呵呵呵笑:“殿下记性真好,不过那估计是做梦了,不是跟您说的。” 跟没跟他说无所谓,楚子晏微微咳嗽然后说:“滚开本王能听明白,TM是何意?” “……”赵明月看着他好一会儿没办法做出反应,要不是知道自己穿越了,她肯定以为他在跟她讲冷笑话,而且,说了笑话还不能让人笑的那种。 楚子晏看她一副吃了蛤蟆的表情,淡淡又说:“本王知道是骂人的意思,不过就问问又没说要罚你。” 他那不叫罚,叫折磨。 “明月就知道晏王最大度,最体恤小的们了。” 楚子晏嗤之以鼻继续前行,树上偶尔有几片黄透的杏叶飘落下,从他瘦削的肩膀上划过。 赵明月心里唉声叹气跟上去。 眼前一座宽阔的府邸,房屋全是木头建造,采用开敞式布局,地板架空,出檐深远。宫殿坐落在银杏环抱之间。 “这是金秋殿。”楚子晏也算尽地主之谊给她当起导游来。 金秋殿前是一座巨大的湖泊,水色倒映银杏枫叶,如同一面彩色的镜面。 此时从金秋殿传来涔涔古琴之声,循声望去能看到秋华池旁的落叶亭内有几个人影,琴声也是从那亭子那传过来的。 楚子晏脚步慢慢停下来,掩嘴轻咳说道:“本王累了,回去。” 说着他调转回头。 说来的人是他,突然说走的也是他,她当然是他说东她不会往西。只是两人还没走两步迎面而来几个人。 走在人群之前的男子起来大约二十七八岁,双眼狭长,高鼻薄唇,成年人的身姿饱满挺拔,身穿华丽紫袍,长衫上的盘扣与花纹用银丝亮线刺绣闪亮夺目。玉带缠腰,腰坠华贵的玉佩。 一看到楚子晏,他挑起眉笑着说:“九弟,许久不见。” 看来他是楚子晏的哥哥,楚子晏拱手行礼:“三皇兄。” 赵明月跟着行礼。 楚皇帝有十一子九女,楚子晏皇子之中排行第九,今年十八岁。三皇子名叫楚子睿。当今太子是排行第四的皇子名叫楚子熙,比楚子睿小一岁,今年二十七。 楚子睿给楚子晏回了一个礼之后,就说道:“太子正在落叶亭描像,九弟不进去看看?” “倒是想去,不过身体不适就只能先回去了。” “身体不适?”楚子睿打量着他,又看了一眼一旁的赵明月,垂眸一笑抬起视线,“我看九弟气色比起之前好多了,看来这个就是九弟的天命福曌吧?” 楚子睿的目光指向赵明月:“这孩子长得真好,看这一双眼睛多有神,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赵明月。” “多大了?” “十四。” “真是个好年纪。”楚子睿又笑了笑。 楚子晏说:“若是三皇兄没有别的事,子晏就先告辞。” “不急。”楚子睿拦住了楚子晏的去路说道,“太子也好久没见到九弟,定然十分想念。而且九弟也该去见一见那个画师,父皇刚将给了他一个‘神笔”的称号,他画的画惟妙惟肖跃然于纸上,活灵活现。” 楚子晏淡淡说道:“三皇兄的圣贤庄里本就人才济济,出一个绝顶的画师也理所当然。” “还以为九弟足不出户两耳不闻窗外事,却也知道这蔡秀峰是我圣贤庄的奇才。”楚子睿颇有一些得意之色。 楚子晏说道:“本是不知道,但这画师实在是旷世奇才,父皇对他连同皇兄圣贤庄的赞赏铺天盖地谁人能不知?” “那蔡秀峰也算是我朋友,九弟又怎么能不赏个面子去见见我的朋友?” “皇兄……” “这可不是子晏吗?” 正当楚子晏要辞别楚子睿,身后又传来一声清朗却也带着磁性的声音,赵明月闻言回头一看。 一位身着青衣朱裳的朝服,上边绣着五龙图腾,腰上瑜玉双佩,脚上穿着朱舃,古代的衣袍果然讲究,对于赵明月这个不懂这儿礼俗的人,也能看明白,这人身份必然高高在上。 第三十一章 神笔画师 楚子晏连看都不看杜若自顾走向座位,婢女上前为他倒上热茶。 太子对婢女说:“去拿一张毯子来给九殿下。” “是。” “子晏,饿不饿,你想吃什么,皇兄让人给你拿来。” “不饿。” 明月虽然站在亭子外可还是听到了太子这句体贴的话,这个哥哥真挺细心的,再瞧楚子晏那骄傲得跟小公举似的。 “诶,蔡秀峰呢?不是给太子画画他跑哪儿去了?”楚子睿问道。 “说是颜料差了一色,去调去了。” 说着就见蔡秀峰从金秋殿内走出来,手里拿个一个砚台,大步走入凉亭给主子们行了礼。 “太子殿下,三殿下久等了。” 蔡秀峰身穿一件白衫,外罩黑色罩衫,腰上绑着黑色腰带,发髻打理得中规中矩。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目光也不算英俊,长相极为普通甚至看起来有些木讷的样子。 楚子熙说道:“蔡画师也休息一会儿喝喝茶。” “是。”蔡秀峰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了画桌上,又走了过来,规矩地应邀入座。 “蔡兄,你猜猜这是何人?”楚子睿手势指向楚子晏。 蔡秀峰顺着看了过去,目光落在楚子晏脸上微微出神,然后礼貌说道:“眉间有孱弱之态,可双目清澈如泉,有闭月羞花国城可倾的容貌,也有青莲清逸的气质,虽不知是何人但必定是贵人,在下蔡秀峰有礼了。” 这个蔡秀峰中规中矩的大大赞美,只换来楚子晏轻微的侧目颔首。 楚子睿大笑着说道:“蔡兄,这便是本王九弟,传说的楚国第一美人,病美人,楚子晏。” “原来是九殿下,失敬。” 楚子晏:“又有何失敬,蔡画师才高八斗,本王不过是顶着虚妄的名头。” “九殿下气质若芳,定是饱腹才华之人。” 其实说得也是,比起楚子晏蔡秀峰可能活得更有滋味一些,一个是因为才华走上人生巅峰的人,一个是被养在深闺大院之内除了身份就一无所有,还命不保夕的九皇子。 现在看着在场的几个人,明月还是觉得楚子晏挺可怜。 他可怜? 那那些为了让他活着而死去的替命人呢? 如此解释,可怜之人必定有可恨之处也再恰当不过。 赵明月的目光,又落在了楚子熙将毛毯披在楚子晏腿上的动作上,楚子晏却只是微微颔首,就将毯子拿开了:“有劳太子殿下,不过一杯热茶喝下去我觉得有些热,等凉了再盖上。” “也好,那凉了记得盖上。” 这太子真是好脾气好耐性,赵明月忽而又平衡了,就连太子殿下也都拿楚子晏没有办法,她平时受到那些幼稚类似恶作剧的惩罚也不过是轻于鸿毛,不足挂齿对吧? 她正偷偷看着太子,却被一旁的杜若一记冰冷的斜视给杀了过来,明月将视线调开,不过就看一眼太子能有多大的罪?她还不稀罕看呢。 此时太子殿下却突然手一指明月,朗声说:“那个孩子……叫什么来着?” “赵明月!”明月自报家门,反正这都是习以为常的问答。 “明月,别站外边,过来吃点心。” 这太子可真跟电视里演的那些不一样,好……好亲民啊!虽然太子这么说,让杜若又狠狠瞪了她一眼,但她无所谓啊,都是人干嘛他们在吃点心她在外头站着,于是乐呵说了一声“是”立刻跑进去。 “出去。”楚子晏却突然开口,脸上一副恬淡虚弱的模样,“他不过一介贱民,还不配与我等同坐一桌。” 喂,知道你平时有点幼稚,但勉强算你腹黑,可不带这么损人不利己的,这叫歧视你知道吗?赵明月心里有点不爽,但最后还是停住了脚步,说道:“多谢太子殿下,小的还是站在外边好了。” 楚子熙看着楚子晏,无奈笑着伸手要去揉弄他的头发。 楚子晏偏头咳嗽,躲开了他的碰触,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碰他。 楚子熙手落空,目光微微一沉,转而拍他的肩膀宠溺地说着:“你啊,这小性子什么时候才改一改。杜若,你把这叠桂花糕拿给明月吃吧。” “是,殿下。” 杜若端着那盘桂花朝着明月走过来,红袍华丽,步伐骄傲,走到瘦小的明月跟前笑着说:“明月,这是太子殿下赏给你的桂花糕,可要好好吃。” “谢谢太子殿下。”最近经常被一些吃的用的打发,说实在的,小娘在家的时候什么好吃的没吃过,现在还得对一盘桂花糕感恩戴德。 也是倒霉到家了,忍吧,忍辱负重吧。 只是明月拿了盘子杜若却没有松手,她不解看向他,兄弟你几个意思? 第三十二章 轻浮太子 背了一段距离,明月有些喘了起来,身上越来越热,额头也洇出汗水。 楚子晏看着从她侧脸划落的汗珠说道:“你方才若是听话回去,何需受这份苦。” “……”赵明月白眼一翻,他该不会是因为刚才她没听他这话,所以生气报复让她背的吧?“明月还不是担心殿下嘛。” 他在她背上,没有任何怜悯之心,用他温柔的声线在她耳边淡淡说着:“本王是否跟你说过,你只要听本王的话就可以?” “但那是太子跟睿王咱们能随便得罪吗?” “你只要当好福曌,其他与你无关。” 所以说他性格别扭,赵明月又问了一句:“福曌的职责也包括背殿下吗?” “当然,你帮本王省了所剩不多的力气。” 你力气是所剩不多,但脾气很多啊!怎么不能让她分担一下?明月干脆不说话,只希望回康宁苑的路程能再短些。可楚子晏看她一头的汗还嫌弃的地说: “浑身是汗,背后烫得本王不舒服。” 她都快累得走不动了,他居然嫌弃她背后太热?嫌她出汗? “这么不舒服,殿下就下来走走凉快凉快?” 他不仅没下来,还双手交叉缠在她的脖子前:“比起走路,这种热度本王就将就吧。” 他可以不那么将就的! 赵明月跟他完全不同,身体一直很温暖,夏天的时候跑动几下就能满头大汗,身体散发一种被太阳晒过的温暖香气。楚子晏的目光往下,看到她脖子上一圈粉红的牙印,目光微微一眯。 “你肩上是什么?” “我肩上有东西?”她努力回头看也没看见,“在哪儿?” “这儿。” 他手都不动,下巴一指。 “看不见。” “这儿。”楚子晏张嘴咬了那个地方一口。 赵明月缩起脖子瞬间回头:“殿下为何咬我?” “本王只是觉得这像个牙印。” 牙印他也不能试啊!啊,牙印?她想起来了,那天晚上的鬼面男咬了她两口,还吸了她几口血呢!不过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那咬痕还没消失? “大概被狗咬过。” “……”楚子晏斜睨她一本正经的侧脸,“你在骂本王?” “明月不敢,明月说的是以前,殿下这次不算咬。” 楚子晏这回没回答上来了。 康宁苑终于到了,赵明月将他放在床榻上,痛苦地捂着腰起来,做牛做马不容易。 “殿下休息吧。” “等等。”楚子晏喊住她。 明月闭眼深呼吸,回头问道:“殿下还需要明月做什么?” “等会儿若是有任何人要求你做任何事,就都说要呆在本王身边不能走开。”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她还是满口答应,毕竟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跟他唱反调,而且这宫里还会有人找她?找她也是因为他好吗? 楚子晏估计是真的有些乏累,晚饭也不吃一直睡着。 睡吧睡吧,小娘终于能自己一个人美美吃上一顿了! 饭菜还没吃上两口,一个身影登堂入室。 一看来人,她立刻放下碗筷起身。 “太子殿下……” “坐吧,继续吃你的。”楚子熙不客气地往她对面的座位坐下,看着还傻站着的她说,“别拘谨,吃你的。” 不是拘谨不拘谨,而是居然让楚子晏蒙对了,还真有人找上门来了。之前楚子晏拒绝得很明白太子还要登门请人?他到底是多疼楚子晏? 赵明月坐下,说道:“太子殿下,晏王身体不舒服在卧房休息呢。” “本宫听说了。” 听说还上这厢房来干啥?明月笑着说:“太子殿下吃过饭了吗?” “正好没有,你介意本宫跟你一起用膳吗?” 她吃的是他家的饭能拒绝吗?可他居然要跟她一起吃饭,几个意思?“当然,只是这饭菜……要不您叫人再送些饭菜来?” “饭菜不用,不过已经叫人去拿了酒,你陪我喝几杯。” 他已经叫人去拿酒了?敢情他就猜到她不敢拒绝他来蹭饭呢。 第三十三章 晏王相救 “太子殿下带明月来赏夜景已经是莫大的宠爱!”明月想挣脱他的手,但现在瘦弱的赵明月怎么能挣脱楚子熙这样成年男人的钳制。 楚子熙一把将她拽入怀中:“明月,本宫想更宠你。” 楚子熙以旧一副俊朗的模样,笑容昂然如同一朵食人花,紧紧束缚住赵明月的纤弱的腰肢贴向自己,呵呵笑着。 “你可不能像子晏那么冷淡,可不许辜负本宫!” 他的表情跟话语都像在跟她打情骂俏,完全无视她的挣扎,简直就是一个笑面变态。 “太子殿下,小的是男的啊!” “男的如何?本王也是男的。” “……” 好家伙,一个活脱脱的同志啊!虽然她不歧视同性恋,但这种霸王硬上钩可真是恶心。更要命的是这具身体是个女孩儿,当初是为了当男丁没有告知性别,没有刻意隐瞒却一开始说的谎被揭穿之后会怎样? 这些都是其次其次! 眼下最致命的是楚子熙这个变态太子要强暴她,她得想办法逃脱。 赵明月无计可施,推开他那可恶的嘴脸大喊:“救命啊,救命!” “哈哈哈,明月真可爱。”楚子熙被推得脸都变了形,但依旧心情很好的调侃,“这阁楼极少有人来,而且就算有人谁敢来阻止本宫……” “楚子熙你这个大变态!” “半推半就差不多就行了,你再闹等会儿伤到的可是你自己。你不知道,有多少美少年想要本宫,本宫还是不乐意的,你该觉得荣幸,赵明月。” 明月现在才恍然大悟,为什么楚子晏远远看见楚子熙掉头就走。为什么会让她先走。又为什么杜若会用嫉恨的眼神看她。 她根本就是楚子熙喜欢的类型! 当时楚子睿就有意无意刻意挽留她下来,估计也是知道太子的癖好,有“成人之美”的奉承。 这宫里还真没好人! 当时她是真没想到,这个看似阳光开朗的太子会强暴别人的菊花,而且还是男人跟男人,这会儿明月算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太子说得对!”明月力保镇定地大喊一声,楚子熙停止了举动看着她,她继续说,“能被太子喜欢是明月的福分,既然如此就各自心甘情愿的,免得彼此都不舒服?” 楚子熙眼睛一眯,然后哈哈笑道:“看来明月很上道嘛。” “当然,多少人等着被太子荣宠,明月简直受宠若惊。” 楚子熙朗朗一笑:“然后呢?” “然后……”明月笑了笑,“不如让明月来给太子宽衣吧。” “好!”楚子熙看着明月,一双桃花眼格外亮堂,他双手抬起让明月给他宽衣,却一直将明月困在他与窗棂之间。 赵明月摸索着找到她的腰带,心里一直盘算着如何才能逃走:“明月有点紧张,连腰带都不会解了。” 慢慢地从楚子熙怀中转出来,楚子熙咬着嘴唇笑,慢慢弯下腰凑到她耳边说:“你是不会解腰带还是想借机逃跑啊?” “明月怎么会跑?” “不跑,那就快一点!”楚子熙不跟她兜圈子,按耐不住将她翻过去按在窗户边,“反正你也想从了本宫,就快点吧!”他的手多次想要扒她的裤子,她极力拉住可这一次,接着她就被按在窗台之上,上半身几乎被推出窗外。 这家伙简直丧心病狂,无计可施的明月又大喊起来:“救命啊,非礼啊!” “哈哈哈,小东西,等会儿你就不会觉得是非礼了……” 这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感觉糟透了。 她不喜欢这样的弱势,憎恨这样被欺凌却无能为力的自己,只身来到这个世界三个月,一直与命运抗争几番生死都不曾低头的赵明月,慢慢觉得有股绝望从心底翻涌上来。 她着急得双腿乱蹬,楚子熙一把夹住她的腿,邪恶的想要抓住她裤裆里没有的那玩意儿…… 这下完蛋了…… “非礼勿视。”就在这种绝望将她吞没的时刻,阁楼的楼梯口传来一声淡淡的话语,“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是楚子晏! 赵明月回头看到这人,心里顿时踏实了下来。 再带有目的性,再觉得他不可理喻,但不得不说,楚子熙她在这个世界里最熟悉的人,之前不觉得,当身处陌生的环境之中,受到委屈之时见到他,居然有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楚子晏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就一步一步走到另外一扇窗前,仰头望着天空。 “这夜空可真美。” 楚子熙不得不收回对赵明月乱来的手,即便心中再有不满,但毕竟楚子晏可是皇室的孩子,他也不能太过分。 他放开了明月。 第三十四章 背上美男 “做什么?”他不解看着她。 “我背你。” 谁让她背了?楚子晏出手推了她一下,她往前倒双手撑在地面,楚子晏白了她一眼自个儿就走了。楚子晏,小媳妇也没你这么傲娇的! “殿下,等等明月!”她装模作样地跑上去上,挨着他一起走,“殿下,别人都说男孩儿心胸宽广,殿下是个特别有男子气度的男孩对不对?” 楚子晏算是知道了,她不仅把他当病人还把他当孩子,明明她才是小孩子。 “你在拐着弯骂本王小肚鸡肠?” “……”她有这样吗?不过好像就是这个意思。 “行了,本王就大度一些,饶你一回。” “就说殿下大人有大量。”管他几个意思他气消就好了。 她现在就眉开眼笑,刚才可还是一个在发抖的可怜虫呢。楚子晏看着她笑,她也跟着微微笑,他再笑着动了动手指。 是让她转圈的意思? 转圈干什么? 她听话地转了一圈,他还在转着手指,看来不是让转圈啊,明月不解地问:“几个意思?” “转过去,蹲下来。” 明月转过去,蹲下来。 楚子晏走到她后边,俯下身罩在她背后。 哎呦我去……好重!明月的手再次支在地上,回头看着他说:“殿下刚才不是很不屑让明月背的吗?” “结果是你觉得本王小肚鸡肠。” “……”明月气得鼻子喷火,他能别报复得这么明显吗?但她居然无可反驳,慢慢撑着他体重站起来。 楚子晏,就算你让我背还是一样的小肚鸡肠,不,是更小肚鸡肠! 楚子晏看着她怨念重重的侧脸,慢慢就笑起来,柔声叫道:“原来明月这么喜欢背本王,看把你高兴的。” 混蛋啊…… 明月用力将他颠了一下,他双手交叠在她脖子前,脸窝在她的肩窝里,一点也不计较她故意颠的那几下。 她身上的温度如同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让他有点灼痛的感觉,但这种被热度灼烧的感觉居然让他有些兴奋。 或许,像藤蔓的人是他,他如同寄生的藤缠绕在她身上,不断吸取她的温度继续苟延残喘。 他一直就如同这种寄生植物吧? 以前依附着其他的替命人,将他们一个个吸干,如今终于轮到了赵明月,她的身上有如同野草一样的生命力,被摧残之后春风吹又生,而他也起了贪婪的念头,想霸占这个命格,想要看她还能支撑多久…… 两人不再提起之前发生的事情,依旧如常相处。 第二天,楚子晏被一位公主邀请过去,说是看蔡秀峰为她们作画。 但明月想,楚子晏在宫里的人缘应该不会好,大家都有点避讳他身上的诅咒。但居然有公主邀请他去看她描像,会不会又是什么别有目的? 去到那儿明月算明白了,太子在呢! 必然是太子拐着弯把他们叫过去的,那太子依旧是那种风流倜傥的模样,仿佛之前对明月做过的事情从来就没发生过。他也依旧对楚子晏体贴亲密,如果楚子睿在也会有意无意的将他们送作堆。 她之前怎么会觉得,他那是爱护楚子晏呢?分明就是……明月突然想到一个事情,楚子晏跟楚子熙年纪相差挺大,是不是小时候就被他这么欺负过?不然他怎么会避恐不及? 想到这个明月顿时非常恼火,举步上前一把将太子披在楚子晏身上的衣服拿开。 太子不悦看过来的时候,明月恭敬说道:“太子殿下,天凉了也要多保重自己,晏王御寒的衣服小的已经拿过来。”说完她将一件毛毯披在了楚子晏的腿上。 楚子晏抓了一把糖果给明月:“明月真乖。” 前一秒还觉得自己挺见义勇为,瞬间就被楚子晏这种神回答给石化了。 昨天还当着众人的面说她身份低贱不能跟他们同席,现在居然又把她当成一个他宠爱的孩子一般,两个极端的待遇都让赵明月不寒而栗。 那体弱多病的“林哥哥”身体是无法飞檐走壁让人捉摸不透,但他想什么说什么绝对在人意料之外。 太善变了! 楚子晏的目光一直落在作画的蔡秀峰身上,明月看他看得认真,也多注意看了看,蔡秀峰看起来是个极度喜欢画画的人,态度专注一丝不苟,一画画就沉浸其中忘乎所以。 一旁的楚子睿忽而问道:“九弟,你身体可好些了?” “多谢三皇兄惦记,已经好多了。” “那你想什么时候让蔡画师帮你描像?你要是觉得可以了我们都先让你,之后你也能好好休息。” “那就看蔡画师什么时候得空。” 第三十五章 好心被当驴肝肺 “……”她为什么会认为,他是不想让她生气所以解释的呢?所以她刚才是生气了吗?没有吧……但现在是有点生气了!她怎么就那么爱管闲事,这件事跟她有半毛钱关系啊? 就算让他给太子爆菊了……呸,这话当她没说过,他再不能好好聊天也不该被她这么诅咒。也算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了,但还是第一次遇到像楚子晏这样的。 刻薄,傲娇,很弱又很盛气凌人,简直就是一个矛盾体。 矛盾体楚子晏是两天之后才开始画肖像画,蔡秀峰画楚皇帝的画像用了三天三夜,其他的一天不到就画好了,但给楚子晏临摹的时候居然画了好几幅,最后都因为不满意,又作废重新画。结果画了一整天,也没画好。 如此次日又过来作画…… 画了一个上午,蔡秀峰居然画得满头大汗。 太子跟楚子睿听说了这事还特意来了康宁苑,太子质问蔡秀峰说:“蔡画师,你给我们作画一天不到就可以完工,怎么到了晏王这儿耗费那么长的时间?” 蔡秀峰刚开始被质问时,老说是自己的问题,说是自己技艺不精。 “技艺不精还是你故意要累倒晏王?” “在下不敢!”蔡秀峰这才着急说道,“在下第一次见到这么特别的面相。” 楚子睿斜睨蔡秀峰一眼:“你是说,我们九弟长得太过好看,所以你无从下笔?” 蔡秀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道:“也可以这么说。” 赵明月忍不住看向事不关己,淡然坐在那儿喝茶的楚子晏。他身上穿着一件皇子的朝服,黑发整齐盘成髻,冠上浅紫色的发冠,精美绝伦的五官清晰展露出来,更有说不出的美绝之色。 皮肤苍白如雪,唇色浅淡,脸上神色凉薄,偶尔会微微扬起唇角,不知道是笑还是不屑。规矩坐着,恬淡安静,惹人怜爱。 都说美人如画,但蔡秀峰的笔墨却无法将此人倾国的容貌画出来。 “亏你还有神笔之封。”不过太子也觉得楚子晏美得不可方物,美得惊心动怕,美得他垂涎三尺,“那是如何,蔡画师是画不了了吗?” “怎么会画不了呢?”楚子睿出声说道,“这大半个月蔡画师一直都在给我们作画,不得休息难免眼乏,蔡兄,让你劳累了。” 蔡秀峰拱手,有些羞愧地看向楚子晏:“确实是晏王俊美无俦,而且……”他迟疑了一会儿,不知道当说不当说,但最后又选择了坦白,“而且晏王的面相看着一个模样,再细看又是另外一个模样,但按着另外一个模样下笔抬头一眼又觉得笔下人相距甚远。” “什么?”楚子睿大笑说道,“蔡兄,平日觉得你言辞耿直老实不会撒谎,但今天你居然把本王九弟说成了妖魔鬼怪吗?” “不敢不敢。”蔡秀峰连忙再作揖,“在下定然是真的眼乏了,还望晏王恕罪,而且,在下的红色颜料也不够用了,所以……抱歉。” 楚子晏轻描淡写说道:“既然蔡画师疲乏,就暂且休息,等养足了精神再开始。” “是。” “那就劳烦殿下多等几日,等在下调整了自己之后在下定然焚香净身前来为殿下作画。” “明月,送客。” “是。” 蔡秀峰拿起自己的工具与楚子睿一道离去,赵明月将他们送到了门口,发现太子还赖着不走。 太子走到楚子晏面前:“子晏,你不要听那画师乱说。” “又如何是乱说?”楚子晏淡淡说着,“我本就是招邪之体,也许蔡画师真能看到我身上的妖魔鬼怪也不一定。” “子晏,你必然很难受很孤独吧?”楚子熙想握住他的手,在楚子晏的视线之下他将手抬起来放在了楚子晏的肩膀,“你可知道,本宫身上有梵天玉,你若呆在本宫身边,什么妖邪都得退散。” 楚子晏目光落在了他的胸口,刚想开口。 赵明月一个毯子批到了他的肩膀之上,还顺势拢起他肩膀上的毯子,将楚子熙的手给甩了出去。 “晏王,起风了,该午睡了。” 楚子晏垂眸,嘴角微微一卷,这赵明月是越来越有样子了,慢慢她会变成他所期待的模样吧? “好。”楚子晏也起身。 两人一道进屋,连道别的招呼都不跟太子打一声,楚子睿平日里的男子气度终于被慢慢消磨,不能佯装倜傥的模样一把上前从明月手中抢走楚子晏。 “既然子晏累了,那么本宫扶你进去休息。” “不用了,这些事明月做就可以!”他要是送楚子晏进去,那后果是什么明月怎么会不懂?她上过当有些救人心切,居然从太子手里把楚子晏给抢回来护在自己的怀中。 小小的人儿身上燃起了强大的保护欲。 太过明显的举动让楚子熙恼羞成怒,他上前一把抓起赵明月的衣襟揪起来,怒道:“卑贱的东西,别以为有几分姿色就能一再顶撞本宫,找死!” 说完一把将赵明月推出去。 力道之大让明月觉得自己想被丢出去的标杆,双脚离地最后砸在了院子里方才楚子晏坐的椅子上,椅子哐啷被砸碎! 桌子也被打翻,上边的茶壶直接滑下来倒在了明月的手臂上,只觉得一阵灼热的疼,但她也顾不上了,抽起摔碎的椅子就要冲进屋跟太子拼命。 第三十六章 冷宫命案 丫鬟太监都在一旁看着,赵明月气得七窍生烟,觉得自己多管闲事,刚才还要为了他拼命,现在想到都觉得自己可笑。就算他骂她卑贱,她还觉得是他为了给她善后,尼玛她这不是卑贱是下贱,还真当楚子晏病秧子需要被她可怜了? 真想撂挑子走人! 可想来想去,她的挑子是她自己的,利用楚子晏获得她想要的东西,她的目的一直很明确,不明确的是她认为她应该要对楚子晏真诚一些。 妈蛋,人类真爱自己想多了。 赵明月深呼吸,低下头:“对不起殿下,是明月错了,明月这就把椅子修好。” “晚饭也别吃了。” 我去你大爷! “是。”赵明月埋头把椅子修好。 晚饭她也真的被饿了一餐,而且现在整条胳膊被热茶泼得通红一片。赵明月自己在房里反省了半天,这就是现实啊,不会容许她有半点天真的地方。 不要再把自己的意愿当成了别人的善良。 她为什么要管楚子晏的饮食起居?那又不是她分内之事?!好吧,当初是她觉得攻人先攻心,尼玛谁知道楚子晏的心里有一座攻不破的碉堡! 很有骨气地生了楚子晏半天的气,睡了一觉之后又想,她这么生气对谁有好处?楚子晏不在乎根本就不痛不痒,到时候失策的还是她。 她的目标可是要让楚子晏无比地信任她,她要闹翻了是跟自己过意不去。 反正她也不在乎楚子晏,那干嘛要在乎他那小肚鸡肠,变幻无常,阴晴不定,不知好歹? 不在乎,无所谓。 睡了一个下午,连晚饭时间都过了,赵明月也一点也不郁闷了。拉开门,天已经黑了,院里点着宫灯。 楚子晏的房门依旧紧闭着,蒙律守在门口,看来他人还是在屋里休息,管他饿不饿,这是他家有的是人照顾他。 倒是她肚子饿的咕咕叫,绕道平时放点心的房里,想去找东西充饥。负责康宁苑的婢女小红与柳儿在狼烟之下埋头说着什么,两人说得低声说得起劲,周边笼罩着一层八卦的气氛。 “你没说晏王一直在康宁苑休息吗?” “如实禀报了,还说了晏王把赵明月痛骂一顿的事,太子听得很开心呢。柳儿你说,太子是不是真的喜欢晏王……” “呸,小心让人听见割了你的舌头,他们可是兄弟。”柳儿虽然这么说,但脸上出现了一丝了然的贼笑。 小红心照不宣,笑着有问:“那太子怎么现在还没来……” “谁没来?”赵明月站在回廊之上问道。 柳儿跟小红吓得魂不附体。柳儿拍着胸口说道:“赵明月,你是鬼吗走路没声音。” “是你们聊得太入神,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 说什么她也不感兴趣,赵明月蹲下来笑眯眯地问:“二位姐姐,还有什么吃的吗?” 小红跟柳儿相互看了一眼,柳儿哼哼一笑:“没有了,就算有也不让你吃,殿下说了罚你不能吃晚饭。” “可我午饭还没吃呢。” “那你自己不吃怪谁呢?”柳儿说完之后拉着小红就走。 打狗都看主人,之前她跟楚子晏关系好像不错的样子时,这两个丫头对她多热情啊,现在就差没组团揍她。 世态炎凉,人心难测啊。 赵明月看楚子晏紧闭的房门,并没有任何动静,蒙律在外头守护看了她一眼不说话,她无所事事,便走出了康宁苑。 这时候天色已经挺晚,宫内除了巡逻的侍卫,没什么人走动。 明月方向感不差,但夜晚光线太暗,她一时也不是很确定自己走到了哪儿,正要去看一看星空分辨了方位,这个时候看到一个丫鬟慌慌张张跑着,几乎就撞明月身上。 乍一看到明月,那丫头尖叫一声,吓得倒在地上。 赵明月将她扶起来:“你没事吧?” “有,有鬼。” “什么?” “冷宫里的容妃娘娘,这一段时间一直说一到晚上就有人掐她的脖子,大家都说她疯了,果然今晚,她,她今晚自焚了……” 把自己给烧了? 第三十七章 月圆夜少年成双 明月又曲起腿,将头埋在膝盖之上看月亮,寂寞孤独原来是这般滋味儿,人生一去不复返啊,离开才会思念的那才叫故人与故乡。 触景生情吧,赵明月忽而有些红了眼眶。 她以为自己挺能的,面对的亡魂多了对生死看得很平淡,她都有些记不住自己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生死无惧,奈何思念难挡,孤独与彷徨那么陌生。 明月吸了一下鼻子,自嘲的又叹了一口气:“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你这又是在无病呻吟?” “……”赵明月回头看着楚子晏朝她徐徐走来,之前自己陷入的孤独彷徨被逮了个正,有些茫然无措地站起来,“晏王殿下。” 即便背着月光,他也能看到她眼里不同以往的水光,他视而不见走到了凉亭的边缘,看着一轮放佛触手可及的圆月。 明月深呼吸,调整了一下情绪,热情高涨地询问:“殿下怎么就出来了?晚宴还没结束吧?” “身体不适,就出来了。”他回头看她方才的失落不复存在,垂眸看了她好一会儿,“你好像长高了。” “嗯?” “衣裳似乎短了一些。” 明月低头看自己衣袍的下摆,没怎么看出来:“有吗?” “当然,本王还能看错。”说完他又恍然大悟看着她的眼睛,“就说怎么衣裳会突然短了,你是不是长大一岁了?” 赵明月看了他好一会儿,鄙视了他一眼然后笑了:“你直接祝我生日快乐不行吗?”说完她才觉得自己好像又没大没小了,“抱歉,明月又无礼了。” “既然今天你是寿星,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她能相信他这种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人说的话吗? 楚子晏看她怀疑地看着自己,伸出手来:“给,礼物。” 在他手心里有一块圆圆的白色玉佩,被月光一照发出月光白的光芒,像极了天上了圆月。 “明月。” “嗯?” “不是叫你,是这块玉像明月,它会随着月亮的圆缺同步圆缺,今晚是满月你看到的是整块玉佩都在发光,到了玄月时它只有一部分会发光。” “这么神奇?”明月还有些不敢接,“这礼物太贵重了。” “明月。” “……” “我现在在叫你。” “噢。” “我有一个明月就够了,这个给你你,刚好。” 一秒,两秒,三秒。 赵明月无比诧异看着楚子晏,刚刚他说什么?他有一个明月就够了。她居然有些莫名的紧张起来: “几,几个意思?” 这句话似乎总听到她说。楚子晏向后指了一下天上那轮大月亮。 “我说的是天上的明月。” 我擦,害她紧张兮兮,跟被表白了似的! 楚子晏微微低头查看她的表情,挑眉问:“赵明月,你想到哪儿去了?” “我能想到哪儿去?!”赵明月立刻将他手中的玉佩抢一般拿过来,拽在手心里,“拿到了,你这会儿反悔也没用,这玉佩我的了。” 楚子晏这会儿没有再跟她抬杠,转身举头望月,嘴角卷着一层淡淡的笑意,沾染了月光显得格外温柔。 明月站到他身旁,心情突然好转了很多,紧握着手中的玉佩顺着他的目光看天上月,然后笑着调侃:“殿下,天上那个真的是你的明月?” “嗯,我的。” “你说是你的,那你拿下来呀。” 给她点颜色还真就是开起染坊来了,楚子晏将看月亮的目光慢慢调回,笼罩在了赵明月身上,静静地看着她,若有所指。 原本只是像调侃他的明月觉得气氛又好像被他这深深的一眼瞧得不大对劲,支吾了两声,说道:“别说就是我。” “我的明月……”他故意停顿了一会儿。赵明月目光闪烁,盈盈动人,楚子晏嘴角一勾笑道:“在你眼睛里。” 这人太会吊别人胃口了,赵明月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心情慢慢放松下来,两人之前的摩擦似乎也不算什么,她笑着说。 “殿下如果愿意,必然是个泡妞高手。” “泡妞高手是什么意思?” “……”明月挑眉笑不敢说了,然后又想,“今天我是寿星说什么都可以对吧,那我就告诉你,泡妞高手就是很会哄女孩子说情话的男生……男子。” “泡……妞……”楚子晏浅浅笑了笑,“推敲一下确实挺形象,但你又不是妞。” 第三十八章 美人相诅咒命 赵明月沿着回廊跑起来,楚子晏疾步跟上,两人笑声撒了一路。 赵明月瘦小的身形但格外灵活,扶着栏杆就翻下去,楚子晏轻喊了一声想要阻止,赵明月人已经在栏杆下的园子里。 楚子晏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怎么没摔坏她!他也不跑了,跑不动,喘着气,忽而又觉得好笑,他居然跑了这么长一段距离…… 两人一个在长廊之内走,一个在廊檐之下走,此时,从凌云塔的上空,炸开了无数烟花,灿烂了整个夜空。 楚子晏与明月看向天空。 烟火热烈燃烧,照亮了楚子晏与赵明月的脸庞,烟火消失在黑夜之中,光芒也从他们脸上退去,然后下一个烟火再次绽放,发光,耀眼。 这些烟花是今夜短暂的过客,给了看见他们的人一段灿烂的记忆。而人是数个白天与黑夜的短暂过客,又将灿烂谁的记忆? 楚子晏将视线投向赵明月挺秀的背影,烟火明灭,此人也明灭,变得有些不真实起来。她说人的内疚、思念、喜欢、讨厌其实只跟自己有关。那么他需要被陪伴,也只是自己的事吗? “赵明月。”他走到台阶那处停下来。 “来了!”赵明月立刻跑着过去,上了台阶站在他的身旁。 陪伴是两个人的事吧?如果是一个人,他叫了她的名字,却没人回应,没人跑过来,没人站在他身边了不是吗? 楚子晏安静前行。 赵明月问:“那个蔡画师几时帮你描像?” 楚子晏:“过几天吧。” 赵明月:“那我们还要在宫里呆着?” “不,到时候蔡画师会到晏王府来作画。” “那明天我们就能回家了吗?” 楚子晏微笑:“嗯,明天我们就回家了。” 第二天一早,楚子晏还没来得及去跟楚皇帝道别,皇后就来康宁苑了。不为别的。 太子的病情越来越重,所以皇后认为是楚子晏招来的病祸。 但楚子晏精神不错,并没有生病的迹象。 楚子晏按礼数请皇后上坐,丫鬟给她上茶,楚子晏静坐一旁等候问话。 皇后并没说明来意就问道:“这几日太子一直跟晏王在一起吗?” “回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描像那日还有紫梦描像那日,子晏与太子还有三皇兄在曾在一起。” “你可碰过他那件梵天玉?” “太子曾说要给子晏看那护身宝物,子晏明白那东西轻易碰不得,所以没敢乱动。” 赵明月似乎弄明白了大概,太子殿下的梵天玉失效了,皇后是阴阳师,必然是认为太子招了邪祟病倒了,而且,她还认为这邪祟是楚子晏导致。 楚子晏缓声询问:“皇后娘娘,是子晏害太子殿下病倒的吗?” “……”皇后没有说是,也没有说否,而是看着楚子晏眼睛里有着一种恨意与探究,最后才冷冷笑道,“宫里最近出了不少事情,你可听说了,早两天容妃在冷宫里自焚了。” “子晏听说了。”不过他与容妃没有任何来往,以前没有如今更是,容妃发生这样的事对他而言没有影响。 “自从你进宫之后,她就疯了,一直说晚上有人掐她的脖子,最后心里承受不了,就自杀了。” 皇后这说话可真有偏见,那天晚上赵明月碰到的那个丫鬟所说的是,容妃这一段时间都在疯癫状态,老说有东西掐她的脖子,怎么这会儿到了皇后这儿,就变成了楚子晏回宫之后发生的事情了? 但现在赵明月很冷静,并没有上前帮楚子晏辩解,估计这样的嫁祸已经不止一次两次。 楚子晏表现得也很平静,说道:“皇后娘娘这么说,子晏深表歉疚,不过这也并非子晏的意愿,如果容妃娘娘不进冷宫估计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皇后立刻看向楚子晏,眼光锋利。 楚子晏表情淡淡的,又问:“子晏上次回宫容妃还是盛宠妃子,怎么一个多月不见,容妃娘娘就进了冷宫?” 谁不知道皇后是最记恨受宠妃子的,如果是皇后所为,楚子晏的话就正好反击了她,如果不是楚子晏这话问得也不过分。 皇后垂下眼睫说道:“冷宫不过是让有些恃宠而骄的妃子思过之地,原本也是可以有回转的余地……且不说这个,故人已往。” “那皇后娘娘今日找子晏有何事?” “只是想问,你回宫也有些时候了,你父皇的身体也渐渐不好……”说到这儿,她端起茶杯喝茶。 若换是别人听到这样的话没什么,但放在楚子晏身上,意思就很明显,因为楚子晏在宫里呆的时间过长,把邪祟带到宫里,所以容妃自杀,太子生病,连皇上也身体渐渐不好。 言下之意,这晦气的九皇子又该出宫了。 楚子晏明了,笑着说:“子晏正准备跟父皇辞别。” “你父皇已经上朝去了。”所以他最好现在就离开,“你的道别本宫会跟陛下转述。” 第三十九章 鬼刃魂器 赵明月有些可怜他,但就算她跟大家说了又能澄清什么呢?她只能慢慢坐下来,抱歉说道:“对不起,都是我把你拉出来的。” “跟朋友出游是我的愿望之一,我很高兴。” 人各有命吧,赵明月点头:“其实无所谓,说你的人必然是不珍惜你的人,根本无需在乎。” 掌柜的热情过来招呼,赵明月询问着楚子晏的意见点了几样菜。吃到一半,突然听到邻桌有人说。 “之前死了五个,现在又死了四个了!” “是自杀还是被杀?” “谁知道呢?发现的时候都已经被烧焦!但自杀?说得过去吗?城里十个人选择用火把自己给烧了?估计这回衙门是头得头疼了,之前那五个人的案子还没结,现在又死了四个!” “最近城里不是传得沸沸扬扬,说城里来了赤炎鬼,吃了人的心之后把人给烧了。” 出于职业病,赵明月还真把这些人的话听进去了。然后又联想起宫里那容妃的被烧死的事。 一个是在皇宫之内,而这些人都在皇宫之外,如果是人为无法将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但如果真是邪祟所为,为什么一个选在宫里,九个选在外边? “明月在想什么?” “噢,听到他们说什么赤炎鬼走神了。” 楚子晏也听见了:“不过是些传言,别放在心上。” 她倒也没放在心上,突然又想到了楚子熙:“今天皇后见你的时候居然问起了梵天玉,想必是那护身法宝出了问题,看来那护身符加了菩提子也没那么神。” 楚子晏:“好在我也真没碰那玉佩,不然皇后可得恼了。” “你还怕她恼?” “不是怕,是嫌麻烦。” 两人边说边聊,吃了午饭打道回府。 随后不久,吴虚就来到了晏王府,他带来了两个消息,一个是太子病情一直在恶化如今已经卧床不起,太子一直处理的事务,如今也交到了三殿下楚子睿的手中。二个,是最近金陵发生了离奇死亡事件,一直陆续有人死于火。 吴虚来是防止一些妖邪沉寂进入晏王府作乱,他也派了阴阳师参与这个案件,但还没有人追查到这案子之中传言的赤炎鬼。 明月作为阴阳师其实有很多不解,如今吴虚给她传授一些简单的阴阳术,她也就有了询问的立场。 “大司命,明月有几个地方一直弄不明白,咱们王府四周都布满结界,为什么为什么翠珠当时还能携带那么多的怨灵在府上走动?” 吴虚解释道:“通常阴阳师的结界会直接挡住亡灵,而如果亡灵被人或阴阳师契约成魂器,结界就不能排除魂器。” “魂器?” 这个世界居然还真有人使用魂器。 吴虚点头:“阴阳师或修行人道行达到一定高度的时候,他就可以契约亡魂,赋予他们姓名,让它们成为他们的兵器,也就是所谓的魂器。但魂器若是触犯了国家法典,魂器将魂飞魄散,主人也要承受相对应的法律责任。” 这个不难理解,阴阳师或修行者契约了魂器,就要承担魂器的责任与义务,如果魂器偷了东西,那么主人就承担盗窃之罪,如果魂器杀了人,魂器将被永死,主人则要承担杀人偿命之罪。 吴虚:“一个修行者可以契约多个魂器,但必须量力而行,如果被反噬就会鬼化,那个时候御魔结界是可以辨识出来的。” 例如,那时候的翠珠察觉到自己已经受到结界的束缚,便着急这对楚子晏动手,那日她已经多次想要进入静安殿,但静安殿设有结界她进不来。于是她将赵六杀害,用活人新鲜血液掩盖自己身上的煞气,从而进入了静安殿。 “再有,亡魂一旦被契约,身上会有主人赐予的名字,名字就是束缚,通常情况下魂器不能违背主人的意愿,除非是十分强大的魂器凌驾于主人的命格。” “很多阴阳师不会刻意去选择契约魂器,毕竟这是一个比较冒险的做法,所以还是会运用常规的阴阳师法器施展阴阳术。” 明月点头,又问:“我们怎么能看出那个人身上有没魂器?” “分几种情况,用术法开天眼能见。先天具备阴阳眼能见。修炼到极致也能见。” “噢……”赵明月想了想,忽而看向了吴虚。 吴虚也看向了赵明月,两人目光相对好一会儿,吴虚一个尺子打了过来:“别用这种怀疑的眼神看我,直接问。” 赵明月捂着被打的脑袋:“那翠珠怎么就没被发现。” “翠珠那情况并非是契约,而是寄养,如同共生,就是把亡魂养在自己身体里,这种做法十有八九会被反噬,人心活着的时候贪婪,死了之后依然贪婪。” 明月再次点头,又问道:“那魂器的存在形态是怎样的?是以兵器的形态存在,还是以助手的形态存在?” 第四十章 晏王画像 楚子睿自称在朝堂之上春风得意,圣贤庄也因此被朝廷看重,圣贤庄的门客门都引以为傲,以楚子睿马首是瞻,可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的睿王,楚子晏并没有买他的帐。几个门客当然更加沾不到光。 气氛又点尴尬,楚子睿觉得没有面子,又说道:“九弟大概不知,宫里都说太子生病那是因为你所致,尤其皇后娘娘,为此本王可在父皇面前说了你不少好话,父皇才没有让内廷司的人来晏王府盘查。” “三皇兄有心了。”楚子晏淡淡说完看向蔡秀峰,“既然蔡画师已经准备好,那便开始吧。” 楚子晏没有半点要领楚子睿的请那意思,场面再度尴尬。 倒是蔡秀峰寡言少语,也不像那些人阿谀奉承,应了晏王一句“是。”从身后的书生背篓中拿了平日作画的工具。 楚子晏问:“蔡画师需要本王到指定位置吗?” “不必,殿下身体要紧,您如何舒适就如何便可。” “那就直接这么画如何?” “可以。” 洗得很干净的画笔,装着墨汁的竹筒,几个染料砚台,他一件一件井井有条放在宽大的书案一角。 做完这些,将宽大的衣袖用绑绳挽起。再将竹筒里的墨汁倒入砚台之中,浓浓的墨汁流入砚台之后,室内顿时传来一股幽幽的香气。 当时在宫里因为有桂花的香气干扰,她都没留意这墨汁的香味。 蔡秀峰往砚台内倒出几滴颜料,颜料体态如同油漆,红、绿、黄、白、黑,每一样取手指头大小一滴,然后用毛笔调色,虽然只是用了五种颜色,但经过蔡秀峰的手神奇得成为各式各样的颜色。 楚子晏说道:“蔡画师的颜料色泽光度极好,比宫里用的顶级墨汁还要好。” 蔡秀峰还没回答,楚子睿就说道:“九弟,你不经常在宫里有所不知,现在宫里用的颜料是按蔡画师提供的,他还将制作秘方,还有调色方法毫无保留都教给了宫廷画师。” 楚子晏颔首:“蔡画师真是慷慨大气之人。” “这没有什么,世间美好事物本该让人一同分享,再说如果不将此法告诉其他人,在下若出了事埋没了就可惜了。” 赵明月闻言不觉扬眉,蔡秀峰这人还真有股风骨,利益年代这种气度可不常见。鱼目混珠的圣贤庄到底还是有些货真价实的珍珠。 蔡秀峰又说:“在下在开始绘画初始轮廓时,希望能有比较安静的环境,还请诸位谅解。” “那便劳烦三皇兄移驾了。” “行了,我们在外边喝酒等你们。”楚子睿带着几个人出去了。 赵明月还在。 蔡秀峰看向赵明月,楚子晏说道:“这人留下。” 蔡秀峰垂眸,然后点头,调整呼吸,然后开始作画。他画画的时候会变得格外专注,瞳孔像染了墨汁一般沉寂。 画笔行云流水一般,很快就勾勒出楚子晏的轮廓,当日画着画着能满头大汗的人,今日显得底气很足,似乎也画得格外得心应手。 定笔轮廓,他勾勒连接之后与普通画师相距无几,只是,在上色之后,宛若在眨眼的功夫下,画面就逐渐逼真灵动起来。 赵明月又看到他在炫技的部分,双手同时着色,看得让人忍不住要给他点赞,不愧是牛人。 楚子晏说:“当日蔡画师说本王面相不同时候看呈现不一样的模样,今日画起来可还顺手?” “休息了几日,已经好很多,当日冒犯之处还请晏王不要怪罪。” “像蔡画师这样技艺超群的人还能如此谦卑实不多见。” “或许在下不是谦卑,只是……只是比较不会说话,经常会得罪人。” “蔡画师过谦了。”楚子晏转头看向赵明月,“蔡画师的茶凉了,明月去换一杯。” “是。” 赵明月走到蔡秀峰旁边,将冷了的茶换上热的。顺便也看了一眼蔡秀峰的作品,忍不住发出惊叹。 居然能把楚子晏画出七八分的韵味。 而他一层一层的着色,让纸上的人立体逼真比来,这人一定要开画展才行,这水平简直一绝。 只是…… “蔡画师,你的颜料为什么这么香?” “可能是花油的味道。” “花油?”闻起来是类似糜烂玫瑰花的香气,或许更浓郁一些,反正让人有说不出的气味,轻轻一闻挺香,仔细再闻就有种……明月挺熟悉的味道。 但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道:“你继续,我不打扰。” 蔡秀峰继续画画。 后来在外头的人也进来凑热闹,然后又散场。楚子晏也因中途疲乏回去休息了,蔡秀峰便一人在西大殿完成填色的工作。赵明月偶尔过来看看,其他时候是管家或府上招待。 第四十一章 焚尸命案 耳朵都快被吴虚声音震聋了,赵明月立即领命开溜,顺手从门边拿了一把雨伞出门。 殷世荣见到她手上的牌子,就对手下的人说:“昭和,你去把焚尸案的名单,再抄一份给这位小哥带回去给大司命。” 焚尸案?就是金陵出现的赤炎鬼烧人事件吧? 殷世荣说道:“这位小哥,你先坐着喝杯茶,再稍等一会儿。” “好。”赵明月捧着茶暖手,又问道,“殷大人,晏王其实也挺重视这个案子,之前还询问大司命殷府有没找到什么重要的线索,最近因为这个,殿下身体一直不怎么舒服来着。” 殷世荣虽没见过赵明月,但她出身晏王府,穿着又不是下人的衣裳,而且还能拿到大司命的令牌,便如实回答道: “此次焚尸案一共牵扯十四个人,八男六女,都是被焚烧而死,这些人都是寻常百姓,年龄层次在十六到四十岁之间,没有共同特征,没有相互关联。” “大司命也查过,这些人也不是相同命格的人,没有特殊的生命特征,在阴阳师的眼里,也就是说这些人没有被特殊杀害的意义。” “京都殷府查过,发现他们没有共同的仇人,这个能排除仇杀,所以推测是凶手随意行凶,在凶案发生的现场,没有采集到罪证,不过……” 殷世荣说到这个顿时停了下来。 明月坐直了身子,好奇地问:“不过什么?” 殷世荣:“十四具尸体当中,有三具尸体被发现时没有完全烧毁,发现其中有两个人缺了脾脏,一个缺了心脏,但肉身外表没发现裂口,心与脾不翼而飞。其实尸体在发现之时已经完全烧毁,只剩骨头,无法辨别有没缺少器官。” 难道是为了夺走器官杀人? 卖肾吗?这儿也有肾脏的移植手术,心脏的移植手术? 赵明月一头雾水拿着殷大人给的材料回晏王府。 这些资料里有死者的身份明细,死亡地点,死亡特征等等,明月在回去的路上偷偷看了一遍。确实如同吴虚所说,这些不过就是寻常的命格并没有被特殊杀害的价值,显然是被随机选中杀死。 可就算是变态杀人魔的举动,杀死对象是随机的,但他选择用了同一个方法杀死,那么为什么他要用火杀人?为了掩饰他夺走的器官?烧毁了就不知道身体上缺少了什么…… 也不对,如果是为了掩饰,那还有三个尸体没有烧毁就被发现,还是能查到缺少的器官。 或者,不管凶手是人还是鬼,他的杀人武器就是火? 杀人武器? 魂器? 赵明月又将这名单上的人再看了一遍,生辰八字……赵明月手指轻轻捏动,重新算了一遍这些人的生命特征。 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赵明月回到晏王府,并没直接将资料给吴虚,而是在那些死者的资料当中,分别添加上“金”“木”“水”“火”“土”五行元素特征。 五行指:木、火、土、金、水。 在我们古代的物质观当中,认为大自然由木火土金水五种基本物质的运行和变化所构成,人体也是如此,这五种元素被称为人体的属性。 在这十四个死者当中木、土、金、水每个属性都有三人,火属性的有两个,这样加起来正好是十四个人……这比例有什么关系吗? 金木水火土平衡的话,也还差一个…… “赵明月?”管家的声音从屋外传来,赵明月赶紧将资料收入纸袋之中从屋内走出来,看着管家。 “管家,您找我有事?” “你还真在?”管家有些诧异,“下着这么大的雨,晏王居然说听到铃铛声,还真是……。” “管家说什么?” “什么什么?!”管家怒气脸,“晏王找了你半天了你瞎跑什么?” 明月举起手中的油纸袋:“大司命让我去拿了一个东西!” “那回来怎么不立刻去给晏王请安?” “噢,我现在立刻就去!”赵明月将袋子塞给了管家,“麻烦管家给大司命,我去给晏王请安。” “又跑……”管家回头,那小身影已经穿过雨帘从书院冲出去钻入静安殿,进屋之后拍拍头上与肩膀的雨水,径自走入楚子晏的卧房,“殿下……” 啪 楚子晏手中的书丢了过来直接砸她身上,她连忙接住从身上滑落的书,诧异地看着楚子晏,这小祖宗又发什么脾气呢? 扔了书,楚子晏喘着气,白着一张脸问:“你还知道回来?” “我就去……出去了一会儿。” “是不是没有我在,你乐得轻松自在?咳咳咳……” 第四十二章 拟人鬼画 “咳咳咳……如何不吉利?” “推测,如果把那幅画毁了,殿下的病会不会好起来?” 楚子晏抬起眼睫看着赵明月好一会儿,眼底那抹光芒没有消退:“所有人都觉得,是朔月导致本王身体不适,你却怀疑蔡秀峰?你从哪儿得到这么一个大胆的推测?” “呃……”赵明月想了想,看着楚子晏笑容可掬,“明月要是说出来,殿下会不会因为明月太聪明又开始生气?” “本王有因为你聪明而生过气?” 赵明月狠狠点头:“你可以因为任何生我的气。” “那你别说了吧。” “看!”赵明月指着他。 楚子晏一愣,察觉到自己的臭脾气,脸微微红了扭开头,余光看到明月不哄不求饶他掩嘴咳起来。 赵明月哈哈大笑,挤着他坐到床边拍着他的背给他台阶下。 楚子晏回头斜睨这人:“还不是怪你,是你说要是我对你好,你就会陪着我。” 她有这么说过吗?似乎没什么印象啊。看到他又要翻脸,明月赶紧拦住他肩膀:“好啦好啦,逗你的。” “我刚才去给大司命拿了焚尸案的材料,发现十四名死者中木、土、金、水每个属性都有三人,火属性的有两个,所以就猜测可能跟画有关。” “就凭这一点就觉得跟画有关?” 明月伸手拉了他腿上的被子将他盖好,起身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那十四个人之中有三个人被查出身体里缺少了脾脏与心脏。人体五行金木水火土,金性为肺脏,木性为肝脏,水性为肾脏,火性为心脏,土性为脾脏。” “这又如何与画有关联?” “五行属性之中,金代表白色;木代表青色;水代表黑色;火代表红色;土代表黄色,这偏偏就让我想到蔡秀峰的颜料,当时就觉得那颜色鲜艳,气味香浓……显然突然觉得那花油之中有死魂的气息。” 所以当时她一直觉得那味道有说不出识别度,似曾闻过。 “殿下还记得,当初在金秋殿看蔡秀峰作画时你过了一句,蔡画师的手很特别,我之前老觉得遗漏了什么,现在回想起来他两只手不是同一个人的手。” 楚子晏看着她缓声说道:“人的左右手原本就存在一些差异,不能因此就定论。” “所以我说是推测。” “所以要毁了我的肖像画?” “其实有几个可以推敲的方法。在宫里,蔡秀峰有漏嘴说过他的红色颜料用完,而当天晚上荣妃娘娘就在宫里自焚而亡,如果没猜错的话,容妃娘娘是火属性的人。” 楚子晏看着赵明月冷静又条理清晰的推理,心中有些惊喜,他不知道一个人能将那些细节记得那么清楚,而且之前她对蔡秀峰的人品还有褒奖之意,可却没有影响她的判断。 赵明月继续说道:“或是拿殿下、太子与梦公主他们的肖像画做对比,看有没不同,但比起这些方法,直接将殿下的画毁了验证会更快,而且如果不是,那随后可以找蔡秀峰再来帮你画一幅便是。” “那你就那么做吧。”楚子晏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赵明月点头,起身走出去,觉得不妥又折身回来:“要不,殿下来做吧。” “什么?” “如果真的是蔡秀峰,那太子的病估计也是画作导致,你们家的人都觉得是你带来的灾祸,我想是时候改变一下他们的观念。” 楚子晏看着赵明月好一会儿,眼中有意外更有感动。如此特别的一个孩子,是基于什么样的缘分让他有幸遇见?他如此见不得光的生命,居然能遇见这样的光明。 “你觉得这样不好?我也不知道我有没能力销毁那幅画,所以还是殿下让大司命来做这件事比较妥当,然后……” “你过来。” 不会又想揍她吧,虽然他揍得也不疼,她瞥眼看见桌上还放着书,难道又想用书砸她?不能啊,这书有点厚,会疼的! “你想让我过去?”他已经掀开被子。 赵明月已经跑过去:“我过来了。” 她站在床边等他发落,楚子晏却突然朝她伸出手:“明月,你抱抱本王。” “几,几个意思?” 又是这句,楚子晏忽而笑开,如同暮色之下一朵梨白的花,赵明月看着有些出神,他却柔声又说:“赵明月,抱我。” 我去,有种被投怀送抱的感觉,赵明月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很流氓的傻乐,眼神左右看了看,闷笑一下然后一副被逼无奈的地说。 第四十三章 鬼臂画师 之后。 濒临死亡的太子楚子熙因为楚子晏捡回了一条命。 三皇子楚子睿也因为这个案子牵扯其中。 蔡秀峰被吴虚擒住送到晏王府时,已经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木讷的人,他的脸上吟着一股邪气的笑意,而且,他的左手已经断了,倒不是被吴虚等阴阳术砍断,而是他原本就是没有左手。 吴虚说:“蔡秀峰没有左手,我们看到的那只手是他的魂器,不,不是魂器,是鬼器,叫赤炎。” 蔡秀峰契约了恶鬼,让它成为了他的左手。赤炎,是能焚化肉身的邪祟,随后被蔡秀峰所用行恶。 蔡秀峰冷冷说道:“鬼器与魂器又有什么差别?你们这些阴阳师契约的才是魂器,我们的就只能是鬼器?而且凭什么说我没有左手,我有左手只是被你们这些人给砍了!” 蔡秀峰脸上出现了疯狂的神色,无限讽刺咬牙控诉:“我蔡秀峰是出身市井百姓人家,母亲为了供我学画把所有都给了我,终于学有所成参加了国试画考初选,我的画出现在全县第一的位置,可作者确实首富马世辉!” “恶霸欺人,我便上告到衙门,知县大人说我没有凭据证明那是我画的,于是我说,让马世辉与我一同作画,看看究竟那幅画是谁的作品,知县就问了一个问题,我用哪只手画画?我说左手……然后我左手就没了。” “我母亲为了救我,把我的画拿到大街上卖,结果也被那些丧心病狂的家伙打伤,不久就去世了……” “没有了母亲,没有了画画的手,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反正我躺在床上也快死了,母亲也没法安葬,于是一把火把家里给点着了……可惜老天有眼,让赤炎出现了,他把我从火海里救出来……” “他成了我的左手,我慢慢的与他融合,成了所谓的神笔蔡秀峰!天下第一画师!只要用左手,画的画就越发逼真,而且能吸取人的灵魂,所以我画了马家所有人的肖像,画了那个县令,然后他们都死了哈哈哈哈哈……” 蔡秀峰疯狂的笑着,面目扭曲,眼神绝望又空洞。 “不过,如果用赤炎画画,就需要人体五行元素提炼成了颜料,金代表白色,所需是人的肺,木代表青色所需是人的肝,水代表黑色所需人的肾,火代表红色所需人的心,土代表黄色需要人的脾,这些五脏提炼的颜色特别鲜艳,而且能随心所欲调制任何颜色……” “而且赤炎下手快极了,从人体穿过去就能夺走他所需的脏腑,汇聚成成色极好的颜料,剩下的肉身就立刻燃烧起来,死者不能感受到任何痛苦……” 赵明月大概能猜得到过程,但听到蔡秀峰用麻木而变态的表情陈诉的时候,还是觉得这家伙该十八层地狱。 吴虚也怒吼:“你这种举动简直令人发指!” “我这举动令人发指?你们呢?”蔡秀峰甩动了凌乱的头发,跪着向前朝楚子晏走了好几步,“你呢?!” 赵明月下意识朝楚子晏走近了一下,生怕蔡秀峰有偏激之举。 蒙律一脚将他踢翻在地:“放肆。” 被踢倒的蔡秀芳倒在地上,左手没有支撑爬了好久才勉强坐起来,脸上依旧一副癫狂的笑容,他看着楚子晏。 楚子晏脸上依旧是他惯有的那幅淡淡的表情,对任何语言的攻击,赵明月觉得他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蔡秀峰慢慢收起笑容,目光冰冷得想要直接杀了楚子晏:“你用了那么多福曌替你的命才换来现在的躯壳,你其实早就已经是个死人了!楚子晏,你留在世上不过就是个祸害,还不如把你这特殊的命格给我……” “这样赤炎就不用再吸收别人身上的五行元素,那些人也不用再被杀了,你就能救了很多人的命,也算是为自己的过往赎罪了。” 蔡秀峰是很变态,不过有一点他说得没错,因为楚子晏死的人确实不在少数。明月不知该如何去平衡这样的不公平,可世上本就没有公平。担心楚子晏会难受,明月想把他劝回去。 “殿下……” 楚子晏抬手制止她的好意,脸上吟着淡淡的笑容,慢条斯理地说道:“蔡秀峰,当初你因为世态炎凉愤世嫉俗选择自杀,今日本王还是要告诉你一个事实,这世上就是不公平。我们都该死,但只有你会死,谁让你没权没势还犯法呢?”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法!” “这世上有法,只不过是统治阶级的法,而我们就是统治阶级,你其实不该愤世嫉俗,你该埋怨的是你自己……投错胎。”楚子轻描淡写说着。 “啊,啊啊啊!”蔡秀峰却不得立刻冲过来把楚子晏的脖子给咬断了! 蒙律一个刀背下去将他打趴下,然后一脚踩在他的背后,蔡秀峰根本就动弹不得。 楚子晏才慢慢起身,居高临下俯视着地上的人说道:“把他带去京都殷府。” “是。”吴虚示意,侍卫立刻将他押了出去。 雨后初霁,阳光从灰色的云后边照耀进来,楚子晏仰头看着天空。明月跟在他身后,抬头一起望着天空。 他一个人总喜欢望着天空,也不知道他看到的天空是不是与她不一样,不然怎么就那么喜欢望着天空发呆呢。 “你怎么不说话?” “殿下在想什么?” “你说天上那些云背后有多少亡魂在仇视着本王呢?” 第四十四章 一枕膝头浮梦生 太阴灵犀! 这可是楚子晏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起这个!终于盼到今天了,赵明月顿时有些兴奋起来,时机总会等到的,hiahia~~ “太阴灵犀是什么?既然可以让殿下康复为什么不拿给殿下呢?” 楚子晏目光又慢慢黯淡下去,他刚才说的不过就是一个自欺欺人的美梦,一下就被明月拉回现实。他脸上又恢复了那平淡的模样。 “不是不给,而是还没找到。父皇已经派人找了好多年,我也一直期待,可一等就是七年,如今仍旧一无所获。” “一无所获?”那糟糕了。 “太阴灵犀是个上古神物,据说是太阴神的残魂。其实不仅是我们在找,很多阴阳师或修行者也在寻找,可惜线索寥寥无几。” “那是谁提出有这个东西的?”或许提出这个线索的人,就是把她带到这儿的人。 “这个……”楚子晏想了想,“本王听吴虚说,要找到太阴灵犀还可以追寻一条线索,乌蛮,不过他跟太阴灵犀一样难以寻到。” “乌蛮是一个人还是……” “数百年前的一个堕神,曾被太阴神封印于沧海断崖之下,后来封印销毁之后乌蛮潜逃,据说太阴神即便只剩下一缕魂也会奉行使命一直寻找乌蛮,所以太阴灵犀会是离乌蛮最近的东西。” 可当初她在现世所见到的那个太阴灵犀是藏于盒子之中,不过终究她连它是真只假都无法分辨。 “那太阴灵犀大概会以怎样的形态出现?” “不得而知,据说能吸收月光之华,发出月亮的光辉,是唯一能消除黑暗的力量,如此特别,相信如果遇见的人也能感应到那股神力。” “完蛋了,这么抽象的线索,估计够呛。” “什么?” “明月是说,没有具体形态,找起来太困难……” “难,但不无可能。乌蛮就算闭关修生养息,如今这时间也够了总会有动静的。只要往妖魔所在的地方寻找,总有顺藤摸到瓜的时候。” 他倒是乐观,只是人的寿命短短数十载,而妖魔寿命以人的十倍百倍存在。但她总不能掐灭他唯一的希望吧。 明月笑了笑:“嗯,总会找到的,那个时候你就自由了。” 其实她心里开始有点迷茫了,她追寻的这个线索到底是不是正确的?也许就算找到了也未必能让她回去。也许之前的那个赵明月已经死了,然后灵魂穿越才有了现在的生命。 楚子晏:“蔡秀峰说得对,我消耗别人的命这般活着如同死了,我才十七八岁,却过着七八十岁人的日子……” 楚子晏像是顿悟了一半激动,又如同埋怨命运一样固执地问:“明月,我可以像普通人一样去做想做的事,看好看的风景,喜欢喜欢的人不是吗?”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深闺美人啊,温室里的花朵。 赵明月笑着问:“那你喜欢做的事情是什么?” “……”信誓旦旦的楚子晏一下就被问着了,他喜欢做什么? 其实以前他一个人呆着不出门也不会闷,日子就在高高的围墙内度过…… 他一直都生活在笼子里,以为这样就是他的人生。 直到遇见了赵明月,她身上有阳光、风雨的气息,她眼里有山川海洋、鲜花飞鸟逗留过的光辉,所以充满光彩。 楚子晏摇头:“还没想到喜欢做的事,只是遇见你,让我开始向往天涯海角。” 虽然他一副很期待的样子,但明月的心思却不怎集中,太阴灵犀对楚子晏来说依旧那么遥不可及,对她而言那也是遥不可及啊,顿时有些疲惫起来。 四个月了,处心积虑地想要用最快的时间获得自己想要的信息,为此愿意给楚子晏做牛做马,可现在发现除了这些她一无所获。 如果不去揭开自己为什么来到这世界的谜题,又如果她注定只能以现在的赵明月分身活下去,她应该怎么活着?如同现在一样当楚子晏的福曌伺候他? “噢,NO!” 明月突然揪着头发,想发脾气。 “你说什么?” “啊?”赵明月呵呵一笑,“我是说,为了让殿下康复,明月也会用尽全力帮殿下找到太阴灵犀的!” 楚子晏又安静地看着赵明月,微微一笑:“明月,三生有幸遇见你。” 明月再僵硬点头,讪讪一笑,她是不幸之后才遇见他啊。 赵明月还以为楚子晏说去临京不会有人答应,而且他根本就出不去,后来几天他也没再提起这件事,明月以为他就一时兴起然后不了了之。 她自己还规划起加入寻找太阴灵犀队伍的事情来。 其实想想她根本不应该听到太阴灵犀难找就沮丧,至少原本一无所知的她已经知道了一些新的线索,这已经是一个突破。 她该高兴才是。 第四十五章 天上掉下现代人 车子进入临京城内,城内的嘈杂让赵明月拧起眉头,楚子晏看了她一眼,伸手轻轻覆上她的耳朵…… 赵明月拧起的眉头慢慢松开。 车子继续前进,车外传来哐啷的打砸声响,一个巨大的嗓门吼道:“你这个混蛋,敢在我们‘食香客’吃霸王餐,不要命了!” 接着一个清朗的年轻男声回答道:“喂喂,再演可就不像了,看好了,我给你的可是人民币,新版,不是假钱!你有没看新闻的?” “钱?你敢说这些玩意儿是钱?纸钱!你给老子用纸钱?!” “啥纸钱?对,是纸的哎哎哎,别动手……别打脸!” 啪 “哎呦,说了别打脸!艹,是纸钱,但那是人用的纸钱,新版人民币嗷你大爷再打老子就不客气了!” 赵明月猛然睁开眼,人民币? 居然一直听到有人在说人民币!醒来不知身在何处的赵明月,看清自己还在马车之内,顿时又被狠狠拉回了现实之中,原来又是一场梦…… 不过,她脸贴着的毛毯是? 察觉到自己趴在楚子晏腿上睡觉的赵明月猛然起身,楚子晏连忙后仰,免得这小子撞飞他高贵的下巴。 睡得半边脸一片红的明月茫然地看着楚子晏。 “晏王我……睡着了?” 楚子晏看着她压红的小脸蛋,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不冷不热地说道:“可不,跟猪似的。” “那你该叫醒我。” “我可不想跟猪说话。” “……”赵明月被损得目光一呆,呵呵笑地拍了拍他的膝盖,“腿可被我压麻了吧?” “你说呢?”楚子晏下巴一指,“赶紧揉揉。” “噢。”所以刚才叫醒她不就好了嘛?赵明月蹲下去给他揉腿,“好点了没?” “没。” 她把他的腿抬到自己腿上敲敲捶捶揉揉捏捏,楚子晏抬手掩住笑容望向车窗外,这傻小子。 蒙律走到窗边说:“公子,前方食香客门口有人打架把路堵住了,暂时过不去。” “发生了什么事?” “一名穿着怪异的男子,吃了饭用纸钱结账还非说他那是真钱。” 用纸钱吃饭?兄弟你是不是走错道了,下边才用纸钱,你在这儿的人间花纸钱可不得被揍惨了,搞不好等会儿阴阳师就把你收了。赵明月心里乐着,仰着头看窗外。 “我们到临京了?” “嗯。” “我是猪啊,到底睡了多久?!” 楚子晏莞尔:“不用捶了。” “不麻了?”明月将他的腿放下关心地询问。她也是过分,明知道这家伙弱不禁风,还趴在他腿上睡那么久。 “要再麻下车你便背我。” 还背上瘾了他! “是,主子。” 食香客的伙计还围着殴打那个外来客,外来客从群殴他的人群之中伸出一只手:“既然你们认不得新钞,本大爷拿手机跟你们换!” 啥?手机! 还是手撕鸡? 赵明月以为自己幻听了,可浑身忍不住一阵激灵,连忙将脑袋伸出马车外。 只见一个穿着牛仔裤跟T恤的男生高举着手中的一个手机,说道:“这是肾11splus1000G容量,防水防摔,最尖端的太阳能手机,神器啊……” 还没显摆完,再次被餐馆的伙计闷倒在地。 那掌柜的一把夺走他手中的神器,看了看,掂了掂,骂了一句:“他娘的,什么破玩意儿!” 这神器在他看来就是一块破板子,不过就是打磨得光滑了一些,但这能跟银子比吗?!他要银子!! 那掌柜的将手机猛然丢了,那东西摔在地上滑到了马车窗边,赵明月一看。 我的乖乖啊,这简直就是他乡遇至亲啊,是不是手撕鸡是真手机!原来苹果已经出到11s了?赵明月看着手机已经泪流满面。 “明月。”楚子晏看明月有些不对劲叫唤了一声,照明浑然没有听见,他又叫了一声,“明月。” 明月哪儿听得见闲杂人等的话! 又是做梦吗?不是做梦吧? 赵明月用力拍自己的脸,再看车下那手机还在,泪奔,不是梦! 第四十六章 神籍守墓人 赵明月噗嗤就笑了,这家伙是二但乡音实在是……让人动容。她笑了好一会儿说道:“我叫赵明月,记住了,就按我刚才说的做。”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坑我?” “坑你妹,赶紧的过来!” 明月朝着马车走去,夜十想了想,抽起地上的背包也跟了上去。 楚子晏就坐在车里,看着赵明月跟那个穿着怪异的年轻男子交谈着,最后那一抹明朗的笑容刺眼得让他将车帘放下。 “蒙律,走。” 明月刚走到车边,蒙律牵着马车就走。赵明月伸手想说什么,但马车从她身边径自走了过去。 楚子晏面无表情的坐在车内,他也想让她尝一尝被人撇下的滋味。 车后骑马跟随的白羽事不关己地跟在后头。 马车走得并不快,赵明月贴着马车走着说:“公子,刚刚那个被打的少年是我一个远房表哥,刚刚我才知道表哥家里发生了变故,正四处流浪,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他。” 表哥? 这个谎话连篇的小东西又在撒谎吧? 不过,刚才她似乎是遇见故人的欢喜样子,可仅仅就因为一个远房表哥,居然就撇下他不管? “公子,明月在这世上孤苦无依,还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一个亲人,眼下见到表哥实在是……是太高兴了。”赵明月挤出几颗眼泪,跟在马车旁亦步亦趋,脚上的铃铛发出铃铃铃的响声。 夜十的目光落在了她脚上,又眯起眼睛看着车内的人,忽而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嗅来嗅去,忽而大叫道:“停车!” 夜十在干什么?赵明月斜视他,知道不知道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她在拼命演,他可不能来捣乱。 蒙律只看了夜十一眼,车子继续前行。 被打得跟猪头一样的夜十又说了一声:“我说停车!” “夜十……”赵明月想给他跪了,停车是要闹哪样? “赵明月,得罪了!”夜十跨步跑动,一把冲向马车。 蒙律反应极快,在他上车之前已经拔剑将他拦下,夜十左手竖起剑指敲向蒙律的手腕,激起一层红光。 怎么可能?! 蒙律万没想到,这少年只是这么一打,他居然感觉到骨头发麻,手上的刀有千斤重,当的一声刀尖垂地。 而夜十已经跨步上了车,从车门钻入车内。 赵明月看到他右手凌空夹起一道金符,卧槽,阴阳师中的高手啊!难道她引狼入室了,这家伙也是冲着楚子晏来的? 不能让楚子晏出事! 情急之下,赵明月身体的力量瞬间被激发,她双手拉着窗户,瘦小的身体从车窗飞身进去。在夜十手上的金符即将贴上楚子晏眉心之前,左手一伸挡住。 金符在她手心炸开,她右手一掌推开夜十。 普通的力量或许只能将他推开,但赵明月手上那是爆发的灵力,夜十被推得如同一只大虾飞出去,即将飞出车门外时他双手拉住了门框稳住自己,惊讶说道: “诶?怎么是个人类?!” 而这个时候,蒙律的大刀也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之上。 夜十连忙笑道:“误会误会,我只是突然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噢,我只是大概以为车上有彼岸之物,而赵明月已经中了招而浑然不知,我怕你们着了鬼道嘛,哈,哈哈哈!” “一派胡言!”蒙律想砍下他的脑袋。 “住手。”楚子晏说道。 蒙律说道:“主子,这人手法极为诡异,必然心存歹念。” “不不不,我现在很正常没有歹念,呵呵呵,赵明月误会了哈……” 误会……他妹! 明月回头看向楚子晏:“公子,你没事吧?” 楚子晏坐着就没动,目光若有所思打量着夜十,说道:“你方才说车内有冥界之物的味道?是不是我们身边有不干净的东西。” 夜十轻推开蒙律贴着他脖子的刀,才摇头说道:“我鼻子一下灵一下不灵的,方才确实听着明月脚上铃铛声音时,嗅到了来自彼岸的气息……” 夜十忽而指向楚子晏:“你!” 楚子晏微微眯起眼。 夜十用力地想了很久,说道:“你是不是……死过一次?” “放肆!”蒙律的刀又架了回来。 夜十斜眼看刀说道:“傻大个,刀剑无眼你可得小心着点儿,我不是打不过你,我只是不能杀人,我一杀人那可就糟了……” 这家伙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明月暗自捏一把冷汗。 楚子晏淡淡看了他一会儿说道:“我死过很多次。” 平常人听到这么一说必然会觉得不可思议,但夜十却表现得极为平静说道:“棺材里的人,出生之时天下缟素。” 赵明月愣住了,那二愣子还能如此文绉绉?关键还是顶着皮青脸肿的猪头脸在文绉绉。不过,他倒说得没错,但这会得罪楚子晏的,这可是别人的地盘啊。 明月看着楚子晏指着脑袋说:“公子,我表哥脑子有点……跟常人不大一样。” 第四十七章 守墓人与铜镜 明月震惊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第一次见到守墓人。” “不奇怪,因为我的关系我们族人已经千年不曾在阳间逗留了。” 明月看着他的铜镜说:“就因为心魔?” “脑子真快,确实,因为心魔。守墓人与恶鬼往往只有一线之隔,所以一旦我心魔爆发很容易就堕神了。一旦变恶就会被送入轮回道更新换代……能听明白的吧?”他突然笑着问,模样像一个学长,猪头学长。 赵明月说:“你是守墓人的首尊?”所以才能更新换代。 夜十响指一弹:“宾果,我喜欢聪明的孩子。守墓人的首尊只要有人或鬼信仰供奉,就能够不断地换代。” 夜十懒洋洋地陈诉着。 “只是不管怎么换代心魔总是跟着,所以每一代的首尊都需要进行一次心魔试炼,希望能消除心魔,但结果不是被弹出心镜就是死在心镜里。不过穿越到苍元大陆还是头一回,所以我不知道能不能从心镜走出去。” 他叹了口气:“所以,我就更不知道能不能把你带回去了。” 但至少这也是个概率问题,至少不是全然没希望啊!如果能跟他从他心镜去到守墓人一族再回到新世界那也不无可能吧? 赵明月问:“那你的心魔是什么?” “似乎有个不共戴天非杀不可的人,执念深锁在心底,却一直想不起来是谁,回到心镜就是为了寻找那个人,可一直都找不到。不过,我知道他是一个叛徒,不然,本大爷这解不开的心结怎么会执念千年不朽。” 他不记得心魔里的人是谁……赵明月眼角忍不住一阵抽搐,这样的话他找的那个所谓仇人,不就跟她要找的太阴灵犀一样吗? “你不觉得你要找的东西太抽象?很难找到吗?” “不是抽象,是想不起来,我现在要寻找的是当时的记忆,记忆回来了那家伙要是没死,本大爷必然追杀到底,要是死了,本大爷去挖他的骨头。” 赵明月不想打击他,刚才他被砸了那么多下脑袋也没见记忆恢复啊。 “夜十,不管怎么说咱们也算半个老乡,你要是能回去,想办法捎带上我,成不?” 夜十看着他,忽而伸手捏了他细嫩的脸皮一下:“成啊。” 夜十似乎一点也不介意自己身处何地,而且看着周围的人群,他还非常兴奋。 “你是不知道,我以前进心镜不是一个人在茫茫大雾里奔驰,就是一个人在心镜里大战一百天自己把自己战死……反正不是孤独就是打架,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么热闹的地方。” 他一把搂住赵明月的肩膀:“好玩,有趣,我喜欢。” “你似乎一点也不着急着找你的记忆?” “急什么?反正要是碰到我的记忆,我自然就能想起来,要是碰不到我也不知道去哪儿找啊,还不如在这儿吃喝玩乐游山玩水……哇塞。” 夜十眼冒红心,鼻孔微张看着某一处:“明月明月,十点钟方向那个妞,好正,是我喜欢的类型,不过就是穿得有点多!” 赵明月眉角再次不由自主地抖动,她抬眼看他色眯眯的眼神,真想把他另一只没被揍成熊猫眼的眼睛也补上。 不过十点钟方向那妞?是很漂亮,身穿一袭浅紫色的衣袍,身姿前凸后翘,面容精致冷艳,还真的是十足的美人啊。赵明月忽而挑眉一笑,掏出银子给他。 “那姑娘似乎要买胭脂,是你表现的时候,泡妞费我给你出。” “够哥们儿!”夜十指着明月笑眯眯地说,抽走她手上的银子,“我要能回去,一定把你带回去,等你再长大一点表哥带你去泡妞……” 说完拿着银子拽的二五八万地走过去,拍了拍那女子的肩膀:“嗨,美女,买胭脂啊?” 那个姑娘慢慢转头看过来,并没有被他轻浮跟猪头脸吓走,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丑八怪。” 然后…… 明月都没看到她怎么出手的,夜十已经捂住眼睛嗷嗷大叫:“为什么都打我的脸……” “哈哈哈哈。”赵明月捧腹大笑,她没告诉夜十那个他看上的女孩儿是倪往,楚子晏的随行阴阳师,这回不用她揍,夜十也如她所愿成了一对熊猫眼。 夜十狼狈地走回来,对明月说:“这里的女人怎么这么泼辣?好歹我也是帅哥。” 赵明月笑得眼角都是泪,左右找找从摊贩那拿了镜子给他:“帅哥。” 夜十拿起镜子一看,大喊一声:“什么鬼!” 饭菜已经上桌,楚子晏临窗而坐,看着楼下的赵明月与夜十聊得天昏地暗,夜十搂上赵明月肩膀那一幕,赵明月戏弄夜十那一幕,赵明月看着夜十捧腹大笑那一幕…… “咳,咳咳。”楚子晏轻轻咳了起来。 白羽一向冷淡高高在上,但在楚子晏面前显得很恭顺,看楚子晏一直望着街上的赵明月,便说:“公子,再不吃饭菜就凉了。” 楚子晏幽幽说道:“他在我面前从来不那么笑。” “您是主,她是从,自然不敢无礼。” 楚子晏将目光慢慢地调回来,似是在自言自语地说:“是因为这样?” 他端起热茶喝了一口:“蒙律,去把明月叫回来吃饭。” “是。” 楚子晏看着蒙律走过去,叫了明月。明月俊俏的小模样立刻回过头来,对蒙律笑着说:“知道了。”扭头又对夜十招手,“表哥,你那霸王餐消化了吗?还要不要一起吃饭。” “不要了吧。”臭美的夜十从背包里拿了一顶鸭舌帽,再带上一个口罩支吾说道,“要不是本大爷不能随便乱杀人,我要将那家伙碎尸万段!我帅毙了的脸啊。” 第四十八章 主子要做她表哥 几个人吃午饭回房间,在第一间房面前楚子晏说:“明月表哥你今晚住这一间房。” 夜十双眼发亮:“还给我准备了房间,呵呵,讲究,多谢了。” 到了第二间,白羽走了进去。 到了第三间,楚子晏说道:“明月开门。” 赵明月推开房门,里边的家具齐全,桌上还放了楚子晏的细软,这显然是他这个主子的房间。 明月去检查了一下床的软硬:“我让小二再拿一床被子来,晚上可能会有点凉。” 赵明月已经出门,没一会儿小二送来了两床被子。明月将被子铺上,楚子晏看她忙碌的小背影问: “明月是不是特别不喜欢跟我呆在一起?” 明月铺着床头也没回随口回答:“没有啊。” “以后私底下,我与你不是主从关系,我也做你的表哥。” 赵明月抱在手里的被子差点就掉下去,什么叫也做她的表哥?她回头看他,呵呵笑:“殿下要喜欢,就做呗。” 这态度显然就是很敷衍。 楚子晏沉默,心里不大高兴,明月见他很久没出声,铺好了床之后走过来。 “殿下怎么了?不舒服?” “我要做你表哥。” “……我答应了啊。” “可你不高兴。”楚子晏静静盯着她的脸。 “我高兴啊。” “你没笑。” “……”他这样说话是人都笑不出来吧?但赵明月呵呵给了他一个笑脸,“能有晏王这么一个表哥,明月好高兴。” 果然,又是这样奉承的笑容,她根本就没有诚心对他。楚子晏脸一沉,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起身走到床边说了一句:“宽衣。” “……是。”赵明月帮他把外套脱下,服侍他躺下,然后拉起被子将他盖好。 楚子晏转过身背对着她,赵明月不知道自己又哪儿惹他不高兴了,挠了挠眉毛,算了,不问,一问他估计会撒气。 明月转身往外走。 楚子晏一恼又立刻转过身来:“赵明月。”她居然没有任何安慰他的话就这样走出去了?没发现他在生她的气? 明月回过身,很多时候,楚子晏在她眼里跟小孩没什么差别,都有些懒得猜他那变化多端的性子。 楚子晏愤懑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冷声问:“你要去哪儿?” “明月回自己房间呀。”之前即便是同住一屋,那也是有里间与外间,他睡里边她睡外边。 “没有了。” “什么?” “没有其他房间,我的房间就是你的房间。” “……噢。”电视上演的男女共处一室会尴尬或紧张的心情她都没有,“那我再去找小二要东西打地铺。”或许他在她心里不仅是孩子,还是一个弱不禁风的病人,没有任何威胁。 她很爽快就答应,楚子晏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再说什么,气也不是怒也不是。看她走出去他慢慢躺踏实了。心里叹了口气,他到底在计较什么?为什么会认为是明月会不愿意跟他住一起? 能跟他住在一起那是她的荣幸。 是这样吧…… 没一会儿,明月又抱了两床被褥进来,一张铺在地上垫着,一张当被子。 “不要离我那么远,晚上有事要叫你听不见。” 明月又把被子给拉了过来。 “再近一些。” 再近就到床边了,赵明月好笑地放下被子,趴在床边看着他。 楚子晏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闷声闷气地问:“何事?” 赵明月笑着叫了一声:“子晏表哥” “……”楚子晏愣住了。 “表哥!” 第四十九章 双生女子锦绣缘 那老板一听怀疑是她想抬价,于是摆摆手说:“那你只管去吧,我们临京最不缺的就是锦缎,多这二十铜我们得赔本儿啦。” 就是临京最不缺的就是锦缎,宋云烟更相信最缺的就是她妹妹这样的好锦。大家都做大做一样的,突然来了精品必然有人心动。 这家店面也算不小,老板看起来是从事布庄生意很久的老生意股,宋云烟就赌一把看看能不能打动这个老板,如果他愿意抬高价格买,那么她的销售计划就算成功了一半。 就算她想差了,这老板不买她的账也没关系,最坏的打算不过就是再以这个价格卖给别的店铺,反正这儿多的是布庄,就凭她这几年跑市场的能力,怎么的也能把锦缎卖出去。 于是她笑呵呵地说:“那老板真不好意思,我就先走了。” 她毫不犹豫地走出了这家店,走出门口的时候就开始步数,心想要是走出十步那老板还没改变心意,那她就输了。 “一、二……七、八、九……十。” 唉,不对啊,这市场她都跑遍了,虽然也有上好的锦缎,但都是加了冠名的名品,那卖得可贵了。她家云彩的锦缎没比那些差,就是没有冠名跟知名度而已,怎么就打不动这老板了? 宋云烟不气馁继续数:“十四……十五!” 还以为没戏要跑别家,一个小哥跑了过来说:“姑娘,等等!” 宋云烟回头一看,心里就踏实了,那小哥就是那家店的小伙计,她认识的。结果那老板以高出原来价格二十五铜钱的价格,又买走了她手上的两匹锦缎。还说下次还继续给他们送货,不要再给别人送。 宋云烟可没听他的,又去取她剩下的锦缎,以卖给这家店老板的价格卖给了其他三家店铺,而且跟人说的时候,都说是“云彩锦缎”,以后大家听惯了就该认名字了,这样,她妹妹的锦缎知名度就打开了。 酒香不怕巷子深,金子到哪儿都能发光,但关键还是有人看见,而且越多人看见越好。只要后边的销路好了,自然云彩锦缎的名号也就打出去,到时候就不是她去讨价,而是别人来跟她讨价竞标了。 经过了大约一年的时间,云彩锦缎确实卖得越来越好,然后锦绣庄这个临京最大的布庄得到了她们的专供权,将云彩锦缎发往各地。 宋云烟凭借着惊人的商业头脑,开始请人在山里种桑养蚕,自己经营了一个全一套的工艺,从养蚕到织锦都包干。 她依旧主外,而妹妹宋云彩负责教会织工们织锦技术。 不过,织线的染色是宋家的绝密秘方,而且也只有宋云彩能做到极致,鲜花染色,独一无二的绝技。 而且不论什么季节,在宋云彩的世界里似乎有一个四季常开的秘密花园,一年四季都能染出鲜花一样色彩新鲜的织线。 姐妹俩各有所长,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他们在鹿儿山脚下建起了一座宅院,有了一个富足的家,一切苦难似乎已经到了头,她们也应该过上幸福的生活了。 临京的姑娘通常十七八岁嫁人,眼下姐妹二人十九了,大好的少女年纪。姐妹二人年轻貌美,如今也有了一些家底,登门的媒婆,求亲的公子不计其数。 姐姐宋云烟果敢精明,一般的人她也看不上,再说这事她自己也不急,这些年钱来得快,她还想专心多挣些钱。 妹妹宋云彩常年在家足不出户,个性温和羞涩,一双巧手不知吸引了多少人,但她却向往的是情投意合的有缘人,所以一直推脱,说姐姐还没嫁她也先不考虑婚姻之事。 只是缘分天定,总会如期而至。 那日,宋云烟与宋云彩到鹿儿山里的桑地,半途遇见了一位在山里摔伤的青衣书生,他叫李慕白…… 赵明月抱着那两匹云彩锦从锦绣庄走了出来,对一旁的楚子晏说:“还真是李慕白呢!” 与那掌柜的在锦绣庄聊了一个下午,出来时暮色已重,临京城内的人将灯笼取下点上再挂回去。 “看来,公子那位伴读还是非常有福气的。” 楚子晏徐徐而行,看着明月说:“别倒着走路,等会儿得摔倒了。” 明月转了一个身与他说:“不过可惜,那么聪明的姐姐,居然就这么没了。” “换做是明月,喜欢姐姐还是喜欢妹妹?” “嗯……都喜欢!”姐姐聪明,妹妹手巧。 “看来明月也是博爱之人。” “当然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再说了,不是爱的都能喜欢。”明月跟他瞎掰呼。 “不是爱的都能喜欢……”楚子晏琢磨了这话好一会儿,停下脚步沉思一会儿,淡淡一笑,“也对,除了最钟情的人之外都能称为喜欢,只是,有没有除了爱的都不喜欢的。” “我就随口说说,别想得那么较真。再说了,人的一生会遇见很多人,喜欢的能成为朋友。也会遇见很多东西,美好的,也总会喜欢上的。就算是爱情也一样,人的一生不会只爱一次,只爱一人……” “是吗?”楚子晏的目光看向面前熙熙攘攘的人群,“是吧,所以人真的很难懂。” 他站在街市之中,暮色与人间灯火侵染了他素白的衣袍,阴柔的面容在凉风之中,有种未经世俗却又有些怅然若失。 晚风吹过,他衣玦轻抚,如同被吹落花瓣的青莲。 目光幽幽暗暗,灯火都照不进来。 第五十章 晏王独占欲爆发 倒是夜十用他的T恤兜着剩余的九个烤红薯跑了回来,用肩膀撞了一下赵明月:“我一直在叫你,你怎么听不见啊?” 谁听不见了?赵明月不回头还不打紧,回头一瞧,呃,这家伙已经把身上的T恤脱下来,光着膀子抱着一T恤的烤红薯。 他俩立刻成为万众焦点,明月忍不住挑眉看他:“这么凉的天,你不冷?” “不冷啊,还好。”他从T恤里拿出一个烤红薯很大方地给了赵明月,“给你,尝尝。” 他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不,黑,牙齿之上还有烤红薯的黑焦,实在是……唉,言语难以形容心中的滋味的,盛情难却,她就把红薯接过来。 “你买那么多烤红薯能吃得完吗?” “我没打算一个人吃。”说着他就拎着那包红薯上楼。 明月不看不妙连忙拉住:“等会儿的,你这是要去哪儿?” “把红薯分给楚子晏跟蒙律他们吃!” “别别别!”知道不会看人脸色的,还不知道这么不会看人脸色的。明月把他从楼梯上拉下来。“楚子晏不爱吃这个,我们吃吧然后,然后我先带你去买两件衣服。” 夜十看了她好一会儿,无所谓一笑:“行,我们吃。“ 两人抱着红薯到了一楼空的桌位坐下,夜十将红薯红咕隆当放桌上:“我已经有很多年没吃这个了,真好吃。” 其实吃什么都无所谓,吃惯了山珍海味想吃点糖葫芦或烤红薯都行,就是他这么随性看起来可真不像什么首尊,不过这人脱了衣服,身材可真不错。 “平时看不出来,你小身材还不赖。” 夜十一听,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然后起身对着明月曲起手臂:“结实的肱二头肌。”双手拍拍胸膛,“胸肌,腹肌……”然后转过身,背对着明月向上举起双臂,回头看着明月一记星星眼,“背阔肌,菱形肌……” 明月看得傻眼,嘴角微微抽搐:“这些部位你都有,但真不健美。”又不是健美先生,你说他展示个P肌肉啊。 夜十一听,转动手臂说道:“没练嘛,不过腹肌不错吧,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六,六就行了。”十块腹肌神经病啊…… 夜十嘚瑟一笑:“七八九十是这儿,你看我人鱼线多帅。”他作势把牛仔裤的扣子解开了,原本就挺松垮的牛仔裤这会更是堪堪架在胯骨之上,露出内裤裤头。 夜十丝毫不尴尬摆出一个男明星拍照的姿势:“有没觉得跟我这样的男人做朋友是件很有压力的事情?” “是有压力。”明月低头默默剥红薯,暗自垂泪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跟现代有关的人,但这人大脑构造实在有待重新分区。“被人看得有压力。”别人估计都把她当他一样的傻子看了吧? 夜十却兴奋道:“有美女在看我吗?” 回头要展示自己身材,后边一群人就是没美女,夜十耸肩摊开双手虽然有点失望,但还是给他们跳了一段舞蹈,而且还是舞王迈克杰克逊的选段。 看来舞王去了那边影响力也是杠杠的。 夜十走了一段太空步来到明月的身旁,叫了一声:“嗷!” 赵明月手里的红薯都险些掉了,傻眼看着夜十又太空步回来,忍不住说道:“夜十,你真的够了……” 他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眼光,自然嗨,到了明月面前还做舞王的招牌动作,手覆在胯前挺动。 明月终于忍不住,噗嗤一笑:“夜十你个逗比,你sa呀你呀……” 在赵明月看来这跟本就是一个模仿秀,但这模仿秀在这儿人眼里看来那简直不堪入目,而且还是两个男孩子光着膀子的不过十七八岁,小的顶多也就十四,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相互调戏…… 别人看也就算了,可好巧不巧,楚子晏在楼上等了好一会儿,没见赵明月上来道歉,不满之余下来揪人,偏偏也看到了这一幕。 夜十的举动如此不堪,但明月却开怀迎合…… 楚子晏脸阴沉了下去,他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在场的人原本也觉得挺受不了的,可看着看着又觉得好笑,气氛变成了类似看戏的热闹,夜十就更卖力地卖弄他那诙谐的舞姿。 真像小丑,明月估计完事了夜十得拿他那破体恤当口袋,叫人打赏。 楚子晏一步一步走向赵明月。 赵明月浑然不知吃着红薯。 其他观众却不一样了,目光渐渐从小丑夜十的身上移到赵明月背后的美人身上。明明极好看一个美人,但却看得让人慢慢失去了笑容。 气氛骤然冷却,明月还疑惑。 身后传来楚子晏缓慢而凉薄的声音:“把夜十,杀了。” 明月手中剥好的红薯掉了。 顷刻间,蒙律已经提刀上前,而一直不知隐匿所踪的倪往凭空出现。白羽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楚子晏的身后,如同一个白色的影子。 “不是……为什么啊?!夜十小心!” 那家伙还在卖弄风骚呢,眼看蒙律的剑就要削去他的脑袋,但他背后像长了眼睛一样,跳着舞就避开了。 客栈内的人惊吓得一哄而散,都逃命去了! 倪往喊了一声:“诛茫!” 她手中多了一条绿色的长鞭,凌厉摔打出去。 第五十一章 此扑倒非彼扑倒 但这样的处境未免太不对劲了。 一个女孩儿问男朋友:你爱我吗? 男友说:你怎么老问这个问题? 你爱我还是不爱。 我爱你。 哼。 我都说爱了你还生什么气? 你敷衍我。 尼玛,这情境这对白简直就是在她身上翻演啊,只是,她是……男朋友,楚子晏是……一个女孩儿。 明月哭着一张脸哀求:“那你要我怎么做……” 楚子晏站立不动,冷眼旁观着玄黄击杀夜十,他倒要看看这夜十到底有什么能耐。 夜十闪避得有些力不从心,喊了一句:“别逼本大爷动手杀人,那后果你……” 嘭!! 承受不起。 四个字没说出来,夜十倒在地上咳了一下,吐了一口血。 吐血了!了不得了!情急之下赵明月一把扑向楚子晏:“公子,我喜欢你!我不喜欢别人就喜欢你!” 然后,明月也真相了。 楚子晏站得好好的,性格那么扭曲,硬起来能像石头,冷起来像冰块,因为他这样挺讨厌的性格,让明月忘了他那弱不禁风的身子。 楚子晏被她这么一扑就……又被扑倒了。 上回在晏王府扑倒他的时候,她怎么说来着,电视上演的那些,但凡扑倒都会亲嘴的情节那是骗小女生少女心的,她上次把他撞出了鼻血。 然而…… 这一次,她信了,亲嘴,有百分之五十的命中率啊。 楚子晏的嘴唇很软,但她的撞的力量不小,挤着人家柔软薄唇直接磕人牙齿上,有点疼,但好像注意力都没在疼上,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会儿,没有少女心的明月傻愣愣地坐起来。 又乖乖地把楚子晏也扶起来。 两人坐在地上。 明月觉得这回自己死定了,楚子晏已经不止要杀夜十,估计连她也得掉脑袋了,咕哝着说了一声。 “对,对不住,不是故意的。” 楚子晏淡淡看了她好一会儿,问:“你是第几次扑倒我了?” 明月瞟了他一眼,他这说法有歧义!但她供认不讳:“……二。”这个是完全赖不掉的。见楚子不回答,她又看了他一眼,然后有些内疚了,“真的很抱歉。” 楚子晏忽而朝她伸手。 明月下意识要躲,他要掐她的脖子吗?还是捏她的鼻子让她窒息而死? 楚子晏的手停在半空,长眉微蹙:“嘴巴流血了。” “噢。”明月又乖乖把脸凑回他手边,楚子晏拇指抹过她的唇瓣上的血迹。 鲜血并不能擦干净,而是在她柔软的下唇留下一抹嫣红,楚子晏不由仔细瞧了瞧,第一次觉得明月的嘴唇很好看。 明月手指了他一下:“你的嘴唇也有血。” “噢?”楚子晏垂眸,忽而学着明月将脸凑过来,等待着。模样似乎变回了很温顺的楚子晏,就像那天坐在书院里逗猫的漂亮少年。 他这是让她礼尚往来?似乎没生气了哟?明月心里偷偷一乐,其实楚子晏也没那么不好哄,只要她把他摆在第一位,听他的话就万事大吉。 鲜血在他浅色的嘴唇之上格外惊艳,赵明月伸手就要帮他抹去,又发现自己手上黑不溜秋,剥红薯的时候留下的焦黑。 她收回手,笑着对他说:“舔一下。” 楚子晏长长的睫毛慢慢掀起,看着她说:“好。” 好他就舔掉啊,怎么不动?不动就算了,还朝她微微靠近了一些,明月恍然大悟,脸微微红了,连忙说: “你舔!” “好。”楚子晏轻轻的这个字落在了她唇前,然后柔软的舌温润地从她唇上划过,一抹温热,一抹湿凉。 明月头皮炸了,身子一挫瘫倒在地手撑在地板看着楚子晏,哆嗦两声:“你,你……” 居然话都说不出来,他,是故意的吧? 楚子晏无辜地看着她,然后软软笑开,似乎满意了一些:“干净了。” “我是让舔你!” “好。”他又微微噘着嘴等她。 明月一手扶额,呻吟一声:“我是让你自己把你嘴上的血给,给舔干净,不是让你舔我或我舔……” 说不下去了,怎么说她都邪恶了,她变色了…… 脸有些发烫地看向四周,打架的时候店里的人已经跑光了,夜十这会儿也不见了,玄黄不见了,蒙律跟白羽背着他们似乎是“非礼勿视”的回避。 夜十的声音在客栈外传来:“女神别走!女神……” 明月嘴角抽搐,感觉整件事好像就她被坑了。 第五十二章 来自现代的菠萝包 赵明月没有打算把手机还给夜十,反正他当天也是要拿来换饭钱的,她给他付了饭菜,这手机她拿着理所当然。 而且如果夜十一去不复返,她不能回到现代的话,这东西好歹也能留个念想,让她的灵魂时刻记得,她也曾见过高科技的年代。 明月离开了夜十的房间回到楚子晏的房间,在他床前的地铺睡下。 黑夜中的楚子晏慢慢睁开了眼睛,然后又慢慢闭上。 这个夜晚,终于平安地度过了…… 第二天一早,明月几乎是弹坐起来,一看外头天亮了,立刻起身疾步走到门口,轻轻打开房门又去了夜十的房间。 房间依旧,空空如也。 这家伙,是真不回来了吧?赵明月颓然地退出了夜十的房间。忽而又想到一件事,如果夜十不回来,那之前她见他从身上拿出的铜镜会不会在包里? 他说那是他的心境,他是通过那东西从现代的冥界穿越到这儿来的! 于是明月直接进他屋里翻找他的背包,然后明月非常非常地想揍人,夜十,据说是守墓人首尊的家伙,背包里背的都是菠、萝、包! 哪怕带件衣服都好,但没有,全都塞满人界面包店里卖的菠萝包! 夜猪头,你也好意思说你来修炼,你也敢说你要除心魔? 你确定你不是来旅游的吗混蛋! 赵明月捏了一个菠萝包扔下那背包就要走,转念一想,折身又把那面包拿起来,看那面包的生产日期写着20XX年9月2日,保质期三天,产品出自金凤成祥潘家园店。 九月二号,她记得很清楚,是她出事的当天,那天正好是中元节,也就是七月半。 B市朝阳区潘家园,她就住潘家园不远的古玩街附近呐,这家店的蛋糕她还经常买着吃呢,突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这才叫家乡的味道吧! 夜二愣子,夜花痴,夜猪头你居然去过我的故乡,你大爷地居然敢跑了。 一大口咬了菠萝包,赵明月觉得自己此刻已经……老泪纵横! 心一横把夜十留下的背包一并带走。 心里想着,让楚子晏也尝一尝她家乡的美食吧。 所以将这些面包带到了早餐桌上,给了一个给楚子晏。楚子晏一看那透明的包装袋,微微差异:“这种材质的袋子很少见,这是临京的特产?” “呃,不是,是我表哥从哪儿带过来的吧。” 楚子晏的目光停留在了包装袋上的文字上:“这是哪国的文字,如此简化?” 明月垂着脑袋,她为什么要想要跟他分享菠萝包?问题那么多,早知道就直接把包装给丢了。 “应该是某个国家吧,不过我确定这东西是能吃,我吃过。” 明月说着还拆一个吃起来:“你要不喜欢,就吃客栈准备的早点吧。” 楚子晏修长如玉的手指,模仿着赵明月将包装袋撕开,斯文地咬了一口面包,眼神微微不同:“比包子膨化。”他仔细咀嚼了下,“刚吃有些绵绵的,然后有些韧劲再融化开,很香甜,好吃。” 明月看了他半晌,不用评价地这么实在吧?看他确实很诚恳,不知怎么的,心情很低落的她居然有点开心,看他嘴角沾着菠萝包上的面包屑,她下意识把他拿下来,送入自己口中。 也许是因为小时候妈妈给她喂食也会这样,她不知不觉就学上了,而且完全没有自觉或觉得不妥当。 楚子晏却愣了好一会儿,眼睛慢慢变亮,他慢慢地把面包送入口中,很大口地咬了一口,然后叫道:“明月。” “嗯?”明月正在倒水,随口应了一声。 “你看我。” 她抬眼看过去,他挑眉微微抬起下巴把脸展示给明月。 “看完了。”明月放下水壶,拿起杯子喝水,水有些烫她胡噜了吹了几下。 楚子晏自己努力垂眸看了一下自己的脸,没沾上吗?他咽下口中的面包,又快速地咬了一口,恨不得把他那花瓣一样的脸都挤包装袋里,就盼着能沾上一块面包屑。 “明月,再看我。” 怎么今早老是让她看他?又看了他一下:“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第五十三章 儿时伴读李慕白 明月顺着小厮的视线,看到一辆马车从方才明月他们经过的路途回来。 车夫看到门前已经停了十分豪华的马车,没走太近就把车子停下了并对车内的人说:“先生,府上似乎来了一位贵客。” 车内的人过了一会儿回答道:“大概是小姐的顾客吧。”府上总会来一些织绣坊的客人或来寻找云彩锦的人。 车夫说道:“门口只有小禄,不见二小姐,先生要下去看看吗?” 车内的人又有些有气无力地说:“府上的生意我也不懂,还是让二小姐自己做主。” 小禄却跑了过去,对车上的人说:“李先生,前方来了一位说是来赴先生之约的贵人。” 车上的人似乎没提不起什么兴趣,沉声问:“找我的?” “是。” 车上的人这才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下车的人穿着一件浅紫色绣着暗纹的衣袍,衣服体面光鲜,裁剪十分合身。男子高且瘦,骨架撑起衣衫更显得华丽。衣裳应该就是出自宋云彩之手。 他下了马车之后往楚子晏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原本有些精神不振的脸慢慢露出了惊愕的神色,而后忽而一喜疾步跑了过来,看着楚子晏张口要叫,但嘴巴又忽而闭上,眼里有了一丝水光,撩起衣袍跪了下来。 “贵人,真是许久不见,慕白给您请安了。” 小禄与车夫相互看了一眼,也立刻都跪了下来。 楚子晏上前了一步,他这人一向没有与人互动的习惯,所以也并没有扶李慕白或怎么的,只是上前一步,而后缓声说:“起来,不必行礼。” 李慕白这才起身,抬起头看向楚子晏。 赵明月这时候也才看清了他的模样,大概二十三四,五官清秀,十分儒雅的气质,只是脸色微微差了一些,眼下有一层黑眼圈,精神并不是很足,但因为重逢的喜悦让他整个人光亮了许多。 他看着楚子晏说:“公子已经长得这么高了。” 即便重逢楚子晏也不过是淡淡的模样,微笑说:“当然,我现在已是你当初刚来当我伴读的年纪。” “啊。”李慕白忽而感慨,“是啊,恍如隔世,当年第一次见面我就是公子现在这般年纪,那时候公子才十二岁。” 他感慨完之后,又是一阵喜悦:“小禄,快去泡壶好茶,再招呼厨房弄一些清淡的食物,我要为公子接风洗尘。” “是!”小禄轻快跑进了屋内。 李慕白引着楚子晏进入府中:“斗胆给公子写信,真没想到公子能过来,见到公子几乎热泪盈眶。” 楚子晏只微微笑着并不言语。 李慕白:“公子也是,就带着这么一些人就出门,怎么也不提前捎封信来,让我好去接应。” 楚子晏这才说道:“慕白还是跟以前一样絮叨。” 李慕白一愣,失笑行礼:“又让小主子厌烦了?” “我偶尔也想让人絮叨。”说这话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稍微走在身后的赵明月。 明月回了一眼,这跟她扯不上什么关系吧? 楚子晏继续缓缓与李慕白说着:“不提前写信其实是担心来不了,我极少出门,还担心到了半路就得抬回去,所以是走走停停,在路上走了五六日才到。” 李慕白闻言更是受宠若惊,恭敬地弯下腰:“多谢公子,我在世上已经没有其他亲人,也只有公子能挂念了。” 楚子晏问:“当日,你父亲……“ “当日得公子暗中相助,家父得以从牢狱之中解救出来,但出来没多久在渡河的时候遇难,母亲在流亡之中落下疾病,两年之前也过世了。” 原来楚子晏后来出手救过李慕白的父亲。 只是即便救了又如何,福兮祸所兮,祸兮福所倚。一种米养白种人,一条河边走过千种命运,人生就是如此措手不及。 宋云烟不也如此? 这绿色的庭院,雅致的居所,每一处都温馨清雅的家园,宋云烟却再也不能站在廊檐下立于芳庭中,看花开花落春夏秋冬。 屋内兰花清香,楚子晏与李慕白坐在桌旁,最初见面的热络与惊喜被一股脑儿掏出来之后,陷入了安静与无话的状态。 好在热茶奉上,精致的饭菜一样一样送了上来。 急迫的重逢之喜慢慢地就缓和下来,李慕白也没再一直说个没完,给楚子晏端上茶,神色平复了一些说道。 “公子看起来精神不错。” “最近是觉得稍微好了一些。”见明月要出去跟蒙律与白羽吃饭,楚子晏叫道,“明月。” “嗯?”明月走了回来,“公子有何吩咐?” “有你爱吃的白切鸡,坐下来吃。” 她什么时候爱吃白切鸡了?不过她立即点头应声:“谢谢公子,打扰了李先生。” 李慕白的目光看向明月,笑着说:“这位是?” “我叫赵明月,是公子的……书童!”既然他是伴读,那她还小就是书童吧。 楚子晏还以为她会说福曌,没想她自己说了一个书童,他嘴角一弯拾起筷子给明月夹了一个鸡腿:“明月今天表现不错,吃鸡腿。” “……”不是她表现得好不好,是他心情好不好吧?“多谢公子。” 第五十四章 小娘教你找情窦 宋云彩微微拘谨看了楚子晏一眼,颔首:“贵人真是厚爱慕白。”然后才轻声对李慕白说,“你也是,这么尊贵的客人也不早些知会,看这招待仓促的。” 李慕白略微尴尬,说道:“不碍事,公子不会介意。” 宋云彩又说道:“我已经让小禄去准备了休息的地方,想到的都准备了,但怕有什么遗漏,公子若是缺些什么直接跟慕白说就好。” 楚子晏微微颔首。 明月接了话说:“若是公子有什么需要,我会跟家里的人说的。” 赵明月他们就在李慕白这对准夫妻非常客气又周全的招呼之下,住了下来。 宋家的东厢房很大,有两间屋。 里边那间是卧房,有一张被布置得很软和的床。 外头没有床榻,但有一个大而宽的卧榻,用的是上好的黄花梨木头制作,上边铺了软软的棉被,被子都是用蚕丝所制,外头有宋家的锦缎包裹,织锦上有藻井或五谷丰登五福临门等传统纹样的提花。 这些对于明月这个现代人来说,具备非常浓厚的传统元素。即便在晏王府与楚皇宫期间她都见过,但这些手工艺的东西还是令她非常爱不释手。 她放了行李在那把弄了半天,楚子晏从卧房走出来,看她在研究被褥询问:“在做什么?” 明月拿着枕头站起来:“这宋家的织锦真是精致,这些提花是怎么织出来的,怎么知道在哪根线开始织纹样?还有这样渐变的颜色做得多精细。” 她自称是喜欢金银财宝,但对金银元宝珍珠玛瑙并不很感兴趣,对山珍海味也不怎么爱吃,对绸缎最多也就摸摸光滑度,但对绸缎上的刺绣,玉器的雕琢,更甚照墙的刻纹她却喜欢看上两眼,像是没见过。 “熟能生巧。” 她当然知道熟能生巧,术业有专攻,干哪行会哪行。明月将枕头放回床上:“也对,要是我会或许就不喜欢了,公子可要休息一会儿?” “是有些乏了,不过不想睡。”他在卧榻上坐了下来,“想靠着。” 明月把枕头拿过来让他垫着靠,也坐在一旁问:“今天宋云彩进来之后,你话就很少。” 楚子晏躺了一会儿,侧过身斜靠看明月,目光流转:“明月很注意我。” “……” 这人黑发铺了半张卧榻,孱弱的身躯如同无骨斜靠,手臂曲折伏在枕头上,巧夺天工的脸蛋微微仰视坐着的她,眉目柔软如同一只慵懒的宠物。 特么女人的一个姿势,愣是让他摆得撩人,且毫无违和感。 柔弱得能被她轻易扑倒,脸蛋美得勾魂摄魄,还有着一个别扭的小媳妇性格,按理说应该会很娘,可放这人身上一点也不,清雅时美如莲,乖巧时像只兔子,慵懒时像只大狐狸,别扭起来像刺猬,狠起来又像蛇蝎…… 明月忽而笑了,楚子晏要知道她用这么多动物来形容他,会不会一秒变刺猬瞬间炸毛。 她只是想说无论温顺、清高、别扭、偏激哪种模样放他身上,都似乎水到渠成。这种阴晴不定的风格也只有他能驾驭还能维持在男人的模样里不跑偏吧。 明月耸耸肩,也抽了一个靠枕架在卧榻内折起的盖被上躺下。 “我只是觉得,公子似乎很喜欢李慕白。” 楚子晏望着躺在离他挺远位置的明月说:“这就叫喜欢?” “当然啊,公子对太子、睿王或其他人可连话都不屑回答,见了不迎反退,但却愿意出门见慕白先生。你见到他的时候有迎上去一步,话还挺多。” “原来我是这样的?”楚子晏微微一笑也平躺下来,望着天花板的目光也悠远起来,“慕白,是记事以来第一个背我的人……慕白很干净……” 很干净算什么评价? 不过也算是从他口里听到的好评了,明月又问:“公子以前还担心你们两人会有间隙,现在好了,慕白先生也终于成家立业,而且还娶到那么好的媳妇。” “可慕白不高兴。” “嗯?”明月这会儿看向楚子晏,“你怎么知道?” “猜。” 对了,她怎么忘了他有猜的这个本事,猜她的时候还一猜一个准的。明月翻个身趴在床上问他:“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没见到慕白眼神有些闪烁,偶尔笑得不自然吗?” 她似乎是看见了但根本没在意。“大婚在即有什么不高兴的?” 楚子晏想了想,幽幽说道:“或许是因为太高兴……” “是该高兴,他信上也说了宋云彩是他心仪的姑娘,娶到心仪的姑娘还能不高兴?” 懒懒的午休时光躺在这懒人卧榻之上,还真是一种享受。 楚子晏不犯乖张那毛病的时候都挺好说话的。 第五十五章 无意偷听房中春 他的生活里真的没有怦然心动,他的心如同一口枯井,他自己都望不到低。 只是某一天这个孩子的出现,他忽而听到心里那口枯井有水冒出来,而且越积越多,幽幽暗暗的井口终于偶尔能倒映几颗星星,有月光与阳光偶尔照耀。 最特别的是,似乎经常看到井口冒出一张脸倒映在他的井水中,如同明月。 楚子晏有个念头,把小小的她抱入怀中会是怎样一种感觉? 会怦然心动吗? 会牵肠挂肚吗? 不会吧…… 要不,试试看。 于是伸过手想要拢她入怀,可又忍不住咳嗽起来,终于败给了这具身体,他放弃了这样的尝试,翻身仰躺。 一张卧榻之上,他平静仰卧,她趴在他身边酣眠。 如此也就够了。 再多就过了。 秋日下午,暖阳斜照。 明月午睡的时间并不长,一个小时后人就醒了,醒来发现自己跟楚子晏同盖一床被子睡着愣了愣,再看那人好不容易睡得安稳,她微微一笑,轻手轻脚掀开被子爬出去,再把被子边缘给他压实了,动作放轻下床。 走到厢房门口,大大伸了一个懒腰,精神爽朗。 园中有兰花菖蒲开得芬芳,一只小松鼠从她面前窜了出去。 这小松鼠送给楚子晏逗定然有趣,赵明月追着松鼠越过连着外宅与内宅的垂花门,这个园中的花草更是繁茂。 一心追松鼠的名誉横穿藤架之下,脸上被一丝东西给刮过,高矮正好划过她的嘴唇,起初还没注意,但总觉得脸上有东西,摸了又见不着什么。 这经常有人出入的庭院怎么会有蜘蛛网? 松鼠要跑了。 赵明月在掌心写了一个定字朝着那小东西一打。 即将从墙头翻出去的小松鼠立起身子挺在了半空,像被点了穴。 明月沾沾自喜,倒不是因为抓住了松鼠,而是她的灵通,在上次打了夜十一掌之后,被刺激了一下居然又恢复了不少,松鼠这级别的动物她能定住了。 别看这战利品小,但松鼠动作多快知道吗? 赵明月从墙上把小松鼠抱了下来,走回头时耳朵里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 声音似乎是从屋里传来的,她竖起耳朵听了一下,脸一僵嘴角抽搐。 这青天白日,居然有人在嗯嗯啊啊。 出于一丝好奇与邪恶,赵明月故意走近了几步,听着室内人的欢爱之声。 这不听还好,一听真是意料之外。 那谁……白天那个还略微羞涩的宋云彩的声音居然如此露骨大胆。 “慕白不要停,快,用力……” “不够,我要你快些啊啊……” 屋里的动静很大。 李慕白除了失控般的叫唤“云彩,云彩”这两个字,其余的时间都如同野兽低咆,儒雅书生脱了衣服也能瞬间变野兽啊。 可这声音真的不大……让人觉得他们在干一件让彼此舒服的事情。 明月摇了摇头,在宋云彩一声声“慕白,我让你舒服了吗?还要吗,呵呵呵呵,我要与你致死缠绵”的银铃般媚笑之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地离开了。 人不可貌相啊,果然房中自有真性情。 回到外宅的东厢房院内,楚子晏也已经起身,还梳洗过换上了一件浅白宽敞的衣裳,长长的黑发松松扎着发尾,他站在花园中,一叶秋蝶落在了他的肩膀。 楚子晏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对于那只蝴蝶的亲昵表现冷淡。听到明月脚上的铃铛声才抬起视线,看到明月嘴角卷起一丝笑容,柔声问: “去哪儿了?睡醒就瞧不见你。” “我……”都看了他那么长的时间,有时候还特别讨厌他,但还是被他的美色窒息了一下。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到刚才自己做贼偷听人家夫妻行房的事情来,心里莫名一阵虚软,脸就红了。 转念一想,她为什么要心虚啊?她心不虚!于是咳了咳,走了过来把松鼠递给他,深沉说道:“嗯,看到一只小松鼠,猜你喜欢,呐,送给你。” 顿时又觉得自己别不要脸极了,为了掩饰自己做的亏心事,就跟一个屌丝给女神送玫瑰花似,痞贱痞贱的。 楚子晏眼神一暖迎了上来,凭借身高优势低头看她:“明月是特意抓来送给我的?” 他眼睛有时候特别暗,如同死灰一般。但有时候很清澈,比如这一刻。看着还挺受用,明月下巴一抬,理所当然道:“反正你喜欢小猫小狗,就想这小东西你应该也会喜欢。” “明月送的,我都喜欢。”他从她手上接过了小松鼠。 小屌丝赵明月连忙对九皇子殿下说道:“小心,它很皮,别被它挠了。” “好。”他乖顺应了一声,声音暖如春风。 小松鼠被他抱在手里,他另一只手轻轻顺着松鼠的毛发抹了几下,随后就松开了小松鼠。 明月还担心松鼠会跑掉,但那小松鼠精灵的抬头,圆溜溜的眼睛眨动几下,身子刺溜一下沿着楚子晏的手臂就爬了上去,随后停留在了他的肩头。 第五十六章 夜十的心劫 明月留下来。 楚子晏说:“留下来陪我。” “好。” 明月大概在床边坐了半个多小时,看他睡着,也便走了出去。 此时已经是夕阳斜照,红霞照耀之下的山村显得静谧安详。 也不怪楚子晏阴晴不定,明明是志在四方的年纪,却只能卧榻养病的心情谁又能体会? 明月晃着步子走出院子。 迎面而来一个修长的少年,少年远远见到她就笑成弯月,露出白亮的牙齿。 Sei啊? 笑得如此白痴,认识的吗? 少年确实好看,穿着红色窄袖长袍,外套一件铁灰半袖罩衫,左边肩上搭着一块护肩,骑装不像骑装,袍子不像跑袍子的混搭风格,却帅气逼人。 他额头绑着暗红色护额,细碎的刘海覆在护额之上,几丝俏皮的短发垂在他英眉上。眼角微微上扬,看着挺妖冶的眼睛里偏生着一双纯净的眸子,看人时清澈发亮,热络到不行。 长腿迈着大步,颀长灵活的身影直奔赵明月而来。 奇了怪了,难道这人她认识不成? 那人走近朝她做了一个双枪手势指着她。 “呃……” 明月绝对不是因为他这个手势做出的反应,而是这人忒么恶心,他身上居然爬满了虫! 衣袖前襟至少得有十来二十或更多只食指大小,有些发白的毛毛虫! 也不知道是被虫子还是被这密集恐惧给镇住了,一向挺镇定的赵明月忍不住骂了一句,我勒个擦。 那人特么热情地双手从他袖子上各拔下一只虫子,虫子的触手很粘扒,揪住了背部两头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袖。 明月已经不觉地咬牙握紧拳头。 那家伙却不气馁把虫子拔丝一般从他袖子上拉出来,双手拈着虫子一脸邪恶朝着明月过来“嘿”的一声准备放入明月的身上。 明月汗毛已经竖起来,一脚踢他双腿之间:“你TM有毛病啊!” 啾啾啾啾 一阵小鸟的惨叫,那少年痛得五官扭曲,抓着虫子的手捂裆看着赵明月:“赵、明、月……” 果然认识她,但不带这么玩的好吗?再说她也不认识他,在这个宅子里,她也算是九皇子的红人,还怕踢他那一脚。 明月哼的一笑,不打算理这个疯子就走,那家伙捂着小鸟步伐凌乱追上来:“喂,赵明月,你真生气了啊?” 明月背部一挺,诶这嗓音可真熟悉。 她猛然回过头来再次打量混搭少年,上下看了两遍:“你……夜十?” “哎呦天啊,原来我帅到你都认不出了吗?” “你你你!”赵明月也不知道高兴还是高兴还是高兴,但确实还是非常地想揍人,“夜猪头,你疯了你?!” “你才疯了,敢踢本大爷的小大爷!都是男人你不知道这叫命根子吗?” 明月看了他半晌,哭笑不得:“谁让你把这么多虫子放在身上,你这是什么癖好?” 夜十慢慢立起身体,双脚交叉站了一会儿,捻起他一直不肯撒手的两只小虫:“这是蚕虫,我问了,蚕农说这白白胖胖的是到了吐丝的时期,我想让他们在我身上结几个茧子。” 真不愧是守墓人的首尊啊,她自愧不如。 这思维简直……丧心病狂啊。 明月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夸他的词,只能对他竖起两只大拇指:“有创意。” 夜十果断将这句当是夸赞了,继续热情地把那两只蚕虫送给她:“这两只送给你,虽然我还挺不舍得的。” “不不不,君子不夺人所好,您自个儿留着吧啊。” “别,谁让我们是朋友呢!”夜十忽而一扭头,脖颈子动了动,“明月你帮我一下。” “干吗?”明月早已望而却步。 果然夜十说道:“帮我把蚕宝宝从我脖子里揪出来。” “不不不。”明月再次举起双手摇了摇,“蚕宝宝是在选择吐丝的地方,我一动它害怕就不做茧了。” “真的吗?”夜十信以为真。 明月诚恳点头:“真的呀。” “那就留着吧,不过……”夜十没动,“它好像在往里边爬呢。” “……”明月默了一会儿,幽幽笑骂一句,“二愣子。” 然后去翻他的衣领把那虫子给他弄出来,摸着蚕虫的感觉很好,它胖胖的无骨身躯在扭动,让她头皮有些发炸。 第五十七章 要我就只能有我 但那种感觉却让人难受,于是用酒瓶子跟他碰了一下,两人相视喝了一口酒,明月揽住他的肩膀说:“人生都是拼图吧?每个人有大小不同的拼盘,人每天都在拼命地拼凑,殊不知把这个人生拼满的时候,生命也就结束了。” 夜十说:“但至少他们能拼满,能看见自己都拼出了怎样的图案。” 明月斜眼问他:“你以为别人都拼出了什么人生图案?” “不管是什么图,至少不会缺一块。” 明月忽而一笑,说道:“不管是什么图案人生拼出来的不过喜怒哀乐,夜二,你的拼图没少,最后那一块儿可能是愤怒,也可能是惊喜,何必执着呢……” 夜十慢慢转头看向赵明月。 明月看着他,点头:“就算缺失了又怎样?如果寻找是你的宿命,那就把它当成你的梦想,我们人类就是在不断寻找梦想的路上活着,但最后真正实现梦想的寥寥无几。” 明月想了想,放下酒瓶躺回草地上,有些感悟地看着傍晚的天空。 或许人生用翻牌形容更贴切,有人翻一个月‘工作’的牌子才翻到一个‘手机’,有人翻一个月‘工作’就翻到‘车’。那只翻到手机的或许下一个翻到‘爱人’,那个翻到汽车的下一个或许就翻到了‘死亡’。 时间流过的空间里埋着那么多牌,谁也不知道会翻到什么。夜十,不过就是没翻到自己喜欢的牌子的而已。 而她……其实跟他没什么区别,不过也在疯狂地翻找,自己想要的‘回家’的牌子而已。 夜十慢慢地支起身体看着躺在草地上的赵明月,两人之间隔着几个空酒瓶,醇酒与桂花的香气在两人的身上弥漫,夜十看着他忽而一笑: “赵明月童鞋,我现在觉得你不幼稚了。” 明月躺着没动,斜眼看他:“夜二童鞋,所以现在开始就用力寻找你的执念吧,但找的每一天都要过了像个考试专用铅笔,就不枉此生啦。” “哈哈哈哈。”夜十哈哈大笑,翻身骑上赵明月用力地扣着她的肩膀,“你才2B的小正太……” 明月看他双手乱摸,连忙一蹬腿,把他从身上掀翻下去,欺身反过来将他压在身下:“你就是二,二愣子,夜猪头!” 两人在草地上滚了好几圈,当然夜十知道明月比自己小必然是让了她的,明月再次骑在他身上将他双手扣在草地上的时候,抬头撅起嘴吹了吹贴在脸上的碎发…… 这会儿,看到了站在草坪外亭子里的楚子晏。 晚霞余晖从他身侧照耀,晚风吹得他的衣袍朝着一侧轻飞,黑发凌乱地飞了他身前身后,他凌乱地如同挂在树上的风筝,被风吹得要撕裂开来一般。 明月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松开了夜十的手,从他身上翻下来。 完蛋了。 心里除了这三个字,没有别的。 她跟夜十喝酒聊天,一时之间居然忘了楚子晏! 舔了舔发干的嘴,她咧嘴一笑要朝着楚子晏打招呼:“公……” 楚子晏面色黯淡让天色都感觉瞬间暮色笼罩,他一语不发转身离开了凉亭。明月连忙又叫了一声:“公子……嗨!” 叫又有什么用,楚子晏必然是不会回头的。 赵明月连忙追了上去,跑得太急还在草地上跌了一跤。 夜十说道:“这就走了,我还没喝够呢。”然后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看着明月头也不回地朝他摆摆手已经跨上回廊追着楚子晏而去。 这会儿铁定是吃不了兜着走,明月追上一把拉住楚子晏的衣袖。 “公子听我说!” 楚子晏站住了,可连头都没回一下,小松鼠在他肩头腾直身子,扭头看了一眼赵明月,一副幸灾乐祸的小松鼠崽子。 明月紧紧揪着他的袖子,也不知道从什么开始解释,就说:“夜猪头他……是我表哥他又回来找我,我一高兴就忘了时间。” 这个时候,早该是楚子晏用晚饭的时间。 楚子晏目光黝黯,不曾斜视一眼,冷淡地笑了笑:“哦,你一高兴是忘了时间还是忘了我?” “怎么可能忘了公子呢?”明月诌媚,若是再矫情一点她能抓着他的袖子一阵撒娇,但她不敢啊,别看楚子晏弱不禁风但这样的他还挺可怕,“我时刻记着公子呢,就是夜十带了特别好喝的桂花酒,我一时贪杯才这样。” 楚子晏闷声咳了咳,声音很是虚弱,继续冷淡挖苦:“酒那么好喝,看来还没喝得尽兴,你又有何必追上来,继续跟夜十喝酒不更好?” 这话说得可真酸,她也是特么贱得跟像外遇的男人被抓一样,讪笑着又哄:“酒哪能比公子重要,在我心里公子才最重要!” 十四岁的书童忒么像一四十的老男人在哄小情人。 当男人,不容易。 楚子晏慢慢转过头斜视她,目光黝黯冰凉。 看过来说明他动摇了,她说什么来着,楚子晏就喜欢听这些甜言蜜语。虽然他连情窦初开都不懂,但他需要人听他的话捧他的场,只对他好,就是这么任性。 明月朝他露出甜腻腻的笑容:“公子……” “放手。” 第五十八章 明月莫名中毒 一丝软弱却任性无比的力道把他的衣袖再次从她手里抽走了,明月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那么多能放手的理由,为什么却感觉胸口如此闷呢。 人家连命都愿意不顾让她走,她要还死皮赖脸硬留下,那多丢人啊。 可丢人怕什么,她不就是想利用他的力量快速寻找到太阴灵犀的下落吗?反正到时候她走了,谁也不认识谁,死皮赖脸算什么? 可心就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缠着绕着,难受极了。 胸口很疼,疼得可以触摸,好奇怪,为什么连呼吸都如此困难。明月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胸口,难受地大口呼吸了一会儿。 可是身体却越发难受,胸腔闷疼,脊背与头皮一阵一阵发凉发麻。 几个意思啊? 不就被他说了那一句怎么会反应那么大? 她有这么离不开楚子晏吗? 我去,怎么可能? 赵明月倔强地转过身去要走,此处不留爷自由留爷处。但身子却突然晃了一下。 咳 她闷咳了一声,鼻腔口腔居然喷血。 擦,什么情况啊? 明月抹了一把自己的鼻口,一手的血,转头看向楚子晏离开的背影。 “公子……” 喉头紧涩发不出声,她抓着自己的喉管,看着楚子晏渐行渐远。 明月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可是妈蛋,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因为他吐血了,臭小子你敢走?! 明月上前又追了两步,眼前昏花得厉害,她伸手想要抓住他的背影,这时候才突然觉得自己委屈,用尽能出的声音叫了一声: “子……子晏!” 子晏。 楚子晏闻声脚步慢慢停下来,目光黝黯如同两口枯井,其实没什么,他对世间这种所谓的牵绊根本就不屑一顾。赵明月再特别终归不过只是他短暂生命的过客,只不过是开得久一些的烟火,如此而已。 楚子晏修长的睫毛缓缓垂下。 只是身后突然传来咕咚的声响,不大的动静,却敲在他心瓣儿上,让他心口猛然一颤转过身去。 赵明月跪倒在地,双手撑在地面,地上一滩殷红的血刺目扎心。 “明月……”楚子晏疾步回头跪在地上将她扶起来,明月口鼻都是血,他面如土色,颤着声音有叫了一声,“明月。” 赵明月虚弱地看着他,嘴巴动了动,说不出声音。 楚子晏面色有些无措,但还算冷静叫了一声:“来人……” 蒙律已经跑了过来:“公子!”一看明月一脸的血,立刻弯腰从楚子晏怀中抱走明月。 楚子晏不松手。 蒙律又说了一声:“公子。” 楚子晏忽而将明月送到他手上,木然从地上站起来,面色铁青一语不发。 蒙律将明月迅速抱回室内,白羽也随即就进去了。 楚子晏慢慢低头看着地上的血迹,他见过无数人死,见过无数人因为他而死,早就麻木了,只是这摊血扎得他瞳孔收紧如同针尖,居然有种晕眩的感觉,这才明白什么叫触目惊心。 他见过那些因为他慢慢枯萎的福曌,各种各样的面孔,见过的,他见过。但他也只是冷眼旁观。 那些福曌必然也见过他奄奄一息的模样,他们不仅是冷眼旁观,更有的在被牵连的时候悔不当初地咒他死。 但他从来没见过明月倒下,半年了,都是她在看他奄奄一息,现在他才忽而有疑问,明月在看着他孱弱不堪的时候,是否也是这样……害怕? 啊。 楚子晏幽幽吐出了一个似乎恍然大悟的叹息,原来,他也是会害怕的。 抬起手看着掌心那抹殷红。 这是……赵明月的血。 把手按在心口,脆弱不堪的心脏跳得隐隐作痛,他慢慢又转头看向门口。 明月就在里边。 门开着的,但他的脚如同千斤重无法迈步走进去。 此时门内的蒙律走了出来,在他面前恭敬弯腰行礼:“公子……” “是因为我?”楚子晏打断蒙律的话径自问道,表情木然。 蒙律那大块头不解,看着楚子晏好一会儿:“公子说的可是明月?中毒了,白羽让属下跟公子说,明月性命无碍。” “中毒?”楚子晏倒抽了一口气,明月通常都是跟他同吃同喝,怎么会中毒? “属下正要去找那李慕白。” 第五十九章 楚子晏你欠吻 李慕白与宋云彩也随后被请了回来,两人这一天虽然是喜逢贵人,但事情发生的确实也不少,楚子晏病倒刚起,那小书童又倒下了,而且还是被下毒。 李慕白闻言双膝跪地:“公子,慕白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此等事情来,明月与我无冤无仇,更是不能啊。” 宋云彩见李慕白跪下也噗通跟着跪地:“还请公子明察,深知公子身份金贵,我们二人生怕招待不周,又怎么会下毒?” 想想也是,李慕白就算要下手,也不会是对明月。 如果是要对他下手,那药量却也下得极为不慎重,虽中毒却不死,这不白费力把自己搭进来? 楚子晏说道:“我本不想有此嫌隙之举,可明月整日都在宋宅没出过门,却身中剧毒,此事绝对不能就此作罢。” 李慕白:“是我们疏忽,但还请公子给慕白一次机会,慕白必然会追查此事,若查不出,慕白愿意以死谢罪。” “慕白!”宋云彩听慕白说道死连忙拉住他的手臂,生怕慕白会立刻以死表示清白,颤声问楚子晏,“公子,敢问小公子是什么症状?” 白羽回答:“呕血,目赤,晕眩。” 宋云彩想了想说道:“云彩不能确定但斗胆做一猜测,鹿儿山前不久有过细小的毒蜘蛛出现,也有蚕农上山采桑之时被咬过,且不止一个,重者大量出血而死,轻者的症状也是吐血晕眩,双目赤红。” 白羽反问:“你怀疑明月是被毒蜘蛛咬伤?” 李慕白才恍然想起说道:“公子,确实是有这样的事情,官府还派人去山上抓到了毒蜘蛛的样品,后让医馆研究出了解药,发放给蚕农做预防之用,宋宅还有药在……” 宋云彩一听立刻起身说道:“我这便去拿药过来。” 李慕白又说:“只是奇怪,以前只在山里才有,明月连宋宅都没出去,怎么会被咬伤?而且,官府还差人上山打过虫药杀过那毒蜘蛛的,这几个月那毒蜘蛛不曾出现过。” 宋云彩果真将那解药拿了过来交给了白羽。白羽从白色的瓷瓶当中倒出绿色的药丸,看了两眼,在放到鼻子之前闻了闻,又将药放回瓶子当中,并没有说什么。 楚子晏让李慕白与宋云彩先退下,两人走了之后,白羽才说道:“殿下,此药确实能缓和明月身上的毒,属下再去府衙上走一趟。” “好。” 白羽立刻就出了门,带回来的消息是,确实有这样的红蜘蛛咬伤过蚕农,但事件已经平息了好几个月。白羽也去看了国属医馆之内的红蜘蛛残毒存样,确实就是明月身上中的毒。 楚子晏却听完却没有松一口气,低声喃喃:“可为何偏是我的明月……” 白羽一愣,没听清问了一句:“殿下说什么?” 楚子晏一怔,又说:“如果是这样,赵明月也是够倒霉的。” 一旁的蒙律听完这些,做出总结:“如此,是不是该把夜十给放了?” 白羽斜视那耿直的大块头一眼:“你就这么喜欢夜十?” “呃,当然不,我就问问嘛。”证据如此,症状相同,显然明月是被毒蜘蛛咬伤的,那也不能怪别人了不是? 白羽就没说话了,这如何发落夜十是主子说了算。 楚子晏垂眸问了一句:“白羽可在明月身上看到了伤口?” 白羽如实回答:“属下看过容易裸露在外的手臂与腿,脖子,并没发现有伤口。” 蒙律闻言,这不对啊,扬眉就说道:“可你方才也说,那毒蜘蛛有的只有米粒儿那般大小,如何能看出伤口?” 白羽有点想踢这家伙的驴脑袋,反问道:“蚊子没米粒儿大小,咬你这糙厚皮肉还能起个疙瘩呢。” “可是……” “可是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 “呃……”蒙律庞大的身躯僵了一下,嘴皮上赢不过抱拳说道,“你是大夫。” 楚子晏不动声色,气息单薄:“明月还不用知道这些,夜十……关着吧。”说完他起身,“我也乏了。” 看楚子晏起身要回房,蒙律非常体贴又提议:“公子,如今明月受伤,要不属下把他接到我那屋养着,省得……” “不必,反正他不过躺在那碍不着我。” “属下是觉得明月晚上可能会有需要照顾的地方,把他弄出来白羽方便进出照料,还不影响殿下休息。” 木鱼脑袋,白羽摇了摇头说道:“蒙大侍卫就不要操心我方便与否,你就安心做你的护卫工作便可以了的。” 楚子晏微微挑眉缓步离开了这间偏房。 月光皎洁凉凉洒了一地,夜晚安静得很。楚子晏踏入东边的庭院,推开房门,室内烛火摇曳了一下,他走进去,转身将门缓缓关上。 走到卧榻之前,垂眸凝望床上沉沉昏睡的小人儿。灯光之下,一张小脸没有血色,双唇也干燥发白,仿佛是渴了许久。 他俯身将她被子拉上来一些,坐在床边看着她,看了许久之后又沉沉咳了起来,怕吵到她拳头抬起捂在嘴前。 然后就听到明月幽幽说道:“都说我习惯了,你就别闷着了。” 醒了? 楚子晏屏息看着她。 明月没有醒,只是他幻听了而已。 楚子晏沉沉叹了一口气,抬手脱下外袍,掀开明月被子一角也躺了进去。 明月的被窝里很温暖,小小的身躯似小暖炉一般源源不断冒着热气。他体温比常人要低,几乎要被她的体温烫伤,可当浑身被这种滚烫温热包围之时,他又不由深深呼吸,恨不得融入这温暖之中。 了无睡意,看着明月许久许久,手才慢慢从被子下横过她的身体,尝试性地抱住她…… 比他想的更较小,更柔软,轻轻一抱就落入了他的怀中。 这小小的人,却结结实实地承受住他的五阴之体。 第六十章 浪子回头小屌丝 “啊。”明月见到他,轻喊了一声拉紧棉被抱住自己,“不要过来啊。”她担心这还是连环梦,自己会不会再次饿狼扑羊一回。 楚子晏啼笑皆非:“你这是中毒的后遗症?” 明月傻傻看了他半晌,紧绷地身体又慢慢地松弛下来,扎实地躺在床上力气都没了,对啊,她中毒了,这就是事实。 无奈一笑,以前听朋友说梦见怀孕,梦到跟男人上床,而她赵明月除了梦见打怪就没梦见过别的,头一遭梦见自己跟别人亲吻,对象是楚子晏这病美人,而且还是她主动。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显然不对,她根本就没这么想过…… 只不过是她扑倒过楚子晏,嘴对嘴的碰触过,而且楚子晏也确实捧过她的脸,平时又是她强他弱,被他出声赶走之后心里憋屈,自然而然就做了一个霸道总裁的梦罢了。 这真没什么的。 “要不要喝水?想不想吃东西?”楚子晏坐到床边询问。 赵明月才幽幽看了过来,看了他半晌,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茫然地问了一句:“你是……何人?” “……”楚子晏面色一沉,分明是担忧了但镇定说道,“先喝水。” 明月摇了摇头。 楚子晏拿着杯子的手紧了紧:“好,不喝也罢。”他将杯子到到桌上轻声说道,“别怕,我让白羽过来看看。” 他立刻起身,动作显然有些急迫。 “噗……”赵明月一下就笑了出来。 楚子晏回头,看明月憋笑不笑的模样,蹙眉沉声叫了一声:“赵明月。” 生气了! 赵明月你可真的是伤疤没好就忘了疼,又招惹他干什么啊?贱不死你。明月笑不出来,捂着胸口有气无力地说:“不好意思,刚才一时之间还真想不起来公子是何人,看来是被毒晕了。” 楚子晏深呼吸。 明月想大概下一步不是让她滚,就是他甩袖离去,然后再等着她滚过去赔礼道歉。 意料之外,这次楚子晏没有让她滚,也没甩袖而去,只是站在原地有些愤懑地看着他,仿佛已经忍她到了极限。 唉,明知他开不得玩笑,总是当真,她还这么逗他做什么呢。 罢了罢了,终归缘分就到此处了吧? 赵明月掀开被子,自己从卧榻上挪下来,弯腰穿鞋,又把外套给穿了回去。本想收拾一下行李,这下可好,她根本就没行李。 所以只是朝他做了一个礼就此别过。 楚子晏慕然一惊:“你要去哪儿?” 她懒懒看了他一眼:“你不废话?” 劳资……不对,小娘也是有脾气有尊严的,可不想再被赶了再走。只是丢下的“你不废话”这几个字,还颇有些酸溜溜的意思。 楚子晏没什么力道的手扣住她肩膀:“你要走?” 明月看他似乎眼神不对,想了想点头:“没关系,等会儿出去见着倪往,我就让她把我腿上的替命锁给斩断就是。” 楚子晏嘴唇微微一颤,没说话,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就如同昨天她紧拉他的衣袖不肯放下。 明月忽而想到梦里他说的一句话“我撒谎了”,心微微一动,可是又猛然觉得刹住车,人往往都是被自己给误导了。 再说,如果楚子晏真心想要留下她,那她也该让他知道,随便赶人走这是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就如同女人经常说分手…… 呃,明月有想扶额的冲动,她也太自觉了,居然再次把自己放在了男人,不对,是放在了“攻”的位置之上,她也是够了。 反正他真想挽留,她也得趁机治治他的脾气,万一留下来也能让以后的日子好过一点。他要不想挽留,无妨,此处不留爷自由留爷处。 她学他那样,用右手推开他放在她左肩上的手:“公子保重。” 楚子晏的手格外冰凉,推开的那一瞬间明月居然有些后悔。楚子晏这性格怎么会主动挽留呢?她为什么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非报了此仇不可? 分明这次中毒是她的台阶,更是他的台阶啊。 楚子晏的手从她肩膀之上滑落下去,她余光看见他眸光幽暗空洞,如同两口枯井,胸口一阵就要咳嗽。 咳咳咳,快咳,她好有理由回头给他顺顺气。 但楚子晏却猛然转过身去,闷闷咳了几下之后,忍不住大步朝着卧房内走去。 他是真的不挽留。 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回好了,她把两人的退路都封死,进去也不是,出去也不是,犹豫了好一会儿,赵明月暗自叹了口气。 这也是性格不合的一种吧? 太过相似,不相兼容,也算是一个离开的理由不是吗? 赵明月胡乱想了一通,朝门外走去。 脚上的替命锁铃铛阵阵,先是迟疑缓慢,最后大步就垮了出了门槛。 第六十一章 嫌疑犯夜十 诶??? 赵明月猛然一惊,这画面……除了没有桃花,尤似在梦里啊。 他冰凉的手捧住她的脸,双眼迷离看着她:“我撒谎了。” 还有一个说法,梦是预兆。难不成下一个举动就是……就是“楚子晏,你欠吻”!? 哎呦我去,赵明月深深觉得一股痞痞的帅气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有种春风拂面的感觉。 唉,看来又要为艺术献身了,不对,是为……为计划献吻。 不过,这会儿是楚子晏慢慢地凑近她,她下意识慢慢后仰,眼看都要把梦境坐实,楚子晏动不了了! 他们的手压在他头发之上扯住了他再往前的举动,明月脖子僵硬说道:“公子想做什么?” 需要我放了你的头发吗? 楚子晏目光深幽看着她,缓声道:“想你……” “呃……” “扶我起来,腿麻了。” 这就对啦!这才叫现实,这才是心声! “好嘞!” 明月突然也觉得轻松了,心里那奇奇怪怪别别扭扭的感觉,也随即慢慢就扫开,立刻把他扶到床上。 她心虚地有些没力气,其实是毒气让她没什么力气,好在楚子晏也不是不能动弹,明月做完这些居然有些喘,还没什么血色的唇心虚一笑。转头拿了药给他: “白羽熬的药,公子赶紧趁热喝了。” 楚子晏掀起眼看她。 她又讪讪一笑,突然想到楚子晏曾看到她这个笑容,说她死性不改来着又忙不迭收起笑容说:“那个……” “你把粥喝了,再把昨天白羽给你的药也吃了。” “哦。” 他没提两人刚才闹的那一出离家出走,不提了好,万一又要吵上了呢?明月端起红豆薏米粥,看着他把药喝下,也捧碗喝了起来。 细细咀嚼煮得软糯的粥,她问:“公子昨晚一直在照顾明月?” 楚子晏手一顿,说了一句:“室内就你我二人。” 赵明月微微一笑,蒙律不是进来好几次吗?楚子晏看过来问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拆穿他会生气吧?“就是觉得……这红豆粥真好喝,公子吃过了吗?” “吃过了。” 他把喝空的药碗往一旁的桌上递,明月腾出一只手把碗接过去放下。楚子晏咳了几下缓缓靠在了床头,垂眸不说话。 明月一口一口勺着红豆薏米粥喝,不时抬眼看他倚靠垂眸不语的的模样。 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但楚子晏这次知道失而复得的珍贵,也该反省反省自己了不是? 明月最后一口薏米粥喝下,舔了舔嘴唇。 “吃完了?” “嗯,你歇息吧。” 明月起身收拾碗筷,正准备离去。 “明月。” 她回头看他依旧垂眸沉思的模样:“是要喝水?” 他抬起头来:“我方才确实打算放你走。” “……” 不是心照不宣不提这事了吗?怎么的,他还想赶她走不成?嘿,是不是他真觉得她舍不得他?明月这会儿心里可没那么多酸溜溜,但凡他再多说一句她能立刻就走掉。 她心里又想搬出一句老台词,小娘可是有脾气有尊严的…… “可你现在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楚子晏又幽幽地说了一句。 明月怔忪。 楚子晏双手捞了一下被子,慢慢地躺下去没再说话,明月还想问,他干脆就把眼睛给闭上,不愿意再说也害怕再说。 明月也识相闭了口,翻篇儿了! 出了门再看天色,这时已经是将近中午,昨天下午中毒之后,她就一直昏睡,中间闹着喝水的事情她根本就没印象。身体是没之前那么充沛的精力,不过也不至于到虚弱乏力气喘吁吁的地步。 将盘子放回去的路上见到了李慕白。 李慕白见到明月顿时惊喜:“小公子已经醒了?” “……”明月有一秒的愣神,她昨天除了跟夜十喝酒之外,吃的喝的可都是宋宅的东西,如果不是夜十的酒有问题,那么这人应该也有嫌疑的吧? 第六十二章 澡房艳遇宋云彩 “你想多了,我真就是想借你的力量回家而已。现在你也吃饱了,要是想走这屋子根本也关不住你,外边也没人看守,楚子晏看来也没有要关着你的意思。” “我不走!”夜十撕了一块鸡腿肉嚼着,“我这一走岂不成了畏罪潜逃?” “你不走也不用呆在这小屋里,不过你骨气不让你出来的话就好好呆着吧,本大爷我就先走了。” 明月学他说了一句,转身走了。 夜十连忙要追,但被锁着呢,脸试图从门缝之间挤出去,不过脸还不够小,所以只是从门缝里伸出一只手大喊道:“晚上要记得给我带吃的!” 从门缝看见明月摆了摆手。 连忙有补了一句:“诶记得带酒,换一种,这酒不怎么地。” 明月又既然不是被人下毒,那就是被什么东西给咬了? 她抄手看了一下自己,然后觉得自己这一身衣裳是该换了,昨天她一直昏睡基本没洗脸没洗澡就到了现在,如今在太阳下站了一个下午,感觉挺黏糊。 见到小禄就问:“小禄,能不能帮我……”诶,不对,现在她跟楚子晏同房,也不能会房里洗澡啊,“我是说,我想洗个澡,但我家主子在屋里休息,不知有哪个地方方便端热水让我洗洗的。” 小禄想了许久,觉得明月跟着那位先生见了都立刻下跪的人,必然也是个小主子,而且昨天还刚中毒了是该好好招待的吧? “嗯……”不过他还是迟疑了一阵。 “怎么?是没有热水还是?” 小禄连忙说:“热水现在倒是有现成的,后院有个供暖水的炉子,不过平时都是二小姐染布时会用的,小的们就很少会进去。” 明月想起了那锦绣庄的掌柜说过,云彩锦的高明之处除了精细的织绣技术之外,更因为染色清新特别脱颖而出。 立刻就说道:“我就进去借个地方洗澡,要是不方便,就麻烦你再给我烧一锅水吧。”唉,所以说,这年代不方面的还有洗澡啊。 “倒没不方便……”小禄下定决心说,“二小姐这时候在织绣坊工作,小公子你去用的话,应该没事的。” “那便多谢了。” “不谢。”小禄又指了一个方向,然后说,“水你拔开塞子就行。” 赵明月再次道谢,回东厢房拿换洗的衣服,室内很安静,显然楚子晏昨晚是被她累着了,现在睡得很沉。 明月望了他一会儿,难得不怎么咳嗽睡得安稳,于是轻手轻脚拿了衣服就出了门,往方才小禄所指的后院而去。 去那后院要经过那天她偷听李慕白与宋云彩巫山云雨的房间,走进这个院子,明月停下了脚步仔细瞧了瞧,阳光照耀的藤架之下,干干净净没有蜘蛛网,这才举步穿过。 从那间屋子一旁的回廊绕过去,又进了一个垂花门,里边居然别有洞天。 这院子已经是靠近了山脚,外头的大树还伸展到了园中。 抄手回廊抱着的是一个四方的院子,院子里拉着横杆,上边挂着一条一条的丝绸,红色、粉色、蓝色各种眼的绸缎垂挂飘动,在阳光的照耀之下,还能闻到一股清香的味道。 这应该是云彩锦上的香气吧? 难怪小禄会犹豫,这里放着的是上好的丝绸还有宋云彩的家底,不过,这种染色的本领她可没聪明到看见绸缎都能偷学了去的。 飘飘荡荡的丝绸形成了彩色迷宫的错觉,明月走过了蓝的,面前垂下红的,交错之间让人有些眼花缭乱。 忽而,看到半透明的丝绸后边有影子晃过,等她拨开后边又什么都没有。 刚才那影子是树枝的? 但这个时间艳阳高照,影子的方位在脚下,树枝的影子怎么会晃过垂挂的绸缎上?四周空空如也,大概是绸缎飘起来,树枝所投下的影子吧。 明月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前方的屋舍吸引了过去。 那边有水声,估计那就是小禄所说的暖水房。 赵明月没多想,一把推开了门进去。 整个房间烟雾缭绕,让里边的摆设也模糊起来。屋子里依旧有绸缎垂挂,水声是从里边传来的。明月掀开绸缎帘子进去。 这一进去不打紧,但里边有人惊愕地叫了一声:“谁?” 有人?! 而且声音还是个姑娘?! 姑娘怀中抱着红色的丝绸,露出湿漉漉的白嫩嫩的肩膀,明月是很意外里边有人,不过还好是个女的…… 啊?是个女的啊! 明月才当头棒喝想起自己现在是个男的,连忙说了两句:“对不住,我不知道里边有人。” 说完已经从屋里跑出来,跑得匆忙冲出门口脸上还挂着从屋里顺带冲出来的丝绸,隔着红色的丝绸看着室外耀眼的阳光,明月呆呆地拉下脸上的绸缎。 小禄啊,你不是说你家二小姐现在在织绣坊吗? 如果她是一个男的,她现在是应该在外头等那人出来然后跟她道歉呢,还是直接就逃走? 错就错在,刚才她为什么要出声说“对不住”?直接跑了不就完了? 昨日偷听人家夫妻行房,今天偷看人家老婆洗澡……赵明月在自己脸上拍了一下,赵明月,你这真是要走渣男路线? 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心想还是算了,道歉刚才也道过了,现在留下来不过也只能说对不起,还不如走了干净。 第六十三章 明月家的子晏 “我呸!”蒙律不是最近干过这件事就是小时候干过,不然怎么一下就能往那联想,“我要偷看她洗澡,她还能让我给她拿衣服而不是揍我?” 蒙律眼睛眨了眨,不信:“你撒谎,她怎么会让你光明正大地看?” “滚蛋,你为什么能得出会这样的结论?”明月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反正你往最单纯的方面想就对了。” “那你敢说,你什么都没看吗?” “我……”她还真就看了,明月不想跟他再说,抱着自己的衣服不服气地哼了哼,“又不是故意看的,是无意中碰见……” “你们俩在那吵什么?”楚子晏站在不远处。 明月瞪了蒙律一眼,让他闭嘴的意思。 蒙律也没说什么,一高一矮的两人都给楚子晏拱手行礼。 楚子晏踱步走过来,看了一眼明月手里的衣服,又看蒙律。蒙律跟主子憋不住事,尤其是一些风气不好的事情,要是被问起来,他定会忍不住如实回答,于是说道:“公子,属下先退下。” 蒙律还算有义气。 楚子晏却说道:“蒙律,我饿了。“ 明月立刻接话:“我去给公子拿吃的。” “不用,你回屋给我泡杯茶。” 先暂时把蒙律支开才行,明月又说:“空腹喝茶不好,我先去给公子把食物拿来,再泡茶也不迟。” 明月的脸色并没完全恢复,不过那笑容倒是可掬得跟平时一模一样,楚子晏说:“也好,明月去拿吃的……” 明月眉开眼笑,转头看着蒙律眼神示意,赶紧走赶紧走。 楚子晏淡淡又补充了一句:“那蒙律留下陪我说话。” 明月险些就滑倒,楚子晏你能再,再再再可恶一点吗?!明月又转回身跟楚子晏讨好地说:“蒙律嘴巴那么笨怎么能陪公子说……话……” 蒙律冷冷看过来。 明月表情一干,她只是为了突出后边那句“还是我留下陪公子说话”的必要性而已,可没想说得太诚恳,把蒙律给得罪了。 蒙律拱手说道:“殿下,方才明月看了二小姐沐浴。” “我没有偷看。” 蒙律耿直说道:“我没说你偷看,只说看了。” “……” 蒙律大侠,小的赵明月平时还真低估你说话的境界。 楚子晏淡淡扫向明月,淡淡地说了一个字:“噢?” 他要能因这件事情生气,那根本就没办法做朋友了。 明月说:“我就是想洗个澡,小禄跟我说可以去后院洗,说他家二小姐在织绣坊,可我去的时候,没想到二小姐正在里边,然后我就出来了。” 蒙律:“那二小姐怎么会让你给她拿衣服?” 他到底有多想知道这个答案?明月无奈又解释说:“我道完歉正要走,宋二小姐就出来了,她也是匆忙之下所以衣服湿了。” 蒙律:“那一声惊叫跟关门声呢?“ 以后她再也不说蒙律嘴巴笨了,简直贱透了。明月叹了口气:“她出来时没注意自己衣服湿透了,我就……” 打住! 再说就变成她故意窥视了。 明月无比怨念地看着蒙律,蒙律脸上有了得意的笑容,其实没多大事,他也就想逗一逗她,可谁让她说他笨? 楚子晏倒是听得很仔细,风淡云轻地又问:“你就如何?” 明月也破罐子破摔了,理直气壮道:“她衣服都湿了,正常人当然会看到啊,然后……然后就惊叫一声,砰的关上门。” 楚子晏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他说完又问:“那现在是蒙律去拿吃的,还是你去。” 没生气啊?就说了吧,事情就这么简单,事实歪曲不了。赵明月回头对蒙律皮笑肉不笑地说:“劳烦嘴巴一点都不笨的蒙大哥去拿吃的。” 蒙律对楚子晏行了一个礼,退下。 蒙律走了以后,就剩她跟楚子晏两人站在园子中,明月看他精神了不少,由衷地恭维:“公子好英明,一点也不会误会明月,呵呵,英明。” 楚子晏斜睨过来,凉凉说了一句:“男孩子大了,总会有些好奇,又不是故意的,有何不能理解。” “就是,看蒙律那样刨根问底的多不男人啊。” “就是……”楚子晏附和了一句,看她小嘴弯弯又问了一句,“那明月可觉得好看?” “啊?” 第六十四章 红蜘蛛夜袭 以前屋里也经常有他洗澡的水声,但明月都不觉得声音会那么清晰地传到自己耳朵当中,今天她居然特别注意起来。 哗啦哗啦的水声或轻或重都在耳旁,明月脑海之中立刻就浮现了一些画面,如玉的身躯…… 呸! 她都往哪儿联想了? 噢,那么清晰也难怪,她在梨树之上看过他脱衣泡澡的模样,毕竟是第一次见面,所以印象深刻得随便就能拉出一张高清的美人沐浴图来。 越听这水声,越觉得心里像被楚子晏的小爪儿又挠了似的,明月翻个身,用被子盖住自己,好一会儿之后才沉沉睡了过去。 也许真的是因为毒性,明月疲乏得一睡就睡到了半夜,而且还是听到楚子晏在叫了好几声“明月”之后,才慢慢醒过来。 楚子晏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一声几乎就贴着她的耳朵,她猛然睁开偏过头。 可床边什么都没有,室内点着一盏灯,这是楚子晏屋内经常亮着的灯。 明月以为是他有什么需要在卧房叫她,还竖起耳朵听了一听。 听了好久,才听到他一声咳嗽,接着又没了下文。 原来又是做梦啊。 明月倒回了床上仰头看着天花板,这一看让她心里咯噔一声。 宋宅很干净,给楚子晏准备的这间房更是一尘不染,但这时候明月却看到天花板之上有东西在动。 她的卧榻上方并没有蚊帐,定眼一看,悬挂在天花板那几个所谓动的小东西正迅速地往她床榻的方向降落。 蜘蛛! 赵明月下意识翻身下床。 这时候才看到,在地板之上也有几只蜘蛛在爬动,而且还是红色的。 有毒吧? 这么一想,明月连忙喊道:“白羽蒙律!” 喊着人已经朝着卧房奔跑而去,看卧房之内还算干净,她摇晃了一下床上的楚子晏:“公子,公子!” 楚子晏慢慢睁开眼看着明月问:“怎么了?” “房里有我有没见的蜘蛛,我怕有毒,赶紧得出去!” 蒙律与白羽同时进入屋内,猛然要冲进来的蒙律在明月一句“小心蜘蛛”之前,已经被白羽拉住了,白羽说道:“是红蜘蛛。” 蒙律抬头看看了几只垂挂下来的小蜘蛛,大刀凌空一挥,刀气挥断了蛛丝人已经穿了过来。 他在楚子晏的床前仔细查看周围是否有红蜘蛛。 白羽点燃了手上的一味药片,室内顿时充满药味,那些蜘蛛闻着气味急速要逃散,但还没来得及逃出去,就立即绞成一团死了。 白羽又在卧房角落里放入了点燃的药片,此时远处传来的惨叫的声音,大概是宋宅其他的地方也有人被蜘蛛入侵了。 更远的地方传来的狗叫声,稀稀落落整个村子都被惊醒。 白羽走到床前说道:“看样子,红蜘蛛袭击了谷阳村。” 楚子晏坐在床上,身上还披着明月给他披上的外袍,白色的衣衫宽松勾勒出他瘦削的肩膀,厚重的黑发落在身前身后。 “白羽去看看慕白。” “好。” 白羽临走之前蒙律问了一声:“这房间我们能呆多久?” 白羽回头说道:“你们留在房内,在我回来之前别出去。” 说完就走了。 白羽出去大概大半个小时之后就回来,说道:“宋宅其他地方也出现了红蜘蛛,李慕白与宋云彩将宋宅的人都集中在了大厅,我给他们燃了熏香应该不会有事,几个被咬伤的,宋云彩也给他们服下他们府上的解药。” 明月立刻说:“夜十还被关在偏院呢!” 室内顿时安静下来。明月看向楚子晏,他不出声白羽跟蒙律自然不会动。明月看楚子晏沉默的侧脸说:“人不放出来,但总得给他燃上药片。”她光着脚丫走到白羽跟前,“白羽先生,请赠我一些药。” 显然他们不去,她就要自己过去。 蒙律看着主子又看看明月,这小家伙胆子忒大了,主子如此阴沉的脸她还唱反调,正想制止明月。 楚子晏说道:“还劳烦白羽走一趟。” 白羽立刻转身去了偏院。 蒙律心里直打鼓,他也不喜欢夜十,但比起他主子似乎更不喜欢夜十,否则怎么会知道毒不是夜十下的却把他关在耳房里?他这主子,虽然身体虚弱,但脑子可比谁都精明。 当日关了夜十之后,他问主子“要不要派人看守”?主子就说了一句“他不会跑”,结果那随便一个孩子都能逃脱的地方,夜十果然就呆在里头不出来。蒙律是费劲了脑汁儿也不知道其中缘由。 第六十五章 宋云烟死亡真相 “昨天我去云彩姑娘院子里抓松鼠,曾冲断一根蛛丝,就从我嘴巴这儿划断的,后来也没在意就去跟夜十喝酒,我想很有可能是当时把残留在唇上的蛛丝吃下去了。” “再不然就是,我嘴唇上有伤口,那蛛丝上的毒从伤口上渗进去的?” 嘴唇上的伤口是那天她撞楚子晏给留下的,到现在还没恢复呢,还害她这几天都不能好好吃饭。 “我就说,这伤口怎么越来越疼……” 白羽凝神走了过来:“我看看。” 赵明月也仰头让他看。 白羽的拇指眼看就要轻拨赵明月的嘴唇,楚子晏低声说道:“白羽。” 几乎与赵明月站在一起的白羽看了过来,手上的动作也停住了。 楚子晏垂眸说道:“你燃的是什么药香,怎么闻着头有些晕眩?” “晕眩?”白羽想了想说道,“应该不至于。” “可能药味太重,去把窗户打开。” 白羽离窗户近,走过去把窗户给打开。 楚子晏依旧表情淡薄地对明月说:“明月过来。” 赵明月走了过去,看楚子晏朝她抬起一只手,她会意蹲了下来,以为他又是腿麻或哪儿疼的让她捶。 他的手顺着她蹲下也跟着放下,垂眸看着她的嘴唇说:“我看看伤口。” “嗯?”明月还没明白。 楚子晏震了震衣袖,右手覆上她的嘴唇,拇指轻轻拨过她软软的下嘴唇。 哦,原来是要看她的伤口啊,明月很大方地微微抬起下巴让他看。 白羽关上窗户进来就看到这么一幕愣了一下,眼底流过一丝光芒,嘴角微微扬起,很识趣地走过来说道:“劳烦殿下让白羽也看看。” 楚子晏斜视了一眼白羽,倒也配合,轻轻扶着明月的下巴,让白羽能看见她下嘴唇稍微靠近牙齿那表层的伤口。 白羽仔细看了一眼。 明月抬眼看白羽,说了一句:“好像跟溃疡差不多……” 楚子晏拨得很轻,她一说话嘴唇就软软从他拇指之下弹了回去,小小的嘴张合着说话,居然说不出的动人,这让楚子晏木然一怔。 单手捧住她的脸轻声说了一句:“不动。” 明月不动看像他。 楚子晏问白羽:“如何?” 白羽站直身子,说道:“如今已经没有了中毒的迹象,不过看这伤口溃烂的程度,明月的推测十有八九。” 蒙律怒视室内的屋顶:“连蛛丝都有如此剧毒?”说完立刻又去清理那些挂在半空死掉的蜘蛛,“这屋子住不得了。” 然后就忙着收拾蜘蛛网。 打开的窗户外泛起蓝色的雾光,鸡鸣声起,晨光笼罩,天很快就快亮了。 远处还传来哭嚎之声,今夜谷阳村的下半夜没人能睡着。 第二天早上,衙门来了人,又开始了一轮灭蜘蛛的行动。 即便家中都备有解药,但灾难发生在夜晚人们入眠的时候,有的睡下就没在能醒来,床上满满都是鲜血。 统计了一下,整个谷阳村死的有十一个人,老人四个,中年人二两,年轻的两个,孩童三个。顿时整个谷阳村都陷入了一片哭丧之中。 宋宅因为有白羽在,并没有人死亡,有被咬伤的服了药也没有大碍,跟赵明月一样养几日就好了。 明月一早就去把夜十从偏院放出来,当然她没告诉他是楚子晏故意关着他,只说现在已经知道她中毒的原因是红蜘蛛,跟他没有关系。 整个宋宅正在里里外外清除蜘蛛,哪怕一丝缝隙都涂抹药粉药水,室内都是药物的气味,楚子晏也没在屋里呆着,索性在庭院中的凉亭里坐着看书。 这个庭院正是那日明月与夜十席地喝酒的地方,如今又看着那两人从那边走了过来,不过今天两人没有打闹,只是并肩走了过来。 楚子晏抬头看了一眼,又将视线转会了书中。 明月从那头上了凉亭,而正在园中监督下人清扫蜘蛛的宋云彩,跟人交代了一声:“白羽先生说了,蜘蛛网也有毒性,所以你们要扫得仔细一些。”便从另一头进入了凉亭。 正好与明月碰上了。 两人打了照面,宋云彩对明月躬身行礼微微一笑,明月想到昨日无意闯入洗澡房的事情,也笑着说道:“二小姐,昨天的事情真是对不住。” 楚子晏闻言余光看了过去。 第六十六章 晏王主子难伺候 听李慕白说了这些之后,蒙律沉声问道:“跳崖?找到尸体了吗?” 李慕白摇头:“山崖下有一滩凌乱的血迹,一旁还有衣服的碎片与鞋子,没有发现尸体。” “我们不敢将那封遗书交出来,大家也都认为她是进山不小心坠崖死亡,尸体被山中野兽拖走尸骨无存了。” 李慕白说到此处,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楚子晏缓声问了一句:“那封遗书可还留着?” “留着。” “烧了。” 李慕白与宋云彩的同口异声,宋云彩问:“你没烧?” 李慕白眉头深索,说道:“当时是想要烧,但总觉得该留下些什么,所以最后留下来了。” 李慕白去拿了那封遗书过来,跪下呈上。 “呃,呜呜呜……”宋云彩一看见遗书,忽而抱住头做出惊恐的状态,“不要,不要打开,慕白求你把信烧掉。”说完已经泪流满面,颤抖不停。 蒙律拿走了遗书,李慕白抱住了宋云彩解释说道: “云烟没有念过书,她的字是云彩一个字一个字教的,所以看到遗书上云烟的字云彩当时就昏过去。后来连书信都无法再看,一见墨字就如同梦魇缠身,云烟刚不在的那段时间,她几乎是卧床不起,我就只能搬过来照顾她。” 果然,遗书上的自己歪歪扭扭,写着: 宋云彩,我养你捧你,你却抢走我的男人,白眼狼不得好死。李慕白,你移情别恋忘恩负义,不得善终。要我成全你们,好,我就死了成全你们,做鬼看着你们诅咒你们,看你们能有多幸福。 信上还有几个错别字。 确实不像捏造的。 但真的挺恶毒的,也难怪宋云彩吓成这样。 楚子晏将信放在桌上,说道:“慕白希望我怎么做?” 李慕白说道:“殿下,我不想害她,我心里也一直愧疚,她救过我的命啊。” “既然有遗书,这条命也算不到你们头上,如今是明月在后院看到跟宋云彩长得一样的人,你们认为是恶鬼回来报复,这说辞要不然就交给衙门,要不然就交给阴阳师了。” 宋云彩颤抖着说道:“姐姐出事的那一段时间,山里正好出现红蜘蛛,所以大家都认为姐姐是被红蜘蛛给拖走的,如今红蜘蛛侵入家中,正好明月又看到了姐姐,难不成难不成……” 最后一句残忍的话,宋云彩没能说出口。 “居然跟红蜘蛛扯上关系。”楚子晏像是在自语,而后说道,“也有可能是明月看错了,其实是其他人用了澡房也不无可能。” 明月没有出声。 其实她在想,如果当初的那个宋云烟是个鬼魂,那她就算灵通在迟钝,也该能认出来吧? 宋云彩揪着李慕白的衣襟说:“慕白,我宁愿相信是姐姐还活着。” 难道宋云烟真的还活着? 但如果是宋云烟还活着,为什么要特意出来跟她露个面呢?难道就是单纯地来吓人的? 楚子晏淡淡又说道:“慕白,不管宋云烟是鬼魂还是活着,既然她出现了一次,就必然会再出现,事情总会有个结果,你先带着宋二小姐回去休息。” “又让公子劳累了。”李慕白歉疚,最后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再赔罪,扶着宋云彩离去。 他们离去后不久,倪往就出现了。 赵明月担心夜十看到倪往又要追上来还有些担心,但夜十只是坐在原地,举起手中啃成月牙的包子,兴奋地喊了一声:“女神,嗨,又见面了!” 倪往对他白痴的飞吻视而不见,不对,是连看都不看,在楚子晏面前行礼之后说道:“殿下,那些红蜘蛛身上附有微弱的灵气,可以断定是被指令行动的,主体没有被发现,也没在宋宅与周围见到可疑魂魄。不过……” 倪往迟疑了一会儿,继续说:“李慕白印堂发黑,有郁结缠身,不是病必然是祸。” 楚子晏却并不意外,声音依旧缓缓凉薄:“继续追查吧。” “是。” “嗝。”夜十非常随便地就打了一个饱嗝,“呵呵,吃饱了,女神你去哪儿,我跟你一起啊。”说着就屁颠追着倪往而去。 明月直接就被他抛在脑后,远远的,远远的。 凉亭之下又只剩下他们经常在一起的四个人,蒙律呆在守卫距离之内,白羽靠在凉亭的柱子双手环胸,什么也不干,发呆。 楚子晏又持起方才的书看起来,那只小松鼠从他肩膀跳到他的腿上,他目光没从书面离开,动手摸了摸小松鼠。 明月站在凉亭边缘,楚子晏左后方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几步。要趁着楚子晏没发现,她脚一抽准备离开凉亭。 “明月。” 跨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楚子晏后脑勺长眼睛吗?她只能走回来询问:“主子有什么吩咐?” “腿麻。” 第六十七章 卖笑卖相卖自尊 垂头丧气继续给他捶腿,其实刚才她是想去宋云彩的房间看看,结果被他叫住了。 这个季节,即便是晴天,阳光普照,但风还是凉凉的。 楚子晏坐在太师椅上,身上穿得比常人厚,腿上依旧披着一张毯子,手边放着一个桌子,上边放着热腾腾的茶,还有一个香炉袅袅生烟。腿边还有一个书童赵明月在殷勤的捶腿。 而他,静静看书,一页一页翻了翻。 明月无聊极了,又说了一句:“公子,明月觉得您这条腿也很舒服了。” 说完就推了出去稳妥放在地板上。 楚子晏也没说什么,只是在明月以为能松口气的时候,楚子晏另一条腿又架回来:“这边又不舒服了。” 明月目光一呆,她还能对楚子晏抱什么良知的希望吗?赵明月敷衍地敲敲捶捶,楚子晏根本就不计较她下手的质量,看着他的书很认真的样子。 明月忽而报复式的恶作剧,一直捏着他小腿上的手慢慢往上捏,一边捏还一边像醉花楼里的老鸨一样,嗲着问:“公子,你舒服了吗?” 她的小手已经捏到了他的大腿上。 之所以这么大胆,其实还是因为他除了正常的裤子、袍子之外,还披着一张毯子,挺厚一层的。 相处久了,似乎两人已经有了一种固定的相处模式。 他是小媳妇别扭的时候,她必然就是一个渣男。 他若老老实实带着,她必然就是调戏良家美人的无赖。 他若美美的笑着,她就是一个仰望他的屌丝。 总之,她就没占到过什么便宜,但偏偏要不断尝试占他便宜。 比如像现在这样,她怎么逗他都不出声也不制止。她就想看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所以又使了更大劲儿地捏他的腿,厚厚的毛毯让她手指都有点麻了,但楚子晏简直就是感觉神经都没有,麻木得没反应。 正好就更激起了赵明月的斗志,小手使坏地从毛毯之下钻了进去,从膝盖到大腿,又从大腿到膝盖地来回,再回到大腿时…… 楚子晏微微深呼吸,放开了小松鼠按住了毛毯之下她的手,慢慢抬起视线看过来,目光深幽:“明月,我很舒服。” 赵明月顿时就有种被返调戏的感觉,特别没劲从毯子下抽出了自己的手,顺便也把他的腿卸了下去。 小松鼠跳上了楚子晏的肩膀,他从手边的桌上端起茶喝了一口,把茶杯放了回去,转手又翻了一页书。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或许是出于阴阳师的职业病,明月总想着去看个究竟。但楚子晏却全然不同,别看他挺会使性子的,但他总能静下心。 要走大概是无望了,明月从他的书堆里捡起一本书翻开,原本还以为自己看不进去,但或许是被他影响,看了十分钟之后,凉亭之内陷入了安静的氛围。 明月的小凳子没有靠背,她就靠在他椅子旁,两人看书不说话,一个上午也很快就过去了。 今天的伙食,白羽也格外用心,每一道给楚子晏用的食物上桌之前白羽都会亲自检查妥当才放上桌。 昨夜也没怎么休息的楚子晏午饭过后回房休息了一阵。 宋云彩听说明月见到宋云烟之后,整个人就非常恍惚,又丫鬟陪同一直在屋中休息。李慕白后来还出现了几次,毕竟这么大一个宅子总要有个拿主意的。 到了下午,小禄带回来又一个坏消息。 进山公务的官差有两个被红蜘蛛咬死,据其同僚说,当时细碎的红蜘蛛如浪一般成群袭击,短短时间之内道路铺满蛛丝,随身带的药根本就不够使用。几人怆然逃跑,摔倒在地上的短短时间被咬得千疮百孔血肉模糊。 谷阳一带四处在焚烧驱赶虫子的药草,药味让百里之外都能闻到。而一个传言,有人如同这药味一样传开了。 宋云烟变成了红蛛鬼回谷阳抓人了!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明月被楚子晏下了禁令,不许离开他一丈范围之内,这次他是认真的,蒙律也在看着不让她乱跑。 宋宅大门紧闭,院子四角燃着药香,而楚子晏的房内,白羽的焚香也是不断。 明月哪儿都不能去就坐在院子里,夜十跑了回来,手里捧着当日明月帮他把吐丝蚕养在的木箱子。 明月问:“你不是跟女神办差去了吗?怎么就回来了。” 夜十抱着木箱垂头丧气走到明月身旁:“是跟女神办事去了,但中途听到蚕农说,家里的蚕因为燃药熏虫都死了,我想起来我的蚕还在宋宅呢。” 他在走廊的台阶就坐下来,木箱放在手边。 第六十八章 子晏戏明月 夜十朝她吐了吐舌头,钱袋一收笑嘻嘻说道:“傻表弟,我家都没了怎么带你回去啊?你不跟我去玩,我就只能逗你玩儿啦。” 混蛋啊…… 赵明月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夜十脚底抹油玩儿去了。 明月抬手按住脑门,她脑仁儿有点疼,楚子晏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要不,她也装个晕倒吧。 毒发,对,她要毒发了! 毒发有个毛用,白羽在呢。 明月慢慢地转过身,一脸正经地对楚子晏拱手:“主子,您起了,口渴吗?明月给您去倒杯水来。” 垂着视线就是不敢看楚子晏,心里想,这回也免不了他的一顿挖苦,然后她又得想办法把他哄好,无限循环。 可许久许久楚子晏都没出声。 她就看到他袍角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站在院子里,楚子晏站在回廊之上,两人之间相距三两个台阶的高度,明月的视线慢慢从他袍角往上看去。 胸口、衣领、下巴、嘴角…… 楚子晏的嘴角微微向上弯着。 他在笑,明月开始有点想哭,怒极反笑是不是就是这样的? 明月悄悄低下头去,人在气头上最好不要招惹,于是她在等他开口。 楚子晏还真开口了,话里有几分笑意说道:“明月可是闷了?” “不闷不闷!”又想到平时自己就是这样狗腿卖笑,被楚子晏骂死性不改的,刚才又刚说了他这领导的坏话,这会儿也笑不出来,表情干干的,“有一点,但外边这么乱,主子不让我出去是为了我好,我知道。” 楚子晏却继续淡淡笑着说:“那咱们不出去,你跟我来。” 说着他拢了一下身上的斗篷,走路脚步很轻缓,但很沉稳地沿着回廊往前走。 这个时候她除了跟上别无选择,赵明月回头看了一眼,跟在护卫距离之内的蒙律。蒙律一脸酷酷的,没对她做出任何反应,更别说给他解围了。 蒙律又怎么能猜得中楚子晏那玲珑的心思。 所以又怎么知道楚子晏为什么要去厨房? 明月想,他是不是要去厨房找菜刀砍了她,但这个没有必要啊,要砍她拿蒙律的大剑就可以。而且,又怎么需要他亲自动手呢? 这个点厨房并没有人,楚子晏说了一句:“蒙律在外头等。” 说罢他便跨步进了厨房。 明月跟着进去。 厨房里空空荡荡的,因为清扫蜘蛛,所有东西都被整理干净,那些存放的蔬菜也全都丢了。 楚子晏环视空空如也的厨房。 明月突然有点高兴了,什么都没有,他还能做出什么来?不懂厨房有什么就不来进来嘛,现在什么都没有,他想摔碗也摔不着啊。 但楚子晏却似乎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东西,坚定地朝着角落几个小瓮走去。 酒瓮旁边还放着一个大木盆,盆子里装满了水,清洗过的碗泡在水中。 哎呦乖乖,那还有碗啊,这家伙是真的特意来厨房摔碗泄愤的吗?这发泄方式有点……太作了吧?不过也很正常,现代人还有去超市捏泡面发泄呢。只要他不把碗砸她脑袋上他想怎么摔都成。 见他撩起袖子要拿碗。 明月连忙上前接他的活儿不让他干:“水凉,我来。”然后迅速将碗从水里起上来,这个几乎是下意识的,下人当半年当出奴性来了,这家伙体质弱,夏天凉水都不让碰,何况这是秋天? “不用那么多,两个就行。”楚子晏说道。 明月捧着一摞但他只要两个?只碎两个他就解气了?明月又将碗丢入水中,只起了两个。 楚子晏从酒瓮旁拿起一个小酒坛,摆在了厨房内简单的桌子上。 明月不解,把碗搁在桌上。 楚子晏那一双细白的手捧起酒坛,明月又连忙要接过他的活:“我来吧,酒坛子重。” 楚子晏也没插手,让她往两个碗里都倒上酒。 明月依言倒上,心里想,难道他是要罚她喝酒吗?这个惩罚能让他痛快,那她倒也挺痛快。 “坐下。” 明月坐下来,楚子晏端起其中一碗酒,明月又起身要接过:“我自己来。” 楚子晏将碗挪开碗不让她抢,下巴一指她面前的碗,笑着说:“你不是有吗?” 难道是要她喝一碗,另一碗他要泼她?她喝一碗,他泼她一碗?想想也挺有意思,楚子晏估计会喜欢这种有点幼稚又有点变态的惩罚。 明月心里叹了口气端起碗送到嘴边,楚子晏拿着他的酒碗碰了她的一下:“好歹也跟我碰一下不是。” 第六十九章 美人乱入醉花楼 解他衣服的明月一愣:“主子要出去?” “这鹿儿山的药味儿熏得怪难受的,气氛也不好,我想去临京逛逛。” 这么说……理由也还说得过去。 蒙律接到去准备马车的命令心里想,反正这鹿儿山也不安全,人还好防御,蜘蛛那么小只无声无息就来,他还担心自己盯不紧,离开这儿也不错。 于是几人又驾着马车来到了临京城。 蒙律说:“主子,前方有一座茶楼,窗口位置极佳,视野开阔,要不去那儿喝茶?” “天天不是茶楼就是书斋,厌倦了。”楚子晏不感兴趣缓声否决。 蒙律又继续驾着马车前行:“主子,前方有一座寺庙,可要去听听禅静心?” “听和尚念经,头疼。” 马车继续往前,蒙律又说了几个适宜休憩或养生的风雅之地,都被楚子晏否定了。随即车子也进入了闹市区,外头开始有市井吵杂之声。 楚子晏往外看了一眼,说:“明月,扶我下车走走。” 明月现在对他可是言听计从,一句话也不多说,省得马屁又拍到马蹄上。 楚子晏身着月夜色的长袍,一层一层的衣袍架在瘦削的身子之上,显得清逸高贵。在人群中穿行回头率百分之二百,因为有的是三步一回头的看。 最可笑的一幕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推着独轮车赶着送货,一边跑一边喊:“让一让,让一让啊!” 人群被他从中间冲散向两边排开。 明月当时一把扶着楚子晏的手臂往路边推去。 那小伙子年轻力饱满脸干劲地冲过来,看她吓了一跳直乐着看过来,然后目光就黏在了楚子晏脸上,最后推着独轮车就直接扎河里去了。 唉,蓝颜祸水啊。 此时天已经有些暗,夜场的生意热闹起来,前方一座楼阁垂挂好几个灯笼串,门前种着杨柳。窗户敞开,里边灯火亮堂透出来,让那座红楼非常醒目。 远着看就觉得楼不错,尽了更是能看到有姑娘伏在窗边巧笑嫣嫣。 楼下大门有女子招着手绢,娇声招呼:“大爷里边请。” 有姑娘推着男人进门,背影婀娜多姿,诱人的嗓门说着:“王大人好久不见,可想死奴家了。” 明月走过一看,醉花楼。夜十那家伙惦记着要来的地方,刚才估计楚子晏也听到这个,有听到夜十找她喝酒,一怒之下就自己跑去喝了。现在又见到醉花楼,估计他又得生气了。 “公子,我们去对面看看吧。” 楼上却飘下来一块粉色的丝绢,落在了楚子晏的面前,楚子晏抬头看过去,窗前的姑娘们一看,含羞带怯,心花怒放的都有。 “那位公子,奴家的丝绢掉下去了,可否请公子送上来?” 明月还以为楚子晏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但他却弯腰持起那个小手绢,抬头对楼上的女子说道:“稍等。” 说着毫不迟疑就走了进去。 明月拉住他的衣袖:“公子要进去?” “呵,明月没听见那位姑娘让我给她送手绢吗?” 楚子晏居然是一副微微笑着的表情,难怪这楼上的姑娘一个两个都按耐不住,平日楚子晏那种笑容是让人不安的,那冷淡的模样更是让人不敢妄自靠近。 现在他这么笑,显然……非常温柔亲切,是人都抗拒不了啊。何况这地上是这个营口,里边都是些什么女人呀。 “不然明月送上去好了。” “明月不是说,让我多接触一些姑娘家,方可体验情字的滋味?” “我是让你接触姑娘但不是让你接触这儿的姑娘……”楚子晏怎么能进这样污浊的地方?就他那身体还被这些女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手帕我来还……” 她抢了楚子晏手中的帕子,可还没来得及拿上去,一群姑娘一哄而下把楚子晏从她手边抢走了。 楚子晏就这样被胭脂俗粉们拱拥着进了醉花楼。 蒙律一着急也上前劫人,楚子晏却在蒙律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蒙律忽而就不动了。明月嘿了一声上去问蒙律:“怎么就不阻止了?他跟你说了什么?” 蒙律脖子一梗道:“主子说,原来女子身体是这么柔软,他就见识见识不妨事。” “然后你就不管了?” 第七十章 把他断袖掰弯 醇香非常有自信地说道:“你家公子一定会喜欢姐姐转么白白胖胖软软的……身子,呵呵呵呵。” 这里的女人越放浪,明月就越难受,简直就是玷污楚子晏这朵鲜花儿啊。 “我家公子才不想喜欢你这样的!”明月说着还用力挤出了一点泪水,走到楚子晏身旁,“公子,你不能因为我说不同意就以这样的方式来伤害自己,我不接受公子,是因为……明月是男孩儿啊。” 明月说完,顿时觉得自己好机智。 那些姑娘脸色一变,看向了楚子晏,什么……什么意思? 楚子晏眼底的亮光被他用睫毛掩盖,表情看起来似乎是躲避了大家的询问更是默认明月的说辞。 明月委屈地说道:“公子,别人都是男孩儿跟女孩儿在一起,如果你要跟男孩儿在一起,一定会被世俗笑话,我不想让公子为难!” 蒙律刚才听了半晌没听懂,这会儿听懂了,倒抽一口气想要把明月给拎回来,她,她她居然说公子有断袖之癖?!这不是诋毁公子吗?! 楚子晏此时慢慢抬起视线,一字一句说道:“明月看我与其他人亲近,心里可难受?” “……”这么配合是不是也后悔来这儿了?现在明白了吧?他那身子骨能承受得住那些女人才怪,明月吸鼻子做出泫然欲泣状,“难受极了!” “那我问你,如果我不介意世俗,不在乎其他任何,你愿意接受跟我在一起了吗?” 这…… 怎么觉得有点怪呢?又有一种跌入陷阱的错觉,但现在所有女人都对楚子晏虎视眈眈,她若配合得不好他要一怄气跟她唱反调,那些女人绝对绝地反攻拦都拦不住。 也许只是她想多了,楚子晏也不会有什么特殊的言外之意,就是见识了青楼女子的威力知难而退,才跟她演这场戏的。 明月点头无比坚定地说:“非常愿意!” 楚子晏看着明月,嘴角一弯:“好,这是你亲口所说,既然你要我,就只能有我,赵明月你可不许反悔。” “……”明月傻了,这句话她好像听过,诶,她好像来错剧组啦!“公子!” 急忙要辩解。 楚子晏已经起身,恢复了一贯清冷傲气的模样,如若周围无人一般缓缓走了出去,还轻轻弹了弹衣服像是在扫灰尘,头也不回缓声说道: “明月,随我去换一身衣服。” 明月成了众矢之的,自己也糊里糊涂的跟着跑了出来。 到了门口,她走到他身侧说道:“公子,刚才……” “等会儿再说。”楚子晏转头对蒙律道,“蒙律找住处,备热水,我要沐浴。” 这么着急要沐浴更衣?明月一怔,明白了,这家伙是有洁癖啊,显然非常厌恶那些胭脂俗粉。 “这么嫌弃你进去干什么?自讨苦吃。” 楚子晏不解释就说:“你也要洗,全身上下统统洗干净。” 有钱就是好,楚子晏一句我要沐浴,不过就是十来分钟之后,一大桶热水已经在天字一号房准备妥当。在就让她帮脱掉印有红唇外袍的晏王殿下,已经进入屏风之后沐浴了。 明月的房间就在隔壁,十分钟之后也有了一大桶热水准备着,小二还非常亲切地问:“小少爷可要小的伺候您洗澡?” 可拉倒吧。 反正楚子晏沐浴的时间通常比较长,而且就他那一头长发洗下来还不知道要花多少工夫,明月遣走了小二锁上门,把自己好好捯饬了一下。 现在她的日子也就是在洗澡跟小便的时候,才记得自己是个女的。 也不是故意隐瞒,当时想着或许很快就可以离开,可没想小半年就过去了。 虽然整日都觉得楚子晏在虐待她,可其实这具小身子蜡黄的皮肤已经变得粉润有光泽,也不面黄肌瘦了,看着健康精神。 这一健康精神啊,干瘪的小身躯也发育了,明月摸摸小包子说道:“小是小的点,但终归在长。该跟楚子晏坦白这件事吧?反正都成福曌了男女有什么差别?” 既然没区别就算了吧,那家伙那么难搞,万一对他来说有差别了呢? 算了算了,反正冬天也快来了,这古代穿那么多衣服也完全看不出来,而且平日大家相处十分讲究礼数,根本不会有肢体上没必要的接触。 男孩女孩有什么关系,她做好本分就行。 洗头洗澡前后不过十来分钟,换好衣服正好有小二路过门前,便让他把大木桶给撤掉。明月用毛巾擦着头发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一股秋凉的夜风,让她被热水蒸得混沌的脑子又清醒过来,今晚没有月亮,就连颗星星也看不到。临京的街道比起现代路灯遍地霓虹当空的现代都市,不过就是一个最灰暗的片角。 今天听到夜十说的那句能回去了的话,可真开心啊。 但被浇了一桶冷水希望破灭之后,突然记忆之中的B市离她越来越遥远,扶栏望着黑夜,心里也不免有些失落起来。 “此时,真该有炸鸡跟啤酒啊。” 第七十一章 红蛛穷追不舍 明月又被他的话给镇住了。 先是被一种类似表白的梦幻意境给笼罩得七荤八素。 然后又猛然惊醒,恍惚觉得这会不会又是一个圈套。 跟楚子晏相处其实挺有压力的,一整天他都像在用一个套一个套慢慢把她绑得牢牢的,现在又一圈一圈慢慢给她松开,然后用温柔地声音告诉她,我本不想绑你,只要你听话我自然是不会对你不好。 还是掐死她的温柔啊…… 心情挺复杂的,明月慢慢坐了下来说道:“我认识一个女孩,她被人孤立,我做了她唯一的朋友,后来她自杀了。她死后我才看到她的信,写着要是我不来她就会死。” 楚子晏看向她:“所以你觉得我也是会这样?” 明月笑了笑:“如果殿下觉得听了难受,就当我没说。” “我不难受,更不会像她,你若不来,死的定然,不会是我。” 明月打了一个寒颤,这人是真心要把人当朋友嘛?刚才被他那一席话说得自尊心膨胀的情绪,简直就是……天大的讽刺啊! “觉得可怕?”楚子晏问明月。 明月张口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叹了口气。 楚子晏声音波澜不兴,一如平时那般。 “觉得可怕,是因为你们不懂唯一有多可怕。天上人间芸芸众生,偏偏自己只有唯一,自然会倾其所有,可却求而不得,更是很可怕。那个女孩儿在自杀之前心里一定想过杀你。或许你那天收到她的信去赴约,她会让你跟她一起死,只是她最后得到的是最无奈与卑微的结果……” 这话说得让明月心里五味杂陈,或许他说得真的没错。即便不是唯一也有人为了得到或得不到,杀了自己或其他人。 人心有个黑洞,贪婪而可怕。 她其实也有,只是在掩饰或在用借口不断地填补。 因为她在努力填补心中的黑洞,所以今天还没能领悟楚子晏的境界吧? 明月问:“那拥有很多的人自私,还是只有唯一的人自私?” “一样自私。” “所以,如果那天我成了你的唯一,但你无法成为我的唯一,你会杀我?” “呵……”楚子晏垂眸看着她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明月又问:“你觉得跟我说这些,我还愿意跟你在一起吗?” “你说过你愿意,而我只是真诚待你罢了。” 这叫真诚?是,真够真诚的,但这真诚有点变态。 也就只有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晏王殿下,才会有如此的与人相处之道,她能说什么?甘拜下风。 “殿下也走动一天了,明月扶您回房休息。” 终于将楚子晏给送了出去,顿时也觉得分外疲乏,倒头眯一会儿眼就睡着了。 半夜时分,明月睡得正香忽而有人破门而入,明月咕噜爬起来,昏暗之中一把雪亮的剑朝她杀来。 正常人的反应只能往床内靠去躲避,那把剑毫无停顿比她更快地朝床内刺来,明月连忙偏头倒下,那把长剑从她耳边插中蚊帐。 身后传来东西被刺破的声音,赵明月已经滚下床往外跑。 黑暗之中传来一声:“是我,玄黄。” 玄黄? 玄黄为什么要杀她啊!?明月可不信。 玄黄把室内的灯给点亮,明月这个时候才发现蚊帐内部多了一大滩血迹。 明月下意识抹自己的耳朵,脸跟其他地方,没伤口啊。 玄黄再将那蚊帐用剑划开。 站得远远的明月一看,吓得汗毛都竖起来。在她的蚊帐背后。有一只人脸大的红色蜘蛛,被玄黄的剑定在了墙壁上,长着长毛的腿还在爬动。 “红蜘蛛?怎么会出现在临京?” 玄黄说:“朝你窗口爬的有三只,有两只在外边被解决了,这是最后一只。” 楚子晏也已经起身到了明月的房门口,蒙律跟随其后。楚子晏走进来看着墙上的蜘蛛眯问:“除了这三只,没其他的了吗?” “暂时还没发现。” 楚子晏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大概是从鹿儿山跑过来的,明月还是到我房里休息一晚,明日再说。” 蒙律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殿下,这么看红蜘蛛并不是针对主子,而是针对明月吧?” 楚子晏淡淡地看向蒙律,目光微微一呆摇了摇头,没见过脑袋这么愣的,他就只能期待明月也愣一点。 “明月随我回房。” 明月一看蒙律拧着眉头看她,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没错,难怪楚子晏不再要求她同一个房间伺候他,原来是以为红蜘蛛是冲着他的五阴之体来的。 第七十二章 诡异的云彩锦衣 明月下巴几乎掉在地上,他居然同意她跟夜十一起回去?简直天放晴了啊。 楚子晏冷淡一笑:“反正我也拦不住,你不是心里打着这个主意。” 明月真想给他跪了,也太能猜了!可就算猜到,这种话常人是不会说出来的呀,晏王殿下。 但,楚子晏又不是正常人。 明月不跟他抬杠,十分深沉地说道:“公子不要担心,明月定然早去早回。” 小家伙最是狡猾,看似脾气最好,可心里有主意着呢。桌上的早饭也不吃了,楚子晏起身就走,连明月都不看一眼。 既然他说了让她跟夜十一起去,那应该不会生气的吧啊?明月笑了笑看着白羽:“那主子就交给白羽先生了。” 白羽斜睨她一眼:“什么时候需要你来交代这些?” 明月撇嘴,好歹也算同事,何必这么冷淡? 白羽将手中的一个包袱给了她,其他任何话没有也跟着楚子晏离开了。 不用想,里边的物件必然是对付毒蜘蛛的药物。 蒙律与夜十跟随明月一道出发,蒙律将一匹马给了明月:“骑马快些。” 明月有些傻眼,讪笑:“律哥,我不会骑马……” 蒙律一下就板起脸来,马都不会骑?!“也对,之前你是小乞丐来的,这么个交通工具你估计也驾驭不了。” 小娘是驾驭不了四条腿的宝马,但四个轮子的能开得飞快。 夜十十分热络的说道:“没事,不有表哥嘛?载你一程有什么问题?!” “好兄弟!”明月一乐对蒙律说,“我跟我表哥一起,反正不算太远的路程,没事。” 蒙律也没说什么翻身就上了马。 夜十牵着马绳子看着蒙律那大块头利落翻身上马,嘴角一勾,一副不屑的样子:“你先走你先走,我怕我骑得太快你会跟丢。” 蒙律大长腿夹了一下马身就先行一步。 赵明月把包袱背在身上,还整理了一下,抬头看夜十脚踩上马镫,但马匹立刻在原地绕着圈走起来,夜十单脚跳着跟着马调整方向。 明月傻眼:“夜十你,你会骑吗?” 刚才她就少问了这句啊! 夜十回头给了她一句:“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明月抬起双手揪头发:“天啊,我怎么会相信一个猪头?!” “错了,应该你先上马,我再上。”夜十热情地过来拉明月。 明月使劲躲:“你自己上,我不跟你一起!” “你是男人嘛,能开着四轮在那么拥堵的城市里钻来钻去,还怕一个牲口?” “我不是怕牲口,我怕你!” 站在楼上观望的楚子晏面色都黑了,这夜十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白羽倒是有些想笑,问道:“主子真放心让夜十跟着?” 楚子晏咳了咳叹了口气,不回答。 看来他是很不愿意,白羽又说:“那现在……” “由着他们吧。” 明月被夜十推着上了马,夜十朗声笑着从后边翻身而上,两人非常凌乱地离开客栈。 “夜二我去你大爷的慢点儿,前边有人练摊儿啊撞上啦……” 骏马直接撞飞那包子摊,夜十还很混蛋地伸手去捞飞起来的包子! “好烫好烫!就捞着一个,给你吧!” “给你妈!” 这人为了去抓包子把马绳给松了?!简直就是见了包子丢方向盘啊!明月连忙去抓马绳。 两人连马又撞过前方卖油纸伞的架子,夜十拿着包子的手护在了明月的头上,惊呼一声:“好险!那雨伞居然能飞得那么高!” “好烫!夜猪头你包子扣我额头上辣。”明月只想哭,为什么她会选择夜十同行呢?他比毒蜘蛛还毒啊。 “哈哈哈哈哈……”夜十没心没肺的笑着把包子塞嘴里,支支吾吾说什么,明月根本就听不见,也不想听见。 骏马驮着两人在街上人的叫骂声中,终于远远地消失在临京的街道。 楚子晏看着他们路过后人仰马翻的大街,胸口有点闷,让夜十跟着明月确定不是帮倒忙吗? 出了临京城,马匹也渐渐不那么野了,但此时骏马已经乱奔到了某一个不知名的山坡之后才停了下来。 第七十三章 重返鹿儿山 如今林宝生突然离世,剩下她们瓜儿寡母,丧夫又前途未仆让她更是悲痛交加。 所以来这儿吊丧。 “我也不能为相公做些什么了,只是给他送一些生前喜欢的东西……” 明月听着她说,却仔细看着火盆。 这件云彩锦烧了却没有发现有异动,就是普普通通的锦缎,发出普通的焚烧气味。 “看来,林老爷生前很喜欢穿云彩锦。” “是……”崔莺儿将最后一件锦衣放入怀中抱了抱,“相公喜欢穿云彩锦,说喜欢上边的香气,说像花香好闻……前段时间云彩姑娘家出事,他心里还一直惦记着。半个月前推迟了许久的订货送到了,这新衣还没穿几次,人就……” “夫人手上的衣衫看起来也并不新。” “这件啊……”女子低头看着衣服说,“这件是新衣到之前,相公经常穿的衣裳,都穿旧了,本想留下做个念想,但又怕睹物思人……” 女子悲悲切切哭了又哭,把最后一件林宝生穿旧的衣衫放入火盆之中,锦衣华袍慢慢就化成了灰烬,终也在这世间消失了。 云雾慢慢,女子领着孩子打着油纸伞穿过雨雾,消失在小道之上。 夜十蹲在火盆旁边,用木棍捣开盆里的灰,随手捏了一些灰土放到鼻子前闻了闻。 还能闻出什么吗? 守墓人果然有不同寻常的的能力? 明月蹲在他旁边认真询问:“能闻出什么来吗?” 夜十慢慢看向明月,一本正经地说:“我也以为能闻到什么来的。” 四目对视了好一会儿,明月一巴掌推开他装深沉的脸:“你是猴子派过来逗比的吗?” 雨下绵绵没有停下里的意思,两人最后还是淌着雨回了鹿儿山,不过这次夜十把外袍脱下来,罩在在两个人的头顶,一路快马加鞭地回到了宋宅。 在鹿儿山脚几株古树之下,遇见了面色极为难看的蒙律。 蒙律阴沉沉说道:“我等了你们半个时辰!” 明月讪讪一笑,她也没料到会是如此啊! 夜十说:“你等我们做什么,直接回宋宅就行了。” 蒙律面容一梗,问明月:“我在路上一直想一个问题,公子没回来,我们回宋宅说什么好?要是凶手藏在宋宅那岂不是打草惊蛇了吗?” 明月无奈地叹了口气:“没事,就说公子身体抱恙,命我们回来看看慕白先生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他们的婚礼不也要提前准备吗?” 蒙律豁然开朗:“这个行得通!” “你是脑子想不通而已。”夜十打趣。被蒙律斜视过去,问了一句:“你刚才把马骑到哪儿去了?” 夜十厚颜无耻地说:“我带明月去领略了一下山川大河的秀丽风景。” 明月嘴角抽搐,不想说话,憋屈得脑仁儿疼! 三人一起回了宋宅,李慕白看上去更加疲乏,但还是歉疚地赔礼道歉,说对不住殿下,又说殿下身体如此还为他操心实在是他的不应该等等。 明月也跟他乱客气了一把,说有什么事情要他们帮忙尽管说,只要把宋宅的事情处理好了,主子才能真正放心。 但蒙律又加了一句:“嗯,现在鹿儿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们俩的亲事还能顺利成吗?” 虽然觉得蒙律这话说得忒直白,但想想也没什么不对,如今的鹿儿山都是毒蜘蛛带来的恐惧还有丧亡的气氛,办喜事确实有点……不那么吉利。 而宋云彩在听说宋云烟回来之后,也一直都神情恍惚,这亲到底还成不成还真是个问题。 李慕白听到这一句,脸色又的大变,但又坚定地说道:“不论如何,我一定会娶云彩的。” 明月他们就这样住了下来。 李慕白与宋云彩之前订的结婚用的红绸灯笼还是按时送到了,不过订的一些糖果喜饼没送,小禄说,人家说鹿儿山这里有毒蜘蛛,不愿意送过来。 明月就说需要的话,她跟蒙律去镇上采购。 李慕白说:“不用了,如果婚礼照旧,也来不了几个客人的。” 他跟宋云彩都没有别的亲人,宋家在临京其实也有些名望了,有不少生意的伙伴,可最近这儿实在不太平不会有人愿意来。而原本织绣坊里的工人,大多是谷阳村来的,家里有死的也有伤的,谁还能笑着来参加婚宴呢? 明月看李慕白没精打采就说:“不管有人来还是没人来,如果你们的婚礼要按时进行的话,东西必然是被备一些。” “云彩也不是料理生意的人,我也不是,但家里的一些事情总有人要处理,我也分不出什么精气神来。” 明月说:“要不这样吧,小禄把清单上还缺的东西告诉我,我跟律哥去购置,比原来的量买少些就是。” 李慕白看着明月,终于点头说道:“难怪主子如此看重你,明月人小却十分周全。” 第七十四章 孪生姐妹与书生 云彩似乎没想到明月会看得出来,惊讶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是心里没了主意,又不知跟何人说起,小公子是否愿意听我说一说?” “好。”明月轻声答应。 宋云彩将她与夜十领进了另一间屋子,婢女奉了热茶,宋云彩才慢慢说道:“我,我其实不知道刚才大夫为何会那么说。” 明月看她欲言又止,又帮说了一句:“是关于行房的事?” 宋云彩脸低低的,轻轻点了点头,下了好大一个决心才继续:“我与慕白是,是有过……但最近因为成亲之事在即,我又忙着给人做锦衣,根本就……就很久没有与慕白同房。” 说完她的脸涨红了,明月也愣了一下,她不跟李慕白同房,那那天中午她见到的是什么? 话已经说道这个份上,宋云彩也豁出去了,抬起头来时已经是泪眼朦胧:“那天小公子说见到一个长得跟我一模一样的人,我就在想慕白是不是跟姐姐一起在骗我?” 明月与夜十相互看了一眼。 夜十问:“你是觉得你姐姐没死,而李慕白跟你姐姐在一起?” “我不知道……现在想起来,也许慕白也许钟情的人根本就不是我而是姐姐,毕竟他的命是姐姐救的。” 夜十:“如果是这样,他又何必选择了你呢?” “姐姐很喜欢慕白,慕白对姐姐向来也一直很好,也许真的是我抢了姐姐心仪的人,所以……慕白最近,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我。” 说完就已经嘤嘤哭了起来。 夜十一看女孩子哭顿时有些受不了,赶紧给明月使眼色,别让她哭啊,他最见不得了。 明月说:“云彩姑娘,你先不要胡思乱想,其实当日在澡房遇见的时候,我也没敢多瞧那人,也许真的是我看错了。” “那慕白怎么会如此晕倒了呢?” “也许只是因为最近的事情太多,慕白先生忧心过重劳累了而已。” 明月不断地劝解,宋云彩也才慢慢平静下来,但精神一直有些恍惚,目光悲切。明月让丫鬟先带她回房休息。 晌午,小禄着急着往宋云彩的院子跑正好被明月拦下,小禄气喘吁吁地说:“李先生,李先生醒了!” 明月安抚小禄:“你家二小姐刚休息下就先别打扰,我随你去看李先生。” 于是明月与夜十又到了李慕白的房间。 李慕白靠在床边面容憔悴,眼圈依旧发黑,看到明月还颔首行礼,十分客气周全。 明月坐到了窗前的凳子上,问道:“先生可知自己的身体状况如何?” 慕白目光没什么亮度,摇了摇头:“可能是太劳累……” 明月组织一下文字,打算来个成熟稳重的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对话,夜十在一旁哈哈笑了起来,拉着一张椅子与明月并排坐下。 “李慕白,大家都是男人你就别瞒着了,是不是偷偷背着宋云彩跟别的女人好上了?” 李慕白脸色大惊:“公子莫要羞辱慕白!” 夜十摆摆手:“男人那点心思我懂,我昨天还小红明天就小绿了呢,明白的。” 李慕白一张脸气的煞白。 明月看夜十也吊儿郎当的模样,顿时明白,终归自己不是男人,还想着成熟的讨论此事,她不过一个十四岁的男孩成熟理性说这事,还真没夜十这种长驱直入的办法凑效。 她心里暗自好笑,打算旁观等着夜十继续说。 夜十没脸没皮地说:“刚才大夫给你看病,说你晕倒是因为精力耗损太大,沉迷于房事所致,哈哈哈,我觉得这很正常,男人这个年纪有这需求太正常……” “我……我……”李慕白的脸一阵白一阵红,最后看着明月又看后边站着的蒙律终于脸耷拉下来,承认道,“即便是因为……因为房事过多,但我没有跟其他女人,而是跟云彩……”说完觉得自己不厚道又加了一句,“我一定会娶云彩对她负责,除了云彩我没有别的女人。” 李慕白信誓旦旦,那表情仿佛就是他若撒谎必遭天打五雷轰。 如果他说得是真的,宋云彩说的也不像假的啊,那为什么两人之间的对话会有出入?难不成中间还真多了一个人? 宋云烟当真还活着,或是成了邪祟回来? 明月说:“虽然有些失礼,但方才云彩姑娘悲切地跟我说,慕白先生最近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她,这是为何?” 第七十五章 诡化夜十 呃…… 明月忽而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楚子晏忽而又站出来一般。 夜十吊着眉毛斜眼看大高个:“这样抱他就不高兴了?” 他双手握住明月的肩膀,故意跟蒙律唱反调地把明月板正面对他,问蒙律:“那这样呢?”说完就把明月抱入怀中,在明月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低头就闷了明月额头一个响吻。“嗯啊!” 蒙律横眉竖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夜十跟明月。 夜十觉得他那吃了苍蝇似的表情可爱极了,哈哈笑着捧住明月的脸,就要往嘴巴上来一次。 这一下还没等蒙律有反应,赵明月从下往上给夜十下巴一个勾拳。 啪的一声。 夜十脑袋被打得向后仰起,然后呲牙咧嘴地捂住下巴蹲了下来,呻吟:“赵明月你真打啊你。” 明月甩了甩自己的手,说了一句:“下巴还挺硬。” 夜十捂着下巴站起来,横眉竖眼:“我亲你一下怎么了?” “不怎么了,就揍一下。”完全没有底线得寸进尺的家伙,她想揍他已经很久了。 蒙律这才双手环胸哈哈大笑。 夜十揉着下巴非常不爽,但很快几人说着话他又开心了,约道:“明月,傻大个,我们去喝一杯吧,反正那两口子都倒下了,我们也闲着。” 蒙律板起脸:“主子让我们回来是执行任务的,不能喝酒。” 明月却眼睛一亮说道:“夜十,你不是从城里又拿了桂花酒?” 蒙律:“……” 之后的几天并没有发生特别的事情,赵明月与夜十他们在宋宅也呆得还不错,整日就帮着下人装饰一下房子,把红灯笼红花给挂上去,然后宋宅看起来也就像个新房了。 李慕白静心休息了几日之后,身体也恢复了一些。 今天是李慕白与宋云彩拜堂成亲的日子。 因为鹿儿山发生的毒蜘蛛事件,还有宋云烟阴魂成鬼回来的传言,确实也没有人来参加婚礼,有一些提前匆匆送来贺礼,拿了喜糖喜饼就回去饭都不吃。 蒙律也接到了信函,跟李慕白说道:“晏王身体欠佳,不能亲自前来喝喜酒。” 李慕白说:“殿下此次能够来看我,我已心满意足,只盼殿下身体无碍。” 明月听到蒙律这么说,心里也有些担忧起来。她已经几天没见到楚子晏,之前倒也不怎么惦记,如今听蒙律说他身体欠佳,还真觉得这天气太过寒冷,想着这件事情之后,还是与他早些回金陵比较好。 这么想,反而还有些想念起来。 李慕白与宋云彩的婚礼参加的都是宋宅里的人,没有其他。 李慕白身穿大红喜袍在宋云烟的房门外等候,婢女去房里把新娘子搀扶出来。那婢女笑盈盈走到门口,推开门笑容就僵住了,接着发出惊恐的尖叫。 “啊——” 再接着跌跌撞撞就奔逃而出,面色就像见到了鬼! “大大大小姐回,回来了!” 宋云烟在里边? 赵明月与李慕白等人立刻冲上了上去。 几扇雕花木门之内,红色罗帐垂挂的木床之上,坐着两个穿着一模一样凤冠霞帔的新娘。新娘脸上画着一样艳丽娇美的新娘妆,双生子模样生得格外相近,红妆之下更是难辨真假。 只是,其中一名新娘靠在另一个新娘的肩膀上,眼睛微微睁着,看着李慕白张了张嘴发不声,只是微微抬起手伸向李慕白,嘴唇无声念着的是“慕白”二字。 李慕白面色苍白,上前说道:“云,云烟,你果真还活着?” 那个清醒坐着的新娘伸手摸了摸自己肩头新娘的脸,笑着说:“李慕白,我说过,不会让你们善终的,呵呵呵,新娘子你要选哪一个呢?” 显然说话的那个当真就是宋云烟,她没死! 她的指甲轻轻滑过宋云彩的面容,李慕白大叫一声:“不要伤害云彩,都是我对不住你,你的怨恨都冲着我来……” “我怎么会冲着你来呢?慕白,你跟我在床上翻云覆雨的时候,可喜欢得紧呢。” 李慕白面露惊恐之色说道:“当,当真是你?” “你说呢?真可惜啊,你说你喜欢云彩,但你却不知道自己抱的是谁。相公,你说是我伺候得你舒服点,还是云彩妹妹呢?哼哼哼……” 明月与夜十不动声色。 蒙律已经从后方想办法偷袭。 只是当他出其不意出击的时候,宋云彩的房间顿时晃动起来,他还没来得及出手,一直巨大的红色蜘蛛从床板之下顶起,吐丝将两个新娘都卷到它的爪子之下。 红蜘蛛十分巨大,从地下钻上来的时候几乎占了大半间房间,凸起的眼珠如同两盏红灯笼,脑袋跟脖子处也是红色的绒毛,腿毛比人手指还粗。 更恶心的是,它打开身下的壳时,倾倒出一堆红色的小蜘蛛,密密麻麻的红色小蜘蛛朝着人群攻击而来。 第七十六章 夜十诡化鬼面相逢 明月傻眼。 我擦,这守墓人不是过分二,就是过分变态啊! 李慕白也震惊了半晌,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大叫道:“云彩!” 听到声音,血肉堆里的夜十猛然回过头来,那表情让人心惊胆寒。 蒙律用衣服护着怀中的一个人,也傻眼看着那样的夜十。 夜十身上都是血,身姿有些诡异微微垂着肩膀,咧着嘴笑着,一步一步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格老子的,这家伙居然徒手撕了毒蜘蛛! 蒙律脸色比看到毒蜘蛛可严肃多了,将方才他护着的女孩儿给了李慕白,握紧手中的大刀朝着明月走了过来,说道:“这家伙真,真恶心,他要是真干些什么事情来,明月你就跑……” 明月心里也有些打鼓,那一身挂着毒血的人看上去是狰狞可怕极了。 夜十说,他要心魔。 夜十是守墓人的首尊。 她见到的夜十不过是那个啷当少年郎,逗比也善良。 这让她如何将眼前这个噬血鬼畜的人,跟那个把冰糖葫芦分给孩子的人画上等号。 夜十,夜十! 夜十身上笼罩阴暗如同地狱的气息。 蒙律将明月挡到了身后,目光紧紧瞪着夜十。 夜十停下了脚步,远远地看了他们好一会儿,咧嘴一笑:“靠,没意思。” 身体一动,那诡异的姿势立刻又恢复了原来的姿态,然后看着自己好一会儿大叫:“啊,这是什么鬼,好臭好臭!” 明月跟蒙律都傻眼了。 蒙律问道:“你,你确定你没事?” 满脸是血的夜十瞪着蒙律:“傻大个,你傻了,我有事没事你看不到啊?” 赵明月也悄悄咽了一口口水,变态,超变态!不过他这么说话,明月也稍微放心了,对蒙律说:“那个怎么回事?” 李慕白抱着瘫软在地的新娘,不断地叫:“云彩,云彩!” 蒙律说道:“红蜘蛛力量耗损太大,想要补充灵力要吃了他们姐妹,最后宋云烟把宋云彩给推出来,结果她被蜘蛛吃了……” 夜十撇嘴,看向了一旁宋云烟的尸体。 尸体从中间被破开,几乎一分为二,十分残忍,但更残忍的是,那具尸体里不停地钻出红色小蜘蛛来。 想必,那只毒蜘蛛用了她的身体,繁殖无数的小蜘蛛。 明月再仔细一看,在宋云烟尸体的脖子上,有一个十分诡异的花纹,像是某种红色妖纹。 似乎在哪儿见过…… 啊! 那个带着鬼面具的男人,他面具之上就是这样的妖纹,应该是吧?!赵明月不敢确定,毕竟她已经太久没再见过那个人了。 李慕白看了一眼那具尸体,于心不忍地偏开了头。 他怀中孱弱的宋云彩轻声说:“没想到,姐姐在最后关头,却……却护住了我。”然后她潸然泪下,将头埋入李慕白的怀中,“姐姐一直很疼我,小时候她总骗我她吃饱了然后把红薯给我吃……可后来我看到她去舔红薯皮……她怎么可能会真的恨我呢……” 李慕白将宋云彩紧紧抱入怀中,似乎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蒙律看向明月。 明月再点燃了一些熏香药片,对蒙律说:“回去吧,这里不大安全。” 几个人从鹿儿山回去了,一场风波逐渐平复下来,天色也已经暗了。 今天的婚礼注定无法照常进行,宋宅四处又开始燃烧驱赶蜘蛛的药片,在这奇特的药味之中,黑夜显更黑暗更冰凉。 天又下起雨来,并不大,但敲打在瓦片上的声音很清晰,没过多久,屋檐就开始滴滴滴答答滴起水来。 赵明月想起了夜十今天的模样,又想起了宋云烟最后的死相,然后有想起了那日她在后院看到了宋云烟。 沉沉叹了一口气,翻了个身。 然后自己又笑了笑,今晚夜十没来这个屋里睡,但明月却很自觉地睡到了楚子晏的床上,捞起被子将自己盖严实了,鼻息之前闻到一股淡淡药草的味道。 这是楚子晏身上的味道,不知何时已经成为她缩熟悉的气息。 药罐子啊,病美人,今晚这么冷,你睡得可还暖和?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还好,你不在。 明月又翻了一个身,嗨,怎么还无端地想起楚子晏来…… 闭上眼睛,但是睡不着,不知怎么的,心里总觉得有一丝不安,像是弄丢了什么,遗漏了什么。 闭了很久的眼睛自然又慢慢睁开了。 失眠了…… 可能是室内焚香味道太重了,明月起身推开了窗户透透气。 第七十七章 银海七色莲 莫名的,心里就一阵失落。 问世间情为何物? 明月还不大懂情与爱,看着飞雨秋夜寂静的鹿儿山,想着这座山到底承载多人的记忆。 它是否见证了,山脚下那对孪生姐妹相依为命的岁月?他是否看着宋云烟跋山涉水的坚强,是否聆听过宋云彩连夜织锦的机杼声?是否也曾看见,姐姐饿着肚子把红薯给了妹妹自己舔着皮的血脉深情? 明月不懂,如此血浓于水的亲情,为什么会因为一个凭空冒出的心上人,反目成仇。明月也不大懂,为什么字字如咒的报复,最终又是临死之前的以命相护? 人心,到底有复杂? 只是再复杂,终归现在已经生离死别,阴阳两隔。 有说,五百年的擦肩而过才换来一次回眸,十年才修得同船渡,那孪生的缘分到底要修几生几世? 感慨了一阵,她又自嘲地笑了笑,那要怎样的缘分她才会灵魂穿越,遇见楚子晏?遇见夜十?再与这儿的人擦肩而过? 就连……就连那鬼面,又是造了几世的孽,在与他如此狭路相逢啊? 唉,罢了! 走回东厢房走到楚子晏的床边,掀起被子躺了进去,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几时,但这会儿倒是倒头就睡着了…… 沉沉不知睡了多久,感觉床边有人影静坐,明月迷迷糊糊睁开眼。 床前一个背影静坐看书,黑发白衣,手持书册,身侧还有一只毛茸茸的小松鼠。明月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用力眨了眼睛再看,那人翻了一页书,拳头伸到嘴边轻轻咳了一下。 明月不由自主嘴角一弯:“殿下?” 楚子晏此时回过头来,模样如莲,目光入水望着她,嘴角微微一卷:“醒了?” 明月坐起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没多久。” “那怎么不叫醒我?你身体好些了吗?那天听蒙律说你不能过来我还担心,是不是我离你太远了。天这么冷你怎么那么早就赶回来了?” 楚子晏看她一连说了大长串的话,嘴角笑容一下就深了,低声说了一句:“不早了,是你起得晚。” 明月掀开被子下床,走到他身边端详了一会儿,满意笑了:“气色好像好了一些。” 楚子晏又笑着看她一眼,然后将目光转回书上说道:“把衣服穿上,怪冷的。” 明月回头拿外袍穿上,打着哈欠穿戴整齐,又去洗漱了一番,来回在房间里走动,一边做着事一边跟楚子晏说起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也许是因为好几天不见,又也许是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事情,一时看到楚子晏却觉得新鲜,仿佛是见到好久不见的亲戚。 楚子晏看她收拾整齐又坐回他旁边的座位,楚子晏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在明月端起就要喝的时候,说了一句:“烫。” 明月呼呼吹了吹,小心就着嘴吸了几口,她已经说道了:“宋云烟最后关头良心发现居然把宋云彩给推了出来,结果她自己就没了。” 楚子晏安静地听,即便之前蒙律已经跟他说过一遍,明明就是同一件事情,但听赵明月说却放佛在听意见新鲜事一样。 她的声音是清亮的少年音,比普通少年的听起来多出一份娇俏,说话是两眼有神,粉红色的嘴唇咬字的模样很很可爱。 尤其是几天不见,她没有跟他变得陌生,反而更加亲昵起来,这是楚子晏意料之外的事情。 有人说小别胜新婚,短暂的别离看来不仅能让小两口之间的感情便好,他与赵明月之间的关系也亲上了几分。 楚子晏甚为满意,不说话,一直在听她说,不得不说有时候他还挺喜欢她小小的聒噪。 “唉……”明月说道最后叹了一口气,埋头喝水。 楚子晏放下手中的书,看她:“为何叹气?” “没,心里还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但仔细想想大概是因为宋云烟给了我一个大逆转的结局,我心里还挺不好受的。” “你也别多想,既然已经有了结果,人总能逐渐说服自己接受结果,慢慢习惯的。” “嗯。”明月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只是想到昨天那个鬼面男人,她又不禁觉得惆怅,还在犹豫要不要跟楚子晏说这事。 蒙律便端着午饭进来了。 赵明月越楚子晏用了午饭。 下午宋云烟的尸体已经被抬回了宋宅,并没举行吊丧仪式,在后院架了柴堆烧了,对于外边的人来说,宋云烟已经死了半年多,很多人因为红蜘蛛的而死,也没有必要再向世人宣布她短暂的回来。 第七十八章 云彩锦巨变 楚子晏才徐徐说道:“听吴虚说过,银海七色莲比天山雪莲更珍贵罕有,原本产于幻雪山,山上有仙灵守护七色莲,不过,那已经是数百年前的传说,原本的仙山是如今无月岛的旧址,吴虚多年之前曾去过,那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岛屿,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在无月岛上看不见月亮……” 还有看不见月亮的地方? 而且那七色莲还是传说中的东西,那鬼面是不是逗她玩呢?如果他真要找那东西,他那么厉害一个人都找不到,怎么就来为难她? “就这么一点线索怎么找?” “我会派人去找银海七色莲,再派人寻找你所说的鬼面人,不过此人……”楚子晏话说到此蹙起眉头,“吴虚与他打过几次交道,上百个阴阳师排兵布阵也没能将他拿下,且行踪十分飘忽不定。” “那完蛋了……”明月将那一匹云彩锦抱怀里,皇家出兵也找不到的东西,抓不到的人,现在要一个月内处理掉其中一个估计没戏,“如果七色莲是药引,那找别的东西替代不行?” “七色莲不仅是药引。据说天界的织女无意中把天宫七色莲子弄掉落到了人间,掉到其他地方的莲子都没能存活,唯独幻雪山的七色莲活了下来。七色莲能将白云染成五颜六色,据说天界仙神所穿的云裳有的是用七色莲染色。” 又是传说吧,赵明月都不敢抱着希望去想这些传奇故事。 明月心里都没抱什么希望胡乱的扯了一下布匹,云彩锦一下就从她膝盖上掉了出去,她一抽那布匹就被扯得更长,只能跳下床榻将锦缎给重新卷起来。 室内灯光并不是很亮,但明月卷得很仔细,忽而就发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把云彩锦拿到灯下端详了一下:“嗯?” 她不大确信又拿了一匹对比起来。 楚子晏问:“怎么了?” 明月将云彩锦递到他面前:“殿下看看这锦缎是不是变旧了?” 楚子晏也看了看:“颜色似乎是没那天看得那么光鲜。” “怎么会这样?买回来放在箱子里就没翻开过,怎么就旧了?” 出自子晏看着明月拧起的小眉头,说了一声:“晚上光线暗,可能看错了呢。” 是啊,这光线也是一个老大难问题,怎么也比不上现代的夜灯如昼,赵明月将锦缎一收,说了一声:“那就明天再看吧,你去睡吧。” “好。”楚子晏从卧榻之上下来,明月跟着他到卧房,看他躺下再将被子给上拉上。“明月,我是不大能帮上什么,不过就我所拥有的权利也不至于什么都帮不上,被你需要我很高兴……” 这个时候的楚子晏看起来一点也不别扭了,甚至是有些温暖的。 明月蹲在他床前看着他问:“可如果我去找七色莲的话,我就不能天天陪在你身边。” “我陪你。” “不行,你身体吃不消。”埋在柔软被子下的人,露出一张好看白皙的脸,因为他的温和让明月对他更是产生了一股保护欲。 楚子晏看着柔弱,但他要倔强起来,谁都拦不住,他目光还是软的,声音也很平缓:“比起在府上呆着我更希望这样走着,你若不让那就让那鬼面人到月底把我们一起杀了便是。” “你……”才刚夸他懂事现在又怎样了,她算是弄明白了,只有顺着他意愿的他才会乖得像只猫,“由你吧,反正我也管不住你,睡吧。” 次日一早明月就起来了,心里还惦记着昨晚那云彩锦。 楚子晏也醒了,从床上坐起来打着哈欠问道,睡眼惺忪地问:“你这整个晚上都恨不得把天给捅亮了吧?” 明月正在拿锦缎,回头看着楚子晏嘿嘿一笑,然后就走到了窗边将锦缎摊开一看,确实颜色变了很多,崭新的织锦一下就黯淡了。 东厢房内很多物件,枕头套、被套、床单甚至到桌布窗帘,有的是宋云彩亲手织的锦,有的是因为他们入住之后,换上的新的,新的这些不是宋云彩的织品,是宋家织锦坊的成品,虽然比不上云彩锦那么精致,但做工也十分精细。 比如新换上的被套就是织工的成品,明月拿着手上的云彩锦到床边与织工的纸品对比了一下,原本云彩锦色泽清新鲜活,可如今比起织工织品的颜色,更显得暗淡。 像是用久了的物件,多次洗涤之后变陈旧了。 楚子晏走到明月身边问:“如何?可找出什么不同之处……” 说着也拿起云彩锦与被套对比了一下,微微呲了一声:“确实呢,上品之物除了织法稍微好了一些之外倒也平淡无奇了……” 正说着,蒙律走了进来,说道:“殿下,慕白先生跟宋姑娘来了。” 楚子晏说了一声:“让她进来。” 明月目光一沉,将手上的两匹云彩锦装入了箱子之中,又顺手拿起一件罩衫给楚子晏披上。 李慕白与宋云彩走了进来,两人的模样比起前两天又稍微平静了一些,慕白说:“殿下今日要赶早路,慕白没什么可送,之前小公子说要云彩锦给公子做两件衣裳,云彩赶织了两匹,还请殿下收下。” 楚子晏说道:“有心了。” 明月上前拿了云彩锦,颜色织的是淡雅清新,但色泽非常饱满好看。 第七十九章 五彩蜘蛛 明月将食指放在嘴唇之前,让他轻声点。夜十半懂不懂,也无需弄懂只将一个包袱扔给了赵明月:“既然没事,快看看里边的东西。” 此时,屋内的窗边似乎凭空出现了倪往,她对楚子晏微微行礼才走到夜十的身旁,看着解包袱的明月说道:“里边是最近新出的云彩锦,锦中有蛛丝。” 蛛丝? 明月解开了包袱从里边拿出几件崭新的云彩锦衣,当日在古榕之下,崔莺儿烧的衣裳里那邪祟就是蛛丝?她下意识地抬手轻咬拇指陷入了沉思,说了一句: “糟了。” 夜十转头对倪往说:“女神,看吧,我说你跟我走这一趟不会白走的吧?” 倪往白了他一眼:“你拿到衣服不是没用?还不是回来问明月。” “哈哈哈,怎么就没用,你现在跟我主动搭话了不是?” 倪往非常鄙视地继续无视他,但这一次两人一起去了临京城,倒是让她稍微用正眼瞧了夜十,不过她又很不看好地说道:“但你确定把东西交给赵明月就能解开谜团?” “呃……”也对啊,赵明月那小子不过就是个半吊子的阴阳师,他怎么会找她来做这事?“赵明月,给哥长脸啊,一定要给倪往解了这谜团。” 明月放下了手指看向倪往,看她确实一副看不起她的模样,不计较还嘿嘿一笑:“倪往姐姐好漂亮,要是能笑一笑就更漂亮了。” 楚子晏吱了一声:“你还没完了?” 明月面色也慢慢凝重起来:“要是我猜得没错,那事情太变态了。” 接下来,因为赵明月突发恶疾,当天要离开宋宅的计划也就作废,楚子晏又继续在住了下来。 李慕白与宋云彩继续好生伺候着这一群人。 午饭时间,明月没吃饭,宋云彩问了她情况如何,白羽说是病了,不是中毒。 下午楚子晏午睡醒来与李慕白在一起喝下午茶。 虽然宋家经历了一场劫难,但因为宋云烟的死也算是……自作自受,之前也已经经历了一次她的死亡,所以府上倒是迎来了劫后余生的安宁。 李慕白显得比以前更加自然了些,跟楚子晏说话也显得从容自若了一些,不再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夜十也来抢差点吃,瞥眼看到宋云彩走过来,他问李慕白:“诶,慕白兄,你精神看起来好多了,看来现在云雨之事还做得挺舒服啊。” “这……”李慕白脸色一阵尴尬看向了楚子晏,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句:“发生那么多事情,我怎么还可以跟云彩提出那样的要求,云彩又不是云烟,等过些时候吧。” 夜十笑着继续调侃:“你应该有点失望吧,男人都想要床上热情一点的女人,嗯?” “夜公子说话还真的直接……”这时候慕白就见到宋云彩端着新的点心过来,立刻给夜十使了眼色让他休要再说。 夜十闭嘴,客气地跟宋云彩行了一个礼。 宋云彩看到除了蒙律都聚集在这儿喝下午茶,又问起了明月的情况,白羽就说多休息就能好,蒙律在看着她。 宋云彩应了一声,体贴地给大家将茶水斟满。 夜十吃着点心说:“慕白兄有福气,云彩姑娘不仅针线活好,茶点也做的好吃极了,说到这个……我那天在锦绣庄买了云彩锦,老板说是最后存货高价卖给我,当时我明看着还好好的,可这两天再看,那老板卖给我的是旧货,根本就不是云彩锦。” 李慕白闻言说道:“锦绣庄是云彩锦的特供店铺,不至于会以次充好才对,夜兄弟可以拿来让云彩辨识是不是当真买了假货。” “我也这么想,明月说不用麻烦,等她拿来跟云彩姑娘新送的云彩锦对比,还说宋宅上下还能没云彩锦做对比吗?愣是逞强要自己辨认。说实在不行就用火烧也能辨认出来是好还是坏,宋姑娘,当真有此等辨认方法?” 宋云彩微微一愣,笑着说:“火烧是能辨认出是蚕丝的真伪,明月公子还真是聪明的孩子。” 又说了一些关于丝绸与织锦的事,宋云彩便不再打扰男人的下午茶,体贴退下。随后又从厨房端着一碗汤水去了东厢房。 蒙律见她过来,便说来得正好,他要去一下茅厕让她代为照看一下明月。 宋云彩进屋就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明月正蹲在火盆旁边,看到她进来笑着起身。宋云彩一边看火盆一边看桌上放着的锦缎问:“小公子身体还没好,在做什么呢?” “云彩姑娘来得正好,我表哥在锦绣庄高价买了云彩锦,可买回来的是旧货,又像假货,跟你送给云彩锦对比了一下,织法非常相似,就是这颜色暗淡无光,我又试着烧了一小块看看,似乎是真丝呢,你看看是不是?” 宋云彩将鸡汤放下,看着桌上放的新与旧云彩锦,伸手摸了摸,旧的锦缎被剪下一截,就是此刻火盆里燃烧的东西,新的是她送的,还完好无损。 她笑着说:“这个呀,织法是模仿得很像,但并非云彩锦。” “我也觉得不像!”明月拿起一片旧的云彩锦,又拿起一个抱枕对比了一下,“不过很奇怪,居然跟抱枕上的云彩锦太像,都显得有些旧旧的。” 宋云彩目光停留了好一会儿,走上前也认真地对比了一下:“是很相似,不过抱枕套子的锦缎是用旧的,夜十公子买的是染色没染好的,可能你们比较难辨认,我们做这一行的,仔细就能区分开来。” 明月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第八十章 邪恶的双生花 缚茫在地上也打出一个八卦束缚阵,宋云彩就颓然坐在里边,李慕白见状奔走过来:“云彩!”然后又看明月与倪往着急问道,“这是为何?为何呀?” 宋云彩也哭着说着:“慕白,我只是想来看看明月,我不知道为何会如此。” 李慕白要上前把宋云彩从法阵之中带出来,被蒙律一把拦住:“慕白先生,这个人不是你所认识的宋云彩。” “不,不可能……”李慕白不信,他回头对楚子晏跪下,“殿下,她是云彩,请殿下不要伤害她!” 白羽给楚子晏放了一把椅子,楚子晏徐徐坐了了下来,看着李慕白轻声问:“慕白确定,她是宋云彩?” 李慕白闻言回头看向法阵里的人,微微蹙眉。 他这么一迟疑,宋云彩哭着说道:“慕白,我是不是云彩你还不知道吗?你不是一向都能认出我来的吗?” 她确实就是云彩,没错,李慕白跪着走向楚子晏走了一步:“殿下,我能断定她是云彩,只有云彩能才能织出云彩锦,别人是不可以的。” 明月将桌上那两匹变旧的云彩锦,给了李慕白:“慕白先生觉得,这云彩锦是真还是假?” 李慕白摸着织锦,看着上边的颜色摇了摇头:“这不是……”然后摸着那触感又拧起了眉头,“这……是云彩锦……但颜色不对,这不是云彩锦,云彩锦缎像一座座花开的园子……” “是不是就如同你信中所描述的,即便白雪皑皑宋云彩依然可以给你见到的那一片花园?” 当时看到李慕白信中所提到的“对方是我心仪的姑娘,叫宋云彩,只是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那座皑皑白雪中的花园。” 当时明月以为是他与楚子晏之间的回忆,但现在才知道,那是李慕白与宋云彩之间的记忆。 显然李慕白心底还是知道宋云彩与过去不同了的,所以才会在信中不觉流露了自己的一丝伤感。 慕白看向宋云彩,目光居然有些茫然起来,而后说道:“不对,因为之前我跟云彩之间多了云烟,我才会那么混乱,如今云烟不是已经离开了吗?我已经不会再有那样的遗憾……” 赵明月看向了宋云彩,沉声问:“宋云彩,你还能给慕白先生一座那样的花园吗?如果可以,我就相信你不是宋云烟。” 宋云彩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她能,但说不出口。想承认不能,但也不能说得出口。只是说:“很多以前的事情,因为姐姐的去世我已经做不到了。” “包括看书写字吗?”赵明月直视她反问道。 宋云彩看向明月:“因为姐姐的遗书,我憎恨所有文字。” “是憎恨文字还是根本学不会宋云彩的笔迹?还是掩饰你确实识字不多的事实?” “慕白……我是云彩,我真的是宋云彩!” 赵明月目光一沉说道:“倪往,将她体内的蜘蛛元魄给打出来。” “慕白!”宋云彩大惊几乎尖叫着要冲出法阵,但又被弹了回去,她的手心还贴着一张她自己无法撕下的黄符,眼看倪往就要打出她身体里的蜘蛛元魄,忽而承认道,“我承认,我体内有红蜘蛛的元魄,但是……我真的是宋云彩呀。” 明月微微眯起眼睛,拆穿她说道:“这么强调你是宋云彩,是想把宋云烟最后那一幕敢爱敢恨大义凛然的记忆,永远留在李慕白的心里吗?” 宋云彩看着明月,又看着一脸苍白的李慕白,再次疯狂了一般冲向赵明月,怒吼道:“你为什么不走?你们为什么要破坏别人的幸福!” 啪!! 一条绿藤直接将宋云彩抽了回去,她背后撞在法阵壁上掉到地面,直接吐了一大口黑血来。 李慕白茫然起身担心地朝她走了几步,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李慕白又猛然站住了脚,看着她好一会儿脚步后退一步,颤抖着问:“你到底……到底是谁?” “哼哼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宋云彩发出狂笑,看起来却痛苦极了,她不敢看李慕白而是恶狠狠看向赵明月,“不可能,这么天衣无缝的计划,赵明月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猜你也没想到我会破了你的结界,进了你的院子听到你与李慕白行房的事,我毒发之后你就发觉是我闯的结界,所以让毒蜘蛛攻击我,为了掩饰是针对性所以把整个谷阳村都攻击了。” 宋云彩眯起眼睛:“为了掩饰,我还需要让毒蜘蛛追你追到临京吗?” 第八十一章 银川驿馆之谜 但当初她问鬼面人什么是七色莲的时候,那家伙居然一句话都没说,万一她没发现宋云烟的诡计离开了谷阳村,那她去哪儿找七色莲的线索? 想到这里不免又觉得自己有一种不幸中的万幸。 宋云烟将她自己的罪行一一说来,到了如今已经没有保留的余地。 赵明月说得对,到之前为止她还想假装自己就是宋云彩,是因为她想把宋云烟留在为救妹妹死去的形象之中,这样至少在李慕白的心里她没有那么卑劣。 只是纸始终包不住火,红得发黑的血流了满面,宋云彩的面容从狰狞到麻木,她通过浑浊的视线再看一眼李慕白,幽幽地说道:“我真的很疼爱过云彩,我也真的愿意为她苦过自己,在遇见你之前……” 李慕白怆然起身,跌跌撞撞朝着门外木然地走了过去。 云彩已经死了…… 那天他亲手用火把点燃了那堆柴火,又亲手把那冰凉的骨灰装入坛中。 他说他对云彩情有独钟,可这几个月一直留在他身边的都是宋云烟,他却毫无察觉,还沉溺其中。呵呵呵,多么讽刺的情有独钟啊。 “我……还算是个男人吗?还算是个人吗?”李慕白跨出高高的门槛。 楚子晏给蒙律使了一个眼色,蒙律便跟了上去。 李慕白已经离开。 但宋云烟却似乎看不见也察觉不到,一直盯着李慕白原来所在的地方,黑色的血不断从她七窍之中流出,她嘴里一边喃喃念着: “我疼爱过你的,云彩妹妹……妹妹……” 已经分辨不出是懊悔还是羞愧,她的喉间不断发出血液咕咕的声音,身体也逐渐萎缩瘫软,最后变成了软软的一团丝线与肉团混杂的一堆东西。 房间内恶臭扑鼻,是一种肉体糜烂的气息,明月给了楚子晏一块手帕,扶着他从室内走了出去。 秋风瑟瑟,宋宅还挂着之前一盏盏宋云彩与李慕白成亲时的大红灯笼,一个个大囍字红艳艳,宅邸之内一切依旧井井有条,格外喜庆的颜色,但却带着死亡与绝望的静谧阴森。 鹿儿山下有一对双生姐妹,妹妹手巧织的一手云彩锦,姐姐聪慧卖的一手好生意,生活上苦尽甘来,可却走上了感情的不归路。 问世间情为何物? 李慕白拒绝与楚子晏回金陵,楚子晏也没强求,哀大莫过心死,一个人要是没了心,又如何留得下他?楚子晏吩咐给小禄丰厚的报酬让他照顾李慕白。他的访友一程就如此遗憾地结束了。 明月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如果不是因为有她给的信函,或许楚子晏也不会见到这么凄惨的一幕。 楚子晏却没再提关于李慕白的事情,也不愿意回金陵,而是同明月一起去了无月岛。 无月岛从南州往北至少得走上好几天,而且越是往北越是寒冷,楚子晏的身体倒也争气,并没有病倒,但看着他弱不禁风的模样,明月心里还是总会内疚。 因为他在跟着颠簸,明月都不好意思抱怨马车太慢,道路太不平整。 两人一起乘坐在马车内,看他有些疲乏的模样,明月挺起身板说道:“殿下要不就靠在我肩膀上睡一觉?” 楚子晏偏头看他瘦小的肩膀微微一笑,就在明月以为他会嫌弃的时候,楚子晏侧了侧身就靠了下来,靠了几下他低声说:“明月要快点长大,到时候我靠着也能舒服些。” 赵明月下意识地将肩膀挺得更直了,心里想,这具身体就算再能忍辱负重,也长不到他能靠着舒服的体格吧? 马车继续颠簸了一会儿,楚子晏闭着眼睛又说:“明月,这么靠不舒服。” 但却没有要离开她肩膀的意思。 “那要不然我把座位让一让你躺着睡一会儿?” 楚子晏微微睁开眼睛,从她肩膀上滑下来躺在了她的腿上。车子挺宽敞,但楚子晏个子修长,一头又坐了明月,他的腿弯起才能躺在椅子上,头就枕在赵明月的腿上。 调整了一下姿势,才说道:“这样舒服多了。” 明月看着腿上的人,很多时候她是没有自己是个小少年的自觉,心里还是已经成年的赵明月,所以很多时候看着楚子晏还会心生怜惜,觉得该保护他。 车轱辘滚过路面的坑洼晃荡了一下,赵明月下意识地就伸手抱住了楚子晏的身体,省得他从座位上滚下去,待车子平稳她捞起一张貂绒毯子该再了他身上。 楚子晏眼睛都懒得睁开,嘴角微微卷起笑意,随后还真有些睡了过去。 马车继续在官道之上行驶,蒙律偏头看了一眼路边的石墩,上边写着“银川”二字。到了银川离无月岛便已经不远。 马车踏入银川界内,马车前头的蒙律摸了摸鼻子,慢慢仰起头看向灰蒙蒙的高空,果然见几片小小的雪花打着转慢慢飘落。 下雪了。 蒙律回头掀开车帘刚想开口,见到车内楚子晏睡在明月的膝头,而明月也偏头靠着睡着了,蒙律沉默地又放下帘子继续前行。 估摸过了半个多时辰,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雪也下得越发大起来,路边的草甸子与矮树丛上都挂了一层灰白色的雪霜,远方迷雾一般的林子外有一座房屋,屋子前边挂着一串四颗的红灯笼。 每个灯笼上写着一个字,连成一条是“银川驿馆”四个字。 第八十二章 哥哥和弟弟 倪往下意识看了一眼夜十。 夜十说:“既然走不出去,只能进那驿馆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等有什么用?” 蒙律等倪往发话,他不懂阴阳术,遇到邪祟还得靠倪往。 倪往点头:“进驿馆。” 他们没说跟傅若水一起,傅若水他们相互看了一眼之后,也策马跟了上来。 傅若水一走,与她一起的两辆马车也尾随跟着。 到驿馆门口,又听到婴儿的哭声。 孩子的哭声很无畏,大人甚至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哭,所以明月也觉得孩子的哭声让人揪心又无奈,有时候还会莫名的烦躁。 赵明月微微拧着眉头回到车内,问楚子晏:“难受吗?”必定是进了一个邪祟的结界之内。 “还好。”楚子晏应了一声。 赵明月扶着他下车,蒙律与倪往在前边,明月与楚子晏走在中间,后边紧随着的是白羽与夜十。 掀开厚重的挡风帘进了银川驿馆,扑面而来就是酒肉混杂的暖气。 馆内摆着十来张桌子,三四张桌子坐着吃饭的客人,桌上摆着热腾腾的汤锅,几个男人吃喝吃得红光满面。 见到傅若水他们还笑着调侃:“诶,你们不在外边等啦?外边有西北风,你们进来干什么?我们这里都都是鬼啊。”说完哈哈大笑。 室内的场景确实跟赵明月想的大相径庭。 跑堂的小二看到门口一下站了那么多客人,跑过来引路:“客官客官,里边请!” 柜台就在进门的左手边。 男掌柜站在柜台之后,怀中抱着一个一岁多点的孩子,刚才那哇哇的哭声就是来自于他。 掌柜的大概三十五六岁,穿着一件灰色的大氅,模样看着忠厚老实。看到他们进来,将托抱在手臂上的孩子放在了柜台之上,面对着他们招呼: “几位吃饭还是住店?” 老板说话中气也挺足,就是手边一直在哭的孩子,让他有些心不在焉,随后把要从柜台上爬下去的孩子给转过了过来。 那原本哭哇的孩子扭头过来看到他们,婆娑的泪眼一顿,眼睛眨啊眨不哭了,竟然坐起来拍着胖胖的小手,咯咯笑起来。 孩子长得跟陶瓷娃娃一样,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像两颗黝黑的葡萄。 这孩子看着倪往伸出他的小手,嘴里发出喔喔的声音。 倪往往后躲开那双小手,对老板说:“我们先吃饭。” 然后就离开了柜台。 孩子见她离开表情一僵,然后又扯开嗓子哇哇大哭。 夜十凑到那孩子的面前做个鬼脸逗了逗,那孩子忙不迭收回手转向自己的父亲,吓得更是嚎啕大哭,哇哇的声音听得明月背部直发凉。 孩子是最恐怖的小东西了吧? 不能打不能骂你说啥他还不懂,哭的时候哄不住,骂不停。 简直就是个小祖宗! 只是这个屋子未免太过干净,外头是转不出去的鬼打墙,屋里却感应不到邪祟的存在。 “哎呦我的小祖宗,不哭了不哭,娘给你拿吃的来了啊。” 老板娘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瓷碗,碗里装的是白色的东西,大概是给孩子吃的米糊之类的。 明月等人坐了一桌,傅若水左右看没发现什么异动,就在明月邻桌坐下来。 随后进来的是一对小年轻夫妻,两人神色有些慌张,左顾右盼看到了傅若水也都临近坐了下来。坐下来的时候才看到,那位妻子身怀六甲,之前披着大斗篷看不出来,此刻这腹中的孩子已经有六七个月。 最后进来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她牵着两个男孩,大些的孩子大约十一二岁,另一个小一些估摸七八岁。两个孩子都长得眉清目秀。小的应该是方才掀开马车窗帘看他们的孩子,见到他们之后立刻拉着自己的母亲嚷嚷: “娘,我们坐那些哥哥旁边吧?” 第八十三章 人为食亡 过了一会儿,小二将一锅热气腾腾的肉先放在了那对夫妻桌面,锅里的肉还在咕咚咕咚翻滚,肉块大得实在焖得正到火候,每咕咚一次就能味道夹杂着调料想起的肉香。 丈夫咽了咽口水,拿了筷子就要吃。 妻子拉了他的衣袖给他使眼色,似乎是不敢让丈夫乱吃。 那丈夫筷子上的肉啪嗒掉回锅里,溅起的肉汁落在他的手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丈夫回头看了傅若水那一桌人,又看看四周几桌人吃得风生水起,闷声说了一句: “别人不都在吃?不也没事吗。我们傻乎乎在外头受冻受饿一个下午,现在还不是一样进来了?” 说完有些懊恼,张嘴吮了一口手背上的肉汁,那肥美的滋味让他更是觉得饥肠辘辘,再看锅里的肉眼睛都挪不开了:“别胡思乱想了,吃吧,没事!” 说着又夹了一块肉整块塞入嘴里,那鲜嫩清甜的滋味顿时在舌尖上散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媳妇说:“真好吃,赶紧吃啊!” 妻子一看丈夫大快朵颐起来,也咽了一口口水,说实在的,她跟丈夫是早上吃了两个馒头到现在,确实已经饿了,何况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的,更是饿得有些抽搐,如今这热菜热饭确实是诱惑极了。 但心里还是有些害怕,毕竟她跟丈夫也是在这路上转了好几趟没转出去,心里害怕着呢。 可眼下丈夫也劝不住在吃起来,之前那些不听傅若水劝说进了驿馆的,也在吃喝都没事,她就想会不会是傅若水看错了? 那妻子看了一眼傅若水。 傅若水嘴角一勾,哼了哼什么也没说,她仁至义尽,听不听那可就是他们的事了。 那女人也顾不得心虚或什么的,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送入口中。肉炖得酥软,嚼着嚼着又有些劲道十分爽口,吃一口是吃吃两口也是吃,她也放心吃了起来。 第二锅肉放在了那一家三口面前。 那小儿子持起筷子就要夹肉,母亲出手打了他手背一下,并将他筷子夺了去,放回桌面。 “娘!为什么不吃啊?大家吃得多香啊,我饿了,娘,我饿!” “等一会儿!”母亲并没因小儿子的叫唤心软,紧紧地拿着小儿子的筷子手压在桌上,“你老实坐着不要动。” 哥哥见到母亲如此从怀里掏了一刻糖:“家睦要是饿了,先吃糖,等娘说可以吃了我们再吃。” 家睦看着哥哥手心里的糖,再看锅里香喷喷热腾腾的肉,嘟嘴不接哥哥手中的糖:“我要吃肉。” “这是最后一颗糖,你不吃我可要吃了。”哥哥作势要把糖收回去。 家睦连忙出手就抢:“哥哥我吃糖,等会儿再吃饭。”然后乐滋滋把糖塞嘴里,砸吧着粉红的小嘴冲着哥哥笑,“这颗糖不是我之前给你的吗?你怎么还有?” 第三锅放到了傅若水那桌人面前,傅若水拿起筷子夹起肉,放到鼻子前闻了闻,没闻出什么所以然来,偏头看了一眼倪往,将筷子上的肉丢入锅内。 第四锅放到了赵明月他们桌上,倪往看着锅里的肉拧眉不语。 蒙律说:“看样子也不至于是被下了毒,周围的人一个都没倒下的。” 夜十忽而低声笑,看了一眼:“是没毒,不过是冥食。” 倪往掀起眼看向夜十:“你知道?”她是看不出来的。 夜十好看的眉毛一挑:“是不是又对本大爷崇拜了几分?哈哈哈……”在倪往的冷眼斜视之下,夜十自讨没趣地收起笑容说道,“人到了冥界吃了冥食人就永远回不来,这个看起来像鬼打墙的地方,应该是冥界的一个结界。” 倪往沉声问:“你怎么一眼就能断定这就是冥食?” 所有人看向了夜十。 赵明月倒是不奇怪,守墓人能穿梭阴阳界活在两界之间,他知道不奇怪。 蒙律双手环胸斜视夜十,自从看过夜十徒手撕蜘蛛,夜十就算说他是冥界来的怪物他也是信的。 夜十却嘿嘿一笑:“因为本大爷聪明啊!” 明月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就没见他这么臭美的,赵明月看向他说:“既然是冥食,这儿又不是冥界,那吃的人会怎样?” “就成了冥界之物呗,大概就是所谓的行尸走肉,过段时间肉身就会腐烂。” “如果是这样,那这屋子至少能闻到腐肉的味道……” “腐肉?”夜十挑眉看着锅里说,“吃掉了就闻不到了。” “你说什么?”蒙律那大块头浑身一震,看着锅里的肉说,“这锅里是人肉?” “加了调料炖得酥软剔了骨头是看不出来,不然你尝尝看跟平时吃的肉有区别不?”夜十调侃蒙律。 蒙律脖子一梗,慢慢转头看那些一口一块大肉的大老爷们儿,再看那对同样吃得津津有味的夫妻,他的表情也跟吃了苍蝇一样难看极了。 第八十四章 初次牵手 老板娘倒是见惯不怪,说道:“姑娘,我们是真不知道,你就是杀了我们也无济于事,喔喔喔乖儿子不哭了,不哭……” 说着,她解开衣服,当着大众的面直接就给孩子喂奶。 那孩子嘴里被塞入奶头就停止了哭声,小嘴不断的吮动吃起奶来。 傅若水那边毫无进展。 这边,夜十说:“这儿虽然没冥界那么重的阴气,但比普通的阴鬼结界要重,相当于深处冥界的最初层,对阴阳师的道行多少有些影响,与其这么耗着,还不如睡觉去。” 楚子晏说道:“我也有些乏了。” 倪往一脸歉疚说道:“公子,属下无能。” “辛苦了。”楚子晏说完面相对明月,“明月扶我上楼休息。” 明月便说:“既然掌柜的都说着店里安全,那我们便先住下。” 赵明月这次不用楚子晏安排自动就与他同一个房间住下,毕竟这样充满隐患的夜晚,她还是就近照顾他比较妥当。 驿站很陈旧,设施也简单,最好的房间也就一张床,一张桌椅再无其他。 明月给楚子晏铺了两床被子,床摸起来也并不是很舒服,棉被太重太硬,她又将他们随行的貂绒毯子垫在了床上,才稍微满意。 “这样应该不会再冷了。” 明月转手又往火盆里加了木炭,尽所能地将屋子里弄得暖一些。 楚子晏坐在屋里唯一一张椅子上看着明月忙碌,现在的赵明月已经越来越有对他好的自觉,这感觉还不赖。 明月布置好了之后跟他说:“时候不早,殿下休息吧。” 人的习惯真是不知不觉就养成,比如赵明月会很自然地就帮楚子晏宽衣,待他上了床又很自然地捞了被子将他盖上。 原本这种被她定义为奴性的东西,如今却做得毫极为顺手。 楚子晏躺下,她也在他床前打了一个地铺,今日不同以往,下雪,冻着呢,躺下后能感觉一层冷气从垫背之下渗透上来,冷。 今晚原本就是要守着楚子晏的,反正也躺不住,明月起身抱起那一小团放在火边的小狗。 这小东西洗干净之后,放在火边烤了烤,被她揉搓之后身上的毛干了就蓬松起来。之前还以为是只灰不溜秋的野狗,现在洗干净了才发现它的毛色是白的,还是瘦,不过因为毛茸茸的毛遮蔽,显得好看了一些。 不像狗啊,也没见旺旺叫过。 再看它尖尖的嘴,细长的眼睛。 是狐狸吧? 赵明月找了一些肉干给它吃,起初对明月还挺排斥的小家伙,掀起眼皮看了看她,又闻了闻肉干,张嘴吃了。 这小家伙知道那些食物吃不得,愣是要把自己饿死,显然它是有些灵性的。 赵明月眯起眼,剑指在眼前划过,开了天眼看这小狐狸是不是有什么灵异的地方。小狐狸夹着肉干呲呲的吃着,没对明月的举动有任何反应,明月也没瞧见它不对劲的地方。 便将它放回一旁的小褥子里,自己裹紧了棉被看着火盆发呆。 要真被困在这儿,他们的食物最多不过能顶个一两天不说,再继续耽搁下去,这七色莲啊估计是不用找了,直接等那鬼面人把她拎走。 想到这个,明月又想,如果她呆在这个结界里,那个鬼面人能不能找到她? 如果能,那他那么变态的道行能不能打破这个结界? 哎呦,这地板怎么越坐越冷啊? “哈……” 明月打了一个哈欠,又裹紧自己。 “明月。”身后传来轻声的叫唤。 明月回头看,楚子晏睁着眼并没睡着,她转身问:“是不是不舒服?还是要喝水?” “明月上来睡吧。” 明月一愣,摇头:“不用。” “地上太冷,上来。”他声音很低,暖暖的,十分柔和。 “今晚不睡,我给你站岗。” 楚子晏轻声笑了笑,往床里边挪了一些,抬手将被子的一角捞起来:“那邪祟要真有举动,就不会只是困住我们,再说外边有蒙律跟倪往,明月就到被窝里来站岗吧。” 明月看着那被窝,又看看楚子晏,最后还是摇头:“真不用。” 她好歹是个女孩子,至少得有那么点该有的矜持。 “既然明月不愿意跟我睡,我就起来陪你坐着吧。” 他作势已经起身,明月爬起来压住他:“你得休息……”四目相对,楚子晏眼神倔强,显然她要不上来他就下来,明月只能妥协。“好,一起睡。” 楚子晏换上笑容,又将被子的一角掀开:“进来。” 第八十五章 冥界巨婴 孩子的啼哭让明月脑仁有些发疼,睁开眼,自己的手还放在楚子晏的胸口,不过楚子晏已经睡熟,心跳平稳。明月莞尔,从他手下慢慢抽出自己的手。 火盆旁边的小狐狸扭头看她,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昏暗之中微微发亮,见到她醒了,它立刻起身摇摇晃晃朝着外头走去。明月跟在它后头,打开了房门。 那孩子哭得让人揪心,老板娘怎么也不哄哄? 蒙律就站在门口,看到明月低声问:“要去哪儿?” “那孩子哭得厉害,我睡不着。” “嗯。”蒙律也拧着眉头说了一声,这哭声确实让人听着不舒服。 两人正说着,哭声由远及近。 那老板娘这三更半夜还带着孩子巡夜不成? 昏暗的走廊,路灯拉出一个长长的黑影,影子这叠地打在墙与地面。 从影子来看,并不像是抱着孩子,而是……不用猜想而是什么,影子的主人已经从拐角处走出来,小狐狸冲着那人呲牙咧嘴发出尖锐的鸣叫。 赵明月与蒙律也看得目瞪口呆。 灯光再昏暗,也能看出她是今天那对夫妻怀孕的妻子。只是她现在没穿衣服顶着一个大肚子摇摇晃晃沿着走廊走过来。 头发凌乱潮湿贴在苍白的面颊上,满嘴都是鲜红的血,像是刚撕食过猎物的野兽。一丝未干的鲜血从她嘴角流到胸前。胸部没有束缚垂着,圆鼓鼓的肚子上满是暗红的花纹。 不是妊辰纹,因为太花,而且还在不断地变化。 她双腿之间不断流出暗红的血液,但她浑然不觉如同行尸走肉般走着。 当然她是没有察觉的,如果察觉到她一定会吓疯,因为那哭得让人脑仁疼的不是掌柜的孩子,而是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孩子的哭声也不知道是从她肚皮,还是从她口腔,还是从她身下传来,又像是无处不在,听得人毛骨悚然。 蒙律拧着眉头握紧手中的兵器,担心那女人会突然扑过来,他沉声说:“夜十所说的冥界之物是她?” “不是。”这显然是吃了冥食之后,这个女人身体发生的变化,“似乎婴儿更容易被鬼化。” 那女人对明月与蒙律似乎视而不见,晃晃悠悠一直往前走,肚子变得越来越大,似乎那个孩子就要冲破肚皮跑出来。 蒙律只觉得一阵头皮发炸,问道:“现在怎么办?” “我跟过去看一下。” 倪往也从室内走了出来:“我跟你去。” 傅若水也是穿戴整齐走出来:“我也去。” 看来今晚除了她还蹭着跟楚子晏睡了一会儿,其他人都是打算睁眼到天亮的。这一点明月还是得承认,她的心确实有点大,这样一个晚上她还是睡着。 当然还有一个人比她睡得更踏实,夜十此刻管他人鬼妖邪,该睡他就得睡,直到赵明月把他从床上摇醒。 他睡眼朦胧地还一把将明月往身上抱:“来,陪哥哥睡一会儿!” 明月双手撑在他身上:“不睡,赶紧起来跟我去看看。” “看什么?” “你起来,女神来了!” 夜十这才看到倪往,咧嘴一笑放开了明月起身对着倪往挥手,又不雅地打了一个哈欠从床上爬起来。 倪往并没有同行,赵明月不让楚子晏身边没有阴阳师。 明月跟夜十沿着地上的血迹一路跟随,婴儿的啼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即便离得很远,却尖锐得仿佛就从耳膜穿刺。 夜十走在明月身后,伸手捂住了她的耳朵,明月想回头,夜十却贴紧了他的耳朵,就这样一直捂着明月往前走。 再走过一个过道看到傅若水用黄符贴在自己的脸上,她其中一个师兄耳朵两侧都是血,显然是被哭声震破了。另一个师兄道行高一些,用黄符堵住了满是血水那位的耳朵说道:“十七师弟,你要顶住。” 夜十双手架着明月走到他们后头。 他们脚下是一个通向地下室的木楼梯,那女人的血迹一直沿着楼梯往下,然后消失在幽暗之中。 那女人似乎是被这黑洞里的东西召唤过去,所以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反应。 明月回头看夜十,他丝毫没被这魔性娃娃哭声影响,瞅着地下室的入口说:“这是一块至阴之地,是非常接近冥界之门的地方。” 他单手横过明月的脸捂住她耳朵,咬了拇指一口将血点在了赵明月的眉心,眉心是魂魄凝聚的地方。之后他松开了明月。 明月顿时觉得耳膜的压力没那么大,视线与听力都清晰很多,整个人也轻松许多。 “原来的你血还有这个作用?” 夜十吸了一口自己的拇指:“没什么特殊能力,不过就是血统罢了。” “这么说还是在显摆。”多牛的血啊! 傅若水看着他们拧眉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第八十六章 与夜十同进退 明月与夜十慢慢回过头去,贴在墙上的是无数的骷髅,满满一个墙壁都是白骨人,两人同时发出一声:“我擦。” 这极阴的地洞里养着成百上千骷髅人,难怪那巨婴丝毫没有因为他们的到来影响自己的食欲,老板娘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他们认定他们逃不掉。 傅若水吐完一看这墙壁上不断朝他们涌来的白骨,颤声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逃啊!”夜十抓起赵明月转身就跑。 傅若水也赶紧跟着跑。 这不对啊! 夜十一滴血就能驱魔魔音,他居然不是高手?早该知道这家伙肚子里除了花花肠子什么都没有,她居然还误以为他是高手! 傅若水悔不当初。 刚才不长的通道,如今却又像遇见鬼打墙一般,走到哪儿都是碰壁。 碰壁再碰壁! 眼看森森白骨们将他们堵在了死胡同。 傅若水喊了一声:“妖殊!” 蓝光一闪,她手中多了一把降妖法杖,这是傅若水的魂器。 她现在只能契约一个魂器,已经是她师兄妹之中资质上乘的了。 妖殊法杖插入地表,地面立刻起了一道蓝色的圆形法阵,傅若水一手持杖,右手起剑诀念阴阳咒,地上的法阵向外扩散将扑来的骷髅冲散。 夜十这时候还不正经地说了一声:“哎呦,还有两下子哦!” 这个时候他居然还能油腔滑调,傅若水杏眼怒瞪,夜十毫不在意笑道:“夸你呢!” 傅若水嗔怒:“还不赶紧找出口,我顶不了多久!” 此时的巨婴已经吃完了手里的小胎儿,嘴巴砸吧着回味,完全还没吃够,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嘴再一撇嚎啕大哭:“要吃,要吃!” 那哭声如魔音穿脑,比起狮子吼的功夫可谓有过而无不及。 孩子的哭声持续不断,惊天动地。 “忍不了啦!”夜十顿时气势汹汹地冲到扶栏边。 明月还以为他又要变身什么的还有些慌,刚想说夜十你悠着点,他比巨婴可恐怖多了。 夜十却只是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那大哭的孩子破口大骂:“臭小子,你再哭信不信我抽你!?” 巨婴愣了一下,抽泣几声看着夜十还当真不哭了。 难不成如此幼稚的方法有用? 明月与傅若水面面相觑。 那巨婴回头看了一眼老板娘,又哇哇哭得眼泪横流。 他这一哭洞里的阴气如同乌云翻滚,越发不可收拾。 “还哭,再哭老子把你打得屁股开花!”夜十还在那扯着嗓子叫骂,但显然这招已经没用,那孩子变本加厉哭得惊天地泣鬼神。 “还哭!你再哭!?” 那巨婴不停反而站了起来。 里边的阴气席卷不定,白骨人煞气更重。 夜十讪讪走了回来,摸着鼻子说:“谁家的孩子啊,居然骂不听,没教养。” 别说傅若水,赵明月也非常地想揍他! 周围骷髅却已经蜂拥而至。 傅若水再次加大了施法的力道,持续手杖的法阵。 赵明月拿出身上随身携带的符篆,飞射出去,虽击散了好几个骷髅,但骷髅数目太多了,不怎顶用。 明月大喊:“夜二,你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夜十笔画一下手决,奈何他的法力这个时候掉链子,没憋出一招半式,回头朝着明月干干一笑:“大概没睡饱,使不出来。” “呃!”如若水手中的降妖法杖剧烈抖动,她喊了一声,“你们快走,我跟妖殊都顶不住了!” “她让我们走,我们就先走吧。”夜十没心没肺地说了这一句。 赵明月不跟他犯二,再将几张符篆都丢了出去,手起诀符篆分支飞射。她的灵通没有恢复,但画的符还挺管用,轰退了离他们最近的白骨精们。 余光看到从傅若水胸襟看到露出手帕的一角,明月想也没想伸手就往她胸口里掏。 傅若水一愣,下一秒就是给了赵明月一个嘴巴子,红着脸大骂:“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耍流氓!” “我……” 嗨!女孩子被女孩子当色狼甩了一巴掌的滋味,让明月欲哭无泪。没法解释,她将一张符篆放入手帕之中,抓起夜十的手咬破他的食指。 “啊痛!” 夜十喊着疼也不动,由她用他的手指画了几笔血符,然后将手帕卷成一个糖果的模样,明月学着夜十那傻不拉几的办法冲到栏杆边。 第八十七章 被舍弃的孩子 赵明月从夜十肩膀上抬起头来,看着楚子晏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没事,就被砸了一下。” 夜十将她放下,让她站在了地上,抬手擦掉了她嘴角的血,无奈道:“真是怕了你了,哪来的犟脾气,怎么说都不听。” 明月揉了揉自己的腰,苦不堪言。 方才他们的举动已经惹怒巨婴,现在结界之中阴气森森。 那带着两个孩子的母亲,此时才上前跟楚子晏行了一个大礼:“公子,我是来自南州的陈氏,此次带着两个孩子投奔亲戚,若是可以……” 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她也没好意思拜托关照她的孩子,就说:“请让我们母子三人跟随你们。” 楚子晏看了他们一眼说:“便跟吧。” “多谢。” 母亲一手拉着一个孩子,将两只小手都紧紧地都握在手里,想着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要带着孩子走出去。 巨婴之所以厉害是因为他的喜怒无常,所以结界诡异莫测无法轻易破解,再加上它所唤出的数百只骷髅,眼下一场大战避无可避。 倪往、玄黄、傅若水还有她的季师兄对抗巨婴。蒙律、白羽、夜十护在明月与楚子晏的周围。那母亲拽着两个孩子紧紧跟随着他们,生怕掉队。 看楚子晏站在阴风白雪之中明月有些于心不忍,他本不该跟她遭这份罪,但现在却陷入了这样的境地,她不由靠近了他:“抱歉,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楚子晏偏头看她,又低头看她紧握他的手:“这句话听着像我将自己托付给了明月。” “……”被他这么一说明月无奈笑了,“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说笑。” “这不过是我自愿,明月不必自责。” “唉。” 事已至此也不必再说,明月拉紧楚子晏的手,如同那母亲拉着她的两个孩子一样,绝不放手。 冥界巨婴被惹怒之后一直哇哇大哭,身上的阴气翻江倒海涌出,那些碎了的骷髅又再次凝结成形,一拨一拨的攻击。 倪往、玄黄与傅若水齐心协力反击,在倪往的魂器缚茫法阵笼罩之下,巨婴被扎实地压入地面,轰隆一声,地动山摇。巨婴被擒,白骨人摇摇欲坠跟着散了架。 朦胧的结界前方出现了裂口,显然巨婴抵挡不住攻击结界开始瓦解。 蒙律与夜十一边击退骷髅兵一边回头对明月喊:“明月,带主子走!” 赵明月将楚子晏扶上马车,对一旁的母子三人也道,“快上车!” 大儿子爬上马车,接过母亲手中的弟弟,又将母亲也拉了上来,混乱之中已经不见了傅若水的十七师兄,也没办法回头去寻找或等待,赵明月驾着马车往裂口的方向而去。 黎明即将破晓,明月都觉得马车下一刻就能跨越这个结界。 但此时马车忽而剧烈晃荡,巨大的声响来自车厢下方崩裂的地表,犹如地震爆发,马车连连后退,车厢瞬间往下坠落如突如其来的裂缝之中。 车厢坠落与马匹惊慌往前窜的两股力量拉扯,厚实的马车也硬生被折断。 赵明月大惊失色往车内钻入,捞住了楚子晏猛然往回扯回来。 事故太突然,赵明月只来得及拉回楚子晏跳上地面,这一下被砸得七荤八素,再抬头看,那母子三人还跟着马车下坠。 明月放下楚子晏再往前扑要救人。 人是抓不住了,只能死命地拖着马车,可毕竟她就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被翘起的马车掀了一个跟斗坐在地上。 马车坠下山崖。 明月心想完了,那母子三人是要没了的! 空空的车厢猛烈坠落,庆幸的是那母亲的身体被车棚布帘拴住,挂在了悬崖边的石头上。车厢从三人身旁脱空摔下深渊。 深渊深得连回声都听不见。 那母亲一手抓着一个孩子悬挂在崖壁之上。 赵明月以最快的速度爬起来去抓住挂在石头上的布帘。 这布是为了给马车保暖套上的一层棉布车棚,勒住母亲的是车帘的窗口,悬挂在石头上的是车帘的另一侧窗口。石头圆滑,没有赵明月的拉扯可能已经滑脱出去。 赵明月双腿登在石头上,双手死死拉住布帘王后拽,大喊:“快上来!” 两个半大的孩子任何一个对于母亲来说已经是超重,何况她一手一个,所以哪怕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将两个孩子都拉上来。 小儿子脑袋上都是血,无助又虚弱地叫着:“娘,别丢下我……别又丢下我……” 大儿子身上没有什么伤口,气音都还很足:“娘先把弟弟拉上去。” 小儿子另一只血粼粼的手抓着母亲,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娘……我乖,你就选我一次吧……我会乖的……” 说完这句,似乎用尽了他剩余的力量,带血的小手很舍不得地从母亲的手臂上滑落下去。马车跌落的时候,他受了很重的伤,如今已经没有力量再拉着母亲。他垂挂在半空,嘴里的呢喃也随着风雪消失了。 那母亲咬着牙想要把两个孩子都拉上来。 第八十八章 登上无月岛 风雪越来越大。 走过银川,再度过银江便是无月岛。 冬日的银江岸边结了一层白雪,江面寒气飘摇,雪雾之间有一座岛屿坐落在茫茫江面上。 渡头停泊着各种船只,有扁舟,乌篷船,还有小楼船。 蒙律撑着伞跟随楚子晏到了渡口,赵明月等人追随其后。跟着他们同行的还有傅若水与她的季师兄。 季师兄叫季泽希,在岳山派排行十二。 师兄妹二人此次前来,是因岳山派之前进入无月岛的师兄弟失踪了,他们是来寻人的,正好与赵明月他们同路。 楼船的主人见来了这么一群贵客,热络从船内走下来招呼:“几位客官可是要渡江?目的地是哪儿呢?” 船夫是个硬朗的老爷子,身后还跟着他的老太婆,两人穿着厚实而朴素。 他们身后的楼船也并不新,而且应该有些年岁了,颜色陈旧,不过看着还挺结实。 蒙律说:“我们要到无月岛,走吗?” “走的!”船夫说着目光再次打量了他们,看到明月与夜十顿时问道,“两位小公子可是亲兄弟?” 为什么会这么问?夜十与明月看了彼此,难道他们长得像吗? 夜十一把揽住明月的肩膀:“对,我俩是兄弟!” 船夫顿时就皱起了眉头,幽幽说了一句:“兄弟啊……”然后又不死心问了一句,“可是亲兄弟?” 再问这问题就有些突兀了,是不是亲兄弟跟坐船有什么关系?而且这儿有那么多人,怎么就问她跟夜十是不是兄弟? 明月问:“大爷,要是兄弟就不能坐您家的船?” “那倒不是,能坐,就是……” 老爷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那大妈就接过话茬:“你们大概不知道,在无月岛上能有姐妹兄妹,也能有姐弟,但不会有兄弟,如果是亲兄弟哥哥通常都……活不长。” “为什么?” “这无月岛上有妖怪,就吃哥哥。” 什么妖怪还专门就吃哥哥?这话让人听着浑身不自在。明月说:“我们不是亲兄弟。” “既然如此就上船吧,大概半个时辰就能抵达无月岛。” 几个人鱼贯进了船舱。 小楼船就在寒气缭绕的江面徐徐朝无月岛行驶而去。 江水很平静,船只也还算平稳。 大妈很贴心,还给他们送来了姜汤驱寒。 明月手包着纱布动作并不是很利落,双手捧着被姜汤喝。一波小浪翻动,原本很平稳的船身一晃,她手中的杯子往衣襟上倾倒。 夜十眼疾手快拉开她的手,顺势要擦她衣襟的水渍,明月下意识就挡住了他的手,冬天的衣服是很厚但这地方还是摸不得,明月笑道:“没事,穿得厚没被烫着。” “那赶紧把外套脱了,等会儿水就能渗透进去,这儿你烫等会儿就冻!” 夜十动手给她脱半袖的罩衫,赵明月这次没有拒绝,不碰胸部那就没所谓。 楚子晏坐在最舒适的位置,看着夜十给明月脱衣穿衣,似乎经过了昨晚的冥界巨婴一战,夜十跟明月的关系又好上几分。两人本就臭味相投,如今更是跟亲兄弟一般。 “明月过来。”楚子晏出声。 明月还在穿外套:“等一下。” “现在就过来。”楚子晏语气依旧平缓,但命令之意十足。 明月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一船舱的人都看着自己,她干干一笑走到他身边,楚子晏抬头看着她说:“让我看看你的伤。” 要看她的伤势啊? 明月整理好衣服,蹲下来把手伸过去给他看:“白羽已经帮我包扎,没事。” 隔着纱布楚子晏也看不见伤口,他只是将她的手轻轻握在了手中,明着是看伤口,其实是拴着不让她到别处去。 气氛却瞬间有些怪异。 夜十跟蒙律倒也司空见惯,傅若水与季泽希看着还很新鲜。傅若水挑眉道:“方才那船夫还说明月跟夜十是兄弟,现在看来明月跟公子才更像兄弟。” 傅若水猜不出楚子晏的具体身份,问了也没人回答她,但她猜得出来他出身必然非富即贵,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高手守护?而且看着美色无双弱不禁风的人,却自有清高与傲慢的姿态。 第八十九章 哥哥必死的咒怨 大妈说着又有些感慨:“那七色莲可是好东西,死人吃了都能活过来,活人吃了就能变成神仙……” 大妈的这些言辞让明月想起以前去各地旅游,也常听到的关于当地一些传说与传承,那些传说会让那地方更具备人文底蕴或神秘色彩。 以前只是听闻,现在她却需要去寻找这些传说,心里不觉又咒骂了鬼面,什么不让她找偏偏让她找个传说! 混蛋啊。 楼船抵达无月岛。 岛上的屋舍并不集中,视线所及几十户人家稍显稀落。唯独码头往上的一片平地有十来个连着的屋舍,大概就是这个岛上的街区了。行人稀稀落落,走道上的雪地只有来往几串脚印。 远处几个熊孩子不怕冷地在平地上堆雪人打雪仗,见到他们一群生面孔上了岛,相互看了看然后一哄而散,又要散不散躲在柱子后偷偷观望,有小孩念唱着: 一个孩子蹦蹦跳,两个孩子不要闹,哥哥快点躲起来,有鬼来了你就跑! 孩子们念唱之后,这下飞快地逃散了。 看来那抓哥哥的妖怪已经被当地人编成了童谣。 明月一行人投宿了无月客栈。 客栈也不大,最好的房间就一张大床,有桌椅柜子简单家具,房间数也少,基本上他们几个人就把客栈注满了,形式跟民宿差不多,唯一一点好就是很干净。 几人昨晚经历了一场大战都有些疲惫,一起用过晚饭便各自进了房间。 明月跟着楚子晏进了房间说:“我现在手不方便不能照顾你,不如让倪往进来,我去隔壁睡。” 楚子晏忽而回头看着她:“为什么让倪往来?” “她是女孩子……” “我不要女孩子。”楚子晏拧眉就说道。 什么? 看来他误会了,赵明月斜睨他坏笑一声:“公子想什么呢?我说倪往是女孩子比较细心,还是阴阳师留在你身边照顾比较周全。” “不需要,你留下。” “可我这样……”她伸出自己的熊掌。 楚子晏道:“你别的也不用做,帮我暖床就行。” 去你的!明月很想喷他这么一句,但想想算了。 “暖床我可不要,给你惯出毛病来。” 楚子晏自己卷起袖子,将毛巾放入木盆的热水之中浸泡,水有些烫,他捏起毛巾的一角在水中划动了几下,如玉的手指将热毛巾拧了拧:“反正我身上毛病多,不介意你多惯出几个。” “我不要……”眼下没别人,明月知道这人还挺在意自己,也就没那么由着他。只是话还没说完,楚子晏一个热毛巾就敷上她的面颊。 明月下意识后退一步,伸手要把毛巾拉下来。 楚子晏却比她动作还快,双手按着毛巾给她敷了敷,再将毛巾拉下来,露出赵明月湿润粉红的小脸蛋,他笑了,上前一手扶在她脑后,另一只手又仔细给他擦了擦侧脸跟耳朵。 明月被伺候得浑身僵硬,诶诶了两声。 楚子晏借着身高优势将她扣在臂弯之内,低声说:“不动。” 明月很不自:“殿下在做什么啊?” “明月的手不能碰水,我就只能代劳。” “其实不必那么客气……”楚子晏的毛巾已经从她脖子往领子里擦拭,明月这下跳迅速向后退开,“我不擦身。” 楚子晏的手一顿,看着她。 她嘿嘿笑:“这这这么冷的天,我怕冷!” “你跑了一天不嫌自己脏?”他没逼她洗澡已经很给面子。 赵明月挺直腰杆:“我当然不嫌脏啊。” 楚子晏不可思议看她好一会儿,叹了口气:“看在你受伤的份上,让你脏一天,过来坐下。” “我不擦身。”明月坚持说道。 “不擦身,给你把手擦干净。” “真不用了……”楚子晏什么时候这么龟毛了?还主动要伺候她?这……怪矫情的,明月往椅子上坐下嘴里说着“真不用”,却眉开眼笑伸出自己的手。 楚子晏没揭穿她的小得意,又用毛巾泡了一次热水再轻拭她手指上凝固的血迹,很细致地帮她把每一根手指头都擦拭得干干净净,连圆润饱满的指甲都不放过。 平时伺候他惯了,这么调换过来让明月多少心里有些平衡。 不仅平衡吧,楚子晏是什么人?平时多骄傲自负,心气儿多高?可就是这娇生惯养的傲娇哥们儿对她耐心至此,她忽而很想伸出一只脚踢倒他胸口,说一声“给本大爷捏脚”。 想想有点爽。 楚子晏抬头看她:“笑什么,如此猥琐?” 谁猥琐了?老用这俩字形容她他摸过自己良心吗?不过,她现在心情不错不跟他计较:“殿下以前也给谁这么做过吗?” 第九十章 被诅咒的辛桑人 山坳下确实躺着一个人,赵明月他们找到求救人的时候,一起沉默不言语。 那人却似看到了希望,恳切说道:“几位公子救救我,我必有重谢……” 赵明月几人相互看了一眼,其实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撑到现在的,因为他只剩下了上半身,下半截身体血肉模糊,一截腿骨拖了一路,血肉已经冻硬了。 伤者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如此年轻的生命却受到这样的摧残,让人不忍直视。明月解下身上的斗篷披在了他下半身,遮蔽了他惨不忍睹的身躯,低声问: “你还有其他伙伴吗?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一个人?”那人青灰色的脸一阵抽搐,似乎陷入了痛苦的回忆,“我不是一个人,只是其他人都死了……不过,这下真的只是我一个人了……所以请你们救救我,我们辛桑一族一定会报答你们……” “辛桑?”傅若水大惊失色,“你们辛桑还有人?” “我可能是最后一个了……我不能死啊……我要杀了那些鸟人……” 这是非常严肃的话题,但明月还是很想问一句“什么鸟人”? “那些鸟人……”年轻的男子抬起手,指向四周的悬崖峭壁。 明月回头看过去。 恍惚看到几个红色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峭壁之上,隐没之前能看到一双红色的翅膀。 那男子抬起的手颓然放下,眼睛瞪着悬崖峭壁死不瞑目。 这世上每一天都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去,生死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大地之下,山谷之中,火焰之内都藏着白骨。 赵明月嘴唇轻动念了一段往生咒,然后合上那男子的眼睛。 傅若水看着明月平静的表情,忽而觉得这个小小的少年身上有种广阔的心怀,不知为何,第一眼见到这个少年就觉得可信。 不是因为她亲切,而是觉得这人像川流,自顾流淌看似无情,却不会吝啬有人饮用她江川的水,也不介意并能承载千帆。 不知道在别人眼里明月是否也是这样,但傅若水心中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傅若水说:“辛桑据说是幻雪山神脚下的土著,两百年前这族人人丁兴旺,非常富足。也因兵强马壮十分专治野蛮,也许是因为太多的屠戮,这族人受到了天谴,两百年内几千个族人,上万辛桑人分支被赶尽杀绝所剩无几……” “很多辛桑人为了摆脱命运,请过阴阳师护法,也试图隐姓埋名生活,但没人能逃脱命运。据说屠杀他们的是红翅天神。只是据说一百年前已经灭绝的辛桑人,没想到还能在此遇见最后一个。” “红翅天神?”夜十挑眉想了想,“哪来这样的神籍?山寨版还是就是那些鸟人?” 这也是明月想知道的,她弯腰捡起那男子身边的包袱。 包袱里是一些符篆、法器、手札还有册书。 赵明月打开书册,里边画着各式各样的“鸟人图”。 明月说:“模样跟姑获鸟有些相似。” 她给夜十看。 夜十看了一眼:“修罗中的一种。”看明月看他他接着又说,“俗名修罗鸟,前身通常是吊死鬼,因某种心愿吊死的尸体上衍生出一对翅膀,变成能飞行的修罗。看来这辛桑人不是被天谴,而是被修罗复仇。” 赵明月闻言一页一页翻开书册,上边画的修罗鸟模样是,人身,背后有一对类似蝙蝠的红色肉翼,有手如爪,五指锋利,双腿修长,脚掌如鹰爪。 书册里又单独描绘了修罗鸟的脸部,画工实在有些粗糙,但能看出特征,人面之上大嘴开到耳朵下,牙齿如同齿轮尖锐锋利。 册子里画的不仅是一只修罗鸟,大概是辛桑人所见过的全部品种。 赵明月继续翻开包袱,又翻到了一个布袋,将布袋打开,里边是一些拓本跟描本。拓本大概是从碑文或哪儿泼了墨汁用宣纸印出来,黑不溜秋难以分辨。 这些资料都太模糊粗糙了。 赵明月吸了吸鼻子,有些冷。 傅若水见状:“你把斗篷给了具尸体,现在知道冻了吧?” 赵明月搓了搓鼻子对傅若水笑:“没事。” “还笑。”傅若水不知道他在乐什么。 夜十本来就不怎么怕冷,他身上穿的也不多,看明月有些哆嗦就道:“回去慢慢研究,天就快黑了,等会儿指不定红翅天神就要来谴我们了。” 他说的有几分玩笑的意味,傅若水听得有些瘆的慌,环视四周,白雪被暮色笼罩显得阴森:“我也觉得得赶紧回去!” “肉体不过凡俗之物,没工具也就不埋了。”赵明月对着尸体说完,将斗篷往上拉把那具半截的尸体完全覆盖,“包袱借用一下,你安息吧。” 跟尸体道别,三人摸黑下山。 天越走越黑,明月忍不住道:“这里的夜晚也太黑了吧?” 第九十一章 亡国的童谣 夜十凑过来,拿着筷子的手去拨了屏幕:“估计是时空不同上边的显示消失了吧。”说着他换了只手拿筷子,从赵明月手中拿走手机,搂住她肩膀特么臭美地拍了一个合照。 拍好之后,他点开照片看了一眼,把手机丢给了明月,得意说:“你没我帅。” 有他这么不要脸的吗?明月白了他一眼也看了下照片,还别说,夜十是很帅。 “可我也很好看好吧?唉,想发条微博炫颜值,可惜没网络,你在冥界能直接拨打人界的电话吗?” “阴阳全网通,双卡呀。” “牛X。”明月险些被把饭喷出来,“涨姿势了。” 他们聊得可真欢畅,楚子晏目光黝黯,举步走向明月。 明月抬眼见了他:“我们今天在山里遇见了这个。” 说着要将那包袱拿给楚子晏。 “你吃完再看。” “……噢,呵呵。”明月拿起筷子继续吃饭,楚子晏在她旁边坐下,垂眸看着桌上那平板细致的东西,有些好奇他们两人刚才对着这东西做什么,但又不想开口问。 明月与夜十之间好像有着只有他们才知道的话题,这些都令他有些介怀。 赵明月吃饱后随楚子晏回了房间,小狐狸一直跟在她脚边。明月进房间之前将它抱起来,摸它圆圆的肚子:“看来吃得挺饱,那我给你买的鱼干还吃吗?” 明月掏出一包鱼干,打开放在桌上,把那小狐狸也放在桌上。 蒙律此时进来跟楚子晏说事情,明月也没听专心逗狐狸。 楚子晏跟蒙律说完话,回头已不见了赵明月,只有小狐狸在桌上吃着小鱼干。 又跑夜十那去了? 正这么不悦地推测,夜十走了进来东张西望:“赵明月……明月呢?” 看来她并不是去找了夜十,楚子晏没回应,蒙律回答:“刚才还在呢,可能去茅厕了吧。” “那我等等他。”夜十走到桌旁逗狐狸。小狐狸对他没什么好印象,捧着鱼干转过身去细细吃着,夜十不气馁继续逗。 大概十来二十分钟之后,赵明月一身清爽地走进来,身上还残留香气与热气,夜十瞧了他一眼:“敢情你去洗澡了啊?” “小二说有澡房有热水就去洗了。”明月回答。 “这么冷的天洗什么澡?”夜十可没那么多讲究。 楚子晏沉着一张脸走到赵明月身边,一把持起她的手。 果然手上的纱布全湿透了,他抬眼看向明月不语。 明月嘿嘿一笑,收回手:“我这药也该换了。” 说完就解纱布。 楚子晏表情冷漠地走到一旁坐下来,冷眼旁观看她解开纱布,露出被水泡得乱七八糟的伤口。刚好白羽这个时候还不在客栈,楚子晏那脸拉得比什么时候都长。 看他生气明月嬉皮笑脸把手伸过去:“麻烦公子给我包扎一下。” “包扎做什么?反正你又不痛。” “痛,好痛……”明月厚着脸皮去讨好他,“公子就帮我包一下嘛,嗯?” “赵明月你TM恶心不恶心,小老爷们儿撒娇你不害臊?”夜十拍了拍桌子,“过来,哥哥帮你包!” 她敢去? 楚子晏细长的眼睛一抬,眼中水波潋滟。他一句话都没说,但赵明月愣是不敢将手伸到夜十那边,还非常不厚道地对夜十说:“你那笨手笨脚的,我才不稀罕。” 然后厚颜无耻继续把手伸到楚子晏面前,几乎都伸到他怀里,满腔委屈与讨好叫唤:“公子……” 楚子晏这时终于高抬贵手接住了她的手:“看你能多折腾。” “呵,呵呵。”这个时候什么都别说,装傻,卖笑才能蒙混过关。 楚子晏虽然还是一脸不高兴,但包扎得很轻巧,尤其最后打的那个结更是奇特得很,穿插两次,她还没看清,纱布平整结实的接口就完成了。 她动了动手指,松紧适宜,不由赞叹:“公子手可真巧。” 楚子晏将剩余的纱布放回药箱,对她的马屁无动于衷。 夜十白眼一翻丢下一句“受不了你们”起身走了。 明月问了一句:“你找我干嘛呢?” “没事。”夜十关上了他们的房门,回自己房间倒头睡觉,原本只是觉得无聊找明月,没想到找她更觉得无聊了。 不过此时他房中还有别人。 看着窗前立着一个凹凸有致的身影,夜十心里又舒坦了。斜卧,支着脑袋看窗边的人频送秋波:“女神,你这是主动给本大爷投怀送抱吗?” 倪往走到他床前:“这是什么?” 她用手绢捏着的是一副利齿,人脸般大小,牙齿尖锐,夜十一看问道:“你在哪儿找到的?” 第九十二章 失踪的哥哥 明月听不清他说的什么,一个哈欠打下来,泪眼朦胧。 随后抱着他的脚也睡着了。 第二天依旧晴,气温稍微回暖,地上不厚的积雪还有了融化的痕迹,明月心里有事总起得特别早,一大早又在捣鼓那辛桑人留下的线索。 窗外的大街突然传来惊动声,一个女人的声音慌张地问: “有看到一个孩子吗?十二岁,男孩!身上穿着蓝色袍子,看见吗?” “有看到一个男孩儿吗?十二岁,叫陈家和!” 这声音惊惊慌慌,但却有些熟悉。 赵明月放下手中的物件跑到窗边,推开窗户。 从楼下走过的,正是那天在银川驿馆领着两个孩子的母亲陈氏。 陈氏抬头看见明月,冻得发青的嘴唇哆嗦了一阵,猛然跪下来说道:“小公子!我知道你们有本事,帮我找找我儿子吧!” 失去了小儿子,大儿子也失踪,再坚强的母亲也崩溃了。 赵明月从楼上下来。 蒙律就在楼下,他将那女人带回来了客栈,问了才知道,原来这女人要去的陈家村,需要从银川渡口上船到对岸再坐马车走上一天才能抵达。 但母子二人到了渡口,陈氏去跟船夫谈价钱,回头大儿子就不见了。 她疯找了一天,到现在依然没找到。 陈氏已经崩溃一个劲地给楚子晏磕头。她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两个儿子出门,如今孩子都没了,求天不应叫地不灵,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了曾帮过她们的楚子晏身上。 只是这孩子突然消失,明月跟楚子晏他们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找。 正说着,客栈掌柜的此时拎着一个孩子进来。 “那位夫人快看看,这个是不是你家孩子?这孩子也在找娘。” 没等陈氏回应,那孩子急匆匆跑了过来,喊了一声:“娘!” 陈氏愣了半晌,呼天抢地地将孩子抱入怀里,眼泪根本就停不下来,嚎啕大哭:“陈家和,你弟弟已经没了,你要再出事让娘怎么活?” “娘,对不起。”孩子浑身都是雪冻得直哆嗦。 那母亲哭完之后将孩子推开一些上下看他,又生气道:“你说你去哪儿了?这一夜你都跑哪儿去了!” 那孩子哆嗦了一阵,张口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摇了摇头:“我迷路了……” 显然是掩饰了什么。 赵明月上前说道:“夫人,孩子看上去有些冻坏了,不如先让他取取暖再吃些热的。” 陈氏立刻抹了眼泪:“娘去给你买东西吃!” 这儿的老板娘已经端来了一晚热汤:“先给孩子喝碗姜汤暖身,别冻坏了。” “多谢了!”孩子失而复得,陈氏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孩子,直到陈家和吃饱吃暖脸上又恢复了些血色,她才稍稍松了口气,将儿子紧紧地抱在怀里。 只是儿子找到了,在雪夜奔波寻子的母亲却病倒了。 白羽给她看病,不过风寒上身不是说好就能好。这母亲睡之前还一直紧拉着儿子的手:“家和,不要乱跑,娘现在只有你了。” “娘,我知道了……”十二岁的孩子很懂事,安抚着母亲,她睡着之后才轻声说,“娘,我知道怎么救家睦了,我会把家睦救回来。” 在门口的明月正好听到他的这句话,她脚边的小狐狸跑到陈家和身边,男孩儿回头看见了明月微微一愣,然后将母亲的手放入被子下,起身走到赵明月身前。 两人一狐走到外边的走廊,陈家和对明月说:“我总觉得家睦可能在那里等,我怕他找不到我跟娘会害怕,所以回去看了。可等了好久也不见他上来,不敢跟娘说,怕她更伤心。” 赵明月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看他手上有几道鲜红的裂口,但不像是被冻伤而像被割破,她低声问:“手疼吗?” 陈家和摇头,好一会儿才又说:“我给家睦刻了一个小马驹,可刻到一半刀断了,马的一只耳朵给刻坏了,家睦收到也不知道会不会嫌弃。” 他一直在念念叨着弟弟,心中定然十分难受。明月将他的手捧在手心里。 “这不是你们的错,你心里难受,你娘心里更难受,所以你得咬牙挺过来,你娘现在只有你了,你得连弟弟那份一起活着。” 陈家和嘴巴一撇,他不想哭,可两行热泪从他被风雪冻坏的脸颊上滑落下来,抽抽泣泣终于扛不住,呜咽着一头埋入赵明月的身前。 “哥哥,我想让我弟弟活,我愿意代替他死……” 明月也不知该如何安慰,现在的言语早就无法抚慰这小少年的苦痛,让他痛哭一场或许会更好吧。 第九十三章 复仇的修罗鸟 第一封:渭水附近的族人,入冬以来遭到袭击三次,族群三十六人只有我与木心逃亡,攻击我们的依旧是红翅鸟人。辛桑罗浮,纪元五百六十二年腊月十九记。 第二封:木心失去了妻子与孩子,我跟他说,正月就快到了,熬过冬天就能好些。他反问,下个冬天还有多远?我回答不了。我们在山洞里过了一夜,第二天,木心自杀了,他走得比被杀安详。辛桑罗浮,纪元五百六十二年腊月廿九记。 楚子晏的声音很好听,他念得很平静,声音如水从头顶蔓延到脚底。但这些信的内容又给这温柔的声音加了几分寒意与绝望。 辛桑罗浮是一个辛桑人的名字,这信是五十多年前写的,如今此人早已经不在人世。 后边还有其他人的信这样记录:迁移到渭水一带族人于纪元五百六十二年冬覆灭。 明月给楚子晏倒上水:“这些信很多来自于冬天……” “对啊,这么说好像都是冬天……”傅若水附和。 夜十:“哪都是冬天啊?这些这些,不都是春夏吗?” 傅若水看着那些春夏的信函,又看向明月。 嗯,这些确实是春夏的信函,明月拿起信纸习惯性地把拇指伸入口中,被楚子晏握住了手腕,她一愣不解。 楚子晏:“摸了这些不知多脏的东西还要把手往嘴里送?” 明月这才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讪讪放下来去整理那些手札:“那就跟季节没关系吗?”可她总觉得有些关联。 楚子晏接过她手中的书信,给她分类:“渭水、邕漓、巴郡这几个地方的信是冬天,淮水、玄北这些地方被屠杀的时间季节不怎么分明。” 明月不解看着他:“这有特别之处?” 楚子晏看了她一眼,对蒙律说:“蒙律把地图给我。” 地图铺在了桌上,这地图当然不能详细得跟现代地图一样,不过大方位与大地方都有标注。 楚子晏轻抚宽大的袖子,手指点了一个地方说:“这里是银川,淮河……五十年前叫淮水,与玄北这些地方靠近北方,与银川相隔不远。渭水、邕漓与巴郡离银川远一些,已经属于偏南的位置……” 赵明月与夜十等人听得认真,不过没听懂,夜十问:“跟距离与南北有关系?难道北方杀人不分季节,南方杀人只能在冬天……” 傅若水问:“我们为什么要考虑这些屠杀的时间与地域?” 对啊,为什么要在意屠杀的时间跟地域?明月看着地图手又下意识地抬起来…… 楚子晏再次握住了她手腕拿下来,没好气道:“手指是有多好吃?” 明月尴尬笑一声呆坐着陷入沉思许久,指着玄北说:“公子,玄北与邕漓离银川的距离是不是差不多?”从地图上看应该是这样,就不知道这图准不准。 “是差不多。” “那我想与其说距离不如说跟气候有关,南方热,北方冷……夜十,修罗鸟怕热?” 夜十耸肩:“据我所知,不仅不怕热而且是火术攻击。” 既然修罗鸟不怕热,明月转了一下思维:“那这么想呢……或许帮他们传递消息的媒介跟温度有关?” 明月一句点了到亮处,傅若水噢了一声兴奋说道:“是呀,数千人的转移,那些修罗鸟是怎么能够准确无误寻找到他们的下落?他们的消息是从哪儿来?居然能遍布大江南北!” “那算什么?也许他们还有互联网呢……” 夜十说完明月噗嗤笑了。 “什么互联网?”傅若水问道。 毕竟女孩跟男孩不一样,有不懂立刻就问,楚子晏也听不明白,但他不会开口询问。 夜十说:“说了你也不懂。” 傅若水最是讨厌夜十不时一句,说了你也不懂。“我还不问你了呢,明月,什么是互联网?” “呃……”不问夜十问她就能知道吗?明月想了想说,“互联网就是,相互联络消息的网。” 傅若水似懂非懂。 小白狐狸这个时候跳上了赵明月的脚背,明月低头看它宝石一样的眼睛,弯腰将它抱起来,在傅若水的十万个为什么出来之前,她还是先去喂狐狸,。 不过想想,人类成为食物链的顶端不是没有理由。 谁能想这油灯蜡烛的照明工具会被电灯取代? 一部手机可能通话全球? 飞机在云层上飞翔? 网络能瞬间以文字或图片或视频的方式瞬间沟通? 以前身在其中就觉得发掘这些的人很牛,现在对比之后更觉得那些发明与发现强大到丧心病狂。 “小狐狸啊小狐狸,在你们的眼里我们人类比鬼怪还恐怖吧?”明月给它肉干吃,还给它盛了一碗凉水,“但那些修罗鸟不可能有那样网络,他们是靠什么来传递消息的?要真跟季节有关……北方南方,冬天……雪!” “雪?” 第九十四章 坠入恶魔巢穴 “孽障!”明月掏出黄符打了过来。 那黄符在修罗鸟的翅膀上打出了几个洞,但却没能阻止修罗鸟飞行。 修罗鸟的身高跟陈家和相差不多,翅膀却很长,非常有力,利爪抓着陈家和腾飞到了半空。此时一道绿色的光藤抽了出去,缠住了修罗鸟的腿,倪往用力将修罗鸟拽下。 那鸟发出嘶鸣之后顺着力道往走廊飞来,口中喷出几道瘴气与火,攻击走廊里的明月跟倪往,两人向走廊两侧躲避。 陈家和木然地喊着:“明月哥哥,我要去救我弟弟……” 他的声音很慢,像被什么操控了一样。 明月大喊:“陈家和你醒醒,你娘还在等你呢!” 倪往再次朝修罗鸟发出攻击,但客栈的后方也发生巨大的动静,夜空之中有数十只修罗鸟在攻击无月客栈。 夜十说得对,这些东西不怕热还能吐出火焰。 无月客栈被点着了,里边的客人也惊叫着往外逃散,倪往心里担心自己主子,眼看陈家和救不下来,她也折身就往前方救楚子晏了去。 修罗鸟将陈家和带走了。 赵明月也从火光之中,跑着去寻找楚子晏。 这些修罗鸟不仅攻击陈家和,现在楚子晏也成了他们的目标。没过多久,无月岛上的房屋都被点燃,没多久岛上就火光通天。 在众人的保护之下,赵明月护着楚子晏在往无月岛外奔去,但到了银江边,那里的船也都被点燃了。 不过!点燃船的似乎不是修罗鸟,那些是……人影? 明月但愿自己是看错了,那人不过是逃亡,并不是阻止他们逃出无月岛。 但如今船只已被点燃,四面都是江水,根本就无法逃脱。 半空盘旋飞翔吐火的修罗鸟,如同喷火龙一般。 明月带着楚子晏逃,可无论躲到哪儿,那些鸟人像安装了雷达总是能迅速就找到他们。这确实非常奇怪,但无从去想。 躲躲藏藏十来次,不管多隐秘,还是很快就成为攻击点。 夜十大喊到:“艹,我们身上是不是有定位仪啊!” 大雪茫茫,火光通天! 岛上盘旋的修罗鸟越来越多,在精准地寻到他们藏匿的踪迹之后,攻击也变得更加有针对性。 终于夜十与玄黄都被打散了,只剩下明月与楚子晏在逃。 楚子晏气喘吁吁,已经到了筋疲力竭之时。那些邪祟会飞进攻也尤为容易,明月身上的符咒已经用完,身上也被抓伤烧伤无数,也不知道跑到了哪儿,脚下忽而一软再踏空了。 两人同时就下坠。 “明月……” 坠落的瞬间,楚子晏本能地将赵明月抱在怀中,然后他先着地砸在地面,而明月就压在他的身上。他闷闷咳了好几声,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难看。 这个病秧子居然救她! 明月急得大喊:“谁让你护着我了?!” 楚子晏微微睁着细长的眼睛口里说不出话,只是手虚弱地抓住她的背,用尽全身力气再一个翻身将她扑倒在地。 一只修罗鸟也从洞口俯冲下来。 谁都觉得他才是需要被保护的人,但在他与明月同时面临危险的时候,他似乎是本能地就选择救明月。 修罗鸟锋利的爪狠狠抓住了楚子晏的背。 明月几乎都听到利爪穿破骨肉的声音,她喉间发出惊恐的吼叫,手掌推出之时一个法阵飞出,打在了那只修罗鸟身上。 修罗鸟惨叫一声,翅膀被打得只剩骨架,掉落在地就不动了。 这一击在明月的意料之外,但也几乎耗尽她的力量…… “殿下……”明月抱起奄奄一息的楚子晏,看他背后被血浸透,心像被刀子绞着:“楚子晏!”楚子晏软软倒在明月的身上,明月心急如焚又晃了他一下,“楚子晏你醒一醒,楚子晏!” 楚子晏轻咳一声缓过气来,眉头拧得紧紧的,看着明月好一会儿才缓过神:“也许明月说得对,这雪有问题……” “什么?” “你说的传播媒介。”楚子晏气若游丝,看着从洞口飘下的几片雪花,“或许真的跟……跟雪有关……” 这个洞很深,凭她现在的力气没办法把楚子晏给带出去,外头的打斗声似乎没有靠近,反而远离了些。看来那些鸟人还没能及时发现她跟楚子晏,那她得赶紧离开雪花能落到的地方。 “楚子晏你要顶住,我带你出去,我一定带你出去!” 第九十五章 修罗裂变 陈家和垂着的脑袋慢慢动了动。 原本清秀模样的孩子嘴角向耳朵两侧裂开,牙齿变得锋利参差起来,顶开了他的面颊,面部顿时失去了原本的模样变得狰狞。 垂着的双手拉长了,一双腿也长出库管,利爪撑破鞋头成了利爪的形状。 脊背慢慢供起一个包,那个包在剧烈的抖动似是有东西呼之欲出。他身后的冰层因此出现了裂痕,嘎嘎作响…… 明月知道,那是修罗鸟准备长出的红色肉翼。 陈家和那个孩子的变化让赵明月看得目赤欲裂。 她不知道那么多个孩子,为什么只有刚被抓进来的陈家和发生变化,更不能去想,没有时间没有多余的心思,这里显然就是修罗鸟的巢穴,这个地洞或许被冰封之后,他们才没下得来。 现在的修罗鸟正倾巢出动去攻击无月岛上人。也许陈家和下一秒也会飞出去加入了这场战斗,不知道这个孩子还能不能认出自己的母亲来? 认不出来了吧…… 但明月此时无能为力,只能背着楚子晏疾步往后退。 想要原路返回,但却发现洞穴已经被冰封住,明月心里大惊,没有退路就只能往前走,他穿过了一个个冰洞,再看冰层之内那些悬挂的孩子,越看越感觉他们在朝着她移动。 赵明月背着楚子晏跑得气喘吁吁。 这冰洞七弯八绕已经让她无法知道身在何处。 山里的冰层似乎会移动,她要是跑得慢一些就会被融入冰块里。 又跑了一段路,身后的楚子晏更是虚弱到几乎感受不到气息。 明月心里咯噔一下,轻声叫道:“楚,楚子晏……” 背后很安静,在她瘦弱背后的人沉甸甸的一动不动,明月慢慢回头看着肩膀上的人又叫了一声:“子晏,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许久之后,楚子晏鼻息里仿佛才呼出微弱的气息,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回了一声:“嗯。” 明月悬着的心才慢慢落地。 楚子晏又说道:“把我放下吧,太沉了,只会拖累你……” 他说话时,嘴里呼出白白的寒气,明月知道他冷,咽了一口口水,其实嘴巴已经干透了,连润喉的口水都没有。 “说什么胡话,我不会丢下你。” 说完又继续往前跑去。 楚子晏贴在她小肩膀的上脑袋随着她跑动起伏,耳朵里是她脚上的铃铛声,一声一声,听着习惯了,却也觉得这是他听过最美最令他安心的声音。 她其实还小,身体单薄,肩膀也小小的,可他却如此想要依靠。 这就是所谓的依赖? 依赖跟习惯一样,无声无息就养成了,让人莫名欢喜又莫名恐慌。 他就是一根寄生在她身上藤萝吧? 他是的。 楚子晏双臂慢慢交叠在她身前,抱住这小小的,似乎一抱就能推入心窝的身子,不再说话,挨着她肩膀,听着那轻灵的铃铛声一声一声。 “明月,我……” “呀。”他话还没说完,明月惊呼一声,脚下再次踩空摔倒在地,屁股着地就顺着一条冰洞通道划出去。 这估计是明月划过的最长一条滑滑梯了,虽然省了跑的力量,但通道前方越来越低矮,她连忙仰头将身后的楚子晏一起压倒,两人交叠向后躺着,继续滑行。 通道后边,白雪如浪追逐下来,追到哪儿哪儿就结成冰墙。 后路是被堵了,但明月现在只盼着那雪浪没他们滑得快把他们给掩埋了就行。 大概滑行了十分钟,出口就在眼前。 但是…… 你大爷的能不能让她再背一点啊?! 谁能想象滑滑梯的下方是悬空的,而底下是大概几十米深的洞府?! 明月此刻想顾楚子晏也顾不住,只来得拉住他的手,两人就重力加速度从出口飞了出去,到了半空坠落。 这回死定了。 在半空的自由落体的几秒,明月抓紧了楚子晏的手大喊:“楚子晏对不起,我利用了你,可我现在真当你是朋友!” 这就是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 知道自己这一下估计得摔死,临死之前还跟他承认自己的卑鄙,利用他来寻找太阴灵犀。 说完狠狠地叹了一口气,心里也算轻松了一些。可就是没办法想象自己摔死会是怎样惨烈的景象。是身体摔炸了内脏横流,还是脑袋跟西瓜一样啪叽摔个稀碎。 管不了了! 砰 砰 两人几乎是同时落地,明月下意识的紧紧闭着眼睛,还以为得忍一下临死那几秒的疼痛,可是……没有! 身下软绵绵的,像是跳入了无数层羽绒被中,除了冲撞的沉重力量回荡在身体里,但并没感觉到身体上的疼痛。 明月几乎是立刻睁开了眼睛,低头一看! 第九十六章 晏王命危 楚子晏被带进一座没有没被烧毁的房子里治疗。 赵明月虚脱了似的在火旁坐了很久,双腿一直在颤抖,捧着热水的手也在颤动,今天的体力活已经耗到她体力的底线,肌肉已经不听她的话。 夜十不断顺着拍她的后背,又动手帮她推了一下水杯让她能顺利喝到水。 被热水烫到的赵明月呲的一声,精神了一些,回头看向楚子晏所在的房间。 夜十道:“你先担心自己吧,抖成这样。”然后捏捏她的腿,明月疼得闷叫一声。 傅若水端着热水过来,瞪了夜十一眼:“你轻点儿。” 她将热水放在地上,看着明月破破烂烂的鞋还有鞋子侵染的血水,眼眶微微一红,抬眼有些心疼地问:“你昨晚到底走了多久的路?” 明月昨晚一直在逃亡根本顾不上脚,现在才觉得鞋子粘湿贴脚。 “别提了,昨晚在山洞里跑了一个晚上。夜十,我看见修罗鸟诞生的地方,就在那个山洞里。” 夜十:“我们在悬崖边上也发现了山洞,但下去就看到一只死了的修罗鸟,再往前就是死路没有其他出口。” 在寻找明月跟楚子晏时,他们发现了明月掉落的山洞。 “肯定是被冰封了。” 历经生死的一个晚上居然几句话就说完了。 傅若水帮她把鞋子脱下,鞋内,袜子跟磨破的脚黏在一起,明月疼出了一层冷汗,傅若水连忙收手:“我已经很小心了!” “没事,你先别脱了……” 明月直接将双脚连同袜子一起泡入热水之中,疼得小脸皱成一个包子。 凝固的血被热水泡开,袜子能脱下来了,也能看到脚上好几个血红的泡,血泡破了的露出鲜红的一层肉。 不过她都只是皮外伤,最致命的一击被楚子晏挡下,她现在只盼着他没事。 白羽在给楚子晏施救。 吴虚在责骂倪往、玄黄与蒙律。 “晏王是怎样的身体你们不知道?” “晏王要是出了事,你们九颗脑袋也不够砍!” “去了临京也就罢了,居然还来无月岛?” “倪往,他们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无月岛是什么地方?你们到底是干什么来了?!” 那三人一句话也不回答,吴虚气得吹胡子瞪眼,拿起手上的桃木剑啪啪就打他们的后背,那下手得很重,也亏得他手里的桃木剑是把魂器,要是普通的桃木剑必然是要打断了的。 明月将脚从盆子里抽出,光着脚踩着地板就走到吴虚面前。 傅若水惊喊:“赵明月你那脚……” “是我一定要来无月岛。”明月说道。 吴虚瞪着眼睛回头看她:“你小子……”手中的桃木剑举起就要打下来。 夜十上前握住了吴虚的桃木剑:“喂,老头,你现在打这些人有用吗?你家那位主子什么性格你还不知道?看着弱得跟柳条似的脾气比石头还臭!明月不让他来,他一定非来不可!” 吴虚抽了几下桃木剑没抽得回去,又瞪着夜十说:“你又是谁?” “我叫夜十,赵明月表哥,我这做兄长的都还没打他,谁让你动手了?”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赵明月又不是你们的奴仆,看她脚上绑的那是什么东西,你们该供奉她还来不及呢!” 夜十可不是倪往与玄黄他们,被训得一句都不敢哼哼,吴虚一句他能顶十句回去,这让德高望重的吴虚气得跳脚。 “她是福曌,但现在她将自己的主子往火坑里推!” “等他醒了你自己问他有没被推再说呗。” “你……” “都是成年人,自己做的决定凭什么要别人来背后果?”夜十不以为意地反驳。 “夜十。”知道夜十在维护她,她推了他一下疲惫地点了下头,要他别再说。然后对吴虚说道,“大司命的立场我们都能理解,只是现在吵这些没用,只要殿下没事,什么责罚我都领了便是。” 此刻的赵明月也像个破布娃娃,吴虚其实也明白,楚子晏要做什么决定也是由不得别人的,只是晏王的身子有多金贵,他们这些人都加上也不够赔。 “你们到底来无月岛做什么?”吴虚语气依旧不善,但不再暴跳如雷。 明月老实交代:“我要找七色莲。” 才刚稍微平静下来的吴虚又瞪大眼睛:“七色莲?” 他差点没气晕过去。 “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多少修行者为寻找那东西穷其一生?多人阴阳师为了寻找那东西死在这小岛上?看到地上那些红翅鬼了吗,若不是我们赶到,你们几个都没命了!” 吴虚顺带着又将倪往与蒙律骂了一通。 回头指着倪往说:“你以为自己道行多高了?”又指着玄黄,“你当真以为自己就是第一剑客了吗?都不过是虚名,这个小岛连月亮都照不进来……” “你们吵够了吗?”白羽从室内走出来,脸上有些疲惫。 第九十七章 明月誓死救主 吴虚的希望破灭。 楚子晏的命,白羽能保四天已经是奇迹。 如此危急,赵明月她又打算怎么救? 吴虚心中没底,但别无他法只能将希望寄托明月身上。看到傅若水从赵明月房间里出来,吴虚问:“赵明月呢?” “在睡觉。” “还在睡觉?”只有四天的时间她居然还在睡觉? 傅若水:“不休息他怎么有体力呢,他身上也有伤……” 吴虚扶袖挥开了傅若水,顽固地还是去找了赵明月,但被夜十挡了下来。 夜十平时很能睡觉,天塌下来都跟他没什么关系,但今夜他靠在赵明月的门外守着,一站就是一个晚上。 赵明月就问了白羽楚子晏还能撑多久,然后就洗澡吃饭,也不去看楚子晏回房倒头就睡。这小子,总不知道她想做什么?越来越觉得她不单单就是一个孩子。 入夜之后四周都很安静,无月岛的黑夜确实比其他地方都黑暗。四周有卫兵与阴阳师在站岗放哨。昏暗的灯光之下,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倪往走到了夜十面前,看着他好一会儿开口:“明月打算怎么救?” 夜十的目光从倪往的鞋移到她脸上,无奈一笑:“没说。” “他现在还在睡觉?” “嗯,伤得不轻,不缓一缓估计也动不了。” 倪往不说话了,靠在了另一侧的墙壁双手环胸与夜十面对面站着。 两人之间一直沉默,看惯了吊儿郎当的夜十,再看沉默的他倪往反而有些不习惯,头一次她主动打破了沉默说道:“你担心明月?” 夜十又笑了笑,没回答,但他是在担心明月。 “所以你知道她想怎么救晏王?” “只有四天的时间,走远了时间不够,请人她又不认识几个,显然她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附近……” “七色莲?”倪往吃惊。 夜十没有否认,倪往继续又说:“你们没听见师父说,寻找七色莲堪比登天。” 夜十沉默了一会儿:“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就是要做登天的事情。” “你,觉得明月是这样的人?” 夜十挑眉不置可否就说:“至少刚才她让我出去的那一趟,让我相信或许这天她是要登定了。” “明月让你出去过?” 夜十在黑暗中的眼睛忽而一亮,没好气道:“你当真以为她就倒头睡觉而已?脑子在转着呢。” 倪往蹙眉,以前觉得夜十毫无可取之处,后来他带她去寻找了云彩锦,相处久了之后发现夜十其实也没那么讨厌,也没那么一无是处。 “明月让你去做了什么?” “嗯……天机不可泄露。” 夜十并非卖关子而是真的不说。倪往微微有些失望,毕竟夜十看上去一直非常想要跟她示好,但现在看来他似乎并没有那么热衷于她。不过她也没继续问,心中的骄傲也不会让她承认自己想要知道。 于是两人一起在门口等。 没一会儿,蒙律也过来了,大块头一下将过道笼罩上一层黑暗,也不说话,就站在原地等。吴虚将巡逻与守卫布置得妥妥当当,在护卫方面他现在派不上用场。可他想给主子做些什么,不做他难受极了。 但要做什么,他也不知道,六神无主毫无主意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明月。那个半点大的孩子虽然不怎么可靠,可这么茫然与着急的时候,只能将希望放到她身上。 毕竟,这个时候,只有赵明月敢跟白羽接下主子的命。 傅若水跟季泽希也过来了,大家像约好了似的在明月的房前等候。 没人说话。明月还在睡觉。 也没过多久,有灯光从明月的房门下透出来,倪往起身离开墙壁,推门就走了进去。赵明月拿着笔正准备画些什么,听到动静抬头看向门口。 倪往、夜十、蒙律、傅若水、季泽希齐刷刷站在她房门口,明月打了一个哈欠问道:“你们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做什么?” 蒙律粗着嗓子说:“谁像你,这个时候还能睡着!” 其实明月也没睡多久,躺在床上七八个小时,她都不知道自己睡着没睡着,脑子里都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在纷繁地绕啊绕,然后她就彻底清醒了。 明月其实知道他们想干什么,这不,最后一个进屋的是玄黄,他站在人群最后边,手里抱着一把玄黄剑,明月无奈道: “我要去做什么当然得找帮手,你们可以睡着等。” 众人走向她。 她只看向人群里的夜十。 夜十对她点头。 果然如此…… 赵明月手手肘撑在地桌上,习惯性地又将拇指送到嘴边,轻咬拇指的指甲,咬了几下之后意识到自己做了这个举动,自然而然地就想起楚子晏,顿时眉心一紧。 倪往看她桌上的黄符微微吃惊:“明月会阴阳术?” 明月看了桌上的器具才回答说:“会一些,不过法力有限,你们来得正好,若水姑娘,能给我画一些伏魔符与乾坤符吗?” 第九十八章 追溯诅咒的根源 傅若水的手越过赵明月身前抓着缰绳,明月裹在斗篷里的手也握住了傅若水的,为了相互取暖。如果知道大冬天骑摩托车的冰冻感觉就能体会坐在马上有多冷! 在前行的队伍之中,马背上的明月立起身子,念唱了一首童谣: 谁谓河广?芦苇苍苍。谁谓道长?马蹄当当。河广苍苍,父兄未还。马蹄道长,还乡还乡。 此时,人群之中出现了一位披着斗篷,拉着两个孩子的母亲。母子三人走在人群之中,步伐缓慢沉重。 两个孩子同样披着斗篷,左手边的那个矮一些,右手边的那个高一些。 矮一些的孩子噗通摔倒在了地面,母亲连忙松开了另外一孩子的手将小的孩子抱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雪询问:“仲儿,还好吗?” 这场景是明月制造的意境,由倪往用心魂术植入。 摔倒的孩子叫王仲,八岁。 他真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孩子,只是脸色不大好,被母亲这么问他点了点头:“娘,仲儿还好。”说完,一丝鼻血流了出来。 一旁的哥哥立刻掏出手帕,覆在他鼻子上:“仲儿,仰头……” 王仲把脸仰得高高的,看着哥哥笑着说:“哥哥,我又流鼻血了,呵呵。” “没事,一下就好了。”哥哥回头对母亲说,“娘,前方有个客栈,我们进去歇一歇吧,前方太多人排队渡船了。” 这个孩子,叫王伯,今年十二岁。 母亲看着小儿子那虚弱的模样,点头:“那我们先吃些东西再走。”她摸了摸一双儿子的头说,“等过了银江,过了雪山,我们就不用再逃了。” 小儿子问:“那到时候我们就能见到父王了吗?” 母亲闻言浑身一颤,很想勾起一丝笑容,但是最后没笑出来,只是摸了摸孩子的手,幽幽叹了口气站起来。 她牵着王仲,王伯也牵着王仲朝着银川驿馆走去。 母亲给孩子点了两个热馒头,要了三碗热水,她便说去茅房离开了餐桌,走到门外看着茫茫冬天,忽而将脸埋在双手之间,痛哭出声…… 抽泣着轻声说:“夫君,我一定会带着孩子安全离开楚国的,可是仲儿他……他身体很不好……” 几年的战乱,胡燕国已经溃不成军,胡燕王后带着两个孩子在异国他乡逃亡两年,一个月之前接到了信函,胡燕王战死沙场,胡燕人的余军被逐到银江以南的冰天雪地里。 他们打算在那修整,让王后带着两个孩子去跟他们会合,因为王伯是胡燕国的世子,是下一任的王,势必要将他带过去。 这些内容都是通过心魂结界操控得到的信息,有些冤魂不散是因为心中的执念不散,而心魂术能御鬼,在冤魂设定的结界之中,只要心魂术能用得恰当,就能解读到冤鬼执念…… 当然,这术法需要与鬼的执念相通的意境,这就得靠阴阳师的敏锐程度。 明月是通过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做出的这个意境,但正好融入了王仲的执念之中,让时光放佛倒退了两百年,他们顺利进入当时王仲的记忆。 银川客栈之内,虽然母亲让两个孩子每人吃一个热馒头,但两个孩子很懂事,只是分了一个吃,另外一个留给母亲。 王伯掰开馒头,小的那份给自己,大的那份给弟弟王仲。 王仲说:“哥哥,我小,我吃小的就饱了,你吃大的。” 王伯:“你刚流了鼻血,多吃一点补回来。” 王仲:“我没关系……” “仲儿乖,快吃吧。” 王仲看着哥哥,笑得有些腼腆然后点头:“哥哥,你对我真好。” “你是我弟弟,我当然对你好。” 王仲笑了用力点头,低头吃馒头,过了一会儿他目光闪烁着问:“哥哥,为什么我说到底父王母亲会那么伤心……” “我也不知道。” “哥哥,我们能很快见到父王吗?” “嗯,等过了银江,翻过了雪山就能见到。” “那见了面,父王是不是就可以教我们骑马?我想我的小马驹了,现在也不知道它多大了,你说它还会认识我吗?” 王伯看着弟弟,笑着又点头:“嗯!”然后他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东西,递给了弟弟,“昨晚给你刻的,但是没刻好……” 那只木头雕刻的小马驹很新,有一侧耳朵还坏了。 明月想起了陈家和那天跟她说的话。 ……“我心里总觉得家睦可能在那里等,我怕他找不到我跟娘会害怕,所以回去看了。可等了好久,不见他上来,不敢跟娘说,怕她更伤心。” ……“我给家睦刻了一个小马驹,可刻到一半刀断了,马的一只耳朵给刻坏了,家睦收到也不知道会不会嫌弃。” 第九十九章 无月岛之谜 他的仲儿大概是回不来了吧? 王仲看着过往的经历在结界之内翻演,小小的身体所在斗篷之下,只能看到一双灰暗的眼睛,眼睛的光芒已经被时间与死亡耗尽,空洞灰暗。 他静静看着王伯抱着他的鞋,就像以前抱着他的样子默默走上雪山。鹅毛般的大雪落满他的肩膀,他身旁除了雪什么都没有,他却对着虚空一直在说话: “我变成修罗就能找到我的弟弟吗?” “我当然是真心的!我一定会变成修罗!” “我答应过仲儿带他回家。” “我会跟弟弟一起回我们胡燕,带他再看胡燕山的白雪与草原……” 那虚空的物体就是引诱王仲成为修罗鸟的罪魁祸首。 雪山半山腰有一株光秃的大树,树枝挂满了白雪,这时一根红绫浮现,在白色的雪山与枝头如同一条鲜红的血带飘摇。 王伯将王仲的鞋子塞入怀中,将脖子伸到红绫之中,踢倒脚下的石头,身体荡出了山边…… 挂在雪枝上他连挣扎都没有,只是嘴里哼着听不清的话语,仔细辨别,风雪中他喃喃说着的是: 仲儿,哥哥会带你回家。 横过山边的雪枝上,王伯如同一个大葫芦在风雪中悬挂一天,两天,三天…… 白雪将他糊成了一个雪人。 头七那天,封在他面容上的冰雪破碎剥落。 原本清秀的脸慢慢在发生变化,小嘴裂开到耳朵下,眼睛凹陷舌头吐出。 脊梁骨弯起顶裂了他身后的衣裳,冰雪裂开,一双血红的肉翼从他蝴蝶骨上长出来,模样如同堕天使。 然后无月岛上的第一只修罗鸟诞生了。 王伯失去了人性,开始屠杀辛桑人,将岛上所有兄弟中的哥哥抓走,告诉他们要想让弟弟活他们就必须先死。那些真心愿意为弟弟而死的哥哥变成了修罗鸟。 所以,那天在冰洞里,赵明月看到那些没有变身的,是冤死还不自知的。 倒并不是因为他们不爱自己的弟弟,只是还没领悟到所谓的为谁生为谁死的境界,并不能体会王伯那种深爱与纠结的感情。 王伯手中的小马驹掉落了,他振翅就要飞离雪枝…… “哥……哥……”王仲声音干涩喊道。 折翅欲飞的修罗鸟王伯慢慢回过头来,红色的翅膀在白雪之中格外鲜红,丑陋的面颊已经不能做出任何表情。 王仲心中的怨念如同碎裂的冰层被击裂,心中的委屈与思念如同洪水冲破了冰封太久的心脏。 他揭开头上的帽子,对着王伯说:“哥哥,我是仲儿啊。” 说完,他飞奔向浮在离悬崖大约一尺来长的王伯,也不顾脚下的深渊飞着扑向哥哥的怀中。 明月他们并没有阻止,毕竟伯仲兄弟已经没有所谓的生死。 只是,在王仲扑向王伯的时候,王伯瞬间破碎飞散,如同一片片红色的花瓣散落。 倪往哼了一声嘴角溢出鲜血,低声说道:“心魂结界被人破了……” 结界是被人破了。 明月的意境消失,半山腰的树消失,明月当然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王仲上吊自杀的地方。眼前是他们发现最后一个辛桑人的地方,也是赵明月从雪洞出来的地方。 白雪洋洋洒洒落入山谷,白雪凝聚成漩涡,一个白色的人影从雪雾凭空走出来。 此人模样大约二十出头,五官如同冰雕晶莹剔透,长眉飞扬入鬓,琥珀色的眼睛光华流转,鼻子如同雪山,嘴唇殷红亮丽,一头雪白的头发极地。 白衣如雪,衣服之上还有华丽的冰晶闪闪发光。 他移步走向赵明月他们时,脚下白雪如浪花追随,周身的雪下个不停。 形容美人说脚下生莲,他这脚下生雪也一点都不逊色,十分美艳。 “赵明月……”他声音清亮带着一丝鼻音,“凭你一个小小的阴阳师居然做到这份上?但你真觉得,你能打败本大爷吗?” 夜十嘴角抽搐,对明月说:“这家伙也叫本大爷……抢我戏了不是?” 第一百章 明月的第一个魂器 “就凭你!” “不,凭我们!” “异想天开!” 狐狸银发飞舞,双手一扬,身后无数的红翅修罗鬼破雪而出,在他身后扑打着翅膀,此刻的狐狸如同带着百鬼夜行,浩浩荡荡朝着赵明月逼进。 明月沉声说道:“王仲,你,需要带你哥哥回家了!” 王仲对着那些修罗鬼喊道:“哥哥,我是仲儿,你带我回家吧!” 那些修罗鬼分不清谁是谁,没有松动。 狐狸不屑笑道:“就一个仲儿你想瓦解银川的结界?做梦!” “是吗?”明月轻哼,“陈家和,看见你哥哥了吗?” 王仲的魂魄又变成了那个调皮蛋陈家睦,他举着小马驹说:“哥哥,小马驹没有耳朵,家睦也喜欢,哥哥你回来吧!” 王仲当过很多人的弟弟,他的面相变成了无数个弟弟面相,一个个稚嫩的脸庞,一声声稚嫩的童音在呼喊。 “哥哥,哥哥!” 明月大声而坚定说道:“狐狸!真心甘愿为弟弟而死的哥哥才会变成修罗,在你身后的都是修罗。从他们弟弟出现的时候你就注定失败,因为他们不是为你而生,是为了他们的同胞兄弟!” 白雪苍茫,巍峨的群山之间,幽幽地地传来那首古老的歌谣。 谁谓河广?芦苇苍苍。谁谓道长?马蹄当当。河广苍苍,父兄未还。马蹄道长,还乡还乡。 何人呼唤?山岭荡荡。何人垂泪?江海汪洋。山海茫茫,遍寻不见。仲儿仲儿,归家归家。 弟弟怨恨的执念已破。 哥哥抱憾的别离以还。 飞驰袭击明月的修罗鸟们,在山谷回荡的呼唤与歌谣之中,红翅破碎成了无数红色的雪花,消散了。失散百年的灵魂走上回家的道路,也许他们的家乡已经不在,但心中的故土永存。 银川结界在动荡极不稳定,狐狸长发如雪飞舞,他怒喊一声:“赵明月,即便如此你们全部的人加起来也赢不过我,我不会让你坏了我的计划,就要成功了的,我就要成功了……” 白雪凝聚成冰凌,如万箭齐发朝着赵明月等人射来。 夜十、玄黄、蒙律、倪往、傅若水、季泽希等人一起出击。 山谷动荡,整个无月岛都在动荡,拔地而起无数巨大的冰雪人出击。 赵明月等人在冰人脚底不过就是小小几个黑点,而且冰人碎了还会再起。 吴虚看到山谷这边有动荡,将能调动的人都调动了过去,他守在楚子晏所在的地方,看着动荡的山脉拧起眉头。 白羽与他站在窗边看着茫茫的天空。 其实他们什么也看不见。 吴虚却幽幽问道:“是第三天了吧?” 白羽应了一声:“嗯。” “那几个半大的孩子居然能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无月岛的结界第一次被撼动了。” 白羽不说话,只是低头想起赵明月那天说的话。 ……“白羽还能保殿下的命多久?” ……“四天。” ……“好,你帮我保他四天,后边我来救。” 然后连主子一面都不来瞧就走了。 现在那个半大的小子居然,居然…… 白羽回头看向床上静静躺着的楚子晏,嘴角无奈弯起。 晏王殿下,属下现在相信你眼光独到,你看上的那个孩子果然能翻江倒海。 吴虚又问:“只是能制造出这么大结界的邪祟,我们能打败吗?” 白羽将视线再次看向窗外:“力量固然大的好,但会用巧劲的人往往也吃不了亏。” 从晌午到日暮,那狐狸即便是以寡敌众却也没占下风,他控制风雪的能力简直登峰造极。 最后一击将赵明月从夜十身旁打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在了岩壁之上,赵明月撞出了一个大雪坑。 在众人被冰人困住的时候,狐狸美男飞杀向赵明月! 赵明月固然不是这些人之中身手最好的,但狐狸居然最忌讳的就是她,最想也觉得最该死的就是赵明月。 “我杀了你!” “明月!”众人惊呼。 千钧一发时刻,半空中的银发狐狸身上忽而起了好几个红点! 此时之间赵明月单膝跪在地上,双手起诀,口中念唱:“天地同生,炼化九道,还形太真!” 第一百零一章 舍命换晏王 “命运冥冥之中有天定,再说,我也别无选择。” 蒙律说道:“可是,这狐狸可是要杀明月的,你将他契在明月的身上,万一他反噬了明月呢?” “你叫明月?”那声音又淡了一些,“明月若支配不了这泼狐,又如何能撼动这银川的结界?海纳百川的心怀,感同身受的意境,明月将来必然会是个优秀的阴阳师。” “少拍马屁!”明月呸了他一嘴,从他出其不意把狐狸塞给她之后,她就已经不再相信他,看他也支撑不了多久,明月说道,“你的交易我答应了,这只狐狸以后归我管,除非我死否则定保他周全。” “明月……”夜十忍不住说了一声。 明月说:“百善孝为先,纵使雪狐恶贯满盈,我就当念他孝义,万物生死皆有定数,我管了就是我管了。” 夜十:“……” 那模糊的雪鹿发出轻微的笑声,是一声叹息与托付,他说了一声:“多谢你,明月。” 一朵九色莲在一团白雪的簇拥之下朝着赵明月飞来,明月伸手,莲花落在了她的手上,九片花瓣颜色各不相同,发着淡淡的光华。 然后雪鹿的身影也瞬间消散在了雪中,风一吹越来越远…… 高空之上,结界也骤然破裂,化成了一片片白雪冰晶,如同星星哗啦啦落满无月岛,落满银江,落满银川…… 白茫茫大雪从天上倒下来一般下了一个多小时,然后逐渐就停了。 赵明月等人此刻下山回到了无月岛上,再往远山望去,一座高耸的雪山覆在在银江之上,巍峨雪白直冲云霄。 那是消失了两百年的幻雪神山。 幻雪神山的山顶,一轮接近圆满的月亮高挂,皎洁的月光一泻万里,碧空之上星斗三千,月光星光洒满这几百年不曾见过星月的土地。 白雪连绵,山河碗里如同一条银海,银波浩瀚起伏。 此等美景令人屏息凝神。 傅若水看着眼前的美景,甜美的声音由衷赞叹:“这是我见过最美的夜空。原来,原来这一片雪山就是银海,银海七色莲就是这么来的吧?” 众人不语。 看着天上那轮明月,又看地上站在他们之中身量最小的赵明月,不由肃然起敬…… 将近两百年的谜团居然在她身上破解了,何等不可思,又是何等地令人敬畏? 蒙律猛然咳了咳说:“明月,咱们快回去吧,主子还在等药呢!” 赵明月回头看了蒙律一眼:“好,走吧!” 雪鹿山神,这片景色你带着小狐狸看了多少回?你们在这幻雪山上一起经过了多少岁月?我即便接受了这只小狐狸,但我始终不是你,我再也给不了他一个万里雪海了。 胡燕早已亡国,但愿明月照耀下,伯仲兄弟二人还能找到回家的路。 陈家和,下一辈子再带着弟弟做你娘的孩子吧,这一辈子你们欠她的太多了。 但愿这皎皎月光,能照亮每个在银川迷失方向的灵魂…… 赵明月走到白羽面前,从袖子里将那株九色莲给了白羽,吴虚看着瞠目结舌:“这是,是七色莲……不对,九色?!” 明月说:“嗯,在雪狐用月光浇灌了两百年,七色莲升华了。” 白羽看着赵明月毫不迟疑的模样问:“你就这样交给了我?” “不然呢?” 白羽看了她须臾,接过九色莲转身就进了楚子晏的房间。 明月泡在热水桶里的时候就在想,TMD最后一株七色莲,明天就是十月十五,鬼面男给她的最后期限,可是七色莲没了…… 要说心里一点想法都没有那是骗人的,可她只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总不能看着楚子晏死掉吧?他变成这样也是因为她,所以不管重来多少回,她还是一样做出这样的决定。 白羽已经给楚子晏服下了七色莲,说只要等到殿下醒来就能逐渐好转,而且七色莲极有可能治愈楚子晏身上的病。这样虽然他还是五阴之体,但至少能有个健康一些的体魄来承接邪祟的侵袭。 大伙儿顿时就安心了,吴虚一高兴安排了一顿极为丰盛的晚餐,来给赵明月他们接风洗尘。 外头明月高照,室内比过年还热闹。 白羽站在楚子晏的房门口,看着赵明月在饭桌之上跟大家觥筹交错。 那些人不知道但他白羽却是知道的,十月十五是她带着七色莲与鬼面人见面的时候,但按照蒙律所言,这株七色莲是最后一株了吧? 晏王殿下,赵明月的心真的很大呀,这种情况下还能如此乐观。 但她要怎么面对鬼面人呢? 大家吃吃喝喝一直到了大半夜,室内一片狼藉,有的干脆席地就睡了,有的只爬回房间。 赵明月喝空了杯中最后一口酒,将杯子扣在了桌上。 今晚的酒喝不醉。 第一百零二章 冷血鬼面人 吓了一跳,这家伙到底是怎么跟过来的? 她完全没有发现,而且他是怎么能这么快就找到她的? 赵明月抓着树干爬下来,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面对这个人时心还是凉了半截,她还心存侥幸说,她都逃到荒山野岭了,也许他就找不到她了…… 简直是做梦啊! 明月硬着头皮走到了那鬼面面前,没敢走太近,怕他一掌批下来她就一命呜呼了。 他不开口,就只是冷冷凝视着她,看得她头皮一阵发麻,明月不得不主动开口,笑着说道:“本座大人,您可真准时啊。” “你想逃跑。” “我没有逃啊。” “那你为何离开无月岛?” 原来他一直就知道她在无月岛,赵明月干干笑了笑:“那里人多眼杂,我知道大侠法力高强,不管我到哪儿你都能找到的,所以就换了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噢,对了,红枣你吃吗?可甜了……” 明月有点后悔,她想好了要义正词严视死如归的,可怎么下意识就是抱大腿的气势? 怂。 可不怂她能怎么样?硬碰硬那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明月从兜里抓出一把红枣。 那黑衣人垂眸看了一眼,声音冰冷:“你该给本座的不是红枣吧?” 明月讪讪一笑:“可是,我只有红枣。” “所以你没办法把七色莲给我?” 明月张口要辩解一下,不过,辩解有个毛用,她死活是拿不出七色莲。于是点了点头:“嗯!” “你没找到?” “……嗯!” “让无月岛重见月空不是你做的吗?” 他都知道还问她做什么?明月微微拧眉,其实她是有些担心他若知道是楚子晏吃了七色莲,会不会对楚子晏做什么。 不过他似乎对无月岛的事情了若指掌,既然他都在,为什么不现身也不夺七色莲呢? 是不能出手? 对,他应该不能出手,她见他杀过几个邪祟,但都是以五指撕裂,并没真正动用到他的力量,而且寻找七色莲这种事情,他应该也能自己做到的,但他却没有那么做。 他的身份见不得光? 明月脊背慢慢挺直了,叹了口气:“七色莲我是拿到了,不过已经没了。” “你给楚子晏服用?” “是。” “你交不出七色莲就得死,你居然愚蠢到让楚子晏活让自己死?”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压抑的寒气,一字一句压着赵明月的耳膜。 明月却点了头:“我欠他的。” “需要命来还他?” “不,楚子晏不会要我的命,是大侠你毫无理由地准备拿走我的命。”明月也不怕了,既然他什么都知道,她也没必要拐弯抹角。 “牙尖嘴利,你就觉得楚子晏不会要你的命?你认为他对你够坦诚?” “或许吧,不过到目前为止他没有……”赵明月说,“而且,我觉得大侠你也不该要了我的命……” “哼。”鬼面男冷哼不屑说道,“你又要拿出比起好吃你更好用的说辞?” “明月点头承认:“是的。” “可再本座看来你很好吃。” “我不好吃!”明月把枣子塞回自己兜里,说道,“既然本座大侠都知道我能让无月岛重见月空,这是一百多年来其他阴阳师都办不到的事情,我却办到了。” “我觉得本座需要你这侥幸的能力?” “当然不是,大侠你武功盖世天下无敌,但我斗胆猜测一下,大侠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不方便现身,所以才会托我这样一个名不经传的小角色来找七色莲对吧?” 鬼面眼睛一眯,她倒是能猜。 他没回答,赵明月又壮胆说道:“这次我是没办法能帮大侠拿到七色莲,但大侠还有什么不好出面又比较棘手的事情,我都可以帮你去做的。” “你未免太高估自己。” “不敢,只是以您的身手杀人简直就是眨眼的功夫,杀我这样的小角色更是连眨眼都不用,大侠又何必做这种没有悬念的事情,那多没意思啊。” 希望她的舌头暂时也能当个三寸不烂之舌,把自己的命给说活了。 第一百零三章 被囚于阿鼻道 听他这么说,明月反而觉得他更恐怖了,但却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别人都说不要把背影留给自己的敌人,他却光明正大地留给她,是确定她奈何不了他吧? 赵明月真想从后边插他一刀。 鬼面寡情的声音再次响起:“本座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如果你能活下来,你就会非常地感激本座。” 赵明月看着鬼面人抬手推开了黑夜,如同推开了一扇门。 他走了进去。 明月顿时能察觉到一股无尽的阴森与黑暗,从那片黑夜之中笼罩出来。 有些怯场,如同她第一次下冥界时的恐慌。 鬼面站在黑暗之中回过头来。身上其他地方融入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唯独看见那银色的骷髅面具,在黑暗之中发出幽幽白光。 明月深呼吸,举步踏入…… 赵明月想过自己可能会被鬼面杀死,或被他砍下四肢或更残忍的方式,但从没想过鬼面给她这次活的机会,是这样的惨烈…… 知道金蝉蛊是怎么培养出来的吗? 将多种毒虫,如毒蛇、蜈蚣、蜥蜴、蚯蚓、蛤蟆等等无数毒虫,一起放入瓮缸中密封起来,让它们自相残杀,吃来吃去,到最后只剩下一只,形态颜色都变了,形状象蚕,皮肤金黄,便是金蚕。 鬼面给她的活路就雷同这个。 他将她放入阿鼻道中,在阿鼻道内放入无数的鬼魅妖魔,她每天就跟这些邪祟杀来杀去,最后她如果活下来就算是得到了这个活的机会。 以前觉得自己修炼阴阳法术挺苦,但跟如今比起来,简直就天堂与地狱的差别。更要命的是,在这个空间里她始终都是一个人,在枯燥无比地屠戮。 她吃的是妖的真身,什么蛇精,狐狸精被她打成原形之后直接烤了吃了。穿的是从那些妖邪身上剥下来的衣裳,不管男装女装能穿上的都穿,没有挑拣的条件。 阿鼻道是蔓延在地下的一层空间,里边有各种陷阱、火坑、暗河、藻泽地,还有光秃秃的山峦地带,就是没有绿树与植被,这儿的风景除了岩层与岩层上的血迹。 在这儿呆的时间久了,赵明月慢慢觉得自己不是个人,而是这群妖魔鬼祟之一。 第一个冬天,她还经常想念盼着能再次回去的故乡。也还会想,楚子晏跟夜十他们找不到她之后会是怎样的情景?楚子晏会不会很挂念着她?想起跟楚子晏在一起的每一天,居然还觉得思念满溢。 她靠着这些精神食粮支撑了一年。 到了来年的冬天,她对以往的记忆逐渐模糊。这一年里濒临了太多次死亡,有时候她都以为自己活不到明天,但似乎老天并不打算亡她,居然每次都能奇迹一般的活下来。 再一个冬天到来的时候,她已经很少再想起过去,脑子里塞入太多单一的杀戮画面,白天与黑夜她也逐渐分不清楚,但她记得很明确的一点就是,如果她能活着出去,必然要将鬼面碎尸万段! 不过,她显然还没具备那样的力量,鬼面偶尔会出现在阿鼻或道冷眼旁观或看戏,当时她怒极或杀红眼时就会直接去杀他。但最终总是败得惨不忍睹。 鬼面总会用他邪魅的声音说:“或许比起吃,你真的更加好用。” 是好用! 第三年夏天最酷热的时候过去,鬼面再次踏入阿鼻道,想看看那小东西是不是还活着。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赵明月已经在入口处等他,穿着破破烂烂的她扛着一只姑获鸟的大爪子,身后站着一群庞大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群。 即便是鬼面也不觉微微一愣。 这家伙用了不到三年的时间,居然能号令阿鼻道里的鬼魅跟她百鬼夜行?! 赵明月怎么可能做到如此地步? 鬼面渣男,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我赵明月迟早一日会宰了你,也必然是有可能的! 明月手一挥,口中喊了一句:“杀。” 身后百鬼出击,浩浩荡荡杀向鬼面。 赵明月当然不会觉得,这些鬼怪能杀掉鬼面,她的目的只是要逃出阿鼻道。 群鬼蜂拥攻击之下,鬼面身上几道黑光交错缭绕从他身上喷发,他的手指凌空滑动数下,黑光如墨挥出斩杀,百鬼瞬间灰飞烟灭。 杀这些杂碎是不在话下,不过倒是耗了他一些时间。鬼面处理了洞内的小罗罗之后再回头看入口,赵明月已经不见了踪影。 鬼面凝神许久,嘴角忽而向上勾起,看来阿鼻道已经关不住你。赵明月,哼哼,比起死留着你确实更有意思,本座越发觉得你有趣了。 赵明月无暇看周围的一切一口气跑了十几里地,黎明破晓时,她已经跑到了不知名的山上,这一次终于敢回头看来时路。 后边是幽暗的树林,视力在阿鼻道的残酷生存环境下也变得非常敏锐,连夜跑了十几里路都没问题。 第一百零四章 杀戮后遗症 闹鬼? 赵明月看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坐在柜台前,不时地为老板拍拍身上的灰尘,然后老板就会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那老太太面色青蓝幽暗,明月想,大概她就是这客栈老板刚去世不久的母亲的鬼魂。 明月全当看不见,如果可以,她这一段时间都不想跟鬼魂或其他邪祟打交道。在阿鼻道的经历让她见到鬼就很厌倦。 老板殷勤地将房门钥匙给她,上楼时,忽而从侧门窜出一个挡在她面前,是一个模样灰蓝色的鬼魂,他冲着她咧嘴一笑,满口黑牙。 这鬼魂叫黑牙鬼,通常就是跑出来吓人,若是看见了能被他大黑牙吓一跳,实则没什么害处。而普通人类看不见鬼魂,所以黑牙鬼这种恶作剧通常只是浪费表情。 明月很想友情提示一下,小心撞到别的阴阳师,一道普通的符就能把他收了,但她跟他又没友情可言,何来友情提示? 视而不见穿过走廊。 人少了,阳气少了,邪祟自然就多了,尤其是以往人声鼎沸的地方,一旦衰败,衰鬼成群。 赵明月进了自己的房间,一个人点了一大桌子菜有滋有味的吃着。 刚来到苍元大陆那会儿,因为失去了灵通连看普通鬼魂的能力都没有,如今已经毫无障碍。 在这闹鬼的客栈一呆就是三四天,原本想着过几天吃好喝好,睡觉睡到自然醒的日子,不过阿鼻道内的混乱生物钟,以及保持了将近三年的警惕一直都没能调整过来。 经常睡到一半猛然睁开眼,那个不识趣在她床前吓她的黑牙鬼,就被她当成阿鼻道内某个想要杀她的邪祟给灭了。 小小黑牙鬼破灭了之后,明月突然觉得有些难受。 她远没恢复到正常人的生活状态,还处在严重的“杀戮综合征”战斗模式之中。持续太久的血腥暴力,常年超负荷的肉体、心理、精神上的压力,让她失眠,焦躁,自我封闭。 所以她根本还不能适应和平安全的环境,身边又一个人都没有,忽而觉得生活没有一点重心,很茫然。 无所事事的日子,让她时常想起楚子晏来,或许她可以去金陵看一看他…… 这个想法一出明月拍了一下脸,不是明白现在去找楚子晏等于把他拉下水吗?嘚瑟什么? 明月离开这个小城,往离金陵越来越远的地方而去。 心想着或许认识一些新的朋友会好些,可却连认识人的欲望都没有,她就这样一个人流浪一般走了一个月,到哪儿困了就睡哪,饿了有什么就吃什么。 这一日进入了关东地带,正好赶上风雨雷电的暴雨,赵明月特别没所谓的,任由瓢泼大雨浇灌着马车,反正这马车她让人加固过,能避雨遮阳…… 不过,这雨真太大了,马被雷惊得满山跑,颠颠簸簸跑了一段之后,被她折腾了一个多月的马车终于哐啷散架,赵明月从车里滚出来,疼得龇牙咧嘴。 可嘴巴一裂,大雨就灌进来,她吐了雨水从草地上爬起来。 马也跑了,车也碎了,只能从身下拿出一把油纸伞,撑开,尼玛呀,雨伞裂成一溜一溜的!将伞一丢在大雨里狂奔起来,可这荒郊野岭连个山洞都没有。 不跑了!反正前方也下雨。 淋了半个小时的雨终于看到了一个破庙,赵明月钻了进去…… 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升了一堆火。 周围是一片田地,里边种了很多黄豆,赵明月拔了好几株回山洞烤着吃,美味极了! “哈秋!!” 一边打着喷嚏一边剥黄豆吃。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在阿鼻道里当了鬼魅出来就当野人吧? 明月暗下决心这次出去了就找个事情做,认识一些新的朋友,开始新的生活! 想好了的,不过,身体却扛不住了,半夜就高烧迷糊…… 这也没什么,在阿鼻道的时候情况惨烈多了都没事,这点小病忍忍就过去了。 但这大夏天的怎么就这么冷,赵明月卷在火堆边直打摆子,火堆已经熄灭了,蚊子咬得惨不忍睹,也没有力气去拍。 心里想着,小娘都感冒了,你们这些蚊子也不怕传染? 只是渐渐就没有了意识,蚊子就算把她抬走她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脸颊被用力的捏着,很疼。 哪个蚊子不要命了?! 赵明月慢慢睁开眼睛,晃眼就看见一个白影蹲在她面前,看样子是个人…… 就算是个人,可干吗一直在掐她的脸? 明月忍无可忍用力看清眼前的没礼貌的家伙。 居然是一个孩子? 大约五六岁的小正太,大大的眼睛,琥珀色的眸子,一头银白的短发,头上还有两只白白的小耳朵,萌得跟动漫里一样的小家伙正在双手上下捏着的脸颊。 虽然很萌,但赵明月有些不爽。 “诶,小妖精,再闹我把你烤着吃了。”声音哑的连自己都吓一跳。 “你要死怎么不在阿鼻道里死?本大爷想你死很久了!” 居然知道她从阿鼻道出来的?!难道是某一只被她杀了的妖精的孩子? 不过,这耳朵…… 赵明月抬起手想碰,那两只尖尖的小耳朵唿扇两下躲开了,而小正太也啪的一下打掉了她的手:“你没资格碰本大爷!” 第一百零五章 莫名被卷入命案 这人变小了脾气倒是一点没变,不过他不坐还以为她会难受啊?可拉倒吧。 摊主热情询问:“两位公子要几份豆花?” 明月问他:“你吃吗?” 这么问是要跟他妥协的吧?小狐狸冷哼:“不吃。” “哎呦,你不吃我可真难受呀。”明月说了一句对老板说,“就要一碗。” “好嘞,稍等。”摊贩又回头看了一眼小男孩,“这孩子长得真好看。” 明月点头:“是好看,就是脾气有点大。” 摊贩:“孩子嘛,都比较使性子。” “是,所以我也不跟他一般见识。”明月跟着摊贩说,却是给小狐狸听的。 狐狸知道,“哼!”了一声。 随后,明月沿途吃些小吃,每次都会问狐狸吃不吃,每次他都说“不吃!”语气可不耐烦了。即便如此明月还是故意问,给他问出了习惯来,晚饭的时候就不问了。 小正太见她不问觉着不对劲,桌上的饭菜是肉干跟鱼丝,都是他喜欢的,但赵明月居然不问他自己吃得津津有味,他忍不住踢了她一下:“你为什么不问我吃不吃?” 看,这方法凑效吧?明月斜视他:“你别吃,我就点了我的份。” “我还偏要吃。”小正太故意唱反调坐下来狼吞虎咽起来。 看来是真饿了。 明月也没再激他让他安心吃饭,就当是可怜刚失去亲人的孩子吧,他现在一个人,她也正好只是一个人,两人也算有个伴。 在“运来客栈”定了两个房间,一个给那只狐狸,一个给自己,她刚迷糊睡着,小狐狸出现在她床边:“喂,起来!” 又干什么呀? 明月睡眼惺忪看着他:“怎么了?” “那个房间的床有味道我不睡。” “那你想怎样?” “我要睡你的床……” 信不信她捶他?赵明月看了他半晌最终还是认命起身:“那你睡这儿吧,我去那边睡。” “你不能离我太远……” 赵明月终于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又坐回床上看瞪着他的小人,他的身体变得若隐若现的,明月恍然大悟:“看来你不能在外边待太久,你力量消耗太多就维持不了人形了,你还是进来吧。” “都怪你!” “我……我又怎么你了我?”赵明月实在是哭笑不得,“我知道你不愿意跟着我,但我也不是自愿要接受你的对吧?是你那谁硬塞给我的呀……” “闭嘴闭嘴!”小正太大声说完咕咚就倒在了地上,身上已经没有一丝力气。 明月无奈起身,将他抱起来放入被窝,那小子狠狠挥开她:“都怪你……” “好,怪我,你就怪……发烧了?”明月伸手探向他额头,很烫。 不许摸他的额头!狐狸撒泼似的猛拍她的手不让碰他,明月却已经识相把手收回,小家伙气疯了没察觉,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 声音那叫一个清脆。 估计是使了狠劲儿了,两人都愣住了看着对方,赵明月噗嗤就笑出来:“哎呦您诶,这手可真壮对自己都下这么狠的手……” 小狐狸恼羞成怒,忽而跳起来扑向赵明月,隔着衣服就咬她的肩膀。 小小的男孩身体滚烫,可下的口真的一点都不轻,赵明月闷哼了一声也没阻止,然后重重的叹了口气,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狐狸口中都有了血腥味,一丝红血渗透出她的衣衫。其实他明白若是她动手,现在的他跟本就不是她的对手。牙齿慢慢就松开,他低声说: “你杀了我吧。” “那不能,我答应过雪鹿山神……” “你杀了我!” “……”都不能听人好好说话的?! 赵明月揪着他领子后边将他拉开了一些,沉下脸不悦道: “我不会驱使你也没打算跟你成为朋友,但你要明白,你所造的罪孽雪鹿山神已经给你背了,你懊悔也好愤怒也罢,但你的命是雪鹿山神给你的,你还没资格让我杀你。” 小正太嘴唇颤抖,一双眼睛发红,咬牙切齿地说:“如果不是你破了我的结界他也不会死!” “所以你可以恨我,但你也应该明白,为什么七色莲在雪鹿山神的体内已经升华成九色,雪鹿却不肯接受这样的复活?” 狐狸:“……” 明月目光锋利:“因为他想让你明白,你错了。” 小正太几乎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许久之后松开了嘴问:“若是你呢?你要失去唯一的东西,你是放手还是抓紧?” 唯一? 这个词…… 赵明月微微走神,想起楚子晏说过的一句话: 觉得可怕,是因为你们不懂唯一有多可怕。天上人间芸芸众生,偏偏自己只有唯一,自然会倾其所有,可却求而不得,更是很可怕…… 只是楚子晏,分开这么久了,我是否还是你的唯一? 以前觉得楚子晏偏激执拗,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有些荣幸,何德何能才能成为他的唯一? 第一百零六章 重逢夜十 还真能装傻,小狐狸一脸鄙视看着明月。 那两个衙役脸色很难看:“那就都到衙门说吧!”说着就将赵明月押出运来客栈。 还真去衙门啊?明月欲哭无泪,这都什么事?她早餐还没吃呢! 被押着出了运来客栈的门,两个蓝衣人到了门口,看到有马车过来,说道: “我们师姐来了。” “那就太好了!”衙役们也很高兴,“我们大人已经恭候多时,还请你们师姐与我们到衙门一趟。” “自然,师姐这次下山也是为了这个案子。” 杀人案请来阴阳师,那真是灵异事件?明月只能希望这位师姐有真本事,能还她清白,于是也翘首想看车上下来什么人,被衙役一推: “老实点儿!” “官差大哥,我不是罪犯……” “闭嘴!” 官差把她脑袋给按下去,他们看向马车。 马车上下来的姑娘不过二十岁,身上穿着与那两个修行人一样的蓝袍,个子娇小,五官水灵,模样娇俏可人。 她的身旁还跟着以为同样着蓝袍的年轻男子,二十来岁,身材不算太高,模样也不出众,但一双眼睛明亮睿智。 两位师弟迎了上去行礼:“师姐,季师兄。” 年轻的姑娘保持着师姐的姿态,轻点了下头,问:“现在情况如何?” “昨晚严家药铺的掌柜被杀了,死状与豆腐店的老板张东相似,目前衙门还没找到他杀的痕迹与证据。” 季师兄说:“张东跟严明都是大块头,确实难以凭借一人之力将他们悬挂于七层塔上。” 师弟也重重点头:“事故发生的当夜,又有人听到磨豆子的声音响了一夜。” “所以你还是怀疑是那个磨豆鬼干的?”师姐没好气地说道,“既然如此,你俩也给我把那磨豆鬼抓来看看。” “呃……”师弟涨红了脸回答不上来,“师姐,我们修为还太低,不过我们抓到一个很奇怪的外地人,他带着一个银发金眼的孩子入住了运来客栈,昨晚半夜还去严家药铺!” “是吗?人在哪儿,让我瞧瞧。”师姐来了兴致。 “在那呢,衙役押着呢。” 师姐越过他们朝着衙役走去。 被衙役刀子架在脖子上的是一个绑着马尾的……少年?身上穿着一件铁蓝色的袍子,外罩半袖罩衫,一双修长的腿从袍侧呈现出来。 个头并不算很高,但身姿瘦长挺秀。 被刀架在脖子上似乎也不大害怕,还随意偏头看地上一只雪白的……狐狸? 那只是……雪狐? 天下的雪狐是否长得都相似? 当初幻雪神山上的那只雪狐被契入赵明月的身体,如今应该也随着赵明月魂飞魄散了吧?那个如同惊鸿一般的小少年,时隔多年再次想起,依旧如同雪上骄阳一般留在记忆之中。 只是这世上再也没有那个性情飞扬的少年了。 官差见这位师姐过来,一则因为她貌美,二则因为她身份,立刻恭敬道:“傅姑娘……” 傅姑娘对他们微微颔首,脸上有股娇贵与清高:“你们这抓的是什么……” 赵明月闻声回过头来。 “……人……”傅姑娘剩余的话完全梗在了喉咙,完全不知相信自己眼睛。 方才她还回忆的英姿居然活生生地在她面前。 英眉飞扬,双眼如星,依旧是高鼻小脸,依旧还害死旧时模样,只是……长大了一些。长高了……很多。 可这怎么可能?! 以为自己眼花,傅姑娘用力摇了摇头再看。 少年对她露齿笑开,明眸皓齿,一如当年。 “若水。” “……”傅若水话都道不出来,只能又用力揉了眼睛再看,天光之下眼前人清晰鲜活,“你……你……” 明月再笑:“傅若水,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真的明月! 第一百零七章 吊在塔顶的尸体 明月看了尸体一眼认出,这个就是昨晚给她抓药的人。此人大约也是四十来岁,不算很高,但很胖,颈项上的勒痕让他具备所有吊死之人狰狞的死相,舌头凸出,眼睛充血。 确实是勒死的。 身上的衣裳整齐,连戴在头上的帽子也还扣在头上,显然死前没有与人发生扭打的痕迹。 左手手指成勾僵硬,食指、中指与无名指指甲之下有不明污渍。 担架上有几片花瓣,大概是从严明身上掉落的。他的靴子边缘还算干净,鞋跟后方有些泥,泥上沾着一两根草叶…… 傅若水对担架上的死人可没什么兴趣,偷偷看明月是什么反应。 赵明月只是认了一下尸,其余就稍微看了看没说什么。 傅若水有点失望,在她心里,赵明月是能让消失两百年的月亮找出来的人,上一次她还没看够明月睿智的一面,还想再领略一下她的风采。于是她问: “明月,你觉得是什么情况?” “我没什么意见,就看衙门跟你们岳山派了。”这件事跟她没关系,她脚底抹油扭头就往门外钻,“既然我已经摆脱嫌疑就先出去。” “明月……”傅若水娇气地喊了一声,可没叫住人哼了哼,回头看着尸体对县令说,“吴大人,这尸体看上去就是上吊死的,周围也没见有邪祟出没,我这么看是看不出什么来。” 吴大人摸着山羊胡问:“那就是说,你们岳山派也无能为力?” “怎么还说成是我们岳山派无能为力?”傅若水气得横眉,转念又想说道,“你看见刚才那小公子了吧?他是我们岳山派的小师弟,别说什么磨豆鬼,就是再厉害的邪祟他都能给你揪出来!” “那便有劳傅姑娘跟你小师弟了。” 傅若水与吴大人说了几句出门,院子里已经没有赵明月与夜十的影子。追出去才看到赵明月洗了手正跟夜十兴致勃勃往大门走。 “明月,赵明月!”傅若水在后边大声喊住她。 明月回头。 傅若水笑着跑过来说:“我刚才跟吴大人说,我们会给他捉到凶手的。” 我们……这词应该不包括她吧?明月点头:“那你们辛苦了。” “什么你们,你也有份。”傅若水小小得意说道,“我刚才跟吴大人说了,你是我们岳山派的小师弟,会跟我一起破了这个案子。” “我没答应。”赵明月抗议。 “你没答应吴大人,但你总得答应我吧?” “我……”明月给这小丫头弄得哭笑不得,“没你这么坑朋友的。” “哼,谁让你不辞而别,现在又被我逮着了?”想到是自己第一个遇见明月,傅若水理所当然地说着。 夜十笑道:“明月这才刚回来你就使唤他,女人怎么就这么狠心?” “我没使唤你却一直给你白吃白住白喝,也到了你们兄弟两人报答我的时候了吧?” 赵明月:“……” 夜十:“……” 傅若水看他们哑口无言,巧笑盈盈背起手:“走吧,去七层塔瞧瞧。” 明月和夜十跟着岳山派的师兄弟们去了七层塔。 看岳山派的阴阳师各种翻找邪祟有可能的藏匿之处,明月跟一旁的夜十搭话:“他们就这么确信是邪祟做的这些?” 夜十:“磨豆鬼是复仇的鬼魂,生前是怎么死的,回来就会让对方怎么个死法……” “这样啊?”傅若水突然从他们身后出现说。 赵明月跟夜十吓了一跳,两人异口同声:“你走路没声音的?” 傅若水却认真询问:“那我们是不是该去问问,这泉州城有谁是被勒死的?” 明月不置可否说了一句:“也未必是妖邪所杀。” “但季师兄确实在泉州城见过磨豆鬼,不过给它逃跑了。”傅若水加了一句,然后又振奋地说道,“我先去找吴大人问问是不是真有被勒死的命案,或许还能查出什么冤魂的身份。” 傅若水很积极地就去做了这件事。 赵明月跟夜十也不打算在这儿浪费时间,准备离开,小白狐狸踱步走到赵明月身前,对她呲牙吱吱叫着。 明月其实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让她给他解了术,妖对自己的人形其实最是喜欢的,一旦修炼成人,就很有渴望不时欣赏自己的身体。不过他想得美,不杀杀他的锐气他还不知道现在到底谁说了算。 夜十说:“这狐妖怎么还能现身?” “不知道,自己就跑出来的,我还叫不回去。” 两人说着话,脚步不停。 小狐狸绕着赵明月的脚见她依旧跨步不停,张口就咬住了她的裤脚,赵明月一个趔趄,站稳了回头指着小狐狸:“老实点儿,不然回头就把你关笼子里。” 小狐狸根本不畏惧不听话,裤子都被他咬出一个洞。 明月再想说什么,忽而看到天上飘下来几片黄色的花瓣,她抬头看去,不知名的什么树开了满枝的黄花。 这七层塔周围就这么一株。 赵明月再低头看草地。 第一百零八章 复仇磨豆鬼 夜十手肘敲了明月一下问:“怎样,不错吧?” “嗯,还不错,不过你喜欢这类型?” “我这人不大挑,你看她胸大腰细,肌肤光滑,手感定然不错。”夜十吊儿郎当的说完,被一旁突然出现的人推了一把。 赶过来的傅若水怒道:“夜十,你是跟我来查案的还是……”看苏香把豆腐脑递了过来,她没将后边的话说出,改口道,“你要这样没人管你,可别带坏了明月!” 说完抓起明月的衣袖就给领走了。 豆腐店外还有一个小棚,棚子下有几张桌椅。 明月与傅若水在桌边坐下,傅若水不悦道:“你怎么也跟夜十学起这个了?” 赵明月知道她说夜十不正经,笑道:“我们就想吃豆花而已。” “你看来这儿的男人是为了买豆腐吗?那个叫苏香也是,卖豆腐就卖豆腐,那双眼睛对谁都秋波暗送……” 夜十端着豆腐脑走过来,笑嘻嘻地说:“你是看人家比你漂亮嫉妒了吧?” “我嫉妒?”傅若水不屑哼了哼,“笑话,她有我好看吗?” “呃……”夜十翻翻白眼,“就算你比她漂亮,但你是名花有主跟你季师兄定亲了,谁还看你呀?” “我……”傅若水有些惊慌地看着赵明月。 明月:“噢?原来若水跟季泽希要成亲了啊?” “没有!”傅若水立刻打断了明月的话,“那只是父母的意思,我没有同意!” 赵明月接过夜十递来的勺儿,搅拌了一下碗里浇着蜂蜜的豆腐脑:“我对季泽希不是很了解,但看得出来他很关心你。” “我……我只是把季师兄当成哥哥看待。” 夜十哈哈笑着说:“但你们是定了亲呀……” “夜十!”傅若水非常生气地将勺儿丢向夜十,“谁让你多嘴了?!” 夜十举手挡住了瓷勺儿,有些不解,这亲都定了还不让人说了? 明月也是口含一大口豆腐花不明所以看着傅若水,她这是害羞还是生气? 傅若水脸一红,很是尴尬,哼了一声起身离开了店铺。 明月跟夜十眼神十分同步目送她离去之后看向彼此,明月咽下豆腐花:“什么情况?” 夜十也是和尚摸不着脑袋:“估计是害羞,这古代的女孩儿可真有意思,订婚了还不让说。” “人家不喜欢拿出来说你还嘴贱……你豆腐里怎么有葱?是咸的?” “嗯,咸的,还有些肉末。” 明月立刻举手对着店铺喊:“再来一份有肉的豆花!” 不过窗口挤满了人没人听见她说什么,夜十看她伸长的脖子切了一声,将碗推给她:“给你,我再去拿两份。” 明月将他的碗拿过来,夜十回头问:“还要别的吗?” “有豆干也来一些。” “还挺能吃。”夜十又挤过去排队。 明月一口咸的一口甜的吃着,看到身旁的小狐狸对她怒目而视,她嘿嘿一笑:“想吃吗?” 吱吱 “态度这么差,你继续闹,等你不闹了,我们再来商量相处之道哈。” 说完小狐狸扑过去咬她,赵明月手一抬将它按在膝上,不痛不痒继续吃豆腐花。 跑开挺远的傅若水停下脚步,身后并没有人追上来,她咬着嘴唇回过头去。赵明月按着膝头的小狐狸,笑容如同春日暖阳……胸口莫名抽疼。 这少年带着她期待的模样再次闯入她毫无防备的心房。她是如此不想让他知道她与别的男子有了婚约,可又如此失望她对这个无动于衷。 “师妹,你怎么在这儿?吴大人刚拿出了这几年的档案,我们赶紧回去瞧瞧。”季泽希跑了过来,带着一脸温和。 傅若水心中的愤懑便往季泽希身上发:“我就在这儿怎么了?还不行吗!” 季泽希一愣,又温暖笑开:“谁又惹你生气了?” “你,我看到你就来气!”说完,她疾步离去。 季泽希长得并不算好看,就是五官端正的常人模样,不过笑起来很温暖,性格有些木讷,但天资却不低,算是岳山派弟子中的翘楚,很被岳山派掌门看重。 他从小就跟傅若水一起长大,已经习惯了她的小脾气,看她生气也不恼举步也追了上去。 虽然赌气,但傅若水还是回去翻看了档案,花了整整一个中午的时间。而整个中午夜十跟明月就在外头没回来,傅若水心中又有些后悔,她刚才突然发脾气,明月定然觉得她很任性吧? 明月可是比她年纪更小的男孩儿,她应该比明月更懂事才对。 这么一想,她又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好在没一会儿,夜十跟明月就回到了衙门,心中有悔改之意的傅若水不觉又端起架子来,沉着脸看着卷宗,一副认真工作不管其他的模样。 明月使了一个眼色,夜十拿着一个油纸包裹伸到了傅若水面前。 “还生气呢?我跟明月给你买了黄豆酥、阿胶糖还有……还有什么来着我忘了名字,不管怎样,若水姑娘大人大量就不要跟我们一般见识好不好?” 傅若水斜眼看了夜十,哼了一声,又看向明月。 明月立刻咧嘴一笑:“我已经帮你骂过夜十,他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当然我俩都有自我反省过,那些糖果很好吃的,你就赏脸吃吧?” 明月将油纸包摊开,里边是各种各样的糕点糖果。 傅若水看着明月替她解开包裹,心里暗自松了口气,看来明月并没有恼她。 “好啦,我可没那么小气,你们快看看,我跟师兄找出了一些案件,但我觉得似乎跟张东与严明的案子没什么关系,吊死的更是没有。” 明月与夜十翻了那几个卷宗。 傅若水在一旁吃着小点心,红唇软糯地咀嚼着,明月抬头就看到了季泽希微微走神的模样,顺着他的视线一看正是傅若水的樱桃小嘴,不觉微微一笑低头继续看。 明月的举动在傅若水眼中,她也慢慢转过视线,与师兄视线一对她脸红了,拿起一个糕点丢了他,又是哼了一声。 季泽希尴尬一笑捡起掉在膝盖上的糕点,还说了一声:“多谢师妹。” 然后迎来了傅若水的横眉竖眼。 赵明月跟夜十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一副非常认真看案子的模样,傅若水又是一恼,翻了桌上几个册子丢向了夜十:“看吧看吧,你们还敢去苏香那吃豆腐,一年之前她的豆腐可差点吃死了人!” “为什么又是打我?”夜十哭笑不得。 赵明月的目光却落在册子上的几行字:“涉案人员居然有张东?” 傅若水:“我也问过吴大人,他说苏香的豆腐店吃坏了人,苏香就上告衙门说是张东投的毒,但并没有真凭实据。这两人已经掐了很多年,苏香原本是张东的学徒,后来自己自立门户,两人自然就成了生意上的竞争对手。” 傅若水:“当年跟苏香一起在张家干活的还有几个学徒,不过那些人出师之后都离开了泉州。” 夜十听完说了一句:“那苏香就挺有杀张东的动机呀。” 傅若水斜睨夜十:“就苏香那娇娘怎么把张东吊在七层塔上?而且后边还死了一个严明呢。” “也是哈。” 明月拿起那册子:“关于张东与严明的案子还有哪些?” “没有了,张东生前还是一个挺有善心的人,七层塔里的老和尚还经常受他接济。以前收的学徒大部分还不收学费,所以在泉州其他地方还有张东豆腐卖,那都是他学徒开的店,所以张东在泉州城也算挺有名望。” 挺有名望。 善人。 但却自杀了。 这才是让人费解的地方。 同一个死法,死了两个人,显然这就是一个谋杀。 明月问:“严明与张东的关系怎样?” “严明偶尔会低价卖给张东药草做慈善之用。” 夜十:“两个善人一起自杀,真有创意。” 季泽希:“所以才觉得他们是被邪祟所害,第一次来调查张东事件时,我确实看到有鬼影从张东的磨坊窜出,是个磨豆鬼,道行不低,还与我交过手。” 赵明月:“你们可见过七层塔里的小沙弥?” 季泽希:“叫浮生,是老和尚一个月前捡到的十岁男孩儿,经常帮着去张东家拿豆腐,平日就帮着打扫七层塔干些杂活。” 明月跟夜十也没什么心思去查这个案件,若不是跟傅若水有些交情明月是不想自找麻烦的。 一个下午并没有得出什么结论。 不过到了晚上,有邪祟攻击了傅若水他们。 确实是个磨豆鬼,属于怨灵。男性,鬼身丑陋,看不出年龄,看不清容貌。 他周身都是紫色瘴气,这种鬼已经演化成了恶鬼,十分凶残。连着打伤了岳山派两个师弟后,被傅若水与季泽希困住。 他喊道:“张东与严明都该死,你们这些阴阳师还要为他们浪费时间?赶紧滚出泉州,不然我要你们死无丧身之地。” 夜十跟明月也被吵醒,两人闻声赶来。 第一百零九章 我杀过人 夜十一看那恶鬼说道:“这恶鬼的鬼脉刚形成不久,不甚稳定,傅若水季泽希,伏魔符贴他眉心,破他鬼魄!” 傅若水与季泽希照做,夜十的法力时灵时不灵,但经验绝对老道。 只是他们的符篆刚出,那恶鬼一个鬼术逃脱了。 明月从头到尾都在围观,看恶鬼逃脱的时候打了一个哈欠说:“追不上的,我回去睡觉了。” 但傅若水与季泽希还是照样追了过去。 夜十看明月自顾回了客栈,模样十分懒惰,觉得有些奇怪:“诶赵明月,你不是阴阳师嘛?怎么现在这么无动于衷?不想当阴阳师了?” “我现在见鬼就恶心,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 “这可不像你……” “不像,就是我。”不想杀戮,哪怕对象只是邪祟,她如今就想安安静静地将自己调整回正常人的状态,“我要做一个正常人。” “你现在可有点不正常。” “晚安。”明月回头关上了门,把夜十挡在门外。 明月也以为自己见到了夜十跟傅若水,心里就会觉得安全与踏实,但她依旧连睡觉都不踏实,有时候一闭上眼立刻就会睁开,看着安静的夜晚心中莫名的焦躁与压抑,放佛还置身在随时被杀与随时杀戮的状态。 还是无法正常入睡。 小狐狸跳到她床上,死拽着她的薄被,赵明月一手将它挥到地板,翻个身面朝里边正要闭眼。 门哐当被踢开,傅若水进来大声说道:“赵明月,你现在怎么变这样了?” 明月翻身坐起来,看着昏暗房间之内,傅若水气急败坏站在门边问:“怎么了?” “你刚才明明就在为什么不出手,回来睡觉是什么意思?” “呃,你们挺多人的,没把那邪祟逮回来?” “赵明月!”傅若水大步走到她床边,低头看着她的眼中有几分泪水,“你是不是恼我?是不是觉得……觉得已经没必要帮我了?” “没这回事儿。” “那为什么听夜十说我跟师兄的事情之后,就对我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明月有些听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什么叫听说她跟季泽希的事情之后对她漠不关心? 这前因后果不对! 他不说话,傅若水当他是默认,眼泪就掉下来:“我都说那是爹娘的意思,我没有答应,而且,你这三年言无音讯,我以为……以为你已经不在这个人世了,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 “不是的,我没有恼你的意思真的……” “你就有。”傅若水更是失声哭起来,那眼泪在弱光之下微微发着光,跟一颗颗小珍珠从她眼里崩出来。 虽然明月是个姑娘,看到她哭成这样也有些手足无措:“傅若水你别哭啊……别哭了,我真不是因为你想的那个原因……”她说的那个原因,她完全不明白呢。 傅若水被安慰更是泣不成声。 明月一个头两个大,不出手帮她有这么罪大恶极吗? “喂喂,傅若水……”她移到床边凑得近了些,看她真哭得稀里哗啦的又只能无奈妥协,“好啦,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我听你的行吗?” 傅若水吸着鼻子,抽噎两声,眼泪啪嗒两颗:“你,你说的。” 明月举起右手:“我说的!” “那你要跟以前一样……” 赵明月想了想:“我以前是怎样的?” “你当初为了晏王那么不顾一切……我,我不是要你不顾一切,但你不能不闻不问,我要你……要你振作起来。” 振作? 她没有不振作吧? 只是很厌倦再跟邪祟打交道,也不愿意再…… 明月重重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我,杀过人。” 傅若水一愣,看着她不知道说些什么,明月对她微微一笑,月光从窗台照进来,在明月的眼睛里留下一丝无可奈何的幽光。 “害怕吗?” “明月……” “我当时也挺害怕,他们是一些走火入魔的邪修,我不杀他们,就会被杀死。” 明月声音挺平静的,她一直都在故意遗忘这个记忆。 进入阿鼻道的除了妖魔鬼怪还有邪修,他们也想通过阿鼻道,猎杀掉所有竞争对手吸收他们的力量,最后成为最顶尖的一个闯出阿鼻道,成就新一个层次的自己。 第一百一十章 善与恶爱与恨人与鬼 季泽希看着乖乖跟着明月的小沙弥有些吃惊。 他今年二十二岁,虽算不上顶级阴阳师,但在同龄人中也算得上中上水平,昨夜他与师妹一起联手还让逃掉的磨豆鬼,赵明月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领了回来。 这赵明月不显山不露水…… 季泽希忽而又无奈一笑,还要怎样显山露水? 三年之前的无月岛一战,已经让他对这个小少年产生敬畏,如今三年过去,这少年有这样的建树又有什么好意外的? 外头有客人,几人一起进了房间。 明月大概地说了情况,便让傅若水与季泽希审问那磨豆鬼。 傅若水审问磨豆鬼:“你是说,张东与严明都是你杀的?” 小沙弥的脸上发出幽蓝的光芒,面目狰狞:“没错,就是我!” “你是如何杀他们的?” “不过就是上他们的身,让他们吊死很简单。” 对,如果是鬼上身,严明与张东都吊死就又可能了。“那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因为他们该死!” “你本该投胎轮回,却留在人间作孽……” “咳咳咳。”夜十忍不住说道,“你俩能不能问出点有用的问题?别跟恶鬼说教,听得老子都打瞌睡了。” 傅若水不悦地看着夜十,她正在审问呢他能不能给点面子?不过,她问的不是有用的问题吗?傅若水看向明月,明月对她点头示意她继续。 得到明月的支持,傅若水白了夜十一眼继续问磨豆鬼:“磨豆鬼是复仇鬼,难不成之前张东与严明他们也勒死了你?” “哼哼,没错。” “你是怎么被他们勒死的?”傅若水好奇再问。 夜十受不了,直接问那磨豆鬼:“你跟张东与严明是什么关系?死与何年何月?生前是什么人?” 磨豆鬼:“反正严明与张东已死,我已经无憾,你们把我打得魂飞魄散我亦无所谓,哼哼哼……” 夜十:“你的恶鬼鬼脉刚形成不久,也就是说在此之前,你并没有复仇的恶念……” “那又如何,之前是忘了自己怎么死的,后来想起来,却看见杀人凶手顶着善人的嘴脸活着,突然就想杀了他……”小沙弥的目光看向一直不说话的赵明月,目光黝黯而警惕。 明月只是看着他并不言语。 夜十看这家伙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但有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世,嬉笑道:“你对罪行供认不讳,但却始终不肯说出身份,是在担心什么吗?” 小沙弥拧眉看着夜十,又不屑笑道:“我难道还担心自己死吗?” “不但自己……那你担心的是别人会死?” “该死的都死了,我一点都不担心。” “哦。”夜十耸了耸肩,“既然如此,季泽希,你将他人化一下去见见张东的家人,相信总会有人会吓一跳说出什么来的……” “我都说人是我杀的,你们这些阴阳师真是愚蠢至极!”此时那磨豆鬼冲撞了一下,小沙弥头上的光符闪烁起来,他的情绪有些不稳定了。 傅若水又施了一个术想把他困住,明月提议:“把他弄出来吧,他这么闹那孩子的身体会扛不住。” 季泽希用一个法坛将他的鬼魂装入,再封上黄符。 傅若水问夜十:“你刚才问的那些是觉得他不是凶手?” 夜十耸耸肩,明月回答:“看样子他是为了护住凶手,才急于现身承认自己是凶手,否则他怎么会主动攻击我?” “那,怎么查出凶手。” “就按夜十说的,去问问张家的人估计也能问出什么。” 傅若水想了想豁然说道:“我明白了,现在就去办。” 张东有三房夫人,傅若水用自己阴阳师的身份,去给她们发了一些黄符,说昨夜遇见了杀害张东的凶手,是一个回来复仇的磨豆鬼。 反正这个传言已经让泉州城人心惶惶。 还说,那磨豆鬼放话还要继续找张东家人报仇,大的小的都不放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喜欢明月的姑娘 原来人鬼殊途并不是最悲哀,最悲哀的是那一缕孤魂一直陪伴,自己却从未感知。想到这些年矗立在某处观望的青魂,想到他为她化成恶鬼出来顶罪,苏香感到了这世间再也没有比他更让她悲伤与喜欢的人了。 可又能如何呢? 生离死别。 那一夜泉州又下起了雨,天气骤然变冷,像是忽然从秋天进入了冬天。 第二天官差冒雨在七层塔的枯井中找到了很多湿木头,苏香也承认了自己的罪行,道出她将张东与严明引到七层塔下,利用枯井与湿木头将他们吊上去。 苏香命运很悲惨,但最终还是被律令制裁,这便是人类的法则。 岳山派的弟子很振奋,他们顺利完成了这个任务。 雨停之后,赵明月跟着夜十他们一起去了岳山派。 傅若水嘴快,岳山派掌门傅瑶光已经知道明月是当年让幻雪神山重新现世,让银川重现月空的赵明月。 所以,明月在岳山派受到了非常隆重的接见。 正好又临近中秋,岳山派聚集了不少常年游历在外的岳山派长老,然后今天这个要见她,明天那个又要见她…… 赵明月心中很无奈,她是想方设法想隐藏自己,但傅若水却一直在帮她宣传。 迫于无奈,中秋那天明月带着狐狸就出门躲了去。 傅若水找不到明月就问夜十。 夜十无奈道:“不知道去了哪儿。” 傅若水回到了门派更是掌上明珠,这儿是她的地盘,所以一切她都有恃无恐,她娇气地责备夜十:“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们不是整天都在一起吗?” 夜十长吁短叹:“傅若水,傅姑娘,你是不是觉得明月什么都不说,就是赞同你到处给他引荐高人?” 傅若水不大明白:“那些都是我们岳山派的师叔师伯,在修行者当中可是相当有威望,认识他们对明月将来是有好处。” 夜十挑眉反问:“那些人的威望有楚国晏王那么高吗?” “你,你什么意思嘛?是明月他不愿意回金陵,我才让她来岳山。” “那你说他为什么不愿意回金陵?” “因为……”对啊,明月为什么不愿意回金陵?“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明月是逃出来,她一直想隐匿自己,你却到处给她曝光……” 傅若水才恍然大悟,惊慌说道:“那,那怎么办?可是我给他认识的都是岳山派的人,应该不会被鬼面人知道的吧?” “唉。”夜十重重的叹了口气,“无月岛的事如此声势,要不被知道是最好,要被知道了呢?” 傅若水顿时手足无措,这会儿着急了:“明月是不是因为这个已经走了?” 女人想什么还真不能让人搞明白,夜十懒懒又道:“走倒不至于,她又不认识其他什么人……喂,你别又哭了啊,你做对了什么啊你哭,喂喂喂,我最讨厌的就是女人哭了。” 傅若水眼泪哇哇:“怎么办夜十,我又闯祸了,你快给我想办法,明月他什么都不说,我还以为他不介意的……” 夜十想哄她,可又无从下手,立刻拿了外衣一边穿一边往外走:“我去找他,现在就去。” 然后落荒而逃。 傅若水在他身后哭着说着:“今晚是中秋,你们要回来吃饭的呀。” 夜十已经跑远,女人是可爱,但哭的时候很可怕! 赵明月躺在岳山派一座楼顶上。 这座楼位于半山腰,坐在这儿能一览小众山吗,一轮落日在重山之后徐徐落下。 赵明月身旁放着一碟糕点,手边还放着一坛酒,一只银白的狐狸在瓦上走来走去,然后盘在她脑袋旁边用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瞪着她,赵明月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 “想让我给你把术法解开?” “吱……” “还跟我呲牙?那你就继续这么着吧,反正你这样安静得很。” 吱吱,小狐狸继续对她呲牙,明月继续躺着看落日,心情不好也不坏。 那小狐狸真被她不痛不痒给惹毛了,忽而腾空而起,然后整个小毛团狠狠落下砸在了明月的肚子上。 “嗷你大爷的!”明月捂着肚子嗷嗷叫,“我吃下去的月饼都给你踩出来了!” 伸手想抓那小狐狸,小狐狸骄傲扭头绕过了她的手,明月捂着肚子趴在屋顶,颤抖地指着那得意离去的小狐狸:“臭狐狸,有本事你别回来……” 小狐狸却在不远处的屋脊一屁股坐下,小尾巴还摇啊摇,难得胜利一次,它得意得狐狸尾巴都翘起来了,总是阴测测的脸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赵明月撅着屁股爬过去抓它。 它非常轻快地窜,明月转回到盘子那拿了一个月饼砸它。 一人一狐将房顶踩得哗哗响。 夜十在院子里后退着往屋顶望,只看到一个撅着屁股的人影叫了一声:“赵明月。” 明月回头。 看夜十飞身就上了屋顶。 第一百一十二章 重逢楚子晏 明月看着夜十明亮的眸子,又摸了摸戒指说道:“可别是什么传家宝啊。” “传家宝你也值得拥有。”夜十抓起她的手有些不解,“说来也奇怪,你的手怎么这么小?” “是你手大好不好……” 夜十却顺势摸到了她手心,拨开她修长的手指。果然她手心里都是茧子,她已经逃出来两个月,可有些茧子的裂口没愈合,手上有好些伤疤…… 其实她脸上也有,即便很浅,但他一直都看见…… 夜十捏着她手心的茧子有些歉然,伸手又摸了摸她左脸一道浅痕,低声说:“幸亏是个带把的,不然都破相了。” “没有吧,我看着很浅呢。”明月立刻摸上自己的脸,并摸不出什么触感,两年前被长毛怪的头发丝给鞭了一下,有了一道血痕,当初还以为自己毁容了,不过还好消退不错。 “明月,这几年,很苦吧?” 明月摸着脸的手一顿,慢慢抬起视线看向夜十,忽而觉得有些心酸与委屈,眼眶微微一热,她没哭,只是打了他一下:“没事儿,都过去了。” 没一会儿,岳山派的弟子找到了他们,并请他们一起去吃了中秋团圆饭。 赵明月在岳山派呆了一个多月,傅瑶光有意让她加入岳山派,明月婉拒。能在这儿过上一个多月的安稳日子已经不错,她不知道鬼面会不会突然出现,所以并不打算在固定的地方安身立命。 几日之后,岳山派有个弟子娶亲,新娘是个富家小姐,岳山派也不逊色,组织了一大队迎亲队伍去接亲,赵明月与夜十也在其中。 两人是到了半路才知道要去的地方是金陵城,那里是皇族所在的地方,也是楚子晏所在的地方。 赵明月倒也不是不能见楚子晏,只是……好像还没做好心里准备似的,总觉得有点不敢见他,并不是不惦记而是…… 既然分开了那么多年,又听傅若水说他身体渐好,见与不见其实也没差,反正见了还是要分开,她已经不大能留在他身边了,至少在没与鬼面真正了断之前不能留下,因为她没有能力在鬼面人面前护他周全。 而且,远没那个能力…… 前往金陵,赵明月不会骑马都是在马车上坐着,其实这样的冬天,车上更加舒服些,叫上几个人沿途一起玩游戏吃东西,一点都不闷,还暖和。 小狐狸一路也没怎么闹,趴在车上睡觉,他除了不爽的时候跟明月撒气,很多时候是不愿意也不屑理她的。 只是,在车队行走了四五天之后,小狐狸忽而跳出了马车疯了似得跑掉。 明月知道它不能离自己太远,并不管它,它爱闹就让它闹。 车子继续前进,果然没一会儿,那小狐狸又猛然出现了在车厢,可下一秒它又奔了出去。 这狐狸是不是疯了? 想去哪儿他说啊,不说她怎么知道他想干什么? 都快成唐僧了她,操心的命啊。明月无奈跟着下了马车。 周围的环境居然也有几分熟悉,远远还能见到一座高耸的雪山,问了一旁的傅若水:“这是银川附近?” “是。” 明月看着小狐狸站在冰天雪里远远望着神山,小小的身体频频发抖,最后却只能耷拉着脑袋走回来,不理明月跳上马车,然后卷在车子的一角,失去了所有斗志。 夜十不在队伍里,他跟季泽希他们骑马涉猎,准备中午吃一顿烤肉。 明月想了想,正好有了一个不去金陵的好借口给自己,就跟傅若水说:“突然有急事要去办,我就不跟你们去金陵。” “为什么突然要走?”傅若水当然不同意,“你又想自己去哪儿吗?” 赵明月比傅若水高出大半个头,身姿瘦长,垂眸看着傅若水:“不是,事情办完了我会回去岳山找你们,要是晚一些也会给你们写信。” “谁知道你会不会……” “我现在没有隐瞒你们什么,当初是逼不得已才走的,而且,我现在去金陵也不大方便。” 傅若水想到之前夜十对她说的话:“你是不想见晏王?” “算……是吧。”明月不再多解释,走到马车前掀开帘子对小狐狸说,“毛团,下车。” 狐狸趴在地上动都不动一下。 这家伙不是狐狸,是头大倔驴。赵明月上车抱它。它心情非常不好地咬了她的手,而且是一口见血的那种。 赵明月二话不说,揍,再揪出来抱住,然后跟傅若水说:“告诉夜十,我到时候就回去找他。” 正好一辆马车路过,赵明月乘上去。 傅若水在后边喊什么明月也听不见了,傅若水有些伤感,赵明月那个人,她想走估计谁也留不住。 车上的人好心提醒明月:“小公子,你的手在流血。” 臭狐狸…… 明月心里狠狠骂了一句,还是对同车的人说道:“不碍事。” 小狐狸一点内疚之心都没有,反正赵明月施了术法,他也动弹不得了。 只是,当它看到了无月岛,看到他们就在幻雪神山的脚下,猛然地就从赵明月手臂上立起上身,望着茫茫雪山一时之间脑子都是空白的。 这是他的……半个故乡,他与白漓一起生活的地方,即便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再看这座神圣的山脉,无颜再看白漓消失的地方,但他很想念神山,更思念白漓。 第一百一十三章 准晏王妃驾到 明月没动,只是觉得他越过她时风特别冷,刮得人眼睛疼,她吸了吸鼻子咬了咬唇,然后无奈笑了。 从没想过,与楚子晏重逢会是这样的场景。 真TM伤感情。 偏头再看那修长的背影,他还是跟以前一样,除非她再去求再去讨好与解释,他才会给她一个好脸色吧? 而她居然脚下还真有了动作,有些着急地朝他走了两步,随后停下来,看他头也不回的身影心里更是难受。 可是,不追了…… 我不追你了楚子晏,所以你可以不用这么绝情。 明月咬牙转身走上山,站在了方才她等雪狐的地方。 他不稀罕她,她还更不稀罕他呢…… 只是心里的难过持续攀升,忍了好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 明月愕然。 风雪之中,楚子晏又站在了刚才他站着的地方,冷着脸仰视着她。 “你到底……还要让我等多久?”他的声音格外低沉,像是压抑着什么。 赵明月眼眶忽而一热,泪水瞬间决堤。 “楚子晏,你就是个混蛋!”飞奔而下扑入他的怀中,紧紧抱住他。 楚子晏低头看着她好一会儿,抬手反抱了她。 风雪太大,怀抱太冷清,所以双臂渐渐圈得更紧,轻贴着她冰凉的耳朵摩斯许久,终于低声承认:“我很想你。” 明月很少哭。 在残暴的鬼面面前,在惨绝人寰的阿鼻道她都不哭,可不知为什么在楚子晏面前,眼泪浅得轻轻一吹就能盈眶。 两人抱了好一会儿,明月用手偷偷抹掉了眼泪。 她还是不要在他面前哭的比较好,会显得自己很不可靠。从他怀里站了出来,看着他清俊的面容,她笑出白白的牙,重新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的目光静静落在她脸上,一寸一寸仔细看,好一会儿低声反问:“你说呢?” 三年前的她从这儿离开,然后杳无音讯。三年前的今天是她与他相处的最后一日,或许他把明天当成了她的忌日,如同空音雪将今日当成白漓的忌日。 顿时深感歉疚:“我知道错了。” 睫毛沾了眼泪,被风雪一吹结出一层的白霜,楚子晏抬手用指背轻轻拨过。明月下意识地眨眼,睫毛唿扇划过他冰凉的手指。 楚子晏手停了一会儿,放下,再次将她抱入怀中。 “跟我回去。” 她一向拒绝不了他,明月点头,又摇头。楚子晏脸色清冷:“你不跟我走?” “不是,我要在这儿等一下空音雪。” “空音雪?” “嗯,上次雪鹿山神封在我身上的雪狐……” “殿下!”明月话音未落,被由近而远的呼唤声打断。 “殿下!”蒙律从山下走了上来,“这么大的风雪,怎么可能听见铃铛声……呢……” 蒙律顿时变成一个木头桩子,傻眼看着主子正抱着……一个人?!看不见那人是谁,但主子会抱住的……不可能真的是赵明月吧? 他站了好一会儿有大步走上来。 楚子晏偏过头看向他,手却依旧轻轻扣着明月的头,将她埋在自己怀中,似乎还不想让蒙律来分享这种重逢的喜悦。 赵明月半边脸埋在他肩窝,侧着脸看向蒙律,嘴角都是笑意。 那一双眼睛! 蒙律惊愕长大了嘴,然后大步跨上来,粗着嗓子叫了一声:“明月?!” 楚子晏目光一沉,看着明月从他身前钻了出去跟蒙律一阵热络,脸色越发不怎么好看。 大块头蒙律跟明月一阵热络之后,说:“方才殿下说听到铃铛声,我还说不可能,看来你脚上的声音只有殿下能听见。” 蒙律说着慢慢就停了嘴。楚子晏此刻站在高一些的地方垂眸斜睨着他。即便隔着雪也能感受到那一股不悦的眼神。他左右看了看,不着痕迹将自己的手从赵明月的手臂上放了下来。 干干一笑,恭敬行礼:“山上太冷,殿下还是下山吧。” 楚子晏不出声看向明月。 蒙律又说:“明月也一起下山。” “你们先下山,我在等人。” “等人?你还有朋友也在?” “嗯。”明月抬头对楚子晏说,“殿下先与蒙律下山,这山上是太冷了。” “我跟你等。” “不用,我等到人就下山与你汇合。” 楚子晏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双手合拢一下斗篷,转身面相幻雪神山,显然他是非要跟明月等不可。 第一百一十四章 心微动恋已失 明月突然觉得刚才见到楚子晏的时候扑入他怀里的举动,真TM挺贱的,而且她还很不要脸的哭了。 Sa! “明月。”楚子晏轻唤。 “……嗯?”赵明月好一会儿才回神看他。 “这些不是你喜欢吃的吗?怎么不动筷子?” 桌上确实都是她以前爱吃的东西,但现在看来这桌菜像招待多年不见的亲戚,鸡鸭鱼肉都摆上,丰盛得很有礼数。 明月持起筷子:“我吃呢,只是太多了不知从哪儿入手。” 楚子晏持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肚,放入她碗里。 “谢谢谢谢,我自己来就好。”明月坐直了身子,端起碗筷吃饭。 楚子晏与梁昭君都在看她,她都觉得自己脸上粘了米粒,而且楚子晏看也就算了,梁昭君你瞅啥呢? “你们怎么不吃?” 梁昭君用了一双干净的筷子也给明月夹菜:“我听说,三年前是明月找到了九色莲,不仅救了晏王的命而且他身上的寒疾也都康复了。” 梁昭君,姐跟她熟吗她给她夹菜?明月笑:“不过就是恰巧让我找到罢了。” “明月是很优秀的阴阳师吧?你还是子晏的天命福曌,我都有些羡慕你了呢。” 说什么风凉话!她都要嫁给楚子晏了羡慕她个福曌?明月嚼着口里的食物,对她笑了笑不言语。 梁昭君又问:“那这三年明月都去了哪儿?” 明月的筷子一停,咽下口中的食物,楚子晏都没问的话她问啥问呀?不过,抬起视线就看到楚子晏也用同样疑问的眼神看她,看来梁昭君还能给他代言了。 明月端了茶杯喝了一口,笑:“没去哪儿,到处流浪呢。” 时间能改变太多东西,三年之后,记忆中的他们早已经成为过去,忽而觉得有些感伤。 楚子晏蹙眉:“到处流浪,怎么不回来找我?” 找你?找你做什么? 明月垂眸,又笑了笑:“外边挺好玩的,就到处走走。” “噢?”楚子晏冷淡地说了这么一句,“我还以为你是担心鬼面找上我才没回来。” “没有。”赵明月看向楚子晏目光不由有些黯然,又说了一遍,“没有。” 楚子晏凝视她:“那你是如何从鬼面那逃出来的?” “就……骗他,然后就逃了。”不想再说她重新拿起碗筷说道,“殿下,公主,你们就饶了我,让我好好吃饭成不?” 她夹起鱼肉大口大口吃,可终究有种食不知味的感觉。 客栈的三楼被晏王府包下,整个三楼都是熟人,除了长平公主跟她的婢女莲香之外。 三楼有个露台,直面银海,是最好观海赏月的地方。 蒙律带着赵明月去了她的房间。她的房间不再是楚子晏的隔壁,他的隔壁如今住着长平公主。 她来得晚,房间安排在了最西那间,打开门窗看见的是银江。 虽不知楚子晏的真实身份,但店里显然知道他是贵客,所以接待得格外周全仔细。明月的房里已经准备了一大桶热水,里边蒸汽朦胧,进屋就能感受到一股热气。 曾以为阿鼻道麻木了心脏跟脑袋,对过去已经淡忘,但再遇见之前的人时,记忆又一点点回归。 世上最不会改变的就是记忆。 赵明月泡在大木桶里,想起当年楚子晏顶着一头湿发来她房间让她给他擦干,如今那三千青丝的梳理已经由一双芊芊玉手打理了吧? 之前她那么不敢来见他,是担心见了就不想走,又或者他就不会让她离开,他说过她是他唯一……在他身旁也不会枯萎的人。 如今想,或许仅仅如此罢了。 他说得没错,她是害怕鬼面不放过她,她害怕自己没有能力护他周全,所以想见不能见。 可如今见了,高兴吗? 高兴的。 可也有点难过。 明月放沉身子整个人没入水中。 这世上最可笑的就是……想太多。 什么唯一,什么深厚的感情,都经不起时间的磨砺,她没有任何生气的理由,但却总觉得难受。 “明月。”楚子晏敲她的房门,里边没有回应,他推了一下发现门是锁的,又敲,“明月。” 明月闷在水里没听见声音,直到楚子晏的敲门声变得有些着急,明月从水里冒出头来,连忙说道:“我在,我在洗澡!” 刚想砸门的蒙律连忙住了手,粗声道:“不就洗澡怎么还叫不应的?还以为你憋死在水里了呢!” “我刚才没注意听!”明月三两下从木桶里爬出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你走那日就是我忌日 楚子晏站了一会儿,走到桌边将灯芯挑开,室内顿时亮堂不少。再看赵明月,满额头的汗水,他在床边坐下来问:“明月可还好?” “没事。” 他朝她伸手,明月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他的手一顿收了回去:“怎么一头的汗?” 赵明月手背一擦:“没事,只是做了一个噩梦。”然后她又抬头又问他,“殿下这么晚不睡,有事儿?” “没多晚,是你睡得早,方才不是跟你说,我过一会儿来找你。” “嗯,殿下找我有什么事?” “上次无月岛能看见月亮,没能跟你一起看,今晚想跟你一起赏月喝酒。” 居然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之前她也觉得挺遗憾,不过现在却不那么想,他刚才不是跟佳人一起赏月看银海了吗? “无月岛的月亮也不过是同一个月亮,没什么好看,我有些困了。” 楚子晏细长的眼睛微微一眯,沉默了片刻:“我房间有些冷。” “那我叫小二给你拿被子。” 赵明月掀起被子下床。 楚子晏看她是和着衣服躺下的,弯腰穿了鞋她利索起身,没会儿小二将被子送到了楚子晏的房间,明月跟随其后。 她将被子给他铺上,又将屋子里的木炭加了一些,转头看窗户说道:“不是说了,用木炭取暖要将窗户打开一些?” 她走到窗边将通风窗口打开一个缝,室内过分安静,走回来看楚子晏立在房中看着她。她目光微微闪躲了一下,但很快就对上他的视线。 “怎么了?” “蒙律粗手粗脚的他怎么能记得要将窗户打开?还是明月好。” 那你的长平公主肯定细心体贴啊,心里这么想但那么说估计语气会酸,明月笑了笑:“这么多年,殿下也该习惯了蒙律才对,那殿下休息吧,我回房。” “你还没帮我宽衣。” 楚子晏抬起双臂,宽大的袖子垂坠,俊美的脸上是还是淡然的模样。不过他的脸色好了一些,虽还是白皙如同花瓣,但至少有了些许血色。五官都是赵明月所认识的,只是比起记忆之中,现在的他又更美了几分。 笔画无法描摹的美人就站在她的面前,却遥远如同那座暮雪神山。 知道他将成为别人的,反而越发觉得珍贵起来。 明月心里自嘲地笑了笑,举步走过去给他宽衣,帮他脱下外袍解下腰带。 以前她个子矮小,只能看到他的胸膛,如今却轻易能将外袍从他肩上脱下来。 楚子晏垂眸看着她,也说了一句:“明月长高了。” “当然,都三年过去了。” “那三年之后,明月可还愿意为我暖床?” 明月惊愕抬头。 他的眼睛很黑,肌肤细腻,唇色浅淡但却很饱满,如此近,能看见他眼中有烛光跳跃,唇上有细腻唇纹。 好看的嘴唇此刻微微弯起,低声道:“明月可算愿意睁眼瞧我了。” 明月略微尴尬,推手将他送出去一些,笑道:“殿下都是快成亲的人,还要明月给你暖床也不怕人笑话?” 说出这话,她有些期待他会再说一次“我不要女孩”之类的话,但他只是淡淡看着他,并没再要求她给他暖床。 “这屋里有张卧榻,你在这睡吧。” 如果是以前,他非要缠到她答应帮他暖床才罢休,如今他有了公主,果然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待她。 又也许他早就有了其他暖床人,在他身体好了之后,他就不单只有她一个朋友。 她将他带出了四面高墙的王府,用九色莲将他治好,让他能自由行走在各地与人群之中。 在没有她这个天命福曌的三年,正是他甩开孱弱病体去获取自己渴望人生的时间,做喜欢的事,找心仪的人。 去的地方多了,见的人多了,必然就会发现她赵明月并不是无可取代,并不是他那所谓的唯一。 明月笑容有些苦涩:“我还是回房吧。” “你若走,我半夜需要你呢?” “……”这话听得耳熟,意思却全然不是当年那种依赖了吧?“好,那我睡这儿。” 在卧榻之上躺下。 室内灯光昏暗,炭火发出幽幽红光。 两人没有对话,楚子晏也不咳嗽了,室内很安静。 卧榻在楚子晏床尾方向,他侧过身就能看到她。 明月没动,即便她能猜测楚子晏会在看她,但她又告诉自己说,别自作多情。 直到好久之后,楚子晏突然先开了口:“还以为明月会有很多话与我说。” 是有很多,想把这三年经历的种种告诉他,倾诉着自己的委屈述说自己的痛苦,想着跟他说了也许就能得到很多安慰,也许他的安慰足够她变回一个正常人。 只是如今正因为是他,反而不知从何说起。 “殿下呢,有话跟明月说吗?” “你想知道什么?”楚子晏看着卧榻之上身形起伏的被褥。。 第一百一十六章 惩罚一吻 明月离去的脚步骤然一停。 他这是几个意思? 让她来年来给他撒些酒少些钱? 赵明月惊愕转身看向楚子晏。 楚子晏笑容如勾,眼睛满是冰冷雪霜:“外头冷,进屋吧。” 换他说了这话抬脚离开了露台,赵明月傻站几秒追上去,拉住他的衣袖:“你那话几个意思?” 楚子晏头也没回:“没几个意思,天一亮,我送明月走。” 淡淡一笑他抽出自己的衣袖,明月紧紧抓着没松开,楚子晏笑着又问:“明月这是几个意思?” 明月生气,她不用他再来过忌日,他反过来让她来给她烧纸钱了?! “什么叫来年今日我来给你那什么……” “那什么?”他细长的眼睛微微掀起,睫毛之下眸光冰凉如此夜色。 “我是问你,我要是走你想做什么?” “呵,明月能跟一只没什么交情的雪狐回来给他主人拜祭,想必来年也肯赏个脸回来祭拜一下本王……” 哐啷 明月手中的酒杯一砸,揪起楚子晏的衣襟,红着眼睛怒道:“你在威胁我?” “自然没有,明月要走,本王可一句都没拦你。” “你总是拿自己来威胁我!”以前他也是如此。 楚子晏眸光幽暗,眼底泛着寒光:“我既然没拦你,你也不必在意我要做什么就嗯……” 剩下的话,他一句也没说出口。 因为赵明月踮起脚双唇重重压在了他的唇上,这时候该搬来曾经梦里的那句台词,楚子晏你欠吻! 楚子晏细长的眼睛睁大,不可思议看着赵明月。可也因为明月撞得有些重,他的身体回退了一些。 赵明月以为是他要退开,双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推上了墙壁,再次吻住他满嘴刻薄的话语。 他的嘴唇柔软却凉薄,带着夜色的寒冷。 她的唇温热,带着烈酒的醇香炽烈。 不过,她会的也就只有贴着他的唇而已,怒气从顶峰退下,意识到自己做了这些,忽而又觉得腿软。 心情起落之间顿悟,为什么想见不能见他?为什么见他会泪流满面?为什么听说他有了王妃人选感觉心如刀割。 因为……喜欢。 她喜欢他。 所以借着怒意,借着酒胆,再次把他按在了墙上,坐实多年前那一场桃花灼灼的春梦。 只是现实比梦总是要骇人些,嘴巴张了好几次却无从啃咬,她就想是不是该撬开他的唇什么的,书上不都这么写? 但他牙关紧闭没有一丝回应,似乎是还没从震惊中恢复,又似乎在等她继续,又或者……他根本就是无动于衷或者会厌恶? 无动于衷? 厌恶?! 种种猜测让她身心,如同被酒的后劲杀得几乎都稳不住,揪着他衣襟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单方面做了这样的事,是该道歉吧? 可如何道歉?! 蠢蛋赵明月,你是个女的为什么总是用霸道总裁的招式泡妞……泡男? 现在改如何是好? 用力维持自己的那点自负,她推开了他,呼吸起伏,然后捏起拳头说了一句,头也不敢抬,有理不在声高的大声道:“你再惹我试试看?” 说完,真TM想挺尸装死…… 啊,对,她喝酒了,醉了,是的,她已经醉了! 嘴角抽搐了几下赵明月总算能抬起头看着他,堆出满脸坏坏的笑容,她后退退出了墙边,吊儿郎当看着他:“终于乖了吧?不,不敢再顶嘴了吧?” 月光照不到墙边,楚子晏站在阴影里,看不到他脸上是什么表情,只是一双眼睛幽暗不见底,深深锁在赵明月的脸上。 太失策了,为什么她会让自己站到月光之下,这样让楚子晏看清自己的窘态。明月把醉态演得更明显,低头找着东西: “酒呢?我的酒呢?我……我喝醉了。” 画蛇添足了说了一句,她踉踉跄跄进屋,直奔西边的房间,一头扎入床铺用被子将自己狠狠埋起来。 赵明月啊赵明月,你脑子被驴踢了吗? 她居然真真的把楚子晏给吻了! 怎么办啊…… 楚子晏看着那小子跑夹着尾巴逃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好一会儿,然后靠着墙壁笑了,低声骂了一句:“赵明月,你就是只大尾巴狼。” 骂完抿了抿唇,又笑了。 赵明月在床上反省很久,不过确实是喝了不少,本来是打算喝得半醉回来好睡觉的,现在酒劲是真上来了,天也临近黎明,她真的睡了过去。 没人叫她起床,日头已经三竿长,明自然醒来还分不清身处何处,月看床顶,又偏头看屋里的摆设,望月客栈。 ……望月客栈?! 昨天晚上她,她她她把楚子晏按墙上给亲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晏王垂钓明月上钩 “哎呀。”梁昭君也惊呼一声,稍微的走神让她下了一步大错棋。她不好意思说要悔棋,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看着楚子晏,希望他怜香惜玉主动让她悔棋。 楚子晏拾起一颗黑子,放在梁昭君空出的位置,一步杀了她满盘棋局的锐气。 莲香与梁昭君都有点傻了眼。 作为男子晏王殿下不该让一让的吗?何况她还是长平公主,还是他的赐婚对象,他不仅不让还淡淡说了一句:“长平公主可要专心,再错就输了。” 梁昭君没得到让步,这盘棋也不好翻盘,温婉又略带娇嗔说:“晏王殿下的棋下得如此之好,让让昭君多好。” “长平公主的棋下得如此之好,应该知道落棋不悔。” 没了任何胜算,梁昭君伸手接过莲香手中的茶,垂眸喝了一口,又将茶杯放回莲香手上,用手帕擦了擦嘴:“昭君认输,要与殿下重新再来一盘。” “我有些乏了……”楚子晏又再次喊住了又准备离去的明月,“明月要去哪儿?” 他下棋就不能专心些?老监视她做什么?明月粗声回答:“回房睡觉。” “你才刚起又要睡?” “哦。” “过来与我下棋。” “我又下得不好。”在楚子晏长时间的注视下,明月硬着头皮走了回来。 梁昭君让出位置坐到一旁:“明月连棋都下很好吗?” 赵明月摇头:“不好。” “明月真是谦谦公子,真谦虚懂事。” “是真下得不好。”明月说着随意在棋盘上摆了枚白子,楚子晏依旧持黑子放下一颗,明月不暇思索有摆上白子。 样子倒是娴熟,但怎么她一直在连五子? 楚子晏也微微差异看着明月,不知她这种是什么下法。 明月看他捏着黑子不落,便说:“下啊,到殿下了。” 楚子晏又摆上一颗黑子,赵明月落下白子之后说道:“殿下输了。” “殿下输了?”梁昭君不解,这棋局才开始呢不是? 明月解释:“对啊,我这白子连成五颗,你就输了呀。” “这是什么棋局。” “五子棋啊……喔?你们下的不是五子棋啊,那我不会,你们玩吧。”她放下棋子就要走。 楚子晏却说:“那我跟明月下五子棋。” 不要了吧?其实围棋她也知道规则,只是不想跟他们玩才特意下了五子棋,猜想他们不会定然就不用她继续在这儿当电灯泡了。 “殿下会五子棋?” “看明月方才下棋的走势,大概是纵、横、斜五子相连者为胜吧?” 对……这才一局就被他看出规则来了,明月又悻悻坐了下来:“那再来吧,殿下要太差的话我可不跟你玩。” 楚子晏只是看着她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可楚子晏真的是第一次玩吗?陷阱一个一个地给她下,一盘过去之后比她还老手,赵明月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梁昭君在一旁看了几局,笑着说:“这棋局看似简单却特别要花心思,殿下是新手却也得心应手。” 拍什么马屁?不就是想夸你的男人嘛?她还偏不让楚子晏春风得意。明月立刻给楚子晏下了一个陷阱,这一步他若堵不好可就输定了。 她的白子刚落,楚子晏挑眉看向赵明月,一脸你确定要走这步的表情。赵明月赶紧低头看棋局,糟了,急功近利结果没防楚子晏,黑子已经三颗相连,再一步就能赢她。 赵明月手指很快地捡回自己放下去的那枚棋子。 莲香说:“明月公子,落棋不悔!” 明月给莲香抛了一个媚眼:“莲香妹妹什么都没看到哈。” “我看见了。”莲香据理力争,“殿下定然也看见了。” 赵明月抬眼看着楚子晏,贼手用白子堵住了他的黑子,厚颜无耻说:“继续啊,继续。” 楚子晏毫不在意依言继续。 莲香道:“殿下方才不是跟公主说落子不悔?明月公子明显就悔棋了嘛?” 楚子晏轻描淡写说了一句:“明月跟长平公主不同,他,很无赖,我不敢惹他。” 很无赖……我不敢惹她…… 这话让明月想起了昨天晚上她吻了楚子晏之后放的话,你再敢惹我试试看? 第一百一十八章 关山雪女 车内弦瑟妙曼起落,琴音随弦瑟轻轻拨动,随意的附和却恰好锦上添花,琴瑟淙淙,相辅相成。 长平公主柔声念到:“白雪逐车辇,琴瑟相应和。寒山春欲放,齐待鸾凤唱。” 此时两人的琴声如同空山鸟语,百花待放迎春。 琴瑟之声好似天作之合,还真有琴瑟和鸣的意思。 赵明月心里加了一句,秀恩爱死的快! 然后一阵怨念。 蒙律那大块头却摇头晃脑好似真能听懂似的说道:“哎呀,真是琴瑟和谐,天作之合啊!” 赵明月恶狠狠转过头看向蒙律,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你懂啥? 随手捞起手边的狐狸抱在怀里,狐狸挣扎不愿意,赵明月抬手就狠K它脑袋一下:“你个魂器也想造反?” 狐狸龇牙想反抗,明月按着他脑袋一阵蹂躏。 狐狸打不过炸毛,转头就咬赵明月的手。 蒙律看这情景说:“人类的魂器通常只能以兵器状态现世,这野狐狸怎么能随便出来走动?” 狐狸嘴里还衔着赵明月的手,回头瞪蒙律,很凶的样子。 脑袋自然又被明月揍了一顿。 车内传来楚子晏的声音:“明月觉得这曲子可还好听?” 赵明月身体一僵,翻了一个白眼:“好听极了,晏王跟公主真是琴瑟和谐,鸾凤同鸣,天上一对,地上一双。” “让你评价琴声可没让你评价我与长平公主。”楚子晏声音里有一丝笑意。 前方引路的玄黄策马回头说道:“主子,前方发生道路坍塌官道被封,需绕道走关山道。” 蒙律说:“关山道我走过一趟,官道开通之前从银川去金陵都是走关山道,后来官道建成关山道才嫌少有人通行,不过道路也能通车马。” 楚子晏便说:“那就走关山道。” 关山的道路浑然天成,像是两排山峰之间的河流干枯之后形成了一条大道,路边被填得平整。不过想要跟官道一样能安逸弹琴就比较难一些。 道上的雪被其他车马行人踩出两条露土的长道,一直延伸到前方的峡谷。 峡谷内飘着茫茫雪雾,四周异常幽静。大路两旁的高山白雪覆盖,分不清山与雪雾的轮廓,只是看起来情况不大对。 “蒙律停车!”赵明月喊了一声。 “怎么了?” 此时玄黄骑着马掉了头回来说道:“不能再前进了,这山谷有蹊跷。” 蒙律这时候也恍然大悟说:“这,这前方车轱辘的痕迹不见了!” 对,那些车马痕迹消失了。 倪往回头说道:“不仅前方的轨迹消失,后边的也消失了。” 回头一看,后边也是一道下着白毛大雪的峡谷,地面上的印记也凭空消失。他们被困在了峡谷之内。 倪往抽出一张黄符往前打去,前方却似空无一物让黄符畅通无阻,他们往前走了许久却又走不出峡谷。 地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明月低头看,地上那白茫茫的不是雪,而是……头发!? 怪不得车轮留下的痕迹都消失,这些雪白的发丝覆盖了地表,并顺着马车车轮向上蔓延,目标是车内的人。赵明月凌空一道符斩击向地面,发丝断裂成了雪,又再次迅速再生。 此时山谷里传来一个女子低低的笑声:“哼哼哼……这味道至阴至纯,着实罕见,车上的人儿不如就留下来陪陪奴家如何……哼哼哼,哼哼哼……” 笑声里带着空灵凄厉在山间回荡不绝,分不清是从哪个方向来。 但顺着发丝生长的方向寻根,这些头发似乎是从关山主峰蔓延下来的,前前后后封锁了几里山地。 那头发如同白浪攻击,一旦被明月等人击碎就化成雪又迅速再生。 马车与马匹所有着地的物体都被层层缠住,寸步难行。 倪往说道:“我开道,蒙律你尽量将车子驾出去。” 倪往的诛茫绿藤打在地面激起一层层雪花,但那些头发再生的速度非常快,马车行驶的速度依旧很慢。 狐狸趴在车前百无聊赖地看了一眼,不屑地哼了哼:“你们这样只会消耗自己的力量,这满山谷都是雪女的头发跟积雪,你们无疑等同于在水中作战,抽刀断水水更流的道理不懂吗?愚蠢的阴阳师。” 赵明月额头猛爆了一个十字,后边那句他能不能省了? 再有! 看倪往的魂器诛茫那所向披靡鞠躬尽瘁的战斗力,再看空音雪……唉,都是魂器怎么相差那么大?雪鹿山神给她的不是魂器是个小祖宗! 倪往的绿藤瞬间被一缕银发扑捉缠绕在一起,再猛然一抽。她的战马四条腿被定住无法动弹,倪往硬生生被拽下马背,但她眼疾手快落地之前打出一道黄符。 第一百一十九章 魂器飞鹰 莲香发出痛苦的惨叫。方才没入岩壁之内的臂膀硬生生被撕开,没入岩壁的部位已经骨肉分离露出森柏的骨头。 岩壁上残留的血又瞬间被吸干消失了。 赵明月将莲香抱起丢上马车,此时一条银发卷住了赵明月的脖子也往岩壁上拖去,力道猛烈速度极快,凭空画符是不可能了,赵明月从怀中抽出一道黄符。 还没来得及使用,几个手臂握住了她的肩膀继续往后拉,手上的黄符脱手飞出去掉在地上。 楚子晏通过窗口对明月叫道:“明月!” 像是以一种被撕裂的状态扯入岩壁,明月闷哼一声的徒手抓住扣着她肩膀上那惨白冰凉的手,套在她拇指之上的戒指发出红色光芒,让那些手被烫着一般迅速缩了回去。 是夜十送给她的指环!居然是能让鬼邪之物退避三舍的东西。当然,也只是限于戒指碰到的时候才会起作用。 赵明月顺利从崖壁上拔出自己,继续进入作战模式。 这一道峡谷穿越得格外艰难,明明不长却似乎走不到头,头颅、发丝与手似乎斩不尽杀不完。 但也有此看出,这雪女必然是被封在山体之内无法行动,只能靠自己的头发,其他人的头颅来观看与接触外边的世界。 赵明月对玄黄喊了一声:“玄黄,帮我!” 玄黄飞身而下,掩护住赵明月给她争取时间。 赵明月抽出一把小匕首,在自己手心画出一道血符,口中不断吟唱阴阳诀,她念唱的声音并不大,但却在山谷之间轻轻回荡不止,如同数人同唱,数十人同唱,数百人同唱。 如同佛经唱诵密密麻麻,回荡不绝。 “净天地污秽,诸天地妖邪,诛魔录永唱,万血朝宗,急急如律令!” 赵明月的手掌打向了一座山峰。 瞬间鲜血瞬间有被吸食的感觉,血丝成符篆顺着发丝不断涌入主峰,赵宁月能感应到鬼脉流动,目光也如同穿透层层山峰直奔主峰。 大喝一声:“诛邪!” “啊——” 又是一生凄厉的惨叫,这会儿雪女是被伤得不轻,崖壁上的手与头颅几乎是同时一起缩了进去。 鬼畜般的参加也让山体震动,前方的山峰轰隆作响,山上的积雪瞬间滚落下来。拉车的几匹马往不同的方向逃散,蒙律也被狠狠地甩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 轰隆一声,白雪崩塌,整座山的斜面塌坐下来。 赵明月与玄黄直冲马车都要救主。 但玄黄的脚被银丝捆住,他回头挥剑斩杀。 赵明月刚奔到车马旁,只听见车内传来梁昭君的一声娇喝:“飞翼!” 接着一团影子破了车棚冲出。 梁昭君与楚子晏正坐着一只如同苍鹰但又比苍鹰大无数倍的飞鸟腾空飞起。 要不是因为雪山崩塌,赵明月肯定会大喊一声,我勒个擦呀,梁昭君的魂器也太给力了吧?这魂器真TM帅死了! 但眼前的状况刻不容缓,雪山在崩,赵明月飞奔拉起蒙律甩出去。 她想跑时脖子再次被银丝捆住往后拖,虽然她迅速用戴着戒指的手抓断发丝,但后座的力量让她直奔雪山低下。 蒙律大喊:“明月!” 倪往的绿藤飞出想要将明月卷出来。 但已经来不及。 大雪从赵明月头顶埋下! 在半空的楚子晏大喊一声:“明月!” 但他的声音已被雪崩的声音掩盖,雪雾如尘土飞扬,许久之后才平静下来,大半的峡谷已经被掩埋。 蒙律大喊“赵明月”便飞奔过去要挖人。 山体再次动荡。 还以为是二次雪崩,倪往抓住了蒙律:“你这样去等于找死!” 雪雾沉淀之后两人凝视雪堆…… 一个巨大的冰人从雪下站了起来,动作随不是那么灵活,但赵明月与雪白的小狐狸就在冰人的怀抱里护着。 这显然是雪狐的纵雪术! 三年前在无月岛他们曾领教过,那时候雪狐的力量还十分强大,若不是雪鹿山神出现他们也不能那么轻易打败他。 赵明月还活着!蒙律大大松了一口气。 狐狸说了一句:“还不想走?等那雪女恢复过来再杀一次吗?” 第一百二十章 同塌而眠 “我站前半夜,玄黄站后半夜,现在我当值。”蒙律老实巴交地交代,“后半夜我回来跟你挤一挤,还真别说,你这儿地方选得不错,无人走动自成一个避风港,比玄黄在的房梁可好多了。” 赵明月伸出一只手摆一摆轰人。蒙律走回楚子晏的房门口,她才慢慢睁开眼看那紧闭的房门,现在楚子晏终于有女人给他暖床了吧? 以前他还问她,女孩儿也热得跟明月一样像个暖炉吗? 她还回答,是啊,抱着还能让他热血沸腾。 他现在是热血沸腾了吧? 赵明月看着火盆里红彤彤的炭火,心却越来越冷,背也越来越冷,她转过身面朝墙壁让火烤着背后,手心的伤口与心口都隐隐作疼,也分不清具体是哪儿疼。 莫名其妙啊,难道她还真喜欢楚子晏? 相处的时间不过半年,分开三年重逢的今日,居然还有了嫉妒之心,不应该啊!一定是假象,一定又是她想多了,她勾画了太多的楚子晏,但从来就没有一个是楚子晏自己承认的。 罢了,就此作罢吧。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睡着了。 恍惚之间感觉有人掀开她被子一角躺了进来,她以为是蒙律回来了,难道上半夜这么快就过去了?她还没睡着呢吧? 明月睁着眼睛不动声色,如果蒙律只是躺着那她也没什么意见,天寒地冻相互取暖情理之中。 背后的人确实也没什么大的动静,只是小心翼翼地靠过来,叠在她背后然后就不动了。 这动作幅度定然不是蒙律! 赵明月猛然起身回头看。 果然楚子晏躺在她被窝里,黑发布满枕头与背后,一双细长的眼睛吟着夜色幽暗而又淡然,他轻声问她:“把你吵醒了?” “你……你来我这儿做什么?”明月都有些结巴了,她可是认定他跟公主热血沸腾去了的。 楚子晏理所当然回答:“跟你睡觉。” “你你我……我这地铺很冷。”明月像闪了舌头一样一直结巴,她甩甩头直入正题问,“不跟你的公主睡觉,你跑来我这儿瞎闹什么?” 楚子晏静静看着她,然后笑了。 他一笑她就有种无处遁形的窘迫,拧着眉头回瞪他:“你笑什么?” 楚子晏的声音依旧温缓徐徐,尤其在夜里挺得让人心神荡漾,他说:“人家一个姑娘家与我同房岂不是要被坏了名声?” “呵,你们不是准备成亲了嘛?”明月话里不自觉就多出了几分讽刺。 楚子晏嘴角又是一耸,轻声又问:“我成亲,明月不高兴?” “我祝福你!” 楚子晏轻声笑了起来,也不知道他在开心什么,但他心情却是不错:“快躺下,被子空了风都往里边灌,我冷。” “冷你就回去抱你的哎呀……” 楚子晏拉倒她撑在棉被上的手,让她一下就跌回地铺上,两人终于面对面贴得很近躺着,大眼瞪小眼半晌,明月往后拉开了一些距离,从满心的酸楚又瞬间转到了昨晚她强吻他的慌乱。 楚子晏此时朝她伸出手。 明月立刻抬手推他手臂:“你要干吗?” “给你盖被子。” 这时候也才发现他抬着被子要给她盖上,明月窘迫老实躺了回去,再翻了个身仰躺不再面对他绝美的脸庞。 楚子晏也翻了一个身,两人如同三年前一般并肩盖着一床褥子躺着。 明月不说话,楚子晏也不说话。 方才好不容易招来的几只瞌睡虫,早已经灰飞烟灭,明月清醒得不得了。 “殿下,地上冷,你还是回房间去吧。” “我不冷。” “你睡这儿……” “你要是怕我冷,就抱我。” 明月偏头瞪他,多年之后,他还是原来这样的调调。 楚子晏也偏头去看她:“你要是不愿意,我抱你也可以。” “无聊!”明月心里有点高兴,却翻个身背对着他躺下。 不大的被子瞬间被供起一个空间,冷风灌入,楚子晏也跟着翻了一个身叠加在她背后,胸膛挨着她的脊背。 明月回头,嗔怒一句:“还没完了你?” “你那样睡风吹进被子里来。” 明月看他一双平静的眼睛,最后终于无奈却又释怀的微微笑了:“睡吧。” 楚子晏嘴角笑意加深,将头贴着她的头发闭上眼睛。 第一百二十一章 欠揍狐狸 这小狐狸欠揍到爆! 赵明月把手伸出去:“你的名字在这儿,挖得走你挖走,砍得走你砍走,我不想要你也已经很久了。” 空音雪瞪着她,满脸挫败与焦躁,他看了看左右跑过去,抽出一个客人放在桌上的佩剑,抬起当真就要砍了赵明月的手。 赵明月牙关一紧,眼睛都不眨一下。 在剑快要落下时,小正太空音雪的衣领被高头大马的蒙律抽起来,他双脚离地嘴里叫骂,手上的剑也乱挥,蒙律夺了他手里的剑再随手将他往墙角一扔。 砸在地上的空音雪又迅速爬起来,冲向蒙律:“你敢动本大爷,你找死!” 似乎非要激怒所有人的举动被赵明月拦截下来,她揪起那小子的衣襟沉着脸问:“你闹脾气有用吗?” 空音雪双脚踢她的小腿,明月吃痛,咬牙将他推坐在座位上:“你到底想干什么?闹什么?!” 蒙律:“他就是欠揍,让我来!” 明月推开蒙律,揪起咬她的空音雪将他按趴在桌边,空音雪挣扎扭打不知道她要干什么,继续叫骂:“你有本事就杀了本大爷……” 赵明月却一下撩起他的袍角,然后扒下他的裤子。 这会儿空音雪有点懵了,愣了一会儿大叫:“赵明月你要做什么?” 明月目光锐利地看向他,嘴角冷冷一勾。 空音雪面色发白:“你敢!?” 赵明月一巴掌拍下去。 很清脆的一声,空音雪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她居然打他的屁股?! 他可是千年雪狐,他可是个男人! 周围的客人都在看着。 楚子晏也站在外围看着。 空音雪面色从苍白到涨红再转白。 “住,住手!” 又是一巴掌,再一巴掌,没一会儿小正太白白的PP上就红彤彤。 赵明月其实能轻易地制服他,但她却选择了让他最难堪的一种方式,像打孩子一样的揍了他高贵的臀部! “赵明月我让你住手!” “你认错我就停手。” “你有种杀了我。” “我不杀你。” 啪! “啊,赵明月!”小正太想死的心都有了,赵明月这个卑鄙无耻的混蛋! “认错不认?” “死也不认!” “说了不会让你死……” 赵明月的手再次要打下来时,手腕被人从后方拉住。 “蒙律你别管!”回头身后却不是蒙律,而是楚子晏,她蹙眉说道,“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你也别管。” 她抽出自己的手,楚子晏却握紧了,清淡说了一句:“我还不能管你了?” 明月其实可以硬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但对楚子晏她向来下不了重手。空音雪也趁机从赵明月的手下逃脱,拉起自己的裤子恶狠狠地说:“赵明月……” “你再说我可救不了你。”楚子晏目光轻轻落在空音雪脸上。 空音雪指着赵明月权衡自己的处境,没再开口。砍头不过头点地,可打屁股实在是太丢人,小正太愤怒冲出客栈,还不忘回头放狠话:“你今天不放了我,一定会后悔!” 反正他也走不了多远,赵明月也没管他,只是微微偏头对楚子晏说:“公子放手吧。” 楚子晏迟疑了一会儿,松开了她的手。 即便模样与性格再像汉子,但骨子里她还是个女人,心口不一啊,明明是她让他放的手,但他真放了她却一点也不高兴。 举步又回到自己方才的座位继续吃早饭。 其实她不饿也不想吃东西,只是这个时候在楚子晏面前,她不知道做什么比较自然。 楚子晏跟着坐到她对面:“包子都凉了,换热的吃吧。” “无所谓,我没那么娇贵。”她拿起包子吃了起来。 “方才若不是蒙律,你还真让他砍了你的手?”楚子晏突然问。 他不在楼上照顾他的公主,下来看她什么热闹?“不是没发生吗?” 楚子晏细长的眼睛微微一眯:“明月是在生我的气?” “明月不敢。” “你倒是敢得很。”楚子晏一边给她倒热茶一边继续缓声问着,“明月当真不知如何解了与那狐狸的契约?” 明月嚼着包子看他,其实她知道,只是小狐狸虽然可恶了点,但至少不管她去都哪儿他都得在,愿意不愿意他都会在。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的喜怒在你 “……”楚子晏微微惊愕看着明月,苍白的脸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意。 明月瞬间后悔! 她,她在说什么啊? 明知道他很介怀自己的特殊体质,当初还因此不与其他女子接触。 “我……” “罢了。”楚子晏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看向梁昭君,“公主现在知道本王是个怪物了吧?” 赵明月更是惊愕。 难道梁昭君不知道楚子晏的特殊体质? 她进来那会儿梁昭君说什么来着?“殿下千万不要自责,人总会有生病的时候,我怎么会是因为殿下才这样呢”? 完蛋,她闯祸了! 她居然把楚子晏可能刻意对梁昭君隐瞒的事给说了出来。 赵明月追悔莫及:“公主,其实……” “公主好生歇息,本王先出去。”楚子晏打断赵明月解释的意图,起身时,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 明月连忙扶住他:“殿下……” “放手。”楚子晏话语很轻,面色很平静,但赵明月知道……他生气了! 楚子晏走出房间。 赵明月看着那背影苦恼地“哎呦”一声,转身对梁昭君说:“公主,其实不是……”现在再说不是她说的那样,又像是在故意坑公主,“算了,我会尽量帮公主减少一些冲撞,所以别太介意。” “我不会介意殿下是什么样的人。”梁昭君毅然说道。 “……”赵明月忽而有些羞愧,不再继续这话题就跟倪往说,“倪往身上可有些驱邪丹药?” “有驱魔丹。” “驱魔丹药效太强,一颗驱魔丹分三次给公主服用,每两个时辰服用一次,若体温还没恢复,再继续服用三次。” “是。”倪往对明月有些敬畏之意,“那殿下那边还请明月公子去看看。” “呃。”赵明月头皮发麻,可自己闯的祸总得自己善后,且方才楚子晏看上去面色也很是不好。“行,那我去找殿下。” 楚子晏在自己房间喝茶。 赵明月硬着头皮走进去。 真奇怪,每次跟他顶嘴让他生气,总会发生一些让她措手不及的事,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今早下定决心怎么也不会再主动跟他道歉,这会儿又怂包一个,低着脑袋跟他说:“对不住……” 楚子晏自顾饮茶不搭理。 明月挪了一张椅子坐他旁边,又重蹈覆辙的讨好:“我错了,我不是故意在公主面前那么说,我还以为她……她知道呢。” “知道什么?”楚子晏风淡云轻反问。 知道他是五阴之体的事啊,赵明月耷拉着脑袋:“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楚子晏继续风淡云轻缓声说:“大概是分开太久,很多事情都不是原来的样子,我也不敢猜明月现在想说什么,怕自己想多了。” 报复心……依旧很强啊! 早上她说的话,下午就被他拿来反击,真是翻版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即便是自己的招儿但明月还是觉得她完败给他。 “殿下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我不会变。”他斜睨着她目光柔韧。 “……”又是这样包含很多言外之意的回答,让人感动得想入非非有不敢自作多情,“我给殿下把把脉吧。” 楚子晏嘴角不屑一弯,端起茶喝不理会她。 他在拒绝她给他把脉?!“我都跟你道歉了。” “明月哪儿错了?” “……”好家伙,话题又绕回去了,“我,不该告诉公主你的体质……” “呵。”楚子晏轻笑一声,继续喝茶,显然对她的答案非常不屑,更不满意。 “喂……” “本王不碍事,自从吃了明月的九色莲这身体就挺正常,不会三天两头卧床不起,不再需要一个孩子以命相救,不用一直被当成病秧子而被看轻……” 这些还是在责备她吧?还是那个阴阳怪气的楚子晏。 他是没变,但她忽而格外难受。 “楚子晏,你让让我,不行吗?”说完眼眶发热,心里更难受。 楚子晏拿着茶盏的手一顿,斜眼看向赵明月。 明月深呼吸无奈一笑:“呵,我就是觉得,其实我也挺委屈的……”鼻子又是一酸,她怕再说就过了,一过了就真可能会哭,从没觉得自己这么软弱,“殿下休息吧。” 她准备起身。 楚子晏将手臂伸过来,放在桌面:“帮我把脉。” 赵明月看着他的手没动,这家伙向来知道怎样能让她进退,所以她被他吃得死死的,想要闹脾气都不能。 在他将要开口说些什么时,她抬手放在了他手腕上,脸上的表情稍显疲惫与失落。 这孩子离开三年,回来变得阴郁太多。经常无端地半夜起来,偶尔会很羡慕地看着别人,经常会不安地看着某处,像是融不进周遭一般。 第一百二十三章 异国空桑 就以这个店家为例,他是一个远走他乡想要干一番事业的人,不小心进入了关山雪域,那个人就会给他一个驿馆营生,店家由此以为自己有了事业,开始勤勤恳恳经营。 店家需要的东西,那个人都会给予,渐渐就会形成一个主动意识羁绊店家,让他成为这个“国家”中的一员。 明月:“虽然这样,但总会有漏洞,比如店家需要回乡呢?” “那他就会给他一个故乡,制造一条他记忆中的归乡路,制造他想要见的故乡人,那些人的生或死或其他变数,他都会安排妥当,因为他与这个国家里的人意识想通……” “即便如此,但总有发现漏洞的吧?” “如果你的国家里有不听国王话的人会怎样?” “……” 空音雪冷冷一笑:“对,惩罚、关押、死刑一应俱全的法制体系,不然那些官兵哪来的差事?” 明月明白了。 简单而言,这个人就跟开发游戏软件的一样,他创造出一个世界,让玩家进入其中扮演各种角色。只是游戏开发靠的是程序与玩家操作。但这个世界靠的是冰雪与人的意识。 明月问:“为什么让你留下或许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重点不在这个,而是要离开这儿啊愚蠢的阴阳师,空音雪怒视明月半晌,别开头:“这是我自己的事。” “所以你认识这个人?” “你……”她总是能跳脱出他的语境,分明他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却总被她一语点中,“没错,认识。” “而且关系不同寻常吧。” “……”他有给她传递那么多讯息吗? 明月伸手揉揉他柔软的银发:“这不难联想,你能用雪传达讯息,银川以前不也是你控制下的‘国家’?” “呵。”空音雪嘴唇哆嗦了一会儿终于哈哈笑了起来,“原来我们都一样,我也会变得跟他一样……不过我会杀了他的……” 空音雪眼神凌乱,情绪有些歇斯底里起来。 “空音雪……”赵明月按住他的肩膀却被他用力拍掉。 他双目赤红瞪着明月:“我不杀他他必然也会杀我,所以你必须放了我,否则我们就会一起死……” “放你那是不大可能了,雪鹿山神的死术怎么解你知道?” “就算把你的手砍下来也要解!” “砍下来就行?魂器也叫魂契,可不是肉身上的绑定。砍了手也会在其他地方绑着,除非魂飞魄散才能彻底解除,我们这辈子啊,是要绑在一起喽。” 空音雪听得面色苍白,明月瘦长的身子弯下去,把脸凑到一副接受不了事实的稚嫩脸庞前:“诶,我突然又想到,人死之后魂魄转世再生,哎呦坏了,估计下辈子你还得跟着我……” 空音雪更是瞠目结舌:“你胡说,其他阴阳师的魂器难道还不能解不成?!” 明月摸着下巴,思考:“那些魂器都是他们自己契约,自然有解除的方法,可咱们的契约是雪鹿山神契的,你跟雪鹿山神这么好,他有没有告诉你解开的办法?” 这不废话吗?白漓从那之后就消散了,他怎么会知道?!“不可能,一定会有办法,我绝对不会一辈子跟着你这个讨厌鬼!” “方法是应该有的吧?”明月直起身子,双手背在背后。看那小孩儿仰着头看自己心里暗爽,小子,还不信治不了你!“不过就像你所说,阴阳师都很愚蠢,我是没想到办法你想到了吗?” “你……”空音雪抓狂地想挠她,赵明月凭借自己手长一掌支在他额头,任凭他双手双脚乱挠乱踢也碰不到她,她脸上不觉浮现一丝宠溺的笑意。 这小东西挺可爱,跟夜猫儿似的。 空音雪察觉到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瞬间石化。 他居然在赵明月面前做出如此幼稚的举动,他不是小孩不是小孩!赵明月居然敢按着他脑袋辱没他……对,这家伙早上还脱他裤子打了他屁股! 除了母亲之外可没人敢如此待他…… 母亲? 这个词让空音雪冷却了下来,他又恢复了不可一世的模样,挥开她的手:“赵明月,你要能杀了他,我以后就不会跟你作对。” “此话当真?” 她激动个什么劲儿?“你以为你能杀他?” “这个你别管,如果我能把这事给摆平,你以后就听我的。” 怎么一下主动权就变成她的了?空音雪有些不爽,但他就不信她能做到。 “是。” “君子一言!” 空音雪白了她一眼,不屑地哼了声才道:“驷马难追。” 赵明月笑,明眸皓齿的样子,刺到空音雪的眼:“你笑什么?你还没赢呢!” 第一百二十四章 狐族狐灵 “何事?” 瞒也瞒不过,又不能一走了之,赵明月只能从实招了。将空音雪与掌柜的话概括地跟他说一遍。 楚子晏陷入了沉思:“空桑?” “你……知道?”上次在无月岛,他连灭亡两百年的胡燕文字都认得,说不定他也知道这个国度。 那一抹崇拜的眼神让楚子晏微微挑眉,随即颔首。 明月喜出望外:“原来只是我没翻阅到,所以还是有空桑的记录对吗?” 楚子晏摇头:“普通史册或书籍是没有的,阴阳异录当中大概会有些记载。” “你连阴阳异录都看过?” 这好奇的小眼神真令人愉快,楚子晏再颔首不谦虚地说:“我会的可比明月想的要多很多,所以明月要尽情地发掘我。” 看他略显得意的模样,明月推了他一把:“差不多就行了,赶紧说。” 楚子晏被她推了一下也笑起来,之前的阴郁一扫而空,他如沐春风徐徐道: “空桑是雪灵狐族创建的一个王国,这个国度建立在人界却又架空于人界,雪狐灵擅长操控冰雪,据说这里的草木河流或其他物件都是狐王所打造,狐王操纵冰雪的能力决定这个国家的样貌与繁华程度。” 明月:“可为什么他们要需要把人引进来?” “明月是阴阳师,应知所谓六界大体分人、鬼、妖、魔、仙、神六类,不过这些是大类,灵是夹在妖与仙之间。狐族之中又可分化狐仙、狐妖与狐灵。空桑就是狐灵的国度。 狐妖与狐仙都是狐狸修炼之后形成,狐仙最后得到了仙籍位列仙班德高望重,但大狐族中最珍贵的莫过于狐灵,因为这些狐狸天生就有两种形态,狐狸身与人身。据说是跟他们身上的五行心脏又关系。 普通的狐狸需要修炼才获得的元丹,狐灵天生就有,他们的心脏就是元丹,金、木、水、火、土各异。据说统治空桑的雪狐灵一族的元丹更是得天独厚,他们的心脏同时具备五行元素,所以可以创造万物。 但唯独一点,狐灵的存在需要有人类的供奉与信仰,这与天界一些神仙籍雷同,若是无人供奉与信仰他们就会消失,所以空桑才会将人引入他们的王国之中。” 楚子晏声音很好听,说的内容更是让赵明月听得聚精会神。 身为阴阳师,明月知道六界分别为:五行八荒界(人界),芥子六合界(次序),九曲黄泉界(九地),真符灵动界(九天),宇宙混沌界(太阳),坤元中宫界(太阴)。也知道在六界之中有神、仙、魔、妖、鬼、人。 但对于楚子晏说的这些细节,她是完全不懂。 她与鬼、妖、魔打过交道,但跟神、仙可从没有过交集,噢,忘了,倒是来到苍元大陆之后,认识了一个守墓人夜十,那家伙算是神籍,就是楚子晏说的那种,需要人供奉与信仰才能存在的神籍。 这种神籍,是神族的最底层,大概没比普通的仙地位高多少。 如今楚子晏跟她说的这些,她可谓是闻所未闻,楚子晏却巨细都明了。 “那些书还有这些记载,不如到时候你也借我看看吧?”在赵明月的心里,楚子晏才是学富五车的百事通。 楚子晏颔首:“好,到时候便找给你看。” 明月:“这么说来,我觉得空音雪应该就是雪狐灵,如果他是空桑的皇族,怎么会说要被狐王杀呢?” 楚子晏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不管哪个朝代哪个物种,关系权钱总会见血,皇族之内更是有过各种惨案,据说空桑每上台一个王,几乎都是一个血案,与人类一样。” 明月看着他:“殿下也是皇族的人,有得到天下的愿望吗?” 楚子晏细长的眼睛微微一眯,淡然笑:“明月希望我拿那个天下吗?” “怎么会问我?” “明月若想要,我就拿给你。” 闻此言,赵明月倒是没有感动,调侃说:“那只能说殿下现在身体确实不错,已经有帮我打江山的雄心壮志。” 楚子晏摇头一笑:“如果我是说真的呢。” “如果是真的,我不要。” “那你想要什么?” 被这么问明月倒是认真地思考起来,然后看着他笑了,摇头:“没有特别想要的。”说完她立刻激动地说,“要真说想要,那就是想要把那鬼面碎尸万段!” 楚子晏微微一愣,低声笑了:“看来明月果真很讨厌鬼面。” “这辈子最讨厌,没有之一。”赵明月的手捏到咯咯作响。 “殿下跟明月在说什么?”梁昭君与倪往走了过来,她大病未好,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楚子晏彬彬有礼回答:“不过是跟明月闲聊,公主身体抱恙怎么还出来走动?” 倪往将暖手壶放入梁昭君的手中,梁昭君看着楚子晏,脸上带着一丝担忧:“殿下下午那般出去之后就没再过来,昭君担心殿下会多想。” 楚子晏温润如玉,说话依旧彬彬有礼:“让公主忧心了,不过本王确实没有多想,公主安心歇息便好。倪往,扶公主回房歇息。” 第一百二十五章 狐狸的身世 空音雪站在屋檐下,身上依旧是一身雪白发着晶莹光芒的衣袍,银白的短发柔软覆在他小小的脑袋上,耳朵尖尖的,颈项很白很细,依旧是个小孩的模样,但身上却有着成年人的肃然,他无声地与马车内的人对持着。 赵明月毅然走到了他身后。 微微透明的马车之内可见一个人影,过了一会儿听到一个声音从那传来:“雪儿,你该回家了。” “回家?”空音雪脸上是鄙夷与仇恨,“你是何人?本大爷却不曾见过,谈何回家?” 车内一阵寂静。 又是过了好一会儿,车内的人有了举动。 车外的侍卫将车帘打开,一个同样银白色头发的人俯身下了马车,他站在了车边望着屋檐下的空音雪。 银色的长发极地,尖尖的耳朵从银发上冒出,五官精美,如雪肌肤剔透得几乎在发光,身姿挺拔修长,从外表看跟空音雪成年的模样有七八分相似。 但因为他更沉稳内敛的气质,又削去了一两分与蛮横霸道空音雪的相似度。 即便他与空音雪相像,但赵明月还是觉得这人眼熟,但不是空音雪,那种神韵与感觉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此人身上带有仙人的飘逸风骨,额头有五色雪花的印记。 身穿雪色王袍,身前印有狐狸图腾,让明月惊愕的是,在他脖子上有彼岸花的印记? 那是……鬼面的印记! 应该没错,这个印记她之前也曾在宋云彩的脖子上看见过。 所以这个人也跟鬼面有关系? 明月开始觉得手心冒汗,逃出来有几个月了,但幸运的是没被鬼面发现,但那个人却如同梦魇从未从她心底消失过。 那人看着空音雪说:“看你如今是什么模样?” “什么模样也比你堪比画皮的鬼强。” 那人琥珀色的眼睛像落满的风雪,幽幽暗暗:“不管你说什么,你都必须跟我回去。” “要是我不呢?你要杀了我?” 那人又是看了他好一会儿,不再与他争执,下达命令::“来人,把小王爵带回空桑宫。” “是!” 两个士兵听令上前。 空音雪手臂曲起,手中多了一把灵剑,恶狠狠道:“今日,不是我把你的尸体留下,就是你把我的尸体抬回去。” 空音雪虽气焰嚣张,但毕竟修为已经折损大半,估计连这些侍卫他都打不过,何况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狐灵王。 “空音雪,别意气用事。”赵明月拉住了他。 “你别管……” “不是说这件事交给我?” “我要杀了他!”空音雪目赤欲裂,显然对狐王有着深仇大恨,他已经顾不上跟赵明月说过什么,在见到这个人的瞬间恨意已经将他淹没。 在他冲出去时,赵明月将左手贴在心口,喊了契约心诀:“空音雪,归位。” 空音雪不可置信回头,身体化成一缕白雪飞入她手背的名印之中。 狐灵王顿时眯起视线,雪白的睫毛如同一层薄雾,沉声说道:“你把雪儿契成了魂器?”他声音里夹杂了冰冷的质问。 “此事说来话长,但空音雪暂时由我负责。” “你最好将他放出来,否则我只能杀鸡取卵。” 他话刚落下,楚子晏与蒙律走出了门口,站在明月的身旁,看着狐灵王表情很平静。 “据说空桑狐灵王擅长用雪窥探别人的意识与记忆,大概也知道我们与你并无仇怨,真正想要杀你的人只有空音雪。” 明月才忽而恍然大悟,怪不得昨夜下了这么大一场雪,估计就是这狐灵王所为,果然楚子晏的心思才是最细的。 狐灵王看着楚子晏眯起眼:“本王确实有那么一点本事,但却无法探知阁下的想法。” “你是在问为何不能探知?我只能告诉你,凡事总有个例外。” “例外不例外的无所谓,你们的意识无需知晓,空音雪必然要跟本王回去。” “我并没打算让他就这么跟你回去,毕竟他说你想杀他?”赵明月道,“如果你接他回去不过就是想灭口,那又何必非要将他带回去?不如让我带着他离开更好。” 狐灵王看赵明月与她身后的几个人,并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也不打算跟他们解释自己的目的,轻声下了命令:“全部抓起来,反抗者格杀勿论。” 蒙律与玄黄挡在了赵明月与楚子晏面前。 第一百二十六章 空音雪的心结 赵明月与空音雪漫步在空桑皇宫内,宫内很多地方空音雪都是随意走过去,唯独在某座桥旁,某个宫殿前,某株雪树下,他会不觉就停住脚步凝视它们发呆。 明月知道,这些地方有他的记忆,即便几百年过去,依旧根深蒂固在他内心深处。 空音雪小小的背影立在偌大的宫殿内,银色短发被夜风吹动,他凝望前方倒映月色的蓝色湖泊问: “赵明月,你见过会发光的雪吗?” 没等明月回答,他又自己说:“我见过,雪花如同星星一样落入蓝湖,它们沉淀在湖水中几天几夜都不会消失,下雨也不会……逢年过节,我们的生辰,空桑宫里的雪树就会发光……可从那以后,空桑再也没有发光的雪。” 明月想说那些光芒一直在他的记忆里不会消失,但说不出口。正因为美好只在记忆里才会如此让人备受煎熬。 从来没听见空音雪如此寂寞的声音,就像在黑夜里漂泊的雪。他那些不为人知的孤寂,这个时候或许只有倾听才是给他最好的安慰。 空桑宫的夜晚像天上的琼楼玉宇,寒气与雪光让人寂寥。 再美的风景抵不过物是人非的凄凉。 空音雪沿着宫殿走了大半个夜晚,又在一座白塔一样的奉先殿停了下来。 奉先殿顾名思义,就是供奉先祖牌位的地方。 他看着那扇紧闭的门许久,双手紧紧捏成了拳,似乎很想进去但又不敢。 明月站在小小的他身后,轻声问:“要进去吗?我陪你。” 空音雪回头狠狠瞪着她,眼睛通红,眼里蓄满了……眼泪。 赵明月惊讶,心疼地叫他:“空音雪。” 他咬牙说了一句:“我进不去,我不敢进去,我不配进去……” 然后他转身跑开。 赵明月也跟着他跑。 在他身后,看见他的泪水在夜幕中像白色的雪花从眼角飞出,这一刻,她忽然有了一丝念头,她愿意为他去杀了所有伤害他的人。 但不过就是个这样的念头而已,她一直挺理智。 跟着他跑了很久,直到他平静下来,眼角再也没有雪花飞出来,他忽而停住脚步环视周围笑了:“这该死的地方,这该死的人……” 高声骂完回头看向赵明月目光凛冽:“知道我为什么想杀他吗?因为他杀我所有亲人……他该死!但我却什么都没做,我逃了,我怕他杀我我逃了,哼哼哼……” 自嘲说完,又不屑道: “不过现在想想,这几百年都过去了,那些死去的人只剩枯骨,我为什么要为一堆白骨让自己去冒险?不杀了,反正也杀不了他!不如……我去杀他几个孩子试试看,你说好吗赵明月?” 啪 赵明月轻拍了他脑袋:“行了,疯够了咱们回去睡觉。” “我说的是真的,我要把他的孩子他的妻子都杀掉,让他也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这个想法幼稚,把这个想法说出来更幼稚,赵明月拉起他的小手,拖走。 然后她有些懵了:“这是什么地方,我们住的地方再哪儿了?” “你听到没有,我不杀他,我要杀了他的孩子跟妻子!” “迷路了,不过没关系,我记得这儿有一株参天雪树,你说了逢年过节或你们生日的时候,那颗树都会发光对吗?” 叫喊的空音雪突然面色苍白安静了下来,怔怔看着明月。 赵明月望着他:“让蓝湖落满星星的人,他一定很爱你们。” “……”空音雪像被人抽了所有力气,慢慢低下头去,再也不反抗让明月抓着他往回走,乖乖的,像个最听话的小孩。 后来的空音雪再也不说要杀狐灵王的事,但赵明月知道,他并不是不想了,而是在谋划着什么。 上一次他居然独自去见了狐灵王。 回来的时候目光黯淡却也阴森,还不时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那种诡异的笑容在一个漂亮的孩子脸上出现,让人非常不舒服。 明月试探着问他:“你该不会真的想去杀人家孩子吧?” “哼哼。”空音雪的心情似乎很好,这人虽然阴险但其实却不怎么能藏自己的情绪,“没有,空璎珞让我跟他比武,哈哈哈哈哈。” “你这样跟他比武还能笑得出来?” “我们空桑宫……”自称是我们空桑宫让他有些不自在,停顿了一会儿说道,“空璎珞能控制意念,所以他创造出的武斗场有很多模式,其中一个模式就非常适合像我这样身体被束缚,但意识完整的人,这就是所谓的意识较量。” “他可是控制意识的高手,你也愿意用他的方式?” “笨蛋,这办法是现在的我最有可能杀他的机会。” “非要打一场才行?” “废话!” 第一百二十七章 空桑的记忆 “不是。”王后表情格外严肃,“王不是想跟小王爵比武,而是想让小王爵杀他呀!” 她没听错吧? 明月不可置信问:“谁杀谁?” “明月公子快随我来。” 王后很着急,拉着赵明月便走。 明月回头看向楚子晏,他站在白色的回廊里,黑发白衣,身上笼罩几分怨气。她想叫他一起,不过见蒙律与梁昭君从后方走来,她便什么都没说,跟着王后一同离去。 王后将她带入了一座高耸的宫殿前:“这是浮雪殿,里边是狐灵王的记忆,我们狐灵不能进入,但是……但是我知道,王与小王爵之间的秘密一定能在里边解开。” “你是想让我进去?”明月问。 “我知道这触犯了狐灵族的族规,但我想说的是,我的夫君必然不是杀害自己亲人的人,这其中必然有难言之隐,所以这几百年来他从来没真正开心过……如今,如今他可能活不了多久了,我只想还他一个清白……” 狐灵王空璎珞活不了多久了?按狐灵的寿命来说,他现在还是大好年华。 该不会跟他身上的彼岸印记有关吧? 赵明月拧起眉头:“可我进得去吗?” “我不知道,但公子身上有小王爵的名印,我祈盼着公子能进去。” 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的话能不能全信,但她确实对空璎珞与空音雪,还有他身上的彼岸印记非常好奇,她很想弄明白。 回头看着厚重的灰白色大门,上边有一个巨大的封锁印记。 赵明月深呼吸,推门。 手上的雪字微微发光,门并没有被推开,但她没入门内进入浮雪殿内。 浮雪殿是一道封闭的长廊,六面都是浅蓝色的冰层,长廊之内并没有任何装饰,很空旷,除了漂浮在其中的白色雪花。 这里的雪有的如同白色的羽毛,有的是六角形的未央花,有的如同水晶石,一片片一颗颗轻盈悬浮。 赵明月走过去时,雪花儿有灵性地向四面拨开,继续安静悬浮在她的周围。 明月往前走了几步,这里很安静,只能听见她的脚步声,还有呼出的白雾。 站了一会儿,伸手碰触一下漂浮的雪花儿,长廊的画面顿时打开,四周开阔起来,浮现的是空桑宫内的回廊。 这回廊与明月这几日走过的相似却又不相同。 依旧是一座华丽绝美的水晶宫殿,一个孩子清脆的笑声传出来,他不过就是五六岁的模样,银色的短发柔软覆在头上,小脸粉嫩,眼睛大而璀璨,如同精灵一般跑过雪绒花园。 模样美丽的狐灵族婢女提着裙子追着他跑:“小王爵,不能去呀,大王爵正在受礼……” 那个孩子赵明月很熟悉,是空音雪。 他咯咯笑着穿过雕刻雪狐的望柱,爬上空桑宫内的封典大殿。 封典大殿庄严肃穆,立着空桑浮屠七十二座,主座之上雕刻英明神武又雍容华贵的巨大雪狐,在封座上坐着的是空桑国上一任国王空恒。 他的人身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银色的长发布满封座,头顶着天蓝色的空桑王冠,面容依旧年轻俊美。 封典殿上站着空桑的朝臣,他们恭敬低着头,几个长老在进行封典仪式。 而受礼的是看上去人身大约十七八岁的美丽少年。 一位白须老者从银色的宝典中取出一只银色的笔,在少年的眉心轻轻点下。 细碎的雪光轻灵散开,少年额上出现一枚小小的白色六角未央花灵印。 未央花就是雪花。 大伙儿看到如此清晰的灵印,恭敬道贺:“恭喜陛下,大王爵的灵印十分圆满,是大吉之相。” 大王爵是空璎珞,那是空音雪的大哥,也就是如今空桑国的陛下。 所以浮雪殿应该就是记忆的殿堂,这里积存着空璎珞的记忆,所以明月现在看到的画面是几百年前的空桑国。 那个时候,空音雪还真的只是一个孩子。 他偷偷地跑过一座座浮屠柱,趴在柱子边偷看大王爵的灵印封典。 每一位狐灵族的孩子,都会在五百岁的时候进行封灵大典,然后他们的额头就会出现未央花的印记。 只是以前空璎珞的灵印是白色的,如今却是五色。 赵明月自然是弄不明白其中缘由,猜想大概是因为有所谓的升级之类,然后发生的变化。 不过空音雪小时候真的很可爱,有点胖乎乎的,萌得人不要不要的。 追着他的婢女不敢进封典大殿,也不敢喧闹,一个劲地对他招手。 他对那些婢女吐了吐舌头,更是往里边跑。 两个婢女你看我我看你,硬着头皮请跑进来,但根本就抓不住他,他已经跑到了受礼台边的柱子旁,趴着看空璎珞,眼睛笑成两弯玄月。 “大王兄……” 正在受礼的空璎珞看了过来,见到那小圆脸微微一笑,不动声色继续听长老念唱一长段的规矩。 第一百二十八章 狐灵五行元丹之谜 若冰王后手指成诀,坠落的雨水凝结成发光的冰雪落入蓝湖之中。 发光的未央花在水中不融化,不泯灭,盈盈发亮悬浮在水底,如同星辰交叠。 他们所在的落雪桥也倒映了蓝湖的星空,桥水相融,母子二人如同踩在碧空星海上。 虚弱的空音雪惊呆了,看着蓝湖星辰好一会儿,双手合十虔诚许愿:“希望父王、王兄早日凯旋归来,希望全家人幸福团聚。” 美丽的愿望化成的记忆雪花又消失在了赵明月的手心里。 盈盈满满,如同还能看到蓝湖星辰闪烁。 下一个记忆很饱满,六角未央花清晰剔透,里边是空桑王空恒带着他的大王爵、二王爵还有他的战士们凯旋归来。 那个夜晚的空桑宫在若冰王后的幻化之下,每一片雪花都闪闪发光,大雪树上挂满了未央花,整个宫殿星光闪耀。 国王与王后,还有他们五个孩子和和美美。 空桑城外有人唱着胜利的凯旋之歌。 那记忆饱满得几乎让人热泪盈眶。 那或许是那家人幸福的巅峰,是最灿烂美满的回忆。 如此又过去了两百年,空音雪五百岁,他长成了与他父王、大王爵一样挺拔而俊美的成年男子模样,他也登上了封典大殿,点开眉心的青色未央花灵印。 他美得如同他性格一样热烈,他热爱他的家人,热爱着空桑,他的国家。 只是,空桑又再次面临了灾难,妖族入侵,大战再次爆发。 这是空桑国空前的灾难,战争持续十年之久,因为死亡与战乱,很多人死去,信仰他们的人也大大减少,狐灵的力量逐渐减弱,狐灵内乱又趁机而起。 空恒的孩子已经全部长大,他们都上了战场。 王后若冰在城中点亮满城的星光为他们祈祷。 但……这次的祷告并没有灵验。 空恒在大战之中元丹被刺穿,当场战亡,且元丹荡然无存。 空桑的冰雪之城也逐渐出现了动荡的状态,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王后让人封锁了国王战死的消息,她命令新一任王必须立刻上任。 而这个王就是空璎珞。 此时只有空音雪没被召唤回宫殿,他还在边境血战厮杀。 没人告诉他,他的父亲已经战亡。 但他持续听到了这些突然而震惊的消息。 空桑二王爵空灵涧,战亡。 三王姬空莛碧,战亡。 四王姬空臻绪,战亡。 他赶回到空桑宫的时候,看见的是他的大王兄空璎珞吃掉母亲元丹的画面。 母亲见到小儿子回来的时候朝他伸出了手,面露惊慌之色说了一声:“雪儿,不要……” 话还没说完,王后身体却破碎成了一片片发光的雪花,在封典大殿之上消失。 直到最后一缕星辉消散,空音雪依然无法动弹。 他悲痛于母亲的消失,更震惊于大王兄的举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空璎珞知道是雪儿回来了,他慢慢起身回过头来,眼睛如同灰暗的深潭,面容如同结了冰,额头那白色的印记如今已经是五色未央花。 他没说一句话,从空音雪身边走了过去。 空音雪问:“大哥,为什么……”声音沙哑,问完眼泪流出了眼眶,上前抓住空璎珞的肩膀撕裂的吼着,“为什么?!” 空璎珞站了许久,没有回答,继续朝着大门走去。 封印大殿的大门打开,朝臣恭候在外,见到他额头的五色未央花灵印,齐刷刷跪下,喊道: “吾王万岁,护我空桑!” 空音雪上前想要揭发他,空璎珞一道雪障将他封锁住,然后一关就是三年。 这三年里空璎珞出生入死终于驱走了外敌,镇压了内乱,该杀的杀该关的关。 空桑从那以后进入了璎珞王的王朝。 那个时候的空璎珞七百岁,空音雪五百岁。 空音雪后来质问过无数次为什么?也刺杀空璎珞无数次,但他始终得不到答案,或者说他得到都是空璎珞说: “是,都是我杀的。” 他也始终打不过他。 那一夜空音雪砸碎了珞雪桥,离开了空桑国,五六百年来从未再踏入一步。 璎珞王朝也算繁华。 国王娶了很多妻子,生下很多孩子,但他没有像他的父王一样,把任何一个孩子抱起来骑在自己的脖子上,他也从不跟自己的孩子和颜悦色…… 他是个严厉又冷漠的父亲。 他的王后,是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狐灵,叫飞霜。 飞霜问他:“王,我看过雪王爵骑过你的肩膀,抓过你的耳朵。你有那么多个孩子,可你为什么没让一个孩子那么做过?难道,你不爱他们吗?” 空璎珞望着蓝湖低声说:“我不配。” 飞霜听不清:“王说什么?” 空璎珞又望着蓝湖边的大雪树,低声说:“从那以后,空桑宫再也没有发光的雪,没有变色的桥……” 飞霜听不懂。 第一百二十九章 彼岸印记再现 “是你想的那样,当上任国王的元丹无法传给下一任国王时,五行元丹就必须从血亲之中获取……” 空音雪颓然坐在了地上,嘴唇颤抖着说: “大王爵的灵印是白色,属金。二王爵的灵印是黑色的,属水。三王姬的灵印是金色的,属土。四王姬的灵印是红色的,属火……” 是,在浮雪殿的记忆之中,那几个王爵王姬被一一告知是战亡,其实是为了保住空桑,把自己的元丹挖出来给了空璎珞,她在记忆的殿堂看到那些王子王女们义无反顾的模样,也曾热泪盈眶。 小爱大爱,都太深沉了。 空桑之所以美丽,也是因为有这样的忠魂。 只是最悲伤的事情,此刻印在了空音雪的脸上。 他此时还是那个最受宠的小王爵模样,孩子的脸孔孩子的眼睛充满了悲伤,他说:“我的未央花跟母后的一样都是青色……所以母后……母后是为了我……” 赵明月将眼前几乎破碎的孩子抱入怀中。 这个孩子像被抽掉灵魂的布偶一般,小脸搁在她的肩膀上已经有些崩溃,绝望的眼睛忽而再次崩塌,他抽着气说: “我……我还杀了大王兄……就刚刚……” 明月将他紧紧抱在怀中。 空音雪眼泪再次决堤:“我现在才知道……最痛苦的人……是大哥……我都做了什么……呵呵呵,也好,也好!他现在再也不会痛苦了……再也不会了……” “呃!嗯!”在武斗场的另一头,忽而传来闷闷的声音。 空音雪浑身一颤,推开赵明月。 赵明月眼眶也红红的,对他笑:“呵,你就一个哥哥,好歹我也得给你留着。” 最后一击,空音雪是下了死手收不回去的。 空璎珞是寻死的势头所以那一招他本必死无疑。 赵明月横空出世,将他救了出去,不过还是被砸晕了。 空音雪猛然站起来。 而空璎珞也站在了武斗场的另外一面。 兄弟二人遥遥相望,仿佛还是几百年前,大哥已经成年,弟弟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还是那个弟弟大叫“大哥!”还是不等哥哥回头就扑个措手不及的时候。 珞雪桥已断,只是如今兄弟二人之间,再次搭起了一座如同白虹的长桥。 只是这桥建造的时间太长了,每一块冰都用血泪铸成,五百年的爱恨与思念终于连成了线。 空音雪朝着他走了几步,泪如泉涌,再大步跑了起来。 他没像小时候那样叫大哥,这称呼太久没喊敬畏如往昔,遥远如往昔。 跑到那个挺拔的银发男子面前,仰着头看着他,心中情绪泛滥却只敢怯怯细流。 他抿着嘴深深呼吸数次之后,第一句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空璎珞错愕,看着站在远处的明月忽而又慢慢了然,对着他露出高兴却又悲伤的笑容。 空音雪再忍,但眼泪却怎么也控制不住溢满眼眶,不用眨动已经滑落。 “对不起……大王兄!” 空旷的武道场传来空璎珞微微的抽气声,像是充满罪恶的灵魂得到了救赎,他动容地看着空音雪,上前将那孩子抱在身前。 “雪儿。” 空音雪双手紧紧揪住他身侧的衣服,抽泣了好一会儿终于如同孩子一般的痛哭出声来。 空璎珞闭上眼睛,干涸的眼睛终于流下了两行热泪,抱着空音雪如同抱住自己的命,还有亲人们流逝的生命一般。 此情此景,不能说是感同身受,但确实令人感动。赵明月准备离开就听见空璎珞说:“雪儿,我想将空桑转交到你的手上。” “什么?”空音雪擦着眼泪说,“你胡说什么?我根本就不想当什么王。” “我知道。”空璎珞揉了揉他的短发,“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赵明月离开的脚步也顿时停了下来。 空音雪震惊了半晌:“这怎么可能,你才多大?” “生命存在很多变数,生死有时候跟年纪并没有关系。” “你是患了重疾?还是负了重伤?我可以找人救你,空桑可以没有我但不能没有你!” 空璎珞微微一笑:“以前觉得这样的传承很残忍,但看到你,才明白传承是一种平静,是一种神圣的使命,空桑交给你我很放心……” “我说了不同意!我这就去问王后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不相信你的鬼话,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 “雪儿。”空璎珞扣住了他的肩膀,“你已经不是个孩子了。” 第一百三十章 除你之外我不愿意 “大哥!” “这不是为了你,是为了空桑,还有我的孩子们,我不想他们如此年幼就承受我们当年的痛苦,这种覆辙不要再重复……” 空音雪知道这其中的意思,如果大王兄身上的五行元丹被毁,那么他的孩子当中就得有人从自己的兄弟姐妹身上拿走心脏,拼凑出五行元丹,以保空桑万物。 空音雪咬牙,如今才知道他的大王爵身上的担子有多重,他背负的不单单是一个国家,还有父母骨肉弟兄的灵魂。 灵魂最轻,但又最沉。 看到如今繁华的空桑,看到大王兄眉眼之间的沧桑,空音雪粗声道:“那你也留下,我,我去找那鬼面,我去找他拼了!” “没用的。”说此话的是赵明月,“我跟鬼面打过交道,绝对不是你我能抗衡的人。” “所以我们只能束手就擒?”空音雪不甘心。 赵明月想了很久,拳头慢慢捏起,似是做了最痛苦的决心:“我去找他试试!” 空音雪看着赵明月愣住了:“你还敢去找他?” 在阿鼻道那几年,她过得是炼狱一般的日子,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为了躲避鬼面她四处漂泊,夜不能寐…… 但她说要去找他? 明月看着他:“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空音雪张口想说,但无法反驳。 空璎珞坚定说道:“明月公子不必如此,既然是我与他之间的事情,我自当与他做了断,怎能陷你于危险之地?” “我见他未必就会死。”这只是一种感觉,那鬼面似乎非常热衷于折磨她,“而且,狐灵王可不单为了自己而活。” 空音雪看着明月许久,低声说:“我如此待你……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 明月无奈道:“你是我的魂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能有什么办法呢?” 空音雪抿嘴答不出话来。 他成为她的魂器都并非自愿,但她承诺白漓的话却一直说到做到。 想到过往种种,空音雪深感内疚:“赵明月……” “试试看吧,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成功,但……试试看吧!”明月说道。 空璎珞:“千万不要勉强,若是危害到公子性命,必然不可做!” “嗯,知道,我可是很爱惜自己性命的。” 于是事情就这样决定了下来。 赵明月从武斗场出去,天已经全黑,分不清是哪个时辰,不过外边站着王后、嫔妃、王子与几个狐灵长老,他们一直在外头焦急等候,见到人出来顿时全数跪下。 这群人跪下之后,明月看到了站在后方的楚子晏与蒙律。 楚子晏见她出来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转身离去。 赵明月也顾不上礼仪,穿过武斗场外跪着的人群追着楚子晏跑了过去。 跑上回廊蒙律一把抓住了她,压低声音说:“你一整天都跑哪儿去了,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殿下等了你整整一天……” “啊?现在什么时辰?” “子时已过,你完蛋了!” 赵明月哭着脸,是要完蛋了,去浮雪殿看那些记忆耗费了太多时间,然后又去了武斗场劝架,和解了狐狸两兄弟,但有扯上了鬼面,在武斗场里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时辰…… “还不快去领罪。”蒙律用膝盖踢了她一下。 明月捂着被踢到的地方看着蒙律:“我会很惨的……”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跑着到楚子晏身旁,恭敬叫了一声,“殿下我错了,天这么冷还让你在外头等我……” “明月还在乎我冷不冷?” “当然在乎了!”赵明月一边挨着他走着,还一边观察他的侧脸,“在我心中,殿下永远排第一!” “第一?倒数的吧?” “怎么会呢!”赵明月就差没拍胸脯了,“顺数第一!”别说顺数,这个时候他想从哪边数她都得给第一啊。 楚子晏看着她竖起的拇指,一脸讽刺。 赵明月又加了一个拇指:“最好!” “我是有多笨才会相信你?” “殿下是我见过最聪明,最好看,最……最讨人欢……心……”最后一句她说得格外心虚,楚子晏哪儿讨人欢心了呢?!明月嘿嘿笑,“总而言之,最好了。” “我这么好,你会第一个找的是夜十,却从没想过回来找我?你会为了那只狐狸弃我于不顾?这几天你可曾正眼瞧过我?” 怎么还说到夜十了? “我这不是忙嘛……”明月与他挨着肩膀走,“他们兄弟俩都快掐死对方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对吧?还有就是夜十……我没有找他,是偶遇而已!” 第一百三十一章 明月表白 明月傻乎乎看着楚子晏一本正经陈述这些,她其实都听得挺明白的,心里暗爽着,可好像又不怎么明白,故意矫情地学他问了一句:“为什么?” 学得挺快,楚子晏低声笑了:“自己想。” 说完他就走了。 明月追上去:“我想不明白。” “那我只能告诉你,我心里的想法就是这些,至于你得到什么结论,就看你的觉悟了。” “哪有这样?这个哪是靠悟性啊,喂,殿下,殿下殿下……” 结果两人来来往往的有点像打情骂俏,明月心里那叫一个涟漪阵阵,一时间忘了告诉楚子晏她没说的那件事,她又要去找鬼面了! 躺在床上就开始后悔,刚才美滋滋的感觉过后,剩下的就是鬼面那讨厌的家伙。 在阿鼻道的时候,鬼面曾给了她几颗信号弹,说如果熬不下去就可以发信号给他求救,那时候她也倔,权当是鬼面的嘲弄,即便在阿鼻道内几次三番地快要死去,她也没肯用一颗信号弹。 现在这几颗信号弹却成了她的一丝希望。 也许鬼面折磨她折磨上瘾了,突然改变主意不让她死,所以才给她信号弹。 不过,那是在她号令阿鼻道内妖鬼攻击他之前的事,也不知道从那之后,他会不会更想拧了她的脑袋? 次日早餐时间,明月对楚子晏那个殷勤啊…… 楚子晏想要喝汤,她争着拿汤碗跟勺儿:“殿下芊芊玉手,还是小的来吧。” 楚子晏看自己的手,是挺好看,不过男人的手怎么也称不上纤纤玉手吧? 但他还是很受用地张嘴喝了明月喂过来的汤,然后目光指向盘中的食物。 “明白,明白明白!”赵明月放下汤碗,拿起一个精致的糕点喂到他嘴边,另一只手还非常体贴地在他下巴下接着,以免糕点屑落脏了他的衣服。 楚子晏咬了小口就别开头:“太甜,不吃,换一个。” “换一个!”明月把剩下的小糕点塞自己嘴里,又给他换了水晶饺子。 分明就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把戏,换了别人估计肯定受不了,但楚子晏别提多受用,不管赵明月对他做什么,只要是对他,他都照单全收毫无意见。 还因为这过分殷勤,他早饭都吃得比平时都多,吃完也不问明月“有什么事就说吧”,只是悠闲在一旁好生喝茶,等着赵明月自己招来。 “呵呵呵。”赵明月果然挪着板凳凑过来,给他捶捶肩膀,“殿下。” “嗯?”楚子晏完全一副看不出来她有求于人的样子。 “殿下早餐吃得可好?” “我吃了什么明月就吃了什么,明月觉得好,我便觉得好。” “我吃得挺好!”明月继续捶打他的肩膀,“有一件事我得跟你报备一下。” “说吧。”他轻轻吹着热茶细品。 “我……可能得再去找一找鬼面。” 楚子晏喝茶的动作顿住,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继续吹了吹茶:“又是为了那狐狸?” “……也不全是,我当初是逃出来的,现在每天都担心他突然出现,而且你在我更加不放心,所以得跟他有个了断,至少得弄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我也好有个对策,而不是东躲西藏。” “如果是因为我,明月大可不必担心,他不会轻易动到我。” “什么?”明月知道鬼面要是想对楚子晏动手不会留到今天,毕竟上次在晏王府那晚他就可以杀他,但他没有。 不过听到楚子晏这么说,她反而不明白,难道楚子晏也知道鬼面的目的? 楚子晏喝了一口茶,才徐徐说道:“或许我对他还有利用价值吧。” “因为……你的体质?” “五阴之体对他价值并不大,他想通过我寻找太阴灵犀。” “他也在寻找太阴灵犀?”这让明月非常意外。 “吴虚确实这么说过,鬼面在皇家阴阳师队伍里出现过几次,目的是为了寻找太阴灵犀,如果我死了,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阴阳师去寻那东西。” 这样说来,鬼面为什么会在晏王府就说得过去了,而且上次他突然说杀楚子晏但后来又只是不了了之。 只是那家伙找太阴灵犀是干什么用的? “果然是他们其中的一个!”明月恍然大悟说道。 “什么其中一个?” 赵明月将昨天空璎珞说的关于乌蛮与鬼王、魔王、妖王之间的故事说了一遍。 然后说道:“上次你跟我说太阴灵犀的时候,不是也提到乌蛮出现的地方,太阴灵犀就不会太远了吗?” 楚子晏看着明月有些意外,当时他不过就是跟她传达一下太阴灵犀的事,没想到她记得如此清楚。 很快他又释然,赵明月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果断的推断,惊人的预感,之前一起经历的事情,已经足以证明她观察入微思路清晰的优点。 所以他问:“所以明月觉得……” “太阴灵犀既然是封印过乌蛮的东西,所以后夕昼、灼华或犀照当然会寻找那件物品,如此大概就能打败乌蛮了不是吗?”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主动会鬼面 今天是要见鬼面的,如果这一去不回的话,反正她表白了,结果就真跟她没什么关系。 要有幸回来了被拒绝,就拿捡回一条命的喜悦安慰自己估计没那么难堪? 想到这个,明月狠狠捶自己脑袋狂奔,为什么不等结果才出来?现在满脑子都是被拒绝,还能不能好好活啦? 赵明月你是有夺不自信?! “你还没出门就被吓傻了?” “艾玛……”赵明月捂住心口,恨不得踢突然出现的小正太,“你走路没声音的啊?” “我没走,正在跟王兄吃早饭,就凭空被你带出来。” 果然,空音雪的手里还拿着筷子,他们两个超过一定距离,狐狸就会自动被拉回她身旁。 所以刚才空音雪还在跟哥哥说着话正要夹菜,结果他就没抽走了…… 明月看他手里的筷子觉得好笑:“不好意思了,不知道你在吃饭。” 空音雪懒得跟她计较,将手中的筷子随手一扔。 明月又笑着问:“诶,那万一某一天你正在尿尿或洗澡……” “赵明月你脑子能正常一点吗?”空音雪脸微红抗议,“再说我尿尿又怎么了?洗澡又怎么了?你不也是个男的吗?” 她倒不是个男的,不过这不是重点。 “关键如果当时我还在大街上呢?” 空音雪看着她半晌,想回头去找筷子戳她鼻孔。 只是看着赵明月他一点脾气都没有,也不敢有,此刻仰望着她的时候,感觉她的影子都能将他完全覆盖。 “赵明月……” “好啦,逗你玩呢。” 空音雪却忽而双膝跪地,吓得赵明月抬起一只脚避开,喊道:“你干吗?” 他望着她深重说道:“再多的歉意与感激都无法用言语表达,我的命从今往后就是你赵明月的,今此一去你若有事我也绝对不会苟活。” 就算这样也不用跪吧? “我们那边小辈被跪可是要折寿的……” “上跪父母,下跪恩泽,请你收下空音雪的大礼。” “不不不用了吧……” 如此大礼她怎么承受得住? 可那小小的人儿却慎重给她磕了三个头,每一次礼拜都缓而到位,一丝不苟。看着看着她也受了,只是想到这都千岁的家伙给她跪,她得折多少寿啊?! 不过,空音雪是怎样骄纵的人?他能臣服,那这礼数她就受得起。 若是没有她,至今他还在痛苦中挣扎,那天他要是真的杀了大哥该怎么办?这辈子他都会在悔恨中渡过。如今明月又为了他们,去找她最不愿意更是退避三舍的魔头鬼面。 此种恩情,明月不计,他却不得不敬,而且敬得心服口服。 三个礼数拜完,明月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弄得我鸡皮疙瘩都起了,那既然是朋友了以后自然点,自然点!” “嗯。” 这么听话的他也挺奇怪的,她手上肩膀上可没少他的牙印啊。 “你都给我这么拜了,那上次在雪女山那你救了我,我是不是也该给你拜拜?” “不用。” “……回答得真实在。”明月别开头,然后笑了。 两人乘坐水晶马车出了空桑宫,还是在山脚那个陈旧的客栈附近,两人准备下马车之前,明月打算将空音雪召唤回去。 “空音雪……” “不要把我叫进去,我跟你在一起。” “需要的时候我会叫你,现在暂时避避。” “不……” “归位。” 空音雪化成一缕白雪飞入赵明月手上的魂器名中。 赵明月从车上下来,拿出信号弹,点燃,朝着天空发射。 在等待鬼面的时间里,她的身体就已经打开战斗的模式,心中还是恐慌与紧张,咬牙抵抗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静下来。 她并不后悔这个选择。 而且这个选择确实也不单是为了空音雪或楚子晏,更多的是为了她自己。躲,实在是个非常难熬的过程,因为总害怕被找到,不论在哪都感觉流离失所。 问题不解决就会一直在那里,所以面对才是真正的解脱,不论结果如何都是勇敢者的勋章。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鬼面出现了。 即便做好心理准备,但见到他的第一眼心理还是忍不住咯噔一下。 客栈里有人,但从鬼面进门的那一刻,这些人已经等同于不存在,整间客栈都黯淡了许多。 他一步一步朝着明月走来。 赵明月放在桌下的手已经握成拳头。 她点的茶已经凉掉,茶点放着也没吃一口。 当然她也不用招呼鬼面,这家伙脸上带着面具,东西他也吃不了。 他在她对面的座位坐下,灰色面具之后的目光笼罩在赵明月身上。 第一百三十三章 被逼化妖 当然质疑! 但明月还是得将空音雪召唤出来。 空音雪见到鬼面那也是恨不得吃了他,但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他乱来,这关系到明月、大哥乃至整个空桑的安危。 小正太冷眼看着那张面具,放佛是要将面具看穿,好记住仇人的脸,到时候才能报仇雪恨。 鬼面对仇恨的眼神却十分受用,修长的手指朝着稚嫩的脸伸了过。 锋利的指甲停在空音雪的大眼睛之前,再往前一寸就能尖刺穿他的瞳孔。 空音雪眼睛都不眨一下盯着他。 明月却要起身。 “你动一下?本座可就失手了。” 明月屏息看他那妖异细长的食指耀武扬威般,指着空音雪琥珀色的眼睛,生怕他在往前一点。 似乎觉得他们两人煎熬够了,鬼面的手指向上移去,在空音雪眉心一点,一圈黑色的光晕如同涟漪从空音雪眉心往外扩散后又缩小,空音雪的额头出现一枚黑色的菱形印记。 鬼面才罢休将手收了回去。 “你对他做了什么?” “死不了,不过就是永远长不大罢了。” “什么?” “你不满意?”鬼面冷声问。 “你出尔反尔!” “本座只答应留住空璎珞的命。” “……”再次无言以对,明月深深感觉到实力悬殊的被动,这种被鬼面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糟得不能再糟。 “明月。”空音雪小小的手拉了拉她的衣袖。 明月知道他们现在没有选择:“这一次你又想对我做什么?” “你已是本座的人,本座想对你做什么,就做什么?”鬼面声音依旧冷而沉,仿佛骨子里流的血液都是冷的。 “那接下来我要做什么?”她换了一个说话方式。 “你不是觉得做妖界的主人有趣?” 即便那面具毫无表情变化,诡异得让明月有了非常不祥的预感,这家伙该不会…… “那从今日起,这个任务就交给你。” 果然,这家伙居心叵测!但人怎么可能成为妖王? “我可是个人。” “那就从今日开始不做人,本座要把你练成妖。” “这怎么可能?!”之前还挺平静的空音雪说道,“人化妖难于登天,过程更是痛不欲生。” “化鬼容易,死就可以,你要她化鬼吗?”鬼面冷冷反问。 空音雪顿时气得牙齿都快嚼碎。 “为什么要妖化?阴阳师可不比妖怪差。”明月对自己的职业还是比较满意的,“再说,阴阳师的终极目标是化仙不是化妖。” “你想化仙?”鬼面问。 “谁想当人妖啊?” “仙有什么好?” “我也不当仙,作为人我还能降妖,为什么要化成妖?” “人的肉身不堪一击,短短数十载便枯萎。” “你让我妖化是为了延长寿命?” “否则你这短暂的寿命够本座用吗?” 给他用?那还不如立刻去转世投胎的好,反正跟在他身旁也得折寿,多长的寿命都没用。当然这些都是腹诽不敢真的说出来。 “没意见了?” 明月闻言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抽搐:“我有意见本座大人会接受吗?” “当然不会。” 那他询问个P啊? “那阁下要将我妖化鬼化还是魔化,自然就只能悉听尊便。” 其实明月敢这么跟他说话也是养成的,刚认识鬼面的时候,她多巴结他啊,一口一个大侠,但他不吃那一套。最后被关在阿鼻道,她见他一次骂一次,骂一次打一次,虽然都没成效。 不过鬼面对她这种冷言冷语已经习以为常,并不计较。 鬼面看向空音雪:“七日之后,腾出你们空桑雪域炼妖池,让你们族人炼妖护法为赵明月化妖。” 明月看向空音雪,他们空桑还有这样一个项目? 是有。 纯血统的狐灵数量并不多,灵族的守护除了靠人的信仰之外,他们还需要一些强兵强将,人类除了阴阳师之外对妖族之间的战争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所以狐灵族也会将一些普通且有资质的狐狸带到炼妖池炼化,将它们从普通的狐狸直接升级为妖狐。这种升华是一种荣耀,而且大大减少狐狸修行的时间,不过成功率并不高。 有的小狐妖炼化之后直接变回普通的狐狸,而死在炼妖池的狐狸不计其数。 第一百三十四章 明月照子晏 三年前觉得自己是为了他好所以不辞而别,结果被鬼面带到了阿鼻道,两人才重逢没几天,又要跟他说她要去炼妖池,可能会死…… 开不了这口。 顿时觉得自己早上出门前的表白太过冲动自私,万一楚子晏对她也有那样的心思,她表白之后就要跟他分开算什么?对他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明月一个人在走廊里坐了许久。 忽而远处传来悠悠的箫声,透过风雪依旧温厚圆润,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心境,觉得这箫声也空幽深沉,婉转悲凉。 听着让她也莫名惆怅起来。 明月对乐器并不懂,即便蒙律说,长平公主五十弦闻名天下,但她也就是觉得好听而已,也就那样。 可这箫声却如同一场寒春细雨,不觉就渗透了一身,从皮相到内心都潮湿寂寥。 明月不由自主朝着箫声的方向走去。 飞檐下,寒台上,宫灯冷,飞雪白。 夜色寥落。 楚子晏瘦削的身影站在楼台边,手持一把竹箫面朝夜色飞雪幽幽吹奏。黑发白衣落满青灯夜色,衣玦随风静静拂动,弧度如风,更如他绵长的箫声…… 赵明月看着听着,心都快融化了。 眼眶很热,鼻子很酸,她站了好一会儿朝他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楚子晏的箫声停止,缓缓回过头来,看到明月将竹箫拿在手中转过身,面朝着她微微笑了。 美人一笑,春枝佛晓。 赵明月走过去,低声说:“这么冷殿下怎么站外边?” “等你。” “等我也不用在外边……”赵明月解下斗篷往他身上披,很仔细地将系带绑好,抬头看到他凝视的眼神,想起早上的表白脸一红,后退了一步,目光落在他手上的竹箫,“刚才吹的是什么曲子,真好听。” 楚子晏将竹箫拿起来,看着说:“不知道,就是等着明月,想到明月,随口吹着罢了。” 明月抿了抿嘴唇也看着竹箫说:“你吹箫比弹琴更好听。” “明月要觉得好听,我以后经常吹给你听。” 以后…… 她还没跟他说要去炼妖池,也不知道即便成功之后还能不能在他身边呆着,说着要守护他,可却好像不能常伴在侧。 “好。”明月说,“那,不如就把刚才的曲子赠给我吧。” “本来就是你的。” “那你给起个名字。” “名字?”楚子晏目光落在她纯净的眸子,“就叫《明月照子晏》吧。” 赵明月微微吃惊看他,然后有些害臊地低下头去碰了一下他的竹箫,嘴角都是笑意。 楚子晏看她发红的耳朵低声有说:“你确实也是我的福曌。” 对哦,明月照子晏还有这层意思,赵明月咬唇一笑,不觉流露了女孩子的娇气,从他手上将竹箫夺了过去:“我也会吹。” 有模有样准备吹的时候又笑着补了一句:“不过就只会一首。” 楚子晏不言语淡淡看着她。 她试了几次音之后,回想曲谱:“索咪索哆,拉哆拉索……” “在念什么,难道还有吹奏的阴阳咒……” 明月被他逗笑了,瞪了他一眼:“是乐谱,开始了。” 楚子晏看她生硬的手势目光宠溺,听她在断断续续磕磕碰碰中吹完了一首不长不短的曲子。 明月吹完之后尴尬地咳了咳:“差不多就这样吧,我小学……小时候学会吹的唯一一首曲子。” “曲调趋缓空寂,是首分离的曲子?” 明月瞪大眼睛看着他。 楚子晏问“怎么?” “你也太神了吧?这首曲子就叫《送别》,是作者送别挚友的曲子。” “送别挚友……”楚子晏目光笼罩在她身上。 赵明月一愣,其实她也没有送别他的意思,恰好唯一会的就是送别,被他这么一瞧正好觉得恰如其分地进了她要说的话题,跟他道别。 只是她还没组织好语言,或者说,她还想过几天他不知道分离的日子。人真的很自私,这个时候想到的还是贪图享乐。 明月将竹箫还给他:“对,挚友,挚友。” 然后转过身看着廊檐外的夜色。 楚子晏面上没看出什么表情,也跟上与她并肩看着夜色,将竹箫放到了唇前轻吹奏起来。 居然就是方才她很不熟练的《送别》。 她吹得谈不上什么感情,毕竟回忆曲谱已经很吃力,之所以能听出离别,只能说编此曲的作者功底深厚。 但楚子晏听了一遍居然分毫不差的吹奏出来。 箫声悠扬沉寂,别离之意凄凄,不舍之情的浓浓。 第一百三十五章 醋意横飞 赵明月丢下他一溜烟跑了回去。 表白紧张得要死的是她,说分手装无所谓的是她,现在被拒绝难受的还是她!早知道以前就去谈恋爱,有经验就定然不会走出这样丢人的路子吧? “殿下不是跟你……” “哎呦我去!”赵明月吓得跳起来。 突然出现的蒙律奇怪问道:“吓成这样,你做什么亏心事了?” “我什么都没做!”其实是什么都做了,还尽是亏心事,“殿下在后边呢,你快去吧!” 说完继续脚底生烟跑走。 随后楚子晏也出现在了这道回廊,蒙律迎了上去:“殿下。” “赵明月呢?” “跟做了亏心事的一路逃着回去,他没对殿下做什么吧?”蒙律看主子身上披着明月的斗篷,穿戴也挺整齐…… 呃,蒙律的表情瞬间冻结。 他为什么会检查穿戴是否整齐之类?怎么会不整齐呢?怎么可能不整齐!难不成明月还能趁他不在把殿下给…… 蒙律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看着楚子晏:“殿下,明月真的没对殿下做什么不好的事吧。” 楚子晏起初还没在意蒙律说什么,走了两步停下来看向蒙律:“你说什么?” “属下没说什么!”赵明月可贼着呢,还偷看过女子洗澡,偷听人家行房……对殿下这样的美人来说,确实是个危险人物,“属下真,真没说什么!” 最后强调的那句很大声,让楚子晏不得不挑眉看他,然后说:“蒙律中气十足,脑子很会想事情,现在……去绕着空桑宫跑一圈再回来。” 啊?为什么夸奖之后还要罚呢? “……是。”蒙律搔搔头,他真的只是关心主子。 “那还不去?” “是!”蒙律立刻跑了起来。 楚子晏走回落院,笔直走向赵明月的房间,到了门口房里的灯熄灭,他推门的动作也被迫停下来。 莫名有些烦躁。 她说了那么多,他不过说了一句她就跑掉是几个意思? 不说清楚别想睡。 抬手又要敲她的门。 “殿下这么晚才回来?”梁昭君在对面的回廊里询问,又把楚子晏敲门的动作又打断。她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天气如此寒冷,殿下可要保重身体。” 楚子晏看着紧闭的房门,再回头看一眼梁昭君。 忽然想明白一件事,赵明月是以为被他拒绝所以落荒而逃的吧? 居然也差点被她气糊涂了。 楚子晏忽而嘴角一弯,有了一丝受用的笑意,显然那小子是太过在意他才会如此,如此便好。 他对梁昭君说:“本王这就回房,长平公主身体还未康复,请多注意休息。” 两人简单的对话之后就从院子里离去,各自回了房间。 贴在门背听着动静的赵明月像断线的木偶沿着门坐下下去,苦闷了好久,抓狂的抓住自己头发乱揉。 赵明月你到底想干嘛呀?! 本来就是要道别的啊,如果被拒绝也没什么的,正好大家没有牵挂地分开这不是特别好的吗? 可是真被拒绝了怎么会这么难受? 晚上睡不着,第二天赖床不肯起,蒙律来敲了两次门她都不愿意起来,没脸见人。虽然大家都不知道,但拒绝她的也不是大家而是楚子晏,他知道着呢。 继续赖床不起,到了日晒三竿。 外边传来琴瑟弹奏的声音。 楚子晏又跟他的长平公主在合奏呢吧? 明月心中又愤愤不平。 如果楚子晏对她没意思怎么会经常等她?还赠与她《明月照子晏》的曲子?还说什么除了她之外不愿其他人对他如何如何?! 林林总总……不都是喜欢的证据吗? 所以她得出他喜欢她的结论没错呀! 昨天他还给她吹箫……吹箫……咳咳咳,这个时候居然还能河蟹赵明月你也是心大!但昨天还给她吹箫现在又跟别人琴瑟和鸣是几个意思啊? 明月愤怒地从床上坐起来! 弹弹弹,弹你们二大爷的琴瑟和谐!小娘出去揪住他们每人给一巴掌,秀恩爱死的快! 心里骂了一通又一通,却怎么也不敢掀开被子下床去撒泼。 没底气,等会儿楚子晏又来一句“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你结婚生子”,还不如一巴掌拍死她呢! 赵明月躺回床上挺尸,又捞起被子蒙住头。 外边的琴声没完没了。 终于忍无可忍翻身下床,一边恶狠狠地穿戴洗漱,一边不断地给自己理由。 老子又不是去拆台,只是饿了起床找吃的而已。 再说了,她为什么要觉得丢人呢?她是跟他表白了,但晚上不也说不当真了吗?如果楚子晏相信她的表白,那当然也得相信她说不当真的话对吧? 嗯,对的。 所以不丢人对吧? 第一百三十六章 借酒消愁 顿时羞愧,只能用尴尬的笑容掩饰。 心情被逼到最消极的角落。 即便只有七天,她也不能以此为由去抢夺不该属于自己的人,哪怕只是七天也是她贪得无厌。 唉,心中叹气。 在楚子晏蹙眉时,她露出了无奈的笑容:“没事,没事了。” 垂头丧气,打算等楚子晏继续看书时她再装若无其事走开。 但楚子晏却一直在凝视着她。 察觉到他的目光久久没有离去,她抬起头:“殿下继续看书吧,我刚才就是想告诉你,茶泡好了,可以喝了。” 她把茶杯推到他手边。 楚子晏没动,目光依旧锁在她脸上。 赵明月犹豫了一下,捂嘴打哈欠:“看来这几天真的累了,我再去睡个回笼觉,呵呵呵,诸位慢慢聊。” 打开门,又是仓皇而逃。 真想现在就去跳了炼妖池! 鬼面你个混蛋,为什么判人死刑还要拖拉七天才执行,这简直就是折磨。 脚上的铃铛声并不是往她屋里走,而是往外走了出去,楚子晏通过窗口望了出去,看她走出了院子。 这个时代,心里不爽不能上网玩游戏,不能看电影,不能去网购,也不能随心烧拼。只能练功打坐,品茗下棋,吟诗作对,琴棋书画…… 明月实在有些闷开始往宫廷外走。 都走了这么远,居然没将空音雪给拖出来,之前跑不出两三里路它就必须在她身边现身。如今完全没动静。 难道鬼面不仅封了他的力量,还让他不能再寸步不离?也就是说,她再也没有借口强迫那狐狸跟着她,虽然可以将他召唤,但想想还是作罢。 一个人晃荡在空桑皇城的大街上。 空桑的房子有木楼也有如同宫殿材质的白楼,不过此时都被白雪覆盖,屋顶全是白色,只是从墙壁与窗户看到房子材质的区别。走在空桑的街头,像是走在玻璃瓶里的冰雪世界里。 在这儿人与妖是共存的,都要遵守空桑国的制度。 街上普通人类穿得很多,狐灵与妖穿得很轻便。 赵明月晃入一间酒馆。 酒馆的老板是个人……人妖吧? 此人妖非彼人妖,他是一个妖化成功的男人。不过虽然他保持着人的四肢与五官,但明月瞧见此人时第一个念头就是…… 阿凡达! 浅蓝色的皮肤深蓝色的妖纹,一双眼睛跟豹子似的。 明月看着新鲜,但在座的不仅没觉得奇怪反而更是羡慕他,尤其是人类。 在空桑的人类虽然同样受到空桑法律的保护,但相对来说是弱小的种类,寿命短,力量不够强大,他们对空桑的贡献大概就是那一份信仰与供奉。 在空桑,祭拜的不是佛或其他仙神,而是雪狐灵。 在空桑,雪狐灵就是仙神般的存在,妖族就是贵族,人类就是普通子民。 在空桑,人类在有限的生命里亲眼目睹妖与灵的不老不死,自然心生求长生不老的愿望,于是就产生以下的情况: 一,不断地供奉狐灵,希望狐灵显灵让他们也加入不老不死的贵族之中。 二,每逢朔月或阴历阴时就去化妖池化妖。 即便很多人会死,但因为有成功的例子,人类就会跃跃欲试,结果成就了不少成功的人类。 狐灵族对妖化成功的人类通常都会重用,让他们在朝廷任职或担当王朝其他地方的栋梁,空桑历史上有不少丰功伟绩的人类英雄。 更是因为这样的重用诱使很多人愿意冒死化妖,更多人对狐灵虔诚许愿,希望能成为下一个幸运者妖化人。 也因为这样的信仰让狐灵族数千年来长盛不衰。 深知其中因果的明月有些哭笑不得,觉得人类有些可悲,但狐灵也没有错,他们要生存必须被人供奉与信仰。 而狐灵族是聪明的,他们采用的是感化而不是强化的手段。 猜想如果狐灵强制拿人去妖化,然后十个当中九个会死,人类必然觉得空桑王朝暴政避恐不及,不会信奉这样的主君。 狐灵的聪明就在于,他们将妖、灵、人三者和平放在同一个空间,让人产生对寿命、权利与身份的渴求。让人类自愿去承担九死的风险,为的是成为那幸运的十分之一。 同一个过程,不同的处理方式,产生了一个天差地别结果。 赵明月盘腿坐在藤椅上,看着酒馆里戏台上的一男一女在唱戏,女子穿着普通的人类布衣,男子穿着洁白如雪的雪裳,两人款款深情唱着你侬我侬的曲调。 曲调虽然很曼妙,但那唱腔让明月听着有些吃力,并不大懂。 大概说的是,人类女子与灵族男子相爱,女子越发陈旧苍老,男子依旧雪衣如仙,女子终于因为苍老不敢去见他,男子苦苦守望,最终人类女子死去,狐灵男子孤独守着这份爱情千年…… 第一百三十七章 高台吹箫 楚子晏手提一盏白色的灯笼,站在黑暗的门内孤灯吊影,似是已经等了很久,等得一身寥落…… 曾听管家跟蒙律说过,只要她在附近,楚子晏就能听见她脚上的铃铛声,哪怕是雨雪阻隔他也能听见,看来这话不假。 明月怔怔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猛然回神,对面无表情的他呵呵笑:“殿下这么晚还要出门?” 明知他不是出门而是等她……这次不会再想岔了吧? “看来本王让明月不自在到不想回来。”楚子晏话里有淡淡的讽刺。 “没那回事。” “花酒好喝吗?” “呵。”明月干干笑了笑,“就喝了一点儿。” “明月早出夜归是为了躲我?” “没,没有……”明月说完又想了想,从袖子里掏出一条精致的链子,但看起来并不名贵,而且吊坠是一根小小的骨头,她将它递给楚子晏,“呐。” 楚子晏低头看了一眼:“何物?” “千年狐妖的牙齿,虽妖邪之物,不过我用术法封了邪气做成一个容器,能吸收五阴之体的寒气,当这牙齿出现黑色瘴气时,请大司命净化之后就可以继续使用。” 楚子晏细长的眼睛直视赵明月,依旧似笑还讽:“此物作何用?” “我之前不是说过要给长平公主做个附身符吗……” “这话你倒记得清楚。”楚子晏没有接骨链继续浅淡说道,“既然明月如此有心,那本王就先代长平公主收了。蒙律。” 蒙律从黑暗之中走出来,上前接护身符,低头低声责备明月:“你到底想干什么,每天都让殿下为你熬夜……” “既然明月已经回来都早些歇息。”楚子晏说完折身往院子里走。 他似乎不生她的气,护身符也收了,这么晚还依然点着灯等她,到底他的心思要怎么猜?赵明月看他的背影好一会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身后。 “殿下以后不用等我。” 楚子晏停下脚步,手指紧了紧灯笼的提竿。 明月觉得自己的话可能有歧义,又解释一遍:“我是说以后不用给我等门。” 楚子晏细长的眼垂下,低声道:“回不回来是你的事,等不等你是我的事,我管不了你,同样,也管不住自己……” 说完提灯继续前行。 留下明月愕然站在原地。 这……几个意思啊? 蒙律没听见主子说什么,不过看明月傻乎乎就站在原地,想着送主人进去之后出来一定要问问,但他出来的时候明月已经离开。 第二天早饭时间,明月准时出现,乖乖吃饭,礼数到位。白天也不出去鬼混,就是不知道去哪儿弄来一根竹箫,一个人在井楼上吹,不知吹的什么曲子,反正乱七八糟不成调。 蒙律看她老实呆着也没打扰,反正主子的意思就是跟着她就行。 晚些时候,主子就出现在了井楼附近,并顺着那难听的箫声上了楼台。 赵明月正在捣鼓着那天晚上楚子晏吹的那首曲子,她就是琢磨到死也不可能做到跟楚子晏那样。 “怎么可能听一遍就记住?我太笨还是他太聪明……”明月靠柱子上唉声叹气说,“真的是个聪明无双的人。” “公子谬赞。” 明月吓得差点从柱子上滑倒,反应过来还迅速将竹箫藏在身后,随后察觉到自己多此一举,有些尴尬地问:“殿下怎么来了?” “再不来周围人都待不住了,你那箫声能听吗?” 明月想反驳,但人家说的事实,可分明她已经躲得挺远,还被别人听见? “呐。” 他递过来一张羊皮卷。 明月接过来打开,上边写的是曲谱,而且还是哆来咪发梭拉西哆的文字标注,这似乎是七音阶的曲谱啊。 明月忍不住问:“这是曲谱?” 楚子晏补了一句:“你专用的曲谱。” “我专用?” “那天晚上你念的音阶与常人所用不同,哆、来、咪、发、梭、拉、西是七个音,常用的只有宫、商、角、徵、羽五个音阶,我对比之后发现其实也算是大同小异,七音是相当于多了发、西两个音。” 他舒缓陈述,赵明月听得再次傻眼。 这家伙听了一遍就能记住谱子也就算了,还能直接破了七音与五音的差别。 “所以你给我写了七音阶的曲谱?” 第一百三十八章 你要什么我都给 赵明月与楚子晏尽兴而归,梁昭君准备了两人的热汤,赵明月不客气欣然接受。楚子晏胃口也好了些,看明月狼吞虎咽,把自己那份又给了她,明月照单全收,反正他胃口向来比她差。 可喝了两口说:“不好喝,淡。” 说完推了回去。 “淡?”楚子晏持起勺儿就要品尝。 “殿下!”梁昭君连忙道,“昭君重新给殿下盛一碗。” 楚子晏看了她一眼:“不必。” 继续喝汤。 梁昭君盛汤的手顿住,最终也只能放了手,娇嗔道:“你们俩也真是的,明月也慢些吃。” “多些公主款待。”明月也大概猜出公主有些不高兴,她吃完得体离开。 不争不求过这几天舒服日子吧,赵明月是这么想也这么做的。两人相处融洽,即便到时分开了,彼此都有个好的回忆。 这期间空音雪与空璎珞前后来过好几趟,又请她过去了两次,都是说关于化妖的事项。 化妖的日子一天一天接近,鬼面选择的那天并不是朔月夜,相反还是月圆之夜,不过据说今晚会出现月食,那时便是阴气最重的时候。 当天下午明月就跟楚子晏辞行,她没跟他说鬼面让她妖化的事。千思万绪,最深重的情感也只能挥手道别,然后深深再凝视一眼,将此人镌刻在心中。 再看一眼楚子晏身后的大块头蒙律,剑客玄黄,医者白羽,阴阳师倪往。 当然还有梁昭君,明月不会跟她说,以后殿下就交给你这样的话,只是看着她心里有几分羡慕,她是有多么幸运才能留在楚子晏身边? “后会有期。”赵明月说了这句转身离开。 看着那离开的纤瘦背影,楚子晏眉头慢慢蹙起。 赵明月那天早上跟他说了喜欢,回来就跟他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关于两人之间的关系,在他说了“我几时说要跟你结婚生子”之后,她就从没再说关于她喜欢他的事。 如今看着那瘦长的背影一去不回头的模样。 楚子晏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明月。” 声音并不大,但赵明月听得很清楚,似乎她一直在期待最后一声呼唤,此时如愿以偿心满意足,她转身看他笑开,明眸皓齿。 站在人群最前面的楚子晏朝她走了过去。 被走近的感觉真好。 楚子晏站在她面前,说:“我等你。” “有殿下这句话已经足够了,但是……” “我等你。”楚子晏打断了她坚定说道,“不管多久,所以,即便明月走得再远,记得回来。” 赵明月眼眶一热,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她并没有哭,也没有拒绝,低声说:“我要是能回来,我就要你……的竹箫。” 楚子晏凝视的目光分外柔韧:“明月要什么我都给。” 我要你。 明月没说,只是伸手点在他的左胸口,抬头深深望了他一眼,笑,转身离去。 她一走,长廊空了,唯独剩下她点上的心脏在沉稳的跳动,楚子晏抬手轻按心口,长长呼吸。 赵明月,我从未遇见一个人,如你这般。 明月走远,空音雪抬头看身边的她:“喂,你现在要是反悔……” 拳头落在了他头顶,明月说:“你是个男人说话别老犹犹豫豫,不就下个炼妖池嘛?” 他这么忐忑都是因为谁啊?空音雪不悦地拍掉她压在他头顶的拳头:“之前跟你说的那些注意事项,可记清楚了?” “你这都问了第几遍?攸关性命的事情我不会马虎。” “……”空音雪拧着眉头不再说话,他看起来比赵明月更紧张。 明月说:“对了,我现在算是完成与白鹿山神的约定了吧?” 怎么突然说起白漓?“今日跟白漓有什么关联?” “你如今已经回到空桑,以后不可再作恶,否则……” “你……你闭嘴!你要做什么?!我不答应!”意识到她要做什么,空音雪捏着小小的拳头对她咆哮。 “我还没说呢……” “说什么我都不答应!” 小正太炸毛:“当初是你自己答应白漓对我负责,现在想推卸责任?想得美呢!我是你的魂器!你敢再动这个念头看我……看我不跟你一起跳炼妖池!然后,然后我在炼妖池掐死你跟你同归于尽,你敢不要我!” 明月傻眼,别人说“我说一句你顶十句”已经是很厉害的嘴,现在她还什么都没说,瞧这小正太给炸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妖身明月 像是疼痛到了爆点,神经系统骤然爆炸,然后她也完全失去的知觉, 明月想,可能有过半妖化者,都死在了这个过程,失去知觉的瞬间,明月也有了一种感觉,估计是死翘翘了。 通常,妖化的时间需要七天七夜。 明月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有了知觉,感觉炼妖池内裹在她周身的冰块逐渐融化,之前分散在池内各个角落的肉一小块一小块得重新粘回她的身体。 痛得麻木的身体也在逐渐恢复,睁大的眼睛也逐渐可以闭合,她安静地躺在冰下的水中等待着身体的脱胎换骨。 炼妖冰池上,九大长老不断注入灵气给她护法。 空音雪一直在旁边守护不肯离开,这七天对他而言漫长而煎熬,池内一点动静都没有。 第一天晴。 第二天晴。 第三天阴转小雨。 第四天雨夹雪。 第五天风雪交加。 第六天大雪倾盆。 如果炼妖成功的话,炼妖池的水会在第六天融化变成原来的液体,第七天妖化成功的人就会从炼妖池底浮上来。 赵明月妖化的第六天,大雪将炼妖池厚厚覆盖,炼妖池的水没有液态化。 空音雪在水池边已经化成了一尊小雪人,空璎珞处理完朝政上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也不觉拧起眉头。他剥掉弟弟身上的雪说道:“不会有事的,也有人到了第七天才让炼妖池化水。” 于是最煎熬的等待还在继续…… 此刻的赵明月很想醒过来可是醒不了,像被人塞入一个小小的匣子里,很拥挤难受,可却无力反抗,她不知道别人会不会也是这样,渐渐地,又有了想要睡去的感觉。 此时,耳朵里不断传来圆润的竹箫之声。 明月照子晏。 不能睡! 楚子晏在等她,她绝对不能死,哪怕是化妖,哪怕是化鬼,也一定要再回去见他。 身体里魂魄忽而发出光芒,然后感觉有暖意将自己裹成一个小小的蚕茧一般。 恍惚间听见外头传来空音雪稚嫩的声音:“看,冰下有光,还活着!” 这是赵明月妖化的第九个夜晚。冰下毫无动静,长老们已经感受不到冰下的生命迹象,开始劝慰小王爵,节哀顺变。但鬼面与空音雪都没离开,他们也没人敢离开。 当晚,死寂沉沉的玄冰之下奇迹般有白光发出,虽然只是转瞬即逝,炼妖池又化为平静,在空音雪惊喜的叫唤声未落完,鬼面跃下冰池,单膝跪地手按冰面,一个黑色法阵在冰面扩散。 厚厚的冰层被震碎剥破开。 他一跃而下将冰下的人揪了出来放在了岸边,将手放在她鼻息前,先是拧眉。 随即,赵明月猛然咳了一声喘过气来。 周围的灵花发出的光芒依旧盈盈点亮着,赵明月睁开眼睛看清周围的事物猛然一愣,随后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许久许久,才开口道: “辛苦各位为明月护法。”说完她挣扎站了起来。 空音雪上前扶她:“明月,你觉得怎样?!” 赵明月看着空音雪又是好一会儿:“如你所见,我很好呀。” 空音雪上前要好好打量新出炉的她,被鬼面揪着往后丢去。鬼面另一只手拎起赵明月,对着光打量了一番。面具之后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漆黑的双眼划过一丝更暗的光芒。 赵明月看着那面具后的眼睛,屏住了呼吸,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刚要开口,鬼面冷哼一声骤然放开了她。 明月跌坐回雪地上。 空音雪上前扶住她瞪着鬼面:“她才刚回来你……” “好好看着她。”鬼面不等他说完,转身便走。 最好走了就别回来,空音雪暗忖。 赵明月的妖身与原来并无差别,只是耳朵下方出现了三条暗红色的妖纹,看来是妖化成功了,空音雪扶着她说:“明月,我们回去。” 明月点了点头。 楚子晏与蒙律听闻赵明月回到空桑宫,便一起去了雪音殿。刚进门,就听见赵明月的一声尖叫声。 “啊——” 空音雪也顾不上接待楚子晏,说了一声“明月在沐浴,我进去看看”就飞奔到浴室敲门。 “明月,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你不要进来!”明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恐慌。 蒙律对楚子晏说:“殿下,属下去看看。” 楚子晏不阻拦,他往座上坐着,长平公主梁昭君坐于另一侧,美丽的狐灵族丫鬟上来给他们倒茶,即便长平公主在场,狐灵少女还是对楚子晏送了一个秋波。 第一百四十章 雪犬杂毛 明月开始还有些抗拒不肯靠近楚子晏,但他已经察觉到偏头看了过来。蒙律再一推,她就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殿下,天这么冷,您回屋吧。长平公主正在给您绣香包呢,不如我们一起进去。” 楚子晏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细长的眼缓慢眨动嘴角微微一弯,并不回答,只是又将视线转向天空。 下着雨雪,视野极为有限,赵明月顺着他目光除了看见冰凌,水帘,还有白茫茫的雪雾没有其他。 “殿下在看什么?” “看明月。” “这雨天哪来明月,而且还是白天呢……” 楚子晏又没说话,细长的眼睛里充满雪雾,整个人也像被雾霭笼罩,距离很近但感觉他离得很远,虚无缥缈很不真实。 赵明月看着这人的侧脸不觉也有些走神,晏王长得确实很好看,难怪公主如此喜欢。楚子晏偏头看过来,她才猛然挑开了视线,看到从他斗篷边缘露出的竹箫,她轻声问:“殿下手里拿的可是竹箫?” 楚子晏嘴角微微一勾,依旧不语。 赵明月说:“明月知道殿下琴弹得好,箫也是……吹得好极了,不如回屋与公主合奏一曲,也让我们耳濡目染一回。” 楚子晏长长的眼睫笼罩雪雾,低声问:“明月不想单独听本王吹奏?” 明月下意识低头,然后摇了摇头。 楚子晏:“你可记得离开之前跟本王说过的话?” 明月低垂着脑袋没有回答。 楚子晏依旧望着外边的雨雪,并不看明月幽幽说道:“本王答应过你,回来以后你想要什么本王都给你,赵明月,现在回答本王,你想要什么?” 明月慢慢抬起头:“明月什么都不要,只希望殿下跟公主好好的。殿下若真的要给明月什么,就放明月走吧。” 楚子晏嘴角又是微微扬起,轻轻回了一句:“噢?” 明月继续道:“如今明月已经不是人类,无法完成与殿下的任何承诺,明月会维持这样的身子很久,却不想独自挂念一个很早会离开的人,所以……” “呵。”楚子晏低笑一声,这时候回过头看向赵明月,眸光幽暗,“赵明月,你应该知道,本王是绝对不会让你离开的。” “殿下这又是何苦?”赵明月迟疑了许久说道,“其实明月有一件事隐瞒殿下许久,明月对鬼面的感情不止是恨,而且还,还很仰慕他,曾恨自己的不足,更恨自己人类的寿命短,恨在有限的生命里无法成为与他一样强大的人……” 楚子晏微微眯起眼:“然后,你想说什么?” 明月跪下来:“如今明月已是妖身,必然会努力成为一个与鬼面大人匹配的人,恳请殿下看在明月曾救过您的份上,让我追随鬼面大人而去。” “呵呵呵……”楚子晏轻笑。 赵明月没想到他的回应会是发笑,不解地抬头看他。 此刻他脸上带着几分阴柔,居然笑得让明月心里微微一颤,有点恐慌。 “赵明月,你大概还不大了解本王,你越是想走本王就越是要……留你。”说完他嘴角含笑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身上的寒气带着湿冷的气息。 明月站起来忍不住用手轻捂着心口,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下午依旧还在绵绵不断下着雨,蒙律在外头站岗。 一只灰溜溜的杂毛动物从风雨里窜过来,直接就上了走廊,然后在他身边噗啦噗啦地抖动脏乱的毛,一堆的冰雪雨水飞溅出来。 蒙律往后跳着躲开粗声骂道:“哪来的脏东西,这空桑怎么到处都是狐狸!” 不过这小东西似乎不是狐狸,蒙律弯下腰看了看:“不是狐狸,是,是……小狼崽?不对,狼脸没那么圆,你是,是条杂毛犬吧?” 汪汪 杂毛犬叫了两声,似乎自己也接受不,悲催地呜呜起来。 “真是狗,你们空桑连狗都是圣物吗?” 杂毛浑身湿漉,身上的毛凌乱狼狈,体型不大。 蒙律盯着一脸坏相:“狐狸是空桑的圣物,那狗应该可以下锅吧!” 杂毛闻言呲牙蹦起来踢了蒙律一下,立刻跑开。 蒙律对着落荒而逃的小东西哈哈大笑:“别让我再看到你,不然我就干锅焖你,你可是大冬天里最好不过的下酒菜!” 杂毛继续奔逃,见到倪往从走廊那头走过来,又奔过去呜呜两声。 倪往停下脚步低头看它,微微皱了一下眉:“这么冷的天从哪儿来的?” 杂毛呜呜两声。 倪往跟动物倒是话比较多些:“你也是这宫里的宠物?不过你大概找错地方了,我们不是空桑人。” 说完她继续走。 第一百四十一章 晏王大婚在即 楚子晏看着这小东西目光越发,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吩咐人拿来一大盆热水。蒙律看主子脱下外袍的架势是要给杂毛洗澡,捞起袖子便说:“属下来吧。” 楚子晏看着蒙律微微一笑,那笑容让大个子蒙律眨着眼睛讪讪收回了手,退到一边旁观。 楚子晏将杂毛抱起,让它的爪子碰触了一下盆里的水温,没扎挣,那水温应该不烫,便放手将它滑入木盆里。 水居然比它想得要深,杂毛扑腾翻身急着往楚子晏身上爬。 蒙律刚想帮忙。 “呵呵呵……”楚子晏抱着湿漉漉的杂毛笑出了声,让蒙律弯下的庞大身躯瞬间化成了石雕。 主子居然笑得这么开心? 这十天以来,头一次见到主子笑,还是因为这杂毛!这杂毛有那么好吗?难道就他不懂其中缘由?蒙律不明所以看着白羽。 白羽事不关在一旁研究自己新鼓捣回来的药草,别说,空桑的灵草还不少。在蒙律投来视线时他才慢慢看向坐在矮凳上的主子。 杂毛将主子的衣服弄得半湿,但他丝毫不介意,重新将它抱着放回盆子里,那杂毛的一只前爪一直扒在楚子晏的手臂上,确定水不会没顶才撒开,然后舒舒服服地趴在热水里呜了一声。 楚子晏这才空出手抓了一旁的木槿香胰往杂毛身上擦。 杂毛扭捏地动了动最后很享受地将头趴在木盆边缘,看着楚子晏一脸谄媚。在楚子晏俯身给它刷毛时,它还无赖地将湿漉漉的脑袋往他怀里蹭了几下。 衣服是废了,楚子晏由着它,只顾埋头给它搓澡。 白羽拧眉,啧,这品相还真跟有些人相似。 这什么待遇啊,一条野犬比他这个跟了主子这么多年的侍卫还受宠,蒙律看得那叫一个羡慕。不仅羡慕,等楚子晏把那杂毛洗干净,他还得用柔软的毯子把它给裹住伺候周全了。 不过这也不意外,主子身边不经常有些小猫小狗的?上次明月还给主子抓来了松鼠?这么想起来,蒙律有些糊涂了,赵明月方才是追着这狗打的吧? “殿下。”蒙律对给杂毛擦拭的楚子晏说,“是不是明月又惹您生气了?” 楚子晏看了他一眼,将湿毛巾递给他。 蒙律接过来:“已往要是知道有这么一只狗过来,明月会跑过来看才对……” 楚子晏换了一条干净柔软的毛巾继续给杂毛擦拭,来回几遍,将它放回火盆旁的垫子,用手不断拨开它依旧潮湿的毛。 杂毛很受用,两只耳朵前后动了动,然后蹭了蹭他潮湿的衣袖。 当楚子晏把身上潮湿的衣袍换下来,杂毛也已经差不多干了,身上的毛蓬松起来,毛色是黑夹白,看着和狼有些相似,不过面部更圆润一些,这是生存在雪原的一种犬类,叫雪犬。 “这野犬模样跟小狼崽一般,这么看还挺好看。”蒙律说着就要去抱。 那雪犬张嘴就要咬。 蒙律连忙收回手:“还想咬人呢!” 楚子晏坐回原位,顺手摸了摸那小家伙的脑袋只笑不语,蒙律又是一脸羡慕,人跟狗不能比,人跟人也不能比,小动物都喜欢主子完全不待见他。 此后,楚子晏便将杂毛养起来,跟其他小动物也没太大区别,但之前那些小动物都是自己跟着主子跑,现在这只基本都是主子在抱。 第二天天放晴,楚子晏与赵明月等人在空桑国王的恭送之下,离开了空桑国。与大王兄和好了的空音雪并没有留下来,也随着赵明月与楚子晏一道启程。空璎 珞自然舍不得唯一的弟弟,但赵明月如今是他们家的贵人,雪儿愿意追随她,他自然也挽留不住。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这句话不仅限于朋友,而是每一种关系。唯一不同的是,兄弟即便分开再远依旧血浓于水。 回金陵的路依旧漫长,好在出了空桑之后,外边的天气一连几天都是晴空万里,一路还算顺风。 金陵位于楚国中州境内,长途跋涉七八日之后,楚子晏的车马终于进入了中州边境,再花个三四天就能回到金陵。 楚国中州境内有各国的使馆,西梁国也在其中。 楚子晏与梁昭君两人的婚约是去年正月,楚国与西梁国两国国君定下来,由楚国皇帝金口谕旨,要在今年正月完婚。 如今冬月将要过去腊月将至,新的一年准备到来。 原本也该是西梁长平公主出阁的日子,但因梁昭君爱慕楚子晏,便借口来楚国学阴阳术,已经来了楚国将近五个月。 如今新婚在即,西梁国国君便派着西梁国三皇子带着公主的陪嫁品,先行来到了楚国中州境内的使馆。 那日,楚子晏等人进入中州迎接他们不是楚国皇室,而是梁昭君的三哥梁启怀,西梁国的贤王殿下。 几人见面礼数周全,寒暄几句之后,梁昭君才露出女孩子的娇气,跑到兄长旁边撒娇道:“三哥,昭君特别想你,想父皇跟母后,想念西梁……” 贤王殿下宠溺地看着妹妹,调侃道:“净会说到听的,我看你跟着你未来夫婿游山玩水早把我们忘了吧?” 第一百四十二章 准晏王妃的谋划 只是,楚子晏却没往梁昭君的碗里夹那道菜,而是放入自己碗里夹,尝了一口,转头对明月说:“明月尝尝这个,地道的西梁菜,味道不错。” 梁启怀的脸色已经不是方才的和颜悦色,早就沉了下去,他还以为这小子会给昭君妹妹夹菜呢! 赵明月见贤王面色难看,连忙放下筷子:“晏王殿下,明月吃饱,先告退。” “明月这碗里的饭还没吃完。”楚子晏微微不悦,“不吃完不让走。” 梁昭君看哥哥脸色已经非常难看,笑着圆场:“明月不必拘礼,我三哥看着凶了一点,但他可是贤王殿下,人很随和。” 明月嗫嚅一声“是”才又重新拿起筷子。 楚子晏这时候恢复了温和的模样,对着梁昭君颔首以表谢意。 明月还是以比平时快的速度把饭吃完然后离席,明月走后,楚子晏也没坐多久便说乏了,恰好又打断了梁启怀刚起兴致的话头。 他不顾贤王脸色有多难看,起身从蒙律提的竹篮里抱起雪犬,对梁启怀与梁昭君问了晚安,徐徐回房。 蒙律与其他属下尾随他进入了东院。 梁启怀见他们的人都退下之后大发雷霆:“昭君,你这准夫婿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本王与你还不如一个随从跟雪犬?!” 梁昭君心里也不舒服,也委屈,而这委屈从明月回来之后就开始。 不过…… 梁昭君嘴角微微弯起,低声说了一句:“三皇兄莫着急,等晚些时候,我再与三皇兄说清楚此事。” 看她这神情似乎还有内情?梁启怀看着妹妹挑眉无声询问。 梁昭君笑着说:“三皇兄,我可是西梁的长平公主。” 看来他妹妹可没有让人欺负,梁启怀面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下来。 夜阑人静。 楚子晏房间的灯早已经熄灭。 虽不是同一个院子居住,但梁昭君还是去看了个仔细,确定他已经休息,才去了梁启怀的住处。她从东院走过没多久,赵明月也从东院出来,与她先后进了梁启怀的住处。 梁启怀院落之外还有还有两名侍卫在把守。 两人虽然严防守卫,但对一只雪犬却不大留意。小雪犬身形极快地也跟着赵明月进了梁启怀的住处。 室内只点了两只蜡烛并不是很明亮,而梁昭君要说的也不是敞亮的话。 “三哥,这个赵明月已经不是原来楚子晏的侍从赵明月。” “什么?” 梁启怀没弄明白,此时赵明月敲门进来,走到他面前跪下说道:“婢女莲香叩见贤王殿下。” “你!你是莲香?!” “呵呵呵……”梁昭君看哥哥如此惊愕笑道,“三哥其实无需如此吃惊。” 梁昭君一一道来事情的原委。 梁昭君刚来到晏王府就听说了赵明月,不,应该是第一次见到倾国容貌的九皇子楚子晏时,就听说了关于他的天命福曌赵明月。 那赵明月不仅寻到九色莲救了楚子晏的性命,还是那个将无月岛上的夜空打开的少年阴阳师。 梁昭君对楚子晏一见钟情,打听了太多关于楚子晏跟赵明月的事,好在赵明月失踪了,更多的传言是死了。 所以她并没有过多的放在心上,用跟吴虚学阴阳术的借口,从西梁不远万里来到金陵。 楚子晏确实是个妙人,表面看彬彬有礼实则性格十分冷淡,她在他身边周旋小半年也没能得到他一点回应,上一次费了不少心思才能与他一道前往无月岛,祭奠赵明月的忌日。 可万没想却在那重逢了失踪三年的赵明月。 从赵明月回来之后,她就觉得楚子晏变得不大一样,对谁都亲切了一些。起初她只是以为他重逢明月心里高兴,但他对赵明月太过特别,即便他们不过就是两个男人,她看着也十分不高兴。 在关山雪女那。 莲香死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美色非明月不能劫 这就是即便除了赵明月,梁昭君还是不大放心的地方,这楚子晏心里装了别人可还能容得下她? 而且最近,楚子晏就连跟她呆一个房间也会很快就离开。她其实知道,并不是因为他的五阴之体,而是他心里惦记了赵明月。 “三哥,那昭君该怎么办?万一他悔婚呢?!” “悔婚倒不至于,他要成了个断袖的娶了你,你才是得一辈子守活寡。” 梁昭君听了此言眉头一锁,断袖?!她不甘心说道:“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断袖!” 梁启怀看了梁昭君又看看莲香忽而一笑:“既然赵明月要离开了,不如就跟原来的主子喝个饯行酒吧?” 如此眼神如此笑意,梁昭君顿时明了:“三哥是说……” “嗯?”兄妹俩相视一笑,梁启怀喝着小酒说,“反正你也是要嫁给他,早与晚不妨事。” 这对兄妹……简直太阴险了! 这梁昭君模样挺美,可心眼儿怎么这么坏!? 雪犬杂毛…… 呃,没错,就是她赵明月。 她悲了个催的被人逮着去妖化,又在妖化的过程中被人置于死差点死在炼妖池,不过最后关头魂魄被雪灵气包裹着从身体里出来。 鬼面破冰带走了“赵明月”,随后众人下山。 她跟个雪蛋一样滚着想下山,最后被一只雪犬当真蛋给吞了。 然后,她就成了这杂毛了! 都说如果是真爱,那么不管对方变成什么都能被认出来。她变成杂毛回去的那天,想到都是泪啊,谁也没认出她! 就连楚子晏,她也不知道他认出还是没认出她,虽然他对杂毛不错,但……他对小雪球跟小松鼠也都不错啊,也会把它们抱在膝上逗。 而且,他对现在的“赵明月”也好,甚至比对以前的她还要好,连脾气都不闹一个,千依百顺。 所以这才更愁人,她必须要抢回她的身体才行! 赵明月撒着四蹄奔走,心里又一阵悲哀,你说让只雪狐咽了说出来还能仙一点,或妖一点,但她成了一条雪犬…… 甭提了,一想到自己成了哈士奇,脑子里就一大片二哈的表情包,被自己形象美醉了。 形象什么不重要,反正她现在就是个……忠犬攻! 得想办法告诉楚子晏防范那几个西梁混蛋,别到时候真被人给办了。 跑进东院,看到一个小正太垂头丧气地从赵明月的房门离开,口里还念到着:“那家伙怎么回事?从人变成妖之后怎么……怎么不大一样了呢?” 他现在才有所察觉赵明月前后不一样啊? 杂毛不打算理他,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小正太空音雪猛然回头叫住它:“站住!” 杂毛停下脚步扭过头,小正太背着手走过来:“你就是那只被楚子晏带出来的蠢狗?” 蠢你个狐狸脑袋! 杂毛扭头就要走,尾巴就被人抓住,她扭头就要咬,顿时明白为什么大人总告诫孩子,不要乱抓狗尾巴,原来狗扭头这一口是如此的本能。 “你个小东西还敢咬人?知道我是谁吗?你小王爵!快点给我磕头。”小正太按着她的脑袋,非要给他磕头。 赵明月气得直头冒烟,臭狐狸你等着的! 被按着脑袋,杂毛翘着屁股努力后退想把自己脑袋抽出来,空音雪咯咯笑着转过身来到他身侧将它抱起,都没人跟他玩,正好来只小狗解解闷,他左右看看没人打算打包偷偷带回自己房间。 走了两步,身后传来缓缓一句:“小王爵请留步。” “呃……”空音雪身体一僵,无声的咒骂了一句才回头,“它来自空桑,我有跟他说话的权利。” 楚子晏走过来,对杂毛伸手:“你没有,它是我的。” 赵明月原本就是找楚子晏,这会儿见他伸出双手也立刻挣扎着要过去。 空音雪拧着眉头不愿意放手,但最后还是可怜巴巴地放开。 楚子晏抱着杂毛就走,他对一只千年的狐狸并没兴趣多交谈一句。空音雪却按耐不住追了两步:“喂,你没发现赵明月好像有点怪吗?” 楚子晏摸着臂弯里杂毛的脑袋:“哪儿怪了?还跟原来一模一样。” 空音雪想反驳又有些说不上来,哼了哼不说了。 楚子晏抱着杂毛走回卧房,用毛巾把它爪子擦干净放回了床上。 杂毛冲着他呜呜地想要说什么,楚子晏也盘腿坐在床上与小狗儿对望:“听不懂。” 真是狗同人讲! 赵明月急得只转圈。 楚子晏伸手有摸了摸它的脑袋,忽而笑着说:“晓得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鬼面戏明月 赵明月躲在纱帘之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又不敢跑出去,杀一条狗对于鬼面或莲香都太轻而易举。 这个房间十分开阔,里头有一张巨大的床,四面垂挂红色薄纱,九盏式的烛台一共摆着三个,二十七盏烛火让室内光线充盈温暖。 鬼面就坐在房间临窗的主座,依旧带着鬼面具。今晚的面具是银灰色,半边骷髅半边红色妖纹,面具的样子似笑非笑,鬼魅森森。 明月对这个人一直有着一股愤怒与畏惧,但莲香已经豁了出去,秉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朝着鬼面走近:“明月这妖身是鬼面大人赐予,从今往后,明月便是你的人。” 她叫他鬼面大人?鬼面翘着二郎腿斜着身子靠坐在椅子上,一手撑着脑袋,用那张诡异的面具打量莲香。 此时莲香身着红衣,但也不是女装,而是很中性的红衣,穿在身上依旧有股英气,脸上描眉施粉带上了女子的几分柔美。 莲香心中其实十分畏惧,谁在鬼面面前都得忐忑,所以她再强装镇定还是能发现她身体在颤抖。 鬼面低笑声,室内烛火摇曳。 光线明灭闪烁让莲香轻抽了一气。 如同水凝结成冰的声音响起:“你确实是本座的人,不过,这室内红烛卧榻,你着红衣还施了粉黛……怎么?不杀本座,改主意用美人计了?哼。” 鬼面不屑地哼了一声:“你凭什么以为,本座会要你这样的男宠?” “……明月……”因为害怕与寒冷,莲香已经颤抖得连话也说不利索,鼓足勇气上前迈进一步,修长的手颤抖放在交叠的衣领处。 说不出话,只能闭眼将衣服脱下来。 莲香还真打算这么干啊?!赵雪犬两只爪子揪住脑袋,莲香啊莲香,你这是要害死我的身体啊。 将狗爪挪开看鬼面的反应。 在见到莲香身体的刹那,鬼面撑着脑袋的手有些打滑,即便有面具遮蔽,但从他僵硬的身体来看,莲香给的这个冲击……不小。 莲香更紧张,红衣挂在她的手腕处,她的双手交叠在身前,想要放开却本能地遮掩,让红衣恰到好处遮蔽了双腿之间隐秘的部分,形成一条遮羞的诱人红裙。 炼妖池把这具身体上的伤疤都除了去,此时女子白皙柔美的身躯,在透过红纱的烛光之下镶上一层橘红的边,红光细腻勾勒女子婉转妙曼的曲线。 鬼面的视线重复灯光再次勾勒描绘,从她的脸颊、脖子、肩膀、锁骨再落到盈盈可握的胸前……美好得如同白雪中含苞待放的粉梅,仿佛只要他视线更热更久一些,就就在他目光里绽放。 平时看着很瘦长的男孩模样,展现出女子身体时却是一种吹弹可破的温润柔美。 修长的手臂交叠在身前,正好衬托柔韧细腰。还想看得再仔细一些,可红衣却挠人似的地遮蔽最令人遐想的地方。 即便只能看到面具,但此刻的鬼面显得更加诡异,他眯起眼:“把手拿开。”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了些。 听到这话,赵雪犬当真一个八叉趴在了地上! 虽然她不在那具身体里,但,但好歹那是她的身体啊!当然也不算她的身体,但好歹这身体后来是她的呀。 所以即便鬼面是在看莲香,但明月羞恼得都快忍不住想去插鬼面的眼睛,再给莲香抽上两个耳刮子,什么不好做你勾引男人啊你! 莲香颤抖得更厉害,交叠在身前的手艰难地放开…… 鬼面的目光得偿所愿,毫不客气地看了一个透彻。 唯有赵二哈捂着脑袋心里呐喊,唉呀妈呀没脸见人了!丢人啊丢人! 难道今天她要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自己的仇人给圈圈叉叉? 上天啊,请下一道雷把鬼面给劈了!要不然把莲香给劈焦她也不介意,她宁愿用着一个烧焦的身体也不要被鬼面给办了啊。 还有鬼面!你不是很有脾气吗?在看到赵明月由男人变成女人你生气啊,老子就是骗了你怎么的,你有种一掌把莲香给扇晕! 可,鬼面这个大色魔只是用修长的手指捏着下巴,锋利的指甲在面具之上轻刮,震惊之余他邪气的说了一声:“转过去。” 去你大爷啊,看完正面还要看背面! 莲香你还有没女孩子的自尊心,让你转你就转!? 赵雪犬求爷爷告奶奶观世音菩萨圣母玛利亚,可都没用。莲香把自己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展示给了鬼面……太没自尊心了,一点都不骄傲! 明月心累到了极点。 如今唯有祈求,被看就看了吧,好歹把这身子完整地留给她! 但鬼面终归是个男人,他又撑起脑袋看着那具他似乎十分满意的身体,沉声道:“过来。” 莲香娇娇弱弱,颤颤抖抖地移开步子朝他走近,手又本能地想要遮蔽,却不知道该遮蔽上面还是下面。 “不许遮。”鬼面一句话,上边下面没有悬念地都不能遮,他目光灼灼看着那柔美颤抖的身躯走到跟前,喉间发出一声低哼的笑声:“呵。” 没有动手去碰触,只是目光从上到下近距离地又把人看了一遍,然后又发出邪恶轻笑,终于从椅子上坐正,并放下了那一直翘着的二郎腿,目光如炬看着对面的女子…… 完了……完了完了! 明月心力交瘁悲痛欲绝,既然没指望要回这副身体,那鬼面还是莲香,你俩爱闹闹吧,小娘今日开始当二哈还不行吗?! 第一百四十五章 晏王才是真绝色 “混蛋!” 赵明月怒吼,房间内的物件都悬浮起来准备攻击鬼面。 “臭小……丫头,这种武力攻击你该知奈何不得我……” 话还没说完,那些物件还是毫不迟疑朝他飞来。 确实是赵明月的个性,鬼面身体一震,那些物件瞬间化成粉尘散落。 烛火也瞬间被熄灭了。 室内漆黑一片。 鬼面离开了赵明月的身体。 明月跟着迅速起身,不放过任何能躲避的机会。骤然的黑暗让她还不能适应,所以只是本能地后退,碰到了身后温热的身体,出手就是一道符斩。 鬼面在黑暗之中行动自如,化解符斩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怀里带:“这回投怀送抱的是你了吧?” 赵明月屈膝就往他双腿之间踢,毫不留情。 鬼面无声息躲避开了,明月再次出手,鬼面依旧不费吹灰之力化解。 眼睛适应了黑暗,明月看到一个黑影空虚飞向自己。 一件衣袍兜头盖住了她,鬼面隔着衣服将她束缚在胸前:“忘了跟你说,本座的眼睛在黑暗中也看得挺清楚。” 然后贴到她耳边说了低沉说了一句:“你不穿衣服施展阴阳术的样子,有趣极了。” 混蛋! 赵明月出拳。 知道打不过,但毫不犹豫。 鬼面化成了黑影,影子如同黑夜无处不在,又无处都不在。 两人在黑暗中拳脚相向数个回合,她依旧非常劣势地被他推倒好几次。 他一直往她身上套衣服,还卑鄙下流地将她摸了个透,最后拍了她的臀部,惹得明月怒不可遏之后消失在黑暗中。 室内安静下来。 明月警惕不动,屏息等待他再次突然出现。 忽然,二十七根蜡烛又燃了起来。明月转身四面戒备,随时准备出击。 可室内空无一物,唯独打开的门吹进来的风让烛火与红纱晃动……烛光照耀下,能见室内被两人打得一团乱,再低头看自己时,明月有些惊呆了。 她身上的衣服……被穿好了。 而且,还是一套合身的黑衣,男装,就连黑衣里边白色的单衣厚厚的中衣都让他生搬硬套穿戴妥当。她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刚才就觉得他占她便宜。 再看,地上还放着一条黑色的腰带,一双黑色的靴子。 谁要穿他给的东西!赵明月心里不是滋味,走过去一把踢倒黑色的靴子,你给我就穿啊! 混蛋! 左胸被他咬过的感觉清晰地像刻在心脏上,松懈下来她突然有点想哭,可哭不出来,满腹的愤怒与委屈被这样不伦不类的收场。 自己站了一会儿,又担心再发生事端,她不得不抓起靴子套上……居然非常合脚…… 难道他会所谓的无中生有或囊中取物这样的仙术不成? 管他呢! 又抓起地上的腰带绑上,反正都穿在身上了,而且比起莲香方才仅有的一件红衣,身上这个要好一些。再捡起地上的发带将头发盘起,不甚甘心地离开这个地方。 天刚亮,中州境内的西梁国大使馆已经很热闹。 骆侯爷一早就来到西梁国大使馆内,要抓整夜不归的骆小侯爷,蒙律跟骆侯爷说:“骆小侯与西梁贤王昨晚醉酒回来,正在东院东厢房里睡觉。” 这骆侯爷是个出了名的耿直急脾气,听完立马冲入东院东厢房内,一把掀起被子…… 这一看不得了! 不是他小儿子,而是…… 皇上御赐的准晏王妃,即西梁国长平公主殿下梁昭君……与一个男人光着身子睡在一个被窝里,地上丢满凌乱的衣物。 骆侯爷第一反应就是,糟了糟了,居然闯了晏王与准王妃的卧房! 哎呀,这下死罪啊! 见了鬼似的要退出去,走到门口一想……不对啊! 早上在大使馆前院迎接他的正是晏王殿下! 啧,那床上的男人是谁?! 慌忙而逃的骆侯爷这会儿更是瞬间吓得魂不附体,难不成还是他那小儿子不成? 坏了坏了! 正不知如何是好来回走动着,晏王殿下一身白袍神清气爽地就进了院子,眉目清俊,表情淡然:“骆侯爷可找着了骆小侯?” “殿,殿下!”自知小儿子生性风流,前些时候才在青楼惹了一些风波被他关了一阵禁闭,谁知道那小子不知悔改,才放出来又闯了大祸! 骆侯爷吓得腿都软了,老腿刚要跪下。 骆小侯爷从人群后边走了出来,看到自己亲爹也吓了一跳:“爹!爹您怎么会来大使馆?” 骆侯爷感觉自己是死了一次才又活了回来的,这臭小子简直就是上天派来要他的老命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其道还其身 啥玩意儿?! 明月还没能消化什么叫兄妹俩一起睡了,如果是普通的睡应该不会有后边那句捉奸在床的说法吧? 所以刚才那一声惨烈的尖叫来自……梁昭君? 这这……这未免有些太惨烈,赵明月不觉看向楚子晏离去的方向,再回想昨天楚子晏睡前跟她说的那一席话……忍不住就冒了一层冷汗。 这是楚子晏干的? 突然庆幸自己不是楚子晏的敌人而是朋友,否则还真不知道哪天得折他手里。 梁昭君是阴险,兄妹俩设计要害楚子晏如今弄巧成拙是活该,不过兄妹那啥……唉,不说了,她昨晚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赵明月,还愣着干什么,上车!” “噢,来了!”蒙律他们果然是行动派,说走就走,如今马车已经赶出来就等她上车。赵明月大步走上过去爬上马车。 楚子晏静坐其中,神闲气定生一副无害的模样,在看到明月进来时目光轻轻地投了过来。 赵明月的眼神却看向他面前的竹篮,竹篮里还躺着那只……雪犬。 这小东西什么时候跑回来了? 难不成鬼面把她跟莲香的魂魄对调,所以莲香现在在杂毛身上?然后莲香急着跑回来找自己的主子,结果主子也出大事了? 现在回想起来,在鬼面碰她身体那瞬间她魂魄骤然回到这躯壳里应该不是偶然……那是那家伙故意的!? 这么一想,明月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寒战,左胸还残留那种强烈被吞咬的感觉,让她烦躁羞愧地甩了甩头。 楚子晏看着她低声问:“明月怎么了?” “没!没有!”赵明月心虚,不敢看他的眼睛。 楚子晏细长的眼睛斜睨了她片刻:“昨晚不是信誓旦旦要走?没见着鬼面?” “见见着了!”说完又猛然摇头,“没见着!” “到底是见着,还是没见着?”楚子晏话里有几分嘲讽。 “没,没见着……”明月的目光不觉看向那趴在竹篮里装死的雪犬,也不知道这狗了解多少情况,但如果它是莲香的话,恐怕此刻心里自顾不暇了吧? 忽而有觉得悲催,莲香啊莲香,虽然最后你还是难逃一死,但姐姐我也算拼死救过你的命,你居然恩将仇报帮着你的主子来害我。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明月曾经一度以为,楚子晏是知道她在雪犬身体里的,可如今见他依旧带着杂毛回金陵,又有些不确定起来。 “所以你才回来?”楚子晏说。 赵明月走了神,一时之间还不明白他这句话从何而来:“啊?” “没见着鬼面所以才回来?” 明月才恍然:“不是,我怎么可能跟鬼面走。” “你之前对本王说过,其实你崇拜鬼面。” “我崇拜他!”赵明月气得一下从车里站起来,脑袋直接撞马车顶棚,疼得她捂着坐回来。 楚子晏在她埋头吃痛的时候,手已经伸出去想帮她揉一揉,但还是收了回来。平时挺聪明的,这回得撞傻了吧?嘴角泛起的笑意在赵明月抬头看过来时也收了回去。 明月也懒得再废话,一张脸都气白了:“别再跟我提鬼面!” 楚子晏冷淡笑了一声,果真也没再提,目光落在她衣服上,上下打量了一遍,又不冷不热道:“明月出去一夜还有人赠新衣?平时不见你穿黑色,还挺合身。” 说到衣服,赵明月低头一看,又是一阵烦躁:“我不是让你别提鬼面?” “我提了吗?” “你……”对,没提!可这该死的衣服是那家伙给的,还是那家伙帮她穿上的!明月一阵憋屈,坐在那生气。 她在楚子晏面前没什么遮掩,有委屈就想倾诉,可现在这事没办法倾诉,但委屈与懊恼还是写在了脸上。 车子之内沉默了好一段时间。 楚子晏目光在她脸上看了几回,她依旧保持着一种倔强地怒意,终于轻叹口气:“说走的是你,回来生气的也是你,越发没大没小,本王倒是罪过了?” 明月抬眉看了他一眼,硬邦邦的姿势终于也放软了下来,闷闷道:“对不住,不该拿你撒气。” “……”还真是个勇于承认错误的家伙。 见楚子晏依旧没说话,赵明月又说:“这几天我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做了什么过分的事,那些都不是我……” 不想解释了,面对楚子晏总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担心解释了又说到昨晚跟鬼面的事,别的都好解释,怎么解释自己被鬼面摸了亲了? 然后现在再告诉他她是个姑娘…… 底气不足。 “都不是你什么?” “都不是我真的意愿……对了,长平公主的事情,你……没关系吧?”这是询问,也是转移话题。 第一百四十七章 异域女子到访 赵明月望着他目光闪动,这个时候什么鬼面都统统抛在脑后,一门心思全都是楚子晏。 她也算活了两回,头一次尝到爱情的滋味。暗爽过,吃醋过,悲催过,矫情过,胡思乱想也多愁善感过,但总的来说这滋味是喜滋滋的。 总是有股想抱他的冲动,想跟他亲近,想再凑过去亲他,就算不能亲嘴脸蛋也可以,不过这些她都没好意思做,大姑娘上架头一回,多少还是有些害羞,所以就只能偷着傻乐。 她想过,要是妖化之后还能回来她就不忍了,明明白白地问他,愿意接受她吗?他说她要什么他都给,那现在是不是可以跟他讨要了? 她想要他。 “楚子晏,上次……” “殿下,已经办妥了。”蒙律一口大腔粉碎了赵明月堆叠的粉红意境。 她猛然回过神,感觉自己也没多害臊啊,可脸就烫得不行了,并且在楚子晏温软的目光之中,一发不可收拾,心跳也都快飞出去。 楚子晏微微一笑,似懂非懂的样子,转头回了蒙律:“启程吧。” 马车徐徐前行。 楚子晏又看向明月:“上次什么?” 刚才她一点也不紧张,可这会儿再让她说,愣是手脚都发凉,口齿也不大利索起来:“上次,上次在金陵吃的大肘子特别好吃,回去殿下带我再去吃吧。” 说完瞬间想给自己跪了,这时候提什么肘子!赵明月你有病没病?怂不怂? 楚子晏忍着笑,淡定自若地点头:“好,回去带你去吃大肘子。” 他居然还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笑,这个时候只有三个字能表达赵明月的心情,嘤嘤嘤。 楚子晏特意晚了一天回金陵。原因是等着梁昭君与梁启怀的事情先传到圣上的耳朵里,这件事情就不用由他再转述一遍。 果然他回到金陵就直接被传召进宫,原因必然是他与长平公主的婚事。 梁昭君与梁启怀现在情况如何不详,但不用说,也必然是一万点的伤害。 首先,兄妹之间发生这样……苟且的事情,这打击已经挺致命。 其次这件事丢的还不仅是他们兄妹二人的脸,整个西梁皇室都已蒙羞,简直就是直接打他西皇陛下的脸。 再有,两人还不能解释,他们原本是想用西梁宫廷秘制的情药,通过“赵明月”喂给楚子晏吃,可没想最后喝了此药的是他们兄妹二人,西梁宫廷的秘方,连辩驳都辩驳不了。 再再有……这个,有没有都已经不重要,光上边那几点已经够够的了。 楚皇帝最终想给西梁一个面子,不说理由直接退婚。所以将楚子晏急召进宫就是要问他意下如何?当然也只是问问,让楚子晏心里好受些。楚国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要这样的王妃。 楚子晏面圣时,言行十分得体,说一切都听父皇安排,一切以楚国荣耀为先,父皇怎么决定,子晏就怎么接受。他还能猜不出来父皇是无论如何都要退了这亲事的? 这场联姻的结局,西梁过那边自然只能灰头土脸的结束。 最后梁昭君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在回程投河自尽,至今连个尸体都没找到。 梁启怀是继续回国,但面临的结局具体无从知晓,但……还能好吗? 楚子晏这一招完全是持续性伤害,让受创的人伤口绝对难以愈合。 赵明月一点也不介怀,她这人心眼不坏,而且还能算挺好,但也不是好到能给人欺负的地步,自己人也就罢了,这些满腹阴暗对她狠下杀手的,四个字,死不足惜。 即便楚子晏不在晏王府,但管家对明月也是好得不得了。府上的人都知道是明月用九色莲换了殿下的命,让殿下免受病痛之苦。管家周全没想到当年他领进府里的小叫花子,是殿下的天命福曌,想不疼他都难。 桌上已经摆了一桌子好菜。 最后一道管家亲自端了上来:“明月,殿下吩咐说,你想吃福来楼的大肘子,我特意请福来楼的大厨为你做的,尝尝看是否还是当年的味道。” 赵明月一看盘子里的大肘子,顿时哭笑不得。 “管家有心了,谢谢!” 其实是晏王殿下,您是真有心呢,还是故意损我呢?她就是在路上提到了大肘子圆场他还真就给她弄来。 不过,这福来楼的大肘子,是真好吃。 只是楚子晏一回来就被召去面圣,到这个时候还没回来,明月问:“管家,都这么晚了,殿下怎么还没回来?” “陛下为了安抚晏王,特意让大司命寻了几个命格好的官家小姐,此时晏王妃没法选,就先给晏王挑选侧妃。” 啥? 明月口中的大肘子肉差点没喷出去。 这下可算明白了,楚子晏身边没个女人就不行是吧?这准王妃刚出事了,又先凑数来个侧妃? 可以呀,楚子晏身体好了,棒棒的了是吧? 明月无限怨念在晏王府转了一圈,三年过去,这大宅总体没什么改变,不过摆设多少都发生了改变,与以往已有些不同。 书院倒还是老样子。 她依旧住在这儿。 管家差人换上了新的褥子,室内的炭火烧得通红,金屋就能感受到一股暖气。室内还安放上一盏夜光珠很是亮堂。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不为她知的过去 挚友?明月一直以为楚子晏没有朋友,可如今他却说出挚友两个字,不禁觉得微微诧异。 楚子晏似乎看出她的疑惑,解释了一句:“我与那位朋友,一见如故。” 一见如故…… 也对,这都几年过去乐了,他一旦走出高墙自然能认得几个朋友,明月噢了一声,笑道:“楼姑娘,在下有礼了。” 楼烟岚嘴角一扯,露出不屑的神色:“你们中州的男人都长得跟绣花枕头一样吗?” 楚子晏闻言:“你这话是否连同把我也骂了?” “我可不敢骂子晏哥哥绣花枕头。”楼烟岚面对楚子晏与面对明月的神情完全不同,在楚子晏面前显得可爱天真,“对了,楼烟岚听说子晏哥哥的准王妃投河自尽了?” 楚子晏不言语,只是喝着茶。 女孩儿有些幸灾乐祸地笑:“我就知道会这样,区区一个……”话说到此被楚子晏看得心一虚吐了下小舌头,高声降调了一些,但还是勇敢地说出了,“区区一个西梁公主有什么了不起的……” 说完,深邃的大眼睛微微挑动,然后凑到楚子晏身边:“子晏哥哥,你现在也没有王妃了,不如……” 楚子晏细长的眼睛斜睨她,嘴角微微一弯。 楼烟岚想要抱他手臂的举动又不敢妄动,把手放下来,嘟着嘴看他大眼睛眨呀眨,楚子晏无动于衷继续淡淡看她,她识相地挪了椅子退回原位。 双手捧着桌上的茶杯敢怒不敢言好一会儿,哼了一声:“我就是要做你的女人!” 明月闻言,忍住不翻白眼,果然又是桃花债啊?明月凉凉看向楚子晏,不错啊小伙子,长开了哈,越来越多女人不怕死的前来投怀送抱。 楚子晏没与明月有交谈,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只是声音颇为冷淡:“明日之前离开金陵。” 楼烟岚拧眉嘟嘴,又不敢顶嘴只能很生气跺脚离开,身影如同一抹红霞。 赵明月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看那姑娘长得挺标致,殿下何必如此绝情伤人家小姑娘的心?” “不伤她的心明月会伤心。”他垂眸喝茶。 明月差点被茶烫到舌头,能别这么直接吗?虽然有点尴尬,但她也不害臊地跟他承认:“嗯,所以你好自为之。” 楚子晏被顿时被她逗笑:“明月就不想着否认一下?” “为什么要否认?你要跟她好,我就是难受。” “噢?”楚子晏眉目转为温柔,“为何?” 明知故问!赵明月没好气斜视他:“那殿下为什么觉得不伤那姑娘的心就会伤我的心呢?” 楚子晏垂下眼睫,莞尔:“明月一进来就是要一副我要是多搭理她,你就要吃了我的模样。” “谁要吃了你呀?”说得好像她有多粗鲁一样,明月笑,被他袒护心里高兴。 楚子晏此时抬起眼,若有所指地看着她:“明月当真一点都不想吃我?” “我……”当然是不想啊!可他如此秀色可餐,她确实对他有点馋,脸慢慢有些发烫,她将茶盏放下岔开话题,“忘了件事,我还没洗脸,先回去洗把脸。” 佯装镇定地起身离开静安殿,出了门口摸摸胸口,又紧张了,最近面对楚子晏她是越来越不淡定,总感觉心脏被人挠着似的痒痒,想着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思,可真要跟他摊牌又觉得难为情。 她是觉得女追男没什么,但大多情况下还是男孩追女孩的多吧? 楚子晏那家伙最是狡猾,他不主动,可却总对她施美人计让她自投罗网,他呀,最是喜欢被人捧着的感觉,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她都当了这么久的攻方,不在意再主动一点。 既然他喜欢这样推波助澜的感觉,那她指不定哪天被他被逼急了直接把他……吃掉!想到这个明月拍着脸颊跑进书院,赵明月啊赵明月,你到底是多想推到楚子晏? 不过她害羞什么?跟楼烟岚当面喊着要当他女人的壮举来比,她其实只算是个婉约派。 这也就算了,接下来,楚子晏放了话让明日之前离开的楼烟岚,虽不敢当面反驳,但背地里却偷偷地跟着楚子晏。 那个女人!呃,明月忍不住满头黑线。 她躲在柱子后边露出半颗脑袋偷看也就算了,为什么屁股一直在左右晃动,已经很明显看到她躲在暗处发花痴了好吗…… 楚子晏站在回廊里楼烟岚不敢上前抱人,就很厚颜无耻地去抱楚子晏的影子,仿佛两个影子重叠也能满足她的拥抱他的愿望。 真的是太不矜持了! 楚子晏是看见了的,但他没有搭理。 只是晚上蒙律去跟楼烟岚下了最后通牒:“楼姑娘,距离殿下给你离开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 楼烟岚最后一哭二闹三上吊,在静安殿的老梨树下挂上一道白绫,抓着白绫对楚子晏说:“子晏哥哥你要是赶我走,我现在立刻就死给你看!” 楚子晏抱着一个暖手炉站在回廊上,看了一会儿:“蒙律去给楼姑娘拿一张凳子,白绫的结再打高一些。” “是。”蒙律当真搬来了一张高脚凳放在了梨树下,目测白绫那高度说,“楼姑娘,你这结打得太低,踢倒凳子之后脚可能会着地。” 楼烟岚被蒙律那一本正经地模样气得七窍生烟,一脚踢飞他手里的凳子,冲到楚子晏面前哭求:“子晏哥哥你就收留我吧,要不然再让我多呆两天也可以……” 见他无动于衷,楼烟岚祈求地比划出一个食指:“那就一天可好?” 第一眼,赵明月觉得楼烟岚很是美艳风情,可通过一天的观察之后,这性格跟外貌可真不协调。 第一百四十九章 红妆之约 明月回头。 楚子晏无奈:“不过就问你一句,你还不让人回答了?” 明月转过身,目光堂堂正正地看着他:“我是有点吃醋,不过我现在还没有正当的立场……”话到此她微微拧起眉,却笑了,终于她能放下紧张直视他的眼睛继续说,“殿下还记得广陵的行宫吗?” 此时的她很淡然,身上有种坚定的光芒。 恍惚之间,这次楚子晏没明白她说为何说没有正当立场后,又突然提到广陵行宫?只能如实回答:“记得。” “明日申时,我在广陵行宫等你。” 次日。 前往金陵南郊广陵的马车上,五六岁的小正太看着赵明月良久,终于忍不住用一根肉干丢她:“一会儿叹气一会儿笑,思春了吗你?” 这他都能看出来?赵明月白了空音雪一眼,捡起掉在腿上的肉干吃了起来,嚼着嚼着她坐直身子,正儿八经地问道:“雪儿,你觉得我好看吗?” “咳!”小正太被肉干呛着,瞪大眼睛看着她,小小的脸蛋微微红了起来,指了她半晌,“赵,赵明月!” 明月抿了一下嘴唇,对他一个劲的眨眼:“嗯?我好看吗?” 空音雪双手交叉护在身前:“你该不会看上本大爷了吧?本大爷是要报恩可没说要以身相许!” “……” 赵明月瞬间失去了跟他聊天的兴致,将剩下的肉干塞嘴里。 小正太弹了弹雪白又亮晶晶的衣衫说道:“你不过区区一个人类一点都不好……看……”小正太目光落在赵明月脸上,看她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他小脸又染上一抹红晕,“就算好看,比起本大爷你就差远了。” 明月嚼着肉干,恨不得嚼的就是这狐狸,完全是嫉妒心理作祟,嘀咕:“你是狐狸精,谁能跟你比?” “我听见了!”不过空音雪也不以为意,双手环胸自负道,“狐狸精又怎么的?你也得承认我们生得好看……”说到这个空音雪仔细瞧了赵明月身上的妖纹,“你身上的妖纹怎么不见了?” 明月摸摸脖子,她对妖化结果并不是很看好,虽然是延长了寿命,但人变成妖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不知道,反正消失了。” “难道你无法妖化?可之前分明已经成功了的。”狐狸不解地抖动他翘着的二郎小腿,想不明白。“不过,你到底是要去哪儿?去见别的女人?” 这狐狸思维跳跃得得就没一个安定的点,明月一心想着自己的计划偷着乐,又问狐狸:“雪儿,如果我是个女孩儿,你觉得好看吗?” “你?女孩儿?”空音雪上下看了她一眼,沉默,然后扭头干脆不回答。 她要是个女人,那他岂不是输得更没面子? 这不屑回答是几个意思?!两个想法完全不在同一个点上,明月怒道:“空音雪,归位!” “喂……” 空音雪化成一缕白光消失在他名印当中。 好歹也是自己人就不能给点鼓励?不收拾他收拾谁?赵明月从一旁的包袱抽出一面镜子,对着自己的脸照了又照。 身上的妖纹是消失了,不过这而炼妖池把身上的伤疤,茧子什么的都去除了,如今她皮肤又变得细腻有光泽,分明挺好看的嘛? 空音雪绝对是嫉妒。 马车来到了广陵行宫,这儿平日并没有皇族出入,除非是广陵狩猎的时期,皇族才会有人到此休息。 偌大的行宫就只有几名奴仆在场。 明月身上有令牌,自然就被当成主子接待伺候,但明月等他们把供暖的火炉烧起来后就让他们退下。自己对着镜子坐了好一会儿,深呼吸,将头顶的男子发簪拔下,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垂散下来。 其实这具新的身躯也是漂亮的,至少明月还挺满意。 从包袱里拿出准备好的胭脂水粉给自己画上淡淡的红妆。 今天,她要用女孩子的身份跟楚子晏表白,如果他接受她,那她就名正言顺地跟他在一起,如果……被拒绝,那她以后也不用再去揣度他的心思。 半个多小时之后,室内的翩翩公子已经成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长眉如烟,双目清澈,红唇嫣嫣。她还特意挑选了很女性化的粉色,让自己也水灵一回。 由于她来得比较早,化完妆离见面的时间还很长,于是有些期待又忐忑地等。 心里有八九分能笃定楚子晏对她是喜欢的,但终归她也是个女孩儿,这么正儿八经地跟人表白是头一次,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思。 第一次对男生心动,第一次跟喜欢的人表白,这种滋味时而轻飘飘,时而沉甸甸,有时候欢喜得不得了,有时候又郁结得不得了。 与楚子晏从初次见面到重逢的每一个画面,此时都格外煽动明月的心,忍不住更期待他的到来。 不过来得确实有些太早,明月从包袱下抽出一管竹箫,吹起楚子晏教她的《明月照子晏》,她如今已经吹得很熟练,回想起他教她吹箫的样子,心里翻起一阵甜蜜。 只是这种甜滋滋的滋味没持续得了太久。 申时已过,楚子晏没来。 时间刚过而已,他会来的,明月很有耐心地等。 天色越来越暗,申时已经过去很久,她才有些不安起来,难不成楚子晏发生了什么事? 第一百五十章 傅若水逃婚 阑珊灯火下的他有些遥不可及,心口持续抽搐,她硬着头皮走了过去,这回连先打招呼的力量都没有,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无话可说。 “还以为你不打算再进这个门。”楚子晏主动开了口,声音依旧如常徐缓清淡,仔细才能听出声音里多少有些紧绷。 但明月这次没能仔细去听,轻笑:“殿下要说的,只有这句?”是啊,这就是他的风格,永远猜不到,永远高高在上。 楚子晏蹙眉:“等了很久吗?” 能多久?不过就是十个小时,只是等到最后,分秒都是煎熬。 “没有,过了时间你没来,我就去了别的地方玩。” “你……想跟我说什么,其实没必要专程到别处。” “是,现在才知道没必要。” 明月说完往里走,楚子晏拉住她的手,微微吃惊,明月的手非常冰凉,但她很快从他手里抽出来。 “殿下进去吧,太冷了。” “今日有急事……”其实解释也显得有些苍白,“明月该知我。” 她最不知道的就是他,明月看着他无奈笑着点头:“嗯,明月知道,要是没有重要的事殿下不会不来,没事,今天我找你并没有重要的事要说,别冻坏了,进屋吧。” 明月没再等他,举步进了王府。 其实明月还有些期待,或许她说了这些他会再解释什么,虽然很鄙视这样的心口不一,但她确实希望他对她坦诚。可是最后,他也只是没再多说,听从地进了府内。 第二日,晏王府来了一位贵客,楚子晏口中的那位挚友,楼烟岚的哥哥楼烟逻。 如同楼烟岚一样,他也是一身异域装扮,五官深邃立体,眼神有几分风流不羁,个头很高,挺拔硬朗。 听蒙律说,这兄妹二人来自塞外古国楼兰,两年前曾救过楚子晏,随后就成了朋友,楼烟岚更是人来熟,对晏王一见钟情,当时还开玩笑说,她救了晏王的命,就让晏王以身相许。 赵明月好奇地问蒙律:“那,殿下同意了?” “没有吧?” “什么叫没有吧?” 蒙律有些尴尬道:“楼兰是苍元大陆被称为消失在地面的国家,几百年前就销声匿迹,虽然还有很多关于他们的传说,但真正没人再见过楼兰国。” “我们那日经过沙漠遇到风暴陷入沙中,无意中进了沙漠下的楼兰古城,当时殿下被邀请进入殿堂内好几日,我们只能在外边等候,所以也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事。” “自然,就更不知道殿下与楼姑娘的事,不过事后陛下指婚也没听晏王说起,想必殿下是没有同意。” 只是那兄妹二人与殿下的关系神秘莫测,哥哥楼烟逻来了之后,三人就在静安殿内私会,闲杂人等不能入内。 明月当然也属于闲杂人等之一。 进不去,但她有私心就问蒙律:“那昨日殿下一整天都去了哪儿?” “去见楼姑娘啊。” 明月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问什么问?这个答案爽不爽? 蒙律反过来问她:“倒是你,昨日去了哪儿一天都不见人影?” 被问起又再次被打击了一道:“去玩。” “你倒逍遥快活。” 是啊,快活得要命,明月简直苦不堪言。 接下来两天楚子晏基本都是陪同楼烟逻,明月也被当成闲杂人等一概不能擅进晏王府。就是一次没有约成的约会,让她一夜失宠身价暴跌。 她也真是如此被冷落就出门呗,可偏偏还就只呆在书院,仿佛这样楚子晏还能注意到她一般? 然而希望再次落空。 正要一怒之下离开晏王府出去打发时间,下人进了书院通报:“明月,外边有叫夜十与傅若水的人找你。” “夜十?!”明月的心顿时激越了一下,这个时候来了朋友是最好不过,“我知道了!”说罢立刻跑出去,果然看到夜十站在大殿外,她大步走过去,“夜二,若水,你们怎么来了?” 夜十见到她可并不激动,没好气说:“赵明月你几个意思,半路逃跑然后杳无音讯,信呢?你说的给我信呢!” “哎呦我这记性!”明月拍额头,“不过不是故意忘记的,而是这一个多月,有大半个月我不在……人间?” 说完直接给夜十揍了一下:“借口能找个像话点的吗?” “我说的是真的……”她在空桑逗留了半个多月算不算不在人界?赵明月挽着两人进屋,想了想直接将他们带入了她的住处,书院。“先进来,听我慢慢跟说来。” 楚子晏,你有朋友我还能没有?你能关门闭户招呼贵客,我还不能啦? 让下人奉上好茶,上精致的点心。 明月与夜十大概说了在空桑发生的事情。 第一百五十一章 买房风波 明月现在情绪低迷,确实恨不得能立刻离开,所以凉凉看着夜十:“我倒是想回去,你有办法吗?” 呃,哪壶不开提哪壶,夜十也被这个问题难倒,与明月对望须臾,两人同时垂头丧气默不作声。 傅若水没听明白,看着哥俩儿:“你们要回哪儿去?你们家乡吗?” 她知道夜十是明月的表哥。 “嗯。”明月应了一声。 “你们家乡在哪儿?” “说了你也不懂。”夜十随口说完,在傅若水变脸之前嬉皮笑脸道,“是一个岛屿,如今被水淹没,我们都回不去了,那岛名字叫现代岛你知道吗?” 傅若水摇头。 “所以不是敷衍你,真的是说了你也不知道。”他又问明月,“你住晏王府不好好的?” 这买房也是他跟傅若水来了之后,加上最近跟楚子晏关系不大好才突发奇想,不过现在还真觉得是个绝妙的主意。 “是住得挺好,但总得有个自己的窝对吧?再说这府上规矩那么多,咱们去外边住多自在,还没门禁,对吧?” 夜十想了想:“对!你有钱吗?” “不差钱。”当了楚子晏的天命福曌之后,经常有这样那样的赏赐,买该是套房是没问题。 夜十立马将茶盏撂下:“还等什么,走,去看房!” 傅若水见两人说风就是雨还真就奔着买房出了门,顿时觉得男孩的世界跟女孩儿太过不同,但十分乐意跟着他俩。 “你们俩等等我!” 三人跑出书院,正好楚子晏与楼烟逻从对门走了出来,当然跟随他们的还有楼烟岚。 果然是挚友啊,这几日楚子晏就围了他们两人转了,明月心里鄙视了一番,但恭敬拱手行礼:“殿下。” 原本嬉皮笑脸的夜十看到楼烟逻眉头顿时蹙起,凭借守墓人的直觉,这男人身上不一样的气场。 楼烟逻也眯起眼看着夜十,而后咧嘴一笑:“晏王殿下府上贵客不少。” 夜十怎么会在晏王府?楚子晏不动声色看向明月:“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回晏王,明月正要与表哥出去走走。” “本王与楼兄要进宫一趟。” 跟她说这个做什么?这两天他们做了什么她不是都一无所知? 明月只是再拱手行礼算是表示恭送。 楚子晏继而走了出去,楼烟逻倒是很有兴趣问道:“晏王殿下,那两位少年是何许人?” “府上的侍从。” “只是侍从?” “不然你以为呢?” 两人的对话逐渐远去,跟随他们的楼烟岚还回头看了一眼夜十,表情无从判定,不过似乎是一种不屑与挑衅。 明月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看夜十神情异样问:“怎么了?” “那俩是什么人?” “据说是古楼兰的后裔。”明月回答。 “古楼兰?”傅若水诧异,“已经消失在地平面的国家,那里的人拥有着强大的灵力,他们的国王曾是非常强大的巫师,只是古楼兰数百年前已经消失,怎么会突然有后裔出现?” “具体不得而知,不过那人曾在大漠救过楚子晏。” 楚子晏向来心思重,楼氏兄妹能成为他的挚友,想必也是经过一番相处之后,他觉得可信才会深交。 明月不怎么在意他们的身世,倒是夜十忽而说道:“我怎么觉得那人身上有股熟悉的感觉。” 熟悉? 夜十说过,他的心魔解不开大概是因为一段他忘却了的记忆,所以他一直在寻找那一段迷失的过往。 现在他说熟悉? “该不会他跟你过去有关?” 夜十凝神想了许久,挠着脑袋:“想不起来,只是感觉他不大对劲。” 感觉…… 上次他也凭感觉差点把楚子晏给揍了一顿:“这楼氏兄妹该不是普通人,就这古楼兰人的身份已经很特别,你要没想好可别再冲人家马车里揍人。” 明月与夜十说着笑,连同傅若水一起出门。 先是去看了两个宅子,没看上,中午到福来楼吃饭,让卖宅子的将地契送到福来楼给她们挑选。 三人酒足饭饱又出去看房,势头可谓雷厉风行。 第一百五十二章 晏王手段 是她需要一个房子? 是因为夜十跟傅若水前来? 是因为想要避开楚子晏? 归根到底根本就不是,只是为了招待夜十他们,就这买宅子的钱住金陵最好的客栈也能住上几年。要避开楚子晏更是不该在金陵买房。归根结底,花钱赌闷气跟骨气。 只是这俩气,也不知道是跟楚子晏生的还是跟自己生的,毕竟楚子晏什么都不知道。 明月尽量把自己的日子过得热闹,想要让自己变得跟之前一样,没有患得患失。所以这几日尽可能跟夜十与傅若水到处疯玩,只是心底仍旧有些悲哀。 她没回晏王府楚子晏也未必察觉啊,他与楼氏兄妹进宫今日也不知道回来了没。 “你看这么设计可以吧?”夜十回头问明月。 她这才回神看向夜十的房屋装修设计图:“可以,但你得保证你设计的沼气炉能用。” “电打生火是没指望,但用火柴引火应该不难,到时候到铁铺让人把炉子跟管子做好,哥哥现在是没钱,不过这屋子的设计就放心交给我!” 夜十正琢磨着设计沼气池跟沼气炉子,解决烧柴的麻烦,顺便还把院子里那口老井改成压杆式,这些都是近现代使用的老法子,比古代那些要先进那么一点。 见夜十非常认真在琢磨,又画图又想辙,明月又觉得有些好笑。 她居然让一个守墓人的首尊做这些。 明月拍拍他的肩膀:“夜二,看你如此卖力,今晚给你露一手我的厨艺!” 随后与傅若水去集市买了羊腿与各种食材,加上锅碗瓢盆之内的购置,两人又雇了一辆马车才全都能运回来。 家里的物件越来越多,越来越齐全。 不过赵明月果然是生不起火,傅若水也不会,两人呛了满室的烟之后跑出来,明月投降:“夜十快来生火,那柴灶太难生火了!” 结果生火的事是夜十搞定。 平时在家用的是电饭锅煮饭,明月觉得铁锅应该也差不多,淘米放水添柴火,结果饭也是糊得一塌糊涂,这种铁锅难煮饭啊! 最后饭也是夜十给煮好的。 不过明月敢发誓,炭火烧起来之后,羊腿是她亲手烤的,吃起来味道一级棒,所以尽管这次下厨很失败,但她厨艺真的还行。 针对生火与用铁锅煮饭这两门技术含量很高的日常,明月再次强调,家里一定要请个人才成。 三人聚餐,室内气氛融洽,不时传来朗朗笑声。 暮色笼罩,斜街长巷幽深,一两马车在明月新房门口停下来,听着里边笑声不断,车内才传来冷淡一句询问:“就是这儿?” “是,管家说了地址就是这儿,殿下要进去吗?” 夜幕垂垂,寒风习习。 车内又是沉默了许久。 赵明月与夜十他们的笑声冲破夜幕在巷子里回荡。 马车内的楚子晏声音沉下来:“回府。” “咱们不进去吗?” 楚子晏没回答,外头的蒙律明白主子的意思,回府。可他还以为,主子来找赵明月是要看她的宅子呢。 天更黑了。 明月正跟夜十敲着碗玩游戏呢,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傅若水去开门,带进来的是一群官兵。 明月一看,来人居然是,京都殷府殷世荣,然后悲催的……她在金陵买第一套房子就遇着了骗子! 事情原委是这样,把房子卖给明月的不是房主,而是偷了主人家房契卖掉主子宅子的家仆!那家仆已经被抓获,房主这房子不卖钱如数退还给明月。并要求赵明月等人立刻搬出这个家! 京都殷府查办,事情有凭有据,钱也如数退还,一切都合乎法理……可明月心里怎么就那么不得劲?好不容易买的房才住了一个晚上,说没就没了! 这羊腿他们还没吃完呢! 这酒才刚喝到兴头上呢! 这……这夜还很长呢! 她跟京都殷府打过交道,上次蔡秀峰赤炎鬼的案子,那十几条任命不是她跑的京都殷府?朝廷直属部门。 可这么大一个部门,居然还亲自查办这种骗局?就算查办,就不能等早上再过来?好歹也让他们把这乔迁之喜的晚饭给吃完! 三人又只能再回晏王府,管家依旧亲自招待了夜十与傅若水,将他们安排妥当,各种服务周全。 明月垂头丧气回自己住处,身上还背着几千两银子,哎呦有钱都没地方花。 静安殿的门依旧紧闭,也不知道楚子晏回来了没?他进宫三日,对她不闻不问,让明月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金陵? 她的房间亮着灯,是管家给她把灯点上的? 明月不疑有他推开了房门。 楚子晏就坐在她房中的书案旁,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翻阅,明月有些恍惚站在原地半晌。 他目光投了过来微微一笑,放下书:“回来了?” 这几日心中千分苦恼,万般劝慰的自己,被他突然的出现弄得进退不得。站了好一会儿她能做的就是拱手行礼:“殿下。” “喝酒了?” “……小酌几杯。” “看来本王不在的这几日,明月过得甚是逍遥自在。” 她看上去是很逍遥自在而不是借酒消愁?这挺好的,明月咧嘴笑:“呵,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第一百五十三章 同游之诺 蒙律人高马大,步子迈得很大,明月只能疾步跟着。 他这到底在急什么? 此时蒙律拧着眉头问:“殿下这次不让我随行,你们是要去哪儿?” “广陵行宫……”明月如实回答了之后诧异问,“殿下没让你跟?” 他也纳闷呢,既然只是去广陵行宫为什么只让明月跟着?“该不是你有跟主子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吧?” 她怎么可能跟主子提过分要求……噢对了,昨晚楚子晏是说要去广陵行宫,她就说带上朋友被他否决,说只有她跟他两个,可即便那样也不能连护卫都不带。 明月疾步朝着正大殿走。 “问你话呢,主子的行程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没跟他提要求。”明月回答了蒙律的话,人已经走到了大殿之前。 楚子晏没在大殿内,而是矗立在殿外廊檐下,黑发束成发髻十分整齐,身穿浅青色长袍,因发髻高束,多层次的右衽衣领工整挺立。 低调华贵的衣袍从他刀削的肩膀到挺拔腰身十分平整讲究,身姿更显颀长如青竹,远远一望,清净雅致。 察觉到她的到来他偏头望过来。 清隽的脸依旧吟着若有似乎的笑,没有什么特别,唯独细眼迷离,浅唇微卷的弧度,让晨风一度停滞才徐徐拂面而来。 “明月来了。” 总觉得他的声音如同轻风,推送轻缓,不见高低却如同风波轻抚荡漾心湖。 明月急匆匆的步伐也不觉慢了下来。 平时他穿衣也是讲究好看,但今天格外规矩正式,似是要去参加什么典礼。被他这中规中矩的模样惊艳了一番,走到他旁边低声问:“殿下这么早就要出去?” 他望向廊檐之外冬日的晨雾:“也不知为何,说了要与明月出行,突然觉得夜晚格外长,如何都盼不到天亮。” “……” 又来这样抓挠心扉的说辞,说得好像他真有多期待跟她出行一样。 换做以前她定然心猿意马,但最近她清醒得很,明月看向四周,不见那楼氏兄妹,敢情是那两人不在,他有了时间跟心情调侃她。 明月打了一个哈欠,对他的话没给出什么反应,她现在可不会他稍微动土,她就吭哧吭哧自刨成大坑无法自拔。 “殿下就让我陪同去广陵行宫不大妥,还是让蒙律与玄黄跟着比较安心。” “今日就明月与我,广陵很近不妨事。” 她倒不介意,但管家跟蒙律那虎视眈眈的模样,明月再劝:“管家跟蒙侍卫可不放心把你交给我。” “我却很放心把自己交给明月。”他说完也不待她再有意见举步走下走廊。 管家将一个包袱给了明月,叮嘱:“行宫那边有人照应,别跑太远。” 楚子晏是二十又不是十二,不过估计他在管家心里还没十二呢! “知道了。”明月接过包袱,看楚子晏两袖清风已经走远,院子里连辆马车都不备,“管家,没备车呀?” “殿下说不用,你会想办法。” 呵!就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无可奈何将包袱往身上背,不爽地慢慢走了几步,看那人当个甩手掌柜越走越远,又不得不大步追了上去。 “这么大清早你……”才想起管家还在后头监视,不敢瞎嚷嚷疾步走到他旁边才低声说,“你打算走到广陵吗?” “那又何妨?” 妨大了去! 不伺候他挚友跟挚友的妹妹,一大早改来折磨她。 走过大殿前院,再走过福临殿,两人走出了昼王府的正门。因为时间还很早,路上行人并不多,天上飘着伶仃小雪,明月手里拿着管家给的一把纸伞,这会儿也不得不撑开。 白色的油纸伞上画着一株墨梅,殷红花朵将纸伞点缀出几点烟雨江南……应该说是飞雪金陵的韵味。 明月撑高雨伞遮过他的头顶。 楚子晏抬眉看红梅纸伞,再低头看身旁的明月,笑。 美人一笑,冰雪消融。 可除了用美人计他还会干什么啊?! 不过……就但凭着美人计已经让她有点难以招架,自认不是外貌协会,但尽干些外貌协会的事,想想,为博美人一笑她曾干过多少蠢事? 于是有些习惯性的看到他出尘的容貌,就忍不住屌丝起来。 明月暗地里给自己一个嘴巴子,清醒! 不知在哪儿听过这么一句话,越是好看的东西越毒。比如蛇与蘑菇,颜色越鲜艳的越可能含有剧毒。 以此类推,楚子晏也必然有毒,她不也差点中了他的毒吗? 美人毒…… 心里一阵碎碎念,珍爱生命远离楚子晏! 念到第三遍,楚子晏停下脚步,她这撑伞的侍从也不得不停下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路边店铺那冒着热气的早餐铺子。 “公子没吃早饭?” “没吃。”楚子晏转头看她:“明月吃了?” 明知故问,他让她吃了吗?才刚拿筷子就被蒙律给带出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明月反击 混蛋啊…… 差点又因为被他喂食而沾沾自喜,差点又屁颠地自己刨坑钻了。 接下来要格外谨慎才行,珍爱生命远离楚子晏! 赵明月个子也算修长,不过楚子晏更高,所以她一路都在高举着纸伞给他遮蔽风雪,可那家伙心安理得接受她所有的伺候。 所以说,跟楚子晏单独旅行,那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撑伞不是什么苦力活,但要这样走到广陵也不大明智,明月雇了一辆马车前往广陵。 广陵在离金陵大约四五公里的地方,如今正值冬季,草木枯槁,稻田里裹着一层厚厚的霜雪。旱地里有耐寒的作物但并不多,所以这儿的冬天很少能见到瓜果蔬菜。 不像在现代,已经分不清四季的食物,因为什么时候都可以吃上任何季节的果蔬。 马车在官道上行驶,雪下得很小,但持续下着。 一股酒香从寒冷的风雪之中传入嗅觉,之前路过也闻到可都没大在意,此时更刻意与楚子晏保持距离,所以很自然地掀开窗户看向路旁的村庄。 那个村庄很特别,整个村落屋顶盖的不是瓦片而是厚厚的茅草。 如今正值寒冬,白雪覆盖的屋顶还冒着袅袅炊烟,让这一片茅草屋有一种古朴的静谧之美,又挟带上侠骨柔情的风貌。 这早晨居然几乎是每个屋顶都炊烟袅袅,让有人股错觉,这漫山遍野的酒香就是从这炊烟里冒出来的。 “明月可知十八里香?”楚子晏出声问道。 明月放下窗帘回头:“不就是金陵的一种酒?酒香醇厚,后劲十足。” “明月果然是个小酒鬼。” “……” 不是他问的吗? 明月目光一呆,还说要坚持不跟他说话,可却如此自然就答了腔。 楚子晏看她一路都是气嘟嘟的模样,心里有些好笑:“明月方才所见的那片茅屋叫九里村,十八里香就出自于此处,金陵的酒大多都产于这里,最出名的就是十八里香。” 明月听着这名字觉得有些奇怪:“既然是九里村为什么叫十八里香?” “方才明月所见的茅屋有什么特点?” “……”明月又打开窗帘看出去,“都是木墙草顶,没看出什么特别……啊,九里村分部在同一条河流的两侧,两岸对称着有一、二、三……九个特别大的草屋,那河岸两边加起来就是十八个,跟这个有关?” 这小家伙视线就是敏锐。 楚子晏:“嗯,这十八个地方就是产十八里香的酒铺,一条河岸是九里,两条便是十八里,因此起名叫十八里香。” 有意思。 明月是能喝些酒,因为爷爷十分爱酒,从小被……熏陶的缘故也小有酒量。虽不是无酒不欢的程度,但对于这个话题还是来了兴致,又将跟楚子晏划清界限的事抛到脑后。 “那十八家的酒都是一样的味道吗?” “十八里香不单是一种酒,而是左岸九道酒,右岸九道酒。味道虽都不同,但两岸对称的酒坊浓度却一样。都是一道淡酒,二道甜酒,三道花酒,四道浊酒,五道雕酒,六道醇酒,七道劲酒,八道烈酒,九道钢酒。” “普通酒量的人喝到五道已经有七八分醉,酒量好的能喝到七道,能喝到八道酒的已经是非常好的酒量,至于喝到钢酒还不倒的就是海量。很多酒客尝试过品尝十八种酒,十八大碗都喝完而不倒的寥寥无几。” 挺有意思。 明月顿时想到:“下次一定要带夜十来这儿。” 此话让楚子晏脸色微微一顿,他垂下眼睫遮蔽视线:“夜十较我而言对明月更重要?” 怎么突然这么问?这……要让她怎么回答?他们两人对于她的性质又不一样。 其实也是一样的吧? 只是她无意中把楚子晏放在了心里不一样的位置,产生了男女情愫。 可如今这情愫又算个什么? 为了表示自己这些天的不满,摆正自己的心态,她违心道:“……差不多吧。” 哎呦,一点都没攻击性,她就应该回他,夜十比他重要! 看他心里好受不好受。 呃,居然到现在她还在报复他,这种举动显然就是欲盖弥彰。 明月忍不住鄙视自己。 “差不多?”楚子晏重复这几个字,嘴角慢慢扬起来,笑容里多了一丝阴郁,“在明月心中,我与夜十差不多?” 她已经很委婉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反问? 而她为什么要心虚啊?! 明月挺起脊梁:“对,对啊!” “呵。”楚子晏低声一笑,细长的眼睛直视她,“所以明月也跟夜十说过喜欢?” “我……”明月回答不上来,脸却慢慢红透。 他居然翻旧账!?这个时候他倒是记得她说过喜欢他? 可谁让他提这个了?他说起这个,她立刻显得弱势起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赌注楚子晏 她回答不上来,其实知道自己话中有很多置气的话。 楚子晏细长的眼睛缓慢眨动,低声再说:“那日父皇确实有为我纳侧妃的打算……” 明月脊背再次发凉,心微微颤抖起来,她别开头看向别处。那他是听从了吗? 楚子晏叹了口气:“我推掉了。” 既然是推掉了为什么不直接说?明月羞恼地看他:“你故意卖什么关子?” 他供认不讳,低声说:“确实卖了关子,想看明月是否真的无动于衷。” “你……” “明月,我也不要楼烟岚。” 她,她又没说什么,为什么忽然跟她解释这些?他越是解释越显得她小家子气,其实他也不过就是这几日没跟她示好罢了,她……她就是吃醋了而已。 其实也没必要这么生气。 明月的脸越来越红。“我,我又不是因为她,她们……” “我知道,是我冷落了明月。” “我……”他,这,这算什么吵架嘛,明明她很有生气的立场,可这会儿居然非常没骨气的又软了。 正在明月羞恼之时,马车停了下来,车夫说道:“二位公子,广陵行宫到了。” 赵明月不觉松了口气,咳了一声,拿起包袱率先下了马车。 楚子晏不紧不慢也跟着出来,明月眼神略微闪躲地伸手扶他下马,蒙律不在,这些事就只能她来做了。 原本他只要伸手让她扶着手臂便可,但他却降自己的手放入了明月的手心,面无异色握住了她的手,从马车上走下来。 明月没好气地切了一声,心里却没出息的暗喜。 可待他下了马车两人转身面朝行宫时,一个火红的身影站在大门前笑盈盈朝楚子晏走来:“子晏哥哥,你来了。” 楼烟岚? 明月愣了好一会儿,转头看向楚子晏,不是说今天就他们两人吗? 楚子晏也有些意外:“你不是随你哥哥回去了?” “没有,我可想着跟你在这儿单独私会呢。” “……”楚子晏目光微微眯起。 楼烟岚吐了吐舌头:“我哥哥答应让我在金陵多玩两天……”说着将明月往外一推,“子晏哥哥我扶就行,你退下。” 明月无奈一笑,再笑笑,什么鬼玩意儿?刚刚她还因为楚子晏说不要楼烟岚的话沾沾自喜,明月看向楚子晏,这叫就只有他跟她两人? 楚子晏不让楼烟岚搀扶,冷眼看她:“退下。” “子晏哥哥……”楼烟岚嘟嘴,不依,“我已经答应你不去晏王府,可这不是晏王府你为什么还要赶我走?”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那他就可以来吗?”楼烟岚指着赵明月,“你为什么跟一个福曌来行宫?还不让其他人跟着?” 楚子晏不回答,只说:“明月,我们进去。” 明月跟他进去。 楼烟岚怒道:“楚子晏,你知道这扇门根本拦不住我。” “本王也拦不住你?”楚子晏回头,细长的眼睛斜睨她。 “……”楼烟岚咬唇不敢回答,就在明月要关上门时,楼烟岚豁出去上前把门推开,“你不让我跟着你,就把我打死好了!” “放肆。” “我,我死都不怕还怕放肆?” 说着,她气鼓鼓地就要冲进来,明月脸一沉伸手拉住门阻止她冲进来:“抱歉,殿下说楼姑娘不得入内。”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我?” “今日由我护卫晏王,自然要执行晏王的命令,还请姑娘离开。” “噢?哈哈哈,一个小小的福曌敢跟我摆谱?”楼烟岚大笑之后,目光一凛,“我今日就要跟定晏王,你又能奈我何?” “那就要……” “明月,不与她一般见识。”楚子晏喊住了明月。 “赵明月,我也不为难你,若是今日你能赢我我立刻就走,若你输了,晏王的侍卫还是我来当比较妥当。而你,立刻给本小姐滚。”楼烟岚双手环胸,挑衅说道,“我一个姑娘家下的战帖,赵明月你敢接吗?” 这种幼稚的挑衅,昭然若揭的激将法。 明月嗤之以鼻。 “明月人微言轻,殿下若让姑娘进来明月自会放行,殿下不让,姑娘就算跟明月下战帖也不能进来。” 这不识趣的奴才! 楼烟岚后退一步,忽而不生气了,看着明月说:“我可听说了,你似乎有个戴鬼面的仇人……” 楚子晏眯起眼。 楼烟岚立刻捂嘴:“呀,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可赵明月,我确实有机会遇见鬼面呢。”她得逞一笑,“你现在是跟还是不跟我赌呢?” 明月看着洋洋得意还目中无人的楼烟岚,此刻不是畏惧鬼面的威胁,而是楼烟岚让她不爽已经不止一天两天。 她还真有点被她激到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土匪赵明月 九道钢酒:这叫一个真正的烧刀子,光这酒香几乎都能醉人。是很香,但……这TM是工业酒精吗?咱们红星二锅头52度也未必这么烈。 喝完这个,她能一点就着吧? 着就着吧? 最后一碗,干! 咕嘟咕嘟喝完,跌跌撞撞跑出来。 楼烟岚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她甚至比赵明月更慢。 明月却丝毫不肯怠慢,跌跌撞撞地继续奔向有楚子晏所在的终点。 不想输,不能输! 她不想退出,一点都不想跟他分开,她……不想分开啊! 酒后吐真言,此刻明月的脑子所传达的也都是真真的心意,她绝对不会放弃楚子晏。 她……是真的喜欢他。 眼看已经快要到达终点。 忽而脚下踉跄,她摔了一个扎实的狗吃屎。 围观的人大喊:“快起来啊,对面的人就快超过你啦!” “快起来啊,她超过你了!” 该死的,腿软得起不来,明月双手撑地,大喊一声努力爬起来。 跌跌撞撞继续奔跑。 楚子晏就站在桥上,她看见了的! 但她好像做错了事,她不该赌气拿他来当赌注,因为……她好像要输了。 楚子晏站在风雨桥里,面朝着赵明月,面色清冷。 而就在赵明月离他只有两步之遥时,却有人从背后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角!楼烟岚将楚子晏王后一拽,抱住了他的手臂。 “咯咯咯,我赢了!” 周围顿时欢呼声起。 明月醉红的脸上满是愕然,她,怎么可能会输,明明是她比较快,她该赢的! 心里难受极了,看着楚子晏任由楼烟岚抱着他的手臂,细长的眼淡漠看着她。 赵明月,这样你可开心了? 不开心!她很难受,打了一个酒嗝,眼眶都有些红了。 说好了的,用赌来决定自己的去留,现在她输了就该顺从天意,放弃楚子晏不再纠缠的,可…… 可她后悔了! 楼烟岚也有八九分醉意,几乎挨在楚子晏的肩膀指着明月:“赵明月,从今日起,子晏哥哥是我的,你赶紧滚。” “子晏哥哥,我们走。” 明月站不稳,晃悠地左右走了几步,怔怔看着楚子晏被别的女人带走。 楚子晏你不许走! 明月看着他,醉红的眼睛里有着恳求。 楚子晏只是淡淡回应了一眼,当真就跟楼烟岚转身离去。 明月急的追上去两步。 一旁的人笑着说:“公子,可要愿赌服输啊,这次斗酒是你输了!” 明月脚下又是一顿。 她是输了。 楚子晏余光扫来,并没回头,继续跟着楼烟岚往风雨桥的另一头走去,并越走越远。 明月越看眼越红,心越热,酒一下点燃了她的血液。 眼看楚子晏与楼烟岚就要上马车,她目光一沉,身上起了一丝戾气,疾步冲上去的同时,一道银光在她手掌上环绕。 楚子晏余光骤然再次看过来。 醉酒与沉浸在喜悦中的楼烟岚根本迟钝得没有反应过来,一道捆仙索出其不意将她困住。反应过来时,越是挣扎只会被勒得越紧,回头怒道: “赵明月,你干什么?” 赵明月脸上是八九分醉态,她明目张胆将楚子晏往自己身边一带,嘴角一勾宣誓所有权:“他,我的。” 楼烟岚:“你答应跟我打赌就该愿赌服输!” “呵呵呵。”明月无赖笑开,一副你吃了我啊的表情,厚颜无耻道,“我就是反悔了,楚子晏是我赵明月的,谁都夺不走。” 楚子晏垂眸不动声色,只是嘴角隐约有了一丝笑意,一会儿之后才不冷不热地说:“还以为输了我你也无所谓呢。” “你闭嘴!”明月恼怒地捂住他的唇,一双兔子一样的红眼睛瞪了他半晌,想说自己错了,但拧着脾气认错,横眉上前一把将他扛起来。 楚子晏没想她会有如此举动,竟也惊呼了一声:“明月……” 明月忽而大笑,很土匪地拍了一下楚子晏的臀部:“MD,你忒么整天跟我闹个P啊?立刻给我乖乖的!” 这姿势…… 楚子晏忍不住闭了闭眼,她来抢他是稍微消了他的不满,她的独占欲爆发是让取悦了他,但这种扛人的方式,作为男人似乎有些……丢人。 “放我下去。” “不放!”明月又打了他臀部一下恼怒道,“你还真打算跟她走?” 第一百五十七章 酒醉戏子晏 楚子晏看着她不能言语。 明月懊悔地抓住他,泪水慢慢聚集到眼睛里:“殿下我又错了……”想到这个顿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哭起来,“我真知道错了,我把你输掉了……我后悔呀,我以后再也不拿你来赌气了……” 看她哭成个泪人,楚子晏眼中柔光如同沉静的大海。 一望无垠,深邃无比。 抬手擦拭她的眼泪:“罢了,明月就算赌输,也没人能从你身边赢走我。” “真,真的吗?”明月抽噎。 楚子晏颔首:“嗯,除非是明月,谁都带不走我。” 明月的眼泪落得更急。 楚子晏温柔拭去,低声说:“别哭了。” 这小家伙抽抽泣泣地凑过来,没有了平日时刻要护着他的势态,流露出孩子般的举动胡乱抓着他要抱,要亲。 他不是不给,而是这家伙醉得太厉害,急着抱急着亲的结果是…… 下一瞬间就趴在他右边的腿上,怎么都忍不住吐得稀里哗啦。 狭窄的室内充斥并不好闻的气味,楚子晏无奈,轻拍她的背:“好了,吐出来就没事了。” 楚子晏的衣摆沾上了秽物,赵明月倒是干干净净地,趴在他腿上就睡得不省人事,楚子晏抬起她的脸,用干净的手帕擦拭她的嘴角。 没有任何一个司机对吐自己车上的乘客没有抱怨,不过楚子晏用昂贵的补偿让车夫变得格外大度。 恭恭敬敬目送楚子晏抱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小公子进了行宫,即便有看守的下人要帮忙他也拒绝了…… 这两位贵公子关系可真好,车夫仰头观望,直到广陵行宫的大门关上。 楚子晏将赵明月放回床上,看守行宫的管家端来了两盆热水与毛巾。 行宫的管家叫刘吉,上前恭敬道:“热水已经准备好,殿下去洗洗,小公子就由老奴来伺候。” “你将热水放下出去。”楚子晏脱了衣摆沾了明月呕吐物的大氅。 “是。”老奴将热水与毛巾放下,拿着他的脏衣服退了下去。 楚子晏扶起床上一身酒气的赵明月,帮她将罩衫与外衣脱下,过程之中明月还睁眼看了他,心中有本能的防备。 看清是楚子晏,又慢慢闭上眼睛睡去。 等到楚子晏将被子把他盖好,热毛巾擦拭上她脸颊时,她忽而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没睁开眼睛,嘴角的笑容慢慢扩大。 这家伙是醒着还是醉着? 抓着他手腕的手力道慢慢松开了。 看来是睡着了。 他继续手上的动作,明月却忽而出手将他抓住并猛力往床上拽,手上的被子翻起把他包裹住,她也已经挺起腰身一把将他撞倒在床上,压住! 一切动作狡猾无赖又十分迅速。 知道自己成功偷袭将他压在被子下,她开怀大笑。 “还跑不跑?” 楚子晏手里还拿着热毛巾,看着隔着被子趴在他身上的人:“我不跑。” “那为什么我追不到你!” “明月都骑在我身上了,如何还说追不到?” “我……骑你身上了?”她慢半拍低头一看两人的姿势,从他身上翻身下去,憨笑,“我太沉了,呵呵。”依旧半压在他身上,一手捧着他脸颊满心欢喜地看了又看,“楚子晏,你真好看。” 喝醉了倒是很会甜言蜜语。 楚子晏只笑不语看着她。 她不悦地跪趴起来,双手捧着他的脸:“我说你好看!” 楚子晏哭笑不得:“我这么好看,明月是不是觉得赚了?” “呵呵呵!”她猛地点头,像偷到蜂蜜的老鼠一样吃吃笑着,双手将他脸颊夹住,等到他嘴唇被压得凸起的时候,她压上去用力亲了一口。 “嗯啊!” 赵明月,你知道不知道你刚吐过?如今又来亲本王的嘴?也就你敢。 而且与其说是亲,不如说着家伙在玩,哪有人把心爱之人的脸捏成这样那样之后亲的?而且是一口气要将他从枕头上亲起来的力道? 一口亲完,她又很土匪的大笑。 楚子晏觉得自己的嘴被亲得有点麻,可这小坏蛋却颇有成就感的问:“怎么样?我吻技如何?” 她这……算个P吻技。 楚子晏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将手上的热闹劲放在了床头柜上,目光没离开赵明月那醉得脸颊绯红的娇憨模样,缓声说:“不怎么样。” “不,不怎么样?!” 居然敢说不怎么样?明月横眉竖眼,不服! 楚子晏嘴角微微一勾,作势要从床上坐起来:“我衣服脏,明月让我起来。” “不让!”明月大舌头嚷完一把将他按回床上,“没说清楚,不许起来!我吻你,你讨厌吗?” 楚子晏目光深如大海:“不讨厌,但也不大舒服。” “不……不舒服?”这是多大的打击啊?她可是一口气要破吉尼斯纪录的时长,他居然不舒服?“那,那要怎样你才舒服?” “嗯。”楚子晏想了想,望着她殷红的唇说,“明月慢一些。” 因为酒精的原因,这个指令延迟了好一会儿她才接收到:“慢一点你会舒服?” 楚子晏目光黝黯:“不如,明月试试?” 第一百五十八章 酒醒吐真言 赵明月宿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完全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处,转头一看,吓得全然惊醒。 楚子晏睡在床外侧,而她……居然枕在他的手臂上! 几乎是立刻坐起来,但一想自己的举动会惊醒他又紧绷地身子没敢乱动。 她跟他不是头一次同床共枕,但从他怀里醒来的还是第一次!惊。 昨天…… 忽而觉得头痛无比,昨天她跟楼烟岚斗酒,结果把楚子晏给输了! 这,这这简直就是丈夫把自己婆娘赌输的渣男桥段,明月心里那个懊悔,哭着一张脸想着这回该怎么跟楚子晏解释…… 可是不对啊,昨天赌输之后分明楼烟岚已经把楚子晏带走了,现在怎么就变成了她跟他同一张床睡上了?楚子晏当时确实是丢给她一张冷漠埋怨的脸,跟着楼烟岚走了的吧? 后来他后悔了? 即便如此,那……他是怎么回来的?她自己又是怎么回来的?怎么俩人都睡一块儿了? 明月捂着脑袋,完全……断片儿了! 楚子晏现在睡着模样很无害,但醒来定然要问昨日她打赌的罪,知道自己罪不可恕,明月决定……尿遁! 刚有了动作忽而察觉,与他同床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睡床里边,挺新鲜也挺……不方便逃跑。 眼睛一直观察他的动静,屏息离开他的手臂…… 此人睡觉向来安分得很,盘于顶的发髻也不显凌乱,能清晰看到他修长的脖子…… 诶? 楚子晏脖子上那一枚……两枚的红印是…… 天啊,一定不是吻痕!! 要是吻痕的话,那是谁,谁谁种的?! ……“原来书上说的是真的,这儿是潜在敏感部位,子晏耳朵这么敏感,那脖子呢?” 脑子里忽而闪过这样梦话般的回忆,赵明月眼睛瞪到最大! 这是她昨晚说的话? 所以!他脖子上几处玫瑰色的痕迹当真是被她吻的? OMG!赵明月你身体里住着一个色鬼的灵魂吧? 昨天她到底对楚子晏做了什么? 还有! 她猛然低头看自己,衣服虽然凌乱,但还是昨天的中衣,衣带也算扎实系着,所以楚子晏应该没发现她的性别吧? 重点不是这个,她是说……她穿戴正常应该没酒后乱性把楚子晏给办了吧? 明月无声地骂自己数遍,然后……此刻不逃更待何时?! 明月抿着嘴憋着气,撑起身子从他身上跨过去,才跨了一只脚正好悬空趴在他身上时,抬头就看到他清醒的眸子。 唔 明月重重咽了一口口水。 她上他下,四目相对,许久之后赵明月干干笑道:“呵呵呵,早啊。” 楚子晏不答,细长的眼睛从她脸上滑到她的姿势,明月随着他目光一看,连忙爬开:“我没别的意思哎呦……” 楚子晏拉她的手抓空,赵明月摔下床疼得呲牙咧嘴。 楚子晏嘴角弯起自顾笑了一会儿,偏头看那人抓着床沿爬起来,他收了笑容面如常色淡淡地看着她,缓声询问:“没别的意思……是何意?” “我……”天啊,她还真是让他雨露均沾啊,这边的脖子居然也有吻痕!明月脸涨红,“就是我我……人有三急!” 她很没出息的尿遁了! 可这么走掉似乎非常的不负责任,已经走到门口的赵明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站了好一会儿又硬着头皮走了回来。 楚子晏已从床上坐了起来,白色的单衣,绝美的面容,温润的目光显得干净柔和,看明月耷拉着脑袋走回来,他话语清淡,如常带着一丝笑意: “再急总该穿鞋吧。” 明月光着的脚丫不安的动了动,搔了搔头坐回床边,双耳发红好一会儿才抬头看他,笑容害臊又抱歉:“那个,我昨天……” “昨天如何?” “昨天!”她有没有把他怎样?!急切的目光遇到他温和的眸子又熄灭下去,“昨天我对你……”说着脑袋又不自觉地垂了下去。 她窘迫的样子着实让人想笑:“明月想说什么?” “啊?”她一个女孩子问有没有对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这不科学吧?“我那什么,我错了!” 他笑:“哪儿又错了?” “我,我把你……赌输了!”其实她不单是想说这个!但这个确实罪大恶极。 楚子晏噢了一声,看她懊悔说道:“明月没输,你最后那次摔倒是楼烟岚动的手脚。” “当真?!”耿耿于怀的明月听到这话异常振奋,抓着他身前的被子大声道,“我果然没输?!” 楚子晏看她高兴并没回答,反问她:“但明月的错跟输赢可有关系?” 振奋的明月脸一干:“我以后不这样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二人世界 “呵……”楚子晏瞬间被她逗笑。 他从来不知道,两个人只是牵手就能美好到如此,心甘情愿两情相悦原来是这样的滋味。 被她喜欢,能温暖到觉得冰雪都是暖的,能甜蜜到开水都是甜的,能美好到觉得世间都是美好。 这是楚子晏从来没有过的心灵体验。 明月也觉得如此。 外边太冷,她没让他在外头走太久,回到室内两人下棋,当然这次不是五子棋,楚子晏教她下黑白棋。 她的棋艺确实不咋地,但哪个情侣之间下棋比棋艺高低? 她是初学者,刚尝到下棋的乐趣正处在越挫越勇的势头。这种力量悬殊的对手,高手往往觉得非常乏味,绝不会过多奉陪。 但楚子晏不一样,不管明月下得多白痴,他都一副饶有兴趣跟她对弈的模样,她要玩多久他就陪多久,一点不耐烦的情绪都没有。 “为什么!你只是守,我还是输得那么惨?!”明月输得焦头烂额。 楚子晏端起热茶喝了一口,调侃:“你这样横冲直撞的棋局无异于有勇无谋,这一步,这一步,还有这儿……都是自投罗网的棋子。” 这个她承认。 但他这么说会不会太直接了? 盘腿而坐的明月单手撑着下巴,斜睨了他一眼:“我是初学者。” “我晓得。” “你是师父你总得夸两句给点信心。” 楚子晏想了想:“嗯,明月这越挫越勇的耐心可嘉。” “我说的棋艺。” “嗯……” 这还要想吗?明月鄙视他。 楚子晏:“这一局明月比上一局多坚持了三步。” 明月横眉瞪他,他神闲气定面不改色,微笑的表情无不说着“你的棋艺确实乏善可陈没有可取之处”。 尤其在她如此不满之后,他笑容更深说了一句:“要不明月还是学别的吧。” “我有那么差吗?”明月不服眯起眼,由盘腿改成跪坐,双手撑在桌面,修长的身子越过棋盘凑到他面前,媚眼一抛,“夸我一句……有奖励哦。” 任由她贴近,楚子晏并没后退,细长的双眼与她对视:“什么奖励?” 明月脸颊绯红:“给你这个……”嘟嘴做了一个Mua了一下动作。 这个有诱惑力吧? 她还没后退,楚子晏凑过来贴了她的唇瓣,自己兑奖后坐直看着她:“我便收下了。” 赵明月脸蛋与耳朵以肉眼能看的速度涨红,他,他耍赖! 不过这耍赖她喜欢:“那,那你得夸我一下呀。” “明月脸红的样子很有趣。” 明月羞涩变成不悦:“有趣可不算赞美。” “明月有趣的样子很动人。” “这……”这算夸了吧?似乎是又似乎不是,明月脸鼓起忍住笑,“我让你夸的是我的棋艺,又没让你夸我。” 楚子晏稍微靠过来,右手扶着她的脖颈凑近她红霞不退的脸蛋:“脸红成这样,还不给我乖乖的?” 说完凑近明月。 明月下意识要退开,但为什么要退开啊?反正她都亲过他了。 大眼睛随着他的靠近渐渐闭上。 “殿下,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蒙律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打断了两人快要贴上的双唇。 赵明月睁大眼睛眨了眨,坐了回去。 脸红成这样,楚子晏眼中隐含笑意,让蒙律进来。 蒙律与白羽进来跟楚子晏行礼,蒙律看向赵明月:“明月脸怎么这么红?” 明月立刻捂上脸:“室内太暖了。” “还以为你生病了。”蒙律不疑有他,拿起斗篷给主子披上,这一会儿看到了楚子晏脖子上的两枚红印惊道,“殿下可觉得身子有恙?” 楚子晏不解,看他目光所落之处,面不改色回答:“无恙。” “……”蒙律拧眉再看,抱拳说道,“还是让白羽给殿下看看吧。” 白羽站得稍微远些,听到蒙律这么说上前两步。 明月还有些纳闷,她没听楚子晏说有哪儿不舒服的呀,直到蒙律跟白羽说:“殿下脖子上似乎有红疹子,会不会是这行宫长期无人居住有什么虫子?” 明月瞬间石化! 那个虫子就是她呀! 好在白羽尚未靠近,楚子晏拉了斗篷系带,将脖子上的痕迹掩盖:“不碍事。” 白羽晃眼还是瞧见了,不过他并不确信所看见的是什么,但看楚子晏的样子应该没事,他就没见过主子的脸色这么好过。 看白羽没有探究的举动,明月松了口气。 楚子晏却斜睨了她一眼,说:“就是被只大蚊子吸了几口。” 明月扶额,别人都不提了,他能不能不再提了? 第一百六十章 葬在你身旁 亡妻? “所以那个妻子已经过世,他才娶了新娘?” “嗯,过世六年了,段大人一直未曾再娶,直到今日才再次成亲。” 妻子过世那么久,再娶亲也是……情理之中。 人都有自愈的能力,即便以前一往情深,失去之后也会慢慢被治愈。 世上难有人一生只爱一个人,古时三妻四妾,自然不能说一生一世只为一人。 现代一夫一妻,但在成为夫妻之前,或者各自爱过很多人,或者结婚之后外遇所谓喜欢的人,又或者离婚各自再寻觅爱人。有的夫妻一生一世在一起,但维系两人白头偕老的也未必就是所谓至死不渝的爱情。 也许所谓的一生一世,也只有经历的人才知道。 明月自认是个凡夫俗子,她相信每对恋人恋爱时,都向往一生一世永不变心,这样的期许与承诺经不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可谁都不知道。 “明月在想什么?”楚子晏问道。 赵明月深呼吸:“这世上,真有一生一世吗?” 楚子晏没回答,只是静静看她。 明月:“我会陪你多久,你又会陪我多久?这种事情谁都说不准。” 他没否认,只是握起她的手,望向窗外飘零的白雪:“我会陪明月很久。” “多久?” 楚子晏回过头:“如果明月先死,我以后就葬在你身旁。” 明月鼻子一酸,抱住他的手臂。 想了想那些未卜的前路。 上次她妖化失败之后鬼面就没出现……不对,出现过,最后与鬼面碰面,是在她妖化失败成为了一只雪犬,莲香用这具身体去勾引了鬼面,导致她与鬼面有了一些……不堪回首的接触。 从那以后,鬼面没再出现。 明月当然希望妖化失败,能让鬼面从此就放弃对她的利用,去妖界的事情能不了了之,可她似乎明白鬼面不会善罢甘休。 毕竟在她妖化之前,鬼面就没打算轻饶她。 赵明月抱紧楚子晏的手臂说:“你可不能反悔!” 原来这样的话便是承诺,但他愿意为眼前的人如此许下:“我不反悔。” 明月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脸:“但我允许,在那之前你去做任何你喜欢的事……” 楚子晏蹙眉。 明月点头:“如果我比你死得很早,我希望你不要记挂,去做你想做的事,去喜欢你喜欢的人。” 楚子晏抬手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在她头上,缓缓抚她的背,脸上是肃然的神情。 “遇见我,究竟是明月的福还是祸?” 明月闻着他身上带着些药草香的气息:“福祸不计,遇见你,是一种幸福。楚子晏,我是真的……喜欢你。” 楚子晏眉头一紧,嘴角扬起的笑容冲淡了眉间的犹豫与忧虑。 赵明月在他肩窝里又说了一句:“我真的很喜欢子晏。” 这一句冲散了他脸上所有阴郁,已经没有办法考虑其他,他已经……再也放不开她了吧? 赵明月啊…… 赵明月与楚子晏等人回到了晏王府。夜十得知,便前来找她。此时明月与楚子晏在用午饭。他挑眉一笑走了过去,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夜十,你吃饭了没?” “吃了。”夜十往一旁的座位坐下,把玩着手中的一把骨扇。 楚子晏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并没多做交谈。 明月看他满面春风,问道:“你有什么好事?” “就是……”脱口而出的喜讯他立刻止住,看了楚子晏一眼改口说,“妙音坊来了一位叫琼枝的琴女,晏王可听说过此人?” “琼枝是楚国声名远扬的琴师,据说琴音如同天籁,美貌尤似天仙。”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明月,嘴角微微一弯,“本王只是套用世人的评语。” 她又没说什么……啊,该不会这家伙是故意这么说的吧?谁让她中午那会儿也高赞过段宏呢。 小肚鸡肠。 明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夜十说“还以为晏王对美人不感兴趣呢,原来也知道。” “你怎么突然说起她?”明月问夜十。 “你是不懂琼枝的到来在金陵有多轰动,上午因为她的仪仗队还有围观的人,把那个什么侍郎的迎亲队伍都堵得不能通过,全城男人为了看她就差没发生踩踏事件。” “那你瞧见了没?” “我……”夜十觉得有点没面子,手中的骨扇啪嗒打在手心,“莲花抬轿,纱帐盖顶就见了个模糊,谁知道长什么样呢!” “看不见你还兴奋成这样?”明月鄙视他。 他又不是因为这个事情兴奋,夜十没反驳,拉长脖子看明月空了的饭碗:“吃饱了没?” 找她有事? 第一百六十一章 若水女儿情 当然,倪往也依旧如常,连看都不看他,只对明月行礼之后离开。 明月没好气说夜十:“你知不知道女人最烦你这样的花心大萝卜。” “不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吗?看,她不是回头了吗?” 倪往还真走了回来站在了夜十面前:“湿地里的无心鬼是你杀的?” “不是啊。”夜十咧嘴笑着。 倪往看着夜十,目光肃然:“多谢了。” “说了不是了嘛。”转念又想,“不过,你一个女孩子别再接那样的单子。” 倪往不置可否,礼毕离去。 夜十又问:“昨日的伤好些了没?” 倪往此去已是头也不回,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明月问了夜十才知道。 那日夜十去冥市当佣兵遇见了倪往,见她独自一人领了凶级通缉令,去了湿地杀无心鬼,他便暗中跟了过去。 在冥市通缉榜上,邪祟从低到高的等级大致分为丙、乙、甲、凶、煞、伤、亡七个等级,前三级别比较常见,道行高的阴阳师单独行动或三五人结伴也有胜算,但凶级通缉令,大概就是冥界巨婴那样的级别。 倪往单独行动,胜算几乎为零。 要不是夜十赶到,倪往那趟恐怕是有去无回。 只是明月不明白倪往为什么要单独去接凶级的通缉令?皇家阴阳师并不热衷于妖魔通缉单,甚至按严格来说,那种私活皇家阴阳师是不能接的。 所谓的妖魔通缉单并不是黄泉界的那些妖魔,而是在人界为非作歹被通缉上榜的邪祟。 “你现在到底要不要跟我出去?”夜十对这些事情并不关心,只是催促明月,“傅若水已经准备了饭菜就等你过去呢。” “我才吃饱……” “今日乔迁,你无论如何也得去吧?” “嗯……行,走。”明月跟他走了几步觉得不妥,“我去跟晏王说一声。” “让周全跟他说就行了。”夜十不由她再去做婆婆妈妈的事,拉她就走。 果然是买的一间豪宅,比原先她买的那个大了好几倍,就是庭院荒芜,枯草遍地,残雪覆盖毫无人气,明月的感慨就是: “真不愧是鬼屋啊。” “现在看着荒凉了些,等我装修好,请几个人就热闹了。” 傅若水见到明月欢喜不在话下。 三人在此欢聚,明月昨日刚大醉过不敢贪杯,喝到身体微暖罢手,跟夜十与傅若水说起里广陵九里村,金陵十八里香的事。 夜十果然对十八道酒非常感兴趣,已经蠢蠢欲动想要去了。 三人聊得正起劲,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这宅子太大,没个看门护院的就是不方便,夜十走出门口吆喝:“谁啊?门没锁自己进来。” 喊完回头对屋里的两个人说:“无论如何都得请个看门的,这也太不方便了。” 因为是草草搬迁,挺大的院子就只有一盏灯笼,天黑之后得等人走近了才看清楚来的是谁。 “噢?”夜十看到来人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来了?” “谁来了?”傅若水清脆地问道。 夜十对门外的人说:“来得正巧我们正在吃饭。” 他进屋坐回桌边的夜十笑容让人猜不透,不过看到进来的人顿时就明白了。 傅若水猛然站了起来,有些局促:“季师兄!?” 季泽希一身风雪,脸上的胡茬有些长了,模样风尘仆仆,看到傅若水安好他松了一口气,随即笑了,只是笑容并没能完全融化他眼中的苦涩与风霜。 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也有些局促地站着。 傅若水看着他双眼发红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两人一起傻站着。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季泽希喜欢傅若水。傅瑶光将若水许配给他。他自是欣喜若狂。只是傅若水却逃婚了,而且还因此离家出走,让他伤心之余也无奈至极。 如今两人见面必然有些尴尬,明月起身:“季师兄,过来坐。” 说着接过他满是冰雪的斗篷,没有衣架,就挂在另外一张椅子的靠背上。 季泽希说了一声“多谢”,将佩剑也放在椅子上,看一眼傅若水,见她还站着,他也没说什么拉了椅子坐了下来。 夜十给他舔了碗筷,赵明月把温热的酒倒入他的杯中。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夜歌怅惋 “当然啊!” 作为朋友,这个时候必须两肋插刀。只是明月是一个死过一次的人,失去过家人,知道亲人有多珍贵,才劝她不要在与父母闹脾气。 没有谁比家人更重要。 傅若水心里顿时有了安慰,转过身贴着门板:“既然这样,你就不要老劝我回家。” “……好吧,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只要是你问心无愧,对你好的,我都站你这边,好吧?” “明月……”傅若水听了这些将门打开,走出来一把抱住赵明月哭了起来,“我其实也不想跟爹娘吵架,我也很想念他们,我也担心季师兄,可是……可是我不想违背我的心愿。” 明月拍她的背:“没事,你父母一定也知道你在想念他们,就如同他们担心你一样,所以季师兄才会来找你……没事,会找到办法的。” 安慰人的话其实都会比较笨拙,也不知道起没起到作用,明月宁愿实际地干些什么事,这样比较知道效果,可感情上的事情她也不能实际的帮上什么忙。 希望自己的拥抱能给她一点力量吧。 傅若水眼泪鼻涕流了一趟之后才惊觉两人抱在一块挺久了,猛然推开了明月,娇嗔地哎呀一声,转身进屋关上门,门板差点没撞上明月高高的鼻子。 “什么情况啊……” “你先回去吧!” 季师兄在,她怎么可以抱明月?!即便是阴阳师世家出身但她也算一个大家闺秀,怎能如此失礼? 明月会怎么看她? 傅若水后悔莫及。 “那我先回去,你不要想太多,有我跟夜十呢。” 明月回到屋内,夜十跟季泽希喝了不少,尤其是季泽希已经上了头。她不满地瞪了夜十一眼。夜十不以为然:“男人失恋就要喝酒!” 说的……也对! 明月坐下来,这酒她是不能再喝,看季泽希闷头喝酒也想着安慰两句,即便她觉得安慰这种事情还真没陪喝酒来得实在。 但陪酒夜十干了,她就说两句吧。 “季师兄,你别太担心,若水已经不哭了。” 季泽希抬起眼看明月清明的眸子一笑:“多谢明月公子。” “谢什么啊,不过感情这事吧,还得看两厢情愿,你要想跟若水在一起,得先打动她的心才行……” 季泽希抓着酒杯的手一紧,看向赵明月,眼神不对对劲了:“明月公子现在是跟在下炫耀?” 炫耀? 因为她恋爱,他失恋所以是在炫耀? 不对啊,他怎么知道她跟楚子晏的关系? “怎么会炫耀呢,只是觉得这事吧咱们还是得看开些,勉强不来……” 季泽希放下酒杯就要站起来,不过身子晃了一下,明月离得近上前扶他,可人还没扶正,一个大拳头直接揍过来,接着明月就只感觉眼冒金星。 季泽希第二拳又打下来,明月踉跄躲开。 夜十扑过来抓住了季泽希:“季泽希你打谁呢?他是明月!” “我打的就是他!”季泽希耍酒疯冲向明月。 明月退避三舍:“别以为失恋就了不起呀,再来,我,我还手了!” “你还手啊!”季泽希横冲直撞要挣脱夜十的束缚。 都是熟人,又喝醉了,明月当然不好动手,纠缠了几轮之后,夜十说也说不听,只能一下把季泽希打翻在地。 “你忒么闹个P啊,你失恋打自己人,有本事把你师妹抢回来啊你!” 季泽希被打得嘴角流了血,怔怔看着天花板良久,醉红的眼睛流下了两行泪。 明月跟夜十都被这眼泪惊得颤了一下看着对方,两个人都怕看人哭,以前还以为只是怕女人哭而已,可男人的眼泪居然也这么让人……害怕。 季泽希不闹了,只是翻了个身卷着身子侧躺在地上。 明月一看到了煽情的场面,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夜十,剩下的交给你了啊。” 脚底抹油跑了。 “喂你也太没义气了吧?”夜十无奈叉着腰看着逃跑的明月,再看地上躺着的季泽希,歪着脑袋揪了一把短发,“一个两个的……” 弯腰抓起季泽希的腰带,一把扛起来,往床上丢。 赵明月跑到了外边,摸了摸疼痛嘴角,舌头一顶,腥甜,估计流血了。 果然她不是安慰人的料,这没安慰成还把人劝炸了,结果自己连带遭殃,以后不干这事了! 此刻大概晚上七八点,金陵城最热闹的时间已经过去,街上行人不多,从新家出来走了十来分钟,依稀能听见琴声…… 凄婉的歌声伴着琴音在寒冬腊月里幽幽传来: 卸妆问铜镜,朱颜可依旧? 风雪过,红烛泪落就凝固。 谁曾见,红花明朝赛今朝? 明日红妆覆,再唱你与我。 再唱,却见台下君抱新燕尔 泪落,只道多情扮作无情演 无人听闻旧人断肠言 凄凄清清的歌声如同冰雪哭咽让人觉得心凉。明月也听不清歌词是什么,只是这份凄婉幽怨让她想起了席慕蓉的一首诗《戏子》。 第一百六十三章 倪往往事 他面色依旧没怎么缓和,依旧皮笑肉不笑的,明月笑呵呵用肩膀蹭他,“都说知道了,别生气了……” 他对她这话可不能全信。 为了消除他的审问模式,她又岔开话题说:“那段大人的喜宴很热闹吧?” 楚子晏皮笑肉不笑道:“自然比不得妙音坊热闹。” “……”他还真的小肚鸡肠啊,明月没好气道,“我真的只是路过……也不算路过,就是听到一个好听的曲子,不知不觉就走到这儿。” “那我来得可真不是时候,不然明月就能进了妙音坊。 “能别这么阴阳怪气说话吗?”赵明月笑他小家子气,不过也习以为常,他就是这样一个人,“那要不你给我唱,我以后就都不去听别人唱,嗯?” 他细长的眼再次慢慢投过来:“原来明月还当真是想去听曲儿?“ 谁是这个意思啦?就算她去听人唱歌能出什么岔子?她还能真看上什么貌美如花的姑娘不成? 小爷……小娘是异性恋! 可他这酸不溜秋的语气,说得她好像真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看来这喜酒殿下是喝得不顺口,所以心情不好?” 平时倒挺机灵,她就一点没看出傅若水为何要悔婚?为何千里迢迢来找她?被揍了一顿她只是以为自己是冤大头? 最不冤的人就是你赵明月。 对那夜十也是如此,夜十一叫她就丢下他出去,夜十重要还是他重要? 原来,他对下午她跟夜十勾肩搭背出去的情景依旧不能释怀。 见他继续油盐不进的模样,明月器械投降:“好好好,是我错了还不成吗?那要怎样你才能消气?” 明月向来不觉得这种主动求和讨好怂,只要他没碰触她底下,错或无错她都可以认错。 谁让她是屌丝,人家是白富美呢? 楚子晏也知道她这样的脾气,只要他不过分她都会让他,于是不冷不热道:“你给我唱支曲儿吧?” “……” 这叫现世报吗? 赵明月笑道:“我唱得不好。” “唱不唱?” “唱!” 忠犬攻明月跟他斗嘴向来都是败北,喜欢了又什么办法? 唱呗!不就唱歌吗? “虽然我不会弹琴,不过我歌唱得可好了!” “……” “米一一一马哈哈哈……” 楚子晏忍不住斜眼看她。 明月整理了一下衣领:“这叫吊嗓子,艺术家开嗓之前都会吊两桑,像我这样。”左右瞄了瞄,将车内一个木盒子抱在怀里:“下边这首歌,献给我一听就会消气的晏王殿下,呼呼呼呼!” 一个人自带气氛,击打盒子。 “……”楚子晏在想他是不是选错了办法逗她了?看她这架势是要唱的是什么歌? “我的热情!” 明月一开场就把楚子晏镇住。 她弯嘴一笑,拍着盒子打节奏大嗓门继续来:“好像一把火,燃烧了整个沙漠……” 淡定如楚子晏也不由怔忪,看她摇晃乱舞,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明月小眼神朝他一抛: “太阳见了我也会躲着我 它也会怕我这把爱情的火 我在高声唱你在轻声和 陶醉在沙漠里的小爱河 你给我小雨点滋润我心窝 我给你小微风吹开你花朵 爱情里小花朵属于你和我 我们俩的爱情就像 热情的沙漠哦哦哦~~~~” 这露骨的歌词,这么吊儿郎当的赵明月,一个人像一群人一样热闹,终于把哭笑不得楚子晏逗笑,满是笑意的眼睛里,都是明月眉飞色舞的样子。 明月拍得手都疼,见他笑了凑过来:“好听吗?消气了没?心情好没好了呀?” 楚子晏忍住捏她绯红脸颊的冲动:“哪学来的油腔怪调?” “什么油腔怪调?这叫摇滚RockandRoll……”表情狰狞地做了一个摇滚的LOVE手势,看楚子晏不可思议看着她,嘿嘿一笑收回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的摇滚情怀,“就一首……民谣。” 楚子晏目光一动,眼里流过几丝明锐的光芒:“明月家乡的民谣?” “算是吧。” 第一百六十四章 琴女琼枝 说完明月离开了荣庆堂,沿着畅春园走回书院,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回到书院自己的房间又见亮着灯,楚子晏坐在她房中等候多时。 楚子晏问:“去了哪儿?” “去……洗澡了。” 知道她去了荣庆堂,他也没揭穿她,只是放下手中的书对她说:“过来。” 她走过了去,在坐榻上矮桌另一旁坐下:“你怎么还不睡?” 楚子晏拿起桌上一个瓷瓶,打开,里边有绿色的药膏,他用棉签沾了药膏对她示意。 明月把脸凑了过去。 楚子晏的棉签到了她嘴边停下来:“傻笑什么,这样如何上药?” 明月合上嘴。 楚子晏一手托着她下巴,另一只手轻轻上药,她倒是会体贴女孩子,自己的伤却不管不顾。 “本来就挺丑,被打成这样就更丑了。” “我哪丑?”她抗议。 楚子晏只能把棉签拿开,等她抗议完才重新涂抹,看他仔细的模样她心里又美滋滋起来。 她眉梢都是笑意,他心里也柔软起来。 明月真希望,以后的日子也都这么太平。 接下来的几天确实人畜平安,十分太平。 没几天就到新年了,金陵开始洋溢气年的味道。 腊月二十三,俗称小年,这日灶王爷上天的日子。 腊月十二四,弹尘扫房子,整个晏王府乃至整个金陵每家每户都在大扫除。 腊月五十五,推磨做豆腐。 腊月二十六,杀猪割年肉。 腊月二十七,宰年鸡,赶大集,办年货的时候。 腊月二十八,打糕蒸馍贴花。有的家以桃花挂在门前屋后,有的用红纸贴上,避邪祟。 腊月二十九,上坟请祖上大供,这日楚子晏跟随楚皇帝去了先祖皇陵祭拜。 在现代虽然也听闻这样的习俗,但并没有像这里的人贯彻得如此彻底。 而就在这短短时间内,夜十也把房子修整得差不多,还有模有样的贴上窗花挂上红灯笼。当然这种速成的修整还得靠银两推波助澜。 好在这房子一改之前的阴森荒凉,变成了真正的豪宅。 季泽希也还在金陵住着,傅若水知道季泽希那晚揍了明月,第二天就把他骂了一通还要赶他走。好在明月与夜十劝阻,但她便以此为借口,怎么的也不肯回岳山。 她不回去,季泽希当然也不回去,于是,这“夜宅”又多了一个住客。 其实岳山派在金陵原本就有一个小据点,对傅若水的行踪也是了如指掌,否则季泽希怎么能一下就找到了他们的新房地址? 于是来夜宅窜门的人还不少,这宅院也显得有了人气,今日又有岳山派的弟子窜门,不过夜十留下季泽希他们在家带着明月溜出来玩。傅若水觉得跟师兄弟在一起尴尬也跟着跑出来。 腊月二十九,街上热闹非凡,金陵长街、东南西北街市人来人往,布庄的生意也格外好卖,大人小孩都会在过年置办一套新衣裳过年。 明月三人路过卖胭脂水粉的摊儿,傅若水立刻停下来,明月跟着她挑东西。 两人眼光颇为一样,同时拿了一个珠花,珠花是白花与粉蝶的形状。 “明月要买这个?”看明月还挺喜欢的,傅若水有些差异,“难不成……你要送给哪家姑娘?” 其实是她自己觉得挺好看,可现在她也戴不上:“嗯,确实是要送给姑娘的。” 傅若水脸色一变,胸口发闷:“你,你当真有喜欢的人了?” 她确实是有喜欢的人了,明月看向她笑而不语的默认,让傅若水心里更是难受。 “你该不会是喜欢……倪往姑娘吧?” 明月身边最漂亮的女子就是倪往,之前明月待倪往也挺好。 明月没回答。 摊贩将珠花簪子装在盒子里递过来说:“公子眼光真好,这簪子送给心仪的姑娘最是好不过,上边的珠花可是宫里娘娘喜欢的样式。” “是吧,我觉得也好看。”明月给了钱接过了盒子。 傅若水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赵明月你……” “好啦,不就一个簪子嘛,看你急成这样,喏,送你。”明月大方将盒子递给她,“新年礼物。” 傅若水跌入谷底的心又迅速飞到云端,很是受宠若惊:“你,你要送的人是我?” “不送你还能送谁?”而且她至于夺她所爱送给别人吗? 傅若水心情被明月搅动得忽上忽下:“赵明月,你也学夜十会欺负人了!” 她哪有欺负她啊? 明月好笑道:“逗你玩呢,不然再给你买个胭脂好了?你喜欢哪个?” 第一百六十五章 痴情郎段宏 海棠是琼枝的贴身婢女,模样水灵得很,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格外明亮。小脸不过巴掌大,双唇红润,笑起来有一对酒窝,十分讨人喜欢。 琼枝对肆意评价的婢女说:“海棠,不得无礼。” “是。”海棠恭敬地走在琼枝身后。 主仆二人转身挑选琵琶。 段宏与他家小娘子也在挑琵琶,但两人沉浸在互动之中,对周遭的动静毫无反应。 小娘子给段宏弹了一段琵琶后,说:“我怎么总觉得这声音不大好,夫君觉得好听吗?” “好听。” “你就会奉承。” “夫人弹得我都觉得好听。” “带你来买琴还不如带四月呢。”那小娘子嘴上不满,心里实则是喜悦的,“不过这声音总觉得差了一些……” “奴家看看如何?” 段宏家的小娘子当然不知道眼前此人是何人,只是被她的红色惊艳了一下,将手上的琵琶递了出去:“劳烦。” 琼枝接过,修长的手指拨动琵琶,随即调整琴头的调音柱,又拨动了几下,随后她往一旁的高脚凳坐下来,右腿架在了左腿上,姿势挺拔有气质。 她抱着琵琶弹奏起来。 明月的对乐器的掌控也就是钢琴能来那么几首,然后箫能吹个送别与楚子晏教的明月照子晏,对其他乐器……盲。 她能判断的就是,琼枝这抱琵琶弹琴的姿势很惊艳,那弹琵琶的手指好看得不要不要的,至于琵琶声她只会两个字形容,好听。 但那小娘子却面露惊喜之色,赞叹不已:“真好,姑娘弹得真好。” 琴行的老板也颇为震惊:“行家啊,这手法我几年也见不上两三个。” 琼枝的琵琶声停了下来,她起身将琵琶给了段宏的小娘子:“小娘子再试试看,是不是顺手了些。” “好。”小娘子抱过琵琶,方才还觉得这小娘子好看,但在琼枝美艳的气质之下,就稍显黯淡了些。 她抱着琵琶弹奏了一段,惊喜起身向琼枝行礼:“姐姐可真有本事,方才还觉得生硬,现在就顺手了好多,声音也较之前好听许多,多谢姐姐点拨。” “点拨不敢当,奴家不过是略懂皮毛,姑娘喜欢音律,与奴家正好兴趣相投,也算有缘之人。” “姐姐的技艺惊为天人,能不能再劳烦姐姐帮挑选一只尾琴?” “尾琴?”琼枝丹凤眼瞥向她之前试过并不满意的尾琴,“奴家有一把尾琴,虽只有七八成新但音质上佳,姑娘若不嫌弃是用过之物,倒是可给姑娘看看。” 惊艳于她技艺的段宏家娘子闻言,又是不好意思又是兴奋:“我如何好意思呢。”她看向身后的段宏。 段宏上前说道:“多谢姑娘美意,若是真适合我家夫人心意,在下定然按价购买。” 琼枝对行礼的段宏似乎没有一丝好感,也不还礼,转身便走。 海棠见主子离去,给段宏行了一个礼,说道:“我家小姐的意思是,琴赠有缘人,钱财是其次,小娘子若有意要,明日便在妙音坊后院等候。” “妙音坊……”海棠震惊,“难不成姑娘是……” 海棠把手指放在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笑出两朵梨花:“姑娘若来,就对后门的护院说找海棠便可。” “多谢琴师。”段宏的小娘子感激不尽。 明月偷看人还会收敛装作来选琴的样子,但夜十那一双眼睛跟两枚钉子定在人家姑娘身上,原本琼枝还想再挑选一下别的乐器,结果斜睨了一眼夜十,最终转身就离开了琴行。 海棠跟在后头,对夜十与明月瞪了瞪眼:“看什么看,没见过姑娘家啊?” 夜十吊儿郎当摸着下巴:“你这丫头还挺有性格。” “哼!”海棠回头还瞪了夜十一眼才疾步跟上自己主子。 明月与夜十一直目送一双美人主仆离去,傅若水走过来挡在两人面前:“你们看够了没有?” 明月差点闪到自己舌头,她纯粹就觉得那小姑娘挺可爱的而已。 夜十可不管傅若水说什么,低头问明月:“大年三十,琼枝在妙音坊献艺,到时候就能见到面纱下的真容,哥哥带你去瞅瞅。” 大年三十楚子晏要留在宫里吃年夜饭,除了楚子晏她跟夜十最亲,当然是要跟夜十跨年,听他说有节目她立刻来了兴致。 “夜十!”傅若水将明月推到自己身后,“你休要误人子弟。” 第一百六十六章 袒护傅若水 傅若水双手不安绞着,分明很惊慌却还为她开脱,明月心中立刻起了保护女性同胞的心里。 “殿下,礼教在心,清者自清,即便明月与若水同在一间屋子,但无越礼之举,朋友之间的相处但求问心无愧。” “明月这般认为,外人又如何想?” “殿下什么时候如此在意外人的看法?” 这小东西越来越会顶嘴了,楚子晏面上没有表情变化,不再与明月做无谓的争辩,直视傅若水:“明月坦言与姑娘只有朋友之礼问心无愧,姑娘对此是否亦是……问心无愧?” 晏王声音柔和缓慢,但如同一枚针垂直落入傅若水的心湖,扎破表层,没入她内心,傅若水身体微微一颤。 明月义正词严说对她只有朋友之意,可她对明月此番心思怎么问心无愧? 傅若水对皇族很敬畏,再听了明月的辩白,心里难过至极,转头看向明月,眼中有了哀怨与苦楚的泪光。 明月你对我真的只有朋友之意? 明月一怔,以为自己低估了礼教对这里女子的约束,有些歉然道:“若水……” 傅若水很快将目光移开,对楚子晏跪下:“小女子行为不检,在王府失礼,请晏王恕罪。” 她根本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是行为不检了?明月有些愤然,这算什么罪为什么要下跪道歉? 她看向楚子晏,平时他也没有这样苛刻要求过人啊,就算这是晏王府,但眼下又没有外人在,他至于如此严苛吗? 楚子晏理所当然,不理明月询问的眼神,自顾对傅若水又说:“既然姑娘是明月的朋友,今日之事就此作罢,本王会差人将你送回夜宅。” “殿下!”明月终于忍不住抗议,他这是要赶人的节奏? “倪往。”楚子晏不让明月有言语的机会,等倪往进来他下令,“送客。” “是。”倪往自是不问前因后果,绝对执行命令,上前对傅若水颔首,“姑娘,请。” 傅若水不敢再看明月,低着头偷偷哭泣。 一个女孩子势单力薄原本就是弱势,在王府之中更显得孤立无援,明月看着揪心,愤懑的情绪越积越高。 这算什么狗屁礼教! 明显就是她请朋友来家里玩,可家里人把她朋友赶走。这让她朋友心里怎么好受?又怎么看她? 对,这也不是她的家,在晏王府她也做不了这个主,心里跟堵了块石头一样,很不甘心地深呼吸。 “不劳烦殿下护送,我朋友我自己送。” 晏王府了不起是吧?她还就不住这儿了,看他们的规矩能拿她怎么着?赵明月举步要与傅若水一起出去。 “明月站住。”楚子晏叫住她。 赵明月停下脚步,心中是有些恼他的,知道傅若水是她朋友还这么为难她,明显就是欺负人嘛。 傅若水为明月的举动感动,可又担心他忤逆晏王会被责罚,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顶撞晏王。 明月安抚道:“没事,我送你回去。” “赵明月。”楚子晏话里有警告的意味。 明月深呼吸,她是对楚子晏此举不满,但当着外人面与他顶撞会折损他的颜面,他可是晏王,于是回头对他拱手行礼。 “晏王教训的是,明月方才很失礼,为了遵循礼数,明月送友人回家,还请殿下允许。” 说完,她对傅若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今日是明月不知礼教,让你名节被小看了,明月跟你赔不是,这便送你回去,请。” 随即,将傅若水护送出了王府。 倪往站在原地不动声色,晏王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她知道明月让他不悦了的。 “殿下?”倪往询问。 楚子晏闭了闭眼,赵明月平日也没多笨,对于这事怎么如此鲁钝:“跟着,别让他在外头过夜。” “是。” “回来。”楚子晏突然改变了注意。 倪往走回来拱手行礼,等待晏王继续命令。 楚子晏目光一沉:“由他去,谁都别管他。” 倪往稍感意外,殿下这意思是不管明月?不知他的目的为何,但还是拱手领命:“是。” 倪往退去。 明月的房内顿时只剩下楚子晏一人。 这满屋子都是女子香粉的气息,楚子晏看向那张坐榻,上边有几件明月的衣裳,估计是让傅若水挑选所用。 矮桌上还放着一个女子的荷包,一旁散落着胭脂、眉笔与发簪。 镜子倒扣在桌上。 那家伙倒是挺懂女孩子心思,会逗人开心是好事,可知道不知道她此举是要遭罪的? 第一百六十七章 意外告白 他一面不惜顶撞晏王维护她,可一面又在拒绝她,赵明月到底将她当什么了? 傅若水跳下车。 明月傻眼,什么什么借口? “诶!”明月也追着下车。 车夫叫道:“公子,你还没给车钱呢!” 明月赶紧掏了银子丢给车夫继续跑。 “公子,我还没找你钱呢!” 找什么钱啊,她得找人!明月眼看就要追上傅若水,结果一旁窜出几个人就将她围住:“赵明月你这个混蛋!” 季泽希带着他几个师兄弟,不分青红皂白就又给了明月一顿群殴。正好夜十从妙音坊回来,看到一群熟人在打斗,被打的……又是赵明月?! “我艹,嘛呢!”夜十飞奔过去,拔开那一些人。 结果二打六,一群熟人互殴起来。 明月实在理解不了,这年头别人失恋买醉被揍的是她,敞开心扉跟人道歉结果还是被揍,犯太岁的了吧? 兄弟几个也是实在,不动用任何术法,硬拳头招呼着揍人。 明月觉得自己也是蠢到家了,为什么也跟着拼拳头?她要放倒这六个人其实真心不在话下,可为什么要被揍得这么惨? 傅若水一看明月被揍这会儿也有点后悔了,眼看他们打红了眼哭着上前劝阻:“不要打了,别打了!” 明月觉得这剧本不对,她手里是俩闺蜜吵架,怎么这会儿就成了为争夺一个女人大打出手的戏码? 谁告诉她这哪儿出问题了?! 一把撂倒季泽希,赵明月破口大骂:“你们都忘了吃药吧!啊?!” 明月将季泽希拎起来,季泽希身高与明月相差不多,她揪着他衣襟怒斥:“上次当你喝多了不跟你计较,这次你TM有病啊,不就失恋吗,还没完了你?!” 季泽希被揍得比她还惨,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带血。 但明月不后悔! 不揍死这丫的已经给他面子。 可这家伙却无奈又怨恨地瞪着她:“赵明月,你要是个男人就不要把她惹哭!你有种就让她幸福啊!” 啥玩意儿? 几个意思? 明月拧着眉头:“你胡诌什么呢?” 傻了吧唧的。 “我胡诌还是你装傻?” 又是装傻?!刚才傅若水也这么说,明月闭了闭眼,再用力揪起他衣襟:“你要是个男人有本事把你师妹抢回来,拿我出气顶个屁啊?!” “你以为我不想吗!” “那你去啊!” “我现在就在抢!” “那你干嘛打……” 两人都嘶吼着瞪着对方,明月话说到此心里咯噔了一下,“我”字梗在喉间死活都吐不出来,抓着他衣襟的手一僵,猛然咽了一口口水。 不可能! 瞪着季泽希,看他眼里流露出痛苦与不甘的神色,明月忽而脊背发凉。想回头去看傅若水,但脖子硬得转不回来。 怎么可能!! 夜十凑过来在明月耳边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傅若水……看上你了。” 看戏的不怕事大!明月瞪向夜十:“胡说什么呢!” 明月这一回头…… 傅若水面色惨白,绝望地看着她许久,不承认也不否认咬着嘴唇转身离去。 傅若水没闹。 也没嗔怒地撒娇。 更没有再骂她混蛋。 只是转头的刹那眼泪飞扬。 那泪水在黄昏的天光里划出悲伤的弧度,又坠落在冰冷的地面。 赵明月抓着季泽希衣襟的失去了力量,被他轻轻一拨就垂落在身侧。 她完全不相信傅若水误以为她是个男孩儿而喜欢上她,心中格外难受。 季泽希猛然推了她一下,愤然离开。 街上人来人往,只有她与夜十停留在原地不动。 夜十问:“你当真不知道傅若水对你有意思?” 废话!明月愤然再瞪夜十。 夜十讪讪一笑:“我还以为你是欲擒故纵呢。” 第一百六十八章 妙语琵琶 王晓春上前串讲报幕。 第一个舞蹈是《七仙女贺岁》。 明月权当是白天在看春晚,凑热闹,其实她有些心不在焉。 即便再三跟自己说,她绝对不会将傅若水喜欢她的事情当真,可即便她再装得若无其事,两人之间的相处明显有些拘谨。 明月不能把她再当闺蜜相处,担心太过亲密会让她误会。也不能把她拖到一边脱下衣服证明自己的性别,这举动有些……落井下石。 傅若水目光一直停留在舞台上,偶尔还回头跟夜十交谈,故意问夜十哪个姑娘好看,一切如常,就是不看明月也不跟明月说话。 夜十也还如同以往没个正经地回到了傅若水的话。 明月打算就此置身事外,可许久之后傅若水忽而转头问她:“明月觉得哪个好看?” “都还好吧……”说完像意识到什么,她说,“我觉得中间那个好看,是我喜欢的类型。” 说完她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后边那句说出来干什么?! 让傅若水死心还是挖苦呢? “对……”对不起几乎脱口而出,又觉得自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对对对,就是中间那个好看。” 傅若水脸上再难维系若无其事,嘴唇动了动,最后只是骄傲地转过脸去。 明月顿时觉得自己糟糕透了,接着掰也不是,装傻也不是,只能端起杯子以喝酒掩盖自己的异常。 夜十斜睨明月小小鄙视了一眼,真是……笨蛋,平时还挺机灵,怎么遇到这事这么笨拙? “诶明月,这酒是不是就是十八里香中的一道?” “是吗?”话题被转开明月松了口气,又尝了酒说道,“好像是吧,我没怎么喝得出来。” “年中我们去一趟九里村,你们觉得初几去比较好?” 夜十的话题化解了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稍微好转了一些。 几个表演下来,虽然质量也是上乘,但在场的人一门心思都在琼枝,所以观众的声音沸沸扬扬,观看表演的环境确实不大令人满意。 不过,明月倒是在一楼前座的位置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脸庞。 段宏家的小娘子。 即便她也跟傅若水一样乔装成了一个公子,可那小模样还是让赵明月一眼就认了出来,估计也是为了看偶像琼枝就这么混进来。 明月对歌姬舞姬的表演没兴趣,对美女更是没兴趣,坐得屁股都疼,她便说道:“我去方便一下。” 离开了嘈杂的室内,不在傅若水的身旁顿时觉得能罪恶感没那么重。 妙音坊是个大院,前方是迎宾楼,也就是妙音坊的主场,平时客人来看表演都在那。而后院是歌姬舞姬休息与排练的宅院,通常是闲人止步。 迎宾楼内有人来来往往,明月就往安静的地方透气,也四处瞧瞧看看。 好巧不巧,段宏的小娘子的女性身份被几个喝得有些大了的男人发现,扯下她的帽子后就开始调戏。 小娘子惊慌失措想逃,却被团团围住。 “你们,你们可知我是谁,要再敢乱来的话,保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还是先容我们吃吃再看能不能兜走吧,哈哈哈。”那几个男人哪里认得出这是中书侍郎的小娘子,先调戏了再说。 小娘子一急之下,踢了其中一个男人的小腿之后逃跑,看到赵明月眼中立刻露出求救的眼神。 明月见状目光一动,上前行礼:“小姐,老爷让您赶紧回府!” 小娘子目光一怔,会意明月是在救她,立刻佯装镇定下来走到明月身边。 “小姐他们是……”明月目光投向那三个男人,厉声问,“你们是何人,居然敢动我家小姐?” 那三个男人面面相觑,听着老爷小姐的称呼还真不敢乱来。 此时明月看向门口:“小姐,侍卫就在门口,你去把人叫来,我在这儿看着他们……” 今天来的客人特别多,门口确实有马车与护卫在,就不知道是哪家的。 那三人一看情况不妙立刻讨好求饶:“误会误会,我们还以为这姑娘是从对面的春满楼过来的呢,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说完三人夹着尾巴逃跑。 段宏家的小娘子松了一口气,立刻对明月行礼:“妾身柳如梦多谢公子搭救。” 明月回礼:“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柳如梦抬头看向明月:“公子脸上的伤……” “噢,不碍事,夫人是一个人过来的?” 柳如梦一愣,有些尴尬:“妾身是……” 良家妇女通常不会来这些地方,尤其柳如梦还是侍郎夫人,现在心虚地几乎想钻地。 明月笑着说:“我叫赵明月,在二楼有个包间,里边坐着一位与夫人一样俊俏的小公子,夫人要不介意可以同我们一起坐。” 柳如梦明白明月所指的是,也有一位女扮男装的姑娘在楼上,失笑道:“让公子见笑了。” “丝竹音律是大雅之事,男女皆可欣赏才对。” “妾身也是如此认为!”柳如梦说得有些直接有些不好意思,“妾身是来听琼枝姑娘演奏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 承蒙错爱 傅若水斜视了她一眼继续走,知道明月必然会跟上来。 大年三十的晚上,除了方才妙音坊附近很热闹之外,街上并不热闹,大伙儿都在家吃年夜饭呢。 明月跟傅若水并肩而走。 有一些小孩早早吃饱在街上放烟花炮竹。 孩子们淘气,将炮竹埋在雪堆里,当人走过去的时候,点燃引线…… 傅若水看似一副很有精气神的模样,其实根本心不在焉,眼看她往燃有炮竹的地方过去,明月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小心!” 下意识将她拉回来,自己挡住了炮竹炸飞的雪花。 其实也不疼,就是被雪溅得背上头发上都是。明月回头指着那帮熊孩子:“信不信我绑个窜天猴让你们炸上天?” 一群小毛猴子们有些惧怕地看了明月一会儿,一个胆大的冲着明月吐个舌头做鬼脸,领头就跑开,跑远了还不忘点一颗鞭炮丢过来。 “嘿!”明月横眉竖眼。 孩子们一哄而散。 明月无奈笑着回头看傅若水:“没事吧?” 傅若水看着明月的笑容,即便脸上都是伤,但依旧让她看得有些出神,直到明月被她看得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她猛然别开头,依旧不争气地脸红:“不都让你挡着了吗,我能有什么事?” “没事就好。”明月也有些懊恼,习惯了充当保护人的角色,这等英雄救美她都没放过啊,该抽! 傅若水看她头发上有雪,就说:“你头上都是雪。” “是吗?”她伸手拍了拍。 傅若水也抬手给她拍。 此时,天空忽而升起无数的烟火,是远处的皇宫在放烟火。五光十色的烟火在天上炸开,两人仰着头看,脸上,眼里都沾染了烟火的颜色。 傅若水悄悄看明月的侧脸,他是她心中最不一样,也是最美的烟火。 明月却想起了当年跟楚子晏在皇宫那次生日一起看的烟火,楚子晏此刻也站在皇宫的某处看着这些绚烂的光芒吧? 正这么想着,一辆马车从昏暗的街灯下行驶而过。 明月发现时,正好看到楚子晏放下车窗帘挡住了他看她的视线。 正眼再看,确定是楚子晏的马车,那家伙方才是在看她的吧?!看见了却装没看见,就这么让蒙律驾着马车走了…… 明月向马车走了两步:“诶!” 马车疾驰远去。 不妙啊,上次的气还没消,这次又看到她与傅若水站在一起。 傅若水也看见了那辆皇家马车,又想起昨天楚子晏责备她的话,有些不自在又有些羞恼。 “赵明月,你想走就走吧,不然你家主子又该为难你了。”话里多了一丝埋怨。 “没事,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我又不是那些弱女子,不需要护送。” 刚才不是她让她送的吗?明月还想坚持要说但转念又想,离得也不远,她也没必要继续呵护她,让她误会。 “那行,我就先回去。” 明月说完就走。 他还真就走了啊?傅若水看她果真头也不回,大叫道:“赵明月!” 明月回头看她。 傅若水气急败坏:“你……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喜欢你啊?!” 明月一愣,目光沉淀了一会儿,笑道:“怎么会呢,我从没这么以为,我知道你跟我一样,把我当成好朋友。” 不管她喜欢或不喜欢,明月觉得都改表明自己的立场,她不喜欢那最好不过,她若喜欢那就此作罢。 已经说得很明白。 橘红的街灯下,傅若水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但他都这么说了她还能说什么? 明月再笑:“回去吧。” 说完转身。不心软,不回头,祈祷着一切都能顺利。 却听到了身后传来轻声的哭泣,明月闭了闭眼,其实她看到季泽希在附近的,傅若水一定不会有事,所以她当听不见继续走。 傅若水的单相思却被逼得退无可退,即便明月已经说得很明白,可如果她跟他说,她喜欢他,他是否就可以像她一样不再只当她是朋友? 抱着这样的希望。 抱着不说出来她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想法。 傅若水看明月就要消失在阑珊灯下,她疾步跑了过去,抓住了明月的衣袖。 “明月我喜欢你!” 赵明月不忍回头,用力地闭上眼睛,她单恋过楚子晏所以知道这种心情,正因为知道所以才觉得傅若水可怜。 她突然有些后悔,在傅若水表白之前她告诉她是个女孩,阻止她表白是不是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在这方面,她处理得确实太过于笨拙,如今后悔已经来不及。 傅若水已经说出来了,她又不能假装听不到,所以得了断。 “若水,对不住,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 其实她想说只当她是妹妹或姐姐,可这样拒绝女生实在是……有点败类。 想过很多与他表白的画面,也想过结果,有时候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就想,怕什么,大不了被拒绝后就伤心,也就能死心了。 但当真被拒绝的时候,才知道,失望到底之后还能继续持续,心痛也是如此。 第一百七十章 反常晏王 “你损我呢?你都瞧见了,我被她揍了一顿?” “是我也会揍你。”蒙律横眉粗声说着。 “为什么啊?” 还问为什么?蒙律耿直道:“你都有心仪的姑娘了还去妙音坊看什么头牌!” “……” 佩服蒙律的推测,她去妙音坊是跟傅若水一起去的好吗?算了不说这些。 可该不会楚子晏也这么认为吧? 不能,楚子晏能跟蒙律是一个智商等级?那家伙又忒么闹什么脾气?昨天她不知道傅若水对她有意思,才不懂他的好意忤逆了他,至于这么生气吗? 可怎么想都有点心不安,趁蒙律不注意,明月趁机就想硬闯静安殿。 蒙律四肢发达手脚却也灵活,一把将她从门口拎出来:“吱,说了殿下已经歇下,你安分点!” 明月甩开他的手,整理自己的衣领:“你们才刚回来,他就歇下了?” “殿下今日喝了一些酒,差点失了礼。” “什么?” 楚子晏喝酒失礼?她都没见过他喝酒。 蒙律:“皇后娘娘要给殿下说亲事,晏王殿下却醉倒趴在桌上睡着了,皇后可气得不轻,好在皇上不计较。” “又是亲事?” 那这样到底是谁该不爽啊?明月叹气。 “诶明月,你脸上的伤又怎么弄的?被傅若水揍成这样?”刚才离得远看不见,蒙律现在才发现,他有点幸灾乐祸,“这么看,那傅姑娘可真是厉害,看你以后还敢去沾花惹草?” 蒙律找不到词来形容那看起来娇弱的千金小姐。 明月也找不到词会形容此刻这个蒙护卫了。 转身进了书院。 躺在床上,想起傅若水的事,又想起楚子晏的事,再想傅若水说过的一句话,喜欢是一个人事,与别人无关。 相互喜欢才是两个人的事。 楚子晏却从没说过,他喜欢她。 大年初一。 晏王府上下百来人在正大殿,由管家代晏王发放新年红包,人人有份。 明月去的晚,排队排在最后一个,跟管家拜了年之后,管家托盘上的红包,却没了。管家说:“这没你的份,你自己去给晏王拜年吧。” 从管家那得知蒙律、玄黄、倪往与白羽这些个近身服侍的人,都在静安殿给晏王殿下拜年呢。明月立刻跑过去,想着正好拿完红包吃饺子! 楚子晏面上一如既往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蒙律与倪往他们都从他那拿到了红包。 明月也上前拜年:“明月祝主子新年有福,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恭喜发财。” 然后朝着他笑眯眯伸出手等待红包。 楚子晏微微惊讶于她脸上的伤痕,随后垂下眼眸嘴角弯起,看着桌上的空托盘:“不凑巧,红包已发完。” “……” 这府上的主子都怎么了?故意跟她过不去?明月看大家都喜滋滋有红包就她没有,心里有些郁闷。大过年的,他这气是要生到什么时候? “不给拉到。”明月嘀咕一声转身走人。 本以为至少他还会留她下来吃饺子,但她都快走到门口,他却一点动静都没,而蒙律与白羽他们已经开始吃起饺子来。 明月气不过走了回来,抢过蒙律手上的那碗饺子:“我比你小,你会不会让我啊?” 楚子晏垂眸不语,自顾慢条斯理吃着饺子。 对,这句话她就是说给楚子晏听的,但蒙律哪知道,被抢了也不恼呵呵笑着重新拿了一碗。嘴里嚼着饺子还不忘凑到她耳边说:“明月是不是没拿到红包闹闹脾气呢?殿下待你那么好,还能没有你的?” 这个还真是未必! 你说楚子晏整天忒么闹什么脾气?她跟他表白他也接受了,也说了只跟她好不会再有别人,这样不该是欢天喜地谈恋爱了吗?怎么这家伙还能动辄生气? 这大过年的也没个好脸色。 明月一口一个饺子,连塞了三颗才开始咀嚼,以示不满。 众人离席。 明月也不能一走了之,两人有矛盾总得有一个示好,要楚子晏服软定然不大可能。 只能她又上前借故讨红包跟他说话:“殿下给所有人发红包,为什么就没我的?” 楚子晏神闲气定喝着茶,瞥了一眼她脸上又添加的新伤:“所有人都听本王的话,唯独明月没有。” 她什么时候没听他的话?就因为傅若水的事? “诶,你怎么那么小心眼?” 第一百七十一章 枕上桃花 蒙律:“殿下对那琼枝姑娘颇为特别,还答应等桃花开时与她去桃花坞赏桃花呢。” “啊?”明月险些没跳脚,“他都能这样,凭什么还生我的气?” “你小子,难道主子能做的事你就能做?” “……你不懂。”谁都不知道她跟楚子晏之间是什么关系,都只是以为她是一个被楚子晏宠爱的福曌。 有点憋屈。 可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殿下还在睡?” “是。” “昨晚那么早就入睡,今早起来没多久又去睡?”她还以为他是不想见她才进卧房的。 “大概是昨晚喝酒的缘故。” 是呢,如今他身体好了些,也能贪杯了。 只是等到午时,静安殿还是没动静,明月忍不住就进了静安殿。 楚子晏依旧睡得格外规矩,不过……他在做什么美梦呢笑成这样? 明月忍不住凑近看。 平日里他时常也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但那笑容可不容易揣测,现在睡着的笑容却很清晰,好看的嘴角扬起,让明月有想亲他的冲动。 但愿他的美梦里有她的存在,到醒过来的时候就不生气了。 明月嘴角也起了笑意,正要起身,见他枕头旁有两片粉色的花瓣。 桃花? 已经是桃花开的时节了吗? 明月转头看向内堂开着的门,外头有几点粉红,确实似乎是花开了。 她起身走到小院。 院中光秃的桃树黝黑的枝桠之上零星点缀几点花蕾,其中三两朵桃花已经绽放,透出几分春色。 前几天还下着雪,这几天回暖桃花就开了,春天快来了呀。 明月仰头欣赏春枝俏芽,心中也有几分喜悦。 不过这份喜悦并没延续多久,当她正准备从楚子晏的房中离去,听到卧房传来一些动静。 向来睡觉很规矩的楚子晏发出了几声呓语: “不见不散……” 醒了? 明月折返回到他的房间,楚子晏并没有醒来,之前带笑的睡容被拧起的眉头取而代之,过了一会儿慢慢舒展,在明月的凝视下慢慢睁开了眼。 看清是她先是一愣,然后拧起眉头支撑起身子看向四周,发现是自己的房间忽而有些失落,不过表情很快恢复如常。 “殿下做梦了?”明月问道。 楚子晏面色有些凝重,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静坐了一会儿掀起被子起身。 明月拿起床头的衣裳给他披上。 他从卧房走向内堂,转头看院子里的桃花,调转了脚步走到桃树下,看着枝头那几朵花嘴角才慢慢浮现出笑意。 笑了,应该就没事了吧? 明月上前又问:“殿下,已经到了午饭时间,我让人送些食物来?” “不必,你退下。”他凝视着桃花头也不回地说。 “……”这气还没消呢?“好了,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再去妙音坊。” 楚子晏身子一顿,垂眸重复了三个字:“妙音坊。”目光从桃花移下来,“好,今日就去妙音坊。” “啊?” 明月还以为他在开玩笑,以前为了跟她赌气他也去了青楼,此类举动不胜枚举。她好言劝慰好几次但他不置可否,到了下午还真就去了妙音坊。 琼枝揭下面纱之后,迎来了妙音坊生意的爆棚时期,加上春节期间,大家手头都比较宽裕,妙音坊比春满楼挤的客人还多。 春满楼的女人姿色也好,也不乏有技艺之人,但毕竟是人尽可夫的女子,男人虽喜欢去那寻花问柳,可又双重标准的轻贱她们,嫌她们是残花败柳。 才女很讨人喜欢。 清高的才女更是让人向往。 清高又美丽的才女才足以让人抢破头。 妙音坊的老板王晓春可是打算在这年节挣个满钵满盆,但一个女琴师带来这么大的效益着实在她意料之外。 不过生意人谁会嫌财源滚滚? 如今的妙音坊的上等坐席,与二楼雅间已经炒到了天价,但却座无虚席。 台下吵得台上弹琴的声音都听不见。 第一百七十二章 桃花渡 来者将近七尺的身高,鹤立鸡群站着,横眉竖眼一脸凶相。 方才以为要打架想要逃跑的人群也都仰头,看到如此威武的人,连忙让出了一个道。 魁梧的男子也往一旁站开。 随即,一身浅紫色长袍,紫冠束发的男子走了出来,众人一见此人都微微屏息凝神。 这一袭紫影风姿纤雅,更是一副清雅如莲的容貌。 方才还觉得妙音坊才女们姿色满堂,姹紫嫣红令人目不暇接,此人踏入之后,似乎是在层出不穷的群芳中孑然绽放的一抹梨白淡雅,并不妖娆,却让满室芳华黯淡。 他举步上前,众人目不转睛跟着他修长的身影转动。 室内鸦雀无声。 孙元杰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么美的公子爷,方才还觉得琼枝艳压群芳,此人一来,顿时让她失色不少。 这世上居然还有比女子更貌美的男人。 孙元杰盯着美男歪嘴又笑:“这妙音坊的美人确实比春满楼有看头,本公子虽不好这口,若是你的话本公子到不介意让你承欢……” “放肆!”那高头大马的汉子粗声怒斥。 孙元杰非常不满瞪过去:“你算个什么东西,用个头吓唬人吗?” 王晓春已经看得傻眼,今年的妙音坊是行的什么彩头?琼枝带来了意料之外的财富,却还招来了……当今九皇子? 晏王殿下?! 果然是他吗? 楚子晏嫌少在大庭广众现身,娱乐场所更是从未踏入,王晓春自然是没见过他的真面目。就知道金陵有个病美人楚子晏,传言他的容貌天下无双,以前是久病深居…… 可如今他真的是来了妙音坊? 她是没见过晏王,但偶尔见晏王府的马车从金陵长街路过,驾马车的就是眼前这位高壮的男人,叫蒙律。 如今他的主子又是这样惊为天人的容貌,对号入座,此人必然就是晏王殿下不假。 果然,在一旁的段侍郎立刻上前行礼:“臣参见晏王殿下!” 楚子晏看向段宏嘴角微微一弯。 众人见状,也万分惊恐跟着拱手行礼,没人敢再抬头。 楚子晏淡淡看向孙元杰,并不言语。 孙元杰吓得面色苍白双腿噗通跪下:“小生孙元杰叩见晏王殿下!” 他的那些个小跟班也快吓尿了,统统下跪。 楚子晏面色淡然走向孙元杰,站在他旁边,孙元杰看着他的鞋子更是几乎把头埋在了地上,见楚子晏的脚迟迟未动也不出声,他诚惶诚恐抬起头看楚子晏。 依旧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孙元杰却吓得赶紧跪着后退:“晏王请上座!” 楚子晏依旧不动,孙元杰又跪着后退了好几步腾出了更多的空间,楚子晏这才往座位上坐下,室内依旧没人敢说话。 好一会儿之后,楚子晏才缓缓开口:“孙大人的幼子,呵。” 这一笑可比揍人更令人惶恐,孙元杰吓得一头汗拼命磕头:“今日小生喝多了,对殿下出言不逊,求殿下恕罪!” “恕罪?呵。”他又是一声短促的轻笑。 孙元杰吓得魂儿飞,继续磕头:“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楚子晏转头给蒙律一个眼神。 蒙律对在场的人说道:“诸位免礼。” 然后又对王晓春说:“王老板,请演奏继续。” “是。” 王晓春差人以最快的速度将地上的杂乱处理妥当,换上崭新昂贵的茶具、名贵的茶叶与瓜果点心。 舞台之上又起笙歌,歌姬舞姬知台下有贵人,更是振奋紧张又专注投入。 台上的人在表演,台下角落里的孙元杰还在磕头求饶,楚子晏无动于衷看着台上的莺歌燕舞。 明月与蒙律作为侍卫坐在他的旁边,她对演出并不感兴趣只是不时偷偷打量楚子晏。 他到底是跟她赌气来这还是真想来看表演? 两个歌舞结束,琼枝换了一套桃色的衣裙上台,黛眉描长了,眼影也描上粉桃色,犹抱琵琶半遮面,坐下时凤眼掀起看向台下,一眼望见了楚子晏,她面不改色只是点头。 跟在她身后的海棠,穿着一件嫩绿色的衣裙,当真如同一片绿叶衬托着自己的主子,她在琼枝后方坐下,面前放着一把尾琴。 琼枝漂亮的手拨动琵琶,海棠的古琴婉转附和。前奏起落之后,琼枝凄清好听的嗓音唱起了《桃花渡》: 第一百七十三章 晏王所求的女子 说完他就要起身。 明月拉住他衣袖:“殿下又要去睡觉?” 他迟疑了一会儿,眼睫垂下遮蔽了自己的眼神,“是午睡的时辰了不是?” “可殿下才起来没多久!” “……”楚子晏微微有些不悦看明月,“刚起就不能再睡?” 也不是不能,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殿下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楚子晏似笑非笑道:“若是觉得本王生气你才如此紧张就大可不必,没有。退下吧。” 明月却没松开他的衣袖:“那殿下怎么会……这样?” “哪样?” “就是……你要不是生气怎么会对我这么冷淡?” “呵。”他又不明所以地看着赵明月,“明月,比起蒙律与倪往等人,本王待你已经好太多了吧?” 这是什么话? 蒙律与倪往是他的心腹没错,但他怎么能把她与他们归为一类? 他们的关系又何止是心腹与主子而已? 他们可是亲过了的! 明月确信:“你果然还是在生气对吧?” “看着你就头疼,出去玩吧。” 他抽出自己的衣袖,明月不肯,他这脾气也闹够了吧?这几天她可是寸步不离地伺候他,对他千依百顺,换以前他老早就原谅了她。 “殿下不是说过,无论我做了什么错事你都会原谅我?” 楚子晏颇有些不耐烦:“本王又没生你的气,何来原谅只说?” “楚子晏,你别闹了行不行。” 楚子晏表情也逐渐沉了下来,带上了他晏王的威信直视赵明月:“本王不依你就是在闹?你当自己是何人?要不是看在往日情分……” 后边惩治的话他没说完,冷淡抽出自己的手。 “你是否以为本王让你亲过,就能对本王有非分之想?退下吧,别再无理取闹。” 他这是什么意思? 那都亲过了还不能对他有非分之想?不,她不是要对他有非分之想,而是觉得两人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呀。 楚子晏抬手按了一下额头,似乎不大舒服。 明月连忙上前扶他:“殿下你没事吧?” 楚子晏伸直手臂将她推送出一臂的距离,闭了闭眼:“不碍事,你太吵,出去。” “殿下若是有什么不舒服或……” “出去。”楚子晏沉声再道,“没有本王传召,不许再踏入静安殿。” “……你说什么?”他这是在赶她走的意思? “还要本王再说一遍?” 看她依旧不可置信的模样,楚子晏对门外喊了一声:“蒙律。” 然后。 赵明月就这么被赶了出去,站在静安殿大门口许久也没想明白,是怎么的就变成可这样? 心里不痛快是必然,但更多是不安,她找了白羽让他去给楚子晏诊断,白羽给的诊断结果,主子的身子无恙。 明月又在周围检查了是否有什么邪祟作怪,一切也是正常。 半夜偷偷潜入静安殿给楚子晏诊脉,也没有发现他体内有鬼脉入侵。 所以楚子晏是楚子晏本人,既然这样,他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她之前真的太过分?袒护傅若水,去了妙音坊……真的触及他的底线了? 要不,再试试去哄,大不了……以身相许还不行吗! 啪! 明月连忙拍自己的脸。 太邪恶了,她居然有这样的想法!自己以身相许怎么感觉吃亏的是楚子晏? 今日正好蒙律不在静安殿,明月便厚颜无耻地就闯入,只有她与他的时候……好下手! 踏入静安殿的大厅就闻到一股香粉的气味。 这里来了什么别的女人? 明月举步往内堂走,楚子晏你敢把女人带到你房里试试?! 女人倒没在他的卧房,而是在内堂偏门的小院里。 过年这几日天气晴朗温暖,偏堂小院那株山桃已经开了好几枝,添了一园子的春色。 此时的桃树下,站着的是穿着桃色衣裙的婀娜女子,虽只见过几次,但明月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是琼枝。 她在仰望桃花。 楚子晏则在看着她。 也不知道他们已经这样站了多久,但此时楚子晏说:“自从上次在睿王府一睹琼枝芳容,尤似桃花拂面,春风渡心,此后本王经常梦见姑娘,日思夜想全是琼枝姑娘。” 第一百七十四章 亡妻香骨 “……” 他演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证实这个? “夜二你还挺阴的,套我话呢?”起初她也没想过要倾诉,现在更是不想,“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被赶出晏王府而已。” “不是失恋?” “……” 明月白了他一眼,说多漏洞多,干脆不说话。 “行了,不管是什么,没什么大不了的,我陪你。” 明月抬眼看他,他咧嘴笑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往闹市里带去。 艳阳高照,天气暖和,所以逛街的人很多,虽然有夜十陪着但明月还是心不在焉,被人撞了好几下。 最后一次,那人不满道:“走路不长眼睛啊?” 是一群艳丽的女子,明月歉然:“抱歉。” “道歉就可以了呢……哟,这不是夜公子吗?”那艳丽的女子认出了夜十。 夜十笑:“原来是楚楚姑娘。” “可不单是楚楚姑娘吧?”楚楚的结伴姐妹们无视掉明月,都跟夜十热络去了。 这些姑娘都是妙音坊的舞姬,其中还有几个是夜十的老相好。 夜十问:“最近妙音坊生意如此火爆,美人们今日还有空出来逛街?” 其中一个姑娘说:“你们男人都是为了看琼枝,我们这些根本就没法入你们的眼。” 另一位姑娘道:“可不是,今日琼枝姑娘被晏王殿下请到了晏王府,晓春老板干脆就给我们放假了。” 又有人说:“你们这些男人还真以为她不食人间烟火?那个故作清高的狐狸精啊,说是被晏王瞧上的人,背地里却与段侍郎暧昧不清,可笑。” 怪不得这些姑娘都怨气冲天,原来是被琼枝抢了风头,正憋屈着呢。 明月也是给琼枝弄憋屈着呢,原本听到她被人说闲话应该痛快才对,可她没觉得爽反而替楚子晏忧心。 楚楚说道:“那段侍郎也是无可救药,都不知道这琼枝是香骨的旧识,却还扑上来简直可笑至极。” 香骨? 段宏的亡妻。 明月下意识问:“姑娘是说,琼枝跟香骨有关系。” 那姑娘虽然有些后悔自己说了这些,但一想自己的处境都是拜琼枝所赐,就口无遮拦地讽刺:“我也是无意中听海棠说,琼枝儿时受过香骨恩惠,不过如今却勾引香骨的夫君,香骨前辈也算能含笑九泉了。” 此等讽刺的话让人哭笑不得,但明月倒是想起了方才楚子晏所言。 他问琼枝拒绝他的原因是不是因为段宏? 现在又听楚楚这么说,难道琼枝当真跟段宏有什么关系?但琼枝看起来清高自持,那日在琴行与段宏碰面却也是冷淡离场而已。 唉,女子的嫉妒之心,说出来的话又怎么能算数? 明月与夜十目送那些姑娘离去,夜十也颇为感慨:“琼枝那丫头也是,小爷讨好她那么久都无动于衷,我哪儿比段宏与楚子晏差了?” 明月纳闷的是,她又哪儿比琼枝差了? 夜十看上也就算了,连一向对女子敬而远之的楚子晏也为她倾倒。 “诶夜二,你们到底看上琼枝哪点?” “脸蛋漂亮,身材好,有才华,有性格,是个可以挑战男人斗志的女子。” 原来男人主要看女人这些?也对,就看这些。 “那我哪儿不好了?” “你跟琼枝能比吗?人家琼枝……”他双手划出一个葫芦,表示人家身材凹凸有致,然后又看明月,“你……” 双手笔直往下,表示明月瘦长没有曲线美。 比完还猛然摇头:“跟你比划这个有什么用,你一个男人跟女人……”夜十又指她,“还说不是因为楚子晏?他看上琼枝所以把你甩了吧?” “……”她还是表现得太明显,明月挥掉他指着她的手,“瞎扯淡。” 夜十无所谓笑了笑:“那如果只是被赶出来就更不用伤心,又不是没地方收留你。” 她知道夜十那随她进出,只是……明月目光闪烁。 夜十坏坏一笑:“不敢见傅若水?” 知道了还问。 想到傅若水被她拒绝的模样,再想自己被楚子晏拒绝,还真的是……现世报!想想她也没什么资格埋怨楚子晏,虽然那家伙给了她很多的猜想。 但她同样也无意之中给了傅若水很多的猜想。 同时天涯沦落人,见一见也没什么吧! 可跟夜十走到了门口,依旧浑身都不自在,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傅若水,所以决定,临阵逃脱。 夜十不让,拖着她往家里走。 第一百七十五章 鬼面横行 “往年金陵最先开的是九里村的山桃,那里常年酿酒有温水充斥,然后是桃花坞次第开放。如今九里村的花毫无动静,桃花坞也只是开得零星几点,倒是我们府上这株桃花报喜来了。” 感时花溅泪,草木的喜怒哀乐来自于人的心情,此刻柳如烟如今心情大好,看什么都是报喜。 明月看她这么高兴,有点不好在这个时候提起香骨的事:“夫人说的是。” “说来也是奇了,那几日天寒谁也没注意到这桃树,那日醒来我忽而在夫君的枕头上发现了几片花瓣,夫君说,是昨晚他从桃树下走过沾上的,我还不信,推窗一瞧,果然是桃花开了。” 这情景倒是类似,那日静安殿偏堂小院的桃花开时,她也在楚子晏的床上发现了桃花。 不过,人家柳如烟见了桃花那是有了孕事,大喜。 她见了桃花,楚子晏就移情别恋了,悲了个催的,不是该走桃花运吗? 昨日她在夜十那住了一晚,楚子晏没来找她也就算了,连蒙律也没被派出来叫她回去。 楚子晏说,没有传召就不许她见他,所以他一直没传召的话会不会连她不在晏王府都不知道? 憋屈。 想到他跟琼枝表白更是憋屈。 柳如烟现下有了身孕,明月也就没提起香骨的事便离去。 下午跟夜十去妙音坊,她想多查探琼枝,如果只是段侍郎的事情,她也不至于这么在意,只是楚子晏那家伙又跟琼枝扯上关系,她就只能多留个心眼。 毕竟有人说,琼枝跟香骨有些渊源,要是琼枝对段宏有意图,而楚子晏无意中牵扯进去惹上麻烦就糟了。 其实又能惹上什么麻烦?楚子晏又不傻,只是她不在他身边总是放心不下。 赵明月,你也是……傻! 至今还不相信楚子晏是真的看上琼枝。 只是,这这份信任在她晚上来到妙音坊,看到楚子晏又在二楼的雅间,全神贯注欣赏舞台上的琼枝时,动摇了。 这个画面,不亚于有人当场抽了她几个巴掌,骂她醒醒吧,用你的眼睛瞅瞅,让你日思夜想不能安生的人,他又做什么呢? 是啊,如果楚子晏第一次来妙音坊是为了气她,那今日他完全不知她会来却依旧在,至少她得相信,他不是为了跟她赌气来的这个地方。 大年初八,妙音坊依旧宾客满座,但这些人在明月眼中不过一片灰色,她只仰头望着二楼的雅座上面容清俊的人。 楚子晏,这当真是你所求的吗? 她望了他好久,可他眼里只有那个弹琵琶的女子,连她的视线都察觉不到。 楚子晏,你所求的原来是琼枝这样的女孩? 是与她赵明月完全不一样的人。 呵,明月啊,你得让自己相信,不管多努力,你可能都得不到高楼上的那个人。 想到会失去他…… 视线里的他慢慢被泪水模糊。 该死,她根本就不想哭的,她应该像傅若水那样,再见面时持起自己的骄傲不卑不亢才是。 只是视线越来越模糊,泪眼几乎夺眶而出时…… 楚子晏慢慢转头看过来。 明月木然转过身,终于也看见自己的眼泪,如同那晚她拒绝傅若水时,落出悲伤的弧度。 若水啊,对不起,我现在知道当时你有多难过了。但我比你差远了,至少你还能面对伤害过你的我,可是面对同样让我难过的楚子晏……我逃了。 只是可笑的是,逃出来了,却还在期待那个熟悉的声音将她叫回去。 喜欢听他叫她明月。 盼不来,等不到,蓦然回首楚子晏从没挽留过她。 突然感觉身上一阵发冷,她缩了缩肩膀避开熙攘的大街,避开人群,往黑暗里穿梭,她害怕被人看到如此脆弱不堪的自己。 在纵横的巷子里走了很久,最终还是出现在晏王府的大门前。 远远的看,晏王府的门前依旧挂着亮堂的灯笼,石狮沉默威武守在门前。 大门紧闭。 明月又转身钻回胡同,笼着袖子继续走。 但再次又走到晏王府的门口。 她心里有个鬼在打墙吗?怎么就走不出这晏王府了?! 只是这次,在晏王府大门橘红的灯笼下站着一个黑色的身影,面朝大门,背对着她。 她还是一眼认出来…… 鬼面! 自从上次那家伙知道她是女的,把她欺负了一通之后就没有再出现过。 这个时候他居然出现在晏王府! 想也没想明月转身就走。 可他要是来找楚子晏麻烦的又该怎么办? 疾步了一个巷子的明月又赶紧飞奔回来,然后在黝黑的巷子里几乎撞上了迎面而来的鬼面,她连忙后退,背后是墙,她的背撞在了墙壁上,就这么贴着站,瞪着鬼面胸口起伏。 夜色浓郁,鬼面比夜色更黑暗,目光黑压压笼罩在她身上。 明月悄悄深呼吸,从墙边站了出来,仰头看他:“你,你怎么在这儿?” “你脚上的铃铛能把死人给吵醒。” 明月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光线太暗也看不见什么:“这铃铛又不是所有人都能听见。” 第一百七十六章 妖城九曲 “敢去吗?” “本座大人在,我有敢不敢的选择?” 话音未落,感觉腰带一紧,整个人被鬼面抽了起来。 身体猛然下坠,张口的惊呼被她强制闭嘴忍住。 这混蛋毫无预兆地直接将她从高崖之上提下去,没错,是提,他揪着她的腰带飞驰而下……他以为他是蹦极绳子吗! 天太黑了,也不知道这山崖多高,只觉得耳边有风呼啸而过,数秒之后,他已经站在平地之上,抓着她腰带的手松开,赵明月跟一只青蛙似的趴在地上。 愤然爬起,敢怒不敢言地瞪着他。 面具之后的双眼冷冷一瞥,嘲讽一声举步朝前走去。 明月愤然整理自己的腰带跟了上去,迟早有一天的,鬼面你丫的别落入我手里! 几辆马车轱辘声吸引了明月的注意力。 河对岸格外热闹,几辆马车不急不缓朝着那座灯火辉煌的城驶去,马车前挂着红灯笼,晃晃悠悠地前进着。 不仅是马车,还有轿子、骑马的人或行人,似乎是要去那城里赶集,人群络绎不绝。 明月与鬼面走过河面的拱桥时,低头就看见一朵朵水灯从从河面飘下来。 这座小城与其他繁华的都城类似,街上张灯结彩,高楼红灯高挂,一串串灯笼之上,写着如意新春的吉祥话。路边的树上挂着很多纸灯笼,大街中央还挂着花灯。 这儿迎春的气氛比起繁华帝都金陵也不弱。 街上的摊贩卖着各式各样的货物,有小姐们喜欢的首饰胭脂,公子们喜欢的折扇玉器,总之应有尽有。 看一双双红色的绣花鞋,五颜六色的绫罗绸缎,商品琳琅满目,而且这些跟不要钱似的,很多公子小姐成群结队围着买,热闹得不得了。 明月方才说错了,这购物的气氛金陵城的人可比不过。 金陵城的人以帝都人自居,日子过得比其他地方的人精致有品位,出门买东西也显得贵气,不像这儿的人简直就是女人见到商场大甩卖,抢! 这地方跟阿鼻道的性质可完全不同,鬼面带她来这儿做什么? “本座大人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鬼面偏头睨她:“你觉得这地方有何不同?” 被他这么问,明月再看四周。 两个穿着红衣的女子走到一摊卖画摊铺上,对着悬挂的画挑选,挑好之后给了银子拿走画,走到河边将画放在一旁,两人对视一笑,然后相互帮着把各自脸上的皮给揭下来…… 我勒个去,画皮鬼! 赵明月手上就要有了收妖的动作。 鬼面一手推了她的脸,继续讽刺:“连妖鬼都看不出的阴阳师,你能把这儿的妖都收了?” 知道她不能那他带她来这儿做什么? “不是要当妖王?带你来见识妖的习性,好好看着你所谓的画皮鬼。” 看着河边那两个把身上的皮揭下来之后,明月知道自己是看错了。 那并不是画皮鬼,只是普通的兔子精。 这些兔子精还不能完全化成人形,退下身上原来的皮囊之后,两只兔耳朵没能收回去,兔牙也依旧存在,双腿虽然变长站直了,可还有残余的兔毛,圆圆的尾巴还在屁股后边萌萌的呆着。 简单来说,她们是没能全部修炼出正常人身的兔子精。 当她们把画用术法穿在身上时,就会变成了画里人的模样。 明月有些震惊,走到卖画的摊子前。 卖画的是一位样子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普通的白面书生打扮,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瞧见明月来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公子要买画?” “嗯。”明月应了一声走到那些悬挂的画作之前,仰头看着那些画得十分生动的画作,用鼻子嗅了嗅,上边有花香,但可以确信这不是人皮。 明月回头问卖画的书生:“这画……” “公子……”那书生端详了明月半晌,不大确定说问,“是人还是妖?” “你说什么?” 那书生还以为自己的话让她不高兴,解释道:“公子别介意,在下从公子身上看不出妖气,且公子人身已修炼得很完美,只怕在下修为尚浅,画不出公子能用的画皮。” “能用的画皮?”明月完全听不明白。 那书生又重新打量明月,还是和气地询问:“公子身上可有请帖?”说着他眼底已经有了一丝防范与警惕。 她是被人抓来的哪来的请帖?而且鬼面带着她完全是登堂入室,也没人要查他们,赵明月回头看向鬼面, 那书生也看了过去,一见鬼面面色大惊后赶紧恭敬行礼,身子都弯成了九十度:“小妖芍药给卿爷请安,卿爷万福!” 第一百七十七章 鬼面授教 明月回答不上来。看他那灰色的鬼面具心一横:“那你说要怎么才能看得出来?” “这就是明月阴阳师请教人的态度?” 明月面色一囧。 在阿鼻道打过他很多次,输过很多次的后遗症居然是,不知不觉就会跟他恶语相向,她垂下眼睫想了想,冲着他行了一个礼。 “请本座……请卿爷赐教。” 小女子能屈能伸,学到一点是一点,以后全报复在他身上。 鬼面冷冷瞥了她一眼:“不教。” 说完丢下她走了。 诶不教他管她什么态度?! 明月冲着那背影竖起拳头,但还是没出息地跟了上去。 街上人来人往,三五成群或成双结对。成双结对的其中有些小情侣,公子在给姑娘挑选发簪或胭脂,或是你侬我侬,或是含羞带怯,反正都是郎情妾意得很。 看着那些人突然有些羡慕,立刻就想到楚子晏,可想到他又只能黯然神伤。 或许现在,他依旧在妙音坊看他的琼枝姑娘,又或许带着琼枝跟这些小情侣一样在逛金陵的夜市? 想着这些,不觉就呆着站了许久,回过神才看到鬼面站在前方的人群之中看着她。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光看他阴冷诡异的面具,她也只能叹气追上了上去。 “你又不赐教,又不罚我,难不成就单纯带我逛九曲城?” “……”她就一心等着他罚她?“你平时如何看人?” 这话题又是从何而来? 跟这家伙果然无法沟通。 明月看着周围的人说:“当然是看五官,然后看体型,最后看眼睛,如果是接触的人,当然看他言行举止……” “所以才那么瞎。” “……” 忍! 对鬼面的态度除了忍还是忍,因为打不过。 鬼面从街边一个摊上捡起一把折扇,拔开她瞪着他的脸,让她看向在对面挑雨伞的情侣。 “那两人有何不同?” 他说话的时候能不能把扇子从她脸上拿开?“当然不同,一个是男的,一个是女的噢……” 啪 他连话都不说,折扇直接打了她的脑袋。 明月愤然再盯着那一对情侣,可是凭她的肉眼看到的不过就是两人外观与性别的差异呀,她瞟了一眼鬼面,悄悄起了剑指准备开一下眼。 啪 鬼面的折扇又打在了她的手上:“这点都看不出来,你也配当本座的人?” 不配才最好,她什么时候要当他的人了? 明月全神贯注再看,看得眼睛发红还是看不出任何异常。 鬼面面色越来越冷,明月紧张得手心都发汗,在他又要折扇打过来时,她抓住了折扇说:“我觉得很奇怪!” 鬼面冷眼看她。 她说:“这里那么多妖,不可能每一只都道行高到我无法见闻,这九曲城有蹊跷……” 还不至于太笨,鬼面沉声道:“没蹊跷本座带你来浪费时间?” 干脆都不找她不是一点时间都不用浪费? “是结界?” “是有结界,但结界并不能消除城内所有人的妖气。” “那是什么?” “自己想。” “……” 这话听着有些耳熟…… “作为阴阳师你连这个都不知道?”鬼面沉声问,显然十分不悦。 阴阳师也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在他面前她就跟一个小学生一样,还是成绩特别差的小学生,被他这个严苛又凶恶的老师一直虐待,然后越是被逼问,她越是想不出来…… “诶?”灵光一闪,她做了一个大胆地推测,“咒怨?” 鬼面的折扇终于没再落下来:“只有你们人类,才将此术称为咒怨。” 咒怨其实属于缚术的一种。 比如阴阳师操纵或降服邪祟的咒语,阴阳师对魂器下达的命令等都属于言灵缚,只是击杀妖邪的言灵缚通常被叫做咒语,对魂器的控制口令通常叫口诀。 言灵缚在缚术当中比较常见,且容易被领悟与运用。 缚术当中还有一类叫意灵缚,就是通过意念去操控事物,最常见的就是诅咒。 诅咒的前期还是言灵缚。 第一百七十八章 扇面题春情 她追上又故意问:“本座大人不觉得奇怪?” “轮不到你管,更轮不到你操心。” 回答不了的脾气来凑,了不起。 不过…… “咳咳,那鬼面大人带明月来此就不怕明月……泄露天机?” 鬼面折扇一打挡在她面前,只露出她一双大眼睛:“那为杜绝后患,本座是否该把你眼睛挖出,舌头咬掉,废你手脚?” “……不用。” 赵明月你个蠢蛋,跟鬼面开玩笑简直就是自讨罪受!她刚想走,身后的摊主叫道:“这位爷,您折扇上还没题字的吧,不如用我这的丹青题个扇面如何?” 明月不认为鬼面这种刚愎自用的变态还对题诗作画感兴趣,所以跟没听见摊主的叫唤一样自顾往前走。 鬼面一把拎住她衣领,将她抽回来。 这摊子四周挂着色彩艳丽的画,还有风骨飞扬的字,字画与摊前的桌子围城了一个四方的空间,摊主站在里边,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宣纸与颜料。 试用的颜料已经调配好,一个颜色一个砚台摆放整齐。 可鬼面把她拎到这儿做什么?给他画个小鸡啄米图? 鬼面将折扇打开递给她:“为保性命你不得收买本座?快题个扇面。” “本座大人,我才疏学浅不谙书画……” “给你数到三的机会落笔。” “喂!”人家作诗至少还能走七步呢! “一。” “……”真是见了鬼了,可这家伙到底是什么鬼,怎么这么难缠? “二。” “!” 该死的要题什么字啊?一急脑子里都是浆糊,连床前明月光都想不起来,只能赶紧捡起毛笔沾了墨汁,在他“三”的同时,她在扇面上匆忙写下一横。 先落笔,省得被折磨。 鬼面看她落笔冷哼:“这不挺快的吗?” 不跟他一般见识:“本座大人想要题什么内容?” “就以横开始的字起头的诗。” “……”您这要求还真随便,明月斜睨了他一眼,床前明月光是点开头,鹅鹅鹅是撇开头。 “给你数到三的时间落下第一个字。” 三跟他有仇啊?! “一,二……” 怎么数得这么快!? 这次在他三字落下时明月匆忙写了一个“平”字,然后后悔得要死,刚想到一首“春眠不觉晓”是横开始的字开头的诗,可她已经写了平字! 平字开头的诗有什么? 平平平平平…… “是否需要再数三激发灵感?” 没见过这么可恶的家伙,赵明月忍气吞声咬牙回答:“不用。” 明月深呼吸,点了点笔尖,在他方才随手拿来打她,上边画着一支桃花,桃花上挂着一盏宫灯的扇面上题词。 琴棋书画,赵明月琴跟棋都不精通,但书画却是不错的,可以以假乱真当个科班生。 就连摊主看她行云流水的书法也赞许道:“小公子行书笔法洞达,穷灵妙尽,字如其人。” 分明她是心不甘情不愿的题词,可被夸了字好,还字如其人,老板啊,你也算小小安慰了我幼小的心灵。 那老板看她写完,振振有词念: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这是元代诗人徐再思写的《折桂令?春情》。明月在穿越之前正好读到的一首诗,觉得很有意境便背了下来,方才只想着平字开头的诗随手写下。 听摊主这么念忽而觉得以此诗赠与鬼面非常不妥。 摊主念完说道:“真是一首好诗,公子过真是位妙人。” 看鬼面伸手去取折扇,明月忽而压住他的手:“要不,我还是给鬼面大人重新买把扇子吧。” “为何?” “我……字没写好。” 鬼面垂眸看俊逸的字体,短促一笑,然后沉声道:“还不把手拿开?” 明月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按在他的手背,连忙收回,他顺势将扇子拿起,瞧了瞧上边的字,道:“付款。” 说完拿着折扇又走了。 明月将丹墨的钱给了摊主疾步跟了上去:“本座大人,这不是我所创的诗词,是别人写的《折桂令春情》,我只是摘抄。” 强调这个,看来是对诗词的内容介意了,那写的时候她干吗去了? “所以你借花献佛?” 第一百七十九章 双身阴阳蝶 两人之间只隔了一道不甚宽敞的街,鬼面将折扇合起负手而立,面具之后的双眼凝视着赵明月。 明月心口猛的一跳。 不是心动而是想起莲香投怀送抱那天,鬼面对她上下其手的事,事情都过去了一个月猛然想起还是浑身哆嗦,左胸被啃咬的感觉放佛又清晰起来。 朝他走近的步子也就迟疑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走神,一抹奇异的香气扑鼻而来,肩膀之后伸过来一个脑袋:“公子……” 明月猛然回身。 后边没人。 身后却还是感觉有人贴近,依旧香味扑鼻,女子继续在她耳边慵懒说:“公子好香,身上居然是如此鲜美的灵气,嗯——我从来没在其他男人身上闻过这么香的气息。” 明月再次回头。 面前才站着一位格外妖娆的女子。 棕色的眼睛,睫毛长得不可思议,此刻正对着明月秋波暗送,那睫毛眨得如同蝴蝶的羽翼。 身材很瘦,但胸部与臀部却丰满得很。 不过明月看的不是这些,她在寻找她身上的妖力,果然如同鬼面所言,道行高的妖通常会隐匿自己的妖力,这里又是九曲城所以明月也闻不到她的妖气。 只是从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能看到有股光芒闪动,无法用言辞形容,但却能分辨出与人的不同。 那女子也在打量着明月:“公子是个阴阳师?怪不得闻起来如此好闻,不过……” 又是光影闪动,那女子从原地消失,瞬间出现在了明月的身后。 明月一手抬托住了她的下巴转过身看她:“你这个在人背后说话的习惯,我不是很喜欢。” “奴家倒是没有这个习惯,只是公子身上的气息着实特别,脖子处残存妖气,周身是温暖的人气,可真正特别的是公子的魂魄……这香气干净没有瑕疵,让奴家都以为到了蓬莱仙岛而非九曲妖城。” 那妖再次深呼吸,双眼发出精湛的光芒之后又沉溺弱下来,发出一阵夸张而又享受的呻吟: “呃——即便是顶级阴阳师身上依旧沉着浊气,没想到人间还有公子此等极品,今晚奴家就以身相许与公子可好?” 这妖精撩哥技能可真是了不得。 “姑娘鼻子很灵?能闻出这么多门道?” “如果公子能让奴家咬一口,那就更准了。” 赵明月垂眸看她又搭在她肩膀的手:“蝶妖,别白费力气了,你身上的香气是你的蝴蝶粉,想必通过这个迷惑了不少人吧?” “这香气不会致命,不过就是……让公子热血沸腾,呵呵呵。” 确实,很多动物在发情期就会发出光芒、声音或激素来吸引异性。明月无奈一笑:“看来今天你的鼻子有点不灵,你没看出我是个女的?” 蝶妖妖一愣,睁大眼睛看着赵明月:“你是个女子?” 这不能吧?这千年来他跟妖、人、魔甚至仙都打过交道,阅人无数的他居然在性别上搞错,这未免有些太不像话? “可你身上的魂魄有纯阳之光……”他仔细再看那光芒却不十分明显。 在穿戴整齐的情况下,人类判断男女是通过外貌与穿戴再到言行举止,普通的妖也会如此,但真要辨别性别还要看身上发出的魂光。 男子魂魄较亮,女子魂魄较暗。 所以也有将男子称为阳,女子称为阴的说辞。 这个阴阳师身上却有纯阳的光芒,但仔细再看又没了。 难道是他看错了? 蝶妖忽而一笑:“是男是女又有何关系,贵人若是女子,那……”蝶妖宽大想袖子从眼前划过。 在明月面前站着的妖娆女子又变成了一位身姿硬朗,模样英俊的男子,他目光炯炯,嘴角带笑对明月拱手行礼:“在下胡玉跟姑娘问安了。” 妖有能幻化各种模样的,不过妖身终归只有一个,其他不过都是幻想。 可这个男身居然也是蝴蝶的妖身!? “你……” 胡玉折扇一打,风流倜傥地笑:“姑娘没看错,在下是只蝶妖,不过……在下的族类有些特别,可以修炼两种性别,所以姑娘尽管放心,不论你是男是女,胡玉也能与你共度良宵。” 蝶妖? 男女妖身? 明月忽而一笑,明了。 “原来阴阳蝶若是化妖,便能修炼出两种性别的身体,胡玉,你的真身必然是左右两侧各异,你本身就是个雌雄同体的蝴蝶。” 在大自然也有雌雄同体的动物,比如藤壶、清洁鱼、蚯蚓等等。 而蝴蝶本身是雌雄异体的昆虫,雌雄蝶有各自的第二性征。但也有个别的蝴蝶个体在同体躯上同时具备了雌雄两性的性征,这种个体称为雌雄嵌体,也就是我们说的阴阳蝶。 这个遗传学有着很大的关系。 只是明月没想到,这样的蝴蝶修炼成人时,居然是两个男女分身。也就是说,阴阳同体的妖是男女通吃…… “姑娘果然是个出色的阴阳师,既然如此,春宵苦短不如……” 他的手轻佻地想要去摸明月的脸。 只是还没碰到,那细白的手顿时黑化,他只来得及惊喊一声:“啊?” 手像被黑炎焚烧,瞬间化成了灰烬如烟飞散,他惊恐看着明月:“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第一百八十章 倾城之礼 两人穿越张灯结彩的街巷,进入一个巨大的庄园。 这里是九曲城最大的宅院,门匾上写着“风华楼”三个字。 朱门深院,也跟人类大宅子相似。 走到门口,鬼面拿出了一个令牌以示身份,门卫一看令牌立刻拱手行礼:“大人里边请。” 大宅子里依旧热闹非凡,衣着光鲜的人来来往往,鬼面没在外边停留,而是在一位老者恭敬的引领下直接穿过了前院,走过中庭来到一扇推拉式的木门之前。 门被人从里边拉开,引领他们的老者站在一旁恭敬道:“贵人请。” 老者在门外止步。 明月与鬼面走入室内,引领他们的这回是一名年轻的女侍卫,身穿碧色衣衫,格外干练利落。 这个屋子十分宽敞深邃,里边灯火如昼,比起人类的灯光这些靠妖力点亮的灯更加明亮。女侍卫带着他们穿过九扇雕花的拱门,最后一扇拱门之内放着一扇紫檀香木屏风。 屏风内有女子爽朗的笑声,还有男子恭维的声音。 女侍卫上前禀报:“主子,客人到了。” “让他进来。” 明月跟着鬼面走过屏风。 屏风之后空间开阔,正北边的一张贵妃椅斜卧一名女子。 女子肤色黝黑,长着一双淡黄色剔透的眼睛,身材性感修长,身上一件绛紫色绣花衣裙,层叠的衣领敞开着露出修长的锁骨,还有肩上一根肚兜丝带。 裙摆高叉分开,斜卧交叠的性感长腿露在华丽的裙摆之外。 两个人类男子在恭敬地给她捶腿捏肩,一个在喂她吃葡萄,再有一个穿着淡青色的男子跪在一旁弹奏焦尾琴。 琴声缓慢如同卷卷溪流,不至于让室内安静,也不会影响室内人谈话。 明月算见过不少人与妖,但这么……不羁的女子还是头一回见。 鬼面进去之后,女子才抬起来眼看过来,凝视了好一会儿,浅黄色琉璃般的眼睛忽而微微一眯,扫开了给她捶腿捏肩的男人们,她坐了起来继续看着鬼面。 “阁下手上有城主的越令,也听过城里一些故人尊称阁下卿爷,却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女子并没邀请鬼面坐下。 鬼面自顾往对面的太师椅上坐,明月自然是识趣地往他身后站。他坐下之后,不可一世地说出了两个字: “赵卿。” “……”明月一愣,他是在叫她吗? 古代皇帝不是经常叫自己的臣子某爱卿?她要不要站出去领命? 脚步微微一动。 “本座姓赵,单名一个卿字。” 明月跨出去的脚顿时停了下来。 他叫赵卿? 也姓赵? 尼玛都姓赵,那赵家人何苦为难赵家人?! 此时一个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接着一位清瘦矮小的老者从屏风之后跑出来,一看鬼面瞠目结舌了好一会儿,顿时双膝跪下喊了一声:“二爷您回来了……”接着就是重重磕头。 那女子疑虑发问:“毕总管认识这位爷?” 总管名叫毕安,以前是城主家的一位家仆,后来城主建立九曲城,就派了他来打理这座城,城主死后他还一直代为接管这座城的运营。 “老奴……”毕安看着鬼面已经热泪盈眶,但在鬼面平静如同死水一样的眼神下,他又破涕为笑,“怎么能不认识呢?他是城主的旧人。” “那你这二爷的称呼从何而来?”据黑染所知城主有个称呼叫三爷,这二爷……可不是谁都能叫的。 “呃。”毕安抹掉喜极而泣的眼泪,“当年城主与卿爷痛饮十坛佳酿,卿爷先醉倒就成了城主的小兄弟,我们这些下人就习惯叫他二爷。” 鬼面望着毕安的目光收了回来:“前尘往事无需再提,毕安起来。” “是。”毕安恭敬退到一旁,但依旧满心欢喜,看着鬼面几乎再次老泪纵横,“二爷,这位是豹族小少主黑染,这些年,她一直在守护九曲城。” “略有耳闻。”鬼面反应冷淡。 黑染起身对他作了个揖,又重新坐回贵妃椅上:“既然是城主的兄弟,二爷有何事就直接说。” “直接,好,今日起九曲城是赵明月当家。” 黑染拧眉。 赵明月还没反应过来,在毕安一双打量的视线看过来时,她才消化了这句话的意思。 “什么?!”她没听错吧? 鬼面对她的反应不满:“今日开始,这座城是你的。” “我……” “嗯?”鬼面冷眼一眯。 明月所有的话憋在喉管上下不得,鬼面看向黑染:“黑染少主可有异议?” 第一百八十一章 群妖之宴 赵明月又被带入了更深的院内,这次是穿过一扇庭院拱门,围墙之内依旧是明灯错落,园林深处映射出璀璨光芒,依旧是火树银花的盛景。 园内有一座开放式的木质宅邸,敦厚的梨花木打造,没有漆料涂抹,原木质感别有一番淳朴厚重的韵味。 走廊宽敞,至少可容四五人并排而走,大厅开放,将推拉门拉开,能从前院看见后院的景致。 前院有假山花池,种着观赏松与银杏。 后院一隅有凉亭花架,凉亭边角有几株芭蕉。园中梅花开得正好,枝上还有残雪覆盖,十分有春寒料峭的意境。 明月总觉得,在这个寒冷时节看到梅花比看到桃花要自然一些,虽是开春,但雪还未融化完全,金陵的桃花已经并蒂开放,实在有些不寻常。 不是有诗说“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所以梅花应该比桃花开得早,这时段该是梅花开得最好的时候。 风华楼的景致确实跟人界的元宵节一样繁华,只是即便这儿张灯结彩,但安静得有些让人觉得心里发凉。 鬼面在屋里与毕安说话。 明月站在远远的走廊赏着无人观赏的风景。 身后传来一句舒缓的女子声音:“这是梅园,那个凉亭叫芭蕉亭。” 明月回头,身后的女子眉清目秀,穿着月光色的衣裙,梳着朝云髻,对着赵明月欠身行礼:“云瑶参见小城主。” “我不是……”正要摆手说不是,又觉得多此一举,鬼面已经放话那么这个分身她不要也得要,无奈一笑,拱手道,“我叫赵明月。” “以后云瑶就是主人在九曲城的侍婢,主子请随云瑶来。” 这一口一个主人让明月有点不大习惯。 云瑶是要伺候她沐浴更衣,虽然她要亲手帮忙,不过明月活了二十几年还没有让人帮洗澡的习惯,一切还是自己来舒服。 洗好出来正准备换衣服…… 发现了不对劲。 女装。 明月还在纳闷,云瑶走了进来,明月立刻抽了外衣挡住自己。 云瑶从容走过来从衣架上取下给她准备的衣衫:“云瑶来吧。” 明月有些僵硬:“不用,我自己就行。” 云瑶微笑:“小主人就莫要见外了,二爷今晚并非单纯的宴请吃饭,而是要将小主人介绍给一些必要的人认识。” 明月其实也能猜到,但也没必要女装吧? 其实她心里有个矫情的想法,自己女装的模样要让楚子晏第一个瞧见,只是想起楚子晏心里又一阵凄凉,光她想有什么用。 “好,来吧。” 看她视死如归的模样,云瑶温柔笑了:“一切由二爷在,主人并不用担心。” “……”她竟然无言以对,云瑶殊不知正因为她二爷在她才担心啊。 想到现在的处境,再想想楚子晏,明月对自己的女儿身打扮一点都不期待,这种打扮了给猪看的心情原来如此……复杂。 不过,最后看到站在镜子里的成品时,她自己也略微吃惊。 云瑶在一旁温婉赞叹:“这样多好看。” 是有那么一点……很好看,也许不是自己原来的皮相,看着镜子里的美人居然觉得是在看别人。 云瑶给他画的是清淡的梅花妆,眉间一朵梅花褪怯了平日里那份男孩的英气,多了女孩的清恬淡雅。依旧明眸红唇的面容经过粉妆雕琢,居然娇美如月,星眸顾盼颇有撩人的光辉。 自己一头杂毛的头发,被云瑶巧手绾了别致的飞云髻,上边点缀发簪珠花,没有绾起的乌黑发丝翩垂腰间……嗯,还挺飘逸。 身着淡紫色交领右衽衣裙,衣服上繁绣锦纹,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华而不妖,举手投足依旧不大婉约,可灵气卓然,英姿淡淡,独树一帜。 “是不是也觉得自己很好看?”云瑶问。 明月非常实在回答:“好看。” 然并卵,等会儿是让鬼面跟一群妖怪看的,想到这个……生无可恋。 但实话说,这三年多,这身体从一个干扁四季豆忍辱负重长成大美妞,别说,明月还真有点沾沾自喜,也忍不住会想,等会儿与鬼面见面,会不会让他有惊鸿一瞥的感觉? 电视上不经常那么演? 男主带着土包子女主去了美容院改头换面之后,出来之后必然是男主眼睛一亮,看得如痴如醉? 呃,心中的幻象忽而镜碎。 鬼面算个P男主…… 明月弹了弹胸口,弹掉破碎的少女心渣。 云瑶给她沐浴更衣梳妆打扮之时,鬼面已与九曲城内的一些旧人招呼过,等到他交代完事务,毕安才过来请明月过去。 大厅之内,两两一桌分成两排对坐,没排四桌共八人,鬼面坐在两排座位的中间主座上。 今夜他只戴了半张鬼面,没有狰狞的骷髅,而是平滑的青铜色面具,头顶箍着与面具一色的青铜色发箍,长发厚重华丽垂落双肩,略微张狂不羁。 第一百八十二章 梅枝舞威 三只眼长得其实还挺……炫酷,五官都很好看,只是双耳尖锐,左边脸是白色,右边脸是深红色,正好对半分了一张俊美的脸,而第三只眼就就竖着长在额头中央,红脸白脸各占一半。 身材高挑修长……也是好极了的。 从一开始他对明月的意见最大,席间还冷嘲热讽无数次,此刻借着剑舞与妖姬,手中的剑不断挑衅地划向赵明月。 赵明月双颊的酒色比胭脂更红了一些,双眼氤氲,毫无畏惧迎着他的剑舞。 三只眼协同舞姬最后一剑笔直指向明月的眉心! 就如方才明月用符篆指着他第三只眼一样,很近。 明月波光潋滟的双眼,对着几乎都碰到她睫毛的剑尖分毫不眨。 三只眼目光一沉。 笙歌转调。 他又放荡不羁随着歌姬转腕将剑收了回去。 在场有人附和:“鬼川,这剑舞得好啊!” 然后在座的人鼓掌,都很赞同鬼川给明月这下马威的举动。 鬼面不动声色,冷眼旁观。 要是明月此刻显得怂一点,干脆充当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鬼面会不会对她就到此为止? 只是,万一她装怂,他又变了法子来整她呢? 算了,如果这是他明确的计划的话,至少她也能确定他想对她做什么,如此明了着比揣测要好很多。 明月不会示弱。 台下一座双胞胎女子笑着说道:“小城主,这新年是你们人类的节日,您与我等初次见面,不如给我们也舞上一曲当做见面礼可好?” 明月掀起漂亮的眸子看了大伙儿,嘴角飞扬:“盛情难却。” 利落起身,她走出座位对鬼面行了一个拱手礼。 这不伦不类的家伙,穿着女儿的衣裳也不知该行女子欠身礼……只是这丰姿与其一袭紫衣娉婷的模样,居然十分秀丽。 鬼面对在座人的举动沉默旁观,对明月的举动也是如此。只是见明月没走向前而是走到窗边,不觉目光追随。 赵明月走到窗前,伸手折下一枝探入窗内的梅花。 两尺梅枝上,分枝三四杈,花包五六枚,花开七八朵。 赵明月手持梅枝走回了坐席中央的空地。 “大过年的,我们人类不兴舞刀弄枪,不过看诸位颇喜欢剑舞,那明月便以梅枝代剑给大家舞一曲来恭贺新春,祝诸位新年吉祥。” 面对楚子晏,她可以厚颜无耻地撕唱《热情的沙漠》,不过这些人……既然喜欢舞剑,那她就……舞一段! 明月回头:“云瑶,就方才鬼川大人很喜欢的那首曲子,咱们也来一遍。” “是,主人。” 云瑶抚琴。 明月对音律确实不大精通,跳舞得是幼儿园那会儿的事了,可会不会无所谓,反正是……剑舞嘛。 琴声起。 明月目光迸发精锐之光,手持梅枝来飘然登场。 第一个动作是凌波舞的姿势。 她记得这似乎是谢阿蛮给唐玄宗与杨贵妃献的舞蹈。 谢阿蛮的舞姿柔软,舞态轻盈,似空中浮云又似晴蜒点水,表现龙宫中的仙女在波涛上飘来舞去,被叹为“凌波微步袜生尘”。 明月当然没有谢阿蛮那舞姿,所以只是架了一个开头。 她目光晶亮,手中梅枝舞动。 音乐与她不甚优美的舞姿并不算协调,可与她步伐却自成一派,花瓣震落之间,虚虚实实,脚步没有规律却自有章法。 即便,她梅枝打出浮空怒斩,倒地补杀,也没指向在座任何人,亲切得似乎这只是纯粹一支技法不够成熟的剑舞。 只是…… 鬼面捏着酒盏的手已然停了下来,她舞姿俊逸,梅枝点画,身姿辗转之间居然觉得……极致。 不是舞姿美好,而是这人儿有种惊心动魄的锋利。 如寒月。 如雪梅。 如飞霜。 在场的人起初看不出什么门道,最后……忽而一惊。 有人甚至想要离席,口中怒喊:“这是!太极八卦桃木剑式!” 这时才发现,晚了…… 赵明月眼中光芒大盛,手中的梅枝清脆打向地面,铿锵一句: “起阵。” 方才她脚步所画的步伐呈现出庞大的太极八卦图,一阵灵压从地面升起,落在地上的花瓣与花蕾应光悬浮起。 双胞胎丫头中的一个惊叫一声往后退,险些翻到,还好被另外一个扶住,不过也挺丢脸…… 第一百八十三章 见血之吻 突然有些庆幸起来,因为有鬼面在,她与人不敢深交,身边寥寥几个朋友也将日渐疏远,夜十虽然看着吊儿郎当,作为守墓人首尊他必然有能力自保。 傅若说也终将回到岳山派。 而楚子晏……有了他喜欢的人挺好,终归让她也没什么牵挂。 当初不敢回金陵不就是担心他被牵扯进她与鬼面的事情里? 如今她果然又被鬼面逮住,幸好楚子晏也将逐渐与她没有什么关系。 多好的错开时间。 明月抛开眼里的苦涩看向鬼面:“既然本座大人已经将九曲城赠与我,那这九曲城就是我赵明月的了,之前还担心无家可归,这下可好,有着落了。” “不回去了?” “进晏王府之前我就是个小乞丐,回哪儿去?” 鬼面眯眼,这是突然想通了什么才这么欣然要留下?“所以你也不要楚子晏了?” “我真没本座大人想的那么有本事,实话说了吧,你今日捡到的是一个别人不要了的赵明月。” 看鬼面不语看向她。 她耸耸肩:“没错,楚子晏不要我了。” 明月看着眼前的梅园叹了口气,口中白雾像化不开的惆怅,回头对鬼面无所谓笑:“来之前不是见我在晏王府门口徘徊?我们晏王有喜欢的姑娘了,他说,没他的传召我不能见他。” 可惜后来就被鬼面给逮过来,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 胭脂与微醺的酒意让明月双颊绯红,可眼中是一片寂寥:“所以本座大人又何必殃及无辜?我对他一点都不重要。” 她说了一堆,可鬼面一声不吭,也看不出他是什么眼神,室内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打在了梅花树上,明月看着影子,鬼面看着他。 许久他都没出声明月转头:“你不信我说的?” “你这么说是为了让他也摆脱本座?” “……” 这,一半一半吧。她是想表达楚子晏跟她已经没关系,他也就别再拿他来威胁她,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酒了,居然跟她说这些。 鬼面:“可他对你很重要。” 明月顿时回答不上来,是啊,也许她对楚子晏来说不重要,可楚子晏却是她心里的宝,明月叹了口气:“枉凝眉。” 枉凝眉?鬼面自是没听懂,思索须臾:“又是你看过的什么诗词?” “你听我念过诗词?” 鬼面略微一怔:“本座折扇上不就是?” “……” 他不说她都忘了这事。 《枉凝眉》是红楼梦中的一首诗。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禁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想到自己无果的初恋明月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这首诗,当然她没给鬼面念,跟个恶人有什么好分享心情的? “就是镜中月水中花的东西,迟早我也会认清事实,他对我也就不重要了……” 话音未落感觉周围一股压力靠近,明月猛然回头,鬼面顺势捧住了她的脸嘴唇就压了下来堵住了她的嘴。 “嗯!” 明月瞪大眼睛,两秒的错愕之后黄色的符篆已经在她手上。 鬼面的手从她的脸滑下,握住了她的手臂将她往后推到墙边,嘴唇一直碾压她躲避的双唇不让她有逃跑的缝隙,不断地吻她。 明月屈膝又要故技重施。 鬼面低哼一声身子往前紧贴上,让她连抬腿的空间都没有。 逼迫着吻得越来越重,赵明月抗议了几下无法逃脱,忽而迎了上去。 鬼面动作微微一顿。 明月张嘴纵容他进一步探索,明知她不可能会如此听话,他还是有些按耐不住沉入她口中。 舌头猛然一痛。 腥甜的味道顿时在舌上蔓延。 明月趁机后退一步,先仰头再往前狠狠要用额头砸他的脸,这一下下来,估计疼的可就不是他的下巴。 鬼面微微仰起头。 愤怒而倔强的小脑袋视死如归一般敲上他的胸膛,鬼面双臂顺势将她抱住,她还要再挣扎,他手扣在她后脑用力压向自己的肩窝里,狠狠深呼吸,然后偏头咬她的脖子。 同一个地方不断地摩斯啃咬,虽没咬破,可却留了一口一口的血迹。 这丫头那一下真想咬断他的舌头…… 可是。 鬼面再将她推入怀中,呼吸沉重。 “楚子晏不要你,我要。” 说完,似乎不满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几乎勒断她的腰肢还不够,还张口咬她的耳朵。 明月吸着鼻子依偎在他的肩窝,像是在低声的哭泣:“疼……” 第一百八十四章 晏王之危 明月身上的戒备并没放下,面无表情接过云瑶手上的魂牒。 云瑶温婉解释:“为了方便您在人界也能使用,这个魂牒里的是匹马妖,名唤飞驰,外貌与普通马匹相差不多,速度却快许多,其用法与人类使用法魂器大同小异,只不过这个魂器是身外物,需要用主人鲜血唤醒。” 也就是说,把一个交通工具缩小在这小小的碟片里,使用之时再将它叫出来。 这确实很方便,明月悄悄呼吸之后对云瑶说:“多谢。” “小主人无须客气,这是云瑶分内之事。” “那我先走了。” “主人不用魂牒?” 明月眉头一紧:“我……不会骑马。” 回头一定要练习骑马! 云瑶微微一笑:“飞驰是一辆马车,小主人放心使用。” 原来他们还这么贴心啊,还给她准备了一辆马车,明月再道谢,滴血激活魂牒,血液隐没于通牒当中,通牒发出一阵红光之后,赵明月召唤一声“飞驰”。 一声烈马嘶鸣的声音响起,接着在视线的前方出现一匹黑色的骏马。 骏马体型高大,非常彪悍好看,与人类普通的马匹相比,这马的马鬃、眼睛、四蹄有荧光绿色。不过这光芒很快就消失,变得跟普通马的外表相似。 马匹身后还拖着一辆马车,马车内部设施一应俱全。 云瑶说:“魂牒中的妖也比普通的马更通人性,一旦成功召唤便会忠于自己的主人,主人改日若想联系骑术,也可召唤飞驰。” “多谢。” 除了道谢也没其他,明月登上马车。 飞驰果然很有灵性,而且妖马识途,明月说了一声金陵晏王府,他变飞驰起来,速度快得像消失在黑暗之中。即便很快,但马车内依平稳。 九曲城与人类互通有无,人类给他们贩售人类的各种商品,他们也会售卖给人类一些黄泉界的制品。 魂牒就是其中一样。 但能使用魂牒的人毕竟不多,魂器种在人体之中都有可能反噬主人,何况只是在魂牒当中的妖?所以要驾驭这样的魂牒,人类必须拥有抗衡它的能力,才能让他们被驯服。 大概十来分钟就进入金陵城,飞驰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此时它看起来只如同普通的马车。到了晏王府附近,明月将飞驰收入魂牒之中疾步朝王府跑。 身后传来马车的声音,明月往路边让开了一些回头看,确实楚子晏的马车。 蒙律坐在马车前驾车,车速平缓前进,经过她身边蒙律只是看了一眼,又转过头目不斜视望着前方。 蒙律这家伙……该不是因为她失宠了所以对她这么冷漠吧?赵明月不爽地双手环胸,这时才发现自己依旧穿着方才的女装。那这么暗的光线之下,蒙律看不出是她那就很正常。 只是都这么晚了,他们这是刚从妙音坊回来? 这马车回来的方向估计是那样没错了,赵明月揉了揉额头,她在瞎操心什么? 鬼面那些花言巧语不过就是为了报复她,又不是真的喜欢她。那又怎么会因为她说喜欢楚子晏不喜欢他而生气? 既然他决定让她借九曲城的名义进入黄泉界,以后必然还会差遣她,又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真就把楚子晏给怎么了对吧? 关心则乱,这就是写照啊。 明月折身离开晏王府回了夜十那,家里人大概都睡了,院子里静悄悄,明月钻入自己房间,将身上的女装换下。 这时候才发现衣领上有血迹,可脖子一点都不疼,摸了摸也没有伤口,她走到镜子前看了看。 脖子、脸跟耳朵都有血。 猛然记起鬼面用几乎勒断她的手劲抱她啃咬她,这血必然是她咬他舌头那一口留下的…… 早知道当时就该咬断那变态的舌头! 目光落在自己的嘴唇上,鬼面的强吻很霸道,此刻双唇依旧微微红肿,麻木得有点疼的感觉再次鲜明起来,她狠狠闭眼,冲出屋子打了一盆冷水将嘴唇跟脸都洗几遍,想把鬼面留在自己身上的味道都清洗掉。 只是,记忆却无法用水洗掉。 两日之后的清晨,睡眠更差的明月感觉才刚闭上眼睛,门口传来砰砰砰的拍门声将她吵醒。 门外的叫唤持续传来:“明月,赵明月快起来。” 蒙律? 明月立刻起身掀开被子下床,门才打开蒙律已经冲进来对她说:“明月,晏王不好了,你赶紧跟我回去看看。” “你说什么?”明月心一抽,第一个反应难道是鬼面找上门来了?心顿时都提到了嗓子眼,“是因为鬼面吗?” “什么鬼面?不是,昨晚殿下去妙音坊给琼枝姑娘捧场,跟段侍郎发生了一些不快,喝了一些酒,早上我还以为殿下只是要多睡一会儿,可到了晌午也没起,后来就怎么也叫不醒。” “白羽怎么说?” 第一百八十五章 琼枝与香骨 明月欲哭无泪,这算什么答案? 夜十道:“既然不想见,何苦现在又找明月回来?” 白羽斜眼看向夜十:“明月若不情愿回来可以走。” “白羽!”蒙律着急着上去劝白羽,“都什么时候了别说这样的话,明月你快看看殿下这到底是怎么了,怎样才能让殿下醒过来?” 她看病远不如白羽。 如果是妖邪侵蚀,以吴虚的本事也该看得出来。 见赵明月也道不出所以然来,一旁的吴虚说:“我已经去看过琼枝,并非什么妖女鬼魅。” 所以说,楚子晏也不是被妖邪所缠? 那怎么可能会昏迷不醒? 吴虚眯起眼又说:“明月,阴阳师可不是仅凭运气。” 明月好一会儿才看向吴虚,他这是几个意思? 夜十笑了两声道:“大司命这话说得对极了,明月之前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靠运气,那大司命觉得现在晏王殿下是为什么昏迷不醒吗?” 吴虚拧眉看向夜十:“我不过是让明月谨慎些。” 夜十笑了笑:“赵明月,你可得非常谨慎才行。” 管家此时说:“都少说两句,实在不行就只能讲此事禀告到皇上那。” 明月说:“管家,我去侍郎府看看。” 夜十与明月一道去侍郎府。 刚出晏王府大门就遇见傅若水与季泽希。明月此时已经没有心思再对傅若水感慨抱歉,傅若水也显得从容了许多,上前说道: “你们是否要去侍郎府?柳如烟是岳山派的委托人,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我想去见一见她,不过侍郎府被晏王府的人看守不得入内,明月……能带我一同前往吗?” “好。” 四人一道去了晏王府。 上次明月来的时候,这侍郎府笼罩着喜悦,如今门口有晏王府侍卫把守,宅院之内愁云惨淡,唯独那株桃花却开得格外灿烂。 之前意气风发的段侍郎,如今面容憔悴双眼空洞无神从房里走出来。 明月对他拱手行礼:“段大人,打扰,我们有些事需要向你询问。” “若是你们当真认为我在酒里下了毒,就将我送入官府……杀了我也可以。”段宏有气无力地说着。 “我不是要说酒的事情,而是,段大人与琼枝姑娘……” 后边她一个尾音省略的字句,但意思很明显,段宏目光迟钝看向她:“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如烟,是我……害了我们的孩儿。” 段宏脸上是痛不欲生的神情。 明月与夜十对视一眼,夜十耸肩一副他自作作受我无能为力的表情。明月想了想说道:“段大人先坐下说话吧。” 几人在桌旁坐下。 明月:“我其实有一事不明,听闻大人对香骨夫人情深意重,多年不曾续弦,想必娶如烟夫人是下了很大决心,我实在不认为段大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这样的纰漏。” 段宏沉痛地呼吸一气:“诸多之事,都是段宏贪念所造,都是我背信弃义的报应,报应啊。” 一再询问,但段宏不说事由,只一味地将罪有应得的报应往自己身上揽。 一旁的傅若水忍不住说:“段大人既然知道自己是罪有应得,那么就不该再让无辜的如烟夫人受伤!” 段宏闻言恍然看向傅若水。 傅若水:“其实在年前你夫人已经来岳山派找过我们,她说你经常在梦中呼喊亡妻的名字,而且,还去了她墓前过夜对吗?” “如烟跟你们说了这些?” 从段宏惊诧的表情可以看出,柳如烟并没有将这些事跟段宏说。 傅若水点头:“是,夫人还说,只要能让香骨夫人不再折磨你,她愿意代你付出任何代价。” 段宏震惊地瞪大眼睛,然后自责地狠狠闭上:“如烟从未跟我说起这些。” 她可不跟他哀切情感,谁还没有痛苦过?傅若水直接问:“你亡妻经常来找你?” “没有!”段宏立刻摇头。 这段时间傅若水为了忘却明月,过年别人欢庆过节,她却拼命地在追查此事,所以对这件事的了解比明月与夜十要多。 “若是其中真有妖邪作祟,段大人已经让孩子出事,还想让如烟也出事吗?” 不得不说,傅若水最近变化挺大的,明月觉得她似乎成熟了很多,所以眼神多停留了一会儿,立刻被傅若水瞪了过来: “我不能这么问吗?” 第一百八十六章 坦诚相待 季泽希拧眉:“他们不是晏王的救命恩人吗?据说,楼烟岚的兄长还是晏王的朋友,你不相信他们不就是不相信晏王?” 还有这样的逻辑推论? 赵明月也不反驳,就说:“还是多留个心眼吧。” 季泽希不大满意地嘀咕:“是该多留个心眼,不然师妹怎么会遇见你……” “师兄!”傅若水连忙打断季泽希的话,脸色尴尬又懊恼,“我突然想到还有事,不如我们先下车吧。” 说完拽着季泽希下了马车。明月也没阻止。马车继续前进。 夜十看明月垂眸在想些什么,问:“心里内疚了吧?” 明月无奈笑了下:“不是,我在想,如果真是因为琼枝,大司命已经去审查过她,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之处。” “如果她只是个人,自然就无法用阴阳师的眼睛去看出端倪,段宏跟楚子晏同时看上琼枝不奇怪,但奇怪的是两人的症状太过相似。” 症状? 唉,既然她都不相信,对香骨用情至深的段宏在短时间内被琼枝迷惑,怎么却信了楚子晏会对一名女子一见钟情然后穷追不舍? 所以说啊,恋爱中的女人智商真的会降低。 “如果是这样,琼枝对段宏别有目的,可楚子晏为什么会被牵扯其中?” “这个……或许两个都是真的被琼枝所迷惑吧,男人都喜欢漂亮的女人呃……” “噢。”疾驰的马车骤然停下来,明月的额头撞了夜十的下巴,看夜十疼得呲牙咧嘴,明月笑着给他揉了揉,“撞疼了吧?” 车夫道:“抱歉明月公子,前边突然跑出来一个孩子。” 明月说:“人多的地方车速慢一些。” 然后继续歉然地给夜十揉下巴:“还好吧?我额头也没怎么疼,你喊成这样好像我练了铁头功似的。” 夜十看着尽在咫尺的人良久,楚子晏那家伙是貌美难辨雌雄,可赵明月怎么也会长得这么漂亮? 甚至,她的漂亮跟楚子晏不一样,至少他从来不喜欢看楚子晏,但赵明月他是越看越觉得赏心悦目,夜十忽而双手捧住她的脸。 “明月。” “嗯?”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明月抬眼,确定他不是闹着玩,而是盯着她眼睛看回答道,“我没什么印象,该不会在B市的时候我俩见过?” 不对,她现在可不是原来的模样。 “少来,我以前不长这样。”明月推开他,“你对谁都说熟悉,难不成你的执念还跟我有关?” 夜十想了想也笑:“这样也未免太巧。” 他忽而出手去摸她的下巴,明月小吓一跳:“干吗?” “你十七了吧?脸这么滑,没长胡子?” 明月眉一挑,也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怎么?羡慕?有些东西可是羡慕不来的。” “切!”夜十不屑,“太监才不长胡子,一个富有荷尔蒙的男人必须要有体毛,有力量,有大鸟这才够man。” “……”明月心情……很复杂。 要不是因为心里有事,指不定她能哈哈大笑,只是这个时候她也笑不出来啊。 “可女人大多喜欢高富帅。” “我说的是男人该具备的外观条件。” 那是他的审美观而已吧? 妙音坊。 虽然一早在妙音坊发生了那么多事,柳如烟的孩子都没了,可琼枝依旧如常在台上弹琴唱曲儿,依旧是清高艳丽的容颜,依旧是凄婉动人的歌喉。仿佛那两个因为她发生变故的段宏跟楚子晏没有存在过一样。 今晚依旧是琼枝的专场,依旧是高朋满座。 明月与夜十听了两首曲子,便借口起身去了后院。 她想去琼枝的房里查看是否有什么妖物。 还没进去,就见傅若水已经率先进了那个房间。 看来大家想法一致。 明月在外边还没站多久,就见到几个女子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 傅若水察觉之时,已经无法从屋里逃出,正急于无处可藏紧张之余,被人一把往后拉去,她张嘴要喊,立刻被捂住。 “是我,明月。” 傅若水紧张的心情才骤然放松下来,下一刻就被明月抱着出了窗户。 这是二楼,虽然有勉强落脚的窗沿,明月个子高还能抓住上方的木梁稳住身子,傅若水抓了几次就差一点险些摔下去,明月抓住她的手往自己腰上扣。 此时也紧张得根本没时间想其他,屋子里已经有人进来。 海棠说:“晓春老板说要加场,我去拿衣服,你们将着古筝也带出去吧。” 好险,刚才傅若水就是想躲进衣柜里,可发现里边都是琼枝的衣服,担心那些丫鬟来取演出服没躲进去,否则现在就被发现了。 又有一个女孩询问:“海棠,这些首饰要带吗?” 没等海棠回答,另外一个女孩说道:“霞儿,这支簪子昨日姑娘戴过了,你见姑娘会重复戴同一个首饰吗?” 第一百八十七章 灯下画皮 傅若水深深呼吸了从她身上离开。 明月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傅若水苦涩笑道:“你继续骗我多好?” “可刚才那举动如果是异性……” “罢了,是我对不起你,又让你受伤了。” “没事。”明月说着就要用手捂着额头。 傅若水拉下她的手,从怀里掏出手帕帮她捂住,只是这么抬眼与她目光碰上时又别开头:“你自己按着吧。” 明月立刻抬手覆上手帕,却也一把覆在了她的手上。 傅若水猛然回头瞪她,眼里是满满的泪水。明月知道坦白这个,比起作为男生拒绝她好不到哪儿去,脸上有满是愧疚。 “对不……” “不要再道歉了,你其实一点错都没有。” 傅若水恼怒之下转身离去,可跑上了回廊又站住脚闭上眼睛深深呼吸,许久之后走回明月面前,抬头目光直视她。 “这样也挺好,我终于对你没有任何遐想了。” 明月顿时面露喜色:“呵,那太好了!这样就太好了!” 高兴地想上来拉住她的手,傅若水脸一沉:“按着伤口。” “好,呵呵。” 看她释怀的笑容,傅若水目光一暗,随即又说道:“你一个……姑娘,怎么就跟男子一样……粗枝大叶?” “呵呵呵……” “平时我那么欺负你,你怎么就一点都不介意?” “是你又没关系。”明月心里顿时轻松了太多,至少不用欠着傅若水了,“我们是朋友。” 傅若水没好气地哼了声,看血渗透了手帕说道:“得去找大夫止血。” “嗯。” 明月捂着手帕走着,傅若水想上前扶她,迟疑了许久最后还是将手放了下来,看着明月瘦长的背影,眼中再次有泪水洇出。 明月回头时,她垂眸大步跟上。 夜十听到后院都动静疾步走来,看着明月一头鲜血地走过来面色一惊,下一秒疾步跑了过来:“怎……怎么回事?” “摔了一跤。” 夜十转过身来说:“赶紧上来。” “不用了。” “上来!” 明月无奈地看了傅若水一眼,然后覆上夜十的背,夜十背着她快步跑起来。 从医馆出来,明月还是继续回了妙音坊,傅若水说:“你都这样了还要去妙音坊?” “嗯,我必须得见琼枝。” 楚子晏如今昏迷不醒,她又怎么可能会停下来。 她要做的事情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也没相处多长的时间,可夜十好像却非常懂这个人的脾气,只能跟上。 “走吧。” 傅若水也跟了上来:“我也去。” “你还是在家等着吧。”看傅若水皱眉明月解释,“我们刚才不是演了一出好戏,你确定要去?” 傅若水踌躇了一下,只能作罢。 明月与夜十去见了琼枝,她还是一副清高自持的模样,似乎今日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没有关系。 “侍郎夫人意外小产,晏王身体抱恙都令人难过,大司命也来过了,明月公子若当真觉得奴家有罪,你们抓去便是。” 明月的目光静静地打量琼枝精致冷艳的五官。 琼枝也丝毫不避讳任由明月打量。 “琼枝姑娘确实是一位荣辱不惊临危不乱的女子。” “像公子这样无礼的眼神,奴家每天都接收无数次早就司空见惯,我们这样出身的女子在你们眼中不就如同草芥?” 明月笑了笑:“姑娘既然自诩草芥,那姑娘的闺房我也不用请示便进去看看了。” 明月起身往她房间走。 海棠上前拦住:“你要做什么?!” 明月低头看海棠,眼底闪过一丝精芒,这光芒只是转瞬而逝,她淡淡一笑:“姑娘请让开。” “这可是我们姑娘的闺房你怎可闯入?” “海棠,让他们进去。” 琼枝这么说之后,海棠才不甘愿地让步。 琼枝的闺房里布置得十分豪华,明月将里边仔细翻找了一遍,结果依然是无功而返。 海棠讽刺:“你们大司命一早已经派人搜过,你晚上又来,未免有些欺人太甚,现在好了,可找到什么证据了吗?” “打扰。” 第一百八十八章 水下避鬼 这么逃铁定无法从画皮的手下逃出去,明月跟夜十说:“当采花贼!下水!” 夜十都没时间想就跳下水。 明月喊了一声:“有采花贼啊!” 她迅速朝着霞儿跑去一把将霞儿推回水中:“别怕,大喊采花贼,快!” 夜十做出采花贼落水逃跑的假象。 此时赵明月对于已经腿软的霞儿而言,就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她听话张口大喊:“有,有采花贼……” 开始叫声颤抖而害怕,接着越叫越大声。 明月原本是想当采花大盗,等着护院过来抓人她再跑了的,可此时还真有两个采花贼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连滚带爬地跑,一个还不小心掉入水里,另外一个去拉他,然后两人都掉水里。 接着就是落水狗一样的挣扎逃跑。 这温泉池是妙音阁姑娘们洗澡的地方,难免晚上有些人跑过来偷看姑娘洗澡的,结果歪打正着被吓得落荒而逃。 此时,将画皮贴上的海棠提着灯笼走了过来。 夜十将明月一抓拉入了水池内。 霞儿也吓得猛然退回池子里边。 池子对岸那边,两个采花贼被护院揪出来,海棠用灯笼照在那两个落汤鸡般的采花贼脸上。 画皮是匆忙贴上去的,并不是很自然,所以她冷笑的表情格外狰狞:“你们……偷看我洗澡?” 那两个采花贼大喊:“不是不是,我们是看到霞儿过来才来的,还没看到呢!” 今晚巡逻的护院头领揪着其中的一个脑袋破口大骂:“你这小子可不是跑堂的李三吗?”又抓着另一个的头发往后仰,“你你你!厨房的吴刚!” “护院总管,我们不敢了!我们真的是头一回,真的是头一回啊!” 两人只顾着求饶,看样子并不像见鬼的样子,海棠道:“护院总管,你们还不赶紧把这两个狗奴才带走,霞儿还在那呢!” “是是是,海棠姑娘,我们这就走!” 几个护院骂骂嚷嚷将两个内贼拖走,两个内贼一再求饶,吵杂的声音越走越远。 海棠提着灯笼沿着池边一步一步朝着霞儿走来。 明月也夜十慢慢没入水中。 霞儿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捂着心口看着海棠让人极不舒服的笑容:“海棠,那,那两个……到底是谁?” 海棠的头动了动,看着霞儿好一会儿才说:“跑堂的李三跟厨子吴刚,霞儿,你既然在这儿,怎么看见我也不叫一声?” 霞儿是妙音坊新来没多久的小丫鬟,自然不能在姑娘们使用温泉的时候使用,所以就半夜过来。刚下水,就看到海棠独自一人去了玫瑰池,原本她是想叫她,可却见到两个人影鬼祟跟着海棠。 月光照耀下,她认出了其中一个瘦长的人影,是明月公子。心中非常失望,可她身上没穿衣服就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心想着要不要喊抓贼。 却从假山的缝隙之间看到海棠把一身皮扯出去…… “我想叫你,还想过去找你呢,可正好就看到两个采花贼来了……” “噢?”海棠咯咯咯地笑起来,“那现在贼人已经被抓走,我们再一起泡澡,可好?” 海棠蹲下来,一手提着灯,一手轻轻在水里划动。 明月与夜十看着那一只白色的手划来划去,那一层细皮嫩肉里边,是腐烂的肉与蠕动的虫,这让明月一阵恶心。 海棠漫不经心地跟霞儿继续说:“霞儿,晓春老板说这些药池花池能美容养颜,你觉得这有用吗?” “晓春老板说有用,就有用。” “也许吧,不过,要真正美容养颜,光泡这些是没用的呢。”原本海棠嘴角有一对梨涡,可似乎是皮相没贴好,笑起来的时候那梨涡扯得她嘴角歪曲。 明月想过,要是海棠对霞儿出手,那她必然现在就得除掉她。但如果可以,她还是想先找到意灵缚的灵根。 只是…… 她只是个人类,给海棠这么耗下去,霞儿还没事估计她得先溺亡了。 正在此时,入口又传来几声叫唤:“霞儿,霞儿你在哪儿。” 海棠慢慢起身,转身看向对岸。 跟霞儿同睡一间屋子的几个小姐妹跑了过来。 明月实在憋不住,趁着海棠背过去时悄悄把脸浮出水面。 只是才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海棠就又转回头。 明月慢慢没入水底。 海棠:“采花贼都走了,霞儿赶紧从水里起来吧,巧儿她们来了,现在已经不用害怕。” 霞儿在姐妹们的帮助下爬上了香草池。 小姐姐们呀,能不能快点? 第一百八十九章 趁虚求婚 明月与夜十商量了对策之后,又连夜回了晏王府,蒙律与倪往等人谁也没睡下,看明月回来都迎了上来。 蒙律:“怎样,有眉目了吗?” “嗯,现在需要跟你们商量一下对策。” 说完。 蒙律问:“殿下与段侍郎所受的术法一样,为何只有殿下昏迷不醒?难道是因为殿下的体质原因?” 倪往:“并非如此,此种术法,往往是谁抵触得越激烈,身体受损就会越大。相当于,段侍郎在接受琼枝时若是惦念他夫人或对夫人抱歉,术法就会成倍施加在他身上,介时就会感觉身体格外不适,殿下与段侍郎的症状都是头痛。” “如此,他若妥协跟琼枝姑娘在一起,症状就会舒缓,还会产生一种类似喜欢的情愫。反之逆术者就会痛不欲生,更甚者乃至……” 倪往没有说完,但意思显然就是,重者会丧命。 蒙律琢磨这一段话许久,不大明白:“段侍郎对如烟夫人用情不够深,所以他就妥协于术法的意境身体反而无恙……那,那不对啊!殿下抵触琼枝姑娘是为了谁?” 白羽的目光没有迟疑就看向了赵明月。 明月心一抽,十分愧疚起来。 她之前没想过楚子晏是被术所困,更没想他内心却的抗争会导致现在这样严重的后果。 是她疏忽了。 蒙律着急得来回走动:“殿下心里没喜欢的人,可怎么就昏迷不醒?喝!难道是因为……”蒙律指着明月。 难道他看出什么来了? 蒙律走过来对着明月,很慎重地说:“是因为洁癖!对吧明月!” 对他个脑袋啊…… 明月实在理解不了他的思维。 蒙律:“这很明显!上次殿下在临京去了一次青楼,难受得跟什么似的,他最近跑了妙音坊那么多次一定是身心俱疲……” “……”所有人都看着蒙律不说话。 蒙律收住:“我,我的推理没道理吗?” 有道理……白羽只想掰开他脑袋放点药进去!他忽略蒙律问倪往:“如此,要如何才能斩断这个术?” 倪往看向明月。 明月思考了一会儿:“最好是能斩断意灵缚的灵根,术法一破,这种牵绊就会消失。” 蒙律:“如今可不就是没找到灵根吗?你说最好的办法是那样,是不是还有其他办法?” 其他办法就是逆术,但这种成功率并不高,明月在犹豫。 倪往:“逆术,也就是强制性地将中术者从术法之中带出来,如,侍郎大人能坚定不移地克服心中的魔障,一心一意只为如烟夫人,如此才能逆术。” 蒙律:“那得需要多纯粹的心意?段侍郎原本就对香骨夫人念念不忘,又如何能回头?不说他,咱们殿下又该找谁来唤醒?” “明月,殿下平日与你说话最多,你可知殿下心里惦记的是哪家的姑娘?” 蒙律随一无所知却很急迫,明月忽而对他坚定点头。 “我知道。” “是哪家姑娘,我立刻去请!” “赵家。” “赵家……”赵将军家是三个儿子,赵尚书女儿已经嫁人,“哪个赵家?!” “赵毅家。” “赵毅是谁?” “我爹。” “……明月!”蒙律这才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都什么时候你还闹?” 白羽叹了口气:“蒙律,我现在不想让你变聪明,想把你毒哑。” 蒙律脸一抽,很诚恳地问:“为,为什么?” 白羽:“……” 明月道:“那我们就按方才说的办,殿下那我尽力而为。” “可是明月,不告诉师父实情当真可以吗?”倪往有些犹豫。 不等明月回答白羽就道:“明月提议不错,就让大司命去处置那个耳钉,其余的暂时不告诉他,这样兴许还能瞒过那只画皮,否则以大司命的性格,十有八九就去抓了那只鬼。” 明月的计划是,让倪往提醒大司命琼枝耳钉的事,做出已经破解此术的假象,让海棠放下戒备,好让他们找到意灵缚的根源。 倪往想了想:“那……就如此吧。” “好,我去看晏王。” 此时的楚子晏安静躺在床上,他好像就一个睡姿,很少翻身,细白的脸上没有血色,看起来让人心疼。 明月坐到床边持起他的手握在手心,摩挲着看着他良久。 “子晏,我是不是又错了?” “我还以为只要不是鬼面捣乱,我就能让你平安、健康、开心。可很多时候,我因为害怕自己伤心一而再地猜忌、埋怨你,我总觉得……你可能不喜欢我。” 明月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凝视他苍白的睡容。 第一百九十章 甜蜜甜蜜 楚子晏怔怔看着她,做不出反应。 明月急促地呼吸几声,尴尬:“没,没感觉出来吗?” 他依旧没说话,没离开,只是看着她。 “大概衣服太厚……”太打击人了,怎么可能感觉不到?!都做到这份上,她一不做二不休松开他的手脱掉罩衫,又要解开腰带…… “明月。”楚子晏拉住,将她双手握入手心。 他的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水色柔光,摇了摇头,格外动容地将明月抱入怀中,心房颤抖,又不能自己将她抱紧了一些,在她耳边低声说: “……傻丫头。” 明月身子一僵,再软软依偎让他抱着,耳朵红得像两朵桃花。 “喜欢吗?” “嗯?” “我是女孩子你喜欢吗?” “……嗯。” 明月心里一阵甜蜜羞涩,贴着他的脖子又问:“生气吗?” “嗯?” “骗你我是个男孩你生气吗?” “不生气。” 明月低声笑,抬手抱他,抱不够地还蹭了蹭,喜欢得不得了。以前她还不相信,原来对喜欢的人是真的会有亲近的渴望,想时刻腻在他身上。 楚子晏任由她蹭啊蹭,让她得意忘形的亲吻他的脖子到下巴,在到耳朵之时…… 他脸上不由自主微微发红。心跳得太快,他稍微往后躲了躲。 “好了,明月,好了……” “你不喜欢我跟你亲近吗?” “不是……” 明月闻言放心撑起身子咬了他的耳朵,楚子晏全身闪过一丝酥麻:“明月,很痒,嗯,明月……别闹我了……” 躲避不过,他身子王后跌在被褥之上。 明月也倒在了他身上,脸红扑扑的望着他满眼的喜欢。 楚子晏紧绷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在明月一句“我想吻你”之后又紧绷起来。 他有些无奈。 “明月确定要在床上吻我?” 她看他羞涩挑逗地问:“你不想吗?” 嗯……这让他如何回答才好? 握住了她的右手,如同她将他的手放在她胸前那样的坦诚,如同她为他宽衣解带那样的证明,他将她的手沿着他平坦的腰腹往下…… 明月小热情的挑逗顿时顿住,陌生的触感让她心里一慌,不敢再造次连忙要收回手。 他按着不让她动。 “因为明月,这具身体已不止一次两次变成这样……明月要什么我都会给,明月……要这样的我吗?” 看着极为被动的人实则推送着她的手,把她撩拨得面红耳赤,也将他撩拨得让明月触手可知。 要! 心里这么大声的一个回答,让明月面红耳赤抽出自己的手,猛然从床上坐起。 紧张成这样…… 楚子晏侧过身摆出撩人的姿势,眉目都是浅淡的笑意:“明月要我吗?” 春波荡漾,挠得明月恨不得直接扑过去要了他,可又羞涩僵硬得什么都不能做,她是女孩子呀,楚子晏,不要老是使用美人计! 看她窘迫又蠢蠢欲动的模样,楚子晏起身,黑色的长发慢慢剥离乳白色的床铺,他凑过来亲吻她的耳朵。明月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他贴着她滚烫的脸颊低声笑。 “明月觉得我好看吗?” “你好看。” “明月可喜欢?” “可喜欢!” “呵,那明月……很想要我对不对?” “嗯!”明月依旧点头,又猛然摇头,脸都能煎蛋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现在还欠缺了一点火候……你,懂我的意思吗?” 懂。 楚子晏哑然失笑:“害羞成这样,还不乖乖躺下?” “躺,躺下?”她火候不够,所以他主动吗?要来真的? “难道明月要……坐着?” “坐,坐着?”坐着这姿势难度系数会不会有点大?虽然她也是好奇得不得了,但是……但是吧……“那个,我没经验你有吗?坐着会不会废了啊?” “呵呵……”楚子晏失声笑起来,不再逗弄,安抚地顺了顺她的背,“好啦,只是让明月躺下睡觉,我又不会跑,等明月觉得火候够了,随时都可以,嗯?” 第一百九十一章 守墓人点灯请骨 “毒骨?我还推算这是香骨夫人的骨头。”明月忽而惊觉问蒙律,“当初香骨夫人是怎么死的?” “病亡。” 这都五六年前的事情了,蒙律回想了许久。 “我还记得香骨夫人死后没多久,段侍郎也病危一次,没想到过了一段时间,段老大人就亡故了,段侍郎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重新回到朝堂,否则以段家的资历,段宏为官这么多年又怎么只是个侍郎?” “可如果这骨头真是香骨夫人的,也就是说当年她是死于非命,所以才会回来寻仇?” 如果是这样,她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回来? 这种种都还是猜测,可是夜十会不会太过分了?居然大半夜拉她出来挖香骨的坟墓! 动手之前明月还拉了拉夜十。 “这样不太厚道了吧?” “我是个守墓人,这种事情还是做得起的。” 夜十所谓的挖坟,并没有真正将土坟挖开,而是“请骨”。 他在坟头插了一盏清幽的守墓灯。 白色灯笼之内有青灯跳跃,灯笼外边还写着一个“夜”字。 夜十盘腿坐于坟前,左手托右手起剑指,嘴唇翕动念唱守墓人请骨诀,他身上幽幽环绕起青灯的光辉。 这就是神力强大的地方,即便地下只是一具尸骨,也能让他给请出来。 大地微微耸动,明月也不由全神贯注起来。 不久之后,墓碑徐徐打开,一副棺木被从里边送出来,沉闷地落在地面。 夜十看了一眼守墓灯没有异常,剑指一动,棺盖移开。他起身对棺椁行了一个礼,取了坟头的守墓灯对着棺材里照。 明月也走近。 棺材里是一副灰黑色的枯骨,确实是中毒的迹象,更让他们震惊的是,里边的遗骨没有头骨。 明月奇怪道:“怎么会这样?” 夜十用守墓灯从上倒下仔细照耀亡骨,一边看一边说: “虽是中毒骨像,但颈椎连接头颅的地方光滑,显然不是生前被人砍了头颅,身上的骨骼也完整没有破损,估计在我们之前,有人开过此墓并盗走头骨与肋骨。” 仔细观察结束,夜十移动守墓灯,棺盖又慢慢闭合,在守墓灯的照耀下夜十将棺木送入坟墓之中,再双手合掌对亡者行礼,请骨仪式结束。 看着这样的夜十,明月不觉也刮目相看:“原来这就是守墓人的术法,夜十,看不出来你还有两下子。” 夜十提着守墓灯罩在她脸上:“何止两下子?” “何人?”黑夜之中忽而传来冷声叱问。 明月跟夜十还以为是段侍郎,不约而同就要跑,原本在挺远之外响起的声音顿时有在面前出现。 “何人点亮夜墓灯!” 明月跟夜十抬头一看,眼前站着一位穿着青衣的男子,他身姿凛冽,在墓地之中如同魅影。 不是段宏,那就不用心虚。 夜十举起夜墓灯照那个人的脸:“你谁呀?” 那人浓眉大眼,表情清冷,只是在看到夜十时大眼一瞪到抽了一口气,连忙行礼:“原来首尊已经出关,属下庄石秀眼拙,还以为有人冒用夜墓灯。” 原来眼前这位也是一个守墓人,只是,他称夜十为首尊? 夜十可是从现代来的人,难不成天下守墓人是一家,夜十管着所有人守墓人?不对啊,夜十明明是从心境穿越而来的,如果他们相互认识,那说不过去。 夜十只是略微沉思了一回儿:“把你守墓灯点亮。” “是。” 那人一抬手,也提着一盏守墓灯,上边写着一个“庄”字。 夜十看了许久:“庄石秀对吧?” “是。” “下去吧。” “是。” 等那人走后,明月问夜十:“你认识?” 夜十垂眸想了想:“不认识。” “那他怎么管你叫首尊?” “我也有点懵,不过……”夜十迟疑了一会儿,“没事,到时候我查查,也许还能找到我的记忆也未必。” 明月点头:“需要帮忙尽管说。” “嗯。” 夜十心中有些振奋,进入心境无数次,死过无数回,这一次不仅遇到了这一个不同以往的大陆,居然有守墓人叫他“首尊”。 想想都有些兴奋。 他忽而跳过去一把勒过明月的脖子:“赵明月,这次一定不一样,肯定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我有预感,或许很快我就能打破这该死的心劫!” “那我先恭喜你!”明月被他的振奋感染心情很不错起来。 荒凉的墓地传来夜十的大笑:“赵明月,等解决完这里的一切,我一定可以带你回家!” 方才还跟他乐呵的明月笑容一僵,回家? 她回去,楚子晏会怎样? 在她对回家的念头逐渐消弱,对楚子晏的喜欢逐渐无法自拔的时候,夜十突然给了她能回家的希望? 高兴,可也……觉得有点糟糕。 第一百九十二章 冒死求立军令状 楚子晏后悔了,又不是给他做他提议什么,都怪蜂蜜把嘴儿吃甜了。眸光闪过一丝算计,他勺了一口蛋糕喂到明月嘴边。 “明月这样未必就是对傅姑娘好。” 明月嚼着蛋糕,打着鸡蛋:“若水跟我说,等段侍郎的事情结束之后她就回岳山派,而且还说,她答应了跟季师兄成亲。” 傻明月,这么快的转变其中更是有难言之隐,楚子晏又给她喂了一口蛋糕。 “明月待人一直都如此吗?” “嗯?” “愣头青。” “喂……” “若是哪天明月拒绝了我,可千万不要一大早就起来给我做蛋糕,我会以为明月回心转意的。” “我跟她都是女孩子。” “我也曾以为明月是男孩。” “……” 她不再说话,楚子晏细嚼慢咽着蛋糕,淡淡又说:“不过也没事,明月高兴便好。” 赵明月搅蛋的手慢慢停了下来。 此时张嫂又拎进来一盒鸡蛋,大嗓门说着:“明月啊,厨房就剩二十个鸡蛋了够不够?不够我让人出去买。” “不用了张嫂。” 不用了?楚子晏嘴角卷起,不动声色继续吃他的蛋糕。 “咋不用了?”张嫂走了过来。 “我想了想,还是送别的好些。” “那你看着办啊……殿下!”张嫂这时才看到窗边站着的白色身影,“奴婢参见殿下!” “嗯。”楚子晏心情不错,吃完了碟子里的小蛋糕将碗搁下,“明月出来。” “……是。”虽然他说得好像挺在理,可似乎总觉得哪儿不对劲,明月放下手里大碗,“麻烦张嫂帮我收拾下。” “是。” 走到外边与楚子晏站一起,她掏了手帕给他擦嘴:“去哪儿?” “挑傅姑娘的贺礼。” “殿下这么费心?” 楚子晏细长的眼里有不易察觉的精光:“我挑的礼物,明月必然也会中意。” 确实。 是一对红色木梳,梳子做工精良,齿子稀疏那把梳子雕刻牡丹,细密的那把是半月,两把梳子放在锦盒之内形成花好月圆的形状,十分有古风韵味。 楚子晏见过她对刺绣与一些手工艺品爱不释手,自然猜到她会喜欢这上等的檀木梳。 于是明月欣然接受了这个礼物,送给了傅若水。 傅若水打开礼物的瞬间表情就顿了下,好一会儿才笑着说:“明月有心了。” 一旁岳山派女弟子见了礼物也赞叹:“双梳赠人,愿新人白头偕老,花好月圆贺有情人终成眷属,明月这是提前祝师姐跟师兄白头偕老呢。” “……” 原来在楚国送人一对梳子有这种寓意? 楚子晏! 你未免太有心机,从吃蛋糕那会儿就开始给她下套,生怕傅若水还会误会什么,最后还来一狠招。 庆生宴上傅若水从头到尾笑得很开心,季泽希脸上也有了释怀的笑容,还特意给明月敬了一杯酒,对之前的误会表示道歉。 不知不觉周围已经多了这么多的熟人,明月心里顿时有些感慨,有喜欢的人,喜欢的工作,有一群可以吃吃喝喝的朋友,已经什么都不差了吧? 当然若是没有鬼面就更好了。 夜风徐徐,明月辞别从屋里出来,望见墙角的桃花晃眼之间已开满枝头,夜风与往时似乎也有不同,呼呼风中吹满花开的声音 明月心里忽而有些不安,将魂牒唤出“飞驰”轻快上路。 今晚的长街尤为空荡,一直奔走的飞驰忽而嘶鸣一声停下来,明月顿感车头一沉迅速打开车门。 鬼面已坐在马车前,回过头看她时,半张银色面具在月光下发出幽幽光芒。 马车继续飞驰,但却不是回晏王府的方向,而是在某座山上停下来。 鬼面已经下车。明月迟疑了一会儿,也毅然下了马车。 山风呼啸,松涛阵阵,一轮已经很接近圆的月亮挂在星空之间。 背对她的鬼面黑衣与长发飞舞,因为他站在悬崖边,有错觉他是悬在夜空之中。明月走近,给他拱手行了一个礼。 “二爷,我们做一笔约定吧。” 鬼面有些意外,转头看她。 明月垂下眼帘,恭敬道:“二爷想让明月做什么,明月定然万死不辞。” “噢?” “只是我们立下军令状吧,白纸黑字写上的,我若完不成死不足惜,我若完成了还请二爷高抬贵手,从此之后还明月自由。” 小算盘倒是打得听响亮。 “你凭什么在本座面前谈条件?” “一条命。” “本座若说不呢?” 又是这样死活不肯让步的无赖对话,明月目光一凛,忽而疾步就往山崖外冲了出去。 “愚蠢的丫头!”鬼面跪在悬崖边抓住她的手怒斥,“不想活了?!” 明月悬挂在悬崖边仰头看着他:“与其被牵着鼻子走,我还不如一死了之!” 第一百九十三章 返魂香送尸骨还 然后对飞驰说:“回晏王府。” 怎么感觉他应了话不大对呢?车马上的明月脑袋浑浑噩噩,欺负与取悦是什么差别? 难道他以为……他对她做的那些无耻举动是取悦而不是欺负她? 那是他以为吧?! 明月连忙把头伸出窗外大喊:“反正你不许对我有非分之想!” 也没想过他会回答,她只是想要表明自己的立场,不让他有机可乘钻她话里的空子。却意外地又听见,他在后边应了一声: “啊。” 什么啊…… 到底是答应还是没答应? 那个人真的是鬼面本人吗?突然这么好说话…… 可不管怎么说,他至少答应不会伤害她身边的人,明月心里已经踏实了不少,她回到王府直奔静安殿。 白羽从静安殿出来,见到她说道:“殿下刚睡下,最好先别打扰。” 也对,这个点他是该休息了。 明月回了书院。 正月十五元宵节,明月起了个大早。 天还刚亮,就有不少人结伴前去桃花坞赏花。今年的桃花开得特别早,人们都希望能去沾沾桃花运。还有人扛着小锄头,锄头前挂着小竹篓。 陪明月出来的倪往说:“有不少人会在花季葬花。” 这让明月想起了黛玉葬花的桥段,倒是有几分诗情画意,可他们不知道这桃花开得并不祥瑞。 倪往问:“公子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昨日满城桃花一夜盛开,让我想起在殿下枕上发现过桃花,后如烟夫人也曾说过,段侍郎枕上有桃花随后才迷恋上琼枝,所以心中有些不安。” “枕上桃花。”倪往拧眉说道,“桃花种的是情梦。”她慢慢看向明月,“公子当日是如何唤醒殿下的?” “呃……”明月这下回答不上来,“我也没做什么。” 倪往没继续问对她拱手:“晨寒霜重,公子别在外边站太久。” “好。” 天色渐亮,街巷中的雾霭逐渐散去,明月折身从东篱园走回静安殿。 再过一会儿,楚子晏就该起。 明月走进他卧房在他床沿坐下来,此时又看到他枕上有几瓣桃花,明月心微微提起。 此时的楚子晏长眉轻蹙,明月知道,又是枕上桃花梦。 低头亲吻他眉心的皱痕,楚子晏眉宇动了动慢慢睁眼。她摸着他的脸庞轻声问:“头疼是不是?” 楚子晏抬手覆在她的手背:“我能在梦里找到你。” “当然,因为你的世界我无处不在,包括你的梦境。”她眼里满出溺人的宠爱。 楚子晏浅淡的嘴角卷起,感觉她掌心微凉的温度一会儿,从床上坐了起来,一片桃花从他发上落下,他垂眸一看然后望向明月。 明月持起那一片粉色的花瓣,也不隐瞒说道:“今日可能会有事情发生,不过别太担心,我会做好万全准备。” “只有明月与我一起,发生什么事情都关系。” 明月点头。 自从与他表明了心意,心中对他的保护欲更盛,否则她不会冒死跟鬼面要求立军令状,不过这些她都不会跟他说,免得他担心。 没过多久,睿王派人邀请楚子晏前往桃花坞赏桃花。 年前桃花刚见丁点花包之时,睿王请晏王到府上,楚子晏便是在那时见到的琼枝,两人一起斗琴,最后相邀等桃花开时一起赏花。 三皇子楚子睿风流倜傥,曾经建立了圣贤庄,不过因为出了鬼画师蔡秀峰一案之后被打压多年,但风流的性格却无法改变,今日他又宴请了很多人一同乘坐画舫游览桃花坞。 赵明月与楚子晏按时登上了上睿王的画舫。 装饰华丽的游船之上,不出所料除了一些名门公子哥之外,还有妙音坊的歌姬舞姬,当然其中少不了琼枝与海棠,而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中书侍郎段宏。 琼枝依旧冷艳清高,所有人对楚子晏躬身行礼时,她只是站在角落不动声色跟着行礼。 楚子晏掠过众人走到琼枝面前:“免礼。” 琼枝起身,恭敬而不卑微。 楚子晏也不计较,模样依旧彬彬有礼:“前几日本王身体有恙,后来才听说大司命去叨扰过姑娘。” “叨扰不敢当,殿下贵体无恙便好。” “昨日梦见桃园相见,今日有幸共乘画舫游江,也算应了当日共赏桃花之诺。” “殿下却还记得。” “自然不会忘。” 桃花坞在金陵的东边,桃花河岸柳如烟,映水桃花锦簇,五彩纷呈。花丛之间掩映粉墙黛瓦,飞檐翘角,格扇花窗。人,水、桃花、屋舍相映成趣,十分有诗情画意。 有才子佳人在应景吟诗作对。 明月也想起有诗句这么写过: 浮画舫,跃青驄,小桥门外绿荫笼。 有什么…… 门前增画舫,墻外落红梅。 等等。 只是,明月此时心中如何能诗情画意?她面上虽是不动声色,心中可是万分留神楚子晏周遭的一切。 第一百九十四章 香消玉损红颜殁 以前听人说,有死人的地方花开得最艳,如今看桃花山不断有枯骨爬出,几百人不止,让人不得不相信尸养花这样的说法。 明月与蒙律护着楚子晏,倪往也不会离他们太远。 只是这林中鬼气太重,各路鬼邪形成了很多的鬼打墙,让桃花林形成了迷宫一般的结构。 傅若水走到明月身旁:“这山上邪祟太多,我们必须得快点走出去,不然瘴气汇聚太浓就无法脱身了。” “请阴阳师一定要救我们啊!” 十来个从画舫上下来的人跟着他们,一个两个将能拿的武器都握在手中,也不管这种武器对鬼有多大的用处。 傅若水说:“你们不要走散,跟着我们,等走出了返魂香的范围就好!” “好!好!” 那人嘴里说着好,可眼底闪过一丝黑色的邪恶,在傅若水转身之时,手中的剑已经朝着她刺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明月一道黄符拍上他的额头,他嘴里发出惨烈的叫声。 剩下的那十来个人也一个个目光漆黑,拿起手上的匕首攻击阴阳师。 险些挨了一剑的傅若水大惊失色:“这是怎么了?” 四周的哀嚎与惊叫之中渗透着阵阵琵琶声,明月一道黄符拍在了一人的额头,目光一凛:“琼枝的琵琶有操控人的魔音,他们被控制了。” 桃花坞上传来一阵阵的琵琶声,听过琼枝琵琶语的弹人们被操控得像傀儡,攻击阴阳师与楚子晏等人。 傅若水当下立断:“既然他们是追我们的,那我们就将他们引出去!” “好!”明月赞同。 只是声音的传播远比他们行动迅速,四周的傀儡与鬼形成了包抄他们的阵仗。回头看身后一片黑压压的群体之时,明月决定:“倪往带晏王先离开。” “明月!” 楚子晏与傅若水同时说道。 临危不乱的明月很镇定,给人一种踏实与安全,她说:“我能破掉倪往的琵琶,只是需要点时间。” 傅若水:“那我留下来帮你!” “不用,别担心我,你跟倪往他们一起出林子!” 明月凌空画符,金色符篆熠熠生辉,随着她的手诀在半空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八分为十六! 十六道符在明月周围旋转。 她剑指往前一指。 “缚道十六!” 灵符分十六道路数飞射而出,八道挡住前方涌进的邪祟,正好给了傅若水他们更好的退路。其余八道继续飞射,冲破一阵一阵琵琶的音波寻找声源。 金色灵符如箭,穿越桃花林间,流泻盈盈金辉。 琵琶声音波阵阵,破了两道灵符、三道灵符。 剩下金符直击琼枝! 桃树下弹着琵琶的琼枝,头上的骨簪瞬间发出紫色瘴气,牵引着她起身躲过一道,再一道。 可最后一道金色灵符贴在了她的琵琶弦上! 她伸手想要剥掉。 金光击得她手指震荡甩开。 明月手诀一划。 噌的一声! 琵琶弦应声断裂,琵琶也被震得猛然吐了一口血。 “香骨!”段宏一直跟随着香骨,如今终于能近她的身,将她扶了起来…… 琵琶弦已断。 人群脱离了琵琶声的控制清醒过来,又进入了疯狂的逃亡状态。 明月折返追赶楚子晏等人。 半途,却只见到了倪往与夜十在与群鬼作战。 明月击退了几个复活的死尸问倪往:“殿下呢!” “死尸太多,我们被冲散了,若水带着殿下往出口走了,这边我们挡着你快跟上去。” 明月往出口追去。 只是,靠近桃花坞出口的地方安静得诡异,周围也没看见有尸鬼出动…… 傅若水已经成功将楚子晏带出林子了吗? 赵明月疾奔向出口。 只是走出出口之后,又进入了另外一片桃花林。 这里根本就不是出口! 不可能吧?!海棠的力量居然达到如此登峰造极的地步? 明月按原路返回来,场景又与之前不同,只是这一次在地上发现了几个阴阳师的尸体。 是岳山派的阴阳师! 明月疾步走过去探看他们的鼻息……死了。 心中忽而大惊又疾步奔驰,终于见到地上躺着的一个熟悉人,明月心揪成一团,上前跪地大喊:“季师兄!季师兄!” 手探他的鼻息。 季泽希猛然咳血醒了过来,一见明月着急得抓住她的手:“若水跟……晏王……” 他指着前方。 “有一个……很厉害的邪祟……” 明月从身上掏出一颗丹药喂给了季泽希。 季泽希急促喘息:“别管我,去……救……” “你等我回来,一定要等我回来!” 明月心里直发慌,楚子晏你千万不要出事,千万不要出事! 穿过了好几株桃花,忽而闻到一股令她揪心的血腥味,明月背后猛然渗透出了一层冷汗,转过头去! 一株开得灿烂的桃树下躺着一个身着熟悉的人。 第一百九十五章 香骨死亡之谜 明月哭红的眼睛里有着化解不开的仇恨,楚子晏无法回答。 “就是鬼面。”楼烟岚说道。 楚子晏蹙眉看向楼烟岚,目光漆黑。 楼烟岚微微挺直脊:“是,是傅姑娘以为鬼面想要伤害晏王便对他出手,结果就这样了。” 明月摇头,苦涩道:“我居然会相信他的话……”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有了那样的假象,认为鬼面不会真的为难她。 以前她就自我感觉良好,跟楚子晏相处是这样,可对鬼面居然也这样……总认为他其实没有真正的想要害她。即便口头威胁过她很多次,也没有真正伤害过她身边的人。 如今血淋林的事实就摆在眼前,非要等到出事才后悔莫及。 明月咬牙一字一句说道:“若水,我赵明月赌上性命发誓,一定会为你报仇。” 她信誓旦旦立下誓言将傅若水放了下来。 此时倪往与夜十也赶到。 夜十身上还背着季泽希,在看到地上的傅若水时面色肃然。 明月望着他目光悲切,但已经没有继续流泪:“夜十,你帮我把晏王护送出桃花林。” 夜十点头:“嗯。” “你呢?”楚子晏问。 “我很快回来。” 楼烟岚道:“这是意灵缚的空间,只怕殿下走不出去。” 倪往:“明月,你破坏了琵琶之后人都已经清醒,这死尸也被收服了大半,这里有我们。” 明月点头,转身要往桃林深处走。 楚子晏说:“倪往,跟上。” 还没找到海棠之前,明月先看到段宏与琼枝。 段宏哽咽着对琼枝说:“我知道你就是香骨。” 琼枝嘴角有鲜血,声音格外冷淡:“奴家是琼枝。” “不可能,大家所听的桃花渡都是‘不负今生白头许’,后来我改成‘不负今生与来世’,这个只有我与香骨知道。” 那又如何?!琼枝推开了段宏,目光凛冽:“段大人记得如此清楚,又怎忘了香骨夫人在六年之前已经被毒死。” 毒死二字说出来时段宏身体一震踉跄后退,扶住一株桃花才稳住自己摇晃的身子,苦涩而悲悯地说:“你又如何说你不是香骨?” 琼枝神情变得阴郁,望着段宏的眼睛逐渐浑浊深幽:“当年你的母亲为了让你娶妻不惜毒死香骨,香骨不追究,你说待你替他们养老送终之后,便在奈何桥旁与香骨重逢。” “可如今高堂都已经不在,你却另娶新欢,你居然有脸口口声声说对香骨念念不忘?” 琼枝头上插着的那根骨簪那便是香骨的肋骨打磨而成,如今紫气缭绕从头顶灌下,让琼枝周身都笼罩在紫色的瘴气之中。 段宏看着琼枝跪了下来:“是我辜负了你,如今段宏愿意以命偿还,夫人杀了我吧。” “杀你?哼哼哼……”琼枝浑浊的眼睛空洞无光,从袖子里掏出一条白绫丢给了他,“这株桃树是你我初见的地方,今日你便在此做个了断。” 段宏看着的琼枝,但眼里映着的都是香骨的倩影,他生无可恋木然地拿起白绫挂在桃枝上。 “夫人等段宏,段宏不会再负你。” 段宏踩上树下的石头,将白绫拉过来打了一个死结,将脖子伸入白绫中:“香骨,今生是段宏负了你,对不起。” 琼枝看着他,浑浊的眼神微微有些动摇,她喉间发出低低的笑声如同哭泣,随之笑声越来越大,接着仰头大笑。 问世间情为何物? 段宏闭上眼睛,双腿离开石头荡了出去。 “夫君不要!” 柳如烟手中拿着一根骨头冲入了香骨的结界中,手中的骨头插入琼枝的身体,琼枝躲避但手臂还是被一根肋骨插入,发出撕裂的叫喊。 柳如烟冲过去抱住段宏的双腿将他从白绫之中解放出来:“夫君不要,不要!她不是香骨,不是香骨夫人啊!” 段宏与柳如烟一起倒在地上,段宏哽咽:“如烟,是我对不起你,你快走吧!这是我与她之间的恩怨。” “我不走,夫君,人死不能复生,我守着你!” “哼哼哼哼……”琼枝大笑,头上的那根骨簪发出黑色的瘴气,“好一对苦命鸳鸯,今日,我当然要杀你们其中一个,拆了你们这对鸳鸯!” “香骨!跟如烟没有关系,都是我的错。”段宏不想连累柳如烟将她护在身后。 这样的举动让香骨的怨气更重,一股黑色的怨气直接贯穿段宏,段宏瞬间口吐鲜血。 柳如烟哭喊着:“香骨姐姐,夫君根本就不喜欢我!” 琼枝目光漆黑,冷笑:“你放心,我不会杀你,我不会让你们一起死。” 她手成五爪状,一股黑色怨气再次要冲向段宏。 柳如烟将段宏紧紧抱在怀中:“夫君真的从未喜欢过如烟!他只是答应了父亲一定要为段家延续香火,知我怀孕之后他就拟好了遗书!” 柳如烟从怀里取出一份遗书摊开面朝琼枝,声音颤抖:“他等我生下孩子后,便要以死向你谢罪!” 段宏一看那遗书咳着一口血:“如烟你怎么知道咳……” “我早就发现了。” “那孩子……” “如果失去你,我宁愿不要孩子!” “你……”段宏说不出话来。 琼枝黑色的攻击熄灭了下去,她看段宏又看柳如烟:“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放过你们?” 柳如烟无比苦涩地摇了摇头:“我连孩子都让你夺了去还有什么好怕的?自从知道那份遗书之后,我便开始追查……后来知道香菇姐姐不是病故,而是被人下毒。” 当初香骨一直没有身孕,段宏的母亲多次劝阻段宏娶妻又没用,就开始以滋补药物为她备孕为由,一直给她服用一种慢性毒药,最后导致香骨中毒身亡。 临死之前,段宏说一定会给她一个公告,香骨说:“不必了,她是你的母亲,我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就是夫君,又如何剥夺能替我牵挂你的娘亲?” 香骨弥留之时让段宏千万不要那么做,段宏答应且发誓:“今生段宏绝对不再娶妻,夫人在黄泉等我,为二老送终之后便下黄泉与妻相会,共度百年!” 香骨便咽了气。 柳如烟哭着说:“姐姐可知,公公其实是服毒而死!” “如烟!”段宏喋血怒斥。 琼枝目光一动慢慢看向段宏:“难道,不是母亲是父亲大人给我下的毒吗?” 段宏闭了闭眼,知道事情藏不住了:“父亲为官几十年断不能做这些?夫人离开之后,我对母亲无法解开心结,于是就想着自行了断去见你,结果自杀未遂……” “父亲得知此事,又知母亲下毒害你之事,终有一日将我叫到书房,说他对我有两个请求,一是不要怪罪母亲,二是延续段家的香火,父亲说他会替母亲以死谢罪,父亲当时已经服下剧毒不久就毒发身亡……” “母亲抑郁成疾终也熬不过几年病故,我深知对不住你,可却真的想为段家留一个后代,死后才有脸去见父亲。” 琼枝站在原地许久之后没有了动静。 柳如烟已经是泪流满面,心中悲哀万分:“夫君从未忘记姐姐,是我自作主张在夫君醉酒之时弹了《桃花渡》,是我执意要给夫君生孩子,姐姐要杀就杀我吧……” 琼枝望着段宏嘴里呐呐说着:“你骗我,你们都在骗我……” 但却没有发出攻击而是转身离去。 那枚骨簪又从黑色退回紫色,只是她走了几步就被结界困住出不去。 “让我出去。” 没人回应,阴风四起,树枝摇摆。 一百九十六章 我守护着你 她发上的骨簪顿时变成黑色,怨气化成一团在没她的控制之下,主动攻击再次贯穿他的身体。 柳如烟挡在了段宏的身前,黑气将两人同时贯穿。 琼枝回头大喊:“住手!” “海棠!住手!” 海棠从另一朱桃树下走了出来,脸上是一抹嘲讽:“姑娘怎么能相信一个负心汉的话?男人啊,最会骗的就是你这样心软的女子?当初你连他母亲杀都可以原谅,他却跟另外一个女子结为夫妻,你生前也不过就是个妾侍。” 琼枝目光混沌,又看着段宏。 柳如烟咳着血挡在段宏的面前:“姐姐,夫君真是没有背叛过你……” “都跟你生孩子了,难道还不算背叛?”海棠笑盈盈说着。 “难道姐姐作为妻子,就没想过让夫君有后代吗?”柳如烟反问琼枝。 海棠轻声一笑:“姑娘,她在骂你不能生育,瞧瞧他们这对苦命鸳鸯,多恩爱啊。” 看着琼枝怨气又起,段宏推开柳如烟:“你回去,是我对不住你,你走吧。” 海棠大喝:“香骨你还等什么?不是要跟你的段郎一起死吗?快杀他啊!” 她训斥之后,琼枝的身体再次被黑暗的气息缭绕,满是黑暗力量的手伸向段宏,但这不是她的本意。 “海棠你要做什么?住手!” “今日帮你报完仇,还要报我的仇呢,楚子晏很快也会到这儿的。” “住手……”嘴里说着不,但琼枝的手成爪抓住了段宏的脖子,柳如烟前来拉扯被她一挥飞出几丈之外昏厥了过去。 段宏认命地将自己教给琼枝:“能死在夫人手下,段宏无憾。” 段宏被掐得脸迅速涨红,血色充满眼球,他却对着琼枝微笑,甘之如饴的。 花廊沿江锦绣长,葬花锄头入骨香。红艳树下立青衫,桃花不及君色芳…… 琼枝双眼留下泪水,却无法抽出自己的手。 “逃……” 她的手慢慢地抓到头上的骨簪,想要剥离怨气的控制,可在海棠的操纵下她拔不下来,甚至双手掐住了段宏的脖子。 一道黄符飞来贴在了琼枝的背后,一声凄厉的鬼嚎响起,明月俯身抽掉她头上的骨簪。 琼枝顿时醒了过来。 明月手中的黄符打向了树下的海棠。她轻笑一声闪身躲了过去。 “赵明月,你果然都知道了。” “长平公主不与贤王回家滚床单怎么还在这儿呢?” 海棠正是长平公主梁昭君,当日被楚子晏设计让她与贤王兄妹乱伦之后,她便死前下死咒,死后化身画皮鬼回来寻仇。 明月这句话瞬间让她震怒化身厉鬼。 “我要杀了你!” 明月手中一把桃木剑击打,纵使梁昭君再厉害怨气再重,但明月对付她却总是绰绰有余的。可梁昭君却有恃无恐,因为她在攻击之中看到了明月的迟疑。 “你不敢杀我,你若杀了我便永远不知道怎么解救楚子晏!” 她故意迎上明月的杀招,在明月收手之时反击然后猖狂的笑着,周围的阴风肆虐,花瓣被吹得肆意乱飞。 “赵明月,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休想得到,我要折磨楚子晏到死,我让你们都不得善终!” 似是被阴风唤醒方才取下骨簪已经平静下来的琼枝,此刻身上又是紫气缭绕进入被操控的状态:“海棠……你……” “你以为香骨的恶魄只在耳环或骨簪上吗?香骨的恶魄早就植入到琼枝的身体里,在这意灵缚之中她就是香骨的怨香骨的恨!” 琼枝抓起段宏,拔出手臂的肋骨抵着段宏脖子的动脉表情格外扭曲,她不想杀他但根本就管不住身体,眼睛里流出血泪。 “今朝埋下落英魂,求取来年影成双。春花青衫两相欢,绣得枕上双鸳鸯……逃啊,逃……” 她就是香骨啊,那个善良坚强的女子,他一生深爱着的妻子,段宏伸手将她抱入怀中泪眼成双:“夫人,是我负了你,是对不住你……你动手吧,我们以后就不用分开了……” 不分开了? 啊! 香骨手中的肋骨扬起,狠狠落下! 柳如烟扑过来推走了段宏,肋骨从她背后插入心口。 “如烟!” 如烟倒在段宏身上嘴里冒出鲜红的血,她看着段宏如同段宏看着香骨,眼神悲切而深情:“夫君不喜欢如烟没关系,可是如烟对夫君至死不渝……” 她倒在了他的胸口。 段宏痛不欲生,持起地上那支骨簪,深深望了香骨一眼插入自己的脖子。 “不……不要!” 香骨飞身夺去段宏手中的骨簪,握着他的手血泪流了满面,深深的望着他,如同离开他时看得那最后一眼,舍不得啊,还没跟他过够呢。 风雨不改同舟济,不负今生与来世。唯愿春风无限浓,花下双影倚栏杆。 “夫君……香骨,还你自由……” 琼枝握着骨簪飞身朝着方才海棠出现的那株桃树下。 海棠被明月压制不能脱身,看香骨飞向树下时大喊:“香骨!你要做什么?” 明月见香骨从树下拿起一个桃花枕。 回望一眼段宏。 还是那株艳红的桃树,还是那个青衫人,可都十年了…… 缘分从这儿开始,那也从这儿结束吧。 香骨对着段宏一笑,仿佛还是十年前那个如春如花的妙曼少女,桃树下,扛着一把小巧精致的葬花锄,挂着一个装满花瓣的绣花袋,红着脸说:“你这书生,脸都比桃花还红,还要看我多久?” 那一望,钟情了一世。 可她的一世不过短短二十五岁。 跟他的夫妻缘分也不过四年。 分开比做夫妻的时间还长。 十年光阴,人鬼殊途,黄泉路上,又有多少魂成双? “枕上桃花不过一场梦,香骨不要了。” 香骨握紧骨簪刺向桃花枕。 海棠眼里忽而出现一丝笑容。 明月心中警钟大作,急忙喊道:“香骨住手!” 为时已晚! 骨簪刺破桃花枕,刹那间绣花枕头内飞花四溅,尖锐的骨簪也刺穿了枕头之内一个发黑的头骨。 那是香骨的头颅。 也是梁昭君邪恶意灵缚的根源,碎了。 梁昭君狂笑:“意灵缚破,咒怨诞生,这才是我的最终目的,所有枕上桃花梦中的人都将烟消云散!赵明月看你这次怎么救楚子晏!” 语毕,梁昭君画皮撕裂露出狰狞腐烂的鬼身,又很快爆裂化成一团花瓣灰飞烟灭。 接着是香骨破碎,然后是琼枝。 破碎的速度之快让人措不及防。 明月猛然回头,段宏也化成了桃花花瓣,随狂风在柳如烟的怀中飞散。 所有与枕上桃花梦境相关的人都会消散? 香骨?琼枝?段宏……楚子晏! 海棠消亡,结界退下。 楚子晏就站在桃花树下,一身白衣随风飞扬,只是飞扬的衣角化成了片片花瓣,随风飞扬。 “殿下!”明月惊恐大喊,“楚子晏!” 楚子晏抬起看着衣摆纷飞的双眼看向明月。 明月心急如焚朝着他疾驰而来。 他已逐渐在消散。 “殿下!” 蒙律与倪往在后边惊喊,但都已经来不及。 谁也阻止不了这种幻灭。 楚子晏对不顾一切朝他跑来的明月道:“明月别过来!” 赵明月却飞蛾扑火,没有任何迟疑瞬间将自己所有的力量释放,咆哮:“兵解——” 瞬间白光万丈,震荡扩散,比狂风吹散桃花的速度更快地覆盖整座桃花坞,将流逝的花瓣全部囊括在自己的力量之内。 用力抱住楚子晏,铿锵再一声:“归宗!” 满山桃花如海浪回流涌向她跟楚子晏,如此,不管他消失到哪儿她都能把他找回来,分毫不伤的找回来。 明月抱紧他。 “不管去到哪里,子晏,我守护着你。” 桃花如潮将两人淹没席卷,很快消失在桃花坞上不知去向…… 一百九十七章 妖孽男新娘 明月也不知道会去到什么地方,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誓死护住怀中的楚子晏。 飞花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 赵明月的耳朵里传来“明月,明月”的叫唤,她慢慢睁开眼,视线焦距看见的是楚子晏立刻坐了起来拉着他瞧:“你没事吧?” 楚子晏忧心看着她许久,是动容,也有后怕:“我没事,倒是你,可知兵解的后果有多严重?” 兵解很可能导致元神俱灭,可看他无恙悬着的心顿时复位,经别无所求:“现在不是没事吗?我们都好好的!” “赵明月……”责备的话终归一句也说不出来。 赵明月望向四周,依旧是一片桃花林,只是比起桃花坞这里的桃树要高大许多,花开得更加盎然昌盛,枝头的桃色几乎满溢,微风吹过落英缤纷,绚烂到极致。 “我们这是在哪儿?” 楚子晏将她扶起也望向四周:“放眼望去都是桃花,但定然不是桃花坞。” 两人试图行走了一段,这桃花林似乎走不到边。 “奇怪,走不出去。” 明月思索一阵,拿出魂牒召唤出飞驰,扶着楚子晏上了马车,命令飞驰带他们回金陵城。桃花林并没有道路,但飞驰驾着马车却平稳前行。 在车上,明月跟楚子晏说了飞驰的大概来历。 妖马识途,她心里还期待着飞驰能将他们带出去,不过飞驰走了大半个时辰,还是回到了原点,妖马飞驰非常不甘心又开始奔驰起来。 可又再次回到原点。 看来这个空间有蹊跷。 “算了飞驰,不必徒劳,你找个制高点停下。” 飞驰遵命。 在最高一处,明月打开车门站在车头,眼底一望无际的是桃花如霞,看不见其他物种。 “还真是一望无际,除了桃树一无所有。” 楚子晏走到她身后:“梁昭君的诅咒是让我们从世上消失,估计这地方已经不在人界。” 明月也是如此推断。 正有些犯愁,远处传来一阵笙箫之音,明月仰头张望,但闻笙箫由远而近。 “好像是迎亲的音乐。” “是。” “飞驰,跟过去。” 一只迎亲队伍穿过桃花林徐徐而来。 迎头的人身材彪悍魁梧,四方脸,浓眉大眼,穿着一件红色新郎服,坐在高头大马上,胸前一朵大红花映照他神采飞扬的脸。 他身后是七八个同样骑乘的男人,应该是新郎随行的亲友,同样也是满脸春风得意。 这几人之后是乐队,边走边吹奏欢庆的迎亲笙箫。 乐队之后是八抬大红花轿,轿夫在抑扬顿挫的音乐中有节奏的颠着轿子。一顶大红轿子,就在桃花之中上上下下,左右左右地颠晃,十分有民俗特俗。 轿子之后是一批随行的仪仗队,至少得上百人,看来这是一场非常盛大的婚礼。 轿子颠得太厉害,颤得桃花纷飞,新娘子忽而从轿子里给颠出来! 一袭红衣晃出轿子又瞬间收了回去,惹来新郎一阵大笑:“风凛苑,你狼爷的八抬大轿颠得你可还满意?” “哼。”轿子内传来一声不屑的轻哼。 新郎策马回头来到轿子边,继续张狂自负地笑:“可没把你小卵蛋给颠碎了吧?啊?哈哈哈……” 众人跟着一阵哄笑。 轿子内的人一把掀开轿子窗帘,趴在窗边说:“狼爷尽管颠,我身上到处都结实包括卵蛋,倒是狼爷,只怕你还没走出桃花林,我家燕郎可要来抢亲了,我说过,谁赢谁才能真正娶走我风凛苑。” 原本打算沾着喜气上前问路的明月有些傻眼。 这八抬大轿上坐的不是凤冠霞帔的新娘,而是一个……大美男?! 确实是个美男。 一双桃花眼勾魂摄魄,鼻梁挺而微尖,唇色如同最艳的桃花色。 如同绸缎一样的黑发,用红绳往后绑了一缕,其余披在身上。 身上是红绸长袍。 引用香骨的一句诗,桃花不及君色芳。不过这美人的姿色可比段宏要夸张太多倍,红轿窗前附蓝颜,三千桃色皆黯然。 初识楚子晏明月也觉得他美色无双,但楚子晏的美如同青莲,淡泊清雅又高不可攀。可轿子里的那人美得热烈鲜艳如同赤霞,风情万种。那声线也是柔软如同春风化雨,洋洋洒洒。 美! 只是比起他的美貌明月更震惊的是,这男人是新娘子?这么另类的套路她还是远观一会儿的好。 赵明月与楚子晏心照不宣立在外围远观。 新郎郎天平不屑哼哼:“燕青阳也能抢本大爷的亲?那可不巧了,他的忌日居然与我们成亲的日子凑到了一块!” 第一百九十八章 要嫁给明月的妖 “好。” 明月见楚子晏一路都没什么精神,扶着他坐到椅子上搓了搓她的手臂:“殿下累了吧?” “不累,明月很累吧?” 明月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她身上都是深红的血迹,是傅若水的。想到傅若水心口骤然一阵紧缩,她对楚子晏笑了笑:“我没事,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明月歇息,我去吧。” “你会吗?”明月脱口反问。 楚子晏微微一愣,无奈道:“看来我是真的什么都帮不上明月。” “你平安健康地在我身边就是最大的帮助。” 这屋里什么吃的都没,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何况她还不巧。 “屋里没吃的,我出去找找。” 最后是明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在湖里叉到两条鱼解决了晚饭问题。 晚上的桃花林更是死寂,这个世界仿佛只有她跟楚子晏存在,但只是仿佛,明月能察觉到风凛苑一直坐在某株桃树上看着他们。 如今楚子晏身边现在只有她,她必须保护好他。 明月脱下外衣还能闻到血腥的味道,傅若水的血的味道…… 屋里只点着一盏微弱的油灯,楚子晏看她在灯下凝视那件血衣不由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明月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不动。 “明月。” “……嗯?”明月放下衣服走到床边坐下来,“你睡吧,好在这房里还有被褥可用,你将就将就,我会再想办法出去的。” 平时言辞总让明月无言以对的楚子晏此时却不知该说什么,伸手握住了明月的手:“明月,我……” 他欲言又止。明月凑近了一些:“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 楚子晏目光黯淡,嘴巴又张了张最后只剩伸手,抱住了明月的脖子将她扣入怀中,喉间发出微微叹息。 “明月也睡吧。” “我不困,你睡。” 作势要起来,他抱着不放:“我知明月担心风凛苑,可他如果真要对我们做这些什么就不会只是监视那么简单。” 明月想了想,也掀起了被子的一角睡了进去。 楚子晏将她拉入怀中抱住。 他嫌少这样主动,今晚却一直抱着她不肯松手。 “殿下今天有些反常。” “……嗯。”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别太担心,既然有办法进来,就必然有办法出去。” 她眼睛在昏暗之中也有一层亮光,让人不敢正视:“我不担心出不去,明月在就足够了。” 明月此时才释怀笑了:“殿下知道我有多庆幸没让你一个人来这个地方吗?” 楚子晏脸颊贴着她的额头:“明月可知我看你兵解的时候有多……恐慌吗?多少人兵解的结果都是魂飞魄散啊赵明月。” “当时我什么都不想,只知道绝对不能让人从我眼皮底下将你带走,谁也不能,若护不了你,我宁愿跟你一起魂飞魄散。” 话音未落楚子晏的手臂又是一紧。 心房的颤抖让他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吻重重地落在她的发上,而他能做的也就是只是如此。 一夜无事。 次日,明月继续寻找出口。 然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又听到迎亲奏乐的声音。 迎头的依旧是郎天平带着他的亲随,八抬大轿在桃花林里上下左右的颠簸,一身红衣的新娘几乎没颠出轿子,而新娘就是昨天的风凛苑。 郎天平回头大笑着问:“风凛苑,你狼爷的八抬大轿颠得你可还满意?” “哼。”轿子内传来一声不屑的轻哼。 新郎策马回头来到轿子边:“可没把你小卵蛋给颠碎了吧?啊?哈哈哈哈……” 轿子窗帘打开,红衣黑发的美男趴到窗口眉目风情:“尽管颠,我身上到处都结实,倒是郎天平,只怕你还没走出桃花林,我家燕郎可要来抢亲了,我说过,谁赢谁才能真正娶走我风凛苑。” 然后燕青阳来抢亲,打了一个小时被郎天平一个斧头看成两半。 第一百九十九章 人与妖斗 唉呀妈这妖孽到底什么路子? 明月僵硬地将他的手从胳膊上撸下去,目光忽而一动:“容我想想也许有更好的办法。” 她这小眼神,风凛苑笑道:“你该不会以为除掉我就能出去吧?” “……”这个念头虽然一闪而过,但她确实有这么想过。 “好恶毒的心肠啊,不过你也不想一想,如你所说的,那个香骨毁了灵根,可最后却谁也逃脱不了消散的命运,你就不怕除了我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确实想过这个可能。 要破解意灵缚绝对不是简单的事情。 所以很多人才会选择逆术而行,也不会专门去解意灵缚。 “所以,你该相信,我并不会伤害你。” “狡辩,不过……”风凛苑红唇一勾,“你要伤害我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当然!”明月供认不讳,“你也看到了,我们在这个空间里有自主的能力,所以你也要相信,我们既然是进来了,而且还在被封印之外,就很有可能会带你出去。” “不可能,除了娶我别无选择,嫁出去是我的愿望,你得帮我完成才能打破这个意境……”风凛苑看着楚子晏蹙起眉头,眼神忽而一转,作势要推楚子晏的肩膀,“别担心,你做大,我做小还不行吗?” 明月眼疾手快推开他的手,目光一沉带有些警告的意味:“万事好商量。” 风凛苑把手放到嘴边吹了吹,红唇委屈嘟起:“这都还没成为一家人你就打我,以后还了得?” 谁要跟他成为一家人?能不能别这么臭不要脸?不过明月心里还是有些忌讳这个人,他华丽的外表与辞藻让她无法看出他的用意。 明月再次不着痕迹将楚子晏护身在身后。 “难道你真没试过不杀狼妖?” “试过……而且很多次我都想不杀这个狼东西,就跟着他看看是否真能走出桃花林,但一想到真的要把自己给他,我还是怎么的也忍不住把他给杀了。” 呃,这叫什么心理? 难道就不能委曲求全一下? 还是说,因为狼妖必须要死,所以他除了杀没有其他念头可以选择。 “要不,明天你就试试不杀看看?或许当真就能出去了呢?” “你是让我委屈自己跟那牲畜在一起?” 牲畜?狼……可他也是桃花妖啊,妖妖也不是不可以对吧?“就假装一下,然后出去你再杀他也不迟!” “我不要!这是原则问题!” “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就为了这个原则甘愿被封在这儿一千年?” “大丈夫不该屈的绝对不屈。” 你个妖孽长得什么死脑筋?!明月有想揍他的冲动,他一个男人还能真嫁另外一个男人了?还是说妖界不分性别也能私定终生?小娘在二十一世纪还没遇到几个同意同性结婚的国家呢! “那嫁给我就不违背你的原则?” “这个……嗯?”风凛苑有些苦恼,“我怎么忘了想了?” 那会不会他想了之后她的下场得是跟那狼妖一样?还是别想了吧…… 风凛苑忽而看向楚子晏,眸光辗转,有几分风流的韵味:“想了想我对你也许……一见钟情吧。” 对谁一见钟情?他看谁说一见钟情呢! 明月横眉刚要说话。 风凛苑转头看她:“是你的话我就忍受一下吧,就算不是一见钟情,也可能日久生情呢?” 那还得看她愿意不愿意。 “我觉得你跟狼王必然也能‘日久生情’的。” “所以你不愿意娶我?”风凛苑眯起眼睛。 明月很直接地点头:“不愿意。” “哼,反正你不带走我就绝对离不开这个地方!”风凛苑不怒反而娇艳一笑,“你等着瞧吧,不出几日,你绝对会求着娶我。” 娶他还不如在这儿活上一辈子…… 虽然自己的结局很可能会跟狼妖一样挂掉,但她还不确定自己是否能跟狼妖一样,第二天还能活蹦乱跳,所以还是不要招惹他的好。 明月只对楚子晏说:“别听他胡说,不可能是凭嫁娶打开这个封印。”看楚子晏脸色不大对,难不成楚子晏还想收了那妖孽?“喂?你该不会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吧?” “嗯?”有些心不在焉的楚子晏回过神,看明月一副醋意横生的模样无奈一笑,“胡说什么呢?” “那你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呢?” “……在想,乌蛮原来是以这样的形式隐匿自己,难怪怎么也找不到他。如今也许正如风凛苑所言,他已经开始觉醒,所以封印也有了缝隙。” 他跟明月才能进入这片桃林。 明月脸色也沉了下来:“如果鬼面的目的也是乌蛮,那么,我有些明白他为什么会让我去九曲城,可是我对他真的有用吗?” 想到鬼面心中又产生了一种咬牙切齿的恨。 第二百章 子晏诉衷情 郎天平与陆燕青还是杀了过来,赵明月不得不动手反击,不然真有可能被这群人给干掉。 结果…… 原本应该是风凛苑干的活,最后都是她干了。 夜叉跟狼妖都被她杀了。 风凛苑厚颜无耻地跑过来:“恭喜你抢亲成功,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了,我会永远跟着你。” 这话听着怎么也像阴魂不散的鬼话 这家伙……真欠揍。明月皮笑肉不笑的说:“我只是自保,跟你没什么关系。” “可你都把狼爷给杀了,你就得对我负责!” “这个好办,我明天会把郎天平还给你,放心啊。” “呃……哈哈哈……”风凛苑被呛得又笑得花枝招展,然后笑容猛然一收阴测测问明月,“要了我就这么难?” 还真挺难的。 看明月不肯点头,风凛苑袖子一挥。 成千上万的桃花变成疾风扫荡,所经过之处,一切都化成了粉末,当然也包括赵明月驱赶走的马。 “若不是来抢亲明天也别过来了,你一样东西都拿不走。” 说完红衣翻飞掠过一丛丛花冠,如飞仙消失在明月的面前。 他说到做到。 明月第二天其实还是来了的,只是风凛苑会在她过去之前,把所有东西都粉碎成渣。 今天的饭菜又没着落了…… 明月两手空空回到木屋。 楚子晏正在院子里晒被子。 她一愣,连忙上前帮忙:“殿下怎么做这些?” 楚子晏拍着被子:“不是明月说晒过太阳的被子又香又软?” 她是这么说过,可没想到他会拿被子出来晒。 他这么懂事,可今天她什么食物都没找到,心中愧疚,低头拍了拍被子犹豫了很久:“殿下……” “我给明月看样东西。” 楚子晏牵起她的手进屋,走到窗前。 “可闻到香味?” 桌上放着一个坛子,香味明月确实没怎么闻到:“是什么?”她上前打开盖子,坛子里是蜂蜜与花瓣,“这是……你做的?” 楚子晏莞尔:“明月不是最喜欢吃桂花蜜?我想桃花做起来应该也会好吃,明月尝尝看。” 他用筷子夹了两片花瓣,明月张嘴要吃,他学她也将蜂蜜抹在她的唇上,明月被他逗得抱怨瞥了他两眼,他才将花瓣喂入她口中。 明月嚼着花蜜,满眼感动:“你去哪儿弄的蜂蜜?你该叫我去拿,不然被蜜蜂蜇了怎么办?” “呵,明月太宠我了。” “……”有吗?可能保护他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我当然要宠你,嗯,不过,最近……让你吃苦了……” 她模样有些难堪,特别内疚。 楚子晏目光一动,俯身去亲吻她的唇。 先是浅尝她唇上的花蜜,离开,鼻尖贴着她的轻声说:“不苦,很甜。” 再覆上她的唇,吻从无比珍视的浅,到动情的探索,再一往情深的缠绵,口中的花蜜已经被吞食淡薄,但她的味道却甜到心窝,甜到骨髓。 楚子晏很少主动亲吻,也很少如此缠绵动情。 长长的眼睫闭成两弯扇子,亲吻的唇舌发出煽情的动静,喉间发出男子低沉的喘息,他的一切都让明月沉醉。 步步跟随,即便有些生涩,但本能地回应了他自己所有的热情。 因为她的回应,楚子晏欲罢不能将她紧抱在怀,让她贴在他灼热的身体,这种贴近似乎还不够填补心中的渴求,灼热吻从她的唇上移到耳边,到脖子继续往下…… 情到深处,他忽而克制得将她扣在怀中,在她耳边喘息着低喊:“明月,明月……” 拥抱的两人胸膛剧烈起伏,身体的温度让心脉沸腾。 明月同样情难自禁紧紧地抱着他,多紧都不够。 从来没有过的悸动。 有种想哭的甜蜜。 贴着他的脖子轻声说:“楚子晏,我们成亲吧。” 楚子晏身体僵了好一会儿,慢慢拉开明月,低头看她满是潮红的脸,依旧残留羞涩的双眼有着能将他熔化的灼热与坚定。 明月说:“没必要考虑皇室规矩,只要你愿意,谁也不能阻止我嫁给你。我也不需要你给我其他东西,我只要你。不用凤冠霞帔,不用红烛新房,那一床晒得又香又软的被子,已经足够我与你洞房花烛。” 楚子晏双眼颤动,一直那么寡淡的人眼底有了一层水汽。 在明月红霞满面笑出眼角的泪光时,他的唇落在了她的眼睛上,这双眼睛承载着太多让他沉沦的情谊。他从没见过谁的眼睛像她,清澈如朗月,深邃如天空。 “赵明月……” 他从未见过一个女子像她坚韧如山,旷达如海。 世间怎会有这样的人儿,长在他心尖儿上一般的人儿? 如何……不为她所动? 楚子晏无比动情地将她拥入怀,深情再难自禁,低声说:“我喜欢明月。” “……” 她等这句话不知等了多久! 泪水猛然流出眼眶,雀跃地要推开他:“你,你再说一遍……” 他不让。 执拗得抱着她。 第二百零一章 囍 “嗯,我已经净身、沐浴完毕,现在要帮明月沐浴。” 明月伸手捂脸,娇嗔:“你这样安排……我会很紧张。” 他拉下她的手:“现在什么都没有,至少得给明月一个难以忘怀的新婚之日,我想把最美好的自己给明月,让明月记住今日,永远不会后悔嫁给我。” “嗯,我不会后悔。” 无论怎样都不后悔吗?楚子晏垂眸,随后轻笑:“呵,以后的婚礼再给明月补上,定然每项礼数都巨细到位,然后八抬大轿迎明月过门。” “……好!” “那么现在……让我为明月宽衣沐浴。” 虽已经做好准备,但他一件件退下她的衣裳时,明月还是紧张到手脚发凉。 他的手碰到最后一件白色单衣的系带,明月忽而本能地握住了他的手,紧张到手指颤抖,她有些无助地看着他。 氤氲热气之中,他目光也染上热气的雾色温暖潮湿,胸膛微微起伏显示他的期待,他耐心的等待明月适应。 “明月别怕,我们慢慢的。” 明月目光盈动,手紧了紧终于慢慢放开。 他修长如玉的手拉下系带,不由也悄然深呼吸,知道接下来会看到的是让他心潮澎湃的景致,所以他很仔细也很慎重。手放在她的衣领处,深情望着她羞红的脸庞,不错过她任何表情将衣衫从她肩上剥下。 目光随着衣服的剥离,一寸寸落在她曼妙的身体。 出水芙蓉,拨云见月,是他从她身上极少看到的婀娜女儿姿态,散发的是温暖诱人的香气。 在他的凝视下,她青涩的身体慢慢粉红剔透,如同花蕾慢慢绽放。 楚子晏不由深呼吸,由衷说:“我家明月真好看。” 明月被夸得手足局促,别开头咕哝:“殿下这样慢慢的……我更紧张。” “那明月希望快一些?” 说是,会不会显得她急不可耐?可由着他不急不躁的性子来的话,感觉自己会紧张到想哭。 “我真的……害羞了啦!” 楚子晏低声一笑:“呵,是得快点,不然水都凉了。”说完弯腰将她抱起来。 明月惊呼一声赶忙抱住他的脖子:“楚子晏!” 看他当真要抱着她到大木桶里,她都怀疑他能不能抱得动,可他轻而易举地将她抱过木桶边缘,轻轻放入洒满桃花瓣的热水之中。 看明月表情里多了一分不可思议,他无奈道:“明月我还是抱得动的。” 明月忽而咧嘴一笑,调皮地抠水轻弹在他占了便宜还一本正经的脸庞。 他被水浇得闭了闭眼,嘴角吟着微微上扬的弧度,等她不闹了将高脚凳移近了些,拾起一旁的毛巾很认真地给她洗起澡来。 热水通过他的手淋过她修长细腻的手臂。 明月方才短暂逗弄他的心情早就被驱赶得不见影踪,整个人都如同煮红的虾窘迫得低着头。 楚子晏的笑意在眼底如波荡开,放下她的手臂,捧着毛巾转向了她挺秀白皙的背部。 每一次的碰触,都让明月想要叹息。 可这不对啊,是她追的他,一直都是她在攻,可就一天的功夫她就被他揉捏得跟只小猫儿似的。 虽然也很享受,可就她一个人害臊成这样,简直……不公平。 明月忽而抓住他的手腕偏头看他:“子晏?” 楚子晏看到她眼里一抹精芒与坏笑,只来得及喊了一声:“明月……” 赵明月已经侧身抱过他的腰,将他一起拖入水里。 水花四溅,明月朗声大笑:“既然要制造美好回忆,子晏如何能缺席?” “我洗过了……”罢了,他的一切她不是没见过,而且他并不介意与她坦诚相待,他的眼睛在热气蒸腾下涌动一波暖潮,“明月暂别闹,容我脱了衣服。” 脱……脱衣服? 呃,呵呵,对脱衣服,洗澡当然是要脱衣服的。 方才她想法设法掩饰自己太过害羞的状态,也为了逗他才将他拉下水,可现在居然成了……鸳鸯浴。 看他一件一件退下身上的衣衫,放在一旁的架子上。 明月偏头掩嘴偷笑,机智如我。 正臆想连篇,感觉有人靠近,回头他已经在身旁,身上的衣衫也已经全数褪下,手里正拿着白色的毛巾要继续为她沐浴。 两人四目相对目光都同时升温,他先开了口问:“方才想什么呢?笑成那样,也说出来让我听听。” “什么都没想!” 在他暧昧的凝视之下,她娇嗔一笑将水泼到他脸上:“我就是想你,你还不能让我想了?” 他侧过头避开水,伸手抓住她的肩膀。以为他要报复明月将两臂挡在脸前。 “好男不跟女斗。” “呵。”却听得他柔声笑着拉下她的手臂,“别闹了……” 水珠顺着他脸颊缓缓汇聚到削尖的下巴,有的水珠落入水中,有的顺着他优雅的脖子流过呼吸起伏胸膛。 明月的眼光顺水而下。 他白皙如玉的肌肤泛着美玉的光泽…… 三年前明月就将这人看个透,在他身上描绘“隐匿黄泉”符文时,就把他摸了个透,不过当时事态紧急,根本就容不下她心存杂念。 就只是知道,他的体格没她想象中那么瘦弱。 第二百零二章 囍囍 “那从现在开始,楚子晏与赵明月已经成为真正的夫妻,阿门。”明月说完拉着他去拿手机,将方才摄影的内容给他看。 楚子晏看到镜头下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录入其中。 ……“好了没?” ……“呵,呵呵呵……” ……“赵明月,要玩到什么时候?拜完堂可该入洞房了。” 楚子晏不觉好笑,看向明月。 明月解释:“刚才一张一张的叫照相,是静态摄影。现在这个叫动态摄影,它其实也是由很多张照片汇聚而成,只不过是连在一起快速播放。就好比我们在书本的一角画上画,然后迅速翻动时就能连串起来那意思。” 楚子晏嘴角带着微笑看完影片将相机还给明月:“明月的家乡有很多外人从未见过的东西。” 明月想了想,点头:“嗯。” “那是……什么地方?” “应该算是……不同的时空,在苍元大陆之外,也不是纪元年的时间范畴之内……” 说着,楚子晏的表情已经越来越沉。 明月识相闭嘴走过去牵住他的手:“怎么了嘛?我只是觉得既然已经跟你在一起就不该隐瞒,除了这件事我可没有再瞒着你任何事!” 他所介意的不是她的隐瞒:“明月说的那个地方我到达不了对吗?” “……应该是。” “那明月会走吗?” 原来他在担心这个?明月心顿时变得很软:“不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谁是鸡谁是狗? 楚子晏有些用力勒住她的腰肢:“所以与我拜过天地许过生世,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明月都不许离开我。” “好,我不离开你。” 他还是将她勒得很紧,像是知道了那个他所不能到达,她却随时可以回去一样的地方,让他格外的愤懑不安。 他不畏天地之界,但她却来自一个他未知的世界。 一个能转身他就会失去她的世界…… “诶殿下,这时候你当真要用来对我发脾气?”她在他耳边暖暖调侃。 楚子晏瞪着这人,对她没辙也无法生气,有些不甘心地一把抓过她的手,大步牵着她进了房间,她是他的人,除了他身边哪儿都去不了。 新房里也插满的桃花。 床上铺的是今天晒过太阳的被褥,室内洋溢一种温暖的香气。 进了房间的两人望着床停住了脚步,楚子晏慢慢偏头看明月。 明月脸骤然再红。 他忽而也消了气,转身锁上房门。 他再次站回她面前时,明月咽了咽嗓子,很清楚下边会发生什么事。 楚子晏的探手到她的颈后,抬起她微微垂着的头,吻住了她…… 彼此的气息灼热纠缠在脸上回荡。 他的气息越来越灼人,眼中火苗愈加旺盛,手伸到明月的腰间,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赵明月还是下意识地抱住他的脖子,印象当中,她总是比他更强大的。可想到自己这样的念头,又忍不住在他怀里轻笑:“每次被你抱我都会吓一跳。” “呵。”他覆身半压着她,纤长的手指仔细抚摸她脸庞,深情款款,“怕我摔了明月?” “没,是怕我把你压坏。” “噢?”他意味深长一笑,“那明月试试看,我到底能压坏还是压不坏……” 他的声音充满了诱惑,明月心怦怦直跳,可看着身下绝美的容颜,那甘之如饴的模样,某种接近征服的讨好慢慢涌出。 “那……明月就不客气了!” …… 天边晚霞如火,千里桃花像是从天边流泻的霞光,涌动的无边无际的春色。 密密层层,延绵不断。 晚风吹拂,落英棉絮。 花开花落与房中人儿的辗转呢喃悱恻缱绻。 明月觉得自己仿佛置身汪洋花浪之中,眼前清隽无双的人,平时分明清心寡欲此刻却激荡起惊涛骇浪。 情到深处。 明月娇喊他的名字。 “子晏……” 然后,目眩神迷。 影影绰绰之中,看见月光从窗外透进来,看见满室桃花朵朵绽放…… “呃……”耳边传来他餍足低哑的呼唤,“明月……我妻。” 明月想,这是她最完满不过的成人礼。 睡着了,依然做着有他的美好的梦。 明月嘴角含笑,在一双承载着深情的眼波里慢慢睁开眼,楚子晏正躺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见她醒了嘴角也染上笑意。 “明月睡得好吗?” 回忆如潮水涌起,明月红着脸点头:“睡得好。” “你呢?” 楚子晏抬手碰触她暖暖的脸颊:“睡得好。” 咕咕…… 如此情浓意密的时候,明月的肚子大煞风景咕咕叫了起来。粉色的气氛消减大半。 “咳咳,不是因为没吃东西,是因为昨晚体力消耗过大……” 哎呦她在说什么啊,这有差吗? 反正都是饿。 明月脸红得跟熟透的苹果。 楚子晏轻笑,立刻要起身:“我去给明月弄些吃的。” “不用!”明月连忙拉住他。 两人目光对上,明月这时候是歉疚大过害羞,其实昨天他们都没怎么吃过东西,这几天风凛苑闹得太疯,昨天她就吃了一碗桃花蜜,楚子晏也不知道吃了没吃。 楚子晏看出她在想什么,揉了揉她的的头发:“你等一会儿,我想办法。” “你能想什么办法?”说了这话明月顿时后悔。 楚子晏也愣了一下。 “我不是那个意思!”并不是说他做不了什么,而是他现在势单力薄确实不是风凛苑的对手,她不想看他为难。 楚子晏静静看着她没说话。 明月也垂下眼帘,犹豫再三:“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两人异口同声看着对方。 楚子晏道:“明月先说。” “……好。” 两人重新躺回枕上,楚子晏捞起被子将她盖好安静地等她说。 明月思索片刻:“你先答应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生气……” “明月答应了风凛苑什么?” “!” 她都还没说呢!这人也太能猜了吧? 她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让楚子晏蹙眉。 明月连忙握住他的手:“没有没有,我还没答应呢。” “还没答应就是打算那么做对吗?”楚子晏已经不悦。 “你答应过我不生气……” “我没答应。” “……”是没答应,她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他猜了去,有时候跟太聪明的人说话真不怎么有意思,“我是想……” “不同意。” “我还没说……” “不同意。” 他真知道她要说什么吗?明月看他半晌,看他抿着唇趁机又说:“我是想……” “赵明月,你决定跟我拜堂成亲的目的是为了这个?” “哪……哪个?” 她真的什么都还没说呢,他似乎都知道了…… 楚子晏直视她的眼睛:“给我一颗定心丸,然后去接受风凛苑的要求?” 这这……她是有点那么个意思,但关键是她喜欢他才拜堂的啊。跟这人生活有点压力,内心的想法完全被看得很透,以后想撒个小谎估计也是非常困难。 不过,她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不对。 看她默认,楚子晏沉声说道:“我到底是多没用才会让自己的妻子去对另外一个男人委曲求全?明月到底都是怎么看我的?” “你先别生气,我一生气我就慌。”她安抚他,“没有委曲求全,只是想也许我收他为魂器应该就能破了这意灵缚。” 楚子晏一愣。 明月:“风凛苑说的是将他带出去就可以,成亲只不过是他的说辞。我如果将他契约为魂器也能带出去,如果成功了,出去之后再将他放出来……行不行?” 她都计划好了还问他行不行?他面色依旧不善。 明月凑过来搂他,亲昵地亲他的嘴角,被他冷冷瞪了一眼,别以为这样就可以。 明月将他的手枕在自己的脖子下,又弯过来抱住自己:“我是个阴阳师,收容一个魂器不过就是随身携带一个法器而已……对不对?” 楚子晏看她灵动讨好他的模样没好气道:“你的魂器却能以常态出现。” 那个小狐狸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而且风凛苑还不是普通的妖,他不想让明月跟这个桃花妖有任何关系。 “风凛苑的愿望不过是离开这里,等出去了别说我将他遣走,他自己也会走的……对吧?” 那可未必,一看那桃花妖城府深着呢。 明月继续劝服讨好:“子晏,二人世界固然是好,可若是吃不饱穿不暖的,我心疼你,你也心疼我对不对?” 现在每一句都知道加上“对不对”问他意见了?!楚子晏微微叹了口气,认真问她:“若是我有能力让我们出去,明月会怎么想?” 第二百零三章 突如其来的真相 明月愣了一下,难不成他还真的要接受风凛苑?! 不行! 差点没从床上跳起来,顿时明白楚子晏为什么那么反对她收风凛苑,将心比心她脱口而出的反对被压了下去,明月干干笑了笑: “我知道你有办法,可先让我尝试用这个更为简单的,要是我办不到你再尝试你的办法好不好?” 楚子晏眉头却皱起来,似乎是觉得她还没明白他的用意,又要开口解释,明月手指轻按他的嘴唇: “听我说完。” 纯属是不想让风凛苑占自己的男人的便宜,那些来抢风凛苑的可都是男人,显然风凛苑大有可能是喜欢男人的,而她是个女的所以相对来说可能比楚子晏更保险。 再有,楚子晏又不是阴阳师,也不能把风凛苑收了当魂器。 但她没跟他这么说,只是想了一个大了天了的理由。 “风凛苑说,这桃花林之所以被冻结是因为乌蛮隐匿在附近,谁知道他跟乌蛮是什么关系?与其按他的办法去做还不如我收了他,至少还能控制他对不对?” 楚子晏垂眸思索了好一阵:“……就你能说。” 见他有些妥协,明月嘿嘿一笑,翻了个身看着床顶突然想到:“对了,你之前不是说,太阴灵犀会出现在乌蛮附近,我们现在在这儿,是不是离太阴灵犀近了一些?” 很久之前他说过的话她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 只是,他也没想到他们会在乌蛮藏身之地附近出现,是巧合还是天意? “嗯,明月也曾说是因为太阴灵犀才来到我身边的?” “呃……”哪壶不开提哪壶,明月捏了捏他的手指,“这件事在无月岛我已经跟你坦白。” “我知道,只是明月追寻那太阴灵犀做什么?要提高修为?” 提高什么修为啊? 两人一早窝在床上盖着被窝纯聊天感觉还不错,明月懒散地动了动身子,身下一阵酸软,她哼了哼选择了最舒服的姿势。 楚子晏侧过身给她揉了揉身子。 明月:“不是为了提高修为,我之所以从异世界穿越到这里,是因为被人通过太阴灵犀召唤过来的。” 楚子晏揉着她背后的手骤然停下来。 明月回忆当时的情景:“所以我当初就想,是不是找到太阴灵犀或者是召唤我的那个人就能重新回去……” 察觉到他的异样明月偏头看他:“怎么……” 楚子晏却突然将她抱入怀中不让她看,双臂的力量大得令明月难以呼吸:“怎,怎么了?” 他突然有些明白,原来坠入这幽冥桃花林并不是偶然。 为什么不是偶然?! “到底怎么了呀?”她都能察觉到他怀抱的颤抖,他似乎在极力抑制着什么,终于能看到他的脸时,他望着她眼神有些哀切,“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楚子晏没回答,捧着她的脸部轮廓一寸一寸触摸得非常细致。 “子晏……” “没事。”他抬手轻覆在她纯净的眸子上,许久之后才说,“只是想到明月历经这么艰难的过程才来到我身边……于心不忍。” 最后四个字竟然有些哽咽。 明月松了口气,抓着他的手要拉下来。 “明月别看我,这个时候别看。” 原来他是在心疼她?明月心里暖洋洋的笑出白白的牙:“都过去了,虽然不幸可遇见你又很幸运……或许我本该在那个时候死掉,可却获得了一次重生的机会,这么想就会释怀很多。” “现在,我宁愿相信,跨越时空就是为了遇见你。” 楚子晏还是久久没有动静。 该不会真的吓坏了吧?昨天说起她的来历,他还生气来着。 明月贴在他掌心里转移话题问道:“子晏方才想跟我说什么?” “……说什么呢?”楚子晏自嘲一笑,“呵,已经……无话可说了。” “什么?” 明月拉下他的手。 “我只是想告诉明月……”那清澈的双眼通达的眼神让他无处遁形,“告诉你,其实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你是个丫头。” “啊?什么时候就知道的?” “……你,喝醉的那个晚上。” “是跟楼烟岚打赌的那个晚上?”想想也是,她都在他身上种了很多草莓,他知道也一点都不奇怪,只是她怎么觉得这件事不是他刚才想说的事呢? 因为话题的气氛不对。 而且,刚才他的情绪也有些不对。 “你当真是想跟我说这个?” “还想说……那天晚上,明月差点霸王硬上钩把我给吃了。”他笑着拧起眉头,“还说你要当我的正妃、侧妃、挚友……” ……“所以,你不许要什么王妃,侧妃,不许要什么挚,挚友!我赵明月!就是你的正妃,侧妃,挚友……我赵明月!就是你的……唯一!也是……全部!” 想到这些忽而觉得胸腔之内翻涌一股难以抑制的情绪。 第二百零四章 途经黄泉遇夜叉 凡是都有个例外,她就是那个例外不行啊? 此时明月忽而想到楚子晏早上说过的话,她跟太阴灵犀可能有很大的关系,难不成是因为当时那玩意儿进入了她的身体,所以她才变得跟常人不同? 明月不觉看向楚子晏。 楚子晏淡然回应她的目光,安抚她稍安勿躁。 风凛苑说:“你的魂器有神器的特质,看来你是个……可以依傍的人儿。” 什么逻辑? “所以你想提什么要求?” “我可以当你的魂器,但除非我自愿跟你解除关系,你必须对我负责到底,别想着过河拆桥欺负我一个柔弱的大美妖。” 柔弱……大美妖…… 他美是没错,但杀人的时候可不柔弱! 明月嘴角抽搐,看楚子晏神情阴郁明月立刻回答:“不行。” “是因为他不同意吗?”风凛苑指着楚子晏,“既然如此,你杀吧,我保证不还手,来,往这来……”他伸长自己的美丽的脖子,“哼哼,看看你们若没了我还能不能出去?” 这不要脸的东西,这无赖。 “舍不得了吗?”风凛苑收回自己的脖子,“其实你们一点都不亏,魂器得听命于你,而你不过就是背负我名字的责任而已,出于报恩你们都给收容我,不是吗?” 其实,他说的不无道理。 即便风凛苑被困得再久,但现在是他们有求于人。风凛苑除了不让他们吃饱之外,却从未对他们刀剑相向。 楚子晏问:“正常人不会想要当别人的魂器,你被困多年重获自由却需要要被人庇佑,是想躲避什么人或事吗?” 风凛苑斜眼看他:“那你呢?” “……” “那你觉得呢?”风凛苑若有所指补充了一句才笑颜如花地承认,“好吧我承认,我在外边欠了一屁股的风流债,所以得先看看情况,确定仇人都死了我自然就会离开你?谁会想被人控制着啊?” 明月抚了抚额头,不想跟这话唠继续瞎扯下去。 “我答应。” “明月。”楚子晏对桃花妖还有太多的疑虑。 明月握住了他的手:“与其跟他在里边耗,不如到外边。” 她这一旦答应就拼到底的性格又得惹出什么事来,之前就为了空音雪连自己的命都不要?可他能猜到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他现在已经无法干涉,不能给她另外一个解决的办法。 楚子晏终是无话可说。 明月对风凛苑说:“我会背负你的名字但不会驱使你,算是报答你的解救之恩。” “爽快,我喜欢。”风凛苑盎然一笑,“我叫风凛苑,主人快收了我吧,我都等不及了。” 会不会太主动了点儿? 算了。 明月剑指一起,白光笼罩在风凛苑身上,风凛苑化作片片桃花飞入她右手的手心,在她靠近拇指下方的位置,蔓延出桃红色的“凛”字。 只是这个字有点特别。 凛字下方出现一个偏蓝色的羽毛图案,像个小小的纹身蔓延上她的手背,微微也发着光。 魂器的光芒隐匿于皮肤之下。 赵明月的第二个魂器诞生,即便这也不是她自愿接受的魂器。 忽而一阵大风吹来,无数桃花随风席卷飞扬。 大红轿子还有躺在地上的死尸瞬间化成粉末随风而去。 风不知吹向何方,但千年的时间瞬息划过,曾被封锁在这里的痕迹也烟消云散。 楚子晏没管这些,只是抬起明月的手看新增的名印,手指拂过那片蓝色的羽毛微微出神。 “怎么了吗?” 楚子晏握着她的手摇了摇头,只是觉得明月这个魂器印有些特别。 明月反握住他的手:“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嗯。” 明月将飞驰唤出,回金陵。 大概半个小时他们果然走出了幽冥桃花林。 赵明月抱住楚子晏雀跃:“出来了!” 被困了半个月,终于出来了。 周围不再是一望无际的桃花,但也跟人间的景物有差别。 地面参差不齐地小山体像一根根刺林立,尖锐的石山是黑色透着暗红的颜色,山体盘根错节缠着树根,植物从树根上长出来,绿色像深色苔藓,红色像凝结的血。 景色是美,可美得妖艳浓郁让人有些不适应。 有些类似进入爱丽丝梦游仙境的场景,但这场景比起美轮美奂的电脑特制可要显得诡异得多。 第二百零五章 人去楼空无复返 马车一路奔驰。 一条蓝波荡漾的长河拦住了去路,飞驰沿着河边行驶,水面偶尔有人面鱼身的怪鱼跳跃,水面无桥,但飞驰却转了个头如常一样走过水面。 虽然它带路的技能一级棒,可是乖乖啊,前边是姐姐游也游不过去的大河,难道你小子不仅自带车厢,还自带船舱? 当然,这不大可能。 随着飞驰踏入河面,一座桥逐渐浮现出来。 楚子晏说:“这是冥河,这座桥是离魂桥……阴阳异录有写过,人类过此桥魂魄就会离散。” “飞驰停下!” 飞驰停了下来。 明月立刻抓着楚子晏:“殿下没事吧?” “……呵,没事,我还没说完,冥河是阻止人类进入幽都护城河,常人站在对岸看不到水面有桥也就过不来了。但一些人偶尔看见离魂桥,走过去之后就没有能回头的,所以被称为离魂桥。” “所以通过去是没事的对吗?” “嗯,我只是想告诉明月离魂桥其实是桥妖,它没固定的位置,任意游走在河面,有些时候会故意让对岸的人过来然后吃掉他们,有的也会答应水怪们的要求,把人丢到水里宴请他们。” “……” 虽然六界都是弱肉强食,但黄泉界还是有它特有的特色。 “可这样的话,桥妖也有可能坑同类啊。” “或许有吧,但黄泉界必然有它的法则规范桥妖的行为,如同人类一样。” 也对。 “那忘川跟奈何桥呢?” “在黄泉各族之中鬼最特别,鬼的前身大多是人死后形成,人与鬼其实是生死存亡的两个种群,人给鬼界提供鬼,鬼给人界提供人,如此循环不息。忘川、奈何桥、十八层地狱那都是一个轮回的体制,为的是让人鬼繁衍生息……” 魔是妖鬼人的变异衍生出来的。 妖是万物精灵修炼成的。 这些明月倒是知道,只是…… 她怔怔看着楚子晏:“你怎么连这些都清楚?” 楚子晏愣了下:“很奇怪?” 也不奇怪吧,他会的东西一直远在她的想象之外,毕竟这家伙是个过目不忘,连听琴都是一遍就能记住的人。 “也没有啦,只是你到底看了多少书。” “……呵。”楚子晏笑了笑,看着窗外葱郁的景致。 过了冥河,飞驰又疾驰了数十分钟,以它这样比普通马匹快上十倍的速度,大概已经跑了上百公里,终于看见四周连绵的山脉,山高不见顶,仿佛一面墙,阻隔里与外。 墙面有一扇十几米高的大门,两旁分别立着巨大的石人,有小石山大小,单膝跪着,一个托举着石盘,一个托举铁锤,有随时抡砸下来的气势。 石人面相狰狞,凶神恶煞。 明月仰头看着这门时,才看到门上边写着“南地门”的字样。 门口有盘查的鬼差,在明月拿出九曲城令牌时他们恭敬放行。因为九曲城城主的身份,在没人刻意找茬的情况下,出入黄泉界确实比较方便。 出了南地门回头再看…… 身后并不见南地门的隔层,而是远黛苍茫,天高地阔,松涛呼啸。近处有野花开放,春鸟啾啾。 不过是一门之隔,却是两境之象。 明月确实更喜欢有草木与泥土气息的人界,也许是因为习惯所致,但在人间看天地确实另外有一番浩然正气。 飞驰已经选择了离金陵它所知的最近路线,回到晏王府还是已是日暮时分。 开门的小厮见到楚子晏愣了半晌,噗通跪地猛磕头:“晏王殿下回来了!晏王殿下回来了……” 楚子晏目不斜视往里走,应声跑出来的人统统跪地问安,明月见到许多人在偷偷抹眼泪。 桃花坞这么大的动静,估计也有人目睹了晏王殿下碎成花瓣的画面吧? 这都过去了半个月,估计很多人都以为晏王这次是回不来的,如今见这人安然无恙的回来,定然是又惊又喜。 楚子晏刚走到正大殿的院内,急匆匆跑出来到老管家看到主子,眼中瞬间有了泪光,双膝跪地迎接:“老奴恭迎殿下。” 随后过来的吴虚与蒙律等人,众人见楚子晏都齐刷刷跪拜。 “都起来吧。” “谢殿下。” 众人刚起身…… “我就说不会有事的吧,看,现在人不是回来了?”未见其人就闻一声娇俏的声音,没一会儿一身碧绿衣裙的楼烟岚从里边走出来,喜出望外走到楚子晏面前欠身行礼。 “子晏哥哥你回来了。” 楚子晏斜睨她一眼,跨过门槛进屋。 楼烟岚尾随跟了进去:“子晏哥哥要再不回来,那个睿王殿下都要给你发丧了,我都说了不会有事,他们一个两个还特别着急……” 管家已经领着下人上来端着热水给楚子晏净手。 楚子晏一边净手一边道:“此次又多亏明月本王才能死里逃生,管家定然记得重赏明月。” 说这话时,楚子晏淡淡看了明月一眼。 明月听到楚子晏说赏心里也有点……不得劲,不过想到回来之前他说身边可内鬼,立刻明白他大概是为了转移她身上的视线:“保护殿下是明月的职责所在。” 第二百零六章 安顿魂器 “当真。” “你能杀他?”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会让后悔用我这枚棋子。” 看明月坚定的表情夜十竖起一只手:“我帮你。” 明月看夜十的手,再看夜十挑眉鼓励她的模样也抬手与他相握,拳头再一击,明月脸上有了一丝笑意。 “对了,上次见到的守墓人后来怎样?” “我去了夜十神殿,一个人都不认识,但所有人都叫我首尊,他们都说我去闭关了现在才回来……” “会不会是你的某个前世?”毕竟夜十是可以更新换代的,每个夜十都一样…… “他们叫我初代,也就是守墓人最开始的一代,那可就是千年之前的事。据说初代那家伙闭关已有十年,我还去了他闭关的地方,空无一人,所以我越俎代庖千代替初代坐上神座了。” “你都千代了我去……” “确切来说是,守墓人第一千零一代神座。” “你那你就是一千零一夜十……这名字可真童话。不过你去了夜十神殿可有想到什么吗?” “……没有。” “别太着急,既然事情已经往明朗的方向发展,会很快找到答案的。” 他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去了夜十神殿之后,他突然就有些恐慌了:“明月,要是我千辛万苦挖出来的真相是我所忌讳厌恶的……或无法接受的,我还找他做什么?” “找他做什么我不知道,但我明白人不能因为自己不够好所以不要自己,有时候坦然承受是为了坦然放下。” “嗯……也对。”夜十又问,“倒是你,这半个月都去了哪儿?” 明月将事情的前后跟他说了一遍,初见夜十是为了寻找穿越回去的办法,但不得不否认,她跟夜十有种一见如故的感情,所以两人之间很坦诚……当然,明月没说跟楚子晏在幽冥桃林私定终生的事。 听她说完,夜十也抓过她的手看了一眼桃花妖的名印。 明月说:“对了,把他留在晏王府不大方便,不如我把风凛苑跟空音雪都放在你这吧。” “什么你这我这,放出来吧,反正这宅子又快空成鬼屋了,多两个妖灵出来反而热闹。” 明月立刻放出空音雪与风凛苑。 一个白莹莹如雪,一个红衣如火,一出来就是完全不同的画风。空音雪那漂亮的小正太知道正月就快过去,双手环胸站在明月面前一直碎碎念碎碎念。 妖精一样的风凛苑像只花蝴蝶一样感慨人间变化太大,他怎么还如此美艳……又去问夜十要不要娶他等等…… 赵明月被空音雪骂得头都抬不起来。 夜十撑着下巴看着这俩妖孽眼睛逐渐放空。 连爱热闹的夜十也有些后悔了,尼玛这会不会太热闹了?! 等空音雪说累了,明月给他把茶端过去:“累了吧?” “哼!”小正太翘着短短的二郎腿,闭眼喝茶,眉头还一副不满地皱着。 明月目光从上倒下打量他,老兄,你现在才六岁,坐着腿都够不着地咱这二郎腿能别翘了吗?当然她可不会主动去捅这个蚂蜂窝,不然肯定被蛰得满头包。 这家伙不是狐灵,是蚂蜂来的,嗯! “风凛苑,雪儿,你们就住在这儿。” “你呢?”空音雪立刻发问。 “晏王府不方便,不然又只能把你封在名印里,所以乖乖在这儿住着,我会时常回来看你……” 小正太白白的面皮一红,别开脸:“谁需要你看?” “是我,看不见你会想。” “……”小狐狸不说话了,捧起热茶喝着,那小二郎腿顿时悠悠的晃起来,显然心情不错。 “哎呦,都是魂器,可主人却如此厚此薄彼,我这红颜薄命啊……” “……”明月被风凛苑这风凉话说得起一身鸡皮疙瘩,“风凛苑,那现在如果想解除名印的话……” 风凛苑却忽而凑过来要持起明月胸前的挂坠。 不过还没碰到就被小正太一把推开,空音雪身上白雪缭绕怒道:“你要做什么?!” “走开小狐狸。” “你敢动他试试?” “唉。”所以要那么多魂器干什么?还宁愿他们只能以武器的形态存在呢。明月揉了揉空音雪的脑袋,“没事。” 明月将雀翎石放在桌上:“看吧。” 风凛苑眯起眼睛看了一眼,那媚眼看向明月:“主人这东西从何而来?” 空音雪跟她亲这无可厚非,风凛苑跟她算不上任何关系,甚至他还有可能是个隐患,但这东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明月说:“九曲城。” “噢?我还不知道主人跟九曲城还有关系。”风凛苑睫毛之下是洞察的目光,看了明月须臾掩嘴一笑,“看来我是找对人了,真是红颜多情。” “你这神说辞……”能慎用吗?明月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罢了,我对你们的要求不高,唯一一点,不许伤人。哦还有,不许打架。” 明月说完起身。 “我能不能跟你走啊?”说这话的夜十,“我真没想到你收的第二个魂器也是如此奇葩。” “说谁呢?”空音雪小蜜蜂立刻就蛰。 明月无奈一笑挥了挥手跨出门槛,风凛苑一直跟在她身后,明月停下脚步:“还有事?” “没事,就是送送主人。” 第二百零七章 枪打出头鸟 倒是也会给她等门之类的,明月点头:“也是这样。” 两人说着回到了书院,楚子晏:“你去洗澡,我等你。” 明月脚步一顿,看着他嘴角又起了一丝坏坏的笑意,楚子晏无奈再次拍了她的脑袋一下:“等明月睡下我就回静安殿。” “谁让你解释了?哈……” 她笑着去了一旁的隔间沐浴,高立的屏风之后又袅袅热气蒸腾,热水中沉浸的香包发出淡淡的花香。 明月脱了衣衫,跨腿进入木桶时依旧脸都红了……真的还挺疼的,回想起昨晚的初夜,被热水包裹的胸腔一阵酥麻,再看向屏风,外边坐着的就是昨晚与她负距离亲密接触的人…… 心中顿时涌出与以往很不同的滋味,好像心里有了莫名的归属感。 总有一个人,你与相识、相知到亲密无间,他分享着你的生活、心里、身体,从此以后,不分彼此,属于彼此,对吗? 她持起毛巾冲刷自己的手臂,回想起昨日楚子晏为她做过的一切…… “呃……” 所谓人不可貌相,她平日里总觉得楚子晏弱不禁风,所以百般的呵护,可是……昨晚都是她被动她求饶吗? 楚子晏在她耳边说过什么“明月,再一次,可好……” 然后…… 他也就问问而已,她都还没回答他就再一次…… 原来,看起来薄情寡淡的人,床笫之间他终归是个男人。 呃。 回想起来又是高兴又是害臊,明月猛然往脸上泼水,让自己越来越烫的脸降温。 “明月?”楚子晏在外头叫了一声。 “我,我没事。”将毛巾枕在木桶的边缘,她靠上去吐了一口气。 屏风之后后方传来的哗哗水声,热气缭绕,楚子晏望着屏风发呆,目光又显得沉重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室内太过安静让他猛然回神,屏风之后热气舒缓没有动静,他轻唤一声:“明月?” 没人应答。 思索须臾,他起身走到屏风旁,里边依旧没有动静他跨步绕了过去。 淡淡热气之中,赵明月靠在木桶边缘已经睡着,几缕潮湿的碎发贴在她通红的脸颊,还说不累…… 楚子晏上前弯腰将她抱起。 明月立刻醒了过来,眼神迷糊:“不用……” “没事,明月继续睡。” “哈——”她打了一个哈欠,头歪入他的胸膛,“真不用……”俨然已经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楚子晏进宫跟皇帝报平安。 明月还没睡醒是被倪往叫起来的,让她前往小南山北苑。 倪往面色有异常,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明月看在眼里,大概也知道是什么一回事。 果然要见她的是吴虚。 明月上前行礼:“明月参见大司命……” “你这礼老夫受不起。”吴虚面色肃然。 明月知道,大概是之前琼枝的案件,明月恭顺立在一旁。 吴虚冷眼看着她:“赵明月,三年前你以一个乞丐的身份进入晏王府,可如今却成了一名身手不凡的阴阳师,这跨度可真够大的。” “明月能有今日,承蒙大司命点拨。” “哼!”吴虚徒手拍桌面,他当初点拨明月多少心里有数,那些不过就是阴阳师的基本入门,“你是否意味得到殿下的偏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明月不敢。”这老爷子发什么疯呢?“明月只是殿下的福曌而已,哪能无法无天?” “我看你是太能了!你早就知道海棠是个画皮却故意隐瞒,还利用老夫掩其耳目!最后才造成了桃花坞上多人丧命,殿下也险些遇险,你知道这是多大的错误吗?” 当初倪往犹豫此事也是情有可原,吴虚知道被利用肯定会大发雷霆,明月已经做好心里准备。 “你以为不出声就能赖过去?” 不出声赖不过去,可出声他能不暴跳吗?明月小心说道:“明月是追查出意灵缚的灵根,所以也才出此下策,大司命法力高强,我还以为您早就知道海棠有异,特意配合小的们呢。” 一句话让吴虚满脸涨红,是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你就是仗着殿下对你的恩宠,目无尊卑,任意妄为!你是否以为你现在已经是一个了不得的阴阳师了?晏王府又你就无需再用其他人?” “明月不敢,明月只是个福曌。” “福曌?”吴虚眯起眼睛,“现在回想起来,当初你主动成为殿下的福曌非常可疑。长平公主是要与殿下成亲的,你回来之后忽然发生乱伦事件,导致其自杀成为画皮鬼……赵明月,长平公主为何要找你报仇?” “她没找我,找的是晏王殿下。”这种事情最好推给晏王,反正吴虚也不能对他怎样,而且这也是事实啊。 “你居然敢将责任推给殿下?” “没有,这是事实,大伙都知道意灵缚困的是晏王殿下。” “你……”吴虚险些没从椅子上蹦起来,“那也是因为你蛊惑殿下,让他辜负了长平公主!” 第二百零八章 夜十与明月 风凛苑低头。 他确实光着……上身,下身一件袍子凌乱挂着胯骨之上,露出他平坦结实的小腹,还有同样分外撩人的人鱼线。 “听到主人的声音急着过来开门哪顾得上穿衣,不过……”风凛苑修长的手指撩拨长发,“主人不觉得我这样很美吗?” 美,美得让人起鸡皮疙瘩,只是他是怎么听见她的声音? 明月恍然大悟,她脚上的替命锁。 看来他也能听得很清楚。 “美,你最美。”明月皮笑肉不笑侧身从他旁边走过去,“带了早饭,洗洗过来吃。” 进院子一看,我勒个去啊,这是刚刚遭受了龙卷风的袭击吗? 院子里的花草树木连根断裂在地,台阶粉碎,走廊廊柱东倒西歪,眼看屋顶的瓦片都快垮下来。 坐在屋檐下的夜十双目呆滞看着明月。 明月猛然回头瞪向风凛苑。 风凛苑嘟嘴委屈:“都是那只小狐狸干的……” “空音雪……”明月额头爆十字,都说了不许打架! “他胡说!”空音雪从门后伸出一颗脑袋,白白的脸蛋脸颊绯红,“赵明月你不要进来!” 夜十靠在墙上往门里看:“遮个P啊,你才六岁没什么看头,而且赵明月还是男人……他俩打赌,十个回合一件衣服,狐狸输得连内裤都被扒了。” 小狐狸脸张红了。 立刻从门后站出来。 白白净净的小孩身子都气得粉扑扑的:“那是因为风凛苑耍赖!” 啾啾啾啾 虽然很不道德,明月将他打量一遍之后目光还是落在他的小粉鸟上,然后捂着额头想笑可又觉得该生气,她表情怪异地把提盒给夜十。 “咳,早饭。” “耶,早饭。”空音雪光着小身子就跑过去。 “你给我站住……” 空音雪不服气但还站住了,反正明月是个男人,他也不害臊了,光溜就光溜着呗。 “我说了不许打架是不是?” “我们没打架,只是切磋……” “闭嘴!”明月回头就给了狡辩的风凛苑一句。 同样输得只剩一件袍子避体,还油腔滑调说为了接她没时间穿上衣服,敢情是当时就光着站在门背呢! “你俩今天的任务就是把这个院子修好。” “都是夜十让我们赌的……”风凛苑立刻又将责任推向别人,还给小狐狸使眼色。 空音雪幡然醒悟用力点头:“对,夜十说谁输就脱衣服。” 明月看向夜十。 夜十赶紧把虾饺塞嘴里,抱着提盒进屋。 明月吹了吹刘海,这都是什么家庭组合?! 一个神籍守墓人,一个狐灵,一个妖精! 明月跨步进屋,空音雪跟风凛苑也要跟上,明月回头瞪了一眼:“修好房子再进来。” “可是我们还没吃早饭……” “修不修?” “修。” 狐灵跟妖精老实回头修房子。 明月跟夜十说了自己想跟他学艺,夜十欣然答应,两人说干就干的性格有点相似,夜十大概分析了守墓人术法相较人类术法的优点与修炼技巧。 两人来到后院开始训练。 夜十用三颗铃铛开始了第一个教程。 三颗铃铛摆成三角形,要求明月抓铃铛的速度,要快到三颗铃铛只能发出一个声音。 这很不简单,如果三角形很小,同时抓住自然铃铛听起来自然是齐声发出,只是如果三角形扩大到边长为一米、两米、一仗? 这种看似简单的训练方式其实是打开人类速度极限的办法,这是夜十交给明月的“移形换影”。 后来他还带着明月去了夜十神殿,他记得那里有适合阴阳师修炼的秘籍。 夜十神殿坐落在被灵气包罗的南山。 一条天梯的尽头一座灰蓝色恢弘神殿,殿外浮云环绕,颇有仙气。 不过殿内格外冷清,空荡荡的神殿能走出回音,也不见多少人走动。 夜十解释:“守墓人是下等神,不过勉强算个神籍,天界就算是普法大会也通知不到我们这儿。” 此时,见到那晚在香骨墓地附近见到了守墓人庄石秀,他看到夜十疾步走过来问安:“首尊回来了。” “嗯,带我去书房。” “是。” 夜十神殿清幽安静,殿内花草淡雅,泉水潺潺。 神殿外边看着恢弘,不过里边的建筑很是巧妙,很多都是依山而建,将自然风景围在殿内,让人感觉很舒服。 一路又见几个守墓人对夜十也是恭敬行礼。 庄石秀带着夜十走到一座殿门前:“首尊还有何吩咐?” “你下去吧。” 第二百零九章 陵光神君秘籍 元宵那日,她在桃花坞凭空消失,夜十觉得整个人都被抽空了。 他没告诉明月,是因为她消失他才不计后果就来了夜十神殿,发动了所有守墓人去黄泉寻找她的下落。 一个个落空的消息几乎让他发疯。 如今再看到她,才觉得心慢慢完整踏实。 明月已经到了楼下翻看那些书卷与书册,实在有点多,她抬头看着二楼扶栏处。 “诶,千代大人,你能用法术物归原位吗?” 又是那样的笑容,又是又是! 夜十抓了抓头发,高兴又烦躁噔噔跑下楼:“算了你别管,我直接让人来找给你吧。” “诶?”明月从书堆里翻到一个本子,打开看了几页,“这本《太阴缚道八十一式》似乎就是阴阳术秘籍。” “这书是从哪儿来的?不是守墓人修炼的秘籍。” 明月把册子给他,他翻到最后,看到上边落款“陵光神君著”。 “陵光神君?”夜十重复念着这个名字,也不知怎的猛然去翻那堆陈旧的书册,模样还有些急迫。 明月忍不住问:“陵光神君是天界的一个职位?” “天帝之下四大神君之一,南方守护神,也是坤元中宫界的主人,是个至高无上的男人。” “……噢。”明月其实分不清神籍仙班,就知道这个陵光神君是个大官而已。 夜十想了想跟她解释:“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太阴战神。” “啊?陵光神君就是太阴神?” “嗯。” “所以这《太阴缚道八十一式》是太阴神所著?”赵明月双目放光,这简直就是如获至宝,“不过,这本子分明是手稿,怎么会在夜十神殿的书房里?” 夜十也纳闷呢,在他的印象当中完全没有这玩意儿。两人又从书堆里翻到了一本《阴阳诀》,后边依旧标注“陵光神君著”的字样。 “陵光神君有不少著作在你的神殿,会不会你们以前就认识?” “拉倒吧,他可是个神君,我也只是看了神仙谱才知道他的存在,都不知道他人长什么样。” “那说不定是你们初代通过某个渠道拿回来拜读的?” “……”夜十不屑地哼了哼,将那本册子拍拍看了几眼,实在回忆不起来,拍了拍书灰递给明月,“你这么喜欢只管拿去,应该对你比较有用。” “当真?!”艾玛我去,这可是天界神君的手札本,原稿!真真的大神级著作。 夜十好笑道:“我还能舍不得这两本破东西!” 破东西?!对于阴阳师而言多珍贵知道不知道?明月一把捞住夜十的脖子,蹭了两下:“夜十你真好。” 明月身上淡淡的香气比那些胭脂粉黛的女子更好闻,夜十看她眉开眼笑跟着也笑。 突然想把这整个书房都给她,所有都给她,就换她永保这样的笑容…… 呃,他又来了。 想什么呢?夜十猛然敲自己的脑袋。 “哈哈,拍脑袋也没用,我属貔貅的,只吃不吐!”明月说完就把两本秘籍藏怀里去。 夜十无奈,他哪儿是后悔给她秘籍,是他的心暴走了啊。 接下来,赵明月的时间大部分用在修炼上,她事先也跟楚子晏坦白自己的计划与接下来要做的事。 原本以为他会反对,因为练功必然就没时间陪他,两人刚处在热恋期她却开始执着练功的事,心里确实有些过意不去。 但楚子晏这次不仅没有闹脾气还很支持。 就算她去了南山三五天静心悟术,他也一点都不闹别扭。 难道是因为两人坦诚相待过所以他不爱闹了? 还是像他说的,他已经悟出了夫妻相处之道? 不论如何,因为有他的理解与支持,明月也就更能安心练功了。 一晃将近两个月过去。 四月,真正到了姹紫嫣红水涨树绿的时节。 阔别金陵一个多星期的明月回来后,就听说了两件事。 一,楚皇帝一个多月前就开始给晏王指婚,不过,指婚对象都挨不过十天半个月的就病逝,三天前刚香陨的小姐已经是最近晏王第三个指婚对象。 晏王被诅咒的流言传的更甚,如今家中有待嫁姑娘的贵族们都患上了晏王妃恐惧症,谁都害怕被指婚,所以这两个月很多名门小姐都在嫁人。 因此又发生了第二件事,最近出嫁的新娘子,在新婚之夜都会在洞房时死亡,而跟新娘洞房的都不是新郎…… 言下之意,就是在洞房中的新娘是被别人给睡了,还被睡死了。 这件事跟明月没关系,可偏偏嫌疑犯是……风凛苑。 原因是…… 第四个洞房遇害的姑娘,是金陵富豪刘家的小千金刘碧丽。刘老爷也是那波为了躲避晏王选妃而急于把女儿嫁出去的,不过刘碧丽不肯嫁,因为她看上了风凛苑。 风凛那家伙刚被明月释放出来觉得世上什么都新鲜,所以跑到春风楼去卖弄风骚,夺了人家春风楼的花魁头衔。 那日这花魁在楼上抛扇子,正好刘碧丽路过,扇子好巧就的就落到了她手上。 第二百一十章 与魂器荣损相依 楚子晏已经站在入口处,众人行礼。 “参见晏王殿下。” 楚子晏看了一眼人群之中那瘦长的身影,询问殷世荣:“殷大人,这案子查得如何?” 殷世荣面色有些难堪,这刚查出风凛苑是个妖,可转眼这妖又是赵明月的魂器,一波三折啊。 “回殿下,因为有妖邪涉案,圣上特派了大司命前来支援下官查案,如今还在审问。” 楚子晏看向吴虚,吴虚拱手:“殿下,如今这桃花妖是赵明月的魂器,臣就只能……” “只能让赵明月也追查此案吧。”楚子晏当即补了一句。 “殿下!”吴虚再拱手进言,“魂器作案,主人可是同罪啊。” “本王福曌方才也说了,若是她的魂器作案她就让你砍她脑袋,只是现在这案子可定了?” 是没定,但以前那些魂器犯案的时候,主人也是得当嫌疑犯共审的。晏王这么放话,显然是偏袒赵明月。吴虚不服。 “大司命可是有疑义?” “殿下,臣受皇命追查此事不敢有丝毫怠慢,以往魂器作案主人是要同时审理的。” “噢?”楚子晏莞尔一笑,目光淡淡看着吴虚,“大司命果然秉正公道,不过你也发现赵明月的魂器与以往那些不尽相同,他有自主行为的能力。你们的那些魂器是在主人操控或者忤逆主人时才会自我行为,可否是这样?” “……是。” “既然如此,赵明月,本王命你也协助殷大人查办此事,不然这全金陵都认为是本王的命相克死全城所有新娘。” “是。”明月拱手回答。 楚子晏举步走到风凛苑面前,静静看着他。 风凛苑也抬头,脸上还是那盎然的笑容轻笑道:“多谢晏王殿下关照。” 楚子晏嘴角冷淡勾起:“此事若不是你也就罢了,若是,呵。” “若是,赵明月可就要跟着掉脑袋了。”风凛苑却毫不畏惧,依旧笑得花枝招展的。 楚子晏面色冷下来,但终是没做什么转身离开牢房。 明月对殷大人拱手:“大人,还请先将风凛苑放下来。” 殷大人看了一脸阴郁的吴虚,虽然为难,可毕竟这晏王在呢。 “先把人……这妖放下来。” 将架上的镣铐解开,风凛苑从架子上下来,走到明月跟前身子一软跌入她怀中:“哎呦……” 明月嘴角抽搐。 风凛苑赖在她身上,楚楚可怜:“主人待我真好,妖儿好感动。” 妖儿…… 对,刚才她随口说了一句我家妖儿。 “你再装就过了。” 风凛苑低眉顺目:“你为我暴露自己具备契约神器的能力,真的值当吗?” “如你所言,当是报恩,你别太感激。”明月将他从身上推了出去。 “那你就不怕这件事就是我干的?” “是你吗?”明月目光清澈问道。 风凛苑微微一愣,她这么自然地询问反而让他不好继续撩拨:“……不是我。” “那就安心等着我来接你。”说完余光看向吴虚,还有还没开始用的刑具,她目光一冷,“我不在的时候打在你身上一鞭就是打在我身上,你可以不还手,但一定给我记着打你的人长什么样。” 这丫头……呵呵呵,果然有点意思。 “好,我记住主人说的话了。”他从她身边走过在她耳边轻声说,“我现在有点知道……晏王为什么会看上你。” 这语气让人很不舒服,明月不悦看过去。 他又妩媚笑着:“妖儿等主人来接。” 若是空音雪身上有这么血红的几道鞭子,明月肯定得心疼,可风凛苑这家伙就算皮开肉绽,都依旧是那样让人觉得心毛毛的骚包样。 明月退离他了两步,转身牢房。 楚子晏的马车在外等候。 她大步走了过去,蒙律扶她上了马车将车门关上,驾车回晏王府。 楚子晏斜睨着明月。 明月自知又好像做错了什么,一把挽住他的胳膊:“我一着急就没来得及通知殿下。” “我努力掩盖明月身上的魂器,明月倒是自己摊给吴虚看得清楚。”他就来晚了这么一步,事情已经发生。 “当时的情况我只能认,不然大司命真打坏了风凛苑。” 打坏了又如何?“明月就不担心这事就是风凛苑做的?” “……”明月想反驳,可她确实也没证据说不是风凛苑,“可他真是我魂器,要真是他干的……” “明月就打算为他掉脑袋?连眼睛都不眨?这个决定可曾问过我?” 没,当初……耍帅了。 “他不会干这事的吧,呵呵。” 第二百一十一章 何为晏王的惩罚 “飞驰太贴心了。” “嗯,是挺贴心。”楚子晏很赞同,“据说,还能根据主人的需要调整车内的坐席。” “真的假的?”难不成马车还能成房车不成?“怎么调整?” “这个应该是……如果主人想躺下它会变成床之类。” “……” 明月有点不敢相信,但很兴奋地立刻跟飞驰说,她需要可以睡觉的地方。 身下的座位还真就起了变化,脚踏的地方缓缓升起,铺开,柔软地填满车底的空间,如同一张柔软的大床。 这也太给力了吧? “居然是真的!” 真的是个……傻丫头楚子晏嘴角卷起一丝坏坏的笑意:“明月不躺上去试试?” “当然!”这可比去床上用品店看到那些漂亮的床更让人有想躺的冲动,明月笔直往前“1”字趴在床上。 舒服!她蹬了一下双脚非常满意地翻了个身:“我喜欢飞驰!” 楚子晏已然坐在她的身旁,低眉垂目看她:“喜欢飞驰还是喜欢我?” 他不会连这个也吃醋吧? 不对……他那眼神分明是不怀好意。 看他慢慢俯下身越来越靠近她,她捂嘴娇嗔鄙视:“晏王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他的吻落在她的手背:“本王可是征求过明月同意了的。” “什么时候的事?” “明月同意在车上也可以。” 啊,原来他刚才询问的就是这个意思?“楚子晏,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修长的手握住她手腕,挪开她软软挡住的嘴唇:“没有外人,不耽误行程,又取悦我,一举三得的事情明月不做吗?” 不做吗?这话怎么那么歧义? 不过,他似乎也没有征求她的意见双唇已经吻了下来,细腻而缓慢。 唇齿间的声音明月很喜欢,只是耳朵里慢慢传来…… 冰糖葫芦诶—— 王家四婶的豆腐坊开了吗? 小王八蛋别往路中间跑,有车来了! 车外是市井各种各样的吵杂之声,让明月分心而害臊抓住了楚子晏游入她衣服内略微冰凉的手,娇羞喘息:“我们在大街上呢。” 她俊俏的脸满是红霞,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水波荡漾,粉嫩的唇被深吻过红得如同五月的石榴花,诱人采撷。 凌乱的衣领下是白皙如玉的肌肤,细长的锁骨上有他难以自持留下的一枚吻痕。 此时她的姿态慵懒像只猫儿,神情清纯动人中又透着蚀骨的魅惑,羞涩之余眼中流盼几丝期许。 天知道,他又多想要她? 他也知道她跟他一样,很想念也很渴望对方。 楚子晏目光迷离心目旁骛:“飞驰很快就会走过去了。” 被他凝视得太久,她都有点忘了他为何有此一句。 回想起来,才知道方才自己因为所处的环境害臊,可被他看得都好想忘了身处何处,如今再听见远处铿锵的吆喝: 磨剪子嘞戗菜刀—— 的同时。 也措不及防又被他吻了下来。 想她,想要她,欲罢不能,无法自拔。 明月,坏丫头,是不是他不生气她就有恃无恐,在外边呆着都不知道回来? 这次让他等了多久? 她是不是非要让他也尝尝什么叫如同灾荒一样的思念? “嗯……” 楚子晏暖暖的呼吸缠绕着她,越发喷薄不能自已,她喜欢他在她呼吸之间,很亲很近。 他的眼眸深邃如夜空,似乎要将她整个人吸入,喜欢,喜欢看到他眼睛满满都是自己。 他的声音随着亲吻在她耳边,比平时低沉沙哑,她喜欢!喜欢他如同春风般的嗓音,叫她的名字…… “明月,就这样看我,眼睛、耳朵、心里都只有我,呃。” 这时不仅是眼耳心,还有身体已经完全属于他。 即便她火候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可是从不吝啬虔诚而热情地献出自己的所有。 滚烫,充满,安稳。 他无处不在。 从身体到灵魂。 “喜欢,楚子晏我喜欢你……” 太喜欢了,心都软了,快要化了。 马车微微颠簸,视线里的好看到极致的楚子晏在晃动,情到深处想要看清他,视线却迅速失焦,迷乱…… 早就完全不能去想,乘着马车游走大街欢爱是怎样一个……离经叛道惊世骇俗的事情。 赵明月,你不得不承认,你被楚子晏吃得死死的,也不得不承认,她被他伺候得很……舒服。 只是明月没想过楚子晏在这方面会有如此攻击性,简直……丧心病狂! 说好的她是攻呢?! 为什么她会喊出“子晏不要,不要了……受不了……”这样的话? 难道她只是床下攻,床上受? 第二百一十二章 尸体上的奇异檀香 张堡主见到晏王殿下恭敬礼待不在话下。 张家与刘碧丽成亲的是张堡主的第三个孩子三郎,他与刘碧丽的婚房依旧被官府封条围着,保留当时的案发现场。 张堡主与张三郎恭敬地跟着明月与楚子晏到了新房的门口。 婢女提着灯笼进去。 室内在数支蜡烛的照耀下由暗到亮,慢慢充满烛光。新房红色喜庆的布置都还保留原样,屋内物件整齐,并没有发生挣扎或争斗的迹象。 明月走了进去,楚子晏跟在后头,在门内站住了脚看明月走向卧床。 床上的被褥虽然不整齐,但也是正常睡卧的常态,红色的床单之上还能见到几处发黑的血迹,是女子初夜的落红。 “洞房那夜新郎是怎么过的?”明月回头问。 张三郎对那日的情形还十分后怕,又担心会被大家怀疑,很拘谨地走了进去:“当晚小生喝醉了,回到新房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也记不大清楚……” “不大清楚记得的是什么?”明月问。 “就是……我抱过娘子。” “三郎!”张堡主睁大眼,“你可别乱了心智,之前不是说趴在床边睡着的,怎么还抱过?” “是!爹,但我记得回了洞房还抱了一下新娘,后来发生什么就忘了,醒来我是趴在床边,新娘不着寸缕就躺在床上……” 张三郎说着更是紧张,双手紧紧地捏成拳头。 “刚开始我还以为她只是睡着,她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浑身雪白没有血色,身下有血迹,我也以为我们做过什么可是……我真的不记得了,她是怎样死的即便我在房中也浑然不知道。” 张三郎断断续续说了不少,但无法从他的话里判断出到底新娘是怎么死的。 如果是现代,还可以通过检验精子来证明,到底新郎是不是跟新娘发生过关系。 如果真的只是因为性爱过程女方意外死亡,那有可能是女方身体的缘故,但是一连好几个例子都是如此,那就有些蹊跷,尤其…… “那桃花枝是怎么来的?”明月再问。 张堡主回答:“桃花枝是在官府来了之后才发现的,就放在床头。” 若不是因为这支桃花在每个出事新娘的房里出现,可能这种新娘洞房身亡的案子也就不了了之。 电视上有演怪侠一枝梅,这会儿来了一个花贼一枝桃? 明月深呼吸,刚才进屋时就问道一股类似檀香的气味,很淡,飘飘悠悠,她还以为是附近有焚香。 进屋之后香味就闻不到。 如今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又闻到那股香气。 而且持续不散,那么香源就该在附近。 明月蹲下闻了闻被褥,确实这香气是从床上散发出来的。 “张堡主家用蒲若脂熏香?” “家中倒是焚香,但小儿不喜檀香味,他母亲常焚的是甘松、苏合、丁香等,不知这蒲若脂是何物? 张三郎不喜檀香味? 明月思索了片刻回答: “这蒲若是长在湿地的一种比较罕见的树,树脂有类似檀香的气味,但又更苦涩一些,能驱虫防腐,不过有些毒性,阴阳师会用来炼制一些药剂,但常人并不能长期使用。” “如果是檀香的气味那张家堡必然没有,小儿们都不喜这气味。” 明月微微点头,去打开一旁的衣柜,衣柜里确实没有蒲若的气味。明月又走回床边揪起床单分辨血迹上的气味,她微微蹙眉。 楚子晏站在远处注视她的一举一动。 这丫头在感情上虽然有些迟钝,可平日却是聪慧得让人喜欢。他眼睛一直没离开她,看她利落秀丽的言行,听她清朗灵动的声音,百看不厌,百听不烦。 回程的马车上,明月说:“我先送你回晏王府。” “这么晚明月还要去京都殷府?”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看他不悦的神情明月失笑,“我不是去看风凛苑。” “那就是去京都殷府的太平间。” 还真猜对了,所以明月说,跟这人一起生活要做什么事情铁定都瞒不过他,明月对他笑眯眯。 楚子晏面色依旧不悦。 明月拴着他手腕:“乖啦,我就去一会儿。” 乖?如果他没记错,他已经跟她很好地证明过他是个男人,用乖字来称赞他实在是让人想气也气不了,想高兴又觉得不应该。 “我同明月一道去。” “你先回去休息……” 第二百一十三章 晏王当真喜欢你吗 因为楚子晏出面,所以明月轻而易举从殷大人那拿到了详细的资料,包括殷府追查到的各种线索。 殷世荣对赵明月也颇有好感,想当年才十四岁的孩子可帮着破了鬼画师那棘手案件,日后必然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明月与楚子晏回王府的马车内,明月借着夜光灯翻阅手上的资料,每一条记录都看得格外仔细。 这丫头一旦钻入一件事基本是出不来的,楚子晏不得不提醒:“明月,在车上不要看文宗,对眼睛不好。” “……好。” 她说着好,但还是继续翻下一页。 那桃花妖的案子就有这么着急吗?楚子晏一把抽出她手里的文宗。 明月手落空眼睛跟着那文宗,她正看到关键处呢。目光急切看着被他抽走的文宗可又不敢明摆着问,表现出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让楚子晏哭笑不得。 看来,不好好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是不行了的。 楚子晏将文宗移了过去,她脸上立竿见影浮现出笑容眼巴巴伸手去接…… 还真敢来拿? 他的手忽而转向,抬起文宗轻敲下她的脑袋。 不知悔改的丫头,本王是当真让你拿回去看的吗?你也敢了。 她被打醒,吧嗒了一下嘴。 楚子晏似笑非笑看着她:“方才明月说那个叫什么来着……” 拿回文宗是不大可能,既然这样他能别表现出时刻要给她的模样吗?这简直就是把菜送到嘴边她张嘴要吃的他就收回去,吊人胃口嘛。 “蒲若脂吗?” “不是,润滑剂。” “……”难道他是觉得她知道得太多了吗?明月讪讪笑了两声,“殿下想说什么呢?” “明月是怎么突然就想到这个的?” “正,正常推理啊,不然呢?”楚子晏继续要笑不笑的,明月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该不会对那什么感兴趣吧?!” “那什么?”他挑眉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噢,那个,自然不感兴趣,我们用不上,明月很润滑。” 明月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楚子晏这种腹黑说话自带内涵的人,简直就是防不胜防。 之前有次在静安殿,蒙律说眼睛大小又无所谓,她就随口说,同一角度大眼睛比小眼睛看到的范围要宽。蒙律不信,她就给他做了一个实验,然后蒙律心服口服。 蒙律说:“要不咱们让殿下来看看,我觉得殿下眼睛小。” “殿下的眼睛比你的大吧?” 正好楚子晏从屋里走了出来,她就说:“殿下,蒙律要跟你比眼睛大小,他说他的眼睛比你的大。” 楚子晏非常淡然地扫了一眼他们实验场地:“明月觉得呢?” “我当然觉得殿下的大啊。” “嗯,我的是很大。” 数秒钟之后,她觉得不对劲补充:“我是说,你的眼睛比蒙律的大。” “嗯,是我的大。” “我说的是眼睛。” “我知道。” “……” 如此,不胜枚举,防不胜防啊。 不说了,说多了貌似都是她自己河蟹,人家说的时候可文质彬彬正人君子。 赵明月是那种一旦手头有事,就想着一定完成的那种,知道这点楚子晏把那些文宗都带到了静安殿。她洗好澡果真想着趁机想去讨好把文宗拿来。 蒙律挡在门口,说:“殿下有令,今夜大家都要好好休息不相互打扰。” 这命令真的是让人……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 明月无功而返回到了书院,她的床依旧柔软,被褥上有淡淡的香草气味,躺着想了想案情,又想了想楚子晏最终还是困得睡过了过去。 自从跟楚子晏在一起之后她的休眠慢慢就正常了,不像刚从阿鼻道出来拿回作息混乱,经常在杀戮的梦里醒来。 睡饱之后,脑子突然很清醒。 又开始运转起整个案件的来龙去脉。 其实京都殷府所查的旧案,跟现在的案子是一样的性质。那时候的三个新娘分别是十二月、一月、二月结婚。 之所以只有一月新娘房里有桃花,是因为今年金陵的桃花在一月盛开,那时候风凛苑根本就没有从幽冥桃林出来,当然不可能是他犯案。 至于夜宅的桃花,那是因为风凛苑跟空音雪两人打架,把院子里的树木都毁了,她逼着两人将房子跟院子修好。空音雪用纵雪术修了房子,风凛苑在院子里种满桃花,桃花妖的桃花四季不衰。 只是,这四月桃花没了踪影的时候,在后边发生的几起案子中,却有了一个共同点,就是每个现场都会有一支桃花。而这桃花只有风凛苑的院子有,风凛苑又正好与刘碧丽有那么一点关系。 如果这案子不是风凛苑干的,那么就是有人想要故意陷害风凛苑。 而能在案发现场留下这个线索的不是罪犯,那可能就是比罪犯手法更高端的人,才能无声无息的进出现场。 风凛苑刚从封印出来两个月就惹上这个仇人? 还是说,这个人针对的不是风凛苑而是她? 那这样范围就更小谁知道风凛苑是她的魂器? 第二百一十四章 如花美眷风凛苑 “你会不会说话?这事还能不当真?”明月没好气道。 他又是嘲讽的笑但立刻又嗷嗷叫,因为明月非常不满意地又戳他伤口。 “主人到底是给我上药还是戳我伤口的?” “那些人打你的时候可不见你哼哼。” “那些人又不在乎我疼不疼。” 明月闻言手一顿,看着他。 他媚眼一抛:“怎么?被我这话感动了?” 明月摇头:“不是,是想起晏王也说过一样的话。” 风凛苑一愣,一把将她手中的药抓走:“虽然我愿意做小让他做大,可主人老在我面前说他可有想过我的感受?” “是你先说的吧……”呸,这话题不是这么接的,“什么时候有大小了?” “主人把我带出来,我就已经是你的人。” “这可跟当初说的不一样,你只是魂器。” “魂器是你说的,我可是认定了,你将我带出来我就是你的,这一世生是你的妖死还是你的妖……” 明月就只能呵呵哒。 “我可从没认可,而且你也必然不是这么认定,否则怎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当上了春风楼的花魁?” 风凛苑闻言忽而一阵惊喜又凑过来:“主人可是吃醋了?” 这是哪来的结论? 赵明月后退三步。 此人脸皮太厚,想象力太丰富,思维太奇怪,无法沟通,最好远离。 但风凛苑却笔直走了过来,身体幻化成无数花瓣扑啦啦穿过铁栏杆直奔明月。 明月疾步后退。 已经贴在墙上。 粉红的花瓣在她面前凝聚成型,风凛苑几乎贴着她站着近在眼前。 他跟楚子晏几乎一样高,所以弯腰把脸凑到她面前,笑容比花还要鲜艳。 “主人别生气,我去春风楼争花魁只是证明我最好看并没卖身,既然认定了主人,那么我的一切都是主人的……” 他这样天花乱坠的话且先不论,明月指着他手上的捆妖索:“捆妖索对你没用?” “这个啊?”他抬起手上的链子轻轻一吹,链子化成片片花瓣飞散,“就吴虚那道行,这捆妖索能耐我何?” 尼妹啊,这妖孽居然是法力如此厉害的角色,还好当初没跟他真打起来,不然还真是够呛。 只是…… 明月忽而一怔。 “那……你怎么还留在这儿?” 明月有些差异风凛苑比她更差异:“不是主人跟我说,不许伤人?” 她是这么说过……他没必要这么听从吧?而且,只是逃出去又跟伤人不伤人没关系。 这家伙又在花言巧语吧?说话跟他的术法一样让人眼花缭乱。 “那也不必在这牢房里受苦。” “好久没被打想尝尝滋味儿。” “你有被虐待狂吗!”明月想抽他。 “更重要的是,不挨打主人怎么会来救我,主人不来我有如何知道我对你重要还是不重要。” 明月看着他迷离的双眼,那种时刻绽放的美貌确实很诱人,但明月却敬谢不敏:“风凛苑,你这些话还是换个人听吧,对我没用。” “噢?” 明月从他身前退开目光清澈看着他:“你知道我的魂器与常人不同,一旦被发现其实对我并无好处,当初没人知道你是我的魂器,你却甘愿被擒进来。” 风凛苑捂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怎么没想到这个?” 他演得会不会太浮夸了?明月叹了口气:“就算你不知道这个,连吴虚的术法都困不住你,你的妖身又是如何被发现的呢?” 风凛苑忽而轻声笑。 “我的主人啊,你是很聪明,可你觉得我们家院里的桃花被人带到案发现场,是针对我还是针对你呢?” 这个正是明月的纠结之处。 风凛苑对着她嫣然一笑,细长的手指划过她细腻的脸庞:“小笨蛋,你呀,被人盯上啦,已经有人知道夜宅里住的是你的什么人。” 他说完转身,轻松地又从她的牢房钻了回去,再回头笑意盎然看着明月:“还是你觉得,是我的仇人找上门来?我可是被封了千年,而这两个月也还没来得及去跟人旧情复燃呢。” 明月陷入沉思,腿上忽而一下刺痒。 有东西咬她?! 掀开库管一看,好几只黑色的小点点,明月蹦起来:“有跳蚤?!有跳蚤!” 风凛苑话说道一般见状这才真愣了一下,然后捧腹大笑:“主人这是怕跳蚤吗?你怕跳蚤?!” 明月被说了一通,顿时有些尴尬,谁怕跳蚤啊?她赶紧低头拍库管,再也不敢站在有稻草的地方。 第二百一十五章 风凛苑迎亲赵明月 自从那次在水下给明月度气之后,他的心就变得有些不一样,视线总是一回神又已经黏在赵明月身上。他觉得可能是两人感情太好,才有了形影不离的感觉。 可那日在夜十神殿,他抱她去取灵芝时起了生理反应,那也就罢了,可晚上回去居然做了一趟春梦,自己抱着赵明月激动得一塌糊涂,醒来居然裤子湿了…… 艹 连忙趁着赵明月一心专注于研究《太阴缚术》,便丢下她去找了女人,心想着大概是因为太久没碰过女人了才会如此怪异。 那一夜,他大战几百回合雄风不倒,有些安心了,看来只是因为没有女人,才把明月那家伙当成了假想对象。 只是,抱着怀中的丰满女子,心里却莫名空虚。 无论他们的纠缠有多紧密多滚烫,总也温暖不了心脏,片刻的欢愉之后带来的是无尽的寂寞。 回到南山,赵明月依旧在专心致志练功,她要拔掉鬼面这个威胁的决心很坚定。 想到傅若水夜十忽而莫名伤感。 又何必执着于以哪种身份陪伴?哪种心情喜欢?男人或女人又如何?在他这样不断轮回的生命里能遇见让他心里温暖的人,并成为挚友常伴左右,其实是赚了。 你看,他一叫:“赵明月!” 那个人会立刻答应,然后对他温暖笑着:“回来了?” “嗯!回来了!” 然后他就能坐在她身边很近的地方,感受她的一切。 足以。 只是…… 感情如同泉涌,他以为心里的那口井很深,可以承载很多关于他对明月的心意,只是今日见她一身凤冠霞帔,心中泉水顿时满溢喷薄,怎么都藏不住。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绪,哪怕是堕神他也不曾心跳加速。 夜十轻轻捂着心口,他对明月有欲望。 人一旦有欲望就会想要得到,一旦想得到就会想着去占有…… 蒙律张口想要叫住浑浑噩噩的夜十,楚子晏抬手制止,蒙律立刻闭嘴。 楚子晏望向陶静娴的绣楼,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忽而大步了过去。 走到门口,果然见内堂雕花门前一身红衣的明月,美若惊鸿,他只是怔怔看了须臾,在明月对他绽放出一丝羞涩的笑容时举步走了过去。 走到明月面前,他的眼神忽而阴郁起来:“我有些后悔。” “嗯?” “不该让明月身着嫁衣上别人的轿子。” 怎么这话还跟空音雪有些相似起来,明月失笑:“又不是真的。” 即便是假装也让他非常不悦,看明月此时的模样他又凝神望了好一会儿,眸光一转:“蒙律,带空音雪出去。” 赵明月愣了一下忽而大惊:“不行!”一看他那眼神就不是什么事,“马上就到时辰了,殿下别让我前功尽弃。” 楚子晏看着她的唇目光转浓:“明月以为本王要做什么?” 蒙律已经带着空音雪出去,并关上门。 又不是第一次见到他的意图,明月拉开两人的距离:“反正今天你不许碰我。” 不许他碰?楚子晏一步一步朝她走来。明月后退:“楚子晏,别闹。” 他被拒绝面有愠色。 “我要尝明月唇上胭脂的味道不行?” “不行,你再过来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还没见过明月对我不客气的样子,突然很想知道。” “诶诶,你一个如花似玉的殿下,能不能别做出一副逼婚寨主的模样?”明月弯腰从他手下逃脱。 楚子晏似是知道她的路数,一把抱住她的腰捞回来,毫不客气地吻她住嫣嫣红唇。明月推脱不得,只能认命给他。 他当真吃掉了她唇上的胭脂,微微甜涩的花香在两人的唇齿间蔓延,他的吻从开始的深重慢慢轻柔,随后一声缓缓的叹息。 “明月……”他离开了她的唇,“不跟夜十往来了可好?” “嗯?”这浓情蜜意的吻怎么就跟话题搭不上? 还是她听错了?怎么突然说道夜十。 楚子晏拇指抹过她的唇瓣,不想任何人觊觎他的女人,可又深知这种要求赵明月怎么都不会答应。 试过的,不是吗? “我就是不想让别人惦记明月。” 她哪来那么多人惦记?明月转移了话题:“你今天怎么会来?” “没怎么,就是来看看。” 此刻门口传来敲门声,外头有嬷嬷询问:“新娘子准备好了吗?迎亲队伍已经进入北大街。” “马上就好。”明月抹去楚子晏沾染了些胭脂的漂亮嘴角,“别担心,我没事。” 第二百一十六章 花轿上的鬼新郎 新郎却忽而轻声:“这楼梯果然不怎么好走,娘子,为夫背你。” 他没下去反而上来一个台阶背对她站着,但即便看不到这人,明月额头还是瞬间黑线。 “风凛苑……” 难怪大家都说,新郎好看?这妖精能不好看?! 也不必问他为什么在这,毕竟这家伙轻易就能穿过普通的牢房,吴虚的捆妖索对他而言如同蛛丝,他能出现在这一点都不奇怪。 赵明月嘴上能忍,可腿好像有点不听使唤,非常地想要将这家伙踹下楼! 一旁的小姐妹收了这妖孽的珍珠之后组团倒戈,起哄:“新郎背新娘!幸福万年长!” 这群被美色与钱财迷惑的混蛋丫头们! 风凛苑见她许久不动,回头说:“娘子不想为夫背是想要抱吗?” 明月干脆绕过他,可那家伙一把往后捞住了她的双腿往身上背,明月低声惊呼,也连忙拉住盖头,不然盖头得飞起来。 风凛苑张扬一笑:“我背娘子回家了!” “风凛苑你太过分了……”明月在他耳边咬牙切齿问,“为什么会是你?” 他当她说的是甜言蜜语,一脸春风得意回答:“我可不是楚子晏,还能看着自己女人上别人的花轿。” 她什么时候是她的女人了?糟糕!楚子晏……明月觉得这下难办了! 众人供拥,伴娘努力举着红伞遮过她的头顶,明月趴在风凛苑的背后被他背着下了绣楼的长梯。 毫无意外看到楚子晏站在对面的廊檐下,面色阴郁望着她。 赵明月此刻又只有三个字形容自己的心情……嘤嘤嘤! 很想抓着风凛苑的耳朵往死里蹂躏,你丫的要害死我啦!只是…… 楚子晏身边站着的楼家兄妹脸上依旧洋溢着深深的笑意。 楼烟岚明月见过几面,但楼烟逻这次是第二面。 此人体型高大结实,模样桀骜不羁,但双眼却有着深不可测的光芒,她无法从他身上判断他能力的大小,却能从他身上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 这个人与楚子晏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但为何却能成为朋友? 也不知是不是风凛苑也察觉到了那人非比寻常的气场,所以也望向楚子晏那个方向,他嘴角扬起了笑容。 “晏王身边那个人,娘子也认得?” “不,不认识。” “他跟晏王是什么关系?” “据说曾救过晏王,怎么,你认识那人?” 风凛苑将她背出了庭院,穿过前厅,再也看不到楚子晏那几人,风凛苑低声又笑:“哼哼,不认识,只是觉得主人似乎也不反对当我娘子。” “什么?” 呃,刚才他问,晏王身边那个人娘子也认得?她一下就接过话了…… 明月双手伸到他脖子那……掐死你个妖孽! 惹来他一阵也不知道是愉悦还是刻意的笑,这桃花妖分明只是桃花妖,但他身上似乎总有些刻意的成分,总让人觉得他不怀好意。 楚子晏也说过,这桃花妖城府很深。 可真要探究起来…… 她是一个从现代来的小阴阳师,在苍元大陆不过生活了四五年。风凛苑是被封印了千年的妖精。怎么想拿都是八千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所以他又何必对她不怀好意? 再来,说到要嫁给她那也不可能。她还不信自己能让妖一见钟情,这简直就是……羊爱上狼的几率。但他却一直都在逆她的思维而行。 明月在想,或许她不该坚持什么所谓的诚信与报恩,早该断了与风凛苑的关系的。嗯,等此事之后,她还是与风凛苑解除契约比较妥当。 风凛苑将她背到了花轿里,扶她坐下之后放下轿帘。 这时…… 明月看到了在风凛苑背后还站着一双脚。 他跟风凛苑脚步非常一致地进退。 明月还想看清楚,但轿帘放下她就什么也看不见。 只是轿夫吗? 可不对,那人身上似乎穿着一身黑色光泽很亮的锦衣,而且似乎胸前还戴着一朵大白花。 似乎她还看到了他露出袖子外边一双……写有字符的手。 “起矫——” 轿子抬起来的时候,明月又看到了那一双写着字符的灰白手掌! 而且这只手就在她的身旁。 不算宽敞的轿子里无端多出来一个人,就挨着自己坐着,确实是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好在明月是个阴阳师,不然非得大叫出声。 从盖头下方能看到对方穿着一身亮色的锦袍,是新郎礼服的样式,不过是纯黑色的,他胸前佩戴的是一朵白色的新郎花球。脚上一双黑色的鞋。 第二百一十七章 坠入养尸地 明月起身。 风凛苑伸手扣住了她的脑袋按下去,明月惊得脖子一梗转过头。 嘛呢?! “你以为这起案子就一个犯人?” “难道还有别人……” 才稍微分散了注意力,脑袋就给按了下去。 我去,上当了! 赵明月刚要起身,门口一道浮光如箭飞来,身旁的冥婚新郎刚想要逃,但黄符已经贴在他身上。 隐匿八荒的符文震荡浮动几乎要从他身上剥离。 这个时候他原形毕露。 四下宾客见状顿时惊恐尖叫四处逃散。 门口传来威慑之声:“大家不要慌,我是皇家阴阳师大司命,如今这妖孽已经被我降服,不足为惧!” 吴虚居然来了? 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来得这么及时? 难不成是楚子晏让他来阻止她与风凛苑拜堂成亲的? 糟糕,风凛苑还在这儿,明月连忙推着风凛苑要避开吴虚。 “赵明月站住!” 看来是走不掉了,赵明月悻悻站住。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吴虚一把将红盖头拉了下来。 吴虚性格有些刚愎自用,他可不顾什么陶家林家的颜面,将盖头一丢嘲讽道:“枉你还敢自称阴阳师?居然连死尸跟着拜堂都不知道?还以为自己想到了什么天大的计策!?” 大叔,能当众这么说我您老可开心了吧? 明月挑眉不说话,任由吴虚爱说说。 吴虚又指着赵明月对众人说:“他不是什么陶静娴小姐,是个阴阳师,还是男的。” 您后边那句错啦,明月心里补了一句嘴里还是什么都没说,听着吴虚继续揭她的短,听着众人在对她品头论足。 忽而有些惆怅,她脸皮是有多厚啊居然一点也不害臊。 不过下边的人也没讨论什么,就是:“哎呦,原来不是陶家想小姐啊。” “原来就只是为了抓邪祟才演的这么一出?” “怎么看也不像个公子,世上哪有这么好看的公子?” “旁边不就还有一个吗?” “两人还挺般配的。” 江东父老们没看到旁边的鬼吗?居然还能如此配合剧情吐槽? 不过这些人敢于这么留下来是因为一旁如同大仙一样存在的吴大司命,还有他的众弟子们。 明月混不吝站着任由吴虚数落她,心里倒是觉得挺好,如果这样能安抚吴虚那颗容易受伤的心灵,她也乐意被他贬低。 风凛苑看明月那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忍不住笑:“你被骂得还挺开心?” “还真有点爽。” “不过你听见了没?人家说我们很配。” 明月斜视他:“你跟那位老兄更配。” 明月转头看向那只死尸,他被一道黄符封着,一身黑袍佩戴白花,裸露在外的皮肤之上都有黑色符文。 在明月看过去时,他也转脸看向了明月,目光里有几分悲戚之色。 悲戚也没用啊,你是已死之身该赴黄泉之魂,还留在世间危害人类就是孽障,只能除不能留。 不过这人生前倒是一表人才,二十来岁的模样,很年轻。 “你瞅瞅,这么大一个死尸,即便身上有隐匿八荒的符文,你却一点也看不到吗?”吴虚食指点着明月。 明月顿时捂住心口做惊恐状:“天啊好恐怖,还真是一个大邪祟!”她给大司命拱手,“还好大司命及时赶到,否则我小命不保,多谢大司命救命之恩。” “……”吴虚被她这么顺水推舟的恭维愣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甚至……更不爽了。“还不赶紧给人家陶老爷林老爷请罪。” “是。”明月转头对两家主人恭敬行礼,“陶老爷、林老爷,夫人,今日明月多有叨扰,多谢你们全力相助才能让这邪祟落网。” “明月公子不客气,我们也是为了自己的儿女,更为了金陵的儿女们,是我们要谢谢明月公子。” “不敢,还好有我们大司命及时赶到,谢我们大司命吧。” 明月尽量将事情弄得周全一些,也顺势安抚吴虚的情绪,吴虚脸上也稍有缓和。明月回头又对吴虚拱手:“那这里便劳烦大司命了。” “哼。” 不管这吴虚想什么,今日给足他面子不仅是为了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更是……要把这花妖从他眼皮下带走啊。 明月与风凛苑走到了门口。 身后又传来一阵骚动。 回头,就看到几道染满黑色的符文从四面八法袭击群众,邪修的术法! 明月往人群里寻找邪修的身影,不过因为遇到袭击人群又开始疯狂地逃散,而邪修这种办法也瞬间分散了在场阴阳师的主意,混乱之中,那个黑衣新郎就被凭空带走了! 风凛苑幸灾乐祸:“这大司命好不容易树立的光环又瞬间碎了一地。” 第二百一十八章 夜十撼动黄泉的一击 “再坚持一会儿,我一定能想出办法救你出去!” “上边坍塌肯定是出不去了……”明月扶着墙撑住自己,双耳不断鸣叫,视线也逐渐模糊,“他大爷的,阴阳师没被妖邪打败,却要被一个陷阱给弄死了……” “别胡说!”夜十扶起她,“这里既然是养尸的地方必然有个门能让死尸活动,你之前说那邪祟可以通过赤木穿行,这个地下室一定有赤木作为一扇门让他通过……” 可那只有鬼能通过,她是个人也通过不啊。 明月说不出话,脑袋垂下去。 夜十将她摇晃起来:“我是守墓人,我能带你从鬼道穿过,所以再坚持一会儿明月!” “……啊。”明月也不想这么挂掉,不断地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模糊的视线里,看见夜十身上燃起了青色的光晕,数盏守墓灯在他周围点亮,接着随着他手诀,守墓灯插入墙壁之中。 夜十手诀再起。 “鬼道,开!” 一盏盏夜墓灯熄灭,唯独剩下最后一盏插在一道木板之上。 夜十转身扶起明月往那道赤木门穿过去! 但夜十人进去了,明月却被挡在外头。 “该死!”夜十低咒一声又走了回来,试了好几次,赵明月无法通过赤木。 她是个人着实难从鬼道通过。 “夜十……你出去吧,别管我。” “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你当我夜十是什么人?!” 可她一个活人是通不过死人木头的…… “那你先出去找人,从上边把我就出去就行了……” 当他傻的吗? 这么短的时间内她都已经快撑不住,等他从冥界再出来救她还能活?! 夜十将她抱起来:“反正你都见过,无所谓了。”他将她抱到角落,“再给我两分钟!” 说完他走到那扇红色的木板前开始运气,心里想着,夜十你TM千万别掉链子了! 轰 夜十身上燃起了血光将他原本的青光取而代之,他的身体微微抽长了一些,手臂与手指也增长了,手臂之上蔓延出几道修长的血色纹路。 守墓灯也发出了红色的光芒将他影子打在墙上。 那个身影看起来极为诡异。 明月确实见过夜十这样的姿态,在鹿儿山打五彩蜘蛛的时候,曾感受过他那种似乎来自地狱的力量。 夜十双目赤红,胸腔发出闷声吼叫,接着长臂抬起,咆哮:“地狱之炎!” 带血光的一拳轰在赤木之上,有一瞬间的沉寂无声,随后如同迟来的传音从远处发出一声闷响,再接着赤木如被冲击炮轰飞,不断向不知所向的深处推进。 轰轰轰!! 夜十这足以开天辟地的一拳,愣是打开了一扇通向九曲黄泉界的鬼道门。 地表开始动摇,明月只晃眼看到红光一闪,夜十已经出现在她面前并将她抱起来,离开原地的刹那,地洞轰然坍塌。 而此时夜十抱着明月已经站在九曲黄泉界的某一处。 他那一拳也引来了冥界的震动,此刻还能感觉到一股余震,在灰暗的地平线上连绵不绝。 夜十身上都是血红的纹路,他眼角微微上扬,平日清澈的瞳仁戾气森森,半长不短的黑发张扬,站在冥界幽蓝的地平线上像一只巨大的鬼魅。 明月凝视了他许久,他才终于低下头回应她的目光:“这么看我?我是有多恐怖?” 说完将她放在了地面。 “哼哼,我说过一定会带你出来。” 明月抬手摸夜十的脸,那些血红的纹路其实是一道道逆鳞。 被她触碰逆鳞的夜十猛然一颤后退一步,似乎有些……难堪,有些不想让她看到这样的自己。 之前刚来到这个大陆,他以为还跟以前的经历一样,打打杀杀死了又轮回,所以轻易地就使用这身子对付了五彩蜘蛛。 他明白,这力量用得越多他就越容易堕神。 一旦堕神就会被驱除。 如今他不想被驱除,明月说过,这个夜十对她而言独一无二。 他也不想以这样非常态的模样面对明月。 似乎看出他小小的想要掩藏,明月一把跳过去勒住他的脖子。 “呦man,你这样会不会太帅了点?”接着另一只手捶了一下他的肚子,“谢啦,又救了我一次。” 夜十被她勒得有些弓下身子,呆呆看着明月。 明月放开了他,即便身体还是很不舒服,但她能挺住。 “不管你长什么样都是我认识的夜十,我只是感觉这力量有点……太吓人,我吓懵了,所以咱们以后是不是得少用啊?” 其实明月总觉得这力量……不吉利! 但这次夜十也是为了救她。 感激不尽。 “夜十,能呼吸的感觉,真好。” 第二百一十九章 爱才是万恶之源 “哈??!” 他说着还低下头来当真要吻,明月推开他的脸,“又到药点了是吧?还是让赤木板子给夹了脑袋?” 就说他怎么突然就深情款款起来呢!果断藏着整人的猫腻! “明月,你就让我试试行不行?就吻一次!”这个念头最近经常出现,把夜十都快逼疯了。 他曾调戏过赵明月来一场BL恋情,但他真没想过自己真会喜欢上男人,这千年的记忆里也没有哪个他是喜欢男人的啊! 他要试试,要是吻了还有感觉的话,谁还TM管赵明月是男是女?! 赵明月已经被逼到角落,曲起长腿一脚踩在他胸口用力推送出去:“找你那些女人去试个够!” “你现在比那些女人都好看!” 明月看自己依旧一身红衣,原来这家伙……明月哭笑不得,隔空假装他扇一巴掌:“滚蛋!” 不过说起这一身红衣,明月心思回到了正题上:“我们现在耽搁了那么长的时间,还能找回那死尸吗?” “你让我吻一下我就告诉你。” 还没个正经?!明月这次真用力踢了他一脚,夜十嗷的一声揉揉大腿:“那些家伙敢让你这么难受,小爷挖地三尺也会找到他们!” 听他这么说,明月就放心了。 夜十却又来了一句:“明月,就让让我吻一次嗯?” 明月又是一脚过去…… 两人回到金陵已经天黑。 夜十的守墓灯在金陵城铺开了一条长长的道路,明月与他驾着马车沿着守墓灯一路追寻。 他们猜测那个尸鬼就是乔家的独生子乔生,于是夜十找到乔生的生辰八字,用夜墓灯追踪到了他的位置,加上飞驰的速度,果真能追踪到那个尸鬼。 显然他们的猜测是正确的,尸鬼就是乔生。 而那个帮着他逃脱的人,是今天明月在轿子里往外看到的那位妇人,想来,她就是乔家的女主人,也就是乔生的娘亲。 即便有乔生的母亲也会使用术法,但在明月与夜十面前就相距太多,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那母亲喊着乔生:“生儿快走,你快走!” 但乔生走到哪儿,夜墓灯就点到他面前,他冲过去都碰壁又给弹回来,伸手去挥开灯笼,手立刻被灼烧得冒青烟。 夜十的守墓灯,妖邪鬼魅一碰就会被青灯点燃。 那母亲疯了一般冲过去夺下盏夜墓灯,想要为儿子开辟出路。 但守墓灯真身在夜十手里提着的,所以即便她扑倒了一盏,又有新的点上去。 “嗷……” 乔生的脸撞在夜墓灯上立刻被烧熔腐烂,他口中发出嗷嗷大叫,已方寸大乱。 夜十手中一道“诛邪”符毫不迟疑飞出。 符篆诛邪能降妖除魔也能重创邪修。夜十是真的动怒了,管他鬼邪他都要灭掉。 母亲见飞符来袭,用身体挡住了儿子。 可就在诛邪几乎击中的母亲的那一刻,死尸忽而转身将母亲护在身前推出去,诛邪在尸鬼身上如同闪电激射,电流不断斩击。 “啊啊啊!!!” “乔生!生儿!”母亲转头用手想要拔下诛邪,但她一碰到符篆也会被激射弹开。 乔生原本被防腐剂保持得挺完整的脸因为青灯的光芒,已经腐败溃烂,他用浑浊的眼睛看着母亲:“……娘……对不起……够了……对不起……” 他只能发出简单的音节,可从他浑浊的眼睛里流下两行如同白蜡的液体,蒲若脂从他体内流出凝结了。 接着,更多白色的液体如同血液从他体内不断地冒出。 这或许也是为什么,那些新娘体内会残留蒲若脂的原因,乔生的体液完全是由蒲若构成。 此时,大司命吴虚也追到了此处。 此刻的乔母已经没有任何逃生的念头,她抱着不断化水的孩子撕声痛哭:“为娘不能没有你,不能没有你啊生儿……” “大胆妖妇,为了自己的儿子竟敢杀害了那么多条人命!”吴虚怒斥。 乔母猛然回头怒视他们,花白的头发凌乱,满脸的皱纹里都是泪水。她不过四十来岁,可是看起来却苍老无比。 “为了我儿子我什么都愿意做!” “他已经死了,你用邪术留住他身体又有何用?” “他还活着,要不是你们他还好好活着!” “那是你用其他人的命让他以活死人的状态留下来,他已经死了!” 乔母瞪了吴虚很久,然后抱着怀中的孩子,身体如同枯萎的花慢慢垂着脑袋,低低说着:“别说几个人,就是几十几百个又如何?只要能让他活着,以怎样的方式活着又有什么差别?” “哼,没差别?”夜十的笑带着冷漠与嘲讽,“你是否自以为这就是你的母爱,可你留下他不过是为了你自己。” 第二百二十章 第一枚信任印章 说完猛然推开赵明月愤懑而又委屈跑了出去。 “诶……” 这几天大家都吃错药了?是被大司命感染的吗?明月站了一会儿,不想管,她想睡觉……可哪儿躺得住啊,这小家伙走出去的时候……地面都结冰啦! 唉。 “空音雪……空音雪!” 明月认命地追出去,空音雪已经不见了影踪,四月天这晏王府还飘着雪花,赵明月打了一个寒战。 又不是小孩子能不能别闹了啊? 管家此时端着两碗热汤汤的汤羹过来,明月上前接过托盘:“怎么是两份?” “你房里不是有个叫雪儿的孩子?蒙律带回来的。说是乔家作坊坍塌着火的时候是他用冰雪封住,不然那一片的房子都得烧没了,不过虽然房子没烧毁,但那条街基本也得重修,据说他把乔家挖了天坑出来……” 啊,糟糕! 当时她跟夜十进乔家作坊的时候,雪儿在外边守着呢。 原来当时上头不仅房子坍塌还被烧了? 想到空音雪挖地三丈都看不到他们,肯定急疯了。 明月将托盘放在桌上:“管家,夜宵我来不及吃了,我出去一下。” 走到门口。 不对啊,她召唤一下空音雪不就回来了?! 刚想要用到名印又骤然改变了主意,这样会不会太没诚意了? 无奈之余,她还是走出了房门离开晏王府来到夜宅。 站在门口就听到里边人的对话。 风凛苑那懒散的嗓音说着:“雪儿要收拾就动作利索点儿,要是盼着她来挽留呢又何必要走?” 夜十打着哈欠:“来来回回就两套衣服,都收进去了又拿出来是几个意思啊?行李都不要了立刻走那才是爷们儿!” “你们两个混账!”空音雪用他稚嫩的声音骂了这句,显得不伦不类。 风凛苑幽幽叹气,慢慢喝茶:“应该跟她接触契约关系那才是爷们儿!” 不愧是补刀王。 空音雪:“你们给我滚出我房间!” “反正你也要走,这房间风水不错我还想着搬进来呢。” 风凛苑此话一出空音雪手中已经凝聚了一道冰刃,风凛苑大喊:“赵明月,空音雪要谋杀你男人呢!” 赵明月扶额走了进去。 此时气头上的空音雪一见明月,那道冰刃瞬间飞来毫不客气,可见明月丝毫不躲,又怒喊了一声自己将雪击碎,做完这些自己恼羞成怒,推开夜十又推开明月冲出门去。 这都第几回冲出去了? 赵明月无奈笑着拦腰将他捞了回来:“我跟你道歉雪儿!” “放我下去,我又不是小孩,谁让你抱?!”空音雪面红耳赤,羞赧、愤怒可是也高兴,终归她还是来了。 夜十继续打着哈欠摇头,走到明月身边时还落井下石说一句:“你再不来,那两套衣服都给他收破了。” 风凛苑:“我是觉得主人再不来这孩子都快哭了。” “谁是孩子!” “你是孩子。”风凛苑指着他鼻子说了一句,嫣然一笑才离开房间。 “我……我不是孩子!”空音雪脸红得都快滴出血,一直强调自己不是孩子的人又骤然想到自己正被赵明月单手挂在身侧,立刻挣扎起来,“赵明月你放开我!” “哦。” 赵明月松手,他啪嗒掉在了坚硬的地板上,顿时有又有些傻眼。 让她放她就放? 能不能轻点放? 既然要放为什么要把他抱起来?! 抱怨的不止一点两点啊。 空音雪爬起来去抓他那个小小的包袱,其实作为妖灵他需要什么包袱啊?只是没有包袱就表示不了自己要离家出走的决心。 赵明月勾住他的包袱,他一个趔趄差点往后栽倒,回头狠狠瞪着她。 还说不是孩子,完全就是嘛。 “让雪儿担心了,没第一时间通知你,是我的疏忽,对不住。” 有时候会忍不住就把空音雪当成孩子来看,可有时候心里又很明白他不是孩子,所以忽略了很多应该对他做的解释。 空音雪愤懑地别开头。 明月又拉了他包袱的带子:“是我不好,我跟夜十进了乔家作坊掉入地坑里,然后通过赤木进到了冥界,不知不觉就花了较长的时间来回,让你担心了嗯?” 空音雪忽而回头瞪着她,良久之后问:“你心里一直打算将我送走对吗?” 这又是哪门子的事?才解释了一件怎么又来第二件? 明月:“如果你那么想的话,我当然愿意答应你……” “是你想!”所以她没召唤过他一次,哪怕遇到濒临死亡她也不会向他求救,“你不相信我。” “当然不是。”相比较其他人而言空音雪才是最透明,他虽然脾气有些急躁,可跟他在一起最没压力,“我只是希望,你能选择走你最想走的路。” “可你却不要我!” “……”他最想选择的是做她的魂器?确定要选这条路? 第二百二十一章 千里传音 这字迹是赵明月的没错,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却让楚子晏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好一会儿之后忽而轻笑出声。 “你是在笑?”不可置信的声音传来,楼烟岚盯着他看,“我说着这么一件严肃的事,向来不苟言笑的人居然笑出声?” 楼烟岚的注意力不时放在楚子晏身上,她看到他是盯着手心笑的:“手心里藏了什么东西,居然看得这么开心?” “他看着手心笑?”妹妹这么说楼烟逻更觉得异常,过来抢着要看他手心。 楚子晏手指拨动了几下,手就被楼烟逻强制拨开,他不语任由他翻看。手心的字已经被抹去,残留的冰凉之感让他依旧觉得满心欢喜。 楼烟逻什么都看不到,也不想继续之前的话题,抵着楚子晏面前的桌子双手环胸问:“最近看你春风满面,该不会是动了真心吧?” 楚子晏持起桌上的酒杯,小喝口:“是觉得挺有意思,所以在我厌倦之前,你们暂且别动他。” 居然说有意思?楼烟岚咕哝:“谁动他……” “你该知道我说什么。”楚子晏目光直视楼烟岚。 “哥,你看他!” “行了小岚,你又不是不了解他的性子……他连你都不喜欢还能喜欢别人?”楼烟逻话里有几层意思,楚子晏是听明白了几分,但楼烟岚没听懂。 “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个丫头,赶紧回去睡觉,我们男人在谈正事呢。”楼烟逻不悦瞪了妹妹一眼。 楚子晏将杯中的酒饮尽也打算离席:“时候也不早,就按原计划行事吧。” “原计划……”楼烟逻持起酒瓶慢悠悠将他的酒杯续满,再将自己的酒杯也倒满,“没有太阴灵犀胜算会是多大?我们现在可只有两个人。” 只有两个人…… 楚子晏拧起眉头又坐了回去,沉默须臾反问:“难道只有两个人咱们就不干了?已经没得选择。” 楼烟逻咒骂一声:“此仇不报天地难容!” 端起酒杯。 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楼烟逻抹了一下嘴唇感慨万千:“真想念一起喝酒的日子,长河落日,对酒当歌,好不自在啊。” 楚子晏眼中流露一抹落寞,扯起嘴角笑了笑:“不知怎么的最近还会梦见,他一点都没变,喜欢光脚在草地上走,喜欢夜晚坐在屋顶,白天喜欢坐在树梢,身边总有无数的飞禽走兽,可他一点都不嫌烦笑得像个傻瓜……” 两人说道此处,忽而有了有了一种同样的伤怀,谁都没再说话闷头喝酒,一杯接着一杯。 许久之后,楚子晏又悠悠说着:“我试图用他的方式活着,原来这个模样是会被人喜欢的,有时候忽而嫉妒他。” 是,他真的有点嫉妒,可他嫉妒的那个人,却用不能再回来。 楼烟逻看着他不说话,楚子晏自嘲一笑这次终于离席:“散了吧。” 两人有一样的伤疤固然好,可以同病相怜,可也不好,总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自己不能结痂的伤口还在淌着血。 喝了不少酒,可楚子晏躺在床上睡不着,他嫌少这样的多愁善感。 突然很想赵明月,真想此刻抱一抱她。 原来怀抱有时候具备这样的力量。 楚子晏抬手看着手心…… 正在此时,手心又是一片冰凉,慢慢浮现一行字。 “我很困,可却睡不着,想抱你。” 楚子晏心房一颤,想她时候也正好被她思念是如此温暖,仿佛离得再远也能被安慰。 可接下来的几行字让他又只能无奈笑,因为出现得很快,显然那家伙一直在写。 该不会都没看到吧?我是明月,唉,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 今天跟空音雪重新签了契约,为了发挥所长用了他的传音纵雪术。 第一个就发给了你,请感动! 这个模式是我设定的哦,想不想知道怎样给我回信? 你亲吻一下掌心,叫明月,然后在掌心写字,我就能看到。 这种回复方式有点过分了吧?不过这种通过掌心传达书信楚子晏也是头一次用,除了赵明月没人能想出怎样的通讯方式了。 亲吻掌心的招确实有点她的风格,虽然房间里就他一个人,可怎么还是感觉自己有点蠢。 不过看到她一封封的简讯投来,实在是有想回复的冲动,于是…… 楚子晏在自己手心亲了一下,此举让他忍不住恶心了一把,拧着眉头看掌心…… 没任何变化。 没什么变化也能写字? 于是他又往自己掌心里写了一个字…… 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他忽而低声笑,呵,赵明月,就你敢! 被她恶作剧整了一番心里依然喜悦,原来不管她做什么他都觉得好。 掌心又是微凉。 明月:殿下怎么没反应?是不是你亲得不够用力? 此时的赵明月正在床上贼笑不止,可没一会儿她手心的未央花印记亮了起来,她惊讶无比点开。上边一排文字写着: 这么晚不睡,明月要玩到什么时候? 赵明月蹭地从床上坐起来:你怎么知道怎样回信的? 都能想到她此刻的表情,楚子晏看着文字嘴角飞扬。 每一封信的下角有一个未央花的小印记,点中之后,未央花就会印在掌心,如此之后,有书信来不会直接在手心打开,而是未央花出现光泽反应,点开未央花书信打开才能阅读。 如此,才是真正的千里传音雪的接收与回复模式。 那个小小的丫头…… 第二百二十二章 蜜月之旅 “你们家乡的习惯是去什么地方度蜜月?” “旅游胜地或是夫妻两人都喜欢去的地方,反正只要两人觉得有意思就行。” “明月喜欢有意思的?” 赵明月很肯定地点头:“好玩又浪漫的地方。” “好玩又浪漫的地方?”楚子晏想了想,“好,我们出门。” 楚子晏让明月跟飞驰说去“珍馐岛”。 珍馐? 明月眼睛一亮:“盛产美食的地方?” 说到吃眼睛会发亮,楚子晏颔首:“确实是以美食极负盛誉的岛屿,那座岛还有个名字叫‘饕餮岛’。” 饕餮?龙的第五子,贪吃兽,看到什么吃什么,绝壁的吃货始祖。 “据说珍馐岛是常人看见的岛屿状态,饕餮岛却是要经过一番角逐才能进入,所以能进入饕餮岛的人很少。” “那确定有人进去过吗?” “……有。”楚子晏停顿了一下,“有那么一个人,他最是喜好走访各种琅嬛福地或者奇景幻境。” “那他有记载吃到什么美食吗?” “记载……”楚子晏垂眸笑了笑,“没有,就是听说他回来之后感慨,就差个心爱之人,否则就能吃到最美的食物。” 还有这样? “情侣套餐所以他吃不到?” “具体不得而知,就看我们有没幸运遇见饕餮岛。” 有飞驰就是好,不仅能找到前往目的地最近的路线,且车速飞一般快,花了半日就来到海边。 远远听见海鸥自由的鸣叫之声,举目望去是碧蓝无垠的大海。 现代的海边,传说再干净的海还是有些不尽如人意,且就算景色很美,但旅游带来的商业化也把海景大大打了折扣,且鲜少见到没有游客的海滩。 如今,这天然纯粹的大海,远远看着就让人向往不已。离珍馐岛还有一些距离,但明月已经迫不及待下车去海边玩。 楚子晏说,这是南海。 南海干净得像块透明蓝宝石,让人恨不得捡起来收口袋里拿回家。 赵明月欢呼朝着干净的海滩飞奔过去。 楚子晏举步跟在后方目光如影相随,看她跑到水边又被海浪追着朝他跑来。来回了两次跑过来拉着他一起追逐浪花。 原来很多事情看着很无趣,但两个人做起来却特别开心。 两人追逐嬉戏,在毫无人烟的海滩上留下足印。 没一会儿两人已经湿了大半,好在今日太阳很暖不会觉得冷。 赵明月用树枝画了两颗心,再画一个箭头穿过去,指着说:“这叫一箭穿心。” 楚子晏:“一箭穿心是不好的寓意?” 明月噗嗤就笑了,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 “这个叫丘比特之箭,爱情之箭,穿过两颗心表示两人坠入爱河的意思!” 说完明月拉着他站到爱心的中间:“你站着,背对着我。” 不知她想做什么,楚子晏非常配合地背对着她站着。 明月走到远处,再跑回来抱住了他的背,带着哭腔文情并茂道:“欧巴,是你吗?” 楚子晏不解回头。 明月看着他:“你要说,恩熙,是恩熙吗?” 这是……戏文? “欧巴与恩熙是何人?” 明月一愣……接着哈哈笑倒在他身上:“太搞笑了,我不行了,肚子疼……” 楚子晏完全不知笑点在哪儿,只是看她笑得浑身无力面颊潮红贴在他身上,他没好气地揉揉她的肚子。 “这样就不行了?” 看他眸光透着灼热的光芒,明月从他身上起开,娇嗔指着他:“殿下,嗯?” “好。” 好?她明明是调侃不是问句谁让他回答了? 楚子晏却继续道:“明月要我必然会给。” 到底谁想要? 看他理所当然朝着她走来,明月下意识看向四周,虽然这儿是没有人烟的海边,可这样不大好吧? “我们不是要去珍馐岛吗?” “在那之前也可以去很多地方,比如这儿。”楚子晏手臂一捞将明月拽入怀中,“阳光海滩,明月不想?” 明月脸红笑着摇头,楚子晏已经俯身吻下来。 自从两人私定终生之后,明月就与他特别亲,喜欢抱他或亲吻他,在她看来不过是两人亲昵的举动,殊不知她这种蜻蜓点水而已的亲近,其实也是在撩拨他。 他这王爷当得闲散,她却忙得紧。练功他不能打扰,能十天八天的见不到她人,好不容易回来又为一只桃妖三天两头还是不见人。 他可是个男人啊,赵明月。 以前是她对他百般示好,如今得手了反而晾在一旁,让他对她如饥似渴上了瘾,她却给了他独守空房的错觉。 赵明月也就你敢…… 这么一想,更是不能放过她。 楚子晏眼眸瞬间变深。 太阳在波光粼粼的海面留下一道金色的波纹,也打在楚子晏如玉一般的身体之上。原本清冷如雪的脸此刻微微泛起粉色,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深邃漆黑,仿佛要将她整个吞噬…… “明月要记住与我在一起的每一刻,没一点每一滴,记住我的一切……不许忘记!” 说着像将这话烙印般打入明月身体最深一处。 反反复复。 强调自己存在着。 想要将自己融入她的身体,血液与灵魂,想要霸占她的生命。 海浪一波一波翻卷上岸。 湛蓝的海,金色的斜阳,他给的超过太多的期望值,明月忍不住紧紧抓住了手边的沙子想喊……楚子晏你究竟藏了多少隐藏技能?! 这身体素质不是他能有的吧? 还是男人都这样? 可他这越战越勇的身体素质也太强大了吧? 她,她又要承受不了了—— 想要质疑,想要抗争,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天光还很长,海浪继续拍打着周围的岩石,前浪刚落后浪冲击,起起落落没有停息。 海滩之上春光还在继续…… 赵明月用了整整一个下午,再次体会到什么是……衣冠禽兽…… 穿上那一身白衣或规矩的锦衣玉袍,他颦笑之间淡泊孤傲。被诅咒的命运让人对他避而远之,病美人的称号人尽皆知,大家都以为他就是个被鬼邪盯上的病秧子! 她也曾经那么以为的……而且从没想过他会给她这样的床笫感受。 也许正是因为没想到,每次都觉得反差太大而惊喜不断。 赵明月懒懒地趴在干净的垫子上,看着楚子晏有条不紊地扎着帐篷,想到最后一趟人家晏王说什么:“太阳落山了,等会儿会凉,我再快些可好明月?” 你也知道太阳快落山了啊!!! 可是她没反能驳出来,而一瞬间眼角迸出湿漉漉的眼泪,也并不是她想哭,而是某种念想被强烈满足时控制不住泪腺崩盘…… 楚子晏喘息着吻她眼角的泪水,抹她双鬓的碎发低声亲昵说:“明月乖乖躺一会儿……” 她抱着他不让他动,不让他走,某种娇羞感与幸福感都达到了极致,一时之间根本不想与他分开,一寸也不许。 “呵,好,我不走,嗯?”他低声笑着一下一下吻她,直到她逐渐平复下来。 他拿出干净软垫将她抱了上去,又取出毛毯盖住她。 然后按了拿了帐子去搭建。 明月实在是不想动,像只大懒猫一样看他在有条不紊的忙碌。 回想起来他告诉过她他没那么弱……她现在是信了的,起了要去帮他的念头因此也打消了。 他实在自带太多隐藏技能了…… 明月慵懒趴着看他将帐篷搭起来,将火升起来。 他如山峰离立的瘦削身影又往海边的岩石群走去。 趴在垫子上的明月仰起头目光追随。 许久看不看他身影,习惯性地起身要去探看,又见他拎着一只巨大的龙虾与螃蟹从里边走了出来。 看她仰头张望,他朝着她莞尔一笑:“再等一会儿就好。” 第二百二十三章 文斗珍馐岛 也看不出他对野外求生技能熟练不熟练,但他就是能慢条斯理地把一件一件事情完成。 太阳的余晖从海边落下,海浪平静下来,碧蓝的大海恬静柔和,让海边的傍晚也显得舒适安宁。 楚子晏朝她走了过来。 明月觉得自己还算脸皮挺厚,但他不断走近时她还是不由自主就红了脸。 他走到她身旁蹲下,如玉的手指揉了揉她的头发,明月红着脸笑着将脸半埋入手臂上。 “楚子晏你骗人……“ 他在她身边坐下:“噢?” “你平时都是装弱的吧?”明月斜睨着他。 他俯身亲她脸颊:“说了这几天由我来照顾明月,自然任何事都要拿出男人的样子。” 说得好像蜜月之前他有多知道克制一样? “以前看你衣冠楚楚脱了衣服……哼。” “呵,那明月只喜欢我衣冠楚楚,不喜欢我不穿衣服?” 讨厌。 明月埋头笑,抬手推了他一下,露出肩上一片雪白的肌肤,楚子晏又吻了吻她的肩膀,从一旁拿了干净的衣服,明月伸手去拿被他制止。 “我来。” “这些事情我能做。” “可我想做。” 真是的……明月起身让他帮穿上衣服,扭着脖子伸了一个懒腰,楚子晏顺势低头亲了她的柔软,明月放下手捂住。 “诶?!” 楚子晏低声笑:“位置刚好,如何能不尝一口送到嘴边的美味?” 赵明月恼羞成怒,上前将他压倒在海滩上:“别太得意,你这个……美人儿!” 两人闹了一阵终于将赵明月的衣服穿好,此时火堆旁也传来了烤海鲜的香味,巨大的龙虾一边被烤得焦黄,还滋滋冒着水。 明月垂涎三尺就要去翻动那只龙虾。 “小心烫。”楚子晏握住她的手,“坐好,这些明月就别插手了。” “嗯!”生活上的位置两人逐渐有了转变,她慢慢习惯被他照顾。 人原本就是习惯性动物,而且还是容易被潜移默化。 楚子晏将龙虾翻了一个面,再将放在岩石上烤的螃蟹也翻个面。 明月往楚子晏肩膀上靠,看着波澜不惊的海面。两人在海边相依的身影,形成了一幅唯美的画卷。 “以后每天都能这么过就好了。” 楚子晏夹螃蟹的手一顿,偏头看肩上的人儿,笑了笑继续夹螃蟹。 明月继续看着海面说:“朝夕相处,同床共枕,偶尔一起远足,看看大海,看日出日落……明明那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有时候做起来却并不简单?” 楚子晏敲下一个螃蟹脚,剥了壳子露出白色的蟹肉喂到她嘴边。 明月嚼着蟹肉:“嗯,味道不错。” 楚子晏又敲了一个,将白色的蟹肉喂过来,明月推回去:“你吃。”他坚持喂过来,明月美滋滋地继续享受幸福待遇。 “子晏,以后我们每年都来看一次海,好不好?” “……好。” “等我……”到她能找鬼面报仇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这话题她自己也说不下去,只能挽住他胳膊说,“以后经常一起看日出日落吧。” “明月起得来吗?” “……那偶尔看吧。” “好,明月想做什么我都陪着。” “嗯,那现在先来块龙虾吧!” 两人在海边过了一夜,明月在楚子晏怀中酣然入梦。 直到被他轻轻推醒:“明月……” 赵明月睁开眼,楚子晏趴在她旁边摸了摸她睡得暖暖的脸:“起来,太阳快出来了。” 日出?! 明月立刻翻身跟他一起趴着看向海面。 早上还是有些凉,楚子晏随手用被子曳过她的肩膀。 两人盖着被子趴在帐篷内,通过敞开的门扉,看着晨光之下一样睡眼惺忪的大海。 朦胧碧波之上,远在大海尽头的天边是橙红的底色,上边漂浮的一朵灰蓝色云朵,如同苍鹰振翅欲飞。 天空的底色越来越浓,云霞越来越橙红。 继而,一抹红光蔓延,海天相接之处露出耀眼的金色弧度。 海面也被一条窄小的金光铺就。 太月越升越高,一轮金灿灿的太阳从海面跳起,照耀在微波荡漾的海面,一条金色波光随着浮动的波浪悠悠传到岸边。 从明月的视角看,眼前是一片金色的海洋,美得璀璨辽阔又宁静祥和。 第二百二十四章 只有我们的平凡旅程 接下来,楚子晏很快就猜出所有谜题。 赵明月从猜谜那处拿回了很多奖品出来,虽然是一些在王府也吃过的美味佳肴,但这是奖励所得就显得更加珍贵。 而且出游更关键的是在游玩的过程,明月吃得很知足。 没过多久李若言跟王玉走了出来,王玉手中也拿着奖品眉开眼笑,可看到赵明月脸上的笑容一僵,分明比他们晚进去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目光不由打量了一眼楚子晏,怎么可以比她夫君长得好看头脑还更好的? 王玉跟李若言说:“夫君,你下次要赢了他!” 下一场比试,是对弈。 面前有几个隔间,上边摆放几盘难解的棋局,让入席者自主选择一盘。 棋局开启,对面坐上了一位非常美艳妖娆的异性对手。 诶?!通常这种破解棋局的不是睿智的老爷子吗?怎么换成了性感波霸的美人?是专门用来迷惑对手的? 尤其这里的黑白子放在同一个盒子里,当破局者去拿子时对方会故意也去拿棋子,造成肢体碰触的机会,然后暗送秋波的道歉。 “道歉?!你分明是故意勾引我家夫君!” 王玉与李若言就坐在离明月他们只有两席之隔的位置,王玉已经被对面的女子挑弄得醋意大发,就差没动起手来。 那一桌的吵闹却丝毫没影响这边棋局的女子想要碰触楚子晏的手,坐在一旁的明月微微一笑,说道:“夫君,还是我来帮你拿棋子。” 夫君? 这称呼,很好。 楚子晏微微一笑:“好。” 明月在一旁安静看棋,楚子晏每走一步棋都是从她手心里拿的棋子,从头到尾目光都只是平静地落在棋盘之上,对面的女子就是一个纯摆设。 赵明月是个干坐不了多久的人,加上她对棋艺又不精通,也体会不出其中妙趣,看楚子晏倒是下得有几分兴致,想来是有点意思的,可她没一会儿哈欠连连。 楚子晏下了一子偏头低声问:“倦了?” “没有。”明月挺起脊梁骨打起精神,一盘棋居然要下一个小时,简直能……困死人。 看她能撑到什么时候,楚子晏笑而不语继续下棋。 对面女子的棋路开始有些吃力,嗲声道:“公子的棋下得可真好。” “嗯。”楚子晏漫不经心地应答,不过这棋局还挺有意思,难得有这么有趣的棋路。 又是几个回合,楚子晏下了一子扭转棋局,他从被动变成主动,这让对面的女子也愣了好一会儿,脱口赞道: “妙哉,这盘棋据说是太上老君败给陵光神君的棋局,公子下的就是太上老君的棋路,不过老君也定然没想到这一步,公子……” 楚子晏根本就没在听,这让棋女被无视得话都没办法继续说。 赵明月这丫头已经不知歪倒多少次,楚子晏一直作势要接住她,可她又猛然惊醒坐直,目光呆滞地坐着,模样可爱极了。 终于这次慢慢地倒向楚子晏。 楚子晏接住,看她睁眼醒了过来轻搂住她:“是我,明月就靠着睡一会儿。” 是他…… 明月终于忍不住,伏在草席上枕着他的膝头睡了去。 楚子晏一手轻搭在她身上,一手在有条不紊下着棋。 如此一位妙人,别说让棋女引诱他分心,就算是投怀送抱她都愿意。只是,这男子对他带来的女子太过专注,看得她都心生羡慕与嫉妒。 棋女试图再问:“公子与你家娘子成亲多久了?” 楚子晏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淡淡一勾,下了一子。 那女子惊愕。 他一子落下,她满盘皆输,好一会儿之后无奈说道:“看来,公子确实是坐怀不乱之人。” 楚子晏冷哼:“废话那么多,通关令留下你滚。” 没想到一直文质彬彬的一个人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再看他不以为然低头目光温和看着伏在他腿上的人,棋女半晌也没能再说一句,留下通关令牌甩袖离去。 盘腿坐于草席的楚子晏爱怜摸着明月的头发,仔细端详她熟睡的侧脸,百看不厌…… 身后传来的嘈杂声让他有些不悦。 王玉因为等的时间太长大声嚷嚷:“李若言,平时见你下棋都没花那么长的时间,你是不是想要跟她多呆一会儿所以一直不赢呢?” “娘子,下棋需要步步为营,你若觉得倦了就自己去走走。” “啊!你赶我走是想单独跟她相处是吧?!” 王玉的大嗓门让明月拧起眉头,楚子晏伸手捂住了她的耳朵,但明月还是睁开了眼:“结束了?” “结束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爱恨叹息墙 “不是想当,而是我们赵家祖上都是吃这饭碗的,到了我这一辈子也就只能接下这衣钵。” “那明月可喜欢阴阳师这个职业?” “嗯……” 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呢? 明月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会儿,然又一边编平安扣一边回忆。 “小时候别的小朋友在玩我却要练功,每天早上五点半就必须起床,放学后必须按时回家继续练功,所以曾讨厌过当阴阳师。” “但一直活在那样的环境之下,家庭的熏陶也好传承也罢,这个职业成为了我的天职,我从不怀疑过它。” “后来因为鬼面去了一趟阿鼻道也曾厌倦过当阴阳师……现在发现没有比这个更适合我的了。” 楚子晏安静地听着,看她白色的珍珠编入了他的玉佩。浅紫色的珍珠编入了她的太月月,然后笑弯弯地说:“呐,这个叫珠联璧合!” 楚子晏将玉佩接了过来,放在手心抚摸了许久,低头将玉佩带入腰间。 店小二上了一盘格外的精致的茶点:“这是我们珍馐岛特制的百花千层酥,是由一百片不同花瓣在酥饼之中叠层,吃入口中是百种花香,客观请慢用。” 且不论味道如何,这百层花瓣叠加之后用刀子切割,露出色彩纷呈的切面已经美得不像话。 明月用一旁的小刀切下一小块送入口中:“居然是酥脆的口感,这花瓣似乎是炸过,可怎么还能保持如此鲜艳的颜色?” 明月又切了一块喂给楚子晏。 继续说道:“嚼着是有花香味,不过都是很淡的味道,唇齿留下的不知是什么花的香味让人忍不住再吃一口,可再细细咀嚼,味道又变了……” 什么味道楚子晏倒是无所谓,他对美食没什么追求,只要她高兴就好。 除了吃的,岛上还有一些观景、歌舞与参与性的游戏。 明月这一路可以算是吃好喝好玩好,全方位的得到满足。 只是这珍馐岛他们玩了一天,进入饕餮岛的下一场考核却迟迟没来。 不过就前边几项考核来看,从珍馐岛进入饕餮岛并不算太难吧?这种难度系数应该能到达饕餮岛的人不会太少才是。 当然,这是明月进入下一场赛事之前的想法。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被一辆马车从客栈带入一座穹窿般的殿堂之内。 殿堂空旷高扩,还有色彩艳丽壁画,室内没有其他的摆设。 大殿之内有一汪蓝色的大水池,岸边放着各式各样的乐器。 池子的对面有一座高耸蓝色的冰墙,大约五六米高的墙头上坐着一名女子,身着水蓝色的衣裳,面容阴郁柔美,她抱着一把凤尾箜篌。 带领楚子晏与明月进来的人说: “那女子叫婵娟,这宫殿是由她的琴境所造,她身下的叹息墙是她心里的情感所造,如果你们的感情能弹破她身下的叹息墙,就能从这儿穿过进入饕餮岛。” 这算什么考题?明月不解:“你的意思是要靠琴声来打碎她的叹息墙?” 那领路人笑道:“琴棋书画不就是考验文人墨客的东西?那叹息墙是婵娟姑娘的心境所造,只要你们的感情比她的更强烈更刻骨铭心,她的心墙就会被你们冲破,如此而已。” 如此,还而已?! 分明这比试不仅是斗琴,还要看通过琴声所传达的感情,看谁的感情更深刻就能赢。 明月很喜欢楚子晏,也知道楚子晏喜欢自己,但她对刻骨铭心的感情并不是很有体会,不知道是怎样的心境能制造出这么一座巨大的心墙。 她也一直觉得楚子晏的感情向来比较淡,不管是对亲情、友情或爱情,他的表达得比较被动,所以明月很不确信他的琴声能冲破这叹息墙。 但反过来又想,这人也就表面冷淡,其实内心狂热得有点执拗,或许还真能成功也不一定。 就不知道他会用怎样的感情去与婵娟姑娘对抗。 会是……她与他之间的爱情吗? 这么想,明月顿时好想看这场比赛的结果,所以有些期待地看向楚子晏。 之前的猜谜、下棋、破局楚子晏都淡然自信毫无负担,只是这会儿他眼中有了一些迟疑,转头看向这穹窿殿里的壁画。 明月走到他身旁:“没关系,去不去得成饕餮岛我都已经非常开心,殿下没必要勉强自己。” 楚子晏的目光落回赵明月脸上:“我怎能让明月失望?” 说完,白衣黑发的他走到湖边一把古琴面前坐了下来,与叹息墙上的婵娟隔着一汪蓝色的湖泊相望。 婵娟面前那把箜篌看似很平常,只是,当她细长的手指碰触之时,琴弦发出幽蓝的光芒。 箜篌空灵奏响,琴弦震荡的回音让湖面起了一层波澜。 水波荡漾,让空旷的室内也起了变化。 似乎能看见殿内的壁画发出光芒,游走起来。 在东海的一隅住着两大族人,火族或乐巫族。 她是乐巫族的公主,在万千宠爱之下无忧无虑的生活着,情窦初开的年纪她喜欢上一个英俊的男人。 每天她都会在东海的珊瑚岛与他会面。 第二百二十六章 珍馐饕餮 一切爱恨,不过就像……这根断弦! 楚子晏目光逐渐灰暗不见底,双手压在断了一根的琴弦上,手指猛然拨动。 噌…… 他不会后悔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哪怕再上前就是万劫不复。 楚子晏用断了线的琴拨动出让人窒息的音律。 不管是多高昂的琴音,结局总会被一个断弦音一刀两断。 不管是多么震撼的感情,最后还是被断弦割断,没有下文没有出出路。 就如同一个跨不出去的障碍,是断章取义,是半途而废,是无疾而终! 是割舍,是断裂。 如同断弦…… 楚子晏指尖的鲜血在琴弦之上溅出一朵朵血花,脸上吟着不以为意的淡漠。 明月是真不懂所谓的音乐,只是楚子晏琴声的断点慢慢让她得觉得窒息,觉得那个人离她好远,他就沉浸在自己思绪之中,她无法靠近。 到底是怎样的情绪,让他变得如此冷漠? 又是怎样的情感让他面前被婵娟箜篌声结了一层冰的水面破开。 断弦的琴声推动湖水朝着叹息墙涌动。 原本心如死灰的婵娟,那张死寂沉沉的脸忽而迸出光芒,双手在箜篌之上拨动,但任凭她探出了手花,她身下的叹息墙忽而咔嚓裂开。 箜篌琴弦崩断。 婵娟的手骤然停了下来,指尖同样冒出道道血痕。 “哼哼。”婵娟的笑声空寂冰寒,“世上哪有双全之法,既不负执念也不负他?我们最可悲的地方在于,得偿所愿,悔恨终生。” 哐 叹息墙破裂。 穹窿殿内的壁画消失。 环绕不觉的琴音烟消云散。 整个空旷的大殿寂寥得像百年没有人走动。 楚子晏垂眸凝视断弦。 明月走到他身边蹲下来,持起他的手,看他指尖被切割的伤口还在洇出鲜血,她心疼地用手帕捂住。 他才慢慢回过头,嘴角的笑容薄如蝉翼:“明月可看见了?我不会输。” 他心里似乎有个结,如同那弹奏不出的断弦。 “子晏,我们回家吧。” “……我们赢了,为何要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你刚才弹琴的时候我觉得有点难受,好像……总觉得我会不得善终。” “赵明月!”他刚才表达的是这个意思吗? 他真的是……这个意? “明月胡思乱想什么?” “是吧,反正我不懂音乐。”明月看着他的指尖抱怨,“都说不比了,你看你这手……”将他的手指放入口中吸掉还在冒出的血。 楚子晏抬起另一只手想要抚摸她的头,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将手放下来,揉了揉她的发。 “没事,不过就是一点小伤口。” “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正说着穹窿殿后的大门慢慢敞开,耀眼的白光从外头照耀进来。 引路人道:“恭喜二位可以进入饕餮岛。” 赵明月扶起楚子晏朝那敞开的大门走去。 白光的尽头是一座冒着食物清香的岛屿。 明月不可置信地走向前摸了摸从树上垂下的丝绦:“面条?” 树上挂面…… 那些开放五颜六色花朵的是……糕点? 那些长得茁壮葱郁的是……药草? 树上解的果实丰硕肥美,比明月在任何地方见到的水果都更诱人。 这真的是美食岛!! 此时,一位穿着长裙的蚌女走上前来。 “欢迎各位来到饕餮岛。” 明月这时才注意到,除了他跟楚子晏之外,还有五对男女与一个男子同样来到饕餮岛。其中有一对居然是……李若言跟王玉。 不知道他们最后一关遇到的是不是叹息墙,但即便不是想必也不简单,能来到这里李若言必然有过人之处。 通过文曲星门进来的就只有他们跟李所言两对。 剩余的四对与那个男子都是从武曲星门进来的,也就是说,他们是靠武斗通关来到的饕餮岛。 蚌女不是凡人明月能看得出来,但在她身上环绕的气场并非妖邪之力,而是袅袅浮动的灵气。 难不成这丫头是仙或是神? 这里是南海…… 南海龙宫的人? 那蚌女说:“饕餮岛是我家主人与夫人建立的岛,这岛上的任何食物都是因感情生长而成,酸甜苦辣百态人生成就这岛上各种味道的美食。” 单独前来的年轻人说道:“这岛上长满食物固然惊奇,但我知道,这岛上有种最美味的彩虹果在哪儿?我想尝尝那个!” “对,我们等了这么多天也是冲着彩虹果而来!”剩余的几对武曲门进来的情侣也说道。 彩虹果是什么玩意儿?明月一头雾水。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七色彩虹果 在这岛上的生活,明月只能用四个字形容,酒池肉林。 时刻如胶似漆缠绵,出门随手就能拿到美味的食物。 这种日子简直奢靡到不要不要的…… 只是,这四天三夜的旅程这才开始,大家都足不出户在干什么?! 明月不想去想,但想到自己昨天被楚子晏折腾得欲死欲仙,不想也知道大家都在干吗。看他们房顶的花蕾都长大了许多,想来是浇灌得不错…… 明月摇头离开住宿地,往岛上其他地方去。 如此美景不看简直暴殄天物。 明月随手摘了树上的果子吃,再拿出手机将眼前的各式各样的食物树拍下来。此时,有人拿了一个果子丢她。 抬头看到树上坐着那只单身汪,他吃着果子说:“诶,别人都在忙着灌溉彩虹树,怎么?你们不行了?” 谁不行了啊? 原来女人也介意别人说自己不行…… 明月不答反问:“你后悔一个人来的吧?” “谁说我一个人?”树上那人抛了一下手上的金镯子,“早知道,趁她还在就带她过来,可我怎么就那么忙?现在回想起来其实一点也不忙的……” 明月顿时明白,他可能刚失去心爱的人不久。 看明月不说话,树上的人又说:“在一起的时候老吵架,现在想什么都让她,她却一点也不知道了。早知道在一起的时间那么短就该好好珍惜,也不至于见到你们恩爱心里如此难受。” 千金难买早知道啊。 明月:“这岛上的食物之所有酸甜苦辣的,是因为生活原本就是如此,只是我们更喜欢吃甜的东西,彩虹之所以有不同的颜色,大概也是因为需要不同的情感浇灌,” 树上的人将果核一丢从树上跳下来:“我叫韩浩然,东洲人,你们呢?” “我叫赵明月,我们来自中州。” 此时,听见远处有人砸门而出。 王玉气冲冲走出来:“什么不同感情才浇灌出不同颜色,你看大家都关门闭户,你怎么就那么不行!?” 李若言窘迫地从后边追上来:“娘子……” “你不要叫我!你看看别人的花蕾开得多大,就你……哼!” 赵明月与韩浩然相视一笑,韩浩然叹了口气:“男人不易啊,对了,你刚才一直在对着那些植物做什么呢?你手上是什么东西?” 拍照。手机。 明月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机给了他看,比起这琅嬛福地的奇景,她这手机也不算什么惊世骇俗的物件吧? 但韩浩然还是因为手机拍出的相片惊叹不已,还问明月是不是能把他也拍进去,明月说是。 她给他拍照,被他各种古怪的姿势逗笑了。 两人正玩得开心,可韩浩然面色僵硬指着后边的姿势是什么鬼…… 啊,不好! 明月猛然回头。 楚子晏就站在不远处要笑不笑的望着他们,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赵明月连忙奔过去:“子晏……” “明月玩得很开心?” 明月脑袋摇得跟拨浪鼓:“我就是跟韩浩然……” 韩浩然早就脚底抹油跑了。 楚子晏:“连名字都知道?” “也就知道个名字,他呀,他的夫人刚去世没多久……” “不是只知道名字而已?” “……” 楚子晏将赵明月的手机抽了过去,翻看几张韩浩然的照片笑容越来越深,眼神却越来越让人越来越毛骨悚然,他将手机还给了明月,看着她……莞尔。 这是什么眼神呢? 楚子晏看着手机还是要笑不笑的。 明月继续装傻:“殿下几个意思?” “哼。”楚子晏转身就走。 明月连忙追上来:“我删,我删掉还不行吗?” 连忙几个动作把相片给删了,把手机伸到他面前:“没了!” “我可没让明月删掉。” “……”嘴里是没说但她要不删他能给她好脸色?“是是,是我为了证明对主子您的忠心不二自愿自发删除掉的。” 楚子晏但笑不语往前走去。 明月上前拦住:“我都删了你还想让我怎样?” 楚子晏随手摘下一颗红樱桃喂入她嘴里。 “甜吗?” 他没生气啊?明月立刻嚼了几下:“甜!” “那我尝尝。” 他俯身从她嘴里抢走了樱桃,咀嚼:“是甜。” 明月满心欢喜,想跟他一样随手摘颗樱桃,可是……够不着?! 她试图跳起来几次,也还只是抓到了几片叶子。 楚子晏走过来弯腰将她抱起来。 第二百二十八章 除不掉的魂器名 明月微微颔首便举步离去,楼烟岚挡住了她的去路。 “上次见你是在桃花坞傅姑娘临死之时,时间过得真快,傅姑娘都过世三个多月了。” “……在下先告辞。” “傅姑娘跟我也算姐妹一场,听说她生前很喜欢你,见到你不免就想到了她。” “楼姑娘想说什么?” “听说你在筹划着找鬼面报仇的事,我想说的就是……若是需要人手的话也算我一个吧。” 她这话是不是有点太突兀?“好,需要的话,定然会算姑娘一个,若是没其他事情的话,那么告辞了。” “这几天你跟晏王去了哪儿?” 她一直想问的就是这个吧?赵明月转过身:“与殿下出去办事。” “办什么事?” “楼姑娘若想知道直接问晏王便是,作为福曌我只在不敢擅自告诉外人晏王的行踪。” 外人?楼烟岚嘴角一扯:“好吧,是我为难了你一个福曌,既然如此我还是自己去问子晏哥哥的好。” “请便。” 子晏哥哥,亏她叫得出来! 讨厌不讨厌的? 不过哪天她叫楚子晏……子晏哥哥? 明月把自己恶心了一把。 手上的未央花闪动,明月打开,夜十已经发了无数条信息过来。 “你是故意假装看不到?” “不想死的话赶紧来夜宅!” “你到底去哪儿了?” “你是不是看到我信息故意在躲我呢?!” “赵明月,你还活着吗?!” 明月心虚地赶去了夜宅。 走过长街时感觉有人在跟踪她,可回头又不见人,是她自己多疑了? 虽然她带回不少饕餮岛的特产回来,但她还是从李记买了夜十喜欢的烧鹅。 从烧鹅铺子出来,看到大街对面站着一个很水灵的女孩,大概十七八的年纪,眨着一双大眼睛一瞬不瞬看着她。 她就是刚才跟踪她的人? 明月终是没主动上前询问,又不认识,如果是找她的总会找上门来。 她继续往夜宅去。 身后传来一声:“慕容姐姐!” 明月端起油纸包闻了闻,这烧鹅的味道还真香,她也有点馋了。不过这是要带去孝敬夜十大神的,毕竟这七天里她都在重色轻友,得贿赂一下。 她一进门特别热络地朝着夜十走过去:“夜十,我想死你了!” 夜十的脸莫名其妙就红了…… 怎么会是莫名其妙,显然是气红的吧?而且看夜十那神情怎么都不对劲啊。明月赶紧拿出一堆去旅游带回来的特产还有烧鹅。 “瞧,我给你们带来了什么?” 拿出一堆好东西…… 然并卵。 她依旧像被拍钉子一样被夜十与空音雪骂得狗血淋头。 数落得太大声把隔壁睡觉的风凛苑都吵醒,他睡眼惺忪顶着一头厚重的黑发进门,身上的红袍有些凌乱,看到赵明月慵懒笑开,走过来闻了闻她身上的气息。 明月当然没让他靠近。 “我等会儿有事跟你说!” 鬼新郎事件已经解决了,她得跟他解除契约关系。 “你的事还没说完呢!”空音雪与夜十异口同声质问,然后夜十问,“说,这几天到底去了哪儿?为什么不回短信?!” 空音雪双手环胸点头:“传音雪是让你当摆设的吗?” 明月:“不是说去办事了吗?” “办什么事连短信都不能回一下?!” 她能说没带手机吗?!“就是不方便回信息……” 一旁的风凛苑吃着桌上的特产看戏,只是咀嚼了两口特产他挑眉:“去了饕餮岛?” 明月惊恐回头:“你怎么知道?” “还真是……”风凛苑露出一副了然的笑容,“主人可吃到彩虹果?” “呃……”明月顿时觉得无处遁形,她确实是重色轻友去风流快活去了。 赵明月肯定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夜十拧起眉头:“饕餮岛是什么地方?” “就是一个……”明月还想撒谎,但风凛苑一副我看你怎么狡辩的表情,让明月很尴尬,混蛋啊,早知道去之前就跟他把契约给解除,也省得现在被他抓包。 一时解释不出口,明月挺直腰杆:“你们为什么非要知道我去哪儿?不就出去一个星期至于这么审问吗?” “可是你……” “空音雪闭嘴!管不了你了还。””小小的人儿就他意见最多,她又指向夜十,这个就不好说什么了,“我是成年人,去哪儿还……还要跟你们报备啊?” 看夜十瞠目看着她,她有点心虚,毕竟不仗义的人是她:“咳咳!”她拽起风凛苑,“你跟我过来。” 主人不拿出点威信这些魂器能窜上天。 风凛苑懒洋洋被她拖着进了另外一个房间,看她面红耳赤邪气一笑:“看来主人在饕餮岛留下了十分美好的记忆啊。” 是挺美好的,怎么着?不行?! “你去过饕餮岛?” “嗯,去过。” 明月摸了摸鼻子:“看来你也曾有过喜欢的人。” “谁规定有喜欢的人才能去饕餮岛?” “那你知道彩虹果……” “要是知道有个喜欢的人才能结出彩虹果,去之前我就先喜欢上一个女人,可惜啊……主人呢,你们是几种颜色的果子?” 明月回想起那光茫茫熠熠的七色果子嘴角忍不住扬起。 风凛苑漂亮的桃花眼一眯:“难不成是七种颜色?” “你怎么知道?” “看主人笑成那样……”看明月双颊绯红他露出一丝鄙视的笑意,“七色的彩虹还不如火热的红色,主人到底在开心什么?” “为什么七色不如红色?” “如果只有火热的红色至少还能表达单纯的热爱,不管是爱对方的心还是身体都不会很复杂。而七色的果子表达了极度爱恨悲喜的情感……不妙啊,主人跟晏王之间的感情有危急呢……”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是人听了他这么说话都不爽。 “主人该觉得忠言逆耳。” 不跟他再纠缠于这个话题:“言归正传,我要跟你说的是……” “主人又要甩了我?” 他知道?知道也不奇怪,明月点头:“不是甩,而是我们各自回归自己的本位,我们原本就不是自愿达成契约。” “那是主人不愿意。” “……就当是我不愿意,今日我会与你解除关系。” “真是无情的人呢。”风凛苑流露出一种哀怨的神情,“为什么空音雪可以我却不可以?” 他比空音雪可复杂多了,明月不想被他的表象困绕:“就当我们缘分不够……” 明月剑指起诀,念唱解除与风凛苑契约的口诀。 “风凛苑,除名。” 光耀划过手心的名印,名印变得浅淡了一些之后……又逐渐恢复了原样。 明月心中大惊,除不掉他的名字?! 她又试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 明月猛然抬头看向风凛苑,他动了什么手脚? 他一脸笑意:“看来我与主人的缘分远比主人知道的更多。” 我去呀,她还真惹上了什么了不得的妖孽? 风凛苑支着脑袋斜伏在案几之上,捂嘴打了一个哈欠:“主人不必多想,我不会无缘无故害你,毕竟再难找到你这样的主子了……” 明月无比警惕地试探:“你该不会就是乌蛮吧?” “嗯?哼哼哼……”风凛苑笑得一双桃花眼里都是泪水,“傻丫头,我要是乌蛮你小命都没了。” “那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嗯……因为在你的身体里很舒服。” 想揍他!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只是为什么不能将他除名? 名字不对? 可若是名字不对当初又如何能契约他? 还是说又像白漓将空音雪名字强行塞给她一样,但这得有第三方存在。 “好了,主人也别想那么多,至少是你魂器的时候我会听你的话,不会伤害你与你身边的人。” 这话让明月面色一凛:“你……是鬼面?” 鬼面那该死的家伙也曾这么答应过她。 “鬼面是你的仇人?” “你是不是赵卿?!” “赵卿?我是风凛苑。” 也是,风凛苑跟鬼面相差十万八千里,她怎么会将两人联系在一起?她是把所有仇人都设想成了鬼面。 “赵卿是谁?这世上还有晏王也处理不了的人?” 他这话又是几个意思?似乎风凛苑经常说起楚子晏,而且对他的态度也总是不怀好意。 “我现在是还没能将你除名,但楚子晏不会对你有威胁,你最好不要打他任何主意。” “是主人,可若是晏王打我的主意,主人会帮我吗?” “你有话直说别兜圈子。” “我就不是想知道在主人心里我有没地位而已。” “没有,但凡你跟楚子晏有半点冲突,不管对错我都是站在他那边的人,你做好这样的觉悟。” 第二百二十九章 被错过的表白 “没有,但凡你跟楚子晏有半点冲突,不管对错我都是站在他那边的人,你做好这样的觉悟。” “……”风凛苑看了明月半晌不在意地笑了笑,“真是个无情的丫头,只是丫头啊推心置腹这词太过沉重了。” “你这样说话我听不懂,要不明摆着说,要不什么都别说。”说完看风凛苑还是那副春花烂漫的模样,“我也没指望你对我推心置腹,只要你说到做好就好。” 因为不能解除契约,明月的风凛苑的忌惮也越来越重,没人喜欢身边有个不定时炸弹,迟早一日她得将他从自己身边除掉。 赵明月正想着与夜十道别回晏王府,倪往来到了夜宅。 倪往传达了这样的指令:“殿下这几日会与楼公子进宫,公子可在夜宅多住些时日。” 这种事情并不需要交代,但既然他交代了,那意思就是让她暂时不要回晏王府? 又是因为楼氏兄妹? 那两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知道了。” “在夜宅的这几日,倪往任凭公子差遣。” 把倪往派出来照顾她是打算让她住多久?但明月还是非常识趣地答应:“好,你也别客气,当自己家就好,这里没那么多规矩。” 说完她已经进屋。 空音雪与夜十依旧以一种不满的眼神看她。 明月自动选择忽略掉这些不满:“雪儿你帮我查两个人,楼烟逻跟楼烟岚兄妹二人。” “是。” “我已经查过。”夜十却说道,“在西北部的沙漠之下确实有座地下王城古楼兰,楼烟逻与楼烟岚是古楼兰王的长子与小女,楼烟岚今年二十四岁,楼烟逻今年十九岁,那个王国主要活动的地方是黄泉界。” “什么?”之前听说过古楼兰这个地方所以并不震惊,但一个王国怎么会与冥界来往更多? 那楚子晏跟他们在一起岂不是会很危险? 夜十:“他们是巫族后人,做的是死人买卖,跟九曲城的存在有一定相似,只是九曲城是妖城,他们是人类罢了。对了,最近他们还去了九曲城。” 楼氏兄妹去了九曲城?虽然明月名义上挂着九曲城新主人的名号,可后来一次也没用上,鬼面没再出现她也没有必要到那去,所以九曲城的事情她一概不知。 当初也不知道鬼面是哪根筋抽了会把她带到那。 风凛苑走了进来,厚颜无耻地在明月旁边坐下:“九曲城可是个好地方,不如改日我们去那游玩可好?主人不是那里的城主吗?想必去到那儿会有很多免费的东西,对吧?” 这件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而且他若是想去九曲城自己去不就行?不是很有主意很随心所欲吗? 明月无视他:“既然古楼兰人是跟冥界来往,可晏王怎么会经常带着他们进宫?” 倪往此时说道:“似乎是陛下让楼公子带奇珍异品进宫的。” 皇上让的?难怪在宫里会有乾坤袋这种物件。 这么说她对楼氏兄妹印象不好纯属是因为楼烟岚喜欢楚子晏,她把她当情敌了而已? 可既然他们是好朋友,为什么楚子晏总是有意无意让她避开那对兄妹俩? 该不会,楚子晏背地里答应了以身相许什么的吧? 楚子晏你也敢?! 夜晚,赵明月睡不着起身走到院子离,月光清幽,园中的桃花开得灿烂,那妖精别的都不好美化院子的本领却不错。 正想着,抬头看见屋顶一个广袖飘摇的影子正在对着月亮喝酒。 说妖孽妖孽在,明月赶紧折身往内院走。 不过这半夜睡不着的人可真多。 夜十在院子里坐着喝酒呢。 “前边屋顶一个,后边院里一个,你俩干脆凑一对喝酒不就完了?”明月毫不迟疑走向夜十,在他对面坐下抢过他手里的酒坛喝了一口,“吱,这么烈的酒!怎么地,这两天看你挺郁闷。” 还好意思问,夜十一把从她手里将酒坛子抢过来,冷哼哼,灌了自己一大口烈酒,生闷气。 还真有心事? 他也不像为情所困吧? 明月:“难不成是心镜出了什么问题?” 心镜能有什么问题?!夜十忽而瞪着眼睛看她:“你失踪的几天是去了饕餮岛?” “……” 这件事不是翻片儿了吗?这个时候还提干什么? 默认,夜十哼笑:“吃到彩虹果子了?” 我去,又提起彩虹果子。 “我查过,知道饕餮岛是什么玩意儿!” 知道就知道喊什么呀?明月给他突如其来的脾气给唬住了,可就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我知道那几天没给你回信息是我不好……” “你小子TM……”夜十指着她半晌愣是说不出话,愤懑灌酒! “你这么好奇彩虹果?不是有很多喜欢你的女孩,要不……” “赵明月!” 夜十瞪着几分酒意的眼。 她还真敢说! 而且这么说他还真承认了吃到了彩虹果。 彩虹果别名叫情人果! 赵明月这个混蛋! 饕餮岛那是情侣才会去的地方,她居然跟楚子晏去了那! 他一直就觉得赵明月跟楚子晏不对劲,可没想到两人却是那样的关系。 第二百三十章 浴室曝光事件 风凛苑这家伙又来了。 这两天饭是他煮,家务是他干,连洗澡水都是他给她端的。 不是她让他做,而是他事先都会准备好。 比如,昨天她已经说了不用他准备这些,但早上起来还是有满桌的食物。 这种无事献殷勤让人吃不消的吧? “谢谢,你自己吃吧,我出去吃。” “外边的铺子又没我做的好吃,我可是一大早就起来准备,主人还是别浪费了吧。” “我说过不用你准备这些。” “主人担心我下毒?”他持起筷子每一样都挑选吃了一口,“放心吧,至少现在害主人等于害我自己,对吧?” 谁是担心他下毒啊? 只是跟他在一起非常的没安全感,时刻感觉会被害。 看着满桌的食物明月还是选择坐了下来。 他立刻殷勤地替她盛上小米粥,再将一个小巧的蒸包夹到她的盘子里,然后托着下巴万分期待地看着她。 又是这样的姿势,他每天就不能换点新鲜的? 明月两样都吃了一口,他双手合十:“怎样?好吃吗?” 浮夸,表现得好像有多需要被人认可似的。 “好吃!” “终于有点成就感,之前给夜十跟雪儿做就跟喂了狗似的……” “噗。”明月被呛到了,想笑。 风凛苑给她拍了拍背,又给她加了小菜,然后放下筷子看着她:“继续吃。” “你这么看着我能吃得下嘛?”明月筷子敲了敲他的碗,“一起吃吧。” “好。” 多像个听话的奴仆啊? 可真别说这家伙的手艺不赖。 “你一个妖精怎么会人类的这些活儿?” “因为觉得有意思,可又因为太聪明,一做就能做得很好。” 后边两句可以省略,谢谢。 不过…… “那你帮我补衣服是怎么回事儿?” “噢,我看到主人衣服撕了一个小口就顺手缝上了……” “不是,我是问你怎么连女红都会?”一个男人在灯下给她补衣服到底是什么情况? “也是觉得有意思,可又因为太聪明一做就能做得很好。” 她要掀桌! 明月干脆埋头吃饭不说话。 吃完练功。 似乎快要下雨了天气有些闷热,明月在后院练功能憋出一身的汗。 前院忽而吵得不可开交,已经到了开打的地步,明月不得不合上太阴秘籍出去瞧瞧。 夜十跟空音雪发生了冲突,不知道是为什么闹得挺凶。 空音雪大声说道:“你就是不能凶她!” “我还凶你了怎么着?”夜十猛地推了空音雪一把。 平时夜十很少跟人动手的,大多都是出馊主意的份,空音雪没想到他会推他,而且还用了法力,空音雪完全没防备一下就被弹飞出去,砸碎了角落的花盆。 “夜十!”明月见情况不妙疾步跑过去。 夜十意见明月眉头一拧,切了一声扭头又离家出走。 这话还没说上两句呢! “你这扭头就走的脾气什么时候学来的?!”就不能惯着他!明月追了几步,夜十干脆跑了起来。 “嘿……”这家伙最近脾气暴躁得很啊。 空音雪拍拍屁股跑过来:“等着,我去把人揪回来。”说完也追着跑出去,明月连制止的机会都没有,小正太已经消失在门口。 倪往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不语。 明月问:“夜十这两天是不是跟人吵架了?” 倪往回头看了明月好一会儿,摇头:“应该没有。” “昨晚他跑出去干吗了?” 倪往垂下眼眸沉默了一会儿,平静说:“去了酒馆,最后醉倒了。” 明月此时看到倪往脖子上有两处痕迹微微怔忪。 倪往似乎察觉到明月目光所在,下意识的拉了拉衣领,后退两步恭敬道:“我先告退。” 怎么大伙的气氛都怪怪的。 风凛苑悄无声息出现在明月身后:“那倪往姑娘脸红了呀。” 明月差异回头看他,走路没声音的啊? 不过倪往脸红了吗? 该不会她跟夜十发生了什么事?诶,不能,要发生了什么夜十还能没心没肺跟空音雪打架? 风凛苑摇了摇头:“酒后乱性啊。” 说得他好像知道什么似的:“你该不会知道什么吧?” “我如何知道?” “那你感慨什么?” “只是在想哪天请主人喝酒,看主人是否会酒后乱性就宠幸了我。” 明月慢慢丢给他一记白眼,这种事情就算是想通常也不会说出来吧?明月摇头,折身钻回后院继续练功。 “我准备了下午茶,主人都练了一天也适当休息一会儿。” “不用。” 她已经说了不用,可没过多久风凛苑还是端着茶点到后院,看赵明月在刻苦练功,背后已经汗湿了一片。 “缚道三十二式!分散!” 以前只能最多分出十六道符篆,如今已经是十六再分身! 剑指一转,三十二道符篆飞向风凛苑。 风凛苑目光一紧,身体已经有了躲闪的本能,但身体最终不动。 赵明月剑指回收,三十二道符篆齐刷刷在他面前停住,灵压震得他发丝与红袍飞起。 第二百三十一章 凭空来个未婚夫 接着一阵粉红花瓣席卷而来,明月只觉得被人抽身带走,瞬间就离开让她狼狈不堪的浴室回到她的房间。 桃花从她身上剥离,凝聚成了风凛苑。 他身上只剩下白色的中袍,红色外袍此刻套在她的身上,风凛苑妖媚的桃花眼斜睨了赵明月之后轻薄地笑了笑,转身到衣柜里给她拿了衣服。 “所以之前就该答应让我伺候主人沐浴,这回我都没看见的,却让别人瞧了去,我这醋意啊都快把我酸死了。” 他能别这么假吗?怪讨厌的。 风凛苑将干净的衣服放到了她手边:“需要我给主人穿上吗?” “出去!” 她此刻一点跟他斗嘴的心情都没有。 “好凶。”他捂嘴转身走了出去。 一个两个的都那么欠揍! 明月再低头看自己这身顿时郁闷地大喊:“啊——” 从浴室出来的夜十与空音雪二人吓得都站住了脚,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望了彼此一眼咽了咽嗓子。 这回是真的闯大祸了! 不过…… 呵呵呵,赵明月居然是个女孩儿…… 不过…… 混蛋的赵明月居然是个女孩儿!! 两人都有点癫掉的感觉…… 巨大的刺激平静下来之后,两人心思终于有了不同之处。 空音雪小脸蛋红了起来,平日他居然经常在赵明月面前光屁股……太丢人了!! “赵明月是个大骗子……本大爷要去换衣服了!” 说完红着脸丢下夜十走掉。 夜十各种不淡定的表情也逐渐被哭笑不得取代。 他以为喜欢上一个男孩郁结了那么久,可居然在这个时候颠覆的三观再次又被颠覆,赵明月那小子是个丫头…… 能别这么狗血吗? 夜十低低的笑了几声。 “看来小爷也得先去把衣服给换了……” 三人都换上了干爽的衣服,明月从房间里出来,正好与空音雪打了一个面罩,空音雪下意识的要躲,可后退一步之后觉得自己特别不男人,立马又站出来。 表情严肃地看着赵明月,佯装老城淡定。 只是小正太粉嫩的脸颊一瞬间红彤彤的。 心里想好了的,一见面就痛骂她大骗子。 可愣是骂不出来,支支吾吾很没出息地说了一声:“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明月嘴角抽搐,她还能说什么呢?那俩混蛋又不是故意偷看。 可要说没关系那也不大正常吧?! 所以她说什么来着,不能打架! 这群野蛮人! 夜十一身清爽的吹着口哨出来,已经练习了很多种面对她的状态,最后流里流气地出场:“啧啧,可以啊赵明月,藏得不错,居然骗了我们这么久?” 这事还怪她了? 明月不爽:“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我是个女的?” 夜十一愣,好像是说过,但他死活不信! 都说女扮男装怎么都不会像,可这家伙完全能以假乱真。 “谁让你胸部那么小。” 明月瞬间怒了:“大小跟你有关系吗?” 空音雪冒出一句:“也没有很小啊……” 对嘛,终于有人说了一句公平的话。不对啊,这赞美会不会有点太过分了? 明月欲哭无泪:“你倒是看得很清楚啊!” 空音雪瞬间再次脸红。 “你就在眼前当然看得到,我又不是故意看的。” 话说得也有些结巴了。 夜十说:“那是因为你就没见过其他的吧!” 空音雪一囧:“谁,谁没见过了?!” 见过没见过的,不是这个时候该聊的话题吧?赵明月想扣住那两人的脑袋拍在一起,跟拍西瓜似拍个稀碎! “这件事翻片儿不许再提。” “得翻得过去才行……” “夜十你说什么?” 夜十耸了耸肩,也不知她这性别对他而言是轻松了还是更有负担了。 此时传来敲门的声音,一旁看戏的风凛苑笑眯眯地说:“你们继续,我去开门。” 前来拜访的居然是那个丫头…… 就是前几天明月在街上遇见的那个跟踪她的姑娘。 风凛苑说:“没你找的人。” 那女孩儿却看着明月说:“我找的就是她。” 果然还是找上门来了,明月道:“我并不认识你。” 那女孩儿拧着眉头拘谨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不大确定地问:“你应该是个姑娘吧?” 什么?!夜十与空音雪不干了,居然一眼就看得出来?难道是他们太笨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进化的人面蜘蛛 难道是因为无间地狱的裂缝事件造成的影响? 赵明月想了好一会儿,看向周紫涵:“所以你来找我是因为你大哥?” 周紫涵有些尴尬:“我在金陵并不认识什么人,认识的都跟大哥去任务了。实不相瞒,那天在街上遇见,我以为你就是慕容姐姐想着找你帮忙的……” 毕安说,如果是乌蛮的出现也会给人界造成影响,那首当其冲的是冥市? 周紫涵说:“实在打扰了,我还得去寻找我大哥,所以……” “你这样去找他也不是办法,正好我也打算去冥市,就顺道去了一下人面蜘蛛的巢穴吧。” “你答应帮我救大哥?!”周紫涵激动不已。 “我只能尽力。” 周紫涵立刻下床要跪拜,赵明月连忙将人按住:“还不知道是什么消息呢,你先等等吧。” 刚才在房间里夜十不好说话,出来之后他忍不住说:“你还真打算去救你那未婚夫?” 明月斜睨夜十。 夜十举手投降:“我的意思是,你又不确定那些人的来历,这么轻易答应她会不会有点不妥。” “不是说了是顺道吗?我也想去冥市看看。” 那些散户阴阳师得到的会是最新邪祟的动态,通缉令也会随着他们的反馈做出调整。 而且,既然周紫涵都这么说了,就算是给这具身体原来主人的一个交代,她也不能坐视不理。 从听周紫涵这么说夜十就知道这件事非要插手,只能认命道:“不让你做看来是不行的。” 明月笑了笑,对空音雪说:“雪儿?” “我听你差遣。” “好,我们走。” 几人说着就要出门。 风凛苑站在走廊内凉凉说道:“主人可真是厚此薄彼,我也是魂器,为什么就不带上我?” 明月只是看了他一眼,没作答,跨步上了马车。 还真打算冷落他? 他可一而再地被这丫头拒绝了很多次。 风凛苑嘴角一弯,化作一道花瓣钻入飞驰的车厢之内。 空音雪斜睨他:“明月没答应让你来。” “主人不也没拒绝吗?” “我拒绝。”赵明月说道。 风凛苑拨弄了一下自己的长发:“虽然有些伤心,但保护主人是魂器的天职。” “服从命令也是魂器的天职。” “这么说主人承认我是你的魂器?” 有这么钻空子的吗?她要说不承认那他就没必要听她的话。反正也管不住他,明月只能置之不理。 冥界的公布栏内贴着很多通缉令,果然原本只是凶级的人面蜘蛛已经转成了煞级,而且进化升级的邪祟还不止一个两个。 明月对比上边妖邪所在的位置。 风凛苑凑过来说:“没错主人,确实大部分进化的怪物都分布在黄泉界的西边。” 她又没问他,而且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不过,她还是没打算跟风凛苑探讨这件事情。打听到了想要知道的消息,几人又驾着飞驰前往人面蜘蛛的巢穴。 车上。 赵明月跟夜十说:“看来毕安说得没错,乌蛮很有可能已经觉醒。” “你还打算参和乌蛮的事?” “若是乌蛮以邪祟的身份危害到人类,诛邪是阴阳师的天职,除此之外,乌蛮是鬼面的死对头,若是趁他们两败俱伤,我复仇的机会就会大的多。” 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 看来赵明月要找鬼面报仇的决心非常坚定。 确实很坚定,先不说是不是鬼面真的动手杀了傅若水,但他的存在对明月而言也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她想尽快地跟楚子晏过上安稳的生活,所以就必须尽可能早的出掉鬼面。 “鬼面到底是什么人?跟主人有什么深仇大恨?”若不是有血海深仇,赵明月应该不是会耿耿于怀的人,而且看她如此专注于修炼的事情,大概为的就是找那个人报仇吧? 明月想了想问风凛苑:“在冥界桃花林封印之前你没听说过赵卿?” 赵卿他确实没听说过。 “他是个妖还是魔?” “他的力量深不可测,无法知道他是妖还是魔。”明月忽而灵光一闪问道,“你曾经去过九曲城?” “当然,九曲城我很熟。” “那你可认得毕安?” “风华楼的掌柜,九曲城的管家毕安认得。” 第二百三十三章 慕容映真与周旭尧 紧接着,从洞内各处爬出来很多提线尸骨。 这些并不难对付,只要斩断蛛丝基本上这些傀儡也就没多大攻击,只是比较麻烦的是蛛丝会不断地再生,重新操纵死尸进行攻击。 所以只能杀掉提线死尸的源头蜘蛛。 几人一边杀怪一边往里边走。 可越往里走洞内反而干净了许多,没有太多的尸骨,但阴气很重,而且在洞穴被白色蛛丝布满的角落里,还有些许光芒发出。 “那边有法器的光芒!” 白色的蛛丝覆盖之下,是几个打坐的人影,他们做成了一个魁星七斗的法阵,领头的那人手中拿着金刚杵。 这个法阵与法器构成了一个防御结界,让人面蜘蛛无法靠近保住了他们七个人命。只是一旦有一个人倒下,法阵就会被毁掉人面蜘蛛立马有机可乘! 蜘蛛是极为有耐性的动物,它并不会急于进攻还有攻击性的食物,会先用蜘蛛网将食物困死,再慢慢享用。 所以,人面蜘蛛一定就在附近! 明月猛然抬头。 洞穴的顶部盘踞一只巨大无比的蛛丝,蜘蛛的身上是一个惨白的女人面孔,短短的眉毛,漆黑的睛,黑色的大嘴巴,黑发垂坠迅速朝下疯长,要卷住赵明月的倪往的脖子! 赵明月一道黄符飞了出去,头发迅速缩了回去。 于此同时,空音雪几道尖锐的冰箭也飞向人面蜘蛛。 巨大的蜘蛛迅猛一动,吐出一团蛛丝。 空音雪挥出一道冰障挡住了赵明月跟倪往。 夜十说:“明月,你们去救人。” “好。” 赵明月与倪往跑向那七个人,魁星七斗的法阵力量已经很弱,赵明月用挽歌剑斩断了覆盖他们的蛛丝。 最前面那个拿着金刚杵的人猛然睁开了眼睛。 明月道:“我们是阴阳师,快跟我们出去!” 将那些粘稠的蛛丝拔开,从白网之内剥出七个人。 此时,明月的身后响起了一声:“映真?” 明月对这个词并不敏感,那个拿着金刚杵的人也不敢确定,帮着将受困的人都拉起来之后,在夜十守墓灯的照耀下,再次仔细看了明月一眼,又叫了一声: “映真!你是映真?!” 明月这才回头看向身后这个高大的男子。 光线并不是十分亮堂,而且他身上血迹斑斑满脸胡茬子,粘稠的蛛丝也凌乱挂着,看不出来是什么长相,不过能确定的是,此人身量很高。 但他叫她映真,显然他就是…… “周旭尧?” 周旭尧一把将赵明月抱入怀中:“映真,当真是你吗?!” 大哥你这是演韩剧吗?而且现在不是拥抱的时候!虽然明月也不担心夜十他们斗不过人面蜘蛛,可确实……他们不适合拥抱啊。 赵明月推开他:“出去再说。” 几个人相互搀扶着出了人面蜘蛛的洞穴。 有些人已经热泪盈眶。 “没想到还能活着出来!”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对明月与倪往感激涕零之后,又对周旭尧跪拜:“少侠手中有此等金刚杵本可以一个人冲出去,但却为了我们留下来,若不是少侠的魁星七斗阵,我们只怕已经是人面蜘蛛腹中之物!” 看来,这周旭尧人品还不错。 周旭尧将人扶起:“大家都是阴阳师,本就该相互照应,好在祖师爷保佑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获救了!” 其实周旭尧的心思大都放在了赵明月身上,获救的情绪固然庆幸,但能再遇见映真更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幸运。 尾随他们出来的风凛苑盯着周旭尧的背后看了一会儿:“有意思,你这背后还长着一张脸呢。” 明月立刻转到周旭尧的背后,心中暗叫一声不妙。 众人闻言也绕道周旭尧的身后。 有人道:“少侠,还真有一张脸呢,不过不是很清晰,是不是你原来长了一个胎记?” 周旭尧扭着脖子去看自己的后背,可他看不见:“我没听过有人说我背后有胎记。” 倪往看了半晌,拧起眉头看向明月。 明月摇了摇头。 倪往立刻闭嘴不言。 看夜十与空音雪已经解决了人面蜘蛛,并一举烧毁它的巢穴,赵明月回头对那些阴阳师问道:“大伙都还能走的吧?” “现在有了活路,怎么也能走回去的!” 第二百三十四章 未婚夫Vs未婚夫 赵明月将周旭尧带回来了夜宅,兄妹两重逢喜悦不在话下。 明月回去之后,马不停蹄就开始翻找关于宿兽的书籍,虽然倪往从师门那拿来了不少书籍,夜十也贡献了不少,但破解宿兽之法的记载却并不多。 明月参照参考书上的方案,结合自己在现代所学做了一些记录。 书案旁边帮着翻找的空音雪已经趴在桌边睡着了。 那一张小脸蛋稚嫩可爱,明月起身抽起一张毯子披在了他的身上,此刻房门轻敲三声,过了一会儿风凛苑推门而入,手里还端着红豆薏米粥。 他又来无事献殷勤了…… 不过赵明月因为今天他说了关于鬼面与乌蛮的事情,心里对他的态度稍有改观,虽不知他是不是所谓的鬼面间谍,但在大义之上他是周全的。 “给主人熬了红豆薏米粥。” “你放着吧。” “不行,主人趁热吃。”他将碗端起来放到了她面前。 明月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书卷接过喝了起来。 他的手艺可真不错,比御膳房的大厨还要好,比张嫂的手艺还要好。 一个妖精能做出这样的人间料理可真的是太难得了。 风凛苑在一旁坐下,看着伏在桌上睡觉的空音雪,再看明月桌上的笔记。 “看来并没有什么进展。” “……”哪有那么容易?明月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风凛苑忽而挑眉说:“我却知道有一个地方,或许有你想要的东西。” “哪儿?!”明月立刻放下碗。 风凛苑手撑着脑袋看她笑:“主人吃完我再告诉你。” 要求哪那么多! 明月三两口将碗中的红豆薏米粥吃完,擦了擦嘴:“吃完了,你快说。” 风凛苑轻声笑:“我现在若说是骗你的会怎样?” 明月横眉,指着门口:“你可以滚了。” “呵呵。”他却依旧撑着下巴看赵明月,“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晏王会喜欢主人了,主人对任何事情都全力以赴的样子很讨人喜欢,而且意外的通情达理呢。” “这些话对我没用。” “我是真知道哪儿有这些书籍,主人现在乖乖睡觉的话,我明天就带你过去。” 真的假的? 明月还真有些信不过他。 “主人若不睡那我就真的无能为力了,女孩子就要按时睡觉才能永远漂亮好看。” 没一句话是让人觉得他真是善意真诚的! 但明月还是选择了相信他。 “我就信你这次。” 说着她起身要抱起空音雪。 风凛苑红影已经拦在她面前:“主人居然要抱他?对大的比我好,对小的也比我好……我这薄命红颜啊。” 注意你的用词…… 风凛苑却弯腰将空音雪抱了起来。 这举动让赵明月又觉得意外,他还会干这种事情?也对,这家伙不仅是给她提供家政服务,夜十与空音雪的一日三餐他也是负责的。 “主人休息吧,我送雪儿回房之后会来检查你的灯熄灭了没。” 他管得会不会有点太宽? 家务他包干,她不睡他必然也不会比她早睡,但每天都会比她早起,现在连熄灯都要监督。 出门之前还回眸嫣然一笑:“晚安主人。” 呃…… 第二天一早,明月走出房间大大伸了一个懒腰,看到走廊外站着一个高大的人正一瞬不瞬看着她。 明月收到打到一半的哈欠。 收拾干净的周旭尧,长着一双不小的单眼皮,高鼻子,薄厚适中的唇,脸部轮廓硬朗,皮肤晒得黝黑,体格高大结实,是个好看更耐看的人。 不过此刻,他正用哀伤的眼神看着她。 让明月觉得有些不自在。 “嗨,早。” 他似乎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身上笼罩一层晨雾,听见明月打了招呼才恍然回过神来拱手道:“早安。” 思索了一会儿他举步上前,保持了礼貌的距离又看了明月好一会儿:“我听紫涵说了,你……你叫赵明月?” “嗯。” 他脸上稍微露出失望,但又请求道:“能否让我看看你的手?” 难道慕容映真的手还有什么特别的吗? 疤痕是肯定没有了的。 明月迟疑了一会儿,将手伸了出去。 周旭尧看了她掌心好一会儿,忽而伸手将她双手握在手心里,眼角潮湿:“你是映真……即便疤痕与痣都没了,但是你的掌纹我记得……” 哎呦我去掌纹!这个可真赖不掉。 他又恳切地一只手指一只手指摩挲她的指尖:“你手指一个旋的都没有,小时候旭明跟紫涵说你没有你还哭了,坚持说无名指这个就是……” “我记得很清楚,映真的无名指指纹就是这样的。” 这家伙也记得太清楚了吧? 第二百三十五章 男人们啊…… 明月道:“楼烟逻不是专门做那样买卖?” 楚子晏垂下眼睫亲吻了她的脸颊一下,没有回答,等明月再说:“上次你给我的那个乾坤袋也是他带到宫里的吧?” 原来她说的是这个…… 楚子晏点头。 明月想了想:“他是你的朋友我说这些话可能你会不爱听,可古楼兰国跟黄泉界往来,楼烟逻会不会对你有别的意图?” 毕竟楚子晏的体质太过特殊,她总觉得那楼氏兄妹不是好东西。 楚子晏:“他不会。” “你就那么肯定?” “肯定,明月别担心。” 那既然是那么要好的朋友,为什么都不会正式给她介绍? 明月把玩着他的手指不说话。 楚子晏看她低眉垂目,挑起她的下巴:“明月不高兴?” 明月点头,是有点不高兴:“为什么不让我回晏王府?你总在避讳什么但不肯告诉我,是不是瞒着我做了什么事?” “……没有。” “那为什么你总刻意让我避开楼家兄妹俩,啊,楚子晏!”明月推开他横眉,“你该不会跟楼烟岚有什么吧?” 楚子晏哑然:“明月这是吃醋了?” 算起来他身边除了她之外,留下来的女子除了倪往也就是楼烟岚了吧?而且楼烟岚之前还说过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 不想承认自己小肚鸡肠,明月切了一声:“要是没什么你为什么……” “让明月避开楼氏兄妹对吧?”楚子晏将她拉回身边,“你查过楼氏兄妹的身份?” 这举动该不会有点过了? 不是经常有老婆追查老公的人际关系查岗查手机吗? 她绝对没有那样! 虽然楼氏兄妹的身份是夜十提供,但她确实有下过追查楼氏兄妹身份的命令,所以有些心虚。 “我不是不信你才追查,是担心你,知道吧?” “那明月该知道他们是谁。” 这是个陈述句,但却带着疑问与试探。 明月颔首:“地下王国古楼兰王的后代……” 楚子晏挑眉,看来确实是追查过。 “他们前段时间去了九曲城,明月与九曲城有些关联,我不想让他们过多的关注到你。” 明月一愣。 原来他是为了维护她? 明月的脸顿时有些发热,她一直猜测他的不良居心,可人家分明是用心良苦。 明月嘿嘿一笑:“好吧不该怀疑你,你都是为了我好。” 楚子晏看了她须臾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摸着她的头发:“我不在的这几日,明月过得可还好?” “还行。” “那要是我离开很长一段时间,明月会怎么办?” “……”怎么突然说这些?“你要去哪儿?” “我哪儿都不去,只是看明月身边有越来越多的朋友,就想,即便没有我明月也会活得很好对吧?” 明月清澈的大眼望着他许久,想从他脸上看到一些他心里的想法,可楚子晏清隽的面容之上,是清浅的笑容,细长的眼里有淡淡的水光,眼波深处隐约有对她的柔腻光晕…… 除了这些,她看不到他心里的想法。 有时候,即便他离她很近,即便抱他在怀,可却依旧觉得他让人猜不透。 分明不过一个简单的晏王身份,他的一切不仅她知道,而且城内到处都在谣传,他几乎没有可以保密的地方,本来除了性格之外应该没那么难懂,可有时候她总觉得他很……遥远。 神秘而遥远。 明白又老实坦白道:“我想过跟风凛苑解除契约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单方面除不掉他的名字。” 解除不了风凛苑的名印?楚子晏微微蹙眉。看来这风凛苑的来头确实不小。 “雪儿……我是说空音雪,我跟他签了二次契约……”明月垂下脑袋,“这事没事先跟你商量,可是我答应你,除了夜十跟雪儿,我不会再有别的朋友了。” 楚子晏好一会儿才恍然明白她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明月啊,楚子晏眼眶忽而有些热将她抱入怀里。 “我没有怪明月交朋友……” 他确实说过,明月要他就只能有他,所以她如何能不误会? 傻丫头。 他也解释不清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夜访蓬莱 蜜枣糕不就在他面前吗?这样还要赵明月伺候他? 明月却非常自然地将蜜枣糕夹到他碗里。 夜十口中的食物索然无味。 以为明月是男孩子的时候,就觉得她跟楚子晏之间有什么,如今知道她是个女孩子,更是能一眼看出来,她喜欢楚子晏。 即便她是个女孩喜欢的人依旧不是他,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这种感觉怎么这么糟糕? 将筷子啪嗒拍桌面,夜十说了一句“看不下去了!”离席。 这夜十,难道是第一次见到她给楚子晏夹菜?再说了,他去找别的女人那会儿,她可一点都没给他的谁摆脸色。 “殿下不必理会,他就那样,脾气跟雷阵雨一样的。” 楚子晏当然不理会,他只是让夜十明白明月心里的那个人是谁!楚子晏毫不在意吃了一口蜜枣糕,咀嚼了两口,忽而目光看向风凛苑。 风凛苑正专心剥着虾,剥好一只放入盘中再剥一只,剥了三只之后,将盘子放到明月的面前。 这可不是他献殷勤的时候! 明月:“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若是晏王来了主人就拒绝,那可就欲盖弥彰了。” “平时我也……”虽然平时是也没用他剥虾,但这几天都没吃过虾,但真真地吃了他准备早、中、晚三餐,还包括下午茶还有……夜宵。 唉。 不说了…… 此时楚子晏将明月面前的虾盘拿到自己面前:“盛情难却。” 然后慢条斯理吃起来。 风凛苑也不在意,又往赵明月碗里夹了一块蜜枣糕。 楚子晏忽而问他:“这些食物是你做的?” “晏王吃惯了御厨做的食物,觉得不好吃?” 楚子晏目光落在蜜枣糕上好一会儿,没有回答,吃第二只虾,但碗中那枚吃了一口的蜜枣糕再也没动过。 楚子晏没有逗留很久就离开了夜宅。 明月送他上车之后,回头就看到周旭尧与周紫涵站在廊檐下看着他们。搞得她像犯了重婚罪似的,赵明月决定跟周旭尧说清楚,于是大步走了过去。 “周旭尧,还有紫涵,虽然可能你们觉得我像慕容映真,但我真的不是她,我叫赵明月。” 周紫涵看向了哥哥。 周旭尧牙关紧了紧:“既然不是,你为何要救我与紫涵?” “你救其他阴阳师时不也都不认识他们吗?” “……”周旭尧无言以对,想了想道,“既然我们不相互认识,那也没必要让姑娘冒险再救我,不如就将我送到衙门吧。” “送官的话你可能就回不来了,紫涵怎么办?” 周旭尧面色骤然一变看向了身旁委屈的妹妹,周紫涵揪着他的衣袖:“大哥你千万不要放弃,就算她不是慕容姐姐,但目前最重要的是先将你身上的宿兽给驱除,不然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周旭尧不得不妥协。 这一整天都没再见到夜十。 给他发了信息也没见会。 空音雪说:“他回了南山。” “还以为又去了春风楼呢。”现在也没有时间去找他,明月到厨房找风凛苑,“你昨天说去哪儿可以借到书?” “晚点告诉你。” 后来明月终于知道,风凛苑为什么要挑选晚上了,这家伙带她去偷书! 他带着她瞬息千里到了一个有山有海的地方,大晚上的,也看不到周围什么景观,但能看到岛上有点点灯光。 金陵分明是要下雨的大阴天,但这海边却是月光清澈星斗满天,平静的海面倒映星星点点,一座岛屿位于天空与大海的星辉之间。 明月抬头看三门牌坊上写着:蓬莱 愣了一下,忽而揪住风凛苑:“这而是蓬莱岛?” 风凛苑颔首:“嗯,蓬莱书院定然有主人要找的书籍。” 混蛋啊,蓬莱岛上有仙客,这上边可是仙人居住的地方。 他居然带她来这儿偷书! 真是厕所里摔跤离shi不远! “主人要是不想去,我们现在就回。” 明月瞪他,都来到这儿了能不去吗?看明月跃跃欲试的模样,风凛苑说:“主人骨子里很有盗义。” “哪个dao?” 风凛苑笑:“那主人是去还是不去?” 蓬莱岛确实有仙人掌管,不过在这儿修行的有悟性极高的阴阳师,也有些小散仙,虽然到了晚上,但还有一些弟子在上晚课。 第二百三十七章 太阴符籍 明月抬头就与他凑近的脸很相近,下意识后退,但后边是墙壁脑袋一下就撞上,风凛苑的手轻捂在她嘴唇之上。 “何人?”此时就听见了那老者的声音发问。 接着有人走近。 一条书巷一条书巷地靠近。 明月已经做好如果被发现她就出去的准备,反正她是个人,总比风凛苑这个妖精出去被逮住的强。 不过就在他们屏息之际。 方才那个说没见过上仙的师弟紧张地跑出来:“师尊,师,师叔祖,是弟子不小心把书弄掉的。” 有惊无险…… 明月悄悄松了一口气。 接着那些弟子说道:“师叔祖,师尊,并没找到《太阴符籍》。” 接着又是一阵关于找书的交谈,之后大半个小时师尊跟师叔祖才离去,随后不久,书院关灯了,室内瞬间安静下来。” 明月吁了口气从狭缝之中钻出来。 风凛苑也同步如此。 这下不仅没出得来,两人又撞在了一块儿。 明月干脆不动让他先出。 可他也谦让她先出去。 嗯,那她先出。 可偏偏又是同步撞在了一起。 头顶终于传来风凛苑低声的笑:“主人这是在考验我?” “哈?”谁考验谁?平日不都是他一口一个主人让她优先的吗? “哼,主人要再撞几次我可是要起反应了。” 明月退避贴着墙:“你先。” “还是主人先吧。” 明月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一个假的作势要出去,果然这家伙也跟着动了! 风凛苑跨步出去,却没见明月出来嘴角耸动忍住笑意。 明月走出来狠狠推了他一把:“就知道你是故意的!” 不然怎么会那么同步? “上两次确实是无心,没想有心来一次却让主人逮个了正着。” “你少来,平时不都是让我先?这次抢了肯定是故意的。” “平时是让主人优先,可这次我有些急。”说到此他凑近一些说,“我是个男人,就算你不撞就贴着我也是有起反应的。” “切。”明月不信也不屑。 风凛苑说:“不信你摸摸看。” “信不信我喊一声让那上仙把你给收了?” “好可怕。”风凛苑浮夸地说完,拉起她手腕。 明月甩开怒斥:“你干嘛?” “我刚才看到要找的书了,带主人去拿。” “那也不必动手动脚。” 风凛苑不由分继续拉着她的手腕,明月推推搡搡就来到了书架前。风凛苑手轻抹过留下一道红光:“看看是不是你想要的书?” 明月拿下来看了书名,猛然点头。又抽了旁边几本翻看了下塞入乾坤袋中。 两人蹑手蹑脚逃出了书院。 路上却让巡逻的弟子给逮住。 “何人,为何此时还不休息?” 明月心砰砰直跳,上前拱手道:“师兄,我们是灵山派的弟子,睡不着出来散散心。” 灵山派的弟子? 怪不得面生得很。 那巡夜的师兄态度软了下来:“节哀顺变,不过,你们还是回去休息吧,此处不方面随意走动。” “多谢师兄,我们这就回去。” 明月与风凛苑拱手行礼告退,步伐一致地继续逃。 躲躲闪闪终于又看见了入口的三门牌坊,两人疾步奔逃出去。 风凛苑带着赵明月飞回金陵。 明月迫不及待将那些书拿出来,在灯下看了一遍目录:“没错,是我要找的!” “几本书也能让你如此开心,那不妨再给你一本。”风凛苑从袖子之中又掏出一本蓝色封面的书册给她。 明月接过一看:“太阴符籍……” 不就是刚才那上仙要找的那本书? 据说还是陵光神君所著。 赵明月立刻翻到最后一页,果然上边落款“陵光神君著”。 “你怎么会拿到这个?” “我方才搬的那堆书最上边一册就是《太阴符籍》。” 就算是这样,可他怎么会想到把真本书给顺走?“你知道这本符籍的来由?” 风凛苑挑眉摇头。 不知道他怎么偏偏就拿走了? 看明月一脸质疑,风凛苑笑道:“我就是觉得可能对主人有帮助,看吧,我就是如此的忠心耿耿。” 第二百三十八章 特殊驱魔疗法 明月夜以继日,将书籍的记录与自己所学不断的翻新精炼。 夜宅的紫藤花架旁,扎着简单马尾身穿窄袖蓝袍的明月,将倪往带回来的药草放入炼丹锅内。 紫藤花架下的空音雪埋头捣着石臼里的药材。明月走过来,将石臼里捣碎的药草倒入纱布之中。 空音雪:“这已经是第六个药包里,还差多少?“ “这是最后一个。”明月再将竹编里的草药倒入石臼。 空音雪继续研磨,明月起身晃眼回头看他拿着石鼓的小手愣了一下,重新蹲下来拾起他的手: “我看看……” 空音雪立刻缩回去,明月吱了一声抓紧了拨开他的掌心,柔嫩的小手里好几个水泡,着力重的地方破了几个血口子。 “都这样了怎么一声都不吭?” 空音雪现在的身体状态有点尴尬,想把他当孩子看吧,可又见过他成年的模样。想把他当成年人看吧,可眼前这个小不点又是个水嫩嫩的孩子。 空音雪被她抓着手粉雕玉琢的小脸顿时红扑扑,用力抽出自己的手:“不要把我当孩子,我是个男人!成年男人!” 言行与外表完全不搭嘎,虽然有点不厚道但明月是真的想笑,用力忍着很认真地点头:“我知道。” 知道为什么却是这种嘲笑他的表情? 空音雪还想据理力争强调一下,不过他看到自己稚嫩的手也觉得有些烦躁,他也很不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只能横眉竖眼看着明月。 “你,你是个女人不要随便碰我。” 明月伸到半空的手停了一会儿,继续抬起削了他的小脑袋:“起来,先把你的手处理一下。”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明月打开一个贝壳状的盒子,里边是绿色的药膏,食指沾了药抹在他的伤口上:“知道你是男人,战斗时比这更重的伤多的是,可那时候是没办法处理,现在总不能置之不理吧。” 空音雪看她轻柔涂抹他的伤口,咬了咬唇咕哝:“置之不理也没关系。” “啧,你现在归我管就得听我的。” 空音雪愣了一下,这回到他抿嘴忍着笑意看她。 周旭尧站在远处看着赵明月与空音雪互动,心中不是滋味,她说她不是映真,但这几日她却不否昼夜为他做这一切。可要说她是映真,他又无法从她身上看到任何映真以前的影子,除了模样之外。 他举步朝着花架下走过来。 空音雪抬头看过去。 明月顺着雪儿的目光转头,对周旭尧露出微笑:“来得正好,等会儿就可以进行第一次驱除。”然后回头对空音雪说,“剩下的我来做就行。” 周旭尧接过明月手中的石鼓拧着眉头研磨药。 明月知道他其实还挺介意,嘴上没再强调她就是慕容映真,但总会在远处观察她的举动,当她提重物时他会上来帮忙,她做的他要能做他都会像现在这样抢着做。 “周旭尧……” “要说你不是映真这样的话我听过了。” 慕容映真啊,不是我不想帮你安慰这个人,实在是不合适。 “我是想告诉你,如果顺利的话两次就能彻底驱除你身上的附体,第一次得借用驱魔药物,过程会比较难受一点。” 若是他连难受都计较,她这么废寝忘食做的这一切岂不是很不值当? “没关系,多难受我都能忍。” “还有,这并不是万全之策,最多也就一半的成功率。” 周旭尧捣着药笑了笑:“一半可比十之八九好多了,让你费心了。” 他后来没再叫她映真,可也不叫她赵明月,干脆都不叫名字。不过,他已经算是很理智的人了,至少明月没有觉得被他为难。 驱魔药包在大锅中熬一个时辰,将火调成文火。药锅上放上大木桶,周旭尧泡入其中,只露出一个脑袋然后开始热蒸。 这种方法有人用过,但杀不死附体,不过明月并不打算杀附体,只是将其药到与宿主剥离,再用术法封住宿主身体上的命轮,阻止附体吸收人体的能量,再用术法驱除。 宽敞的浴缸之内,半池的药水。 夜十将最后一桶滚烫药水倒入其中,问道:“赵明月,你具体要怎么做?封他的明伦?” “嗯。” 夜十眉尾抽搐:“你知道七大命轮的穴位在哪儿吗?” 这不废话,她当然知道,不然她敢乱来? 她还一副名门正派的模样,夜十没好气说:“要不你指挥,我来做?” “为什么……”没问完,明月顿时明白夜十忌讳什么。 人的七大命轮,位于人体从头顶到胯下会阴穴的中脉之上,也就通常所称三魂七魄中的七魄。 天冲魄在顶轮,灵慧魄在眉心轮,气魄在喉轮,力魄在心轮并同时与双手心和双脚心相连,中枢魄在脐轮,精魄在生殖轮,英魄在海底轮。 第二百三十九章 二选一的抉择 以前傅若水与季泽希为情所困的样子,他还觉得他们太夸张,还说羡慕人家能坠入爱河,可要知道原来喜欢是一件这么无可奈何的事情,他一定会在喜欢之前就止步。 只是,他都不知道原来喜欢这种感觉无法控制,意识到时已经深陷其中。 “我担心什么啊……”夜十丢下这么一句话离开后院。 走到前院,与从大门进来的楚子晏打了个面罩。 见到此人夜十满心不爽,丢一个冷眼从他身边走过去。楚子晏毫不在意的模样让他更是不爽。 不就是仗着赵明月喜欢他,得意什么? 诶? 夜十帅气的眉毛一挑,随即折身走回来。 “晏王殿下。” 楚子晏止住脚步:“夜十。” “你是来找明月?” 楚子晏颔首。 夜十撇嘴:“你知道我们家来了一个叫周旭尧的人吧?” 楚子晏掀起视线看他,算是回应知道。 “那你知道他是明月的未婚夫吗?” 他不仅知道这个,还知道你夜十不自量力跟明月表白了。楚子晏面色如常:“明月都与本王说过。” “噢,明月是很坦诚,不过你可知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不管做什么赵明月自有分寸,楚子晏又只是淡淡颔首便不再与他多说。 夜十跟上几步:“明月跟周旭尧在浴室,此刻估计两人在浴缸里一起泡着呢。” 他确实没有撒谎,也知道楚子晏听了也不会觉得明月跟周旭尧有什么,只是作为一个男人他心里必然也会不爽。 想到楚子晏也会难受,夜十心里舒服多了。 蒙律见主子脸色不大好,宽慰道:“夜十可真是的,明月就算跟周旭尧子在一个浴缸里又能怎样……” 会不会怎样那就看晏王殿下怎么想了,夜十得意地离去。 走到后院的楚子晏看到不少人在浴室外头守着,他笔直要往浴室走。 空音雪上前拦住:“明月正在给周旭尧疗伤,现在不方便打扰。” 楚子晏淡淡看向空音雪。 蒙律一把上前将小正太抱住:“晏王不会打扰,就看看。” 周紫涵要拦,楚子晏低声说:“你确定拦下本王会比较好?” 她知道他是楚国的晏王,也能猜到她与赵明月的关系,咬了咬牙最后放行:“赵姑娘只是给我哥疗伤……” 楚子晏没听已经越过她走入浴室。 热气充满的浴室之内白雾缭绕,赵明月与周旭尧面对面坐在浴缸之内,明月身上的蓝袍已经湿透,周旭尧身上不着衣物。 楚子晏看到的步骤,正是明月封周旭尧生殖轮的那关。 全神贯注的明月并没察觉到楚子晏的存在,剑指上白光盈盈,准确无误点上生殖轮。 “呃!” 封锁命轮的过程非常疼痛,周旭尧没惨烈大喊已经算条汉子。 “周旭尧,你做得很好,到目前为止很成功,只剩最后的海底轮,再坚持一会儿。” “呃……呃……”周旭尧等着这持续的疼痛过去,大口大口的呼吸。 明月手诀再起…… 忽而闷热的室内隐约有股阴寒之气辐射来,赵明月拧眉望去。 即便热气笼罩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楚子晏,心里咯噔一下,糟了。 外边没人吗怎么会让他进来? 就算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但明月能想到他脸色有多难看。 可她这事又不能中断。 可好巧不巧,最后一个海底轮……会阴穴…… 周旭尧没穿衣服…… 老天爷,你逗我玩儿呢?! 不管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明月毅然回过头不看楚子晏,凝神静气剑指再起,专心给周旭尧继续治疗。 楚子晏冷然转身离开浴室。 明月知道,但她对不能前功尽弃,她屏息凝神封周旭尧的海底轮。 “呃!!!” 周旭尧痛喊一声,几乎倒下。 明月扶住他的肩膀稳住他疼得颤抖的身体:“没事了,很快就会过去。” 周旭尧大口呼吸了许久,呼吸终于慢慢平复:“你……你去吧……” 他知道楚子晏来过。 “没事,你稍等一下。”明月想喊夜十,可那家伙这几天来例假的脾气……又想叫空音雪,但他现在是一个孩子,叫周紫涵也不大妥,“风……风凛苑,请你来一下。” 风凛苑立刻出现在浴室,看眼前的情况立刻会意:“已经结束了?” “嗯。” 他上前扶住周旭尧:“剩下的我来吧。” “多谢。” 明月从水里站起,风凛苑提醒了一句:“主人把毛巾披上吧。” 明月低头看自己,抽下了架子上的大毛巾披在肩上。 走出浴室立刻寻找楚子晏的身影。 周紫涵迎了上来:“慕容……赵姑娘,我大哥情况怎样了?” 第二百四十章 绝情楚子晏 楚子晏依旧是温文的美貌,不怎么看得出他的怒火,但却把明月逼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明月有些生气也有些犹豫。 “你一直都这样逼我妥协……” 楚子晏不回答,但态度很明显,她只有选择其他话他不会听。 “你明知道我会选什么!” 他嘴角冷淡一勾,就算知道他还是会让她选。 这人修养特别好,即便是吵架也是斯文的冷淡,可这种冷淡比暴力更让人挫败。 “如果我真的选了……救人呢?” “救谁?” 现在需要救的当然是周旭尧! “我放置不管他会死的呀,你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能。”他不在乎所以根本无所谓。 明月与他的观点不同,从小就被塑造成一个正义的框架之中,不能说她救死扶伤,但绝对不能见死不救。 尤其,周旭尧还是个愿意为被人舍弃自己性命的人。 “若是我选择救周旭尧呢?” 楚子晏细长的眼睛斜睨过来:“……不送。” 明月顿时火冒三丈:“你当真要这样吗?” “这是你的选择。” 明月还是不想与他闹翻,转身就要走出去。“……我过几天再回来。” 楚子晏牙关一紧:“你这么选择之后走出去,就别再来。” 明月震惊回头:“几个意思?就因为这个你就不打算与我往来了?” “所以出了这扇门明月就别后悔。” 这算什么? 她知道她那样救周旭尧会让他难受,但他这是要跟因此跟她分手的意思? 那天下的女大夫是不是都不用活了? 而且,他依旧是那种冷硬丝毫不能商量的态度。 她也不是没脾气的! “楚子晏,从认识到现在我事事都让着你,你再过分我也让你,可你不仅没有一点反省还变本加厉,为什么总是我道歉都是我妥协?我知道这件事让你难受,可你要是因为这个跟我分手……随你的便!” 赵明月愤懑离去。 楚子晏面色一沉:“赵明月。” 明月立刻站住脚步,其实她只要他稍微忍让她点点就可以了的。这么转身离去,她心里也不好受。 如今被他叫住,忽而有种被救赎的感觉,看来他还是在意她的,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就让她走。 明月满心期待。 楚子晏却冷声说:“最后一次机会,明月可别对今日的选择后悔!” 居然还是等来这一句话? 明夜挫败一笑,摇了摇头:“我实在成为不了你要打造的那个人,若是你非要这样……我也只能不后悔。” 说完跨过门槛。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楚子晏捏起拳头,腮帮子紧了又紧迈出了一步…… “明月公子。”楼烟逻热络跟明月打招呼。 明月只是看了他一眼继续离开静安殿。 楼烟逻挑眉进了静安殿,看楚子晏面色不善笑问:“怎么?赵明月还敢跟你吵起来?” 楚子晏往椅子上坐下:“人心可真是个无底洞。” 楼烟逻手指敲了敲桌面:“你现在才知道?要不要我这大哥帮你收拾了他?” “你想怎么收拾?” “干净利落的收拾?” 楚子晏无所谓一笑:“这时候你还有心思去处理一个小小的阴阳师?” “能让晏王殿下不高兴,我怎么的也得先处理对吧?况且,不就是个举手之劳?” 楚子晏持起桌上的茶杯就丢他:“我的事会自己看着办。” 楼烟逻笑着接住茶杯放在桌面,又敲了敲桌面:“倒茶。” 楚子晏持起茶壶给他倒上一杯,楼烟逻垂眸看着他嘴角一弯:“你还当真对这赵明月上心了?” 楚子晏也给自己将茶斟上,要笑不笑的哼了哼:“什么叫上心?不过转瞬即逝的生命。” 他喝着茶,目光落在刚才用来敲明月的鸡毛掸子上。 “说的是。”楼烟逻把玩着桌上的茶盏,“那你就不考虑一下小岚?” “是兄弟就莫拿这事来提,现在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好不提,一说这个你就急。”楼烟逻喝茶,转移了话题,“青尸从无间地狱逃出来了,几日前把灵山派给灭门了。” 这事他知道。 楚子晏:“十大阴阳宗派之一的灵山派如此轻易就被青尸灭门。” “这些年冥界自顾不暇,阴阳师无所事事力量早就退化,还没有江湖宗派可靠。不过那青尸可是乌蛮的手下,睚眦必报的家伙当年怎么进的无间地狱你没忘记吧?” 如何会忘? “我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那便好,我也该回去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最后的争执 “是什么人带走的?” “蒙着面我也不知道,赵姑娘你一定要救救我大哥!” 该死的,难道吴虚还留了一手?知道她一定会想方设法带走周旭尧所以埋伏在外头? 还是真的是楚子晏做的? “赵姑娘……慕容姐姐,求你救救大哥,看在以前的情分上,看在我二哥救你一命的份上救救我大哥吧。”周紫涵已经给她跪下。 此刻明月也没有心思再去澄清自己不是慕容映真,只是将她扶起来:“雪儿,你们先带周姑娘走,我会再跟你们联系。” “你还要去找楚子晏?”空音雪问。 吴虚都说是他下令来抓人的,而且除了楚子晏之外已经没有第二个外人知道周旭尧体内有宿兽。 明月点头,她必须去问清楚。 静安店内除了楚子晏之后还有楼烟岚,他们两人正在吃下午茶。 他倒是有闲情逸致得很呢,即便她负气离开晏王府,但他依旧如同以往一样不会有一点难受吗? 楚子晏只是看了她一眼,继续一边喝茶一边看书。 楼烟岚说道:“赵明月,虽然是许久不见,不过你怎么见了晏王也不行礼。” 明月三步上前,给楚子晏拱手:“敢问晏王殿下,是不是你下令去抓的周旭尧?” 精致的瓷杯碰到了嘴唇停了下来,他继续喝了一口茶,将茶杯放下:“周旭尧体内有宿兽本就该抓。” “我是问,是殿下下的令吗?” 楚子晏掀起细长的眼看她:“你在质问本王?” “是不是?!” “好大的胆子呀赵明月,你就不怕晏王一气之下砍了你脑袋。”楼烟岚笑了笑,“就算是晏王下的命令你又能怎样?” “我没问你。”她一直就不大喜欢楼烟岚,如今更加不喜欢。 “就算是本王下的命令你又能怎样?”楚子晏用楼烟岚的那一问反问了赵明月。 楼烟岚柳眉一挑笑望着赵明月,如今楚子晏亲口问她是不是觉得舒服了? 明月深呼吸:“我说过我能救他,你们现在要杀他等于杀一个活生生的人!” “那又如何?”楚子晏轻描淡写反问,“本王并非第一次杀人。” 所以说,她宁愿他是一个脾气爆炸的人,至少那样还能有碰撞寻找可以说服他的办法,但他很冷,的一意孤行非常武断,根本就无法沟通与吵架。 “楚……殿下能跟我单独说话吗?“ “不必,你有事就在这儿说。” 楼烟岚听楚子晏这么说,脸上笑容更深了一些:“明月,我跟晏王之间没有秘密,我不是外人,你就直接说吧,万一我还能帮你劝劝晏王。” 所以很多时候明月宁愿选择妥协,因为实在不想吵架,不想看到对方变得冷漠,不想在他与别人面前变成外人。 楚子晏什么时候才能为她做出一点点的让步,放下哪怕一点的自我? “殿下能否看在我的份上,再给周旭尧三天的时间?” 楚子晏波澜不兴望了她须臾:“昨日你不是做出了无悔的选择,从那时候起,你还有什么份?” “……”明月颓然后退了一步,“你当真要这么决绝?” “本王向来如此。” 向来…… 对,他是向来如此,只是她奢望他能因为她改变一些。 “看来,我在殿下心中是没有分量。”明月眼眶有些红,但没有哭。 楚子晏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漠然地不再理会。 又是这样……比暴力更能折磨人的冷漠,都不敢猜他心里此刻难受还是不难受,他说的是不是就是他的真心话。 明月苦涩一笑:“所以,我没有办法从你这儿带走周旭尧?” “你没办法。”楚子晏猛然抬起视线直视她,“如何?你要对本王出手吗?” “……” 所以,她从来没能真正猜透他,对她好的时候她只能受宠若惊,冷漠的时候她只有无能为力。 他居然问出这样的话?他不知道他对她有多重要? 他是她用命去守护的人,呵护他比呵护自己更细致。 他是她的软弱也是她的坚强,可这些在他心中就这么能轻易割舍?这么能随意摧毁? 明月对他拱手行礼:“求殿下格外开恩,再给我们两日,届时若是不行,我愿意接受任何厨房。” 楚子晏无动于衷:“除非你杀我,否则‘你们’一瞬间都没有。” 在明月心中这根本就不是单纯针对周旭尧的事,而是她与楚子晏之间的关系也一目了然,他对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宽容,除了要她倾其所有的喜欢之外,她在他心里连一丝影响力都没有。 “楚子晏,我对你来说究竟算什么?” “你心里除了自己谁都没有,你根本没有真心,你这个自私鬼根本就不配被我喜欢,从现在开始我讨厌你……讨厌你。” 说完她转身离去。 一步,两步,三步…… 第二百四十二章 青尸化鬼 人面蜘蛛的巢穴在第一次他们踏入时已被摧毁,可如今再踏入,又发现整个山坳布满蜘蛛网,比起当时的煞气更重许多。 洞口一张巨大蜘蛛网缠着的人,正是楚子晏! 他手脚被蛛丝缠绕,身体形成一个十字,低垂的脑袋在听到明月大喊“子晏”之后慢慢抬起。 原本就白皙的脸此刻更是苍白,细长的眼缓慢眨动,他看起来很虚弱之外,没表现出太多的情绪。 明月冲上前去。 周旭尧从后边的洞内走出:“映真,我等你很久了。” 赵明月脚步骤然停下来。 周旭尧身上的人面蜘蛛果然已经孵化,而且又是一种进化。 通常宿兽占用人的身体后,会吸收掉人的肉体变回宿兽的模样。但周旭尧的变化却是介于两者之间。 他依旧保持了人身,上衣因为身体变异破裂露出开阔的胸膛,一副白色的人脸印在胸前,脊背上破出四对毛绒蜘蛛腿如同翅膀招摇晃动。 周紫涵见状大哭:“大哥!!” 吴虚横眉看向明月:“赵明月!你不是说能治好他?怎么会促成了他的人魔同体变异!你……你罪该万死!” 明月此刻哪还有心思同吴虚争辩这些。 空音雪道:“要不是你们途中将人劫走会变成这样吗?!再说了,既然晏王都没下令,你为什么会擅自来抓人?” 吴虚愣了一下,冷斥:“斩妖除魔原本就是阴阳师的使命,驱除宿兽更是皇家阴阳师的职责,我责无旁贷。” “别吵了!”现在根本就不是斗嘴的时候,想到自己误会楚子晏导致周旭尧将他抓走,明月的心如同被放在油锅里炸。 “呵呵呵呵。”周旭尧眼珠深绿没有光泽,盯着赵明月恶狠狠说,“慕容映真,当年与我许下的海誓山盟你说反悔就反悔,你分明是我的未婚妻却与别的男人苟合!” 她根本就不是慕容映真! 但此刻她不能这么喊,现在所有的一切比起楚子晏的安危都微不足道。 赵明月试图上前几步:“如果你觉得我是慕容映真,你有什么怨恨就冲我来。” 周旭尧伸手朝向楚子晏,掌心吐出一团白丝将他的脖子缠住:“我知道你道行高,要敢再过来一步,我绞断他的脑袋。” “那你想怎样?” “怎样?我就是想当着你的面杀了他。”说着他手一收,楚子晏美丽的脖子被拉长了一些,面露痛苦的神色。 “周旭尧!”明月大喊,“你要杀就杀我!” 楚子晏被勒得面色有些扭曲,但他哼都不哼一声,他对死亡与喜欢的表达也是一样的,冷淡到一种无畏的境地。 她一直都知道的,但一直想要去改变他。 她对感情感是敬畏,他对感情感是无畏。从那喜欢上他的那一刻就知道,她有多喜欢他就有多无可奈何。 明月深呼吸:“周旭尧,我不曾忘记与你的山盟海誓,只是我以为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遇见你,昨天晏王殿下让我选择你还是他,我毅然选择了你!” 周旭尧深绿的眼中忽而一动。 见他动摇,赵明月目光悲切继续道:“我努力的治好你是为了什么?可你却放任自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五年前你已经离开我一次,现在你又打算这样离开我吗?!周旭尧,我不会原谅你!” “映真!”周旭尧忽而用力捂着脑门。 就是这个时候! 赵明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挥断他捆着楚子晏脖子的蛛丝。 察觉到自己上当,周旭尧狂性大发扑向明月。 空音雪的冰障拦截住了他。 赵明月已经来到楚子晏身旁,挽歌剑挥断缠绕楚子晏的坚韧蛛丝,楚子晏低斥:“小心我身后!” 他身后黑暗的洞穴之内有两只巨大的碧绿色眼睛,在她看过去时,那血盆大口一张吐出带着箭头的蛛丝,这个方向足以把楚子晏穿破无数个洞。 明月飞出的符篆被穿破,她将楚子晏从原地翻了出去,可又黏在了一旁的蛛网伤,两道蛛丝射穿了明月的肩膀。 “明月!”楚子晏惊呼。 “没事!”明月挥手向后斩断足有一厘米宽的蛛丝,再次试图将楚子晏从网上解救下去。 洞内的第二波攻击接踵而至。 此时数片桃花飞来割断他们头顶上方蛛网,赵明月与楚子晏坠落,避开了那一束致命攻击。 风凛苑站在了洞口,修长的手凭空握起,花瓣凝结成了一把剑握在手中,利落斩断洞内的三次攻击。 巨大的蜘蛛从黑洞内爬出,像打开了洞口的闸门,一群比脸盆更大的蜘蛛随后汹涌而出。 天空乌云密布,山坳笼罩在阴风之中。 风凛苑:“主人,这周围有很强大的阴气,我们先撤为妙。” “好!”已经救到楚子晏,明月也只想尽快将他带到安全的地方。 山坳里密密麻麻都是蜘蛛,所有蜘蛛的眼睛都是暗绿色,身上缠绕绿色的瘴气。 风凛苑面色顿时肃然:“是青尸。” 青尸?! 赵明月心中也瞬间沉了一下。 前几天将灵山派灭门的就是青尸,那个从无间地狱逃出来的家伙。 明月:“我们可有胜算?” 蛛丝纵横包裹了山坳,风凛苑看向与蜘蛛混战的阴阳师:“若能判定青尸身在何处或许还有一丝胜算,只是这里全都是他的气息,根本不知道他藏在哪儿。那家伙狡猾凶残,睚眦必报,你先护着晏王逃出腹地。” “好!” 蒙律、倪往、周紫涵、风凛苑、空音雪加上吴虚所带的二十来个阴阳师血战人面蜘蛛腹地,他们都在掩护明月带楚子晏离开此地。 第二百四十三章 蓝颜陨落 这一幕入钉子打入赵明月的眼睛,脑中传来尖锐的噪音刺得她耳膜都要破裂,随即才能发出惊恐的叫喊: “楚子晏——” 天地失色。 灰白的天地间只有楚子晏那素白的身影倒在地面。 鲜红的血在他衣服上迅速晕染,又迅速在地上扩散出红色的血洼。 鲜红与素白强烈的反差撕碎了赵明月的心。 “啊!”明月咆哮着震开双臂,绿色粘稠蛛丝断裂,她跌撞奔向楚子晏。 想继续攻击的吴虚被风凛苑拦下! 明月顾不上其他,跪在楚子晏的身旁将他扶起来,他胸口冒血的窟窿如同无底的黑洞,这让明月想起了傅若水那个时候的情形。 绝望,恐惧瞬间吞没了她。 别……被再经历一次了,她承受不住! 几乎瞬间要撕声大哭但被她用力压在喉间,闷在胸口,气血不断翻涌喉头腥甜。 “子晏……” 他的血也迅速染满了她的衣衫,双腿立刻湿热滚烫。 明月抬头四望…… 风凛苑与空音雪他们在对付青尸。 明月听不见他们的打斗之声,只是眼里晃动着他们谁也顾不上她的身影。 “救救我们……” 没人! 从来没有觉得如此无助过与担忧过。 明月低头对楚子晏露出安慰的笑,眼泪却一大颗从眼眶里脱落,落在他苍白如雪的面孔之上。 “子晏没事……”这句没事连她自己都安慰不了,“我立刻帮你止血,不会有事的!” 楚子晏明白,这一剑致命。细长双眼之内光芒黯淡,生命在逐渐消散,他抬手摸明月的脸颊,咽了下喋血的嗓子:“明月……就算我不在了,也要好好活。” “你不会有事!” 明月手指有些颤抖地拿出魂牒,召唤出飞驰。 “只要止住血然后找到白羽就一定不会有事!” “明月离开这里……回你家乡去吧……” “我不要!你陪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 明月倔强地将他抱起来,可她一动楚子晏嘴里就猛地益处鲜血,他闷闷咳着呼吸不过来。 “明月……听话……我这条命本就活不长……最后这一刻,我也算圆满了。” 明月目赤欲裂,强忍不哭。 “这远远不是最后一刻!子晏对不起,我以后都听你的,你说什么我都听,以后我只为你一个人而活。” “咳……”楚子晏拉住了她的手,咽了喉中的鲜血气若游丝:“没有你我早死了,是你让我明白做人的快乐……到此结束对你我……最完满不过……” “不要!我们才开始……才开始呢!是我错了,不该不听你的话,不该做出这样的选择……” 如果她没有一意孤行选择救治周旭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如果一定要选择,她愿意为了楚子晏牺牲掉所有人的呀。 “是我自以为是,是我高估自己了!” “……明月啊……”最后一刻她还以为自己错了。 原来这就叫亏欠。 楚子晏明白了,但话说不口。 他给她造成伤害,永远都没有机会弥补。 她的眼泪像静安殿的梨白花瓣落在他的脸上,浸入他的皮肤下,血液里,骨头中…… 明月,这是最后一次被你抱在怀里了吧? 还没被你抱够呢。 抬手想为她再擦一次眼泪。 她的泪水砸在他的手背上,沉重而绝望,让他忽而不敢再碰,害怕她也会像眼泪撞碎在他的心口。 可是……诀别了,赵明月。 最终手没碰到她的脸就垂落了下去,最后深深望了她一眼,细长的双眼恋恋不舍的闭上。 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一双眼睛再看着你了,赵明月…… 永别吧。 “子晏……子晏!”赵明月慌乱地推他抱他,“睁开眼睛看看我……楚子晏你睁眼看看我!楚子晏,啊,啊——” 明月仰天长啸,肩上的伤口如同心脏的裂口迸出鲜血,深黑的瘴气瞬间布满她的半具身体,染红了她的视线,随即她什么也看不见倒在了楚子晏的身上。 狂风起时,蓝颜陨落。 楚国有妙人,绝世而无双。病态嫣嫣兮,清隽如莲兮。 只是从此之后,这世间再也没有这样一个如同冰雪如同青莲一般的妙人。 再也看不见,美人回眸淡笑倾城的容颜。 楚国九皇子驾薨。 此后金陵下了几天几夜的暴雨。 城外的河水淹没了两岸的庄家,大雨吹倒大片的竹林,大水冲垮了民房。 很多人在这场洪水之中死去。 但是这些事情与她似乎也没什么关系,她心里产生不了悲悯。 赵明月站在水面开阔的河边,看着滚滚黄色的河流涌动,河面漂浮着凌乱的树枝,突然觉得作为那树枝也挺好,她想看看这河底的暗涌有多急…… “赵明月!” 夜十惊恐万分地朝她本来,从后边一把抱住她。 “你想干什么?” 怀中的赵明月瘦得硌疼他的心脏,这十天,赵明月完全不成样子。身体与心里都破败不堪。 看她这样他心里也难受。 第二百四十四章 刺穿鬼面胸膛 夜十猛然回头,又看到那个自己朝他走来:“夜十,别忘了你身上还背负着守墓人家族的仇恨。” “你究竟是谁?!” “我就是你……” “不是!”这个人身上有他几乎承受不了的怨念,这个人绝对不是他自己,“你不是我……” “夜十,你逃避了千年是不是该有所觉悟,难道你还要继续逃避吗?” “你可还记四风?他是你的第一个魂器。” 四风?四风…… “你可记得晴涯?!” 晴涯……晴涯!!! 他记得! 他挚爱的女子也死在了那一夜屠戮里。 此仇不报!他夜十愿下无间地狱,永生永世不能轮回! 咔嚓 夜十的铜镜碎裂,光耀消散! 赵明月依旧躺在暴风雨里的草地上。 滂沱的大雨像要下到天荒地老…… “明月!在那呢……是在那里!” 穿着白色衣袍的空音雪在雨里奔跑,快速的脚步在地上踩出了层层水花。跟随在他身后的红衣风凛苑也看到了倒塌的树冠旁躺着的赵明月。 “风凛苑你快一点!”空音雪喊着身后不急不缓的人。 风凛苑撑着一把伞走到了明月身旁:“对于一个没有生存欲望的人,我们快有何用,还不如让她死了干净。” “你说什么!?”空音雪怒瞪了他一眼将赵明月扶起来,探她的鼻息惊恐道,“没……没气了!” 风凛苑面色微微一变。 空音雪狠狠摇晃明月:“赵明月你醒醒,你这个狠心的丫头就为了一个楚子晏要丢下我们所有人吗?你不是说要对我负责,你这样算什么,算什么!” “咳……咳咳……”明月猛然缓过气来。 逐渐清晰的视线里是空音雪湿哒哒的小脸,他身后是风凛苑。 “夜十……” 空音雪抹去她脸上的雨水:“夜十来过了?” 来过……吧? 可四周都不见他人,也分不清方才发生的一切是不是真的。 “现在还管什么夜十,我带你回去。” 空音雪带着明月返回夜宅。 接下来赵明月反复高烧不退,怎么降烧都没用,几天之后烧退了却依旧无法进食,就算强迫自己吃下去的东西还是都会吐出来。 赵明月的状态差到极点。 她能听见空音雪在她床边祈求哭泣,能看到一个一个大夫对她摇头叹气。 她知道,这其实有一半是心病,是她不愿意去接受现在的世界。 她不想死,可是她也不想活。 不知道活着做什么,每天都度日如年。 心太疼了,无论她怎么想他他都不会回来,这世上再也没有楚子晏,即便她是个阴阳师也无能为力。她也曾强迫自己不去想,可越是不想越是更想。 早知道在一起的时间那么短她会什么都让着他,可现在就算她愿意让出一切,他也看不到了。 这话在饕餮岛听韩浩然说的,当时她只觉得同情,如今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才知道这种是无声的天崩地裂。 ……楚子晏,我对你来说究竟算什么?你心里除了自己谁都没有,你根本没有真心,你这个自私鬼根本就不配被我喜欢,从今天开始我讨厌你……讨厌你。 没想到诀别之前的最后一次相处是争吵。若不是她今天的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了…… 思及此,方才吃下的东西俯身又反出来。 空音雪跑过去给她拍着背,痛心疾首:“赵明月你别这样折磨自己,你再不进食真的会没命的。” 她知道不能继续这样,可身体一直在排斥所有能活动的机能。 “对不起……” “明月!这一切不是你的错!”空音雪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他到底能为她做什么?为什么她能撑起他的天空,却让自己这么垮掉? “请把你的痛苦都给我,从今以后我来守护你,我来当你的家人当你需要的所有人……明月,好起来,答应我好起来!” 是啊,她听过也知道很多道理却权威不了自己…… “呵呵。”风凛苑嘲讽一笑走过来将明月从床上拖起,“赵明月,你要这样半死不活还不如死了倒也干净。” “风凛苑你做什么!”空音雪想要去拉人。 空音雪幻化成花瓣连同明月一道卷起离原地。 雨季过后的夜空一碧如洗,天上一轮圆月高挂。 断崖边。 一株老松横卧伏出悬崖。 风凛苑与明月就落在悬卧的老松上,他将她往横枝按着坐下:“这底下是万丈深渊,你若不想活闭眼一跳必死无疑。” 他笑容盎然,毫不在意地站起来,事不关己说着:“你想得对,楚子晏之所以会死都是你造成的,你内疚你该死这些都对,所以不想活就跳下去,反正死了就一了百了。” “呵,想必楚子晏能见到你也会很开心,毕竟你以死去见他是多么深的情义。” 看她埋头望着悬崖不说话,他嘲讽笑:“死很容易,不过跳下去的那一瞬间就会知道,你赵明月也就是这个出息,阴阳师赵明月,你也就是这个程度。” 说完他毫不犹豫转身离去。 袍角却忽而被明月拉住。 “我不想死,救我……” 风凛苑身体骤然一僵,对任何事情都不愿意屈服的赵明月把自己逼得没有出路,做什么都全力以赴的她,在崩溃边缘不断徘徊的求救声脆弱不堪。 “风凛苑,请你救救我。” 第二百四十五章 崛起!赵明月 手腕却被他握住。 原本瘦不露骨的人如今也只剩下皮包骨。 鬼面的眼神深幽如同茫茫夜色。 明月想挣扎,但她现在根本没有力气。 只能用尽力量喊道:“不是让我补第二刀吗?为什么要制止?” “你到底是有多蠢,一个傅若水还不值得本座动手。” “……不是你杀的?” “你蠢到还要我说一遍?” “不是你那是谁?!” “……哼。”鬼面不屑回答。 明月浑噩麻痹的脑子开始转了转:“既然不是你,为什么不还手不躲避?” “还你。” “……”明月不明白他的意思。 鬼面也没解释:“解气了吧?” “什么?” “不管是阿鼻道还是九曲城都不再与你有关,别想着找本座报仇。” 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赵明大月半个月没动的脑子有些生涩:“那你为何出现在这儿?” “本座还想问你为何在此?要跳崖殉情吗?” 他连楚子晏的事都知道了?明月漠然地推开了他,转身又要爬下山崖。 “不知死活的丫头……” 鬼面面色一凛上前要拽住她,她回头就划了一剑,随后纵身一跃而下。 “赵明月!” 鬼面跟着跃下,却见那人站在山崖下一块小平地上,他火冒三丈飞身上来张口要训斥,却见她趴在石头上努力够着挂在树枝上发着淡淡光晕的玉佩。 原来方才她不是想要寻死,只是想要拿回这块玉。 那若是玉掉下深渊里了呢?! “这破东西就那么重要?” 明月手一勾,将太月玉抓在了手中,站了起来。 瘦弱单薄的身子此刻挺直:“傅若水的事我自会查清楚,不是你也就算了,若是你我一定会再找上你,除非你现在把我从这儿丢下去。” 看他站着没动,明月转身将玉佩收入怀中,慢慢爬上大约两三米高的悬崖。 鬼面冷眼看着,她拼尽全力一步一步吃力攀岩往上爬,那细小的手,那纤弱的背影…… 他冷声一笑,旋即飞身上了悬崖。在上边居高临下看着她:“趁本座不找你麻烦,能有多远就滚多远。” 明月没力气回答他,努力抓着石头的树藤往上爬,退后一步是深渊,爬上去是悬崖,走回去就是新的开始。 明月知道这世界没了谁地球都依旧再转,她也知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只是哪怕需要更多的时间去舔舐这种死别挚爱的痛苦,她也要继续活下去,这才是对亡魂的祭奠。 哪怕未来要背负着沉重的过往她也会继续前行,直到生命的尽头。 深更半夜的夜宅灯火通明。 空音雪对着在厨房慢条斯理做着美食的风凛苑非常不满:“你现在还有心思做吃的?你到底把她带到哪儿去了?” 风凛苑只是笑了笑,慢条斯理甩着面,拉长的面条打在板子上啪啪响,细碎的面粉飞起,但他红色的衣袍却一尘不染。 空音雪的小脑袋瓜随着他手中的面条上上下下,烦躁地一挥手:“不管了,我去把她带回来,要真出事你负责啊。” “我负责呀。”风凛苑这才悠悠回了他一句。 这大半个月空音雪跟夜十都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恨不得时刻围着赵明月身边转,但风凛苑却跟他们不一样,似乎都不怎么着急的。 今天晚上他突然把赵明月就带出去,然后一个人回来,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散漫模样,只是无端地将房中院里的灯都点上,然后还开始和面擀面做面条。 他一个妖精喜欢下厨也就罢了,但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情吃东西啊! 赵明月被丢在外头不知死活呢。 “你负责,你能负什么责?!” “嗯……她要想嫁人了我负责娶,她要死了我负责埋?” 此话一出空音雪抽起面条就抽他:“你才死呢!” 白色的面条在风凛苑身上打出了一道面粉印记,风凛苑低头看了一眼摇头笑而不语。 空音雪气不打一处来,吼道:“反正你也无所谓,我去把她带回来!” 风凛苑这次没拦他,只是将拉好的面条放入煮开的骨头汤里。 还真不管了?空音雪七窍生烟,他是疯了才以为枫林真的有办法! “万一明月出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说完跑了出去。 到了大院里,就看到那个纤长的身影跨入门槛的模样,空音雪以为自己眼花不觉地揉了揉眼睛,再看…… “明月?” 第二百四十六章 出发!九曲黄泉 报仇? 那日青尸已经被风凛苑与空音雪联手杀了,该死的死了,不该死的也死了。 鬼面亲口跟她说傅若水不时他杀的,即便她要查出此事也不知道到猴年马月,除了她自己一身的内疚,似乎也没有报仇的对象。 夜十继续说:“你可知青尸是什么身份?” “嗯?” “乌蛮的手下,当年被鬼王打入无间地狱。乌蛮觉醒之后,青尸从无间地狱逃出,没想到乌蛮派青尸杀的第二波人居然是楚国晏王。” “你是说,乌蛮派青尸对晏王下的手?”乌蛮可是大堕神,他为什么会对楚子晏这样的普通人动手?“这个动机不成立吧。” “楚子晏一直在寻找什么?”夜十反问。 明月怔了一会儿:“太阴灵犀?” 太阴灵犀是乌蛮最大的克星没错。 “但晏王并不知道太阴灵犀具体的下落。” “那你觉得灵山派为什么会被灭门?” 灵山派被灭门也是跟乌蛮有关?明月无法联想其中缘由。 夜十嘴角一勾,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多年之前,灵山派一跃成为阴阳十大宗派之一,原因是其祖师爷灵阁老从太虚仙君那得到了一本《太阴符籍》,那是陵光神君的之作。” 这个事情她知道,且现在这本《太阴符籍》还在她手上。 只是,即便是陵光神君所著又如何? 陵光神君就是太阴战神,所以…… 明月看向夜十。 “没错,就你想的那样,他担心太阴秘籍记载有克他的术法,所以会除掉跟陵光神君有关的人或事,所以杀害楚子晏的人是乌蛮。” 赵明月既然能为傅若水复仇苦练修行,又如何能不为楚子晏报仇? 夜十:“这其实也是你们作为阴阳师的职责,乌蛮现世,必是大灾大患,人类也将动荡不安。” 明月也有些想过这个,阴阳师迟早一日会与乌蛮遇上,但如果那只是冥界内部征战,那她作为人类就不该干涉。 只是如今乌蛮成为了她直接的仇人,那么讨伐的目的就十分明确。 之前还很迷茫自己要做什么,如今忽而又了前进的方向。 复仇。 夜十说道:“这夜十我们守墓人的职责,你有任何需要只管与我商量。” 明月看着夜十,顿时有觉得这人像以前那么可靠,明月复仇的心念炽热起来,眼中的光芒也显得不一样。 “好。” 明月离开南山夜十神殿。 夜十目送她离去,眼神精芒毕露。 倪往看着他坚毅的侧脸不觉拧起眉头,夜十对明月一直都是守护,可今天却将明月送上了未仆的道路。 “夜十,你为何让明月踏入这场纷争?” 夜十垂下视线笑了笑:“我这是为她好,你看她前段时间要死不活的,如今给她事情做她就来精神了不是吗?” “但这件事很有可能会陪上她的性命。” 夜十眉头一皱,喉结动了动:“斩妖除魔……这不是阴阳师的天职吗?” “是。”倪往很坚定地承认,“但你却赋予她复仇的目的。” “那有什么不同?”夜十有些恼了,语气不善。 “很不同。”倪往面色肃然沉声道,“阴阳师守护的是人界,倘若乌蛮的征伐只在冥界,那么阴阳师没有权利也没有义务去讨伐,但你这么说之后,以明月的性格,哪怕是下黄泉她也在所不惜。” 夜十瞪着倪往许久,沉声说道:“可乌蛮确实灭了灵山派杀了楚国晏王!” “可做这些的是青尸,且那邪祟已经被收服,人类所知的也就只是青尸而已。” “你想说什么?!” 夜十目光凛冽,跟以往倪往所认识的那个嬉皮笑脸的他不大一样,以前她就是看不上他的玩世不恭,如今却有几分想念起那个模样。 倪往垂下眼眸,许久之后才道:“明月不是你想守护的人吗?” 夜十拳头捏起来:“我不是说了会帮她到底?这么看我做什么?既然要做我的女人就别多嘴,以前不是都不说话?今天话怎么那么多!” 倪往看了他须臾,转身离去。 风凛苑又看到赵明月坐在凉亭里对着手心里的太月玉出神,他走过去时,她来不及收拾玉佩也来不及收拾眼里的泪水,有些窘迫站起来就要走。 “主人跟我说会儿话可好?”风凛苑说。 背对着他的明月抹了下眼泪转过身来,笑了笑。 风凛苑将手中的杯子放入她的手中:“桂圆红枣茶。” “谢谢。” “拿稳了?” “嗯?” 刚有疑问,身体一转已经离开原地站在屋脊顶端,明月身体晃动了几下,风凛苑低声笑着握住她的手稳住杯中的热茶。 直到她站稳了他放开了手,随意坐了下去。 第二百四十七章 第一个赌局 七月盛夏! 碧蓝的空中没有一片云,风是静止的,一轮烈日炽烤大地,柳树蔫挂,谷物热得弯下腰,蚱蜢躲在芦苇丛中发出微弱而嘈杂的鸣声,一些似云雾皆非的灰气低低浮在空中,十分憋闷。 九曲城内里卖的大多都是降温消暑的产品。 如能扇出冰雪的扇子,穿了就凉快的雪衣,还有专门解暑的房子,当然也有冰镇的美味食物,这些都是能操控冰雪的妖精制作的产品。 九曲城内依旧热闹非凡。 但…… 风华楼里的却能冻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鬼川望着坐在正座上的赵明月,三只眼睛同时抽搐:“不是卿爷召见,而是这个女人?” 说完狠狠看向毕安。 毕安恭敬地站在赵明月的身后,低眉顺目,其实笑容也有些颤抖,赵明月拿着雀翎石以小城主的身份命令他,他又怎能不照办? 卿爷也不知道在哪儿,找不到他人啊。 后边进来的几个人进门基本也不看赵明月,目光搜寻了室内:“卿爷还没到?” 毕安继续干笑,没有卿爷诚邀,一个人类确实很难控制得住这在场的八位冥界的大妖魔:“今日是小城主召集大家开会,大家还是先入座。” “嗯?卿爷不在?” “就这丫头?” “开会?还是开玩笑?” 说完立刻有人转身走了出去。 明月起身叫道:“鬼川、昆仑虚、勾灭、白鸠、孟幽、陆吾、黑、白无双。” 鬼川,男,鬼族三眼鬼,目视千里,第三只眼能放激雷。 昆仑虚,男,地狱炎鬼,善纵火炎。体型高大,脸上扣着白色面具,看不出长相,胸口心脏位置有一个圆形的洞,像是被人巨炮轰飞心脏穿空了胸膛。 勾灭,女,妖族钩蛇,毒步冥界,暗杀高手。人身看起来也很像蛇,眼角飞扬,鼻子尖尖,下巴尖尖,嘴唇是绿色的,身姿瘦长。 白鸠,男,妖族白鸾,擅长纵风术,飞行。人身是四十岁魅力大叔的模样。 孟幽,男,妖族纵水师,模样大约三十岁左右,长相柔美,脸颊有白色水印。 陆吾,男,树妖,模样二十七八,身着青衫,头戴一根木簪子,黑发长极地,面容冷峻。 黑无双、白无双,双生姐妹,幻境高手。具体年龄不知,但模样就是一对如同照镜子一样相似的双生萝莉,样貌很灵幻。 他们曾是妖王灼华手下得利战将,妖王死后,鬼王与魔王失踪,他们有的效力于殷殿、玄殊,有的自立门户,但却依旧属于妖王旧部。 被明月点名之后他们回过头来。 明月亮出手中的雀翎石:“我今日前来是宣布一件事,我以九曲新城主之名,决定重新统一妖族。” 统一妖族? 确实这千年来,妖族分散在六界力量分散混乱,原本是与鬼、魔两族能够分庭抗礼,可如今却是群龙无首的弱势状态。 妖族也不是没有人想过统一妖界,但却因为妖王旧部的存在都失败了,而妖王内部的人对妖王的衷心达到了一种精神的信仰,所以一直按照旧礼继续维系越来越薄弱的妖族向心力。 再加上玄殊、殷殿插手,妖族要统一起来更是无望。 可今日这个小阴阳师大言不谗放话要统一妖族?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孟幽说道:“你以为这是你们人类在玩过家家吗?” 勾灭:“小丫头,九曲城只是妖族在人类的一座城,卿爷给你个名号讨你欢心我们也无话可说,可妖族之事不是你一个阴阳师信口开河就能统一起来。” 黑白无双姐妹二人一边拿着铜镜照着自己一边说:“她大概以为这是随手折梅枝起舞的事。” 那八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讽刺,若不是看在她挂名城主的份上,估计已经有人要灭了她。 明月就怕他们不说,哪怕是冷嘲热讽,但至少说了就能听出他们的态度。 直到反对的话变成了不断重复的羞辱,没有继续听下去的意义,赵明月抬起视线看向他们。 “我自知还不能让诸位相信我的诚意与能力,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看明月在众人反对之中依旧泰然自若,那八大妖鬼相互看了一眼,鬼川说道:“你要打什么赌?” 很好,至少感兴趣了不是? “三天之内我若能灭掉西北雪族,往后我以九曲城主之名在冥界所做的事,你们无需帮助,只要不反对不阻止如何?当然我绝对不会做对九曲城有害的事。” 黑无双:“灭掉雪族?!” 白无双:“三天?!” 黑白无双异口同声:“做梦!咯咯咯。” 众人也都面露鄙夷与不屑,就连站在赵明月身后的风凛苑,也微微吃惊。 西北雪族,生活在冥界西北部的雪妖,几百年来想要统一妖族的部落之一,对妖王旧部发动过数次大规模的战争,虽然没有攻克下来,但鬼川他们想要除掉雪族也是多年不曾做到。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与风凛苑结盟 风凛苑笑道:“不过名不经传的小妖,被封在桃林千年,毕总管自然不认得。” 被封在桃林千年,那更是不该知道现在冥界的局势,所以不是他跟赵明月提供的信息? 毕安:“以后便熟识了。” 然后转向赵明月:“小城主若是有需要,尽管跟毕安说。” “多谢。” “这次小城主过来卿爷可知道?” 看来大家都不大知道她跟鬼面的关系,明月这个时候当然也不能让他们知道,鬼面放了话让她不要再来九曲城,否则她必然事倍功半。 “毕安知道青尸逃出了无间地狱吧?” “知道。” “虽然是青尸在人界犯案,不过指使青尸的十有八九是乌蛮,所以卿爷最近正忙着这事,没有时间陪我过来。” 她没正面回答毕安却让毕安听得好似鬼面知道她的行踪。毕竟,毕安也知道鬼面确实是在忙着跟乌蛮相关的事,这就是说话的艺术! “那老奴知道,小城主今日可要留宿?” “不必。” 赵明月离开风华楼。 风凛苑忍不住说道:“主人这一个多月一直在了解冥界局势我知道,但却不知你这三天要拿下雪族的办法从何而来?” 经历了楚子晏事件之后,虽然赵明月对他的态度有所改善,但具体她要做什么并不会跟他沟通与商量。他也只知道她最近一直在搜集冥界的各路情报。 赵明月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不过是打赌,也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办法。” “你一开口就是雪族这样的大事件,没有办法你会做?”风凛苑看着她平静的侧脸须臾,“空音雪能帮你收集情报我知道,但作战的话他现在却是不行……” 不对。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她能收到那么大的信息量,而且还信誓旦旦要灭雪族立威光,背后绝对不仅是空音雪。 “夜十?神族也不能轻易对妖出手吧?” 明月站住脚步转身看向他:“你如此好奇,要不我们也来打个赌?” 风凛苑看着这人平静的面容,那一双清澈的眼睛里有种笃定与信念,居然觉得有些……震惊。 看来她是真下定决心要一路走到黑。 “呵,我可不是鬼川上你的当。” 明月淡淡扯了一个嘴角,不答应她也不强求,只是现在她身边能用的人实在太少。 风凛苑继而又说问:“不过,我倒想知道你想赌什么?” “赌你为我所用。” “……”她不是一直不相信他的吗?风凛苑勾起嘴角,“我是主人的魂器,当然为主人所用。” 明月摇头,正色道:“不仅是契约关系,我想请你帮我。” 她已经跟他求救过,也不在乎再求他帮忙。 风凛苑:“你不是一直都不信我?” “现在也不是完全相信,但我在赌,一个能劝我衡量鬼面与乌蛮之间孰轻孰重的人是不是会跟我站在统一战线。” 明月:“我确实是带着私心找乌蛮报仇,但绝对也不违背阴阳师或九曲城主人的使命,我是赌上性命与阴阳师尊严去做这件事。” “我不知道这个决定与你是否有冲突或不谋而合,但我愿意跟你发誓,除非我死否则定护你周全,所以请成为我的伙伴。” 这人身上是有种让人信服与期待光的芒,也难怪晏王会看上她啊,只是楚子晏你当真是无福消受。 风凛苑望着她清澈的眸子许久,目光也微微绽放起来,多了几分灼热: “那如果我说,这件事可能不止是生与死的结果,其中还蕴藏着很大的阴谋,我的,别人的,我只能保证我能与你并肩作战对抗乌蛮,但不能保证你不受到伤害,你还是义无反顾吗?” “赴汤蹈火,义无反顾。”赵明月毫不迟疑地回答。 这世间已经没有赵明月不舍的东西,她的软肋她的心都随着楚子晏的死亡,从她身上剔除。 她不相信还有什么可以伤害到她,死亡都不怕,还怕伤害吗? 风凛苑看着她,眼底露出一丝悲悯,但也只是一丝。 “好,我答应你。” “当真?”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而且,主人,这世上不只是你一言九鼎。” 只是也觉得她忽而露出的这点小情绪让人怀念,如果可以,他希望她忘了过往笑着出发,毕竟……也许不久之后会有更悲伤的事情。 明月伸出手:“风凛苑!” 风凛苑大手一伸将她的手用力握住:“赵明月!” 三日之后,一个消息震惊整个九曲黄泉界。 九曲城只用一天时间就攻灭西北雪族,并取了封冰的元丹! 消息一传开,鬼川直接从座位上摔下来,这……这这这怎么可能! 他们逗了几百年的雪妖,让赵明月一天就给灭了?! 他们居然赌输了,这不可能! 第二百四十九章 鬼面的惩罚 鬼面此话一出全场寂然。 明月睁大眼睛看着他。 鬼川他们相互看了一眼,虽然有些意外但更多是痛快,即便这丫头能将西北雪族灭了又怎样,现在也不是他们反悔而是卿爷开了金口,让她滚! 明月笑了笑说道:“卿爷,我知道我惹你生气了,但我们俩之间的事情就回房间说如何?” 她想将与鬼面的冲突限在男女之间的事情上,至少这样不会被大家认为她没有资格进入九曲城。 只是鬼面非常不给面子的直接说道:“本座与你没任何关系,今日起你不再是九曲城的城主。” 说完还回头看了身后的鬼川他们,传达了他的意思。 那些人巴不得明月这个人类赶紧走。 明月顿时感觉自己势单力薄的弱势,但她却也是早有准备,还是很客气地说道:“我知道卿爷德高望重,不过说到底您不是九曲城的人。” 此话一出室内顿起抽气之声,这人类居然敢挑衅卿爷的权威? 即便被鬼面冷厉的眼神看穿明月也不卑不亢,现在她没什么好怕的:“妖王的雀翎石代表着城主的身份,现在此物在我手中,那我就还是九曲的城主。” “在本座还好说话的时候,将雀翎石交出。” 现在他对她的恐吓一点都没用,明月恭敬地对他颔首:“卿爷高兴就将雀翎石给人,不高兴又将雀翎石收回,未免太拿九曲城当儿戏。” “放肆!” “明月斗胆了,敢问卿爷为何突然反对我做这个城主?当初您的意思不就是让我重整妖族?” “你区区一个人类没这本事。” “那我若有呢?”明月眼神笃定。 在场的人也给这小丫头出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给唬住,原来她不仅是在他们面前大言不谗,在卿爷面前也是出言不逊。 所以当她放出这样的话时,鬼川与勾灭他们居然有些好奇与期待起来。 “现在九曲黄泉界最大的隐患非乌蛮莫属了吧?” 这大伙都知道!难道她还敢放话要对付乌蛮?乌蛮是当年三个王联手都难以制服的大堕神,臭丫头……真想掰开她脑袋看看她在想些什么? 勾灭忍不住说道:“乌蛮可不是封冰那样的角色,你个小阴阳师到底要说什么?!” “太阴灵犀。” 此话一出全场再次寂然。 明月目光锋利,缓声又说:“我知道……” “闭嘴。”鬼面忽而打断她,“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 果然打断她了啊?其实这样的效果就好了,她也还没有将自己暴露出去的打算,而且,她也不确定自己体内那道东西是不是就是太阴灵犀。 她现在要的,是在黄泉界立足。 而这个身份不过就是她劝服鬼面的筹码。 明月微微低头识相得闭了嘴。 鬼面对在座的人说:“都退下。” “是。” 室内只剩下赵明月与鬼面两人,两人对望,她眼里已经没有了顾虑所以没有畏惧,鬼面沉声道:“把雀翎石交出来,滚出九曲城。” “鬼面大人,能否打个商量……” 鬼面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你没有商量的余地!” 被他捏得有些疼,赵明月挣扎了几次没挣脱,也不挣扎了:“既然没得商量,那我也明白地说了,我绝对不会交出雀翎石。” 鬼面冷哼。 不用她交他自己拿! 上下其手将她翻了个遍,没有找到雀翎石。 可雀翎石分明就在她身上他能感应得到。 明月从他手中狠狠抽出自己的手,无畏地整理自己的衣裳,不是她愿意让他碰,反正她也阻止不了,就让他找。 “你找不到雀翎石的。” 鬼面目光一凛:“将空音雪召唤出来。” 她把雀翎石给了空音雪再将他召唤入名印之中,这样雀翎石也隐没在名印中,只要她不召唤,他就算知道雀翎石在她身上也拿不到。 “不。” 不?居然敢这么直接地顶撞他? “楚子晏没了你就无所顾忌了?就不担心空桑吗?” 除了威胁他就没别的新点子? “担心,不过鬼面大人就不担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乌蛮很期待您与空桑开战吧?” “伶牙俐齿,你就不怕本座拧下你的脑袋?” “怕,可我不明白鬼面大人对太阴灵犀就没一点兴趣?要打败乌蛮不是需要太阴灵犀吗?” “是需要,你有吗?” “……” 该死的这家伙果然不好蒙混过去,即便当初她是被所谓的太阴灵犀给吸附到这地方来,但要让她拿出来确实她也没办法拿。 第二百五十章 鬼王归矣 这个痕迹明月记得,是当初太阴灵犀盒子里窜出的东西,后来随着她法力恢复这痕迹就逐渐消失了。现在她被鬼面废了修为之后这东西又窜出来。 半夜,赵明月房间的灯还亮着。 风凛苑端着鸡汤进去。 明月的书案上放着很多书籍,都是这两天她在翻找如何修复修为的书籍。 她是没认输,这可这样下去只怕身体会垮掉。 风凛苑将鸡汤放到桌上:“先吃些东西。” “好,你放那。” “放着主人是不会喝的。”风凛苑合上她面前的书。 赵明月愣了一下,淡淡笑了笑将鸡汤端起来喝。 还笑得出来,看来情况还不是太糟,只是他们心里都明白,鬼面废的功力又怎么能轻易恢复? “欲速则不达,先养好身体再慢慢来,主人现在不能跟以往比,而且这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问题。” 明月放下勺儿捧着碗喝鸡汤:“就算不能恢复我也不介意从头开始,这具身体还很年轻,我有机会从头再来。” 她这太消极了让人不放心,这太积极了还是让人不放心啊。 “你手上是什么?”风凛苑看到明月手上的黑色纹路。 明月另一只手拿碗,将左手腾了出去给他看:“不知道。” 风凛苑一看这痕迹倒抽一口气:“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何不与我说?!” “被废了修为之后开始的,以前也有过一次后来自己消了所以就没说……你知道这是什么?” 风凛苑握紧了她的手腕:“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当然不适啊,法力都废了浑身无力很不习惯,不过这应该是正常的身体反应。 “没什么不适应啊。” 希望不适他想的那样,要真是……鬼面啊有你受的了。 风凛苑二话不说,将桌上乱七八糟的书籍全都收起来:“今晚就到这儿,你先休息。” “可是……” “没有可是,你现在要算起来可是伤患,别让我动手按你睡。” “……好,反正现在我是打不过你。” 明月起身走出座位没有两步,眼前一黑身体骤然倒下。 “丫头!”风凛苑眼疾手快接住她。 赵明月身体骤然降温,手臂上的黑色纹路迅速蔓延。 没多想,风凛苑抱起赵明月瞬间离开了夜宅。 九曲城风华楼。 毕安看到风凛苑突然出现在风华楼连忙出手拦住。 “公子请留步!” 卿爷已经下令不让他们进出风华楼。 风凛苑像是没听见他说话直冲入梅园,他怀里又抱着赵明月毕安也不好动手,就跟着喊:“您这样老奴不好交代!” “毕安快给我九转护魂丹!” 他已经将赵明月抱入房间,看毕安还傻站着拧着眉头说:“你要看着她死吗?” “你怎么知道我们有九转护魂丹……”看赵明月那状态是很差,毕安转身就去拿了丹药,还没等他递出风凛苑已经夺了去,将丹药喂入赵明月的口中。 明月此刻不省人事,完全不能吞咽。 风凛苑一拧眉俯身嘴唇府上她的,渡了一口真气将九转护魂丹推入她的腹中,起身再点她七魄穴位,再将赵明月扶起往她身上渡入真气。 毕安看赵明月手上的黑斑大惊失色:“这……这是鬼化?” 看风凛苑还往她身上渡真气,连忙道:“公子,小主人是阴阳师,你这妖力度过去只会加速她的尸化!” “我知道。” “那……” “后夕昼已经废了她的法力,现在只能暂时用妖力护住她的心脉!” 毕安忽而一愣,卿爷废了小主人的修为?而且…… “你知道……”风凛苑居然知道卿爷就是鬼王大人? “奇怪吗?连赵明月也猜得到。” 其实明月是不知道的,但空桑国的信息网太过庞大,她也是听空璎珞说后才做了这样假设。 经过风凛苑的救治,赵明月的脉搏慢慢恢复了一些,风凛苑将她扶着躺回床上,回头对毕安说:“去请最好的大夫,快。” “……老奴这就去。” 毕安有这样的人脉,所以不论人界还是鬼界最好的大夫都请来了,但这些人都没见过这样的特殊的尸化。 最后连白羽都请了过来。 白羽诊治之后回头怒视风凛苑。 “你们废了她的修为?!” 风凛苑没说话,抬眼看向此时从门口走进来的黑色身影,嘴角嘲讽一勾。 白羽浑然不知鬼面进来,愤懑道:“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哼,你们大概不知道这家伙有多大的潜能居然就这么废了她……” 赵明月是个多么优秀的孩子,白羽虽从没承认过,但却是亲眼看着的。 白羽痛惜,“这是乌蛮身上的血毒,估计原本就在她体内,只是被另一股力量暂时压住,现在她没有抵抗能力血毒反攻……可笑!你们这么摧毁她为何要救?等着她死吧没救了。” “你说什么?”鬼面站在白羽身后。 白羽回头一看,连忙起身行礼。 鬼面看着床上的人许久,才冷声问出:“……没救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我愿成鬼 后夕昼的身影一晃,人已经消失在风华楼。 冥界大事件! 幽冥圣域昨夜被入侵了! 幽冥圣域九曲黄泉界的圣地,那里埋着巨大能量的鬼脉,是至阴至纯的之地,生长了一种叫地藏蓝莲的生物,那莲花五百年开花,五百年结果,百花才结的一颗果实。 起名,地魂丹。 地魂丹能护住生灵魂魄不散,对于他们妖鬼修行来说更是一颗就能提高五百年的修为。 鬼族现任王殷广禹也就是殷殿,为了守护地魂丹,在圣域设置最强的防御结界,派鬼族精锐部队“七杀”看守。除此之外,在地藏蓝莲那还有四头上古地狱战兽守护。 别说七杀军是殷广禹四大精锐部队之一,平时所向披。那四大战兽天生肉身强横无匹,操纵风水雷电移山填海。 可一夜之间战兽战亡,七杀守卫驻军全军覆没……不,剩下个奄奄一息的人,回去跟禀报。 “是,是乌蛮……他抢走了地魂丹!” 说了这么一句,死了。 即便殷广禹将这个消息封杀,但“乌蛮来了”这个消息还是在冥界传开。 一时之间鬼心惶惶! 九曲城风华楼梅园。 白羽切完了赵明月的脉,将她的手放入薄被之下。 风凛苑问:“情况如何?” 白羽:“地魂丹也只能暂时延长了她的命,她是个人类,即便魂魄不散可肉身依旧会继续鬼化。” 真是讽刺,一颗对妖鬼而言那么珍贵的东西,可对人类能起到的作用就跟石头丢水里,起一层水花而已。这世上总有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后夕昼此刻肯定想挠天了吧? “就没别的办法可想吗?” “不管什么办法,只有清除她身上乌蛮的血毒才能阻止她鬼化。” “她身上有乌蛮血毒的事绝对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 “王已经下了这样的命令。” 明月醒了,只是没睁开眼,能听见他们说要清除乌蛮的血毒她才能得救,否则只能是死。 她身上怎么会有乌蛮的血毒? 是因为乌蛮知道有人会利用太阴灵犀降他,所以就事先下了血咒,导致得到太阴灵犀的人将会受到他的毒咒鬼化? 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后夕昼……”风凛苑还想继续说什么,察觉到了赵明月的视线他闭了口低下头,“醒了?” 明月缓慢眨了眼睛:“有一会儿了,只是……白羽怎么在这儿?” “因为……我是人类最好的大夫。” 也对,他们有本事把人请来,只是见到故人又难免想起了楚子晏。 风凛苑看她目光黯淡安慰道:“别太担心,会有办法的。” 明月一脸病容,垂着睫毛思索许久之后问:“我若鬼化,是否可以获得鬼脉的力量,进行鬼术修行……” “赵明月!”她居然在想这个?事到如今她想的不是好转而是想着如果变成鬼能不能继续复仇吗? 明月面色苍白,但目光依旧很坚定:“鬼面废的是我的人脉,我鬼化之后用鬼脉修行是不是快一些?” 风凛苑苦涩一笑:“所以赵明月你现在是想做鬼不做阴阳师了对吗?” “……”若是可以选择她又怎么会想做鬼?“阴阳师在黄泉有太多的束缚,做鬼何尝不好?” 听这语气,显然是有些负气了的。 风凛苑看了她委屈又倔强的模样,忽而一笑:“也好,既然明月明月想做鬼,那就先来体验一下鬼的生活。” 黄泉界跟人界最大的区别就是不见天日,即便人界此刻是炎炎夏日,但冥界阴沉沉的,气候不冷但阴森森的寒让人毛骨悚然。 以前明月身上有修为护体不觉得如何,此刻居然能起一身鸡皮疙瘩。 冥界的植株相对高大而且颜色浓郁,让人看得有些压抑与沉重。 风凛苑带她去的地方叫冥界幽都。 这是冥界最富饶的城,也是鬼族的帝都。 城门有鬼差把手,明月他们有九曲城的令牌进出无阻。 空气中浮动了灰蓝色的雾霭,灰蒙蒙的视线里能看见长街两旁楼阁林立,高挂的红色灯笼随风飘荡。 大街之上也有人群走动,不过……体态却与人不大相同。 缺胳膊少腿儿的。 三头六臂的。 有抱着自己脑袋在街上晃悠的。 也有光溜溜的骷髅三五成群逛街的。 明月是个阴阳师,见过不少鬼相,但这满大街都是这狰狞的样子还是令人头皮发炸。 尤其她路过大街,楼上有个脑袋忽而垂挂到她面前,他的脖子不知从哪个窗口绕过来的,宽大的嘴对她咧嘴笑。 “姑娘新来的吗?” 说完眼珠从眼眶里掉出,好在明月脚收得快不然就落她鞋面上了。 明月忍着拿出灵符的冲动。 风凛苑说道:“这些都是所谓的三教九流,你看那些……” 风凛苑所指的方向,是几个面色苍白,但身体都挺正常的男女,他们在一个穿着黑衣的鬼叉带领之下,怯生又好奇地左右看着,似乎是初来乍到的模样。 第二百五十二章 人面不识徒奈何 赵明月回头就见楼烟逻罔顾鬼面的阻拦一把坐到了他们这桌。 “还真的是明月?”他目光锋利地扫过赵明月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庞,脸色不好,不过可以断定赵明月此刻还是个人,他的眼睛又精明地落在她手背上的黑纹,“哦?你这伤从何而来?” 鬼面:“别浪费时间。” 风凛苑:“不劳您费心。” 鬼面与风凛苑同时说了话,风凛苑抢先将赵明月的手握在手里,不让楼烟逻碰触,而鬼面的手也搭在了楼烟逻的肩膀。 楼烟逻挑眉看了他俩咧嘴一笑,摸了摸鼻子盯着风凛苑看了许久:“想起来了,你就是那天跟明月成亲的人吧?这是带你娘子来异界游玩?” 明月拧眉:“我以为楼公子是子晏的朋友。” “我是他的朋友,但他人已经不在,我们还要继续生活对吧?看你现在已经有了照顾你的人,我想晏王九泉之下也安心了。” 明月听着这话有些愤怒,可就算她愤怒了又如何,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做了什么楚子晏都看不见听不见。 见她不说话,楼烟逻又看向桌上的食物,朗声一笑:“你们点了这么多好吃的,不介意我们一起吃吧?” “介意。”风凛苑说。 楼烟逻:“是吗?那明月快吃吧。” 他没打算走,似乎是等着她进食。 风凛苑拉着明月的手,看向了一旁的鬼面:“卿爷要吃吗?不如也给你点一份?” 鬼面冷眼瞥向风凛苑,再扫就说了一句“我以为你是子晏的朋友”就没再出声的明月。 她从头到尾没看他一眼,不指责他把她害成这样,只是面色冷淡得像不认识他。 只是,她来这儿是打算做什么呢?! 鬼面忽而伸手抓住了桌子,冷然一掀,在哐啷的破碎声中他已转身离开霜花楼。 霜花楼的护院一瞧有人敢在这儿滋事,三五个人一起上去想将他拦截,人还没走近就被一股无形的灵压撞飞。 “抱歉抱歉,我朋友打扰你们吃饭了。”楼烟逻跟明月说完笑哈哈起身,路过倒在地上吓懵了打手身上时他蹲下来,大手一扬,那小鬼立刻捂住头喊“大爷饶命”! 楼烟逻噗嗤笑:“我又不打你。”他将一个鼓鼓的钱袋塞入打手怀里还拍了拍,“这是赔款,但首先将我朋友那桌的食物重新上一份。”他目光指向赵明月,“剩下的不够赔你来找我啊,哈哈哈。” 说完起身离去。 那两个小二连忙跑过来对赵明月与风凛苑说:“二位,请移步到别座儿,拉客给您上菜。” 风凛苑拉起明月:“想回去了吧?” 不然还真留下来吃饭?“嗯。” 回去的马车上明月一语不发,也没听风凛苑的闭目养神,而是盯着某一处发呆。 “还想当鬼吗?” “见到那些食物不想,见到鬼面又觉得那些食物没什么。” “就……那么恨他?” “比起我恨他他更恨我,看我这样要死不活的他一定觉得很有趣。” 只是明月想不明白鬼面要这样的乐趣做什么? 风凛苑忽而伸手揉了一下她的额头,明月微微一怔,这举动居然跟楚子晏如此相似。 他笑着说:“明月跟我打个赌吧,你挺过这一关,我帮你当上九曲城的主人。” “……怎么帮?” “我自有我的办法。” 安慰她的吧?看着风凛苑忽而觉得冰凉的心底有丝温暖,以前她都不相信风凛苑,可到了她最艰难的时候,陪在她身旁的人是他。 来了苍元大陆好几年了,大部分都在忙碌,现在回想起来碌碌无为,想要珍惜的人一个都没能守住。 明月并没将风凛苑的话当真。 晚上她做了一个梦。 楚子晏离开两个多月第一次梦见他,他穿着他平日经常穿的素白衣袍,头发规矩束起,撑着一把梅花纸伞走在灰雨蒙蒙的黄泉路上。 “子晏!”她大声地叫他的名字。 他听不见。 忘川雨漫漫,风萧萧兮。 良人一去,不复返。 明月一直从鬼门关追着他到了忘川,可任凭她追着喊着,还是只能看到那素白背影渐行渐远。她叫自己再快点,可脚沉重得怎么都迈不动,最后一把扑倒在地上。 “子晏,你回头看看我呀!” 奈何桥头,三生石旁,撑着梅花纸伞的白衣人终于转过身来…… 可依旧还是个背影! “呜。” 明月猛然醒来,枕头已经湿了。 手里紧紧捏着那块太月玉,呐呐说道: “你一定还没消气对吧?所以这么久才肯入我的梦,却还是不肯让我看你一眼,我也很后悔,为什么会在争吵之后分开……” 第二百五十三章 鬼魂石腹地 上次看到他们对鬼川有畏惧,此时只能再将鬼川拿出来震慑。 母夜叉有所迟疑,但很快就无所谓笑了:“闯入黄泉的人类很容易就有个三长两短的。而且鬼川大人也见过,很多阴阳师在黄泉尸骨无存的例子。” 母夜叉生性很凶残,没给什么商量的余地钢叉就要刺下。 “纳摹大人!”一旁的小夜叉拉住了她,低声说,“就算她是个人类,但她可是九曲城的人,您这样的话只怕会招来杀身之祸……” 纳摹挑眉冷笑:“也对,你们去巡逻吧,我要跟九曲城主单独待一会儿。” 那小夜叉一愣,看看赵明月还是觉得不妥:“纳摹大人……” 啪 纳摹狠狠甩了他一巴掌:“本大人让你去办事,你还在此磨磨蹭蹭,嗯?!” 另外一个明月没见过的小夜叉比较圆滑识相,立刻道:“纳摹大人,我与陀泽这就去巡逻!” 说完拉着陀泽就走。 母夜叉纳摹脑袋动了动,看着明月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然后一把将赵明月从地上拽了起来就走。 路上明月也见过那么几个人,但都是鬼族,只要他们知道她是个人类,或许在他们手上的下场跟在纳摹手上相去无几。纳摹也没给她求救的机会,带着她通过了几个传送点来到桃芷山。 桃芷山在冥河的下游,这里山脉如链呈紫红色,在山脚长着一些桃树,正是桃子成熟的季节,能看见几只冥界的猴子在摘桃,见到有人过来,立刻窜到了树叶密集的地方。 纳摹将明月带到桃芷山下靠近冥河的地方随手一丢。 “这里背靠桃芷山,前边有冥河之水,小城主觉得怎样?” 明月知道自己大概是凶多吉少,以她现在的状况是无论如何也赢不了这母夜叉。 “风景不错。” “那做为你的坟地风水也还过去的吧?” “纳摹大人大概还不知道,我们九曲城人才济济,不论我是生还是死他们都能找到我,而且必然也会有办法找到凶手。” “哈哈哈哈……”纳摹疯狂地笑起来,“前夜叉鬼统领在冥界也算小有威望,不过失踪了三百年也没被人发现。还有一只勾引封冰大人的兔子精,当时可是冥界的美人,把冥界的男人眯得晕头转向,不过失踪两百年了至今无人找到,你知道为什么吗?” 纳摹一脸的邪恶,得意而又残忍。 既然她故意将她带到这个地方来,那么原因肯定是跟地点有关? 这桃芷山还是冥河有什么璇玑吗? 似乎看出明月的猜测,纳摹笑道:“对,这里有个洞,洞内是净空之界,在里边无法施展任何术法,所有的气息都会被掩盖,当年战乱之时我呆在洞里连乌蛮都找不到,就算你们九曲城的人有千里眼顺风耳通天鼻……都没用!” 那个洞位于河边的崖壁,后边有几块大石,若不是无意摔下去没人愿意去靠近,因为很容易就掉入冥河中。山洞下方是冥河的一个落差点,能听见轰鸣的水声。 这确实是个关人的好地方。 明月点开掌心的未央花想与外界联系,可因为她没有了修为连未央花也不能使用。 “所以,你将这里当成了杀人的场地?” “你应该荣幸你即将成为下一个。” “我身手那么弱,纳摹大人又何必给我这么高的待遇?” “你再弱也是九曲城的主人!当时你们杀封冰大人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而且,我还会给你一个礼物……” 呲!! 她的铁叉残忍刺入赵明月腿。 “呃……”明月痛喊一声,紧紧抓着腿忍着继续的叫喊,可依旧疼得一身的冷汗。 “哈哈哈哈……”纳摹见状又插了几下。“这样你就必死无疑,但又不会很快死去,人类啊,你就尝尝濒临死亡的滋味吧。” 说完将赵明月往那洞内丢了下去。 山洞入口很小,两个大人不能并行,明月落下去时身体不停撞上洞壁,大约数米之后就开始开阔了些,坠落到洞底也就宽敞了。 这洞呈倒立长颈漏斗的形状。 好在入口窄小能撞击缓冲,不然这几丈的高度就算纳摹没直接打死她,她也有可能摔死。 纳摹的声音从洞口悠远传来:“希望你听不见我说的话,直接摔死还能少受罪,不过我更希望你能听见,因为活着才能感觉到痛苦,哈哈哈……好好享受你人生的最后一刻吧。” 声音回荡了一会儿彻底消失。 洞内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能闻到洞内潮湿的气味,还有自己腿上的血腥味。 不过这母夜叉虽然凶残,但脑子却不够灵光,她身上的乾坤袋还在。 乾坤袋里有照明用的夜光灯、药品、衣物还有她的挽歌剑等等。 这些出行必备楚子晏曾一件一件帮她装进来过,这盏夜光灯也是他给的。 夜光灯之下的洞府里堆着好几具白骨,看来纳摹暗杀的不仅只有她口中的那两个,这些骨架不仅有人骨也有妖骨。 第二百五十四章 失去的恐慌 估计,这些石头就是由这些被困的魂魄化成的。 这岩洞确实诡异的很,在洞内无法施展术法,岩层之中又孕育鬼魂石。果然纳摹找到了一个属于冥界的“琅嬛福地”。 里头有些憋闷,明月又走回了入口下方,看着上方窄小的洞口许久,终于还是没能说服自己发射信号弹。 宁死不屈! 死也不愿意求鬼面。 也没有力气再走了,除了腿上纳摹制造的伤口之外,摔下来崴到的脚也已经肿得塞满布鞋,没办法继续着地走,只能又坐下来将鞋子脱掉。 她嘴里不喊疼,但身体已经疼得一头的汗。 努力将伤腿伸直,闷哼一声靠回洞壁大口喘息。 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不知是饥渴还是受伤的原因,越发觉得身上乏力无比。 这岩层还有吸食魂魄的力量? 赵明月爬向地面,在夜光珠的照耀下,地板的岩层里也有着那些黑色的鬼魂石,显然那些尸骨之所以会整齐排在中间,并不是因为避开洞壁,这洞内四周都一样,避无可避。 既然避无可避,那在哪儿都一样了…… 很多人身陷此处都是一失踪就是几百年没人找到,估计也没人能找到她了吧? 子晏,看来树死藤枯,我可能也挨不过这一关,如果我就这么死了你会小瞧我吗? 你会不会觉得我没用? 会不会觉得我是想逃避现实,故意选择了妥协?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尽力没有,从来没有哪个时候过得跟现在这样艰难,我已经很累了子晏,我能休息一会儿吗? 下一辈子再来遇见你,可好? 明月终于忍不住抽泣一声:“子晏,我真的很想你,我现在很不好,你来抱抱我……只是在梦里也可以咳咳……” 说着猛然剧烈咳嗽,体内的毒血又爆发她呼吸不过来,捂着胸口倒地挣扎了几下终于不再动弹。 楚子晏,让我再见你一次吧,哪怕是在梦里…… 黄泉的夜幽暗苍茫,桃芷山冷冷清清,一群泼猴偶尔吱吱叫着,堕羽灵守卫偶尔巡逻走过,他们长着人的模样,身后有一对紫色的羽翼,脚不沾地幽幽飞过桃芷山。 “堕羽灵!” 一声叫唤让几个堕羽灵守卫回过身去,看见来着立刻拱手行礼。 “鬼川大人有何吩咐?” “你们可见过……”一个人类,这么问会不会太唐突?鬼川有些不爽,“你们可看到九曲城的城主?” “那位新上任的大人吗?我等只闻其名不识其人。” 该死的,很多人都是知道九曲城有一位新城主,但绝大部分都不认识赵明月。 “那有没遇见一个闻起来很香呃该死的……就是你有没见到一个人类在黄泉里走动?” “倒是见了几个来执法的阴阳师,我等盘问过他们分明名为……” 堕羽灵说了名字与模样特征,都不像是在描述赵明月。 “算了算了,滚吧!” “是,大人。” “回来!” “大人还有何吩咐?” “若是看到一个大约这么高,模样清秀的女人立刻与我禀报,不,见到的所有人类都给我扣下来!” “是,大人。” 人界,黄泉都找了个遍没有赵明月的下落。 生不见人死不见魂! 或许……夜十的守墓灯能寻得到她。 风凛苑瞬间来到了南山,但庄石秀告诉他:“首尊正在修行,不方便见客,阁下先回去吧。” 这夜十最近怎么突然就这么忙了? 风凛苑淡淡一笑:“既然如此,请你帮我转告你们首尊,说赵明月死了,请他得空来收尸,顺便念一道往生咒。” 庄石秀一愣:“明月……请稍等!” 夜十瞬息出现在了风凛苑面前,提着他衣襟:“你说什么?赵明月怎么了?” 死了? 这怎么可能! 看风凛苑一脸淡淡嘲讽的笑意。 夜十猛然松开了他的手:“赵明月不可能会死。” “原来你还在意?作为明月至交好友,至少该知我无事不登三宝殿必然事关明月才来找你,你居然谢客?呵。” “别废话,明月到底如何了?” 若不是为了明月,风凛苑还真不想搭理此人:“失踪了。” “……”夜十脸上有说不出的表情,心里明白风凛苑现在会找到他必然事先已经寻过,“又是因为楚子晏寻死觅活去了?” 风凛苑看着有些陌生的夜十,忽而轻声一笑:“夜十?” 第二百五十五章 杀了我治愈我 “我不会留下她。” “……那你又是废她修为又是劳师动众找人到底是为何?就那么喜欢那个人类丫头?” “不喜欢。是我导致她变成今日这般心中有些愧疚。” “愧疚能让你不惜坏了我们的计划去补偿?” 后夕昼面色一凛,沉声道:“计划与原来无异,与其让殷广禹无为之治执掌鬼族,不如我早些回去。” 他还能说什么呢? “罢了,事已至此,我也不能与你经常往来,日后你定要多加小心,万事以自己的安危为先。” “嗯。” 楼烟逻唉声叹气,最后还忍不住问:“那人找到了没?” 后夕昼身体一梗,摇头。 “你看着办吧,看着办……”他撒手不管了,也管不了!楼烟逻恨铁不成钢地走掉了。 后夕昼一走,风凛苑随后进来。 还真是不怕死的家伙。 他刚要开口,后夕昼冷斥:“今日再与我说一句,必死无疑。” 他可不是说说而已,风凛苑这回折身就走了出去。 风凛苑也从风华楼消失了。 打伤殷广禹的举动是有些冲动,但他也不是全然没分寸,这些年他在殷广禹身边安插的心腹不止一个两个,在这朝野之上他的力量早已经渗透大半。 而且,除了殷广禹的心腹之外,那些中间派知道他后夕昼回来,又有几个敢于忤逆他选择殷广禹那虚伪的草包? 如今他的举动,即便引来了内部的混乱,但都在能控制范围之内。 后夕昼刚平复了一场争议从幽都大殿走出来,对随从的人挥手让他们下去。 鬼川此时进来禀报:“王,还是没寻得小城主的下落,会不会已经魂飞魄散了?” 话音未落被后夕昼面具之后一双冷眼看过来。 他连忙道:“属下再去找!” 鬼川忙不迭又跑了出去。 即便魂飞魄散至少尸体也在,这要是弄出个血腥味他还能找不到? 查到她坐车去了鬼门关然后去了忘川,是想去找楚子晏? 这都过了多久还是那么冥顽不灵。 “滚出来。”后夕昼忽而冷声说道。 躲在墙角鬼祟的夜叉鬼颤颤巍巍走出来,虽然担心鬼王会一手怕死他,但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跪下来。 “小的陀泽叩见鬼王。” 后夕昼居高临下看着他:“鬼鬼祟祟在那作甚?” “小的其实是想找鬼川大人……”在后夕昼冰冷的眼神之下他又连忙说,“是有重要的情报,鬼川大人要找的人小的也许知道在哪儿。” 后夕昼身体一震:“说!” 陀泽是纳摹的手下,一直对纳摹的处事方式不大认同,所以将那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后夕昼。 三百年前他刚在鬼界当差,进入夜叉鬼的队伍,无意中看到纳摹将前夜叉鬼统领丢入桃芷山山洞,后来统领失踪纳摹接任新统领之位。 陀泽虽然知道那个秘密,但一直没敢说。 忍气吞声三百年,近日又见鬼川大人在寻九曲城城主,他便决定揭发纳摹,并将后夕昼带到了桃芷山的岩洞…… 赵明月确信不是自己眼花,原来不是岩层内的黑色魂魄石要冲出来,而是两面的洞壁在不断地靠近。 洞穴两侧从一开始张手不能碰触,到此刻只剩下两人并行的宽度。 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白骨会整齐堆积在过道中央,是被两侧的岩壁给挤压到中间堆积的。 不过闭合得应该不会很严实,至少那些骨架除了头骨碎裂之外,其他骨头没碎成渣。 看来在这儿的人多半是被挤压死的。 所以洞中那个沟壑就是为了避开挤压而造的? 可造得那么深谁敢往下跳? 不往下跳就得被压死?到底是选择被压死还是摔死? 明月心里想了很多,但实际什么都做不了,她连爬起来的力量都没有,似乎是伤口愈合得不好所以烧得有些打摆子,连眼睛都看不清…… 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再不求救她真的会死。 迟钝的目光再次看向手里的信号弹。 视线越来越模糊,眼皮灼烧而沉重。 却始终没按下那个信号…… 不久之后鬼面进入洞中。 浑身是血的赵明月趴在地上动也不动,脱口而出的呼唤竟然也卡在了他的喉咙,叫不出来上前去将她翻起托在臂弯。 活的…… 因为身体有温度,可温度高得下人! 黑色的尸纹已经蔓延到了侧脸,脸上是病态的红,嘴唇干裂出血,呼吸微乎其微,已经奄奄一息了。 更讽刺的是…… 她手里还软软攥着一管信号弹。 这洞内能吞噬所有灵力,所以他凭借她脚上的替命锁也找不到她,可信号弹却不是术法所造所以只要她按下,他必然就会知道她在哪儿。 第二百五十六章 逢面相识徒奈何 当初只是想要驯服这邪兽,没想这空境的岩层是“吸魂岩”,尨豸的魂魄被吸入岩层之内形成了“鬼魂石”,有镇压仙神之力。 有鬼魔发现了这样的魂石,便利用它打造大量的兵器对天界发动过一场战争,这就是三千年前著名的“尨豸魂战役”。 当年有位天神被抓到冥界被关入了尨豸狱,前来营救他的陵光神君也被带入了尨豸狱,可陵光神君那家伙虽然法力被削弱,却还是将尨豸狱的整个山脉给打穿,硬是救出了同伴。 再后来,黄泉界发生了地陷,山河移位,尨豸狱也随之消失。 不久之后乌蛮入侵,黄泉界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动荡,尨豸狱也逐渐被人遗忘。 没想到却让一个夜叉鬼无意中找到。 所以既然是尨豸狱,那应该还有一道被陵光神君斩出的裂缝。 后夕昼将赵明月背在背后,沿着窄小的洞穴往里走。 他还是第一次背明月。 她比他想的轻很多,像随时会从他背后消散,可背着她心却很沉,沉得一直往下坠。 当初赵明月背着楚子晏的时候是怎样的感觉? 他不知道。 但她一定很吃力,因为他能听见她当时沉重的喘息,看见她汗湿的鬓角,可就是那小小的肩膀,瘦弱的背支撑了过楚子晏冰冷的生命。 曾经那个用尽全力去背负他的人儿,此刻滚烫地烙在他的背后。 洞内太过安静,静得听不见她的呼吸。 “……明月。” 终于明白那日在无月岛的修罗巢穴,她为什么不时叫他的名字,因为害怕他会死。 背后的明月许久才传来悠长的呼吸。 “……我听得见,别害怕,我不会死。” 那楚子晏死了,她又多害怕? 忽而觉得心脏被水淹没,一片窒息。 后夕昼大步向前。 明月贴着他耳朵低声断断续续地说:“子晏我很矛盾……” “为何?” “我……有鬼面的,求救信号……我变成这样都是,拜他所赐……分明……很讨厌他……可我却知道,只要我向他求救……他一定会来,呜,呜。” 说着她忍不住抽泣,像在梦中呓语。 “可就是因为知道他会来,我想拿生命去反抗他……可是我知道他一定会来……为什么……分明我讨厌他,他也讨厌我的……” 后夕昼牙关一紧。 他知道明月的意识并不是很清醒,此刻她认定是在梦里,认定他就是楚子晏,所以无限眷恋而依赖地抱着他的脖子,将脸贴在他的耳边低声哭泣…… 她的体温很高,烙得他血肉灼痛,交叉在身前的左手都是黑色的纹路,刺痛了他的双眼。 赵明月,如果知道废你修为会让你变成这样,我定然不会动你。 “他……不讨厌你。” 说完踩着一堆白骨前行。 面前一条深长的沟壑,就是当年陵光神君劈开的裂缝。即便两侧的岩层靠近,但沟壑却没有发生变化。 他看了对面的洞穴,再低头看沟壑。将明月从背后抱到怀中,他取出一把长剑,纵身往下一跃。 剑划着沟壑岩层冒出电光石火。 即便身上的力量被抑制,但后夕昼还有一个常人所不能及的身体素质,借助剑与非常人的视力,踩着凸起的石头往下跳跃。 洞底也有些遗骸,估计是逃亡的人从上边坠下身亡的。 看来这个洞里藏了不少人。 后夕昼看了一眼怀中的明月,丹药似乎起了些作用,她呼吸稍微均匀了一些。 如今的尨豸狱一面朝向冥河,一面朝向桃芷山,他现在所走的方向是前往桃芷山另一侧。 一路可见些许遗骸,岩层之内有些被石化的魂魄。 这是个鬼魂石沉积的地方。 夜光珠在漆黑的底下只能照出一个半圆的亮度,白色的光源之内是后夕昼背着明月前行的身影。 走了许久,黑洞洞的高空照耀下几束金色的天光,一株枯萎的老树盘根错节浮在半空,光秃秃的树枝与树根纵横交错,被天光照得发白,结构如同人的大脑。 在黄泉这样的死魂界是看不到阳光的,这是幻象。 当他们走近,老树的枝桠忽而开出一朵白色的小花,随着他们越走越近,枝头上的花越开越多,一朵一朵慢慢开满枝头。 光秃的枝桠白花簇拥,在梨白的花丛之间有嫩绿树叶。 风起时,花瓣迎面而来。 当他走到树荫下,树上的花却已然消失,像经历了一场季节的更替,绿枝繁茂,枝头刮着金灿灿的梨子。 后夕昼脚步骤然停下。 这是晏王府内静安殿的梨树。 梨树之下,一位白衣公子坐在石桌旁,安静翻阅放在桌上的书卷。 小小少年端着一碗银耳梨糖水跨入院门清脆喊:“殿下!” 第二百五十七章 初代与千代夜十 夜十冷声说道:“你把她弄成这样不就是想让她死?” “她身体里有太阴灵犀与乌蛮血毒。”鬼面说完将昏迷不醒的明月放在了椅子上,“她服用过九转护魂丹、地魂丹、护心丹,腿上、脚踝有伤。” 交代完这些转身离去。 夜十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心里忽而一阵激灵。 “你是……鬼王后夕昼?” 后夕昼脚步未停。 “你怎么以为我能救她。” “她最多只能再顶三天,若能救活,让她别再去冥界。”后夕昼说着这样的话,人已经消失在了夜十神殿。 夜十心中就算有再多的疑问,不过看到眼前奄奄一息的赵明月,也已经无心再想其他,迅速将明月抱回房间。 房门关上的一瞬间,夜十初代走了出来。 “看吧,她怎么可能会这么死掉?” 夜十没工夫理他,将赵明月抱上楼放在床上。 几个月之前还好好的一个人,从楚子晏离开之后就没有一天过得好的。好不容易有个人样了,去了一趟黄泉回来连半条命都没有。 他如何相信这个人……是灭他全族的仇人? 他不信,不信明月就是与他不共戴天的人! “明月……” 夜十的手触碰她脸上黑色的斑纹,她如今已经一无所有了吧?他对她做的一切无疑是雪上加霜。 看夜十如此痛彻心扉听不进人话,初代睨了一眼床上的赵明月,袖子一拂,她的身上笼罩上一层屏障。 “你干什么?!”夜十怒斥。 看来这家伙还是被明月迷得没了神智:“我现在不会杀她,只是接下来的话不想被她听到罢了。” 夜十还是不大相信他。 初代:“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的他都不想管,夜十转头看明月,可就算后夕昼把人带到他这儿,他也没办法救她吧。 初代:“看来你还是被她表象所迷惑,当年是如此,现在还是如此!” “她现在已经这样,你要我掐她脖子让她断气吗?”夜十红着眼睛怒视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初代。 他是恼他的,但心里又明白,他所回忆起来的就是赵明月杀他全族的画面,他亲眼所见,历历在目! 所以他无法反驳初代,却也无法就这样把赵明月置于死地。 初代看着他血丝布满的眼睛许久,话锋转了一个方向:“既然如此,我来救他。” 夜十不可置信:“你……当真?” “救了她,我也就存在不了多久。” “……”夜十期待的眼神又黯淡下去,他是想救赵明月,但也没想过让初代拿生命去换。 初代很无所谓:“无需遗憾,你知道我们死不了,从你回来就已经意味着我将被你取代,但是夜十即便你不相信,但你的记忆是真的,你所看到的就是事实。” 夜十痛苦的吞咽了下嗓子。 “我知道。” 初代:“或许也用不着你动手,最终她也是要死的,只不过我也想给我们的族人一个交代罢了,想起那些人的死,我夜不能寐啊……” 夜十回头紧握着赵明月的手,他知道的。 可他与明月也曾同生共死。 明月说过,就算他能更替重生,他这一世也是独一无二的夜十,明月不也是如此吗?她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就是一个…独一无二的赵明月而已不是吗?! 可是就如同初代所说,想到那些亡魂,他寝食难安啊。 看夜十已经平复,初代趁机将刚才没能说完的话继续说:“你不觉得奇怪吗?” 他到底想说什么? 初代:“后夕昼的仇人是谁?” 千年之前乌蛮堕神入侵九曲黄泉界,鬼王后夕昼、魔主犀照、妖尊灼华三人与他大战,灼华战亡,黄泉陷入了空前的灾难。 “我知道是乌蛮,这有什么奇怪?” “乌蛮刚堕神之时是由谁封印?” “太阴……陵光神君。”说完夜十豁然明白他所说的奇怪之处,面色惊愕。 初代了然道:“没错,方才鬼王说赵明月身上有太阴灵犀,可是他又说了一句,若是能救活别让她再去黄泉,显然……” 初代故意停顿。 夜十拧眉补充:“显然她不想让明月加入与乌蛮的战争。” “他可是一直在寻找太阴灵犀,现在找到了却拒之门外这是为何?” 为何…… 如此执着于猎杀乌蛮的鬼王为什么宁愿放弃太阴灵犀? 除了保住赵明月没有别的解释了吧? 只是为什么鬼面要守护明月? 明月没对他隐瞒过鬼面的事情,从明月口中所知,鬼王与她是仇敌不是吗? 初代看他不可置信的模样,轻声一笑:“想不明白吧?如果换个角度,你可还记得青尸?” 当年被后夕昼打入无间地狱的青尸?他当然记得。这个青尸后来不是杀了楚子晏…… “啊。”夜十顿时倒抽一口气,“后夕昼就是楚子晏!所以青尸才找他报仇?” 第二百五十八章 守墓人与赵明月 其实风凛苑也会被赵明月的状态影响,因为她失去了修为他的妖力因此被遏制不少,不过,这种下厨的活儿他还是做得非常得心应手。 所以当人类有什么不好呢? 他端来了明月最喜欢吃的小粥,少量多次得给她喂食。 没过多久,倪往前来看明月。 看她身上的鬼纹已经清除完全,倪往松了一口气,不过眉宇之间笼罩着一层忧郁,但她也没表露出来。 倪往向来话也不多,跟夜十在一起之后,个性依旧没怎么改变,甚至有时候更加沉默了,如今看明月没事,她就要告辞。 明月又忍不住问:“夜十呢?” 倪往表情没什么变化:“他在忙些别的,估计等一会儿……” “听说你一直在找我?”楼下传来了夜十的声音,然后是踩着木质楼梯的脚步声。 听到他的声音很健康,脚步也很利索,明月悬着心终于落地。 夜十走到二楼,还是原来那一副有些吊儿郎当的模样,对倪往眨眼一笑继续走向床边:“你想见我都望眼欲穿了吧赵明月?” 明月的目光上下打量他,看来并没有什么问题,心里踏实了。 “又是你救了我?” “……嗯,好像是吧,你要以身相许吗?” “不正经……”明月无奈看向倪往,“我表哥嘴巴就这样。” 倪往垂下眼睫,礼数到位拱手道别:“我先出去。” “呃……”夜十回头对倪往笑着说,“倪往,我跟明月闹着玩呢,逗她的。” “我知道。”倪往还是按她的想法退了出去。 夜十收回目光,看明月在鄙视他,他咧嘴一笑:“是吧,我女朋友多听话啊,挺好的吧啊?” “你现在跟人家交往,多注意自己的言行,倪往是个好姑娘。” “你这才刚好就想着训我?”夜十心情似乎很好,只是抬手要揉明月头发的时候顿住,意识到自己的不自然最后改成拍了拍她的肩膀,“听到你醒了的消息,我真的很高兴。” 即便说了真话,也觉得自己言不由衷,现在的他无论对明月做什么都是错。 “你是怎么做到的?鬼……”明月说道此处忽而停住。 夜十帮她接了下去:“鬼面都没办法对吧?” 知道她的意思还问? 夜十笑:“他身上的力量就算能护住你的魂魄,却会加快你肉身的鬼化,我不同,我是神,神力能净化鬼术,就是如此。” “就是如此?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所以你不该信任鬼面而是信任……我。”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停顿了下。 明月斜睨他:“我什么时候信任鬼面了?” 不信任又如何在生死关头向他求救?不!这一定不是信任,他只是当时她唯一活命的办法,出于求生的本能她才那么做了的。 “是啊,你没有信任鬼面……”夜十将目光转向了窗外,想起那日赵明月伏在窗棂上摘灵芝的画面,想起当时悸动得手忙脚乱的自己。 看他凝神许久,明月也忘了过去,窗外是一片蓝天白云。 “明月……”他突然回头看向她, “嗯?”她望着他目光清澈。 夜十有种无处遁形的仓皇:“我是想说,下雨之后窗外会有云流瀑布,早前就想带你来看的,可这夏天都快过去了。” 明月忽而有些内疚,这段时间她只是想到了自己,也没顾及过夜十。 “夜十,我可能短时间内没办法完成愿望……你知道我现在已经没有修为。” 夜十腮帮子紧了紧:“明月要不……算了吧。” “嗯?” “我是说,要不你躲到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我也找不到的地方……别再想着复仇的事了。” 说完,他眼眶有些发红。 在他劝赵明月离开时,心中冒出一种接近愤怒的内疚,仿佛看到那些亡灵在对他吐口水。可现在的赵明月分明什么都不知道,他又狠不下心在她身上执行复仇计划。 “我也不知道要花多久的时间才能好起来,还能不能拥有能够对抗仇敌的能力,但我不想放弃,否则我都不知道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她说不放弃,他居然有种释然。 “其实你可以试着……” 脱口而出的提议让他又瞬间懊恼,他真的要执行初代的计谋? 不……不行! “算了,你休息吧!” 夜十猛然起身,逃逸般离开。 明月一头雾水。 不过,看到夜十也没事这就好了。 但事情却远远跟她期待的不一样。 赵明月的身体逐渐好转,夜十却有几日都不曾出现,再遇见时明月居然看到他伏在水池吐着鲜血…… “夜十!” 第二百五十九章 追赶如梭光阴 从此之后赵明月便从零开始。 说来也巧,她手中正好有陵光神君所著的三本秘籍:《太阴缚道八十一式》、《阴阳诀》、《太阴符籍》。 这些秘籍是建立在阴阳术的基础之上,又更精进的术法。明月有阴阳师修行的基础,如今是要将体内的太阴灵犀转化成自己新的力量。 《太阴缚道》与《符籍》是精炼的攻击性术法,《阴阳诀》是灵力修为的基础。这三本秘籍相辅相成,形成了一个完成的套路。 于是赵明月从阴阳诀开始修炼。 夜十给她准备一个修行的圣地,碧螺山。 碧螺山在南山的东面,距离南山两个山头,是一个被绿树覆盖的独秀峰。从山顶穿过树丛飞流而下一条白色细长的水流,汇聚成一汪碧蓝的碧落潭。 离水潭不远处坐落一座宅院,那便是明月现在修行的地方。 刚来的时候是夏末。 时间推移。 秋天的红枫金杏早已凋零,光秃的枝头裹满白雪。青松枝干挺拔,绿枝被大雪压弯。山涧飞流冻成了一条白龙。 寒冬腊月,大雪纷飞的时节,赵明月掌中的未央花亮了。 这也就意味着,新的力量在她体内生长了。 在碧螺山的这段期间,一直照顾她饮食起居的依旧是风凛苑,数月如一日,每天都将她照顾得十分周全。 今日。 风凛苑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进屋,发现屋里多了一个人…… 空音雪。 空音雪见到他哼了哼:“怎么,看到我你不高兴?” 原本赵明月失去灵力的时候,空音雪正在名印之中,所以她没办法将他召唤出来。如今空音雪出现这就说明了一件事,赵明月终于入门了! 风凛苑叹了口气将饭菜放上桌:“喜忧参半。” 空音雪不悦:“为什么忧还参了半?” 风凛苑将热腾腾的鸡汤放到明月面前:“喜的是主人终于悟出了门道,有了新的力量,忧的是以后又多一个人跟我争宠了。” 明月入口的热汤几乎喷出来:“就你敢说……” 风凛苑又将自己的那碗汤给了空音雪:“不过也好,主人修行的时候我也有个伴儿。” 就知道其实他还是挺高兴的!空音雪喜滋滋地接过热汤刺溜刺溜喝起来:“还真别说,风妖精你妖力不怎么地,但厨艺可以算是独步天下。” “独步天下有什么用,也没见能让主人吃胖一点。” 这几个月赵明月苦练阴阳诀,不仅没胖而且瘦了一圈,但人倒是结实了不少,也精神了不少。 明月已经习惯他期期艾艾的说话方式,持起筷子快速吃饭。体力消耗太大人也容易饿,明月真不知道,要是没有风凛苑她该怎么办? 一个家里有个喜欢做饭还做得很好吃的人,那简直太重要了! 风凛苑看她吃得香,非常满意地给她夹了一个鸡腿,又给空音雪夹了鸡腿,然后放下筷子看着他倆吃。 “你不吃吗?”空音雪问。 明月只是瞟了他一眼,平时他也比较少吃东西,见惯不怪。 风凛苑撑着下巴看着他们笑容盈盈:“你见过谁喂猪会自己吃的?” 空音雪跟赵明月两人心照不宣,埋头吃饭不再搭理他,反正已经被他当成猪很久了。 风凛苑:“当年灵山派灵阁老拿到了太阴符籍,练成花了十年,主人打算花多长的时间?” 灵阁老可是灵山派修炼成仙的祖师爷,一本太阴符籍他要掌握也需要十年,明月可不敢说她需要花多长时间。 但可能是因为她体内有太阴灵犀的关系,所以到了隔年的冬天,她已经掌握了太阴符籍,距离上次风凛苑问起这话的时候刚好两年。 而且明月惊喜的发现,也许也是因为她体内有太阴灵犀的关系,所有的太阴秘籍她越修炼越顺手,这简直就是为她量身打造。 明月的记忆力没到楚子晏那种过目不忘,过耳能背的境界,但确实也算不错的,这么说吧,一首七言律诗她看三遍能背下来。 但之前第一次看《太阴缚道八十一式》时,她是看了一遍就能完全背下来,当时她还以为自己是人品爆发,可现在再看《阴阳诀》与《太阴符籍》她也是看一遍就能记住。 当然只是记住心诀,不是掌握。 也许真的是因为体内有太阴灵犀的关系…… 福祸相依,失去一样东西,就有另一种东西补偿进来。 当她失去了她曾引以为傲的阴阳师修为,却换来了如今的灵犀之力。明月也不知道这属于哪一种力量,但确实比阴阳师的力量要更精进。 冬天再一次过去了…… 时光荏苒,季节更替。 这几年的时间因为有夜十的保护,有风凛苑的照顾,她的修行一直很顺利。 这几年谁也没能闲着。 夜十苦练着他的修行。 空音雪从名印之中释放出来之后,就开始搜集冥界各种情报,他与空桑国给赵明月提供了强大的信息网。 鬼面……也就是后夕昼已经回到了他原本鬼王的位置,回归的五年里,他将原本散落的鬼族部落重新收编,规整,鬼族逐渐壮大。 但同样在冥界被黑暗笼罩的西北,那里盘踞的是乌蛮的势力,他瓜分了不少鬼族与魔族的力量,力量也不容小觑。 双方发动过战争,规模都不大,输赢双方都有,但并不体现对方真正的实力。他们如同两个对立的国家,在谋求发展之中又虎视眈眈的盯着对方。 五年了…… 赵明月结束了后来长达一年的闭关时间。 从碧螺洞府中走出来,她明显察觉到视力变得不大一样,目光所及的范围更广,所看到的细节更细,一只飞鸟从头顶掠过,她能看到它飞行的痕迹…… 陵光神君的阴阳诀之中有“知微明心诀”,看来她的修行也算小有所成。 日后加以修炼,定能更上一层楼。 第二百六十章 登上朱雀之天 “仙桃?偷?”明月立刻将吃了一半的水果丢回去给风凛苑,居然敢偷东西! 不过仙桃? 明月斜视风凛苑:“你去了天界的蟠桃园?” “天界有番桃园?” 难道没有吗?咳咳,每年寒暑假都放的《西游记》果然有植入功能,看她被带入的多深刻…… “那你这桃从哪儿来的?” 风凛苑一看手上明月咬了半个的桃,嘎嘣一口细嚼:“山上摘的,老爷子你怎么证明这桃子是你的?” “你不仅偷了老朽家的桃,还偷了老朽家的旺财!” 明月斜视风凛苑,低声道:“你还偷了人家的狗?“ “旺财不是狗!” 老爷子看起来已经是位老寿星,没想他耳朵这么尖,明月嘿嘿一笑:“那旺财是谁啊大爷?” “你手上的松鼠叫旺财,不信你看他腿上是不是有个银环?上边有它的名字!” 银环这事她才刚跟风凛苑说过,所以她知道有。 只是……重点不在银环! 旺财不应该是狗吗?! 明月嘴角抽搐,以后她再也不会觉得风凛苑起的名字没档次了。 桃子她虽然丢回去给了风凛苑,可松鼠她还抱在怀里呢,老老实实将松鼠给了那位老人家:“您的旺财拿好,桃子我们是没法还了,您看要给多少银两合适。” 老爷子胡子翘起来:“什么?你居然用钱来衡量老朽的仙桃?!” “不是……”难道他家桃子还不能那钱来衡量?不对呀,这碧螺山是个独秀峰,明月经常登山打坐,可从来没见附近有其他人家,更别说桃园什么的。 如果这桃子是从其他山脉拿来的,那老爷子还能追上瞬息飞行的妖精风凛苑,可见不是一般人! 不是有句话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这老大爷该不会是个仙人吧? “还真是……仙桃啊?” “你还怀疑老朽说的不是仙桃?” 明月再看眼前这老爷子,他鹤发苍苍,身材瘦削,天庭饱满,目光睿智,身上有股淡淡的辉光。 哎呦,她这才刚出关就把一个老神仙给得罪了,可要糟了。 不管他是谁,先问问他想干嘛? “那您想让我们怎么赔?” “当然赔给老朽一模一样的桃子。” “……”这怎么可能? “那是不可能了……” 您老断句能科学点吗?!赵明月等他自个儿说完。 老头摸着雪白的胡子:“在朱雀天的瀚海星河里有株星柳,你去那给老朽摘朵柳星回来即可。” 即个鬼可! 小娘是人他让她去登天? “大爷,您逗我玩呢?” 那老爷子又急了:“老朽,老朽怎么是逗你玩儿?难道你吃了老朽的仙桃不该赔吗?” “我又去不了天界!再说,您说那是仙桃就是仙桃呀?” “不信,你运气试试?” 她还真不信这个邪!赵明月运气,口中有股香气萦绕,感觉吃下去的仙桃化作一股灵气在体内盈盈流动,并不十分明显,但能察觉得到。 明月斜视风凛苑:“你到底去哪儿摘的桃?” 风凛苑随意地指了一座山,反正这老头就是冲着赵明月来的,哪里摘的桃有什么不一样? 那老爷子已经拿出一个通天卷,还有一个小令牌,令牌上有仙印。 “你带上这个,就能去到天界。” “您真是神仙?” “老朽是命格星君,仙籍,非神。” 命格老儿?!这么大的一个星君,却没让明月敢兴奋起来。命格可不就是掌管人类命运的那位大老爷? 我去。 “要是我不去的话,您是不是要改写我的命运?” 命格星君摸着胡子笑,笑出了“此处省略N个字”的意境让明月一阵激灵。 “您是星君为什么不自己去摘柳星?” “老朽要能摘还找阁下……老朽的意思是,你得赔老朽的桃儿。” 这家伙靠谱不靠谱的?不过,她手上的有通天卷跟令牌,那去天界走一趟……咳咳,权当免费跨界旅行,何乐而不为? “我朋友能一起去吗?”出门带朋友! 风凛苑看着明月忍不住摇头,赔桃子居然赔出了她的兴致来。 命格星君颔首:“他不是阁下的魂器吗?自然可以。” “那我就尽力而为吧。” “那么老朽等阁下的好消息。”说完那老爷化成一道星光消失了。 “啧啧,什么人品啊居然能遇见一个星君!”明月看着说上的仙器笑了笑。 风凛苑看她一脸惬意问道:“主人就不担心此行有异数?” “拿了人家的东西总得还的。” 风凛苑挑眉:“主人说的是仙桃?” 第二百六十一章 朱雀七星宿 风凛苑微微一怔,不觉再次打量那人。 那人却静观明月。 这是要让她赞美的意思?明月立刻拱手:“天地苍苍的苍,瀛是浩瀚之海,哇,好大气的命字!” “呵……”主人就不觉得这样掰有点生硬?风凛苑忽而忍不住用袖子遮住嘴,实在忍不住笑了。 苍瀛面不改色:“你认不得本座?” 他很出名?天上的某位大仙?明月有些尴尬,貌似他很想让别人认识他的样子,可她真是认不得。 “罢了。” 苍瀛蓝袖轻拂,那朵飞云乖乖到了明月的脚边,他又淡淡看了明月一眼转身离去。明月看他走远又看那朵发光的祥云。 不大确定问风凛苑:“是给我们用的?” 风凛苑拉她的手腕踩上祥云,那朵云缓慢升起再迅速掠过神楼仙阁往瀚海飞行,明月有些振奋。看着她秀丽的侧脸风凛苑莞尔: “苍瀛的别名叫青龙。” “……噢。”明月眺望远方的双眼忽而一顿,猛然回头瞪着风凛苑,“青龙?那个青龙!” “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那个青龙。” 明月差点跌倒:“还真遇到了一个真正的大神!” “他是苍龙天的尊者,也是天界东方守护神孟章神君。” 东方守护神,南方守护神,孟章神君,陵光神君…… 看来这脚下的飞云也不是给她的,而是看在她体内太阴灵犀的面子上吧?赵明月无奈一笑:“至少到目前为止,这太阴灵犀也算是我的福星了对吧?” 风凛苑原本满是笑意的脸忽而僵住。 握着她手腕的手也不觉紧了些,但却坦诚说道:“对主人来说,是祸端。” 风凛苑说起了关于乌蛮的来历。 “南天炎帝生性好斗,陵光神君作为守护神却并不好战,两人在政见上有分歧,相对炎帝来说天帝更偏向陵光神君。炎帝喜好驯养战兽,后来获得一只上古神兽乌蛮并不断驯化,乌蛮战力越发强大。” “炎帝甚至放话要将乌蛮设为南方守护神,乌蛮因此多次向陵光神君发起挑战,势必将朱雀天易名为乌蛮天,由于南帝促成便有了南天一斗的事,结果自然是乌蛮惨败。” “后来乌蛮为了变强弑主,夺走炎帝一半修为,被陵光神君打入灵犀封印,再后来它堕神成为了坚不可摧的魔神,要真正杀他只能重新启动灵犀封印,所以太阴灵犀是他的致命弱点。” “可是,明月发动太阴灵犀的结果很有可能是在终结你的性命,所以……”风凛苑眉头紧蹙深呼吸,“对你而言这并不是福,而我,呵,明知结局会如此,却不会阻止你……” 即便知道她会死,他也不会阻止。 风凛苑嘴角弯起,笑容里有了无奈。 明月慢慢回头看他,忽而明朗一笑:“我喜欢你啊……” 飞云忽而降落让明月晃动了几番,也打断了她要说的话,风凛苑下意识扶住了她的要稳住她。 落到地面两人站稳。 风凛苑挑眉看着她。 眼前的景物幡然已经改变,面前铺开的是一片汪洋,幽蓝的空间浮动星星点点,如同海面倒映星空的景致,但这并非星辰的水中倒影而是真实存在。 层叠星海就在脚下,仿佛弯腰就能捞起来一颗。 明月兴奋地跑了过去,那如同水面一样的表层在她踏足时泛起一阵涟漪,推动星光翻涌清波。 美得令人窒息。 明月下意识就走过去要捡起一颗星星。 当然并不能真正触及,这一层薄薄的水面并不能真正踏破,这不过就是万象星海,远比她想得更幽深广阔。 而且还没等她弯腰,风凛苑又捞起她的手腕将她拉起:“方才主人说什么?” 明月的注意力早就被星海吸引了去,但她方才的话比这瀚海星河更让风凛苑震惊,心中泛起的不是她踩出的星辉波澜,而是一层高过一层的巨浪。 跌宕不止。 “什么?” “你方才说喜欢什么……” “啊?哦,是,我是说喜欢你那样坦白,即便你有自己的目的但至少让我很踏实,你也不必阻止我,我可是去赴死也带上了你,你若内疚我情何以堪。” 原来是这样…… 只是这样。 其实他知道的,那一句忽而被打断的话,并不是在说某种情愫。 “呵。”风凛苑低声一笑,看映着星辉的她的眸子,有种说不出的接近失落的安心,“我还真怕主人会喜欢上我。” “什么呀。”明月推了他一下。 风凛苑握住了她的手腕,按在他早已经平息的胸前:“主人就算把持不住,在事情没有个结果之前,可一定不要爱上我。” 这是她要说的吧?好吧,承蒙提醒! 明月调侃:“不知道是谁当初嚷着要嫁给我的?” “我已经嫁了并伺候你很多年了不是吗?” “这个……”明月嘴角抽搐,说到了她最说不过他的话题,“好吧,那我就尽量不会爱上你好了,内人,我们还是去找星柳吧。” 天色越来越暗,瀚海星河的景致则越来越美,他们好像站在海天之间的星空,随着他们走动,浅浅的波澜与交叠冲撞,星辉翻卷颤动。 明月回头看,他们已经离岸边很远。 而站在她身后的风凛苑更是美得让人窒息。 第二百六十二章 陨星之下风云将起 是苍瀛。 苍瀛没看命格星君也不看明月,只是望着星海之中那株白色的星柳道:“这不是你一个人类该来的地方。” 这个,明月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看苍瀛傲岸的背影,命格讪讪笑道:“神君,老朽这是奉命行事。” “命格星君何时为炎帝所管?” “呃,唉,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既然没有成功就是没有成功,有劳明月姑娘走这一趟,老朽这就送你们回凡间。” 原来是炎帝想让她进星海? 明月对命格颔首准备离去,可又想着应该跟苍龙神道谢,于是对苍瀛拱手:“多谢神君。” 苍瀛此时转过身来,却是看向了明月身后的风凛苑。 “桃花妖?” 风凛苑恭敬一笑:“神君有何指点?” “你方才那一招脚踏浮屠可不像是桃花妖所成。” “原来那叫脚踏浮屠?”风凛苑恍然大悟一般。 “哼,力道差远了。”苍瀛声音没有起伏。 “小妖回去定然勤加修炼。” 苍瀛只是睨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命格星君引着两人离开,临别之前还特意说道:“姑娘不必放在心上,炎帝没有恶意。” 就算放在心上她也有心无力去管吧?明月道:“多谢星君让我来了一次天界,虽然桃子很好吃,不过……您可以直接说请我来天界吃桃不必绕弯。” “呃,呵呵,下次再请阁下来吃桃。”命格星君总是呵呵笑着,温文诺诺,但他的笔下却是各种跌宕起伏的人生。 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明月拱手:“告辞。” 明月与风凛苑告别天界。 此刻人界有些沸腾…… 因为! 今晚南方的天空有流星爆发,且持续不断。 繁华的楚国帝都金陵城内,门庭若市,大家都记载门前跟院子里观天。 “有流星!” “还是流星雨啊!” “看看看,那飞过去了好几颗。” 人界的夜空不断有流星划过,站在金陵大街桥上的赵明月仰头看朱雀天,对一旁的风凛苑说: “我再也不相信流星能许愿了,那分明是你方才那一脚闹的吧?” 风凛苑站在她身后也望着流星划过星空,忽而笑着说:“我给主人抓一颗吧!” 高高的人对着夜空伸手一抓,握着拳头伸手明月的面前:“给。” 这种小把戏!明月斜睨他一眼:“我给你抓个月亮!” 她站到他面前,食指与拇指对着天空那轮月亮,回头看他:“看到没?我捏住了它,好沉快拿不动了,你快伸手接呀!” 不是有人喜欢这样拍照吗?脚踏日出,手捏月亮。 风凛苑看她浮夸的演技无奈轻摇头。 看他笑了明月一时玩心大起,目测他的视角不断离他远了一些,踩上桥边护栏上,为了给他制造出手捧月亮的视觉效果。 风凛苑下意识跨步上前要扶她。 看她站得稳当又只是淡淡一笑,手抬高往她手心里摊开。 一颗莹白的星星落入了她的掌心。 还真有!明月这时候身体猛然晃了起来:“你……” 风凛苑稳住她的腰:“下来。” 明月从扶栏下来,满心欢喜看着手里的柳星,然后冲着他坏笑:“风凛苑,居然偷藏了一颗柳星。” 这人那么喜欢,别说偷,要能抢他也得抢呢。“何其冤枉,分明是方才我抓到了流星,我可不像主人就会糊弄人。” 明月爱不释手将柳星对着天空,她的心里也亮起了一颗星星,闪烁不止,嘴角一弯她说: “风凛苑,谢谢你。” 风凛苑笑。 五年过去了,万般庆幸赵明月又变成了明朗的孩子,毕竟她还如此年轻,毕竟她也许并不长寿。 若是她能淡忘过去,那是最好不过。 “主人不必与我客气。” 明月仰望朱雀天的星空,裙裾在晚风里拂动,她摇了摇头:“不单是送我柳星的事,不单是刚才在瀚海星河,还有……所有的事情。” 是他陪着她从人生的低估慢慢爬出来,给了她很多站起来的力量。 她转过身来望着他目光清澈。 “谢谢。” 夜晚恬淡,轻抚拂动她柔软的发丝,在月光星辉与人间灯火之中,她像落在凡间的仙子,灵动又美好。 风凛苑颔首应了一声:“……好。” “明月!赵明月!”穿梭过人群的一个小白色身影飞快地跑来,以常人不及的速度没一会儿就站在了明月的面前,“你没事吧?” 空音雪还是原来那个小正太的模样一点也没改变,当初也不知道鬼面是哪儿出了问题,把空音雪永远封在了小孩子的模样。 “没事。” “可我看到南天的星空有异动。”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中元节之宴 还有两日便是中元节了。 中元节过了,中秋节也就不远了吧? 后夕昼走到书案之前,打开一个用术法封锁的抽屉。 那抽屉里放着一把竹箫,一块坠着南海珍珠的羊脂玉,还有一把折扇。 持起那把折扇打开,题字: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后夕昼修长的指触摸过一个一个的字。 这五年真是过得太快,也太漫长…… “王,毕安总管求见。”门外传来夜叉鬼陀泽的请示。 毕安这么晚来必然有事。 后夕昼将折扇合上放回抽屉。 毕安走了进来行礼:“老奴给鬼王请安。” “毕安何事?” “老奴在主人的旧物里找到一封书信。” 灼华的书信? 后夕昼将信接了过来。 一张绢帛之上确实是灼华的笔迹,看起来有些像遗诏,上边写着: 承吾之志,吾若战亡,九曲城由得雀翎石者继主之位,毕安继任总管辅佐新主,八部未散则由毕安统领。二位兄长犀照与后夕昼若觉九曲城主人选得当,可将妖族权杖交由他手,若不当则请代为照管旧部。 纪元前五百三十二年六月廿四 灼华草笔 后夕昼看向毕安,怎么这个时候有这样的书信? 毕安解释:“今日乃聚义日,老奴整理书院忽在旧书之中找到,老奴也觉得十分震惊,但仔细辨认过,这确实是主人的笔迹不差,日期是在大战发生之前所写。” 灼华的笔迹后夕昼自然也是认得,只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到现在才发现? “此事还有谁知道?” “今日聚义,除鬼川与昆仑虚其他人都看到了,包括……魔君大人。” “犀照看过?” 犀照看过,可方才却不曾与他说起此事。 毕安:“魔君说这都是千年之前的事,雀翎石与小城主……赵姑娘都已经不在世间,所以此事无关紧要,但老奴还是觉得跟王报备较为妥当。” 五年之前,赵明月被纳摹关在尨豸狱,陀泽只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后夕昼一人,纳摹已经被他斩杀,陀泽如今又在他身边服侍,所以除了他跟陀泽其他人并不知道赵明月还活着。 事情过去了五年已经平复,今日南天星斗异动,而这一封手抄又恰逢此时出现,总是让后夕昼有些不安。 “本王知道了。” “那老奴先行告退。” 两日之后,七月十四,幽都盛典,鬼王宴请肱骨大臣论功行赏之后,便是歌舞喧嚣,美酒佳肴。 今日不谈国事,唯有美酒佳人。 楚子晏身着黑色华袍,半张面具遮蔽容颜,手持金樽饮酒。 酒席之间,丝竹管乐响起。 歌姬舞姬翩跹而来。 青色水秀飘摇,舞姿婀娜妙曼,十几个着嫩绿衣裙的舞姬中领舞者穿一身红衣,万绿从中一点红,更是赏心夺目,惹火的身材更是博得在座嘉宾的赞叹不已。 她面上带着红纱,描着浓妆的眼睫,随着妖冶舞姿秋波频频。 后夕昼忽而有些怔忪。 后来他见过很多舞姿卓绝的女子,可却没有哪个像当年那位少女折下梅枝,画下乾坤太极图来得娇俏动人。 就如同他后来看过很多日出与日落,却没有哪一次像在南海岸边,与那人并肩齐眉看的日出与日落那般美好。 后夕昼看着那红衣女子走神,引起底下的群臣窃窃私语。 “呵呵,看来王很中意这个红衣舞姬。” “应该如此,以前可不曾见他如此瞧过其他女子。” 后夕昼听见了,无奈轻哼,把酒再饮。 那领舞的红衣女子水袖轻投,差点打中了后夕昼的酒杯,他微微掀起黑色的眸子看向这名子女。 眉头不觉一紧。 第二百六十四章 重返九曲城 原本意见大了去了的旧部,都因为那份遗诏与死而复生的赵明月给震慑得连话都说不出。 黑白无双喊道:“毕安毕安!快来!” 毕安从厨房走出来,一看门口从高到低站着风凛苑、赵明月与一个小男孩儿,也是愣了半晌,不过很快就恢复淡定,上前行礼: “小城主许久不见。” 毕竟这小城主是鬼王之前就封的,后来也没真正废除过,他如此称呼总是没错。 明月回礼:“毕安总管许久不见,鬼川、黑无双、白无双。” 后边又进来勾灭与孟幽,他们见到明月在门口停住脚步,也拦住了跟在后边陆吾与白鸠的去路,接着那扇门就堵满了人,个个面色诡异地看着明月。 已经想过他们必然会不友好,只是这个表现比她想的不友好又稍有不同。 因为她失踪的时间太长的缘故?所以一个两个跟见了鬼似的。 可他们才是鬼好吗?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过节聚餐吗?”她打算以最寻常不过的寒暄问好。 蛇妖勾灭将孟幽完全推,从门外跨步而入,将手中的菜盘放到桌面,双手环胸看着赵明月。 “你被鬼王大人废了修为,怎么?还不知悔改要来当九曲城的城主?即便有妖王的遗诏又如何?你这修为全无的家伙,就算有雀翎石也当不了我们的城主吧?” 明月愣了一下,不觉看了一眼身边的风凛苑。 他面若桃花一如往常对她笑了笑。 赵明月垂眸寻思之后大概明白了:“原来妖王大人有遗诏说,持有雀翎石的人能接管九曲城?” 勾灭顿时察觉自己说漏了嘴,连忙看向毕安。 这本事赵明月不知道的事情,她怎么就说出来了呢!众人对她投来鄙视的眼神,勾灭气场瞬间尴尬掉了大半。 鬼川道:“确实是有,但我们也能收回来,遗诏上也写了,只有持有雀翎石的人,具备我们认可的能力才可接任。” 其实并非如此,鬼川稍微改动了那上边的意思。 明月淡淡一笑:“我这次不是冲着九曲城主之名而来,只是想与你们一起抗击乌蛮,当然这城主我也是想当的,但这只是为了方便我抗击乌蛮所需要的后盾。” 还是原来那般巧言吝啬,鬼川嗤之以鼻:“就你这个被废除了灵力的阴阳师也敢提抗击乌蛮?” 明月不知道这遗诏是怎么回事,但这件事似乎对她非常有益。只是关于她有没有提抗击乌蛮的立场,还得靠实力说话。 “看来很多事情光用嘴说不行。”明月从脖子上取下雀翎石走到毕安面前,“今日就再来打个赌。” 又是打赌?! 五年之前西北妖族的赌打得他们已经够惨,所以此次可没人响应。 鬼川说:“别拿你那歪门邪道来整蛊,上次你根本就没怎么跟封冰交手,那家伙是作战到半突然倒地被你捡了一个便宜!” “只要他倒地,不动手未必不是好办法。” 一看她就是有备而来! “我们不跟你赌!” 明月也不着急,淡淡问:“赌注可是雀翎石你们确定不赌?” “……”众人又给她激得说不出话。 赵明月手掌的雀翎石就差一点点就放入毕安的手里,但他们不回应赵明月就是不肯放手,撩拨得他们蠢蠢欲动。 要不是因为她背着小城主的名号,他们肯定已经上去抢了。 明月又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下:“今日也不算是打赌,只是为了证明我有没有能力名正言顺拿下雀翎石。” 不知道又在搞什么鬼把戏,但她一个被废了修为的人类要用实力拿到雀翎石,这怎么可能? 鬼川看着她不说话。 鬼川不说话,大家也没争执等着她继续说。 明月:“雀翎石给毕安总管保管,我们进行三场比试,若是我有幸赢了你们,那雀翎石我拿走如何?” 鬼川眼睛一瞪:“你灵力恢复了?” 她的修为是被鬼王亲手给废的不可能会恢复。就算侥幸恢复,以她的实力要赢他们七组人中的三个?这也不可能。 明月只是挑眉:“试试看不就知道?” 说实在的,鬼川在鄙视她之余心中居然有几分……敬佩这家伙的勇气。 她不仅敢放话比试,还落落大方地将雀翎石交给了毕安。 这女人……到底是不是女人?! “这可不是西北雪域,实打实的对抗你是没有办法投机取巧能取胜的。” “我知道,雀翎石如此珍贵,我怎能投机取巧获取?雀翎石我已经交出,你们可否愿意让我证明我的诚意与决心?” 五年说长也不长,她基本上没什么大的变化,眼神一如既往的坚定,模样一如既往的……很人类,好吧,鬼川承认她是比之前那模样更好看了,多了更多的从容。 鬼川看向毕安。 毕安其实对赵明月倒是充满了期待,从以前开始就有莫名的好感,而且,能从乌蛮的血毒之中逃生,被鬼王挑断了经脉依旧能坚定地再次站在他们面前。 毕安道:“一个被清零的人,用五年时间重新回到这里,老奴觉得,诸位值得被她挑战。” 毕安一向自称老奴,平日也没什么威慑,但其实他的存在如同灯塔,鬼川他们很敬重与听从他。 既然毕安这么说了…… “好,我答应。”鬼川说完看向在场的人。 第二百六十五章 赵明月参见鬼王 所以勾灭第一回合败阵之后再也没敢掉以轻心,力量越来越往上打开。 明月作为对手更是认真对待,即便她的力量还有富余,却一丝不苟不会怠慢,这是对切磋对手最大的尊重。 鬼川惊讶于赵明月的身手,但想想其实又在意料之中,赵明月说过一句话,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其实他是信的。 从她敢拿一只梅枝在妖鬼的酒宴上舞动乾坤太极阵,他就知道这家伙不同于寻常人。 然后是五年前的赌注,他也是……被这人类给震慑了的,她说得对,没动手就让封冰倒下没有不好,而是……太匪夷所思! 赵明月一直就是一个让鬼川匪夷所思的对象。 “可她是个人类啊。” 毕安谦逊道:“我们的主人不也很喜欢人类吗?我想主人若在,看着这样一个丫头也必然会欢喜。” 鬼川沉默地看了赵明月好一会儿,忽而一笑: “这倒是。” 勾灭与明月你来我往近百个回合,勾灭再次被击退,她有些战红了眼又要杀上去! 鬼川道:“勾灭,已经一百个回合,我们还要吃晚饭呢,剩下的也以一百回合为限吧,不然这个人类还以为我们轮番欺负她呢。” 勾灭不服! 但……赵明月确实实力摆在那。 她冷哼:“今日……我输了!” 白鸠立刻苦着脸说:“勾灭丫头都这样,那我的风公子岂不是没希望带走了?” “本来没同意!”空音雪不觉加了一句。 风凛苑闻言低头看着空音雪笑得欢喜:“噢?原来雪儿也舍不得我呢。” 空音雪脸一红说:“你若走了,谁给我跟明月做饭!” “也是也是,自己养的猪总得自己喂才放心。” “我是狐狸!” 空音雪说着,目光继续放在赵明月身上,虽知她这五年有多苦心修炼,可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实战。赵明月依旧如同以前一样,在他眼中是发着光的,如同一直挂在他心中的月亮。 “诶,花妖精,赵明月……果然没让人失望,对吧?” 风凛苑看着赵明月与黑白无双对战。 之前的勾灭是暗器高手,黑白无双是幻术高手,但明月即便会被打中,却也能立刻能找到突破点反击为胜。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她付出过血泪的代价换来的。 “啊,没让人失望,她以后会更耀眼的。” 直到生命的尽头依旧会光芒万丈,依旧如他心中的明月。 勾灭、黑白无双、白鸠绝对不是普通的对手,明月也不是一点压力都没有,但她遇强则强,百折不挠,越战越勇的斗士。 终于三胜! 这一次,不是后夕昼从别人脖子上把雀翎石摘下来给她,而是她凭借实力在鬼川、勾灭他们的见证下,从毕安总管那接过来的。即便现在她还获取不了这些人的信任,但她拿得名正言顺。 毕安将雀翎石放到了她的手上,退后一步,恭敬地拱手弯腰行礼。 他如此,鬼川他们见状自然也不得不愿赌服输跟着行礼。 赵明月握着手中的雀翎石信誓旦旦:“只要我拿着雀翎石一天,就会忠诚于九曲城,忠诚于妖族,不辜负妖王的寄托。” 在场没人回应。 鬼川摆摆手:“饿了,吃饭去!” 转身就往室内走。 毕安上前道:“我们每年中元节都会在此聚餐,这是主人还在时有的习惯,后来主人不在,可每到中元节大家都会自觉地就到这儿来。” “难怪方才鬼川他们都自己做饭。”明月说完心底产生了一丝敬意,“灼华大人必然是个了不得的人。” 毕安看向她。 她说:“千年过去依旧被大家缅怀与传承,必然是值得尊敬的人,突然觉得好可惜,要是我也能见他一见那该多好。” 毕安也感慨:“确实是个值得怀念的人,也因为这九曲城的存在,大家一直都不能忘怀吧。” 明月想了想又道:“只是有些可惜,妖王的旧部留存了那么多人,可最终却是鬼族与魔族依旧统一,妖族反而失散多年。” 毕安又是缓缓一笑:“那个人的优点也是缺点,太过随性,妖族之所以繁荣很多的因素是他的个人魅力,所以一旦他离开妖族便逐渐没了向心力,且妖与鬼魔不同,本身就是分散与各界之中……” 这倒也是一个原因。 妖族分部太广。 明月加入了他们的聚餐。 中元节的团圆饭突然多出了个人类,还是有些让人不习惯。 而且,这个人类居然一点都不精通厨艺! 鬼川怒道:“你还算是个人类吗?你的饺子能立起来吗?” “我……我们人类的饺子有立跟不立的!”明月睁着眼说瞎话。 众人鄙视。 风凛苑笑:“抱歉抱歉,万能的魂器总能养出无能的主人,主人,按着这个包一个。” 分明是一样的啊…… 明月非常认真地学着包了一个。 第二百六十六章 魔君提点 后夕昼微微一愣,一把持起她的手腕。 “你要做什么!”空音雪已经上前。 被明月另一只手拦下:“雪儿别担心,鬼王只是验收一下他的兵器而已。” 已经被他废了的灵力此刻又充沛地在她体内流动,比起以前更加沉稳有力。 这五年她就是这么过来的? 她说当他的兵器? 难不成这股修为是太阴灵犀所至?! 后夕昼微微吸了一口气:“滚出冥界,别再让本王见到你。” 明月再凑近了一些:“怎么?难道废一次修为还达不到你的目的,还要再来一次我才能变得更强吗?” 后夕昼牙关一紧瞪着赵明月。 明月目光坚韧:“那你动手吧。” 后夕昼狠狠放开了她的手腕,对着在场的妖族旧部说道:“都听清楚了,本王不会承认这个人类,不同意她踏入冥界也不同意她留在九曲城……” “我倒觉得这人类不是不可以。”此时犀照从门外走进来。 众人再拜:“魔君万安。” “都起来吧。”犀照随意免了礼,目光一直落在赵明月身上,“明月,许久不见,你出落得更美了。” “这事你别管。”后夕昼跟犀照说道。 犀照诶了一声,劝道:“对抗乌蛮你都愿意草木皆兵了,怎么一个主动请缨的战将你却拒之门外?而且,听说明月还打败了勾灭、黑白无双还有白鸠他们不是吗?” 五年前已经被认为是死了的丫头再次出现,用她被后夕昼挑断过经脉的身体打败了勾灭她们,这赵明月越来越不简单了。 而且…… 他似乎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 犀照笑了笑,看向后夕昼:“二弟为何会这么反对赵明月参战呢?” 面具后的双眼更是漆黑不见底,犀照若知道赵明月体内有太阴灵犀,那赵明月将再无退路。这么长的友谊,唯独这一次对犀照欺瞒了,且想一直瞒着他,希望他永远不要知道。 “她没有那资格。” 犀照哈哈一笑:“怎么会没资格?毕安,你不是找到一份关于继承九曲城主的遗诏?” 这件事情他也跟鬼王说过。 “是。” “那是否是灼华的字迹?” “是妖尊的笔迹。” “那毕安也觉得赵明月没资格担当城主之位?” 毕安看向了一旁的后夕昼:“明月姑娘原本就被鬼王指命,老奴也觉得明月是个优秀的孩子,但一切还听二位主子的监管。” “如此说毕安心里是觉得明月有资格的,确实手持雀翎石,身手不凡,是个可可塑之才,本君也答应了,鬼川,勾灭你等觉得如何?” 魔主都说答应了,而且他们这些人就早前才刚跟人家赌输过,也不好意思说不答应。 可又碍于鬼王的面子,不怎么敢吱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后夕昼,他身上辐射的阴寒之气让人不寒而栗。 犀照抬手拍了拍后夕昼的肩膀:“她有这决心还有能力,我实在捉摸不透,你怎么就那么反对?就因为……你看她不顺眼?” 后夕昼不回答。 犀照又笑带着哄劝的意思:“又不是让她掌管妖族,我们只是试用她做九曲城主,之后她做得不好再赶她走也不迟。” 犀照是铁了心要将她留下来,还有灼华的遗诏在,赵明月方才又大大动摇了妖族旧部,他要再赶人就显得欲盖弥彰。 犀照趁热打铁:“五年之后她还来这儿必然是有备而来,除非你再废她一次或关起来,否则你还能天天看着她不成?” 后夕昼目光一凛,沉默了须臾:“她要留下来可以,但此后所有行动都要让本王知道,九曲城之后的任何行动都要跟本王报备。” “你还真是嫌自己事情还不够多……”犀照没好气说完,被一记冷眼看得咳了咳,“好好好,都你管。你们可听见鬼王的话了?” “是。”众人回答。 明月小小松了一口气,不过转念又想,这其实也是后夕昼的本意,只是不知道他画蛇添足地反对个什么玩意儿! 犀照看大伙正在筹备晚餐,双手一击:“来得好不如来得巧,今日我们一起庆祝中元节,顺便给新城主庆贺一下!” “好!”陆吾耿直地说完,看大伙都沉默,再看鬼王那阴测测的模样瞬间又低下头去。 犀照朗声一笑,回头看后夕昼:“你这棺材脸拿到你们阴曹地府去,别在这人破坏我们过节的气氛,要三弟还在也得说你。” 毕安给赵明月使了一个眼色。 明月立刻会意,上前对后夕昼恭敬行礼:“多谢鬼王成全,恳请鬼王一起过节。” “哼。”后夕昼不屑地哼了哼,“每日早晚到本王那请安。” 与其让她乱闯还是他看着比较好,也避免犀照打探什么。 第二百六十七章 鬼王酆宫 从那次之后,她经常能梦见他,还是原来喜欢穿着素白衣袍的模样,一点也没变。 再后来,因为修行她的睡眠时间很短,但偶尔短暂的睡梦里依旧能梦见,可随着时间越来越久,一千多将近两千个日子之后,她梦见他的次数少了,也很少会想到他就泪流满面。 也不会在梦里哭了。 时间很宽容,会慢慢愈合以为好不了的伤口,即便永远的留下伤疤,但却不会再有痛不欲生,让人摸着即便隐隐作痛的伤疤也能微笑起来。 幽都的尽头是一座宫城,迷雾之中模糊地映出飞檐峭壁,看着就是鬼城。 什么看着像,分明就是。 几人进入宫城,门口有鬼差守着,非常严格地进行了身份核实才放行。 踏入宫门是一片幽蓝的广场,周边的火盆蓝色鬼火燃烧跳跃,广场正对面是一座形状像振翅欲飞的某战兽的门洞,上边写着正酆门。 穿过正酆门里边是一条灰蓝色的宽敞大道,大道两侧是高墙,墙上对称挂着反手举火盆的骷髅架,火盆之内依旧蓝色鬼火燃烧跳跃。 虽然这灯架看似挺别致的,但明月知道那些骷髅可是举灯鬼,在鬼界来说,他们都是活物。 半空飞行巡逻的是紫红色翅膀的堕羽灵,也有离地一尺飘着的幽灵军,当然也有其他种类,不过,每一类都能让人起鸡皮疙瘩。 这么一想也就有点想通为什么那后夕昼老戴面具,估计就是面目太过狰狞! 刚刚有幸去了天界,目睹了那里的华美仙境,突然来到这个阴森诡异的地方,若赵明月不是个阴阳师,估计得吓得直接去领投胎文牒了。 唯有一点明月比较认可的是,这宫殿虽然诡异,但也是大气磅礴,十分宏伟。 他们被一个脚不沾地的鬼叉带到一座灰蓝色的大殿前,那鬼差说道:“稍等,属下先去通报。” 随后出来接她的人是……陀泽?纳摹的手下现在居然在后夕昼底下做事? 陀泽见到赵明月眼中冒出淡淡的亮光,不过,就他那长得如同獠牙面具的五官,明月实在辨别不出他那细微的喜悦。 陀泽上前道:“果真是城主!王此刻还在书房,请与小的来。” 这个时候还在书房? 赵明月几人跟随到了书房门口,陀泽到门前说了一声:“陛下,九曲城主求见。” 里边安静了一会儿,才听到一声“嗯”。 陀泽对明月恭敬道:“城主请。” 空音雪跟着要进去被陀泽拦了下来:“诸位到隔壁吃些早茶。” 明月回头望了风凛苑一眼,他微微颔首,然后跟着陀泽去了。其实他们不再身侧也没关系,若是需要她一召唤他们也会立刻现身,这就是魂器的好处。 天还没亮…… 罢了,在九曲黄泉界就不说天亮什么的了,毕竟这里总是阴沉沉不见天日。 鬼面的书房并不明亮,昏暗宽敞的书房四壁都是书架,上边是满满都是书籍,各种形态的书都有,什么竹简、卷轴、册子等等,即便种类繁多,但分类十分工整清洁。 书架的中央一座黑色宽敞的书案,上边整齐归置着奏本与书籍。 在大书案后边坐着黑衣银灰色面具的后夕昼,此刻他正以无比强大的存在感,用面具后那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她一步一步走来。 明月站在距离书案三四米的位置停了下来,拱手参拜:“赵明月给鬼王请安。” 他没有给她回应,室内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但她能感觉他那一双眼睛盯着她的头顶。 再等须臾依旧没有回应,明月再次说道:“赵明月给鬼王请早安。” 回应她的依旧是寂静。 赵明月微微蹙眉抬起头来,书桌前的人身影一晃,从座位上消失了。 明月眼疾手快从原地跳离,果然后夕昼已经占到了她原来的位置,明月此时又离他大约两三米的位置,弯腰拱手:“赵明月给鬼王请早安。” 身手长进了不少。 后夕昼黑色的身影再次闪动。 赵明月还是判断出了他出现的方向,再次离开原地,但他也判断出她跳离的轨迹,下一瞬间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手掌放在她脖子之前。 “就这样的能力,你还想杀乌蛮?” 说完,察觉到腰腹侧边有东西抵住,是一把没出鞘的匕首点在了他身上,她不说话,但意思很明显,就算你能杀我,我也会捅你一刀那意思。 “真正的作战,可没有这样的空位给你。” “届时我也不会把脖子空出来。” 后夕昼垂眸看着她倔强的侧脸须臾,从她身边退开:“你就非要参一脚?” 参一脚? 说得好像他真的不想让她来似的。 “除非我死我就不来了。” 后夕昼闭了闭眼:“我还管不住你了?” 此话一出他忽而皱眉立刻追加了一句:“本王要是依旧不答应,你会如何做?” “我想,魔君会很乐意重用我这力量。” 第二百六十八章 小正太的烦恼 赵明月将布摊开放入画架下,开始作画。 好在有点绘画的功底,而且这个画板在会自动调整线条,就跟手绘板相似,明月回忆自己在动漫里看到的漂亮古装,再加上自己的创意格外认真地设计起来。 因为是漫画的风格,所以多了一些现代的剪裁样式。 这件衣服从画架里拉出来之后,标新立异不说而且非常好看。 那画衣店的老板也喜欢得不得了:“这位姑娘,您这衣裳可从来没见有人穿过甚是好看啊,看着剪裁与花饰,嗯,好看!” 空音雪一把将衣服从那老板手中给抢过来:“谁让你动了?这是我的!” “是是是,是小公子的,您拿好。” 明月看空音雪欢喜得双颊绯红,粉雕玉琢的小脸蛋一直在忍着笑意,她坏坏地推了他肩膀一下:“很喜欢吧?你的中元节礼物。” “我是灵又不过中元节!” “那礼物你不要?” “哪有送人了又拿回去的!” 风凛苑看空音雪美成那德行不觉好笑,看着他们两人一会儿他又望向九曲城,目光格外……念旧。 这两日风凛苑的话特备少,明月忍不住道:“风凛苑,从昨天开始你就有点奇怪。” “噢?原来主人一直在注意着我?何处奇怪了?” “你变得……规矩了很多。” 风凛苑长眉一挑,嗯字尾音拉得很高:“嗯……原来主人喜欢我不规矩?” 谁想说这个了?看他还有心思贫嘴,那应该只是她多想了而已:“不然也给你画一件衣服?” 风凛苑摇头:“还是别。” “不喜欢?”连青楼花魁都要去争相斗艳的人居然不喜欢漂亮的衣服?她还想着给他画一件超级华丽的呢。 他别有深意一笑:“并非不喜欢。” “那是为什么?” “等我们走回头就告诉你。” 其实还不用等到他们走回头,忽而,从他们身边走过一个穿着剪裁很时尚,花饰很漂亮的衣袍,空音雪站在原地不动,将自己衣服拿出来跟那人对比了下。 除了衣服的颜色,还有那人身上是成年人装,他的是童装之外,好像款式都一样诶? 这个不是明月专门给他画的吗? 是他眼花了吧。 不就又从前边走来两个穿着一模一样的男子。 明月与空音雪两人站在大街上瞠目结舌,她这原装的还没穿上呢,大街上已经溜出好几个撞衫的人啦! 明月与空音雪相互看了一眼,异口同声怒道:“我要回去宰了那老板!” 明月补充了一句:“这盗版得也太猖獗了吧!” 风凛苑再次被惹笑,站在人群之中的他笑得肆无忌惮,明月将矛头指向他:“所以你才不要这个衣服对吧?” 他供认不讳:“只要在画板上留下模板,就立刻能做出一模一样的东西,而且稍微改一下尺寸,任何人都能穿上,我才不穿那么多人穿的衣裳。” “……早说嘛!我白画了那么久。” 空音雪垂头丧气:“我还以为我的礼物是独一无二的。” 赵明月与空音雪怨念重重走过画衣坊,那老妖精还厚颜无耻地打招呼:“姑娘方才的衣服卖得可好了,不如再来画几件吧,我可以给你工钱。” 空音雪立刻冲了过去。 明月拉住他。 “你别拦我,我就去砸了他的店!” “好了雪儿,我再给你买别的。”明月拉起空音雪的手穿过人群走到别处,不然难保这家伙不会真的去砸了那家店。“雪儿看,那鞋子好看,我们去买鞋。” 那鞋子有什么好的?又不是明月亲手做的…… 可是明月在牵着他的手呢! 空音雪小正太脸上又冒出美滋滋的笑容,忍不住得意地回头对风凛苑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嘚嘚瑟瑟的让明月牵着他,心里可得意了。 只是这个成熟的男人没想到自己做的这个举动,看起来格外的童真无邪。 所以当明月拉着天真无邪的他来到了鞋店前,胖胖妇人模样的店主热情走出来招呼。 “哎呦呦,这小公子真是漂亮啊,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看,夫人可真有福气啊,能生出这么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 孩子? 他看上去像赵明月的孩子? 空音雪小正太的脸颊瞬间变色! 完蛋了…… 赵明月心里只有这三个字。 “雪儿……” 第二百六十九章 思而不见日渐长 不说他也知道她要做什么!空音雪查也没查就说:“他喜欢各种各样的,只要好看的,显然赵明月你不合适。” 这叫什么话? “……我哪儿不好看了?”从认识开始,空音雪就没一句说她好看的话,赵明月站到他跟前,“你们狐灵跟人类的审美观不一样,我这样的在我们人类是超级大美女,知道吧!” 说完,空音雪与风凛苑都在看她,不说话。 室内安静得有些诡异。 明月忽而觉得有些心虚。 她是觉得她很漂亮,但比起身边这两位……她还真就没有自信。 空音雪是空桑国最美的王后的儿子,他可算是灵族的极品美人,赛过天仙的。 而风凛苑,这妖孽更是美得人神共愤。 至于她……反正她觉得自己漂亮! “赶紧给我查!我去找毕安。” 赵明月去找了毕安,问起了关于豹妖黑、金两族的事情。 她这才刚回来没几天就要参与这个事情,毕安还稍微有些不放心。 明月知道他顾虑什么,安抚说道:“毕安总管,就算以金彪出手伤害人类为由,作为阴阳师我也有出手的立场。” “再说,金彪知道九曲城与黑家的关系自然是早有防备,你们要去救人比较被动,反倒是我这个新会更有时机对吧?” 毕安思索了许久,恭敬说道:“那城主今晚去给鬼王请安时,就顺便提此事。” “好。” 幽都鬼王宫。 陀泽有些纳闷,今日王到底哪儿来的兴致,居然特意请了歌姬舞姬给他抚琴跳舞助兴,而且还是他一个人在喝酒观赏。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难道王突然也想过中元节了? 嗯,王是该好好休息享受一下生活,跟在他身边服侍了那么多年,还没见过他休息的时候,更别说饮酒作乐。 陀泽从室内走出来就看到来势汹汹的犀岚,有点想去躲起来的冲动,但眼下也躲不开只能硬着头皮行礼。 “参见小魔主。” “王叫了舞姬?” 这事情传得可真快。“……是。”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犀岚都听见里边有笙歌了。让陪一下她他都说公务繁忙,怎么就有时间看那些女人跳舞了? 犀岚大步进去。 陀泽连忙拦住:“王说了不让人打扰……” “滚开!”她是犀照的妹妹,犀照是鬼王的生死兄弟,所以鬼王是不会对她怎样的。 陀泽拦不下,犀岚已经冲了进去。 后夕昼在自饮自酌,不知为何,觉得今日过得极为漫长,怎么看天也不黑。 觉得那些奏本枯燥无味,看着看着总会分神。 大概是太累了,于是换了书籍阅读,可看了几行字视线就集中不了,捧着一本书老半天还没能翻过一页。 外头有佳人跨门而入,后夕昼眯着眼看了一会儿,顿觉失落。 失落…… 为何失落? 后夕昼自嘲地将酒灌了一杯。 犀岚已经来到他的身边:“二哥你太过分了!我求你跟我抚琴饮酒,你都推脱不愿意,现在让这些女子来助兴,是否为了故意气我?” 故意? 后夕昼嘴角一弯:“对,故意气你。” 只是这个你非那个你。 “……我不管,今日是中元节最后一日,今晚你就要陪我。” 从缭乱的舞姬衣裙之间晃眼看到门口一抹白色的身影,后夕昼目光一沉:“你想本王陪你做什么?” 犀岚受宠若惊:“二哥当真愿意陪我?” 后夕昼不答,反正话他是放出去了,要怎么理解就是她的事。 她立刻得寸进尺地抱住他的手臂,依偎在他身侧:“只要二哥陪我做什么都好,二哥只要抽出一点点时间给我,我就会很满足。” 满足? 人心总来不知满足,鬼与魔又如何满足? 后夕昼用另一只手给自己倒满酒,并没有推开犀岚。举起酒樽继续饮酒,目光看着赵明月绕过满是歌姬舞姬的殿堂,走到他的左侧三四米的位置停下,拱手行礼。 “赵明月给鬼王请安。” 这个人?! “……赵明月?!”犀岚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已经死了? 明月对犀岚的反应稍感诧异。 当初是后夕昼将她送到夜十神殿,那就应该知道她还活着才对,后夕昼连她还活着的事情都隐瞒了下来? 是因为担心有人打扰她修行,想让她潜心修炼能尽快地进入状态? 第二百七十章 明月巧使美人计 当明月单腿往上一踢,两人同时吓了一跳,这一脚难道不是直接想要踢飞金彪的力度吗? 不是舞蹈吧主人?! 只是当她放下腿,勾起的脚趾着地,修长的手指从小腿往上摸,抬起眉眼看向了围观的空音雪与风凛苑,妩媚一笑,手滑到大腿之上稍停,手腕绕成花样,两把小扇子如同从大腿上划出花朵一般丢向了他们。 “嗝!” 空音雪忽而忍不住打了一个嗝。 纯属巧合! 可再看赵明月花枝招几个撩人的动作,空音脸有些红了,又打了一个嗝,惹来身后风凛苑地轻笑,空音雪耳朵一红,大步上前说道: “这个计划我不同意!” 地上满满的都是赵明月练舞的小扇子,他不高兴地扫了一脚,本大爷不高兴! 赵明月看小正太怒气冲冲地走过来,忽而伸手摸他的脸。 空音雪猛然站住不敢动。 但明月并没有真的触碰到,只是手指如花,像从他的衣领变出了一把小扇子,看空音雪红着脸横眉竖眼看着她,她单膝跪下将那小扇子放到捏到他面前。 “小公子可愿意与我共舞?” 赵明月练了一个晚上,满头大汗,但绯红的脸格外动人。 空音雪从她手里抽走了那小扇子丢在地上:“我不同意你给金彪跳这样的舞,他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淫贼。” 她知道雪儿一直在担心这个。 “不会有事的,何况我还带着你们呢。” “花妖精你也答应吗?” 风凛苑站在门外:“我都舍得让主人赴死,还有什么理由阻拦。” 最近风凛苑总是有些怪的,不给她做饭也不督促她作息,也不再跟她花言巧语,突然变得太过听话跟正经,还真让明月有些不习惯。 不过,可能也是因为她来了九曲城,有些事情也不用他一一打点了吧。 赵明月挥去这些想法,对空音雪说:“听见没,那才是成熟男人该有的成熟心里,雪儿别太担心,不过就是救人。” “毕安总管呢?”门口传来一个女声。 已经是深夜,勾灭此时过来必然有事。而且,她身后的暗处还站着一个人。 云瑶说道:“我去将总管叫过来。” 勾灭看着满地的大小扇子,一双细长的平行四方形眼睛斜睨明月:“听说你要去金家寨?此事关系到黑染的性命,可别处什么岔子。” 就算身手好,但明月在勾灭的眼里还是一个新手,所以即便有事她只找毕安不会找她。明月了然,也不急。 “我会尽全力。” 勾灭哼了哼没再说话。 毕安过来勾灭才上前道:“黑棘找到了我,现在金彪的人都在找他,该如何安置?” 从黑暗里走出来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身上有些伤,并不是很严重,他说:“不是安置我,毕总管,我要去救我姐姐!” 黑棘是黑染的弟弟,人身也就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与黑染颇为相似。 毕安说:“我们会救你姐姐。” “不行,我一定要去救我姐姐,你们给我一些人手,我要杀了金彪!”失去父亲与族人的少年悲愤难平。 勾灭抽了他手臂一下:“嚷嚷什么?现在金彪在通缉你,你若去了不等于送上门去?!” 那少年红着眼睛,眼泪已经到了眼眶但强忍着:“我姐姐绝对不能有事!” 勾灭也是着急:“我们不是在想办法救吗?那金寨子的大牢有多难共进你不知道吗?而且知道我们会去救你姐姐,大牢被看守得密不透风,昨夜你孟幽叔差点就回不来了!” 思索了须臾的明月道:“毕安总管,不如我们就让黑棘加入这次行动吧?” 毕安看着明月有些不解。 勾灭拧眉:“你疯了,黑染已经被关,黑家就剩这么一个小主子,你要他去要是有个万一……” “勾灭,小城主还没说呢。”毕安说道。 勾灭实在是有些不服,因为武斗输给她她不服,让一个不过二十来岁的人类阴阳师当主子,她更是不服。 可偏偏这人类就让魔君给选上了。 当初她跟鬼王有过那么一出,如今鬼王不要她了,可魔君又站出来给她说话,这个阴阳师到底有什么潜力? 勾灭哼了一声,不再多言。 明月说:“既然金家寨的牢房难以攻入,那如果是我们押送黑棘进去呢?” 毕安微微思索,而后说道:“这方法虽然有些冒险,但不失为一个办法。” 日次。 赵明月还是决定先去给后夕昼请早安,以防那家伙抓到她的漏洞,所以想好了今早再跟他报备要去苍山的事。 第二百七十一章 醋海浮沉 金彪好色。 金焕好斗。 众所周知。 被打的那个人惊慌失措地爬起来,然后众人连忙快速离开,被金焕震怒打死的手下可不止一个两个。 赵明月被金彪一把摔在床上,然后魁梧的身子猛然扑下来。 明月心里还想着如何让这个肌肉男毙命才能解气,但金彪却没扑倒她的身上,而是在离她大约十厘米的位置停了下来。 一条如同黑色墨汁一样的灵力缠住了金彪。 是后夕昼的力量! 明月刚察觉到,一只带着锋利指甲手已经打穿金彪的胸膛,修长沾满血的手捏住一颗还在噗通跳动的心脏停在赵明月的面前。 明月下意识屏息! 那血淋淋的心脏瞬间又被抽了回去,连同金彪庞大的身体一起被甩到了后边的墙壁,金彪当场毙命。 明月从床上坐了起来。 眼前这个穿着金色锦袍,头戴着獠牙面具的人,即便假装成了金焕的模样,但明月还是立马认出确实就是后夕昼。 他垂在身侧的左手沾满猩红的血,鲜血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滴答滴答落在地面。 方才明月都没有这么紧张的明月,被他看得莫名脊背发凉,瞬间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怎么觉得此刻的后夕昼比方才杀金彪那一刻的阴戾之气更深重? 甚至这个房间凝结出一层暗蓝的冰…… 明月从床上滑下来,行礼:“参见二爷。” 在外头还是不要称他鬼王比较妥当,看她多周全啊,可冰却丝毫没有消减蔓延到了她的脚下。 他这是要干什么? 明月忍不住抬头看他。 狰狞獠牙面具之后的眼神几乎要将她撕碎……他是在愤怒? 因为她擅自行动?可她分明跟他说过的!如果不是那他到底在气什么?又不说话她哪能猜得到他想干什么! 赵明月深呼吸:“二爷,属下还有人在大牢就不奉陪了。” 说完举步踩过墨蓝色的冰层要走,被他右手捏住肩膀:“穿成这样你还能去哪儿?”他的声音从齿缝之间挤出来。 身上是一件露出腰腹的红抹胸,以及一件红色的不规则长裙,这种穿着对明月这样的现代人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她挥开他的手。 “二爷不要耽误属下的计划……” 话音未落,后夕昼单手勒住她的脖子,与她瞬间从原地消失。 当她回过神时人已经在风华楼的梅园大厅。 毕安见状十分诧异:“鬼王……” 还没说完一道强劲的黑风扑面而来,鬼面已经拖着赵明月进了房间,一把将她丢在水池里,明月噗通站起来。 “你TM到底想干什么!” 又是话还没说完,后夕昼已经扯下身上那金色的袍子人也下了水,将赵明月按在水里。 “洗干净!” “你疯了你啊,我只是在进行任务!” “用身体去完成任务吗?” 谁让他插手了?他要不来她也能下手好吗?既然插手了的话就别那么多墨迹的举动! “就算用身体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说完就被他狠推入水,明月立刻闭嘴闭气,睡迅速淹没了她。 而肩膀被他捏得很疼,他的指甲已经陷入她的肉里,一张面具几乎贴在了她的脸,很近很近的盯着她,黑色的长发布满的水面。 水下光线很暗,但他好像看得很清楚,所以明月有种被出两个洞的错觉。 他到底在发什么疯?! 明月入水之前就没好好唤气很快就要窒息,只能挣扎着双脚想要踢他。 但却只踢到了一缕水墨般的影子。 后夕昼消失了,唯独那张狰狞的獠牙面具随着水的浮力慢慢上升。 明月也破水而出大口呼吸。 室内早就没有了后夕昼的身影。 那家伙……他是不是人格分裂啊?! “有毛病!”赵明月狠狠击打水面!“莫名其妙!” 云瑶拿着衣服走进来:“小城主可还好?” “……还好。”明月逐渐平复呼吸从水里出来,换上了干净了衣裳,云瑶要帮她擦头发,赵明月抓着毛巾自己擦着往外走。 “毕安,金彪已经死了,是鬼王动的手,我半途被带了出来,还没跟那些阴阳师打招呼。” “我已经发了信号弹,小主人放心。” “那就好,也不知道白鸠那边的情况怎样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入驻鬼王酆宫 后夕昼一进来虞芽儿立刻就乖巧地出去。 后夕昼在桌旁坐下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蔬菜与白米饭都吃了,但凡有肉的都没吃。馒头她吃,有肉馅儿的包子都不吃。 “酆宫的食物不合胃口?” “没有。” “那把这盘肉吃了。” “属下吃饱了。” “吃。” 赵明月礼貌摇头:“多谢陛下美意,属下确实吃饱了。” “所以你不吃?” 他是不是管得有些太宽了?明月无奈一笑:“鬼王这边的待遇如果太差的话,属下可要想着去投奔魔君了。” 虽不知道后夕昼为什么要瞒着魔君太阴灵犀的事情,但既然他这么做了就必然有理由,所以她相信这个理由是威胁到他。 果然后夕昼立刻非常不悦。 脾气很糟糕的家伙忍着没发火,持起筷子将一片肉夹到她碗里:“你还没够资格吃冥食!” 意思是这不是人肉? 他说不是就不是吗?明月可不相信。 后夕昼道:“吃冥食会影响到你身上的灵犀之力,本王如何能让武器生锈?” 这么说明月就相信了,毕竟他们之间有的只是利益关系,她不相信天下有白吃的午餐,鬼面对她做的所有一切都是有目的的。 “多谢,只是今日属下确实已经吃饱,请问什么时候开始学规矩?” 她可不想被他软禁在这里什么都干不了。 看她执意不再碰那些食物,后夕昼也只能作罢,拿出几个黑曜石材质的石头碎片放在了桌面。 “最近在很多妖灵身上发现了这些黑灵石碎片,上边注入了乌蛮的力量,得到黑灵石碎片者力量会大增。” “所以金彪也是其中之一?” 后夕昼默认,继续说:“这些黑灵石碎片除了让力量激进之外,还能感应灵犀之力。” 白羽是这方面的鉴别高手,他鉴定出黑灵石碎片能感应灵犀之力。 获得黑灵石力量的妖魔如果是被具备灵犀力量的人所伤,将会立刻感应到乌蛮的身上,从而方便他判断太阴灵犀的下落。 也就是说,如果那天晚上赵明月亲手杀了金彪,那么很快就会被乌蛮追踪到。 “所以那天你才会出现在金寨子?” 他也是听了白羽这么说之后,猛然心惊,赵明月正去刺杀金彪! 所以他才立刻赶去金家寨,将拦截他的金焕杀了乔装成金焕进入金家寨,没想看到的是赵明月被金彪扛起的画面。 他是懊恼他在赵明月身上用的计策,似乎总会令她限于危险之中,之前是废她修为,这次是故意放任她想要借机治她的罪,但两次都是险些要了她的命…… 可看到她贴着金彪,被金彪丢上床还一副搔首弄姿的模样,那一刻仿佛怎样都无所谓,他只想杀了金彪然后将这个女人狠狠的……抱死在怀里! 如今回想起来,依旧郁结难平。 所以干脆讽刺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明月可一点也不知他现在的心思,她有着自己的苦恼:“如果是这样,那岂不是说我不能对这些妖邪动手?” 算她还有点觉悟。 “这便是本王为何让你来此的原因。” “你有办法?”看他冷眼看她,她嘴角一抽,“您……” “是有办法。” 明月眼底露出一丝亮光,有办法就好说,她很期待但力保平静说:“还请鬼王指点。” “污染你身上的灵犀之力。” 污染这用词会不会有点不大妥当?“属下不是很明白。” “在不影响你使用阴阳术的情况下,用别的力量干扰或掩盖掉你身上的灵犀之力,你有两种选项,一是与本王双修……” “我选二!” 嘴儿倒是挺快?后夕昼斜睨她一眼:“选二?” 废话,没有什么比跟他双修更能令她反对的吧?“嗯。” “可以,那把衣服脱了。” 赵明月揪着领口瞪着他,都不选双修了还要脱衣服?这家伙坑她的吧? “选项二是什么?” “还没听就否定一,二是什么那就无关紧要了吧?” 她又有些急了,也不知为什么心里老想着跟后夕昼抬杠,就是不甘心被他控制,不甘心被他救。分明是仇敌的关系,可却偏偏得拧在一起,怎么想她都觉得不爽。 他吊她胃口,她也凉凉说道:“那就算了,被发现就被发现!” “……”这小性子,后夕昼目光落在她倔强的下巴须臾,“需在你身上植入冥界之物。” 第二百七十三章 风凛苑与后夕昼 风凛苑微微怔住,她嫌少主动表现出的不舍模样,反而让他说不出一些俏皮的话。 看他不同以往欢天喜地,明月也有些不大自在:“我只是有点无聊,而且……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饱了。” “什么?”这个风凛苑不能忍受,一个热爱厨艺的人最接受不了的事情就是把人饿着,平时他都没舍得让她饿一顿呢。“没人管你饭?” “不是,有,但是他们上的那些肉我都不敢吃。” 原来如此……风凛苑哑然失笑:“怕吃到至真至诚?” 知道了还问? 这倒是不可能的。“嗯,主人如此可怜,那我就给你做一顿饭再走。” 明月顿时松了口气,眉开眼笑起来,这让风凛苑也跟着沾染了一些喜悦的神色,心情好了许多。 让虞芽儿准备了厨具与炉子,两人就在明月所在的绮罗殿里做起饭来。 赵明月给他打下手。 “这里厨房不方便,你挑着简单的做吧。” “就算没厨房,也能给主人做出可口的饭菜来,主人别动。” 明月依言没动,他笑着从她头发上扯了一个发带,随手将他如丝绸一样的长方拢到脑后,绑成蓬松的马尾。 光洁的额前还碎下几缕碎发,精致细腻的侧脸,修长优雅的脖子。 举手投足有几分随意,却赏心悦目。 从腰间随意抽出一条细长的绑袖带,穿过宽大的袖子,将红袍累赘的部分都绑起,这是明月经常见的模样,可看着看着还是觉得亲切动人。 风凛苑侧过头来:“我有这么好看?” “咳咳……”一定是最近见鬼见多了,所以才会觉得今天的风凛苑格外好看,“好看!你比陀泽好看多了!” 陀泽?那个夜叉?风凛苑没好气地一笑,转头开始做饭。 “我来打下手。” 其实下人们拿来的食材都是整理好的,也没什么下手可打,风凛苑却由着她,给她分配任务:“主人把那茶叶用热茶泡一下泡,我给你炒一份银芽虾仁。” “好。” 风凛苑一边掌勺儿,一边不时地看着赵明月,她非常认真地剥着虾壳,手法虽然不是纯熟,但贵在认真仔细。 习惯性地张口要调侃两句……忽而想到了什么,他收回眼神专心掌勺儿。 没过多久。 一盘银芽虾仁出锅。 茶叶翠绿欲滴,虾仁白嫩晶莹,清香扑鼻,端着菜的赵明月忍不住持起筷子尝了一口,鲜嫩可口,立刻对风凛苑举起大拇指:“好吃!” 她将虾盘放在桌上,风凛苑也将另外一盘鸡端过来。 肥嫩的童子鸡翅膀与香菇、嫩笋、青椒一起焖烧,菜色鲜艳赏心悦目,而风凛苑又在里边加了一些葡萄酒,吃起来更是鸡肥色艳,浓郁醉人。 明月又馋得尝了一块,回头看着风凛苑。 那修长的身影站在桌前,他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节骨分明,手法纯熟地用豆腐皮裹馅,以蛋清糊住封口,放在蒸笼里。 “这个叫什么名儿?” “云卷豆腐。” “就没你不会做的菜吧?”其实这个还是其次,主要这人还愿意做,而且每一顿都做得非常精致。“要不我把雪儿也叫过来吧,正好我们一起吃晚饭。” “呵,这两日雪儿不大有空。” “为什么?” “黑白无双争先恐后要跟他玩。” 想到当日比武,黑白无双双眼冒光地说要那个小孩,明月朗声笑了起来。 从不远处路过的后夕昼停下脚步,抬眼望向了赵明月的住处。 端着水的虞芽儿路过跟他行礼,后夕昼低声问:“院中都有何人?” 其实他能猜到是谁。 果然虞芽儿回道:“回王的话,是明月城主与风凛苑公子正在院中做饭。” 见后夕昼许久都不说话,虞芽儿又问:“需要奴婢请风公子离开吗?” 呵呵呵…… 凭借超凡的听力又听见赵明月的笑声,似乎都能看到她开怀的样子,忽而觉得有些失落,牙关一紧他说: “不必。” 说完转身离去。 赵明月终于能美美地吃上一顿,浮躁的情绪瞬间一扫而空,所以人要吃饱吃好脾气才会好。 “慢点吃,一个姑娘家狼吞虎咽多难看。” 又不是没见过她大快朵颐的样子?明月嘴里吃着饭口齿不清说:“我跟雪儿都被你养挑了,只有你做的饭菜才最合胃口……” “咽下去再说话。” 明月咽下口中的食物:“可来了九曲城你就很少做饭。” “九曲城不是有大厨?” 第二百七十四章 隔墙如隔世 风凛苑来做什么?后夕昼没出声。 风凛苑径自走到了他身侧,与他一同望着幽蓝月光下的幽都,乃至遥远的冥河,迷雾涣散夜色未央。 夜风吹来,两人红色与黑色衣袂飞扬。 风凛苑嘴角扬起很轻地笑了一声:“呵,没想到鬼王愿为她戴上鬼王翼。” 就知道赵明月会找他商量这件事,如今风凛苑在赵明月心中已是无人能及的地位了吧?后夕昼又灌了一口酒。 风凛苑又问:“在下该猜王想守护的是人还是灵犀之力?” 此时后夕昼冷冷回答:“当然是灵犀之力。” “是吗?呵。”风凛苑的轻得几乎听不见,“在下以为鬼王翼的最终守护是以命换命。” 他如何知道?! 这件事哪怕是犀照都不会知道! 后夕昼转头看向他,面具之后的眼神漆黑锐利。 不过是个两千多年修为的桃花妖,总是让人觉得有灭口的必要:“你似乎什么都知道?” “王不必忧虑,不过是恰好知道。” “但你却一直对她保密。” “……啊,找不到告诉她的理由,即便告诉了她还是会有这样的结果,所以只能跟她说这样会死,或许她还不至于太绝望,对吗?” 对吗? 风凛苑是在问他? 后夕昼又已经恢复到了冰冷的态度。 “她迟早会死,又何必想那么多。” “那王又何必多此一举用鬼翼护她?” 后夕昼喉结一动,沉声道:“……为了她体内的灵犀,不是吗?” 然后又灌了一口酒,凛冽的酒香在夜风中散开熏得有些醉人,风凛苑没有揭穿他。 两人站了许久,后夕昼将酒坛子往城楼下一丢,哐啷一声碎响,他转身往回走。 风凛苑幽幽地像在跟他说什么,又像是喃喃自语:“王该要挟我不要告诉她真相否则就杀了我……我方才就有些忍不住了……” 忍不住他有如何能隐瞒至今? 后夕昼连脚步都不曾停一下,似乎笃定他不会说,或许又像方才那酒坛子,已经破罐子破摔怎样都无所谓,也怎样都回不了头了。 风中还残留了烈酒的醇香,风凛苑抬手抽出头上的发带。 黑发顿时随风飞舞。 那根发带就轻轻的缠在他的手指上,那么轻,风却怎么也吹不走。 赵明月啊…… 明月她住的地方很偏,这几日她走过一趟,周围冷清非常。堕羽灵守卫巡逻是飞在半空的,这地面连个人影也没有。 唯独风里偶尔传来城外幽咽的鬼泣,令人听着心里也跟着凄凉,赵明月站在高高的宫墙之间仰头望月,在黄泉看月亮也显得高远了许多。 也许不过只是心镜使然。 不知为何,今天感觉自己有莫名的罪恶感。 思绪一阵翻涌,她仰头对着月亮高喊:“楚子晏!” 后夕昼脚步骤然一停,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可前后看了一遍却不见那个叫他的人影,幻听了吗? 赵明月往宫墙上靠,低声又说:“楚子晏,对不起。” 原来声音是从宫墙的另一边传来的,后夕昼默默转身走到了墙边面朝这堵墙站着,他不动,听明月喃喃自语从另一侧传来。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你很讨厌,因为想你我不会哭了竟然觉得很内疚。还做了一件如果你知道了肯定很生气的事,风凛苑说不会给我煮一辈子的饭,我心里难受了……”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有他跟雪儿,我不想让他离开我,他不能雪儿也不能!” “可我不敢抓着他们,我知道我很快就会从这世上消失,他们却还要生存很久……我知道死别的滋味,知道不管我怎么叫你都听不见,怎么想你也不会回来的滋味……” “为什么,只是想要过得幸福,却那么有罪恶感?我不想你了!我不想你,不想你了……我真的!呜,想要用一切把你换回来!!” 明月突然明白为什么黄泉的哭声那么哀戚,因为都是在经历死别,亡人想活人,活人想亡人,却是永世之隔再无见面之日。 如何不哭得凄惨呢? 也许外头的鬼听见了,也觉得她的哭声如同鬼泣吧? 隔着一面墙的后夕昼抬手轻按在墙壁上,即便看不见他也知道,她此刻一个人卷在墙边,埋头在膝盖偷偷哭泣的样子,能看见黑暗里那个孤独单薄的身影。 从来不觉得,酆宫原来如此凄凉寂寞。 他再往前走了一步,面壁站了许久许久,直到墙那边的抽泣慢慢停下,那个倔强的丫头吸着鼻子擦掉眼泪,大口呼吸。 “等着吧,我不会输的,你不看着我也绝对不会输!” 似乎调整了情绪,她起身踩着大步离开。 后夕昼听着她的脚步隔着一面墙跟着她走。 一个人在墙里一个人在墙外平行而行,直到他走到墙的尽头,站在门口看着昏暗之中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孤单地走在深长的宫巷。 ……“楚子晏,我们成亲吧。” 第二百七十五章 刻画鬼王翼 后夕昼没跟她多说什么,就对外边的陀泽下了命令:“七日之内本王谢绝任何会见,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 “是。” 难怪王这几日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给了白羽跟鬼川大人,原来是有这么一出,陀泽领命立刻退了出去。 明月咽了下嗓子心中仍是警惕,但还是很理智地问:“种鬼翼需要那么长的时间?” 她也知道他只是种鬼翼,不怀疑他有其他想法了? “嗯,脱衣服,上床。” 明月差点给他呛到,能不能不要这么说话?本来他就不是什么好人,这样会让他显得很无耻! 不过,种鬼翼是为了掩盖掉她身上的灵犀之力,要在她背上刻画,脱衣服是必然。 心里这么明白事理,理智也知道如此,但却迟迟没有动作,身体僵硬地站着没办法做出动作。 后夕昼看了她挺着不肯服输地脊梁骨,转过身去面朝窗户。 他突如其来的体贴让明月意外。 只是到底要怎么做,能只露背部前边还能包得完好无缺?!而且,她能不能问,把鬼翼画在手臂上可以吗! 这想法连自己都觉得幼稚。 嗯,这家伙就算卑鄙无耻,但为了她体内的力量应该不会对她乱来。 明月一咬牙,宽衣解带。 只是……再看陌生的大床,赵明月又怨念重重,这种事情选择在她在的“绮罗殿”就好,为什么要是他的寝宫? 明月的犹豫终于让后夕昼没有耐心:“你再胡思乱想,本王就坐实你那些龌蹉的想法。” 谁龌蹉啦!? 他也敢说! 唉,他的床就他的床吧,连命都豁出去了,还计较躺在哪张床上? 确定那挺拔的背影没有转过来的迹象,赵明月走到床边,将白色的单衣脱下,再顺手将肚兜丝带也解下,然后还是有了一个很女孩子的举动,将白色的单衣反过来穿在了身上。 这样遮住了前边,她爬上那张蓝色丝绒大床。 躺下后还仔细掖了衣裳只露出背部趴在床上,清了清嗓子:“好了。” 面具后的目光一动,深呼吸转过身来。 深蓝色的床褥之上,她身穿一件白色长裤,修长的脚踝露出库管,两只白嫩嫩的脚丫紧绷扣在床上。 这床单的颜色不错,将那白皙的身子映衬得更白嫩,优美的脖颈,性感的蝴蝶骨,修长的背,纤细的腰肢。 臀部掩在宽松柔软的中裤之下,可却不难看出这臀部翘丽,毕竟他亲吻过那一对诱人的腰窝,也曾从背后这样要过她…… 嗯 喉间忽而难抑一丝喘息。 真是无药可救,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却只是望着那美好的身子居然就……杂念横生。 他一定在凝视她吧? 那那双目光都快把她看穿了! 明月宁愿是自己想多了! “你还磨蹭什么?”这次到她催促他。 感觉床上有了压力,明月身体绷得更紧,背后的肌肉线条明显有随时爬起来跑走的冲动。 “相对身体本王更在意你体内的力量。” 所以,他对她身体没什么想法喽?明月稍微松了口气,可是!为什么他声音忽而那么低?! “当然,鬼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后宫佳丽三千又如何对属下这凡身肉体在意。” 这么说完全是为了继续打消他对她的杂念。 后夕昼不予置评,只是看她反穿单衣的模样轻哼了一声:“既然知道这样,把身上的那衣服丢出去。” 明月回头瞪他:“不是只画背面吗?” “从手臂开始。” “那……我先穿衣服亮出手臂就好了吧?” “别逼本王动手。” “……” 若是可以明月此刻必然是捶胸顿足,想将衣服扒下来,但这样的话他从旁边就看到她的咪咪了吧? “你再转过身去一次。” 后夕昼不再跟她废话,一把俯身去扯她衣服。 “我自己来!”明月紧紧趴在床上偏着脑袋横眉竖眼瞪着他。 面具之后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他收回双臂环胸看着她。 她瞄准了一旁的被子,伸手一拽盖住了自己,翻过身在被子底下脱了衣服才又翻了回去,继续趴在。 看她像只虫子似的,忽而觉得时光也变得柔软,后夕昼也忍不住说:“那我掀被子了?” 什么时候他还会这么礼貌地发问?“……哦。” 他将被子掀开。 她是脱了衣衫,但依旧将衣服遮掩在身下,从他的角度还能看到身侧隐约白嫩的弧度,他别开视线动手将她头发往前拨: 第二百七十六章 喂养鬼王翼 赵明月没睡过去多久,又如同婴儿一样饥渴地猛然醒来,噬血的感觉翻江倒海,半梦半醒之间隐约记得自己好几次咬过后夕昼吸食他的血。 而他就跟哺乳的母亲一样用鲜血喂着她。 不知为何,在浑浑噩噩之中总觉得后夕昼不大一样。 恍恍惚惚,又做了零零碎碎关于楚子晏的梦。 但梦并不是很清晰。 因为很困。 她现在的状态除了饥饿就是困,与刚出生的婴儿没什么差别。 或许这是鬼翼的意识还没能与她分离,又或是鬼翼还太过鬼性支配了她大半个意识,所以真正属于她的意识却零碎断续。 就是觉得楚子晏离自己很近,仿佛就在身边触手可及,伸手就能拥抱。 反反复复半梦半醒。 这一次醒来赵明月很清醒。 蓝色白纹的窗帘被风吹得轻拂,有天光照入室内。 室内并没有其他花草,但明月闻到了一股淡淡熟悉的味道,不过这味道仅能捕风捉影,仔细去探究又无影无踪,如同她梦境里出现的楚子晏一样。 大床已经换上了轻柔的白色床单,柔软的被褥还有阳光的味道。 这阴曹地府哪儿来的阳光? 不过…… 明月抬起手臂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猛然就坐了起来! 她记得那天刻画鬼翼的时候,她可是把上身脱了个光光,而最后画完鬼翼之后她整个人都不清醒,现在……她身上已经穿上了柔软白色的单衣。 立刻掀起被子。 裤子也换掉了! 混蛋啊…… 不过后夕昼那么高高在上,那么讨厌她,应该不至于会伺候她吧?这一切一定都是虞芽儿做的,没错没错是这样! 可断续的记忆里好像有后夕昼给她穿衣的情景,她只是稍微睁眼看到是他又沉沉睡了去…… 这是什么记忆片段! 智商退化了嘛这是?! 赵明月挫败的铺在床上。 其实也没什么吧,多年之前莲香用她的身体引诱鬼面的时候,不也被他瞧个遍吗? 其实,在她还不知道体内有后夕昼想要的太阴灵犀时,有那么一段时间,明月都以为后夕昼对她是别有用心,一个让她回去分辨“欺负”跟“取悦”区别的人应该是对她有点意思的吧? 当然现在怎么想也是不可能的!他的任何目的都是因为太阴灵犀。 明月刚想从床上下来,虞芽儿连忙跑过来扶住她:“城主需要什么,跟奴婢说就好啦。” 见到虞芽儿明月心中有了一丝期待:“这些天也是你在的对吧?” 虞芽儿一时还没弄明白。 明月道:“这几日多谢你的照顾。” “城主说的这几日是哪几日?奴婢今早才接到陀泽的吩咐,来伺候城主,这几日都是王与您在一起,我们谁也不能靠近。” 希望幻灭,还真是让那BT给占了便宜。 只是……这虞芽儿是什么表情?为什么是那种笑容可掬的模样?而且还说道:“城主一定很累吧,王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什么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明月一脸茫然:“他不是一直很惊人吗?” “呃?是这样吗?!”虞芽儿一副脸红心跳的模样,“果真不愧是鬼王,不管什么都是很惊人。” 好像两人的思路并非在同一个频率上,赵明月干脆不说话就看着她。 虞芽儿却坏坏一笑扶着明月起身:“城主也是女中豪杰,这连续七日的宠幸换了常人可得坏了吧。” 踩到地上的明月一个趔趄向前倒了过去。 她说什么? 宠幸?! 虞芽儿又是噗嗤笑:“城主慢点儿,你现在的腰跟腿肯定是比较虚软一些,王已经命人熬了滋阴补血的药膳,很快就会送过来。” 滋阴补血…… 她是需要补血,但……他们这鬼一般想象力啊!明月推开虞芽儿:“我不用扶,没事,你看我这不好好的?根本就没你想的那回事。” “城主就别逞强了,我们女子弱些也没什么,这也正说明了王身强体健。” 身强体健…… 明月目光一呆:“我跟王就没发生你想的那些事……”算了不解释了,清者自清。她一手撑着肩膀,另一只手甩了甩,觉得肩膀与手臂并没有特别利索。 虞芽儿目光落在了她甩动的手上,眼睛瞪大:“这么大……” 什么大? 明月看她目光落在自己呈C字的手上,愣了半晌,忽而一手拍这画皮的脑袋:“你想多了吧!” 第二百七十七章 祸水红颜传 明月对着他咽了一口口水,口干舌燥。 这种渴望比背后的疼痛还要难忍。 真是服了这这个倔强的丫头,后夕昼不再煎熬她,横刀划过指尖。 食指上立刻有一条鲜红的血冒出,几乎能味道气味一般,赵明月屁股立刻要离开椅子。 这样会不会太生猛了? 明月看着他,眼睛红红的。 好像是瞪着主人开口说可以吃了的宠物。 后夕昼无奈道:“还不过来?” 赵明月咽了下口水,何必要感激与内疚,他做这些不是为了她! 这么一想她大步走到他面前。 他却一点也不配合手依旧放在放在膝头,鲜血从他的指尖流下,不想承认自己此刻的兽性,但确实看着这红艳艳的血觉得兴奋。 但她这么放置手,她要吸血的话,只能跪在他的膝下,莫名觉得……姿势不对!于是抬眼看他:“你把血挤到茶杯里吧。” “……”也就她这么挑三拣四,后夕昼想揍她,“给你数到三的机会,逾期不候。” “这又不是我愿意……” “一二。” 明月立刻蹲下来,抓起他的手往嘴里送,腥甜的血液在舌尖花开的刹那,如同久旱见甘霖,第一口忍不住用力吮吸,一口热血润喉她狠狠地呼吸。 她跪在膝下的姿势,让他有想伸手抚摸她头发的冲动,只是他浑然不动,面具后看着她的眼睛依旧漆黑如夜。 手指上传来的吸食感觉莫名让他有些亢奋,看着她欲罢不能地捧着他的手,软软的舌头不断划过指尖,后夕昼喉结上下摆动,胸膛也微微跟着起伏起来。 背上的疼痛能感受得到退去,赵明月已经不似之前那么没有自制力,吸食的举动变轻,变慢,等着身后的血纹消退,她作势要离开他的手…… 后夕昼忽而倾身另一只手扣住了她的脑后,将她按下。 他的食指再次没入她的口中,柔软的舌贴着他的指腹,明月抬起眼不解地看着他,后夕昼喉结一动:“还不行。” 面具之后的眼睛漆黑透亮,吞人一般。 不知为何,明月此刻吞咽不得,舌一动就能感应到嘴里的指,莫名觉得这动作……很河蟹。 但他说还不行是没够的意思吗? 可她已经不躁动也不疼了啊。 尝试性地再吞咽一次,明显察觉到后夕昼一阵沉重的呼吸,明月抬头,自己此刻跪在他的双腿之间,这姿势……简直太诡异! 赵明月猛然咬了他的手指从他膝下退开,面红耳赤瞪着他,该死的家伙,分明在捉弄她。 后夕昼看她双颊绯红,再看自己的手指,声音如常说道:“吸得不错。” 不错你大爷! 不过她不会跟他一般见识,人正不怕影子歪,管他怎么想,反正她对他没有任何想法,即便姿势不对或被人传言什么的,无所谓。 反正她孑然一身,根本就不用在乎这些。 她转身就走。 “这就是所谓吃干抹净转身就走?” 明月回头:“对。” “城主可真敢承认,过来。” 又过去。 可惜小娘现在不需要喝血了,明月抱拳:“陛下早些歇息。” “你的鬼翼让本王瞧瞧。” “又想坑我?”从以前到现在就没少被他坑过。 坐在座上的后夕昼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本王要对你做什么,早七日也该做尽了。” 呃,赵明月眼角一抽。 该看不该看他都看了,此刻要检查她的背是不至于怎样,明月举步走到他面前,松了松右衽的衣领,将衣服往后撑露出背部。 “那么高本王看不见。” 他那么高不能站起来啊?赵明月又单膝跪地让他看。 他微微拉下她的衣领,问:“可还觉得又负重感?” 这话问得中肯,明月回答:“有。” “虽是无形却也是本王的骨血,自然重了些,以后会好。” 说完松开了她的衣领。 明月起身将衣服整理好,其实他若正儿八经说话会让她有些不适应:“多谢。” “不过是各取所需,你说过不会感激。” “意思意思而已,你别当真就行。” 她说完,他没接话,只是看着她,看得让有些不自在,他经常会无意识就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这让她很不自在。 明月再次开口说要走。 “除了报仇之外,你现在最想做什么?”他在她开口之前询问道。 但并没有换来赵明月的期待,而是再次警惕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后夕昼无奈:“你知道自己有利用价值,就该明白本王不会对你怎样。”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不是红颜亦是知己 风凛苑的态度明显与之前大有不同! 她在酆宫的这些日子,空音雪的信息她经常能收到,今天空音雪问她说,他想跟风凛苑过来酆宫陪她。 明月居然有点不知该如何回答。 于是又给风凛苑发了信息:你们最近过得好吗? 风凛苑许久都没有回复。 明月低头看奏本,许久之后手心未央花发出光晕,她立即点开,不过是空音雪来信。 空音雪:我们今日就过去,怎样? 明月顿时觉得自己发给风凛苑那信息多此一举,也有些尴尬,空音雪跟他或许都在风华楼,可能他还知道她在与空音雪短信,她又岔开去问他“你们过得还好吗”。分明就是没话找话。 唉,好像又做得一些会让人误会的事? 也没有误会吧? 她就只是想跟他像之前那样相处就好。 明月给空音雪回了短信:晚些时候吧,等我情况再稳定一些再来,我没事,雪儿别担心。 空音雪很快就回了她:那好吧,有什么事立刻叫我们。 我们…… 空音雪时常将他与风凛苑成为我们。 只是他这么想过来她这里,风凛苑会不会也这么乐意呢? 很想从空音雪那旁敲侧击出风凛苑的情况,但要是风凛苑就在一旁会更加误会她喜欢他吧? 误会?! 既然是误会,她为什么那么介意呢?! 明月甩了甩头,回了雪儿一个字:好。 然后趴在桌上看着掌心的未央花发呆…… 忽而掌心又亮了。 她迫不及待地点开。 还是空音雪:明月,风凛苑最近都不给我做饭,整日就知道出去玩,现在正跟云瑶下棋,让他给我做只鸡他都只吩咐让厨房去给我做,根本就不好吃。 这些好了,不用她旁敲侧击也知道风凛苑最近在做什么。 九曲城风华楼梅园芭蕉亭内。 风凛苑与云瑶对弈,云瑶的棋艺非常了不得,风凛苑也不差,他不急攻,却守得让人寸步难行。 不过,从方才他看了手心之后就开始出现漏洞。 而且频频失守。 最后叹了口气笑道:“唉,在下棋艺不精,终是输给云瑶姑娘!” 靠着芭蕉亭柱子站着的黑染双手环胸,用她浅黄琉璃般的眼睛斜睨风凛苑:“云瑶可是妖王调教出来的才女,你输给她并不奇怪!” 其实开始她还是挺看好风凛苑的,还以为他能赢了云瑶。 黑染:“你这种只守不攻的路数,必然是会输!” “是,在下输得心服口服。”风凛苑供认不讳,依旧笑如春风。 云瑶却缓声道:“公子后边的棋下得格外心不在焉,是否是要急着去哪儿?” “呵,云瑶姑娘不必为我找借口。” “似乎公子很介意自己的掌心?从方才开始就不断分神留意,莫不是……不舒服?” 风凛苑目光微微一动,这云瑶真是观察入微,他朗声笑:“云瑶姑娘可谓心细如尘,在下确实是被自己手心给突然美得分神,你们瞧……”他晃了晃自己的左手,“是好看吧?” 然后起身看着自己的手:“人生得好看也就罢了,怎么这手也如此好看?” 黑染想一个鞭子抽过去:“哪来的桃花妖居然如此臭不要脸!” 云瑶却只是淡淡目送他远去的背影,然后低头将棋子收回盒中:“此人非同寻常啊。” 风凛苑轻搓着掌心那朵淡淡的未央花,方才的短信她看到了,她问他,你们最近过得还好吗? 风凛苑嘴角弯了弯,眼神忽而暗淡。 ……“是我没把握好跟你相处的分寸。” ……“什么?” ……“之前以为你让我不要喜欢上你是玩笑话,我没放心上,可能我做了一些让你误会的举动,抱歉。不过,我真的没有喜欢你,所以你不用刻意躲我。” ……“明月……” ……“我开始还没弄明白你为什么避开我,现在你问起子晏我好像才意识到,我可能让你有压力了。” ……“并非如此,我是因为……好吧,既然你察觉到了也就不用我再挑明,我确实很担心主人会喜欢我,毕竟我这么好对吧?” ……“呵呵。” 第二百七十九章 明月进言鬼王纳谏 居然都让她说中了。 确实他最近觉得手头没有可以完全托付的人。 后夕昼看着赵明月良久。以前就知道此人非同一般,如今再领教依旧耳目一新让人心潮澎湃。 陀泽端着茶点进来,走到书桌旁,一看眼前的情景有些傻眼,然后又可掬一笑,将茶盏放下。 那笑容怎么跟虞芽儿一样一样的? 难道鬼族比人类有更大的八卦脑细胞? 不过明月好似也察觉到了什么…… 后夕昼的书房就一张大书桌,书桌前也只有一张椅子,从开始到现在都是后夕昼站着,她翘着二郎腿在高谈阔论。 罪该万死啊! 明月立刻登起身子从椅子上起开,笑容有些僵硬地退到一旁:“天色不早,属下先行告退。” 但他却刚听到兴头,而且多久与她正常交流了?后夕昼又问:“那城主觉得该如何解决这些问题?” “以上这些不过是属下拙见,还望陛下莫要见怪……” “少阴阳怪气说话,如今你与本王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不会不知吧?” 说得也对,既然她已经决定踏入他的船,那也就没必要再畏首畏尾疑神疑鬼。明月正色道:“我现在还找不到办法,陛下再给一些时间。” “好。” 于是,赵明月开始着手于鬼族的事务,她并没有进入朝堂之上,后夕昼在后堂给她备了一个位置,所以每天鬼族朝堂上所说的事情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下了朝堂她将毕安请到了酆宫,毕安将风华楼与现在妖族的力量也跟她仔细讲述,加上之前她所搜集到的力量,半个多月过去,赵明月已经将时局大致掌握在手。 而且,距离上次鬼王翼发作已经四天,背后也没有那么重的负重感,一切都在向着正常的方向发展。 夜半。 后夕昼从书房走出来,看着对面寝宫的灯依旧亮着。挺长时间了,她一直这样夜以继日,除非是鬼王翼发作她才会停歇下来。还是跟以前一样,一旦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就一头扎进去。 很多次想要踏入她的空间,但都只是作罢,就这么远远看了一眼,后夕昼转头要进屋。 对面寝宫的门打开了。 灯光从门内照耀,一个修长的身影跨出门槛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懒腰停在一半又往院子里走,抬头看天。 “还真下雨了?” 忽然,似乎也看到了对面的他,她站了一会儿冒着细雨举步朝他走了过来。 毛毛细雨在灯光之下微微发光,那人身上的白衣也一样发着光芒。 她毅然穿过雨雾踏上回廊,站在离他三步之遥的位置拱手行礼:“陛下没睡,正好我有东西要呈给你看。”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本子,上前一步,呈上。 后夕昼看了她一眼,接过。 她又后退了一步:“你先看,我回去睡觉。” “……”下意识开口要叫住她,想想又作罢,拿着她给东西比她更快转身进入书房。 明月挑眉。 她在酆宫也呆了有一段日子,除了给她输血与讨论公事他倒是没再对她有过分之举,态度一直都很冷淡。 这样明月反而安心了不少,她也转身再回到寝宫,打算好好睡上半宿。 后夕昼坐在灯下打开她的本子,一看上边大胆的计划他不觉愣住。 她提出了三点建议大概是这样。 第一,br鬼族接管妖族,要妖王所有剩余力量纳入他的麾下。 第二,br妖王旧部编入鬼族朝堂,将他们培养成心腹所用。 第三,br将获得黑灵石的人集结,编成一个鬼族的军队。 第三点的理由,乌蛮将黑灵石分散撒入人界与冥界,为的是感应到太阴灵犀,这股力量却不是被乌蛮控制,但却强化了很多,所以建议物尽其用纳入旗下,作为对抗乌蛮的“强化军队”。 第二点的理由,妖族旧部在妖王离开千年依旧不离不弃,他们为妖王报仇的心愿必然也坚定不移,如此衷心的下属不用就是暴殄天物。 第一点的理由,草木皆兵时期,鬼王集结妖族是天经地义,没有理由而是必须要做这么做,脚趾头想也要这么做。 谏言之中,她还提出了如何分配妖族旧部的意见,言行大胆直接,但却十分耿直。 也就她能信口开河。 可倒也不无道理。 次日,赵明月依旧还是醒了个大早,打开房门的那一瞬间哈欠被压了下去,她惊讶于门前站着的挺拔背影。 第二百八十章 被群妖盯上的雀翎石 赵明月与空音雪回到了九曲城风华楼,这个地方对明月而言,依旧算不上是熟悉的地方,甚至她在这儿停留的时间还没有酆宫的时间长。 所以没有什么特别的归属感。 只是想到风凛苑与雪儿一直呆在这,才觉得又好像这就是归属的感觉。 上次离开这儿的时候是七月十五,今天是八月十五,整整一个月。 今年的八月十五却下着雨,晚上估计也看不到月亮。 正因为下雨九曲城街上的行人不多,各种酒楼茶铺的人却爆满。 风华楼也是热闹非凡,毕安在迎风楼里迎宾宴客,看到明月走进来上前问安,随后又被人叫了去。明月在迎风楼里逗留了一会儿,随后便回了梅园。 一路上也没见到风凛苑,就忍不住问空音雪:“风凛苑呢?” “他跟黑染去了苍山,说是苍山有祭月节他去那玩。” “噢。”明月笑了笑。 空音雪看出了她的黯然咕哝道:“我分明已经提醒今日是你生辰的,他说你在酆宫自然有人给你过,不差他什么的。” 看他横眉竖眼的赵明月笑道:“有生之日每天都是生辰,再说不是有你跟我一起吗?” 想之前的几年,就算她修行中每逢中秋还是会大家一起过的,今年没想到只有她跟空音雪。 “我们回人界一趟好不好?”赵明月问。 他自然欣然接受没有二话。 九曲城也算是人界,但在这里居住的大多都是妖族,所以在明月的心里九曲城并不算是人界。明月与雪儿乘坐飞驰出了九曲城。 人界到处也在下雨,晚上能看见月亮的几率也很渺茫,但从不见天日的冥界出来,再看人间秀丽山水实在是太舒服了。 “飞驰停下来。”明月叫了一声。 马车停下。 赵明月打消了原本要去人界城镇的打算,对一脸不解的小正太说:“雪儿,你看这儿景色多美?” 四面环山的蓝色小湖旁有一座茅草凉亭,因为下着雨,山水茅亭潮湿迷蒙,别有一番幽静平和。比起喧闹的城市,明月此刻更喜欢安静的地方,反正去了哪个城市也没有等待她的人。 “就在这里过中秋了怎样?就我俩,烧烤!嗯?” “好!”只要跟她在一起,在哪儿做什么雪儿也没所谓。 两人下了马车,明月撑着伞与空音雪走到了茅亭之下:“你进去等着,我去寻些干柴。” “我去寻,你去歇着。” “你……” “我不是孩子!”空音雪强调,他也想照顾她。 明月怔忪然后笑开,不知不觉又将他当孩子看待。 就知道会是这样!空音雪没好气道:“我顺便猎只野味回来,否则如何烧烤?” “好。” 空音雪并不撑伞,他若不想淋浴身上自然会有一道屏障遮蔽,小身子灵巧地一下就消失在赵明月面前。 赵明月站在茅草凉亭之下,望着起雾的水面,再看高耸的山深长的呼吸清新的空气。 我果然最适合在人类活着啊,这种草木土地的香气让人心旷神怡。 只是! 空气中忽而流动出紧绷的杀气,接着一道如同雷电的击打直接落在了茅草亭上,好在明月反应及时飞身后退,眼前的茅草凉亭已经被轰得四分五裂。 赵明月举目,看到半空盘旋飞出十来只雷鸟。 雷鸟已经成妖,身体是人的模样,背后有一双强壮的羽翼,攻击时发出如同惊雷的声音,口中激射闪电。 大部分的雷鸟身体呈褐色,群鸟之中有一只颜色呈褐红色,身上有一道道电流在涌动,他应该就是这群雷鸟的头领。 他嗤笑一声:“你叫赵明月?” 噢?他还知道她的名字?赵明月随手一抓,落在地上的雨伞飞入她的手中,她撑伞遮住了头顶纷飞的雨仰头看半空的雷鸟。 “我不叫赵明月。” 一旁的另一只雷鸟道:“二哥,她说她不叫赵明月!” “闭嘴!”雷鸟头目哼了声又问,“你是九曲城的新主人?!” 明月最不喜欢的就是动这种无用的手,能避开的尽量避开。“我不是九曲城的新主人。” 一旁的雷鸟又说:“二哥,她说她不是九曲城的新主人!” “你该死的是鹦鹉吗?我是聋了还是瞎了听不见要你重复?!” “二哥,瞎了是还能听得见的!” “谁让他跟出来的!”雷鸟头目被那个小罗罗气炸了,“管她是不是,反正目标是她杀了就没错!” 说罢雷鸟咆哮,一道闪电击杀赵明月。 明月持伞飞身后退,她方才所站的位置已经被击出一个坑,接着盘旋在半空的雷鸟同时对她发出攻击,十来道闪电同时落下。 赵明月左手幻化一道灵符贴上雨伞的顶部,雨伞面上亮出一层金光。 那数到闪电击打到了雨伞的顶部立刻被原路反弹,躲避不及的几只雷鸟被自己的闪电给击中落地。 第二百八十一章 坠落的南海珍珠 空音雪赶到明月身边:“你受伤了!” “小伤。” 明月回头看那些雷鸟,他们也托起垂危的大哥飞身离开,雪儿又要出手。 明月拉住他:“那家伙也是靠黑灵石才敢如此嚣张,他现在身受重伤不死也得毁了数百年修为,雷鸟倒是没什么只是方才那个人……” 明月看向蒙面人离去的方向:“力量不在我之下。” “什么?”空音雪拧起眉头,“可能判断出是何人?” 明月摇头,这等身手她没接触过。 空音雪又问:“会不会那人身上也有黑灵石?” 赵明月从腰间取出方才她拿到了黑灵石碎片,沉思须臾:“应该没有,感应不到黑灵石的力量。” “你这才刚出来如何就被人盯上?”空音雪面色也十分严肃起来,目光落在她的肩膀又拧起稚气的眉头,“我们还是先回九曲城,你身上的伤得处理一下。” “嗯。”经过这这一番,明月也没了赏游的心情。 回程。 雨下得有些大了,哗啦啦打在飞驰的车厢之上。 车厢里。 赵明月的衣袖被鲜血与雨水染得一片赤红,空音雪觉得扎眼,抿着嘴唇将她衣袖剪下来,一道皮开肉绽的伤口还在冒着血。 他咬着牙沉默给她止血,明月看他一副紧绷的模样清微微一笑,其实不过几厘米的剑伤对她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这具身体已经很耐打。 见她笑空音雪不悦地瞪了她一眼。 “方才我去捡柴也遇到一群跟踪我们的人,也是冲着你身上的雀翎石来的,很有可能有人放出了得到雀翎石能成为九曲城主人的话。” 空音雪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可关于妖王的遗诏知道的人却并不多,除了后夕昼、犀照还有就是九曲城那些人没有别的了。” 这些明月也想过。 虽然现在连后夕昼也认了她这个九曲城城主的身份,但妖族旧部对她却没有打心里的认可。只是鬼川、昆仑虚、孟幽、陆吾、白鸠、勾灭还有黑白无双,她该去怀疑谁呢? “我知道雪儿的疑虑,原本进入黄泉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种程度的挑战也还在我所预想的范围之内,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别太着急。” 空音雪已经帮她包扎妥当,点了点头:“方才遇到那样的危险,你应该把风凛苑给召唤过来!” “你觉得这点事我都处理不了吗?”明月没好气地叹了一口。 空音雪的目光落在了她湿漉的衣服上,礼貌地别开,可又慢慢转了回来,眼神从她潮湿的头发到脖子,衣领,胸……脸颊一红他再别开头。 “咳,你身上可带有干净的衣裳。” 明月低头看自己,身上白色的衣裙湿了都贴在身上,因为挺多层的不至于跟小说里描述的那什么勾勒曲线聊胜于无,但确实贴着身还挺不妥。 看空音雪扭开的小脸她反而笑了,踢了他一下:“你出去,我换一下衣服。” 空音雪回头斜睨了她一眼,粉雕玉琢的小脸蛋粉扑扑地从车厢内离开,钻到车头将车门关上,坐下。 风雨斜面吹来,他给自己屏了一道白色屏障,双手慢慢拢进袖子里,风雨挺大,车厢里的声音什么都听不见,可脑中却不断能浮想联翩车内人脱衣穿衣的情景。 “手上有伤,动作慢点!” “知道了。” 车内传来了回应,小正太故作镇定的脸终于慢慢浮现笑容,然后又拢了拢袖中的手,嗯,他果然还是做喜欢有人作伴的感觉。 两人回到了九曲城。 终究今夜还是下雨,没有月亮的中秋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收到了夜十发来的祝福短信,说有事就不能过来了,夜十这几年也是忙得分身乏术,他已经重新契约了一百多个神器,如今的夜十神殿已经有了很多的人气,比以前热闹了许多。 她跟夜十就像是……大学里最好的朋友,毕业之后各奔东西,两人之间依旧有着美好的友谊,但却时常见不到面。 明月给他回了短信,说过些时候去找他。 然后坐在芭蕉亭护栏下的长椅,举手看着拇指上的戒指。 这戒指是在岳山派时,跟夜十在屋顶喝酒看日落,她告诉夜十是她成年生日,夜十就将手上的戒指转到了她的手上。 转眼间已经五年了。 明月笑了笑。 已经想好了今天绝对不会拿出的东西,还是忍不住掏出了出来。 太月玉。 即便没有月亮,但还是印证了是十五的事实,太月玉整块发出圆润的光泽,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圆满。 这玉比起手上的戒指到她手里的时间更长,那是十四岁生日楚子晏送她的第一件礼物。 九年了。 物是人非。 只是,初次见到的楚子晏,二十岁以后的楚子晏都还那么清晰地印在脑海之中,一颦一笑还在心尖上。 第二百八十二章 何为真心 风凛苑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明月抬起头,他撑着一把伞遮过了她的头顶,夜光珠从下往上打在他一如往常俊美无俦的脸。 赵明月的手莫名一紧。 之前他经常对她说,一日不见主人如隔三秋,如今与他一个月不见,确实有些恍惚,恍惚到有些陌生,恍如隔世。 “就找一个小东西。” 湿濡的衣袖渗透出血红,看来是真的受伤了,风凛苑拧眉别开视线深呼吸,忽而看见了卡在假山上一颗珍珠。 这珠子……他也认得。 凝睇须臾他低头望着赵明月:“既然是小东西主人又何必冒雨找?不如……天亮再找如何?” 晚上要是雨下大了把珠子冲走怎么办?“……马上就能找到了,你先进去吧。” 风凛苑沉默不语,站着居高临下看着她。 与他对望了一会儿,她立刻收回视线继续翻找。 “你进去吧。” 看她执着没有要走的意思,风凛苑嘴角弯起了无奈的弧度,伸手从石缝那捻起那颗珠子。太月玉上的那颗南海珍珠,以前楚子晏的佩玉上也有一颗类似的。 “真奇怪,这石头居然长出了一颗珍珠。” 珍珠?! 赵明月立刻站起来,看到他手里的珍珠,湿漉漉的脸顿时绽放笑容:“我要找的就是这个,原来是夹在石山上了?!” 失而复得的笑容在对上风凛苑的眼神之时,顿时又慢慢地收敛回去,然后有点干干地笑道:“哈哈哈,找到了进屋吧!” 她率先往前走。 挂满雨水的梅枝打在她的身上,撑着伞的风凛苑跟在那些晃动的梅枝之后,与那瘦长的背影先后上了回廊。 “浴室里应该放了热水,主人先去洗洗。” “好。”明月头也没回应了一声。 进了房间,云瑶见她一身潮湿惊讶道:“小主人这是……” “没事。”明月将断了挂绳的太月玉还有珍珠放在了桌面,“我去洗洗。” 云瑶已经拿了干净的衣裳给她。 明月一身清爽地从浴室出来,却看见风凛苑坐在她房间的桌旁,他在帮她编太月玉新的挂绳,明月将毛巾放下大步走了上去。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风凛苑避开了她的手,抬头望着她笑着说:“快好了,而且这种事情我来做就好。” 此刻他好像还是原来那个对她千依百顺的风凛苑,可明月却觉得他有些遥远,也不知道是赌气还是不愿意接受他捉摸不透的心思,她还是伸手拿过了太月玉。 “我自己来就好,这些事你又不能帮我做一辈子。” 风凛苑看着落空的手,抬起目光落在那枚太月玉上,眉头一紧目光再往上落在明月的脸上,眉头轻蹙。 明月好像知道自己是在……报复,不然也不会用他的话来反击他。 当日他不是说过,他也不能给她煮一辈子的饭吗? 她居然介意到今日。 只是如今被他这么一看,忽而觉得自己分外小家子气,她并没有这样与他反唇相讥的立场,顿时也觉得尴尬,她捏着手中的玉说:“听说你跟黑染去苍山过祭月节,苍山能看到月亮吧?” 风凛苑目光锁在她脸上,摇了摇头。 明月笑了笑:“到处都下雨,苍山也一样吧。” 风凛苑又摇了摇头:“苍山不下雨,夜空如洗。” “那怎么会看不到月亮?” “即便明月当空高挂,终究不是我所见想见的明月。” “……” 赵明月猛然凝神望向他,那他所想见的明月是…… 风凛苑嘴角扬起无奈的笑容,那双眼睛里有水色柔光,有无奈压抑:“煮一辈子的饭,缝一辈子的衣,于主人而言意味着什么?” 明月的心骤然跳动得飞快,他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只是面对这样的风凛苑她居然这么紧张。 风凛苑看她紧紧攥着太月玉笑着又问:“呵,主人凭什么要我的一辈子?主人可还有留给我的真心。” 真心? 她似乎很难辨别这东西的虚实。 “我……”赵明月喉头一紧,生涩得连话都说不全,“我对你是真心。” “……”风凛苑望着她须臾起身举步走近,“主人所谓的是何种真心?可是如我一样?” 如他一样的真心又是怎样的? 明月有些不确定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风凛苑从未对她做过出格的举动,即便嘴里说着所谓的“一辈子”“我是你的人”之类,但举止却有分寸,从未像今日这般具备让她慌张的侵略性。 他靠得很近,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酒香。 第二百八十三章 希望与隐患 明月深呼吸一字一句说: “不是你我不会来到苍元大陆,楚子晏不会死,傅若水不会死,我也不会变成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把我逼到无路可退你说让我远走高飞?我也想!你把我的人都还给我,我就离你远远的!” 如何还?! 还不了! 后夕昼闭了闭眼,上前将她拽入怀里。 赵明月推开他。 他的臂膀如铁扣着她,沉默如同磐石。 赵明月,若知必然要杀你,我定然不会钟情于你!这一生最后悔莫过于……喜欢你,可却注定要悔恨终生。 脖子上的鲜血染红了他黑色衣服内白色的衣领,那蜿蜒的血让明月忽而抽泣一声,声音暗哑: “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是我……” 揪着他的衣襟埋头狠狠不断地深呼吸,将眼泪全数往心脏里倒吸,许久之后,冷然推开了他,情绪也已经平复了大半。 后夕昼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拨开衣袖,看到了那大约两寸长的伤口,拧眉看着她。 “剑伤?” 赵明月收回自己的手:“别做出一副关心的模样。” “……并非关心,只是询问从何而来。” 既然不关心就更不用他管,他自己都自顾不暇还有心思管别人的事!“已经很晚了陛下请先回吧。” 衣袖已经遮掩的伤口,后夕昼目光滑落到她手里的太月玉,不走,反而往座位上坐下,指着自己脖子上伤口:“你不介意小伤,本王介意,看着办。” “属下让毕安给王请大夫。” 手腕又被他拉住:“你要昭告全天下你吸了本王的血?” 这件事情得保密…… 赵明月沉声说:“之前那么多次也没见陛下让我看着办。” “经你这么提醒本王倒是该连本带利要回来?” “鬼翼可是你的主意,你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你自己……” “同时也帮你了不是吗?” 赵明月瞪着这人,说不过,转身去拿了医药箱。在那之前,后夕昼见她仔细将太月玉收入荷包装入乾坤袋中,才拿着医药箱走了过来。 不过就是很深的牙印,对他这种大魔头而言又算什么伤口? 只是,这次是当真咬了他的脖子,如同当年他咬了她一样。明月心里忽而觉得可笑:“我说过终有一日会从你身上一样一样拿回来,这牙印倒是拿了个够本。” 后夕昼明白她说的什么,低声道:“你也说过比起好吃你更好用,你觉得本王呢?吃你吃过了……要用吗?” 赵明月立刻往药棉上涂了超级无敌多的消毒水,一把浸入他的伤口里,疼死他个大鬼头! 热辣的疼痛传来,后夕昼却觉得有些舒服,她在他身上每一句指责每一个报复,除了觉得痛苦之外还觉得舒坦。在她最难过的时候刀子他都宁愿让她捅过。 以为这样他就会越来越轻松,可是并没有,她的喜怒哀乐莫名其妙的都能在他身上放大。 后夕昼说:“今日本王能答应你一件事,你想做什么?” 为什么今日可以?中秋的礼物?生辰的礼物?明月斜睨了他一眼,根本不信他。反而又往他伤口里撒药粉,恨不得能给他撒点盐看他还能巧言吝啬! 但他根本就无动于衷还在那样“真诚”望着她,演得跟真的一样。明月冷哼:“鬼王的心意属下领了。” 后夕昼牙关紧了紧:“本王今日确实打算放你跟风凛苑走……” “……”赵明月气不打一处来,还没演够呢他?! “过了今日你就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后夕昼又说。 明月忽而微微走神了,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别扭的楚子晏,两人吵架,他赶她走,而后她又离不开地跑回去,楚子晏就说。 ……“明月,我方才确实打算放你走。” ……“可你现在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也许是因为生日的关系,连后夕昼说的话也能让她联想起楚子晏来。 赵明月深呼吸:“你明知我不会走,何必又说这些。” “楚子晏已经死了五年,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这是我的私事与你无关!”每个人都这么跟她说难道她自己不知道吗?“最没资格提醒我的人,是你。” 后夕昼看了她良久低声一哼。 “确实如此。” 说完这话本就该起身离去的,但他却没有动,直到明月又催促:“时候不早陛下请回。”他才默然起身离开的她的房间。 走出房间,后夕昼目光扫视了一遍说道:“空音雪过来。” 叫他做什么?空音雪对后夕昼可是一点好印象都没有,心里不大情愿地跟上他走出去。 后夕昼停下脚步回头俯视他:“赵明月手上的伤是如何来的?” 第二百八十四章 魔族之宴 犀照这么保证之后,犀岚看着哥哥委屈地窝入他的怀中:“我就是不希望二哥对她好,别说几十年就是几十天也难受。” 犀照拍了拍妹妹的背:“知道你难受,但眼下轻重小岚总该知道,再忍忍嗯?” 幽都酆宫。 后夕昼的书房之内。 赵明月拒绝了后夕昼的建议:“属下并不愿意每日在酆宫朝堂上出现。” 不愿意? 后夕昼斜睨她:“不是你建议让本王统治妖族?” “是,所以妖族旧部不都在陛下的掌控之中了吗?” “你却没有。” “属下有自己的目的与计划,不能完全受令于陛下的命令。” 后夕昼看她淡然的表情须臾:“你不信任本王。” “谈不上信任与否,属下只是不想某日王若改变了心意,我的计划就得跟着全盘落空,我们只是合作关系而不是我必须依赖陛下的关系。” “所以?” “所以还请王格外开恩不要限制属下的行动。” 这丫头,这几个月来全心全意都在为他筹谋,还以为她已经归顺于他,却没想她还留了这手,而且还是在将鬼族的大小事务都摸清之后。 不是她信任他,是他太过信任她了。 “你手底下根本就没人。” 确实,她现在手下没人,除了她的魂器风凛苑与空音雪。“但王手下有很多可用之才,属下若有需要之时定然是王愿意将人借于我之时。” 她所做的必然是关乎乌蛮之事,到时候她若要人手他能不给?这小算盘却是打得很精。后夕昼心中褒奖,嘴角弯起了一丝弧度,跟这人相处会觉得越来越有意思。 “你就不担心本王不答应?” “属下又不是不听王的话,只不过是不上朝堂而已。” 伶牙俐齿,忽而有股想要摸她头发的冲动。 陀泽上前禀告:“王,魔宫那边的信使又来了,说犀岚小主的生辰晚宴即将开始,恭候鬼王大驾。” “知道了。” 犀岚喜欢后夕昼的事众所周知,明月之前与他传绯闻的时候还担心那女人会来找她麻烦,好在并没有。 明月拱手告辞:“不知是犀岚小主生辰耽搁了陛下行程,属下先行告退。” “……退下吧。” 赵明月回到九曲城,空音雪呈上一张紫色的请帖:“魔宫那边的邀请函,让城主前往参加犀岚小主的生日宴。” 明月捏起紫色的邀请卡寻思,如今她是九曲城的城主,会给她邀请卡这也属正常。 空音雪问:“要去吗?” “得去啊。” “我随你一道去。” “嗯。” 毕安拿来一个用丝绸包裹的礼盒:“小主人,犀岚小主的贺礼已经准备妥当。” 空音雪接了过去:“毕安可真是周详。” 云瑶说:“我为小主人梳妆。” “好。” 毕安周详,云瑶也是心细如尘。明月今日的妆容端庄优雅她画得很淡,衣服得体庄重,颜色也选得很素雅,原因自然是因今日是犀岚的生辰,不能过于抢镜。 飞驰已经准备好。 空音雪在一旁等候。 明月刚要上车,一袭红衣招展而来:“你们俩要去哪儿,居然不叫上我?” 赵明月回头看着风凛苑,他广袖衣袍飞扬的模样如同一只美丽的蝴蝶。 “谁知你又去哪个红粉知己那。” “红粉知己哪有主人重要?” 明月没好气道:“上车!” 八月十五那夜似乎发生了很多事情,第一次被妖追杀,遇到了一个蒙面高手,弄丢了南海珍珠,跟风凛苑一场没有结局的对话,鬼王翼最后一次发作,后夕昼说让她跟风凛苑走。 很多的事情集中在了她二十三岁生日的那一天,可那天之后…… 鬼王翼完全成形不再发作。 风凛苑在第二天早上给她做了早饭,体贴给她处理伤口,还是嬉笑调侃的模样。 后夕昼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除了跟她谈公事之外没有别的交流。 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模样,仿佛之前的担心都只是庸人自扰。 第二百八十五章 牵手之愿 你的城主?后夕昼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犀照低声笑:“看你最近跟她挺好,有没想过旧情复燃?” 后夕昼干脆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举起酒杯喝酒。 犀照:“不过最近你那边可有不少变动,跟以前大有不同啊,是请到了什么大军师吗?我看白鸠他们也跟着志气勃发干劲十足的。” 犀照没直接说,但后夕昼知道他说到了关于他收编妖族旧部的事。 酒杯在唇边停了一会儿:“关于动用白鸠他们的事……是,我启用的灼华的人。”后夕昼还是选择了直入正题,“手头确实人手不够,事先也没跟你说。” 犀照没好气地笑了:“这种事还用说吗?只要你觉得对,只要是对我们有利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那边若是人手还不够,可从紫辉宫调遣一些过去。” “不必。” 犀照捏着酒樽道:“既然已经启用了白鸠他们,怎么不给赵明月派个职务?” 后夕昼将酒樽放回了桌面:“她不过是个人类。” “那你整天跟个人类腻歪什么?” “几时腻歪?”后夕昼沉声不悦。 惹来了犀照低沉的笑声:“别老认为她是个人类,这么多妖刺杀她可没一起是成功的,那丫头有本事你就看不出来?” 说到被妖魔追杀的事情,后夕昼淡淡看向犀照一眼,没说话。 犀照也明白,像后夕昼这么聪明的脑袋,能不锁定住几个能散播雀翎石消息的人?他都知道这事是犀岚做的,后夕昼估计也能猜到七八成。 “有一事我还得跟你道歉。” “你我之间……”后夕昼不以为然。 犀照拍了拍他的肩膀,歉然一笑:“其实赵明月会被追杀多半跟犀岚有关系。” 果然后夕昼沉默不语,显然是有过这样的推测只是没跟她计较。 “你怪她也可以,但你该明白她为何这么做?你小子整日跟赵明月泡在一块儿,她心里能舒服?” 后夕昼看着犀岚与明月在人群之中的背影,继续沉默不出声。 此时有位美丽妖娆的女子上前邀请:“参见魔君,浮竹邀请魔君跳对对舞,恳请魔君赏脸。” 浮竹是目前犀照最宠爱的女子,被她打断对话犀照也不恼朗声一笑:“也把你那些小姐妹叫过来请鬼王一起加入更好。” 请鬼王……请不动吧? 浮竹看后夕昼那张冰冷的面具,眼中产生了一丝怯意,但在犀照的笑意鼓舞之下,她娇嗔一笑回头对一群姑娘们说:“姐妹们可不来邀请鬼王共舞?” 上次在九曲城就目睹了妖族与舞姬共舞的画面,如今这对对舞也算是他们的一种集体舞,在生性比较开放的魔族,这样男女共舞的画面并不少见。 男女各自排成一排面对面而站,随着音乐肩膀碰着肩膀交叉穿过,男女变换方向再次穿梭交换舞步。如果对面是你喜欢的姑娘或小伙儿,穿过去时就牵起他的手。 转身之时别人再想穿过,牵手的两人就将手高举让别人通过。数轮之后之后就会形成无数对牵手的男女,而穿来穿去到末尾的人就只能落单。 对对舞也因此得名。 那些姑娘们听到浮竹这么说立刻叽叽喳喳地跑过来,谁不想获得鬼王陛下的青睐?只是叽喳的姑娘们凑到桌前,看到后夕昼拒人千里冰冷的模样,立刻都没了声。 你看我我看你,都拘谨得不敢开口。 犀照简直拿那人没有办法,无奈一笑探身前去抓后夕昼:“你就不能多合合群?” 后夕昼抬手拒绝:“不跳。” 最是不喜好这样的群魔乱舞,无趣,麻烦。 犀岚从人群之中穿过来,站在大伙儿面前:“今日我们玩个不一样,不许看脸摸黑对对牵,看能不能牵到自己满意的人,如何?!” “犀岚小主果然最有主意,我同意!”浮竹说完对犀照娇嗔一笑,“魔君可一定要抓住我呢!” “一定不会放过你。”犀照的笑声带着几丝风流。 “那我们呢,魔君可不能只牵浮竹姐姐!”几个娇艳的姑娘们在争宠。 犀照一视同仁:“那要看你们能不能找到本君!” “我一定找得到!” 姑娘们叽叽喳喳,犀照一点都不嫌烦,被女人围着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果然兄弟二人完全不同,犀照显然更有人缘,也更有女人缘。 犀岚探身去拉后夕昼:“二哥!今日是我生辰,你就依我一回,过来玩。” 后夕昼无奈起身,修长挺拔的黑影与周边五颜六色光鲜的人群格格不入,面具后的那一双眼不自觉扫向远处的赵明月,风凛苑正在教她对对舞的舞步。 风凛苑拉起她的手抬高。 第二百八十六章 柒拾壹号花牌的主人 明月此刻却没有多余的想法,就算当时不是风凛苑她也会抓着一个不放,省的还得轮番被虐。 对对舞结束,室内灯光燃起。 亮堂的室内,牵手的两人们对望,有的掩嘴儿笑,有的破口大骂,还有的干脆就把对方抱起来。 落单的人群之中,有人沮丧有人失望,不过再看到自己队伍里还有一个带着面具的黑袍鬼王,顿时什么情绪都没了。 鬼王居然……落单了! 他们又有什么好可惜的?! 不过大伙儿转念又想,之所以落单必然是人家界王不愿意被牵。 后夕昼是不会承认,整个过程之中他只试图牵过一个人的手,虽然他也只是想碰一碰,并没有打算在大庭广众之下跟赵明月有任何牵扯,只是那家伙居然非常大力地甩开他。 也不知道是看见还是没看见他,反正现在跟她牵手的人是风凛苑。 那两人此刻低头说着什么,风凛苑还持起她的手看了又看。 后夕昼牙关一紧控制不住穿过人群大步走来。 而后,看到了赵明月手背上的几道刮伤脚步骤然又停,蓦然后头看向了那些冥界的人,居然趁乱对赵明月动了手? 犀岚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了一眼抓着她手不放的魔族左使褚绪。 褚绪讪讪一笑收回了手。 犀岚朝着赵明月走了过来,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分贝说:“明月跟自己魂器可真是感情要好,这样都能让你们牵上手,可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郎才女貌把手牵,据说你们在人界还拜堂成过亲?” 上次的新娘新婚之夜死亡事件,风凛苑来迎亲的时候楼氏兄妹在场。 明月不解释也不承认。 众人窃窃私语。 “居然跟自己魂器成亲?” “没有这么点魄力如何能进入冥界?” “可不是,为了当上九曲城的主人她不是还去引诱了鬼王?” “别胡说,鬼王能看地上她一个人类?” 后夕昼冷眼看着在场的人并不出声。 风凛苑忽而轻声一笑,对犀岚拱手行礼:“在下是个魂器,就算我家主人要我的命我也是甘之如饴的,何况拜堂?不过,按小主的意思,牵了手的就是有缘千里来相会,那在下恭喜犀岚小主喜事在望!” “什么?”犀岚没听明白。 风凛苑扬着嘴角:“方才小主与褚绪左使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郎才女貌把手牵,那岂不是也准备拜堂了?” “你……放肆!”居然敢在后夕昼面前如此说她,犀岚一个耳刮子就要打下来。 方才都不出声的赵明月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腕:“犀岚,好姐妹,你还不知我身边这人的性格?别跟他一般见识。” 犀岚方才才以姐妹相称带着她在人群里转悠,如今她这么说,自然不好不给她面子,收回自己的手叹了口气:“明月,你可得好好管教你这魂器!” “是,我也觉得他欠收拾呢。” 赵明月看向风凛苑沉着脸责备。 “你这马屁拍到马蹄上让犀岚小主不高兴了吧?你以为犀岚小主能说的话你也能说?就算小主跟褚绪左使牵了手,之后拜不拜堂你说了能算?我跟她这么好的姐妹,她要跟左使拜堂我能不知道还用你推测?” 犀岚的脸瞬间变色。 周围的人噤若寒蝉,这赵明月听着是在责备自己魂器,实际是在风凛苑的基础上再次把犀岚小主给说了一通。 风凛苑恭敬给明月赔不是:“是我错了主人。”而后又向犀岚说道,“请犀岚小主见谅。” 明月也说道:“还请犀岚大人不记小人过。” 话都到这份上犀岚还能说什么? 犀照哈哈大笑:“不就是牵手?本君牵了这么多个是不是都得去拜堂了?此事到此为止都入席吧!” 他左拥右抱着美女们入了座。 赵明月与风凛苑相互看了一眼,心照不宣,入座。 空音雪坐在她的另外一侧。 犀岚坐在上座后夕昼的身侧与大伙儿举杯饮酒。 酒过三巡,她又说道:“今年我的生日愿望放在了那!” 这座大殿叫红花宫,正是因为在大殿的中庭有一株巨大的红花风铃木。 红花铃木长在红花宫开阔的中庭小岛上,高达十几米,花枝横溢几乎覆盖了小岛,花冠铃形,花色紫红,小花在枝头多数聚生成团,花团锦簇,极为壮观。 小岛外围是一座湖泊,碧幽湖水浮着睡莲,倒影锦簇花树与花灯十分好。除此之外,飘着花瓣的水面上有两排梅花桩通向花岛。 而犀岚说的愿望锦囊就垂挂在横出湖面的花枝上。 众人看到了那愿望锦囊之后,犀岚继续道:“我现在请两位亲友帮我去取下生辰愿望,谁愿意?!” “我愿意。” “我等愿意!” 小主发话一呼百应,而且那愿望锦囊就在离水面大约七八尺的地方,轻而易举就能拿到。 犀岚看众人响应笑着说:“为了让过程变得有趣,本小主规定,第一不许动用法力,第二两个人必须将一条腿绑在一起,你们可还愿意去?!” 第二百八十七章 犀岚弄巧成拙 魔差那是绑绳不大确定地看向犀岚 后夕昼沉声说道:“还不绑上?” 犀岚几乎要从座位上蹦起来,她绝对不同意。 “小岚。”犀照叫住了她,“放心吧,你二哥必然会将你的生辰锦囊拿回来。” 犀岚恼怒地踢了一下桌子瞪向红衣,红衣怯懦说道:“确实桃花妖拿的是七十一号的花牌。” 明月的左腿跟游戏周的右腿绑在了一起,两人站得很近,明月一副不大情愿的模样。后夕昼却忽而抬起她的手,沉声说道:“来之前手还好好的,如何一轮游戏之后就如此了?” 知道内情的魔人顿时噤若寒蝉,在鬼王扫过来的眼神当中,身体微微哆嗦。 行刺赵明月的人结果都是四五丧身之地,有族人的连珠,鬼王已经明确表示过,与九曲城为敌就是与他鬼族为敌,如果鬼王计较起来那方才故意捉弄过赵明月的人岂不是……性命堪忧? 那些人不由自主看向了犀岚。 犀岚此刻哪里还管得住他们的死活,心里已经愤懑难解,但一切都是出自她之手,又没有反驳的理由。 后夕昼这是故意警告吧?明月笑了笑:“只是不小心刮了几下,当务之急还是以帮犀岚小主拿到锦囊。” 以儆效尤的目的已经达成,她放下自己的手。 这原本只是个两人三足的游戏,只是要走过只有两排的梅花桩,两人必然要有肢体上的接触。 明月想犀岚大概的目的就是让她跟风凛苑在众人面前演这一幕,只是现在对方换成了后夕昼,明月也有些为头皮发麻。 “嗯……我们同时迈一步,下一步……猜我脚背上吧。” 如果可以她当然会说踩他脚背! 后夕昼看了她一眼:“就这么想让本王踩你?” “可得这样才能迈步吧?” “一个直走,一个侧身不就有三个落脚点?” “诶?”对啊!明月脸一红,光想着暧昧的画面,居然没想到解决办法,这时候脑子怎么不灵光了?! 她尴尬一笑,顿时那满眼的鄙视也退了去。 “陛下果真冰雪聪明。” 冰雪聪明……就她敢这么用词。 “本王可不是犀岚承受不起你的夸赞。” 瞧刚才她把犀岚损的…… 明月看着他眼底有笑意:“过木桩吧。” 后夕昼看她面色友善了一些也跟着没那么紧绷,两人走在木桩上,他很稳健,明月身高比他矮了些略有被动,身体有些晃只是抓住他的衣袖。 两人还算挺有默契,并没有过多的肢体接触。 看她拉他衣袖的模样,面具之后的眼神忽而柔和了许多,曾几何时她也是如此紧抓着楚子晏的衣袖,当他生气的时候,她想挽留他的手,偶尔偷偷亲吻他的时候…… 一别五年,时光也就那么流淌,不见亦可的。 不见亦可。 只是回忆就像这一双小手,不是拽着他的衣袖不舍的挽留,有时候能忍住不回头,但袖子的重量沉甸甸地一直拖在身侧。 他走神了。 脚下踩偏将她连带一拽,她东倒西歪晃动起来,他猛然回神扶住了她的肩膀,而她的手就扶在他的腰间,四目相对,明月愣了一下。 后夕昼已经别开视线,仰头看着头顶悬挂的锦囊,喉结上下摆动了一下。 明月不着痕迹收回放在他腰上的手,也不怎么自在地咽了下嗓子,抬头也看锦囊。 这位置高不算太高,但凭后夕昼那身高也是触手还差那么一截。 “陛下伸手试试看还差多远。” “够不着。”不用试也知道。 “那我们一起跳起来试试?”立马接收到后夕昼鄙夷的眼神,她撇撇嘴,“不然怎么办?难不成陛下要让属下抱你上去?” “……”她这样抱得动他?“准备好。” 准备什么? “本王抱你上去。” 什么?!绑在一起怎么抱?!她还没想好,后夕昼已经双手捧在她的腰间,抬起右脚的同时将她托举起来。 明月几乎是跪在他提起的膝盖上,双手只能按在他的肩膀上。 “好歹也商量一下吧。” 吓死宝宝了! 但他单脚托举着她依旧很稳当,仰头对她说:“摘锦囊。” 威亚达不到的境界啊,鬼王果然不愧是鬼王,赵明月在他的托举之下,轻而易举的摘了锦囊。 “好了。” 他将她放下。 因为看不到脚下的目光,明月没法落脚,整个人只能暂时伏在他怀中,双臂还圈着他的脖颈脚下不停去找木桩。 “看不到……” 第二百八十八章 夜半歌声 “所以问你是故意还是无意?” 风凛苑无奈一笑:“鬼王与主人互动可比在下多了不少警戒作用,只要对主人有好处又何须计较故意还是无意?”抬眼看到犀照从远处走来,后夕昼也回头望了过去。 犀照走近,一手搭在了后夕昼的肩头,看着风凛苑问:“怎么?你们城主还有事交代不成?” “并没有,只是与鬼王再此偶遇,若没有其他吩咐在下便先行告退。” “请便。”犀照说了一声,风凛苑告退。 后夕昼便也举步离开,犀照跟在他身侧说道:“这桃花妖究竟是什么来路?” “不就是赵明月的魂器?” “是吗?可总觉得此人高深莫测,总觉得他有些太过从容了。”犀照说着忍不住推了无动于衷的后夕昼,“你就没查过他?” “查过,冥界桃花妖,大约两千年的修为。” “那赵明月是如何收他为魂器的?”犀照有些疑惑了。 后夕昼思索了一会儿:“不是你说赵明月有本事?” 有这么说话的吗?犀照推着那人看了半晌,吱了一声:“诶,为什么说到赵明月你言辞就格外闪烁,到底瞒着我什么?” 后夕昼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到底是因为她是赵明月你才这么好奇还是别的?你不就认为我之前跟她有过那么回事所以总这样盘根问底?” 这一句把犀照说得无言以对。 可不管怎么说,这小子一定隐瞒了什么的,只是他暂时还没找到。 且先不说赵明月,犀照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停下来。 “既然你跟赵明月已经没什么关系,为何又在这么多人面前拒绝小岚?” 说到小岚后夕昼就有点头疼,她到底看了他哪儿?犀照不说是她的哥哥,可以前灼华还在的时候,怎么不见她喜欢灼华?非要看上他这个最没女人缘的。 “拒绝小岚跟别人无关。” “小岚喜欢了你那么多年你就完全没想法?” “我拒绝她那么多年你们完全没想法?” 两人说着相互看着彼此,犀照完败,在小岚这件事情上,他费尽口舌也说服不了后夕昼。 只能作罢。 赵明月与她的魂器回程的马车内,空音雪冷嘲热讽说道:“风公子可真是风流倜傥,红颜知己遍地啊。” “哪里哪里。”要有把折扇他就能摇起来。 明月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上下打量看得他有些不自在,风凛苑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我又更好看了吗?” “谢了。”明月突兀地道谢,风凛苑挑眉表示不解。 明月:“是你跟后夕昼调换的号码牌吧?这么做无非是想在魔族这边帮我立威?即便是狐假虎威至少吓走了不少人吧。” 怎么想她应该也不是看错了号码牌,所以明月能想到的也就只是这一层。 风凛苑笑:“虽然我很想说是巧合,但主人都这么说了我就认了吧。” “原来是你故意这么做的?!”空音雪也有些恍然大悟,这家伙看似人畜无害,连后夕昼的号码牌他都敢换掉,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明月却有些疑惑:“你怎么猜到犀岚会这么做?” 其实他也就瞎猜猜,反正把号码牌先换了再说呗,用不用上又没关系。风凛苑轻描淡写道:“最近你跟鬼王亲密无间……” “等会儿,注意你的用词。”她什么时候跟后夕昼亲密无间了? 风凛苑垂眸笑:“同进同出,别人自然就有各种猜测,这些传言必然也是传到犀岚那的,她从小就喜欢鬼王……” “你如何得知她从小就喜欢鬼王。”问这话的是空音雪。 风凛苑望了过去:“这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吗?” 是吗?空音雪想了想反正他一点也不知道。 罢了,这种事情其实也不必深究,只是风凛苑为她做了这些心理还是很感激的,明月叹了口气:“虽然是狐假虎威的一把,不过跟犀岚小主的梁子算是结上了,只是怎么想也不明白,她如何以为后夕昼会看上我。” 赵明月推开车窗望向了窗外。 飞驰已经从冥界出来,正往九曲城赶。 灰茫茫的山林飘落了几片雪花,明月不大确定道:“下雪了。” 空音雪也立刻转身爬向窗边,与明月一道倚窗,看到伶仃飘雪心情顿时格外好起来:“是下雪了。” 明月低头看他眼里有笑意,风凛苑突然有些羡慕空音雪,至少他能对明月表现所有的喜怒哀乐。 第二百八十九章 阴合之曲 可后来秀秀在梦里唱了好几回同一首歌之后,蒙律有些心慌,私底下又请了阴阳师来家里,并给秀秀做了护身符之类的。 甚至蒙律也想到了要搬家,他老早就想买个大宅院让秀秀享福,但积蓄被朋友借去了一部分手头的钱不够,朋友说下个月能还上,蒙律便想着这月已经过半,下个月并不远,于是就忍了下来。 可当月下旬的某一天,李秀秀就失踪了。 那天下午朋友让蒙律去家里拿钱,蒙律离开家的时候,秀秀正在给他缝制冬天的衣裳,他出门前回头看秀秀的时候,她正将剪刀放入针线笸箩里,抬眉对他一笑: “早去早回,就算是夫君身上带着钱财也莫走夜路。” “知道了。” 蒙律没想到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妻子,他被朋友留下来小酌了几杯,天摸黑回到家。 家里灯亮着,桌上还放着秀秀的针线笸箩,旁边一件冬衣已经缝制好,整齐这叠放在一旁。 可家中却没有了秀秀的影子,怎么找也找不到。 后来在后院的井边发现了秀秀的一只绣花鞋,只是就算他把井水抽干,也没见到秀秀的影踪。 李秀秀就这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消失了。 但不久之后,奇怪的事情发生,蒙律发现秀秀平日用的针线笸箩会无缘无故移动了位置,起初还以为是自己思妻心切动了笸箩没有自知,可后来确实发现针线笸箩的位置总在发生改变。 他认为秀秀还在这个家里。 但请了无数阴阳师,却连秀秀的魂魄也找不到。 就这样,过了一年有余。 忽然听说有人得到了黑灵石突然就能看见了自己刚刚过世妻子的魂魄,蒙律便觉得,只要拿到了黑灵石他也能看见秀秀。 方才之所以与黑灵营的人干上,就是因为想要夺去他们身上的黑灵石。这么说来黑灵石的碎片不仅出现在冥界,连人界也有碎片存在。 只是原来不见面的这五年,大家都在各自的轨道上过着自己的喜怒哀乐。 如今与蒙律遇见,作为阴阳师明月又如何能袖手旁观。 蒙律将明月带回了安县。 路上,蒙律问:“明月,方才那些鬼如何唤你城主?这五年你都去了哪儿?” 这五年她绝大部分的时间没什么可以说的,除了修炼再无其他,可要说起来又挺长的:“去修行了,现在跟冥界有些交道。” 五年时间,赵明月长大了,看起来比之前更可靠,只是……他还真不习惯她女儿家的装扮。 但又理所当然地接受她这个身份,想当年晏王那么喜欢明月,她是女孩子会更容易让他接受。 “晏王……”想要说起旧主,但看到赵明月那张已经不再是五年之前那绝望的脸,蒙律又笑了笑,“没什么。” 当初晏王刚离开那会儿他也极为悲伤,但明月那状态让他更觉得她更可怜,以前还以为能感同身受,失去过心爱的人之后才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是多么难以承受。 明月知道他想说什么:“已经没关系了。” 是啊,时间是最好的药。 明月来到了安县蒙律的家。 确实如同其他阴阳师风水师所言,这宅子风水不错,而且很干净,并没有发现李秀秀的魂魄。 又去了后院的那口井那,一道追踪符篆放下,发着金光的灵符在黑洞的井内悬浮闪动,明月微微蹙眉。 追踪灵符在这儿停留显然是能感应到魂魄存在气息,只是灵符找不到具体方向所以停滞不前,难道秀秀真的在井里? “我下去看看。” 雪儿拉住了她:“我下去吧,要是李秀秀在我也能看见。” 蒙律:“明月我跟你下去!” 风凛苑说:“就你身上这伤口,这种寻找魂魄的活儿除了鬼就是阴阳师的活,你们抢不来的。” 蒙律说道:“这口井原本是旱井,几十年之前祖父为躲避战乱挖了一口井,井内还设有地道,我们家是在这口井内躲避了战乱,祖父认为这口井是福泽之地,我们家就一直在这口井边建房生活。” “后来有阴阳师说这口井有灵气,能福泽我们蒙家门楣,战乱平息家父国考通过成为了郡令,后来到我武考顺利通过成为了武官,分配到了帝都任职,成为了晏王的贴身侍卫。” “不过大约十年之前,这口旱井突然就涌出了泉水。” 这是明月下井之前蒙律说的。 井里也确实有一个地道在井壁,明月利用井绳荡了进去,里边就是一个年岁久远的洞,空无一物。 明月再次使用追踪灵符,只是灵符又浮在半空没动静。 风凛苑与雪儿来到了她的身后,风凛苑问道:“如何?” 赵明月摇头:“还是一样。” 第二百九十章 非礼之视 蒙律大手抱拳,千恩万谢在此一礼。 明月也不多说起身就走。 “你们留下来照顾下梦蒙律。” 空音雪见状想喊住人,这时候你不能休息一下明天再去吗?可看蒙律起身有些晃动的身体,他只是出手搀扶住。 明月已经走到门口召唤出飞驰。 风凛苑站在她身后没好气说:“非要现在去?” “嗯,时间还不算晚。” 空音雪扶着蒙律出来:“花妖精你陪明月去,我留下就成。”保不齐还有那个妖族对雀翎石虎视眈眈呢。 “嗯。” 明月也不反对,看着风凛苑点头:“上车吧。” 外头的雪下得有些大,天黑看不见,不过能听见落雪的声音。 风凛苑与赵明月面对面坐在车内,明月又问了他一些关于阴合之曲的问题,风凛苑巨细回答。 跟比自己知识与见识都渊博的人在一起,会不由自主产生一种崇拜感,明月忍不住说:“你还真的是什么都知道。” 有这样吗? 风凛苑微微扬眉,稍显虚荣:“我所知道的可比主人想的要多,主人就尽可能崇拜我吧。” “……” 这对话居然有些似曾相识,望着风凛苑,明月好似从他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影子,多年之前在马车内,她也曾用这样崇拜的口吻夸赞了楚子晏。 在她眼中,楚子晏除了不谙武功之外,可是她见过的最博学聪慧的人,连偏门的东西他都知道。 也曾被她崇拜之后笑得跟风凛苑一样。 她这眼神分明像在从他脸上寻找另个人的影子,风凛苑摸了摸脸颊:“是否觉得我又更好看了?” 明月回收放空的思绪点头:“真的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那我好看还是楚子晏好看?”脱口而出的话让两人都愣住了,风凛苑有些后悔,不知怎么的,看到她望着他走神他就没能控制住这么说话了,“呵,今日见到蒙律不觉就想起了那个人,抱歉。” 明月抓了抓眉头也笑了。 风凛苑有些想要弥补自己的过失努力扯开话题:“飞驰不是有休息的地方吗?主人睡一会儿比较好。” 飞驰确实又可以提供睡觉的地方,第一次知道那个功能也是来自于楚子晏,他骗她去了广陵砚池,穿梭在街巷之上与他缠绵,想起来如同一个让人脸红心跳的春梦。 时间过去那么多年,偶尔还能在午夜梦回听到他在耳边的喘息。 还能梦见他从心里与身体里放肆进退。 他让她坠入了爱情也认识了男人,可教会了她一切之后,永远的消失了,留下了抓心挠肺的未了余情,还有时不时冒出的自我道德底线。 比如,当她因为风凛苑喜怒哀乐的时候,她会觉得自己背叛了他,即便他不在,她仍觉得似乎背叛了自己的心。 比如,当风凛苑说飞驰车厢里有能睡下的地方,即便当着风凛苑的面她心里依然翻腾的是车厢内的旖旎过往,忽而觉得有些羞耻。 她的心在封闭之中不断的发酵膨胀,又不断地萎缩酸楚,而这些不过只是她自己心里的关卡,一种爱过楚子晏之后心里形成的障碍。 明知道不这样也可以的…… “你比楚子晏好。”她故作轻松地说了一声。 风凛苑看她嘴角的笑意,再看她眼底的落寞,他讨厌自己过于尖锐又过于敏锐,可又很喜欢听她这么说,哪怕言不由衷。 “可主人却在我身上寻找某些影子不是吗?” 赵明月有些尴尬,但既然已经将话题说开了也没什么好掩饰,而且,她在他面前也没什么好丢人的,不是因为楚子晏在他面前差点活不下来了吗?他看她那么爱过痛过割舍过。 “抱歉,偶尔他很像你。” “呵,不是我像他吗?” 明月想了想,谁像谁不过是主语与宾语的位置,只是她确实觉得是楚子晏像风凛苑一些,因为风凛苑温和的那面更加自然亲切。 “楚子晏看着很柔软可比谁都倔强,他不像你即便是我错也是你在原谅,他的心很冷,就算渴望获得别人的热度,也会通过手段逼得人主动温暖他,他的付出总会小心翼翼地不超过别人的付出,所以喜欢那个人用尽了我的力量与热情,可最终……石沉大海。” 她第一次主动说起楚子晏。 不生气了,也不像突然长出刺的刺猬碰不得,也不像将过去紧抱在怀里担心有人会拖走。 只是敞开之后,所看见的,确实是沉入大海的石头,被掩埋着冒不出头来。 明月深呼吸,嘴里有白雾呼出笑着踢了他一下:“所以,偶尔我那么看着你的时候别有负也担别多想,放心吧,我不会喜欢上你,我很清楚,你要杀了乌蛮的心愿不比后夕昼的弱,你为什么会跟我走到现在我心里很明白……” 话音未落完,已经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风凛苑跪在她面前将她抱入怀中,将她爱在自己的肩膀上。 满鼻子都是淡淡的桃花香气,明月忽而觉得格外的忧伤,风凛苑确实是她见过最好的人了,比楚子晏更好的人。 风凛苑虽然还是轻声笑了一下,可声音特别底:“明月,对不住,我对不住你明月。” 他对她无欲无求,不过是顺着她的道路争取自己的愿望又有何错? “没有,你对我已经太好了,以后别说对不起了,我做的这一切没有一件是为了你。” 是啊,从来没有一件是为了风凛苑,没有一件是为了空音雪。 所以连他安慰的怀抱对她而言都是一种恩赐,她求之不来只是有幸得之,从来不属于她,这一路却一直在支撑与跟随。 第二百九十一章 梦里梦外的表白 虽说这事不急于一时,但她确实应该及时问了才是,明月有些后悔,刚才他让她说的时候,她就该说出来啊,弄得跟闹情绪离家出走似的! “我们换个地方。” “什么?” “我想夜十应该也有办法。” 明月已经上了车,风凛苑跟上来:“果然后夕昼拒绝了你?” “老提他做什么,又不是没他就不行!” 这才多久的功夫啊,女孩子家还真的是善变:“也不知道刚才火急火燎来这里的人是谁?” “……是我,既然是私事就没必要麻烦鬼王了,估计夜十也是有办法的。” 守墓人可以从坟墓里请出尸骨,夜十应该也能找到李秀秀吧。 又是连夜去了南山。 南山仙气很重,飞驰的力量显得弱了许多,路上也耗费了多一些的时间,风凛苑其实是可以将她先带过去的,但一直心神不宁的赵明月此刻睡着了。 脑袋倚在车厢内,路途一颠簸她就微微蹙起眉头。 这一天酆宫、九曲城、紫辉宫、安县、酆宫此时又去南山,也就是赵明月能这么没日没夜的折腾。 她的一天恨不得掰开做完所有想做的事,可真的一口吃成大胖子吗固执的丫头。 风凛苑轻声说:“飞驰,停下来吧。” 一向只听赵明月话的飞驰立刻停了下来,风凛苑修长的手隔空轻托,柔软的花瓣将明月的头微微抬起,他起身做到了她旁边。 托着明月的花瓣一片片的散开,赵明月的脑袋又慢慢倾斜落往他的肩膀。 他目视前方屏息等待她的莅临。 明月却没靠到肩膀的位置,而是划过肩膀倒下来,风凛苑轻呼一口气连忙抬手护住,手上无数花瓣凝聚如同软软的绒被。 明月轻轻靠在了花瓣上,他才小心翼翼将她放下来,明月顺势就倒在了他的腿上。 一切动作都舒缓得让她毫无察觉,看她继续睡着他才悄然呼吸,低头看她睡着的侧脸。 逼着的眼睛,长长睫毛却不是很翘,所以偶尔瞪人的时候会像两片刀片似的,低垂眼睫之时,睫毛密密地就遮住了那一双如星辰的眸子。 一个女孩子鼻子长得这么高,跟小雪峰一样,难怪会这么倔强。 睡着时红唇微微嘟着,嘴角却依旧有些倔强抿抿着,也不知道睡着了还只执拗着什么。 伸手想要碰触她鬓角柔软的碎发,只是最后并没有碰到她,只是隔空描绘了她脸部的轮廓,一遍又一遍…… 眼神慢慢洇出水的温柔,嘴角亦是如此。 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的可人儿? 百看不厌。 黎明将近,大雪越下越大,扑簌落在车顶的声音棉实,天很冷,风凛苑却将车内幻化成一片春色,桃花满室灼灼开放,温暖如春。 睡在红袍人膝上的明月浑然不知外头已经白雪覆盖,双颊睡得粉红。 她又闻到了充满阳光与桃花香的气息。 如同纪元六百二十二年正月二十九那天,一床晒了太阳的棉被,一室插满桃花的洞房,还有那个离得很近很近的人,在她耳边轻声说。 “我喜欢明月。” 如此近,如此近,仿佛就在她耳边轻轻诉说。 她记得那夜他唯一一次告白:“这话我只说一遍,以后明月不许再问,天地为鉴,我只钟情赵明月,至死不渝。” 睡着的明月忽而弯起嘴角,轻声地回应:“……嗯。” 风凛苑猛然屏息看着赵明月扬起的嘴角,好一会儿低声问:“……明月?” 赵明月没有回应依旧沉沉睡着。 他猛然大口呼吸,心脏都快挑出来,所以她没有听见他说了什么,只是在呓语而已对吧? 可是即便是梦里的一声嘤咛,他也能对号入座的满心欢喜,风凛苑的手不由自主地碰触她细腻的脸颊,柔软的唇瓣,然后疯魔了一般将碰过她唇瓣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唇上。 手指微微颤抖…… 然后他无声笑了,笑得不甘又落寞。 后夕昼你算什么?!你究竟算什么!如果明月选择的是我你连半点怨言都不能有,你自作自受,你没有资格得到赵明月你没有! 只是划过唇的手又羞耻地捂住脸,胸腔发出低沉的笑声。 “我也没有,呵呵呵,我于你有过而无不及啊……” 车外的雪越下越大,来到南山夜十神殿前天已经大亮了。 明月猛然醒来,看着车外透进来的天光有些恍惚,有察觉自己趴在椅子上咕噜爬起来。 “天亮了?” 风凛苑坐在对面看着她微微一笑:“嗯,这南山仙气重,飞驰慢了些。” 明月打了一个哈欠:“你应该叫醒我啊。” 第二百九十二章 夜十故人晴涯 赵明月与倪往不约而同就拧起眉头。 这叫蒙律如何接受? 夜十说:“但还是得走这一趟,流落在阴合曲的魂魄无法转生,会永远飘荡在哪个空间里,直到魂魄被同化成能量。” 人有生死就会有生离死别,只是想到蒙律要经历这些明月还是觉得难受,无论活多久看了多少生死,也不能真正的将生离死别看淡,这就是人类的感情。 只是这种事情又不得不面对。 “那……走吧!”明月起身。 风凛苑却道:“主人,我饿了,还是先吃些东西。” 哪是他饿了,明月饿了……不提还好,一说起来赵明月的肚子咕咕叫,她嘴角一抽:“夜十,我要吃饭。” 夜十愣神看了她好一会儿,笑了笑:“我该想到的,让你先吃饭。” 说着眼神有些暗淡下去,其实方才他一早见她来,脱口而出就想问她吃早饭了没的,只是没问出口。 早饭之后直接出发。 夜十的守墓灯如同开启冥界阴合之曲的门,那个地方,广袤无垠,这么说是因为走了许久也没看到任何障碍物,也没有尽头。 可视线所及不过就像是能见度只有五百米的大雾天气,混沌未开的样子,让人觉得有些压抑。 夜十的守墓灯如同一盏青灯照耀着灰白色的迷雾,明月与风凛苑跟着灯光在后边行走,夜十在踏入阴合曲时就念了一遍李秀秀的名字与生辰八字。 随即,每走过大约十来米,就能传来夜十方才那一声回音,充满磁性的声音回音重叠地叫唤李秀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明月忽而感觉背后的迷雾里有一个影子晃过。 可回头又只看到迷雾。 又过了大约五分钟,点着李秀秀生辰八字的灯蕊忽而噼啪开了花。 夜十停下了脚步,念唱一段青魂诀,迷雾充满的空间慢慢推开了一个画面。 高墙围起的院子里,整齐交叉插着竹竿,竹竿上爬满了绿藤,绿藤上开着黄色的小花,仔细分辨还能看见一个个青色的水瓜,除了瓜果飘香之外,还有两行水嫩的蔬菜。 不难看出,这小院落被主人用心地利用起来。 石板路穿过院里直通一件屋舍,虽然年岁有些久远,但依稀能看到往日的辉煌门楣,即便明月只去了一次,去的时候院子里早已经没有了果蔬,但还是一眼认出来,这是蒙律的家。 房内的女子个子并不算高,体态稍微丰盈,看起来很健康,五官像江南水乡的女子温婉秀丽,与大高个子稍显粗犷的蒙律完全不同,可再看又觉得再配不过。 一个精致,一个大气,住在一个家里那便是相辅相成。 也难怪蒙律会如此疼惜。 李秀秀是个非常可人的女人。 她正在房中做一件冬衣,像是担心经常出门在外的丈夫会冷,所以上好的棉花紧密的压实,手中的顶针用力一针一针地缝制,针脚匀称密实,一看就有一副好手艺。 缝完线,她从针线笸箩里拿了剪刀剪断线,将衣服抖了抖举起。 很大的一件冬衣在她面前摊开,她嘴角露出了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蒙律穿上它英武不凡的模样,满眼都是对丈夫的喜欢。 放下衣服,她又有些担忧地仰头望着门外,低声说道:“不是说了天黑之前回来吗?这天都快黑了。” 说完将衣服这叠整齐,将针线笸箩放到了一旁,起身点上灯。 明月记得,这是蒙律口中所说的,他与妻子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他去朋友那拿钱,准备买一座大宅给秀秀过上更好的日子,回来时家里灯亮着,冬衣整齐放在针线笸箩旁…… 这也是李秀秀最后的回忆。她可能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每日每日在重复那天的意识。 虽然有些残忍,但赵明月还是敲了李秀秀的家门。 李秀秀开门,这么近看她,明月心里不觉难过地想,蒙律,你这傻大个真有福气,娶到了这么好看的媳妇。 李秀秀目光柔和,礼貌询问:“请问你们是何人?” “我叫赵明月,蒙律的朋友。” “原来是夫君的朋友,快请进屋。” 走过瓜果飘香的院子,比起中满花草的院子又更有一番亲切的感受,感觉到一种过日子的气息。 家中拾掇得干净整洁。 李秀秀待客之道得体谦和。 蒙律,你真的有一位贤妻。 看着桌上那袅袅的热茶,分明知道不过就是一种意念,凭明月的力量一眼也能看穿,但却仍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子与这杯茶都是暖的。 朋友之妻,第一次见,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第二百九十三章 何为摇尾乞怜 从日暮到日出。 蒙律不出门,他们就不进去,哪怕是天亮了。 到了晌午也没见蒙律出来,空音雪忍不住问:“明月,大个子会不会想不开啊?” 明月不觉想到了当初那个可怜的自己,如今回想起来,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只是走过了才觉得豁然开朗。 “不会的,他只是需要时间。” 到了午后,屋门打开了,蒙律捧着一朵青莲走了出来。 青莲是保存李秀秀魂魄的灵物。 高大的身子因为挺不直脊背显得矮了不少,他低着头走到明月面前,捧着青莲如何也交不出去,又是许久之后,抬起红彤彤的眼睛低声问:“明月……” 喊完这一句忽而觉得更心酸,他有垂下眼睫,沉声说:“有个不情之请,我能送她过奈何桥吗?” 活人送魂魄过奈何桥应该没有过如此先例吧?不过……她倒是也去看过,只是这程序,呵,如何能因为程序而拒绝呢? “好。” 风凛苑与空音雪在这些事情的决定上,不会有任何反对,明月的决定就是他们的决定。 冥界。 在酆宫值岗的鬼川听到属下通报:“统领,城主大人请见。” 赵明月来找他?又有什么事? “让她进来!” “是!” “等下,我出去吧。” 她会登门来访必然是有事,这丫头虽然稳坐了九曲城主之位,她果真没直接承管他们,而是让他们全都效力于鬼王,妖族虽然保持着原来的制度,但却逐渐归纳到鬼王的麾下。 这不仅壮大了鬼族的力量,而且,很多妖族知道由鬼王掌管妖族之后,都纷纷回来加入了九曲城。 这时候所谓的鬼王统治下两种制度鬼道与妖道,又给了赵明月很大机会,所有新加入的妖族都会先拜见赵明月入了九曲城,赵明月的城主名号也因此迅速被普及。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妖族已经直接或间接的承认她的地位。 真是个……狡猾的丫头。 却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的人。 鬼王望着窗前那一抹瘦削的背影,上前行礼:“小主人有事传唤便是,何须专门跑一趟?” 话语里听不出他是真诚的还是不真诚,反正鬼川说话都那样。 明月也不计较,反正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在奋斗,他效忠鬼王或她没差。 “我想请鬼川帮个忙。” 鬼川稍有警惕之心,这家伙说的打赌不能信,说的帮忙也让人不安啊。 “什么忙?” “我有个朋友想送他的妻子过奈何桥,你有办法吗?” “……”私事啊?那他就要好好卖个人情了,之前他可被她整得挺惨,“这是轮回道的事,不归我管,忘川地带可不是任何人都能踏足。” 所以他也没办法?这不能吧,就算是轮回道不是他们管,但酆宫还能不管那些? “既然如此……” “不过也不是没办法,按程序,新进的魂魄要过头七才能拿到投胎文牒,你们要几时送走是不是得先跟阴司打招呼?既然是你的朋友你是不是想给她安排个好胎?这个是不是得让判通爷点头?而你要进入忘川还要带个活人是不是得跟阎罗大人请示?” 知道有程序,还要这么麻烦的啊? 他们这些高层办起来,还要这么难的。 这家伙是不是故意坑她? 明月笑了笑:“有没有简洁一点都过程?” “有啊,你直接走鬼王那一关谁都得倒贴面子。”若是她想走鬼王那关,也不至于回来他这里咨询了。 明月瞪了他一眼:“我这城主就没点权利?比如,请你跑一趟。” “这么请属下当然会跑,就不知道会跑多久了……” 果然故意的,明月横眉:“说吧,什么条件。” “这话多见外,小主人稍微在诚恳点或许就有办法了。” 伺机报复啊,这有什么难的,明月问:“你喜欢哪种类型的诚恳?” 还分类型?鬼王望着这人类丫头须臾,三只眼睛同时一眨:“你有几种类型啊?” 明月诚恳拱手做礼:“请鬼川大人行个方便,日后明月定然以诚答谢,鬼川大人想要什么只要明月给得起必然毫不吝啬。” “巧言吝啬,这话听多了,不诚恳。” 不诚恳?那她就让他看看什么叫诚恳!明月上前抓住鬼川的衣袖,嘟着红唇瞪着大眼睛水汪汪可怜巴巴看着他:“鬼川,你就帮我一次好不好……” 鬼川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要挥开她的手。 明月不依,双手抓着他的手腕摇啊摇摇啊摇:“求求你了鬼川哥哥,你就答应明月一次好不好,好不好嘛……” 鬼川动弹不得,人类果然很恐怖,赵明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第二百九十四章 奈何桥上人鬼断肠 当然,生日轮回并不是说改就改,但要说出这话才能制住这丫头片子。 果然赵明月身体僵硬了好一阵,顿时能屈能伸地又转过头,双手做礼:“请鬼王陛下行个方便,日后明月定然以诚答谢,陛下想要什么只要明月给得起必然毫不吝啬。” 还真是一眼不差的生搬硬套过来?后夕昼斜睨她:“巧言吝啬,这话听多了,不诚恳。” 你大爷啊,她复制粘贴那是贴的她自己的话,他复制粘贴那是盗版鬼川的话好吗? 他就非要看她摇尾乞怜不可?一定要鬼川那样的待遇不可?! 甩袖走人了!他爱闹自己闹去,吃饱了撑的她没他那么无聊! 可是,蒙律的事情还办不办? ……办。 只是想到要扯着后夕昼的衣袖,浑身就不对劲。 很奇怪,任何人的衣袖她都可以厚颜无耻地去扯,但就是跟后夕昼之间有一种很别扭的隔阂,仿佛这么做她会输了一样,又或者仿佛那么做她会遗漏出什么一样。 就如同上次在尨豸狱内,跟他求救那般,特别伤自尊也特别……能直接触发内心的某种恐慌与妥协。 是她想多了! 横竖不就拉个袖子吗? 就当这家伙是个石头! 明月步伐僵硬地走过去,抓住了他的衣袖:“求……”还是太闹心了,居然破音!明月深呼吸用力拽了他的袖子,绝一次过不NG! “求,求求夕昼哥哥,帮明月一次好不好?” 说完她脸骤然涨红,恶心透了,但依旧顶着那很不自然的脸看着他,居然尴尬道浑身紧绷,狠狠地抓住了他的袖子。 还很眼花地看到,后夕昼那面具背后露出动容的神色,目光也扭曲得温和起来,低声说。 “好。” 明月呆呆看了他半晌,那个好字在脑中回想了好几次,她猛然丢开他的衣袖,恢复骄傲的模样:“几时能办好?” 这样就翻脸了?“你要几时?” 他刁难人的时候让她不习惯,不刁难人的时候,她也不习惯! 张口还想说什么,最后只说:“那我明天中午就要。” “好。” 明月扭头想走,想到什么又回身行礼:“多谢陛下。” 走出门口的时候明月站住了脚步,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中有一丝懊悔,她为什么要在鬼面面前如此矫情? 这种心情,像是在情窦初开的年纪,被班上很恶霸的男生送了一个礼物一样,讨厌而又微微虚荣。 风凛苑远远看着她驻足垂眸的模样,这次没有上前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着她拍了拍脸颊大步朝他走了过来,才笑着问:“如何?还顺利吗?” “嗯,明天中午。” “……嗯,上车吧。” 回去的马车上,赵明月的目光停留在了车窗外的时间有些长,思绪不知为何飘到了很远的过去,想起那时候她哄楚子晏的画面来。 ……“明月把上一句之中,公子换成我的名字,再说一遍。” ……“真的,自从见了子晏之后,明月就没见过更好看的人,不对,是见过的人加起来都没有明月家的子晏好看。” 楚子晏最喜欢听她这样的话。 屡试不爽。 明月嘴角忽而弯起微微的笑意。 天光从车窗外照耀进来,落在她飞扬的唇角,长长的眼睫微微遮蔽美眸,目光没有焦点有些迷离,她沉浸在只有自己知道的世界。 风凛苑忽而觉得她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想要喊她,又不忍打扰她着偷来的浮生闲暇。 外头有巡逻的幽灵走过,看到窗边的明月退避到一旁行礼,明月这才回神,怎么会突然想到那去了? 也许是因为蒙律回来了,见到了曾经的老朋友,难免想起楚子晏的次数多起来。察觉到风凛苑的目光,她看了过去,看他表情怪异她抱歉说道: “明天中午。” 看来这丫头走神走得很厉害。 “我什么都没问,而且这个答案主人已经说过,你……方才见的不是鬼川?” “哦,是鬼川啊。” “噢?”风凛苑只是淡淡一笑,身子微微向前倾,偏头看向窗外的不再与明月说话,风吹过他的脸庞,吹过他似乎万年不变的和煦表情。 明月觉得此人很近,触手可及,但却从未真正读懂过他。 她也将视线转向窗外未再多言。 第二百九十五章 被谁喜欢都一样 “嗯,找不到。”她的魂魄可不是慕容映真,明月斜睨了他一眼,“而且再说了,这一辈子还你与我还不知道谁活下来呢,或许你该告诉我若是你来生为人,想投个什么样的胎?或许我这九曲城主还能给你说说情。” 明月纯粹就是想拿话来激他,没想过他会回答她。 那张冰冷的面具对着她许久:“做楚子晏那样的。” 一句话让明月从惊讶又迅速变成愤怒,就说他嘴跟心一样毒,赵明月冷冷一笑不再搭腔。 后夕昼:“本王想体会一下,一无是处却被人刻骨铭心的滋味儿。” 楚子晏是赵明月的软肋,活的时候是,死了之后依旧是。 明月很想再一个匕首捅这家伙的心窝,想说你TM才一无是处,可是……又何必让他看她笑话? 明月转身离去。 后夕昼说:“若是下辈子我真成了楚子晏绝对不会比你先死。” 话音未落,赵明月已经瞬息跳起俯身冲撞后夕昼,他能躲避的,可是没躲,让明月将他撞倒在地,红色的花瓣被砸得扬起。 远处跟随的陀泽惊呼一声,明月城主是要弑主吗?! “王……”他还没来得及冲上来,就被后夕昼出手制止。 赵明月一个泰山压顶,手肘狠狠地撞击后夕昼的胸膛,目赤欲裂:“即便下辈子你成为他,也绝对不会遇见我,即便遇见了我绝对也不会看上你,不管轮回多少次,这世上只有一个楚子晏,也不会再有第二个赵明月。” 后夕昼埋在彼岸花海之中,红色的花瓣落下来,落在了他冰冷的面具之上。 他天生就适合这彼岸花,永远流落在黄泉上,阴暗张扬冷漠。 永远不会懂人的感情。 “即便你是个王,但你始终是个鬼。” 说完才有些痛快了,目光逐渐恢复了冷漠,从他身上起来,站着居高临下看着他:“哪怕你只是有一瞬间想成为楚子晏,那也只是辱没了那个名字,我比想象中更讨厌你,讨厌你。” 其实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很混乱。 所以丢下他走了。 其实也明白她的这些话对鬼王而言如同水过鸭背,不会造成任何一种伤害。 “如果本王就是楚子晏呢?” 身后传来很低的声音,明月骤然站住了脚步,心一瞬间剧痛无比,可下一瞬间她低声笑了,又何必相信他的连篇鬼话? “呵,你要是楚子晏我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挖了自己的心,痛恨所有的曾经!” “……” 明月走了,白色的雪花从灰色的天空落下来,落在冰冷的面具之上,落入面具之后黑暗空洞的眼睛里。 彼岸花不畏惧霜雪吐蕊开放,在白色的雪中更如火如荼。 对赵明月而言,楚子晏只有那一个。 那个刻在她心骨上的人,那个让她露出落寞神情的人,从来就不是他。 可分明就是他不是吗? 后夕昼抬起手搭在面具上,真的疯了,他居然脱口而出说他就是楚子晏?他到底想要得到什么?! 从离开的那一刻开始,已经想好了放弃这个人类的,不知其中任何的赵明月从未对他有任何想法,可他却怎么也停不住内心那抹狂热的占有欲。 听到他说讨厌他,他居然如此的嫉妒楚子晏! 嫉妒自己,嫉妒得发狂。 不该如此的,他根本没打算走上这一条路,不过是看到她失魂落魄地模样,忍不住就走了过来,忍不住就说了那些试探的话。 或许,是因为那夜他急于解释自己跟犀岚并非那样,换来了她如同吃醋的情绪,又或许他强迫她撒娇换来了一句夕昼哥哥,直接冲昏了他的脑袋。 所以忍不住要满足她所有的愿望,忍不住想要得到她更多的青睐。 到底是赵明月陷得深,还是他自己欲罢不能? 后夕昼回到酆宫,在书房门口看到了一脸委屈的清岚,他站住脚看了她许久,犀岚可怜巴巴走过来。 “二哥……”说着就拉住了他的手,“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后夕昼不动只是漠然看着她。 犀岚哀求地继续说:“我只是太喜欢二哥了,你在生日宴上拒绝了我,我害怕失去你才会跑到你的床上,二哥不喜欢我以后不那样的就是,只要你别不理我,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喜欢你啊……” 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喜欢你啊。 后夕昼目光微微一动:“你喜欢本王什么?” 按他们的说辞,犀岚喜欢了已经有很多很多年,比起赵明月的年纪要翻很多倍,如此深的喜欢,定然比赵明月对楚子晏的更多才是。 犀岚立刻说:“什么都喜欢!” 什么都喜欢? 不对,喜欢不是带着讨厌才对吗? ……楚子晏,有时候我挺讨厌你的,像现在也有点讨厌,可是如果要失去你才能得到其他人,我愿意谁也不要……虽然觉得你这样很不可理喻,可是我就是这么喜欢你。 第二百九十六章 我的名字叫雀凛 果然没过多久,蒙律就倒下了。 赵明月倒是没有醉倒,还指挥着毕安将蒙律送回房间,毕安说道:“老奴自当将客人妥善安排,小主人也先跟云瑶回去休息。” “我又没醉……我看着你们把蒙律放在床上再睡。” 下人扶着蒙律去房间,赵明月东倒西歪地跟在后边,还不让云瑶扶,坚持说自己要照顾蒙律到底! 看她一直往走廊外倒,风凛苑无奈上前一把拉回人:“毕安会看着办的,你就别添乱了。” “我没添乱……”回头看到是风凛苑醉熏的脸庞露出笑容,酡红的脸颊,明眸皓齿,“风凛苑!”笑了两声然后对毕安恭敬弯腰,“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朋友就拜托你们照顾……” 毕安看了风凛苑一眼,风凛苑对他点头,他便对人说:“带客人到厢房。” 然后一群人离去。 云瑶看明月这会儿乖顺地让风凛苑扶着,看来赵明月信任的还是只有她的魂器:“风公子……” “我带主人回房就行。” 他与空音雪带着赵明月回房间,云瑶看着风凛苑的背影许久,这桃花妖可真是让人莫名有好感啊。 看着他们三人离去,赵明月一直说:“雪儿,风凛苑,你们知道毕安吧?” 空音雪没好气地回答:“当然知道!”他们又没醉。 赵明月低声笑:“他让我想起了老管家……就是晏王府那个周全啊!你可人的周全?” 谁跟周全熟啊?那个管家,空音雪倒是见过一两面,不过…… “不认识。” “认识。” 空音雪跟风凛苑说出了不同的答案,他立刻诧异看着风凛苑:“你怎么可能认识周全?我都只见过几面呢!” 风凛苑只是跟雪儿笑了笑,他确实不认识周全。 赵明月一听他说认识立刻眉开眼笑地问:“怎样怎样,毕安是不是跟周全一样特别亲切?” “是呢。”风凛苑又说。 明月点头:“嗯,我受过周管家不少恩惠,也不知道他现在身体还好吗?他那么好的老头一定能健康长寿对不对?” “啊。”风凛苑轻声回答,“那么好的老人家一定会健康长寿的。” 明月被认同的情绪像被安抚了一样,任由风凛苑带着走,嘴里断断续续说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事,还有他们根本就认不得的人,可她说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风凛苑就会认可与认识。 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会应答。 就如同方才赵明月对蒙律做的一样。 跟在一旁只有六七岁模样的空音雪慢慢地停下脚步,望着风凛苑扶着赵明月与他不断地拉开距离。 他一直以为,自己长不大的只是身体而已,现在才觉得原来长不大的还有自己的心。 他一直都不是体贴的人,五百岁之前他在家人的呵护之中骄纵地成长着,直到家里发生变故,他怨恨与悲愤地离开六百年,从不曾去想过大哥的处境。 如同当时他懂事一点,至少会想,从小那么疼他那么敬着父亲爱着母亲的大哥,又如何能做出残害血亲的事? 在白漓在一起的三百多年,他依旧固执而自私地从他身上获取被爱的滋味,所以当白漓离去,他害怕世上再也没有疼爱自己的人,所以固执地用一切办法去挽留他,哪怕让白漓罪孽深重。 他害怕孤单,所以用尽各种手段留在别人的身边。 这么想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为了满足自己被爱的那颗心。 赵明月、风凛苑、大哥还有白漓,还有父王母后,所有的兄长与姐姐他们都是豁达可靠的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如何去保护与疼惜身边的人,只有他不知道。 还说什么要保护赵明月,还不断地埋怨后夕昼封印了他,让他没有大人的肩膀给赵明月依靠。 在明月身边呆久了,他才发现自己心里真的只有六七岁的孩子那么大,自私幼稚,他并不是值得依靠的人,跟明月比如此,跟风凛苑比也是如此。 看着赵明月与风凛苑转角消失,小小的肩膀忽而垮下来,转头看着廊檐外的飞雪,他没再跟着风凛苑与赵明月而去,反正他什么忙也帮不上,反正风凛苑什么都能搞定。 赵明月喝醉了也没怎么闹,小话唠说了一路之后到了床边就安静,风凛苑帮她脱了外套,她也拧着眉头往床上躺下。 风凛苑扯了被子将她盖住:“是不是难受?想吐?” “难受,不吐。”她推开了他的手就闭上眼,忽而哼哼一笑,“你知道今天后夕昼跟我说了什么吗?” “嗯?” 赵明月闭着眼睛像是在喃喃自语:“他说……下辈子要做楚子晏。” 风凛苑微微一怔。 赵明月好一会儿有说:“还问我下一辈子想做怎样的人?他……要给我安排一个好胎,哼,哼哼……” “还说,他就是楚子晏。” 风凛苑一惊:“他说什么?” “我才不信……那个骗子……我说,他若是子晏我宁愿戳瞎自己的眼睛,挖了自己的心……” 明月并不是跟他对话,只是在喃喃自语,之后就没再说话。 风凛苑就那样看着她,许久之后又掖了一下她的被子,起身离开了房间,并将房门带上。 第二百九十七章 被遗忘的昨夜 次日下雪的清晨,院子外头传来轻声细语。躺在床上的赵明月慢慢睁开眼,惺忪的目光迟钝地呆了一会儿从床上坐起来。 “吱……” 捂着脑袋趴在被子上。 酒喝的时候挺爽,喝完了之后可就没那么好受,脑袋好像不是自己的! 推门的声音轻响。 明月埋在手掌心的脸偏过去看向门口。 一身红衣的风凛苑端着醒酒汤走进来,看她醒了脚步微微一顿,然后才笑着继续往里走。 “知道难受了吧?” 太知道了,明月重新将脸埋回手心想起什么闷声问:“……蒙律呢?” 第一句话居然是问的蒙律? 风凛苑踱步走到床边,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端起一碗醒酒汤坐到床边:“蒙律比你醒得早,已经起了,来,把这个喝了能舒服些。” 明月直起身子接过碗将醒酒汤一饮而尽,然后将碗递给了风凛苑,又呆坐了十秒掀起被子准备下床。 手压倒了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拨开一看:“诶?我床上怎么会有竹箫?” 她拿起竹箫仔细打量,没什么印象,她看向风凛苑。 风凛苑静静回应她的注视眼神颇有些不自在,慢慢地脸上还有淡淡的红潮,让他一双好看的眼睛多了一层润泽的光芒。 他这模样…… 明月有点不祥的感觉,难不成她喝醉后又闯祸了?完全想不起来啊,这酒后断片是个毛病! 明月干干笑:“难道这竹箫是你的?” 风凛苑目光微微一动:“昨晚发生了什么你都忘了?” 果然发生了什么吗? 这个她可是有过前科的人,之前跟楼烟岚以楚子晏为赌注喝了九道酒,当天晚上就把人家楚子晏给亲了,如果不是第二天发现他脖子上的吻痕,她压根儿就忘了她把他怎样。 昨晚又喝醉,该不会重蹈覆辙把人家风凛苑也给亲了吧? 天啊地啊! 明月闪烁的眼神看向了风凛苑的脖子,但立起的衣领与黑发遮蔽,什么也没看到。 “咳,那个……我能不能看看你的脖子。” “脖子?”风凛苑不明所以,但还是探过身偏头让她看。 明月屏息轻拨了下他的衣领,松了口气,没有什么罪证,看来她还不至于这么没底线,放心了。重新拿起那根竹箫,她稍显轻松问: “我喝醉后抢了你的竹箫?” 抢了他的竹箫? 风凛苑目光落在她饱满的唇瓣。 她是喝醉了,但他滴酒未沾却比她醉得厉害,吻上她的那一刻心中罪恶感爆满,但触碰到她温热柔软的唇瓣,尝到她唇上混着酒气的眼泪,所有的道德底线所有的隐忍全盘崩溃,又或者说,正因为有这些底线那个吻才更加欲罢不能。 她开始是抵抗的,抓到他手上的竹箫时慢慢就顺从了。 以至于让他得寸进尺尝尽她的滋味。 直到吻到她的泪水的滋味,他才猛然惊醒离开了她的唇。正当他慌张要劝慰,她突然抽走他手中的竹箫就走了,看她跌撞的脚步他连忙追上去扶主她。 明月却担心他抢走竹箫一般大声说:“我说过等我能平安回来就要你的竹箫,现在我拿着了,你要是还在就来找我拿回去……你回来我就还给你。” 风凛苑不知道这又是什么桥段,但定然跟竹箫有关,然而那个主人公不是他,忽而觉得她可怜自己可悲,觉得她可恶自己也格外可恶。 醉梦里的她分不清谁不谁,醒来又忘得一干二净。 他觉得不甘心啊,可有觉得……挺好的,如此也就抹去了他的罪恶。 看风凛苑这要笑不笑的是什么表情? 难道…… 明月眯着眼睛问:“我还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嗯。”他脱口而出。 明月嘴角一抽,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这种酒品你有什么资格喝酒?“我喝了酒通常会不大正常,要是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我现在跟你道歉……” “既然你是我的主人,那么对我做任何事都是理所当然的。” “……”看来事情有点严重。 风凛苑看她严肃起表情轻声笑了:“主人这么好骗我与雪儿的未来堪忧啊。” “什么啊?”她对有前科的自己没什么自信而已,“那我到底有没……” “没有。”风凛苑起身端起托盘,“除了闹着要竹箫其他的什么都没做。” 她是没做啊,都是他主动。 “主人的酒品可真奇特,给根竹箫就不吵不闹就睡了。”风凛苑头也不回走出门口,“起床吧,做了你爱吃的早饭。” 话音说完人也跨出了门槛将门拉上,在门口驻足望着那座被白雪覆盖的芭蕉亭。 第二百九十八章 铸剑之地熔炉 明月也有些无奈,不知从什么地方下手,好像总会轻易地碰触到空音雪的自尊心。 “雪儿是真没生气。”风凛苑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明月回头看了他一眼:“好像是。” “不是好像,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 “嗯……因为他很在乎你,所以不会轻易生气。” 明月没有说话叹了口气。 风凛苑偏头看她愁眉苦脸的,微笑:“主人是否觉得有时候对雪儿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确实。”越是想维护他的自尊心越是会触及。 “或许雪儿一样。” “嗯?” “他或许也在寻找跟主人相处更适合的方式。” 听他说完明月转头看他,释然笑道:“好像是这样。” 风凛苑拢了拢袖子:“这天寒地冻的主人也别在外头转悠了,能配得上蒙侍卫用的武器,这九曲城估计是找不到。” “我也死心了,确实找不到。”明月又问,“我倒是听毕安说过,在冥界又一个了不得的铸剑师叫刀剑斋,据说他能打造任何兵器对吧。” 刀剑斋? 确实有那么一个人。 雪下得大了,风凛苑撑起一把伞遮过了赵明月的头顶:“刀剑斋……对,你手上的挽歌剑就是他为人时所打造的兵器。” 还有此等渊源? 明月一脸好奇。 风凛苑说道:“刀剑斋还是人的时候热衷于铸造兵器,为了打造绝世无双的宝剑他剑走偏锋,选择了很多冥界的材料锻造,制造过无数的魔剑,雄霸铸剑宗师鳌头,冥界之物哪怕是刀剑斋也承受不住被侵蚀,最后走过入魔。” “他的妻子为了唤醒他最终跳入剑炉融入铁水之中,终于唤醒了刀剑斋。淬入剑炉的人魂魄将与兵器永在成为兵器的魂,刀剑斋就用妻子容在的铁水打造了他为人是最后一把剑,挽歌。” “那把剑也耗尽了刀剑斋的性命。因为打造了太多魔剑,死后本该到地狱受刑,但他锻造兵器的能力确实登峰造极,被编入冥界锻造师的职位。” 那就是说,她手上的挽歌剑有刀剑斋妻子的亡魂? 两人走过了白雪覆盖的庭院,明月停下脚步:“既然如此,为何现在他却下落不明?” 她停下来风凛苑也停下来,手中的伞一直挡在她的头上,他红色的肩膀落下了些许白雪。 “刀剑斋知道妻子已经画作剑魂出不来,即便他投胎转世也不能与妻子遇见,所以根本就不听从冥界的安排他宁愿进地狱接受惩罚,鬼王便说,如果他愿意成为冥界的铸剑师,那么就可以释放她的妻子。” “真能如此吗?”明月不觉好奇。 风凛苑莞尔:“刀剑斋是因铸造魔剑成了简洁杀人者要进入地狱接受惩罚,如今给将功抵过的机会,当挽歌剑斩杀的妖邪抵消了他所造魔剑害人的数量,那么挽歌剑断裂之日,就是她妻子魂魄回归之时,那时候,他便可以与妻子一起转世投胎,来世再成为夫妻。” 这后夕昼还真是狡猾,如此刀剑斋当然愿意了。不是为了自己,也为了妻子能从剑内释放出来,而且还给出他们能再投胎成为夫妻的机会,这对于刀剑斋来说,简直就是一个赎罪的机会。 刀剑斋必然会答应。 只是如今挽歌剑却依旧完好落入了她的手中。 显然,直至今日鬼王也没能兑现自己的承诺。 “如今挽歌剑还在,刀剑斋又下落不明,该不是后夕昼反悔了刀剑斋心灰意冷跑了吧?” “呵。”听她这么推测风凛苑轻声笑了,轻推了一下她的肩膀,“进屋说,外头冷。” 他是个妖还不至于怎样,赵明月可是个人,这天气对她而言太过寒冷。 两人进了屋,云瑶已经将炭火准备妥当,温好的佳酿就在火炉上煨着。明月与风凛苑坐下,她为两人将酒倒上,然后退到一旁。 一杯热酒下腹,全身都暖和起来。 风凛苑为她将酒续上,继续说道:“并非鬼王的原因,而是挽歌剑还没搜集够抵消魔剑的人数,冥界战争就发生了,原本持有挽歌剑的阴阳师死于那场战乱,接着鬼王又消失了,刀剑斋就离开了黄泉去寻找那些魔剑并销毁。” “后来挽歌剑就一直在阴阳师的手中延传,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主人,阴阳师若是杀了无辜的妖鬼也算是害命,所以很难抵消刀剑斋间接造成的罪孽。” 虽然这么说也说得过去,但是……总觉得有些冤啊。 “铸剑师本就以铸剑为生,别人拿他的剑害命又如何怪到他的头上?” 风凛苑耐心解释:“所谓邪剑是铸剑师注入了欲念或是所用的材料天生噬血,制造出恶邪剑魂的要算是铸剑师的罪过。” 这倒是与人的辨识一样,生下来的人本无善恶,若是自己学坏那要自己承担。但若是被教唆犯罪,教唆者也一样被问罪。 明月再喝一口热热的酒,心满意足眯起眼,又伸手去跟风凛苑讨酒,那馋嘴的模样让风凛苑莞尔,有给她倒了一杯:“再贪杯不怕又醉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刀剑斋与斩魂兵器 “滚滚滚,没钱买什么剑!” 孩子又被轰走,忽而,他趁着老板不注意,飞快上前夺了那把剑转身就跑。 没跑几步就被老板与另外的铸剑师追上,然后就是一顿暴揍,甚至最后,那铸剑师头目抽剑就要斩了那小鬼。 “住手。”明月说道。 那铸剑师看向赵明月,不悦道:“你是何人?休要多管闲事,他偷了本店最好的一把剑,你若说情连你一起斩!” “他偷剑是不对,但罪不至死,还请老板高抬贵手。” “哈哈哈,高抬贵手,老子现在就高抬贵手……”那凶神恶煞的鬼抬起手,手中的剑也猛然劈下,赵明月手指转动,手上的挽歌旋转飞出,打在了老板的剑上,又飞回手中。 从头至尾并未出鞘。 那铸剑师手一震动,被弹开了些许愤然看向赵明月:“你找死?!” 明月说:“正好在下看上了阁下手上这把剑,不如卖给我如何?” “你要买?”看明月穿得得体,身后还跟着两个体面的侍从,看来她买得起,不过铸剑师冷冷一笑,“可惜,老子不卖给你。” “买卖自由,阁下不卖在下也不强求,只是这个孩子你却是杀不得。” “老子要杀一个小鬼还要你同意?” “若是非要定这孩子的罪还是到阴司较为妥当。”明月好心劝解。 那几个铸剑师却哈哈大笑:“我们在熔炉杀人,从来就不告诉阴司。” “当真?”明月眯起眼问。 “当真!”那几个铸剑师猖獗大笑,“天高皇帝远,也没人管到我们这儿。” 明月看向他冷冷一笑:“天高皇帝远没错,不过今日王没来,我依旧能治你。” “你……你说什么?” 明月亮出一块鬼王令。 这是鬼王的亲随才有的令牌,那些人一看暗叫不妙,明月低声喝,“见令如见王,还不跪下?!” 那几个方才大言不谗说自己杀人的铸剑师作势要跑,明月挽歌剑出鞘一把扫断他们的腿上筋脉,几个铸剑师倒地。 空音雪一把冰封了他们。 几个巡逻的鬼吹见到动静飞快地跑来,见到赵明月手中的牌子连忙礼拜,然后将那几个铸剑师带到府衙。 那小孩还是去拿了那把剑,紧紧地抱在怀里,有些怯懦地看着明月:“我不是偷,用完就拿回来!” 明月见孩子连剑都拿不好,询问:“你要这剑做什么?” 那孩子看着她,摇了摇头不说话。 明月看他警惕的眼神笑了笑:“你看,我有能力将那些铸剑师送到府衙,或许你说出来我也能帮你。” “可是……我要杀的是人,你也能管?” “你要杀人?” “我是被那些邪修拿来修炼术法死的,现在要去杀了那几个邪修救出我的弟弟!邪修作恶大人也能管吗?” “能。” “大人是鬼族的人,也能斩杀邪修?” “我是鬼族的人,但也是阴阳师,所以邪修作恶我能管。” “那……大人随我来!” 果然是几个邪修在炼活人丹,用十二岁以下的男童丢进丹炉里提炼,手法极其残忍。明月赶到时,正好他们进行下一波炼丹,正要将孩子丢入丹炉被明月制止。 他们不知悔改负隅顽抗,被赵明月用挽歌剑斩杀,救出的人里果然有一个孩子长得跟那小鬼很像,只是如今兄弟二人已经是阴阳两隔。 弟弟完全看不见哥哥。 哥哥抱着那把剑朝弟弟奔跑过去,但魂魄穿过了那孩子无法停留,他接触不到弟弟,脸上出现了哀伤的神色。不过很快又抹了眼泪笑起来,只要弟弟没事就好了! 他抬头看了明月,然后双膝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明月微微一笑,并没擅自让人鬼相见,只是询问那些孩子的身世,那些孩子说了各自的来历,都是附近一些城镇的孩子。 那个弟弟左看右看,忽而走到明月面前:“恩人,我哥哥还没找到,他是跟我一起被抓来的!” 明月余光看着那小鬼有些于心不忍,蹲下来拢了拢那孩子身上单薄的衣裳:“你的哥哥非常勇敢,他化成了雪鸟飞来找我,告诉我你们在这里。” 那些孩子听得入神,眼里有敬畏与难过。 弟弟红着眼问:“那,我的哥哥还能变回来吗?” 明月摇头:“他会一直成为勇敢的雪鸟守护着你,所以你要健康平安的长大,替哥哥守护家人,嗯?” 那孩子嘴一撇,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下来,吸着鼻息点头:“嗯!”然后望着外头的白雪哭着说,“哥哥,我会听话的,我会变得跟你一样勇敢!” 随后明月跟风凛苑将那些孩子送到了衙门,并由衙门跟孩子的家人联系,并继续捣毁邪修的总坛。 一切妥当,明月将那小鬼送回了黄泉。 临走之前,那孩子将剑交给了明月:“那位爷爷说,你一定会喜欢这把剑。” 第三百章 鬼王后宫流言 有好些天没去酆宫,后夕昼也没再传唤她去商讨事宜,时隔多日再去,又听到各式各样的传言。 鬼王与犀岚小主好上了,犀岚小主已经在酆宫的菱纱殿住了有一段时间。 看来小主当日深情告白,终于感动了鬼王。 酆宫与紫辉宫即将是亲上加亲的关系了。 因为这样,明月去酆宫时,宫女对她流露的是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眼神,唉,虽然有一段时间王很宠过九曲城主,但毕竟她只是个人,必然很快就会被冷落的。 女人的命就是如此啊。 可怜的人类,可怜的城主。 她有那么可怜嘛? 赵明月看着这些人各种眼光摇了摇头,这些表错情的家伙。 只是走到书房与寝宫的中庭忽而想起那日,她碰见后夕昼与犀岚在床上搂抱,后夕昼追出来跟她解释不是她想的那样。 也不知道他当时是怎样的一种心情跑来说这些。 只是现在回想起来……他那会儿多此一举解释个屁啊?现在还不是成了一对狗男女……咳咳,激动了。 其实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走到书房门口她又不由停下脚步,想起那日在忘川旁后夕昼说了一句,他下辈子要当楚子晏,不会比她先死之类的话。 越想越觉得牙根痒痒,他有事没事逗她玩有意思吗? 陀泽见到她来了立刻小跑着过来,脸上从欣喜到尴尬,似乎也觉得她是被冷落了深表同情呢,这些鬼的八卦技能级别真高。 明月直入正题:“王在何处?” “王……”陀泽不好说。 “不在书房?” “嗯……王去了菱纱殿。” 菱纱殿?犀岚所在的殿。 “那算了,我晚点再来。” 陀泽:“城主要是有‘要事’,小的立刻就去通报!” 他很着重说了要事俩字儿,显然是想给她制造机会,明月不觉好笑:“谢了,不是什么大事,我先去一趟桃芷山再回来,若是那时王还没有空你再帮我禀报。” “是……城主要去桃芷山?去那做什么?” “寻些东西。” 说到桃芷山陀泽就想起了过去:“其实城主无需失落,当时王为了寻城主可差点将黄泉翻了个底朝天,王其实心里很重视城主的。” “嗯?”明月没听懂。 陀泽:“城主不知道当年救了您的是王?” “我记得,我跟鬼王求救了。” “您跟王求救……不对啊,分明是小的带王去桃芷山寻到城主的。” 陀泽这才将五年之前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最后还说:“王把纳摹击毙,虽未将我灭口但将我留在他身边,让我绝对不能提当年他救了您的事,还说什么您以后都不会回来,世上再没这人之类的话。” 听到后夕昼所谓的底朝天找她的事情,明月第一反应是意外,但想到他为了保住太阴灵犀是极有可能会那么做,觉得奇怪的还是他说她不会回来的事情。 她将他对她所有的好都归于身上的灵犀之力,这样的解释确实万无一失,只是总觉得哪儿有点牵强。 一旦觉得牵强,她就会跟自己说,他是为了太阴灵犀。 这样就没有丝毫破绽了。 今天听了陀泽这么说,最终的解释还是回到这个答案之上,可明月心里莫名的就有些不痛快,可是除了这个答案之外还有什么? “我知道了。”明月应了一声便离开。 后夕昼远远看到她离去的背影,走入书院。 陀泽见主子回来疾步走过来:“王,明月城主刚刚来过,只怕此刻还未走远,需要将她叫回吗?” “不必。”他走入寝宫,身上都是香粉的气味很是不爽,“宽衣。” “是。”陀泽伺候他换上干净的衣衫,“明月城主说,她去了桃芷山回来还来找陛下,似乎是有事。” “她去桃芷山做什么?” “似乎是寻什么东西,具体她没说,不过似乎跟尨豸狱有关。” 后夕昼面色一紧:“随她去。” “……是。”陀泽一直觉得主子对明月城主是不一样的,不过现在看来好像又不是这样。 后夕昼换了一身衣裳在书房批阅奏折,室内的香炉冉冉冒着轻烟,他放下手中的奏本不悦沉声道: “陀泽,这焚香从何处来的?” “昨日犀岚小主送来的,焚香用的是冥雪兰的所制……” 第三百零一章 毒与花的效应 “城主这花……”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陀泽还没说完就被后夕昼冷声打断,他上前要将花拿走的动作又停了下来。 明月看陀泽挤眉弄眼,也察觉到了事情不大妙,难道送错东西了? 她肩膀耸起挠了一下脖子。 也对啊,再怎么好的兰花,鬼王这种晦气的家伙会欣赏的吗?但已经拿出来了,又不好收手。 “回陛下,是雪兰,我听说这花十分珍贵,而且花期几乎是一个冬天,想着让您放在书房……” 后夕昼的注意力完全没在兰花上,只是眯起眼看着赵明月:“我问你拿什么包的兰花?” “海芋叶子……” 只是明月浑身不大对劲,觉得皮肤之下有点刺痒。 陀泽一看惊呼道:“城主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 “还不丢下你手上的东西!”后夕昼十分不悦。 要她丢了兰花? 那她就放到门外去,他不要拉倒等会儿她带回去风华楼。 只是这么低头一看,明月也倒抽了一口气赶紧把手上的东西放在地上,摊开双手,发现手上都是红色的疹子。 猛然看向陀泽:“我的脸也是……” 难道她脸上也长了这东西?下意识要去摸脸,被突然前来的后夕昼一把上前抓住了手腕,看着她细皮嫩肉上长出了一个个红色的疙瘩,他咬牙切齿说: “你连这点常识都没有?人类的海芋是还是碧幽都不能分辨?” “啊?”这分明就是海芋,只是颜色更深了一些,叶子更厚了一些而已,“难道这叶子有毒? “哼。” “那,我的脸岂不是得毁了?” “胆敢去尨豸狱,这命都不要还在意自己的脸?” 他不废话吗?谁不在意脸啊! “陛下先放手……”身上越来越痒,感觉像是有小虫子在皮肤表层之下,不时的啃噬,奇痒无比。 后夕昼沉声对陀泽说:“把白羽叫来。” “是。”陀泽走之前还要顺带将雪兰带走。 “本王让你动了吗?” 可王不是讨厌雪兰的气味吗?最近王太奇怪了,陀泽一丁点都猜不透主子的心思,他的脾气简直瞬息万变啊。不敢再动那花陀泽疾步奔走去请白羽。 碧幽草,对于冥界的人来说通常形不成什么大的伤害,但对于赵明月这样的凡胎肉体就是……特么地折磨。 白羽说:“对性命不会有危害,不过要痒上几天,肿上几天……” 明月不知道白羽何时为后夕昼所用,但在之前她中了血咒之后,已经隐约知道白羽是后夕昼的人。 “没有药吗?比如止痒的。” “药也只能缓解,如今已经是缓解之后的程度。” 这样还是药效之后的程度?那没药不真得痒死?!明月抱着最后的希望:“能也不能消肿?” 白羽淡淡看了她一眼:“不痒就不肿了。” 这……这不等于没药嘛。 半个时辰后,赵明月差点被镜子里的只丑哭,脑袋像是被蚂蜂盯过肿得跟猪头似的,这样也就算了,身上也痒得让她想直接把身体压在钉板上搓。 白羽让虞芽儿将她的指甲磨得光秃秃的,她也强忍着没去抓挠,可是实在受不住了,趁着现在别人不在起身走到墙边用身体撞墙上…… 才刚来了这么一次,后夕昼就跨步进来。 两人目光一对,他眼神瞬间不悦。 明月赶紧离开墙面,五脊六兽地走过来,看后夕昼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再想起方才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赵明月瞬间捂脸。 “不要看!” 女孩子的本能,不希望被人看到自己丑的那面,但从指缝间看过去,后夕昼不仅没听她的,而且看得更放肆。 也对也对,她何必介意他看到自己的美丑? 再说了,他一个蒙面鬼指不定比她还丑呢,看那虞芽儿的鬼身,在看陀泽那夜叉鬼,她这模样已经好看太多了好吧。 明月干脆放下手,爱看看呗,要是他看一眼就能消她一个地方的痒,她宁愿他将她看穿! 只是……想想亏大了,还想着贿赂她,没想他对礼物丝毫无动于衷也就罢了,她还将自己如花美貌搭进去。 果然不该走这种歪门邪道,贿赂什么的在哪个年代都要不得! 还因为这节外生枝,还把正事都给耽搁了,明月盯着自己被蚂蜂蛰过的脸对他说道:“鬼王陛下,属下有三件事相求。” 三件事相求? 是攒够了数量才过来的? 后夕昼冷冷一笑:“所以要用兰花贿赂本王?” 贿赂从他嘴里说出来更难听,但也否定不了,她认了。 “是,本来是有那么个意思。” “其实花不必送,捧张碧幽叶送上你现在这模样就能让本王心情很不错。” 不冷嘲热讽他会长虫牙吗?明月心里鄙视,但她恭敬道:“既然能博得鬼王一笑,那属下就当您答应了?” “本王心情不错也未必就答应你。” 大哥,咱俩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好吗?她是客气才贿赂! “这都是为了咱们共同的计划。” 这时候她会说共同的计划了?她不是自己很有主意的吗?看那人肿成这样也不消停,后夕昼实在有些看不下去。 第三百零二章 鹊巢鸠占 为何? 当然是她现在丑得不能见人。 要是这么说,风凛苑肯定又为追问为什么,她要回答说中毒了,估计那家伙立刻就会过来。 这怎么想着,明月回了一句:我会再想办法与鬼王协商,你暂时先别过来了。 风凛苑没再回复。 风凛苑偶尔会这样不回复的,明月已经见惯不怪,也没有追问倒在床上,静下来之后唯独的感觉……痒得难受! 虞芽儿在一旁照顾,为了不让她抓挠寸步不离地呆在她床边。 这小画皮…… 明月无奈道:“我这不用陪夜,你出去吧。” 虞芽儿:“您睡着,奴婢就在一旁伺候着。” “非要这样?” “是。” 不贴心! 明月转了个身,也不知道是因为不舒服还是别的,怎么也睡不着,现在只有一首歌能表达她的心情,请你帮我到处抠抠,上上下下都抠抠…… 明月翻过身:“虞芽儿你出去吧,你在这儿我睡不着。” 虞芽儿说:“王说要是城主不配合,就把城主的手绑起来……” “什么?”赵明月差点跳起来。 奉命行事的虞芽儿垂着脑袋,明月也不好再为难她认命地继续忍,忍着忍着还真就睡着…… 虽然不是很安稳,还被虞芽儿制止了下意识抓挠的动作好几次,天还是亮了。 被不痛就痒的碧幽草毒害了一夜,又给后夕昼气的,明月忘了一件能让流言四起的事情,她昨晚睡的还是后夕昼的寝殿。 之所以会这么说,是以为今天一早醒来,犀岚找上门来了! 明月才后悔莫及,都是习惯惹的祸,上次因为鬼王翼的事她就一直住在这个宫里,昨天也一时忘了犀岚的存在,以至于被人家逮了个正着。 犀岚原本还是一副王后娘娘来巡视的摸样,不过看到赵明月的脸,那睥睨的表情瞬间就变了。 “你的脸……” 明月的脸还是没消肿,所以看起来可难看了,她立刻借机说道:“昨日我不小心中了毒,好在陛下仁慈让我在这里治,不知犀岚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事?” 原本听说赵明月留宿鬼王寝宫,正打算来抓人的,不过现在看来可不像传言那样,就赵明月这个模样,多看几眼也会倒胃口吧? “没什么,我就是听说你中了毒在这儿疗伤,特意过来看看。” “犀岚有心了。”明月客气说道。 犀岚登堂入室,走到屋内,看着这个她都不能随意进入的寝宫,回头看着赵明月:“是中的什么毒呢?” “碧幽草。” “碧幽草……果然你们人类不大适合在黄泉行动,碧幽草对我们来说并不会造成这样的伤害。” 这样想,这个人类也无法登冥界大堂之雅,她身上有太多限制了。 明月:“是,黄泉确实不大适合我。” “那你为何偏要来此处?”永远呆在人类就好了。 “有一些要做的事情。” “你跟乌蛮也有深仇大恨?” 明月笑着没有继续回答。知道她故意不回答犀岚也知问了也无果,一看她红肿的脸犀岚就觉得有些痛快。 “不够明月啊,你可知你现在所在是什么地方?这可是王的寝宫,你一个姑娘家住在这儿会不会有些不妥?当然,王若是要你侍寝的话就另当别论……” 这是试探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明月一直秉着这样的态度处理那些与计划无关的人与事:“当然没有此事。” “既然如此你……” 犀岚的本意是想让明月滚蛋的,但明月现在可不能走,她的事情还没完。“我还有公事要与王商量,当然会继续留在酆宫。” 这可是史无前例啊,在冥界除了哥哥与鬼王之外,还没有人敢这么跟她发生冲突,这个人类的女人是在试探她的威信? 犀岚面色骤然一变斜睨明月笑道:“你的意思是我没办法将你请出王的寝殿?” 只是请出寝殿,这已经是犀岚的极限了吧?可明月心中居然有些不爽,就如同去店里看到一个满意的包,她还在问店员有没打折,就被另一个女人抢了。总觉得有点被人看扁了。 只是……为了后夕昼的寝宫冒出这样不甘心的情绪,明月只能解释,这是女人之间的较真。 这种没有意义的东西,她何必与她争? “怎么会呢?是我失礼了,虞芽儿我们走吧。” “是。” 赵明月挪窝去了原来那个偏殿绮罗殿。 午后,后夕昼回来。 第三百零三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 陀泽略微看了犀岚一眼,刚要开口。 犀岚一把挽住后夕昼的胳膊:“白羽说的可是明月啊?” “正是。” 犀岚狡黠一笑,将头靠在后夕昼的肩膀上,没有回答白羽像是在跟后夕昼说:“我听说明月了中毒一早就去看她,看她的脸变成那样还挺难过,不过明月看到我好像不大自在,说什么呆在王的寝宫不合礼数,就让虞芽儿把她带到绮罗殿去了。” 白羽说道:“那属下便先去绮罗殿。” 白羽离去,后夕昼没出声,陀泽也识相从书房退了出去。犀岚抱着后夕昼的手说:“她们人类还真是注重这些礼数,赵明月还挺懂事的。“ 后夕昼抽出自己的手臂:“本王是否说过未经允许,不得有肢体上的碰触。” “抱一下也不行吗?” “任何。” “你我可是情侣,如何连碰一下都不得?” 后夕昼斜睨她微微一笑:“觉得委屈?” “当然委屈,哪有不让自己女人碰一下连牵手都不能的?” “就是如此,你若不高兴可以不要。” “你……”犀岚怒意翻腾,可当着后夕昼的面她如何能够,只要她说一句不乐意,后夕昼绝对不会有一点挽留,“你的心怎么就那么狠?” “喜欢本王就得事事以我为中心,一分都不能违背我的意愿。” “那你要是一辈子都不让我碰呢?” “那就永远不碰。” “这怎么可能!”犀岚怒不可遏,“难不成赵明月能做到这份上?” “正是因为做不到所以本王不要了。” “既然不要那她为何会在这儿?” “这是冥界的选择并非我个人意愿。” 犀岚被说得哑口无言,换做任何一个人听到这样的话都会气疯,只要他不是后夕昼,早就别她千刀万剐。 可这人从以前就是这样冷漠不与人亲近,跟他怄气简直就是跟自己怄气,他完全不痛不痒,所以跟他冷战只会气死自己,若想疏远他那也是徒劳,因为他就在原地,你拉开多少距离那就是多少距离。 她试过很多次,最后都是拉开了距离又无可奈何地跑回来。 她曾问他,为何能如此无动于衷。 他说,他只是在自己的轨道上,是她忽远忽近自寻烦恼。 心里知道这个人不可能成为好情人,但她偏就看上这个寡淡无情的人,遇见过很多的人,可没有一个能让她心动,没有一个像渴望得到他一样强烈。 最终,还是回到他的身边转悠。 让她喜欢,这是他对她说过最亲密的话了。 她绝对不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那我听你的还不行吗?以后尽可能地不动手,但我实在太喜欢二哥,有时候的情不自禁你可要原谅我!” 她转身拿起那碗汤。 “把这个喝了,我真的很用心熬的,至少你也喝一口嗯?” 后夕昼接过碗一饮而尽。 看,这不是让步了吗?犀岚觉得,只要自己继续对他好,他总会一点点的松动,慢慢就习惯了她在他身边。 像他这样冷情的一个人,只要对一个人好,那就不会再有第二个了吧? 以后,她会成为他生命中的唯一,这样不管付出多少委屈都值得了。 九曲城风华楼的梅园。 黑染送上了数坛佳酿,毕安恭敬接受。黑染颇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毕安总管,风凛苑可在?” “风公子在后院。” 后院的芭蕉亭内,风凛苑与云瑶正在对弈。 外头鹅毛大雪纷飞,亭子里安静地只有落子的声音,空音雪百无聊赖地坐在亭子护栏上,手中玩着雪花,赵明月不在白天显得很长,可他又不能像以前一样,一直追问她。他想像风凛苑一样处事成熟。 黑染踏上凉亭。 空音雪只是睨了一眼事不关己继续捏造着白色的雪花。 云瑶跟她颔首示礼。 风凛苑对她微微一笑,继续低头下棋。 黑染望了他一眼在他旁边的石凳坐下来,手支撑桌上看了一眼棋局,依旧是风凛苑被动:“风凛苑,都说云瑶是妖王调教出来的才女,你是下不赢她的。” “是啊,我确实下不过云瑶。” 云瑶却抬起柔和的目光嘴角含着笑意:“风公子谦让了。” 风凛苑没回答,继续落子。 黑染支着下巴,调侃着说道:“城主去了酆宫,怎么没带上你们两个魂器?” 风凛苑抬眼看向黑染。 云瑶缓声问道:“黑染小姐如何知道小主人去了酆宫?” “这事情很多人都知道吧?据说,小城主被犀岚小主从鬼王的寝宫赶到偏远了,如今鬼王的后宫是两个女人的争斗,貌似小城主略败下风呢。” “我们主人何时成了鬼王后宫的人?!”说此话的是空音雪,“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 黑染对空音雪的反应不感兴趣,而是挑眉看向风凛苑:“若不是那小城主可就冤枉了,毕竟太多关于她跟鬼王的流言蜚语,以前倒也罢了,如今加上了犀岚小主可真是说得听难听。” 风凛苑看着她淡淡一笑,捻起一颗白子落下。 云瑶看他毫不在意,也没再多言跟着继续下棋。 第三百零四章 衡量喜欢的标准 此刻风凛苑出现对明月来说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她喜出望外迎了上去,然后风凛苑愣住了。 明月也恍然大悟立刻抬手捂脸,都说太难看了不能看,他为什么要来? “你怎么会来的呀?” 风凛苑上前两步:“……让我看看。” “别看!” 风凛苑握住她的手腕拉了下来。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赵明月只能放手,看到风凛苑几乎是立刻拧起的眉头,她唉声叹气:“都说很难看了?” “现在是难看的问题吗?”风凛苑摸了她的脉象,再看她的脸色,“你碰了什么东西?” “我把碧幽草当海芋了。” “……”风凛苑一时无言以对,冥界的植物有些与人间的植物类似,但属性不同容易感染人类肌肤,再看她一脸红印子没好气道,“你是因为这个不让我来?” 明月扶了下额头:“昨天更严重。” “身体不适就该让我过来。” “已经没事了。” 犀岚看到他们两人互动亲密,笑着说:“你这魂器还真是体贴,明月你也很有福气嘛?” “哪能跟你与王比呢。”明月笑道。 风凛苑看向后夕昼,嘴角又扬起签单的笑容:“既然鬼王陛下觉得我家主子妨碍到你与犀岚小主浓情蜜意,那我们就先行告退。” 后夕昼一直站在原地,从第一眼看到赵明月开始就没挪动过一步,随着暮色越来越重,他身上也笼罩上了一层阴暗,目光如同深井看着风凛苑拉起赵明月的手,对他露出别有深意的一笑转身离去。 犀岚笑着说道:“原本只是听说赵明月跟魂器关系好,现在看来不是一般的好呀,手都牵上了……” 后夕昼没听她的风凉话转身离去。 犀岚追着跑上去:“二哥等等我。” 今日将赵明月领到这里来实在是舒坦啊,让后夕昼看看那人类的丑陋,正好风凛苑自动送上门来上演一段郎情妾意,后夕昼也该死心了吧? 也该看清那人类已经变心的事实了吧? “二哥!”犀岚上前挽住他的手臂,“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喜欢你,没有人比我更适合你。” 喜欢? “你性子一向好强,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想要得到。” 她不否认她有那样的倾向,因为得不到总是在骚动,这世上还没有她犀岚得不到的东西。 “即便如此,也否定不了我对二哥的喜欢。” “你说喜欢我的时候心动了吗?” 心动? “当然啊,谁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不心动啊?” 哼。 后夕昼看她随口说出来的话,目光又落在她环抱他手臂的手上。 犀岚识相地将手收了回去,站到他的面前抬头注视着他:“二哥就没对我动过心吗?哪怕只是一点点?” “没有。” 他说得毫不犹豫,让犀岚有些歇斯底里:“那你为何答应让我喜欢你!” “我说不让也没能阻止你。” “你……” “既然要一厢情愿,就该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你若受不了随时可以离开。” “你就不担心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赵明月?!” “你觉得赵明月若知道一切会如何?” “……后夕昼你太过分了!”两人正好路过桌旁,犀岚抓狂地抓起桌上托盘狠狠砸向了他。 托盘里是茶具,里边有新上的热茶。 两人离得太近,犀岚想要挽回已经来不及,后夕昼的手臂及身侧被滚烫的水浇了下来,白气蒸腾。 犀岚后悔透了咬着手指,惊慌又懊悔地看着他:“你……你为什么不躲?” 后夕昼嘴角却是一勾。 犀岚眼睛有些红了,上去将他贴到身上的衣服拉开:“二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气坏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后夕昼这一次却任由她碰触:“这才刚开始呢,小岚。” “……”犀岚白了一张脸看着他,“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分明可以躲的呀为什么不躲!” 后夕昼不怒反笑:“我就是想看看喜欢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他们都说你喜欢我很多年了,原来是这个样子。” “你……你在怪我!我说了不是故意的!” “呵,我相信你并非故意的,且一点也不怪你。”说着他还动手摸了一下她的头发,“做得好,我一点也不意外。” 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受得了他? 头一次被他碰触居然是在这样的状态,犀岚的懊悔又带上了愤怒:“你就是故意想把我气走,可我偏就不走,我就是要得到你。” “这个时候不该找人给我看看是否烫伤了吗?” “……”犀岚的手颓然从他手上落下来,瞬间觉得自己不体贴又尴尬起来,但已经到这份上了,她冷笑着说道,“这点烫伤对鬼王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 “确实不算什么。”后夕昼喉间一声低笑,转身离去。 第三百零五章 礼尚往来 明月指着他破口大骂:“你又坑我!” 多少次了也没学乖,后夕昼摸了下面具骤然转过身来:“阴阳师都有如此愚钝的见义勇为情结吗?” “放羊的小孩,休想我下次再……” 无限怨念的小手指骤然一软,这家伙身上虽然被一道道黑色鬼纹缠绕,还是一眼就能看到他挺拔结实的体魄。 穿衣看着瘦,脱了就是一身的精肉,说的就是他这类身材结实又不过于硕大的人,扁平饱满的身体上每一个肌肉线条都流畅无比,完美的腹肌,人鱼线,还有十分壮观的…… 明月闭了闭眼,壮观个鬼啊!她在看什么?!手指指了他半晌,没敢再将眼睛睁开,点了点头: “你赢了!” 这家伙光着身体一点也不害臊就那么豪放地给她展示了所有,他是厚颜无耻,她可不想长针眼。 后夕昼忽而低声一笑:“没见过男人?” “不乐意看你!” “害怕看上?” “看穿你也看不上你!” “你们人类不是很注重礼尚往来,本王这算不算?” 礼尚往来…… 明月深呼吸,是!这家伙把她看光甚至摸光,今日是回馈的日子吗?她忽而冷哼一声:“不用礼尚往来,我怕你被我美色迷倒。” “美色?现在的你吗?” “……”又忘了自己现在是个猪头脸,明月顿气不打一处来,“我是难看又怎样?可就算你礼尚往来我还不稀罕,倒是据说鬼王是柳下惠,现在看来不知道是柳下惠是软柳条呢。” 她纯属逞口舌之快。 “噢?”后夕昼沉声道,“你对本王如此了解?” “不然这个时刻不跟你的犀岚小主浓情蜜意,独自一人回来做什么?还是说陛下是瞬射王?” 瞬射王…… 就她敢说! 他是不是瞬射王她不知道啊?还有……这丫头到底有什么不敢说的吗?居然敢在后夕昼面前也这么口无遮拦。 忽而又恼怒起她对后夕昼这样说话。 这心里何其复杂病态,既嫉妒楚子晏又嫉妒后夕昼! 不甘心地大步走向她。 听到脚步声,赵明月眯起眼迅速撑起身体从水里起身,沿着水池边就跑。 忽而踩到岸边他的血迹,惊呼一声:“艾……” 后夕昼眼疾手快将她扶住,明月手臂王后很自然地就架在他的脖子上,倒在他的身上。 时间仿佛停止。 两人侧脸相对,呼吸之间…… 赵明月瞬间就没什么联想了。 她偏头看到的是那张冰冷的面具,又想他看到的是自己那一张过敏的脸庞,什么鬼气氛都是浮云。想也没想就从他身上离开,不道谢,绝对不道谢! 只是…… 这人不撒手? 明月看着他:“不劳烦陛下再扶了。” 腰间的手依旧没松开,气氛又慢慢地变回去,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明月猛然回头瞪着后夕昼。 他眼睛漆黑如夜,几乎要吞噬她。 而抵在她臀部上方那触感慢慢起了变化,不是慢慢,而是以身体能迅速感应到的硬度变化贴着她湿透衣服贴着的臀部上。 明月内心骤然一慌:“你……流氓!” 愤然推开他快速离开,只是走到外边,门迅速被黑气推动一扇扇关上,赵明月横眉回头对着那人说:“你想做什么!” 即便刻意不看,也能看到他身体的反应完全不是什么柳下惠,这视觉冲击明月尴尬而慌乱。 他想干什么? 哼,这不明显的吗? 只是他什么都不能干,只是碰到她身体的自然反应就成这样了。 后夕昼冷笑:“只是用事实告诉你本王一点也不软。” 明月可不认为自己此刻有让他躁动的美色,而且若是他如此容易冲动那就不会丢下犀岚独守空房啊。 只是…… 这家伙真的有点恐怖,尤其是这样的状态对她简直太具备威胁。 “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看他再朝她走近,明月怒斥:“你再靠近一步,我立刻去投奔犀照!” 后夕昼眯起眼:“你敢再说这样的话!?” “你敢动我,我不仅敢说还敢做。” 后夕昼深呼吸:“你觉得本王会对你感兴趣?尤其是现在这样?” “既然没有你激动什么?” “本王天赋异禀,奇怪吗?” 第三百零六章 黑袍与红裳 将他袖子撩开,有鬼纹缠绕的手臂上居然有烫伤与五道抓伤的痕迹,因为这个伤口所以在水池边留下血迹的? 从伤口的方向看,该是从手腕往上划破,而且位置还在手臂内侧,外人通常做不到这样的,尤其在鬼王身上。 “你自己弄的?” 后夕昼毫不在意:“这种伤口在鬼王身上不是很容易就愈合吗?” “既然这样你还那么吝啬给我那几滴血?”当然也不能说他吝啬,毕竟自己在他身上吸的血都快赶上自己身上的血量了。 不过他这么不介意,她又何必在意! 自作孽不可活! 只是扭头走的人到了门口又站住了脚,狠狠吐了一口气又走回才床边,从乾坤袋内拿出药包给他处理起伤口来。 后夕昼目光落在她不甚温柔的手,再落到她有些赌气的脸庞:“本王不会因此就对你既往不咎。” 明月往他烫得起了一层薄泡的手臂摸了一层药膏:“五年之前你到尨豸狱找过我?”当时她真的以为是自己对他发出的求救信号。 “我知道!”没等他回答明月抢着自己开口,其实是不是她自己求救没什么差别,“你做的一切是因为灵犀之力,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你就早有预谋,要这么算起来,我才是不会感激与原谅你的那个人。” 明月将他的伤口处理好,放回了他身侧:“所以我让你利用的时候,至少你也尽量让我利用你,这才是我们人类所说的礼尚往来。好了,这符篆也阻止不了你多久,我得走了。” “别去尨豸狱。”后夕昼说道。 “我只是去要几块石头……”不然谁爱去那鬼地方?! “你卸下符篆本王去给你拿。” 他去给她拿魂石?骗鬼呢!她要放开他不立刻收拾她才怪:“我还是自己去吧。” “你解不开门口的术法。” “有你的血应该不难解了吧?”还想骗她?她可不相信他的鬼品。 这难缠的丫头,后夕昼说:“尨豸狱的魂石不适合给蒙律做兵器。” 不适合?明月疑惑地看着他。 后夕昼:“尨豸狱的魂石是能抑制术法之力,对蒙律那样习武的人类来说是很适用,但本王的血是冥界极阴之物,尨豸狱的魂石也是如此,你是要给蒙律造一把魔剑吗?” 这么说似乎也有道理。 “刀剑斋说了,再拿一件天界之物便可。” “所以你们要造的是三界斩魂兵器?那是否还有一个物件应该来自于人界,至少才能平衡不是吗?” 看明月陷入沉思,然后说道:“或许你说得对,不过,我先去拿魂石再说。”先拿到魂石,要是不能用再想办法,毕竟下一次要把他放倒可就没这么容易。 她不能去尨豸狱! “赵明月……” “陛下安心休息一会儿。”明月地将用被子将他盖好,“我会跟陀泽说,陛下要好好休息免打扰的。” 明月抓紧时间从后夕昼那出来,她可不想还没到桃芷山就被这家伙给抓回来,只是跑出了门口就看到风凛苑站在外边。 脚步刹住,她拍了拍脑袋,是她说饿了要吃东西风凛苑才去准备晚饭的,然后她跑来找玉,结果就一直耽搁。 “我突然想到有一个东西落在这里了,急着过来找没跟你说。” 风凛苑的目光从她披散还略微潮湿的头发,再到她身上的黑袍。 明月也低头看着自己一眼,又暗自咒骂一声:“我还以为他在菱纱殿呢,可谁知道他已经回来了,看到水池边又血迹还以为他溺水了,所以……” “主人何必跟我解释?” “我……”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虚成这样,恨不得把每一个细节都描述得清清楚楚,也不知道是不想让风凛苑误会还是想洗脱自己的某些不该有的邪念。 “那就不解释了,我急着出去!”明月唤出飞驰,上了马车就往桃芷山赶。 风凛苑目送那远去的马车,嘴角扬起自嘲的笑意,分明想让她一个细节都不许落下地解释,可她居然说不解释就不解释。 分明不知道后夕昼的身份,分明口口声声说讨厌那个人,为什么会在那个人面前露出哀怨与委屈的表情? 为什么就不能与那个真正划清界限? 为什么即便是这样还藕断丝连? 风凛苑忽而画作一道飞花钻入飞驰的车厢内,明月诧异地看着他。 他略微黯淡的眼睛看过来:“主人这么晚还急着去哪儿?” “……”明月斜睨了他一眼,“不是不需要我解释吗?” 话里那一丝委屈忽而让风凛苑怨气消失了大半,静静看着她不说话。 明月摆了摆手:“我又矫情了……我要去尨豸狱,趁着后夕昼被我定在床上的时候,把尨豸狱的魂石拿到手。” “你把他……”风凛苑不可置信。 明月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的笑:“我用捆妖索与定身符把他绑在床上了,哈哈哈哈……” 说完不可遏制的大笑起来,非常痛快的:“他也有栽在我手里的时候!” 看风凛苑又在静静看着自己,她收起笑容:“这个你也不愿意听吗?” “主人对鬼王究竟是抱着怎样的态度?” “……为什么这么问?” “你讨厌还是……” “我不喜欢他!”明月无比剑诀地说道。 风凛苑看了她须臾,嘴角微微一扯:“我只是想说主人是讨厌还是恨他,可没说喜欢……” 第三百零七章 风凛苑与赵明月 明月下意识地咽了咽嗓子。 这话到底怎样理解? 以前的风凛苑也是每日都照顾她的饮食起居,除了上妆卸妆,宽衣着装之外,现在突然要做这些他以前没做过的,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明月回头看他。 他依旧是平日那如沐春风的模样。 “我……是不是又做什么什么让你误会的事?所以你又在试探我?” 之前在酆宫的时候他才刚说过,不要喜欢上他这样的话,今日说的这些让她随时有越矩的可能。 风凛苑没有回答。 明月又说:“你不能老这样试探,我真会误会的。” 风凛苑忽而凑过来。 不会是要亲她吧? 赵明月立刻往后躺捂住自己的唇,风凛苑却笔直凑过来,双手撑在她耳朵两侧,在她手背上亲了一口,亲吻的声音很响,明月都能听见车内的回音一般。 但这一声响又仿佛只在她耳朵里回荡,她都没弄清楚状况,风凛苑望着她又说:“我喜欢明月。” “……啊?” 他又亲了她手背一下,目光笼罩在她受宠若惊的脸上,又说了一遍:“喜欢明月,很喜欢。” 天啊,这是……做梦吗? 望着近在咫尺那张国色天香的脸,心跳慢慢地加快,这是春天来了嘛?但……为什么选在她最难看的时候表白? 分明是在逗她吧?! “别闹……”她差点还当真了,可风凛苑就是这样口无遮拦的风格啊,从第一次见面就说要嫁给她来着,她跟他说她是个女的,他立刻改口说要娶她。 推他的手背握住,风凛苑说:“所以,明月不要再进出后夕昼的寝宫,不要跟他又过多的交涉,不要再重蹈覆辙被那人迷惑,你望了自己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吗?” 这下粉红的气氛消失殆尽。 原来他是想说这个。 加快地心跳瞬间又慢下来,心里唉声叹气:“我没忘,我跟他真没有什么,刚才纯属是意外。” 明月推开他坐起来。 “我现在哪有心思儿女情长,你们不也一样吗?在乌蛮消失之前,我们都是没有未来的人,所以你也别在试探我。” “我没有试探,明月,我是真心……” “你跟后夕昼又有何区别?”明月忽而反问。 风凛苑顿时无言以对。 可能这么说真的过分了,但明月也不免被他这一出闹得情绪七上八下:“你们的目的都一样,我承认你非常的招人喜欢,但是……呵,到了,下车吧!” 赵明月率先下了车。 风凛苑很明白,就算明月答应他回应他,他能给明月的也不是什么好结果。 赵明月根本不会回头,而他也根本不能回头,在后夕昼与犀照之间必定有一个人得死,否则事情永远不会结束,所以在事情结束之前他们……不能在一起。 可爱情真的会冲昏头。 瞻前顾后的时候理智都是绝对不可能,但感情总会一次次打败理智。 有时候他很想不明白,为什么楚子晏会选择以死亡来结束感情,而不是告诉明月真相,然后与她一起走下去?所以,他不想走楚子晏的同样的道路。 风凛苑很想上前拉住她说,就算他改变不了什么,就算结果比他们想的都要糟糕,他还是想在结果到来之前告诉她他的心意。 但喜欢原本就是有很多顾虑。 给不了她花前月下相濡以沫,却要跟她说,我愿意与你一同去死,这样的说法未免也有些太过残忍。 “明月,我今日之言并非是试探,但却是肺腑之言,喜欢明月是真的,不会阻止你也是真的。” 走到入口的赵明月脚步慢慢地停下来,站了许久之后,回头对他一笑:“好,我知道你的心意了,但哪怕我会心动也会克制的,你也收回去吧。” 说完,她毅然举步往里走去。 废了不少力气,利用后夕昼的血制造出破阵术法,才终于通过了尨豸狱的石门,她拿出夜光灯照明往里走。 风凛苑从后边跟上来握住了她的手。 明月回头,他看着她笑道:“你克制你的,我并不打算收回我的心意。” 今天是要耍无赖了吗?明月挣了几次手但最终还是没能挣脱。 或许心里其实是真有些心动的,或许是有些期待自己还能喜欢上另外一个人,尝试着从过去的回忆里走出来,接受一份新的感情。 这是人之常情,对吧? 明月不挣扎了,放任他牵着,两人走入尨豸狱中。 原本会以为越走越暗,可走着走着,狭长的岩洞前方出现了白光,分明是夜晚,这室内怎么会有光? 明月看了一眼风凛苑,两人继续前进。 走过狭窄的入口,能看到一株悬浮在半空的一棵树,树枝与树根繁复交错,沟壑纹路如同人脑的形状。 这光芒确实来自于这棵树。 明月忽而感觉到有东西从脸上划过,冰凉如同一滴水,伸手轻轻一碰变成了一朵花。 指尖微微留着淡淡的香气。 是……金桂。 八月开的桂花。 这花来自于楚国皇宫的内。 面前出现的场景是赵明月十四岁那会儿,陪着楚子晏去的楚国皇宫过节,对皇宫的记忆已经过去十年,不怎么清晰,这会儿再看却如同重温旧梦。 第三百零八章 被年轮铭刻的时光 明月闭上眼睛,睫毛轻刷过他的掌心,没一会儿有睁开了。 “为什么会有这些?”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为什么楚子晏会的记忆会在这里?” 风凛苑闭了闭眼:“我也不能肯定地回答你,但这颗树是冥界的光阴年轮,跟轮回道上的望乡台相似,大概能回放人的记忆……” “所以为什么楚子晏的记忆会在这儿?!” 这就是后夕昼为何不让明月来尨豸狱的原因吧? 这里除了赵明月的记忆还有楚子晏的,他们共同的记忆都留在了这年轮上。 如此清晰。 明月看得到,风凛苑也看得到,所以他握着明月的手握得更紧了些,眼睛里露出了格外哀伤的光芒。 “抱歉明月,我无法回答,只是你不要再看了可好?” 掌心的睫毛微微颤抖,明月拉下了他的手。 金陵晏王府的静安殿,楚子晏手中捧着一本书籍在翻阅。 蒙律也在室内。 管家走进来:“殿下,睿王府送来了上好的湘苏锦。” 蒙律:“是因为蔡秀峰出事了,三皇子殿下想让晏王帮他说话吧?” 这个,周全自然也是明白的,鬼臂画师蔡秀峰来自睿王的圣贤庄,险些要了太子的命,又差点害了晏王,睿王就算说他不知情,但此事必然与他脱不了干系,如今皇上大怒,睿王地位难保,所以想要跟晏王示好。 事情是如此,但收不收礼那是晏王决定的事。 楚子晏翻了一页书,才缓声道:“明月最近长得快,就拿那些缎子给明月多制几件衣裳。” 蒙律:“殿下,收了睿王的礼岂不表示您对睿王不再追究了吗?” “这不是本王追究与否的事,太子与皇后那关他要能过得去就让他过去吧。” 蒙律:“……” 管家领命:“是。” 管家走到了门口,楚子晏放下手中的书籍:“管家。” 管家又恭敬走了回来。 楚子晏看着他说道:“明月的衣服容易磨到的地方加厚些,尤其是手肘下方,做好了先拿来与本王过目。” “是。” 几日之后,管家拿着好些新衣裳送到了书院,明月正曲肘手支着脑袋在看书,一见管家进来立刻将书籍收了从书房跑出来,手里要装模作样拿着鸡毛毯子。 “管家,我正在打扫书房呢。” 管家可看得一清二楚,不过没揭穿她:“这是新制的衣裳,你去试试合身不合身。” “合身的,管家做的必然合身得不得了!” “快去试试!” “一大早的试什么衣服啊?”明月说着还是很配合地将衣服穿上。 管家一看,这虽然用了湘苏锦,不过睿王投其所好选的都是素雅的颜色赠送给晏王,所以明月穿起来看着不会太过奢华,其实材质可跟平时晏王穿的一样。 衣服格外合身,明月已经逐渐被养得不再瘦骨如柴的身子,看起来也挺秀了不少。 管家说:“你去给晏王请个早安。” “我早上已经去请过安……” “你这孩子!” “我这就去!” 赵明月飞快从书院跑出去,直奔对门的静安殿。 楚子晏正要出门,与迎面而来的赵明月打了一个面罩。 明月站住脚:“殿下,管家给我做了新衣裳,非要让我穿着来给你看看,你快看,是不是很合身,我好回去跟管家交代。” 楚子晏目光看着那雅致的白衣,再看明月亮亮的大眼,他嘴角一弯:“嗯,明月脸圆了。” 说完继续走出去。 那时候的明月还很矮,小步子迈得很快追上来:“我是让殿下看衣服。” 楚子晏侧头看她眼中有笑意:“衣服很合身,嗯……挺好,脸是圆了不少。” “什么嘛……”明月笑,“让评论衣服啦,衣服!”看那白色的身影走远,她摸了摸脸,“到底得多圆啊说了两遍……” 明月一直以为,楚子晏是个寡情冷淡的人,即便与她睡在同一张床上,也会一个姿势睡到天亮,不喜欢与人包括她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 那一次,他们吵得很凶,若不是仔细回想赵明月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吵架。 看着光阴年轮的记忆,明月看到了楚子晏站在远处,看着她与夜十在草坪上一边喝酒一边戏闹,他站了很久她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因此吵架了。 他让她走。 她中毒了。 第三百零九章 招乌鸦的小神童 他回答不了,不想告诉她也不想撒谎。 赵明月忽而揪住他的衣襟愤怒质问:“你是不是把楚子晏关在里边了?你把他还给我,还给我!” 风凛苑忽而愤怒不起来,她居然天真的以为是楚子晏被后夕昼关在了尨豸狱?她要后夕昼把楚子晏还给她。 后夕昼松开了紧咬的牙关:“……没有。” “那为什么会有他的记忆!” 后夕昼沉默须臾:“不过只是记忆,你就当那日经过这里时,他也在,所以你们的记忆就刻了上去。” 明月一怔。 楚子晏离开的前几个月,她一直没有梦见过他,直到在尨豸狱她濒临死亡的时候,才清晰地看到与听到他,还跟他说了话。 “你是说那时候……他真在我身边?” 后夕昼喉间发出了一声:“嗯。” 是在她身边呢。 怎么会是这样? 分明有哪儿不对的! 那日她可迷糊了,根本就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明月再看一眼后夕昼,松开了他的衣襟,话说到此再问不出什么,定定站了一会儿她唤出了飞驰迅速离去。 有些事情她必须去证实一下,否则无法再心安。 风凛苑望着那离去的马车冷言讽刺:“该如何是好呢鬼王陛下,你该如何圆谎?!” “……滚。” “你是不是经常来尨豸狱吊唁过去?这么急着赶来是担心她发现楚子晏的记忆,还是发现后夕昼的记忆呢?” “别逼我杀你!”后夕昼冷斥。 风凛苑却放声大笑:“你不敢!” 一道黑色的灵压猛然将他摔在了岩壁上。 风凛苑依旧在笑:“咳,动手!这样赵明月就能彻底对你死心,我想要这样的结果陛下就成全我吧……” 后夕昼却已然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风凛苑捂着胸口靠着岩石苦笑,忽而对着黑暗的天空发低沉沉的笑声。 抬起看着这即便看了千年依旧陌生的手,曾能叱咤风云的手如今……一无是处!他想做很多事情可这具身体做不到!连保护一个女人的能力都没有,连争取她的力量都显得如此薄弱。 时隔一日。 九曲城风华楼。 赵明月准备出门。 风凛苑跟了上来。 明月说:“不必跟着,这件事我一个人去就可以。” 那夜赵明月并没有直接回九曲城,而是在风凛苑回到九曲城后很久才回到,那时她已没有之前的沮丧与愤怒,她很平静。 只是,眼神也平静得让人不安。 经历的那日,今日却要独自出门,风凛苑如何放心得下? “主人要去哪儿?” 雪下得很大,蒙律与空音雪也站在廊檐下看着她。 她微笑:“去办件私事,用不了多久就回来。” “那主人尽管去办你的事,我随同路上照应一下不会妨碍的。”风凛苑道。 “不必。”明月看着他低声说,“风凛苑,这件事我想一个人做。” 风凛苑看了她好一会儿:“主人终是不要我的是吗?” 明月垂下眼睫,然后笑了,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很快回来。” 说完驾着飞驰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 北方大雪纷飞天寒地冻,四周嫌少能看见绿色的植物。南方冬天虽也有衰败的草木,但依旧能见常青树葱郁成林。 楚国南方有名的丝绸之乡湘苏,是个被誉为人间天堂的水乡。 那里河湖交错,水网纵横,小桥流水…… 田园村舍如诗如画。 湘苏城的木楼傍水而建,水流纵横之间有无数石桥相接。桥上行人络绎,桥下乌篷船往来,无不显示着江南水乡的特色。 赵明月走过石桥,踏过石板路。 向路人询问:“请问,苏然苏老爷的府上往哪儿走?” 苏家,湘苏城大户,有着湘苏最大的染坊与绸缎庄,而且还是个书香门第,苏然的父亲曾任湘苏巡抚,他的叔父如今还是楚国朝堂上的一员。 苏然作为苏家大公子却一心从商,经营了苏家染坊与苏家绸缎庄,多年之前就已经成为湘苏城的首屈一指的富豪。 “往南染街直走最大的门户就是。” “多谢。”明月说完就要前往。 那路人叫住了她:“姑娘……” 赵明月回头。 第三百一十章 楚子晏转世 直到他空洞黝黑的眼对上了赵明月的视线,不可置信地跟明月说:“你,你能看见我?” 明月微微一笑。 那孩子顿时一溜烟就跑了。 木马迅速摇晃起来。 苏然面色一紧望向赵明月:“姑娘说自己是阴阳师,方才可见到了什么了吗?” 明月回答:“这些流浪的孩子并不会伤人。” “所以这里真有脏东西,而且还是个孩子吗?” “苏老爷放心,这并非祸源,还是让我先见见小儿吧。” 下人从屋里出来,惊慌失措道:“老爷,小少爷不见了!” “又不见了?那还不快去别的地方找找?!” “是!” 下人们开始分头去找。 苏然说:“那孩子就喜欢乱跑,姑娘先稍等片刻。”说着苏然也去了别处寻找,想来对小儿子是十分担忧的。 赵明月留在了东南院,方才见到她就逃跑的小鬼,此刻躲在柱子后边探出小脑袋看着赵明月。 明月问他:“苏衍之经常跟你玩儿?” 他闪躲的小脑袋最终慢慢露出一半边脸点了点头:“嗯。” “你的魂魄已经开始衰弱,不能继续在人间逗留很长的时间,去冥界等着重新投胎做人吧。” 那孩子摇头:“我要在这儿等爹跟娘来接我。” “你是哪户人家的孩子?” 那孩子又摇了摇头:“爹娘带我来的湘苏,很多坏人在追我们,娘就把我放在巷子里的竹篓里,让我在那等她回来,可是我等了好久都没等到他们……” 死后在人间逗留三年以上的鬼魂,有的变成了厉鬼,有的会随着时间魂飞魄散。从这个孩子的魂魄来看他至少已经流落了两年以上。 孩子的灵魂单纯,且可能经常跟苏衍之一样单纯的孩子在一起,身上没有一丝戾气,这样下去只会魂飞魄散。 “苏衍之呢,他去了哪儿?” “我们是好朋友,朋友不能出卖朋友,我不告诉你。” 这样看来,苏衍之是自己跑出去了,分明家人管得很严呢。明月莞尔点了点头:“对,朋友不能出卖朋友,但你不想出去找苏衍之玩吗?” “我又没说衍之出去玩了你怎么知道……”小孩儿立刻捂住嘴,然后有些赌气地说,“我不能出去,到了外边我会很疼。” 是,魂魄的力量越小,能抵御光线的能力越差。 “我有办法让你不疼,还能找衍之一起玩,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 “你是好人还是坏人?我娘说了,不能跟陌生人走。” 赵明月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孩子的问题,她算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你娘说的没错,小孩儿不能跟陌生人走,可你的朋友苏衍之,那个只有五岁的孩子现在一个人在外边,你就不担心他会遇到坏人吗?” “可是可是,他爹爹很快就会找到他的……” “万一找不到呢?” “我……我也出不去啊。” 明月手诀一动,手中多了一株青莲,手法再动,青莲变成了一张碧绿的荷叶。 “给你一把小雨伞撑着就不疼了。” 小鬼迟疑许久,但想到苏衍之他勇敢地走了过来,将大大的荷叶抗在了肩上就飞快地冲出门外。平时出到院子外就能感觉被光照得直疼,但有了这张荷叶,真的一点也不疼了。 “我们往后门走!”尝到甜头的小鬼扛着大荷叶飞快地跑向了后门。 明月跟在他身后。 路过了后院的花园一座亭台旁的小道,看到一个丫鬟领着一位妇人急匆匆的经过。 明月开始还担心那丫鬟会质问她的来历,但丫鬟见到她反而目光闪烁,虽然力保原来的清高的姿态,不过却一点也询问她这个外人在这里做什么。 她身后跟着一位身材偏胖的半老徐娘,那妇人手中紧紧抱着一个箱子,低着头默不作声跟在那丫鬟身后。 明月起初只是觉得自己侥幸没被盘问,只是当她们二人从她身边走过时,赵明月闻到了一股类似血腥的味道,苦涩腥甜。 这种味道通常出现在刽子手、杀人犯、或长期吃死人的人身上发出的。 但这个妇人身上除了有这个味道之外,还有真正的血腥味,似乎是来自于她手中的盒子。 明月张口叫住了她们:“二位留步。” 那丫鬟背影微微一僵,转过头来看着明月。 明月问:“请问你们是何人?” 那丫鬟忽而不屑笑了:“居然不知道我是何人,那我该反问你是何人,胆敢在苏家后院乱转?” 明月:“我是老爷新请来教小少爷的先生,正巧小少爷不见了,老爷让我们四处寻找,我不知姑娘是何人只能先问问清楚,看可否知道小少爷在哪儿。” “小少爷不见你找他娘亲二夫人去,我是三夫人房里的丫鬟,看没工夫看着小少爷。” 第三百一十一章 我的同伴,赵卿 苏衍之半信半疑,这话连娘都不曾对他说过,娘也不曾用这样热泪盈眶的眼神看他。娘说,如果知道你是个不祥的孩子,还不如不把你生下来。 听娘这么说,他心里是很难过,但他并没有生娘的气,因为他知道都是因为他,爹才会生娘的气。 苏衍之抬眼看赵明月:“但你还是要抓我回去的,对吗?” 明月又摇头:“在你爹找到你之前,不如衍之小公子带我这个外乡人游一游湘苏如何?” “我?我带你游湘苏?”聪明的孩子头一次有了窘迫的神情,“其实,我很少能出门,所以并不熟悉……不过!”他脸红了起来,“我有在地图上仔细看过湘苏的。” “那我们就一起玩吧。”明月看着他又看向高以泽。 高以泽受宠若惊。 苏衍之忽而有了新的警惕悄悄将高以泽捞到身后:“你是阴阳师,不会对高以泽怎样吧?” 他见过好几个阴阳师伤害了像高以泽这样的人。 高以泽比苏衍之高一些,从他肩头露出一张灰白的小脸,荷叶依旧架在肩膀上,也跟着看明月。 “不会。”明月笑起来双眼弯弯,她对小人儿伸出手,“我叫赵明月,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虽然不知道握手是什么礼数,但看她伸出似乎是以示友好的意思,苏衍之也伸出手跟她握了一下,然后孩子气地羞红了脸。 除了大夫给他把脉之外,赵明月是第一个肯主动跟他握手的人,别人都说他是不详的人,不跟他亲近。 明月顺势握住了他的小手,让小家伙急红了脸:“男女授受不亲……” 明月扑哧笑:“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只是个孩子,我是大人。”说完对高以泽伸出另外一只手,“嗯?” 高以泽低头看自己的手,他知道自己跟他们不是同类,所以有些不敢。 明月说:“对我来说你也是个孩子,与人类的其他孩子没有不同。” 高以泽红了眼眶,小手在衣服上抹了抹羞涩地将手放到了明月的手心里。 赵明月领着两个孩子走过了石桥,走过石板路…… 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楚子晏,你别长得太快,等我来生再来寻你,一定跟你牵手逛街,牵手散步,牵手走过很多桥很多路。 只是才走过拱桥的另一头就看到桥边站在一个黑袍的面具男,明月一下就愣住了。后夕昼怎么跟过来了?! 是知道了她来找新生的楚子晏所以跟着过来的? 周围的人类对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顶多就是多注意了一下他脸上的面具。可即便没见过他的高以泽,感受到他身上某种气息之时,顿时惊慌地躲到了赵明月的身后,怎么都不肯再往前走。 这才叫……鬼见愁! “那是谁?他是不是想来抓高以泽的。”苏衍之问道。 “不是。”明月回答了他之后低头对高以泽说,“别担心,他是姐姐认识的人。” “真……真的吗?” “不信你看着。”明月想要松开他们去证实一下自己说的话,但高以泽怎么的也不肯放手,明月只能对后夕昼说,“诶,你站在那人都不敢走过去了。” 后夕昼像是没听见似的。 “后……”直呼其名似乎也不是很妥当,明月忽而想起那次“失恋”,以为自己被楚子晏抛弃了正悲春伤秋的,就被后夕昼带到了九曲城,那时候九曲城的人还喊他“卿爷”。 后夕昼也说自己叫“赵卿”。 现在想想,他哪儿姓赵了?只是既然不姓赵,为什么又想到冒用她的姓氏。想到这个忽而觉得他没那么讨厌,于是叫他:“赵卿!” 然后对他招了招手。 虽然对她这么随意地招手不大满意,但他还是举步走了过来。 明月忽而当着那两个小鬼的面,用一个手指头戳了下他的肚子:“你看,这样他也没有生气啊。” 后夕昼:“……” 谁说他不生气? 面具后的视线垂下看向那两个小孩。 苏衍之倒是不怎么怕,仰着头盯着他看。高以泽仍旧很怕,将荷叶杆架在脖子那,双手拉着明月让她赶紧离开。 明月也一点没停留的意思就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 把他叫过来就是想戳他的肚子?后夕昼略微不满跟了上去。高以泽不停地回头看,说道:“先生,他……他在跟着我们。” 明月也是有点想揍人,来做什么他倒是说,又不说话就这么跟着人算什么? “他是……来保护我们的。” 高以泽不大相信:“真的吗?” “真的啊,苏衍之出门的时候不也经常被人跟着的吗?” 这么说了之后,高以泽才信以为真。 苏衍之并不被外界干扰,小脸儿左看看右看看,忽然上前揪住了赵明月的衣袖,老气横秋地说:“先生看那。” 照明也看了过去,那是一座建在河中的塔楼,塔楼有很多窗户,每一层窗户上用不同的丝绸作为窗帘,看上去五颜六色,十分有特色。 苏衍之说:“那是湘苏的绫罗塔,上边有湘苏所有丝绸的品种,每新增一个都会重新挂上去一个。” 第三百一十二章 苏家筵席 说后夕昼是她同伴明月开始是拒绝的,但这个时候除了这么说之外也没别的,不过很快她就想到了一个好的办法,对后夕昼说:“你不是要去办事吗?快走吧。” 赶人的意图很明显。 但后夕昼很平静的说:“我的事情已经办完,就剩你了。” 她说谎的时候还跟他眨眼睛,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吧? 明月只是笑看着苏然。 苏然打量了他们一眼说道:“既然是明月姑娘的同伴就一同前往吧。” 其实他是可以拒绝的! 当然最后只能将后夕昼一道领进了苏宅。 苏然面上也没见起多少怒意,但也没有笑容,这么说起来,从见他到现在明月还没见他笑过,他问明月:“姑娘既然见过犬子,可瞧出什么来?” “苏老爷觉得阴阳师奇怪吗?” 答非所问,苏然微微拧眉看着明月不语。 明月又说:“我们阴阳师能看见所谓的脏东西,能见祥瑞也能见祸云,这样你可觉得我们不详?” “并不觉得,只要是真本事这又算什么。” “那么,您的小儿子很正常,他只不过能看见一些常人不见的东西。” 对于儿子能看见脏东西苏然其实并不是很在意,只是这一连窜的加在一起就显得格外不详。 “那些乌鸦又作何解释?” “乌鸦喜食腐肉,它们所落在的地方往往有死亡,所以被人喻为不祥之鸟。不过这些似乎与苏衍之似乎没什么关系。” “你说没关系?他出生那日引来无数乌鸦,而且自打他出生之后,我们苏家的生意就没有顺利的。” 明月看着苏然须臾:“斗胆问一句,苏老爷多久没笑过了?” 苏然被这么一问猛然惊呆,这么回想起来他确实很久没有开怀过,最近几年脾气更是大不如前,不觉声音也沉了一些:“你是说,这些不怪小儿是怪我?” “这事说不上是怪谁,只不过你是一家之长,不管是家人还是生意都是以你马首是瞻,若是你被舆论或其他影响之后,底下的人也会感应道。所谓家和万事兴,不如这样吧,今晚让我参加一次你们的家宴如何?” 这提议让苏然又意外,见过那么多阴阳师,还是第一次又阴阳师说不收费,然后要参加他们的家宴。 是有什么目的吗? 苏然精明的目光打量着神色淡然的明月。 既然不一样,那就信她一回又如何? “好。” 苏然是个行动派,答应了之后就开始张罗晚宴的事情,并且立刻派出车马去请嫁在附近的女儿回来。下午就陆续有女儿女婿带着外孙外孙女回来。 一进门就先去给苏然请安,然后一个两个都很茫然,不知道突然将他们叫回来做什么。 苏然的大夫人徐氏已经四十有余,风姿犹存,只是偶尔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皱纹沾染了些许无奈,看来也不是爱笑的人,即便孩子外孙给她请安,她脸上虽笑着,但笑容却没到达眼睛。 明月特意点名要了一个丫鬟跟着她,为的就是认识苏家的女人。 那丫鬟叫春玲。 春玲:“大夫人的所生的大小姐二小姐与三小姐都已经出嫁,平日除了跟四小姐说说话之外,每日大多时间都在拜佛念经。” 毕竟是正室,就算生了四个女儿没能生出一个儿子,但地位在那。所以,她也就仰仗着这正室的地位保有那份骄傲。 三夫人苗氏,今年三十六,但保养得格外的好,看起来还像二十多,已经生了两个女儿但依旧丰臀细腰,双颊饱满,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十分艳丽婀娜。 春玲又道:“原本老爷把生儿子的希望寄托在三夫人身上,刚进府那几年备受老爷宠爱,但三夫人怀第三胎的时候不小心落了产,结果怎么也怀不上,倒是二夫人怀上了小少爷,所以老爷就更疼二夫人了。” 二夫人李氏,比三夫人还小两岁,可看上去格外比三夫人苍老许多,虽然因为家宴已经打扮过,但还是掩饰不了她的沧桑。 而且,二夫人是用马车从外头接进来的,也就是说,二夫人并没住在苏宅。 见到李氏春玲的声音也有些同情:“原本母凭子贵,二夫人成了老爷的心头肉,但因为小少爷是个不详……我是说,与其他孩子有些不一样,寻了无数方法也没能调整过来,老爷就觉得二夫人在怀孩子的时候不注意,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 这苏然看上去还挺睿智的,怎么居然有这么迂腐偏激的想法?不过,估计也是因为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所以不知不觉就迁怒了。 春玲继续说:“后来,老爷就让二夫人去了城外的仁和庵为小少爷祈福,一曲就是快三年了。” 二夫人的两个女儿大的也就十二三,小的十岁左右,见到母亲飞快地跑过来。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七日禁行令 苏然转头看向明月:“是什么?” 明月道:“什么对策我暂且不说,只恳请苏老爷从明日起安排好所需,然后进行七日封府,七日之内不得任何人外出也不得任何人进入。” “可这快过年了正是办年货……”看到明月的眼神苏然忏愧轻哼,“若是能救我儿,我宁愿从此不过年!”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不过年他还能跳过去? “这还有好些日子才过年呢,年货是耽误不得您的,不过就是,门禁的事情苏老爷知道就好,其他人就暂时别说了吧。” 苏然不知道该不该对照明也抱以希望,但他所谓与命运对抗的五年已经走到了慌不择路的地步,除了寄托似乎已经没有他法,而且赵明月似乎是有些不同的。 即便有可能是自我安慰,他也曾认为有些阴阳师是不同的,但结果还是改变不了什么。 “已经给二位安排了落院,春玲,带客人到厢房。” “是。” 春玲将明月与后夕昼带到厢房之后离开。 后夕昼一整天下来也不说几句话,这让明月有点纳闷,眼下他也什么都没问,转身就进入他自己的房间。 “喂……”明月忍不住叫住他。 后夕昼停下脚步转过头,还是不说话。 你说他不说话就别来吧,非要跟过来然后装神秘这不就是吊人胃口吗! “你到底干吗来了?” “休息吧。“ 装什么酷啊?明月瞪他一眼,问:“你也知道我为什么来对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苏衍之之后明月心里平静了许多,或许就像蒙律当日所言,知道李秀秀的来生会过得安心,也安心了很多。 后夕昼:“既然你也看到了他,就好好开始自己新的生活吧,死亡对人类而言有时候只是新的开始。” 又是这样的话。 即便知道了苏衍之就是楚子晏的新生,但楚子晏的那一生对她而言才是绝无仅有的,苏衍之…… 明月说:“你以前问过我下辈子想成为怎样的人,这一点你可以成全我对吧?” 以前她不是拒绝回答的吗? 明月朝他走了过来:“要是我死了,你就把我放在离苏衍之最近的地方好了。” 后夕昼拧起眉头看了她半晌:“那句话的时效性已经过了。” “你能靠谱点吗!” 回应她的只有他的关门声。 赵明月一怒之下一脚踹他的门:“你是不是跟……” 人家根本没锁门,她一脚把他房门踹开了。 尴尬吧? 尴尬。 但都这样了,尴尬到底,她跨步进了他房间,继续没说完的话:“是不是跟来气我的?你一日理万机的王不挤兑我你活不下去嘛啊?” “嗯。” 真的是……他还真敢回答,明月冷笑两声:“我明天说你有事,你就走吧。” “不。” “嘿,就算你不忙,你就放心让你的犀岚小主独守空房啊?” 后夕昼看过来,但没回应她的冷嘲热讽:“我说过……” “别又来什么不是我想的那样,你不必……” “尨豸狱的魂石不适合做蒙律的武器。” “跟我解释……啊?”原来他想说的不是这个啊,明月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一味的瞎想什么,丢人!“咳,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知道有一种石头,就离湘苏不远。” “所以你来是打算带我去找石头?” “不然你以为我喜欢跟着你?” “……”谁那么以为过了?好吧,他分明就是个跟踪狂好吗!“既然这样你明天就去拿矿石好了。” 就这么想要赶他走?后夕昼不冷不热道:“既然城主不想要,告辞。” 说罢他还真就起身要走。 明月连忙抓住他的衣袖:“你告辞去哪儿?!” 后夕昼低头看她紧攥他衣袖的手:“本王日理万机,还有一个不能让独守空房的犀岚小主,当然是告辞回酆宫。” 这话……分明该生气或是巴结的,但明月看他如此斤斤计较的模样,反而噗嗤笑了出来。 后夕昼一愣。 明月没好气道:“你这样真的很别扭好吗?跟楚子晏一个德……” 行。 没说完她有些尴尬,放开了他的衣袖摸了摸鼻子:“我是说,我想要那矿石,你要是一定要走的话,请先将地址告诉我。” “……我不走。” 明月抬头看他,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配合,不由自主有些闷着乐,也有些不大自在,想说什么又觉得不该说,摸了摸脖子:“……谢谢。” “……” 室内一时的沉默,她都说谢谢了,好歹他也说不用谢吧……唉,为什么要跟他道谢呢! “那,你休息吧!” 第三百一十四章 乌鸦索命之夜 三夫人当然是在苏然那里投诉无门,所以才来找赵明月,她知道肯定是她的主意,还以为她会弄出什么阴阳术,结果她只是将所有人关在这个地方。 “我身子要是出个什么意外,你担当得起吗?!” 明月:“所以说夫人让我看看不就好了!” “你休想用你这个低贱的手来碰我!” “真奇怪,不就是在家里呆上七天,怎么就三夫人身体各种不适啦?难道夫人身上还有什么隐疾不成?” “你……” 三夫人这种先装可怜后恐吓的办法在明月这边当然是行不通的,落败而回。 艳儿问:“夫人,现在该如何是好?不如让吴婶将东西丢进来?” “分明赵明月已经怀疑了什么,这样做风险太大,你立刻飞鸽传书给我爹,就说我重疾,让他接我出去。” “是!” 苏然这次做得很绝,是铁了心的咬牙顶过这七天。 即便三夫人再闹他也不心软,三夫人的家人来了他还一样不让进,哪怕是得罪了任何人,这七天之内谁也不让进出。 三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是没能出去。 第四天半夜,乌鸦叫得让人心寒,赵明月已经说过,即便乌鸦聚集得再多,也无需驱赶,所以这一夜几乎没人能入眠。 因为没人驱赶,乌鸦又往院子深处飞来,没落在东南院而是东院三夫人的屋顶,正宿正宿“啊——啊——啊——”的叫个不停。 三夫人的丫鬟艳儿已经不止一次叫护院:“你们这些狗奴才,还不快把这些乌鸦赶走?!三夫人身体不好,如今这乌鸦吵得让她如何休息?” 护院不敢理会,老爷已经下了命令不许赶乌鸦。 而且,令人吃惊的是,那些据说是小少爷招来的乌鸦,居然大多都落在三夫人的屋顶,这……这实在太过诡异了。 乌鸦越聚越多。 三夫人已经扛不住,让艳儿去求赵明月赶走乌鸦。 艳儿不停地拍门,声音里充满了恐慌:“赵明月……明月师父,请你快想想办法救救我家夫人吧!” 房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艳儿噗通跪下来:“艳儿给你磕头了,请你将那些乌鸦赶走吧!” 依旧没人回应。 头顶还有乌鸦飞来飞去,艳儿惊慌得颤抖得厉害:“明月师父……”拍门声也来越急,“开门啊!” 哀求了好久也没动静,她只能先回东院,生怕三夫人出事。 可一回头,就看到另一间厢房外站着一个黑影,夜幕之下一张铁灰的面具吓得她尖叫翻到在地:“救命啊,不是我不是我……” 后夕昼讽刺地冷哼。 艳儿才认出他是赵明月的朋友,立刻爬过来跪求道:“公子,师父请你救救我家三夫人,求你……” “自作孽不可活。”后夕昼只说了一声。 艳儿还要爬过来抓住他的腿,一道无形的屏障将艳儿震开。艳儿这才知道,赵明月与这个蒙面人定然不是普通的阴阳师,哭着求着:“公子,请你发发慈悲,救救我家夫人……” 吵,烦。 赵明月根本就不在房里。 后夕昼也离开了院子,黑色的身影落在了东南院的墙头。 东南院苏衍之的房间里灯光亮着,在乌鸦哀戚连天的叫声之声,传来赵明月舒缓轻柔的歌声: 怎么去拥有一道彩虹 怎么去拥抱一夏天的风 天上的星星笑地上的人 会不会知足其实才是永久 如果我爱上你的笑容 要怎么收藏要怎么拥有 如果你快乐再不是为我 会不会放手其实才是永久 当一阵风吹来风筝飞上天空 为了你而祈祷而祝福而感动 终于你身影消失在人海尽头 才发现笑着哭最痛 那天你和我那个山丘 那样的唱着那一年的歌 那样的回忆那么足够 足够我天天都品尝着寂寞 当一阵风吹来风筝飞上天空 为了你而祈祷而祝福而感动 终于你身影消失在人海尽头…… 明月唱完之后,看着苏衍之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她稍微动了一下身子,苏衍之以为她要走,从被子下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 第三百一十五章 胸怀鬼胎之谜 一道金色的符篆飞来,字符上的光芒照亮了整个东院,乌鸦见到这样的光芒立刻飞散,啊啊啊的叫声逐渐剥离了苏宅的上空。 倒在一旁的艳儿看着乌鸦剥离之后的三夫人,咬着唇发出惊叫:“啊——” 三夫人的脸上血肉模糊,两只眼睛已经被乌鸦啄走,不断地流出鲜血,她嘴里还念着:“我要生个儿子,我要生个儿子……” 她敞开的衣领,在胸部的上方,展开的皮肉里出现一张紫黑色的胎儿的面孔。 面容已经成出行,脸皱皱的,眼睛凸出漆黑,嘴大大无声的开合着,像在等待哺食的鸟,院子里充满了腐臭与血腥的味道。 随后进来的苏然看到这样的情景倒抽一口气:“苗氏!你!你到底做了什么?你在自己身上养了什么东西?!” 三夫人看不见,但听得到苏然的声音忽而爬了过来,身前的孩子依旧发出咯……咯……的叫声,嘴巴张得越来越大,像是饿极了。 “老爷,妾身要给你生个儿子啊……你不是最喜欢儿子了吗,我给你生儿子,只要苏衍之死了,我就能给你生个儿子啦!” 她的血拖了一路。 苏然惊愕不已,不知道是心痛还是愤怒,他颤声说道:“居然……是你!” 然后回头问赵明月:“我们家之所以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她身体里的那个东西吗?!” 明夜看着三夫人须臾,望向苏然,再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大夫人,还有几个被关在房里不让出来的女孩子们,包括那个只有五岁却背负命运的苏衍之。 她摇头:“你们家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你,苏老爷。” 苏然错愕:“……为何是我!” “若不是你重男轻女,这家中的女子就不会如此不幸,看看你最宠爱的三夫人如今是什么模样?看你身后这个跟你同甘共苦的妻子又有多久没笑过?还有为你生下三个儿女的二夫人,如今又在何处?” “都说女人生一次孩子就是去一趟鬼门关,这么算来你的三位夫人为你生死多少次了?你有九个孩子,本该在你膝下承欢,可见到父亲却没一个抬得起头来,这难道不是你的责任吗?” 苏然说不出话来,胸口一口闷气,本该向苗氏撒的,但此刻居然觉得胸闷至极。 三夫人忽而笑道:“老爷,你别停她的,等苏衍之死了,我生了儿子再把老大也赶出去,以后就只有我跟儿子伺候你……哈哈哈哈……” 虽然三夫人是可怜,但更可恶。 明月冷声说道:“你身上的孩子不可能养活!” “胡说!”三夫人双手护住胸前那张婴儿的脸,“只要,只要苏衍之死了,他就能活,就活了!” “所以你们到底杀了多少个孩子?!”明月怒斥。 “我没有杀孩子,没有杀……” “可你喂它吃的都是成型的胎儿,那些都会长成孩子他们也是人。” “不是!那些不过是妓女的野种,是一些不该生孩子的人偏偏怀上的,她们打掉丢了的也是丢了,还不如拿来喂我将来的儿子呢!” 这世上总有人会将一条黑道走到底,总有各种理由来说服自己沉沦。 明月看向了艳儿。 艳儿惊恐地立刻不断磕头:“不关我的事啊,是吴婶出的主意,跟青楼的老鸨说买胎儿,不要给那些女子避孕,但孩子要成型才能拿下,很耽误青楼的生意,而且等孩子成型再拿很容易就……就……” “那个时候拿走孩子,以你们现在的医术很容易导致母亲死亡对吧?” 艳儿已经被乌鸦与三夫人的模样吓得只剩半条命,此时的明月在她眼里就如同神灵一般的存在,随时能拿捏她的性命。 “……是,而且很容易就影响青楼的声音,所以老鸨就不愿意长久这么干,吴婶是个女医,专攻妇科,也帮接生,所以……有时候没办法就只能拿掉那些孕妇的孩子……” 明月闭了闭眼,这些人真的令人发指。 “胸口那孽障是用苏衍之生下后的胎盘种下的对吗?” 艳儿不敢回答看向苏然。 苏然倒抽一抽口气:“你……你说什么?” 明月冷声道:“影婴,是鬼婴的一种。以死婴与苏衍之的胎盘种入体内,占用苏衍之的生辰八字与命格,苏衍之越弱,鬼婴则越强,若是本体死了,作为影子的鬼婴就会孕育而生,你们是打算这么做吗?” 来了这么多阴阳师都不知道,没想到赵明月居然一下就能追根到底,艳儿连忙磕头,额头都流了血。 “我不想杀人的,我只想让我家小姐能怀上儿子,能被老爷疼爱一辈子……” “愚蠢!”无知的人啊,明月声音冰冷至极,“鬼婴一旦出现,要搭上可能是整个湘苏全城的人命。” 艳儿愕然。 全场鸦雀无声。 三夫人却低低笑了,在寒冬的清晨显得哀怨又诡异。 她的鲜血流到最后变成了黑色。 天亮了。 曙光照耀下,她胸前的那只鬼婴在慢慢的枯萎。 三夫人歇斯底里地喊:“那又如何?要是不能生孩子,不能生下一个儿子,用一个城来陪葬又有何不妥?哈哈哈哈……” “你疯了,你这个女人真的疯了!” “那也是被你逼疯的!”三夫人喊,“嫁给你的女人都为了要生个儿子,疯了……” 说着她忽而扑向了苏然。 苏然拧眉后退一步。 一道阳光从东院的墙头上照耀下来,这个院子是苏家风水最好的,是第一时间接受到阳光照耀的院落。 只是,这一道阳光如同天的审判,照耀在了三夫身上。 她的皮肤瞬间被灼烧发黑,龟裂,接着化作了无数灰烬飞散。 苏然惊愕万分,但下意识地想要去抓住这个女人的手。 只是在他的手碰触的刹那,她的手化成了灰从他指缝间溜走。 第三百一十六章 前往十四夜岛 依旧是石板路与河流纵横的水乡,傍水而建的湘苏城渐行渐远。 一路上,马车内的赵明月一直望着窗外,从离开的那时候就没再动。后夕昼就坐在她对面望着她,他已经看到她眼底的泪光,以为她会哭,但那泪水最终被风干。 赵明月除了在楚子晏面前哭之外,确实很少在别人面前落泪。 “如今你也没必要再为楚子晏报仇,舍不得走就留在南方吧。” 明月转过头看他:“我走了,你当真就不会再来找我?” “……嗯。” 明月忽而有些吊儿郎当地说:“可我留下来做什么?苏衍之还那么小,长大了也未必看上人老珠黄的我,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后夕昼斜睨着她,就不能正经点说话? 明月低声一笑,忽而轻松地说道:“我很明白他不是我所认识的楚子晏,只是见到他让我真正接受了他已经不在的事实。如今想到楚子晏不再是他在我怀里死去的模样,而是会浮现苏衍之的小脸……这样也挺好的。” “若是真能放下,就别再回冥界了。” “你为何总是这样口是心非赶我走?” “我已经找到能其他杀死乌蛮的办法。” 明月诧异看向他,他说的是真的吗?面具之后的眼睛漆黑,明月看不到他眼底的任何波动:“如果有,为何犀照一直在寻找太阴灵犀?” “不过是多一成把握的事情。” “既然是多一成把握你为什么会让我走?”按理说,就算有其他办法,以后夕昼的报仇愿望来说,也不可能会放她走。 后夕昼看了她一眼,轻哼:“……你不过是有缕灵犀,力量根本根本不足以与乌蛮对抗,徒添一条人命罢了。” 以前总觉得他是口是心非,可现在怎么都觉得好像是真的不想让她死,她看了他须臾大胆地询问: “你该不会是……” “本王自然会回冥界,杀了乌蛮,然后娶妻,重整贵族。” 她又不是问他要去哪儿,不过听到他说“娶妻”两个字,方才脱口而出的问题终于被她咽了下去,她怎么会问他,他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只是新的疑问又盘旋在心口。 “你……要娶犀岚为妻?” 后夕昼喉结一动:“与你何干?黄泉界的一切本就与你这个人类无关。” 无关就无关,这么凶做什么呢? 不知为何,明月有些生闷气的冲动,又扭头看向车窗外:“你说的矿石在哪儿?告诉我地址就好了。” “既然不下黄泉,蒙律也不需要那个武器。” “我下不下黄泉又与你何干?你报你的仇你娶你的妻我管不着,我要干什么你也管不着!” 苏衍之是楚子晏吗? 不是! 如果是,为什么他不认识她?! 为什么他那么小? 即便是转世,她也不能将两人等同起来,也不可能当做之前的那些事情都没发生,转世为人那是子晏自己的恩怨情仇已被孟婆汤一笔勾销,但她的没有。 除非她也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把所有恩怨情仇一笔勾销,否则她不可能放得下。 “你要是嫌我没用别管我就行,眼不见为净,你走吧!” 明月一直以为他会因为她的脾气暴跳如雷,但并没有,他只是没说话也没离开,车内安静得能听见车窗外呼啸的寒风。 他不说话她也绝对不会跟他说,别以为她对他就很满意!他嫌弃她,她还更嫌弃他呢…… “潮汐海域。” 明月满脑子的牢骚被他的三个字打断,回头瞪他语气不善:“什么?” “不是要找矿石?” 潮汐海域是地名?他告诉她之后就会走了吧?走就走,谁稀罕。 但他依旧坐在车里许久都没动,所以他并不是要走,所以……他向她妥协了吗?两人的战争她又赢了? 又…… 明月心里有点不爽又有点爽,其实,很多时候,她把自己最坏的脾气都给了这个人,仇恨、恐惧、挑衅、任性、急躁等等负面的情绪都施加在他的身上。 总以为能轻易挑起他的怒火,他会轻易地就把她丢到阿鼻道那样的地方去,但除了真正把她丢到阿鼻道的那次之外,已经没有下一次。 所以每次跟他发完脾气,赵明月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后悔的,她似乎习惯性地把他所有的意图都归类到恶意,想方设法地去恼他,然后冷嘲热讽。 做完这些她是有些恐慌的,怕他会真的生气,但他一直没有,她就一直挑衅他的底线,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相处方式。 什么不知道?很显然他们会相处成这样完全是他造成的啊。 所以,她才不会觉得内疚。 第三百一十七章 与棺材同行 心里这么贬低了后夕昼后,她咳了咳看向他:“我在我们人类的眼中可是个美人,这脸蛋这身材都是数一数二的,与你们那的审美观不一样,所以别一副鄙视的样子。” “并非鄙视。” “那你这么看着我干吗?” “看你是怎么说出身边的男人们这样的字眼。” “……”重点不在这儿好吗?跟这人没法聊天,“我热,要换薄衣服。” “等着,我去买。” 说着他就往前走,明月自然而然地跟上,被他回头沉声道:“等着。” 服装店他家开的啊?他能进她还不能进了?赵明月有些不爽,但还是往路边的树荫下走了过去,等着。 一个推着独轮车的大小伙子,推着一车椰子走过。 明月招手:“椰子卖吗?” 小伙子一看路旁这么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子,黝黑的脸蛋也洇出潮红,倒着将车子拉回来说道:“不卖。” 不卖你还回来干啥? 小伙子将车子放下:“不过是几个椰子,姑娘拿去吃便是。” 明月立刻眉开眼笑:“谢谢,谢谢!” 终于能体会回了做美女的待遇,这才是夏威夷海边的感觉啊,明月又问:“你能帮我切开一下吗?” “当然。” 后夕昼从店里出来就看到大小伙儿腼腆地给明月开叶子,果然是防不胜防啊。小伙子给了明月两根麦秆,说是可以拿来吸食椰汁的,然后推着车子心满意足的离去。 今天被美人搭讪了! 明月吸着椰汁,手里还捧着一个,虽然很仗义地给他要了一个,但看到那人怎么就那么后悔呢,她帮他张罗着些做什么?进服装店都不让她一起的家伙。 “给你。”她还是很大方将椰子递过去。 后夕昼将手上的衣服挂在她手臂上:“去车里换上。” 他给她买的衣服? 就他那只穿黑衣的眼光能好到哪儿去!不过怎么也比身上的棉衣强,明月刚想将就,那人又将衣服拿了回去:“罢了,一身的汗,先找地方住下。” “你是来旅游的吗……” 人已经拿着衣服走了,明月抱着两个椰子跟上。 后夕昼就近进了一家客栈,也算挺好的客栈了,但明月还是鸡蛋里挑骨头说道:“既然要住为什么不住海景房……” 后夕昼办好一切上楼,没一会儿一大桶热水就进了赵明月的房间,赵明月给热出来的怨念顿时烟消云散。 不过穿衣服的时候,终于明白这人为什么要亲自去买衣服了,他给她买的是……男装! 明月愣了半晌,居然没有生气反而有些想笑。 因为突然想到了后夕昼方才叫她娘子,还自称自己为夫……这么一想她噗嗤笑了出来,你到底想干吗呢?! 到海边了,他也管得宽起来了对吧? 只是衣服穿上身居然出奇的合身,按理说她骨架比男子细,所以通常的男子成衣肩膀合适的会短,长度合适的会宽,可真一身居然十分合身。 这让明月想起多年之前,莲香用这具身体勾引后夕昼那次,他也丢给了她一套非常合身的黑袍。 为什么要想到那天的事情呢! 只要想到那天自然就会想起他占她便宜的事……这么想来,她已经被鬼面亲了好几次,但后来却一次也有…… 当然当然,她这可不是觉得遗憾啊,只是说事实而已。 不过也是,他现在有犀岚了,又怎么会对别的人包括她怎样? 既然如此,那其他男人跟她搭讪关他P事啊,为什么要拿男装给她穿呢?她如今单身被人追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是嘛。 明月将头发盘起,真不知道自己在抱怨什么。 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夸奖他这衣服的颜色选得好,质地轻盈穿着也舒服了。 赵明月摇身又变回了一个俊俏的公子哥,修长挺秀,毫无违和感。在楼下已经点好餐的后夕昼,抬眼看向一袭白衣的翩翩公子目光不由一怔,时光倒退在那人身上穿梭,将现在的赵明月与过去重叠。 那个小小少年,那个长大一些的少年,那个为楚子晏红妆描眉的少女。 所有的模样在这人的脸上一点也没消失。 不用找,也能瞬间找到为数不多的客人之中,那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她朝着他走去,心里想着,他这种常年在冥界的人知不知道来海边要吃海鲜的…… 桌上有她爱吃的各种海鲜,数量不多,但点了好几种。 旁边的蘸酱更是深得她心。 难道她跟他口味一样?纯属巧合。 “咳咳,其实不用等我,你先吃就是。” 她嫌少见到后夕昼进餐,关键那人戴着面具也不方便,比如现在他依旧是不吃的,明月拔下一个蟹腿敲碎,吃…… 他在看她。 明月拔下虾壳,用虾仁蘸酱,吃…… 他还在看她。 口中地道的海鲜瞬间被他看得折损了美味的程度。 “你……” “你先吃着,吃完到海边找我。” 他率先起身起身,又打断了明月即将出口的话,让明月瞬间又觉得自己多心。 “好。” 走出潮汐城沿着海岸走就能看到一个蓝色的海峡,此刻正是傍晚,夕阳照耀在蓝色的海面上,海波荡漾着夕阳的光辉向岸边一波一波的涌动。 第三百一十八章 来自怨女岛的哭泣 明月看着船上那一口棺材,顿时什么想法也没有了,刚才还以为他问那些小伙子们家里有卖棺材的吗是恐吓,现在看来他是真的想买棺材。 船离开了码头朝着海中行驶。 明月问后夕昼:“拿棺材做什么?” “你会用到。” “……你这么说会不会有点不礼貌。” “那是你们人类的想法。” “……”居然没有办法反驳,棺材对鬼族来说确实不是不好的物件。 跟这人简直无法聊天,代沟不仅是年龄还是界层的问题,这才叫两个世界人的差异。 风向顺风,船夫扬起船帆之后,船就随风航行,船夫熟练地掌握风帆,手指很粗,关节有力,手臂粗壮,看上去是个沉默值得依靠的舵手。 明月试图跟他搭话:“大叔,您怎么突然就答应送我们去十四夜岛了?” 大叔并没有回答。 明月又问:“从这里出发到十四夜岛需要多长的时间?” “我们常人在风向好的情况下大约四五个时辰。” 我们常人? 那他是看得出来他们不是常人?不对,是后夕昼不是常人? 大叔看了一眼明月:“我是看不懂人,可却看得清风向,原本吹的可不是这样的风。” 所以这么顺风顺水的原因,是因为后夕昼吗?还没到达十四夜岛,他的力量是正常的,操控这样的风向他确实能够做到。 好嘛,这家伙将她跟大叔聊天的话题也给堵住了。 明月又找了一个新的话题:“大叔,十四夜岛上真有绿头发的妖女吗?” 一直寡言稳重的大叔拉着帆的手骤然一停,又是没有回答。 明月:“以前这座岛叫海石岛,是因为后来出现了一个哭泣的女子,才将岛名改为十四夜岛的是吧?” 船夫大叔将风帆绑实了,走到船边靠着扶栏盘腿坐了下来,他光着的脚又大又粗糙,微微垂着头与肩膀,许久之后转身看向了风帆扬起的方向。 虽然看不见,但明月想得出来,那是十四夜岛的方向。 望了许久之后,沉默寡言大叔将头转回来幽幽说道:“二十多年前,这个岛确实叫海石岛……” 在潮汐海域的附近有一个小镇叫里湾镇,那里最大的盐商家姓关。 二十多年前年仅十四岁的向荣被选入府中当了关家的马夫,他想着从此再也不用挨饿受冻,所以他任劳任怨忠心耿耿。 但富家的小差难做,虽然不用受饥寒之苦,但却时常要受辱与被鞭打。 关家大公子的夫人叫杨如芯,当初是因为家道中落,替家中还债被关家大公子娶过门的。 她性格耿直,见关家的年纪尚小的弟弟与妹妹殴打家奴经常出言制止,有一次为了救向荣还将小少爷打了一顿。 公公婆婆大怒,大公子要杨如芯去跟父母与弟弟道歉,杨如芯不肯,从那时候起两人就开始争吵。 关家大公子觉得,没娶到之前杨如芯这性格是与众不同,他非要得到不可。如今真正成为他的妻子之后,又受不了她的刚正与独行的性子,此后的三年他又娶了三房妾侍,导致杨如芯在家中的地位日渐惨淡。 加上背景比起后来的三房妾侍要差得多,就时常被其他夫人欺负。大公子为了消磨掉杨如芯的脾气时而故意纵容那些夫人刁难,杨如芯心灰意冷。 此时的向荣已经十七岁,心中一直感激杨欣茹对他的照顾,也心疼她在关家所受的苦,就时常帮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一来二往,两人成了彼此的倾诉对象,虽然已是嫁为人妇,不过也才二十二岁的杨如芯对向荣产生了爱慕之情,向荣是个情窦初开的男孩也是头一次对女子产生倾慕之情。 但两人都很克制。 直到那次,杨如芯的母亲去世,她要求大公子跟他一起回去给娘送终,大公子以他今年不能参加丧葬为由拒绝,最后是向荣连夜送她回的娘家。 丧礼结束,最疼她也是她最记挂的母亲离开了人世,杨如新心灰意冷,从娘家回关家的路上遇到的暴风雨,她与向荣被困在了山林里的破庙,孤男寡女干菜烈火,结果两人就越了礼。 杨如芯有了离开关家的主意。 向荣也愿意带她走。 但大公子听到她要走,坚决反对,他还没能让杨如芯屈服,所以不愿意就此放人,还以当年的债务为由逼迫。 也不知怎的,大公子从那之后对杨如芯的态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千方百计地讨好她,但他无论怎么做也得不到已有所属的心。这样折腾了小半年之后,他似乎察觉到了向荣与杨如芯的关系。 向荣与杨如芯决定私奔。 他们逃出了里湾镇,但大公子穷追不舍,两人逃到海边没有出路,只能驾着船往海里逃。 他们的小船被大公子的大船逼迫,走投无路两人便决定殉情,从小船上投入海中,地方就在海石岛附近…… 向荣第二天发现自己在一艘渔船上醒来。 听见渔夫说,昨晚一场风暴,海石岛竟然一夜之间没了踪迹。 经历了一场濒临死亡的向荣,终是没能殉情于这片汪洋大海…… 杨如芯与海石岛都消失了。 三年之后,向荣与海女成亲,孩子出生的那年,一场暴风雨之后海石岛从新出现在了海面上,不少渔船在那沉了死了不少人。 第三百一十九章 致命的深海沼泽 水势越发诡异,船只也越发晃得厉害,明月也不再说没用的废话,紧紧抓着能稳住身子的地方,在剧烈的颠簸之中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也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但确实感觉很漫长的时间过去。 终于船体慢慢趋于平静了。 明月急忙走出船舱,船只想被暴风雨虐过一轮,但好歹也算完整地抵达了一座被绿水环绕的岛屿。 真奇怪,这些绿水仿佛不溶解在海水里,绿得像海藻,攀附在海岛的周围。 一些还被海水冲刷到了船上,赵明月弯腰用手捏,有些类似木耳的触感,不同的是它更加柔软,颜色呈透明的绿,里边像充斥着水。 “这是什么东西?” 后夕昼也捏了一些放在手中,回答道:“深海沼泽,水状的深海活物。” “活物?” “形状如水,体型不规则的植物,以鱼虾类为食,有记载说,前进中的船队有三二艘如同陷入海中的陷阱一样,被拖入深海之中如同陷入沼泽之地,虽不常见但被人记载为,深海沼泽。” 船夫大叔茫然地站在船头,看着光秃的十四夜岛,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这岛上没有植物,岩层也像是长期被侵泡在水中,形成了各种各样的石钟乳,石钟乳之间有海藻,还有一些死去的鱼类,大概是因为岛屿突然冒出水面,鱼还没来得及逃,以至于死在了陆地上。 明月觉得有些不对劲。 询问:“大叔,这十四夜岛出现多少天了?” 船夫许久才回答:“第九天了。” 那就是说,还有六天这岛屿就会消失,而且,明月跳下船去,跑到岛上去碰触最大一直搁浅的鱼,回头对后夕昼说:“都已经第九天了,气温不低,这鱼却一点也没坏。” 后夕昼跟着走下来:“这岛的水位还受到日夜影响,这鱼应该是昨晚才搁浅的,白天这座岛的面积更广,只是现在已经涨潮了些。” “每四年一次……该不会是闰年的影响吧?” “嗯?” “你们这的日历……我是说纪元年也有每四年一个闰年,正好今年就是闰年,这座岛的潮汐出没遵循这样一个规律,这是极地的位置?最受日月磁场变动影响的地方,很容易有一种矿石叫沧海石花,极能影响妖鬼磁场的阴阳极石……” 明月恍然大悟。 终于明白为什么后夕昼说,这里的石头为什么能影响后夕昼的力量了。 沧海石花。 明月喜上眉梢说道:“对啊,这个可比尨豸狱的石头更妙啊!” 它虽然克妖鬼,但对阴阳师与人类却丝毫没有威胁,毕竟它只破坏妖鬼身体里的磁场。 明月忽而掀起眼皮看向后夕昼,嘴角有一抹坏笑。 如果这个时候她要对后夕昼动手的话,是不是就有胜算了? 这样他拿来的那个棺材是不是正好合适他用了? “王,不如我们在此比试一下如何?” 后夕昼斜睨她一眼,虽然不知道她说的什么沧海石花阴阳极石是什么,但显然跟他要找的东西是一样的,而且这丫头已经知道,这石头只对妖鬼要影响,所以才露出满脸的坏笑。 面具后的嘴角一弯,他忽而闪身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动作之快让明月才有反应,就被他拦腰摔向那只巨大的鱼身上,然后单手压在了脖子一侧,要笑不笑地地说: “要动手,就绝对不要跟敌人商量,否则……像这样。” 明月气得直瞪眼:“我要真想动手你早完了。” “忘了告诉你,就算这石头对你没影响,你也未必是本王的对手,所以那棺材本王用不上。” 居然她想什么他都知道。 明月挥开他的手:“放手啦,这鱼很腥!” 后夕昼松了手,她从鱼身上翻了下来,忽而看见那大叔沿着海岸狂奔起来,叫道:“大夫人……如芯……如芯!我知道是你!你来见一见我,求你带我走吧!” 如芯。 杨如芯? 二十多年前与向荣殉情的女人? 所以渔夫大叔是向荣?! 明月看到水里有绿色的影子晃动,如同一只巨大的鱼在游动,向荣追赶着那鱼到了礁石上,明月大喊:“大叔不要啊!” 向荣却纵身跳入水中。 赵明月追了过去。 那里除了绿油油的沼泽什么都没有,赵明月纵身要跃入水中救人,后夕昼一把拉住她。 “这沼泽太多,你下去就上不来了。” “那也不能坐视不管啊?” “没人告诉你救人之前得先想想能不能自保?”他说得极为理所当然,甚至有些冷漠,“自己欠的债始终是要还的。” 明月明白这水流是多么的诡异,她确实没有能力在这样的水势下救人,望着水底招摇的绿色沼泽,明月抬头问:“你该不会早就知道他就是向荣吧?” “没有多早,只是他说起杨如芯时,眼神绝望得很像向荣。” 第三百二十章 寻而不见的恐慌 棺材之外传来碰撞与摩擦的声音,估计是进入了岩洞的入口。 因为看不见,明月只能竖起耳朵听着外边的动静,摩擦的声音持续了许久,显然入口挺长,接着棺材往下一沉,似乎是落入了深水之中。 明月跟着晃动了几下,紧接着棺材就被人从外边稳住,下坠的速度立刻缓慢。 然后又是向上浮起的力量。 接着棺盖被打开。 一张湿答答的面具脸出现:“可还好?” 她当然还好啊,只是在棺材里挺尸就行,就不知道他这一路如何。不过,看他这样应该也没事。 “已经到了吗?” “还没,让你透透气。” 不是透透气而是观景吧? 赵明月的目光不由越过了他,看向岩洞之内星星点点的亮光。 岩洞之内别有洞天地,镶满了发光的石头,不断折射五颜六色的光辉。 看她大眼睛里倒影光彩,后夕昼也欣然望向了岩洞的顶部。 “好看吗?” “好看。” 明月从棺材里坐起来,伸手去碰触那些石头,却能一下摘了下来。 “海螺?” 后夕昼:“萤火螺,估计是随海石岛浮上来的,都盘踞在了这里。” 萤火螺的壳是白色的,发光的是壳内肉身上的光点,一只只萤火螺背上如同背着一盏小灯,一闪一闪,水里,岩壁上都是,让整个岩洞像星空,明月觉得又走了一趟瀚海星河。 “那居然还有珊瑚……”明月指着前方或莹白或艳红或浅紫的珊瑚,“你看那个珊瑚丛像不像粉色的牡丹?我想要那个……” 跪坐在棺材里的人一手指着前方的珊瑚,一手拍着后夕昼的肩膀,兴奋地喊完才猛然收回手,面色尴尬到了极点。 “我……我脑子短路了!” 居然跟后夕昼说她想要什么什么的,全然忘了就现在还是后夕昼在水中推着棺材在走,而她坐在棺材里怡然自得地一路嘚啵。 丢死人了! 后夕昼望着她须臾,身子迅速一沉。 估计是给她气疯了。 明月趁机拍了自己好下,臭不要脸啊赵明月,你干吗呢啊?! 那可是鬼面啊鬼面! 只是那个人影又迅速出现在了那朵粉色的珊瑚旁,将珊瑚一摘折身又沉入水里,没一会儿从棺材附近破水冒出,将那朵盈盈发光的粉色珊瑚递了过来。 “不不,不用了!” 明月都结巴了,没想到他真会给她摘来。 似乎能看到他拧眉看着她,赵明月伸手接了过来:“谢谢。” “还要哪个?”他似乎心情很好。 “哪个都不要!”明月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们还是赶紧找石花吧!” “这座岛你可能只会来一次,尽情地看,不用介意我。” 即便他这么说,但明月也不可能放得开,终归有些别扭…… 只是,忽然察觉这岩洞里的水泛出绿色的波纹,赵明月目光一凛,忽而一把抓住后夕昼的肩膀往上提起:“上来!” 后夕昼顺着赵明月的力道也跃入棺材之中,两人的重量顿时将棺材压低了不少。 而此时,后夕昼方才所在的地方又无数深海沼泽涌上来,又迅速下拽形成了一道漩涡,棺材瞬间在水面打了一个转儿。 棺材后水下一个影子划过,明月俯身看去,一张绿色的人脸从水下划过,眼睛瞪得很大,嘴巴张着似乎要说些什么。 后夕昼手中已经握住了一把剑,眼看他就要行动,照明拉住了他的手。 “别杀,她还活着。” “但也绝非正常人。” 后夕昼此话说完,感觉棺材底部被冲撞了一下,后夕昼已经翻身入水,没一会儿就见后夕昼揪着一团绿色的头发从水底冒出来。 而那个绿色的人影迅速地又游回棺材旁边,嘴里发出尖锐的声音,如同海鸥鸣叫又如同女子尖锐的哭泣。 眼看绿发妖女要袭击明月,后夕昼手中的剑飞来,那绿发妖女却抓着棺材的边缘不肯松手。 不对,她并不是要攻击她。 赵明月迅速抽出挽歌,阻止了后夕昼那一剑。 “你想跟我说什么?!” 后夕昼已经回到了棺材外,绿发妖女显然有些惧怕后夕昼,频频对明月发出尖锐的鸣叫。 明月听不懂,妖女的眼睛已经被一层绿色透明的东西蒙蔽,只隐约看到眼神在焦急的闪动,明月眯起双眼:“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绿发女子还在急迫地发出尖锐的声音。 赵明月忽而伸手轻放在了她的肩膀上,后夕昼目光凛然,警惕那女子有任何行动。 明月坚定说:“别着急,你慢慢说我才能听得见。” 绿发女子激动的情绪叫喊慢慢平缓下来,虽然依旧不会说话,但她指了水底,做出了几个简单的肢体语言,依序从她的声音里辨认得出来一个“荣”字。 第三百二十一章 海之滴 赵明月悬着的心骤然落下,在他怀里大呼了几口气之后,忽而有些恼怒地揪住他的衣领:“怎么会那么久?知不知道我有多……” 算了,跟他说这些做什么? 赵明月推开他游向岩石,爬了上去,有些郁闷地捏了衣袍上的水。 “到底那些石头在哪儿?!” 找到石头立刻要跟这个人分道扬镳,因为越来越觉得他有些可怕,越来越怕靠近他。 后夕昼:“在这岩洞的下方,得等到水位下去了才行。” 明月而看着洞内的水位慢慢地降了下去,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退潮了:“向荣呢?找到了吗?” “嗯,被卡在石头里出不来,现在已被杨如芯带走。” 被杨如芯带走是活着还是没了的意思? “反正被带走了,死活那是他的事。”明月坐在石头上,后夕昼也爬到了离她不远的石头上,将另外一套丢过来,“把湿衣裳换下。” 明月抓住丢过来的衣服,他还随身携带了她更换的衣服? 潮汐海域气候是暖和,不过到了夜晚还是挺凉的,尤其泡过水更觉得有些冷。看后夕昼给了衣服就没动作:“你要看我换衣服?” “……反正又不是没见过。” 明月作势就要把衣服丢回来。 后夕昼立刻转过身去,赵明月才肯罢休,看着四周也没躲避的地方,她警告道:“不许回头,咱俩现在打起来还不知道谁能赢呢。” 后夕昼没好气地弯起嘴角,背对着她双手环胸坐着,给她一个不屑一顾的背影。 明月这才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一边脱还一边看着他有没回头的迹象。 身后传来悉索的声音,后夕昼百无聊赖的低头,在昏暗的水面上,倒影着的……一个白色的身影,她将中衣脱下,露出贴身的亵衣。 喉结一动,下意识地说:“赵明月……” “你要干吗?”她刚脱得差不多,他这个敢转过来她……立刻跳水里去。 后夕昼看着那慌忙用衣服遮蔽身前的倒影,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不提醒才更合他的心意不是吗? “没什么,你继续。” 女子纤长玲珑的身体倒影在水面格外的清晰,后夕昼一个细节都没拉下,看她将衣服穿着妥当,心情大好起来。 绑好腰带明月松了口气,算那家伙还有点风度,一直都低着头背对着她,也没告诉他已经穿好,她凭借着身高踮起脚摘了一颗萤火罗,放在眼前眼,又蹲下放到水里…… 水里?! 萤火罗大多集中在她的后方,光将她的身影直接打在了水面,影子直接延伸到了后夕昼附近的水面,那家伙方才微微低着脑袋是将她脱衣穿衣看得一清二楚啊! 一个羞恼的萤火罗直接飞向后夕昼的后脑勺。 被发现了,后夕昼偏头闪了过去。 赵明月喊了一声:“后夕昼你这个流氓!” 跟着人跳到后夕昼所在的岩石一脚把他踹入水里。 后夕昼往水中游去,然后理所当然地说:“你让我转身,我可都照做了。” 赵明月从岩石上跳到他附近的岩石:“你不知道非礼勿视吗?” 后夕昼如同一条灵活的大鱼,扎入水中又从另一个地方冒出来:“是男人都不会避开那样的画面。” 哇,这种话他也敢厚颜无耻地说出来! 赵明月弯腰抓起一个珊瑚砸过去,没砸中,噗通打在了水里在他身边起了一朵大水花,两人隔水相望须臾,明月看自己手中又多了一朵珊瑚要砸人,可怎么看也像打情骂俏。 怎么老有这样的错觉,真的是太没出息了。盘腿往石头上坐下,不再跟他嬉闹,反正他又不是没见过她的身体,无所谓了。 见她突然收住,气氛顿时就又冷下去,他也爬上一块石头坐下。 退潮的声音回响不觉。 岩洞内的水位一直在下降。 洞内显得格外安静,赵明月故意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娶犀岚啊?” 这个话题能瞬间让她觉得莫名其妙的气氛消然殆尽,有些奇怪的后夕昼也瞬间冷下来,这种痛定思痛的效果让明月觉得脑子跟思路都清醒了很多。 其实,这个问题不需要后夕昼来回答的。 后夕昼却低声说了一句:“真是个气氛破坏分子。” 明月没有听清楚,后夕昼已经下了水,将那口浮在水面的棺材给推过来:“进来,落差太大你就难下去了。” 水位下去,明月也看到他们是悬在山洞内的半空的,于是也没二话就进了棺材,随着水位下降,看到一些钟乳石上冒出的一些黑色的石花,形状像小海葵,不过是黑色的。 仿佛是石头上开得花,又像是长年累月滴落的水花凝固,所以照明所知道的名字叫沧海石花,而后夕昼所说的是,海之滴。 “这便是海之滴。”后夕昼说着就要去取。 赵明月拉了他的衣袖:“还是我来吧。” 这东西不是对他们一类有影响吗? 第三百二十二章 海上历险记 但他们心在所在的位置是在山洞的底部,出口在上方,只能爬上去。 此时岩壁上的萤火罗被震得纷纷掉落,洞顶的石头也在崩落。 赵明月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是地震了吧?” 根本就没来得及多想,脚下的地面忽而裂开,海水迅速冒了上来。 后夕昼将赵明月拉了过来,避开了坠落的石头。 明月:“我们得爬上去吗!” “洞顶在崩塌,爬上去来不及。” 此时从地下的缝隙里冒出一个绿色的人脸,接着柔软的身体也浮出水面。 如同回光返照一番,杨如芯的眼神此时很清澈地看着明月:“这一丛深海沼泽已经枯竭了,很快就会融于大海,海石岛也会随着它的消散瓦解,你们快出去,否则就来不及了。” 可如果是从水底出去,明月根本就扛不住这么长的水路。 后夕昼将棺材拉了过来:“我们只能跟她出去!” 赵明月这回毫不犹豫地进入棺材,后夕昼将盖子棺盖,杨如芯如同一条美人鱼翻身潜入那个入水口。 后夕昼推着赵明月尾随其后。 海石岛在二十多年前已经崩塌,与杨如芯跳海的同一天,一道陷入了深海沼泽当中,海岛与人同时被沼泽包裹粘合。 杨如芯被同化,变成了沼泽的一部分,与岛屿一起收到日月磁场的影响,每四年就会出现一次,但这一次沼泽死亡,岛屿与杨如芯也将随之瓦解,溶解成大海的一部分…… 其实这座岛原本就没有所谓的食人妖邪,只是岛屿附近的乱流让渔船沉没,而所谓的怨女哭泣,那只是杨如芯存活在这世上的声音,就如同每一只海鸥的飞翔与鸣唱那么本能罢了。 水下依旧是山石分崩解体,山石飞落,暗流涌动。 即便在棺材之中,照明也依旧能感受到外边的拒接震荡。 后来,隐约听见杨如芯说再见的声音。 人生最大的报复不过是原谅,姑娘,谢谢你让我在生命的最后能再见向荣一面,这样,我就能自由地奔向大海了…… 感觉到一股飞散的力量,棺材受到了巨大的冲撞。 原本一直推着她前行的后夕昼,似是猛然爆发力量将她推出去。 接着就是天崩地裂的声音,似乎是巨大的山体砸在海面的巨响,然后推动着棺材的力量消失了。 这意味着,后夕昼此刻已经不在她身边! 是没跟着她逃出来吗? 在水下乱流之中颠簸许久的明月拍打着棺材:“后夕昼……”她知道他听不见,但还是不断地拍打棺材,“后夕昼!” 不知道颠簸了好久,也不知道她随着海浪被冲到了哪儿。只是,这棺材里充满着一种绝望的漆黑,再也没有人托着棺材在深海里游走,而她无能为力! 棺材噗通破水而出,海浪轻涌拍打在棺材之外,明月知道已经浮出了水面,她猛然拨开棺材盖。 一望无垠的海面之上空无一物,海石岛已经完全从水面消失了,这口棺材渺小得如同一只小小的鱼。 明月茫然地望着四方,看着天边的斜阳,大概推测出海石岛的方位,然后朝着那个地方大喊后夕昼的名字。 除了涌动的海浪一点回音都没有。 如果海石岛消失的话,那阴阳极石的禁锢就应该跟着消失,后夕昼的力量就会恢复,这样他一定会没事! 只是如果,他还没来得及逃离阴阳极石的范围呢? 或是已经被击沉入海底呢? 这种恐慌在一天之内发生了两次,赵明月有些抓狂地揪了揪头发,她确实很讨厌后夕昼,甚至想杀他的念头不止一次两次。 但此刻她真的……不想让他死! 四面的海水头一次让明月有种晕眩的感觉,是不是该叫风凛苑他们过来帮忙找人?对,叫风凛苑与雪儿过来…… 赵明月刚要召唤风凛苑。 水面有血水涌上来,明月一惊立刻趴到棺材便大喊:“后夕昼!” 接着一个黑色的人影从水底冒了出来,赵明月从来没觉得那张诡异的面具这么亲切。看他朝她游了过来,忽然有种喜极而泣的错觉。 他用力的大手抓住了棺材的边缘,另一只手将一个袋子丢进了棺材里,是那袋沧海石花。 明月一见这东西勃然大怒:“你疯了吗,居然把这东西带在身上?!” 后夕昼对她的愤怒已习以为常,她经常莫名其妙地对他发火:“我们不远千里不就是为了这东西?” “你的命重要还是这些破石头重要!” 后夕昼怔忪看她急红的眼睛,觉得这一趟真值,他声音也软了些:“这么点分量的石头还不至于会把我怎样。” 那肩膀上的汩汩冒血的伤又算什么? 明月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托着他的手臂:“上来。” “无妨……” “让你上来!” 生搬硬拉地将他拖进棺材,又将那袋石头远离了他一些,看他血流不止的肩膀拧着眉说:“把衣服脱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同一条棺材里的人 赵明月吓得连忙将手缩回来人也要起身,被后夕昼按下:“继续睡。”明月还在坚持起身,他一把将她抱入怀中,“地方就这么大,你别动……让你别动。” 明月被他按着身体很僵硬。 棺材之内躺着他们俩,确实有些拥挤,她睡得不省人事,倒是他侧身躺着让出很多的空间给她。 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他有体温,除了手微凉之外,居然把棺材之内睡得温暖,以前她都没留意过这些小细节。 察觉她身体依旧紧绷,后夕昼低声说:“等靠了岸一切都会恢复原状,不必在意,没人会知道。” 没人会知道,但她心里明白着呢。 赵明月把手从他手心抽出来,后夕昼闭着眼握紧不肯松开,在明月抬头之前将她往怀里抱,长腿夹住她的,让她一点也动弹不了。 “喂……” “不这样你能老实睡吗?” “……能。”是在被抱得太紧,明月闷声说了一句,可抱着她的人却没动静,“那你还不松开?” 后夕昼却似是睡着了怎么都不动,任她怎么扭打他就是无动于衷。 明月认命无奈地道:“能别这么幼稚吗?松开一点,我难受。” 后夕昼这会儿松开了她,明月仰头看着天上点点的星光,海水的声音轻轻拂动,舒缓让人也跟着放松下来。 地方确实就这么大,她矫情也躲不到哪儿去,赵明月干脆认命了,看高个子的他侧躺着她笑着问:“难受吗?” “……你指什么?” “还能指什么,你这睡姿难受吗?” “睡姿还好。” 明月揶揄:“难道还有比睡姿让你更难受的?” 后夕昼依旧闭着眼,深呼吸:“有。” “肩膀上的伤很疼?” 后夕昼鼻息之前传来无奈的笑意,疼得哪是肩膀吧,快受不了的是身体其他部位。他没回答,明月立刻侧起身:“你好好躺下吧。” 后夕昼睁眼看她,从日落开始睡到这个时候,她精神好了许多呢。 他也不客气平躺下来,立刻将窄小的空间几乎沾满,然后右手一勾明月滑到枕在他手臂,半个身体都挨在他身上。 “嗯,城主聪明,如此确实舒服多了。” 明月切了一声,也不客气地枕在他手臂上,面朝月朗星稀的天空打了一个哈欠:“反正地方就这么大,靠岸之后一切还跟原来一样。” 这句话成了两人友好的借口,明月突发奇想地问:“我能摸一摸你的手吗?” 后夕昼身体微微一僵,把手伸了过来。 将他的手捧在手心,接着不甚明亮的玄月之光,依旧隐约看见黑色的鬼纹,不过指尖却没有如同刃片一样的指甲,指甲椭圆平滑,手指修长,掌心有茧…… 摸到茧子她忽而微微失望地叹了口气。 后夕昼低声问:“为何叹气?” 将他的手放回他身上,只是刚才睡觉时摸到的手让她觉得很像楚子晏的,但显然是温度的错觉。 “平时你的手不这样。” “那种状态没体温你还让我跟你睡吗?” “什么啊……”这话说得多有歧义,“说得好像是我同意让你跟我睡了一样。”明月又很好奇地说,“那我能不能摸了一下你现在的脸?” 因为每次要求都能成功,明月以为这次也一样,已经迫不及待地起身。 “你还当真得寸进尺?” 就是不答应了呗。 明月悻然躺下,不给看,肯定是丑,只有这么想才平衡。 而且不给看那跟他就没什么好说了,明月直接不理人,侧身面朝棺材不再跟他对话,做了这些觉得自己挺能作的,给谁摆脸色呢? 但心中还是期待他能因为她的小情绪再做出让步,毕竟她尝过不少这样的甜头,可这次他没有妥协,只是看了背对他的人影一眼,看着天上的玄月须臾,然后闭上眼。 许久身后都没动静,明月顿时也有些失落,他又怎么会介意她的小情绪呢? 这种撒娇无疑就是东施效颦嘛。 明月甩了甩头,不要胡思乱想,睡觉睡觉,天亮就什么都过去了。 赵明月的回笼觉还真就睡过去了,身旁人均匀的呼吸让后夕昼慢慢睁开了眼,偏头看她的背影须臾,侧过身来贴着她温暖的背…… 潮汐海域的渡口聚集着不少人。 明月一眼就看到了一张破损严重的船帆,那是向荣的渔船。 向海潮扶着下船的人正是那天送明月他们到十四夜岛的向荣,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 “向师傅,你怎么突然去了十四夜岛?!” “是那天那两个年轻公子挟持你去的吗?” “十四夜岛怎么突然消失了?” “是啊是啊,好像才第十一天而已啊。” “不知道以后还会有吗?会不会是那两个年轻公子把那妖女给收了?!” 向荣没有说话,只是在儿子的搀扶之下,看向了十四夜岛的方向,那里已经是空无一物,如芯这回是真的消失了,而且最后一面又是死别。 眼角的皱纹忽而被泪水湿透。 向海潮着急询问:“爹是不是有哪儿不舒服?” “住在那个岛上的不是妖女,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辜负一辈子,内疚一辈子,遗憾一辈子的女人……” 第三百二十四章 再遇青龙神 明月有种想揍人的冲动,这跟他有什么关系?!这有什么好比较的,空音雪与风凛苑对她而言当然是都重要,而且以物换人,怎么得她都毫不犹豫地说: “当然选择空音雪。” 后夕昼目光一沉:“你更中意空音雪?” “拿一颗柳星来换空音雪恢复如常,怎么的都划算吧?” 这完全不是空音雪与风凛苑的比较,而是空音雪与柳星,一对比就知道该如何选择。 后夕昼目光一沉:“若是让你用太月玉跟空音雪做选择呢?” 赵明月瞬间被惹毛:“你故意试探我?!” “太月玉据说是天神之物,或许比柳星更合适做铸剑材料?拿一块玉来换空音雪恢复如常,怎么?不划算了吗?” 果然是下了棺材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恢复原状,那个可恶至极的后夕昼又来了。赵明月眯起眼:“我拿出太月玉果真能让你释放空音雪?” “你……当真愿意?” 明月想起在尨豸狱看到楚子晏如何得到这块玉,又是如何赠送给她的,心中自是有万分不舍。但物与人在她眼中,始终是人更重要。 何况这块玉压在她心头太多年了,是该放下了。 何况!即便没有这玉,该在心上的依旧赶不走。 “我当然愿意。” “哼,看来空音雪对你而言很重要。” “当然重要。” 又是当然,空音雪对她而言就那么理所当然的重要? “如此本王更没有理由释放他,你去南山吧。” 说着他已经下了马车,赵明月跟着冲下来:“那你刚才那一出演的什么呀?” 后夕昼头也不回地走。 明月气得脸都红了:“你这个……这个翻脸不认人的混蛋!” 才刚说完,忽感半空有股杀气骤降,后夕昼猛然回身。 明月已迅速拿出魂牒,但已来不及召回飞驰,只能一把冲上去撞开它。 后夕昼黑影如风,瞬间将明月与飞驰一道抱离原地。 一道闪电在方才飞驰坐在的地方击出巨大的一个坑,而明月怀中也发出一声“哎呦”! 明月连忙将目光从大坑那收回来,一看怀中何时多了一个五六岁的黝黑少年揉着脑袋看她,两人大眼瞪大眼,少年嘿嘿一笑。 “主人。” 明月触电般连忙收手:“飞……飞驰?” “我是飞驰!” 不不不是吧,是被那闪电给劈出来的吗? 后夕昼只是低头看一眼飞驰,就抬头看向半空云朵之后闪烁不止的光芒,是有人在打斗。 虽然有点接受不了但明月还是将飞驰扶了起来:“没事儿吧?” “没事。” 少年站起与明月一边高,修长结实,尤其是那一双大长腿挺拔有力,这腿型简直帅爆了…… 后夕昼伸手挡住赵明月的眼把她脑袋扳回来,回头冷斥飞驰:“还不穿衣?”再冷睨赵明月,“就那么好看?” “我……”明月被骂得莫名其妙,“他腰上还围着那……那那什么呢,看一下腿怎么了?!” “你是个姑娘家。” “姑娘家不能看腿了?” 飞驰幻化了劲装,遮蔽了他矫健的双腿,看两位主子在那斗嘴,他嘿嘿一笑远远站着抬头望天。 一只巨大的物体从天而降,砰然落入地面,是形状如虎毛发如狼的战兽,大约三尺长,人面虎足,牙齿参差,尾巴很长。 “梼杌?” 生猛又难以驯服的凶兽之一。 当然此时它已经被降服,鼻子里只有出气的份。 接着,一袭水蓝色衣袍的人从天而降落在战兽身侧,黑发如水,面容俊美无俦,额前有神印。 明月一见此人,立刻上前行礼:“苍瀛神君!” 后夕昼微微一愣,这丫头认得青龙? 苍瀛看了一眼赵明月,目光越过她看向后夕昼微微眯起眼,但不说任何,青色的捆仙索将梼杌绕了几圈,手一挥,梼杌被锁链抽走从地面消失。 做完这些他走向赵明月。 “你在这儿做什么?” “正打算去南山。” “南山……”苍瀛在记忆之中翻找了许久,“夜斗神?” 夜斗神?这是守墓人的其他称谓? 苍瀛想她大概不知道,又改口说:“南山守墓人。” “对。” 苍瀛目光微微一动:“你找他作甚?” 后夕昼在明月身后轻声说:“他比夜十管用。” 可她跟他不熟啊,但赵明月还是立刻道:“我是想请他帮我拿一件天界的铸剑材料……” 苍瀛望了她一眼:“请本座喝酒吧。” 真是明白人,看来有戏! 赵明月立刻做出一个请:“神君请。” 第三百二十五章 此酒名为春风笑 “莫说莫说,先让这位贵人来猜一猜,若是能猜得出来,老翁就心服口服了。” 老翁将那琼浆玉露般的酒倒入杯中,风凛苑盈动的眸子望了眼酒杯,余光看向后夕昼,许久也没动手去拿杯子。 是没把握吗? 刚才试那些酒的时候可都是淡笑以对胸有成竹的模样。 “没喝过这个?” 风凛苑望向明月,将酒杯拿起来闻了闻:“这酒闻着有几分熟悉,主人尝一尝是否好喝。” “我尝?” “嗯。” 闻着是很馋人,明月咽了咽口水喝了一口。这酒入口甘美醇和,入喉醇厚,绵香不绝,明月又将杯中的酒喝得一滴不剩。 “这酒柔中带劲儿,香醇浓厚,是我喝过最好喝的酒!” 风凛苑低声笑:“呵。” 然后也将一杯酒饮尽,徐徐道:“此酒名为春风笑。” 后夕昼忽而眯起眼睛。 风凛苑对鬼王后夕昼拱了手:“大概最有发言权的应该是二爷才对。” “你却也喝过?”后夕昼缓声反问。 风凛苑淡笑。 “有幸品过,据说此酒是当年妖王灼华所酿,还因此酒结交了同样好酒的陵光神君,两人曾在杏花村喝了三天三夜,双双醉倒了在了前方的凉亭,后来,那处便被人称为醉仙亭。” 说完他又问苍瀛:“有闻杏花村藏三界名酒珍品九十九样,在下方才喝了三十三种,可还要继续?” “罢了。”苍瀛端起那坛酒给风凛苑、后夕昼与赵明月都倒上,看了一眼那垂涎三尺的妖马,也给他倒了一杯。 飞驰眼睛一亮抱起碗到一旁喝了去。 苍瀛道:“今日我等就饮春风笑。” 后夕昼凝视那酒却久久不动,苍瀛没过问但说:“最近天界异兽有动荡的迹象,妖族通常会有所影响,多加防范便是。” 然后,一边饮酒一边说了些对明月有用的信息,不过都是话少喝酒的时候多。 苍瀛忽而说道:“赵明月,再酸一首诗词来。” “酸一首诗词?”这对她一个现代人来说还真有点难度,明月想了想,指着酒桌道,“桌上酒几壶,桌旁人四五,莫问出身处,醉后必同路。” 苍瀛险些被酒呛到,这算什么诗? “不指望你能风雅。” “我只会酸两句。” 苍瀛无奈,从袖中拿出一本册子给了她。 《凌光圣象》 赵明月受宠若惊。苍瀛道:“非本座之物,你当是陵光神君所赠便可。” 明月双手接过无比感激:“请代我多谢陵光神君。” 苍瀛望着她微微颔首:“嗯。” 而后起身又给了她一个物品:“铸剑之物如约给你。” “多谢神君!” 苍瀛已经离去。 赵明月看着手中掌心大小的青色鳞片,受宠若惊:“这是……” 风凛苑微微一笑:“青龙之鳞。” 明月拍了拍脸偷着笑:“这是新年礼物吗?我这是什么运气啊。” 往前走了几步,有些站不稳。 后夕昼与风凛苑同时伸出手,而后又同时收回了手,赵明月颠簸着往前倒下,飞驰动作极快地钻出来接住了赵明月。 “主人喝醉了,该回家了!” 明月心情特别好,伸手捏了下飞驰的脸:“小样儿,今天收获的礼物也包括你,可你是怎么蹦出来的呀?!” “就……那样出来了啊。” 飞驰其实也不懂,像他们这样被魂牒封住的妖,是没有办法以人身或真身出现,跟人类的魂器差不多性质,但方才不知怎么就出来了,而且还是人身。 后夕昼上前从飞驰手中拉开了赵明月,将她扶在自己手中。 “飞驰你认得他?” 飞驰看向风凛苑:“他是主人的魂器,飞驰喜欢他!” 就这样? 风凛苑不为所动,上前从后夕昼手中要夺回赵明月:“我家主人有些醉了,在下便先带她回家。” 后夕昼不放手。 风凛苑微微一笑:“陛下不在的这几日,犀岚小主来就去城找过你好几次,还误以为是我们城主将陛下绑架了。” 明月闻言骤然推开了后夕昼。 “我不用扶,陛下离宫多日早些回去吧,不然犀岚小主还真以为我绑架了你,风凛苑,飞驰,我们回家。” 赵明月大步走了出去。 她是没怎么醉,但脚步还是有些晃,风凛苑扶她的手臂。 飞驰还在兴奋自己新的身体,不过跟在风凛苑与赵明月的身后却很是安分守己,远远地跟着不闹不吵。 第三百二十六章 忽如一夜吻痕来 九曲城内挂满了红灯笼,风华楼也都将旧年的灯换下。 暮色浓郁,在廊檐橙红的灯光之下,雪白衣裳的孩子驻足望着梅园入口目光暗淡。 许久之后,他低头看手中的未央花,这些天他没像以前一天无数条信息,对赵明月的行踪盘根问底,赵明月就不会主动给他来信。 他偷偷观察风凛苑,看他似乎也一样没有收到明月的信,心里稍微能平衡一些。可如今风凛苑被召唤了去,他又瞬间失落到了极点。 在赵明月的心里,他始终没办法变得更重要,如果他像以前一样缠着她,又显得太过孩子气,变得更加不可依靠吧? 正要转身进屋。 风凛苑与赵明月回来了。 他喜出望外想要迎上去,然后又觉得似乎太过兴奋,所以压抑住眉梢上的喜悦换做冷静自持地站在原地。 等着赵明月主动跟他说:“雪儿,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了,早点休息吧。”说完便转身离去。 反正她身边有风凛苑,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即便喝醉酒风凛苑也能周全的照顾。 “诶……”赵明月也叫不回那人。 “先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说。” 明月点头,走过长廊。空音雪从后边走出来,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长吁短叹了一声转身回了房间。 半夜迷迷糊糊刚要睡着,迷迷糊糊听见有人推开房门的声音,那人走进来坐在床边看着他就不动了。 赵明月…… 空音雪睡意全无,但也没动,想看她会有怎样的举动。 明月伸手拨弄他柔软细白的头发:“我去查了楚子晏的转生记录,然后去了南方,他的模样就跟你现在差不多,我带他走在街上,卖芋头糕的大妈说我有福气,生了这么好看儿子……” “突然就想到那天你也遇到类似的事情,嗯……那滋味儿是挺难受的。我确实经常忘了你是大人的事,只有想抱你的时候才会提醒自己,嗯,雪儿是个大男人,我不能随便的碰。” “你不是风凛苑也不是夜十,就如同我不是你的大王爵也不是白漓,我不哄风凛苑也不哄夜十,可你不能因为我想像溺爱一个孩子那样待你,而觉得我不好……” “我没有觉得你不好!”空音雪终于忍不住开口,背对着她躺着没敢回头,“如果我像个孩子一样任性,一样想要霸占着你,你还会觉得我好吗?” “嗯!会一直觉得雪儿好。” “你……”空音雪的小手揪着枕头,“你是喝醉了才会这么说的吗?” “我没喝醉。” “那你抱我,不管我是大男人还是小孩子,你现在就抱我。” 明月真没想过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可若是她拒绝了,那之前这一段话不就白说了吗?而且,空音雪,我想抱你,很多很多次了。 赵明月在他背后躺了下来,隔着被子抱住他。 空音雪心脏颤抖,小手紧紧地揪着枕头不放,却坚持执拗地说:“不许隔着被子……” 孩子气就孩子气吧! 再不被她抱一次,感觉自己都快碎掉了。 赵明月我就是这样长不大,就是这样想要抓着你不放啊。 明月笑了笑,掀开被子从背后抱住小小的人儿,即便控制冰雪的人,但身体却格外地暖和,明月贴着他小小的背,脸贴着他柔软的头发。 “雪儿,不要活成别人的样子,不需要为谁为难自己改变自己。” 空音雪没回答,感受她环抱他的手臂,将背缩在了她的怀抱,竟然幸福地要掉眼泪。 狐狸果然是追求安逸与温暖的族人啊…… 不知过了多久,他低声说:“你说过魂器是灵魂的契约,那我会一直跟着你这辈子,下辈子……会永远陪你轮回,直到我生命的尽头。” 说完紧张到了极点。 但放在她腰上的手臂却软软地环着他,他不确定地叫了一声:“赵明月?” 耳畔传来均匀温暖的呼吸,还能闻到淡淡的酒气。 空音雪抬起她的手转过身来,看着她沉睡的模样。 赵明月,我对你撒谎了,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金灿的眸子顿时格外温柔,将粉润的唇贴上她的眉心,深深地烙上一个吻,叹息:“明月……” 忽而感觉到身体发生着变化。 原本能缩在明月怀中的身体逐渐长大,银色的短发也在枕头上铺展开来,与明月的位置瞬间转化,赵明月变成了小鸟依人以为在他宽阔的胸膛里。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手,手臂修长结实,手掌宽厚手指修长。 “明月……”看她睡得沉,他没惊动她只是欢喜地将她抱入怀中,力道有些大让明月咕哝了一声,他连忙松开了些。“好不吵你,不吵……睡吧,等明天醒来就会发现你躺在一个大男人的怀里,我以后可以把肩膀借给你了赵明月……” 次日一早。 风凛苑从赵明月的房里出来,见到云瑶问道:“主人今日是早起了吗?” 但未免太早了些,四处不见她的影踪。 云瑶恭敬回答:“小城主昨晚在雪儿公子房里过夜。” “……”风凛苑一怔,这话听着怎么有些别扭。 “奴婢这就去叫醒……” 第三百二十七章 戒酒保证书 听到她叫喊的云瑶立刻进屋询问:“小主人何事?” 明月捞住衣领,看着云瑶摇了摇头,这种事情说出去会被女性同胞鄙视的。“没,没事!” 可是不对啊,这次草莓是种在她身上,显然不是她把别人啃了,而是……赵明月倒抽一口气,该不是那小王八羔子把她给亲的吧? 乱了! 空音雪可是个孩子呢! 可他实际上是个成年人啊,还是一个活了一千年的灵,可是他用那小正太的身体亲她的话,画面太美不敢想! “我去找一下空音雪。” 走到门口,被风凛苑拦了下来:“主人要去哪儿?” 明月摆了摆手,格外心虚地说:“没要去哪儿?”然后伸长脖子从他肩膀上看过去,希望能瞧见雪儿。 然而,并没有。 其实也不对,早上起来空音雪早就被她踢下床了,那她抱着睡的人是谁啊? 第一眼看到的是……风凛苑? 明月慢慢看向他,风凛苑要笑不笑地回应着,明月别开头,难不成把做梦当真了? “昨晚……”风凛苑开了一个头。 “昨晚我什么都没做……吧?”明月最后一个字说得格外心虚。 看来是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风凛苑跨步进屋,他往里走一步,赵明月就被逼退一步,云瑶见状非常乖巧地走了出去,并带上门。 这种兴师问罪的架势,让明月骤然矮下身从他衣袖下钻了出去:“有话说,不许卖关子。” “坐下。” 谁是主人啊,他这命令下的真顺口,但她只能老实往桌旁坐下,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 “不对啊……” “你还有理了?”没等她提出疑议,风凛苑一记眼神看过来。 明月要指他的手又没底气地放回膝头,小眼神偷偷地看他的脖子,可不什么痕迹都没有吗?!那……那不是她的错吧? 风凛苑拿出一张白纸放在桌上,并开始研磨。 他这是要做什么啊? 明月很想问,但风凛苑今天跟以往真的有些不同,他都不笑了。 他研好墨汁,用毛笔沾了墨递过来:“写吧。” 明月将笔拿过来:“写什么?” “保证书。” “啥?” “保证以后再也不喝酒。” 什么啊…… “我昨晚到底做了什么?” “写。” 风凛苑语气忽而有些凶,明月有些委屈,但这酒后断片的毛病却让她有苦难言,毕竟又过几次前科的。 但昨晚分明没喝醉…… 那脖子上的吻痕怎么来的还记得吗? 做梦来的。 自问自答也给自己判了个死刑,赵明月乖乖地写下保证书。 保证书 本人赵明月保证从今天开始不再饮酒,若再犯…… 笔停住了,其实她一点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再喝酒,所以若再犯该咒什么?她看向风凛苑:“那如果是应酬必须得喝呢?” 立刻被风凛苑冷眼看过来。 明月立刻坐好。 若再犯该怎样好呢? 风凛苑将纸与笔拿过去,在她后边续写了几个字:永世不能再与风凛苑相见。 “不成,不能这个?” 她伸手要去抢那墨迹未干的保证书,手腕被风凛苑握住,他将她的手放到唇边一口咬破了她的拇指,然后按在保证人后边。 明月呆住了。 风凛苑真的生气了,昨晚她是真的很过分了吧!这会儿,明月连一点狡辩的胆子都没有,也不敢问具体发生了什么,尴尬道:“对不起啊。” “对不起什么?”风凛苑唇边有丝笑容但目光有些锋利。“你是主人,与别人做什么我都不该过问,对我做什么也该欣然接受,所以你想跟后夕昼出去多少天我也不该问。” 这一段话,顿时把她说渣了。 貌似就是放着家里的不管,出去跟小三私会。 回到家还要调戏家里的。 可……她真的没有! “我没有跟他出去,只是偶遇!至于我对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啊,我又断片儿了!” “好,那主人就再保证一个。” 第三百二十八章 苍鬼龙吟剑 跟在鬼王身边五年了,陀泽第一次见到王的脸,居然……居然如此好看! 黑发拂过他白皙如雪的脸庞,一双冷冽清幽的双眼,紧抿的嘴角,凉薄又带着淡淡怨恨的眼神。 陀泽一直以为,像王这么冷酷无情的鬼至少应该有一副夜叉的面孔,要不然修罗也成。 可这模样分明是天上人间的妙人,是个会悲喜幽怨的蓝颜啊。 看陀泽一副失了魂了模样,后夕昼垂眸:“哼,本王的样子很奇怪?还见不得人了?” 陀泽差点闪到舌头噗通跪地:“属下该死,属下头一次见到王的尊容一时之间没能回神,是小的失礼,并非王不能见人。” “呵,可这模样确实见不得人。”后夕昼自嘲一笑,举步跨入门槛。 消失在他脸上的面具,又一片一片凝结到他脸上,诡异的骷髅包裹了那一张倾国的容颜。袖子下那一双修长的手,椭圆平滑的指甲慢慢长出来,变得尖锐锋利,指背的鬼纹像刻在皮肤之上。 宽松的黑袍也慢慢挺括了一些,看上去冰冷坚硬,没有温度。 多久没这样醉过? 醉得一塌糊涂,疯了一样直奔最想要去的地方。 其实不是想去那个地方,而是知道那里有赵明月…… 他不是赵明月那个醉后就断片的家伙,所以发生了什么他记得很清楚。又或者他根本就没醉,不然怎么会没杀了空音雪?!怎么会没彻底要了她?! 分明这两者他都渴望到了极致。 只是他都……不敢动,听见她叫“子晏”他已罪不可赦,已是万劫不复。 年前的几天。 后夕昼一直在酆宫处理事务,命令鬼川多注意妖类各族的动静,毕竟这话是青龙神所言,还事关九曲城。除了公事其他人一概不见。 赵明月则不同,节日准备有毕安与云瑶一切都不用她操心。她都没想过自己在九曲城会这么顺,你说毕安与云瑶怎么轻易就接受了她这个人类主人? 甩手掌柜的她这日提着礼物去熔炉见刀剑斋。 刀剑斋的剑炉可算是偏僻,在熔炉的犄角旮旯里,铸剑的炉子看起来非常普通,挂在店内的武器那也是残次得很。 那瘦骨嶙峋的老爷子盘腿悠闲地坐在铺子下的躺椅,指挥着一个大约十来岁的学徒打铁铸剑。 见明月来他也不意外,只是用烟斗敲了敲鞋底:“是给老朽带了好酒吗?” 跟随其后的蒙律将手中的几坛好酒奉上。 刀剑斋瞪圆了眼看蒙律:“噢?原来贵人是要给这位壮士打造兵器?” “正是。” 刀剑斋接过酒:“人也长得兵器似的,身如玄铁难打弯,脑子也是……” 蒙律拧眉,想了许久:“最后一句不是骂我来着吗?” 飞驰那黝黑矫健的小伙儿哈哈笑:“没有,夸你呢,那老头儿说你脑子也跟玄铁一样,难打弯。” 蒙律双手环胸,不爽。 空音雪也非常不爽,不过是因为那新加入的成员,模样十五六岁的妖马,怎么看也是来要争宠的势头,空音雪说:“你还不是一样?” “小屁孩儿,大人说话不许插嘴。” 空音雪立刻炸毛,跟飞驰掐了起来。 明月嘴角抽搐,热闹了好,但……好像有点吵! 她将身上的三样物品拿了出来给了刀剑斋,刀剑斋正在将酒往他酒葫芦里倒,瞥见了一眼赵明月带来的物件手忽而一抖。 酒坛差点落地。 风凛苑眼疾手快将酒托住。 刀剑斋已经扑过来,看着铸剑材料连皱纹都发光,激动地猛灌了一口酒:“鬼王血、青龙鳞、海之滴……” 似是太过激动又猛灌了一大口酒,酒星子沾满了他下巴翘起的胡须,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似的摩拳擦掌: “等着吧,超级兵器就要降生了,死而无憾死而无憾啊……” 刀剑斋袖子衣袖,说了一声“换炉”! 一口青铜大剑炉出现,整个熔炉都震荡了一下,刀剑斋的剑炉一直有能量在燃烧,刀剑斋瘦骨嶙峋的身体也像被灌了铁,身上的骨头变成了青铜的模样,仿佛铸剑的这么些年,也将他的骨头千锤百炼成了兵器。 手张开像铁钳,握起成锤,他本身就是一个铸剑的容器与工具。 也难怪当时鬼王非要将这人留下。 只是……明月忽而又觉得身上的挽歌剑沉而重,里边住着一个守护刀剑斋的魂魄。要有多爱,才会让一个女子跳下剑炉,永世成为剑魂? 只是,在刀剑斋这样身体都硬如钢铁的男人,又是如何为了这样一个女子在冥界流落了千年? 她总觉她喜欢楚子晏已经到了一种执迷不悟的境地,可这世上有太多这样的执迷,是怎样的喜欢让身体融化成海,是怎样的执著让钢铁之心柔软如丝? 十年百年千年…… 这么想她那短暂的爱情并不算什么。从认识楚子晏到现在也不过是十年光阴。 “在笑什么?”风凛苑问。 赵明月望着他,再看雪儿、蒙律、飞驰…… “没什么,只是在想今年的春节应该会挺热闹的吧。” 时间会以不同的形式补偿你所失去的东西,所以不要着急,做好你想做的事,时间会给你一个最合理的答复。 几日之后。 能纵横三界的兵器问世! 剑有三尺,剑身一面有青龙印,一面有阴鬼纹,俯视剑身一面深邃仿佛有巨龙盘卧,一面黑暗无底如同地狱深渊。 第三百二十九章 阻止不了就成全 后夕昼虽然话不多,但这招让他要是练错就自我炸裂的方式,俨然是此时无声胜有声把蒙律虐惨了。 蒙律现在想做的就是,能抡起这把他的血铸的剑把他给劈成两半! 只是分明很痛苦的训练,蒙律还是每天晚上都会来到这个地方,等着被虐。 今晚后夕昼来得比较晚,蒙律也已经能基本掌握了发力的诀窍,所以后夕昼也就看了他一会儿就准备离去。 “稍等!”蒙律叫住了他,“今晚城主他们包了饺子,鬼王不如赏脸去吃个夜宵吧。” 后夕昼闻言沉默了须臾:“本王对你们人类的食物没什么兴趣。” “那一起喝酒!” “同样对跟你喝酒也没兴趣。”说完瞬间消失在黑夜之中。 蒙律梗着脖子再想喊人,知道也叫不回来也就收了剑迅速赶回风华楼。 风华楼张灯结彩火狐银花,迎风楼的宾客喧闹,水云间丝竹管乐不断。走过长廊进入梅园,另有一番雅致。 不过因为过年,这里也是灯笼高挂,梅花飘香。 飞驰与几个小妖正在前院放着烟火,满鼻子都是炮竹的气味,嬉闹之声不绝于耳。室内的火盆旁,赵明月与风凛苑等人正在包饺子。 明月说:“我饺子包得是不大地道,但方法没错,用菜汁和成绿面,包住白面擀成饺子皮,再捏就能成白菜的模样。” 风凛苑看她绘声绘色,笑着反问了一句:“主人说的不是翡翠饺子?” “是翡翠饺子,原来你们也知道了啊……”看他笑着从她手里拿走擀面杖,明月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能有你不知道的吗?嗯!就算知道,也不要当面拆我的台,太影响人的积极性。” 脸上几道面粉的空音雪抬起头:“我不知道啊,听起来好神奇,这世上还有像白菜一样的饺子,真是大开眼界了。” 明月一个饺子皮丢过去:“能不能演得像一点!” 蒙律看她眉开眼笑也弯起嘴角,忽而想到了以前过年的时候,秀秀给他包饺子的情景,握着剑的手一沉抽疼了身上的肌肉,又想起了那个蒙脸的鬼王。 那个人是专程每天来瞧他练剑的?这可不大可能,只是如果不是,那怎么他每次都来到九曲城了却不来风华楼? 明月瞧见了门口的大个子喊道:“蒙律,快洗手准备可以吃饺子了。” “嗯。” 蒙律往他们之间坐下,坐姿有点僵硬,身上的肌肉无一处不疼。 空音雪看他姿势诡异故意推了他一把:“过犹不及……” “噢。”蒙律被他这么一推,痛哼着倒地。 “该不是真练岔了吧?”空音雪幸灾乐祸地笑。 明月打量着蒙律:“欲速则不达,蒙律你别操之过急。” 后夕昼的话是“我可不像你的主人给你时间慢慢来”,他也不想慢慢的,蒙律笑道:“没事……” 吃饺子时蒙律拿碗的手是抖的。 赵明月与风凛苑都看在眼里,而且,蒙律这几日的进步确实有些惊人,仿佛是受了什么高人指点。 次日晚上。 赵明月尾随蒙律到了他训练的地方果然看到了后夕昼。那这家伙拒绝了九曲城除夕夜的宴请,当晚魔君与犀岚都来了,但惟独缺了他。 从杏花村那日一别,已经有小半月没见,只是拒绝了一切邀请的他居然亲自指导了蒙律?既然人都来了九曲城却一次也没去风华楼。 明月有想出去见他的想法,但又不知见面做什么,专门谢谢他指导蒙律? 如果他需要她的感激,也不至于无声无息的来去。 他说得对,从潮汐海域回来之后,他们就该各就各位,一切都会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只是原来他们是怎样的样子? 后夕昼是鬼王,她是个阴阳师,他要娶魔族小主犀岚为妻…… 噢,在那之前,他还有一个喜欢的人类女子,他杀了她的夫婿,然后……其实然后什么的无所谓,不管怎么说都应验着他那句话“与你何干?”。 确实跟她没有关系。 他与她唯一的关系就是有一个共同要杀的敌人。 赵明月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白雪之中。后夕昼慢慢地回过头去,看她消失的方向,然后从她消失的方向走出了一个人影。 风凛苑走到后夕昼的视线中站住。 后夕昼静立须臾,举步朝着他走了过去。 两人立在冻结的九曲河畔,雪下的很大,落满他们黑色与红色的衣袍。 “你与灼华几时认得?”后夕昼询问。 “时间太久,都有些忘了,不过必然是在一千多年前了。” “喝过春风笑的人我却认不得?”后夕昼冷声反问。 风凛苑笑了笑,回头看他:“难道喝过春风笑的人鬼王都认识?” “至少你看起来跟他很熟。” “不大熟,连鬼王都认不得在下如何算熟?” 第三百三十章 第一次被认可 “呵,是。不过今日还是非常荣幸能邀请到陛下前来梅园赏梅。” 后夕昼不搭话。 好在犀照也到了,明月也没必要继续刻意暖场。 只是犀照的到来却过分热闹,因为犀岚也跟着来了,明月请他们入座,犀岚没与犀照入座而是挤到了后夕昼身旁的座位,亲昵地叫他:“二哥!” “真是女大不中留……”犀照只能一人独自坐下,无奈看向明月,“明月城主见笑了,我这大哥也管不住了,她喜欢鬼王可比我这大哥要多得多。” 明月奉承:“看得出来,鬼王与犀岚小主真是天造地设一对璧人。” “二哥可听见了,明月都觉得我们是天造地设。”犀岚看向明月小小抱怨道,“倒是明月很不够朋友,请了大哥跟二哥来赏梅怎么就不请我?” 毕安道:“是老奴疏忽了,这次主要是老奴有些事情要与二位主子说的。” 云瑶端上来几样精致的点心,都是用梅园的花做的点心,特意拿来让鬼王与魔君享用。 “梅花糕看着很精致。”犀照捏起一块吃,看起来很随性,“毕安要说什么?” 毕安恭敬说道:“上次妖王遗诏中提到获得雀翎石的人做九曲城的主人,若是鬼王与魔君觉得合适,可将妖王之位传到城主的身上。” 毕安要说的是这个?! 赵明月颇有些意外,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是瞒着她做的。 不过,明月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用意,年前与毕安、风凛苑就说过此事,明月还在想要找怎样的时机跟鬼王说,如今由毕安提出显然是最恰当不过。 风凛苑也知道这个事? 明月看向风凛苑。 他安静地坐在她身侧,脸上是一贯的风淡云轻,见他如此明月也安心下来,迎上了魔君与鬼王的眼光。 那两人均不言语。 明月挑眉说道:“此事,需要我回避吗?” 若是让她回避就显得两位帝王小家子气了,不过,他们还没出声,倒是震惊的犀岚很快反驳道:“要登上妖王之位,好歹也要有足够的能力吧?毕安提出这样的建议是否有些草率?” 毕安恭敬颔首之后,缓声说道:“小城主来到九曲城之后,如今妖族达到了千年以来人数最为庞大的时期,并且还是壮大。” 这话是个陷阱。 犀岚没注意就掉了进来:“毕安可别忘了,妖类很多家族回归并不是因为你们的新城主,而是因为鬼王接管了妖族,大家才会闻风回归。” 毕安:“犀岚小主说得没错,但提出让鬼王接管妖族的却是小城主,自从妖鬼两族兼并,我们冥界的力量可算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凝聚,鬼王陛下应该很认同老奴这个观点吧?” 后夕昼“嗯”了一声算是赞同。 犀岚又说:“那既然妖族已经由二哥接受,何必又再设一个长位?” 毕安:“妖与鬼本就是两个族类,族不可一日无主,终归要有一主统领才不至于溃散流离。” 犀岚:“那这千年以来妖族不也无主吗?难道毕安认为自己是妖族的主人?” “老奴不敢,不过,不正是由于这千年以来无主,才让妖族四分五裂吗?” “你……”犀岚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毕安恭敬又道:“当年鬼王回归迟迟没有兼并妖族,必然是想留着妖王旧主的位置,后来之所以答应统领妖族也是为驱赶乌蛮为妖王报仇,但最终必然还是希望妖族传承旧主遗愿的。” 毕安:“既然如此何不趁机重整妖族,若是来日打败乌蛮也能让妖族重新崛起。” 毕安说得这么多,就是想让赵明月当上妖族的主人? 一个人类统治妖族?凭什么? 犀岚笑道:“毕安总管说得好像若是不答应,就是有私吞妖族的企图?你是在说鬼王陛下有心吞并妖族?” “犀岚休得胡言。”犀照训斥了妹妹,“此话怎可胡说,你二哥是何等为人?” “分明毕安就是这个意思,说的好像我们是要瓜分了妖族,迫不及待要立一个人类为主人。” 毕安起身恭敬行礼:“老奴绝无此意。”但毕安也不卑不亢地说道,“正是甚至二位主子的为人,所以才敢贸然提出让城主继承妖族主人之位,以弥补这么多年老奴对旧主的亏欠,都是毕安无能才能妖族分崩离散至今。” 犀照无奈用一个糕点砸了一下毕安,没好气道:“你这么说不也在骂我与鬼王无能?” “老奴不敢。” 犀照看向了沉默不出声的后夕昼:“夕昼,你觉得赵明月可能胜任妖族主人一职?” 那天风凛苑跟他见面的时候说,若是阻止不了她,就不顾一切地成全,说的就是这件事?在毕安提出这事时,赵明月看起来也有些意外,似乎并不知情,所以此事是风凛苑的意思? 风凛苑想将赵明月推向妖族长位? 第三百三十一章 明月的诱惑 室内就剩下风华楼的几个人,毕安这才上前说道:“抱歉小主,是毕安自作主张了。” “毕安总管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问题,不然我还得想着如何找时机呢。” 风凛苑:“对这结果主人可有失望?” 明月摇头,非但没有失望而且似乎看透了一些东西。 犀照虽然表面上对她赞誉有加,但关键时刻却选择了静观其变,可见是一个十分谨慎有心计的人。 后夕昼在犀照推诿的时候却毅然站在了她这一方,虽被他看中是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但是细想起来忽而又觉得有些失落。 他终于不再担心她会死去做出非要赶她离开黄泉的举动,哪怕是虚情假意。 人的心很奇怪,当初被他驱赶她觉得他虚伪,如今被他成全又觉得他狠心,他如何做她的心都不会觉得满意。 “唉,好想要水灵珠。” 风凛苑奇怪地看着赵明月:“主人想要什么?” 明月看向风凛苑,她没想要什么啊,方才她还没回答他的话?“我是说,我没有失望。” “嗯,事情说穿了,反而更容易找到前进的办法。” 明月点头,走向后院的梅园大大伸了一个懒腰,紧闭的眼睛张开,眼中光彩一闪而过,她仰头望着天空蔚蓝,嘴角弯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能看见阳光的感觉真好。”说完撩开衣袖让皮肤晒太阳,又跑到园子里闻梅花香,“能看见花开的感觉真好!” 是这几天一直雨雪交替终于见到阳光给高兴的吗?风凛苑尾随其后,看她如同一只精灵一样在梅花之间穿梭,偶尔还俏皮地踢落枝上的白雪,看雪落在他身上她开怀大笑。 她此刻的心情看起来格外的好呢。 她心情好,他也觉得整个人都轻松愉悦,所以隔着梅枝看她的模样总是带着宠溺的微笑。 赵明月从枝桠的那边看过来。 一直知道风凛苑好看,可从来不知他会这么好看,比这满枝的梅花可好看数倍,明月看着看着就入神了,双颊慢慢红起来。 风凛苑看她目光入水双颊绯红也微微怔忪,她这模样分明是动情的神色吗?他拉下花枝试探地说道:“主人再这么看我可要误会了。” 赵明月立刻低头紧张得直拍胸口,心跳好快好快! 他自然见过娇羞的女子,可赵明月这模样让他也有些疑惑与紧张,他绕过梅树走到她跟前:“主人……” 赵明月忽而提起裙摆娇羞地跑开。 风凛苑没她着娇俏的模样撩拨到了,下意识大步追上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明月!” 赵明月被他拉了回来站在他怀里,咬着嘴唇不敢抬头,风凛苑屏住呼吸轻扶起她的下巴,赵明月被迫抬起脸,轻颤的目光看向了风凛苑,一种欲语还休的模样让他更是……不知所措。 “明月……” 赵明月忽而踮起脚尖亲吻了一下他的唇。 在他愕然之际转身跑开,俏丽的身影穿梭过白雪梅花之间,知道身形消失风凛苑才猛然记得呼吸。 这……这丫头怎么突然主动亲他? 风凛苑目光一动心神荡漾,化作一道飞花拦在了赵明宇的身前,明月被堵得猛然后退险些摔倒,风凛苑却一把上前抱住了她的腰。 “主人这是打算亲完就走?” 他很仔细地留意她的眼神,明月眼神闪动:“我……我只是有点情不自禁,你要不服气可以亲回去啊。” 这人是赵明月没错吧? “主人可知这话的意思?” “当然……” “所以还要我亲吗?” “你,不愿意?” 这略微羞涩又尴尬的模样分明就是赵明月,可怎么会……如此?“主人再这样我可要当真了。” 明月对着他一笑,慢慢依偎像他的胸膛:“风凛苑,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了。” “你……” 明月一把搂住他的腰:“我还以为我只喜欢那个人的,可见到你之后又觉得你很好,怎么办好矛盾……” “赵明月!”她知道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明月推开他:“抱歉,对你说出这样的话,当我没说过好了……” 说完低着头尴尬地离开。 风凛苑一把拉住这人的手腕将她拉过来,双手捧住她的脸俯身就吻了下去,明月惊讶地后退两步,他一个大步上前将两人的距离贴近。 明月撞在了身后的梅树,梅花与白雪落在了两人的发上。 一丝冰凉让风凛苑慢慢抬起垂下的眼睫,望着明月瞪大的眼睛在她唇上微微笑开,离开了她一些距离。 “明月当真喜欢上我了吗?” 赵明月咽了一口口水:“你好美。” “你可喜欢?” “很喜欢!” 风凛苑低头再吻上那一双他不知凝望多少次的红唇,吻从浅到深,从表到里,吻得枝头的梅花都撩人的绽放,风凛苑才叹息地离开将她抱入怀中,明知道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但完全拒绝不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何谓脚踏两条船 风凛苑站在她身旁说道:“嗯,是有这样的传言,不过连理鱼吐珠嫌少又连在一起的。” 明月用网兜捞起如同水泡冒起来的珠子:“要是真被我捞到了那表示什么呢?” 风凛苑莞尔:“主人觉得表示什么?” 赵明月将网兜伸到他面前:“我找到还是找不到你回答不上来,可我告诉你把,你若找到了我就跟你结连理之缘。” 这丫头最近说话可真是太直接了,让风凛苑都有些招架不住,经常被感动到不知所措,但他现在的反应就是立刻拿起赵明月的竹竿。 “那主人还是让我来吧。” 迫不及待地去捞珍珠,看他为了她一句话就立刻付诸行动,赵明月站在一旁眉开眼笑:“看来没那么好的运气呢。” “等着的,我非要让你今日就跟我结连理!” 奋力捞了大半天,捞了一大盆的珍珠,却没有一个是连接在一起的,但他依旧努力地在捞啊捞,明月在一旁笑不可扼。 “要不,你还是帮我拿另外的珠子吧?” 风凛苑回头看向她,微笑着问:“你想要什么珠子?” 赵明月走近他帮他整理衣襟:“我想要水灵珠。” “你要水灵珠做什么?” “自有我的用处……你帮不帮我去拿?”她站在他面前挑眉问,“你要是帮我拿回来,就算你捞到了连理珠如何?” 风凛苑垂眸嘴角一弯:“这么划算的事情,主人可不能反悔啊。” 赵明月点了点头,踮起脚就要亲他的唇…… 冥河水忽而动荡起来,赵明月险些跌倒,风凛苑扶住她看向了岸边。 河岸边停着一只黑色的马车,虽然看不见车内的人,但风凛苑也能猜到这其中的人是谁。 马车没多做停留离开了冥河岸边,但冥河中的连理鱼没一会儿全都浮上来,肚子朝天,都死翘翘了…… 赵明月连忙跑到船边,看着河面说:“连理鱼都死了?!” 风凛苑只是笑了笑:“估计是有人不想让我们找到连理珠,不过没关系,找到水灵珠也一样对吧?” “嗯。” 风凛苑望着她许久:“明月当真愿与我共结连理相守白头?” 明月点头:“你不愿意?” 他当然愿意。 “这些日子总觉得像在做梦,一直没问,明月当真能放得下楚子晏?” 赵明月抿嘴低下头:“你介意我曾经有过别人,或许这一辈子我都不能忘了他……你会因此不要我吗?” “……当然不会。”风凛苑摇了摇头,“罢了,我去明月将水灵珠找来,估计需要一些时候,不如明月同我一起去?” “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你要是觉得一个人闷的话,让空音雪与飞驰与你一道去吧。” “雪儿他们还是留下来陪主人吧,这水上都是死鱼,我们还是回去吧。” “好。” 风凛苑服侍赵明月睡下从屋里走了出来,带上门。 他看了毕安一眼,毕安恭敬地跟着他到了外边:“公子有何吩咐?” “毕安能否在东海找来一颗水灵珠?” “东海水灵珠是仙族的灵物,公子要那珠子做什么?” “并非我要……你去准备便是。” “是。”毕安说完迟疑了许久,说道,“恕老奴直言,自从上次提议让明月继承妖族主人之位,族内诋毁的流言居多,公子最近又与城主太过亲近,只怕会对二位有害无利……” 风凛苑微微一笑:“早些时候天兽异变,便有人提醒主要妖族动向,所以我就大胆搅一搅这浑水,看看能不能沉淀下来。” “公子是故意如此的吗?” “虽不能说是完全故意,不过,确实很努力地想看清敌友。” 毕安望着风凛苑好一会儿,又问:“公子到底站在哪一边?” 毕安指的是后夕昼、犀照与赵明月,风凛苑站哪一边。 风凛苑轻声一笑:“自然是站妖族这边,难不成毕安也觉得我想谋夺妖主之位?” “当然不敢。” “其实就是。” 毕安一愣。 风凛苑目光凝视毕安:“我是想当这妖王,不过没这个能力,将赵明月推上这个位置必然艰难但势在必行,妖族绝对不能完全被鬼族或魔族掌控,这一点,毕安切记。” “公子究竟是何人?” “在下……风凛苑。”说完他抱拳说道,“还请毕安总管帮我将水龙珠拿来,此事……别让主人知道。” “是。” 次日。 幽都酆宫。 入夜之后。 后夕昼推开寝宫的门,室内传来一阵香粉的气息,隐约也有些酒气。 看向那张大床,他眯起眼。 床上的被褥之下又有人躺着,这宫里还有没规矩?!本想上前哄人,但忍住了脾气转身走了出去。 室外下着淅淅沥沥的雨,他站在廊檐下望着白色的雨帘从屋檐上落下。 第三百三十三章 迟早不如刚好 “赵明月……”梨花带泪的脸庞让后夕昼许久也没能说话,震惊,然后是受宠若惊接着……有些愤懑。 忽而不想对她心软。 “不跟风凛苑去寻连理珠了吗?” 赵明月面色一怔,忽而指着他笑着:“你吃醋了?所以那天连理鱼都死了是你做的吧?嗯?” “谁跟你嬉皮笑脸?” 赵明月还是笑,在床上跪起身子去搂他的脖子,双手顺势要揭下他的面具,被后夕昼握住了手腕,她也不计较,凑过去在他面具上亲了一口。 这酒品…… 后夕昼想揍人。 冷眼看着装傻卖乖的人。 “今日爬上本王的床,楚子晏不要了是吗?” “你们每个人都说楚子晏楚子晏,就那么希望我活在过去出不来?我想要新的生活,我想有个可以给我摘珊瑚的人而已……这样也不行吗?” 看她哀怨的脸庞,后夕昼又无法反驳。 赵明月执迷楚子晏他不高兴,对风凛苑动摇他不高兴,喜欢上后夕昼他还是不高兴。不,其实是高兴的,只是……高兴之后是一阵恐慌。 他说过他觉得女人很麻烦,可已经没有比赵明月更麻烦的了。 后夕昼看她裸露在肚兜之外的肌肤,深呼吸将人往床上按。 “睡觉。” 她顺势抱住他的手:“你跟我睡。” 眼里充满撩人的光泽,这家伙简直能把人逼疯,后夕昼抽出手臂用被子将她盖住,只露出她一颗脑袋。 “别耍酒疯。” 那一双亮亮的大眼睛望着他:“想喝水。” 所以女人是有多麻烦呢,只是,完全无法抗拒,被她麻烦居然觉得喜悦,想无止无尽地满足她。 赵明月喝了水之后又说:“肚子饿了。” “你光喝酒了?” “就是饿了。” 后夕昼想挖个坑这把家伙给埋了。 让陀泽去准备了食物。 赵明月就那么一直笑着看他,眼神依旧又几分撩拨,这样的赵明月真的有点陌生。 她小手爬过来覆在他的手上:“好高兴,我说要什么你都会给,对不对?” “不对。” “……”她目光瞬间黯淡,露出泫然欲泣的模样。 又要哭?以前还没见识酒后的这模样,后夕昼没好气问:“你想要什么?”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明月立刻逐笑颜开,握着他的手说,“东海有紫贝,我要紫贝女体内的彩珠。” 后夕昼微微有些诧异:“你要那个做什么?” “书上有记载那个最好看了……” “紫贝是龙宫的姻亲,体内有彩珠的人身份更是不一般,你要彩珠做什么?”赵明月不至于喜好那珠子去得罪龙宫。 明月摸索出太月玉:“我要将这颗珍珠换成彩珠,你给我找来好不好?这可南海珍珠哪有紫贝彩珠好?” 后夕昼眼睛忽而一眯:“你要换了这颗南海珍珠?” “……嗯!你就像摘珊瑚一样再满足我一个愿望可好?” 后夕昼目光仔细扫了一遍赵明月…… “好,明早酒醒了你记得提醒本王此事。” 次日清晨。 赵明月起了个大早,陀泽正在给后夕昼更衣,明月从卧房走出来,捂着额头略显尴尬对后夕昼行了一个礼。 果然只有明月城主能躺王的床!之前王还假装不在意城主与风凛苑的事情,这不就把人给揪过来了?陀泽偷笑,识趣地退了下去。 后夕昼已经穿着妥当,朝着明月走了过来。 “醒了?” “我昨天喝多了才跑到这儿来的。” 后夕昼斜睨她一眼,往座上坐下:“还记得自己喝醉了?” 明月低垂着脑袋:“要不是喝醉谁敢说那样的话……” “无妨,本王向来不会将醉话当真,你可还记得昨晚说了什么?” 明月咬唇掀起视线瞟了他一眼:“说喜欢陛下……还说要紫贝彩珠。” 戴着半脸面具的后夕昼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记性不错,喝醉了还能记得起来干了什么,想来是真的喜欢上本王?” 明月捂着额头很是尴尬。 “反正都说出来了,那陛下……也喜欢我可好?” 晨光从窗外照进来,后夕昼的目光落在了赵明月的影子上,再对上她那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神。 “那要看你如何表现了。” “……那陛下想让人家怎么表现?”明月将耳边的碎发拨到耳后。 后夕昼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她挪动着脚步朝他一边走一边说:“陛下为我摘下珊瑚的那一刻我真的很感动,可陛下却说离开潮汐海域就各归原位……这话是因为犀岚小主吗?” 后夕昼放下茶盏:“你对潮汐海域发生的事情记得很清楚?” “实在难以忘记陛下为我出生入死的模样……”一脸动容的明月走到他跟前,双手撑在椅子的两侧,俯下身要亲吻后夕昼的唇。 第三百三十四章 新版田螺姑娘 酆宫戒严。 风凛苑执意要见赵明月,酆宫守门人一再强调不得入内。不知怎么的今日的风凛苑显得格外急躁,想到赵明月正跟后夕昼在一起,想到自己又慢了一步,忽而有了硬闯的冲动。 鬼川此刻出来。 “公子可别让我等为难,城主就算在宫内也必然安全,你若硬闯我等可都可都不安全了。” “你让我进去,一切罪责由我来承担!” 好话说尽,鬼川也不跟他废话,冷声道:“鬼王有令,今日任何人不得进入酆宫,违令者,斩。” 风凛苑脸色从未有过的难看,想要训斥些什么,话已经到了嘴边最终只能忍了下来,锋利的目光看向了灯火辉煌的酆宫城墙之内…… 春雨绵绵落在屋顶,虽是润物细无声,但汇聚得多了,屋檐开始淌着水滴,嘀嗒嘀嗒落入地面。 鬼王的寝宫之内盈盈透着灯光,在潮湿的春夜之中有前所未有的暖意。 “这室内真暖和。”赵明月说着。 给她擦拭头发的虞芽儿笑着说:“当然暖和,入冬之前王就请工匠在寝宫建造了地笼,原本后室浴池入水也改了道引入了温泉……” 镜子里的赵明月微微一愣:“以前不这样吗?” “我们鬼族大多不畏寒冬,哪儿会有这些设施,显然这些都是给城主准备的,只是……明月城主离开的时候天还未冷,天冷之后就没再来过。” 赵明月微微低下头,然后笑着说道:“原来陛下对我这么好!” “当然好了!”虞芽儿梳着赵明月的头发,“所以今晚城主一定要好好侍奉王!” “那快帮我上妆吧。” 虞芽儿给赵明月描了黛眉,嘴唇上涂上红红的胭脂。 身上穿着一件白色抹胸,上边绣着红色彼岸花,抹胸之下一袭垂坠丝滑的长裙,外披一层红色薄纱轻遮修长锁骨与细腻肌肤。 后夕昼踏入房间,就能闻到女子胭脂香粉的气味。 他也不喜欢胭脂香粉的味道,只是换个人使用,闻着也不觉得难受,心里自然而言地就会接受,女子就是如此…… 进入卧房,就能看到一袭俏丽的身影坐在梳妆镜前,还在细致地补妆。 见他进来立刻放下粉扑起身。 诱人的晚衣,粉面红妆,那一头长发婉约地披散在身后,双手交在身前娇羞地又引诱着他。 这么看,确实不是赵明月会做的事,只是这模样却是那人分毫不差。 后夕昼走过去。 她光着脚丫走过来。 他凝视她的脚:“怎不穿鞋?” “地上很暖,虞芽儿说你专门请人设了地暖,是因为我吗?” 第一个反应还是否认,可为何要否认呢?后夕昼微笑:“嗯,为你。” 赵明月上前站在他怀里,踮起脚抬起手臂搂住他的脖子:“陛下待我真好。” “所以今晚你是要以身相许?” “会不会……太不矜持了?” 后夕昼摇头:“你本来就不大矜持。” “讨厌。”明月娇嗔地抱紧他。后夕昼站着没动只是任凭她抱着,这人就这么冷漠?对自己心爱的女人也如此?“你为什么不抱我?” 后夕昼不答反问:“明月喜欢风凛苑还是我?” 赵明月一愣,一时之间也回答不上来,然后娇笑着说道:“当然是你。” “我是谁?” “你是鬼王……是后夕昼。”她娇羞着说。 很奇怪,一样的人一样的声音说着这话,听着不仅没觉得高兴,反而更加失落,但却自欺欺人地还在问:“那你愿意呆在酆宫永远陪我吗?” “……嗯!” “说你愿意。” “我愿意。” …… ……“新郎楚子晏,你是否愿意赵明月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的尽头?” ……“我愿意。” 后夕昼手上多了一盏守墓灯,他将守墓灯往墙上轻打,一盏青灯悬挂,光芒落在赵明月的身上。 后夕昼从她身前离开。 赵明月不肯让他走,张手抱住他的手臂凑过来亲了一下他的面具。 后夕昼又退开了两步,目光落在她的影子上。 影子与人形成了不一样的状态,后夕昼抬眼看向她:“明月过来。” 原本对他异常冷淡的态度有些顾虑,肯见他此刻招呼她往床边走,赵明月欣然一笑朝他迈出步子。 第三百三十五章 局中人局外人 明月被问住了,这个问题她回答不了。 感觉在风华楼睡了一觉醒来发现人在酆宫。 最后的记忆是…… 元宵节那日请鬼王与魔君来赏梅,毕安提议让她成为妖族的主人,结果魔君保持中立而鬼王认可了她。 然后…… 没有了。 感觉就跟喝酒断片儿,明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怎么的都想不起来,她又闻了闻自己,没酒味儿啊。 “你对我做了什么?” 后夕昼好整以暇望着他:“看来似乎是城主对本王做了什么吧?” 这个……她是抱着人家来着。 “但你肯定知道我是怎么来的酆宫吧?” “反正发现你的时候就躺在本王床上。” 不跟他说这些有的没的,赵明月眼看四周,发现桌上多了一个鱼缸,那不是她的萤火螺嘛,怎么会在这儿? 明月猛然想起来:“这萤火螺有问题?” “噢?”后夕昼不置可否。 “从将这个萤火螺拿到房里的时候就时常觉得被人盯着,这东西现在又你这里……”明月忽而瞪着他,“你肯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后夕昼看着她不说话了,他不说她自己也会查得出来,哼哼两声自己爬下床去研究鱼缸里的东西。 他的目光跟随那俏丽的身影,看她光着脚丫踩在地毯上,看她披在身上的长发,看她施法后发现他封了鱼缸回头怒视他的那双大眼睛,睫毛如同两道刃片。 就说着鱼缸里的东西有问题了吧? “这鱼缸里有什么你要封住?” 后夕昼有些后悔,当初应该趁这人没这么犀利的时候要她,也不至于现在满脑子都是想抱她的冲动,当床与她同时出现,他满脑子都是情欲。 只是不是赵明月就不行,哪怕躯壳是她的也不行,身体像是有障碍地只认同一个人或说一个灵魂,其他的他都不要。 赵明月一回来,哪怕她眼神鄙视,话语犀利,对他有千百个不满,但也能立马点燃他,让他不管是心还是身都烧得一塌糊涂。 “问你话呢!”明月给他那冷硬的态度惹毛了,她还着急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呢他装什么酷? 真是的有自虐的倾向,所有的东西都要满溢出来,可却什么都不能说也不能做,只能重重地咽了下嗓子。 “你不说,总有人会知道。” 她立刻想着召唤风凛苑,后夕昼起身拉住了她的手腕:“你要把风凛苑叫道我的卧房?” 明月也猛然惊醒,看自己这一身凉薄的睡衣,猛然想起来自己的保证书,不能跟后夕昼有私人瓜葛,触电般抽出自己的手。 “所以让你说。” 掌心细腻的触感久久未消,后夕昼下巴指了床上。 明月双手在面前打了一个叉:“拒绝床铺。” 她回头找衣服,没有。不,有一件,拿起来那是……薄纱睡衣,你们古代人也挺会玩啊,这情趣…… 好在她身上的这间还不算是透明的! 不过天啦,在她没有自我意识的这段时间里,后夕昼这禽兽会不会对她干了什么无耻的事情吧? 赵明月回头再怒视后夕昼,眼神如飞刀。 后夕昼也看到了那一剑薄纱衣裳,心里也有些无奈,这虞芽儿从哪儿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那紫贝仙子究竟想干什么?! 不过,若是那一件纱衣穿在赵明月身上…… 不能想,光想就要炸了。 后夕昼悄悄深呼吸。 赵明月讽刺:“龌蹉。” 后夕昼无奈,他要真龌蹉起来赵明月你现在根本就下不来床。 看她愤懑从衣橱拿了他的衣衫,关上衣橱的那一刻还投来鄙视的小眼神,他才猛然发现,从赵明月醒来的那一刻起,他的视线就一直围着她转,粘住了似的挪不开。 直到她消失在更衣的屏风后,他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咕隆喝下。 换好衣服的赵明月回头又瞪了一眼坐在那好整以暇喝着茶的鬼王,冷哼一声走出卧房,穿过前殿一把打开门。 铺面而来的寒风让她醒了个彻底。 这室内外温差怎么相距这么大? 而且外边的雨下得很大,走到回廊上,又看到鬼差正在紧密的巡逻,天上飞的地上走的都风雨无阻。 明月立刻能感应到一股戒严的气氛,观察了好一会儿,她从新进了寝宫。 后夕昼仍旧坐在原处。 明月这时候已经平静了许多:“发生了什么?酆宫是在戒严?” “今晚任何人都不能进出酆宫。” 这么严重?那就是她也出不去? “不是因为我的事吧?” “不是。” “……”明月看他还是没有开口告诉她的意思,投降了,端起茶壶给他把茶杯续上,“鬼王陛下就别卖关子,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后夕昼瞥了她一眼:“确实是因为你从潮汐海域拿回来的萤火螺……” 他将事情的先后告诉了她。 那可恶的继母,还有那紫贝仙子也太乱来了吧?!怎么会想到用她的身体来使用美人计呢?而且还是对风凛苑与后夕昼。 所以,这次还是她误会了人家鬼王? 后夕昼看她那懊恼的模样:“明月城主打算如何处置这紫贝?” 第三百三十六章 风雨中的桃花 明月忽而火大的站起来。 “你为什么老这样?!” 他可什么都没说,完全不知她这怒意从何而来。 明月起身拉起他的手臂,他不明所以还是跟她站了起来,被她怒气匆匆推到床上,闷声说:“睡吧。” 是有多挣扎才这么不甘心做出这样的决定? 看他只是看着她却没有躺下去的动作,赵明月横眉:“不睡拉倒!” 原本就不想答应他的。 转身的明月被拉住了衣袖,明月回头,见后夕昼老实地躺了下去,心中这才有了些许平衡。 他却忽而道:“有劳城主给本王脱靴。” “……” “顺便把被褥盖上。” 好吧,他跟她的世界完全没有平衡这一说法,赵明月此刻唯一想做的就是拿枕头闷揍他! 外边的天光慢慢照进来,赵明月从离床甚远的椅子上起身走到床边,床上的后夕昼一直保持着原来的睡姿没动。 还真别说,来酆宫那么多次,而且还住过一小段时间,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躺在这张床上睡觉。 既然睡着了,她也就不道别,轻手轻脚地从桌上抱起鱼缸就走。 关门的声音轻轻响起,床上的后夕昼慢慢睁开了眼。 外头大雨倾盆,警戒果然已经解除,陀泽与虞芽儿已经等在门外,见到她出来恭敬又可掬地上前:“明月城主早安。” “早,鬼王刚睡下没多久你们先别进去吧。” 虞芽儿掩嘴笑,与陀泽对视更是笑容可掬,这让明月有些莫名其妙。 陀泽见明月蹙眉立刻噤声。 虞芽儿则说道:“陛下才刚睡下,城主必然也没能睡,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我不困……”说完终于察觉到哪儿不对了,抬手就削了虞芽儿一下,“满脑子胡思乱想。” 虞芽儿又问:“城主可用上了奴婢准备的纱衣?” 不说还好,一说更觉得这丫头欠揍,但又解释不出什么所以然,愣是给气得红了脸。 虞芽儿笑道:“都这么久了城主还害羞呢?我们可是见过你与王在寝宫七天七夜不出门的人,这从晚上到早上也就没什么了。” 呵,呵呵,确实,这么对比起来是没什么了!但是两次都是什么都没有啊,明月又削了虞芽儿脑袋一把,这只画皮…… “你能脑补出一个世界。” 用魂牒召唤了飞驰,虞芽儿撑着雨伞扶她上车,明月将鱼缸放在了车上,打算回去好好拷问一下这紫贝仙子究竟干了些什么。 之前在后夕昼的寝宫不好问,万一紫贝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丢脸的可是她本人啊,现在想想,也不知道她对风凛苑又做了什么,明月一个脑袋两个大。 马车行驶出了宫殿。 冷雨敲打着车顶。 出了正酆门不就,飞驰忽而停下来不在往前走,还以为是外边有什么人拦住了她的去路,第一个念头该不会又是犀岚吧,昨晚她又在后夕昼的寝宫里过了一夜。 车前茫茫的雨中并没有人阻拦,明月还有些纳闷地关上了车门,只是晃眼之间看见路边的一株梅树下站着一个红色的身影。 她猛然又推开车门。 风凛苑站在梅花树下,红色的身影几乎被大雨淹没,看起来比他身旁的梅花更加潮湿颓败。 明月心中骤然一紧,抓起雨伞跳下车朝他奔了过去。 黄泉的雨天格外的阴沉迷蒙,幽幽的白雾弥漫了风凛苑平日灿烂的红裳,长长的黑发贴在身上,他看起来像一朵就要凋零的桃花。 明月将雨伞遮过他的头顶:“你在这儿站了多久?” 他似乎是冻坏了,平日桃色的面颊面无血色,当明月靠近,他看到了她身上的黑袍,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嘴角却慢慢地弯起来。 “没多久,刚来。” 怎么可能?! 他身上都能结出一层冰来。 “为什么要站在雨里?为什么不用术法屏掉,你不是可以吗?”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黑袍,自嘲又再笑,低下头轻声说:“果然不管做什么都没用对吧?” “做什么?” “主人不是说喜欢我?” “我……”心里想到大概是紫贝仙子闯的祸,那女人可要把她害惨了!“先上车再说!” 她拉他,他不动,就像生了根,站在原地用苍白的面容看着她,嘴角在笑但眼中有怨气潮湿阴郁。 “你说最喜欢我的不是吗?” 紫贝仙子你闯大祸了! “上次跟你说半夜有人在我房里,其实是因为紫贝仙子的影子在作祟,相当于这几天跟你在一起的人不是呜……” 赵明月话还没说完,风凛苑冰凉的带着愤怒覆在了她的唇上。 明月手中的雨伞掉落,冰冷的雨水顺势就浇在身上,不过她没心思去顾虑雨水,而是抬手推风凛苑,他衣服上的水已经结冰,整个人冰冷得如同刚掉进冰窟窿里。温度刺疼了她的掌心,他的吻却刺疼她的心。 用力推搡许久也挣不开他的强吻,明月忽而放弃了挣扎。 第三百三十七章 绽放与凋零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风凛苑都是值得被她喜欢,配她简直绰绰有余,想跟这个人一直在一起,但开口说喜欢总是觉得像在撕扯自己的内心。 仿佛迈出这么一步就会罪孽深重。 只是拒绝……又担心会失去。 人都会这么贪心吗? 怕不被喜欢,不想失去,却又不想承担责任,赵明月原来你是这样的自私。 扪心自问难道不喜欢风凛苑吗? 喜欢的啊…… 明月望向他,哪怕开口中会觉得背叛,但还是点头:“我……” “赵明月!”空音雪推门而入。 粉雕玉琢的小脸微微有些慌张,又有些尴尬:“你出来一下!” 空音雪撞入的那一声巨响,让明月心脏砰砰跳到最快,即将跨出某一个重要瞬间的脚刹那间缩了回来,从梦中惊醒般站起身来看着风凛苑,胸口微微起伏。 方才妥协的眼神也瞬间变得抱歉起来:“我跟雪儿出去一下!” 风凛苑柔情似水般的眼睛也慢慢平静下来,如同最后一滴水花泛起的涟漪,在明月起身的那一刻平复,嘴角微微扬起,眼神却再也没有波澜。 “好,去吧。” 知道他是失望的,明月还是转了身,只是在转身的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一朵花的凋零。 隐约明白的,她方才所站的位置就是那朵花绽放与枯萎的边缘,如果往前她能看到桃花三千如同天阙朝霞一样绚烂绽放,而往后则是桃花枯萎落英离散。 后悔没跨出那一步的迎接绽放吗? 后悔的。 可有庆幸被拉回到活生生的现实,拉回自己曾义无反顾要走上的轨道,那一片似锦繁花还是放在遥不可及的梦里吧。 风凛苑,其实你也明白,我们都逃不过命运。 如果我问你,我们在一起了就远离黄泉,让你用几十年的时间看我从花容月貌到满脸皱纹,让你陪我过几十年的凡人生活,然后送我走上黄泉路喝下孟婆汤,永远地忘记你,你愿意吗? 你愿意为了放弃你心里的复仇计划与我人间一世吗? 又或者,我身体里没有太阴灵犀,你会来到我的身边吗? 反过来,你问我这样的问题,我也给不了你答案。 这些,都是在你灿烂如漫天飞花的背后,我们要面对的现实,又或者当你说,你愿意与我共赴死亡的那一刻开始,我已经胆怯,再也没有勇气去承受下一个楚子晏的离开。 赵明月走出风凛苑的房门,跟着空音雪小小的背影走过长廊,绕了很长一圈他也没跟她说将她叫出来做什么,背影显得拘束而不安。 明月不说话,空音雪显得更局促,他是不是做了特别不好的事情。 如果不是被他打断,赵明月会跟风凛苑说什么呢?! 说喜欢? 空音雪忽而愤然转过头来。 “我……我……” 他也会长大,也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所以赵明月,别在这个时候喜欢上任何人,等他恢复了再决定喜欢谁,至少这样对他公平一些不是吗? “我要去逛街,你陪我。” 赵明月愣了一下…… 空音雪粉脸涨红:“怎么?你不愿意吗?这些天你都是陪着风凛苑,就不能陪陪我吗?” 孩子稚嫩的声音即便霸道也有些奶气,明月叹了口气,点头:“好,陪雪儿逛街,走。” 她没有生气? 而且还笑了对不对? 空音雪跟在她身旁,不时抬头偷偷看赵明月的侧脸,观察她的脸色。 明月低头看过来。 他又若无其事地将视线别开,确定她是笑了心里的负担也卸下了不少,虽然觉得有些对不住风凛苑,不过他不知看了赵明月袖子下的手多少回,终于骨气勇气拉住了她的手。 赵明月颇有些意外看了过来。 雪儿精致的小脸蛋红得不能再红,但却没有没有放开她的手,只是将脸转向了廊檐之外,娇气地说:“我是个孩子,你得牵着我走。” “呵……”这次明月是真的笑了,他居然自认是孩子,以前可是最讨厌不过的。 “笑什么?”雪儿难为情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不许笑!” 让一个自负到爆的小王爵自认是孩子,这得需要多大的荣幸啊。 明月收住笑容,握住他的小手:“我家雪儿怎么那么可爱?” “赞美男人不要用可爱……” “你不是孩子吗?” “……”雪儿回答不上来,不过,如果作为孩子能时刻粘住她,“对,我就是个孩子。” 这下他理所当然地拉着赵明月的手,风凛苑你不仗义,趁我变成这样的时候蛊惑主人,那我只能反击了! 跟雪儿在九曲城转大致地调整心态,两人又去了画衣坊画衣服,虽然知道很快就会被复制出很多套一样的,但看着街上的人穿着自己设计的衣服,也挺有成就感。 而且,这次赵明月与空音雪穿上了一样的衣服,空音雪很高兴,哪怕别人等会儿也穿,但意义可就大不同了嘛? 第三百三十八章 公子摇扇映桃花 “不想……什么?!”赵明月有双眼发黑的错觉!什么叫孩子是谁的?!“你再说一遍?什么玩意儿?!” 那黑影这个时候跪下了下来,可怜兮兮地哀求:“还请姑娘看我可怜帮帮我吧,我们紫贝仙族都会感激你的。” “不是,你先告诉我你都拿了我这身体干什么呢?什么孩,孩子你说清楚!” “姑娘若是答应我就告诉你。” 激动坏了的赵明月顿时语结,指了她半晌:“你居然威胁我?” “我也是逼不得已,请姑娘帮帮我吧。”紫贝仙子可怜兮兮地哀求着。 明月忍住去削她脑袋的冲动,你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你以为这样威胁得了我?” 黑影不说话。 明月吹了一口气:“就算你不告诉我,我还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孩子?” “当然,姑娘也未必就能受孕。”黑影低垂着脑袋。 “……” 这这这女人当真拿她的身体让人睡了?那是风凛苑睡的,还是后夕昼?会不会因为是这样所以风凛苑才会那么……那么激动!不能吧,她可完全没有感觉的啊,明月摸了摸平坦的肚子…… 人与妖能生孩子吗? 那如果是鬼呢?。 跟后夕昼生个孩子? 这么一想心都要炸。 不会不会不会!后夕昼也说了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 ……“若是本王说,其实在这之前我确实被你蛊惑,而且还情迷意乱了呢?” ……“几,几个意思?” ……“软香温玉投怀送抱,本王也会难以把持……” OHNO!明月抓住自己的脸,狠狠瞪着那黑影:“你以为你不说,我就问不出来吗?” “当然,姑娘可以去问桃花妖或鬼王陛下,不过……也许还有其他男人呢。” 还有其他男人?!还真不是自己的东西她不爱惜啊,这紫贝到底把这身体当什么用了?! “你这个女人!”明月从床上蹦下来,“信不信我把你的仙魂也给灭了?” 紫贝仙子嘤嘤嘤哭起来:“其实做这些我心里也难受,我原本是个多么乖巧善良的仙子啊,姑娘你就帮帮我吧……” 通常敢说出“我是多么善良”“我是多么美”的人通常不是二就是段子手,紫贝仙子你要真那么乖巧,我赵明月倒着走路! 这狡猾的女人,才认识没多久就敢拿她的身体去招摇撞骗,还敢在鬼王头上动土,她敢说他乖巧懂事?! 不过,她也算得很准,她是怎么也不可能去问风凛苑或后夕昼,小娘跟你们睡过吗这样的问题。 明月重重地叹了口气:“其实……我是打算帮你的,但被你这么一闹,我怎么觉得这么心不甘情不愿呢?!” “你真打算帮我?” 原来鬼王说道,那么多种办法,她选了最蠢的一个是这个意思。 若是她好好跟赵明月说,或许已经得到解决了吧? 可到目前,她还是用了手段。 其实这个手段也不知道起效不起效,但赵明月却真的跟她点了头:“啊,我帮你。” 黑影有些忏愧,不过,以前就是因为她太过相信姐姐与继母,才落到今日这样的下场,所以她还是谨慎地没有告诉赵明月实话。 “多谢姑娘。” 赵明月也没有趁机追问,只说:“你先等等吧,等风凛苑醒了,我再看他有没拿回水灵珠。” “多谢。” 日次赵明月起得很早,心里想着早点去看看风凛苑的状况,不过一开门就看到一袭红衣站在前院,宽袖一挥,满院子都开满了桃花。 “这样才像话嘛!” 风凛苑的语调变得……轻盈了许多,而且看着满园的桃花,他一高兴如同一只花蝴蝶一样飞向花海之中。 无数的花瓣在他周围飞扬。 他像获得自由的小鸟儿一般开怀地笑着,一双桃花眼弯弯能看见睫毛之间晶莹的水泽,红润的嘴唇是最鲜艳的一朵桃花。 从昨天早上到今天早上的时间,苍白结着冰霜的脸又满是桃花色。 看他健康明月也就放心了。 只是…… 他如此开怀的模样,让明月又觉得有些不合常理,毕竟昨天大病一场,而后她又拒绝了回答他的询问,今日怎么能如此开怀? 当然,开怀总比伤感好太多了。 明月硬着头皮走上前:“风凛苑。” 在花林中蹁跹的人侧过头看她,双眸目光潋滟透露出一丝挑逗的光芒,红唇一勾嗤鼻一笑:“叫我?” “嗯,叫你。” 他随手摘了一朵桃花叼在红唇上走了过来,眼神能滴出水来的湿润,并不会觉得他温柔,而是……轻佻。 他叼着花问,将妖艳的脸凑过来,花瓣几乎拂过明月的唇,才带着笑意问:“何事?” 刚才她用妖艳来形容风凛苑了对吧? 这个词已经许久不曾在她看风凛苑时出现,他的外貌是美得风情万种勾魂摄魄的,但她已经许久没在他身上找到妖艳这样的风韵。 第三百三十九章 晴涯与倪往 虞紫萋(qī)。 这回,她仔细将事情的前后跟赵明月说了一遍。 虞紫萋原本是东海紫贝仙族的嫡女,由于母亲已经亡故,继母从中作梗,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东海龙王四太子,导致了如今这位东海仙子沦落至此。 明月问她:“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带你回东海揭发你的继母与姐姐,让你重新嫁给龙王四太子?” 虞紫萋连忙摆手:“我不要嫁给龙王四太子!” “嗯?” 虞紫萋清了清嗓子:“我不喜欢龙王四太子,除了是东海龙宫的四太子之外,他也就只会大吼大叫,胆子还小,我才不要跟那样的人生活在一起。” 这个…… 赵明月想了想,东海龙王第四个孩子,那应该是蒲牢。 书上记载,蒲牢排行龙子第四,生平好鸣好吼,虽为龙子却一项害怕庞然大物,一受惊吓就会大吼大叫,声音响切云霄。 看来树上记载还是有些与事实吻合的。 明月笑而不语。 虞紫萋说道:“我虽生为紫贝仙族的嫡女,可母亲去世得早,父亲有很多个孩子,我除了整天被长老跟嬷嬷们关着之外,也没感受到什么特别的父爱,所以我并不打算回去。” “所以……” “所以我只是去揭穿继母与姐姐,让她们受到应有的惩罚,至于真的紫贝仙子虞紫萋就当她已经死了就好,我可要好好地享受一下自由。” 这小仙子还挺有主意的。 看她那信誓旦旦的小模样,心里估计都盘算好了该如何报仇了。 “所以,弄到了水灵珠,根本就不需要我帮忙,你自己就可以了的吧?” “我自己当然也可以,不过……”虞紫萋食指卷着胸前的发丝,“不过,我自己比较好时,鬼王是用守墓灯把我给照出来的,姑娘可认得守墓人夜十大人?” 明月嘴角微微抽搐,何止认识啊? 看明月挑眉她立刻笑道:“看来是认识呢,就恳请你让也是大人带我的一缕魂魄走一趟,把继母都揭穿了之后,再给我弄个魂飞魄散就好了……” 真不知道该说这仙子什么好,先坑她,再回去坑自己爹。 “那你真不打算认你父亲呢?” “认啊,知道他好就好,如果到时候一定要回去,再编个故事就好。” 她显然就是个骗人精啊。 不过明月还是答应带她去找夜十。 有句诗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如今的人间正是桃花开放的时节,山上较为寒冷,清幽的山涧之间只偶尔看到山桃几点粉红。 倒是白色的梨子李子花,白得一丛又一丛。 南山的景色,因为夜十力量的恢复,逐渐更加宜人,草木山花清新脱俗。 虞紫萋来到仙山神清气爽地想要拥抱大地,坐在飞驰的马车里,不断向窗外大口呼吸新鲜的空气。 “原来海里的空气跟陆地真的不一样呢。” 海里其实没什么空气,不过这得解释老半天吧,明月放弃解释,也对这秀色的山林大感赞叹。 “对了,赵明月,你一个人类怎么当上妖城城主的,跟鬼王那么熟,还认识神族的人……你是怎么认识夜十大人的?” 仙子也这么多话吗? 赵明月:“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认识就是认识了。” 噢,她做了一个恍然大悟的样子,又立刻有了新的问题:“你身上有一股仙气……那是什么?”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空音雪对这个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的紫贝仙子意见爆棚,问道赵明月身上的太阴灵犀时,他实在忍不住了,“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情,还没跟你算账呢,现在你倒是当自己人一样什么都问啊?” “咯咯咯……”虞紫萋毫不在意地大笑起来,“实在太高兴了,我已经在萤火螺里呆了一百年,这一百年都没人跟我说话,一时之间有些兴奋过头了,诶,对了,这雪狐灵都来了,怎么不见桃花妖?” 不提还好,一提明月就想揍人。 因为要来南山,赵明月便想着叫风凛苑一起过来,下人说:“公子在水云间。” 风华楼三重。 第一重迎风楼,第二重水云间,最深处是梅园。 明月便去了水云间找了他。 谁知那家伙大白天的,正跟一群莺莺燕燕的妖女喝花酒,见她来了,还左拥右抱地对她说:“主人来跟我一起玩。” 那些妖女认得明月,也知道她是新城主,急着要退下。 第三百四十章 我们是朋友 明月偏头看倪往,这才多久不见,倪往居然瘦了这么多?而且眼底有着一层黑眼圈,昔日被也是追着跑的女神脸上,多了几分沧桑。 显然,她在这里过得不见得有多好。 明月松开了四方。 晴涯也立刻放开了她的手:“明月城主是来找夜哥哥的吧?” 即便她跟也是很亲,但明月心里还是不大爽,相较于晴涯与倪往,当然是倪往与她亲近,她这人是好说话,但却也是会厚此薄彼的,当然是会偏袒自己的朋友。 明月没回答只是将倪往扶起来。 “既然是切磋,晴涯姑娘该知道点到为止,既然同住一个屋檐之下,何必到伤人的地步。” “都是晴涯技艺不精失手了,倪往真的对不住。” 如果是失手将人误伤那更该上前扶人才对,明月心中有不满,但晴涯一脸抱歉她也不能再多言。 此时夜十从殿内走了出来,大步朝着明月走来:“不是说下午才到?” 其实她也以为是下午才到,只是没想到飞驰的速度比以往快了不少,而且现在进了南山境内也不受到仙气影响,依旧能飞驰。 也是笔直走向她,搂上她的肩膀:“走,我们进屋。” 明月偏头看夜十,依旧还是原来那模样,英眉飞扬,微微上扬的眼角有些妖治的韵味,以前这眼睛里的眸子很纯净,热络温暖。 如今…… 已经显得内敛沉静,眸子依旧亮如星辰,但已经没有了少年时的稚嫩纯真。 多年过去,夜十也长大了,比原来高大壮实了许多,哪怕模样一直会停留在二十来岁,但内在已经不复当年。 见明月没动只是看着他,他挑眉笑道:“这么看我是几个意思?” “你就没看见什么?”明月反问。 “看见什么?” “当真没看见?” 倪往下意识地抬手抹去嘴角的血,夜十这才会意,偏头斜睨粉色衣裙的人:“晴涯,你又闯祸了?” 晴涯低着脑袋上前,嘟着嘴说:“我知道错了,对不起嘛夜哥哥,对不起倪往,是我错了。” 四风不满道:“分明是倪往自己挑战晴涯的,现在输了,却要让我们道歉……” “你还做对了?最有理的就是你。”夜十冷声道,“自己去庄石秀那领罚。” “是。” 晴涯看四风委屈着去领罚,对他俏皮地吐了舌头,结果被也是推了一下脑袋,虽然是推了一下,但宠溺的意味十足也没让她去领罚。 晴涯嘟嘴低头不再造次。 夜十回头对倪往说:“伤得要紧吗?” 倪往:“不要紧。” “所以说你何必要找晴涯比试,她自己的力量都还控制不好能不误伤你才怪,而且你这么闹,明月还以为我虐待了你呢。” 明月这人也不跟也是拐弯抹角:“你说这话我不爱听,不过却说对了,就没看得出来倪往瘦了很多?你失职了吧!” 之前可跟她炫耀说,已经把女神把到手,怎么的也算是他的女朋友,养成这样可是他的失职。 也是无奈地拍着头:“为了不被你嘛,我可都挑了最好的东西给她,让她别再练阴阳术好好休息,可结果还是这样,我根本就管不住她……” 让倪往不练阴阳术? 明月有些惊愕,倪往对当阴阳师的信念可是非常执着,而且悟性极高的。 她总觉得该再多说些什么,但倪往很沉默,夜十一副无奈的样子,她这局外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倪往道:“姑娘找夜十有事的吧?你们先去忙。” “你的伤……” “不碍事。”倪往说完抱拳退下,模样依旧很恭敬,不像是也是的女朋友,而像是一个下属。 “雪儿。”明月说了一声。 空音雪立刻明白:“我知道了。” 然后跟上倪往,飞驰看明月又看空音雪,然后也跟着空音雪而去。 明月一双鄙视的眼神扫来,夜十耸肩:“你要怪我我也无话可说,可你也看到了,她平常也是这么对我的,客气得不像话。” “你撩妹技能不是满级的吗?若是她一直这样错全在你!”明月说完想到一个事情,手肘猛然敲打夜十的肚子。 “唔……”夜十哭笑不得,“你是来虐我腹肌的吗?” “是不是跟倪往好了之后,你还到处拈花惹草?”这个,他可是有无数前科的。 看她那一双鄙视的眼睛,夜十看着好气又好笑:“你到底是来干嘛的?要查岗可得先做我的女人,你打算这么干?” “滚蛋!”明月回头看了虞紫萋,肩膀一耸弄掉夜十拦着她肩膀的手。 夜十这爱回头看向虞紫萋。 仙气很弱,但也是个仙。 虞紫萋上前恭敬行礼:“东海紫贝仙族虞紫萋参见夜十首尊。” 东海紫贝一族?也算是贵族了,东海龙王的姻亲,跟他这个地位低下的神这么恭敬,夜十扬眉一笑:“仙子不必多礼,既然明月带你过来有事只管说。” 第三百四十一章 仙南山之夜 “谁说我自身难保?” “可不是,身边连个能用的人都没有。” “谁说没有的?” 雪儿、飞驰、蒙律还有风凛苑……就算这几天风凛苑有点不对劲,但他总不能一直闹别扭吧? 明月笑着说:“再说了,就算谁都没有,我不是还有你?” 看她笑容真诚夜十觉得有些刺眼:“就不担心我让你失望。” “失望也没关系。” 两人闲聊着相互调侃了许久不觉天已黑了,夜十将木屋的房间让给了赵明月,明月当然也没跟他客气。 山里的夜晚格外安静,连绵的灰蓝色山林之上夜空空旷,没有云,只有一轮月亮悬挂在天上,月光像青霜笼罩山川。 不过这山上可真冷。 赵明月在窗前站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受不了将窗户关上。 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你往,她绕过旋转的木梯从书房出去,走到回廊的尽头看见庭院之下一个相拥的身影,下意识就往后躲了回去。 贴着墙壁站,虽然有些不厚道,但还是听到那两人传来的对话。 是夜十与晴涯。 晴涯圈着夜十的腰,娇小的人儿仰着头看着他:“夜哥哥偏心,居然对赵明月这么好。” “哪里好了?” “书房的房间你都让给她了,可没见让给过我。” “那房间有什么好的,冬天风大很冷,这不是你说的?” “你不是差人送了火盆过去?一听赵明月来你就开始换床单添被褥,一副等不及的模样。” “胡说,赵明月不过是许久不见的朋友。” “朋友吗?”晴涯挑高了一个声音,声音里有几分笑意。 许久夜十也没有回应。 晴涯咯咯咯笑着推开他:“看你严肃的,不就问一问,你还生气了?你现在就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你喜欢倪往、晴涯还是……赵明月?” 夜十轻声一笑:“晴涯。” 晴涯轻哼了一声:“那倪往怎么办?” “你想让我怎么办?” 晴涯背起手嗯地思考着,然后无所谓的笑了笑:“夜哥哥什么都不用做,倪往已经二十八岁,再过十年八年的她也就朱颜辞镜,其实她也很明白这个差距,所以她才不敢要求夜哥哥什么,而且,肯定因为这样嫉妒我。” 夜十望着晴涯数千年如一日的面庞,感觉有些不真实。 也许在人间呆得久了,经历了太多次几十年短暂的生命,有时候还是忍不住把自己误以为也是个只有数十载生命的人。 晴涯见他不说话,指着他坏坏一笑:“夜哥哥是不是因为知道倪往姑娘这么想,所以之前才说对她一辈子负责?不过代价是她不要再当阴阳师。” 是这样吗? 其实在倪往身上能清楚地看到卑鄙的自己。 夜十目光慢慢冷淡下去:“赵明月对倪往来说凌驾于朋友与标榜之上,打心底里她一直敬慕她,倪往若想留下必然不能再过问任何事。” 这句明月听得不是很明白。 就算倪往对她有特别的感情,但这跟留在夜十身边并没有冲突。 还是说,夜十就是单纯地不想让倪往为她涉险? 夜十又道:“否则这样下去终有一日会被倪往察觉……” “首尊,前厅有客到访。”庄石秀前来禀报,打断了夜十与晴涯的对话。 这段不清不楚的对话让明月觉得有些怪,不过,她心里很多是为倪往感到难过,心里也很明白倪往的处境,性格克制内向的倪往在面对夜十神籍的身份,与夜十前世情人的晴涯,必然会选择退缩。 明月踏入那个幽静的院子。 院里只点了一盏灯。 透着光芒的窗户,也如同天边一颗暗淡的星辰。 开门的倪往见到明月只有一瞬间的愣神,然后便是要拱手行礼。明月拉住了她的手:“就别客气了。” 倪往颔首请她进屋。 已经生活了很多年的院落,还是跟以前明月所见到的一样简洁,就跟倪往的人一样利落冷清,多年未变。 倪往将火盆移到了赵明月的身侧,然后给明月泡上热茶。 “你身上的伤没事吧?” “不碍事。”倪往看见明月心情还是挺好的,眼神多了几丝明亮的光泽,“雪儿公子给的丹药很管用,倒是姑娘这次来南山所为何事?可有我帮上忙的地方?” “明日与夜十去东海办些事,没什么大事,你好好养伤。”明月虽然不爱喝茶,但才喝了一口忽而看向了倪往,“这茶……” “嗯,君山翠玉。” 明月望着茶杯之中绿色的茶,目光温和起来:“晏王最喜欢喝的茶。” 然后凝视着茶又一会儿的沉默。 三百四十二章 东海龙宫之行 一条大白鲨长着巨大的口朝着窗户这边又来,参差的长牙几乎从眼前掠过,夜十恶作剧地将她往窗户上压,感觉都快被送入大白鲨的嘴里,比电影里的场景更吓人,明月惊呼一声,揪住他腰上的衣服曲起膝盖就踢。 “你讨厌不讨厌?” “哈哈哈……”夜十朗声笑了出来。 灯笼鱼丝毫没被几条路过的巨大白鲨影响,四平八稳继续前行。 赵明月与夜十两人的目光一起被深海发光的柱体吸引,椭圆主体周围挂着几串珍珠项链似的物种,在水底发光招摇,很是夺目。 明月:“那是什么?” 夜十其实也没见过,不过电脑上查过:“水母吧,栉水母,多数栉水母能发光,在夜间显示浅蓝或浅绿色的光,非常惊艳。” 东海守卫说道:“那是我们东海最擅长舞蹈的水母仙族。” 这仔细一看,还真就如同在甩着水袖的姑娘,明月与夜十不约而同地点头,夜十随口道:“应该抓两只回去养着。” “跟你养蚕宝宝似的?” “哈哈……” 都哪年的事情了,她还记得如此清楚。 一路再往前,就能看到水底各式各样的珊瑚、海星、石头鱼、孔雀鱼、银龙鱼等等五颜六色五花八门千奇百怪的深海物种,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惊叹不已。 灯笼鱼游过最美的珊瑚丛林后,眼前出现了一座庞大的宫殿,这便是极为辉煌又神秘东海龙宫。 东海龙宫的门柱是直冲海面钟乳石状,门前有更加威武的守卫把守,外围还有海夜叉不断来回巡逻。 门卫例行盘查之后,他们乘坐灯笼鱼直抵东海龙宫的正殿,见到了东海龙王。 东海龙王也没有电视上那样大鼻孔头上长犄角,而是一个面貌大约五十来岁,头戴宝冠,四方脸,大圆眼睛,咳,鼻子倒也不小,一脸胡须看起来很神武的王者男人。 虽然夜十是个神籍,东海龙王却是大仙,起初他根本就没将夜十放在眼里,甚至他都有些想不起来守墓人这样低级的神位。 夜十他都没放在眼里,就更不用说像赵明月这样的阴阳师,飞驰那样的妖马,倒是对空音雪有一分好感,因为空音雪的父亲空恒与他有些交情。 因此东海龙王也算抽空听了他们的来意…… 一切都跟虞紫萋计划的差不多,夜十带着她的仙魂去揭发了她的继母与姐姐,然后紫贝仙族的嫡女当年冤死的事情得以真相大白。 但…… 虞紫萋的继母在三十年前已经病故,那姐姐说,对当年的事情毫不知情,一切都是母亲安排,说紫萋妹妹不幸身亡,由她代嫁给龙王四太子,这些事情东海龙王与王后都是知道的。 而龙王四太子本身也知道他娶的是她这个姐姐,也很乐意的娶了,如今四太子如今跟那姐姐感情甚好,一个劲儿地替自己妃子求情,说不知者无罪。 一百年前的事情已无法求证,龙王与虞紫萋的父亲也都默认了,将虞紫萋被害的罪责都归咎在四太子妃的继母身上。 最终的处罚方式,也就只是将四太子妃母亲从紫贝仙族的排位上剔除,从此进不了灵堂。 如此而已。 因为知道了他们的来意,龙王也没再打算继续招待他们,紫贝仙族也没因为他们帮虞紫萋伸冤而款待他们,而是默认了龙王的安排,将他们送出了东海。 回程的路上,平日叽叽喳喳的虞紫萋也显得格外安静。 一向挺不待见她的空音雪也没有再冷言冷语。 “那个……” “别!别安慰我,我没事。”虞紫萋抬手拒绝,“我真的没事,这个结果本来就在我意料之中。” 车内的赵明月与空音雪相互对视了一眼。 明月沉默。 空音雪说道:“谁安慰你啊,是你自己说不再追究的。” 不是要安慰她?虞紫萋看向赵明月。 明月咳了咳:“到了,我叫你下车。” 虞紫萋掀开车帘一看,有些尴尬:“哈哈哈哈,飞驰速度可真快,哈哈哈。” 然后她率先就下车了。 空音雪拧眉看着那人的背影,回头问明月:“你为什么要把她带回来?” 对啊,她为什么要把虞紫萋带回九曲城的?当时她还想让龙王深究此事,明月也不信那四太子妃就不知道当年的事情,但虞紫萋忽然说“不用了明月,就这样吧,叫夜十让我消失吧”。 就因为当时她很可怜的一句话,结果……就一起回到九曲城了。 “我没带,她自己跟回来的。” “我过几天就赶她走。”空音雪下定决心似的说。 明月倒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看这样的空音雪有些好笑:“你就这么不待见她?” 第三百四十三章 聚众群攻 后夕昼并没有去参与此次九曲城的事。 只是陀泽不断地来跟他禀报。 “明月城主拒不见客。” “明月城主让毕安总管将人拦在了风华楼之外,依旧不见客。” “王,九曲城已经聚满了声讨明月城主的人,都说城主畏罪拒绝见客,如今满城都是反对她的人!” 三天了,赵明月一直故意不见客,九曲城这会儿塞满了那些反对她的人,她这是要做什么? 后夕昼:“继续监视,没到九曲城控制不了的场面不要动手。” “是。” 整座风华楼被树藤缠绕,毕安是真身是树,攻击力不算强,但防守的能力绝对是顶级,再加上毕安的身份,外头的人根本就不敢擅自对他发出攻击。 只是外头的叫嚣声越来越大,如同游行示威的妖族已经挤满了九曲城。 毕安:“小主人,已经三天了,还要继续等吗?” 空音雪看赵明月还极有耐心的他已经坐不住:“再这样下去,他们还真以为是我们为最不敢见人呢,明月,我们到底在等什么?” 靠在门框边上的风凛苑粘着一朵花儿,语气带着嘲讽的笑意:“该不会是等鬼王来英雄救美吧?只可惜啊,这都三天了,人家可一点动静都没有。” 虞紫萋不解地再次看向风凛苑:“你这男人怎么前后差别那么大?不担心也就算了在说什么风凉话?” 这个风凛苑,明月也拿他没有办法,如果是报复她那持续的时间可真有点长。不过眼下也没时间去计较他的态度,明月问毕安: “还有没新的族类增加?” “已经比头两天少了很多,闹得最凶的还是头一天来的人。” “好,那我们出去。” 这个局显然是针对她赵明月设的,前几天来反对她的鼠王与蝎王几人,回去之后就惨遭杀身之祸,那必然是有人想要将罪名安在她的身上,让反对她的人态度更加坚决。 既然都来游行示威了,她也就好好利用起这个机会,故意不出来,让那些反对她的人集中到九曲城好一网打尽。 听到鼠王他们被杀闻风赶来的人必然对她意见最大,而且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局的主导,后来听说她拒不见客赶来的必然也对她心存不满,听到她不敢出来顿时往反对她的那方倒戈。 当然这其中还包括一种,那就是见风使舵或纯属来凑热闹的。 不管是谁,都该是解决掉他们的时候了。 明月登上望风楼,身旁站着蒙律、空音雪、飞驰、云瑶。 风凛苑稍微靠后站着,与虞紫萋站在一排。 毕安走到了楼下,说了城主马上出来的时候,风华楼上的树藤瞬间消失。 大伙儿立刻看到了二楼的赵明月,这些情绪高涨的人几乎忘了毕安说切勿动手这样的话,几道妖术已经迅速杀来。 赵明月纹丝不动,她身旁高大的蒙律挥下苍鬼龙吟剑,一道霸气的剑流将那些妖术攻击斩碎,剑流过处有龙吟鬼鸣威慑八方的气魄。 楼下黑压压的人安静了大半。 明月的目光慢慢看清楼下每一个人,然后在人群的中央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勾灭。从听到她有意登上妖族主人位置,勾灭就已经来九曲城反对过一次,如今已经到公然宣示的地步? 明月目光落在勾灭脸上:“大伙儿都聚在此地,究竟所谓何事?” “你这卑鄙无耻的人类,是不是反对你当妖王的人都会杀掉?那我们现在都是反对你的人你杀得完吗?”说话的并不是勾灭,而是其中某个妖。 明月:“此话严重了,我几时说过会杀掉反对我的人?” 台下不乏反击之声,大伙儿七嘴八舌。 “那鼠王与蝎王的事你又如何解释?” 面对满城的抗议其实是令人畏惧的,有一句话说,只要每个人吐一口水口就能将她淹没,不过,既然已经选择要站在人群智商,那无论如何都不能退缩,哪怕有一点惧怕都会被人钻空子。 “我没有要解释,因为人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杀?可有人说亲眼看到是你杀的。” “那请那个人出来与我说说。” 鼠族一个年轻的男子站了出来,仰头看着赵明月说道:“是我看到你杀的!” “你可看清楚了?” “看得一清二楚!”鼠族男子义愤填膺,“我看到你趁鼠王不备,用阴阳术击穿了鼠王的心脏,一招毙命!” “那我是从后边出击还是从前边出击?” “后边!你杀了鼠王之后迅速逃离现场,还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可却被我与几个巡逻的士兵瞧见了!” “噢?”明月微微一笑,“方才你说我一招击中鼠王的心脏然后逃离现场?” “……是!” “看来我跟你们鼠王很熟,你们鼠王跟我是朋友?”明月反问那鼠族男子。 “胡说,我们王分明是反对你的怎么会是朋友?” 第三百四十四章 魂器叛逆 风华楼内。 蒙律拿着诏书给赵明月:“鬼王发了话,说会深究此案的罪犯,株连必究。” 这后夕昼跟进得倒是快,这昭告倒做很是有威慑的作用,不仅能显示出鬼王对事件的重视,而且不管犯人是谁等水落石出后惩罚都不轻,对那些反对她的人要间接起了一个杀鸡儆猴的作用。 表面上看都是公正严明,但实际确实是帮到了她。 毕竟,这种杀鼠王那些人的愚蠢举动不是她会做的事。 后夕昼是因为知道这点才发出这样的诏书? “这表情,该不是以为鬼王做这些是因为你吧?”风凛苑冷嘲热讽直接浇灭的赵明月那一点想法。 “我可没那么想。” “想不想只有你心里明白。”风凛苑玩世不恭用擅自轻挑赵明月的下巴。 明月横眉不悦:“你要这样到什么时候?” “我怎么了?”风凛苑漫不经心地看着她,“嗯?” “风凛苑你是不是太过分了?”空音雪都看不下去了。“你现在怎么如此轻浮?” “轻浮?哈哈哈哈……”风凛苑大笑,“这就叫轻浮了?那你们牵手不轻浮?你那眼睛跟黏在她身上是的不轻浮?” “你……我……”空音雪被说得面红耳赤,“别以为我不敢打你啊?” 明月拉住空音雪:“风凛苑你过来。” “你让过去我就过……诶诶诶,这可是你主动拉我的,这回算谁轻浮……” 赵明月抓着他的袖子将他拉到梅园然后放开。 一直以为他脾气放着会消的,可一点也没有,而且还变本加厉。 发生了这么大一件事情她找他商量,他也是挖苦连篇不肯正面回答她,以前他真的不会这样。 “那天的事情对你而言就那么不能接受?” 赵明月的眼睛亮得灼人,模样也格外好看,可也就模样还不错而已,究竟是哪儿有那么吸引人了?风凛苑垂眸看着她须臾,朝她迈出一步低头就要吻下来。 赵明月后退。 他再迈步的同时握住她的肩膀,强迫性地继续吻。 明月挥开他的手再后退。 一道花束如带子将她缠绕动弹不得,他的脸在她面前放大,明月怒斥:“风凛苑……” 他的唇已经覆上来,而且以来张口就是深重的啃吻,带着挑衅与不爽地再要蹂躏这张唇,赵明月手掌已经凝聚了光晕,在他要退开的瞬间,已经被狠狠地打了出去。 胸腔震动他咳了一声:“咳……” 力道不小,看来气得不轻,瞧那一双眼睛里都是怒火,这样真好。风凛苑修长的手指抹了一下红唇不屑道:“滋味也不过如此,比我吻过的女子寡淡太多了。” 赵明月当真被惹毛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既然你不愿意说我就当这是你的意愿,但那些讽刺与挖苦还是免了吧,是个男人都不该当众如此,否则真的很难看。” 风凛苑目光一顿,然后毫不在意地笑了:“所以,你讨厌我了吗?” “不讨厌,大家在一起生活了五年,你不该是因为那天的事情变成这样的人。” “那我该是怎样的人?!”他冷声反问,“我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不喜欢?既然不喜欢就不要总是给人希望,否则这样真的很卑鄙……” “卑鄙?好,那天我还没给你的答案现在告诉你,我……不喜欢你。” 这话说出来的瞬间,感觉梅园的空气都凝结了,靠在梅树上的风凛苑望着她许久,忽而对赵明月出手:“你敢不喜欢,凭你也敢不喜欢!?” 飞花变成利刃打向赵明月,赵明月抽出挽歌剑击破。 还是第一次与风凛苑刀刃相见,虽然不能说是两夫妻干架,但也如同像个极好的朋友忽而厮打,那滋味并不少受,只是似乎没有别的选择,风凛苑不肯跟她正常交流,而是用言行举止不断地刺激她。 他变得不像他,她也像失去了什么格外的焦躁。 “这是……风凛苑?!” 魂器对主人出手,那可是要出大事的!风凛苑怒不可遏对风凛苑发出攻击。 在那之前,毕安已经将风凛苑捆起来从原地抽走,用树藤吊在了半空。 明月也是第一次跟魂器打架,消耗比她想得更大,而且心中格外难受,像是承受了两个人的情绪。 毕安上前说道:“小主人若是对魂器不满意,直接将他封回名印之中便好,如此让魂器反抗只会消耗主人的心力。” 空音雪担心询问:“明月,可还好?” “没事,我们进去吧。” 赵明月往室内走,空音雪回头拧眉看着风凛苑,有一些情绪这无可厚非,可风凛苑是不是太过头了? 几人回到屋内。 云瑶给赵明月道上热茶。 第三百四十五章 将计就计 明姬却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直冲入那个房中。 虞紫萋趁机将赵明月的影子换到明姬那丫鬟身上,然后扛起赵明月倒下的身体就跑。被那些家仆看到便说:“这个伙计第一次见到族长,吓昏了过去!” 众人顿时一点也不奇怪。 在勾峦手下干活也有不少吓破胆一命呜呼的,只是晕过去太寻常了。 已经成为小婢女的明月哭笑不得看虞紫萋蒙混过关,看来会撒谎也不见得都是坏事。 只是…… 虞紫萋还真是说了大实话,她的影子在那婢女身上还没到十分钟的时间,就给踢了出来。 不过却听到了对她有用的对话。 勾峦大发雷霆骂了勾灭,说没本事就只能付出代价种种,以前是这样,现在依旧如此,这就是生存法则。明姬苦苦求情,老爷子面色不善离开之前丢下一句话: “前路已经给你铺好,还有七天的时间,你自己看着办。” 老爷子离去。 勾灭安抚妹妹:“明姬,姐姐不会让你嫁给那个老蛇王的,就算用尽办法杀了赵明月也在所不惜。” 明姬:“姐姐不必如此,我虽不清楚外边的事,但知道赵明月是鬼王看中的人,姐姐若对她下手鬼王必然不会放过姐姐,如其如此明姬还不如嫁给老蛇王。” “绝对不行,嫁给蛇王相当于……”勾灭几乎脱口而出的话最后被她压制住,平时阴冷的面容在面对妹妹时,终于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温柔与无奈,“总之,姐姐不会让你有事的。” 明姬听了这句话反而更加担心:“姐姐,义父究竟是怎么死的?当真是被赵明月所杀……” 说到关键处。 明月竖起耳朵。 勾灭刚张口:“这件事……” 咚 赵明月的影子一下就被弹出去。 因为虞紫萋还没走远,在自己身体里醒来的时候,她还看到虞紫萋将她丢上马车,盯着她看了许久,嘴角起了坏坏的笑意,准备伸手捏她的脸。 被赵明月一下抓住了手。 虞紫萋吓得没跳起来。 “你想做什么……” 明月没好气道:“这句话是不是该我问你?” 虞紫萋:“我就是看你皮肤不错,想摸摸而已。” “不是掐?” “咳,话说你怎么就回来了,我才刚出来呢。” 明月嘴角抽搐:“这话是不是也该问你?” 虞紫萋又是一脸尴尬然后以笑掩饰:“我说过的嘛,可能坚持的时间不长。” “可也忒短了吧?”占用那么弱的身体居然十分钟都不到,不过倒是也听到了一些东西,“飞驰,回家。” 马车上就俩人,虞紫萋看明月一直在思索正事,又拿出地图对飞驰说:“飞驰,去北冥。”虞紫萋忍不住问:“你还真能心无旁骛。” 明月的目光从地图上抬起来,不明白她此话的意思。 “你们人类不是最重感情?风凛苑那么伤你的心你就不难受?” 赵明月看了她须臾,将目光又落回冥界的地图上,她不想说这个话题。 虞紫萋嘴巴翘了下抗议她的无视:“其实置身处地他那样也能理解,毕竟风凛苑确实很喜欢你,可你……” 后边省略了,但意思很明显,也她也有不满呢。 可她怎么了? 风凛苑说她朝三暮四,现在虞紫萋又这么反问,明月立刻对这个话题敏感起来。 “我怎么了?” “你到底喜欢谁?” 她喜欢谁跟她有什么关系?她们熟吗她就随便跟她聊这个? 其实今天她心情也特别不好,被那么多妖围着声讨,被冤枉成杀人犯这些外敌也就算了,风凛苑跟她闹,虞紫萋还来质问,啥意思啊?他们都很闲是吧? “你回去吧。” 这是赶她走的意思?这人类脾气还真大!她让她走就走啊?虞紫萋用鼻子哼了哼:“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明月没什么耐心看了她一眼。 虞紫萋嘴角一勾:“你最近有没有害喜的症状啊?” 害喜? 赵明月的地图这一下从手里滑出去:“你还拿这个来说事儿?” “你就不想知道风凛苑为什么变化那么大?” 明月心咯噔了一下,这件事情她一直当是玩笑,现在被虞紫萋这么反问脸色瞬间就变了,该不会是当真跟风凛苑有了肌肤之亲,所以他才那么反常吧? “虞紫萋你给我说清楚!” 哼哼哼,再给本仙摆脸色看看呀?你个小小的人类敢这么嚣张。虞紫萋双手环胸:“你先说你喜欢谁吧。” “这根本就没关系吧?” 第三百四十六章 蛇妖勾灭 赵明月知道必然会有这么一天,勾灭必然会杀她。 毕竟,要将一个不是凶手的人定成杀人犯并不容易,尤其还是连杀了好几个高手的杀人犯,纵然有这个可能但七天的时间太短。 赵明月身边还有毕安这样的智囊,他们能制造出多少个证据,毕安就有多少个反驳的证据。 这样拉锯耗费太多时间了,勾灭没有时间等。 正是因为如此急迫,所以很容易就进入了赵明月估计的范围。 只是明月没想到,为了打败她,勾灭在自己的双手双脚上都镶嵌上了黑灵石,数量之多,让勾灭的力量大了数倍。 勾灭的杀招震荡横扫。 “赵明月,你必须死!” 轰! 元力轰开。 赵明月被轰飞,身体撞上的岩石出现了数道裂痕,胸腔气血翻涌直冲喉管,但被赵明月咽了下去。 勾灭尝到了黑灵石给她的力量,她已经杀红了眼。 在明月被迫后退的时刻,她脸上露出张扬的笑容,手中能自由伸缩的蛇节剑如同巨蟒辅食。 “夺命雷蛇!” 不留一点余地的杀招狂击,绝对毁灭性的杀招,连同赵明月与其身后的石山都轰碎了。 飞沙走石停止,尘土慢慢沉淀。 单膝跪地赵明月放下防御手诀的姿势,握着挽歌剑站起来,除了身上的衣服有些残破之外,她算是得上是安然无恙的。 “怎么可能!”勾灭瞠目结舌。 她跟赵明月交过手,消失了五年的赵明月突然回归,拿着雀翎石做赌注跟妖王旧部三人交手,她就是其中一个。 那场战是她输了。 但当时赵明月给她的感觉并没有如此之强,仿佛只是正好就比她高出一两成的功力,让她有种错觉说,只要她在强一点就能将赵明月打败。 这一场分明是不能输的战斗,所以她利用了黑灵石硬拉式的将自己的力量提升了三倍以上。 从一开始就明显察觉到赵明月有点扛不住。 但她却越战越勇,体内的力量像被对手开发了一样,频频往上爆,又让她又那样的错觉,好像赵明月的身手又比她好上一两成的功力,让人觉得仿佛可以超越,又迟迟攻不下。 为了不让这种感觉持续太久,勾灭火力全开,接着四颗黑灵石的力量连续两个暴击,几乎也是耗尽了她的最大爆发力,但…… 山石都被荡平,赵明月打不倒是的又站起来。 这让勾灭有了一种绝望。 宁愿玉石俱损一般发出同归于尽的招式。 “你必须死,一起死吧!” 蛇节剑射出! 剑流如同紫色巨浪。 赵明月右手持挽歌剑,左手剑指弹向剑身,嗡…… 剑身轻颤发出悲鸣如同挽歌轻吟。 以前楚子晏给她这把剑的时候,说是用蓬莱仙山的桃木所制造,但后来才知道这把剑是刀剑斋夫人跳下剑炉之后,刀剑斋打造出的一把剑。 这把剑确切来说,一半是桃木一半是铁水打造,或许当初刀剑斋就是为了能释放妻子的魂魄,所以才打造出这把阴阳师所用的斩魂剑。 “缚道十六,净、诛!” 挽歌剑周围浮动金色符篆,剑流笔直穿透勾灭的紫色剑浪,破空净化,紫色的妖术碎裂,蛇节剑破裂,挽歌剑剑尖直抵勾灭的心口,只要再往前一步就能贯穿。 勾灭惊愕却不能动弹。 十六道符篆撞击贴上她的身体,双肩与双腿上的黑灵石瞬间被推飞出来。勾灭的身体如同提线木偶以诡异的姿态动了一下,她猛然咳出了一口血。 黑灵石从身上消失,才意识到自己的消耗几乎是本身所不能承受,她怒视着赵明月:“我输了,你要杀就杀吧。” 赵明月却将剑收了回去:“求死?看来是想让明姬嫁给蛇王了。” “你……”她知道了什么? 明月直视她:“为什么你要认定杀了我才能守住明姬?” “因为你必须死,我们妖族容不下一个人类来做主人,你想统治妖族那绝对不可能。” “并不是妖族容不下而是你们蛇族容不下吧?但你确信你所守护的蛇族是你所期盼的吗?” “……”勾灭沉默了须臾冷冷一笑,“不必对我说教,既然我输了,就没有资格再说什么。” “你是没有资格,因为你也被蛇族的腐朽与残暴感染了,你变得跟蛇王一样,跟你爷爷一样……” “住口!”这个话题似乎触动了勾灭某种情绪,她忽而狂躁起来,“我不是他们……” 显然勾灭对蛇王与勾峦也是抗拒的。 赵明月冷笑:“蛇王春礼迎亲已有近三百年的时间,因为从未动过你的家人所以你冷眼旁观至今,直到明姬被选中你才愿意用性命去救她,作为妖王旧部,蛇族最受人敬仰的勾灭大人,你失去的何止是一个明姬?” 第三百四十七章 春祭之礼 妖的寿命很长,有的能活几百年有的能活几千年,身为王者或许寿命更长,但并非不死之身。 蛇王莽拓的人身已经到了垂老的年纪,一头花白的头发,松弛的皮囊,看上去已经是老态龙钟的模样。 但那皮囊之下,却藏着一双锐利的眼睛,看着被送入他寝宫的春礼。 寒冬过去大地回春百花绽放,这个季节,是该享用一下妙龄女子的滋味。 春礼上送来的美人是勾蛇家族的明姬,他倒是见过那个孩子一次,当时她还是个稚嫩的小娃娃,如今这躺在他卧房内一张只能容一人大小的花床上躺着的,是亭亭玉立的少女。 女子躺在花丛中,玲珑有致的身体只有一张薄纱覆盖。 老蛇王苍老的手隔着薄纱轻抚女子的身体,随即在女子的手腕、脚踝爬出了几条褐色的蛇,蛇缠绕着将她的手脚固定在了花床上。 “虽然你没有你姐姐长得那么惊艳动人,不过,我喜欢稚嫩的身体,因为这样的心脏更年轻,更美味。” 床上的人在被送入蛇王的寝室之内,已经被灌下药,以至于不能对蛇王做出任何反抗。 老蛇王走到花床头看到面纱下的容貌时,下垂的眼皮猛然瞪开,露出两双发亮的眼睛。 “你居然是勾灭不是明姬?” 服下药的勾灭此刻虚软无力,双眼无神已经认命:“勾蛇家已经向你献了春礼,不许再动明姬。” 老蛇王意外之余大笑起来:“哼哼哼,没想到今年还是意外的收获呢,比起明姬虽然年轻,但天生发育不全,如果是你勾灭的话,估计我得回春多少年呢。” 老蛇王贪婪地看着勾灭。 如果不是勾灭在蛇族的地位,不是因为她是勾蛇家的嫡女,他早就想要把她抓紧宫里来。 “我喜欢强壮的心脏,喜欢热血澎湃的心脏,越是跳动得快的心脏对我来说越滋补,勾灭丫头,整个蛇族我最想吃的就是你的心脏……” 勾灭看着贪婪丑陋的蛇王,嘴角忽而扬起自嘲的笑意。 或许这就是报应。 赵明月说得对,蛇王的春礼已经开始有两百六十年,而她发现蛇王吃年轻女子的内丹已经有一百七十六年,但她一直假装不知道,直到莽拓的手终于伸向了勾灭家族。 如今被绑在春礼台上她想了很多,赵明月说得对,她跟蛇王没有区别,助纣为虐者,冷眼旁观者,其实都是罪大恶极。 什么时候她变成了这样? 即便看着同族死去也完全没有感觉,若这次不是因为明姬,她依旧继续装聋作哑,让这个老蛇王继续祸害同类。 其实这次,她还是装聋作哑的…… 赵明月问她,是否继续执迷不悟? 她很憎恶那样直戳她心脏深处的赵明月,不想对她脱鞋,她不过是一个人类,是当年杀死她父母的人类阴阳师的同类,她宁死也绝对不会向她屈服。 她不想再输给谁,只想用自己的办法就活明姬,这样死了也无所谓了,反正她永远成为不了爷爷口中的强者,她一直都那么失败。 “呵呵……”勾灭忽而笑了,她已经将明姬安排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生死对她而言已经无所谓了。 老蛇王如同粗糙如同树皮一样的手摸着她的胸口:“我们蛇族最英勇的女战士,心脏怎么能跳得如此要死不活,就算不害怕你也该愤怒的对吧?我可是要吃了你心脏的呢。” 数百年来不曾失手,老蛇王对自己的安排非常有自信,他确信服了药物的人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哪怕对方是蛇族最强的战士勾灭。 勾灭对死亡没有恐惧,也没有愤怒,走到今日都是她咎由自取。 所以,她闭上了眼睛做出了任人宰割的模样。 莽拓摇了摇头:“我要的是跳动得疯狂的心脏,你这样了无生机可是会影响到效果的,而且味道个差很多……既然不能让你觉得畏惧与兴奋,那么我就然给你愤怒吧。” 愤怒? 对他这个冥顽不灵的老东西? 算了吧。 莽拓却邪恶的笑了几声:“你可还记得你双亲是怎么死的?” 当然记得,那些该死的阴阳师……她有生之年却没能将他们斩尽杀绝,连爷爷让她杀的赵明月她也没能杀掉。 “你一定以为是阴阳师干的吧?其实也是阴阳师,不过……却是为蛇族效力的阴阳师。” “你说什么!?” “噢,好孩子这样很好,心脏跳得我都听得见!” “你再说一遍?”勾灭几乎从床上坐起来,方才了无生气的眼睛充满了震惊,她还没能去相信蛇王说的话。 蛇王嗯了一声,继续说道:“你的父亲是最早提出新政的人,说我的政策不再适合新的时代,他要推翻旧制度,那么……我就只能把他给除了。” 当年父亲是蛇族最有威望的族长,受全族人的爱戴。就连妖王也很喜欢父亲,她也因此从小就认识了妖王灼华。 只是蛇王现在说,父亲是被他杀死的? 勾灭的心脏都要爆炸,这样的心跳让莽拓十分满意,他继续邪恶地说着:“你的祖父其实也知道的,只是他是旧制度最忠诚的维护者,所以她可以为了国家大义灭亲,你有个很伟大的祖父,我们的勾峦族长,哈哈哈哈……” “你这该死的老东西!”勾灭想动,可身上的毒让她力不从心,眼睛红得快滴出血来。 第三百四十八章 手 这场战役来的突然而猛烈。 就连勾峦也没能适时出现,毕竟,将明姬送入蛇宫他多少心里也有些不忍,所以,当他收到蛇宫被赵明月攻占的消息再赶到蛇宫为时已晚。 勾灭再次见到祖父悲哀而又愤怒,她对眼前这个老人也充满了怨恨。 勾峦没看出来她的心思,只是破口责骂:“你这没出息的东西究竟都做了什么!” “爷爷这些年又都做了什么?” “你在质问我?”他当然是忠心报国,热血为家族!“我干什么你看不见吗?” “我看不见!所以请爷爷告诉我,我父母到底是怎么死的?义父是怎么死的?你又是如何决定将明姬送给蛇王的,你都做了什么咳咳咳……” 勾峦瞬间明白,勾灭是什么都知道了。 他苍老坚硬的模样顿时冷漠起来:“为了蛇族,我什么都愿意做!” “你这愚忠到底害了多少人……”算了,她也没有资格说爷爷,这些年她也一样腐朽冥顽,“蛇族再不更新换代必然会灭亡,蛇王不死,蛇族必亡!” “你疯了,你这个叛徒!”勾峦不再浪费时间便要冲进去护驾。 勾灭出剑拦住了勾峦的去路,即便她身上毒未解除,但她必须这么做。 “你要拦我?” “是,我要拦你。” “你这个孽障!当真以为赵明月能杀了蛇王?” “她能!”勾灭几乎嘶吼说出这句话,她相信赵明月能,“赵明月一定能打败那个老东西!” 这样的眼神让勾峦微微一怔,然后骤然一笑:“就算能打败,可逼急了蛇王必然打开蛇王座,那时候赵明月将是必死无疑。” “……什么?” 话还没说完蛇宫忽而出现震动。 原本高高矗立的巨大眼镜蛇雕像在轰动作响,震得整个北冥都开始晃动。 就连幽都也有震感。 酆宫大书房内,正在给雪兰浇水的后夕昼转过头,桌上搁着的毛笔从架子上滚落下来。 这地陷的方向是北方? 鬼川此时冲入室内:“王,大事不好,蛇族政变,赵明月带人攻入了蛇宫。” “什么?”后夕昼手中的水瓢险些从手中脱落,“那这地震的原因……” “似乎正是蛇王触动了蛇王座的力量!” “该死的……”后夕昼人影已经从原地消失。 蛇王没想到自己会真的被赵明月打败,他用尽了他最强的妖术与毒,但都没用,甚至还会用了他引以为傲的巨灵妖像,这种庞大到令人闻风丧胆的招式,虽重击了赵明月几次,但那个年轻阴阳师却怎么也打不死。 她仿佛越战越勇。 而他这个垂老的身体战斗的时间越长越吃力。 最后赵明月打破了他的巨大妖像,他不甘心,也不想服老,他还要通知蛇族千年万年永世! 他不可能被一个人类阴阳师打败! 所以他触动了巨蛇王座。 这是一股被压在地下地的巨大能量,一直持续的滋养北冥这块黑色的土地,让他们蛇族长盛不衰。一旦将这个力量触发,赵明月将插翅难飞必死无疑! “巨蛇王座的审判!” 地动山摇,大地颤抖,一股力量喷涌而出,冲击将要给蛇王最后一击的赵明月。这个力量比赵明月见过的任何力量都要大,仿佛是收到自然灾害的重创那样无法反击,被轰然冲飞。 赵明月喷了一大口的血。 地面辐射黑暗的力量,大地在鸣叫! 原本盘绕在巨大眼镜蛇忽而活了似的,黑色的巨蟒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她飞来,其实速度并不快,但明月无法逃。 黑色的力压将她不断往黑色的土地里压下,她逐渐被黑暗吞噬。 眼看眼镜蛇就要一口吞了她。 不逃必然会死! 只有一瞬间的思考,赵明月想到了风凛苑,以他的速度或许还能救她一次! 赵明月毫不迟疑抬起风凛苑的名印,第一次在生死关头召唤了那个名字: “风凛苑!” 远在九曲城内的风凛苑,眉心出现了名印,身体被传唤过去的瞬间,他忽而起了一个逆反心里。 他拒绝召唤。 哪怕只一次也好,为了报复她说的不喜欢。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对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他要反抗一次,如果是重要的事情,她必然会召唤他第二次。 然而并没有。 只有一次就足够在这一刻撕毁赵明月。 赵明月被魂器反抗的时刻,有一瞬间所有被放空,心力瞬间失去。 短短一秒钟,让她错过了任何逃生的机会。 巨大的眼镜蛇将她一口吞没,黑暗的力量从七窍灌入,眼睛、耳朵、鼻子、嘴巴瞬间失去任何功能,仿佛一下就被塞入水泥浆里,再被完全封住。 黑暗。 寂静。 像是瞬间死亡一般。 只是,在感觉消失的前一刻有种错觉,好像被一双羽翼包裹住,仿佛这样她才不至于瞬间化成黑暗的微粒。 过了许久,身体慢慢有了感觉。 第三百四十九章 割舍 这一仗赵明月打赢了,并非指她打败了蛇王,而是顶着万人声讨的压力,放下了十天之内给那些反对她的妖一个交代的承诺,如今因为蛇王的真面目被揭发,鼠王与蝎王等人的死因一并被昭告天下。 不仅她的冤屈被洗清,而且至少能让那天围困风华楼的人数减少大半。 鬼王依照当日颁布的诏书,严惩蛇王莽拓与勾蛇族族长勾峦并昭告天下。 赵明月在巨蛇王座的审判之下存活,推翻了蛇王长达数千年的残暴统治,这也算一战成名,原本对新城主还不怎么了解的妖,如今对赵明月三个字小算如雷贯耳。 只是为了这个,赵明月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如果只是听不见至少还能用眼睛去看,如果只是看不见至少还能用耳朵去辨识,同时失去了这两样就像是被埋在泥土里,黑暗,寂静。 因此,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伤势如何。 只能感觉有人喂了她很多次药,白羽往她眼睛与耳朵里放了药,然后用纱布缠住了她的眼耳。 心中极度没有安全感,分辨不出身边都有什么人,都说了什么。好在空音雪小小的手一直握着她的,虽然很小,但这个时候却异常让她安心。 “明月,没事的。”空音雪说了好几遍,嗓门也自然而然不断加大,仿佛大声了赵明月就能听见。 但明月毫无反应,只是在他握紧她的手时,笑着说:“雪儿别怕,没事的。” 其实有些害怕的是她,毕竟是头一次失去这两样感官,心里很担心如果好不了怎么办。但转念又自我安慰,当初差点都没命了不也挺了过来?如今性命应该是无碍的。 漫长与寂静的黑暗不知持续了多久,只知道这次已是白羽第三次给她换药。 “怎样?能治好吗?”赵明月尽量用简单的语言发问,这样或许答案也能简单一些,现在她只要知道能还是不能好。 白羽并没有回答,或许是回答了她听不见而已,空音雪在她手心里说了两个字,大概是:“没事。” 没事是能好的意思?还是只是安慰她? 白羽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到一直站在远处观看的后夕昼面前:“巨蛇王座下都是瘴气已经侵染了她的眼睛与耳朵,要复明与恢复听力,得清除掉她体内的瘴气。” “可能清除?” “不知道。”白羽也不大能确定,被后夕昼冷眼看过来他无奈地拱手,“王比属下明白,蛇族毒瘴本是能将她五脏六腑也给吞了的,能活下来亏得王庇佑。” 看他依旧不悦,白羽求饶:“属下自当尽力,也得请王多给些时间。” 后夕昼抿嘴不再言语。 白羽又补充:“她现在这样的状态最好别长时间待在黄泉,让她回九曲城或者是适合人类休养的地方。” 所以她一个活人是永远不能适应冥界的生活,哪怕平日有修为护体,可身体一旦不舒服就会被这环境侵蚀。 分明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所以赵明月,你又何必挤进来? 该说的已经说完,见主子没反应,白羽拱手退下。 后夕昼回头目光看向床边。 空音雪扶着的赵明月,她一手握着空音雪的手,一手向前触摸,赵明月看不见的感觉很糟糕吧?听不见的感觉也很糟糕吧? 其实如果能一战决定生死也就罢了,只是没想到过程会如此磨人。 即便明月听不见空音雪还是不停解释:“准备到床边,明月迈两小步就好……” 赵明月听不见几乎踢到床沿,小小的孩子连忙用冰雪做了一个屏障,明月感应到就站住了脚:“我又要撞上了?所以得爱护眼睛跟耳朵,人的身上可真是什么都不能少。” “没关系,坐下吧。” 赵明月没听见只是弯腰用手摸到了床,才转身往床上坐下,然后弯腰要脱鞋。 空音雪已经蹲了下来,握住了她的脚。 明月:“这个我自己可以了的。” 空音雪已经帮她将一只鞋脱了下来,明月伸出来的手慢慢地收了回去,无奈地笑了笑。 空音雪抬眼看着明月鼻子忽而一酸。 “笨蛋,你做的这些他看不到,你痛苦受伤他也看不到,他有什么资格要你的眼睛跟耳朵,有什么资格让你搭上性命?赵明月,不值得,当真不值得。” 声音难掩的有一丝哽咽,他低头再帮她脱下另外一只鞋,露出细小的脖颈还有柔软的短发。 后夕昼这一次没将空音雪赶走,而是看着他做扶着她躺下,给她盖上被子。在明月说“我睡一会儿,雪儿去休息吧”后他应了一声“好”却没有离开,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明月毫无感觉地躺着,忽而有些局促不安地转过身面朝窗内,将被子拉高几乎埋过了的头…… 后夕昼开口要说什么。忽而看见空音雪悄悄抬起手抹了眼角,一颗晶莹的泪水在孩子小小的指尖滑落。张口要说的话顿时咽了回去,后夕昼喉结动了动: “空音雪,你来本王书房。” 空音雪没有回头应了一声:“哦。” 后夕昼离开寝宫走到中庭之内,回头望了一眼寝宫的窗户,那里边有灯光透出来,即便撤下所有的举灯鬼换上了人类的灯火,即便在这个冰冷的室内装上了地暖引入温泉,这依旧还只是九曲黄泉,终归留不住一个人类。 就算对面就是书院格局与宴王府相似,但怎么推也进不了属于楚子晏与赵明月的世界。 后夕昼跨入书院。 第三百五十章 羁绊 阳光的味道。 有花香。 有和煦的风。 这里应该是一片平地,因为赵明月自己走了很久也没碰上一点障碍。 地上一定是一大片的草甸,草甸之上有盛开的野花。所有的石头或能碰撞她的东西都被空音雪用一层雪屏障给包裹住。 雪儿家伙能耐了,因为他现在比她高了,所以经常将她抱起来或见她一个人坐在草地上时,会坐到她的旁边让她触摸他头上软软的狐狸耳朵,然后将她的脑袋拨到他的肩膀上。 虽然明月看不见也听不见。 可空银雪总会凝视着她没有焦距的眼睛说:“我现在可以让你依靠了赵明月,所以尽情地依赖我,我会守着你的,我……” “眼睛与耳朵看不见之后,触觉会放大无数倍,我能区分夜晚与白天的触觉。”空音雪话还没说完,明月毫不知情地插了话,“所以雪儿,我们来到这个地方已经不止半个月了吧?” 知道他回答她也听不见。 所以她自己继续说:“这地方的气息很陌生我肯定没来过,可白羽也一次都没来,我的伤治不好了,对吧?” 确切来说,他们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天。 这里是江南的一个山谷,是一座在山林环抱之中一片繁茂的草地,充满了灵气的地方,叫丹霞谷。 若是明月能看见,她一定喜欢喜欢上这里的繁花似锦的早晨,清澈明媚的中午,时常被晚霞染红的傍晚,星星跟月亮离地表特别近的夜晚。 一定会非常喜欢这层峦叠嶂的树林,碧绿延绵的草地,还有前方峡谷湛蓝的湖泊…… 其实,让她一直这样安宁地活着空音雪是愿意的,也愿意做她的眼睛与耳朵,只是想到她看不到世间美景听不到任何声音,心里总是内疚。 他是愿意只要她活着,不想让她去送死。 如果赵明月知道,为了活着她必须失去眼睛跟耳朵,她愿意吗? 空音雪握住了她的手放到嘴唇之前,在她掌心笑开:“没事,我陪你,即便你看不见听不见,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其实明月之大概能听懂前边那五个字,后边只能感受他软软的唇在手心翕动,还有温暖的气息不断地烙印她的手心。 “好痒……” 明月笑。 这么多天,她身边只有三个人,空音雪、飞驰还有方便照顾她起居的丫鬟虞芽儿。 虞芽儿是鬼王的手下。 但鬼王从没来过。 在北冥巨蛇王座下他救过她之后,她一次也没能再触摸那一双手,以前他就不怎么看好她,如今这又瞎又聋的就更加不被他看好了吧?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一次也没来过吗? 其实,后夕昼不来很正常。 风凛苑也在那次召唤失败后,没再见过他。 明月触摸手上的名印,心中有说不出的难过,朝夕相处五年有余,原来情分却是这么浅,用一句话说,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可这心里怎么那么不是滋味。 如果她现在召唤他又会是怎样的情况? 他还是不会来吗? 而且他来了又如何,她看不见听不见他,唯独也只能给她填麻烦而已。 时间在赵明月没有黑夜与白昼之分的感官之中流逝,慢慢她开始适应这个残缺的身体,也过了最绝望的时候,人总会在绝处之中不断给自己继续生存下去的理由。 尤其赵明月这样从不甘心只是如此的人。 太阴秘籍她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之前从潮汐海域回来遇见了青龙神苍灜,他给了她一本《陵光圣象》,在不见天日的这个期间,她开始钻研这本秘籍的心诀。 而且,又着重的升华联系原本所练的“知微明心诀”。 原本是视力与听力能知微见著,如今失去这两种之后,她开始不断放大自己身体的感觉。 身体由原来能辨别黑夜与白昼的感觉之后,更细微地知道周围空气流动的变化,比如有人靠近,如果对方的行动快得达到推动空气流动的程度,她就能大概辨别出来。 阳春三月过去。 四月迎来了温暖的气候。 傍晚的天气格外的好,飞驰看赵明月坐在草地上打坐,他贼头贼脑左右看空音雪不在附近,蹑手蹑脚地朝明月走去,当然是想吓唬地去拍她的肩膀。 可人还没靠近,赵明月一个定身符飞来,正好贴在了飞驰的脑袋上,飞驰被定在半空停了两秒摔下来。 听到动静,空银雪从屋里走出来一看这情景,哈哈大笑:“蠢马!你还没学乖呢,这都第几次了。” 飞驰叫苦不迭。 主人不是看不到吗?怎么还贴得这么准?! 赵明月起身转过来面对飞驰,眼睛从外部看并没有不同,只是对不上飞驰的视线,她笑了笑手一手,那道黄符从飞驰身上离开,回到了她的手中。 “飞驰对吗?” “嗯,是飞驰!”麦色肤色的十五六岁少年走到赵明月面前,握起明月的手按在自己的头上,“是飞驰!” 即便明月听不见,可不管是空音雪还是飞驰都会很恭敬地回答她的话。 第三百五十一章 千里孽缘一线牵 风凛苑千头万绪在一瞬间爆发,他怒不可遏道:“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是我做不到!” 即便他有滔天的怒火,可无论他喊的声音多大,目光几乎都要杀了她,但她目光却毫无焦点,看不见也听不见。 狂怒的情绪忽而就颓败下来,无论他怎么抗争终究什么都做不了,如果这个时候把这个软弱的人类给杀了,是不是就能让所有人都解脱? 在她无声无色的世界里,风凛苑朝她伸出的手,修长的手伸到她的脖子,只差一点点就能掐上去。 赵明月却忽而转过身来正好与他面对面,可即便如此,那清澈的视线却无法停留在他的脸上,盲视着他许久轻声道:“你……还在吗?” “风凛苑你还在吗?” 几乎掐上她脖子的手颓然地放了下去,在赵明月再次伸手摸索的时候,他化作一道花从原地消失了。 赵明月茫然地向四周寻人,摸找了许久跌撞了数次之后终于放弃了。 也许他已经走了,又也许他故意躲避没让她抓住,可不管怎样她都没办法知道,除了放弃已经没有第二个能做的事情。 在这儿等着吧,空音雪或许很快就能找到她。 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赵明月原地盘腿坐下来。为了能更好的感应周围,她抽出一道符篆夹在剑指之间,在她周围四面八方浮动灵符, 这样,如果是道行不太高的妖怪那也是很难靠近她的。这个时候,她能自保的办法也就只有这个了,想着至少要撑到空音雪找到她。 只是,还没等到空音雪左侧的符篆猛然颤动起来,明显感觉到左侧有杀气。 在对方发出攻击之时赵明月已经起身,成功避开的第一波攻击,但第二波随即而来,原本是凭着风的感觉来判断对方在位置,但四周都是人! 赵明月手持起挽歌剑发出群攻的招式,虽然法力不弱,攻击也很强,只是目标却不甚清晰,原本还担心会被击中的人轻易避开了招式,不觉诧异。 这个阴阳师……看不见? 随即领头的人喊道:“哈,这女人是个瞎子,大家一起上!” 一群人围攻让周围的气流格外繁乱,赵明月无从判断,只能不断以快频率与大面积的招式制敌,虽然以一敌众,但开始也没让对方有太多机会可乘。 只是,体内的力量不断爆发之后感觉血脉滚烫,像是有一股血气从心脏喷发,冲向四肢百骸,甚至连每个毛孔都奔涌出热气,整个人颓然一软跪了,终于还是败下阵来。 一群围攻的人起哄着将她捆起来,赵明月头脑昏沉无法反击。 “你等在闹什么?” 一只巨大孔雀身后拖着一节车厢,从另外一座山飞了过来落在了山坳里。 从孔雀车下来一位身穿蓝色衣袍上边有着孔雀绣纹的男人,看起来四十岁出头,模样英俊优雅的男人。 望着草地上一群吵闹的年轻人,他有些责备道:“雀洛伊,休要在贵人面前失礼。” 一群哄闹的年轻人见到来者肃然行礼:“参见国王。” 其中一个模样跟国王有几分相似的年轻人说:“父亲,我抓到了一个阴阳师,身手很不错,不过是个瞎子。不对,貌似不仅是个瞎子还是个聋子……” 他说完又有人补充:“雀洛伊,她好像也不会说话。” 雀洛伊:“哈哈哈,对,她好像也不会说话。” “这孩子!”国王雀云映无奈回头对后夕昼说,“这些孩子就爱瞎闹,还望阁下见谅。” 站在雀云映身旁的人已然向前迈了两大步,看着被五花大绑的赵明月后头梗得说不出话来。 雀云映看出这其中有什么关联询问:“鬼王认得那阴阳师?” 何止……认得? 只是赵明月为何会在孔雀王国?空音雪怎么看的人? 眼看雀洛伊要将赵明月拖过来,后夕昼冷声道:“松绑。” “可是这女人道行很高……” “还不快松绑?!”父亲雀云映怒斥,这孩子也不看在谁的面前说话,居然还要反驳? 雀洛伊这才明白,自己可能抓错人了连忙给兄弟们使眼色把人给放了。 只是,绳索才松开,赵明月忽而闷咳出一口血人就倒了下去,后夕昼已然从原地消失,黑影上前接住了赵明月倒下的身体。 雀洛伊一看,这阴阳师不仅咳血,而且眼睛里也有血冒出来面色大面:“父亲,孩儿绝对没有出手伤害她……是确实没有下重手!” 只是见到一个阴阳师闯入他们孔雀王国想要将她绑了而已。 后夕昼已经将赵明月抱起,雀云映上前询问:“王……” “请你们最好的大夫过来。”后夕昼打断了他的询问说道。 “是。” 孔雀王国最好的大夫说,赵明月体内有毒瘴沉积,因为过度使用内力气血逆流导致毒瘴发作,不过并没伤及心脉不会有生命危险,只需要调养数日即可。 赵明月被安排在临近水边的竹楼里,一个身穿孔雀裙的女子端着药进来,看到临窗而坐的后夕昼,她恭敬地行礼之后才走进来。 然后给赵明月喂药,不过赵明月处在昏迷状态,并不能吞咽。 看着药水从她唇边流出,女子怯生看了一旁似乎在冷眼旁观,其实将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的尊贵之人一眼。 第三百五十二章 百鸟还巢 走进来的是两个人的脚步声,虽然不知道来者何人,但能听见的感觉怎么这么好?明月心里暗爽,表面装作没醒来的样子。 “还没醒吗?”一个丫头的声音。 “还没有。”另一个丫头的声音。 “那这药平时你是怎么喂的?” “呵呵。”另外一个侍女忽而就笑了,“都不是我喂的,是**喂的……” 那丫鬟一边笑一边说所以赵明月听不清是谁喂的,不过追杀她的人还给她治疗?明月可不敢相信是他们给的药治好了她的眼睛跟耳朵。 “现在就我们,你还是将她扶起来我来喂……” 其中一人将赵明月扶起,另外一个人用勺儿喂药。 艾玛这药苦的啊,赵明月闭嘴不喝,扶着她的女子捏了她的嘴巴,这是要灌药的节奏,明月死活不配合地咬着牙关…… 谁知道给她喂的是什么东西?! 扶着她的女子忽而撒手,赵明月倒回枕头上,接着就听到噗通跪地声,忐忑两个声音异口同声道:“奴婢叩见王……” 来的就是抓她的头目?还是个王?又是什么妖族的王嘛? 那人没说话,但那两个婢女迅速离开的脚步渐行渐远,赵明月心里盘算着要如何做,却感觉床边有人坐下来,还俯身轻扶起她的头让她舒服靠在枕头上。 她是不是要趁机出手制服他? 或者挟持他想办法逃出去? 但想了想,既然从一开始就没对她下手,那想必也不会趁她昏睡的时候再伤她,那是不是等人走之后她逃跑的胜算会更大? 正想着,感觉有柔软的手帕按在她的唇角,似乎是在擦拭方才的药渍,还掖了掖她的被子帮她盖好,动作很温柔。 没感觉出对方有恶意,赵明月好奇心大涨,这谁啊?这地方绝对是陌生的,那两个丫鬟的声音她必然也没听过口音还有些奇特。 既然不认识,那这个王怎么会这么善待她? 难不成…… 被她的美貌吸引了?忍不住把她带到山上当压寨夫人? 咳咳,当然这是臆想,而且是比较乐观的想法,不乐观的是这人知道她的身份,想要利用她做些什么,又或者想要她身上的雀翎石。 正想着听见轻微搁碗的声响,再感觉有人无限靠近,接着带着浓浓药味儿的一双唇忽而压在了她的唇上。 我去…… 赵明月猛然睁开眼睛,被子下的手也有了动作要出手,那人却准确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在她惊愕之中将口中的药全数过度入过来。 赵明月看到眼前的鬼面时有一瞬间是忘了反抗的,这一瞬间之后她再叫的结果就是被迫喝下他用嘴喂过来的苦药,分明到了嘴里的药被她用力地推回去。 结果舌头被人咬了一口。 “咳?!” 明月猛然呛了两下,然后……咕的一声药就入喉了。 后夕昼这混蛋!他不是嫌弃她抛弃她把她闲置了吗?怎么今天又假惺惺地来此一举?赵明月怒瞪这人…… 不对,这个时候不该瞪他,要想知道他想干什么,继续装聋作瞎或许很快就会知道,明月骤然放空视线装瞎,沉声问:“你是何人?” 这样亏是亏了一点,权当是卧薪尝胆伺机而动。 后夕昼没有说话,将她扶起来靠在床头,赵明月故作反抗了几下后再被他制服,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 后夕昼不出声,等她不再说话将一个空的瓷勺儿放到她的唇边。 才碰到,赵明月装模作样再挥开。 后夕昼握住了她的手腕放到自己的唇前说了一句:“吃药。” “你给我吃的是什么药?” 他说了她也听不见,后夕昼没回答舀了药汁喂过来。 故意放空的视线还是能看到那褐色的药汁,赵明月眉头忽而微微一动,装看不见地挥手,“失手”就将那药汁泼回了后夕昼的身上。 反正她又看不见,这种失误是常有的事,雪儿可从来没因为她打翻东西而发过火。 呃,怎么拿这个鬼王跟她家雪儿相比?哪有可比性? 不过后夕昼全然没生气也没在意被药汤泼到,只又重新喂了一勺过来。 不生气? 那本姑娘再换了个方法非常“无意”地打翻勺儿。 但这次弄巧成拙这次把自己给浇了。 后夕昼迅速拿起毛巾擦拭她身上的药渍,看她下巴还滴着一滴药,忽而目露怜悯的用手轻轻拭去。 他这算什么啊? 好像她有多可怜的样子。 明月有些愤懑地别开头,被他的举动弄得有些心软,后夕昼却端起桌上的瓷碗一口饮了剩下的药汁。 他……他想干嘛呢?! 明月还没来得及想对策,后夕昼握住了她的肩膀,嘴唇凑过来将药强制性地全给她灌了进来。 第三百五十三章 残魂之识(三更) 谁……谁的明月? 那个…… 都说孔雀开屏是为了吸引异性,而且能开屏的都是公孔雀,可赵明月当真觉得自己在开屏了。 她很想继续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继续看风景,但后夕昼看得她浑身不自在,感觉面目有些发烫。 难不成他知道她恢复了所以故意捉弄她? 那她是不是该跳起来给他一拳,将他打飞到九霄云外。 只是…… “哼。” 她非常没出息的打嗝了。 “哼。” 又来了第二下,后夕昼微微一愣也显然是回了神扶着她往亭子内走。牡丹亭内似乎原本就招待着他,所以奉有茶点与水果。 后夕昼让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水,给她喝之前,他自己倒了一杯试了一下温度,有些汤,便吹了好几口,觉得合适才给赵明月喝。 这下不用演,赵明月真是受宠若惊伸手顶撞到了水杯,茶杯这会儿掉在了桌上,明月心虚到想抽自己,赵明月你在紧张什么呢?啊?! 只是后夕昼,你要不要这么殷勤的? 居然伸手接住从桌上流下来的茶水,防止那些水低落到她的裙子上,手不足以接他便用自己的袖子吸了一些水。 天啊,这……她的眼睛直接又要给这家伙的举动闪瞎了吧? 不对不对,一定是她眼睛打开的方式不对,这画面简直是遭黑客了吧啊? “哼。” 不知为什么,赵明月的嗝一直就停不下来,忽而觉得自己怎么装视线都无法从他的举动挪开,要不干脆就翻白眼吧? 后夕昼重新给她倒了一杯水,她捧着水杯一口喝完,压惊。 百鸟还巢的景象也没办法看了,以前念书的时候,听人家说打嗝说“吃狗屎”就不会嗝了,可是赵明月偷偷说了无数次,一点用处都没有。 由此可见,这种民间传言完全没用,就跟小时候被大人骗说,让蜻蜓咬一下肚脐眼就会游泳,自己嘴里说着,诶,怎么可能!回头就去找蜻蜓咬肚脐眼…… 其实她不是想说这个,只是想问后夕昼,你丫是不是又想坑我?! 只是静下来想想,有时候后夕昼也会这样,比如因为鬼王翼让她吸血的时候,比如在潮汐海域两人一起躺在棺材里的时候,又比如在无声又黑暗的蛇王座之下,他朝她伸出手的时候,偶尔也会像现在一样沉默又温柔…… 温柔? 赵明月被自己的用词雷到,后夕昼要温柔个鬼啊! 扛不住了,得立刻把空音雪给召过来,反正后夕昼应该不至于会有什么生命的危险,大不了瞒不住就告诉他们她赵明月康复了! 明月刚有了动作,房门就被推开了。 这三更半夜的这后夕昼又来了吗? 放弃召唤空音雪,赵明月将手藏在被子之下,那人似乎也知道她耳朵与眼睛不行,所以并没有刻意放轻脚步走到了她的床边。 居高临下看了她许久,忽而嗤鼻一笑:“当真以为你能逃得掉吗?不可能的赵明月,只要你还有口气在就会有人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不是后夕昼而是风凛苑! 所以那日,将她送到孔雀王国的人确实就是他。 “你逃不开命运的,我把你带到这儿不过是听从命运的安排而已,对吧?”他自嘲地轻笑,赵明月能闻到一丝酒气。 风凛苑说:“鬼王还真是天真,五年之前传播了一次你死了的消息,分明就已经失败如今又故技重施,当真能将她送出这场纷争之中吗?也怪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鬼王如此,他也如此哈哈哈哈哈……” 风凛苑低声笑了许久,才慢慢收住了笑容。 “如果你能听见一定会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现在告诉你吧,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你认识的风凛苑,你认识的那个人很快就会消散,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不对,他根本就算不上是一个人,不过是一缕寄宿在我身上的魂魄,为了复仇才凝聚不散的魂魄因为你,才会弱到醒不过来了……” 他在说什么?赵明月的手指慢慢卷起,才没让自己跳起来质问他生活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风凛苑不是风凛苑,而是一缕残魂而已? 她想不明白,所以此刻必须忍者,让风凛苑酒后吐出真相。 风凛苑举起手中的酒瓶灌了一口。 “不复仇他会死,他死我也会死……所以我把你带到这儿来是对的不是吗?你的命可没有他那么重要不是吗?他才是该活在这个世上的人不是吗!” 风凛苑仰头长长的叹气,又笑着说:“我不该怜惜你的,喜欢你的人又不是我……不过是那缕魂识,可是……我为什么会内疚?如果那天没反抗你是不是不会变成这样?” “你是怎么走到今天的,我知道!我是怎么毁了这一切的我也知道……我把眼睛给你,把耳朵给你行不行?你别惦记别人喜欢他别让消散行不行?” 赵明月忽而睁开眼睛。 风凛苑望着微弱灯光下那双眼,先是吃惊,后想到她看不见听不见才又屏息地坐在原地不动。 原本想追根问底的赵明月忽而改变了主意。 “风凛苑,我知道是你。” 第三百五十四章 无处藏你 赵明月无法反驳,好一会儿才问:“难道你就不想尝试让他回来?” 风凛苑灌了自己一口酒无所谓地说道:“与其回来被你折磨还不如死了。” 说完,他提着酒壶离去。 赵明月仔细回想风凛苑跟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可翻遍了记忆也没有他说过自己的名字的时候。 到底是在哪儿漏的? 想到风凛苑会消散,赵明月一夜无眠。 不论如何,她都会将风凛苑给找回来,不管用什么办法! 迷迷糊糊有些困乏,听到了楼下传来争吵的声音,其实也不能算得上是争吵,因为只听见一个人的声音在嚷嚷。 “是不是你干的?说好我将赵明月带走你就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但却派人来追杀我们?现在又偷偷将她藏在这个地方!对不对?” 是雪儿的声音, 听起来气急败坏的。 “不对?那她现在怎么又在你的手上?” 对方没有说话,或者说声音不大所以赵明月听不见,但能从空音雪的话语里推断出他说了什么。 “问我?我设的结界分明很牢固,当年的银川结界你知道支撑了多少年才被打破吗?” “什么就凭赵明月就能破的结界,赵明月不是普通阴阳师好吗?!” 大概是听得出来了是空音雪在质问后夕昼的对话,不过她家雪儿可真是大胆,居然敢直面抨击鬼王。 赵明月觉得有些好笑。 只是,昨天就光顾着关注风凛苑体内魂识的事,如今听雪儿再怎么提起,这次又是后夕昼让雪儿将她带走? 又…… 对,后夕昼已经不是第一次让想要将她驱赶出冥界,如果说之前那些都是他假惺惺的,那这次又算什么? 楼下继续传来空音雪据理力争的大嗓门:“什么?不让我带走赵明月?是你说了不会再见赵明月不会在为难她,现在又出尔反尔……这还不是出尔反尔,当初你是怎么说的?” “什么?!我保护不了她……我不管,我现在就要带她走,呃……后夕昼你个混蛋!” 噗通 一个重物落水的声音。 赵明月从床上坐起来,该不是后夕昼对雪儿出手了吧,赵明月连忙下床,接着就听到空音雪叫骂声。 “你……你居然把本大爷踢下水!” 他确实直接将他从窗户丢出去的,就没见过这么聒噪的男人,后夕昼从屋内走到竹子搭建的露台,露台延伸到室外的小河面上,空音雪就是被丢在那河里。 二楼的竹窗后,赵明月在偷看。 后夕昼双手环胸看着河里扑腾的空音雪,冷声说道:“信不信本王再把你变成孩子……” 叫喳喳的空音雪骤然语音一停,两秒之后猛拍水面:“你又想反悔是吧?” 后夕昼声音没有波澜,指尖起了一团黑色的力焰威胁性十足:“你说的,本王出尔反尔,如今多添一个反悔又如何?” “你……”空音雪气得能让河面结冰。 最终没敢像方才那样继续嚷嚷,毕竟他是打不过人家,但最后还是气得将外袍脱下往岸边扔。 后夕昼偏头避开。 这么一回头。 赵明月连忙蹲下来,那家伙眼睛可利着呢,再加上这窗台低,他个子很高后退两步估计就能看见她,连忙像只蜥蜴一样爬回床上。 后夕昼倒是没看见她,因为空音雪不嚷嚷了只是不断脱身上地衣服砸他,后夕昼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会将赵明月留给这个幼稚的家伙。 当年他将赵明月丢给了夜十,以为至少夜十会管住她,可夜十没能管好让赵明月将仇恨变本加厉地带回来了。 风凛苑城府是谁都深,似乎也有必须要留在冥界的执念,所以赵明月绝对不能托付给他那样的人。 就觉得空音雪最单纯什么都为赵明月着想,现在看来单纯也没什么用。 “你再闹一次就别想再从水里出来。” “本大爷什么时候闹了?就想好好泡个澡不行啊?” 这个空音雪还当真在撩虎须呢?这气头上不管不顾的,好不容易恢复的身体别又给打回去了! 不行,得把人给叫回来。 赵明月又从床上坐起来,对着空音雪的名印召唤魂器。 空音雪瞬间从河里消失人就出现在了赵明月的床前。 然后,赵明月傻了。 什么叫只想过程没想到结局,这就是啦! 她是分开了空音雪与后夕昼把人叫来了,但空音雪此刻光溜溜的。 银色的长发贴在他湿漉漉的身体上,结实精瘦的身体如同羊脂玉晶莹剔透,狐狸精确实都很美,狐灵更是美得更高境界,那怕空音雪一身暴脾气,但身体依旧是个尤物啊。 明月见过他光着PP晃荡,但那仅限于小正太的模样,当时他以为她是个男的所以毫不客气地露着他的小粉鸟,但如今再晃的可就不是小孩的器件啦。 美色来得如此突然,几乎是直接砸入赵明月的视线当中完全没法避开,这冲击力几乎是立刻喷鼻血的力道。 空音雪也没想到会这么突然,看赵明月眼睁睁望着自己他下意识要遮掩一下,瞬间又想到赵明月看不见,瞬间就自然地朝着明月走进,还握住了她的手。 第三百五十五章 鬼王新招儿 所有的怨气都化作了震惊,然后烟消云散。 赵明月不敢看此刻的后夕昼,怕自己再也难以装成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因为这个时候,她真切地相信这个人在为她着想。 无关太阴灵犀,只因为赵明月。 可是后夕昼你越是这样我越是不安啊。 “你走吧,反正我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你也没必要再跟我虚情假意,你做好你的事就可以,不必管我,我生或死从来都跟你没有关系。” 门外传来敲门声。 “鬼王,魔君来了。” 犀照来了? 后夕昼握起赵明月的手放在唇前低声说:“安静。”不知道她听没听懂他扶她躺下后起身,“进来。” 犀照走了进来。 目光落在了床榻上的赵明月,再眯起眼看向后夕昼,摇了摇头:“啧啧啧,你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你就怎么的也无法摆脱这个人类对吧,还把人藏这来了?” “藏也不至于放在这儿,你是为了此事来的?” “昨日百鸟还巢没能过来,今日就过来看看,顺便来看你是不是真的金屋藏娇,果然啊……”犀照用调侃的话语说着。 “雀云映没告诉你她是怎么在这儿的?”后夕昼语速不急不缓。 “是告诉了,说是洛伊把人给绑了,没想到却是鬼王的红粉知己!”他语气暧昧的挤兑,被后夕昼冷眼瞥了回去。 犀照哈哈大笑,然后笑声平复:“其实,我就是想问,这三个月前已经死在北冥的人怎么又突然出现了?这跟五年之前死去又突然出现的情况怎么会如此类似?” 室内一阵安静。 后夕昼无辜问道:“问我?” “不问你问谁?你到底在护着赵明月什么?五年前不惜一切打伤殷广禹就是为了得到地魂丹救她,你是说股念旧情……这次又是为何?你到底是要护着她还是利用她?” 后夕昼没好气一笑:“你觉得呢?” “别给我绕弯子,今日我倒要看看这赵明月究竟是哪儿让你如此反复无常……” “后夕昼!我绝对不会让你把赵明月带回去!”此事空音雪推门而入,身上已经穿戴整齐,嚣张的气焰在看到犀照时微微愣了一会儿,“反正不管你们谁,我也不会让赵明月跟你们回去!” 这会儿轮到犀照意外。 “小狐灵,你是说鬼王要将明月城主带回去?” 后夕昼斜睨空音雪一眼,希望这家伙不要只会瞎嚷嚷,别单纯过头只剩愚蠢。 空音雪哼了哼:“你自己问他。” 其实雪儿也有些摸不清状况,没想到犀照会出现在这儿,明月说过犀照并不知道她体力的力量,而后夕昼也没告诉过他。 所以现在他不知道犀照的目的,只能先把问题推回后夕昼身上,看他是什么立场。 后夕昼冷哼:“她本就是九曲城的城主难道不该回去?” 之前他可是说,赵明月已经没有利用价值赶紧滚蛋的,刚才他说,凭他空音雪是没办法护住赵明月,现在这些话大概是说给犀照听的。 他若是真的为明月着想,那么空音雪也大概知道自己该怎么配合? “留在冥界她已经失去了眼睛跟耳朵,难道还要让她在冥界丧命?” “所以一个人类就该有自知之明,当初害怕就该听话滚蛋,如今来了就做好赴死的准备,再说,命丧黄泉本就天经地义。” 犀照听着这两人的对话,瞬间有些不确定自己的猜测。 其实,他一直怀疑后夕昼隐瞒了赵明月的一些事,否则为什么后夕昼会一直让她离开黄泉?毕竟他若真喜欢这个人类,那将她留在身边并不是难。 因此,他故意让赵明月留了下来,可赵明月在黄泉大半年,犀照也没察觉到她的特殊能力,除了法力比普通阴阳师要高一些。 因此上次这个人类说要竞争妖王之位他就没直接答应,反而后夕昼一改之前的反对认同了赵明月,这让犀照又有些相信,或许后夕昼并不是要故意隐藏赵明月,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她进入黄泉而已。 只是这次,忽而有闻赵明月死而复生,与五年前的事情极为雷同,他的猜测再次喷井而出,立刻赶到了孔雀王国。 可现在似乎带走赵明月的是空音雪,而后夕昼再次表现出了要将赵明月带回黄泉的决心。 所以他的预感是不对的吗? 他怀疑赵明月身上有灵犀之力的预感,不对吗? 黑灵石能触动灵犀之力,当初那些想要争夺雀翎石的妖身上有不少的黑灵石,赵明月也曾杀过那些妖但却没有太阴灵犀的反应,难道他的预感真的错了? 后夕昼不是为了保住赵明月,担心他一旦知道这个秘密定会利用赵明月复仇,而故意对他隐瞒赵明月身上有灵犀之力的事情? 犀照做出一副出乎意料的表情:“所以,明月城主是被你这狐灵带走的?” 空音雪不服气地哼了哼:“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被发现了,那些妖孽可真是烟魂不散。” 犀照闻言哈的一笑,回头对后夕昼说道:“看来是大哥误会了你,还以为你放着我们小岚不管,要跟这人类远走高飞呢。” 他又恢复了调侃的语气。 第三百五十六章 激怒(补齐啦) 果然,后夕昼这个行动派很快就将她带回了冥界。 不过,回来之后也不见得就万事大吉,犀岚小主已经在宫里等候,而且还是以一副妻子逮着老公带情人回家的架势。 明月第一时间觉得有点尴尬,不过转念一想,她凭什么要尴尬? 她又看不见又听不见的,当然是手无缚鸡之力般地握住后夕昼的手,让他扶着她下马车。 可后夕昼这唯恐天下不乱家伙居然省去了扶她的举动,一下将她抱着进了寝宫,犀岚脸色要多看有多难看。 刚才后夕昼跟雪儿说,或许追杀他们的人是犀岚也未必,后夕昼说出这样的话必然不是随口说的,当然她也有这么做的动机。 只是这个女人是魔族那边的小主人,她也不能公然得罪她。 赵明月眉毛微微一挑,继续放空自己的视线,推开后夕昼的肩膀作势让他放她下去,一本正经说道:“这是到了酆宫?王还是放我下去吧,让犀岚小主看不见会误会的。” 后夕昼像是听不见继续进屋。 赵明月声音更加严厉了一些:“麻烦鬼王送属下回九曲城,我身边自然会有人照顾,无需你多管闲事。” 这样的态度跟平时的她很相似吧?她这演戏的天赋简直与生俱来。 后夕昼跨入寝宫笔直走向卧房。 犀岚虽制止不了后夕昼但是还是跟了进来,明月看得很清楚,所以一碰到床立刻做惊恐状逃走:“你到底要做什么?” 几经挣扎无果,她怒道:“你要是需要女人尽管找犀岚小主,她必然乐意伺候你,你又何必强人所难……放开我,你放开我!” 赵明月又踢又打:“你为何一定要缠着我不放,自己有女人你不要为什么要招惹我!” 后夕昼微微一愣,这家伙是不是又点反应过激了?平日可没见她会往这思维闹脾气的。 是因为看不见所以不安? 他拾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安静。” 赵明月不给面子一手推开他的脸:“走开!” 他只能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回床上,等到她认清自己的处境辨别出他不会对她怎样的意图安静下来,才慢慢松开了手。 也够了,她的目的已然达成。 犀岚最渴望得到的东西她视如粪土不说,后夕昼还一副倒贴的模样,这才让真正刺激到犀岚吧? 明月心中暗爽,小娘不过本色出演就能让你犀岚切齿痛恨,犀岚小主啊,你要恨就恨后夕昼去吧。 “二哥,忙完了吗?犀岚有话对你说。”犀岚尚能理智忍气吞声道。 哟,还挺能忍,明月心里乐不可支。 后夕昼交代了陀泽就往书房走,犀岚跟随其后。 他往书案前坐下,抬首看犀岚。 “何事?” “二哥当真要将赵明月安置在酆宫?” “你对赵明月活着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犀岚微微一怔,但很快就镇定说:“她这样死而复生又不是第一次,有什么好意外的,再说,看到二哥把她接回来我倒还宁愿她真死了呢。” 这倒是说的大实话。 犀岚确实有这样说的本事。 “那你还要与我说什么?” “难道二哥就没话跟我说吗?” “没有。” 一直知道后夕昼很寡言少语,如果不是因为有了他对赵明月的对比,犀岚也不会觉得有那么无法忍受他的冷漠。 她不过是想让他跟她多说话,跟她亲密一些,但他却连跟她亲近都不愿意,哪怕只是挽着他胳膊也嫌她烦。 她想到得到的东西费尽心思都得不到,他却将这些东西毫不保留地都给赵明月,哪怕赵明月不想要他还是要给。 这不是很过分吗? “你说过让我喜欢你,可你却从没真正给过我机会,为何赵明月可以我就不行?” “你说为何?” 后夕昼淡淡的反问却让犀岚明确地知道答案,“因为不喜欢她”“因为喜欢赵明月”,无论哪个回答光想都锋利得像把刀。 “她一个人类很快就会老,不用多久就会死……” “所以你别为难她。” “我为难她?!”犀岚抓狂地笑了好几声,不想再继续追问他的心意,反正这些冰冷的答案让她受够了,“我就是为难她,难道二哥真要杀了我?” “难说。” “你当真要为了一个人类杀掉我?!杀掉你亲如手足的兄弟唯一的妹妹?” “你若视我为你兄长的手足,又如何会杀我唯一的女人?” “……” 后夕昼说得不急不缓但一字一句都很认真,让犀岚觉得更加嫉妒,疯狂地嫉妒。 第三百五十七章 拆穿 看着摔东西的赵明月后夕昼有些无奈,方才他才说过,最是不待见一生气就砸东西的举动,赵明月还真是以身作则的挑衅他这个观点。 也很想好好治她,用他想用的办法,把她狠狠地压在床上,把她要得下不了床,看她能不能老实了? 后夕昼从虞芽儿手中将人接了过来,赵明月不分青红皂白一道符就乱贴,反正她看不见听不见,他要生气就是小气,雪儿可从来没生过气…… 哒哒 后夕昼随手点了她继续穴道。 赵明月一下就只能软软倒入他怀中,尼玛,装聋作瞎这招儿失灵了! 都怪她太高估后夕昼的人品与耐心,还以为他会像之前那样什么都让着她呢,果然是物极必反啊。 不过再看着满屋狼藉,明月嘴角不由抽动加下,显然她是有点太过分。 早知道就不那么频繁使用这招儿了,这会儿想办正事却给他掐了所有力气。 怎么办? 要不直接眼前一亮来一句“啊,我能看到了!我能听见了!” 会不会直接给拍死啊? 要不,来硬的不行来软的? 后夕昼将她重新放回床上,赵明月咬着嘴唇红了眼眶:“你……为何一定要折磨我?”泫然欲泣,“就知道欺负我这个瞎子对不对……” 后夕昼看她红了眼眶先是一惊,而后拧起眉头,赵明月该不会因为这样就哭了的吧?就算这无声无色的处境让她很无助,但这丫头可是在尨豸狱面临死亡都不掉眼泪,更不会在人前哭。 这…… 凭借着对这丫头的了解,后夕昼有了一丝疑惑。 不过赵明月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摸索到被子将自己蒙头盖住。 “不愿意算了,你就关死我吧,反正我对你也没用处了。”他刚才是不是看出来她能看见了?估计眼神演得不到位,得已退为进才行。 先不管他,埋在被褥之下的赵明月点开未央花给雪儿写信:雪儿,白鸠两个月前失踪,你追踪一下他的下落。 这个没问题,只是…… 空音雪回了一句:明月怎么知道白鸠的事情?还知道的那么详细,除非你是听见了!不对,你是谁?!你把明月怎样了?你是后夕昼? 一连串的对话让赵明月忍俊不禁,回了一句:我康复了,我是赵明月。 空音雪起初不大相信,明月说了一个只有他们俩知道的事情之后,空音雪兴奋得恨不得立刻来到她身边。 明月还想要回他一句。 怕她把自己闷到的后夕昼将被子拉下来,赵明月悄然放下手背对着他闭上眼睛。 “赵明月,也就你敢如此……” 听不见,看不见,赶紧滚你的。 “明日白羽回来给你看过眼睛之后,就让你回去。” 那估计完蛋,要白羽细查起来她得穿帮吧,不过在那之前她自己复原就好了。 虞芽儿看见主子这么说,凭借着自己对赵明月照顾的经验斗胆提示。 “陛下,跟城主交流的话可以用简单的手势,比如握拇指是吃饭,握食指是沐浴,中指是跟我来,无名指是睡觉,小指是安静……” 赵明月当时只能说话,所以就跟大家约定了各种手势所表达的意思,慢慢就成为了生活上简单的碰触式交流。 听着这些,后夕昼似乎能想到她前段的生活状态。 伸手持起了赵明月的手。 明月连忙扯回去,空音雪回信息让后夕昼看见,那不等于曝光啦? 可后夕昼晃眼却看到了什么…… 于是乎。 晚上,虞芽儿握着了握赵明月的食指,明月很自然地跟她进了浴室,虞芽儿格外体贴将她抱入盛满热水的木桶里。 虽然她看不见,但虞芽儿照顾的细节从来没有半点含糊,你看,这水里的鲜花花瓣洒得多用心? 小画皮,最后一次让你辛苦了,姐姐以后一定会疼你的。 不过,之所以虞芽儿会在她身边必然是受命于后夕昼的,因为雪儿与飞驰都是异性,所以身边必然要放一个女生贴身照顾着。 云瑶很仔细,但她若离开九曲城必然会引起大伙儿的怀疑。其他人后夕昼又不放心,所以把虞芽儿放在了她的身边。 想到白天听犀照说的那些,后夕昼对她确实……挺仗义的吧? “天地之大我却找不到藏你的地方……对不住,明月。” 一句对不住,她几乎能原谅他所有的过失,赵明月往木桶旁边靠,虞芽儿顺势拿了毛巾垫在她的颈项之后。 “谢谢你啊虞芽儿,谢谢你照顾我。” 明月闭着眼睛说,虞芽儿没言语,只是随手拿起毛巾抠水擦拭她的肩膀,热水蒸腾了花瓣的香气让赵明月深呼吸。 明月张开双臂,挺起胸膛大大伸了一个懒腰:“嗯,好舒服……” 身后忽而传来一声喘息。 明月身体忽而一僵,猛然睁开眼睛,一张诡异面具正居高临下看着她。 什么时候虞芽儿换成了后夕昼?! 第三百五十八章 囚鸟之林 白鸠是第一个被后夕昼任命的人,接手的黑灵营气势如火冲天,应该说正是事业得意之时。 但却突然失踪。 这显得非常不合常理。 赵明月听毕安说了关于白鸠曾经的事,白鸠喜欢过一个人类阴阳师,名字叫胡雨涵。 她的法力还不错,但个性有些迷糊,是游走在阴市的阴阳师,靠接通缉令为生,她接到了缉拿白鸠的任务,一开始却认不得白鸠闹了不少笑话。 白鸠也莫名其妙的总喜欢斗着这阴阳师玩,以白鸠的飞行术,普通的阴阳师不可能抓住他。 这个任务胡雨涵做了很久,久到与白鸠日久生情。 后来毕安才知道,胡雨涵的前世曾救过一只被猎人射中翅膀的白鸾鸟,那只白鸾鸟非常善于飞行,后被妖王收于麾下修炼成人,妖王给他起名,白鸠。 成人的白鸠想去给救自己性命的人类报恩,但胡雨涵那时候已经与世长辞,他只见到她长草的坟头,也只来得及编了一个草环放在她的墓碑上。 而今生,白鸠决定与胡雨涵相守到老。 岁月如梭,在人类的脸上刻下了沧桑,两人相处的时间从胡雨涵从二八年纪到而立年再慢慢跨向不惑之年,整整二十二年,两人外貌的差距越来越大。 无论白鸠言辞如何恳切地说并不在意,胡雨涵总是有意无意地躲避白鸠。 忽然有一天,白鸠消失了,再出现在毕安面前,已经是三四十岁的模样,他兴奋地说,现在看胡雨涵怎么躲。 只是…… 胡雨涵却消失了,而且杳无音讯遍寻不见。 毕安:“白鸠的消失,倒是跟胡雨涵有些相似。” 黑灵营最后一个看见白鸠的说:“令使消失的当天并没与人交手,而且心情很好,还询问了是否有个叫烟雨竹林的地方?” 烟雨竹林确实有,是在冥界苍南附近的一个竹林,看着很普通,其实性质与北冥巨蛇王座的地理位置相似,也属于冥界的一个福泽之地。 黑灵营的人也去竹林寻找过白鸠,但遍寻不见。 明月与毕安说道:“烟雨竹林是白鸠最后提到的地方,我想去确认一下。” 说着她已经叫上飞驰。 毕安看着赵明月忍不住道:“虽听云瑶说小主人还活着,但如今才见上一面未能替小主人接风洗尘,就又劳你费心了。” “这不是背负雀翎石该做的事吗?”明月笑道。 云瑶将两个妖领到门外,走进来与明月说道:“小主人,白鸾家的小主白桦与黑灵营副令使曲武求见。” 求见她? 不是毕安? “让他们进来。” 白桦与曲武上前,给赵明月行礼。 “属下白桦。” “属下曲武。” “参见城主。” “不必多礼,你们找我……何事?” 白桦:“听说城主最近正在着手寻找我家大哥,若是有需要我们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曲武:“还请城主替我们找到白鸠大人!” 来九曲城有一长段时间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来请她出面,这算不算人际关系在发生着改变了? 这么说来,她必须得找到白鸠不可。 烟雨竹林看起来就是普通的竹林,面积也不算很大,至少不会有说进去会迷路出不来那样,背后靠着两座山,外头是一片原野,因为经常有人走动,形成了一条环着竹林的路。 再往前走,还能看到一条穿透竹林的小路,如此说来,更是不会在这林子里走失,除非有人在这里动手把人给杀了。 可要杀白鸠并不容易。 曲武在梅园说了这么一句:“当时我还问令使,要去烟雨竹林做什么?令使开始神秘不肯说,可后来憋不住说了一句,给你们找个令使夫人回来。” 所以明月推测,白鸠来这里大概是见心仪的人。 可如果推测找个人是胡雨涵的话,那么那个人类至少消失了数百年,怎么可能还存在在这世上? 赵明月等人在竹林里转了一圈,并用符篆寻找,结果符篆只是将她们带出了竹林,前后也就花了一个多小时就走出来。 空音雪说道:“应该不在这里了吧?要在估计也没了,这都过去两个月就算当时留下的线索,应该也早没了。” 明月:“如果有线索,毕安之前就会找到。” 也是。 空音雪又问:“会不会又像尨豸狱那样,人一旦进去就无法搜寻到?” 明月眼睛眨了几下,伸手拍了空音雪一下:“对啊,纳摩当初可不是把她看不爽的人丢尨豸狱里了?雪儿真聪明!” 空音雪有些神气挑眉,本大爷当然聪明。 不过,赵明月为什么这么看着他? 空音雪被她上上下下看得有些不自在,白白的脸颊出现了两抹粉红:“怎么这么看本大爷?” 明月眼睛一眯,笑道:“我家雪儿可真是人间绝色啊,真好看。” 这会儿空音雪的脸可不单是粉红,而是满面红霞,眼中有羞涩也有得意:“我的母亲可是我们空桑最美的人,除了母亲,我便是最好看的。” 脸红成这样还吹牛? 明月背起手不断点头:“嗯,你腰上那水蓝的印记是什么?” 腰上水蓝的印记? “那个啊,是我们狐灵的宮印,成年之后会出现,性质跟你们人类女子的守宫砂差不多……” 第三百五十九章 奇异困阵 还真的就是胡雨涵,怎么比毕安总管说的要年轻很多。 “我叫赵明月,很高兴认识你。” 胡雨涵欠身行礼:“贵人来得正好,与我们一同用餐。” 饭桌旁,白鸠与胡雨涵显得恩爱有加,平日感觉有些娘的妖精如今虽然依旧风姿如故,但言语之前多了对妻子的宠你。 明月没说什么,但与她一起来的空音雪可忍不住:“喂,白鸠,你就打算在这儿一辈子不出去?” 白鸠神色一顿然后笑着说:“这儿是我家,当然要住一辈子。” 胡雨涵只是淡淡笑着,并不表态,又去准备饭后的水果招待他们。 见她出去明月这才开口问白鸠:“刚才你说出不去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走不出这林子的意思。”白鸠停顿了一会儿,似乎也没在意能不能出去,“反倒是小主人,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是通过胡雨涵的生辰八字用阴阳术寻找到这里,既然你说出不去,那想必胡雨涵也出不去,这林子定有什么玄机?” 白鸠耸了耸肩。 他或许不知道,又或许知道了也不会说。明月想这大概跟胡雨涵有关,否则烟雨竹林又不是遥远的地方白鸠不可能选择在这儿呆着不走。 空音雪说道:“怎么会出不去我们带你走,既然我们能进来,就不相信走不出去!” 白鸠一个人是无法走出去的,进了竹林之后第一次遇到外界的人,若是他们能将他带出去,他就呆着胡雨涵出去生活,活着胡雨涵喜欢在这儿生活也可以,随时进出就好。 这么想着,白鸠与赵明月等人开始穿越竹林。 可是很奇怪,兜兜转转又回到原处,屡试不爽。 空音雪这才不得不信邪:“明月,怎么会这样?” 赵明月思索许久:“方才我们进来是通过胡姑娘的生辰八字,如今我们借用外边一个人的生辰八字出去,就用蒙律的生辰八字好了。” 赵明月用同样的术法,给他们每人发了一张寻找蒙律的符篆,可依旧无法找到出口。 邪了门了,这种情况赵明月也是第一次遇见。 白鸠:“看来还把小主人也留在这里了。” 空音雪:“不可能,一定有办法出去。” 远远看见竹屋前站着看他们的胡雨涵,白鸠说道:“你们慢慢想,我过去一下。” 白鸠便朝着妻子走去。 空音雪还就不信了,对飞驰说:“我们再试一次!” 他跟飞驰再次试图寻找出口,明月站在原地看他们走远,大约十来分钟后手上的未央花亮了。 空音雪:明月,我们出来了。 空音雪找到出口了? 明月回复:你用寻找胡雨涵的符篆回头找我,看看还能不能找到。 因为飞驰已经来过一次,所以这次更快,没一会儿飞驰就来到了赵明月是身边,空音雪跳下车:“我们当真找到出口了。” “怎么找到的。” “直走就出去了。” 那刚才怎么会?赵明月心里忽而就有了一种推测,对飞驰说:“我们再出去一次。” 这一次依旧非常顺利就出去。 空音雪说:“这林子可真矫情。” 这矫情他用得挺恰当,赵明月对飞驰说:“回去找白鸠。” 明月让白鸠一起上车,果不其然,又被困在林子中出不去。空音雪急得一拍椅子:“方才分明已经出得去了,可怎么一带上你就不行了。” 白鸠苦笑,这个他也不知道啊。 “总之,之前我也尝试过很多次,没一次能走出去的,原本看着不大的林子,对我来说没有边界。” 明月说:“胡姑娘是个阴阳师吧?” “没错。” 空音雪听明月这么问:“明月是觉得是胡姑娘在白鸠身上下了术法?” “不可能吧?”白鸠说道,“我完全没有察觉,且她也没必要如,就算我能走出烟雨竹林也可以回去跟她在一起,若是她喜欢这个林子,我们可以把家安置在这里,没必要锁住我不是吗?” 明月确实有过胡雨涵动用了术法这样的念头,不过就像白鸠所说,确实没有必要将人锁在这里出不去。 “既然我们能出去,白鸠却不能,显然我们身上必然有不同的地方,总会找到的。” 除开出不去,还别说这林子还挺舒服的,鸟语花香,风景宜人,在这里生活其实也是不错的。 赵明月在这林子里住了两天,其中,也试图与胡雨涵出去散步,其实明月是别有用心,借着散步之名验证胡雨涵能否走出竹林。 结果跟她想的一样,胡雨涵也无法从林子里走出去。 第三百六十章 苍南竹王 明月一瞧他手上的小东西瞬间有点不知怎么点评,背上有花点,嘴边有獠牙的小野猪会不会有点凶猛了点? “给!” 飞驰将野猪递过来。 那小野猪咕的一声明月有些怯场地收回手,最后只说道:“飞驰,小猪渴了,你来喂它。” “哦好。” 飞驰非常听话地将明月准备的水喂给了野猪。 飞驰与明月一样高,两人一起埋头看小猪,空音雪远远看见两人聚精会神的大步走过来,将两人的脑袋一拍:“你俩做什么呢?” 明月捂头瞪人。 飞驰呵呵直笑,伸手摸了下明月的头:“对不住主人,我脑袋太硬了。” 然后又低头摸野猪的脑袋,明月顿时额头滴汗,小飞驰是把她脑袋等同野猪脑袋了吗?看那摸的手势一毛一样。 “今晚的晚饭吗?”空音雪看着野猪问。 飞驰摇头:“主人让我从外边抓来的宠物。” “宠物?你们要养?” “嗯,刚给它喂了水,然后呢主人,给它吃什么?” “暂时先不给它吃,你带着我们出竹林吧。” “好。”飞驰将野猪过度给赵明月。 那小野猪怒瞪赵明月,不肯从飞驰的手上离开,还拿獠牙拱明月,立刻被空音雪揍了一下脑袋,胆子不小,赵明月它也敢拱? 空音雪仔细打量着野猪。 “这似乎是无极花猪,应该不是苍南的物种,是生长在无极之渊的动物,虽然个子小但很暴躁,不好饲养,赵明月你确定要拿这个当宠物?” “先别管,你带它上车。” 空音雪接过那梅花猪,那梅花猪仰头看着空音雪,眼睛都快成了一朵旋转的梅花,屁颠颠地蹬过来,那圆滚滚的小肚子一下还在空音雪臂弯里蹭啊蹭。 居然野猪都能如此花痴。 明月鄙视:“这猪绝对是个母的!” 异性相吸同性相斥在它身上体现得太过明显了! 飞驰再林子里走了许久停了下来,有些焦躁了。 “出不去?”空音雪纳闷了,“白鸠在我们附近吗?” 当然白鸠不在。 但除了他们三人这车上多出来的只有这只花猪,空音雪敏锐看向赵明月:“你知道了白鸠出不去的原因?” 明月点头:“问题就出在给花猪喝的水里。” 赵明月将自己早上看到的情景跟空音雪说了一遍。 空音雪非常不悦:“果然是那个女人动的手!” 人的相处很奇怪,空音雪平日可不喜欢白鸠那些人,因为他们不喜欢赵明月,可若再插一个外人进来,他会自觉的就偏向白鸠他们。 “我去找她算账。” “雪儿,这件事还是看白鸠自己的意思,而且,这东西并不好解,如果白鸠愿意留下来,就由着他吧,只要知道他平安就成。” “白鸠可是飞得最快的鸟,将他困在这里岂不是跟折了他的翅膀一样?” “并不是这样算的雪儿,每个人都有自己认为值得的选择。” 空音雪无法反驳,与赵明月一起回竹屋,在路上看到一只白鸾在竹林间飞翔,白鸾极为好看,像只白色凤凰,原本可以鹏程万里翱翔于广袤的天地,这竹林如何装得下白凤呢? “看着逍遥,其实连翅膀都张不开吧?”空音雪仰望飞鸟。 赵明月的视线却看向了林间仰望飞鸟的胡雨涵,空音雪都能看出白鸾的局限,胡雨涵又如何看不出呢。 只是,她看了一会儿,默然转身离去,背后依旧背着竹篓,大概又是寻找食物去了。 明月忽而想,这数百年上千年,是否这个女子就这样独自一人在竹林里孤独的生活,这竹林局限了白鸠的翅膀,又何尝没有局限女子的双腿呢? 晚饭很丰盛,有野味也有河鱼。 女主人款待得非常周到无法挑剔,白鸠也吃得很满足,对早餐早不绝口,对晚餐依旧如此。 也许只有两人的世界,竹林大小就足够了的。 赵明月忽而想起很多年前她与楚子晏被困在冥界桃花林的情景,那时候楚子晏说“就在这个没有纷扰只有我与明月的地方,活个几十年也挺好的”。 可是,当时还想振翅飞翔的她否定了他的这句话,以“为傅若水报仇”“鬼面的阻挠”等等接口来否定这个说法。 现在想想若是他们两人就活在冥界桃花林,是不是楚子晏就不会出事,就能与她白头偕老了? 所以,也许白鸠的愿望就如同当年的楚子晏,只有烟雨竹林这么大。 雨夜,竹屋的走廊,一盏白色灯笼悬挂,白鸠坐在走廊里喝酒,赵明月走了过来,他递给她一坛酒,见到酒顿时就想起跟风凛苑的保证书,又想起风凛苑说过的话,等白鸠的事情办完,她一定要把风凛苑完整的找回来。 “我不喝酒。” “不喝便好,这可是我夫人亲手酿造我还有些舍不得呢。”白鸠拿着酒壶给自己斟满,“小主人明日就回去吧。” “好。” 第三百六十一章 人妖殊途 胡雨涵却笑了,极为虚弱却也极为释然:“昨晚你说的话我听见了,好高兴,原来当年你不是抛弃了我,原来你为我做了这么多,这就够了。” “不够!我们还要白头偕老呢!” 胡雨涵笑着轻轻摇头。 我叫胡雨涵。 我以前总不相信妖与人会相爱,但我却喜欢上一只永远比我快的白鸾,是,我们情投意合的在一起了。 十六岁的我以为自己永远年轻,二十六岁的我开始对年龄敏感得一塌糊涂。 白鸠说到与年纪大相关的词我都以为他在嫌我不再年轻。 三十岁的我开始怀疑白鸠的真心,即便他一而再地说只喜欢我一个人。 我开始寻找各种能让自己年轻的办法,甚至有想过邪修,但最终因为阴阳师的意志让我一直没有走上歪门邪道,可我一直生活在衰老的恐惧里。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三十六岁,我终于看到自己皮肤逐渐松弛皱纹挤上眼角的模样,我开始害怕用这个样子去面对始终只有二十余岁模样的白鸠,也害怕与他一同出现在别人的面前。 别人说我是他的姐姐,能让我伤心很长很长的时间。即便他一天比一天说更多喜欢我的话,我也觉得他不真诚。 谁会喜欢人老珠黄的女子? 我抗拒与他见面对他避而不见,看着他在烈日下,风雨中,黑夜里等我久久不会离去,我既心疼而又窃喜,短暂的相信他的真心。 只是这种相信的时间太短,短得如同我自卑的影子。 三十八岁,我犹豫得如同枯萎的花。 无法理解十六岁的我是如何说出“以后就让你看着我满脸皱纹白发苍苍变成老祖母的模样”,那时候感觉自己好像不会老。 可如今我只想让他站在看不见我脸上纹路的地方。 我用各种办法驱赶他,我用人妖殊途的理由推开他,整整我的三十八岁都在想法设法离开他,卑微得如同枯萎的仙人球干瘪又长满了刺。 终于有一天有个年轻貌美的狐妖来跟我说,她与白鸠很亲密。 后来我看见他们画舫同游,年轻貌美如此般配,我用阴阳术隔绝了外界,苦苦煎熬了半个月,出来之后白鸠终于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窗前。 十天,一个月,两个月,半年过去。 我来到冥界,有妖告诉我,白鸠跟狐妖去了千窟洞已经半年。 我站在千窟洞前等了三日,小狐妖告诉我白鸠大人确实就在千窟洞,不过此刻没办法与姑娘见面。 我能想到的都是他与狐妖在一起的画面。 我嫉妒得发疯,想要冲进去可想到自己的模样又万念俱灰。 相比于活着我更想年轻,如果不能年轻我宁愿死了。 我穿过一片烟雨茫茫的竹林,在一株苍南竹前自杀了,鲜血染透了我身下的土地。 可没想到我的属性却与苍南竹王吻合,于是我的身体被一层层笋叶包裹着,我变成了一棵苍南竹的笋子,喝着它身上的水吸收他身上的养分,等到笋子剥皮成长,我又恢复了活人的模样。 只是每一年都会剥一层皮,如同剥开一层笋叶,剥一层皮我就年轻一岁,直到变成二十岁的样子。 我想去找白鸠,让始乱终弃的他后悔莫及,又或者去杀了他。 可是,我走不出这片竹林。 于是一个人在这林子里生活了一千年…… 千年后的某一天白鸠居然出现了,多么讽刺,原来妖也会老,他已是四十岁的模样,而我是二十岁年轻貌美的模样。 可我……依然对他心动如同初见时。 我在想,当年的他看苍老的我时是否也是这样的心情? 可又想到他与狐妖的事心里始终充满了怨恨。 我说了不会阻拦他,但却给喝了竹王的水,让他永远踏不出这片竹林,让他永远在这儿陪我。 原来,我还是想要留下他。 直到那天听他说…… 胡雨涵满眼的泪光,手轻轻滑过白鸠眼角的皱纹,原来她最憎恨的皱纹,是莫大的礼物。 “你消失的那段时间,跟狐妖在一起的时间,是在耗损自己的元丹吗?” 白鸠握着她的手,早知道就该好好让她知道,想什么不想让她有负罪感所以隐瞒着,可到头来却酿成这样的结果。 他点头:“嗯,我想与你一起变老。” 胡雨涵:“你喜欢到愿意变老是我莫大的荣幸,可我却……错过那么好的你……千年已过,初心不改,你我也算白头偕老了,足以。白鸠,你飞在天空的模样我最喜欢……所以从今往后,自由的飞翔吧……” 七星魁斗在苍南竹王的竹节内爆开,一股强大的力量如同海浪向四周冲击,苍劲的竹子颓然倒下,胡雨涵也随着苍南竹的死亡消散。 白鸠回来了。 凭借着赵明月阴阳师的能力,在其他妖都做了努力之后都没能找到的情况下,被她给找回来。 这死而复生回来就办了一件大事,妥妥的又上了一个头条。 只是,赵明月却并不开心,拒绝白鸾家与黑灵营的人要当面的道谢。 第三百六十二章 十殿阎王 原本想要道歉的明月这会儿又没办法继续,原本就很低落的心情更是到了极点,看着风凛苑许久她长叹一气,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离开了芭蕉亭。 有意无意又来到忘川河边。 赵明月一把油纸伞,看着开得滴血的彼岸花,再看波澜不惊的忘川河。 来了那么多次,真没见过忘川河起大浪的样子,即便如今零零丁丁下着雨,河面不过密密麻麻泛着点点涟漪。 可是如此寡淡的水面之下,不知沉着多少亡魂。 很多人不愿意再投胎做人的,据说走到了奈何桥就跳下忘川,接着魂飞魄散一了百了。他们不知道一旦过了奈何喝了孟婆汤,今生的悲欢也就一碗购销吗? 身后的脚步声越走越近,站在了她的身旁。 黑色的身影在毛毛雨雾笼罩下,镶上了一圈灰蒙的边。 后夕昼连雨伞也没撑与她并肩站在忘川河边,明月知道是他,这人来了也不说话,跟屁虫陀泽也没跟着给他心爱的鬼王撑伞。 雨虽不大,但站久了衣服就会失掉。 明月忍不住向他迈近了一步,撑高雨伞遮过了他的头顶。 后夕昼侧过头:“这忘川的风景那么好看,能一而再地吸引你过来。”说着从她手上接过了雨伞替她撑着。 明月没拒绝,只是呆呆看着撑着雨伞渡奈何桥的鬼。 “以前听当医生的人说,看到太多的死亡就喜欢去妇产科的婴儿房看看那些新生的婴儿,心里的遗憾就能慢慢的平复。” “所以你来看这些投胎的鬼?” “这么说起来,我比那些医生看到了新生命更早的状态。” 生与死的循环对后夕昼而言太过稀疏平常,这忘川奈何他更是看得毫无感觉,人类的轮回对他而言就是一种仪式。 “胡雨涵是个人类,早该在多年之前就已经死去,而且她是自杀身亡,后才被苍南竹选中当了分枝,原本还能有投胎转生的机会,但她弑杀主身原本就是大逆,魂飞魄散那是因果法则,你又何必为此事抑郁寡欢。” “但若不是我找过去,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你还没那么重要,胡雨涵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因为白鸠,若是她心中有这份心意,迟早会选择让白鸠离开,爱到极致又如何舍得折断对方的翅膀?” 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可真是稀罕,赵明月忍不住侧头看他。 这事要是跟雪儿说,他只会替她抱不平完全倾向她,跟飞驰说吧那小家伙完全不懂人情世故,风凛苑如今又很难沟通说不上两句话就会惹他厌烦。 可怎么也没算到会跟后夕昼说起这些,也不想跟他倾诉的。 “为什么每次我来这儿都会给你遇见?” “这可是我的地盘儿。” 一句话就能噎死人,赵明月切了一声:“我想一个人呆着你走吧。” “这是我的地盘儿。” 嘿这人!知道他是这黄泉的主人!就没一个能自己清净的地儿! “你不走,爷走。”才刚转身就被身后的人拉住衣袖,明月回头,“我把你的地盘儿留给你,回我该呆的地方去也不行?” “既然那日你就恢复了听力,那该听见那天我说过,从今往后你归我管。” 他还当真了啊?明月瞬间想起那天他偷吻她的事,但转念又想,以前他不也经常这样捉弄她? “等我死了就归你管。” 他依旧没放手。 “难得本王今日得空,你失明那么久不想到处看看?” 他什么时候那么有空了?明月撇了撇嘴:“想去哪儿看都行吗?” 后夕昼颔首。 “那你带我去地狱看看。” “……”什么地方不好去要去地狱?“你确定不后悔这个提议?” “走。” 地狱属于轮回道,归十殿阎王管辖,当然也隶属黄泉,依旧是鬼王的管辖范围,轮回道直接关系到三界轮回之事,所以独立专设不让它轻易受外界动荡干扰。 听说鬼王亲临,而且还带着一个人类,这让十殿阎王都丢下了工作闻风而来。 当然也不是为了迎接阎王,而是为了围观赵明月这个人类。 据说,这个人类如今是九曲城的城主,还准备要成为妖界之王,可真是开辟了不少史无前例。 这鬼王带来参观地狱的,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是个阎王爷站成两排每排五人对着后夕昼拱手行礼:“鬼王亲临蓬荜生辉啊……” 话虽如此说着,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赵明月的脸上。 唔,比想象的更年轻。 诶,还是个美人儿。 噢,胆子真大,面对十个阎王也毫无惧色,并大方行礼问候,他们倒要看看是怎样的小姑娘能让鬼王五迷三道的到处传红颜风波。 后夕昼能不知道他们几个凑堆围观的意图? “今日本王只是视察地狱,你等不必陪同。” “是。” 嘴里应答着,可诸位阎王却没打算离开而是装着礼貌继续八卦,三殿阎王道:“王,这位小贵人您不打算好好给我等介绍?” “不打算。”后夕昼回答的极为干脆。 第三百六十三章 地狱之行 去了地狱赵明月就有些后悔了,场面真的太过凶残。 那些生前在人间祸害过的下了地狱要受到各种酷刑,漫长的地狱生活每天都要重复同样的折磨。 有的被用铁钳夹住舌头慢慢拉长,慢慢地拽到断裂。有的被一根一根的剪下十个手指头。有的被从后背皮肉下挑入吊在铁树上。有的被剥光衣服投入热油锅内翻炸! 当看到用锯子锯人有大量的血涌入血池之时,赵明月终于忍不住要呕吐出来,连忙推开后夕昼走到一旁干呕起来。 后夕昼跟上来拍了拍她的背。 “不过才走了一半,还要继续往下走吗?” 赵明月一手撑着墙一手摆了摆,她刚才一定是脑子短路了才会提议来地狱逛。两人往回走,忽而在左侧的洞口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人见到明月与后夕昼立刻往后躲去。 此时后夕昼正被一个鬼差请示一些事情。 但明月却已经看见了那个人是昆仑虚。 昆仑虚知道明月看见了,躲了一会儿又重新走出来面色凝重看着明月,他似乎非常不想被后夕昼看见,只是避无可避。 他可是后夕昼的亲信,见到后夕昼就躲必然有什么难言之隐,平日话特别少的人垂着脑袋许久,朝后夕昼迈出了沉重的脚步。 明月见后夕昼也准备转身立刻扑过去挽起他的胳膊:“陛下,我突然改变主意了,我们继续参观吧!” 后夕昼看她紧抱的举动诧异:“你确定?” “特别确定!”赵明月推着他就往前走,看后夕昼要牛头往回看,她抬手就把他的脸给拨过去,“对了,我发现这地狱的鬼身上都拴着锁链,是为了防止他们逃跑吗?” 如此突如其来的热情很显然这家伙是在耍花样。 “被判入地狱的鬼身上都会拴上地狱锁链,限制他们的行动,罪责越重的,身上的锁链就会越多,防止他们越狱。” “噢……”越往下走那些场面越凶残,赵明月的脸色都变了,可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啊,“那,那些心脏单独放在火里焚烧是为什么?” “生前罪孽越重死后煞气越强,有些罪恶滔天的就必须将他们的身体分开受刑,一是分解他们的攻击力,二是让他们时时刻刻感受到不同部位受刑的痛苦。” 比如在地狱割下的舌头还有可能被丢入油里炸,或割下的脑袋要放在火里少,即便已经与身体分离,但身体依旧能明显感受到这些所受到的任何惩罚。 赵明月看着地狱之焰焚烧的无数心脏,有的在干涸,有的已经被烧成木炭,只有裂开的内在还能看到一丝猩红。 这些火不会一下就将心脏烧成灰烬,而是持续让受刑者感受到心脏所受到的灼烧之痛,这便是惩罚。 “回去吧。”后夕昼突然说道。 赵明月如获大赦,终于能走了! 但刚才是她说要继续,表现得太兴奋就穿帮了。 “我想回去。”他又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赵明月咳了咳:“既然陛下不想继续走,我便陪您回去吧。” 后夕昼没有揭穿她拐出胳膊。 这几个意思? 后夕昼:“方才不是你非要挽着我的胳膊?” 那是为了让昆仑虚趁机溜走,那家伙看着是做了什么难以对后夕昼启齿的事,但看他有坦白的意思应该不是不忠,明月才想着给他一个机会,不然让后夕昼知道,难保会是什么后果。 “什么时候啊?”她装傻。 后夕昼睨过来一个冷冷的眼神:“又是抱又是摸脸,本王的便宜有这么好占?” 不过就拨了一下他脑袋,再说摸脸他得有才行啊,天天戴个面具的丑男。 “陛下说什么属下听不懂。”说着她举步就要走。 后夕昼二话不说大步上前将人抱起来。 明月惊道:“做什么呐?赶紧把我放下去!” “别人进我一尺我可以不在意,若是欠我一尺我至少要拿回一丈。” “这个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抱我的胳膊我就抱你,你摸我的脸我就摸……” 明月连忙捂住他的嘴,但面具阻隔根本没用,还是能听见他那个无耻的“你”字,只能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什么时候他也能这么痞了? 后夕昼一边抱着她往外走一边说:“而且方才你又打了我一下。” 就想捂一下他嘴巴能叫打吗?再说:“就算是打,你还要成倍打回去不成?” “打是舍不得,不过我有让你求饶的办法。” 舍不得?他也不嫌自己话说的虚伪!赵明月哼哼笑了笑,求饶?把她丢阿鼻道她都不会求饶好吗? “鬼王有什么办法那么厉害让我求饶的?” “行房。” “……流氓!” 赵明月一下要从他手上蹭下来,后夕昼抱紧她,身体化成一道黑光瞬间席卷离开了原地。 然后两人就出现在了山顶的一座凉亭上。 地狱的闷热与各种惨叫之声抽离,耳边传来的哗啦啦的雨声,不过赵明月此事可听不见,一个劲儿地猛拍后夕昼的胸膛。 “放我下去!” 后夕昼放手让她下来。 明月整理自己的衣服,这家伙最近非常不对劲。 第三百六十四章 做我的女人 她现在要是跟他顶嘴,万一这大老爷心情一不爽她得被丢在这山顶…… 不过他当真以为没他她就下不了这同心峰?她可以叫风凛苑来接她…… 想到风凛苑又立刻想起两人早上发生的冲突,情绪又立刻降下来。 “过来与我喝酒。”他从乾坤袋中拿出酒来。 这人还随身携带酒?以前也没见他好这口:“戒了。” “酒鬼戒酒?”后夕昼将酒瓶起开,“春风笑不是你最喜欢的酒?” “妖王的那酒?”明月咽了烟嗓子,今天确实想喝两口,但是,不行啊!“说戒了就戒了。” 后夕昼也不介意自己喝了起来:“那过来与我下棋。” “不会。” “教你。” 果然后夕昼最近很不对劲:“不好玩。” “那你们那边都玩什么?” 他这个“你们那边”是指人类?“差不多吧。” “说几个本王不知道的。” 上网看电影打游戏打球说了他也不懂,啊,明月突然想起一个:“蹦极。” “蹦极?” “一种非常刺激的户外休闲活动,跳跃者站在约很高的桥梁、塔顶、高楼上,把一端固定的一根橡皮条绑在踝关节跳下去,落到极限程度绳子回弹……” 赵明月是因为身处独秀峰顶想到了蹦极,所以跟他说了这个他不知道的休闲活动,可看他一副“你们吃饱了撑着”的态度,让明月立马失去了继续下去的性质。 像他这样能瞬息移动的鬼又怎么会觉得这个刺激。 “代沟。” “这个好玩?” “当然对你这样不畏惧高度与距离的人,一点也不好玩,我们人类就是喜欢这么晚,比如在水上冲浪,坐晃来晃去的海盗船。” “荡秋千?” 荡秋千?明月看着自己的手势又有些想笑,突然想想也对啊,有些人坐海盗船老说害怕,荡秋千她能甩得老高老高的。 “差不多,不过是模仿海上冲浪那样几乎翻转来回荡的船,海盗船。” “你很想再体验进入海石岛乱流的感觉。” 那个简直要命了好吧?说起潮汐海域,气氛又顿时缓和下来,感觉两人亲近了很多,明月摆手:“没,海盗船没那么丧心病狂,是适合普通人类玩的一个游戏,也并非在海上而是靠电力……” 电力该怎么跟他解释? “说了你也不知道。” 他虽然没见过,但知道那是她出生地有的东西,只是气呼呼的人仿佛不需要哄,又变得亲切起来。 明月乱动着桌上的棋子:“总而言之人鬼殊途,所以不会有相同的生活习惯……” 这话题又让人想起了胡雨涵,明月将棋局上的黑子摆成了正方形,然后头皮一炸,糟了,一边说话一边抠东西可真是个坏习惯,她毁了他的棋局。 “……我不是故意的。” 后夕昼只是淡淡一笑,袖子一挥这棋盘又恢复了原貌。 明月:“这是方才的棋局吗?” “嗯。” 明月眼睛一眯,嘴角扬起:“记忆力这么好?那我随便摆一个再打乱,看你能不能恢复原状。” “我恢复了你可还记得他是否是原状?” “……”打击人,不过确实是记不住,明月拿处手机,“我把它拍下来!” 那个小物件让后夕昼目光顿时眯起,冥界桃花林的木屋,这个小物件记录了很多的回忆。 后夕昼做了一个请。 赵明月随便移动着棋局上的黑白子,当然别指望她这种不谙棋艺的人能摆出什么合理的路数,纯属将子填在棋盘上而已。 后夕昼静静地看。 赵明月说:“到我拍完照我就打乱了啊!” 留下证据之后揉乱棋面,她也给他做了一个请,后夕昼低声一笑袖子掠过棋盘,满满的一盘棋移形换位。 赵明月拿着手机对照,一毛一样! 不高兴,这世上真的只有她笨而已吗?后夕昼看她一副不爽的模样,落井下石道:“若是不聪明那是先天的,若是不认真那就是后天笨。”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先天不聪明后天笨……我没认真吗?” 后夕昼点出两个棋子:“没看出来这是错的吗?” 明月立刻那照片对照:“还真是……”说完顿时怒了,“你故意的!” “何其冤枉,原本是想让你有点成就感,谁知你那么粗心。” 真想把桌上的棋子都弹他面具上! 后夕昼心情十分畅快,转头看向了亭子外:“明月。” “干吗?!”她跟他熟吗? “雨停了。” “那又怎样啊?” 后夕昼起身走到凉亭边,很善意的说道:“过来。” 明月警戒地看着他:“我可不上当。” “我只想告诉你,人鬼并非殊途。” “那你说就好了何必叫我过去。” 小心思还不止一点两点,后夕昼声音带上隐约的笑意:“看来明月城主很是舍不得与本王的两人世界。” 第三百六十五章 不到灰飞烟灭不休止 不是让他住口了吗?赵明月眼眶红红地瞪着那人,觉得他此刻残忍而自私。 “这么捉弄我又是因为有趣?” 以前他也时常如此,现在她却更想听到这个答案。 后夕昼却否认:“并非捉弄,我是认真的。” “认真?” 赵明月此刻已经不能再去探究他的诚意,因为害怕确认他的真诚,她能坦然面对生死,但一向觉得自己情商不够,从没能将自己的感情处理得心安理得。 “这也是获得我身上灵犀之力的必要途径?一个把我当兵器将我推向死亡的人让我做他的女人,你不觉得很讽刺吗?!” “我不会让你死。” “还是你又要劝我放弃,让我离开黄泉?” “尝试过很多遍但没有用,既然这样赵明月,生死我们一起面对。” “我不相信你。” 确实,又如何能让她相信?从她身上有灵犀之力起,他就没有让她信服的立场。“就算你不信我也要留下你。” “你再逼我我当真会去找犀照,至少他不会像你这么烦人。” 是,他是很烦人,后夕昼目光落在她被吻得红红的唇:“既然打算让你留下犀照知道你身上的力量也无所谓,赵明月,你我之间只有死别不会生离,所以在死亡到来的那天之前,我要你。” 这个疯子。 他真的疯了。 明月推开他:“这辈子到我死亡的那天之前,我只要楚子晏。” 后夕昼胸口一窒,唯独这事不敢直言相告,他担心那样会发生最失控的结果,以他对赵明月的理解,很大的可能会那样。 “……他已经死了,你要被他牵绊多久?” “今生永绊。” 凭着这样的信念她走到了今天,可却因为这个她最不能喜欢上的人动摇得如此明显,如何能够?! 所以,楚子晏如何能不被嫉妒?“那你就试试看能不能逃开我。”后夕昼有些愤懑地强势再靠近她。 赵明月的匕首抵在了自己的脖子:“我是杀不了你,但作为阴阳师我知道如何让自己魂飞魄散。” 后夕昼惊愕地看着匕首侵入她的皮肤,有鲜血从脖子上流出来。他若再逼得紧些就她的性格必然会毫不迟疑的。 明月冷笑:“反正我了无牵挂,反正没了我周围的人反而能更长久地活着,后夕昼,你大概不知道,知道楚子晏投胎转世的那一刻我有多绝望,我已经没想过来生,所以你可以把我逼得更狠一些……” 原来就连这一步他也走得让她如此绝望。他只想让她死心,没想到会死心得如此彻底。 她说看到苏衍之会欣慰,原来在言语的背后有着被抛弃的卑微,她曾自嘲地说过:“楚子晏从不会舍不得我,连投胎也是那么义无反顾……” 所以,她连可以期许的来生也如此幻灭了。 她守着那份剩下的回忆,舔舐着她不愿意愈合的伤口,那份她害死楚子晏的内疚,一直那样孤单的活着,她不给自己任何追求新生活的机会。 很聪明的一个丫头,在处理感情的时候却执拗而笨拙。 ……“楚子晏!为什么只是想要过得幸福,却那么有罪恶感?我不想你了!我不想你……我真的!想要用一切把你换回来!!” 这世上总会有让你变得束手无策的人,不管怎么做仿佛都只会给她带来不幸,那么无能为力却又欲罢不能。 放不开手。 继续将她逼到绝境,后夕昼再用迅雷不及的速度抓住匕首,鲜血迅速流过指缝,另一只手将她抱入怀里,她不挣扎也不拥抱,如同无情的布偶。 呵,此刻多么渴望被她宠爱,如同她宠着楚子晏那般,可是他知道他永远都得不到那样情深义重。 “魂飞魄散也好,赵明月,来本王身边魂飞魄散吧,我会像你守着楚子晏的记忆那般守着你的记忆,千年万年,不到灰飞烟灭不休止。” …… 原本是打算出去散散的赵明月带着一身的血回去,瞬间让梅园的人一阵手忙脚乱。她如同被宠爱的孩子被关怀着,可却像在外头做错事的孩子不安着。 很多事情要做,可脑子被后夕昼弄得一团乱。 她已经说得很绝情,已经摆出了立场,但后夕昼说,来本王身边魂飞魄散吧,她才意识到有些纠葛已经到了死不休的地步。 都怪自己平日太不约束感情了对吧?她应该更冰冷地说着,想着复仇再与其他杂念才是。 是不是情商高的人不会像她患得患失,不会像她总渴望幸福,以至于贪心的想要得到关怀,害怕一个人孤独,所以才会在每一个温暖的瞬间感动。 处理完伤口,她换上干净的衣裳出来,空音雪的唠叨依旧没完没了,直到毕安禀告:“小主人,方才昆仑虚来过。” 这才让她想起来,白天在地狱见到过昆仑虚,那闷葫芦来找她必然是有事。 “他人呢?” “呆了一会儿就回去了,要不,老奴将他叫过来?”毕安也猜想昆仑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明月想了想:“我去找他吧。” “我跟你一起去!”空音雪决定要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明月倒也没有不让:“飞驰呢?” 第三百六十六章 昆仑虚 昆仑虚原名赵昆仑,出生在一千多年之前的沙勒国,张启正是赵昆仑的发小。那时战乱频繁,为了换一斗米,两家人就将年纪很小的两个孩子送到兵营。 两人十二三岁就一起出生入死,十五多年之后两人都有幸生存下来。 赵昆仑成为了沙勒国的大将军,张启正性格有些火爆容易得罪人,正好把当时的一个提督给得罪,出生入死十五年才当了一个小参将。 那提督原本是赵昆仑的上司,看到赵昆仑声势慢慢盖过自己,就陷害赵昆仑与外党勾结,赵昆仑因此被枉判死刑。 张启正为救出好友,伙同那些平日被提督欺压的兄弟,劫法场救出赵昆仑。在提督忙于追捕赵昆仑之时,张启正又趁机杀了提督全家上下六十多口人,大小一个都不放过。 后来赵昆仑得知张启正为自己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便回去自首说提督家灭门案的凶手是他自己。正巧提督诬陷他的阴谋被揭穿,民心都往赵昆仑这边倾倒,朝廷重新细查提督家灭门一案。 最终,张启正被抓获并处决,赵昆仑却官复原职。 行刑当日,赵昆仑来到刑场为他送行,张启正诅咒死后必化厉鬼向他这恩将仇报的小人索命。 赵昆仑说,若是再来一次他依旧如此选择,只是他依旧视他为手族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张启正斩首示众。 赵昆仑切腹自刎。 到了黄泉,战场杀伐没有功勋可论,大多时候也不论过失。功德以平日行善积累,赵昆仑却为任职当地百姓谋了不少福利,所以有不少功勋,在黄泉有优等待遇,能转世投个世家好胎。 张启正战场杀伐不计功过,但屠杀提督家大大小小六十七口人,被打入血池地狱,由于怨气过重,又被将心脏剜出用炎火炽烤,一共要在地狱承受五千九百年的煎熬。 昆仑虚便恳请鬼王为其减刑,并愿意与他一同受罚。 鬼王与十殿阎王商议决定,赵昆仑本身无罪不能无故受罚,但,他可以受命于黄泉建立功勋,以此扣减张启正的受罚时长,前提是张启正不要再添新的罪责。 直到六年前,张启正已经得以减刑一千五百年。 剩余受罚时间三千年。 但地狱出现裂缝那会儿,张启正趁机逃了出去。 昆仑虚:“如今他又伤了妖族,这回回去只怕会被送入无间地狱。” 明月:“所以你不想抓他?” 昆仑虚摇头,不能不抓,但抓了他仿佛又是当年的事情重新上演。 “他如今躲在无极之渊,他抓的那些妖都是献给了鬼兽裂天。” “即便他没吃,但那些人总是因她而死,裂天似乎就想找人陪她待在无极之渊所以那些妖还没死,可无极之渊的瘴气普通的妖支撑不了多久就会死去,我必须在那之前救出他们,我想把张启正的罪责压在无间地狱之外,越少越好。” “那你找我的原因……” “进去之后,我可能出不来,但我一定能将张启正救出,到时候恳请城主帮我将他带回地狱。” 如果是这样,做这件事的人并不是非她不可,昆仑虚完全可以让更信任的人等在外边。 “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事吗?” 昆仑虚垂下眼睫,摇头。 “可我不觉得仅凭地狱的遇见,你会讲这件事托付给我。” 昆仑虚抬起视线:“因为城主是人,也许能对我与张启正产生怜悯之意。” 这理由说得有些牵强了。 不过,不管什么理由,她跟过去了再说。毕竟,这也关系到妖族她又理由介入。 “好,我们走。” “多谢。” 前往无极之渊的路上,赵明月说道:“雪儿,让风凛苑询问毕安,有谁能打开无极之渊?” “好。” “……我,我也能打开。”说这话的是朱萸。 明月与空音雪都看向了她。 朱萸认真地点头:“既然你们是要去无极之渊救我的同伴,那么我也要出一份力,我的风穴能打开无极之门,大约超过半柱香的时间。” “那好,继续出发。” 无极之渊仿佛在一座隔壁之中,四周的地貌有些像赵明月以前去过的阿鼻道,四面是光秃秃的巨大岩石,植被覆盖很少。 昆仑虚让赵明月在此处等候,说等会儿张启正会从此地出来。然后,他带着几个侍卫从别处用灵力在地上打开了一条裂缝,跳了进去,在他下去之后,裂缝逐渐闭合。 赵明月前后想了想觉得不大对劲,无极之渊住着鬼兽裂天,昆仑虚如何能确定张启正会从这个地方出来?这件事情之中,必然有她不知道的细节。 于是,在昆仑虚说的方向赵明月设下了阴阳术。 既然已经来了,她怎么会让昆仑虚独自面对无极之渊? 看着地上大面积的六芒星法阵,朱萸问:“你要是进去了,这个阵法当真能禁锢带着锁链的恶鬼吗?” 明月颔首:“放心吧,这个法阵就算是鬼王闯入也能困上一段时间,别说那一个地狱鬼。” 第三百六十七章 鬼兽裂天 无极之渊鬼兽裂天的声音听起来是十分温柔的女人声,可在这深不见底的岩洞之内听着,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岩壁上蔓延出黑色的藤蔓,上边绑着无数的铃铛。 仔细一看,藤蔓其实是裂天的头发! 意识到这一点时,藤蔓忽而抖动,铃铛发出紫色的声波,声音尖锐得几乎要穿透耳膜。 这是鬼兽裂天的叫声。 难怪她会被封在无极之渊,这叫声要是再放大一些,仿佛可以撕裂天地,这也许就是她名字的由来。 赵明月抽出一道净化符篆,手诀起。 “金钟护体!” 金色净化符分身为三悬浮在三人的头顶,符光笼罩而下如同一尊金钟罩护体,铃铛发生的声音被反弹出去。 三人继续往前。 终于看到了被黑发缠在岩壁上的昆仑虚,那些头发上布满了铃铛。 他看到明月时无比惊讶:“小主人你怎么来了……” “这就是你的计划?”明月无奈道,“你以为这么做张启正会感激?”真是个天真的家伙。 其实他知道张启正并不会感激,甚至这一切或许都只是他的圈套:“这是属下欠他的。” “你来替换他留在无极之渊跟当初你为他顶罪不过是重蹈覆辙,但最后他还是会受到该接受的惩罚……” “胆子不小,居然在本座的地盘闲聊,你们就不怕我不高兴吗?” 是石头中走出一个人,上半身是正常的女子身体,狐狸眼眼角翘起,紫色的嘴唇扬着不大自然的笑容。身穿红色立领上衣挺着傲人的胸,莫名其妙地捏着两只兰花指,看起来也十分不自然。 不管是表情还是动作,似乎是在故意模仿人类的举动。 上身还算正常,只是下半身如同蝎子与蜈蚣的合体,触角爬行在地,尾部像蝎子翘起,整个人形状如同一把竖琴。 头发又黑又长,从头顶垂到地面,弯曲起伏,像……披着章鱼的竖琴。 这就是无极之渊裂天的模样。 赵明月其实想说的第一句话是,能不能把你那兰花指放下来,挺严肃的场面,请别逗比。 不管是巨蛇王座、苍南竹王还是鬼兽裂天其实都是一个地盘的主人,就如同在每一座山脉都会有山神一样,当然要比作人间的地头蛇也是能形象的。 所谓强龙拧不过地头蛇,赵明月决定先礼后兵。 “在下九曲城主赵明月……” “九曲城主?灼华不管九曲城了吗?灼华呢,本座还挺想他的。” “妖王……已不在。” “不在?也对,千年之前的战争冥界都快被毁了,我这无极之渊也坍塌了不少……外边的世界究竟变化有多大……” 这人说起话来听着还挺随和,但她说外边的世界变化多大,那意思是她去过外界? “你以前不是生活在无极之渊的?” “谁会生活在这个地方?”裂天的兰花指撩拨了一下黑发,“本座以前可是风靡黄泉的大美人……” “呃。”空音雪瞬间忍不住想喷。 “怎么,你们觉得本座不美?” “美!”赵明月指了她的兰花指,“尤其兰花指。” “哼哼哼……”裂天说,“我觉得人类那些唱戏的很美,我这天生的好嗓子再配上这优雅的姿势,在无极之地唱歌的时候,不知又有多少人来听呢,都是那该死的陵光神君!” 这事又关系到陵光神君? “陵光神君那家伙嫉妒我的美妙歌声,才把我封印在无极之渊的。” 裂天要在无极之地用她穿脑魔音唱戏,换她是陵光神君也得把她压倒地下去,多祸害啊。放现代白天声音超过六十分贝就可以算得上噪音,何况别人唱歌要钱她这唱歌要人命的声音。 “嗯……有人说话的感觉甚好,呵呵呵,小姑娘,从今往后就留下来陪本座如何?我以后每天唱歌给你听。” 敬谢不敏。 “这事我们好商量,但裂天大人为何抓那人啊?”明月指向昆仑虚,“那家伙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特别不会说话。” “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哈哈哈哈哈……好有趣的句子,正是正是,那个鬼差就是这样的,本座说得嗓子都哑了,也不见他回一句。” “所以您还是放开他吧,不然看着也生气。” 裂天闷闷地用兰花指掩嘴长笑,肩膀耸动频频,许久才抬起眼睛看向赵明月:“本座通常看着生气的都不会放开,而是……吃了。” 她放声大笑,洞内的铃铛又震荡出能杀人的声音,昆仑虚身上的小铃铛还因她的笑声分贝太大,一个接着一个在昆仑虚的身上炸裂,炸得昆仑虚皮开肉绽,破碎的衣服之下胸膛露出一个空洞。 发丝瞬间卷了进去。 “一个把心都当给黄泉的人,多没忠诚的灵魂,不好玩也会好吃的吧,嗯?” 昆仑虚发出闷闷的痛哼。 赵明月当然不能让她得逞,才有了动作就被裂天叫住:“你再动一下,这个鬼差立刻魂飞魄散!” 第三百六十八章 雀凛归位 无极之渊内。 鬼兽裂天看着主从三人打得皮青脸肿一身伤,笑得兰花指乱舞,正天花乱坠的时候,一股杀气势如破竹朝她袭来。 太阴缚道七十七! 鬼兽裂天被轰飞。 连同她捆着昆仑虚的头发撕扯断裂开,空音雪上前接住了昆仑虚。 裂天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你是怎么做到的?” 赵明月一把扯断脖子上的发丝,连同那铃铛一起化成了灰烬。 “你的傀儡术靠声音操控的,如此,只要不听便可。” 裂天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们故意打着打着就离开了她的视线:“所以从一开始你们就知道。” 从一开始也不知道以为是头发起的作用,所以打的是真疼啊,估计内伤都不轻,这傀儡术确实要命。 好在风凛苑后来发现的其中玄机,赵明月就用灵符堵住了朵儿,操控的声音瞬间消失。三人将计就计,找到最佳的时机攻击裂天。 “看来,本座小看你们了,如此……就更有趣了!” 裂天尖锐呼喊,手指形成了诡异的姿势,头发纵横交错在溶洞之中。 赵明月道:“昆仑虚,开门!” 这裂天的力量深不可测,但她出不了无极之渊,他们几人此刻也不适合对战,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昆仑虚此刻比预想得更虚弱,从他胸膛那个洞里不断地冒出鲜血,但他还是竭尽全力打开了无极之门。 门开得很小,他说道:“小城主快走……” 赵明月与风凛苑一道打退裂天的攻击。 明月:“空音雪,你带昆仑虚出去!” “不行!” “昆仑虚支撑不了多久门很快就会关上,你必须出去让朱萸打开风穴,不然我就出不去了!” 空音雪放不下明月,可看着越来越小的入口,与越来越弱的昆仑虚,他牙关一紧撑起大个子一起飞出洞外。 “谁也走不了!” 裂天攻击空音雪与昆仑虚,赵明月挽歌剑斩断她的发丝,风凛苑挡下裂天对明月的背后袭击。 从未与她和颜悦色过的风凛苑却与她配合默契,守护之心,不亚于空音雪,也不亚于……那个风凛苑。 两人合击,打退鬼兽裂天。 空音雪与昆仑虚成功离开。 风凛苑冷哼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空音雪,却很舍得让我留下来送死……” 又来了。 赵明月无奈:“你好像也没不乐意啊!” “身不由己而已!” 诛邪! 赵明月打中了裂天,但裂天忽而一下陷入岩石当中隐匿了身影。 “你们已经彻底惹怒了本座,既然不愿意好好陪我,我就让你们死无丧身之地!!” 无极之渊聚拢了强大的力量,这是鬼兽裂天的地盘,这个怪物,在千年之前就是黄泉里局指可数的高手,当初是被陵光神君亲手封印的上古凶兽之一。 她的力量如同其名,可以裂天! 伤痕累累的主从二人背靠着背警惕地看向四周,但裂天的攻击却不是出手,而是释放她长年累月吸收的巨大能量。 山谷动荡起来。 赵明月与风凛苑一起看向其中一个黑乎乎的岩洞,两人脸色顿时大变。 紫色的能量从洞内汹涌喷发,如同洪水猛兽瞬间填满整个空间,这种力量,就如同原子弹爆炸之后火与能量冲击波,所过之处全都被粉碎荡平。 赵明月推着风凛苑到身后,挽歌剑也收于背后,手指起诀: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太阴灵犀……” 还未念唱完毕,风凛苑大吃一惊,她这是要用太阴灵犀之力?连忙将人一把抱起飞向半空。 “还不是时候!” 被打断的术法再也没有时间重新来过,眼看冲击波尽在眼前,赵明月当机立断要将风凛苑召唤进入名印之中。 此事,头顶开启了一个风穴! 生门与死门几乎是同时打开,如果赵明月将他召唤入名印,那么这一击赵明月不死也要废了半条命。 所以,他最讨厌的就是所谓的守护了!最讨厌的就是所谓的忠诚!最讨厌所谓的喜欢…… 这是你想要的吗?妖王陛下,守住她当真是你想要的吗? 那……我帮你达成吧! 哪怕你与我从此灰飞烟灭。 我只是帮你达成而已,我一点也不想……不想珍惜眼前这个……人类丫头! 桃花妖风凛苑最后看了一眼赵明月,伸手握住了自己的名印:“怎么办呢主人,我又要背叛你了,心疼吗?那就永远记住我给你的疼痛吧!” 桃花妖风凛苑将赵明月丢出了越来越小的风穴之中。 赵明月飞出去的同时大喊:“风凛苑归位!” 几乎是同时,那海啸般的冲击波冲飞了桃花妖,赵明月与她的魂器风凛苑,一个飞出生门,一个被死门吞没。 明月飞出了地表,地上的风穴也瞬间消失了! 地上的人被震得弹起来,赵明月所设的传唤阵已经破碎,她面色苍白冷声道:“朱萸,打开风穴!” 第三百六十九章 兄弟如手足(三更) 风凛苑在明月跟前停了下来,红袍轻轻拂动,花瓣平息,看明月腿软了一般坐在地上不肯起来,他单膝跪在她面前望着那双朦胧泪眼,如玉的手指轻沾她眼下的泪水。 “主人这眼泪可是为我?” 明月顿时掌心捂住眼睛:“我才没有……” “嗯,主人没哭。”风凛苑轻握住她的手腕将那一双满是伤痕的手拉下来,望着她的眼中有水色柔光,“对不住,这段时间让主人受苦了。” 赵明月眼泪忽而有些绷不住,但真的很不想再人前哭,于是强忍着一把上前搂住他的脖子。 “以后都不要走,别再这样了。” 风凛苑愣了好一会儿,也没答应不走,只是抬手轻拍她的背:“主人抱得那么紧,雪儿可要吃醋了。” “我才没有,有什么好吃醋的!”好歹风凛苑也算是死里逃生,而且这家伙居然还有一个叫雀凛的名字,那他真的是……妖王?雪儿转身对着飞驰说,“赶紧把伤的抬回去,还有那个丑八怪也带回去……” 说完之后想想不行,他就是不痛快,忽而折身走回来,一把将风凛苑与赵明月分开。 “好了好了,不没事了吗?别抱了!” 风凛苑起身顺便拉起了赵明月:“不抱便不抱了吧,一起回家吧。” 马车从无极之地飞驰离开。 后夕昼从一株卧有矮松的巨大岩石后边走出来,望着那扬尘而去的马车,心中那股窒息才慢慢放松下来。 风凛苑当真就是灼华? 灼华真身是百鸟之王孔雀,出身孔雀王国,本名就是雀凛,后来成为百妖之王后,因为酷爱桃花所以有一个称号,叫灼华。 逃之夭夭,灼灼其华。 只是,后夕昼不大明白,既然他是雀凛为何却一直隐瞒自己的身份?连对他都不透露。当时,他之所以如此坚定不移地选择赵明月,难道也是因为赵明月身上的太阴灵犀? 又或者,也是到了他废掉赵明月的阴阳师修为后,赵明月被乌蛮血反噬,也才知道那股力量的存在。 如果是这样,雀凛对明月的心意? 后夕昼牙关不由一紧…… 不可能,雀凛知道他跟明月的关系,又怎么能…… 可又怎么不能呢? 在楚子晏离开赵明月那么长的时间里,都是雀凛与她朝夕相处,流年相依相伴的时光,比起已经死了的楚子晏更有资格拥有她。 而且,如果是雀凛,这……也是理所当然。 明月会对他动摇再理所当然不过,楚子晏不就是学着雀凛与人相处的模式,慢慢被赵明月喜欢上的吗? 如果对方是雀凛那他应该比谁都放心,如果是雀凛那应该……也可以……放手了的。 后夕昼举步走过荒无人烟的无极之地,走了很长一段路,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已然化作一道黑风消失在原地。 风华楼之内。 白羽正给昆仑虚救治,只是,身上不过是皮外伤,但昆仑虚却极为虚弱,胸膛的洞冒着滚烫的热气。 “怎么会这样?好像被焚烧着心脏一般。” 焚烧心脏? 赵明月一个激灵:“该不会……这个笨蛋一定是心脏放在地狱的火焰池里了!” 张启正从无极之渊出来的时候不是将自己的心脏塞入胸膛?所以昆仑虚那天出现在地狱,是把自己的心脏替换了张启正的。 白羽听闻之后瞬间豁然明白:“昆仑虚是用自己的功勋兑减张启正的受刑时间,其实也是一个变相处罚,他必须将自己的心脏做抵押,成为了地狱使者,虚,是黄泉首当其冲的肉盾兵力,也只有这样才能获得更多的功勋。” 赵明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被黄符束缚在一旁的张启正,沉声道:“如此,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张启正依旧毫不在意:“那又如何?这是他欠我的。” “欠你的?当初你杀了提督家上下几十条人命,难道不应该受到惩罚吗?” “我可是为了他才杀的?” “既然劫法场已经成功,为什么还要什么必要回头杀人?” “不杀,他当然会追杀我们啊。”张启正丝毫不为所动,看着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昆仑虚他冷冷说道,“我就是为了你才杀的那些人,你却回头告发我,现在你所做的一切我都不会感激,所以你别再虚情假意的继续了!” 赵明月:“若是为了他你又何必老弱妇孺都不肯放过?提督当年没少为难你吧?你所做的一切有多少是为了泄愤?” 张启正被揭穿也不掩饰,无所谓地继续再承认: “没错,我就是泄愤,谁让赵昆仑愚蠢至极,都不知当年我有多讨厌他,同样的出身,同时入伍,为何他步步高升我总被百般刁难,这也就罢了,他的光环永远掩盖了我,家人邻里乡亲都那我与他比较……” 第三百七十章 嫌隙与猜忌 如果她说,她回忆起喝醉那天发生的片段,那他告诉名字之后就是亲吻,她总不能说只记得名字吧。 “你以前告诉过我。” “原来如此。”他往她碗里夹了食物放下筷子,抬起头来,“那是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嘴里的食物险些喷了出去,明月决定把话题转开:“你回来了,是不是表示风凛苑也是回来了的?” 嘴里从没好话的桃花妖最后关头却舍命救她,这让明月有些懊悔,当初应该对他再好一些,多一点耐心或许就不至于让他那么失望。 “嗯。”风凛苑回答。 没事就好。 明月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打量眼前的风凛苑,之前也没有好好询问:“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他就是妖王的事。 知道他的身份之后再回想,很多事情就豁然有了答案。 比如,为什么当初会突然冒出一张妖王遗诏,说持有雀翎石的人可以继承九曲城主的位置。 为什么风凛苑对妖族与鬼族各种事情都了解得很透彻。 当然,这也是他会选择体内有太阴灵犀的她作为城主的原因吧?毕竟妖王与后夕昼、犀照的目的一样都是为了寻找乌蛮报仇。 以前,风凛苑就说过这样的话。 “那如果我说,这件事可能不止是生与死的结果,其中还蕴藏着很大的阴谋,我的,别人的,我只能保证我能与你并肩作战对抗乌蛮,但不能保证你不受到伤害,你还是义无反顾吗?” 所以,从与她结盟开始他就是带着目的,这个她一直都知道。 只是,既然他已经回来了,为什么却隐瞒了后夕昼与犀照?这是否也是他不愿意公布自己真正身份的原因? 如果是这样,那么…… 明月目光慢慢投向了他。 风凛苑微微一笑:“应该就是主人想的那样,我有必须隐瞒后夕昼与犀照的原因,这不会影响你与我之间的联盟,所以主人以后继续叫我风凛苑。” 对,他们一直就是联盟的关系。 也知道雀凛的魂识能留存到现在,是因为强烈的复仇意识,之前被她扰乱之后还出现过消失的情况,所以要想让他稳定且强大的活着,那必须维系他的执念。 “我知道了。” 雀凛见她低头许久不言语,笑着伸手揉了一下她的头发:“不论我是谁,不会有什么改变。” “我明白。”明月莞尔,他是不会有什么改变,只是她心里却改变了不少。 “要不要休息一会儿?”风凛苑问她。 “不了,我得去一趟酆宫。” 她直言不讳之后忽而觉得这话题有些……不自然,上次就是从酆宫回来之后,风凛苑身体出现了异常,而且,酆宫就代表了后夕昼,明月心里莫名就有些尴尬。 “我是为了解决昆仑虚的事。” “主人不必与我解释。”风凛苑说得风淡云轻。 明月忽而有些分不清,那个对后夕昼与她之间的关系耿耿于怀的人,是桃花妖还是眼前这个总是吟着一抹笑意的人? 之前桃花妖还为雀凛打抱不平来着,现在看来……其实当真不必解释。 明月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什么,或许是她自己难以面对后夕昼。 但又不得不直面那个人。 赵明月也不纠结了,起身说道:“那我先去办事。” “好。” 幽都酆宫。 鬼川被急召进宫,到了书房,与书案前的人行礼:“王。” 后夕昼放下手中的册子说道:“看来此事确实并非巧合,似乎是有人故意针对妖王旧部动手。” 先是勾灭。 再到白鸠。 如今又是昆仑虚。 鬼川也觉得太过巧合,可又不解:“属下上次就去查过,这三者之间根本就没有潜在的联系,而且,知道妖王旧部过去羁绊的人着实不多。” 后夕昼:“那白鸠是如何去的烟雨竹林?” “他这些年一直没间断过寻找胡雨涵,他曾经在阴市悬了重赏寻找胡雨涵的魂魄,前段时间突然有人送来能寻找到胡雨涵的灵符,他是顺着灵符去找的人。” “那人呢?” “是个阴阳师,后来还去了白鸠府上拿赏银,结果得知因为他的灵符白鸠才失踪的就被误打死了。” “唯一一个线索人就如此被打死了?”这也很可疑。 “原本以为是个修为很高的阴阳师,可没打几下就断气了,经调查,他不过是一个流落在阴市的小阴阳师,根本就没什么身家背景。” 这才容易被人利用。 地位低下,没本事接大任务,日子必然过得落魄,很容易就被收买,也很容易被灭口。 从这点看来,白鸠的事情这个时候发生更不会是巧合。 第三百七十一章 凶手 但也只是不痛快地听命退下,她若抱怨就输了。 赵明月走出酆宫正门,飞驰又停了下来,明月从车窗看过去,还是酆宫正门门前的桃花树下,还是那一袭红衣人,只是比起那个雨淋湿冻结的清晨,今天的风凛苑仿佛在此地复活了一般。 雀凛乘上马车:“事情办得如何?” “后夕昼让我自己去找阎王求情。” “噢?”这个倒是在他意料之外,“此等大事通常由十殿阎王共同决策,再递交鬼王审理,主人可有信心说服十大阎王?” 原本是没什么信心的,她跟阎王爷又不熟。 “事发一早我正好在十殿阎王那讨了一个愿望,也不知道能不能用那个摆平。” 明月大致将那愿望说了一遍。 雀凛说:“那十个臭阎王可傲气得很,公然以愿望协商只怕他们就算答应也会处处刁难你。” “所以我在想怎么贿赂他们。” “我却知道他们各自的爱好,主人给我一些时间准备,定能让他们很有受用地达成你的愿望。” 果然雀凛给赵明月准备了与阎王的见面礼,再奖赏赵明月务必恭敬的态度,诚恳的话语,最后再拿出他们答应过的愿望申请了下,顺利就得到了满意的审判。 对昆仑虚调换心脏的事情就权当不知道,重新将心脏交换回来就是。 张启正逃狱的罪责不可以免,服役时间要追加四百年。 但昆仑虚此次缉拿逃犯有功,可领一百年的功勋,抵掉张启正的服役时长,相当此次事件的惩罚结果是张启正服役时间追加三百年。 明月是想软磨硬泡到免责的,所以心中还是有点不满意。 雀凛好笑道:“主人不妨设想下无间地狱的惩罚,就会知道这三百年有多划算。” 明月瞬间一激灵,其实她知道已经是最大的宽限了。 雀凛:“张启正逃狱众所周知,这处罚多少都要受些,否则阎王不好交代。” “嗯,我知道。”明月坐正了身子,“你说我是不是太容易感动,后夕昼说,我只听了张启正的片面之词就揣度他的用意,或许是被他利用了。” 看来她挺在意后夕昼说过的话。 “我以为主人是在帮昆仑虚?” 一语点醒,赵明月豁然:“对啊,我只是想帮昆仑虚而已。” “想必鬼王也因此才没有追究此事的责任,他那人面上冷淡其实心细着呢。” 居然这么轻易就对后夕昼做出了评价,是用三弟的身份吗? “主人为何如此看我?” “你是对后夕昼没信心还是犀照?” 就知道她还是忍不住会问,雀凛莞尔一笑:“你那么喜欢后夕昼,我要说了,你到时候是帮我还是帮他?” “哈,能别开玩笑了好吗我喜欢他……还真的是后夕昼?”赵明月怎么的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后夕昼再坏,但他不至于会对自己的兄弟下手。 可雀凛却颔首:“那一场战役很惨烈,我是用身体替后夕昼挡了致命一击,但最后让我魂飞魄散的人也是他。” “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看,主人现在就先替他说话,不相信是他,而是觉得是我看错。” 明月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正常都这么聊天的吧?” 雀凛不说话就看着她。 明月更是心虚地推了他一把:“说了没有!” “那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主人可要替我保密,现在我可是最弱的,主人得守护我……” 话语带着三分玩笑让明月没好气地笑了,然后,又将自己与后夕昼说的关于白鸠与勾灭的事件,又跟雀凛说了一遍。 雀凛绝美的脸庞陷入了沉思,又给她出了主意:“这么说,很有可能下一个受害者也是孟幽、陆吾与黑白无双等人,如此的话,不如做了一个预演。” “如何预演?” “制造一个意灵缚空间,激发孟幽与陆吾他们最深的羁绊,推测出即将可能发生的事情,判断下一个事件发生的地点,看是否还与前三个事件有相通之处。” 这个倒是可以一试。 只是,这种意灵缚空间需要强大的法力,据说妖王是最能创造异灵空间的人,听后夕昼说,九曲城就是妖王用肋骨作为媒介创造出来的。 而他魂飞魄散之后,一缕残魂的意念都能创造了一个冥界桃花林,还有一个新生的共生体桃花妖风凛苑。 “你身体能吃得消吗?” “当然吃不消,我的主人,我现在可弱可弱了,所以这件事我无能为力。” 那不等于白说? “没关系,我再想想办法。” 第三百七十二章 公事,私情 再次踏上酆宫。 赵明月依旧觉得自己是人正不怕影子斜,来找后夕昼就是为了公事。 她自己这么认为无所谓,但后夕昼居然比她更公事,陀泽传话说:“陛下正在议事,让城主且先等候。” 明月便在外头等了将近一小时,终于见到几个鬼官从室内出来,见到赵明月他们这会儿倒是拱手行了礼。显然现在赵明月的名声已经在黄泉传开了。 明月要进书房后夕昼却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鬼差,她只能在门边拘礼: “属下……” “何事?” 后夕昼脚步未停似乎是要与身后的鬼差出行,明月这事又得坐下细谈:“属下可否占用陛下一些时间。” “城主,在下这事也等不及,你还是稍微晚些时候。”后夕昼身后的鬼差连忙截人。后夕昼只是淡淡看了赵明月一眼,便继续往外走去。 急事。 她这事吧倒也不着急,就是她自己这性子有事就必须得立刻去行动,以前他也忙,但从来不耽误她的请求,只是没想到这几天找他办事确实如此的难。 “城主脸色并不打好,不如先去休息休息,等王回来小的立刻告知。” 她脸色能好到哪儿去,无极之渊受的伤还没完全消退,后夕昼当然也看得到可居然连句问候都没有,那日还说什么…… 魂飞魄散也好,赵明月,来本王身边魂飞魄散吧,我会像你守着楚子晏的记忆那般守着你的记忆,千年万年,不到灰飞烟灭不休止。 说过这样的话,睡了两觉起来又变成了这种无情无义的模样。 欠揍,没见过这么欠揍的。 “不必了,我过些时候再过来。” 雀凛与飞驰依旧等在门外,方才已经见到后夕昼的王辇离宫,赵明月这样颓然地走出来:“怎么,不顺利?” 明月点头:“没轮到我请示,他就被人请走了。” 这倒是有些奇怪了:“或许是有急事。” 她也这么劝慰自己。“先回风华楼,你将心诀传授给我,我先掌握术法。” “主人即便能穿梭黄泉但不过是个人,你该休息。” 还真是,有时候还真忘了自己还是个人。 赵明月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有点累,伤口有点疼,有些心浮气躁的……失眠。躺不住就坐起来打坐,然后开始反复琢磨风凛苑传授的心诀。 不行,还是得立刻找后夕昼讨论这件事,她就不信,他还真就对她的事情漠不关心了。 于是只叫上飞驰又去了酆宫。 喜欢坐在屋顶上月的雀凛看着远去的飞驰,嘴角弯起无奈的笑意,继续对月自酌,那渐行渐远的马蹄声让入喉的酒也变得苦涩起来。 又是徒劳无功。 后夕昼彻夜未归。 陀泽说,他被魔君邀请去了紫辉宫,尚未归来。 紫辉宫,有他的挚友犀照,还有那个与他门当户对的魔族小主犀岚,彻夜未归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为什么她的心里就那么不是滋味。 那天义正辞严地拒绝他,宁死也不肯屈从的人,确实是因为公事跑了很多趟,可却被私人的情绪弄得极为烦躁,找借口拒绝又在找借口靠近到底有什么意义。 赵明月,你在患得患失什么? 后夕昼一直就有犀岚,而且,他承认过他喜欢一个人类女子,喜欢得连她丈夫都杀了,凭什么还以为他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城主……明月城主。” “不了,陀泽,我先回去,今晚来找过鬼王的事就不必与他通报了。” “诶?”城主这两天跑了很多趟,还半夜三更过来居然说不用通报? 明月也觉得可能唐突,笑了笑:“我突然没那么着急了,王最近太忙,就不必为我的事情忧心。” “……是。” 与飞驰回九曲城的半道,赵明月忽而改口说道:“飞驰,不回去了,我们去桃芷山。” 后夕昼回来已是邻近黎明,陀泽掌灯接他进入寝宫,将灯递给了一旁的鬼差,他进去替后夕昼宽衣,交代一些主人不在时发生的一些事。 说道最后,欲言又止。 已经好几次舌头在这儿打结,后夕昼没好气沉声道:“说。” “就是,明月城主来了好几趟,好像很着急。一个时辰前还来了一次走的时候却交代不用告知王……” 后夕昼垂下眼睫,好一会儿才问:“可有说为何事而来?” “并未说起。” 后夕昼静立须臾,举步走向浴池。 第二天白天赵明月没来。 冥界东北部天澜发生了袭击事件,一直利用黑灵石力量百战不殆的黑灵营突然发生了相互厮杀的画面,原因仅是因为一个刺客的入侵。 第三百七十三章 他人园中花,藩篱重重隔 “看把你高兴的。”犀照将犀岚的手放在手心里拍了拍,“两个要求,凡事以大局为重赵明月的灵犀之力要用在对付乌蛮上,再有,赵明月确实道行颇高别掉以轻心。” 哥哥这话她可不爱听:“她不过是稚嫩的人类,我可是数千年的修为。” “听话。” “知道了,看我的吧。” 若是一切都是大哥推测的那样,赵明月,你还会如此厚颜无耻地围着二哥吗?到时候你就该知道二哥对你不过就是……利用! 为楚子晏报仇? 笑死人了。 后夕昼,当赵明月知道这一切真相的时候,看你还怎么挽回! 原本一心是奔着寻找赵明月的后夕昼,见到梅园敞开的后院长廊里坐着的雀凛,脚步骤然慢了下来。 背对他的雀凛穿着红衣挽着袖子,半伏在在桌前画画,不一样的人但举止却很相似,画画的时候有个坏毛病,说了很多次都改不掉。 呐,沾了水的画笔就乱甩。 几滴水渍溅在后夕昼的衣袍,云瑶连忙上前:“不知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云瑶参拜鬼王。” 雀凛才恍然回头放下笔起身请安,低眉顺目神色淡然:“参见鬼王。” 不是那个夺门而入便唤二哥,不是一双明眸坦然直视,雀凛你回来却不愿意与我们相见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后夕昼没有说话只是抬了一下手,示意免礼。 雀凛却看向他身后询问:“王来此怎不带上我家主人一起回来?” 他居然有此一问?“赵明月……还不曾回来?” 雀凛眉目一动:“我主人昨晚连夜去了酆宫,难道又没能见到鬼王?” 又…… 他这是讽刺还是当真不知明月去了哪儿? “不曾遇见。” “那可糟了,在下还以为主人在酆宫,连来登门会友的夜十也只能打发走,王居然不知我家主人去了哪儿?” 雀凛说着这些倒也没有着急的意思,后夕昼却有些坐不住,毕竟在天澜才发生了那么大的事。 “昨夜天澜之地被入侵,此事非同小可,你尽快联系你家主……赵明月。” 雀凛低声一笑:“是联系我家主人还是联系赵明月?王为何突然改口。” 其实他该知道的,这家伙说话有时候很欠揍:“速速联系吧。” 看他不急,后夕昼想赵明月必然没事起身就要走。 雀凛却幽幽说道:“主人几天之前跟在下说,想要利用光阴年轮制造一场意灵空间,预演孟幽与陆吾等人的心念,想必是想得到王的帮助,谁知王却翻脸不认人,将我家主人拒之门外数次……” 原来她是为了这个。 难怪没办法从她脚上的替命锁寻到她的踪迹,那家伙,又去了尨豸狱。 悬着的心稍微放下来。 “你去将她寻回。” “在下给她发了不少信并没得到回复,属下也不知她去了哪儿。” 他都说出了赵明月想要利用光阴年轮,凭他的才智怎能不知赵明月在哪儿?后夕昼回头斜睨那人。 雀凛眉目清淡地颔首:“若是王知道,还请给我主人一个交代,省得她一等再等。” 如今知道他的身份,才听出来这言外之意如此明了,他曾问他: ……“王来九曲城赏梅?可惜啊花开的时候不来,花谢了来有何用?” ……“面孔可以用面具遮蔽,心却不能。有些人交往交的是表皮,有些人交往掏的是心窝,往往交心的人最笨,最没好下场。” ……“鬼王大人一直如此吗?对儿女情如此,对手足情亦是如此吗?” ……“我的鬼王大人这是为何呀?咳,晏王已死,我又用过大红花轿抬过她……我做她的人有何不?反正她已经,一无所有了。把她身边的人都杀干净,你就舒服了。” 以前觉得含沙射影的话难听如今才明白这字字诛心。 现在才知道,为何他什么都知道,却什么也没告诉赵明月。 这可怜的家伙。 那可怜的丫头。 后夕昼沉声道:“她在尨豸狱,去把她找回来吧。” 这家伙不对劲,雀凛眯起那双迷人的桃花眼:“在下法力浅薄,王封的门进不去。” “你……” “在下是个魂器,主人需要随传随到,既然主人没传王又确定她安全,那在下就继续作画了,恭送鬼王大人。”说着他还当真就坐下继续作画。 后夕昼给他弄得有些急了:“昨日入侵天澜的极有可能是乌蛮,你就不担心?” “若是主人被乌蛮怎么了的话,王可比在下有用多了。” 想揍他! 后夕昼就不信他当真能坐视不管?一怒之下甩袖离去。 雀凛微微侧过头看那离去的背影,其实他是看着赵明月昨儿半夜进的尨豸狱,所以才如此不痛不痒地刺激后夕昼,就不信那家伙没见到赵明月之前能坐得住。 雀凛回头沾了颜料作画。 第三百七十四章 愚己式表白 赵明月笑出了眼泪指着画面上的楚子晏:“大骗子楚子晏……在我看不见的时候你究竟都做了什么?非逼我把你拉到洞房里才肯说你喜欢我……还敢说你不喜欢我,混蛋,你其实很早就喜欢我,对吧……” 这个山洞对明月来说就是一个逃避外界所有困扰的地方。 她一个人对着过去放声大哭放声大笑,只是偶尔听见洞内回音才觉得心里寂寞得如同这些回忆。 当她不在的时候,这些记忆就如同被闲置的过期胶卷,再也没人播放。 只是明月想不明白,当初后夕昼分明已经毁了的洞口在她方才进入的时候,又已经修缮完好,明月微微有些走神了,难道后夕昼还经常来这儿? 正想着,光阴年轮上忽而发出后夕昼的声音。 “平生不会相思……” 什么鬼?! 赵明月吓得没弹起来。 眼前的场景迅速转化成了后夕昼第一次带她进入九曲城的画面,他教她辨识妖与人,让她给他买折扇题词,做完这些她有些不甘心,借口人有三急去河边透气。 还故意拖着时间不肯回来,而后夕昼就在原地,倚着一株桃花看着扇面,趁她不在的时候,用手轻触扇面的字迹。 他很喜欢那把扇子,看了又看,忍不住低声念: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声音低而沉,居然有一些楚子晏声音的辨识度,赵明月都以为自己幻听了。一定是长时间待在这里,满脑子都是楚子晏才有这样疯狂的重叠。 后夕昼不可能像子宴,怎么可能像?! 可为什么这里会跳出后夕昼的记忆画面? 这跟她没关系对吧,只是因为后夕昼也在这里呆过,所以光阴年轮才会刻下他的记忆,后夕昼就是纯属乱入。 只是…… 居然在看着楚子晏的画面,还能想起后夕昼带着春风笑气息醉人的亲吻,他蚀骨销魂的唇,还有几乎抱断她腰肢的力道,如今仿佛还在腰间隐隐作疼。 那天悬浮的半空,潮湿的空气,还有他身上散发出掠夺般的气息,让她身上某种晦涩的渴望恍如在某个与楚子晏缠绵的梦境里般沦陷。 那种渴望被拥抱的心思,终于赵明月眼眶里的水哗得流了满脸,慢慢地脸埋进手里,脊背颤抖。 无论有多羞耻,多罪恶,赵明月你能骗过别人但你骗不了自己,你……喜欢上了后夕昼。 如同一个被虐待狂一样,被这个人耗尽了恐惧、仇恨、猜忌与所有负面的情绪之后,也被他那些沉默的善待直击心灵。 她如同一个害怕寒冷的雪人,遇见了后夕昼这灼热的火焰,明知不可靠近可却不知不觉被温暖吸引,然后被他温暖着也消融着…… 终究是一场奔赴毁灭的情债。 “楚子晏,反正就算我死了在奈何桥头也不用面对你,所以我无需有罪恶感?哪怕现在看到你曾做的这些喜欢我的举动,你也忘记得一干二净。” “可是我,在每个人身上都找你的影子,觉得风凛苑像你……好脾气时候的你,但他比你好太多了。其实慢慢地就会发现最像的人是后夕昼,就连喜欢贴着人背后睡的习惯都很像……” 漂流在海上棺材里他那一个背后的拥抱,其实她是醒了的,只是假装睡觉去贪图那个恍如重温旧梦的依偎。 原来,并非不知不觉,而是她一点一点的纵容,才让那个人不断地走近。 “我是疯了吧?” 是疯了。 赵明月埋头在双膝之上双手捂住脑袋,许久之后双手往下交叉在身前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明月呃……嗯……” 耳边传来楚子晏沉重的喘息,那画面居然是冥界桃花林的洞房花烛夜。 明月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仿佛是醒着在做梦,呼吸温热地看满是桃花的室内,柔软床上一双交缠的人儿。 原来,楚子晏在欢爱时一直在看她,没错过任何,从他的视觉再看自己,明月瞬间脸红心跳格外羞涩。 楚子晏却喜欢极了,随着她表情细微变化,他的身体也跟着越发亢奋,情到深处欲罢不能地将她抱起来…… “明月,明月!” 他最大的情话是不断哑着嗓子喊她的名字,最大的喜欢就是身体力行,还有发出与平日清润嗓音格格不入的闷吼。 突然涌出的缠绵画面打乱了赵明月纠结的心绪,此刻仿佛又回到了彼此交付最初的那一夜,从疼痛到沉沦那种铭刻于身体最深处的体验,再次在体内撩拨,在心脏上敲击。 头一次真切的明白,何为深闺怨妇的空虚,赵明月紧紧捏着自己的手臂,口干舌燥,面红耳赤…… 只是,最是脸红心跳的那一刻。 她看到了步入画面之内的黑影,后夕昼的目光也停在了楚子晏爱着她的场景,立体的活色生香的画面让他脚步也停住了。 楚子晏看她的每个视角他们都清晰的看到,包括两人负距离接触的那儿…… 直击眼球灼人的画面让后夕昼喉头一更,不由的咽了一下嗓子。 第三百七十五章 把最好的妖族还给你 后夕昼错愕,窒息了许久才找到声音:“你……说什么?” 不曾想过还能听见她跟他说这句,所以嗓子格外低哑。赵明月喜欢他?他是后夕昼她也喜欢吗? 居然吓成这样…… “哈哈哈哈。”赵明月捧腹大笑,笑出了眼泪湿了她本就红肿的眼眶,“我说我喜欢你啊,喜欢你把我当兵器,喜欢被你利用,喜欢你让我去送死,喜欢你骗我……” 她转过身去,闭上眼睛泪如同断线的珠子,深呼吸回头瞪着他,冷笑。 “你当我傻的吗?” 如此说完,就能斩断所有的痴念了吧? 赵明月如他所愿召唤了风凛苑。 雀凛出现在两人面前还有些不大适应,看赵明月那哭红的眼睛,再看站得如同磐石一样僵硬的后夕昼,他对二人行礼。 “鬼王,主人……” “风凛苑,带我回家。”赵明月说道。 气氛很不对,这两人一定发生了什么,雀凛好生询问:“好,飞驰呢?” “不要飞驰,你抱我回去。” 雀凛骤然一顿看向了后夕昼,这家伙都干了什么让赵明月这样? 后夕昼手中捏着魂碟,将飞驰递了过来。 雀凛伸手要接,赵明月忽而上前抓住了雀凛:“不要飞驰,我要你带我回去。” 后夕昼这蠢猪到底对赵明月说了什么!雀凛想揍人,他这幅鬼样子当初到底是怎么让赵明月如此死心塌地的? “好,我带主人回去。” 雀凛上前,原本该刺激某人抱着主人回去的,已经有了这样的念头,最后还只是牵着她的手,飞花环绕瞬息移动,消失在了后夕昼的面前。 你可真没出息了雀凛,好好的机会就该把握才对。 只是那面具男看着可恨,又有点可怜兮兮的,赵明月要是发狠,后夕昼估计什么都做不了,鬼王啊鬼王,你也怂成这样的一天。 明月回到梅园,空音雪与朱萸就围过来。 朱萸:“飞驰呢?” 空音雪:“赵明月你……” 想说什么的空音雪见到赵明月红红的眼顿时收住,担忧地看向雀凛。 雀凛松开了扶着赵明月的手:“雪儿扶主人回去休息吧。” 空音雪上前扶着明月低声问:“还好吗?” 明月忽而觉得心酸,笑了笑:“还好。” “那飞驰呢?飞驰怎么还没回来!”朱萸那胖嘟嘟的嗓门继续追问。 雀凛挡住要追上的小猪儿:“飞驰我知道在哪儿,猪儿过来,我告诉你。” “噢!”朱萸立刻跟着他转身走回来。 雀凛回头看了一眼明月对云瑶示意,云瑶立刻会意跟着雪儿过去,他才回头与朱萸解释:“飞驰出去办事没两天准能回来……我早上听庖忠说今天迎风楼会做烤全羊,猪儿快去大厨房,一定有好吃的。” “我知道,早上就看到他们在宰羊了,还想让飞驰跟我一起去呢,现在我还是自己去吧。”朱萸立刻乐滋滋去了迎风楼。 雀凛站在大厅,看着赵明月房间的方向许久没动,好一会儿云瑶走了出来。 “公子,我已经放了热水给小主人沐浴,雪儿再外头候着,小主人说肚子饿,需要叫庖丁准备膳食吗?” “吃的我来准备,你去看着别让她泡水太久。” “是。” 赵明月洗澡吃饭然后睡觉,躺在床上的那一刻回想起发生的一切仍旧觉得,一种想要握紧拳头一样的不堪回首。 只是人到了一种极限之后,总会给自己找到一个峰回路转的借口,自我心理安慰,这样撕毁一般将两人关系说穿也挺好,这样就不会再有蠢蠢欲动的理由。 疲累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的,赵明月沉沉睡去。 从下午开始,那个房间就安安静静的。空音雪骗腿守在走廊外,连路过的人脚步声大一点都会飞去一个白眼,朱萸根本就不敢过来,空音雪护犊子那劲儿让人望而却步。 两只鸟儿叽叽喳喳地飞过。 空音雪两道冰雪飞去,两只闹腾的鸟儿就掉下来,猪儿哆嗦了一阵躲在云瑶身后。 “空音雪好凶。” 云瑶见惯不怪,平日嗓门最大脾气最大的就数空音雪,赵明月也会被他骂得头冒金星,可一旦赵明月真有什么事,空音雪就会变成护着鸡崽儿的母鸡。 雀凛走过去,将两只冻成冰块的小鸟捡起来,双手摸了摸,几片花瓣零落之后,两只鸟儿复原被他放飞出去。 第三百七十六章 疑点 次日。 即便再不愿意,赵明月还是得出现在后夕昼的面前。 这次来的时候,他连早朝都还没下一直与鬼臣们在议事,陀泽说要去通报,明月说不用,已经过了中午应该也不会等太久。 陀泽便将她引到花园一隅的凉亭坐下来,然后将各种人类的水果给她端过来,书本备着一本怕她闷着。 “谢了。”明月将书册拿过去翻阅。 陀泽说:“虞芽儿在练琴,小的去交她过来陪城主说话。” “不必了。” “那……您先坐着,等王散会小的立即传话。” “嗯。”陀泽退下忙了去,这段时间酆宫与紫辉宫都很忙碌。 陀泽走后没多久,明月听到凉亭外传来脚步声余光望了过去,就见一袭紫色的裙摆。 犀岚。 犀岚踱步而来,腰肢袅娜,往赵明月对面坐下来,一手支着下巴看着她。 以前看这人类故作清高的模样她心里是气的,现在看着可真可怜,可怜到光看着她一无所知的模样,就觉得分外的痛快。 “明月,好久不见呢。” 赵明月这才抬起视线,做出一副才知道她来了的模样,放下手中的书册淡淡一笑:“犀岚小主好久不见。”然后将视线调回书本上。 其实,犀岚动过手脚的事情,估计后夕昼跟犀照都知道,只是碍于她的身份所以只字未提也不曾追究。 明月是不想得罪她找麻烦,也没心思跟她斗。但她若自己找上门来,可还真就是到了她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时候。 “明月啊,我听说你之所以来黄泉是为了给楚子晏报仇的?” “呵。”明月笑了一声,没回答。 犀岚又道:“你对楚子晏可谓用情至深,只可惜啊……他未必就如此待你吧。” 今天这犀岚小主怎么对她与楚子晏怎么这么感兴趣?这跟她有什么关系?既然跟她没关系,赵明月对她的试探或刺激一点都没感觉。 “呵。”赵明月又回给她一个笑容。 犀岚啧啧几声,嗤鼻一笑:“长着一副笑话的脸还浑然不自知?总会有你哭的一天,赵明月,我要是你早就找根绳子上吊了。” 没有后夕昼在一旁她连演都不演了,直接抨击人呢? 明月依旧不言语。 犀岚没刺激出乐趣,又不能现在就全盘托出所以又换了一个话题:“听说你最近老往酆宫跑?怎么,这么快就把楚子晏忘记了要勾搭上鬼王?” 说了这句话她噗嗤笑了。 “赵明月,呵呵,你到底是喜欢宴王多一点呢,还是喜欢鬼王多一点?” 说完她更是笑得一发不可收拾,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明月合上书册并放在桌面上,然后看着笑得天花乱坠的犀岚。 “犀岚,作为朋友,你告诉我,我该不该答应他……” 犀岚的表情一顿。 明月很苦恼地扶额:“你知道,在冥界也就你把我当成朋友所以我才问你的,后夕昼一直缠着让我做他的女人,而且,还对人家动手动脚的,你说……我该不该答应跟他好呢?” 犀岚变色瞬间大变。 明月对她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犀岚怎么办?我都说我不能对不起你,但后夕昼一直解释,他只是将你视为挚友的妹妹,你说,我要不要答应呢。” 她能不知道赵明月这是故意激怒她?犀岚嘴角抽动几下,忍住想要掐死赵明月的冲动,只能不断地想不久的将来,她让她知道真相痛不欲生的模样,才能平复心中的怒火。 犀岚心中有了赵明月与后夕昼之间的把柄后,却很想与赵明月来一次正面的交锋,她真的不相信,凭自己的道行还奈何不了这个人类? “你想答应他就答应啊,不用顾虑我,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还有,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可要好好想想你那为你惨死的好姐妹傅……傅什么来着?” 犀岚长篇大论,唯独这一句击中了赵明月的心扉。 知道点中了赵明月的软肋,犀岚顿时舒坦了不少。 “当初信誓旦旦要替好姐妹报仇,怎么,如今却要跟好姐妹的仇人在一起吗?还说鬼王说他不是凶手?当初傅若水死的时候楚子晏就在现场呢,你相信鬼王还是相信楚子晏的呢?” 明月悄然咽了下嗓子,忽而看向犀岚:“你不说我倒是忘了联想,既然鬼王是你二哥,为何当初你那么就将他是凶手的事供出来,这不是很矛盾吗?” “……”没想到赵明月抓住了她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不过这又如何呢?犀岚无所谓说道,“因为我确信就算当时所有的阴阳师加起来也绝非二哥的对手,我自然就说出来了。” “既然我们所有人都不是他一个人的对手,他又何必杀傅若水?”赵明月的语气有些逼人。 犀岚最不喜欢她那一双仿佛能洞察人的眼睛,哼了一声:“你说他是为何呢?” “当时在场的有你、子宴与若水,但被定成凶手的人却连影子都没有。”赵明月眯起眼,“犀岚,难道……” “难道是我?”犀岚想了想也不否认,不够没打算继续留下来,有些顾虑赵明月可能会越推越深,“若是我,你家宴王怎么就没告诉你呢?” 不能再说了,万一赵明月真的推敲出来,可就不好玩了。 这件事,她要拿做最后的筹码击溃赵明月。 当她知道后夕昼就是楚子晏的时候,或许还会心软回头,可若是知道楚子晏从头至尾就是为了她体内的灵犀之力,赵明月啊你还相信楚子晏的感情吗?还不后悔自己不畏生死下黄泉举动吗? 犀岚放肆大笑,翩然离去。痛快,真痛快,后夕昼,你想要留住她不可能,我连你们的回忆都统统捏碎! 赵明月被犀岚绕得有些困惑。 第三百七十七章 相认 后夕昼撩袍往石凳上坐下,对着明月稍微抬手,免礼。 虞芽儿欠身恭敬地退到凉亭之外。 后夕昼询问:“是要说意灵空间之事?” 他已经知道了? “是,恳请鬼王协助。” “好。”他毫不犹豫地答应,态度依旧公事公办,跟他处理鬼族其他事件没有不同。 见明月拧着眉头又要开口。 后夕昼说道:“尨豸狱内的记忆,本王会处理。” 这么说立刻让赵明月想到当日他看见的画面,她挺直脊背:“多谢,那今日戌时我会与陆吾他们前往尨豸狱。” “好。” “……告辞。”赵明月走了两步。 “慢着。”后夕昼叫住了她。 赵明月脊梁骨挺得更直转过头来,心中不觉猜测他想要做什么。 后夕昼只是拿出一块魂碟放在了桌面,是那天她执意要让雀凛带她走也不要的飞驰,如今想起当日那个举动不免觉得有些可笑。 而他只是要还她这个而已,没其他任何表示。 明月俯身拿了魂碟举步离去。 原本以为自己装得密不透风,可还是被他冷淡至此的态度一下击穿。 当在意一个人,不管自己准备得有多充足,若是博不得他一笑在他面前都是弱势的那方,只要在意,你就输了。 离开后夕昼的视线范围之后,赵明月站住脚步深呼吸,忽然不觉自己已经抬起手捂着心口,见她如此原本要走过来的雀凛驻足许久,又折身走了回去,靠在她看不见的墙边,头抵着墙仰望着前方无奈一笑。 等赵明月走了过来,他离开墙面笑着问:“可还顺利?” 明月也笑着点头:“嗯,他答应了,我们按计划行事就好,走吧。” “既然都答应了,怎么主人还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我垂头丧气?有吗。” 雀凛仔细将她看了一遍莞尔:“好像……真没有。” 按原计划进行,戌时的意灵缚空间在利用光阴年轮的推动下进行,进洞之前明月还有些担心,怕大伙儿会看到关于她之前的记忆。 不过进来之后,看见的就是他们这几个踏入洞内的人而已,不觉就松了口气。 后夕昼已经在等候,依旧一身黑袍,带着面具向洞内从未有过什么似的,他跟往常一样冷淡没有异常,唯独赵明月的心起起落落。 之前那么介意后夕昼窥视她与楚子晏的记忆,如今再想到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这洞内后夕昼想来就来,若是有意要看,不早就知道了吗? 那日在他面前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显然是欲盖弥彰。 自己把自己弄得像个笑话。 洞内过分安静,明月才猛然回神,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显然方才后夕昼是跟她说了话,而她分神了。 雀凛提醒:“王让主人布局。” 明月正色掩饰掉自己那一瞬间的失神,收拾了情绪有条不紊地布局,各就各位之后,由她注入意境。 光阴年轮慢慢随着意灵缚的意境铸造场景,其实这种术法赵明月也用过,在空音雪控制的银川结界之下,她给出意境由倪往推行,然后破了修罗鸟的诅咒。 只是,那个意境是赵明月已经推测出事情的大概,制造过往的场景。 而这个意灵缚空间,是激发潜在的心愿去推想未来发生的事,雀凛给了她心诀与意境,但雀凛没想到赵明月制造出来的意境会如此精致,不管是场景或是故事的布局,层次分明,画面清晰。 越是逼真的意境越能让人身临其境,也就越容易带入受术者。 只是越是清晰的画面就约会消耗施法者的灵力,后夕昼忍不住看向主位上的赵明月,无论做什么都会全力以赴的丫头,怎么会不执著? 最后,黑白无双两人的意境无法推测出任何线索。 剩余的,推出了两个地点。 地池与洪武。 当然,通过制造梦境一样的意灵缚推出的线索并不代表必然发生,但却能给出非常大警示作用。 只是,赵明月依旧无法明白,这些事件的发生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 北冥、苍南、无极、地池、洪武…… 这些地方遍布东南西北各个方向,但从地点入手似乎没能找出什么联系,不过这些地方又个共同点就是,都是能源凝聚的福泽之地。 大伙儿散场已经是次日清晨。 明月与雀凛说道:“我想要一幅九曲黄泉界的地图。” “地图?主人请鬼王馈赠最好不过。他有一张地蚕老鬼织的九曲黄泉界地图,薄如水面,详细到每个家族、街巷的分布,放在手中不过如同一张小手帕,只要点开就会放大,手轻触地图就会呈现立体的地形……” 听雀凛越说越夸张,这都堪比当代的卫星地图了好吗? 第三百七十八章 对比 这两个字让雀凛有想要揍人的冲动,他凭什么轻易说出这样的话? “就没想过也许坦诚是更好的结局?如果结局已注定,为何不在结束之前告诉她一切!” 何尝又不想?后夕昼许久没说话,看向雀凛低声一笑:“你说为何?” 这笑声饱含无奈与自嘲。 “以赵明月的性格知道了会如何?” 后夕昼说话向来语气冷淡没有起伏,不屑与人争执,他会在争执之前就把人干掉,对自己也是一样,心绪起伏如山海,也只会沉默与冷淡的表达。 即便只是如此,气头上的雀凛被他这么一问火气还是逐渐弱了下去,其实,他也明白后夕昼的顾虑,因为感同身受所以才无言以对。 后夕昼沉默地喝酒,沉寂的夜晚只能听到酒在坛中发出的寂寥声音。 原本满腹牢骚的雀凛也被他的沉默影响,跟他坐着并排喝酒。 以前觉得两人天人永隔时会经常怀念对方。如今就在身旁,男人之间的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一口一口闷的烈酒,以前也经常如此兴致来时,喝个三天三夜不让起身。 后夕昼将酒放在墙头。 从未想过,与雀凛和赵明月之间会是这样的相逢,终究不大喜欢这样的纠缠,只是此刻有些卑鄙地觉得庆幸。 “你把赵明月带走吧。” “你……说什么?” “你跟赵明月都离开这里。” “你把我当什么了?” 雀凛说完顿时觉得心虚,几千年的情谊,从第一次见面他就认出了后夕昼,也知道他与赵明月的关系,可却……还是对明月动了心。 为做出这样的选择他给自己很多的理由,不管成立或不成立,都是因为改变不了他对赵明月有非分之想的事实。 忽而有些撒气地说道:“早知今日当初你何必……”话说到此他深深呼吸止住了继续往下说,再说下就忍不住会想要与他盘根问底。 他没继续说,后夕昼不明白他说是当初是与明月的当初还是什么时候的当初,他只知道,雀凛如今最好还是远离这一场纷争。 “我是认真的。” “什么时候你也有了当悲情英雄的情节?” “剩余的事情由我来了结。” “你能吗?在赵明月面前这么说也就罢了,你现在告诉我你能用什么办法?”雀凛淡淡反问。 “那你与赵明月留下来又有何用?” 是,他现在是没多大用处,一没实力二没权利,三…… 雀凛抱着酒坛低声一笑。 “以上的问题你都回答不了,那你就告诉我下一个答案吧,我怎样能把赵明月带走?” 是,怎样能把赵明月带走? 后夕昼再次哑口无言。 雀凛低声笑了许久,单手抬起酒坛灌了一口,用袖子擦了擦嘴儿:“对一个女子而言,或许你拼尽全力放她走,还不如让她用尽全力爱到最后来得幸福,如果她的结局注定是死,后夕昼,你非要等到她死了之后才后悔荒废的这几年吗?” 如果爱到结果,是他必然会死,那他或许还能义无反顾。 只是如何把赵明月推到风口浪尖上,当年南天守护神陵光神君也无法逃离神魂俱碎的后果,赵明月又如何能避开魂飞魄散的命运? 可如果注定要魂飞魄散,就让她带着仇恨与遗憾走到最后吗? 他想过雀凛说的那些,实在无法将她从命运中解脱,所以才会跟赵明月说,即便魂飞魄散也在他的身边魂飞魄散,才会豁出去…… 直到直到风凛苑就是雀凛,他才忽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若是生命之中两个重要的人远走高飞,未尝不是一件幸运的事。 只是雀凛问他,如何说服赵明月离开? 没有办法。 当真没有没法吗? “既然知道不能就去见她吧。” 见她? “哼……”后夕昼忽而低声笑了笑,忽而操起酒坛大口大口地灌下去,埋藏了太多年的酒烈得让他冰冷的心都快燃烧起来,灼烧的感觉到了喉管,再一口一口灌下,如同喝下烧红的刀子。 一口饮尽剩余的酒。 “哼哼哼。”偏头看雀凛,忽而咧嘴一笑,“好,我去见她。” 依旧习惯地把酒坛子砸到楼下,哐当碎裂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清脆,像一颗心脏摔碎的声音。 后夕昼不大会排解情绪,高兴极了只是笑两声,也不知道他有没不高兴的时候,只是偶尔见他一个人来城头喝酒,雀凛就说他,你要是不高兴就砸喝空的酒坛子。 后夕昼说,没不高兴。 那觉得无趣时,也可以如此。 第三百七十九章 殇 哪一个? 一个是楚子晏的太月玉,一个是他摘的珊瑚,从她一起拿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泄露了自己的心思。 理智很明白地告诉自己,珍爱生命远离后夕昼,但睹物思人时忽然见到物主,狼狈而又紧张。 悄悄在心里深呼吸,赵明月毅然伸手去拿他右手边的太月玉,快要拿到的时候他忽而抬高了手: “可想好了?” 赵明月脊梁骨挺起:“那块珊瑚放着也碍事你要拿拿去……” 后夕昼还没等她说完便毫不犹豫将珊瑚掷出去,明月面部骤然一惊。 还真是说丢就丢?明月还没缓过神来,满脸舍不得地看着他丢出去的方向,后夕昼回头,她又做出“做得好”这样的表情。 “方才那表情是舍不得?” 明月不屑一笑,没回答,只是伸出手:“把我的玉还给我。” 后夕昼目光凝视着她倔强的脸庞,抬起手,将东西往她手心里放,明月大吃一惊,居然是珊瑚不是太月玉?他不是丢了吗? 后夕昼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你那么喜欢,本王如何舍得丢?” 那他刚才丢的东西是太月玉,赵明月脸色大变立刻要跑去寻找,后夕昼一把将人拉住,赵明月恶狠狠回头:“你放……” 手。 又是话还没说完,后夕昼手中垂挂着一块映着上玄月的太月玉。 这玉他也没丢。 所有对他发火的借口被堵在喉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拿到玉的瞬间被后夕昼扯了挂绳,明月毫无防备地跌入后夕昼的怀中。 烫着一般退开。 又被后夕昼铁壁圈着往怀里箍紧。 赵明月推搡了好几下,后夕昼却越抱越紧。 “明月……做我的女人,哪怕魂飞魄散也要在我身边,本王是真心的,从不计较你心里有谁,你过去有谁……赵明月,相信我……” 无法挣脱的拥抱,还有那低沉的轻柔耳语,让挣扎的赵明月慢慢停止了无谓的挣扎,或许这又是一个借口,以挣不脱为借口依偎在这个让她心烦意乱了无数天的人的胸膛。 无论嘴上有多抗拒,可心却喊着要妥协。 她又变成了那一个怕冷的雪人儿,靠着这一团将她温暖得想要沉沦的火焰,用连自己都听不大清楚的声音说。 “放开我。” 他却几乎咬上她的耳朵:“明月,你喜欢本王,对吧?” “撒手……” “当你放下太月玉对着珊瑚微笑的时候,赵明月,你敢说你心里想的不是我?” “没有。” “你在想我亲你的事?还是在想我抱你的事……” “我没有!” 被戳中心事的赵明月仰头大声否认,声音却再次消失在他的嘴唇里,今日的酒气比起那日更重,明月都能尝到他嘴里的春风笑醇厚的酒香,被他用唇舌一波一波送入口中。 剧烈的反抗,换来的是更剧烈的强吻。 赵明月被推在芭蕉亭的柱子上,后夕昼的身体紧紧压着她,身体几乎被他贴着抬起来。 最初的反抗与理智,在他渐强的的激吻之中消失。 她已经无法去分辨这个吻是不是跟楚子晏的一样,因为楚子晏从不曾如此狂暴的亲吻过她,楚子晏从不喝酒,从来没给她如此凛冽霸道的亲吻。 只是,沉沦之后,觉得这个吻唤起了与楚子晏在一起时,那种身体的反应。 想要……回应他,给他想要的一切。 思想有了这样的缝隙,身体那一瞬间的放松都没能躲过后夕昼惊人的洞察力,他见缝插针般挤进这一丝的松动之中。 然后,如同一下钻入了赵明月的心底,一发不可收拾。 赵明月终于没了抵抗,任由他攻城略地。 赵明月终于忍不住抬起双臂,环住了他的脖子,回应他……无法自拔。 只是此时他忽而离开了她温热的唇,明月不明所以睁眼看着他,灯光之下那一双大眼睛潮湿而迷离,有着诱人的光泽。 饱满的双唇被热烈吻过之后,更是鲜嫩欲滴。 只是察觉到自己主动环抱他脖子的双臂,有些羞涩地想要将手放下来,后夕昼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低声地问她:“还敢不承认你喜欢?” 明月胸膛剧烈起伏。 红唇呼出的气都是热的,分明滴酒未沾,但醉得双加发烫满腔酒气。 身后是柱子,身前是他强硬的胸膛,进退两难地别开头,却也说不出一句不喜欢。 后夕昼将她双臂抬头压在柱子上,追上她躲避的脸,赵明月躲避,他追逐,而后得逞地亲了下她的嘴角。 明月小跳了一下,回头怒瞪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就是想做……” 明月脸通红。 第三百八十章 彷徨 后夕昼这话如同直接在赵明月心上插了把刀,瞬间扼住了她的喉管连呼吸都呼吸不过来,想质问,想反驳! 可是说不出来…… 没有力气。 觉得后夕昼残忍得像把刀子,都是往她心骨里剜。 表白的结果是锥心的答案。 明月面容之上除了那一双被他吻得不能消退的唇还红着,一张小脸白得跟纸一样,嘴唇哆嗦着欲言又止了几次,终于化作了一声叹息。 她站了起来,努力将自己的脊梁骨挺起来,只是那挺立的模样仿佛再用力就能将她折断,凭借不矮的身量,努力不作仰望他的角度,仅仅为了不卑微,还有心中那一份坚持。 爱没有错,她不会说她后悔了。 不管是爱与活着,她都尽力了。 可是…… “呵……”悲哀一笑她从他身边走了过去,“你赢了。” 她没有哭,后夕昼却看到了她心里滴血的声音,绝望到了深处无声无息,赵明月走到房门口,看见了从走廊那头走过来的雀凛,偏头看向他。 “明月……”雀凛唤了一声。 回廊里灯光昏暗,打在赵明月的脸上,她微微低着头,眼睛被一层灰色的阴影笼罩,灯光此刻如同千斤巨石压在她的身上。 雀凛忍不住疾步走向她。 赵明月却转过头,沉默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关门,锁上。 雀凛已经按在了门口,可不管是推门或喊她都做不出来,他仿佛有看见了很多年前,那个因为楚子晏离开,一个人站在洪水泛滥的昏黄河边的赵明月。 那个因为心死,理智又很清醒的赵明月。 后夕昼说了来找她,到底都做了什么,居然让她突然被打折了一般? 原本想想要安慰人的风凛苑转头看芭蕉亭里矗立如山的黑影,一下飞身来到他的面前:“你又对她做了什么?” 后夕昼动也没动。 雀凛一把上前揪住他的衣襟:“你都干了些什么!” 后夕昼目光有些迟缓地落在了他的脸上:“让她认清了事实。” “什么事实?” 全部,事实。 对赵明月来说,原本就是血粼粼的事实。 后夕昼目光冷然:“让她不再执迷不悟的事实。” 来找她之后他还是得出这样的结论?雀凛看了他半晌,将他衣襟揪得更紧:“去跟她道歉。” “明日带她离开。” “你……”主人就是块石头,雀凛忍不住一拳打在了后夕昼的脸上,拳头带着灵力让后夕昼被打得踉跄了几步,“后夕昼,你……你真是个恶鬼!你等着吧,我会带赵明月走,你以后别再靠近她半步,否则我……” 雀凛深呼吸。 咬牙道:“否则我杀了你。” 后夕昼淡淡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转身离去。 这个夜晚显得特别的漫长,赵明月紧闭的房门如同她紧闭的心脏一样,雀凛在门口站了整整一夜。 一向早起的赵明月第二天破天荒的睡得很晚,空音雪来了,看见雀凛站在门口有些奇怪。 “明月还没起?” 为了不让空音雪起疑心,雀凛说:“昨天睡得晚,估计会晚点,我去给主人做早饭,你让她多睡一会儿。” 空音雪不疑有他。 蒙律临近中午才来没见到赵明月还觉得有些不对劲,问了空音雪:“明月出去了?” 空音雪忽而觉得不对劲。 不可能到现在还没起,旋即冲到赵明月的门前,雀凛依旧站在门外,瞬间意识到出事了。 “花妖精!你是不是又瞒了我什么?” “我能瞒你什么?” 那明月怎么还没起,那他怎么一直站在门外?、 空音雪这会儿没问他笔直走向前敲门,雀凛想要阻挠,空音雪说道:“你再阻拦就别怪我动手!” “雪儿,主人需要一个人静静。” 果然发生了什么!他们到底隐瞒了他什么事?空音雪看了他半晌,哼了一声:“一个人静静?那是你的决定。” 他们两人在明月门前如此,引来了蒙律与飞驰等人。 见状也阻拦不了,雀凛便没再阻拦空音雪。 此时,房门从里边被打开。 明月穿着整齐,看着门外的空音雪、雀凛、蒙律、飞驰等人,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笑意:“怎么都聚在我门口,是有事吗?” 没有哭红的双眼。 但脸上有些疲倦,眼底有淡淡的黑影,显然这一夜她过得并不好,只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她没表现出自己的情绪。 第三百八十一章 激化 倪往醒来看见明月先是一愣,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之后回归平静。根据倪往的说辞,她是在冥市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伤并无大碍。 以前倪往就十分沉默寡言,可身上有股打折不弯的韧劲,可如今她身上的那股劲似乎已经被打磨得所剩无几。 明月问她为什么要去冥市接活。她回答说是因为一个阴阳师,总要做阴阳师该做的事情。 且,倪往醒来之后就要回南山。 明月忽而冒出一个强烈的念头。 “我跟你一起去南山。” “姑娘也要去南山?” 明月原本只是为了离开跟黄泉有关的一切,现在看倪往似乎不大赞成的样子疑惑地看着倪往。 倪往垂下眼眸:“我只是以为姑娘会比较忙……”说完有一阵的沉默又说道:“姑娘去见见夜十也是好的。” 虽然倪往有些不同以往,但正处在颓败期间的赵明月并没有能察觉出来,以护送倪往回南山的理由,她来到了南山。 在门口遇见了正要出门的夜十。 如此不期而遇让夜十怔忪了好一会儿,才朝着赵明月大步走过来:“你怎么来了?” 见到夜十的那一瞬间真觉得自己见到了表哥,失魂落魄的时候还有个亲戚投奔的感觉有点踏实的心酸。 “我不能来?” “……怎么会,只是你怎么不事先打个招呼?” 之前也不是每次都打招呼啊,不过现在也不是招呼不招呼的问题:“你该先去看看倪往。” 夜十的目光才投向了被朱萸搀扶着的倪往,再看明月此次随行的人可真不少,他举步走了过去,目光落在倪往苍白的脸上。 “倪往受伤了?” 倪往点了点头。 夜十对身后的人说:“四风,去请大夫。” 然后将倪往扶回房。 倪往说:“大夫便不用了,姑娘之前已经给我请了大夫。” 夜十:“那我扶你回去休息。” 倪往不再拒绝。 大概十来分钟之后,夜十从倪往的院子出来与明月会面:“是出什么事了吗?”如果单纯送倪往她应该不会带这么多人。 “我想在你这儿住几天行不行?” 住几天? 没有什么目的就单纯的住几天? “当然,这里不就是你的家?随时欢迎你过来。只是,你当真没什么事吗?” 怎么可能没事呢? “没事就不能过来?” “这话说的。”夜十没好气说,“我只是关心你罢了。” 她知道,只是这些事情她还不知道该怎么跟夜十说:“你刚才不是要出去?” 他确实是要出去。 夜十想了想说道:“不是什么急事,再说就算是急事还能比你重要?我带你去吃饭。” 吃饭? 空音雪立刻说道:“主人刚吃饱,还是先别吃了。” 上一顿都快撑坏了现在还去吃就真坏了。 明月见空音雪他们担心笑了笑:“不必招呼我,这次我会住很久,你去忙你的吧。” 以前赵明月也会偶尔来南山,但从她当上九曲城主之后就很少在这南山过夜,可这一次赵明月一住就是三四天,加上她身边的几个贴身妖怪在夜十神殿进进出出,夜十觉得十分不对劲。 这大半夜的赵明月也不睡觉,坐在山边的凉亭里吹夜风。 桃花妖与狐灵也跟着不睡觉在远处盯着,仿佛是担心一个不小心赵明月就能从这凉亭里跳下去。 不过赵明月什么都没干就躺在凉亭的长椅上睡觉,她已经这样无所事事了很多天。 听到脚步声,躺在椅子上的赵明月连眼睛都没睁一下。 夜十在亭子内的石凳坐下。 “到底发生了何事。” 明月好像睡着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你会放下九曲城来夜十神殿耗那么久的时间?如此虚度光阴可不像你的作风。” 虚度光阴。 这四个字让明月嘴角一扯:“反正我也就只剩下光阴了。” 最近九曲黄泉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吧?可赵明月为什么会如此?夜十的手指在桌面敲了敲。 “怎么?不打算给楚子晏报仇了?” 这一句话让赵明月眼皮一动,而后又无所谓嗤鼻一笑:“给一个死人报仇有什么意义?” 赵明月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看来确实是受到了什么打击,否则就她这种被挑断筋脉废了修为都还能从头再来的人,怎么肯能会如此垂头丧气? 第三百八十二章 死契 “我没办法再跟你并肩作战,我……我想退出。” 明月说完,笑着红了眼眶:“我有点……不是有点,我是真累了,不想报仇了。” 反正楚子晏是假的。 后夕昼也是假的。 “想过个普通人的生活,我想……离开九曲城。” 后夕昼做得真挺绝的,已经算好赵明月的伤心点,动摇点,又如何能做到落井下石,真不愧是鬼王啊,要狠心起来对自己与别人都如此。 后夕昼,你千万不要有后悔的时候,我不会再让了。 不管是不是你曾经多我做过什么,这个女人,你已经没资格拥有。 雀凛深深呼吸走到赵明月跟前,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有些用力地握紧,然后推入自己的怀中,抱住。用心脏去感受她胸膛里颤抖的心脏。 “明月可知我是如何存活下来?嗯,强烈报仇愿望支撑着我阴魂不散。可最终因为你,这个复仇的念头动摇得一塌糊涂,我以为自己会就此消散,直到那次在无极之渊……” “你叫我名字的那一刻,雀凛从此就为你而活,这是因为赵明月才凝聚的魂识会阴魂不散地跟着你,所以以后明月,我来守护你。” 将她抱紧了一些。 “不管你去哪儿都不会是孤单一个人,我会陪明月,很久很久……” 赵明月忽而觉得心如针扎,因为很久以前楚子晏也曾说。 ……“我会陪明月很久。” ……“多久?” ……“如果明月先死,我以后就葬在你身旁。” “呜……”赵明月呜了一声,用力地闭眼用力地抱紧雀凛,不让眼泪流出来,但眼泪还是挤出了眼眶,可她也只是大口大口地呼吸。 雀凛抱着她说:“想哭就哭出来吧。” 她没哭。 因为她不再相信,一个人真的会陪另一个人很久,就像楚子晏永远不会葬在她的身旁一样。 ……“新郎楚子晏,你是否愿意赵明月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的尽头?” ……“我愿意。” 可是楚子晏,我如何相信你说的这些话都是真的?最后那个让我抱憾终生的死别,到底是你与后夕昼精心安排还是你的真心? 后夕昼又如何是真心的呢? ……“魂飞魄散也好,赵明月,来本王身边魂飞魄散吧,我会像你守着楚子晏的记忆那般守着你的记忆,千年万年,不到灰飞烟灭不休止。” 至死不渝? 不到灰飞烟灭不休止。 “这些话,我都不信。”明月抱得雀凛骨头都有些发疼,“你跟后夕昼区别在哪儿?他是鬼王你是妖王,我斗不过鬼王同样……也斗不过你。” 明月的手按在掌心的名印上。 “我以后不当阴阳师了,我与你还有雪儿是不同世界的人,我放你们自由……” 手心起了几片花瓣。 赵明月念风凛苑与雀凛的名字解除与他的契约。 可是雀凛不但没消失,而且,她手上的名印还发生了变化,原本如同压在凛字之下的雀翎印记越发清晰,且向赵明月的掌心蔓延,形成了一只很清晰的雀翎。 明月别可思议地看着雀凛:“为什么会这样?” 雀凛望着她:“我说过雀凛的魂识如今为主人而活,没主人就活不下去,为了以防主人抛弃我,所以我签了死契。” 普通的契约,魂器的生死与主人生死没多大关系,若是主人不幸身亡,契约就会自动失效,魂器获得自由。 死契则不同,一旦签订了生死契约,那就不但是荣辱与共,而是生死与共,魂器随着主人的死亡而死亡。 但死契不是双方契约才可以的吗? 雀凛看出了她的心思,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是那样没错,可我是妖王,有能让你摆脱不了我的办法,明月,以后我生是你的妖,死了还是你的妖……” 明月摇头。 “不可能,这一定有解法。”生死契怎么可能在主人不得而知的时候签下? 雀凛对她的说辞不予置评,只是将挫败的她再次抱入怀中,按在自己的胸前。 “你想离开黄泉,好,我陪你。你想奔赴黄泉,也好,我陪你。我不知如何做才是对你最好,也质疑自己保护的能力,若什么都做不好至少会与你同生共死,赵明月,我们此生将永远绑在一起。” 这算什么? 原本想要破罐子破摔,一狠下心撂挑子就走的赵明月,还是无法摆脱与这些人的羁绊。 可是,或许这并非不是她所想要的结果。 扪心自问,她真舍得雀凛与雪儿离开自己吗? 当然是无法割舍的,当时那么冲动说要与九曲黄泉界的所有人与事断绝关系,其实有很多是带着撒气的消极情绪在里头。若当初真成功了,那么现在她一定会后悔。 明月还在鄙视自己。 倪往走了过来。 “姑娘。” 明月将人扶起来:“这些繁文缛节就不必了,今日身体可好了些?” “已经好了。”倪往坐下来。 赵明月给她倒水,她很留心地观察赵明月的脸色:“姑娘可是有什么心事?或是发生了什么的事?” “没有。” 没有赵明月能在夜十神殿游荡那么多天? 而且脸色看起来非常不好。 第三百八十三章 消亡 可即便是夜十也一样无济于事,被后夕昼打伤坠入地池之后,还是一样沦陷了,任凭赵明月如何呼喊都没用。 撕心裂肺地喊完,夜十都没有回应,赵明月眼睛血红看着后夕昼,身上的灵力骤然燃烧起来,毫不迟疑抽出挽歌剑,朝着后夕昼刺杀而去。 这个人,让她以为得到了所有,但却同时失去了所有! 曾是她最畏惧的仇人,本该避之唯恐不及可她却毫无原则地喜欢上了他,在承认喜欢上他之后,他的一席话摧毁了她十年的时光,摧毁了她心中感情的城堡,让她的心从此荒芜得再无其他。 如今,他居然还对夜十下手。 “太阴破魔斩!” 毫无保留的杀招让此刻的后夕昼也没有躲避的时间,只能接招。明月的力量比后夕昼与雀凛预想的都更大,迫使夕昼后退了一步。 雀凛不觉拧眉,后夕昼动作显然迟钝了一些,难道在与夜十的战斗中,他已经受伤了? 刚才他说夜十身上有乌蛮之力,如果是那样,那后夕昼受伤并不意外。 赵明月此时已经失去了理智,杀招紧锣密鼓出击。 后夕昼被逼退两次之后一记反击,赵明月丝毫不计后果横冲直撞正面接招。 她这是不要命了吗? 雀凛不觉倒抽一口气。 后夕昼连忙收手。 就这一瞬间,赵明月必杀一招锋利得往这一缝隙攻入!挽歌剑直指后夕昼的心脏,继续挺近! 后夕昼伸手抓住了她的剑刃,脚步后退。 赵明月推剑继续攻击,左手持起一道符篆,抹向剑刃! 灵符光芒从他指缝之间射出,后夕昼握着剑刃的手被推开,挽歌剑在他掌心震荡,赵明月低斥一声: 诛!! 后夕昼被轰着向后退了数米! 明月看得出来他受伤了,可比起夜十他这点伤算什么而? 他……该死! 赵明月的剑直抵他的心脏。 面对这样的赵明月后夕昼没有再躲,挽歌剑刺入她的胸膛! 原本打算旁观的雀凛一惊猛然上前阻止了赵明月,才没让剑穿透后夕昼的胸膛! “明月!夜十身上有乌蛮的力量!” “那又如何?” 就算有乌蛮的力量他还不是死了吗!后夕昼难道不知道夜十对她而言有多重要吗?为什么要下这么重的手? 明月瞪着后夕昼的双眼几乎滴出血来。 然后慢慢的更加绝望,也许正是因为知道他才会下这么重的手。 “后夕昼,与你不共戴天的不是乌蛮而是我对吧?非要斩尽杀绝你才善罢甘休!与其这样你不如杀了我比较痛快!” 面具之后的人不知是怎样的表情,只是在面具之下流出一丝殷红的血,胸前的血花也慢慢侵染了他的黑袍。 他的声音依旧如常,毫无愧疚之意:“若知他体内有乌蛮的力量,我早该杀他。” “早该杀……”此时才赶到的晴涯失魂落魄地看着黑色的地池,“对,你早该在五年之前就把他给杀了,因为……” 晴涯忽而对赵明月发出攻击! 攻击之犀利是势必要了赵明月的命,被雀凛挡下后,她如同明月面对后夕昼那样,红着眼睛喊着:“赵明月,要不是因为你,夜十哥哥体内如何会有乌蛮力量!” 赵明月的脸色瞬间煞白。 五年之前她体内的乌蛮血咒是夜十解的,夜十说他可以净化掉,她居然相信了…… 雀凛说道:“明月,血咒与具备乌蛮的力量未必有关系,你别胡思乱想。” “是未必又关系。”晴涯冷冷一笑,“赵明月,你就那么想着活着吧,反正夜十哥哥……已经死了。” 又是因为她吗? 赵明月连想哭都哭不出来,她一步一步走向后夕昼,雀凛担心地拉住她,赵明月推开他继续往前走。 站在后夕昼面前,望着那比地狱任何妖魔鬼怪都更面目可憎的鬼面。 “当时我根本没跟你求救,你为何要把我送到南山!如果救我是为了今天,你究竟想从我身上拿到什么?我现在给你,只要你把夜十换回来!” “夜十待你并非真心,不值得被善待。” 真心……他也配说这个词?赵明月满心嘲讽。但却朝他拱手弯下腰:“请告诉我,怎样才能将夜十找回来?” 后夕昼牙关一紧:“不可能,他必须死。” 是,无论是谁求情夜十必须死。 后夕昼无视她的恳求,绕过她走开了。 赵明月挡在他面前:“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告诉我如何把夜十找回来!” 因为意灵缚的结果显示出地池与洪武两个地点,赵明月便对地池做过了解,落入地池者,尸骨无存。 后夕昼这次连回答都没有,直接离开。 赵明月双膝颓然跪地:“我求你!” 用尽所有的自尊。 第三百八十四章 竞争 空音雪并不难找。 赵明月用了简单的追踪符篆,很快就找到了空音雪的下罗。 此刻的空音雪被束缚在一道紫色的圆形法阵之内,而他被一条紫色的灵鞭捆着,那些布满荆棘的灵鞭在他如雪的肌肤之上,划出了一道道血肉模糊的伤口。 地上血迹斑斑,可见他被残忍地折磨过。 “雪儿!” 雀凛拉住赵明月。 果不其然,一道紫色的力焰一发冲天! “呃……” 困着空音雪的法阵形成而来一道紫色的屏障,将空音雪罩在其中,那喷发的力焰直接贯穿空音雪的皮肉,疼得让空音雪闷叫着。 赵明月取出灵符要出手破了阵法。 “你要再动,空音雪立刻就会四分五裂。” 空气似乎被切开,一个身穿紫色斗篷的人悬浮立在半空,强大的灵压也顿时当头罩下。 这人的灵压赵明月似乎见过。 当初她刚成为九曲城主时,来抢她雀翎石的人中就有这个蒙面人。这个人的灵力不容小觑,甚至不在明月之下。 “你到底想做什么?” “若想救这只狐灵,就拿身上的雀翎石来换。” 此人……是犀岚。虽然她掩着面,不过却丝毫不在意用自己的原声说话,显然丝毫没将赵明月放在眼里。 明月倒也不意外,当初知道她身上有雀翎石的不过就是毕安后夕昼与魔族兄妹二人,而最又可能追杀她的当然是犀岚,但碍于犀照答应了她留下,所以她就放出得雀翎石者就可以当选妖王的消息,并告知她身上有雀翎石。 这种借刀杀人的手段,在犀岚身上出现一点都意外。 可雀翎石风波已经评定,这个时候犀岚要雀翎石做什么? “明月,别给她呃……” 话还没说完,犀岚凌空操控法阵,灵力如剑穿透空音雪的肩膀。 “住手!” “赵明月别给她……” “找死!”空音雪只要稍微反对,犀岚立刻对他下重手,那灵鞭刮着他的血肉锁紧。 “我跟你换!”赵明月丝毫没有迟疑。雀翎石再贵重也不及空音雪的一丝半点。 空音雪挫败地挣扎了许久,心中十分内疚,当时听到赵明月又在后夕昼那收了委屈,他便想着要去给明月讨个公道,可没想到却被犀岚这个魔女给擒了。 “赵明月,她一定是在谋划什么,你就这么答应她……” “雪儿,没事。” 只要保住空音雪没事,其他的,她会慢慢要回来,赵明月将雀翎石从身上拿下来:“你把人给放了。” “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犀岚稍有不满立刻对空音雪下手。 空音雪牙齿都咬出了血,还是发出低声的闷哼。 明月牙关紧了紧,迟早一日,她会让犀岚加倍偿还,雪儿身上的每一道伤口,她都会加倍地要回来。 “你不放人?可以,犀岚小主为了夺取雀翎石,重伤九曲城主赵明月的魂器,这个事情我会传到黄泉每一个角落。” “你说我是犀岚小主我就是犀岚小主吗?”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 “不如让我逐一问问妖族的人如何?” “妖族能听你一个人类的话?” “我也很想看看会有多少人相信我这个人类。” “……”犀岚目光凶狠地眯起。 雀凛忽而说道:“明月,此事可不但是妖族的事,到时候可要好好与鬼王禀告才是。” “哼!”犀岚冷冷一哼,空音雪身上的灵鞭消失了,“可以把东西给我了吗?” 明月将雀翎石抛了过去。 犀岚也不屑再整这奄奄一息的狐狸,捏着雀翎石说道:“赵明月,你连雀翎石都守护不了,还有什么资格再妖界立足,我才是要成为妖王的女人,你有本事来抢啊。” 懒得听她满嘴的屁话,赵明月上前将空音雪扶起来。 雀凛说道:“我来。” 这地方离蛇族较近,他们带着空音雪到了蛇族治疗。 勾灭自是请了最好的大夫不在话下。 空音雪不仅内伤很重,外伤也是惨不忍睹,看着大夫剪开空音雪贴在皮肉伤的衣服,赵明月恨不得此刻就去把犀岚给灭了。 流年不利,大概就是赵明月最近的写照。 如果说以前犀岚觉得她跟后夕昼有绯闻,针对她也就罢了,如今这后夕昼都快选妃了,她居然还对她下手? 不可饶恕。 此刻赵明月的心中除了仇恨之外,已经容不下任何。 第三百八十五章 前兆 蛇族的聚义厅内坐着雀凛、蒙律、毕安、云瑶、勾灭、白鸠等人。、 赵明月以一种舍生取义的模样说了不成功便成仁这样的话之后,室内有一阵的沉默。 毕安与云瑶的目光不由看向了雀凛。 雀凛是曾有意让赵明月坐上妖王的位置,只是如今这个仿佛誓死要争夺这个位置的赵明月让他反而有了怯意。 或许,是立场的原因。 又或许他很早开始就有些忐忑。 曾经,看到赵明月与后夕昼的关系非同寻常时,他确实想利用赵明月达到自己的报仇的目的。可当知道赵明月体内有灵犀之力,他就有些退缩了的。 如果非要到利用赵明月封印乌蛮的地步,那就不是简单的死亡,而是……永死。也就是说,从此这个世上不可能再有赵明月这个人,她的灵魂永远消散没有轮回。 雀凛垂下长长的眼睫,遮蔽了眼里的于心不忍。 “那主人打算怎么做?” 他知道阻止不了赵明月,如果她是唯一摧毁乌蛮守住黄泉界的办法,那么……明月,我也不会阻止你,虽然很残忍,但我能做的只是与你同生共消亡。 赵明月没回答,而是垂眸思考着。 白鸠问:“此事事关重大,是否与鬼王商量?” 明月眼皮微微一动,上次毕安提议让她当妖王的事,后夕昼同意,犀照反对。如今的后夕昼未必会继续站在她这边。 “不必,此事既然是犀岚小主提出来的,那就用她的名义昭告全妖族,让所有妖都知道有妖王竞选的事情,而且是魔族小主与九曲城主的对决。” 白鸠听完恍然大悟。 “如此,就算魔君与鬼王反对,可碍于民论也无法阻止这场战斗。” 赵明月确实是这样打算。 酆宫。 大书房内。 后夕昼坐在卧榻之上,白羽正在给他包扎伤口。 后夕昼问:“夜十那查得如何?” 陀泽:“南山依旧结界森严,不见任何人进出,打探不到夜十的消息。” 白羽:“王觉得夜十还活着?即便他是神体,那样坠入地池恐怕也是活不成的。” 他确实亲眼看到夜十坠入地池之中,按常理说,夜十是必死无疑,但后夕昼总觉得夜十此举有些刻意,看似是为了赵明月讨公道,可总觉得他是为了赴死而来。 “他体内的乌蛮之力非常接近乌蛮真身,所以不可能如此死去。” “假设他就是乌蛮,那他为何不是直接杀了赵明月而是为她而死?” 这点后夕昼也想不明白,但如今回想起来,当初第一次将赵明月送到夜十神殿时,已经告知明月体内有灵犀之力,若夜十能为明月考虑必然不会让她下黄泉。 但从明月的话中,提议让她下黄泉复仇的人是夜十。 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夜十就已经是不靠谱的了?后夕昼不觉有些懊恼,当初以为夜十与赵明月来自同一个地方,所以对夜十的戒备非常低。 “我要的南山守墓人族谱呢。” 陀泽:“夜十是重生神,第一代的记录是从一千多年前开始,发源于南山,再往前的记录无法追查,不过……夜十初代诞生的时间正好是乌蛮第一次被封印的时间相近,而且,据说是被贬下凡的神籍。” 乌蛮被封印时,也就是陵光神君消亡的时候。 在那之前,天界发生的大事件…… 后夕昼搜索当时的记忆。 有一段时间,雀凛经常跟他提起一个酒友名叫太阴,非要介绍给他认识。于是,他与雀凛去了杏花村。 人间阳春三月,花开烂漫的桃树下,一位白衣男子坐于石桌旁,手持杯盏酌酒赏花,当时云雾有些重,那人周身笼罩蒙蒙雾霭朦胧缥缈。 雀凛在身后唤了一声:“太阴果然守时。” 那人闻言回头,晶莹剔透的酒盏依旧停在唇前,见到雀凛时扬唇一笑。 山间云霭浮动,桃花香气潺潺,随着他清淡一笑云开雾散,桃花次第。 他放下酒杯起身回身,对着雀凛拱手:“灼华果然守信。”然后目光投向雀凛身后的后夕昼,目光微微一动再莞尔,“幸会。” 这人有着清雅如莲的面相,眼神清朗如月。 似是在哪儿见过。 雀凛见他面露异色,笑着说道:“太阴,这是我二哥后夕昼,二哥,这是……” 后夕昼拧眉道:“是你,陵光神君。” “二哥认得?”雀凛想了想说道,“也是,当年斩断尨豸狱的人二哥如何认不得?” 其实陵光神君斩断尨豸狱的时候,后夕昼并不在现场。 他与陵光神君认识,比雀凛想得更远得多,他没与雀凛说,陵光神君也没说,只是淡淡道:“后卿,许久不见。” 第三百八十六章 反骨 比武的时间是六月廿二。 今天是六月十九。 赵明月擦拭着挽歌剑,心里明白六月廿二对她而言至关重要,只是在听说那天也是后夕昼选妃的日子,心中不觉就多出了几分寒意。 选妃。 不是犀岚。 不是那个他深爱的人类女子。 而是大臣们挑选出的各族美人,名门望族之后,一个两个都是适合当鬼王妃的女子,有不老的年华,有显赫的出身…… 想来犀岚是非常嫉妒的,所以才会选择在他选妃的那日与她生死决斗。 只是犀岚脑子是不是锈透了,选在他选妃那日跟她赵明月PK有个P用,后夕昼该选妃还是继续选他的妃,难道她还指望后夕昼会放下选妃的事情来看她们比武? 明月触摸剑刃的手忽而被割了一下,指尖立刻冒出血珠,她低头看着手指上的血珠自嘲一笑,用擦剑的手要擦。 “也不嫌脏?”雀凛走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腕,坐在了一旁的座位上,将她的手指放入嘴里吮吸,手指上传来轻轻的吮吸感,明月目光落在了雀凛好看的脸上,微微有些走神。 最近的赵明月话格外少。 雀凛掀起眼睫看她一眼忽而张口就咬她的手指。 明月默然的脸才忽而有了神采,不解地看着他,雀凛笑道:“疼不疼?” 明月摇头。 这点疼痛根本就不算什么。 不疼? 雀凛张嘴要咬她手背,赵明月依旧不动。 完全不解风情的家伙,雀凛当然没下得去嘴牙齿离开了她的手背,低声说:“手背咬不疼,那我还个地方……” 说着他低头凑近赵明月的唇。 明月无奈支开他的脑袋:“够了你。” “终于说话,明月今天表现不错,奖励你一个……”他朝她伸出手。 紧握的拳头里不知有什么,明月看了一眼,兴趣不大。 “是什么?” “自己看看。” 赵明月双手去揭开他的手指,里边空无一物,没好气地抬头瞪他。 幼稚…… 雀凛却凑过来在她嘴角印了一个吻,在明月怔忪之际他低声说:“奖励你一个吻。”嘴角吟着淡淡的笑意垂眸将她手指包扎好。 云瑶敲了门。 “小城主,外边来了几位姑娘求见。” 几位姑娘求见? 云瑶有些言辞闪烁,最后说道:“是鬼族拓跋宏大人的小千金拓跋勤尔,狐族大小姐玉菁菁,还有……” 这些女子赵明月都不认识。 而且还是鬼族几个肱骨大臣的后代,明月有些猜到她们是什么身份。 雀凛说道:“小城主闭关修炼,不方便见客。” 话还没说完,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几个绝美的女子在门前跪下请安:“拓跋勤尔,玉菁菁,李凤歌参见明月城主。” “放肆,你等未经传召便擅闯入内该当何罪?”云瑶怒道。 拓跋勤尔连忙跪下请罪:“城主大人见谅,我等实在是有急事找城主帮忙,才会斗胆面见城主。” 话说到这份上,赵明月再赶人就不大合适了。 “进来说话。”明月说道。 三名女子踏入室内,言行举止十分得体,拓跋勤尔上前说道:“我与菁菁、凤歌都是被挑入酆宫的秀女,听说城主深知鬼王喜好,我们姐妹几个特来请城主赐教,请城主教我们如何才能获得鬼王的青睐。” 此话一出,就能猜到她们是犀岚派来的。 这是战前攻心计划? 赵明月说道:“好,既然姐妹们信得过我,那我便如实相告,其实很简单,就是千万别让鬼王看到你们身上有一丝犀岚小主的特质。” 一句话就点出了那些女子的心思,让三名女子不约而同看向对方。 明月继续说道:“你们也知道,犀岚小主一直爱慕鬼王,不过这么多年也没能虏获鬼王的心,原因就是,鬼王觉得她穿衣品味俗气,性格丑陋,而且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鬼王觉得她丑……” 李凤歌忍不住道:“犀岚小主怎么会丑?” “是啊,我也纳闷,不过现在想想你们都能被入选进宫,为什么犀岚小主不行呢?显然,鬼王非常不待见犀岚小主那样的,所以你们只要不学犀岚小主,那还是大有可能被鬼王青睐的。” 第三百八十七章 魔道诛仙流 六月廿二。 赵明月与犀岚PK的场地选择在洪武。 洪武之地位于冥界西南部,上次在光阴年轮展开的意灵缚空间,就得出洪武与地池两个位置,犀岚选择在这个地点是巧合还是另有蹊跷。 洪武之地有一个巨大的武斗场,场地有点像古罗马的斗牛场,一个圆形的赛场旁边,环绕着竖排观众席位,是黄泉界专门用于比赛洪武斗场。 圆形的建筑之内笼罩着巨大的能量,这是用于维护武斗场的力量,据说能承受的攻击力是一个小军队的冲击,只要不是本质上的毁坏,赛事之后场地就能自动修复。 所以,洪武也算是黄泉界的福泽地之一。 武斗场外已经坐满了人,有妖、鬼、魔各族。 来观战的人自发的形成两个帮派,支持魔族小主犀岚的,支持九曲城主赵明月的分别坐在了武斗场外的两侧。 赵明月从入口进去,欢呼声与挤兑的声音如浪潮涌入耳朵里,在这个场面之下,赵明月的支持者显然比犀岚的要少了许多。 所以赵明月听到的大多都是打击与嘲讽。 雀凛望着赵明月:“如何?” 赵明月点了点头:“意料之内。” 犀岚是魔君犀照的妹妹,就凭魔族的势力就已经甩赵明月几十条街。再者,犀岚的个人能力也是众所周知,是九曲黄泉界绝顶的高手。 赵明月充其量就是一个修为不错的阴阳师,再强大也只是个人类,没有背景…… 其实没有背景说不上,如今她可是九曲城的主人,背后支撑着她的是毕安与妖王旧部。 加上赵明月从来黄泉之后,给妖族与鬼族办了不少实事,后来又解决了北冥、苍南与无极等地的危机,所以她个人魅力其实也有不少增色。也因此,她才不至于一个支持都没有。 不过,明月相信这场战斗之后,赵明月这个名字就要刻在妖王的位置上!从此妖族将由她统治! 从来没有过的征服欲望,让赵明月体内的鲜血慢慢的热了起来,原本微微垂眸的人慢慢抬起头来,目光也染上了夺人的光泽,她一步一步走向宽阔的赛场中间。 任凭周围嘈杂声铺天盖地,赵明月瘦削挺拔的身上逐渐辐射出摄人的王者之气。武斗场很大,但她立在场内气场居然覆盖了全场,有种睥睨群雄的霸气,周围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其实,黄泉里的人虽然对赵明月还没有敬意,但不少人对这个人心中多少是又些畏惧的。多少人能在巨蛇神座与无极之渊幸存下来?只是,他们就是看不爽一个人类阴阳师再黄泉横行霸道。 直到犀岚出现在武斗场的另一侧,场内瞬间喝彩充满。 “犀岚小主,打败这个人类!” “犀岚小主,将这个人类赶出去!” “犀岚小主,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犀岚媚眼掀起看向了观众席,观众席上七成以上的人都是她的支持者,她勾起唇角看向了赵明月,并一步一步朝着她走来。 腰肢如柳,步伐婀娜。 作为一个有数千年修为的魔,不管是修为、经验、技法,她对赵明月必然都是倒性的优势! 除非赵明月能逆天,否则她今天就要当着整个黄泉族人的面,将她身上所有的光环全部卸下来,践踏掉。 犀岚站在离赵明月四五尺之外:“赵明月,今日会是你最后一次留在黄泉,不,也许这次是真的要去阎王那报道了。” 犀岚是明月到目前为止遇到的最强的对手,用眼睛察觉不到她任何弱点。越是面对实力强的对手,赵明月就越沉默,之时双眸亮得夺人。 犀岚朝她走进了两步,轻声又说:“自以为是的觉得后夕昼钟情于你,可今天他选妃的日子你却与我在这比武,你也不过如此而已呢,在鬼王的眼里你一样一文不值!” “我们人类有句话说,五十步笑百步。” “我就想知道,你的能力有没你的嘴那么厉害。” “请赐教。” 犀岚的罗刹剑剑气犀利地展开,进攻! 赵明月的身形晃动,闪开剑气。 犀岚从一开始就已经毫不留情,心里想着要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赵明月,逼迫式的攻击隐藏着杀机,杀招密集紧迫。 即便使用了移形换影,赵明月在闪避也显得不那么轻松。 犀岚的法力确实大得惊人,剑压盛气凌人,明月单纯的闪避根本无法抵挡犀岚的犀利攻击,赵明月不得不讲力量往上打开,一得机会就毫不客气地反击。 挽歌剑与罗刹剑交错相击,电光石火! 挽歌剑剑流浩浩荡荡地杀向犀岚,犀岚身形非常轻盈地悬浮起来,身体旋转轻松地闪了过去,她飞到半空中,一道道剑斩间不容发地轰向赵明月。 蹭蹭蹭…… 招式狠绝没留一丝余地,明月所在的地面被剑流像切豆腐一样整整齐齐切开。 赵明月要是躲得迟那么一点,必然已经被切成一块一块。 场外犀岚的支持者们开始疯狂欢呼。 在明月的弱势之下,他们更加坚定自己的选择,去去一个人类阴阳师,怎么可能是这么一个大妖魔的对手。 赵明月……必败无疑! 观众席正前方的主席位上坐着毕安与妖族旧部,雀凛、空音雪、蒙律、飞驰与朱萸等人也坐在席上。 朱萸见到这样的形式,手上的鸡腿都忘了啃了,用油腻腻的手拍着飞驰:“完了完了,城主是要输了,她肯定打不过犀岚小主啊!” 第三百八十八章 绝地反击 鬼王驾到,瞧见的人没有一个再敢吱声。 只是今日不是鬼王选妃的日子吗?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果然,她没有猜错,他还是来了。 犀岚的目光慢慢地看向了后夕昼,嘴角扬起了得逞的冷笑。 她现在已经很清楚,为何后夕昼一直想要将赵明月赶出九曲黄泉界,如果赵明月身上真的有太阴灵犀那一切谜题都一目了然。 之所以选择在今天与赵明月比试,其实犀岚也是存在私心的,她想毁了赵明月的同时,也毁掉后夕昼选妃的事情。 即便,她知道,后夕昼选妃不过是个幌子。 赵明月突然离开九曲黄泉在南山夜十神殿一呆就是数日,且没有回来的意思,后夕昼偏偏在这个时候答应了大臣们的提议,选妃。 估计是为了让赵明月那个女人死心,从此不在踏入黄泉。 原本这样对她犀岚来说是再好不过,只是她就是不甘心,后夕昼居然能为赵明月做到这份上。 舍弃太阴灵犀。 舍弃报仇的执念。 难道他还要为赵明月舍弃鬼王之位,舍弃冥界不成? 不管从什么角度去想,赵明月绝对不能留在这个世上,后夕昼想珍惜的东西她坚决毁掉。 一个从不动凡心的男人只能对她动心,如果不是,他想要得到爱情?做梦! 哼哼。 犀岚对着后夕昼冷声笑。 而且,他所看上的人类也不过如此,还想要利用她拿到竞争妖王的机会,自作聪明不过就是等于找死! 她没这点本事,也不会再当日挟持空音雪的时候故意暴露身份,看,现在她不就轻易弄死了这个心头刺吗? 若是知道她这么弱,她就不该顾及后夕昼与大哥的压力,早早就做掉她,反正这么没用的人…… “……” 犀岚的腹诽还没结束,场内飞扬的剑流消失。 原本该四分五裂的阴阳师赵明月,此刻单膝跪地,手中的挽歌剑插在地面之上,形成了一个巨大斜坑。 观众一看,震惊之余又恍然大悟。 魔道诛仙流从正面看是毫无破绽的,对手根本就无法从如同牢笼的杀气之下逃脱,但地面确实有破绽。那个被赵明月砸出的大坑,会产生一个剑流无法击杀的死角。 赵明月居然在生死瞬间做出这样的对策,这是多么强大的洞察力和判断力! 原本有些泄气的支持者们顿时蹦起来:“明月城主威武!” 赵明月毅然站了起来。 后夕昼面具之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在陀泽的伺候下撩袍坐下,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只是那冷凝的目光落在洪武斗场之内。 “居然没死……”看来,她还是小瞧了这个人类,“不过,很快你就死了。” 光靠躲避与侥幸,终归还是会死在她的手里! 犀岚目光阴险,嘴角勾起意思残忍的笑意,罗刹剑再起。 “弑神罗刹阵!” 其实犀岚的杀招叫“诛仙弑神”一共是两组招式,第一组是魔鬼诛仙流,若是这招还弄不死对方,接着就是连续的第二招弑神罗刹阵。 是在方才她剑流所切割出来的轨道上衔接的一个有弑神力量的剑阵! 其实上对付一些普通的高手根本就用不上,第一组杀招就能了结对方,赵明月能这么死也算是……荣幸! “诛仙弑神!” 何况一个阴阳师! 死!!! 罗刹剑与剑阵交错爆发,所有人都被犀岚这恐怖如同天罗地网的招式惊呆。 明月城主,危险!! 后夕昼也不觉眯起双眼。 足以让天崩地裂的剑流之下,容不得一丝活口,犀岚小主要打算要了赵明月的命啊! 狂暴的杀招掠过! 犀岚嘴角再不屑勾起,还不死! 她已经作势要立场,身后传来一阵哗然,她猛然回头…… 赵明月真的还没死! 虽然被剑阵绞杀得衣衫破烂,但挺秀的身姿傲立在凌乱的战场之上,依旧带着一种压不折打不败的凛然! “明月城主必胜!” 观众忍不住爆发出狂暴的吼声。 原本支持犀岚的人,有的也被赵明月这百折不挠的劲儿被震惊,一时之间忘了呼吸,忘了自己原本支持犀岚小主的立场。 而此时的空音雪也骤然松了口气,不愧是赵明月。 “这……不可能!”犀岚无法掩饰心中的震惊。 这招她时怎么避开的! 就她一个人类阴阳师眼睛,是怎么看出来的! 犀岚显然是急了。 赵明月却笑了:“就这些了吗?” 就这些了吗? 这人类如此大言不惭,是在藐视她?! 赵明月说道:“你这两套招式杀伤力是很强,不过,两组招式之间有很大的缝隙,难道你自己不知道?” 有缝隙?! 犀岚想说不可能,但……事实摆在面前不由得她不信。 赵明月淡然又道:“不信你可以再试试。” “……” 原本认为绝对是秒杀赵明月的犀岚,放出必杀技也没能置她于死地,对自己的招式当然会有所迟疑。 第三百八十九章 后夕昼与楚子晏 楚子晏是赵明月绝对的软肋。 可犀岚在这个时候说起,赵明月只是迟疑了一秒手压挽歌剑将犀岚逼退两步。 感觉赵明月的力量逐渐压制自己,犀岚恼怒低斥:“赵明月,你就没想过楚子晏还活着?!” 可是后夕昼说楚子晏是他安排在她身边,楚子晏…… 赵明月忽而恼怒地挥剑! 双剑相击,剑气爆开,震得双发各自往后退数步。 赵明月横脚止住继续后退的脚步,握紧了手中的挽歌剑,目光冰冷。 犀岚站立起,手持罗刹剑指着地面,剑气燃烧着,她脸上出现了一丝得逞的笑意。 赵明月急了。 那她的目的达到了! 犀岚持剑攻击! 赵明月反击时她继续挑衅:“楚子晏就在你周围,他在看着你呢!” 明月锥心一疼:“这是你的策略?可是……没用!破道空罗!” 斩—— 即便她不承认但犀岚看得出来,这一招已经带上了怒火,赵明月……本小主看到了你的软肋! 被击退的犀岚,罗刹剑射出紫芒卷住了赵明月的挽歌,将她重重拽了过去,在她耳边低声说:“你身上有太阴灵犀对吧!” 果然在试探这个! 明月退,犀岚跟进! “楚子晏为的就是你身上太阴灵犀!” 第二个人这样说起楚子晏,为什么都告诉她这个?! “那又如何?他已经死了!” “不,他在看着你呢!” “不可能!”赵明月骤然挥断了犀岚的束缚,将她击倒在地,手中的挽歌抵住她的脖子,“弱者才找借口!” 分明心智已经乱了,赵明月居然还能发出这样的进攻! 犀岚咬牙抵制,眼看挽歌剑越发靠近她的要害,赵明月或许不会杀她,但她就要在大众面前丢人,要再后夕昼面前丢人! 之前就想过,万一赵明月占了优势,她就会用上这个把柄,只是她没想到,自己是真的会在被压制的时候,不得不这样! 不甘心! 但那又如何! 兵不厌诈,只要能打败赵明月,她在所不惜! 什么都可以不要! 犀岚手指魔化一把抓住了赵明月的挽歌剑,紫色的瘴气侵染桃木剑,鲜血流出,但她不在乎,而是仰起头在赵明月的耳边冷哼道: “枉你自诩聪慧,后夕昼就是楚子晏,你当真不知道吗?” 胡说八道! 赵明月手中的挽歌剑剑气大盛! 犀岚魔化的手握得更紧,手掌的魔化不断往她身上蔓延,鲜血流得更急,她咬牙道:“楚子晏的生,楚子晏的死,楚子晏跟你发生的一切事情,有哪件不是与鬼王有关?!” “……”赵明月眼底冒出血丝,依旧沉默不语。 “怎么?你是不愿意相信还是蠢?若是蠢想想傅若水……为什么后夕昼与楚子晏的态度会有冲突……” “闭嘴!” “哼,赵明月,从一开始不管是楚子晏还是后夕昼,都只是因为你身上的太阴灵犀,除非你身上没有这个力量,否则……鬼王连楚子晏喜欢你都设计好了!” 赵明月胸腔震动,心脏如同被撕裂开来! 机会! 就在这个时候犀岚魔化的手强化,罗刹剑与手融为一体,猛然折断挽歌剑! 被魔瘴侵染的桃木剑刃硬生断裂,接着刀剑斋所铸的铁剑也骤然出现裂痕,这剑里有刀剑斋妻子的魂魄! 赵明月手起青莲护住剑脉! 自顾不暇还想着守住剑魂!犀岚得逞冷笑。 “弑神罗刹杀!” 轰轰轰…… 赵明月被轰飞,剑流如同雨点打在她身上将她击倒在地。 “明月!!”空音雪冲了上去,被洪武斗场旁的侍卫拦截下来。 “放开我,你们这群混蛋!”空音雪挣不脱,身上还没复原的重伤伤口又被他扯出血痕,染了他雪白的衣衫。 就连雀凛此时也忍不住挺直身子,心口有些焦灼,明月方才已经占了上风怎么会突然就急转直下,犀岚是不是对她说了什么? 雀凛的目光不由看向后夕昼。 面具挡住了他的面容看不出他的表情,但从他如同磐石冷硬的坐姿上可以看出,他其实也猜测到了什么。 后夕昼牙关紧咬,慢慢地闭上了眼。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武斗场上紫气交流如同恶魂呼啸,赵明月倒在地上动也不动,鲜血从她太阳穴流过眉毛糊上她的睫毛,她听见沉重的呼吸不断撞击着心脏。 疼到极致,即便呼吸着,也窒息着…… 从不曾怀疑,她曾用生命去守护的那个人,那个说了今生只钟情于她的人,那个为了救她死在她怀里的……她深爱着的男人。 当初因为寻找太阴灵犀接近他,她不知内疚了多久,忙着跟他坦白,与他毫不保留的坦白。 不曾想,他才是藏得最深的人。 …… “小的赵明月,是府上的杂役,给晏王请安。” “是在哪儿当值?” “小的在书院当值。” “书院与静安殿相邻,本王却从未见过你。” “小的……小的才来没多久,未能有幸见过殿下。” “那你现在抬起头看看。” …… 第三百九十章 被揭开的鬼王面具 这个举动也如同在撕扯后夕昼的心骨。 可他已阻止不了她。 赵明月将鬼王翼拔出来。 当初种的时候有多痛,如今拔出来就有多痛。不,是更痛,这一双翅膀已经在她心上扎根,拔出来连同心脉拔起,连同身上所有楚子晏与后夕昼的伤疤一一都被揭开。 明明痛得无以复加,可是……内心却有一丝痛快! 之前还能淡定的雀凛此刻也不由握拳,他似乎明白后夕昼为什么会那样逼赵明月了,他现在才彻底明白后夕昼真正的害怕的是什么…… 鬼王翼从身上卸下,赵明月背后被鲜血染红了一片。 浑身是血的人站起来,望着犀岚重新问了一遍:“就这些了吗?” “……”她还这么问?犀岚看着赵明月,仿佛她才是真正的恶魔,都这样了还不死不说,这个时候的她显得格外的……强大。 她居然觉得这个人类强大?! 犀岚怒道:“你已经没有武器,还以为自己能胜得了我!” 挽歌剑是碎了。 但是…… 明月脸上没有任何笑容,沉声追问:“所以,傅若水是你杀的?” 以前她觉得,是楚子晏包庇了犀岚,但现在骤然想通了,见犀岚不回答她冷声追问:“怎么?不敢承认?” 不敢承认?她还真的怕了她不成?! 看着没有武器又破败不堪的赵明月,犀岚下巴扬起:“没错,是我!” 她一副就算知道是我你又能奈我何的模样:“我故意让她发现,楚子晏与鬼王是同一个人,然后以此为借口掏了她的心脏,这样,二哥就算要怪我他也没办法,因为……如果不杀傅若水他是楚子晏的秘密就守不住了。” 明月胸口微微起伏。 很多问题在确定后夕昼就是楚子晏之后,一目了然。 只是……这些真相太过残忍。 赵明月一步一步走向犀岚:“我发过誓一定要为若水报仇。” “那你也得有这个本事!” 赵明月不再说话,风吹得她染血的衣袍翻飞,她右手起诀,手心有微微的白光萦绕,鲜血从她眨动的睫毛淌下,形成了两道血泪的痕迹。 可她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仿佛已是孑然一身毫无畏惧。 勇者无惧。 赵明月右手轻握,吟唱魂器召唤诀。 “风凛苑!” 观众席位上的雀凛瞬间消失,换成了无数的桃花汇聚在赵明月的掌心,花瓣凝结成剑,发出白色的光晕。 “以契约者之名赋予魂器斩魂奥义,纵横阴阳,斩恶诛邪,剑明,风凛!” 雀凛化成战魂兵器,风凛剑! 第一次被她当成魂器使唤,雀凛莫名心疼有莫名满足,就是这样赵明月,就如同我毫无顾忌让你走上太阴灵犀之路,你也义无反顾的使用我吧。 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剑,永远与你并肩作战的兵器。 如此虔诚的魂器,如此强烈的守护之心,让风凛剑与赵明月的志愿与信念完全一致,主人与魂器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契合。 剑式起! 圣洁的灵力汇聚到赵明月的身上。 迎上犀岚竭尽全力的最后一击。 赵明月出剑。 “太阴破道,残月灭阎罗!” 轰—— 如同残月的剑流飞驰,与犀岚的紫色剑气冲撞,双方之力只停顿半晌,残月灭阎罗迸发的桃花花瓣流行飞射。 只停顿了几秒,随即残月冲击吞没犀岚的剑流,势如破竹一般朝着犀岚斩杀! 轰轰轰!! 能抗住一个军队力量的武斗场的结界被震烈,全场鸦雀无声,观众面有骇色,此等攻击已经能抗衡冥界王者的力量了吧? 赵明月真的是个人类阴阳师吗? 结界碎裂,赵明月的力量顿时向外扩散,从遥远的地方忽而传来如同猛兽的低声的咆哮…… 洪武斗场的地表被赵明月轰出了数道沟壑,一直延伸到犀岚能退的尽头。 犀岚倒在地上只剩出气的份。 “你身上……灵犀之力……” 是。 太阴灵犀的力量。 赵明月毫无保留的公开了。 赵明月一步一步朝着犀岚走去。 所有人开始有些担心,方才犀岚小主毫不留情地要杀了赵明月,如今赵明月会不会如此。 明月脸色依旧肃然,从来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这样,心中的惊涛骇浪全都压在她隐忍的表面之下。 但她不会就这样杀了犀岚。 她很理智的知道,现在是在大众面前比试争夺妖王之位,如果这个时候要了犀岚的命,必然会失掉民心。 第三百九十一章 作茧自缚 依旧是昏暗的酆宫城头。 依旧立着一位身姿卓绝的男子,依旧身着黑色衣袍,黑色的发丝在夜幕之中拂动。还是黄泉的统治者,至高无上的鬼王。 唯一不同的是,他脸上的鬼面已经不再。 从被赵明月揭下之后他就没再戴上。 昏暗的月色照在他绝美无双的脸庞,唇角紧抿着,凝神望着夜幕之下的幽都。 白羽走上城头,望着那黑色的背影许久才上前走了几步:“王,明月已经离开九曲城。” 后夕昼幽暗的目光微微一动,没有说话。 白羽又说:“蒙律跟风凛苑都跟着走了。” 王还是依旧没有回答。 白羽:“这次,会不会真的不回来了?” 后夕昼慢慢闭上眼。 一坛酒放在墙头却一口也没喝,只是开启的酒就着风在夜色下蔓延开来。白羽忍不住走到他身侧,与他并肩而站。 “这结果,可是王所预想到的。” “……哦。”这一声极低。 白羽忽而皱眉:“既然早知有这样的结果,为什么还要选择这样的方式?徒劳无功而已不是吗?” “你也觉得本王错了?” 白羽也说不出对错。 “在人间听说一个故事,两名女子都说孩子是她们的,于是衙门老爷就出了一个主意,孩子放在中间谁抢得走就是谁的,孩子被撕得生疼,其中一名女子于心不忍放了手,衙门老爷就判定这女子是孩子的母亲,王觉得合理吗?” 这种案子不过只是一个温情的故事。 没有人能证明那个放手的就是孩子的母亲。 那个努力去争夺的就未必不是孩子的母亲。 只是每个人表达感情的方式不同,珍惜与甘愿舍弃的东西不一样。 白羽:“所以与对错无关,只是王后悔了吗?” 后悔了吗? “本王悔不当初。” “若是重新来一次,王不会再放手了的吧?” 后夕昼沉默了须臾,摇头:“是从一开始就不会与她有半点纠葛。” “所以王是在后悔喜欢上明月?” ……“当时我什么都不想,只知道绝对不能让人从我眼皮底下将你带走,谁也不能,若护不了你,我宁愿跟你一起魂飞魄散。” “哦,后悔。” ……“所以,你不许要什么王妃,侧妃,不许要什么挚,挚友!我赵明月!就是你的正妃,侧妃,挚友。我赵明月!就是你的唯一!也是全部!” 后夕昼闭了闭眼:“后悔听她说的每一句话,对我都是一语成谶。” “那王当初又何必招惹她?” 嗯,当初他到底是怎么招惹了她? 冥界大战之后潜伏千年之久,为了追查乌蛮的下落,借助凡胎降生在楚国的皇室,暂时成为了一个凡人。 即便借助凡胎,不过因为体内鬼气太重,作为人类还是异于常人克身边无数人,成了最无害也最有害的五阴之体,体弱多病又招邪祟。 楚皇帝给他安排了很多替命人。 这注定了很多人要死,世上能有几个人类能承受鬼王的命格? 所以无数人在他身边死去…… 但赵明月却以天命福曌的身份出现,成了第一个能抵抗鬼王命格的人类。这瘦小的孩子平日装得天真烂漫,但却随手能画出“隐匿黄泉”的阴阳术。她的血刻在他身上有焦灼的疼痛感,这是赵明月给他的第一个感觉。 他知道她是为了太阴灵犀接近他,所以他开始与她周旋。 还以为她背后会有什么人,但接触了才发现她的身份似乎很透明简单,可又神秘得让他好奇,因为她与他见过的任何人类都不同。 看着对其他人言听计从友好和善,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其实对所有人与事门儿清,她心里的计划谁也动摇不了,她自己拿得稳稳妥妥。 不过,她也有个弱点,就是骨子里有股正直与善良,所以他一旦示弱,她就会产生强大的保护欲,起初以为她不过是为了利用他。 所以不断地试探她的底线,看她这个人类能做到什么份儿上。 他没想过赵明月如同辽阔的大海,怎么试探都不到边缘,而且越挑衅越发现有趣之处,越试探越能看清一个人。 小小的人儿有着容纳百川的气度,有着滴水钻石的执着,有着坚不可摧的意志,又有着无坚不摧的忠诚。 曾几何时,他开始习惯去寻找她如同玄月的笑容,目光习惯去追逐她俊俏的身影,不可一日不见,否则日长夜长。 曾几何时,开始渴望被她亲近与温暖? 天生寡淡与洁癖的身体总有想要贴近她的念头,可孤傲的脾性又拉不下脸,于是总以退为进,想要什么就从她身上挖掘什么。 原本只是为了满足一时的新鲜感,但做完此事后感到满足与刺激,就不断地继续做,于是贪得成瘾。 浑不知这便是人间的男女之情。 可恰好赵明月就对他说:“我喜欢你。” 庆幸莫过久旱逢甘霖,感激莫过雪中送炭,幸福莫过怦然心动时被人表白,然后是一场无法自拔的沦陷,是一个牵肠挂肚的男欢女爱。 然后,食髓知味。 然后,欲罢不能。 然后…… 走到了今日。 白羽问他是不是后悔。 悔不当初啊。 赵明月,本王,悔不当初。 白羽又道:“后悔是来不及了,可或许王现在去找明月却还不晚。” “晚了。” “鬼王!”白羽也有些看不下去了,“你分明知道,如今赵明月的底细已经暴露,她身上的太阴灵犀注定让她无处可逃,别说乌蛮就连魔君也不会让她离开。” 听闻此言,后夕昼身体忽而动了一下。 气急败坏的白羽也才恍然大悟:“难不成鬼王一直担心的就是这个……”看后夕昼牙关紧咬,白羽叹了口气,“所以,王这么难过不是因为明月离开,而是知道她一定回来。” 白羽无奈:“对,以赵明月的性格知道楚子晏还在这儿她又怎么会走?她……还是想守住楚子晏。可是我想不明白,她难道就不会生气吗?” “生气的。”后夕昼忽而说。 “那或许她一生气就不会回来了的。” 后夕昼望着茫茫的夜色:“你没见那日她不计后果就那么将鬼王翼拔出来?” “……” 是,白羽也很明白,她身上的鬼王翼一旦曝光就无处可逃了,所以那个举动已经淋漓尽致地表达了赵明月的意图。 “白羽,本王第一次觉得害怕。” “本王很怕赵明月,怕她生气,怕她离开,怕她留下,怕她死,怕她魂飞魄散……” “其实也没什么,人类总会老死,可想到六界轮回里连一缕她的魂魄都没有,怎么就那么难受?” “赵明月怎么就能让本王那么难受?本王恨极了这该死的难受!” 后夕昼忽而伸手触碰酒坛,酒坛应声碎裂。 烈酒溅了一地,包括他的衣裳。 白羽反问:“如果赵明月在王还难受吗?” 如果赵明月在…… 推门就能见到她,抬头就能见到她,叫一声明月她就会应答,同塌而眠,同桌而食,比肩而行。 白羽:“事已至此,王还是将她带回来吧,至少不再畏惧她离开或留下,可以哄她不生气。” 后夕昼看着白羽不说话。 白羽:“难道王不打算这么做?如果结局注定,也许她的时间不多了。” 后夕昼目光骤然凛冽。 白羽举手投降:“忠言逆耳,或许王是害怕她不肯原谅?” 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当初你决定推开她的时候,也没征求她的同意才做,如今有何必征求她的原谅再开始。” 后夕昼沉默不语。 白羽讪讪说道:“好吧,也许乌蛮明天就能找到她,到时候当真就可以永不相见……” “混账。”后夕昼瞪了白羽一眼,转身离开了酆宫的高墙。 白羽看着那人消失的身影又叹了口气,折腾那么久,最后还是不是折腾自己?只是,以赵明月的性格要真能原谅他才好,我的王,自求多福吧。 西南方有一个小镇叫木棉镇。 因为有很多的木棉花。 这里的木棉花并不是现在那种开着一朵一朵红色的花,这里木棉花就当真像棉花,花瓣如同绒毛连片开满枝头,但又不像棉花能做御寒的衣服被褥。 木棉花的花瓣凋零之后就会变成褐色的绒毛,随着风能吹得满山都是。 以前也就是开花的季节会给住在附近的居民一些影响,就如同咱们B市的柳絮一样影响市容与市民的日常。 但今年木棉镇的木棉花可邪门了。 那些凋零的花絮会沾染在房屋与居民的身上,形成了如同铁锈一样的东西。所以,整个木棉镇人与物都生锈了,而且这些锈还会传染。 赵明月与雀凛等人正好路经此地,于是便进了这个小镇。 空音雪道:“明月,你身体还没恢复,此事就别管了。” “没看见就罢了,正好赶上不能置之不理。” “那这件事交给我去办。” 明月看了空音雪一眼颔首:“好,我们便暂时在这里落脚吧。” 第三百九十二章 亡羊补牢 原来是这里的木棉花快要成精,需要吸食人的精气,所以就依附在人的身上,人类发现这些花有异常,于是将山上的所有木棉花都砍了烧了,木棉花便开始报复,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怪病。 赵明月让空音雪去准备几种药草,然后炼制成丹药发放给当地的村民。 一时之间,赵明月所在的驿馆挤满了满身是锈的病人。 “活神仙,我们家还有两个孩子,你就多给我们一些丹药吧。” 因为赵明月治好这些怪病,所以这里的人将她成为活神仙,开始明月还解释几下,不过实在是没过多的精力一一解释,也便由着他们叫。 在排队的人群之中站着以为身量极高,模样无双的男子,因为面相干干净净,又穿着扎眼的黑袍,所以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赵明月只管埋头发药没发现人群之中的鬼王。 鬼王随着人群不断上前,眼前面前站着不过五六个人马上就轮到他了,雀凛走了过来。 后夕昼骤然怔忪。 明月忽而察觉来排队的人不是那么多,这才抬起头来,发现一大排人似乎被切断了一下,在她看过去时才疾步走上来。 明月继续给他们发药,浑然不觉方才后夕昼来过。 驿馆之内人潮依旧爆满。 后院就现在清净很多。 抄手回廊上,一身红袍的雀凛走在前方,一身黑袍的后夕昼跟在后方,走了好一会儿雀凛才停下脚步,转身看后夕昼:“二哥来此有何贵干?” 听到白羽说那些话,他很冲动的就过来了,心里只想着万一赵明月怎么怎么了,没去想明月身边还有个雀凛,而且他曾让雀凛带明月远走高飞。 他还想过,只要是雀凛就可以。 可鬼使神差地出现在这儿,见到雀凛之后,忽而觉得有些……尴尬。 “赵明月身份已经曝光……” 所以他要带她走。 后边这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因为面对的是雀凛。 雀凛淡淡一笑:“多谢二哥告知,我会多加留心的。” 后夕昼拧眉站在原地原地没动,雀凛继而又问:“二哥还有何事交代?” “赵明月……” “我喜欢赵明月。”雀凛忽而打断了后夕昼的话。 即便知道,但听他说起后夕昼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喉结动了动,却没能再说什么,只是脸色变得格外阴郁。 雀凛却低声一笑:“以前曾迟疑过,毕竟明月曾那么情衷于你……或许我该说楚子晏,不过是谁无所谓,当听说二哥这么做的原因不过都是利用明月,我就放心了,还有,多谢二哥让我带明月远走高飞。” 这每一句话都是后夕昼亲口所言,但怎么每一句听起来都格外刺耳,有种搬砖头砸自己脚的愤懑。 雀凛掀起视线对上他阴郁的眸子:“怎么?二哥后悔了?因为你用尽所有都没能阻止赵明月,事情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终于没必要再推开她,所以就想着把她带回去?以她身上力量曝光要保护她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 确实,他好像就是这样的,其实雀凛都明白他的用意,也曾提醒过他无数次,但他还是一意孤行地认为,那样是对的。 而至今,他也没觉得自己错。 只是,当真无法挽回所以想要回赵明月。 雀凛说的都没错。 但他如何跟雀凛承认? “二哥,别说明月不答应被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也没有把明月当成物品,你不要我就保管,你若想要了我就双手奉送回去的道理吧?再说了,当初二哥是把我当成兄弟所以将明月放心托付给我,如今要带回去是不把我当兄弟了。” “没有。”后夕昼这时候才终于回答了一句。 他没不把他当兄弟,一直是,永远是。 雀凛似乎是明知故问:“是没有当我是兄弟,还是没不把我当兄弟。” 这种话,后夕昼不会说。 所以凝视了雀凛须臾:“如今你们去哪儿都不会安全,把她带回九曲城……” “若是我不呢?” “你当真想让她丢了性命?”后夕昼沉声道。虽然,他有时候也挺羡慕雀凛,能将生死看得很开,能很理智的认清局势,能毫无顾忌这样待在赵明月的身边,其实,有时候他也恼怒这样的雀凛,难道他就不担心赵明月出事吗? 情感如此走势。 但理智很清楚的知道,这似乎是挣不脱的命运,如果要舍弃赵明月才能守住黄泉界,那么……势在必行。 但……不行,拿赵明月去换不行! 谁都不能够这么做。 但最终还是走上了这一条路。 第三百九十三章 妖王赵明月(三更) 雀凛心口一紧,这句实话很有杀伤力。 明月斜睨了他一眼,淡淡又说:“一开始就坦诚目的真的很好,以后发生任何事情也不会埋怨,毕竟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明月……我当真不知如何跟你开口说楚子晏的事。” 明月眉头一皱,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以前都没说,以后也没必要在我面前再提起这个名字。” 明月是生气的。 相处那么多年还能不知道她的脾气。 “我只是觉得或许这件事你不该知道。” “担心会影响你们的复仇计划,还是因为担心我会死?”明月看着他,“我看起来是不是特别傻?看我因为一个……骗子要死要活的,你心里怎么想的?对,我们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所以,看我为了同一个人疯了似的周旋,你很不以为然对吧!” 赵明月双手捂着脑袋站起来,抓狂地要说什么。 但看着雀凛她揉了揉头发:“对不住,不该跟你说这些,毕竟从一开始你就说得很明白,我们不过是……” 相互利用的关系。 没有力气再说一遍,反正他跟后夕昼才是兄弟。 他们都是为了九曲黄泉界在战斗,孰轻孰重,妖王灼华一直很明白。 “呵,你说过的轻重缓急我现在终于很明白。”明月的双手放下来,无力地捶在身侧,“很明白。” 说完她起身离开了凉亭。 雀凛起身要追,但没能迈开步子。还以为自己一直在为明月着想,其实也不过也自私得一塌糊涂。 赵明月不原谅后夕昼,又如何能原谅他? 心如同被抓着捏着那般,雀凛抓起住上的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表情一愣,这根本就不是酒,是白开水! 保证书…… 本人赵明月保证从今天开始不再饮酒,若再犯永世不能再与风凛苑相见。 雀凛猛然将酒壶丢下追上了赵明月,从后边抱住了她的背。 “对不住明月,明月……你不想回去我们就永远不回黄泉,无论你想去哪儿,我都会陪着你。” 赵明月站着没动,如今她还能去哪儿? 明月知道,雀凛当然也知道。 “三界六道总有能让我们安生立命的地方。” 明月却忽而说:“我如何能随了后夕昼的愿?他越不想看到的场面我就越要呈现在他面前,再说好不容易才成为妖王,我如何能这个时候迟疑。” 抓住雀凛的手腕,拉开。 “从此之后,我赵明月不再为任何人而活,我要成为新一代的妖王,与鬼王魔君共享黄泉。” 七月十四。 鬼节。 依旧是九曲黄泉普天同庆的日子,尤其是妖族,新妖王登基的时间选在了今日,而且,早几日请帖已经发到了酆宫与紫辉宫,邀请了鬼王与魔君,黄泉界三大族各小族的小王们。 新王登基,定都九曲。 五湖四海皆来道贺。 当然,赵明月也不忘给犀岚小主发了请帖,当然请帖给犀照拦截下来。 但犀照出门之前还是被犀岚拦住了。 “哥哥这是要去哪儿?” 她的声音苍老如同老鸦,面上是无数道魔印,两是被压在烧黑的钢网上,留下了纵横交错的凹痕。原本年轻婀娜的身体,如今佝偻畸形,比所有魔都更丑陋。 身上没了法力,走路还是需要下人扶着,如今正喘着气质问犀照。 “你难道要去……那该死的人类的登基大典?!” 妹妹如今是这样的状态,犀照心中自是不忍,但事已至此,他必须以大局为重:“红衣,带小主回去。” “我不回去!”犀岚忽而甩开红衣,抓住了犀照,“她把你妹妹害成这样,你不仅不杀她还要去道贺,你还算不算是我大哥!” 犀照几次劝说都没用,没走一步都被犀岚疯了一般抓住。 “大哥要去,就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难道他真的愿意这样去吗?“别闹!” 不过是抽出袖子的举动,愣是把犀岚震得跌倒在地,顿时也有些后悔,忘了她身上没有任何法力,自然不比以前。 “连大哥都嫌弃小岚,小岚还不如死了……” 犀照蹲在了她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大哥答应你,一定会杀了赵明月,你想要后夕昼我也会给你,嗯?” “那你现在就杀了赵明月。” “不用我杀,乌蛮会解决掉她,等乌蛮死了,赵明月死了,大哥就把你二哥送给你。” 第三百九十四章 明月的反击 瓷片飞溅,从他修长的指尖掉落。 犀照见状调侃:“碎碎平安,这可算二弟给妖王的祝福?不过好歹你也用嘴儿说两句,跟个闷葫芦似的一句话都不说,明月该觉得你不待见她了。” “不会,鬼王向来坦白,又怎么会嘴上不说心里那么想呢。”赵明月接了犀照的话,吩咐,“云瑶,给鬼王换个酒盏。” “不必。”后夕昼起身,“告辞。” 说完便离去。 “这人的脾气。”犀照摇了摇头望向明月,“当初他是楚子晏时,是否也是如此不可理喻,也难为你还能受得了他。” 这种故意挑拨的话赵明月还能不知道他的用意?她也不否认:“他就是有让女子倾慕的能力,不然犀岚小主如何钟情与他这么多年?” 赵明月可真是一句话都不肯让步,犀照要笑不笑:“新妖王可真是……伶牙俐齿。” “我们人类有句话,人生苦短有屁就放,有话就说。” 人类当真有这样一句话吗…… 妖族旧部其实能感觉到赵明月跟以前有些不同了的,以前的她虽也如把利刃,但一直言行谨慎深藏不露,如今貌似利刃出鞘在鬼王与魔君面前都敢崭露锋芒,让他们也忍不住给她捏把汗。 可终归魔君还当真没对她怎样,只是也起身离开了宴席。 犀照离去的原因,一部分是因为赵明月,当然还有一部分是拦下后夕昼。 “二弟就没什么话语与我说?” 走过前院的后夕昼停下脚步转过身:“大哥要听什么?” “听什么?别告诉我你也是最近才知道赵明月身上有灵犀之力。” 后夕昼不想撒谎所以选择没有回答,但意思很明显,他一直都知道,这个犀照当然能猜得出来,所以有些愤怒:“你居然还给她种上了鬼王翼?怎么,为了隐瞒所以掩饰掉她身上的力量,还是说,想要到了最后替她去死?” 就算犀照说得都对,但现在说这些有何用?鬼王翼不是被卸下了吗。 后夕昼这种沉默寡言让犀照格外不爽,但跟他生气没用,于是自嘲道:“何时开始二弟已经如此不信任我?” “并非不信任。” “那就是你为了一个女人甘愿赌上整个黄泉界吗?嗯?!你也不再想为三弟报仇了对吗?三弟当初是因为谁才死的你都忘了?还是说,这些事情在赵明月面前就变得一文不值了?” 后夕昼无法否认,九曲黄泉势必要保住,三弟也是因为他才变成今天的模样,可这些事情要完成需要堵上赵明月的性命,他总觉得自己无能得可耻。 “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她不是一样回来了?” “那是用犀岚的大半条命换回来的!那么大的代价……”说到这个犀照终于控制不住脾气,“犀岚为你做到这种程度你居然不闻不问,当时你就现场为何不阻止赵明月?!” “我是否说过别动赵明月?” “在二弟心里除了赵明月就一点不顾及犀岚的死活?就算你不喜欢她,但她好歹也算是你半个妹妹吧。” 后夕昼直视后夕昼:“若非这个原因,早在犀岚对赵明月下手时她就消失了。” 这幅阴柔绝美的脸庞,在楚子晏那张总是似笑非笑模样下,是我见犹怜。可在后夕昼这样不苟言笑的人身上,显得阴森冷冽。 “犀岚对赵明月出手多少次大哥心里应该比我明白,比武之事你敢说从不知晓或过问?” 是,他说得对,犀岚做的那些他都知道,可是犀照认为:“我以为凭我们的交情,凭犀岚与你的交情,就算她杀了赵明月你也不会怪她。” 凭什么?! 后夕昼眸光转浓,何时他家赵明月就比犀岚轻贱那么多?她家明月……后夕昼牙关一紧:“犀岚对赵明月夺命相击,我同样袖手旁观。” “如果不是因为有你的鬼王翼护体,当日换成犀岚废了赵明月你真能袖手旁观?” “……”后夕昼想了想,“不能。” 还真敢承认! “你才认识赵明月几天?”犀照替自己妹妹感到不值,非常不满,“你与犀岚就算成为不了伴侣,与她的亲情还比不上赵明月?她可是我唯一的妹妹,赵明月算个什么东西?你当真是人迷心窍!” 赵明月算个什么东西? 呵。 最近,有人提到赵明月后夕昼就会烦躁,可没人提他也烦躁,如今有人说她不好他听了还是烦躁。 此刻后夕昼觉得,犀照跟犀岚还真不愧是兄妹。 犀岚理所当然地觉得他该无条件地对她好,犀照也这么觉得。 难道他后夕昼对犀岚还不够好? 只不过是没达到他们期待的程度。 后夕昼沉声道:“犀岚是大哥唯一的妹妹,我也一直将她视为妹妹所以不曾动她分毫,赵明月是我唯一的女人,我曾说过很多遍别动她,你们可曾因为是我的人所以善待过她?不仅没有,反而想要将她铲除,大哥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那是因为她身上有灵犀之力,为了九曲黄泉界我们没得选择。” “若是一开始你确定她身上没有灵犀之力,她可还能活到今日?” 一句话让犀照无言以对,同样他也不能否认后夕昼的说辞,如果不是怀疑赵明月身上有灵犀之力,他早就做掉了她。 第三百九十五章 相爱相杀 明月想了想,深呼吸:“应该也有点这个意思,不过,想想也没什么,我们从一开始就是……” “相互利用的关系。”雀凛帮她将这话接了。 明月耸肩,知道就好。 雀凛望着明月,双眸之中有太多无奈:“明月为何将我最初的话记得如此清楚,却忘了我说过,雀凛被你唤醒的那一刻只为你而活。” “是,我也记得你说过这话,但……我该相信哪一句?”明月说道,“就算你说了为明月而活,但到最后你还是没跟我坦诚不是吗?” 还是因为他隐瞒了楚子晏身份的事。 曾因楚子晏做出下黄泉的决定,执着得让人心疼的赵明月,如今因为楚子晏的身份曝光,再次颠覆了她所有观点,给他们展现了一个陌生的赵明月。 可他没有理由去质疑这样的赵明月,毕竟,楚子晏是她心里头最固执的执念,她会因为这个名字做出任何可能的决定。 只是这一次,她选择了只相信自己。 “明月……” “妖王,公子,鬼王到访。”云瑶的禀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这个人依旧能让赵明月顿时就挺起脊梁,她知道他一定回来,因为之前酆宫有请过她几次,她都以公务繁忙拒绝了。 后夕昼会来,她意料之中。 “有请。” 后夕昼踏入书房,明月对他拱手行礼:“参见鬼王。” 后夕昼径自走向一旁的座位,云瑶奉茶之后,他看向赵明月:“你虽为妖王,但妖族事宜依旧需通过本王,为何拒绝汇报,还胆敢拒召不见,你想做什么?” 明月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她身后的雀凛下意识护住她,赵明月顺势扶上了雀凛的手,抓着不放:“风凛苑,看你还敢劝我休息?就算我身体累垮了干不出成绩,还是无法跟鬼王交代呢。” 雀凛:“……” 后夕昼拧眉。 明月对雀凛淡淡一笑,揪住了他的衣袖:“相比之下,还是你对我最好。” 说完上前跟后夕昼拱手谢罪:“明月刚刚登基,很多事情都还理不顺,欠缺之处还请鬼王多多担待。” 这显然是假话,这家伙雷厉风行地已经忘南部调兵,而且是由蒙律带队。 “南部的事情为何不说?” “哎呀。”明月拍了拍脑袋,“事情太多,这件事明月居然忘了,对了,南部有几个不归顺的部落,四处散步人类妖王的害处,所以我就调遣了一个人类去治他们,前天已经回来一个捷报……” 明月又尴尬一笑:“此事没跟鬼王说是嫌事太小,鬼王日理万机这种小事不想劳您费心。” “别阴阳怪气说话,你到底想怎么做?” 明月冷淡一笑:“既然鬼王如此说了,那明月就斗胆直话直说,妖族要自治,不再需要鬼王监理。” 好大的口气,这种出生牛犊不怕虎的势头确实是有点赵明月的路子,但他不想放手,不看着她不知道她能干出什么事来。 “你当真以为只要坐上王位,就万事大吉了吗?别说黄泉人对你这个人类虎视眈眈,你自己就如此有把握能稳坐江山?” “对我虎视眈眈的何止何止妖魔鬼?这个九曲城自有防范。我自己是个新手,不过不是又毕安跟……风凛苑吗?” 要毕安与雀凛对赵明月来说,确实是两大保障,所以统治妖族的事情后夕昼并不是很担心,但她暴露了灵犀之力,又坐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他不可能让她脱离他的监管。 “本王不可能将妖族全权放给你。” “怎么?尝到甜头不想奉还了?鬼王这是要抢你三弟的江山……” “放肆。”后夕昼沉声道。 明月嘴角不屑一勾,抱拳请罪。 雀凛此时说道:“主人,如今你刚登基,有鬼王支持有利无害。” 既然妖王都这么说了,她也就不再纠缠于这个问题,而且这其中利弊她是知道的,明月对着雀凛小声嘟囔:“你胳膊肘往哪拐呢?我们才是一家人好吗。” 说是小声,但可是让鬼王听得一清二楚。 明月跟雀凛娇嗔了一顿之后,回头跟后夕昼说:“既然我家风凛苑说了是我不对,那就是我不对,我听他的,以后会跟鬼王禀报的。” 就算能听出来赵明月的故意挑衅,但后夕昼看她与雀凛互动还是忍不住咬牙控制住脾气。 “大小事件,巨细汇报……” “我想吃猪肘子你能给我做吗?”明月却小声地跟雀凛低估,脸上带着笑意。 雀凛看她这模样,眼睛忽而格外忧伤,但还是颔首:“好。” 后夕昼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风凛苑出去。”雀凛看了过来,后夕昼牙关一紧,已经顾不上心虚,“本王正在说正事,闲杂人等一律退下。” “风凛苑又不是闲杂人等……” “是不是要逼本王动手?”后夕昼声音格外冰冷。 雀凛垂眸片刻,退了出去。 室内只剩下后夕昼与赵明月两人,明月顿时显得了无生趣地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鬼王还有何指教尽管说吧。” “不许擅自行动,所有跟乌蛮相关的事情不许有任何隐瞒。” “……好。”明月漫不经心地应着。 第三百九十六章 一物降一物 说完最后一句。 明月忽而恍然,原来她也能残忍至此。 后夕昼还是没说话,赵明月的话语是锋利但他甘愿承受,只是心想着这话如同双刃剑,赵明月自己也未必好受反而更觉得难过。 “赵明月,本王不喜欢你。” 明月如此的长篇大论,连珠炮似得反击,可就被他九个字的一句话秒杀。 几度欲说还休。 她不知道她那一连串的话对后夕昼的攻击有多大,但他一句话摧毁了她所有的骄傲与反击,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能如何反驳。 后夕昼起身:“所以你为我死不值得。” 谁为他死了?! “我不是为你死,被自以为是!” “那让我重新把鬼王翼种回去。” 他是为了这个?方才抵达巅峰的情绪忽而就缓和了,明月冷声说道:“既然不喜欢又何必在乎我的死活?” 后夕昼凭借着身高优势垂眸望着她须臾:“觉得你可怜。” 可怜…… 永远不要挑衅有恃无恐的人,永远不要暴露自己的情绪,赵明月你还是没学乖,还是不能自已的觉得心里苦涩。 “多谢鬼王怜悯,不过请到此为止,从此以后我与你恩断义绝,两不相干。” “你一个人对付不了乌蛮,别不自量力贸然行事。” 赵明月抬起眼看向他:“不送。” “赵明月!” “你这个连乌蛮在哪儿都找不出来的蠢蛋,整天在嚷嚷个什么劲儿?”明月走向门口打开门,“慢走。” 后夕昼站了许久,最终还是走了出去,从她身边走过,抬脚跨出门槛,脚步迟疑地停下来。 身后却传来毫不迟疑的关门声,这一声关上的仿佛是她的心门,沉重地也打在了他的心上。 真不愿意就此离去,可看见了对面的回廊里站着的雀凛。 说来很奇怪,原本相认了的兄弟二重逢之后,应该是欢呼雀跃,然后勾肩搭背痛饮三天三夜,可以想象到的那种开怀,却怎么也做不出来。 即便知道就是彼此,但两人之间仿佛还隔着千山万水,隔阂得让人不自然。不过后夕昼还是没有迟疑朝着他走去。 两人并肩走了好一会儿。 后夕昼想说,多留意赵明月的动向,别让她一个人计划什么,但这些雀凛好像都知道,而他既然已经说了放手,就没有理由还交代他这些。 所以他干脆什么都不说。 要是等到他主动开口太阳都得打西边出来,雀凛想跟他说,现在赵明月连他也不原谅了,用尽各种办法也哄不好她,二哥,我没辙了你说说要怎么办? 但这种话无法再问后夕昼,因为对方是赵明月,不能成为两人之间的话题,而且他不是原来的雀凛,也不知道后夕昼是否真的可以信任。 最后开口就成了一句:“恭送鬼王。” 生分而不自然的话语让后夕昼微微蹙眉,他走了两步最终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雀凛:“得空了,一起喝酒。” 雀凛微微一愣,笑道:“好。” 然后目送后夕昼离去,看着那熟悉的背影顿时又觉得自己无比的小人。 人家说有理不在声高,但他却咄咄逼人地要求后夕昼离赵明月远一些,就因为这个人曾推开赵明月,他据此为礼,并以所谓的兄弟之情绑架他,毕竟当初生死关头,他为后夕昼挡过杀机。 只是即便知道自己卑鄙,但当后夕昼将他支开单独与明月相处的时候,当赵明月在后夕昼面前与他亲近的时候,他那些所谓的卑鄙又变得心安理得起来。 只是…… 雀凛推开房门。 看见明月倚窗而立,背影挺得笔直,他走过去说道:“肘子想吃什么口味的?” 赵明月身体一动也没转身说道:“突然不想吃了,别做了。” 然后身后一片安静,因为太过安静好一会儿之后明月回头,看雀凛静静看着她:“怎么了?” 雀凛朝明月走了过来,目光一直停留在赵明月的脸上:“觉得我家明月好看,看着就忍不住走了神。” 刚才她在后夕昼面前故意将雀凛成为“我家风凛苑”,那么明显的挡箭牌作用,雀凛又如何不知,明月却没有一点内疚。 “后夕昼又不在别演了。” 如此大方的承认让雀凛无奈一笑:“所以明月承认是利用我故意在后夕昼面前演戏?” “是,如果你不愿意,那下次不会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倪往的不情之请 太阳下沉。 晚霞消散。 月亮升起。 繁星点点。 斗转星移,明月西归。 黎明到来,天边翻起了白肚,天光从天的那一边缓缓撒向大地,照耀在一座高山的顶上。 山顶一株古老的松树下,盘卧一只如同白雪一样的狐狸,他盘卧在山顶,卷起的身体里睡着睡得安宁的赵明月…… 被天光照耀,好不容易舒展眉头又皱起来。 狐狸转身挨在她的头顶上方,遮蔽了光线,那皱起的眉头有慢慢展开,不过似乎已经有醒了的迹象,眉头始终没有完全展开。 果然,她慢慢睁开了眼,惺忪的眼睛有些红,察觉自己舒服窝在温暖的绒毛里,她骤然回头,看见狐狸时忽而露出一丝笑容。 “雪儿早。” 睡了一觉之后,感觉舒服了很多,至少身体舒服了很多。 雪狐用脑袋蹭了蹭她,明月打着哈欠避开坐直了伸了一个懒腰,朦胧的睡眼中看见朝霞之中升起一轮橙色的朝阳,不觉被凌绝顶上看到的景色震惊。 然后回头看雪儿。 蹲坐在她身后的高大雪狐看了她一眼,笑,举目看向了远方的日出。 赵明月,不管昨天有多少悲伤,我希望每天太阳升起时你都能再次绽放笑容,不管是不是我给你带来的,只要你能开心,我都觉得如愿以偿。 日出真的很美。 可是…… …… “子晏,以后我们每年都来看一次海,好不好?” “好。” “以后经常一起看日出日落吧。” “好,明月想做什么我都陪着。” …… 害怕有更多的触景生情明月蹭起起身:“雪儿,走,回家!” 回到九曲城。 蒙律从南部回来,与他一起回来的人还有倪往。 自从夜十坠入地池之后,除了夜十的魂器之外,所有人都被推出了夜十神殿,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倪往。 蒙律将南部战事的捷报承给了赵明月,并做了详细汇报。 南部是白鸾家族的势力范围,明月的打算是将妖族分成几个大区,再按区域派遣人员管辖,这样不管是黄泉界的妖还是人界的妖都有人监管。 雀凛提议,管辖艰难的地方,比如南部西南部这些比较分散难以管理的地方,给信得过的人管理。而与九曲城比较近,而且已经由鬼王疏通的地方启用新人。 要说信得过且能力俱佳的当然是妖族旧部。 不过,这些人之前又调遣给鬼王所用,所以,还得从他手里申请将人给拿回来。虽然很不情愿跟那人扯上关系,但还是避无可避。 但这个提议,今天早上被后夕昼退了回来。 理由是,九曲城是中央帝都,若是将妖族旧部全调往外界,九曲城的防御力量立刻被人破解,轻重不分,得不偿失,否决。 他让她禀报,但禀报的事情大多都被否决,这让明月有点不爽,可人家说的确实也有几分道理。 她果然有点冒进了吗? 明月反思之余有些不甘心,因为不想认同后夕昼! “那今天就先到这儿吧,蒙律回去好好休息。” 众人离去。 倪往却留了下来:“姑娘,我有些话要单独跟你说。” 倪往说了这话,雀凛与空音雪退下。 空音雪回头看倪往严肃的模样,忍不住低估:“别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赵明月已经够忙的……” 人都退下后,明月问:“有什么事情尽管说。” 倪往看向明月:“我觉得……夜十还活着。” 这话让赵明月骤然精神抖擞:“当真?!” 上了嘴角的惊喜在倪往依旧严峻的表情之下慢慢收了回去:“到底怎么回事?你见到了夜十?” 倪往摇头:“没有。” “那你如何知道夜十还活着?” “因为我发现,夜十神殿里似乎有两个夜十。” 两个夜十? 倪往说道:“我没有证据,也没见过他们两人同时出现,可是,我发现有时候夜十会不同,我曾试探过,发现他们对过去的记忆并不相同,我跟其中一个夜十提起过的事情,另外一个夜十并不知情。” 虽然夜十敏锐地避重就轻躲过回答,但倪往毕竟在夜十神殿那么多年,仔细试探还是能发现各种疑点。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不堪回首的被腹黑史 夜十因为心魔试炼来到的苍元大陆,曾跟她说过一直没有寻找到以前的记忆,但后来却说,已经找到源头,但却没有告诉她究竟是什么。 如果倪往说的当真属实,她是相信夜十对乌蛮有非报不可的仇,还是跟她? 赵明宁愿相信前者,她是在想不出来自己还能成为夜十的心魔?让他生死轮回无数次。 倘若要说真的有关系,那或许就是他体内的太阴灵犀吧。 扣扣扣 云瑶走了进来:“妖王,这是狐族送来的请帖,狐族的小少主胡御八月初十成亲,特意让人送来请帖。” 狐族是妖族的王族,也是比较具备修行天赋的妖类,明月还看过他们的家谱。 “那个胡御就是……” 云瑶:“正是曾抢了姑娘绣球然后嫌人家姑娘难看逃婚的那个,最后宁愿自毁五百年修为摆平了那事。” 不仅如此,据说,那胡御还是一个风流种,到处沾花惹草,而且不管是男人活女人,他都照单全收。 哪家姑娘跟他结婚确实需要很大的勇气。 “你去准备礼物,八月初十我会过去。” “是。”云瑶说着又道,“这是人界橘子精送来的柑橘,我给小主人拿来了一些。” “好你放桌上我回头再吃。”赵明月是打算要出门,但想了想又问云瑶,“你可知哪里有与魂器相关的书籍?” 与魂器相关?云瑶看向赵明月。 明月忽而意识到是不是不该跟云瑶说这些?赵明月笑了笑:“这原本就是阴阳术,冥界这类书籍应该不多。” “确实不多,不过酆宫藏有不少三界书籍,鬼王的大书房兴许会有。” 酆宫的大书房? 对,那里确实有无数的书籍,只是又是酆宫,这让赵明月有点郁闷。 不过正好有事跟他商量,顺便把事情一起解决了。 出了门口,看到雀凛与管家从前院路过,空音雪此刻没在门外,倒是飞驰与朱萸在院子里放风筝,听到明月叫唤飞驰立刻将线轮给了跑了过来:“主人要去哪儿?” 朱萸跟着将线轮丢给一旁的下人:“你们去哪儿我也去!” 赵明月说道:“飞驰与我一起便可。” 朱萸嘟嘴不大高兴,飞驰对她哈哈一笑,对明月做了一个请,两人便一道出门,到了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迎面而来,见到赵明月大老远就露出笑容,疾步走近然后做了拱手之礼:“虽来晚了一步,但还是恭喜你登基妖王之位。” 虞紫萋。 那个紫贝仙子。 跟明月一起去了东海龙宫回来之后,又突然消失的人,此刻再次出现。 明月:“谢谢。” 虞紫萋的目光越过明月看向她身后,有赵明月在的地方居然不见风凛苑与空音雪,她笑容可掬说道:“当初就觉得你绝非常人,居然连妖王的位置都坐上了,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有事你说。” 对于虞紫萋的马屁明月觉得最好别听,这人嘴里根本就没什么话,当初这家伙可是狡猾到利用她去使唤后夕昼与雀凛的。 “我能有何事,不就思念妖王回来看看。”在明月的眼神之下,她收回了讪讪的笑容,“其实是这样的,我前段时间回了东海,用了一个美人计勾引了四太子,你猜结果怎么着?” 原来她消失的这一段时间是回去报仇了。 当初她姐姐将所有的过错都推给她已经过世的继母,四太子又喜欢她姐姐,结果龙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将罪责全部归属在那继母身上。 当时的虞紫萋说得挺无所谓的,可没想到这人还是回去报仇了。 “恭喜你。” “我还没说结果如何呢。” “你脸上大写着大仇已报四个字。” 虞紫萋摸脸,笑:“当真那么明显?”看来她是有些得意了,“其实我也用了差不多跟当时对你……” 话说到此她住嘴笑了笑。 明月补充:“就跟当初对我一样故技重施对吧?” 虞紫萋也不否认:“我也是依附到四太子一个妃子身上,结果把四太子迷得晕头转向,然后再使点小计策四太子就休了我的姐姐,而且还是以偷了我体内彩珠并杀了我的理由……” 虞紫萋嘲笑道:“说来也奇怪,这些罪责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跟这男女之情一样,有这有着突然就没有了……” 回去一趟还感慨颇多。 明月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虞紫萋道:“你说都是男人,怎么后夕昼一下就认出我是个冒牌货,那四太子花了几个月都没能察觉出不同,包括我从妃子身上出来后他还是一样没察觉,就知道用下半身发花痴……” 第三百九十九章 折桂令书房 难怪无论她在哪儿他都能找到,那是因为她叫上有他的替命锁,他能找到她一点也不奇怪。 赵明月恼怒地拔出匕首要割断拿一根有他们两人发丝结成的挂绳,还有他们两人血液凝聚成的铃铛…… 这个替命锁她戴了十年。 曾以为那是他们之间最密切的联系,哪怕他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她还是戴着,希望不管人间地狱,她能为他当祸端,照福泽。 可这不过就是一个枷锁,一个监视她的工具,她被骗了十年最有利的证据。 如此该唾弃遗弃的东西,可匕首却迟迟没能斩下。 “参见妖王陛下。”窗外传来鬼差的声音。 酆宫守卫见到飞驰不仅没阻挠,反而比以前更加恭敬地送她入府,因为身份比起前更尊贵了。 赵明月收了匕首,与外头的守卫说了一声,便直通酆宫大殿。 虞芽儿见到她恭敬行礼:“明月城主……是妖王大人!许久不见了。” 明月点了点头,望向酆宫大殿。一路上的思绪让她如今想到大殿里存在着后夕昼,身体就会充满敌意。 虞芽儿道:“妖王是来找鬼王的吧?不过很不凑巧陛下去了人界至今未归。” 紧绷的身体明显松懈了一些:“他去人界做什么?” “奴婢只听陀泽说他去了人界,并没说去了哪儿,要不妖王先去寝宫休息等候。” “我为什么要去寝宫?”明月立刻沉声反问。 她的不悦吓着了虞芽儿:“妖王恕罪奴婢只是……” “抱歉虞芽儿。”因为太过排斥后夕昼,居然把情绪放在了虞芽儿身上,虞芽儿没错,以前她不经常进出后夕昼的寝宫吗?“我只是……罢了,你带我去书房可以吗?” 以前陛下就不限制城主的行动,现在是药王了更加不会的吧。 “好。” 酆宫书房里的藏书可比宴王府的要多得多,甚至比之前跟雀凛去的蓬莱书院还要多,而且,确实如同云瑶所说,这里的书籍通达三界,各种生僻的书籍都有。 这么多书,他还能都读了? 赵明月想找的是关于魂器的书籍,因为她所掌握的阴阳术不足以解开雀凛的契约,所以想知道这种单方面的死契到底是什么妖术或鬼术。 或者又是她不知道的阴阳术。 她想找到解开的办法。 明月随手翻到了一个旧书册,上边的文字她根本就看不懂,哪国的语言什么年代的书籍完全不知道。 这让明月又想起了多年之前,楚子晏破译人界胡燕小国的文字。 以前以为他是人,所以对人类历史有研究不奇怪,可毕竟是个鬼,居然连人类的小国语言都知道。 果然这遗千年的祸害,光用学富五车来形容他日积月累的知识是不够的,他脑袋里就是一个这个时代的百度资料库吧? 并没找到她要找的书籍,却被一本冥界文字撰写的《黄泉杂谈》吸引了,里边说了很多黄泉界的奇闻趣事,以前楚子晏跟她说的一些冥界的事件,提到的《阴阳异录》其实就是这类书籍。 作为阴阳师看得懂冥界的文字,只是有些生僻字或词,她还得推敲一下,不过正因为这样,反而更有意思。 这段时间光顾着所谓的政事,这么看一会儿书反而是一种放松,赵明月拿着书走到他的大书桌前坐下来翻阅。 这书确实十分有趣…… 让赵明月暂时忘了现实,沉浸在文字之中。 其实她一点也不担心被后夕昼撞见,毕竟自己光明正大为公事而来,只不过在等的时候找本书看看。 只是…… 蹭着椅子踢到的抽屉弹开了一个缝隙,里边露出的一个白色的东西吸引了赵明月的视线。 她随手将抽屉拉开。 然后思绪再次被填满…… 一支竹箫。 一枚羊脂玉,玉上有一颗剔透的南海珍珠。 一把折扇,扇面题着《折桂令春情》。 就放在他随手能拿的抽屉,很不情愿地明月还是仿佛能看见,他一个人在偌大的书房里,拿起这些东西爱不释手的模样,如同她拿着太月玉一般。 明月鼻子一酸,忍不住要去拿那根竹箫…… “把鬼川叫过来。” 后夕昼的声音忽而从外边传来,原本觉得自己光明正大的赵明月惊慌得只来得及拿走桌上的书就躲起来。 意识到自己这种幼稚的举动,想出去已经来不及,后夕昼已经进了书房。 这个时候出去肯定很尴尬,但这样能躲吗?明月将自己往室内立着的一架大地图上后方更角落的位置躲去。 后夕昼一进入书房脚步就停了下来,这室内……有抹熟悉的气息。 脚步不觉变得变了缓慢了些走向书桌,抽屉是开着的,里边一样东西还在,他可能忘了封住抽屉,也并不确定是否真有人动过。 只是往椅子上坐下的时候,座位上的温度让他忽而就垂下眼睫,赵明月确实来过,或者她还在这里…… 她在。 后夕昼不由咽了咽嗓子,想到她方才就坐在这儿,他的身体就忍不住沉沉得坐下,仿佛如此就亲近了许多。 陀泽端着茶水进来:“虞芽儿说妖王在书房等候陛下的,怎么不见她人?” 闻言明月立刻屏息,这个时候该出去的,只是过了时机有点丢人。 第四百章 归还太月玉 果然他都看见了,那他还故意把什么人都叫到书房里谈,知道不知道她窝在那睡得脚都麻了。 但毕竟这个时候也不好跟他计较,而且她躲起来那举动,确实挺丢人的。 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她直入正题:“我要白鸠跟孟幽他们回妖族。” “派去边界免谈,所有妖族旧部都放在中央。” “你是不是担心有人立刻把我这武器给杀了?”明月讽刺问道。 后夕昼放下书卷,细长的眼睛睨过来:“是。” 愣是把赵明月堵得哑口无言,她深呼吸,将自己一面对他就长刺的脾气给收回来,缓声说道:“我并没打算将他们派到边境。” 小样儿,他还能不明白她打什么主意?后夕昼一副洞悉的模样瞬间让明月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她确实想着只要先把人弄回来,到时候她怎么弄他管不着。 这让赵明月非常不爽,想拍桌问他到底想怎样,可突然觉得,他们两人之间的相处还维持了原来那样,在他面前她其实才是脾气大的那个。 平日的相处里还真没见过后夕昼大吼大叫,一次都没有。 当然她肯定不会承认他脾气好,他那人连怒火都是冷的,不过,如今她显然是得理不饶人的那个,毕竟是他骗了她,她咽不下这口气的同时,正有恃无恐地指责他。 甚至,一不爽她扭头就要走。 不帮拉倒! “把白鸠调回去可以。”后夕昼对那背影说道。 赵明月咬了一下嘴角,有点得意,好像她早就料到他会妥协似的,但又觉得自己不该有这样起伏的心绪,所以冷着一张脸转过身,拱手:“多谢。” “不是白给,你怎么调遣他们都必须通过本王,所有行动都要与本王报备。” “……好。”反正她不肯让出这一步后夕昼是绝对不会妥协,“此事就这么定了。” 后夕昼默认了。 明月又站了一会儿,如今只要只有两个人的空间,只要看着那张脸,赵明月就怎么的都不舒服。 “为了提高我这兵器的能力,敢问鬼王这书房里可有相关魂器的秘籍?” 提高能力她找操控魂器的秘籍? 而且普通的魂器召唤作为阴阳师她应该比较精通。 “找什么内容?” “比如强制契约或解除。” “你想解除与风凛苑与空音雪的契约?” 她有这么说吗?也对,这个人从以前开始就有这样的能力,一猜一个准。但她还是否认了:“不是,人类召唤魂器的能力有限,所以想看看如同突破上限,成为鬼王更加锋利的武器。” “把风凛苑留在身边对你有利无害,他是个聪明人,你该听他的。” 他能不能别装得什么都知道的样子?明月冷冷一笑:“有或是没有,鬼王给句话就行。” “没有。” 还是被拒绝,赵明月冷淡地扯了一个嘴角:“没其他事情,我先告退。” “倒是有一件事。”后夕昼看向她,“把犀岚身上的术法给解了吧。” 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个。赵明月忽而一笑:“怎么,鬼王心疼了?” “妖王的位置你已经坐上,又何必自找麻烦与紫辉宫结下梁子?” “何其冤枉,以鬼王明察秋毫的眼睛应该知道,犀岚小主有多少次要将我置于死地,她杀我你闭眼就过了,我这还没要她的命呢鬼王就坐不住了?” 后夕昼:“……” 赵明月哼了一声:“抱歉,在下学艺不精,只会废了她不会解除术法。” “犀岚都还好说,犀照若是出手就没那么简单。” “无所谓,你看现在魔君因为灵犀之力待我多客气?再说了,本身就是没有未来的人还有什么好担心?没杀犀岚仅仅是因为觉得让她死去便宜了她。” “……要如何做,你才能放过她?”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要继续问,赵明月气不打一处来:“你一定要救她。” “是。” “好,我可以放过她,但有个条件……”明月直视他,“你娶她呀。” 后夕昼总是冷淡的表情骤然一变,腮帮子都忍不住紧了紧,忽而忍不住问:“当真?” 赵明月勾起嘴角从怀里掏出了钱袋:“份子钱,先给你准备好。” 后夕昼有种想要把她按在腿上揍一顿的冲动。 “不高兴?嫌少?”她火上浇油又掏出了一块玉压在钱袋上,“再备薄礼,恳请笑纳。” 后夕昼看着钱袋上的玉骤然看向明月,这可是太月玉。 “王这么看着我……”明月无奈一笑,“看来礼还不够,那再填一个吧。” 最后一个小珊瑚也放在了他的桌面。 第四百零一章 阴阳师陆燕青 刀剑斋的剑炉看起来依旧破旧,前方挂着的白帆旗破破烂烂地在风中飘荡,几个小学徒在那拉风锻铁,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刀剑斋则懒洋洋叼着长烟斗躺在躺椅上,吧嗒吧嗒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烟。 明月在想这一千年他是不是都是这样过来的? 那个为他跳入剑炉的妻子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是不是还一如当初? 赵明月瘦削挺拔的身影站在他不远处,刀剑斋才将望着天空的眼睛侧过来,看到明月他目光一顿,然后又将目光转向天空,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烟。 明月对他拱手行礼。 他说:“等老夫抽完这一斗的。” 放佛是他最后一斗烟的时间,刀剑斋抽得很深很慢,灰烟缭绕。 明月忽而察觉到了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感情,等了一千多年,或许刀剑斋一直在等今天,妻子的魂魄交到他手上的今天,可也许他又很害怕今天,因为已经孤独的等待了一千多年。 也许所谓爱情,在世间的流逝里已经模糊不清,就连记忆也浅了淡了,可这种等待成了一种习惯。 而人,一旦要改变习惯就会变得忐忑与无所适从。 赵明月走过来蹲在他脚边替他往烟斗里装上烟草,然后坐在一旁的小椅子上,看着剑炉里忙忙碌碌的人群。 人鬼或妖魔其实都一样,每天都这样按部就班的生着,在这些劳碌的身体究竟藏着一颗怎样的心? 其实每个人鬼妖魔的心脏上都刻着一个名字,每根骨头上都烙印一些难以忘怀的故事…… 刀剑斋将烟斗在鞋底敲了敲,嘴角扬起一丝笑意,皱纹慢慢舒展开来:“据说妖王大比之日,你在生死关头还保住了挽歌的魂。” “挽歌也曾保我性命无数次。” 听闻此言刀剑斋看了明月许久,忽而起身朝她恭敬拱手,不仅因为她挽救了妻子的魂,也因为她对兵器敬重与感恩的那份情。 明月起身回礼,然后拿出一盏青莲守魂灯递给了刀剑斋,不知道说什么就什么都不说,毕竟这个时刻是属于刀剑斋与她妻子的。 刀剑斋看着那朵青莲目光有些颤抖,然后笑了笑从明月手中将青莲接了过去。 “等待有时候光靠喜欢不足以,当初钟情也好内疚也罢,等到今日有很多成分是义气……” 他将青莲抬起,目光慢慢软化。 “妖王大人,从来没给你介绍过我的妻子,她叫李婉歌。” 然后手持青莲离开了剑炉,一边走一边说:“来生我再也不当铸剑师,和你生个生孩,然后守着你也守着孩子……一辈子。” 看着刀剑斋那远去的清瘦背影,眼底忽而流淌出落寞的神色。 刀剑斋是等了很久,可终归还是等到了孤魂成双,至少下辈子还能成为夫妻。 可如果是魂飞魄散,无论怎样的喜欢或义气都等不到结果,无论怎么等都不会有再相遇的时候。 赵明月离开剑炉。 走过一片苍翠的竹林,看着冥河水川流不息。山脚长着如同海芋的碧幽草,不知情的她还曾拿来包裹过雪兰,结果过敏了好几天,如今看着这东西就感觉浑身发痒。 看来,起初再怎么不适应黄泉的种种,可如今生活着生活着,也觉得周围的景致熟悉起来,就连这碧幽草也是。 正想着…… 听见竹林里传来打斗与争吵之声,赵明月举步朝竹林走了进去。 竹林里两名年轻的男子在打斗,如今的赵明月已经很容易就看出,那两人中有一个是人类,另外一个是妖。 而且那个妖是只狐妖。 明月不觉微微眯起眼,这人她在风华楼似乎见过…… 胡御? 又联想到雪儿跟她说过,胡御被阴阳师绑架,这个跟胡御打架的可不就是个阴阳师?赵明月干脆站在远处观战起来。 这个阴阳师身手不错,力量压制在胡御之上,不过并没有伤害胡御的意思,所以被那家伙几近无赖的手法逃脱几次,但胡御再狡猾可因为身手确实玄殊,又被人家给逮了回去。 看来这阴阳师并非出于恶意绑架的胡御,而且从这两人打架的样子看两人似乎是熟人。 这不,胡御被那阴阳师擒住之后挣扎不脱破口大骂:“陆燕青你到底想怎样?不是说了好聚好散,我是狐族王室的小少主,难道当真跟一个男人私定终生不成?” 这一句话让赵明月骤然一愣,不觉挑起了眉头,原来是一对好基友? 如今身为妖王是不该有这样的举动,不过又没别人在,明月不觉得再仔细看那两人,其实,男男也很有爱的好吗? 狐妖个子比那阴阳师矮一些,有俊美的颜值,还有风流倜傥的韵味,确实有几分风情。而那阴阳师挺拔结实,脸部轮廓极为硬朗,武馆也英武不凡,CP很合适啊。 陆燕青沉声说道:“这可与你当初所言不同。” 第四百零二章 鬼王妖王Vs小狐灵 看到陆燕青叩拜得如此慎重,赵明月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虽然是给他争一口气,让最后的离开变得洒脱一些,也不至于行如此大礼吧? “不过举手之劳,不必这样。”其实当初她忽而站出来,还不知道这个举动对于陆燕青来说是好还是不好,也许她没出现,陆燕青还有机会也不一定。 “其实是我多事了,也不知是帮忙还是帮倒忙。” 陆燕青又微微不解看着赵明月:“恩人不是认出我才站出来帮忙的吗?” 认出他? 明月仔细看这人,确实没印象。 “我们认识?” 陆燕青起身,看着她:“若不是看到恩人身上的光芒,大概没能这么肯定,毕竟当初以为你是男儿。” 男儿? 那就是在她来苍元大陆初期时认识的人了。 都过去了十年,明月当真没印象。 陆燕青才又加了一句:“我是恩人来之前,晏王的最后一个福曌,多亏有你我才活了下来。” 啊。 明月这才恍然大悟。 “那个……啊,那个陆燕青啊。” 那个为了救母亲被父亲送入宴王府当替命人的孩子,后来知道母亲已经病故,便打算在策反的小福曌。 那时候陆燕青说:“晏王身上很黑暗,你身上有光芒……府上还有一个婢女很黑暗……” 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他眼神很准,晏王身上很暗是因为他就是鬼王,那个他说也很黑暗的,是当时养了鬼混要杀晏王的翠珠。 明月当时还说了一句:“或许你会是当阴阳师的料,之后若是有机会出王府,多吃点长结实点别被人欺负。” 少年拉着她的衣袖说:“我,我叫陆燕青! “我知道你叫赵明月。” “欠你的,我以后一定会还。” 真没想到,十年过去还真能遇见,而且,当初瘦弱的孩子如今当真长得高大结实,明月忍不住有些欣慰。 “身手不错,果然长成了一名优秀的阴阳师。” “比起恩人,我这点修为不值得一提,当初就觉得你并非池中之物,没想到却成为了冥界三大族类之一的王。” “不过是虚名。”明月当真觉得如此。 “虚名也好,实至名归也罢,走到这个位置恩人这么些年定然受了不少苦。” 这一句话突然感动肺腑,多少人看她走到今日之觉得惊艳,羡慕,也有不少人说她投机取巧利用了各种关系,可今日突然被一个只能算外人的人这么说,顿时觉得有种委屈与释然涌上心头。 有句话说,别人只管你飞得高不高,担心你飞的累不累的才是真正关心你的人。 回想起来这一路……有点心酸。 其实,身体上的累还没什么,就是这种身心疲惫的感觉有那么几个瞬间几乎将她击溃。 “还好,你呢?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陆燕青也跟她一样笑了笑:“还好。” 只是,这还好的背后有着只有自己知道的辛酸。 “你是在哪个宗派或队伍?” 陆燕青面色略微尴尬,然后笑着又说:“原本是长道山的弟子,不过因为……行为不检被逐出了师门,便一直在冥市接通缉令为生。” 这么好的身手可惜了。 不过,在冥市工作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他说的行为不检是指他跟狐妖的事情? “陆燕青,既不伤天害理又不残害无辜,我从不觉得遵从自己的心去爱一个人有错,哪怕结果不好,但绝非行为不检。” 他知道。 可是…… “阴阳师与妖已经算是孽缘,何况……我钟情的是男人。从一开始,我挣扎过,因为他是妖,还是男人,可越是挣扎越无法自拔,于是放弃所有选择了顺从自己的心,原本以为放弃了一切终归会得到他,可没想到,最后还是……失去。” 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赵明月觉得陆燕青跟自己特别像。 她的身边如今已经有无数的人,比如雀凛、雪儿、蒙律、飞驰与云瑶等等。 可没有一个是能倾诉心绪的。 雀凛与雪儿都不能,云瑶虽然体贴入微不过她始终是雀凛的人,飞驰与蒙律不大合适。 所以很多心思她只能自己消化,在某个失眠的夜里如同反刍的牛一样,将心情反刍后再咽下去消化掉。 可突然见到跟自己行为举止与遭遇很相似的陆燕青,忽而有了想要倾诉的冲动。 尤其在陆燕青说起他与胡御的事情。 明月:“你知道方才为何会出面说那些话吗?” 陆燕青摇头。 明月深呼吸:“就在见到你之前,我也将别人赠的玉归还当贺礼,还将钱袋也给了他,如今我也是身无分文,表里都……空空如也。” “……对不住。”陆燕青忽而忍不住说道。 明月忽而鼻子有些酸,他对不住她什么啊?只是,她也跟他说了一声:“对不住。” 同病相怜个惺惺相惜就是如此吧?两人对望许久,赵明月哑然笑了笑:“所以对方是男是女从来不是问题,若是有心千山万水隔不断,若是无心海誓山盟也枉然。” “本来觉得特别难受,现在……真想与恩人畅饮一通!” 第四百零三章 别人的八抬大轿之礼 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赵明月的眼皮动了动,睁开了眼。 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近在咫尺。 哎呦我去…… 秒醒! 赵明月手肘撑起看着眼前的空音雪。 他盘腿坐在她床边,双手环胸两只脚抖动着,一副跟赵明月秋后算账的模样。 “醒了?” “……”明月坐起来,靠在床头,头疼得让她眯了一下眼睛。 空音雪从一旁端起醒酒汤递给她。 看着明月喝完,他将碗放回原处,继续双手环胸看着她。 这是……什么路子? 她昨天跟陆燕青喝酒的事她记得,不过好像没有醉得很厉害吧?可空音雪这样子,难不成昨天她又做了什么事? 空音雪一脸不悦看着她:“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绝对不能自乱阵脚,赵明月正色道:“昨日与我一道回来的人呢?” “确切来说是个男人。” 如此说来陆燕青是必然跟她一起回来了的:“他人呢?” “他是什么人?”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对话了一通之后,明月忽而挑眉。 什么人? 这个问题问得好。 赵明月说道:“朋友……很好的朋友。” “为何我认不得?” “久别重逢,当时你还没出现呢。” 那得是多久之前了?能是什么很好的朋友? “就只是朋友?” 空音雪咄咄逼人地刨根问底,赵明月无奈地拿了枕头丢了他兴师问罪的脸,径自下了床。 空音雪接住枕头往窗内一丢,跟着下床:“就算是久别重逢,你怎么可能跟一个男人喝丢酩酊大醉?” 明月洗漱。 空音雪在一旁跟着训话,明月拿了换洗的衣服偏头对喋喋不休的人道:“我要换衣服你还要跟?” 空音雪骤然停住脚步,赵明月这家伙怎么都说不听,最近实在是太奇怪了。 “我说……” “雪儿,你有没觉得自己话有点多?” 多吗?以前他好像也这样啊。空音雪说:“你……你哪儿做对了我还不能说了?” “你可以提醒,但你一直在唠叨就有点……烦?” 烦? 她说他烦? 空音雪面色骤然大变,赵明月嫌他烦人? “本……本大爷以前就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以前就知道,那你应该知道我忍了挺久。” 空音雪:“……” 明月叹了口气:“大家都是熟人我也不好这么说,但你只不过是我的魂器,怎么比我这主人还盛气凌人……算了,要是觉得难听就当我没说,你出去吧,我换衣服。” 赵明月脸上还带着那一抹淡淡的笑容,可却……很陌生。 她不说话,但一直在等他离开。 空音雪嫉妒欲言又止,最后也只能一声不吭地离开她的房间,赵明月这才转入屏风之后开始沐浴更衣。 赵明月怎么会这样? 难道他真的太烦人了吗? 空音雪脚步如同有千斤重,垂头丧气地走出去。 在外头等候的雀凛看了过来,空音雪只是瞥了他一眼丧气地往前走,也不管雀凛听到没听到,喃喃低问:“我真的很烦人吗?” 赵明月这么说的?雀凛有些诧异。 空音雪停下脚步侧头看雀凛:“她说,忍我挺久了,可第二次契约分明是她自愿的,如果真烦我又怎么会要我?” 雀凛走了上来:“明月最近遇到了太多事了,并不是针对雪儿,别太介意。” 话虽如此,但接下来赵明月将陆燕青介绍给了周边的人,并说他会在九曲城做客一些时日。 然后,在没有公务的时候,赵明月大部分时间都是跟陆燕青在一起,也许都是人类的关系,所以他们有很多共同的话题。 而且,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明月总会遣走身边的人。 今日是八月初十。 胡御成亲的日子。 陆燕青表面上还是一副沉着冷静的模样,不过明月知道他心里非常难受,时常会拧着眉头望着某处发呆。 或许他在回想与胡御在一起的时光,只是想着想着忽而就皱紧眉头。 最终胡御还是选择了与别人成亲,与一个女子成家。 当初那些海誓山盟不过就如同过眼云烟,什么抛开世俗与他相守的话,太虚假了,想到过往与现在的悬殊对比。 陆燕青忽而说:“明月是不是要去狐族参加胡御的婚宴?” “……若是你介意,我可以不去。” “不,我想请你带我去。” 赵明月微微一愣,他这主动要去参加前任婚礼的举动会不会是……砸场?不过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明月不觉得他是这样冲动的人。 陆燕青道:“别担心,我不会闹事,我就是想……痛定思痛以毒攻毒,看到他幸福的画面或许我就能真的死心。” “并不是担心你闹事,而是……怕你会难受。” 就好比有一天楚子晏当真跟犀岚或谁成亲了,她能不能若无其事去他的婚礼现场?想到那画面,当真觉得……咬牙切齿。 “要是麻烦就算了。” “好,我带你去。” 狐王最小的孩子胡御成亲,新娘是狐妖名门望族红狐家族的掌上明珠红丹娜,最小也是家中唯一的女儿,貌美无双,性格也绝对火辣无双,被人称为小辣椒。 这场婚礼空前的隆重。 男方是狐王,排场大。 女方是红家,嫁妆大。 强强联姻,正是众望所归。 狐王府张灯结彩,大囍字喜庆夺目,新娘进门的场面热闹非凡,亲朋好友穿着管线围在外围观看,无不对着这对郎才女貌的佳人赞贺。 桥路打鼓的声音越来越近。 鞭炮声声。 庞大的迎亲队伍由远而近。 冥界三个大王坐在两侧高位观礼,新人父母位居高堂。 随着一连串的鞭炮结束,穿着大红喜袍胸前佩戴红花的胡御,用绑着红绳的如意牵着凤冠霞帔的新娘入场。 妖族的婚俗跟人类相似。 这并不奇怪,妖是以人为原型修炼的,所以很多习俗都与人大同小异。 看着这么热闹的迎亲场面,赵明月不禁有些羡慕,曾经那个人说过。 ……“现在什么都没有,至少得给明月一个难以忘怀的新婚之日,我想把最美好的自己给明月,让明月记住今日,永远不会后悔嫁给我。” ……“嗯,我不会后悔。” ……“呵,以后的婚礼再给明月补上,定然每项礼数都巨细到位,然后八抬大轿迎明月过门。” 明月嘴角忽而无奈又讽刺地勾起,想起过往多么天真,以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兑现。 看着新娘身上绣着无数价值连城宝石的凤冠霞帔,脖子上挂着金锁,手腕上带着金镯子玉镯子,手指上带着巨大宝石的扳指。 以前觉得这些不过就是身外之物,无法衡量感情,只是如今看到这些觉得新娘也变得更加珍贵受重视。 当初她天真的说了什么…… “没必要考虑皇室规矩,只要你愿意,谁也不能阻止我嫁给你。我也不需要你给我其他东西,我只要你。不用凤冠霞帔,不用红烛新房,那一床晒得又香又软的被子,已经足够我与你洞房花烛。” 赵明月,对比别人才知道自己有多廉价。 或许之所以会落得今日这个下场,也是因为自己轻贱了自己的身价。 就如同后夕昼所说“对不管是楚子晏、雀凛还是任何事都是本王设计好的,谁让你如此好骗?且非常愿意被骗怎么都赶不走,赵明月,你果然怎样都离不开本王对吧?” 你的人生有没有这样一个时刻,难堪、愤怒或后悔得在回想起来的时候,还会下意识的握紧拳头。 她有。 比如回想起这些的时候,牙齿几乎咬碎,手指紧紧卷在手心。 毫无知觉的就做了这些…… 对面的后夕昼目光落在了赵明月的身上,看她望着新郎新娘的时候,嘴角那一抹自嘲,还有不知不觉抓紧的拳头。 他想起了,在冥界桃花林陈旧的木屋里,一个全然靠着赵明月照顾的病秧子楚子晏,只给了赵明月一张晒过太阳的被褥,要了她的洞房花烛,要了她最纯真的又虔诚的身体…… 当初他说什么? ……“现在什么都没有,至少得给明月一个难以忘怀的新婚之日,我想把最美好的自己给明月,让明月记住今日,永远不会后悔嫁给我。” ……“嗯,我不会后悔。” ……“呵,以后的婚礼再给明月补上,定然每项礼数都巨细到位,然后八抬大轿迎明月过门。” 如今,却也只能让她羡慕着别人的嫁衣,观望所谓的八抬大轿之礼。 赵明月啊…… 第四百零四章 赵明月的婚约 他该拿她怎么办? 面对赵明月比面对千军万马更让他紧绷,靠近与后退的每一步都不由自主的顾虑重重。拿不起放不的状态可恨极了,可却进退都是牵绊。 所以,他才觉得,感情是负累。 有时候甘愿能放手!然后从此相忘于江湖。 他是真的这么想过…… 礼堂之上忽而传来哄笑之声,因为新郎走神扯得新娘差点摔倒,红色的盖头掉了下去。 胡御连忙将目光从场外陆燕青的脸转回头,有些手忙脚乱地去捡盖头。 红丹娜正好也看到了人亲自种那个高大的人影,这个人类阴阳师她可是认得的,据说与胡御……很要好。 “掉了就掉了,难道本新娘还不能见人了?”红丹娜将胡御盖过来的头巾一扔,正好扔向了陆燕青所在的地方。 红色的盖头砸在他的脸上然后掉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陆燕青身上。 陆燕青不卑不亢笔直站着,嘴角还吟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当然他没有弯腰捡起地上的红盖头。 红丹娜却突然回头说道:“哎呀,嬷嬷,不戴头巾会不会有些失礼?不大吉利吧?” “老奴立刻将盖头拿回来。” “不必劳烦嬷嬷。”红丹娜挑眉说道,“哪位穿着青衫的公子,能否帮我将盖头拿回来。” 她说的是陆燕青。 众目睽睽之下,陆燕青低头看了一眼红头巾,又看向了胡御。 胡御拧眉,方才还担心陆燕青胡来,现在更担心红丹娜:“别闹,父母还是等着我们拜堂呢。” “那也不耽搁在捡头巾的时间,那位公子快帮我捡起……” 话还没说完,已经有人走过来将红盖头捡起,众人一看无不唏嘘,是妖王陛下! 红丹娜一看赵明月亲自捡起盖头,一时之间也不敢再多言语。 赵明月拿着盖头走向丹娜,步伐从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落地开花,永结连理,希望小少主与红小姐早生贵子。” 她将盖头给了一旁的嬷嬷:“为小姐戴上吧。” “是!” 嬷嬷拿过了盖头,胡御才松了口气,诸位大王都在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乱子吧? 见胡御松口气一副逃过此劫的模样,让红丹娜十分不悦。 “妖王陛下大概有所不知,那位公子叫陆燕青,是个人类阴阳师……” 这个女人要说什么?!知道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来的都是什么人吗?胡御低声道:“丹娜,王已经出面就别再滋事。” 他是怕了吧? 害怕她说出他的丑事? 红丹娜见过胡御,模样俊美而且颇有才识,所以双方家里给他们指婚的时候,她心里还高兴着呢。更让她开心的是,胡御也是没有丝毫拒绝就接受了这门亲事。 可谁知道,即将靠近成亲的日子,她才知道胡御在外头有个相好的,而且,还是个男人。 一个人类阴阳师,名字叫陆燕青。 “你怕什么?”红丹娜话语里充满言外之意。 狐王与红家族长连忙道:“御儿,娜儿,别耽误的良辰吉时。” 红丹娜忽而看向双亲:“今日正好妖王陛下在,那我可就说了,这个叫陆燕青的阴阳师曾经……” “红丹娜!”胡御怒斥。 红丹娜乖张一笑,原来你胡御也知道怕啊? “曾经爱慕我,不断骚扰,屡说不改,三番两次的纠缠,就连今日我与胡御成亲他也来到了现场,妖王、父亲母亲,丹娜只是担心他会坏了我与胡御的婚礼,所以……” 红丹娜看向陆燕青。 “还请狐王快将此人赶出去。” 狐王与妻子还能不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路数?当初刚让他娶红丹娜时他死活不肯,后来一查,知道他跟一个阴阳师纠缠不清,狐王各种断他后路,而且,见到丹娜的美貌之后,胡御也终于收敛了些,答应了这门亲事。 所以,狐王立刻说道:“来人,将这个人类……” 说了这话顿时觉得不妥当,如今妖族的王也是个人类啊。 狐王咳了咳:“将这位公子请出去。” “慢着。”赵明月说道。 侍卫当然不敢乱动陆燕青。 红丹娜不满地哼了哼:“妖王,他虽与您是同类,但他可能会影响我们狐族的喜事,您可要秉公执行呢。” “当然。”明月对狐王说道,“这其中似乎有些误会。” 该不会妖王当真有袒护自己的同类吧?众人的目光又齐刷刷看向明月。 明月淡笑:“方才丹娜说,陆燕青骚扰过你?” “是。” “这不能吧?”明月面色一紧,“陆燕青可是与本王有厮守之约的人。” 全场哗然。 包括与明月随行的雀凛与空音雪也惊愕不已,空音雪想要大声反驳,赵明月一记眼神看过去:“不信问问雪儿。” 赵明月已经将话撂这,空音雪知道她在命令他,但这个命令他不想听,哪怕赵明月说他烦。 “我只知道他是妖王的挚友。” 然后目光投向了雀凛,平日不是他最有主意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若是赵明月在众人面前承认与陆燕青关系密切,大家一定会误会他们的关系。 雀凛要张口说,赵明月夺过了话语权:“看来,是本王没交代清楚,陆燕青是与本王有婚约之人,且彼此守着这个承诺至今,丹娜,方才你是在挑拨本王与燕青之间的关系?” 第四百零五章 地图上的玄机 最近的赵明月变得很坚硬,连同心都是,无论他怎么说怎么做都不能感化她。明月变得很锋利……又或者说,她的棱角变得很圆滑,怎么都抓不住。 看雀凛不说话,明月也没再继续言语,从他身边走过去的时候,他拉住了她的手。 “就算你不承认我也知道你是为了后夕昼,否则你不会这样留下来,明月,所有的结果并非绝对,我们齐心协力总更改变的。” 为了后夕昼? 赵明月闭了闭眼:“你们是不是都认定我留下来是为了鬼王?好吧就算如此,我也只是想让他后悔,就想看看我当真消散他会怎样?不过想了想我若真消散他过得怎样我也看不到。” “我们人类的寿命不过几十年,我已经在他身上浪费了十年不会再继续,原本是打算离开但想想不值得,就算当初的目的不复存在,可我是费了多少心思才走到今日?我应该心安理得去享受这样的成果。” “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帝王身?多少人为此穷极一生付出沉重的代价,我不过花了十年就握在手中,想想曾经身心受过的煎熬,不如就当成我称王的必经之路,这点代价,我赵明月付得起。” 赵明月身上本就有一股勃发的英姿,有着男儿也汉奸的霸王色,当她一字一句说着这些的时候,身上所散发出的是凛然大气。 雀凛从不质疑她身上的能量,只是冠上王尊霸气,她与人之间显然就多了一层隔阂。 “既然已经大无畏,又何必又生搬硬套进来一个陆燕青,你若想成亲找我不是更合适吗?” 其实更合适的是另有其人,雀凛心里明白,但是……无法说出口。 “你……”明月斜睨了他一眼,“我说过不喜欢你。” “那你喜欢陆燕青?” “年少轻狂时,我们都以为会与那个让自己铭心刻骨的人在一起,但撕心裂肺爱过后,最终会选择跟一个温暖的人结婚,然后过一辈子。” “明月并不敢承认自己喜欢陆燕青。” “但我真的会跟他成亲。” 所有他提出的问题赵明月都不否认,但她还是会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这是让雀凛最不能说服她的地方。 赵明月从以前开始,一旦认定了一件事,谁都不能轻易撼动。 “明月……” 他抱住了她,她也不拒绝但也不迎合,他已经感受不到她温暖的心跳,即便他抱得再紧,她也不会给他任何回应。 雀凛忽而挫败地要亲吻她…… 明月伸手挡在了两人之间,目光冷静毫无波动。 “别这样,难看。” 然后从他怀里退开。雀凛不松手。明月沉声再道:“要动手吗?倒也可以。” 动手? 不论结果如何,也不会改变结果。 雀凛放手。 因为觉得自己没有亏欠,所以她能理所当然地转身,只是再面对陆燕青时是内疚的。 陆燕青看着她不说话。 明月想了想,抬起头来:“你以前说过,欠我的命会还是吧?” 因为没有立场所以只能拿所谓的恩情说事,虽然当年她就没想过让他报答。 陆燕青颔首:“是。” “那么……”赵明月说,“与我成亲如何?” 想过千万种可能,最多也就以为赵明月想要拿他当挡箭牌,但没想到她说的是,成亲。 一时之间,陆燕青没办法做出反应。 明月道:“当然如果你实在不愿意……” “我能知道理由吗?” 明月抿嘴没回答上来,陆燕青:“因为我喜欢男子,因为想要报复,别告诉这些,你该不是这么清浅的人。” “我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最多不过一两年的时间。”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明月并没有跟陆燕青说明什么,他知道的仅是赵明月情场失意的事,当然,他也知道赵明月体内有太阴灵犀,这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跟你体内的灵犀之力有关?你知道乌蛮在哪儿了?” “不大确定。” 不大确定那就是知道乌蛮的下落。 “既然如此为何要有成亲的念头。” “你就当我是为了报复后夕昼,我想让他痛苦……” 陆燕青很明白她的心情,毕竟同病相怜,他也想着让胡御后悔,让自己彻底死心,但他却太过理智,明月也应该如此。 “算了,当我没说过。” “我答应。”陆燕青说,“我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只是你就有些委屈了。” “这话听着像在指责我。”明月无奈一笑,也分不清自己是怎样的心情,但她不会后悔走的这一步,“那么,以后我会待你好的。” “我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心中都有一份失落与一份豁出去的成分,因为太过了解彼此不过只是相互之间的慰藉,不过,只是慰藉不就够了吗? 赵明月依旧如同以往一样,与雀凛、毕安一起商讨如何治理妖族。 陆燕青并不参与其中,赵明月将公与私分得很清楚,很多的时间她在工作,但不工作的时候,她会跟陆燕青在一起。 与雀凛跟雪儿之间,慢慢演化成了工作伙伴与战友的关系。 当然,有时候会是王与下属,主人与魂器的关系。 她不再是以前那个喜欢跟身边的人亲近,有时候会被空音雪骂得狗血临头的赵明月。 中秋之夜。 第四百零六章 故地重游叹物是人非 此时的酆宫内, 鬼川来报。 “王,地池之内确实有异常,利用风穴打开地池之后,在里边有如同雷鸣的咆哮,而且,还发现守墓人的守墓灯,夜十很可能真的还活着,而且就在地池里。” 果然问题出现在夜十身上? 后夕昼眯起眼。 鬼川又道:“白羽确认过,里边存在大量的乌蛮之力,我们的先锋部队刚踏入就化成骨头被风穴推出来。” 后夕昼:“吩咐剑炉用月灵石打造轻甲与防御盾。” “是。” “此事要隐秘,不得让赵明月知道。” “是,只是……”鬼川迟疑了须臾,“那魔君那边呢?” “魔君若知道必然会告诉赵明月。” 这个鬼川也知道,只是,若是不告诉封印乌蛮之力的赵明月,又不与魔君说,鬼王一人前往地池会乌蛮会不会太过冒险? 从以前开始就这样。 在后夕昼、犀照与灼华三位帝王之中,最喜欢扛事情的是后夕昼,有什么事情都是他先出面摆平,虽然鬼族在当时的冥界最强大,但也承担了最大的责任与风险。 所以,妖王才特意巧妙地安排了他与昆仑虚去了鬼王身边,为的就是。 当时妖王说的是:“二哥那边有任何大事件知会我一声,不必详报,只要别让那万年冰川一个人冲锋陷阵就成。” 当年是如此,如今又即将旧事重演。 看出鬼川的犹豫,后夕昼道:“若地池里是夜十,那显然乌蛮还在进化的阶段,否则也无需故意躲起来。只要还未进化完成,本王势在必得。” 话是这么说但万一呢? 鬼川还真不看好这个,但这个时候,灼华妖王又不在,他找谁说去?也只能听鬼王的。 此时,陀泽进来禀报:“王,妖王陛下的魂器空音雪求见。” 空音雪? 后夕昼:“鬼川先去办事。” “属下告退。” 空音雪步入书房,原本是想趾高气昂进来的,但是……现在是他找人得态度和善一点,于是上前恭敬拱手。 “拜见鬼王。” 不用他说后夕昼也明白空音雪会出现的原因,赵明月。 “何事?” 真不想在后夕昼面前说这些,可他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可行,不知如何开场他欲言又止几次,然后深呼吸直接问:“你到底还要不要赵明月了?” “……”空音雪这问题让后夕昼骤然凝神。 但他自己很后悔,不耐烦地摆摆手:“虽然你很卑鄙无耻又阴险狡诈,骗了赵明月那么久早该下十八层地狱,但你到底还管不管她?” 把赵明月拜托给另外一个男人管,心里真不是滋味。 难受,难受得忍不住要给自己几个嘴巴子。 可后夕昼得了便宜还卖乖,让他火冒三丈。 “管不管你给句话,婆婆妈妈的算不算男人?你顾虑那么多有用吗?把她推给这个推给那个的,最后还是不是走到了这一步?别人都说鬼王睿智无双,我看在处理感情的问题上跟猪差不多……” 后夕昼细长的双眼一眯。 空音雪心里咯噔与喜爱。 糟糕,果然他这嘴有点烦人,后夕昼此刻想拧断他的脖子吧? 但本大爷说了就是说了,大不了给他拧呗。 于是挺起脊梁骨扬起下巴。 “本来就是,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若是我,赵明月只要跟我点头,我就只会为她一个人肝脑涂地!” 难怪这家伙会被赵明月疼爱,为了赵明月他能无条件的委屈自己,虽然心意可嘉不过也真的挺欠揍。 “直入正题。” “你先说不管不管?” 他不是空音雪,当然所想的事情不同,后夕昼不浪费唇舌:“陀泽,送客。” “且慢!”空音雪指着陀泽,然后对后夕昼说,“我说完这一句就走,赵明月明日要跟陆燕青去人界,就他们两个人。”后边几个字他咬牙切齿说的,“再多问一句,就算赵明月跟陆燕青成亲你也无所谓对吗?” 后夕昼目光骤然暗下来。 空音雪哼了一声:“赵明月说了,她要嫁给陆燕青!” 陀泽看着鬼王的脸色连忙上前说:“雪儿公子,已经不止一句了。” “不用你赶我自己会走!”他瞪了后夕昼一眼,哼一声,走人。 “那小狐狸还是如此呛人。”白羽走了进来,拱手行礼,“陆燕青,在冥市的赏金猎人榜上没有名次,不过据说,上榜第三名的人跟他交过手,败了,所以修为上上层,而且,王应该认识他。” 他认识陆燕青? 后夕昼没有印象。 白羽说道:“王可记得能看见魂光的福曌,就是明月来之前那个小福曌。” 这么提醒加上当然当日看见陆燕青的面相,恍惚记得似乎有这么一个人,不过倒是清楚记得,赵明月为了救那个小福曌使过不少小心思。 白羽继续道:“原本是长道山的得意弟子,后来似乎是与妖产生了情缘,所以被逐出了师门,但也有种说法,是他师兄嫉妒所以陷害他,导致他离开师门,说法不一无法论证,不过,王当真能看着明月嫁给那个人类?” 最后一句似乎是故意刺激后夕昼的。 所以遭受一记冷眼意料之中。 还火上添油地说:“据说,明月当真放话要嫁……” “聒噪。”还能不知道白羽这故意挑拨他的心思,“风凛苑管不住人?” “王不也没管住?” “……” 这几天的人说话怎么就那么刻薄,听着就有想杀人的冲动。白羽又填了一句:“厉害的都没管住,当初那病秧子都是把她管得死死的。” 后夕昼眉宇一动。 这小子还真知道他哪儿难受,他就拿小鞭子抽哪儿呢。 后夕昼声音冰冷如霜:“据说进地池能化成一堆白骨,本王打算派白羽你冲锋陷阵如何?” 第四百零七章 花灯上的名字 星星点点的花灯随水漂到远处那一叶扁舟旁。 通常每一盏花灯都会写上一个心愿或一个人名,有祈福之意。 只是金陵中秋节与元宵节的水灯多数是年轻男女表明心意所用。这面河边放灯,对岸勾灯,幸运者能勾到写上自己名字的水灯,更幸运心有灵犀者终成眷属。 作为曾在楚国呆了二十余年的晏王殿下,当然知道这个风俗习惯。 所以,他非常期待看到赵明月花灯上的字。 花灯如同星星越飘越近。 水鬼目不转睛,等赵明月的那盏花灯靠近一把捞起来,恭敬递给后夕昼。 修长的手指拆开花灯,面色骤然大变。 水鬼见情况不妙,脑袋慢慢沉入水面之下,直到扁舟之上的人影消失,躲到水里的水鬼才偷偷冒出头。 鬼王当真走了。 他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水鬼捡起水里揉成一团的纸,是方才那个花灯纸,打开一看,被水晕染开的纸上还能分辨出三个字。 陆燕青 陆燕青走到赵明月身后,看她望着远处的水面走神,他目光也看向了那个方向然后说:“让我猜猜你花灯上写的是谁的名字?” 明月侧过头看他:“陆燕青。” “我有此等荣幸?”陆燕青并不相信,他很明白赵明月不喜欢他。 明月反问他:“要我猜你花灯上写的名字吗?” 陆燕青楞了一下。 明月没继续揭穿离开了河边,他跟了上来。 两人并肩行走在繁华的街道,商铺林立,摊贩密集,吆喝声此起彼伏。 直到一个卖着玉器饰品的摊贩上前拦住了陆燕青:“公子公子,今日花好月圆,给你家娘子买个礼物吧。” 陆燕青跟明月这才都停下脚步,恍然觉得方才两人都是走马观花,并没有把心情真正的放在中秋游园的心情之上。 确实,这几年无论什么时候,都感觉内心是紧绷的,无时无刻不警戒,心里始终保持紧凑的节奏,没真正放松过一天。 陆燕青隔着衣袖拉着她手腕,将她带回货摊之前:“喜欢哪个?” 明月看着上边整齐睁着手镯、发簪、步摇、耳环、玉佩等等小玩意儿。 那老板娘热情介绍:“看看这个步摇叫蝶恋花,是现在最受宠的淑妃步摇款式,咱们金陵的娘子们纷纷效仿,赤手可热。” 陆燕青去而看向了赵明月,她简约的发束之上,只带着简单的发簪,身上的白衣虽然布料质地上层,看且十分低调奢华,十分符合她圣洁大气的气质,若这个夺目的步摇若戴上去,倒是显得俗气了。 他伸手去拿一旁的碧玉簪。 “这个可好?” 明月点头:“好。” 老板娘:“这个叫碧波仙子玉簪,娘子戴着也合适!” “就这个吧。”陆燕青给了银两。 老板娘准备用锦盒撞上。 明月说:“不必装了,燕青为我戴上吧。” 陆燕青只是微微挑眉就拿起玉簪,靠近她一些低声问:“有人在附近?” 明月只是低头笑没回答。 陆燕青也没追问,就说:“今日中秋又逢你生辰,祝你生辰快乐。” “多谢。” 明月个子很高,陆燕青比她高个几厘米,两人面对面而站,明月微微低头在他面前,陆燕青将玉簪戴在她的发髻上。 在外人看来很是郎情妾意鹣鲽情深。 “好了。” 陆燕青退后了一些,明月抬起头问笑问:“好看吗?” 抛开所有感情,赵明月也是美丽无双的,陆燕青点头:“我这算是伤害了天下所有男子的心了吧。” 明月哑然失笑:“你真是配合。” “这可是实话,你看着一路多少男子向我投来羡慕嫉妒的眼神,很多人想过来敲昏我的吧?” 明月再笑。 陆燕青模样也很好,只是比起雀凛与雪儿那些妖孽,就没有那么夺目罢了,但放在人间也是品貌非凡的血性青年。 陆燕青凑近她耳边又加了一句:“虽不知那位在哪儿,不过,我应该感觉到杀气了吧?” 明月依旧不答,上前走去。 陆燕青跟上,继续与她并肩而行,前方的小塔楼前,悬挂无数的灯笼,灯笼之下飘着薄薄的竹片,上边写着灯谜。 一旁红纸黑字的水牌上写着规则,说事猜中五个谜语就能兑换一个礼物。 礼物有折扇、兰花、手镯等等。 陆燕青拉着挤上前去,仰头看着花灯上的字谜,摘了两个之后,到了第三个他瞧了半天,猜不出来。 当然明月也猜不出这个古老的字谜,但记忆深处有楚子晏猜过灯谜的印象,所以自然而然就想到了那人任由她随手摘谜题,他不费吹灰之力就猜出来的样子。 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做到这份上? “猜不出来?” 第四百零八章 明月照耀,一世长安 那段记忆后夕昼也记得,只是如今走向冰糖葫芦的人不再是瘦小的少年背影,而是娉婷秀丽,肩能支天的人。 只是她说起猴子让后夕昼想到了另外一段,第一次跟明月表白之后,她一把蹭着他大声说:“楚子晏我要给你生猴子……我是说……” “我知道,明月想给我生孩子。” 只是他也弄丢了那个想要为他生儿育女的女子。 赵明月拿了两串冰糖葫芦朝他走过来,递过来一串。 后夕昼拧眉看着,没接。 “要不要?”明月不悦瞅着他。 他伸手接了过来,看着红色的山楂上过着一层糖霜,又看向了赵明月,她张嘴咬了一颗,硬硬的糖霜碎了一片落下来。 后夕昼下意识伸手去接,透明的烫落在他的掌心,而他的指背轻轻贴着她胸前的衣襟,明月低头看了一眼,后退了一步:“谢谢。” 然后举目望向一旁的商铺:“原来那里是不是有一家早餐铺子?我们去广陵的那天早上还在这儿吃的早点对不对?” 嗯,他把不爱吃的紫苏都分给了她,那是赵明月第一次生气,说了不再喜欢他的话,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恐慌, 害怕不被喜欢。 可今日的赵明月一样扑朔迷离让他读不懂她的用意,可感觉很不好。 轻易地跟他回忆过去,指着这座她与他曾共处过的城。 熟悉的街道,仿佛还能看见过往的人影,那两皇家马车在这道路上来来回回,偶尔他生气的时候,赵明月就得追着马车跑。 无论怎样美好的回忆,总能看见那个有点可怜的身影。 如今她就在眼前,能风淡云轻说着过往。 “你到底要说什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两人正好来到晏王府的大门口,不过晏王府的招牌早就被拆了,原本就求安静坐落在金陵幽静的西北角,如今门口连一盏夜灯都没有,更别说里边的有灯光透出。 想当年,晏王虽体弱多病,但毕竟是淳皇后的孩子,楚皇帝对他宠爱有加,所有晏王府虽不热闹,但十分殷实豪华。 可晏王离世六年,江山也已经易主,晏王府以前经常传出闹鬼风波,所以根本就没人愿意进入这个宅子,几年下来已经荒草丛生衰落破败。 对比过往,赵明月依旧觉得有些失落。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她望着晏王府那漆黑的大门说完,侧头看向后夕昼:“子晏。” 以为能掩饰得很好,可子晏二字脱口而出时,居然依旧微微有些哽咽。 月光落在了恬静的脸上,如同月下纯白的荷花,那一双如同朗月一样的眼睛,映着中秋的月色显得更加恬淡又沁人心扉。 这一声子晏,仿佛让时光倒流。 很多赵明月的样子在岁月长河里重新涌动起浪花,从他心扉满溢而出怎么都压抑不住。 千言万语哽在喉间倒不出来,只能朝她迈步想要拥她入怀,压抑的万语千言只凝聚成了一个在心中不知叫过多少遍的名字。 “明月。” 赵明月却后退了一步,对他摇了摇头:“我们回不去了。” 后夕昼像被她这一句话点了穴道。 赵明月道:“楚子晏,我们正式分手吧。” 分手? 简单的两个字让后夕昼窒息许久,胸口如同被刀绞着。 明月道:“从楚子晏到苏衍之再到后夕昼,你真的耗尽了我对你的喜欢,我不恨你,可也没办法再喜欢你,所以你让我自在地为自己活一次吧。” 明月:“不再为了守护你也不再为你报仇,也不是你为了让我活着而活着,而是按我自己的意愿,过完剩下的生命,好吗?” 不好。 后夕昼整个人绷得要碎裂。 她说的意愿是要与陆燕青在一起? 他不同意! 只是,当她平和地告诉他这一切,友好地说“我们正式分手吧”,他居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反驳。 “你现在所选择的,当真就是你的意愿?” “是。” “你不喜欢陆燕青。” “我要嫁给他。” “……” 她说什么?一定是他幻听了。她应该说的是…… “楚子晏等你回来,我嫁你为妻,好不好?……既然你不答应,我答应。好,楚子晏我等你回来等你……娶我为妻,你敢不娶,我就绑了你。你也敢丢下我,你也敢……” 是这样才对啊。 是这样才对…… 后夕昼不言语,其实他想咆哮的,想说赵明月你也敢丢下我!你也敢…… 可是说不出口,只是跨步上前要抱赵明月。 明月后退。 他不依不挠上前将人抱入怀里,紧紧的抱住,紧紧地如同抱住自己的唯一,也抱住了自己的所有。 明月,吾妻,永世。 然后放手。 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一言不发地离开,那黑色的身影如同原本桀骜不羁,如今显得寥落异常。 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 他走,天上的明月就跟着走,可他的明月却没再向他奔跑过来。 天上的月啊,请照耀那个人,一世长安。 第四百零九章 殊死之战 地池内原本存在能够吞噬所有生命的力量,就算是王级的人都不敢轻易踏入,古往今来嫌少有人能在这样地池里活着出来,更别说在里边存活。 这是天地法则的力量。 可不知道夜十用了什么术法,居然能在这样如同混沌界的地方开拓出了一个存活空间,将地池之内那股黑压压的力量全都集中到了洞府的顶部。 地池洞府比想象之中更大更深,黑色的力量如同旋涡汇聚在顶部之后,形成如同台风风眼的迹象。 而人站在离顶部甚远的下方,依旧能感觉那股力量如同上古巨兽正倾尽全力,要咆哮着要毁灭天地万物。 鬼川说道:“原来穿透风壁之后,这里居然存在了这样一个空间。” 那是因为夜十将这里的力量堆积成了如同墙壁一样的保护层,用风穴打开困难是也是因为这保护层正如同旋涡流动,将迅速将小风穴缩小或吹散。 在入口不远处,躺着很多穿着月灵石打造的轻甲兵,然后赵明月见到了不少夜十的神器,庄石秀就是其中一个。 庄石秀身上原本是逼人的仙灵之气,如今再地池当中再见,已经染上了邪气变得凶煞。 见到赵明月,他一剑挥断了一个鬼兵的脑袋想要拦住她的去路。 鬼川:“小主人,你进去寻鬼王!” 鬼川拦下庄石秀。 赵明月往洞府更深处而去。 黄泉地府之下居然还存在如此广袤的空间,走了很久,还没发现后夕昼与夜十的身影。 正想着…… 一声惊天动地的爆裂声响起,动洞穴的前方有魔焰喷发涌出。 后夕昼被震飞出来。 凭借手中一把通体全黑的长剑挡在身前,爆裂的魔炎冲击他的剑面,发出恶龙咆哮的声音。 赵明月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后夕昼,浑身一震。 上衣已经全数震碎,露出了他身上白色的纱布,纱布一直从蔓延到他下半边脸,只露出浓密黑发之下,那一双漆黑的双眼。 身下的黑袍,也因为长时间的作战残破。 露在外边如玉的皮肤之上除了血迹,就是黑色的鬼纹。 让明月在意的,是他身上的纱布上封着上下叠加着“太阴敕”三字。 太阴敕。 这是太阴神的敕令! 她也曾在太阴秘籍上学到了这一招“封魔令”,也曾在犀岚身上实施过,虽然不知道后夕昼身上是否是一样的术法,但“太阴敕”确实算是太阴神的术法。 所以……后夕昼身上有陵光神君的禁封令?! 后夕昼被逼出洞外之后,一个体态诡异的人影从力浪之中跨步而出…… 夜十! 第一次见到夜十出手是在鹿儿山,他徒手将硬如石头的红蜘蛛给撕开。第二次是在她被困在养尸地时,他用地狱之炎一拳红开了九曲黄泉界的轨道门。 那时候的夜十不仅身体会变形,手臂起红纹,而且身上有逆鳞浮现。 如今的他看起来比以前更加诡异。 他的身体一半放着明亮的神光,一半则是燃烧着黑暗的魔焰。眼睛也一样冒着不同的光芒,左眼圣光右眼魔焰。 这种神魔共同体掌握着虚实与阴阳,即便还没进化完全,但已经霸道得能毁天灭地。 被打退的后夕昼再战,黑色的剑气冲天,鬼炎肆虐,一股脑的涌向夜十! 夜十的身体虚飘飘的消失了。 后夕昼招式不停步伐一转,鬼道剑式连贯,气势磅礴! 后夕昼与夜十已经大战无数回合,赵明月也是第一次见到后夕昼不遗余力的样子,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剑压排山倒海! 一剑横扫,夜十的身影再次出现,后夕昼的攻击更凶猛的压了过去!夺天略地的剑压轰然挥下。 鬼道残月!! 瞬间,无比连贯的九剑杀出,瞬间轰出霸道的叠杀! 后夕昼的鬼道残月没有任何破绽,正面受击根本很难躲避,明月不觉眯起了双眼,不知这个时候夜十会如何应接。 诡异的夜十动也没动。 后夕昼通体全黑的鬼道剑直接贯穿插入夜十的身体! 确确实实是中了的。 可是…… 轰的一声。 后夕昼的鬼道剑似是被卡住,一道明暗交错的力量一闪而过,鬼道剑上令人战栗的剑气被吞噬的同时反噬! 强大如后夕昼也被轰飞重在岩壁上,砸碎了身后的岩石! 夜十伤口上却不见一滴血,甚至嘴角起了一层阴险的笑意,抬起那支诡异的手凌空握起,洞内的力量似乎被他吸收到手心里,形成了一把与鬼道剑极为相似灵剑。 将零件一握,他如同一只巨大的猛兽腾空而起,手中的剑毫不迟疑刺向后夕昼。 “炎火绝杀!” “风凛苑!” 赵明月召唤一声,手中的风凛剑凝聚,她手持桃花剑迎上夜十那千钧杀机。 “太阴破道降魔式,朱雀之炎!” 太阴术法?! 两招相击! 赵明月后退数步,体内气血翻涌不息! 夜十后退了两步,瞪大双眼看着赵明月,魔、神异色的双眼流光飞溢! “赵明月,你来这作甚!”后夕昼冷峻的眼神起了惊慌之色。 明月没有回答,而是握紧了手中的风凛剑,目光凝视夜十:“还真的是你?” 第四百一十章 新妖王要成亲 失色的天地里,赵明月能感觉心脏缩小成了一颗微粒,里边潜藏着可以炸毁整颗星球的能量。 后夕昼不会也跟夜十一样…… 粉碎了吧? 不要,不要…… 此刻她的脑中又想起了那日,楚子晏为她挡下致命一击然后浑身是血倒在她怀里的画面。 如果说当初那一击不过是逢场作戏,是想要从她视线之中消失的障眼法,那么今天呢? 鬼王的守护是以命度命难道还是逢场作戏? 她想过他是舍不得她的,只是没想到,他早就猜想到有一日如果她发现他就事楚子晏,那么她必然会拆下鬼王翼。 所以,在植入的时候已经做了这样的准备。 而后来几次三番请她在将鬼王翼种回去,不过就是为了让她解除疑虑,不至于将真正的鬼王翼拆了。 他对她的心意深沉得如同这黄泉地府,阴冷如霜,却广袤无际。 她恨他的,咬牙切齿地恨着的,只是……想到他如果消散,那么这些恨又算得了什么呢? 身上的鬼王翼忽而消失了…… 赵明月缓缓从半空落下来。 她屏息朝着后夕昼坠落的方向而去。 “……后夕昼。” 没有,没有,这一路都没有他的身影…… 又是寻而不见的恐慌,赵明月奔跑起来。 “不……楚……楚子晏!” 没有,依旧没有后夕昼的影子。 “子晏你别这样……别再……” 沉淀的尘土之下能看见几缕白光,赵明月如获大赦一般朝着那光芒奔跑而去。 坍塌石头迈压的下方,有几道白光从石头缝隙里切割折射出来,赵明月忙不迭上前翻开石头。 后夕昼就躺在下方,身体已经残破不堪血肉模糊,但至少还是完整的。 而发光的,是他带上身上那一块太月玉! 冲击消失,太月玉的光芒也消失了,随即咔嚓一声出现了裂痕,然后碎成了两半。 一个上玄月一个下玄月。 明月伸手去探他的脉搏,凌乱虚弱,但…… 活着。 只要活着! 她腿几乎一瞬间就软了。 这个时候才知道,他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只是只有几秒钟的颓然,她又立刻奋起用带血的手搬开他身上的石块。 此时鬼川跑了进来。 “鬼王,小主人!”看见明月他急速奔来,“庄石秀与那些魂器都消散了!” 因为夜十消散,所以魂器跟着消失。 赵明月像听不见一个劲儿搬人,同样浑身是血的白羽也奔了过来,二话不说他背起后夕昼。 “地池的力量又逐渐充斥,我们得赶紧出去!” 几个人往洞外赶,沿途鬼川喊道:“还能动的把伤员扛起来,立刻出洞!” 地池一战结束。 夜十这次真的死了…… 因为南山的结界也清除,夜十神殿早就已经人去楼空。 地池一战鬼族再次损失不少,并非说的是将士,而是鬼王后夕昼重伤至今昏迷不醒,若不是他身上有太月玉,也许这会儿也如同夜十一样的下场。 赵明月忽而庆幸自己将太月玉退还给了他,否则那日真不知结局该多惨烈。她也身负重伤,不过不至于向后夕昼那样重,毕竟那致命一击已经转嫁到他的身上。 她依旧能行动只是修为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 但是,除了例行公事一般去探望鬼王后夕昼之外,她鲜少以私人的名义去酆宫看望他。 时隔多日。 一场秋雨一场寒。 秋雨洋洋洒洒浇灌在天地之间,梅园、芭蕉亭一片潮湿灰蒙。 屋檐的水帘被风吹着斜斜飞入廊檐之下。 廊檐内雕花的窗户敞开着,赵明月坐在窗前,一张地图铺在她面前的桌面,她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轻轻在地图上敲击,最后食指用力地点向了地图中的冥月台。 因为有了地池与夜十那一战,赵明月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 必然就是在这儿! 第四百一十一章 大难不死未必有福 “子晏。” “楚子晏,起床了,再不起床我就要亲你啦。” “楚子晏起床……” 感觉床畔有人靠近,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感觉赵明月就在身边,只要他轻轻抬手就能将她揽入怀里。 后夕昼浅淡的嘴唇忽而微微动了,嘴角微微扬起。 感觉是桃花盛开的时节,还能闻到沁心透凉的桃花香气,赵明月折了极致含苞待放的桃花放在窗台上,回头看他还躺在床上不动,没好气地走回床边,看了他许久许久…… 嫣红的嘴角弯起,她俯下身亲吻他的眉心,鼻子,嘴唇。 浅浅的如同花瓣一样的触觉停留了许久,离开,然后望着他:“你不起来,我就一个人出门了,你可别舍不得。” 等一等。 明月且等一等我,很快我就会起来了。 心里很着急,可是身体沉重得如同千山压身,后夕昼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 别露出这么难过的表情明月,我不会让你有事,我绝对不会离开你,我来守护你。 “你当真一点都不会舍不得我对吗?”赵明月终于难过得留下眼泪,“楚子晏,对你来说我究竟算什么?” 吾妻,赵明月。 舍不得,最舍不得的就是明月。 可不管他多着急的在心里呼喊,赵明月听不见,所以用绝望的泪眼看着他:“所以,你从来就不喜欢我,你费尽心思就是培养我这个人间兵器对付乌蛮,后夕昼你也算下了血本了。” “你不是想让我走吗?好,我答应你,我走,从今往后我与你恩断义绝。” 明月不走。 赵明月你留下来! 但明月已经转身离去,越走越远。 后夕昼猛然睁开了眼睛……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寝宫。 原来不过是一场梦。 床畔坐着的白羽很仔细地观察后夕昼的眼神,看是短暂的假醒还是真的,看他目光逐渐清晰,唤了一声:“王,可听见属下的声音。” 后夕昼目光缓慢眨动,看向远处站着陀泽。 陀泽见他醒来,夜叉鬼模样的脸瞬间起了笑意,让后夕昼更加觉得,嗯,方才见到明月离开的画面不过就是一场梦。 还好,只是一场梦。 之前他跟明月在地池联手对战夜十,赵明月最后使出了朱雀七星灌月,然后…… “明月呢?”他询问白羽。 还会先关心明月,显然是真醒了,不过是真醒了的话…… 白羽目光凌乱起来。 后夕昼心脏骤然坠落,着急低声再问:“明月她如何了咳……” 白羽连忙稳住他:“明月好着呢,现在能活蹦乱跳的。” 既然如此为何是那样闪烁的表情,难道是为了安慰他,后夕昼看向陀泽。 陀泽连忙低下头去。 不对劲。 后夕昼将情绪平复下来,作势就要起身。 白羽连忙压住人:“请王稍安!” 此时的后夕昼比较虚弱,被白羽按了下去,他十分不悦:“我现在立刻要见赵明月。” 知道他担心什么,白羽说道:“白羽敢拿人头担保,赵明月确实安然无恙,王已经昏迷半个多月,明月……属下是说新妖王如今正忙着妖族南部的事情,所以根本就没在九曲城。” 不在九曲城几句话说出来,让后夕昼又起疑心。 此刻见不到赵明月他是万分不安心的。 白羽将他扶起来靠坐在床头,然后仔细说来。 “夜十已经在地池消散,南山的结界已经解除,那些魂器也跟着销声匿迹。新妖王也受了伤,但还能行动自如。在王昏迷的这段时间里,魔君率先带兵去讨伐了西北乌蛮势力。” “鬼族因为没人下达命令所以全凭魔君之意,新妖王却突然将鬼川传召过去,让他带兵攻打西北部,而且所有占领的城池都要插上鬼王旗,还将所有旗帜发于当地族人,说愿归顺者便在城头扬起鬼王旗。” 后夕昼听闻这些紧绷的模样终于慢慢松懈下来。 这倒是赵明月的做法。 看来是真的没事。 得到这个答案,后夕昼顿时也觉得身体轻松了不少。 “那她去南部做什么?” 第四百一十二章 谁把她的长发绾起 后夕昼醒来之后就恢复得很快,只是,他交代给白羽的事情似乎一直没有完成,赵明月到今日还没来过酆宫。 是去南部还没回来? 后夕昼放下手中的奏本按了按眉心。 陀泽立刻上前说道:“王,白羽先生说您应该多休息,还是少劳神比较妥当。” 身体如何他自己有数。 后夕昼看向陀泽:“都那么多时日了,赵明月还没回来?” 呃…… 白羽先生撒的谎,如今是要他来圆吗?陀泽恭敬低下头:“南部蛮族向来比较棘手,新妖王又是精益求精之人,还有那么多得力干将在身旁,王无需操心。” 陀泽说了一堆,怎么跟他问的问题似乎有关系又没关系的? 后夕昼狐疑看着陀泽,陀泽的脑袋低得更低。 最近他是没见什么人但是见到他的人,都是一副闪闪躲躲的表情,尤其是与他比较亲近的人,就连沉默寡言的昆仑虚,看到他时那张脸都显得闪避。 还有画皮虞芽儿,在他醒来之后第一次遇见他先是欢喜雀跃,而后又哭得格外凄惨,虽然陀泽一再解释她那是喜极而泣,但怎么看都不像。 这些人必然有什么事在瞒他。 没见到赵明月之前他完全是坐立难安。 后夕昼起身往书房外走去。 陀泽亦步亦趋:“王要去哪儿?” 后夕昼身体还未痊愈,步伐虽稳但比较缓慢:“你退下。” 陀泽跟在他身后:“可是白羽先生说……” 后夕昼蓦然驻足回过头来:“白羽先生的话较本王的对陀泽更有用?” 那细长的眼睛里有淡淡的光泽,掩映在长睫之下如同草下明珠,陀泽连忙拱手弯腰心里着急可也不敢再言语。 后夕昼举步再离去。 陀泽下意识追了上去,可又不敢跟得太近,远远看见虞芽儿连忙招手,然后不断地小声嚷嚷:“快去找白羽先生!” 虞芽儿没看懂。 急的陀泽直跳脚。 手脚并用地比划:“去找白羽先生!” “哦,哦哦哦!”虞芽儿立刻飞奔。 后夕昼余光看着那两个手下,不动声色继续缓步走出了寝宫大院,陀泽交代完之后,三步两步追上来,跳出门口之时…… 诶?王呢! 不见了! 糟了糟了! 他问巡逻的羽灵卫:“王从哪个方向走了?” 王瞬息移动的能力那么好,羽灵卫也只能知道个大概。 惨了惨了! 陀泽跑来跑去,完全找不到人,着急地打了一下镶嵌在墙上的举灯鬼:“可见王从哪儿出去了?” 他这叫乱来。 举灯鬼的职责就是举灯,从受命开始就只举灯,除非鬼王有特殊的安排否则到老死都是无法言语。 陀泽自然是知道的,他只是……实在没办法了嘛! 九曲城内。 每一座建筑都绑着一朵大红花,每一棵树上也是如此,整个九曲城放眼望去,都是红花,显得格外喜庆。 九月有什么好日子吗? 怎么这满城都是喜庆红。 原本有些疑虑,不过想来挺好,至少证明了九曲城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而且满城悦色,如此再好不过。 后夕昼嘴角起了一丝笑意。 今日的他破天荒的没穿一身黑衣,而是一身素白的衣袍,柔软的袍子宽松地架在他挺拔颀长的身躯。 厚重华丽的黑发倾泻在他如同刀削的肩膀上。 退去了鬼面,呈现在人面前的是他白皙如雪的面庞,今日不再是阴冷绝情表情,而是多了一层公子如莲的雅致之气。 鲜少有人见过后夕昼真正的面容,所以这一张倾城无双的模样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原本熙攘的街头因为他信步走过停滞下来。 晚风吹过红枫金杏,斜阳光影从树叶缝隙之间斑驳闪烁,落在这如同冷玉一样的男儿身上,顿时清风秋色变得美不胜收。 “哎呦!” “你踩我我脚跟了!” “抱歉抱歉……谁让你挺住脚步的?!” “我……我停住脚步你没张眼睛啊不会绕道啊!” “老子……” 老子是看那为公子看傻了不行啊?你难道不是啊!那人没好意思说出来,摸着脑袋哼了哼离开了。 对于这样的场面以及眼神,后夕昼已经见惯不怪,至少在他当晏王的那些年已经被人当花瓶看了无数遍。 现在他心情好,不跟任何人计较。 其实也不是不计较,而是他根本就没在意,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目光看向路边那株桃花。 那株桃花是第一次带赵明月来九曲城时,她很不乐意地给他买了把折扇,还在折扇上写了一首折桂令春情。 那傻丫头以为楚子晏喜欢上琼脂,所以可怜兮兮的逃跑了。 原本楚子晏想做到的程度是,不管他怎么无理取闹赵明月都不会离开,不甘心主动透露心声的人,看她泪眼婆娑离开的模样,根本就坐不住。 所以又卑鄙地以后夕昼追了上去…… 用赵明月的话说,他是真的很矫情。 以后不会了,明月,我以后再也不这样待你。 后夕昼将手中的折扇一打,看了一眼上边俊逸的字体,嘴角一弯也不管一旁痴男痴女们的眼神举步朝着风华楼走去。 明月,再也不跟你闹脾气,我会像你待楚子晏那般待你好。所以即便会生气很长的时间,但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只是…… 第四百一十三章 对持 明月的夫君,陆燕青? 这话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如同万箭穿心。 后夕昼感觉胸腔之内气血翻涌,他知道,这满城的红花都是他们成婚的证人,新妖王成亲必然昭告天下。 可是当年,她与他拜堂成亲时,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然后,他要赵明月守口如瓶,对,又是他没有宣告天下赵明月是他的女人,然后上演了一步死别的戏码,让赵明月一个人守着活寡…… 对,是他咎由自取,是他错过了赵明月。 可是!!! 她就是他的妻子,错了也好,卑鄙也好,他还是要带走她。 后夕昼上前上前擒人。 陆燕青有了守护明月的举动,才一伸出手,后夕昼如同扑食的猛兽骤然转了一个方向要夺了陆燕青的命。 明月眼疾手快迅速出手。 三人的动作快得都极为迅速,几个动作之后,再次变成了赵明月挡在陆燕青的面前,将陆燕青推开得老远,而后夕昼带着黑烟的利爪几乎穿透赵明月细嫩的脖子。 他眼睛漆黑不见底,咬牙看着赵明月:“你护着他?” 明月不卑不亢:“我的人自然有我来守候。” “谁才是你的人!”后夕昼声音是从牙齿里边挤出来的,喉间似乎喋血,沙哑得难以辨认,“谁才是……” 我后夕昼才是你的人! 明月低头看他锋利袖长的指甲,再抬眼看向他:“鬼王方才还没听清楚,那我就再说一遍,陆燕青是我的……” “闭嘴!” “我现在是陆燕青的妻子。” 忽然明白赵明月看见梁昭君时的心情,忽然明白,她听到他要选妃的事情是怎样的心情。 可赵明月不像他,他只会威胁却从未舍得真正的行动过。 赵明月你也敢…… 后夕昼目赤欲裂。 “陆燕青必须死。” “鬼王是有这样的能力,乌蛮已死,如今我对你而言也没有了利用价值,而且有风凛苑打点妖族你必然放心,以后,九曲黄泉还是你们兄弟几个的,所以你如今大可利用杀陆燕青这个借口来铲除我,因为你知道他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后夕昼忽而想起楚子晏倒在她怀里,赵明月伤心欲绝求他不要走的模样。赵明月站在茫茫洪水岸边的模样。赵明月站在悬崖上的模样。赵明月整夜抱着太月玉一蹶不振的模样。 原来那一刻才是属于他的幸福巅峰时刻。 当她因为爱而垂死挣扎的时候,当她在黄泉路上追寻楚子晏身影的时候,当她哭着求梦的楚子晏原谅的时候…… 他错过了一个又一个的赵明月。 然后今日听到她说,她已经嫁给了别人,愿意为另一个人生与死。 赵明月真的不擅长吵架,他以为自己寡言少语,可是赵明月从来吵不赢他,因为最先原谅的人总是她,被言语伤得深时她会黯然离开,哪怕最难过的时候,她也不过说…… 你赢了,后夕昼。 因为她不曾亏欠他,所以哪怕只是平静地说“我们正式分手”,坦然地说“我现在是陆燕青的妻子”,也能锋利地宰割他这个亏欠了她太多的人。 他现在才明白,无怨无悔才是最锋利的报复。 “已经走到今日这一步,反正你也不会原谅我,呵,那我能杀了楚子晏,又岂会在乎多杀一个陆燕青。” 后夕昼的脸色其实已经差到了极点,原本色泽就很浅的嘴唇从刚才的苍白,已经到了如今的暗紫。 赵明月见他如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反而从他面前离开。 言下之意,一切都让鬼王随意,只是她说过的话必然坐实,他杀陆燕青她必然不会独活。 “我是管不住鬼王,但总能为自己做主。” 陆燕青听明月如此说也站在原地不动,此举之意,一切任凭鬼王处置,只要他舍得让赵明月陪葬。 后夕昼一步一步朝着陆燕青走去。 想到陆燕青能拥有赵明月,他死十次百次千万次都不够。 只是视线越发模糊,就连上前走的步子都显得漂浮起来,地面忽而有几滴鲜血滴落,接着滴滴答答落得更多,赵明月看见了血眉头骤然一紧。 雀凛已经疾步上前。 后夕昼一把推开他,发动内里就要对陆燕青出手。 体内气血翻涌骤然喷了一口血,伤势未愈的身体骤然倒下。 雀凛已经将人扶住,此刻前来寻来的白羽见状连忙上前救人。将后夕昼从赵明月身边带走的时候,忍不住看着明月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闭了嘴。 还能说什么呢,清官难断家务事。 陀泽跟在后边,看到才能下地走动的鬼王这又倒下了,心里别提多难受。他有点生气了,所以走到赵明月面前,扬起他的夜叉脸。 “妖王!”喊完觉得底气也用光了,毕竟他面对的可是高高在上的新妖王,但他得为他的主人说公道话,“您来黄泉之后,我们王待你可不薄啊。” 陀泽完全不知道后夕昼与楚子晏之间是什么关系,楚子晏跟赵明月又是什么关系,他只知道…… “当年您被困在尨豸狱可是王救的你,要不是又鬼王翼护体,那日只怕您已经死在了犀岚小主的手下,还有!” “嗯……还有,王为了您把整个寝宫都加了地暖,在酆宫种了那么多人类的植物,就他刚醒来没多久,知道是人类菊花开放的时节,就立刻差人去人类带了菊花,为的就是等您来的时候能赏菊!” “妖王怎么……怎么能与他人成婚,怎么可以……您太让我失望了!” 已经没词了。 但眼泪掉了下来。 也不害臊地抹着眼泪气哄哄地追上已经不知道到哪儿的白羽:“我的王……鬼王陛下……” 若是以往,空音雪定然上前安慰明月说,后夕昼就是活该,以前他对你多坏了,你不知道他是楚子晏他还能不知道你是赵明月,还不照样把你丢阿鼻道,废你修为,把你害得这么苦,现在他也该吃点苦,吐吐血什么的…… 但,如今已经不能随心所欲地安慰她,毕竟她身边已经有了所谓的……夫君。已经有了那个理所当然呵护她的人。 赵明月要嫁给陆燕青的时候,他大闹风华楼,就差没跟后夕昼一样要把陆燕青给灭了,所有布置的婚礼场景布置一个,他毁掉一个,谁也拦不住,可这样的结果是被赵明月召唤回了名印里,然后连她成亲的日子也错过了。 以前赵明月睡着的时候,他能变成一只小狐狸睡在她的床尾,如今再也不能那样。 因为赵明月已经有了同床共枕的人。 他以前以为会是楚子晏,后来以为是雀凛,再后来认定是后夕昼,毕竟那个人就是楚子晏。 可没想到最后谁也不是,成为了妖族之王的赵明月选择与自己的同类成婚,后来她把他放出来的时候,问发誓不再理她生气到底的他。 “雪儿,你今年多大了?” 他当时一点也不想跟她说话,赵明月也一点也不生气:“我今年二十五岁,已经大概走完了我生命的三分之一,如果没有意外死亡那么到我老死那天大概还有个五六十年吧。”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所有的怨恨都变成了一种恐慌。 所以,他挫败地看向赵明月:“别以为这么说,我就会原谅你!” 明月却笑了:“往后的五年是我孕育后代最合适的年龄段。三十而立时我应该会有个稳定的家庭与小小的孩子。三十五岁以后我的容貌逐渐衰老。四十岁之后我开始缅怀过去。五十岁时也许会有孩子叫我外婆或奶奶……” 五十岁有人叫她奶奶? 眼前这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在二十五年之后就会……变成奶奶? 空音雪一直知道人类寿命短,赵明月会比他更快地老去,只是从没具体想过,赵明月衰老的样子,从没具体地去联想赵明月也会头发花白,脸上长出皱纹,而且是在短短的二三十年之后…… 明月知道他在想什么。 所以笑着伸手去摸他的头发:“我们人类称六十花甲,七十古稀,八十杖朝,然后耄耋再到百岁乐期颐,可是我们人类很少能真正活到一百岁。” “所以雪儿,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类,只不过恰好是个阴阳师,如此而已。” 第四百一十四章 迟来的道歉 赵明月那么说了以后,空音雪忽而找不到理由去阻止她做任何她决定做的事,这么短的时间他想跟她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跟你闹呢。 只是他也跟她说不出,不管你以后变成什么样,外婆还是奶奶我对你的心也不会变这样的话。 仅仅因为她成为了别人的妻子。 她不会懂看她嫁为人妻对他的伤害是又多大,感觉能难过一辈子! 只是,一想到她很快就会离开他,就比所有的难过加起来更加难受,所以,他只能慢慢排解心中的失落,将她当成主人永远守护。 只是,今日看到她这样对后夕昼他心里更不好受,倒不是替后夕昼,而是不知为什么看赵明月这个样子觉得特别可怜。 很想很想把肩膀借给她,问她,明月是不是想哭。 可是她身边站着陆燕青。 陆燕青这个蠢蛋难道看不出明月难受了吗?为什么傻站着什么都不做!蠢蠢蠢!!愚蠢男人! 可是即便蠢得让人想揍他,但他还是跟明月拜堂成亲的……丈夫。 忽然好讨厌这个词,在这世上他最憎恨的就是这个词。 赵明月说,我的人自然由我护着,可是赵明月,你到底要守护多少人?光凭这点空音雪就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去恼赵明月。 所以,很多很多的不满他只能压在心里,后夕昼被白羽带走之后,空音雪也离开了前院,而雀凛已经在此之前离去。 院子里只剩下赵明月与陆燕青两个人。 陆燕青跟明月说:“我是不是错了?不该答应你。” 明月抬头对他笑了笑:“害怕了?不过现在后悔好像有点来不及。” 他是真的一点都不害怕,也不觉得对不起任何人,除了赵明月,好像他不该纵容她这样的一意孤行。 只是现在说这些是真来不及了,冥界的人都知道,赵明月与陆燕青如今是夫妇,他是新妖王的男人。 “害怕也没办法了,好歹也当了妖王的男人只能死而无憾。” 两人相互调侃了,他只是想办法让明月心里轻松一些,不过似乎没什么用,赵明月的情绪自己拿捏得很严实。 忽而有些感慨,陆燕青道:“你还是跟我第一次见到的一样,一点也没变。” 变了的。 多少变得沧桑了。 “只能说明我永远年轻。”故作轻松让气氛慢慢不自然起来,明月道,“我还有些事要与毕安说就先过去。” “好。” 妖族南部正式被赵明月统一,她开始与毕安研究如何治理,虽然她如今是王,但很多时候都是她与毕安商议之后,再去询问雀凛的意见,就在她不时将新方案提交给雀凛的时候,这样一个相处模式就形成了。 雀凛踏入书房。 赵明月在奋笔疾书关于妖族南部的治理方案,听出是雀凛的脚步声,她连头也没抬,不管雀凛站多久她也只顾做自己的事。 还是雀凛忍不住询问。 “明月就不想知道鬼王身体如何了吗?” “如何了?” 她顺势的询问让雀凛拧眉,不由慢慢深呼吸:“若是我说,他活不成了……” 赵明月的笔骤然在纸上重重一点,抬头看向雀凛:“……怎么可能。” “若就是呢,明月心中如何做想?” 明月思考了许久,将笔架在笔座上:“我还没死他怎么可能会死?” “明月不去看何知不可能?你为何不敢去看,不敢主动询问?是害怕被我们知道你其实很在意?” “嗯,确实在意。在意要是那样做了会不会让他产生无谓的希望?我什么都不做你们觉得是故意掩饰,可我做了必然又被误会是所谓的余情未了,所以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做?” 赵明月之所以看上去无懈可击,是因为她从不回避他们的问题,承认得很坦然,所以让他们无从入手。 “千年之前的冥界大战,我为鬼王挡了致命一击,至今为止他仍旧认为我变成这样就是因为救他。有一段时间,后夕昼忽而想通了要不计后果地跟你坦白,但被我以过往的情分要挟了。” 明月听见了。 她依旧目光清澈。 “不管怎样,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让我对过往释怀了不少,不过,这并不影响我往后的生活。未来我们还是合作上的伙伴,如果你们愿意我们也还会是朋友,只是,若是作为朋友,请尊重我的私生活。” “明月……” “我知道你们想什么,但是我真的已经成家。你跟雪儿甚至鬼王一样,也许某一日你们也会成家,我们可以是相互珍惜的朋友,但是我们会有各自的生活,就如同你与鬼王魔君一样,即便是手足之情但还是各自为家不是吗?” “明月觉得那一样吗?” “……相去无多。” “既然如此,改日是否该登门探望你所谓诊视的朋友鬼王?你不能因为成家了所以放弃基本的关心不是吗?” 这一句话算是雀凛的反将一军,若是她再推脱就显得是在狡辩:“好,明日我与燕青前去探望鬼王。” “不想让后夕昼气死,就别把陆燕青带上。”雀凛也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赵明月怔忪了半晌,脊背慢慢挺直,自己选择的路就算天塌下来也要挺起脊梁扛起来。 第四百一十五章 攻人先攻心 十年了,终于亲耳听到他说对不起。 当然,那次他废她修为让她差点死在尨豸狱,然后以为梦见了楚子晏,在那个梦里楚子晏道歉过。 当时她哭得稀里哗啦。 如今依旧有想哭的冲动,但只是抬手原本想要抱他,又觉得不合适,所以只是握了握他的手臂。 他沉重的力量压在身上,怀抱有些凉,可很用力地抱着她,冰凉的温度透过一副传递到她的身上。 “我不会说原谅你,也不会跟你道歉,因为,我不会再回到你的身边。” 这种感觉才叫无能为力。 后夕昼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那你为何要来?” “雀凛担心你一蹶不振,非要让我本着人道主义来看看你,其实我觉得有些多余,我知道从你杀了楚子晏那时候开始,就已经在跟我道别。” 他无可否认。 一生之中真有那样的时刻,那时刻的每一瞬间你都愿意用全部去交换。 如果能够重来,他绝对不会选择离开她。 只是即便是鬼王他也无法逆转时空。 明月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声说。 “我知道,你是一个天地在面前崩塌也无所畏惧的人,千年忍辱负重的潜伏都能走过来,何况如今不过是一场告别。” “后夕昼,你并不是非我不可,只是想要弥补楚子晏那段时光的遗憾,而我能给你的在那时候已经都给了。我不会阻止你回忆过往,只希望有一日你能霍然明白,我们所谓无法忘怀的或许并非是某个人,而仅仅只是与他共同经历的那一段时光,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 他以前说什么,赵明月无法吵赢他。 其实他错了,她不过只是让着他,她聪明伶俐如何会不知反击?只是,她的分寸永远那么宽宏罢了。 你看,她现在说的话,多么能让人自惭形秽,通情达理得让人无法反击。 因为,即便是分开,她也如同在一起时,无所亏欠所以无所畏惧。 愤怒吗?愤怒的。 可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愤怒,他们之所以走到今日,都是因为他…… “不管你说什么本王都不会放你走,我说过不在乎你恨我,更不在乎你的意愿,无所谓的赵明月,我本来就如此自私。” “我知道,你原本就只按自己的想法做事,从未舍不得我。” “……是,所以你别想走出酆宫半步。” 明月没回答,只是推开了他。 后夕昼当真将她关起来,赵明月也没闹,也没人来寻找她。 后夕昼说:“陆燕青算什么,就算知道你被困在酆宫,他也没胆子过来。” 赵明月没有回答。 从将她关起来的第一天开始,她就说了一句“好话说尽,鬼王随意吧。” 之后就没跟他说话,无论如何都不回应。 后夕昼有些奇怪,为什么赵明月来这儿这么久就没人来寻。 那晚,雀凛来了酆宫。 两人站在墙头上看着落月,破天荒的,都没喝酒。 雀凛说后夕昼:“不责问我吗?” 后夕昼无奈得连笑都扯不起来,能责问雀凛什么?为什么不拦着赵明月不让她成亲?还是为什么他将赵明月托付给了他,最后与赵明月成亲的确实另有其人。 如果他醒来,听到看到的是赵明月与雀凛出双入对,他未必就觉得好受。 而且,赵明月要做的事情当真很难有人能拦得下。 空音雪都能被锁在名印里,那她要阻止雀凛其实也不难不是吗? 这些都是一些没意义的说法,这些日子他无论怎么想,除了自作自受就只有咎由自取能形容他如今的结局。 后夕昼:“我只是好奇,赵明月失踪那么久,为何不见妖族的人来寻?” 雀凛无奈扯了一个笑容,他们争来争去,可人家姑娘却一个也没选,简直就是没出息到家了。 “去见你之前她拟了一份遗诏。” 第四百一十六章 女王男妃事件 晚宴结束。 赵明月与陆燕青回了房间,赵明月问:“晚上你都没怎么吃,是身体不舒服?” “不是,只是没什么胃口。”陆燕青对她笑了一笑,“不过云瑶说得没错,对于魔君你还是多多提防。” “放心吧,他现在应该还不敢动我。”明月说得风淡云轻。 “如此笃定?”陆燕青反问。 “大概吧。”明月说得轻松往床上躺下,长长的叹了口气,大年三十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顿大餐,感觉就是不一样啊,“你先洗澡还是我先洗?” 说了这句话没得到回应。 明月转过头。 坐在窗前的陆燕青正在发呆。 这人绝对心里有事,明月坐起来:“陆燕青,有事你跟我说。” 陆燕青看过来:“……真没事,你就别为我费心了。”整天忙得昏天暗地的人。 明月挑眉一笑:“如何能不费心,我们可是夫妻。” 陆燕青忽而没好气一笑:“是,但我是丈夫,什么事都让你揽了我自己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两人相互调侃着。 明月盘腿坐在床上,正儿八经看着他:“那还真有事?” 陆燕青说道:“赶紧去洗你的澡,我自己会看着办。” 明月点了点头:“那有什么需要一定要跟我说。” “知道,我有个当妖王的万能妻子。” 两人对视笑了笑,明月拿了衣服进了卧房后的浴室,陆燕青从袖子中拿出一封信,上边是他熟悉的字体,看了一会儿,最后嘴角扯了一个无奈的笑意摇了摇头,将信放在炉子里烧了。 赵明月洗好澡出来:“给你放了热水。” “嗯。”轮到陆燕青洗澡。 明月往床上躺下,外头依旧传来炮竹的声响,估计还有很多人趁着节日在外边玩,可她却在这样热闹的夜晚选择了按时睡觉。 只是,生物钟貌似不允许她早睡一样,躺在床上越躺越清醒。 因为从小就开始阴阳术的修炼,只有春节能休息几天,所以休息那几天她简直疯了一样的玩,可是没人跟她玩,因为小时候她的时间都用来修炼,所以没时间交朋友,小朋友们也因为她能看见“脏东西”不跟她玩,或家长忌讳她的身份,不让孩子跟她玩。 最后也只能跟自己剪的小纸人玩。 突然觉得小时候的自己好可怜。 陆燕青洗好澡从浴室出来,笔直朝着大床对面的卧榻走去,坐下,看赵明月在盯着罗帐顶发呆。 “这么大冷天,为何还天天让我洗澡?” 以为这是她赵明月的生活习惯啊,明月说:“我们是夫妻,我有权命令你洗澡。” “又不跟你睡。”陆燕青也往枕头上一倒,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屋顶,“你口口声声冠名夫妻,就没同床共枕过。” 明月好一会儿才凉凉回答:“可我们是一个寝室的,我以前念书的时候就没机会住集体宿舍,现在也算体验了一把男女混合宿舍。” “你这样连云瑶都限制入内指不定会被怀疑。” “不会的,新婚小两口恩爱,哪能让人围观天雷地火的场面。” “……”陆燕青无奈一笑捞了被子盖好自己,“好了,睡吧。” “这么早啊?” “是你每天都很晚,赶紧好好睡上一觉,晚安。” 陆燕青翻了身面朝外边睡了去,赵明月继续望天失眠,慢慢回想过往,越睡越清醒,躺不住地立刻爬起来穿衣服又去了书房,陆燕青听到关门的声音无奈叹气,继续睡去。 跨年的半夜下了一场大雪。 第二日外边全白了。 一道清早听到毕安在说:“瑞雪兆丰年,好兆头。” 雪还在下,从天上到人间到黄泉。 幽都的霜花楼一如既往的热闹。 一身黑衣的后夕昼踏入二楼的雅间,雅间的窗户开箱霜花楼后院的花园,闲庭院落裹上了一层白雪,显得十分雅致。 温馨的室内放着一张四方的矮桌,桌上放着精致的茶具,一杯青花瓷茶盏之中浅绿的茶正袅袅冒着热气。 矮桌的一旁放着一个小火炉,火炉里炭火依稀热着炉上的铜锅,铜锅之内煨着三瓶长颈瓷瓶的酒,瓶口有热气隐约冒出。 显然救已经热好,等的人还没到。 后夕昼坐在窗前看着落雪,约他见面的犀照此刻还没来到。 正想着推拉式的门被从外边推开,穿着一身皮草斗篷的犀照走进来,对他笑道:“有事耽搁了一会儿,来晚了。” 第四百一十七章 转机 胡御的妻子红丹娜是出了名的辣椒性格,胡御与她成亲之后就没有一天能安生,尤其红丹娜还对他的过往十分挑剔,总是疑神疑鬼认为他在外边有人,他只要出个门就会被跟踪。 于是胡御干脆就不出去了。 可他不出门了吧她就见天儿地跟他吵,他才知道原来就算再貌美的女子,一旦露出本性就都跟母老虎没区别。 在如此的婚姻之下,胡御自然就格外想念起陆燕青的好。 两人男人在一起兴趣爱好相投,能海阔天空畅谈,不拘小节,一起饮酒赏月好不惬意。 他原本以为,自己成亲了陆燕青会难过上一段时间,可没想到他竟然没多久也成亲了,对方还是妖王。之后到处都在传妖王与亲王殿下伉俪情深,两人出双入对天造地设。 所以陆燕青不仅娶了一个比红丹娜好上无数倍的女子,而且婚后还幸福美满,这让胡御越想心越小,听说陆燕青越幸福他就越坐不住,担心陆燕青当真就忘了自己于是给他写信。 开始只是普通的问候,陆燕青没回。 后来约他一起喝酒,他依旧没来。 再到后来他诉相思之苦,陆燕青依旧毫无回应。 所以今日才手段用尽将他约到了霜花楼,如此才能见到他,然后才发生了以上一幕。 可是…… 陆燕青冷淡一笑:“那是以前。” “你是说,对着女王陛下你就能有反应了?像现在这样吗?” 胡御十分邪恶,陆燕青虽然也算是智勇双全,但在感情的驾驭上怎能与胡御这样的情场老手对抗,而且胡御是他的初恋也是第一个男人,胡御了解他的身体比他自己还要多。 虽不想承认,但这狐狸确实拿捏了他每个软肋。 “放手!”陆燕青喘着气再次将他推开,但胡御死皮赖脸地继续挑逗。 “承认吧青儿,你这身体敏感成这样显然是许久没被滋润过,你跟女王陛下成亲是否只是为了报复我?不然用情至深的你如何能这么快地娶亲,嗯?” 他怎还能如此厚颜无耻说出这样的话? 两人身上衣服凌乱。 陆燕青面红耳赤:“就算如此也还轮不到你来滋润,滚!嗯……滚蛋,胡御你这个混蛋!” 胡御早已不着寸缕,抱着陆燕青死缠烂打。 “青儿,你是喝醉了才如此,不是本意,所以可以不用苦苦抵抗,你也想要我的青儿,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 后夕昼很想进去将这两个人捏碎。 可忽而又想,赵明月与陆燕青是否当真就如胡御所言,成亲不过就是一个幌子?!如果是这样…… 后夕昼忽而高兴也不是,不高兴也不是,赵明月,你怎么可以做到如此程度? 一阵大风将厢房的门吹开! 室内的两人骤然惊醒,陆燕青拉起凌乱的一声恶狠狠瞪了胡御一眼,疾步走出门口,他可不想因为自己毁了赵明月的名声。 不过门外空无一物,仿佛这门就纯属是被风吹开。 夜阑人静,梅园内的书房灯依旧亮着。 鹅毛大雪纷飞的夜里,书房对面的屋顶上,一个雪白的人影盘腿而坐,目光看着书房,默默守着书房内依旧熬夜工作的主人。 感觉一个黑影凭空现形一般,屋顶上的空音雪骤然一动,不过确认来的人之后他又坐了回去。 难怪能畅通无阻地进入梅园,来的人正是后夕昼。 书房的门被推开,室外寒风灌入,赵明月掖了掖身上的斗篷打了一个喷嚏,鲜少生病的人此刻吸着鼻子双脚踩着椅子,下巴搁在膝盖上卷坐在书桌前看奏本。 又打了一个喷嚏,伸手拿笔在册子上做批复。 梅园的书房并不大,赵明月所用的书桌却很大,上边对方很多册子。如今赵明月卷在椅子上,看着仿佛就要被那些书籍埋了一般。 热热闹闹的节假日,别人都在赏玩会友,可赵明月像是孤独的孩子一样窝在书堆之中,为什么每次看见这人都觉得心疼呢? 身后传来脚步声。 后夕昼回头看到云瑶端着药过来,见到他就要做礼,后夕昼摇头,云瑶恭敬地停下脚步。他看了一眼她托盘上的东西,接过了过来走入书房。 看到一碗药放到了桌面,赵明月也没看来人,放下笔端起来就咕嘟咕嘟憋气喝完,然后将碗放回去,目光没有离开字面,好一会儿才慢半拍地叹: “……啊,好苦。” 然后拿起笔继续写字,然后感觉云瑶太过安静,她慢慢扭过头来。 后夕昼! 感觉浑身一激灵,鼻涕都流出来了。 后夕昼却骤然上前握住她的脸,明月刚要反击,发现有东西流嘴里了,混着药味腥甜。 同时后夕昼已经拿出手帕捂住她的鼻子。 真的是流鼻血了。 赵明月只能仰着头,然后看到后夕昼担忧的面容,那狭长的双眼里有很多的无奈与无法倾诉的东西。 明月抬手自己要按手帕。 后夕昼没让,一手扶着她脑后一手擦拭。 第四百一十八章 倒追 夜阑人静。 后夕昼又站在了赵明月的卧房门口,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进去见到陆燕青抱着赵明月睡,他立刻把那家伙大切八块! 白天跟男人厮混,晚上回来还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他还真敢…… 这么一想,后夕昼身体黑化成影子穿墙而过进了赵明月的房间。 如今的赵明月已经不同以往可以轻易蒙混过关,所以后夕昼还是下了鬼术。 梦魇。 他进屋之后屋外浮现一道黑色的文符,让房间里发生的一切将变得如同梦境,让人不会轻易醒过来。 从外屋走向放置床铺的卧房后夕昼是屏息的,他实在不能保证看到明月与其他人同塌而眠的模样,光想已经让他疯狂无数遍。 非常能适应黑暗的双眸看向大床之后,窒息的胸口慢慢地就呼出憋了很久的气息。 床上只有赵明月一个人。 而陆燕青躺在对面的卧榻之上。 后夕昼曾嫉妒陆燕青嫉妒得发狂,想到他碰赵明月他都能从睡梦中惊醒,也曾对赵明月说,他不在乎只要她回来,不在乎她是否跟另外一个人成过亲。 这些话是真的。 可作为男人,看到赵明月与陆燕青分开睡的情景,当真要乐疯了。 直接忽略掉卧榻上的陆燕青,后夕昼走向赵明月的床边坐了下来,看着床上人拧着眉头睡觉的模样许久,情难自禁伸手要碰触她的面颊。 赵明月忽而就睁开了眼,目光与他相望。 后夕昼一愣,这丫头已经强大到如此地步?分明已经设了梦魇障,她怎么还这么敏锐地就察觉? 刚要说什么…… 赵明月却对他甜甜一笑,抓住他即将摸到她脸颊的手翻了一身,将他的手压在了脸颊下方,闭上眼继续睡觉。 看来,她以为是梦境。 她热热的呼吸一遍一遍刷过他冰凉的掌心,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发烧的缘故,后夕昼感觉手心热得快要燃烧起来。 心口隐隐作疼。 “上天入地,我不会再让明月一个人。” 赵明月原本拧着的眉头,似乎因为一个甜美的梦慢慢舒展,陷入沉沉睡眠的同时,身上开始发汗,一头的汗水把他的掌心都湿透了。 临近清晨,再摸她的额头已经是凉的,后夕昼离去。 感觉像做了一场挺好的梦,不过醒来什么都记不住,只是身上的病痛抽离之后,感觉舒服多了。 对了,后夕昼说,会安排人来接她去见周全周管家。 与风凛苑交代了事情之后,云瑶便说道:“小主人,飞驰已经准备好。” 怎么还是飞驰? 难道后夕昼将地址告诉了飞驰? “是鬼王交代的吗?” 云瑶:“是的。” 赵明月正纳闷,可一上车发现后夕昼坐在车上:“你怎么……” 后夕昼说道:“飞驰,前往凉州。” 说完他表情冷淡瞥赵明月一眼,这睡一觉起来脸色好了不少,不过他并没有跟她搭话。 赵明月坐了下来:“鬼王也要去?” “难道本王与周全的交情还不如你?” 重点不是这个,而是当时他看人家周全被马撞了都不管,现在跟她比交情是几个意思? “你就这么打算见周管家?”估计到时候周全本来没什么事,见了这死而复生的主子得出大事。 “难道本王还见不得人了?” “你对管家来说可是亡故之人。” “所以才叫你来。”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啊?但也习惯了他这样的方式,上次去潮汐海域他不也带了口她完全不知道拿来干吗的棺材?反正他自己有主意就行。 明月不再过问。 车内骤然格外安静。 明月觉得有点不对劲,分明好像老死不相往来的人,今天又一起坐在了同一辆马车上。 而且,还就他们俩。 后夕昼脸上没有面具,而且…… 这人今天没穿黑衣,而是一身素白的袍子,张扬的黑发规矩梳理成髻,露出他美好得让人叹息的容颜。 这完全就是楚子晏的打扮,让赵明月越发觉得如坐针毡。 不过,这人的脸可不像楚子晏那样吟着笑意,而是冷漠疏离,稍微看他一眼就会被冷眼看回来。视线怎么放都不合适,她转头看向窗外的雪景。 车内一阵安静。 也不知道飞驰在想什么,车内的坐席忽而发生了变化,从原来的坐席变成了睡席,赵明月就算再淡定,可看到这样一个场景时,也有了一种想要拍昏飞驰的冲动。 “飞驰,没人需要躺下来休息。” “本王需要。” 后夕昼当真厚颜无耻地移了尊驾坐到床垫上,而且侧身躺下撑着脑袋看向赵明月,不说话。 他看她做什么啊? 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吗? 明月面无表情看着窗外。 后夕昼不冷不热地问:“妖王在想什么?” 明月看向他,虽然这人以前也这样撩人过,放在楚子晏身上毫无违和感,不过一联想到鬼王硬邦邦冷冰冰的模样,就觉得画风不对。 “在想,鬼王不觉得这姿势摆出来别扭吗?” 后夕昼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再看她一本正经道:“明月不喜欢这姿势,那本王换一个?” 他还姿势跟她喜欢不喜欢有什么关系? 明月直接无视他继续看窗外的风景,然后……觉得这景色怎么有点熟悉? 如同砚台一样的湖水,还有那座塔…… 这该不会真的是那个地方吧? “这是广陵砚池。” 果真是广陵砚池,楚子晏就是用这个名字误导她,结果跟他在车上一路缠绵到广陵砚池。想到那日的情景,赵明月忍不住咬了咬牙。 “你是故意的吗?”说完她就后悔了。 果然后夕昼掀起他那一双狭长的眼睛,明知故问:“故意什么?” 故意在只有他们两人在的马车上路过广陵砚池,让她回忆起一些火热缠绵的画面,但她现在怎么可能这样回答。 “故意跟着我去看望周管家。” 这话题她倒是会岔开,后夕昼也没介意平躺在软垫上:“别打扰本王回忆过往的……滋味。” 滋味二字听着可真有点……无耻。 后夕昼这人绝对是有事!或许又想劝她回心转意之类的?不理他为上策,赵明月不动声色继续看向窗外。 后夕昼却忽而握住了她的脚踝,将她用力扯下来。 一道符篆已经夹在明月的指间,就放在两人之间的空隙,她目光清澈看向后夕昼:“我是有夫之妇,鬼王自重。” “我不介意。”后夕昼双腿勾住她往自己身上贴,目光勾魂儿一般看着赵明月,一点没将她手里的黄符看在眼里。 原本不想做得这么绝,但后夕昼自找的。 黄符啪的一下打在他的眉心,黄符上如同电流一样的力压直接席卷后夕昼,他只是微微拧着眉头,双手双脚如同藤蔓一样缠住赵明月,不肯放手。 其实他是疼的,即便能忍着不吭声,但身体如实出现了抵触,身体降温,皮肤上出现黑色的鬼纹。 能看到他因为隐忍脖子上起了脉搏,手臂上起了的经脉。 但是…… 管不了那么多,只要能抱赵明月,这些痛他都愿意承受。 因为这些痛加起来也不如思念如同灾荒一样的心痛。 “还不放手?”明月低斥。 后夕昼抱得更紧。 明月目光一沉,手起成诀打在他的身前,后夕昼被打飞到了一个角落里去,额头上的黄符持续凑效,疼得他直冒冷汗,但他却笑着说。 “呵,对,就该如此赵明月,这样能解恨不能。” “跟解恨与否无关,我只是在惩戒一只色鬼。” 后夕昼扭头看她,嘴角一勾:“没错,遇到你后我变成了一只色鬼,色的程度比你想的更深更甚。” 赵明月立刻引一道闪电劈了他一下,疼得后夕昼哈气又笑:“赵明月,真舍得你就杀了我,否则我对你就是阴魂不散。” “飞驰停车。”明月冷眼看后夕昼,“抱歉了鬼王,您自己阴魂不散去吧。” 说完将他踢下车。 与飞驰来到了凉州,刚下车想要询问周全的住处,后夕昼又已经立在马车旁。 第四一十九章 老奴周全 明月一点也不意外。 询问到了周全的住处。 凉州城坐落在绿树之间,街道不大,但很整洁,白雪被人工堆到到道路两旁或墙角,正值春节,家家户户贴着红纸,挂着红灯笼。 街上有小孩儿在堆雪人,几个调皮捣蛋的孩子趁人不注意,往雪人身上插了根鞭炮点燃,一下就把其他孩子堆的雪人炸了。 几个堆雪人的丫头片子惊呆了一会儿,立刻指着放鞭炮的男孩道:“徐三宝,你又炸我们雪人,以后再也不与你玩了!” 徐三宝对几个丫头吐舌头做鬼脸,几个女孩抓起雪球就追上去,他撒丫就跑:“再来再来,我拿鞭炮丢你们了,二丫你看,你的雪人,哈哈哈……” 追着徐三宝的几个下丫头回头一看,徐三宝的兄弟们已经将她们其他雪人都破坏掉了。 小姑娘们一看,辛辛苦苦堆的好几个雪人都没了,你看我我看你都有点委屈。 胆子较大的二丫喊道:“你们有本事就跟我们比赛堆雪人啊,看谁堆得又快又好。” 徐三宝吊儿郎当地说:“不玩你们小娘们儿玩的事,连调虎离山都不懂。” 徐三宝大约八九岁,身上穿着灰色的棉袍,一张麦色的脸蛋脸颊冻得通红,穿着虽然不奢华,但十分朴素干净。 赵明月与后夕昼循着地址走到这儿,可门户上没牌号,也不知道周全的家在哪儿,看孩子们玩得热闹,她走过去问:“你们谁知道西巷十六户往哪儿走?” 被询问的几个孩子立刻看向了徐三宝。 徐三宝看赵明月与后夕昼,明月看向了他:“徐三宝,你知道十六户在哪儿?” 居然知道他的名字?可他又没见过这两个人,于是问道:“不知道。” 后夕昼淡淡看了过来,熊孩子一下就有点吓着了,几个丫头立刻说:“徐三宝家就住十六户!” 后夕昼立刻朝徐三宝走了过去:“带路。” 赵明月:“……” 徐三宝是怂了,可还偷偷回头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姑娘们,然后咕哝道:“你们要去我家做什么?我又没见过你们。” 不是说周全孤家寡人吗? 难道是大院里住着多户人? “你可认识周全?” “你们找我爷爷?” 听说爷爷在大户人家当过差的,所以这两个看起来很有来头的人是找爷爷的没错。 爷爷? 赵明月看向后夕昼,不是孤家寡人吗? 后夕昼当听不见。 明月说道:“我以前跟你爷爷在一起工作过。” “你们是从金陵来的?”徐三宝眼睛一亮,“爷爷以前在王府里当过差,我奶奶也是,我奶奶是晏王府里的厨娘。” 厨娘? “你奶奶叫张梅?” 连奶奶的名字都知道,那一定就是真认识的人,徐三宝笑着点头:“嗯!” 赵明月再次看向后夕昼,鬼王确定周全是孤家寡人? 不过周全姓周,孙子不该姓徐啊。而且周全与张梅两个人原本也不是一家人。 徐三宝领着客人进门就喊:“奶奶,爷爷,来客人了!” “谁啊?”屋内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嗓门洪亮,确实很像是张梅的。 “认不得,说是从金陵来的。” 说着人已经跑进去屋里去。 这是一家小小的四合院,依旧也不大,但收拾得很整齐,分正屋跟东西厢房,还有一个厨房。 张梅的声音是从正屋传出来的,没一会儿们就从里边打开,接着挡风帘子掀开,一个大约四五十岁的妇人走出来,穿着一件浅青色的衣袍,头上裹着蓝色头巾,比以前瘦了许多,看确实就是张嫂。 张嫂看到明月愣了好一会儿,忽而一阵激动地指着她:“小公子……”不过眼前是个姑娘,然后又不大确定,“是明月吗?” “是明月,张嫂。” 张嫂忽而有些热泪盈眶地走过来,不过走了两步噶然止步,然后瞪大眼睛看着明月:“那……那什么……” 脸色瞬间全白了,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跪下来:“多年不见,晏王在那边可,可可还安好。” 明月秒懂。 肯定是因为她身后站着后夕昼,估计张嫂当成是楚子晏的鬼魂了,所以说他为什么要吓人啊? 明月刚要解释,后夕昼走上前来,挺拔的个子站在她的身侧:“本王一切安好,多亏得明月照顾,今日她用阴阳术将本王带来与你们见上一面。” 原来是这样? 那就不是什么回来报仇的吧? 再说,当年她也没做错什么事啊,对晏王也算忠心耿耿。 张嫂慢慢抬起头却不敢看后夕昼,而是看向了明月,一脸的询问,他说得可是真的,明月是不是也真能看见? 这就是后夕昼叫上她的原因? 都说道这份上了,她总不能说,这个就是楚子晏?反正他本来就是个鬼,也算是没撒谎。 明月点头:“张嫂无需害怕,晏王是听说管家被马撞伤,特意让我带他过来探望周管家。” “被马撞伤?”有这回事吗?“周管家一切安好。” 第四百二十章 人间瑞雪兆丰年 这句话一下镶嵌入赵明月的心脏,她低头看着徐小宝走过来,因为天气太冷,孩子身上穿了太多的棉衣,所以胖胖的小人儿的双臂被棉衣撑开了,短短的小手张开着,如同一只胖墩墩的小企鹅。 看着格外喜庆。 那孩子面颊红红的,穿着老虎帽,瞪着暖暖的大眼看着赵明月,走到她脚跟前,瞥桌上的糖果一眼,然后咬着手指头看着明月,又看向后夕昼。 后夕昼与赵明月两人非常一致地挺起脊背看着眼前这软体动物小毛孩,那孩子又指着桌上。 “吃糖糖。” 赵明月:“奶奶说了,你咳嗽不能吃太多糖。” 孩子嘴一撇,大眼睛瞬间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冒出眼泪,赵明月忍不住咽了下嗓子,不会是要哭吧? 明月立刻指向一旁的后夕昼。 “叔叔有糖,姐姐没有,你去跟叔叔拿。” 后夕昼慢慢扭头看了赵明月一眼,再看向小心翼翼走向他的小女孩。 明月松了口气有些幸灾乐祸看向后夕昼,还以为他会排斥,后夕昼却说:“明月给她一道护身符。” 赵明月有些愣了神。 后夕昼说:“不然我不能碰她。” 因为鬼气太重。也不知怎么的,赵明月鼻子忽而有点酸,忽而悄悄地深呼吸对小女孩弯下腰伸出手:“过来宝贝儿,姐姐抱你。” 徐小宝咬着手指看了明月好一会儿,似乎在取舍,然后可怜兮兮地说:“要哥哥抱。” 什么情绪气氛瞬间烟消云散,这破小孩太不给面子,她可比后夕昼那棺材脸好看多了好吗? 呃…… 就算没他好看,但她亲切多了好吗? 但最后,她只是拿出一个小护身符挂在了徐小宝的脖子上,初生牛犊不畏虎的丫头,顺着后夕昼的腿就要往上爬。 后夕昼其实是不自然的,手伸了几下无从下手,不知该怎么抱合适,于是一把拎住小丫头领子提起来,小丫头一点也不介意,海拔高了之后看见慢慢一桌的糖果,伸手就要抓,但被提在半空小丫头是心有余够不着。 明月一瞧,噗嗤就笑了。 “根本就不会干嘛要抱?” “明月不是害怕吗?总不能两人都不会。” 赵明月笑容瞬间僵住,白了后夕昼一眼,顿时不想跟他说话。 后夕昼确实不会抱孩子,只是动作僵硬松开松开领子让孩子趴在他的腿上,任由徐小宝去抓盘子里的糖果。 徐小宝抓了糖一把地往嘴里塞。 “不行!”明月惊呼,“那糖纸不能这么吃。” 徐小宝以为不让她吃,顿时嘴一撇就要哭,满抓的糖不放手,但狡猾地扭头埋入后夕昼的胸膛:“姐姐坏,姐姐凶……” 谁坏谁凶了! “呜呜呜……”哭着的孩子窝在后夕昼那个僵硬的怀抱里偷偷又将糖塞嘴巴里,后夕昼也不管,明月连忙绕过来,徐小宝攥紧了那几颗糖,小拳头塞后夕昼的怀里。 后夕昼一看上边都是口水,瞬间脸色一僵。 明月顿时就舒坦了,连面对徐小宝都不再那么生硬,笑着说:“姐姐不是不给你吃,这糖纸要剥开才能吃,呐,像这样。” 赵明月剥开了一颗糖放到她面前,小女孩儿才看了她一眼,伸手一拿就扭过头去。 明月石化。 她的孩子缘还比不上鬼王?没道理! 看着小丫头吃糖,后夕昼抬眼问明月:“不是咳嗽不让吃吗?” “……”他能提前说吗?明月不回答坐回了座位,剥了一颗糖。 后夕昼看她要送入口:“你不是也咳嗽?” 他管那么多? 赵明月没好气地一把塞嘴里,跟他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关系?管家一进来,见到徐小宝趴在后夕昼身上,大惊失色疾步走来:“老奴疏忽了,小宝快下来下来。” “不要,哥哥抱。” 后夕昼双手只是远远护着根本就没碰那孩子,那孩子绝对是个外貌协会的,不然一点都不舒服的抱抱怎么会舍不得? 只是看到后夕昼那修长的大手虽不贴身但十分周全的护着,顿时想到这双手曾经紧紧环抱过自己,碰触过…… 混蛋啊。 赵明月别开视线甩了甩头,一定是后夕昼没穿黑衣服的关系,不然怎么连这样都能臆想连篇? 明月有些心烦离乱地嚼着糖。 别说,这带点香葱味道的猪油糖还真好吃。 难怪徐小宝那小妞攥着不放。 看着周全管家跟后夕昼在那赔礼,旁观者赵明月又拿了一颗糖。 一直看着周全把树懒一样的小妞从他身上抱走的后夕昼,伸手就抓住了赵明月的手,一手扶着小树懒徐小宝的脑袋直到管家将人带走,他回头跟明月说。 “你已经吃了三块儿。” 好像是三块,不过他记得那么清楚?明月斜睨他,人家孩子吃他也不见得反对,再看徐小宝那小手里抓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两粒枣儿。 明月抽回自己的手。 管家说道:“这是张嫂自己做的猪油糖,还有一些阿胶糖,明月姑娘若喜欢让张嫂给你带一些。” 第四百二十一章 决然之择 张嫂与管家投来了然的笑意,张嫂低头喂孩子,管家低头吃饭,只有徐三宝不知非礼勿视的礼仪,看了许久说:“姐姐是王妃吗?” 瞬间让气氛尴尬到极点。 “是。” “不是。” 后夕昼与赵明月同事说起,然后所有人看向了他们两人,后夕昼补充:“很快就是了。” 徐三宝:“可是您不是鬼吗?” 张嫂吓得面色苍白,立刻要训徐三宝。 “本王是鬼。”后夕昼却一点也不闹,依旧面色淡然,“所以赵明月很快就是鬼王妃。” 管家与张嫂又是尴尬又是不知所措。 徐三宝:“那姐姐是否很快就得变成鬼?” 张嫂跳起来:“徐三宝,给殿下跪下,餐桌上可曾让你乱说话?” 徐三宝这会儿放下筷子站起来,一脸的委屈与怯意,奶奶说得罪皇族可是要杀头的,而且还是连家里人的头一起砍了。 看孩子饭桌旁要跪下,一家子人因为他们的到来变得格外谦卑,原本对后夕昼一堆意见的赵明月连忙起身道:“周管家,张嫂,别这样,我们就是来过个年,你们这样我们都没办法好好吃饭了。” 后夕昼是没所谓。 他依旧高人一等优雅坐着,脸上是以往那的平淡。 明月见他事不关己的又加了一句:“孩子说话又没什么错。” 徐三宝道:“看,鬼王妃都说没错了。” “嗯。”一直旁观的鬼王此时意味深长地赞同,“徐三宝说得没错,过来,本王有赏。” 包括赵明月在内的人都不大了解后夕昼这赏从何而来。 徐三宝看着爷爷奶奶没组织,走到了后夕昼身旁,拱手行礼。 后夕昼问他:“你可知自己哪儿没说错?” 徐三宝眼睛转了一下,当然不明白。后夕昼嘴角一弯:“嗯?” 徐三宝眼睛一亮:“明月姐姐是你的王妃?” 后夕昼笑容深了继续引导式的看着徐三宝。徐三宝顿时底气很足,挺起胸膛说:“姐姐很快就是您的鬼王妃!” “孺子可教。” 明月:“……” 后夕昼从袖子里拿了红色的荷包,赏给了徐三宝,徐三宝大喜:“多谢……鬼王跟鬼王妃。” 误打误撞让那小子喊对了称呼。 当然,对的是鬼王,不是鬼王妃! 可赵明月要在这个时候反对,会不会又是那两老一小要跪下的节奏?算了,反正他们都是晏王府的人,一直都知道她跟楚子晏关系不错,她也就忍了。 那小妞见到红包,也拱手说道:“王……王妃新年吉祥,万事如意……白……白头偕老。” 哎呦,我的天。 这讨红包的小嘴儿咋就这么甜,但……王妃跟白头偕老是什么鬼?又不是结婚。明月觉得自己很吃亏。 后夕昼却说:“红包呢。” “……”明月看他,她怎么知道会有小孩儿,还准备红包啊?赵明月有点尴尬看着徐小宝那圆圆的期盼的眼睛,干干笑着慢慢挨近后夕昼,“你没有吗?” “徐小宝可是跟王妃请的吉祥。” 张嫂连忙道:“不必不必,这孩子什么都跟哥哥学……哎也怪奴婢经常教她吉祥语,王妃不必放在心上。” 王妃一词会传染还是怎么的?小孩不懂事张嫂也不懂? 徐小宝咕哝:“为什么小宝不有……” “有有有!”赵明月跟后夕昼使眼色,手伸了过去。 后夕昼挑眉看她,明月这是要做什么? 明知故问! 赵明月越过他的腿将他袖子拉过来,从口袋里掏了红包,这不就有了吗? 后夕昼趁机在她耳边轻声说:“明月碰到本王大腿了。” 信不信她还能掐他大腿?明月拿起红包对着徐小宝说:“看,这是什么,快过来。” 小女孩儿喜滋滋又有点害羞地接过了红包,张嫂说道:“小宝,吉祥话。” 小宝拘谨地想了想:“早……早生贵子。” 后夕昼哑然失笑,明月只能继续石化,可看那小不点水灵灵的样子,赵明月只能捏了捏她的小脸蛋。 “好好吃饭,快长快大。” 胖小宝嗯了一声又钻会奶奶的臂弯里去。 明月知道,这气氛不仅是来自后夕昼与她的关系,而且估计还有什么她要真成为鬼王妃,不也得思死翘翘的想法,所以,气氛有点欢乐又有点哀伤。 明月道:“管家,这个好的日子,你跟殿下喝杯酒吧。” “殿下能喝酒了?” “……能。”明月给他们倒上酒,她也终于能好好吃饭。 一个鬼王妃的称呼就将两人的关系板上钉钉,而且,他们都认为后夕昼是鬼,所以就将两人安排在了同一间屋子。 新被褥铺上,火炉烧上。 一张床摆在面前,放以前也没什么,同床共枕也不是一次两次,可现在毕竟不同。 那么问题就来了。 现在她睡床还是他睡? 第四百二十二章 胡御之死 狐族小少主胡御被杀,红丹娜自杀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九曲城。 只是,狐族并没有前来请九曲城帮忙调查,在赵明月赶到的时候,狐王就已经抓到了杀害胡御的凶手,凶手说的刺杀过程与胡御身上的伤痕完全一致,杀人动机是因为,胡御抢过他的女人,他怀恨在心就杀掉。 证人政务一应指向凶手。 胡御的尸体也在明月到之前……火化了。 最后狐族将胡御夫妻二人同葬家族陵墓园。 这一切解决得太过顺利,让赵明月都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这是必经关系到了陆燕青,就算他已经与胡御分开,但至少两人曾经是恋人,就如同有一天她要是听到后夕昼遇到不测…… 明月不敢那样去想。 何况如今胡御真的出事了。 明月不知该怎样告诉陆燕青,回到风华楼看到他那模样,明月知道他已经知道。迟疑了好一会儿,她走向站在站得笔直看着她的陆燕青。 刚要开口,陆燕青就先说:“找到凶手了?” 即便很克制,但他的嗓音暗哑,明月点头:“找到了。”没能开口说,如今胡御与红丹娜已经安葬在陵墓。 陆燕青低声一笑:“那人风流多情,自然有很多人想要杀了他,毕竟当日我也想杀他,哼,死了也好,省的那么多人惦记他的命。” 陆燕青说得似乎不大在意,可眼睛骗不了人,那眼中的伤感与失落显而易见。 “燕青……” “我出去一下。”陆燕青离开了风华楼。 赵明月看了一眼空音雪,空音雪会意尾随陆燕青出去了。 雀凛走过来说道:“可见到了胡御的尸体?” “已经火化了。” “怎么会如此之快?”从案发到现在还没多久,妖王怎么就答应将人火化?“凶手确实承认了巨细?” “人证物证都很吻合。” 两个命案就这样了结了。雀凛看明月面色凝重,又看方才陆燕青的样子又问:“那陆燕青又是怎么了?” “噢,他与胡御原本是朋友。” “何种朋友?”雀凛再问。 明月看向雀凛,他淡淡望着她,她揉了揉眉心:“比较要好吧。” 雀凛没在继续追问,只是给她倒了一杯茶,赵明月喝着茶看见朱萸从门前走过去,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了,看上去鬼鬼祟祟的。 看来是找她的。 赵明月说道:“风凛苑,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风凛苑离开。 赵明月起身走到梅园,朱萸差点跟她撞上吓得连忙后退:“妖……妖王!” “风凛苑做了很好吃的点心,朱萸过来跟我一块儿吃吧。” 手背长着小酒窝,手指圆润可爱的朱萸捧着糕点吃了三两块,速度逐渐慢下来,明月给她倒了茶水:“慢点吃,要是喜欢我让风凛苑再做一些。” 朱萸又道:“上次,鬼王送过来的阿胶糖还有吗?” 说到阿胶糖,上次明月连夜从周全管家家回来什么也没带,等她感冒全好之后,就有人送来两盒糖果,一盒是阿胶糖,一盒是猪油糖。 是张嫂的手艺,显然是后夕昼差人送过来的。 “有,等会儿让云瑶给你包一些。” “妖王对我真好。”朱萸嘿嘿一笑,而后掀起圆圆的眼睛看明月,“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来听听,要是不该说就到我这为止如何?” 朱萸擦了擦手,将嘴里的糕点全咽下去:“那日,我看到鬼王打了胡御!” 这话让明月十分意外。 朱萸正色说道:“我去了霜花店后厨想要偷吃来着,但人太多我就躲到了后院,然后见到胡御跟亲王殿下动手动脚的,结果还说……” 她目光闪烁看向赵明月。 明月顿时明白了什么。 朱萸:“我真不是有意听的,但胡御说的很大声,说什么若是亲王殿下不跟他好,他就告诉所有人亲王殿下有龙阳之好,还说……说妖王捡了他的破鞋,别装得很幸福什么的……” 怪不得这段时间陆燕青有些心不在焉的,原来是胡御找他来了。 朱萸看赵明月没有制止与发怒的意思,又说道:“亲王殿下似乎很失望,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亲王走后没多久鬼王就来了,警告胡御不许胡乱声张,胡御就说他说的是实话,结果鬼王就揍了他一下,然后胡御的脖子上就有了一个红色的印记。” 红色印记? 那就是彼岸花。 以前身上有这个印记的,一般命就会拿捏在鬼王的手中。 所以胡御被中上了鬼王印记,意味着如果胡御透露半天风声鬼王就会夺了他的命。 怪不得后夕昼变得这么奇怪,原来是知道陆燕青的性取向,还知道了他与胡御的事,那日才反问他“若是陆燕青背叛她呢”这样的话。 那胡御突然死亡还与后夕昼有关? 这不大可能。 如果是他动手,为何还有个冒充的凶手? “这件事情除了我你还跟谁说了?” 朱萸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事关妖王我连飞驰都没说,快憋死我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帝王利弊论 是,仅仅是胡御找茬但陆燕青始终没接受过胡御,就如同赵明月没再接受过他一样。所以胡御才会狗急了跳墙威胁陆燕青说,如果不跟他言归于好,他就抖他们以前的事情。 其实他与胡御多少有些类似的境遇,只是没能像胡御威胁陆燕青一样威胁赵明月。 不,他已经威胁过赵明月,以前不是经常以楚子晏的命威胁她?只是如今没有了威胁她的筹码,她已经没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什么都不害怕,所以他才会如此把握不住她。 后夕昼:“所以你要做什么?” “找真相。” “这个真相或许会让你得不偿失。” “既然是真相就与得失无关。” 赵明月无所畏惧。 “若是鬼王要跟着去,那就罢了,妖族的事情自己可以解决。” 赵明月支开后夕昼,与飞驰还有蒙律去了红狐族。 红元吉看到赵明月突然来访非常意外。 不过能想到她是因为胡御与女儿红丹娜的事情而来,他前后将事情仔细想了一遍,觉得自己没有漏洞,于是带着刚亡女的悲哀迎接了妖王赵明月。 红元吉:“不知妖王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从进门开始明月已将红元吉的贴身心腹打量了一遍,她决定先礼后兵。 “红族长节哀顺变。” “多谢妖王挂念,还好已经抓到凶手,小少主不至于枉死,小女也不至于白白殉情,事已至此,草民已经……” 话说到此处,红元吉低头抹了眼泪。 明月道:“我今日来是要见一个人。” “何人?” “筱姿。” 筱姿是红丹娜贴身丫鬟,红元吉几乎没多想就说道:“筱姿那丫头跟丹娜很亲,自从丹娜离开之后她就辞别了,如今去了哪儿,草民还没心思去查。” “所以,红族长也不知道筱姿去了哪儿?” “确实不知。” “好,那我可否问一些可能会知道的人。” “……草民都不知道何况他们。” “他们知道不知道,还容我问问。” 红元吉看了明月须臾:“悉听尊便。” 赵明月首先点了屋内一个侍卫,这让红元吉大吃一惊,随后,明月又走到外边站了许久,看见一个下人走过,又将他叫了过来。 居然是周文与张武! 红元吉面色开始不自然,额头冒冷汗,赵明月将那两人带到了偏厅,分开审问,然后又只身一身回来站在红元吉的面前,厉声道:“红元吉,你当真不知筱姿去了哪儿吗?” 周文与张武都是他的心腹,不可能会出卖他! 大冷天的,红元吉额头微微有汗,他咬牙忍硬撑:“草民当真不知。” “哼,那我就给你一个提示……井。” “……” “不然,在提示一个,你用什么术法封了井?” “!” 红元吉看向赵明月,确实是他将筱姿丢入杀死丢入井中的,若不是那两个侍从高密,赵明月怎么会知道筱姿的尸体在水井之下,还知道是他用妖术封了井? 果然是被那两个家伙出卖了! 红元吉终于再也撑不住普通跪下,道出了所有事实。 “草民知罪!草民知罪了!” 胡御与红丹娜结婚之后并不幸福,红丹娜紧抓着胡御的过去不放,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这让风流随性的胡御更加觉得,跟女人成亲的过错,于是开始找陆燕青让他回心转意。 谁知当初被他抛弃的陆燕青已经不为所动,这让胡御越发痛苦与不甘心,他才成了那个放不下前尘往事的人,频繁找陆燕青的举动被红丹娜知道后,胡御也豁出去跟胡丹娜说,他就是喜欢男人,她再吵他就休了她! 吵完之后,胡御找了陆燕青又再次被拒绝,结果放出了要将他们的事公诸于世的话,陆燕青愤然离去,后夕昼在他身上种下了死亡印记。 不过,真正杀死胡御的是红丹娜。 红丹娜找到胡御之后再次争吵不止,胡御不耐烦直接将她推倒要离去,红丹娜怒火攻心从后边刺杀胡御。 原本以为胡御会有所防备,但他只是回头骂了她一句,然后,红丹娜的剑就贯穿了他的身体,谁知一招致命。 红丹娜才知道后怕连忙回娘家找了父亲红元吉,红元吉当时大骂道,若是让狐王知道是红丹娜杀了他的小儿子,红狐族必然遭殃,她这是祸害全族。 红元吉怒极离去,本是去给女儿找替死鬼,谁知道红丹娜自责害怕,最终选择了自杀,红元吉找到替罪羔羊却姗姗来迟,女儿已经死去。 但为了保住妖族,红元吉还是决定将罪责施加到替罪人的身上,于是将红丹娜告诉他杀害胡御的过程巨细说给了替罪人。 第四百二十四章 玉碎箫断 赵明月第一次对他摔东西。 如此愤怒的模样似乎也是第一次看到。 她嫌少把脾气弄得这么暴烈。 后夕昼看向地上那节断裂的竹箫,还有一节不知去向。归还太月玉,折断竹箫,如今玉碎箫断,赵明月正一件一件毁掉属于两人过去的物件。 他并不介意她怀疑什么,只是看着这样的明月终于有了一丝陌生的感觉,所以很平静地看着她。 明月说道:“你可谓是费尽心思啊?不愧是鬼王的手段,掩饰得天衣无缝,可是你杀了胡御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就是为何报复陆燕青吗?” 其实,因为凶手红丹娜自杀的原因,让红元吉将这件事安排的天衣无缝,若是没有筱姿的遗言,赵明月也找不出破绽。 所以,她说,作为帝王的赵明月已经学会了如何利用时机。 后夕昼,既然是分手就不要再惦念,忘记过往忘记全部!将我赵明月从你的生活里全部剔除。 “是不是你就见不得我幸福?我不是没给过你,是你自己没珍惜,现在后悔来不及了!你要是恨你要是不甘心冲我赵明月来,你杀那些无辜的人有什么用?” 赵明月将桌上的东西一把摔了出去。 虽然没做过这些,但是……并不难,不过就是撒泼。 后夕昼坐着没动,也没阻止,只是看着明月歇斯底里的模样:“不是我杀的。” 他辩解了。 明月冷笑:“别当我是傻子,从知道你是楚子晏开始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信,你曾经也说过傅若水不是你杀的,是,不是你,但是亲眼看她死。如今又是胡御,你也说不是,那你告诉我,他身上为什么会有彼岸花。” 说到这里,明月又是嘲讽一笑:“对,彼岸花,鬼王的死亡印记,我以前因为这个吃了多少苦头,一边当鬼王陷害我,一边当楚子晏让我出生入死,你TM敢说你不是变态!” 说得喉咙疼,撒泼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已经毁了我十年,我还是帮你报了仇,你现在还要我多少个十年!就算你不是人,至少也能感恩吧?” 明月的脸很红,因为大声说话整个人有点爆发的状态。 后夕昼:“就算要报复陆燕青,你该知道杀胡御最不值得。” “少来这套!是,你也不会报复陆燕青,这世上你最讨厌的人该是我,所以才觉得我不幸你才安心,所以非要整死我不可……” “你当真这么想?” “你这样逼我,我还有其他可想吗?” “我喜欢你。” “呵呵……”明月眼眶红了却笑道,“我说了你说的话我都不相信。就算你喜欢,那也只是你自己,你只想着你的喜欢被满足,不曾想我有多憎恨这样的喜欢,你只是为了满足自己不惜剥夺我的幸福。” 鲜红的血从他白皙的脸颊滑过他美丽的下颚,汇集成了一滴血珠,如同一颗从皮肤之下冒出的眼泪。 非要他放手不可吗? 只有这样,她才会觉得幸福? 可是我也不相信你赵明月,你不喜欢我这样的话,本王不信。 “好,赵明月,以后本王不会再强迫你,你尽情地去做喜欢做的事情,本王不会逼着你做任何事。” 明月牙关一紧:“你最好说道做到。” “啊,说到做到。” 赵明月转身离去。 后夕昼却说:“但我会一直喜欢明月,一直会为明月牵肠挂肚,即便明月从这个世上消失也不会忘记,一直想着明月,直到最后还依旧会葬在你的身旁,哪怕无魂无魄只是个衣冠冢,至死不渝。” 眼泪终于从明月的眼眶花落。 流过她的下颚,凝聚成珠,如同一颗恒星闪耀。 “我不信。” 这世上从没有永恒的东西,任何誓言与承诺都会被时间淡化与遗忘。 后夕昼还会活千年万年,还与遇到无数的女子,还会有很多的爱情,就如同人类在短暂的一生里,会喜欢上不同的人。 也许他不会忘记她。 但当记忆淡化之后,总会能敞开心扉去迎接下一个幸福,不管来自于什么,终归会美满。 赵明月始终没有半点被感化的意思。 她是真不信。 她是真离开。 后夕昼才明白,原来语言能苍白空洞至此,他也许是真的失去了赵明月,毕竟,若是有人如同他伤害赵明月一样伤害他,那个人早就被碎尸万段。 赵明月不过是死心,已经是对他无限的宽容了吧? 后夕昼看着地上凌乱狼藉的一堆,也就赵明月这样做他没有半天脾气。 陀泽哆哆嗦嗦进来,看到他的脸时大惊失色:“王的脸!小的立刻去请白羽先生!” “不必。” “可是……” 后夕昼并没有发怒,但消沉的模样让陀泽不敢言语,心疼主子。以前觉得赵明月来就是晴天,如今赵明月来那就是晴天……霹雳! 第四百二十五章 守墓人的起源 他是守墓人夜十。 很多很多年前,守墓人家族开始并不姓夜,只是因为一个特殊的守墓人职业被冠之以“夜”这个姓氏。 守墓人顾名思义,就是守墓地的。 据说他的祖上是个流浪汉,后来得到了一个守墓的差事,而后常年与坟冢死人作伴,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一双能看见鬼魂的眼睛,而后,他给死人家属传了一些死人话,慢慢的,居然被归类到阴阳师的类目之中。 守墓人比阴阳师更能与鬼通灵,这个似乎成了守墓人的技能,并神奇地一代一代传下来。因此守墓人逐渐被公认为能通走阴阳的人,因为大部分工作时间在夜间,就被人称为夜氏。 然后就夜一、二、三这样名字。 因为逐渐有了威望,守墓人血脉开枝散叶之后形成了一个不小的家族,然而作为族长的名字,通常是以数字命名。 夜十。 守墓人第十代传人。 旁人都说他是守墓人家族之中最具备灵通的人,当然他也是这么认为,在守墓人家族里他是拔尖儿的那个。 某一天,看到一个阴阳师老头被一群恶鬼缠住,秉着尊老爱幼更爱美女的他上前帮了他一把,把那群不听话的孽障们打得屁滚尿流,在用守墓灯将他们引回黄泉。 那老爷子对他那是一个叹服,问他是否是阴阳师? 阴阳师再苍元大陆固然吃得香,但他们守墓人的功底可比有些道貌岸然,满嘴胡诌的阴阳师扎实多了,他便告诉那老爷子,本大爷是个守墓人! 老爷子就给了他一块儿看上去挺普通,上边写着“南”字的令牌,让他后天去南山脚下等候。 后来他才知道,这老爷子就是南斗六星君中的度厄星君!他看他慧根不错让他着从未修仙的人参加了仙考,后来他就成了天界的仙。 一切都太过得心应手,这让他觉得仙不过如此。 直到去了天界见到了真正的仙,才知道那些与他仙考的不过都是人类的修仙者,是最底层的散仙,有的跟普通阴阳师的法力不相上下。 天界与人界一样,人才成一个三角形,被踩在底下的大部分都是法力平平的普通人,越往上的才是强者。 从散仙、下仙、真仙、金仙、上仙、仙君到仙帝中间隔着十万八千里。 而他这个在人间与阴间倍有威望,守墓人中的佼佼者到了这里,不过就是一个散仙,所谓散仙就跟人类的普通人一样,没有加官进爵的小人物一个。 而且所谓的散仙,基本上连上仙都难以见到,更别说位于九重天凌驾于仙人之上的众神。 不过,因为他身份的特殊,跟随南斗仙君度厄见过了不少大仙,还因为他没修仙就能通过仙法考试,以这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守墓人身份,他得以见到仙帝。 那日,仙帝与其他仙君总共十来人有余,一个一个像看猴一样看着他,当然并未将他这个小散仙放在眼中。 但,他们也有这样做的本事,仙帝让武德真仙与他过招,结果一向自信的他输得落花流水,就跟当日他收拾那些小鬼一般。 终于明白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以前的他不过只是在小角色里混的风生水起。 不过令他不爽的是,这些仙人一个比一个谱大。 仙帝见他惨败于武德,便说:“度厄星君眼力不错此人很有慧根,不过局限也不小,更因常年行走于黄泉界身上煞气甚重,是上可成仙下可成魔之人,所以上下皆不足,修成大气候必然事倍功半。” 诶这仙帝老儿,这定论下得是否太快了一些? 不过,仙帝放话基本也就是给他盖棺定论了,而且,此话传出去后重点在了“上可成仙下可成魔”的字眼,因此,在阴阳界快乐逍遥的他变得被人歧视了。 即便是个不服输的性子,但长此以往他心中还是有了回守墓家族的念头,可是当初他是被当成家族当成无上荣耀送上天界的,那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喜庆,简直就是他还没死就立了光宗耀祖的牌位在那。 这么回去,真无颜面。 于是他开始了漫长的修行之路,可是,好像应验了仙帝的话,他这是是而非的阴阳术,修行仙术十分迟缓,加上他急功近利地想要证明自己能成大气候,所以那段日子变得格外难熬,还险些走火入魔。 所以,他无法修仙之能成魔的传言逐渐传开,成为了一重天最不受人待见的小散仙。 度厄星君却时常劝慰,莫要着急,等陵光神君回来,他会请神君提点他一二。 这度厄肯定是心虚,当初要不是他将他带到这儿来,他能沦落到这步田地?所以一直说什么陵光神君的有多强,只要经他提点,他定能飞升。 夜十是慌不择路,自己没了方向就找好脾气的撒气。 “当初你带我见仙帝结果他一语成谶我成了魔修被众人排挤。如今让我见神君!?别说神君他凭什么能卖你面子提点我,就仙帝那独断自负的模样,神君只会有过无不及!” “莫要胡说,且不说仙帝也是就事论事饼屋诋毁之意,陵光神君朱雀天的上古大神,若是见到他切莫用这等大不敬之语,若得他提点你受用终生!” 哼。 夜十根本就不屑,度厄这嘴就说不出谁的坏话,谁他都说好。 陵光神君是什么? 九重天阙上的上古神君,朱雀天的守护神,整个南天都是他的,所以谱肯定比仙帝要大。 上次天界普法大会,度厄让他远观了一些天神。 确实比仙还要仙,一片银辉中,个个神辉熠熠,让人不敢唐突逼视,高高在上更甚天仙。 见了度厄这样的,根本就连客套都不客套一声,便扬长去了。 而且,那之中的人没一个上神,都已这么大谱儿,所以度厄,您老别跟本大爷提什么神君! 第四百二十六章 摘星赠月之恩 “你知道我?”夜十立刻起了警戒之心,随即不屑哼了哼,“所以在故意试探我不成?” 那人却不答,只说:“你酒量如何?” 他是酒鬼吗?不对,他是酒仙还是什么的吗?夜十道:“本大爷什么都行,就是不爱喝酒。” “本大爷?”那人又有些新奇地重复他的用词,见面没多久这而已经不是第一次,不过他又只是笑了道,“正好,我这学酿的是桂花酒,七日之后你来莲池与我品尝第一道酒。” “该不会你还要组队找我茬?” “不会,但若是你怕的话可以不来。” 怕? “到时候不来的是小狗!”夜十放了这话甩袖离开。 到了门口他倒是想起来,他还没问他是谁呢! 回头看向后院的方向须臾,哼,管他呢,七日后就知道他是狗还是熊! 七日后。 莲池。 天庭的莲花四时常开,一朵朵亭亭玉立擎在水面,池边云霭浮动,荷香阵阵。一曲汉白玉走道蜿蜒至莲池中间的小岛,小岛之上云霭深处有凉亭一座,庭中站立一袭白衣人,身如擎立青莲。 身上是素白的衣袍。 见到他来时,起身拱手:“虽为约定时辰,来的却正是时候,我也刚到。” 是,那天也没约什么时候,他还琢磨着到底什么时候来呢,怕他说他是胆小鬼,所以一早就来。 谁知来得这么早,那人也已经在莲池边等候,且,独身一人,这让夜十颇有些意外。 “咳,我就随便起了个早。” “我是刚巧踩点去拿酒。” 他果真是酒鬼吧! 夜十没好气地说:“你今日果真只是叫我来喝酒?” “第一次酿酒又恰巧被你瞧见,索性让你最先品尝。。” 他第一次酿的酒让他第一个品尝? “这并非一件荣幸的事。” “呵。”那人失声笑了,“放宽心,我自己尝过,似乎有那么一些好喝。” 夜十看着桌上果然有一小坛酒,棕色的坛子红色的封巾,一旁放着两个同样颜色的碗。 他还以为这天上的仙用的都是仙器,可这酒坛看起来也格外普通。 那人见他瞧了酒回身就起开坛子倒上酒,酒色呈琥珀,酒质浓厚。 他倒了一碗给他。 虽然有想过这家伙会不会坑他,不过还是不拘小节地一口喝了。虽然没有用心品尝,但还是口齿留下桂花香,品尝到了醇酒之中的甘甜…… 看来他说的,似乎有那么一些好喝是谦虚了,这酒格外好喝。 “如何?”他略微期待问道。 夜十将碗又伸过去:“刚才喝得太快,还没品出好赖。” 他二话不说又给他倒满一碗,细品依旧芬芳馥郁、甜酸适口,他不是能喝酒的人,不过这酒很顺他的口。 夜十又一口喝光,不吝啬赞美:“好不好喝不知道,但我很喜欢。” 于是他毫不客气地往摆了两盘仙果点心的石桌旁坐下,两人在莲池边成双对饮。 夜十酒量当真不好,即便是酒度不高的桂花酒,几小碗下肚没多久酒劲就来了,然后话也多了起来。 他说:“你知道在我们人间,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那人酒量确实好极了的。 “知道,月夕节。” “原来也知道啊,可天上月与人间月不同,人间之月上月弯下月残,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每年八月十五中秋节,我们守墓人就会在桂花树下摆酒赏月,可来天上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在今日喝酒,可还是在大白天没有月亮的日子!” 夜十就这么一杯杯喝,一句句讲。 那人听得甚有兴味,他就更加讲得甚有兴味。 只是说着,不觉又说道了来到天界的苦闷之处,说了不少最后道:“就因为仙帝一句我上可成仙下可成魔,于是我就成了你们天界耻辱一般的存在,很奇怪,善恶在心,我不过也是如此,怎么就未成魔已被成魔呢?” 那人听闻此言,又重复了一遍:“未成魔已被成魔。” 夜十道:“你们神仙也不过如此罢了。” 那人并不否认也不辩解,而是叫他的名字说:“夜十,今日中秋我带你赏月可好?” “大白天赏月?” “嗯,白日赏月。” 不过转瞬即逝的时间,场景就从莲池移动到了别处,面前是如同一望无际的海面,只是这个海里是层层叠得的星辰,在星海的中央有一株参天大树,大树万条垂下银丝绦。 丝绦之上有星辰点缀,风吹枝条星辰坠落入星海之中。 第四百二十七章 神像天威 夜十活了二十来年,从来没服过谁,陵光神君却成了他信仰一样的存在,陵光神君是天界的上神,同时也是他夜十心里的独一无二的神。 一别十年再见他主动笑着跟他打招呼,这让夜十莫名雀跃。回头对他低头恭敬行礼:“参见神君。” “噢?”陵光神君淡淡一声,也对他拱手回礼十分文雅,“多年不见礼数周全了不少。” 夜十抬头:“我仙术才是长进不少!” 他其实就是想告诉他这一点,并非炫耀,只是单纯地就想让他知道他没有辜负他,但这口气显然有种在关公面前耍大刀的窘迫,夜十的脸居然红了。 “我是说上次得陵光神君提点后,我比之前已经稍有进步。” 陵光神君但笑望着他。 这让夜十更是拘谨,被看得不自在的人忽而顾不上礼数拧眉问:“不是叫出名字了吗?难道本大爷说错了什么?” “本大爷?”一如当年陵光神君又新奇地重复了这个自称,“嗯,确实是我所认识的夜十没错。” 什么叫做他所认识的夜十没错……不过这么说来他是一直记得他了嘛?夜十心里喜滋滋,表情却没好气道:“本就是你所认识的夜十!对了,方才的辩论……多谢神君。” 这句话倒是很诚恳。 陵光神君又不答只说:“方才说仙术长进不少?” 自己说的时候可神气着呢,被他这么反问反倒不好意思:“……就还行,比起之前要稍好一些。” “那不晓得能否让我一瞧?” 夜十受宠若惊:“你……你愿意帮我瞧?”竟然有些语无伦次。 “可还记得莲池?还是那吧。”陵光神君淡笑颔首让夜十与他同行。 夜十如同踩着云端跟着他一道离去,当时完全没想与神君并肩而行是如何的羡煞旁人,直到很久以后才发现周围的人对他态度发生变化,他才恍然明白。 因为这殿堂级的上神与他的关系,加上那日陵光神君精彩绝伦的辩论,那些来听辩论的仙们多了几分自省,从此对夜十的态度大为改观,甚至还有人来巴结他。 但当时夜十根本就没时间去在意别人,因为那次让灵光神君瞧了之后的日子,他都在奋发图强。之前他所认为的进步,他现在的修为比起陵光神君根本不值一提,简直是地跟天的差别。 陵光神君的强大是令人望尘莫及望而生畏的,同时有让夜十有热血沸腾的干劲,他终于有了奋斗的方向,他要追赶陵光神君的脚步,想要成为他那样的人。 当然,这些灵光神君都不知道,因为与他见面的机会实在不多,很多很多时候夜十只能举头望着朱雀天上的那片星海,想着瀚海星河上或许有那袭白衣人走过泛起的星辉,又或许他在星柳之下喝着桂花酒。 陵光神君于他,遥不可及如同天上月。 可是,他不畏惧遥远,付出更多的努力缩短与他之间哪怕一点点的距离。 这就是信仰的力量。 再次遇见灵光神君又是多年之后,那时候他已经晋升仙班之中的真仙,有了进入九重天阙的资格,他当然选择从属朱雀天下。 他一直知道,就九重天阙迟早一日他会踏入,只是因为进入朱雀之天而心生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感觉。 当然,他们这样级别的仙自然不能随意进入神界,只是今日有了参观九重朱雀之天的机会。 便有意无意地靠近朱雀宫希望能与陵光神君偶遇,想再听他问来者可是夜十?或者他会直接说,恭候多时了夜十。 想到这些莫名兴奋,他从不知道原来自己能如此崇拜一个神。 他这些小心思无处不在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个传言。 南帝驯养了一匹晓勇的上古神兽乌蛮,已经打败了南天数个武将,还有挑衅灵光神君的意思,并说以后南天守护神还能改成乌蛮也未必。 有诸多武将已经前来诉苦,说乌蛮四处找人比法斗武,不应战也会被打,十分张狂,说朱雀天诸神也不过尔尔。 今日,陵光神君并不在朱雀宫那是前往太极广场,接受了乌蛮的挑战。 夜十有幸与几个武将前往太极广场。 且今日终于看到了所谓上神与神兽之间的比试,也终于看到了朱雀天守护神太阴的真正实力,他身上所散发出的已经不是所谓的杀气,而是一种凌驾于诸神之上的审判威严。 火红的灵犀浮动,赤色朱雀咆哮,南天七星宿光芒万丈,呈现的是不容侵犯的天威神武! 饶是那乌蛮力拔山河骁勇善战,在太阴神面前也如同长牙五爪的兽而已。 乌蛮溃败。 陵光神君的圣象朱雀盘旋飞回了他的身后,这便是陵光神君的神像,正气凛然又祥瑞万丈,那光辉照耀在夜十的身上,都能让他觉得无上荣耀。 想要打败他心中的神,就凭一只战兽如何能得? 南帝如此心胸又如何比得上陵光神君一个手指头。 第四百二十八章 千年血债 然后,他经常寻一些人间的好酒来给陵光神君,他倒不是嗜酒之人,只是爱品各种美酒,嫌少多喝。果真如同他说的,除非遇到有趣的人才会喝得酣畅大醉。 他问他,那苍灜神与他如此要好,怎么没与他喝醉? 陵光神君说道,苍灜神一次醉酒后造成水满人间的祸事,被天帝下了禁令千年之内绝对不能再碰酒,发现一次拔他龙鳞。 苍灜神看起来可没那么……好驯服,他能这么听天帝的话? 陵光神君道,是难驯服,不过祸事果真是他闯的他自己得认。 后来他没再喝过酒? 陵光神君又笑而不语,本不想说,但还是道,只是没敢喝醉。 很多很多年后,那时候,夜十已经成为了一名仙君。陵光神君突然消失了三天三夜,后来他才知道,他是与妖王灼华在杏花村醉了三天三夜…… 那个凉亭后来被人命名醉仙亭。 其实这不够贴切,应该叫“醉神亭”。 而那个时候,他已经与陵光神君相处了一千多年。 即便他已经能开口闭口的叫他,太阴。 互称为友。 夜十知道在太阴的心中,友便是友,君子之交淡如水,不尚虚华。 而在他夜十心中,他始终是心中独一无二的神,他还在追随他的脚步,从未怠慢,却也从未能接近…… 不过,无所谓。 他愿意毕生追随,甘之如饴。 只是,太阴啊太阴,他永远不晓得几千年前他初上天庭,看见他刚从法度大会出来,虽然只远远地瞧了个背影,或许从那个时候他就起了攀附的心。 后来,他真能与他成为朋友,可总觉得他虽近在身边却又十分遥远,他依然不能触及。分不清对太阴是怎样的一种情谊,比友情更令他慎重,比恩情更随和,又暗暗带着一种较真,要超过陵光神君! 其实夜十明白,这一切不过就是想有朝一日能与他真正的并肩而行,而他也为此奋斗了几千年。 即便他夜十后来已经成为了一个神,真正能与他在九重天阙脚踏星河对酒当歌,但陵光神君于他依旧遥不可及。 夜十就在想,即便如此,这几千年,他也是赚了的。 原本不过几十年的寿命,原本不过能仰望的天空,如今他已经能登天踏月,能有太阴这样一位知己,能与他海阔天空已是很深的缘。 只是,南帝座下战兽乌蛮再次挑衅,此次非要取代朱雀成为南天的守护神,还放话说,以后的朱雀天即将改名乌蛮天。 陵光神君并未将此等谣言放在心上,但夜十绝对不容许自己的信仰被挑衅,于是他打破了太阴之前曾与他说过的不能超负荷契约神器的约定,契约了大量的神器。 夜十原本对陵光神君的话深信不疑,可当他偷偷契约了大量魂器之后,他终于发现原来他所能容纳的神器数量比他自己想象得更多。 普通的仙能容纳七八个,修为高的多谢,而神之多也就近百个。 但他已经容纳到了三百多个神器,居然状态越发地好。 因为神器与主人本身相辅相成,主人的力量决定神器的力量,反过来,神器又补充主体的力量,随着魂器数量的增加,夜十的力量如同泉涌,大到空前的境地。 原本,夜十是为了想要成为陵光神君必要时的战斗力,但神器这样的威力,对夜十这样骨子里渴望获得力量,渴望超越陵光神君的人简直就是极大的诱惑。 当他的神器数量达到五百个时,天帝钦召他为朱雀天战神,命名夜斗神。 他终于在朱雀天有了一座像样的神殿,神殿非常大,因为药容纳几百个神器,夜斗神殿比任何一个神殿都热闹。 夜十忽而想起来,当初为人时,在守墓人家族当中夜十如此热闹,他依旧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依旧是家中的顶梁柱,这种久违的感觉让他十分惬意。 陵光神君也为他高兴,不过,依旧提醒,神器的忠诚度与善恶会直接影响主体本身,虽然他有驾驭他们的能力,可所谓人多心杂,他还是谨慎为妙,先将这些神器培养出绝对的忠诚度,再在数量上考究。 而陵光神君依旧很保守的说,没必要再增加神器数量。 夜十觉得他说得有理,可那个时候,他终于遇见了一个姑娘,晴涯。 他已经不记得晴涯这个人,直到她泪流满面地说,夜哥哥好狠地心,说了会娶我,我在奈何桥边等了你几千年,可你却成了神,忘了我。 夜十才恍然明白,当他还是人类的时候,他曾经有以为未婚妻,可因为突然羽化飞仙,他放下了人类的所有带着家族的无上荣耀踏入天界。 一开始因为不顺利时常想家,到后来已经修行得忘乎所以,再后来不停地追逐太阴神,等再回首时人间已经沧桑巨变,父母的坟头已经草长莺飞。 不仅如此,就连当年叫自己叔叔的孩子,此时已经有子女在膝下承欢。 那是夜十第一次深感愧疚,他总想等出人头地后再与家人报喜,可天上人间走一回却已经是生离死别。 后来漫长的岁月之后,他已经习惯了仙身神体,做了几千年的神仙已经忘了所谓的儿女情长,光顾着追赶陵光神君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 相逢冥月台 又是一年中秋。 赵明月二十七岁生日。 她来到苍元大陆十三年。 认识楚子晏十三年。 同样从与夜十见面开始算起他们相识也已经有十余年,她手上还带着夜十赠与的扳指,那是她的成年礼物。 隐约有种感觉,也许今年是她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了。 因为,她能感觉到体内的灵犀之力不断发生着变化,越来越强大,可这样的强大仿佛一个使命从最初走向成熟。 时机好像已经到了…… 今晚与雀凛、空音雪、陆燕青还有妖王旧部以及毕安等人一道庆生,她唱了一首“祝我生日快乐”,然后与他们举杯畅饮。 一直觉得自己是失去的那个人,可是,如今身边有了太多值得珍惜的朋友,走到今日,回想起来也可以说是无怨无悔。 夜阑人静。 秋夜清凉如许。 赵明月站在梅园的芭蕉亭里望着天上一轮圆月。 忽而想到清代词人纳兰性德填的蝶恋花: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 这就是人生的常态。 只是…… 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那个人了。 ……“赵明月,以后本王不会再强迫你,你尽情地去做喜欢的事,本王不会逼着你做任何事。” 从那以后,他似乎真的愿意放手了。 两年过去。 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而距离上次春节一见到今日已经八个月。 月光洒在赵明月的身上,她体内的太阴灵犀如同被牵引了一般,在她身上笼罩出一层淡淡的月华。 此刻的赵明月,仿佛已经不单只是一个阴阳师,而是如同天界的神灵,眉宇之间隐约有灵犀光印。 今晚的太阴灵犀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饱和,她知道,这一切都与冥月台的灵犀封印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是该出发前往冥月台,那个陵光神君封印乌蛮的地方。 是该去了的…… 赵明月袖长的身子一晃人已经从原地消失。 一轮明月照黄泉。 赵明月沿着黄泉路缓步行走,再过一遍断魂桥,再望一遍冥河水,原本想去冥界桃花林看一看,可是……害怕回望过往所以只敢远远观望。 也只是看一看,然后又瞬息转移离开,站在幽都的城楼看着远处酆宫的灯火弥漫。后夕昼你此刻正在做什么呢? 但愿曾经的爱恨情仇都能成为你的过往云烟。 但愿明月照耀着你,一世长安。 但愿…… 如同过去的八个月往后的八年,八十年,八百年,八千年,你也依旧如常过着没有我的日子。 遗忘,是我最后对你的祝福。 不道别了,因为不会再重逢。 赵明月折身再离去。 走过鬼门关,来到忘川,站在月色之下发生血光的彼岸花中,看着即便是夜晚依旧络绎不绝的奈何桥。 明月远远地看着望乡台上回望过往的鬼魂,有的释然,有的肝肠寸断。 只可惜啊,她连踏上奈何桥的机会都没有,更如何回望故乡? 夜风吹着彼岸花,红得发光的花瓣在夜里如同碎裂的焰火飞扬,是血还是泪还是血泪开满了忘川河旁? ……“我等明月那么久,现在才等到。” ……“我想看明月会不会自己回来,可明月当真一去不回,非要我倒下了才肯回来。” ……“明月非要我一睡不醒才愿意嫁我为妻?” ……“我害怕明月会反悔,我希望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会离我而去,我要你离不开我,无论怎样都离不开……” 明月忽而闭上眼睛。 嘴角扬起笑意。 楚子晏,我待你当真很好,最后的时光一遍一遍想起的都是你的好,然后,我会忘了你。 好与坏都会忘了的。 第四百三十章 背水一战 赵明月一直以为自己的计划没人知道,可没想此时所有人都站在了她的身后。尤其后夕昼,这个连最后一面她都不敢见的人,就这样凛然地走到了她的身后。 仿佛从未曾离开过。 还以为能瞒天过海,原来他知道了。 他看着她眼神深如大海。 “我们绕过很多路,不断地放弃彼此,可最终还是难逃最后的命运,明月,是否觉得早知今日就该在珍惜分开的时日。” “……”赵明宇望着他没有回答。 后夕昼看着她依旧坚韧的表情,还是觉得心疼,若不是他先放弃,她是不是不会孤独地走上这条路。 “我很后悔,明月。” 赵明月目光一动:“那是你。”声音比她自己想得更低,听着像在哽咽。 后夕昼却一点也不意外,又朝她走近了一步,低声说:“明月觉得疏远我,嫁给别人我就会死心,就能忘了明月?” 赵明月牙关一紧:“事到如今你还自以为是?非要我原谅欺我害我的你才行吗?” 后夕昼看着眼前固执得像块铁似的人:“昨夜你梦到了我为你戴上曼珠沙华,八抬大轿娶你回家,迎亲的唢呐吹了一路,花开了一路……” 明月眼底冒出一片愕然,每次她去忘川都会被他遇见,就连今晚也不例外。 “你……” 今晚是她生辰,他如何不紧紧相随呢?何况,知道她要做什么,他怎不日日监视。 “明月想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拦,包括不原谅,但无论明月怎么做我也都不会也不能忘了明月,我后夕昼一生只钟情我的妻子。” “……” 无论如何挣扎,还是走上了这一条路,早知今日……不,已经到了今日没有时间了,所以明月不会回答。 看她紧抿的嘴唇后夕昼只说:“我什么都依明月,所以……活下来。” “你们是来打情骂俏的吗!”乌蛮忽而动怒了,“今日,你们都得死。” 他身体一阵,从他身上飞出了无数的魂器,其中就有包括晴涯与四风。这些魂器都被他带在身上一同进化。 如今一个一个身上带着煞气悬浮在半空中,密密麻麻人数众多。 乌蛮哼哼一笑:“没想到这个守墓人的身体居然如此好用,即便已经魔化但依旧能够容纳无数的魂器,虽然不是当年夜斗神的巅峰数量,可杀你们几个,足矣!” “当年我们兄弟几个没能杀你,今日,定然将你碎尸万段永不超生!”犀照也上前说道。 “当年死了一个妖王,今年就连同你们两个一起除掉!杀!” 悬浮在半空表情凶杀的魂器如同离弦之箭朝着赵明月那些人而去,鬼川与白鸠等人毫不逊色一跃而起。 巅峰对决爆发! 赵明月、后夕昼与犀照三人合力对付乌蛮。 拥有了夜十这个新身体的乌蛮力量比起当年并不逊色,夜十,原本就是顶级的战神,再加上乌蛮的力量,他的身体变得坚不可摧。 当年与乌蛮一战的是鬼王、魔君、妖王,今年还是如此,只是今年的妖王变成了身体携带太阴灵犀的阴阳师赵明月。 比起有着数千年丰富经验的妖王灼华,赵明月略显逊色,不过因为身上灵犀之力的牵引,她越战越勇。 数百个来回,战斗进入了白日化,引得乾坤泯灭震荡。 可乌蛮强大得逆天! 一如当年三人联手依旧堪堪能平,堪堪能平就是稍有逊色,只要有一方不慎,就会面临强强联合的崩塌。 魔君犀照一声怒吼,暴击! 却被乌蛮轰飞数丈! 时机! 乌蛮乘机想要先杀掉三人中的一个,这样的话形势对他大有改善,他可是吸取了当年战斗的弊端,不会再重蹈覆辙。 杀犀照! 后夕昼黑色的鬼道剑插在生死一线那刻,将乌蛮弹开! 乌蛮被迫后退。 赵明月趁机发动太阴灵犀的力量,一道毁灭光束笼罩了乌蛮! “太阴缚道九十九式!天道束缚!” 天空似是打开了一道门,月光锁住了乌蛮,并瞬间扩张把冥月台都笼罩其中! 后夕昼与犀照不约而同立刻出招击杀乌蛮。 赵明月再以一道“太阴灵犀,诛邪”杀下来。 三人都已经拼尽全力狂轰乌蛮,而且,击中! 紫色、黑色、白色的力量在乌蛮身上爆开,冥月台被轰得炸裂,地上出现了巨大的天坑。 没人敢松一口气。 等着尘埃落下,在天空的中央却出现庞然大物,三人不约而同面色肃然。 乌蛮不仅没被炸碎,只是身体增大了数倍,如同一座小山一样盘踞在天坑之中,然后一跃而起! 第四百三十一章 明月照黄泉 乌蛮目光忽而起了波动。 已经进化完全的夜十居然有了反应,让他起了一种退却的心情。 不可能! 不可能赵明月说的,因为进化完成才是最好将两个人分开的时候。 乌蛮目光沉淀下来,冷冷一笑:“夜十,如果你当真听到的话,那就想想,或许她当真只是赵明月,或许她是你的朋友,可当年的陵光神君又何尝不是你的知己?你们做了几千年的朋友不是吗?” 是,几千年的友情。 夜十对陵光神君的感情比友情更慎重,太阴曾是他心中唯一的神,是他的信仰,他怀疑自己也从未怀疑过他。 太阴啊太阴我视你如命,你呢? 杀。 乌蛮心中的杀气大盛,因为加上了夜十的! “明月……退下……” 后夕昼提剑再上,犀照大喝:“二弟,你再动就会死!” 死有何惧? 明月……明月! 浑身是血的后夕昼义无反顾冲了上去。 犀照大叹一声护在了后夕昼的身前,可如今的乌蛮更是无坚不摧, 暴动的元力吸收着周围的元气,形成了一股庞大的压力。杀戮的气息惊悚地横扫出来。 乌蛮巨大的身躯猛然弹起,瞬间到了后夕昼与犀照的上空。 遮天蔽月! 巨口张开,瞬间一道暗红的浊光就笼罩了后夕昼。 后夕昼抬头! 倾尽全力划出鬼道剑! 一股冲天的气势傲然于黄泉之间! 明月知道他要做什么,哪怕倾其所有他也会先为她挡下,他一直就是这样的人啊,这样下去,不过就是他先死而后到她。 明月低声道:“风凛苑……对不住了。” 在后夕昼用如同兵解的招式冲向乌蛮之时,赵明月身上灵光大绽放,双手合掌一击,掌中白光折射闪耀而出。 “太阴缚道,妖鬼结界!” 天上的那轮满月照耀下一束光芒,将她与乌蛮笼罩其中,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再向外扩散。 随着那束月光不断向外推开,明月台上的妖鬼魔全数被推开,包括后夕昼与犀照还有空音雪! “明月!”后夕昼大喝,想要继续冲上来。 但在陵光神君的太阴灵犀之下,如今身负重伤的后夕昼也只有被摊开的份儿,他不甘心再上前。 犀照拦住他:“没用的,这是太阴灵犀之力,她启动了灵犀封印!” 月光光束铺陈之下,冥月台出现了当年封印的阵法,一道道纹路绽放银色光耀,赵明月此事身披月光悬浮其中,模样像极了当年的陵光神君! 他最强劲的对手,最想打败的神,最痛恨的神!乌蛮瞪大眼睛,看地上的封印法阵再被太阴灵犀启动。 但是如今他怎么可能重蹈覆辙! 他已经比以往更强大! 他一定会打败陵光神君! 毕生之愿! 今日,他就要打碎陵光神君最后的灵犀之力,而后再也没有人能阻止他成为世上最强的战神! “陵光神君,今日就是你的毁灭之日!” 万劫诸神祭!! 乌蛮毁天灭地的攻击袭来。 赵明月手诀幻化,怒斥一声:“太阴灵犀,明月照黄泉!” 合击的双掌如同审判,将白色的月光击向乌蛮的万劫诸神祭! 朗朗乾坤,明月当空! 赵明月释放了所有的太阴灵犀之力,地上的灵犀封印越发圆满,并向外扩散到无极、天澜、北冥、苍南、洪武、地池之地,六芒星的封印加护再次亮了起来! 只是…… 赵明月的身体也被诸神祭击杀得万劫不复! “明月!” 赵明月的肉身,即慕容映真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乌蛮的力量,在诸神力量之下碎裂,化成灰烬飞散。 今日是中秋。 赵明月二十七岁生日,但他夜十会让她在今日灰飞烟灭。 ……“再来一次你就不是这个夜十,再来一次你还能遇见我赵明月吗!你就是你,你就是独一无二的夜十!” 赵明月啊…… 赵明月依旧浑然不动,哪怕剥开了肉身之后她只剩下白色的魂魄。 长发如墨,眼神晴朗如月,灵魂圣洁如雪。 赵明月是个女孩,但身上散发的是纯阳魂魄,五官是陵光神君的模样! 第四百三十二章 与君长诀 所以晴涯是乌蛮的人一直潜伏在夜十的身边?刻不容缓,度厄星君连忙封住了夜斗神殿。 “神君打算如何做?需要全部将这些神器杀了吗?” 陵光神君看着夜斗神殿之上已经躺下无数的神器,眼中多了一丝悲悯:“这些神器陪伴夜十这么多年,夜十必然舍不得。” 然后没再多做解释,手中已经出现了一把灵剑,在剑上注入了神力从夜十身上将一个一个神器夺下,再放入自己的体内。 度厄星君惊恐:“陵光神君万万舍不得!这些神器有的已经被污染,即便是神君只怕也太过冒险!” “若是天帝知道晴涯是乌蛮的人想必夜十会活不成,这些神器更是不用多说,所以此事得先瞒天帝。” 度厄:“可天帝已经知道夜斗神被神器反噬之事。” 陵光神君动作没停,每一剑看上去就是要了那些神器的命,但实则都将那些神器纳入体内。 “若是天帝问起,就说我已将夜十的神器全数杀了便可。” 虽然这样可以说得过去,但是…… “可神君还要去对付乌蛮,带着这些神器甚是不妥!” “正因乌蛮之事迫在眉睫,所以没有其他办法可想,等我归来再与夜十细说他自然会明白……” 陵光神君刚收拾完了剩余的几百个魂器,天帝正好赶到。 而且,带着天帝前来的是只剩下半身修为的南帝。 陵光神君察觉到时,不由分地碎了地上已经死了的神器,其中有一具便是四风的。 天帝看到陵光神君杀了四风的同时,夜十体内神器反噬解除之后正好醒来,也看到了这样的场面。 看到四风死在陵光神君的剑下,再看地面上还有很多的尸体顿时目赤欲裂,枉顾天帝与南帝冲着陵光神君咬牙切齿道:“告诉我这不是你干的!” 天帝在场,他如何能说不是?陵光神君看着夜十说:“是我。” 夜十听到了绝望的心碎声:“你!你把我也杀了吧!” 陵光神君没再理会他只与天帝解释。 原本天帝还是有些想要消除夜十的意思,但陵光神君争取多次且夜十身上已经没有了神器,他才网开一面与南帝离去,并要求陵光神君别耽误了乌蛮战事。 陵光神君领命下冥界。 夜十在他身后大喊:“你现在不杀我,终有一日我一定会杀了你!” 陵光神君微微侧过头:“好,我等你来杀我。” 然后…… 一个月之后陵光神君与乌蛮决战于黄泉冥月台,虽然有了不少损耗,受了不轻的伤,但陵光神君最终还是将乌蛮打败。 只是在封印乌蛮之时,夜十突然袭击一剑贯穿了他的心脏。 灵犀封印启动到半不能停止! 夜十不能堕神! 可暂时藏于他体内夜深的魂器开始反噬,包括了夜十深爱的女子。 晴涯迅速污染陵光神君的神体。 此时若停止封印乌蛮,可以腾出手除掉体内的夜十神器,但乌蛮一旦出来就很难再次封印,陵光神君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态。 要封印乌蛮,要保住夜十,还有尽量保住体内的神器那么…… 他的神体可能就保不住。 而且晴涯体内有乌蛮血煞,一旦反噬成功,陵光神君堕神所成的邪魔那就是天界的灾难。 思索前后,太阴淡淡地望向夜十,一手继续封印乌蛮,一手点化夜十的眉心。 “忘。” 忘掉所有化魔的记忆,忘掉陵光神君,然后继续自由自在地活。 他最后与夜十说的话只有一个字。 忘。 再无其他。 夜十颓然倒在了冥月台上,陵光神君将夜十一直随身携带的那颗柳星放在了他的手心,柳星光芒熠熠。 堕神,他必然得自毁神格。 一旦他神格毁灭,那么灵犀封印便持续不了多久,所以在自毁神格的前一刻,他铺展了一个封印加护。 六芒星的印记像四周展开延续到了无极、天澜、苍南、北冥、地池、洪武六个地方。他激发了冥界的力量灌入灵犀封印。 如此,灵犀封印得以持续了几百年。 而陵光神君神格碎裂! 夜十忘记了所有重新成为了守墓人,一个不老不死的守墓人。 直到两百多年之后灵犀封印被乌蛮瓦解,夜十的记忆也回来了。 他想起陵光神君,再从度厄星君口中得知所有事实的真相! 夜十拿着那颗柳星,接收不了那样的事实:“我怎么可能会成魔?这柳星分明一直亮着的!” 度厄星君看着那柳星想起了故人,无奈道:“其实柳星不管在何人手中都不会泯灭,陵光神君那么告诉你只是为了让你坚定自己不成魔的信念,夜十,善恶在你心,不在仙帝口中,不在别人口中,也不会在陵光神君的口中。” 夜十追悔莫及前去找乌蛮报仇。 见到了乌蛮与晴涯。 恍然明白,因果早就在他夜十为人时就已种下,从当初他为了成仙放弃晴涯开始,就埋下了后来陵光神君会被连累的恶果。 可即便是他造成的因果报应,最终也没能结束这个果。 他不是乌蛮的对手。 可最后是晴涯冒着魂飞魄散的决心救下了他。 只是,从那时候起他的灵魂碎裂。 一半为神,一半为魔留了下来。 成魔的是初代夜十,他身上有着乌蛮的力量。 成神的是不断轮回寻找那个遗憾终生的记忆的夜十。 后来,他遇见了初代夜十。 他的记忆被封在了陵光神君杀他神器的过程,然后他坚信自己的心魔就是因为有必报的仇,以为要杀陵光神君就是他的执念。 然后他开始策划杀赵明月的计划。 直到今日的冥月台,他与乌蛮合体再次贯穿了那个身体,记忆才如同潮水汹涌而出。 “不是这样的!明月……” 让他不断在心魔里轮回的不是仇恨,而是悔恨啊。 赵明月的魂魄依旧在消散,纷飞如同破碎的月亮! “太阴……太阴!” 夜十骤然怒吼,原本完全交付给乌蛮的身体骤然反抗,使得乌蛮的攻击跟着凌乱。 第四百三十三章 三宗九堂 春雨润物无声,山桃开出几朵粉红,点缀湿漉的枝桠。 灰色朦胧的雨笼罩幽静的大山,也打湿了春山之下一座衣冠冢。 坟冢墓碑上苍劲地笔锋雕刻“爱妻赵明月”。 草长莺飞的夏,水涨山绿,衣冠冢上未长一草,墓碑前新酒还满。 秋日红红落叶长埋尘土内,夜空明月圆了又缺。 皑皑白雪冬日来,恍惚一夜梨花白,花下少年飘泊白云外。 春去冬来,过往不再,年复一年,人世间转眼一十四载…… 乌蛮死后。 九曲黄泉界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发展,原本较为分散的妖族如今在新一任妖王,桃花妖风凛苑的统治下日益兴盛。 雀凛提着酒来到酆宫。 鬼族比以前更强大,但酆宫却显得更阴冷,就连举灯鬼的脸也显得凶煞至极,就算是雀凛进入如此阴森冰冷的地方,也忍不住起一身鸡皮疙瘩。 除了有羽灵卫无声无息浮在半空巡逻之外,这宫殿里冷清得像空的。 今日确实也没人,雀凛从书房走出来才看见陀泽远远跑过来:“参见妖王。” “鬼王呢?” “鬼王不再宫中。” 不在? 雀凛道:“又去了……春山?” 说到春山陀泽脸色也僵硬了一下,春山是明月衣冠冢所在的地方。 “并非去了春山,是周全管家八十大寿,王去了人界凉州。” 去了凉州见以前的管家了,嗯,倒是还有地方可去,倒是他显得无所事事了。雀凛提着酒返回,原本是打算回九曲城的,不过…… “飞驰,我们去春山好不好?今天就去两趟吧,反正大过年的……” 再次来到春山。 这会儿看到一只雪白的狐狸卧在坟前,见雀凛过来他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又将目光落回墓碑上的名字。 “不过就是一套衣服有什么好看的?” 空音雪经常这么说。 分明都知道这坟墓里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一套赵明月曾经穿过的衣服,他若想要祭奠自己再建个衣冠冢就好,可是…… 还是经常会来后夕昼建的墓地这里。 带着空桑新年的年货千里迢迢的来,碰面的次数倒是不多,但是经常能看到来自空桑的未央花摆满了坟头。 空音雪如此,后夕昼更加。 后夕昼一身黑衣踏入周全的家,十四年后周全的模样更苍老,但身子骨依旧硬朗精神矍铄,见到后夕昼以往如前上前恭敬跪拜。 “老奴给殿下请安。” 后夕昼一手将他扶起后王座位上坐下。 然后张嫂领着徐三宝与徐小宝一道过来请安,张嫂发福了不少,头发花白了,徐三宝如今已经是个硬朗的二十多岁的小伙儿。 “再过几年殿下再来,我都比殿下看起来更老了。” 后夕昼表情淡然只是微微颔首。 徐三宝看向身边,发现妹妹没跟来,回头寻找了一遍:“小宝,徐小宝!” 一只腿从门边伸了过来,叫上穿着一双崭新的绣花鞋,脚落地之后身体才探出,露出一张含羞带怯的脸庞。 跨过门槛儿小碎步踱来,敲着兰花指的手里捏着一块手绢儿,走上前给后夕昼欠身:“小女子小宝儿给晏王殿下请安。” 下巴缩进去,眉眼抬起来对着后夕昼密密麻麻地眨动。 徐三宝跟张嫂直接都傻了,徐三宝道:“徐小宝你的脸是什么鬼妆容?!” 白白的粉底上两朵红红的腮红,更恐怖的是:“呃,你这血盆大口……” 什么叫血盆大口?徐小宝狠狠瞪了哥哥,这可是她为了见殿下特意化的妆! 当年大概只有两岁明月都不怎么敢抱的孩子,如今已经是十八九岁的少女,后夕昼微微抬手示意不必拘礼。 徐小宝立刻上前:“殿下,小宝给您倒茶。” 浓郁的胭脂香粉位扑面而来,后夕昼不动声色的闭了气,管家赶走了孩子接过茶盏,继续为主子服务:“殿下莫怪,这孩子长大就会花心思了。” 徐三宝揶揄:“就是心思过度,看她那妆容能把鬼吓死,不过即便如此想去当阴阳师人家也没收呢,说她资质浅薄!” 这说到了徐小宝的伤心事:“那是因为他们没眼光,错失我这样的苗子!” 后夕昼:“小宝想当阴阳师?” 小宝立刻换上含羞带怯的表情对他点头:“嗯!” 第四百三十四章 月光下的怪物 徐小宝知道楚子晏是皇室九皇子,是爷爷曾经服侍过的晏王殿下,是有身份有地位,但是!! 那是他生前的事。 她以为除了爷爷这样忠诚的仆人之外不会再有人听他的,虽然平时看他那样子也挺有威严,但他就是一个鬼啊! 一个已经死了二十年的人他是怎么做到的? 那时他就说了一句“若是小宝确实想去,本王可以安排”。 现在她徐小宝已经能大摇大摆地走在三九门之中了,而且,还是九堂之中的乾堂堂主聂远亲自来请她过去。 聂远是谁? 聂远是赵靖仇的左膀右臂,三九门数一数二的高手,赵家多少荣耀都是他挣来的,顺便提一下,聂远的师父是赫赫有名的阴阳师陆燕青! 当初参加过冥月台之战的超级阴阳师! 多少阴阳师心目中的英雄级人物! 虽然,这样的英雄大叔最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好歹她徐小宝是被英雄的徒弟亲自接进三九门赵家的,那也是无限荣光! 再有,在家她经常被奶奶跟哥哥使唤,来到这儿还有人给她端茶送饭,虽然饭菜是没咱家奶奶做得好吃,但是这待遇嘛简直就是小姐待遇嘛! 说到小姐…… 糟糕了,那天听北宫俊逸说的就是让那些人晚上来找她的麻烦,搞不好那小小姐已经被欺负了! 这么一想徐小宝飞快地朝着赵家北苑跑去! 那个小小姐平日很少出来,所以被安排在了北边独立的院落。 原本今晚该有人巡逻的可今晚却不见人影。 徐小宝不管不顾就推开院门进去,奔着有灯火的房间跑去,贴着窗户就听见里边传来几个男子的声音。 “都说你是怪物,怎么看起来还如此美丽?这身材,这脸蛋儿可真是个大美人儿?” “平日你是爹不疼娘不爱的,今晚我们哥几个一定会好好疼爱你!” 里边传来下流不堪的声音,这些禽兽简直就是令人发指啊!应该就是那群坏蛋吧,她要闯进去了,要闯进去了啊! 可是要是她打不过那些淫贼怎么办? 要不要去找人? 还是喊人?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喊人是来不及了吧,要是他们敢怎样她立刻搬出晏王殿下……的鬼魂!要不就……就搬出聂远堂主来! 里边的声音越来越难以入耳,徐小宝撩起袖子就往门口走! 门忽而从里边打开了。 徐小宝涌出的勇气骤然冻结,心快跳到嗓子眼,该不会是那些淫贼发现了出来抓她的吧? 不过,从里边走出来的却是一个小小的人影,身形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屋内的灯光照耀在她身上,显然是个小丫头。 小丫头跨出高高的门槛,回头将门带上,嘴里叹了口气:“一群傻叉,就这智商也敢出来瞎闹。” 将门一关。 骤然就发现了窗边一个姑娘的身影,那小小的人影一愣,与徐小宝对视了几秒,确定不认识,也不打算过问她折身就走。 倒是徐小宝听听里边那些乌烟瘴气的声音,再看看走出去的人,诶?这怎么跟她想的不大一样。 “七七……七小姐?” 那小人儿没停,徐小宝追了上来:“你且站住,我有话要问你呢!” 徐小宝一手搭在那小女孩儿的肩膀上,那孩子的肩膀十分单薄,而且个子也很小,估计是小小姐的什么婢女之类。 怒! 如果是婢女,居然把自己的主子留给那些禽兽? “小丫头,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那小人影站着没动,徐小宝转到她面前厉声指责:“你居然把你家小小姐一个人丢在那屋里?说,你是不是跟你们家四小姐串通好了,一起害小小姐的!” “噢?”这时候那小丫头片子说了一声,声音细细柔柔的,“你是何人,如何知道我家小小姐在里边的?” “我……”糟糕,这是不是暴露了自己?徐小宝犹豫了,不过面前就这一个小丫头她不怕,就算她有人,她立刻找……找晏王殿下或者聂远堂主! “我知道,你们家四小姐跟南宫俊逸合伙要陷害你们小小姐,为了就是坏她名声,然后借机退婚是不是?” 那小丫头借着廊檐下的灯笼光芒仔细看着徐小宝:“你怎么知道的?” “我……我无意中听到的,怎样?再不阻止,我可要去跟聂堂主告状了。” “聂堂主?”那小丫头嗯了一声,“原来你认识聂远。” 就说了这么一句,她继续转身又走。 居然如此不知悔改,徐小宝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房间里拖:“赶紧阻止他们,不然我真的要喊人了!” 徐小宝死命拖着小丫头往小小姐的房间里,时间来不及了! 看徐小宝那耿直的背影,小丫头忽而就笑了:“呵……” 居然笑了?徐小宝回头瞪着人:“那可关系到一个姑娘的名节,你还笑得出来!要还做是你或你妹妹你还能笑得出来吗……” 徐小宝忽而就止住质问,又上下打量眼前的娇小的丫头,灯光下小小的脸庞上是普普通通的长相,唯有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凝聚了灯光看起来很亮。 虽然看样子不像。 第四百三十五章 我的名字叫赵明月 赵七朝徐小宝走过来。 徐小宝狠狠咽了一口口水,忍住拔腿逃跑的冲动。 赵七再靠近一些,她猛然后退撞在身后的墙壁上,奶奶没说错,其实她胆子很小,看到赵七这模样的居然就腿软得动不了。 “对……对不住,我不是有意表现出害怕的样子,只是不知道怎么的,腿自己就有点软。” “呵,胆子这么小你还敢来救我?”赵七走入廊檐下,身上的月光消失,她的模样就恢复正常。 小宝大口呼吸:“……我也不想来的但就是……谁让我听到了呢。” 赵七走近她了些。 小宝后背几乎贴入墙壁里,爷爷奶奶哥哥呀,早知道就不来救这个小小姐了,就她这个模样谁还敢非礼她!? 吓都吓尿了。 小萝莉赵七凑到此刻腿软矮了不少的小宝面前:“后悔了?” “……后悔倒是没有,就是有点害怕。” “呵。”这姑娘还真是老实,别说,她还挺喜欢这个徐小宝的,她突然抓起徐小宝的手,徐小宝吓得要尖叫,嘴巴给捂住。 赵七笑眯眯道:“你答应不叫的,要是敢叫我就……吃了你。” “嗯!”徐小宝有翻白眼的冲动,她要晕倒了! 赵七:“虽然你也答应过不晕过去,不过我网开一面同意你晕,因为这样趁你没知觉的时候我就……吃了你。” 徐小宝吓得一屁股坐地上,就差没喊大侠饶命! “哈哈哈。”见状小萝莉蹲在徐小宝前面笑得停不下来,“好啦,骗你的,你看我的手触觉跟普通人是一样的。” 徐小宝这才低头看她的手。 小小的人当然手也是小小的,很软,很暖。 那是因为她自己吓得手脚冰凉! 不过,赵七的眼睛很明亮清澈,五官不算漂亮,但因为这一双眼睛让人觉得……她不像是坏人。 于是徐小宝鼓起勇气:“你只有在月光下才会变成那样吗?” 赵七收回自己的手架在膝盖上点头:“嗯,只有在月光下才会那样。” 徐小宝又看了她许久,尝试性地伸手去捏她的小手,天寒地冻的,这小人儿的手可真暖和,像孩子的手。 “我……能摸一下你的脸吗?” 摸脸? “虽然不是很乐意,不过看在你救我的这份心上。”蹲在她面前的小萝莉把脸凑了过去,“摸吧。” 她的脸是冰凉的但很细腻柔软,很光滑平整,仿佛刚才看到的那些裂纹都是假象,而且她的呼吸也是温暖的。 徐小宝突然不那么害怕了,反而觉得眼前的人有些可怜。 她收回自己的手:“你其实挺可怜的。” 这丫头说话就是……有那么点让人喜欢,赵七嗯了一声:“习惯了也没什么,就是有时候会吓到像你这样的胆小鬼。” “我……也不是很胆小鬼。” “那就是我太吓人。” “也,也并非如此。”徐小宝坐直了动了动有点麻的腿,“那个,好吧是我胆子太小,我奶奶说我都不敢自己起夜……” 赵七盯着这人儿,忍俊不禁就笑了。 她的眼睛很善良。 徐小宝看着也跟着呵呵笑。 赵七再笑。 她再呵呵。 赵七就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接着徐小宝也释怀跟着大笑,一边笑一边说:“你真吓到我了!” 两人对着笑了好一会儿。 徐小宝又说:“我来自凉州,名字我跟你说了叫徐小宝,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做你的朋友。” 朋友? 貌似还是第一个? 这妞胆子不小。 赵七慢慢收起笑容,忽而朝着徐小宝伸出去。 这是同意跟她做朋友的意思? 徐小宝抬手握住她的,接着就被她拉起来,不过赵七的个头太小最后还得双手将稳住身子。待小宝站好之后,继续笑盈盈看着她。 “刚才你说知道我的名字?” “赵七不是吗?” “人前你就那么喊吧,不过,我名字叫赵明月,我比较喜欢听朋友叫我赵明月。” “赵明月……明月?”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你叫赵明月?!” 反应如此如雷贯耳? 赵明月点头:“啊,叫赵明月。” 也对,世上重名的人那么多,赵明月这么普遍的名字肯定又重名的:“噢,只是跟一个……” 一个鬼的王妃重名了? 这么说不大好吧? 算了,反正这个赵明月跟那个赵明月也不会碰面,说那些做什么。 “嗯!赵七这名字是不怎么好听,还是你自己起的这名儿好听一些。” “……” 其实这名儿还真不是她自己起的,上一代宗师给起的,因为她出生的时间是八月十五中秋,天干地支算法,命中有真神护体的主儿,可偏偏到了这儿…… 呃,对了,还没自我介绍。 赵明月,阴阳道二十九代传人,因为去血池寻回上古圣物太阴灵犀,谁知结果那灵犀盒子里有猫腻,一下就把她拽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就到了这儿! 浑浑噩噩过了十四年! 为什么说是浑浑噩噩? 被拉入灵犀盒子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就听见有人说:“哎呀,小小姐吐奶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擦肩而过 后夕昼举目四望,除了如霜月色下的深巷,只有徐小宝乘坐的那辆马车渐行渐远。 等马车远去连车轮的声音也消失无影踪后,整个街巷安静得只有寒风。 风吹着街上一个掉落的灯笼滚动发出单调的声音,最后灯笼撞在墙角停下来。 然后,彻底寂静。 寒意透过衣衫让人觉得有种偷心彻骨的冰凉。 后夕昼屹立寒风中。 飞驰偏头看了那矗立不动的人影,他知道鬼王在想什么,这十四年来已经不止一次两次见到鬼王似乎看见或听到什么,可最终总是一场空。 他又极力表现出不失望的样子,就那么站立,仿佛这样从某个空荡的地方就能有小主人走出来似的。 妖王就是因为如此,见鬼王来了凉州许久都不返回才让他过来接鬼王,就担心他这样能站着等到天荒地老。 其实,他们谁都知道小主人回不来,她已经彻底从这世上消失,连魂魄都已经飞散。 可谁也不会说,赵明月死了,仿佛只要不说那个人就还在活在这世上,某一天还能从容走到大伙儿面前,笑盈盈地说“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飞驰很想说,鬼王,我们该回去了。 更想说的是,鬼王,小主人已经回不来,您别等了。 可他也知道,无论他说什么都改变不了鬼王的心意,因为鬼王从来不跟别人说,他很想明月。甚至,他连开口说话的时候也很少。 妖王也不会劝慰他,毕竟妖王自己也时常一个人在芭蕉亭里望月,在小主人的房间里徘徊。 只有魔君会没好气地说“这都多少年过去,你要这样死气沉沉多久?本就够阴沉的!是男人就去找别的女人,要是没有,我给你物色比赵明月更好的。” 魔君还当真找了不少女子送到酆宫,不过连酆宫的门就没能踏入一步。 飞驰抖了抖马鬃,在寂静的月夜里显得格外大声。 凝望深巷某处的后夕昼回过神来,转身重新踏上马车,飞驰继续行驶,他慢慢地偏过头看向窗边。 慢慢地窗下又坐着那个秀丽的身影,她将视线从窗外调回来与他对望,然后双眼弯弯笑起来。 她不说话,只是又将视线转出窗外。 后夕昼静静看着窗下这人:“我方才听见替命锁的铃铛响了,周全与张嫂有些挂念你,张嫂让给你带了些糖果,有猪油糖。” 缓声说完。 床边的人依旧望着窗外,嘴角带着恬淡的笑意,月光就那样洒在她的脸上,发出淡淡的光辉,美好得让人想要热泪盈眶。 后夕昼就那么不动声色的看,也不眨眼睛,因为一眨,幻影也会破碎。 三九门炸锅了! 在小小姐的闺房里出现了三个光溜溜的男人!屋内一片狼藉! 而发现这个的是赵家四小姐赵汝嫣! “爹,爹不好了!小妹……小妹跟三个男人在房里……” 一大清早四小姐的声音就传遍了赵家,正看徒弟晨练的赵靖仇闻言面色的大变:“喊什么!” 四小姐连忙闭嘴,支支吾吾地不敢再说话,但一脸有事。 其实大伙儿也都听见了,赵靖仇一脸肃然往北苑走。 “赵宗主早安。”南宫俊逸与赵靖仇在走廊里碰上了面,问安之后才不解道,“世伯脸色不大好,所谓何事?” “小妹房里躺着几个男人……” “闭嘴!”赵靖仇狠狠瞪了四女儿。 赵汝嫣立刻闭嘴,但南宫俊逸可是听见了:“什么?赵七那有男人是何意?” “我们赵家如何能有这样的事……” “我想也是,而且赵七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南宫俊逸释然地笑了笑,转移话题,“汝嫣妹妹要与我练功,我是来接她的,那世伯,我们就先……。” “你们是何人?来人啊,来人——” 南宫俊逸话音未落就听见远处传来丫鬟的尖叫声,南宫俊逸立刻飞身赶了过去! 就看到几个衣衫不整的男子从赵七的房间里出来,南宫俊逸面色大变看向后边来的赵靖仇,声色俱厉:“赵宗主,这是什么?” 看到这样的画面赵靖仇也不好说什么,对四女儿使了一个眼色。 赵汝嫣立刻冲入小妹的房间打算将闯祸的人揪出来,进屋人就傻了,赵七不在房中。 怎么会不在? 走出房间,她先看了一眼南宫俊逸。 赵靖仇冷声问:“那孽障呢?” 第四百三十七章 与苏衍之同门 闭门思过这种事情,赵明月从小就没少干,当然是指在B市的时候,闹情绪耍小聪明溜号,每次都被罚得凄惨。 可如今要思过?还是要嫁给南宫俊逸那样的渣渣? 答案显而易见。 至于名声?还真别说,赵明月还真不怎么在乎,尤其是在周围都是对她不怎么在乎她也不大在乎的那些人,她要在他们面前维持什么名声啊? 果然没过多久,南宫俊逸退婚成功,赵家小小姐因为名声问题被退婚的事情,在续她是怪物之后,又成了新的话题。 这世上的人也挺奇怪的,赵七这么弱的丫头,平日出门的次数都不多,很多人都不认识她,那谣言却如同洪水一样攻击着这样与世无争的人。 以前就知道“世态炎凉”“人心险恶”这两个成语,但成为赵七之后才算是深有感触。 一早被赵靖仇叫过去,他说:“虽然你没灵力,我也不指望你能成为有作为的阴阳师,但也不能让你继续自暴自弃下去。” 自暴自弃? 分明是他们放弃了这个小女儿吧? 不过,怎么说随他。 赵靖仇继续说:“过年之后你就跟随新一批弟子报到,其他分部去不了,就去炼丹组。” 炼丹组也不是从一开始就能碰丹炉,要先学习基础课程,辨认药材,分清材料属性相生相克的原理。 赵明月觉得自己像柯南,分明是一个高IQ的高中生,还要混进小学里插班,以前身体不好精神不济也就罢了,现在她已经趋于正常状态,学这些对她来说太枯燥。 所以,她会一个人钻进书院里,看一些生僻点的典籍,虽然这些典籍里的很多介绍她也都知道,可总比跟那些初学者去外头晒太阳辨认药草要好多了。 这三九门的书院书籍并不算精髓,不过也有珠混鱼目的好典籍,比如现在她手上这本《地坤术》,是从炼丹法则当中悟出的五行阴阳术,赵明月看得津津有味。 正因为如此,炼丹老师说她逃课,丝毫没看在她是赵家小小姐的份上让她举水盆罚站,光明正大的理由是“我不能辜负赵宗主,他把你交给我,我就会好好教你,哪怕你没有灵力。” 按照地坤术介绍的一个术法她写下两道符,将一张符篆贴在盆内,一张符篆贴在盆底,那个水盆就悬浮在半空,她再坐到盆子底下假兮兮被罚。 一旁的人终于忍不住笑了。 明月这才发现,走廊里站着一个身姿挺拔,大约二十出头的男子。他身上穿着三九门的修行袍,看那颜色是赵家乾堂的弟子。 这人皮肤白净,面相十分俊秀,是个极好看的人。 不过她已经被那些所谓同门幼稚地告状很多次,这人该不会也会如此吧? 那人却笑说:“你研究地坤术就是为了拿来投机取巧?” 他怎么知道她研究地坤术。 他似乎看穿了她想法:“刚好看你窝在书院有些天了,看的都是些深奥的书籍。” 原来如此。 那人却颇有兴致取了她盆内的符篆,水盆立刻掉下来,赵明月连忙拿手接,不过那人也一手拿了水盆放了下来,然后研究符篆。 “这道水属性的符引用了外界之力,力量很弱不过这符行文走笔怎么看也是撰写老道,你既然会这些为什么在炼丹组初学者之中?” 他会不会有点太过自来熟了?明月看他半晌冒出三个字:“你谁啊?” “噢,还没自我介绍,我是乾堂的弟子苏衍之,应该也是你的二师兄。” 二师兄?苏衍之…… 不认识。 “所以二师兄是准备来揭发我的?” 苏衍之哑然失笑:“并非如此,看你站了许久给你带了些吃的。” 他拿出一个纸包给了赵明月,明月没有接他自顾打开,明月一看:“猪油糖?” “新进的一个弟子赠的。” “徐小宝?” “原来你们认识?”苏衍之笑道,“说是奶奶做的。” 小宝奶奶的手艺是超赞,这会儿她不客气地拿了糖吃。 苏衍之道:“这天都黑了,炼丹组的人都已经回去,估计你那老师都忘了你在这儿,你还要继续举盆儿?” 明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抬头看了听:“天黑了,月亮出来了,你得走了吧?” “……”苏衍之不解看着她。 然后看她手背上隐约出现了一挑白色的裂痕,苏衍之凝视许久忽而惊讶道:“是你?” 认识吗? 苏衍之有些激动:“两年前,在后山我们被困住,是你教我使用了九宫伏魔阵。” 三九门的灵虚山锁妖塔锁着各种级别的大妖怪,不知怎么的跑出来了好一些,正巧也有人将她劫走丢入灵虚山,到了晚上身体发生变化之后,被三九门弟子当成了怪物猎杀得满山跑。 第四百三十八章 女小人的攻击 起初徐小宝来三九门连面试都没通过,结果冥王罩着,她被聂堂主直接给请到三九门了。徐小宝刚刚闯了大祸,这冥王就要来巡视? 天啊…… 这徐小宝跟冥王,果然关系非同寻常! 赵明月每天都听着这样的对话,果然办公室八卦根深蒂固,从这个年代开始部门之间的流言蜚语就无处不在,赵明月百无聊赖打了一个哈欠,走入丹炉房。 小小的人影看上去极为无害,如今徐小宝的风头已经掩盖过了她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似的的传言,所以这段时间赵七这个人物存在感就格外稀薄。 只是偶尔会被烧炉组的组长瞟来一记十分看她不顺眼的眼神,大概是认为她这样的小姐来这里是来做做样子的。 噢,不对。 这烧炉组的吴艳姚师姐大约二十来岁,那天突然问她:“你跟二师兄很要好?” 二师兄,苏衍之。 明月现在想想有些无奈,当初她应该说不熟的,毕竟分明看出这个吴艳是对苏衍之有爱慕之心,可苏衍之这段时间又对这个身残志坚的她照顾有加,所以吴艳吃醋了。 她还偏偏看不惯吴艳那目中无人还小肚鸡肠的模样,很天真无邪地就说:“噢,熟。” 然后那姚师姐就一副鄙视又仇恨的眼神看她:“还没长开呢,就不能没男人在闺房就不行了?” 如果吴艳喜欢苏衍之,发现苏衍之对别人好于是嫉妒,这种暗恋的心里明月能理解,可要是她将这种心里拿出来伤人就是她的不是了。 明月笑眯眯地凑过去说了一句:“有本事你管住苏衍之啊。” 从那以后吴艳就没给她好脸色。 但毕竟赵七是赵家小姐,她也没敢明目张胆针对她,就是在工作安排上故意刁难她,但烧丹炉这种活还能难倒明月? 明月踏入丹炉房,看到吴艳正在添火,明月看那柴火本不想说,但职业道德压迫下她还走过去说道:“姚师姐,这丹炉中炼制的可是驱魔丹?” “你还知道驱魔丹?”吴艳冷哼一声。 小萝莉看着吴艳的颜色尽量将语气变得友善些:“也是听师姐说的,不过师姐,如果桐橼木的属性跟驱魔丹的属性相克,会不会有什么后果?” 桐橼木? 这不是火犁木吗? 赵七居然还能分清楚这些?这个没灵力的怪物,吴艳冷冷一笑:“你懂什么,还敢在我面前指指点点?怎么?想用小姐的身份来命令我吗?” “……” 驱魔丹可不是简单的炼制,炼制过程要经过多个强化淬炼的过程,不小心可是会炸炉的。 只是这吴艳。 明月耸了耸肩:“已经第六天了吧?明天就能熄炉……那师姐最好离丹炉远一些,当然你也可以不听。” 明月说完这话刚走出这间炼丹房没多远,身后立刻发出轰的爆炸声。 她愣了一下连忙回身冲入屋内。 吴艳被炸得一脸焦黑,身上还有零星丹火,赵明月拿起一旁的炼丹药材残渣给她灭火,左右看了看她并没有受到重伤赵明月松了一口气。 听到爆炸声赶过来的弟子们冲进来,看到屋里的情景都有些傻了眼。 “姚师姐,你没事吧!” 被炸得有点懵了的吴艳愣了许久,看看明月又看看进来的师妹们,忽而一把推开赵明月:“小小姐就算对我有意见也不能如此吧!不过是教你如何炼丹,你这是想要我的命吗?” “……” 这叫倒打一耙吧?赵明月哭笑不得。 进来的师妹看着里边的情景,走上前将吴艳扶起来,然后愤愤不平道:“七小姐,你可不能这样!” 这种叫同情偏见,一见到弱势那方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 这种情况留下来会被这些人像拍钉子一样指责到钻入泥土里,走吧,又会被当成是畏罪潜逃。 但留下来还有一个特别难受的一点就是面对这些人,所以赵明月想都没想立刻走开,世上唯有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何况在她面前的是女小人! 果然就被人拦住了。 几个师妹愤愤不平道:“你把师姐弄成这样,现在是要畏罪潜逃吗?” 看,是这样吧? “具体是什么情况你们问吴艳,怎么炸伤的她自己最清楚。” 吴艳还没开口,一个热心肠的师妹就说:“你的意思是,姚师姐弄成这样都是她自己炸的?” “倒不是她自己炸的,是丹炉炸的。” 明月自觉挺幽默的一句话立马引起公愤,她自己却笑了。 “你们说是我,证据。” “别以为你是小姐就能如此目中无人!” “她说是我干的你相信,我说不是我干的你不相信,该不会是嫉妒我的小姐身份吧?” “你……” “吵什么呢?”入口进来一个穿着淡粉色衣袍的女子,她一边朝这边走来,一边看着现场,“怎么回事?” “四小姐,小小姐把姚师姐给炸伤了。” “不是我。” 当然明月知道这句话说出来根本就没什么用,她的存在对赵汝嫣形不成威胁,但赵汝嫣喜欢南宫俊逸,所以她这个被指腹为婚给南宫俊逸的就成了她的眼中钉。 虽然现在南宫俊逸已经退婚,可赵汝嫣还是觉得她碍眼。 所以根本不理会她的辩驳,直接就将罪名扣在她的头上:“爹让你好好修行,可从修行的那一天开始就开始闹事,如今还要害人性命!” 我去…… 一人难敌众口。 “四姐,不是我。” “这么多双眼睛看见了你还想狡辩,大家都在准备迎接冥王,你倒是会添乱!你知道为了迎接冥王,三九门到底做了多少准备吗?别有栽在你手上!” 冥王跟她有个屁关系? 而且怎么叫又…… 赵明月甩开那些人,懒得再理会。 走出去几步就被赵汝嫣抓住:“你胆敢这么走,我定然不饶你!” 赵明月却一个闪身从她手底下逃了出去,赵汝嫣抓空一阵恼怒立即追上来。 三九门如同一座皇宫,南宫家位于重伤,赵、李两家分别位于两侧。中间一个巨大长方形广场的尽头是三宗殿,平日三九门议事的地方。 如今,广场上铺着一条红毯,红毯从三宗殿正门向大门开启,红毯两侧站着九堂堂主、副堂主等各要职。 后边还齐刷刷站着穿着统一的众弟子,弄得跟大阅兵一样。 不一会儿,从广场那边徐徐驶进来一辆马车。 立刻有人说:“冥王来了,快跪下!” 九堂各堂堂主,率先朝着来车方向跪了下去,身后的弟子跟着跪下,广场上安静得连跟针掉落在地上也能听见。 第四百三十九章 冥王驾到 冥王是阴市的主人,平衡与掌管着阴阳师与冥界之事。 传言他的法力已经达到顶端,虽然不是仙神但已经有超越天上的神的能力,只要是被他悬赏的宗派,最后都能成为超级阴阳宗派。 三九门如今算是楚国最大的阴阳宗派,在苍元大陆之上,首屈一指的长道山,不逊色与长道山的青云山,还有罗生门、诛邪山庄等等各国阴阳宗派,都将冥王奉为阴阳师的始祖,不敢有丝毫亵渎。 相当于,他是阴阳师当中神一般的存在。 只是比起如此盛大的恭迎大礼,冥王显得格外低调又傲气,一两马车之后只有一黑一白的骏马随行,白马上坐着青衣人,模样斯文俊逸。黑马上坐着蓝衣人,模样桀骜不驯,他以睥睨的眼神扫向两旁跪地的人群。 马车窗帘严丝合缝垂着,轿中的冥王连一片衣角也没露出来。 赵明月跑到了广场之外的回廊,看赵汝嫣还不依不饶地追过来,她挑眉道:“你再穷追不舍我可要闯祸了,到时你可别后悔。” 赵汝嫣看了一眼广场内徐徐在红毯上行走的马车与两名骑士,她知道那是冥王的车辆。 “你还敢扰冥王行程不成?” “平日你跟爹告我状的次数不少,我好歹也找个比爹能说话的人,你说冥王是不是最好人选?” “呵呵呵,你倒是去啊,只怕这一去回来爹就会杀了你。” “都说冥王法力高强,我看看他能不能算出你跟南宫俊逸狼狈为奸的事!” 说完她立刻朝着广场方向走去,小小的人毫无畏惧之意,倒是赵汝嫣有些害怕:“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场合,你……” “冥王大人冤枉呜……” 话还没说完,一直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儿将她从原地抽离,赵明月脚乱蹬了一下,人已经从原地消失。 铃!! 走在红毯上的马车骤停! 马车后的随从也跟着停下,青衣人下马询问。 “王有何吩咐。” 与外界隔绝的马车内坐着一位黑袍男子,黑发厚重落于入刀削的肩膀上,面上戴着一个银色面具,面具之上有红色的彼岸花印记。 “白羽可听见了什么?” 白羽竖耳倾听:“未曾听见任何。” 车内没有动静,须臾之后马车继续缓缓前行,车内的人习惯性地看向车窗下,下意识地去摩挲腰上的半块太月玉。 马车继续前行。 赵明月小小的身体被人束缚着,直到冥王的车辆穿过广场,冥王被三位宗主恭敬接入室内之后才将松开了她。 苏衍之没好气道:“你真是乱来,也不想想后果。” 赵汝嫣走上来,对苏衍之拱手行礼:“二师兄。”然后就要抓起赵明月。 苏衍之将赵明月拉到了身边:“汝嫣师妹这是要做什么?” “赵七在炼丹房差点炸死吴艳,我必须将她带去审讯庭。” “你可有证据?” “那么多师妹都看见了。” “哪几个师妹看见,我去询问清楚。” 苏衍之一个一个询问,除了猜测推测是赵七之外,没有一个亲眼所言是明月所为,只要吴艳一再哭诉,就是赵七害她,然后求二师兄给她一个说法。 虽然不能证明赵明月就是凶手,但也不能证明她不是! 苏衍之只能道:“吴艳师妹且先休息,此时我会查明白。” 然后他当真就开始搜集炼丹炉的各种证据,明月也算佩服他的认真,在一旁看他努力寻找线索又觉得好笑:“二师兄,这种炼丹炸炉的情况也不算少见,你要怎么查?” “如果是故意炸炉,那丹炉中可能有过量的硫磺,又或者又属性冲突大的药材,不过,这驱魔丹已经到了第六日,也就是最后一次淬炼爆发……” 苏衍之弯腰拿起一根烧到一般的柴火,观察了一些外观,又闻了闻气味:“这是桐橼木,难道这几天一直用这柴火炼丹?” 这小子还不错,这么快就查出原因,赵明月对苏衍之原本就有好感,此时倍增,,她上前装模作样道:“难道不能用桐橼木吗?” “桐橼木的属性与驱魔丹相克,驱魔丹最后一次淬炼会爆发很多火属性的力量再不断凝集成丹,这个阶段最容易炸炉,所以就会选择与其属性相生的柴火,起到相辅相生的作用,桐橼木与火犁木很像,所以很容易混淆。” 明月做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苏衍之笑道:“被担心,只要查到木柴领用的人是谁,就知道可能是哪个环节出错了的。” “多谢二师兄。” 苏衍之看着小小的人儿笑着道:“不必客气,以后有事找我,别自己乱来,分明那么弱势就别逞强知道吗?” “知道了。” 此时的赵汝嫣将给吴艳治疗的大夫草草送走,说道:“吴艳,你最好说事情,否则我也帮不了你。” 吴艳看着赵汝嫣,知道她们姐妹二人有矛盾,于是道出实情。 赵汝嫣嘴角一勾冷笑道:“如此,只要没有你领用柴火的记录,那就没那么容易查了。” 苏衍之去领料的地方一查,果然领料本子被火烧了,没留下任何记录。而正好,今日赵明月与吴艳都去木柴库…… 苏衍之继续追查。 因为赵明月之前表现出知道她与南宫俊逸合伙陷害她的事,心虚的赵汝嫣很担心苏衍之查出真相,所以根本就等不及父亲回来,而是在父亲的行程之中,做出匆忙遇见的情况。 而此时的赵靖仇与南宫略等人,刚与帮着重新封印了锁妖塔的冥王在回城的路上。 赵靖仇看女儿无知闯入沉声道:“放肆,还不退下?” 冥王就站在人群之前,一身黑衣带着拒人千里的威慑,人群自发让出一段距离不敢靠近,他依旧有种遗世而独立的存在感。 “汝嫣失礼了。”赵汝嫣看向人群中的南宫俊逸,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南宫俊逸想了想说道:“平日汝嫣妹妹向来得体,今日如此着急想必是有什么急事,冥王、三位宗主先行,晚辈跟妹妹一道去处理便是。” 南宫略对自己的四子颇为满意:“此事就交给俊逸。”而后恭敬地对冥王说道,“冥王请。” 他们还没走几步,南宫俊逸失声道:“你说什么,赵七差点杀了吴艳?” 这话让没走远的众人都听见了,赵靖仇有种两眼发黑的错觉,又是赵七! 第四百四十章 你在叫我吗? 赵七又出事了? 南宫略眼皮子动了动,都说徐小宝是被冥王送入赵家的,他为此还非常疑惑。 徐小宝根本就不是当阴阳师的料子,南宫略实在不敢相信这事跟冥王真的与关系,可如今徐小宝一出事,冥王居然亲自来了三九门,这就让南宫略有疑虑了。 赵家乾堂有聂远,聂远的师父陆燕青据说与冥王有些交情,如今冥王又将徐小宝安排到赵家,是不是又扶持赵家的意思。 因为有这样的疑虑,所以听到赵七差点闹出人命的事,南宫略想借此机会毁一下赵家的光芒。 于是以大宗主的身份看向了赵靖仇:“赵宗主,这是……” 赵靖仇牙关一紧也不解释了,只与冥王还有南宫略抱拳行礼:“家中事务就不打扰冥王雅兴,在下先失陪,” 冥王对这些事情通常一概不理,今日来其实就是为了给徐小宝善后,顺便也将三九的锁妖塔重新封印,其他事情他不感兴趣。 南宫略却说道:“既然事关弟子性命,那已不能单算家务事,赵七那丫头再不好好管只怕这三九门的名声都让她毁尽了。” “呵。”一旁的白羽忽而就笑了,“你们三九门的名声能因一个孩子毁尽?”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何况这三九门有三个宗主,这撑了二十多年估计也是到了权利纷争的极限了。 南宫略道:“见笑了,只是听闻弟子受伤难免心急,赵宗主就先去处理吧。” 赵靖仇抱拳离去。 冥王也举步离去。 阅人无数,相处下来就基本能看出人的性格,南宫略如今执掌大部分的权利,对昔日的伙伴充满了质疑,生怕那日他们会反咬他的咽喉。 这样的猜忌存在,三个伙伴虽不至于到反目成仇的地步,不过早已经是名存实亡的伙伴关系。 原本可以更加强大的三九门,因为内部的势力争夺已经停滞多年没有继续发展。即便看得很透但冥王从不过问这些事。 毫不理会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冥王自顾前行。 南宫略道:“冥王大人,在下略备薄酒,请王到府上一坐。” 冥王话都没回。 白羽代回复:“多谢美意,不必客气。” 冥王步履不急不缓,但却很快地与人拉开了距离,只有随行的蓝衣人亦步亦趋跟在他身侧。 冥王传音给随从:“告诉周全事已办妥,无需忧虑。” “是。” 南宫略疾步跟上来:“冥王大人,在下还有一些事关冥市之事恳请冥王指点……” 冥王罔若未闻,在随从打开车门之后就要上车。 铃—— 一直目中无人的冥王身体骤然再次僵住,一步也动弹不得。 最近幻听得越发严重了,可还是忍不住触发了一下替命锁的术,依旧没有回应,冥王闭了闭眼咽了咽嗓子,那一口气吞下去胸口疼得让他悄然深呼吸。 而后再毅然踏上马车。 铃。 铃,铃。 后夕昼猛然回过身,面具之后的目光四处搜寻。 “鬼川可听见了?” 鬼川看着这样的王骤然也跟着黯然神伤,今天是第几次了?以前他不会问任何人,最近会偶尔问,今天却问了两次。 时间没能淡忘他心里的执念,反而让他更牵肠挂肚。 鬼川于心不忍,可…… “属下没听见任何。” 后夕昼却动了,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南宫略露出惊喜之色时,他已然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鬼川连忙跟上。 白羽道:“怎么了?” 鬼川道:“问我听见了什么,只怕王又以为是小主人回来了。” 白羽疾步跟上,拦在后夕昼面前:“主人何必如此为难自己,我与鬼川为曾听见任何声音。” 后夕昼望了着白羽,目光凛然,其实他也不敢确定,那断断续续的铃声究竟是否真的存在,因为他时常听见,十四年来从未曾消失过,不断在耳边萦绕。 与音容笑貌一起从未曾消失过。 铃…… 铃铃…… 如同遥远山林里挂着的风铃,声音很轻很浅,可就在耳边。 再仔细听,又如同风中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后夕昼牙关一紧,从白羽身边绕过去。 说他疯了也好,痴了也罢,狂了更无所谓,他真的听见赵明月回来的声音了。 白羽上前语气略带恳求与于心不忍:“王,赵明月已经魂飞魄散回不来了!” 此话一出,阴风四起,后夕昼身上笼罩上了一层黑暗,有一种想要捏碎白羽的冲动,可该死的,他又清楚地知道他说的就是事实! 可为何要说出来! 找死……白羽你找死! 像是被人揭穿了一样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暗中比想要杀人更疯狂的念头如同海啸将自己席卷。 后夕昼终于忍无可忍说道:“告诉我到底要如何才能把她找回来?” 白羽:“……” 后夕昼双目赤红:“上穷碧落下黄泉,她分明无处不在的。” 白羽不知如何安慰,十四年了,第一次在继而连三的幻听之中终于崩溃的道出自己的思念。 他愿意用一切帮他将那个人换回来。 可是他无能为力。 只能双膝跪地,后悔自己道破,明知他心里的伤口都没办法愈合,又何必再划一刀,他若想找让他找就好。 “臣罪该万死。” 谁都无能为力,这才是最大的悲哀。 他现在很明白赵明月为什么那么希望他忘记,想必在她失去楚子晏的时候,也曾像他这样经常听见看见,却始终找不回来那个人。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得承担这种后果,也不想忘记,只是思念到了深处是如此难以承受。 罢了。 想这么跟白羽说。 可说不出来,如何作罢? 欲罢不能啊。 后夕昼沉默转身。 见。 对面的廊檐下走过一个娇小的身影,那孩子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身上穿着月牙色袄裙,独自一人迈着无所畏惧的脚步,目不斜视的前行。 走路的样子……有几分熟悉。 也许又是错觉。 可后夕昼的视线却自发如影相随跟着她,某种预感呼之欲出。 那小丫头走到回廊尽头转下踏下台阶…… 铃。 铃铛声起。 后夕昼的身影已然从原地消失。 女孩儿走上园中横跨荷塘的汉拱桥,此刻暖春刚到荷塘内小荷才露尖尖角,风还带着一丝乍暖还凉的气息,吹过女孩儿夜色的裙角,走在拱桥的上的小人儿就像春风中的一朵小清荷。 分明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后夕昼心中却是惊涛骇浪,克制地唤了一声:“明月。” 声音极低极哑,他自己都有点听不清。 可。 桥上的小人儿脚步却慢慢停下,然后……回过头来。 “你在叫我吗?” 第四百四十一章 失而复得 刹那间天地失色,后夕昼的视线里仅剩的就是那小小的月色身影,过去的每一个片段迅速在脑中炸开,重重叠叠全砸在心口。 窒息了许久。 还是不敢呼吸。 许久之后天色才慢慢恢复了色彩,在那一抹月牙色衣裙的映衬下,微波粼粼绿荷初露的池塘中,似乎慢慢又开起朵朵碧绿宽阔的荷叶,亭亭玉立层层叠叠,几乎没过拱桥。 而桥上的人如同万绿丛中一抹仙踪。 碧荷之中一朵精灵…… 恍惚之间竟害怕又是某个梦见明月回来的美梦,所以后夕昼不敢动 这让明月觉得他举动怪异,忍不住也打量起他来。 颀长挺拔的身上穿着黑色的衣袍,脸上一张银色面具。 面具的左边有彼岸花的印记。 完全看不出这人长什么模样。 而且叫了她之后,就一直如同雕塑般站在原地。 让明月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那一声明月叫得实在太过低沉,而且,就算认识他也应该叫赵七而不是明月。 看来真是她听错。 于是转头继续要走。 “赵明月。” 诶? 还真是叫的赵明月。 明月转过身立马吓了一跳。 方才还离得甚远的人此刻就立在她鼻子前,当然她依旧看不到他的脸,堪堪能其他胸口的人视线所及是他右衽的衣襟。 面前一片黑色让她不自觉后退一步,仰头看他。 那面具这么近看依旧平滑细致,上面那几瓣彼岸花红得惊人,比起惊艳的花更让她无法正视的是面具后那一双漆黑如夜的双眼,轻轻一望就被他完全笼罩。 仿佛能感觉到眼神的重力感,莫名地压力让明月不觉拧起眉头警惕起来。 即便没有修为,赵明月还是能感应到这人身上的气场,绝非一般。 只是这样的人为何能叫出“赵明月”三个字。 她用小萝莉天真无邪地眼睛看他:“我是赵七,你是何人?” 赵七? 赵靖仇的小女儿。 他叫明月她有回应只是凑巧而已吗? 这孩子大约就十二三岁,相貌平平,确实不是赵明月的模样。 可原本明月就不是慕容映真的模样。 外貌无关紧要。 后夕昼垂下视线看向她的脚部。 明月也低头看自己的鞋,就是普通靴子没特别之处,抬头又被那人的眼神抓住,这让她十分不自在,甚至有些抗拒。 哪有这么盯着人看的,是有恋童癖吗? “大叔,你的眼神很猥琐。” 是猥琐吧,看得拔不出视线,可后夕昼并没有一丝收敛仍旧目光炽热看着她:“能否让我看看你的脚。” 深井冰! 这宅子里来往的都是一群不着调的家伙。 赵明月话都懒得跟他说直接扭头就走。 后夕昼并没阻挠只是迈着步子跟上她。她娇小玲珑,步子迈得已经算快的,可他那大长腿徐缓得就能亦步亦趋。 视线落在她小小的背影,还有那一双小脚上,看她一脚一脚迈步,可替命锁一直很安静。 直到赵明月觉得背后都快被盯出窟窿,脚步骤然转了一个方向,踩了挺重的一脚转头。 “诶?你到底要干吗?” 铃。 轻轻的铃铛声让后夕昼觉得心脏都快裂开。 不是幻听,是替命锁的铃铛没错。 在眼前小人儿张口要讥讽时,他再也压抑不住大步上前弯腰就将人儿抱起! 赵明月惊呼推开他的肩膀:“你做什么?!” 面具后那一双眼睛满满都是水色柔光,看得她毛骨悚然。一丝惊慌让她不暇思索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买来的黄符就要出手。 “孽障!住手!”赵靖仇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且一道灵光绳索飞来就要捆住赵明月。 后夕昼看向那绳索目光漆黑锋利,那灵力绳索骤然被击碎消散。 赵靖仇有些意外脚步一顿。 明月叫道:“爹爹救我!” 再怎么不亲好歹她也是他女儿,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这面具男给掳走吧。 赵靖仇疾步上前却不是救人,而是恭敬地拱手行礼。 “小女顽劣缺乏管教,顶撞冥王之处请恕罪。” 偶咧? 他是冥王? 那个传说中与徐小宝关系非同寻常的大神? 是因为这样所以他知道她叫赵明月?不过,就算他能通过徐小宝的描述知道她就是赵七,但也用不着这么热情吧! 那眼神猥琐…… 其实并不是猥琐,只是她实在难以形容,头一次见面的人用几乎喜极而泣的眼神凝望是怎样的感受。 毛骨悚然? 当真有些贴切。 而且这家伙居然热情地扑上来将她抱起。 真的是……无福消受啊。 爱屋及乌也不至于这样。 不过是徐小宝的大神,那她也稍微能接受了他。 听小宝说,是他们家那位贵人不知让谁带了话,聂堂主就亲自登门接她来了三九门。而后徐小宝触动了锁妖塔的结界,这位大神居然亲自出面来了三九门,重新加固了锁妖塔的封印。 只是……徐小宝,你家贵人是这位吗?他……那么喜欢孩子啊? 后夕昼根本没空余的心思去理会赵靖仇,一门心思都在赵明月身上,看她知晓他冥王身份之后那重新打量他的小眼神。 赵七确实一点也不像赵明月,可黑白分明的眸子顾盼生辉时的狡黠却像极了的,因为这一丝相似他难以自已地低声又唤: “明月。” 声音很低沉,仿佛是心底大声呼唤过千次万次之后才唤出着一声深而沉的叫唤,这一声明月带着太多的心碎与酸楚。 而且,叫完之后望着她的眼神似是等待被救赎!仿佛需要她伸手抚摸他的额头他才能得到重生…… 啊呸! 她又不是圣母玛利亚!也不是观世音大士! 坐在他手臂上的赵明月努力推直细小的胳膊,让两人尽可能拉开距离:“我爹来了,您能放我下去了吗?” 后夕昼深呼吸,不管强压多少次汹涌的情绪仍旧有种踩在云端的不真实感,抬起手要碰触赵明月的脸。 明月仰头躲避。 后夕昼又动手去碰触她的脚踝,赵明月又将双脚往后勾起,后夕昼却爱不释手忽而将她包入怀。 赵明月已经向后弯成了一个玄月,后夕昼却把脸埋在她小小的身前。 “我就知道明月还在,我就知道……” 第四百四十二章 今日起她归本王所有 哎呦我去,她真不想表演托举啊! 赵明月回头看着同样一脸懵逼的赵靖仇,还有大概是为了将她“缉拿归案”的赵汝嫣与南宫俊逸几人。 原本格外不待见这些人,可不知为何,这时候觉得连赵汝嫣都是亲人,这个面具男真的……太吓人。 “四姐,你不是要来抓我的吗?来呀,快来呀!” 她是真心要说这句话,可赵汝嫣听着怎么都像是在炫耀,她脸色微微一变。赵七这小怪物怎么会被冥王抱在怀里? 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她居然就炫耀?可毕竟冥王在赵汝嫣等人也只能恭敬弯腰行礼,而且没有命令没人敢直起腰来。 见赵汝嫣不说话,赵明月又喊:“南宫俊逸,快带我去审讯庭啊!” 南宫俊逸看着坐在冥王手臂上的赵七一眼,垂下视线恭敬候着,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他得等着看。 看求救无助,也没人敢上来带她走。 明月目光一呆,这群欺善怕恶的势利小人。 赵明月回头无奈看着冥王:“大神,要是徐小宝让你过来帮忙的,你真的已经够给面子了,放我下去吧。” 大神? 后夕昼心骤然一阵紧缩。 他记得赵明月曾这么说过。 ……“大神的意思就是,特别厉害的一个人,就是我特别崇拜你的意思。” 后夕昼问:“大神?” 对了,这里人对大神认知可能以为是天上的神仙也未必,明月道:“就是说你厉害,我特别崇拜你的意思。” 后夕昼一下将她环得更紧,就是明月,就是他的明月不会有错。 赵明月膝盖与手臂都顶着他,吃力拉开距离:“你这么抱是几个意思啊?” 几个意思…… 后夕昼胸膛颤抖,高兴到了极致却格心疼。 他回头问:“赵靖仇,她是你的小女儿?” “正是。” “今日起她归本王所有。” 全场人都傻眼。 包括赵明月! 愣了几秒,也顾不上他是什么人脱口而出:“你吃错药了?我认识你吗我?赶紧放我下去。” 鸦雀无声的人群被赵明月这几句叠加的不满弄得更鸦雀无声。 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后夕昼当真依言将她放了下去,却也没将她放开,大手将那小手握在手中,任凭赵明月怎么都挣不脱。 后夕昼看向赵靖仇:“为何不应允?” 不是不应允而是这件事来得太突然:“小女自幼体弱多病,文武不精,还不能修行……” 后夕昼低头看明月,这小可怜的:“本王会养好她。” 养……养好她是几个意思? 明月嘴角抽搐:“是徐小宝让你这么干的吗?” “不是。” “可我不认识你。” 后夕昼是鬼王的名字,楚子晏是离世晏王的名字,后夕昼看着明月:“我叫后卿。” “不认识。” “无妨,从现在开始记住我便可。” 明月当真不觉得自己现在这模样能让人一见倾心到要带回去养,她皮笑肉不笑道:“我对记住一个面具不感兴趣。” 表情可真相似…… “那不是面具明月是否就感兴趣了?” “那也未必……” 话还没说完,低着头看她的后夕昼抬起手,宽大的袖子从她面前拂过,他如玉的手指扶在了面具的一角。 不会吧,因为她一句话他还真能掀开自己的面具? 明月不可置信看他。 当真面具之后的线断开垂落,在赵明月明亮的视线下,修长的手指甘之如饴挪开面具…… 清隽长眉入鬓,双眼如墨潋滟,高挺鼻梁如雪峰,好看的唇色清浅让双唇之间的线条很清晰地漾起好看的弧度,唇角微勾,道:“明月。” 春风吹拂,他长发衣袍浮动,居然好看得让人屏息。 美人一笑万古春。 明月是全然没想到在那诡异森罗的面具之后,居然是这样倾城的容颜。 艾玛,她真不是外貌协会的,可还是被美色闪了一下眼,将视线一开:“我还是不认识你。” 后夕昼蹲下来,手指捏了捏她小小的手心,望着她:“从今往后,不分开了。” 明月回头看这人,忽而打了一个寒颤,立马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 后夕昼不放手而是握紧了一些:“再也不与你分开。” 不是他脑子有问题就是她脑子有问题,赵明月看着这人,欲哭无泪,转头看向赵靖仇。 只是,等后夕昼转过去时,原本就看呆的人如今更是屏息。 冥王露出了真面目。 这个雄霸一方的霸主居然貌美至此,阴柔的容貌因那细长双眼内勾魂摄魄的眼神,并不让人觉得他妖娆,而是阴森冰冷。 美得如同冰山雪域。 原本觉得慕容俊毅是人中龙凤的样貌,如今再对比眼前的美人,简直就……没法比较。 而且对方还是冥王! 而冥王居然点名要赵明月。 赵汝嫣还没开口,南宫俊逸却先上前说道:“冥王大人,赵七如今还身负一桩伤害同门的纠纷,还恳请大人秉公处理。” “对对对,是这样的!” 比起被冥王这样的奇葩见面方式,明月宁愿受那样的冤屈,去审讯室,然后被关禁闭或仗打大板子,她都愿意啊。 这冥王真的……太可怕了! 后夕昼望向南宫俊逸:“你是何人?” “在下是……” “罢了,将事情先后与本王说一遍。”后夕昼没等他自己介绍又只说道。 “回禀冥王,事情是这样的……” 等南宫俊逸说完。 后夕昼道:“本王会还赵七一个公道。” 还谁公道? 他怎么就确信不是他干的? 还有,还公道就还公道,为何要一直牵手? 明月不断地磨蹭不走,后夕昼停下来:“是不是牵着不舒服?” 对啊对啊!明月点头如捣蒜。 后夕昼道:“那本王抱你。” 一口嫩血…… “不用不用。” “是更想要背?” “绝对没有!” “那便这样吧。” “我是想让你放手啊!” 后夕昼侧过头来,微微一笑:“不。” 其实直到如今他还犹在梦里,怕一松开,梦就行了,她又会消失的无影踪。 这教他如何能放手? 第四百四十三章 唯恐是梦 苏衍之之前也说过给她讨回公道,但因为证据不足,加上赵汝嫣与南宫俊逸的搅和,赵明月已经做好被禁足或杖打的准备。 方才一路走来,就是父亲传唤她去宗祠审讯庭的,结果半路冒出来一个所谓的冥王,演出一场可歌可泣的……恋童大冥王脑子发热强抢民女回去养的戏码。 在去宗祠的时候明月忽而想,这后卿是不是刚刚失去了女儿,而且他的女儿还跟赵七很像…… 可冥王看上去实在太年轻应该不会有她这么大的女儿。 不过也不一定,不是说那家伙是不老不死之身,搞不好已经活了大把岁数,她这年纪的当他孙子都还嫩了。 然后冥王大人还说了,他会还给赵七一个公道。 可他连之前苏衍之整理的证据都不看一眼,只是与一干人等一起去了审讯庭。 当然,这人一路依旧在牵她的手,为了配合她小短腿他步子迈得很缓慢,还不时低头看她,不停地不时看…… 明月很想跳起来拍他脑袋,够了你,手握得她都有些疼,他不看她还能跑了不成?! 可后夕昼在进祠堂之前,还是偏头看了她一眼……嗯,还在。 然后目视前方朝着审讯庭下的梨花木椅子走去。 那椅子是这样的…… 两张雕花精美的梨花木椅子分别放在梨花木桌子的两侧,形成了一套桌椅,放在审讯庭左前方,平日是堂主旁听所用。 明月见状松了口气,这样的座位他总会放手了吧! 后夕昼走到其中一个座位毫不迟疑地坐了下来,明月嘴角微微起了笑意,总算就能自由了…… 这人却很自然地将她往身边拉去。 惊愕不已的赵明月连忙手撑住椅子的扶手:“你要干嘛?” 后夕昼理所当然道:“明月坐我腿上。” 小爷想坐你脑袋上!! 你说这人他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 旁人是不敢靠近冥王,尾随其后的白羽见状咳了咳,也实在有些看不下去。白羽完全不知道鬼王是如何断定眼前这个相貌平平的孩子就是赵明月,他也实在不想怀疑鬼王的智慧。 不过,这事事关赵明月,鬼王的智力很可能是……没有的。 甚至白羽都想去切他的脉象,看看王是不是真的失去理智,随便找个人来顶替明月? 可他心里分明又知道在鬼王心中赵明月根本就是无可取代,所以他都有些去相信,赵七会不会真的就是赵明月? 只是看样子赵七并不认识冥王,鬼王初次见人家姑娘就如此失态,他是赵七也想拿砖头呼他…… 白羽传音给后夕昼:“王,所有人都在看呢,您这样七姑娘很为难。” “本王只是想要抱她。”后夕昼连传音都不用不悦看向白羽说完,看向下方恭敬的一群人冷冷问道,“怎么?本王还不能抱七姑娘了?” 且不管赵七的老爹老姐还有老情人……不对,是原本与她订婚的南宫俊逸是怎样一个表情,赵明月小小的脸都鼓起来,想喷火。 他还不满意别人打扰他无耻的举动了?他哪来的脾气啊!她才该生气好吗? 不是说冥王冷酷薄情寡言少语从不与人亲近吗? 这话谁说的给我站出来,保证不揍死你! 真小人与伪君子明月都见过了,但这种……奇葩赵明月着实是头一遭遇见,可尽管他不可理喻,她却无能为力。 五官都在抽搐地笑道:“承蒙冥王大人抬爱了,小的坐旁边的座位就好。” 后夕昼看向一旁的座位。 距离有些远…… 不想答应。 白羽看他微微动摇立刻见缝插针,传音:“王若这样,明月可真的会生气。” 后夕昼修长双眼立刻看上了赵七,似乎是有些生气,可他丝毫不觉得自己有过分,反而格外开恩似的道:“罢了,七儿就在本王旁边坐下也可。” “那手……”明月干笑着看他,意思就是,能松开否? 得寸进尺,后夕昼睨了她一眼要笑不笑地问:“那坐我怀里?” 谁说不牵手就要坐他身上啦! 赵明月乖乖绕到一旁的座位坐下,两人牵着的手就那么放在俩椅子中间的梨花木方桌上,供人参观。 敢情他必须要有一个身体接触才安心啊! 他到底什么路子…… 明月欲哭无泪,再看赵汝嫣看她那眼神更是哭笑不得,小爷还真不屑拿这种伎俩来刺激你狭隘的心灵啊四姐。 吴艳与几个烧炉组的师妹都被带了过来。 后夕昼目光淡淡瞥了一眼被人扶进来那如同弱柳的伤者吴艳,几人在冥王大人面前跪下来,一一报了名字。 赵靖仇说道:“吴艳,对于赵七伤你的案子冥王大人会直接审理。” 吴艳身子忽而一软,差点没倒下去。 当初,她只是嫉妒赵七与苏衍之关系太好,平日又知道赵七在赵家并不是那么受宠爱,连自家姐妹都欺负,她就故意陷害她。 她散播了赵七性格恶劣,不学无术,目中无人勾引师兄等等坏话,大家都相信了,所以对赵七十分冷淡。 谁知那赵七毫不在意,开始吴艳还忌讳她会跟家里人告状喊冤,怎么说她也是赵家的小小姐,可多日之后也没见赵家有人过来哪怕对赵七嘘寒问暖的,唯独苏衍之来了又来。 吴艳忍不住就变本加厉了。 本来此次她倒打一耙心还是很虚的,但四小姐居然出手帮忙,还帮她毁掉了领料证据,刚觉得这次赵七必然吃不了兜着走。 谁知道…… 冥王要亲自审理这件事! 而且,在赵家备受冷落的小小姐如今正被冥王大人握着小手,一副麻雀变凤凰的局势。 吴艳如何能不腿软。 她偷偷瞟向了赵汝嫣。 其实赵汝嫣心中也有些忐忑的,毕竟这其中她动了一些手脚,不过一个丹炉炸炉事件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无凭无据的就算冥王又能怎么查出来?就算查出来她不承认又如何? 她睨了吴艳一眼缓慢眨眼,就是让吴艳将事情推给赵明月,若是事情败落她明哲保身都推到吴艳身上就好。 得到赵汝嫣的安抚,吴艳道:“启禀冥王大人……” “不必重述。” 后夕昼不问先后,不看证据,只是传音跟白羽说了什么,大伙儿没听见。 只见白羽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下一个直口短颈,溜肩圆腹的瓷瓶,他将手伸入瓶子当中静置了一会儿,拿出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第四百四十四章 这点短本王护得起 对着吴师姐还有几个烧炉组的师妹说道:“冥王大人吩咐我在此瓷瓶的底部布置了一道读心术,请几位姑娘将手伸入瓷瓶之中按在底部。” 吴艳一听脸色瞬间苍白。 一旁的师妹哪知道她是心虚害怕,安慰说道:“吴师姐,冥王大人定然能还你公道。” 然后一个师妹上前按照白羽所要求的做了。 白羽道:“归位便可,等会儿自然能看出真相。” 接着几个师妹跟着也完成,轮到吴艳。 吴艳装得很虚弱走到了瓷瓶旁,其实心里一直在担忧,这瓶子底部到底有什么术法,思索了好久她将手深入瓷瓶当中。 做完这个动作她走回到师妹们当中。 赵汝嫣说道:“为了公平起见,冥王大人是否也该让七妹上前一试。” “好!”明月立刻起身,这会他总没理由继续扣着她了吧?明月恭敬道,“赵七要过去试术法了,还请大王放手。” 大王…… 后夕昼将眼前这小人儿装满了眼睛,想从他手里挣脱她就那么开心?后夕昼眉目带着一丝笑意看向白羽。 白羽颔首,走上前将瓷瓶一手托了了过来。 赵明月如同被雷击坐在原地没了反应。 后卿!你个混蛋能不能再不要脸一点? 白羽将瓷瓶端到明月面前,赵明月目光呆滞看了白羽一眼,完全生无可恋地将手伸入瓶中。 白羽倒是趁机仔细打量赵七。 这孩子一点也不像赵明月,以前那丫头灵气十足的,可这孩子……嗯,只能说胆子倒挺像,身上有股寻常孩子没有那股劲儿。 明月也完成了测试,白羽对后夕昼说道:“王,已经准备妥当。” 后夕昼颔首,看着堂下那几个姑娘家,而后袖子一挥。 一道黑色的光直击吴艳,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其中,还没等她做出反应,黑影之中有数道如同利刃的光影切割穿透她的身体。 吴艳哀嚎倒地。 术法持续不断,疼痛不断加剧。 吴艳哀嚎不止:“不可能,冥王的术法……不可能击中我!我是冤枉的。” 白羽冷冷笑道:“那是因为你根本没碰到瓶底吧?” 吴艳面色一顿。 白羽继续说道:“其实只要按我说的做真正碰到瓶底,那么此次冥王的惩术法对你们就是无效的,敢问姑娘为何不敢触碰瓶底?” 吴艳:“……” 白羽:“是因为不敢,怕碰了会被测试出你撒谎所以故意避开,可聪明反被聪明误,不打自招!” 吴艳瞬间哑口无言,终于身体与心理彻底被摧毁,忍痛跪地求饶。 “冥王饶命,小女子知罪,不该……不该诬陷七小姐!” 后夕昼不言语。 白羽冷喝:“从实招来!” 身上的黑色电流从曾停止,吴艳疼得爬不起身:“是我将桐橼木误认为是火犁木,七小姐提醒之后我没理会导致炸炉,七小姐是回头救我才与我在一起,可我当时……嫉火攻心反诬陷了七小姐。” 这种小角色根本就不用审问,此时她的心里已经崩溃,必然是问什么就答什么,白羽继续道:“还有呢?” “还有……七小姐并没有不学无术,也没为难下人,是我散播的谣言……” 众人大为意外。 几个师妹更是不知所以,原来吴师姐才是……兴风作浪的人吗? 话到此已经够了,赵汝嫣上前说道:“大胆吴艳,你居然敢诋毁我们赵家人的名誉,栽赃嫁祸我七妹!” 赵明月嘴角一抽,赵汝嫣你假不假? 赵汝嫣上前就要将人抓起来,毕竟再说下去就有可能把她抖出来,不过,她一靠近吴艳就被弹开。 白羽挑眉:“噢?看来吴艳姑娘还没坦诚完,这术还不能解开呢!” “我已经全都招了!”吴艳趴在地上求饶。 “冥王术法之下你居然还敢撒谎?!”白羽声音更冷。 吴艳是在担心自己会真的死掉,所以哆嗦着又说:“是……是四小姐让我这么干的,她还帮我烧毁了领木料的记录本!” 赵汝嫣厉声道:“臭丫头,居然还敢信口雌黄!” 此时术法倏然就消失。 正好验证了吴艳并非撒谎,果然是四小姐陷害的七小姐?怎么会这样? 赵靖仇不可置信看向四女儿:“嫣儿你……” 赵汝嫣有些急了,这术法必然是假的,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消失?可确实这些是她所为,一切又太过巧合。 后夕昼拉起赵明月起身:“事情已经清楚,赵宗主自会秉公处理,可别厚此薄彼。” 说完便带着照明离去。 明月心里微微有点复杂,这么多年来,貌似还是头一次有人替赵七这么大快人心地出头。 虽然平时她也不大愿意与这些人计较,但有人帮计较起来,有点爽。 后夕昼低头看她,沉声问:“平日他们便是如此待你?” 也不至于吧,很多时候都是因为害怕她,所以会对她敷衍了事,加上自家人都不疼惜,外人多少也就没将她放在眼里。 经历那些委屈的时候有些愤愤然,不过过了,也就……还好啦。 “不会啊,也有待我很好的人,魏姨与我非亲非故却将我当自己孩子看待,所以有人待你不怎么好时,想想其他人的无偿付出,也就平衡了。” 后夕昼闻言拧起眉头,她不在意,他却在意得难受。 明月却笑了,停下脚步望着他转移话题:“瓶底施的是什么术法,还真能揪出吴艳来。” “并无任何术法。” “……”明月骤然愣住,“那你刚才是直接惩罚的吴艳?” “哼。”后夕昼没多解释,没杀那个女人已是很宽恕。 明月看向白羽,白羽解释:“确实没有术法,只不过做贼心虚的,随便一击就能让她无处遁形。” 所以那摸瓶底的举动不过就是为了蒙蔽大伙儿的眼睛,什么能测试晃眼的术法都是假的,而后夕昼就那样直接审判了吴艳。 明月无奈一笑:“你就不怕误伤人?万一真是我干的呢。” “你就做不出来那样的事。”哪怕重来多少次,赵明月也不会成为那样的人。后夕昼又凝视她,“就算是你又如何?这点短本王护得起。” 咳。 明月想对他竖起拇指头,本王您了不起啊。 兴奋的情绪平定,明月又很在意他一直握着她的手,不自在地笑了笑:“不管怎样,今天真的很感谢,如今事情已经解决,还麻烦您把手松一松,嗯?” 第四百四十五章 赵七降生之夜 一说让他松手就不高兴,好看的脸立马阴郁沉沉。 赵明月立刻说道:“人有三急,难道我要去方便你也不肯松手吗?” “有何不可。” 在明月跳起来之前他无奈一笑:“晓得了,只是……即便我暂时松手明月也不要一去不返。” “……”看那表情到底算什么啊!赵明月瞪着这人,“当真不是徐小宝让你这么做的?” “不是。” “你是从徐小宝那认识我的吗?” “不是。” 那他怎么会知道她叫明月? 这人,绝对……危险! 赵明月利用自己现在看起来特别无害且幼稚单纯的脸说道:“冥王大人,我其实不叫明月,我是赵七,明月只是我自己看着月亮的时候瞎起的。” “那以后便叫你七儿。” “不是怎么叫的问题……”明月是在不知该如何说,“感觉您像是在找人,不过我能肯定那人不是我。” 眼前这人确实不认识他,他也就凭借一个替命锁就想紧紧抓住这个人,如同抓着自己的命。 看来是他真的太过心急,所以这小人儿反弹得厉害。 “嗯。” 只要她不消失,怎么都可以。 似乎说通了又似乎没说通,明月对他摆了摆手:“那我先去方便……” 说完脚底抹油人就逃了。 讲真。 在赵家被冷落那么多年,她也没想过离家出手,毕竟她现在没那能耐,跑一跑就能气喘吁吁的身体实在没有任性的资本,何况她要出了这门也不知道有人找她没有。 可自从被那冥王错认之后,赵明月开始有了想要离家出走的念头。 那家伙简直就是阴魂不散!赵明月连房间都不敢呆着,走在路上远远看见那一抹黑色的衣角立刻望风而逃。 冥王在赵家落脚原本就是爆炸性的事情,何况还是因为赵七留下来的。 这件事情徐小宝自然也知道了。 明月跟小宝确认了一遍。 一,这位冥王确实就是来过徐小宝家几次的那位贵人,也就是那天她第一次去徐小宝家半途遇见的那两马车里傲慢冷淡的人。 二,这冥王为人时是楚国九皇子楚子晏,与徐小宝家的渊源是小宝爷爷是晏王的管家,可以说晏王为人时是小宝爷爷照顾长大的,因为这份恩情晏王才帮着爷爷照顾了一下她。 三,晏王殿下生前就喜欢一个阴阳师,而那个阴阳师就叫赵明月,据说晏王是为了救她而死,赵明月就以阴阳师的身份一直陪伴着晏王的鬼魂。 徐小宝见过那个阴阳师,不过她完全没印象,那个时候她才是个两岁的孩子。 关于晏王殿下与赵明月的事情,她都是听奶奶跟哥哥说的,因为后来晏王殿下再来家里的时候,没有一次是带着赵明月。 徐小宝说了一大堆之后总结:“我觉得也许那个赵明月已经死了,就算还活着按照人类的年龄算她已经有四十来岁,徐娘半老的年纪,晏王殿下之所以没带她出来,不是她本人不愿意就是晏王觉得她带不出手……” 当时徐小宝说了这样的话。 赵明月就猜想,死了的可能颇大,毕竟后卿见到她叫的是“明月”,就不存在什么拿出手拿不出手的问题,而是那阴阳师已经没了,他才如此找寻。 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赵明月问过徐小宝:“那个赵明月跟我有相似的地方吗?” 徐小宝看了她半晌,欲言又止了半天:“若是实在要说相似,你俩都是姑娘。” 赵明月居然无言以对。 徐小宝嘿嘿笑了笑:“要是相似爷爷奶奶他们见到你肯定会说对不对?而且,听哥哥的描述,那个赵明月是一等一的美人儿,天女下凡的外貌,你……” 我怎么了! 赵明月很想反驳一句,不过,赵七长什么样儿她自己很明白。 所以问题来了。 既然她跟那个赵明月一点都不像,为何后卿会将她叫成明月? 赵明月思索着这些踏上抄手回廊,正巧看到后卿与白羽从另一侧走来,连忙闪身回头。 后夕昼:“……” 白羽道:“王也询问了赵七的情况,臣很想知道,王是如何将如此不相似的人认为是一个人的,我查过赵七的身体状况,并未在她体内查到其他魂魄的存在,这个想必鬼王也亲自验证过。” 后夕昼确实验证过。 之所以将赵七认定为明月是因为她脚上有替命锁,十四年头一次遇见与明月相关且不是来自于自己的物件,所以他欣喜若狂以为失而复得。 只是趁赵七睡着之后,他重新又确认了一遍。 赵七的脚踝之上确实绑着一个替命锁,他再次兴奋不已地测探了赵七的魂魄,可是赵七的魂魄并非赵明月的。 从赵靖仇的描述之中,得知。 十四年前,原本要过了中秋一个月才会产子的三夫人在中秋赏月之时,天空有一瞬间乌云闭月,大伙儿还以为是有妖邪灌月,可接着仿佛月亮炸裂,从乌云之间有白光飞射。 其中一道正好打在了三夫人的身上。 当晚三夫人就提前生下了赵七。 赵七出生时煞气非常重,三夫人生下她之后没多久就断气,赵七当时也被大夫认定是活不下来的死婴。 当时孩子还没断气,就是不会哭罢了,赵靖仇本身就是阴阳师,心想着三夫人为了这孩子命都没有他至少得努力留住这个孩子的命。 据说中秋之夜,月华最富灵犀之力,于是将孩子带到院中施法。 开始并没有任何起色,那孩子身上依旧黑气缭绕,赵靖仇都已经放弃,正好天空拨云见月,祭坛上了的孩子忽而动了。 他微微听到铃铛之声。 然后,看到孩蹬动着的小脚确实有一个铃铛,铃铛吸收了孩子身上的煞气时,一直阵阵作响,知道黑色的煞气被吸收完毕,孩子黝黑的皮肤变得有了血色,在月光照耀下哇哇哭了起来。 不过那之后,铃铛就从未再响过。 当时赵靖仇是动容的,所以将孩子抱起时,望着天上的月亮说:“这孩子就叫明月。” 只是后来因为过去凶煞的命格,才将名字改为赵七,希望大俗即宽,能让这孩子少些磨难。 赵靖仇说:“与其说当日击中三夫人的是煞气,他宁愿相信是因为这孩子身上有煞气,于是天上落下了这把替命锁救了这孩子的命。” 赵七因此活到了今日。 第四百四十六章 扇面词 躲避后夕昼的赵明月以为冥王会追上来,他不是很擅长瞬息移动的吗?所以没指望自己在他眼皮底下能一而再地成功避开。 她躲了好一会儿。 完全没有任何动静。 于是将小脑袋探出去,左右环抱的回廊上空空如也,只有回廊之间的院子里,有桃花静静绽放,威风吹过时有零星粉红的花瓣飘落。 后卿已经不在原地。 赵明月松了口气,这两日并不是她能躲能藏,而是他没再纠缠而已吧? 是因为发现她不是他要找的人? 不是那个赵明月? “好觉悟……” 明月摸着心口转身靠在墙上,可还以为已经躲避的黑袍人就在眼前,吓得她几乎喊出声来,小心肝儿跳得没了节奏。 当然仅仅是因为被惊吓。 “你是鬼啊走路没声音!” 这话说完之后她没脾气了人家本来就是鬼,而且当鬼二十年还功成名就成了冥王。 只可惜,职场的易情场失意。 赵明月很想拍拍他的肩膀说“人鬼殊途看开些就好”,不过何种语重心长的话太不适合小萝莉说了。 于是从他身边退出两步,弯腰恭敬行礼:“小的赵七,给冥王请安。” ……“小的赵明月,是府上的杂役,给晏王请安。” 如何说不是赵明月? 即便模样不同,但这小姿势跟当年赵明月在晏王府请安的模样如出一辙。 “当日本王失礼了。” 赵明月身体一顿,你也知道自己失礼了啊,那简直就是一个非常糟糕的初次见面。 明月站直身子,也算松了口:“你是因为我脚上的铃铛所以认错的吗?” 毕竟头一次见面就要看她的脚,而她的脚板底没有脚踏七星的标记,特别的只有叫上的替命锁。 后夕昼没有否认,也没承认:“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好诡异,赵明月都有点想发抖,怎么突然这么有礼了?“无妨无妨,呵呵,告辞告辞,呵呵呵。” 即便他这么礼数到位,赵明月潜意识还是觉得离这人越远越好,所谓珍爱生命远离后卿。 “你父亲已经让你……” 明月屏息静听,他却故意卖了一个关子,在明月看过去的时候才淡淡道:“托付给本王。” 还好不是许配。 可能别这么断句的吗? “为何托付给冥王?” “你这身子普通阴阳师或大夫都束手无策,所以,希望本王能养好你。” 能别说养吗?听着挺怪的。 后夕昼看她又慢慢避开他一些,补充了一句:“调养治疗好你。” “冥王为何愿意这样做?” 后夕昼目光看向了她的脚踝处,算是给了明月一个答案,赵明月咕哝了一下,其实有人能治好她那最好不过,谁希望自己在夜里变成一个怪物。而且,身体就停止在十二三岁的模样? “当真只是救我而已?” “不然七姑娘以为呢?” 其实她以为的多着呢,但他都已经跟她承认那天为什么会那么做,她应该能稍微安心了才对。 “那不会有其他特殊要求的吧?” 后夕昼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一本正经地反问:“七姑娘是指?” “比如要一直牵手。”明月说得很直接。 “不会一直。” “偶尔也不会的吧?” 后夕昼看她:“不会。” 明月想了想,这样的话,对她来说有利无害,如果能因此恢复正常人的状态,何乐不为? 明月恭敬拱手:“那,就多谢冥王。” 后夕昼垂下细长的眼睫,这下不会见到他就躲了吧?看来白羽说得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明月又道:“对了,若是冥王觉得我脚上的东西应该物归原主,只管拿回去便是。” “留着吧,若是该取回来本王自然会拿。” “噢。” 然后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冥王的心思太难猜,而赵明月虽摆出一副孩子气的模样,实则心里也谨慎着呢。 看来,初次见面的印象太过糟糕。 后夕昼道:“七姑娘可愿意同我去一个地方?” 呃……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后夕昼又道:“无妨,那日确实让你受惊不小,要是不愿意就罢了。” 他能让阴阳宗派都俯首称臣,要是真的想要对她做什么,也不需要诱拐她去某个地方,直接拎走也没人敢拦他,第一次见面那日不就这样吗? 何况人家还说了要帮给她提供救治。 “也没有不愿意,只是担心会给冥王添麻烦罢了。” “请。” 是那天那辆她觉得特别俊的马车,能无人驾驶的那种,在有人类的都城之中马车与普通的无异,到了没有人烟的地方,感觉车子都能飞起来。 当飞驰一下从这边的山头飞到对面的山头,看着窗外的赵明月脸上瞬间出现惊喜的神色,这种感觉有点刺激。 一旁的后夕昼静静看着她,在她嘴角慢慢起了笑意时,目光微微眯起来。即便她很乖巧安静,但不经意之间露出了小神态总有明月刚进晏王府上的模样。 他目光也不由变得温暖起来。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赵明月回头就对上他幽暗的眼神,还没等她开始警惕,后夕昼已经移开视线,手中一把折扇掀开他这边的窗帘挂在一旁的钩子上,而后看向外边的景致。 “就快到了。” 外头是阳春三月,阳光明媚温度适宜,山清水秀百花开放。 后夕昼手中折扇一打轻摇了摇,似乎对窗外的景色很满意。 赵明月却微微有些诧异:“你的扇面……” 居然是首《折桂令?春情》。 后夕昼将目光调回与她一起看向扇面,而后瞧着她不解道:“扇面如何了?” 也不是如何了…… 而是赵明月能行动自如之后,对自己所处的地方进行过研究,发现苍元大陆与她所在的世界并不是同一个时空的,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文化在这里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当然,包括她所知道的世界历史在这里也是无法追溯的。 可后夕昼扇面上的诗词却是中国元代诗人徐再思写的《折桂令?春情》,赵明月自己很喜欢的一首诗词。 这也就罢了,这上面上的自己怎么跟自己的如此相似?可她确定自己绝对没有再山面上题词的记忆。 有点邪门…… “七姑娘喜欢这首诗?” “呵呵,看了一眼确实不错。”明月确实是谨慎地。 后夕昼缓声道:“那便借你看看。” “使不得。” “不打紧。”他将扇子转了一方向伸到赵明月的面前。 第三百四十七章 旧地同游 明月只能接过。 不过近看更是觉得这笔迹与她的简直如出一辙,所以冥王是故意给她看的吗? 赵明月偷偷抬眼看后夕昼。 他神闲气定望着她,模样十分淡然从容,确实是没有了初次见面那样的生怕失去的恐慌,仿佛想要将她攥在手心的急迫。 眼神也没再让她又压迫感。 只是他忽而用低沉清冷的缓声念道:“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明月很喜欢这首诗,用这人好听的嗓音念出来时,她居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可是,是乱入的诗是真诡异。 明月只能说道:“好诗,好诗。” 后夕昼目光微微一动,这首诗是明月当时为了应付他摘抄的一首诗,他没听过,必然是从明月来的那个时代所有,如果赵七也知道,这表示她当真有明月的记忆。 可这丫头谨慎得很。 虽然对折扇上的诗句是笔迹她都不动声色,只是这一句“好诗好诗”又是赵明月曾经用过的词。 难道这些也只是巧合? 明月将折扇还回来,还是忍不住地问了:“不知这首诗是何人所写?” 如果是她来自同一个时空,那岂不是她的同伴吗?既然有跟她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或许还能找到回去的办法也不一定。 后夕昼将折扇接了过去,低头看着扇面题词:“二十年前一位故人所赠。” “噢。” 居然是二十年前了,这扇子保存得真好,只是…… “那位故人如今何在?” 后夕昼抬眼看向她:“七姑娘相见她?” “若是有幸倒是可以见一见,这首诗写得实在是好,而且……”为了预防后夕昼试探,赵明月自己承认道,“实不相瞒这折扇上的笔迹跟赵七有些相似。” 聪明的丫头,且不管他用意是什么,她先承认好过于被他发现了反问的好。以前她拒绝他的时候就是用这样的方式。 “噢?想必七姑娘也写的一手好字。” “自由体弱多病也就只能写写字。” “你的父亲说你不能文不能武,看来是没发现这块璞玉。” “哪里哪里,只能校方写些字罢了,算不上能文。”赵明月十分谦虚道。 自以为装个听话的小萝莉就万无一失,只是百密一疏的又是她那“哪里哪里”的叠词,跟“好诗好诗”一样的韵味。 后夕昼摇扇望着窗外的景致,眼睛多了一丝期待与柔和:“那哪日得空,我便带你见见那位故人。” 今日她就很有空啊! 很想文绉绉地继续来一句“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去见那位故人”可这句话又显得太过急躁。 攻人先攻心,至少她得先看看这冥王到底是什么个用意。 三月水田的绿色还没能将稻田铺满,能看见绿油油的禾苗间隔之间的水,燕子从稻田上略过。 进入官道就能闻到一股酒香,在有桃花开放的河边有两排茅草屋,屋上炊烟冉冉,酒香似乎就是从那飘出来的。 后夕昼道:“这是广陵九里村,金陵十八里香就是始于这里。” 十八里香? “是酒?” 果然不记得了。 “是酒。” 明月的心思并未在酒上,而是对广陵两个字比较敏感,她没来过这里但地图上对这里的记载却是有的。 “我们这是要去金陵。” “正是。” 金陵是楚国的帝都。 也就是冥王为人时所居住的地方。 他还是楚子晏的时候,就是与徐小宝的爷爷一道生活在晏王府。 她看过楚国的史书对楚子晏没多大了解,史书上的记载并不多,大概就说他是淳皇后的孩子,是体弱多病又模样倾城的九皇子。 曾有人这么描述他“楚国有妙人,绝世而无双,病态嫣嫣,清隽如莲。”这个历史倒是没夸大其词,晏王殿下就是变成鬼了也依旧倾国倾城。 估计到了冥界还是靠美色走上的冥王之路。 明月这么想忽而忍不住想笑,看来从河蟹年代来的就是思维不一样。 “七姑娘笑什么?” 她笑了吗? “咳,并非是在笑,只是有些替您感慨罢了。” “噢?” “我听徐小宝说过您的事迹。” 您…… 后夕昼淡然不语。 明月也没说徐小宝说了什么,就道:“历史上记载,您的第八位兄长楚子誉登基之后,在位六年便病逝,而后由其子楚弘基继承皇位,他应该是您的侄儿一辈,如今年纪只有十六,想必都不曾认得您这位皇叔吧?” “确实认不得。” 毕竟楚子晏已经死了二十年,当初他还在的时候,是楚子睿与楚子熙在争夺皇位,可最后确实最不起眼的楚子誉得到了江山。而得到江山的人也不过在位六年就暴毙身亡,年仅四十岁。 明月道:“兴许晏王还在,如今也是到了不惑之年。” “嗯,四十五岁。” 明月忽而忍不住看向他年轻的脸庞,虽然成了鬼对于人类来说极不能接受,但看这人的容貌倒也并非不可取。 不过,只有具备巨大修为的鬼才能维系人的模样。 真正的死魂并非都像他这么好看,而在鬼族也有很多种类,比如夜叉、修罗、画皮等等。 这些作为阴阳师她都知道,只是如今看着这张脸,她忍不住想到的是徐小宝口中那个与她同名的阴阳师赵明月。 若是她还活着也是与楚子晏相仿的年纪了吧?当她以不惑之年看着眼前的楚子晏又会是如何的感想? “七姑娘为何如此看我?” 明月突然有些好奇他与那个赵明月的事,可想到自己与那人的渊源,她还是不提为妙。 “只是觉得,我们人类的一生在你们族类面前不过昙花一现,我们江山易主多少次你却依旧一如当年模样不改。” 这个,后夕昼也无法回答她。 只说道:“你却丝毫不害怕。” 对啊,知道他的身份却丝毫没害怕,赵明月呵呵笑了笑:“虽然赵七不能文武,可毕竟出生了阴阳宗派,虽没亲身体验可从小耳濡目染,也不觉得太害怕。” 然后赵明月尽量闭嘴,不然突然之间觉得跟这人就熟悉起来,这可不大妙。 第四百四十八章 铸熔术 赵明月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闲置的宅院内冬草枯黄的还在,但春天的新芽已经生长,参天的树新绿屹立在空荡的院落,草树之间有花开放。 后夕昼踏入其中站住脚步。 赵明月跟随其后。 颀长的人影站立好一会儿,回头看赵明月,眼中带着一丝探究与询问。 可显然赵明月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所以一脸茫然地猜测:“这是晏王府?” 也是记不得的。 后夕昼没回答举步朝前走。 不知道他为什么带她来这个地方,赵明月跟上。 几片粉白的花瓣落在了她的鼻尖,赵明月仰头看见远处开得如同白雪的梨花,她不觉惊讶:“这梨花开得可真好。” 梨树从一旁的院落翻出墙头,盖过了对面墙头,走廊成了一条花廊行走过去之间落英如雨。 似乎被这精致吸引,赵明月踏上花廊,梨白的花瓣的铺了一地。 后夕昼看着花廊里的小小身影,看她走到静安殿与大书院相对的门前停下脚步慢慢地期待起来。 总希望她能想起什么。 只是她站了许久回过头来看他:“这是您以前住的地方吗?” 后夕昼这才跨步朝她走去,走到大书院推开那一扇门跨步进去。 他就特意带她过来缅怀过去?好歹也说两句话吧。 比起外头那些闲置的院落,这大书院倒是显得格外干净整洁,仿佛依旧还有人住。 院子内一株石榴花开得正红,后夕昼走过屋檐下的走廊进了书房,没一会儿靠近石榴花的窗户被从里边推开。 冥王、窗棂与石榴花形成而来一副古风韵味十足的画面。 只是站在窗内的人看了她良久,忽而暗淡下去,似乎是对她的反应有些失望。 难道是等她夸赞? 赵明月立刻鼓掌:“风景美人更美,呵呵呵。” 后夕昼依然坐下对她言不由衷的咱们直接忽视:“过来。” 赵明月走到窗前,后夕昼将一本册子给了她,明月接过来一看:“《阴阳诀》。” 看他没说话,她自顾将册子打开,是类似与阴阳术又更精进的秘籍,她诧异地看着他:“冥王想让我练这个?” 后夕昼点头。 明月翻到最后一页,上边写着“陵光神君著”几个字,陵光神君是什么人她是不认识,不过…… “我无法纳气,灵力无法再体内汇聚,有再好的秘籍也无济于事。” “我来想办法。” 明月捏了捏蓝色封面的秘籍,有些……受宠若惊,像她这样坚信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的人来说,接受这样的好意会有些压力。 “你对我这么好是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不算没有,不过现在没有,如此七姑娘敢接受我的好意吗?” “我要是不接受……” “你觉得呢?” “接受。” “好觉悟。” “……” 别说她是愿意接受,就算她不愿意他也不可能就此作罢吧?明月将秘籍收了。 后夕昼望着窗前的小人影:“七姑娘觉得这里如何?” 明月又看了四周,再看书房里一排排的书籍:“很好啊。” “那你我在此住上一段时间可好?” “就我们俩?” “嗯,介于你身体无法纳气的缺陷,本王打算在你体内种上一道鬼脉。” 人体产生鬼脉通常是两种方式,一是死亡,死人就是人脉被鬼脉取而代之,彻底成为鬼族的人。二是被黄泉的东西附体就会同时存在人与鬼两脉并存的迹象。 那他是打算对她做什么? “人世间存在不少‘死亡边缘’的人,他看上去与正常人没有不同,但其实他一半的生命是靠人脉供给,一半是靠鬼脉,但阴阳师无法判定他是否已经被附体,原因是因为他被自己附体。” 这个赵明月倒是知道。 世上有些一些人在经历了大灾难之后分明感觉自己已经死了但却奇迹生还,又或者有些人在医学鉴定死亡之后又突然复活,往往这些人身上会有两个脉象浮生,但从外表上看他又能以人的形态继续生活。 “所以冥王是打算让我接近死亡之后,自己附体?” “确实是让你接近死亡,不过并非你自己附体,而是在你脉象最弱的时候,往你人脉之中注入我的力量,让你重新复活。” 这个明月不是很懂。 感觉不会有两个脉象出现,而是两条脉象叠加。 后夕昼:“确实有叠加的意思,会尽量给你创造出能容纳气息的地方。” 明月骤然横眉,相貌平平的五官冷起来也有一丝威严:“这是铸熔术,邪修的术法!” 后夕昼挑眉,眉眼依旧冷淡:“噢?七姑娘还知道铸熔术。不过,以你所见邪修与正修区别是在术法还是在人?” “善恶是在人心,邪修的最初其实也是阴阳宗派中的一种修行,只是,那样的修行是建立在吸收他人精气为自己所用的基础上,比如你所谓的铸熔术。” 小小的人儿身上有股正气:“铸熔术是在自己的脉象之中加入其它物质,用以扩大自身的修为容量,但这个容器很容易饥饿,需要不断地从外界补充能量,这就产生了一种本能的掠夺心里。” 就好比在人体之中加入一个胃,自己原本的胃能够依靠日常食物填充,但另外一个却需要吸收其他的力量,当这个胃处在饥饿状态时,人就会本能地寻找食物。 而修行者,有的是靠吸收同类的修为,有的是靠吸收女子阴气、男子阳气、孩童的真气或是鬼混的魂魄等等。 当然,添加怎样的容器,就需要补充怎样的能量。 这个就是铸熔术。 “七姑娘如此了解铸熔之法也应该知道,铸熔术吸收的是同类同级別以上的修为或真气才能达到提升的作用,否则反而会适得其反耗损自己的力量。” 这个,她也所有了解。 比如一个邪修,如果他的容器需要的是顶级阴阳师的修为,那么只有这种品质或更加上乘的修为才更好的提升修为。 只是,后卿这么说是几个意思? “放心,七姑娘若接受我的鬼脉那么除我之外,你对别的人都不会感兴趣,且寻遍黄泉也找不到比我更上乘的修为。” 第四百四十九章 梦中的新娘 这话说得是够狂妄,但怎么听着就不大对劲呢? 虽然能让她减少对其他力量的依赖,但若是只依赖于他这也很……糟糕吧? 后夕昼道:“铸熔术其实分两步,一是铸,即吸收别人的力量为己用。二是熔,将别人的力量转换为己有,这才是真正完整的铸熔术。只是很多阴阳师很难做到熔合,又或者贪图快速提升与消耗,所以不断吸食外力作为自己的力量,但这种力量永远不真正属于自己。” 还是以胃为例。 铸就是打造第二个胃,装入能量,作战时直接消耗储存的能量,用完就没了,若还想用,得重新吸收外力。 熔则是把第二个胃熔合成自己的,真正意义上加大自己的容量,能够吸收资深的力量,不断自己循环再生。 也就是说,当真正完成铸熔过程的时候,第二个胃消失,自己的胃加大两倍的意思。 所以,如果赵明月能铸熔冥王的鬼脉,那么这个鬼脉就变成了她的人脉,从此之后不必吸收冥王的力量也能自己修行转化能量。 可是,这又有一个缺点。 “越是能量强的鬼脉越难以熔合,冥王说在整个黄泉都找不到比您更上乘的修为,以赵七的能力岂非一辈子都得靠冥王的力量?” 一辈子? 后夕昼深呼吸,确实是一个好词。 “确实如此,七姑娘敢吗?” 以她对赵明月理解,就没有她不敢的事情。 赵七的身体就像一个筛子,不管她如何尝试纳气,但力量都会从筛子孔中泄露出去,如果能将力量留在体内也许不用依靠什么外在治疗,她的身体也能恢复原状,明月挑眉回答: “有何不敢。” 后夕昼垂下长长的眼睫,掩盖他眼中难以掩饰的微微喜悦:“很好。” 他从窗前起身,从书房内的门走出来,一步一步走向赵明月,美人如画,天光与花不过成了他的背景,永远是风景随他入画。 此人此景仿佛在银屏某一幕上见过。 当然只是一个轮廓,距今为止,赵明月还没见过比后卿更好看的男子。 “随我来。” 从大书院的大门走出去,后夕昼笔直走向对面的静安殿。 老梨树生长的院子,幽静安宁。 梨树下的石椅与石桌上铺了厚厚一层梨花瓣,后夕昼走过,白色的花瓣在他脚边缱绻流连。 有形容美人谓之行走过处,步步生莲。 后卿淡泊的身影走过落花深处,卷起的梨白落花何尝不是步步生花,缱绻旖旎?这样如同远山茕茕的背影看着让人心生怜惜。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后夕昼驻足转过身来。 隔着落花看他仿佛看着远处的雪山,那幽暗眸子总在传达一种离人未归的惆怅。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十四年魂牵梦绕,五千多次月升月落,才换来这小小的人儿徐徐尾随。 明月,如果是你,不用太着急,慢慢的,慢慢地走回我身边,足矣。 “明月,来。” 他叫唤之后,赵明月背部挺直很本能地走了过去,近了一些才说道:“我是赵七。” “……好。” 走入屋内,从一旁的侧门进入偏院,青竹与桃花长得正好。远处的旁逸斜出进入偏院的梨花树下,清澈的池子泉水满溢,流水潺潺。 赵明月明白,这大概就是冥王让她濒临死亡的场地。 两人站在水池边。 后夕昼合着衣服首先跨入了池子内,水没过他腰部以上,他立在水中与明月说道:“进来。” 这水真的很冰。 赵明月进去直接倒抽一口气,而且,没过他腰部的水为基本已经没过她的胸膛,这可真叫做透心凉啊。 后夕昼却引着她往更深的水位走去,水没过她的下巴,她虽然也不怕水,只是忽而觉得有些……不得劲。 “怎么感觉我在轻生?” “我在一旁看着,别怕。” 好吧,明月仰头看着那人一眼,深呼吸没入水中,一直憋气。 可到快憋不住的时候,原本是该任由憋过去,到濒临死亡的时候,后夕昼再给她植入鬼脉。 可是,憋到了极限她这种对生命渴望很强的人立刻本能地破水而出,大口大口的喘气。 “求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一是本能求生,二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地听了冥王的话,万一他要整她,那她眼睛一闭不睁就玩完了。 然后又试了几次,可还是本能地游了起来。 后夕昼还能不知道她的心里是什么:“相信我,得罪了。” 还在游动的赵明月手脚忽然僵住,像是被定身了再也动弹不得,身子自然在水面上停不住,像颗石头一样向下沉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碧绿地湖水将她整个淹没,眼睁睁地看着头顶的天光越来越暗。 感觉这池子并不深,但还是能不断地下沉,左右都清幽的泉水,没有任何出路。 周围的水压越来越强,胸口也终于憋闷得出现了溺水现象。 她想要挣扎,却苦于无法动弹,胸口越憋闷的几乎要爆炸,头脑中嗡嗡作响,越发窒息的感觉让她骤然瞪大眼睛。 忽而。 晃动的水面闪过了一个画面。 一个小少年抱着一只小白猫卧在梨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水池的方向。 视角骤然转换。 赵明月忽而看见了水池内沐浴的男子,漆黑的发,如玉的身躯。 可是看不清脸…… 确实是窒息得看不见了吧,在那水中男子抬头的刹那。 赵明月看见后卿从天光最亮的那处朝自己游过来,那张脸与梨树下那沐浴男子的连忙重叠…… 在赵明月脑中骤然炸开。 只听见两个字。 “明月。” 如同一滴水煮落在她死寂的心海。 滴答 声音如同涟漪散开,扩散在心海之上,然后消失……赵明月什么都看不见,泉水灌入她的身体,随后就失去了知觉…… 后卿这混蛋该不会真的坑她吧? 赵明月感觉自己沉睡了很久很久,然后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去了黄泉。 穿着一身红色的凤冠霞帔,八抬大轿抬着她走过开满彼岸花的忘川河畔,一样穿着红衣的后卿站在如同红霞的花丛中,摘下一朵曼珠沙华,戴在了她的头上。 迎亲的唢呐吹了一路,花开了一路,一直延续到幽都的酆宫…… 然后,后卿抱着小小的新娘进了插满桃花的新房。将她放在充满阳光香气的暖床上,深情款款将一个手镯戴在她手腕上,道: “从今日起,明月便是我的鬼王妃。” 说完他慢慢靠近,如同破过梨树下池中水面的脸庞越靠越近她,然后软软的吻落在了她的眉心。 “明月,吾妻。” “喝!” 赵明月骤然睁开眼…… 第四百五十章 与鬼同居的日子 窗户开着。 能看到窗外一抹嫣红的石榴花,桌上有只小白猫在无声息的走动,看到她醒来迅速跳下桌子,软软的脚垫子踩在椅子上,一蹦就从窗台上跳了出去。 依稀能闻到梨花的淡香。 赵明月松了口气,自己还是身处在静安殿的大书院的房间里。 刚才那一幕不过是一场梦。 吓得一身冷汗。 抬手一抹额头,发现手腕上确实多了一个手镯,貌似就是梦里的那只,赵明月一下蹦了起来。 后夕昼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眼睛很大的小丫鬟,丫鬟手里端着托盘,进来之后后夕昼走向房间,她恭敬地将托盘放在了桌上,然后退到门外。 “醒了?”后夕昼问道。 明月抬起手问:“我手上这个是什么东西?” “骨镯。” 骨镯? 怪不得不像玉不像铜也不像金子,而是象牙白的骨头刻成枝桠的形状,上边还有几多两朵桃花,有点文艺与古韵相结合的风格的桃花枝骨镯。 桃花枝…… 也许是因为方才的梦,所以明月有些敏感。 “为什么是桃花枝的形状?” 后夕昼看她拧起的小眉头唤声问:“如何不能是桃花枝的形状?” “连理枝的寓意……”说道此处她戛然而止,抬起眼皮看他没能继续说出口。 后夕昼垂眸看她细细手腕上的镯子,细密的睫毛之下是淡淡的光华,声音倒是一如往常:“你身体承受不住我的鬼脉,这骨镯能护你肉身。” 鬼脉,对,之前她差点死在水池里,然后做了一个游走黄泉的梦。 “当真只是这样?” “那七姑娘还觉得有别的用途?” “……”看着眼前这人风淡云轻的模样,估计真的就只是因为濒临死亡做了一个噩梦罢了,“那,成功而来吗?” “嗯,让你受苦了。”他从桌上拿了熬好的药汁,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到她嘴边,“来。” “我自己就来就成!”对她这么好她会折寿吧? 赵明月伸手去拿碗,微微发力就几乎将碗从他手里夺了去,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后夕昼似乎早就猜到轻声说:“身体还没适应我的力量,得需要一些时间,我来吧。” “刚才没注意而已。”她屏息调整,却发现自己手指抖动得厉害,体内有一股仿佛太过充盈在四肢百骸里乱串。 “不过是举手之劳,七姑娘不必太在意。”他从容再将药汁喂了过来。 “……其实让门外那个姑娘来就行。” 后夕昼不置可否而是已经将勺儿贴到了她唇前,明月只能张口喝了,他又舀了一勺儿喂过来,明月掀起眼皮看他垂眸不语专心喂药的模样,张嘴又喝了。 这美人伺候不说,而且还是冥王亲手喂药,这算算不算艳福不浅啊。 这一口下腹,后夕昼忽而低声一笑:“呵,这药不苦?” 被他这么一问,赵明月慢了不知多少拍的皱起脸,苦!超级无敌的苦!可若是现在她才表现出苦的模样,那刚才走神的是什么鬼? 于是双眼泪汪汪道:“还好啊,不怎么苦,嗯,大概是力量窜到舌头上了,呵呵呵……” 在他扬起嘴角低头勺药时,赵明月把脸别到一边吐舌头,苦到爆炸! 可人家喂过来,又只能硬着头皮喝,可是在太苦了吞咽到了喉管立刻就反出来,吐了后夕昼一袖子。 “对不起对不起……” 后夕昼持起一旁的手帕给她擦嘴:“是我不好,不该提醒你,这是地皇莲子是苦了些。” “不是苦了一些,是含在嘴里苦到发梢到脚趾头!” 后夕昼拿着碗无奈看她:“那第一口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苦?” “我那是在看你分神了……” “噢?分神就不苦。”他恍然大悟地微微颔首,转手将药一口喝下。 不详的预感,小萝莉指着他说:“你不会是要这么恶心地要用嘴喂吧……” 啥也不说,赵明月捞起被子立刻要逃下床,后夕昼将小人儿往床上一拨,人也压下来以口封缄,将药送入她的口中,一口真气推入腹中。 赵明月拍着这人宽阔的肩膀,可最后还是不能逃避地把药喝下去。 后夕昼离开了她唇,吧嗒了一下唇:“嗯,似乎也没那么苦。” 赵明月抓起枕头就砸过去:“你这四十五岁的猥亵大叔!” 不过还是没砸中,力道不听使唤地砸向外头的架子,把架子上的瓷瓶震落,本以为会碎了一地,不过瓷瓶准备着地被后夕昼出手轻拨又回到了架子上。 枕头也一并回到了他的手里,他拿着重新放回她身后,让她靠坐着。 “休息片刻,我给七姑娘将脉象打通,用不了多久便可自己纳气运功。鬼脉的力量与阴阳师的修为不同,不过七姑娘冰雪聪明,想必能琢磨出两者相通之处。” 后夕昼给她度了很多次气,终于摆脱了像突然有特异功能身体无法操控的状态,正常的生活小细节能做到的,就是要吐纳气息对她来说还不是那么容易, 只是,她身上也有了不少的变化,像她的眉心出现了一朵小小的红色彼岸花印记,弄得仿佛真从鬼门关走一趟回来,身上有了鬼族印记一样。 因为身上有了冥王鬼脉,所以很轻易地就看出,那只每日伺候她的丫鬟,其实是晏王府内的一只小松鼠。 那只大白猫是这王府的结界守护者,估计晏王殿下生前就是这两只小妖的主人,如今主人已经离世二十年来年,它们却一直守护在这里。 明月并不明白后夕昼为什么会现在在晏王府给她治病,因为朝夕相处了多日,赵明月还是明显察觉到了那人的目的性。 原因是,他对她是在是好到像在对待另外一个人。 “我想回家了。”她想离开这个或许充满楚子晏与其他人记忆的地方。 “在这儿住得不舒服?” “怎么会舒服?在一个废弃的王府里住着,别人还以为我是鬼呢。” 后夕昼抬眼看向她。 好像她说错了什么,他本来就是鬼啊。 反正鬼族又不会因为自己的鬼而难过,而且既然他是鬼她是人,那更要保持距离了,因为她发现了一件非常不得了的事情,她能跟冥王相安无事的生活在一起也就算了,而且越来越发现彼此非常投缘。 比如他知道她爱吃什么。 喜欢看那类型的书。 两个人就算什么也不做,能一起在书房看书一个下午都不觉得乏味。 因为他这些细致入微的体贴,让她每天都得默念好几百遍,人鬼殊途人鬼殊途人鬼殊途! 第四百五十一章 出头人赵七 虽然在赵家赵明月备受冷落,她所在的北苑也嫌少有人踏入,但毕竟生活了十四年,就算平日里时常被欺负,但终究赵靖仇也没饿着或冻着她,所以回到赵家还是觉得有种回到家的感觉。 只是这一趟回来,跟以往稍有不同了。 那些平日当她是透明的人都有意无意地从她面前经过,然后热情地跟她打招呼:“七小姐回来了,身体可还无恙?” 有恙无恙他们不是很了解吗? 明月哭笑不得,她这狐假虎威的效果是有点立竿见影。 立在她身后的竿与老虎淡然就是冥王后卿大人…… 北苑是独立的院落,以前是赵七母亲居住的院子,正房、东西厢房、耳房、罩房一样没少。 赵明月跨过了院门,后夕昼跟着进来。她走到垂花门口依旧感觉芒刺在背,实在是扛不住了。 “多谢冥王殿下,就送到此处吧。” 后夕昼嘴角却吟着淡淡地的笑意从她旁边走过去,比她率先进了垂花门,目光看了院子。 院子里有个茂盛的花架,花架下悬挂着秋千,秋千是明月以前无聊自己找工匠做的,是一个木制的椅子,平日没事的时候她就坐在这里看书。 这里的花草长得格外茂盛,满院子翠绿。 这个幽静的地方就是她生活了十四年的地方? 后夕昼:“嗯,赵宗主倒是周全,将我安排在如此风景宜人之处。” “等等。”赵明月没听明白,“父亲将您安排在我的院子里住?” 她可是个姑娘家啊。 “日后可请姑娘多多关照。” “这可是我的闺房,你住这里……成何体统?” “你不过是个孩子。” “所以你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后夕昼愣了一会儿,忽而狭长的眼睛睨了她一眼,眼中有些许笑意:“那倒不至于,我应该还能等你再长大一些的。” 说完他信步走进院子里开得很灿烂的桃树下。 什么叫还能等她再长大一些的? 明月还想发表,就看到从桃树后边走出来了赵靖仇与聂远。 明月这时候才发现,在她离开家的这段时间,赵靖仇已经命人将靠近碧霄园的墙面开了一扇圆形的垂花门。 冥王并非安排在她的闺阁,而是在隔壁的碧霄园落脚,而这扇门人家冥王说了,是为了方便给她治病所用。 且不说原因,他冥王若想别说在墙上新开个门,就是在三九门凿几个天坑也没人敢有意见。 等赵靖仇给冥王行礼之后,赵明月给父亲行礼,然后终于看着冥王被赵七亲爹带去了隔壁的园子,她这才能苟延残喘一会儿。 不对,她应该是趁机从他眼皮底下逃跑才对,赵明月旋即就从北苑走了出去。 她鲜少靠近训练场,一是因为她是灵力废材,二是因为她对这种训练确实一点兴趣都不感,今日纯属路过。 远远就看到徐小宝被其他弟子用纸人欺负得毫无招架之力。 欺负她的是赵汝嫣的马屁精心腹邓婵娟。 婵娟姑娘说道:“抱歉了徐师妹,虽然你好像是冥王的人,不过在这训练场上可没有所谓的地位之分,只有灵力修为之分,得罪了。” 然后纸人在她的控制下对徐小宝出手。 徐小宝手中一把桃木剑,启动了剑式往纸人身上一打,可自己却被弹飞。赵明月上前接人,却忘了考虑自己现在太过娇小的身体,接住了徐小宝的同时两人一起被震飞,后退了数步装在了护栏之上。 徐小宝回头看身后的人惊道:“明月……小小姐你怎么会来!” 立刻将人扶了起来:“你没事吧?” 明月扶了扶被撞得很疼的腰:“没事。” 背后那一下怎么会不疼,徐小宝:“让我看看!” “真没事。”明月走向训练场。 师姐师妹们看到赵明月过来都有些被震住,以前是万分不会觉得赵七有什么威胁,如今不一样了,谁都知道赵七现在是冥王的人。 连邓婵娟都有些害怕得看向了自己的小姐。 倒是赵汝嫣冷冷道:“七妹回来了?以前都传言冥王是徐师妹的靠山,这江山易改啊,七妹跟冥王出去数日,现在回来是要跟徐师妹炫耀还是汇报呢?” 徐小宝横眉:“胡说什么呢!” 赵明月拴住了徐小宝的胳膊:“是呢,小宝,冥王让我来接你回去。” 徐小宝耿直地问:“冥王为什么要接我?” “……”没见过这么耿直的姑娘,“只是,冥王要是见到你这一身伤的估计会很生气的吧。” 邓婵娟等人一停大惊失色,已经有些腿软。 赵汝嫣说道:“正常切磋受伤难免,七妹最好带她回去跟冥王禀报,徐小宝是个修炼蠢材,加上你这个废材正好都回去伺候冥王更为妥当。” 不得不说,这赵汝嫣还真是有些胆色,上次都已经被罚了一次,她居然还不知悔改,精神可嘉啊。 见主子如此大义凛然,邓婵娟说道:“四小姐说的是,今日若不是徐小宝拖后腿,我们早就完成的试炼了。” 被欺负得没有招架之力的徐小宝忏愧得红了脸,要是被哥哥这么说,她早就反驳回去,可被外人这么说,好像真的都是自己的错。 她可怜兮兮的说:“今日师父安排分组进了试炼洞,确实是我拖了大家的后退。” 明月道:“既然师父有意将新弟子与老弟子一起安排进入试炼洞,想必就是培养你们的团队意识,四姐作为队长居然把责任推到徐小宝身上。”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你要是有本事跟徐小宝一组进试炼洞还能顺利出来,再来追究我的不是吧。” “追究你的不是就罢了,若是能顺利出来,你们以后谁也不能再为难徐小宝。” 赵汝嫣不可置信看着赵明月:“平日狐假虎威也就罢了,别进去了出事了又去冥王那诬陷我一顿。” 赵明月淡淡一笑,小萝莉的外表无害到了极点:“今日进试炼洞的人除了四姐之外都与我再进去一次,当然你们若是不敢跟我进去,那也就当我跟徐小宝赢了,你们这些胆小鬼以后也不准满嘴喷粪组团为难徐小宝。” 她这么说,不敢进去的是孬种,以后为难徐小宝也没那么名正言顺。 而且,赵汝嫣还真就不信就赵七这废材带个蠢材徐小宝,真的不会拖垮队友,为了彻底击垮赵七,她自然会让人跟她们重新进了试练塔。 于是,今日徐小宝的队伍除了把赵汝嫣换成赵七,集体再次进了试炼洞。 第四百五十二章 误会大了 今日最快走出试炼洞的小组用了四分之三柱香的时间,而赵明月虽然还没能使用阴阳术,不过她原本可是拥有宗师级别力量的阴阳师,这种初级试炼洞的考验实在是太小儿科,不用灵力她都能出去。 半柱香的时间不到,她领着徐小宝等人就出了洞。 而且,至始至终她连一根手指头都没用,衣服连条褶皱都没多就出来了。 然后与赵汝嫣作揖领着徐小宝便离去。 赵汝嫣询问:“赵七能使用阴阳术了?” 师妹们也反应不过来:“七姑娘在洞内一招都没动。” “那她是怎么做到的!” “她就告诉我们怎么站位,结果,轻易就击退了洞内的灵物。” 徐小宝对赵明月多了很多崇拜:“明月,是不是晏王殿下交了你阴阳术了?不对啊,可是你都没动手啊。” 这种胜利一点也不值得高兴,而且以赵汝嫣的性格绝对不会因为就会善待她或徐小宝,她只是做给那些师妹们看的,少一个被赵汝嫣牵引就少一个为难徐小宝。 不过,明月现在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件事,而是将徐小宝拉入一个房间说道:“小宝,你将衣服脱了。” “啊?”徐小宝扣紧衣领,“你该不会让我以身相许报答你吧?” 明月无奈笑了:“今日赵汝嫣把责任推到你身上并非毫无理由,你身上有煞气反应,进洞之后就开始吸引洞内的灵物,所以才造成了被几次被围困的场景。” “什么?”徐小宝闻言立刻开始脱衣服,“难道我被鬼附身了?” “先让我瞧一瞧。” 徐小宝的背后有着几片暗紫的鳞片状痕迹,颜色不深,但肉眼是能看得出来的,手碰触时这块的皮肤有些干燥粗糙。 “你背后这鳞片痕迹是原来就有的吗?” “原来没有的吧。过鳞片……我在几个师兄身上也见到过类似的。”说完她嘴角一抽,“我……我无意中看见几个师兄在后山的湖里洗澡,所以……” 明月对看男生洗澡的事情毫无反应,只是问:“每个人身上都有?” “我看见的好像有几个,是不是跟鱼鳞一样的?” 确实如此。 “走,去后山!” “去后山干吗?” “看师兄洗澡。” 三九门的后山有不少试炼的场所,包括锁妖塔也在后山,只是,那里是禁地,非经允许不得入内。 不过,后山依旧是众多弟子进出的地方。 尤其在这样回暖的时节,山林正是山清水秀景色绝佳的时候。 有数道山泉从山里蜿蜒而出,女弟子会经常结伴去河边洗衣服洗头发,男弟子则毫无顾忌练完功之后就泡在河里洗澡嬉闹。 赵明月与徐小宝到了后山时正是傍晚夕阳架在山头的时间,两人头顶草环鬼鬼祟祟摸索到河边的石头上。 嗯,这个视角不错,既能看清河里的人,大石块前方盘卧的一株老松还正好给她们做了隐蔽,很难被人发现。 于是,两人趴在巨石上透过松枝偷看男生洗澡。 明月毫无顾忌目光搜索每个人的身体,可却没发现有麟纹的。 徐小宝双手捂着眼睛说:“明月,这么看下去会不会长针眼?”回头看明月聚精会神地盯着看忽而说道,“赵明月,你好色。” “……”明月差点喷出来,她要不说她都没注意眼睛看到了什么,光膀子的男人她不是没见过,那些师兄都站在水里哪能看见什么啊? “我来了,哈哈哈……” 一个师兄从高处往湖里跳,到了半空将围在在身上的大毛巾一甩,整个人光溜溜砸入水里。 徐小宝捂住眼睛,心跳得厉害,活了十八年头一次见到男人不穿衣服的样子:“明月明月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吗?” “刚才那跳下来的师兄,他身上有麟纹。” “是吗?”赵明月立刻从新搜索那师兄的身影,此刻他扎在人堆里,水一样没过了他的腰际,“我没看见啊。” “在他那个上边?” “哪个?”明月恍然大悟,“那呢?” 徐小宝用力点头,赵明月将脑袋探过来,看徐小宝一边捂眼睛一边露出两道指缝,顿时噗嗤笑了,“你不是捂着眼睛的吗?怎么看得那么仔细?” 徐小宝的脸瞬间刷红:“是……是你让我看的!” “是是是,我让你看的,可那个地方再水下我也看不到啊,啊,他转过来了,快快快浅水区走啊。” 果然那师兄朝着河岸打打闹闹地走上来,立马就要见真章! 关键时刻,一只手忽而挡住了赵明月的视线。 “哎别闹。”她抓住那手往下拉,“正是关键时刻就要看到了……” 那手却强硬得拉不下来,赵明月这才将视线焦距放回了那只手,一双男人的手,黑色的袖子…… 赵明月倒抽一口气猛然转身。 后夕昼就在她的身后,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却皮笑肉不笑地问:“好看吗?” 呵呵呵,明月眼睛看向一旁,身边的徐小宝已经被白羽带走,她只能又将视线转回后夕昼来上。 “冥王大人……这么巧啊?” 后夕昼继续要笑不笑看着她:“七姑娘有这好爱,本王却一点也不知道呢。” 爱好? 明月摆手连连摆手:“怎么可能有这爱好?我不是来看师兄洗澡,而是看看他下身的异物……” 后夕昼脸色更难看了。 “这个时候不该这么委婉,只是正好我要看的东西长在他的下身……下半身?” 好像也不怎么对哈。 看后夕昼忽而朝她逼近。 赵明月从石头上滚向一旁:“我真的只是为了看师兄身上的妖物啊……” 人已经一下被拎起来,从原地消失了。 一群在河里鬼吼鬼叫洗澡的小爷们忽而打了一个寒颤。 “我怎么听见有女子的声音。” “真的?”有无耻一点的师兄立马说道,“是哪个师妹在吗?别躲躲藏藏的,就出来看嘛,我们又没穿衣服……啊,这水怎么了!” “有鬼术!” “水结冰了!” “哎呦,我的小兄弟结冰了!” 一阵鬼哭狼嚎从河里冒出来,没一会儿就传出,三九门遭袭击了,几只鸟儿性命堪忧! 第四百五十三章 交集 分明她一点错都没有,为什么要像只海马一样垂着脑袋跟在他的身后,怎么想都不对啊,赵明月仰首挺胸盯着那后脑勺儿。 “我……” 后夕昼停下脚步侧过头撇过来一眼。 脱口而出的话愣是给看了回去明月咽了下嗓子,后夕昼站在原地等她走上来,她老老实实就要跨步上去。 可这未免太怂了! 赵明月立刻挺起腰板:“你生什么气啊?我又什么都没做!” 后夕昼面色凝然只是长臂伸过来,手心朝上对着她。 这是要牵手的意思? 可为什么要牵手? 可他就这么邀请着,她当看不见又不大给面子,主要是有点担心万一火上浇油他更生气了她也不好收场。 被牵着她不愿意,不牵着吧又担心他生气,于是…… 赵明月大步上前,在他大手里拍了一下:“耶!” 小身影很快从他身边娇气地走了过去,笔直进屋。 后夕昼看着掌心被打留下的小小力道,再看那装傻的娇俏背影,忍住了上前将那人按腿上一顿小揍的冲动,举步跟她一起进了北苑。 明月站住了脚。 桌上是一桌她喜欢吃的菜,所以方才他是去找她回来吃饭? 后夕昼在桌旁坐下看着她说:“洗手,用膳。” 在晏王府一起吃那是因为就他们俩人,在三九门还要一起吃饭啊?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冥王实在……太可怕! 赵明月拿起碗筷准备秋风扫落叶完成任务,后夕昼的筷子伸过来压在她的碗边,她从碗里抬起一双眼睛看他。 咋地啦? 后夕昼:“不许吃得比我快。” 明月:“……” 他将筷子收回去,慢条斯理开始吃起来。赵明月咀嚼着嘴里的食物看着他动嘴的频率……嗯,那嘴唇连吃东西都如此好看。 动机再不纯,这家伙仍旧秀色可餐。 被她这么看着他脸上那阴霾似乎散了一些,长睫慢慢抬起看向了赵明月。 赵明月早已经避开他的视线,眼观鼻鼻观心吃着饭。 他却夹了她爱吃的鱼腩放入她碗里,看着碗里的菜明月有些心软:“不生气了?” “我生气七姑娘可在意?” 明月想了想:“如果你生气了别拿我开涮我也不大在意。” 后夕昼眉头不由自主就抽了一下,小萝莉立刻起身往他碗里夹菜,一筷子两筷子三筷子,他的碗已经很满,她还非常殷勤加上一片蘑菇。 “呵呵呵,冥王大人别客气,当自己家一样。” 你说这人她不欠揍吗? 后夕昼没好气持起筷子,可碗实在太满有些无从下手,赵明月看他微微发呆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笑了,起身又从他的碗里将太过满了的菜一部分夹到自己的碗中。 后夕昼微微意外,举目看到她忍俊不禁的模样,顿时脸色也缓和了大半。 明月坐下来说道:“吃吧。” 见他终于面色缓和地吃起饭菜她嘴角起了一丝得逞的笑意,跟她摆脸色,看她能不能一举就将他摆平了的? 所以,就不要一个劲表现出对别人很在乎的模样,这样随便对他好让他感动一下,就能让小心肝儿噗通小鹿乱撞,看,方才冥王还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此刻不也已经风和日丽了? 赵明月不动声色安心吃饭。 他也没责问她去看师兄洗澡的事情,一句都没提。 饭后她吃水果,他喝茶。 等着饭后茶点结束她就可以将这尊大佛送出去了,今天的任务也算完成,也就不需要再面对他了…… 想到此忍不住挑眉。 后夕昼用茶杯轻拨茶面,缓声问道:“七姑娘今年十四了吧?” “是。” “虽年纪尚小,但身处三九门必然也见过一些人,尤其门中有无数师兄弟……” 咳咳 师兄弟…… 终于还是说到这个话题上了吗? 明月捧着水果用格外纯净的眼神告诉他:“冥王大人,赵七自幼身体不好极少出门,鲜少能见到外人的。” 这个也不算撒谎。 但这并不表示她见的人少,二十一世纪在B市那样的超级大都市遍地都是人,河蟹社会不乏有露肉的,什么事业线、人鱼线、马甲线,当然在四通八达的网络,更是河蟹的深处有各种肉…… 可真就是所谓没吃过肉也见过各种肉啊。 可不像这里人,不管春夏秋冬都穿得规规矩矩,男子如此女子更是如此。 后夕昼看她那一本正经的脸:“嗯,那与七姑娘见过的人相比,我如何?” “……几个意思?” 听到这四个字后夕昼面色更是柔和了不少:“我好看还是你那些师兄弟好看。” 原来是要问这个啊! 赵明月将嘴里的果子咽下去,起身对他九十度弯腰拱手:“当然冥王大人最好看,无人能及天下无双!” 就差没说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噢?” 噢? 难道她说得还不够真诚?赵明月又道:“真的,自从见了冥王之后,赵七就没见过更好看的人,不对,是见过的人加起来都没有冥王大人好看。” 这马屁总可以了吧? 明月抬起眼皮偷偷看了他一眼。 后夕昼却忽而眉头紧蹙,望着她又如同望着另外一个人。 ……“真的,自从见了公子之后明月就没见过更好看的人,不对,是见过的人加起来都没有明月家的公子好看。” 明月瞥过来的那眼才让后夕昼回过神来,目光就那样如同流水静止落在她的双眼。 命运像在轮回。 过去发生在他与明月身上的事情总会不时雷同的跳出,直击他的心脏,但眼前的人对此一无所知。 分明明月就在眼前,又遥远如同天上的月可望可不可及,无论他如何伸手都遥不可及。 又是这样的眼神…… 赵明月忽而觉得特别不舒服,刚想着开口请他走,后夕昼却忽而起身朝她走来,这让她骤然挺起脊背,他要做什么? 可他什么都没做,只是站着看了她须臾:“早些休息。” 然后那黑色的背影转身离去。 本来能请走他是件松了口气的事,但他这样突然冷漠地走掉,让赵明月莫名有些不爽,有种以后都这样啊! 第四百五十四章 小惩 后夕昼踏出房间,抬头看着屋檐外的天空繁星如许明月如初,对过往的赵明月他心中自有青丝千万束,可偶尔面对这样的明月时,却难免有一缕孤独。 无论他怎么做,却也换不回离人如故。 他或许是真的有些着急了,偶尔会问,为什么近在咫尺却感觉天涯陌路。 都说爱入心恨入骨,明月是否是不肯原谅才会选择遗忘? 白羽走到屋檐下也望了一眼天上明月,然后问:“王当真觉得赵七就是她吗?” 时常看着天上的月亮就能看到他的明月,那月亮的下方也是红颜凋落的地方,赵明月就是在当空明月下魂飞魄散的,从那以后天上月依旧有它的阴晴圆缺,可他心中的明月却再也没有美满时。 如果赵七都不是明月…… 明月啊,我知何为度日如年,也知思念如同灾荒。 “她是明月。” 后夕昼说完走下回廊,月光落在他的肩膀,他闭了闭眼,时隔多年依旧觉得月光扎人,晒着晒着会冻结心房。 “让赵七来碧霄园。” 没多久,白羽敲了明月的房门:“七姑娘,冥王让你去一趟碧霄园。” 今天不是结束了吗? 刚才不是忽然情绪低落地走了吗?这才过了多久又改变主意了? 她都还没来抱怨或侥幸呢! 她拿了一把伞出门,白羽见此略微诧异:“朗月当空七姑娘为何拿伞。” 赵明月将伞撑开:“你们家主子阴晴不定,现在是朗月当空,保不齐等会儿就暴风骤雨了。” 这算什么理由? 白羽尾随其后:“姑娘难道不觉得我家主人待你尤为特别。” 赵明月撑着一把画着梅花的油纸扇,穿着浅绿色的袄裙,走过清朗月光弥散的花园:“嗯,是特别,特别让人受不了吧?” 白羽:“……” 明月小小的身影踏上回廊,橘色的灯光罩在白色的伞面,照亮了她平淡无奇的脸庞,她偏头看向回廊台阶下的白羽:“白羽先生,宴王到底想从我身上寻找什么?” 以前的赵明月这么看人的时候,也能从那长睫之下的眼神看到一丝锋利,小眼神跟刀片似的。 这倒是有几分明月的模样。 “找你。” 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下属! 明月继续撑着伞穿过了桃树旁的垂花门走入碧霄园。 碧霄园是三九门的花园,里边草木葱郁如同一座小园林,里边一座宅邸两层式屋顶就掩映在绿树繁花之间。 原本这里是赵家人夏天避暑避暑赏玩的地方,如今这两年孩子都长大了,也没人经常在里边玩耍,赵靖仇一心都是三九门的事务更是没心思来避暑。 所以,这院子里的草木长得更是旺盛,北边因为有她这样的怪物进出的人一直稀少,所以这院子平日就她在那玩就再无其他人格外幽静。 夜晚还能听见蛐蛐儿的声音。 赵明月走入碧霄园的大宅,将雨伞合上放在了门边。 屋里的烛台上点满了蜡烛,灯光很是敞亮,可大堂却没有人在。却见一排蜡烛王里屋延伸。 走过里屋,沿着走廊可就到了后院宽敞的纳凉台,那个宽敞的台子四面无墙,就有柱子支撑通风极好。除了纳凉之外,在台子前方还有一个石造的大浴池,夏天明月也会来此泡一泡澡。 可是后夕昼叫她来这儿做什么? 明月没继续往前走就叫了一声:“冥王你哪儿?” “过来。”声音清晰从纳凉台的方向传来。 在纳凉台上休憩最好不过,所以后后卿会出现在那并不奇怪吧? 这么一想赵明月就不疑有他就走进去。 刚踏入纳凉台,台子四周的草帘立刻垂落,拉住也因此熄灭。 搞什么鬼? 不过,下一瞬四面的灯又同时亮起。 几乎与灯光一起进入她视线的是水池里后夕昼的身影,颀长挺拔的他就站在水池中央,池子内清澈的水没过他的腰身,水位之上,是白皙修长的上身。 那身体在微微摇曳的烛火之下折射剔透的光泽,他完全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提醒,没有过于一丝赘肉也不会太过纠结的肌肉,修长精实如同一块美玉。 性感的人鱼线入水以下部位因为水太过清澈,在烛光里月隐若现神秘又性感。 不能再细看水下迷离乱影,她立刻将视线挪开! 似乎为了给她看得清晰一些,浓密的黑发也高束于顶,露出修长结实的脖颈,流畅诱人的锁骨,宽阔的肩膀,还有那修长的手臂。 手臂自然地垂在身侧,她的目光顺臂而下自然又到了他结实的腰腹。 别介意她看的顺序为何如此之乱,因为她的视线就是这么拔出来一下又粘到了另外一个部位。 别看他平日寡淡冷漠的模样,但这身体既充满了诱惑又充满了侵略性,确确实实是一个男人的张扬模样。 即便他只静立水中,依旧辐射出让人面红耳赤的热度。 被美色扫射了数道之后,赵明月才画蛇添足的捂住双眼:“我先出去先出去……” 转身疾步走。 但平日风吹就能飘起的草帘此刻她怎么也掀不开,明月知道,是冥王的术法。 她揪着草席哭着脸面壁道:“你究竟在干嘛啦?” “明月对男子有任何好奇都可以在我身上寻找答案,你想看想摸或者……想要我都可以满足。” 天啊,还以为今天看师兄洗澡的事情已能翻篇了,可现在才是惩罚时刻。 “我都跟你解释了,今天去看师兄不是为了看男人,只是为了寻找他们身上的麟纹,可偏巧有一个就长在了某位师兄的……” 后边的话没敢说完,因为这句话显然让冥王不高兴了。 赵明月听到了池中水的动静,后夕昼低沉而冷淡的声音传来:“转过来。” 赵明月几乎贴在草帘上:“我可还是个孩子啊,求放过。” “明月不转过来我可要过去了。”他用冷淡的声音说着撩拨的话。 确实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赵明月立刻转过身,与其被动还不如主动。 她闭着眼睛说:“我已经看了,你可以放我走了。” “噢?那明月是觉得我好看还是那些人好看?” “你好看!” 第四百五十五章 亲近 即便这么说还是感觉后夕昼已经靠得很近,他的身影笼罩着她有种莫名的压迫感,明月当真只敢紧紧捂着眼睛,哪怕一丝缝隙都不敢露出来。 “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敢再看其他人了。” 后夕昼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捂着眼睛拉下来:“既然我这么好看,明月为何不好好看看?”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冥王大人大人有大量别再捉弄明月!” 别再捉弄谁? 后夕昼目光骤然一漾。 嘴角微微起了笑意:“所以说,自己家里就有而且更胜过外人,你居然还敢出去瞎闹。” 什么叫自己家里有?不过现在他说一她绝对不敢说二。 “不敢了!” “当真不敢了?” “当真不敢了。” “那睁开眼。” 不睁! 没这家伙这么无耻的,居然使用美人计! “不睁,我怕长针眼。” “呵。”后夕昼低声一笑慢慢凑过来,“明月不睁开眼睛我可要亲你了。” 赵明月立刻睁开眼。 迎上的是近在咫尺绝美无双的脸庞,那细长的眼睛满是笑意,在她睁眼之际,高高的身子应俯下来,冰凉的唇落在了发烫的脸颊。 然后站起身子低头看着如同小猫儿被亲得缩起肩膀的小丫头。 赵明月十分拘谨地扫了一眼,顿时大松了一口气。 后夕昼已经穿上了衣服,白色宽松的衣衫套在他的身上,看起来容易亲近了很多,可这家伙……又捉弄她! 明月顿时炸毛:“你很无聊!捉弄人有意思吗你?” 后夕昼莞尔忍不住去碰触她因为生气而红起来的脸颊,被赵明月啪的一下打掉,他不介意地又将手伸过来。 “我方才说的都是真的,明月不得看除了我之外的男子。” “你管得着嘛。” “我还管不了你了?” “你不就仗势欺人?”明月是真生气,小脸被憋红了,眼睛也格外亮。 后夕昼道:“真生气了?” “还能假的呀?” “明月再生气我可要……脱衣服了。” “流氓!” “呵。”后夕昼被骂着却爱不释手将那小人儿抱在身前,任由她挣扎也不松手,低声说,“我喜欢明月。” 赵明月身子一顿,一时之间忘了动。 可又立刻明白他说的明月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阴阳师赵明月,那个与楚子晏有过一段姻缘的赵明月。 “我是赵七!” 后夕昼却似乎听不见,将那小小的脑袋抱在身前:“喜欢明月,很喜欢明月。” 赵明月顿时火冒三丈,一脚踢他的小腿从他身前拔出自己的脑袋,仰着头愤怒道:“我是赵七,我不喜欢你!” 跑出去还是被草帘挡下。 出不去。 赵明月也不管不顾,用小小的身躯就撞他的结界,被猛然弹了回来,后夕昼连忙上前扶住人:“我解开,我别乱撞。” 赵明月推开他,又继续撞上去。 后夕昼稳住那小小的而固执的肩膀,然后打开了结界。 赵明月一把挥开草帘怒气匆匆离去。 很生气。 听到他说喜欢明月心里很难受。 尤其他抱着她说很喜欢明月,心里更是难受得一塌糊涂。 冲出大门的那一瞬,雨伞忘了拿,月亮照耀在她的身上,裸露在月光下的皮肤立刻如同被光芒切碎露出白色丑陋的伤疤。 赵明月忽而抱着头一鼓作气跑出碧霄园,穿过垂花门进了自己的院子。 后夕昼踏出门口已经不见了赵明月的影踪。 门边立着一把伞,在他走出来时倒下来横在他的脚前。 他望着那扇拱门,看着拱门那边那株桃花在灯光照耀下,发出淡淡的光芒,风吹过,花影斑驳。 无论他怎么叫他的明月都听不见。 次日一早。 赵明月垂眼朦胧地拉房门。 门前屋檐下站着一个修长挺拔的背影,听到开门的声音,他回过头来:“七姑娘起了?” 天光落满这人的肩膀,让平日看来冷硬的一个人多了她没见过的柔光,只是依旧一身黑衣,还是让人产生了距离感。 这么一大早站在她门前做什么?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感觉他衣衫之上多了一层露水的潮湿。 不过,这会儿他知道叫她七姑娘而不是明月了? 赵明月走出房间给他行礼:“晏王早安。” 他淡淡一笑:“七姑娘早安。” 说着还查看她的脸色,似乎是看她气消了没?赵明月有些无奈,这算什么?又不是男女朋友,何必当晚两人不越快,他次日一早就出现在她门前。 而且,手里还提着一个小木盒,在她看过去他抬起手中的木盒:“福来楼的虾饺跟蒸包。” 福来楼…… 对,在金陵的时候,她很爱吃福来楼早茶,虾饺跟蒸包她一个人能吃很多个,小松就会经常去给她买。 可是福来楼可是在金陵啊,他不会特意去金陵买了早点吧? 赵明月一阵感动。 转念又想,他往返西凉与金陵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有什么好感动的! 只是,这份心如何能让人不接受? 赵明月伸手接过了木盒:“多谢。” 后夕昼显然松了一口气,终于不怎么生气了吧? 后夕昼又说道:“你说的麟纹我已经让白羽去查。” 原来这话他听进去了,那还故意为难她?明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又说道:“徐小宝身上也有,好像是一种妖草。” “白羽很快会有消息,别担心。” 没担心,冥王在她有什么好担心的。只是,他主动去做了这件事让赵明月又一阵心暖,掀起眼皮问他:“你吃过早饭了吗?” “还没。” “那……” 后夕昼等她发出邀请。 赵明月却抱起木箱子转身进屋:“厨房一定会给冥王大人准备丰盛的早饭,赵七就不送你过去了。” 门一关。 差点砸在后夕昼高高的鼻子上。 后夕昼摸了摸鼻子,无奈笑了。 且不管今日有没能跟她吃上早饭,毕竟是肯吃他买的早点了,也不至于让他担心了一个晚上。 赵明月啊,本王依旧如此害怕你生气,唯独就怕你啊。 后夕昼转身走下台阶。 身后的门开了。 他身体一顿回过头去,赵明月清了清嗓子:“咳,你买那么多,我一个人怎么吃得完?” 后夕昼顿时哑然失笑。 明月脸微微一红,离开了门口,不过,房门却没关上。 后夕昼调转脚步走了回来,眉目含笑道:“多谢七姑娘款待。” 第四百五十六章 冲突 白羽确实很快就带着消息回来了。 但是,白羽的脸色十分肃然,当他跟后夕昼说出“琼鳞花”三个字的时候,后夕昼脸色也倏然变得冷峻。 “确定是琼鳞花?” “是。” 琼鳞花并不难对付。 它们借助人体或动物的身体生长,吸食血液为生,等到宿主死亡被埋入土内,他们就能再次从泥土里生长起来。 每一次这样的轮回就能进化一次,七次之后琼鳞花就会成熟,他们不再需要借宿生物的身体进化,而是植株上开出如同食人花模样的花朵。 花朵绽放完全之后,从枝头脱落,成为了可以行走的食人花,名字叫琼鳞。 琼鳞花开过两次,第一次是乌蛮首次堕入黄泉界,鲜血弥漫之处开起了琼鳞花,然后通过潜伏到动物体内进化,到处散播种子,于是在乌蛮的势力范围琼鳞花很多,随着乌蛮的消失,琼鳞花也跟着很快枯萎。 琼鳞花再次出现是在乌蛮第二次觉醒。 如今居然在三九门几个弟子身上出现寄生的现象,这如何能不让他们在意? 白羽道:“王也不必过于忧虑,早些年琼鳞花也是有的,任何妖繁衍之后总不会轻易消亡。” “早些年琼鳞花还有是因为乌蛮也还在。” “其实早在乌蛮出现之前琼鳞花也是有的,只是还没进化罢了。”白羽说着都有点心虚,说这么多是因为他实在不愿意去相信乌蛮还在。而且还是鬼王似乎找到明月的时候出现。 白羽很担心会旧事重演,王与明月还是摆脱不了命运重蹈覆辙。 后夕昼:“此时无需声张,尤其回冥界之后。” “是。” “你且去查看三九门的弟子是如何被琼鳞花寄宿的?” “是。” 后夕昼突然十分想见赵明月,不过她并不在北苑。 寻了好一会儿,在三九门的书院看见她与一位年轻的弟子坐在一起翻阅书籍,两人并肩而坐目光看向书卷中的同一点。 赵明月指着上边说:“不是这样的麟纹,而是有些像鱼鳞。” 一旁的男弟子回答:“那三九门的妖怪宝典可都被翻完了,没发现你说的那种麟纹。不过听聂堂主说师父会来一趟三九门,到时候你可以问问他。” “你说的是聂堂主的师父……陆燕青?” “正是。” “那太好了,到时候我就去跟他请教!” 那弟子看着有些面熟,后夕昼思索片刻又看到他胸前挂着一个小锁,那正是当年赵明月做的护身符,所以他当真就是苏衍之。 当年为了让赵明月死心而造出了一个重生楚子晏。没想到他们居然还真能再次遇见。 两人不知说什么,苏衍之忽而伸手去揉赵明月的头发,后夕昼一下脸就沉了。 “七儿。” 与苏衍之同桌看书的明月骤然抬头,起身给他行礼:“冥王。” 苏衍之也跟着起身行礼:“参见冥王大人。” 后夕昼无视苏衍之与明月道:“与我回去。” “我还有些事情要跟二师兄请教。” “回去。”说第二遍的时候他的态度已经不容拒绝。 “……” 心中十分不乐意,但碍于冥王的面子赵明月起身与苏衍之道:“师兄,那我先回去。” 苏衍之知道冥王为赵七洗脱过冤屈,还单独带着赵七出去了几日,而且三九门已经传遍了,冥王对七小姐非同一般,就连住处也定在了七姑娘北苑隔壁的碧霄园。 苏衍之也是二十几的男儿了,从后夕昼的态度不难看出,他对赵七确实不同寻常,可赵七似乎并不十分乐意,他很像替赵七出头,奈何对方是冥王这样的人物。 苏衍之只能起身回礼,却还是说道:“七儿若有任何需要,尽管来找我。” “谢谢二师兄。” 后夕昼已经转身离去,赵明月只能跟上,若是正常的交际关系她肯定会问他想干什么?没看到她跟朋友说话吗?这样强行带走让人很不舒服好吗? 可又不能纠正他,所以默不作声跟在他身旁。 这该不悦的人可是他,赵明月却一声不吭似乎比他还生气,后夕昼停下脚步低头看她:“为何不说话?” 她跟他有什么话好说的? 明月随意地拱了拱手:“不知冥王找我有何事?” 他找她还需要有事?后夕昼说道:“就是想见你。” “我们早上才分开。” “所以就不能想你吗?” “……”字里行间应该算是情话,但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让她无可奈何,“虽不知冥王想从赵七身上寻找什么,但赵七不能时刻都在你身边。” “为何不能?你必须时刻在我视线范围之内。” “冥王就没别的事情可做了?” “有,所以你留在我身边哪儿都别去。” 这人还能不能聊天了?!原本忍气吞声的赵明月忍不住横眉:“我不是你要找的赵明月,我不可能围着你一个人转。” 其实后夕昼知道很多时候赵七都在忍耐他,对他有些不耐烦,但他除了将她锁在视线里别无他法。 “那我围着你转。” 明月看了他半晌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气冲冲地回了北苑,后夕昼徐徐跟在她身后。 不远不近的,就保持着伸手就能拉住她,但却没有那么做只是跟着。 这让明月很抓狂,进房间的瞬间将门砰的关上。 这一声显示着赵明月的不满,也狠狠地撞在后夕昼的心房上,他站在紧闭的门前伸手想要推门,可最终手还是放了下来。 如果是以前的明月,她会舍得将他拒之门外吗? 如果是以前的他会容许她拒之门外吗? 如此小心翼翼是因为物是人非,还是因为太害怕再失去? “七儿,让我进去。” 就不让。 后夕昼将手背在身后:“你不开门我便自己进去了。” 是,她知道这个门挡不住他。 “我现在就在这个屋里哪都不去,你就别管了。” “开门。” “我不想见你。” 不想见…… 后夕昼牙关一紧手放在门栓的位置,黑色的气焰缠住门栓就拉开了。 他还真要硬闯啊,小小的丫头连忙跑过来想要挡住他! 门却已经推开。 一身黑衣的后夕昼就站在门中央,背着光,从明月的角度看他颀长挺拔的身影就如同一尊魔神,压迫式的压在她视线里。 明月有种拔腿后退的感觉。 他却跨入门槛一把将她抓住,拧着眉道:“别拒绝,接受我。” 第四百五十七章 光芒 赵明月当真觉得有些惊骇,有时候跟后夕昼在一起会有种窒息的感觉,比如现在这个时候。有时候因为他过于重视内心产生了极大的压力。 被他这样抱入怀里里,赵明月除了想逃没有其他任何想法。 可是,她知道自己逃不掉,在他身边慢慢犹如一种被囚禁的感觉。 她必须要尽快摆脱他。 要拜托她就必须要将自己的力量找回来,哪怕只是一部分也比现在什么都不能做的好。 她开始潜心钻研体内的铸熔术。 不过,却被徐小宝给叫了过去。 徐小宝身上的麟纹已经被白羽清除,白羽只说是一种花妖没说其他,明月也觉得那花妖并不怎么厉害也没放在心上。小宝现在是没人敢明目张胆针对她了,不过也没人愿意跟她合作。 主要还是因为她被分配在了赵汝嫣那一组,所以依旧被排挤,一起做任务时总是她落单。 赵明月被拉到训练场,徐小宝指着地上的九宫格说道。 “今日师父交的双人九宫阵,我到现在还没学会。” 明月看了看九宫格:“那我就教你一个单人九宫阴阳剑术。” 不过,徐小宝基础确实不够扎实,大伙儿之所以不跟她练习估计这也算是一个原因,这步,赵明月教了她好几遍她也没能学会。 于是,明月用木炭在九宫格里画了每一步的脚印。 小萝莉赵明月穿着一件粉蓝色的袄裙,手持一根树枝翻转比划,步伐缓慢却流畅地踩着脚印,边做边解释:“持剑翻转踩到这一步,出剑,乾坎艮震中巽离坤兑,不管是双人还是单人,都是九宫八卦剑法,来,你来走一遍。” 徐小宝虽是笨拙,但明月极有耐心笑着再教。 一遍一遍诲人不倦。 直到徐小宝能缓慢的大厨九宫八卦剑,明月嘴角扬起了笑容。 训练场本是无人,但正好南宫俊逸恰巧路过,看见废材赵七正以树枝代剑正耐心教徐小宝阴阳剑术,不觉诧异。 五岁会讲话七岁会走路的赵七,居然非常熟练地打出了一套完整的九宫八卦剑式,而且,她的那套剑式与三九门所授的又有不同,原本存在的破绽,在她的招式里完全改进了?! 赵七如何会这些? 其实,从那天他将那三个人安排到赵七房中,而那三人被整得惨不忍睹之后,赵七却公然承认了与那些人喝了酒。 其实,他们跟没跟赵七喝酒南宫俊逸心里很清楚,但赵七这种顺水推舟让他非常顺利地退了婚让南宫俊逸总觉得心里不大对劲。 上次吴艳陷害她之后,又道出赵七对炼丹术颇有研究,虽然她都没说,但让她做的事情一样都没差过。 再后来,冥王公然将赵七纳入他的手里。 即便赵七隐藏点什么天赋,但绝对不是所谓的惊世美人,而且还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冥王的举动一直让南宫俊逸匪夷所思。 再到早几日,赵汝嫣带徐小宝一干人等进试炼洞,结果惨败而归。 看听说后来赵明月带人进去,半柱香的时间都不到就成功通关,听那些师妹说,赵明月一招半式都没动就指挥作战,轻而易举就通关。 再到今日看她巧妙无双的阴阳剑术…… 南宫俊逸的目光不由又落到了赵七的身上。 身姿确实还是一个孩子的模样,穿着娇俏的袄裙,与平日打扮没什么区别,只是平日嫌少在人前出现他都没见过她笑起来的样子,今日看她对徐小宝和颜悦色,或微笑或露齿笑起来的模样完全与之前判若两人。 平淡无奇的脸庞因为那一双笑眼明媚夺目,越看越璀璨。 南宫俊逸不知不觉就已经走到了九宫训练场内,徐小宝先见到了他立刻看向明月。 原本还担心又是冥王立刻警戒,不过见到了南宫俊逸立刻就放松了下来,对他微微一笑行礼:“四公子。” 虽然赵七是笑了,但怎么让南宫俊逸有种被小瞧的感觉?而且,分明是被他退婚了,她见到他依旧能从容大方地打招呼。 “叫什么四公子,不是叫哥哥?” “您是要用训练场?”明月不与他话语周旋,这小渣男她连鄙视都不需要。 “不用,就是看你们在此勤奋练习过来打声招呼。” “那就不打扰,我们先退下。”她轻巧一笑与徐小宝就此离去。 分明说了是来看他们训练,可她说什么“不打扰”?南宫俊逸看着那小小的背影顿时有些不甘心起来。 徐小宝回头看着还站在原地的南宫俊逸哼了一声:“那种人渣居然还好意思上前打招呼,脸皮可真够厚的。” 回头看明月毫不在意的模样:“明月,你就一点也不生气?” “听过一个故事,有个地主想要陷害农夫,农夫知道后就故意说,愿上天保佑千万别有人王他田里丢猪屎牛粪,地主幸灾乐祸连夜往农夫田里丢了很多的猪屎牛粪,最后农夫那年大丰收。你说,那农夫要不要生那地主的气……” “哈哈哈,那地主也太蠢了吧?” “所以,何必跟蠢蛋一般见识?” 小巧玲珑的赵明月迈着闲散的步子,脸上表情风淡云轻,双眼狡黠明亮,徐小宝忍不住道:“明月,原来你这么聪明的,难怪晏王殿下那么喜欢你。” 哪壶不开提哪壶! 赵明月差点踉跄,她好不容易从那家伙的监控之下离开,刚放松了心情呢。 “徐小宝我问你,你觉得把鸟儿关在笼子里养的人是喜欢鸟儿吗?” 徐小宝想都没想:“当然喜欢,我就养了一只画眉,两年了,我可喜欢它了!” 好吧,这家伙也不是很容易沟通。 明月再问:“如果说,那只画眉原本就喜欢自由自在在树林里生活呢?你还觉得关着它是对它好吗?” “嗯……”徐小宝想了想,“也许时间久了,那只画眉鸟就喜欢上我了呢?” “……”赵明月闭了闭眼想踢她一脚,“你去吃饭吧?” “你不去吃吗?” “气都气饱了。” “你不是说不生南宫渣渣的气吗?” “……” 徐小宝你能不能再迟钝一点?现在她是想到后夕昼就来气了。 跟徐小宝摆摆手:“再见。” 回去继续谋划着怎样能摆脱后夕昼! 走过长廊,看到一位身穿青衫的男子从对面徐徐而来…… 第四百五十八章 故人 青衣男子长得高大结实,长发向后半绑束,大约四十岁左右年纪,浓眉大眼,在她望过去他也淡淡看过来。 岁月在这人的脸上留下了淡淡的皱纹,不是年轻人那种朝气蓬勃的模样,可沉稳豁然的状态是年轻人所不能达到的淡然魅力。 这类男人绝对是大叔控姑娘家的最爱。 明月不是大叔控可不知怎么的就是多看了他好几眼,以至于登上台阶那一下就往前扑倒,还好反应快双手撑在了地面,不然膝盖估计得蹭掉一层皮。 不过必然挺丢人的。 但对方是个长辈应该不至于会笑话她才对。 果然那人已经上前询问:“可有受伤?” 声音低沉尾音挺亮,明月已经起身拍了拍手:“没事,见笑了。” “没受伤便好。”说罢他又继续前行。 明月问道:“那个大哥,您找谁?” 那人回头看了小小的人儿,嘴角一弯:“你该叫大叔吧?” 就现在她这个模样似乎是可以那么叫,明月拱手作礼再问:“大叔瞧着面生,请问您找何人?怎么没人带着你。” “我姓陆,找聂远。” 找聂堂主而且还姓陆?赵明月忍不住又上下打量了他一脸,脸上漾起笑容:“您是聂堂主的师父陆师尊?” “我是陆燕青。” “太好了!”刚爬上台阶的赵明月又立刻奔下去。 陆燕青目光落在她蹬蹬跑得极快的双脚上,看她安全跑过来才将目光落在她脸上,看她对他有拱手做礼后仰起头看他:“陆师尊您好,我叫赵七,是赵家的七女儿,正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师尊。” 这孩子乍看平平,笑起来却是讨人喜欢。 “何事?” “您可知道铸熔术?” 她毫不避讳说了这个术法令陆燕青颇为意外,孩子很敏锐看到他脸色有异立刻解释道:“陆师尊别误会,我并非要邪修。” “铸熔术也并非邪术,但稍有贪念就容易迷失,所以不知七姑娘为何有此一问?” “嗯……我本身不能纳气,有人给我种了第二脉,可我自己的灵力还是没办法汇聚。” 第二脉? 还是有人主动给她叠加的,陆燕青道:“首先姑娘问题的答案是,你可以先使用他的力量等修为上去了,再用自己的灵力将其取而代之。其次,铸熔之法极为微妙,极易依赖上对方的力量或比他更纯粹的力量,姑娘可得多留心对方的其他用意。” “这个陆师尊放心对方是可信之人……”说完明月自己愣住了,她那么排斥后夕昼怎么就觉得他可信了? “既然如此为何不用他的力量?” “因为……”她又不想跟后卿有太多的纠缠,这才是她纠结的地方,“就是不大方便。” “……”若是不方便那当初是怎样开始的?而正是因为这样的不方便,很多使用铸熔术的人就会寻找新的力量取而代之。 看到陆燕青审视的眼神。 赵明月明白他在想什么,立刻摆摆手:“不会的,他的力量并非常人能取代。” 陆燕青忽而挑眉:“莫不是……冥王?” 一猜即中! “您认得他?” 如何认不得?其实这几年帮着后夕昼打理冥市的不是别人就是陆燕青,可最近那家伙却忽然用冥王的身份出入人界。 更甚,据说鬼王最近嫌少回冥界,这时候这个小丫头跳出来说他给她种了鬼脉?这可是鬼王脉。 什么时候后夕昼还管这样的闲事? 陆燕青打量了眼前的小丫头,确实没找到值得被后夕昼关注的地方,不过既然是后夕昼关注的孩子,那他不妨给她一些帮助:“略有耳闻,嗯,正巧我身上有一本秘籍,不过是一位邪修所著,姑娘……” “放心吧,我连正修都还没摸索透呢,如何还能研究那些旁门左道。” “你倒是没用歪门邪道一词。”陆燕青拿出了一本秘籍,“这册子虽是邪修所创,却与宗派阴阳术没有冲突。” 明月接过秘籍拱手:“多谢陆师尊。” “啊,对了,我带陆师尊去找聂堂主吧。” 看这孩子落落大方陆燕青颔首:“有劳七姑娘。” “不客气。” 赵明月一路跟陆燕青介绍三九门,又询问了一些其他事情,陆燕青并没因为她年纪小而随便应答,这让明月觉得这位宗师级人物格外平易近人,好感不止一点两点。 可还没到乾堂就在半途遇见了后夕昼。 原本还眉飞色舞的赵明月骤然就住了嘴,陆燕青也已经看到了似乎是匆忙赶来的后夕昼。 说起来他跟后夕昼也算是……孽缘几段。 小时候去当过楚子晏的替命人,后来被赵明月所救。再后来,他又娶了后夕昼喜欢的女子明月,直到赵明月灰飞烟灭依旧还是他陆燕青的妻子。 虽然两人不过就是……有名无实。 明月这么做也是为了让后夕昼不再对她有念想,最终明月确实按她所预想的真的从这世上消失,后夕昼却没能在她的计划内忘了她,守着一座衣冠冢十四年。 后夕昼分明也能想到赵明月疏远他的原因,可明月走后,他一句也没问他陆燕青,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样,而是在冥月台逗留了多日之后,抱着明月的常穿的衣裳,在春山建造明月的衣冠冢。 墓碑上写,爱妻赵明月 没有询问也没有质问,在大家失去赵明月之后,他把冥市的权利慢慢过渡到他身上。 除他之外所有与赵明月有关系的人他都一一安排妥当。 赵明月离开之前什么也没交代,放佛她早就知道即便她不在了,总会有人守护她想要守护的那些人,而那个人就是后夕昼。 时隔几十年,这个与他有过不少纠葛的人依旧是年轻的模样,可他已是年过四旬,光是寿命他也耗不过他。 陆燕青给后夕昼行了一个礼。 后夕昼没看他,只是看向赵明月。 明月也跟着陆燕青跟他行礼,陆燕青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气氛非常不自然,陆燕青看看后夕昼再看看赵七,笑道:“在下先告退。” 明月迟疑了一会儿:“我带您去。” 小小的人儿小跑着跟上陆燕青。 第四百五十九章 纠缠 很多年前,赵明月趁他重伤昏迷的时候嫁给陆燕青,他在九曲城看到了满城红花,看到赵明月为陆燕青绾上青丝的模样,那种撕心裂肺的绝望此刻回想起来依旧疼痛难忍。 今天白羽跟他说,徐小宝与三九门那些被琼鳞花附体的人,是因为当日追击从三九门锁妖塔的妖进入了冥界,在南门附近发现有几处琼鳞花丛。在那些花丛下方找到了一节骨头,大概是当时乌蛮身体碎裂时,散落在各处的残骸。 而后白羽又说道:“方才看见陆燕青来了三九门。” 明月正好被徐小宝叫出门了!她很可能会与陆燕青遇见! 思及此他立刻出来寻人。 可还是来晚了,小小的赵七走在陆燕青身旁绘声绘色说着什么,那灿烂的笑容却从未再他面前出现过。 此刻,她还要跟着陆燕青离开。 后夕昼牙关一紧伸手拉住了赵明月小小的胳膊,明月脸上又出现了惊骇与抗拒的神色,横着眉询问:“冥王大人有何吩咐?” 陆燕青诧异回头看两人。 “滚。”后夕昼冷眼看着陆燕青,“不许靠近赵七半步。” 陆燕青看向赵七。 赵七原本还在扭动的胳膊慢慢放软了下去,看着陆燕青眼眶微微有些发红,似乎很委屈。 本打算离开的陆燕青反而调转脚步:“七姑娘……” 还没说完后夕昼已然对他出手。 明月连阻止的声音都没来得及出,陆燕青被重重一击后退数步,明月连忙抓住后夕昼:“你干什么?!” 陆燕青拧着眉头起身,想到之前赵七说不想用冥王的力量,是不是因为后夕昼要对她做什么不好的事? 这样可不妥。 他知道自己不是鬼王的对手,但遇到这种事情作为阴阳师貌似不能不管。 见他要过来,赵七连忙抱住后夕昼:“陆师尊前往乾堂就能找到聂堂主,赵七就不带你过去了。” 后夕昼平日最讨厌与人有肢体接触,所以她揪着后夕昼的手,后夕昼丝毫没排斥的举动非常醒目地进入陆燕青的观察范围。 显然,赵七应该是不会有危险。 那么后夕昼之所以如此生气…… 陆燕青忽而倒抽一口气看向赵七,难不成这丫头…… 不能啊,怎么可能是赵明月?赵明月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的。 不管是什么情况,他再继续留下来只怕为难的只有赵七,陆燕青抱拳离去。 明月似乎用尽了力量颓然松开了后夕昼,低着头后退了一步,肩膀微微颤抖:“请取下我脚上的替命锁吧。” “七儿……” 后夕昼看那单薄的肩膀伸手想要稳住,赵明月又后退了一步。 “我害怕了,所以请拔掉我身上鬼脉。” 后夕昼愕然大步上前抓住了她的肩膀:“七儿!” “你把想要从我身上拿到的东西都拿走!”明月抬头看着他满眼的泪水。 后夕昼抓着她手反射性地收了回去,她眼里的泪水如同刀子绞杀他的心肺,有些手足无措地上前想要安慰:“明月……” “我不是明月!”仿佛这十四年受的所有委屈都集中到了今天这一刻,仿佛都是来自眼前这个人,明月不想哭,可泪腺像失控了眼泪从眼眶跌落,“不是你要找的赵明月!我是赵七是赵七,赵七!” 咆哮得脑仁都疼。 看到后夕昼的眼睛忽然像被她抹去了光辉暗淡下去,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难过时,她心脏也特别疼。 可她总觉得,这是因为生气。 所以仿佛看不见他的难过那样,她继续践踏他的难过:“你是冥王就可以为所欲为,所有人都得听你的,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就是讨厌你!如果非要跟你在一起才能恢复修为,我宁愿一辈子都这样!” “赵七!”说此话的不是后夕昼而是白羽,“休得再胡言乱语!” “……”明月抹掉脸上不情愿流出的眼泪,“我没有胡言乱语,我就是不要跟他在一起,一天也不要。” “赵七!” “白羽。”后夕昼制止了白羽。 白羽有些心急,欲言又止数次叹气退下。后夕昼看着明月好一会儿,没敢再碰她,只是无奈一笑:“别生气了。” 一句话让明月更想撒泼,如果那样,感觉两人只是在打情骂俏。 分明她是真生气。 赵明月吸了吸鼻子:“我是真的讨厌你。” “我喜欢你。” “你喜欢的是赵明月!” “……”后夕昼无法反驳,只是沉默望着她眼中多了几分无奈,他确实是真的很喜欢赵明月。 居然没有否认,那他还敢厚着脸皮说喜欢她?赵明月仰头怒道:“我是赵七。” “我知道。” “所以你不喜欢我!” “我喜欢你。” “你……你喜欢的是赵明月!” 他又没有反驳。 这让赵明月更是愤懑:“那你还说你喜欢我?” 后夕昼静静忘了她好一会儿:“是因为我不喜欢你所以生气吗?” 谁是那样才生气的了?赵明月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一下还找不到词语来反驳:“当然不是,我是讨厌你才生气!” “为何讨厌?” 讨厌还需要理由吗? 最是讨厌他那种想要从她身上寻找另外一个人的眼神,最是讨厌他分明喜欢着别人还厚颜无耻地说“我喜欢你”这样不真诚的话。 可他却因此反问是不是因为喜欢的不是她而生气吗? 她至于吗? 明月冷哼:“讨厌就是全方位的反感,讨厌你限制我自由,讨厌你的长……” 如果说讨厌他的长相那绝对是因为嫉妒! “讨厌你穿着一身黑衣服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后夕昼看她生气而语无伦次的模样,也跟以前的明月极像:“即便如此,我还是很喜欢你。” 明月当真是要被后夕昼给气疯了,她不过就是一棵小树苗,却被后夕昼这种生命力极为旺盛的树藤缠绕到窒息。 处分树死除非藤枯,不然总感觉自己没有出头之日。 “到底要怎样你才能放过我?我说了,你想从我身上拿什么你直拿走好了。” “当真我要什么都可以?” “是。” “那我要你。” 第四百六十章 赵明月现身三九门 上火,只要一想到冥王就上火。 着急。 于是觉得自己悟性比普通人稍好的赵明月,利用陆燕青给的那本邪修秘籍,开始进行铸熔术的修炼。 她不想按照常规先利用外力引导疏通再创造自己的力量,她等不了那么久。 感觉后夕昼的纠缠会遥遥无期,她必须尽快地找回自己的力量,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从他手底下逃出去。 所以,她逆向修行。 不利用冥王的力量,而是通过对抗鬼面产生灵力修为,刺激灵力的生长。 这种方法极难控制,但她对自己的修行比较有把握,所以认定之后就开始修炼,当然这些是在瞒着后夕昼的情况下进行的。 赵明月没出门,苏衍之却找了过来。 带来了她爱吃的糕点,还有一个消息。 “我已经查到那麟纹的出处了。” 明月咀嚼芙蓉酥的嘴儿一停,立马坐直身子:“是什么?”冥王只跟她说事情已经解决,还说那就是普通的妖怪。 苏衍之一手撑在桌面:“其实也是因为聂堂主看见了大师兄身上的麟纹,事后虽然由白羽先生将人都治好,但后来听聂堂主说,这个麟纹貌似与乌蛮有关。” “乌蛮是……” “啊,这个据说是上古神兽,后来堕神去冥界作孽,阴阳志上记载,九曲黄泉界的三大帝王联手,最后损失了妖王才堪堪将他消灭。” “那这个麟纹跟乌蛮有什么关系?” “每次乌蛮出现这琼鳞花就开得特别昌盛,那日陆师尊来三九门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 明月又咬了一口芙蓉酥。 既然事关黄泉界,陆师尊都知道,冥王怎么还如此淡定地待在三九门?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正跟苏衍之说着,后夕昼从隔壁过来,听到魏姨的声音道:“贵人午安。” 也许是看了后夕昼一掌将陆燕青打飞的事情,赵明月一听到魏姨的这一声,立刻将苏衍之拉起来:“赶紧躲一躲!” “为何要躲?” 明月不由分将人就往里屋拉去,连同他的茶杯也全都撤了。 时间刚好,后夕昼踏入屋里的时候明月从卧房走出来,见到他恭敬地行礼。 屋里没有其他人,桌上放着一盘芙蓉酥,一壶茶一个再用的杯子,还有两个杯子倒扣在茶盘之内。 明月随着他的目光骤然心里一紧,平时茶盘内通常是放着四个杯子的,他该不会计较另外一个杯子是怎么不见的吧,明月不动声色。 她故意与他疏远他知道,但后夕昼不介意。 “七儿后来可有再见过陆燕青?” 其实这句是很普通的问句,但听在明月的耳朵里又先入为主的认为,这家伙又来表现他独占欲的时候了。 “没见过。” “以后少与聂远或苏衍之来往。”其实他是担心这些人告诉他关于琼鳞花的事情,因为陆燕青知道了此事。 这年代的男人都是这么自私霸道吗? 明月嘴角不由自主很受不了地一勾,惹来后夕昼的一记斜睨,又只能点头:“知道了。” 心里是很不情愿,但她现在弱到连他一个头发丝儿都难以抵挡,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心高气傲的赵明月憋屈得要命。 以前赵家也不重视她,可相比于后夕昼这种令人窒息的善待,赵明月宁愿被无视。 后夕昼看了一眼桌上的芙蓉酥,再看一眼她的卧房雕花圆形木门,他垂下细长双眼说道:“七儿与我出去一趟。” “……”这屋子里有苏衍之出去也好。“噢。” 明月也不喜欢跟他在大街上走,首先当然是因为心里不爽他,其次…… 跟这家伙逛街,他的回头率破表,而她就跟个小婢女一样,因为长相太过普通,加上心情不佳不用想都知道,她是一脸衰相的小丫鬟。 看着从身边走过的人一而再地回头,赵明月终于发现今日后夕昼不再穿着黑衣,而是一身素白色的衣袍,发髻打理整齐,露出他美得不可方物的脸蛋。 优雅的脖子上,数层已领整齐熨帖,一副好身姿将衣袍穿得格外隽秀。 美人如玉,用在他身上格外贴切。 不过因为身上辐射着高贵不可侵犯的气质,即便万众瞩目却无一人敢真正上前亲近,都是眼睛粘着却下意识地让给让出道来。 所以说,跟这人逛街有什么意思? 明月百无聊赖地叹了一口气,身边的人却已经驻足,偏头看了她须臾微微弯腰将她的手握在了手中。 “喂!”明月抬头瞪他。 后夕昼笑道:“人多,担心七儿走丢了。” “这里可是西凉。” “可七儿不是嫌少出门的吗?” “那么多人盯着你,你才小心自己别一下就被掳走了。” “是有很多人在看,可为何不见七儿瞧我一眼?” 刚才她不是瞪他了吗?赵明月凉凉说道:“那么多双眼睛也不少我这一双。” “我却只想你一人看我便可。” “……”还有人说他寡淡薄情,分明很油嘴滑舌好吗?“也不嫌肉麻。”明月看着街边的小摊小贩忽而说道,“我想吃那家的炒栗子,给我买吗?” “好。” “属下前去买来。” “白羽买的我不吃。”既然他一定要表现出一副对她百依百顺的模样,那她不恃宠而骄一下,也白白当了别人的替身啊。 后夕昼抬手示意白羽退下,上前去买栗子。 第四百六十一章 明月遇见明月 哪个赵明月? “该不会就是楚子晏那个阴阳师赵明月吧?” “正是!” 明月闻言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她一直以为冥王是在她身上寻找赵明月的身影,听徐小宝那意思,赵明月很有可能不是死就失踪了,怎么这会儿又突然出现了?这倒是让她有非常想要认识楚子晏那个阴阳师的念头。 而且徐小宝还说了一句话:“那个赵明月居然……一点也没没老!” 赵明月……好吧,她现在是赵七。 赵七确实见到了那位赵明月。 那个赵明月的个子很高,几乎与明月在B市那会儿的个头差不多,明月当时的身高是一米七四。 她身上穿着一件稍微中性化的衣袍,头发梳成简单的发髻,只用一根发簪固定。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英美大眼,眉宇间有股英气,确实长得好看。 当然要让赵明月用真正的只跟她比,她当然觉得自己更漂亮,只可惜如今这驱壳啊就差了点。 那个赵明月是因为听说了琼鳞花的事来的三九门。 因为她是单枪匹马来的,所以三九门的人并不怎么买她的账,尽管她是跟随聂远一道来的。 聂远道:“三位宗主,属下是在去寻找琼鳞花的途中遇见的赵姑娘,她也正在追寻此事,而且对琼鳞花更为了解,属下便将她带回三九门。” 赵明月对那三位宗主抱拳:“琼鳞花乃是乌蛮血骨滋养生成的妖花,每次都是乌蛮苏醒时出现的,所以这次很有可能也与之前雷同。” 她条理清晰地阐述了这花的特点,习性与三界之间的关系。 她说得头头是道,与徐小宝在外边偷听的赵七都忍不住夸此女子能言善道,不卑不亢。即便面对的是三九门三大宗主,气场却丝毫不逊色。 南宫略那阴险的家伙还非常不客气地试探了她的阴阳术,南宫俊逸是南宫家孩子当中修为较高的,但与赵明月相比却略逊一筹,而且不难看出赵明月并没展示真正的实力。 赵七就忍不住说道:“楚子晏的阴阳师果然不同凡响,难怪他会倾心……” 可是不对啊,既然他倾心与赵明月,为何还要跟她说喜欢呢? “小宝,你确定这人是那个赵明月?” 徐小宝说:“是!” “可你当时才两岁如何记得她?” “是我奶奶给我送吃的在门口遇见的,我奶奶还能认错了呀?”徐小宝说完又皱眉,“不过,赵明月并不认得我奶奶,难道……” “……”看徐小宝冥思苦想,赵七有些期待地等她的分析。 徐小宝拳头击打掌心:“难道我奶奶变老了她认不出吗?” 呃,算了,她还是不期待徐小宝那独到的见解了。 “认不出你奶奶也不奇怪,如果是常人,她怎么还那么年轻呢?” “对呀!”徐小宝摩拳擦掌,“当年见到她我才两岁,如今我跟她差不多大,呜,还想着她老了我上位呢,这样我还怎么当晏王殿下的阴阳师啊。” “……” 原来徐小宝愤愤不平的是这个?赵七扶额,果然每个人大脑分区都不一样,只是徐小宝的C盘真的有点小,她挤不进她正常的基础思维里。 她所好奇的是,这个赵明月与冥王到底又是什么关系? 赵七确信,冥王在见到她的时候叫的就是“明月”这个名字。 所以冥王是在寻赵明月的,可如今赵明月却以当年的姿态出现了。 后卿啊后卿,你再次见到她又是如何反应? 当他知道她赵七不是他要找的明月时,又会是如何反应? 尼玛,那家伙该不会因为她这段时间对他的百般刁难,一气之下将她拍扁吧? 可这不能怪她啊,她不止一次跟他强调,她是赵七不是赵明月的对吧。 所以应该没事。 只是…… 以后再也没有冥王对她千依百顺了吧? 啪 赵七打了一下自己的脸,这心里的语气是失落吗?!她可一心想要逃离他的魔掌啊,怎么会莫名其妙觉得……不得劲呢。 徐小宝童鞋此时依旧趴在门边,看着人家赵明月青春靓丽的模样挠门,并咬牙切齿发表豪言壮语。 “我一定要成为比她更优秀的阴阳师!” “……” 这个,还真有些不切实际,赵明月与南宫俊逸过招她可是见过了的,就小宝这基础这悟性。 虽没到点,赵七还是想跟她说,洗洗睡吧。 但她不好打击一个根正苗红小青年的斗志啊,于是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嗯,加油。” 徐小宝转身一把抓住她的手:“七儿,我得靠你了,你得教我!” 呃。 徐小宝捧着她的小手:“其他师父教的我都学得特别慢,但你教的我很快就能记住了!” 是吗?一个九宫太极的步伐她都耗费了一天,一步一个脚印的教啊。 明月觉得自己有种搬砖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但徐小宝怎么的也是自己好朋友,所以能怎么着,教呗。 徐小宝天赋确实不怎么的,她说她从小就被很多阴阳师拒绝,不肯叫她阴阳术,正直点的直接说“你不是那块料,死了当阴阳师这条心吧。”卑鄙点的,先收了学费然后携款逃跑。 所以徐小宝可是被骗了不少拜师银子的。 但这人她有一点好,性格有点愣,可是非常勤奋,而且时刻斗志昂扬,事倍功半的事情她也从不懈怠。 这是明月在续徐小宝愣头青一般闯入北苑救她之后,又一个很喜欢徐小宝的地方。而她这人吧一旦喜欢上一个东西或者是人,总会喜欢得很彻底。 赵七一边给徐小宝指定一个适合她的修行“宝典”,一边在想如果冥王回来见到此时也在三九门的赵明月的场景。 想过很多画面,可最后见到的第一个场面并非冥王与赵明月,而是陆燕青与赵明月碰面。 陆燕青不像冥王那么厚颜无耻,不会擅自进入她的院子,即便在陆燕青眼里她也只是个孩子。 所以,有人来通报,说陆师尊在静心亭等候七姑娘。 最近这三九门可来了不少大人物,以前听过陆燕青的名字很多次,却从未真正见过,可近段时间却已经是第二次见面。 当然赵七不会认为他专程来找她,故事是顺道看看她体内铸熔术的事。 她一直觉得陆燕青比冥王要亲切得多,所以一点也不排斥去见面。 只是来到静心亭却见到陆燕青骤然站起来,对着路过的女子喊了一声:“明月!?”声音急切而不可置信。 楚子晏的那个阴阳师赵明月闻言转过头,看向凉亭里辨认了一会儿陆燕青,拱手道:“阁下在叫我?” 第四百六十二章 老将蒙律 确实是赵明月! 即便没有夫妻之实,但好歹一个屋檐下住了三年,这个曾救过他数次的女子,陆燕青如何认不得? 只是明月用淡定而陌生的眼神看他,显然对他一无所知。 而且,比他还年长一岁的明月,还是十四年前的模样一点也没变。 赵明月见他望着自己许久也不说话,于是颔首转身离去。 陆燕青再叫:“明月且留步。” 赵明月想了想朝她走了过来:“抱歉,我对过往的记忆并不多,也许我们见过,但我不记得阁下是何人?” 他是谁可以慢慢说,关键是:“你可是赵明月?” “在下是赵明月。” 只有赵明月一个女子才能将在下说得顺口至极。所以聂远所说的知道琼鳞花消息的赵姑娘就是她? “在下陆燕青。” 看赵明月对这个名字毫无反应,陆燕青才又说道:“听闻姑娘来三九门是为了琼鳞花之事?” “阁下是陆燕青陆前辈?久仰大名。明月确实是为了琼鳞花而来。” “你寻琼鳞花是目的是?” “若是乌蛮再生,我定然要追杀到底。” 也是为了乌蛮? 陆燕青更是诧异,屏息许久:“姑娘年纪尚轻,如何得知乌蛮又为何势必要杀他?” 赵明月思索片刻才回答:“实不相瞒,仿佛天生心中就有这样的念头,而且,我这个模样已经保持了十四年之久,直到数日之前遇见蒙律,才记得自己名字叫做赵明月。” “你遇到了蒙律?” “是,遇到蒙律之后才有了过往的一些记忆,不过,大部分都是与蒙律的记忆,其他并不是很清楚,但心中总是有在圆月之下与乌蛮同归于尽的画面。” 那便是十四年前中秋之夜的冥月台之战啊。 陆燕青许久都说不出话来,直到明月问道:“难道明月与阁下也是认得的?” “……确实认得。” 赵明月眉头一蹙:“抱歉。” 如何说抱歉呢,她都不知道看见她还在他心里有多震撼,还以为是做梦。 连陆燕青如此成熟稳重的人见到赵明月心思都溢于言表,赵七都看得出来,他们两人以前就认识,而且还非常熟悉。 看来,有了赵明月之后,连陆燕青都顾不上她了吧? 想了想还是不打扰人家久别重逢。 转身走了几步被陆燕青喊住:“七姑娘。” 一阵礼数之后三人在凉亭下入座。 陆燕青介绍了彼此。 赵七再次打量这个赵明月,虽然不及冥王那美色,不过此等姿色在人间确实也算极品,配冥王也还凑合。 陆燕青确实是询问赵七的铸熔术之事。 可她这边还没什么进展,不过说起来,冥王知道她并非他要找的人后,还会给她供给能量吗?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啊。 不过赵七现在比较好奇的是,赵明月还记得不记得楚子晏,记不记得冥王?毕竟从他们的对话里得知,赵明月不记得的不单是小宝奶奶,还有陆燕青。 “蒙律得知此事应该会与我等说的才是。”陆燕青道。 赵明月无奈一笑:“蒙律这两日只怕没有时间,你可听说过李秀秀?” 李秀秀,是蒙律的妻子。 因为与九曲黄泉界的阴合之曲相容,由蒙律家后院的水井进入了黄泉界,而后,被赵明月救出来。 蒙律亲自送她过的奈何桥。 鬼王安排了安国侯府小千金的身份给她。 楚子晏的父皇还在位时,安国侯府设在中州,先祖皇帝去世之后,先帝楚子誉将其调往西凉,虽是贬官之举,但只是不让安侯爷涉及朝政俸禄照常,所以安国侯这些年职位闲置,日子却也富足。 安国侯府的小小姐谢婉秋今年一十九岁,明日出阁,远嫁东郡昭平。 从楚国最西边到最东边。 一路将由她十几年的侍卫蒙律护送。 不知为何,听到此处赵七忽而觉得一阵悲哀。 所以人不能送挚爱上奈何桥,知道她来生归于何处,这是最好的安排,否则,多少人要送上辈子的妻子丈夫今生嫁娶? 想到那个叫蒙律的人,他守着妻子的转世十多年然后送她出嫁是怎样的心情? 一夜睡得并不安稳,次日赵七醒得很早。 起来看天空晴朗,晨曦薄淡。 今天是个好天气,安国侯府的小千金出嫁的日子。 可这晴空万里之下必然有人的天在塌陷,那个人是蒙律。 赵七连早饭也没吃听到安国侯府方向远远传来鞭炮声。 吉时已到,新娘出阁。 赵七举步走出北苑。 其实她听过蒙律的名字。 安国侯虽然被朝廷遣送到了西凉,但在三九门的地盘之上,他们还是楚国的官,所以没少打交道,当然其中也包括各种挑衅。 不过因为蒙律这位战将在,所以三九门更得让安国侯府几分颜色。 如此一想,明月猛然记得她并非第一次听见“晏王府“”这三个字。 因为蒙律也出身晏王府,她曾听闻过他的生平事迹。 蒙律是武将出身,与当时第一剑客玄黄并驾齐驱,共同守护晏王。 晏王死后,他与玄黄被朝廷招回。 玄黄请缨去了北境边防做了守护边境的将军。十年前楚国先帝楚子誉病薨,外敌趁机入侵,玄黄带兵歼敌数十万,最后死于战场,年仅四十岁。不过也换来了北境至今长达十年的太平。 与玄黄不同,蒙律当时选择辞官回乡,后来失踪过一段时间再回来时已经没多少人知晓蒙律战将的名号。 再后来之所以声名远扬来是源于他身上的那把剑。 苍鬼龙吟剑。 这把剑让不是阴阳师的蒙律在三九门的地盘声名大振,因为这把剑能让不是阴阳师的他斩杀邪魔厉鬼的能力比普通阴阳师更强。 据说,苍鬼龙吟是前任妖王让鬼族铸剑师所造,集合上神龙鳞,鬼王阴血,与潮汐海域的沧海石花所打造,可谓是纵横阴阳上可弑神下可诛鬼的兵器。 以前赵七更感兴趣的是那把剑,如今听了赵明月与陆燕青说起关于蒙律与李秀秀的事,让她更加想看一眼苍鬼龙吟的主人。 走出赵家大院。 正好看到南宫俊逸走过来,赵七礼貌问了早安,南宫俊逸道:“七儿是要去哪儿?若是练功让四哥哥教你如何?” 这小渣最近突然跟她套近乎,不管是为了什么,明月拱手:“多谢四公子,不过你还是教四姐吧,她正在静心湖等你呢。” 说完她便要走,南宫俊逸拉住了她的手腕:“莫非七儿还在怪我?” 明月看他那爪子一眼,嘴角一弯将手收了回来:“感激还来不及呢,告辞。” 走了几步,她嫌恶心地将手腕在衣服上擦了擦,头也没回地离去。 她站三九门的城头,看着一群送亲队伍从安国侯府的方向由远而近地走来。 第四百六十三章 君生我已老 红色的马车车帘垂挂。 车子后跟随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马背坐着身穿崭新衣袍,将自己拾掇得十分精神的老侍卫。 即便坐在马上,可依旧能看出侍卫身量极高,身高高大健硕,他背后背着一把大剑,赵七能一眼就猜出那人就是蒙律。 时间很早,街上行人不多。 新娘忽而掀开窗帘:“蒙大叔,我害怕。” 新娘红妆盛容,年轻貌美,叫着蒙大叔的时候眼里还有泪光,显然十分依赖自己的侍卫。 蒙律策马上前,看着窗内的娇娘微微一笑,脸上的皱纹因为笑容格外深刻。如今的蒙律已经年近半百,望着凤冠霞帔的新娘,他眼睛暗淡了须臾又释然地亮起来。 “小姐莫怕,蒙律一路都会为您保驾护航。” “可是……我突然不想嫁人。” “……” 前世她嫁给他的时候出门前也哭了,这一世她嫁给了别人依旧如此,原来生命与姻缘是在不同人身上不断地轮回。 忘川一别二十载,近在咫尺却轮回相隔。 可是,秀秀别害怕,即便你已与为夫无关,可我依旧希望你这一生能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小姐,每个人都会成家。” “那蒙大叔为何不成家?” “我已成家。” “可你家娘子分明已经亡故二十年,你为何没再娶妻。” 蒙律看着她好一会儿,回答不上来,想说小姐不该半途掀开车帘,不该与他再多言,应该趁着吉日良辰赶赴未来夫君那。 可看她凤冠霞帔,居然……居然有些想要潸然泪下的冲动。 舍不得。 但。 得舍。 “缘聚缘散终有定数,时间会给我们很多东西,也会失去很多。” 他就失去很多很多人。 晏王、秀秀、明月、玄黄、倪往、夜十等等。 等到他这个年纪回想起来,失去成了沧桑,回忆成了过往,那些曾经并肩而行同生共死过的人,都镌刻在了生者的脸上,成了身上与心理的皱纹。 永不磨灭,越来越深。 如今又再次失去谢婉秋…… 他却不再是年轻时候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那种上天入地都在寻找她的时光真的一去不复返。 她……不是他的妻子。 “小姐,这条路必然通向幸福,所以请勇敢地迎接新的生活。” 谢婉秋仰头深深看着马背上这个守护了她十多年的侍卫,也许是相处太久,就跟与父亲哥哥辞别一样,失落与不舍。 可是,好像又多了什么。 因为她看到了蒙律眼底那一抹悲哀,忽而她格外难受。 这种失落又无从说起无从告别。 只是,她知道今日起她会失去这个人。 “蒙律……” “小姐,别哭着走,蒙律祝您今生安康。” 此景此景,如同在那幽幽忘川旁…… ……“夫君其实不必走一趟,徒添悲伤。” ……“别挂念我,我一切都好。你我也放心,明月说,你会生成安国侯府的小千金。安国候已经有四个儿子,唯一盼着要一个女儿,以后,你会在父亲、母亲还有四位兄长疼爱下平安健康的成长,依旧会生成美好的女子……” ……“是秀秀辜负了夫君……” ……“别哭着走,秀秀,我妻,来生平安。” ……“官人娘子,时辰已到,得过桥了。” 谢婉秋吸了吸鼻子:“蒙大叔以后……保重。” 蒙律颔首:“好。” 谢婉秋放下垂帘,从蒙律的视线里消失,蒙律拧眉再次笑了起来,依旧有年轻时那一抹耿直憨厚,只是脸上的皱纹又在这一瞬间深深镌刻上一道。 一袭红颜新。 一身蓝颜老。 前生本是同枕鸳鸯一对璧人,奈何今日旧人送新人。 君生我也生,君亡我未亡。 送君复还生,再生我已老。 我着新戎装,君着嫁衣裳。 我身骑白马,送君出西凉…… 不知为何赵七看着这一幕忽而鼻子一酸,眼睛有发热。她低头,看见赵明月站在街边看着蒙律,身体挺秀,背影如竹,想必她也是来看蒙律的。 而在更远一处看着赵明月一脸愕然的,是返回三九门冥王后卿。 赵七忽而无奈一笑,最终他们遇见的场景不是她设想过的任何一个,毕竟她以为自己不会亲眼目睹这一幕。 可终究还是看见了…… 后夕昼原本只是远望蒙律送谢婉秋出嫁,冥月台之战后,明月消亡,蒙律无所去处,他给他安排了上好的官职,蒙律却辞谢。 “晏王……鬼王,蒙律有想去之处。” “何处?” “安国侯府。” 当日是否不该让蒙律目睹李秀秀过奈何桥?奈何复奈何?再悲哀又何如他与明月从此天涯两隔的结局? “去罢。” 蒙律一去十余年,今日送李秀秀再嫁。 蒙律啊蒙律,何苦来哉?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负。 换做是他远做不来蒙律这样的放手,明月,即便你记不得我也不会将你送给任何人。 一旁的白羽忽而倒抽一口气,大惊失色道:“王快看,那可是赵明月?” 赵七来了? 后夕昼转眼看过去。 三九门城外的道路旁,一个挺秀的身影,后夕昼面色骤然一惊,明月?! 蒙律护送的送亲队伍从三九门前路过,他看了一眼路旁的赵明月。 随着他前行,她的目光转过来,也看到了前方的后夕昼。 蒙律看了他们一眼,命运的齿轮永不停止地转动,终有一日该见面的还是会相见…… 迎亲队伍走过。 晨曦弥漫的街道之上,站着寥寥几个人影。 此刻那些人影不过是泡影,唯独后夕昼与赵明月格外清晰,对望了许久,赵明月却蓦然折身往三九门内走去。 后夕昼没动。 倒是白羽道:“王怎么不上前打招呼?那分明就是赵明月。” 明月的样子居然与分开始毫无变化,只是那双眼睛却认不得他。 白羽当他是乐疯了,于是上前喊道:“赵明月!” 赵明月停了下来,依旧如同遇见陆燕青的模样,落落大方,可依旧认不出白羽或后夕昼。 白羽都有些急了。 “你如何能认不得王了?你可知当年你与王可是同生共死的夫妻……” 夫妻? 赵明月诧异看向后夕昼。 “只是觉得阁下有些眼熟……”她忽而捂住脑袋发出痛苦的呻吟,忽而努力地辨认后夕昼良久,面色骤然煞白,“你……你是……子晏?” 后夕昼目光骤然一凛。 赵明月捂着脑袋:“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然后捂住心口:“不对,我怎么会记得这些……你……” 她再后退,忽而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就近的白羽一把接住了她。 第四百六十四章 被迫拜师 从冥王搬到碧霄园之后,赵七就从未像今日那样想要踏入碧霄园,因为赵明月被送入了碧霄园进行治疗。 她很想知道,遇见冥王就昏死过去的人究竟是哪样了。 很想看看冥王对这个人是怎样的态度? 呃,估计又是牵着不放吧? 这么一想肉麻了许久。 魏姨正在院子里砸核桃,赵明月从屋里出来大大伸了一个懒腰:“魏姨又准备做核桃酥吗?” “是呢。” “噢。”小萝莉迈着轻巧的步子来到石桌上,在面朝通往碧霄园的拱门方向坐下来,可碧霄园很深,她在这儿也什么都看不见。 魏姨问:“小小姐在看什么呢?” “哦,我……看那桃花快落光了。” “已经过了花季,都长果子啦。” “呵呵,是啊。”赵七低头拿起核桃,“魏姨,让我来做吧。” “不行,砸到手怎么办?” “放心吧,没事。” 这种砸核桃的活在不保证核桃仁完整的情况下还是非常简单的,明月一边砸一边说:“改日我让人给您做个开核桃器,一夹就能出核桃仁儿那种。” “对了,上次你做的削皮器很好用,厨房还仿造着做了好些呢。” “好用就好。” 以前她的日子已经无聊到给魏姨捣鼓那些厨房器具,现在也依旧有点无聊。 碧霄园那边有人走动。 明月伸长脖子看过去,然后榔头一下砸在自己手上:“吱……” “哎呦小姐,砸疼了吧?” “没事没事。”赵七丢下榔头跑到桃树下,看着碧霄园里出现的人。 陆燕青。 陆燕青与后夕昼、白羽一起坐在花园之中的凉亭下。 后夕昼冷眼看向陆燕青,显然对他是赵明月夫君的身份极为不爽,陆燕青虽心中虽有无奈,但无可否认。 “她记得与蒙律之间的记忆,连李秀秀的事情也是她与我说的。” 白羽:“虽然很弱,但她体内有灵犀之力的反应。” 这让后夕昼不觉皱起眉头,忽而转头看向了拱门的方向。小萝莉赵七立刻缩回脑袋躲在桃树后边。 她心虚什么啊? 这是她家,这是她的院子! 当然她只能对自己理直气壮,之后也没再继续偷看隔壁的院子,毕竟什么都听不着,也没见那个赵明月的身影,只能回来继续砸核桃。 陆燕青:“不过,也有些奇怪,既然是明月为何她模样一点也没变?” “会不会是跟之前在空桑妖化有关。”白羽推测。 后夕昼却已然起身。 在陆燕青与白羽不解的眼神中,他走过了桃花树旁的那扇拱门走入了赵七的院子。 这家伙不会是因为找到了他的明月,然后过来找她算账的吧? 明月不动声色当没看见他过来,埋头砸核桃。 魏姨是真没看见,一个劲儿地唠家常:“七小姐一直看着隔壁是想念冥王了吧?既然相见过去了就是。” 明月踢了魏姨一脚。 魏姨低头剥核桃噗嗤:“小姐还不好意思了,都往人家院里看了那么多次,你也十四了过两年都可以出嫁了。” “七儿想要嫁人了?” 他已经坐了下来,魏姨险些没跳起来,连忙要跪。 “不必多礼。”后夕昼说了一声。 魏姨恭敬退下。 后夕昼细长的双眼斜睨赵七:“魏姨说七儿很想我?” 故弄玄虚,分明自己找到人了,还过来虚情假意的。 “没有。” “我却是很想七儿了。” “承蒙厚爱,呵呵呵。”明月继续砸核桃,连看都不看他。 后夕昼却拉起她的手腕。 明月吓了一跳,警惕看着那人:“先声明啊,之前您待我好可都是自愿的,我说过我不是赵明月。” 后夕昼持起那手:“砸到手了?” 明月楞了一下,立刻起一身鸡皮疙瘩,抽回自己的手,没好气道:“我都看见了。” “嗯?” 装什么傻…… 明月没好气地切了一声,这一声谁也模仿不了,后夕昼看着这人:“你倒是寻了陆燕青问铸熔术,如何不问我?” 他又不是阴阳师。 赵明月拿起桌上的核桃,不打算与他说话。 后夕昼从她手中拿下核桃,放在手中捏了捏,核桃壳碎了,核桃仁完好无损地立在他手中。 他再将核桃仁挑出放在了盘子里。 接着手请按在一堆核桃上,核桃壳都震碎剩下一堆完好无缺的核桃仁。 他又从里边将核桃仁挑出来放在盘子里。 明月呆了呆忽而忍不住笑了。 “我还不知鬼术这么实用,以后家里可就不缺砸核桃的。”说完感应道某人的眼神,笑容骤然一僵,“多谢冥王。” 后夕昼将修长的手指挑着核桃仁:“我会的可不止是砸核桃,以后家里有我可就什么都不缺了。” “骗人。”明月终于忍不住,“我都看见了。” “噢?七儿看见什么了?” 第四百六十五章 人家后宫皆极品 又是赵明月的熟人? 天啊,这女人的果然是开挂了吧?专门收割美男的。 这一拨惊艳还没完,天空飘下粉色的桃花花瓣,零零星星落在了赵明月的鼻子上,她吹了一口花瓣飘落。 这天空何时还下起了花瓣雨? 明月正眼再看时,走廊的尽头走出了一个黑发红袍的男子。 行走时自带花瓣特效,不过,这绝对不是五毛钱那种特效,而是那人一出现整个院子都亮,红衣如霞,感觉他所经过之处能繁花似锦。 那一双桃花眼自带万种风情,如同花瓣一样的红唇似乎天生有着一丝含笑的弧度。 冥王够美的吧? 这家伙丝毫不逊色,只是不同的风格罢了。 后夕昼的美带着冷意如同千年雪山一样,不怒而威之时更是冰冷锐利如同兵器,让人望而却步的。 这个红衣人的外貌就像是不断有花朵在绽放的过程。 当然,也不会有人能采撷到这样高高在上,无拘无束的花。 他眼神很沉稳,尤其望着赵明月时,那眼中更是有暗云翻涌,那种感情如同平静的海面要激起巨浪一样的呼之欲出。 满心满眼都是……赵明月! 又是赵明月。 她敢说她没开挂? 不过,明月也只是羡慕了一小会儿,她是个阴阳师,骨子里很明白着一件事,人鬼殊途,人妖殊途,人魔殊途! 如今围在赵明月身边的冥王是二十年前亡故的楚子晏。 那个引发雪衣的男子不用猜也知道是个妖。 而红衣人……就光外表也只能用妖孽表示。 不过,这十多年都不曾老了半分的赵明月估计……也差不多属于妖鬼那类了。 美男惊艳的一眼效果消失,赵七打了一个哈欠打算远离这种玛丽苏的画面,者世上除了小说就不可能所有美男都被同一个女人收割了。 不过,人家赵明月确实也颇有姿色。 后夕昼却斜眼看向了赵七,她一脸局外人看戏的模样显然也认不得雀凛或空音雪。 当然,赵明月也认不得空音雪与雀凛,在空音雪过于热情的重逢互动之下,她拧眉退了两步:“抱歉,我认不得二位。” 空音雪像被雷劈了一样:“认不得?我是雪儿,空音雪啊!” “抱歉。” 空音雪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一把上前要抓住人,后夕昼伸手阻止:“你急有何用?” “那,那他呢?明月可认得他!”空音雪指着后夕昼。 赵明月脸微微一红:“虽然记得不多,但我知道,他是子晏。” 子晏? 这话让一直在后方的雀凛微微挑眉。 听陆燕青说了,她记得蒙律,如今也记起了楚子晏,而且身上还有太阴灵犀的反应,不过,却记不得他与空音雪。 空音雪问了一句雀凛也有些好奇的话:“你就记得楚子晏,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赵明月道:“也记得一些,后夕昼。” 后夕昼? 一旁的赵七闻言骤然白了后夕昼一眼,居然连名字都给她报了一个假的,还能指望他有诚意? “他你都记得,为何就记不住我!我是空音雪!”空音雪那个委屈啊,“是你的雪儿啊。” 哎呦我去,你的雪儿,有没这么肉麻的? 呃,不对,赵七忽而一阵激灵。 赵明月该不会跟这些人是NP吧?赵七点了一下眉心跟双肩,这种前卫的壮举她都不敢拜自己的祖师爷,只能阿门一下。 同名同姓的明月姐姐,您可真牛,后宫藏的都是极品! 这么一大波美男来袭,赵明月是饱了眼福,不过直接触动了三九门的警戒,诸位堂主带着弟子上前围攻。 关键是因为看到了空音雪这样一眼明了的妖孽,这家伙也是够猖狂的,好歹也掩饰一下自己的身份,把头发变黑也是好到。 离堂堂主道:“何方妖孽,居然敢闯三九门!” 聂远上前询问:“冥王,赵姑娘,不知这狐妖是何种来历?” 细长双眼瞥了一下空音雪,后夕昼十分顺口道:“本王座下的狐狸。” “谁是你座下的狐狸?”原本就嫉妒明月就记得后夕昼的空音雪非常不满的驳斥。 后夕昼表情不眨动半分,轻描淡写道:“看来本王认错了,他说不是,你等将他带走便是。” 空音雪想上前咬他喉管! 聂远:“……” 赵明月此时开口道:“聂堂主,他是我的朋友。” 空音雪骤然受宠若惊:“明月……” 赵明月道:“他们都是冥王与我的朋友。” 此时,陆燕青也走了过来,聂远上前恭敬行礼:“师父。” 陆燕青道:“都是认得的,你等都先退下。” 众弟子如同潮水退下。 赵七此刻要再留下就尴尬了,只是……她嘴角一抽,刚才还忘了一个人,陆燕青也是人家后宫的一员啊。 当然陆燕青这样的人类魅力大叔跟那三个妖精相比模样逊色了一些,但绝对也是人间上等姿色。 如今风华依旧,更别说年轻时候有多么好看了。 都是赵明月,都是女人,都是人,怎么境遇那么差? 在空音雪继续对赵明月表现出强烈的霸占欲,后夕昼几次阻止未果,原本应该出手一把灭了那狐狸的,似乎今日看在首次与赵明月重逢的份上,他网开一面。 而后与雀凛道:“你们且先聚着吧,我再呆下去这狐狸得命丧我手。” 然后他又与赵明月道:“不得与他们太过亲近了。” 说完便转身离去。 这个反应在雀凛的意料之外,又似乎也在意料之中,这么多年大家都在找赵明月,谁都盼着她还活着,如今她当真回来,情理之中的,后夕昼应该让大家聚一聚。 可又见不得大家与明月过于亲近,于是选择避开。 这也算是他会做的事。 “赵明月啊赵明月,你还真相信连真名儿都不肯告诉你的鬼?”赵七对着静心湖叹了口气,“人鬼殊途人鬼殊途人鬼殊途!” “殊途同归。” “!” 赵七吓得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他走路没声音的啊?!对,他是鬼嘛。现在过来找她不怕他的明月被那几个男的给顺走了? 第四百六十六章 狐狸跟花妖都是坏人 明月不冷不热地看着他:“师父那么忙,还有时间来静心亭啊。” 后夕昼站在她身旁与她一道面朝静心湖:“今日天气不错,七儿方才是要去哪儿?” 管的着嘛他? “徒儿哪都不去……”为什么要说哪儿都不去了,看人家赵明月市场多景气啊,赵七微微一笑,“就只去我家二师兄那。” 我家二师兄…… 胆子不小。 “噢,看来为师得好好招待一下七儿的二师兄。” 赵七骤然横眉,知道他这真能干出这种事!这人还真是没脸没皮,自己天天围着赵明月转,她就说一下苏衍之他就不高兴了? 不过,他有怎么会不高兴呢? 满心都是赵明月,哪有心思去在意她去找什么人? 自己还在这儿跟他你来我往斗嘴,弄得自己跟个傻子似的。干脆直接问:“师父找我有事儿?” “嗯。” “……”真有事啊? 后夕昼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方才那雪衣与红衣人七儿可看见了?” 废话。 “记住为师的话,他们并非什么好人,七儿见到他们尽量绕道而行。” 不会吧?她虽察觉到那俩货不是人类,但并不觉得他们有恶意啊。 “七儿不信为师?” 当然不信啊。 后夕昼道:“你脚上的替命锁原本就是赵明月的,若是让他们知道了,必然会抢走。” “反正有不是我的?” “傻丫头,当日你得以平安降生全靠这替命锁,若是取走你真以为会没事?” 这个明月自己倒是推测过几次,他的这种说法也在其中,只是,他当她傻呀? “你那么喜欢赵明月不也没取走我叫上的替命锁。” “那替命锁乃是我所造,若是要给赵明月再造一个就是。况且,为师不是说过,我最疼爱是你?” 谁会相信他的鬼话? 看她的眼睛大概知道她在想什么,后夕昼捏了捏她的小下巴:“记住为师说的话了。” 明月挥开他的手。 但不管他说得是不是真的,不让那两个妖孽看到她脚上的替命锁最为保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见到那俩货她让道便是,反正要收了他们她也没那能耐。 “知道了,避开就是。” “孺子可教,我家徒儿可真乖。” 且不说他有多肉麻,他那笑容怎么让她有种被坑了的感觉呢? 这几日赵明月隔壁的园子可热闹了,里边住着三个绝色无双的男子,围着一个叫赵明月的女子,嫌少能听见后夕昼与红衣人的声音,倒是那狐狸清亮的嗓音是不是地传来。 当然,最多的就是叫赵明月的名字。 赵宗主啊,亲爹,将这群人送到别的院子吧 看人家团聚热闹,赵明月只能开溜,不过大老远看见了南宫俊逸,她立刻改变了方向对院子里的魏姨说道:“魏姨,南宫俊逸来了,您出去跟他说我不在。” 明月躲在墙里听魏姨说:“四公子安好。” 南宫俊逸提着一盒糕点:“魏姨,七儿呢?” “七小姐刚出门没与公子碰上?” “没碰上啊。” “那奇怪了,可能是从另一个方向走了吧。” 魏姨恭敬退下,并离开了北苑。 南宫俊逸说道:“既然冥王有了赵明月,那必然不是看上了赵七,所以本公子只要多花心思,赵七,看你还能装多久的无动于衷?就不信你不想嫁给本公子。” 南宫俊逸从门前走了过去。 趴在门后的赵七哼了哼:“就你这智商也敢打我赵明月的主意……” 转身。 愣住。 桃花门前的红衣人似乎站在那看了她有一会儿了,模样依旧是惊艳的,但明月第一反应就是,后夕昼说过,见到此人得绕行。 不过还未待她开口,那人淡淡一笑:“姑娘可是七小姐?” 那一笑,让他身旁已经逐渐凋零的桃花,又一朵一朵地绽放开来,那株桃花再次春意盎然。 而他就站在开得烂漫的桃树下,笑容如沐春风:“在下风凛苑,在隔壁叨扰多日,今日做了一些糕点请姑娘一道品尝。” 因为后夕昼提前打了预防针,赵七有种皇后给白雪公主吃苹果的错觉。 “多谢。” 不过这家伙这么近看依旧美得令人发指,之前总觉得这人是风情万种那妖孽类型,但他眼神和煦,近距离看反而多了几分温润之色。 她说了多谢却没上前拿糕点,这让雀凛微微挑眉看着她,那挑眉模样更是动人心魂,赵明月才回过神来上前拿糕点。 站在人家跟前才发现,这家伙身量绝对没比后夕昼矮多少。 可惜小娘现在长不高的身体,只能勉强到人家胸前,像个孩子接受了馈赠道了一句:“谢谢。” 雀凛稍微多留意了一下她闪动的眼神:“不客气,在下先告辞。” “慢走。” 待他走了之后,赵七捧着糕点盒坐回园中石桌旁的石椅上,看着盒子里做得格外静止的小糕点,如果是美男亲手做的,可算是手巧得很,只是她会主动吃皇后的毒苹果吗? 三只她收养的小山猫见主人坐下立刻围过来。 赵七想了想,将糕点放到地面说道:“毒苹果姐姐赏你们了哈。” 然后趴在膝盖上看那三只小猫围成一圈吃东西,看那几只小猫吃得欢,她还推了推高点盒子。 忽而觉得有点不对劲,回头一瞧…… 天啦噜。 风凛苑又站在了她的身后,而且目光也落在三只小猫吃的那盒糕点上。 呃这…… 这这这! 这种时候应该尴尬到钻地洞了吧?邻居赠的美食她居然扭头就喂猫了。 只是他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赵七忽而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人,只是站了起来,尴尬地说不出话。 倒是风凛苑对她淡淡一笑:“七姑娘真疼爱这些山猫,下次我再多做一些才够你们四个吃了。” 呵呵呵。 明月只能笑,没问他为什么又回来了,他有自己说道:“我再回头是想问,我们在隔壁小聚姑娘可要一起?” 赵七连忙摇头:“不了,我还得喂猫呢。” 尼玛一句话说完,感觉自己有幽默感到该遭雷劈,找出这样的借口,分明是把人家的赠礼喂了猫狗,还要明目张胆地声明一遍。 这会儿不用他再圆场赵七的脸也自己红透了。 第四百六十七章 遇见雀凛(3更) 风凛苑看她那样忽而掩嘴低声笑了,小丫头赵七就仰头看他那人畜无害的笑容,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像不明所以的第四只山猫似的。 他更是忍不住放声笑得花枝乱颤的。 赵七嘴角一抽,这样还能笑得出来的是真的脾气好。 他好不容易止住了笑然后道:“那姑娘喂猫吧,在下告辞。” 看他穿过桃花门之后那晃动的桃花枝,赵七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你丢人不丢人,丢人不丢人?! 真想过去把中间那扇垂花门给糊上! 不过,就萍水相逢的缘分以后也不会有再多见面的机会,这么一想,这点尴尬就无所谓了。 碧霄园确实在小聚,来了不少人。 其中有一个麦色肌肤的阳光少年与一个小胖妞还窜到了她的园子,男孩修长结实,一双腿特别修长。 小胖妞穿着花花衣裳,时常叫他“飞驰,飞驰”。 飞驰蹲在赵七院子里逗猫,回头对胖胖可爱女孩儿说道:“朱萸快来看,着山猫长得好丑。” 也亏得山猫听不懂,不然准挠他! 朱萸对猫不感兴趣,坐在一旁的石凳撑着下巴,眉开眼笑:“飞驰,小主人回来了,算不算皆大欢喜了啊?” 飞驰:“算吧,可惜小主人都记不得我们呢,就只记得鬼王。” 赵明月在花架后边修剪花,当然她不会承认自己在院子里晃悠,是为了看对面的动静。 此时倒是将飞驰与朱萸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小主人大概就是赵明月。 朱萸很苦恼地问:“那飞驰你说,小主人如今记不得过往,那她跟陆燕青还算是夫妻吗?” 咔嚓 赵七将花枝一下剪短了。 朱萸说什么? 赵明月跟陆燕青才是夫妻? 贵圈真乱啊。 “谁?”飞驰出声问道,“出来。” 明月拿着修剪植物的剪刀说道:“你俩闯进我的院子还让我出来?” 朱萸小胖影子已经窜了过来:“可你躲起来偷听我们讲话。” “我一直在这里,何来偷听一说?”明月从花架后边走出来,用剪刀指着飞驰抱在膝盖上的山猫,“而且你手里抱的是我的猫。” 原本还有些理直气壮的飞驰瞬间软化了。 朱萸却不讲理:“不就一只山猫了,抱了有如何?别以为拿着把破剪刀本姑娘就怕了你了。” 飞驰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向横冲直撞的梅花猪妖朱萸就对赵七飞了一个术法攻击。 明月连忙闪躲。 没想到这小妖精这么刹不住车。 虽然是躲过了攻击,但朱萸的术法落地开花,瞬间散开一个梅花印记将赵明月套住。 赵七身上有买来现用的符篆,本可以化解开的,但如果对方是一连窜的攻击,她可就没那么大的把握能挣脱了,修为到用时方恨没有啊。 “朱萸,不可乱来。”飞驰刚要化解矛盾。 一道黄符从门口方向丢过来:“七儿,我来救你!” 徐小宝跑过来那模样,明月都能听到半桶水叮当晃动的声响,她的桃木剑打在了朱萸的肩膀,那就如同那根木棍压在上边,完全没有修为反应。 徐小宝大惊失色:“啊,糟糕,忘了念心诀!” 赵七想直接给她跪了。 朱萸鄙视一笑:“狗屁不通的阴阳师,你完蛋了!” 反手就抓住徐小宝的剑,眼看她就要将剑掰断。 立在桃花阵里的赵明月喊道:“小宝,九宫太极第三式。” 徐小宝第一次对抗化成人性的妖满手心都是汗,不过赵七徐缓地指导让她骤然有了信心。 赵明月:“乾、坤、巽、兑、艮、震、离、坎,阴阳乾坤归命,退魔!” 徐小宝跟随她的指令:“乾、坤、巽、兑、艮、震、离、坎,阴阳乾坤归命,退魔!” 朱萸当真被一招击飞! 飞驰飞身接住了朱萸,两人都有点懵,朱萸不可置信:“你,你分明连桃木剑都抓不稳!” “嘿嘿,谁说我抓不准了,这可是本阴阳师的师父赵七为我量身打造的阴阳剑式!” 小宝得意地转了一下剑。 看到桃花门前站着的几个身影,耍花样的剑瞬间掉地,也没敢捡起而是恭敬的行礼:“冥王大人。” 背对着那门的飞驰与朱萸也立刻回身行礼:“王。” 后夕昼走了过来,看到赵明月脚下锁着法阵看向了朱萸,朱萸立刻缩了脖子:“是,是她先偷听我跟飞驰对话的?” 后夕昼斜睨飞驰。 飞驰自知理亏,可又不想说朱萸的不是,于是跪了下来:“都是飞驰的错,不该擅闯别人的别院。” “这是怎么了?”赵明月与风凛苑随后走了进来。 雀凛看了一眼站在法阵中的赵七,手一挥,她脚底的术法立刻消失:“七姑娘能教别人,怎么自己反而被锁住了?” “我师父……” “咳咳。”赵七咳了咳。 徐小宝这才改口:“我家七小姐身体不好不能修炼阴阳术,不然就她那丫头还能动我家小姐?” “不能练阴阳术?”赵明月诧异,看向了后夕昼,“她不是陛下的徒儿吗?” 雀凛不觉挑眉看向后夕昼。 鬼王居然收徒? 他该不会是因为这小丫头在人间逗留不肯回来吧?开始就觉得奇怪,就算他念周全对楚子晏抚养之恩帮徐小宝,也不该到乐不知返的地步。 居然还背着所有人收了一个徒儿。 雀凛不觉再仔细打量赵七。 赵七眼观鼻,心想着该不会这家伙察觉到什么了吧?不过,既然后夕昼能再造一个替命锁,风凛苑也没必要夺她脚上这枚吧? 总觉得哪个环节出错了。 这赵七从外表看非常平凡普通,而且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吧? 后夕昼收她为徒的意义在哪儿? “冥王有这么一个好徒儿居然不介绍给我们认识?你叫赵七对吗?” “对。” “冥王是你师父,那我可就是你的师叔了,你过来让师叔好好瞧瞧。” “……” 她这是招谁惹谁了?赵七看向了后夕昼。 后夕昼面无表情道:“七儿就让你师叔好好瞧,明月,我们回去。” 说完他转身离去,赵明月看了一眼赵七然后转身与后夕昼一道离去,并不对他们这院里的事情感兴趣。 “还真就这么走了?”雀凛这下也有些理不清思路,难道他收这个徒儿的原因当真就只是因为日子太无趣,想做自己没做过的事? 第四百六十八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4更) 明月上前给雀凛行了一个礼,不大情愿喊了一声:“师叔。” “乖。” “……” 雀凛:“方才听小宝说你身体不好,师叔我呢略懂医理,不如让师叔帮你切脉如何?” “能拒绝吗?”明月皮笑肉不笑的文。 很平常的几个字却破惊艳,仿佛以前经常听到这样的语气:“难道师侄还要急着去喂猫?” 这一句话亮了,立刻让明月想到之前将人家见面礼喂猫的事。 顿时矮人半截,老实坐到石桌旁将手放在了桌上:“切吧。” 切吧…… 总觉得这丫头说话的方式很……特别,与众不同之中却透着一些熟悉感。 雀凛扶了一下袖子:“那师叔就来切一切。” 脉象正常。 不过,在她的体内有鬼脉,但又有被附体的情况不同。 “你师父……” “我纳不了气无法修行,师父就为我使用了铸熔术。” 确实是铸熔术,人脉与鬼脉叠加,除此之外还真就没有其他特别之处了。雀凛收回手,不动声色问:“冥王如何就收你为徒了?” 果然是在试探什么,切完脉不说症状而是问为什么收徒? 一群心机婊。 赵七:“因为赵七想与常人一样修炼阴阳术,知道冥王的分身之后,就……风雨无阻三顾茅庐跪塌了冥王门前的地板,感动天地之后也感动了冥王大人,终于得偿所愿成了冥王的徒儿。” 当日后夕昼厚颜无耻说了她主动拜师之后,她也是这么应付赵明月的。 如今再用想必也能蒙混过关。 不想雀凛却忽而挑眉:“三顾茅庐?” 诶?她是说了这个典故,不过这个时代并没有,当初赵明月估计都没注意听就过去了,没想到雀凛却留意到这个词。 “三顾……毛驴,就是三次雇了毛驴去拜访冥王最后感动了他……” “东汉末年刘备三次到隆中诸葛亮住处请他出山辅佐,最终感动诸葛亮出山成为他的军师……” 赵明月瞠目结舌。 她翻遍了苍元大陆的历史,可没有这个典故。 她不能说自己学富五车,但在这里大发时间的活动唯有看书,所以她能肯定,在这个异大陆绝对没有什么东汉、刘备或诸葛亮! 那他是怎么说出来的? 看到赵七的表情,再看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那清澈的目光,他忽而新房一颤。 三顾茅庐是当时明月跟他说的一个她所在国家的历史典故。 但赵七却随口说了出来。 雀凛克制了好一会让才笑着问:“为何师侄看起来是十分惊讶的模样?” “噢……” 明月想起了后夕昼折扇上的那首题词,折桂令春情,那也是她所处时代的诗词,而后夕昼说那时他一位故人所题的词。 既然风凛苑跟后夕昼是兄弟,那也认识那位故人很正常。 从后夕昼那套不出来的话,明月转念一想问:“是那位故人跟师叔说起过这个典故?” 那位故人? 这倒是让雀凛有些不解。 难不成赵七也是从那位故人那知道的。 谁知赵七又补充了一句:“那位故人不是给师父题了扇面。” 雀凛目光骤然一动,后夕昼宝贝至极的一把折扇,扇面上的字迹是赵明月的,他见过几次后夕昼睹物思人的扇面春情。 “折桂令春情?” 果然! 赵七目光一亮起身给风凛苑行礼:“敢问师叔可否为赵七引见那位故人?” 忽而想起一个画面。 几天之前偶见后夕昼让赵明月为他提扇面的事,原本以为他只是与赵明月吟诗作画,可那家伙根本就是在测试赵明月的笔迹。 当时赵明月如何说来着。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脑海之中一片空白,然后在一个小镇逗留了很久,在那重新开始念书识字。” 雀凛望着赵七:“引见倒是可以,就需劳烦师侄写一封自荐信。” 赵明月哪里知道这人是利用后夕昼试探赵明月的方法,试探她,于是认真地写起自荐信来。 毕竟,如果那人也是来自二十一世纪,那她或许还有机会回到自己的故乡也未必! 原本想在信上写自己的经历,但最后想了想便摘抄了一首只有她那个时代人才知道的诗词。 如果那位故人当真与她来自同一个地方,那看到诗句想必会有与她雷同的心情愿意见她的。 明月想了想,写下这几行字。 她写好之后将信笺给了风凛苑。 雀凛看着纸上熟悉的字迹眼眶骤然一热,捏着纸的手微微颤抖。 因为他情绪满溢有些明显,明月不解道:“是我写错了字?” “呵,七儿字写得很好。” 让他想起那个时常伏在案前夜以继日批阅奏本的赵明月,想起那些呕心沥血的俊逸文字,想起那个说“我会把最好的妖族还给你”明月。 风凛苑看向赵七,眼中有些水色柔光。 “只是七儿只写这首诗就可以了吗?” “呃,若那位故人见到此诗句愿意见我,那就是可以了的。。” 雀凛看着纸上那首诗,忽而心酸得无以复加,低声念: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读到最后居然有些哽咽。 赵七有些手足无措地起立:“那个……师叔,您没事吧?” 雀凛忽而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入怀中。 赵七作势要反抗。 “别推开我,就一会儿。” 这首词是苏轼写给他亡妻亡弗的诗《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难不成让风凛苑心有戚戚焉了? 小小的赵七身体微微僵硬,感觉他将脸小心翼翼贴在她侧脸,然后埋首在她细小的脖子那处。 忽而温热的液体从她的领子流了进去,赵明月更是无法动弹。 “你……哭了吗?” “没有……” 雀凛说着却将她单薄的小小的身子更深地抱入怀中,低声又道: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确切来说,是十四年。 明月啊。 何时归来? 第四百六十九章 月下影成三 月夜。 后夕昼站在碧霄园的屋檐下,负手而站看着悬挂在天上的月。 赵明月从屋里走出来:“与我出去走走?” 后夕昼看了她一眼与她一道沿着长廊散步。 两人并肩而行言语甚少,赵明月忍不住问:“我们以前也是如此吗?” “……嗯?”后夕昼略显心不在焉,“并非如此,只是后来这样罢了。” 赵明月笑了笑:“记得主动当你福曌的那日我不过十四岁,这么算起来你与我认识已有二十七年。” 二十七年回想起来不过弹指一瞬间,可却是已经二十七年。 “你一点也没变。” “也不想当年是何人将我送到空桑炼妖池去的。” “……”后夕昼看向赵明月,“你记起了这些?” “不知为何看到你之后,记忆就跟泉水一样越积越多,嗯……第一次与你去出皇宫正好是中秋,你将太月玉赠与我做生辰里屋。后来一起去见了慕白先生。又去了无月岛……” 说到这儿赵明月忽而愤懑地瞪过来一眼:“诶,在无月岛上你害得我好苦,你看到我为楚子晏去后夕昼那赴死是不是很开心?” 开心? 确实是有一点,但更多是震撼。 赵明月对楚子晏的好像没有底线,所以他不断地试探她的底线。无月岛上只剩下最后一支七色莲,若是不给楚子晏服用他可能就会死。如果给了他赵明月又无法跟后夕昼交代,以当时明月的立场是以为后夕昼可能会因此杀她的。 但她毅然将七色莲留下,选择让楚子晏活。 “现在回想起来,只有后悔。” “为何?” 若是知道明月会受那么多的苦,他从一开始就会对她好。若知道后来如此喜欢,他就该对她一见钟情。所以如何不后悔? 后夕昼却没有说出来,只是踱步而行。 赵明月迈长了步伐走到他面前,面朝着他忽而眼眶微微有些红:“想到这些年的经历突然好不甘心,我们到底要错过彼此多久?” 赵明月情深意切。 “若是乌蛮一样还在,你还要……还要千方百计赶我走吗?” 说着泪水挤满了她的眼眶。 赵七身上虽没有赵明月的魂魄,但她举手投足却有明月的影子,他认定她是明月的。 面前这人的魂魄也并非赵明月的,却有很多过往的记忆,如此熟悉的脸庞,那红了眼眶,这个模样一如当年,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赵明月,所以看到她泫然欲泣心还是微微有些揪紧了。 赵明月又问:“你不说话是不是表示你还会像以前一样?非要我魂飞魄散……” 后夕昼下意识抬手覆上她的唇:“不许说那样的话!” 魂飞魄散这个词能让他心如刀绞。 见他如此,赵明月眼泪瞬间流下来,忽而拉下他的手投入他的怀抱:“子晏,我当真不想与你再分开。” 后夕昼颀长的身影挺直,目视前方某一处灯火阑珊处,仿佛还能看见他的明月就站在那,看着他目光委屈。 这时候他才恍然明白他有多贪心,他想要的是完完整整的赵明月,不是言行举止像,不是模样像,不是有回忆,而是想要那个人完完全全地回来,想要的是赵明月完完整整的灵魂。 抱着他的赵明月手指在他背后用力紧扣,仿佛这样两人就永远不用再分开,这样她就不会再失去他。 “子晏我知道,其实我想起来了我……我跟陆燕青拜过堂,我……我已经是别人的妻子。” 后夕昼身体一僵。 这何尝不是他心里的痛? 赵明月埋首在他胸膛,声音哽咽:“我没说我想起来是因为我不想面对这个事实,可是你别因此推开我嫌弃我,你知道我这么做的原因都是因为想让你忘记……” “我知道。”即便眼前人不是明月,但她道出的这个事实如何能让他不心碎,字字诛心啊。 赵明月的眼泪湿了他的衣襟:“那能不能……能不能抱一下我?让我此刻觉得自己真的还活着,让我坚信哪怕最后注定我还是会消散也无悔……” “赵明月!”后夕昼低斥,“不会有那么一天,我不会再让明月消失。” 作为男人,他让她一个人承担了所有。 赵明月跟他说过“绝对不能让人从我眼皮底下将你带走,谁也不能,若护不了你,我宁愿跟你一起魂飞魄散”。 她一向说道做到,不管是对楚子晏还是后夕昼,她始终无怨无悔,所以连离开所有人都那么坦然。 相比于她…… 他是又多无能多不堪? 想到她在自己眼皮底下破碎的模样,每一次都懊悔得立刻从睡梦中惊醒,十四年来他从未能睡过一次安稳。 他不憎恨这样悔不当愧疚自责的折磨,反而贪婪地想要被这样的场景一遍遍凌迟。他需要一种痛苦来喂养自己,如同一个被虐待狂一样,希望活在罪恶感与悔恨当中,这样才能有资格思念那离开的良人。 有多思念,就有多悔恨。 今日通过赵明月的口再提起消散之事,数千个日夜的忏悔在这一瞬间变成了恐惧与千刀万剐。 有些情难自禁他抬手回应了赵明月的拥抱,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 “我不会再让明月离开我。” “……” 赵七正好此时从桃花门踏入碧霄园,看见与听见这一幕的她猛然转身要跑! 可她撑着的大伞打在了廊柱上的声响在夜里显得格外大声。 “七儿!” 后夕昼叫住了她。 赵明月没敢转身,其实不也不是不敢,只是看到人家花前月下依偎的身影,觉得心口……莫名酸楚。 失落,愤懑。 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委屈。 “徒儿不知师父在外边,失礼了,我这就走。” 后夕昼已经放开了赵明月从回廊里走下来。 赵七小小单薄的身子上穿着月牙色的衣裙,在夜色之中微微弥漫浅淡的光华,如同误入人家庭院的魂魄,隐约朦胧。 她一手撑着一把比她大很多的纸伞,一手托着一盘核桃酥。 雨伞压得很低,以后夕昼的高度看不到她的脸。 他望着画着梅花的伞面:“朗月当空七儿撑雨伞做什么?” 她没回答,大伞下的手伸出来一些,手上的盘子里叠着八块核桃酥:“魏姨说,多谢那日师父帮砸核桃,让徒儿送来核桃酥。” 说完瞬间想起那日他说“我会的可不止是砸核桃,以后家里有我可就什么都不缺了”。 说了不相信他说的任何话,可今日此情此景却仍旧让她有被背叛的感觉。 骗子。 后夕昼伸手却不是去拿那盘核桃酥,而是要抬起她的伞沿,想看她的脸。 赵七用力将雨伞拉下来,伞沿打在了后夕昼的手上发出顿重的一声。 后夕昼的手骤然一顿,仿佛能看见赵七那双委屈的眼睛。 赵七却将盘子转了一个方向给了一旁的赵明月:“你们拿去一块儿吃吧。” 赵明月想了想接过了盘子:“多谢七儿。” “不谢。” 说完撑着雨伞转身走了回去。 第四百七十章 生命的裂缝 赵明月捧着那盘核桃酥看后夕昼木然的身影询问:“不放心赵七?” 那雨伞不知比那小人儿大多少倍,赵七如同一朵蘑菇穿过了桃花门,雨伞滑过一旁的桃枝,树枝晃动,花瓣刮落几许。 为何总觉得那小人儿可怜? “你先回……” “你们站着做什么呢?”空音雪的声音从后边的传来。 赵明月回过身:“雪儿,风凛苑,你来回来得正巧,方才赵七送了核桃酥过来,一起吃吧。” “好啊。”空音雪翻身下了回廊从赵明月手里拿走了盘子,“正好,我们带回来几壶好酒,今晚月色不错我们一起花前月下。” 风凛苑看着后夕昼不肯转身的背影,话里带着笑意问:“鬼王这是赏花还是赏月?嗯,还是我与雪儿打扰到你的雅兴不愿与我们一道喝酒?” 碧霄园的人月下对饮。 隔壁的北苑园中有两只小山猫在花园深处睁着绿色的眼睛。 蛐蛐在叫。 可靠在门背上的人始终听不见前来寻她的脚步声。 赵七叹了口气,为什么她要等他过来解释? 又凭什么他会来跟解释? 将雨伞靠在了门背,拴上门,赵明月走到窗前推开窗户。 夜微凉,月光斜斜照过窗台。 月影倾斜,她站在月光照耀不到的角落许久,忽而迈步走入月光里。 朗月当空为何要撑伞? 呵。 半边脸在月光下的脸出现了龟裂的痕迹。 随着她年岁的增长裂痕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从第一道裂缝出现在她身上时赵靖仇找过不少人帮她治,从大夫到阴阳师没少请,因为都是他的一些至交好友,所以没人将她身体具体情况说出去。 七岁才会走路,她终于摆脱也许一辈子不能行走的命运,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在奔跑跳跃,但在月光下曝光的时间越长,身上的裂痕就恶化得越快。 然后那些大夫说,以这样的速度,这孩子活不过十五岁,尽量别再晒月亮。 赵靖仇没跟她说这些,也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每次见她在夜晚出来,就会大发雷霆将她关禁闭,在一个小黑屋里一呆就是数天,而雨季到了她被关禁闭的次数就少了很多。 这么一想,赵靖仇对她其实也真不算差。 只是即便他良苦用心,如今十四岁的赵七,身上这些裂缝也如同干涸龟裂的戈壁滩似的,已经数不清是多少道。 她都已经想象到了,或许在某个月亮最明亮的夜晚,她会如同被砸碎的镜子四分五裂。 她曾绝望忧虑过。 不过渐渐想明白了。 原本她或许该在B市执行任务的时候已经死了,但却穿越来到了苍元大陆,又偷得了十来年的寿命,怎么算也是赚了的。 所以,本来无一物,何必惹尘埃? 没有期望就不会有失望。 赵七关上窗户如同关掉自己觊觎外界的心,躺回床上闭上眼。 睡吧赵明月,明日醒来月亮已经下山,太阳出来了,你就可以再阳光下肆意行走,像从未在意过任何人与事那样。 日次一早后夕昼便来到了赵七的房门前。 不过他尽管来的很早,赵七却也已经起来,当他走到门口她正好打开门,一个仰头一个低头看着对方。 赵七拱手在门内行了一个礼:“师父早安。” 看她这一身行头,后夕昼问:“七儿一早要去哪儿?” “找徐小宝。” “吃过早饭了吗?” “约好了跟徐小宝一起吃。”赵七目光淡然看着他,并看不出她在意或没在意昨天的事。 后夕昼:“核桃酥很好吃,不知还有没有?” “没有了。”还敢跟她提核桃酥?早知道拿去喂大猫儿猫跟三毛。啊,这仨是她的三只山猫,“师父若喜欢吃,我让魏姨再做就是。” “……”显然他只是拿核桃酥来做借口,不过好像适得其反了,“七儿生气了?” “师父为何这样说?” 是啊,为何他会担心她无悔,她一点赵明月的记忆都没有,甚至她是有些讨厌他的也未必。所以见到昨夜那幕她或许一点感觉都没有,是他想多了。 “你整日帮着徐小宝练功,自己可有些长进了?不如今日为师与你一起练习如何?” 他这是心虚吗? 还是晚上与赵明月你侬我侬,白天换一个萝莉口味的? “可我已经答应徐小宝我不想食言。” “那为师连同徐小宝一道指点。” 他还要把徐小宝也算在猎物范围之内?无耻的大骗子。 “我们两个女孩子想在一起玩一会儿,师父一个大男人也要插一脚?” “……” “若是师父没别的事徒儿就先出去了。” 赵七对他微微一笑从他身旁走了过去,后夕昼却伸手拦住她人,赵七小小的个头敏捷蹲下躲过了他的手,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赵七并没有对他撒谎,她当真是跟徐小宝去做师门任务了。 只是,跟徐小宝去了齐云山之后,明月觉得有些不对劲。 “齐云山是有个历练任务,但这貌似不是初级人物啊,将任务卷我看看。” 徐小宝从竹筒里倒出一个卷帛,赵明月打开看,上边写着在齐云山寻找到狼牙犬的牙齿,拿回来做三九门弟子的腰坠。 “狼牙犬……”赵明月目光一呆,问徐小宝,“谁给你的任务卷?” “四小姐。” 赵七无奈看着徐小宝。 徐小宝问:“狼牙犬很难对付吗?” “嗯……不算厉害,但大概需要三四个你才能对付一只,虽然他们的名字叫狼牙犬,其实是魔狼与狗的后代,擅长群攻。” “啊?”徐小宝大惊失色。 赵七:“这是一个团队任务赵汝嫣怎么让你一个人过来?” 徐小宝一阵尴尬:“我那天用你教我的招式打败了四小姐的婢女,她就说我练的是邪门歪道不是三九门的阴阳术。然后还告诉四小姐是你教的,我就多嘴说了一句,你是冥王的徒儿,她们说你就是在说冥王,然后……” “然后四小姐说,既然冥王的徒弟徒孙这么厉害,就去做师门任务吧。结果就给了这个给我。” 哎,这孩子怎么就那么容易被欺负? 赵七转身。 小宝拉住她:“七儿你生气了?” “没有。”要真跟徐小宝计较这些估计每天都得生气。 “那你这是做什么?” “下山啊,不然等着给狼牙犬撕了?” “可任务不做了吗?” 势必得给徐小宝上一下课:“傻妞,凡事量力而行,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其他任何在生命面前都是浮云,师门任务也不例外,走,回家。” “噢。” 两人原路返回。 徐小宝一点意见都没有,两人还沿途摘野果子吃。 不过好景不长,走着走着发现走不出去了。 第四百七十一章 山中老者与少年 赵七教徐小宝用了寻路符,不过徐小宝的灵通不够依旧没有任何出路出现。 “我再试试。” “不用,你留着点力气。”赵七制止小宝看向四周,感觉这结界不大一样。 徐小宝道:“七儿,该不会是鬼打墙吧?” “应该不是,这结界很清澈,跟阴阳师所设的结界更相近。” “不管是阴阳师还是妖怪我们都被关在了里边了不是吗?” “嗯。” “那……就没办法了吗?要是狼牙犬来了我们这回连跑都跑不掉吧?” 现在明月倒不担心狼牙犬而是给她们设置结界的人,权衡了一下利弊,赵七果断道:“将你的剑给我。” “给!” 她要动用后夕昼的力量使出阴阳术了,之前老想着匿铸熔术而行发现有很多需要突破的点。如今要顺着来,似乎更好把握,不过也是头一次用。 徐小宝第一次见赵七使剑,以前交她的手大多都是用树枝,或者什么都没用。 赵七个子娇小单薄,握着对于她来说有些大了的长剑,身子笔直,脊梁骨笔挺,看起来单薄柔弱,但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淡然很有大将之风。 冥想须臾之后,运气。 身上燃起一席淡淡的黑焰,手起式时,剑也起了一层剑气。 “七星踏月,破!” 一道黑色的剑流划过空气骤然碰到了结界的层面,结界如同水面波动愣是被她一剑划开一道如同北斗七星痕迹的口子,下一瞬间结界瓦解! 徐小宝瞠目结舌:“七儿……啊不,师父,原来你真的这么厉害的!” 赵七有些喘,后夕昼的力量并不好控制,尤其还是用黄泉界的力量使出阴阳术。不过,能挥出阴阳术的感觉,棒棒哒。 赵七嘴角都忍不住起了一丝笑意。 不过结界被破之后反而比两人被困在结界之中的形式更加糟糕。 “原来如此。” 刚才就觉得这结界有些奇怪,原来是有人用结界护住她们俩,而外头此时正有人在战斗。 是一个大约十岁的小少年正对付一只长着翅膀的妖怪,除此之外,他还努力护着身后的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这形势可真严峻。 那妖怪体型不知比那男孩大多少,背后一双黑色的翅膀,身体是人形,不过面部却是犬状。 徐小宝捂住嘴:“七七七儿,这该不会就是狼牙犬吧?” “不是。”明月眯起眼辨认了许久,“不会是……天狗?” 再看那天狗身上不断震荡出瘴气,明月沉声道:“不好,这是天狗堕仙的迹象。” 那小少年被天狗轰飞,在它俯冲过来小少年一声不吭迅猛爬起来再冲上前将它击退,死死守护住身后的老者。 老者盘腿而坐喊着:“哎呦我这把老骨头啊……” 赵七不想吐槽,但爷爷,您更像看热闹的! 齐云山因为有天仙堕落,带着魔族基因的狼牙犬立刻被感染,瞬间魔化虎视眈眈围了过来。 小少年修为是很好,不过光对付堕天狗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何况再为上一群魔化狼牙犬。 用一次后夕昼的力量也是用,用完也是用,赵七说:“小宝,你先下山。” 看出赵七是要帮那少年的意思,她徐小宝可不会没义气:“我也是阴阳师!我帮你们!” “你现在还不是它们的对手,听话……” 罢了,只怕徐小宝自己跑回去更危险。 赵七用剑再她脚下画了一道三角形,画地为牢将她关在里头。 “呆着别动!” “七儿,赵七!” 赵七已经提剑上前帮助那小少年。 小少年脸上又不少的伤口,唯独第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露出锐利的光芒:“本大爷的事不用你插手!” 话说得漂亮,但情况却由不得他任性。 狼牙犬的数量实在太多,再加上还有个坐在地上的老爷子要护着,两个人合力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收拾了这群狼牙犬跟堕天狗。 许久之后。 狼藉血腥的战场上,两个几乎一样大小的人儿气喘吁吁,背对背形成战友的姿势站着。 小少年意识到这一点,立刻离开她单薄的背后,不服气道:“没你本大爷一样能把他们收拾了,谁要你多管闲事。” “呵呵呵,小十,这个时候你该道谢。”那位老者站了起来。 “哼。”小十不以为然。 老者的目光落在了赵七身上:“多谢小姑娘出手相救。” “客气了,我们是来找狼牙犬的,并不算搭救。” “呵呵,姑娘方才使用的是太阴术法?” 他居然知道? 难怪他就不像是受伤走不动而是在看戏的,搞不好是个高手。 那老爷子见她有戒备又笑道:“老朽叫度厄,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度厄? “赵七。” “呵呵,赵姑娘。”老爷子客客气气的,“姑娘使的是阴阳术,用的却是黄泉之力,这可不像阴阳宗派的做法。” 这让她怎么解释? “若是姑娘不嫌弃,老朽可否切一下姑娘的脉象?” 明月有些无奈。 见天儿的有人要给她切脉,无所谓了,赵明月将手伸出去。 度厄依旧温温和和客客气气地一手托着赵七的手腕,一手切她的脉象,不意外地摸到叠加的人鬼脉。 他点了点头:“姑娘力量消耗得厉害却无法得到补给,脉象颇凌乱,希望姑娘早日达到熔合状态……” 说完刚要收回手,指尖似乎碰触到了什么,度厄骤然倒吸一口气。 几近于惊恐看着赵七,而后,将她拉倒一旁坐下:“姑娘莫怕,老朽只是……” 什么也不说,他手隔空在赵明月的眉心,明月想动却动弹不得,徐小宝急道:“你这老头子要做什么?” 白色的力量探知进入赵七的眉心,度厄一脸肃然,再到不解,最后收手时手指微微颤抖,欲言又止许久才笑呵呵道:“老朽失礼了。” 小少年不耐烦了,将那只被打昏了的天狗一把抗在肩上:“度厄,你还要罗里吧嗦多久,再这样本大爷不等你先回去了。” 度厄起身,对赵七再行了一个礼:“姑娘,后会有期。” 后会无期吧? 这老爷子有点怪。 赵明月起身回礼,度厄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她一眼:“姑娘姓赵,来齐云山做任务,该是三九门赵家的人吧?” 这次明月没回答,老者却对她呵呵一笑,依旧十分……怪异。 第四百七十二章 前兆 赵七一出门就是一整天,后夕昼询问:“白羽,赵七还没回来?” 主子这都是第几次询问了?白羽道:“下午赵七已与徐小宝进了城,这个点不是在周全管家那吃饭,就已在回三九门的路上。” 后夕昼这才将放下的册子重新拿起来。 白羽:“王既然想要见不如去周管家那?” 他倒是想。 “我此刻要去,她必然嫌我粘人。”说完后夕昼的手一顿。 白羽果然如同看怪物一样看着他,鬼王还担心自己太粘人会被讨厌?听着怎么那么好笑呢? 只是,又有点觉得不大对劲。 白羽正色问道:“王,既然明月已经回来了,那您对赵七姑娘……” 这个话题让后夕昼微微蹙眉。 “王是怀疑回来的不是明月本人?” 他是怀疑,只是很多事情他还没弄明白:“白羽可还记得冥月台之战,明月消散之前出现了一个魂魄的模样?” 当时明月已太阴灵犀铸造了一个结界,而后与乌蛮冲上半空。 在魂飞魄散之时,出现了一尊白色的魂魄,最后才魂飞魄散的。 当时同在战场的白羽确实也看到了这一幕,但不明白王说起这个的原因。 后夕昼见他不解,放下手中的书册起身走到窗前:“那个魂魄并非慕容映真的。” 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四年,白羽一直觉得那一战依旧历历在目,但单处抽出明月魂飞魄散前那一幕,他却记不得细节了。 只是…… “不是慕容映真的魂魄是何意?” 白羽并不知道,在慕容映真的身体里存在的是赵明月的魂魄,后夕昼原本也不知道,直到在冥界桃花林两人洞房花烛之后,明月对楚子晏坦诚,她是来自另外一个时空的人。 而且还是被所谓的“太阴灵犀”召唤过来的。 后夕昼也才知道。 当年南天上的朱雀七星宿回归,他便使用鬼术召唤太阴灵犀,而赵明月正是被他从异空间召回的。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他迫不及待想要得的太阴灵犀就在赵明月身上。 那个刚跟他拜过堂将自己交付给他的妻子身上。 不管何时回想起来,总觉得亏欠赵明月太多。 后夕昼:“简单来说,当年你认识的赵明月是寄宿在慕容映真体内的魂魄。” 白羽白天都没没过神来,他是听明白了王的意思,当年的赵明月的驱壳其实是慕容映真,而支配那驱壳的才是赵明月。 怪不得那天赵明月昏迷之后,鬼王首先是探知了她的魂魄。 现在的赵明月驱壳与灵魂是一致的,也就是说都是慕容映真的模样。 “既然如此为何现在的赵明月也有过往的记忆?她几乎记得我们所有人,包括十四年前的冥月台战事她都知晓。”白羽回想了许久,“她甚至还知道蒙律与李秀秀的事。甚至她身上还有太阴灵犀的反应。” 这也是后夕昼想不明白的地方。 不过白羽很快就反应过来:“可是主子,赵七身上的魂魄也与躯壳是一致的,难道赵明月本身长着赵七这模样?” 那可真的一点都不出众。 后夕昼偏头斜睨了一眼白羽。 他垂眸咳了咳:“当然人不可貌相。” 虽然后夕昼不在乎赵明月究竟长什么模样,但冥月台之战那夜他隐约辨认过,虽然也不是很清晰,可却也不是赵七的样子。 “也并非赵七的模样。” “那王为何断定赵七就是明月?在属下看来如今的赵明月跟以前的明月可是分毫不差。”而在赵七身上,他可是没看出来一点与明月相似的地方。 “正是因为你说的这个分毫不差。” “……”即便是白羽也搞不懂主子的想法了,“可,可昨晚您不是抱了赵明月还让七姑娘撞见咳咳……” 在后夕昼瞪过来之时,白羽已经身前的一绺发髻往身后甩。 “属下去看看七姑娘回来了没。” 后夕昼朝他迈了一步,白羽紧凑向外移动了两步:“怪不得主子整日心神不宁,原来是惹七姑娘生气故而忧思重重!” 此声未落人已经出了门口。 平日白羽也挺自负的,但在后夕昼面前总会忍不住逗弄一下,因为他主子实在太冥王不灵。 踏出门口看到小厮端着下午茶过来,白羽才恢复自己清高自持的一面,故意放大音量问道:“你家七小姐可回来了?” 那小厮恭恭敬敬回答:“回公子的话,已经回来了。” 白羽回头看向门口:“噢,你们家七姑娘已经回来了呀!” 小厮不明所以连连又道:“是,已经回来了。” 后夕昼:“……” 这个白羽……欠收拾!可不知为何,被这么调侃心里还挺高兴的,从袖中拿出那把折扇啪嗒打开,看着上面的文字嘴角起了一层笑意。 赵七与徐小宝踏入三九门。 徐小宝跟打了鸡血似的。 “你说,等会儿四小姐看到我拿了一堆的狼牙犬牙齿回来会不会气炸了。” 赵七:“你就是因为这个所以那么努力拔狗牙?” 徐小宝贼笑:“谁让她老是欺负我们的,七儿,以你的身手怎么可能在四小姐之下。” 赵七单薄的身姿站定,转向徐小宝:“你之前跟赵汝嫣说了我之后,结果怎么了?” “结果……”徐小宝想了许久,“结果就被派去了齐云山。” “如果是你一个人去结果会如何?” 结果……很有可能就被那群狼牙犬撕食了。当时她信誓旦旦要参战,可光看到那群凶残的狼牙犬撞击赵七给她设置的结界时,她已经吓得腿软。 明月背起手语重心长道:“真正的实力不靠嘴说,当你拥有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被看见,这叫是金子总会发光。可即便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更要懂得收放有度,因为还有一种说法叫做枪打出头鸟,刀砍地头蛇。” “……”徐小宝绞了绞手指有点不自在,“其实我也不想跟她们说的,但是那些真的太可恶了。” “嗯……”赵七将双手负在身后想了想,“你为什么那么想当阴阳师?” “因为……”原本挺理直气壮的理由如今变得不那么清晰了,“当初当阴阳师是想像赵明月一样守护晏王殿下,可现在赵明月回来了,晏王殿下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然后修炼的事情一直都没进展,我有时候也在想,我到底为什么要当这个阴阳师。” 明月有些后悔自己问徐小宝这个问题,因为她自己当初当阴阳师并不是自己的选择,所以从一开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当阴阳师。 只是从小就生活在那样的环境,打小就被铸造成阴阳师,如同军人被铸入军魂一样,将阴阳师的职责变成宗旨,最后才意识到自己做的事情就是在维系阴阳师所认为的正义。 惩恶诛邪。 但如何给徐小宝灌输在她体内这种根深蒂固的信念? “有的人当阴阳师是因为这是一种职业,想要养家糊口。有的人当阴阳师是因为志向,想要开宗立派。有的人当阴阳师是因为信念因为有想要守护的人与事。” “守护?” “比如,你想守护晏王殿下。” “可他又不需要我守护。” “真正的守护并不是因为你觉得对方需要不需要,而是在你想不想要不要,守护是一种欲望,越是无止无尽越是强大。” 徐小宝并不大懂,但说这些的时候,赵七看起来格外肃然。 “那七儿为什么要当阴阳师?” 守护世界和平…… 这个帽子扣下来,赵七差点摔了,挺不要脸也挺不实际的理由,世上的邪恶哪能凭一己之力去做?她也只是想维护所谓的正义罢了。 她笑道:“我又不是阴阳师,只是想告诉你,你若没当阴阳师的欲望最好别走上这条路。” “知道了。” 明月回头说道:“所以,等会儿去到赵汝嫣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知道,不会丢一堆的狗牙给她。” 明月笑着转身下台阶,心脏骤然刺疼,如同被雷击一样。 她面色瞬间苍白险些滚下那三级台阶。 “七儿!”刚准备过来打招呼的苏衍之快速上前接住赵七。 第四百七十三章 魂梦 “七儿!”徐小宝也有些慌了神,“你没事吧?” “你们在做什么呢?”南宫俊逸看到苏衍之抱着赵七疾步走了上前,“苏衍之你在做什么?” 心脏痉挛了一阵就过去,赵七面色发青。 看南宫俊逸要从苏衍之手中将自己抢走,伸手阻拦:“我没事,只是差点摔了一跤二师兄扶了我一把。” “你这摔得可真是时候,正好二师兄与四哥哥路过,费了不少心思吧?”赵汝嫣走过来斜睨了南宫俊逸一眼,“你看你把四哥哥吓得。” 南宫俊逸悻悻将手收回来:“七妹脸色这么差,你这做姐姐的还在一旁说风凉话。” “有二师兄跟四哥哥照顾她哪还需要我这个四姐?” 苏衍之甚是无奈:“走吧七儿,我扶你回去。” “不用了,没事。” “是想让二师兄背你?”苏衍之不理会那两个人扶着赵七便走。 南宫俊逸心里不爽忍不住要撵上去被赵汝嫣抓住:“你还当真要去找她?” “她可是我南宫俊逸的未婚妻!” “你别忘了你亲自来赵家退过婚!” 南宫俊逸一阵窘迫,干脆连赵汝嫣都不回答直接要追上去。徐小宝上前拦住人说道:“四公子,您就放心吧,冥王已经在北苑等候七姑娘。” 将冥王搬出来那两人顿时收敛不少。 徐小宝再拿出两颗狼牙犬:“四小姐,我的师门任务完成了,请验收。” 这才拖住了这两人。 苏衍之看赵七脸色不好,一再要求带她去看医生,明月此刻已经不觉得痛,而且心跳也恢复了,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 看她脸色逐渐恢复,苏衍之说道:“那,我背你回去。” “不要,我可不想成为师姐眼中的公敌。” “为何如此说?” “你都不知道有多少师姐喜欢你吗?” 苏衍之楞了一下才笑道:“正好,背了你我以后可能会清净许多。” “我可不想被你利用。”赵七与他保持距离大步离开。 苏衍之道:“慢点走。” 两人你来我往走回北苑,在北苑的门口见到了后夕昼,他似乎在等她。 赵七心里涌起一阵微微的喜悦。 但很快从院内走出了赵明月,应该是叫了后夕昼所以他回过头去,两人站着说了一会儿话,后夕昼便与她离开了她住处的门前。 想到昨晚后夕昼抱着赵明月说,不会再让明月离开他。 剩下的力量也似乎被抽离了,赵七说:“二师兄,你背我吧。” 苏衍之以为她是当真不舒服了,连忙背着回了北苑,没多久大夫就被请过来了,这事也惊动了赵靖仇。 大夫来来回回还是那几句,说小姐脉象虚弱,气血不足,切勿太过操劳。然后开了一些补药就走。赵靖仇免不了一顿训斥,让你还往外跑?冥王不是要教你练功,你倒是越来越野了。 亲爱的父亲大人啊,从赵明月来了以后,人家是破镜重圆忙着花前月下,冥王哪有功夫理会你这个废材女儿啊。 今天之所以这么虚弱,大概是体内的冥王力消失殆尽了吧。 赵七开始也这么以为,所以吃了魏姨准备的食物之后,就睡下准备养足精神。 窗户忘了关上,睡到半夜赵七被疼醒了,是肌肉撕裂的疼痛感,难道是因为太久没使用术法,肌肉适应不了这样的运动? 但与那感觉不一样。 运动引起的肌肉疼痛,不会在人体不动的时候,持续不断地刺疼。 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与往常不大一样了的,这个时候才体会到一句话,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回头看向照进窗台的月光半晌。 她下床走过去打算将窗户关上。 越是靠近窗户感觉身上的撕裂感越清晰,仿佛有东西要胀裂皮肤。 迟疑了好一会儿,她伸手关窗。 果然手被月光照耀的瞬间,皮肤上的裂痕迅速扩散到整片皮肤,肌肉变成了透明的,可以看见指骨。 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赵七还是下意识收回手,背部微微发凉。 以前总恍惚能想象到,也梦到过自己在月光下支离破碎的情景,今日终于还是到来了。看来那些大夫也不是庸医,说了她活不过十五,想必是要应验了。 赵七在窗前站了许久。 时辰将到,心却慢慢平静下来,她再次伸手关上窗户。 月光被隔绝之后身体稍微舒服了一些,此刻脑中什么都没想而是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的那一刻想着会不会这次睡过去就不会醒了? 突然想起了赵靖仇那过于严肃的脸庞,大概赵七死了,他心里也会难过上一段时间。 然后想起了魏姨。 在避无可避地想起了后夕昼,他说最疼爱她这个徒儿,如果她消失了他会真的伤心吗? 分明知道并不是真的。 可迷糊睡去的时候就做了一个梦。 梦到她魂飞魄散,然后世界一片馄饨黑暗,直到有哭声传来,月光从乌黑的云后爬出来,清幽的月光照耀了一座孤坟。 孤坟旁一株山桃。 孤坟的墓碑前伏着一抹黑影。 他趴在坟前动也不动,世界安静得连风都没有,但赵七却能听见他心里一遍一遍的哭泣,那声音像是从很深很深枯井之下传来,幽咽低沉。 “别哭……” 那人听不见她说话。 依旧背对着她站着,哭声寂寞孤独。 “别害怕。” 那背影依旧微微耸动着。 “别哭……”他听不见,赵七也跟着格外难受起来,“不要哭……呜……” 那人听到她哭声慢慢回过头来,赵七心脏骤然抽痛猛然睁开了眼。 “七儿别怕,只是做恶梦了。”后夕昼坐在她的床边,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轻捧她的脸颊,见她醒来低头亲吻她的眉心,“没事了,只是梦。” 他拇指抹去她眼角的残泪。 赵七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我梦见……”声音格外沙哑她停顿了一会儿才说,“梦见一个人在哭。” 后夕昼轻触她面颊:“梦见别人哭,你自己倒也跟着哭成个泪人。” 室内没有点灯,昏暗的光线之下,他的模样与伏在墓碑上的人重叠:“我梦见你抱着一座墓碑在哭。” 后夕昼的手骤然一顿。 赵七:“哭得特别伤心,我让你别哭可是你听不见。” 后夕昼咽了咽嗓子,看着赵七埋在枕头里小小的脸,忽而俯下身搂了她小小的身子,贴在她耳边:“是我不好,没听见你跟我说话。” “你……师父,要是……”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暖暖的小身子柔弱无骨任由他搂着,一点都不反抗,今天的明月特别乖。 “要是如何?” “要是……你不来我都在梦里哭死了。” “傻丫头。” 赵七又问:“你怎么会来我房里?” 后夕昼叹了口气:“我不是有意让七儿难过的,所以一早就过来想要请罪。但七儿却好像一点都不难过,我却更加不安了,在家里守了一天,坐立难安啊。” 他说的是昨晚他抱赵明月的事情吧? 赵七娇气一笑:“那师父到底是希望我难过还是不难过?” “不难过。” “我不难过你不是不安吗?” “那也希望你永远不要难过,对不住七儿,昨晚我并非……” “原谅你。”赵七忽而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我难过了,可是我也原谅你。” 第四百七十四章 鬼面幻影 也许是因为梦里的那个人太过悲伤。 也许是因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赵七此时一点也不介意后夕昼对赵明月做过什么,也不在意他对她做奇怪的事情,甚至不问他为什么会对她这样好。 所有的喜怒哀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有人说,人就是哭着来到这个世界,再由人哭着送离这个世界,都会如此,早晚而已。 只是这个时候居然有些舍不得后夕昼这个陌生的拥抱,忽而想要问他,你这么厉害能不能别让我死。 原来,人总会有本能的求生欲望。 后夕昼偏头摩斯了她的脸颊,低声说:“以后不会了。” “以后你也未必有机会啊。” 他不解起身望着她:“嗯?” 赵七吸了吸鼻子,松开了他的脖子将他推开了一些:“我是原谅了你,但是师父,明早我想吃福来楼的早点。” “好。” “明天一整天你都得陪我,满满一整天都必须那样。” 满满的喜悦从心底冒出:“好。” “呵,师父明天要是表现得特别好,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噢?”他握了握她的手将薄被曳起将她盖好,“就不能现在说?” “现在我很困。” “呵,睡吧,我在这儿陪你。” 次日。 说是赵七带他出去玩,其实是他准备好了一切带赵七出门。 站在马车旁抬头看天上的太阳,赵七忍不住说了一声:“为什么不下雨?” 后夕昼从后方抱住她的腰身将她扶上了马车:“出游还盼着下雨?” 卖防晒霜的不知道卖雨伞的心里的苦,虽然她赵七更喜欢月亮,但只有下雨才没有月亮,感觉才能多活一段时间。 风和日丽。 四月的西凉不冷不热。 因为西凉有着楚国最大的阴阳宗派三九门,所以这里的街市也格外繁花,又具备西凉的特色。 有很多阴阳师物件专卖店,还有不少灵丹药草。 赵七与后夕昼下了马车。 今日小萝莉赵七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衣裙,裙边绣着几只细碎的彩蝶,看起来如同一朵小花儿一样,脚步轻盈地走在后夕昼前方。 “西凉分东西南北市,每逢初五、初十、十五大概就是间隔五天这样就是西凉赶集日,今天正好是十五所以人会特别的多。西边专门卖一些阴阳师物品没什么好逛的,东市最热闹,我们去东市。” 这一趟一起出游赵七不再对他避恐不及,而是主动带他走街串巷,哪里热闹引着他往哪儿钻。但是人越多的地方后夕昼一进去就能引起一阵围观狂潮。 实在受不了那一个个像开了赵七回头瞪着身后的人:“你一个男子为何要长成这样?” 后夕昼无奈一笑,雀凛臭美必然会得意道,长得美难道还错了?不过他这种对自己人闷骚的但并不回答,只是将赵七牵在手中:“别倒着走小心摔了。” “我摔了你心疼啊?” “嗯。” “骗人。”赵七这次也没有挣脱他的手,反而握住他的手往一个面具摊边走,“我要堵住你这红颜祸水。” 货摊上挂着无数的面具,有笑脸的、怒脸的、好看的,丑陋的。 货郎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从后夕昼站过来时已经偷瞄了好几次,看完之后满脸通红地低下头,不敢直接后夕昼,反而将目光落在赵七脸上说道:“公子的妹妹可真可爱。” 赵七身后身姿颀长的人手里拿着那把明月给他题词的折扇,一副冷淡的模样,只是垂眸看赵七的双眸眼底有暖和的光芒。 “什么妹妹?”赵七冲着那小货郎道,“分明是女儿。” 小货郎大惊失色:“公子这么年轻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女儿?” “因为他很早就跟我娘成亲了,十岁就生下我了。” “胡言乱语,为父能十岁就生下你?”后夕昼折扇轻敲了她小小的肩膀一下,“分明是十二岁。” 她说了一个冷笑话,没想到他更冷。 十二岁,大哥你发育也挺早! 小货郎那像吞了蟑螂一样的表情不会真信以为真了吧?赵七忍着笑回头问后夕昼:“小爹爹喜欢哪个面具?” “七儿选吧。” 赵七促狭一笑,那她就选个最狰狞的,选了一个半边是骷髅,另外一侧有几条红印的鬼面具,她取下来说:“你戴上这个必然没人再想看你的脸。” 后夕昼微微一愣。 这个面具与他是鬼面时所戴的相似,应该是某一位见过鬼面的然后模仿做出来的,没想到赵七居然挑选中这个,未免太过巧合。 后夕昼将折扇放到左手伸手欲拿面具。 赵七避开他的手:“把脸凑过来。” 后夕昼莞尔俯下身低头凑到她面前,她抬手为他戴上她认为最不合适他这张脸的面具,看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如泉,嘴角吟着笑意,他忍不住拉下来她手腕迅速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赵七没想到他会这样,而且那摊贩小哥已经石化。 “师父!” 赵七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后夕昼浅淡的唇弯起:“戴上吧,不然又忍不住要亲你了。” 赵七没好气将面具往他好看的脸上戴,这人模样未免太过完美,即便近到可以数他的睫毛,可皮肤依旧白皙如玉没有任何瑕疵。 回头率高并非没有理由。 赵七一下将鬼面具给他轻扣上,走近一下在他头发后绑一个结,后夕昼起身,戴着鬼面俯视她。 阳光从他背后照耀,他的影子笼罩在她身上,方才觉得那张无论如何都不适合她的鬼面,戴上之后却格外合适。 只是这模样…… 脑海之中闪过一个画面。 女子揭下一张鬼面具,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呵,美人倾国亦倾城,鬼王真好看啊……” ……“真相就是如此,本王从头彻尾都在利用你。” ……“呵呵,鬼王智勇无双,你又赢了……” 明月脚步骤然后退了一步,差点撞到身后的货摊,被后夕昼拉住。 那张面具近在咫尺,但脑中的幻影消失无踪,无端地怎么突然看到那些画面?难道这是以前看过的某个电影情节? “我没事。” 第四百七十五章 最后一步棋 戴上了鬼面依旧还是有回头率,不过这次倒不是因为美貌,纯粹只因为那张面具,这张面具果然有些让她介怀。 午饭是在徐小宝家吃的。 赵七洗了手进屋,听见的就是后夕昼与小宝奶奶说:“无妨,张嫂就按明月平日喜欢吃的做便可。” 听到这句话赵七准备迈进屋的脚步停下来,张嫂答应了出门,赵七才跟张嫂打了招呼进门。 后夕昼见她进来目光指向一旁的座位,赵七不动声色坐了上去。 桌上放着一盘猪油糖与阿胶糖,赵七随手捡起猪油糖剥纸要往嘴里送,察觉后夕昼凝视的目光,她将糖转了一个方向给他。 “七儿吃。”他不怎么喜欢甜食。 赵七塞自己嘴里,其实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为什么给她做的饭按赵明月的口味上?而且,当张嫂将饭菜端上桌后,赵七显然发现这些确实是她比较喜欢吃的。 又看他手上的折扇,赵七道:“师父,折扇让我看看可以吗?” 后夕昼将折扇给了她。 上边的字迹确实太像她自己的了。 而且,正好后夕昼要找的那个人也叫“赵明月”,难道真的跟她有关系? 饭桌旁的赵七走神了。 后夕昼剥了一个虾仁放到她的盘子里,赵七看见了夹起来吃掉。 那如果跟她有关系,那在三九门的那个赵明月又是什么回事? 后夕昼又剥了一只虾仁放在她碗里,赵七又继续夹,在一旁的周全与张嫂看得那叫一个瞠目结舌,当年对赵明月晏王也没做到这份上啊。 这小徒弟倒是高级别的待遇。 只是后夕昼有些看不下去,他剥虾是没所谓,关键是她这么想着事情给什么吃什么的,会不会吃撑了也不知道? 赵七筷子再伸过来的,后夕昼将盘子移开了些。 夹不到东西的人把空筷子塞嘴里没吃到食物才回过神,低头看盘子被人拿走了:“你干吗?” “为师倒是要问,从方才你就在想什么呢?” 赵七望了他好一会儿,可始终没想起这个人,她放下筷子持起桌上的折扇:“我……” “奶奶,爷爷,我回来了!”徐三宝踏入屋内,见到后夕昼止住急匆匆的步伐上前行礼,“晏王殿下。” 然后看了赵七一眼,再看桌上的食物。 “早几日明月姑娘来过,还奇怪她怎么没跟殿下一起过来,今日殿下来了却也没带上明月姑娘,不过,果然不愧是心有灵犀居然点了一样的菜。” 徐小宝说出了这话,周全才解释道:“对了,早些时候明月来过,那孩子挺有心的还记得老奴与张嫂的喜好,带了不少金陵的特产。” 知道赵明月居然相较十几年前也没任何变化。 原本还挺诧异,但想到主子也是如此也就很能接受了。 后夕昼闻言只是颔首不答话。 徐三宝道:“殿下与明月姑娘不会是吵架了吧?当日问她您为何一起来,她说也说你忙。” 明月原本拿着的那把折扇又只能放回了原处。 那么多人都认得并与她亲近,比如空音雪、风凛苑、陆燕青包括后夕昼,由此可见那个赵明月就是当年他们的赵明月。 所以,这件事跟她才是没有半点关系。 回三九门的路上,赵七明显比来时沉默了许多,早上出门感叹为何不下雨,晚上回家又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天就快黑了,月亮又要升起来了,如果下雨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还是那个喜欢趴在窗边看风景的习惯,后夕昼问:“为何总盼着下雨?” 赵七将视线从窗外调回来望着对面坐着的他:“师父,您当真最疼的人是我吗?” “嗯。” “那……”她垂眸想了一会儿,嘴角一弯娇气问,“如果我跟赵明月同时掉到水里你先救谁?” “救你。” “骗人。”每次都问,人家说了又说骗人,可心里却又愿意去相信,人真的是个矛盾体,她斜睨他,“赵明月会游泳的吧?” “但我还是会先救你。” “骗人。” “我不会再骗你。” 再…… 真是个多层次的词,让人能联想许多啊:“我自己也会游泳。” “那你还问这个问题?” “就是想知道。”小萝莉屈膝踩在椅子上,下巴又搁在膝盖上转头望向窗外,落日写照在一汪碧绿的湖面上,“那,我跟赵明月都面临死亡你会先救谁?” 后夕昼察觉到了她的异常,一直看着窗棂下的人儿嘴角含笑的人,表情微微沉下来:“七儿有事要跟我说?” “师父不敢回答,你心里其实只有赵明月对吧?” 今天她怎么这么至于这个问题?是因为方才在周全那吃饭,徐三宝说的那些话?后夕昼无奈道:“不管是遇到什么情况,我都会先救你。” 她看了他半晌,哼了哼:“骗人。” “不回答七儿不信,回答七儿又说骗人,你让为师情何以堪?” 其实赵明月问出这样的问题自己也挺意外的,好像非要听到他说出对自己的记挂才甘心,可他真正说了,自己有很理智地告诉自己,这不可能。 她与后夕昼算起不过萍水相逢的关系,就算是师徒,又如何能比得上他与赵明月的同生共死之情? “我这是教师父如何与女孩子相处,当姑娘家问出与某人同时落水你会救谁这个问题时肯定是对你信心不足,或是需要你甜言蜜语,当然你要给她像刚才那样的答案,然后姑娘会说不信或骗人那都是骗你的,其实她心里很高兴。” “所以七儿现在是高兴了吗?” 怎么还转到她身上来了。 赵七扭头看向窗外好一会儿之后笑道:“嗯,是听着挺高兴。” “晚上七儿想做什么?今夜十五越远之时,要不要一起赏月?” 真老土,约会是要一起赏月……好吧,这才是真正的花前月下,之时她哪敢赏月啊。 “今晚在室内下棋!” “七儿会下棋?” “……呃,我教师父下五子棋。” 五子棋在这个年代也有人玩吗?怎么后夕昼玩得这么好?而且对她的路数了如指掌。赵七不服又转战黑白棋,可还是在不断地悔棋之中不断失败。 “不行,我们得还一个地方,窗边风水不好影响我发挥。” 其实是月光让隔着窗户也能让她难受。 今晚的月光实在太灼人,赵七手中的棋子掉落拿捏不住,在后夕昼审视她的时候,她将棋盘一堆:“不玩了,反正又玩不过。” “下棋需要耐心,七儿心不在焉且急功近利堪称有勇无谋,为师都不急你着急什么?这次用心下。” 赵明月抬眼看他:“那,最后一盘了啊。” 刚才输得不断叫重来的人可是谁?后夕昼点头:“啊,多谢七儿赏脸。” 离开了窗边舒服了不少,赵七喝了平日都不怎么喝的茶提神,很认真地看着他说:“师父,要不你让我十步,要是我能跟你走二十回合就算我赢了如何?” “好。” “如果我赢了的话……先不告诉你,走着。” 她立刻动手走棋。 还真别说,认真起来棋还下得有模有样的,很多以前他教的套路她倒是都会用上,这让后夕昼十分喜悦,也颇有成就感。 赵七有些兴奋:“十八回合,再两步我可就赢了。” 后夕昼目光温润,在棋盘上落下一枚黑子。这一步将棋局推向了生死攸关的一步,赵七捏着白子许久不肯轻易落下。 显然,她很想赢这局。 似乎对这局赢了之后要做的事非常热切,所以她比任何时候都专注。 后夕昼端起茶轻抿一口,极有耐心等她思考,而她习惯性地将拇指放到唇前要咬,好不容易被他改掉的习惯,如今又还原了。 本想阻止,可看她冥思苦想的不忍打扰也便由着了,下次定然不能纵容。 赵七目光骤然一亮促狭地看了他一眼,白子落向了黑子之间,这一步阻断了后夕昼的围剿趋势,没有意外赵七应该是能走过二十回合的。 “最后一步了,师父。” 其实他是当真希望她赢,后夕昼拿起黑子正要落下。 门外传来的急促地敲门声。 第四百七十六章 枯骨无声 “主子,急报。” 白羽极少这样着急促,后夕昼应了一声“进来”,白羽进来看了一眼赵七有些迟疑。 后夕昼:“但说无妨。” 白羽道:“赵明月被魔君抓了去。” “什么?”这事后夕昼始料未及。 白羽:“赵明月在黄泉与魔君碰上,结果被就抓了去,魔君似乎势必要杀了她替犀岚小主报仇,虽然妖王已经前去营救但真正动起手来只怕他拦不住魔君。” 后夕昼已然起身:“如今他们在哪儿?” “紫辉宫。” 后夕昼就要离去。 见他要走不知怎么的赵七忽而上前拉住他的衣袖:“师父。” 后夕昼凝然的面色对上赵七的那双眼睛时才缓声道:“我去去便来,七儿且先休息。” 转身要离去。 但抓着衣袖的手没松开,后夕昼微微不解转过头看赵七。 该松手的,毕竟人命关天,他不去赵明月会死,手却松不开,可又不知道以何种理由挽留他,赵七有些结巴:“还,还有最后一步棋我就赢了,你不能让我赢了这一次吗?” 后夕昼:“且先留着棋局,待为师回来再与七儿下完。” 已经很尴尬了的,此刻她像个不懂事的孩子更像深闺怨妇:“不行。” 后夕昼颇诧异,而后明白了她在意什么:“赵明月的事情七儿别介怀,当我弄明白了前因后果,届时会与你巨细说明。” 松手,赵明月你该松手。赵七心里这么想着,但还是摇头。 因为也许,她已经没有机会听他巨细的说明。 好吧,她承认这个时候她是介意赵明月的,是嫉妒与怨恨。 “就最后一步,我赢了会跟你说一个秘密。”他应该对她要说的秘密好奇的对吧! 后夕昼却微微蹙眉:“那便当是七儿赢了,可好?” “不行!”深知自己在无理取闹的赵七低着头双手并用,死皮赖脸抓住他的衣袖,“你要跟我认认真真的下。” “七儿……” 以犀照的性格,若是真要杀赵明月,以现在的雀凛确实挡不住多久。白羽在一旁也着急,王虽选择相信赵七是明月,可那个赵明月也未必不是,所以他咳咳两声。 “属下去外头等候!” 言下之意,燃眉之急主子不能再浪费时间。 后夕昼实在没有办法随了赵明月走回桌边:“好,那最后下一步。” 他持起黑子放在了棋面的一处。 这一步,让赵七的白子全军瘫痪,覆灭。 即便她还能走一步,但棋局很明显,她的是死局。 后夕昼:“你输了。” 赵七面色骤然苍白,她绞尽脑汁讨来的二十回合都是他精心布局,配合着她的能力周旋,让她误以为她是真的凭实力走到这一步。 其实她也知道他必然是放了水的。 只是没想到最后一步他选择将她秒杀,难道为的是……省去了听她说秘密的时间吗? 他就不好奇她要说什么吗? 后夕昼,如果说这个秘密是我想要告诉你,我是赵明月你会不会后悔今日所做的决定? 即便她是赵明月又能表示什么?表示她是他找那个人吗?可她并不认识他不是吗? “啊,你又赢了。” “我会很快回来。” 后夕昼离去,袖子随即也抽离了她的掌心。 这种被人从手中抽走袖子的失落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洞开的门外月色如霜,亮得如同刀光剑影。 月光像是会行走一样从屋外肆虐侵蚀。 心脏骤然再次出现撕裂的迹象,赵明月几步朝着外边跑去。 “后夕昼!” 赵明月抓起门后的大雨伞冲出门口,一边将雨伞打开人也冲到了北苑与碧霄园的桃花门前。 即将离去的后夕昼被叫住,站在桃花门外看月光下撑着白色梅花伞的小人儿,站在桃树下目光幽怨看着他,心中有些不忍:“七儿听话,我很快就回来。” “你说了今天满满一整天都会陪我,现在还差好几个时辰才满一天。” “七儿,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你说了如果我跟赵明月都面临死亡你会先救我,现在你留下来……我也许就能活了。” 后夕昼牙关一紧。 赵七此刻完好无损地站在他面前,白天还能活蹦乱跳,方才还能与他下棋,她的脉象他与白羽都看过,并无大碍。 这些话只是她不想让他去找赵明月。 他知道。 可是他若不去阻止犀照,赵明月可能当真会死。 即便他觉得那个明月太过逼真而显得不自然,可…… 又如何能置之不理见死不救? “七儿若是在意就与本王一同前往。” 其实这个也算是委曲求全的办法了,可是赵七所求的终归是要他选择她。 月光透过纸伞落在她身上发出淡淡的光辉,其实身体挺疼的,只是心中的失望与委屈占据了太多的思绪,她紧紧握着油纸伞,心里有种偏执的冲动…… 如果此刻她将伞丢开,他看到她即将支离破碎的那一幕会不会心软地选择她。 可多么狼狈与无耻,她凭什么在最后关头,用性命去威胁他舍弃赵明月的命奔向她呢? 不过是萍水相逢的缘分,他说过最疼她,喜欢她的话,分明不相信的。 本就无一物,何必惹尘埃? 伞始终没从她手上丢弃。 她撑着白色的纸伞站在院子里,花瓣与月光落在伞面发出的声音如同幽怨哀叹,看着门外的他再看她一眼后,转过身与白羽一道消失在茫茫月色之下。 赵七无奈一笑:“说你骗人你还不承认。” 又站了许久,仿佛还在奢望他突然回头,可院子里除了灯笼与风空无一物。 她好像忘了放一句狠话,早知道就说一句“有种你别后悔”。 转身,听见了身体裂开的声音,从心脏蔓延向四肢百骸的裂缝终于爆发,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散架倒地,一步都没再挪得动。 打伞支撑在地上挡着部分的小身板,只是已然无用。 月光侵蚀入伞下,将她完全吞噬。 错了,最后一句狠话她收回,后夕昼,我不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哎,不该让她的死前忽而的贪恋与挽留成为他心里的伤痕。 她后悔了,不该挽留他啊,赵明月你真的太卑鄙了。 可是…… 无法忏悔。 夜风吹过。 赵明月的思绪与赵七的身体化成月光下莹白的碎片,如同萤火虫一样漂浮飞散。 桃花树下。 白色的梅花大纸伞下,一身粉红色上边绣着彩蝶的衣裙里,只剩下森森白骨。 月色如霜,桃花飘零,纸伞之下,枯骨无声。 第四百七十七章 黄泉新鬼 后夕昼来到紫辉宫门外,守城的士兵见人连忙恭敬让道:“参见鬼王大人。” 后夕昼迈步踏入紫辉宫的瞬间。 铃。 他脊背骤然一凉猛然回身看向黄泉结尽头灰暗的天空。 黄泉的夜弥散,可见城楼与远山的轮廓。园园的路灯之下,有一两魔马车辆走过,车头的铃铛晃动阵阵作响。 白羽不解问:“王?” “没事。”后夕昼转过头继续踏入紫辉宫。 浅紫色的大殿之内,犀照将空音雪与风凛苑再次轰飞,诸绪带领的侍卫将长戟压在两人的胸前。 身负重伤的赵明月握紧手中的剑对上犀照,目光并不畏惧。 犀照哼哼一笑:“赵明月,本君今日要以你的命祭奠我的妹妹!” 魔君犀照的剑上铸入如同他仇恨一样浓烈的紫炎,他脸上吟着张狂不羁的笑容杀向赵明月。 没有退路,赵明月只能迎战。 手持长剑相迎! 只是,如今没了灵犀之力的赵明月如何能是魔君犀照的对手。 手中的剑应声断裂。 赵明月目光一凛只来及躲开致命一击,犀照的剑刺入她的心脏之上几寸的位置。空音雪目赤欲裂:“明月!” 风凛苑用身体直接承受了身前长戟,枪头刺入数寸! 因为是妖王,士兵惊吓到了。 风凛苑趁机而起。 但为时已晚。 犀照一身杀气如虹:“赵明月,本君要你的命!” 杀! 杀气毫不迟疑! 赵明月命悬一发,后夕昼的鬼道剑千钧一发时刻挡住了犀照的一剑,将赵明月护在身后,看见她肩下的伤口在姑姑往外涌出鲜血,后夕昼看向犀照沉声道: “大哥。” 犀照可以不顾及风凛苑与空音雪,但后夕昼他确实不得不顾及的,脸上杀气未消,他冷哼了一声: “你果然也知道她还活着,若不是我被我发现你要瞒到什么时候?让开!” 后夕昼:“我不可能让你杀她。” “你当真要为这个女人与我作对?” 后夕昼看了犀照须臾,对白羽说:“将明月带走。” “后夕昼!”犀照勃然大怒,“你可别忘了当初犀岚是怎么死的!” “大哥也别忘了,没有赵明月我们也许都死了。” 犀照:“……” 后夕昼头也没回:“白羽还愣着作甚?” 白羽连忙上前扶住赵明月,明月忧虑地抓住后夕昼的手臂:“子晏……” 后夕昼偏头看她:“不会有事。” 她迟疑了许久才松手与白羽离去,后夕昼的素白衣袖之上留下了她的血迹。 他回过头看向 场面留下了后夕昼与犀照对持,许久之后,犀照忽而愤怒地将手中的剑狠狠飞出,紫色的剑轰的一声插在墙上,他一把上前提起后夕昼的衣襟。 “所以,你要跟这个杀了犀岚的女人在一起?” 后夕昼看犀照发红的眼睛牙关紧了紧:“我知犀岚对大哥有多重要,可当日赵明月下的术法却也并非无解……” “并非无解!?”犀照将他衣襟抽得更紧咬牙切齿道,“解法是让犀岚戒掉贪嗔痴,常人都无法做到何况犀岚!赵明月说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实则完全摸清犀岚的脾性目的是将她慢慢折磨致死!” 就算赵明月有意那样,可偏偏这个理由还名不正言不顺,就好比医生告诉你,吃了这个药你的病能治好,可你嫌药太苦不吃结果死了,你说是怪医生还是怪自己? 唯有不同时赵明月将犀岚弄病再给药。 可是。 “若是当日赵明月在大比时输给犀岚,犀岚又岂能放过明月?” “说来说去你就是要跟赵明月在一起对吗!” “犀岚于大哥如同明月于我,大哥若觉得不舒服,就想想当日赵明月为了你我为了冥界不惜魂飞魄散的场面吧。” “你……” “得罪。”后夕昼转身离去。 犀照怒不可遏,转身去砸身后的各种能砸的物件,后夕昼只能当听不见,他能理解犀照对赵明月的仇恨,可犀照也应该明白赵明月的立场。 而且,他还替赵明月抱不平呢。 他能不责问犀岚,大哥也不该再找赵明月的不是。 幽都酆宫。 后夕昼踏入绮罗殿。 鬼川迎面而来:“王,明月……明月……” 知道鬼川是见到赵明月活着回来语无伦次了,后夕昼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说,又看向一群闻声而来的妖族旧部一眼,这些人也一样因为赵明月的回归,一个两个都喜出望外的。 后夕昼只瞥了他们一眼径自推门进入屋内。 白羽正在给赵明月治疗,桌上放着许多带血的纱布格外刺目,他站在床边看着床上面色苍白奄奄一息的赵明月。 白羽剪断纱布回头对后夕昼说道:“剑再下两寸人可能就没了,魔君的剑煞气极重,赵明月现在的身体要恢复只怕得多耗费一些时间。” 看后夕昼拧眉不语。 白羽起身将桌上狼藉的止血纱布拿走,然后退了出去。 赵明月昏迷不醒,他就站在床边看着呼吸微弱的这人很久很久,直到赵明月动了动,后夕昼唤声:“白羽。” 白羽再次进来,确定赵明月已经没有生命危险,然后一群人簇拥进来探视。 顿时绮罗殿挤满了人。 白羽实在劝不住这群人要安静,伤患需要静养什么的,只能对后夕昼道:“王也辛苦多日,不如先去休息。” “……”后夕昼看了一眼空音雪与雀凛,再看一眼明月转身走了出去。 明月虚弱的目光穿过人群看向后夕昼的背影,眼神格外失落起来。 后夕昼并不是回寝宫。 “王这是要去……”话到此白羽骤然醒悟,“担心七姑娘?”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心神不宁,脑海中出现小小的丫头撑着伞站在月光下的模样。 白羽:“可您还没与明月说上一句话,就这么离开合适吗?” 合适吗? 后夕昼没有回答,只是负手走出酆宫。 鬼界的都城幽都阴森繁华,霜花楼、青魂街,新鬼旧魂往来不绝,远处传来嘶声裂肺的哭声,他统治了九曲黄泉千秋万代,可自从与赵明月生离死别之后,对这啼哭的声音反而介怀起来。 人类哭着出生,哭着死亡,哭着轮回。 他以为自己早就看淡。 在赵明月离开之后却经常来忘川旁,看那些魂魄走过望乡台,走过三生石旁踏上奈何桥,然后忘却前生轮回重生。 可赵明月却没能走上轮回道。 他所惊恐的魂飞魄散也没有发生,三生有幸重遇赵七与赵明月。 他更相信本质,所以认定赵七是他的明月。 可如今的赵明月从何来,她的记忆又从何来,她身上是否也有明月的魂识?他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不想放弃属于赵明月的任何碎片。 所以,他为的是拼凑他失去的明月,他想要那个完完整整愿意为他生与死的赵明月。 所以…… 呵,他对赵七满心喜欢却也心存遗憾,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没将赵七完全看成明月。 可如果本质在她又如何不是明月?唯独缺的不过就是爱过他的记忆而已。 今夜黄泉上的天空似乎格外空寂,天上的明月更显得遥远,后夕昼深呼吸之后目光笃定。 “走。” 白羽:“去何处?” “找七儿。” 说完这句,不知怎么忽而急迫地想要立刻见到赵七,要立刻就见到! “呜——” 不远处传来新鬼的啼哭声,声音稚嫩又可怜:“我要回家,我不要做鬼,我还小,不想死……我要活着……” 新鬼下黄泉总会哭得凄惨。 可生死有命,入了黄泉就…… “呃。” 准备离去的后夕昼倒抽一口冷气,身体像被雷击了一样回头看着那新鬼。 新鬼单薄娇小,身上穿着粉红色的衣裙,裙上绣着翩迁彩蝶,那哭成泪人儿的小丫头不是赵七还能是谁? 第四百七十八章 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后夕昼大惊失色疾步而去,已然顾不得自己是何等身份急声唤: “七儿!” 赵七跪在黑白鬼差的身前求饶,并没对后夕昼的叫唤有所反应,反而是黑白无常见到后夕昼,连忙上前恭敬行礼。 “王。” 后夕昼挥开黑白鬼差,不可置信看着跪在地上哭泣不止的新鬼。 那一双眼睛带着无限的恐惧已经有些涣散,见到黑白无常都跟他下跪的人,跪着靠近了后夕昼一些,不断地磕头哭着:“大人饶命,大人放我回人间吧,我……我还不想死……我不想成为鬼魂。” 后夕昼手指不由自主地颤抖。 “你……不认得我?” 赵七怯生抬眼看向他摇头眼泪如同雨下:“我与大人初次见面,请大人开恩,我不想死!” 不是原来那个赵七。 因为太过察觉到这一点所以后夕昼看向了黑白无常。 白无常道:“回禀鬼王,此女命唤赵七,纪元六百六十年八月十五亥时三刻出生,乃是楚国西凉人,三九门赵家之女排名第七。” 后夕昼牙关即将咬碎。 ……“那,我跟赵明月都面临死亡你会先救谁?” ……“你说了如果我跟赵明月都面临死亡你会先救我,现在你留下来……我也许就能活了。” 后夕昼骤然觉得痛彻心扉。 原来她所说的那些言语并非只是不希望他跟赵明月走得近,原来她早就知道自己会有今日。 赵明月! “速速将人送回本体。” 白无常大惊,看向黑无常,两人面面相觑之后黑无常上前说道:“陛下,人已死魂已勾,黄泉路上不回头……” “送回去。”难道他还不知这轮回道的规矩? 如今赵七认不得他,只要她再回去那具身体,兴许就认得了。 这是他的地盘还能让赵七真死了不成? 黑无常语结。 头戴白帽手持哭丧棒的白无常上前拱手:“鬼王如此说,属下应当照办,只是这魂魄却是回不得了。” “回不得?”后夕昼声音极寒。 黑无常附和:“是的王,赵七的肉身在其死亡的瞬间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 四个字如同五雷轰顶后夕昼身体晃了一下几乎没有站稳:“你说什么?” 黑无常与白无常见大主子如此双双拱手请罪。 黑无常:“赵七的肉身只剩一具白骨。” 只剩一具白骨? 魂魄却认不得他? 那…… 那么…… 后夕昼目赤欲裂,人已消失在了幽都。 天微微亮,空气微凉。 三九门内,还是那扇链接北苑与碧霄园的垂花门。 还是那株粉红的桃花树下。 一把画着梅花的白纸扇撑在桃树下,伞下似乎躺着一个人…… 可只是,似乎。 后夕昼站在拱门之外,那个昨晚他离开的地方,看着伞下粉红衣裙依旧维持倒地的姿势,只是两只小巧的绣花鞋却以常人不能的姿势侧倒在地,鞋子上方漏出的一节是细小白色脚骨。 后夕昼头皮一阵发麻,寒意从头顶贯通脊背。 脚如同生了根艰难地拔出朝那把纸伞走去。 平日穿着格外秀气轻巧的一身衣裳,如今空牢而干瘪地覆盖在地上,衣领的上方侧贴地面的是白色的头骨,细白的指骨从款款的袖子下露出一截。 这是昨日还同他牵手游逛的小人儿吗? 这趴在地上的小脸儿,这小手儿…… 分明是昨晚他离去之后倒下,然后到现在也没人发现,直到现在。 “呃,呃明月……明月!明月!” 尸骨在,肉身不再,魂魄不识,那他的明月何在?明月何在?! …… ……“还,还有最后一步棋我就赢了,你不能让我赢了这一次吗?就最后一步,我赢了会跟你说一个秘密。” ……“好,那最后下一步。” ……“你输了。” ……“啊,你又赢了。” 又赢了。 他到底赢了什么?从一开始他一直都在赢她。 ……“楚子晏,你让让我,不行吗?” ……“后夕昼,你赢了。” 冷月西沉,桃花婆娑随风摇动,抖落满了这具小小的尸骨旁。 唯独纸伞遮蔽的手指跟头骨干净洁白。 后夕昼双膝跪地,低声说:“我回来了。” 尸骨冰冷,没有丝毫动静。 初相逢在碧荷才露尖角的荷塘石桥上,她回眸一望,荷叶卷舒,如同绿野仙踪淡薄如雾。 可如今花葬枯骨,再无交集。 “呃……”后夕昼将她抱起,贴着她小小的头骨声音如泣,“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丢下你,我错了明月……” 就算他说得再多,跪地求饶,可是她再也听不到,再也看不到。 苍天黄土,请用我的一切去换回来哪怕她的一丝魂魄。 “明月,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不会不信你……” 可是说到这里,被他抱起的尸骨手上的镯子忽而脱落,滚落到沾染花瓣与露珠的草丛边。 是那日……他给她戴上的手镯,可他自己却忽略了手镯的意义。 如今。 镯子脱落,替命锁断。 即便他会很自责,可是,怀中的尸骨就与这世间任何人类亡骨一样,没有动静,没有灵魂。 第一次失去,他抱着衣冠冢过了十四年。 可不知悔改。 今日抱着她的骨头,连忏悔的资格都已经没有。 绝望,从未有过的绝望如同黑暗将他这个万年生在黄泉界的人,吞噬得一干二净。 后夕昼更加用力地抱住她,脸颊在他的颧骨上摩挲,眼泪终于从他眼中滑落。 白骨依旧安静冰凉,深凹空洞的眼窝里没有喜怒哀乐,只有后夕昼的眼泪流入她的眼睛里。 这是他梦过祈祷过多少年才换回来的重逢,可是,还是让他一手摧毁。以为已然失而复得,所以有恃无恐,只想独占她,跟谁都不说,可最终摧毁她的还是自私而贪婪的他。 “明月,对不住……这次,不会让你一个人离开。” 后夕昼抱着尸骨身上涌起了黑色的力焰,他在兵解自己的力量。 “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或许这么做还是自私的,因为…… “我已不能再承受你再次离开,叫我如何在二次摧毁你之后独活?活了万岁,可最漫长的是这十四年,这世上没有你太过漫长了明月,这一次我陪你烟消云散,千古相随。” 黑色的力量越涌越浓烈。 他如同只身在黑色的火海。 黑色的长发扬起。 一旁的桃花飞散。 “后夕昼你干什么!” 白羽与风凛苑赶来,一把制止了失去了所有理智的后夕昼。 再看他怀中那一句穿着粉红衣裳的白骨,已经听白羽陈诉过的风凛苑还是锥心一痛,他们都想得到太多了,以至于失去了最重要的。 总想得到那个最好的明月,却丢失了最真的明月。 他们都错了,都罪该万死。 忽而非常理解后夕昼的举动,他哽咽了一声闭了闭眼:“你这蠢像若让明月看见她该有多鄙视你?” “明月又被我弄丢了,我抓得那么紧,结果又捏碎在手里,雀凛,明月她……这次可能真回不来了。”后夕昼声音特别低,像被焚烧过,“我怀里抱着的就是明月。” “我知道。”雀凛腮帮子紧了紧,“我知道她身上是有明月的,我只是找不到她在哪儿,所以你不说我也不说,不过就是为了做第一个找回完整的她的人。” 雀凛自嘲一笑。 “我们以为失而复得就不会失去,可最终天不由我。” 原来雀凛也知道。 原来他也在找明月缺失的部分。 原来,他们都以为那部分在如今的赵明月身上。 所以费尽心思的找,然后错过又错过。 “呵,呵呵呵。”后夕昼低声笑得绝望,“果然人鬼殊途,果然与黄泉之物扯上关系的都不会有好下场,我却要求她殊途同归,我如何配?如何配?” 雀凛看他绝望至此,比那具枯骨他好不到哪儿去:“你当真如此想?” 怎样想又有何区别? 后夕昼已经是一只生无可恋的鬼。 真不想说啊,可看他这一副死样,雀凛无奈一笑:“若是我说,也许明月还活着你是否还认为人鬼殊途?” 第四百七十九章 神格碎片 他是守墓人第一千零二代,名叫夜十。 守墓人是个被天界放逐的神,也被称为野神。 上不了天庭,只能在人间浪荡,是靠着别人的信仰能够不断重生的神,他偶尔杀些该杀的妖怪赚点信仰,为的是继续活下去。 不过,守墓人的存在感已经非常微弱。 在一千零一代夜十之后守墓人是该灭绝了的,可不止怎么的,已经销声匿迹的夜十神座上又出现了一个新生的夜十,距离上一代守墓人消亡已经四年有余。 那个新生代也就是他,第一千零二代守墓人夜十。 不过,他没有继承上一代的记忆,身上连一个魂器都没有。 他一个人在南山空荡荡的夜十神殿独自存活好几年,不修炼不下山,整日就在空旷的神店里一个人晃荡。 直到有一天,来了一个叫度厄的老头,也不知怎么开始的,他就被那老头使唤,开始了无聊而漫长的修行时光。 突然有一日,老头说有只天狗堕仙进入了齐云山,说如果他能收拾了那家伙,以后他也便不再管他。 不过,堕天狗不大好对付,嘴里再不承认,要是那天没那个丫头上来帮忙,他还真就在度厄面前丢人了。 但他也不稀罕她多管闲事。 只是度厄那家伙却极为在意那丫头,回了夜十神殿,他才说:“那姑娘身上的神格反应,夜十感应不出来?” 那丫头分明就是个凡人! 度厄摸了摸胡须说道:“也难怪察觉不到,已经快要消散了,且就在这两日,夜十,最迟不过明晚我们去一趟三九门。” 四月十五,圆月夜。 度厄与他才来到三九门的上方,悄悄在北方的院落有白光闪过。 度厄惊慌失措飞了过去。 是那日助他击败堕天狗的赵七。 朗月千里,她手持一把纸伞站在桃花门边,转过身时骤然倒塌。 月光照耀之处她身上不安了白色的裂痕,很快,她如同月下镜面破碎,肉身化作荧光白片飞射,肉身飞散之后,从她的白骨里慢慢浮出如同萤火虫的光点。 光电随风漂浮,有的轻抚过桃花花瓣,有的落在树叶上,有的被风吹得更远。 不知为何,这样的消散让夜十心中尤为难过。 那一幕他似乎见过,甚至比这更加惨烈。 度厄道:“夜十,快去将那些碎片捡回来。” 平日总想着唱反调今日却生怕迟了一步,上前拾起那些细小的碎片。 细小如同萤火虫尾光,发出的是月亮的光华,溅在手心没有重量,小得有些可怜。 当这些小得有些可怜的碎片被他装入小小的水晶瓷瓶之中,漂浮在瓶中的萤火汇聚成,纯净圣洁,散发着令人目不能移的柔和光辉。 据说,越是神圣的仙神神格越纯净,而眼前如此纯白无暇的神格是哪位神的? 夜十将散落在园中的所有细碎的碎片小心翼翼搜集,不敢太过大力,似乎担心这些碎片会飞走,又怕再碰更碎。 等到收集完毕他问度厄:“这便是神格?” 度厄目光也落在那白光之上,即便将院子里散落的碎片都搜集完毕,但白光也只有红豆大小,只是因为圣光看着所以才显得大了一些。 “并非神格,这位尊者真正的神格已破碎,这不过是某个细小的神格碎片罢了。”说完这一句额度长叹了一口气,“走吧。” “噢。” 夜十与度厄离开。 到了门口,回头看桃花树下的尸骨夜十又说:“度厄老儿,这人死这也没人不通知一下府上的人吗?” 度厄颇为诧异,回头看了夜十。 夜十不大习惯被他这么看,咳了咳:“只是觉得有时候尸骨比人可怜……看她支离破碎的……你爱叫不叫人!” 他干脆挥开度厄就沿着长廊走去。 度厄摸着胡须笑了笑也踏出了北苑的门。 他们前脚刚走后夕昼就出现在碧霄园桃花门外…… 度厄与夜十还是去通知了赵靖仇。 两人在赵靖仇的院子外停留,度厄用仙术给赵靖仇托梦告知赵七之事。 夜十可不管度厄做什么,只坐在回廊扶拦上看着手中装着神格碎片的小水晶瓶,浮光在瓶中静置像一颗微小的星辰在他手心里发光。这光芒温润让人心安,不知为何看着看着会觉得心疼。 他将瓶子高举对着如洗的碧空,月光照耀下,神格碎片的光辉更亮了一些。 这下就真的像一颗星星了。 星星…… 夜十忽而慢慢闭上眼睛。 脑海中闪过这么一句话。 ……“据说,若是邪魔触碰星辉会立即消失,夜十可敢拿?” ……“仙帝老儿果然胡言乱语!本大爷根本就不是魔!本大爷是人!哈哈哈哈!” ……“哎,夜十,柳星不管在什么人的手里都是亮的,陵光神君那么说,只是为了让你坚定自己不成魔的信念,夜十,善恶在心啊!” 这记忆,夜十猛然睁开眼。 难道是前代夜十的记忆? 度厄施法完毕走过来:“夜十,咱们该走了。” “……哦。” 不管是什么记忆,可与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关系,他是新代夜十,旧人的前尘往事都与他无关。 “诺度厄,这个你拿去吧。”夜十将水晶瓶丢给了度厄。 度厄吓了一跳,赶忙接住:“你这小子可知这是什么东西,要是碎了可就完了完了!” 差点没接住的度厄将水晶瓶握在手中护在怀里:“神君莫怪神君莫怪。” 夜十没好气道:“不过就是个神格碎片,还能怎么碎。” “你……你这孽障!” 度厄直接敲了夜十那倔强的脑袋。 夜十捂住头:“嘿,你让我来我就来,还给你捡了这些赵七的碎片你还有什么不满。” 看他又要打。 夜十捂着头跑走:“懒得理你。” 度厄看那小少年的背影叹了口气,将怀中的水晶瓶拿出来看了一眼,西斜的圆月叹了口气:“唉,缘起缘灭,缘灭缘起,归来去兮,去来归兮,但愿神君否极泰来万古长存。” 度厄化作一缕白光从原地消失。 而此时躲避在暗处的正是雀凛与白羽两人。 白羽道:“妖王,那老头是……天界的人?” 雀凛的注意力却不在老头的身上,直到白羽又唤了一声“妖王陛下”?雀凛骤然看向白羽。 “那人我似乎见过。” “噢?” 雀凛恍惚道:“那年太阴带着一起来喝酒的……度厄?度厄仙君!” 第四百八十章 一线生机 “还是个仙君。” 雀凛眼睛再眯起,回头看了一眼白羽:“方才那少年你可注意看了?” “这个……属下光瞧那法力高的,没仔细看那少年。” 雀凛道:“南山守墓人,夜十。” 白羽大惊:“他还没死?” 当年夜十可是乌蛮附体的家伙! 雀凛只是沉思片刻就说道:“此事稍后再议,且去看看鬼王与赵七。” 桃花门前后夕昼抱着赵七的白骨准备与她一同灰飞烟灭。 世上最锋利的莫过于一个情字,哪怕如同鬼王后夕昼这样无懈可击的人,一旦被种下情种,情根深种,也会有被情根缠绕无法看破的时候。 人常说,妖鬼无情,其实妖与鬼一旦动了情那就是永恒。 人常说,人鬼殊途,与鬼扯上关系终归不会有好下场,其实对鬼而言何尝又不是如此? 人死可以过奈何,忘却前尘旧事开始新的轮回。 而妖鬼则要用漫长的生命去舔舐过往,永远活在深爱却已经失去的痛苦里。 所以妖鬼不会轻易与人相爱。 可是如今连所谓寡情冷酷的鬼王也为情愁肠百转,相信所谓的人鬼殊途甚至不惜毁了自己。 不想告诉他的。 可雀凛还说了:“若是我说,也许明月还活着你是否还认为人鬼殊途?” 后夕昼有些茫然看着他而后沉声问:“明月何在?就算倾尽所有我也要找回她。” 雀凛叹了口气,看他怀中那具白骨:“此事我也不能确定,不过方才我见到度厄仙君与夜十刚从三九门离去。” 远处传来了疾走的脚步声,雀凛道:“此事稍后再说。” 后夕昼将赵七轻放在地上。 来的人是赵靖仇。 他清晰地梦见七女赵七前来与他辞别,还梦见了树下的白骨,果然在园中看到了此番景象。 站了许久之后,他叹了口气:“今日终于还是来了。” 说完,又是沉默了许久,然后才对后夕昼行礼:“让冥王操心了。” 然后上前弯腰抱起了那具骸骨。 这个孩子他从来没抱过,没想到她十四年的生命力,父亲的拥抱是在她化成白骨的时候。 骨头隔着衣服抱起来还有些扎忍,尤其扎在了胸口的位置,赵靖仇站了一会儿,牙关一紧将人往屋里抱。 知道这孩子怎么都养不好,瘦弱,可怎么骨头……在这么轻? 那还有血肉的时候是多重? 父亲,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存在? 赵靖仇将赵七放在了床上,没多看那尸骨几眼转过身:“在下先去准备后事。” 后夕昼低声问:“你一点也不意外?” 换做常人不得奇怪女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而且当时他还在赵七的身旁,他至少该怀疑一下他。 是漠不关心屈服于冥王的名号之下,还是他原本就知道? 后夕昼更相信是后者。 “你早知七儿会有今日?” 赵靖仇:“赵七从小就被人称作怪物,原因是她一旦暴露在月光下,如同被月光晒裂,身上出现无数的月光色裂痕。” 后夕昼:“你为何不早说?!” “那日白羽先生替小女诊脉,冥王也探知,可只得出她脉象虚空无法纳气的结果,所以在下认为即便是冥王也无法解了这异象,在下也存在私心,赵七能被冥王看中或许还能有所作为,担心冥王知道此事会放弃赵七所以干脆隐瞒。” 赵靖仇深呼吸。 “其实,早在多年之前就有多位高人曾预示,小女活不过十五,若是不避开月光寿命则更短。” 所以,赵七才会在朗月之夜,撑伞穿行。 所以她才说下雨也许就好一些。 所以那日月光斜照入屋檐她才会洒了棋子,不是真的下不过他恼羞成怒推翻棋盘。 昨日她忽而一改之前厌恶他的态度,一口原谅,是因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昨夜她撑着伞站在月亮下挽留他的时候,是在求救? 她说了如果让她赢了二十步棋,她就告诉他一个秘密?是否会有告诉他这个的可能? 只差一步。 最后一步,他一子封杀了她所有的希望。 他……都做了什么?。 后夕昼你真的罪该万死! 口口声声说钟情于她,可他当真知道何为情何为爱吗? 后夕昼双眼忽而黯淡无光,从没觉得自己如此糟糕,糟糕到与她同归于尽的资格都没有。 天亮了。 赵七的葬礼办得极为简单。 一切都是赵靖仇操办,没人知道那个小棺材下葬之前只剩白骨。 后夕昼等人离开三九门。 南山。 夜十神殿。 不荒芜但空旷冷清。 殿内青松高耸,石塔耸立。 夜十盘腿坐在一旁看度厄已经来来回回走了数遍,实在看不下去:“你围着一神格碎片转来转去,还能转出个人来?到底是能救还是不能救?” 度厄摸着胡须看着摆在桌上的水晶瓶,又看着事不关己的夜十继续走来走去。 夜十按耐不住:“行不行你倒是给句话,别在我面前走来走去,头晕。” 度厄:“以我等的法力只怕很难重铸神格。” “那你回天庭找人啊。” “即便是再高的法力要重铸这个神格也难以办到。” “那你说这么多岂不都是废话?言下之意这瓶中的碎片就没用了呗!” “非也非也。” “我管你是也非也的,我就想知道要怎样才行?” “除非能找到这个神格主人本身的大量修为,合神格碎片重铸,或许还有三成把握。” “……那样才三成?” 度厄点头。 小少年夜十愣了一下:“虽然只有三成但比没有强。”可这也并不乐观啊,夜十不解问,“你不是说这碎片的主人在千年之前就神格毁灭?那要去哪儿找他的力量啊?” 少年这么一说,度厄仙君又走来走去。 小少年嗨了一声摆摆手:“不等于白说?就算是原主的力量也不过只有三层重铸神格的把握,可原主又死了一千多年了,还哪儿有他的力量存在。” 度厄哎了一声:“倒是有,但难点有二。一者对方必然不会答应。二者若是答应只怕会引来更大的灾难。” “你的意思那个对方身上有这神格主人的力量?” “没错,很多。” “找他去啊,给不给是另外一回事儿。再者,确定会引来更大的灾难吗?这还没发生只是有可能的事,居然能成为你急单的理由?” 这孩子说什么都是轻而易举的。 这个灾难可不是乌蛮此等还有得挽回的灾难。 想当年…… 不想当年了,当年已经太过久远。 夜十看度厄瞻前顾后的绵软样子就来气,一下站起来:“你告诉我是谁,你要不好开口让我去问好了!” 度厄:“……” 真想说就你一个小孩子去问了能有何用?但看他拍胸脯的样子倒也有几分好笑。 “此人你去了也无用。” “我去无用,你一个仙君去了也无用,到底是什么来头?是哪个上神?难不成还是天帝老儿?” “诶,倒不是天界的人,而是地界之王。” 第四百八十一章 命运 地界之王? “鬼王?”夜十小脸一怔,看度厄没否认他奇怪道,“鬼王身上如何有上神的大量法力?” “此事说来话长……你可不可跟人说起啊!” 夜十不屑地哼了哼:“那也得有人听我说才是,这殿里可不就你与我。” 度厄笑了笑,忽而又收起笑容:“你也不得去找鬼王明白了吗?我可没说是他,都是你胡乱猜测。” 夜十哼哼一笑:“现在才后悔让我知道而改口,当我傻子啊!” “夜十。” “我不找他,这碎片跟鬼王都与我无关,我何必揽事上身管这些破事……” 夜十说着却见度厄不再看他,而是将视线转向了入口处,面色惊愕不已。 “你是见鬼了?” 度厄愣了须臾喃喃道:“还真是见鬼了。” 而且,还是只大鬼。 后夕昼出现在了南山夜十神殿中的荷花池旁,身旁跟着的是雀凛。 这两个家伙怎么进来的,度厄可是在神殿之外设置了仙障的,那么牢固的结界他们闯入居然一点动静都没引起。 这两人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人,身上有上者之风,而且两人目的十分明显,因为他们的目光都看向了桌上的那个装着碎片的瓷瓶。 一个白衣。 一个红衣。 红衣人先行了一个礼:“阁下可是度厄星君?” 度厄认不得红衣人,但还是拱手:“老朽度厄,敢问二位有何贵干?” 面色阴郁的白衣人拱手:“在下后夕昼,请问仙君昨夜可否去了三九门。” 后夕昼? 可不就是鬼王吗? 夜十神都认不得几个,但他这样通走阴阳的野神却是对黄泉的人较为了解,不由说了一句:“嘿,刚说就自动送上门,正所谓来得好不如来得巧” “夜十且先退下。”度厄可没想到鬼王会自动送上门,巧了还问到了三九门的事情,他可真不想坏了天规啊。 “……是。”夜十不情愿的答应了,但度厄这种冥顽不灵不会变通的老神,会不会当真就把送上门的灵丹妙药给打发走了? 小少年目光精明的辗转,一向叛逆的人嘴角一弯回头说道:“诶,度厄星君,你说只有鬼王能救那个碎片可是真的?” 度厄:“……” 臭,臭小子! 后夕昼目光一凛。 度厄心中叫苦不迭,早知道就不告诉那小子了。 夜十却对他吐了吐舌头,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度厄一边:“呵呵呵,二位请到屋里说话。” 微胖的身板慢慢移到石桌前,手往后摸找瓶子,雀凛说道:“仙君就莫隐瞒,昨夜在下见到过那个瓶子,也听仙君说那是某位上神神格碎片。” 后夕昼却没有十分的耐心与他慢慢说,径自走向石桌,从度厄背后拿起了那个小瓶,温吞的度厄伸手想拿回:“诶诶诶,这东西鬼王要了无用。” 后夕昼看了瓶子里那一刻小小的碎片,与度厄说道:“方才夜十说,唯有我能救的可是此物?” “非也非也,夜十还小什么也不懂……” “实不相瞒,我与赵七体内的那个意识有着莫大的渊源,只可惜,我却未能探知出她的下落,所以才导致赵七肉身破碎,若这个是从赵七身上所取得的魂识或是神格碎片,那便是我妻赵明月的。” “妻?”度厄目瞪口呆,可很快又说道,“诶,非也非也,这只不过是个不足道矣的小物件,定然不是与鬼王有莫大渊源之物。” “既然如此,那此物我便拿走了。” 雀凛看他还当真就走也跟着走起来。 度厄连忙上前拦人:“鬼王留步。呵呵呵,既然不是阁下的物件你就如此拿走,岂不是不道义。” “本王一向没道义,告辞。” “诶,诶诶诶……”度厄伸手半晌,看那人当真走一拍大腿,“站住,那物件若再出什么岔子可就真回天乏术了,阁下……回来回来!” 南山神殿荷花池内的凉亭不大,四周层叠的荷叶因为长得茂盛几乎覆盖了凉亭的扶拦,唯有一条石桥联通河岸。 此刻在凉亭之下坐着后夕昼、雀凛与度厄。 度厄给他们倒上他自己酿的佳酿。 一边客气招呼一边说道: “之所以你们探测不到赵七体内的神识,一是因为太过微弱,二是这神识碎片是集中在赵七的天灵骨内,以常人切脉方式无法探知。” “我能探知到也纯属幸运。赵七脉象虚空无法汇聚灵力,鬼王在她身上叠加了第二脉,那日在齐云山她又恰巧耗尽了鬼王的力量,当时情况危急,她之前所修炼的铸熔术居然贯通了,所以真神格便从天灵骨走向丹田,以至于那日她身上有轻微的灵犀之力反应,不过确实十分微弱,我一再探知也不敢有十成把握。” 度厄喝了一口酒,啪嗒一下嘴。 “若是我没猜错,那赵七在月光之下定然皮相不同。” 后夕昼一想说道:“因为月亮?” 度厄颔首:“想必二位也知道这具备灵犀之力的神格是哪位上神的,没错,陵光神君的太阴灵犀会吸收月光,普通肉身根本无法承受哪怕再小的碎片,只要一丝儿也能碎裂。” “之所以赵七能承受至今,大概是因她脚上替命锁的守护,且极有可能,这点细碎的神格原本就是藏在替命锁之中才得以保存下来,否则大概也会在十四年前就灰飞烟灭了。” 听闻此言,后夕昼不觉冒了一身的冷汗。 “若是此次没被发现,那么……” “这最后的碎片也将烟消云散。” 后夕昼与雀凛两人面色都有了凝重之色,想想都有些后怕。 可冥冥之中又似乎是注定的。 当日赵明月为了当上楚子晏的福曌,于是带上了他的替命锁。后来跟后夕昼斩断前尘时将所有物件都归还,唯独这替命锁后夕昼拦截了下来,而她或许也因为想保留最后一丝念想,所以一直戴着。 后夕昼是楚子晏时,所有人表面忠诚实则对他避而远之,唯独周全管家自由照顾,后夕昼念其养育之恩所以以后往来且尽力回报。 让陆燕青将徐小宝送入三九门。 徐小宝却触动了锁妖塔的封印,让他亲自来了三九门加固封印。 替命锁似乎是感应了主人的危机,在力量已经很弱的时候发出了微弱的呼救,以至于他遇见赵七。 这其中关联缺一不可,冥冥之中已然注定。 如今再遇上度厄。 岂不是……命运?! 后夕昼起身对度厄拱手深深鞠躬:“不管何种方法,哪怕毁我道行绝我性命也恳请仙君救回她。” 第四百八十二章 太阴敕鬼王 度厄星君却有些犯难。 他看了后夕昼许久,低头喝酒,又觉得不够再往杯中倒酒又一饮而尽,抹了抹胡须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愿意救,而是……这是大逆之举,若让天帝知道只怕会造成天界与地界的冲突。” 雀凛颇为意外,没想度厄会说出如此严重的后果。 后夕昼直起身子:“此话怎讲?” “你……”看来鬼王是当真一无所知,陵光神君瞒天过海的本事确实登峰造极,“天机不可泄露。” 雀凛道:“难道度厄星君不想救回那人?” 要是不想本仙君也不会如此为难,他跟陵光神君是何等交情?度厄抓了抓脖子:“并非不救,就算此法可行也未必救得回,即便救得回可未必就能恢复真身,总之,极为冒险之举。” 若不是被后夕昼听了去,只怕他也没那么信心去实施。 “若是什么都不做,明月会是何种结果?”后夕昼手握小瓶,“这最后一线生机,你若是以天规天条为由不救,那在下只能立刻逆天而行也免去了你所担心的未发生之事。” “万万使不得!” 雀凛道:“仙君不知,鬼王之前就差没兵解自己,你若不答应,估计天地之战时日不远。” “你……你们……” 十四年前发生的事情,天界其实也有消息,只是在黄泉界的事情天界不会轻易出手,那一场太阴灵犀反应直接撼动了朱雀之天,明知是陵光神君的神识反应,但天界依旧按兵不动。 一个上神的消亡就那样顺理成章,多少也有些可悲。 且当初洪荒一战…… 度厄又灌了自己一杯酒:“罢了,缘起缘灭,缘灭缘起……即便如此,我度厄就破例一回,只是这不到三成的把握,却需借鬼王心一用。” “且拿去。”后夕昼没有丝毫犹豫。 倒是一旁的雀凛还理智一些道:“为何要鬼王的心?鬼王乃冥界之人,所携带的力量按理说于天人该是相冲的不是吗?” “确实如此。”度厄道,“可你们应该也看到了,鬼王的鬼身上有‘太阴敕’封印,那是陵光神君所设。” 雀凛微微惊讶:“此事仙君知道原委?” 他跟后夕昼认识几千年,从他认识他开始一旦他鬼话完全身上就会有白布缠绕,上边的符文为“太阴敕”三个字叠加字样。 敕,乃命令、敕封之意。 太阴是陵光神君的字。 如此说来,那个符文有太阴令与敕封的术意。 可这敕封却是他认得后夕昼开始就有,他也曾问过后夕昼此物从何而来,后夕昼也不知晓,他们几人还曾试图解开那纱布,不过徒劳无功。 “原委二位就不必追究,来龙去脉只有神君知晓,只是若想要修复或重铸神格,需要大量神君原本的力量维系,此等数量唯有鬼王心脏留存,等神格吸收了上边的力量,心脏自当归还鬼王,不过届时……” 说到此处度厄脸上格外凝重。 所以看着后夕昼说道:“我虽不知赵明月具体为何人,但鬼王愿以命交换可见其有多重要,所以此番之后,但愿鬼王不忘初心,以守护之名守住明月或陵光神君所守护的三界,永不背叛。” 后夕昼面色肃然:“只要她能归来,无论何种形态,我愿意毕生守明月之所守,护明月之所护。” 度厄:“善恶在心,人、鬼、仙、神、妖、魔都是如此,今日大逆之行愿乾坤庇佑。” 说完,他看着后夕昼说道:“在借走鬼王心脏期间,你不可使用任何术法,一旦用了……”度厄垂下眼睫掩盖掉略微闪烁的眼神,“一旦用了,借用你心脏的赵明月可就当真再也回不来。” “好。” 此刻让后夕昼砍下脑袋,他也会二话不说就卸下来送给度厄。 雀凛颇有些无可奈何,只是,也是别无选择。只是鬼王不用术法如何安身立命?也不知道后夕昼想好了没。 “如此,二位且先休息,我收拾一下然后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度厄说完拱手请辞离开了荷花亭。 雀凛道:“我知鬼王救人心切,只是你可想好了也许救人的时间很长,这期间不用术法你如何做到?” 后夕昼只是沉思了须臾面向雀凛:“三弟,我知你介怀我与大哥。” 不然到现在他依旧不肯告诉犀照他是灼华的事,而看似与他亲近实则隔着心呢。 雀凛笑了笑:“介意不介意不也过了那么多年?而且,我并不想再用以前的身份活着。” 后夕昼知道他有顾虑。 能猜到千年之前的冥界战争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 所以,他也没有将他的身份告知犀照。 “即便如此,我还是有个不情之请,心脏被取出之后我便以闭关的名义避开所有视线,以确保不会有触动鬼术的时候。” 第四百八十三章 堕神鸾凰 鸾凰是凤凰族中的一员,一万年前的洪荒战纪时代,他因喜欢上一个人类,结果为了拯救那个人选择了堕神,但最终还是没能救回那个人类,她也回不了天庭,从此流落在犯贱。 她堕神之后没有邪恶黑化,而是隐居在了人间的山林,每日只制作偶人与面具不做其他。 久而久之,她制作的偶人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这些偶人能根据主人能给予的爱成长,随着偶人的成长慢慢的他们的外表与人类的差别也越来越小,最后能够有自主的思想。且主人能根据喜好,将他们抚养成自己所期盼的“人”。 久而久之,就有人开始跟鸾凰买这样的偶人,所以在世上也存在着不少非飞鬼亦非妖的种类——偶人。 初夏山青水绿。 婆娑谷内坐落几百户人家,这里人嫌少与外界解除,过着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生活。 婆娑山脉位于婆娑谷的后方,山林深处没人敢擅自闯入,所以草木长得格外茂盛。 在绿山之中几株高大的樱花树开得灿烂,让婆娑山显得格外秀丽又充满灵气。 巨大的樱花树下,有一个穿深褐色上边绣着樱花短袍的小男孩,正在踢着用竹编成的藤球,球里放了铃铛被他踢得唰唰响。 那小孩看到后夕昼与度厄进来将那球踢得高高的,然后伸手抓住落下的球,跑了过来恭敬作揖。 “度厄星君。” 度厄:“正是老朽,劳烦银两小哥通报你家主子说度厄来访。” “是。” 小孩儿拿着藤球就跑进樱花深处。 绿树樱花掩映之下有一座宽阔的府邸,房屋全是木头建造,采用开敞式布局,地板架空,出檐深远。周围安静得只剩下空山、草木与风。 度厄看着那孩子的背影问后夕昼:“可看见那孩子了?” 自然是看到。 度厄:“那就是鸾凰大人的偶人。” 那孩子是偶人? 居然能逼真至此,后夕昼微微诧异:“度厄星君是想让明月以偶人的形态活着?” “非也非也,在重铸神格期间不论神格或神识都是沉睡的状态,我们需要一个人容器让神格复苏,所以老朽才会带鬼王来婆娑谷见鸾凰大人,希望她能有办法给神格铸造一个驱壳。” 没一会儿那小童又跑了出来:“二位,主人有请。” 两人踏入宅邸。 后夕昼走着还忍不住看这孩子灵巧轻盈的模样,若是有这样的盛器给明月倒也不错的。 度厄观察了鬼王一眼笑道:“这孩子叫银两,鬼王可知到他如此真假难辨的人形花了多长时间?” 后夕昼确实很感兴趣。 度厄道:“五十年。” 后夕昼:“……” 度厄道:“当然,明月会用多长就不得而知了。” 后夕昼沉默不语,只要能救赵明月别说五十年,五百年他也愿意等。 踏入婆娑殿。 开式的开阔大厅内,无处不是锦衣白面人偶,大人小孩,男男女女上百个,每一个模样不同表情各异。 这些人偶模样极为逼真,五官俊秀美丽。 各个关节有衔接痕迹能弯曲活动,工艺精美可谓巧夺天工之物。 大殿正中央。 有一个贵妃椅。 椅子上斜着一个模样极为妖娆的女子,她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搭在椅子的边缘,手里还拿着一管金色的烟枪。她如墨的长发披散,身着红底色上边绣着繁花牡丹的锦衣华袍,长腿交叠姿,半身艳丽衣袍悬挂在椅子边缘。 活脱这群人偶之中最艳丽的一只。 度厄上前行礼:“度厄星君参见鸾凰大人。” 鸾凰垂着浓密的睫毛,艳丽的红唇抽了一口烟枪,在缭绕烟雾袅袅升起之时,一双丹凤眼抬起透过烟雾看向度厄。 “哼,仙君多礼了,奴家可承受不起仙君的礼。” 说完她又埋头吸了一口烟,妖艳的双眸这才抬起看向了度厄身后那个挺拔的人影。 随即,目光骤然一动。 后夕昼拱手行礼并不作声,此人与他没有交集,这个关系还得度厄打通。 鸾凰又哼了声,将烟枪调换了一个姿势吞云吐雾:“有事快说,说完快走。” 知道鸾凰的性格度厄也开门见山:“老朽恳请鸾凰大人为此物提供一个驱壳。” 度厄将水晶瓶呈了上去,鸾凰不紧不慢地撇来一眼,辨认了须臾她看向度厄,今日这老家伙可真是……胆子不小啊。 “你可知这是何物?” “老朽自然知道。” 第四百八十四章 心上花开 一个月后,放置于九重天水中的鬼王心脏上长出了一个粉红的花苞,心脏的血脉如同供给花骨朵养分的经络,传送花朵从心脏之上吸食的仙法之力。 花苞一天天缓慢的长大。 直到同年,即纪元六百四十六年中秋当夜,在满月照耀之下,一朵粉白的花一点点绽放。 开在鬼王心上的花朵并不大,比心脏稍微大了一些,模样与普通的莲花相似,花瓣成粉白色,尖端有淡淡的粉红,通常是金灿的花蕊,鬼王心的花朵花蕊也是白色。 中间一朵小小青色的莲座。 莲座上有一颗白色的小莲子。 莲子如同一颗珍珠剔透饱满,在月光的照耀下还微微发出白光,灵气逼人。 那光泽照耀在一旁的后夕昼与度厄两人的眼睛里,映出了他们脸上淡淡的振奋之意。 度厄道:“不错不错,比老朽想得要好。” 听闻度厄此言,后夕昼心里冒出一层的喜悦:“如此是否就能移植到盛器之中?” “是,需将承载碎片的莲子放入鸾凰大人的偶人体内,培养一个可以承载神格的身体。不过切记,莲子虽然离开了花可依旧得从花体上吸收陵光神君的力量与九天之水。所以,肉身与莲花必然同生共长。” 后夕昼颔首,看着那朵盛放的小花儿,平日总是绷着的脸终于缓和下来。 度厄道:“只是,鸾凰大人怎么还未将盛器拿来?” 后夕昼也看向了门口,鸾凰虽然答应了这件事,但一直又非常怠慢,不过最近都没出现,而且消失之前说了,八月十五会过来。 八月十五,度厄不请自来,花如期而开。 鸾凰也这么说,看来确实如度厄所言,鸾凰对陵光神君也算理解。 后夕昼道:“会过来的。” 度厄微微诧异:“之前鬼王对鸾凰大人一点都不信任,怎么这会儿如此笃定?” 后夕昼斜睨他:“不是仙君说她可信的吗?” “……”度厄偏头想了想,呵呵笑道,“是吗?” 鸾凰确实来了。 身后跟着偶人银两,大约八九岁的孩子抱着一个五六岁大小模样的偶人跟来,鸾凰绣着樱花的华服,有半肩是滑到手臂上,露出她左边圆润的香肩,身子袅娜走到了月华池边后夕昼的面前。 站定着看了他一会儿:“怎么?嫌我慢?” 后夕昼不吭声。 “哼,银两。” “是主人。” 银两将那小偶人报上来,鸾凰揪起那偶人的头发提起凑到后夕昼面前:“拿去。” 偶人大约五六岁。 短发,有点乱糟糟的。 鸾凰屋里的偶人都十分精致貌美,但这个小偶人模样极为普通不说,看起来不过是个半成品。 皮肤像砂纸一样粗糙,一张愁眉苦脸,眼神暗淡无光。 一件大小都不合适的衣服缠在偶人身上,露出的手臂关机处,依旧能看到粗糙的链接线。 后夕昼不觉拧起眉头。 鸾凰又说:“你不满意?” 后夕昼自然不在乎外表,但度厄却有些看不下去,呵呵笑了笑:“鸾凰大人这……这是成品了吗?” 好歹从开始到花开也有几个月的时间,怎么做出的偶人如此粗糙,半成品都不如? “看来度厄也不满意?既然你们嫌弃奴家技艺拙劣,那不如另请高明?” “当然并非嫌弃大人的技艺。” 后夕昼却上前上偶人抱起来,偶人有重量,但比常人轻上许多,虽说比起鸾凰的其他作品显得粗糙,但这里的所有偶人都并非市面上那些人偶,而是皮肤、五官都趋于人类。 鸾凰对这个盛器的外表如何处置,他并不介意,只要身体能承受神格的力量便可,他抱着偶人防止与石塌之上。 “此刻月光正盛,仙君可以开始。” “嗯。” 度厄开始施法。 后夕昼站在一旁观看。 这个人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不闹不怒不言不语,这让鸾凰十分不爽,她微微抬起下巴傲气地站在他身旁:“你别不满意,这个躯体的骨骼可是用鬼王的肋骨打造,光打造这骨头都比我制作任何一个偶人都费劲。” 后夕昼微微侧头颔首:“多谢。” “除了口头上谢你还会做什么?” 后夕昼却已然将颔下的头抬起,目光又转回度厄与偶人身上。 鸾凰:“我要你现在陪我去赏月。” 后夕昼站着没动。 “你敢不听?看来你是不想知道如何养活一个偶人?” 后夕昼垂下长长的睫毛,转身就走了出去。 “……” 虽然他听话了,但她却觉得十分没有面子,是她威胁他,而他为了陵光神君才如此,这赢了却更生气的感觉,从后夕昼来了之后就频频出现。 两人坐在庭院内赏月喝酒。 他依旧不怎么说话,却给她倒了酒,才给自己倒酒。 就因为他主动倒酒鸾凰瞥了他一眼:“你以为这样我就会轻易告诉你?” 后夕昼却端起酒杯喝起酒来。 “你就不怕我下毒?” 后夕昼毫不在意,拿着酒杯忽而回头看她:“你与我以前认得?” “哼哼,你算什么东西能认识神将?” “那若想喝酒说一声便是,何必要用条件换取?” “我请你喝酒你会来?” “不来不也得来?故而,你不必咄咄逼人,我不必自命清高,如此就简单得多了。” 他现在不能使用鬼术,为了养好偶人还得依仗鸾凰的力量,在赵明月恢复之前都得受限于她,实在没有心思去跟她周旋。 “你是为了陵光神君如此的?” “明知故问。” “我还不能问?” “对,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陵光神君神格的恢复。” 鸾凰牙关一紧,问了他不说她不悦,他如实说了她更是不悦,鸾凰冷哼一声持杯饮尽杯中酒。 “别以为只要花开就能让他复活!他的神格已经很弱,成功的几率别说三成,连一成都难,再退一步,就算他神格恢复,但身体未必就能同步恢复,那一切还是徒劳,所以一成的一半都是高估了的。” “如何能让偶人的身体成长?” “他的身体是用你的肋骨为骨骼,九天莲藕为肉身,我所做的灵偶是靠吸收主人对其的感情生长,你能赋予多少是一方面,他能吸收多少也是一方面,最快的灵偶两年复活,但那些往往是我在他们体内施加了一些术法。” 后夕昼继续为她倒上酒,鸾凰继续喝。 “能够感应最强烈的感情,比如对方需要一个杀手,我就卖给他感应杀气而生的灵偶,若是需要娈童那我就给他一些靠性欲复活的,如果你想让陵光神君快一些,或许……” “不必。” “哼哼哼哼。”鸾凰大笑之后就说,“那你就慢慢养吧,或许十年或许百年她或许会复活的,但死亡的几率更大。” 纪元六百五十六年,老将蒙律病逝,葬于故乡安县,享年五十九岁。 纪元六百六十五年,原楚国九皇子晏王老管家周全与世长辞,享年一百岁。 从赵七破碎至今已有十九年,已经足够让赵明月所认识的旧人有一部分踏入轮回。她第一次来到苍元大陆是在六百一十九年,这么算起来,她与楚子晏已经认识四十六年。 可如今…… 可算起来,距离冥月台一战已经三十三年。 陵光神君的神格碎片种入灵偶身体十九年,可如今依旧毫无动静。 今晚又是月夕节…… 第四百八十五章 一鬼一偶 圆盘是的月亮悬挂在夜空之中,繁星点点。 一身素白衣袍的后夕昼坐在屋顶,身边坐着一个一动不动的偶人,偶人还是十九年前的模样,唯一不同的是,那乱糟糟的短发被后夕昼每日打理得很整齐。 身上的衣衫干净柔软,明知灵偶不会感知冷暖,但依旧穿着符合时节的衣裳,仿佛不穿会冷着是的。 一向寡言少语的后夕昼,将一管竹箫放到毫无目光焦距的人偶眼前:“明月可还记得这根竹箫?四十年前你与我在空桑逗留,我曾用此箫为你吹奏过,本来打算你从炼妖池回来就给你的,可后来却一直没送出去。” 偶人动也不动,只有夜风吹过她柔软的头发微微翻动。 后夕昼伸手抚平了:“明月可是又在嫌我啰嗦?这件事情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是吗?” 似乎是说了很多遍。 小小的人偶目光灰暗看着前方,完全没有感应,仿佛就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偶。 他却仿佛觉得明月当真就在身旁,轻笑一声:“其实我听得出来,那次明月分明不是想要竹箫而想要我的,虽然知道,可明月改了口我还是有点失望。” “我对明月说过很多话,说过只要你要我就给,什么都给,可是……” 后夕昼持起偶人的手:“你摸这里,这竹箫被你折断过,这是我用玉石重新补上的,所以它比原来要长一些,箫的一部分也变成了玉箫,不过声音应该不会让明月失望,你可要听仔细了。” 后夕昼将箫放到唇边吹奏。 一首《明月照子晏》在夜色中传送,箫声依旧如往昔温厚圆润取,曲调婉转悲凉,如同无人的月夜。 如同屋顶一鬼一偶。 无论那只鬼吹得有多么动听,无论曲调有多么愁肠百转,可偶人听不见。 就像他跟她说了很多过往,可她没办法感应。 在后夕昼眼中晃过的是雪夜高台上,赵明月脱下斗篷披在他身上的样子。晃过了赵明月给他捂手的模样。赵明月趴在床边彻夜守候他的模样。 茫茫夜色,月光凉薄,远山灰暗,箫声如泣。 可是,美人依旧听不见。 喉头一更,箫声骤停。 夜晚瞬间萧条死寂。 后夕昼手持箫埋首许久,忽而想起什么来,砖头对人偶说:“没有,没哭,我知道的你就在我身边,所以……心里也不会再哭。过来,我教明月吹箫。” 他将小偶人抱起来,放在自己身前…… 月华园外站着的度厄与鸾凰,两人看着屋顶的人。 度厄道:“今年还是如此?” 鸾凰目光一紧冷笑:“何为今年如此?是每日都是如此!我这个灵偶师都怀疑后夕昼不是个疯子就是傻子,跟谁都不说话,唯独跟那破偶人没日没夜的说话,有时候自己笑得像只鬼,噢,当然,他就是一只鬼,冤死鬼!” 鸾凰甩袖离去。 实在不愿意去想后夕昼那样薄情冷酷的人,会终日跟偶人玩过家家一般日复一日生活十九年。 一个大男人,无论去哪儿都要背着那个毫无生机的偶人。 一个高高在上,睥睨万物的鬼王,居然对度厄说的话深信不疑,说主人是偶人的镜子,主人怎样活着偶人就会如此。 所以他一日三餐都很规律,每次用饭都会一式两份,将偶人安坐在对面,日日同桌而食。 每夜都与偶人在外头入睡吸收月华,次日再“叫醒”同起。 一鬼一偶一起看书,他看完一页也会给偶人翻书页,每页都不会漏翻,他读什么书,偶人都读什么书,看到某处还会与她畅谈观点。 等等。 他日日如此,事事到位,孜孜不倦,让鸾凰都觉得不可思议。让她都以为自己在撒谎,在误人子弟,让一个正常的人变癫狂,守着一个偶人生活十九年。 可如此如同痴傻一样的男人,居然不让她觉得可笑,不让她觉得可悲,而是让她觉得羡慕嫉妒。 她一个神……就算是堕神,可她居然嫉妒与羡慕一个没有生命的偶。 多少次心中邪恶的想着,陵光神君那个偶人绝对不会成活,活不了的。 那些被贩卖被领养然后被养活的偶,多多少少都被她铸入了法力,所以成了人。银两虽然是没有铸入任何也存活的,但养活他却花费了两百年。 外人知道的五十年那是她信口开河说的。 所以陵光神君的灵偶她也什么都施加任何灵异,一根鬼王肋骨、一片太阴神格碎片,怎么可能光靠后夕昼这样痴傻的举动养活? 别说十九年,哪怕一百六十年也不会活。 可后夕昼却如同得了幻想症,他一定是得了幻想症了才会待一个偶如此。 鸾凰站住脚步,看着月华园屋顶上那个人影…… 后夕昼将箫放在偶人的手中,按着她手指:“这可是我很多次教明月指法了,我也不要求明月现在就会,但至少得学会自己拿箫,可好?” 小小的偶人垂着脑袋坐在他双腿之间的屋顶,双手合拢被他就着拿着箫,手指的关节还能看到粗糙的雕刻痕迹。 短发因为垂着脑袋刘海遮过了茫然无光的眼睛,又露出一片细小的脖颈,脖颈上的肌肤也没打磨有些扎人。 “呵,明月不拒绝那就是答应,我放手,明月自己拿箫。” 后夕昼慢慢松开了手。 随着他手离开,偶人的手毫无意识跟着垂下。 手中的竹箫滚了出去,后夕昼伸手去拿来不及,竹箫顺着屋顶滚下去,如果能用术法他自己能凌空捡回,可他如今不能使用鬼术。 竹箫卡在了前方的瓦片上,他伸手不及。 “没关系,明月自己坐一会儿,我去捡回来。” 他将小偶人抱起安置在一旁,然后去捡竹箫。 偶人没了支撑风一吹慢慢倒下。 等他回过身,就见小偶人歪倒在屋顶,那一瞬间后夕昼忽而觉得格外心酸,并不是着急她为何还是没动静,只是忽而然想起了赵七倒在院子里的情景。 此时的偶人与白骨又有何区别? 后夕昼将小偶人扶起,看着她终日不会合起来的眼睛,那张愁眉苦脸,忽而忍不住将她抱入怀中。 “对不住,都是我不好……” 偶人那张愁眉苦脸在他怀里仰着,后夕昼脸摩斯她的脸颊。 “明月,你在的对吗?你在的……我知道你在。” 左眼的泪水如同那日流入赵七头骨那样,滴入了偶人的眼睛里。 枯骨无声。 可泪水却再偶人灰暗的眼睛里漾起一层光泽涟漪,偶人的眼睛忽而眨了一下,原本黯淡无光的眼里倒影出了天上一的明月。 还有一张月光下的侧脸。 偶人的眼睛又缓慢地眨了一下。 眼睛的焦距慢慢清晰起来,小小的手指动了动,虽然关节看起来并不是灵活,不过却能慢慢抬起触碰他的脸颊。 “别……” 后夕昼身体骤然僵住。 他确实感受到那只小手碰触脸颊,并且不是通过他的手扶着。 他慢慢抬起头来看向偶人,生怕自己动作太大会惊动她。 还是那张愁眉苦脸,不过……眼睛却能对上彼此的眼神,而且她正努力开口:“别……别……” 后夕昼不敢呼吸,心里呐喊着:对,明月,说出来,慢一点也没关系。 偶人哽了好久。 “别……哭……” 后夕昼瞬间泪流满面。 千言万语,千头万绪到了这一时刻却成了满腔热泪夺眶而出,不能言语,只能埋首在她小小的身前,泣不成声。 认识赵明月四十六年,等了她三十三年,后悔了三十三年…… 不,后悔了四十六年了。 与赵明月相处十三年,聚少离多,伤她远多过爱她,害她远过护她,得到了她的所有,却也失去了她的所有。 与赵七相处了两个多月,失而复得的那一段时间,几乎都在用她来慰藉自己十四年的等待,紧紧抓在手里唯恐被人夺了去,可最终白骨无依。 即便他的爱残忍至此,可是…… 明月,我如今依旧唯恐失去。 只因为,喜欢你。 喜欢得泪流满面。 痛彻心扉。 热热的眼泪流过了偶人的皮肤。 偶人不明白他为什么哭,只是视线越过他耸动的肩膀看天上的明月,她的眼睫缓慢眨呀眨,目光纯净如同婴儿。 第四百八十六章 后家有偶初长成 居然真的活了? 当鸾凰看到这个小不点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走动,看到一只飞鸟经过她会停下来抬头看着飞鸟飞过,虽然如今还因为动作不灵活,脖子转动的速度赶不上飞鸟的速度。 举手投足之间,还有偶人的僵硬与不自然。 但这家伙当真是活了。 而且仅仅用了十九年的时间。 后夕昼站在走廊里,看着那小人儿走来走去,喜悦丝毫掩饰不住上了眉梢。 度厄已经跟着小人儿走了好几圈。 “呵呵,小贵人,来跟老朽玩一会儿好不好。” 偶人似乎听不见,追着蝴蝶走走停停,度厄叫了数次没回应施了术法将那只小蝴蝶用光圈环着停留在了偶人的面前。 偶人随着一眨不眨地看着蝴蝶忽闪忽闪的翅膀,脖子动了动伸手要去拿。 正准备够着的时候度厄抬高了些,她使劲地伸手还是够不着,然后将手放下来,继续仰着头看着。 度厄走到她面前问:“想要不想要?” 这时候偶人才将视线慢慢转移看向他,端详了好一会儿,转回头继续看着蝴蝶。 度厄继续转到小小的丫头面前,指着上头的蝴蝶:“这个,要不要?你点头我就给你。” 小娃儿似乎不能同时看两样东西,所以看着度厄就没办法看蝴蝶,看蝴蝶就不会看度厄。度厄却一再干扰。 后夕昼摇了摇头走了过去,将装着蝴蝶的光球摘下,蹲下来,那小人儿目光跟着蝴蝶,从仰视到了俯视。 看来是真的很喜欢这只蝴蝶,后夕昼拾起她的小手将光球放在她手心里。 “拿着。” 似乎觉得后夕昼的声音熟悉,她目光从蝴蝶移到了后夕昼的脸上,缓慢眨着眼睛看。 “怎么了?” 目光落在了后夕昼的嘴唇,然后盯着不放,似乎在等他发出声音。 后夕昼嘴角弯起:“我叫后夕昼。” 这个声音她时常能听见,可没想到是从这个地方发出的,小小的偶人丫头凑过去很近很近地看着他的唇,然后抬手摸他的脸。 他蹲着没动,任由她碰触。 “这我是我的脸……嘴巴。” 小偶人碰触了几下,然后低头从他手中捧走蝴蝶继续看,越看越近。 度厄呵呵大笑:“看来她更喜欢蝴蝶啊。” 度厄随手幻化了很多只蝴蝶,果然吸引了偶人的注意力,度厄让蝴蝶围着她转,她脖子转得没那么快,看起来有点可怜。 后夕昼无奈笑看着度厄,又看目不暇接的偶人。 不过,他很快地发现偶人扭动脖子的速度慢慢快了起来,度厄将一串蝴蝶抽走,偶人的目光随着彩蝶看向度厄。 度厄笑呵呵道:“过来我这里,我就给你。” 他摊着一只手,有蝴蝶在上头款款飞舞,她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蝴蝶,度厄万分期待想看她走向他。 后夕昼也在不动声色观察小家伙的举止,但她就只是看着,脚步没挪动半分。他忍不住说道:“明月若喜欢,就走到度厄面前他会给你。” 小丫头听到他叫了“明月”又看向他,然后低头有从他手上捧起了那个光球装着的蝴蝶凑得很近的看里边的蝴蝶。 “诶,看来她当真是不理老朽啊,不过,鬼王倒是可以试试看,她貌似只听你的话,不如鬼王试试看,你走远了叫她能叫得动吗?” 她才刚苏醒这么闹她做什么? 后夕昼伸手去整理她被风吹乱的短发,并没有过多的亲。她埋头看蝴蝶看得很专注,后夕昼就在一旁看着她目光专注。 度厄上前捞起后夕昼:“她就是要多动才会灵活,鬼王莫要舍不得,你拿着蝴蝶到那边叫她看她会不会跟着。” 度厄拽着后夕昼的衣袖走向院子的另外一侧。 偶人已然举起目光跟随,还没等后夕昼拿蝴蝶来引诱,小偶人捧着一个光球一步一步跟着他走。 这让度厄与后夕昼都停下脚步。 她迈着小步子又走到了后夕昼身旁,离得很近地站在他长腿旁边,见他不动了她捧着光球继续看蝴蝶。 度厄:“老朽还不信了。” 他有拽着后夕昼的袖子走远了一些,小偶人依旧如同之前跟着站在很近但并不贴着的地方,又继续看她的小蝴蝶,目光乖巧可爱。 后夕昼忍不住莞尔。 度厄摸着胡子说道:“狐族与凤凰族中会有这么一类,新生小狐或凤凰将第一眼看到的认定为自己最亲的人,看来这偶人亦是如此。” 确实如此。 别人给的东西她都不要,但后夕昼给的她就会拿着。 后夕昼去哪儿她就去哪儿,俨然就是一只小跟屁虫,这让后夕昼十分有欣慰与自豪。 他倒不会像度厄用那样的办法训练偶人,而是每日带她出行,与她说话,教她认识遇见的各种各样的事与物。 两年之后。 偶人的模样没什么改变,不过言行举止却已经十分灵活。 小丫头正无比好奇要跟着一只山猫穿入树丛。 “明月。” 已经爬到一半的偶人赵明月立刻往后退着爬出来,后夕昼就站在她身后,挺拔身躯看起来格外伟岸。 偶人立刻冲着他笑。 银两说了,伸手不打笑脸人。 愁眉苦脸的面相笑起来十分诡异,后夕昼心里觉得有些好笑,蹲下来捡走她头顶的草叶还有一朵花,与她平视:“先回来吃饭再去玩。” “好。” 后夕昼又拍掉她衣裙上的草屑然后站起来:“走吧。” 赵明月却站在原地不动,走了两步的后夕昼见她没跟上来停下脚步:“作何?” “夕昼哥哥为何都不抱明月?” “咳……”后夕昼忍不住咳了一下,夕昼哥哥,平日这丫头都是连名带姓喊他的,今日却用奇怪的腔调叫他,“银两又与你说了什么?” “银两说,像我们这样的人之所以长不大,是因为主人不喜欢对吗?” 说到主人二字,后夕昼顿时明白,有那么几天她总是主人长主人短的叫他,看来跟着“夕昼哥哥”有异曲同工之妙。 “那明月觉得我喜欢不喜欢你?” “嗯……喜欢,但你不抱我,我想像鸾凰大人一样那么高,所以夕昼哥哥多喜欢明月,可好?” 第四百八十七章 伴你成长 认识赵明月那么多年,她只叫过他一次夕昼哥哥,是有求于他被逼无奈叫了那么一次。 后夕昼望着她:“我喜欢明月。” 偶人赵明月朝他伸出手:“夕昼哥哥,抱抱。” 稚嫩的嗓音说着叠加的抱抱两字已然让后夕昼心动不已,他朝她走回了一步。 偶人赵明月摊开双臂,那张愁眉苦脸慢慢仰起,然后嘴里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这让后夕昼脚步一顿,她这是在做什么? 赵明月等了许久不见他来,睁开一只眼睛看过去:“主人,请深情且用力地将奴家矿用入怀。” 后夕昼差点摔倒,扶额:“赵明月……” 这些她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偶人赵明月睁开眼看他:“难道我没学好?银两说了的,只要偶人被主人紧紧拥抱,然后嗯嗯啊啊,很容易就长大了。” 看来让她自由生长也并非明智之举,后夕昼:“以后,不得与银两来往。” “为何不能?” 迟早那小子得将他家明月教偏了不可:“银两自己都长不大如何教得了你?” 也对。 偶人赵明月嘴巴鼓了鼓,这让后夕昼看着眼睛一亮,笑起来不自然,但嘟嘴鼓气的模样倒是像模像样。 “所以,你跟鸾凰不喜欢银两那样,也不喜欢我。” “喜欢的。” “那你……” “我可以抱你,但不得发出奇怪的声音。” “好!”偶人赵明月立刻冲他笑,愁眉苦脸笑起来更愁了,这鸾凰真是可气得紧,后夕昼看着那小人儿朝他跑过来。 他弯腰接住将她抱起。 她保持着那诡异的笑容双手楼主他的脖子就要依偎进来,后夕昼往后仰了一些避开:“谁让你一直保持这个表情的?” “银两说,主人喜欢和颜悦色的偶人……” 那也没必要说话或不说话的时候都这么笑吧?后夕昼哭笑不得:“以后银两让你做的事最好不要做。” “为何?” “你是想讨夕昼哥哥欢心呢还是银两?” “当然是夕昼哥哥。” “呵,所以银两教你的夕昼哥哥不喜欢。” “那你喜欢怎样的?” “嗯……”后夕昼抱着她往月华园走,一边走一边说,“明月做什么我都喜欢,但不必要刻意去勉强自己。” 勉强…… 是一个很难懂的词语。 因为偶人明月并不觉得自己做的这些是被勉强,坐在他手臂上的小人儿想了想得出结论:“所以你不喜欢我叫你夕昼哥哥?” 这是银两教的。 “这个喜欢。” “可这个是银两教的。” “……”这该让他说什么好,“并非是银两教的我全然都不喜欢。” “噢,那你是不喜欢跟我嗯嗯啊啊。” “……”是到了孩子询问十万个为何的时候了吗?这思路他怎么就有些跟不上,这个嗯嗯啊啊是个有些难以回答的问题,“也……并非不喜欢。” 说完后夕昼自己有些好笑。 他也不能跟一个孩子纠缠于这个问题啊。 偶人明月却不解地看着他:“看来,你也并非不喜欢银两教我嘛。” “……” 其实,从外表上看偶人是没什么区别,不过手臂上的人已经沉甸甸的,有了骨头与血肉的重量,这是让后夕昼欣慰的地方。 而且,原本极为粗糙的皮肉,如今慢慢长平实了。 虽不细腻,但不扎人了。 “因为明月以后会格外正直豁达,所以夕昼哥哥不想输给曾养育你的任何人,希望你长大了不输给原来的自己,一样正直善良,知书达理,宽厚通达。” 偶人明月不大明白他说的话。 后夕昼补充道:“我知道,即便我不这样做,你也会变成很优秀的人,我只是想等明月再长大一些,然后心甘情愿的……做今日你对我做的任何事。” 今天做的事情? “抱你?” “嗯。” “迋拥入怀?” “……嗯。” “嗯嗯啊啊?” 还没完了?后夕昼斜睨这人,她根本想的事情与他不同,孩子纯净的眼睛让他有愧直视,无奈地将她按在肩膀上,轻笑一声:“呵,是,嗯嗯啊啊。” 想起某个丫头亲热的声音,确实让人心猿意马呀。 后夕昼觉得这是挺亲密的事情,即便赵明月还小不过这么说,应该不会有伤大雅,可是,他远远高估了偶人明月的年纪。 两天之后,度厄来访。 明月如今跟度厄关系甚好,主要她喜欢度厄带来各种各样的新奇玩意儿。 开始,见一老一小在院子玩,后夕昼并不理会继续坐在窗前看书,只是极好的听力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 赵明月一边跟度厄摆弄机关兽,一边说:“待我是极好的,不过,说的话我不大明白,什么事情都要长大了才能做。” 度厄:“噢?” 偶人明月很慎重地点头:“说长大了才能迋拥入怀。” 度厄:“噢。” 偶人明月:“还说长大了才能跟他嗯嗯啊啊。” 度厄星君不解人间风情,很是疑惑:“何为嗯嗯啊啊?” “就是……”偶人明月仰起头晃来晃去嘴里发出,“嗯嗯啊啊,如此。” 简单的四个字,与简单的摇头晃脑。 鹤发童颜的老仙看了半晌,认真揣摩:“鬼王的想法着实诡异,这么简单的举动都不让做,难道是怕骨头没长结实会被摇坏了?” 窗前的后夕昼扶额,以后绝对不能跟赵明月说这些有的没的。 这个时候,偶人明月的年龄大约在三四岁左右,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年纪。 后夕昼从不可以要求她做什么,让她做任何她喜欢做的事情,可也许是因为还未苏醒的十九年就开始与他一道读书,所以偶人明月一直跟他一起看书写字。 他教她下棋,作画,吹箫弹琴。 她领悟贯通的能力越来越好。 看到她写出一手的好字,笔锋越发像“明月体”成型时。 这个时候,偶人明月大约已经有了八九岁孩子的心理年龄,开始学会看人眼色,开始在意别人的言论。 这日,后夕昼见那小小的人无精打采从外边走进来。 他知道今日她与银两偷偷下山去了婆娑谷,原本是觉得让她出去见见人情世故,可没想到回来就是这个样子。 小人儿耷拉着脑袋进了自己的房间。 后夕昼停留了须臾敲门,里边没答应也没拒绝,后夕昼推门而入。 偶人明月拿着一面镜子在照自己的脸,等后夕昼进来她斜睨了他一眼将镜子扣在桌上然后一把跳上床用被子盖住自己。 后夕昼看着镜子又看被褥下的人,走到床边坐下来:“丫头,山下不好玩吗?” “我以后再也不下山了!” “……”后夕昼伸手去扯她闷过头的被子,“能否与我说说为何不下山了?” 偶人明月不让他掀被子:“我以后也不想见到你!” 第四百八十八章 堕神之怨 看那将自己埋在被褥之下许久不动的人儿,后夕昼目光温暖:“明月当真不想见我?” “嗯。” “也罢,明月如今是大姑娘了,想必也有自己消化心事的能力,那我就在外边,你出来就可以看到我。” 后夕昼走了出去。 室内很安静。 他真的走了呀? 偶人赵明月掀起被子看了一眼,屋里果然没人了,心里骤然变得好奇怪。分明是她说不想见他,可他真正走出去为何却不如意呢? 走出门口的后夕昼回头看着那间屋子,虽不知那丫头是为何不高兴,不过他却觉得这样未尝不好,这表明了那丫头的心里越发地接近人类。 如此是好事。 正打算去问问银两今天都发生了什么,银两却匆匆跑了进来:“鬼王大人,我家主人受伤了,您快去救救她!” 鸾凰受伤? “她如今何在?” “在大殿!” 伏在贵妃椅上的鸾凰依旧身姿妖娆,不过身体起伏得状态不正常,显然受的伤不轻。这么大一个婆娑山,除了银两与她就没有其他人,若不是银两还算灵巧,只怕她死在这儿都未必有人发现。 这女人向来桀骜,后夕昼来此处二十年有余,没有一日得到过她的好脸色,被她无缘无故刺伤打伤的次数倒不少。只是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太出格的事情。 至少她没有为难赵明月,这点就足够让后夕昼救她。 他上前欲帮她切脉。 鸾凰手一挥! “别假惺惺,知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你那个明月,能够安心地留在此处,对吧?” 往往问出这样的话的,总希望对方否定。可后夕昼不承认也不否认,继续给她切脉。 她还想反抗,他一把按下她的手臂冷静切脉,微微蹙眉回头与银两说:“银两,将你家主人翻过来。” “是。” “滚!”鸾凰同样不让银两靠近。 银两呜呜道:“主人就让鬼王给您看看伤势如何了吧。” “你呜呜什么?倒是哭出眼泪让我瞧瞧,你还当真以为自己是人?你不过就是一只偶,跟赵明月一样就是一只偶,即便活过来也永远成为不了人!” 银两被说得双眼露出悲戚的眼神,可即便他觉得自己再悲哀,终归也流出不眼泪来。 “不管银两是什么您都是银两的主人,请主人一定要爱惜身体。” 银两小小的人儿根本就奈何不得鸾凰,何况,鸾凰骂的那一段可不但是给银两听的,还是给后夕昼听的,但他充耳不闻枉顾她的反抗上前将人翻过来。 “嗯……”鸾凰发出吃痛的闷哼。 果然,在她的腹部上方有一个巨大的窟窿,鲜血未止,血已经染红了她身下的贵妃椅。 银两立刻哇哇大哭,即便没有眼泪,但声音却十分悲切:“主人流了好多血,鬼王大人快快救救我家主人,呜呜呜……” “该死的……”鸾凰张口要骂,碍于伤口太疼只哼了哼没能骂出来。 后夕昼沉声道:“银两去拿医药箱过来。” “呜,噢!呜呜呜。”银两哭着跑去拿医药箱。 后夕昼已从乾坤袋内拿出随身携带的药品,以鸾凰的身手依旧被伤得如此重,对方必然是个棘手的角色。 如今她受了这么重的伤,他现在又不能使用法力,嗯,必须想出更好的办法保护婆娑山,如此才能护住明月还有那朵心上莲花。 鸾凰冷冷一笑:“怎么?正在盘算如何才能周全赵明月?” “……” 后夕昼不回答只是在给她止血。 “放心,不是针对你的人,是天界南帝。”说完她目光撇向后夕昼,眼神若有所指。 果然后夕昼的眉头皱起来。 鸾凰轻笑:“没错,虽然他与你没什么瓜葛,不过,却曾是陵光神君生前的宿敌,掌管朱雀天文德一职,当然,自从他座下的神兽乌蛮堕神,他也被降了职如今只是一介神灵。” “天帝虽然对我这类堕神睁一眼闭一只眼,不过也不会阻止其他仙神来赶尽杀绝,所以南帝来杀我一点也不意外。” 后夕昼一字不差全听了进去。 毕竟他对当年陵光神君的事件也略有耳闻,知道南帝与陵光神君的一些事。所以鸾凰说道南帝他就有了警觉。 鸾凰要笑不笑:“但若是让他看见赵明月,那想必会很有趣……你做什么?!” 后夕昼用剪刀剪开了她身前的衣服,这让鸾凰惊吓不已,下意识的用袖子挡住身前露出的肌肤。 后夕昼看着她不语,显而易见他是在给她处理伤口。 鸾凰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苍白的脸出现了一丝红潮,她才不是害羞,而且当然知道他只是给她处理伤口! 为了否定自己的小女儿心思,她冷冷一笑:“你是想趁机看本神的玉体?” 就这破了大洞的玉体?后夕昼面无表情对她的任何情绪都不予以回应,目的明确地只是单纯举手之劳救她而已。 鸾凰将手臂摊开放在贵妃椅的靠背,展露自己的身段:“不如,你直接脱了如何?我并不介意。” 好歹也认识二十多年,后夕昼多少了解这女人的性格,他看她摊开手便一声不吭继续将她身前破碎的多层衣物剪掉,露出了同样皮开肉绽的伤口。 此刻依旧沉默寡言的人让鸾凰气也不是,害羞也不得,反而因为被照顾心里冒出了许多不该有的动容。 僵硬的身子慢慢地放软下来。 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她眼底冒出了很多的哀伤来。 他心无旁骛为她处理伤口。 鸾凰痛得喘息几声,然后故作不疼地哼哼笑:“你给本神用的什么药,简直就是……” 疼死了! “跟蚊子咬似的,能治本神的伤吗?” 后夕昼手上动作不停,不温柔不粗鲁按部就班熟练上药:“黄泉很多药都适合现在的你用。” “你拐着弯骂我是堕神?” 骂? 原来是因为她自己本身就唾弃堕神,从不甘心于这样的身份,心中还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神将,即便堕神也未曾做过任何有悖天神法则的事,所以天帝才对会她网开一面。 后夕昼眼皮都不抬:“既然你如此嫌弃堕神当初为何选择堕神?” “……”被这么问鸾凰骤然觉得,身上疼得让人要咬碎牙齿的伤口此时当真一点也不疼,咬牙说了两字,“为何?” 然后喉间发出低低的笑声,目光锋利看向后夕昼,胭脂染红的唇慢慢扯开:“你问我为何?” 后夕昼手慢慢停下,此时抬眼看向她。 她眼中的幽怨在他看过去时,慢慢化成了嘲讽,然后哈哈哈大笑,笑得身上的伤口再次冒出血来。 她却更加无所谓了,冲着他笑问:“堕神不就是为了得到更强大的力量吗?” “在我看来你却不是那样的人。”说完后夕昼有些后悔,他其实对她并不关心,何必又加了这一句。 鸾凰却道:“你看来?你对本神又了解多少?你以为你了解我?” 看,言多必失。 后夕昼再次闭了口就没再说一句话,他对别人想来没什么耐心与好奇。 银两抱着医药箱狂奔。 在月华园怎么也等不回后夕昼的赵明月小心翼翼走进婆娑殿,平日她并不会经常来大殿,后夕昼有说过最好不要来这里,尽量避免与鸾凰经常见面,尤其是在他不在场的时候。 她不知道为什么,但后夕昼这么说肯定是有原因的。 但这一次见到银两抱着医药箱一路哭着狂奔,她忍不住走了进来。 银两很快就现收在绕来绕去的回廊,赵明月立在其中却迷失了方向,偌大的屋子里摆满了偶人,面貌各异让人看得有些毛骨悚然。 赵明月左看右看,忽而撞到了身后的偶人。 那偶人发出奇怪的叫声,她线下连忙后退,胡乱推开了一扇门。 被撞开的刹那,里边有耀眼白光照射出来,光耀亮到了极致又逐渐熄灭,似乎是一个结界被她无意中撞碎。 第四百八十九章 赠花人 而门内的屋子地板比较低矮她顺势滚了进去。 灰尘四起。 赵明月心想完蛋了,这回她真摊上大事儿了,后夕昼说过不要轻易靠近这里的,果然闯大祸了。 不过。 这陈旧的屋子里并没有人,只是堆放很多旧偶人,有成品也有半成品。 墙角还堆放一摞一摞的书简,高高的灯台与简单的柜子桌椅。地板上散落一些雕刻工具,仿佛是有人做到一半突然离开,这个屋子就在他离开的状态下被封存至今。 里边所有物件覆盖着厚厚一层灰尘看不出原貌,刚才还以为自己又闯了禁地中的禁地,现在偶人赵明月不觉就松了一口气,大胆地走入屋内。 地板上留下她小小的脚印。 墙边放着很多制作到一半的面具,还有一些半成品的人偶倚墙放着。 她大口气一吹,上边的灰尘飞起来。 “咳咳咳……”她手挥了挥灰尘,看那些半成品的模样,不禁倒抽一口气,“啊……” 这些人偶的面相居然有几分像……像后夕昼! 还以为是巧合,赵明月迅速捡起另外的面具给他吹了吹,又抹了抹,稍微干净了之后再看。 一张,两张…… 这里所有的面具,几乎都是后夕昼的模样! 这些面具已经尘封已久,所以不会是最近鸾凰的作品,那么……鸾凰跟后夕昼以前就认识? 鸾凰的作品人非人,偶非偶,主人待他多好他就回馈主人多少,永无背叛。” 永无背叛…… 可鸾凰为什么会做出那么多长得像后夕昼的偶人,可却又尘封于此地? 绞尽脑汁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偷偷从这里走了出去,关上门,刚回头就看到身后站着面色苍白的鸾凰,赵明月背贴在墙上对上那双锋利探视的眼睛,好一会儿才说道:“我……我不是故意闯进去的。” 鸾凰只是看着她,难道是因为她受了伤结界松动,以至于赵明月这个偶人也能闯入她的结界? 赵明月贴着墙慢慢移动:“那,我先告辞。” “你都看到了什么?”鸾凰沉声问道。 看到了很多后夕昼的面具还有一些残断的偶人肢体,她能这么回答吗?貌似不能,所以她摇了摇头。 可撒谎似乎又不大对,她讯问道:“为什么那些面具跟后夕昼很像。” “你瞎了吗?还是看什么都觉得像后夕昼。我忘了,你不过就是一个偶人,不能辨别这些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 是这样吗? 偶人明月想了想,不会,如果她分辨不了怎么会能分出她跟后夕昼呢? 不过,后夕昼说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能随机应变才是真正的智慧。明月眼睛眨了眨:“噢,原来如此,怪不得我觉得这里所有的人都跟后夕昼长得像,原来是因为我是偶人的关系啊,嗯,嗯。” 她若有其事的点头,对鸾凰拱手:“多谢鸾凰大人制作了我。” 然后慢慢地越退越远,最后一溜烟消失在满是偶人的过道。 这家伙就算是个偶人也狡猾得很。 鸾凰牙关紧了紧转身面朝那仓库的门,那个如同被她风尘在记忆里的东西,就这么欣然被撞开。 又或许,从未曾真正风尘过。 她捂着伤口咳了咳,推开那扇门走了进去。 赵明月却已经逃出了婆娑殿,唯恐鸾凰还追过来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直到确定没人从院子里走出来,她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那仓库里面具的事情,她要不要告诉后夕昼? “在看什么?” “艾玛。”赵明也吓得呀跳起来,回头狠狠地瞪了后夕昼一眼,“你走路没声音的啊?” 后夕昼却微微愣住了,颇有些诧异看着赵明月。 明月看了他望着自己发呆,奇怪地问:“怎么了吗?” 后夕昼说道:“方才你说了什么?” 她方才说了什么?心里想的那些她没说出来吧?明月眼睛眨了眨:“你走路没声音的啊?” “前一句。” 前一句…… 没有了吧? “前一句没了吧?” 可那句艾玛却很熟悉啊,后夕昼笑了笑没说什么。 这婆娑山上的樱花一直开放,不过,这也正是樱花开放的时节,所以满山都是粉红如霞的樱花。 一大一小的人站在樱花树下,花瓣飘落下来,落在后夕昼的衣衫上。 明月立刻跑过去揪住他的衣袖:“夕昼哥哥身上怎么会有血?是哪儿受伤了吗?” “不是,别担心,是鸾凰受伤大概是给她处理伤口的时候染上的。”看着衣袖上的血渍他无奈,“不该让你看到这些的。” “鸾凰受伤……”难怪刚才她气色很差。 这让赵明月又想到了仓库里的那些偶人,目光闪躲了一下,怕自己忍不住会将事情给说出来,于是换了一个话题:“你在这儿做什么?既然要照顾鸾凰那就进屋去啊。” 她背起小手朝着樱花深处走去。 后夕昼跟在她身后:“明月可想好了跟我说,今日为何不高兴?” 哪壶不开提哪壶! 赵明月鼻子一皱扭头看他:“长得好看了不起呢?” 后夕昼低声一笑,现在这丫头的思维越发灵活了,有时候他都怀疑是不是赵明月回来了。 居然还敢笑? “什么破樱花节,最讨厌了。” 银两带她去山下玩,说樱花节可好玩了,还说,漂亮的人会得到别人赠送的樱花,获得花枝的人最多表示她越讨人喜欢。 果然街上男男女女,年轻人小孩都汇聚在婆娑谷,沿途都看到有人争相给漂亮的姑娘送花,长得好看的小孩也一样能获得。 就连银两也得到了,可是……居然没有一个人送给她。 关键是有一个人已经将话送到她面前,然后看到她的脸之后说了一声:“哎呀,真难看。” 然后将花收了回去。 别提那有多打击人! 然后,下山听到的对她的评论都是。 “这孩子怎么长得愁眉苦脸的?” “是个灵偶吧,这灵偶也会有人养吗?” “呵呵,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难看的偶人。” 银两那小模样还讨得得很多的花枝,见她两手空空,就将一半分过来说:“明月,这些给你。” 然后赵明月就觉得……很难受。 所以她决定讨厌世上长得好看的人。 而长得好看的人中首当其冲就是后夕昼。 怒意匆匆的小人儿赵明月走在前头,这么说来,他果然很早就认识鸾凰那样好看的人,正所人以群分。 赵明月猛然又转过身来:“你觉得我不好看就去找鸾凰……” “呐。”后夕昼却已经折下一枝樱花伸到她面前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花开八九朵,花芽六七枚。 与他带血的衣袖一融合,脑海之中忽而闪过一个画面。 带血的衣袖,包着纱布的手将一枝开得正红的火红桃花递过来。 “我说过,一定会攻下冀州,这是冀州特有的火焰桃花,呐,送你。” “这桃花果然比火更艳。”另一只手接过了桃花看着枝上八九朵如火的桃花,六七个还未绽放的花芽,嘴角弯起,“呵,我也记得你说过,等你攻下冀州后会与我讨赏,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 持花的人还在欣赏火焰桃花,为明白那人话中含义,见没下文才抬起眼问:“要我如何?” 包着纱布的手握起了拳头,笃定再道:“我就要你。” “……”捏着桃枝的手一紧,忽而笑了起来,“你要我?” “是,要你,不多,三生三世。” 赵明月望着那桃枝发呆。 后夕昼轻声问:“怎么了?” “明月?” “嗯?”赵明月才猛然回神,下意识将樱花接了过来,手指碰到了他的,心脏忽而微微一颤,竟没能拿稳那支花。 后夕昼眼疾手快接住,重新给了她。 “明月,我想与你长相厮守,无关容貌或其他,只因你是赵明月。” 第四百九十章 诗里仙踪 原本在心中积攒的被人家说难看的忧愁早就没了踪影,想一想别人说什么又有何所谓?她有不会跟所有人都在一起。 只是这花。 赵明月忽而嘴角一弯,将那朵花接了过来。 后夕昼的目光骤然一动,这个偶人的面相被鸾凰做得并不好看,不管赵明月是怎样的情绪,一直都是愁眉苦脸。 从偶人苏醒至今两年有余,别说哭脸笑都是很难做到,他倒是无所谓,就是度厄每每来都会让她给他笑一个,当然效果很差。 最近连银两都拉着明月,教她怎么笑。 不过效果……有点让人哭笑不得,那种刻意的笑容在那张面容上,显得格外不伦不类,可如今她嘴角那一抹笑却极为自然。 捏着手里的花枝仰头看他:“你也跟银两一样,见无人赠我花,故而折花送我?” “不是。” “鸾凰这么好看,你怎么不折花送她?今日可是樱花节。” “是呢,我为何不送鸾凰花却送你?” 他已经表白过,显然这小丫头明知故问,越发会撩拨人了。后夕昼看她嘴角又扬起笑目光也染上笑意,他没有看错,她嘴角扬起的是令人赏心悦目的笑容。 “其实比起樱花,我却更爱桃花,你看着满山开得肆意,可华而不实。桃花虽不及它妖娆多姿,却多了风骨仙韵。” 赵明月却有些迷糊了。 “桃花长什么样儿的?” 是呢,她还从未见过。 后夕昼想了想,这时节桃花必然也还在开放,后夕昼偏头与她说道:“明月来。” 婆娑谷的樱花树都挺高大,樱花开来肆意烂漫,满树满梢都是花簇拥而开,十分婀娜妖娆。 可眼前这山里一株山桃曲折的枝干上开着零星的粉色花朵,且花朵不像樱花,还有花托支撑过垂挂,花朵仿佛就开在苍劲的枝干上,有一种嶙峋傲骨的气节,又因为枝头的粉色,多了雅致的风韵。 确实有一种淡然的仙气。 后夕昼回头看她:“这便是桃花,可好看?” “可好看。”明月点头。 后夕昼再次怔忪,在偶人的身上越来越多的出现赵明月的特质。 ……“明月觉得我好看吗?” ……“你好看。” ……“明月可喜欢?” ……“可喜欢!” ……“呵,那明月……很想要我对不对?” ……“嗯!” 只有赵明月才会这么运用这个可字?她望着山桃,后夕昼望着她低声唤:“明月?” “嗯?” 她望向他目光纯净,像雨后的山清澈温润。 看来只是说话偶尔的巧合,她并非想起了什么,后夕昼折了一小支桃花走过来,弯下腰为她戴在头上,然后退开望着她。 无论别说说她好与坏,在他眼中她无论是什么模样都是第一无二的。 “那时那日此门中,桃花树下初相逢。只见仙人种桃树,未闻仙人看花红。朝朝期待仙人顾,日日桃花笑春风。忽闻仙踪一朝至,桃花人面分外红。” 这首诗…… 赵明月忽而忍不住闭了闭眼,似乎在哪儿听过。 后夕昼伸手揉了揉她的短发。 “花魂酿就桃花酒,君识花香皆有缘。美酒消愁愁不见,醉卧花下枕安然。花中不知日月短,岂料世上已千年。不入浊世凡尘染,情愿枝头做花仙。” 遥远的记忆再次如同千里传音重重叠叠地传来。 ……“非尘世之人,不贪尘世缘之缘,你我相遇不过凡尘一梦,并无三生三世的情分,后,我定予你太平盛世,让你今生不再经历杀戮。” ……“你若不在,太平盛世与我何干?我愿与你同往,哪怕永世经历血雨腥风。凡尘也好黄泉也罢,我只要与你同在。” “好奇怪。”赵明月忍不住道。 “怎么了?” 很多事情她都是通过后夕昼去认知与了解,可最近却经常出现很多她闻所未闻的记忆。 “方才那首诗……” “不过是见到那株桃花突然想起来罢了。” 后夕昼看着天色道:“时候不早,我们回去。” 回到月华园却见鸾凰也在,后夕昼立刻看向月华池的方向,鸾凰知道他在忧虑什么,月华池放着的是给偶人明月提供能量的莲花。 但鸾凰什么都没说,看了园中一大一小的人须臾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赵明月看那背影说道:“鸾凰大人好像不喜欢我们。” “那你觉得她喜欢银两吗?” “……”明月想了想乐了,“还真看不出来。” “你先进屋。” 待明月进去后夕昼变去了月华池,看到水晶瓶中的莲花开得安然无恙才安心。不过,最近这莲花的色泽却不及之前那么纯净,总觉得暗淡了很多。 度厄说,这是因为心脏当中的神力逐渐减少的缘故。 这并非坏事,反而说明赵明月吸收了打量心脏之内存在的陵光神君法力。只要等到荷花凋零,这个供给关系就算结束了。 眼看胜利在望…… 次日。 音量慌忙来报,说:“鬼王,主人说南帝已经闯入婆娑山,你们得赶紧逃,她的结界支撑不了多久了。” 果然,结界传来冲撞的声音。 银两又道:“主人还说,莲花所在不会有人发现,只要能安全逃脱,南帝进来不见人自然也就走了。” 与其带着莲花一起逃离半道被截,还不如放在此处更为安全。 后夕昼弯腰将小小的明月抱了起来。 因为重伤依旧面色苍白的鸾凰在樱花树下看着晃动不止的结界,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过身,见后夕昼抱着小明月目光一沉。 “下山的路是出不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让南帝见到赵明月,我们必须避开他们。” 鸾凰的结界已经摇摇欲坠。 后夕昼:“可还有其他路可行?” “有,不过未必就比南帝他们那边轻松,后山有个千门洞,可以通过那里走出去,但是里边可有不少恶鬼邪魔,而且地形百转千回,我们未必能出得去。” 现在他不能使用术法,以鸾凰现在的状态遇到南帝那是必死无疑。 她所说的那个洞或许危险,但比起让南帝发现赵明月体内的陵光神君碎片,当然是选择千门洞更加可靠些。 鸾凰又说:“那千门洞虽然危险,不过入口却隐蔽,我们可先暂时躲避在那,等南帝离开再出来亦可。” 第四百九十一章 朱雀神印 他们都知道除此之外别无选择,迫在眉睫之时已经无需再商讨,鸾凰已经率先离开婆娑山前往后山千门洞。 后夕昼抱着赵明月跟上。 明月抬头看着晃动的结界,伸手圈住了后夕昼的脖子。 后夕昼抬手按了一下她的肩膀,将她拥紧在怀:“明月不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千门洞的入口很隐秘,几乎完全被绿藤萝覆盖。 鸾凰剥开后重的藤萝钻了进去,银两跟在后边,后夕昼抱着明月在最后。 绿藤之后是狭长的山洞,大约走了一二里路就进入不规则的石洞入口,后夕昼个子高走过去必须弯下腰,他将明月护在怀中,大手护在她的头顶。 跨过入口之后就是一个巨大的洞府。 洞府内有石钟乳林立,形态各异千奇百怪,鸾凰一直走在最前方,走在中间的一两说中提着一盏灯笼。 洞府的尽头是一个深坑,深不见底,唯独有一座石阶沿着山壁蜿蜒而下,一直蔓延到深不见底的洞底。 后夕昼站在石阶上方稍微起了警戒之心。 前方的鸾凰此事也停下脚步,手撑着岩壁喘息,提灯的银两立刻跑过去:“主人您可还好?” “死不了。”鸾凰喘息着,好一会儿回过头来看并没跟她下石阶的后夕昼,“害怕就在那站着吧,反正这洞里要是有什么,我也不会保护你们,” 说完她毫无顾忌继续往前。 在婆娑山已经呆了二十年有余,鸾凰终究没对明月做过什么事,此时她伤得这么重,应该不至于会选在这个时候有不同以往的举动吧? 后夕昼回头看向山洞入口。 明月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我们不跟鸾凰大人走吗?” “明月睡一会儿,醒来就出洞了。” 沿着盘旋于山壁的石阶蜿蜒而下,眼前始终有银两提着的那点灯光在慢慢移动,只是感觉这个台阶像是没有尽头,这洞也就成了无底洞。 “啊——” 随着银两一声惨叫,远在下方台阶上的那点灯火骤然熄灭了。 “银两!夕昼哥哥,银两不见了!” “别着急,鸾凰在前面。” 前方有灵光反应,虽然后夕昼能适应这样的黑暗,但前面有些远,只能看见两个身影在打斗。 后夕昼眼看前方,耳听六路。 明月说:“鸾凰大人身上有伤,你要去救她吗?” “明月抱紧我,如何都不可松手,明白吗?” “明白。”小小的人儿搂住他,双手在他脖子后方紧扣。 后夕昼左手抱明月,右手一动,手中多了一把通体黝黑的长剑,鬼道。 虽然不能用法力,但即便不用法力他也是个中好手,真想要前去帮助鸾凰,脚下的台阶骤然断裂,后夕昼迅速收回脚,可那台阶如同被推到的骨牌一样迅速坍塌。 后夕昼转身往上疾走。 可迎面看见的是一双血红的眼睛。 一只巨大的吸血蝙蝠倒挂在他们眼前,双眼猩红,迎头赶上即将入口的二人,它张开了血盆大口。 后夕昼一剑将蝙蝠劈成两半。 荧光红色的血飞射,血腥味骤然弥散开来。 瞬间。 洞内亮起了无数红色的光电,密密麻麻点缀满了洞顶。 “好多。”赵明月脱口而出。 “明月不怕。” 小蝙蝠还好说,比较棘手的应该是那些星点红光中,最大的那一双红光,估计它就是洞内的蝙蝠王。 石阶还在崩塌。 蝙蝠密密麻麻袭来,洞内充满了刺耳的声波。 后夕昼左手抱紧明月小小的身子,右手左右挥剑,披荆斩棘一半杀出血路,这种力量与速度非普通人能及。 可即便如此,吸血蝙蝠数量太大,脚下台阶还在不断崩塌,一不留神就能坠入无底洞内。 也不知怎么的,也许她只是个偶人所以心中并无太多的恐惧,又或许觉得这个怀保安全,赵明月还能很镇定地说道:“这石阶根本没有尽头。” 后夕昼察觉到了,但已经无法抽身。 明月:“如此下去体力会被消耗殆尽,必须脱离台阶。” 但除了台阶,下方就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晓得,不慌,我在。” 蝙蝠被斩杀了过半,洞顶忽而震动,接着感觉有风煽动,巨大的蝙蝠王脱离了洞顶俯冲而下。 后夕昼说了一声:“明月抱紧了。” 还以为他这次要大开杀戒。 但他却再蝙蝠攻击过来之时,迅速山壁,而后一剑刺穿蝙蝠的侧翼,抱着明月翻身跃上蝙蝠王的背。 蝙蝠的速度极快,迅速驮着两人上冲下俯,就是想将他们二人从背上甩出去,后夕昼的剑却插得很稳当,他更是抓得稳当。 蝙蝠王吃痛又甩不脱二人,朝着洞内狭窄的缝隙侧身飞了过去,企图将背上的人挤飞。 后夕昼将赵明月压在怀中,他则紧贴着蝙蝠王的背,可即便如此,那窄小的石峰还是将他狠狠地撞了一下,旦他死不放手,蝙蝠也被拖住,插在蝙蝠身上的剑也向后豁开更大的口子。 蝙蝠王咆哮的声音尖锐得要刺穿人的耳膜。 赵明月瞬间觉得有利器从左耳穿过右耳,发出十分尖锐的疼痛之后,偶人身体骤然僵硬。 随后有一瞬间身体包括感官都是空白的,生命的感应抽离得很突然,连后夕昼也没察觉到。 他脖子后方被蹭开的伤口大量出血,鲜血顺着他的脖子滴落到赵明月的额头。 赵明月眉心镶嵌神格的地方骤然发出血色的光辉,并不十分明亮,但仔细一看隐约能辨认出是小小朱雀的印记。 血光发出又慢慢隐没入她的眉心,大概是光芒从眉心抵达心脏的时间,偶人赵明月骤然大口呼吸醒了过来。 心脏噗通、噗通充满了她自己的耳膜。 眼睛内有流火略过,她骤然看向将她紧拥在怀的人,体内澎湃的情绪几乎是让她出手就要将压在自己身上的人轰开。 后夕昼此时低头看着她说道:“明月,别松手,我们要降落了。” 怎么……是他? 赵明月推人的手骤然又缩了回来,忽而想到什么,她嘴角一弯伸手搂住那人的脖子应了一声: “啊,我抓稳了。” 后夕昼低头对她安抚一笑,拔出鬼道剑再刺入蝙蝠王的头顶。 第四百九十二章 洞顶星宿 蝙蝠王撕裂叫了一声就开始坠落,后夕昼将明月抱起跟着蝙蝠王一同坠落。 在蝙蝠王力量消失的瞬间,黑暗的洞内也如同拨云见月亮了起来,后夕昼最后一次踩踏蝙蝠王的身体借着力气一跃,旋即稳稳落地。 依旧将明月紧扣在怀中左右巡视,确定没有袭击之物才将她拉开见,见她满脸的血抬手给她抹去:“可还好?” 又查看是否有被伤到的地方。 确定确实无恙才松了口气,将她看了又看:“怎么也不知道害怕?连叫都不叫一声?” 偶人明月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人。 一脸的鲜血倒是看不出她是什么表情,当然这一张愁眉苦脸大概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似乎眼睫粘上了他的鲜血使得她双眸更是明亮,仿佛被水又洗过了一道。 后夕昼低声一笑:“呵,才说你胆子大,这么看我是吓傻了?” “啊,是吓傻了。” 明月却笑了。 后夕昼却笑不出来了,还以为真是哪碰坏了,连忙将人放下来,检查胳膊腿儿的,又是撩她袖子又是要掀她裙子。 偶人明月也不拒绝,只是低声问:“夕昼哥哥这是要掀姑娘家的裙子?” 蹲在地上的后夕昼掀她裙子的手一顿,抬起脸看向她。 小小的孩子站在原地就那么看着他,还是那张偶人脸,但嘴角总是吟着那抹笑容。 感觉,这一瞬间这丫头是真的长大了。 确定她没事,后夕昼当真将手收了回来,说道:“明月走两步我瞧瞧。” “走两步?”赵明月背起手后退走了两步,“可还好?” 后夕昼无奈,这时候她反而调皮了:“别闹,好好走。” 赵明月这会儿当真转过身走了好几步,然后回头看他:“如何?可还满意。” 这丫头……哪儿有点不大一样了,还是他太在意了而已? “没事便好。” “脖子。”明月仰头指着他的脖子,“你脖子有事儿。” 不仅脖子,身上大大小小的刮痕,把一身白衣都染花了。 在不使用法力的情况下能做到如此,不亏是鬼王啊。后夕昼只是低头看了一下领子上的血:“无妨,皮外伤。” 他上前将她的手握在手中,然后抬头看向洞顶。 其实这个洞并非无底洞,只是蝙蝠王设置了魔障,让这里看起来黑暗如同无底深渊。蝙蝠王一死这魔障便消散,展露了这个洞内的原貌。 洞顶如同穹庐,四周低垂,形状如同缩小版的天空。 所说不是无底洞,依旧十分的深。 而且四周有无数的洞,如同千扇洞门,这就是鸾凰所说的千门洞的由来。 “鸾凰与银两呢?”明月问。 地上有很多蝙蝠的尸体,却不见鸾凰与银两,后夕昼道:“或许是进了其中某一扇门,我们也出去。” 不过,情况并不乐观。 这成千上百的洞门背后都是想通的,四边四通八达,后夕昼带着赵明月走了无数趟之后,还是又回到了这中央落满蝙蝠尸体的洞府。 “这么走只怕还没出去你的血就流光了。”明月道,“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也能走。” 后夕昼道:“这里一共九百九十九个门,门门相通。” “也就是说一共有九百九十九乘以九百九十九条路要走。” “……”这是什么个算数之法。 赵明月挑了一下那一双愁眉失笑:“我是说这门门后边相通,要一一试过只怕得走到猴年马月。”她仰头看着洞内。 这么大的空间,要凿出这么多通道,这开凿的人得花多长的时间? “或许这些应该有什么门道。” “我试过,并非奇门遁甲的排列,也不是天坤地乾阵势,按此两种路数都是不通。” 这密密麻麻的洞,光爬也够呛。 和赵明月目光又落在了他的脖子,然后对他招了招手:“夕昼哥哥蹲下来。” “怎么了?” “蹲下。” 后夕昼蹲下,明月道:“你身上不是有药,你伤口还是包扎一下吧。” 后夕昼慢慢扭头对上明月的眼睛。 明月无辜地看着他:“我做得不对吗?” 后夕昼咽了咽嗓子,有些感动:“没,只是觉得我家明月当真长大懂事。” 越来越像个活人,知寒知暖的有点贴心起来。 “那当然,不然你不白养我那么久了?” 其实这伤也没什么,只是忽然很想感受一下她的体贴,将药给了她。 小小的人儿趴在他背后一边呼呼吹着一边给他上药,还从他肩膀上探出脑袋问:“疼不疼?” “不疼。” “我看着都心疼还不疼呢?” 后夕昼背部一僵脖子也处在了梗起的状态,低声问:“明月说什么?” “我说……” 啪 早明月手中的药瓶骤然掉落,她整个人倒在了他的背后。 “明月!”后夕昼抬手将她从背后移到怀里,“明月你怎么了?” 赵明月无法动弹,眼睛缓慢地眨了又眨,因为是偶人所以看不出什么血色,但眼睛却有些红了。 “是哪儿疼?” 她能感觉到疼吗?能知道自己哪儿不舒服吗? 明月摇头:“忽而喘不上气来。” 后夕昼还没来得及察觉到语病,骤然觉得自己胸口发出心脏跳动的声音,面色大惊:“有人动了心莲!” 赵明月的手按在他的胸口:“你若没事,那鬼王心应当无碍。” “可是你……” “我是个偶人本就没有生命,不会死的。” 后夕昼:“……” 躺在他怀中的赵明月看向洞顶,这么躺下来看忽而觉得洞门的那些门有些熟悉的排列有些熟悉,明月微微眯起眼忽而无奈笑了。 “果然是……退化了。” “什么?” “若是我说,我知道出口在哪儿,夕昼哥哥会不会觉得的惊讶?” “明月?” “这些门形状各异,仔细分辨却是南天星斗的分布,那里显然是朱雀七星宿,井、鬼、柳、星、张、翼、轸……” 后夕昼确实觉得有些惊讶,抬头看她对所指的方位说得头头是道。难道是因为她体内有陵光神君神格碎片的缘故,所以看得出来这里的排阵? “鬼宿后边那个是生门,你往那走是可以走得出去的。” “嗯?” “苍穹之上看不出来,但若将所有星宿平面铺开,那里就是所谓奇门遁甲中的生门,你可信我所言?” 后夕昼看着突然虚弱的她拧起眉头,不知为何心中居然如此不安,他低头抵着她的额头,嗓子很低:“如何会不信?只是明月……” 望着近在咫尺的她,他目光哀切:“别再离开我。” 第四百九十三章 孤注一掷 明月下意识地蹭了一下他的鼻子,虚弱的说:“……找度厄星君。” 度厄感应到自己所设的结界被毁,此时人已经在月华池。他也是今天才得到消息,说南帝昨日遇到鸾凰将其打成重伤。 正巧又感应到自己在心莲上所设的结界被毁,便立刻赶到婆娑山,却发现鸾凰所设的结界已毁,这婆娑山看起来像是被扫荡过一番,而心莲也似乎是被无意之中打碎,如今莲花已枯,不幸中的大幸是鬼王心脏安然无恙。 他正着急着找人,就见后夕昼抱着赵明月疾步跑来。 度厄也连忙迎了上去。 一看赵明月已经陷入昏睡的状态心中大惊,后夕昼虽未言语但眼神十分忧虑,见度厄也是面色凝重迟迟不语,他忍不住问道: “到底如何了?” 度厄:“老朽必须带明月走。” 再次失去的惶恐骤然袭来,后夕昼脚下一阵虚晃,但只是一瞬间,他沉声再问:“带走她便能好?” 如今唯盼着她能安然无恙,其他……他认了。 “鬼王且等老朽消息。” 度厄将鬼王心脏移回了他的胸腔,随后将赵明月从他手上带走。 双手骤然一空,后夕昼心也跟着空了,但却找不到可以留下她的任何理由,就站在原地看着一片狼藉的月华池,目光落在枯萎的莲花上。 站了很久。 不愿离开。 但留下也已经一无所有。 直到银两扶着鸾凰回来,看见眼前的情景哭着嗓子问:“怎么会这样?鬼王大人,明月呢?” 鸾凰的目光也落在了地上那朵枯萎的莲花上。 而后又问:“度厄来过了?” 后夕昼没有回答。 鸾凰冷笑一声:“尽人事听天命,鬼王不会不知吧?” 后夕昼依旧浑然不动。 鸾凰推开银两站直了身子:“她从你身上得到的力量已经足够,如果这样还活不成那她注定是要死,再说,再继续让她吸干鬼王心上的力量,她不死,你就不一定了。” 闻言后夕昼有了动静回头看向了鸾凰。 “所以,你是故意将我带入千门洞?” 鸾凰目光一顿冷笑:“我可没逼你进去。” “你不告诉我出口在哪儿,自己却能这么快出来不是很刻意?” “你难道忘了我可曾是朱雀天的神将,我能出来奇怪吗?”鸾凰不屑也不惧,“我倒是奇怪,你又是如何这么快就出来了?” 是明月看出了千门布局是南天星斗的排列,所以才能这么快出来。 所以,当时明月的记忆并非仅限于偶人的记忆,难不成当时赵明月有了陵光神君的意识? 这么一想后夕昼脸色微微一变。 鸾凰看得很清楚,哼了一声,却没再说任何,举步朝婆娑大殿走去。 她才走了几步身后的人骤然消失,鸾凰的脚步停了下来,微微侧过脸看向身后,确实已是人去园空,她知道,那个偶人不在他就会走的。 “哼,哼哼哼……咳……” 鸾凰骤然咳了一大口血。 银两连忙扶住她:“主人!您都已经伤这样,却还为了鬼王耗费这么多的法力,值得吗?” 鸾凰随手抹了嘴边的鲜血,自嘲一笑。 银两:“要是让他知道真相,非但不会体谅主人还会恨主人的吧?” “我就怕他不恨,他若恨该多好。”说完再次推开银两,独自离去,华丽的身影此刻有些颓然,背影看上去格外孤寂。 如果不再相见,那该多好。 多少年了,以为早就遗忘了,但从重逢的那日起,这千年万年转眼成空,所有遗忘功亏一篑。 凡间一梦,醉卧万年。 后夕昼从婆娑上下来,一只黑色影鸟朝他飞来并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是白羽来信。 信上说,黄泉界南部最近琼鳞花遍地开放,在那里出现了自称为乌蛮后族的恶魔塔罗,不知从哪儿集结了众多堕神与邪魔,在南方作恶多时,魔君犀照派兵攻打,三月有余,久攻不下。 半月之前,魔君御驾亲征,不料中了塔罗的圈套,受伤被送回魔宫,南方普陀城失守。妖王风凛苑派白鸠与昆仑虚前往支援,赵明月偷偷去了南方,带着空音雪与数百阴阳师,从左侧与白鸠他们的部队形成夹击助攻的阵型,最终将塔罗军逼退三十里。 如今,普陀城已经收复,塔罗军死守乌巢。 乌巢被称为阴间恶魔的巢穴,易守难攻,赵明月带兵前往为能攻克,险些丧命,被空音雪送回九曲城。 后夕昼回到九曲城时,雀凛正在与白羽、鬼川等人商议南方战事。 毕安前来禀报:“主子,鬼王回来了。” 果然见后夕昼出现在了门口。 白羽与鬼川等人立刻起身行礼。 鬼王稍抬手示意众人免礼并走向雀凛。 孟幽说道:“这下好了,鬼王出关,一切就更稳妥了。” 雀凛仔细观察了后夕昼的表情,这么多年过去这人还是万年不变的棺材脸,所以他只能目光搜寻他身后,却并没发现有人跟他一道回来。 如此说来……神格碎片的事情并不顺利。 后夕昼坐了下来,鬼川将战事先后陈述了一道,后夕昼问:“塔罗究竟是什么身份?” 雀凛:“他自称是乌蛮的后族,召集了很多乌蛮旧部,虽然骁勇无比,但比起乌蛮力量却差了不少,调查了一下,大概他是利用乌蛮的残骨进化的,不过,此人确实有勇有谋,连魔君都吃了他一个大亏。” 孟幽:“是啊,那人对我们的战术很是了然,那日若不是明月带兵助攻夹击了塔罗军,只怕普陀城至今也未必能顺利收回。” 在场的旧部点头称是。 鬼川说道:“既然鬼王已经出关不如去见见明月,王不在的时候,她确实为鬼族尽心尽力。” 后夕昼面无表情看向雀凛。 雀凛嘴角一弯,风淡云轻说道:“确实如此,这些年若不是明月帮着打点,我也很难周全两族啊,鬼王当真是要好好感谢明月才是。” 后夕昼一言不发静坐不动。 雀凛看这人闷得跟葫芦似的挥了挥手:“今日到此,就按方才的决议行事,你等且先下去。” “是。” 众人退下。 雀凛这才问他:“你这愁眉苦脸的,是假装的还是……” 有些说不出他也不愿意接受的假设,雀凛停顿了好一会儿:“你这棺材脸能否带到酆宫再摆。” “不晓得。” 第四百九十四章 空手而回 “不晓得是什么答案?你是一个人回来的?” 后夕昼很不情愿应了一声“嗯”。 雀凛愕然,而后又笑道:“该不会又如同之前那般,为了独占赵明月你故意隐瞒吧。” 后夕昼抬眼看向雀凛,有无奈也有歉然。 雀凛心骤然下沉,总是带着几分笑意的嘴唇抽动了几下,终于维系不住那漫不经心的模样,眼里迸出很多的哀伤。 室内沉默了许久,气氛有些黯然,雀凛轻笑了一声,笑声里有太多无奈。 很想问后夕昼事情的巨细,但看他那垂头丧气的模样,又忍住了。 “那你要不要去看看这九曲城的赵明月?” 后夕昼坐了一会儿起身。 雀凛:“要去何处?” “看望大哥。” 走过梅园脚步停下,看着大堂又忍不住想起赵明月折梅枝舞剑的模样,记忆如此鲜活,可距离他第一次带她来九曲城已经将近五十载。 岁月依旧,美人不再。 他眉头一皱,暗自给了自己一击警醒,怎能如此悲观消极?他的明月一定会以最好的状态回来的,不是吗? 明月,我会一直等你,直到天荒地老。 举步正要走…… 梅园之后传来轻声的对话。 “雪儿还在怪我?” 这声音极为熟悉,是赵明月的。确切来说,是慕容映真的。 后夕昼本不想停留,但空音雪说了一句:“你受伤了,快回房休息吧。” 慕容映真:“你该明白我那是逼不得已,为了大局我不得不这样做。” 空音雪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其实你没必要在意我,只是,只是我所认识的赵明月比谁都更看重人命,不会以牺牲手下的性命为计策出战。” “若不这样,我们哪有机会进入乌巢?” “可进去了又如何?还不是惨败而归。” “因为失败你才觉得那些人牺牲得没有价值?” 空音雪骤然回头看着赵明月,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他所认识的赵明月能为了将伤亡将到最低,把自己的一切都搭上,连后夕昼她也放弃了。 可眼前的赵明月为了后夕昼,把自己的同袍搭上了,她认为这样的牺牲有价值。 其实,空音雪对那些人类的性命倒也没有那么看重,他也没有普度众生的大义,否则当年他怎么会为了雪鹿山神害了那么多人类的性命。 只是,他所认识的赵明月却有那样的深明大义。 可冥月台一战之后回来的赵明月,价值观却改变了不少,当然她依旧是个所谓匡扶正义斩妖诛邪的阴阳师,只是在取舍之上,跟以前大有不同。 他也不能说她这样的取舍不对。 “云瑶,你扶明月回房休息。” “空音雪,我知道,我为后夕昼牺牲那么多人你心里不高兴,但你该知道我愿意为了那个人连我自己都牺牲掉。” 空音雪走出了回廊,在门口见到了室内的后夕昼,脸上骤然出现了一股戾气,余光看向一身伤的赵明月,他哼了一声:“你还知道回来?” 其实空音雪也有些想不明白,他总觉得后夕昼对赵明月是真心的,可为了什么闭关居然放下所有一走就是二十余年。 赵明月愣了一会儿骤然明白空音雪对话的对象是何人,顿时顾不得身上的伤疾步走了上来,看到后夕昼的瞬间苍白的脸悲喜交加,望着那张绝美却冷淡的脸庞,她眼中的泪水不由自主汇聚,很多话想说,但说不出口。 只是哽咽了许久,愤然转身离去。 后夕昼看她离去,并没有追上去,而是脚步转向了外边继续离去。 他居然不追? 空音雪气得跳脚,怒气冲冲杀过来:“后夕昼,你还有没有良心!明月为你付出那么多,你居然就这样一走了之?” 回廊里的赵明月狠狠闭上眼,她当真以为他会追上来,所以才转身离开的,可没想到…… 多么可悲。 明月冷声道:“空音雪,这事不用你管,他若要走你让他便是。” 空音雪气不打一处来,一个销声匿迹,一个默默付出,如今再遇见又是这样的情景。 “冥月台一战,你们还觉得不够惨吗?还要继续这样下去?” 明月:“当初是我负了他,他……” “后夕昼,后夕昼你这个混蛋!” 赵明月:“……” 居然没听她把话说完后夕昼当真离去了?赵明月的身体骤然晃动了几下,云瑶连忙接住人:“小主人!” 空音雪连忙跑回去,抱起赵明月送往房间:“后夕昼那样无情无义的人,你何必又为他伤神,那个该死的东西,从以前开始不过就是为了利用你,你早明白了不是吗?!” 赵明月狠狠闭上了眼睛,拳头慢慢捏起,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当真是因为她选择了跟陆燕青在一起,所以后夕昼不肯原谅她? 或者,他又是故意疏远,为的是不让她涉及黄泉的战争之中? 他说闭关修炼是为了对付乌蛮,所以这次他要选择一个人面对?除了这样,赵明月实在想不出他还有什么理由对她不闻不问? 后夕昼原本就是个十分能隐忍的人,他这么做都是为了保全她对吧?以前也是如此的。 “雪儿,你别说了,他定然又他自己的苦衷。” “有什么苦衷能让他丢下受伤的你?赶着投胎也轮不到他赶啊!” 当然,后夕昼并非赶着投胎,确实是去了紫辉宫看望犀照。 犀照胸口缠着纱布,坐在紫霞花园的躺椅上一个人喝着酒,看见后夕昼过来也只是瞥了一眼,继续灌酒。 后夕昼坐到一旁,给自己倒酒。 “你这身子能喝酒?” 显然也没有要阻止他的意思,倒好酒自己喝了一口,眉头微微一动:“春风笑。” 犀照哼笑了一声。 “酒越放越陈,人却越走越远,当年这紫霞园有你我有三弟还有……犀岚,如今不过剩下我孤家寡人一个。” 他在一旁他还说孤家寡人,显然还是在跟他怄气,后夕昼手捏这酒盏:“不是还有我吗?” 他虽然不善言辞,但知道大哥就是在等他这一句。 果然犀照自嘲一笑:“鬼王如今哪还看得上我这位大哥?还是连塔罗那杂碎的圈套都还中的无能的大哥。” “我知你心里还怪我。”后夕昼道。 第四百九十五章 殆尽旧情 犀照并没理会他说什么,自顾又说:“可知为何我会中了塔罗的圈套?他说如今的黄泉界人心不齐,即便是三王共存,但妖王不过一个两千年修为的桃花妖,鬼王与魔君兄弟阋墙,九曲黄泉如今不过一盘散沙,我听闻心中恼怒出战,结果中计。果然这么多年,紫辉宫都是仰仗鬼王才立足与黄泉的对吗?” “别人如何也就罢了,大哥何必如此言语。” 犀照似乎喝的很有点多,话也就有点多了。 “谁都知道鬼王仗义,兄弟三人唯我最弱,如今没了鬼王连个塔罗都敌不过,也难怪你没将我这大哥放在眼里。” “胜败乃兵家常事,况且我一直视你为兄长不曾改变。” “不曾改变?”犀照哈哈哈大笑,“你说,从你认识了赵明月之后,你几时将我这大哥放在眼里?” “……”说来说去还是赵明月,后夕昼抿嘴不言。 “犀岚喜欢你,你说不喜欢我从不强求,可你如何能让一个外人逼死她?我的妹妹!” 后夕昼沉默了许久:“大哥就如此不喜欢赵明月?” “她与我不共戴天。” “那好,如今在九曲城内的那个赵明月我不会与她再有瓜葛。” 此言一出,犀照愣了半晌,似乎酒都醒了:“你说什么?” “大哥不是不喜欢那个人?我放手便是。” “……” 后夕昼面色沉静,这人话少,但说出来的话向来当真,犀照又笑了笑:“当初也说不要她,不过就是为了护她周全,如今乌蛮后族再现你又故技重施?” 后夕昼无奈,用酒杯碰了他的一下望着他:“那我究竟要如何做才能让大哥宽心?” 犀照眯起眼,试探问道:“所以,我能对她下杀手?” 后夕昼此时举杯喝了一口春风笑,摇头:“还望大哥看在当年她救过黄泉界的份上,留她性命。” “你果然还是放不下。” “兄弟多年你该知我,若大哥执意要杀……呵。”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将酒杯放在桌上却没将话说完就转移了话题,“今日就是来与你报个平安,看你伤势无碍,我且先回了。” 说走立即起身。 犀照回头冲着那背影喊:“到底能杀不能?喂,棺材脸!你个焖棺材!” 后夕昼已经离去。 犀照收回视线,看着手中的酒樽轻轻摇晃了两圈:“春风笑……”然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开始传达命令,“诸绪。” “属下在。” 后夕昼回到酆宫,鬼族人心大稳,朝臣争相启奏,后夕昼归回的头几日连喘息的缝隙都没有。 期间还是去了一趟婆娑山,不过那里已经是人去楼空,鸾凰与银两不知去向。 他又去了夜十神殿,见到了已经长大成人的夜十,但他也是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度厄星君。 小半个月过去。 白羽发现了意见可怕的事情,鬼王书房内的地图换成了天界的,而且战事沙盘推演也变成了天界。 心骤然一沉,连忙询问:“王是要攻打天界不成?” 身姿挺拔的后夕昼负手站在地图前,望着南天区域说道:“度厄再不出现,战事难免。” 白羽:“……” 陀泽此时进来禀报:“王,明月姑娘求见。” 赵明月来了? 白羽真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捏把汗,毕竟他知道除了赵明月之外还有一个神格碎片存在。 见主子没说话,他问道:“是让她进来呢,还是请她走?” 后夕昼垂下修长的眼睫,手拉动了地图屏风旁的机关,地图骤然换了一个画面,上边的地形从天界变成了九曲黄泉界。 白羽被他这一举动给震了一下,他这是在防赵明月? “让她进来。” 赵明月已走到了门口没等陀泽请自己跨步进入书房。 白羽说道:“属下告退。” 室内只剩下后夕昼与赵明月两人。 赵明月才开口说道:“你究竟在打算做什么?” 后夕昼示意她坐,他也走回书桌之后,陀泽给赵明月倒茶退了出去,后夕昼才开口:“什么打算?” “二十一年前我重伤昏迷不醒,你一声不响地离开,我当你是担心乌蛮还在要闭关修炼,可如今出关回来这么久,你……就不想见我?你究竟是如何看待我的?” 后夕昼细长的双眼缓慢眨动了一下,“你身上如今可还有灵犀之力?” “什么?” “你记得本王就是楚子晏也是后夕昼,对吧?” 他到底想说什么?“我是记得。” “所以你也该知道本王为何会接近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难道不记得了?”后夕昼反问她。 赵明月拧眉看着他:“记得什么?” 后夕昼直视她:“本王与你说过,对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得到你身上的灵犀之力,你也因此才选择嫁给了陆燕青,怎么?这些你还没想起来?” “怎么可能?”赵明月低头思索了须臾,“不可能,你分明那么喜欢我?” “果然是不记得。” “就算我不记得,我也知道你就是喜欢我,后夕昼,你是不是又想把我赶走,以前是因为乌蛮如今是因为塔罗对吗?” “既然你身上已没有灵犀之力,本王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下去吧。” “后夕昼!”赵明月骤然起身,“如果你不喜欢,为何要建一个衣冠冢,上边还刻着吾妻赵明月?你还想骗我?” 后夕昼眼睛都不眨道:“以为你当真能与乌蛮同归于尽,所以给你建了一个衣冠冢,可乌蛮如今还在你身上却已然没有太阴灵犀,你对本王还有何用?” “你……撒谎,你一定是故意疏远我,当初你也是千方百计想将我赶出九曲黄泉界,为的就是保全我我知道,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不会再分开了。经历了冥月台之战,我们应该珍惜彼此才是,后夕昼,我不会离开你,我就是要在酆宫留下来!” 以前她这样撒野也是可以的,后夕昼对谁都冷淡唯独她赵明月几乎能对他为所欲为,不是吗? “原本你若留下并非不可,只是,你的存在导致本王与兄长关系僵持,故,恕不远送。” “后夕昼!” “来人,送客。” “后夕昼你这混蛋……后夕昼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 第四百九十六章 芭蕉亭一遇 但人已经被带了出去,白羽溜了进来,对主子的话可真是咋舌连连:“没想到王能如此巧舌如簧,只是最后一个理由未免有些牵强?” 居然搬出魔君来拒绝人家姑娘,太……太不要脸了。 后夕昼持起桌上的半块太月玉拇指轻轻摩挲,枉顾白羽的话。 白羽又道:“主子就如此确信她跟明月没有关系?万一她是赵明月的残魂之类的……” 调侃到此接收到后夕昼的一记眼神,白羽转为正色道:“王就不想知道这个明月的来历?” “现在不正在问?” 所以他方才就是故意在试探?所以总反问她记得不记得? 方才还将地图都还了一个界面。 而且…… “可主子搬出魔君又是为何?您该不会不相信魔君吧?” 后夕昼目光一沉。 白羽面色骤然严肃起来:“这些年王与魔君来往减少不是因为赵明月?” “白羽觉得风凛苑可信吗?” “风凛苑……” 怎么突然说起妖王? 白羽思前想后。 “其实,妖王来了那么久属下也没能猜透他的心思,虽然他修为不算强大,但如今的妖族却愿意以他马首是瞻,看着和颜悦色的人,可却如同水一般可刚可柔。而且,王不是很看重他吗?” 确实看重。 他就是灼华,当年为了他而死的人,可回归之后一直隐瞒身份。 若不是他无意之中听见赵明月的召唤,也不会知道他的身份。可是,就算他知道了,雀凛也丝毫没有要告诉犀照的意思。 与其说他不信任犀照,不如说雀凛不信任他与犀照。 因为雀凛的不信任自然也会让他心有猜测,否则他或许已经将风凛苑的身份告诉给了犀照。 可也具体说不上来为何,他一直帮着雀凛对大哥隐瞒身份至今。 其他塔罗说得对,他们兄弟三人如今……心不齐。 “派人暗中跟着赵明月,看她最近会与那些人来往,或许会有人刺杀她也不一定。” “什么?” “你照做便是。” “是。”白羽领命,“只是王坚信此明月非彼明月,那关于神格碎片的事?” 他其实也十分想知道,那碎片的事情到底如何了?妖王也来询问过但鬼王始终没说相信,就说还在等。 可等着等着把天界地图都摆到面上来了,怪吓人的。 后夕昼骤然持起手中的残玉起身。 白羽询问:“王这是要去哪儿?” 还没回答他的问题呢! “此次再不见度厄,本王就给天界捅出个门来。” 南山夜十神殿。 夜十正在练功,如今的他已经长成当初魔化时的模样,二十出头,模样阳刚不羁,性格里带着叛逆。 二十年如一日每日都在勤恳练功的守墓人夜十见到后夕昼,着实有些不耐烦。 “又来?要我说多少回?度厄老头没来,这段时间他没来就是没来!” 后夕昼:“今日不问度厄,你可有南天门的通行令?” “你要上九重天不成?” “嗯。” 鬼王上九重天?夜十忍不住短促一笑。 “原本不想说的,既然你这么着急,本大爷就然给你看一样东西!” 他说着进屋单臂夹起一个偶人出来,走到后夕昼面前,松手。 “你这么不分白天黑夜地过来,就是为了她吧?!” 明……明月? 偶人明月又恢复了当初没有生命迹象的模样,虽然保存完好,但目光呆滞灰暗……感觉已经死了,毫无生机。 后夕昼上前想要将她抱起。 可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的,他伸手一碰,偶人的脸庞骤然咔嚓裂开。 夜十后退了一步:“诶,这可不怪我,你自己弄坏的啊。” 后夕昼目光锋利看向夜十。 确实有些骇人,但夜十这种对死亡无所畏惧的,只是被震慑了一下不以为然:“这偶人死了。” “你不是说度厄没来过?” “度厄是没来,是别人把这玩意儿寄存在这儿的,我这都赶上垃圾收容所了。” “何人?”后夕昼第一个念头猜想是,“鸾凰?” “他叫鸾凰?”夜十回想了一下说道,“不是这个名儿,说是叫……太什么的。” 不是鸾凰? “是天界的其他人吗?” “本大爷除了度厄又没见过几个天界的人,我哪认得?” 夜十说话是欠揍,但此刻后夕昼心里焚烧一样的情绪都是因为赵明月。 “如何能找到度厄?” “上天的通行令我这没有,你自己想办法吧。” “别逼本王把天界捅出个窟窿。” “哎呦您这话可把我吓到了,天上砸出个窟窿还能掉我脑袋上不成,要不您等着度厄,要不你把这破东西带走。” 破东西三个字轻易让后夕昼火了。 夜十咳了咳,倒也算识趣开溜了! 后夕昼看着破损的偶人,狠狠闭上了眼,又是如此!结果还是失败了吗?度厄到底躲哪儿去了! 无论如何,他今日一定要上天界,哪怕用闯的。 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将偶人包住,原本有血肉感的偶人如今又轻了,感觉随时会碎掉一般。 对不住明月,又再次让你在我眼皮底下支离破碎。 抱着偶人他并没有回酆宫,而是直接去了九曲城,最终他还是辜负了雀凛的期望,没能将完整的人带回来。 之前一直不说,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将明月好好的带回来的。 可是…… 后夕昼踏入风华楼。 远远听见梅园传来古琴的声音,如此悦耳的曲子,只怕又得让他给坏了兴致。他低头看了怀中的偶人一眼,最终还是迈步踏入梅园。 芭蕉亭内坐着两人,对面是抚琴的雀凛,一身红衣映衬那笑容,难得一件的开怀。 雀凛对面的人背对着回廊,只能看见一身素白的背影。 背影瘦削,肩膀挺秀,挺立的衣领之上乌发束起,琴声到了尽兴处他随手捏起酒盏喝酒。 “这春风笑比起当年更为醇香,看来今日又要醉卧三日不醒了。” 雀凛笑道:“若是那样,我这芭蕉亭是否也要改名醉仙亭?” 正抬头说着看见回廊之下站着的后夕昼,雀凛眸光一动说道:“呵,又来一位故人。” 说完雀凛起身道:“二哥,站着做什么,我与你介绍一位朋友。” “既然你这有客,我改日再来。” 何必要坏了雀凛难得的雅兴?后夕昼抱着人偶正要转身。 芭蕉亭内的白衣人此时起身转过来,身子挺秀如竹,望着后夕昼双目含笑,随即拱手行礼,随雀凛一样唤了一声: “二哥。” 第四百九十七章 伞下影成双 清晨刚下过一场初夏的雨。 亭子外的芭蕉树还有些潮湿,宽大新绿的芭蕉叶从亭子后方伸展,让独具一格的凉亭显得格外幽静。 白衣人站在芭蕉亭内拱手行礼,头微微低垂,模样温润有礼。 后夕昼望着这人许久不能动。 拱手的人嘴角慢慢弯起来,没得到回应也不起身,就如此礼拜。 风凛苑看不下去说:“二哥,好歹也是我朋友,至少该还礼吧。” “你……”声音居然如此低哑,“抬起头来。” 后夕昼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抱着偶人的手不觉捏成了拳。其实他看见了的,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想再确认一遍。 白衣人闻言抬起头并站直了身子看向后夕昼。 明眸善睐,眼波如月皎然,双眉俊秀飞扬,高鼻如锋,红唇含笑带着几分俏丽与温和。 束发于顶,素白简约的衣袍修短合度,延颈秀项,肩若削成,身姿修长隽秀。 此人容貌雅致,融合阴阳,并济刚柔。 此时风吹过。 忽有斜雨缱绻,潮湿了亭外芭蕉树,还有后夕昼那深如大海的双眼。 他认得这个白衣人,那个在他身上施加了太阴敕的家伙,那个神格碎片的主人就长这个模样。 可又稍显得不同。 比起曾经的那人眼前这个看起来是他更年少时的模样,身体更显单薄,面容柔软稚嫩了一些。 不过,依旧是神骨天成风骨清澈的模样。 美得格外隽秀风雅。 所以,神格重铸成功陵光神君回归? 可这人的模样…… 不知别人有没这样的感觉,哪怕众里相遇能一眼将那人认出,当此人站在自己面前,心中便有笃定的一句话,就是她。 心潮澎湃跌宕起伏之后慢慢平复下来,剧烈起伏的胸膛也慢慢平复下来,他沉声问:“几时来的?” 白衣人温和回答:“大约半个时辰有余。”声音亦是清朗的少年音。 半个时辰有余……为何不去酆宫找他?是不记得他了? “你……” 白衣人再次拱手:“在下太阴,叨扰了。” 后夕昼咽了嗓子,举步走向芭蕉亭。 细雨纷飞,亭子内美人如画,他脚步徐徐,目光从未从他脸上移开。 白衣人亦是轻风细雨淡然自若,目光磊落与他对望,直到他走上芭蕉亭,他做了一个请,后夕昼却在他身边站定。 果然是矮了一些的,跟明月以前差不多身量,可比起以前的模样,他更是丰神俊逸,神骨仙风。 雀凛被无视了很久忍不住道:“鬼王可是看够了?也不觉得自己失礼?” 有何失礼? 后夕昼坐了下来。 雀凛又瞧他手中的物件:“你抱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倒是让后夕昼微微一愣,稍有迟疑他将手上的东西抱紧了些,雀凛经不住好奇探过手来翻开他用外袍罩着的物件。 有什么好看? 后夕昼不想给,若那样以雀凛的性子定然不会罢休。 雀凛剥开一看是个人吓了一跳。 可仔细再看,发现着人脸上又裂痕又仔细辨认:“并非真人?” 忍不住伸手去碰触偶人的面皮,顿时赞叹不已:“这皮肤居然与人相去无几,如此逼真的偶人出自何人之手?我定然要去拜会一下。” 太阴的目光停在偶人身上好看的美轻扬,被后夕昼扑捉到视线也不闪避,他笑而不语端起酒壶给他倒酒。 雀凛追问:“到底是出自何人之手?你居然抱着一个偶人不放。” 后夕昼:“……” 雀凛:“不过可惜了,这脸怎么坏了?你拿来与我仔细瞧瞧。” 后夕昼敌不过雀凛只能让他抱了去,雀凛动作已经很斯文,后夕昼却盯着看就怕他摔了,雀凛却故意做要摔的动作后夕昼已经伸出手要扶。 雀凛得逞哈哈哈大笑。 后夕昼没了语言只是看向了同样忍俊不禁的太阴,看他笑着,一直有些恍然如梦的后夕昼这才释怀,身上笼罩的阴霾与灰暗慢慢散去。 他也笑着。 硬邦邦的人整个柔软下来,望向太阴,眼中水色柔光:“身体可好了?” “啊。” “喝酒也无妨?” “啊。” 后夕昼持起酒杯。 明月双手将酒杯捧起与他相碰,目光相对两人笑着将酒一饮而尽。 雀凛在一旁垂眸看着怀中破碎的偶人,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这样也好,也挺好,不是吗? 他知道自己显得有些多余,不过话最多的反而是他,他说了着二十多年发生的种种,有趣无趣的不重要,估计也没人在意他说了什么。 云瑶添了好几次酒。 太阴再要喝,后夕昼说了一声:“别贪杯。” “最后一杯。” 后夕昼瞥了他一眼将酒给他倒上,雀凛却是喝得有些多了,劝不住,一杯接着一杯,虽然觉得可能有些对不住雀凛,不过,只能对不住。 “今日到此吧,云瑶,扶你家主子回去休息。” “说好了不醉不归,我还没醉呢。” 鬼王示意,云瑶上前扶人,雀凛都有些站不稳,太阴上前帮云瑶一起扶着雀凛出了芭蕉亭。 到了门口,雀凛眼神微醉对太阴说道:“不必扶,我自己也能走。” 太阴看云瑶将雀凛送入屋内。 身后的后夕昼喊了一声:“赵太阴。” 赵太阴…… 太阴摇头一笑回过头:“二哥叫我何事?” 他认了自己叫赵太阴,后夕昼心底冒出一阵喜悦,他站在走廊里目光锁着她:“妖王醉酒只怕无法继续招待阁下,之后就由我来尽地主之谊,可好?” “可好。” 后夕昼眼底都是笑意,手中多了一把纸伞径自往前走,只走了两步发现后边的人没跟上来,回头道:“赵太阴,还不过来。” 少年看那挺拔清雅的背影须臾,举步朝他走去,走了两步大步朝他疾走与他并肩而行。 “谁说我姓赵了?” “不姓赵……”后夕昼斜睨身旁的人,“嗯,该姓后。” 谁姓后?太阴眼中笑意更浓:“后什么?” 后夕昼走出回廊将伞打开,等着她走入伞下。 赵太阴毫不迟疑跨入伞下,两人对面而站,他微微垂眸看着这人:“后家娘子。” 赵太阴摇头背起手走起来。 后夕昼撑伞跟上:“原来你更喜欢后夫人。” 细雨茫茫,九曲城依旧古色古香,两个颀长的身影共撑一把雨伞走在烟雨茫茫的长街。 走过那科当年后夕昼倚靠的桃树。 走过买折扇的店铺。 走过卧在河面的石桥。 雨越下越大。 后夕昼持画着梅花的纸伞大部分遮蔽在赵太阴的上方,后夕昼的肩膀的已经湿了大半。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面朝这人,两人站在被雨笼罩的纸伞下, 后夕昼望着她目光如同雨雾迷蒙,深深望着尽在咫尺只要伸手就能入怀的人儿:“可认得我手上的雨伞。” 这雨伞他撑开的第一眼她便认出来:“认得。” 是赵七用来遮蔽月光的那把大伞。 后夕昼喉头微微哽咽,又问:“可认得这座桥?” 夜晚,这座桥头会有人卖折扇,他叫明月辨识妖与人的区别时,曾逼明月送他折扇当学费。 “认得。” “可记得你为我扇面题的词……”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了相思。” 知道就是她,仍有种喜极而泣的冲动,后夕昼眼中起了一层雨雾,像花水蔓延过眼底,他又问:“可还记得……” “记得。” “我还没问。” “不问我也记得你。” 车马穿过街道,河面画舫在烟雨之中穿过拱桥,桥上伞下人影成双,时光从两人身边流过,仿佛走过了一个流年。 后夕昼没拿伞的手持起太阴的,握在手里许久,低声唤她: “明月。” 第四百九十八章 不负天地不负卿 赵明月。 太阴嘴角一弯,答应:“嗯。” “对不住。” “对不住什么?”她话里总带着漫不经心。 他很正经道:“全部,都是我的错,原谅我明月。” “好。” “谢谢你。” “呵,又谢什么?” “那么艰难还那么努力回到我身边。” 他又何尝不艰难呢?赵明月眉一挑:“谁说我是回你身边了?” 想要将手从他手中抽走,后夕昼握着没松开。 太阴也没当真要挣脱又娇气轻哼:“再说我是太阴,可不是明月。” 后夕昼根本就没计较,又仔细打量了一遍:“那日婆娑山一别,究竟发生了什么?如今身体可是复原了?” 太阴想了想,点头。 “嗯。” “说实话。” “你有知道我在撒谎?这么严肃做什么……好啦,还没。”看他立刻皱起眉头,“所以才不想告诉你。” 明月无奈笑道:“也没你想的那么弱,跟鸡蛋似得,现在还有点软,蛋壳还没长出来,需要慢慢恢复,等壳硬了就好了。” 有这么比喻的吗? 轻描淡写背后还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让他完好如初? “没事了,之前不过只是一个碎片,后来能从偶人体内脱胎换骨恢复原来的模样,四肢健全出现在你面前,你该做的是偷着乐吧。” “我很高兴。” “只要勤加修炼,假以时日便能恢复如初了。” 说的好像三两天就能好了似的,后夕昼说:“天界可会召你回去?” “除了度厄、雀凛与鸾凰之外应该还没人知道我的存在,朱雀天星象未动一切都还不成定数。” 还不成定数? 失去过她数次的后夕昼心又问问悬起来:“如今可是你的模样了?这个是否就是你真身的模样?” “不算……” “怎么会?”应该没错了,至少他以前见的人就是这个样子,不过就是小了一些。 “也算吧。” “赵明月。”认真跟她说话呢。 “这个到没错,确实这是赵明月的模样。” “太阴与明月并非一个人?” “一个人。” “你再如此吊儿郎当说话试试?” “噢?你凶我?” 后夕昼:“……” 见他吃瘪的模样,她肩膀撞了他一下没心没肺地笑了:“逗你玩呢。” 分明就是赵明月。 后夕昼:“罢了,回去,你从头至尾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一千多年前,夜十被神器反噬,为了保住夜十陵光神君将他的神器全都纳入自己体内,却偏巧被夜十误会以为是他杀了他的神器,恰巧天帝在不能解释,于是导致了她在封印乌蛮的关键时刻,被夜十闯入。 为保夜十、封印乌蛮,加上体内的黑化神器,陵光神君被迫堕神。 最终自毁神格。 与夜十的一部分魂魄穿越时空缝隙进入异大陆,也就是后来明月诞生的中国B市。 随着乌蛮的再次苏醒,天象异变,南天朱雀星宿也在重现,携带神格的明月在寻找太阴灵犀时,被召唤进入了苍元大陆。 赵明月的魂魄借助慕容映真的身体存活,与后夕昼发生了一系列的恩怨情仇,直到她再次封印乌蛮魂飞魄散,神格再碎裂。 原本似乎是必死无疑的结局,却侥幸一般,最后一片更小的神格碎片被鬼王的替命锁护住,进入了赵七母亲的胎腹,最终赵七诞生。 以至于碎片在世间又存在了十四年,等到被度厄发现,利用鬼王心脏囤积的陵光神君力量,重新打造神格。 后夕昼花费二十一年,终于让她脱胎换骨重生。 当然,明月对吸收他心脏里的太阴灵犀之力是一语带过,后夕昼却听得仔细。 在听完明月阐述,他倒是认真问起来:“既然如今你什么都记得,那我身上为何有你的太阴敕?” 她都已经避开这话题了,还是被他逮着不放:“怎么?鬼王要跟在下翻旧账?若是职责所在我必须封你,你还要反抗了?” 两人对面而坐,已经聊了一个晚上的话,如今大眼瞪小眼,后夕昼哑然失笑:“这数千年都过去了,在下怎敢与神君翻旧账。” 赵明月端起茶杯,杯盖拨了茶面喝了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 她还真敢摆谱儿。 后夕昼又补了一句:“神君缠住在下这么多年,日后在下会从神君身上一分不少缠回来。” 入口的茶差点喷出来。 后夕昼:“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天都快亮了。” “明日你多睡一会儿。对了,既然你的身份还未公开,也无需再让其他人知道,这样反而安全一些,嗯?” “嗯,之前在九曲城与大家介绍只说是阴阳师。” “那便如此,好了,去睡吧。” 他起身走向她,貌似要扶她进去睡? 这是他的寝宫…… 明月呵呵笑道:“鬼王,这是您的寝宫,我去其他地方房间睡比较妥当吧?” “无妨,就睡这儿离我近些。” 呵呵呵。 虽说小别胜新婚,可他们可是大别啊,五十年过去了好吗? “那……我睡你的房间,你呢?” 后夕昼细长的眼睛瞥来,慢慢说了一句:“为了在下的清白,在下自然是要睡书房的。” 谁的清白啊? 赵明月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嗯?若是神君执意要留在下,在下勉为其难就屈服在神君的淫威之下。” “阁下当真不要脸。” 后夕昼嘴角含笑弯腰将被褥掀起:“睡吧。” “嗯。” 给她拉了一下被褥,坐在床沿的人却没起身,若不是怕他累了,他倒愿意就这样与她说上三天三夜。 明月打了一个哈欠:“我真困了。” “嗯,睡吧。” “不许趁我睡着爬上来。” “不会。” 他还认真了?明月嘴角弯起,眼睛缓慢地眨动似是要睡过去。 他坐在床边并无亲昵的举动,只是静静望着她。 以为她已经睡着了。 她却幽幽说道:“后卿,对不住。” 后夕昼愣了一下。 赵明月没睁眼只说:“我用了数千年才明白,我到底亏欠你了什么。” 她说的可是关于太阴敕?神封鬼的事情并不少见,难道不是指责所在吗? “我以为遗忘就是最大的恩赐,如今才明白有些愿望像树,就算锯断根却往土里长,在看不见的土壤下枝繁叶茂。” 这便是命运。 后夕昼隔着被子握她的手:“虽不大明白你说什么,可经历的这么多,明月,我只想与你过好往后的每一天,至于过去无论发生过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明月睁眼有些红的眼睛。 “以后我会守护你。” 此言让后夕昼面色有些骇然,俯身按住了她的唇:“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明月微微一愣。 后夕昼有些痛苦:“以前你也这样说,然后离开了我。” “好,不说。” 即便不说,我也会守住你,哪怕用尽一切。 “要守护,也该是我守着你了。” “好,那你以后守着我,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让自己离开,你要记住,你永远属于我赵明月,永世忠于我陵光神君,谁也夺不走,至死不渝。” “永不背叛,至死不渝。” “……好。” 赵明月确实有些疲乏,在得到他的承诺之后慢慢睡了过去。 体内的神格再她沉睡之时依旧不停地自我修复,她祈求,至少在她恢复之前,一切都还安然无恙,届时就算发生再大的事情,她也能扛起来。 时间请过得再慢一些。 黑暗,请来得更缓一下。 我陵光神君愿意赌上朱雀之天守护神的尊严发誓,此生不负天地,不负卿。 第四百九十九章 朝夕之和 赵明月这两日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睡觉,看得出来其实她新的身体还很虚弱,力量还不足以支撑日常的消耗,都不知来九曲城那日是怎么支撑下来。 后夕昼张罗让人寻来不少天界的灵丹仙果给他服用,明月吃完就睡,这样持续了已经有几日。 后夕昼知道这样的状态也是他在自我修复的过程,所以尽少打扰。 不过因为明月回来,后宫有人了……其实太阴应该算不上他的后宫吧? 这个问题后夕昼只想了一会儿,有立刻下定结论,管他是男子女子,管他是人还是神,他就是要将陵光神君安置在他的宫里。 这么一想后夕昼斗志十足,不眠不休也跟打了鸡血似的,政务理出起来得心应手。 守门的夜叉已经来禀告了陀泽数回,说外头有个老鬼说有事要面见陛下,怎么都赶不走,也不肯说是为了什么。 陀泽亲自去看了那老爷子,一个长满胡子的模样挺丑的老头,还敢大言不惭要面圣? “打发走打发走!” “诶诶诶,小官爷通融通融,你将此物给你们王看了,他必然会请老朽进去的,这是事关性命,若是错过了时机小官爷可担当不起啊。” 怎么看和老头儿也不是个人物,但陀泽还算谨慎,拿着老鬼给的东西去找个主子。 这是偶人明月的小衣裳。 后夕昼看了物件立刻道:“将人请进来。” 那老头还真认得鬼王?“是。”陀泽连忙去请人。 长得大胡子大鼻子红脸的老头进来给鬼王请了一个安:“参见鬼王陛下。” 果然是度厄。 后夕昼将室内的人都遣退,度厄才笑呵呵呵道:“好久不见,神君……明月可还好?” “我正想问,为何他如今如此嗜睡?” “唉。”度厄星君就知道会这样,“那日心莲被毁,神格尚未稳定故而导致偶人异常,我将他偷偷带回南天九焰山,虽然成功浴火重生脱胎换骨,不过尚需很长时间的恢复,不过他却却非要坚持下黄泉鬼界与你重逢。说再不下来,估计又人得捅娄子了。” 有人,指的就是鬼王。 后夕昼自是明白,心中感动不已。 又有些心疼那人。 把自己的恢复比喻成鸡蛋壳,其实却是经过了浴火重生那关卡,可她一句也没说。 “那是否需要带她回天界?” “这倒不必,趁着南天星象未动,让神君借此机会静修有利无害,不过切记,此事神君十分虚弱,更不宜使用法术,还请鬼王多多周全。” “好。” “神君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 “嗯。” 度厄又拿出了一个锦盒,里边装的是九枚火焰果。 “这是九焰山上的神果,每三日服用一颗,务必让神君服用。” 又交代了注意事项度厄星君离去。 赵明月醒来分不清是什么时辰,不过,床边的书案旁坐着身穿居家袍子的后夕昼,他卷动这卷轴在看书。 明月坐了起来。 后夕昼抬头瞧见,放下手中的书走了过来:“醒了?” “嗯。” “先喝些水。” 将温水喂到她嘴边,神志慢慢清醒的明月咧嘴一笑:“我自己来就好。” 一边喝水一边从杯子上方看他那一本正经的脸,抬手挡住:“别用看病人的眼神看我。” 有那么明显吗?后夕昼没好气地瞪了毫不在意的她。 她喝了水把杯子递给他:“我睡了多久了?” “睡睡醒醒,第九个白天了。” “我是猪。” “是猪。”后夕昼又从一旁拿了切好的火焰果端盘给她,“吃完。” 果子已经切好插这竹签赵明月吃了一块,目光一动:“度厄来过了?” “嗯。” 她另一只手捏起另外一根竹签将水果喂给他:“尝尝看,这是……我家乡的特产。” 确实是他们家乡的特产,九重天九焰山上的火焰神果,一棵神树不管开多少花,最后只会结出九颗果子, 而且这结果的过程与普通果树不一样,此树不长叶子只开花,花团锦簇如同火焰,花期数百年,而在这漫长的时间内,树上的花会争相吸取其他花的精华,优胜劣汰,直到最后树上只剩下九朵,最后结成九颗果实。 更与众不同的是,如果将九颗果子分开吃,那么火焰果跟普通仙果相去无几,至多就是养颜养生补精补气,效果平平。但若是吃下一颗神树的九果,那就是九转神丹的效果,对伤者有起死回生的效果,对普通仙神至少价值千年修为。 所以这种特产在天界也是极为珍贵。 “你吃。” “尝一下嘛。” “等以后有机会再尝,别闹,自己吃完。” “无趣。”赵明月吃着盘子里的果子,又打了一个哈欠,“你无趣。” 后夕昼不接她的茬,看最后一块果子进了那小嘴儿,他将盘子放到一旁:“我已将玄冥宫收拾出来,今日起你搬到那住可好?” “好。” 居然没有一点疑问毫不迟疑就答应? “你就不问为何?” 最后一口果子咽了下去,这还要问为什么吗?这人多眼杂她一个生面孔住鬼王寝宫必然引来众人猜测,以前睡过鬼王寝宫的人就是赵明月,如今又来了一个赵太阴,就算能避开一些联翩浮想,但赵太阴自然就成为了万众焦点。 指不定就给一些人暗地里的人有机可乘。 周全之法,不说也明白。 赵明月嘴上说道:“想必鬼王是担心有人吃醋呗。” 胡说。 不过,他也知明月必然懂,解释反而多余。 “这酆宫还有人敢跟你争风吃醋?” 明月骤然要笑不笑看他:“你说呢。” “宫里除了你没其他人。”后夕昼一本正经地解释。 “噢?”明月点了点头,“那要不在宫里呢?” 不在宫里?后夕昼还没弄明白,陀泽在门外说道:“陛下,明月姑娘求见。” 后夕昼这才恍然大悟,满心思都是她哪还想起还有个慕容映真在。 赵明月哼哼两声:“鬼王可亲口答应过人家,不会再让人家离开你。” 这是赵七遇见他饱了“赵明月”的那一幕,后夕昼低声一笑:“呵,这都几十年过去,神君这醋是不是太陈了些?” 赵明月面色一囧:“咳,对你来说是二十多年过去,对我来说就是昨天,你敢说你没抱了人家,敢说没说不让人家离开了?” 这红着脸据理力争的模样意外的取悦了后夕昼。“呵,在下不敢,但我说的不会让明月再离开,而明月……是你。” “油嘴滑舌!” “这个……嗯,我得认,毕竟明月实践出真知,更晓得我唇舌油滑与否。” “……”明月看着这人半晌,摆了摆手,“你可以走了。” 第五百章 真假记忆 “要是困了就继续睡,我等会儿再进来。” “知道了。” 后夕昼走出卧房,跟明月待在一起没察觉时间,估计慕容映真等久了便已经闯了进来,他余光看了一眼垂帘之后的卧房,不动声色对陀泽做了退下的手势。 慕容映真深呼吸,给他行了一个礼:“明月参见鬼王。” “嗯,你有何事?” 你有何事? “难道我非要有事才能见你?”慕容映真忽而抬头笑着对他说道,“楚子晏,我想好了,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拒绝我我都不会放弃,反正也是我先追的你。” “噢?你还记得这事?” “当然。” 后夕昼不动声色瞥了一眼卧房的垂帘,忽而问:“那你可记得明月第一次说喜欢本王是在何时?” 慕容映真愣了一下:“你分明知道因为冥月台一战,很多记忆都跟着破碎了。” 冥月台一战她记得。 后夕昼:“那你可还记得明月与我在空桑的事?” 他居然开始愿意与她回忆过往?慕容映真颇有些受宠若惊:“当然,你不是让我去了炼妖池吗?” 炼妖池的事她也记得。 后夕昼垂下眼睫似是想到什么嘴角一弯:“在空桑的某一个早晨,明月突然说了喜欢本王,说完脸就红了,说完还没等本王回答就逃跑了,赵明月,你也就那点出息。” 后夕昼说完端起茶慢慢品。 慕容映真道:“原来……我以前那样啊。” 卧房内的赵太阴扶额,这话分明是跟她说。 “还不止这样,你可记得明月与我在无月岛重逢那日的事。” 慕容映真笑道:“记得,我送雪儿去拜祭雪鹿山神,而后重逢了你与蒙律。” 噢?这事她也记得。 后夕昼垂眸慢慢又问:“你可记得在望月台明月半夜喝了酒后对本王都做了什么?” 卧房内的赵太阴忍不住隔着帘子瞪某只鬼王,有完没完了?望月台上,她不就上演了一出“楚子晏你欠吻”霸道总裁戏码吗? 慕容映真冥思苦想摇头:“子晏,虽然很多事情我想不起来,但我愿意跟你一起回忆我们的过去。” 后夕昼似乎是在跟她说话,又似乎不是,自顾又道:“那明月最好仔细回忆冥界桃花的事,要好好想。” 后夕昼目光看向卧房的垂帘,漫不经心又说:“慢慢想,毕竟那每个细节本王都记得一清二楚,每每回想都彻夜难眠。” 卧房内的赵太阴抬手捂脸,冥界桃花林那是他们成亲的地方,洞房花烛的地方,即便时间过去的再久,在他一句若有所指的“明月慢慢想”,让与他共赴云雨的她顿时觉得暧昧无比。 而且,还每个细节! 谁让他提醒了! 后夕昼你能别这么无耻吗? 面上是跟其他人说话,但其实都是在撩拨她这个知情人。 慕容映真垂下眼眸,歉然:“子晏,冥界桃花林我记不住,但我记得在金陵的桃花坞,我们被梁昭君陷害差点丧命。” 话说道的此,后夕昼脸上那漫不经心的表情散去,望着赵太阴的方向:“明月兵解自己护我的那一瞬,我真的害怕了,都不知道后来是怎么把你推上冥月台的,以后别这样了。” “子晏!”慕容映真骤然起身朝他走来,蹲在他身边要持起他的手,“我答应你……” 后夕昼不着痕迹的起身,走向花架:“这盆雪兰是当初明月送的,还傻乎乎用碧幽草包裹,后来起了一身的疹子。” 他回头看慕容映真:“这些你可记得?” 慕容映真落空地从椅子旁起身,也走到花架旁看着那盆花:“记得,那时候犀岚小主不是也给你送了很多雪兰你却嫌难闻了?” “……”后夕昼微微侧目看她,漫不经心又问,“说到犀岚,你可记得在楚国广陵行宫,明月与她斗酒的事?” 慕容映真身后碰触了雪兰的叶子:“记得,我最后绊倒了输了,可最后你还是被我抢了回来。” “原来这事……你记得。”后夕昼声音有些冷。 “嗯,子晏,我会慢慢都想起来的。” 后夕昼离开花架,面无表情道:“陀泽,不是让你传召修罗与罗刹将军仪式,怎么人还没到?” 什么时候传召了?而且,这两位将军分明早上刚被派道南部参战了不是吗? 陀泽眼睛一眨:“因为明月姑娘来了,所以属下让他们在中殿等候。” 后夕昼细长双眼睨向慕容映真,言下之意很明显。 慕容映真道:“既然子晏要忙,我便先回去。” “陀泽,送客。” 慕容映真:“……” 怎么有种上当了的感觉?可回头想一想,他不过也就回忆了而过去而已,难道因为她想不起来那些,所以不满吗? “别太累,自己多注意休息。”关心的话说完,慕容映真被陀泽送了出去。 赵太阴掀开帘子走出来,宽松的白袍落在瘦削袖长的身上,显得更宽松。 后夕昼迎上去扶人。 明月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偏头斜睨后夕昼:“心机挺重啊鬼王陛下。” 后夕昼不答只是问:“要坐着?” 第五百零一章 何为有备无患 此后,赵明月被安顿在玄冥宫,后夕昼照常政务,派兵讨伐南方所谓的乌蛮后族塔罗,取得了实践性的胜利。鬼王出关之后勤于政务又取得战果,自然鲜少有人知道酆宫多了一个赵太阴。 雀凛也是沉得住气,偶尔要见明月也是借见鬼王之名来探望。 初期的赵明月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就更加没人察觉到他的存在。于是很顺利地度过了九颗火焰神果的阶段,此后赵明月休眠时间逐渐减少。 今日醒来,察觉身体轻松自如便到处走动走动。 走到门口听到一个小夜叉跟陀泽禀报:“陀泽大人,前段时间刚来了一个老头说找鬼王,今日又来了一个奇怪的小鬼非要闹着找鬼王,嘴里还嚷嚷性命攸关什么的。” 因为上次度厄变成老鬼来寻鬼王,结果被恭迎入殿,这次来了一个小鬼,陀泽也微微有些忌讳了,所以还算客气地说道:“你回去吧,今日鬼王不在宫内。” 这个陀泽倒是说的实话。 后夕昼今日不在宫里。 那小孩却不依不饶:“不行,我今日一定要见鬼王,必须见!呜呜呜……” 小夜叉一瞧那孩子乐了:“陀泽大人,这孩子肯定撒谎,哭得那么大声居然一滴眼泪都没有。” “还真是没有!” 然后就开始赶人,让他去别的地方玩,不然就打他之类,孩子哭喊得更撕心裂肺,原本不想上前的赵明月闻声忍不住前往。 一看那孩子:“银两?” 孩子哭声骤停:“您认得银两?” 陀泽见到明月也立刻恭敬鞠躬:“公子认得这孩子?” “认得。” 银两机灵也不管对方是谁立刻跪下来请求:“小的银两有重要的事情要求见鬼王陛下,还请公子帮我引见。” 陀泽:“公子,鬼王当真不在宫里。” 赵明月颔首:“让他与我来吧。” 赵太阴可是王的贵宾,陀泽当然放人。银两看太阴模样高雅定然不是普通人,也机灵地跟着太阴走。 “公子知道鬼王陛下在哪儿吗?我必须要找到他,人命关天十万火急。” 明月看了银两须臾:“是你家主人重伤未愈吗?” 银两傻眼:“您怎么知道的?” 太阴自然知道,于是问道:“告诉我你家主人如今何在?” “噢……但是你能救我家主人吗?”音量有些不放心,还很聪明地警戒着。 明月莞尔:“能救。” 犹豫再三银两养着头明月:“主人她在三雉山,重伤一个多月不见好反而恶化,我找了大夫都没用,她不让我来找鬼王的,可是……” 说着银两又泫然欲泣。 “可是银两不想让主人死!” “死不了,你等等。” 赵明月:“陀泽。” “公子有何吩咐?” “你请白羽来一趟玄冥宫。” “是。” 白羽接过赵明月给的药盒打开,惊讶:“公子让我拿地魂丹与九天莲子去救人?” 这可是鬼王差人好不容易弄到的,地魂丹也就算了,虽然珍贵但生长在鬼族不难拿到,但这九天莲子着实不易求得,根本不是金钱能买到,而是需要鬼王付出代价换来。 “嗯。” “可这是鬼王用来给公子调理身体所用。” “这东西我吃了不过补充元气,但那人吃了却是救命的,如何想都是后者更值得,你拿去吧。” 作为神医的白羽当然知道这两样灵丹妙药的贵重,他也更想让明月服用的。 “那人与公子认得?”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拿去吧,鬼王若问起我会与他解释。” 白羽看着眼前这人忽而笑了:“果然外表怎么变,你还是原来那样,好吧,那我便去了。” 他对赵明月拱手,然后领着银两离去。 后夕昼不在,酆宫原本就比较冷清,除了来往的羽灵卫巡逻之外,没有多余的人走动,数千年这人的后宫却都是空的,这大王宫可真是冷清。 赵明月有些无聊去书房找书看。 从书架上拿了几个卷轴到他的大书桌前阅读。 虞芽儿给她端来一些糕点与果茶,她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看书,看了两侧将卷子放下,百无聊赖靠在椅子上,随手勾了抽屉看到了里边的两半残玉。 想起当日自己砸太月玉的情景,无奈笑了。 又从抽屉里拿出粉色的珊瑚,这些小物件也难为他珍藏了这么多年。 如果她真的回不来,后夕昼是不是要睹物思人一生一世? 这人执着的性格至始至终都不曾改变。 明月把玩了这小物件,发现后夕昼的东西真的收得格外整齐,以前的陵光神君不说,可比她赵明月讲究多了。 她打开了最下方一个抽屉想看看他都收着什么东西,忽而看到一个蓝皮书册。 皮面崭新,四方形,书面压痕也很新,大概是新书。 明月随手拨了一下,发现是四册差不多规格的书籍,一样的新旧程度。 是他最近看的书? 可封面却什么都没有,明月抽了最上面一本打开。 “……” 顿时傻眼。 春宫图? 而且还是BL的,原来后夕昼也有这个爱好?! 明月有些忍俊不禁。 作为一个曾在河蟹社会生长的小青年,赵明月查过古代的春宫图,那都是一些绘画比较粗糙的绘本,反正联想一下古代的通缉令上人物图像,再想想春宫图,可想可知没什么美感。 何况还是让她这被现代高科技熏陶的双眼来看,简直就是不屑一顾。 不过,后夕昼这几本画册却是格外逼真的,大概是有妖用了绘画术法描画的,所以还真别说,画得还挺那么回事的。 里边的两个主人公都挺好看,攻的个子高大一些,受纤细一些,概念上跟现代的BL是一致的,至少攻跟受模样都讨人喜欢,这画册大大超过了明月对古代绘本的期望值,还特意去翻看了一下作者信息。 在最后一页发现了写着玉面狐狸手绘,画册名《龙阳之欢》。 “哈……名字还挺含蓄”。 她从第一页开始翻看,这画册还设有对话,目的是为了引导读者如何……操作的。 比如跪趴在床榻上的小受道:“大人别着急,要是不给我抹一些风花露,大人进不来,小的也会疼死的。” “哈哈。” 赵明月继续哈哈大笑,然后想到后夕昼用他那冷淡的表情看这种绘本的情景,她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拍大腿狂笑的冲动。 她身子一倒横躺在他的座椅上,头枕着扶手,长腿架在另一侧的扶手之上,窝在椅子里继续翻看。 只是翻了一半之后…… 不对啊。 男生会看这类东西很正常,后夕昼怎么的也是个男人,但是他怎么会看BL绘本的? 入口的甜点忘了咀嚼,赵明月愣了半晌低头看自己。 “哈哈哈……”这会儿是真的笑不可遏,“后夕昼难道是在……学习?” “嗯。” 头顶传来后夕昼的声音,让明月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仰头一瞧后夕昼正居高临下看着自己,差点被嘴里的糕点呛到,连忙要坐起来。 后夕昼双手将她一拨让她在椅子上坐正了,大长腿一跨绕到了她对面,双手承载椅子扶手两侧将她困在椅子上。 明月一手将书册抱在胸前,另一只手里还捏着半块芙蓉酥,在他的注视之下脸慢慢红。 可是不对啊,堂堂凌光神君怎么会因为这个害臊了? 再说这是他的书,他也看了该害臊的人是他! 只是…… 在他那样的眼神之下,赵明月居然……紧、张、了! 有什么好紧张的!赵明月你俩可是有过夫妻之实的,他长什么你不知道啊? 可……心跳还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睛里迷失了! 见她紧张,后夕昼反而弯起嘴角,抬起一只撑着椅子扶手的手朝她靠近。 这是要干什么呢?勾她下巴要亲吗? 第五百零二章 见或不见,思之如狂 赵明月想要躲,可背后是椅子靠背她根本无处可逃,后夕昼袖长的手指却捏了她嘴角的一片糕点碎。 “吃得满嘴都是。” 然后将那点芙蓉酥送入了自己口中。 刚松了口气的赵明月又紧张起来,呵呵笑道:“芙蓉酥好吃吗?要吃的话,那里还有两块给你吃了。” 他目光落在她唇上:“当真给我吃?” 看着哪儿说这话呢?赵明月权当看不见,指着书桌上:“那呢,都给你。” 因为这张小嘴儿张合说话,后夕昼的目光更幽暗了一些,目光依旧锁着他:“当真都给我吃?” 怎么这么多的画外音呢? 当然这可不是她想多了,而是后夕昼撑着扶手身体慢慢俯下来想要亲人。 明月害臊抬手将半块芙蓉酥塞他嘴里,想借此机会推开他离开。 只是他握着扶手形成的囚牢十分牢固,她撞到他的肩膀被他身体一压,又被迫坐了回去。 “喂,后夕昼!” 后夕昼低声一下笑,咀嚼嘴里的芙蓉酥,从明月身前抽了那个绘本,抬起细长的双眼:“我想尽可能的不弄疼你,但看了之后觉得没办法做到。” “说什么呐你!” 后夕昼咽下嘴里的糕点,将书册放身后的书桌上放:“但在那之前,我有必要确认一下。” 他近在咫尺,虽然依旧只是撑着扶手困住她没有贴近,但依旧给她很大的压迫感。 明月目光颤动:“确认什么?” “失礼了。” 说完他覆上她的胸部,隔着数层衣物,大手握了握然后嘴角一弯:“看来,这些书上所写是用不上了。” 明月满脸红霞瞪着她,要不是害臊她都想使劲挺起胸膛?但眼下只能拍掉他的手:“有那么不明显吗?” 后夕昼嘴角一弯,话里带着笑:“……还是能摸出来的。” 那是因为你们古代的衣服太繁琐,掩饰了本姑娘的曲线!不过,能被几层衣服掩饰的曲线,显然也曲不到哪儿去。 明月嗔怒:“你什么都不问就去找了这些书观摩,傻不傻?” “凡事有备无患,万一哪日你想要我,我可得伺候周全了不是?” “谁……谁想要你了?就你满脑子都是这种龌蹉的想法。” “呵。”后夕昼喜欢极了她满脸红霞的模样,“我不否认,见到你情难自禁就很龌蹉,满脑子都是你,虽然知道你身体不适,但还是想抱你,想知道你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撑在扶手上的手曲起,他矮下身子双膝跪在椅子前,圈住窝在椅子里的人往椅子外边挪了出来,将她修长的双腿圈住自己的腰身。 抱着她,微微仰望那双纯净的,染上水色微微颤动的明眸:“不见明月时思之如狂,见了明月依旧思之如狂。” “明月。” “赵明月你可知,为夫有多想你?” 两人近在咫尺,眼睛里能看见彼此,明月想了想抱住他优雅的脖子问:“那如果,我变成了原来的陵光神君,变成了男子你又当如何?” 后夕昼喜欢到有些虔诚地望着眼前的人儿:“你就是我心尖上的花儿,男女又有何关系?” 确实没关系,看他先入为主以为陵光神君是个男子,所以立刻找来龙阳之欢这样的绘本来研究。 不过…… 她忽而拿额头敲了他一下:“怎么想还是觉得你很……色狼,还没认定我是什么性别就已经在看这些书,后夕昼你真的……” “呵,我是个男人,还是与你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不管思想还是身体都渴望着你,再说,我色狼与否明月不是很清楚的吗?” 确实很清楚。 赵明月没好气瞪着这人。 看他慢慢贴近。 她嘴角一弯,故意慢慢后退。 后夕昼有力的双臂猛然一收将她抱离了椅子,自己也骤然起身转身将她放置在书上,一手揽着她柔韧的腰肢,一手扣着她后脑就要吻…… “王,白羽大人求见。” 后夕昼充耳不闻用力吻上明月柔软的唇,明月后退一些拉开距离:“白羽求见。”她还没这种外边有人他们在里边亲热的魄力。 他此刻谁也不见,后夕昼不满地将赵明月抱过来贴在自己身上,明月已经被拉下桌子,但因为他挡在身前所以脚较能站到地面。 因此两人腰腹相贴得严丝合缝。 呃,也不算是严丝合缝,毕竟有人身前起的思之如狂反应直接顶着她平坦的部分。 明月瞪着眼前这人:“你……” “想要你。” “明月,给我可好?” 赵明月更是脸红心跳,后夕昼厚颜无耻地做了更为亲昵的贴合举动,明月忍不住惊喊一声敲打他的肩膀:“啊,后夕昼!” “呵。”他目光如炬,绝美的笑容此刻充满的邪气,与他此刻张扬的身体一样,充满了男人的掠夺性,不由分地再次吻下来。 没有徐缓渐强的过度。 一碰触她的唇就如同被瞬间点燃,张口猛烈地攫住了唇舌…… “王,白羽急报。” 几乎也跟着燃起的赵明月又瞬间被拉回现实,想推开他不让,仿佛垂死挣扎想要继续自己想要做的事。 直到白羽再一声。 后夕昼在明月唇前低咒:“若非天塌下来,我要把白羽大卸八块。” 赵明月噗嗤笑了,推开他:“放开了。” “再让我抱会儿。”后夕昼忍痛割爱地深呼吸,紧绷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 明月抬手给他整理衣领,顺势也从桌子上下来。面人对面而站,她整理他的衣袍,整理腰带时微微一愣…… 后夕昼也低头看腰带下方平整不下来的下袍,嘴角一勾:“显然抗议中止的可不只是我。” 领教过某人天赋异禀的那面赵明月红霞未退的脸颊又绯红,这次亲吻的时间不长,可又因为某人过于激烈,此刻明月嘴唇依旧有些酥麻,颤动了两下什么也不说了。 “我去后边的休息室等。” 看她咬唇的模样,后夕昼自然之道她躲避什么,话里带笑:“无妨,明月可以旁听,白羽必然不会介意。” 分明故意逗弄她! 明月斜睨他一眼:“多谢鬼王诚邀,敬谢不敏。” 后夕昼望着那挺秀的背影走入书房的休息室,转身面朝门口时,带笑的嘴角瞬间消失,白羽这臭小子果然欠收拾了。 撩袍坐下,才道一声:“进来。” 白羽大步走进来,看到书桌前掉着一盒芙蓉酥,不过他没心思去细究这是怎么掉下来,自然也不会猜到就在他进来之前,后夕昼将赵明月抱上这桌子,这芙蓉酥是明月不小心将盒子刮出去的。 “王,属下方才应赵公子要求去了三雉山搭救一位重伤女子,对方是堕神名叫鸾凰。在属下施救期间有天人闯入,他要求交出鸾凰被属下拒绝因此发出冲突,那名女子后来才说那是曾经天界的南帝,南帝似乎认得我是鬼族的人。” 又是南帝? 南帝认得白羽也不算新鲜,白羽在九曲黄泉界很有名气。 “你担心什么?” “属下是不知如何安顿鸾凰,看明月的意思似乎很想要保住她的命,所以属下将她带回来,听取王的安排。” 鸾凰也算对赵明月有恩,这些后夕昼还是记得的,赵明月会出手也是情理之中。 “如今鸾凰在哪儿?” “在院中,不过伤势过重如今昏迷不醒。” “那暂且让她留在酆宫。” “是,不过,南帝似乎跟她有些过节?会不会因此影响酆宫的立场?” “这些以后再说,先把她救活。” “是。” 第五百零三章 孽债 赵明月所在的院子养了很多人类的植物,大部分的人间植物在黄泉并不能生长,不过因为受到赵明月身上的灵气影响,玄冥宫的人界花草却长得极好。 圆月当空。 赵明月盘腿坐在月下打坐,月光在她身上发出淡淡的光晕。 四周的花草也感染了她身上的灵气,发出淡淡光晕。 院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门外的人踏入,走过院落在花园中站住脚步。 “果然是你。” 赵明月睁开眼,一双清澈的眼眸荡漾月色流光:“鸾凰神将,许久不见。” 当初白羽带着地魂丹与九天莲子去救治她时,她就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后来被白羽将她带回了酆宫,面上是后夕昼在救她,养伤期间她也没见过赵明月。 等伤势好转之后,偶然机会看见后夕昼与人在凉亭下对弈,脸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温和笑意。当时她并没能认出陵光神君的背影,只是很好奇,冷面鬼王除了跟偶人明月和颜悦色之外,还会待谁如此。 而后,又几次见后夕昼脚步匆匆前往玄冥宫,加上银两又大致描述了当日找白羽救她的人的模样,所以她忍不住就来了玄冥宫。 心中猜想过对方是谁。 可真正见到时还是震惊。 没想到陵光神君居然真的复活了。 只是可笑的是,她不是神已经数千年,见到此人时依旧有想要跪拜的虔诚。 “我现在可不是什么神将,当然,你也不是什么神君了吧!” 赵明月:“鸾凰却一直是我心中的神将。” “哼。”鸾凰冷哼不屑,“别给我戴高帽,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对你言听计从的人,那日能从千门洞出来当时你就应该恢复部分记忆了吧?” 明月没回答。 她知道,千门洞并非什么魔洞,而是鸾凰模仿朱雀天排布了主要星斗。里边的蝙蝠王,不过也是一种掩饰,真正的力量是千门之中每个门都带着与天界星斗相似的力量。 只是这些力量当中混杂了太多堕神的魔力。 不过,既然是堕神自然其中也有神力存在,鸾凰借助了南天星斗的法阵,刺激了赵明月体内神格的力量,以至于她的力量在瞬间激发。 她不说话,鸾凰讽刺道:“如此,你也该知道那日冲撞婆娑山的并非什么南帝,而是我,我故意毁了心莲,中断了你的神格修复。” “我知道。”明月斩钉截铁回答。 “既然知道,你为何还要假惺惺救我?” “那么我便问,鸾凰为何要毁了心莲?” 鸾凰:“……” 明月笑道:“所以,我不会怪你,反而对你十分感激。” 因为鸾凰知道,若是她将鬼王心上的力量吸收殆尽,那将是什么后果,而鸾凰此举虽然冒险,但却是保住了后夕昼的。 “我做什么不用你感激!”鸾凰忽而恼羞成怒,“再说,我这么做不过就是为了毁掉你,不让你复活。” 若是想毁掉她,那她应该在更早时候就毁掉心莲才对,那时候她才是必死无疑,而鸾凰却选了一个折中的办法,给了他生机也给了鬼王生机。 这么多年过去了,鸾凰却始终初心不改,对于这点她是有愧于鸾凰的。 月光不算很亮,但在赵明月沉默的注视之下,鸾凰却有了无处遁形的窘迫,忽而怒道:“太阴!你已经害过他一次,这次还要继续祸害他吗?!” “我不会再重蹈覆辙。” “不重蹈覆辙,难道你能跟跟他在一起?你是天界的神,他是地狱的鬼,你们结合那是逆天,难道陵光神君要逆天而行吗?” 赵明月:“……” 鸾凰继续冷笑:“当初,你为了所谓的天道放弃了所有,你有什么资格待在他的身边?” “我不要资格,我只要与他修成正果。” 鸾凰愣了须臾,冷声问:“若有朝一日你面临他与天道的选择,你是选择他还是选择你一直所坚持的天道?” “我……” “若是天要亡他你是选择护他还是杀他?!”鸾凰没给她辩驳的机会,斩钉截铁地再问。 这一问却让赵明月面色凝然,停顿了须臾没立刻回答。 鸾凰讽刺到:“若是他变成你们口中所谓的孽障,你是杀还是护呢!” “他不会。” “你确定?” 明月咽了咽嗓子才回答:“我确定。” “若是确定为何不解除他身上的太阴敕?!他走到今日都是拜你所赐,你有何颜面在他身边,还要与他修成正果?陵光神君不是比任何人都明白,人鬼殊途,鬼神更是天理难容的道理吗?你凭什么要他与你共赴劫难?” 若说没被鸾凰的话刺激到那是假的,但思前想后,除了跟后夕昼在一起赵明月没有别的答案可寻。 “我造的孽就由我来收场。” “你却也将他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他若万劫不复我便与他万劫不复。” “只怕到时候就算是南天战神陵光神君复原如前也奈何不得他!” “……” 鸾凰:“你若执意如此,我不会袖手旁观更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完,鸾凰甩袖离去。 走出玄冥宫一直苦撑的身体终于晃动得要倒下,只能扶墙喘息。 被南帝重伤是真。 但那日为了毁掉心莲,又不让后夕昼起疑心,她用重伤的身体制造了一场南帝来袭的事件,鬼王当时不能动用法力,只能被她带入千门洞。 那日与她在洞内打斗的不是别人,也只是银两。 然后触动洞内蝙蝠王,再利用南天星斗激发陵光神君的神格。 她与银两趁机出了千门洞,再制造出婆娑点殿被人攻击,无意中击中了心莲。 要模仿南帝这一出确实耗费了她大量法力,所以重伤的身体根本就扛不住,鬼王走后,南帝果真来袭,她逃到了三雉山,可伤口却一直没有复原,险些丧命。 银两才前来找鬼王。 没想到却碰到了太阴。 太阴出手相救。 白羽来到三雉山,却将她救出南帝的追杀带到酆宫。 然后。 后夕昼、陵光神君、鸾凰又这样相遇了。 孽缘。 这一切都是太阴造成,她绝对不会原谅她,不原谅…… 第五百零四章 赤城 鸾凰捂着伤口,沿着墙步履蹒跚回到了琅琊轩,原本这次她以为自己在劫难逃,必死无疑的,可却偏又被太阴所救。 她抬头望着天上的月。 有时候真恨不得把那月亮给射下来! 曾几何时这月亮如同她生命的指明灯,照耀她前行。 可如今每每在这月光下,她都觉得悲痛交加。 可如果没有这月亮,夜晚又将是如何的黑暗? 黄泉的明月显得格外遥远。 后夕昼步履匆忙赶往玄冥宫,脸色是肃然甚至带着愤怒的。 见到庭院之中打坐的赵明月,他不悦道:“赵明月,你要瞒我多久?” 垂眸沉思的赵明月转过头,回望着月色下的那个人影,心口居然有说不出的歉然。 后夕昼走到她面前:“你居然以静心修炼为借口为鸾凰渡气疗伤。” 白羽那家伙果然出卖她,明月望着后夕昼焦虑恼怒的模样:“不碍事。” “不碍事?今日险些出事的人是谁?若非如此你还要让白羽瞒我多久?” “你又凶我?” “……”别以为每次可怜兮兮说这话他就能消气!后夕昼坐下与她面对面,“你用地魂丹或九天莲子救她我不计较,身外物可以再取,你居然耗损自己来救她?赵明月你也敢……” “呵呵。” “谁跟你嬉皮笑脸了……还笑……” 他心脏都快被她吓裂了,她居然还在那笑? “赵明月!” “知道了知道!” 明月探身向前抱住他的脖子,将他抱在自己纤细的肩膀上,想要将他护在怀里却发现他如今比自己更强大,肩膀与胸膛都更坚实。 “我现在有些明白,当你还是楚子晏的时候我为什么那么想要保护你。” 这算是绕开话题吗? 想逃避被训话搬出以前的楚子晏来? 可终究因为她这样,后夕昼的脾气还是软了的。 明月:“可终有一日你会比我更强大,到时候我真的管不了你,你还会听我的话吗?” 这算什么? 后夕昼想要拉开这人儿,可明月将他抱得很紧。 “后卿,终有一日你发现你所面临的苦难都是我赐予的,你会恨我吗?” 后夕昼身体微微僵了一下,反抱住她:“明月是否还有事瞒着我?” “嗯,你变成今日这个样子都是我造成的。” “可我并不觉得这样不好,如果这是我与你重逢的必经之路,别说万年黄泉,就是万年地狱我也能当成等你的修行,明月,我说过往事不究,我要的只是你的从今以后,明月不明白,这么多年来我无所畏惧,唯独害怕失去你。” 以前孑然一身不明白,但投入这个怀抱之后才觉得,噢,原来可以这样相互依偎。人的感情真的很奇妙,一旦陷入其中再想挣脱都是徒劳。 喜欢。 原来是这样无法自拔的一件事。 他们因为乌蛮已经耗费了三生,如今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后卿,我心里有很多的顾虑,可是,我喜欢你。” 不得不说,就这一句能抵消他所有的负面情绪,就因为这句话,他可以为她上天入地。 后夕昼埋首在她单薄的肩膀上,感动得一塌糊涂。 明月又说:“我不做陵光神君,我要做你的明月,永远守在你的身旁。” “此生得明月为妻,后卿永世无憾。” 明月轻笑,忽而跪坐着挺起身体将后夕昼往后推倒,一双长腿跨过他的身体,灵巧的身姿俯下来双手支撑在他耳朵两侧:“那你还凶不凶我了?” 后夕昼任由她“欺压”,躺在地上双眼迷离如夜。“你要敢不爱惜自己,看我凶不凶你?” 赵明月抬手轻扇他脸颊:“你也敢,嗯?” 后夕昼抬手想抱人,赵明月抓住他的手按在地上:“以后,要听我听见没?” “我说过了的,明月终有一日会忍不住推倒我的。” 明月看自己骑在人家身上,还将他双手按在头顶,确实有推倒他的趋势,她轻声一笑:“我还不能推倒你了?” “我保证一点都不反抗。” 他是巴不得她推倒他吧?就差没自己脱衣服了。身下这人一副任由她摆布的模样,像极了当年的楚子晏,明月喜欢得不得了,俯身张嘴啃他的下巴。 “你不敢回答是不是不想听我的话?我们那有句话说,怕老婆的男人有福气,听老婆话的男人有运气,以后咱们家我说了算。” 老婆? “晓得了,以后咱们家娘子……老婆说了算。” “这还差不多。”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只要记住,我喜欢你,明白?” “啊,明白。” “那……你现在想要我吗?” 如何不想? 彻夜难眠啊。 “明月要我吗?” 明月望着身下的人许久:“都已推倒,如何不要?” 说罢她曲手贴上他的唇,轻问他冰凉柔软的唇。 一遍一遍。 用曾经他问过她的方式。 只是有些生疏,却被唤醒一般渐入佳境,身下的人呼吸骤然浓重了一些,被他压制的双手与她十指紧扣,当她间断地稍有离开,他情难自禁抬头追随亲吻。 嘴唇与呼吸逐渐滚烫。 他身体也骤然跟着升温。 欲罢不能抬手抱住她的蛮腰,扣着她不让松开一丝半点。 显然,对于她的给予并不餍足。 别看他模样阴柔绝美,但个性彪悍霸道,向来喜欢主动,当然也包括行房之事,虽然也喜欢赵明月主动的亲昵,但此刻他熊熊燃烧,赵明月的小恩小惠不仅没能灭火,反而火上浇油。 他的热情直接将赵明月淹埋。 抱着她辗转吻了很久,忽而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手已经她的衣襟之中,微凉的手碰触她扁平柔韧的腰肢,继而往上,如愿以偿捧到小巧的饱满,忽而低沉喘息一声。 “明月,身体……没事吗?” 明月被吻的浑浑噩噩的,脑子有些迟钝,身体热得更是有些空虚难耐,只是大口的呼吸,也不知道是自己不适还是太过敏感,总觉得心脏都快跳出胸口一样。 “……明月?” “嗯?”明月声音迷离,抬手抱住他的脖子:“想要你。” 然后按下他的脖子主动吻,双腿抬起缠住他的…… 第五百零五章 印记 明月如此热情,后夕昼根本就没把持住,赵明月打坐的地方铺着竹席软垫,正好连地儿都不用挪动。 他展开了缱绻悱恻的前戏。 很充分。 赵明月知道。 心理上,赵明月早已沉沦,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反倒是他体恤,哑着嗓子笑着说:“明月……我们慢慢的,我不想弄疼你……嗯……” 他知道她这个身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所以已经很缓慢温柔,已经很重口味的各种尝挑逗撩拨,逐步让她适应。 当他觉得可以的时候,明月都差没喊“快给我”,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也低估了某人的尺寸。 那一瞬间! 赵明月痛楚地吭出声死死咬着嘴唇,她觉得自己的承受能力一向很强,这点初次的疼痛本不在话下的。 只是不知为何,这一次疼得眼角被逼出水。 “明月?” 不想被他看见所以紧紧抱住他。 这一抱让后夕昼低喘一声,身子一沉冲破最后的障碍…… 在她的接纳之下,很快失控了。 火力全开。 猛烈的程度几乎让明月招架不住,借着月光赵明月看见后夕昼的胸前到肩膀的位置,慢慢显现出某种兽类纹身一样的东西。 她抬手想要碰触。 后夕昼却握住了她的手腕,狂风暴雨一般的给予。 赵明月身体瞬间投降,快要受不了,在绚烂的瞬间死去活来。 此时某人却只是渐入佳境,根本就停止不下来,身体越发滚烫,左胸膛的印记就越发清晰,明月很想看清楚,可是…… 视线又再次迅速失焦,有一瞬间脑子的空白的。 她几乎昏死,没了动静。 后夕昼这时候突然停下来,细长双眼依旧炽热狂乱,粗喘着:“明月?” 赵明月:“……” 后夕昼:“明月……不舒服?” 赵明月:“……嗯……” 赵明月脸都有些白了,呼吸急促不稳。 后夕昼猛地拔出来,一把抱住她:“明月?” 赵明月双眼闭着眼角湿漉,也许是后夕昼太失控,也许是她身体不行,今日给鸾凰渡气过多,险些昏厥。 可当真方才有一刻出现短暂地窒息,被顶到某个欢愉的顶尖,如同被闪电绞杀心肺难以呼吸,疼得受不了,又舒服得喊不出话。 缓了好一会儿,如今才呼出一口气。 嗔怒娇声骂了一句:“你大爷的……快弄死我了……” 后夕昼抹了她额头的汗,这人居然面颊冰冷,心中甚至愧疚,明知她今日身体不适,他居然……失控得如此没有下限。 “对不住,是我不知轻重……” 赵明月气息不顺地哼道:“我亏大了……我分明是身经百战,却还是被你再破一次初夜,不甘心,每次我都这么疼,以前也没觉得你这么大啊。” 本来格外内疚心疼的人被她这么说,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都这样了还能有心思开玩笑?” “说真的,我不在的这些年你是不是练过了?” “胡说什么,除了你我可不会要别人。” “我是说,你是不是偷偷练了什么……干死老婆一百式什么之类的?或是金刚小弟弟?” 原来她说的是这个?后夕昼无言看了这时候还死贫的丫头,实在撑不住,乐了。 “没有。” 随即笑容随即又消失在嘴角,皱着眉头将衣服重新披回她身上。 “不穿。” “不穿衣服会着凉,穿上,我抱你进去泡澡。” “不来了啊?” “……” “我没事,咱们再来啊。”她知道某人根本只是一个开始,如今还一柱擎天呢。 “别闹。” “我休息一会儿此刻已然满血复活,你来啊。” 后夕昼:“不来了。” “真没……” 明月还想说话,后夕昼低头吻住,将她小嘴儿堵得严严实实,直到怀中的人温顺地依靠在怀中,呼吸平复。 看着怀中的人儿,后夕昼眼眶发红,将衣服包住她,又低头用力亲了她好几下,喜欢得心都快融化。 “你本来身体就还没好,我还那么大劲儿,如此自私真是个禽兽。” “骂我呢?” “嗯?” “你不拐着弯说我跟禽兽交配啊?” 交配?后夕昼伸手捏她的下巴,知道她是想安慰他。 明月挪了下身子碰触某人还没消退的反应:“你现在……难受着吧?” 后夕昼:“别管它。” 明月望着他也不害臊:“要不,我帮你弄?” “让你别管我难受不难受!” “你……又凶我啊?” “……”后夕昼歉然低头亲吻她的眉心,一把将人抱起来往屋里走,然后闷不吭声将她洗了一个热水澡。 赵明月睡前还说道:“别因为这事介怀,以后还想不想跟我同房了?” “睡吧。” “嗯。”明月又开始犯困,“对了,鸾凰的事情你要多费心,照顾好她……就算看在我的面上也要治好她。” “好,安心睡吧。” 这时候还想别人的事,后夕昼无限爱怜地拨弄她耳边的头发,直至天将亮他才离去。 此后,后夕昼对赵明月更是关怀备至,原本,到了这种程度是该被人察觉出两人关系不一般的。 但,一者后夕昼宫里没有多余的杂人来搬弄是非。二者,宫里多了一个叫鸾凰的女子。再者,鸾凰还被慕容映真瞧见了几回。 这一次,陀泽说鬼王不在宫里,慕容映真没立刻离去,无意中就发现了后夕昼与鸾凰坐在凉亭之下。 对她避而不见却跟另外一个女子促膝长谈? 后夕昼当真变心了吗? 他是为了保全她才让离开她,他是为了气走他才与其他女子故意亲近,当初为了气走赵明月,他不是还答应了犀岚的要求吗? 只是这些理由慢慢得变得自欺欺人,她能察觉得到后夕昼对她当真是……没有感情了的。 是因为眼前这个叫鸾凰的女子吗? 她总是忍让,已经忍让到如此地步,可他依旧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后夕昼不是对赵明月死心塌地的吗? 为什么…… 她分明就是赵明月,可后夕昼居然……又不喜欢赵明月了? 不可能! 慕容映真失魂落魄地回到九曲城,雀凛打对面走过来,她眼中有了一丝想要哭的水汽,但忍住了朝着雀凛走去。 “风凛苑,我是不是……不该回来?” “明月何出此言?” “我今日去了酆宫,陀泽说鬼王不在宫内,可我却见到他与一个叫鸾凰的女子在一起。” 雀凛垂下视线,嘴角弯起:“别胡思乱想,或许陀泽也不知道鬼王在宫中呢。” “你别安慰我了,后夕昼……他不要我了,如今的赵明月对他而言,已经么有利用价值。” “什么?”雪儿从后边走上来,“后夕昼冷落你是因为别的女子?” 第五百零六章 重逢空音雪 原本雀凛还在组织如何开口劝慰,不过因为有个热心肠的空音雪,他倒是免去了这一步,在一旁看着空音雪愤愤不平。 “我就说那家伙靠不住,说什么为了抗击乌蛮闭关,冠冕堂皇一走就是二十年对你不闻不问,回来看到你受伤也漠不关心,我就知道那家伙肯定有问题!现在居然还是金屋藏娇,他把你放在哪儿了?” 慕容映真听了空音雪的话,眼睛更红。 他的明月眼睛一红,空音雪脾气就更爆,立刻又愤愤不平:“哼,他也不想想当年你到底为他付出了多少,居然过河拆桥,忘恩负义天理难容!” 雀凛看空音雪越说越愤愤不平,哎呦,这单纯的小子,期间不知有多少次跑过来他抱怨“你怎么不经常给明月做饭吃了?怎么?当了妖王就了不得了啊?” 他回答:“如今公务繁忙,而且你没发现明月口味有些变了吗?” 空音雪睁着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看着他半晌,以前必然会反驳他“人的口味当然会变”什么的,可后来他也会偶尔想不明白一般私底下来跟他说。 “花妖精,你有没觉得明月跟以前有些不一样?” 他反问“如何不一样了”?空音雪却回答不上来,也许他根本就不想深究,对空音雪来说,如今的赵明月是救赎一般的存在,他需要一个精神支柱来支撑他开开心心过日子。 就如同那年,就算白漓大限已到,空音雪非要浇灌出七色莲,供养只剩下驱壳的白漓,他很单纯地就是想要“留住重要的人”。 所以即便他心里有很多疑虑,最终总能说服自己,时间可以改变很多明月经历了那么多当然也会改变。 故意对于赵明月一些习惯或处事方式的改变,空音雪总会让自己去接受全新的赵明月。 直到之前与南方塔罗发生战事,赵明月以一百多名阴阳师的性命为代价,攻入普陀城,这件事触犯到了空音雪的底线。 所以那日雪儿来问他“花妖精你说,一个人的改变会不会连原则都跟着不同?为了顾全大局所以可以放弃自己最看重的东西吗?” “雪儿到底想说什么?” 空音雪垂头丧气摇了摇头:“没,就是挺难受的,不知道为什么。” 消沉了很多天,似乎他又能劝自己接受那样的赵明月,比如现在又在为她打抱不平。 说到最后,鲜少在人前落泪的慕容映真终于忍不住眼泪掉下来,不过迅速抹掉说“雪儿别说了”然后就离开。 空音雪一看她掉眼泪,脚步跟着要过去,被雀凛拉住:“雪儿。” “你别拉我,你没瞧见她已经哭了吗?” 有时候真挺羡慕空音雪这简单的性格的,雀凛没松手说道:“好了雪儿,也许她想自己静一静呢?” “……” 是要静一静的吧? 空音雪这才止住了脚步,望着赵明月离去的方向许久,忽而砖头对雀凛横眉说道:“你难道不觉得后夕昼过分了吗?” 怎么还转到他头上来了? 一时之间雀凛当真不知该如何回答。 空音雪脸色更是难看:“还有你,对明月也是不冷不热的,虽说她曾经是嫁给了陆燕青,但……反正你就是区别对待她了!” 雀凛十分好脾气地解释:“我这不是忙吗?之前有是鬼族又是妖族的,着实分身乏术。再说……” 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虽然很不厚道,但还是将空音雪拉下水。 “这不正和雪儿的意?” “什么正合我意?” “我们都没时间,明月大部分时间不就都是你的了。” “呃……”说的也是啊,可是,怎么不大对劲呢!空音雪笑不出来,盯着雀凛看了半晌,“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此话从何说起?” “总觉得你在幸灾乐祸,好像恨不得将赵明月推给我……” 该死,他说了什么?什么叫恨不得将赵明月推给他? 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他目光闪烁看向雀凛,雀凛依旧一副恬淡的笑意,这让空音雪有种被坑的感觉。 “别以为我笨啊!花妖精,你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雀凛笑着问。 “是不是……”空音雪说不上来,“懒得与你再说!” 雀凛看空音雪的背影笑道:“这是要去哪儿?” “你管我去哪儿。” 不管他也知道他打算去哪儿,估计是要去酆宫吧。 空音雪就是去了酆宫,他想去把后夕昼臭骂一顿,问他到底想做什么,不过来得不巧,后夕昼刚出宫。 他不想就此离去,打算守在酆宫等他回来,本大爷就不信还等不到他。 后夕昼没等到,却等来了一个穿着十分妖艳华丽的女子,女子似乎也是来找后夕昼,但却只见到室内坐着一只狐狸很不在意的就转身离去。 陀泽在门口遇见她,解释说“鸾凰姑娘,鬼王有事出宫去了”。 鸾凰照样懒得与陀泽搭话就要离去。 “站住。”空音雪从屋内走出来,“你就是鸾凰?” 鸾凰回头瞥了一眼空音雪,不屑,继续走。 空音雪动作迅速地走上前,挡在了她必经之路上:“识相的,赶紧从酆宫滚出去。” “哪儿来的野狐狸来此处当道。” “野狐狸?!”他可是空桑的小王爵,尊贵无比的狐灵,“你又是何方妖孽?” 妖孽?她可是天界神将……罢了,何必与这狐狸说这些? “让道。” “今日本小王爵就跟你说明白了,后夕昼与赵明月才是情投意合的一对,你就别再参一脚。” 赵明月? 对了,后夕昼在婆娑山的时候,就管那偶人叫明月来着。 这小狐狸是来帮陵光神君说话的? “滚开!” “你要是再赖着不走,休怪我手下无情。” “若是后夕昼会被我抢走,那只能说明赵明月无能,你别在这儿聒噪,回去告诉赵明月多学点勾引男人的招儿吧。” “你……你找死!” 空音雪哪儿容得别人说赵明月的不是,立刻就要出手。 虽然鸾凰是受了伤,但此人极为傲气,哪怕是死也绝对不会躲避,正要迎战…… “空音雪。” 第五百零七章 鬼种之患 勾魂的鬼差带着一批新鬼走过幽都,大约近百号人,这次引入的新鬼比较多,故而是有数个鬼差押送,哭喊的声音也显得格外刺耳。 除此之外,空音雪并未瞧出什么所以然。 “有什么问题?” “这些新鬼的腹部有浊气。” 鬼是死人所成,有浊气不是很正常吗?空音雪不解:“所有鬼不是都这样?” “人的魂魄到了黄泉大多都是干净的,除非怨或杀气重者魂魄才会浑浊或呈血色,这群新鬼当的腹中都有一股浊气。” 就连押送这些新鬼的鬼差都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看出来的? 空音雪不大确信上前询问鬼差。 “这些新鬼是从什么地方过来?” 空音雪在黄泉也算小有名气,鬼差认得他是鬼王与妖王的挚友,便说道:“雪公子有所不知,这些年人类战争频繁,这黄泉界可是忙得不可开交。” 空音雪再看这些新鬼的穿衣打扮:“战争?可你们带来这些人有老有小可并非士兵呢。” “这些不是,人界楚国正处在衰败时期,外忧内患,幕国攻破阳关进入关内,楚国镇守阳关的隋阳王为击退幕国军队,将上游渭水河大坝击毁,渭水河直奔下游导致数万人受灾,这已经是第三天,死伤已经达到一万一千人。” “什么?!”空音雪大吃一惊,“居然为了驱赶外敌连自己国家的百姓都弃之不顾,还是人吗?” 这些新鬼从皮相上看确实有溺水的症状,只是丹田处都有一团类似紫色的火焰的戾气,让赵明月眉头皱起。 “事发三日,那这场关阳大难当中有多少新鬼被送入了鬼门关?” 鬼差:“我们是新来的鬼差,只负责押送,总共多少不是很清楚……不过少则四五千人了吧。最近战事太多,鬼门关挤满了官兵将士,那些人杀气重我们这些小鬼差根本就镇压不住,两位无常爷把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战魂上了。” 越看这些新鬼赵明月越的不对劲,这些鬼估计比那些战亡的魂魄更棘手。 “你叫什么名字?”赵明月出声问。 小鬼差愣了半晌,显然经验不足还挺生涩:“小的梁衡。” “好,梁衡,你现在立刻去通知十殿阎王,让他亲自坚定这些新人。” 十殿阎王? 第十殿阎王专司鉴别鬼魂,区别善恶,核定等级,发往投生的。 梁衡听得傻眼:“小的要面见十殿阎王可是非常难的。” “你带这些人中的一员面见便是。”赵明月从腰间取出一块鬼王令牌,这是后夕昼为了方便她出入黄泉界所给的,梁衡一瞧令牌连忙跪下。 赵明月:“这是鬼王令,你拿着去见十殿阎王,他应该会立刻禁止阳关新鬼进入黄泉的。” “是,小的立刻去办!”对方都亮出了鬼王令,显然情况应该十分危急,梁衡用招魂袋带走了一个鬼立刻要跑,然而他是这队的小头领又放心不下道,“那大人,这些人该如何是好?这些是要送到新魂村的,一共一百零九人,减去我带走的一个,是一百零八人。” 明月看着这些新鬼再幽都来往人群:“我来处理。” “那……那多谢大人,小的立刻去阎王殿!” 梁衡离去。 赵明月上前对哭哭啼啼的一名女子说道:“姑娘,可否……” “不要,我不要死,求求公子让我回去人间吧!过两日,就是我成亲的日子,我不能死啊……” 生命对人类而言太过珍贵,所以人们才会如此害怕死亡。 人死成鬼,过了头七之后,才能得到在鬼界的身份,被分拨到夜叉、修罗、画皮、罗刹、僵尸、幽灵等等种族之中,开始了鬼界的生存,然后等待进入轮回。 在鬼族等待转生期间,会有各种考试,让其在鬼界获得一个身份或职务。与人类一样在鬼界一样有尊卑之分。 从一开始没人喜欢成为鬼,但日久天长也有做鬼了不想当人的。 在新鬼获得鬼身之前,是保持死亡时的面貌,所以新鬼尤其是非正常死亡的,模样都格外狰狞丑陋,只有再得到身份之后,勤加修行才能幻化自己正常的人身。 赵明月将她扶起。 那女子却忽而目光一凛,扑过来就要掐住赵明月的脖子,瞬间变成厉鬼要撕了她。 空音雪眼疾手快飞出一道冰刃。 “啊——” 那女子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此女鬼突然黑化的情景让一百多新鬼恐慌得要逃散。 外围的鬼差立刻抽紧锁魂绳,怒道:“都安静,安静!” 那厉鬼还在挣扎要起来作乱,想要扑咬人。 鬼差手中的哭丧棒通了灵气就要将她就地正法。 “住手。”明月制止。 鬼差道:“大人,这家伙已经黑化是要变成厉鬼的,留不得她!” 女鬼爆发的那一刻,体内积存的戾气骤然炸裂一般,让她拥有了强大的杀伤力。她这么一闹人心惶惶,新鬼体内的那团浑浊火焰也因为害怕与自保的强烈愿望,不断地膨胀。 所是再被刺激,只怕这些人也会跟着狂性大发。 明月道:“不妨事,不过是情绪过于激动罢了,大家都稍安勿躁。” 她继续走向那女厉鬼,空音雪忍不住小声道:“才死三天就成厉鬼,小心她把你给撕了。” “担心我呢?”明月笑着问。 空音雪立刻沉下脸:“跟你又不熟。” “帮我按着她。” “都说不熟了……”嘴里说着,空音雪还是帮她按了那女鬼。 那女鬼嘴里一直在诅咒与叫骂,满嘴的浊气,模样狰狞凶残。赵明月在她眉心画了一个“卍”,手起诀。 卍字起了白光。 “破道,净污,退邪。” 白光没入女鬼的眉心,那撕裂的哭喊声慢慢就停了下来,白光卍破将她魂魄内的浑浊光焰击碎,女鬼漆黑的眼睛骤然一怔,随后慢慢清澈下来。 她惶恐地看着周围的鬼差,忽而胆怯地说道:“饶命,饶命……我后天就要成亲,请将我放回人界吧。” “黄泉路上不回头,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尽早断了为人时的所有念想吧。”鬼差说道。 明月不插嘴,这种情况下她当真不知如何劝慰,除了适应与习惯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因为女子得以平复,那些躁动不安的新鬼也跟着平复了不少。 空音雪忍不住问道:“你是阴阳师?” 放才她使用的是阴阳术。 “我是阴阳师。” 第五百零八章 似是故人来 因为赵明月空音雪对阴阳师有莫名的好感,而且,就方才这人施展阴阳术的模样,让他看着格外熟悉,与赵明月好像是一个宗派的。 “那卍破净化,你要一个一个用?” “那太耗体力也费事。”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这百来号人?” 赵明月想了想:“之前问你,腰上宫印可还在你还没回答。” “……”怎么又转到宫印之上了?空音雪十分不悦,“跟你有关系吗?” “狐灵纯净之血可以净化万物,这不是你们造物术法的玄妙之处吗?” “这……这你都知道?” “那……你到底还有没宫印了?” 她有必要露出这样揶揄的表情纹宫印的事吗?“你表情怎么这么猥琐?” “我本来就猥琐。” 这对话为何如此熟悉? 以前赵明月发现他腰上的宫印时曾大笑说,男人也有守宫砂什么的,他大骂赵明月猥琐,当时赵明月也是这样供认不讳。 “守宫砂到底还在不在?”明月催促着问。 走神的空音雪顺着回答:“在。”不对啊,他立刻反应过来,“什么守宫砂,我那是宫印,宫印!” “不是一个道理嘛。”明月说完又重新打量这人,“这么多年还在,雪儿,你没事儿吧?” “我有什么事……”单纯的某狐灵这会儿才听出言外之意,大骂,“你才有事儿,你全家都有事!” “哈哈哈……”赵明月捧腹,可又发现空音雪的语气带有很多赵明月的样子,忽而有些感动伸手撩起他一缕银发拨弄他高高的鼻子,“逗你玩儿呢,还这么较真。” 这举动…… 让空音雪连脾气都没了。 他以前被鬼王施法成为了孩子很长一段时间,赵明月习惯当他是孩子,总喜欢揉弄他的头发,后来他复原了个子比明月还高,明月习惯性要摸他脑袋的时候,发现不容易了。 他就得意仰起头显摆他的身高。 明月那时明眸一动撩起他一缕头发就拨弄他鼻子。 这人…… 空音雪有点懵了。 到底是谁啊? “你……” “你去找纸笔来。”赵明月吩咐小鬼差。 “是。” “你们将这些新人带到前边的葬花园去。” 在这街上显得太过引人注目,而且这还是霜花楼附近,来往的人很多,她最近只能走低调路线。 一群人往葬花园走。 赵明月还刻意回头看了一眼。 霜花楼上临窗的身影骤然往后退去,避开了赵明月的视线,直到众人离去,窗边的人又站了出来。 此人体型高大健硕,长发飞扬,额前一条紫色宝石护额,五官深邃模样有些异域风情,目光桀骜不羁望向了前往葬花亭的远去人群。 “诸绪,那是何人?” “回魔君,属下也不曾见过,不过从方才的手法看,他应该是个阴阳师。” “卍破之道,此阴阳师手法如此独到,本君都嫌少能见。”此人正是魔君犀照,他眯起一双锐利的眼,“他一眼就能看出那些新鬼身上的戾气,手上还有鬼王令……” “魔君的意思,他是鬼王的人?” 魔君犀照拨动手上的宝石手串,嘴角一扯:“本君这二弟是越来越跟我生疏了,他到底……想做什么呢?难道他已经发现什么了?” 诸绪:“应该不至于吧?早些时候还听说,鬼王因为魔君当面拒绝了赵明月,说不会与她再有任何关系,显然鬼王的心是向着魔君的。” “愚蠢,若他真能因为本君放弃赵明月,至于等到今日?” “可鬼王如今却是不再与赵明月往来。” 一直面朝外边的犀照回头看向诸绪,没再回应这个话题,而是说道:“本君要知道方才那名白衣人究竟是何人,与鬼王到底是什么关系。” “是。” 空音雪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了,这阴阳师让他出血他就任人割了,不过再看这阴阳师用他的血画符的模样,那挺秀的坐姿,那手势,行云流水的笔画…… 当真是跟赵明月师出一门。 别看这阴阳师方才逗弄他那玩世不恭的模样,但做起正事十分专注。 别说,对这个人有莫名的好感起来。 赵明月解决完这些事,十殿阎王也赶到了现场,见这一百多号人的新鬼已经处理妥当,他上前看了一下符篆上的符文,而后看向赵明月。 十殿阎王上前拱手:“多谢阁下提醒,否则后患无穷,敢问阁下是如何发现他们身上的异常之处?” 就是他这个十殿阎王稍微大意也就被蒙混过去了。 明月拱手回礼:“不过是偶然发现,十殿还是尽快将所有关阳新鬼找出来比较妥当。” “本殿已让命人去办,好在还在七日之内,爆发的可能还比较小,只是此种‘鬼种术’爆发的范围如此之广,必然是有人蓄谋已久。” “鬼种术是什么?”空音雪问道。 “就是在鬼魂体内种上一种种子,他们会达成施法者的一种愿望。” 这么说来,如果关阳大坝下的死魂身上都有鬼种,方才那鬼差说至少有一万多人死亡,这些人必然会被送入黄泉,施法者如果想利用这些人在黄泉作祟,必然能引起巨大的动乱啊。 显然,对方是针对鬼族来的。 空音雪道:“此法如果能潜入黄泉界,那会有很多针对鬼家族的人使用吧?” “鬼种若在鬼身上种,普通的鬼差也能发现。” “这不就是在鬼身上吗?”这些可都是新进来的鬼啊,空音雪想不明白。 “这些人是鬼,但鬼种却是在他们死前就已种下,死后鬼种成为了他们魂魄内的浊气一起被送过鬼门关,所以若不细查也就被当成魂魄生前所携带的怨气或杀气,瞒天过海地被混进鬼族当中。” 如此说来! “如果是这样,那就是大型的入侵,定然是针对鬼族啊,此事得立刻告诉鬼王。”空音雪看向明月。 明月:“鬼王今日刚去了普陀城。” 雪儿:“此事会不会就跟塔罗有关?” “鬼种是这些人生前所种,这些人都是阳关的百姓,要查出具体原因就得去一趟阳关。”明月对十殿阎抱拳,“消除鬼种的事就劳烦十殿,我与雪儿去一趟阳关寻找根源。” “黄泉之事就交给本殿,有劳阁下去一趟人间了。” 明月刻不容缓辞别:“雪儿走。” 空音雪下意识就跟着她走。 可不对啊。 “这事跟我没什么关系,诶你怎么使唤起我来如此理所当然?” 他还偏不去了。 “本大爷要回九曲城了,你要去阳关请自便。” 说走就走,再不走又被她牵着鼻子走。 赵明月看那当真离去的背影,无奈道:“空音雪,归位。” 背部骤然一凉,当真有种条件反射的停住脚,然而,他不是她的魂器当然不会被她封回名印之下,只是这个命令…… 空音雪猛然回头:“你究竟是何人?” “雪儿当真认不得我了?” 第五百零九章 岁月如刀 眼前那笑盈盈的妙人,目光清朗如月,声音带着一丝调侃的笑意,很陌生的脸孔,但却非常熟悉的神态。 此人模样隽秀,可眸光辗转之间十分有灵气。 脱俗的气质分明就是当年公子模样的赵明月! “不可能……” 她是赵明月,那九曲城的赵明月又算什么? 赵明月看她一时之间没有反应,响指一弹:“诶,你这么不听话是想让我再打你屁股?” 这……这种丑事,只有赵明月对他做过。 “你……你你你……” 怎么想也不可能啊。 “别傻站着,赶紧带我去阳关!” “啊?哦。” 阳关位于渭水下游的地方已然成为一片汪洋,能看见一些地方还露出房屋的顶尖,但也仅限于地势高处。 浑浊的水面尸体漂浮。 据说,这隋阳王为了突击敌方还选择在深夜炸堤,百姓还在沉睡之中,几乎没有逃跑的可能,所以才会造成如此惨重的伤亡。 空音雪看着此时的白衣人,她面色肃然,眼里有悲悯的神色。 越看越觉得熟悉。 正好有一组阴阳师在河边营救生者,超度亡灵,而为首的是一位穿着青衫老者,大约已经年过六旬,发髻斑白,背部微微驮着,模样清瘦,但依旧精神矍铄,身上沉淀了岁月的沧桑,与看透世代炎凉的淡然。 空音雪几乎已经认不得这人。 辨别了好一会儿上前对赵明月说道:“你说你是明月,那你可认得那人?” 灾后的惨状令赵明月痛心疾首,好一会儿才对空音雪的话有了回应,目光看向了营救人中的阴阳师。 那为首的老者…… 肃然的明月蹙起眉头。 她记得,赵七十四岁那年还曾重逢此人,只是当时她没想起来他的谁。 那时候他应该四十虽,依旧俊朗挺拔,充满了阅历与沉稳的魅力。那时候的他让她相信,男人果然四十一朵花,魅力大叔确实存在。 只是如今,他已经是六十二岁的人,是以为很精神的老者…… 是,老者。 皱纹雕刻在曾经神君俊逸的脸上,白发多过与黑发,挺拔的背也微微有些驼。 她记得刚认识他的时候他才十三岁,那个穿金戴银面色苍白的晏王福曌,那个固执的少年陆燕青回想起来,仿佛昨日才道别。 可转眼少年已迟暮。 可回想起来,怎么都觉得与他认识的四十九年那么短暂,但……这个与她做了三年“夫妻”的丈夫陆燕青,却已然垂垂老矣。 也许配上这满目疮痍,忽而深深感到一种桑海沧田的失落与悲伤。 以前不觉得,因为身边的后夕昼、空音雪、雀凛甚至毕安他们谁都没变化。这一段时间也嫌少想起那些与自己并肩作战过的人类。 蒙律、倪往、玄黄还有周全管家。 玄黄战死边防。 蒙律也已经过世十年有余。 而当年若不是倪往舍命相互,或许根本就没有了她与空音雪的轮回,倪往用她的魂飞魄散守住了两个本该消散的神格。 赵明月没有回答空音雪的话,而是迈步走向忙碌的老者,在他身后喊了一声:“陆燕青。” 老者转过头,发现身后翩翩少年模样的人,神情淡然立起身子,然后转身面对赵明月,沉静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小公子在叫老朽?” 老朽二字有些扎心,明月看着他眼角的皱纹,想起这人年轻时飞扬的模样,忽而有种想要上前拥抱他的冲动。 可又自知这种心理有些……矫情。 人类本就如此。 三岁孩提,七岁髫年,十岁黄口,二十弱冠,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命,六十花甲,七十古稀…… 短短几十载。 一辈子就过去了。 以前不知老,如今老不知,见到身边人的皱纹才知岁月是刀,要人韶华,要人性命的。 赵明月对他拱手:“在下赵……太阴,拜见陆师尊。” “公子是阴阳师?” “是,我是阴阳师。” “正好这里缺人手你……”陆燕青话说到此处,见到了空音雪他微微一愣又看向了白衣少年,端详了许久忽而淡淡一笑,“公子找我何事?” 明月也看了一眼望着她神情有些呆滞的空音雪,又转头与陆燕青道:“此次隋阳王纵水一事可能不仅仅是人类战乱之事……” 赵明月将事情先后与陆燕青都说了一遍。 陆燕青如今是冥市的“冥王”,当年后夕昼就是顶用他的名号去的三九门,对于赵明月的说辞,他也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于是立刻前去探查隋阳王。 不过,当他们到达阳关城之时,传来了隋阳王暴毙的消息。 陆燕青以阴阳师的身份带着赵明月前去,发现隋阳王死相极惨,焦黑干枯,是被邪祟吸干枯王的。 空音雪:“会不会是对方已经知道事情败露,所以先对隋阳王下手了?” 赵明月:“不管是不是知道了,他的计划已经达成,隋阳王对他而言已经没有用处,灭口是必然的。” 陆燕青:“只是不知他用了何种办法,居然让这么多人都被种上鬼种。” 明月:“决堤放水……糟糕,估计是跟这水有关。鬼种只能在亡魂身上存活,但如果掐在溺水到死亡的期间给活人种上鬼种,他们很快就会进入死亡状态,如此鬼种存活并与魂魄共存。” 陆燕青恍然大悟:“此人居然能想到此法,必然城府谨慎,会不会是塔罗那边的人,毕竟鬼王回来之后,对塔罗的打击是致命的,所以他才会想出这种办法入侵鬼族?” “此事必然要追查,不过在此之前,一定要将渭水河的水封住,净化水中的鬼种,以免再有新的鬼种增加。” “嗯,我会命人在水中撒入净化药物清理渭河。” “好。” 这个消息还是传到了鬼王后夕昼的耳朵里,不过阎王爷已经将已经过了鬼门关的阳关人都清理出来,而未入黄泉的则进行统一的排查。为此,十殿阎王在鬼门关门口又加了新的守门鬼兽,提升了审查新型鬼种的能力。 鬼种的爆发高峰期大概在还魂日,而在那之前情况已经得到了遏制,并未造成鬼界大的动乱,此事也算有惊无险地度过。 因为动用了鬼王令,后夕昼自然明白这件事是与明月有关,他立刻赶回酆宫。 正好明月与空音雪也从人界阳关回到幽都。 第五百一十章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酆宫。 “你就是赵明月?”鸾凰打量着眼前的慕容映真。 慕容映真看着她说道:“你又是何人?” “你不是来找我的吗?”鸾凰反问。 “恐怕要让你失望我并非来找你,只是担心雪儿没分寸会伤了你,所以才会过来。” “噢?你如何担心雪儿没分寸会伤了我?你不是不知道我是谁吗?” 那又怎么会担心空音雪伤了她? “而且你现在才来,空音雪要对我出手,只怕早就得手了,你打算来替我收尸?” 这女子可真是牙尖嘴利,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来历,找遍黄泉界也没见过这样的妖或魔,慕容映真斜睨她:“若是来的晚了还请见谅,我也是发现雪儿出门很久没回来才寻过来,你没事便好。” “我没事你应该很失望吧?” “我们人间有句话说,以己度人,你心里怎么想的就认为别人怎么想。”慕容映真不痛不痒的说道。 一者,她是在不相信后夕昼当真会喜欢这么妖艳的女子。二者,后夕昼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下赵明月。再者,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后夕昼。 所以她根本就没必要在意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 鸾凰更是没将她放在眼里,她心里明白着后夕昼心里装的人是谁:“也对,我不该以己度人,毕竟你在后夕昼眼里什么都不是,又怎么会介意我的存在。” “我是鬼王的深爱的女子,整个黄泉都知道。” “唯独后夕昼不知道吗?” “你!” “哼哼哼……”鸾凰放肆大笑。 慕容映真深吸,平复自己的情绪:“我与鬼王经历过生死劫难,我认识他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这句话该我说吧。” 慕容映真一愣。 鸾凰狐媚的眼睛缓慢眨动:“你大概不知道,我是鬼王的老情人,在你认识他之前我们就非常要好。” “你胡说!” “胡说不胡说,你问问鬼王啊。”鸾凰看向了她身后。 慕容映真立刻转过身。 后夕昼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慕容映真跟上他:“子晏,你回来了,听说你去了南方,战事可还顺利?” “你们在这儿做什么?”后夕昼冷声问。 鸾凰不屑哼哼:“我会在这儿不是鬼王盛情留下的吗?”她就是故意撩拨慕容映真的,还故意走到后夕昼身侧凑到他耳朵问,“她就是赵明月啊?” 后夕昼斜睨她一眼,不动,也不回答。 慕容映真咬唇:“楚子晏你……她到底是什么人?今日咱们把话说清楚,你当真是因为这个女子疏远我的吗?” 这声音…… 走到门口的赵明月立刻将脚缩了回去。 “怎么……” “嘘。”明月捂住空音雪的嘴儿将他推到墙边,“别出声,有人后宫着火了。” 后宫着火? 在墙外的空音雪听到里边的赵明月…… 对了,这个赵太阴一直在奔波忙碌,他都还没好好问她究竟是谁就傻不拉几地一直跟着。现在里边两个女人因为后夕昼争吵,她居然躲在外边说“有人后宫着火”? “明月……我是说里边的明月跟鸾凰正在争宠呢,你就不担心后夕昼跟别的女人跑了?” “他敢跑我打断他的腿。” 空音雪:“……” 赵明月笑了笑:“说着玩的,别担心,他的心归我管跑不了。” 这话……怎么那么欠揍。 可如此也就说得过去了,为什么后夕昼会对如今在九曲城的赵明月漠不关心,为什么雀凛也是不冷不热,敢情被蒙在鼓里的只有他? 就算现在赵太阴就在他眼前,他也不能确定里边的那个就不是明月,不然,他在她身边呆的这二十年又算什么? 如果说,真的赵明月二十年前就已经出现,她却只告诉了后夕昼跟雀凛,而没有告诉他? “哼……”空音雪忽而无奈地笑了。 赵明月不解:“怎么了?” “我不信你就是明月。” 到现在还不信?“我当真是赵明月。” 空音雪目光幽怨:“我的主人怎么可能只告诉后夕昼与雀凛真相,唯独瞒着我呢。” “……”怎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不是雪儿,我是前段时间刚刚……” “闭嘴。”空音雪将她推开,“里边那个才是我的明月,我们重逢二十多年了。” “雪儿!” 空音雪已经跨步进了院子:“鬼王可真擅长过河拆桥,当年明月为你险些魂飞魄散,如今就因为她记忆不全,所以你就要将她弃之不顾吗?” 后夕昼的目光越过空音雪看向明月。 明月有些后悔,她当真不该跟着雪儿进来啊,这下退不出去了。 而且慕容映真也见到了她,但她面色不改从容说道:“既然鬼王在忙‘家务事’,那在下先行告退。” 家务事? 后夕昼心里没好气地笑了,但明白她的用意颔首:“退下吧。” “赵公子如何如此着急?”鸾凰不知慕容映跟后夕昼是什么关系,但却很明白后夕昼跟太阴是什么关系。 且以前在婆娑山,后夕昼一直将偶人称之为明月。 如今这里又有个赵明月。 这关系确实有点微妙。 她倒要撕开来瞧一瞧,也好过太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分明该嫉妒或被嫉妒的人是她不是吗? “赵公子根鬼王如此要好,应该认识一下这位姑娘,她自称是鬼王心爱的女子,名叫赵明月。” “噢。”赵明月对慕容映真拱手,“赵姑娘,幸会。”而后又和颜悦色对后夕昼说,“鬼王好有福气,能得赵姑娘与鸾凰姑娘两位美人青睐,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演,她继续在那演。 后夕昼也不动声色。 鸾凰此刻却非常想揍她:“赵公子就不想知道这赵明月姑娘,究竟跟鬼王有何渊源?” “在下与鬼王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对你们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不懂,不懂。” 鸾凰:“……” 空音雪:“……” 后夕昼心里自是觉得好笑,表情却不动分毫。只说道:“陀泽带公子回去休息。” “是。” 后夕昼:“空音雪带赵姑娘回九曲城。” 赵姑娘?以前不是叫明月来着吗? 赵明月:“楚子晏,你又赶我走?!” 后夕昼听而不见低头与鸾凰道:“我扶你回琅琊轩。” 第五百一十一章 百看不厌礼尚往来 两人站得不远不近,外人看来亲昵,但实则是什么鸾凰心里很明白,所以轻声讽刺:“鬼王拿我当挡箭牌的招式可真是屡试不爽。” “不过是送姑娘回琅琊轩休息罢了。” “难道不是为了让别人将视线从太阴身上移开,转而我成了众矢之的?” “姑娘想多了,再说不是你自称与本王是旧识?” “……” 她确实是故意挑衅了慕容映真,但后夕昼也必然是将错就错,给别人制造出他抛弃“赵明月”就是因为她鸾凰。 后夕昼与太阴,你们的作风可真是如出一辙啊。 鬼川此时从外边进来,见在场除了鸾凰之外都是可信之人,明月跟空音雪还有鬼王,便直接说道:“王,外头有天人求见,自称是南帝,要王将鸾凰……” “鬼川,本王让你办的事可办妥了?”后夕昼忽而打断鬼川继续说。 鬼川愣了半晌,显然是鬼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这是不想让何人听见?“属下失职,立刻去办。” 后夕昼:“最近塔罗一直在想方设法混入鬼族,但凡有人冒充任何身份企图进入酆宫的,一缕赶走,酆宫没有任何他们想要的东西。” 王言下之意就是,就算门口真来了什么天界南帝,也统统打发走。 “是!” 慕容映真此时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空音雪回答:“塔罗在人类体内种入鬼种,想借机入侵鬼族内部,好在赵……”说到此他停顿了一会儿,“找了十殿阎王来检验,否则鬼族必然发生动乱。” 空音雪说完无奈,口里说着现在的赵明月才是赵明月,可关键时刻还是对她保密了,没将赵太阴供出来。 那个赵太阴也奇怪,也不跟他说保密,仿佛不说他也知道分寸保密似的。 如果真有那么信任他?为何所有人都知道就他不知道真正的她在哪儿? 慕容映真拧眉:“此事……子晏为何不与我说?” “没必要。”后夕昼抬手扶了鸾凰的手臂,“我们走。” 我们走…… 这句话让慕容映真花容失色。 “后夕昼,你究竟能做得多绝?我走了你当真不悔。” “不悔,本王当真希望你一去不回,如此对你对我都好。” “你……” “明月,算了。”空音雪说道。 “你也说算了!”为什么她无论做什么,都挽不回他?看着后夕昼与鸾凰离去的背影,她回头对空音雪说道,“他怎么可以这么待我?你不觉得我很冤枉吗?他不可能怎么待我!” “你难道忘了,他连你的筋脉都挑断过。” “……可,那不都是为了我好吗?不是为了避免我参与乌蛮战争才那样做的吗?” “也许是吧,你再多谢耐心。” “我等了他二十多年还不够有耐心吗?可他都带了什么回来?!” 慕容映真冲着空音雪咆哮,空音雪看着她终归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想一想,以前赵明月就算伤心极了,也极少这样哭闹。 她那人好像能把开心掏出来跟大家分享,可悲伤却貌似都能自己分解一样。 那么隐忍的一个人,他见过她最失控的是楚子晏死的时候,但她也不哭闹,而是把自己折腾得不成人样。 呵呵,空音雪,别说得你好像有多了解赵明月,如果你当真这么了解,怎么会真假不辨呢? “回九曲城吧……明月,我们回去。” “我不要回去,我就要看看他能对我做得多绝。” 又何必呢? “如今战乱不断鬼族事务繁忙,再加上塔罗扰境,你当真打算在这儿与他讨论儿女情长?” 慕容映真:“……” “走吧。” 酆宫琅琊轩。 鸾凰:“南帝都找来了,你不把我交出去,就不担心他万一闯进来看到了陵光神君?” “安心养伤,只要你还在酆宫一日本王就会保你周全。” “难道把我留下来做挡箭牌,比交给南帝更有利?” “以己度人,不过我也不否认你的说辞,但你有恩于我在先,且太阴也交代过救活你。” “我还用不着他救……” “好好休息。” 后夕昼果断离去。 女人可真是麻烦,一直反复说这些有的没的究竟目的何在?他可真没耐心听,也没兴趣回答那些无趣至极的问题。 玄冥宫因为有上神灵力,植物长得格外透亮。 后夕昼穿过庭院进屋。 看赵明月正在对着一只体内有鬼种的新鬼进行探知。 他语气微微不悦:“明月又在做什么?” 早几日身子连与他欢爱都承受不住险些昏厥过去,如今还在消耗元气做这些。 明月回头对他弯嘴一笑,回头继续。 又不能中断他,后夕昼在一旁看着盘对而坐的人,满眼的不舍得她劳神。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她从新鬼体内提出了那一团黑焰封在符篆之上,那新鬼瘫软倒地。 后夕昼道:“来人,将这人送到新魂村。” 新鬼被带走。 后夕昼给明月端了药汤:“脸色又这么差,听十晏王说那一百多号人是你净化的?” 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明月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参茶,拿起符篆给他看上边留下的黑色粉末。 “看这些是什么?” 第五百一十二章 揭穿慕容映真 三眼鬼川在书房等了有一会儿,却不见主子过来。 看来最近的传言是真的,鬼王金屋藏娇,迷上了一位国色天香的女子,连赵明月都被拒之门外了。 以往王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书房,如今他在书房等了许久也不见他过来,估计依旧沉醉在美人乡了。 堂堂鬼王,九曲黄泉界的主人,有女人再正常不过,后宫三千也不足为奇。 过去的那么多年,他没女人才不正常对吧? 对。 哪有男人没女人的对吧? 对! 只是,他因为新欢疏远赵明月实在是……觉得明月挺可怜的,鬼王闭关的这段时间赵明月为了鬼族可没少费心思。 这新人笑旧人哭的场面落在明月身上,鬼川还觉得挺不是滋味。当年他还以为鬼王毕生只钟情于赵明月呢。 自古多情空余恨啊。 鬼川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想着这些…… 白羽走了进来,他立刻将糕点塞嘴里迎上来:“白羽白羽。” 就差没把白羽公主抱放在椅子上。 白羽对他这种热情敬谢不敏,食指顶住他眉心推开:“男男授受不亲,理我远些。” 而后自顾王椅子上坐下。 鬼川八卦地坐在桌子的另一侧,翻转一个水杯给他将茶倒上。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但白羽当没看出来很受用地喝茶。 鬼川嘿嘿两声:“白羽,王……在鸾凰姑娘那?” 白羽喝了一口热茶,然后看着他说了一句:“……你问我,我问谁去?” “那鸾凰姑娘不是你带回来的吗?” 他带回来又如何?“这跟王在哪儿有关系吗?” “装,王平日都是在书房如今却不在,作为贴身护卫的白羽大人还能不知道呢?” 白羽继续喝茶,纯心让鬼川好奇死。 见白羽不回答还慢条斯理拾起盘子里的糕点要吃,鬼川出手就夺了去往自己嘴里送。 “都是男人,有几个女人很正常,但明月是什么人啊?好歹也得是个正的吧,打从上次从酆宫回九曲城,把自己关房里很久,空音雪把人哄出来后也整日愁眉苦脸的,我们都快看不下去了。” 白羽听闻此言抬头看向鬼川,忽而一笑摇了摇头。 鬼川一看这表情,不对劲。 “你怎么还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白羽嘴角一抽:“白长三只眼,我这叫幸灾乐祸?” “那是什么?” “是笑你太傻太天真。” “你骂我笨。”鬼川拿起糕点要丢他。 后夕昼从外头走了进来,鬼川立刻放下糕点,与鬼川起身要给他行礼。 “免了。” 后夕昼一边说一边笔直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身穿白衣的年轻公子。 鬼川一愣,还以为鬼王是跟美女温存,可没想却跟来一个翩翩公子。公子很面生,不过唇红齿白清秀俏丽模样很好看。 见到他时拱手作礼,眼中有笑意,看着亲切。 “这位公子面生,敢问尊姓大名?” “在下赵太阴。” 后夕昼道:“太阴坐。” 明月往一旁坐下。 后夕昼看向鬼川:“如何?” “一个捷报,塔罗已经被赶出普陀城,塔罗军队主力被击散,暂时没办法查到他的消息。” 后夕昼沉默听取。 鬼川继续又说:“渭水关阳段由陆燕青与三九门赵家联合净化,已经初步完成,因为涉及主将与官员不是战死就是暴毙,无法追查主谋,白鸠正带人继续追查。” 鬼川报告完毕,后夕昼看向白羽:“白羽这边还是没动静?” 白羽道:“果然不出鬼王所料,慕容映真确实前往紫辉宫方向,不过,鬼族影卫不敢走太近,不确定是否进了紫辉宫。” 紫辉宫? 魔君的地盘。 鬼川没听明白:“慕容映真又是何人?” 正说到此处。 陀泽上前禀报:“王,赵明月姑娘来了……” 还没等陀泽说完,慕容映真已然跨入书房的门槛,室内的人都看了过去。 今日的慕容映真穿着一身蓝色的衣袍,头发束成男子发簪,飒爽英姿走了进来,模样让人忍不住眼前一亮。 第五百一十三章 心有灵犀一点通 后夕昼看向了一旁事不关己模样的赵明月,明月耸耸肩,这可不是她刚刚动的手,不过当初她消散之后,力量太弱,犀岚身上的术自然就被削弱了。 如今她法力恢复了一些,犀岚圆形毕露,戾气如此重,怎么会不触动术法呢? 她这人心地善良,当然不会舍得要犀岚的命,不过她自己再不知收敛可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本神君果然很宽宏大量吧? 她对后夕昼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后夕昼没好气地叹了口气,对鬼川说道:“鬼川将犀岚小主送回紫辉宫。” 此事的犀岚对身上的术法反应吓得不敢再造次,毕竟吃过这个苦,知道越发脾气越受罪,所以反而害怕自己生气,哭着说道:“二哥,小岚知道错了,你别不要我,只要你待我好,我定然不会愤怒不会嫉妒,我就不会疼了……” 后夕昼没回答。 鬼川道:“犀……犀岚小主,属下送你回紫辉宫。” “我不回去,二哥救我,二哥救救我,赵明月已经死了,你就不能要我吗?!” 直到她哭喊着离去,室内才骤然安静下来。 白羽说道:“王,你这样将犀岚小主送回去,是不打算再查后夕昼了吗?” “犀岚直到鸾凰是堕神,大概是因为南帝去找过魔君她从那直到的。” 明月听闻此言询问:“南帝来过?” 后夕昼点头:“几日之前非要我交出鸾凰,被打发走了。” 白羽想了想觉得不妥:“近日按南帝找魔君,主子是不是不该在这个时候揭穿犀岚小主,这样或许能查到更多线索。” “若是不摊开,魔君知道我在调查他必然会有所怀疑,届时他就不只是针对鸾凰,明月也会被查出来,现在明月的身份在黄泉还能蒙混过去,若是被南帝知道就不好收场了。” 原来,他所想维护的一直是她? 赵明月心里一暖,眉间明朗眼中都是笑意。 后夕昼又说道:“明月,我昨日已与陆燕青通过气,说赵太阴是他的关门弟子,这样你的身份更理所当然一些。” “知道了。” “听说你见过陆燕青?” 明月点头:“啊。” 后夕昼安静了好一会儿没说话。明月好一会儿抬起头:“诶,你该不会……” 这个时候还吃醋吧? 后夕昼斜睨她:“该不会如何?” “你懂的。” “我可不懂。”后夕昼端起茶吹了吹喝一口,“当年有人卑鄙地趁我昏迷之时都干什么好事?” “谁说不管过往只看将来的?” “这可并非过往,多少次让本王如同噩梦惊醒?” “现在还这样?” “当然,一直都是无法愈合的伤疤。” 白羽在一旁看后夕昼有模有样的说着风凉话,心里想着,诶,这男人不挺会来事的吗? 这模样分明就是那个口是心非的楚子晏啊。 明月叹了口气:“白羽,我师父去如今何在?不如今日你带我去给他敬拜师茶如何?反正我也挺想念燕青的。” 白羽用余光看了一眼自己主子,斗胆说道:“当然,能与神君前往是属下的荣幸。” 果然后夕昼白眼瞪了过来。 但赵明月当真起身。 “赵明月,你又想礼尚往来一次对吧?” 什么礼尚往来啊?明月笑。 后夕昼道:“白羽转过身去。” 这是赶人呢? 白羽识相转过身背朝他们。 “走出门口等着,不许回头。” “是。” 可白羽还没走两步,余光就看到自家主子将瘦长的赵明月抱入怀里一阵亲,赵明月双手使劲儿拍他,低声说道:“白羽在呢。” “属下不在,属下已经使用了空气术。” 后夕昼在她唇上弯起唇又狠狠亲了一下放开了她:“去到那不许参合阴阳师的事,多注意休息,我过些日子去接你。” “知道了。”赵明月忽而挑眉问,“不吃陆燕青的醋了?” “还是有点,不过……他当真不再是当年的陆燕青。” 明月知道他的意思,陆燕青年事已高,明月没好气道:“也许我就喜欢年长的呢?” 她还真敢说? 后夕昼垂眸:“他有我年长吗?” “呃,是,您是真年长。” 这话……怎么让他应了也没那么有成就感呢?后夕昼没好气笑了。 明月又说:“若是当年我还是慕容映真的样子,我比陆燕青还年长一岁呢,如今已经六十三了,也是垂垂老矣的模样,你还会喜欢我吗?” “喜欢。” “骗人。” “呵,我不介意赵七永远十二岁,不介意偶人长不大,也不会介意明月老去,我想我的明月就算白发苍苍依旧有一个值得喜欢的灵魂,我曾想过如果你是个人类,我就不断地等你长大,陪你变老,看你轮回,生生世世都让你喜欢上我。” 明月笑。 毫不怀疑他的话。 他陪着衣冠冢十四年,守着一个偶人二十年。 然而,喜欢上她,确实千万年。 人类有句话说,何德何能? 如今她想说的就是这句,我陵光神君何德何能被如此善待? 后夕昼说完低声一笑:“呵,我怎么会如此喜欢明月?” 明月想了想:“我跟你说一件事。” “嗯?” “就是……其实,我……我跟陆燕青虽然拜了堂,但我只要过你一个人。” 这句话成功让某只鬼王得意笑了,虽然就算有他也不会介意,但得到她的解释他很满意:“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喜欢我。” 明月哑然失笑推开了他,后夕昼低头啄了一下她的唇放开她:“去吧。” “你自己也多加小心。” “晓得。” 明月跨出门槛,站在院子里的白羽见人故作惊恐:“这么快?我家主子居然这么快就完事了?” “……”明月嘴角抽搐。 白羽笑,言归正传:“当真要去陆燕青那?” “啊,不是说了吗?” “王当真肯放你走?你就不怕这么走他会生气。” “他让我走的。” 这个白羽还真没听出来:“王没这么说吧?” “是没说,但你想鬼川将犀岚小主送回紫辉宫,结果会如何?” 这显然是鬼王告知魔君他已经知道犀岚小主的身份,白羽恍然大悟:“你们猜测魔君可能会前来酆宫?” “不是可能,是必然会来。” 这么肯定? 所以两人方才那一出不是吃醋,而是打情骂俏着心照不宣就做了对方所想的事。难怪鬼王如此喜欢明月,果真是个玲珑剔透的妙人。 犀岚小主,单凭这点,你怎么都成为不了赵明月啊。 白羽打量身侧轻盈的人儿,这就是九天上神吗? 像可又不像的。 神哪会如此近? 犀照当日果真来了酆宫。 第一百五十四章 手足同袍 虽然犀岚被揭穿,但犀照踏入酆宫依旧是登堂入室,没什么愧疚感地踏入后夕昼的书房。 “昼,你整日闷在书房到底有什么乐趣?” 后夕昼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离开了书桌前,与犀照一道走向临窗的坐塌,坐塌上放置一个矮桌,桌上放着茶具。 他做了一个请。 犀照坐下。 他也撩袍坐下,持起茶壶给犀照倒上茶,再将自己的也倒满。 不问犀照为什么会来,他将犀岚送回去犀照必然会来,这是他跟明月都猜的可能。 反倒是犀照望着他笑着问:“不问我为何来?” 这个不过也是开场白? 后夕昼抬眼看他:“犀岚到家了?” 犀照哈哈大笑,但笑容很快又收住:“生气了?” 后夕昼无奈地扯了一个嘴角:“犀岚安好便好。” “你就不问我为何要这样做?” 后夕昼睨了他一眼喝茶没理他。 犀照:“看你整日守着一座空坟我这做大哥的于心何安?小岚那么喜欢你,她那肉身也被折腾得用不了,巧了,我无意中发现了四处游荡的明月魂魄,当时已经弱得几乎要消失,所以才想出如此两全其美的办法。” 两全其美? 后夕昼没好气地给了他一记白眼。 犀照实在想不明白:“赵明月已殁,我给你一个一模一样的你不要,意欲何为?” “怎么就一模一样了?”后夕昼无奈。 “跟赵明月长得一模一样,也有你们之前的回忆,你究竟在鸡蛋里挑什么骨头?” “犀岚换了一身皮囊就不是犀岚?” “……” 犀照闭了闭眼,后夕昼在这方便的固执让他很难理解:“犀岚为你做了那么多改变,她怎么就比不上赵明月?再说,你不喜欢犀岚我就给你赵明月的模样,究竟是哪儿不行了?” “若是如此,当初我找个画皮不就可以了?” “你……”居然拿犀岚跟画皮鬼对比?犀照差点给气得飞起来,但这么说也……不无道理,只是他到底是怎样发现的?犀照一直很纳闷。 “罢了罢了,跟你就说不通。” 他闷了一口浓茶,将茶盏搁在桌上发出声响:“对了,还有一事。” 大概会说鸾凰与南帝的事吧,毕竟他已经将此事都摊到台面上了,犀照只有不隐瞒才能以表真诚。后夕昼说道:“要再说犀岚的事就作罢。” “并非此事。” 他知道。 “何事?” “你宫里是不是来了一些外人?”犀照看着后夕昼目光锐利。 后夕昼寻思了一会儿:“你说鸾凰?” 就只有鸾凰?犀照颔首:“你可知朱雀天南帝景天?” “那个因为乌蛮被革职的文德南帝?怪不得犀岚知道鸾凰是个堕神,想来是南帝去了紫辉宫?” 分明都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两人却话语里周旋着。 犀照:“确实是去了紫辉宫,而且还让我劝你交出鸾凰,我可听说鸾凰曾是陵光神君手下的神将,后来堕神了,你如何与她扯上关系?” “她曾对我出手相救,欠她一个人情。” “噢?如此说来你并非金屋藏娇?” 后夕昼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言下之意,他是什么人他还不知道?犀照哈哈再笑,怔了怔神色,又调侃道:“昼,什么女人你都不喜欢,难不成你还喜欢上男子了?” “说甚!” “我可听说了,你宫里除了藏着一个堕神鸾凰之外,还有一个妙人公子。” 后夕昼不解看着他,心里知道他说的是明月。 犀照继续揶揄:“你该不会被赵明月打击之后,转性喜欢男人了吧?要喜欢男人怎么也得选我对不对?” “无福消受。”后夕昼面无表情喝茶。 犀照见他守口如瓶反倒更是好奇:“那你说有没什么公子哥在这儿?” “你说的是赵公子?” 赵太阴在酆宫的事情,犀照要查倒也不难。 “赵公子?看来是真有,不如请出来给大哥瞧瞧是何方神圣。”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最好也将那个鸾凰请出来。” “你来晚了。” “来晚了?” 此时白羽走了进来,看到犀照也在,他恭敬行礼:“参见鬼王,才见神君。” 继续又说:“王,人已经安全送回冥市了。” “嗯,退下吧。” “是。” 白羽退下,犀照好奇问道:“将何人送去冥市?” “妙人公子,陆燕青的关门弟子,前段时间来找白羽疗伤。” 陆燕青的徒弟? 是个阴阳师,这倒是跟上次他见到的对得上。 他对陆燕青这个人类倒也没过于关注,所以他的关门弟子他还真不认得,犀照略显失望道:“还以为来了什么有趣的人,可惜不是咱们家的。” 后夕昼喝茶。 犀照啊犀照,今日我是有多么不想你过来,可你终究还是来了。 于情他真的不该多想犀照此行,毕竟他认出了犀岚犀照过来是情理之中的,他又何必延伸出很多的言外之意? 怀疑、猜忌、争夺他以为不会发生再他们兄弟三人之间。 第五百一十五章 聚散相依 鸾凰搭在石桌上的手慢慢收起,几颗黑白子被她捏在手中,接着就碎了。 “当真?当真当真?我被分配到朱雀天陵光神君那吗?” 那时候她还很小,是出生在九焰山的一只小凤凰,朱雀是他们至高无上的神灵,陵光神君是她最景仰的战神。 那时候的陵光神君其实也很年轻,长着清雅的文神模样,却已然是南天的第一大战神。 被安排到朱雀天时,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侍童,在朱雀宫管理书籍的,去了好几个月也不曾见过神君本尊。 实在好奇得紧,她偷偷在朱雀天转悠,结果在瀚海星河遇见了南天大神陵光,他正在操纵南斗星宫,整个南天星斗在他身边斗转星移。 而她一时间看得痴傻踏入星阵不自知,险些丧命。 好在陵光神君出手相救,将她从飞星之中抱了出来,将她放在了瀚海星河旁。 南斗星君将她责备得体无完肤:“神君的星阵差点因为你功亏一篑,小小丫头!你可知星斗异变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鸾凰知错,鸾凰知错了。”她在地上猛得口头,那一刻就算对方让她去死,她也毫不犹豫就去,星斗序列都是安排好的,发生异变是要动摇苍生的。 “知错,你这个错误不仅要搭上你的性命,还要毁了……” “南斗星君。”陵光神君清雅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莫将未发生之时说得如此要紧。” “神君,这事可大可小。” “也怪本神君布阵时未设障,她才会误闯入内。”神君上前将鸾凰扶起来,看着鸾凰额前的小神印,“这神印饱满,清辉纯正,你叫鸾凰?” “是。”鸾凰忍着没哭,但眼中积满眼泪,“小神叫鸾凰。” 陵光神君看着她的眼泪微微挑眉:“鸾凰要是哭可就看不清本神君布星阵了。” “什么?” “呵,我是问,鸾凰可想继续看我布阵?” 她受宠若惊半晌连忙点头,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 陵光神君道:“好,鸾凰站在岸边别动。” 然后他走进星海,白衣如月,衣袂飞扬,好看如同天上月,从此以后成为了她心中永远膜拜的神。 永远记得他与南斗星君,朱雀星宿七君一道排星布阵的无上画面。永远记得他教她神术时的模样。她发过誓,次生愿意永远忠诚于侍奉他,成为她天空里的一颗星辰,为他所用,永远守护。 后夕昼问她,究竟对陵光神君有何不满? 哼,其实她自己都说不上来,但却也怨念重重。 九曲城。 赵明月是犀岚小主的消息,很快就在妖族旧部里传开了。所有人都惊呆不在话下,当然这所有人不包括雀凛。 如今知道了真相,勾灭手一拍桌面道:“难怪觉得,她此次回来性情与之前大有不同。” “你的难怪会不会有点迟了?”白鸠没好气道,“与小主人模样一样,有小主人的记忆,体内还有灵犀反应,任谁也看不出来吧?” 说这话的时候,大伙儿的目光都看向了雀凛。 雀凛笑道:“是,看不出来。” 平日向来性格霸道的空音雪此时坐在角落里白了雀凛一眼,就他会装,分明一直知道,但对他却守口如瓶。 而他更是可笑可悲,把犀岚当明月二十年都没发现。 思及此,空音雪心里难受得要爆炸。 勾灭忽而脸色一沉:“小主人并非小主人,那岂不是说……” 话说到此,大家都沉默了。 赵明月终归还是没能回来吧。 空音雪起身离开大厅。 “空音雪!”黑白无双要跟过去。 白鸠拦住:“让他静一静吧,最伤心的人应该是他。” 唉。 大伙儿叹气。 勾灭道:“最伤心的人应该是鬼王吧。” “我们王也……” 伤心二字没说,大伙儿看向了雀凛。 雀凛垂眸:“是啊,本王也是痛心不已。”然后他笑了笑,“而且定然……比鬼王更伤心。” 这却是事实。 “可惜了一代宗师级别的人物。” 一代宗师级别的人物赵明月,此刻正与陆燕青在下棋,她再次将陆燕青的棋路堵死之后,陆燕青叹了口气:“如今我已不是你的对手。” 明月:“不是对手很正常,这世上还真找不到几个能下赢我的人。” “呵,性格倒是未变。”陆燕青看着眼前新鲜的人儿,“可惜,我却老了。” 明月望着他:“可还是很英俊。” “呵呵。” “燕青,以你的资质为何不修仙?” “大概是觉得活百年便足够了吧,我不轻贱生命,却也没热爱到要漫长的时间来回忆过往。” “可你以后还会经历很多事情。” “不用再多,留一些到下辈子吧,即便还是避免不了悲欢离合,但我想重新活一次。” 明月很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人各有志。 她干脆岔开了话题:“你为何这么轻易就认出我?” “你身上有光。” 明月微微一愣。 陆燕青低声又笑了笑:“我是否以前也曾说过?” 明月点头:“在晏王府的时候你有说过。” “我是因为你的点拨才成了阴阳师。” “后悔吗?这一行看得最多的就是生死。” “无悔。”陆燕青脸上的皱纹刀刻一般,但笑容却还像当年那般,“时间过得真快,我与你认识已经四十九年,有生之年能再见你……已无遗憾。” 是啊。 幸运至极。 陆燕青说道:“蒙律弥留之时,念着三个人的名字,一个是秀秀,一个是婉秋,还有一个是明月,若知道你安好他九泉之下也该安心一些。” “想当年我们都还年少,意气风发,快意恩仇,可如今……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明月眼中有了物是人非的失落。 即便她知道自己是陵光神君,但她身上有赵明月的人类之心。 凡心已动,悲欢离合就在所难免。 见她如此,陆燕青笑道:“是我错了,我这老人家跟你追忆似水年华。” 明月有些心酸。 记得当年傅若水离开的时候,她抱着那具尸体嚎啕大哭。 然后是楚子晏,她哭得肝肠寸断。 可终归还是会有一个一个的人从身边离去。 “太阴。” “嗯?” “还会重逢的,当初我们不也以为已是永别,但今日却再次相聚,缘分到了,自然就会遇见。” 他倒是看得很开啊, 明月点头:“啊,缘聚缘散,缘散缘聚。” 第五百一十六章 生死交替 酆宫内。 “你说什么?”后夕昼沉声问白羽。 白羽拱手:“魔君去了冥市,应该是找陆燕青去了。” 后夕昼默然。 看来昨日一起喝酒不过都是逢场作戏,以犀照的疑心定然不会就那么作罢。 白羽问道:“我们要去冥市吗?” 是有些担心,但明月定然能应对:“不必。” 他若去了犀照的心思就会更多。 “可是明月她如今能自保吗?” 犀照对明月最多也就是怀疑,不会轻易动手,况且那边还有陆燕青。 “不会有贸然动手的事,只是……”后夕昼想不明白的是,“犀照为何会对太阴如此重视?” “魔君是否以前也曾见过陵光神君?” 白羽这个提醒让后夕昼更为担忧:“本王曾经见过陵光神君的那几面,魔君都不在场,但愿不曾见过。” 冥市。 弟子来报:“师尊,魔君到访。” 陆燕青垂眸思索片刻,欢声道:“有请。” 犀照与诸绪入室。 在幽都霜花楼无意中看到赵太阴使用了破道净化,就对她的身份有所疑惑,这似乎是以前赵明月使用过的阴阳术招式。 他让诸绪追查了她的身份。 此人姓赵,名太阴,是鬼王出关之后不久来到酆宫的,如同后夕昼所言,是来疗伤的,后夕昼还曾慷慨给出地魂丹给他续命。 自从赵明月消散之后,后夕昼就将她身边的人都安排妥当,包括陆燕青都掌管了阴市,可见后夕昼待陆燕青不薄,所以赵太阴是陆燕青的徒儿,他会全力相救并不意外。 只是,此人当真是陆燕青的徒儿? 诸绪说,早前确实见到赵太阴与陆燕青一道解决了阳关鬼种一事,两人在渭水一带净化了渭水河。 所以显然,这赵太阴跟陆燕青确实曾经就认识的。 陆燕青恭敬迎了上来:“参见魔君。” “陆冥主不必客气。” 陆燕青:“魔君请。” 犀照上座。 陆燕青问:“不知魔君有何指教?” 犀照沉默了须臾无奈道:“想必陆冥主也知道,早些时候,本君在塔罗那里吃了一个闷亏,而后,又听说他差点借用了鬼种入侵黄泉,若不是你们及早发现,只怕会让我酿成更大的错。” “此事与魔君并不关系无需自责。” “鬼王不在的时候,我没将黄泉守护好本就失职。” “魔君言重了。” 两人喝茶。 好一会儿犀照询问:“据说,最先发现鬼种的是你们这儿的人?” 陆燕青:“诶,不过纯属巧合。” “若是不介意的话,可否让本君面见一下那位阴阳师,好当面道谢。” “其实魔君不必如此客气。” “莫不是有什么不方面让本君见他?” “并无不便,那不过是小徒作为阴阳师的职责,既然魔君要见在下自当将他叫过来。” “听说他身上有伤,不知在何处,本君去见她便可。” “这……” “就如此吧。”犀照朗声说完就已经起身。 赵明月正在室内打坐,门口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而且还有童稚的声音传力啊,睁开眼,门边趴着两个五六岁大的孩子,模样很相似,显然是个双胞胎。 孩子见她睁眼,其中一个立刻推着另外一个说:“快走。” 另一个却不肯歪着脑袋看赵明月:“你是何人?” 孩子模样居然有几分熟悉感,明月挑眉问:“你们又是何人?” “我们先问的你得先回答。” “我叫赵太阴,你呢?” 胆子大的孩子看了一旁的同胞兄弟一眼,毫不怕生再看向明月:“我叫苏钰,他是我的哥哥叫苏钧。” “钰儿,母亲说了不能随便将自己名字告诉陌生人的。” “但她住在师公跟师太祖家里,又怎么是陌生人呢?” 兄弟二人正在讨论如何定义陌生人,赵明月起身走过来。 门外传来:“钧儿,钰儿?” 是一位大约四十岁的女人,盘着为人妻的发髻,穿着光鲜,见到两个孩子她无奈道:“不是与你们说过,不可擅闯他人院落。” “母亲。”双胞胎兄弟跑了过去,一人拉着母亲的一只手。 那母亲满脸慈爱对孩子笑了笑,抬头与明月对视:“孩子还小,冲撞之处还请公子见谅。” 这人…… 明月眼睛一亮随即笑了。 徐小宝。 二十年不见,她如今已经是一位母亲了。 第五百一十七章 攻心之战 陆燕青垂眸,正要开口继续婉拒。 “小民虽然很想答应魔君,不过,又不知如何拒绝鬼王。”赵明月说道。 “怎么?你还与鬼王有约?” “倒不是约定,小民的命是鬼王所救,原本打算为其做牛做马报答他,只是鬼王未曾应允,待小民伤情好转便让白羽先生将我送回阴市,君子知恩图报,小民已决定等伤势恢复,便下黄泉为鬼王陛下效犬马之劳。” 后夕昼是拒绝收留赵太阴的? 也对,赵太阴在酆宫疗伤已经有几个月,后夕昼出关之后就忙于重新掌舵运转鬼族,而后又亲自去了南方征讨塔罗,政绩与战绩都得到了不菲的成绩。 所以,他并没有再赵太阴身上花很多的功夫? 所以,这个赵太阴就仅仅是陆燕青的关门弟子,一个阴阳师而已? 赵明月又道:“魔君、鬼王、妖王都是黄泉界的主人,小民效忠于鬼王,自然也就是效忠于魔君跟妖王,届时魔君有任何差遣只管吩咐便是。” 倒是很会说话的小子。 犀照终于退让一步:“既然如此那就依你,不过,得知你有伤在身,本君还带了紫辉宫的御医为你诊脉,斐贯,替公子把脉。” 陆燕青此事脸色有变。 赵明月却面色淡然说道:“白羽先生已为小民诊脉,又劳驾紫辉宫御医,小民当真……愧不敢当。” 只是犀照果然是个疑心深重的人,明显已经动摇,但还是不放弃最后的可能找人替她诊脉。 犀照朗声大笑:“我虽然不与我二弟抢人,但聊表心意还是可以的吧?” “那……有劳裴御医。” 裴贯为她诊脉,诊得格外仔细,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重伤的脉象,紊乱虚弱。得到裴贯的确诊,犀照才又寒暄几句才离去。 送走那尊大魔,陆燕青才疾步走回来,眉宇成川十分担忧:“可是被察觉到什么了?” “应该不会,在苏衍之告知魔君来了之后,我便运气打乱了脉象,以裴贯的能力应该探不出什么。” “裴贯可是魔族最厉害的大夫。” “那我这么说吧,就算是白羽来切也难发现任何。”虽然修为未复原,但好歹她也是个上神,蒙混过这一关还是可以的。 连白羽都不能那裴贯就更不能,陆燕青这才稍稍放心。 “魔君到底在试探你什么?” 方才说到后夕昼没有让她留在酆宫,魔君态度稍微就缓和了一些,那显然并非是得知后夕昼与她太过亲密才来追查。 毕竟,还有鸾凰那个祸国殃民的红颜在那挡着,毕竟众人都觉得鸾凰才是鬼王后宫的新人。除去这个,犀照特别前来试探还给她切脉的原因…… 难道是什么阴阳术? “我使用过一个比较冷门的古老阴阳术,破道净化,难道那日被犀照瞧见了?” “怎会因为一个阴阳术特意来见你?” “那是太阴秘籍里的一个术法。” 他是怀疑她与赵明月有关,还是怀疑她与陵光神君有关?只是如果是后者,那犀照为何会在意陵光神君的术法? 回程。 裴贯说道:“魔君,赵公子确实是重伤的脉象,紊乱虚弱,除此之外其余身体与普通人类并无差异。” 犀照思索片刻,所以,这个赵太阴不足为患吗? “先回紫辉宫,诸绪,让人暗中查探鬼王动向,看他是否因为本君来了阴市而特意赶来探望赵太阴。” “是。” 酆宫。 白羽:“王,魔君带了裴贯去给太阴诊脉了。” 后夕昼牙关一紧:“他获得慕容映真的魂魄,那对明月的身份又知晓到什么程度?他只是怀疑太阴就是明月,还是想要查探她身上的灵犀之力?如果是后者,他为何会如此在意灵犀之力?” 不知不觉,后夕昼与赵明月有了一样的揣测。 “魔君会不会是想再次利用太阴灵犀除掉塔罗?” “若是如此倒也简单了许多。”说着后夕昼的目光反而沉了下来,“静观其变吧。” “那要不要去见明月?” 他是比谁都想见到她。 “不必,犀照心思缜密,一旦有所怀疑不彻底清查不会罢休,本王若因为他去了阴市而去看明月,他定然会继续猜测。” 听后夕昼说这些,白羽不禁有些默然。 “以前觉得面对乌蛮,心中虽没把握但却不曾畏惧,可如今见王与魔君对持,属下反而觉得心慌。” 他们是兄弟,是同袍,数千年来的手足之情,让彼此都格外了解对方,若当真反目,那将是多么可怕的对抗? 而且,又是多么遗憾与痛心的对抗。 后夕昼细长的双眼低垂,掩盖他眼中同样的挣扎。 最不愿意与其兵戎相见的人就是犀照啊。 紫辉宫。 诸绪:“魔君,鬼王这几日都在派人追查塔罗,已有三日未出宫门,他将昆仑虚派到鬼门关把关验魂,因为鬼种事件,如今包括轮回道与地狱的防守都添加了一倍,重要关卡更是严防死守,而且,他还下了一个限阴阳师令。” “限阴阳师令?”犀照问。 诸绪:“限制了阴阳师进入黄泉的条件,就连阴市的通牒也重新更换,昨日在南门,陆燕青的徒弟聂远还因为为更换新通牒整个小队被扣,最后是陆燕青亲自带人领走的。” “看来他是担心有人混入黄泉界。”犀照带着扳指的手指敲击着桌面,好一会儿说道,“赵太阴那边暂时不再监视,那个堕神鸾凰曾是陵光神君的手下……看她什么时候从酆宫出来……” “大哥,杀掉鸾凰。”犀岚走了出来,“不要再像当年对赵明月手下留情,我要你立刻杀了鸾凰,咳咳咳。” “我不会心慈手软的,小岚你就别操心了,省得旧疾复发。” 其实最近犀岚已经旧疾复发,如今慕容映真的身体也开始苍白狰狞起来,这是典型的面由心生。 犀照道:“你放宽心,这样也能免受折磨。” “你让我如何放宽心,我已经学着赵明月待他百依百顺,他居然还是咳咳咳……” “好了好了。”犀照从座上走下去扶着她坐下,“南帝景天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他说了可以解你身上的术。” “当真?!”犀岚一阵激动。 犀照:“但他有条件,让我们拿鸾凰来交换。” “鸾凰本就是堕神,教给他还能省去我们的麻烦,而且还不用咱们亲自动手杀她就会死,大哥为何不答应?” “可鸾凰如今在你二哥手里,要带走不容易,且容我好好想想。” 第五百一十八章 金陵沦陷 两个月前…… 人间已经经历战乱数年。 近两百年来,楚国曾以强国地位霸主一方,如今却已然支离破碎。金陵城被围,楚国最后一个皇帝逼于无奈与金銮宝殿上自缢而亡,维系了两百多年的楚皇朝灭亡。 如今的金陵被幕国占领。 带兵率先入驻的是幕国长公主幕长靖。 幕长靖不仅是女中豪杰,在男人当中她也是豪杰。此人不仅武艺高强,还精通操纵傀儡。 她的傀儡是选用她战败的敌人当中骨头最硬的做支架,在从其他战将身上夺走想要的其他部位粘合在骨架上,拼凑成傀儡为她所用。 通常,在战场上小勇的战将,手上有很多人命的,戾气重,这群人连鬼都不敢靠近。 故而,幕长靖也被称为鬼见愁。 而且,次女还有一个爱好,收罗各种美男。 楚国最后一个皇帝是自杀身亡,城中百姓免去了战争的洗劫,城中依旧保持原来的模样,不过在战乱来之前已经有人迁移,还待在金陵的人心惶惶,家家关门闭户无人敢在街上乱串。 有两百年光辉历史的繁华帝都,俨然成了一座俘虏之城。 两个月之后…… 赵明月离开黄泉界来到冥市已有数日,之前犀照来试探过她,不过如今似乎已经消除了一些对她的疑虑,这几日赵明月过得十分太平。 陆燕青大部分时间都在为阴市殚精竭虑,没有时间陪伴他。 好不容易今日稍有闲暇与她一起吃晚饭,可饭才吃到一半,就听弟子来报:“师尊,大事不好了,苏源与门中几位弟子在金陵被幕国人给截了去,说是要将苏源师弟先给幕国长公主幕长靖。” “你说什么?” “幕长靖在收纳男宠……” “荒谬。”陆燕青还没吃几口饭,放下筷子就要走。 “师父。”明月叫道。 陆燕青说道:“抱歉,今日又不能陪你用饭。” “你是要去金陵?” “金陵已是妖孽横行的都城,如今苏源又被带到那个地方,我不得不走一趟。” 苏源,是苏衍之长子,今年十五岁。 只是,如今金陵是在幕长靖的手里,陆燕青若是要抢人只怕相当不容易。 “幕长靖虽荒淫,但带兵的能力却不容小觑,如今金陵城有重兵把守师父贸然去夺人,只怕事倍功半。” 眼前的人是赵明月,她说的话对陆燕青而言十分有分量,毕竟他知道赵明月是何等人物。 “那你觉得该如何是好?” 明月思索须臾,起身:“不如,我去。” “不成,你身上有伤不能去。” “师父,如今战乱不断,阴市的阴阳师早就被分派到各个辖区,你没有足够的人手只怕人没救出来还得损兵折将,我并非伤患,只是法力还没复原到原来的水准,不会对我行动有碍。” “你也知道幕长靖不是一般人物。” “但我却有个最好的武器……”明月挑眉看着陆燕青。 陆燕青不解:“什么武器?” 明月起身,毫不谦虚地问:“可觉得我好看?” 陆燕青:“……” 从前就觉得明月好看,可如今这个模样比起从前还要好看数倍,可好看能有什么用…… 她该不会是想? “你不会是要……” “嗯,美人计。” 赵明月头戴玉冠,身姿瘦长挺拔如同劲竹,即便只是简单的月牙色衣袍,可落在她如同刀削的身上,显得格外秀外慧中。 她的美不同与男子的硬朗,不同女子的阴柔,而是凌驾于男女之间清逸出尘的姿态,容貌更是超然俊美雄雌难辨。 情窦初开的阴市弟子们见到了也都忍不住脸红心跳。 但也只敢匆匆一瞥,然后就移开了视线,一是出于礼数,明月如今是他们的小师叔。二是赵明月身上有浑然天成的尊贵清华气度,让人有种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 底下的小弟子们窃窃私语。 “原来咱们的小师叔竟是如此貌美之人。” “你可见过鬼王?你觉得是小师叔好看,还是鬼王好看?” “当然是小师叔!呃……鬼王也好看,但阴冷得让人心惊胆寒,你敢瞧鬼王一眼吗?” “敢瞧,偷偷的。” 几人说完顿时忍不住笑意,又有人说道:“据说那幕长靖荒淫无道,小师叔如此好看,会不会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第五百一十九章 美人计 老板娘举目看了陆燕青身后的美少年好几眼,将算盘往一旁放,拿起纸笔写了什么,随后连同房门钥匙一起给了陆燕青。 她什么话都没说,等到陆燕青与明月进了房间,将纸条打开才看到上边写着。 “你们还是尽快离开金陵城为妙。” 他将纸条给了赵明月,明月只是看了一眼将纸条放在桌上。 一旁有弟子问:“小师叔,方才幕长靖在抛绣球,为何我们不趁机过去?” 明月:“去接绣球那是自愿投奔,苏源是被强行带走的,那样我们必然不能与他见上。” 弟子恍然大悟,又道:“可我们选择这么偏远的地方,会有人注意到咱们吗?” 明月:“繁华地段,富丽堂皇的地方必然有很多高手猎户,估计我们刚下马车已经有人出手,争夺的结果很有可能是直接被送到幕长靖的面前。这地方不偏不热闹,坐在这里的人也会一样,有邀功之心而能力不及,但一有机会他们就会伺机而动,这种人往往更缜密更小心翼翼。” “如此与被人争夺抢走有何不同?” “不同的。”明月极有耐心说道,“身份高的人比较有可能见到幕长靖,但他们见到的大概只有那些抢人的团伙,位高权重的人看不上他们,这是阶级关系的常见规则。” 弟子问:“可一定会如此吗?” “不一定,但有很大的概率会如此。” 另外一个弟子:“可小师叔如何猜测,我们会有机会见到苏源师弟?” 明月微微挑眉:“这几日幕长靖迷恋抛绣球,如此必然有人会张罗另外一个法子讨她欢心,所以才会有大肆抢人的举动。” “可……” “好了,没什么可是,没有任何事是有十全把握。”陆燕青打断了那些孩子争着跟赵明月说话的迫切样子。 这人看着高不可攀,真正接触之后才会觉得她亲切,又比跟随的弟子看起来都年轻,自然众人就起了亲近之心。 “若是有变,我们要做的就是随机应变,明白了吗?” “是,师尊。” 陆燕青一面让弟子做出打探金陵赵家消息的假象,一面又在安排随后进入金陵弟子如何接应。 赵明月倒是比较少露面,但对她虎视眈眈的人并不少。 这夜。 突然有数人袭击了赵明月所在的房间。 一场打斗随即展开。 陆燕青喊一声:“保护公子。” 一名弟子护着赵明月从房间逃出,又有人杀了上来,那名弟子抵挡阻击:“公子快逃。” 赵明月往门外逃去,到了门口一把被人拉走。 是锦里客栈的老板娘。 “别出声,公子随我来。” 老板娘四十出头,相貌平平,平日看起来沉默寡言,见到她大多时候不是在打着算盘,就是在嗑瓜子,除非小二不在柜台,否则她鲜少与客人说话。 “老板娘……” “幕长靖正在对美少年出手,你来此根本就是羊入虎口,你们打听的赵家早就家破人亡了,你有机会就赶紧出城吧!” 她拉着赵明月从后院跑了出去。 “多谢老板娘。” 老板娘带着她跑了一段。 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但金陵发生了不少改变,但这个地段赵明月却有些印象,以前她与夜十买下的房子就在这里。 这根本不是出城的方向。 而且…… 这老板娘拉着他跑了这么久,竟然不怎么喘,依旧气息沉稳。 如今,她放慢脚步,随即松开了赵明月的手。 随即,立刻又十来个男子围了上来,将赵明月堵死。 明月心中了然,可惊讶道:“老板娘……” 老板娘哼哼笑了两声:“抱歉了小公子,怪就怪你长得太好看。” “原来你……” “你可以恨我,不过为了我的孩子,我只能拿你去换。” 老板娘的儿子因为长得好看,也被人抓了去,老板娘打算拿更好看的明月去将自己的儿子换回来。 明月扫开了那些想要擒拿她的大汉。 “既然我落在老板娘手里,这么多人我也打不过,我愿意与你们一道前往。” 老板娘微微一愣。 “但我有一个要求。” “大姐,别听她的,她肯定是在使坏心眼。” 到底谁才使坏心眼了?明月无奈。 老板娘却道:“你说。” 明月:“我有个弟弟名叫苏源,也被他们抢了去,老板娘能否用我将你的孩子与我弟弟一起换出来?” 老板娘骤然一愣,没想到明月会这么说。 “原来你是为了救自己弟弟?” “是。” “我不会答应你一定能行,但,我会尽力。” “多谢。” 老板娘的丈夫战亡沙场,儿子被抢走,原本为了救孩子她打算冒死硬闯,见到赵明月之后她才改变了主意。虽然心中有愧,但乱世之中活着已经不能凭良心,不然结果只会死。 但老板娘确实尽力了,虽然她没给机会让明月再找陆燕青商量,但在赵明月的配合下,加上明月的上乘姿色,当真成功换回了老板娘的儿子与苏源。 陆燕青没想到还没开始行动,苏源就已经出现在自己面前,顿时大惊。 老板娘说道:“你们家公子,让你们立刻带苏源出城。” “那……我们家公子呢?” “已经被送入楚皇宫。” 如此美色可以秒杀整个金陵所有美男子,奇货可居,得到明月的刘司马刘通当然急不可耐要将此人送给幕长靖。 所以,连夜就将人带入楚皇宫。 陆燕青一听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进了皇宫比起金陵就更难营救,赵明月法力恢复得如何,陆燕青也不知道,顿时心若火烧。 “祁承,你立刻将此事告知鬼王。” “启禀师尊,师父来了。” 聂远大步而来:“拜见师父。” “你怎么来了……” “我是追随鬼王一道过来的。” “鬼王来了?”陆燕青骤然大松一口气。 后夕昼从马车上下来,原本接见了赵明月的小厮再看后夕昼,直接要晕死过去,锦里客栈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一连几日来了两大美人? 还要不要人活? 要不要人活! 只是此人小厮可不敢过多打量,他身上辐射出的冷然之气让人退避三舍。 后夕昼面色凝然笔直走向陆燕青。 陆燕青老脸一僵心虚到不行,沉默行礼。 后夕昼喉间发出一声冷哼,看了四周目光更沉,沉声问:“太阴呢?” 第五百二十章 美人如仙 陆燕青跟他说明一切。加上老板娘的说辞,这倒是赵明月会干的事情,只是他依旧十分想要拧断这些人的脖子。 在场的几个弟子都能感觉到空气流动发生了变化,脚下有了想要逃跑的冲动。 陆燕青自知失职说道:“鬼王有何吩咐,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后夕昼修长的眼睛看过去:“你赴汤蹈火有用?” “……”被点到痛处,陆燕青无言以对,“那鬼王打算如何救出太阴?” “你说呢?”鬼王淡淡反问。 陆燕青骤然一愣,按照三界相处之道,人类不能过于干涉黄泉界的事,反之亦然,如今鬼王这杀气毕露的是要大开杀戒? “此举有悖阴阳相处之道。” 后夕昼冷哼:“如今这阴阳还不够相悖?” 确实,如今人界妖孽横生,金陵城也是妖鬼遍地。 “只是鬼王若公然如此……” “本王自有道理。” 况且,那些人敢动赵明月难道不是找死? 幕长靖这两日玩抛绣球挺开心,看到自己丢下去的绣球有无数人哄抢,虽然抢到绣球的也有可能是不够好看的,但她喜欢这种抛洒鱼饵然后有人上钩的游戏。 随行的罗姬问道:“长公主,今日抛绣球得到了六名美人要如何处置。” 因为绣球是看准了抛下去的,虽然有被误抢走了的,但因为来争夺绣球的都是经过筛选的美人,所以模样都不差。 幕长靖在那六人面前慢慢踱步,到第三人的时候,她用手中的软鞭抬起男子的下巴。 “叫什么名字?” “回公主,小民名叫李昭和。” “哼……”幕长靖鞭子拨了一下他的脸,走到第五个人面前站定又看了一眼,然后一把拉下他的衣袍,看着他结实的肌肉嘴角一弯,“身材不错,不知腰好不好。” 男子立刻拱手之后,拍拍自己的腰:“王猛能为公主做牛做马。” “这词用的好,你们就是牛马供本公主骑的。” 说完她狂傲地走向大殿上的座位:“除了三跟五,其他人都拉下去喂我的傀儡。” “遵命公主大人。”罗姬不仅是男宠与贴身侍卫,也是幕长靖的智囊,“还不快来人?” 侍卫裂开上来将点名之外的男子都被拖走,哭天喊地的求救声逐渐远去。 留在殿上的李昭和跟王猛面色有些不安,所谓伴君如伴虎,在这个女人身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去。 幕长靖往正殿的椅子上坐下,抬起脚却不放下来。 王猛见状疾步走上前趴在地上,幕长靖冷笑一声将脚搭在他的背后,然后一踢。 王猛翻倒在地。 她的脚这才踏在他的肚子上,看王猛有些不知所措与惧怕的样子须臾:“世上的男人一样又贱又窝囊,还不快过来给我捶肩膀?” 李昭和疾步上前给她捏肩膀,幕长靖闭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儿睁开眼。 “刘司马不是说有大礼奉上?这绣球本公主也玩腻了,让他有什么好东西赶紧拿出来哄本公主开心。” 幕长靖有些不耐烦。 “不是说金陵盛产美人,来来回回也就是这些姿色,也就够我喂喂傀儡。” “长公主,刘司马到了。” “噢?让他进来。” 原本楚国司马一职的刘通,如今为了在新主子手下扬名立万,投其所好为她张罗了很多中原男子。 他献上的男子不下百名,但很多都被拿去喂了傀儡,有一些被宠幸的,但时日也补偿,幕长靖是个十分喜新厌旧追求新鲜感的人。 可罗姬以及罗姬为她挑选的男子,她却十分中意,除了时常贴身侍奉的罗姬之外,包括尧山、蛮骨如今都稳坐她的后宫。 因为那个妖孽罗姬,他在幕长靖面前一直没能好好表现。 不过今日,罗姬啊罗姬,总该到我刘通翻身的时候了。 偌大的殿内,一张红色上方绣着金色祥瑞图腾的红毯,从门口延伸到宝殿之上的主座,开阔的殿堂红色的梁柱底下,镀一层璀璨金光。 屋顶有红幔垂坠,地上有纯金打造的祥瑞龙凤呈祥,两个金色的香炉放置在宝座两侧,里边有沉香袅袅。 刘通沿着锦缎地毯上前,跪拜在地:“刘通拜见长公主。” “刘司马今日来有何事?” “刘通偶遇世间绝无仅有的妙人,想着此等美人除了长公主之外无人可消受,故,为公主虔诚呈上。” “哼……”没等幕长靖开口罗姬就讥笑了一声,“刘司马之前也如此说,不过送来的所谓妙人也不过尔尔。” 幕长靖嘴角一勾没说话,表示默认了幕长靖的说辞。 刘通叩首:“此次若是长公主不满意,臣愿意以死谢罪。” “哎呦,看来刘司马志在必得啊,公主,那就让他将世上绝无仅有的妙人送上来吧。” 幕长靖在王猛身上翘起二郎腿,手一抬:“传吧。” 其实,幕长靖也不抱什么希望,毕竟不管是关外大汉还是关中谦谦公子,她都看得多了,总想找个与众不同的,可世上哪有绝无仅有的美人? 正说着。 一袭红衣踏入室内。 在刘通的要求之下,赵明月穿上红色衣袍,可即便如此艳丽张扬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却依旧显得正气隽秀,如同桃花一样的面颊上却长着清尘绝色的五官。 英眉飞扬,双眼黑白分明,看人时目光清澈如月,嘴角轻翘,让超凡脱俗的人儿透出一抹迤逦风流…… 幕长靖翘着的二郎腿骤然放了下来。 关外男子彪悍魁梧,身上迸发的是无穷的力量之感,让人有种想要驱使的冲动。关内男子颀长俊秀,有种诗情画意的风度,让人有想要摆弄揉捏。 见过跋扈的,清高的,风雅的,懦弱的,无知的,妖冶的, 却没见过这样如同山中雨后桃花,静谧清幽。如同碧海蓝天之上的云中仙子,清逸高洁。 刘通这次倒是恰如其分用对了一个词。 绝无仅有。 幕长靖目光灼灼盯着赵明月。 赵明月步伐从容上前行礼:“在下赵云,参见公主。” 赵云……子龙兄,谁让你姓赵呢,我就借你名字一用了。 “公子如玉,本公主今日总算见识了。” 一旁的罗姬见到此人心中莫名一阵惊慌,但仔细瞧又仿佛方才那一瞬间的感觉只是一种错觉。但很显然的一点,他不喜欢这个名唤赵云的人。 但幕长靖却喜欢得紧。 将脚下的王猛踢开,她起身朝着赵明月走了过去,目光凝视赵明月,嘴里却说着:“刘司马这次可算给本公主一个惊喜了。” 跪在地上的刘通咧嘴一笑,他终于即将迎来自己飞黄腾达的时候了。 “刘司马给长公主的惊喜,何止一个?” 此时殿门之外又进来一名白衣人。 第五百二十一章 人间鬼道 幕长靖举目望去。 进来的人一身白袍,墨发流水般披泻了一身,肌肤如玉,眉如墨画,眼睛深邃漆黑隐隐有光波在流动。 他比赵云个子要高上些许,体型也更挺拔结实些,但却也是极美,双目修长,眼睫极长,五官柔媚,但因为那清冷的眼神,以及身上辐射的凌人盛气,让他呈现出冰冷跋扈的姿态。 幕长靖已经不相信,刘通居然能送过来两个如此没人。 “刘通,这也是你给本公主的惊喜?” 这人……他没见过啊?刘通看向后夕昼。 后夕昼目光也看向了他,狭长的双眼光芒一动。 刘通眼睛骤然一亮,居然有人自动送上门,那揽在他的名号之下他能立刻成为长公主的心腹吧? “是的,长公主。” “哈哈哈……” 幕长靖顿时放声大笑:“一个美若云中仙,一个俊胜冰雪,本公主喜欢,非常喜欢!” “长公主可要小心了,越美的东西越危险,这两人同时被送入宫中是否有蹊跷?”罗姬提醒的同时,赵明月脚下立刻起了一道法阵。 “你做什么?!”幕长靖冷声询问。 罗姬道:“不过是帮公主测试一下,这两人是什么身份?” 后夕昼看向赵明月。 明月看了脚底的法阵,微微有些诧异,居然是吸收灵力的噬星阵,乌蛮当初就是以噬星大法夺了南帝景天的半身修为。 不过,如果这罗姬身上有乌蛮的力量,吸食她的法力会不会有点……傻帽? 她抬头看向后夕昼微微一笑。 后夕昼秒懂,所以罗姬要在他脚下布阵时,他骤然反击。 “公主快避开!” 罗姬喊了一声。 两只傀儡感应灵敏地冲着后夕昼。 接着无数的兵马,包括侍卫、傀儡还有妖鬼们立刻从四面八方攻进来,目的是为了杀后夕昼这样的刺客。 后夕昼身形展开,几化作一道黑色的光影,瞬间从原地消失,多开了幕长靖的毒鞭。 几乎于此同时,四周陡然而起的杀戮惨叫声。 幕长靖没想到这俊美无俦的公子手法居然如此迅猛,快得连她都看不见,她身后两只傀儡已经轰然倒地。 而后夕昼已然站在了她的身后,若不是罗姬适时出手相救,她根本就躲不过,此人绝非常人。 幕长靖远离战场,站在远处肃然观望。 只见后夕昼化成数道黑影,在围攻的侍卫与妖鬼之中乾坤挪移。 鲜血飞溅。 在空中迸裂如同花朵,溅落在地面奢华的锦绣之上。 “啊……”罗姬的侍卫,那个能力很强的堕神,在后夕昼的指缝间被烧成了飞灰。 “他……他是什么东西?”幕长靖大声询问。 罗姬也见到此情此景也骤然明白来者何人,以前在战场后夕昼都是带着面具,罗姬根本就认不得他的真面目,如今看着身手大喝一声:“是鬼王!” “哼。” 后夕昼轻描淡写的一声冷笑,云淡风轻的手法,却铁血得让然心惊胆战。 浓郁的黑色力焰弥漫在他周围,那些所在在金陵横行的妖鬼,还没近他的身,就已经被这万年黄泉之气直接焚化成了飞烟。 甚至,后夕昼都还没拔出地道剑。 只是手指间蜿蜒流动着无形无相的黑炎,却好似一把无形的利器,所过之处鬼灭妖亡人毁,力量小的直接被轰成残渣。 鬼王? 幕长靖双手一起,手指上骤然出现十个戒指,她手指一动。 数百只傀儡尸鬼从宫殿四面闪电一般攻入。 后夕昼淡泊的双眼骤然一浓,冷冷一声讥讽:“区区人类,要在鬼王面前纵鬼?哼。” 找死。 他手指一动,黑炎纵横,鬼气密布。 整个大殿都笼罩在浓郁的黑色鬼气中,好似带着地狱的冰冷,让幕长靖这样血战沙场屠戮数年的幕长靖都忍不住心寒。 但此刻已经没有退路。 所以她摆动灵活的十根手指,操控傀儡进宫! 杀杀杀! 后夕昼抬手随意一挥。 所有鬼魂一哄而散! 幕长靖双目赤红,怒吼着再发功,地上的死尸再起。 加上外头的侍卫,成千上万人围剿了大殿,将后夕昼团团围住。 后夕昼目光一沉。 这些人群当中有方才殿内死去的那些妖鬼人,还有堕神与妖魔,后夕昼余光看向身后法阵之内的赵明月,她依旧从容淡定。 这场战,必须速战速决。 他右手一动,手中骤然出现一把黑色长剑。 身上的白衣碎裂,纱布沿着他握着地道剑的手瞬间蔓延裹住了他的全身。 后夕昼暗自吃惊。 太阴敕往往是在他力量或情绪濒临失控的时候才会出现,像是在遏制他再继续爆发,可是今日,他并没使劲权利,这太阴敕就率先出现了。 后夕昼不解看向明月。 明月依旧不动声色。 其实,她知道原因。 那夜他情难自禁要她时,他的身体反应过于激烈,左胸口出现了一个发烫的印记,那时候她就已经感觉到事情有点脱离掌控了。 如今看来,该来的还是会来。 或许这就是神鬼殊途的报应。 只是…… 他们都已经回不了头了。 与其逃避,不如若为的轰轰烈烈到最后,然后或是你死我亡,或是同归于尽,那又如何呢? 赵明月对后夕昼摇了摇头传达她的意思,没事,只管按你想的来。 好。 后夕昼顶着太阴敕挥下长剑。 “鬼道。” 鬼道人间行,绝杀千里,所及之处,化成黄泉烈焰。 众邪妖恶鬼灰飞烟灭! 而鬼道所到之处,但凡人者身上皆起一道白钟罩,阻止了鬼道的猎杀,整个金陵皇宫方圆之内,血色如同雾霭喷洒再落下,地上红了一片。 而那些想要围剿后夕昼的人类将士,见到这样惨绝人寰的杀戮,顿时腿都软了,又看有白钟照拂,免去了他们的死亡,而这样的光芒来自于赵明月身上。 顿时,众人跪拜,不敢再有进攻之意。 看着一个绝杀,一个却拯救人类,幕长靖大惊失色:“你们究竟是何人?” “这些人虽有杀戮在身,身上背负数人性命,但将士者战与沙场,死后到了黄泉必然有轮回道裁决功过。鬼王乃九曲黄泉之主自然有裁决来自黄泉的芸芸众生。” 赵明月说道。 “此乃,阴阳之道,相悖相依之礼。” 第五百二十二章 瞒天过海(三更) 幕长靖恼羞成怒:“鬼王又如何,本公主就是要逆天悖道,再起!” 她手上的十个戒指再次亮起光泽的同时,地上的死魂不在崛起,而是戒指瞬间碎裂,而后从她的手指开始,也裂开,从皮肉到骨头,从手指到手臂到身体,直到整个身体龟裂。 爆破。 喷发。 碎成血雾。 戾气横生的魂魄还在血雾之中不甘心的挣扎,后夕昼眼睛都不眨,剑一挥,幕长靖魂飞魄散。 他的目光看向了罗姬。 罗姬却操控了赵明月身下的法阵,冷笑道:“你若动我,这个阴阳师立刻枯竭死亡!” “噢?” “这个阵法连神都不能逃脱,别说一个阴阳师!” 后夕昼看向了赵明月。 赵明月微微一笑看向罗姬:“你不如试试看?” 居然不怕? 后夕昼反而又些担忧:“太阴……” “让他试。” “你若敢动她,本王立刻将你碎尸万段。” “那你放我走,我就会放了她。” 虽然明月一直给他暗示说没事,但他不想让赵明月有任何危险,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成。 “你走吧。” “……” 罗姬嘴角一弯,举步要走。 在他阵法之内的赵明月骤然起式。 方才那些给人类护体的灵盾也或许是这个赵云来之前就设好的,但如今她居然当真能在法阵内行动? 罗姬心中大惊,骤然启动噬星阵。 后夕昼刚要出手。 罗姬却骤然倒地! “呃……呃啊——” 后夕昼一愣。罗姬身上起了南斗七星的束缚。骤然明白,这所谓的噬星阵是能吸收赵明月身上的法力,但…… 罗姬身上是乌蛮之力,所以一旦吸入太阴灵犀之力,赵明月立刻能启动原本封杀乌蛮的阵法。 所以,罗姬的噬星阵虽然连神力都能吸纳,但唯独太阴神的力量对他而言如同毒药,这也是后来乌蛮为何誓死要杀陵光神君的原因。 倒在地上的罗姬瞪着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明月:“你……你是……你体内有……” 后夕昼上前一把揪住罗姬。 赵明月身下的法阵骤然消失。 几乎是同一时间! 犀照已然踏入室内。 罗姬一见进来的人,扯着脖子大喊:“你,你体内有太……” 后夕昼目光骤然漆黑,双手骤然捏碎了罗姬的脖子,连魂魄一道碎裂。 罗姬的肉身瞬间化成了黑色的粉末消失。 地上唯独剩下一根骨头。 犀照踏入室内,看横尸遍地,血气冲天,再看室内有后夕昼还有……赵太阴,目光忽而一动,询问道: “昼,你果然在此!” 他一直在留意鬼王的动向,所以听说后夕昼突然匆忙赶去金陵,而恰巧赵太阴也去了金陵。 犀照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虽然之前已经被他们成功移走了对赵太阴的怀疑,可如今后夕昼为了赵太阴在人界大打出手,又当如何解释呢? 他一直就觉得赵太阴不是寻常人,一个能使出卍破净化这样古老阴阳术的人,又被后夕昼圈养在深宫内的人,怎么会仅仅只是陆燕青的弟子这么简单? 后夕昼起身:“大哥怎么会来?” “如今阴阳两界混乱,我听说你与聂远匆匆赶来金陵,放心不下便过来看了,你还真是……” 他目光指向现场的屠戮场面。 “这么大的一场屠杀,你是想要触动法则吗?” 其实,在场很多人类尸体是幕长靖用类填补她傀儡所用,所以眼前是血洗金陵皇宫的场面。 后夕昼不答。 犀照看向了赵太阴,再砖头看后夕昼:“他究竟是什么人,能让你如此不计后果在凡间使用鬼道?” 犀照脚步调转走向赵明月。 “你……或许不是赵太阴而是……” 赵明月? 以后夕昼的性格,除了对赵明月如此上心之外,还能有谁? “犀照,你究竟在怀疑什么?”后夕昼忽而弯腰捡起地上的那块骨头,走到犀照面前,与赵明月并肩而站将骨头塞给了犀照,“看看这是什么吗?” 犀照一看。 “……乌蛮的骨头?这么大一根可真是罕见,所以……” “所以,刚才被我杀死的罗姬,其实就是从普陀城逃出来的塔罗,他居然躲在一个人类的身边,将整个金陵弄成一个妖鬼之城。” 原来如此? 犀照说道:“那你怎么不留活口?也好查出这世上究竟还有几个乌蛮的骨头!” 方才罗姬都快喊出赵明月身上有太阴灵犀力量的话,如何还能留他? “我该死必然就留不得。” 此时在外头杀进来的陆燕青与聂远等人也赶到。 见到犀照也在场,陆燕青自是能审时度势,给鬼王与魔君行礼之后,上前责问道:“阴儿,师命如山,你居然当我的话是耳边风吗?!” 明月当然更是观察入微,此时跪下来请罪:“师父,阴儿知错了。” 尾随一起过来的苏源跑过来跟赵太阴一起跪地:“师太祖,小师叔是为了救我才不听令,您老人家要罚就罚我吧!” “你们……你们倒是都有出息了!”陆燕青沉声训斥。 聂远与鬼王魔君解释:“多谢鬼王与魔君,我这师弟年少气盛,为了救苏源居然拿自己来换,若不是二位恰巧出现,只怕这小子都被幕长靖那妖女给……” “总之,多谢二位。” 后夕昼面无表情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犀照见状,敢情又是他错了? 后夕昼只是来金陵追塔罗。 赵太阴正巧也在金陵救苏源? 所以两人才恰巧在一起? “昼,等我一起走。” 后夕昼却脚步都不曾放慢,犀照从原地消失瞬息到了他的身侧:“不是让你等我了?” 后夕昼忽而目光犀利看向他:“大哥究竟一直在怀疑我什么?” 犀照愣了一下,后夕昼似乎是真生气了,他笑着揽住后夕昼的肩膀:“我是担心你误入歧途,只是想告诉你,赵明月已经死了你别再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何意?” 事情已经到了这份上,唯独坦诚才能换取信任,犀照道:“我是觉得你可能将某些人当成假想对象了。” 后夕昼喉间哼了一声:“我还觉得大哥把某些人当成假想敌了呢。” “呃……好了好了,是我多心。” 后夕昼已经从原地化成一道黑影消失了。 犀照站了一会儿回头看向依旧跪在地上被训斥的赵太阴,这次终于放下心中的疑虑,也消失在了金陵皇宫。 第五百二十三章 凤求凰(四更) 那两道强大的力量消失,陆燕青才松了口气,无可奈何地将赵明月从地上扶起来,没好气道:“怎么还跟原来一样乱来?” “我有把握才来的。” “太乱来了。”陆燕青看向在场的弟子,“好在有惊无险。” 苏源上前再次跪拜:“多谢师叔公。” “不谢。”明月扶起模样英俊的苏源,长得可真像他的父亲,苏衍之是个幸运的人。 聂远忽而说道:“怎么这么称呼在你们年龄相仿的两人身上,听着如此别扭。” “回去吧。” “师父,你们且先回去,我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陆燕青不放心。 “没事的。” 他也就只是担心罢了,从以前开始,赵明月一直就是照顾他的人。 “……早去早回。” “是。” 犀照为了赔罪,特意请后夕昼在霜花楼饮酒。 后夕昼已然没了不满,与他喝了几巡便以公务回了酆宫。 其实他知道自己心不在焉,经过了这件事,将赵明月放在陆燕青身边他是不放心了的,而且,总需要在犀照面前遮掩也不是长久之计。 数日不见,方才那匆匆一聚让他更是牵肠挂肚。 只是如今的赵明月太需要被保护了,即便他现在很想立刻去到她身边,想知晓方才她启动了那么多的神盾,身体可还好? 明月,我几时才能让你无忧无虑,无灾无难地留在我的身旁? 几时才能不用再分离,不用再受这相思之苦? 忽而,闻得远处有琴声传来,后夕昼脚步一顿。 这琴声似乎来自书房方向,是……雀凛来了? 但雀凛的琴声却不是如此,而且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雀凛嫌少在做以前很喜欢做的事,比如弹琴。 不是雀凛那也没人敢在他书房弹琴了吧? 或是鸾凰? 后夕昼实在猜不出是何人,所以举步走向书房。 书房书架林立,卷轴书籍满满。 偌大的办公空间内,除了他的书案之外临窗有坐塌。 花窗敞开,黄泉界带着雾霭的天光从外头照进来,笼罩在坐塌上身穿红衣,发髻绑着红发带的人儿,她跪坐在矮几前拨弄桌上的古琴。 琴声细腻如石上清泉,曲调款款如彩蝶飞舞,而弹琴的人听到脚步声望向门口,对着他弯嘴一笑。 明媚飞扬。 后夕昼以为自己坠入梦河,在门口站着凝望窗前的红衣人。 明月。 心中连着呼喊了两声,但,嘴唇却紧抿不动,神情严肃得有些吓人。 分明是高兴的,可不止为何见着这牵肠挂肚的人儿,反而多了几许幽怨,恨不得忽而上前将那人抓起来摇晃,为何不听话,为何又去危险的地方。 可脚步却扎根一般站着,身体有些僵硬。 他眼神有些恼,恼自己为何不能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地,将她放在自己面前,如此现在这般,相见推开门就能见? 太多的喜欢与愤懑杂糅,后夕昼身上笼罩的一层阴郁始终未散。 窗前的人身上蒙着一层天光,即便身着红衣,依旧清澈如同明镜一般的赵明月,修长的手指一拨琴弦,曲子换了一个调调。 颇有些风流倜傥的琴声宗宗。 她双目含笑,语调撩拨: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这诗词…… 不该是他的心境吗? 只是,这或许也是明月的心。 原以为牵肠挂肚本就是带着疼痛思念的意思,但此时,才觉得哪怕思念能肝肠寸断,惟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后夕昼身上的阴郁慢慢消散。 那窗前那人有些厚颜无耻的模样,顿生捏她脸颊的冲动,目光深深锁着那个人,眼中满满都是眷恋。 赵明月见他依旧不动,又期期艾艾又道: “有位美人啊,我见了他之后就此难忘。一日不见他,心中牵念得像是要发狂。我就像那在空中回旋高飞的凤鸟,在天下各处寻觅著凰鸟,可惜啊……” 原本这凤求凰的歌词之意是,可惜美人不再东墙临近。 赵明月漫不经心地改成:“可惜美人啊站在门口却不愿进来。” 而后望着后夕昼那明显松动了表情,她嘴角一弯继续文情并茂道:“我以琴声替代心中情语,姑且描写我内心的情意。希望我的德行可以与你相配,携手同在一起……” 后夕昼目光炯炯看着那人,等她继续往下说。 赵明月却不译文了,反而逗弄他似的又绕回去:“可惜啊美人站在门口却不愿意进来,可是生我气了?唉呀妈呀,那我完了。” 后夕昼终于忍俊不禁,分明笑着但忍着举步朝窗边走去。 居高临下俯视那人:“你以为如此我就原谅你了?” 噌噌…… 明月的手灵巧拨弄琴弦,以前她没有这等细胞,但陵光神君有啊,所以她也附庸风雅了一回。 仰头看着那人笑眯眯道:“我怎会以为鬼王如此就原谅在下?所以打算以身相许来着。” “……”后夕昼差点呛到,这丫头越来越……无耻了。 他瞪着那俊俏的人儿一眼,手指按了琴面,明月将手拿起,他随手拨动,竟然是赵明月方才随心弹奏的那一段。 果然这家伙而过不忘的听力,以前令人发指,如今依旧啊。 后夕昼拨弄这琴弦重复明月方才没有译文的段落:“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 自己念出来没什么,但在后夕昼那一双令她沉溺的眼神之中,再听他用清冷的声音念出这一段时,居然……心儿都颤。 后夕昼手按琴弦。 琴声骤停。 他望着明月目光深邃如同海洋。 他只问明月一个字:“嗯?” 明月装傻:“啊?” 后夕昼凑近她:“神君不是很会译文吗?就把方才在下所截取的那一段也译出来,嗯?” 明月眸光狡黠,顾左右而言他:“鬼王好生了得,不仅对音律过耳不忘,对文字依旧如此,在下佩服,佩服。” 这家伙。 俯身的后夕昼凑得更近,与仰头的人鼻尖相触,虽表情依旧清冷,但双眼迷离愉悦,显然因为能与她相处,心情格外愉悦。 “神君为何不敢译了?” 谁说本神君不敢的? 明月望着他徐徐道:“何时能允诺婚事,慰藉我徘徊不知所措的心?无法与君比翼偕飞百年好合,这样的结果会令我沦陷於情愁欲丧亡。” 第五百二十四章 上神之惑(五更) 四目相对。 时光流逝。 那个趴在梨树上的少年明月,那个在池中沐浴美人子晏。 那个仿佛能背他走过万水千山,一生一世的赵明月。 那个追随着他浴血奋战,九死一生的……后。 后夕昼望着明月目光柔情似水,低声说:“明月,嫁我为妻可好?” 明月嘴角一弯:“我不是已经嫁给你了吗?” “我始终欠你一场沿途花开的婚礼。” “你敢说,你没让赵七与你行过冥婚之礼?” 以前明月说过,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八抬大轿娶她回家,路旁开满了曼珠沙华,他摘下一朵别在她的发髻,迎亲唢呐吹了一路,花开了一路,她,在梦里走了一趟与他的白头偕老…… 圆满的梦,却是最残缺的现实。 后夕昼目光染上愧疚,低声一笑:“原来明月知道了。” 重逢之后,为了将赵七归为己有,最终与她进行了一场冥婚,鬼王冥婚。只是,当时做得隐秘了一些,知道的是几个亲随而已。 他将定情的手镯套在了赵七的手腕,可最终还是从那具白骨上脱落。 后夕昼抵着她的额头,从怀中取出一枚镯子套在她的手腕上,上边个是连理枝的图案。 明月低头看手镯:“后卿,我身上的骨头是你给的,这骨镯又是刻骨之礼,我的神格开在你身上,如何还能说不是你的人?” “你是我的肋骨,有刻骨铭心之情,所以明月为人便是我的人,明月为神亦是我的神。” 明月闻言忽而释然一笑,笃定回应:“好。” 后夕昼欣喜若狂偏头亲吻她柔软的唇瓣,吻了两次低声说:“喜欢明月。” 明月笑。 后夕昼亲吻她笑起来的唇,追逐嬉戏,到她微微喘息,他在她唇瓣上弯起嘴角:“喜欢,喜欢你。” 然后将矮几与琴往一旁推去,跪在坐塌之上她抱入怀,目光锁着这人,拥抱她的感觉让他爱不释手。 “方才在金陵消耗了那么多法力?可还好?” “好。” “不许隐瞒。” “真的很好,不信……”她举头咬她下巴,“你试试?” “呵。” 又是这招,后夕昼将人推倒在坐塌之上,半身压着她目光温热,一手捧着她细腻的如同花瓣的脸颊,低声唤她:“明月?” “嗯?” “你有没发现?” 有没发现……明月恍然大悟,不就是她撩拨他的那贱招儿嘛?“我还不能勾引你了?” “我不是说这个?” 居然还有她猜错的时候?“那你发现什么了?” 后夕昼学她轻啃了一下她柔韧的下巴,然后贴紧了一些低声调侃:“明月想要的时候,总会先啃我下巴。” 谁……谁说的?! 明月骤然脸红。 虽然嘴巴上她能生冷不忌,荤腥都成,但被这么似乎是点破的言语,从正常反应上,她还还一下就脸红了。 “我,我还不能啃你下巴了?” “呵。” 后夕昼再笑,声音让她有些酥了,明月脸更红,因为似乎她是真的……想要他啊。 “笑什么?我就啃你下巴不行啊?” “行。”后夕昼望着这人目光灼灼,“神君能啃的何止是在下的下巴。” 明月骤然想起自己曾经误入歧途,鬼使神差地啃了不该啃地地方,拓展了一些让他能更无耻的疆土,虽然后来不久两人就分开,但是…… 在分开之前这家伙可没少让她礼尚往来。 瞪了这人一眼:“你别得了便宜卖无耻。” 明月粉嫩的脸颊一直保持绯红的状态,她自己只顾调戏她,全然不知她这么模样在他眼中有多动人。 后夕昼轻笑:“何其冤枉,在下只是说,神君除了能啃下巴之外,还能啃……” 话说到此,他隐含笑意看着她眨动的眼睛,在她害羞得又要还嘴时。 他啄了一下她被吻得红红的唇瓣,望着她继续说:“还能啃我的脸,我的手,吱,神君方才是想到什么了,居然觉得在下无耻。” 明月嗔怒:“狡辩!” 后夕昼抿嘴再笑,然后深深望着她,没有什么举动,可就这眼神已经让人沉溺到无法自拔。 这种眼神,太过直接与宠溺。 刚刚被人放出一条活路的赵明月,又不知悔改地调侃道:“从不知鬼王的眼神能如此柔情,看得在下已然化成水了。” 两人只要相互调侃,就会称对方的尊称,比如鬼王,比如神君。 后夕昼同样带着亲吻过痕迹的唇再次耸动:“从不知神君能如此敏感,在下就这么看也能……成水了。” 什么? 诶? 这句话应该跟她说得差不多吧? 可是! 怎么这么……歧义呢? 明月看身上的人似是而非的笑意,顿悟,唉,从以前他还是楚子晏的时候,便知这人极能一语双关,赵明月,你以为自己是神君就能比他无耻了? “你……乱讲。” “神君面前在下可从不打诳语,不知乱讲了什么?”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跟着他的思路走,不然……遭殃。 “没有,鬼王说的是。” “噢?是什么?” 他还没完了? 明月咕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神君好像不愿意承认?” 承认什么? 已然化成水? “绝对不承认!” 后夕昼笑。 明月忙不迭改口:“我承认,我承认还不行吗?” 说着就极力从某人身下逃窜,她为何会觉得他担心,所以要特意回来报一声平安呢? 为什么见他那隐忍的眼神,她会那么想要让他见一面? 这简直就是…… 自寻死路。 果然,某只鬼王一下解了她的腰带,手熟门熟路地探索。 明月身子一僵,加紧双腿,面红耳赤看着身旁的人,眼睛水光盈盈:“你……你……” 后夕昼得逞一笑,贴在她耳边说:“神君果然,很敏感。” 果然还是被揭穿了啊? 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对吧对吧对吧?! 明月吞了下嗓子:“那个……我今天耗了不少法力。” “我知道。” “那……”其实说了之前这句明月有些后悔的,她还真就不信了,现在她竟然承受不住后夕昼? 他贴着听耳朵问:“那明月想要啃我下巴吗?” ……“明月想要的时候,总会先啃我下巴。” 所以他问的是,明月想要吗? 呃,这让她如何……不无耻呢? 后夕昼手指撩拨,低声又问:“明月想还是不想呢?” 以前在天界,上神极少动凡心,古训上说,一旦动了凡心将万劫不复。说最让人无法自拔的是男女之情。 如今她清楚的明白,她将要在无法自拔之中走向万劫不复。 可是…… 依旧无法自拔,甘之如饴,捧起他的脸啃了他的下巴一下,目光颤动。 “好。”后夕昼的声音低哑,虔诚道,“那在下为神君礼尚往来。” 诶? 礼尚往来? “你不要?” “呵,原来礼尚往来在明月心中是这个意思?” 什么啊?! 明月欲哭无泪,现在只要他说道礼尚往来,她就想到啃那什么…… 天啊,都是被他带沟里的! 不解释了,明月抱着他说:“其实我没关系,可以的。” 后夕昼沉重地叹息一声,像是劝慰自己一般说道:“这次不行,下次的明月,待你好了,嗯?” “我没那么娇弱。” 后夕昼哑着嗓子,望着这人:“神君不是,娇弱成水了吗?” 好吧。 明月实在抵不过这人嘴上与手上的强势攻击,最终连调侃的话也说不出了,一声声从嘴里发出的都是情迷意乱的喘息。 门未关。 鬼王膜拜一般侍奉着赵明月的场面,让不知情闯入的鸾凰瞧见。 虽然只是一眼门扉就被鬼王隔空关上,但关上的门扉慢慢缩小的那煽情火热的一幕,直击鸾凰的心脏。 鬼王居然为赵明月…… 如此邪恶堕落,如此不堪入目,后夕昼居然会以唇…… 从不敢想的画面冲击之下,鸾凰疯狂奔逃。 陵光神君,你不是上古之神吗?你为何,为何能堕落至此?!你……根本就不配再当神灵! 你才是堕落的神! 第五百二十五章 毁光阴年轮 她刚才是看错了吧? 他们两人虽然看上去姿势有些不堪入目,但两人身上还是衣着蔽体的不是吗?即便凌乱一些,但终归并不算…… 给自己找了这么借口之后,鸾凰慢慢停下奔跑脚步。 对,也许只是看错了,毕竟只是匆匆一瞥,什么都不算不是吗? 只是这么安慰自己之后,鸾凰自嘲一笑。 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后夕昼关上门之后会发生什么,是她所不可以就不会发生的吗? 只是,她为何要留在这个地方不走? 因为伤势未愈? 曾几何时她在意过自己的伤势? 因为想要阻止太阴与后夕昼? 可如今他们就在房里,为何她只看了一眼就逃了?如果是阻止,那她应该轰飞那扇门才对不是吗?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不管她是神还是堕神,她始终什么改变不了。 鸾凰颓然回到了琅琊轩。 银两立刻迎上来:“主……” “收拾东西。” 收拾东西?银两眼睛眨了眨:“收拾东西去哪儿?” “除了这里的任何地方。” 可是,在鬼王宫不是呆得好好的吗?而且这里还很安全。“主人……” “还不快去!” “是。” 打算离去的鸾凰并没能如愿。 羽灵卫将她拦下,并以保护她为理由,让她安心留在酆宫,任由鸾凰如何态度强硬也没有一丝让步。 鸾凰忽而放声大笑。 她怎么会不明白自己为何出不去? 她知道太阴的身份,而外边还有一个南帝在追杀她,后夕昼之所以不让她离开当然并不是为她好,而是因为……他担心她会将太阴的事情泄露出去。 他始终都没有真正信任过她。 或许为了保全太阴他还曾对她动过杀心也未必,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她在奢望什么? 那日南帝来寻,后夕昼毫不犹豫拒绝将她交出去,她心里居然是……暗暗喜悦的。 如今再想,那个想法是有多么自欺欺人? 只是后夕昼,你又能关我到何时? 次日清晨。 明月是在窗外淅沥的雨声中醒来的。 她身上盖着一层柔软的棉被,偏头看后夕昼正趴着睡在身旁,面朝着她半张脸埋在枕头里,似乎是看着她入睡的,此刻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黑发有些凌乱的披散在身上。 除了头发有些乱之外,他身上规规矩矩穿着白色的单衣。 低头看自己,身上那一身红衣也早被退下,换上了一样柔软舒适的白色单衣。 明月会心一笑,慢慢转身面朝后夕昼。 很想摸一摸他的发,但看他难得睡得如此安稳不舍得,只是抬起手隔空描绘他的轮廓,长眉,高鼻,嘴唇真好看。 目光所及至此,后夕昼深深呼吸抬手将她捞到身边,长长眼睫煽动,狭长的双眼惺忪对上她的目光。 明月亲他的眉心:“早安。” 后夕昼嘴唇弯起:“明月早安。” 目光看着晨曦之下格外真实的人,后夕昼餍足地叹息侧起身将她抱入怀里,仔细想一想,喜欢了这人这么多年,但同床共枕的次数局指可数,这样睁眼就能见她,伸手就能抱她的时光也弥足珍贵起来。 “睡得可好?” “好,你呢?” “好。” 又将她抱入怀中,温暖纤细的身体贴着心脏的感觉,让他格外安心。 “真想时光就停留在此刻。” 明月毫不吝啬反抱这人,她也很想让时光在此刻静止,就在这人的怀中再无分离。 “你不用上朝吗?” “今日什么都不做,就陪你。” “原来蛊惑帝王的妖妃就是这么来的?我很快就能祸国殃民了吧?” 后夕昼嘴角耸动:“胡说,你是鬼妃而非妖妃。” “那鬼王陛下,今日要陪我做什么?” “嗯……一起吃早饭,然后赏雨对弈,中午你休息一会儿,下午……去看电影吧。” 看电影? 她没听错吧? 赵明月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我是跟你说过,明月所在的年代有电影,但你确信能带我去看电影?” “自然。” “去哪儿看?”明月还真就不信真有电影看。 “到了你就知道。” 后来明月算是明白他所谓的电影是什么了,尨豸狱里的记忆年轮,两人喝着酒看着过往,虽然有种被坑的感觉,但看着曾经的赵明月与楚子晏,赵明月与后夕昼之间的悲欢离合。 还是忍不住热泪盈眶。 两人坐在的坐塌上,看着回忆画面,明月偏头看身边的人:“你经常来?” “嗯。” 她也曾又一次一个人来这里追忆过往,知道那种滋味不好受,何况,在几十年的时间里,他时常一个人来。 是否也入她一样看着过往又哭又笑。 明月举杯碰了一下他的杯子:“我以前好像都没机会跟你喝过酒。” 后夕昼:“如今我才羡慕雀凛与你大醉三天的经历。” “我也曾与你这样过的。” “嗯?” 明月笑:“我说,我们现在也可以不醉不休。” “酗酒伤身,等你好了的。” 他总这样说,明月靠在他肩膀上,喝着酒看着画面跳到了冥界桃花林的场景,那是明月与子晏拜堂成亲洞房花烛的时候。 “你是不是最常看这个片段?” “……啊。”他不否认。 明月望着插满桃花的木屋,看着花中两个拜堂的身影,想着后夕昼后来经常一个人来看最美的画面,难过大于感动。 她放下酒杯,左手握住了后夕昼的手。 “后夕昼,看我。” 他转头看她,明月带着酒香的唇印在了他的唇瓣,后夕昼双眼骤然迷离温和。 只是,于此同时,赵明月抬起右手对着状似人类大脑形状的光阴年轮凌空一抓。 轰的一声。 光阴年轮骤然破裂。 后夕昼面色惊愕:“明月?” 明月将手收回来,双手环胸看着他:“生气了?” “为何如此?”若是没有这光阴年轮,他都不知如何度过这漫长的孤独岁月。 “光阴似水一去不返,你可不能一直活在过去的记忆,况且,你以后有我了,还守着这些画面做什么?” 她不想以后若是又只剩他一个人了,他还重蹈覆辙来此处追忆过往的似水年华。 即便如此明月也不至于要毁了光阴年轮。 后夕昼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明月笑眯眯又问:“你就那么想要把这些留住?” 第五百二十六章 星斗将移 当然想留住,他有多珍惜与她过往的记忆难道她不知? “好啊。”明月站起身,弹了弹衣袍下摆,“或许你该去找慕容映真来跟你追忆这些画面才对。” “……” 她是在意这个?因为画面上的赵明月是慕容映真的样子,而如今慕容映真实则是犀岚。 明月又补充了一句:“要不要在下送鬼王陛下到紫辉宫找犀岚小主。” 说完她举步往外走去。 后夕昼跟了上来:“那是你与我的记忆。” “可却并非我的模样?谁知你看着看着,会不会觉得人家慕容映真就是比我好看。” 吃醋? 赵明月这是吃醋了吗? 后夕昼垂眸看她的侧脸:“我若能瞧上慕容映真,就不至于非你不可。” “哎呦,说的好像挺不甘心,是不是很不愿意非我不可?” “……”从哪儿得出这些结论?后夕昼没好气道,“我倒是想,可就是做不到。” “那现在是不是要继续努力一下?或许会豁然开朗,其实犀岚小主也……” 啾 后夕昼探过脸在她唇上啄了了一下。 “我又不怪你毁了光阴年轮,只是你以前要丢下我的时候,曾摔碎太月玉,折断竹箫,毁掉我们共同的物件之后。” “……” 原来她当时的举动,给他这样的后遗症。 见她不说话,后夕昼:“你突然一反常态的任性,会让我更怀疑你如此做的原因,明月究竟介怀什么?” 居然如此观察入微? 赵明月抬眼看他:“我就是任性不行?女孩都任性。” “我就不想你回忆我却看着犀岚的模样不行吗?” “你是不是想要用这画面对犀岚小主浮想联翩?” “你是不是……” 见她得理不饶人的模样,后夕昼干脆抬起她下巴,用力地深吻了她一次,放开:“好了,此事到此结束。” 反正砸都砸了。 “即便没有光阴年轮,与你走过的每个片段我都铭记在心,上天入地,赵明月你休想再离开我。” “我又没说会离开你。”明月拉住他的手坚定道,“我会陪你到生命的尽头。” “我会让你活很久很久。” “不要。” 后夕昼骤然蹙眉。 明月笑着说:“我要比你少活一年。” 要来不要是这个意思,后夕昼目光沉淀下来轻微摇头,一字一句道:“不行,少一个时辰都不行,如果生命有尽头,我要与你同生共死。” 明月目光一沉,这个话题有些太沉重了。 “好了好了,哪有在一起就说死啊死的。”明月握紧他的手,“既然我毁了咱们看电影的计划,那补偿你好了。” “如何补偿?” “我赏脸吃你给我做的饭吧。” 这句话有点绕呢,后夕昼没好气道:“神君给的补偿让在下受宠若惊,敢问阁下可有指名要吃的?” “你当真会做饭?” “可能没雀凛的手艺,但你的男人可谓样样精通,无所不能。” “那给我烤馒头吧。” 烤馒头? 这道菜绝对是在后夕昼的意料之外,他知道赵明月的口味,但烤馒头还是第一次听她说。 “怎么不会做?”明月说,“就是把馒头切片烤你不会。” “会,只是你能点更复杂点的,我说过我无所不能。” “以前有一个皇帝微服私访,饿得不行的时候,吃到一种叫五谷粥的食物,他觉得那粥比起山珍海味更好吃。” “所以有人雪中送炭给明月做了烤馒头?” “嗯。” “只是那人不是我,只怕做不出明月要的味道。” 赵明月看着他须臾:“那要吃了才知道。” 其实这么烤的馒头对赵明月而言算不上美味的食物,但后夕昼烤得很认真,她也吃得很认真。 “可是你记忆中的味道?” “时间太长记不清了,好像是,又好像不是。”赵明月仔细咀嚼着馒头,“后卿,我是喜欢你的。” 她调侃时会叫他鬼王,平日总是连名带姓的,他听着都习惯。 唯独后卿,总觉得有很多的言外之意。 “当初你封我的时候便叫我这个名,为何?” “亲切,表示我与你亲近的意思。” “可漫长的岁月我却嫌少遇见你,你是神我是鬼,你我从何时开始亲近的?” “封你之前就很亲近。” “可为何我记不得你?” “如同你所言,我在九天你在九地自然嫌少遇见,可不见并不表示不亲对吧?” “所以。”后夕昼将一片考好的馒头放在盘中递给她,“我是给你烤馒头的人吗?” “……” 看来若不想节外生枝,还真不能从这人身上探寻一丝半点过往的痕迹,这人的心思细如尘埃。 但明月没有否认:“是,所以我才说我与你亲近,你之所以不记得,也许当真是世间太久了。” 是吗? 后夕昼烤着馒头,炭火映上他雪白的肌肤。 说好了的,既往不咎,可无过往如何有今日? 与喜欢的人在一起做什么都觉得开心,哪怕在别人眼中十分无聊。跟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时光总是过得太快,还没腻歪够就又得分离了。 后夕昼将她送到冥市入口,在马车上与她依依不舍的道别。 “我觉得犀照有些事情瞒我,为了以防万一还不能接你回宫。” 她当然明白他的用意:“也许很快就无需再有这些顾虑。” “嗯?” “南天即将斗转星移,我的身份已经瞒不了多久。” 后夕昼顿时拧眉。 明月抚平他眉间:“我种的因所结的果,必然还要由我来了结,就算我回了天庭,我与你的关系不会改变,你要记住,如今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与你长相厮守。” “嗯。” 两人暂别。 一日。 后夕昼前往九曲城见雀凛。 雀凛依旧如常,脸上一直都是云淡风轻的笑容,带他也是如常,即便表现得很亲近,可依旧隔着心。 两人一起饮酒。 也不能像从前一样畅所欲言。 后夕昼觉得很遗憾。 只是,如今,他能感觉到一些事情正要发生,即便赵明月什么都没说。 所以今日见雀凛,他不想再如此日久见人心的等待他有朝一日,跟他说出心里的结。 一杯酒下肚,后夕昼问:“你回来已经有几十年,但一直隐瞒自己的身份,我知道这并非改头换面重新开始,你是信不过我们,雀凛我很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二百五十七章 生死托付 “我已经不想再提过去。” “你隐忍多年当真可以不计过往?” “我如今如何是你们的对手?所以不是隐忍,不过是自保而已。” 雀凛在计划着什么的,只是他不会说。 后夕昼:“我身体似乎与以往不同了。” 雀凛愣了一下而后笑道:“此事,二哥确定要跟我说?” “自从将心脏上陵光神君的力量输出之后,我身体偶尔会浮现麒麟身龙尾的纹身,而且,一旦很轻易就触动了身上的太阴敕。” 雀凛漫不经心的表情收了下来:“你想说什么?” “体内这股力量非比寻常,我猜想这是当年陵光神君在我身上封上太阴敕的原因。” 可是他们对过往一概不知,雀凛说道:“可否让我看看你身上的纹?” “……”这该如何让他看? “怎么?要如何才能让它显现?” 后夕昼沉默了须臾,据实回答:“……身体发烫的时候。”目前他所知道的就是这样的状态下能出现。 “那你快让身体发烫不就成?” “……”后夕昼又沉默了,“距今为止出现过两次,但我自己不行。” 什么怪毛病? “那还需要外人协助?” “目前是这样。。” 如此也好办,雀凛摩拳擦掌:“要我如何做。” “……” “你何时变得变得如此犹豫不决?是男人就赶紧说。” “到目前为止都是在有明月时显现过。” 就是在那晚他第一次要陵光神君初次那晚,出现过一次,后来尝试第二次的时候又出现一次,所以他都没敢在那样的情况下要了明月。 可这话雀凛听着怎么那么……不得劲呢? 身体很烫的时候会显现,而能让他身体很烫的是明月? 雀凛嘴角抽搐。,皮笑肉不笑道:“鬼王敢说不是来跟我炫耀的?” 后夕昼目光垂下眼眸,他真不是那个意思,可他与明月是夫妻肌肤之亲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只是雀凛对明月有那份心。 只是…… “作为朋友我深表遗憾,作为二哥我还得跟你说一声。”细长的双眼一抬看向雀凛,理所当然道,“她是你二嫂。” 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雀凛想抽板凳抡他。 “你是来拉仇恨的吧?”雀凛没好气地喝酒,桃花眼忽而煽动两下,不甘示弱地回应,“是不是二嫂还未必,就算是,难道我会因此就不能喜欢她了?” 后夕昼:“能,但她喜欢我。” “……”雀凛手中的杯子差点捏碎,以前也知道这家伙嘴毒,没想到这么毒,“既然如此,没头没尾没实物让我看,你找我做什么?” “若是……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放弃我,保明月。” 方才一肚子的不满梗在胸膛,雀凛看着眼前人,胸腔的怨气慢慢又化作了无可奈何,叹了口气,脸上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 “我当然会保明月,毕竟这也算是我与她能双宿双飞的机会。” 后夕昼没在意他说的这话,又道:“不管你对我有多少芥蒂,雀凛,除了明月之外我对你问心无愧。” 其实发生了这么多事,雀凛心中也明白,不是后夕昼。 他望着他许久,终于幽幽说道:“我不说你也知道我不再信任你或大哥,那我便实话告诉你,当年为你挡下那剑虽重却不致命,真正让我魂飞魄散的是你的鬼道剑从后边穿透我的心脏。” 后夕昼愕然。 雀凛:“我与明月说过,她没跟你说?” 明月从不曾提起。 “所以赵明月才那么讨人欢心,分寸这事,哪怕于你她也拿捏得当,只是二哥……”雀凛微微一笑,“你又是为何不与大哥说明的?你怎么不告诉他,我就是雀凛,就是三弟灼华。” 他不说,他自然也不会说,毕竟雀凛是死了一次回来的人,他得保护他。 果然跟赵明月是一样的人,忽而发现所谓的人以群分是这样的明显,雀凛漫不经心说:“你怀疑犀照?” “犀照的事我会查清楚。” “你还是一样什么都先往自己身上揽。” 所以他一直见到的是未曾改变的后夕昼,一个事到如今还将赵明月托付给他的人,要怀疑他实在难以做到。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不会让你白白受了那么多的苦。” “你呢?就不觉得自己苦吗?” 苦不苦的他自己倒没觉得,不过务必得再提醒一次:“我还有明月。” 雀凛:“……” 还以为他当真不在意方才他那一句“喜欢明月,要与她双宿双飞的话”呢! 后夕昼给他倒酒:“嗯,今日找你之事暂不与你二嫂说。” 雀凛斜视这人,又有了抽板凳砸他的冲动,这男人的心眼是多小,他是要强调多少遍二嫂? “你还是担心我是不是利用你除掉犀照吧。”雀凛淡笑嘲讽,想激他,这下看他还能往明月那接话吗? 后夕昼面色一往如常的清冷,抿了一口酒:“我相信你二嫂的眼光,她信任你我当然更不会怀疑。” 雀凛放下酒杯。 脸转向芭蕉亭外:“毕安。” “老奴在。” “送客。” 立刻,将这只大魔鬼送走! 后夕昼刚回到酆宫,看到羽灵卫大肆搜人,陀泽见他诚惶诚恐地跑过来:“王,大事不好了,鸾凰姑娘已经不在宫中。” 什么? 陀泽跪下伏地:“都是小的失职,居然被几个偶人骗了。” 后夕昼赶往琅琊轩。 果然见那里有与鸾凰极为相似的偶人,除了不能言语之外,偶人能正常在院中走动或回房,那家伙制造灵偶的手段登峰造极,自然有掩人耳目的本事。 而且,她不仅制造了自己,还制造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银两。 如此逼真,骗过侍卫的眼睛并不难。 只是…… “就算如此,这么大一个人如何从酆宫离去?” 陀泽说道:“今日王刚出去没多久,犀岚小主来过。” 该死,犀岚是从南帝口中知道鸾凰是堕神的,犀岚将鸾凰带走万一交到南帝手中,鸾凰会不会供出太阴的事来? “将鬼川叫过来。” 后夕昼派鬼川务必寻找到鸾凰。 而他也立刻赶往紫辉宫,当然,就算是犀岚将鸾凰带走,他也极难从紫辉宫将鸾凰带回来。 第二百五十八章 被囚禁的鸾凰 果然。 犀岚说她只是想后夕昼才去的酆宫,鸾凰她就没有见上面。 后夕昼看向了犀照。 犀照耸肩:“我也是刚回来,还不知是什么情况。”然后询问犀岚,“你又闯祸了?” “大哥,我见那女人就来气,又何必自讨苦吃?” 兄妹二人如此说,后夕昼知道,他是没办法将鸾凰找出来的。垂着视线须臾他道:“大哥上次与我说,南帝找你说服我交出鸾凰,对吧?” “是。”犀照回答之后恍然大悟,“你该不会以为我将鸾凰交给南帝了吧?” 后夕昼静坐须臾才抬起视线看向犀照:“希望她不会在南帝手中出现。” “……后,你此话怎讲?” 后夕昼沉默。 犀照无奈笑道:“若是她在南帝手中出现,你就认为是我交出去的?若是如此,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告诉你南帝来见过我的事?” “大哥想多了。”后夕昼此时才说道。 想多了,只怕他就是这么想的!但他都这么说再解释就显得是在掩饰,犀照再无奈一笑:“信不信由你。” “既然她不在此处,那我先告辞。” 告辞就告辞,何必加一句既然她不在此处,分明是在强调他就是不信。 “嗯。”犀照随口应了一声。 犀岚上前拉住后夕昼的手,在她刚靠近时他已然抄起手,微微侧头看她。犀岚说道:“二哥好久没来紫辉宫,不如坐坐再走。” 后夕昼别开视线,不冷不热道:“不必,我还得去找南帝。” 犀岚骤然一愣:“你去找南帝做什么呃?” “想看看他什么时候抓到鸾凰。” 犀岚:“……” “告辞。” 这次犀岚没留她,当然她也留不住。 待他离去,犀岚扭头对哥哥说道:“大哥,这可如何是好,他若是监视南帝我们就没办法将鸾凰送给南帝了。” 果然这家伙不容易对付,犀照笑了笑:“急什么,他当真还能监视南帝一辈子?再说,我们又何必亲自与南帝会面?” “大哥的意思是……” “此事就无需你操心,总之,哥哥会治好你就是。” 犀岚看着自己的大哥,有些感动地走过去抱住犀照:“还是大哥待小岚最好。” “可你待后夕昼比我好多了。” “大哥……” 犀照看着妹妹没好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这世上他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又如何人心让她出事? 犀岚忽而想到什么:“大哥先忙,我退下了。” 说风就是雨的。 “要去哪儿?” 看犀照洞察的眼神,犀岚也不隐瞒说道:“我去好好调教一下那个堕神。” “可别过了。” “明白,我还要拿她换取健康的身体呢。” 隐秘的地下天牢,鸾凰被数条铁链绑在牢内的墙壁。 牢头给犀岚打开了牢门,她走了进来,看鸾凰连头都没抬起来看她一眼,她冷笑道:“我说过总有一日你会栽在我的手里对吧?” 她几时说过? 鸾凰不屑看她。 犀岚也无所谓,徐徐说道:“我倒是很好奇,你宁愿栽在我的手里也要从酆宫出来?二哥想要将你软禁在酆宫的原因是什么呢?” 一个魔障也配与她对话? 鸾凰憎恨陵光神君,同样她更鄙视这些魔人,从被抓起来之后她就没再开口说任何话。 见她守口如瓶犀岚一点都不觉得痛快,抬手就抽她脸蛋,在她的脸被打得偏过去之后之后,又立刻拧回她的下巴。 手上力道之重让鸾凰嘴角随后就流血。 “还当真觉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神?你不过就是一个堕神,被天界遗弃的家伙到底在自持清高什么?” 鸾凰目光冰冷看着她,面无表情。 犀岚:“二哥留你不过念你的救命之恩,想要再南帝手下救出你,你却故意跑出来是想试探他是否为你着急?告诉你,没有。后夕昼不会看上你这样的女人。” 鸾凰面色冷傲依旧对犀岚无动于衷。 一个借用别人驱壳来祈求后夕昼的心,可没想即便她装得再像,后夕昼却轻易将她识破,犀岚比她更可悲。 因为被拒绝,所以如今将气撒到了她身上? 可是一点用都没有,后夕昼对他们谁都不痛不痒,除了赵明月。 鸾凰内心自嘲,她那么厌恶陵光神君,那么想要拆散陵光神君与后夕昼,心中想过很多遍,就将太阴的身世告诉南帝,趁她还没恢复让南帝趁机将她摧毁。 第五百二十九章 柳星换灵芝 冥市。 陆燕青不在。 后夕昼去了明月的住处没找到人。 苏源端着药进来见到他行礼:“鬼王。” “你小师叔何在?” “师太祖将小师叔安排在莲池练功,那里更清静一些。” “带路。” “是,从这个院子往后走便是。” 穿过葱郁的园林,走过铺着雨花石的竹林小道,方见莲池。 赵明月所在的园子就是荷花池边的小筑,听到脚步声,赵明月睁开眼,看到苏源领着后夕昼沿着莲池上的桥走过来。 看来是有事。 明月起身走出小筑,知道她要过来,后夕昼便驻足在莲池中的凉亭。 苏源也将药放下。 “小师叔,药熬好了。” 明月接过药碗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苏源已经为他们二人到上茶:“鬼王、小师叔慢用,苏源先退下。”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本来不该拿事来烦你……” “说这些做什么?” “鸾凰从酆宫逃了。” 逃? 明月骤然明白,后夕昼是将鸾凰关在酆宫了,因为南帝来寻过,为了守住她身世的秘密,后夕昼选择了软禁鸾凰。 后夕昼道:“果然该杀了她的。” “你对鸾凰起过杀心?” 后夕昼默认。 明月看着这人无奈叹气:“鸾凰有恩于你我。” “我不在乎。” 后夕昼看似薄情,但这人心里很明白,从李慕白到周全管家。 “我知道你起杀心是为了我,始终都没对她动手也是顾及我,这样就够了。” “可如今还是酿成大错。” 后夕昼将事情先后与明月说了一遍。 明月想了想:“我们去一趟南山,先拖住南帝争取时间找到鸾凰。” 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既然找不到鸾凰,就将目标锁定南帝。 “打算如何拖住南帝?” “让夜十跟度厄星君说一声,怎么拖,就看度厄星君的了。” 她倒是心宽得很,看着一点也不着急。后夕昼没好气地说道:“看来就我着急而已?” 明月挑眉:“谁让你那么喜欢本神君?” 就她敢说。 “你也别不当回事。” “晓得。” “我已经派人监视紫辉宫的动向,不过,如果人当真在紫辉宫,并不容易找出来。” 一个堕神数千年依旧守着天道的人,其实最是难得。鸾凰是她看着长大,是她教出来的小凤凰,其实太阴相信,那丫头就算是掉脑袋也不会与南帝道出任何事。 就算鸾凰对她有诸多不满,但鸾凰对南帝的不满更多,鸾凰爱恨分明,恨恨更是分明。 想来,始终是她亏欠了鸾凰。 不过,对于她相信鸾凰这个观点她并不跟后夕昼说,这种概率性的论断没真实性,她也不想冲撞他这份想要守护她的心。 “不如鬼王牺牲一下?” “嗯?” “你给犀岚小主使个美人计什么的……” 话没说完就受人一道白眼,在这类事情上后夕昼根本就不屑与她调侃,他已经起身说道:“走,去南山。” “没情趣。”明月笑骂一声跟着起身。 夜十神殿依旧空荡,除了夜十之外就是山林间的飞鸟走兽进出。 殿内草木丛生,而夜十就坐在台阶上动也不动,他似乎坐了很久,因为身旁的绿腾都绕着他手臂长了一圈。 明月见状大步上前。 “夜十!” 后夕昼拉住赵明月的手臂,倒不是为了阻止明月靠近夜十,只是让明月跟在他身后,由他走在前面走向夜十。 这家伙曾经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明月信他,他却不能全信。 夜十目光迟钝地看向赵明月,盯着她看了许久,红红的眼睛更红。 “发生什么事?”明月再靠近了一些。 夜十骤然起身转身拔腿就跑,扯断了身侧的嫩嫩的藤蔓,明月这个时候才发现,他手里攥着一朵灵芝。 “夜十!”明月再叫了一声。 夜十脚步不由自主就停了下来,背影僵直地站了许久,他转过头来问:“找本大爷何事?” “你没事吧?” “干你屁事儿,有话快说。” 明月望着他不远转身的背影,目光骤然一动:“既然夜十很忙,我就不打扰了,先告辞。” 后夕昼:“……” 虽有不解,但后夕昼也跟着她转身,这回走在她身后。 第五百三十章 日久见真章 酆宫。 书房。 后夕昼坐在他的大书桌前批阅奏本,手边已经堆积了不少已经批阅完成的册子,显然已经如此工作了挺长时间。 陀泽进来,看着鬼王在办公。 而临窗的座位上坐着的赵太阴也在安静看书,身边放置不少书卷。窗台外的天光照耀进来,坐在书堆之中的人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光晕,显得格外恬淡。 自从赵公子回来之后,酆宫似乎又显得安宁祥和起来。 鬼王都显得柔软不少。 陀泽给后夕昼将茶续上。 后夕昼看他托盘上又加了一盘糯米团,抬头看向陀泽。 陀泽道:“公子说还要吃。” 这都第三盘了吧? 后夕昼看窗前的人儿摇了摇头:“她看着书吃着没知觉,过后得积食了,换开胃小粥上来。” “是。”王对赵公子的细心程度不亚于对明月,王能放下过往他也放心了。 过后,陀泽端上一碗养胃粥过来,说道:“公子,喝些小粥。” “好。” 盘腿坐在桌前的明月应声没动,摊开卷轴继续看。 陀泽:“公子,这粥要趁热才好吃。” 明月视线离开书卷偏头看陀泽诚挚的眼神,笑:“好。” 左手去拿勺儿吃了一口:“好吃。” 这位公子真是气质绝佳,越看越让人舒服。 以前明月姑娘也好,只是,明月姑娘不喜欢鬼王,所以有时候会剑拔弩张的。 陀泽抱着托盘走过来,在鬼王书案前扭扭捏捏站着,想说什么又有点不敢说,可不说心里又难受,所以浑身都是戏。 本不想搭理他,可实在受不了他那样,后夕昼没好气:“说。” 陀泽裂嘴笑得很狗腿:“那属下直接说了?” “……”废话还真多。 陀泽:“属下觉得鬼王跟公子在一起比与明月姑娘更合适。” 后夕昼看了他须臾,表情都不动一下:“嗯,有见地。” “小的就说是这样!”得到主子的回应陀泽顿时眉飞色舞,“明月姑娘虽然也好,但她对王总有戒备之心,当然最后她为黄泉界付出了很多,可王跟她在一起总是隐忍着什么,如今跟公子相处却默契十足好不惬意……” 给点颜色他还真开起染坊来了。 后夕昼看着喋喋不休的陀泽:“本王让你去做一件事。” “何事?” “抄酆宫宫规。” “啊?为何要抄宫规?” “一百遍。” “啊?小的做错了什么?” “两……” “小的立刻去抄宫规!一百遍!” 陀泽一溜烟跑了。 后夕昼偏头看窗边的人须臾,见她一手拿着勺儿抵在碗里,目光还是没离开书卷,他起身离开书桌走到窗边,在她对面坐下来,看她书卷上的文字。 “研究偶人?” “嗯。” “是因为鸾凰的事?” “嗯。” 看她应着声却卷不离手,他长臂伸过来推了卷子卷起。 明月不解看着他。 后夕昼再结果她左手的勺儿跟粥碗:“先把东西吃完。” 然后勺了一勺儿粥喂过来,明月看了他一眼张口喝掉,然后对偶人制作与傀儡操控的一些感悟侃侃而谈。 后夕昼一边听着一边给她喂食。 明月一边说着一边心安理得被喂食。 直到一碗粥喝个精光,后夕昼持起帕子轻拭她嘴角,放下帕子她还在说着一些与偶人相关的术法。 陀泽说,公子比明月贴心,可不尽然啊。 这家伙专注在某一件事状态与赵明月如出一辙,把他晾在一旁完全不自知,这让他有些不是滋味。 “明月把那卷轴让我看看。” 明月将卷轴递过来,后夕昼说:“刚才你说的那些是在哪儿?” 明月推开卷轴指着文字:“这儿。” “哪儿?” 以为是自己指错了地方,明月身子微微越过桌子看清楚上边的文字,自己并没有指错。 “就这里,偶人其实是傀儡的一部分,只是傀儡是被命令指使,偶人是被长久的感情所驱使……” 许久没得到回应,赵明月抬起头。 后夕昼的目光根本就没在书卷上,而是在她抬头时他已经俯下头亲吻了一口。 明月没好气道:“你……” 体内长臂探过来把人拦腰抱起,拔到自己这边的位置顺势压在了坐塌上,将她都是说别人的嘴封住。 吻。 回来有几天了,不过后夕昼却一直很……彬彬有礼。 第五百三十一章 御天神犼的印记 再然后…… 再然后…… 后夕昼胸膛上的印记又隐约浮现,确实是一个麒麟身龙尾的兽类印记,覆盖了他左侧的胸膛,后夕昼体温越高,那印记越明显。 看她目光停留在那后夕昼问:“明月可认得此物?” 明月深呼吸,不隐瞒:“认得。” 后夕昼放慢了速度:“是否与你在我身上封的太阴敕有关?” 他会慢慢发现,然后慢慢接受过往的吧?明月再点头:“嗯,是。” “以前不曾有,是否是跟灵犀之力被抽走有关?” 明月再次点头:“对。” 后夕昼停了下来,将明月抱起来,抹了她汗湿的双鬓与她对望:“明月会告诉我此物是何物的,对吗?” 明月将视线移向他胸前的印记,忽而娇嗔一笑:“鬼王陛下在此时询问这些会不会有些大煞风景?” “我们说好这次不再隐瞒对方任何的,明月。”后夕昼话里有不容置疑的低沉。“到底是何物?” 明月抬眼望向他的眼:“御天神犼。” 犼,上古十大神兽之一,十分凶猛善战,如今这族类依旧存在,只是归顺在天帝统治之下。 可就算是博览群书的后夕昼也对此物没有过多了解,只知道御天神犼在洪荒大战之中战亡…… 洪荒大战战亡的犼出现在他身上,可他却没有一点那场战役的记忆。 这东西为何在他身上? 为了封印它陵光神君在他身上封了太阴敕,而且耗费了他大量的修为。 “明月,这东西对你有威胁对吗?” “怎么会?”明月望着他目光除了微微潮湿之外更多是淡然,“当年我能将他封印在你的体内,如今依旧能。” 后夕昼喉结一动。 “可我觉得它正在我体内输出力量。” “你觉得它会凌驾于你?”明月反问。 后夕昼骤然拧眉:“不会,如果它对你有任何威胁,那我会将它永远封在我的身体里。” “我相信。” 看他又要说什么,明月将他往后推倒,手按在他左胸膛的印记之上,显示她坚不可摧的模样:“如此,我们可以继续了吗?” 后夕昼要起身。 明月再按下。 “我来。” 看后夕昼有些怔忪,明月嘴角一勾:“这数十载的债,是不是也该算我一份?” “……” 望着这人许久,再看她红红的脸颊,后夕昼目光一动,多么幸运才遇见这样的人儿,他将双手枕在脑后莞尔:“那么,有劳神君。” 又然后…… 若自己还是个男人,应该不至于这么不济吧? 昨晚…… 应该说,昨儿昼夜的为了争夺所谓数十载的债权,她表现得格外硬气,不妥协不退让坚决拒绝不平等条约。 他说让她下不了床。 她就说让他直不起腰! 结果…… 结果,有点惨绝人寰。 可能是出于女性身体素质的问题,还是基于她现在确实有点……弱鸡,所以某人当真兑现了让她下不了床的目标。而她的对手居然春风得意地早朝去了。 她知道他什么时候起的,但再度醒来他已经公事结束再次回到房间。 唉,这时候站在陵光神君的立场她才来得及感慨,原来女子果然是水做的,与男子还是有区别的。 尤其她这个鲜嫩的身体还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啊,明月此刻只有三个字形容自己的心情,嘤嘤嘤。 自作孽不可活。 后夕昼掀开帷幔走进来,看明月趴在枕头上娇嗔哀怨瞪着自己,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内疚的。 情迷意乱之时没分寸,昨晚为她清洗时才知道自己有多粗鲁。 想一想明月之所以如此倾其所有,也许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安抚他因为御天神犼而不安的心吧? 他却……唉。 “可要起来吃些东西?等会儿再继续睡?” “我就问你一句,你要如实回答。” “……好,你问。” “你的腰就没有一点点疼的?” 后夕昼失声笑了,看她露在被子外的肩膀上烙着亲吻的痕迹,莫名虚荣又心疼,俯身亲吻那枚吻痕一下。 明月:“快说你疼。” “我疼。” 后夕昼:“心疼。” 赵明月从被子下伸出手轻轻刮他的脸:“你讨厌。” “我讨厌。”后夕昼说,“就算不想起来吃东西,那让我重新帮你上一次药。” “……”明月瞪了他一眼,将脸埋入枕头声音咕哝,“不要啦。” “我们都老夫老妻了,明月还如此害羞。” 是老夫老妻没错……可小爷还是个雏儿! 不过…… 再亲密的举动都做了,确实不用害臊。 “对了,我之前说过偶人的事。” 后夕昼的手骤然停下来,明月横眉:“不许条件发射!” 昨天就因为这个然后就下不来床了。 他只是觉得这丫头才起来又在想偶人的事,怪让人无奈的。后夕昼嘴角一耸:“不会,偶人如何?” “之前鸾凰不是借用偶人离开了酆宫吗?” “嗯。” 明月被他上药的举动打断了一下,小声轻呼下意识夹起双腿。 后夕昼停手抬头看着她的脸红起来,忽而笑道:“我家明月……真敏感。” “再说我不让你上了!”明月红着脸说。 后夕昼愣了一下,要笑不笑道:“那不成,还是得上的。” 明月才幡然悔悟:“我说的上药。” 后夕昼:“我知道。” 他知道个……鬼啊! 明月欲哭无泪,干脆无视他用正经的脸说着逗弄人的话。 “我是说,也许用那些的偶人可以让试探出鸾凰的下落,如果她当真在犀岚手中的话。” “……” 后夕昼一边一件一件衣物帮明月穿上,一边思索赵明月此话的意思。 “这就是明月这几日研究偶人想到的办法?” “算是吧,不过,要真正做到鸾凰那境界实在太难,所以只能利用她留下的偶人设一个局。” 他扶明月下床,再为她套上外袍。 依旧是会脱她衣衫也会替她穿上…… “既然明月已经决定,就如此做吧。” 明月微微抬手让他双手绕道腰后为她绑上腰带:“不过说来也奇怪。” “嗯?” “还以为这段时间犀岚会经常来找你,不过我都回来好几天也不曾见她来过。” 明月说,回来…… 所以,她当酆宫是自己的家对吧? 后夕昼心中动容,面上却没表现:“明月倒希望她来找我?” “正是如此。” 后夕昼:“……” 五百三十二章 寻凰计划 人间与天上的人,都喜欢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所以很多庭院会种上荷花,欣赏其风雅清韵。 在黄泉界普遍的是彼岸花。红得如火如血的黄泉之花。 在酆宫。 有一座种满彼岸花的花园,名叫赤园。 在一片如同火焰的花丛中立着一座八角凉亭,赵明月与后夕昼坐在亭下举棋对弈。以前赵明月的棋艺很差,可如今却十分了得。 明月并不觉得自己是因为聪明,而是如果有一件事反复做了千年万年,想做不好都难。 尤其爱下棋的老仙多了去了,见天儿的邀请去对弈,如此往来反复,自然也就成了个中高手。 当然也有下了数千年还是很水的老仙,可越是这样的,对下棋越是情有独钟。 比如,南斗星君。 能操纵星轨但却是个棋盲,怎么也下不好,但总爱找人跟他下,所以但凡是南斗星君找谁下棋谁都退避三舍。 陈年旧事如今想起来,感觉有些让人忍俊不禁。 她将一白子放入棋局。 后夕昼看她眉目带笑询问:“想到什么事如此好笑?” 明月:“想到旧时同僚之间的事,突然觉得格外逗趣。” 后夕昼修长的手指捏起黑子放入棋局:“那说与我听听。” “南斗星君为了找人跟他下棋,用了很多办法……”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下棋。 说完几个南斗星君的糗事之后再看自己的棋局,怎么感觉要输了啊? 但后夕昼是个极为聪明的人,跟他下棋稍有不慎就会输,赵明月立刻重整旗鼓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回棋盘,冥思苦想,落子。 后夕昼显得游刃有余,落下黑子。 在明月思索时,他给她将水果花茶续满。放下茶壶时,明月下了一颗白子。然后抬眼看着他眼睛笑得弯弯的。 后夕昼分明看到她把他的一颗子给换掉了,只是完全不动声色继续下。 明月自然知道他看见了,虽然有落棋不悔的君子礼仪,但对手是他,她可以毫无羞耻之心的作弊,谁让他是她的男人? 陀泽上前禀报:“王,犀岚小主来了。” 明月与后夕昼相互看了一眼,果然不出所料,犀岚找上门来了。 后夕昼:“让她进来。” 这赵太阴怎么又在这里?犀岚穿过花园走到凉亭之内给后夕昼请了安。明月起身给她行了一个礼。 大哥说过,这赵太阴是陆燕青的弟子,上次来酆宫是来疗伤的。 之前又与后夕昼在金陵杀了塔罗,所以两人比较亲近一些,是情理之中的吧。 不管他是谁只要不是与她抢男人的就行,犀岚微微一笑也对明月回礼。 “你们在下棋?” “是。”明月回答。 犀岚转向后夕昼::“二哥许久都不曾与我下棋了,今日撞见了就与我下一盘可好?” 明月很识相地将对面的位置让出来,自己到一旁站着。 “赵公子不必站着,坐。”后夕昼道。 明月看向犀岚,仿佛是在看她的脸色,犀岚说道:“赵公子有伤在身,鬼王赐座便坐下吧。” 明月这才恭敬道谢:“多谢鬼王,多谢小主。” 然后抚袍在一旁坐下,还礼数到位地给犀岚倒茶。 后夕昼虽然表情还是清冷,但至少没转身就走,而且她将原本的棋局作罢重新开具,后夕昼也没出声制止与离开的意思,犀岚顿时心花怒放。 果然将他身边的女人都赶走之后,后夕昼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她身上,这样就算以别人的身份活了几十年也都值了。 只是赵明月已经死了,可那个鸾凰却还没,犀岚忍不住摸了摸脸,要不是那女人划破她的脸,她也无需等大哥找人将她的脸修补好才过来。如果不是因为那女人还有用,她定然将她慢慢凌迟致死! “那二哥,我们开始吧。” 后夕昼表情冷淡,不过在犀岚的眼中他一直都是如此,所以见惯不怪。 “二哥,到你了。” 犀岚棋艺不差,不过根本就不是后夕昼的对手。 而后夕昼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没几个回合犀岚就已经有无法招架的感觉,然后就开始耍赖。 “二哥,你让我悔两步。” 然后没得到后夕昼答应自己就动手将棋子调回去,不仅是让他后退两步,甚至还得寸进尺得将后夕昼的棋直接就撤了。 后夕昼不再动棋面,不屑再与她继续走。 犀岚:“反正你这么厉害,让我两步你也不会输……”看后夕昼毫无反应犀岚又道,“跟姑娘家下棋,原本就要谦让谦让,你说对吧赵公子?” 明月道:“按道理来说,下棋不悔方君子,但犀岚小主与二哥下棋,二哥可以适度的让一让的。” “说得好。”犀岚挑眉看向后夕昼。 “不感兴趣。”后夕昼自顾喝茶,并没有被赵明月劝动。 犀岚看赵太阴尴尬地笑着低下头,看来鬼王也不买赵太阴的帐呢:“看来是我棋艺太差,二哥觉得没趣了。” 第五百三十三章 马有失蹄 白羽跟随在身后,见到她时行礼之后告退。 后夕昼站在原地不动,静静望着明月,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他平日是有点不苟言笑,但私底下与她在一起的时候,话虽不多,但眼里会有暖意,甚至有些时候是和颜悦色的。 只是这会儿,他站在原地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身上居然辐射出一层冷意。 似乎生气呢? 明月迎上前去:“怎么了?” “我让厨房准备了晚膳,去吃饭吧。” 他说完往前走。 依旧面无表情的,到底是因为什么事生气了? 他极少因为公事把情绪带给她的,所以明月很明白:“你……生我气呢?” 后夕昼没说话,显然不高兴的。 思前想后,最近她常干的事情就是教犀岚讨好后夕昼,所以,再迟钝也能知道他是因为这事不高兴。 “我真的很过分吗?”她绕道他面前拦下他,“让鬼王陛下出卖色相是我的错,我道歉,可好?” 后夕昼看着面前这人,脸上哪有道歉的意思?就算道了歉她会就此罢手?居然帮着另外一个女子来亲近他,而且整日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赵明月你也敢! “你倒是心宽得很。” 后夕昼不冷不热地说着,然后面色阴郁绕过她继续往前走。 明月继续追认:“我知道你定力好,感情专一,心中只有我一个,所以才忍痛暂时让你敷衍一下。” “对别人连敷衍我也不愿意。” “……”心里虽然有点内疚,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份上,你现在退出可就前功尽弃了。” 果然她说着抱歉,但还是要他继续配合,最恼的是他之前答应了按她的计划做,没想到却是这样的。 “所以,你将我给你写的诗给了犀岚?” “没有!”这件事明月自己还耿耿于怀的,犀岚突然闯入幽冥宫,她把诗藏在书册里,结果被犀岚看见,知道是后夕昼所写就拿走了,“真没有。” 他这么看她是不相信呢? “我怎么可能让她拿走你给我诗嘛。” “还有你不敢的?只怕如今为了鸾凰就算将我送给别人你也是敢的吧?” “哪能啊。”他还得理不饶人了呀?赵明月没好气地一把抓住他手,“不许再走了,这事要说不明白,我真没有把诗给她,我那么宝贝着呢!” 后夕昼斜睨她:“仅是诗的问题?” “不仅是诗的问题,但你要以这些跟我生气吗?” 后夕昼看了她须臾:“罢了,不说这些,去吃饭,别饿着。” “你还是不高兴。” “没有。” “那你笑一个。” “……” “对于娘子以大局为重的做法我没办法不高兴,但……也请娘子别让我觉得这样该高兴得笑起来。” “……” 怎么感觉这种相处模式又回到了当时她伺候楚子晏那会儿的状态,他还说,他是学了人家雀凛与人相处的,哥们儿,只有你有这功底啊。 既然如此。 那么,只能再霸道总裁一次了。 咳咳。 明月抓着这人的手,看陀泽远远跟在后方,又抬头看羽灵卫守护的位置。 嗯,准备到书房了,书房应该就隐蔽了。 “那,为妇就只能做令夫君也许会高兴的事了。” 明月将人带着绕过回廊一把推入书房,进门时迅速带上门,再将他一把拽过来按在门背。 后夕昼没想到她会如此,基于对她完全的信任,所以任由她这么推拉按之后,他的背一下撞在了门背,发出挺大的声音。 砰的一声之后。 明月便按着人凑过去强吻。 这技能,多少霸道总裁用过?今日居然被她学以致用,偶像剧也不是没有鉴赏价值啊? 后夕昼却抬手挡在了她的唇前,眼底流过一丝光彩他问:“你确定要这样做?” “鬼王不高兴,在下当然只能……取悦你。” 将他阻挡的手一把拉下,然后,吻! 平日要这样,后夕昼定然忍无可忍就反客为主,但这次却任由她主动,明月只能使出浑身解数,学他亲吻的步骤攻城略地。 室内发出双唇之间的动静。 但后夕昼还是没回应,明月突然觉得有些奇怪,睁开眼看他。 果然他双眼黝黑,很亮。 这表情…… 明月骤然有不详的预感,有些僵硬地离开他的唇,这会儿后夕昼终于微微笑了:“我试图阻止你的。” 说完目光越过明月…… 那叫一个芒刺在背!明月头皮发麻,笑容僵硬:“不会吧?” “我倒不建议……继续。” 想死的心都有了,但赵明月还是僵硬回过头。 哎呦我去…… 书房内站着鬼川、昆仑虚和白鸠! 鬼川一副下巴掉地上的模样,昆仑虚冷酷的脸在颤抖,白鸠却掩嘴笑。 呵。呵呵。 明月忍住扶额头的冲动,现在是装作没人事的打招呼还是赶紧跑? 好像两样都比较难做到。 原来人家问的“你确定要这样做?”其实是这个意思啊,明月心中泪流满面:“赶紧替我圆场。” 后夕昼心情却好了许多,一本正经地来开墙面,朝着鬼川他们走去。 “你等别误会,赵公子只是以为本王不高兴,所以……取悦了一下,效果还不错,所以你们无需觉得她有恶意,别歧视她,她不过是喜欢本王罢了。” 鬼川:“……” 昆仑虚:“……” 赵明月:“……” 这叫圆场吗?简直就是落井下石啊。 后夕昼往书案前坐下,再面色淡然看着在场的人:“那么,议事开始吧。” 那三人是面朝了鬼王准备议事,可怎么的都集中不了精神,要看鬼王被一个男子按在墙上强吻,谁要还能淡定那才不是鬼! 事已至此,赵明月干脆要开溜。 “赵公子。”后夕昼却故意将人叫住,“本王心情还没完全好转,不如留下来好生取悦?” “……” 你个变态,专门靠这种办法让自己高兴起来的吗?缺德不缺德的!坑自家人还这么开心。 书房的门关上,在场的人依旧各种不自在。 后夕昼看向他们:“方才可见到了什么?” 鬼川跟白鸠:“……” “嗯?” “没有没有!” “当真没看到?” 这叫他们说看到还是没看到啊?鬼川望着白鸠那无耻的脸,嘴角抽搐回答:“回禀陛下,看到了。” “此事出了这门就忘了。” 三人齐拱手:“是。” 第五百三十四章 题诗啊题诗 人间一梦起,光阴刻缱绻。 碧落云卷舒,黄泉开荼蘼。 不羡神仙侣,不招魍魉梦。 不论卿何处,明月照归途。 后夕昼与鬼川等人议事结束,回到寝宫,就见赵明月坐于桌前写字。 多少次梦寐以求,能推开门就见朝思暮想的人儿坐在房中,曾经彷徨无措,求而不得的心终于如愿以偿。 “在写什么?”后夕昼走到她身后,看她俊秀笔锋写下最后一句“明月照归途”。 写完,她抬头看他:“呐,还你诗一首。” 后夕昼深深看了一遍,从她身后俯下身握着她拿笔的手,在纸上行云流水写下。他写一字明月念一字。 “不求天阙阴晴月,朝夕相伴赵娇娥。” 明月仰头看着这人眉目染笑的模样,会心一笑,后夕昼低头亲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鼻尖,还有往下,赵明月手中的毛笔往上一划。 在他白皙的脸上画了一撇黑墨。 迅速从他臂弯下钻了出去,看他俊美的容颜被抹黑她开怀一笑:“大仇已报,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后夕昼也不顾脸上的墨汁,朝她走了过去:“大仇?” “别过来啊,我手上有武器!”明月挥动手中的毛笔,“你在鬼川面前捉弄我,我也得捉弄你一下,这样公平。” “那方才明月当众吻我,我现在要不要讨回来。” 还有这么算的? “……那是你故意的好不好?” “何其冤枉,分明是被娘子的淫威屈服,为了公平起见,那么……” 话说到此他不再说话,而是要笑不笑看着明月。 “你该不会要施展淫威?” “娘子好聪慧,来而不往非礼也。” 这话说着的时候,人几乎贴在明月跟前,而明月已经被逼到墙边,手中的毛笔指着他。 “再来,我当真就画花你的脸了。” 后夕昼目光落在毛笔上,目光骤然一暖,以明月肉眼能见的速度邪恶化。 估计要遭,这家伙脑子里绝对一片……不怀好意。 “今天饶了你了。” 可哪能溜走,后夕昼将她连手带笔一起握住,将人挤压在墙上:“娘子今日对毛笔情有独钟。” 毛笔跟现在的情况有什么关联? “有……有吗?” “很有。” 后夕昼:“因为家里正好有一坛你昨天带回来的蜂蜜。” 是有,昨天给他做蛋糕,拿了蜂蜜给他抹着吃的。 “可蜂蜜跟毛笔有什么关系?” “想知道?” “嗯……不想行吗?”虽然不知道他要干嘛,但绝对没有好事。 “恐怕不行,毕竟为夫还有……大仇未报。” 说完一把将赵明月抱扛在肩上,然后拿了他新的狼毫笔与一坛蜂蜜,告诉明月这两者的关系。 总之…… 这家伙的报复心比起过去有过而无不及。 她在他脸上画了一道黑墨,他就在她身上画了无数道蜂蜜,别问都画哪儿了,这人没什么风度,想吃哪儿要画哪儿。 虽然情趣到位,但真的有点黏黏的。 明月很诚实的提醒:“我都感觉我们好像黏在一起了。” 后夕昼低头看了一眼:“并非好像,是真黏在一起。” “……”明月还在迷糊着,还没明白他言外之意。 后夕昼又道:“看来是为夫失职,没让娘子深刻感受到我的存在,那么……如此呢?呃!” 如此…… 何止是深刻的存在啊! 后夕昼你个禽兽,原来是这个意思。 明月想反讥的,但…… 实在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等到迷乱的思绪回来,她呼吸平复一些才说:“我说的蜂蜜太黏。” “我知道。” “知道你还这么无耻?” “呵,抱你去沐浴。” 两人在寝宫的浴池沐浴。 明月趴在浴池边露出美背,后夕昼手持软巾帮她擦背,赵明月脸上是餍足的笑意,姿态与眼神都格外慵懒。 “这浴池是因为我才弄成温的吗?” “可你却从未使用过。” 明月微微侧眼看他:“今日不是在用?” 后夕昼笑。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泡着热水。 此人虽然穿衣时模样是个惊鸿少年,可卸下衣衫,那优雅的颈项,挺秀的蝴蝶骨,纤细的腰,诱人的臀…… 秀丽得让人叹息。 很奇怪,别人都不行,唯独眼前这人每个部位每根骨头都格外吸引他,食髓知味。 第五百三十五章 二人计划 鬼王的酆宫有黄泉特有的厚重幽深。 妖王的九曲城趋近于人类的城池。 而紫辉宫如今越发显得金碧辉煌,珠光宝气。 赵明月与犀岚一道进入王宫,正好魔君犀照打对面走来,犀岚上前行礼,明月站在较远的地方恭敬拱手。 “参见魔君。” 犀岚居然跟赵太阴走得这么近?之前他还怀疑了这小子的来头,试探多次之后,今日再见他这么副无害的样子,犀照没有过多的疑虑。 “赵公子,许久不见。” “魔君贵安。” “小岚,何时与赵公子走得这么近了?”而后又打量赵太阴挑眉调侃,“小岚,赵公子长得不比你二哥差,本君倒不介意你另结新欢。” “大哥!” “哈哈哈哈。”犀照大笑看向赵太阴。 明月拱手弯腰:“不敢不敢。” 犀岚回头看赵太阴,这恭顺谦卑的模样倒不觉得讨厌,她难得不出言讽刺而是与哥哥解释:“他棋下得特别好,我是让他来教我下棋的。” “怪不得最近老央求与本君对弈,棋艺还精进不少,原来是有名师指教。” 赵明月:“不敢当,是小主天资聪颖。” 犀岚抿嘴一笑,对着自己哥哥炫耀了一番。 也难得见犀岚能对一个人类和颜悦色,犀照没再说什么:“既然小岚如此赞许,改日赵公子也与本君对弈如何?” “荣幸之至。” “你们去玩吧。” 犀照转身要走,犀岚问了一句“哥哥要去哪儿”?犀照目光一动回头对她迷人一笑:“还管起大哥来了?快退下吧。” “是,谁管你了。” 犀岚领着赵明月到了紫辉宫。 明月确实非常用心地教犀岚下棋,装的时候真诚才能让对方信以为真。 以前听人说,女孩子跟异性在一起的时候,只要对方不是自己讨厌的类型,心中就会产生一种自我的感觉,想要从对方身上博得好感,或认为对方对自己有好感。 犀岚这样高高在上又自负的人,以前除了对后夕昼有这样的感觉之外,对其他任何男人她都不屑一顾。 可坐在自己对面这个谦逊温和的俊秀人类男子,却让她有几分女子的虚荣心来。 “这步棋我下错了,要退一步!”曾几何时她犀岚需要跟人类撒娇? 当然她的撒娇带着一些强制性,但这也是撒娇。 明月哑然一笑,笑容如春风拂面格外……养眼,明月很迁就地将自己的棋子退了回来。 犀岚得寸进尺:“再退一步。” 明月再退。 犀岚理所当然地放上自己的棋子,明月才跟着落子,犀岚傲气地轻哼一声:“本小主以为你会跟二哥一样,不让我悔棋。” “在下是在帮小主熟悉棋局,进退对小主有益。况且……”明月抬起明眸看向犀岚,“小主让退,在下也不敢不退。” “哼,你知道就好。” “继续。” 犀岚对这小子的好感又多了一些,她有些趾高气昂地继续下棋。 “对了,前阵子你在酆宫疗伤之时,可见鬼王与那鸾凰有何来往吗?” 居然自己说到鸾凰身上?“鸾凰姑娘?”明思索了一阵,“这次来似乎不曾见过鸾凰姑娘。” “这次你当然看不到了。”犀岚稍显得意。 “小主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听说鸾凰已经离开了酆宫。” “难怪没见到她,听说她也是来酆宫疗伤了,也不知道如今去了何处。” “你管她去哪儿!”犀岚忽而眯起眼睛,“该不会你也被鸾凰的美色所迷吧?” “岂敢。”明月笑着摇头。 “管你敢不敢,就问你有没发现鬼王与鸾凰平日来往是否亲密?”即便对赵太阴的印象不错,但在犀岚的眼中一个人类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与后夕昼相提并论的。 “鬼王与鸾凰姑娘关系如何不是很清楚,但在下见的时候两人并无亲密来往。”真正亲密的人在你犀岚小主面前呢,明月心中暗自好笑。 “就知道二哥不会看上那个堕神!” “小主到底是如何得知鸾凰姑娘是堕神的?” “……你不用知道也可以。” “是。” “反正那个女人是没有机会回到二哥身边的。” “莫不是犀岚小主知道她在哪儿?” “哼,我怎么知道。” 她嘴里说着不知道,但眼神里有一丝得意与志在必得。 明月不再多问,只是与她继续对弈,明月落了一子目光看向了天光,应该……到了。 明月将双手放到桌下,将一枚戒指带到了食指上,拇指拨动戒指发出一层光辉,这是她临时抱佛脚学成的简单傀儡术。 虽然很难去掌控鸾凰的偶人,但戒指有了感应,表示后夕昼带着偶人已经来到了紫辉宫,而且就在她这枚傀儡操纵戒指的范围之内,他已经离她很近了。 “诶?”明月有些诧异说了一声。 “怎么了?”犀岚问。 明月将望向门口的目光调回来:“在下似乎看到一个孩子从这儿经过。” “孩子?”犀岚想了许久,“这紫罗兰宫怎么可能会有孩子经过?你眼花了吧?” “兴许是看多了棋子是眼花了。” 没一会儿,后夕昼登堂入室从紫罗兰宫的院门大步走了进来,婢女红衣连拦都拦不住。 “鬼王陛下,陛下……” 后夕昼已经站在院中。 “二哥?”犀岚诧异起身,“你怎么来……” 了。 不对,后夕昼不仅脸色难看,而且他手里还提着一个八九岁的孩子,那孩子的模样分明是…… 银两?! 犀岚脸色大变猛然站了起来。 赵明月佯装无辜起身对后夕昼行礼:“拜见鬼王。” 后夕昼直视犀岚,眼神几乎将她看穿:“紫辉宫如何会有此物?” 明月仔细瞧那孩子惊讶道:“银两?!” 她这么叫时手指拨动戒指,偶人立刻抬起头看过来。 果然真的是那个孩子!犀岚心脏怦怦乱跳。 明月:“还当真是银两,是鸾凰姑娘回来了吗?” “怎么可能……”犀岚强压下自己的情绪,“二哥会带个孩子来紫辉宫。” “别装傻,你不是说没见过鸾凰,那这个孩子怎么会紫辉宫里?” 第五百三十六章 言刑逼供 “我当真不知啊……” “还要我开口问他吗?犀岚,鸾凰是不是你带走的?” “我……” “她究竟在何处?” “她……” 后夕昼本就阴冷,如今咄咄逼人的气势更是凌人,犀岚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她不明白,犀岚的那个根本小孩,分明已经被她弄得残肢断臂不成人样了,如今怎么会完好无缺地出现在这儿? 这个,定然不是银两! 既然不是银两必然就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说,他自然会说!”后夕昼低头看着那偶人,“银两,本王问你……” “二哥!”犀岚飞奔过去一把夺下银两,仔细打量,这偶人虽然与银两一个模子,但眼神呆滞,并无光亮,而且他很轻,没有骨头与血肉的质感,“二哥快瞧,他并非银两!” 后夕昼眯起眼:“不是银两?” “当然不是,他只是个普通的偶人,定然是那日鸾凰为了掩人耳目制造出来的死偶人!” “噢?”后夕昼冷笑一声。 人在情急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掩饰最大的谎言。 犀岚看到银两的第一眼会惊慌银两如何会出现在这儿,为了掩饰银两不可能出现在这儿,那么最直接的证明就是……这个偶人不是银两本人。那么也就可以间接证明,鸾凰不再此处。 但,这个假银两却是后夕昼给出的最大漏洞。 他了解犀岚,将鸾凰与银两抓走之后,绝对不会让他们完好如初,如果银两有幸的话大约还活着,但绝对不会像他手上这个偶人如此干净完整,如同一个备受疼爱的孩子。 如此大的反差是故意给犀岚提供“不是银两”这样的借口的。 “他当真不是银两?” “当然不是。”犀岚中了圈套却浑然不知。 明月骤然恍然大悟。 当初她跟后夕昼提议是,让银两突然出现导致犀岚方寸大乱,供出自己的所作所为。 见到后夕昼提着那么干净的一个偶人时,明月心里还微微愣了一下,想着这很快就会被看穿。 可等犀岚说道不是银两的瞬间,明月骤然明白这才是后夕昼的局中局。 果然,后夕昼反问犀岚:“鸾凰失踪那日本王问过你可否见过鸾凰,你说,不曾见过她,那么,你如何知道,鸾凰用偶人掩人耳目离开的酆宫?” 糟糕,上当了! 犀岚咽了咽嗓子:“那是因为以酆宫的守卫,鸾凰如何能在没有遮掩的情况下逃走?” “你一眼看出这银两是假的,是因为真正的银两是否已经惨不忍睹?”后夕昼根本就不听她的掩饰。 他太强势太有把握。 犀岚心虚所以更慌。 “我当真只是猜的……” “猜的?你能猜到真假银两的区别,也能猜到鸾凰会制造偶人?”后夕昼声音冷如寒冰。 “我……” “犀岚!”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犀岚被逼得有些歇斯底里。 后夕昼越发冷厉:“那本王再告诉你一件事,所有鸾凰制造的偶人,只要再距离够近的情况下,便能自动搜索主人的方位,要本王让这个假银两去找人吗?” 当真还有这样的功能吗? 犀岚完全不能不信,银两可是比人还精的偶人。 后夕昼如今看她的眼神都是冷酷与厌恶,犀岚除了恨他之外,也恨自己,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在这人的面前不卑贱? “后夕昼,我喜欢了你数千年,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堕神?为了喜欢你我做尽了任何事情,甚至还被赵明月那贱人下了诛心术,可依旧还是那么喜欢你,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 不仅不喜欢,而且越来越疏远,她总觉得他越发厌恶她,如此更让她害怕与不甘。 “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为何你就不能考虑我?” 明月嘴角抽搐,这个时候她在场似乎不大合适啊? 后夕昼若是性格再好一点点,人没那么冷冰冰的,估计像犀岚这样倒追他的女子能从黄泉排队排到人界。 不过,她在场也是好的,看看鬼王大人是如何面对这么……撕心裂肺的表白的。 犀岚那叫一个苦情卑爱,但某鬼王冷傲的表情动都不动,顶着他的棺材脸说: “鸾凰关在何处?” 瞬间,明月感激与这个人是相互来电的,不然她要是对他单相思保不齐就是第二个犀岚。 犀岚纵然造孽不少,但能在冷面鬼王毒害那么多年的情况下,依旧穷追不舍,这种精神还是值得赞扬的。 如果换做自己,估计做不到犀岚这种程度吧。 不过,她何必想这些,毕竟…… 她是被喜欢的那个,而且是甩都甩不掉的喜欢。 莫名虚荣啊。 “后夕昼——” 明月的思绪被犀岚尖锐的叫喊声打。 犀岚捏着拳头问:“我到哪里不好?我现在是赵明月的样子,是你喜欢的样子啊,你不是喜欢赵明月吗?为了喜欢你我愿意成为你喜欢的样子还不够吗?我为了你真的什么都肯做。” “你错了。”后夕昼声音依旧清冷没有感情,在犀岚长篇大论之后,他又精简来一句,“你做尽一切都只为自己能被本王看上。本王看不上你。” 看不上? 她哪儿不好了? “为什么看不上?” “厌恶。” “……厌恶?呵,呵呵呵,你凭什么……” 所以,觉得女子尤为麻烦,比如同样的话会如此不厌其烦地说,难道不知这种追问本身就是一种令人反感的事? “银两,带我去找你的主人。”后夕昼干脆这么说。 犀岚见那偶人当真往门外走,骤然大喊道:“我就是抓了鸾凰你又能奈我何?难道你会杀了我吗?” 其实,这个偶人并没有搜寻主人的功能,他只是为了逼犀岚而已。 “所以当真是你带走鸾凰的!” “就是我,怎样?我要把她交给南帝……” “休得胡言!”犀照此时出现在了紫罗兰宫的门前,脸上带着极少出现的戾气,他大步走到犀岚身边转身面朝后夕昼,声音带着怒意,“昼,你是要让犀岚伤心欲绝,然后疯了似的承认你的欲加之罪吗?” 第五百三十七章 决裂之初 眼看计划成功在即,没想到犀照此时会出现,如此,事情就变得棘手了。 后夕昼将计就计说道:“本王只是想弄明白,这偶人到底从何处来?”他的语气一样略带愠怒,他没有犀照那狂妄不羁的外形,但气势绝对不会比他低。 犀照看着他手上的偶人,犀岚会别震慑到失去了判断能力,但他不会,想了想就知道这偶人为何出现。 “这偶人如何出现鬼王应该比我更清楚吧?”犀照深呼吸,“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已经不相信本君?居然以这样的方式来试探本君?” “是否只是试探大哥心中应该比我更清楚。”后夕昼看向犀岚,“放人吧。” 方才方寸大乱的犀岚在犀照回来之后,骤然平复了许多:“我根本就不知道鸾凰在何处,方才我那么说,只是因为太生气了所以故意那么而说的,反正你不喜欢我,就让你恨我好了,我是这么想的。” 后夕昼牙关骤然紧了紧,事到如今再多说也无济于事。 犀照说道:“二弟若当真不信,你不是说这偶人能寻主子吗?尽管放手让他找好了。” 大哥说什么呢?犀岚面色一紧看向犀照,鸾凰就在紫辉宫,要是让偶人找到了该如何是好? 犀照却不曾看犀岚一眼,只是对那偶人说:“银两,去找你主人啊。” 但那偶人只会按着原来鸾凰设计好的动作来回走了几步,都没能离开紫罗兰宫。 犀岚松了一口气。 犀照看向后夕昼:“还有什么可说的?还是鬼王要派人在紫辉宫挖地三尺,看看是否有鸾凰的影子?” 后夕昼看着犀照骤然看明白了一件事。 犀照得理不饶人:“看你如此,本君恨不得当日就将鸾凰交给景天,留着那祸害不仅威胁我们黄泉而且还能毁兄弟情义,后夕昼,以前觉得你不近女色,如今才知你是我们兄弟三人之中,唯一一个因为女人跟兄弟反目的人。” “既然如此,你就当本君将她献给景天就好,我不必解释!” 犀照语气十分不满,像是积压的不满在这一瞬间倾闸而出。 “我妹妹犀岚待你如何你心知肚明,你不接受我不曾逼迫,但她被赵明月残害至此你可曾为她讨过说法?本君求你让赵明月放她一马你可曾争取过?” 如果不是犀照突然出现或许此刻,明月与后夕昼已经逼得犀岚带他们见到鸾凰。只是现在的情况是不可逆转,更甚,鸾凰也许已经被犀照送走,所以他才如此有恃无恐。 后夕昼现在的局面很不利,关键是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鸾凰就是被这兄妹二人藏起来,而且他不像犀照那么会翻旧账鼓动气势。 此刻,她想替后夕昼说话更是不能,所以明月只能做置之度外之人。 后夕昼也必然希望她置之度外,所以他看向咄咄逼人的犀照,表情依旧如常不曾变化:“大哥,这次我请你喝酒,老地方,霜花楼。” “……” 上次他怀疑后夕昼结果将他惹怒,为了赔罪他请他去了霜花楼喝酒,此次后夕昼虽这次没口头道歉,但请他去霜花楼喝酒显然是学以致用,他若拒绝就显得借题发挥了。 犀照看了后夕昼半晌,忽而无奈笑出声:“你啊你……罢了,我一次你一次算是扯平了,不过去霜花楼喝酒就算了,下次本君请你。” 犀照嘴上说扯平,罢了。最后却不肯与他喝酒,大概是为了表示自己其实还怒意未消,多少有些警告的意味。 而后夕昼也不甘示弱,虽说了要请犀照喝酒,但离开的时候却将偶人一起带走,显然此举暗示了偶人就是他带来的,他不后悔自己此举。 后夕昼强势睿智,犀照也绝对不弱,两个国家或帝王之间的争斗,有时候一个小小的细节就能看出对方的态度,这就是所谓的勾心斗角 后夕昼离开之后,犀岚此刻对一旁的赵明月也没了任何耐心。 “碍眼,还不快滚!” 明月拜别。 院子里只剩下兄妹二人。 犀岚惊魂未定:“大哥方才放任偶人去寻主,是知道偶人没那能力?” “不。” “那大哥居然如此冒险……” “哼,就算有那能力偶人也找不到鸾凰。” 找不到鸾凰?犀岚不解:“为何找不到?” 犀照自负一笑:“你方才不是问本王要去哪儿?” 犀照这才恍然大悟:“莫不是鸾凰已经不在紫辉宫?” 好险,也就是说刚才哥哥才将鸾凰带走,要是晚一步她就可能闯祸了。 犀照:“不仅不在紫辉宫,而且随时能让南帝带走,只要他解了你身上的术法。” “那太好了,不仅能治好我,而且还是能杀了鸾凰那女人,大哥,是不是从此以后我就可以彻底摆脱赵明月的阴影?” 赵明月…… 这个人类已经死了那么多年,却还在祸祸他们魔族。 “会的,只要解了你身上的术法,赵明月与那该死的太阴灵犀就彻底消失了,到时候……” 第五百三十八章 等你来娶我 明月如何能不明白其中的难处? 鸾凰是堕神,当初没被诛杀完全是因为凤凰一族与陵光神君的战功,且鸾凰在洪荒一战中也是战功显赫,所以天帝才留了鸾凰一个活口,没进行猎杀通缉。 但天界也不会庇护一个堕神。 故而度厄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去追查鸾凰的事情,更不能是营救。 “如此,鸾凰十有八九已在南帝手中。”明月思索了须臾,目光笃定看向后夕昼,“还得让夜十帮做一件事。” “嗯?” 明月豁然从床上起身,光着脚走到书案前,见她要写字,后夕昼拿起墨替她磨开,赵明月摊开卷帛从笔架上拿了一支笔,点了墨汁便开始写起来。 孤鸾折翅难,凰羽落于地;苍穹星斗转,南天朱雀飞。 简单的四句诗里,前两句显然是,鸾凰落于南帝之手的意思。后两句是朱雀天的朱雀神要回归之意。 后夕昼:“这信你要给何人?” “凤姥。”明月将字吹干卷起,“凤姥是九焰山凤凰族最年长的上神,她是天帝的恩师,虽隐退九焰山多年但备受天帝敬爱。凤姥很疼爱鸾凰,或许她又办法暂保鸾凰的命。” 后夕昼寻思须臾:“所以凤姥若惦记鸾凰,天帝自然会重视,景天自然不敢在这期间对鸾凰做出什么来?” “是。” 后夕昼接过信:“我拿去给夜十。” “也好,你比我快。” 后夕昼将信放入袖中:“那后两句算是你给凤姥道平安吗?” 怎么这么敏感?这都被他一眼看出来了:“我的神像是朱雀,我出生在九焰山,是被凤姥养大的。” “……” 就算如此,但那字里行间还是透露着她要离去的讯息,如果可以,他倒希望她在天界在这世上都没有其他可见记挂的人,除了他,可是这种独占欲曾毁了她一次,怎么的也得忍着。 即便装得很大方,但语气也微酸,甚至说出了没经过大脑的话:“看来,你才是凤姥的小丫头,估计她最疼爱的人还是你吧?” 这语气给酸的,明月忽而伸手捧住他的脸笑弯弯地:“凤姥看着长大的孩子不少,或许她最疼爱的是我,不过我却不是她的个丫头。” 后夕昼愣了下,恍然大悟,无奈笑了:“是,我怎忘了神君大人是个男人。” 思及此他忽而挑眉一手搂住他的腰贴向自己:“如今成为我的女人,神君感觉如何?是更喜欢做男子还是女子?” 这个…… 还真不好说。 是陵光神君的时候被万人朝拜,但也要顶着一个朱雀天,算是个扛天的神,身上心上都是责任,从不知被人照顾与袒护的感觉。 当然,更不知所谓的儿女情长。 当了明月之后,感受到了陵光神君从不曾有的待遇,在历经悲欢离合之后,依旧觉得前世今生,后夕昼……无以伦比。 明月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两人身量相差不大,所以轻易就靠得很近,她挑眉反问:“那你更喜欢我是女子还是男子?” “只要是你男女都无妨。” 这是他真实的回答,但又想了想他莞尔:“我想应该这么回答你,我迷恋现在姑娘家的你,但如果你是男孩我必然也会钟情于你。” “呵。” “明月不信?” “不,我很相信。”因为他曾经如此过。 两人对望许久,后夕昼放在她腰间的手将她推出去了一些:“我得去夜十那了,不然……就走不了了。” 明月稍顿。 后夕昼吻了她的唇一下,离开:“明月殊不知自己有多吸引我,痴迷成瘾。” 那得赶紧推开,明月后退了一步:“以前你都是怎么忍过来的。” 早知道一旦放开这家伙就如此频繁所需,她应该不会那样纵容他。 “食髓知味。”后夕昼揉了下她的发,“你先睡。” “嗯。”,明月忽然想到什么,“你说今日起不分开睡到底是为什么?” “若是你的身份注定会公诸于世,我何不尽早行驶我的权利?如果我们会被天界阻挠,我想到时候光明正大地与天帝要回我的妻子。” 后夕昼:“明月,我想封你为我的王妃。” 赵明月思索了许久。 分明知道明月喜欢自己的,但她迟迟不回答,他还是会紧张:“明月不愿意?” 赵明月垂下视线摇头。 后夕昼:“赵明月你也敢不答应?不是说好了,不分开了吗?” “好,我答应你。” 后夕昼这才松了一口气,上前紧紧抱了她许久:“我明日就安排下去。” “明日?” “嗯,其实我想了许久,过些时候不是中秋了吗?我就选那日封妃。” 中秋? 月圆之时。 明月颔首:“好。” 后夕昼看了她许久,顿时笑得像个孩子,明月又看见了他白白的利齿,眼睛笑得弯弯的,美丽无双的人儿。 因为高兴得不知如何表达,所以把明月抱得离了地。 抱得她有些疼,可她却一样沾染着他的喜悦,心情飞扬。 她已经学乖了,不去想那么多无可预知的未来,就算是天命,那么在天命降临之前,他要什么她都会给。 动情,原来是这样一种心甘情愿的情愫。 后夕昼许久才意识到自己的粗鲁,连忙将她抱回床上:“抱疼你了吗?” “我没那么弱。” 后夕昼满眼宠溺:“明月,八抬大轿娶你回家的愿望我想了几十年,我要昭告天下你是我唯一的妻子,唯一的王妃。” 后夕昼从腰间拿出半块太月玉放入她的手中:“求婚信物。” 明月紧握在手,深望着他目光含笑眼角却有些潮湿:“我等你来娶我。” “等我来娶你。” 天界。 凤姥突然病倒,卧病于床时不断念着鸾凰的名字,等天帝来探望时,又听见她说:“太阴那孩子去得早……鸾凰不知何处……见了太阴那孩子老身如何面对陵光神君……” 见了天帝又求道“天帝,鸾凰那孩子如今到底好不好?老身不求她能回天界,天帝就告知那丫头是否还活着……” 此事之后。 人间某处。 犀照不悦道:“南帝迟迟不肯出手救我妹妹究竟何意?” 南帝:“魔君有所不知,凤姥最近惦念得紧,鸾凰不可在此时又意外。” “那与你救我妹妹有何干系?” 南帝只是垂眸想了想说道:“解诛心术需要些时间,待过两日时间充裕再施法救令妹。” 犀照能猜到,南帝是担心她救了犀岚,他们会杀掉鸾凰。 只是想不通…… “若是南帝担心天帝知道鸾凰是被你杀的,我们来动手岂不是更好?” 南帝老奸巨猾一笑:“谁说我是为了杀鸾凰?” “不杀?” “你知道鸾凰身上有多少陵光神君的记忆吗?” 陵光神君?! “你是为了寻找陵光神君的记忆?难道陵光神君还活着?”犀照不可置信问道。 “我可不是为了知道他是否还活着……”毕竟神格碎裂的人要活着太难,要恢复如初就更难,不过自觉自己说多了景天换了一句话,“此事,魔君就不必知道,你要救令妹,我们要鸾凰,这就是我们的交易。” 可景天殊不知这句话已经在犀照心上激起惊涛骇浪。 第五百三十九章 请帖 见犀照又是空手而回,犀岚有些急了。 说好了给她解诛心术的南帝,到现在仍旧没有任何动静。 “哥哥,景天到底何时才能给我解开术法?” 犀照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对犀岚的话并没有听进去,只是举步走向座位坐下来,直到犀岚凑过去摇晃了他一下才回过神来。 “大哥在想什么呢?景天怎么就没动静了?” “这个鸾凰不能救如此交给景天。”犀照忽而说到。 “什么?不给景天了,那他还会不会帮我诛心术?”如果不,显然是给备受诛心术折磨的犀岚一个晴天霹雳。 犀照看着妹妹笑道:“放心,以大哥的能力难道还做不到两全其美?” 也是。 只是大哥为何突然说不能将鸾凰交给南帝了? “鸾凰对大哥还有什么价值吗?” 犀照低头看着蹲在脚边的妹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以后大哥再告诉你。” “大哥……” “且不说这些,小岚,如今你可能放弃后夕昼了?”犀照盯着犀岚的眼睛,看到她眼神瞬间退缩,他嘴角一弯叹了口气,“后夕昼到底有什么好?” 这个问题把犀岚问住了。 她往犀照脚边的地毯上坐下,头挨着犀照的腿,回忆起以前骄横无比的人眼神也迷茫了。 她想起很多年前,大哥、二哥跟三哥经常在一起喝酒畅谈,那时候她还小,但总会跟在他们后边。 大哥喜欢跟姑娘家闹三哥喜欢喝酒,最后总是大哥被美人拐走,三哥被美酒顺走,可那些女子没一个敢靠近二哥,二哥什么都没做她们怯场离去了。” 其实当时她也有些怕鬼王,都不敢与他说话,可那次她尝试靠近他,问:“二哥,小岚能坐在你的身边吗?” 那时大哥已经将她介绍给后夕昼挺久了,但那次似乎是后夕昼第一次仔细看她。 他身穿黑袍,衬托得他皮肤更白,如玉的手指持着酒盏,在听她发问之后脸微微侧过来,长发如夜,细长的双眼有着如扇的长睫,清冷漆黑的双眸斜睨了她一眼。 就是那一眼,仿佛一下望入她的心脏,从此之后便对那个人念念不忘,心动至今。 她永远记得那个手持酒盏的人低声对她说:“可以。” 一句可以就在她心中激起千层浪,从此滂湃不息。 今日哥哥问,后夕昼到底哪儿好?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犀照:“想想他是不是没你想的那么好?性格孤傲冰冷沉闷无趣,固执而不体贴。” 是啊,几千年来,他主动跟她说话的次数她都数得出来,如果两人在街上遇见,她若不打招呼他也就走过去了。 她跟他要什么他都会给,但一点都不温情,都只给她问拿的东西。若是看到她被欺负他会出手帮,但绝对没有一句多余关心的话。非常,非常的不解风情。 还以为这一切是因为他的性格所致,所以她越来越主动,当她说喜欢他,他很明确地回答,他不喜欢她。 她说多少遍他就拒绝多少遍。 但他身边没有女人,所以,她认为终有一日她能感动他。 就这样数千年过去。 直到赵明月出现。 她才彻底明白,不是后夕昼不解风情,不是他薄情寡淡,她想要从他身上得到的一切,他都掏空给了赵明月。 所以,她有多嫉妒赵明月可想而知。 “大哥,我突然好想念只有你、三哥、二哥还有我的时光。” 至少那时候,她不知道后夕昼会对别人动心,她总以为自己有机会。 犀照也微微失神,随即嘴角一弯:“光阴一去无复返,小岚,忘记后夕昼吧,不如,喜欢别人试试?” 喜欢别人试试? 她试过的,但得到的总觉得跟得不到的有差距。 “喜欢也可是试试?” 难道不可以吗?他从来就不觉得所谓的男女之情有多珍贵,如果说后夕昼这数千年都不曾喜欢人,其实他也一样,流连在各种女子之间,即便觉得有些在某一段时间讨人欢心,但很快就会失去新鲜感。 所以,他甚是不理解那些为了女人不要江山的人做法。 犀照:“你不是挺喜欢那个赵太阴。” “我才不喜欢他!”犀岚被说得有些生气,“大哥在胡说什么?” 可莫名有些心虚。 犀照:“那你讨厌他?” “我……”其实不讨厌,“但,不喜欢。” “只是不讨厌也好,或许试一试,他能忘了后夕昼。” 犀岚推开了犀照的腿,站起来:“我才不要。” 不过,却并不排斥再见他几面,那个叫赵太阴的人确实俊美。 “属下参见魔君、小主。”诸绪走了进来。 犀照:“何事?” “鬼王派人送来请帖。”诸绪停了一会儿,“确切的说,是喜帖。” “喜帖?”这个倒是出犀照的意料之外,“什么喜帖?” “……成亲喜帖。” “什么?!”这次反应过来的犀岚,她上前夺了请帖打开,面色骤然瞬间苍白,“这……怎么可能?!” 犀岚手中请帖掉地上。 腿也一软颓然跌坐在地:“后夕昼与……赵太阴……成亲?” 闻言犀照凌空一抓,请帖落在了他的手上,果然是后夕昼与赵太阴成亲的帖子,他瞪向诸绪:“鬼王跟个男人成亲像话吗?” 不对! 第五百四十章 祝福 “你不也说了不能离开你的视线范围?” 怎么还将她留在宫里自己出去了? 后夕昼抬手捏了她顶嘴的脸颊:“去哪儿我陪你去。” 若是说去见雪儿他会怎么想?其实这也没什么好想的,她见见雪儿不理所当然的。但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既然没什么重要的,那我陪你吃饭去,然后你再睡个午觉。” 她又不是猪,除了睡就是吃。 明月将空音雪的信递给了他,他看了一眼将纸团了团丢掉:“你要是去了,我是不是该不高兴?” “有什么好不高兴的?不就见见雪儿?因为犀照一直没能跟他好好解释。” “解释?”后夕昼伸手仔细帮她整理一下已领,慢条斯理地问,“空音雪突然约见,在明月准备与我成亲的时候,他想做什么呢?” 明月:“……” 怪不得刚才觉得不对劲,被他这么一说,好像不对劲的地方再这儿? 后夕昼:“你跟他无需解释,他误会便误会,除了我之外你无需跟任何人交代什么。” 明月嘴角抽搐。 这还没结婚呢,就这样…… 不对,其实他们也算结过婚的,可这人当真要这样吗? “怎么,我说错了?” 还好意思反问?明月斜睨了他一眼:“你的意思不让我去见空音雪?” “并非不可以,但……我跟你一起去。” “诶,这样就过分了吧。” “原本是不打算让去的,这已经是让步,娘子自己考虑作出选择吧。” 这人是想跟着去才说出这样的话吧?“铺垫那么多,又没说不让你去。” 空音雪立在春山赵明月的坟前,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来,看到赵明月时满眼愤懑,再看远处站立的后夕昼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居然还带了他来。” “我没带,是他自己跟着来的。” 居然还笑得出来?分明他都气炸了!可说好了见面就给她一顿狂轰滥炸的责骂的,一肚子的火要对她撒,可是看到她笑着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居然一阵心酸。 “将犀岚错认成你,你定然对我失望透顶了吧?” 说完,他瞬间难堪到了极点,原来他最耿耿于怀的是这个? 明月也愣了一下:“不会。” “你骗人!”空音雪眼中居然有了泪痕,他自己都分不清是什么心情。 可明月却好像能感受道,心中顿时冒出很多的感动:“我是很会骗人,但我不偏狐灵。” 这个时候居然还开玩笑! 可是…… “看招!” 空音雪忽而幻化出冰剑朝着赵明月攻击而来。 明月闪避之后,还手。 两人就这么打了起来,空音雪招式非常凌厉,但赵明月总能化解,空音雪便不断地提升力道,赵明月依旧游刃有余。 站在远处的后夕昼在空音雪出手的瞬间脚步动了一下,但也就只是动了那一下,然后继续远观。 看到赵明月的身手时,他也颇为意外,进步神速,难怪她会说,斗转星移将是短时间内的事。 两人过手数百回合。 空音雪几乎已经发动了八九成里,手中的冰剑势如破竹朝明月刺来。 明月被逼着后退了数步,手中的剑将冰剑隔开,另一只手隔空轰向冰剑。 冰剑骤然碎裂,空音雪后退了数步。 明月立刻上前拉住空音雪,空音雪却顺势将她猛然拽入怀中,抱住。 后夕昼的脸骤然黑了大半,千防万防还是让那狐狸钻了空子。 明月原本抗拒的挺直的身体,在空音雪在耳边轻柔而语说:“明月,不嫁给我也没关系,但不许不幸福,不许再那样离开了。” 明月身子骤然慢慢软化下来,像她的心一样,她反抱了雪儿:“啊。” 空音雪:“其实我还在生气,可再生气也喜欢你,喜欢到你嫁给别人我还能恼怒地祝福你……” “谢谢你,雪儿。” 这抱得够久了吧?后夕昼举步朝这方走过来,看他面色不善的样子空音雪忽而起了报复之心,突然他偏头就冲着赵明月的额头闷了一口。 明月还没反应过来,他恶狠狠地说了一句:“新婚礼物!不谢!” 完了他就要逃。 但面前已经立刻鬼术屏障,他一下就装在了屏障上,后夕昼已经来到了他身后,赵明月连忙拉住当真是生气了的后夕昼。 “诶!” “今日不教训一下这狐狸,他还真以为本王怕了他。” 明月将他抱住,对空音雪使眼色,空音雪这才绕过屏障离开,后夕昼哪里肯,明月整个挂在他身上:“方才过度使用法力,头晕,头好晕。” 演,她继续演。 后夕昼低头看着挂在身上的大宠物般的家伙,忽而伸手弹她额头:“下次若再与人如此搂抱看我如何收拾你。” 下次…… 那这次就没事了呗。 明月松开缠着他的腿站好:“我们那这种拥抱只是表示礼貌。” “这种礼貌立刻作废。” “遵命遵命。”明月拍拍他的肩膀整理他的衣服,“那今日翻篇了呗?就饶了雪儿这一回。” “嗯。” 明月这才松了手,目光看向了“吾妻赵明月”的墓碑:“你当真给造了一个衣冠冢?” 后边没声音。 明月回头。 哎呦要命,后夕昼已经出现在远处空音雪的身后,明月大喊一声:“别啊!” 后夕昼毫不客气从后边踹了空音雪一脚。 “啊,后夕昼你这个混蛋……” 声音滚动越离越远,明月赶到时已经见到空音雪滚下了山,明月回头怒瞪后夕昼:“你不是答应饶他一次吗?” 后夕昼背起手:“死罪可饶,活罪总要讨回来的?” 那……那也不能将人踢下山啊! 明月愣是给他弄得话都说不出,只能看着山脚成一个小人影的空音雪,冲着山上大骂后夕昼:“暗算人算什么男人!” 后夕昼千里传音徐缓道:“赵明月的男人。” 在山下的空音雪石化…… 明月实在看不下去只能眼不看心不烦,转身的瞬间却被后夕昼拉住了手,他望着她问:“方才明月问我什么?” 赵明月:“……” 第五百四十一章 你所在心所往 明月与后夕昼一起行走离春山比较近的小城,因为人间长期战争,已经很久没看到如此平静祥和的小镇。 小镇不大,也不够繁华,几百户房屋临水而建,背靠山林,山林此时又红了的枫叶,黄了的银杏。 还有城外一片油绿的稻田。 田里还弯着几个人影,正在田中拔稗草,小镇呈现出了格外祥和的气氛。 明月回头望着后夕昼:“你看到此番情景会是怎样的感想?” 后夕昼想了想:“若是我一人基本不会看,但今日看得很仔细。” 这家伙其实挺会甜言蜜语的。 明月笑。 后夕昼:“我们去集市上走走。” “有要买的东西?” 这人怎么比他还没情趣?后夕昼淡淡斜睨身边人:“明月不想与为夫逛街?” 想! “我以为你不喜欢嘛,走。”赵明月率先往前走。 “明月。” 明月回头。后夕昼跨步的同时捞起了她的手握在手中:“走吧。” 这人…… 赵明月心里甜滋滋的,不断地偏头看了他数遍,他终于无奈地看过来:“怎么?不舒服。” “不舒服你要换只手牵?” 以前他是这么说过,后夕昼清冷的面容上出现了笑意。 两人牵手走过两旁都是稻田的小路,走过高大的红色枫叶之下,明月说:“以前就很想牵着楚子晏的手关节来着,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说道楚子晏后夕昼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他没说话。 明月望着他继续说:“想跟你做很多很多事,每年一起去看海,看月落日出,领略三界各处美景,吃很多没吃过的食物,你呢?对我们的外来有什么计划?” 和煦的秋风吹过两个绝美的人影,风和日丽,又有她在身旁,后夕昼心情自然非常好,他偏头望着她淡淡笑:“计划完成你想做的每一件事。” “你就没什么追求啊?” “我有你,在哪儿都好。” “我怀疑你是不是吃了蜂蜜……”明月忽而想到什么绕道他面前,“对了,后夕昼,你再给我酿一次桃花蜜呗!” 她眼睛很大,特别明亮,美眸顾盼时更是动人到了极致,观看这样一双眼睛,其实她更像姑娘家,不过因为立体饱满的脸部轮廓,还有那一管高鼻,让她多了很多俊美。 她这么看他,别说桃花蜜,就是要星星他也能给她摘下来。 不过,她又如何稀罕星星呢?她可是南天瀚海星河的主人。 “明月可记得上次是什么时候吃桃花蜜的?” “……嗯,我们在冥界桃花林的时候。” “吃完桃花蜜呢?” 吃完桃花蜜……他们就拜堂成亲,然后洞房花烛。赵明月笑,明眸皓齿,楚楚动人。 后夕昼嘴角的笑容因为她就没消失过:“看来拜堂成亲那日,不能少了很香的被褥之外还有桃花蜜。” “鬼王都这么说,当然是缺一不可的了。不过不是有规矩说,准备成亲的男女是不能见面的吗?” “我们本来就不规矩。” “……你才不规矩。”明月娇嗔了一句道,“不过,离中秋也没几日了,我什么都没做,不用我准备什么吗?” “明月准备当新娘子就好。” 他什么都操办了是好,但作为新娘太闲会被谴责的吧? “那至少礼服我可以挑选一下吧?” “做好了会送到酆宫让你过目,不过,我猜想你会喜欢。” “这么自信?” “当然,因为你的礼服是我画的。” 前几日他一直在书房熬到很晚,是在画她的礼服?幸福指数爆满:“那尺寸总得量一量吧。” 后夕昼将脸凑近她的:“明月的身体我应该比明月更了解。” 看她双颊染上一丝娇嗔的红,他情难自禁贴上来轻吻。 枫叶红,银杏黄,稻田深绿,风和日丽都成了他们的背景,折射幸福的光辉。 只是…… 这地方不大对啊,稻田里可有人在呢,虽然有些距离但让人瞧见还挺不好意思。明月仰头避开了一些,后夕昼却跟着贴过来,明月在她唇上笑开,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 “鬼王越来越不矜持了。” 后夕昼直起身顺带将她也带过来,吻过她的唇带着笑意,重新握住她的手:“走吧。” 这个小城镇叫阳春镇。 因为怡人的气候与美丽的风景得名。 正好今日是集日,阳春镇里有不少人,又因为这里远离战火,所以人们的脸上都还带着明朗的笑意。 秋天是硕果累累的时节,集市上摆着很多时令水果。 “好大石榴,现在正是吃石榴的季节,不如我们买几个回去吃。” “好。” 明月在摊子上挑拣石榴,后夕昼站在她身后,两人外貌太过出众的人,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几个年轻的小姑娘见到明月在挑水果,还特意也过来挑果子,然后偷偷望着明月抿嘴激动地跟小伙伴儿使眼色。 这公子好看,是真好看。 后夕昼:“……” 明月挑了四五个石榴给了摊主,摊主是个小伙儿,红着脸给她用纸袋打包,结结巴巴地说:“一共……一共十文钱。” 后夕昼从后边将钱递了过去。 小伙儿看到后夕昼时,那是彻底的傻了,一个也就算了,今日见了两个仙子般的人儿! “你怎么走到哪儿都是焦点?”明月抱着水果出来斜睨他,“就那么好看呢?” 还不知道看谁呢?后夕昼从她手里将纸袋接了过来,明月伸手扒袋子:“现在开一个吃。” 第五百四十二章 成亲前夕 明月知道迟早会有这一日,就是犀岚那丫头会疯了一样来找她。后夕昼也料想到了这个,所以,犀岚被禁止进入酆宫。 不过,犀岚这女人可真了不得,即便人进不来也能闹得整个酆宫都不得安宁。 她必须要见到后夕昼,否则就带人攻入酆宫。 当然这个办法是不可行的,她要能带人随便攻打酆宫那酆宫的守卫算个啥? 鬼川负责守城。 犀岚采取的方案是威逼、硬闯。 鬼川使出的是不理,不理还是不理。 直到最后犀岚搬出,再不让就去将魔君犀照请来,看他们是不是还敢拦人! 羽灵卫上前与鬼川报告:“鬼川大人如何是好,犀岚小主说再不让她进来她就要去请魔君大人来了。” 鬼川横眉竖眼了一阵,摆摆手:“让她请去,我们奉命行事,鬼王不让进魔君来了还能硬闯不成?” 羽灵卫首领:“大人……有骨气。” “……”鬼川瞪了他一眼,“去去去。” 羽灵卫首领就要下去放话…… “留步。”赵明月从里边走了出来,众人一见她先是一惊而后跪地。 “参见公……” 不能再叫公子,都是要跟鬼王成亲的人了,那参见王妃?可这还没成亲呢。 于是鬼川抱拳:“姑娘。” 大伙儿跟着行礼。 明月:“犀岚小主已在外边呆了一天了吧?” 可不是吗?“是,她吵到姑娘清静了?” 其实,鬼川见过赵太阴好几次了,虽然觉得这人模样不错,但还真不觉得她是姑娘家,而且,跟鬼王两人之间也没什么火花。 直到那日,见她将鬼王按在书房的门背一顿亲,而鬼王居然让她为所欲为,他跟白鸠都认为,鬼王知道犀岚冒充明月,知道明月再也不会回来,所以绝望得干脆喜欢了男人。 世上是有断袖之癖的人,但鬼王…… 好吧,他们也认了,鬼王能别守着衣冠冢十年不见一个笑脸就好。 但晴天霹雳之后,接着就是晴天雨天都霹雳了,鬼王要娶亲,而新娘是赵太阴! 也就是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公……姑娘。 “那我们请犀岚小主离开。” 这单纯的请定然是请不动犀岚小主走,所以这个请带着很多的武力值。 “不用,让她进来。” “王说了不让她打扰姑娘休息。” “我们这么多人围着她一个人转,不值当,让她进来便是。” “这……”羽灵卫的首领看向鬼川。 鬼川也不好发话,王的命令跟准王妃的命令…… “听王妃的,让她进来吧。”白羽远远站着,“也让我们清静清静。” 看来,后夕昼可不单是派了鬼川护她,连白羽都在。白羽这么说,鬼川自然就松了口放人进来。 明月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她发生冲突,于是先回了玄冥宫。 后夕昼不在宫内,犀岚自然直奔明月而来。 鬼川与白羽不放心留着明月一人,便在玄冥宫守护。 明月知道,犀岚此刻必然是想一下扑上来咬断她的喉咙,不然就生吞活剥了她,不过面对犀岚的熊熊怒火,赵明月更是从容优雅。 上前请安:“犀岚小主……” “少给我来这一套,你居然敢骗我?” 明月无辜道:“小主何出此言?” 就是这样一个人畜无害的样子让她掉以轻心的,犀岚咬牙切齿:“你是个女人!” “是。” “你居然以男子身份骗我?!” “在下从未说过我是男子吧?” 是没说过,但他一身男子的装扮,还说是陆燕青的关门弟子,谁会想到她是个女子?! “你为何不说?!” “小主也没问。” “你……”感觉身上的诛心术又蠢蠢欲动,犀岚压下自己的怒火,“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陆燕青的关门弟子赵太阴。” “谁问你这个!” “方才小主分明这么问来着。” 对于怒火中烧的犀岚最好的办法就是大太极,能把她急晕过去。 犀岚:“你既然是个女子,还决定与后夕昼成亲,为何还故意教我棋艺?你居心叵测就是为了拆散我跟二哥?” “对于鬼王要娶我这事……”明月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也是才知道,小主的知道王命难违,鬼王又救了我一命,他若让我嫁我如何能不嫁?” 犀岚愣住。 “不是你勾引的鬼王,而是他逼着你嫁给他?” 逼倒不至于,不过明月没回答,只是反问了一句:“小主觉得鬼王是能被勾引的人吗?” 是不能。 否则她犀岚能落得现在这样的下场? 所以……后夕昼才是主动的那方? 第五百四十三章 迎亲之路 就要出嫁了,给她梳妆的是多年之前认识的故人,徐小宝。 原本真是奇妙的东西,经历着不觉得,回想起来才知是缘分,那时徐小宝才两岁,在她脚边走还没走稳,少女时期因为晏王而去当了阴阳师,最后却与苏衍之结为夫妇生儿育女。 徐小宝说道:“这凤冠霞帔可真是漂亮,鬼王对小师叔可真是有心了。”她再看那礼服更是惊叹不已,“苏家也算是大户,当年我与衍之成亲已经算是大操大办,不过如此比起来可就小巫见大巫了。” “婚礼罢了,还得看婚后过得幸福不幸福,看你跟衍之夫妻恩爱有儿有女多好。” “鬼王也必然会对小师叔好的,不过这礼服可真是别致,美得如同朝霞,这可得请了大工匠做的吧?” 这个…… 她还真不知道,这些都是后夕昼置办,从答应结婚到现在她这个所谓的准新娘整日游手好闲至今。 但她知道一件事。 “这礼服是鬼王所设计,而后交给工匠裁制的。” “怪不得如此不同凡响。”徐小宝想着脸上出现了笑意,“那日,鬼王还特意询问了人界所谓的八抬大轿之礼,其实他自己了解得很透彻,可却与我们一个环节一个环节对照,生怕漏了那个礼数。” 徐小宝指着桌上的礼品。 “别看东西摆那,这些都是按人类宫廷最高礼数配置,就连上边的福瑞图案,鬼王也是一丝不苟交代巨细。” 如何能不敢动? 明月眼中有感动的泪光。 想起之前鬼川说过的那个词,三生有幸。 “好了,我们开始梳头。” 门此时被轻轻推开,雀凛在门口看进来,对上明月目光时嘴角一弯:“我能进来吗?” 空音雪也来了的,远远地守在外头不愿意进来。 雀凛走到明月身后,对徐小宝说道:“我来吧。” 徐小宝:“这……” “我服侍过她多年,知道如何打扮她最好看。” 徐小宝看明月颔首便退了下去。 镜子里映出两人的模样。 今日雀凛穿着非常正式,经常披散的长发今日也中规中矩盘起,套上羽冠。身上的红衣换成了暗红色,为的是不与他们成亲的红色相撞,他依旧很好看,就是多出了几分深沉。 他凝望着明月如同上好绸缎一样的黑发。 再通过镜子看她始终洋着淡淡微笑的脸。 雀凛好笑道:“嫁出去了就那么高兴?” 明月:“是啊,等今日都等得死去活来的。” 这用词,雀凛失笑,可在笑的瞬间眼中冒出很多的失落,只是被他垂眸掩盖了,他是等到今日活来又死去。 他拿起梳子从头到尾梳着她的头发。 “一梳梳到底。”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堂。” 明月啊,今日,我送你出嫁。 今日中秋,今日后夕昼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赵明月回家,今日后夕昼要封赵明月为他的鬼王妃,要给他自己与明月一个名分,要昭告天下他们的关系。 不会再让她只在梦里走白头偕老的梦。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迎亲的音乐喜庆地吹奏了一路。 穿着如同朝霞美丽绝伦礼服的新娘赵明月坐在娇子中,迎亲的新郎后夕昼今日一样红袍礼服,黑发用红丝带束起,因为喜悦,那俊美无俦的容颜更是倾瓜倾城…… 鬼王与鬼王新娘所到之地,黄泉路上此地开放红如火焰的彼岸花。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八抬大轿娶我回家,路旁开满了曼珠沙华,你随手摘下一朵别在我的发髻,迎亲唢呐吹了一路,花开了一路,我在梦里走了一趟白头偕老……” 明月,我终于要实现你的梦。 而你的梦也是我的梦。 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官忽而有些迫不及待地告诉她。 “我后夕昼只钟情赵明月,至死不渝。” 赵明月嘴角一弯,伸手去碰触头上那一朵模仿彼岸花打造成了簪子,后夕昼亲自戴在了她的头上。 美梦今日终于成真。 后夕昼……我喜欢你,我确信我是那么那么喜欢着你。 在迟来的数千年之后,才明白所谓的喜欢,如同此事九曲黄泉界的彼岸花一样,花开荼蘼绚烂如火。 只是此时,奏乐忽而逐渐停止。 在火红的花海之中逐渐走出来一个身影。 女子面目冷艳,周身紫炎缭绕,所经过之处,彼岸花如同残血飞溅,后夕昼看清此人时眉头微微皱起。 迎亲队伍中的鬼川率先喊了一声:“那……那不是鸾凰吗?” 明月摸着曼珠沙华簪子的手骤然停顿,然后慢慢放了下来,修长的手指交叠放在膝上。 鸾凰的魔气很重,显然堕神的力量已经被淋漓尽致的激发出来,她怒喝一声:“太阴,你居然逆天而行!” 鸾凰这是要暴露赵明月的身份吗?后夕昼冷声道:“今日本王大喜,鸾凰姑娘若来喝喜酒自当以礼相待,若是……” “若是我是来阻止你娶她的呢?!后,你绝对不能娶她!否则你后悔莫及!” 后夕昼牙关一紧,鸾凰的性格刚硬,多说无益只低声道:“来人……” “后卿。”明月叫了一声。 后夕昼道:“别担心,我会处理好。” “我知道你能处理好,不过……让鬼川他们先退下吧。” “明月?” “鸾凰叫你后,必然是有备而来,她要说的话或许会打开你……后卿的记忆。” 后卿的记忆? 果然他被封的不仅仅是力量。 不过这些无所谓。 “我对那些不感兴趣,今日只想娶你过门,谁也阻挡不了,哪怕是鸾凰。” “那么……就来试试看我能不能拦你!”鸾凰说完手中已经多了一把长柄镰斧汇展而来! 侍卫上前迎战。 但那一股紫色的冲击波却对那些进攻的侍卫没有任何伤害,而是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穿透他们向后夕昼扩散。 明月已经从轿子飞身而出就要出手。 鸾凰:“你敢阻止,我立刻将他的秘密公诸于世!” 明月握拳迟疑了一瞬间,而后反击飞出了红色的盖头,阻挡那波浪潮涌向后夕昼。 鸾凰大惊失色,她居然不担心吗? 明月已然站起来,身子秀丽红衣如霞,女装的模样美得惊心动魄,她笔直而站目光沉静看着鸾凰:“既然如此,我自己来说。” 鸾凰:“……” 明月回头仰望马背上的后夕昼,明月最美的模样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仰望他。 后夕昼翻身下马。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明月。” “她刚才那一拨攻击之时假象,之时为了打开她封你记忆的一道术法,后夕昼,或许,我该在你知道所有真相之后,再等你来娶我的。” “我说过我只要未来。” “可是,我们的过去会直接影响到未来,你身上有我与鸾凰两人知道的秘密,这个秘密关于……生死。” “我很想瞒你一辈子,可也知道不可能,今日我把所有都还给你。” 第五百四十四章 桃花树下初相逢 这是后夕昼遗忘的年代,是他成为鬼之前的记忆。 漫长的岁月之前。 苍元大陆还叫蛮荒大陆。 在蛮荒大陆上存在很多小国家,这些国家是由氏族部落经过了数百年衍生而成,族长变成了国王。 有国便又疆土。 疆土成了国与国之间争夺的目标。 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推动着人类的发展,也摧毁了许多国家与人类。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人类陷在不断的征战之中。 所谓人间大战必生妖魔,世人认为这世间必然有一种杀戮的妖邪作祟。 然而却是如此…… 在蛮荒大陆富足的南部,有个坐落在雨林中的国家厚土。 这个国家不大,全国上下也不过四五十万人口,但这个国家的人却拥有很强的灵性,是个拥有许愿与诅咒法力的国度。 更特别的是这里是母系国度,由女子当王。 密林掩映之下的厚土国并未收到外头战乱的影响,但也逐渐出现了一些异变。 如今的厚土国的国王叫蒂。 蒂是厚土国距今为止最美的女王陛下,她睿智而勇敢,继承了上一代女王们强大的灵力,统治着厚土。 可是,女王陛下如今已经三十三岁,生了四个孩子却没有一个女孩儿。 整个蛮荒大陆的局势动荡不安,厚土国的祭祀晃说,这是魔星干扰厚土的国运,女王陛下再生不出女孩,厚土国即将灭亡。 此等预言让厚土国人心惶惶。 所幸,蒂再次怀孕,举国上下都期待着女王陛下能诞下女帝。 只是,蒂在七月十四那日又生下了一名……男婴。为了安抚民心,破了大祭司的蛊惑民心计划,蒂偷梁换柱用另外的女婴换下了自己的孩子,并昭告天下,她剩下了女帝之后。 取名,焰。 而她的第五个孩子被送入般若寺,从小被般若寺的主持鸠智大师抚养。 因为对孩子的愧疚与期望,女王蒂将以厚土之望为其起名为,后。 虽然孩子远离了王宫,但却继承了母亲的血脉,模样生得尤为好看,并且随着年岁的生长,已经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姿态。 后十分聪慧,三岁能背千字文,六岁已经颂经文,七岁能通读经书。 不过,因为模样太过俊美而影响到了般若寺内弟子的修行,后起初不知为何,以为是自己跟师兄们不一样,因为师兄们都是光头,而他长着头发,于是也要求鸠智大师将他头发剃去。 可是,剃了头发更衬托出他五官的另外一种美感,小弟们正是情窦初开身体初绽的年纪,时常因为小师弟的美貌乱了心智,有些弟子还忍不住去偷看他洗澡,或间接做出一些轻薄他的举动。 鸠智大师虽不止一次端正过弟子们的三观,但后这小红颜祸水还是威力无穷,既影响弟子修行也苦了他自己,于是鸠智大师将后送到后山去扫塔。 守佛塔的日子过得安静而漫长。 除了扫塔,守塔,看书,他下不了山便经常在山林里走动,他喜欢大山的空旷与绿色。 离佛塔不远的山有一座古老的栈道,断断续续的延伸至远方。 后顺道而行。 走到密密疏疏的树林尽头,一个晶莹碧透的湖泊映入视野,像一块硕大的翡翠在天光下熠熠生辉。 湖边绿草如茵。 更远的地方却见一个小树林,林中有个白色的人影在动。 这深山老林很少见到有人,怎么会有人在山中劳作? 七岁的后小心翼翼地跑了过去。 近了才发现这是一片桃花树,已经长得比他还高,那人正在嫁接树枝,他只能看到他背影。 他身上穿着浅白色的粗布麻衣,但身影却格外挺秀。 后不敢上前打招呼,那忍却好似背后长了眼睛对他说道:“能否劳烦将树下的桃枝给我?”这人声音格外清雅温和。 后看见桃树下有几支桃枝,立刻上前将桃枝拿起一支呈给他。 他一手扶树枝,一手从后手中拿了桃枝插入切好的缝隙之中,又朝后伸手。 后看了他的手一眼十分聪明地从枝头抽了一条布条给了他,他拿着布条将接口绑上。 昨晚一切之后松开树枝,回头看着身边的小小少年,嘴角一弯:“原来是个小僧人,多谢小师傅。” 此人居然如此好看? 般若寺有一百多名弟子,都是男孩,他也算是阅人过百,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男子。 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黑发如墨,长眉如同烟波浩渺,双眼比山中的清泉更清澈,即便身上只是简单的白布衣,但气质卓然。 后不觉看得有些傻眼,好一会儿才猛然回神连忙双手合并微微躬身:“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那人笑了笑有持起工具开始嫁接第二株桃树。 而后也不知道怎么的,不用对方说就自动上前帮忙,递桃枝,递布条,两人都没说话,直到又嫁接了五六株桃树,后才问道:“我是前方般若寺的弟子,在后山已有几个月,却不曾见过您,这是您的桃树林吗?” “我的桃树林?”白衣人琢磨了一下点了点头,“嗯,这些桃树是我所植,故而可算是我的桃树林?” “嗯,不过您为何要在树枝上再接上树枝呢?” “这些桃枝是从……其他地方拿过来,我想试试是否能开出不一样的桃花。” 见白衣人愿意与自己对话,后显得有些开心再问:“绑在枝上的枝也能活?” “嗯,能活。”白衣人面色和煦,“等来年春暖花便开了。” 看着这人好看的面容,后似乎已经能想到来年桃花开放的模样,他抿嘴一笑,细长的双眼弯起来:“那,等花开的时候我能来参观吗?” “当然。” “多谢。”孩子心里非常高兴,竖起手掌行了一个谢礼。 最后两朱桃树两人没能嫁接完,因为天下起雨来。后邀请白衣人到佛塔的禅房避雨,见白衣人不急不缓行走,眼看雨就下大了,后拉起他的袖子说道:“快些,不然可得淋湿了!” 七岁的孩子领着高出他很多的白衣人奔走在古老的栈道之上。 白衣人望着眼前孩子瘦小的背影眼底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跟着小孩轻快的步伐他也跑动起来。 到了佛塔两人已经湿了半透。 孩子推开禅房的木门,室内空间很小很旧,仅有一间房,一个矮桌,一个睡垫,但收拾得很干净。 后从柜子里拿来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很不好意思道:“这佛塔就我一人在,故而没有适合您换的衣裳,我的衣裳……太小。” 白衣人看着他手上旧却很干净的衣服嘴角一弯:“多谢,不过我不冷,你换上便好。” “那你用这个擦擦。”后了给他一条毛巾。 白衣人看了一眼毛巾又看后。 后稚气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羞赧与不自在:“是干净的,我还拿着晒过太阳,不信您闻闻上边有阳光的香气。” 其实他并不介意这个,只是第一次受人恩惠罢了。 见孩子涨红了脸要将毛巾放下,白衣人将毛巾接过来:“多谢。”然后用毛巾擦拭脸上的雨水。 孩子仰望着他依旧有些局促,白衣人莞尔:“嗯,是很香,原来这便是阳光的味道。” 孩子这才放松下来,脸上露出了笑容轻轻点头:“嗯!若是拿被褥到太阳下晒的话会更香的。” “噢?那我回去也尝试一下才行。”白衣人将毛巾换给了他,“你且将身上的湿衣裳换下。” “嗯!”孩子应声要脱衣服,但又有些难为情,这禅房没有隔间所以……他要当着别人的面换衣服,还真不大适应。 这小心思…… “还未见过雨中的佛塔,正好借机去看看。” 第五百四十五章 绿野仙踪无觅处 白衣人走出屋子站在屋檐下,几座岁年久远的佛塔在雨中矗立,山林的雨景有种安逸恬淡的韵味。 小少年换好了衣裳走出来:“雨下得太大,师兄可能不会送晚饭过来,不过有地瓜,您……吃吗?” “地瓜?” 孩子指着挂在墙上的竹篮,里边有几个形状不一的东西,白衣人走过去捡起一个地瓜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有泥土的味道,你请我吃这个吗?” “嗯……吃吗?” “吃的,多谢款待。” 白衣人说着便要送入口中,孩子连忙拉住他的袖子:“不能如此吃。” “要……削皮?” “……” 这人当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按理说在深山里劳作的人不会像他这样,皮肤白皙如同花瓣,手指如玉指甲剔透干净,而且与他一道淋了雨回来他一身的泥水,但白衣人除了身上有点雨水之外却一点也不脏。 鸠智大师说过,这大山里有仙灵。 难道他是仙人吗? “虽然削皮也可以吃,但通常我们是煮着或烤着吃的,你更喜欢怎么吃?” 这个他也说不好,白衣人问:“小师傅更喜欢如何吃?” “烤着吃最香。” “好,那我给你烤。” 外边下着雨,禅房内的地炉烧烧着木头,开始的时候烟气熏天,后呛的一张小脸通红,对白衣人说道:“您先到外边候着,等着火点着了就没那么薰。” 白衣人目光看向迟迟点不着的木柴,在后擦着眼泪再睁眼时,火已经冉冉烧起来。 “点着了!” 后很兴奋地拿着蒲扇试图将屋里的火烟给扇出窗户,他很想将第一次来他禅房做客的人招待周全。 白衣人盘腿坐在火堆旁,看孩子纯真的模样忽而问道:“小师傅叫什么名?” “后。”孩子摇着大扇子吃了一回儿反问,“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名字? 白衣人又稍显迟疑,想了想说道:“我叫太阴。” 室内的火烟散了大半,孩子坐回火堆旁将红薯烤了进去:“般若寺周围稍有人烟,您住在山里?” “我住在外地,只是在来这里种桃花。” “噢。” “我知此处有座般若寺,可这后山里寺庙有些距离,你年纪尚小如何一人在此地守佛塔。” 后脸上也是一知半解,不过他看得很开:“大概是我与佛塔有缘,师父就将我安排在此处……” 说完他觉得有些冠冕堂皇,羞涩地又笑了笑:“其实,是我不知与人相处,师兄们都说我是祸水,身上有鬼魅迷人心窍。” 太阴听完微微一愣,孩子戳了戳红薯抬头对他腼腆笑了笑,但又担心什么立刻解释:“我并非鬼魅,请您莫怕!” “好。”太阴爽快便答应了,“小师傅这屋里都是书籍,这些书你都看过了?” “看过,般若寺藏书阁内的书不少但也有限,所以这些书我已经读了第二遍,再读还是觉得其中妙趣无穷。” 才多大的孩子居然也能博览群书? 这孩子体内有股超凡脱俗的灵气,命格奇特,定不是普通的人儿。 而且,他说起书中的事来双目发光,神采飞扬,十分讨人喜欢。 室内都是略带稚气的孩童声音,直到红薯熟了,他又很体贴地为太阴剥了皮:“很烫,您小心拿着,皮不能吃。” 太阴咬了一口热腾腾的红薯,孩子很期待地问:“如何?可好吃?” “嗯。” 孩子抿嘴一笑接着剥第二个地瓜,振振有词道:“烤地瓜要趁热吃,烫、软,酥松、香甜才是最好吃的。” 那一日大雨下了整整一个下午,后与这个山中突然冒出的人说了很多话,虽然他能理解师父的安排,但他一个人在这里守塔有时候真的有点寂寞。 雨停之后。 后知道太阴会走。 而且,他也没有挽留。 他不过是路径他禅房的施主,是佛塔山的过客而已。 他没期待过他会再来这里,所以站在走廊里,看着白色的人影走过佛塔,他竖起手掌行了僧礼目送他的背影离去。 心里想着,或许以后还能在桃树林里见到他…… 那一夜,后做了一个开满桃花的梦,却没有梦见白衣人。 只是一早醒来打开门,就看到门外走廊里站着一个挺拔的背影,白衣黑发再晨曦之中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听到开门声,那人转过身来对他行了一个礼:“小师傅早安。” 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赶紧揉了又揉眼睛:“太阴?” “正是。”太阴将手中的一个四四方方的包袱给了他,“这是昨日小师傅请我吃红薯的回礼。” 后还没彻底醒来,将包袱打开一看:“书?” “这些书小师傅应不曾度过。” 所以今日他是专门送书来的吗?而且一早就在门外守候,后受宠若惊:“您久等了吗?羞愧,后居然起晚了。” “无妨,是我来早了,那么告辞。” 他……这便要走? 后捧着对他而言过于大的包裹追到佛塔旁,白衣人却一去不曾回头。 他送来的书格外珍贵,后一字一句读得格外认真,也将书好好珍藏,想着那次他来了,他将书完好无损地还给他。 只是,书他读过很多遍,凭他的记忆都能倒背如流,但白衣人再也没有出现。 他嫁接的桃枝已经绿了。 冬天来了,桃树叶子落光了。 白衣人不曾出现过。 后期待着来年春,等着穿暖花开时,那人或许会来。 桃花开了。 比后见过的所有桃树开得都更绝尘好看。 可那比桃花更好看的人依旧没来…… 后有些失望,但并没有怨言,他更相信那人是山中仙灵天外飞仙,能遇见已经是他很大的缘分。 那日,是他最后一次去赏桃花,在桃花开得最灿烂的时候。 可后的心却再凋零…… “仙人可知,后明日便要离开般若寺,后未曾想自己会是厚土娘娘的孩子,大司徒说后是当年厚土娘娘诞下祸水,因为我没能生成女儿才导致厚土国衰亡,厚土娘娘用别人的孩子顶替了我,结果被大司徒识破,如今我要回去领罪。” 九岁的后其实有些不明白,何时他又成了厚土国的罪人? 可没人能告诉他为什么,那个曾出现过的仙人也不能。 后写了一首诗,用牛皮袋挂装着挂在了桃枝上,他不知道太阴是否能看见,不过……他是永远看不见了吧? 等不到你了,天外仙人。 见到这封信时已经是第二年春寒料峭的春天,佛塔山后的桃花在细雪之中开得格外灿烂,太阴从桃花林里走过,看着嫁接的桃枝花开满枝,他随手折下一枝装入袖中。 都说人界灾荒起,妖魔必横生。 如今已经查到操控这场战乱的是,九天神犼下凡作乱,投身与人间帝王洪霸的身上,搅弄风云让人类战乱不断,天界已经不能袖手旁观,天帝今日派太阴下凡参加人间战事,抚平这场洪荒之乱。 明日就要领命去蛮荒大陆作战,突然想起般若山脉上的桃枝应该可以移回朱雀宫种植,于是他下来准备摘走两支带回九重天阙。 装了一支再想摘第二枝,看见了花枝下挂着一个陈旧的牛皮袋子。 他将袋子取下打开,从里边拿出一个竹简,上边写着一首诗。 那时那日此山中,桃花树下初相逢。只见仙人种桃树,未闻仙人看花红。朝朝期待仙人顾,日日桃花笑春风。若得仙踪一朝至,桃花人面分外红。 太阴这才想起那日请他到佛塔禅房避雨的小曾人。 他的名字…… 后。 第五百四十六章 上神下凡尘 啊,一别之后居然不曾再见,不知道那孩子如今可好? 这里是厚土国的地域,前年来时厚土国还算风调雨顺,不过一年之前这里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个隐藏在密林之中的国度,如今已经灭亡。 九天神犼原本是要与天帝争夺天界,失败之后不甘心居于天帝之下,便想着统一人界用来抗衡天帝。他的所谓雄图霸业让人界陷入空前的战乱之中。 陵光神君又摘了一朵桃枝放入袖中,随后去了佛塔想看看后那个孩子。只是佛塔依旧陈旧地屹立在后山的庙堂大院里,但那间小禅房已经残破倒塌。 这里明显被人破坏过。 见到此状他又去了般若寺,那里一样只剩下残垣断壁,而是是烧毁之后留下的痕迹。 有樵夫经过,太阴询问,樵夫道:“公子有所不知,这般若寺窝藏了厚土的祸患,厚土娘娘最后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儿,但她却为了保住王位用别人的女儿替换,并将他的孩子送到了般若寺。” “后被大祭司发现,便将那孩子抓回厚土王宫,般若寺也因为窝藏祸水,当日就被大祭司一把火给烧了,寺中包括鸠智大师一百余人无一幸免,全都被烧死在般若寺。” 此事听来极为荒诞,可居然丧送一百多条人命! 恐怕还不仅是这般若寺,估计厚土国的灭亡也与这大祭司的行为息息相关。 想了这些陵光神君才惊觉问道:“如今那个孩子……” “那孩子我是没见过,不过据说虽然是男儿身但长着一副鬼魅的妖惑模样,如今厚土王朝已经覆灭,厚土娘娘也死了,那孩子估计也是死了的……不过都说祸害遗千年,或许又还活着吧!” 鬼魅妖惑的模样? 生长在般若寺。 那定然是后。 看来他确实来晚一步,与那孩子错过了。 只是如今陵光神君也没有时间再去追查后的事情,他要做的是将洪霸降服,免得再有像后这样的无辜孩子受害。 次日。 陵光神君下凡。 洪霸已经降服了蛮荒大陆二十余个小国家,如今还剩下十来个小国还在坚守。 如今的洪霸正在攻打西夏国。 西夏国算是西部较为强大的国家,但洪霸所统治的洪国更为强大,西夏虽然顽强抵抗但战况并不乐观。 且,西夏国王皇甫康泰怠战想要投降洪国,唯,其太子皇甫锦骁勇死守边防,洪霸的军队屡攻不下。 陵光神君受命,投身在皇甫锦的身上与洪霸全面作战,将人界重新归于平稳的局势。 不过…… 百密一疏。 陵光神君刚到西夏,他的得力神将鸾凰便上前禀告:“神君。” “且说。” 鸾凰身着战袍英姿飒爽,不过面色十分肃然,沉声说了一句:“皇甫锦昨日已战亡。” “……” 天帝之命是让他借用皇甫锦身体,如今皇甫锦却死了?如何能安军心人心? “可有死而复生的可能?”即便进了棺材大可造一出死而复生的戏码。 鸾凰:“只怕不能。” “噢?” “皇甫锦的人头如今还悬挂在城外。” 身首异处再复生是不可能了。 “皇甫锦一死,西夏皇帝必然投降。西夏一降随后辽疆、靖国必然跟着投降,这两国一降西部统治必然分崩瓦解,洪霸对西部那就是唾手可得。” 鸾凰:“正是,西夏国王如今正在准备投降一事,神君,我们该如何是好。” “西夏的存亡至关重要决不能降,皇甫康泰不是还有一个孩子叫皇甫爵的吗?我借用他的躯体。” “神君要借用皇甫爵的躯体?” “怎么?” 鸾凰嘴角抽搐:“这个皇甫爵……用人类的说法是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吃喝嫖赌无所不作,男子好色喜欢女子也就罢了,他是男女通吃,而且……他还有娈童癖。” 鸾凰说的前几句太阴都明白。 只是…… “何为娈童癖?” “娈童癖便是……喜欢年纪尚幼的孩童。” “喜欢孩童有何不可?” 鸾凰要被自己的主子给难倒了,支吾半晌:“不是单纯的喜欢而是亵渎男童的身体。” 这下陵光神君愣了半晌,果然不是什么好癖好。 “皇甫康泰还有无其他孩子?” “还有一个,可如今才十一岁。” 十一岁断然不能发挥作用,陵光神君起身:“那别无选择,我必须用皇甫爵的身份阻止皇甫康泰投降,保住西夏才是当务之急。” 凡事大局为重,鸾凰不敢怠慢诚挚道:“是。” 此后,陵光神君借用皇甫爵的身份,凭借谈判的能力将局势巨细分析,虽然说得头头是道无懈可击,可夏王如何能不知自己这个孩子的秉性,自然不会轻易答应他。 太阴便提出若是他能将太子丢失的边关谷城收回,夏王就得答应不得投降洪国。 夏王考虑之后勉强同意。 一个月之后谷城当真被皇甫爵收复,而且他将霸军逼退关外三十里。 夏王同意不降,但对皇甫爵并未真正信任,认为他此次能成功大多是存在侥幸,于是皇甫爵再次请战西京。 时节已是三月,西京道路边依旧冰霜残存,但比这时节更寒的是人间惨像。路边枯黄的草木上随处可见悬挂的尸体,有秃鹰在撕食腐肉,太阴一度遇见饿殍遍野的惨烈现象。 荒凉的野外,有逃难者步履维艰前行。 太阴如今以皇甫爵的模样坐在马上从龟裂的土地上走过,鸾凰看着路边的尸体道:“爵爷,这些尸体都是新的,似乎是刚经历了屠杀。” “去查看是否还有活口。” “是。” 鸾凰带着侍卫前去查探,那些鲜血刚刚凝固,被翻动又重新流动起来,血腥味充满了整个荒野。 鸾凰失望而归。 “爵爷,没有活口,都死了。” 太阴眼里流露出悲悯的神色:“这场人间屠戮必须尽早制止,不惜一切代价。” 鸾凰颔首,翻身上马。 军队继续前行。 太阴忽而抽住缰绳看向旁边的死人堆。 他似乎看到在死人堆里有人死死瞪着他? 仔细一瞧,确实看到血珀之中横七竖八的尸体中,有一个满脸血的人,如同盯着一个十恶不赦的大仇人一样盯着他看。 鸾凰仔细询问:“爵爷怎么了?” 太阴:“那里有人还活着。” 鸾凰立刻翻身下马疾奔而去,翻开压在那幸存者身上的尸体,她惊讶之余又颇为惊喜:“是活的,爵爷,是个孩子。” “抱过来。” 孩子已经虚弱瘫软,唯独满是血渍的脸上一双眼睛却死死瞪着皇甫爵。 第五百四十七章 乱世英雄起 太阴看着这双眼睛不由地就想,难道这孩子认得他?噢,应该说,难道这孩子认得皇甫爵? 应该不至于,或许只是对于军人一种本能的憎恨。 “将他带回去请军医好好医治。” “是。” 陵光神君的军队来到临近西京的城池盟重城,这里距离被洪霸军队占领的西京只有几十里路,镇守盟重城的是原太子麾下的战将李茂,听闻前来支援的是二王子皇甫爵差点没跳起来。 “那个纨绔子弟,除了吃喝玩乐他能做什么?陛下居然派这样的废物前来,这不是……帮倒忙啊?!” 李茂的部下干俞说道:“将军,据说二王子之前将谷城收复,并说服夏王绝不能降洪国。” 这是他是听说了,但……怎么说这家伙也是恶名昭彰的爵爷! 李茂愤愤不平,干俞再劝阻:“将军也别太急,且先出去迎接,随后在看这爵爷到底是来玩还是来打仗的。” 也只能如此了! 李茂拿上头盔出城迎人。 皇甫爵跟以前他见过的一样,依旧长着一副风流邪气的模样,长眉轻佻,一双桃花眼眼神都是不正经的眼神,李茂先入为主,觉得此人怎么的他都不看好。 他上前不怎么由衷地拱手鞠躬:“末将李茂参见……爵爷。” 爵爷二字那是皇甫爵在烟花柳巷里得到来的名号,不能文不能舞,但花酒与赌博他倒是样样精通,又因为是二王子出手阔绰,那群狐朋狗友都唤他一声……爵爷。 所以李茂这句爵爷说得很是嘲讽。 陵光神君没听懂,与李茂笑着回礼:“久仰李茂将军大名,以后请多多关照。” 笑容如此轻浮,李茂嘴角一撇:“还请爵爷手下留情才是。” 手下留情? 陵光神君这会儿才听出他话中的讽刺,不由地叹了口气,当初刚带兵去谷城,原本计划不超过二十日就将谷城拿下,不过因为皇甫爵的名声,愣是多耗费了十天有余。 罢了,陵光神君笑了笑径自走进室内:“指挥部在哪儿,我们立刻开个小会,李茂负责将西京战况与我巨细说明。” 估计也就做做样子吧?大概皇甫爵是为了让夏王立他为太子,所以才有这么一出。 李茂大致说了一遍西京战况。 陵光神君目光淡淡看向了他:“李茂将军大概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我要的是详细战报。” 他要详细战报何用……李茂心中依旧不屑,不过再看皇甫爵那一双沉静精明的眼神,他这才重新将西京的占据巨细分析透彻。 来盟重的第一天就如此过去。 陵光神君致力于西夏战局,对于被救回来的那个孩子,在听鸾凰说已经救活之后就没再过问。 过了两日,鸾凰忽而提起:“爵爷可见过那个被您酒回来的孩子?” 陵光神君看着地图好一会儿才出声:“不是没大碍了吗?” “确实已无大碍,不过,那孩子着实是鲜少一见的美人儿!而且,还听皇甫爵的谋士谢广云说,那个孩子居然曾被皇甫爵抓回来准备当娈童用,赶好当日神君用了皇甫爵的身体去劝服夏王,那孩子才逃过一劫,没想到您出征的那一个月,那孩子逃了。” 说来也真是孽缘。 孩子在逃跑的路上遇到了屠杀。 结果作为仅存的幸存者又被皇甫爵给救了回来。 鸾凰笑道:“怪不得当日那孩子的眼神都可以将您看穿!” 皇甫爵这身份是够造孽的,陵光神君无奈停顿了须臾又将目光转回地图上:“去问他是否还有什么家人,然后送他回家去。” “问过了,那孩子说没有家人,并且还要当面跟爵爷道谢。” 不是对他满心仇恨吗?居然要:“道谢?” 怎么有不详的预感? “免了,差人安顿好他便是,不用让他来见我。”他不想再跟一个孩子解释皇甫爵的荒唐事。 李茂急匆匆赶来:“爵爷,干俞说得可是真的?” “何事?” “攻打西京的计划已经推演了很久,时候已到本该按计划出战,爵爷居然下令不得出战?!” “此事确实是我下的命令!” “爵爷!胜败乃在此一举!再不出战我们将失去战机!”李茂火冒三丈,一个根本不懂打仗的人来指挥他们,若是误了战机到时候连盟重都得失掉。 “战机?李将军觉得此次出征的战机是什么?” “如今我们兵力与粮草皆足,当然要趁着西京未被霸军坐稳一举进宫夺回西京!” “我且问将军,为何这段时间西京的霸军未曾前来挑唆?” 这事不是他告诉他的吗?李茂横眉:“自然是知道我们援军已到,不敢前来!” “你确定只是援兵的问题?”陵光神君走到地图前指着谷城,“谷城与西京在渡河的西北分流隔江相对,原本谷城在霸军手中他们可以进攻盟重无后顾之忧,如今谷城被收复,西京的霸军出战盟重,那么……” 陵光神君指着渡水河。 李茂恍然大悟,对啊,如今谷城被收回,只要霸军出战,西夏谷城不对从渡河上来,便能与盟重形成两面围剿的趋势。 当时他们的作战计划,是在谷城丢失之后,如今谷城收回,战局立刻发生大的逆转。 李茂对皇甫爵心存芥蒂,为了不让他干涉与影响自己的作战计划,一心将要将作战进行到底,却忘了时局变化,想到这些九胜心切的李茂脸骤然一红。 “是属下疏忽。”不过既然局势对他们有利,“那为何我们不联合谷城一道抗击西京?” 陵光神君目光微微一动:“因为我想让谷城先出击西京,我们从侧翼绕过渡河直接将霸军封杀在西京。” “对啊!我们从侧翼过去是顺水行舟,沿着渡水河更容易形成围剿的状态!”李茂一击掌,立刻抱拳,“属下立刻请三军将领前来与爵爷商讨!” 李茂传书谷城。 四日之后谷城驻守将领姚政发兵西京。 李茂与干俞率领水军从渡水河登陆西京截霸军西面,经过五日对抗之后将霸军围剿在西京,两日之后收复西京,抓获战俘八千四百人。 第五百四十八章 重逢小僧人 盟重、西京、谷城三城相连,被霸俊占领的西夏西北部重新收回,西夏加强对边防的防守抵制霸俊入侵。 两个月的逆转之战,让丧失了骁勇太子的西夏将士士气回归。 谷城与西京一战也让所谓的败类皇甫爵名声大转。 “原来只觉得太子才是神勇,没想到二殿下才是深藏不露。” “难道当初二殿下那混世魔王的模样是装出来的?” “保不齐,或者他只是不想进入皇族纷争之中,才埋没了自己。” 各种猜测都有,但更多的是怀疑,认为这不过是侥幸,等日子久了再看吧。 这些流言蜚语陵光神君丝毫没在意,他要做的可不仅是解放西夏,而是要驱除九天神犼让人界重新趋向平稳。 天下太平才是他的职责所在。 陵光神君放下蛮荒大陆的地图,已经有两日不曾合眼的人起身往庭院走去。 这里是将军府,他来了有将近一个月,除了在军机处与卧房来回之外,还不曾在园中走动过。 气候回暖,园中的花草不知人间疾苦,一样开得绚烂。 曾经见秃鹰撕食人的尸体,如今却见彩蝶绕着花飞,大千世界包罗万象,天地灵物各有命运。 陵光神君背着手,看着两只彩蝶蹁跹朝着自己飞来,在他身旁绕着飞了两圈,他抬起手,彩蝶落在了他的食指。 一个十岁左右眉清目秀的男孩子抽着风筝跑入园中,清脆的笑声惊飞了他手上的彩蝶。 孩子也一下就撞在了他身上就跌倒在地:“哎呦。” 孩子抬头大眼望了他一看,连忙跪下求饶:“爵爷饶命,香儿不是故意的!” “不妨事,起来。” 孩子怯懦起身,可刚站起来又倒了下去,陵光神君出手扶住人:“扭到脚了?” “不……不碍事。”香儿怯懦推开了一些,“香儿立刻退下。” “让我看看。”陵光神君将他扶到园中的石椅,“坐下。” 孩子清秀的脸庞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听话地坐下来。陵光神君蹲下抬起他的脚,孩子吱了一声,他抬眼冲着孩子微微一笑:“很疼?” 香儿咬着嘴唇双眸已经有了泪光,但还是摇头。 “疼便说疼,不用忍着。”陵光神君将他的鞋脱下来,孩子的脚踝确实肿了起来,他为香儿摸骨微微一笑,“应该没伤到骨头,让军医给你涂抹些药,过几日就能消肿。” 刚将这孩子的叫放下。 身后就传来一句:“鸾凰大人要小奴给爵爷送参茶。” 一个穿着粗布衣的小孩儿端着托盘,低着头笔直朝陵光神君走来,原本该将茶盘放在石桌上的小人儿,却迅速从托盘之下抽出一把匕首刺向陵光神君! 香儿大叫:“爵爷小心!” 陵光神君是能夺得过的,只是香儿这么扑过来却险些让他来不及,他将香儿王一旁抱开,那个此刻的匕首还是滑过了香儿手臂。 他目光一凛正好对那小刺客出手,可那孩子骤然抬起头说道:“纳命来!” 这孩子…… 要出手的陵光神君抱着香儿再迅速绕开。 “后。” 陵光神君喊了一声,但没能喊住后,那孩子毫无畏惧再次刺来。 此时侍卫已经上前将后制服,瘦小的人儿被按在地上,却依旧目光如毒瞪着陵光神君。 这眼神…… 不就是当日在死人堆里瞪他的那个孩子吗? 只是没想到居然是般若寺里的后,他还活着? 不过…… 陵光神君眉毛不由自主一抽,如果后是那天被他从死人堆里救出的孩子,那鸾凰当日所说的那个被皇甫爵抓来的当娈童的孩子就是后? 这,这这。 皇甫爵这身份当真害人不浅啊。 侍卫孟庄道:“爵爷,属下立刻将这小刺客拉出去斩了。” “罢了,将他放开。” “可是爵爷……” 陵光神君将手上的香儿放到了孟庄的手上:“香儿受伤,你带他去找御医救治,至于这个孩子教给我便是。” 孟庄还想说什么,谢广云嘿嘿笑道:“孟侍卫没听见爵爷怎么说吗?他要这个孩子留下来。” 后的目光更是愤恨。 好像哪儿不对劲呢,谢广云是皇甫爵的军师,他这么说了之后陵光神君听着像自己要对把这孩子怎么了的一样,顿时无奈一笑,解释无用只能对孟庄摆摆手: “是,本王要将这孩子留下。” 孟庄这才带着香儿与侍卫离开。 只是等那些人一走,即便是空手的后也视死如归冲向皇甫爵,可半道又被谢广云给拉住,谢广云顺手点了他的穴道,孩子瘫软在地。 谢广云绕着孩子说道:“爵爷能看上是你的福分,你该感谢自己有一张好看的脸蛋,至少能让你在乱世之中衣食无忧。” 孩子不说话,只是目光如刀等着陵光神君。 陵光神君再次苦笑,这都是谢广云说的,与他可当真一点关系都没有。 谢广云又继续对后说道:“你要做的就是好好服侍我们爵爷,伺候好了少不了你好处,不然吃苦的还是你自己。” “咳咳。”陵光神君拳头放在唇前咳了咳。 谢广云立刻过来拍马屁:“爵爷,小的立刻将这孩子带过去洗干净,然后送到您房中。” “……” 原来这是皇甫爵的套路?难怪这么多仇人,是挺可恶的。 “不必。” 谢广云愣了一下,然后了然一笑:“爵爷这些时日都忙于战事,自然许久不曾泻火,小的这就将这小美人儿送您房间去。” 他说不必,不是省了洗澡最后还送他房间…… 这谢广云真令人哭笑不得。 见谢广云就要将孩子抱起。 “你别动他。” 谢广云的动作停在了抓住后的动作上,抬起头来:“那爵爷的意思是?” “你退下。” “……”原来是要自己动手啊,谢广云嘿嘿又笑,“是,小的立刻退下,爵爷慢用。” 他能点他哭穴吗? 陵光神君没好气看那离去的谄媚背影,然后低头看着地上的后。 那年在佛塔小禅房虽然也是清苦,但孩子面颊还算饱满,眼神透彻,十分善良,可如今这地上的孩子瘦骨嶙峋面黄肌瘦,那一双狭长的眼睛如同刀片一样,充满了恨意。 突然十分想念那个给他晒过阳光的毛巾的小僧人。 第五百四十九章 启蒙 陵光神君蹲下来与他说道:“之前的事对不住,不过以后我不会再伤害你。” 孩子不信瞪着他的眼睛都能滴出血来。 “我知你不信,但时间会告诉你真相,我保证。”不过这样的保证似乎很苍白,他又看了后一眼为难了,“此刻若是动手抱你回房你会生气的吧?” 后眼神如飞刀射向他。 他好脾气地笑了笑:“稍安,我不会碰你。” 他起身唤道:“鸾凰。” 鸾凰从远处走来,看到地上的孩子骤然明白了什么,拱手行礼:“二殿下有何吩咐?” “这孩子暂时由你带着。” 她带这个人类孩子?鸾凰面容一僵,这不大合适吧?她没这个经验啊。 陵光神君挑眉:“为难?” “没有。” “那带他走。”看鸾凰将孩子抱起来,他又交代了一句,“别让他饿着,不然给他几个烤地瓜吃。” 鸾凰不解:“为何要给烤地瓜吃?” “他似乎……喜欢吃那个。” 好像是这样吧?陵光神君拳头放在唇前咳了咳:“下去吧。” “是。” 鸾凰非常有执行力地在当天给后准备了烤地瓜,只是她不明白,吃这个能补身子吗? 当然,后很倔强没吃。 是打算绝世饿死的节奏。 鸾凰一个脑袋两个大,打仗可比带这个孩子容易多了,至少不用哄人。 陵光神君所在的书房在夜间依旧灯火通明,等下的人在看从各地汇入的战报,鸾凰心虚上前说道:“神君。” “何事?”陵光神君继续看着战报。 鸾凰支吾了几下跪了下来:“属下无能,没能照顾好那个孩子。” 孩子? 哦。 对,孩子。 陵光神君这才放下军帖看向鸾凰:“那孩子如何了?” 敢情他都忘了这事了呀? “他拒绝进食,怎么法子都不好使,倔强得跟一头牛……跟石头差不多,也不说话,似乎是在等死。” “你带回去又三日了吧?” 鸾凰羞愧点头:“神君还是让属下去打仗吧,那孩子鸾凰实在束手无策,除非能用术法食物直接灌进他肚子里去。” 陵光神君默然。 其实那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只是人间有人间的规矩,他想了想立刻起身离开书房。 “那孩子在哪儿?” “在偏房。” 扣扣扣 陵光神君敲了三声门,等了一会儿然后推门而入,厢房的蜡烛应风跳动了一下,他转手将门关上。 床上的孩子已经闭着眼睛,比之前他看到的模样更瘦,面颊瘦黄眼圈凹陷,看着没有丝毫生机。 只是紧咬的牙关显示着,他醒着。 陵光神君拉了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了下来。 “后,你可知本王如今的目标是什么?第一,守住西夏国,第二,打败洪霸军。第三,还人间一个太平。或许皇甫爵曾经对你或对别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但能否让他做到这三件事来赎罪。” 床上的人没有动静。 陵光神君双手按在膝头,无奈一笑:“呵,其实本王也没有那么大的信心能做到让天下太平,只是看见我曾流连忘返的世间如今尸骨堆山,血染山河,才想着或许我能做些什么。” “我不求你原谅,当然你也可以杀我,但在那之前请你看着我所说的三件事能做到几件,若是一事无成对人类没有一点用处,你再杀我也不迟。” 陵光神君望着床上一动不动的小人儿。 “我与你保证以前犯的错以后不会再犯,我知你不屑亦不信,可难道在你心中就了无牵挂?你甘心让如同我这样伤害过你的人逍遥自在?” “呵,除了杀我之外,你想要做的事情或许我都可以帮你,若是你的想法与我一样,想要驱除侵犯我们国土与亲人的人,那么,你首先要做的是……活着。” “后,你经历了那么多,死亡都不再畏惧又何必畏惧面对我?” 后骤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我不畏惧面对你!” 对上他眼睛的刹那后是后悔的,为什么要起来跟他说这些废话,为什么要表现出动摇的样子。 他不畏惧面对死亡,甚至有时候想着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可是不甘心。 不甘心之余,又不知该如何活着。 陵光神君目光沉静看着他:“既然不畏惧面对我,那就活下来,再慢慢想为何活着。” “我迟早一日会杀了你!” “我等你来杀,但希望不是空话而是你的能力。” 陵光神君说完起身,对他抱拳行了一个礼:“那么,告辞。” 后不止一次出现在陵光神君书房院子的门口,但却没有进来,起初孟庄还担心他又是来行刺的,不过,二殿下说了,放任他便可。 所以,所有人都对后这个满身刺的孩子视而不见。 如此,反而激起了后的逆反心理,他若不进去皇甫爵还当真以为他怕了他。对,死都不怕,他还有任何好畏惧? 想到此,后穿上鞋直奔皇甫爵的书房,今日他绝对不会退缩。 担心自己打退堂鼓,后一鼓作气从院子外边就狂奔进去,哐啷推了书房的门:“我要习武!” 孩子稚气的大嗓门在书房之内回荡,室内安静地连根镇掉地上都能听见。 后愣住了。 他只想着无所畏惧出现在皇甫爵面前,却没想过这书房里会是这样的情形。 七八个穿着铠甲的魁梧将士立在皇甫爵的书桌前,他站在门口连皇甫爵的影子都看不到,都被人挡住了。 而那些将领听到他无礼的闯入都回头望了过来。 久经沙场的人身上有煞气,让后有些毛骨悚然,苍白的脸骤然更是苍白,但脊梁骨却悄悄挺立,哼,他怕什么,大不了他们就把他杀了。 这句话已经安抚了孩子恐惧的心很多次。 大将李茂冷声道:“大胆小贼,居然敢闯军机重地,二殿下的书房可是你这奴才能闯入的。” 干俞:“来人,还不将这孩子……” “且慢。”在大汉们粗犷的声音中冒出了温润的语调,“这孩子是本王的书童。” 他话音刚落,立刻收到李茂不可置信的眼神,随后几个大将面面相觑,有的还摇头退到了一旁,一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模样。 本神君又大意了。 又忘了皇甫爵的癖好,如今说那孩子是他的书童,众人当然会如此反应。 但话已放出,所谓人正不怕影子斜,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日子久了他们自然会认清现在他的为人。 陵光神君道:“书童,过来为我研磨。” 书童…… 他还说要匡扶天下还人间太平,这淫贼当真能悔过自新吗? 在众人的目光中,后还是一步一步走向了皇甫爵,也开启了他新的生命篇章。 第五百五十章 刻舟之约 “我要习武。” 那些议事的将军离去之后,后再次向陵光神君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这小模样就像一个闹脾气的孩子,破罐子破摔一般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陵光神君看了看他面黄肌瘦的模样,想了想:“可以,我还可以给你请最好的师父。”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答应后反而觉得他更不可信,小脸绷得紧紧的。 “当真?” “但有个要求。” 就知道他不会那么好心,后立刻警惕地看着他,生怕他提出什么不仁道的要求。 “过来。” 陵光神君利落起身向书房外走去。 他这是要带他去哪儿?后将拳头捏紧硬着头皮跟上。 陵光神君在院中的荷塘边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如同小刺猬的人儿:“到船上去。” 小船绑在湖边的木架上,船上落了不少岸上的柳絮,看上去有一段时间没人使用,只是他为什么要让他上船?后抿嘴跨上采荷用的小舟。 小船晃了晃,瘦小的孩子不得不蹲在船里保持平衡,可又觉得自己这样很弱,于是咬牙要站起来。 “不动,蹲着。” 陵光神君命令一出,后紧抓着船沿抬起一双狭长的眼睛看着他,他到底要干什么?! 陵光神君从一旁的侍卫腰间拔出了剑。 后的瞳孔收紧! 不过,他并没有出手伤他,而是在扁舟外边的水位上画了一个痕迹,在距离水位之上又画了第二道横线,将剑丢回去给了孟庄。然后对后淡淡一笑。 “下来。” 后不明所以从船上走下来。 陵光神君指着船外的划痕:“第一根线是你方才踏上小舟下沉的水位,待你能让水位没过第二根线的时候,本王便让你习武。” “你的要求……就是这个?” 陵光神君斜睨过来,嘴角再弯起:“不然呢?” 后立刻抿嘴不语,那一脸憋闷的样子让陵光神君有了逗弄他的冲动:“本王这个要求让后失望了?” “才没有!” “呵。”他轻笑一声,“那就想办法让水位没过第二道线吧。” 后绝对不承认他那笑容是和善的,分明就是猥琐猥琐猥琐!只是,这个皇甫爵交代了这些之后又再次离去,且头也不回。 这人,跟之前那个淫贼确实有一丝不一样了的,对吗? 不对! 之前就是因为太轻易相信别人才落得今日的下场,他不相信这个十恶不赦的家伙还真能改掉之前的卑劣。 只是…… 后回头看着空空只剩下柳絮的小舟,若是想让水位没过第二条线,唯一的办法就是增加身体的重量,而要增加身体的重量他就必须养好身体。 后低头看自己皮包骨头的手,还有手上一堆的泥垢,为了不让别人注意到自己的模样,他在自己身上抹了不少泥,而且拒绝洗澡,脸也用锅灰抹了一层。 之前皇甫爵曾命人将他丢进水池里仔细洗过,当时他以为自己完了,可皇甫爵却突然进京面圣,而后又去了谷城作战。 他才有机会从皇甫爵的府上逃脱。 可逃出去的时候遇见了谷城被打退了霸军散步,结果一路又遭遇屠杀。 最终还是被皇甫爵从死人堆里带回来,如果知道这家伙眼睛这么锐利,能从死人堆里看出他还活着,他一定不会瞪他,他宁愿与那些人一起死了。 只是,再次遇见了皇甫爵却跟他说,他要守住西夏,要打败霸军。 洪霸!!! 那个杀了鸠智大师,火烧般若寺让一百余位师兄丧命的厚土国大司命晃,就是洪霸的奸细! 是他杀了他所有亲人! 是他毁了厚土国。 厚土国的女王陛下蒂,那个据说是他母亲的女人,曾经是举国上下人人敬爱的厚土娘娘,即便没受过她的养育之恩,但终归是他的母亲,也是被晃杀死的! 所以,晃,洪霸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或许以前他觉得自己弱小到无法报仇,但如果皇甫爵那天说的三件事是真的,那么他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哪怕听从于皇甫爵,也要报这血海深仇! 瘦弱的孩子放下小小的手,在身侧紧紧捏成拳头,然后大步朝着厨房走去。 诶?这两日终于不见那脏兮兮的孩子,在神君的书房外视死如归满腹仇恨地进出了,执行任务回来的鸾凰走进书房,陵光神君在撰写军报。 她上前恭敬行礼:“殿下,被洪霸收复的大小国家一共二十三个,如今已西夏为首不肯投降的国家还剩余一十二个,其中与霸军抗战到底的国不在半数,形式不容乐观?” 陵光神君却将笔放下,对鸾凰露出淡淡的笑意:“鸾凰面色为何如此凝重?” “殿下不觉得这样战况于我们而言,形式十分严峻吗?”神君却依旧十分淡定自若,鸾凰忍不住问道。 神君从容的目光看向鸾凰:“那鸾凰可想过,在洪霸的二十三个俘虏国中有多少个是不甘心被俘虏的?” 沉浸在数字对比上的鸾凰恍然大悟,脸上出现了惊喜的神色。 陵光神君目光坚定:“没有一个人更没有一个国愿意被侵占,何况,洪霸所经之处战火焚烧,民不聊生,被他掠夺来的国大多都用来填充他的兵力,如此下去,他或许就得面临内忧外患的局面。” 鸾凰稍安心,其实只要神君在,她心里一点也不畏惧。 又将从各处收集的战报都与陵光神君细说。 说完正事之后,鸾凰很好奇地问:“殿下,你是用了什么招儿让那孩子如此听话,既肯吃饭又不再来书房了?” 确实有几天没见到那孩子了,陵光神君说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同样,说服人需要用心。” 神君的意思是她不用心?鸾凰心虚一笑。 “不过殿下似乎太用心了。” 太用心是何意? “噢?” “殿下可知那孩子这几日都在做什么?”看陵光神君一脸茫然,一看就不知道,鸾凰得意一笑,“他这几日一直在吃,吃完就跑到小船上去,然后又跑回去吃,结果……据说今日一早病倒了。” 难道本神君又用错了办法? 鸾凰:“那孩子一开始体质那么弱,如今暴饮暴食不吃坏了才怪。” 那孩子是急着习武,更或者他急着变强,或许,他当真错了,不该给那孩子传授所谓愤怒活下去的办法,若是为了复仇活着,会活成怎样的人? 只是让一个国破家亡的孩子天真无邪地活着,又如何能够? 治国要仁道与法治共存,治军要赏罚严明,治人……陵光神君凝望着笔墨须臾,起身说道:“那孩子如何何在?” 第五百五十一章 手中沙砾 “殿下要去看他?” “嗯。”他已经往外走。 鸾凰道:“神君估计不大想去他住的地方,那孩子不让洗澡,室内也弄得邋遢不堪,您有什么吩咐让属下去便是。” “带路。” 平日他都没踏入过下人房,进来的时候看到好些个孩子在还诧异:“这里如何那么多个孩童?” 鸾凰嘴角一抽。 呃…… 陵光神君骤然明白,罪过啊。 回廊那头格外热闹,一个脚上缠着纱布的孩子坐在院子里,其他几个孩子围着给他喂食,还有一个给他捶背。 他吃完了手中的水果,还将果核往一个小房间里丢,没砸中,又让其他小孩去把果核捡回来。 那孩子将果核捡回来就说:“香儿,这次一定要把那个丐帮的刺客砸中了。” 丐帮刺客? 鸾凰跟神君解释:“那是后的房间,那日后行刺了殿下香儿却为殿下挡了一剑,所以现在所有的孩子都歧视后,香儿成了众星捧月的小主。” 来人间那么久,他的注意力都在战事上,从不过问这些人际关系的事,因为谢广云实在有点欠揍,他就将这些事交到了他的手中,没想到在他所在的府上还有这些让人无奈的事情存在。 “本神君不是说过,有父母的孩子都送回去?” “这些孩子都是谢广云从各地搜罗过来的,经历了战乱哪里还找到他们的父母?除了后,这些孩子倒是很想在将军府一直呆着,比起皇甫爵外边的战争与饥饿更让他们害怕。” 正说着,后从房间里走出来,因为虚弱他扶着门跨出门槛。 有小孩喊道:“他肯定又要上茅房,快点去堵住他,反正这乞丐贪吃吃坏肚子让他拉裤子里……” 孩子们看向着香儿,听他指挥。 香儿翘着他绑着纱布的腿,笑着不说话。 孩子们立刻当他默认了,立刻去堵住后的去路,后脏兮兮的脸皱得跟沾了灰的包子似的。 陵光神君:“……” 鸾凰道:“属下立刻去阻止他们。” 欺负后的孩子见到鸾凰立刻惊恐地跪下来,香儿也立刻从椅子起身跪下:“叩见鸾侍卫。” 后看向鸾凰,又看更远处回廊下的陵光神君,狠狠地别开头。 鸾凰道:“后,你去吧。” 他扶着墙离去,不知为何,相比于那些欺负他的孩子他更生惺惺作态的皇甫爵,若是没有他,这些孩子也不会这样。 那天陵光神君没有继续去后的房间。 不过次日,谢广云被辞去了谋士的头衔送出将军府,将军府有了不养闲人的规矩,所有人都重新规整职责,多余出来的分配到其他府上或者给予相应的补偿金辞退回家。 府上的七个十来岁的孩子,按自愿,一入童子军学武义,二送到更远离的边境的地方学堂上学。最后被送走了三人,留下了四个愿意留在将军府做事。 这个裁员的政策执行之后,府上的人开始战战兢兢的工作,但没有人敢有怨言,换做以前的皇甫爵要裁人,别说补偿,不直接杀了就已经是万幸。 看来,皇甫爵这身份有时候还挺管用。 陵光神君踏入后的房间,躺在床上看书的孩子立刻将书藏到背后,依旧非常警惕皇甫爵。 陵光神君走到床边对他伸出手:“看的什么书?” 后咽了咽嗓子将背后一本破旧的书拿出来,书已经破旧得蓬松不堪,缺角断页可想而知,书面上《明国策》三个字已经很难辨认,但这孩子看得津津有味。 求知若渴,原本该是个是栋梁之才的,如此乱世不知断送了多少未来栋梁的命。陵光神君心生悲悯与爱才之心。 “明日起,到本王书房当值。” “我不……” “书房里的书随你看。” 后立刻就住了嘴,显然这个对他的吸引力很大,陵光神君眼底有笑意:“晚上……” 还有晚上?!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晚上你继续回这里休息。” 这个混蛋能不能一次性将话说完?!不过后收紧的瞳孔慢慢放松了一些,不是晚上让他服侍他就好。 虽有些不厚道,但陵光神君发现这个孩子挺有趣,他在房中转了一圈,那些孩子丢进来的果核没清理已经开发发毛。 “真正的玉即便蒙灰也会发光,本王若索取你遮掩也未必有用。”陵光神君走到后的床边,居高临下看着他须臾,忽而俯下身。 后立刻翻身下床,跌坐在地上拿着手中的书做武器指着他:“你,你要做什么?!” 陵光神君哑然失笑,慢慢在他身边蹲下来:“本王确实想要你……”看后愤怒而害怕的样子,他忽而抬手弹他脑门,“但绝对不是你的皮相。” 然后起身望着地上惊恐又愤怒的后。 “还能站起来吗?能的话随我来。” 说完他转身走出后的屋子,也不管后跟没跟上来就朝着书房走去,后颤抖的手握紧爬了起来追上他。 如果连皇甫爵他都害怕,还如何面对洪霸?! 他不怕,谁也不怕! 来到书房的院子,见一身锦衣华服的皇甫爵站在一个小水缸旁看着他。 他这是嫌弃他脏要将他丢缸里洗澡吗? 不过,这个缸那么用的话显然有点小,后走了过去,努力地挺起他的脊梁骨,无所畏惧,无所畏惧!走到他面前,扬起灰不溜秋的小脸。 真是个倔强的小子。 孟庄捧着一个小盆子过来:“殿下,东西已经准备好。” 盆子里是细沙,孟庄也不知道主子要拿来做什么? 陵光神君从孟庄捧着的盆子里抓了一把沙子,放入了地上的小水缸中。一抓沙子实在不多,放入就溶解沉淀在水中。 “后,本王命你以最快的速度将沙子捞出来。” 水中捞沙? 又在整他的吗? 陵光神君微微挑眉:“怎么?不愿意。” 后立刻蹲下往水缸里伸手! 可他用力一抓,细沙随着水的流动就从他指缝间溜走了,他越是用力细沙飘走的速度越快,越是心急越是水中的沙子。 陵光神君看他尝试了几遍不发表任何意见,转身走进了书房。 似乎是被他看扁了,后夕昼心浮气躁地又尝试了许多遍,可效果却越来越差,怎么都握不紧手中的沙子。 孟庄看了他一眼,将那盘沙子放在一旁也不再理会他转身离去。 第五百五十二章 启发 后将手从缸中抽出来,看着缸中不断翻滚的水,皇甫爵让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之前,他让他上船称体重是为了让他有体重,虽然他怀疑他养好他是另有所图,但体重要是真能让船沉到第二个水位线,那么他的身体必然得有好转才可以。 撇去皇甫爵可能有的企图,那事确实是间接的为他着想。 那么让他抓水中的沙子又是为的什么? 后静下来思考的时候,缸中的水也逐渐平静了下来,那些漂浮在水中的细沙此时慢慢沉淀集中到了缸底。 这景象像是给了后一个提示,他目光一紧,慢慢伸手到水底去抓那些沉淀的沙子,不过沙子还是太少太细,他轻轻晃动水就立刻飘忽不定起来,能抓到的沙子也不过少之又少。 水从指缝间缓缓流过的触觉,却像慢慢流过后躁动不安的心。 也慢慢理顺了他充分愤怒与恐惧的心。 他的手慢慢的一个方向圆形搅动缸中的水,水慢慢形成了缓缓的旋涡,而他伸手逆着水流方向,那些沙子就不断地汇聚到他的手心,慢慢地合拢手指,那些沙子就在他手心里。 而将手静静放在缸底等待,那些沙子有自己落在了他手心,只要他轻轻一抓,就抓了起来。 后猛然抬头看向书房的方向,心中忽而不知该想些什么,良久之后埋头将沙子全部捞起,而后离开了书房的院子。 一直偷偷看着园中小人儿的孟庄回头与陵光神君说道:“殿下,那小子走了!居然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陵光神君手中的笔一顿,嘴角起了一层笑意。 孟庄:“要不要属下去抓他回来问罪?” “沙子他都捞上来你要问他什么罪?” “殿下又没出去看,怎么知道他将沙子全都捞起来了?” 陵光神君笑而不语。 孟庄立刻跑到院子里,一看,缸里的沙子确实捞得干干净净,他看了看后离去的方向,再看看殿下所在的书房。 这两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呢? 孟庄二和尚摸不着脑袋。 不过,次日,孟庄发现了一个极大的变化,那个叫做后的小乞丐一早就出现了殿下的书房门口。 而且,他脸上的泥垢已经洗干净,身上邋遢的衣服也换上了干净的,虽然很旧,但这孩子模样太过好看,显得旧衣服都格外好看起来。 “这几日殿下都不在将军府,当差你就不必了。”孟庄说道。 不在?后立刻颔首要退下。 “站住。”孟庄叫住他,“虽然殿下不在府上但有交代过,你可以在书房看书。” 后再次愣住,他就那么笃定他回来? 孟庄可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就说道:“不过我警告你,除了看书之外其他东西你少动!” “那我借几本书回房,等殿下回来我再过来当值。” “那……最好不过。”反正殿下也没说过非要让这小子留在书房。 后到书房拿了一本书,原本还想多拿几本,不过去拿书的手骤然停了下来,最后只拿了一本书就走。 第二天他来还书,皇甫爵还不曾回来。 他又还了一本书,次日再来还书,皇甫爵还是没回来。 后来他才知道,皇甫爵是打仗去了。 他当真是去打仗了,打的是洪霸的军队吗?所以,他说的三件事,不是骗他而已对吗? 第三天他再来还书,皇甫爵还是没回来。 孟庄不耐烦地说:“小子,你就不能一下多拿几本,省得每天都过来!” 后没理会又只拿了一本书就走。 孟庄没好气道:“一次一本,你是故意想着天天来找殿下的吧?” 后猛然回头瞪着孟庄,像被踩到尾巴的小狗儿,不过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抱着一本册子扭头就走! 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是想看皇甫爵回来没回来,因为他现在害怕他改变主意,突然就不肯让人教他习武,不让他参与对战洪霸的计划之中。 这几天他冷静下来仔细想过,如今跟着皇甫爵才是他报仇的捷径。 皇甫爵,这一次,不管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再畏惧你。 六日之后,后来还书。 孟庄不在。 他推门而入。 傻眼了。 陵光神君正在脱铠甲,见有人来了他回过头,一看小小的后以整齐的模样站在门口,终于见到他干净的面容了,陵光神君微微一笑。 “后来了。” 这一句让有点傻掉的后猛然转身就要跑。 他什么时候跟他那么熟了? 而且他在脱衣服! 陵光神君喊道:“诶,别走啊。” 后噶然止步,不是说不怕他了吗?为什么见到他了反而转身就跑,后停下脚步。 陵光神君走过来:“过来。” 后迟疑地转身看着他,然后有些僵硬地拱手行礼。 陵光神君边笑边走过来:“来帮本王脱衣裳。” 后骤然瞪大细长的双眼,狠狠瞪着他:“淫贼!” 说完转身就跑。 淫贼? 啊?哦,呵,陵光神君无奈:“铠甲卸不下来,本王只是让你帮忙卸甲……” 那孩子已经跑远。 这可如何是好? 自然只能自己再慢慢脱。 好在孟庄跑过来:“殿下回来了?” 陵光神君一看来了救星,笑了,这铠甲让他愁的呀。“孟庄来帮本王脱衣裳。” “是。” 孟庄过来利索帮他脱了铠甲。 终于轻松了,陵光神君解开护腕,忽而来了兴致问:“孟庄,本王让你为我脱衣,你可觉得本王是Yin贼?” 脱铠甲怎么还能那样?! 孟庄赶紧摇头。 “就是吗。” 好歹本神君也算清明,已经被那孩子当成十恶不赦的混蛋很久了。 孟庄想起在路上看到怒气冲冲的后,骤然明白:“后又顶撞的殿下?属下立刻去拿他是问!” 这孟庄说风就是雨的。 陵光神君往书桌前坐下:“不必了,不过一个孩子。” 孟庄:“是……不过这孩子在殿下不在的时候每天只借一本书,天天来书房,分明是盼着殿下回来的。” “噢?”陵光神君挑眉。 “确实如此,那孩子如今不毛毛躁躁了,也不要么绝食,要么暴饮暴食了。” “很好。” “那需要属下去叫他过来吗?” “不必,由着他吧。” 第五百五十三章 对明月许的第一个心愿 “以前都说太子骁勇善战,二殿下玩世不恭,可如今看来二殿下的能力远不输于太子!” “可不是嘛,这场渡河之战二殿下以一万兵力击退霸军三万大军,这一场以少胜多的战事可让我们士气大涨!” 后路过后院听见几个正在修葺兵器的将士在聊天,他放慢脚步听着。 原来皇甫爵当真是去打霸军了,而且有是胜仗。 古城一战,西京一战,渡河一战他都剩了,这样看来已经不能算是侥幸了吧?而且这次还是以少胜多,可见这人确实有点本事。 后抱着还没来得及还掉的竹简靠在回廊的柱子上继续听。 一个士兵说道:“以前李茂姜军对二殿下可是鄙夷至极,经过这一战彻底心服口服!” “哈哈哈。” 说起这个几个了解情况的将士朗声带笑,干俞说道:“可不是,二殿下刚来那天,你们可没看着咱们将军吹胡子瞪眼,恨不得把二殿下当二世祖给送回去,如今殿下前殿下后的没完没了。” “干副将,李将军是不是还放话要单挑二殿下的?你说,二殿下跟李将军当真打起来,谁能赢?” 干俞将修正好的兵器放一旁,想了想:“这个还真不好说,都说爵爷文不精武不善的,打仗的时候他也就出谋划策没见他杀敌,不知道武功如何?” 一个小士兵咳了咳:“其实……我之前在西夏城见过爵爷被人打的毫无反手之力,呃,估计他真不善武。” 众人顿时沉默了。 皇甫爵个性嚣张,行为不端那是众所周知,以前那玩世不恭的面貌,朝堂上下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一堆的风流韵事,男女通吃,甚至喜欢男童…… “咳咳!”干俞咳了咳,“行了行了,以前不也说他只会吃喝玩乐,现在带兵打仗运筹帷幄不也令人刮目相看?这叫……叫……乱世出英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明白吗?” “明白了!” 后知道皇甫爵卑鄙下流,之前与他一起逃难的同龄人福满,就是因为被皇甫爵玷污之后,最后上吊自杀了的。 福满是西夏国一间佛寺的小僧人,当时福满在他脸上马粪,还没没来得及在自己脸上抹,结果就被谢广云抓了去,最后…… 想起这些,后还是对皇甫爵心存怨恨。 可如今的皇甫爵与之前那个相比,不仅是他觉得不一样,那些将士也说出了那人的反常。 难道一个月的时间真能让一个败类成为英雄?这乱世也非一年两年,皇甫爵着觉醒的时间也太突然了点。 不过,思索许久,后突然抱紧怀中的书简重新大步走向皇甫爵的书房。 但这次他没有闯进去,因为远远就看到好几个将士进了书房,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几个人出来。 这些人刚出来,那个年轻的女侍卫,就是叫鸾凰的年轻女子又进了书房,孟庄也跟着进去,又是大半个时辰。 躲在柱子后边的后看着天色暗下来,书房的灯亮起来。将军府掌事将院中的灯笼取下来,点上再挂上去。 暮色终于被夜色替代。 鸾凰与孟庄终于从书房出来。 后的心里有点怪怪的,他趴在柱子后看着那亮着灯光的书房窗户,心想,那个混蛋刚从战场下来,下午在书房遇见他时正在脱铠甲,显然刚从战场下来。 才刚回来,又与其他将士处理公务到现在…… 看起来颇有些在务正业,而且还很忙的样子。 后抱着竹简靠着柱子坐下来,其实他进进出出书院有一段时间了,很多时候他都在书房忙着,灯会亮到很晚。 如此性情大变,当真是时势造英雄吗? 后望着天边的月亮,今晚正好是月圆之日,月亮刚升起来时看起来特别圆,而且比其他时候都大。 以前跟师父在般若寺赏月的时候,师父总是说,这世上不会有真正的黑暗,因为有月亮。 明月当空时,即便是黑夜也会被照亮。 月亮是指引人们走出黑暗的神灵。 后将书简抱入怀中,双手贴合虔诚地行了一个佛礼。 “上苍明月,若你真是驱除黑暗的神灵,请保佑天下苍生尽早结束苦难,保我能走出黑暗的困境。” 虔诚地说完之后他睁开眼,眼前的圆月已经被皇甫爵的模样替代,他吓得瞪大眼睛。 亮光神君神闲气定望着他颔首:“嗯,我听到你的愿望了。” 他跟神灵许愿跟他有什么关系?! 下意识地又要起身跑。 只是疾走几步之后脚步骤然停下来。 背部僵直地站了一会儿他慢慢转过身走回陵光神君面前,将手上的书简呈上:“还你书。” 不跑了? 陵光神君看他紧绷的样子觉得好笑,却接受了他用来伺机开口的书简。 手上的书简一空,他双手放下去,不自觉又慢慢捏成了拳头。 其实他大可不必这么紧张,但这些话他若说了,反而让他更不自在吧。 不过,反正他都跟只小刺猬一样,他不逗一下心理也过意不去啊。 陵光神君:“听说,这几日后特别想本王,所以日日到书房守候对吧?” “我只是来借书!”后大声解释,因为太过大声反而显得欲盖弥彰,他太刻意而他才从容,所以显得自己特别弱势不成熟,后咬了咬牙仰头望着他,“书房可有何事让小的做?后愿意……听凭二殿下任何差遣!” “噢?”陵光神君要笑不笑地看着他,“你说……任何?” 后的拳头骤然捏得更紧,微微低着头,露出他颈项后因为过于清瘦而格外显现的骨骼,似乎痛下决心豁出去一般,他咬牙道:“任何。” “很好。” 看来是想通了。 这小子把他当yin贼那么久,他不好好吓吓他枉他背负了这个名声那么久。 “与我来。” 陵光神君背着手,手中握着一捆竹简沿着回廊走去。 后硬着头皮跟上,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就算这个混蛋要……要对他那样,他,他也在所不惜。 性命都不要了还担心身子什么?反正他一个男儿,也没什么好介意。 陵光神君却忽而回头。 灯下,那孩子的眼睛满是倔强。 看来,他还是不大适合捉弄这么弱小的人儿,他忽而无奈笑了。 “就是想让你来帮本王磨墨,你大可不必如此……舍生取义的模样。” 第五百五十五章 后得鸾凰为师 只是研墨? 依旧一副不信的模样,陵光神君将手中的书简丢回去给他:“自己拿的书自己还回原来的地方。” 啪! 后连忙伸手接住竹简,瘦弱的身子微微弯起。 而那个人已经继续朝书房走去。 又是书房。 陵光神君抖了抖袖子继续拿起笔开始写,后将书简放回架子上,见他提笔立刻跑过来拿起墨给他研磨。 听那些士兵说他文武不精,但看他写字笔走龙蛇字迹格外好看,而且行云流水显然思路清晰。 坐姿格外端正,握笔手法十分标准。 若说他只是做做样子,可做不到如此吧。 而且,他工作的模样认真而沉稳,思考问题时目光微微凝视某一方向须臾,又继续文书。 忽而想到什么,他起身走到地图前,背着手看了许久,回头将桌上的军帖打开在对照着什么,然后陷入沉思,再对比其他军帖之后,他又坐回书桌前撰写。 就这样过了一个时辰,他一句话也没跟后说过。 而且,后就没见他吃喝东西。 想到吃东西…… 咕咕咕 安静的书房传来饥肠辘辘的声音,后非常羞耻地微微弯下腰。 没听到,他一定没听到。 陵光神君却蓦然转头看他,淡泊神情骤然换上嘴角一抹微笑,后还担心他会问什么,可他什么都没说,就道:“孟庄。” 孟庄从门外走进来:“殿下有何吩咐?” “本王饿了,去弄些膳食过来。” “是。” 殿下的食物精致又丰盛,摆放在桌上。 陵光神君看向后:“去吃饭。” 说不饿他也不会信的,后道:“不必,小的回去再吃。” 回去哪儿吃? 陵光神君起身走到盆架旁洗了手:“洗手,陪本王吃饭。” “不必……” “本王还请不动后?” 后眉头一拧也走到水盆旁洗了手,坐在了陵光神君对面。 陵光神君先夹了菜放入自己的碗中。 “吃吧。” 吃就吃,后立刻抓起碗筷大快朵颐,见他灌得频繁,陵光神君扬眉:“慢慢吃,每一口要嚼二十下才能咽下去。” 后瞪眼看他。 他嘴角一弯:“怎么?要本王给你数?” “咳……不必。”后放慢了速度吃,于是就有了偷偷打量他的机会,他吃相很斯文,菜吃得不多,就是自己有一口每一口地喝着茶。 他并没有看他,而是连喝茶时都在思考事情。 原本还觉得自己像被放在砧板上的小鱼儿的后,顿时放松了下来,不由又打量起眼前这个皇甫爵。 皇甫爵年纪并不大,大约也就是弱冠的年纪。 以前看这人,身上辐射的气场都是浑浊邪恶的,如今还是原来的模样,但却仍旧给人改头换面的错觉。 皇甫爵五官还算秀气,就是那双眼睛看人时不是桀骜不驯就是不怀好意。 如今认真想事情的时候,却又判若两人。 “本王有这么好看?”陵光神君目光一下就抓住了后的。 后默不作声低头吃饭。 终于问了陵光神君一个问题:“殿下如何得知我的名字?” 逃出厚土国之后他就没用真名。 噢?原来皇甫爵并不知道他的名字?“本王要知道你名字有的是办法。” 也对,他好歹也是西夏国的二王子。可他又不是什么名人……不过,对于这个问题后并没有坚持。 “小的想从军打仗。” 陵光神君看过去。 后:“小的知殿下让我捞水中沙的意义,凡事欲速则不达,我之前是心急了,可我想用最快的速度变得强大。” 陵光神君颔首继续看着他。 后拧起眉头:“我现在的身体是不行,但我很快就能长大的。” “既然你都知道步骤,何必又问本王?本王能给你提供条件,但令你强大的只有你自己而已,你想要什么就努力得到了就会是属于你的,别人给予的终究有失去的可能。” “……”后看着他许久,“我明白了!” 在身体调回来之前,后一直在陵光神君的书房里当差,他很聪明也很刻苦,在没进行武术训练之前,他已经在慢慢锻炼自己的体能。 一个月后,面黄肌瘦的小人儿脸色终于慢慢有了起色,他没有每天都跳到船上去看刻度下沉多少。 又两个多月之后,路过荷塘他跳了上去,水位正好到达第二根线,他有些不敢置信,不过立刻蹦下船直奔书房。 “我……” “来得正好。”陵光神君道,“今日起,由鸾凰当你的师父传授你武功。” 后愣住了。 不是因为他安排给他鸾凰。 而是…… “殿下如何得知舟下沉到了第二个水位?” “噢?原来已经到了第二个水位?” 原来他不知道?他不是说水位下沉到那个点才可以教他武功的吗? “大概是后如今的精神面貌让我觉得水位达标了吧。”陵光神君会猜心是的回答了他的疑惑,“日后你不必再来书房当值,鸾凰会安排你地日常训练。” 不来书房了? 相处几个月下来,皇甫爵确实每日都在兢兢业业工作,而且到目前为止,他说到做到,从未对他又任何无礼之举。 而且这人说话得体谦和,心思缜密细腻,越相处越觉得这人……温暖。 不过,偶尔也会很狡猾。必须现在,他就会问:“怎么?后突然舍不得离开本王了?” 他已经渐渐能听出他故意的逗弄,但他还是硬邦邦丢了两个字回答:“没有” “看来本王果然不招人见待,罢了,鸾凰可以将人领走了。” 鸾凰看后低着头不言语,哼了一声:“怎么?不乐意跟我当你师父?” “并非如此。” 鸾凰比皇甫爵更年轻,十三四岁的姑娘家模样,但性格雷厉风行,而且武功造诣在李茂将军之上,又是皇甫爵的贴身侍卫,他让鸾凰带他那是真的,是真心在提携他了的。 只是…… “我练功之余也能来书房当差。” “呵。”陵光神君忽而一笑。 后却像无处遁形一样红起脸来,结巴到:“我我只是不想白拿你的东西……” “本王可什么都没说,别太着急表达自己的意思后,知你舍不得我,不过,明日本王要回西夏城,你便与鸾凰继续在盟重留守。” 所以他要走了? 还会回来吗? 他在想什么呢! 反正有鸾凰带他,他也可以变得很强,皇甫爵走他应该更轻松才是。 后牙关一紧,颔首:“是。” 第五百五十五章 成长 一别三年。 后十三岁。 皇甫爵二十二岁。 西夏已经将被洪霸占领的失地全数收回,并解放临近两个国家,因为原本的国王已经被洪霸斩杀,这两个国家暂由西夏监理,但扶原国君王后裔为代王。 夏王想要将这两个解放国吞并,但皇甫爵坚决反对,并且提出绝不吞并解放国的提议,且西夏可提供相应援助让解放国复苏,同仇敌忾一起抗击洪霸。 夏王却想要打造一个跟洪国一样强大的超级大国,他认为只有统一管理,才能达到一致对外的目的。 父子政见上的分歧,导致皇甫爵原本就该被立为太子的决定再次推迟。且,夏王将皇甫爵派到了苏国。 苏国是军事要塞,洪霸势必要夺的地方,只要将其攻下就能以它为踏板向蛮荒大陆南方扩张。 而李茂、干俞已经于半年之前从西部转战苏国。 后与鸾凰一直在盟重城驻守西京,确切来说,是后一直在盟重城,鸾凰虽然又给他安排训练,但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上亿刻还能见到她,下一刻她就已经不知去向。 她的处事作风其实跟皇甫爵有些类似,总会在下一个进度时适时出现,而大部分的训练以后自觉为主,若是该完成的他没做到,那鸾凰就会进行魔鬼式监督,这种比起一对一传授更让后更有紧迫感。 鸾凰双手环胸看着后夕昼演示她上次布置的课业。 不得不说这个人类的孩子的能力很超凡,从适应了她的教学之后,都是超标完成她的要求,甚至无论她将进度提升多少,哪怕是超过常人的承受范围,后依旧能达标。 而且,鸾凰还发现,这孩子身上的灵力也远在常人之上。 后一拳击毁其中一个铜人,小拳头上鲜血迸飞,但也因为他这一击将鸾凰布置的阵法击溃了。 鸾凰不觉挑眉,心中其实有些……惊。 “你如何知道打碎这个就能击破这个阵势?” 后对她行了一个礼回答:“师父这个阵法是根据天罗八星法阵演变而来,这个动作最少的铜人是维罗星将其打倒就能破了这阵势。” “你还知天罗八星?” 天罗八星中其余七颗星都是围着维罗星转动,这是占星师才会知道的事情。 后站得笔直,表情已不是当年那个愤怒与恐惧交杂的模样,漂亮的五官顶着严谨的模样:“上次师父不是给后带回来一些书卷?” “啊,对,我在神……殿下面前说了你喜欢观星,他就让给你捎带这些书,说你身上有灵气他就给你带了一些灵修秘籍。” 鸾凰走过来拍了一下后的肩膀。 后身体一僵,显然不大习惯与人有肢体接触,即便对方是师父他也浑身起鸡皮疙瘩。 鸾凰将手收了回去挑眉道:“虽然殿下不在你身边,可这些年也没少关注你。” 是,收到他给的书不计其数。 后垂下细长的双眼,长睫掩住了他眼底的波动:“是师父一直在殿下面前说道吧?” “呵呵呵。”鸾凰咯咯笑了,“以前不明白你们人……她们那些人怎么说起自家的孩子都没完没了,不过自从当了你的师父,我才发现原来有个漂亮的孩子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 所以她见到陵光神君除了说公事之外,就不停地说后的事,当然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夸。 神君估计就用以前她听人类那些母亲说他们孩子的心情来看她,似笑非笑地听她说完,然后就会给一堆的书让她捎带回去给后。 神君给的东西还能有差?她给后的时候就忍不住叨叨,殿下给的这些绝对是好东西,一定是为他好,必须要全部都领会贯通。 结果,后确实都领会贯通! 鸾凰从没见过像后这么漂亮的人类孩子,更没见过这么聪明勤勉的,喜欢得忍不住想要捏他的脸。 后蓦然向后退了一步。 “呃……”知他不喜与人亲近,鸾凰讪讪笑着将手收回来,抄手看着他咳了咳,“殿下给了你那么多好处,你想不想去见他?” “……”后眼睛一瞪,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自己的心意。 他当真不想见皇甫爵,一别三年之后从不曾再见面,但从他那收到的书与秘籍很多。他心里一直还认定他就是那个混蛋,但这几年听到的都是他的英雄事迹。 他是全西夏乃至所有想要推翻洪霸的国与人的希望,想见他的人一定很多很多。 所以…… 鸾凰师父问想不想见他。 突然觉得那人远了会让人想要瞻望,近了又会让人有些畏惧。 他心里应该还是对他满心仇恨,因为福满是因他而死。他心里曾不断地发誓“福满,如今皇甫爵对天下苍生还有用,现在还不能杀他,但等我变强之后,我还是会杀了他为你报仇的”。 可如今师父问,想不想见那个人…… 后抿嘴:“不想。” 脑袋立刻被鸾凰揍了一下:“忘恩负义的东西,我是这么教你的吗?告诉你,不想见也得见,殿下被派遣到苏国,我也会跟他一道前往常驻,不能再继续往返盟重城,所以你得跟着去。” 后依旧笔直站着没说话。 鸾凰吱了一声:“跟你说过多少遍,为非作歹的皇甫爵跟现在的殿下没什么关系……罢了,他做了那么多,难道还没能将功赎罪吗?你就不能对殿下的态度改观一下?” 第五百五十六章 改观 因为他是鸾凰的弟子,并没怠慢,给他送来点心与水果,还说有任何吩咐尽管差遣。 在盟重的那段时间他也成了将军府上的一个小主子,皇甫爵虽然已离开,但留下的规矩所有人都谨遵严守,所以将军府很有规矩。 如今这里也一样,不过小院落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经常一个人,习武吃饭看书睡觉。 除了有人伺候着,就跟以前在般若寺相去无多。 后拿起书册来打发时间,今日却不能与平时那样专注,大概是新的环境使然,又或者是因为几日的车马劳顿,看了许久也看不下几行。 临近中秋,凉风吹过窗台,后转头看向窗外,然后走神了…… 渐渐地目光失去了焦距趴在桌上便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眼前已经不是窗台外的风景,而是室内点着灯火,他身上多了一层暖和的毯子,再仔细看,他对面低头看他书卷的人不正是皇甫爵吗? 后几乎是从座位上弹起来,趴着睡的脸上还有红色的印子,就那么瞪大眼睛看着对面的人。 皇甫爵对他莞尔一笑:“醒了?” 完全是吓得全醒了。 “你……” 说完你后才猛然惊醒,起身与他行礼:“叩见二殿下。” “免礼。” 后站起来。 皇甫爵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嗯,长大了不少。” 三年前他还一直觉得这人心术不正,眼神邪气,可如今难道是因为他身上光环所以他看上去居然完全是另外的气质。 从容正气。 后抿嘴低下头没回答。 他又补了一句:“性格倒是一点未变。” 其实变了的,后忽而抬眼看向他:“殿下如何会来这里?” “下午走得匆忙没与你好好见上一面,来赔罪来了。” 赔罪? 他居然说出这两个字。 “小的承受不起。” “呵,那本王得承认本王确实想后了。” 想他?! 后瞪着这人别开头:“师父让你这么说的吗?” 师父? “后是说鸾凰?鸾凰要本王说什么?” “小的失言。” 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拿起那些书卷:“这些是你所写?” 那些是他写的一些对时局的看法,还有一些占星笔记,没想到会被他看到,有些窘迫,担心他觉得自己写得拙劣。 “殿下没经同意就翻阅他人手抄。” “……”陵光神君被他这么一说呃了一声,拿在手上的卷子看起来也有些尴尬,温文地笑了一声,“抱歉,见放在桌上随手翻开,不知不觉就看了大半。” 没想到他会道歉,后也有些不自然起来,其实他不过是随口说说的。 皇甫爵比他想得更知书达理脾气温和,这让他更加不自在。 陵光神君想了想:“反正已经看了,就提一些意见,后的观点虽与事实相符,但这并非治国之道,常年征战不会带来真正的强大。本王虽提议恢复各国政权,其实经观察下来,国应该统一才更强。” “不仅是国土,还有文字、语言、度量衡等等,这些差异给沟通与发展带来很大的障碍,所以天下大势以合为最终目标……” 后第一次面对面听他说这些,居然有种被指点的自豪感。 陵光神君将书卷放回桌上:“不过,以你这样的年纪写出这样的策论,着实不简单,后可愿意来本王身边做事?” “当真?!”后脱口而出。 陵光神君微微一笑:“后若愿意,本王会十分荣幸。” 这一次,后没有任何退缩,拱手说道:“多谢殿下,后必然全力为殿下分忧。” 一年之后,苏国与西夏联手,收复邻国疆土,打破霸军南下的计划,连年征战兵困马乏,洪霸与西夏都进入了整合的状态,屯粮养兵。 这一年是后成长最快的时候,不管是身体、武功还是见识,因被陵光神君耳濡目染,后成了新生代的一匹黑马逐渐脱颖而出。 在这年轻的霸主身边,后真正体会到了所谓的大事者的风范,心胸与视野也逐渐开阔起来。 而且,皇甫爵当真是在不遗余力的打造他。 皇甫爵从未与他说,但师父鸾凰却忽而说道:“后,你定然不能辜负殿下对你的期望。” 后有些不明白。 鸾凰语重心长道:“你可知殿下将你留在身边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殿下的眼光向来很好,他觉得你是最合适人类王者的人选。” “什么?!”后极为震惊,“不可能……后非西夏皇室出身,论才能不及殿下的百分之一,我若是可塑之才,那殿下又算什么?!” 等九天神犼的事情解决,神君总是要回天庭的,但这些是天机不可泄露,后也不可能会知道。 “罢了,就当我多嘴,不过后一定要记住,不得辜负殿下对你的期望。” 后抿嘴“嗯”了一声。 但想了想,他又说:“明日中秋,陛下命我与二殿下一道进宫,我……想推脱不去。” “为何?” 后抿不言语。 鸾凰骤然明白:“因为谣言的事?” 息战期间他们与殿下一道回了西夏帝都西夏城,渐渐就听到一些流言,说爵爷养着一个绝色的小男宠,整日与其出双入对,看来是有了威望如今有恃无恐,又开始重操陋习,圈养娈童起来。 可是,当初那么被后鄙视的皇甫爵,在两人一年的相处下来,从未有过一次肢体上的接触,哪怕是跟鸾凰那样拍他肩膀或想要捏他脸颊,也未曾有过一次。 他偶尔嘴上会逗弄他几句,但相处久了便知那人不过的嘴上讨个逗趣,一点恶意没有。他嫌少见到皇甫爵发怒,当然并不是说他温顿软弱,军事上的赏罚他一向公正分明。 所以,才得到那么多人的敬畏。 后自知皇甫爵如今对他没有所谓的圈养之心,别人如此造谣他反而替他打抱不平。 鸾凰反问:“那你觉得推脱不去会对殿下更好吗?” 不去自然也不好。 可是…… “我不想成为他的麻烦。” 后真的是长大了,如今已经比鸾凰更高,鸾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殿下看上的人都不会是他的麻烦,你听殿下的就好。” 中秋,陵光神君带后一道进宫面圣。 第五百五十七章 中秋夜宴 西夏皇宫宏伟辉煌。 在两座高墙之间,皇甫爵进宫的马车徐徐前进,后坐在马车后的高头大马上。 皇甫爵原本是让他一道坐马车内的,不过,他死活不愿意,非要跟他保持距离,他也没坚持,不过后如今有些后悔。 因为沿途对他投来观看眼神的人已经很多。 后其实最不喜欢自己的长相,因为太过被人关注,可这却是不能避开的先天因素。 宫里的人比较有规矩,二殿下的马车进去时遇见的宫女或侍卫都会退让到一边,即便有些人会偷偷看上两眼,但总不至于像外头的人那么明目张胆。 下人不敢,可不表示级别高的人不敢,那些肱骨大臣见到皇甫爵马车后边,跟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年。 少年身骑白马,模样俊美无双。 后有些后悔。 不肯坐车里是不想让人误会他与皇甫爵的关系,但现在跟在后边,似乎引起的关注并不亚于从车上下来。 尤其…… 迎面来了一位锦衣华袍,跟他年纪相去无多的少年。 方才畅通无阻的二殿下队伍见到此少年也停下脚步,下人上前行礼“参见太子”。 原来这人便是皇甫耀,当今太子。 西夏皇后生有两个儿子,一个前太子皇甫锦,一个当金太子皇甫耀。 原本这太子之位应该是战功累累的皇甫爵的,但由于之前与夏王政见不一结果错过了太子之位。 又因皇甫爵并非皇后所生,夏王以太子之外应该传给嫡子的理由,将十五岁的皇甫耀推上了太子之位。 后下马行礼。 皇甫耀目光落在他身上,嘴角戏谑一勾,微微扬起下巴。 皇甫爵从马车上下来,与皇甫耀行了一个礼:“臣参见太子殿下。” “二哥无需多礼。”皇甫耀上前扶了皇甫爵的手臂,然后一直笑盈盈看着皇甫爵,“二哥,可是他?” 皇甫爵挑眉:“他?” 皇甫耀低声一笑:“二哥在兄弟面前就不要装傻,不过,二哥这眼光可真不错,比起女子这美人儿更好看,二哥一定很喜欢吧。” 皇甫爵头也没回过去看后一眼,只淡淡一笑:“太子殿下,本王确实很喜欢模样长的好看头脑还格外聪明的,因为那些长得不好看,头脑也不大灵光的整日附和谣言。” “……二哥在说何人呢!”被拐着弯骂的皇甫耀恼羞成怒。 “总不是说太子的,太子人长得……”似乎是想说好看,但又不想违背良心说假话的样子,他迟疑了一会儿又微微一笑,“太子头脑……” 似乎也没有可圈可点的地方,皇甫爵最后止住没继续说。 就笑道:“总之,不能说太子的。” 显然皇甫爵这家伙是故意在嘲讽太子的,后心里暗自好笑,听皇甫爵对着不敢对号入座的太子再拱手一鞠:“臣便先告退。” 他折身上车。 队伍继续前行。 虽然礼数他做到了,但因为太子的气场太弱,还是给人一种二殿下目中无太子的错觉。 不过,后在想,其实那家伙眼中是当真没那小太子吧。 皇甫爵说他不想要太子之位,后是相信的,这一年跟随在这人身边,他终于体验到了一句话,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皇甫爵的目标当真是要太平天下而不单单是西夏国。 中秋皇家酒宴之上,大多都是皇亲国戚,还有一些肱骨大臣。 夏王与他的王后坐在正座。 下方两侧摆设双人座位,今晚说来也巧,除了皇甫爵与后之外,其他座位都是一对伉俪夫妻,也因此凸显了皇甫爵与他两人的特殊。 夏王第一杯酒赐给的是皇甫爵,当众点出了他的这一年来的功绩。 其实明眼人都明白,夏王心中其实忌讳皇甫爵功高盖主,如今皇甫爵的威望已经远超过他,没将太子之位给他就是为了削弱他的地位,但又担心物极必反,所以会适当给予荣誉与赏赐,再慢慢剥夺他的军队。 皇甫爵的那些心腹已经不止一次说出夏王的心思,心中也为他鸣不平过,但皇甫爵已经下了禁令,这样的抱怨不许多言,只要表现出对西夏最大忠心其他无需争辩。 然而那天,鸾凰跟后说,二殿下知道他的战绩越大夏王会越忌讳,所以他才会如此栽培后,他想让后成为新时代的主人。 皇甫爵在夏王与宾客之间应对自如,对于各种刁难的问题从善如流。 后看着他…… 心里实在不明白,这样一样合适做天下霸主的人,既然有立他之心为何不自立?这个问题不断地在后的心中盘绕。 直到室内一片寂然。 皇甫爵也偏过头来看他,他才恍惚回过神。 王后掩嘴一笑:“看来,这孩子对二殿下十分专注,时常被爵儿左右逢源,能言善道的风采折服,即便在王族设宴之时,也能无视在座甚至陛下的话,只对二殿下马首是瞻,呵呵。” 看着是开玩笑,其实是在暗示皇甫爵拉帮结派,他的手下只听他的,连夏王的话都能无视。 后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什么时候不好走神,居然在圣殿之上夏王的面前走神,简直太没分寸! 第五百五十八章 你就是我的天下 皇帝发火,哪里还有人敢继续欣赏烟火,也都散了去。 远远还听见太子妃在哭喊:“分明就是后站在臣妾身后,确实如此!” 后其实也有些疑惑,他看向了一直都像个置身之外之人的皇甫爵,他站在荷花池旁,锦衣染着月光,即便在灯下也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光华。 后一步一步朝他走去,微微仰头看他:“我方才确实是在太子妃身后的吧?” “本王倒是没留意,不过,既然你说在太子妃身后,怎么又会站得那么远?” “这不是该问殿下吗?”后拧眉问。 皇甫爵却将折扇一打,轻笑一声:“呵,本王当真没怎么留意,莫不是后学了什么妖术?能瞬息移动不成?” “我没跟殿下开玩笑。”若是推太子妃下水的罪名成立,太子妃的那些“太子之位本来是二殿下的”的话,不仅能让他死罪难逃,皇甫爵也必然成为觊觎太子之位的嫌疑犯。 “本王也没开玩笑。”看后当真急了他还继续笑道,“你从进宫开始就精神紧绷,该不会跟太子妃有被害妄想症,后有迫害妄想症吧?” “没有。” “既然没有,什么站在太子妃身后的话是被吓出来的?” “我……”他刚才确实没跟着人群去了荷塘边吗?后自己也很不确定,“罢了,也许当真是我太紧张。” “别紧张,本王保你的能力还是有的。” 那可保不齐,感觉今晚的人都在给他放小鞋等着他穿呢,后迟疑了一会儿:“每次进宫都是如此吗?” “后在担心本王?” 都说不是开玩笑,他是认真问话呢!后有些生气也有些窘迫:“我只是担心你要是出事了,谁来帮我报仇?!” “呵,分明就是担心。” 天已经凉了,但皇甫爵格外装腔作势的摇着他的风流扇子有些不正经地就是不肯正面回答他的话。 后站在原地瞪着那人的背影。 几乎把他看穿,他才回过神来,将扇子合上望着他才好好回答:“并非每次都如此。” 后望着这人:“殿下比我想的处境更艰难。” “噢?你经常想本王吗?” 重点在哪儿?!后倒是想将这人推荷塘里去。 皇甫爵却说道:“对了,宴会上后还没吃饱吧?” 这种比堪比打仗的环境,谁还惦记肚子饿不饿?不过被这么问,确实是饿了,今日什么都没吃,除了方才的那两口月饼。 “跟我来。” 当后抬头看到头上结满果子的梨树时,嘴角微微一抽,原来问他饿不饿不是要给他饭吃,而是…… “那颗黄的,对,就它,给本王摘下来。上次来的时候还没熟,还好今日还有,这样的老梨树果子最是清甜,再摘一颗……” 然后…… 中秋之夜,两人坐在西夏皇宫的一株老梨树下,对着如同玉盘的明月啃着梨子,后实在找不出什么词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不过,这梨子确实很甜。 夜风徐徐,明月当空,两人并肩而坐,后又看向夜色下身旁人的侧脸,曾几何时,他已经不再对他心存恐惧与憎恨。 不,他还是憎恨的。 不然,想起救了他一命的福满,他有何颜面面对? 只是,即便两人离得如此近,皇甫爵也不曾有一丝想要靠近他的意思,后来,他从未见过皇甫爵与人有肢体上的接触。 男人没有,女人也没有。 “想问殿下一件事。” 皇甫爵还沉浸在梨子的美味之中,咬着梨子“嗯”了一声。 后问他:“你……不是皇甫爵吧?” “……”皇甫爵看过来,对他微微一笑,“面由心生,其实说的也是观人面相之人的心。” “你又岔开话题,是或不是你总是不答。” “当你有这样的疑问必然是想听到本王书说不是,不过,我确实就是皇甫爵。” 后突然沉默。 将目光转向了天上的明月。 “如果你是,我终有一日还是要与你为敌,如此也没关系?” “既然我是皇甫爵就有承担他因果的职责,能化解最好,若是不能也不会逃避。” 也许他说得对,如此问是为了想要得到他不是皇甫爵的答案,可他依旧觉得,他就不是当初那个皇甫爵。 从哪儿都不像。 后突然对他出手! 原本只是为了试探他的身手,他依旧怀疑太子妃落水一事。 可是…… 当初说不能文却学富五车的皇甫爵,没能够不能武却武功盖世,一下就被他出其不意的一拳打中。 后吓了一跳:“你为何不躲?” 皇甫爵手中的梨掉落,望着他目光涣散:“你为何偷袭……” 然后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一直刻意与他保持距离的后吓得连忙上前推了推他:“喂……” 他那一下真有那么重吗? 皇甫爵当真有这么弱吗? 后心慌地又推了他一下:“殿下……殿下!” 可别真被这么一拳都打坏了,探他鼻息摸他脉象都很正常,后咬了咬牙一把将人背起来,这空荡的院落根本连个下人都没有。 背后沉沉压着一个人,手长腿长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这份沉重让后心中五味杂陈。 从未想过自己能击倒他,如此轻易的,让他心乱如麻。 “皇甫爵,你要是个男人,就别这种程度就受伤了!” 看到远处有人后刚想开口喊,原本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骤然抬起捂住了他的嘴,他的声音带着笑意从耳边传来。 “显然,我是个男人。” 这种程度还伤不了他。 后脚步骤然一停,果然是在骗他?!还他如此担心!后猛然回头,却不想这人的脸就在他的肩膀,脸颊滑过他的,鼻子差点碰到他的。 说实话。 皇甫爵长得并不算很好看,可是,如此呼吸之间的靠近,让后震惊得心脏骤然一停许久不敢呼吸。 直到身后的人再轻声一笑:“还说要杀本王,可看起来你更担心本王呢。” 后骤然回神恼羞成怒地要将这人从背后丢下去。 皇甫爵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呃,虽不至于被打死,但确实头很晕,后若当真这么丢下本王,或许当真就一命呜呼了。” 此话让后又停下来。 好一会儿咬牙问:“那你到底要我如何是好?” 那时的陵光神君还很年轻,他觉得很有意思,于是双手交叠在了后的身前:“本王还是第一次被人背在背上,这感觉还不错,不如后就继续背着吧。” “……”实在不该答应的,腮帮子紧了紧,后说,“殿下,这是命令吗?” 若是命令能让他心里舒服些。 “那就是命令吧。” “好,那后,背殿下走。” “走到哪儿?” “殿下说到哪儿就到哪儿。” “那本王若是要后回答呢?你愿意背我到哪儿?” 他愿意…… 不是命令吗? 后拧起眉头,却抱紧了他的腿。 想起那日在死人堆里一眼瞧见他的皇甫爵,想起让他刻舟求学,手握水中沙的皇甫爵,想起那个市场坐在书案前废寝忘食的皇甫爵,忽而很想说。 “愿意背殿下到后再也走不动的那儿。” 他听见了皇甫爵轻轻的笑声。 “那本王身上还背着所谓的天下呢?后可还愿意背我?” 从一开始可不就是看中他肩上的天下吗? “我背着你,你背着的天下。” “若是没我……” “你就是我的天下!”这个话题鸾凰也说过,所以后知道他要说的是将他栽培成天下新主的事,如果他在皇甫爵的眼中是君王的材料,皇甫爵在他眼中更是他都不能取代的王者。 只是他低吼出这句话时。 忽而觉得夜晚比任何时候都安静,今晚的月亮很亮,照耀在两人重叠的影子上。 后第一次觉得身后的重量如此慎重。 陵光神君第一次觉得,原来人的背后如此温暖。 但此刻后的背如此僵硬,必然是窘迫极了。 他颔首:“嗯,那我就是后的天下,即便再沉重你也要好好背着。” 然后承受新时代的洗礼。 “绝对不能放手。” 真正的成为平衡天下的君王。 后没有回答,但,这是他心里应允的承诺,然后……守了一辈子。 第五百五十九章 宫廷之斗 中秋夜宴就在勾心斗角之中度过。后以为这有惊无险的一天也就过去了,只是没想到,没有硝烟的战争依旧在继续。 夏王留皇甫爵在宫里商讨国事,再加上接见几个国家的国主,故而又在宫里逗留了几日。 皇甫爵去面圣时,后就呆在皇甫爵留宿的别院思明轩。皇甫爵说他若是觉得闷可以到宫里走走,不过后为了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只待在思明轩。 即便如此,那些找茬的还是找上门来。 太子妃来谢罪,送来了上等佳酿与一些糕点,与太子妃同行的还有来自其他国家国主的随行人,比如其中就有一个齐国的四殿下宋景誉。 据说此人的喜好跟以前的皇甫爵很相似,太子妃之所以让他来大概就是这番原因,但凡是个断袖的估计看了后这等姿色都会蠢蠢欲动吧? 身为女子,太子妃也忍不住嫉妒后的倾城之姿。 这不,几人在用餐时,宋景誉的眼神都能将后活剥生吞了似的。不过宋景誉就算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如今大家都传后是皇甫爵的人,宋景誉当然不敢乱动。 推杯换盏之后,太子妃又道:“后小公子,昨日之事是本宫的错,还望莫要怪罪。” 这些人前来绝对没有善意,后岂能不知:“太子妃如今没事便好。” “今日的酒可不单是陪昨日失言之过,更重要的是……”太子妃看向后,“之前本宫对公子多有误会,如今看来当真是谣言不可信。” 不管她说的是什么事情,后只说不妨事,但太子妃还是将要表达的说出来:“之前都传言二王兄与公子是……龙阳之好,应该不是如此的吧?” 她一字一句不仅让后听得很清晰,宋景誉也骤然眼睛一亮,很期待地听着后的回答。 本就因为此事替皇甫爵不平的后怎能容对别人继续误解,此时严肃着一张脸说道:“绝无此事。” 太子妃手帕掩嘴满眼笑意看向同样露出笑容的宋景誉,手帕按了下嘴角:“想想也不是,自从前太子王兄过世之后,二王兄就改头换面一心都是国事,本宫看他对公子也不过是爱才之心,除此之外也颇为冷淡。” 冷淡。 这个词让后内心微微有丝异样。 好像确实如此,皇甫爵待谁都一个样,若是有所不同,大概就是他经常出现在他身边。 不过,他待他与待鸾凰、孟庄并无差别。 “确实如此,殿下心系国事日理万机,根本无私人闲暇时间。” “那看来大家都是被二殿下以前的作风给误导了,来,为了我们日理万机的爵爷,我们举杯共饮。” 这种酒,多半带着强制性,后不得不喝。 又是一阵表面的奉承恭维。 方才那一阵对话之后,宋景誉看后的眼神那更是着了火一般,且还以齐国使者的身份故意与后套近乎,这种贪婪邪恶的模样让后十分反感,碍于宫廷礼数又只能忍气吞声。 宋景誉却越发不知廉耻,酒杯送到后的嘴边,后起身避让之时他猛然抱住后的腰身:“小后公子……” 后却将他猛然一推,人已经离开桌边。 宋景誉骤然倒在地上,起身怒道:“你这个小奴才,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后面色凛然看着他:“奴才身份卑微,与主子们同桌而食本就不合规矩,太子妃与四殿下请慢用。” 一旁看戏的太子妃笑道:“四殿下是与你开玩笑呢,后公子又何必太过拘束。” 后再拱手:“小的大体不识唯恐得罪贵人,后先告退。” “慢着。”宋景誉叫住了后,“既然你也自知是奴才命,那本王命你来倒酒总不会折辱你的身份了吧?” 后迟疑须臾,上前拿起酒壶替他倒酒。 他的眼神从后的脸再集中到他嘴唇,轻薄地落在他的脖子。十四岁的少年,身姿单薄清新,如同初绽的嫩芽一样蓬勃讨人喜欢。 后又是这个年龄之中容颜的佼佼者,宋景誉瞧着那腰肢,心里已经想到了如果剥下这一层衣裳,将柔韧充满弹性的身体搂在怀中,那会是怎样一个销魂的滋味。 想到此处,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抱上去。 “四殿下。”太子妃突然出生,阻止了这人不安分的手。 后趁机退下。 宋景誉厚颜无耻地笑了一声。 太子妃说道:“后公子,这酒喝没了,不如你与素香去取点来。” 素香立刻引着后过去拿酒。 等后离开之后,太子妃看着前院的一株枣树,与身旁的太监说:“小李子,那枣子是否熟了。” 说完起身走到枣树下,笑着道:“还真是熟了,你们过来替本宫摘一些下来。” “是。” 两个太监与一个宫女立刻去枣树那给太子妃摘枣。 太子妃与宋景誉说道:“四殿下,有些事情当着人面做是会被拒绝的,你要不想被拒绝就得用一些不容抗拒的法子,不过,那些羞人的事殿下可别当着本宫的面做。” 说完太子妃笑嘻嘻地上前跟其他人一起摘枣,再也不理会餐桌旁的宋景誉。 不容抗拒的法子? 第五百六十章 宁愿是你 宋景誉的触碰让他觉得恶心,生理屈服心理反抗才是最痛苦的过程。 “放开……放开我!” “小美人儿别忍着了,只要你乖乖的,我立刻帮你解脱,不会让你再有丝毫痛苦……”宋景誉一遍一遍在他耳边诱供。 手也极其卑劣地对他上下其手。 在被碰到那处之时,后撕裂低吼:“滚开……呃……嗯……” 后叫出声,眼角有泪痕。 对于他来说情欲都还是陌生的,何况这种剧烈的体验,如何能让他不崩溃? “啊……啊——” 后浑身湿透,头发湿漉凌乱,细长的双眼之内眼神迷眩,嘴唇微张,雪白的肤色呈现微粉的半透明感。 这模样,让宋景誉眼神都扭曲了,凝视着厚如此反应他也着了魔一般,浑身开始发热。 都说皇甫爵是个男女通吃的花花公子,可居然能放过这等姿色的美人,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后湿淋淋地侧躺在床上,面色绯红,似乎处于某种毫无反抗能力任人蹂躏的虚弱状态。明明是男人的身躯,并不显矫揉与惺惺作态,却诱到极致,眼神湿漉漉的很是无辜,尝尝的睫毛上挂着汗珠,嘴唇红润喃喃道。 “放开我……放开我!” 眼前无比曼妙的美景足以令任何男人或女人血脉贲张。 “放开你……是不可能的。” 宋景誉双眸贪婪冒着红光,一把撕碎了后的衣服! 刚回到厚土国的时候,所有人都将他视为祸端,唯独大哥对他格外的好,从小在寺庙里长大的他对大哥深信不疑。 只是,某个夜里,大哥也曾如此撕碎他的衣服,满面狰狞地要对他做出这样的事来,是厚土娘娘赶到才让他免于那场劫难。 不过,厚土娘娘,他的母亲并没有发现他。 大哥将他关在了他殿内的暗房,不过,几天之后,宫里也随即发生了变故,一场大火烧了大哥的宫殿,他也趁乱逃了出去。 逃难的过程之中,被面目和善的女人骗到了青楼做小倌,被福满所救。 可却偏偏撞上了谢广云的马车,双双被他带去给了皇甫爵。 所以,后对外界的憎恨也是恐惧的。 这么多年来,以为自己已经变强,但这一刻居然心底还是恐慌。 恐惧到了极点,身体的反应陌生到了极点,让理智有些崩溃的后,选择了保住自己,他忽而颤抖地抓住他的手:“二殿下……救我……” 他目光看向门口。 皇甫爵回来了? 宋景誉惊恐回过头去看! 后眼底寒光划破空气,握紧方才努力抓到的毛笔,用力地刺入宋景誉的脖子! “啊!” 宋景誉回过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后。 后眼睛通红,不仅因为药效也因杀红了眼,他狠狠地拔出毛笔,鲜血从宋景誉的脖子上冒出来,宋景誉赶紧捂住,但血还是从他指缝之间涌出。 “你……你……” 后握着毛笔后退。 宋景誉骤然扑向他。 后想再次反击,那种恐惧,多年来挤压的怨恨瞬间爆发,后一心只想让眼前这人死去! 但手中的笔却一把被宋景誉夺下。 他逃过了不少人的毒手,看来几日在劫难逃了…… 此刻忽而想,皇甫爵若能回来该多好,他能不能再出现救他一次! 没想到他会想要从皇甫爵那得到拯救,曾几何时他也曾险些被那人如此糟蹋过。 呵。 那时候他想过死。 如同福满那样的僧人一样,以灵魂被玷污为理由以死结局。 可如今,他不会再那样想,而是他要变得强大,然后将这些人……碎尸万段! 后绝望着愤怒着,狠狠地后悔着,为何方才毛笔没直接插入他的动脉让他死! 当宋景誉带着鲜血的肮脏的手碰触最耻辱的地方时,后狠狠闭上了眼睛。 但就在这一瞬间…… 宋景誉似乎被凌空抽起,狠狠地甩向身后的梁柱,力道之大将梁柱断裂! 后睁眼就见皇甫爵大步朝他走来,他心里骤然松了一口气。 他果然来救他了! 果然…… 用了这个词,仿佛他知道他回来一般。 可见到这人担忧的眼神,一股委屈的酸楚从心底猛然蹦出。 皇甫爵上前想要抱起后,但……后此刻衣不蔽体。 见到他,他下意识地卷起此刻如同没有骨头的身体,遮蔽了某个他自己也抑制不住的身体反应。 孽障,居然给后下了毒! 第五百六十一章 一怒为蓝颜 “本来是打算再去取些冷水,可后如此着实不能让人放心。”皇甫爵一把扯过被单将后严严实实裹在里面,又说了一声:“失礼了。” 而后抱紧怀里极不老实的大号人蛹,伸手探入被单之中摸到后的大腿。 方才宋景誉的碰触让后恶心,可被这微凉的手指碰触的瞬间后骤然惊慌喘息。 “嗯呃……” 对后来说,这是人生头一次。 陵光神君虽号称博览群书,但为他人做这种事儿也是头一遭,不过既然同样身为男人倒也没什么过多的羞涩,只是碰到这滚烫的少年不着寸缕光滑的身躯,多少还是有些……不大自然。 但想到是救人之举,便立刻觉得理所当然,于是手再往上…… 亲密一握。 后身体骤然发抖。 身体无法克制在他手心儿里猛地抖了一下,既尴尬又羞涩,可又本能渴求地望着他,在皇甫爵诚挚再道一声“失礼”后,再也把持不住在他掌心里撕磨。 生理上头一次的后,在这样亲密接触之后很快如火山爆发,炙热的岩浆四溢不可收拾。皇甫爵心术很正,只是斜靠床上把后搂进怀里,像搂一个脆弱的婴儿,尽可能帮助这个需要被解救的少年。 以天庭的年龄生长来算,陵光神君当时其实也还年少。 一出生便是神的他,从小受到天道正义的熏陶与洗礼,对天道充满着信仰,对三界生灵充满了悲悯,他从内到外都以天道为信仰,并以此为己任奋斗一生。 但作为一个神他只懂大爱,不懂凡人的儿女情长。 对于七情六欲理解和印象仍然停留在书面的认知。 他知道人有七情六欲,后如此的身体反应便来自情yu,而且他是被药物所迫如此,对于他这样的困境,陵光神君理所当然出手相救,没有所谓的羞或耻。 所以不管后如何扭动挣扎,他都十分理性的进行治疗。 只是…… 看着发泄过两次再次起来的后,他目光有些茫然。 被某种炽热念头强烈控制的后,后浑身热力都散开来,他在药力作用下过度亢奋,眼底喷着火苗。心里被一股邪火控制着,趁皇甫爵微微走神他猛然在床上翻腾试图踹翻皇甫爵然后骑在他身上! 皇甫爵反应过来就用手肘顶开后压上来的胸膛。 后像一头被欲火摧残得失去理智的小野兽,半边脸被摁在枕头里,只露出一只眼,憋着发泄不出来,他极不舒服,有些气急败坏: “皇甫爵,你混蛋,放开我……” “好,你再忍一忍,等着药效过去我便放开你。” 皇甫爵隔着被单压人,说着再将他两条腿劈开,摁住,手握上去…… “嗯,嗯……” 情绪激昂的后顿时向后仰去,口里吐出长长一声叹息,叫骂声逐渐变成深深浅浅混乱的喘息,在皇甫爵手掌心里再次溃败。 “嗯……嗯嗯!” “嗯……” 最后的巅峰时刻,后的脸埋在皇甫爵肩窝里似痛楚又似解脱,脑门用力揉蹭着皇甫爵,然后是久久不能再动。 许久之后才努力喘息。 皇甫爵低头看怀中的人。 “可好些了?” “嗯?” “后。”他的手有了一丝他自己都不能察觉的温度,抚摩上后的脸,低声说话的样子像在哄人,“可还难受?” 后撅着嘴,五官倔强别扭,嘴唇红润,就是说不出话,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居然在这个时候觉得后的模样最让人怜惜,皇甫爵眼睛留出疼惜的光泽。 “都是我不好,不该将你一个人留下。” 当时担心后又像昨日一样被那些人为难,以为将他留在思明轩更妥当。若是没有小李子的通风报信,他若再来迟一步,那后果不堪设想。这个曾经多么害怕与抗拒这些的孩子,险些因为他的疏忽落到如此境地。 他昨晚还跟他信誓旦旦,保他的能力他还是有的。 忏愧不已。 情不自禁地皇甫爵将后更紧抱在怀中,低声又道:“是我大意了,不该让你离开我视线范围的,以后不会如此待你。” “……嗯……嗯。” 不知为何,皇甫爵这种类似道歉又类似承诺的话,忽而让后心里一颤,他从被子里猛的抽出一只手,软弱地抱住皇甫爵的脖子。 羞耻,懊恼。 可却委屈地说出:“又来了……” 说完脸深深埋进那人两道锁骨之间…… 似乎羞愧极了。 因为身体,还有自己突然倒戈向皇甫爵公开求救的话语。 这药效显然对后这种没有经验的人伤害更大,他根本就控制不住这种的初潮,释放过多次后,稍显稚嫩的身体已经凌乱不堪。 宋景誉那孽障到底下了多重药? 第五百六十二章 千金不换 后不解。 就听到外头有人说道:“宋景誉同公子后赔礼道歉,当日之事是在下的过错,在此给公子磕头赔礼来了。” 然后磕了三个响头。 站在门口的鸾凰双手环胸,冷哼一声:“四殿下,我们公子身体不适,影响了听力,您磕的那三个头他听不见。” 宋景誉是什么人? 王室正统血脉,高高在上的齐国四殿下,居然要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侍从磕头谢罪,可想而知他心里是怎样的难受。 但若不磕头,即将失去西夏这个靠山,齐国很有可能会面临灭亡的命运。 所以,在几个侍卫面前,宋景誉再次用力磕头。 “宋景誉同公子后赔礼道歉,当日之事是在下的过错,再此给公子磕头赔礼来了!” 鸾凰是什么人? 天界的神,陵光神君的神将,比宋景誉更骄傲自负,她有着天神天生的优越感,同时爱恨分明,这人界除了自家主子她还没将谁放眼里。 于是又捉弄了几次。 让宋景誉当真抬不起头来,自尊被践踏到爆了,她才嘴角一勾回头问自己徒儿:“后,可觉得解气了?要是还没……” “够了。”其实他明白,就算皇甫爵如今身份地位不能撼动,但他如此做,无疑是给自己树敌,不仅是齐国,还有西夏的王室。 何德何能? “让他走吧。” “既然是殿下放话,你就放心报复便是,即便是要了他的命,殿下也能给你揽下来……” “他的命我若要,终有一日会自己拿回来。” “……”鸾凰愣了一下忽而笑了,“好,留着他的狗命,改日后儿自己拿!” 后这一次病得不轻,高热难退反反复复,他也是昏昏醒醒,只是每次醒来都见不到皇甫爵。 其实他有些害怕见他。 可又有点想见到他。 在如此矛盾挣扎之后,后再次睡了过去。 直到额头传来微凉的触感,他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皇甫爵正在试探他额头的温度,他骤然醒来就要从床上坐起,却被隔着被子轻按住。 后在他坦然的目光下脸迅速涨红,不知该别开头,还是该直视此人,一时之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脸却越来越红,红得要滴出血来。 皇甫爵却不知他在窘迫,回头唤来御医:“周太医,怎么不见好转?” 周太医上前恭敬道:“一是因为公子所受毒性过猛身体吃不消,二是……” “如实说。” “是,大概是当日解毒之时,公子身体正在极度亢奋发热之中,骤然放入水中导致气血相冲。” 难道医书上所说之法不对,他用错了办法? 周太医又连忙解释:“呃,殿下所用之法并无大错,情毒解法若非……若非同房解毒就需借用外力催发,使用温水是常用之法,只是大多数都会造成体热的后遗症。” 皇甫爵微微颔首,回头问床上的后:“除了发热之外,可还有哪儿不舒服?你将症状与太医详述。” 后目光略微闪躲,摇头。 皇甫爵当他是害臊,又问御医:“那日本王发现他身上不少外伤,可都处理妥当?” “其他患处卑职全然擦了,唯独……”御医看向了后。 这周太医未免太实诚!这事不是不说也成了吗?后朝着御医摇头。 皇甫爵拧眉:“唯独……你们有事瞒着本王?” “没有!” “有一处……” 后与太医的话同时响起,但却说了不同的答案,皇甫爵斜睨周太医:“周太医说。” “呃,公子要求私密之处他会自己处理妥当。” 私密之处? 皇甫爵微微不解看向后。 后骤然用被子蒙过头,当真想从此不再见到此人! “难道这毒药还能产生外伤?”皇甫爵拧眉。 御医拱手:“并非药物所致,而是……而是公子娇贵,因为外力摩擦过度导致破了皮。” 被子下的人顿时缩成了更小一团,周太医到底还让不让人活了! 闻言皇甫爵想起当日自己的举动才恍然大悟,大概是因为他的举动导致,难怪后会如此窘迫。 看着被子下的人,真是忏愧又觉得好笑。 “你下去的。” “卑职告退。” 周太医退下,室内只剩下后与皇甫爵二人,看平日极其要强的孩子,如今软弱羞涩成这样,顿时再心生怜惜。 “后,先起来将药喝了。” “放,放着吧,我等会儿会喝。” “呵。”皇甫爵笑了,坐在床畔倒是没什么举动,只是看着鼓鼓的被子声音带着笑意,“闷着头不疼呢?” 他出去他头不疼了,后仅仅揪住被子。 皇甫爵嗯了一声,如同哄孩子一样又问:“后这样……可是想让本王来掀被子?……噢?不说话那就是等着本王掀被子喽?” 说着他忽而动了下。 后骤然捞下被子:“不必劳烦。” 其实皇甫爵并没有真要掀开他被子的意思,只是在他掀开被子的时候,双眸露出笑意看着他。 后怔怔看着这人,有点来气。 为何总喜欢闹他? 皇甫爵从桌上拿了药:“先起来将药喝了。” 后依旧看着这人。 “要不本王喂你?” 后起身,接过他手中的药碗,将药一饮而尽。 很苦。 第五百六十三章 倾国公子 “好利索了?” 后刚从房里出去准备去书房就被孟庄逮住了问,后瞥眼看了他一眼,转过身拱手弯腰行礼,没说话又直奔书房。被孟庄要一把拉住他,后灵巧避开他的碰触,再次躬身行礼: “孟侍卫有何指教?” “咳,殿下正在议事只怕是你也进不去啊,倾国公子。”孟庄声音里带着调侃。 后不明所以。 孟庄知道他不明白,他这几日在院内养病,殿下下了命不许人打扰,所以能进出后院子的也就太医跟殿下还有鸾凰。 于是,他很好心地解释。 “你大概不知道吧,如今整个西夏城都知道,公子后是二殿下倾国倾城的公子……还不明?可,您的身价可比一个齐国更值钱,向来主张保留原国王室的统治的爵爷,可因为你扬言要把齐国给收了,你说你算不算倾国倾城美人。” “我不是美人。” 后其实非常介意别人说自己的美人,那是女孩子跟一些不正经的男子才会有的称号。 “哟,还生气了,哈哈,脾气不小。”孟庄笑着要过去捏他漂亮的脸蛋,“以前瘦不伶仃没注意,如今被殿下养大了倒还真是个美人坯子。” 啪。 手还没碰到就被后拍开,后非常认真地说道:“我不是美人。” “可你确实长得比那些姑娘都美……”孟庄看他生气反而更起了逗弄的心,“好好,我们家后不是美人,是倾城公子后,嗯?” 后目光一沉。 “孟侍卫不如与后来比一场,若后输了你如何说随意,若你输了,就不许再提美人二字。” 小子,还来劲了。 虽然武功深不可测的鸾凰是他的师父,不过,这小子才十四,习武没几年,要跟他这久经沙场的人比划,定然是嫩了些。 “好的。” 两人走到院中,后拉开阵势,他并非开玩笑,显然为了洗脱自己美人的名称他是认真了。 “做什么呢?”皇甫爵从室内出来,身后还跟了几个将士。 孟庄立刻转身拱手行礼,后也只能收式跟着行礼。孟庄瞥了一眼后笑着说道:“属下叫后美人,他生气了,说要跟我比个高低。” 怎么这事也这么诚实说了?后斜睨了孟庄一眼,才掀起眼皮看皇甫爵,依旧有些不大自然。 皇甫爵问:“身子好了?” “好了。” 皇甫爵:“那孟庄就留下陪后解闷,嗯,切磋时注意分寸。” 这么提醒之后,他与其他人一道离开。 后的目光不觉随着他转动。 孟庄凑过来问他:“后,还打不打了?” 后发现了一件事。 今日来与皇甫爵商议的人都穿着便装,从他身边走过去那会儿还听到干俞说:“吴大人的女儿可是我们京城第一美人,定然不会让殿下失望。” 后回头问孟庄:“殿下是要去哪儿?” 虽然到处都传,后是二殿下的小美人,不过孟庄对两人的相处再清楚不过,就算以前殿下有什么不良嗜好,但这几年可是一点都没……沾花惹草! 对后的态度也再正常不过。 孟庄很实在地就回答了:“兵部尚书吴国良,邀请殿下到菊园赏花,不过此赏花非彼赏花,如今举国上下都在觊觎爵王妃的位置,所以赏花大会大概是陛下给爵爷准备的选妃典礼。” 说完他看着后。 后垂下眼皮忽而冷哼一声:“胡说。” “我怎么可能骗你?” 后转身看向孟庄:“兵部尚书?那是管兵权的,陛下怎么可能让吴国良与爵爷攀上关系?” 孟庄:“……” 原来他话里有这么多的漏洞? 夏王是不大可能将兵部尚书与爵爷连在一起,这不是为虎添翼吗?这么忌惮爵爷的夏王当然不会这么干。 这小子脑子倒是转得很快,本还想逗弄一下他的孟庄嘿嘿一笑:“确实不是陛下安排,不过,咱们殿下可真的喝花酒去,你说赏花大会上得多少姑娘啊?吴大人侄女凤歌可是养菊的花仙子,多少公子都是冲着她去的,不过,那吴小姐我见过,是长得如花似玉的,不过没你好看。” 后看着孟庄口若悬河那样,慢慢朝他走近:“孟侍卫,刚才我说了……” “什么?” “我说……” “大声些听不清。” 孟庄下意识将耳朵凑过去,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捞起这人就放倒! 孟庄还没反应过。 他将为出鞘的剑抵在孟庄的下巴:“你输了,以后不得再与我说美人以及相关字样。” “你……”孟庄吹胡子瞪眼,“你使诈!” “你自称兵家该知……兵不厌诈。” 在孟庄悔不当初的横眉竖眼下,他做了一个类似抹杀的举动,将剑收回,利索起身,然后径自离去。 孟庄爬起来:“小子,你要去哪儿?” “习武。” “你身体刚好折腾什么?” 后已经没有回答,人很快就消失在前院,当真是回去练武去了。 为了不辜负某人的期望,他比以前更加刻苦。 不过这某人这赏花之后是又去赏月了吗?这个时间还未回来。后练功出了一身汗,特意晃到书房一趟,没人,他回自己的院子打热水洗澡。 门哐当被推开。 后迅速拿了衣服,不过,进门的人动作很快,他根本没时间穿上那人就已经进来:“后!” 后重新沉入水中,衣服遮蔽了水面,拧眉看着来人。 鸾凰看着水盆中少年也怔忪了一下,然后咳了咳:“抱歉啊,不知你在沐浴。” “师父何时能改掉不敲门的习惯?”鸾凰说了是明天才回来的,没想到提早了。 鸾凰歉然的笑了笑,可想一想不对啊:“你个小毛孩子,不就洗个澡吗?” 不过当年那个骨瘦如柴的小家伙,如今结实了不少,那湿漉漉的身板儿在灯光下发着光,像一块上好的玉。 鸾凰摸了摸下巴。 “还真别说,我家徒儿当真有倾国城的容貌,越长越美了。” “……”这里的人当真不知他有多抵触美一词?最近,听到这词的频率越发多了,“我是男儿,师父以后莫要再说这些话,再者……后已非年幼时的后,男女有别,还请师父移步出门。” 他越是正经严肃,鸾凰越想撩拨,双手抱着手臂没往外走反而走了过来。 “那我倒要看看,你与小时候到底有何区别?”其实她也没见过后小时候不穿衣服的模样,这小子可保守着呢,连与人亲近都不愿意何况坦胸露肉的。 “看在我这么担心你,急匆匆回来看你的份儿,后就让我瞧一瞧吧?” 后的表情骤然一暗,细长的眼睛冷冷看着鸾凰。 原本只是想逗弄一下他的鸾凰,顿时被他这么瞧得兴致全无,其实她明白,后最是厌恶轻薄无礼的举动,哪怕是给他开这样的玩笑,也是不行的。 “罢了罢了,无趣的家伙。”鸾凰摆摆手,“我出去就是。” 第五百六十四章 春心萌动 走的时候还忍不住说道:“弄得我好像当真想看他一样。” 似乎有点不满,她对后这么好,好歹也是他师父,后本该对她千依百顺才是。 呃…… 可千依百顺的范围不包括让她非礼之视吧?鸾凰拍拍自己的脸颊,绝对不是真的想要看他,绝对不是对人类男子的身体有好奇之心! 后穿着妥当。 想着在外边散散步,可不知不觉又来到了书房,书房的灯依旧黑着,他又特意晃过了花园,这里能远远看见皇甫爵的卧房,灯,也是黑着的。 没回来。 后回去看了书,觉得已经过了许久,又起身再次从能看见皇甫爵书房与卧房窗户的回廊走过去。 皇甫爵依旧没回来。 看来这爵爷是打算重操旧业,流连花丛迷途不返了呢? 当他第四次路径这些庭院的时候,后开始觉得不对劲,为什么他一直在等着皇甫爵回来? 这与以前他故意拿着书去书房还,看他回来没有的情况完全不同,当时他只担心皇甫爵不再带他,让他没了复仇的机会。 如今这心情怎么如此复杂? 猜忌,他是否有与那个女子或哪个男…… 后心里一惊,这种带着怨妇一样的猜忌究竟为何在他的心头出现,分不清是什么心情,他像是猜到了某个警戒线夹着尾巴奔逃是的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莫名的恐慌起来。 一定是身上的毒还没解除! 睡觉,睡觉! 皇甫爵原本就是个纨绔子弟,他彻夜不归流连烟花柳巷那是再正常不过,这些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许久,意识却依旧非常清醒。 慢慢地,又推翻了自己方才惊慌失措的心绪,想着,他还要靠皇甫爵复仇呢,所以担心他很正常。 自从他身体好转,周太医说无妨之后,皇甫爵踏入他房间的次数就明显少了,除了下午那匆匆一面,他已经有两天未曾见过他。 他必须要获得皇甫爵的重视,才能打下更好的基础,替般若寺与厚土国报仇不是吗? 所以他关心他应该属于正常的心里,对吧? 如此想了之后,后忽而抬手捂住自己的脸,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在找借口,可当真是想再出去看看他是否回来了? 只是,无数个借口也没能说服自己再去书房与他的卧室外转悠。 即便如此,皇甫爵是否太过分了?当夜居然当真彻夜未归! 而且据说,他没看上人家兵部尚书吴大人的女儿,倒是在青楼花魁的房间里过了一夜。 后忍不住将这人鄙视了个通透,他怎么会觉得这人当真是洗心革面,不再是那个纨绔子弟?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原本打算今日去书房当差的后,折身回去练功了。 他其实想知道,皇甫爵究竟何时才能想起他?究竟他要等多久,才能等来他的探望? 又是几日过去。 皇甫爵一直就没来,莫名其妙的烦躁,然后莫名其妙地想他会不会再也想不起来他? 该死的纨绔子弟把他摸了个遍…… 想到此处,后狠狠闭了眼,分明知道当日他不过是为了救他,才做出亲密的举动的,而且他说的对,男人与男人有什么好害羞? 可是,心里怎么就如此不舒坦。 后走出自己的院子,本不想与他见面却偏偏遇见了,他没多想就立刻扭头就走。 “后。”皇甫爵却出口叫住了他。 他不大情愿走回来,对他拱手行礼:“殿下。” “身体可好了?” 这都过去多久,居然见面还是这句话?“承蒙殿下关心,好了。” “那怎不来书房了?” “殿下最近太忙,也没时间在书房理事吧?”这几日不经常在青楼花魁逗留到很晚才回来吗? 皇甫爵没听出来他的冷嘲热讽,想想最近这几日他是时常不在书房,于是颔首承认:“本王最近确实是少在书房。” “殿下太忙了吧。” “呵,还行。”皇甫爵依旧听不出话外音。 可却让后更有些鄙视:“殿下这又是忙着去钟离姑娘那?” 钟离正是那花魁。 皇甫爵又是淡淡一笑:“正是。” 正是? 他确信不是故意气他的?后有些想揍他的冲动。 后的性格一向比较别扭,皇甫爵习以为常,笑道:“虽然本王不在,后也别怠慢了学业。” 说了这句话他便与孟庄一道离去。 他简直就是……不可理喻,后对着那毫无悔改的背影低斥:“皇甫爵,你就是个混蛋。” 说完就走。 皇甫爵停下脚步回头看,后已然离去,他问一旁的孟庄:“方才后说了什么?” “属下没听清。” “他貌似在骂本王是混蛋?”这几日他也没怎么招惹他啊,都有好些天没碰面了吧? 难道还在为之前的事情别扭呢? 都说是救人才失礼的嘛,这孩子到底要别扭到什么时候? 皇甫爵摇了摇头,折扇一打,风流倜傥走出爵王府。 后从墙后走出来,看那人大摇大摆走出去,胸口再次难受得厉害,这到底是怎么了?他只是单纯的担心这家伙被美色所迷,而忘了他曾经过的三件事吧? 罢了。 反正他也管不了。 皇甫爵不过是恢复了本性,他又何须惋惜? 后还是没去书房,而是没日没夜的练功,直到某天晚上鸾凰急匆匆出门,他问了一声:“师父要去哪儿?” “鱼儿上钩了,如今正在春风楼刺杀殿下!” 刺杀殿下? 后连忙跟着出去。 春风楼已经被官兵围得水泄不通,接着就看见春风楼的花魁钟离与……文斌将军一道被抓了出来。 文斌不是干俞的手下大将吗?他怎么被抓了?! 难道,他就是鸾凰方才说的“鱼儿”?所以,皇甫爵是知道了有内奸,特意将计就计,最后将鱼儿一网打尽的?! 后冲上前寻找皇甫爵的影子。 可却不见他的人影,连忙拉着孟庄问:“二殿下呢?” “已经回府了。” “他没事吧?” “没事。” 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又立刻往爵王府跑,不过,却再路上见着了那个纨绔子弟的身影。 皇甫爵独自一人走在长街上,然后对炸爆米花的器具十分感兴趣,已经站在远处看了许久。 等到炸爆米花的师父将铁罐子放在套着麻袋的箱子上,磅的一声炸开。 皇甫爵小吓了一跳,然后嘴角起了笑意。 后忽而觉得,这些天自己到底在别扭什么?他与这样的皇甫爵相处的时间,远大于那个讨厌的皇甫爵,应该知道,这才是现在的他啊。 后朝他跑过去:“诶,吃爆米花吗?” 第五百六十五章 喜当爹 听到后的声音皇甫爵回过头来。 后跑到他跟前,也许因为跑得太急,也许是因为某种释怀的心情,他胸口微微起伏,在皇甫爵的注视下忽而嘴角扬起笑了起来。 极少见到后笑,而且还是这样开怀露齿的笑颜。 长长的睫毛遮蔽了笑起来弯弯的眼睛,鼻子微微皱起来,牙齿特别白,头一次见到他这样的笑容,皇甫爵也莫名跟着微微笑开。 皇甫爵当真不算长得特别好看,只是,他身上淡然从容的气质,让这个人越发耐看,私下无人时,这人的眼里有时候会不自觉流露出少年般纯真美好的光芒,嘴角卷出独有的小表情。 比如方才他看着被人炸爆米花的时候,模样就是如此。 实在很难想出,这个曾风流不羁的花花公子,能有这样纯净无暇的表情,似乎对这一切好奇极了,又觉得有趣极了。 “问你呢,吃爆米花吗?”后笑着又问,知道他这些日子不是去沾花惹草,心情莫名地很好。 皇甫爵看着他笑逐颜开的模样,看来之前碰触他的尴尬已经过去,这小家伙不再跟他闹别扭了。 “这么瞧,公子后果然长得好看。” “……”别人说他好看,后特别排斥,但听到这个人说莫名有些虚荣,“殿下何时也学会外边人那套刻薄话?” 夸他好看是刻薄的话? 噢是,早几日不是因为孟庄说他是美人公子而要跟孟庄决斗吗? “本王并无恶意,只是觉得我家后公子确实是位惊鸿少年,格外赏心悦目。” 赏心悦目…… 后没好气地斜睨了他一眼,嘴角却不由弯起,其实皇甫爵这么说,他心里还挺受用,别开是视线有些羞涩。 “既然殿下不想吃爆米花,后就先回了。” 别扭地又要走,皇甫爵笑道:“想吃。” 背对着他的后嘴角再次弯起:“我去给你买。” 少年买了一袋爆米花,转身时,看见那人站在人群的外围,身姿挺拔,不甚好看的模样却自带几分卓然的气质,见他回来嘴角扬起笑,双眸清澈。 后的心沉甸甸的,很饱满,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在皇甫爵的目光之下,突然觉得自己的举动都有些紧绷起来。 紧张,脚步迟疑了一下,后低下头,又莫名兴奋地喜悦起来。 怕什么,总要朝他走过去的! 下定决心的后抬头走过来。 “……” 方才各种乱七八糟的心情一扫而空,就他胡思乱想的这么一会儿工夫,皇甫爵身边已经多了两名女子。 皇甫爵的注意力已然已被那两名女子勾了去,三人正在交谈。 其中一名女子队他可谓是秋波频频。 而皇甫爵…… 对于这些女子,同样也是笑脸相迎。 后气不打一处来,他怎么忘了皇甫爵跟谁都是这个德行,对谁都是人畜无害的样子。 两个花枝招展的女子说道:“爵爷可真是决绝,这事情已解决您转身就走。” “这期间承蒙二位姑娘相助,本王已命人为姑娘们送上谢礼。” 显然这两个女子是帮他演戏最后拿下文斌与花魁,如今正上门讨答谢之礼。其中一名头戴牡丹花的女子凑过去要搂住皇甫爵的手臂:“爵爷分明知道,奴家要的可不是什么金银珠宝。” 而是要他的人。 皇甫爵呵的一笑,借摇扇子避开了牡丹的手:“当然,姑娘要本王的心意。” “爵爷果然是敞亮人。”牡丹还想再上前拉住这人。 皇甫爵后退了一步静静地看着他,脸上依旧是淡然的表情,不过目光冰凉如霜,看牡丹不敢再妄图亲近,他才缓声道:“本王的心意已经表示,等姑娘见了若不满意再与本王说,可好?” 能说不好吗?知道皇甫爵风流,但身为二殿下他若不愿意,哪个女子还敢造次。 牡丹与另外一个姑娘立刻说道:“爵爷说笑了,爵爷的心意我等如何能不满意?”随后看到了远处抱着爆米花的后,目光一沉又笑起来,“噢,原来爵爷这么急着离开,是因为与……佳人有约。” 佳人有约? 皇甫爵顺着她们的目光回头,看后站在远处要笑不笑的看着这个方向,在他看过去时,他微微低头行礼,然后别开了视线,做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估计那小家伙又将他视为行为不端的人了,皇甫就只是无奈一笑。 牡丹道:“那便是爵爷的倾城公子吧?” 这话皇甫爵也听说了,那日因为后的事情他确实敲山震虎了一把,但却没想到这样的结果,就是他一怒为蓝颜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 都说人言可畏,舌头下边能砸死人,这些谣言还当真挺蛮横,皇甫爵也就罢了,反正从前这样的骂名已经不胜枚举,如今多一条少一条他倒也没计较。 但后非常介意这样的流言蜚语,想来特别不愿意与皇甫爵扯在一起,想一想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帮后澄清一下。 “那孩子再倾城但却不中意本王。” “那就是说殿下中意那孩子了?” 怎么得出这样的结论? “毕竟是本王养大的孩子如何不中意?你们不懂,等以后你们为人父母就知那种心情了。” 言下之意,他对后是如同父兄一样的感情了?两个姑娘倒是没怎么相信,就以前皇甫爵那恋童癖来说,他就喜欢这种嫩的。 但还是很恭维地与走近的后道:“倾城公子可真有福气。” 是很有福气,喜滋滋地给这人买了爆米花,回头就瞧见这家伙与姑娘家勾搭上,还没完没了的说不停,不过见他有拒绝与她们亲近的举动,他便不与他计较走过来,没想到却听到皇甫爵这样的话。 为人父母…… 皇甫爵,你还真敢说! 后对那两名女子说道:“不送。” 显然是直接给人下了逐客令。 脾气可比爵爷都大,看来是真受宠爱,一个公子哥居然比女子模样更好看,敢情也是一个狐狸精的命,不过也是吃皮囊饭的,总有被冷落的一天。 他此刻可不管她们什么想法,男人的心思没那么婆妈,只是又与她们淡淡又说了一句:“二位姑娘,是还需要爵爷派车送回春风楼吗?” 这小公子说话可真挺刻薄的,他身后的皇甫爵却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而是笑看着后盛气凌人的模样,牡丹与另外一个姑娘对皇甫爵行礼,再对后行礼: “那我们便先告辞了。” 两位美人离去。 皇甫爵回头刚要与后说什么,后将手中的爆米花袋子一把递给了他,方才脸上那笑容早就一去不复返。 似乎又不高兴了呢? 装爆米花的袋子还是热的,皇甫爵捧在手里,目光却落在后脸上:“后不高兴?” “高兴,小的都有爵爷这个位高权重的爹,如何能不高兴?” 第五百六十六章 螳螂与蝉与黄雀 看来是真不高兴。 皇甫爵摇头不语,开始吃爆米花,想象过那个味道,没想到吃起来却是这个样子的,酥脆的,有一点甜味。 后斜睨这人:“殿下也很高兴吧?” “何以见得?” “您突然有了这么大一孩子,当然高兴的。” 皇甫爵又笑,并没跟他的小脾气一般见识。不过,后可就欲哭无泪了,这家伙到底会不会看人脸色?他都这样了他还是那样人畜无害的笑容,还一颗接一颗吃着爆米花。 后非常有扭头就走的冲动,但以以往的情况来看,他若走了,那就是没下文了的,皇甫爵这家伙根本体会不到他的情绪,不会因此过来哄他…… 哄? 后目光一顿,他难道还想着皇甫爵哄他? 他一个男儿居然还有这样别扭的想法,顿时觉得有些羞愧,罢了,知道这家伙愚钝就不该跟他计较的,后深呼吸调整而来一下自己漂浮不定的心绪,偏头问他。 “殿下,爆米花好吃吗?” “嗯,好吃。” “那……” “爵爷。” 身后又传来一声女子的叫唤,皇甫爵与后同时转过身去。与方才那两名青楼女子不同,这位姑娘的穿着很正经,而且人十分好看,她望着皇甫爵目光真挚。 又是老相好? 后真想走这风流鬼一顿。 皇甫爵面色如常,待那名女子又靠近了些:“对不住,蝶儿来晚了。” 女子见他没有反应,目光变得幽暗:“你……不记得我了?” 皇甫爵只是看着她不说话,也并无要跟她说话的意思。 那女子目光更是哀切:“我是梦蝶,殿下……当真不记得了吗?我们曾约定过,不离开彼此的。” 这纨绔子弟还跟人姑娘约定过?后砖头看向皇甫爵,他一言不发,敏感的后骤然有种预感,难道皇甫爵并不认得这女子? 那会不会也是追杀他的人? 后正这么想,那已经离得很近的女子骤然对皇甫爵发动进攻,速度非常快。 但后也已经有了反应,迅速出手制止那女子。 而与此同时,那些方才不过是某些路人,也瞬间变成了杀手朝着皇甫爵杀了过来。 居然有埋伏! 如今皇甫爵身边没有跟着侍卫,就凭他的话很难保全他吗? 后打退了那个女杀手,手持剑护在皇甫爵身边:“等会儿有机会立刻就走。” 皇甫爵颔首:“好。” 十来个杀手将后与皇甫爵围住,其中一个人喊道:“以最快速度,取下他项上人头!” 为了在侍卫赶到之前将皇甫爵解决掉,这些杀手围堵而上。 后正要誓死捍卫皇甫爵。 可此事,从街道两侧的屋顶上,骤然出现了无数的爵王府弓箭手,杀手们这才发现上当,想要抓住皇甫爵做人质,但没想到他身边那个如花少年武功居然这么好。 杀手们正要逃散。 从每条街道都杀出侍卫。 杀手们见状不妙,立刻咬破藏在牙齿后的毒药,随后都到底。。 后一看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有些傻,回头问皇甫爵:“所以你一个人离开,其实是为了引出这些杀手?” 对方使出了计中计,让他们把目标都放在了花魁钟离与奸细文斌的身上,再在事情接揭穿之后,使出真正的杀手刺杀皇甫爵,听着挺周全的计划,却被后夕昼识破,来了一个将计就计,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大概试一下,没有的话最好,有的话只能是这样的结果。” 李茂上前说道:“殿下,那些杀手身上什么标记都没留下。” “清场吧。” 大伙儿正忙着清场,最后一个杀手却骤然杀出! 没想到是那个炸爆米花的! 不过,即便是突袭但也没能成功,一枚流星镖快很准地插入那杀手的眉心,那杀手骤然倒地。 后迅速看向流星镖飞来的方向,微微一愣。 韩香。 当年后想要刺杀皇甫爵,而就是韩香用身体给挡了一下,然后他成了红人,后成了乞丐杀手。 当年在盟重城,皇甫爵改革府上的规矩,最后留下来当童子军的其中一个,就是韩香。 皇甫爵看屋顶坐着一位大约十六岁的少年,模样俊朗,见到他时咬唇一笑,立刻从屋顶飞身而下,走到皇甫爵面前恭敬行礼。 “香儿给殿下请安。” 皇甫爵又陷入了一种格外平静的神情当中,也没给韩香免礼,显然…… 后低声给他介绍:“他是香儿。” 皇甫爵问候:“香儿是何人?” “……” 后之前还觉得那女子有些奇怪,既然是为了行刺皇甫爵,为什么要装成熟人自报家门说自己是梦蝶,这玩意皇甫爵知道梦蝶长什么,不直接怀疑她了吗? 而如果对方是杜撰出来梦蝶这个名字,也存在被皇甫爵揭穿的危险。 所以后还没弄明白他们这种自报家门的用意。 可又突然来了一个熟人,韩香。 这位爵爷也是一副认不得的样子,后顿时觉得自己方才是多想了,就皇甫爵这种曾经换人如换衣服的家伙,是极有可能认不得那些老相好的。 后也不知道怎么跟他介绍韩香,韩香抬头,笑着说:“殿下在盟重城曾点拨了几个童子军,香儿便是其中一个。” 噢,记得了,在院子里放风筝的孩子。 皇甫爵:“都长这么大了?” 香儿颔首:“承蒙殿下教诲。” “不敢当,本王为曾为你做什么,更谈不上教诲。” “若不是当年您救了香儿一命,给香儿竖立新的人生目标,只怕香儿如今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那你现在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我要与殿下一道打败洪霸,绝对不让他有机会觊觎我们西夏国!” 皇甫爵微微挑眉,笑着微微颔首,然后回头对后说道:“后,我们回去。” “你是后?”韩香眼中露出惊艳之色,“当年那个瘦得皮包骨的家伙,原来如此貌美。” 貌美…… 后目光停滞了一会儿,跟他拱手行礼,算是回应了他的话。 韩香也同样回礼,道:“当年还小不懂事,得罪的地方还请后弟多多包涵!” 后弟? “儿时之事,后未放在心上。” “那便好,香初到西夏城,以后还请后弟多多关照。” 后并不擅长与人寒暄,只是颔首随后便于皇甫爵离去,他走在皇甫爵稍微身后一些的位置,听他说:“后与韩香年龄相仿,但他比你却懂得变通。” “您不是不记得他?这样就知道他懂得变通?” “这个并不需要熟识才能看出来。” “所以殿下是在暗示后冥顽不灵不开窍了呗?” “呵。”皇甫爵无奈一笑,“只是说你心眼太直,太过严谨,再不然就都把喜怒都放在脸上。” 第五百六十七章 只待你好 这样不好对吗? 其实后知道这样不好,至少这是不成熟的表现。 后噘嘴:“小的心眼是直,否则也不会看不出来,殿下是拿自己当诱饵引出杀手。” 这小脾气…… 皇甫爵道:“本王没想过你会过来。” “估计也没想到还跟杀手买了爆米花赠你。” “其实爆米花味道还不错。” 谁要跟他说的是这个了?后有些不满,走到皇甫爵面前:“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殿下却对后只字不提,您嘴里说是看重我,其实一直都只是将我当孩子看对不对?” 皇甫爵无奈地看着这小人儿。 后被他看得有些心虚。 “其实后明白,殿下是为了保护后,如今很多人想要殿下的命,殿下与我保持距离是为了护我。” “什么都知道,却还一直跟本王闹别扭,看来后依旧很排斥本王。” 谁排斥了?他表现出的是排斥吗? 好像是…… “小的只是不确信,一个永远躲在人群之后的人如何能扛起天下兴亡之事?” 看来是真的长大了,有了翅膀就忍不住想要飞翔了。皇甫爵问:“那后想要做什么?” “我要与你行军打仗!” “……容本王想想。” “多谢殿下。” 从韩香来了之后,后忽而有了一种危机感。 韩香与孟庄单挑,战胜了孟庄,让他的名字一下就在爵王府响起来。 他性格活泼开朗,才来小半个月,就与府上上下的人熟悉得不得了,有他在的地方,总能引起一片欢声笑语。聪明、友善、年少有为的韩香很快就获得了全副上下人的喜欢。 甚至,有此无意中听到下人在闲聊,就听到有人说。 “据说最近韩香经常出入主子书房,是不是说,公子后已经被咱们爷冷落了?” “不会吧,韩香虽聪明伶俐,但论模样公子可好看太多。” “这外貌看多了也就不稀奇了,何况,这公子后整日一副冷傲清高的模样,对爵爷连个笑脸相迎的时候都没有,再好看的模样又有何用?” “也是啊……” 他果然不会变通,不讨人喜欢的对吧?习惯了将皇甫爵看成仇人,慢慢也就养成对他总是带着鄙夷与不友善态度的习惯。 所以皇甫爵对他也慢慢就敬而远之。 后走到书院门口,看到韩香与孟庄调侃了几句,便理所当然地与他进入书房。因为韩香在,后多次走到了门口又离开。 心想着,皇甫爵你有韩香就够了,也不需要我了吧?! 带着这样的怨气与挑衅,想着过些时候他不出现,皇甫爵自然就知道他心里有气,也许就会疏远韩香,将他叫回书房去的吧? 他果然不大可爱,凭什么以为高高在上的皇甫爵,会因为他不出现而难受?又凭什么能为他放弃韩香? 就在这样的矛盾挣扎之中,今日又见韩香堂而皇之地踏入书房。 后的自尊心极高,第一反应就是立刻转身离开,既然他有了别人,一个聪明会变通又讨人喜欢的韩香,那他也不必再去摇尾乞怜…… 只是,他带着自己的自尊心如此离开的次数无数,却没有如他所预期的,皇甫爵会因此来找他,或请他回去。 他若离开,那两人就一拍两散毫无关系了吧? 一拍两散?怎么可以?后牙关一紧,调头的脚再次转回来,紧紧将自己的自尊心捏在手中,硬着头皮踏入书房。 然后他发现…… 其实,没他想得那么困难,也没那么伤自尊。 室内,皇甫爵在大书案之前看战报,韩香在整理书架,似乎是在借书,然后顺手整理书架。 室内没有交谈,皇甫爵办公的时候很专注,也不喜欢被人打扰。 皇甫爵的视线离开卷宗看过来,是后,他眼里染上一丝温和,仿佛后的到来对他而言是那么习以为常,他没说什么,低头继续看卷宗。 当他拿起笔沾墨,韩香已然上前道:“香儿给殿下磨墨。” 皇甫爵头也没抬:“本王用惯后研的墨。”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韩香恭谨退下:“那属下取走书籍,改日再来归还。” 皇甫爵嗯了一声,手中的笔墨未停。 韩香拿着一本书离去,经过后身边时说:“殿下没墨了,快去研磨。” 看到他只拿一本书,后忽而想起多年前的自己,曾几何时接近皇甫爵的办法不再是美人与酒,而是书籍…… 后很庆幸今日说服自己踏入他的书房。 默默地给皇甫爵磨墨,整理卷宗,皇甫爵潜心批复,写完之后将手中的卷宗给了后。 “今日起,这些文综与战报后都可以阅览。” 后受宠若惊:“……什么?” “后不是说了不要再等人后之人。” “殿下……记得后说过的话?” 他这话让皇甫爵慢慢看过来:“后的话本王几时会忘记?” 回头一想,确实从未忘记,是他一直在别别扭扭,想了很多很多琐碎的事情,比如今书房之前,他那一堆纠结,那么多,多到他自己都头昏脑涨,但不过是他庸人自扰想多了而已。 皇甫爵所想的,一直都是正事。 他或许都没有时间去困扰,心中除了国事再无其他。 后有些忏愧,说了要复仇与打败洪霸,但自从被皇甫爵解了情毒之后,他就开始不停地杂念丛生。 忽而有些想要跟他道歉。 可无从说起,因为他想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皇甫爵从未知道。 “后一直以为,殿下待谁都这么好。” “嗯?”为何这么说? 后干脆直接说道:“后以为殿下会待韩香与后一样好。” 皇甫爵捋了捋这句话的意思,有些明白,但又有些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不过他肯定地是:“本王待别人可不会像后这样。” 后喉结动了动。 皇甫爵说:“不是每个人都能靠近这种书案,本王只给后授权看这些文综战报。” 这是事实。 皇甫爵笑道:“所以,本王只待你这般好。” 因为他是他要栽培的君王人选。 后目光微微颤动。 是感动了。 一部分是因为皇甫爵话里表达的那层含义,另一部分是皇甫爵都不知道的这句话会给别人带来的某个触动心弦的感动。 主观感动。 让后低下头,不知又多庆幸自己放下自尊走到他面前,否则如何能听到这样的话。 陵光神君却以为他又在鄙视皇甫爵,说他花言巧语了。 “呵,本王不大善于表达人类的情感,有用词不恭之处,后别介意。” 后嘴角无奈一弯:“看来殿下并非都记得后说过的话。” “后不是说过是殿下就可以。” 这句……皇甫爵记得不大清楚:“不是别无选择之下,宁愿?” 好吧,他确实记得很清楚,他当日所言的确实是“宁愿是你”。 后笑了,低头看卷宗不再说话。 皇甫爵拿起心的卷宗,不过还是忍不住投来一个目光,看后嘴角笑意未减,他也跟着笑起来。 没有理由。 就是觉得能让他笑,心里挺高兴。 “看不明白之处可问本王。” “好。” 两人坐在书案之前,拉开一起打天下的帷幕。以前皇甫爵也会经常点拨与传授他各方面的知识,但当时他也仅仅是耳濡目染的小侍从。 如今与他一道共鉴战事与政务,后又发现了自己与皇甫爵之间的巨大差距。他曾在皇甫爵身上施加了很多贬义词,可站在他的视角纵观天下之时,才知道此人有多少雄才伟略,胸襟有多广阔豁达。 与之相比,他越发渺小,所以,他要比所有人都努力,比以往任何时候的自己都更像缩短与他的差距。 皇甫爵说,要将他培养成一个王者,可后心中已然有个强烈的愿望,他会辅佐这个人登上最高的宝座! 不死不休! 第五百六十八章 新秀崛起 一年后。 后十五岁。 在皇甫爵的议事堂内,常年悬挂的是两面地图,较小的一面的西夏地图,另一面是蛮荒大陆的地图,经过几年的描绘与撰写,这张蛮荒大陆地图相较于之前更为精准。 今日的议事堂内,七八名大将正在议事,主帅当然还是皇甫爵。 李茂说道:“属下觉得应该攻打藩国,只要将其攻下便可将我们解放的国土练成一片,形成一条统一连贯的战线。” 干俞摸着腮胡:“可是李将军,这种连线打法洪霸一准就能猜到,藩国虽小却也是一个跳板,洪霸在这里布置的病例必然不小,要攻下着实不易,属下以为暂放藩国先西北达尔瓦,一样能产生连线的效果。” 干俞指向地图上的达尔瓦。 “这里土地比较贫瘠,洪霸对贫瘠的土地并不是很重视,我们只要拿下达尔瓦,再北上就能抵达威赛国,只要拿下威赛国这西北一面的局势就能很好展开了。” 大家各抒己见。 更多人偏向于干俞的意见。 李茂道:“那殿下觉得该从何入手?” 皇甫爵都认真听了属下的陈词,他思考了好一会儿,反问干俞:“干俞觉得,霸军为何不派大军驻守达尔瓦?” “这里土地贫瘠并无入驻的价值,再加上这里有最大的达尔沙漠。” “对,达尔沙漠阻挡了达尔瓦通向威赛的道路,要到威赛不然就走商队经常走的华容道,不然就只能趟过沙漠,人祸天灾往往天灾的毁灭性更大,所以我们不然就在华容道与霸军对上,不然就是沙漠之上消耗大部分兵力。” 皇甫爵说完,郑永和将军说道。 “殿下说的是,当年属下策马经过华容道,那可是进退两难的地势,若是再那被伏击,损失必然不可估量。” 李茂想了想,拧眉说道:“那殿下觉得以哪国为目标?” 皇甫爵目光看向了旁听的后。 “后觉得呢?” 问后的意见? 大家有些意外的看向个子长高了不少,但依旧单薄的少年,跟随在主子身旁久了,这孩子身上居然多了几分从容淡定。 被点了名也不慌,而是对在场的人拱手行礼之后,上前说道:“后以为,该攻燕国。” “燕国?!”李茂以为自己听错了,立刻回头看向地图,然后问后,“你当真不是说错了?” 后笃定:“嗯,燕国。” “燕国!”李茂上前说道,“燕国是被洪霸势力围在其中的一个国家,四方都是洪霸的势力,且不说我们如何进入燕国,就是成功进入之后,怎么面对四面包围的霸军!” 还真是纸上谈兵信口开河。 李茂性子稍微极了一些,但说的不无道理,几个将帅与他想法一样,认为要从燕国开始不大可能。 但皇甫爵却眉目飞扬:“后说理由。” 后:“正因为洪霸将燕国周围的国家都吞并,唯独剩下燕国他久啃不下,如此可见,一,燕国的军队势力坚不可摧。二,燕国反抗霸军的决心同样坚不可摧。” 干俞想了想:“确实,但凡实力弱些早就被洪霸拿下,但凡他们有一丝恐惧与投降之意,必然会在洪霸吞并周围的国家之后选择投降,但燕国却没有这么做,显然是个不折不挠的强国。” 确实如此。 郑永和:“即便如此,我们要从燕国拓展力量并不容易,从西夏到燕国要路径被霸军占领的南梁,南梁有洪国三十万大军,相当于我们要到燕国,则要先打通这三十万大军的围墙。” 李茂:“正是,而若知道我们的目标是燕国,霸军必然围剿而来,只怕未到燕国我军已被夹击覆灭,燕国就算想要与我们联手,可怕到时也会为了自保不肯出手。” 后:“二位将军所言极是,不过据后所知,南梁之所以有三十万大军,是因为当年南梁也不愿投降与洪霸征战多时最终战败,而后国内有不少人联合起义对抗洪霸暴政,为了镇压这些势利才派大军入驻。” 后:“显然,南梁还在十分动荡时期。” 李茂想了想:“这倒是有几分道理。” 后:“而且,比起发兵后觉得,若是与燕国、南梁起义军联手对抗霸军会更有效果,且,一胜则解放三个小国。” “三个?不就南梁与燕国?”李茂恍然大悟,“南梁与燕国独立之后,中间夹着的北梁也必然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众人再看地图,又看皇甫爵有赞许之色,干俞说道:“后不愧是殿下的人,果然目光独到见解犀利……” 殿下的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室内有一瞬间的安静。 最近一年皇甫爵与后确实十分亲近,后的行为处事也越发跟皇甫爵像,看今日他这番言谈剑指就是言传身教于殿下! 后脸皮也后,反正被误会着误会着就习惯了。 他如今也学到了皇甫爵那种对别人眼光毫无反应的习惯,别人说什么他都像没听见,人正不怕影子斜,他一直都是这么心安理得。 干俞又说:“就算不派兵,我们也得派人说服燕国陛下,据说当年南梁君主要与他结盟,但燕王并不大答应,后来才落得四面围剿的地步。” 第五百六十九章 首场对抗失败 后看向在座的人:“没有。” “他说没有!”韩香跟大伙儿解释,又继续道,“诶对了,方才我们再讨论殿下是求贤若渴的人,十分爱惜人才,后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到底藏了什么才能?” 其实众人都觉得,后是殿下的宠儿,只是殿下这些年太过清心寡欲,又有点摸不着他们俩人的关系,于是也十分感兴趣的要听后怎么说。 后摇头:“我不过是殿下的侍从,没什么特殊的才能。” 其实后很好看,很多人还是希望与他亲近的,但这人太独,不爱与人打交道,总给人不好接近的感觉,再加上殿下的宠爱,家丁们自然就将他视为高阶层的人,所以大家都管他叫公子。 一个家丁问:“听鸾凰大人说,公子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认真看的话才能记住。” 那就是有了呗,大家顿时起了崇拜之心,立刻有人附和: “不仅如此,连声音也是过耳不忘,上次孟庄大人不是拿石子击鼓让公子分辨了吗?十颗形状大小不一的石子落在鼓上发出的声响,公子听了一遍,而后盲听居然能一一辨别出来。” 那是春节孟庄想出来的小把戏,后道:“只是感官稍微敏感了一些。” “所以,后是凭借敏感被殿下看重的?”韩香说了一句,话里有调侃与玩笑的意思。 后看了他一眼,放下汤碗开始吃饭。 韩香又问:“据说殿下安排了鸾凰大人给你传授武功?”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没等后回答就有人抢答了去。 韩香笑道:“不如你我约个时间比划比划,看看我这野生派到底跟你这名师指导的相差多少?” 在座的人又没了声,韩香虽自称是野生派,但大家都知道他是跟着戚将军打仗出身,从十三岁开始随军打仗,参与过不少有名的战役,是这一辈人中的佼佼者。 公子后也算小有名气,但所有的光环都来自于皇甫爵。 当然也有他自己的,那就是……貌美如玉,天下无双的倾城公子。但这些似乎都不是什么才学。师父就算是名将鸾凰,但武功如何,无人知晓。 韩香又问:“跟在殿下身边那么多年,后,你可有随军征战的经历?” 没有。 其实,这也是后有些不甘心的地方。 大家知道他没有所以不敢回答,怕折损了公子的颜面。 韩香说道:“也对,想必殿下也舍不得你奔赴战场吧?看殿下把你养得细皮嫩肉的,说真的,后可当真无愧是倾城美人啊,大家说是不是?” 后牙关一紧。 对于美人二字,他还是接收不了。 韩香趁机说道:“好久没打仗,骨头有点懒了,不如你我现在比试一下如何?” 想到韩香与自己年龄相仿,却随军出征数次,立下无数战功,他心中着实羡慕又嫉妒,今日韩香又以这些话激他,正好挑起了后想要与人比划的冲动。 他很早就想知道自己的能力到了何处? 于是两人在院中当真开打。 韩香确实身法了得,不过后也不逊色。 技不如人倒是占不了太大的原因,可后发现自己施展不开手脚,而且被韩香兵不厌诈击巧胜数次。 结果,后输了! 被打得皮青脸肿。 韩香道:“哎呦,后,貌似是我出手太重了,把你这么好看的脸打伤了,我……我去找殿下谢罪!” 为何要找殿下谢罪? “不必,我输了。” 虽然输了很不甘心,但也没觉得丢人,就是觉得难受,原来自己连韩香都打不过,还说要保护皇甫爵,凭他又如何能够? 后一言不发回了自己的院子。 等在房中的鸾凰看到他先上一愣,后立刻低下头不想让他看,鸾凰却已经走了上来:“你的脸怎么回事?被人打了?谁?” 居然敢对她的人动手?谁不想活了? “没事。” “还说没事,我看看!”鸾凰拉他到了灯下,“该死的,这脸怎么被打成这样?” 后轻推开她的手,心里有很多不解,鸾凰一直说他天资聪颖,将他夸得他都认为自己无所不能了,可他连韩香都打不过。 “我问你话呢?谁欺负你了。” “没被欺负,是我打输了。”后垂眸,觉得自己也辜负了鸾凰。 “输了?”鸾凰想了想,“输给了干俞?” 干俞带兵不是最好的,但他的武功是所有武将当中段位最高的,鸾凰居然拿他跟干将军比? 后更是忏愧。 “对不住,师父,我输给了韩香。” “什么?!”鸾凰差点没跳起来,“你输给了韩香?!” “给您丢人了。” “不是丢人不丢人的问题,韩香是有点天赋,但武功大概也就在孟庄之上,你怎么……” 看来,当日孟庄没与他比试是放他一马,后自惭形秽低着头就进屋。 “喂喂喂,我再把那小子叫过来你们再比试一下,我倒要看看你还当真输给了他。” 第五百七十章 同生共死 胜败乃兵家常事。 这么多年来,皇甫爵所统帅的三军也有作战失败的时候,只是,胜的概率比败要多,几年下来一直缩小洪霸扩张的版图,解放了数个被洪霸侵占的国度。 擒贼先擒王。 洪霸对皇甫爵的刺杀已经不下一百次,行刺、下毒或其他方法都用过,皇甫爵每次都能安然无恙的脱身。 后想过皇甫爵可能会受伤的种种可能。 可这一项他从未想过。 皇甫爵躲避了洪霸的眼线顺利潜入南梁,已来到南梁与燕国的边境,却不巧被原来管家谢广云遇见。 谢广云被他辞退之后,孤家寡人一个到处游荡,虽然曾经他在皇甫爵身上捞了不少好处,如今依旧能不愁吃穿还有富余,只是在战乱年代也没有个安身立命之所,他想着投奔洪霸的。但已经有太多人冒充是皇甫爵身边的人,他连洪霸的面都没能瞧见。 所以带着一群手下在燕国与南梁交界那当起了山贼,想着有朝一日洪霸要攻燕国,必然要利用他这个地头蛇,于是在这里一干就是两年,成了小有名气的山贼扛把子。 可巧了,今日在边境的驿站看到了皇甫爵。 皇甫爵是谢广云从小看着长大,皇甫爵是什么人他绝对比任何人更了解,可所谓皇甫爵刚翘屁股他都能知道他要打什么屁。 而皇甫爵本身就是屁玩意儿,绝对没有朝夕之间从一个窝囊废变成能统领三军将帅的可能。 从这几年皇甫爵改过自新的表现,谢广云一直想要证明一件事,皇甫爵到底是不是皇甫爵。 于是,他便在皇甫爵的饭菜里下了手脚。 下毒,很容易被他身边的人检测出来,所以谢广云并没有下毒,只是在他们的饭菜之中上了一道用榛子做的糕点。 榛子本无毒,但皇甫爵吃了却跟中毒差不多,小时候因为误食险些丧命,要不是他及时将他送到医馆,还能有今日的皇甫爵! 忘恩负义的东西,今日他就要报仇了! 很显然,陵光神君对皇甫爵这个忌口浑然不知,还觉得这糕点好吃还多吃了两个。 谢广云见他接二连三的吃榛子糕顿时目瞪口呆,这人果然……不是皇甫爵! 不管他是不是,他都要趁火打劫,将皇甫爵交到洪霸手中,洪霸会赏他一个国家,而后,他谢广云便是一国之君了。 于是…… 召集所有人马,对皇甫爵一干人等进行追杀! 在手下的掩护之下皇甫爵侥幸从包围之中,骑上大马先撤离。可很不妙的,在马背上的人开始觉得胸闷气喘,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 最后甚至在马背上都坐不稳,从上边翻了下来。 追杀的人已经赶到,就要对皇甫爵动手! 一根匕首飞来,直接插入那个要缉拿皇甫爵的人的脑门。 后第一次杀人,心脏都快蹦出胸膛,可是看到这人要取皇甫爵的项上人头时,比起这个杀人并没有什么。 “二当家的!” 被杀死的二当家当场倒地身亡,跟着的三四个喽啰惊恐看过来。 林子幽绿,从树丛后走出一个绝美却也充满杀气的少年,即便他如此好看,但此时更像鬼魅。 那些人大喊:“你是何人?!” “还问什么,赶紧把他杀了!” 后觉得自己应该有杀人的天赋,在杀了第三个人的时候,对杀人的畏惧与罪恶感慢慢消失了。 在这年代,佛救不了人。 杀人者只有被杀才能真正消失。 后面无表情,手法干净利落,生死关头,已经没有与韩香对抗时那么复杂的心里,必须胜才能生,如此简单而已。 手上染了血,身上背了人命,那些所谓的悲悯顾虑在这一刻从他身上消失了。 他从小生在佛门,受普度众生观念的影响,一直对生命充满了敬畏,当般若寺被毁,当厚土国破灭,当他走过尸骨堆山的战场,当福满悬挂在房梁之上随风摇摆。 他心中充满了恐惧、仇恨。 但根深蒂固的所谓慈悲为会依旧存与心间,束缚着他所有的杀戒之念。 如今最后的戒,破了。 他感觉到他一双脚迈入了黑暗,也许是双脚。 可是师父,鸠摩大师,如今人间已是地狱,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师父,若是只有杀戮才能守护,弟子选择……杀戮。 杀。 那些山贼的血和脑浆溅上后的脸上衣服上,被他伸手轻轻抹掉。 眼神冷到极致,眼底无痕,连嗜血的杀气都不见。 这世上又少了一个纯净的人儿,是他将他逼迫至此,皇甫爵胸膛剧烈起伏,呼吸不过来,但还是睁眼看着这人。 “你怎么来了?” “为了保住你脖子上的这个国家!”后咬牙说了一声,看着这人水肿,呼吸困难的模样拧着眉问,“被下毒了吗?” “不知道,不过,得赶紧离开着。” “你还能走吗?” 皇甫爵的手开始发热,全身都起红色的疹子,眼睛肿得不像话,脸颊滚烫发红,大颗大颗汗珠从眉梢鼻梁上滚落,衣衫也湿了大半。 “能走。” 艰难地在后的搀扶下起身。 两人逃命地穿过丛林。 可这么疾步奔驰,血液流动加速,皇甫爵身体状况更加糟糕,呕吐,呼吸不过来。 脸已经肿得不像他自己。 陵光神君根本就操控不了这样的身躯,入口的食物应该没毒,可如今却是中毒的迹象,他忽而控制不住腿一软就要倒下。 后一把抓住他的手! 两只手,十指交缠,骨节发白,后的眼里掩饰不住的冒出担忧和心疼,只是皇甫爵没看到,他扶着后努力喘息。 “后,后边还有很多追兵,你先走,我……随后到。” 随后到? “你又想支开我?” 皇甫爵呼吸不过来,气喘吁吁,不得不承认:“活着才是希望……我这身体一时半会儿走不动道了……” “我背你。” “别。” “我说过我背你走,直到走不动为止!” 后不由分已然将他背在背上,迈开步子穿过树林。 眼前是一片断崖,链接这断崖抵达对面的只有一座索桥,背后书数百人的追杀之声,桥下深渊是湍急的河流。 后背着皇甫爵与百人对战没有胜算。 跳下悬崖更是死路一条。 拼了! 没有思索的余地,后背着皇甫爵就跨上索桥。 后边人却已经赶到。 他背着皇甫爵走在前头,相距十丈远的地方是几十个杀手,窄小的索桥晃动得厉害,两拨人马都不能正常走路。 后跪在晃动不知的索桥上。 后边的人也趴在桥上,但此刻皇甫爵势单力薄,他们虽不敢大肆在窄小的索桥上跑动,但心里有底。 就不信他们上百人还逮不住那两个人! “别白费力气了,你们跑步了的!” 后抿着嘴,回头看着奄奄一息的皇甫爵,他还在低声嘀咕:“他们要找的人是我……后先走……我会再想办法……相信我……” 都是死到临头了,他还在说这样的话! 后低头看着从悬崖边上攀附索道的无数藤条,目光一凛说道:“今日不死,你我就是过命的兄弟,皇甫爵,我若能救出你,你也不许死!” 后用藤条将皇甫爵绑在自己身上,俩人胸腹腰部都捆在一起,面对面,肉贴肉,全身上下恨不得每一处都严丝合缝贴上。 有些不清醒的皇甫爵还是看出了后的想法,看他紧绷的小模样,他喘着气笑了一声:“呵,这,这回算不算是后占本王便宜……” 都什么时候还没个正经?! 后目光冷冽,歪过头越过他肩膀看向身后,一声不吭,拿处剑开始斩断索桥。 那些杀手一瞧吓得魂不附体,开始集体往回走! “快跑,那小子疯了,要斩断这座索桥,快退回去!” 第五百七十一章 仙灵指路 越是惊恐动作越慌乱,越是慌乱索桥摇晃得越大,他们相互踩踏队友,或将碍事的推下索桥,顿时形势颠覆,叫嚣声全然变成了惊恐的逃亡之声。 只是,还是晚了。 除了桥头几个人能及时回头之外。 索桥嘣的断开,数十人被摔了出去,要不就落入万丈深渊底下奔腾的河流,要不则是被甩砸在悬崖峭壁上,再掉落。 情况惨不忍睹! 后胳膊勒住皇甫爵,随着桥的断裂也砸向了悬崖峭壁,危难时刻他的目光格外沉稳,紧紧地抱着皇甫爵,运气,双腿蹬在石壁上,再弹开! 两人的重量拉着树藤猛然滑脱坠落。 单薄的后将皇甫爵紧紧抱在怀中。 畔风声呼啸! 强烈失重的状态让两人在危难关头死死抓住唯一能抓住的身躯,肢体在下坠过程中以诡异的姿势纠缠。 嗉的一声! 爬满悬崖峭壁的藤蔓不断被他们的扯得剥落,挂过岩壁上的树丛与石头,继续坠落再坠落! 后虽然做了措施,但并不确信这些藤条真能拴住两人。 皇甫爵说得对,这一次是他主动抱他,如果可以他想将这个人融入自己想胸怀,用自己的骨头包住他,不让他受到一点伤害。 “殿下,天下不能失去殿下……” 皇甫爵平日看着很温和,但这人其实很孤立,并不是别人不愿意靠近他,而是这人与别人总保持着一个任何人都跨越不了的距离。 他看着是所有的人皇甫爵,可似乎又与所有人都没有关联。 这一瞬间,看到奄奄一息的他,忽而觉得他特别可怜。 也觉得自己平日对他的那些无端端的情绪,格外的……任性不可理喻。 后抱着这人,在他耳边说:“后,也不能失去殿下。” 抱紧。 眼底骤然溢出柔软与疼惜。 后说:“我不能失去你,我要你活着,我要你陪着活着!” 簌的一声! 藤条忽而收紧! 感觉到肋骨剧痛的同时,两人落入绿色的植物枝条当中,枝条抽打摆动袭来,皇甫爵手臂被刷得很疼,有一时的清醒,然后发现后正尽量维持环抱他的姿势,用他不甚宽阔的胸膛将他搂在怀里。 藤条被拉伸到极点停止,将两人悬挂在半山腰。 后疼得天昏地暗,可至始至终都舍不得放开手,并保持清醒地将皇甫爵受到的伤害降到最低。 缓了好一会儿,后才慢慢抬头,他眉头紧绷,极力强忍,看得出来挺疼只是这人不吭声,只是问皇甫爵。 “还能动吗?” 皇甫爵想动可浑身都使不上劲。 后:“没关系,至少,没摔死。” 说完,后抬头看向悬崖,从方才索桥的位置到这里几乎至少得几十丈远,也亏得藤条盘错交织承受住了两人的重量。 只是现在的位置,往上爬立得远,往下又是深渊。 好在,在承受他们重量的群松树丛的根部,有一个岩洞。 皇甫爵问:“你这么一闹,没法再回提萨拉身边了吧?” 后动了动腰,慢条斯理将腰上的藤条整理,将皇甫爵绑得更结实一些。 “我们要通过松树树干走进那个岩洞里去。” 其实皇甫爵已经没什么意识,后只能扶着他的腰身,借助脚下与藤条的力量一点一点往树根方向挪。 走到最后阶段,皇甫爵已经筋疲力尽靠在他稍微矮些的肩膀,滚烫的呼吸一遍一遍刷过后的脖子。 能呼吸就好。 他活着就行。 后的皮肤很白,脸上有被树枝划破的伤口,红得触目惊心。 可随着他挪动的步伐,两人下身相贴的地方相互磨蹭,他想退开一些距离,奈何两人身上缠着树藤,而且,脚下也没有多余可以容脚步迂回的空间。 这种生死关头,其实不该如此。 但本能的身体反应还是越蹭越凸显,后的脸也慢慢红了起来。 再看正拼劲最后一丝力量保持清醒的皇甫爵,后忽而觉得很羞愧。 这次并没有药物,可为何还是如此? 他咬着牙,耗费大概一刻钟终于走到了山洞。 安全着陆,他以最快的速度解开身上的连七八糟的藤条。 有些慌乱地将皇甫爵推开! 软得跟面条似的皇甫爵顺势就倒在了地上,后才猛然伸手去拉这人。 但一直揣着藤条与皇甫爵的手劲没自己想得那么多,被皇甫爵重量一扯,跟着他一起倒在地上,压在他身上不说,嘴唇也碰上了皇甫爵的! 皇甫爵的嘴唇很烫也很软,后瞪大眼睛,好一会儿才猛然后退,力道之大让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双手向后撑着倒地,就那么看着皇甫爵。 皇甫爵动都没动,显然是耗费了最后的力量,如今陷入了昏迷。 还好他没醒来。 可他到底在惊慌失措什么? 恶心,这家伙之前还吐过呢! 这么被恶心一顿之后,后反而没那么慌乱,擦了擦在再靠过来拍了拍皇甫爵的脸。 “殿下,殿下?” 皇甫爵的呼吸没之前那么艰难,不过身体还好热,脸很肿。 平时就不怎么好看,如今更是丑得不成样子,他居然还因为碰到这家伙的嘴唇惊慌,简直不应该啊。 后起身开始寻找出路,从悬崖这边出去不大可能,所以,他祈祷这山洞能通向另外的出口。 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只能背起皇甫爵往洞内走去。 走得越深洞内越黑,身上的包袱早就在逃亡的过程中丢失,如果是摸索着出洞,当真不知需要多久。 但,只能趁着还有力气尽快寻找出口,皇甫爵这样的身体,必须尽快找到大夫。 或许天无绝人之路。 又或许上天也舍不得让皇甫爵这样的人就这么没了,近到了洞府的深处,洞顶的岩石上又光亮闪动,后还以为是洞内的方解石。 但很快,亮光越来越多,而且还会飞行。 “萤火虫?” 这洞内居然布满了萤火虫,那些虫子朝着他们的方向慢悠悠的飞来。 近了后才发现,这些虫儿大小与萤火虫差不多,可并非萤火虫,因为它们的翅膀也在发光,所以比普通的萤火虫更亮,飞行的时候煽动的翅膀如同发光的小球。 无数晶莹发光的小球朝着他们飞来,后起初还担心这些东西有攻击性,好在并没有。 而且这些小东西似乎非常喜欢皇甫爵,成群结队的落在了皇甫爵的身上,轻盈,光明,像是一种守护。 “难道你们是洞内的小精灵?” “不管你们是什么,请照我们一程,多谢了。” 后趁着亮光在洞内加速前进。 这山洞有很多分岔,如此环境后也没办法辨别方向,但这些光明精灵却连成一片飞在掐头,似乎是在给他们指引道路。 后有这样的感觉。 而他背着皇甫爵走了几个时辰之后,确实看到了前方的光亮,显然这就是出口。 那些光明虫慢慢飞入洞内,也慢慢从皇甫爵身上剥离,随着天光月亮,它们也逐渐消失了。后忽而觉得背后的人更加神圣,仿佛冥冥之中又仙神引路。 皇甫爵,大概是上天看到人类劫难重重,所以让你改邪归正造福人类,对吧? 我宁愿这样以为! 洞口豁然开阔。 面前一条大河横贯山谷,宽阔的河面水流平缓,河水中时不时荡过一个轻盈的小漩涡,河上有雾气,这天色是刚亮。 之前急着奔逃没注意,如今将皇甫爵放下之后,居然连腰都直不起来。 后闷哼一声抬头看向周围,这山中居然有几丛竹子。 后突然来了力量,拿着匕首跑到竹丛,敲了敲竹节,然后很果断地砍下竹子,又单独砍出一个竹节,再竹节上割了一个小洞,顿时有水飞溅出来。 果然是藏着水源的! 他扶起皇甫爵:“殿下,醒一醒,殿下……喝一些水。” 他将竹节里的水喂给皇甫爵,皇甫爵下意识地抬手抓住了竹节,咕嘟咕嘟地喝起来,干热得要燃烧起来的喉管得到舒缓,他猛然咳了咳。 第五百七十二章 三生有幸遇见你 后顺了顺他的胸口:“别着急,慢慢喝。” 补充了水的皇甫爵恢复了一些力气,睁开很肿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后,多谢。” 他倒是还会客套了。 不过,至少能说话了,后心里悄然松了一口气。 “再喝些水,你身上烫得厉害。” 皇甫爵依言将竹节中的水喝完,后让他靠在岩石上:“你休息一会儿,我去做一个竹筏,我们顺水看看河边是否有人家。” 皇甫爵闭眼当是听见了。 后用竹子做了一个大竹筏,皇甫爵又睡了一段时间,而后被山中的飞鸟叽喳叫声吵醒。 感觉到有火的温度,而且还有些香气。 是食物。 陵光神君从没发现这具身体如此渴望食物,昨天到今天光吐没吃,这身体叫着要补充能量。 咕咕…… 后回头看他说道:“马上就好了。” 皇甫爵看着他插在火堆旁边,用竹签串着的白色东西问:“是什么?” “烤馒头。”后说道,“身上的包袱掉了,但口袋里还有两个油纸包的馒头,你吃软一点的,还是栲香一点的?” 还有这样的吃法? 皇甫爵从没吃过。 刚开口要说。 厚又说道:“你身体不适还是吃些软的吧?” “好。” 皇甫爵看着后,鞋子都磨穿了,好看的脸上有数道刮伤,手更是伤痕累累,有些地方都能用皮开肉绽的形容。 徒手抓着藤条没废掉手就已经不错了。 看着这少年身上破败的模样,皇甫爵眼睛有些热,心口更是有些热。 “给。”后将烤热的馒头先给乐了他。 皇甫爵接过,哑着嗓子问:“疼吗?一定很疼吧?” 后缩回自己的手,没所谓道:“不疼。” 都这样能不疼吗? “多谢。” “你已经谢过。”后回头看了他一眼,“而且,我不过是报恩罢了。” 皇甫爵虚弱一笑,咬了一口冒着热气的烤馒头,酥软又带着火焰的烤香气,细嚼慢咽滋味却比以往吃的东西都更好吃。 “好吃。” 烤馒头能有什么好吃的? 后又给他一些水:“馒头太干,就着水吃。” “咳,咳咳。” 后过来给他顺气,皇甫爵看着后目光温和:“刚见你的时候,你还很小,如今都可以背着我跋山涉水了,后当真长大了。” “都十五了。” “是啊,八年过去了。” 八年? 他与皇甫爵见面到现在不过四五年吧? “殿下是病糊涂了吧?哪来的八年。” 是,皇甫爵是没有八年,不过,从他陵光神君见到的那个小僧人开始,已经有八年了。 “是病糊涂了。” “少说些话,这嗓子都快出不了声了。” “好,听后的。” 吃着烤馒头,他再次忍不住说道:“后烤得馒头,好吃。” 后偏头看这人,嘴角露出了笑意:“那以后想吃了我再给你烤。” “嗯。” 吃饱之后,后将皇甫爵扶到竹筏上,两人顺着河流漂流而下。 河水并不急,竹筏时不时巧妙绕过浮在水面的河道积淤的灌木朽木。 靠在竹筏上躺着的人,望着后挺拔的背影说道:“后也躺下休息一会儿。” 坐在竹筏前方的人回头看了他一眼,摇头:“我不困。” 能不困吗? 昨夜背着他走了一夜,身上都是伤的人。 “后不困,本王也不困。” 他作势要起身。 后俯卧过来按住他的肩膀:“殿下休息。” 看皇甫爵平静的眼神,后想了想:“恭敬不如从命。” 皇甫爵的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后迟疑了一会儿,盛情难却,四个字说服自己躺到了他的身边。 两人躺在几层竹子绑成的竹筏上,枕着竹子做成的枕头,在河上漂流。 眼前时而是蓝天白云,时而是两岸遮蔽河面的成荫绿树,河道窄小的地方,阳光从树叶缝隙照耀下来,斑驳在两人的脸上。 河道宽阔没有树荫的地方,是水天一色。 在某一瞬间,后有一种奇妙的错觉,这竹筏仿佛在空中飘荡,他的身心都在幽静迷人的河水里荡漾,清澈的倒影这蓝天白云的清澈河水,就从他的眼角和身旁缓缓流逝…… 而最美的风景里,最温暖的是,身旁还躺着他最想靠近的人。 如此,心与身都在飞扬。 “我们这算不算同床共枕了?” 皇甫爵慢慢睁开眼看过来,后察觉了什么也偏头看过去,四目相交。 后忽而有些凌乱:“我说出来了?” 皇甫爵忽而扬起嘴角,将手枕在脑后:“嗯,算。” 在后耳朵都红起来的时候。 他又看过来。 “同竹床共竹枕。” 只是后稚嫩脸上的几道伤痕有些刺目,皇甫爵翻了翻身伸手触碰他的脸颊。 后潜意识里想躲,可最终只是将脸颊在他手里蹭了蹭,如同一只收起爪子的小猫儿。 “疼不疼?”皇甫爵问。 后细长的双眼里波光滟潋,这个时候,他呈现了成年之后有些阴柔妩媚的眼神,在他手心里摇了摇头:“不疼。” “脸上要是留了疤,就成不了美人公子了。” “我不是美人,我是男儿郎。” 皇甫爵莞尔,没有反驳,在水波荡漾之中与他对望了许久。 “人间有句话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我有幸与后同船又同床,到底是修了几世的福分?” 别人碰都不行。 这这人的手后却很想贴近。 因为他没出生成为一名女孩,从刚出生就被认定为祸水,祸国殃民的小王子。 从未得到过亲情的他,却背负了祸害家人导致家破人亡的命运。 所以,般若寺的师父、师兄都因为他而死,厚土国的血亲都因为他而亡,厚土国因为他沦丧。 可今日这个说遇见他,是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殿下当真觉得与我相识是福分?” 皇甫爵摸了摸他的头发:“嗯,很大的福分,或许……三生有幸。” 人类不是有这样的一个词吗? “三生有幸?”后重复这个词,忽而胸膛一暖,不再看着皇甫爵,而是看着蓝天目光迷离,嘴角扬起了笑容,心里无声地说了一句。 后也如此觉得。 第五百七十三章 身份疑点 竹筏顺水漂流了小半天,终于看到了沿河一带有村落。两人称在山中受了伤,寻找大夫。村落比较偏僻,又雇了一辆牛车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来到了离村子最近的小镇。 小镇也不大,大部分的建筑是木制的房屋,外边围着一人高的土与石头混合的围墙。 私人住宅大多独门独院,到了集市才有敞开的几个店铺,头几家是卖肉、鱼的铺子,再往前是豆腐坊,门前摆着豆腐摊,接着就是酿酒坊,远远就闻到了酒香。 走过一个弯道,终于看到一间药铺,原木的房屋被雨林的有些发黑,大门敞开,能看到里边的格子药柜。 后将皇甫爵搀扶进去。 柜台前的掌柜一看两人,指着后方:“看病的往后去。” 说话的口音有些奇怪,但庆幸的是还能听得懂。 大夫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叟,后将皇甫爵的一些症状说给了他听,他切着脉说道:“中毒?公子身上确实水肿,不过脉象稳定,舌苔干净,指甲光洁。” 后:“所以可排除中毒的可能?” 老叟又摇了摇头:“公子在出现不适症状之前,可曾吃过什么东西?” 皇甫爵说出了当天吃的东西。 带老大夫颔首:“这是食物中毒,公子与坚果也就是你所吃的榛子相冲,别人吃了无事,你吃了却又水肿、窒息、身上出现红疹等迹象,如今公子身上的红疹有消退的迹象,表示已经在好转之中,老朽给你开几帖药吃了便能好。” 原来还有不能吃的东西。 陵光神君也才知道。 “多谢大夫,您再给我这位兄弟检查一下伤势。” “我没事。” “就看看。”皇甫爵不容他拒绝。 后身上没有重伤,但脸上、背上、手上都是伤口,等到老大夫要脱下他的鞋时,一路都没吭声的后终于露出了一声闷哼,将脚收了回去。 皇甫爵立刻走过来:“脚上有伤?” “……没有。”后梗着脖子说。 还说没有了?皇甫爵不与他废话,走到他跟前蹲下来抬起他的鞋。 坐在椅子上的后受宠若惊就要起身,皇甫爵已经握住了他的鞋子,抬头看着他:“不动。” 撑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慢慢松了,后坐回椅子上,闷闷说道:“真没事。” 没事能连鞋子都脱不下来? 这些字都是黑乎乎的泥,从外边就看出鞋子磨破了一些,可要从脚上脱下来,那卡主的力道将皇甫爵不由地脊背都有些发麻。 抬眼看着后,想责备两句但如何能责备呢? “大夫,请给我一把剪刀。” 皇甫爵用剪刀将后的鞋子剪开,里边的袜子早就被鲜血染透,血凝固之后粘在脚上的伤口,扯开鞋子相当于扯开后的肉。 能不能吗? 皇甫爵用清洗伤口的水浸湿伤口与鞋袜相连的地方,然后慢慢讲后的脚剥出来。 “脚都这样了,就不觉得疼?” 后看着皇甫爵放下身份坐在他脚边给他清洗脚,很仔细很认真,虽然疼,可他的嘴角却隐约弯起来,双眼很亮,都没听见皇甫爵说什么。 直到皇甫爵抬头看过来。 他猛得就呛到了,咳了一声:“当时只顾着跑,也不觉得疼。” 原来是听到了,只是恍惚如同梦境,以为这一切只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可接收到他的视线,才觉得真实得不敢去相信。 受伤的又何止他的脚? 皇甫爵没再说些无法弥补的话,将后的脚弄好之后,由大夫上药包扎。这些他自然也会,只是既然是人家大夫的地盘,关于用药还是听他的。 在大夫给后上药的时候,皇甫爵去询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原本是打算用当地的钱币去买后的衣裳。 恰好,这里已经是燕国的境内。 皇甫爵用事先早准备好的燕国钱币,让药铺的小二去帮他们打点一些换洗衣物,在告诉小二后鞋子的尺码时,报大了一码。 小二不知情,问为何要大一码。 皇甫爵:“舍弟脚受伤,大一些会舒服些,鞋子定要买舒适上脚的。” “好,爷您就放心吧。” 里间的大夫听见,笑着说:“你兄长待你甚为仔细啊。” 后只是淡淡一笑,其实他比较好奇的是,皇甫爵如何知道他的脚有多大?这种事情怎么的也惊动不到爵爷那吧? 该不会就是方才给他清理伤口的时候看出来的吧? 那皇甫爵的眼睛也是够毒的,一寸不差。 皇甫爵安排妥当重新回到后身边,看大夫很尽职地将后的伤口都处理妥当,他对后微微一笑,而后坐到一旁与老者闲聊。 他没直接说,但后听得出来,他在侧面的打探各种消息。 比如燕国的都城,比如这里靠近哪里。 皇甫爵当真对各国的国情都有几分了解,所以说起什么都头头是道,更是能猜准老大夫最感兴趣的话题,让老大夫对他有种相逢恨晚的错觉。 于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法子。 因为战争,所以燕国军队需要大量的药草,这个小镇身处盛产药材的山林,所以这个药房明日一早会有一批药材药送到城里,皇甫爵与后可以跟着送药的队伍一起进城。 当然,只有舌绽莲花的功夫也不足以捞到这种好处,而是皇甫爵将一颗十分珍贵的丹药赠送给了老大夫。 两人从药铺出来,皇甫爵低头看后的脚,然后问:“我背你。” 他会不会有点太降低身份了?“不必,之前走路都没事,如今上药了还能走不动?” “就是因为上了药就少下地走动,来。”他当真走到他面前半蹲下来。 说真的,后看着他的背有那么一点想过,跳上去让他背会是怎样一种感觉,但最后,他还是没拿出这种勇气,况且,这家伙自己都自身难保。 后直接绕过他,之前在逃命不觉得,这会儿重新处理之后,又因为被人关心,似乎当真挺疼的。 不过…… 方才光顾着想别的,如今再想不对啊。 “你不知道自己不能吃榛子?”按理说榛子这种东西,在西夏并不少见,多少皇甫爵该吃过一些。 皇甫爵被这么一问问住了:“……我没留意那是榛子做的糕点。” “若是打小就不能吃这些,你应该对这些食物有警惕之心才对。” 第五百七十四章 男儿郎的青春期 “以前都是下人操办这些,我自己没怎么在意。” 那确实有这种可能,只是东西吃到嘴里总有心有余悸的印象才对啊,后目光一动,颔首:“以后这些吃食,我来给你看着,除了不能吃榛子还不能吃什么?” 这个…… “鱼虾之类可还好?”后主动询问替他圆了场。 “鱼虾能吃。”因为不管能不能,他之前都吃过了。 后嗯了一声,沉默走了一段路,看见街上有一个穿着比较光鲜的人,在扯着一个孩子说:“我给你好吃好住,你还要跑回家?你回家能吃饱穿暖吗?” 后停下脚步,看着那两人发呆。 皇甫爵询问:“怎了?” 后斜睨向他:“可还记得,你当初也是如此待我?说给我吃好穿暖,但什么都要听你的。” 怎么突然说起那些了? 皇甫爵无奈一笑:“没想到让你难受至今,之前诸多得罪之处,是我的错。” 后静静看着皇甫爵,不说话,只是狭长的双眼微微眯着,似乎是要洞察什么。皇甫爵骤然觉得不大妙。 果然,后说:“其实,你并没对我说过那些,我的处境与那个孩子完全不同。” “……” 这小子从哪儿学来的狡猾劲儿,皇甫爵也看向那男孩。 “是吧,我已经记不大清楚。” “是记不清楚,还是不记得?”他一直就觉得皇甫爵跟以前判若两人的,只是实在想不明白,一模一样的人还能有两个品格?“追杀你的是谢广云?如今想来,那盘榛子糕点还是他准备的,最了解你的人会用你不能吃的东西来害你,显然……” 后没说下去。 但皇甫爵怎么听不明白省略的地方是什么。 这小子可是他挑出来的人,能看出这些疑点并不意外。 “显然,谢广云也跟后一样怀疑我不记得过去。”皇甫爵尽量支开疑点。 但后思路清晰得很,不容他带走:“谢广云怀疑什么我不能确定,但我不是怀疑你忘了过去,而是怀疑你与皇甫爵并非同一个人。” 好小子,还真敢猜。 “噢?我不是皇甫爵还能是何人?” 这个,后回答不上来。 “大家都说,是因为以前太子在你故意装疯卖傻,但若是以前你骨子里是现在的你,又如何做出以前那样伤天害理的事情。” 果然,当时赶鸭子上架用的这具身体漏洞不少。 皇甫爵嗯的点了下头:“看来,我得恢复原来的样子,才能免受怀疑对吧?” 如何得出这样的结论?后斜睨这人。 皇甫爵凑过来,露出几分轻佻的笑意:“那我也应该对后做出一些伤天害理的举动,嗯?” 后瞪了这人一眼,懒得跟他搭话举步就走。 身后传来皇甫爵晴朗的笑声。 后走了几步,忽而转过身走回皇甫爵跟前:“你待我好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成分?” 哪样? “卑鄙无耻那样的?” 他的眼神依旧很清澈,这让后觉得自己像在跟一个曾经羞辱过自己的人求欢,但见他这样,他扬起下巴正色道:“是,你是不是还对我有非分之想?” “如果没有,我就不是我了吗?” “回答我的问题。” “好,回答。”皇甫爵抄起袖子想了想,“我不是喜欢幼童的吗?后已经过了年纪,所以应该不用担心。” 有没有个正经回答问题的时候?! 而且,谁担心了?! 谁担心…… 后莫名不舒坦,扭头立刻又走。 皇甫爵这次手按在他的肩膀:“你这一不高兴扭头就走的脾气是不是该改一改?” “话不投机半句多。” “呵。”他哑然失笑,“好,话不投机,只是后是更喜欢现在的皇甫爵,还是以前的皇甫爵。” “这不废话?” “那又何必抓着过去不放?”皇甫爵松开了他的肩膀,背起手,行走时步伐从容,不急也不慢,“真正熟悉一个人的时候,皮囊就会变得没那么重要,你所看见的会是这个人的灵魂。” “真的能看见灵魂?” “……即便看不见,可当他出现的时候,不管以哪种方式,即便你的眼睛认不出,你的心总会认出他来。” 当时,后不明白他说的这话。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那个趴在晏王府老梨树上的抱猫少年出现时,后夕昼才明白,原来这句话当真,一语成谶。 两人随着送药的队伍出发。 这批药要得很急,并且,皇甫爵发现并非是送入燕国军营,而是给了南梁的起义军。 这个起义军的头领正好是南梁出了名的绿林军头领李安国。 随后皇甫爵与李安国先相识。 皇甫爵第一个要求就是在谢广云将他在燕国的消息告诉洪霸之前,请李安国除掉谢广云封锁他的消息。 同时,李安国八百里加急送信至燕国,再同时皇甫爵也出发燕京与燕国国君相见。 唇亡齿寒,兔死狗烹的道理燕国国君自然深知,如今这世上唯一一个能真正与洪霸抗争的传奇人物皇甫爵出现,且皇甫爵维持解放国原来的统治,这一做法深得人心。 两国合作不在话下。 这边联盟达成,皇甫爵便让李茂出战藩国,在制造声东击西攻入达尔瓦的假象,让洪霸将兵力调往那两个地方,而西夏的主力与解放国苏国联合出战南梁。 皇甫爵再与燕国、南梁绿林军一道从后边攻其不备,让西凉洪霸的军队产生腹背受敌的局面,等到洪霸援军从其他地方赶回到时,南梁主要城池已经被攻下。 天时地利人和,经过大半年的征战,终于清扫掉南梁土地上的霸军。 同时,也实现了当时后所言燕国、南梁、北梁三国同时解除被洪霸牵制的局面,与其他解放国连成一片,西南防线正式达成。 洪霸震怒! 对天下人放话,势必两年之内取皇甫爵项上人头并灭西夏王朝! 后十六岁。 这小人儿……已经不能用小人儿三个字来形容他。 个子抽长得非常快,经过了这大半年的军营历练,原本单薄的身体也渐渐厚实起来。 以前只超过皇甫爵的肩膀冒头,如今已经到了他的耳朵以上。 皇甫爵个子很修长,显然这后的成长发育势必是要赶超他的。 因为体能消耗,最近跟后吃饭总得需要适应一下,以前眉清目秀得过分的人,如今能吃几大碗饭,饭量是皇甫爵的几倍不止。 因为经历的战争与杀戮,这小子身上多了几分血性,打仗的时段大部分是炎炎夏日,他在队伍之中依旧显得白,不过相对以前的他是那是黑了好几圈。 而且,这人还很犟,愣是不让处理他脸上的几道疤痕。 皇甫爵知道,后因为自己的长相没少郁闷,跟他强调了好几次,我是男儿郎。 如今这脸颊上两道疤,就是为了证明他是个男儿郎留的,而且,在行军没办法收拾仪容仪表时,他发现留了胡子似乎能多出几分汉子气概,连胡子都留了起来,出征回来还特意走到皇甫爵面前,显摆他尚且稚嫩的胡子。 结果,被皇甫爵按着刮掉了…… 总之,这大半年是后首次出征的大半年,也是这十六岁少年最想证明自己是男人的大半年。 第五百七十五章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皇甫爵趁热打铁,安排他跟鸾凰出征。 经历大大小小,胜胜负负的战事,结交了很多出生入死的兄弟,看了打量的死亡,年少气盛的男儿身上多了几分无畏的霸气。 洪霸放话踏平西夏。 年初的征战一直延续到年末。 所幸,当年洪霸对西夏国的大规模进攻,在各国联手的情况下,霸军被击退,西夏获得这次首年征战的大捷。 而最出名的,是鸾凰为主将,孟庄为副将,所带领的五万大军在北境大败洪霸军十万兵马的北境之战。 不过,皇甫爵也痛失一名得力战将孟庄。 孟庄是除了皇甫爵与鸾凰之外与后最亲近的人,这人嘴儿欠,每次都会逗弄后,倾城公子也是他叫得最多。 别看后每次都不愿与他多交谈,但谁待他好他知道。 从军之后,孟庄也是第一个发现后有将才之风的人,虽然依旧经常口头欺负后,但在鸾凰与皇甫爵面前从不吝啬赞扬,说后将来必成大器。 后与鸾凰又师徒之情,他对她敬重,但对方毕竟是个年轻的姑娘,有什么事不会找她,都是直奔孟庄的营帐,用后的话说,孟庄是待他如同兄长的人。 常年并肩作战同生共死多次,两人的感情更是心照不宣,而且越发默契。 北境一战,后提出了一个暗度陈仓的计策,孟庄大赞,两人成功从侧翼攻击霸军,为鸾凰正面出击创造了必要条件。 只是,在突围的过程中孟庄为了救后阵亡,最后连尸首也没能找回来。 曾看过很多死别,战乱年代哪有不死人的,这两年从戎生涯更是看了很多战友死去,后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生离死别的,只是孟庄的死他依旧有些无法接受。 北境一战存活的将士凯旋而归。 后骑在马上不敢回头,因为他知道,无论他怎么看,孟庄也不会策马在他前后左右,不会再动辄叫他,倾城公子。 十七岁的后,身上多出了几分沉重。 他将马停到路边,士兵从他身边走过去。 北境大战的胜利,夏王派太子亲自迎接凯旋的将士,皇甫爵居于太子之后看着回归的将士。 孟庄,没回来。 皇甫爵蹙眉看着人群,后不在其中。 听鸾凰说了他与孟庄的事,如今最难受的人是他无可厚非,如果可以,他不想让后,以及像后这样善良纯真的孩子们经历这些,可他却只能看着那些亡魂,沉重地压在这些善良的人的肩头。 鸾凰没将官腔十足的太子放在眼里,问一旁的下属:“后呢?” “诶?方才还在,怎么就不见了?” 鸾凰瞪了这人一眼,举目寻找后的身影,虽没将太子放在眼里,但至少得遵守这里的尊卑规则,只是心里放不下后。 自从孟庄死后,那小子就没说过几句话,挺吓人的。 太子的发言与慰问终于结束,正要向鸾凰与李茂寒暄,鸾凰已经朝着皇甫爵走去,太子一阵尴尬。李茂嘴角一抽,上前与太子打官腔,虽然他也是相当的不愿意。 鸾凰对皇甫爵恭敬地行礼:“殿下,鸾凰回来了。” “好。” “只是,方才进城的时候后还在,这会儿却不见了人影。” “嗯。” 皇甫爵只说了这一句,鸾凰等了许久:“殿下不去寻他吗?” “不必。”皇甫爵走向一旁的伤兵通道。 又是不必? 以前鸾凰都没在意,不知为何今日的这一句,勾起了鸾凰很多这样的回忆,从前到现在不管后发生什么事,她问皇甫爵是不是该安抚或处理一下,他的回答都是不必。 “殿下不觉得该多关心一下后?” “这些事,从他决定留下来开始就注定要经历。” “即便如此,殿下至少也该宽慰一下。” “好,本王晓得了。” 说着他已经走到戚光面前。 戚光躺在担架上,左边眼睛包着的纱布上渗透着鲜血,左眼是没了的。戚光看到他,顿时要从担架上起身。 纱布缠着半身,这条命是捡回来的。 皇甫爵握住了他的手,没让他起身:“本王已准备了最好的大夫,所有将士都会得到最好的治疗,戚将军安心养伤。” 戚光用力的握紧皇甫爵的手,咧嘴一笑:“二殿下,射箭只需一只眼睛便可,属下依旧能为您射下洪霸的头颅。” “本王等你归队。” “忠诚!” 鸾凰明白,陵光神君每一件事都要求做到最好,是想将伤亡率降到最低。他想要尽可能地保住更多人的命。 他悲悯天下人,后或许不过只是天下人中的一个。 这是昨天天人下凡最基本的想法,可是,鸾凰有些想不明白了,在她眼里,后始终要比其他人更重要。 第五百七十六章 明月当空曌夕昼 “管家。” 不远处站着待命的管家走上前:“殿下有何吩咐?” “鸾凰还未归?” “未归。” 那他得去看看才行,皇甫爵举步踏出屋檐,老管家撑开伞遮蔽过他的头顶跟着走出来。走了几步,管家亦步亦趋,他只能从管家手里接过雨伞:“管家不必跟着。” “是。” 管家没跟着,但几个影卫暗中跟随,皇甫爵并没有阻止。 雪越下越大,在视线里纷纷坠落。 城东一座不大的老宅院关门闭户,安静得仿佛没有人。 这是孟庄的家,门前白雪覆盖没有出入的脚印,显然屋里的人没有走动。 而紧闭门外果然站着如同雕塑动也不动的人影。 他已经有大半年没见过后。 今年他十七。 身量与皇甫爵差不多高,背影依旧瘦削挺拔,只是被风雪糊得很僵硬,像一尊石头。穿得这么少,风雪再大当真能冻坏了。 皇甫爵走过去,站在他身旁将伞遮过他的头顶。 许久后才慢慢看过来,眼神也像被风雪冻住,只是在见到皇甫爵的那一刻,目光碎裂,羞愧而有委屈地生硬别开。 风雪冻红的脸上都是胡茬子,看起来都有点不像他认识的后。 两人沉默地看着许久,风雪越来越大。 皇甫爵的语调一如往常,但后听得很清晰,他说。 “本王偶尔会想,我与洪霸有何区别?想了又想结果都是没区别,洪霸的侵略会造成很多无辜生命的消亡,我所谓的守护同样如此。我曾告诉你,想要天下太平,为了太平我付出了无数人的性命,包括孟庄。” 这话是真的。 他接受了天命,来消灭御天神犼,原因是为了防止他集结人类,对天界发动两界战争。 似乎理由很冠冕堂皇,但终归还是为了一个未发生的事情再用人类反击人类。 防患于未然的代价已经是灾患。 皇甫爵无奈地笑了笑:“我让很多像孟庄母亲那样的老人失去孩子,老无所依。” 后眉头一皱,慢慢看向了他。 他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甚至或许有一日,我守在城头看着归来的队伍里,怎么都找不到后的身影,如果有那么一天,九泉之下你会怪我吗?” 不会。 后嘴巴张了张话说不出来,嗓子太哑了。 如果说,他觉得死去的亡魂会落在活着的人身上,那他背负的亡灵比起皇甫爵又算什么?他觉得沉重,皇甫爵又是如何扛下来的? 后没继续解释,只是转头看了那紧闭的大门,终于转身大步走了回去。 没有等皇甫爵,只有他一个人在风穴之中疾走。 回到爵王府,正好与鸾凰碰上面,鸾凰冲过来:“后!你到底去了何处?是不是要让府上所有人都去找你?!还是说你要跟着孟庄一起去死?” 说完这句,鸾凰有些后悔了,她其实是担心的,只是在见他平安回来的时候,心落回原处,火气却扶摇直上。 后对她行了一个礼,没说什么,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鸾凰自知说了不该说的话,后不过十七岁,看着孟庄为自己惨死,他难受无可厚非。 只是,她哄了哄了,劝了劝了,骂也骂了。 后只是说了一声“师父让后一人静一静。” 起初她让他一个人静,但他一直躺着睡这让鸾凰十分受不了。 “从从军的那一刻开始,用人类的话说,就该做好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准备,你要承受不起当初就别求着殿下要习武,还信誓旦旦要上阵杀敌,要报仇雪恨,就你这样还能干什么?!” 然后,鸾凰踢开门,将后从床上拖到饭桌旁,就差被将食物塞入他嘴里。 “我也曾救过你的命,还是你师父,我命令你吃饭!” 后没说什么,拿起筷子吃饭,吃了两大碗,说道:“师父,对不住,让您担心了。” 鸾凰听了这句,觉得鼻子酸。 其实她想要的不是这样的效果,她想帮他解开心结的,可她似乎找不到办法。 她咬了咬牙深呼吸:“都是我不好,作为主将,把你们带出去,却没能全带回来。” 后喉头一梗,知道这其中谁也没错,只是不行落得太近他难以接受而已,很多人跟他一样,都在接受失去同胞同袍与亲人的痛苦。 皇甫爵如此。 鸾凰师父也是如此。 他却像被他们宠坏的孩子一样,自私地将自己的情绪带给他们,让他们来承受他的痛苦。殊不知,他们的痛苦是他的数倍。 后起身走到鸾凰面前,双膝跪下。 “后知错,师父,后以后不会这样。” 鸾凰眼眶一红,居然很想抱着他哭,可软弱的样子她不大习惯,所以立刻起身:“好好休息吧!” 说完起身离去。 雪依然下着,寒风从敞开的窗户灌进来。 后站在窗前,还是适应不了没有敌人的夜晚,太过安宁,让身体里的危机感无所适从。 扣扣扣 门外传来的敲门声。 “公子可睡了?” 第五百七十七章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 如今的后夕昼与皇甫爵的身高相差不多,只是体型单薄了一些,可他依旧觉得,此人他得用一生去仰望。 眉心那一点温度,一直沉淀入他的心里。 “后夕昼。” 后念着这一个名字,他赐予他的新名字,仿佛是给予了他新的开始。 曾几何时,这个人已经成为了他的依赖,不管走得多远,心里想着不是回到哪个地方,而是回到这个人的身旁。 即便这个人极少与他亲近,但依旧能让他觉得温暖。 后夕昼慢慢低下头靠在皇甫爵的肩膀。 其实很早就想说的,可一直都没能说出来。 “多谢。” “谢谢。” 很多话,最终说出来的只有感激,说到最后终于有些哽咽。 “都已麻烦至此,就请你不要离我而去,陪我到最后,可好?” 因为这句话,皇甫爵觉得肩膀上的人有些沉甸甸的,那微微耸动的肩膀让他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垂在身侧的手终于慢慢抬起,放在他背后轻拍。 “好。” 然后,听到低低的哽咽,他喉头一紧。“后?” 他哭了吗? 后夕昼不让他看,而是将手中的食盒放下,然后紧紧地抱住他! 两人贴得太近,原本放在后夕昼背后的手还在原处,与他的背空出一段距离,皇甫爵有些不知如何反应,所以手就那样停在半空。 除了上次食物中毒,被后抱着从高处坠落,陵光神君第一次与人拥抱。 当然,与神或仙也没有过。 开始只觉得被一股力道环环住,正值冬天,两人穿的衣裳较多,没什么特别的触感。 可后夕昼好似想要将衣服抱出温度,吸收他的身上温暖一般,紧紧搂他背,似是要把对方的骨头都勒进臂弯。 皇甫爵就低头看他,默不作声让他抱着,整个人仿佛在云里雾里。 可胸膛贴住胸膛的时间一长,两层衣服都好像不存在了,温度隔着衣服传来,有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奇妙触感,他觉得是自己的体温,可好像又不是,因为太过温热。 “后?” 后夕昼哼了一声有些不满地蹭了下,然后偏头,将他依旧僵在半空的手臂拉下,换在自己的腰上。 “抱我。” “……” “我要你抱我。” “……”皇甫爵有些懵,放在他腰上的手有些笨拙。 后觉得有点丢人,可是,不是他说的吗? “你跟我说的,不管是心意还是罪恶感,都不逃避,要去面对。” 他是说过这样的话,可跟现在的情景有何种关系? 后夕昼埋在他的脖子里,低声说:“我要殿下待我比其他人都好,不是一视同仁的慈悲,我要做殿下最亲近的人,我要做你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 还是觉得没安全感,所以说出这样的话? 也难怪,这孩子一向如此敏感,从小就这样。 不过,听他说出这样的心声,也挺好的,如果他无法对别人倾诉,那他做第一个又有何妨? 拥抱是传递温暖的肢体接触,皇甫爵放在他腰上的手轻轻一收,将怀中的人连手臂带身体一起抱在怀中。 扪心自问。 其实…… “其实,后对我而言与他人是不同的。” “当真?” “至少,后刚离开家去从军的那一年,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有些不适应,总感觉身边少了一个人,时常担心,在我挂念的那一刻,你是否还安然无恙。” 听他这么说,后将脸埋得更深了一些。 他想说的是,其实他也时常想起他,因为他已经没有了可以思念的人,那些曾经在他心中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人,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 他的故乡,如今也已经沦丧。 没有故乡,没有亲人,他有的只是皇甫爵,这个说了要将天下都给他的人。 后说:“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一定会,成为优秀的人。” “我知道,你会成为比我想的更优秀的人。” 远远站在院中的鸾凰,看到房中相互拥抱的两个人,原本想要去跟皇甫爵说,让他劝慰后的话,如今似乎已经不用她再去说什么。 她一直觉得,皇甫爵应该对后更好一些,还曾因为他对后不够好,心中有些不满过。 可如今,看到这一幕,心中却有些奇怪的感觉来。 第五百七十八章 纵容之下独占欲生 “一部分吧。” “是大部分吧?” 皇甫爵看着这人:“瞒不过你,确实是大部分。” 后想了想:“其实殿下当初没让西夏合并其他国家,这也是其中的原因吧?倘若当初那些解放国都归西夏所有,今日被夺的兵权可想而知,可以覆灭我们这些人多少回。” 没错,这也算是一个原因。 也正是因为这样,夏王才那么忌讳皇甫爵,担心他利用其它国家对他的信任,对西夏不利。 种种关系错综复杂,一个牵制一个,如今已经开始出现了不可挽回的弊端。 “殿下打算如何做?” 皇甫爵又喝了一杯茶,垂眸思索了好一会儿,抬眼与后说了三个字: “厚土国。” 后面色大变,脑子飞快的旋转,很快就明白皇甫爵的意思。 皇甫爵点头:“夏王胸襟有限,休战、限令是迟早发生,如今已经是他的极限,而洪霸不会停止统治人类的计划,所以本王需要一个与我志同道合的君王。” “所以……” “所以本王会将后推上厚土国的君主之位,以厚土国之名继续讨伐洪霸,直到目的达成。” 皇甫爵一直跟他说,他对西夏的王权并不感兴趣,今日再听他这样的计划,后夕昼更加坚信,这人的目的就是要灭洪霸解放整个蛮荒大陆的。 “其实,殿下不用厚土国一样可以达成目的……” 说来说去又转回这个问题,后夕昼不明白,这么一个雄才伟略的人,完全有能力自己称帝,但他却始终没有走上帝王之路。 “如果,属下是说如果,殿下当真灭了洪霸,解放了蛮荒大陆所有的国家,那之后殿下要做什么?” 后夕昼心里有些慌,仿佛到了那天,他就会消失一样。 皇甫爵拾起桌上的毛笔反方向顶在他的眉心:“那时候,我就等着你下朝与我琴棋书画。” “当真?” “后夕昼,你很喜欢问这句嘛?” 又在岔开话题,后正色继续追问:“你说过,会陪我到最后。” “那时候你有江山也有美人,有千千万万的子民还有你的子孙后代,只怕到时都不想让本王陪着了。” 后可没心情与他逗趣,神情依旧十分严肃:“如果江山美人子孙后代要拿殿下来换,我宁可什么都不要。” “傻小子……” “我没开玩笑,我想好了,这辈子就跟着殿下,做你的左膀右臂。” “你现在还小……” “殿下若不愿意那就换过来,你只想打不想要的江山我来要,而你,也归我。” 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要他这个上神归他所有。 “呵呵,越来越没大没小,想要本王,你现在还差得远着呢。”皇甫爵没打在意,开始悠闲自得地喝着茶。 平日大伙儿都对他恭恭敬敬,天上人间都是如此,唯独这小子……说话当真很是有趣。 皇甫爵心情格外的好。 后夕昼却很当真,红着脸说:“我现在是还差得远,但……但殿下想要做的三件事,我来完成!” “好。”皇甫爵依旧笑得和煦,后夕昼急得脸都红了。 “殿下不信属下能做到?” “二殿下,德公公请见。”管家在门外禀报。 德公公,是皇帝身边的太监。 “请。” 德公公笑容可掬恭敬行礼,然后从小太监手上拿过来一个大锦盒:“今日二殿下走得急,竟然忘了将此物拿走,陛下吩咐老奴送来,让殿下好好挑选,年后的日子极好,殿下尽快选出人来。” 德公公走后。 后拧眉看着这大箱子:“里边是何物?” 皇甫爵淡淡笑:“不过是些字画,管家,拿下去吧。” “是……不过殿下,德公公的意思是要在年后定下来。” “拿下去。” “年后定下来?”后夕昼觉得其中有蹊跷,将大锦盒拿了过去放在一旁打开,一瞧…… 确实是字画。 不过是美人的画像! 后嘴角一抽,瞪向皇甫爵:“殿下是要成亲了?” 不知为何问到这话,心里一阵苦闷。 “方才殿下说,属下会有美人与子孙后代,看来殿下早有此打算?” 若是有此打算他还让管家将字画收起来?“没有。” “还是说殿下要卸甲归家,娶妻生子?” 娶妻生子?这些词语真让人不爽。 “后说呢?”回答了没用他干脆反问。 后知道他没有,可就算这样他心里还是非常不舒服:“殿下是没有,可若陛下非要如此,殿下是否就答应了?” “呵。” 后此刻有些咄咄逼人的模样,还真有几分可爱。 第五百七十九章 你若许愿我予流星 这么喜欢朱雀七星?皇甫爵嘴角不觉扬起,往坐垫上躺了下去,翘起二郎腿很悠闲的模样,然后随后指着一颗一颗的星宿。 “井、鬼、柳、星、张、翼、轸。” “什么?” “名字,你喜欢的那几颗星辰的名字。” “殿下连这个都知道?” “略有研究。” 然后,皇甫爵给他说起了南天星斗,当然也大概说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守护神的二十八星宿。但更多是介绍了南天上瀚海星河的星辰。 后夕昼仰头看着有些累,看他悠闲自得很闲散的模样,也跟着在他身边躺下来一起看着夜空。 皇甫爵指着南天的星斗振振有词地介绍。 后夕昼的目光随着他的手移动,恍惚间随着他手指比划,南天上斗转星移,一个个星辰链接成为他说的那个样子,千姿百态,光辉卓绝,夜空也因此美得令人窒息。 天空再美,可后的目光不知何时,已然落在了皇甫爵的脸上。从侧面看他的眼睛荟萃群星,比夜空还要好看。 被他瞧这久了,皇甫爵慢慢偏过头来:“让你看星星,你看着我能看见?”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笑意,十分悦耳。 “能看见。”后没头没脑地接上话,“殿下比星星还耀眼。” 皇甫爵楞了一下,失笑:“后何时学会了这些肉麻的话?” “咳。”几时肉麻了?只是脱口而出了心里的想法,不过确实有些不好意思,后转回视线看向星空,也将教搭在另一边的膝盖上,岔开话题。 “据说,当流星划过天空时许下的愿望能实现。” “还有这样的说法?” “殿下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很多人情风俗,很多民间传说,他都不大明白。 “呵。”他笑,是不大知道,但觉得很有意思,皇甫爵看向身旁的人,“你有想许的心愿?” “这么问……难道我有想许的心愿,殿下就能给我流星?” “或许呢。” 皇甫爵将手枕在脑后,目光看向夜空。 仿佛还真能看出流星来,后夕昼没好气也跟将手枕在脑后望天,他倒要看看是不是真能看出飞星流转。 星斗闪烁。 南天上骤然滑过一颗流星…… 后身体一顿,是否是看花了眼? 他偏头看皇甫爵。 皇甫爵依旧扬着嘴角,淡淡望着天空。 是眼花了吧,殿下似乎并没看到。 后夕昼又将视线转回去,南天星斗次第闪烁,一颗流星滑过天际。 再一颗。 又一颗。 他猛然转头看向皇甫爵,这也太巧了吧? 皇甫爵知道他看见了:“看来我们很幸运。”然后看着他扬起笑容,“后再看我可就要错过许愿的机会了。” 后木然回过头看星星划过夜空,他双手合十对着南天许愿。 流星飞逝。 夜空安静而豁达。 很像身边这个人。 “殿下想知道我许的是什么愿望吗?” “是什么愿望?” “希望殿下一世安康,留在我身旁。” 也许因为人间的夜晚太过于妙曼,从地上仰望天空时有些新奇,陵光神君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天空星辰,闪烁不止起来。 他很想说,后夕昼,你的愿望可以不用带上本神君。 可又觉得有些荣幸。 何德何能? 不是吗? “后这时许愿还是跟我讨新年礼物?” “我讨的新年礼物就是这个愿望,殿下会给我吗?” 第五百八十章 谁敢抢我的人 走入部落的入口,就看到一个头上戴着羽冠的人,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毛笔朝他们走来。 “二位公子,欢迎来到沧月村。”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他面色黝黑,不过脸上画着黑、红、绿色的三道颜料,体格强壮,面容却可以用亲切来形容。 皇甫爵与后拱手行礼。 他却只是颔首,说:“所有我们木神接纳的贵客,我们要为你们送上部落的印记,表达最诚挚的欢迎。” 木神? 就是那些绿腾? 不过,他这要在他们脸上也画上黑色的印记不成? 后有些抗拒被陌生人如此对待,但皇甫爵似乎跃跃欲试,很配合就让人在他脸上画了黑心,他都这样了后也不好让他一个人接受仪式,于是也让那大汉爱脸上画了黑线。 然后,大汉又问:“二位公子可曾娶妻?” 还有问这个的? 后有些后悔带皇甫爵这个对什么都有些好奇的人来这种诡异的地方,你说他一个能号令三军的人,可怎么对这些却没有一点戒备,哪儿热闹往哪儿凑。 皇甫爵已经如实回答了不曾,后也跟着说,尚未。 然后,大汉又在他们脸上画了一道绿色的印记。 反正来回被画了好几道,终于能畅通无阻进入沧月村的部落深处。 热闹是真热闹,这个充满异域风俗的地方,洋溢得特有的民俗民风,后还好,静观繁华大街拥挤人潮。 但皇甫爵不一样,此刻那人眼睛里又流露出纯真的喜悦,像是头一次被待到街上玩的小孩儿。 被他的心情感染,后夕昼也觉得他们就是纯粹来游山玩水的,皇甫爵买了好些个奇奇怪怪又不适用的东西,还非要赠给他留念,这当真是……盛情难却。 到了街道最繁华的地方,一座巨大的楼船停泊在河边,这楼船大得有些惊人,比起宫殿也不逊色,楼上悬挂红花与红色的帷幔。 在楼船的楼上,坐着一名红衣女子,女子模样十分妖艳,身穿红衣裙,头上戴着红色的羽冠,在后夕昼与皇甫爵望过去时,她也看了过来。 “月娘娘选夫仪式,现在开始!” 后夕昼:“……” 无数穿着红色劲装的女子,手上端着各种颜色的颜料,走过楼船外的男子中央,在他们脸上画上一道一道的颜色。 “没赶上殿下选妃,倒是赶上女王选妃了。”后夕昼没好气地说着。 皇甫爵的目光却落在了那些颜料的色泽上,这些颜料似乎有灵性,每一道表示一个标准。 比如这人是否有邪念,涂上蓝色的,变色则通不过,不变色则通过。 似乎是这样的。 皇甫爵这么猜想。 开始涂抹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身上的颜色跟后夕昼的相差不多,但到了最后后边几道,颜料在皇甫爵皮肤上开始变色,而后的颜色始终是原本的颜色。 那些女侍卫都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敲着后夕昼,然后又露出满意的笑容。 后夕昼最讨厌的就是这些,到了最后已经不让这些女子靠近,更非常不屑地将脸上的颜料抹去,虽然没什么用。 “我们走。”他对皇甫爵说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公子留步。”女侍卫的头领叫住了他,而后看向了楼上的月娘娘,月娘娘颔首,女侍卫立刻说道,“公子,你是我们苍月神选择的王爷,也是我们月娘娘选中的夫君。” 后面色骤然一暗:“无稽之谈。” 周围的人却一个两个捶胸顿足,他们可是为了月娘娘招亲准备好多年了,怎么就白给这个一个小白脸?!各种声音此起彼伏,但却没有人动手,显然这里的制度还不错。 后夕昼对一旁的皇甫爵说:“走。” 但立刻有无数个大汉拦住了他的去路。 “王爷似乎走错了方向,楼船的入口在那边。” 方才还说,这些人为什么那么安分不捣乱,如今再看,周围都是月神娘娘的侍卫,这相当于皇室的兵,没人敢在多重武力之下造次。 后夕昼直视那比他高处一个头,体型大了快一倍的侍卫:“承蒙好意,无福消受,请月娘娘另选佳偶。” “请。”那大汉不多说,威逼他上船。 后夕昼蹙眉:“君子不强人所难,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哼。”后夕昼无所谓一笑,“吃完罚酒可能走?” “你……” “达蒙住手。”女侍卫说道。 达蒙又说:“进沧月村的时候,必然有人问过你,是否娶妻有家室?是否愿意遵守我们沧月村的规则?是否愿意善待沧月村的人与物?是否愿意听从与仓月娘娘。” “这与选亲有何关系?” “懒得跟你咬文嚼字,今天你从也是从不从也得从!” 大汉凭借自己体型大,有在自家地盘就想来硬的,后夕昼是什么性格,还能由他来?眼看就要动手,皇甫爵一把扇子打回了后要出的手。 第五百八十一章 拔剑为蓝颜 后斜睨这人依旧如沐春风的模样,这大花脸后边到底藏着什么心思,是要耍什么阴谋诡计,不是,是要用什么神术妙计? 月娘娘:“既然公子如此自信,那么就文武相斗吧。” 皇甫爵转头对后夕昼说了一句:“看来月娘娘是真看上后,担心一比不成,文武兼施啊。” 还有心思调侃他?以前人家可传言他不能文也不能武的。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呵。”皇甫爵折扇放在身后,负手慢条斯理地登上那艘楼船。 其实,当时的陵光神君还年轻他也有着自己的年少轻狂,性格里不乏飞扬的一面,既然有人公然抢他的人,呵,胆子不小。 斗琴。 皇甫爵与月娘娘坐在楼船上,对着清澈的河水拨弄琴弦,月娘娘的琴声在水面起波浪,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字,伏! 是有要将他们俩降服的意思呢? 嗯,此女子的琴弹得不错,灵力更是操作得十分精妙,水形成的字很稳定,不是常人所能驾驭。 皇甫爵双手放在琴面。 后夕昼第一次听皇甫爵弹琴,这人呕心沥血的都把心思放在对抗洪霸上了。 不过这琴声……根本没调子! 他该说他什么好?后心里叹了口气。 虽然曲不成调,但他的音符直接穿透那个伏字,原本稳定的字骤然垮塌砸回水面,然后他就有一调没一调的拨弄琴弦,不过水面平静得没有一丝波动。 后夕昼有些惊讶,看着没什么料,但能做到如此……简单粗暴,确实得凭真本事,这个传说文不能武不会的,居然……连身手都变得这么了得? 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此后任由月娘娘再弹奏,再想用琴音控制水,水面都像被锁死动都不动一下,整个水面哪怕一丝涟漪都没有! 月娘娘眼神不可置信看着皇甫爵。 满是颜料的脸很无辜看着月娘娘,手下继续乱弹琴,依旧不成琴调。 楼船之上只剩月娘娘咄咄逼人可十分大气的琴声,显然此人琴技卓绝,可惜了,就是其中还参杂了还有那曲不成调皇甫爵的音律。 月娘娘原本傲然艳丽的脸变得谨慎起来,手指在琴面弹出花来,可那大花脸那粗陋的琴声依旧……粗陋如初。 月娘娘手指一下按住了琴。 皇甫爵也停止拨弄琴弦,对她抱拳:“娘娘好琴艺。” 若是论琴声,当然是月娘娘的好听,可月娘娘心里憋屈得很。 而且外边的人看不见,但贴身女侍卫看到了自己娘娘手指上流出了鲜血,顿时不由心惊,显然娘娘已经竭尽全力。 “娘娘……” “闭嘴。”月娘娘看着皇甫爵,又看向船下的看戏的众人,她不能丢人,她沉声对侍女说,“取剑来!” “娘娘!” “嗯?” “是。” 皇甫爵也拿了对方给予的一把剑,拿在手中的样子很随意,只是在月娘娘看过来时,做了一个礼:“请赐教。” 从这人的模样看不出他有多少实力,但却敢上船与她比试,光凭这点就不能掉以轻心,而且,为了将后夕昼留下,月娘娘可不打算手下留情。 她的剑如同她的琴声一样强悍高傲咄咄逼人,一剑剑堆叠的杀气势不可挡。可不管她多快,在皇甫爵眼中似乎都是一样,看似他在躲避,实则巧妙得很,每次躲避都控制在刚好躲过,让月娘娘都杀出怒火来。 他嘴角一勾,笑了,出其不意一个反击。 一剑击得月娘娘飞出楼船之外。 他再以更快的速度又上前将人拉回船内,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月娘娘此刻当真是有些大惊失色! 一招! 她自己的能力不弱,但这人只是一招就让她没有反击之力?! 不管比灵力还是比武功,他都强大得惊人。 “你究竟是何人?” “娘娘该反击了。” 皇甫爵不答话只说了一句,目光锐利看着月娘娘,再出剑。 她骤然明白他的用意,随即出手! 她的剑刺穿了他的肩膀一处。 后夕昼心脏一阵紧缩,皇甫爵没躲! 月娘娘知道自己没赢。 皇甫爵放下剑拱手说道:“娘娘赢了,不过,在下与舍弟身上还有必须要完成的使命,今日纵是死也不能留下,娘娘仁德,还请网开一面,等使命达成在下定带舍弟来谢娘娘的成人之美。” 他给了她台阶下。 她如何还能留他? 就是想留也留不住。 “你究竟是何人?” “若有幸再见,定然报上大名。” 月娘娘闭了闭眼:“本娘娘也不屑要一个心不在沧月的人!” 她丢下剑转身进了屋内。 船外的观众看得云里雾里“究竟谁赢了”? “当然是娘娘赢了!” “可怎么赢了还放人走?” “是啊……”看热闹的人老实回应之后,忽而怒道,“他们不走,我们还怎么有机会?!” “对对对!” 外人的人家说什么,月娘娘已经顾不上了,只是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十全十美的夫君人选,她却连句话都没能跟他说。还有方才那个与她交手的人,绝对非等闲之辈。不过,这么小的沧月村,又如何装得下腾空蛟龙? 第五百八十二章 皇甫爵殁后夕昼称帝 “我离开京都那么久,陛下定然大发雷霆,此次回去被问罪是必然。” 两人在那样的时局不管不顾地出来,其实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纵然他们什么都不做还是会被逼到这一步,只不过是迟早。 他们都知道如今重新选择出路才是出路,否则,平定洪霸的计划在夏朝的统治下定然难成。 “那我同你一道回去。” “放心,就算他大发雷霆也不会真把我怎么,我若有事西夏必然军心不稳,他必须考虑这一点,不敢取我性命。” “万一……” “万一他不碍于本国子民的意向,以我与其他解放国的关系他也不敢动手。我已经想好了,会诱使夏王将我流放到相对隔绝的地方,稍做手脚应该得以脱身,那个时候你来接我,让我名正言顺做你的相国,如何?” 他当真还是想当皇甫爵的左膀右臂。 “为何殿下不自己……” “我是西夏的殿下,真的要称王与之前所提倡的策略不同,而且也没必要。怎么?后不愿意聘用我?” 他当然愿意,只是不敢让他一个人回去。 很担心。 清澈的溪水倒影面对面的两人,微风吹过,水波将两人堆到了一起,影子重叠在了一起。 “那后是不相信我有这个能力逃离西夏?” “相信。”如何能不信他? “所以,你只管放心去做你该做的事,后已经长大,我还等着后来照顾我呢。” “……”又在故意说轻松的话来劝慰他,他知道。 唉,他的存在对后有益,可也是一种约束遏制了他太多的潜能。 “后,将王该有以大局为重的决策能力,行事果断主见分明,难取难舍如何成大事?” 后的目光落在他肩膀的血迹上,依旧觉得那颜色刺目。 轻重缓急他能分得清,只是对象是他,总觉得分不清孰重孰轻。 “那你等我来接你,一定。” “一定。” 皇甫爵的佣兵其实不少,拥护他的人更多,所以召集足够的人马让后夕昼返回厚土国并不难。 后成功抵达厚土国。 而皇甫爵也如同他所说的那样,被夏王剥夺所有兵权,再发配到雍州的翻建祖庙。 夏王不杀他,但洪霸自是放不过他,当然太子也是如此。 洪霸便派人诱使太子,然后联合太子铲除皇甫爵。 皇甫爵是太子的心头刺,太子只担心他抢走自己的王位,也顾不得洪霸的离间计,所以他借刀杀人,助攻洪霸的人刺杀皇甫爵。 当年三月,后夕昼带着皇甫爵为他安排好的人马成功回到了厚土国。 如今的厚土国,正有原来厚土国的大祭司姚晃担当。 厚土国过的地址原本十分隐秘,但这个国家的人擅长诅咒与占卜,所以洪霸有些忌讳,于是就收买大司命姚晃,让他想法设法毁灭掉厚土国。 作为母系氏族的国家,王位向来传女不传男,大司命就利用这点导致后氏家族灭亡,而后又也被送入了般若寺。再后来,姚晃揭发了女帝偷梁换柱的秘密,并昭告天下。 于是去般若寺将后带回皇室,而后也将般若寺烧毁,再将后氏王朝毁灭。 从而自己登上了厚土国的王位。 所以,姚晃与洪霸才是后夕昼不共戴天的仇人。 虽然没有在厚土国的王室成长,但回到看这片土地上后还是产生了前所未有的一种复仇欲望,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将姚晃打倒,一定要为后氏雪耻! 同年秋。 后夕昼成功刺杀大司命姚晃。 由于姚晃这几年的暴政,姚晃被杀甚是大快人心,所以后以厚土娘娘的血脉关系,重新登上王位并不是难事。 只是,当他很想把这种复仇的喜悦告诉皇甫爵时,从西夏传来了噩耗,皇甫爵被刺杀于雍州! 殁。 这个消息让在与姚晃的战斗中手上的后夕昼,当初吐血倒地。复仇的快意如今敌不过当初没跟皇甫爵一道回西夏的悔意,从未想过元宵那日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皇甫爵被杀的消息几乎震惊了整个蛮荒大陆。此人没了,只怕再也无人能与洪霸抗衡,洪霸又即将开始新一轮的侵略战争。 果然没过多久,洪霸就有了行动。 世人开始流传,西夏王室忌讳皇甫爵的能力,先削他兵力,再发配去重修祖庙,在趁机追杀他,周围的解放国开始逼问夏王,是否已经洪霸签订了休战协议,还是说已与洪霸同流合污? 夏王根本就没跟洪霸合作,但这种谣言已经让西夏受到了严重的威胁,西夏周围都是解放国,但凡他有半点与洪霸合作的迹象,定然会被周围的解放国给灭了! 所以说,那该死的皇甫爵当初就应该将这些国家统统收服在西夏麾下,看这些人还有胆威胁他吗? 第五百八十三章 江山与人不兼得 两年后。 后二十岁。 当年皇甫爵的地位,传递到了他的身上。 成为了他才知道他比他想象的更要辛苦千倍,那人却始终能保持脸上从容淡雅的模样,还能在见到新奇的某些食物时,眼睛里流出纯真的目光。 可他做不到他那样。 后夕昼变得越来越沉默,脸上越来越少有笑容。 樊荣偶尔会问他:“如今江山坐稳了,为何王却没以前开心了?” “朕在想,若是有朝一日真能灭了洪霸,之后又该何去何从?” 九年了,抱着复仇的心愿走到今日,姚晃被他杀了,洪霸要再被他杀了,那时候大仇已报,他要以什么目标活着? 樊荣面露神往之色:“到那时候,天下太平,厚土国是蛮荒大陆最强的国家,您会是最受人尊敬的王,到时候您坐拥江山圣享太平。” “他不在这江山……又有何用?” 他以前不过是个在佛门清苦成长的小僧人,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获得这一方江山,他小时候甚至没出过般若寺,曾以为守着佛塔就可以过完一生的。 “王说什么?”樊荣没听清楚。 后夕昼目光阴郁:“樊荣知道二殿下消失的另外一个原因是什么?” 王又开始说二殿下了,都两年多过去了,王从未有一日忘记过二殿下,而且相国的位置一直空到现在。 “属下不知。” “他就是为了等今日。” 樊荣依旧听不懂。 后夕昼细长的眼睛斜睨过去:“他就是要把朕推到今日的位置,让朕成为原来的他,获得他所有的威望与人脉,他是要把这些都转移到朕的身上!” 忽而有些生气! 皇甫爵,这些我同意了吗? 你不就比我聪明一些,比我长几岁,凭什么安排我的一切,而且安排之后就不再出现?! 你凭什么不再回来! 看王又有些激动,樊荣脸上出现了很多的难过,到现在,王还是没能接受二殿下已经离世的事实,还相信他只是出于谋略而故意躲起来。 还相信,二殿下做所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王,二殿下知道您如此优秀,一定会很欣慰。” “朕不要他欣慰朕要他出来,为何出去寻的那些人,到如今也没有他的下落!” 后夕昼声音冷冽。 樊荣骤然跪地。 “属下无能。” “……” 他又何必怪罪于樊荣他们,就算是他,也寻不得他的踪迹。 “启禀陛下,李茂将军求见!”内侍官向善来报。 情绪堆到了爆发边缘的后夕昼这才慢慢平和下来,深呼吸沉声道:“传。” 然后将樊荣扶起:“是朕失态。” “王日理万机压力太大,若是觉得苦闷随时都可以跟属下说!” 外头传来动静。 李茂要进来干俞却忽而从后边将他抓住。 “将军不能说……” “为何不说,不是查到了?” “可不还没确定下来是不是吗。” 两人拉拉扯扯的对话还是让后夕昼听了去,见到他的两人都不再争吵,疾步走来与他行礼。 李茂:“臣李茂!” 干俞:“臣干俞。” “参见陛下。” “免礼。” “谢陛下。” 后夕昼看向李茂:“李将军要与朕说什么?” 李茂被干俞这么阻止之后,也有些不大确定要不要继续说,瞥了一眼干俞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就是……之前臣跟王请示的事,想问臣何时可以动身?” 若是此事干俞为何不让他说? 且,就此事李茂根本不会特意来问。 后垂下眼皮,睫毛遮掩了他睿智的双眸:“向善,去将李将军的批文拿来。” “是。” 内侍官向善去取文本,后夕昼又看向干俞:“干将军又是所为何事而来?朕得知你刚从郓城远道回来,怎么这会儿还与李将军一道来了?” 干俞恭敬说道:“还不是那些老臣的嘱托,让臣速来劝王甄选后宫之事。” 后夕昼目光微微一暗,虽不动声色,但心中有些不悦,不过干俞居然拿他最不想提的事情做幌子,那显然这俩人必然有事瞒着他。 “此事稍后再议。” 第五百八十四章 青楼遇故知 不是? 他倒是希望不是,可那人的身形相较之前并没有大的变化,就算他蒙着眼睛他又如何认不出这心心念念想要再见的人! 后夕昼已经上楼。 樊荣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 一个是现在的王,一个是过去的二殿下,这两个都是他的主子,他……他到底该站哪一边? 当然也不知道站哪一边的问题,他现在想知道的是,如果打起来到底谁会赢? 不对,据说二殿下文武都不大行…… 也不对啊,二殿下可是个奇才,号令三军的人物,指不定也能打呢? 慢着,怎么会想着两人会打起来,后王见到二殿下还活着应该高兴才对,男人嘛,进出青楼也不是什么大罪,对吧? 怎么想都不对啊…… 樊荣跑了上去。 就见…… 皇甫爵一把抱住后夕昼,还十分不正经地说道:“二爷又抓到一个!” 室内的姑娘们已经被后王的模样……应该是被后王身上那杀气给震慑到,没人敢应声,如今只有皇甫爵在演独角戏。 “你不说话二爷就认不得你?二爷闻香识女人的本事可是一绝。” 故技重施就往后夕昼的衣服里掏。 樊荣捂住嘴。 后夕昼动也不动。 如今的他已经比皇甫爵高出了半个头,体型也从原来的单薄变得厚实,宽肩窄腰,虽然依旧修长可挺拔结实的绝对能让人一摸就能摸出与女子的区别来。 抓到一个男人的胸膛,皇甫爵立马扯下蒙眼的布条。 “何人?!”瞪眼一瞧脱口而出的怒骂又骤然缩了回去,看着眼前如玉没人顿时心花怒放,“原来柳十娘还给二爷留了这么一份压轴大礼啊,美人儿,可真是罕见的美人啊。” 说着手就要勾后夕昼的下巴。 后夕昼抓住了他的手腕,目光深不见底。 眼前这个人,双眼都被利欲薰得浑浊,与当年那个目光清朗的人完全不同。反而,反而像那个猥亵的皇甫爵! 不是他。 后夕昼心里分明出现了这样的笃定。 可又立刻推翻这个想法。 即便这人此刻让他想揍他一顿,但他还活着,其他的又算什么呢? 而且,这人确实就是他,后夕昼目光看向了他的手臂,看,这里还有当初他刺伤他留下的疤痕。 “你……不认得我?” “我该认识你吗?”不过,确实有点眼熟啊,这样的美色若是见过他应该忘不掉的,而且,若是见过这样的美色他又怎么能放过,搜寻了许久,他恍然大悟,“原来,你长这么大了。” 所以,他认识他? 皇甫爵又加了一句:“当时面黄肌瘦的就已经姿色过人,如今更是勾魂摄魄啊。” 迫不及待用力挣脱要触碰后夕昼。 但,挣不脱。 不会吧,这里是伶楼,他包了场有外人进来柳十娘该有动静的,所以这人该不会是什么不该来的人吧? 皇甫爵这时候才警惕地问:“你究竟是何人?” “二殿下,您不认得公子了?”樊荣都忍不住问道。 什么公子? “你又是何人?” 樊荣:“……” 不认得公子后,不认得他? “属下是樊荣,这位是……是公子后啊。” “后?”皇甫爵看向后夕昼。 樊荣与后夕昼都有些期待地看着他,皇甫爵咧嘴一笑:“原来你的名字叫后?” 他一脸猥琐。 后夕昼:“……” 樊荣:“……主子。” 别叫他,此刻他只想将眼前这个人的脑袋撬开。 不过皇甫爵也并非傻子:“好啦,既然你们叫得出二殿下,想来确实跟我有些渊源,不过,据说我骑去重修祖庙的时候被洪霸追杀,伤到了脑袋,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 所以,是受伤了才变成这样? 后担忧地看着他。 “现在可好了?” “你还挺关心本王?以前的记忆都没事,就是他们说的那些我带兵打仗的事没记住,啊,也就是在认识你之后没多久的事情,本王没了印象。” 为何偏偏是那一段? 是那一段他认为皇甫爵是另外一个人的时段,他完全没了印象。 当真是因为受伤导致? 那当初顿悟又是因为什么? 后夕昼拧眉看着他。 “这么看着本王,看来那一段时间我们相处得不错,你说,我其实之前就睡了你的对吧?” “不可能!”抢着回答的是樊荣,他相信二殿下也相信后王,不过,当时两位主子关系确实不错,后王可不是当时二殿下的倾城公子吗?樊荣又补了一句,“……吧。” 第五百八十五章 后王豆腐危机 “后。” 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叫唤,让后夕昼背部微微一僵转过身去。 在回廊的那头站着身体挺拔的白衣人,一旁的樊荣与向善说道:“嗯?那不是二殿下吗?” 确实是。 皇甫爵站在走廊那头,从他回来之后就没见他穿过白色的衣袍,今日突然一瞧让人觉得耳目一新。 而且,他叫了他一声后,让后夕昼有种错觉,仿佛是他认识的那个皇甫爵回来了。 但他不怎么确定。 皇甫爵将扇子一打,站在原地对他笑开,远远一看,风流迤逦,到是有几分样子。 难道……当真是阙恒说的,他的另一种人格回来了? 后夕昼与樊荣说道:“你们退下。” “是。” 樊荣与向善退到了远处,后夕昼继续站在原地看着皇甫爵。 “怎么?后认不得本王了?”皇甫爵摇了摇扇子,“还不过来?” 大家忙着救灾,他却事不关己依旧花天酒地的人,此刻突然变了一个样子出现,到底是搞什么鬼? 但后夕昼根本就抵抗不住他这个模样,如同以往很听话地走了过去。 站在他面前并不说话,只是蹙眉看着他。 皇甫爵笑道:“怎么?如今称帝了却认我不得了?” “……” “看来你见到我并不大高兴,那么,看在以往的情面让我走总是没问题的吧?” “你要走?”虽然对这个皇甫爵有许多的不满与遗憾,但从没想过让他走。 “反正你也不想见到本王对吧?” “你……究竟是谁?” “……”还问他是谁?皇甫爵嘴角一扯叹了口气就走。 “朕并非不想见到你。”后夕昼脱口而出,再怎样,见到他完好活着,他已经比任何都感激,还能遇见已经是大幸,“最近洪涝灾害眼中,朕只是没时间同你好好说话。” 背对着他的皇甫爵嘴角一勾,挑眉,看来这后王当真喜欢他啊?他转过头来。 “所以,你并不想本王走?” “……是。”后夕昼承认。 “那好,与我来。”皇甫爵将扇子一收,举步朝前走去。 之前那言语轻佻,举动也轻浮的人,今日倒是话语正常,也没动手动脚的,后夕昼想了想跟了上他。 这是皇甫爵所在的集福轩。 皇甫爵脚步有些匆忙推门而入,然后看着站在门口没进来的后夕昼:“不敢进来?怕本王吃了你?” 后夕昼举步跨过门槛。 皇甫爵关上门。 接着就往后夕昼的身上扑过去:“好了现在没人了!” 后夕昼反应极快避到一旁,皇甫爵扑了个空,回头看后夕昼冷眼看他,他不正经地笑道:“你在人前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不就是担心被人看见吗?现在这里没别人就你与我,你还装什么呢?” “你这是何意?”后夕昼冷声问。 “哈哈哈,何意?后王喜欢我的对吧?” “你说什么?” “你不是爱慕着我?不是我的倾城公子来着?”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这一身素白的打扮,“不过,你还挺特别,喜欢这种换装?还偏爱白衣?” 后夕昼牙关一紧,这臭不要脸敢情是在变着法子轻薄他? “满口胡诌。” “胡诌,你敢说你不喜欢本王?” 这个……他否定不了,他可是将他视为标榜与恩人,在他心中有着无可取代的地位。 “朕敬你谢你,却无其他非分之想。” “噢?可是,我怎么听说后王不成亲是因为放不下我呢?大家都是男人,对于喜好无所禁忌又如何?后王若是还觉得害羞,就交给我好了,我保证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说着他立刻又跟个大色狼一样要对后夕昼上下其手。 他现在可不是当年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在他靠近的那一刻,后夕昼忍无可忍一脚将他踢飞。 “啊……” 皇甫爵连人带门一道被踢了出去,啪唧一下砸在地上。 那一瞬间后夕昼有点后悔,他是不是踢得有点重了? 但倒在地上的皇甫爵还嚷嚷着“你不就是气我跟其他女人在一起吗?那我不跟了,回来专心伺候你不行吗?” 后顿时很想去补上一脚。 但忍了,从他身上走了过去,留下倒在地上连他一脚都扛不住的皇甫爵,心里顿时有些愤懑。 皇甫爵,若是当真在逗我玩,到此可以结束了! 第五百八十六章 上神成了替罪羊 后夕昼那家伙虽然一口否定对他有意,但也不让他走,他以前还在想,大概是后夕昼不喜欢他出去跟那些女人鬼混,可被打的次数多了,他也不敢往那边想了。 只是他就是想不明白,既然这小子对他没意思,到底为什么不让出宫? 这宫里的女子本来数量就不多,何况质量还不行,寥寥几个能稍微看上眼的,可是吧,他还不能动,他要敢动这里的女子,后夕昼说了,他就让他一辈子都碰不得女的。 这么说,明显来说是吃醋了的对吧? 但…… 哎,不管如何,结果都是不能碰他也不能碰这里的任何一个女人。 当然男人也不行,所以为了自己的幸福着想,皇甫爵决定冒着生命危险……不对,笃定没有生命危险前来头出宫的令牌了。 听说后夕昼病了,这是他最有胜算偷到令牌的一次了吧? 皇甫爵小心翼翼避开了向善与樊荣潜入了后夕昼的书房,原本只是打算头令牌就出宫的人,看到躺在床上的后夕昼的睡颜时顿时又走不动道了。 他的脸色看起来异常的红润,显然当真是病了的。但这个模样更是销魂啊,看那如扇的两弯睫毛垂在脸上形成招人喜欢的阴影,那高挺的鼻子,红润的嘴唇…… 你说男人长成这样能不找人喜欢吗? 而且,因为生病,他的呼吸有些沉重,喉结看来也诱人极了。 皇甫爵看四下无人,后夕昼又病得似乎毫无知觉,那么……总得让他捞回一些好处吧,也能解他这段时间被揍的一些代价吧? 于是乎,他将找令牌的事情先行放下,而是慢慢走过去要亲这人。 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不管啦…… 后夕昼并没有睡着,只是觉得很累,知道皇甫爵进来了,闻他那一身浓重的香粉味道就知道,此人的警觉居然差到偷袭身上还擦香粉。 只是他心里却这么奢望,也许皇甫爵当真只是在逗弄他,以前他不也经常如此吗?还会说些故意让他面红耳赤的话,然后在一旁很开心的样子。 所以前一段时间,他那些轻薄的举动都不是真心的,如今见他生病了就真的是担心所以过来瞧他,对吧? 如果,他当真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皇甫爵会对他做什么呢? 会不会像当年那样用微凉的手来摸他的额头,一时之间忽而好期待那重温旧梦,感受那样的关心,所以后夕昼不动声色地等。 皇甫爵越凑越近,眼看美色就要到手双目放光。 正逢此时。 陵光神君从天而降,一进来就看看到皇甫爵要轻薄后夕昼。 没多想立刻进入皇甫爵的身体里,而皇甫爵的嘴跟后夕昼的嘴就差那么一点点…… 陵光神君还没来得及收回这个孽障的身体。 一个拳头已经比他更快地挥过来,不偏不倚,正好打中了他的眼睛。 陵光神君长这么大,跟人打架也输过,比如前几天跟酒后的苍灜打的时候也没少挨揍,可都没这么正中被打着眼睛的,而且还是一拳就被打倒的那种,倒在地上,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眼冒金星。 后夕昼连起都没起,沉声说道:“敢再来一次,真定然废了你。” 陵光神君一时之间还没明白过来,这拳头挨得可够冤枉,可是吧……貌似又不冤枉,是谁这么无礼也该被揍,皇甫爵那混账东西。 “还不滚!”后夕昼连看都没看他只是冷声说道。 滚? 没想到多年之后再重逢后夕昼,第一句话还是让他滚。 陵光神君哭笑不得从地上爬起来,本来想着解释,但无从解释,而且貌似不是时候,从后夕昼的话语里听得出来,皇甫爵这种无礼之举并非第一次。 所以,他只能……滚。 到了门口抬头看着大雨过后,天上挂着的还含着水的昏黄月亮。 明日,他要如何重新取得后夕昼的信任呢? 次日一早。 皇甫爵只见穿着太医院衣服的人进出书房,樊荣与一个内侍官在门口守着,昨晚他没注意,难道后夕昼生病了? 陵光神君……也就是现在的皇甫爵在远处看了一会儿,许久之后见樊荣送走御医,皇甫爵便走向书房。 正要进去…… “二殿下!”樊荣的声音从后来传来,生怕他要进去连忙上前阻拦,“您请回吧。”樊荣的语气有些不少,挺不客气的。 “后是生病了?” 樊荣本不想跟他解释,但怎么说自己也是部下,看在往日情面他说道:“王之前去了病疫灾区,回来就染了风寒,今日的情况比昨日更不好了一些,二殿下可千万不能再去打扰王休息。” 看来,这皇甫爵没少给后夕昼添麻烦。 “我知道了,不会进去。” 后夕昼这是染的热病,高热难退,阙恒给他吃了不少药,但好转一些又反复起来,这让朝野上下人心不安。 毕竟这场病疫让不少人死去,后王要是有个什么闪失那是谁都填补不了的损失,子嗣他没留下,如今的二殿下又是扶不上墙的拦你,这……这该如何是好。 第五百八十七章 赠君以梨 “王该不是还想着将相国的位置给如今的二殿下吧?”在后夕昼的目光之下樊荣拱手请罪,“臣不让他靠近寝宫半步,大概在哪儿闲晃吧。” 虽然有些不情愿他还是继续说:“其实,王这次服用的三色丹,倒是二殿下拿出来的,还算他有些良心。” “放肆。”樊荣这是用什么语气在评价皇甫爵? 樊荣知道后王在责备他什么,即便二殿下对王如此无礼,王也不愿意跟那人亲近,但王念旧情别人说不得皇甫爵。 樊荣跪下。 “臣知罪。” 后夕昼起身,向善给他披上了衣衫,他走了出去:“他再如何无礼,之前的功绩还轮不到任何人说他的不是。” 很矛盾。 但也得认可。 很讨厌。 但还是期待等回那个样子的皇甫爵。 后夕昼在庭中散步,看天空放晴,傍晚出现了霞光,心中也算是安慰,这场诡异的大雨终于停止了。 对面走来一个白色的人影。 白衣人微微低头走着路,目光落在……他捧着的几颗金灿灿的大梨上,似乎很喜欢,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后夕昼停下脚步看着他。 皇甫爵走了几步抬视线,看到后夕昼嘴角扬起,双眼也弯了起来:“好了?” 后夕昼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到那几颗大梨。 皇甫爵呵的笑了一声:“书院里的梨子熟了没人摘,在下没经同意摘了几颗,后王不会介意吧?” 这人又演的哪一出? “呐,最大的赠与后王了。”他很慷慨地提了最大的一个给他,“多吃梨润喉……不要?” 后夕昼的目光慢慢地打量在他身上,从大梨到手又回到他脸上,不落下分毫仔细看。对上他含笑的眼睛时,他将梨子收了回去。 “不喜生吃,在下到厨房让人做成冰糖雪梨吧,加些银耳与莲子,能去火。” 说着他便抱着梨从后夕昼身边走了过去。 身上没有香粉的味道,多了一层阳光的味道,后夕昼骤然转身叫了他:“二殿下?” 抱着满手臂金灿灿的梨的白衣人转过身来,表情淡然,目光从容:“何事?” “是……是你吗?” 还能立刻看出差别不成? 那晚他可是扎实挨了一拳啊。 既然大家都觉得他是个纨绔子弟,那……他就纨绔纨绔好了。 陵光神君忽而挑眉:“后王为何有此一问。” “你爱吃梨?” “爱吃。”陵光神君目光狡黠,又走了回来,“怎么?后王是反悔了?” 反悔什么? 后夕昼在仔细辨认他的眼睛。 皇甫爵眉目带笑,正经又不正经的再问一遍:“嗯?王是反悔了还是没反悔?” 他已经离他很近了,近到后夕昼可以看到他瞳仁的颜色。 樊荣在远处看着都有些着急了,但方才王已经那么说了,他不敢妄自靠近。 只能眼睁睁看着皇甫爵越来越近。 后王快出手,否则就来不及了。 后夕昼不负众望又是一个直拳。 不过之下皇甫爵没挨揍,而是侧身闪避一下肩膀就稍微贴近了后夕昼的肩膀,没想到这花拳绣腿的家伙居然动作变利索了,后夕昼有要擒拿他的肩膀,准备摔他。 皇甫爵弯下身子躲过,脑袋再绕过他的手臂,在他下一招打来之前,他脚下步伐更是快得之间一个白影闪身后退。 在后夕昼微微诧异之时,他笑眯眯说道:“后王这是为何?” 后脸色有些苍白,因为大病初愈,方才那几下出手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没发挥好,还是这家伙躲起巧妙,他脸色很难看。 “朕警告过你,再乱来定然废了你。” “何其冤枉,在下只不过是问陛下是否后悔不要方才那颗最大的梨子,如何又成乱来的了?” “……”那他为何要露出捉弄人的坏像? 不对,这模样似乎与之前那一副淫贼的模样不同,而是纯粹在捉弄他? 头疼,为了从这满肚子坏水的家伙那里区分出他想要的样子,真的有些头疼。后夕昼皱眉沉重地呼吸了一下。 “怎么,还难受?”皇甫爵朝他大步走进。 这一下,后夕昼一下击中了他的腹部,扎实的一拳让皇甫爵骤然哈腰:“你……你……” 是真疼啊。 后夕昼冷冷一笑:“朕还收拾不了你了?” 有些好笑的是,这家伙都直不起腰了,但还是抱着他的梨不放手,生怕掉了一个。后夕昼嘴角忽而一勾,弯腰从他手臂中抽走那颗最大的梨,抬眼看着他: “嗯,朕是后悔,没拿最大的这颗大梨。” 然后直起腰,又说了一句:“多谢殿下。” 走了。 陵光神君回头看那背影,无奈笑道:“臭小子,真下狠手。” 那颗大梨放在后夕昼的书桌上几天了,他没吃,也没让人动。批阅奏折疲乏的时候,会瞧上两眼,然后继续批阅奏本。 等到向善端来一碗梨子银耳羹时,后夕昼问:“何人吩咐拿的这个?” “阙太医命小的端过来的。” “不是他……” “不是何人?”向善问道。 第五百八十八章 人神共浴 他所认得的那个皇甫爵绝对不会对人无礼,绝对不会对他有非分的想法,就算他后夕昼有他都不会有,那个人是个精神上一尘不染的人。 确实,陵光神君没有邪念,只是被后夕昼这么逗弄有些不自然,靠得实在太近了,他若再逗他的话估计两人就贴上了。 可又不想认输,想知道后夕昼的底线会在哪儿,于是但笑不语,很近很近地看着后夕昼的脸庞,想知道他是否能确定他不是皇甫爵。 后夕昼目光一沉,当真嘴唇就要压下来。 他就是认出他了! 这家伙还真敢乱来…… 皇甫爵向后仰的同时双手按在他的肩膀。 尽在咫尺绝美的脸庞骤然露出得逞的笑意,后夕昼目光动容,低声冲着他说:“我就知道是你。” 陵光神君无奈一笑,没推开他,而是将他一把拉入水桶里。 后夕昼始料未及,一下跌倒在他胸膛上,跌得水花四溅,眼前什么都看不见,都是水。 陵光神君朗声大笑。 后夕昼翻身从他身上下去,抹了一脸的水,对着笑不可遏的人他呆呆看着的半晌,慢慢的,终于有了重逢的喜悦。 太过欢喜,不知如何表达,忽而侧身抱住他的脖子。 像个孩子似的在他脖子那蹭了蹭,又蹭了蹭。 也不怕抱错人了?陵光神君笑声渐停,笑容一直挂在脸上,迟疑了好一会儿,抬手抱了抱他。 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当年那个瘦小的孩子,如今却非能一下抱在怀中的体格,后夕昼湿漉的衣衫之下是结实的成年男子身躯,身板比起皇甫爵更宽厚结实。 不觉有些感慨。 “长大了,我都抱不动你了。” 不知为何心暖得有些想要沸腾,后夕昼眼睛很热,不是想哭,而是某种失而复得的庆幸与感动。 “我抱得动你了。” 然后手从他脖子上抽出来抱住他的身子,碰到光滑湿漉的身体他噗嗤低笑: “你没穿衣服。” “所以你高兴了?” “呵呵。”后笑,将他环得紧紧的,“高兴。” “因为我没穿衣服?” 腰上骤然被掐了一下。 见他被掐得一僵,后夕昼迅速放手再抱住这人的身板,生怕他跑了,其实也怕他生气,多少对这人充满敬意的同时也有些畏惧的。这种敬畏从未曾因为亲近他而消失过。 “跟穿没穿衣服没关系。” “那你这么抱着就不别扭?” 他都有点别扭了。 后夕昼拉开距离看着他:“你别扭了?” 是。但好像回答别扭有点不对,他是神,他是人,他比他大了将近一千岁。他是皇甫爵,他是后夕昼,那他也比他大九岁。 所以他是大人,他是孩子。他是长辈,他是后背。 可是…… “是有些别扭。” “别扭也忍着。” “……”皇甫爵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几年不见,后的脾气见长。” “嗯,不长如何治你?” “还真敢承认?你要治我?” “嗯。”后夕昼双手绑着这人似的,“再也不许你走,不许走。” “后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 “那又如何?”后夕昼说完不悦看着这人,“你的意思,我能独当一面所以还想着要走不是?” “我……可什么都没说。” “你就从未正面回答过我。” 他看着他又沉默了,忽而恼怒地又掐了他一下腰。 “后越来越无礼了……还掐?不闹了,诶你这人……” 皇甫爵抵不过出手抓住了他的手,不是因为疼,而是这样陌生的身体接触有些……不大习惯。 还从未有人敢靠近与亵渎他的神身。 当然这个身躯是皇甫爵的。 不过,也是太无礼了。 他一抓,后就还手,带着脾气一般就是要抓着他。 后夕昼知道,其实一直别扭的那个人是他,此刻的他有那么无赖与无礼他也知道,可是,他必须要表现得比他强才能留住他。 两人你一手我一手的,慢慢就变成了嬉闹,笑声也从打闹之中有一声没一声的溢出来,然后越来越欢实。 在外头站岗的樊荣与向善也不敢回头,只是两人傻眼看着对方。 这朗朗的笑声当真是王的笑声吗? 这集福轩满满都是王与……二殿下的笑声?当然,还有戏水的声音。 神灵保佑,千万可别让王被皇甫爵那大淫贼……不对,王不许让他这么说,希望神灵保佑别让他家的王误入歧途啊。 第五百八十九章 红衣娘子月华君 皇甫爵说道:“我自然会与你并肩作战,只是若我再与之前一样事事出头,可是会抢了帝王的威望。” “我不介意。” “如此任性的话可别在他人面前说,如今正是你需要立威扬名的时候,我只是个辅佐你的人,只能助你不能成为你的障碍。” 后夕昼第一次知道他选中了自己并要扶为王,是从鸾凰那听来的。他还不大相信。后来皇甫爵也那么与他说了。如今事情就是按他所计划的,他当真成为了一个王。 “所以,就连你消失的这几年都是你安排好的对吗?” “……”这个无可否认。 后夕昼:“铺好所有的道路将我推上王位之后,消失,再将你的荣耀转移到我的身上,然后再适时归来,是这样的吗?” 听他这么说,好像确实是如此。 “你认为这些是荣耀,可这些荣耀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得起,显然,我没有选错人。” 他是没选错人,如今得偿所愿。后夕昼以前就猜到这些都是他的计划,连这次消失都是,可今天听他亲口证实,反而觉得有点难以接受。 是,他后夕昼也得到了所谓的王权与利益,可此刻为何心里会觉得有点难过。 后无奈地笑了笑,从他身前翻过身背靠着木桶的边缘,看着室内依旧有些蒸腾的热气许久。 “你看起来事事都是为了我,其实不然,你事事都是为了你的计划,包括我也是你的计划之一,对吧?” 甚至他连计划都不是,只是他计划之中被选中的一颗棋子,事到如今那些感激怎么会变成委屈?后夕昼说不上来为什么。 这话听着有点像在指责他?皇甫爵思索了一会儿:“难道,这不也是你的心愿?” 谁说不是呢?可悲的就在于此,他无法否认他给了他想要的一切,若是再有不满就是不知好歹。 “是,那我还真得谢谢二殿下。” “呵,不必客气,我也应该谢谢你帮我。” 后夕昼嘴角一抽,这家伙当真一点都没听出来他在说风凉话!原本想要刺激他的,可到底还是把自己刺激得够呛。有时候真不明白这人是真傻还是装傻。 “既然你不要江山,但厚土国相国的位置就是你的,不要也得要!” “我也没说不要啊。”皇甫爵微微挑眉仍旧没听出他话语里的语气,而是砖头看向了一旁煮着的梨糖水,“嗯,香味出来了,秋韵将火调小些,慢慢熬。” 后夕昼:“……” 他应该是认错了人的,这个家伙分明也跟那个混蛋皇甫爵一样欠揍。 皇甫爵还是被推上了相国这个位置,当然他也没有反对,但满朝文武还是心存芥蒂,毕竟前段时间皇甫爵的作风太有问题。 而且,这相国比皇帝还能摆谱,并不会每天都来上朝。 所以越来越多的猜测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出。 说是后王念旧情的有,还有的甚至还说,两人又好上了,不然后王后宫没有,倒是把相爷留在自己宫里了,还能没问题? 李茂因此去找过皇甫爵,不过,皇甫爵并不在宫里。而且时常不在宫中,就连后夕昼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于是李茂直接跟后夕昼说了,既然二殿下已经是相国,那后王就该赏他一个相国府。 后夕昼也很干脆地回答:“不必,朕一个人住得闷让相爷留下作伴,他有什么事情还可以跟相爷商量。” 李茂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王难道就没听到最近的流言蜚语?” “人正不怕影子斜,何况这种传言在真进入爵王府时就有了不是吗?” “王若是现在纳妃,那些流言蜚语就不攻自破。” 后夕昼看向如此坚持的李茂,看来那些流言已经严重到让李茂不惜跟他急眼的程度,只是纳妃…… 后夕昼从未想过。 或许想了,但想到要跟一名陌生的女子亲近总是抗拒,按常理说,到了他这个年纪的男子,会对女子产生好奇才对,可他连让人靠近的想法都没有。 或许是因为他出身在母系氏族,又因为他没生成女儿家所以被家人送走。又或者当初被一名面色和蔼的妇人卖到了青楼,对女子有过特别不好的回忆。 当然对男子,他更是没有那样欲望,因为他的长相,最想糟蹋他的就是那些男人,从他的大王兄到皇甫爵…… 皇甫爵,哼,他怎么会对皇甫爵有非分之想,当初因为他的轻薄无礼,他都对他痛下杀心过,如何还会与他传出不正当的关系? 只是,皇甫爵对他而言却是有点特殊,当初最忌讳的人也是最亲近的人。 “你退下吧。” “王……” “李茂。” “……是。” 最终他还是没松口答应李茂的请求,他的目的只在杀洪霸,没有传宗接代让他的基业千秋万代的打算。 原本是打算要去集福轩的,远远看见那个门匾,后夕昼却选择退离。 第五百九十章 落花意不明,流水不知情 他总是想得比他远,在他以为他已经稍微能跟上他的步伐时,又发现他已经再攀高峰。 他依旧与他有着不可逾越的差距。 后夕昼:“阙恒说,如今的你是皇甫爵的另一个人格,可我总觉得你是另外一个人。” “后。”皇甫爵望着他:“人死后会进入轮回道,如今杀伐遍地自然会有鬼魅魍魉游魂在外,怨灵之气所产生的力量一旦被利用,我们将会面临不一样的战争。你们厚土灵力特别强大的人能观星占卜预知未来,后就当我是你的占卜便好。” “又是相国又是占卜,殿下可真是……待后不薄。” 此话说的…… 总感觉被人挖苦了一样。 皇甫爵笑道:“又惹你不高兴了?” “怎么会,相爷处处为我着想,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那就真的是感激了吧?皇甫爵笑道:“不必客气。” 又是如此……后夕昼站住脚步看着这人。皇甫爵走出几步见他没跟上来,才转过身看着他。 一脸无害。 后夕昼心一横疾步上前一把圈住他的脖子:“你装傻还是真傻?每次都是如此!” “装什么傻?” “我说感激你就说不客气了?” “不然呢?” “我……我要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而不是满心思都是你的计划。” “我的计划不也是你的计划?” 好嘛,把自己给绕进去了,也不知道在贪心求得什么,后夕昼勒着这人看上了半晌,松开了,皇甫爵刚要站好,他又将人勒过来。 “……”皇甫爵一头雾水,现在的后比皇甫爵高,所以被勒着就只能靠在他的肩窝,“不得放肆。” 他还偏要放肆了,后夕昼低头对着距离很近的人说:“如今我可是你的王。” “……好,那王究竟要臣如何是好?” “问你。” “请。” “你究竟将我视为你的什么人?” 这个问题……皇甫爵忽而咧嘴笑:“我的王啊。” 顿时后夕昼被自己的话给呛到了,气得再抬脚用膝盖顶弯了皇甫爵的腿,让身上的人更矮了一些,看那人哎呦哎呦,心情就稍微好了一些。 “我只是你的王?” “可不是你说的吗?”皇甫爵对于后夕昼现在这种有些蛮不讲理的举动哭笑不得,“你对我的答案不满意?那我倒要问问,我又是你的什么人?” 后夕昼被这么一问问住了。 他松开了皇甫爵。 “恩人。” “有差点将自己恩人掐死的?” 就这样还当真掐死他?后夕昼斜睨了他一眼:“师父。”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方才是欺凌你的父亲。” 又是父亲……后夕昼继续又瞪了他一眼:“朋友。” 只是定义了这么多身份,却没有完全能表达他心中对他的情感。 “朋友?”皇甫爵想了想这个词,“我也将你视为朋友。” 皇甫爵将他视为朋友,后夕昼已经感觉自己是……高攀了的,可却依旧不大满意,说不上来,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他忽而想起什么,长眉一挑他问:“如今宫里都在传我与你有龙阳之好。” 这个皇甫爵倒也听说了,他笑:“这种传言在你还小的时候就有了吧,你可是我的倾城公子。” 回答得跟他一样。 落日余晖照耀在后王宫的屋顶,园中的花刚浇了水有些湿漉漉的。 后夕昼与皇甫爵并肩走在这难得的闲暇时光里。 斜照的亮光照出两人修长的身影。 这个话题有点隐晦,但后第一次与皇甫爵这么说起,居然有点莫名的兴奋,好像有种故意靠近雷池的刺激,又有种试探的期待。 只是,又有点缺乏这种交谈的经验,所以思索了一番才问。 “李茂他们因此非逼着我成亲……” 话说到这故意停下来看他的表情。 皇甫爵还在等下文,没等到才看过来:“成家立业乃男儿之责,后也到了成亲的年纪,应该娶门亲事。” 皇甫爵如此理所当然的反应等同于在他身上泼了一盆子冷水,方才他说什么来着?兴奋? 一点没有。 后要笑不笑地哼了哼:“你当真这么想?” “嗯。” “我成亲你很高兴?” “大喜之事自然为你高兴。” 后夕昼咬牙挤出一点笑容:“相爷可真是宽容大量。” 宽宏大量?这与这词有何关系?皇甫爵听不懂,又呵呵道:“此乃普天同庆之事,应该的。” 后夕昼整个脸都黑了。 第五百九十一章 鸾凰与后夕昼 后夕昼很后悔,他为何要来与这人缓和关系?根本就没什么缓和的关系可言,在皇甫爵的眼里他们的相处本来就是如此。那人心心念念想的都是对战洪霸,再无其他。 “后……后?” 鸾凰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才回过神来。 “看什么呢那么入神?” “朕先回去了。” “诶。”鸾凰拦住他,“我才回来陛下就不请我吃饭吗?” 险些失礼了:“朕立刻命人给师父准备膳食。” 她其实根本就不是想吃饭,只是久别重逢想多跟他相处一会儿:“陛下陪我一起吃?” “好。” 说好了怎么还蹙着的眉头,貌似老大不情愿的样子,鸾凰伸手要去碰:“有何烦心事老是皱眉?” 凭借身高优势后往后仰了一些避开她的碰触,鸾凰的手落空,又打了他一把:“到现在都不能碰一下?” 这么多年过去,鸾凰看上去依旧很年轻,如今看着都比他还小。 后夕昼笑了笑:“师父想吃什么?” “都可以。” “那朕让他们准备师父以前爱吃的那几样。” “你还记得?”鸾凰心情顿时大好。 “记得。” 皇甫爵将他交给鸾凰管教,即便鸾凰也没有天天言传身教,但确切来说鸾凰才是看着他长大的人,后来皇甫爵又将他分到鸾凰麾下,两人一起征战沙场两年。 可以说,他与鸾凰在一起的时间应该是他所认识的人当中最长的。 两人一道吃饭喝酒。 鸾凰问他什么他就回答什么,答案简明扼要,还跟以前一样。 “怎么这么多年不见还是如此不善交谈?光是我在问问题,难道陛下对我就不好奇?” 既然皇甫爵离开的这些年是与月华君组建阴阳军队,那鸾凰必然是跟随着他的。 “师父与相爷一道去的沧月族?” “没错。” 当然其中还回了天界这个鸾凰不能说,其他的,鸾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室内很多时候都是她在说话。 后夕昼听得很仔细,从鸾凰口中说关于皇甫爵的他一字不差都记得清楚。 鸾凰说得差不多也吃得差不多后,将杯中的酒饮尽。 “这酒不错。” 后夕昼持起酒壶为将她酒杯续满:“相爷与月华君相处融洽,该不会他又将人家姑娘如何了吧?” 说完后夕昼就在心中鄙视了自己,他在旁敲侧击什么? 鸾凰明白后夕昼一向对皇甫爵没有好感,再加上之前皇甫爵本尊来闹过一场,坏印象更是变本加厉。 “陛下是说,相爷与月华君好上了?” 该不会被他一言道破了吧?之前皇甫爵确实一口就答应可以为了平复流言娶亲的,后夕昼内心莫名有些恐慌:“……他那人不就经常那样乱来?” “哈哈哈。”鸾凰大笑,仿佛听他说什么大笑话。 她倒是说啊别光顾着笑,笑得后夕昼心里直打鼓。 鸾凰才又说:“不可能,如今的相爷绝对不会与任何人乱来,所以也不可能跟月华君有任何不该有的关系。” 她家主子那是陵光神君,朱雀天的主人,还能看上区区人类?再说,人神殊途,这种有悖天道的事情她家主子能干? 后夕昼松了一口气,还忍不住又确认一遍:“所以相爷与月华君不是相好?” “自然不是。” 后夕昼抿嘴一笑,心中的郁闷扫掉了一半,端起酒杯抿了口酒,似是事不关己地又问:“还说他不会乱来,前段时间流连烟花柳巷叫都叫不回来。” 鸾凰嘴里的食物差点喷出来。 也不知皇甫爵那家伙是不是一直受到亮光神君神气滋养,居然能挣脱她的法障苏醒并醒来,更没想到那家伙醒来就是去……寻花问柳。 哎,用凡人的话说,当初神君被迫选的这身体也是遭了老罪啦。 “不管之前,总之,现在相爷是绝对不会有无礼之举。” 后夕昼眼中划过一抹精芒:“师父如此笃定,难道知道如今的相爷与以往有何不同吗?” “咳咳。”鸾凰这下是真呛着了,也对,如此明显的差别后夕昼如何能不疑惑?该不会这家伙问了这么多问题,都是为了引出她的答案的吧? 好嘛,学会对她使用计策了呢? 鸾凰斜眼看着后夕昼:“你都敢对师父耍心机了?” “师父想多了,不过是想问问师父相爷这前后差别为何如此之大?” 鸾凰放下筷子,喝口酒,吧嗒着嘴儿几下:“实不相瞒,我就知道相爷有两面的,就好比他身体里住着两个不一样的人,有时候是你讨厌的那个模样,有时候是你尊敬的那个模样。” “为何会如此。” “这个……无解,之前陛下应该请御医给他诊断过,御医如何说来着?”想从她嘴里套话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第五百九十二章 共享时光 “听说陛下受伤所以来看看。” 还知道关心他?后夕昼心里淡淡嘲讽了一下。 “不过看陛下剑拿得稳当想来已无大碍,早些休息。” 他没回来他如何安心休息? “咳,也不知是否被相爷吓到,方才最后一招抻到了伤口,如今剑是拿不稳当了。” 所以他在说,他的伤并没有好,他要是关心的话就好好关心。 两人一个站在这边的回廊,一个站在对面的回廊。 院子里的灯不甚明亮,后夕昼就站在原地不动,然后听见皇甫爵无奈一笑举步朝他走来,心里终于舒坦了一些,抿嘴一笑转身走入屋内,将剑放在了剑座上。 皇甫爵走进来将灯挑亮了一些:“伤在何处?让微臣看看。” 坐在桌旁喝茶的后夕昼只是斜睨了他一眼,清高地没回答继续喝茶。 也不知道整日的都在气他什么?皇甫爵绕过桌子拉了凳子坐在他旁边,看到他脸颊上有伤抬手将他脸颊拨过来些,在灯光下瞧了瞧。 “这张脸陛下是不打算要了?” “相爷才不要脸。” “呵呵。” 皇甫爵笑着忽而捏了他的下巴一把,后夕昼皱眉瞪着这人。 “就知道笑。” 皇甫爵不跟他一般见识,回头没见向善,他起身从木架上端来了水放在一旁的架子上,再将一条柔软的毛巾放入水中。 后夕昼:“相爷要做什么?” “先把你脸上的汗擦擦,再给你上些药。” 看他当真要帮他拧毛巾,后夕昼将茶杯放下来弯腰自己在盆子洗脸,再从他手上拿了毛巾将脸擦干。 他又不用他伺候。 擦好脸他端坐,见皇甫爵没动,他指着自己的脸颊:“不是要擦药?” 皇甫爵没好气地拿出药膏,用棉签沾了药膏抹在他脸上的伤口:“虽然身为男儿,陛下也不能不在意自己的脸,放着伤不好好擦药。” 药膏凉凉的,应该就是之前他帮他除疤用的那种药,后夕昼身体很听话的没反抗,嘴巴不饶他:“谁在意谁擦。” 皇甫爵擦药的手一顿:“好,微臣在意,微臣擦,嗯?” 后夕昼嘴角耸动,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把王宫当客栈的相爷怎么突然回来了?” “明日不是陛下生日?” 他倒是记得清楚?“又是鸾凰师父提醒的?” “不是。” “那相爷自己记得的?” “嗯。” 后夕昼嘴角又卷了卷:“那可给我准备了礼物?” “没有。” “……” “不过有随身玉佩一件,陛下若不嫌弃请笑纳。” 是一块白色的圆玉,仔细一瞧如同看到天上的月亮,且散发淡淡的光辉。 皇甫爵替他擦好了药:“这玉能随着天上的月亮圆缺变化,是我封神……是封爵位时从陛下那得到的月灵石,后来我将它打磨成一块白玉,起名太月,因为喜欢一直戴在身上。” “这么贵重你赠给我?” “玉如何能与人比?”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后夕昼被这句话直击心灵,之前积压的失落骤然消散。 皇甫爵继续道:“这玉有驱邪的作用,陛下以后每日戴在身上。” 原来是为了给他驱邪?不过,心意很好,后夕昼点头,感激地接受他的好意:“知道了。” “还有何处受伤?” “不碍事。”其实伤得不重。 “我看看。” “得脱衣服才能看。” “那脱衣服让我看。” 后夕昼掀起长长的眼睫:“三更半夜在我的卧房让我脱衣服?相爷好兴致。” 也不知道到底是皇甫爵欺负他,还是他欺负皇甫爵,陵光神君不与他斗嘴,听鸾凰说的她那可是使出了凤凰九天的招式,后夕昼是硬接的,这伤可大可小。 所以不由分就剥他的衣裳。 后夕昼别扭地嚷了两声,被闹得有些痒笑道:“不碍事,当真已经好了。” 但还是让他将衣服剥了下来。 结实如玉的身体在灯光下发出一层光晕,锁骨修长,臂膀厚实,挺起的身板因为反抗微微使力,腹部肌理分明。若非因为戎马战争刀光剑影在身上留下大大小小疤痕的话,这身体堪称完美无瑕。 第五百九十三章 被踢开的心门(三更) “相爷有办法可解?”说完他长眼一眯,“是相爷成亲还是我成亲?” “都不是,改日让李茂与干俞来一起踢蹴鞠。” 踢蹴鞠? 后夕昼想了想,嘴角一弯用肩膀撞了他一下:“相爷的意思是要好好收拾那两个唠叨没完的家伙?” “是我忽略了皇甫爵对陛下的影响,既然由我而起就由我消除了便是。” 后夕昼持起他手里的蹴鞠抛了抛,室内发出铃铛的声响,方才的不悦在见到皇甫爵之后依然消失:“好,只要他们不逼婚,其他都好说。” 又偏过头看皇甫爵身上的书:“你看得什么书?” 皇甫爵将书册让过来给他看,他看了一会儿,与皇甫爵说起这书中的故事,有一部分是结合自身见解杜撰,讲得活灵活现。 皇甫爵听着,听完之后低声笑道:“那是陛下的见解,我不赞同。” “如何不赞同了?相爷也说说高见?” 然后两人各抒己见,不为分高下,只分享读后感,然后对彼此的见地都非常欣赏,莫名其妙的相当投机。 有时候两人一起看书,都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也能看上一个下午。 皇甫爵水喝没了后夕昼给他倒上。给他准备爱吃的茶与点心。皇甫爵有时候会趴在桌上就睡着了,后夕昼就会给他盖上被子。 时间就那样流淌而过,细腻而温和,让人内心平静又充满欢乐。 后夕昼觉得被他照顾很心安,照顾他更觉得很理得。 后夕昼后来还教他踢了蹴鞠,不得不说这人才思敏捷聪慧过人,一学就会,两人一起在银杏金黄的落叶里踢蹴鞠,谁也不让谁玩得酣畅淋漓。 原本空荡的后王宫,时常传来两个男儿爽朗的笑声。 秋收结束之后。 后夕昼邀请李茂、干俞等人来宫里踢蹴鞠。 一直想要请皇甫爵出来“单独聊聊”的李茂是奔着好好教训那纨绔子弟的目的来着,所以他挑选出来的那都是蹴鞠高手。 蹴鞠,不仅是平日男儿们喜欢玩的游戏,后来还用来练过兵,在军营里这项运动更是不能少,所以他挑选出来的蹴鞠选手个顶个的强。 就如今皇甫爵这花拳绣腿,踢个小半场就能被抬下去! 李茂已经将必胜的讯息传给了队友,而且还跟干俞等人说好“等会就弄那花花公子,让他吃点苦头他就知难而退,皇甫爵的性格我了解”! 将士队的成员穿着蓝色的队服,额前绑着蓝色的护额,一个个身材挺拔,一看有股势不可挡的士气。 王相队的人穿着暗红色的队服,额前绑着红色的护额,人选有樊荣、向善、达蒙加上后夕昼与皇甫爵,替补的也是阴阳战队的几个年轻战士。 周围来观战的,是以往一同出生入死的老熟人,不少还是在皇甫爵手下呆过的,这些人也多年未曾见过原来的主子,听说的也就是主子又“反真归璞”成了那个一无是处的爵爷,还曾因为挑衅后王被暴打数顿。 可不止怎么的,居然让他死缠烂打成功,虏获了后王,如今两人就……好上了。 正想着,传令官吆喝一声:“陛下驾到。” 众人行礼。 “今日友谊蹴鞠赛,大家无需多礼。” 众人平身。 秋日暖阳照耀下,蹴鞠场外枫红杏黄,方才风景还是风景,如今风景成了背景,在后夕昼俊美无俦的面容与修长挺拔的身姿下,风景于他成秋日的画卷。 当然,如果他身边少了与他身着一样衣裳的皇甫爵的话,那就不那么扎眼睛了。 从皇甫爵回来之后,李茂暗与明都与皇甫爵交涉过,但这人不可理喻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所以李茂对他可不会再手软。 “相爷平日早朝嫌少露面,我等也就能说道说道,如今这蹴鞠场可不怎么文雅,相爷可要……小心了。” 这语段显然是警告。 皇甫爵颔首:“承蒙李将军提醒。” 后夕昼没参与他们夹枪带棒的对话,只道:“比赛开始。” 秋日后王宫内的蹴鞠场热火朝天,热血男儿分成两拨队伍,个个身形矫健,辗转腾挪。 原本后夕昼是希望与皇甫爵来个配合战,但显然,李茂带的将士队是冲着皇甫爵来的,一个两个都恨不得不踢蹴鞠而是踢他一把。 不过李茂的拦截落空了! 干俞紧跟着上,也被放空! 两人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就他们了解,皇甫爵踢蹴鞠的本事那叫一个惨不忍睹,平日都是大家看在他的身份让出来的,可这回他们是真没让,而是要把他往惨里弄的。 不过!! “相爷,这边,给我!”大块头沧月族的大将达蒙喊着。 皇甫爵脚踩球,颇有大将之风眼角一扫队友的列阵,在看向达蒙嘴角一弯。 李茂立刻去拦截他,干俞去防守达蒙,韩香做二重拦截! 看似要传球的皇甫爵突然改变了注意,沉着地带球突破,冲破李茂的拦截与其他对手的推挤,从夹缝里突破一路身轻如燕地飞驰。 眼看在身体都快飞出底线一刻! 第五百九十四章 躁动男儿心 刚刚横刀立马所向披靡的人此刻优雅落地,浑身还散发着摄人心魄的能量,眼中光芒灼灼,脸上神采飞扬。 他的视线骤然越过人群看向场外的后夕昼,嘴角心照不宣地弯起,微臣没让陛下失望吧? 那抹旖旎风华直击后夕昼的视觉。 天边一行秋鸟划过,耳畔风过无声,后夕昼的心情有些……沉醉。 体内有股强烈快意伴随的喜悦涌动,狭长的双眼慢慢变得漆黑,从方才一直那么目不转睛地追随场上那个人,慢慢不知为何热出一层的汗。热度缓缓的集中与下腹,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更是浑身都似是着了火。 一旁传来因为精彩绝伦的蹴鞠赛而忘我欢呼的呐喊。 “相爷赢了!” “相爷威武!” 后夕昼发现这声音根本就掩盖不了他笃笃的心跳声,即便人群涌动,神采各异,但他的眼里只有皇甫爵那灿烂如同骄阳一般的笑容,那张扬又充满能量的身体。 见过他温润的模样,见过他坚韧的模样,见过他雷厉风行的模样,如今这在秋日暖阳之下看他笑得如此灿烂,突然觉这人好看到极致。 皇甫爵越过李茂与干俞等人朝着他走过来,眼睛诚挚清澈,身上光芒逼人。他的一举一动看得他火烧火燎,没等他再靠近后夕昼猛然起身,但想到身体的反应,双手下意识交叠在身前掩饰了衣袍顶起的弧度。 着实觉得有些狼狈立刻转身与一旁向善说:“朕累了,回寝宫沐浴。” 皇甫爵见后夕昼突然撤离,还微微愣了一下。 随后李茂与干俞就来到了他的身边:“相爷?” 皇甫爵回身,对他们行礼:“李将军,干将军。” 那两人看着这人许久,双双跪下。 “李茂。” “干俞。” “叩见相爷。” 皇甫爵将两人扶起,并没多解释。 李茂二和尚摸不着脑袋:“相爷几时……回来的?” 除了这么一问,李茂着实想不出其他,总不能问他,你脑子又好了? 皇甫爵笑道:“有些时候了。” 两人终于才松了口气,李茂心直口快想到了又问:“还会走吗?” 言下之意还会让那一无是处的皇甫爵出现吗? “暂时不会。” 李茂大大松了口气。 干俞笑了笑:“之前还以为相爷……相爷误导陛下,故而,故而才为难相爷的。” “无妨,为人臣子分内之事,我很欣慰。” 除了李茂与干俞两人察觉端倪之外,震惊的还有一个人,韩香。 韩香也上前请安:“韩香叩见相爷。” 皇甫爵有些记不住这人,但当他抬起头来时,他才想起笑道:“免礼。” 却没上前将这人扶起,因为这韩香看他的眼神不大对,既然已经安抚了这些朝臣,那他也该功成身退了。 “陛下设了晚宴,到时候一起吃酒。” “好。”干俞与李茂心情颇为激动,毕竟二殿下当真回来了!! 后夕昼回到寝宫就洗了一个冷水,身体久久才能平复过来,将潮湿的毛巾盖在脸上。 这种身体反应他并不陌生,年少时曾被下药,后来还是皇甫爵替他解的毒。 后来偶尔会做一场梦,梦里有皇甫爵握住自己,然后半夜湿了贴身裤子,那时候有些慌乱,趁着没人的时候将裤子洗净。 男儿都会经历这样的成长他知道,但隐晦的是,他时常梦到那个人的手,没回都在那个人的催逼之下,他度过了不为人知的青春期。 可全然没想到,今日就看着他在蹴鞠场上飞扬的模样,居然反应得如此激烈。 是因为跟运动有关吗? 因为到了认知渴求的年纪了吗? 一定是如此吧? 后夕昼划下盖在脸上的毛巾,无奈一笑,他是个男人,还能是因为皇甫爵而产生生理欲望不成? 不可能…… 不可能! 他最讨厌的就是男人好男人之事不是吗? 后夕昼骤然从水里站起来,向善给他送来衣物,看,他在向善面前不也泰然自若,没有半点想法吗? 一定是今日的赛事让他热血沸腾了,怎么说,他也是一个正常的男子,如此反应理所当然。 穿戴整齐之后,他信心十足去设宴的福禄殿。 皇甫爵也从集福轩出发前往。 后夕昼远远就看到了皇甫爵,说做好一切准备的人还是有些迟疑了脚步,想到与他见面居然有些慌乱。 就在他这样一个迟疑的时间里,韩香比他更快地走向了皇甫爵。 韩香是后夕昼第一次与人比试武功的对象,那一次,他输给了韩香。这次又感觉韩香捷足先登了一般,让他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第五百九十五章 禁忌之亲 他必然不会让他赢,因为他要韩香:“以后远离相爷。”后夕昼沉声说道。 韩香笑得有些无所谓:“末将倒是无所谓,但相爷若不肯那就只能请陛下网开一面。” “他不会不肯。”他可不是原来那个皇甫爵。 “这可就难说了,陛下可知相爷最喜欢哪种姿势?可知相爷大腿内侧有一块圆形的红色胎记?” “放肆!” “陛下为何生气,莫不是……陛下也喜欢相爷?” “……”后夕昼顿时有种哑巴吃黄连的愤懑。 韩香看他虽然力保镇定,但眼神里掩藏不住的怒火泄露了他的嫉妒。 “就算陛下喜欢相爷可陛下敢承认吗?”韩香对他拱手模样恭敬,“韩香喜欢相爷,从儿时放风筝被相爷抱住的那一刻起就很喜欢,喜欢到想昭告天下,陛下呢?” 韩香说完恭敬退下。 后夕昼这次比试赢了韩香,但仍旧感觉输得一塌糊涂。 晚上宴会之上,李茂与干俞两人因为皇甫爵的回归乐此不彼,所以宴会的气氛一直高涨不退,他们来回地敬皇甫爵喝酒。 皇甫爵也是爽快得很,谁敬酒都喝。 他那抹白色的身影在人堆之中显得格外显眼,不管后夕昼怎么将视线移开,都还是一眼就看到人群之中的他。 尤其当韩香与他喝酒时,他对韩香露出一丝笑容,那都能让后夕昼要捏碎手中的酒杯。 即便很清楚的知道,这个皇甫恪守礼数不喜与人亲近,但想到韩香曾与他有过肌肤之亲,那股愤怒骤然燎原烧得他格外难受。 可这种愤怒让他十分恐慌。 今日为了阻止那些流言蜚语,皇甫爵才决定去踢这场蹴鞠,显然成效不错,干俞与李茂已然对皇甫爵放下戒心敬畏如初。 但他却再这儿嫉妒韩香?! 因为韩香在他面前公然承认,他喜欢皇甫爵从小时候就已经开始,而且还想要昭告天下! 后夕昼心思甚重不自觉就喝了不少酒。 鸾凰走上前说道:“这么喝可是要醉了的,陛下可不是贪杯之人。” 后夕昼充耳不闻继续饮酒,冷冷说道:“朕还不知相爷如此能喝酒。” “相爷不大能喝,而且没人管的话得醉了才停,所以你们之中至少得有人清醒,显然现在陛下得是清醒的那位。” 原本还要入口的酒骤然停下来,看皇甫爵当真喝得实诚只能将酒杯放下,就那么看着皇甫爵一杯一杯地喝。 长时间的关注之间,感觉有两束视线在看着自己,他顺着目光看过去。 月华君对他颔首一笑,随后举杯隔空敬酒。 后夕昼举杯回礼。 她微微一笑,低头掀开面纱的一角饮了一口酒,目光又看向后夕昼。 但后夕昼的目光早已不在她身上。 后夕昼起身朝着喝出兴致就不知道停的某人,一把取走他手中的酒杯,偏头与韩香说道:“韩将军如此雅兴,不如朕陪你喝。” 韩香还能拒绝圣意? “那末将敬陛下。” 后夕昼没与他碰杯,只是将皇甫爵杯中的酒饮尽,再看韩香:“借过。” 韩香退开。 后夕昼跨步坐到了皇甫爵身旁的座位:“相爷也坐。” 皇甫爵坐了下来 众人见陛下出来给相爷挡酒没敢再乱来,以前看着两人觉得是两人的关系离经叛道惊世骇俗,如今看着两人觉得厚土国前途无量。 皇甫爵是何等人物? 后夕昼又是何等人物? 两人联手必然是无往不利! 李茂与干俞是放心了,可后夕昼反而出状况了…… 餐宴过后。 皇甫爵喝得有些多了。 后夕昼送他回的集福轩。 向善要给他宽衣,他说不用,自己坐在床边脱鞋,险些没坐稳。 原本不想插手的后夕昼眼疾手快扶住这人。 皇甫爵摆摆手:“无妨,都回吧,我自己来便可。” 向善:“王,还是让小的来吧。” 后夕昼看着皇甫爵须臾:“向善退下吧,这里有朕便可。” “是。” “后也回去歇着,我脱了靴便睡了的。”皇甫爵并没有醉得很厉害,只是稍微有些高了。 即便喝高了这人也不吵,品性好得让人都想欺负他,后夕昼将他扶正蹲下将他靴子脱下来。 虽然有时他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但从小他就伺候着皇甫爵,从一开始的别有用心到后来的习以为常,所以能驾轻就熟就将他扶回床上躺着,盖好被子。 皇甫爵看着他笑,眼神有些醉意,面颊上染上几分红晕。 笑,就知道笑,后夕昼没好气问:“相爷待何人都好,可还能认出眼前人是谁?” “谁说我待何人都好?” “方才不对那韩香和颜悦色,喜欢人家了吧?”原来他一直在意这个。 “胡说。” 第五百九十六章 恪守之礼(三更) 从蹴鞠大赛之后,因为那个正义的皇甫爵回归,李茂与干俞等人也极为信任地不再对他与皇甫爵的关系有半点质疑。 皇甫爵也依旧如常地忙碌,只有他,顶着一张如常的面具,却带着隐晦、愤懑与羞耻的心面对着这些人。 尤其是皇甫爵,他已经到了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的地步! 某日下午。 后王宫书房庭院中。 “陛下,习武时要专注。” 皇甫爵走过来,站在后夕昼身后纠正他的姿势。 以前不觉得,如今他站得近一些,后夕昼就能强烈感觉到这人身上的热气,皇甫爵的手纠正他运气的方式。 “无需屏住呼吸。” 他的手掌轻按他的丹田一处,后夕昼骤然发怒:“皇甫爵你碰朕哪里?!” 皇甫爵看他厌恶地退避,再看自己的手,恍然大悟,他确实碰了他的丹田部位,歉然道:“对不住,臣只是想纠正陛下的呼吸,下次定然不会如此。” 后本来就厌恶皇甫爵这些举动,大概儿时的记忆依旧让他无法释怀。 前段时间还质问他与韩香的关系,可能更是无法接受皇甫爵吧。 看皇甫爵一脸歉然,后夕昼心中很是后悔,他根本不是生他的气,而是因为自己的敏感生气着,如今觉得皇甫爵做什么都错,说什么都让他烦躁,心情差到了极点。 “朕累了,不练了。” 然后撂挑子就离去,全然不顾皇甫爵从军营回来不辞辛劳就来指点他修行。 大概是真累了。 皇甫爵没在意。 又一日,皇甫爵坐在书房老地方看书,后夕昼进来的时候连招呼都没打,他起身与他行礼。 “陛下。” “嗯。”后夕昼不冷不热坐到桌前批阅奏折。 心里想着绝对不去看皇甫爵,可越是刻意避开越是觉得在意,一个上午过去他奏本都没批下几本。 皇甫爵很细心地察觉到他的焦躁,给他倒了一杯茶:“陛下还是休息一会儿再继续,无需将自己逼得太紧。” 后夕昼充耳不闻继续埋头在奏本里。 这几天后夕昼状态一直有些反常,皇甫爵关心询问:“是否遇到了什么难解之事,不如说出来一起商讨?” “没有。” 那奇怪了,最近也没什么谣言,朝政也算顺畅,怎么后夕昼的状态却格外不好:“陛下是否是身体不适?” “没有。” “那为何最近一直焦躁不安?” “朕几时焦躁不安?”后夕昼抬起头目光冰冷看着他,话语也很冷硬,“相爷为何以为朕焦躁不安了?” “见陛下一早都对着奏本无从下手,有些担心罢了。” “那是因为相国大人一直在翻书,吵得朕无法集中心神。”说完这个理由,他自己都想抽自己一下,这里有未免太过牵强。 是牵强到让皇甫爵都察觉到,他似乎是在跟自己置气。 难道还因为上次碰了他丹田,所以生气了?可仔细想来后夕昼与他更亲近的时候也是有的。 若不是因为他有失礼之举,那后就不是因为他心情不佳的吧? 还是说,人类都会有这样一个时期?精神压力大了,脾气就会变得难以捉摸。这么想,不管是不是自己招惹的,皇甫爵还是很大度地对他行礼: “……微臣失礼,且先告退,陛下若有任何事,臣随传随到。” 皇甫爵离去。 看着只剩下他的书房,再看窗边坐塌上堆放一堆皇甫爵时常翻阅的书籍,后夕昼狂躁地一把将书桌上的东西都扫翻了! 他嫌少这样气得砸东西,可如今当真是进退不得,心里急得直上火。今日发了一达通脾气之后,自觉太过幼稚,下定决心只关心国事,其他都不再过问也不会涉及,一切仍旧像皇甫爵未曾回来之前就好。 因为担心后夕昼的状态,皇甫爵这几日按时早朝,且提出各种中肯的意见,得到朝臣的推崇与赞同。 似乎一切都朝着大家所希望的方向发展,后夕昼与皇甫爵两大人物各司其职相安无事,大家对于如今的朝政很是喜闻乐见。 皇甫爵依旧住在后王宫的集福轩,后夕昼依旧没有纳妃,宫里除了下人就住着他与他的相国,但已经很久没人传出两人关系暧昧的传言。当然皇甫爵也已有许久没去书房看书。 不过…… 鸾凰今日去了后夕昼的书房,发现窗前的书桌摆着一堆书籍,似乎是之前有人看到一半放着。 “向善,这地方这么乱怎么也不收拾?” 向善说道:“王说留着,不让动。” “不让动?” 第五百九十七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是。” “是吗?”他看到的可是韩香与他眉来眼去,无限风流啊。 “是。” 还敢狡辩,后夕昼狭长的眼睛暗了几分:“韩香赠相爷的酒,朕可不敢夺人所好。” “噢,韩将军昨日是跟着戚光来的,可那酒却是戚光与干俞从郓城带回。” “郓城?”后夕昼话里多了几分嘲讽,“韩香将军的府邸就在郓城,想必此等美酒他的府上收藏甚多,定然邀请了相爷前去品尝的吧?” 之前两人不就在郓城韩香附上如胶似漆过吗?韩香曾问他,可知道相爷最喜欢哪个姿势?可知道相爷大腿内侧有一块红色的胎记。如今他还敢提郓城与韩香?! “韩将军确实有邀请,但微臣未曾答应。”皇甫爵诚实地回答了。 “此等美事为何不答应?” 又生气了……看来书上说得不尽然都对啊,因人而异,他遇见的这个就是异常的,皇甫爵无奈:“臣知陛下不喜欢臣与韩香亲近,故而推辞了。” 那他要是不介意,他还不当真跟韩香走了? “哼。”后夕昼冷冷轻哼地笑了,“朕可不做这棒打鸳鸯的事,相爷的私生活如何朕不会干涉,相爷也无需因为朕委屈了自己。”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错了?人与神不过是习俗与地域,相处起来应该也相去无多,怎么会如此难以捉摸。 “棒打鸳鸯……”皇甫爵无奈地笑了,“陛下这话让臣无从说起,不过……”想说他没与韩香或其他人如何,但此事他没做,不表示皇甫爵没做,当真无从解释。 莫名觉得有些……不舒服,心里有些介意生气与难过之间的难受,是有那么一点点吧。 “唉,臣以为,陛下当真知我。” “……” 确实他知道这个皇甫爵不会那样,但是……他若是如同之前那样坚信,就会忍不住想要跟以前一样与他好,一旦那样,他与曾经那混蛋的他有何区别? 可见他如此诚挚,他又如何不动摇? “我……我并非……” 正有些闪烁其词要道歉,远远看见韩香站在远处,似乎是在等人。后夕昼面色一凛,抿了抿唇说道:“看来相爷还邀请了别的客人,朕就不打扰了。” 皇甫爵顺着他的视线回过头去。 韩香…… 心中甚是无奈。 “臣未曾邀请韩将军。” “朕虽不管相爷私事,但不希望宫中有不检点的事情发生。”后夕昼牙关紧了紧转过身去,“之前李茂与干俞就曾说过,应该给相爷赐相国府邸,此事,会立刻交由礼部去办理。” 皇甫爵怔忡,这一次确实察觉到了心中的不悦:“呵,陛下是要求臣离开王宫?” 背对着皇甫爵的后夕昼闭了闭眼:“朕是让相爷过得自由些。” 说完,后夕昼举步离去。 礼部很快就为皇甫爵在宫外准备了相国府。李茂与干俞丝毫没察觉出那两人之间的关系发生变化,李茂还笑道“之前还逼着陛下让相爷到外边去住,想来陛下早就已经有此打算,只是两人久别重逢舍不得罢了,哈哈哈。” 相爷与陛下是相安无事。 不过,没多久宫里就有了新的传言,原来那个统领阴阳兵团的女子不是别人,而是跟后夕昼有过婚约的女子,月华君! 早朝之前,几个大臣还在议论。 李茂:“原本还以为陛下不懂男女之情,原来几年前就与人有了婚约,据说是三年前的元宵节,陛下跟相爷去了沧月族,然后两人就私定终生了。” 厚土国原本的老臣,如今的大司命文邕说道:“沧月与厚土本就十分有渊源,若是月娘娘真与陛下结亲,那定然是福中之福。” 几人正说着,皇甫爵衣冠端正踏入大殿之内,李茂等人上前与他恭敬行礼:“相爷早安。” “早安。”一看大伙儿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好奇,他笑道,“何事?” 李茂:“据说陛下三年之前与沧月娘娘定了亲对吧?” 此事为何会被传开?皇甫爵微微一愣。 李茂再次追问:“当年相爷不也在场的吗?” 皇甫爵垂眸摇头一笑:“此事,你等还是问陛下比较妥当。” 正在此时后夕昼身着王袍的卓然身影走向宝座,文武百官恭敬朝拜。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如果是三年之前,很多想的是皇甫爵今日坐在王者宝座之上,接受文武朝礼,而后夕昼应该在百官之中,拱手称臣的。 可今日在殿下给他拱手作揖的,是十年前就开始策划这一切的皇甫爵。 第五百九十八章 知君无此意,故来相决绝 知道等不来他掀开她的面纱,那她不在乎主动向他战事自己的美丽,可是,在后夕昼波澜不惊的眼神之下,月华君等来的是更深的绝望。如此觉得自己有点东施效颦不自量力。 她的美又如何能及后夕昼都半分?天下的女子又有谁能及他的容颜? “不管陛下如何想,妾身一直当自己是您的妻子,即便您不是高高在上的王,妾身也一直念念不忘。” “抱歉。”对于这样的情话后夕昼无动于衷,默然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身后的月华君低声说:“陛下……爱慕相爷?” 后夕昼脚步骤然一顿,身体僵直地站了许久,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心中已然有无处遁形的窘迫。 月华君看着那冷然的背影:“陛下追随相爷的眼睛,如同妾身追随陛下。” “哼。”后夕昼微微侧过头看她,“月娘娘莫把别人都当成自己,朕更不是。” 离去的脚步很坚决,但内心在渐渐崩溃。他的情绪已经明显到被人洞察的地步了吗?被人发现自己喜欢个男人实在……很难以接受。 被发现?他用了这个词,所以这是在承认自己喜欢男人吗? 不对,他只是太过依赖皇甫爵,如今将他从身边隔开不再与他朝夕相处,很快他也会变成如同干俞、李茂那些人一样,与他之间只有过命的交情,他对他除了感恩与崇敬再无其他。 后夕昼一直这样说服自己。 他住过的集福轩收拾得干干净净。 那人向来喜欢干净,唯独在看书的时候,书籍会放得到处都是。 记得那个晚上他闯入集福轩,将皇甫爵困在沐浴的桶里逼问他是谁?然后抱着不着衣物的他,让他永远不再离开。 那时候不也还什么事都没有吗?所以时隔几个月,他不可能在心里上发生如此颠覆三观的改变。 可也就是在这间屋子那个床榻之上,他曾偷偷亲吻过他的唇…… 哐当 门忽而被推开,后夕昼心中第一个反应,难道是皇甫爵回来了? 他到希望那家伙对他发一次火,哪怕一次,也许都能让他找到更好解决两人关系的办法,但他一次都没有过。 不过,那个带着愤怒的推门声并非来自于皇甫爵,而是鸾凰。 鸾凰俏丽的脸上满是不悦,站在门口大声质问:“陛下与月华君当真已经定了亲?陛下喜欢月华君?!” 若是皇甫爵质问这一句,他会如何回答? 可终究来的人都不是他。 “所有人都希望我快些传宗接代,让王室后续有人,难道师父不这么希望?” “……我不希望!”鸾凰大声回答,可似乎又没什么立场欲言又止了一会儿转身就跑走。 也许是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心有戚戚焉,所以后夕昼觉得很多人都不开心,比如鸾凰师父,还有月华君。 但她们的悲欢后夕昼很不厚道的觉得,无足轻重。 只是他与月华君在一起的传言传得人尽皆知,皇甫爵却依旧从容如常,没有被影响半分,这才是后夕昼深恶痛绝的地方。 某日。 他与皇甫爵偶遇在大殿外。 皇甫爵对他恭敬有加,与他始终保持礼数的距离跟他中肯进言,为他详述一个个周全的策略。 说完正事他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那微臣先告退。” 分明是要说什么的!后夕昼忍不住问他:“相爷是还有话要说?” “没有。” “当真?” 皇甫爵忽而一笑:“陛下许久不曾问微臣‘当真’二字,不过,当真没什么,其他事情李茂与鸾凰会与陛下说。” “相爷为何不说?” “陛下不是不喜欢听我说话吗?” 这句话让后夕昼胸口闷闷的疼,其实跟他这样相处他也很难受,可皇甫爵又捎带一句。 “李茂与干俞总觉得陛下会听臣劝,所以,让臣劝陛下为月娘娘的正身。” “你说什么?”方才他怎么会以为自己的冷落让皇甫爵难受呢?他根本就不在意。“我与月华君是何种关系别人不知相爷也不知?!” “臣只是……” “好!劳烦相爷转告礼部,让他们给朕筹备选妃事宜!” 不待皇甫爵再说后夕昼沉着脸离去。 皇甫爵:“……” 又生气了。 后夕昼如今是有多讨厌皇甫爵?陵光神君首次觉得跟人相处,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不过君命如山,他还是将后夕昼的话转告给了礼部。 大伙儿有些不解,陛下不是要给沧月娘娘扶正身份,而是要选妃?但想想哪个帝王不是后宫佳丽三千,后王选妃那也是……理所当然。 于是,礼部尚书陶云贤当真去与后夕昼说了选妃的详情。 没想皇甫爵还将这话当真,想到他不痛不痒将此话转告给礼部的模样,后夕昼一下就握碎了椅子的扶手。 坚实的木头都成了碎渣! 陶云贤吓了一跳,这才发现后夕昼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后夕昼在他们面前却是不苟言笑,模样冷淡清高,今日这样更是冰冷得有些瘆人,陶云贤吓得面色有些发白。 “那此事……老臣再与相爷商量商量。”后夕昼面色依旧很难看,他垂眸想了想,“通常选妃会在年后,不如等陛下忙完年终事宜在进行也可。” 第五百九十九章 觉悟 从那之后,后夕昼没日没夜的处理朝政,对皇甫爵与李茂他们一视同仁,冷淡而平静。这一年转眼将要过去,春节前夕年终各项事宜也告一段落。 前日,下了绵绵的雪,如今,后王宫白了一片。 书房前院的梨树挂着白雪,乍眼望去如同梨花开放。 后夕昼坐在书案前批阅奏折,窗外的树木与雪似乎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樊荣过来给他添了炭火,说道:“陛下,海南送来雪梨,是否要拿一些送到相爷府上?” “你安排。” “是。” 知道相爷喜欢吃梨,樊荣将那一箱雪梨拿了过来,打算等鸾凰来的时候让她拿回去给相爷。 正巧,外头有事将樊荣叫了过去,那箱雪梨就放在窗前的桌上没动,鸾凰一直也没来。 倒是向善走了进来。 “陛下,相爷送来春节期间的宫殿布防图。” 后夕昼埋首在奏折之中,笔墨未停:“你将图呈进来。” “那相爷……” 后夕昼此时抬头看向窗前桌上的那箱梨,只停顿了须臾,又低头继续手中的事:“问相爷可还有其他事?无事的话请相爷回去休息。” “……是。” 向善出去恭敬询问,然后一个人走了进来,将奏本放在了后夕昼的桌上:“回禀陛下,相爷说无其他事,已经离开了。” “嗯。” 次日是除夕之前最后一次早朝,除夕之后就是朝堂春节十五日的假期,各个岗位轮流上岗。 不过这次的早朝皇甫爵没有参加。 之前他就答应过皇甫爵可以自由调配时间,最近他每日都按时来,突然缺了看着那位置还挺空荡,但后夕昼没问,下朝时提醒了一句: “明日除夕夜宴,众亲按时赴约,退朝。” 除夕夜宴皇甫爵还是没来。 后夕昼觉得有点不对劲,还想问李茂,但李茂反而问他:“相爷也不曾让陛下前去探望?” “探望?”后夕昼不解,“相爷怎么了?” “陛下不知相爷受伤之事?” “什……什么?” 受伤?! “除夕之前相爷从宫里回相爷俯,府上窝藏了刺客,相爷因此身受重伤,他将此事交给沧月娘娘去追查,还交代不能声张。” 后夕昼脑子嗡嗡作响,他从未想过皇甫爵会受伤! “为何没人与朕说起?”后夕昼看向向善。 向善诺诺道:“那日陛下说不想听关于相爷的事……” 后来因为那箱梨,向善跟樊荣就一直说皇甫吃梨的趣事,听得他格外不舒服,只能将那两人赶出去,等向善再来说的时候他下了命令“今日不许任何人再提到相爷二字”。 但没想到今日再提起这个人时,居然听到的是他受重伤的消息。 脑子空白了许久,忽而想起多年之前听到他被刺杀已经不在人世的消息,当时的心情记忆犹新,他当初后悔自己没有陪在他身边,所以无能为力。 那么今日他就在自己身边他却将他置于危险的境地。后夕昼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非要等他出事…… 没敢继续往下想,他举步朝外走了出去。 “陛下这是要去哪儿?”晚宴才刚开始呢。 “接下来的事由李将军继续。” “这……这这……诶……” 后夕昼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众臣面面相觑,干俞说道:“既然陛下想宴会交由我们,那我们等就好好享受!” …… 相国俯内。 皇甫爵的房中。 鸾凰问:“相爷,当真不用将此邪物从您体内清除吗?” “既然他用这东西试探,显然只是怀疑我的身份,还不确定我的身份。” “所以相爷故意受伤的?”鸾凰看他几乎命中要害的伤口,仍旧心有余悸,“就算是故意混淆视听,这伤会不会太重了点?” 说着眼睛就红了。 皇甫爵看她如此笑道:“没想到避让的这一招会这么严重,让凰儿担心了。” 鸾凰替他将伤口包扎好:“就算是皇甫爵的身体,但受累的可是神君,您总得爱惜才是。” “晓得了。”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的小厮卓尔到门口说道:“相爷,陛下……” 后夕昼已经大步跨入房中,一身的风雪让鸾凰看得有些傻眼,皇甫爵见到他要从床上下来,后夕昼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一把握住了他的肩膀。 看他苍白的面容他喉头一紧,望着他良久,眼中的愧疚瞬间满溢而出。 他咽了咽嗓子,嫉妒欲言又止之后忽而低声说:“对不住。” 说完,心脏很疼。 皇甫爵有些意外,但想了想又觉得是意料之中:“是微臣自己大意了。” 后夕昼低着头许久都不说话。 鸾凰看着这两人,了然一笑,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看到那硬邦邦的后夕昼终于软化下来,她也放心了地转身走了出去,鸾凰一直觉得,之前的别扭可能是两人的政见不和。 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皇甫爵看了一眼后夕昼头上的白雪,又看他穿得单薄,一看就是急忙出来没顾上外衣。 “陛下不是在宴请朝臣,这么跑出来做什么?” 后夕昼盯着他白色的单衣看着,并没回答,只是好一会儿之后又说了一声:“对不住。” 皇甫爵看着低头的人,忽而又觉得他离他近了,心间这时间堆积的沉闷因为眼前的人,忽而如同拨云见月般清澈了。 第六百章 靠近 后夕昼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所说的喜欢是爱慕之意。但也明白皇甫爵没听明白他说的什么,才回答了他也很喜欢他。 不过,即便他们所表达的意思不一样,但他并不着急。 至少他喜欢他? 而且,只要他在他身旁,如此就好。 皇甫爵身体恢复得十分迟缓,御医阙恒治了两天也没见好转。后来,是月华君用了灵术,将他体内的“恶灵”驱除,大年初三那天皇甫爵才能下床活动。 不过,这恶灵在陵光神君的体内也测探不出他上神的身份,这是陵光神君为了对御天神犼隐瞒身份所用,也是天帝让他尽可能做到的事,这是他的任务。 恶灵被驱除的那一天,凶猛地逃窜,一度想要再进入后夕昼的体内。 那也是后夕昼第一次用肉眼看到的鬼魂恶灵,那团黑影冲撞向他时,月华君都来不及阻止,不过,他佩戴在腰间的太月玉骤然发出一道白光,照得那黑影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接着,一个巨大的黑影被冲撞成无数狰狞的头颅幻象,在皇甫爵的屋内四处冲撞,但碍于屋子外边有达蒙等几个阴阳兵在制造结界,那些幽灵又冲撞不出去,屋子里一片鬼哭妖泣。 皇甫爵给鸾凰使了一个眼色。 鸾凰制造了一个无意中的漏洞,让其中两个幽灵逃了出去,带着从这里得到的消息传回罗孚鬼那处。 第一,br皇甫爵身上并没有特殊的异能,也就是说,他不大可能是神。 第二,br后夕昼身上有护身法器,如果他是神的话,应该不需要借助这些外力。 第三,br人类体内拥有着直接对付妖魔鬼的灵力。 如此,就将战斗继续维持在人与人的战斗之中。 自从驱除了皇甫爵身上的恶灵,他的身体就迅速好转。 前几天还下着雪,今天大晴,他出来散步,看着园中被橙色的太阳照得发光的白雪不觉心情大好,捡起一个树枝在平整的雪地里写字。 “泰。” 后夕昼从后边走过来,看着雪地上好看的字,抬头笑话:“就连在雪上写字,心里想的都是国事,相爷脑中除了这些硬邦邦的东西可还有其他?” 还真就没有其他。 光靠洪霸的力量,绝对走不到今日。 所以,洪霸身边一定有御天神犼在,只是同样他也不知道藏身之所。 如今因为人类的力量越发强大,已经逼得御天神犼利用了黄泉界的力量,派出罗孚鬼出战,再这样下去兴许很快就能必出御天神犼。 这场战争持续了太久,如今也到了该收尾的时候,他心里除了想要结束这一切确实没有其他。 “那陛下心里还想什么?” 后夕昼想了想,从他手中将树枝拿走,在地上写了两个字。 “鸳鸯。” 皇甫爵不明白地看着他。 后夕昼将他拉过来一起站着,两人的身影分别在鸳鸯二字之上。 “若是将这白色的园子比作一个湖面,湖中的你我像什么?” 并肩的影子里是鸳鸯,就在两人的面前,应该不难看得出“像鸳鸯”的答案。皇甫爵思索了好一会,看向他。 他下巴指向那影子,在提示他。 “噢。”皇甫爵恍然大悟。 既然知道,就说出来。后夕昼心中有一丝期待与羞涩,抿嘴微微一笑将目光移开,说真的,当晚看他伤城那样,脱口能说出我喜欢你,但如今让他再对着这样精明的皇甫爵说,还真有点害臊。 皇甫爵颔首:“湖中的你我就像两座雪人。” 后夕昼嘴角一抽,他故意的吧,以他的智慧还能回答不出那两个他想听到的答案? 没好气地斜睨了这人一眼,他拿起树枝在雪地上又写。 人间尽染千秋雪,儿郎并肩照骄阳; 庭院霜白若平湖,随行双影立鸳鸯。 洋洋洒洒两句诗,稍微有点情调的都知道诗中的意思,以陵光神君的博学多才当然也明白,手指一指,恍然大悟! “陛下的心思昭然若揭啊!” “……是,是吗?”后夕昼拳头放在唇前咳了咳,“那相爷不妨说说我在想什么?” “这雪下了很久,陛下定然是等着开春冰雪融化,能看到水上有鸳鸯!这显然是盼春!” “……” 皇甫爵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吗?再迟钝也得有个限度,何人盼春了? “那如今天寒地冻,相爷在外边就不冷吗?” “晒着太阳并不觉得冷。”皇甫爵习惯性地抄起袖子,抬头看着天上的太阳微微的眯起眼睛,“阳光如此明媚,确实有点盼春的心情。” 还敢提盼春?! 后夕昼看他悄无声息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了一些,皇甫爵一直说,后夕昼是讨厌他不守礼数,行为不检点,其实长大了之后,就算是皇甫爵要对他动手动脚,结果都是被他揍得皮青脸肿。 除此之外,这十年来,这个正义的皇甫爵从未曾与他亲近过,反而是他因此不得不主动地靠近她。 如今,更是时常想要与他亲近。 所以见他不动声色地后退,后夕昼故意也不动声色地靠近他,如此一进一退数次之后,皇甫爵笑道。 “呵呵,陛下再靠近,只怕臣又要无礼了。” 后夕昼故意站到他面前很近的位置,几乎是贴着这人:“相爷要如何个无礼法?” 皇甫爵微微往后仰:“陛下这是在故意试探我?” “相爷想多了。”说着后夕昼扶住他的手臂,“相爷身上有伤,我扶着比较心安。” 原来是担心他的伤势,皇甫爵:“已无大碍。” “相爷总说无大碍,三天下不来床时你也说不妨事。” 皇甫爵无奈笑了笑,任由他扶着:“不过事先声明,这可是陛下主动与我亲近,可别到时候又说我越礼。” 后夕昼斜眼看过来:“嗯,是我主动。” 两人一道走过花园,园中的腊梅开得芬芳,红艳的花朵与花骨朵儿都半掩在白雪之下,展示出与寒冬争春的风骨。 “岁寒三友松竹梅,果然都是清风亮节的品格,让人不觉肃然起敬。” 后夕昼看着眼前的梅花,默认他说的话,不过思想却飞得挺远:“岁寒三友确实品格凛冽,可我却很喜欢桃花。我见过很好看的桃花,在荒无人烟的山里,开得无人问津又肆意烂漫。” 皇甫爵停下脚步。 后夕昼沉浸在记忆中片刻,很快回过神来:“儿时在山里守佛塔,遇见一个种桃花的仙人……我总以为他是仙人,他种得桃花很好看,可他从未来看过那些桃花。” 皇甫爵想到了后夕昼小小的模样,想到他写过,只见仙人种桃树,未闻仙人看花红。 “他看过。” “嗯?” “我是说,也许他看过。” 后夕昼笑了笑:“也许吧,只是我从未曾再遇见他。” 第六百零一章 潜移默化 陵光神君没想过,与那个孩子的两面之缘能让他记挂至今,只是如今他如何用皇甫爵的样子跟他说,其实他们已经重逢很久。 只是…… 后夕昼的手何时从扶着他变成了握着他的手了。皇甫爵看着两人的手,又看向他。他目光微微偏向别处,看着树枝上某枝梅花,耳朵不知是因为冷还是怎么的,红得跟雪下梅花一般。 皇甫爵哑然一笑,想要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反而被握得更紧。 有点别扭,有点固执的力道,握着握着两只手都暖了起来。 察觉到皇甫爵逐渐妥协,后夕昼绷着的脸慢慢松下来,然后动作有些拘谨地牵着他在梅园散步,很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心在胸口满得都快跳出来。 “咳,你的手很冷。” 冷吗? 他已经觉得很暖了呢?嗯,是后夕昼的手热热的,都感觉有些出汗了。不知道他在闹什么脾气,皇甫爵顺着他的话说道:“下雪了,天自然会冷些。” 还真的冷? 后夕昼认真回头看着这人:“身上冷吗?” “身上不冷。” “嗯。” 后夕昼说着看向远方走了两步停下来,转过身面对他,将他的手抬到最前哈了哈气。在皇甫爵微微怔忪的时候,他持起他的另外一只手,双手放在他嘴前哈气,几次之后将他的手握在手中。 望着他,狭长的双眼波光潋滟。 “有暖和些吗?” 说实在的,皇甫爵觉得有点……不大适应,但相比起之前后夕昼在木桶里抱着他似乎又没什么。 “暖和些了。” 后夕昼抿嘴笑了笑:“我这样握着你的手,你讨厌吗?” 讨厌……不至于? “有些不习惯。” “那就是不讨厌?” “是不讨厌不过……” “那便好,以后我会经常这样牵着你。” “这不大好吧?” 不管是天上还是人间,男人之间可以一起洗澡,一起睡,但牵手会不会有点奇怪。 后夕昼面色一沉:“别人可以,我不行?” 谁可以了?都说那个皇甫爵那些风流韵事跟他没关系!可看后夕昼又沉着脸他只能无奈一笑。 “别人也不合适。” “我不是别人。” “……” 好嘛,什么都让他说完了,皇甫爵摇了摇头也就由着他了。后夕昼嘴角一弯,再次得逞的高兴起来。 皇甫爵向来不会与后夕昼计较,如同之前他一怒之下将他赶出宫,或者是冷落疏远他,虽然他有那么一点不知所措,但他都全然接受。 如今这人对他几乎是寸步不离的照顾,好得让他也有点不知所措,是不是他也该全数接受? 真是个反复无常的人儿啊。 “相爷在笑什么?”走进来的樊荣问道。 他笑了吗?在窗前看书的皇甫爵不自觉摸了摸脸:“没什么。” 因为他坚持让鸾凰跟着后夕昼,后夕昼就坚持一定让樊荣照顾他才放心,所以现在樊荣成了他的贴身侍卫。 “怎么准备那么多菜?我一人吃不完。” 樊荣笑道:“陛下今晚会过来跟相爷吃晚饭。” “陛下不是去了李茂府上?” “是去了,但说会回来跟相爷吃饭,还让准备了这些饭菜。” 皇甫爵有些哭笑不得,都说他的伤已经好了,他何必那么担心?有事回宫里,但晚上还是会出来相爷府。被别人请了去,也还是回来跟他吃饭,生怕他不在他还能再出现什么意外。 “那你去把酒温上吧。” “是。” 后夕昼总会按时回来吃饭,每回都不会让他等,哪怕手中有什么急事也都会先跟他吃了饭再去处理。 不管他需要还是不需要,那个曾经需要他来照顾的人类孩子,如今真的是长大了,已经站在了照顾他的位置上。 欣慰是欣慰,可总觉得……有点不安。 等今晚他回来,得跟他说不必做到如此程度。 第六百二章 偏爱之心 这么一想…… 原来不是他不动人情世故,韩香的小伎俩他一面看穿,难道后夕昼的他就看不穿了吗? 同样的事情,为什么后夕昼做的他都能接受,而换了一个人就截然不同。 还是说,因为他看重了后夕昼的才能,因为后夕昼是他培养的人类之王,所以才会事事包容,他说什么要什么他都接受? 他还以为自己一视同仁的。 且不管他对后夕昼是否偏袒,但韩香他是绝对不会逢迎。 别看平日对皇甫爵都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但此时他看韩香的眼神有些锋利,带着一些警告的力度。 “阙恒与我说,我身上有两种人格,这是一种病。当时生病时,或许曾喝过郓城的酒或其他,但不得不请诸位原谅当初病态下的我,如今,我也还是爱喝郓城的酒,若是实在想喝,想必陛下也能为我捎上一坛。再馋得慌,干俞李茂你等可愿意给我打酒喝?” “别说是咱们厚土国郓城的酒,就是洪霸手里的酒,相爷想喝我等也给你打回来,对不对?” 李茂说完。 干俞与戚光一道具备敬他。 后夕昼具备:“相爷伤势未愈,这杯酒我来替他多谢诸位。” “干!” 几人痛快干了,皇甫爵看着后夕昼一口饮尽,嘴唇还染上酒渍,忍不住有点羡慕,其实他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能喝酒了的。 后夕昼看着身旁眼馋的人卷起嘴角,靠近他耳边低声说:“相爷是想抢我嘴里的酒?” 他哪会如此失礼? 皇甫爵摇头:“不是。” 后夕昼又凑近了些低声问:“那相爷为何一直盯着我的嘴唇看?有那么好看吗?” 并没有一直好吧? “我只是……”他要跟他斗嘴好像正中了他的怀,皇甫爵没好气道,“陛下今晚兴致好,心情尚佳。” “是不错。”只要他站在他这边,比什么都令他高兴。 如今,正视了自己心意的后夕昼,已经有了一不做二不休的想法,仿佛是贼胆越来越大,越发控制不住想要表现出自己的心意。 尤其韩香在此。 他想起了那日韩香说,他喜欢相爷到想要昭告天下。 “呵。”后夕昼忽而笑了。 大伙儿有种毛骨悚然的错觉,毕竟陛下这几个月来比起之前更阴沉得让人心慌,谁都有点不敢招惹他,可最近他心情似乎非常好,今晚更是让人捉摸不透。 那张绝美的容颜笑起来,好看得让人心慌。 “陛下笑什么?”干俞问道。 后夕昼:“想到之前你们都担心朕与相爷有什么离经叛道的关系。” 李茂一阵尴尬:“并非是对陛下有什么担心……” “所以是担心相爷对朕如何?” “呃……也不是……反正现在不是都明白了吗?我等绝对相信相爷与陛下是清清白白的。” “那若是不清白呢?”后夕昼又反问。 所有人都看向后夕昼,不知该做出如何反应,这平时一本正经的人又是在开玩笑吗? 唯独坐在一旁一直都没出声的月华君,此时嘴角无奈一勾,默默端起酒杯喝起酒来。 后夕昼似是无心地问:“若是朕当真与相爷违背世俗在一起了,你们又将如何?” 陛下应该是生气,所以才故意反问吧?李茂:“陛下息怒,我等自然不会那么认为了!” “为何?难道朕与相爷不配?” “呃……”郎才女貌……不对,郎才郎貌的,要说世上谁人能配得上后夕昼这样的倾世帝王,唯有如今的相爷不可? 但他们都是男人,如何能说相配? “陛下就别再与我等说笑。” “朕并非在说笑。” “不是在说笑?”鸾凰这时纳闷了,“且不说其他,就陛下与相爷都是男子,难不成陛下还要断袖不成?” “鸾凰不得胡言。”皇甫爵此时不得不开口。 鸾凰连忙闭嘴,皇甫爵的话可比后夕昼的话对她更有效力。 这后夕昼越玩越过头了,皇甫爵正色道:“我既不贪郓城的杯,也不图后城的酒,以后休得此事再说。” 言下之意他既不与韩香再有瓜葛,也不会与后夕昼有什么不当的关系。 皇甫爵:“如今战事迫在眉睫,罗孚随时可以发兵,所有人都必须心无旁骛全力以赴,胜败的棋局即将打开,能不能完成我们的愿望就在此一博。” “我等定然全力以赴!” 酒局,最后终是在皇甫爵的义正言辞下结束。 他如此发话,韩香包括后夕昼没人敢不听,说到底,他还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酒宴过后。 李茂等人离去。 外边又已经下起了茫茫白雪,寒风卷着呼呼作响,没多久,酝酿了一天的寒天冻地就结了一层白霜,随后雪越来越大,房顶院落又白白一片。 越夜雪得越大,都能感觉屋顶压着一层冷意。 夜半。 皇甫爵听见敲门声,起身开门就见后夕昼穿得单薄站在门外,他微微一愣:“怎么穿得如此单薄就出来了?” “好冷。”后夕昼没回答,大长腿一跨侧身从他身边进了屋,“我那屋太冷,相爷不介意我睡你的床吧?” 似乎生怕他反对,后夕昼话还没落完,人已经捞起被子躺了进去。 皇甫爵看床上的人须臾,无奈回头将门关上也走了进去:“樊荣未给你足够的被褥?” “给了,但还是冷,床这么大相爷就不能将一半分给我睡吗?” 小时候也没见这么粘人?当然,小时候是恨不得将他踹到九霄云外去。皇甫爵走过去,后夕昼掀开被子的一角:“相爷也快进来,省得冻坏了。” “陛下究竟是要做什么?” 后夕昼的后撑着被子好一会儿,又抬高了一些,很坚持说道:“为了消除相爷的误会。” “嗯?” “相爷总觉得是我讨厌与你亲近,所以总会刻意与我拉开距离,我得消除相爷这样的误会,与你好好亲近表示我其实很喜欢跟相爷亲近。” “陛下这么说,我便信了就是。” “光说不练假把式,快进来,而且真的很冷,是男儿还婆妈这些做甚,我都在浴桶里抱过你,你害怕跟我躺一张床上?” 怕到时没有。 皇甫爵看他掀得高高的被子一角,也没再婆妈就躺了上去。 后夕昼眼里闪过一丝精芒,他正努力地潜移默化他,让他习惯两人新的相处方式。 待他躺下来,后夕昼将被子把他盖好。 后夕昼确实有些冷,只穿单衣这么贴近,能感觉他一副上透过来的寒意。 “你在外边站了多久?” 他怎么会说他特意去披了一些风雪才进来?“就从我房间走到这,衣服都快冻僵了。” 说着这样的借口,他自然而然就将肩膀挨近了他,两人并肩躺在一张床上,后夕昼嘴角一弯。 “十年了,第一次与相爷同床而眠。” “怎会是第一次?” “我跟你一起睡过?” 皇甫爵偏头看着他:“三年前你我一道再外边过春节,睡过同一个帐篷,你忘了?” 这么想,还真是。 后夕昼莞尔。 “没忘,那夜没下雪,南天星空下着流星雨。” 第六百零三章 表白与拒绝 那个人陷入同一个回忆,脸上浮现了同样的笑容,枕在同一个枕头上的人就这么侧头看着对方许久,皇甫爵嘴角笑容依旧,可后夕昼笑容却慢慢沉了下来。 不是不喜悦,而是喜悦被一种想要更亲近他的念头取而代之。 离得这么近,他很想亲他。 很想……抱他。 似乎是因为被褥下两人靠近的体温增加了,所以后的脸慢慢从白皙染了上温度,眼睛也是,暖得有些颤动,皇甫爵出声问他: “不冷了吧?” 皇甫爵的声音将后夕昼从某种念头之后惊醒,脸微微发烫,身体也冒了一层的热气。 “……不冷。”身体与心脏一起发热的感觉,让他血液慢慢燃烧起来的热。 如果!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境,竟然觉得皇甫爵看自己的眼神也温柔得一塌糊涂,以前不觉得,自从明白自己这种晦涩又疯狂地爱慕时,他看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笑容,他都觉得是一种回应。 只是,当他说出。 既不贪郓城的杯,也不图后城的酒。 这样将他与韩香相提并论没有差别的时候,他又觉得恐慌,担心他对他没有一点点与众不同。 所以才会以冷为借口进了他的门,爬了他的床,挖空心思,又能看到温和的目光感受到他的亲近与体温时,又觉得皇甫爵对自己当真不是没有感觉。 如今才明白,原来喜欢一个人的心居然是如此百转千回。 如果现在告诉皇甫爵,他喜欢他,虽不知男子喜欢上女子是怎样的一种心情,但他确信,他喜欢他是一种想要亲近与独占的情绪。 只是如果,他明确这样告诉皇甫爵会得到怎样的答案? 对于这个,他是忐忑而又没有信心的。 不仅是不确定他喜欢还是不喜欢他,而是两人都是男的,他能接受那他呢? 后夕昼心中无奈地叹气,以前那个被他唾弃的皇甫爵倒是男女不忌,可如今这个……要靠近他当真太难了。 “为何叹息?”皇甫爵问。 他居然已经叹息出声了吗?后夕昼垂眸想了想:“相爷。” “嗯?” “我此刻若抱你你会如何?” 皇甫爵下意识微微蹙眉,也偏头看过来再次与他对望,但这次表情有些认真:“陛下究竟一而再地试探什么?” “我若想抱,相爷会给吗?”他不答继续追问。 皇甫爵想了想侧过身面朝后夕昼:“你从小脾气就如此?” “嗯?” “咄咄逼人。” 他有咄咄逼人吗?不过,皇甫就这样面朝他的睡姿他很喜欢,他也转过身来与他面对面,望着他的眼睛里带着笑意。 “若是我咄咄逼人,那也跟相爷脱不了干系。” “呵,这么说还得怪我?” 后夕昼很喜欢他说着话嘴角就弯起来的模样,越看越耐看,越近越喜欢,太喜欢了,于是没忍到等他回答,就一把将这人抱住。 在皇甫爵身体僵的瞬间,他凑近这认有些无赖地说:“相爷将我捡回来,相爷教我为人处世,相爷教我武功兵法,能说如今我变成这样与相爷无关?” 这么说是有关。 被抱得跟木头似的人想了想:“那大部分得怪鸾凰。” “呵。”皇甫爵低声笑,有种想啃他的冲动,“鸾凰还不是得听相爷的,归根结底是何人要将我推向如今的位置?” 这个确实就是他推的了。 以前认定他要走的路,也是后夕昼想要走的路,所以看重了他的能力,毫不犹豫地就将他推向王者的地位。 虽然人上人的地位,但也是风口浪尖的位置,也将会是众矢之的。 想到后夕昼很有可能会因此送上性命,他不止一次扪心自问,他将后夕昼引到这个位置是不是正确的,表面上看是辅助他帮他,但实际他是真真的利用他。 且毫不保留。 “是我。”皇甫爵承认。 有些僵硬的身体因为类似愧疚的心疼,逐渐软化了下来,他微微仰头看着将自己无比信任搂在怀中的后夕昼,低声问:“所以,后心中可有一丝怪我?” 没有。 后夕昼想这么说,但话到嘴边他换了一种说法:“相爷是觉得对不住我了?” 很多时候,他其实是有些像皇甫爵的,比如某些狡黠的论调。知遇十年如何不能被他潜移默化,尤其他还是他最敬仰最喜欢的人? 只是,他比皇甫爵狡猾,皇甫爵不会利用人心的愧疚,而他会。 见皇甫爵因为他这么问,对他坦诚地露出歉疚的眼神,他将他抱得更紧,甚至不够地将腿跨过他的身体,如同贪心蛇一样将他缠住。 第六百零四章 儿郎情长 皇甫爵从床上起身,站在床边望着他,说了两个字:“没有。” 想到过被拒绝,可没想到拒绝的言语能像把刀,刀刀插入心脏。他已经直接到这份上,如果他还有尊严与骄傲,就应该甩手离去。但后夕昼心里明白,他若就此离去,换来得绝对不是皇甫爵的挽留与妥协。 因为从以前到现在,皇甫爵从未曾妥协过,每次他闹脾气或真的被委屈走了,最后还是他自己灰溜溜回到他面前,皇甫爵连他灰溜溜的不甘心都不曾发现。 他的所有心思都不在其他,唯独那个终极目标,灭洪霸。 所以,他没有对他转身的权利,之前将他赶出王宫,最后还不是他自己过来求他原谅吗? “你说没有,那你待别人也像我这样?” 从未对任何人像对后夕昼这样,皇甫爵承认,甚至还在后夕昼面前承认过:“即便待你好,那也只是长辈对晚辈,我从小看你长大……” “所以你对我就如同对鸾凰师父一样?” “……” “你可以说鸾凰是姑娘家男女授受不亲,那若是韩香也如同我一样抱你,你也会接受?” 后夕昼又变得咄咄逼人了,但他说得对,换做别人他连亲近都觉得是没有规矩,但后夕昼却一次次打破了他的规矩,他想要什么他总会尽量的满足。 “是我将你带上这条路,必然要对你负责。” “那你让我喜欢上你,你也得对我负责。” 后夕昼知道自己是有些无理取闹的,可是,如果这样能得到他的青睐,他不介意因为负责他跟他在一起。 这跟他骄傲的性格相悖,但对方是皇甫爵他愿意卑微,也只能卑微。 皇甫爵看他这样,其实也是有些于心不忍,以前鸾凰说,对后夕昼有偏爱之心他还一笑了之,如今要出言一而再地伤害他确实很难受。 “陛下起来,回房休息。” 后夕昼看他决绝的样子,牙关紧了紧起身,却没有依言离去而是忽而抱住皇甫爵要吻下去,倔强而不讲道理的。 皇甫爵心中一慌,手上凝聚了力量就将他推开,后夕昼被推倒撞在身后的木桌,哐当发出巨大的声音,他心里猛的有些后悔,会不会下手太重,看他埋着头不动,皇甫爵上前拉起这人。 后夕昼趁机他连带手臂一起抱住,然后唇就覆上去。 依旧蛮不讲理的,但这次却能吻住了皇甫爵的唇。 这种时候,就在他内心如此煎熬的时刻发生的亲吻当然没有什么美好的感觉可言,但席卷他柔软唇瓣的瞬间,还是悲喜交加,喜欢我,喜欢我不行吗皇甫爵! 但这给皇甫爵的冲击很大,陌生的触感与后夕昼执意又有些生硬的掠夺般的亲吻,让他内心有莫名其妙的恐慌。 两人推搡之间,在他略微慌乱地后退之下撞到了身后的床,下一瞬他猛然倒在向床。两个成年男子的力量都很大,后夕昼也跟着重重摔在了他的身上。 皇甫爵骤然发出一声闷哼。 后夕昼的唇与身体都撞击在他的身上,嘴唇有些疼,但更疼的是皇甫爵的胸口。后夕昼离开他的唇,低下头。 果然见到有鲜血慢慢洇出了他白色的单衣,忽而一阵懊恼。 从他身上支起身体,俯瞰着皇甫爵眼中满是痛苦:“不是只待我一个人好?不是从未待别人如我一样好?” 他跪趴在皇甫爵的身上,一直手伸到他胸口染血的衣襟上轻轻碰触:“我做好被你拒绝的准备,可此刻心口依旧如同你这样被撕开般的疼痛,所以……” 他捏紧了他的衣服,抬头看着他,眼睛很红:“可即便如此,我停不下来……” 沉痛地将头埋在他的耳旁,声音哑得像哭泣:“喜欢我,不行吗?” 胸口骤然紧缩,能清楚地察觉到心脏有疼痛的感觉,感觉后夕昼颤抖而小心地贴着他,皇甫爵闭了闭眼。 “后,我不可以。” “你说的,是不可以,而不是不喜欢不是吗?” 皇甫爵没能分得清不可以与不喜欢的区别,停顿了好一会儿,他抬手原本是要拍后夕昼的背,但随后将手抚在他的头。 “我不喜欢,所以别这样,难看。” 后夕昼肩膀微微颤抖,皇甫爵的手移到了他的肩膀将他推起来。后这一次没有再反抗,双腿跨在皇甫爵大腿的两侧,就那么跪着几乎与他面对面贴在一起。挺拔的脊梁因为低头看皇甫爵,蝴蝶骨挺立,如同折翅的天神。 如此交叠地坐着,如果不是因为后夕昼今日出格的话语,皇甫爵并不觉得这两人如此相处会不妥,今日才发现原来是这样的越矩。 与他人他如何能做到这般? 后夕昼说得对,或许正是因为他纵容才让后夕昼误入歧途。 可既然大错已经酿成,那么回头是岸。 皇甫爵从他身前退开,拉出了两人的距离:“被把最好的年华,放在最不值得的地方,你该明白我所执着的只有一个,灭洪霸,我待你好,很大的成分是因为要利用你,很快你便认清你的人生该有更好的遇见。” “我……” 第六百零五章 守护 如果可以,后夕昼当然不愿意他去,但心里很明白皇甫爵的决心谁都拦不住。灭洪霸似乎是他的天职他从未曾怠慢过。 而且,男人之间也没有那么多依依惜别,纵然心中有万般不舍,但不会说出口,也不会再倾诉他的喜欢. 那一日只管喝酒,尽兴地喝了一个月落乌啼霜满天,然后送他出城。 许久不见,皇甫爵身披白色战袍,骑着白色的战马的凛然身姿,看他高坐于马背,轩昂气宇仿佛能撑起一片天。 临行时,马背上的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扬起一如从前淡然的笑意,然后毅然离去,马蹄绝尘,皇甫爵没有回头。 此去前途未卜,但后夕昼知道他一定还会归来,因为皇甫爵在他心中始终无人能够打败。 皇甫爵走的时候是春末夏初,那时候天还有些冷。 虞山传来捷报时时盛夏。 鸾凰与韩香一道回到后城是夏末。 战事因为皇甫爵亲身上阵有了好转。 只是,边防战事虽然平稳,但帝都出事了! 即便皇甫爵将鸾凰与月华君都安排在后夕昼的身边,但到了那年的冬天还是发生了变故。 韩香体内宿兽反噬,御天神犼一直深藏在韩香体内,且韩香那时候正跟后夕昼前往军营后城军营。但凡被韩香杀死的士兵都变成活死人,后城军营一片混乱,王城也陷入了杀戮。 以洪霸与罗浮攻占边境为掩护,御天神犼直杀厚土国王城! 这是皇甫爵也始料未及,显然御天神犼已经被彻底激怒,想要直接杀掉后夕昼,毁了这厚土国的核心力量。 但后夕昼却也非寻常人物,他尽可能将后城的百姓送出城,将御天神犼的力量困在了后城! 一场困兽之斗角逐展开! 御天神犼能操控死尸,一旦有人死亡立即成为他的力量,但战场上逐渐增多的就是死尸! 而且,在面对这样的军队力量时,寻常普通的士兵很多都被惊吓得六神无主,死亡量剧增!若不是有鸾凰与月华君所带领的阴阳兵,战况将更加惨烈。 鸾凰在这个时候,凸显了惊人的作战能力。 “眉心是魂魄汇聚的地方,所有死者都必须刺穿眉心,如此韩香就不能再操纵他们的魂魄!” 苦战持续了大半个月,李茂战亡! 鸾凰:“陛下必须出城!月华君,你带陛下前往虞山与相爷汇合!” 月华君:“你带着陛下走,我留下来!” 谁都知道,这战况根本就容不得争执,韩香体内的怪物是御天神犼,最了解他力量的人鸾凰,百姓大部分已经尽可能撤离后城越远的地方,如今连李茂都战亡了,要离开的必须是后夕昼。 月华君:“陛下活着才是我们的希望!一定要驱除霸军,还人类太平!” 鸾凰带着后夕昼撤离后城! 后夕昼回头看,后城的上空乌烟瘴气,乌黑的瘴气与血腥火焰染红了天空,上面挤满了悲惨的亡魂,李茂也在。 他谁也没想到,最先被侵占的居然是这座王城! 以前他们也曾打过败仗,而且不止一次,十一年他们在胜败之中摸爬滚打走到今日,可没想到一座城竟然如此就被摧毁。 “陛下,我们往南走最快!”鸾凰说道。 后夕昼摇头:“南部要经过的地方人口密集,韩香是冲着我来的,我们尽可能走人口分布稀少的道路!” “……” 陵光神君果然独具慧眼,后夕昼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将王之才,在面临如此突发的袭击,他当机立断采取了封后城的决定,在为难时刻一直将百姓放在首位的人,无愧君王之名。 “是!”鸾凰恭敬说道。 后城虽然能捆住那些被御天神犼操控的人,但他本尊却是防不住。御天神犼此刻利用韩香的躯体,带领一群凶煞尸鬼追赶后夕昼而去! 皇甫爵收到了后城被困的消息,但此刻罗浮鬼率领重兵压境,他一走虞山失守,边境一带的百姓必然遭殃,而且虞山一旦被攻破,就会给罗浮鬼与御天神犼形成夹攻厚土国的战局,届时后果不堪设想! 在后夕昼处理后城之乱时,皇甫爵也在虞山奋勇杀敌。 两个男儿天涯两处,浴血奋战。 在生死一刻没有时间去思念对方,只是身披血泡站在朗朗星空之下时,都在祈祷永远不要传来对方战亡的消息。 这便是后夕昼最大的心愿。 只是,今夜星光再灿烂,他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着它们再次点亮夜空。 后夕昼站在冬夜的月光下,染血的战袍随风咧咧飞扬,他举头望着天上的那轮明月,再次双手合十,行了许久未曾行过的佛礼虔诚祈祷。 上苍明月,你若当真有灵,请保佑那个人平安吧。 心中默念完毕,再睁开眼时,眼中的思念骤然被冷静取代,他对向善说道:“走!” “王……王不能回头,鸾侍卫说了让您一直往前走!” 后夕昼却依然策马疾驰回头,马蹄奔腾,地上残雪混着泥土飞扬! 鸾凰被韩香轰飞,韩香声音冷冽问道:“你死命护着的后夕昼,难道他就是帝天派来的!?” 满脸是血的鸾凰没有回答,起身不屈不挠继续杀来。 但她不是此刻被御天神犼寄宿的韩香的对手。 韩香手中带血的长戟凌厉袭来:“你不说也无所谓,本座都杀了便是!” 轰! 鸾凰被打入地表砸出了一个坑,夺命的长戟迅猛杀来! 这次她根本躲避不了。 第六百零六章 我来温暖你 后夕昼的人马在原地停留下来。 作为一国之君的后夕昼自然得到了最优先的救治,但伤员实在太多,因为撤离的匆忙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帐篷,很多士兵只能风餐露宿。 好在如今已经天亮,探路与购物都相对比较容易一些。 当皇甫爵将各项安排妥当回到后夕昼简易的帐篷里时,已经是大中午。进来的时候见后夕昼正要下床。 “陛下要去何处?” “我去看看外边的情况。” 后夕昼脸色苍白,显然是伤得不轻,皇甫爵上前扶着这人:“我都安排好了,陛下就安心养伤。” “我身体无碍。” 非要倒下才算有碍? “若是信不过我能处理妥当这些事,陛下只管出去便是。” 他不是这个意思,后夕昼抬头看着皇甫爵,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最后低下头:“是我无能。” 若是他再强一点,也不至于会落到今日这步田地,不会有这么人死去,最后还要皇甫爵奔走两地营救他们。 “让你失望了。” 皇甫爵明白他难辞其咎的心情,他想了想说道:“虽然这场仗打得很惨烈,但有一点让我觉得很欣慰。” “来寻你们时有人提议说,走南面,那是我们碰面最近的道路,还有人说兵分两路不管你走哪一条都能有一方遇到你。” 皇甫爵垂眸看后夕昼满是伤痕的手。 “我说不必,就走平阳道。有人说这条路崎岖且最远。我说,但这条路人烟最少,我们的王一定会走这条路,然后我在这里遇见你了。” 当初做这个决定仿佛就是本能,他知道,就算是皇甫爵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可如今听这人说出赞同的话,心脏与眼睛都滚烫的有些酸。 皇甫爵安抚道:“后会成为一代明君,会成为我的骄傲。” 后夕昼抬头看着皇甫爵,眼里染上了血丝红红的,很多情绪堆叠之后,心中忽而冒出一种委屈,既然把我说的那么好,为何不喜欢? 但这个时候他又何面目说这些? 即便没有面目,已然期待得能被他抱一抱,但也只能期待,他此时不能再像个任性的孩子一样强迫他给予这样那样的关怀。 即便是他是一国之君,权位至高无上,但他从来没有资格去强迫这个人,相爷不是他后王一个人的相爷,他是厚土国的相爷,不,他是整个与洪霸对抗的人的相爷。 后夕昼自己躺回了床上。 因为救鸾凰几乎被劈穿的背,不能让他平躺,所以他面朝里面侧卧着说:“那就劳烦相爷周全了。” 皇甫爵为他盖上斗篷,转身出了他的营帐。 樊荣策马回来与皇甫爵汇报:“相爷,这里方圆数十里荒无人烟,大概四十里外有一条盘阳河,通过河面就能抵达最近的平阳城。但此时平阳湖冰层很薄容不得人马通过!” 皇甫爵看着天色:“下午会翻风,今夜会下雪,明日应该能通过盘阳河。” 樊荣看着天色有些疑惑:“这天会翻风下雪吗?而且就算下一夜未必河面就能走人了的。” 皇甫爵说道:“放心吧,会下雪的。” 相爷说会下雪,樊荣就信!“是!属下立刻差人准备取暖过夜。” 皇甫爵在鸾凰的营帐里打坐,陵光神君前往潘阳湖,将这么大水面凝结成冰需要耗费不少法力,所以他利用周围的冷空气与水气制造源源不断地落雪景象,这种接住外力的法力耗损最小,如此保存实力,也能以防万一御天神犼反击。 下午果然下雪了。 樊荣对皇甫爵又添加了一份佩服。 在打退罗孚之后,果断沿着此路来寻得后王,简直就是个无所不能的神人! 不过神人看来有些累了,已经在此打坐了半个时辰。 樊荣脱下自己的斗篷蹑手蹑脚披在了皇甫爵身上,又看了还在昏睡中的鸾凰,再小心翼翼走出营帐。 雪得冻人,但对于连续征战数日的将士们来说,能抱在一起取暖睡上一觉已经很满足。 樊荣与火堆旁的皇甫爵说道:“属下已经按相爷吩咐布置了岗哨,每个岗哨都有阴阳兵在其中,一个时辰一岗。” “好,你也奔波了数日,去休息一会儿。” “听说相爷也是数日不曾合眼,相爷休息,属下为您站岗。” “你先睡下,两个时辰后再与换岗吧。” “……是。” 樊荣在火堆旁睡下,因为皇甫爵就在身旁,他几乎是倒头便起了鼾声,皇甫爵将身上樊荣的斗篷盖回他的身上。 数丛火焰照亮了整个荒野,皇甫爵看着火堆旁紧挨着的人,眼中出现了一丝悲悯。 后觉得难辞其咎,他何尝又不是呢? 若是他再周全一些,若是能及时发现御天神犼在韩香体内,又如何会发生今日悲惨的事情? 李茂、月华君已经数千个人的性命,又在他眼前消失了。 若是今日再晚一些,只怕后夕昼…… 突然觉得那些火焰摄人,回想起后夕昼险些在他眼皮底下死去,那些火焰几乎灼烧了他的眼睛。 御天神犼,如今他们已经发现了彼此的身份,那么他要消灭他,越快越好。 远处传来荒野雪狼的叫唤,让皇甫爵失神的目光逐渐有了焦距。 如今看来,御天神犼比他想得更难以对付,越到后边越是硬仗,他必然倾其所有守住这里的人,守住…… 皇甫爵的目光看向了后夕昼的营帐。 换岗的时间一到,训练有素的士兵立刻起身换岗,皇甫爵起身朝着后夕昼的营帐走去。 帐篷内火把燃烧着,微微跳跃的光芒照耀草木堆成的床上的人,因为背后有伤不能平躺而趴着睡的人,嘴里发出沉重的呼吸。 这呼吸……显然不对。 皇甫爵大步走近。 后夕昼一脸的汗,摸上去,滚烫! “陛下……陛下?”皇甫爵轻推了他一下,没醒,“后,后夕昼。” 后夕昼缓缓睁开眼,目光有些涣散迟钝,苍白的唇动了动,说出了一个字:“……冷。” 难道给他吃的丹药无效吗? 但眼下最好的药已经给他吃了,真气也给他渡了一些的,可这人还是烧得厉害,显然肉身被犼的毒气侵染,并非那么容易清除。 这人嘴里一直说冷。 皇甫爵将火盆里的火烧得旺了一些,将身上的外衣脱下来叠加在后夕昼的身上。 后夕昼还是喊冷。 也顾不得外头站着侍卫,他在室内设置了仙障,让整个室内都暖和起来,然后蹲在床边观察后夕昼:“可有好些?” 后夕昼依旧在颤抖…… “很冷……”迷迷糊糊认出眼前的皇甫爵,最后说出一个字,“……痛。” 背后的伤火辣辣,一直疼得王骨头里钻,可身体还是冷,这种极端的感受,让后夕昼烧得直打摆子,身体哆嗦着。 不知为何,皇甫爵忽而想起那日后夕昼来相国府探病,牵着他走过梅园的情景,他手心都出汗了,然后还问他手为何这么冷,然后将他的手放在唇前哈气捂暖。 想起了那个跟他说,我爱慕你的后夕昼。 他知道他并不喜欢后夕昼的,他是神,他是人,人神殊途。 他是陵光神君,守护天道是他的天职。 只是…… 他想守住眼前这个人也是真的。 皇甫爵的手迟疑了许久,最终轻轻地放在后夕昼的脸上:“还冷吗?” “……还冷。” “那我来抱你。” 那我来温暖你。 第六百零六章 梦中相遇 皇甫爵掀开被子的一角躺进了后夕昼的被子里,将那人从床上捞入怀中,因为背后的伤,皇甫爵只能将他侧着抱在怀中。 后夕昼有些不省人事,迷迷糊糊看见是皇甫爵还以为自己又在做梦。 沉重冰冷的身体被他抱起的时候有些疼,但感动得一塌糊涂,也分不清是自己钻的还是他抱的,整个人就那么埋入他的胸膛。 连颤抖都疼痛的身体,在安稳的怀抱之中慢慢的,慢慢的平静下来。 不是不疼了,也不是不难受,而是安心了踏实,慢慢就忘记了疼痛,似睡非睡浑浑噩噩的脑子,终于不再胡乱的旋转,也归于安静下来。 温暖。 安稳。 然后,是这么长时间以来难得的好眠。 做了很美的梦。 梦回到还不知战争与杀伐的孩童时期,梦里有鸠智大师与师兄们念佛经的声音。 他无忧无虑地走在山间的石板路,仰望默默立于山林间的佛塔。 远处传来一阵阵花香。 走过古老的栈道,远远看见三千桃花灼灼开放,曾经久等不来的白衣人此刻站在桃树下,背影清逸出尘。 听到他的脚步声,他蓦然回首。 一如当年初见时的美好。 他对他卷起嘴角叫他:“后。” 叫得枝头桃花次第绽放,叫得他心花怒放,他奔跑向他,越走越近,抬眼再看,那人却变成了皇甫爵的模样。 “相爷?!” “嗯?” 他居然真的答应了。 “是你?” “是我后不高兴?” 不是,他很高兴,高兴得热泪盈眶:“我就知道是你。” 一步踏入桃树下,面前春暖花开。 后夕昼慢慢睁开了眼,嘴角还吟着淡淡知足的笑意,梦境却没有随着他的苏醒而消失,他眼前当真出现了皇甫爵的样子。 不由屏息。 仔细再看…… 皇甫爵面朝着呼吸均匀,显然还在安睡之中。而且,他的手正搭在他的腰间,似乎是抱着他睡了一宿。 后夕昼不敢动,怕惊醒了这个人,也怕惊醒了比梦更美的时刻,就那么看着他,目光慢慢深邃如海。 似乎被他凝视久了,皇甫爵的眼皮微微动了下。 后夕昼下意识闭上眼。 皇甫爵醒了过来,怎么睡着了?不过,后夕昼身上滚烫的温度已经消失,怕是错觉,他将自己的脸贴到他的额头,去感受他的体温。 是不烫了,而且还凉凉的。 松了一口气,低头再看后夕昼,对上的确实他惊醒的双眸,皇甫爵身体微微一僵,下意识要离开床。 但又觉得……不该惊慌失措,于是开口问他:“醒了?” 却没想自己的声音居然低沉得厉害,让气氛骤然变得有些异样。 后夕昼并不打算揭穿或破坏这样的气氛,低声说:“醒很久了。” “那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沉不忍心吵醒你。” 那不吵醒他的这段时间他都在做什么?皇甫爵目光微微闪避了一下,又问:“可觉得好些了?” “好多了。” “昨夜你烧得厉害,一直说冷,所以我就……失礼了。” 皇甫爵有点无措的样子让后满心欢喜,他淡淡望着他说道:“多谢相爷失礼。” “……” 这家伙动也没动,也没再说什么表白的话,但还是一样有点让他不大自然,除了心理不大自然之外,目光也不大自然,有些不知该看哪儿,后夕昼的眼神太浓烈,嘴唇又太好看…… “嗯。” 他怎么会注意看他的嘴唇,还想起那日他无礼的亲吻。 “既然陛下没事,我便先起了。” 他后退,退不出来,衣袍压在后夕昼的身下,而后夕昼就是不动就那么安静地看着他,什么也没说,但眼神能将人淹没。 “陛下。” “嗯?” “陛下压到了我的衣服。” “嗯。” “相爷的手也还压在我的腰上。” 嗯?皇甫爵连忙将手抽出来,后夕昼却蓦然轻轻贴上他的胸膛,低声又说:“相爷心跳……很快。” 他不说皇甫爵并没注意自己的心跳,但他这么说,他还真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并不快。” “我也只是问问,相爷为何慌张了?” 皇甫爵看着这人依旧苍白的脸色,这才好了多少又开始糊弄人了? “后……” 没等他说完,后也起身,身后的伤让他微微蹙眉:“我也该起了。” “你要觉得不舒服就再躺躺。” “人有三急。” 第六百零八章 请许我三生三世 为什么要因为后夕昼回来红妆描眉,想要展示最好看的自己? 来人间十余载,她这个天上的神居然红鸾星动起了凡心,喜欢上了这个人类! 如何能否认呢? 以前以为是出自于师父对弟子的偏爱,可后来月华君的出现,她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嫉妒,慢慢地,她现在自己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这种心情很久之前就变成了牵肠挂肚。 可是,她是神。 人神殊途。 鸾凰放下手中的胭脂,但已经抿了一遍的颜色很是舍不得抹去,所以还是留下了淡淡的胭脂色。 身上的衣裳…… 终于还是换下,穿上了战袍,举步走出自己的院落。 遇见樊荣:“陛下到哪儿了?” “陛下已经前往相爷的院子!” “嗯。” 鸾凰也前往皇甫爵的住处。 幽静的庭院,是三月的新绿花红,在一株碧绿石榴掩映之后的凉亭,两个修长的身影对面站着。 正是后夕昼与皇甫爵。 后夕昼包着纱布的手,将一枝开得正红的火红桃花递给了皇甫爵:“我说过一定会攻下冀州,这是冀州特有的火焰桃花,呐,送你。” “这桃花果然比火更艳。”皇甫爵接过来仔细看枝上八九朵如火的桃花,六七个还未绽放的花芽,满心为了后夕昼骄傲与高兴的皇甫爵脱口而出,“呵,我也记得你说过,等你攻下冀州后会与我讨赏,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 他不是说过,只要他给得起的东西? “要我如何?” 明知故问,包着纱布的手握起了拳头后夕昼笃定再道:“我就要你。” “……”捏着桃枝的手一紧,看来他提了最该不提的话题,不过即便他不说后夕昼也会说,“陛下说过只要我给得起的东西。” “难道相爷没办法给出自己?” “是,给不起。” 后夕昼方才还澎湃的心骤然暗淡,忽而坚定地上前抓住他的手:“我后夕昼发过誓,冀州一战若败我放你自由,冀州一战若胜决然不会对你放手。我爱慕你,至死不休!” 看他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掏出来那诚挚又可怜的模样,皇甫爵依旧于心不忍,但还是将手收了回来:“抱歉,我的答案不会变。” “那也改变不了我的决定,从今往后,我就要缠着你到你心动为止。” 其实皇甫爵不大明白:“你……到底想要我什么?” “要你与我长相厮守。” “你我都是男儿之身。”他只能拿出这个借口。 “那又如何?我喜欢的就是眼前的你,想要与你成为世上最亲密的人。” “你是一国之君如此成何体统?” “所以你是因此才拒绝我?如果是这样我可以不要这一国之君的位置,我不在乎,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他其实并不是因为这个才拒绝他,可把所有的借口都说出来,也无法说服后夕昼的决心。 “非尘世之人,不贪尘世缘之缘,你我相遇不过凡尘一梦,并无三生三世的情分,后,我定予你太平盛世,让你今生不再经历杀戮。” “你若不在,太平盛世与我何干?我愿与你同往,哪怕永世经历血雨腥风。凡尘也好黄泉也罢,我只要与你同在。” “需要再执迷不悟。” 后夕昼:“如果你觉得这样叫执迷,那我应该清醒一些,是,我要你,不多,三生三世。” 三生三世? 如此不是更执迷吗? 他要如何回应他的一往情深? “后,你与我今生、来世、再世都不会有任何结果,放弃是你唯一的选择。” 除了拒绝,他没有其他任何选择,皇甫爵依旧说得很决绝,哪怕在后夕昼的眼底看到了受伤的痕迹。 其实能想到会被他拒绝,后夕昼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忽而笑了笑: “不管你说什么,我不会改变心意。而且,我就是不信你对我没有一丝心动,皇甫爵,若是明天我就会死去,你会不会后悔没接受我的心意。若是明天你就死去,你会不会后悔没告诉我你也喜欢我。” “……不会。” “你这一点点迟疑,是否就表示了你已经在动摇?” “没有动摇,我对你并无爱慕之情。”他将那朵火焰桃花递回去给了后夕昼,“如果你要的是这个,抱歉,我给不了你。” 后夕昼低头看着这支桃花倔强的没接。 第六百零九章 洪荒之战 上古神兽御天神犼确实出现在了苍梧之野。 御天的力量比陵光神君预想得更强大,不亏是可以跟天帝抗争的邪神。 在与御天神犼大战时,陵光神君脱离皇甫爵的身体,以陵光神君的样子全力以赴,但光凭他的力量战胜御天有些不大可能! 御天的神术登峰造极,当年天界四大神座护法联手也不能将他打败,何况只有千年道行的陵光神君? 虽然这上神能力不错,倒也没辱没他南天守护神的身份,在他领导人类对抗他时就显示了他不凡的实力,但即便他脑子很聪明,御天还是看得出两人之间武力值的差距。 “天帝就派了你过来也想打败本座?” “想是必然的。” 御天这时候才察觉到了某种讯息,察觉到自己被引入陷阱时,果然发现在苍梧之野已经设置好了各种阵法。 确实是个狡猾的家伙,这些法阵弄不好都能消耗他半身的法力,御天看着眼前明知没有胜算,却依旧从容不迫的陵光神君。 “所以,你是故意放出与后夕昼意见不合的消息,让我知道你在苍梧之野?” 确实,后夕昼最近一直在急于证明自己的能力,那急功近利的模样陵光神君如何能看不出来,所以他将计就计,慢慢与后夕昼出现了分歧。 到巴蜀与苍梧两地之间的选择时,这种分歧似乎到了顶峰。其实后夕昼选的没错,巴蜀才是重中之重,若是正常作战计划就该选择后夕昼的方案。 所以,他一点也不意外后夕昼会坚持自己计划,而他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引出御天神犼。 以御天的立场,自然不会将一个人类放在眼里,所以后夕昼可以安排在他之后除掉。所以他能推想得出来,在御天进入韩香身体认出他的时候,就必然想着先除掉他这个天帝派来的人。 也就是相对来说对他威胁最大的人。 不管怎样,这些年“皇甫爵”对“洪霸”的冲击已经足以让御天灭他十次,之前不还曾悬赏一个国来买皇甫爵的项上人头吗? 何况还知道,皇甫爵其实就是天帝派来的人,他当然要杀之而后快,顺便消除后患。 所以陵光神君便故意让后夕昼去了巴蜀,他放出他来苍梧的消息,预测御天必然会趁机来杀他,如此才有了苍梧之野的法阵。 陵光神君只是看着御天淡淡一笑。 好小子!御天哼哼笑道:“以前在天庭,本座看你小时候也就比普通的孩子聪明一些,长得标志一些,看来,本座还小瞧了你,年纪轻轻倒是有点小本事。不过即便如此,凭你也还奈何本座不得!” “多谢谬赞,不过凡事总要试了才知得不得。” “那就让本座看看你的真本事!” 攻!! 有事先布置好的法阵相助,陵光神君与御天神犼大战数百回合! 不过,最终陵光神君还是没能将御天降服,并且被他打成重伤。 御天看着倒地的陵光神君,目光锋利:“太阴,本座看着你长大,本可放你一马,可惜你选择了天帝本座就只能说,天妒英才了。” 好在,在御天还没杀了他之前,景天与天兵天将出现! 诸神联手将御天消灭! 景天与御天曾是同门师兄弟,不过御天的能力远在景天之上,是天界法力最高的人,只可惜御天野心太大,又与天帝不和,才闹成了今日的局面。 此次景天大义灭亲的举动,也成就了他后来成为南天文帝。 原本南天之上并无南帝之职,但诸神战败御天的之后回到天庭,景天跟天帝说,南天守护神陵光神君下凡十余年,与人类产生不该有的感情,于是刚刚灭完御天的陵光神君得不到赏赐不说,还差点给安个罪名。 于是,陵光神君得将自己在凡间的行踪,除了之前按时汇报的书面陈述之外,如今还要口头详报给抄录司。 再不幸中的万幸,景天虽然道出他动了凡心,但目标却弄错了,也不知景天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说他与月华君之间有儿女之情! 想到这儿,陵光神君骤然一愣。 他为何庆幸被景天知道的不是他与后夕昼的关系? 这么想是不是他承认自己与后关系非比寻常? 如果不是,他不该慌的,毕竟即便景天所指的是后夕昼还是任何人,他应该都能堂堂正正义正辞严的否定。 不过,很快他又想,这种忧虑,大概只是担心后夕昼被牵扯进来。 所以,陵光神君不慌不忙地否认:“本神君并没与凡人有私情。” “既然陵光神君觉得自己没有动凡心,不如下绝情池如何?” 其实天界的神或仙,并不是无欲无求,不能男欢女爱,只是若景天非要抓着与凡人私通这点,若真有这事陵光神君还当真得被套上个罪名。 第六百一十章 鬼王诞生 如此冷淡,第一次觉得陵光神君那么的让她失望:“神君当真要如此绝情,后王如今可是……” “鸾凰,人神殊途,你我下凡之前就已经悉知此事,如今任务已经弯成,余下就与你我再无关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鸾凰痛心疾首,但如今在这九重天阙除了陵光神君,谁又能听她的去帮身为人类的后夕昼一把? 更让鸾凰没办法接受的是,这些神以为除了御天就万事大吉,所以还在把酒言欢,殊不知她回到了人界,发现那些死尸在御天留下的怨气里复活。 二次战争在旧地重起! 这对于此刻的后夕昼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他根本就没有准备,皇甫爵的死已经让他方寸大乱! 而御天的怨气进入了皇甫爵的身体,操控着那具已经有些面目全非的身体,再次站在了后夕昼的面前。 鸾凰赶回来时,发现的就是,死尸皇甫爵一剑刺入后夕昼的胸膛! 可后夕昼脸上一点痛苦的表情都没有,反而露出了笑容,他说:“没关系,后很高兴,最终还能死在你的手上。” 鸾凰大喊:“他不是相爷,后,你醒醒吧!反击啊!” 后夕昼却充耳不闻,望着面目全非的皇甫爵,狭长的眼睛里有太多的懊悔与自责,有太多的不舍与喜欢。 “相爷……你生,我生,你死,我死……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鸾凰斩杀眼前阻拦她的死尸,嘶声裂肺的喊道:“他不是相爷!后夕昼,你看清楚!后夕昼!!!霸军已灭,御天已死,你还有千千万万的子民等着你回去,后啊……太平盛世才要开始。” 太平盛世? 后夕昼目光一暗,眼中洇出一层泪光,望着如今已经不是他的相爷的皇甫爵,他如何又不知道这人不是他? 连当初那个他所憎恨的皇甫爵都不是。 这些他都知道。 可还是很清晰地想起来,早些时候相爷还跟他说。 ……“非尘世之人,不贪尘世缘之缘,你我相遇不过凡尘一梦,并无三生三世的情分,后,我定予你太平盛世,让你今生不再经历杀戮。” 相爷,此刻我的答案还是一样。 后夕昼喃喃道:“你若不在,太平盛世与我何干?凡尘也好黄泉也罢,我只要与你同在……” 不求同生,但求同往。 这样的后夕昼让鸾凰心脏撕裂,再这样下去,他当真会死! 可她心有余力不足,她连御天怨气所支配的皇甫爵都打不过。 但是!! 再这样下去后夕昼当真会死! 从不哭泣的神将鸾凰,眼神哀伤低声呢喃。 “后,我喜欢你。” 这一句说得很小声。 然后眼泪流过眼眶,从不曾想过会这样的喜欢啊,鸾凰仰头呼啸:“后夕昼,我喜欢你——” 仰着头,眼泪从从眼角飞扬! 黑发也如同被大风吹散,鸾凰身上的神格再释放! 她在呐喊着心意的同时,堕神! 或许同时拥有了邪神的力量,她才能救活眼前的人。 只是,最后的表白居然在她坠落的时刻。 鸾凰很喜欢自己出生为神的身份,很高兴她与陵光神君来自于同一个地方,九天九焰山是她的家乡,那里有等她回家的凤姥,哪里有她喜欢的花草树木还有伙伴。 可在选择堕神的那一刻,她知道,她回不去了。 从未想过如此喜欢一个人类,喜欢到愿意为他舍弃自己曾经诊视的一切。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 鸾凰堕神用尽正邪之力与怨气凝聚成的皇甫爵对战! 可她还是太弱了,如果是陵光神君会不会结局就不一样了呢?鸾凰也分不清后来的战争如何,皇甫爵倒下的同时,她也倒下了。 模糊的视线里还能看到后夕昼躺在血泊里,她叫他,他没回应,只有鲜血在身体下继续扩散。她用尽全力朝他伸手,但始终碰触不到他…… 然后,那就成为而来她见到为人时的后的最后一面。 苍梧之野陷入了一片死寂,尸体横陈的荒野浮着一层黑暗的浮光,阴森森如同地狱。 后夕昼慢慢苏醒…… 他看见的是太阴站在他面前,手中拿着一把天道剑,即便浑身是血,但他分明认出了他就是种桃树的太阴。 唯一不同的是,此刻太阴的额头有一只小小的火凤凰! 身上燃着火红的火焰。 可是即便认出了他,自己却大逆不道地杀向了太阴,而且招招致命。 他分明想叫太阴的名字。 但喊出的是:“你们当真以为能消灭得了本座,哼,本座要让你们血债血偿,本座要颠倒乾坤!” 然后他再眼睁睁看着自己打得太阴砸向坚硬的地面,打出了一个凹坑,周围轰出龟裂的痕迹! 他猖獗大笑:“今日,就是你陵光神君的死期!” 不要,不要杀他! 后夕昼觉得自己像一个躲在自己身体里的小僧人,只能无能为力的呐喊,但根本就阻止不了自己的行动。 还因为太阴会死! 可就在飞扬尘土会中,一个温润而坚定的声音忽而喊出了他的名字。 “后夕昼!” 举着剑的他身体像被人定住,额前骤然起了一道红光,钉住了他的魂魄。后夕昼又听见自己怒不可遏大喊: “神印?你在他身上刻了你的名印?!啊!你休想困住本座,除非你杀了他,否则我永远不会死去,迟早一日会杀了你杀了景天杀了天帝!” 太阴充耳不闻。 他将身上的白衣外袍一把抓下来飞射向他,天道剑对着衣服划了数道,白色的衣服变成一道道白布条将他一圈圈的缠住,从腰身到心脏到面部,缠绕得严严实实。 于此同时,太阴咬破了手指,天刀剑负在背后,另一只手剑指凌空画符,鲜红的血一笔一划在他身上的白衣上描绘出符文,如同可惜终生的烙印与束缚! 太阴铿锵念道:“太阴敕!” ……白昼有日,夕夜有月,日月为明,当空为曌。后,我以列位诸神陵光神君之名起誓,赐你一个新的名字,夕昼。后夕昼,今日起,我来做你的福曌,做你黑暗里的明月,永远照耀着你。 “神格!名印!敕令!”太阴目光坚定而执着,“后夕昼,太阴敕将永远束缚你!你将永远受我陵光神君庇佑与束缚!” 后夕昼感觉到自己体内那股狂放的杀气被缩成了小小的一个点,身上的白衣束缚与那血红的太阴敕符文都隐没入他的皮肤之下。 太阴负手拿着天刀剑,就站在远处,一身白衣若素。 依旧是那个天外飞仙,卓绝清隽的模样,后夕昼看了许久,举步走向他。 没想到会在此处相遇。 走得越近,看得越清,越觉得太阴的眼神莫名有种熟悉感。 早前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佛塔山盛开的桃树下,太阴回眸一笑春花绽放,当他走入那一场春暖花开的梦境时,太阴就变成了皇甫爵。 而如今皇甫爵已经不在。 内心的痛苦再次翻江倒海,望着太阴的眼神不觉也流露了哀伤。 与他对面而站。 两人身高相差无几,所以平视就能见到对方的眼神,也许因为心境使然,他看到了太阴眼中悲悯与……歉疚。 分明如此熟悉。 可是…… 后夕昼此刻有更重的事情想求他。 “太阴果然是仙人?” 太阴微微颔首:“我是仙人。” “多年不见,您还如当年一样些许未变。” “你却长大了。” 后夕昼想笑,可笑不出来,低头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说道:“如果您是仙,能否恳求您帮我救活一个人?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太阴知道他要救什么人。 皇甫爵。 “好。” 第六百一十一章 后卿之名(三更) “当真?” 后小时候就经常喜欢这么问,如此一听,久违的这两个字,太阴再颔首。 “嗯,后过来。” 后夕昼走了过去,太阴仔细看着他的脸庞,依旧很好看,但已经没有了原来的血色。曾经嫣红的唇瓣如今颜色轻浅偏白,原本白皙却有桃花色的脸颊如今苍白如雪。 其实后夕昼还没有完全死亡,他的三魂七魄还完好存在体内,但被他这么一弄,即便没死如今也已经不是一个人类。 想过给后一个太平盛世,想过也许他们都等不到想要的结果,可从未想过会是今日的结局,都是他将后夕昼带到了这一步。 “后赠予的诗我收到了,在很多年以前。” “……那便好。” “后让我救一个人?” “是。” “好,那请闭上眼睛。” 后夕昼不疑有他,修长的睫毛刷下,遮蔽了他的眼眸。 太阴的手抬起放在他的面前,手指几乎碰触他的眉眼,迟疑了一会儿,再深深看一眼这人儿,手指从额前轻轻滑下来。 红光微微起术法。 太阴深呼吸,轻说了一声。 “忘。” 前尘往事,恩怨纠缠,还有曾开满桃花的梦境,都遗忘吧。 后,我将赐予你新的一生,依旧给你……太平盛世。 后夕昼身体一软倒了下去,太阴向前一步,他就倒在他的肩头,太阴的手放在了他的心脏一处,源源不断将自己千年的修为都输入其中。 后,永远保持你人类的心脏,即便忘了你自己是一个人,也要带着人类柔软的心向前走,任何时候我会守住你,不让你被任何人吞噬。 后夕昼再次睁开眼,空白的脑子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记住,什么都不说,按我说的做便可。” 什么? 后夕昼面色肃然看着身侧的白衣人,他并不认得他,刚要开口问,就看到从半空走出几个人,为首的身姿凛然。 白衣人放开扶着他的手,对那人行了一个礼:“陵光神君参见天帝。” 天帝面色极具威严:“到底是怎么回事?” 陵光神君缓缓起身,闷闷一咳,嘴角有鲜血溢出,他抬手擦了擦目光锋利看向景天:“这还要问问景天神将……” 景天大惊失色。 南天星君此刻收拾了战场残局疾步奔来,对天帝行了一个礼,冷声质问: “景天!你当初急着将神君拿回去问所谓与凡人私通的罪名,居然信誓旦旦说御天神犼已经被你彻底消灭!如今又该如交代?!若非神君察觉有异再次回来,这罪名谁来担当?你可担当得起吗!” 众神都收到了御天神犼怨气汇聚从新成形的消息,当然,这一切是在太阴封了后夕昼之后。 当日鸾凰面色有异来求他,他如何不知?他的本意只是不想让景天牵扯到后夕昼,等送走景天之后再来凡间场面已经无可挽回,他追悔莫及。 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所以也由他来了解。 后夕昼因为他变成如今这样,那他就来给他一个结果。 等处理了这一切,他才将消息传到南天宫阙,而后南天星君带兵来援。然后消息再在天界传来,才引得天帝下凡亲临现场。 他再将责任推到景天身上。 景天当初求胜心切,此刻必然心虚。 景天看到如此惨烈的现场果然有些慌了:“南天星君你……休得胡说!” 南天星君:“胡说?我家陵光神君因此耗费了千年修为才收了你的残局,还敢说我们胡说!” “千年修为没了……怎么可能,你们分明……” “景天住口,太阴,你说。” 此刻太阴的目的全然不是与景天争高下,只是堵住景天咄咄逼人气势,为的是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景天不敢擅自插嘴,太阴虚弱说道。 “其实此事也不怪景天,本就该是我的职责。御天死而不僵,怨气汇聚让死尸复活,而他的残魂利用皇甫爵的身体再次肆虐,我不是他的敌手,好在后夕昼出手,才将御天残魂击散。” 天帝看向了太阴身后的后夕昼:“你说御天是他击散的?” “是。” 天帝眼睛一眯:“他已经不是一个人类。” 后夕昼闻言骤然看向自己,他不是一个人类?正要开口说什么,太阴佯装虚弱扶住了他的手,对天帝说道:“杀戮生邪魔,乱世起枭雄,太阴与天帝说过此人,如今即便不是个人,但天帝不觉他是应运而生的……鬼王吗。” “什么?鬼王?” “人间为何不时出现尸骨复生涂炭生灵的现象?持续战争鬼魂无法按时进入轮回道,鬼魂飘零在外无人管制导致吸收怨气成邪作祟,所以九曲黄泉该有个王不是吗?” 后夕昼就看着这个连站着都有些吃力的陵光神君,舌绽莲花般将他推向了鬼王之位,他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但他正气凛然的理由,仿佛就是为了所谓的三界平衡。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拒绝,或许是因为那个站在他面前,为他面对众神的那个孑然孤独的白色身影。或许有事因为,他闷闷咳着那起伏的胸膛。 这人当真是散尽千年修为,换来与他并肩面对天帝的机会吗? 后夕昼不知道,只是空白的脑子稍微能正常运转的时候,他已经身在黄泉。 对面是轮回道里的十殿阎王,这群因为战乱太多人死亡,忙得焦头烂额的阎王爷们,得知新来一个鬼王,恨不得他能立马上任做事,一个个满口同意陵光神君所传达的天帝的意见。 一切都说好了之后,才有一个殿的宴王问:“说了这么多,敢问新来的鬼王姓甚名谁?” 后夕昼当时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所以看向了陵光神君。 陵光神君转头看他,清澈的眼睛在他脸上停留了许久,微微笑起来,用他温润的声音道: “新来的鬼王乃人类厚土娘娘的后代,本名为后,本神君与他颇有渊源,就给他一个卿字。” 后卿。 故而,九曲黄泉界诞生的新鬼王,名唤,后卿。 鬼王后来怎么想都不大喜欢“卿”字。 有书《世说新语?惑溺》里说:“王安丰妇常卿安丰,安丰曰:‘妇人卿婿,於礼为不敬,后勿复尔。’妇曰:‘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遂恒听之。” 此种过于柔腻的名字,后夕昼着实不大喜欢。 只是当初他怎么没反对? 这些年他究竟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走到今日这地步,他都怀疑是陵光神君在他身上下了术,所以他才被牵着鼻子跟他走。 为了弄清自己的身份,后来他追查自己为人时的历史。原来,他在人类的历史上,确实被记载为一代明君,即便在位只有不足六年。 他确实也是陵光神君所说的厚土娘娘的后人,本名叫后,不过后来却曾改名唤作后夕昼,登基厚土国帝王之位时,便记的后夕昼。 他觉得后夕昼这个名字比后卿更好,他很满意。 于是,他延续使用后夕昼这个名字。 只是,在九曲黄泉界的记录之中,鬼王的名字依旧是原来的那个,后卿。 很多很多年后的今天。 当陵光神君身着凤冠霞帔,坐在嫁给他的大红花轿上时,后夕昼才明白这个名字,弥足珍贵。 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 在回想,后来他成为鬼王的数千年里,与陵光神君偶然的相遇,那么寥寥的几次,可每次这个白衣清隽的人儿总会对他彬彬有礼地拱手,唤他。 “后卿。” 亲卿爱卿,因此称卿为卿;我不称卿为卿,谁该称卿为卿? 太阴啊。 我的明月。 我的陵光神君……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的交代了好多东西对不对?今天更得好早对不对?还加更了对不对?对!喜欢此文喜欢果冻的姐妹们,欢迎加入果冻三千q群:288571978。我在群里等你不见不散,见了也不散。谢谢能每个能看到这里的妹纸们,MUA~ 第六百一十二章 花开彼岸的婚礼 游魂万踵黄泉路,伤忆一丛彼岸花。叶与花开何错落,幽冥深处问谁家? 记忆如同海浪在后夕昼的脑海之中跌宕起伏,他的心也跟着起起落落,可不管如何起落,最终的落点还是回到了赵明月的身上。 风,吹过黄泉,荡起忘川河上幽幽波浪,忘川河畔开得火红的彼岸花连绵起伏,蔓延了整个黄泉路,像静静燃烧的火焰,也像后夕昼此刻的心…… 燃烧着柔软的火苗。 都说。 彼岸花开开彼岸,断肠草愁愁断肠。奈何桥前可奈何,三生石前定三生。 他与陵光神君也算是缘定三生了吧? 后夕昼目光锁在赵明月的脸上,然后举步朝她走去。 风吹得他红色衣袂与花瓣一道飞舞,绝美的容颜因为释怀,呈现了前所未有的温柔,挺拔的身躯微微弯下,持起明月垂在身侧的手握在手中抬到心口。 垂眸看着她的手,捏了捏她软软的指腹,低声说:“明月,我改变主意了。” 赵明月目光微微一颤,但很快又恢复平静的模样,她并不说话。 不远处的鸾凰也屏息在等。 后夕昼掀起长长的睫毛,眼睛里满满都是水色柔光,都是赵明月:“我要你,不是三生三世,而是永生永世。” 比起笑容,眼里的泪水先充盈,明月的嘴角才弯起来。 后夕昼看得喜欢极了。 “我到底是有多喜欢你?嗯?你到底对我灌了什么迷魂汤,嗯?” “什么?”虽然能预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明月还是感动得一塌糊涂。 后夕昼说:“只见仙人种桃树,未闻仙人看花红,看来神君在我儿时便偷偷在我心里种了桃花,让我从小就对你念念不忘。” “才没有。” 他当然知道她没有:“你总是口是心非。” “哪有?” “那相爷是不是欠我一个答复?”后夕昼没好气地看着这人,“相爷当时口口声声说不喜欢,说你我不可能,其实当时早就对我动了凡心对不对?” “……”赵明月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当时她那么回答他确实是心里所想的答案,“如果知道今天会这么喜欢,当时一定不会拒绝。” “还嘴硬?佛塔山桃花林里的信不是你留下的吗?” 后夕昼成为鬼王之后,用了数十年的时间,将九曲黄泉界重新规整,区分了轮回道与鬼魂界,再用数十年时间统一鬼魂界,然后开始他漫长的鬼王之路。 已经不记得是多少年之后,忽而做了一个梦。 梦见亲佛塔与桃花林。 想起了人类史书上有记载他小时候曾守过佛塔的事,忽而心血来潮想要去寻找那个地方。 于是去了厚土国。 据说洪荒大战之后人类战争结束,终于迎来了十年浩劫之后的百年太平。 厚土国如今的帝王姓干,是厚土国第二代王干俞的第二十七代孙,从后夕昼路过所见的境况而言,这帝王应该还算明君,能使国泰民安者,也就算得上是明君了。 般若寺位于崇山峻岭之间,知道如今这里依旧丛林密布鲜少人烟,后夕昼见到的是爬满青藤的断壁残桓,按地图上说这里应该就是般若寺旧址。 果然,在后山看到了几座陈旧的佛塔,塔尖早就被磨平,裂缝里长着绿色的蕨类植物,根部潮湿的地方是青苔。 而当年就不算牢固的小禅房,如今无迹可寻。 桃花不知在哪儿,后夕昼也觉得可笑,数百年人类沧桑巨变,而他对为人时的自己一无所知,为何会来寻梦? 有心寻花花不见,无心乱入桃花林。 还终于有一座开了满山的桃花林,记忆之中第一次觉得桃花开得……摄魂。 即便山中无人,却开得肆意的花,有种荣辱不惊的从容。 看着这些话,后夕昼心中总是有种说不出的……思念感,可他并没有思念的人,只是无端端就觉得这桃花美得安静又凉薄。 也许是黄泉界鲜少看到这种花吧,后夕昼想着,要将这些花带到黄泉界种下。 于是,他走过一丛丛桃花树。 忽而,在开得最繁茂的那株桃树上,他看见了花丛下悬挂的两个信筒。 原来除了他之外还有人来过?当时还猜想会不会是桃花林的主人。他看了四周,除了花与层叠的树干,林中静谧空无一人,唯有寒风萧瑟。 于是,他抬手摘下一个竹筒,从里边抽出了一卷信纸。 纸保存的很好,只是颜色泛黄陈旧,上边的字迹认真工整写着: 那时那日此门中,桃花树下初相逢。只见仙人种桃树,未闻仙人看花红。朝朝期待仙人顾,日日桃花笑春风。忽闻仙踪一朝至,桃花人面分外红。 这字迹随时好看,但稍显稚嫩秀气了些,而且,些得工整。当然,后夕昼当时殊不知,这是自己九岁时候留下的字迹。 他又将另外一只竹筒摘下来,里边依旧卷着一卷信笺,这张纸同样也已经泛黄,上边的字却是行云流水,笔锋洞达,同样是一首诗。 花魂酿就桃花酒,君识花香皆有缘。美酒消愁愁不见,醉卧花下枕安然。花中不知日月短,岂料世上已千年。不入浊世凡尘染,情愿枝头做花仙。 这么一看,似乎是天上的某位神仙与人间的某位姑娘好上了。 第六百一十三章 重返天庭 后夕昼看向了停在不远处的迎亲队伍。 白羽立刻意会。 迎亲的唢呐嘹亮婉转的吹奏起来,八人抬的大轿滑过花尖朝着赵明月走了过来,后夕昼一手扶着赵明月走向花轿。 花开一路,唢呐吹奏了一路。 喜庆得仿佛就这样红红火火幸福一辈子。 来到轿子前,后夕昼握着明月的手紧了紧,然后为她掀起垂帘。 他们根本就没将她放在眼里,鸾凰身体微微颤抖,可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陵光神君愿意为了后夕昼忤逆天道,后夕昼愿意为了陵光神君义无反顾,他们连天帝都不畏惧,又如何畏惧她? 可她生气的是,为什么说了揭发他们的她,事到如今也什么都没敢做! 一切似乎已经成了定局…… 就在赵明月弯腰准备进入轿子的刹那,一个带着戏谑的声音传来:“陵光神君,许久未见,一见可真令在下大开眼见。” 赵明月此事背影骤然一僵,后夕昼明显察觉到她的手瞬间凉了,他立刻要回头看来者何人,明月突然用力握住了他的手。 “是我太仓促,后,婚礼大概又要延迟了。” 后夕昼还想说话:“明月……” “数千年都等了,后就再等我些时候,记住,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能动手明白吗?” 后夕昼牙关一紧。 “记住,这段时间你不能与任何人有强烈的冲突,绝对不能。” 说完明月从轿子前退了出来,站在他面前,轻轻一笑:“花开一路的豪华婚礼我已经体验了,那么后夕昼,你要不要现在掀起我的盖头?” 说得如此轻巧,后夕昼怎么会不明白她是故意说得很轻松,为的是不让他着急。可是他如何能就此放手? “后夕昼,你不掀盖头是又要让我自己掀?” 后夕昼抬手将她盖头掀起来,明月低声说:“你身上的印记绝对不能让除了我之外的人知道。” 这话说完,盖头掀起时,露出的是她好看的模样,都说女子出嫁时最美,果然他的娘子是世上最美的。 “等我回来。” 明月对他俏皮说完,然后转身面对身后,那个估计怎么想也想不到会再遇见她的景天。 即便红妆艳抹,一身嫁衣,但景天还是能人得出来,这人就是陵光神君。 只是…… 她还当真是要嫁给后夕昼的……女子?! “太阴,原来当年你是真的动了凡心,对象不是什么沧月族的女子,而是后夕昼?” 赵明月看了南帝半晌:“你谁啊?” “我……你不认得我?” “我应该认识你吗?”赵明月又问旁边的后夕昼,“难道是你请的客人。” 南帝,连后夕昼都认得出来,赵明月怎么会认不得?后夕昼看她装傻的模样,很配合地说:“并没有。” 赵明月又问景天:“难不成你是为了喝喜酒,故意来套关系的?我们也不差你这杯酒,过来吃便是。” 真不记得他了?景天看向鸾凰:“他也认不得你?” 鸾凰哼了哼没回答,只是看着陵光神君她眼神有些闪烁,其实,南帝当真不是她叫过来的,可这种话似乎也不用跟他们解释。 景天冷哼一声:“一个堕神居然还知道护主?别以为,装疯卖傻就能瞒天过海。” 说完,他目光看向了自己的身后,看了须臾,再转头看向明月冷冷一笑。 在他身后,果然出现了几个人影。 一个是天帝的御前侍卫黄天化。 此神面似羊脂,眼光凶暴,性格如同烈火。身高九尺,腰束麻绦,脚登草履。座骑是当年天帝赏赐的玉麒麟,手中宝剑乃是清虚道德真君镇山之宝,莫邪。除此之外,常年背着两柄锤子。 以前陵光神君刚刚学了一个人间的方案,还问他:“你天天背个锤子有什么用?”他就给他行了一个礼,出声道:“不是一个,是两个锤子。” 除了他之外,还有命格仙君,就是之前受南帝之托,将赵明月引到瀚海星河去的命格老儿。这人天天给人写命运的,陵光神君以前就不怎么跟他玩,但度厄喜欢跟他玩,毕竟除了命格也没人能受得了度厄那万年垫底的棋艺。 这两位的中间那个,穿着水蓝袍子,面容清俊,下巴总是微微扬起的傲气的家伙,叫苍灜,这不算他的名字,他跟他一样,出生就只有神的封号,孟章神君,青龙天的守护神。 他们后边跟着的几个天兵天将赵明月就不细数了。 不过从阵容上看,天帝可是有打算若是她敢不听话,那就是要动手的架势。 青龙神苍灜看着红妆艳抹的赵明月,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好几下,整个人都不大好了的视觉感。 “你那到底是什么鬼装扮?” 还真别说,她就是鬼装扮。不过演戏要演足了,她也同样装傻地看着苍灜许久,问道:“你又是何人?” 苍灜视线立刻看过来,眯起来仔细打量了她一眼,然后又看看景天,骤然垂下他那好看的眸子。 “景天,你说陵光神君回来了,这人可是陵光神君?” “青龙大人,此人必然是陵光神君!” “那他为何记不得本神君?还有……他是个女子。” 景天想了想:“这个,大概是之前陵光神君神格破碎,而后再重生所致……” “噢?” 原本天帝派来的只有黄天化与命格星君,一个是武神,一个文仙,但却让青龙神给听了去,非要跟着过来,而在这些人当中,当然是青龙的级别最高,他若无旁人地笔直走向赵明月。 “那本君倒要好好看看。” 苍灜走到赵明月两不知要的距离,看着这人脸上的妆容,这次是眉目抽动了几下,闭了闭眼。 “你觉得现在自己很好看?” 明月抬起双手在下巴做出开花的状态:“你觉得呢?” 她那姿势让他有种想揍他三百回合,但不许他还手的感觉。不过,毕竟说不出人家丑,这小子男身时就是个美人,如今成了个女子,哼…… 苍灜斜视一旁的后夕昼。 便宜了这只鬼了。 “你现在除了跟我走可还有其他选择?” “天帝知道了?” “景天会放过你?” 赵明月:“我也不能让天帝亲自来接啊。” “……” 苍灜这次只想一拳揍他的脸,别以为换成个女子模样他就能多忍他几次,苍灜又不爽地瞪了后夕昼一眼,两个都长这幅德行,倒是会凑堆。 什么都记得居然还敢跟后夕昼成亲?反了你个小兔崽子! 苍灜大声说道:“既然你记不得自己是何人,那本神君只能帮你开开天眼了!” 后夕昼对苍灜没什么好感,不过,不亏是跟陵光神君一起长大的人,装模作样的样子可真如出一辙的假。 但此刻能有这么一个人立刻站出来给赵明月出头,他心中是感激的。 只是…… 后夕昼很想说,这两个家伙当真是朱雀与青龙天的守护神,而不是什么神棍吗? 苍灜装模作样地给赵明月试了一道术法,水蓝的光从赵明月眉心穿过。 赵明月如同被醍醐灌顶,豁然开朗地看着苍灜半晌:“我,我想起来了!”然后久别重逢地拱手行礼,“孟章神君,许久不见,甚是想念甚是想念啊!” 后夕昼:“……” 赵明月你这情绪对不对的? 显然苍灜也被他浮夸的演技给折服,立刻要退避三舍。 后夕昼忽而身后握住了他的肩膀,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眼中有拜托照顾明月之意。 “什么时候本神君与太阴的事情需要你来交代?” 青龙苍灜不屑地推开他的手往回走,对景天说:“看来那人确实是陵光神君,经本神君点醒了之后,确实记起来了。” 景天:“……” 谁不知道南天太阴东天青龙两人是故交,最要好的朋友,这一出是真是假……谁知道啊! 景天对黄天化使了一个眼色。 黄天化对赵明月行了一个礼:“既然陵光神君已经想起过往,那就随小神回天庭吧,天帝正在等候神君。” 青龙神苍灜开启了一扇天门,蓝袍如水流泻,清俊背影头也不回地踏入天门。 太阴啊,你所选的这条路只怕并不好走,搞不好可是要上诛仙台的。 明月余光看了一眼后夕昼,并没回头,只是嘴角一弯,举步走向天门。 红色霞帔拂过彼岸花,他看着她身上慢慢浮起红色的光辉,那是属于朱雀的神光,耀眼如同天边的霞光,如果盛开的火焰。 走到天门前,秀丽的背影站住。 她回眸看向后夕昼。 彼岸花开百里红,不及美人眉心朱雀印。 春风千里,不如明月一笑倾城。 朱雀神太阴,重返九重天阙。 第六百一十四章 九重天界 九重天界的景象,依旧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明霞幌幌映天光,碧雾蒙蒙遮斗口。 黄天化带着赵明月从南天门进入。 南天门依旧碧沉沉的,明幌幌的,盘踞在南天门上的朱雀依旧威武不凡。千年不见,老伙计倒还铮铮发亮。 黄天化说:“今日只能让神君路过家门,不方便让您回去,咱们直接上凌霄朝会殿面圣。” “好。” 从南天门到凌霄宝殿,是乘坐祥云前往。 天庭走道在云端之上纵横,过道两侧能见耸立的宫殿。 天宫的建筑以天罡、地煞之数排列,主要建筑大约一百零八座左右。 从南天门路径朱雀宫、玉清宫、天墉城、星月宫便可进入凌霄宫。 凌霄宫是天帝的宫殿,相当于人界的皇宫,宫中同样分宫殿堂轩。从凌霄正门走进去,一条笔直的道路如同一座桥延伸在浮云之上,直通朝会大殿。 这一路,两边有十员镇天元帅,每员顶梁靠柱,持铣拥旄。 除了镇天元帅之外,下方还列十数个金甲神将,一个个执戟悬鞭,持刀仗剑。 所以,天庭的精致外厢犹可,入内一看这放手是有些惊人的。 今日凌霄朝会殿,里壁有几根大柱,柱上缠绕着金鳞耀日赤须龙,又有几座长桥,桥上盘旋着彩羽凌空丹顶凤。 再远一些,就是天帝的凌霄宝座,左右也有金龙彩凤守护。 而天帝就坐在金碧辉煌的宝座上,俯视大殿。 大殿之上四大天师、三清、六御、各方战神等等重量级人物。 看来都是听说陵光神君回来了,所以都聚集在此,千年不见,站在的还是熟脸儿!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要进行所谓的三堂会审,但赵明月看着这些人,还挺亲切。 看,人群里四方神之二:白虎监兵神君,玄武执明神君,这都是她的发小,加上现在领她进来的青龙孟章神君跟她自己朱雀陵光神君,天界四方守护神齐活了! 还有她最熟悉下的直属部下,南斗星星军领着其他六星君:司命星君、司禄星君、延寿星君、益算星君、度厄星君、上生星君。 再加上的他的朱雀七星宿,也就是他的七个星使:井、鬼、柳、星、张、翼、轸。 即便曾经遗忘了一千多年,但再次重逢,再次回到这个地方,赵明月不得不说,这里确实是她的家乡。 不过,那些人见到她此刻的模样,可不能用亲切而言。 毕竟,谁见到当年的南天战神穿着一身嫁衣站在凌霄宝殿之上,都会有种被闪瞎眼的感觉。 黄天化上前拱手:“天帝,臣已将陵光神君带回。” 赵明月对着天帝弯腰拱手:“参见天帝。” 天帝默然看着她。 在场的人开始交头接耳。 “当真是跟鬼王成亲了吗?” “这不是一身嫁衣?” “嗯!”天帝咳了咳,场面安静了下来,“太阴,既然已经回来,为何不上天庭报道?” “小神也是刚回来。” “刚回来?”天帝不觉提高了声音,“你这刚回来,闹的动静可真不小,如此粉墨登场意欲何为?” “小神听不明白天帝言下之意。” 不明白?只怕最明白的人就是他!天庭四大守护神,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青龙孤傲自负,白虎刚烈暴躁,玄武耿直顽固,而朱雀……心思最重的人就是他,别看平日和颜悦色,其实精着呢。 天帝没说话,景天说道:“说陵光神君动静大,大概是因为神君与鬼王成亲的消息轰动了整个天界吧。” 这一句话点破所有人好奇。 她与鬼王成亲的消息,比起陵光神君回归刚劲爆。 景天看众人被他带入了气氛,又说道:“神君不知神鬼殊途,却要与鬼王成亲,意欲何为啊?” “这要问景天你啊。” 怎么会问景天?难道这是还能跟景天有关? 大伙儿又看向景天,景天面色一沉:“这与小神有何关系?” “你不是知道的吗?” 第六百一十五章 神与鬼与魔 赵明月:“封印乌蛮时,结界之中存有一些我的灵犀之力吧?且太阴灵犀能吸收月光精华,小神想大概就是这些原因侥幸存活。” 她段不能让众人知道,是后夕昼将她养在心脏里的。 赵明月说得有凭有据,而且义正辞严,再加上这几十年作为人类的她依旧再次灭了乌蛮,众人自然就偏向了她。 天帝又说道:“那如今你重返天界,也记起所有前尘往事,那么与鬼王的婚约也就此作罢,本帝可以当做没发生过,太阴更应该如此。” 明月如何不知天帝这么问大部分原因是在试探她,在景天说出她要联手鬼王毕竟成为大患的时候,已经让天帝起了警戒之心。 天帝:“如何不回答?” 赵明月拱手说道:“为人数十年,就连太阴的命都是鬼王给的,而且两人都已经拜堂成亲,说当没发生过,着实有些……忘恩负义。” “那你还想跟他永结连理不成?”天帝直接反问。 明月当然不能回答是,即便她很想说:“天帝与天后伉俪情深,自然该知情为何物……” “本帝知你能言善道,不过如今只要你一个答案,神鬼殊途,太阴可要跟鬼王成亲吗?” “若是……” “若是如何?!”青龙神苍灜走到赵明月跟前,一手按着她的肩膀,袖子一抬粗鲁地抹掉她唇上的胭脂,“回去自己照照镜子,知道自己是陵光神君之后,还能不能接受这胭脂俗粉的气味?” 明月看着青龙不屑的表情,如何不知他的善意之举? 青龙继续面无表情说道:“天帝问你,能不能将那只万年鬼给忘了?” 说完松手,后退了一步让她自己面对天帝。 赵明月咽了咽嗓子,与天帝说道:“请天帝给太阴一些时间来遗忘。” 天帝再要说,天后拉了拉他的衣袖,天帝才改口说道:“太阴刚回天庭,南斗星君。” “在。” “你带太阴回朱雀宫好好照顾。” “是。” “再有,既然太阴神格初复,就好生歇息,暂时就别踏出朱雀宫随意走动。” 言下之意就是禁足呗,早知道会如此。 “是。” “众人散了吧。” 南斗星君与度厄带着赵明月回了朱雀宫,先被朱雀宫的部下围观了一通,赵明月脸皮厚,一点也不介意,而且也没心思去计较这些。 遣了众人退下,只留下度厄。 度厄说道:“神君作何打算?” 赵明月面色凝重,然后无奈一笑看向度厄:“度厄觉得天帝会有何打算?” “景天那话一出,天帝必然不会再让你与鬼王有任何瓜葛,只怕,他会用尽办法将神君与鬼王之间的联系斩断。” “斩断……” 度厄唉声叹气:“杀神君或鬼王都不切实际,神君若没了,鬼王原本不想逆天估计也得被逼急,杀鬼王又那么容易,所以……能斩断的只怕就是神君与鬼王之间的情丝了。” 斩断情丝? 赵明月低头看自己一身红衣,无奈一笑:“还以为没那么难的,度厄,此刻的后夕昼绝对不能忘了我,你知道的对吧?” 度厄:“度厄明白,如今鬼王心脏上的灵犀之力已经所剩无几,若是没有约束,一旦触碰到能力的极限,只怕他体内的御天就会出现。” 此事,陵光神君只告诉了度厄。 千年前封印乌蛮他魂飞魄散之前,必须将此时告知一人,最后见到的人是老友度厄,所以就将洪荒大战时,她将御天的残魂封印后夕昼体内的事告诉了度厄。 当时御天占用了后夕昼的身体,要灭御天就必须杀掉后夕昼,陵光神君实在下不了手,就将御天封在后夕昼的体内,然后将千年修为灌入后夕昼的心脏,保住了他的人类之心,防止他被御天反噬。 可五十年前,赵明月为杀乌蛮魂飞魄散,要重铸神格需要大量的灵犀之力,度厄不得不使用了后夕昼心脏中的力量。 陵光神君是保住了,但后夕昼身上的太阴敕却大大削弱。 如果再没有他对明月的喜欢之心,那么这个人一旦开了杀戒,以他与御天的力量,那将是三界浩劫。 所以,比起天帝,赵明月如今更害怕的是后夕昼。 度厄:“那神君可有什么法子?” “且容我再想想。” 黄泉路,忘川河,彼岸花。 自从赵明月登天而去,后夕昼就站在原地不曾动过,眼前还是她凤冠霞帔回眸一笑的模样。 直到离去,她还是留给他最安心的笑容。 但后夕昼能想得到她回去之后的处境有多被动,但她在天上,他在地府,只能遥遥望天无能为力。 天光消散,夜幕降临,连绵的彼岸花成了鬼魅的黑色。天上的一轮明月如灯,照耀花海之中穿着礼服的新郎,形成了孤灯吊影的模样。 第六百一十六章 良人一去不复返 酆宫。 后夕昼站在城楼之上面朝南天,看着朱雀星座独自喝酒。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 犀照走到他身旁将他手中的酒坛夺了过来,捧起酒坛仰头灌了一大口。 没说话。 后夕昼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沉默看向前方。 犀照将酒坛放在城头上,手放在酒坛上似乎犹豫了许久,才开口:“这都好些天了,你还是每天这样借酒消愁?” “不过一小坛酒还不至于到借酒消愁的程度。”后夕昼话语清醒,显然一点也没醉,最近即便喝再多,也不会醉倒,脑子清醒得吓人。 犀照又沉默了一会儿:“昼,对不住。” 怎么突然道歉?后夕昼看过来。 犀照笑了笑:“我确实因你无论如何都喜欢不上犀岚生气,也因你对我不信任生气,心里还曾想这兄弟我还要来做什么?可如今见你这样心里其实挺难受的。” “我没事。” 后夕昼比任何人想得更平静,至少表面上看是如此。 犀照:“我当真没想过赵太阴居然就是陵光神君。” 其实犀照怀疑过,那次在霜花楼无意中看见赵太阴净化了鬼魂身上的鬼种,他就觉得这个人不简单,最后几经试探,还是被后夕昼与赵太阴给蒙骗过去了。 太阴……陵光神君在人间的称呼就唤作太阴战神! 他当初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 如今细思极恐。 后夕昼曾经守着赵明月的衣冠冢十多年,一直对那人念念不忘,但突然却跟这人成亲,分明这赵太阴就是赵明月! 赵明月就是陵光神君! 怪不得,后夕昼对犀岚所扮成的赵明月毫无感觉,原来他早就知道其中缘由。 “如今你想怎么办?” 怎么办? 若是赵明月再不回来,他心里时刻有着将天捅出一个大窟窿,将他的明月夺回来。 “除了等似乎没有其他办法。” “等?她可是个上神你真能等得到她?就算她想回来,天帝如何能放她下来?” 其实后夕昼不担心赵明月不愿意回来,最让他寝食难安是,赵明月如今怎样了? “那大哥觉得我该如何做?” “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会站你这边,哪怕哪天你要上天抢人我也会帮你的。” 上天抢人? 他现在知道自己体内有御天的魂魄,明月才会一而再地告诉他一定不能过度使用力量。他当然也知道其中的严重性,不仅他会想御天以前的那样被天庭缉拿,明月也会因此受到牵连。 “既然大哥都这么说,我就先放宽心。” 犀照抬手拍了拍后夕昼的肩膀:“你小子可真是……太死心眼了。这么看我做什么?赵太阴不就是赵明月吗?” 后夕昼扯了一个嘴角,当是默认。 犀照:“我就说你小子怎么突然开窍要娶亲,当初还瞒得我这么紧,就是为了藏好赵明月吧?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不待见赵明月?” “如今你揭穿我又有何用?人在天上呢。”后夕昼笑得苦涩,并不想与犀照过多说起赵明月。 “你到底是看上了赵明月哪一点?难道当初你就知道她是陵光神君?” “你的意思是因为她是陵光神君我才看上的?” “呃,哈哈,并无此意,就是突然很好奇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渊源?” 突然对他跟赵明月感兴趣起来了?后夕昼斜睨这人:“你还是赶紧去找个心上人,就会明白这其中究竟是什么渊源。” 犀照叹了口气:“你不就是欺负我这没心上人的?我倒是很好奇,喜欢究竟是怎样一种感觉?居然让你如此不可自拔。都说见到喜欢的人会心跳加速,所以你对赵明月就是怦然心动的感觉?” 对赵明月怦然心动? 这个后夕昼还真得好好想想。 其实有了后的记忆之后,真正让他心跳加速的是当初刚刚喜欢上他家相爷的时候,情窦初开的感觉,也许刚被重温过,所以如今还记忆犹新。 至于对赵明月,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处在操控的那一面,最开始就是撩拨捉弄她,长此以往之后的某一天恍然觉得,他做的这一切不过就是为了想要得到她。 所以在赵明月身边会心动,但不是那种怦然心动,时刻兴奋得心跳加速,而是温暖,想要时刻将她放在身边。 想一想,第一次遇见陵光神君,后来遇到皇甫爵,再到赵明月,又来赵太阴…… 第六百一十七章 斩断情丝 如果他真觉得值得,为何在大雪纷飞的春节来杏花村守株待兔?而且,从前年中秋到到今年春节,来了不知多少遍,为的就是与她偶遇。 雪白了山林。 看来今天又等不到了吧? 不来也好,来了万一让她为难又该如何?要听她说抱歉?又或者见到她乐不思蜀,他又该如何说? 其实等待也没什么,这数千年来他对过往一无所知,陵光神君不也守着过去,想不认识他一样,过了将近万年的时光吗? 只是为何会如此难过,天越冷心越寒。 白羽说道:“王,我们还是回去吧,天太冷了。” 他何曾畏惧过寒冷,白羽这么说不过是想劝他回去。 是该回去了。 一身黑衣的后夕昼举步走出凉亭,刚要踏下台阶,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传来。 “上次神君不是说没喝到梦回,我特意交代让他留了,这次定然能喝到。” 度厄的声音! 后夕昼心脏悬到了嗓子眼,远远看着几个人影出现在杏花村的入口,三个身着普通素衣的人影徐徐走在雪地上。 一个是度厄,一个后夕昼不认得,也没多余的心思去看,目光全然停在三人之中个子最高,身姿瘦削的人。 黑发束成发髻,白衣挺括,脊梁笔直,手中还会举着一把遮挡白雪的纸伞。 雪从她纸伞外洋洋洒洒落下,有些模糊了她的模样。 但后夕昼又怎么认不得,这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儿,赵明月。 她踏雪而来,身姿淡雅,雪地上留下她均匀的脚步,离醉仙亭越来越近,后夕昼每一个脚印似乎都踩在他心脏上,让他忘了呼吸。 凉亭离路边还有些远,方才还振振有词的度厄见到雪中凉亭内的黑衣人,脊背骤然一僵,他后方的赵明月方从伞下看了过来。 之前后夕昼说,对赵明月没有砰然心动的感觉,可此刻这么一望,心脏都快承受不住跳动的速度,几乎从胸口蹦出来。 赵明月认出了他,对他莞尔一笑,远远拱手行礼。度厄跟一旁的另一个人,也跟着他行礼。 后夕昼喉结动了一下,举步就要朝明月走去。 赵明月却已经转身继续朝杏花村走去。 后夕昼踩着雪发出呲的一声,脚步愣是诧异得停了下来,赵明月分明认出他了的,但这么离开算什么? 白羽道:“确实就是明月啊。” 后夕昼猛然回神大步朝他追过去,眼前骤然出现了一个水蓝色衣袍的人,苍灜拦住了他的去路。 “若是不想让她上诛仙台,最好别再找她。” “你说什么?诛仙台?” “你以为呢?你想娶她就能跟你双宿双飞白头偕老?神鬼殊途你不是不知道,何况你还是当年陵光神君选出来的鬼王。” “所以天帝如何惩罚她了?如果他敢伤她休怪本王翻脸无情。” “伤倒没有。”苍灜说道,“如你所见她如今完好无损,不过修为是大不如前了,你要是为她好就放手吧。” 放手?! 之前后夕昼想过无数遍,也许这就是对她好,但如今真正让他做出这个决定时,似乎…… “我不可能放手。” “那你想如何?与天界争抢陵光神君?那你可想过谁的结局会最惨?” 赵明月的。 他知道! “可叫我如何放手?” “你如何能不放手?”苍灜目光慢慢落向了他的胸口。 御天的事情苍灜知道了?后夕昼面色骤然一变,牙关一紧说道:“放不放手这样的话,只有明月有资格与我说。” “她不会跟你说这些了。”苍灜孤傲的目光看向后夕昼,“她的情丝已经被斩断。” 什么?! 后夕昼忽而感觉风雪冰冷吹透心脏:“……天帝做的吗?” “算是吧,不过是太阴自己要求天帝如此做的。” “太阴不可能如此做。” “她没做本神君至于与你浪费口舌?太阴请求天帝斩断情丝,所以月老已经将她对你所有的记忆斩断,如今她只认得你是鬼王,与你之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会有一丝感情。” 胸口像被冻得结冰,很多冰锥在这一段话之后瞬间从心脏内刺穿而出。 “你可以因为她这么做愤怒,只要你觉得值得,最好在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爆发,这样她还能记不得心不烦,不过,如果你真闹出什么事,以本神君对天帝那卑鄙小人的理解,指不定他就会派陵光神君来降你。” 苍灜斜睨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态度傲慢语气讽刺:“当然你不用担心,以陵光神君现在的修为,一定不是你的对手,你化魔杀她估计也不是什么难事,对吧。” 风凉话说完,看后夕昼面色更加难看,苍灜心里舒坦了,一只鬼让太阴配他,还真便宜了他小子了! 所以看后夕昼这种被人捏着心脏的表情,苍灜觉得自己功德圆满,可以离开,这才唯我独尊地离去,方向当然是找太阴一起喝酒。 雪逐渐落满了后夕昼黑色的衣服。 平日白羽跟人叫板那也是不输的,可青龙神简直太犀利,显在鬼王心里划出一个伤口,说了明月请求天帝斩断情丝忘记鬼王。然后又用反激将法,说他只要有所行动,天帝很可能就派陵光神君来对战鬼王。 再说陵光神君现在法力不如从前,鬼王要狠下心定然能置她于死地。 可他分明知道,鬼王不可能对明月动手! 青龙神此举,就像那根小鞭子在抽鬼王心里的伤口啊,真损,太损了! “王,青龙神向来狂傲,他说的指不定就是故意气你的话,别放在心上,到时候咱们自己问明月就知道了。” “……他说得没错。”后夕昼忽而说到,话语里充满了难过,“那确实是明月的做法。” “王是相信明月让天帝斩断她的情丝?” 后夕昼望着赵明月消失的那个方向,风雪迷茫的路口,眼中满是歉疚:“她斩断的其实是天帝的疑虑,为的是将天帝的主意里从我身上移开,所以才表决心斩断情丝。” 第六百一十九章 问君此去几时来 白羽以为,后夕昼听了青龙神的话会愤怒,但他想到的居然是这些?可赵明月一个招呼都不打就这么做,她就那么断定王能这么想吗? 而且,就算王能理解,但情丝已断她要让鬼王情何以堪? 后夕昼踏着风雪朝杏花村走去。 “王这是去哪儿?” 后夕昼没有回答,黑色的身影消失在方才明月消失的路口。 杏花酒肆是做茅草顶的屋舍,有一种斯是陋室唯酒陈香的意思,简单的几座木桌椅不整齐地摆放在屋内与草亭下。 赵明月与苍灜他们的作为在最里边靠近窗户的位置,窗户外边是一株开得正香的金色腊梅,赵明月站在床边看着,一旁的南斗星君说道:“主子若喜欢,我去摘下一枝插瓶子里观赏。” “就留在树上观赏吧。” 杜康端着酒上来:“几位爷,梦回给您温上了!两斤牛肉也给您片好了,酒鬼花生是咱们这的新品,先给各位爷打打牙祭。” 度厄说道:“多谢多谢。” “您等慢用,小的随时招呼着。” 度厄正要招呼与南斗星君赏梅的赵明月,却被门口走入的一个黑影夺去了注意力。 室内只剩下离他们最远的作为,后夕昼与白羽就在门口那座位坐下来。 掌柜的一瞧,又来了一位贵客连忙前去招呼。 室内热热闹闹有着异乡客在喝酒,桌上是热腾腾的酒菜,酒到尽兴处,有人拿处随身携带的三弦拨弄,特有的三弦音铮铮作响,弹的是团聚与乡愁。 但没人说愁,只是尽兴喝酒。 赵明月望着那乐器说道:“那是什么乐器,极少见到。” “三味线,是桑国的民族乐器,比较少见。”度厄说道,“此乐器有三根弦,从细到粗依次称为第一弦、第二弦、第三弦,弹奏的人以银杏叶形状的拨子弹奏,那个拨子是象牙所致,所以声音清亮脆生。” 赵明月的目光落在三味线上,后夕昼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即便苍灜说得很明白,但他还是在心里说道,赵明月,你看我一眼就好。 于是一直期待着明月将视线从乐器上移开的时候,能对上他的眼神。 即便相隔再远,她应该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才是。 明月将目光从三味线上移开,目光越过那座位的人,不过未及门口后夕昼的位置,已经被南斗星君的“酒热了,可以喝了”这一句话给拉回来。 目光与后夕昼的相擦而过。 她与同僚四个人成桌,对酒当歌,赵明月喝到兴头上张口就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雪!” 喝到葡萄酒时又惬意地说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苍灜鄙夷投来一眼:“又是哪来的诗句。” “凉州词,唐朝王翰兄所作。” “哪来的唐朝……”苍灜撇了撇嘴给她将酒倒满,“你这样几种酒混着喝,很容易就醉了的。” “难得出来透透气苍灜能否不扫兴?嗯,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约邈云汉……” 苍灜倒酒的手一顿,抬眼看她然后瞥向一旁的度厄:“她该不会已经醉了?” 度厄呵呵笑:“杜康诚不我欺,果然这几种酒混着喝容易醉。” 度厄这家伙是为了不让太阴与后夕昼碰面吧?可这手可真是黑。看赵明月一脸驼红,眸光湿漉,嘴角吟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一手拿着酒杯一面倾听那外乡客演奏的三味线。 她忽而起身。 度厄还以为她要去找鬼王,连忙伸手要扶人,但苍灜一语不发,在赵明月说了“还当真以为我醉了”之后,度厄放开了她。 后夕昼屏息目光追随着她越过人群朝他走过来,但只有一桌之隔的时候,赵明月转了一个弯朝着桑国那些弹奏乐器的外乡客走去。 虽然脸上有了酒色,但她没醉,走到人前拱手行礼:“搁下手中的乐器很别致,能否借在下弹奏一曲?” 桑过人见来着眉清目秀,模样好看亲切,很乐意就将三味线递了过去:“请用。” “多谢。” 赵明月在那席人里坐下,三味线的演奏者教了他弹奏指法,赵明月颔首:“这与中原的三弦类似。” “确实如此。” “那在下就献丑。” “请。” 众人面朝赵明月。 外头天寒地冻,因为杏花酒肆的酒与红彤彤的炭火,将五湖四海的朋友聚到了一起,热闹又友好的气氛十分融洽。 赵明月用拨子拨弹琴弦,开始有些生疏,但很快就熟练起来。 噌噌的声音轻而快的拨动,其实用三弦弹奏曲子颇有些难度,但却不影响音乐所传达的美妙声音,就是她技法不熟练,有点贻笑大方。 第六百一十九章 犀照的计划 “这次出来时间已久,下次吧。” “下次是什么时候?” “……”赵明月有些被唐突道,不过还是很好脾气道,“有缘再见之时。” 说罢微微颔首,将手中的衣袖从他手里抽了出去,起身离席。 苍灜与度厄已经在门口等候,赵明月走到门口,南斗星君将雨伞打开,她走入伞下,几下一道离去,头也不回。 紫辉宫的魔君犀照闭关一年今日出关。 心腹诸绪在门口守候,见他出来立刻迎接上去:“恭喜魔君顺利出关。” “哼,好。”犀照心情似乎不错,回答了诸绪的话,余光瞟向了身后。 从他身后跟着出来的是,穿着一身绣着牡丹锦衣华袍的女子,女子面容娇艳,十分好看,诸绪认得此人,不觉有些吃惊。 “魔君,这位不是……” 犀照笑了一声:“不是什么?” “堕神鸾凰?” 诸绪知道魔君闭关,但怎么会跟鸾凰在一起。此女子虽然是堕神,但其实高傲的程度与天上的那些神仙不相上下,而且想要从她身上获得消息,那简直比登天都难。 高傲的鸾凰冷冷睨向诸绪,这眼神与之前诸绪所接触的鸾凰一模一样,但随即她嘴角一弯:“诸绪,见到本小主还不行礼?” 诸绪愣了半晌,再看魔君那似笑非笑的模样,恍然大悟:“诸绪拜见犀岚小主!” “哼哼哼。”犀岚掩嘴笑,“诸绪,仔细瞧瞧,本小主如今的样子可还行?” “再好不过。”诸绪恭敬说道。 犀岚笑着笑着又冷下来:“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以前长得不好看?”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算了,如今本小主心情好,不与你一般见识。”鸾凰走到他跟前,“你再瞧瞧我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诸绪哪儿敢直接打量,只是恭敬又很聪明地问道:“小主身上的诛心术已经解开了吗?” “当然,这世上还能有大哥做不成的事情吗?”犀岚说道。 犀照看着犀岚这模样,心中当然是高兴,但更让他得意的是获得了非常有价值的记忆。 犀照说道:“诸绪,从今以后,那个慕容映真的身体就是你们犀岚小主,鸾凰就是鸾凰。” “是。”诸绪多少知道自己主子留下鸾凰的目的,“魔君可从鸾凰身上得到了什么重要的消息?” “好小子,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犀照不急不缓走到桌旁坐下来,诸绪给他泡上了上好的茶,他喝了一口说道,“因为鸾凰是堕神,所以身体适合犀岚使用,而且经过本君的淬炼,鸾凰的记忆能被犀岚共享。” 诸绪惊讶:“那就是说,我们不用逼供鸾凰就能知道她所知道的秘密? “当然,如今这具身体由犀岚掌控,而且她已经读出大部分的记忆,堕神原本是半个神半个魔,只要犀岚的魔魄继续侵蚀鸾凰身体里的神识,那么这具身体将完完全全都是犀岚的。” “恭喜魔君,恭喜小主!”诸绪说道,“那魔君可得到了重要的情报?” “原来后夕昼与陵光神君还有此等渊源,你可知鬼王先前消失了二十年是做什么去了吗?他去重铸陵光神君的神格了,虽然不知是犀岚没读出来,还是鸾凰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鬼王的心脏里有大量的灵犀之力,不过,这定然与曾经的洪荒一战有密切联系。” 如果是因为后夕昼骁勇善战,而且战功卓绝所以被推选为鬼王,那么为什么陵光神君要王他的心脏上注入修为? 而且,后夕昼身上有太阴敕封印,一旦力量到顶峰就会出现,以前以为那是他的鬼身,但如今看来那是束缚。 心脏注入灵力?力量又被束缚?是想约束后夕昼? 难道后夕昼身上有不可估量的能量? “大哥在想什么?” 犀照看想鸾凰模样的犀岚:“小岚,这是最后一个能让你接近后夕昼的身体了,若再像之前那样不知分寸,大哥也无能为力。” “我知道了大哥,我不会像以前那样傻乎乎地吵着让他回应我,而且,若是见到后夕昼,我让鸾凰主导这具身体就是,反正鸾凰跟我也算同病相怜,想必她想得到后夕昼的渴望不比我少。” 没想到,陵光神君与后夕昼居然有那样的渊源,想起来还是忍不住嫉妒。 犀照说道:“我要知道的是,后夕昼身上到底有什么陵光神君必须封印的东西,晓得吗?” “我晓得,如今陵光神君已经回了天庭,鸾凰对后夕昼有恩,也是因为他才落得今日这样的地步,后夕昼这人虽然冷冰冰的,但当年一个养育楚子晏的人他都能照顾一辈子,何况鸾凰?” 犀照伸手摸了摸鸾凰的脑袋。“好,那你可要用心一些,大哥就期待你的好消息。” “可景天若是来寻鸾凰,我又当如何是好?” “景天……哼。”犀照手指转动茶杯,“大哥从未告诉你一个事情,你可知乌蛮为何如此厉害?” “景天跟乌蛮有什么关系?” “乌蛮曾是南帝领养的战兽,原因是因为南帝这么多年来都不是陵光神君的对手,他想要独得朱雀天,就得有个比陵光神君更厉害的战将,而他就把目光放在了上古战兽乌蛮身上。” 犀照说着,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茶,才继续又道:“乌蛮虽是战兽,但战斗力如何能与陵光神君匹敌,几次争斗惨败之后,南帝就往乌蛮身上注入了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之前我就猜是什么了不得的天神神格碎片,不过,有了鸾凰的记忆之后,我倒是有些确定了,那东西大概就是当年月天的残魂!” 御天神犼,洪荒时期的大战神! 天界四大护法联手都不能抗衡的利害角色。 “大哥如何知道?!” 犀照望着犀岚笑了笑:“因为你大哥……聪明。”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那残魂是南帝注入乌蛮身上的?” 其实他也是猜的,所以才让犀岚去追查,不过南帝在陵光神君魂飞魄散之后,仍旧不遗余力的寻找他的下落,之所以对鸾凰紧追不放,大概也是想从鸾凰身上获得有关陵光神君…… 不对,犀照忽而瞪大眼睛,这么一捋,他浑身一激灵,如此应该能推测出后夕昼身上会是什么东西……不是吗?!! 第六百二十章 佛法之戒 天庭的荷花开得剔透,轻风吹过,摇晃的花朵斗罗点点星光碎片。荷叶挺括层叠,随风舞动之间能瞧见几只袖珍的小仙灵在穿梭。 这是天界最出名的清华池。 赵明月一身素衣从池边走过,对面走过来的人是景天,见到赵明月他特别大步走了过来,按级别来说他是需要先跟赵明月行礼。 “陵光神君安好。” 赵明月才回他以礼,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从容。 但景天却从上下打量着她:“神君身体可还无恙?” “怎么说?” “据说天帝垂爱,又让神君去了绝情池淬洗,据说那池水能让动了凡心的仙神疼痛难忍,不知神君下去感觉如何?” “既然是动了凡心之人才会疼痛难忍,本神君又如何会疼?” “……”就不知道是嘴硬还是当真断了情丝之后当真没感觉,“听说,神君还去了老祖那受梵音洗礼,或者神君可以跟天帝申请佛门修行更好。” 景天要笑不笑地说着。 赵明月道:“老祖每年都会开一到两次佛法大会,显然众仙神都有受礼的职责,本神君觉得景天应该多去听几次,以开拓胸怀防止心胸狭窄,调整鼠目寸光。” “你……” “下次本神君再去老祖那,自然会将景天也捎带上。” 说完淡淡笑一笑,举步继续要走,景天后退两步继续拦住他的去路:“想当年在南天任职常与神君切磋,如今许久不见,不如再请神君赐教。” 说着手指绽放术法,赵明月不得不躲。 景天趁机再攻! 其实明月很不明白,景天为什么处处与她做对?曾经都坐到了南天文帝的位置,可以说已经与她文武相并,可为何非要与她争个你死我活? 如果说是因为大家喜欢她比他多?这个怎么想也应该是景天的问题。啊,也对,世上不是有这样一些人吗?见到比自己好的不管怎样都得先嫉妒了再说! 可是,你嫉妒你的,但你要因为这个对小爷出手,那抱歉,你的三观影响到了本神君了,必须收拾了! 景天被赵明月狠狠修理了一顿,最后用一道术法将他摔入荷花池! 待他冒出头来,她操纵一道水又再次将他打入水中,如是来了三四回,赵明月将他甩出来。 景天被摔在地上,狼狈至极,再狠狠瞪了赵明月一眼:“多谢神君赐教了!” 赵明月走到他面前,蹲下来,上下打量他:“多年不见,你仍旧没有一点长进,我说的不仅是你的为人还包括你的武功,看来当年乌蛮夺走的那一半修为,你花了一千年都没补回来多少。” 明月:“你我本是同僚,你差不多也就可以了,但你别把我的承让当欠你的。”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那本神君就直接问了,你是不是有病啊?我碍着你哪儿了你大爷的,打又打不过你整天闹个什么玩意儿?自己没本事就怪别人,你敢说你没病?” 说了一堆之后,忍住继续收拾他的冲动。 说实在的,下绝情池她没什么事,但心情很郁闷,心脏憋得透不过气来,总感觉心里的难受无法排解,再加上这操蛋玩意儿挑衅,赵明月当真一下就没控制住脾气。 抬手又要给那孙子一下的时候…… “太阴你在做什么?”身后传来了天帝的声音。 赵明月嘴角一抽,看落汤鸡景天勾起得逞的嘴角,这家伙是故意的吧?真恨不得豁出去揍饱他。 明月站起来与天帝行礼。 景天也跟着爬起来。 天帝冷眼看明月:“看来佛礼与绝情池也没能洗涤你在人间的一些戾气。” 其实打从赵明月跟后夕昼要成亲,景天道出当初选后夕昼为鬼王是效仿当年的御天,想要用其他界层与天界分庭抗礼。天帝就对赵明月又诸多戒备。就算她自动申请斩断情丝,但他还是担心她与后夕昼又任何瓜葛,生怕哪天两人联手。 毕竟,如今的局面比起御天更严峻,因为如今的后夕昼已经九曲黄泉界的主人,不再需要像当年御天一样召集人马,他只要想就能立刻付诸行动。 偏偏,当年将后夕昼推上这个位置的人正是太阴。 景天此刻说道:“是小神让神君提点的,我们只是在切磋。” 这个时候不管景天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天帝想了想说道:“在九华山有座悬空寺,你去那里修行两年,在此期间不得踏出悬空寺一步。” “是。”明月随口应声。 其实她知道,天帝让她去修行只不过是个借口,关键是最后面一句话,不得踏出悬空寺半步,她若出去了,自然就有罪给她受。 表面上看她回归天界重掌朱雀之天,但天帝恢复她的只有头衔,也就是说她是个有名无权的南天守护神。 除此之外,天帝还对她进行各种监视与测试,光是这绝情池这两年就进了好几次,动不动就是做了一段时间的凡人,身上有凡人的劣根。 到底她的根在哪儿? 第六百二十一章 桃花妖的劫数 “呵呵。”雀凛摩挲了手中的雀凛石,“赵明月是个人不也还当了妖王?雪儿,我不能像明月那样说,我会把最好的妖族给你,毕竟我不是为了给你而统治的妖族,所以我只能拜托你,让你帮我照顾妖族。” 回想起来,这么短短五十来年的时间,他们这些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人,还是七零八落。 明月如今回了天庭。 蒙律、倪往、玄黄已然身化白骨,魂归他处。 还以为妖的寿命长,他能跟雀凛在一起很久,可如今雀凛也面临生死。 明月说,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这句话,原来这话当真让人有无能为力的悲伤。 空音雪嘴巴撇了撇,摇头:“你自己好好的,为什么要拜托给我,我不是个什么将王之才,妖族到了我手里肯定不能落好,所以你还是自己看着吧!” “雪儿若是不喜欢被束缚,可以帮我看管几年,遇到合适的人选再转交他人,如何……” “妖王,鬼王来了。” 雀凛身体微微一僵,叹了口气看向门口,一身黑衣的后夕昼望着他站了一会儿,举步跨过门槛走进来,看到他手中的雀翎石与一旁的空音雪,他骤然明白了什么。 他没发表意见,只是从他手中拿了雀翎石,重新挂回他脖子上,再往一旁的座位坐下,直视雀凛。 “不会有事,我不会让你有事。” “二哥……” “二哥还能又保不住你了?”说完内心钝痛,想起了千年之前他们三人联手对抗乌蛮,雀凛为他挡下那一剑的画面,他不会再重蹈覆辙。“若不是因为这次受伤,你打算瞒我到几时?” “所有的法子我都用过了,九曲黄泉界最好的灵丹妙药也回天乏术,既然这样,又何必与你说。” 说来说去,是他们之间的信任在多年之前已经没了。 后夕昼腮帮子紧了紧:“旧时南征北战为的是所谓铲除异己一统天下,可到最后疆土何其大,身边的人却何其少?不管你认不认信不信我,上天入地我都会救你。” 其实对后夕昼,他已经谈不上不信了。 因为即便在怀疑他的时候,心里还是念旧情,越是怀疑反而越想着能信任他。可偏偏越是觉得他已经信任他的时候,又不能像从前那样与他毫无芥蒂的在一起。 再后来,他有了明月,他虽然能给嫁给他的明月梳头描眉,但到目前为止,他还不能若无其事地看着他与明月在一起。 然后他的生命就要走到了尽头。 很多话没说,很多事情没做。 “没用的,你看外边的桃花都凋零了,不仅是这里的桃花,连冥界桃花林的桃花也一样,我用了很多办法去让它们复苏,但如今那株桃树花已落尽。” 冥界桃花林的桃树? 后夕昼表情微微一变。 “王,魔君来了。” 犀照走进来,询问:“听说妖王受了伤,伤势如何?可严重。” 雀凛:“无大碍。” 犀照又端详了他一眼:“无大碍便好,只是,我看外边桃花如雨,还是请白羽好好诊断为妙。” 雀凛:“多谢魔君关心。” 犀照往后夕昼一旁的座位坐下,叹了口气:“妖王也是,如何能为了一个堕神与景天发生冲突?你舍命救她,她又如何待你了?” “我天生就有惜香怜玉的毛病,见不得姑娘家被欺负。” 犀照:“本君还以为你只惜香怜玉赵明月……”说完他立刻歉然看向后夕昼,“呃,本君是无心的。”在后夕昼还没开口之前,他改变了话题,“那鸾凰如今何在?” “趁机走了,不然还等景天抓她?不过,好像也受了些伤。” “她倒是挺会逃。”犀照说完看向后夕昼,“见着没?可还说那丫头是被我藏起来了的?我要是抓到她有她好看的。” 后夕昼与雀凛都没说话。 犀照看着他们二人。 “我就想不明白,你们为何都要救那个堕神?该不会只因为她是陵光神君之前的神将吧?虽然这话题不该说起,但如今鸾凰都被天界遗弃了,你们如何还轮着护她了?” 说着说着,他又冷冷说道:“当初赵明月还没恢复神身,对你们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还一副非鬼王不嫁的模样,如今怎样了?这都两年多过去,她可曾来瞧过你?你们还死命守护她的堕神神将。” 犀照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我看啊……” “魔君今日是来探病还是来数落我们的?”后夕昼说着已经起身,“我先回去。” “说到赵明月你就不高兴,你该跟她不高兴而非我们。” 后夕昼看了雀凛一眼,举步离去。 “诶……二弟,我……不是故意说你的,哼还真生气了。”犀照对着门口消失的人影无奈笑了笑,再看向雀凛。 这花妖不过两千年的修为,会被景天打败意料之中。 这妖精修为不济,但心思缜密,颇有才能,其实犀照觉得,这花妖若真消失了还挺不错。 “魔君为何如此看我?” 犀照哑然一笑,叹了口气:“其实你能将妖族带到今日,已经很不错了。” “魔君的意思是到此为止就好?” “怎么会是这个意思?妖族可是本君三弟的心血,本君当然希望接管妖族的人越好越好。” “只可惜我未曾见过妖王本尊,不知他为人如何?” “比起本君与鬼王,他的修为、为人处世都比我们要好。” “噢?这么好的人,当初究竟是怎么死的?” 犀照看向雀凛,雀凛面容苍白又淡然,犀照垂下眼睫:“为了救鬼王……罢了,与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好生歇息吧,改日本君再来摆放。” “恭送。” 后夕昼回到酆宫,将昆仑虚派去寻找鸾凰的下落之后,与白羽询问道:“如果能让桃花妖的本体复苏,是否就能挽回妖王的性命?” “……按常理说是可以,但属下去冥界桃花林看过,那桃树已经枯死,它周边的桃花已经落尽,妖王还曾用过丹药与术法也没能阻止它枯萎。” 后夕昼牙关紧了紧:“若是那桃花不是黄泉之物,而是仙灵之物呢?” “什么?” “冥界桃花林的桃树最初不在冥界,或许用仙术或仙丹可以令其死而复生。” 白羽还是不明白。 后夕昼正色问道:“你所认得医术最高的仙是何人?” 白羽想了想:“我是鬼认识的仙实在……对了,属下师父庸桓却认得一位德高望重的僧人,九华山悬空寺的净空法师,据说那人已经活了一百多岁,曾受佛祖点拨成仙佛,只是不知属下能否请得动他。” 后夕昼毫不迟疑说道:“本王随你一道前往。” 第六百二十二章 悬空寺之行 如今正是三月,走过山林间曲折的山道,抬眼能看见头顶树叶青绿,山林呈现了一派层峦叠翠的景致。 过了半山腰,气温转凉,此时入眼的林立高耸的轻松,依着山崖而建的悬空寺,似乎是悬挂在层层绿色松桃之内。 悬空寺的门前有一条九十九级台阶,古老的台阶边缘长着青苔,两侧高松矗立,往上的树冠相抱遮蔽了台阶的上端。 后夕昼在上台阶之前,无奈道:“你们当真以为自己无声无息不成?” 白羽回头。 就见从较远处的地方走出来两个人影:“空音雪……云瑶?你们来做什么?” 银发空音雪走了过来,一边挺起胸膛一边说:“是云瑶非要来不可……”在后夕昼洞察的视线下他撇了撇嘴,“鬼王说了要救人,我们想看看能不能来帮忙。” 这狐狸,讨厌得让人有些喜欢。 后夕昼问:“你是怕打架人手不够来凑数?” 能不能好好说话?虽然空音雪一直都不喜欢后夕昼,但跟这人恩怨纠葛几十年,发现这家伙除了性格不好,被赵明月喜欢之外,也没那么让他不能忍受。 不对,光凭这两点他已经很讨厌了好吧? 比说话刻薄,他空音雪还不怕他呢:“这里住的可是得道高僧,我怕你被他收了,来看看能不能在他收了你之后替风凛苑想想办法,或许灵比鬼说话好使。” 欠收拾。 “这山挺高,这回踹下去得花点时间才能爬上来。” “呃……” 空音雪嘴角一抽,顿时响起当初被踹下山的回忆,不满地哼了一声,率先往台阶上爬过去。云瑶站在远处,对鬼王行礼。 后夕昼转身也沿着台阶爬。 走在前头的空音雪骤然回头,两人差点撞上,在后夕昼拧眉的时刻,他率先大喊:“啊,鬼啊!” “……” 你说这人不欠收拾吗?可是……居然有点想笑,空音雪这种既孩子气又执着,既单纯又宽容的性格,也难怪雀凛与明月会善待他。 空音雪斜睨了他一眼:“你这棺材脸一定要躲在我后边,不然我担心别人不让我们进门。” 他这头银发比他的脸更让人不接受吧? 后夕昼没理他继续往上走,空音雪跟上来:“对了,你如何觉得净空法师就能救风凛苑。” “总得试试。” “也是,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这次换后夕昼停下脚步偏头看他,面色不悦。空音雪才猛然察觉自己说了什么话,什么叫死马…… 呸! 他拍了一下自己的嘴迅速往台阶上跑。 后夕昼看那背影,以及在奔跑过程中将银色长发变成黑色的人,没好气地睨了一眼,你说,这人不欠吗? 方才他说什么,觉得他讨厌得有点讨人喜欢,如今这话取消。 悬空寺大门没有上漆,原木看起来很古朴,与周围的青松融合成幽静的风韵,这山不仅有灵气,而且静谧平静,倒是个修生养性的好地方。 这让后夕昼想起了儿时生长的般若寺。 其实,距离儿时已有万年,中间中断了很长时间后,最近失而复得,忽然有种错觉,仿佛中间那一万年不存在,他就是从儿时成长到现在二十多岁的后,他还是个人类。 从第一次在佛塔山遇见太阴再到如今的重逢,一切都衔接得天衣无缝。 当然,如果太阴还能记起他就再完满不过。 不过没关系,她忘记他的这些年,大可也跟着那一万年一起斩断,到时候再重逢,那不过就是从上一次分开的第二天而已。 明月,你离开的这几年我比以前更努力修行,我在寻找压制御天的办法,很快我就能压制他了的,所以,不要太担心我,不用为了我处处委屈自己。 门被一个年轻的和尚打开,看到门口的空音雪与后夕昼几个容貌惊人的人,没怎么接触过外边人与事的小年轻人脸骤然有些红了,他腼腆地行了一个佛礼。 “几位施主有何贵干?” 和尚大约十三四岁,比当年太阴遇见他的时候年纪大些,不知道当年太阴见到他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我们有事请见净空法师。”空音雪行了一个礼,然后很诧异地看着后夕昼也跟着行了一个僧礼,这无法无天的家伙还会行佛礼,真的是……吓死人。 “禅宗祖师正在论法,极为施主先进来歇息片刻。” 第六百二十三章 轻重缓急之择 赵明月回到住处,走到禅房后院,从水池拿了长柄木勺取出清澈冰凉的水净手,头顶的铃铛被风吹得轻轻作响,几只山雀又叽叽喳喳飞回了她院子里树枝上。 赵明月自顾低头洗手,不用看也知道,那只每天都会准时报到的山雀,必然会在其中,天帝总要放些耳目监视她才是。 悬空寺的一个弟子给她送来了晚饭,并说道:“道生居士,师祖让弟子转达,今晚不必去听完课。” “噢?”赵明月举了茶盏饮茶,面容淡雅,来悬空寺半年多,倒也被这寺内的禅意感染,心平气和了许多,想来这两年并不会难熬,听日接受佛法洗礼,也颇能净化心灵,“怎么今日就不用去听课了?” 她也就随口问问。 那弟子对她十分恭敬:来了几位施主,禅宗始祖便前去接见了,不过师祖说今晚有迎舍利佛经唱诵,居士可以前来听经颂。” “晓得了,你回吧。” “是。” 净空法师是个高瘦的老者,微微驼着背,僧袍宽松地落在身上。传言他活了一百余年,但模样看起来是个七十岁左右,精神矍铄,看着后夕昼等人时面容慈祥,只是双眼有洞察的光泽。 即便能知道他们并非人类,老法师还是很温和地问了他们来意。 后夕昼将雀凛的情况跟老法师说了一道。 老法师面色紧了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僧倒是愿意救,只是万物总有寿终正寝时,老僧也只能尽力而为,不过,以老僧的能力最多也只能延缓一些时日,并不能逆生长让其起死回生。” 原本抱着很大希望的几个人,面上不觉都有了失望的神色。 后夕昼再问:“法师可还有其他明路指点?” 老法师:“两物共生本就是超法则之事,也就是说,其实他们二人应该在千年前便消失,但彼此供给支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以老僧所见其他人最多也是多延续他的寿命,且需要不断供给法力保持他们如今的状态。” 后夕昼目光一暗。 老法师又说道:“不过施主方才说,那桃花施主是某位仙神所种,或许追其根本,找到那位尊者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后夕昼闻言不觉皱眉。 空音雪问道:“二爷可知道那位尊者究竟是哪方神圣?” 如何不知道呢?当初是陵光神君在佛塔山那种了桃花,他还是帮手来着,可如今因为此事找她……其实想想也是理所当然的,只是担心会不会因此让她受到什么牵扯? 净空法师笑着说道:“今日时辰已晚,几位就先留下歇息,明日老僧与诸位一道去看看那株桃花,略尽绵薄之力。” 老法师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后夕昼等人。 空音雪见后夕昼几棍都打不出一个屁来,挣扎了许久说道:“其实算来算去,我们认识的仙神哪位还能比陵光神君更有资历?如今人命关天,此事还是得找她!” 云瑶看向了后夕昼。 白羽知道如今的赵明月对过往并没有什么情分,已经忘记了与鬼王之间的任何约定或承诺。一年之前在杏花村一见,鬼王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时常能见他站在城楼上整夜整夜对着天上的明月。 “如今,我们是找不到明月不是吗?”这理由似乎与雀凛的命相比来说,微不足道,所以白羽也自觉得心虚,只能也看向后夕昼。 空音雪说道:“我们空桑虽然不与三界有来往,但我大哥应该能托人找到陵光神君的吧!” “早前鬼王找人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他……就是不乐意呗。 “那时候不见面又不是人命关天,而且,让他跟明月见面对谁好了?” 白羽:“……” 云瑶跪了下来:“云瑶知道此举为难了鬼王与陵光神君,但为了我家主子,云瑶只能恳求鬼王让神君出手救救主子吧。” 白羽见状连忙将云瑶扶起:“你这么求是要折煞谁?难道鬼王不想救妖王吗?” 云瑶骤然觉得自己此举却是不妥,鬼王与妖王的感情难道还不如她吗?只是,此举关系到明月…… “云瑶知道此举为牵连陵光神君,但不管是出于鬼王还是主人,曾身为我们妖族小主人的神君都不会见死不救的不是吗?” 空音雪:“我也觉陵光神君如论如何都会救人的,她可是赵明月啊,后夕昼你在迟疑什么?” 见自己主子面色凝然的模样,白羽忍不住叹了口气:“你们知道什么,明月如今已经忘了鬼王,把那些我们的过往都忘了。” 空音雪骤然一愣:“你说什么?” 白羽说道:“估计是天帝施加了压力,明月便主动让他们斩断了情丝,天帝还做了什么不知道,反正如今的赵明月已经不记得我们。” 空音雪许久才反应过来,慢慢看向了沉默的后夕昼,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他不知道后夕昼与陵光神君在洪荒年代的纠葛,只觉得,当初这只鬼为了他所谓的对明月好,费尽周折地将明月从自己身边赶跑,他当时觉得后夕昼多坏了,恨不得揍死他。 可后来,赵明月确实如他所言,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就不顾一切后果自己抗下了所有的责任,最终魂飞魄散在冥月台。 然后,他们经历了用明月的性命换来的十多年的和平,他才知道后夕昼当初为何会那么想要明月走。 第六百二十四章 遥不可及的上神 舍利子佛塔放在佛像面前,由净空禅宗祖师接佛应礼,佛堂之上盘腿而坐数十个僧人,每人手持佛珠一起诵经,密密麻麻的经文从室内传出,在舍利子的圣光之中仿佛能看见道道经文闪过。 此种场面,若是让普通的妖鬼魔遇见,那就算没被要了一条也得折半条命的。 后夕昼并没被圣经所伤,听着也觉得习惯,不过常年在阴曹地府的身体还是诚实地做出了抵御的反应,微微有些紧绷起来。 但这些都无足轻重。 他站在门外,带着黑色佛经文字的舍利金光打在他的身上,他像没察觉到是的,目光落在了在众僧之中,同样盘腿而坐聆听佛法的赵明月。 依旧一身素白的衣裳挺括地穿在身上,脊梁骨笔直,坐姿规矩,从后侧面看过去,能见她面色沉静闭着双眼,丝毫没有因为他长时间的凝视而看过来。 悬空寺虽是人间圣地,但作为上神的陵光神君如何还要来此处听佛,就算是为了修行那上天不是有更适合给他传道受业的人吗? 她是如何的处境? 这个时候与她提雀凛的事何事吗? 可是雀凛不能等。 后夕昼走向僧人之中最与众不同的那人,盘腿在她身旁的垫子坐了下来。 他知道她一定知道他来了,但她始终没有睁开眼。在众僧所念的经文里,后夕昼缓声说道:“道生居士可记得很多年前在佛塔山中种的桃树?” “佛曰,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一叶一如来,一砂一极乐,一方一净土,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静,是不是道生所种与你所要问的事可相关,亦可不相关,既然如此,直接说明来意便可。” 打坐的赵明月还是没睁眼开,似乎对身边坐的人是谁并不在意。 后夕昼看着她熟悉的侧脸,陌生的神情目光微微一暗:“如今只有道生居士才可以让它活下来,既然此时在佛家,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恳请神君前往救人一命。” 明月依旧坐姿端正,神情庄重。 “一切行无常,生者必有尽,不生则不死,此灭最为乐。天下万物皆有生死,让死为生才是有违三道,与是否为我种植无关,与浮屠无关,介于佛祖无关。” 后夕昼:“若是那花与道生居士彼时好友息息相关呢?” “三界之人皆有父兄亲友,该留之人善待,该走之人哀送,施主之界有轮回之道,该知生死有命不能强求,又何苦为难道生?” 什么时候赵明月要这样以禅宗佛礼说话?他想过可能会为难到了赵明月,但却没想过她会拒绝,原来不管天帝如何拆散他们,他还是将赵明月看成自己人。 只是她如何生分。 “道生居士是不愿意走一趟?” “道生所种植物生有千万,死又千万,生因道生,死却非道生所产生的因果。” “不必与我轮佛,道理人都懂,花妖体内的人对你我至关重要,你若不去只怕来日后悔莫及。”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方才觉得经文对自己没什么影响,但如今赵明月的话语这些经文融在一起,几乎成了一种让他很难受的咒语。 后夕昼拧眉问:“赵明月你看着我说话!” 若是她不敢与他对视,那他还能相信她又难言之隐,赵明月不该如是。 一直闭着眼睛的赵明月慢慢睁眼,然后转头看向他:“净空法师已与我说过你们的事,那两名妖本就是共生多获得千年的寿命,施主不必因为承受不住生离死别,所以前来说情?” “明月……” “你执掌生死,所有人问你要其父、其母、其兄弟姐妹,你是允或不允?” “雀凛他不一样……” “他与你,与他人与他们的兄弟姐妹存在的意义又有何不同?万事皆有法,执法者更要知法守法以身作则。” 赵明月的目光如此清澈,谈吐从容坚定,依旧辨不出她男女的身份,唯独那份公正严明的模样,比起以前更显得无情了一些。 她终于变得像一个上神了。 无欲无求不偏不倚得让他心如刀割。 后夕昼说:“我曾以为苍灜在骗我,说你主动要求斩断情丝,如今看来你确实对过往的人与事都有了一种人走茶凉的漠然,其实我有上天之法,却从不敢尝试,今日你话到这份上我且有一问……” 后夕昼不再开口,但明月听得很清楚,他用千里传音与她一人说:“明月,可还记得你与我的誓言?” 佛像庄严而仁慈,舍利圣洁而锋利,在神圣的佛堂之前,赵明月的眼睛依旧清澈如泉,目光淡泊如月色。 “我为人时沾染尘世风月,即便我不记得,总有人说起,所以我知道,我曾与你有过所谓海誓山盟,但如今我与你神鬼殊途,为赎罪我斩断情丝,也望阁下别再执迷不悟。” “赵明月……” “苦海无涯,后卿,我好不容易走到今日,还望阁下也能回头是岸。”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此话当真?” 第六百二十五章 妖王消散 “白羽立刻回九曲城,云瑶护送净空法师回悬空寺。” 白羽:“王你呢?” “我去找赵明月……” 云瑶眼泪忽而掉下来:“他若肯来,又这么会还需要我们一再恳求。” 后夕昼胸口起伏不定,目光一沉,声音也沉了许多:“此次本王绑也要将她绑过来!” 净空法师双手一合:“缘若尽便是了,命若尽便是空,太过强求便是执念,施主节哀胜过结怨……” 即便他如此说,没有了净空法师在,他一下就从原地消失。 赵明月不在后院禅房,面色格外阴冷的后夕昼四处寻找,可遍寻不见。 “施主,施主您这是……” “道生居士何在?” 那小僧人给他阴冷的模样震慑到了,有些结巴:“道生居士不在寺里。” 不在? 后夕昼不信,人已经从小僧人面前消失。 小僧人眨了眨眼,又揉了揉:“……难道我方才是眼花了?” “道生如今何在?”这次后夕昼站在了慧光的面前,因为赵明月再次凭空消失,因为雀凛生死一线。 赵明月,你若再不出来,再不听话,信不信我能不计后果让御天出来也无所谓,你最好赶紧出来。 慧光看着此人身上鬼气如此慎重,面色凝然:“道生居士已经完成修行,离开了悬空寺。” “几时离开?” “一个时辰之前。” 那就是在他与老法师刚走不久:“你若骗我,这世上以后将不会再有悬空寺!” “大胆,居然敢在悬空寺放肆!” 有武僧站出来护住慧光方丈,但被慧光挡了回去,就算拼上整个悬空寺,也不会是眼前这个人的对手。 慧光:“施主若不信,可以随便搜查。” 后夕昼又进了佛堂,但佛堂没有赵明月。 他走出来,看着佛寺,看着佛塔,忽而大声叫到:“赵明月!!” 声音震慑了佛门弟子,也让山林回音荡荡,可赵明月听不见! 有南方吹过。 天边似乎传来一声孔雀地嘶鸣,后夕昼看向天边,白云从天涯海角散开,如同孔雀开屏散了半边天。 那天边又百鸟飞翔。 他想到了雀凛带他去看百鸟还巢的胜景,并告诉他:“这是我的故乡。” 后夕昼瞬息千里回了九曲城,不过,风华楼内满楼哭丧。 妖王,驾薨。 后夕昼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据说,他是随着园中的桃花一起消散的。 如今梅园前院的几株桃花,也如同佛塔山后的桃花林一样全都枯败,光秃秃的枝丫在三月草绿树新的时节显得格外扎心扎肺。 唯独天空偶尔漂亮的花瓣,先是此人刚刚离去不久。 老管家老泪纵横走到门口的鬼王面前,深深地跪了下去,手里捧着的是一捧没有飘零的桃花瓣,高高的举过头顶。 后夕昼忽而闭了闭眼,看不得那零碎的花瓣,就是那个他以为失而复得不再失去的人。 他不敢踏进屋子。 那个雀凛时常坐在的地方,定然空空如也。 他能想到,他以前离去还能留下雀翎石,如今却只有一院子枯萎的树,还有飘零漫天的花。 他以前还曾说,为了替雀凛报仇势必要杀乌蛮,可其实他高估了自己,知道风凛苑就是雀凛之后,他放下了当年的歉疚心安理得的自己活着。 其实想想,或许犀照说得对,他有了女人之后就变了,将兄弟之情抛在一旁,心心念念都是儿女情长。 他当初还认为是犀照强求了他,还以雀凛怀疑他们为理由,一直对犀照心存芥蒂。 可这些年,他从不曾为雀凛做过什么。 他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赵明月到底身上,彻彻底底把自己都给了她,甚至虚情假意地将明月让给了雀凛,而后又自私地将她夺回来。 而且,明月嫁给他的那天,是由雀凛送出阁的。 赵明月啊,如果今日你与我一道看着满手捧得花瓣,知道他就是你的风凛苑,可否当真就能认为,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后夕昼伸手接过老管家颤颤巍巍的手中的花瓣,但花瓣离开了老管家的手,却骤然从后夕昼的手上化作灰烬,从他之间飞走。 后夕昼不由迅速去抓。 空。 一无所获。 心脏骤然想要炸裂开,血管沸腾地从心脏外奔腾! 胸口的印记被一副挡着看不见,但黑色的纹路蔓延到脖子与耳朵下方显而易见,根本就控制不住的闷哼一声,身体脱离了他的掌控在鬼化! 变得完全漆黑的眼睛,黑发张扬,身上起了鬼纹,嘴角有獠牙尖锐的冒出雪白的一一小节,白皙如玉的手也硬化,抽长出锋利尖锐的指甲。 第六百二十六章 带走鬼王的女子 当他这个念头呼之欲出,南天之上骤然劈过一道苍白的闪电,闪电蜿蜒像是要把南天劈裂,接踵而至就是震天动地的雷声! 感觉大地都有些在颤动。 后夕昼心房也骤然一紧,望着南天目光紧缩。 雨水也来得格外突然,噼噼啪啪打在房屋与地板,当大颗大颗的雨点打在他脸上时,他不由眯起双眼,从天空洒落下来的雨水密密麻麻打在脸庞,流入眼睛,淹没心脏。 接着又是惊雷怒响。 白羽举着雨伞跑过来,遮蔽了他的头顶。 风雨之中,雨伞晃动。 电闪雷鸣持续不断,起初,仿佛只是入夏的雷雨,但那一天的雷电持续了一天一夜,而且雷电的方向都是从南天的方向发出,仿佛这一阵雷电都能将南天打崩裂一般。 妖王的葬礼还在继续。 白绫挂满了风华楼。 外头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后夕昼守在灵前,看着白绫在闪电之中不断飘舞。 原本对赵明月有些埋怨的后夕昼,在那一夜的惊雷之中,一直焦躁不安,但想一想觉得不大可能,就算哪天他去见了赵明月,但赵明月不是拒绝他了吗?不至于还会收到什么责罚吧。 每年到夏天,总会有那么一段时间经常会打雷下雨的,不是吗? 雷雨持续到了第二日上午终于停了,送走雀凛的今日,后夕昼觉得这世上当真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很多年前,陵光神君就说要赠他一个太平盛世,要让他霸主一方。 如今他有一个黄泉界,有一个很大的家,酆宫。 如果不是想起了过往,如果不是喜欢上一个人,他已经习惯这样一个人的夜晚,从不会觉得孤独与寂寞。 可如今他有着人类充满七情六欲的心脏,看着雀凛崭新的坟冢,看着上边刻着风凛苑的名字,在空无人烟的坟前他终于颓然跪了下来。 “对不住,是二哥对不住你,还以为执掌生死就不会失去,可我两次失去了你。” 想起自己还信誓旦旦地说能救活他,不会让他死。 有二哥在…… 呵呵呵,后夕昼,你别埋怨人家赵明月不守承诺,你自己的承诺也不过就是一场昨日风雨,再无来时。 后夕昼大灌了自己一口烈酒,觉得还不够,双手捧起酒坛咕嘟咕嘟一口饮尽。 烈酒焚烧着胸口,以毒攻毒般居然觉得有一丝痛快,于是再来第二坛。 “我却……在你下葬的今日……守在你地衣冠冢前……还担心那个,那个抛弃了我们的人……” 后夕昼抱着酒坛靠在墓碑之前。 旁边已经有许多空酒坛,原本他喝一坛就给雀凛准备一坛,总共给雀凛放了四坛,如今他开始拿起给雀凛的那些酒喝起来。 是真的有些醉了。 靠在墓碑前笑着,但听起来像哽咽。 “你一定觉得我很卑鄙,赵明月还在的时候,就没想过要这么跟你倾诉,跟你好好喝酒,还觉得你不信任我,可如今她又走了,我才……才回头有找你玩,大哥说得对,我就是有了女人忘了兄弟……就是这么没出息。” 长腿伸直了。 抱着酒坛转头贴着冰冷的墓碑。 “可……可我还是……很想念她。” 很想念。 很矛盾。 就如同很多年前。 “我十岁那年遇到一个小僧人叫福满,他救过我的命,但被皇甫爵逼得悬梁自尽,我那时候还不知道后来的皇甫爵是太阴,我曾发誓要杀他,可最后别说为福满报仇,我恨不得把自己都献给他……” 其实想想如今又与当年有何不同? 后夕昼又喝了一大口酒,酒水从嘴角满出弄湿了他的衣裳。 “如今我很想就此生她的气,与她一刀两断,可还是会咬牙切齿依旧很想念她,我想……嗝,对她发一次火,报复她,你不知道我有个能让她后悔莫及的报复手段,我只要那么做,陵光神君必死无疑,至少会跟我同归于尽……” 后夕昼喉头一梗。 闭上眼睛胸口呼吸颤抖。 胸口急剧的欺负之后,他痛哼一声:“可想到她会受伤,我害怕极了。” 害怕。 “是……害怕……你们都不知道,我其实有多怕赵明月……怕她难受,怕她生气,怕她受伤,怕她离开我……怕她会死……” 后夕昼说完骤然举起酒坛大喝起来。 最后有些歇斯底里将坛中的酒全倒在了脸上,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可在熏醉的目光里,看见从黑暗里走过来一个人影。 他已经很努力地去看,但只见影影绰绰,无法分辨出确切的模样。 因为无法分辨,心中所念之人的样子就重叠了上去,仿佛,那越走越近的是那个白衣秀丽的上神,仿佛她真的是过来赎罪的,所以脸上露出了哀切的表情。 就像那时候,赵明月选择了酒张旭尧,然后楚子晏因此死掉时,她那种悲痛欲绝后悔莫及的模样。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第六百二十七章 鬼王要登南天门 “难道我们鬼王就不高高在上了吗?” “可是……神鬼殊途你明白不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你大概还不知道,我昨日在风华楼,听云瑶与毕安哭诉,说是陵光神君拒绝救妖王,才导致妖王……没了的。” 虞芽儿气嘟嘟的脸,又蔫了。 “可也不能走了一个上神,来了一个堕神吧,王可是有洁癖的人,何时让人随意进寝殿上他的床了?” 还再纠结这个事情?! 陀泽敲了她脑袋一下:“男人三妻四妾屡见不鲜,王的后宫有几个女人算什么?” 虞芽儿捂着被敲的脑袋。 最后又问了陀泽:“我听传言说,其实明月跟太阴是同一个人对吗?” 这传言倒是听闻过。 陀泽想了想:“如此想来,其实赵明月根太阴确实相似,都对我们这些下人好,而且从王对她的态度来看,八九不离十。” “所以几十年都能等,王怎么可能会带别的女人进寝殿过夜呢?” “……你……”陀泽居然无言以对,“你到底想说什么?” 虞芽儿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昨晚那个女人的叫声也太奇怪了,王一点声音都没有,她叫得恨不得整个酆宫都听得见,以前王与太阴同房时,哪是这样的啊。” 陀泽嘴角抽得更厉害。 虞芽儿,你平时都是怎么伺候人的?! “那是怎样的?” “王也会出声的啊,有时候比王妃声音都大……你怎么那么看我?啊,你为什么要打我……陀泽……” “你这个不知羞耻的画皮!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不知吗?!” “我……自己就听见了啊……我是怕里边有传召听不见嘛……难道你就没听见过吗啊别打了别打……” 两人追打着跑远了。 虽然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嬉闹的生意也吵醒了宿醉的后夕昼,他张开眼看着熟悉的环境,立刻回想到昨晚他是在雀凛的墓前呆着的,是怎么回来的? 不过,他也不是那个喝醉就完全短篇的赵明月,还能想起昨晚来了一个人…… 目光骤然清醒,他支起身坐起来。 偏头一看,棉被之下确实盖着一个人,该不会真的是赵明月吧? 屏息将被子掀开,那人背对着他躺着,黑发有些凌乱,从黑发中间露出的肩膀上有一个咬痕…… 但对明月身体了如指掌的后夕昼,心不觉一凉,这人不是赵明月。 他再看自己。 光着上身。 床边凌乱落着满地的衣裳,有他的黑袍单衣,还有女子的衣裙……肚兜…… 还说自己不会断片,但此刻他当真想不起来是怎么发生的这些,心理一阵抗拒与懊悔,刚要将被褥放下,床上的人忽而翻了身。 后夕昼面色一惊。 立刻将被褥压下! 鸾凰却睁开了,对上他的眼神之时先是微微一笑,忽而想到什么,骤然紧紧拉住被子盖住自己。 后夕昼也震惊得不知说什么,立刻转身下了床。 黑色的长发剥离床榻,他持起地上的单衣穿上,再要套上外衣,身后忽而传来一声“哼”。 鸾凰自嘲一笑:“鬼王不必觉得有什么,昨晚你喝醉是真,但我没拒绝也是真,此事是我自己的意愿,你就当没发生过。” 她掀开被褥下床。 黑发披在未着寸缕的身上,之前还觉得害臊,如今却挺直腰杆走到床前,如他一样捡起地上的肚兜…… 可肚兜丝带却断了,她拿着看了一会儿,干脆也不穿,走到后夕昼面前要捡地上的单衣。 后夕昼蓦然别开头。 鸾凰再自嘲一笑,自顾穿上衣裳,再将长发随手盘起,举步离开卧房。 后夕昼想起鸾凰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她从一个神将落到堕神的地方,都是因为他。 “师父要去何处?” “还用不着你管。” 后夕昼:“没有安全的去处之前,留在酆宫。” “哪会不安全?” “景天不会放过你,妖王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鸾凰站住脚步:“你就不怪我牵累了妖王?” “你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我,要怪就只能怪我。”后夕昼说道,“昨晚的事情……” “别说了!我知道你心里只有陵光神君,你抱着我的时候还念着她的名字呢。” 后夕昼:“……” “不论如何,我会尽量护你周全。” “你就不怕景天来找你麻烦?不怕你成为第二个妖王?” “他不找我,我也会找他。”其实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令他头疼的不是景天而是昨晚的事,“虞芽儿。” 虞芽儿进来。 后夕昼:“将鸾凰姑娘带到琅琊轩,好生伺候着。” “是。” 鸾凰想了想,然后一言不发走了出去。 后夕昼再回头看那张床,头疼得快要炸了,该死的,他合适会浑到这种程度? 陀泽端着水进来伺候他梳洗。 第六百二十八章 阴谋家犀照 紫辉宫。 诸绪跟犀照汇报:“魔君,鬼王得到了登天卷,看来确实是要上天庭。” 这小子倒是玩真的了,犀照坐在椅子上,斜着身子单手撑着他那高贵的头,深刻的五官透露一层深谋远虑的神韵。 “看来他当真是要对景天出手。” 诸绪思索了须臾:“会不会是借口寻找陵光神君?” “不会。”犀照对于这点倒是很笃定,“天帝特意让他从南天门入,显然就是要观察他,若是他有异动,那可不就应验了景天的话,陵光神君与他有暗度陈仓的嫌疑?” “那鬼王当真单纯就是为了替妖王出头?” “……”犀照因为这个问题,不由地捏了捏下巴,“虽然此举有敲山震虎的意思,不过,鸾凰居然说,后夕昼在风凛苑的墓前醉得一塌糊涂,想不明白,即便是因为风凛苑对赵明月有恩,但后夕昼也不至于如此伤怀,而且风凛苑刚死那日,后夕昼居然一下就鬼化。” 主子想来心思缜密,诸绪当然想不通他为何有这样的疑惑:“魔君在顾虑什么?” “本君一直觉得那桃花妖不简单,难道是那个细节漏了吗?” 看来主子也是在揣测当中,诸绪说道:“不论怎样,如今那桃花妖已是烟消云散,已经不能成为主子的隐患,如今只要全力将陵光神君除掉,魔君便可高枕无忧。” 犀照轻轻一笑。 从座位上起身:“按景天所言,如今的陵光神君在天界并没有实权,天帝这几年一直在放空他。” “可即便如此,天帝却不敢过重处罚她,生怕惹恼了鬼王,后果可就不只是隐患变成灾难。” 这一点之前主子也分析过。 所以诸绪有些疑虑。 “如果魔君动陵光神君的话,只怕鬼王一样会与魔君翻脸。” “哼,呵呵。”犀照笑诸绪脑子不会转弯,“本君杀人,何时用过自己的手。” “那魔君之意是……” “有人比本君更想要杀陵光神君。” 诸绪思索片刻恍然大悟:“景天?” “没错。” 景天与犀照会面。 景天其实还是看不上犀照这种魔的,他与其他天人一样,以自己是神而十分具备优越感。 但自从他被卸了南帝一职,加上修为折损力量也大不如前,所以他觉得天界所有的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似乎都在嘲笑他。 更让他烦躁不安的事,陵光神君居然死而复生回来了! 那天,他虽然有意在天帝面前上演一出苦肉计,但他心里明白,即便陵光神君如今修为也不如从前,可要胜他绰绰有余。 这让他更加郁结愤懑,恨不得用尽办法让自己瞬间变强,成为让所有小瞧他的人都刮目相看,到时候看谁还站在陵光神君那边,看谁还敢排挤他?! 只是…… “妖王的死于本神有核关系?”犀照居然说,鬼王后夕昼两日后要上天庭找他问罪,“我们天神捉拿堕神是天经地义,他没本事还出来插手,死了是活该。” 相较于如今像被煎熬的景天,犀照显得十分悠闲平静:“可终归他是我们九曲黄泉的妖王,若是鬼王对此事不闻不问,黄泉的尊严何在?” “那日我已经放他一马,谁知道他会突然就死了?” “实不相瞒,我看过风华楼的桃花,在不久之前就有了凋零的迹象,而且,根本我所掌握的真相,妖王本来就有病在身,到了枯萎凋零的时候。” 景天横眉斜视犀照:“那如何还能怪罪到本神头上?” “哼,南帝大人不想一想,难道我知道的这些鬼王会不知道?” 但他却坚持要上天庭讨说法。景天骤然拧眉:“你的意思,天帝还真会卖给他这个面子,杀了本神不成?” “杀不敢说,但天帝定然会让你掉一层皮给鬼王交代,毕竟,最近鬼王就有点蠢蠢欲动之心,天帝若再不安抚他可承受不起出大乱子的后果,所以我想大概会削弱你的一两千年修为吧?” 一两千年修为? 这对景天用毕生都在追求至高无上法力的景天来说,跟要了他的命差不多。 所以他脸色以肉眼能见的速度骤然阴沉下来。 犀照看在眼里,不急不缓地喝了一口酒:“对了,那个陵光神君虽然恢复神身,但修为一定大不如前吧?我想,就算南帝少个一两千年的修为,她也不会是南帝的对手吧。” 说到这个,南帝的脸色更是难看。 一捏桌上的酒杯,抬起一饮而尽。 当然连自己师兄他都出卖给了天帝,可天帝收拾了御天之后,居然翻脸不认人,又将他从南帝的位置上赶下来,这一千年来,他为天帝鞍前马后,但他从来不考虑让他复职。 不复职也就罢了,居然一直让他当个小神,比看守南天门的侍卫级别还低。 如今,居然还要用他来安抚鬼王? 天帝未免太看轻他了! 景天骤然起身要离去。 “南帝大人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可以随时帮忙。” 景天回头,冷哼一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魔君这么对我是想利用我?” “当然。” 在景天发怒之前。 第六百二十九章 朱雀天上的重逢 其实,犀照很多时候看不清后夕昼的想法。不过不管如何…… “由你,反正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你指哪儿我打哪儿。” 后夕昼没再说话。 犀照又换成调侃的语气:“好了,我知道你是真生气了,居然还抱了赵明月之外的女人?” 他这话让后夕昼目光更暗。 “虽然觉得你是有些破罐子破摔,但睡了就睡了,男人睡几个女人又什么大惊小怪,何况可是赵明月负你在先。” 后夕昼想起了雀凛与空音雪。 雀凛在赵明月回去天庭之后,曾来与他一起在墙头喝酒,他也不劝他放下或继续,就说: “我至今也不大明白,后来的陵光神君为何成为了一名女孩?我可见过那个性情飞扬的儿郎丰神俊朗的模样……二哥呢?见过吗?” 雀凛怎么会不知他见过? 他见过陵光神君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还见过他一身戎装驰骋沙场。 见过他气概冲天号令三军。 可后来她变成了明月,变成了赵太阴,即便依旧英姿飒爽,但却以女子最温柔的模样依偎在他的身旁,事事以他为先。 记得很多年前,他最讨厌别人叫他美人公子,频频强调他是儿郎,因为讨厌被人觉得比女子好看,曾以刀疤脸示人很长的时间。 还因为被传有断袖之癖,知道自己喜欢上身为男子的皇甫爵,千方百计逃避过皇甫爵,苦苦挣扎折磨过自己与皇甫爵,到了最后欲罢不能,终于厚颜无耻地跟他要三生三世。 如今当真得偿所愿。 并且英雄化作女儿身,陵光神君将全部都给了他。 忽而觉得…… 这世上再也没有比陵光神君的待他更好的人了。 雀凛一直都是这样善解人意的人,不该就此消失才对,心里又更加难受。 而空音雪,嘴里一堆的气话但依旧很害怕他真的会伤害赵明月,心里一直相信着赵明月。 唯独犀照认为是明月负了他,他要如何都天经地义,有时候真想知道犀照有没有想要珍惜的人?如果他有个想要保护的女子,会不会还这样洒脱无畏。 但想想也对,毕竟犀照最不喜欢的就是赵明月。 犀照又道:“早知今日,你又何必让小岚如此痛苦……我很想让你的见一见小岚,但她如今不敢见你,她觉得自己太丑。若是知道你能接受其他女子,她又该伤心欲绝了。” “犀岚的事……我推脱不了责任。” “若是哪日能求得陵光神君放她一马……罢了,此话不说,连风凛苑她都不救何况是我那为非作歹的妹妹。” 话题又给转回赵明月身上了。 后夕昼:“魔君要提醒的话我晓得了,我还要去九曲城交代一些事情,就不留你。” “好,万事小心。” 两日之后。 天界南天门。 作为执掌生死轮回的地界尊者,后夕昼也曾应邀来过天界,但却从未真正留意过天界的景色,以前他对这些根本不屑一顾。 如今因为这里是明月的故乡,还是她所守护的朱雀之天,所以忍不住想要留意每一处景色。 那一尊有火红朱雀盘卧的南天门,他都能想到赵明月从这里进出的画面。 南天井、鬼、柳、星、张、翼、轸七宿宫,跟星空分布的朱雀七星宿一样。很多年前,陵光神君曾指着南天给他介绍南天的星斗,还曾赠他一场得以实现愿望的流星雨。 延展在祥云福瑞之中的道路四通八达,路旁清澈透明的真水池内有荷花高擎,荷叶卷舒。 凌空悬浮如倒扣山峦的仙台之上,或有神树辉辉,清水流泻,或有神将守卫,建筑耸立。 有人走向悬浮的仙台,每走一步脚下才会浮现踏板,后脚跟上,后方的踏板又会消失,着是天界独又的浮云梯。有人乘坐祥云飞过仙山或建筑。 这是陵光神君的世界。 只是来回的人不少,却无论看得多仔细,也终究没见着陵光神君。 “鬼王这里边请。” 引领他的仙童手中捧着一株荷花,看起来像年画里的瓷娃娃。可就这么天真无暇的孩子,将他领着经过了朱雀宫。 看着那火色的匾额上“朱雀宫”三个字后夕昼脚步骤然一停! 那日空音雪说,陵光神君深居朱雀宫,闭门谢客,连面都没瞧见,那那人人此刻就在这宫殿里吗? 赤色的建筑巍峨矗立,上神的神殿华贵而庄严,从外头能看见墙内几株桃花繁茂地翻出墙头,能看见翠竹高耸遮蔽殿院,能见华光笼罩庭院深深。 可紧闭的大门始终无人进出。 那仙童说:“鬼王大人可想要参观朱雀宫?距离面圣还有些时辰,小仙可以请师兄开门让鬼王进去看看,这是我们南天的主殿,也就是陵光神君的神殿。” 孩子面上总带着笑意,但后夕昼不会想这是这个孩子的善意,他若进去是非定起,又何必徒添事端。 “继续带路。” 第六百三十章 消失的神像 夜十闻言顿时恍然。 本就对天帝将他们二人分开耿耿于怀,若是知道因为他求明月救雀凛而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以后夕昼那性格不直接杀上天来抢人才怪。 夜十想他永远都不可能有陵光神君如此缜密的心思,也没有她这样委曲求全的良苦用心。 “天帝殊不知,他处处刁难,你却处处维护他。” “我是天界的守护神,守住天界是我的天职,而且,这是我种下的祸根。” “那还要这样多久?” “实不相瞒,夜十,我试过很多种办法,即便神格恢复却一直恢复不了体内的神像。” 夜十知道赵明月那个朱雀神像,当初见过她作战时有火焰朱雀共生,那是上神的圣象,是神格的本尊与光耀。如果没有神像,相当于失去了最高能力的爆发。 “怎么会如此?” “大概是……我这个身体是用鬼王的肋骨重铸,神骨不如之前那般纯粹,又或者神格还恢复不到从前那样。” “所以你一直在等能再衍生神像的时刻?” “嗯,只要那样我才可以重新封印后夕昼体内的御天,我需要再多一点的时间,所以后夕昼在此期间不能有任何暴动,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御天的存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夜十听完逐渐平复下来。 后夕昼体内御天复苏,那后夕昼定然要逆天。天帝一旦知道后夕昼体内有御天,那就算后夕昼不反,天帝定然也会还不犹豫地要灭他。所以赵明月必须稳住两方的人。 小不忍则乱大谋,将王者有容纳百川的胸怀,赵明月向来如此。 夜十骤然想起当初陵光神君将他的神器藏于体内,但被他误会,最终导致悲剧发生的事。 “我只希望后夕昼不会重蹈我的覆辙。” 赵明月看他愧疚的模样笑道:“那现在不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吗?” 闻言夜十眼睛滚烫:“可却搭上赵明月的命。” “可赵明月如今不也还在吗?过程再漫长,可如今这个结局对我而言最完满不过。” 分明那么难过背负那么多的人,依旧能用谈笑风生的言辞慰藉他,夜十看着这人,终于她又变成了他最崇拜,值得他用一生去仰望的神。 看他泫然欲泣。 “啊,对了。”赵明月抬起手,即便就这个动作对于现在的她而言,也有些吃力,“方才一直想要给你来着,都被我捂热了,喏。” 夜十伸手去接。 一颗暖暖的柳星落在了他的手心里。 夜十哽咽了。 很多年前,陵光神君也曾将一颗柳星放入他的手心,跟他说:“据说若是邪魔触碰星辉会立即消失,夜十可敢拿?”后来那颗星星照亮了他漫长的修仙之路。 明月:“这次可别再弄丢了,不然……可别指望我再给你摘星。” 夜十点头:“嗯。” 然后紧紧握住:“绝对不会再弄丢。” “啊。”赵明月深深呼吸,“那劳烦……扶我回去吧……” 夜十扶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恍然再看夜十吓得面色苍白:“明月你背后……” 鲜血早已经染满她素白的衣袍,背后鲜红了一大片。 难怪方才她不曾踏出星河半步,就是怕被后夕昼瞧见了吧。 可都这样了了,她还能笑着送他星柳。 谁说她不是赵明月,不是他的陵光神君呢? 后夕昼面见天帝。 景天也在场。 当然,在凌霄宝殿上的除了景天之外还有七大神八大将的,相比之下,孑然一身独自前来后夕昼就显得就十分挑衅。 居然一个随从都没带,一个人就过来了,也不怕天帝一个恼羞成怒将他扣下。 当然,天帝没有那么做,结果也跟犀照估计的差不多。 虽然妖王之死追根究底跟景天没有直接的关系,但他的攻击直接加速了妖王死亡的时间,让后夕昼错失营救时间,但妖王的错就在妨碍了景天缉拿堕神,但事情又发生在九曲黄泉界的地盘。 如此唇枪舌战一番之后。 天帝说,那就散了景天五百年修为作为责罚。 这个责罚当然不是为了维护景天,而是有些压制鬼王的意思。 景天脸色极为难看,他始终认为自己缉拿堕神天经地义,而且九曲黄泉界怎么了?他一个神还不能在黄泉抓人了?心里非常不满,但五百年他还能勉强忍住。 鬼王后夕昼能为了五百年就善罢甘休?直接开口:“若是以散修为为惩罚,那妖王有多少年的修为,景天就要散多少年修为。” 即便他仍旧觉得这个惩罚太便宜了他们,但事实上,这个惩罚对实际情况来说,已经是超过律法上的。 第六百三十一章 景天的反击 酆宫。 琅琊轩。 虞芽儿给鸾凰更衣。 见到她肩膀上有个咬痕,站在背后的她骤然撇了撇嘴。鸾凰从镜子里看见偏过头来,一脸肃然:“怎么?” 谁对自己好,虞芽儿心里明白着呢,而且,也仗着自己是鬼王御用丫鬟,心里也不怕这自动送上门的所谓鬼王的女人。 “没什么?” 她乖巧的将衣服放在一旁,不过看着鸾凰的后背又咿了一声。 鸾凰不悦:“又如何?” 虞芽儿歉然地跪下:“没……没什么。” 她这样一惊一乍彻底挑起了鸾凰的好奇心:“说。” “奴婢不敢。” “我让你说。” 虞芽儿才颤颤巍巍地说:“以前替太阴姑娘更衣的时候,我看到她背后有朵桃花印记……然后她说……说……” “说什么?” “说那是鬼王印记,鬼王告诉她,但凡与鬼王同房过的女子,身上都必然留下一朵桃花印,可我见姑娘身上没有,所以好奇……” 还有此事? 鸾凰狐疑地看了虞芽儿一眼,想来这奴婢不敢也没必要撒这样的谎话。 “那个印记……必须是出现在背后?” “这个奴婢不知道。” “你退下吧。” “姑娘不用奴婢更衣了吗?” “退下。” “是。” 两日之后。 虞芽儿哈哈大笑从远处朝着陀泽飘过来,陀泽看这人疯了一样脸不由地抽搐。她到底在蹦跶什么? 虞芽儿笑不可遏:“陀泽陀泽,就说嘛,绝对不会逃过本画皮的耳朵!” 本画皮…… 还真是一个值得骄傲的自称。 “什么事情逃不过你的耳朵?” 虞芽儿凑过去在他耳边说了一段,然后笑得前俯后仰,陀泽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缺德不缺德?” “是你不信嘛,我就去试了一下,结果她还当真了!” 陀泽咳了咳:“你确实看到了?” 虞芽儿掩嘴笑频频点头。 缺心眼,这孩子不确信他就不信,陀泽拿着手中的书简敲她:“你小心被王知道了,他扒了你本画皮的皮!” “让本王知道什么?”后夕昼骤然出现在两个在书房打闹的人身后,吓得两人魂不附体连忙跪下。 后夕昼往书案前的座位坐下,随手拿起一本册子。 见两个小的跪在地上不敢出声,他随意摊开册子问,头也不抬道:“还不说?” 陀泽胳膊肘推了虞芽儿一下,虞芽儿哭着脸,就担心自己闯大祸了,胳膊肘又顶了陀泽一下,怎么办啊? 后夕昼不吭声,等两人推搡完了虞芽儿说道。 “早两日奴婢给鸾凰姑娘更衣时……”掀起眼皮偷偷打量鬼王,鬼王目光落在奏本上没抬,她支吾着又说,“就故意说了一句,姑娘背后怎么没有桃花印。” 下边的话她不敢说了。 后夕昼依旧不言语。 虞芽儿揪着衣角:“奴婢跟姑娘说,王说过跟鬼王有同房过的女子身上都会有桃花印,王,王妃身上就有。” 后夕昼眉头皱了一下,这是演的哪一出?目光从书册移到虞芽儿那。 虞芽儿额头都差点贴在地板:“然后,今天奴婢去给姑娘更衣的时候,发现她胸口之上多了一个桃花印记。” 后夕昼好一会儿才理解她的逻辑,言下之意就是,虞芽儿骗鸾凰说,跟他同房过的话,身上会留下桃花印,然后鸾凰就在自己身上弄了一个? 逻辑弄明白了,但她为何要这样做? “原因。” 虞芽儿想死的心都有了,她能跟陀泽说,可怎么跟鬼王开口嘛。 陀泽见虞芽儿那怂样,咳了咳说道:“是虞芽儿闹着玩的,还请王别见怪。” “虞芽儿说。” 陀泽同情地看着虞芽儿,我也没办法救你了。 虞芽儿深呼吸视死如归一鼓作气:“是因为奴婢觉得那天晚上王醉成那样,根本不可能与鸾凰姑娘有什么,鸾凰姑娘叫得那么虚张声势,王一点动静都没有,担心她想趁王妃不在趁虚而入,所以才随口编了个谎,没想到鸾凰姑娘欲盖弥彰……” 说完,室内一阵寂静。 陀泽很想说,本画皮,有很多句子你是可以省略不说的。 虞芽儿可不觉得有什么,她生前是在宫里当掌事的,人类太子,第一次与姑娘睡觉,门外还得有人听着。到了娶太子妃的时候,行房时她还得在外边听动静呢,若没动静,那麻烦大了。 后夕昼有点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想了想:“虞芽儿,这次……”他也不能夸她做得好吧?“没有下次。” “是。” 虞芽儿与陀泽退下。 赵明月,看来袒护你的人还不少,就连一个小丫鬟都知道为你出头,还替你看着我,可你如今又在做什么? 第六百三十二章 桃花落人也非 即便如今是女儿身,赵明月身上还是穿着简单素白的衣袍,黑色的长发束成发髻,身姿依旧瘦削修长,比千年之前的陵光神君身量矮了一些,体型纤细了一些,看上起依旧秀丽飞扬。 明月记得自己第一次来九曲城,后夕昼想要将妖族交给她。 一开始她十分抗拒,但后夕昼一直拿楚子晏要挟,她就只能答应。不过,那个时候谁也没将赵明月看在眼里,认为她不过就是后夕昼讨欢心一下的女子。 后来,为了给楚子晏报仇,她自己要成为妖族的主人,确实也让她如愿以偿,而且成为了妖族历史上唯一一个人类妖王。 与毕安、云瑶还有妖族旧部关系融洽,承蒙厚爱,得到了不少的尊敬。 今非昔比,当她再次出现在九曲城风华楼的时候,那可比赵明月第一次出现在风华楼情况可差多了。 当然这些人不会怀里她的力量,但对她作为神的身份十分冷淡。 尤其当年谨慎细致体贴入微的云瑶,因为她对妖王见死不救之后,如今也是冷淡至极,而且还说道: “风华楼这样的小庙,可容不下陵光神君这尊大佛。” 跟在赵明月身后的夜十骤然瞥了一眼云瑶,上前说道:“那我们只能委屈一下了,神君,请。” 赵明月不在意,不表示他夜十不介意,赵明月因为他们操了多少心受了多少罪! 夜十开路。 赵明月对这样的态度也没丝毫在意,跟着就走了进去。 在别人眼中多少有点目中无人。 老总管毕安即便很明白事理,但他跟云瑶都知道,风凛苑就是他们的亲主子,当然对明月也没什么好态度。 但又知道这生死之事要怪罪到陵光神君身上,这显然有点牵强。 再者,毕安多少能猜得到一些,陵光神君其实就是当年的赵明月。 人家赵明月可是为了黄泉魂飞魄散都在所不辞,再说了,以小主人的为人,当真还是故意不救妖王的? 上神跟鬼王成亲,本就有悖天道,但却被派来人间的悬空寺修行,这岂不是特意给她留了犯错的机会?天帝的心思昭然若揭不是吗? 所以,老总管还是不动声色就将赵明月接待了进去。 赵明月询问了他景天的状态,还有最近发生的案子,几个命案都发生在妖族,死的都是妖,虽然是像乌蛮的手法,但也只是疑似乌蛮。 毕安赵明月所问都一一作答。 云瑶奉总管的命给赵明月倒茶,趁着话语中断的时候说道:“如今妖族是由鬼王监管,神君与鬼王是夫妻,去问鬼王不更加清楚?” 明月很清楚云瑶对雀凛的感情,感恩,尊敬,喜欢,纯粹到只要能呆在他身边,只要他能好,她怎样都心甘情愿,所以不管云瑶说什么,明月都能理解。 她当没听见,等她倒完了茶,微微一笑端起茶杯。 “难道神就不怕毒吗?”云瑶又说了一句。 夜十立刻要抢明月手中的茶杯,明月却抬手制止,喝了一口,立刻能喝出这是雀凛很喜欢的茶叶。 她没说什么,放下茶杯:“毕安总管请继续。” “这茶妖王生前最喜欢。”云瑶没等毕安说,依旧缓声讽刺,“招待神君的时候,就是用的这茶,神君可还喝得出来?” 明月转头对她微微一笑:“云瑶姑娘,很多事情得耐心等待,也许等着等着,就柳暗花明,拨云见月。” 心细如尘的毕安闻言眉目一展,目光发亮看向陵光神君,仔细琢磨她话里的玄机。 但当日经历过恳求又眼看主子烟消云散的云瑶,时隔一年之后也没能从悲伤里走出来。 她知道自己有多喜欢妖王,也清楚地知道自己配不上妖王,所以能默默地守在他身边就好,甚至妖王喜欢谁,她也会心甘情愿地对谁好,比如明月。 她可以对雀凛喜欢的女子宽容,但却无法原谅让主人再次消失的太阴。 “说到柳暗花明拨云见月。”云瑶将茶盘放好看向赵明月,“我是没有那个福分,鬼王却是有的,自从神君回了天庭之后,鬼王是柳暗花明拨云见月终于寻得了心爱的女子,你可知那人是谁?” “云瑶。”毕安出声制止。 “总管,这是好事,神君会天庭恢复神座,鬼王找到心爱的女子过日子,皆大欢喜,而且,虽然是个堕神,人家好歹也愿意为鬼王做个安分守己的妻子。” 明月微微一笑:“那恭喜鬼王,毕安继续说。” “那要不要当面……” “云瑶。”明月这时候凝视过来,“你的情绪等本神君空闲下来再听。” 她这么一说,夜十立刻起身清场,室内只留下说正事的。 后夕昼踏入梅园,就见云瑶被夜十给拖出来微微一愣,接着就听到云瑶说:“当初妖王是如何送你出嫁,是如何给你操办亲事的,你也配再踏入九曲城,还配踏入他的梅园!你放开我……放开!” 云瑶忽而一道术法击向夜十。 两人刚要动手。 见到一身黑衣的后夕昼站在入口枯萎的桃树下,那冰冷的气场让两人都停了下来。 云瑶见到后夕昼,之前的愤怒与要强都化成了红红的眼眶,在他的威严之下跪了下来。夜十也对他拱手,而后退到一旁。 后夕昼的目光这才越过了这两个人,看向了梅园的宅邸。 第六百三十三章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原本今日鸾凰是要给后夕昼做美食的,还想冰镇些葡萄酒给他喝,但突然听见自己的探听鸟飞回来说。 陵光神君在风华楼。 而后夕昼方才也说有事要去风华楼。 手中的那盘冰不由从手中反倒,调入了一旁晒开的油里,冰遇到滚开的油厨房一下就炸了。 鸾凰脸上有些烫伤,不过以她的法力配合些药物是不会留下疤痕。 手上的伤被御医上了药之后包扎上了,其实对于这些小伤她根本就不在意,躺在床上的鸾凰十分焦躁不安,直到后夕昼进来,她才神色一变,拧眉问:“王如何回来了?” “陀泽说你受伤了?”后夕昼站在离床边大约两尺的地方,看她身上的伤势,并没有陀泽说得那么夸张。 表情很平静,那他是见到赵明月了还是没见到? “都说没事了,如今你这么忙有何必为了我这点小事特意跑回来一趟。” 对,本来是要去风华楼交代一些事情的,可见到赵明月什么忘了。后夕昼站在床边望着鸾凰,在他失去赵明月又失去雀凛的时候,是鸾凰一直陪在他身边,其实心中多少是感激的。 想到他小时候,鸾凰就对他特别好,如今她不再从戎,倒是帮他操持起家中琐碎,陵光神君要知道,定然说他大材小用。 见他目光虽落在鸾凰的脸上,但却没有焦距,仿佛是从她身上去寻找另外一个人的记忆,她知道,他定然是见过陵光神君了。 只有见了她他才会这么失魂落魄的。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今天受伤了就好好休息,等白羽回来本王再叫他过来。” “既然王在此,为师背后的纱布似乎移了位,王能过来帮拉一下吗?” 见她衣着整齐,后背的话…… “本王让虞芽儿过来。” “不愿意拉倒!”鸾凰立刻用后背去蹭床柱,想要那样矫正纱布的位置。 后夕昼跨步上前按住她的肩膀,烫伤这么蹭皮得掉三层:“你都多大了,性格还如此猛烈。” “不猛然,我如今也不会是堕神。” “……” 当初以为自己害了皇甫爵,看到他的尸体时万念俱灰,明知是御天借用了他的身体,但还是心甘情愿让御天杀自己,逼得鸾凰不得不堕神守护他。 鸾凰今日的流离失所,都拜他所赐。 见他如此,鸾凰拧眉:“罢了,王出去吧,我那些都是脱口而出的话,见谅。” 后夕昼弯腰微微向后剥开了她的衣领,看到里边有垫着的纱布调整了下:“如何。” “轻一点,感觉皮都破了。” 虞芽儿正好端着水进来,见到主子正在给鸾凰检查后背的伤口,眼睛一瞪,后夕昼看了过来正要开口,她立刻端着水又走了出去。 后夕昼:“……” 那丫头什么都好,就是这方面,芝麻大点的事到了她那定然是芝麻开花的事。 见到陀泽也要进去,水盆顶住他的肚子,虞芽儿笑得格外八卦:“我说陀泽人,您最好不要现在进去。” “为何呀?” “王正在给姑娘甜蜜的关爱呢。” 陀泽眯起眼看着虞芽儿,看她笑得那么欢实不觉撇了撇嘴:“诶,虞芽儿大人,您现在不觉得鸾凰姑娘不好了?” 虞芽儿笑容顿时一僵,随后撇了撇嘴:“我都习惯了,王喜欢有什么办法?” “你觉得王喜欢鸾凰姑娘?”这是什么逻辑。 “日久见真情,鸾凰姑娘虽然脾气大,但真有些本事,看她把宫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虽然严格,但对我们这些下属出手大方,现在所有人都喜欢她呢。” “所以你也喜欢?” 虞芽儿想了想:“除了有时候她有点莫名其妙让我害怕之外,还不错啊。” 鸾凰姑娘确实有一手,宫里的人都觉得这女主人不错,而且王确实待她也不错,连家务事都交给她了。 不过…… 陀泽叹了口气看向虞芽儿:“那若是我告诉你,今日我见着陵光神君了呢?” 虞芽儿一愣,立刻不屑:“你要见到陵光神君了,那你不得上天了呀?” “真见着了。” “你若见着了,王还是见不……着?”虞芽儿看陀泽不像在开玩笑,手中的水盆一下就放开,把手塞嘴里咬。 陀泽眼捷手快伸手去接住水盆,怒道:“你能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吗?” 虞芽儿咬着手指:“那以后后宫不是有两个女人了?要宫斗了。” 陀泽忍着把水泼在她脸上清醒她一把的冲动:“任何说神君要回酆宫了?” 第五百三十四章 近在咫尺远在天涯的关系 看她还有力气跟他闹,夜十放宽心:“那些杀手会不会有些太奇怪了点?” “可能只是想试探一下我们的能力,而且,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昨天不还刚有一拨来过?我看手法差不多。” 是吗?夜十半信半疑。 白羽从室内出来:“还没醒,不过……”他有一丝疑虑。 “不过什么?”明月问。 白羽想了想又只道:“不过伤势虽重,但有我在死不了。” 白鸠此时从外边进来,夜十问:“可抓到人了?” “没有,死的死了,跑的没抓到。” 明月道:“罢了,此事估计跟景天脱不了干系,别浪费时间在这些小事,着重寻找景天的下落。” “是。” 白羽面有疑虑,但还是拱手说道:“剩下的事情我会交代毕安,那先告辞。” “多谢了。” 白羽就此别过回到酆宫,与后夕昼说了有人以云瑶为饵要杀赵明月,见后夕昼面色一紧他又说道,陵光神君没什么事,就是云瑶伤势很重。 后夕昼:“可查到是何人所为?” “白鸠没抓到人,陵光神君说是跟景天有关,说不用继续追查那些刺客。” 不用追查……这也是一条重要的线索,赵明月觉得没有利用价值? “不过属下觉得有些奇怪……” “王。”鸾凰此时走了进来,打断了白羽想要说的话。 鸾凰走近,包扎着厚厚纱布的手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冒着热气的食物。 后夕昼恍然想起:“正好白羽在,看看鸾凰身上的烫伤,处理一下。” “是。” “不碍事。”鸾凰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听陀泽说王这几日没休息好,我做了一些滋补的羹汤,你吃一些。” “我不饿。” “我都负伤下厨了,王能不能赏个脸?对了白羽,我多做了一些,你也一起吃。” 鸾凰曾是能号令三军的主帅,可比骄纵的犀岚更会做人,所以与宫内的人相处还算融洽。 白羽笑着拱手:“属下可就没这个福气了,王尽情享用,属下先告退。” 方才的那点疑虑,白羽还是没能说出口,因为他自己也想不通,云瑶身上怎么会是那样的伤口。 后夕昼喝着鸾凰准备的羹汤,转头见她从书架上拿了书,走到窗下的坐塌上坐下阅读,后夕昼不觉一怔,想起了赵明月时常在他窗下读书的模样…… 只是,他没想到,才来了没几日的陵光神君,居然已经遭受到好几拨人的追杀,当然这些事她并没有告诉他。 她始终是那个独当一面的神啊。 “看我做什么?”鸾凰没好气地问。 后夕昼没明白她的意思,好一会儿才恍然,将手中的碗放下:“你要看书,本王变先出去。” “王在那又不会打扰到我……还是王觉得我打扰到你了?” “我只是有些库困乏,先回去休息。”人已经走向门口,接着头也不回从她视线里消失。 鸾凰目光从门口一回来,看着这空荡荡的书房,他跟赵明月能在这屋子呆一整天都不会困乏,怎么跟她多呆一刻都不行。 真想去一趟风华楼。 可又不能去,后夕昼站在寝宫的门口看着天上的月亮许久,转身走入室内。 曾经那么漫长的时间都是一个人过来的,可自从有了赵明月,便有了独守空房的幽怨。 那么大的床,却一直缺着他的美人啊。 后夕昼躺在床上,看着床畔的内侧,空空的位置就出现了赵明月躺在他身旁的模样,如果他长久的凝视,她会忽而凑过来咬他的下巴…… 忍无可忍,后夕昼将伸手将被子的一角捞入怀中! 一夜难眠。 终于到了次日,后夕昼下了朝就去了九曲城,当然是去……探望病人的! 云瑶醒了,但苏醒之后就一语不发。 白羽又检查了一遍,说一些休养的注意事项,开药方。 后夕昼走出病房,目光慢慢看向梅园每个角落,可却不见赵明月的身影,他下意识朝着梅园后院走去。 果然在芭蕉亭下坐着那个白衣人,在石桌上书写着什么,写着写着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放到嘴边要喝。 杯子是空的。 她才将注意力从纸面离开,无奈将空杯子放下,端起一旁的茶壶倒茶,茶壶里也没茶了。 “不高兴。” 第六百三十五章 牵一发动全身的处境 但后夕昼岂是夜十能袭击的对象?后夕昼冷然要反击。 明月起身阻止后夕昼:“鬼王不要动手。” 见明月要阻挠后夕昼,鸾凰一掌袭击向赵明月。 鸾凰当然也不是赵明月的对手,明月正好也做了跟鬼王对夜十一样的反击。后夕昼冲击夜十的同时,下意识替鸾凰化解了赵明月的那一招。 后夕昼控制了力道化解了赵明月的招式,但没想到鸾凰却趁机对赵明月出手,就在后夕昼那一击同时发出。 一道不小的掌力浑然打中了赵明月! 毫无防备的她被迫后退了几步,身体撞在在身后的柱子上,嘴里发出轻轻的闷哼声。 “明月。”后夕昼面色大变,夜十愤愤不平继续要出手。 “后夕昼你这个混蛋!” “夜十!”赵明月低声训斥! 夜十收手。 明月是真没防备这突如其来的出手,更没想到后夕昼会对她出手,难道她还真能伤了鸾凰不成? 后夕昼,我以为你懂。 呵,也许,我也不该替夜十挡了你的那招,也许,我也不懂你。 夜十走到她身边:“你没事吧?” 明月不动声色垂下左手,不敢再大幅度地动,因为伤口已经撕开,再多动弹血会很快渗透出纱布来。 “没事。” 再慢慢抬起手对后夕昼弯腰拱手。 “本神君教导无方,让属下冒犯了二位还请见谅。” 后夕昼觉得心都碎了,胸口闷闷地疼,看她如此又有些生气,生她的气更生自己的气。 想说他不是故意的,想问她疼不疼的,可现在不论他做什么说什么,都感觉不对,怎样都不对!恼火极了。 明月说道:“夜十,将东西收拾收拾。” “告辞。”这句话是跟后夕昼说的。 然后她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走出芭蕉亭,走下台阶,走上回廊…… 后夕昼闭了闭眼,忽而愤懑地转身。 明月与夜十已经消失在了转角处,他喉结一动狠狠咽了咽嗓子,压下心里的翻覆的苦涩。 白羽端着菜过来,一瞧…… 诶?! 人走了,酒翻了! 还要什么下酒菜啊。 这是怎么了又? 不过,也理解,后宫人一多,就容易出现这样的麻烦。 鸾凰看后夕昼紧绷的模样,沉声询问:“你是在怪我……” “回去吧。” 这是能怪谁?除了他自己之外。 后夕昼转身出了芭蕉亭,远远看见夜十去找了毕安,大概是将请帖送出去,可没见赵明月。 本来还以为今日能借口见上一面,然后消停几天踏实地做事。 如今比之前还难受。 后夕昼徒步走出风华楼,看着九曲城内来往的人群须臾,举步朝着街道走去。 人来人往的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些人,但在人群之中还能看见赵明月的模样,那个被他用折扇敲打额头非常不满的赵明月。那个替他扇面题词相思的明月。那个与他雨中共撑一把雨伞的赵太阴。 鸾凰与白羽不知道这些记忆,当然不知他在想什么。 鸾凰上前要劝,白羽稍微拦住了,鸾凰非常不满地瞪向白羽。 鸾凰人是还不错,但脾气实在不小,白羽怕两人吵起来上前说道:“王,其实我觉得昨晚的行刺有些奇怪。” 后夕昼在卖扇子的桥头驻足,如今这里不已经不卖扇子而是换成了卖绣花鞋的。 白羽继续给他分分神思考些别的,又说道:“其实,云瑶身上的伤似乎是凤尾剑造成的。” 凤尾剑是云瑶的佩剑,当初还是雀凛赠给她的,云瑶身上的伤是凤尾剑所致,那不是被人夺了剑伤到,就是她自己刺伤…… 后夕昼背部骤然僵住,猛然回头看白羽:“你说什么?!” “属下说,云瑶身上的伤口似乎是凤尾剑所致。” “赵明月说昨晚那些人是景天的人?”后夕昼越想心越寒,再想起今早云瑶看到他时那闪避的眼神,再想起赵明月今日写的那些请帖,“昨晚是赵明月将云瑶抱回来的?” “是,属下赶到时就看到满身是血的陵光神君满抱着满身是血的云瑶……” 他话还没说完,后夕昼已经从原地消失! 感觉到一股强劲的力量靠近,赵明月瞬间起身将衣服整理好,后夕昼已然推门而入,一脸肃然看着赵明月。 怎么突然去而复返? 明月略微惊讶地看着他,又要露出淡然的模样…… “不要笑。”后夕昼沉声说着,并朝赵明月走了过来,身上辐射出来的黑暗让明月微微蹙眉。 在后夕昼跨入礼数的范围之内,明月后退了一步:“鬼王去而复返还有何事?” 明月此刻没穿外袍,更显的瘦削了一些,后夕昼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觉得心酸,不吭声又朝她走近。 “鬼王要说什么。” 后夕昼猛然贴上去。 赵明月要动手…… “你再激怒我信不信我能立刻把御天给放出来。” 在明月愕然之际,他上前一把剥开她的衣袍,果然看到肩膀下方渗透着鲜血的纱布,后夕昼猛然咬牙瞪向她。 第六百三十六章 再回酆宫 夜十站在她身后,看她脚步迟疑,有些不满道:“神君当真要进去?” 其实明月知道后夕昼为什么要将她带到这里,因为他发现了连云瑶都在行刺她,大概也猜得到,其他行刺她的人很有可能也是妖王的亲随。 毕竟一年多之前,对妖王见死不救的她必然会遭到不少人的仇恨。 可要是踏入这个门,与后夕昼有朝夕相对的机会,天帝又会作何感想?不过,就算她故意避开后夕昼,天帝还认为她故意避险,黄天化之前还特意交代过。 天帝说了,此事件发生再黄泉界,定然要与鬼王达成共识,有商有量,不能再造成像之前景天在黄泉缉拿堕神而产生不必要的事端。 既然如此,她光明正大进这个宫里,能稳住后夕昼,又能向天帝正自己的立场,又何乐而不为? “嗯。” 赵明月踏入酆宫正门。 一别四五载,这里依旧没什么变化,唯独多了一些绿色的植物,以前酆宫种不活人间很多的草木,如今这些草木却长得十分好。 宽阔的走道,灰色厚重的建筑,墙壁上镶嵌高举火盆的举灯鬼,半空飞行羽灵卫,守门的修罗看起来很凶悍,但见到赵明月虽然力保镇定,但还是一脸震惊地行礼。 “参见鬼王……” 不对啊,鬼王妃?两人在成亲的当日被天帝拆散,王妃飞升为神。 夜十哼哼两声:“你们眼睛是不是有问题,这位是你们鬼王吗?”他当然知道那些鬼要喊什么。 修罗侍卫再拱手:“参见陵光神君大人。” 然后以一种有些不自在的神态看着神君大人朝着酆宫内部走去,鬼王宫住进一位上神,这算是天神下黄泉还是夫妻重逢啊? 再往前走,迎面而来就是白羽,他与赵明月行礼说道:“鬼王有令,让我带神君前往幽冥宫休息。” “有劳。” 幽冥宫,是她从木偶刚刚有了肉身,后夕昼将她安排在的宫殿,那里有不少她与后夕昼的回忆。 几人踏入幽冥宫。 鸾凰从里边走出来,看着赵明月与白羽意外问道:“白羽,你们来这儿有事?” 从陵光神君下黄泉来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必然还会回到酆宫,可这会不会太快了点?后夕昼,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将这个狠心的女人带回来? 白羽也没想到鸾凰在这里,想了想跟鸾凰解释:“陵光神君此次来协助鬼王一起捉拿景天,故而,鬼王将幽冥宫安排给神君。” 鸾凰如何不知道幽冥宫是以前赵明月呆过的地方,那时候犀岚可没少被赵太阴欺骗,想到这儿,鸾凰冷冷一笑。 “协助?分明此次是景天从你们天庭逃出来,缉拿逃犯本就是你们天界的事情,为何还要扯上鬼王?” 夜十:“我们神君是被他求过来的,你要有什么意见去跟你们鬼王扯去。” 鸾凰不屑地哼了哼:“我可不敢因为这些后宫的事情去烦鬼王,不过怎么办?”鸾凰看向白羽,“这幽冥宫都被我用来安置偶人了,你非要把人安排在这里?” “是鬼王的意思。” “那我去跟王请求一下,让他给我安排一个防止偶人的地方。” “不必这么麻烦,我可以住其他地方。” 白羽想了想,貌似也只能这样,这才第一天呢就弄成这样,以后可该如何是好?“要不神君就住绮罗殿吧。” 那是赵明月第一次来酆宫住的地方。 “白羽,这后宫你大概不大知道,绮罗殿我用来做秀坊了。” 这两个地方王让人动了? 鸾凰能不知道这两个地方的特别之处,不咸不淡地说道:“上次我跟王说要弄个秀坊,他说后宫的事我决定就好,怎么?陵光神君只能住这两个地方。” 这种事情让鬼川在做多好,他最不擅长对付这些了,白羽咳了咳:“那……” 搬走人偶或撤掉秀坊好像不大可能。 “无妨,住哪儿都一样。”明月继续再说。 此次没等白羽说,鸾凰就说道:“白羽不怎么了解如今后宫的分布与分工,还是我来安排吧。” “可以。”明月又说道。 “我最近刚让人翻新了白霜阁,那里风景宜人,格外安静,神君若不嫌弃就住那吧。” “可以。” “不大好吧。”白羽呵呵笑了笑,“那里据说是殷广禹以前所设的冷宫。” 殷广禹是在乌蛮大战之后拥立起来的鬼王,在位八百年,后宫佳丽无数,白霜亭可就是靠近冷宫地方。 鸾凰冷哼:“鬼王几时有动用过冷宫?再说,神君是过来替天行道的,住出行方便的白霜阁又有和不妥?” 赵明月淡淡看了鸾凰:“害怕什么就看见什么,在意什么就听见什么,有时候并不是外界有多少恐惧,真正恐惧的是自己的内心,得不到不是因为别人存在,而是不属于你。” “你说什么?!”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第五百三十七章 斗武斗心 这个结界能够反弹她的力量,那术法如同无声的威慑! 稍有不慎就会被自己的招式切碎。 这么强劲的刺客能进酆宫行刺她,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就算外头有人知道她在酆宫,但也没可能这么快就知道她在白霜阁。 这么大的动静,居然也没引起酆宫侍卫或后夕昼的注意,是因为这笼罩的结界吗? 结界内的黑影快如闪电,而且随着他的移动,结界似乎被他牵引着改变了方向,形成无数个反射的镜面,赵明月的招式越多,被自己反击的招式就越多。 赵明月果断放弃了出击,跟随着结界内不断瞬间移动的人,作为陵光神君,她并不觉得自己的速度会快不过这个人。 黑衣人从这个点消失,赵明月下一瞬间就出现在这个点,如此黑白两个光影相互追逐了数个点之后,赵明月骤然停下,双手握住天道剑,红色的光焰照耀在她白皙淡然的脸庞。 方才她所落足的几个点,骤然起了几道天道剑的光影。 剑影红光蔓延。 “七星耀月,剑影归宗,攻!” 那黑影微微一愣,看着几把剑影形成的剑阵朝着他袭来,他想再动结界,但结界似乎像是被钉住。 不过,黑影一点也不慌,伸出了右手,手中多了一把灵剑。 轰…… 力浪如同飓风一样爆开,强横的气流直冲天空。 感觉整个彼岸都微微震荡。 赵明月更喜欢这样面对面的争斗,白色的身影如同银龙飞跃,身上的力量也没保留,浩浩荡荡随着她天道剑式,行云流水又力拔山河地的冲击对方的招式。 碎石漫天,一道裂缝出现。 两人的身体几乎同时腾空,半空中,黑衣人发动了爆裂的攻击,那矫健的身躯与招式施展着超乎想象的速度。 半空中,一道又一道的力量波纹爆开,在两人的四周,在两人无比凶猛的对攻之中,空间出现了一道道黑色与红色的裂纹。 忽而空间撕裂!!! 轰!!! 半空中的两人来一次超爆对轰,神力和鬼煞充斥着天空,原本是一场刺杀,但如此却像旗鼓相当的两个人在过瘾的对决。 两人从空中落到了地面,一落地,招式再度轰鸣。 又是几个回合。 轰…… 一声爆喝,黑衣人澎湃的力量冲天而起,刚刚还不够是气势的试探,现在才是玩真的了。 澎湃的鬼煞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影像,身后如同立着一尊巨鬼神魔! 而赵明月的元力也是汹涌而出,原本这个时候,她想要展示一下自己引以为傲的火凤凰朱雀神像,不过,火焰聚集到了身后,只是燃烧成了一片残破的翅膀。 当然,因为不成形,所以外人并看不出她是想要使用圣象。 毫无疑问,对方一定会放心的吧。 其实赵明月已经看得出来,这并不是什么刺客,而是后夕昼的试探罢了。 所以她跟他战事了术法,技巧,力道,唯独想要给他看的最高境界,无法做到。不过,她还是手持天道剑,携带一身火焰色飞攻! 后夕昼也没有杀气,似乎他控制鬼术的力量提升了,以至于到这种程度,也没能引出太阴敕对他的封锁。 赵明月极度灿烂与华丽的一击,将那鬼相一下斩碎。 净!! 神的威严,净化了整个结界! 赵明月冉冉升起,红色的元力照耀着天地,身后火焰燃烧,眉心有朱雀神印熠熠生辉,上神的威严华贵,让后夕昼眼神一凝,原来陵光神君是如此光芒四射,祥瑞万丈的模样。 瞬闪! 赵明月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如同一轮火焰降临。 很平静地望着他。 “鬼王真是好雅兴。” 即便知道是他,她还是跟他展示了自己的力量,只是肩膀那处还是被扯出了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衣。 来试探她之前已经想过她身上有伤,不过,为了演得逼真一些,他只能狠下心来。 只是,还是被她发现。 “讨厌你的行为之一,刺杀,算是不错的方式。” “嗯,那对结果可还满意?在下应该有缉拿景天的本事吧?” 显然,她也猜得到他的目的。 但他一点也不介意被她拆穿,反问道:“神君如此跟本王炫技,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可以?” 有过几生几世的相处,显然都是彼此最了解的人,赵明月也没打算反驳,不过……炫技二字,他用得还挺顺口。 “阁下要这么认为,也可以,告辞。” “白霜阁床都碎了你还要住这儿?”方才那一击,他可是故意将床弄碎,至少这样她应该得搬出白霜阁了吧? “没关系,就当再炫一计,在下修复的能力也不错。” 后夕昼:“身上的伤再找白羽处理一下。” 第六百三十八章 天上黄泉(三更) “那为何不是现在替我这么做?!”后夕昼突然很生气,气她轻言舍弃他们的过往,她是如何舍得的? 赵明月,你也敢说出这样的话! 明月说道:“如今唯有情能牵绊你。” “你就不怕我恨你到甘愿成魔,甘愿成为御天的傀儡?!” “你不会。” “为何不会!” “因为……你喜欢我。” “赵明月!” “你舍不得我。” “那当初你为何能如此决绝将我割舍?!”后夕昼以前说过,赵明月根本就不是什么神,是个妖精,是个魔,是只狐狸。 “因为你会牵绊我。” “所以……你必须舍弃我?” “嗯。” 赵明月明显看到他脖子上起的纹路,知道他又多愤怒,知道愤怒会比方才与她打斗时用的力量更能牵引他体内的力量。 据说,在雀凛消失的那天,后夕昼直接触动了太阴敕,她其实也不知道后夕昼还能忍她到什么时候,可是,后夕昼,你必须放手让我来面对这一切。 不要因为舍不得我受伤害,而挡在我的面前。 别人我都不害怕,我最怕的……是终有一天你站在与我生死决斗的那面,害怕有一日我们终将有一方要杀死对方。 明月最后一眼看他脖子上的痕迹,然后离开了墙壁,从他面前走了出去。 后夕昼如同一尊石像面对着墙壁许久,若说此时不生气一而不至于情绪波动至此。可每当知道体内御天在躁动的时候,他就会第一时间地去控制体内的力量。 因为他害怕,终有一日他站在赵明月的面前,不是他要了她的命,就是她会杀他。 他害怕自己终有一日会伤害赵明月,怕他会杀了她。 他不怕死,可他很害怕杀了他的明月,会悲伤与自责地活着。 脖子上的痕迹逐渐消失,后夕昼疲惫不堪走回自己的宫殿。 几日之后。 天界。 凌霄宝殿。 几只飞鸟落在了白鹤的身边,骤然化作几个仙影,恭敬地给天帝行礼。 白衣仙子说:“禀告天帝,陵光神君暂时还未找到景天的行踪。” 绿衣仙子说:“不过神君每日都在奔波于此,兢兢业业。” 红衣仙子说:“她还找到了原来景天藏身于太阴灵犀封印之中。” 黄衣仙子说:“以上三位仙子说的是。” 天帝眉头一横,看向这些人:“本帝能不知她会全力搜寻景天?让你们看的是,他与鬼王是否有其他举动?” 三位仙子看向了彼此。 绿衣仙子:“几日之前,鬼王是邀请了神君去酆宫入驻,原因是妖族很多人因为神君曾对妖王坐视不理,导致妖王死去,故而对她进行多次暗杀。” 白衣仙子:“虽然神君去了酆宫,但她住的地方是上代鬼王殷广禹的冷宫,并未发现鬼王前往探视或其他,神君亦是忙于公事无暇其他。” 红衣仙子:“现在黄泉的说法是,陵光神君想要回去与鬼王复合,鬼王如今已经另有新欢,所以将神君打发在冷宫,以示王威。” 黄衣仙子:“以上三位仙子说得……是。” 一群没用的鸟,都带回来一些没用的消息,天帝不悦地扫视了这群探听鸟,尤其最后那只黄的。 一旁有大臣说道:“天帝,神君已经斩断情丝,鬼王又有了新欢,陵光神君对天界忠心耿耿,不会是什么隐患的。” 又有大臣说:“神君心细如尘,知道天帝有意如此安排,再怎么着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表露出来。” 一旁的西天守护神白虎哼了哼:“你等如此这般,还不如将陵光神君关押不让她下黄泉,不然再如此怀疑逼迫,保不齐她就把一些子虚乌有的罪名给坐实了,那个时候,只怕你们后悔都来不及。” 见白虎这么说,青龙嗤笑一声:“怎么会呢,我们天界有如此能言善道的贤臣良将,就算逼得太阴不得不联合黄泉界一起逆天,也会有贤能之士十年二十年的去对付他们的,就如同当年去讨伐御天的那个人一样。” 青龙这话显然是反话,为的是陵光神君抱不平。 众人皆默然,这么多年,陵光神君功绩如何大家心知肚明,就算为人时与鬼王有过什么,但如今情丝已断,又惩戒了这么久,也该适当放手了。 也有人说。 “此等隐患可大可小,防患未然是必然,孟章神君莫要因为你们走得近,而低估了这个可能的后果。” 孟章神君青龙神怒了。 “陵光神君为替天行道宁愿自毁神格,他的忠心仙神共鉴!你们光见她为人时与鬼王有凡情,可当初神格未现她就是一个凡人,男欢女爱何错之有?而作为一个凡人的她依旧为了诛魔不惜魂飞魄散,你等可曾记她一功?从回到天界,除了受罚还是受罚,可见她有一丝怨言?” 青龙对天帝拱手,肃然说道:“天帝居安思危是为天界着想,可当记住物极必反的道理。” 他说完甩袖离去。 白虎见状,也抱拳说道:“我西天还有事,也便先回了!” 天帝此时放松口:“此次,陵光神君若能妥善处理景天的事情,回来之后,本帝会考虑恢复她的权责。” 北天守护神玄武上前说道:“天帝英明。” 东南西北天,这几个家伙,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天帝说道:“那还要看她能不能将事情处理好!” “陵光神君定然不负天帝所托。” 青龙白虎出了凌霄宝殿,魁梧彪悍的白虎走到一身蓝衣的青龙身旁:“听见了没?天帝那老狐狸松口了,是不是得请我喝酒?” 青龙嘴角一抽,喝酒…… “喝酒就喝酒,但你不能灌醉我。” “每次可不都是你自己醉的?” 青龙嘴角一撇,哼了哼,两人一道朝着青龙天走去。 青龙神面上虽然没什么,他们几个帮着说情,天帝其实也是愿意接受陵光神君的,他们四个当中,天帝最喜欢的还是陵光神君,只是为君者有时候总会小题大做一些。 若是其他人如此,天帝可就不是处罚而已了,估计不是上诛仙台,也是要再进轮回道重组再生,等过了几生几世,忘了前尘往事再召回天庭。 如此的事情见得多了。 陵光神君如此的处罚说重其实也不重。 如今青龙担心的却不是这些,而是后夕昼体内有御天两魂的事情被揭穿,又或者是御天重生,这任何一个问题出来,都将让天帝立刻出手。 “唉,陵光神君啊,你该如何收场?” “你说什么?”白虎出生问道。 “没什么,忽然想起度厄那里似乎有太阴酿的好酒,不如就去度厄那里喝吧。” “只要酒好,地方本神君也不挑。” 玄武从后边追上来:“诶诶诶,孟章神君,监兵神君,等等本神君!” 天上三位守护神酒喝得倒是欢畅,黄泉里落单的这个,与夜十一道走在黄泉路上,夜十左右看看。 “诶,有没发现,这一路都没见那四只鸟?” 赵明月早就发现了这点。 夜十兴奋地凑过来:“会不会,天帝已经放弃监视我们了?” 这些不过都是小事,明月都习惯了,这不被监视才让她心里发毛。 夜十也忽然警惕:“会不会是欲擒故纵?故意流放几日,等我们放松警惕再来一个突击检查?” “你担心被坚持出什么?”明月没好气地问。 夜十撇了撇嘴:“我是不怕,你呢?” “我?我怕什么?” 夜十看四下无人,咳了咳:“你见到后夕昼,就没一点控制不住的时候?” 都见到了总比不见的时候好吧? 而且心里有畏惧,所以会更理智。 见明月不说,夜十又道:“看鸾凰那小婊砸,如今都骑到你头上来了,貌似你是寄宿她家篱下似的,恨不得就是一个王后娘娘对失宠妃子的模样。” 明月看夜十那样忽而噗嗤笑了。 而两人这么其乐融融模样,正巧与面色极为阴森的鬼王打了个照面。 两人同时对鬼王拱手。 后夕昼面色铁青一语不发从两人之间走了过去,这都多少回了,她跟别人能笑得成那样,唯独对他,像隔着千山万水。 没过一会儿,虞芽儿兴匆匆飘过来:“神君神君!” 在明月看过来时,她恭敬行礼:“虞芽儿拜见神君!” “免礼。” “找我何事?” 虞芽儿说道:“鬼王请神君到玄冥宫用膳。” 第六百三十九章 鸾凰与赵明月 赵明月到了玄冥宫,却不见后夕昼在。 鸾凰坐在室内,面前摆了一桌子的酒菜,看来,请她过来用餐的并非鬼王,而是鸾凰。见她见来鸾凰起身,赵明月走过去坐下来。 鸾凰给她倒酒。 “很意外吧,见到的是我。” “没差。” “哼。”鸾凰坐下来,目光直视赵明月,“你曾经是我最崇拜的上神,一直以天道为己任,就算当初后对你百般讨好,也不曾动摇,如今你究竟是作何想法?” “对本神君的想法很好奇?” 鸾凰举杯敬她:“是。” 赵明月端起酒杯示意,挑眉一笑:“不告诉你。” 鸾凰送到嘴边的酒杯一顿,也没喝杯中的就放下来:“你再与后夕昼纠缠,只会害人害己,当年你所酿下的大祸,不该由后来跟你一起承担。” “你有办法让他不承担?”明月反问。 鸾凰看着她半晌,徐徐说道:“我如今已经是鬼王的女人,也曾与他同床共枕,彻夜缠绵。” “噢,鬼王艳福不浅。”明月调侃一笑,“所以你今日用鬼王的名义把本神君请到这里是为了说这个?” “你不在乎。” “你说呢?” 赵明月不清不楚的言辞让鸾凰气得牙痒痒:“你是上神,与他终究不会有任何结果。” “本神君又说什么了?” “你……”鸾凰气得要拍桌子,再看对面这人无动于衷的漫不经心样,她深深呼吸,“我一直弄不明白,当年我昏迷之后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为什么他身上会有太阴敕?” “既然是本神君将他推上鬼王之位,自然有监督的义务,用太阴敕预防他逃离本神君的控制,这对你而言很难理解?” 鸾凰思索了一会儿,又问:“为何后夕昼心脏里会有你千年修为?” 当初可是鸾凰帮她锻造的偶人身,自然之道她的神格是利用后夕昼心脏中的灵犀之力重新铸造的。 “太阴敕需要本神君的修为支撑。” “可你却欺骗天帝说是在与御天残魂打斗之中散失的。” “不可以吗?”明月洞察的目光看向她,“你今日请本神君来是为了翻旧账?” 鸾凰沉默须臾,说道:“那倒不是,只是想跟你说,鬼王要与我成亲了。” 此话一出,赵明月垂下眼睫,须臾,嘴角缓缓向上扬:“那恭喜二位。” 明月起身离开桌旁,正好看到后夕昼出现在门口,两人对望须臾,明月这次没动声色,举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后夕昼没动,只是目光随着她离开之后,看向室内的鸾凰:“你与她说了什么?” 鸾凰给自己倒酒:“昨日不是说,帮鬼王试探陵光神君是否当真对你毫无感觉。” “所以本王问你究竟对她说了什么?” “说鬼王要娶我。”鸾凰喝着酒,锋利的目光从杯子上方看向后夕昼不悦的模样,“鬼王想知道她是如何回答的吗?” 昨夜站在城楼上喝了不少酒,鸾凰上来跟他说了一些话,确实有说到,她有办法知道陵光神君心里到底还有没有他。 在他软硬兼施也没能让赵明月动摇半分的时候,对鸾凰的提议他时有些动心的。可却也没想鸾凰会跟明月说,他要娶她。 即便不悦,但却很想知道赵明月是如何回答的。 所以他看着鸾凰不说话。 鸾凰抿了口酒,嗤笑一声:“她说,恭喜我们。” 她也没有骗人,赵明月确实如此说的,不是吗? 后夕昼的脸色以她能看见的模样变得阴郁,鸾凰自饮自酌,又说道:“或许她嘴硬,其实心里是难过的,而且,是通过我的嘴说出来她未免有些不信,你若当真要知道她的想法,就要自己是试探,嫉妒才是爱。” 他要跟别的女人成亲,她当真能恭喜他?后夕昼的目光看向了赵明月离去的方向。 明月走回白霜阁的半道,虞芽儿疾步上前,一脸愧疚地跪下来。 “奴婢拜见神君大人。” 明月:“何事起来说。” “奴婢不敢。” 明月叹了口气,目光看向了一旁有藤花攀附的花廊:“你带本神君到花廊里走走。” “是。” 虞芽儿起身将她带到花廊下,花廊很长,爬满了藤蔓,藤蔓上还开满了一串串如同小铃铛一样的花束,有点像紫藤花,不过这是黄泉的花。 第六百四十章 烟花迷人眼,孤月照黄泉 他倾城的容颜有着前所未有的冰冷,他觉得,此刻的虞芽儿仿佛就是自己,卑微的祈求着。 于是,瞬息从原地消失而后再出现在虞芽儿的身后,沉声说:“起来。” 虞芽儿回头,一脸的泪水刺痛他的眼睛,是否自己在赵明月的眼中也是如此卑微可怜,可她依旧站得笔直,一身白衣冷冷清清拒人千里之外。 虞芽儿不敢再哭,抽抽搭搭地起身:“王……” “退下。”后夕昼声音冷得结冰。 “……”虞芽儿话都不敢说,颤颤兢兢地退了下去。 花廊下站着一黑一白的一双人,放佛天上对立一般,后夕昼看着赵明月,目光漆黑如同没有任何光线的黑夜。 “只见仙人种桃树,未闻仙人看花红。原来最先看透这一切的,竟然是九岁的后。呵,呵呵,陵光神君,我输了,我……” “你看。”明月忽而打断他的话,声音比往常低了一些,“今天鸟儿不飞了。” 这里很暗,谁也看不见。 后夕昼,你可以……抱我一下吗? 四周依旧有飞鸟的掠过的花廊,冲散了一丛的花朵,花瓣纷纷抖落。风吹过明月的白衣,她瘦削的脸庞有着一层淡淡的凄凉,那一双清澈的眼睛像被秋风吹瘦的湖泊。 后夕昼将目光从叽喳的鸟儿那落回明月的脸上,看她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嘴角冷冷一勾:“呵,我若跟鸾凰成亲,神君当真会祝福我们吗?” 明月嘴唇微微一动,还未开口,后夕昼突然很害怕听她说是,于是稍微大声些再说:“我给鸾凰一路开满彼岸花的婚礼,神君也会笑着祝福的对吧?” 明月嘴唇忽而紧闭,问他:“你会吗?” “我为何不会?!你自作主张斩断了情丝,我为何要一个人承担两个人的心?等事情终了,还要请神君替本王也斩断情丝,一了百了。” 赵明月垂下眼睫,无论怎么权衡都是应该回答,好。可说不出口,怎么的难以开口。 后夕昼冷声再追问:“为何不回答?当初的陵光神君与如今的陵光神君,我后夕昼都不求不要了,这样你是否就称心如意?” “呵呵。”明月忽然笑了,接着又继续笑,自己种下的祸根,终是要自己偿还的,所有人都逼她,很好,好极了。 后夕昼拧眉看着她。 她点头:“……好,那鬼王便不要我了吧。” 赵明月说完举步离去。 后夕昼所站的位置,蓝霜瞬间布满花廊,下一刻,藤蔓包括花朵全数枯萎,有瞬间化成灰烬,从架子上坠落纷飞。 赵明月走回白霜阁,站在门前看着这匾额,嘴角一弯:“……冷宫,还真是名副其实。” 夜十走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脸色这么难看?” 赵明月想发火,对夜十说:“把上边那冷宫的牌匾给卸下来,砸了!” 哪是冷宫的牌匾,分明是“白霜阁”三字歌。赵明月在房中走了七八圈,忽而起身就要出酆宫。 “神君要去哪儿?”夜十有点不敢招惹她,只是担心地问。 “本神君立刻把景天给找出来,我必须要立刻解决所有的事情,必须立刻解决掉!” 她怎么会这么没用! 如今除了忍让,她怎么就那么没用! “已经派人去追查了,你这样能去哪儿找?” “不管哪儿,挖地三尺也非要将那家伙揪出来,不管是景天还是御天,都必须消失!”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夜十也拦不住这人,只能紧跟尾随。 赵明月今日是慌了神急了的,但凡听到景天出没的消息就前去,然后将那些个邪魔恶鬼收拾掉,就这样大开杀戒了几日,当然都是大获全胜,但却以夜十极少见到的颓败模样回来。 她的情绪似乎很低落,即便她什么都没说,也是能看得出来。不过,后夕昼那边,与她却形成了此消彼长的形势。 就在赵明月发泄一般四处搜索景天的下落,酆宫正在筹备中秋夜宴的事宜。 赵明月今日回到酆宫,就见天空升腾无数烟花,五彩缤纷的火焰照亮了夜空,明月才恍然明白,今日是月夕节,中秋月圆之夜。 只是仰头看烟火的同时,就见城楼之上,后夕昼与鸾凰并肩而站,一起站在城楼上看烟火。 烟火明灭之间,只见鸾凰那笑脸也如多多烟花绽放。 后夕昼高高的身影站在她的身旁,与她一道看那些绚烂的花朵升腾绽放,最最灿烂的流光飞射之下,后夕昼嘴角忽而也扬起淡淡的笑意。 美人一笑倾城。 鸾凰就那么看着他微笑的侧脸,忽而情难自禁一般凑过去,亲吻他的嘴角。 后夕昼愕然看过来。 鸾凰动容的目光印着烟火盈盈颤动:“后,我喜欢你。” 后夕昼想起了鸾凰堕神时呼喊的告白,也是这一句,可是……他的心却没有反应,目光反而看见了城楼之下那仰望他的双眼。 陵光神君终也有仰望他的时候。 鸾凰顺着他的目光也看见了楼下的人,她目光一沉,身体贴入后夕昼的胸膛,依偎着此刻身体有些僵硬的人的怀中,不管他的手是要退开还是抱住她,是出于真心还是想要刺激楼下的人。 她不在乎,而是抓起他的手,抱住自己的腰,想要完全占有这个人的心与全部。 后夕昼终于还是没挣脱挣脱鸾凰的手,只是目光一直看着赵明月。 看她看着看着他,忽而又笑了,笑容像天空灿烂的焰火转瞬即逝,然后她也不走,就那么转身站在城楼下看着满天的烟火。 第六百四十一章 最大的隐患 可这偶人很普通,不会话说不会动,可它怎么会出现在她的窗前? 难道鸾凰当真来过? 昨夜在她面前与后夕昼秀了一场的人,当晚来她窗前哭泣这行不通吧?也许,这偶人是她来之前就在这里,只是之前没留意如今才看见罢了。 看着偶人,不免想起后夕昼当年对着一个极丑无比的小偶人,生活了二十余年,这么一想,她弯腰将窗下的偶人抱起来。 一串花朵从偶人身上掉落。 紫色的花很是眼熟,明月抱着偶人蹲下捡起花。 这花虽然也是紫色,但与之前花廊里的紫藤不一样,而且,那日后夕昼一怒之下,那满架子的花都被侵蚀枯萎了。 这花还挺新鲜,那么这偶人就不大可能是她来之前就在这窗下的。 这花有股淡淡的香气,花瓣厚实,有些类似紫罗兰…… 紫罗兰? 对了,当年她刚成为妖王的时候,被邀请去紫辉宫参加犀岚的生日宴会,当时每人都得到一个花牌,那花牌上的花坠就是这花。 紫罗兰是紫辉宫内常见的花,而且,犀岚以前也非常喜欢用这花制成的香粉。 以前没有联想,如今却突然想起来,后来见到的鸾凰身上时常会有这样的香味,而鸾凰恰恰最不喜欢香粉味,不喜欢的程度跟后夕昼有过而无不及。 是她成为堕神之后,有所改变了吗? 怎么都觉得不妥,明月飞身上了屋顶,仰头看天界之南,鸾凰星的光辉…… 熄灭了! 赵明月面色一惊。 南天诸神,她都习惯地位列入星盘之中。她的星象是朱雀七星,当初她神格碎裂之后,七星明灭就不曾同时出现过。 鸾凰星在井宿的旁边,虽然她堕神之后光芒暗淡,但到几日之前还有光泽,如今却依然漆黑一片。 这只有两种情况,很大可能是鸾凰已殁,再者就是被另外一种光芒遮蔽,生命危在旦夕。 如果是这样,昨晚的梦很可能就是鸾凰来辞行的,如果是这样那这偶人又表暗示什么? 这紫罗兰花…… 赵明月将偶人抱回室内放在桌上,忽而又觉得不妥,重新将它放入了衣柜之中关上衣橱的门,思索半晌,她毅然走向后夕昼的宫殿。 书房内只有陀泽再整理文卷,这个时候应该是他伺候后夕昼起床的时间,怎么会一个人在这儿。 陀泽见到她,手中的册子一下就掉了,愣了一会儿才疾步走过来,行礼:“神君这么早有何事?” “鬼王还未起身?” 陀泽忽而有些结巴,张嘴要说什么,心虚得不得了。 赵明月见他如此,朝着后夕昼的寝宫走去。 陀泽追了上来:“王昨晚睡得晚今日会晚起。”说完立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照实说不就完了吗? 除了书房的后门就是寝宫,陀泽说道:“神君稍等,小的先去通报一声。” 赵明月站在台阶下停住了脚步,陀泽差点就撞上她的后背,连忙扶住自己的帽子后退,还想说什么,不过顺着陵光神君的视线一瞧。 鬼王寝宫的门从里边被人打开了,鬼王就站在门内。 晨曦还没散尽,原本就有些不见天日整天灰蒙蒙的天,此刻更显得模糊迷离,后夕昼见到檐廊外台阶下的人骤然一愣。 明月怎么来了? “后,你的佩玉未戴上。” 一个女子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赵明月目光不由一紧,看她蹙眉后夕昼也跟着皱眉。 没一会儿鸾凰拿了一块玉走到他的身后,鸾凰披着的长发只简单用发带绑着发尾,一副未曾仔细梳妆打扮的模样,手中还拿着后夕昼的佩玉,身上束体的衣裙勾勒玲珑曲线,就那样站在后夕昼的身边。 赵明月忽而握紧了手中的那朵紫罗兰花,将手放到背负到背后,看着门内的鸾凰好一会儿,目光转到了后夕昼身上。 陀泽张口要解释什么,但……好像不大好解释,尤其他这样的下人也不好解释什么,所以只能跟主人说道: “神君有要事找王。” 后夕昼目光淡淡留在赵明月身上。 他依旧一身黑衣,此刻倒是整齐端正,只是这一身是谁为他穿的?谁脱过他的衣裳再为他穿上?明月沉声道: “打扰。” 明月转身要走。 “神君既然有事,又何必急着走。” 她方才是想与他说鸾凰的事,不过,似乎来得不是时候。 后夕昼见她没回头,踏出门槛,走过走廊,踏下台阶,走到她的身旁:“怎么?何种景象让神君心里难受了?” 她这么早来是会不会因为昨晚在城楼下看到鸾凰与他亲近? “你后悔了吗?”他再问。 赵明月:“……” 后夕昼:“不过,似乎,晚了。” 说完他笔直越过她走向书房,明月目光一暗,还没来得及悲伤,身后的鸾凰走过来。 第六百四十一章 英雄所见略同 “什……什么?”夜十不可置信道,“昨夜不还在与你炫耀来着吗?” “那人不是鸾凰。” 不是鸾凰?! “那她是谁?” “很有可能是犀岚。” “魔族的小主?怎么可能!她不是重病在紫辉宫吗?” 赵明月咽了咽嗓子,如果是她所预想的那样,局势就紧迫得容不得她为鸾凰哀悼:“如果……如果当真是犀岚,那么,事情恐怕会完全超过我们预想的后果之外。” 即便面对天帝、后夕昼与他体内的御天,赵明月也不曾如此不安过,但此刻她面色苍白,神情肃然。 “神君是担心……” “担心通过鸾凰的记忆,后夕昼身上的秘密会藏不住。” “如果占用鸾凰记忆的人是犀岚,犀岚应该不会有这样的能力,所以大有可能是……景天或者……犀照?!” “不会是景天。”赵明月十分笃定,“他若知道定然告诉天帝,绝对不会留到今日。” “所以你推断是犀照?你能确定他知道吗?” “现在可能还不知道,几日之前鸾凰还问我,为何后夕昼身上会有我的修为,那时候鸾凰是不省人事的,所以她并不知道之后发生的事情。” “那你担心的是?” “犀照此人城府极深,而且心思缜密,他若知道后夕昼心脏上有我千年修为,又知道后夕昼身上有太阴敕,大概会猜到我所封的是什么东西。” 夜十面色也陷入了惊骇,如果这样的话,情况就更加棘手,但转念又想:“犀照与后夕昼是兄弟,应该不至于会揭发或怎样吧?” 但愿如此。 但一种不安的预感沾满了赵明月的心,总觉得,他们忽略了很重要的一个环节。 酆宫正殿,陀泽在门外守卫。 正殿之内,早朝之后其他大臣已经退下,后夕昼单独留下了鬼川与昆仑虚两人。 鬼川上前禀报:“王,魔君那边看不出什么异常,不过,两日之前倒是见到鸾凰姑娘去见了诸绪。” 鸾凰去见诸绪? 这可不是鸾凰的风格。 但也说明不了什么。 鬼川又问:“王当真怀疑魔君?” 后夕昼很不愿意承认,而且也没有特别的证据:“本王只是觉得这次景天堕神事件,与之前初代夜十太过相似,总觉得我们忽略了一些重要的线索。” 鬼川:“魔君虽老谋深算了些,但这些年也一直着力在除乌蛮的事件之上。” “本王也因此不愿去质疑他的目的,但换个角度,杀乌蛮的同时其实也是在灭太阴灵犀之力。” 鬼川一停也猛的一阵激灵:“王的意思是,表面上魔君是在杀乌蛮,其实是想利用乌蛮来除掉陵光神君?” 可想来想去,鬼川没想明白。 “但魔君为何这么做?” “雀凛回来时,说他魂飞魄散不是替本王挡的那一剑,而是被地道剑从背后捅入,可此事本王并未做过。一直觉得是否是雀凛弄错了什么,但他回来之后从未与魔君相认,这次他再次离开让本王反省了很多,回忆起来又很多细节细思极恐。” 当年雀凛消失之后,他们有了一种共识,妖族谁也不占据。 后来赵明月来了之后,说了一段话。 “你们兄弟三人当年与乌蛮征战的结果是,妖王战亡,鬼族精锐全部阵亡,陛下与魔君重整山河的千年时间里,你的回归却是要血刃殷殿才能达到,而魔君是一回来就受人拥戴坐拥山河。” “如今,妖族力量分散,陛下用了五年的时间所得到的不过就是鬼族表面的统一,可鬼族却成为了冲击乌蛮的力量中坚,魔君却成了所谓的幕后,怎么想也觉得陛下有点吃闷亏。” 在他们兄弟三人之中,若论整体自然是鬼族最强。若论个体,一直是妖王灼华占上风。所以,犀照与魔族成了他们之间比较受保护对象。作为兄弟氏族,后夕昼从未计较所谓的首当其冲。 但想一想,几次大战之后,兵损将亡的大多都是鬼族要妖族。 后来,他在地池与初代夜十战斗重伤之时,犀照以为他报仇的名义西征讨伐乌蛮余部,占领西部城池,赵明月见状命鬼川在西部城池都插上鬼王旗,若不是此举,只怕如今西部原本乌蛮占领的地方,如今已经是魔族的地盘。 再回想。 赵明月进入妖族之后,虽然犀照一开始十分赞同让她成为九曲城的城主,可那聪明的丫头,却趁机将妖族归顺到鬼族的麾下,她的决定显然也被雀凛接受,以至于如今妖族仍旧所属鬼族。 犀照面上不说任何。 但妖族刚归顺鬼族后不久,妖族旧部相继发生变故。 先是蛇族勾灭家族出事,引发了巨蛇王座下的福地崩塌。 接着白鸠被困苍南竹王林,险些回不来。 再有昆仑虚的挚友逃出无间地狱,进入无极之地。 由于妖族旧部的勾灭、白鸠、昆仑虚相继发生事故,明月最初推断是,因为妖族归顺鬼族,有人不满所以针对妖族旧部,而她认为最大可能的人就是犀照。 唯有犀照对妖族旧部的家世、往过了如指掌,才能借用过去的羁绊来除掉他们,以削弱妖族与鬼族的力量。 第六百四十三章 我们是兄弟 后夕昼转回身,果然见陵光神君正朝自己走过来,目光微微一动,站在原地等她走上来。 赵明月走到他身边,依旧对他温文行了一个礼:“鬼王。” 后夕昼心里叹了口气,没跟她一般见识,背起手走了起来。明月与他并肩同行,两人走了很长一段路,后夕昼又瞧过来。 “早上来找我有何事?” “没事就不能去找你了?” “……”这语气,可不像一丝不苟的陵光神君,所以他斜睨过来。 “噢,对,没事最好不找,不然一早还坏了鬼王的兴致。”明月说到这儿,也瞟一眼过去,看他拧起眉头她嘴角一弯,“在下说得对吧?” 对什么对? 他还真能留鸾凰跟他过夜不成? 从第一眼见到她开始,他心里可还能容得下其他人? 不管是一万年前那个苦苦追着他的后,还是曾经那个不断试探她反而自己无法自拔的楚子晏,不管时间过得多久,只对一个人动心的感觉,此刻有点沦陷的感觉。 此刻身为陵光神君的明月,可知他彷徨? 昨夜在城楼上看烟火,他想到的是赵明月十四岁生日那年,他带她进楚皇宫,跟她一起看烟火的画面,想到两人在烟火之下无忧虑的奔跑,忍不住都在微笑。 还是昔非今比。 他只看着她不说话,明月继续调侃:“看来,在下如今还是打扰了鬼王的兴致?那……我走了。” 说着就要从他身边走掉。 后夕昼一下拉住了她的手臂,大手隔着衣袖滑下来到她的手腕,见明月没有拒绝,手再往下到她的手…… 明月却突然收回自己的手。 后夕昼的手骤然握空,方才那屏息的喜悦,瞬间又跌回低谷,喉头上下一动,这次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放下了落空的手。 明月低声说了一句:“小心鸾凰,她很可能是犀岚。” 后夕昼微微一愣,随后无奈地扯了一个嘴角。 转过身,看见羽灵卫统领卫齿领着黄天化远远而来。 羽灵卫属于罗刹鬼的种类。卫齿属于他们之中长得比较人类化的,只是耳朵尖,面色青灰,嘴唇发紫,身后一双紫色的羽翼张开着,离地一尺地飘动。 高头大马的黄天化大步跟在他的身后,背上背着两个大锤,面色凶悍。 后夕昼哼了一声:“本王何须小心她?” 他这是在说气话?明月不解看过来。后夕昼继续道:“至少,她的心思本王不用猜,阁下尽管回天庭做阁下的陵光神君便好,反正你情丝已断,本王就算对你百般讨好,又能如何?” 明月:“……” “天道对你而言比什么都重要,你坚信神鬼殊途,以前是这样如今还是这样!好,那本王信了便是,本王信你说的非尘世之人,不贪尘世缘之缘,你我相遇不过凡尘一梦。” 后夕昼面色如霜,言辞冰冷,似乎是绝望透顶,所以言辞冷然决绝:“既然是梦,如今也是该醒的时候,陵光神君,你我就此恩断义绝。” 明月嘴唇动了动,都来不及消化他字里行间的意思,但这些文字已经如一颗颗石头砸在她心上。 卫齿已经领着黄天化来到了花架下:“王,神君。” 黄天化对鬼王行了一个礼,转而对赵明月行礼说道:“神君,天帝派属下前来凭神君调遣。” 明月足足迟钝了好一会儿:“天帝真是有心,黄将军与本神君来吧。” “是。” 后夕昼看着赵明月离去,面色依旧很难看。 卫齿见状恭敬抱拳:“王,神君如今是有任务在身有诸多不便,王消消气。” 看那背影消失,后夕昼冷冷哼了一声,低声道:“本王如今可不是当年那个人类……” 似乎是对卫齿说,又像是在喃喃自语,但语气十分冷硬,没与卫齿说什么,他已然离去。 卫齿看那冷硬的背影,再看陵光神君与黄天化离去的方向,目光缓慢眨了眨,继续调转方向,飞回了自己的岗位。 后夕昼忽而撤回了追查乌蛮的昆仑虚与黑白无双几人,只是加强了对黄泉界的守护,搜索景天都重担如今全都落在了天界的人手中。 中秋之后,天气逐渐变冷,晚上的风也比以前要大了许多,后夕昼一人在城墙上喝酒。 鸾凰提着一壶酒也走了过来,与后夕昼一道面朝城外的幽都喝了好几口酒之后。她叹了口气。 “后,对不住。” “师父为何说对不住?” “师父……”鸾凰苦涩笑了笑,“我其实不想逼你的,只是见到陵光神君,我有些慌了,我一直都不是他的对手,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如此。” 她低头看着酒坛,捧起来喝了一口,放下,酒再坛子里发出酒碰撞坛壁的声响。 “当初听见你说喜欢他,我就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我以为这次她返回天庭之后,我可以慢慢地感动你可是,她突然出现,我才会……才会做了那些你不喜欢的事情。” 后夕昼偏头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移回面前的夜景:“罢了,过去的事无需再提。” “可是后,你也该知道,陵光神君是把天职放在首位的人,神与鬼这样违背天道的事情,她不肯能会做……” 第六百四十四章 犀岚的葬礼 次日。 后夕昼刚下了早朝,就从陀泽那听到消息。 “王,方才诸绪来传话,让您赶紧去紫辉宫。” 后夕昼目光一紧,看向了身侧的白羽,才问陀泽:“诸绪可说是为何?” “诸绪可说了何事?” “说是犀岚小主快不行了,您若想见她最后一面得快些前往紫辉宫。” 白羽沉声说道:“会不会是魔君当真担心王会带着陵光神君前去给犀岚小主看病?” 后夕昼背负在背后的手握成了拳头,他没有回答白羽的话,只是说道:“我想,我们到紫辉宫的时候,只怕犀岚已气绝身亡。” 说罢,后夕昼前往紫辉宫。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紫罗兰殿外就听到里边传来悲恸的哭声,丫鬟们跪在紫罗兰殿内哭得此起彼伏。 后夕昼走进去,就看见紫辉宫的御医用白布遮盖了犀岚的脸,虽然有白布遮盖,但还是能看出床上的人身形扭曲,似乎是长时间被诛心术折磨,已经没有了人形。 诸绪上前说道:“魔君,鬼王来了。” 站在床边的犀照有些迟钝地回头看后夕昼,满是哀伤的脸扯出了一个苦涩的笑意。 后夕昼走到他身边。 犀照笑得像哭:“我昨晚与她说你会来见她,可她突然就想不开……大概是不想让你看到现在她的模样,于是兵解了自己,我没来得及阻止。” 后夕昼心中五味杂陈,连悲伤的洋装不出来,只是看着犀照文情并茂的陈述,更觉得悲哀,望着床上的白色被单道: “又是因为我。” “这不怪你,也许对小岚来说,这本身就是一种解脱。”犀照又道,“只是这么长的时间里,她一直承受着诛心术的折磨,作为兄长实在没办法原谅……” 后边的话他没说出口,但意思很明显,他在责怪陵光神君。 后夕昼没有回答。 犀照继续说道:“如今,你还是觉得为那个女人死心塌地是值得的吗?且不说犀岚,当初风凛苑是如何待她……当然,连与你的情丝都已经斩断,又如何会在意一个曾经为她出生入死的桃花妖?” 桃花妖? 后夕昼细长的双眼睨向犀照,若是他说那桃花妖是雀凛,他会是怎样的反应?会清醒如今他再次死去,还是开始担心他没死之前有没跟他说了什么? 犀岚的葬礼,隆重举行,整个魔宫陷入了哀悼的气氛,魔君犀照失去了唯一的妹妹,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消沉。 后夕昼也颇为沉重,此刻,陀泽陀泽帮他换上了去参加丧礼的衣服,他从卧房内走出来。 鸾凰静候在殿外,自从上次被后夕昼责备了一顿之后,没得到允许她不敢擅自闯入他的寝宫。 见他走出来,她才上前请安:“王这是要去参加犀岚的葬礼?” “嗯。”后夕昼回答之后,见鸾凰立在原地询问道,“你有何事?” 鸾凰:“只是觉得,以前王对犀岚也没什么感情,没想到她走之后,王看起来却很难过。” 后夕昼目光看向鸾凰,须臾,才开口说道:“怎么说,她也曾是我视为妹妹的人。” 鸾凰:“犀岚比起我与陵光神君,陪在王身边的时间最长,难道王对她就没有半分心动吗?” “没有。”后夕昼不暇思索就回答。 鸾凰眉头忽而一皱,又问:“在认识赵明月之前也不曾对她动过心?” “任何时候都不曾对她动过心。”后夕昼依旧回答得很直接。 鸾凰许久都没能说出话来,后夕昼反问:“师父为何对犀岚的事情感兴趣?” 鸾凰回过神,无所谓地笑了笑,直视后夕昼:“当然是想知道,在你的心中,是我重要还是犀岚重要。” “如果,你能不像犀岚那般执迷不悟,或许会有所不同。” 这句话她该将重点放在前一句还是后一句,鸾凰看着他有些警惕:“我不明白你此话的意思。” “虽不知你与犀岚看上本王哪一点,但别对本王有任何期待,别做无畏的斗争,本王不愿意的谁也勉强不得。” “……包括陵光神君吗?” 后夕昼还没回答,陀泽禀告:“陵光神君求见。” 鸾凰面色未平,沉声冷笑:“所以,只要王愿意,无论对方是杀了妖王还是杀了你所谓视为妹妹的犀岚,都无所谓对吗?” 后夕昼没有回答,也没让陀泽宣赵明月,只是冷然走了出去。 在门口的赵明月见他出来,上前说道:“后卿留步,我有话说。” “本王无话与神君说。”说着他又继续往前。 明月拦住他:“你这是要去参加犀岚的葬礼?” 第六百四十五章 鬼王反转 心里告诉自己他不会就此就真的放弃她,可他突然这样冷漠,她还是有些不安,然后才明白,她给他的没有希望的等待是有多么令他不安。 他的房间还是原来那样,床单的颜色还是那单一的冷色调。 唯独床上有一个枕头很突兀地放在他的枕头旁,明月辨认了许久,才恍然明白,这五年之前她用过的枕头。 忽而觉得心又酸又胀,眼眶都有些热了。 后夕昼那人看着冷冰冰的,其实特别念旧,对喜欢的东西总会珍藏很久。 她跟他很不一样,是赵明月的时候,面上看着确实都是她在照顾他,其实她自己的东西并不会讲究整齐与否,楚子晏总会命人将她的东西归类一二,让她的房间她的物品无论如何都是井井有条。 他并不会这样。 包括她是陵光神君的时候也一样,虽然不至于到乱的地步,但生活的细节却没有那么严谨,比如看书的时候会翻得到处都是,或是随手拿着书放在一个地方,然后去做别的,回来就把书弄丢了。 喝酒也一样,没人劝就会贪杯。 还很不喜欢太过冰冷的东西,比如冬天的水。 在成为皇甫爵的那十多年,将他书房与文卷归置得井井有条的人也是后夕昼,以前潜意识里就认为那是因为他记忆力好,所以总能第一时间帮他寻到她要找的东西,实则是他比她会归纳物件跟打点生活起居。 这些年她受他照顾不少啊。 明月看着这床,不由自主,想起了这床榻之上曾经有过的缠绵的记忆。 “呃……” 背后突然火辣辣地刺疼,额头瞬间洇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可是,赵明月却笑了,坐在床边去触摸他的枕头。 这么坐下来,就能闻到这床上有阳光晒过的被褥的香气。 以前赵明月跟楚子晏说过:“只要你愿意,谁也不能阻止我嫁给你。我也不需要你给我其他东西,我只要你。不用凤冠霞帔,不用红烛新房,那一床晒得又香又软的被子,已经足够我与你洞房花烛。” 从那以后,后夕昼一直记得这句话,所以即便在永无天日的黄泉,她所有睡的被褥,他们的床上总是会有阳光的香气。 可是,如今她才明白,之所以她会如此惦记阳光的味道,是因为很多年前佛塔山禅房里的小沙弥递过来的一块白色毛巾,他跟他说,这是干净的,上边还有晒过阳光的味道。 那是陵光神君第一次知道,温暖柔软带着清香的是阳光的味道。 很多很多年后,她一直记得那样的香气,总是寻而不见隐约可闻,后来因为在充满那样香气的房间里与楚子晏洞房花烛,所谓的阳光香气更是深入身体与灵魂的深处。 永远无法散去。 “呃……”明月伏倒在后夕昼的枕头上,脊背挺起,肩胛骨如同一只蝴蝶振翅欲飞。样子看起来很痛苦,脸上的汗越来越多,可埋在枕头里的人却闷闷笑着,身体微微颤抖。 “呵呵呵。” 这便是痛并酣畅的意思吧?可即便很疼,但她放肆地回忆。 “你在做什么?” 身后传来一声冰冷的询问。 明月身体微微一僵,没想到时间会过得这么快,后夕昼回来了。 “怎么?陵光神君这是打算上本王的床吗?” 说实在的,有些尴尬,抱着人家枕头傻笑究竟是有多傻?尤其还躺在人家的床上,怎么看都不大正常。 明月起身从床上下来,转过身:“我是有话要跟你说。” 后夕昼一看这人的脸面色骤然一紧,这天这么冷,她鬓角居然是湿的,嫣红的唇此刻也略显苍白。 “受伤了?”他脱口而出。 明月不解,然后想到了什么抹了一下自己的脸,果然冰凉微湿:“刚刚洗了把脸。” 他在担心她吧? 赵明月忽而抿嘴一笑:“你不会以为我受伤了吧?” 后夕昼二话不说把她脉,脉象除了有些快之外,并没有异常,再看她一副看穿他的模样,忽而冷哼一声放开她的手。 “没事请离开。” “有事,我打算重新封你体内的御天。” 她今天来找他就是为了这事?封御天?“之前可是用尽你的修为,如今得用多少?” “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 “你打算封了御天再对付景天?知道陵光神君修为高深,但你有几条命可以这么挥霍?” “我不知犀岚为何突然离世,但也曾告诉你鸾凰可能就是……” “那又如何?”后夕昼打断她的话。 “如果他们得到鸾凰的记忆,很可能推测出你身体里的东西。” “那是我的事。” “怎么只是你的事,这件事因我而起。” “所以神君是担心此事被揭穿影响你在神界的地位?放心,作为你给我这么多年寿命的报答,我会跟天帝说此事与你无关。” 方才那些笃定,因为后夕昼此刻的坚决,明月有些真的弄不明白了。 “后夕昼,你到底想做什么?” “当然是守住我的地位与黄泉的命运。”后夕昼继续冷声说道,“陵光神君,如今我才有些想明白了,你如今一步步计划的不是除掉什么景天,而是要除掉我的吧?” “……”明月不可置信看着他。 他冷冷一笑:“你先控制我,然后除掉九曲黄泉界其他的人,先是风凛苑,然后是魔族的小主,下一个是不是到了魔君犀照了?” “后夕昼,我以为你能明白我这么做的理由。” “别给我戴这么高的帽子,再继续痴迷不悟,最后死在你手上的必然就轮到我。” “后……” “顺便告诉你一声,犀照已经知道我体内有御天的魂魄了。” 赵明月脸色大变:“他果然猜到了?” “不是猜到,是本王亲口与他说的。” 赵明月听到半晌说不出话来,她最害怕的事情,他居然就这么说出去了? 后夕昼目光看向了门口一眼,冷声继续说道:“不仅这件事,包括我以前的记忆,犀照如今都知道。”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月气得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这件事被人知道?我现在就封住你的体内的御天。” “你休想。”后夕昼握住她的手腕将她从怀中拉开,“你以前封住御天的时候连同我的力量一起封住了,所以从未这么害怕过吧?如今就算御天苏醒,到底是他臣服与我还是我臣服于它,还说不定的。但能肯定的是有了这样的力量,你定然奈何不得我。” 这样的后夕昼当真有些陌生,明月之前以为他那样是在自己计划着做什么,如今计划他确实有,但她却弄不明白他究竟是要对谁施行? “你是不是听了犀照的什么话?” “我谁的话也不听,天帝不也谁的话都没听,你不也是除了天帝的话你谁也不听,我倒要看看你们所谓的天道究竟是做到何种地步?” “后夕昼!”明月面色凛然,“你可知道这一冲动所产生的后果。” “再重的后果不过一条命,活了这么就,我活够了。” “所以……”明月牙关一紧,“你如今是打算要我的命吗?” 后夕昼忽而抬手轻轻碰触她的脸颊,鬼魅一笑:“有何不可?你可以为了你所谓的天道弃我于不顾,凭什么你又想尽忠还理所当然让我死心塌地地等?” “我以前就跟个傻子似的,恨不得跪下来跟你求三生三世,你凭着自己是神,一个忘字打发了我,如今又想凭一个等字让我言听计从,可是你忘了,如今你是神格初定的上神,我是万年不散的鬼王,这一次,我说了算。” 第六百四十六章 鬼王与魔君之斗 紫辉宫。 犀照最近一直以丧妹之痛,深居紫辉宫内。 后夕昼偶尔来探访,但也只比以前频率多了那么一点而已,其他作风还是跟以前一样。 不过,犀岚下葬那日,两人在紫辉宫喝酒,两人说起了灼华还在的时候,犀岚还在的时候,四人那种天南地北的生活。 回忆了很多以前的事情,再说到如今的九曲黄泉。 犀照痛哭流涕,后夕昼沉默了许久之后忽而跟他说:“大哥,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然后,他突然告诉他:“以前你问我身上为何有太阴敕,那并非化鬼时的模样,而是陵光神君在我身上下了‘太阴敕’神术。” 这个,从鸾凰的记忆犀照大概是知道的,所以,后夕昼如今跟他说的是大实话,他很确定。 而且,更加让他意外的是,后夕昼那晚还跟他说:“你可知为何她会在我身上下太阴敕?” 后夕昼忽而扯开黑色的衣服,露出胸膛上如同麒麟的印记。 犀照猜测过,他身上可能是有御天的残魂,所以陵光神君才会在他身上设下太阴敕,而且还将自己千年的修为全都渡给了后夕昼。 但那也仅仅只是猜测,之后他让鸾凰问过陵光神君为何这么做,陵光神君只是回答,为了控制鬼王。 可后夕昼那晚亲口跟他说:“我身体封着御天的残魂,因为重铸陵光神君的神格,我将曾经她封在我体内的灵犀之力全都输出去了,所以,我体内的御天印记轻易就会显露出来。” 犀照很想问,他为何突然告诉他这件事情,但从两人的关系来说,他说这些似乎理所当然,只是他们太久没有交心。 所以他换了一种说法:“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现在才与我说起?” 如此问就显得重视而担心。 后夕昼说:“我也是与陵光神君准备成亲那日才知道,之前一直担心,这件事若是说出来,不光是我,就连她也会受到牵连,所以与谁也不说。” 那如今是…… 犀照没有问。 后夕昼自己灌了一口酒:“那天鸾凰突然说了一句,自从陵光神君出现,九曲黄泉界的人就一个一个消失,下一个会不会就是魔君,然后就是我后夕昼。” “所以……” “所以,我在想,陵光神君会不会是为了……为了抹去他曾犯下的错,所以要除掉我?” “不能吧?”后夕昼的这句话是让犀照怀疑的,“以陵光神君对你的感情应该不至于会如此……” “她还有什么不敢!”后夕昼忽而很愤怒,“她连情丝都斩断了,她连曾经为她出生入死的桃花妖都不愿意救,犀岚如今……” 后夕昼话说到此,狠狠灌了自己几口烈酒,没再说话。 听鸾凰说,后夕昼一直对陵光神君对风凛苑见死不救的事情耿耿于怀,但还是前去与陵光神君示好,都被一一拒绝,赵明月对他无动于衷。 后夕昼因此沮丧了许久,据说最近还因此,对赵明月产生了恨意,似乎是有报复她的意思。 都说男人的嫉妒可以倾国,这男人一旦由爱生恨,那也是可以倾国的。 何况后夕昼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痴情种。 这不,今日诸绪再来报。 诸绪今日再来报。 “魔君,据说鬼王昨夜将陵光神君从寝宫赶了出来,而且之前吵得很凶。” “噢?”魔君犀照把玩着手中的玉珠,却一语不发。 诸绪说道:“鬼王当真要与陵光神君闹翻?” “按以前他那死心眼,这种可能并不大。”犀照十分谨慎,只是他不明白,如果后夕昼是演的这一出,那是演给他看的吗? 难道他看出了什么端倪? 犀照又问了一句:“那他最近对鸾凰的态度如何?” “没什么变化,依旧如同以前一样。” 那应该不是犀岚露出什么马脚让他发现才对,难道还真的是因爱生恨,要跟陵光神君对着干?所以,连景天的事情都撒手不管了。 诸绪看主人的神色,说道:“魔君如今已经确定,鬼王身上确实有御天的魂魄,既然如此,为何不将这个消息传出去,如此一来岂不是就能制住陵光神君?” 犀照看向诸绪扯起嘴角笑了一声:“这鬼王才将消息告知与本君,消息就立刻传出去,这岂不是不打自招?何况……” 犀照继续把玩手中上等玉制成的手串。 “在事情还没有把握之前,将这个消息传出去,弄不好可是会引火自焚的。” 也对,后夕昼身上的御天魂魄如今只是口传,并没有任何动静,万一将此消息传出,他没被查到,魔君身上的东西要被查出来,可就是偷鸡不着蚀把米。 第六百四十七章 交战与牺牲 白羽:“所以,鬼王才那么撤回了追查景天的昆仑虚他们?” 后夕昼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白羽终于察觉到了鬼王与魔君之间一种无形的剑拔弩张气氛,以前不管是什么时候,鬼王总是让着魔君的。 鬼王、妖王、魔君兄弟三人,最像大哥的正好是鬼王,凡事都是他在揽他在挡,妖王虽然义气,但更喜欢自由自在,而魔君看似风流不羁,其实最是狡猾。 以前只觉得那是他的性格,他也只对外人如此,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奸诈卑鄙的小人,如果正如鬼王所推测,妖王是死在他的手中,那么那人就是真正的大恶魔,连自己兄弟都不放过。 “可是王,若是景天找上门不找陵光神君也可以吗?” 毕竟陵光神君多次叮嘱千万不能让后夕昼过度使用法力,否则体内的御天很可能就会苏醒。 到时候,就是天界与地界的大事件了。 如今鬼王如此做,会不会太过冒险。 后夕昼:“这是本王与犀照之间的恩怨,犀照,我必须亲自会他,必须给灼华一个交代,给我们这些年的兄弟之情做个交代。” “那……王打算如何对待陵光神君,看她那样子挺可怜的。” 说到赵明月,后夕昼脸色又不觉沉重了一些:“天帝老儿欺明月如此,刚将那四只探视鸟给调回去,结果又派来一个黄天化,分明从未真正相信过明月,可想而知这些年她在天庭是怎么过的。” 聪明与白羽,此时也很不解地看着自己的主子:“既然你都知道,有探听鸟在监视赵明月,居然还故意与她百般亲近。” 后夕昼冷声道:“斩断情丝的是陵光神君,又不是我后夕昼,不如此,天帝如何相信陵光神君是当真要与我断绝关系?” 好吧,从这一点上来说,白羽也被他骗了过去。 “王果然深藏不露,属下完全没看出来你是在演戏啊。” “演戏?”后夕昼自嘲一笑,“却是想要演戏来着,可不知不觉却是本色出演。” 在赵明月面前,装不喜欢,比装喜欢可难多了,毕竟……无论怎么装都是真的,喜欢得不得了。 白羽微微调侃的申请骤然一怔,骤然明白主子的意思。 “属下很想问一句,对于明月擅自斩断情丝的事情,王当真就没有怨言吗?” “若是你家娘子无缘无故给你一封休书,你会高兴?” “呃……”白羽被他这满是怨气的话给噎着了,“当属下没问,不过,属下也没娘子。” 后夕昼:“可回头一想,她那么做的原因,比起怨她更觉得她可怜,我们每个人都在逼她,她却必须在天帝、景天还有本王之间平衡,她想要做的是不负天道亦不负我,作为男人我如何能坐享其成?” 明月啊。 不管是哪个你,都还是改变不了顶天立地的责任感,你想守住每一个人,想要守住你内心所谓正道,还要牺牲多少个自己? 我不再是当年那个守佛塔的沙弥,也不是在你羽翼下成长的后,不是要等你给我太平盛世的后夕昼,不是需要你千年万年守护的鬼王后卿。 他说过,他会变成守护她的人。 冥市。 被景天的厮杀之后,死伤无数。 夜十受了伤,愧疚对赵明月说道:“抱歉,都是我无能。” 这如何能怪夜十?是她大意了。 赵明月说道:“这不是需要道歉的事,你身上的伤可要仔细处理过?” “我没事。” “度厄晚些时候会过来,你先与他回天庭疗伤。” “我没事,我可以继续与你并肩作战。”赵明月如今身边本就没什么人,他若走了,她该怎么办? “还有黄天化在呢。” “那家伙的目的可不止是帮你缉拿景天,还是在监视你。”夜十坚决说道,“我这伤根本就不算什么。” “夜十,等你好一些再来也不迟。” “小师叔,聂远师叔醒了!”冥市的一个弟子前来禀告。 上次为了瞒过犀照,她曾认陆燕青为师父,所以弟子们都唤她小师叔。 “我立刻过去。”赵明月回答了一声,看着满目疮痍的冥市,她拧眉对夜十说,“你先与度厄回去……” 正说着,看见一个白亮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赵明月紧绷的脸上忽而出现了一丝动容。 空音雪回来了。 明月这会儿看向夜十:“这回能稍微放心些了吗?” 夜十看见空音雪之后,回头说道:“我很快就会回来。” 一身雪白的空音雪走到赵明月面前,还不怎么能消化眼前的血迹斑斑,满目疮痍的冥市,有些歉疚的看着赵明月:“我是不是来得太晚了?怎么会这样?” “……我稍晚再与你说。” 明月先去看了聂远,再安排冥市的其他事件,空音雪帮着救人。不过已经死了的魂魄也被景天吸走回天乏术。 等到将这些事情都处理告一段落,已经是太阳偏西。 明月与空音雪走出冥市,空音雪打量她的脸色,长眉皱起来:“你消瘦了很多。” 明月看过来。 空音雪才猛然想起,白羽曾说,她斩断了情丝,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想起他来? 第六百四十八章 雀凛回归 后夕昼按照鸾凰说的地址,却并没有遇见赵明月。 这是在冥河附近的断崖旁,灰蓝色雾气缭绕的黄泉界,后夕昼的眼睛似乎可以看穿每一道雾障。 他抬手让身后跟随的白羽等人停下来。 风吹动得树林沙沙作响,这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安静,后夕昼低声说道了一句:“时候到了。” 果然,在丛林之中发现了无数个黑色的影子,远远的看,只能看见无数双绿莹莹或白惨惨的眼睛,如同当年被黑灵石黑化的妖魔一样,这些对他们虎视眈眈的,正是被黑化的群魔妖鬼。 而引领着这些人的,正好就是利用乌蛮魂魄堕神的景天。 不过,这些都在后夕昼的预料之中,后夕昼与景天的大战就此展开。 而赵明月追着景天,来到桃芷山下,忽而失去了他的踪影,桃芷山独有的紫色雾气越发浓郁,能闻到清晰的桃花味道。 原本屹立在四周的小石山,骤然移动,将桃芷山下分出几个阶层来,赵明月最后听见的是,空音雪那一声:“陵光神君!” 这个结界的力量无不透露着乌蛮的力量,而且,这种分离式的结界比结中结更加需要修为支撑,但这结界却牢不可破,显然操纵者修为不容小觑。 而且这个阵法早有预谋,因为这里所有的暗器都是淬仙石打造,当周围满是淬仙石石山靠拢时,就形成了一个困仙阵。 赵明月眼观四周,看来景天是想要困住她并没有要与她真面交锋的意思。 明月突然有不好的预感,景天将她引到这里只是困住她,那么他是在拖延什么时间? 该不会是调虎离山,他要攻击的不是她而是……后夕昼吧? 赵明月心中警钟大响,一句碎了这困仙阵! 令她意外的事,在困仙阵的外边,迷雾之中确实立着景天。 难道她猜错了,景天并不是在拖延时间,而是想要困乏她之后,再出手? 景天似乎也没想到她如此轻易就破了困仙阵,愣了一下,轻声笑道:“不亏是陵光神君,看来这样淬仙石的力量对神君并不会产生很大效果。” 按理说,即便对方是神,这么多的淬仙石必然会成为她的障碍,但陵光神君却在其中施法自如,景天有些想不明白。 但很快就恍然大悟。 陵光神君神格是利用后夕昼心脏中的灵犀之力修复,这个没问题,但她的神身是用鬼王的肋骨重铸,这个极有可能让淬仙石抵消部分杀伤力。 不过…… 景天忽而有一丝兴奋。 “若是淬仙石对你无用,那么,你神力的恢复必然也有些阻隔的吧?” 原本这个景天确实只是想要困住陵光神君。可这样的猜想以出来,他顿时起了一种更炽热的企图,何不让景天杀了后夕昼,而他顺便解决掉陵光神君。如此,比起等待陵光神君与后夕昼厮杀,可缩短了不少时间。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以失去妹妹为借口,声称深居紫辉宫的犀照! 只要陵光神君还在,对他而言就是最大的障碍,如今,非要除掉不可! 犀照顿时改变拖延时间的方案,朝着赵明月厮杀而来。 以前在黄泉界,他与灼华还有后夕昼之间,他的修为与资历其实是最浅的,而且,魔族的诞生比妖族更晚,就别说是鬼族,所以,他看似是三人之中的大哥,其实九曲黄泉界一直以鬼王马首是瞻。 他这个魔君反而像个吃软饭的。 但经过了这么多年,如今,即便是当年的灼华再世,也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当然,就算是陵光神君,也定然不是他的对手! 杀—— 景天利用乌蛮的力量堕神之后,短短几年居然有这样的身手!这种力量,让赵明月想起了洪荒一战,她与御天对手的情况,对方的力量强大到让她没有喘息的机会。 有些分不清,是因为她身体还没恢复,还是因为对手太强。 数百个回合下来,赵明月明显吃力! 犀照也微微诧异,他知道自己已经变得很强大,但陵光神君如此反应…… “哼哼哼哼,看来,神君的神格还是没有想象之中那么完整,那么,今日,我就让你神格再次破裂,永无还原之日!” 新一轮狂轰乱炸的夺命攻击,赵明月被重重一击,再次倒在地上,口中吐出一口鲜血,体内气血乱窜。 “不可能……这不是乌蛮的力量……而是……御天的力量!” “终于发现了吗?”犀照看着倒在地上的陵光神君,“看来当初是太高估神君了……” 赵明月努力看着眼前的人。 确实是景天的模样,可景天身上……怎么会有御天神犼的力量。 “你……不是景天?” 犀照微微一愣,或许在陵光神君临死之前,他可以痛快地告诉她,他是何人。但想来谨慎的他不会在事情还没定局之前,就先暴露了自己。 “我如何不是景天……啊,对了,如今也是该告诉你真相的时候,其实你认为我是御天也是理所当然,因为我身上确实有御天的魂魄。” 第六百四十九章 局势重整 明月与雀凛的目光都落在他的手上,后夕昼这才低头,看见自己握剑的手,不断有鲜血从袖子里流出来。 他手指上锋利的指甲未消,还是鬼化的状态,脸上有几道黑色的鬼纹,显示着方才他经历了一场生死之战。 看了赵明月一眼,他将地道剑收起,身上的鬼纹也慢慢收了回去,但身上杀气是在太重,鬼纹许久不消。 雀凛转头对问:“神君可还能自己走?” “嗯。” 她尽量挺起脊梁骨朝着出口的方向走去,可不住为何总觉得视线内的雾气越来愈重,只能用力地闭了闭眼,本以为再睁开时能看得清楚些,可再睁开眼恍惚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迅速靠近自己,雀凛一声“明月”也似乎是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 感觉一个有力的双臂托住她的身体,接着就跌入宽厚的胸膛…… 意识中断。 紫辉宫内。 诸绪疾奔来报。 “启禀魔君,景天,死了!” “……”犀照有些不可置信,不过,想着如果后夕昼体内有御天的力量,那么一个小小的景天也奈何他不得,“鬼王身上可有异状?可有发生其他变化。” “没有。”诸绪有些忐忑继续交代,“甚至,都没触动到太阴敕。” “什么?连太阴敕都没触动,但是持有乌蛮之力的堕神景天,居然被他杀了?” “……是。” 这怎么可能?! 原本还以为,这次能让后夕昼体内的御天爆发,他杀了陵光神君,再将这罪责转嫁到鬼王身上,那时候,天帝必然会讨伐鬼王。 可他没能杀了陵光神君不说,雀凛回来了!当时太过震惊,担心自己暴露,所以他只能离开。 这个情况虽然让他措手不及,但一想,只要景天触动后夕昼体内的御天魂魄,那陵光神君与后夕昼也一个都跑不掉,还是会按他的计划进行。 可是! 后夕昼居然一人杀了景天?!这是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他身上的太阴敕削弱之后,不仅御天有被释放的可能,后夕昼的能力也得到了释放,所以……” 犀照手中的手串瞬间被他捏碎,断了线的手串掉落在地,玉珠滚得四处都是。他咬牙一字一句说道: “所以,鬼王真正的力量比原来的他更强大数倍……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动!为什么就不能让本君顺顺利利完成心愿!” 一向耐心十足的犀照,这次也怒火冲天,一下拍碎了厚实的茶桌。 “让犀岚这些日子务必谨慎,不能露出半点马脚。” “是。” 原本,拥用鸾凰大部分记忆的犀岚,加上一个生命垂危的慕容映真,确实让赵明月与后夕昼难以察觉到,犀岚如今占用了鸾凰的身体。 但他们也低估了鸾凰的任性,那个爱憎分明的战神已经传递了她力所能及的消息不说,后夕昼也因为雀凛对犀照的疑心开始追查犀照。 所以,如今不管是赵明月还是后夕昼,不管是天帝还是犀照,都在相互勾心斗角着,一个咬着一个不放。 后夕昼最不喜欢这样,偏偏没的选择,他没得选择就算了,可真不想看着赵明月继续为这些事情殚精竭虑。 看着床上血色全无的容颜,心里难受。 雀凛走过来说道:“你的手一只在流血,别等陵光神君行了,你却倒下了,这里交给白羽,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我没事。”看雀凛坚持,后夕昼随他走了出去。 剪开他残破的衣袖,手臂上是皮开肉绽的伤口,雀凛微微蹙眉,但手下有条不紊地替他处理伤口:“你杀的那人若是景天,那身上有御天神犼力量的人会是谁。” 后夕昼牙关一紧,其实他们两人已经心照不宣地猜到是何人。 可雀凛没说出来,后夕昼也沉默了许久说道:“你之前见到的,是景天的模样?” “嗯。” “那么当年,你见到的是我刺破你的元丹?” “嗯。” 两人说道更加沉默,看来,他们都不知道,他们的那位大哥,还有一手变身的好本事。 其实两人都该破口大骂些什么,可是,有些背叛沉重得让人难以启齿,就如同当年雀凛回来之后,从不曾与他或犀照说起任何关于以前的事情一样。 但心里都很明白,他们将要失去……或者说,很早以前就失去了很珍贵的东西。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雀凛回来了。 “二哥可别再用这么肉麻的眼神看我。” 后夕昼却没有移开视线,以前知道是他,但确实已桃花妖的面目出现,今日却是以前灼华的模样,如何能不叫人动容? “明月去了佛塔山?” “嗯,赶在你们之前去的,将风凛苑的根取走带回了朱雀宫,但风凛苑确实耗损太大,明月只能重新将它种回泥土之中,重新生根发芽。” “你呢?” “我只是一缕残魂,自然是没有了真身。有幸陵光神君将我契约为神器,养在她身上的名印里,以修为滋养,让我如今能修得形身,不过,只要那个名印消失,我就会跟着消失。” 不论他以怎样的方式存在,只要活着就好。 只是忍不住有想,赵明月为此必然受了很多苦吧。 后夕昼的目光不觉看向了卧房的方向。 雀凛立刻能明白他在想什么:“你当初真信了陵光神君不会出手救我?” “不信的,可她斩断了情丝,所以在听到你消散的消息时,需要不断说服自己去相信……她不会那样。” “斩断情丝你也信了?”雀凛无奈地看着这人。 后夕昼看着雀凛。 雀凛眼底多了一层羡慕的光泽,不过,他垂眸遮掩:“她的神格再你的心脏上成长,她的骨头是你的肋骨,所以她的心脏她的骨头都是你,所谓斩断情丝不过就如同砍断枝桠的树,根还在,总还会枝繁叶茂……” 后夕昼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却一点也没表现出来!” “一万年她都这么过来了,何况这区区五年?后夕昼,你真是个幸运至极的男人,这辈子只有你能忘了赵明月,而她永远忘不了你,因为你是她的心脏,她的骨头。” 后夕昼悲喜交加,幸福到心痛欲绝。 雀凛:“你除了能加倍对她好之外,就是加倍对他更好。” “……晓得了,我晓得。” 雀凛看他的模样,笑了笑,又笑了笑,但愿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赵明月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在白霜阁的房间里,失去意识的时间并不长,半夜就行了。 房间内灯光温和,灯光照耀在床边人的背后,黑色的身影逐渐清晰,面容也逐渐清晰。 “……后。” 忽而又意识到什么,她猛然要坐起来。 后夕昼按住她的肩膀:“这里没有别人,就我跟你。” 第六百五十章 最亲的人 赵明月提到嗓子眼的心慢慢复位,后夕昼此事抽起枕头给她靠着。明月还有些分不清这又是哪一出,就见他转手给她倒水。 之前染满鲜血,指甲锋利的手又恢复了往常的温润。她的目光不由落在他脖子上,不过,他向来衣着规矩,几层衣领整整齐齐交叠,看不到脖子以下的地方,但脸上的鬼纹已经消失。 “我有那么好看?”他握着水杯转过头。 赵明月别开视线,后夕昼坐回床边的椅子,发现这样伸手给她喂水不方便,于是起身坐到了床边。 这人要干嘛? 赵明月斜睨他。 后夕昼只道:“先喝些温水。” 明月的目光落在冒着热气的茶杯,又掀起眼皮看他,两人对望了须臾,明月伸手去接他手中的水杯。 后夕昼却微微将被子抬高,让她抓了空。 “我喂你。” “……” 明月瞪着这人不说话。 后夕昼只能将水杯放入她的手中,明月喝了两口,但一直在寻思,这家伙到底想怎样。 大眼瞪小眼,就是不跟他说话。 后夕昼忽而拧眉仔细瞧她的脸,明月被他看得仿佛脸上长出第三只眼睛似的,终于忍不住问道:“瞅啥呢?” 瞅啥呢…… 后夕昼心里想笑,但却看得更仔细:“神君的脸……” 她的脸怎么了? 明月抬起手顺着他目光抹了一下脸,他摇了摇头。明月将水杯递给他,自己再擦了擦,他再摇头,言下之意没擦干净。 然后冰凉的手指顺势就帮她擦了一下,挑眉,又伸手擦了下。 “擦不掉。”他说,“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看见的不知道,她自己能知道啊? 后夕昼凑近些看。 明月垂眸看着这人近得可以看见长长睫毛的脸,刚要开口,后夕昼贴过去就在她嘴角舔了一下。 明月捂着脸瞪着他:“喂!” 后夕昼已经退回去,看着她嘴角卷起很安静笑意:“干净了。” 是,干净了,手擦不干净,非得舔才干净。 “鬼王属狗的吗?” “没,属明月的。” 谁信啊?前几天还一副冷冰冰,十四不跟她往来那种,如今突然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膈应人。 赵明月凉凉道:“不是属犀岚的吗?” 后夕昼就静静地盯着这人,脸上没有笑容,但目光很柔软。 真是被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而且,明月心中当真不大好受。 “怎么?万年不散的鬼王对我这神格初定的上神很失望?也对,如今这个上神连景天都打不过,也没什么资格让你信赖……” 话音未落,人已经被捞入怀中。 明月的下巴挨着这人的肩膀,愣了半晌,刚要说话:“你……” “在你跟我说鸾凰就是犀岚之前,我就觉得犀照可能不是我原来认识的那个人,或许很久之前,在雀凛以桃花妖的样子回来时,就该想到是犀照的,只是我一直不愿意相信。” 就如同他跟明月,其实都猜到对方的心思,但在被对方冷漠相对的时候,还是会心里难受。 “我知道明月与我冷眼相对时心里一定比我还难受,我知道天帝派了人监视你,我都知道……” 都知道? 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在知道的时候,也难免会有情绪罢了,她也一样。 “既然都知道,为什么那天我都说了没人,你还是不愿意抱我?”话语里忍不住还是有了几分撒气与娇嗔。 后夕昼喜欢她这样跟他发脾气,因为这样他会觉得莫名心安。 一直想要成为被她依赖的人,而不是一味的让她为他挡风遮雨。不觉就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分明纤细得让人能紧紧拥在胸口的人儿啊。 “你可认得卫齿?” 明月想了想:“羽灵卫的统领?” “嗯,他前任鬼王殷广禹对他有救命之恩,所以他很愿意为一切与我做对的人效力,尤其是犀照,他的人以守卫酆宫之名其实都在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明月骤然明白:“所以,你将计就计就演给犀照看?” 她被斩断情丝,所做的一些不近人情的事情很正常,如果后夕昼可以与她保持距离,反而不符合常理。 明月忽而将他推开:“那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还说他呢?“神君连斩断情丝这样的大事不也没跟我说?” 说得……也对,她是没告诉他:“但你应该相信我!” “噢?” 这个噢字带着无奈的笑意,也像是在反问她,反过来她难道就不该相信他?看着挺温和的丫头,其实是真有些强势,不过,连这样的强势他也很喜欢。 明月自知自己犯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忌讳,光想着让后夕昼理解她相信她,但位置一换,她自己就忍不住生气。 可……这又这样? 第六百五十一章 天罚之罪 吻得欲罢不能时赵明月停下来,喘息有些沉重,介于舒服与不舒服之间的声音,让后夕昼微微支起身子,似乎觉得明月有些不对劲。 “明月?” 他叫了一声,换来的是低声一笑,然后她贴着在他的胸膛,脸颊贴着他的脸颊,不断地蹭啊蹭,像是喜欢得不得了。 让后夕昼有些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 感觉这个拥抱来得太艰难。 而明月她又何尝不迷恋怀抱里的这个人? 迷恋他瘦削的脸,下巴上的棱角,粗硬的黑发…… 眼睛所到之处,与他深如黑夜的眼神相遇时,她嘴角一弯。 后夕昼问她:“身上的伤疼不疼?” 疼的。 撕裂一般的疼痛。 但比起这个怀抱又算了什么? 明月摇头。 后夕昼伸手碰她的脸,明月想躲,没躲开。 后夕昼捧着她的脸问:“怎么一头的汗?” “因为……你让我出汗了。” 她故意歧义着说了亲密的话语,在身下的后夕昼要捧着她的脸仔细端详的时候,她拉下他的手反问。 “我沉不沉?压着你重不重?” “不重。”后夕昼大手抬起她的脸,“让我看看你的脸。” 明月却再次凑过去,亲吻后夕昼的嘴角,张口咬他后夕昼脸,后夕昼的眉头,小狗发疯似的,再把自己咬过的地方细细舔弄。 甚至有些失去控制一般,伸手去抚摸后夕昼的胸膛,手指伸进衣服,摸着对方散发潮气解释胸膛。 后夕昼却已然支起上身,上衣已经有些凌乱,他坐起来捧着这人的脸,像捧自己的心。 “明月等一下……别动让我看看。” 赵明月脸微微后撤,嘴角紧闭,有一丝尴尬,然后笑着说:“怎么?你不想要我?” 后夕昼没回答,赵明月方才还热乎乎的脸,此刻冰凉得满是汗水。 像那日她埋在他枕头里的模样,那天她说,她洗了一把脸,今天显然没有碰过水,但依旧满头的汗。 后夕昼心头一梗,低声问:“到底是哪儿疼?” 说完眼睛都有些红了。 明月爬起来:“没有,就是在跟景天打斗的时候受了一点内伤,白羽不是说过没事吗?” 不然后夕昼怎么敢对她又亲又抱的? “正是因为白羽说了没事,可怎么还是这样?” “真没事。” 没事她能出这一身的汗? 猛然想起一件事。 如今证实她确实救了雀凛。当年,作为一个上神的她被禁足在人界悬空寺修行,显然是天帝故意安排,让她又更多机会接触之前的人与事。 当时凭他怎么求她都不肯对雀凛出手相救,可如今雀凛安然无恙,显然,她还是出了悬空寺救了人。 故意安排的天帝,又如何能放过她…… 所以,雀凛消散的那天,南天打了数个时辰的天雷,不是什么入夏惊雷,而是…… 后夕昼上前抓住这人,动手脱她的衣裳。 “既然你不说,我自己检查。” “我没事……”明月拉住衣领,不悦道,“后夕昼,你这是要,要对我用强的吗?” “你方才不是让我要你?”如今再想,才知这人后来多少有些故意让他分心的。 赵明月揪住衣领:“我现在不要了,不要……” “赵明月!”后夕昼忽而冷斥,是当真生气了,明月一愣神,后夕昼借机一把剥虾她单薄的中衣。 白色的肚兜之上,露出她瘦不露骨的肩膀,修长好看的锁骨,露在外边的皮肤白皙细腻,没有看到有伤。 两人都看着她身前,明月僵硬的表情忽而又缓和下来:“诶,鬼王想脱我衣服早说嘛,何必这么粗鲁?” 明月还故意秀个小香肩:“问你要不要还说不要,口是心非了吧。” “转过身我看看。”后夕昼却沉声说。 明月身体骤然微微一僵,她也沉下脸:“你到底想怎样?告诉你,本神君已经斩断情丝……” 第六百五十二章 永不与君绝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身为鬼王的后夕昼,哪怕是流尽最后一滴血,也不会落泪,可说完这一句话,手指碰触单薄衣衫之下的背脊。 曾觉得赵明月背影最是无情,一走就不会回头,如今再想曾经他觉得冷漠的背影下,都是那个触目惊心的罪字。 他是高高在上,为万人敬仰的上神,是南天上的守护神,千百万年来守着天道守着正义,人类心中的太阴战神陵光神君,却为他背负上了逆天的罪责。 他何德何能啊? 后夕昼紧抱着这人,碰触她的背,想到雷劫击打在她身上的模样,心脏撕裂,闭上的眼角滑过两行的清泪。 明月低声问:“你该不会是哭了吧?” 他没有否认,只是说:“明月,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好不好?” “……” “我会守住你的天道,守住你,所以相信我,交给我来处理,好不好?”还是没听到她的回应,后夕昼深呼吸,将她从怀里拉开如同她之前做的一样,捧住她的脸,“看着我赵明月,如果你能背负天罚,那我也能背负御天,我不会让他反噬的,我永远是你的后,相信我。” “我不是不信你,而是如今景天的力量非同一般。” “景天已经死了。” “嗯?” “在昨日已经杀了景天,与你作战的那个人不是他。” 明月微微一愣,但骤然明白:“难不成他是……” 一点即通的明月让后夕昼颔首:“虽然只是猜测,但应该就是他。” 犀照。 回想起来,明月也逐渐恍然大悟,又不禁觉得有一种后怕的感觉,如果一切都是犀照精心策划,那这个人太有城府,太过阴险狡诈。 “他能变成景天的模样,那定然也能变成你的模样,所以当初杀害雀凛的人也是他。” 明月用的陈述句。 目光顿时一沉:“面上是与你一起灭乌蛮,实则知道乌蛮与我一战必然两败俱伤,所以他的目的一直是我。” 明月再回想:“当初他利用初代与千代夜十,抹去了自己的嫌疑,真是一个会巧弄心机的人。” 后夕昼抓起明月的手握在手心:“所以,这是我与他之间的恩怨,交由我来处理可好?景天已死,你的使命已经弯成,暂且回天庭去。” “如果是后夕昼,他体内定然有御天的魂魄,所以才能使出御天的力量。” “我能杀掉景天,就定然也有办法惩处犀照。” “犀照的目的终归还是我,我不会一走了之。” “赵明月!” “你知道我不会走,所以,不用再劝。” 其实也能猜到劝不走她,于公于私,后夕昼叹了口气:“那你得答应,你协助我就可以,不许挡在我前头。” 见明月还在犹豫。 “连这个都不听是吗?” “好,听你的,反正你连乌蛮都能制服,我这个神格初定的神也没本事反对你了,对吧?” 又说风凉话。 后夕昼低头又要亲这人欠吻的唇,但又想到什么,动作停在了她的唇前,最终还是要收回来。 怕她疼。 明月却凑过去,响亮地亲了一下。 Mua。 后夕昼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不再有越矩的行动,若是不顾她的疼痛抱她,那他可就连鬼都不是了。 “你再睡一会儿。” 起身将枕头放好:“躺回去。” 明月坐着不肯动,抓住他的手指嘟着嘴唇,讨吻。 后夕昼下巴指着枕头:“乖乖躺回去。” 嘟着唇的人摇头,继续嘟嘴。看她汗湿的头发还贴在双鬓,后夕昼勉强笑了笑:“这么不知羞,就不怕辱没你陵光神君的身份?” “生米都被煮成熟饭了,我不介意你吃掉。” “……别贫嘴,快谁。” “就吃一口不行啊?” 后夕昼瞧这人没脸没皮的,像极了当年的赵明月,他凑过来在她唇上浅啄了一下,明月一把搂住这人的脖子,后夕昼往前一倒连忙双手撑住床。 “别闹……让你别闹,诶赵明月你别闹。” “呵呵。”明月笑着松开了他,“嫌弃我了,我知道。” 后夕昼丝毫不介意她这么说,捞起被子将她盖住,她手挥开,不让盖。后夕昼又将被子捞过来盖住,她再故技重施,他诶了一声一把按住了被子的边缘将捣乱的人压在被子下不让动。 赵明月也没再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笑盈盈地望着这人。 “后。” “嗯?” “后。” “嗯。” 明月看他脸上始终未退的御天神犼的印记,低声说。 “我喜欢你,很喜欢。” 反正是被看出来了,所以压抑的心情非要说出来才觉得对得起这长久的等待。 后夕昼因为这久违的表白,胸口沉甸甸的,是甜蜜也是心疼:“山无棱,天地合,亦不与君绝。” 两人眼中将彼此铭刻,相互看了许久。 后夕昼看她眼底的倦色才忍不住说道:“睡吧。” “嗯,你压着被子我不舒服。” “晓得了。”后夕昼松开手,帮她将被子拉好。 明月翻了一个身面朝他,格外珍惜来之不易的团聚时光:“等我睡着了你才能走。” “好。” 赵明月的眼睛慢慢闭上,在后夕昼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她又睁开困乏的眼睛:“睡不着,你哄我睡。” 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不肯乖乖睡?后夕昼隔着被子轻拍她的上臂。 明月其实是真的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嘴角有些迟钝地弯起笑意:“哄觉不是该拍屁股的吗?” 好像小孩都那样啊。 不管她是否是在逗趣,后夕昼的手还是很顺从地落在了她侧身而躺的臀部侧面,隔着被褥轻轻拍打。 明月侧脸埋在枕头里,困顿的语气比平时缓慢的许多:“我听你弹过琴,吹过箫笛,却未曾听你唱过歌,今晚你给我唱歌吧。”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亦不与君绝。” 赵明月终于发现了后夕昼的一个缺陷,这人唱歌……有点跑调啊。 她隐约笑了。 迷迷糊糊之间,听着断断续续的歌调,明月犹似在梦中喃喃道:“何时杖尔看南山,我与梅花两白头。” 后夕昼低唱的歌声忽而因为这两句诗,断了,喉头一阵哽咽,赵明月显然已经睡去,他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她的指背。 何时杖尔看南山,我与梅花两白头…… 他们会有那一天的,白头偕老的那日。 后夕昼从白霜阁出来已经临近破晓。 远远看见后夕昼走出来,在外边帮着他们像在站岗的妖王灼华,转身便要离去,后夕昼叫了一声:“雀凛。” 他才停下脚步。 待后夕昼走近,看脸色不大对,他问道:“明月如何了?” “醒了,不过又睡着了。” “身上的伤可无碍?”雀凛再问。 与景天打斗的伤倒是不算重,只是背后那个天罚让他想起来都难受,显然这件事雀凛也不知道,后夕昼也没打算说。 “嗯,休息几日应该就能恢复。” “那便好。”过多对明月的询问,雀凛想知道也没再多问,“接下来二哥打算如何做?” “先解决犀照,再想办法解决天帝。” 雀凛微微一愣:“解决天帝?”他想怎么解决? “嗯,不管用什么办法,得让他成全我跟明月。” 让天帝成全他们俩,这个若行得通,至于走到今日吗? 后夕昼说道:“不行也得行。” 雀凛笑了笑,点头:“你也没得选择,这是你娶上神的代价。” 后夕昼不置可否:“你呢,打算如何做?” 他如何做?总不会抢他的上神的。当然,他知道后夕昼问的不是这个,雀凛手中的一把雀翎扇子摇了摇:“既然大哥已经见我回来,那登门拜访总是要的,不如明日我们到紫辉宫一走,估计大哥会十分惊喜的。” 后夕昼想了想,颔首:“好,明日就去紫辉宫。” 第六百五十三章 三兄弟重聚 紫辉宫如今依旧有白绫未撤,整个金碧辉煌的宫殿还沉浸在一种哀悼的氛围当中。下人见到后夕昼,自然恭敬相应。不过,这接待鬼王的侍从是个新人,显然认不得后夕昼身边的妖王灼华。 在半道遇见了诸绪,诸绪也对鬼王恭敬有加行礼,可抬首一看鬼王身边的人,他大惊失色,连忙再次重重行礼:“妖……妖王大人?!” 雀凛手中一把蓝色的羽扇,淡淡笑着:“诸绪佐使越发有大将之风了。” “妖王大人谬赞,属下立刻去请魔君!” “魔君近日身体有恙,我与二哥前去探望便好。” “魔君若知道妖王大人回来,高兴还来不及,属下立刻去通报。” “那有劳。” 雀凛与后夕昼在大厅等候了片刻,犀照从室内疾步而出,平日穿着华丽光鲜的人,此刻似乎连衣服都没好好穿上,一身宽松居家的衣袍套在身上,就这么来到了大殿。 目光快速寻找雀凛,而后震惊了许久问道:“当真……当真是灼华吗?” 雀凛对他动容一笑,两步上前拱手道:“大哥,灼华回来了。” 犀照激动得大口呼吸,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后夕昼,做出几乎喜极而泣的表情。后夕昼嘴角淡淡一弯,目光如常淡泊,自己走到座位上坐下,并不打算打扰他们两人重逢的时光。 他向来如此。 犀照只能又将目光落回雀凛身上,端详了好几回:“当真跟之前一模一样。” “不一样了。”雀凛说道,“当年受了乌蛮一击,显然如今我并不是一个活物。” 他说的是乌蛮刺了他一剑?不是后夕昼?犀照一愣:“那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其实犀照想知道的是,雀凛怎么会跟陵光神君扯上关系?“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雀凛道:“说来话长,大哥不先让我坐下来说说?” “啊,是,光顾着高兴了都没让你座下,来人,准备餐宴,上最好的酒。”犀照突然想到什么,说道,“去酒窖拿本君珍藏的春风笑上来。” “是。” 下人领命去准备。 犀照扶着雀凛坐下。又打量着看着他好一会儿,充满异域风情的眼睛里此刻满是欣慰。 “这个时候能见到三弟,真是……真是让我打心眼里高兴,至少走了一个,还回来了一个。” 雀凛面色一沉:“我听二哥说了,小岚她……” 犀照一脸悲痛,然后又笑着说:“不说这个,今日三弟回来,高兴,昼,你也坐过来。” 酒菜摆上。 当初雀凛酿的封尘依旧的春风笑,起坛时,室内顿时充满醇厚的酒香。 “这酒一直舍不得喝,珍藏了许久,如今喝着得兑一些酒才能喝,不然烈得能烧起来。” 犀照兑了一些酒,晃了晃酒坛,给雀凛与后夕昼倒上,三人先喝了一轮,犀照再要帮他们倒酒。 雀凛拿过酒坛说道:“让我来吧。” 犀照放手。 雀凛给他将酒倒满,再给后夕昼也倒上:“都这么多年过去,二哥怎么还跟个闷葫芦似的。” 犀照没好气地补充:“可不是,你不在的日子,大哥都快被这家伙给闷坏了。” 雀凛放下酒坛,瞥了一眼后夕昼,然后若有所指说道:“大哥是快给闷坏了,二哥却风流快活得很吧?” 后夕昼看向雀凛,没好气一笑,不接话。 雀凛反过来问犀照:“我可听说了,我们九曲黄泉界的鬼王大人,都快把陵光神君给娶回家当王妃呢,可不风流快活嘛。” 用玩笑的语气说着,但多少有些讽刺与调侃,犀照眸光一动,随即朗声一笑跟着调侃:“以前我们都说他万年和尚,现在想来是人家鬼王是眼界高,普通人看不上,非得是个上神才行。” “可不是。”雀凛说着端起酒喝着,脸上是要笑不笑的表情。 “诶?”犀照纳闷道,“灼华是几时回来的?怎么知道你二哥与陵光神君的事?” “噢。”雀凛不紧不慢房放下酒杯,“没几天,就在陵光神君与景天那家伙对战的时候回来的。” 犀照没问,就听到雀凛说起陵光神君的事,而且,还说道了景天对战的事,这事他也见证,所以雀凛说的是事实。 “你还知道景天与陵光神君的事?”他眯起双眼佯装不悦,“是不是许久之前就回来了?但却只跟你二哥联系,不与大哥联系?” “并非如此,我确实刚回来。” “那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连陵光神君都知道?”犀照顺水推舟问询道。 “噢,是这样的。”雀凛也顺势回答,“我如今是陵光神君的神器。” 第六百五十四章 诛心之战 雀凛叹了口气笑道:“想一想,我们三个人之中数鬼王最是冷淡无趣,可偏偏这样的人最是执着,看着冷冰冰的,可心啊要比我们都要像个人类。” 说完,停顿了一会儿,他再补充了一句:“这句话好像说得不大对,毕竟人类的心也有丑恶的,比如什么忘恩负义,背后插刀的,这些人都会有的,对吧,二哥?” “……随你如何说,反正你这嘴儿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后夕昼不与他一般见识。 倒是犀照听着这画外音,就更加有一种预感,也许,也许雀凛不就之后会单独找上他也未必。 犀照有过这样的猜测,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应验。 没两日,夜里,雀凛就单独来找了犀照。 带着两坛酒。 犀照在紫辉宫的中庭内喝。 犀照并没有主动问。 雀凛也只是喝酒,说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说着他们包括小岚以前经常在中庭喝酒的回忆。 说了很多之后,他问犀照:“你在,二哥也在,为何小岚还会比我们先走的?” 犀照准备入口的酒骤然停了下来,如果他说原因是陵光神君与后夕昼,这样会显得是在挑拨离间吧?所以他重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笑了笑没话说。 雀凛道:“我听说是……陵光神君给小岚施的诛心术?最终导致她没了的?” 犀照苦涩道:“小岚脾气你也知道,也是被我惯出来的,要强,不服输,霸道,诛心术对她而言无疑是致命的术法。” “小岚当年那么喜欢二哥,难道二哥就没有想过办法吗?他不是跟陵光神君有一腿的吗?”雀凛一点点将情绪带进去。 不难看出,他是想要挑起犀照的情绪,这是常见的一种情绪拉拢手段,想要让对方跟自己达到怎样的情绪,就会挑动对方怎样的情绪。 犀照能猜到,雀凛是想勾起他的不满与愤怒。 “你以为我不曾求过你二哥?但是……” 后边省略的话不用说,已经将他的想法表达得很到位,雀凛说道:“二哥没劝陵光神君吗?” “劝了吧,只是没成功。”犀照喝着酒,“可能小岚对陵光神君……当初她还没恢复神身呢,大概小岚也对她做了不少过分的事情,你二哥也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我也没怎么管,只是没想到后来竟然导致小岚丧命。” “小岚还没有一个女子重要?” “你二哥说,我觉得我妹妹重要,他也觉得他的女人重要,不过,他也是没法子吧!” “什么没法子!”雀凛情绪骤然拔高,非常讽刺地说了一句,在犀照错愕的视线之中,他将杯中酒饮尽,思考再三说道,“大哥可知道,当年我是如何没了的?” 终于说到这个话题了吗?果然在他预料之中。 犀照:“灼华你该不会埋怨你二哥吧?” “怎么?我还不能埋怨他?”雀凛冷冷说道。 犀照面色一冷:“即便我对小岚的事情心有不满,但若是你二哥遇到危险,我定然不惜一切护他,你……” 雀凛一愣,笑道:“你该不会是觉得,我因为为他挡了致命一击然后死了,所以如今埋怨他吧?” “……”难道不是吗? 犀照这样的表情让雀凛不屑一笑:“那大哥也太小瞧我雀凛,我生气不是因为替他受了那一击,而是……” 雀凛深呼吸,愤恨说道:“而是后夕昼那混蛋,居然在我没有反击之力时,从背后捅了我一剑。” 果然,雀凛还是看到真正让他丧命的那一击,犀照瞠目结舌了半晌,怒道:“雀凛休得胡说!” “胡说?”雀凛一副你到现在还这么相信后夕昼的鄙视表情,冷冷说道,“我一个死魂会拿这样的事情胡说?” 犀照一时之间完全消化不了这样的话:“怎……怎么可能,我们可是兄弟。” “是兄弟他会让我魂飞魄散?还是在我救了他的名之后!是兄弟他能对小岚见死不救?是兄弟他会吞并了我的妖族?” 对啊,妖族如今可是在后夕昼的手里。 犀照说道:“却九曲黄泉本就是鬼王的天下……” “既然如此,他何必假惺惺与我们称兄道弟?当初是谁助他同意九曲黄泉?他一个人能有今日?” “你的这些想法,你二哥可曾知道?”犀照依旧面色冷峻。 雀凛这才慢慢地平复下来,哼了一声:“我怎么可能告诉他?” “千万不能与他说,如今九曲黄泉正面临大敌,其他事情稍后再说。” 雀凛闻言再不屑一笑:“大哥该不会还想着帮他驱除乌蛮吧?早两天他自称自己杀了乌蛮,却不知道真正的乌蛮那日正与陵光神君对战,他那个不过就是个赝品,如今他可要头大了。” “那你不打算帮他?” “我帮他?”雀凛看向犀照,“换做是大哥会帮吗?当然,大哥是那种,妹妹都被他们逼死了,还能笑脸相迎的人。” 犀照顿时不说话了,脸色很难看。 雀凛拱了拱手:“大哥莫怪,灼华心里难受,得罪的地方还请大哥见谅。当然,若是大哥不信灼华所言,也可以将此话跟后夕昼说了去,反正灼华不过就是个魂魄,大不了再死一次便是。” 若是从雀凛的角度出发,他大有可能会如此愤怒,换了谁被舍命相救的人背后捅刀都得跳脚,所以雀凛的反应是常态。 只要雀凛不会告诉后夕昼这件事,后夕昼就一直认为雀凛是他那个三弟,而且他一直认为雀凛是因为救他才魂飞魄散的,所以必然对他听之任之。 “这件事先别与你二哥说,万一其中有误会呢?” 如今的后夕昼与陵光神君之间纠缠不清,跟他坦诚所有的事情。如今这个雀凛回来,又与他坦诚了这些事,如果他好好利用这个矛盾,就能彻底将鬼王孤立。 更值得一提的是,雀凛如今还是陵光神君的神器,如果当真能被他利用起来,必然又是一把双刃剑。 “等我查清楚事情前后,必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雀凛听完看向犀照:“如当真是后夕昼对我动的手,大哥愿意为我组织公道吗?” “这是自然。” 雀凛看着他许久,眼眶都有些红了:“还好有大哥在。” “事情查清楚之前,不得与你二哥起冲突。” “如果是他做的他还假惺惺待我好,我还能不与他好好唱这出戏吗?” 犀照叹了口气。 雀凛望着他:“其实我也不愿意相信,这么好的兄弟,我曾视为亲兄弟的人怎么会背叛?” 犀照垂下眼眸,好一会儿说道:“人心不古,鬼心难测,魔与妖亦是如此,只要存在权与利,就会有争斗吧。” 第六百五十五章 送骨还乡 鬼王酆宫。 鸾凰走进书房,原本与后夕昼对话的白羽骤然停止了说话,似乎是有什么话不方便让她听见,她立刻站住脚步。 “我是否来得不是时候?” 后夕昼看了一眼鸾凰,与白羽道:“只管说便是。” 白羽道:“陵光神君果然受了重伤,显然当天攻击神君的才是真正的乌蛮,鬼王斩杀的或许只是一个分身。” 后夕昼沉默须臾:“到底是景天得到乌蛮的力量之后法力大增,还是说陵光神君技不如前了?如今连乌蛮她也对付不了,还非要逞强,自不量力。” 正说着,赵明月已经来到了书房的门口。 这话正好让她听了去,但她当没听见踏入书房之中,身后跟着夜十,她上前拱了拱手: “鬼王。” 后夕昼一个眼神示意,陀泽说道:“神君身体不适,坐下说话。” “多谢。”赵明月往一旁的座位坐下,夜十跟随站在她座位的后方,明月看向后夕昼说道,“我今日来是要与鬼王商讨事关景天的事。” “你们还有与本王商讨的能力吗?”后夕昼不咸不淡的反问,“据说,夜十早几日也是因为受伤回了天庭,如今下来可是伤势痊愈?” 夜十:“多谢鬼王挂心,已无大碍。” “你是已无大碍,不过又轮到你们神君伤势不轻,天界就没其他人就你们这些伤残人士?” “什么叫伤残……” “夜十。”明月制止夜十与他抬杠,只说道,“如今的景天力量非同小可,他身上可不是乌蛮的力量,而是御天的力量。” “御天?”坐在赵明月对面座位上的鸾凰眯起眼睛,“御天不是在苍梧之野就已经被消灭了吗?” “大概是景天捕获了他的魂魄,用于修炼,所以获得了御天的神力。”赵明明月解释道。 鸾凰横眉看过去:“所以,陵光神君也不是他的对手?” “……惭愧,所以我才想与鬼王商讨该如何对付乌蛮。” 鸾凰轻哼一声:“看来陵光神君也不如当年那样呼风唤雨,什么都能摆平。” “此事还是轮不到你说话吧?”赵明月这一声很有威严,鸾凰被震慑了一下很快又要再说。 “罢了。”后夕昼打断了鸾凰的话,“鸾凰说得也不无道理,如今神君确实大不如前,我们九曲黄泉也指望不上一个被天帝流放一样的上神,所以,本王还是决定与自家兄弟商议更为妥当。” “鬼王是说魔君?” “如今不仅是魔君,我三弟不也回来了?本王相信,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但你要知道,妖王灼华如今可是我的神器。” “正因为如此,否则本王还想将你赶出九曲黄泉界。” “……”明月拧眉答不上话来。 夜十冷声一笑:“后夕昼,你当真以为打败了一个假景天,就当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没有陵光神君,你以为你能灭得了堕神的景天?” “拿神君就等着本王差遣就是。”后夕昼丝毫不给面子驳了回去,让夜十也气得要跳脚。 鸾凰却十分满意。 看来那日鬼王跟魔君说的话,是酒后吐真言啊,他如今对陵光神君的憎恨已经超过了喜欢吧? 也对,执迷不悟了那么长的时间,总该到了清醒的时候。 “后夕昼,你也不看神君是为了谁才落到今日这般?”夜十已经极度不满,“你还有资格嫌弃她。” “嫌弃不敢。”后夕昼看向赵明月,“只是让她别太自以为是。” 赵明月深呼吸:“今日来,我只想好意提醒鬼王,也许真正真正的乌蛮另有其人。” 鸾凰闻言目光骤然一紧,陵光神君确实发现什么了吗? “想想也是。”后夕昼不否认而是淡淡说道,“就如同当年,不是有个初代夜十还有千代夜十吗?如今真不知道这站在神君后边的又是什么人?” “你……” “夜十。”明月再次制止夜十,“既然鬼王心中有数,以他的聪明才智定然悔谨慎行事,既然如此,我们走。” “陀泽,送客。”后夕昼也丝毫不挽留,赌气一般话赶话地将赵明月这尊大神送走。 室内很快就又只剩下鬼王、白羽跟鸾凰三人。 白羽上前谏言:“王,属下觉得陵光神君的话不无道理,有两个景天的可能性确实存在。” 此话让鸾凰目光谨慎起来,果然陵光神君是个必须要除掉的人。后夕昼余光瞥了鸾凰一眼,回答白羽: “本王知道。” “那您这是故意气陵光神君?” “本王就是要气她。”后夕昼面色不悦,“景天能重创陵光神君必然实力不凡,但那日与本王对打的人实力也确实不容小觑,到底景天是如何做到的?” 第六百五十六章 雨落凡尘 转身顺着这边的过道徐徐往前走。 对边的人也跟着她移动脚步。 滴水的屋檐,长长的回廊,潮湿的中庭内有几株盆景,一黑一白的身影,分别在两边的回廊,同步而行。 走到尽头,是回廊的衔接之处,两人走到一起,并肩站在屋檐下看着外边茫茫山色。 黑色的背影挺拔,白色的背影俊秀,黑发一样束于顶,从背后看,依旧是屋檐下儿郎成双,风雨里并肩担当。 白衣人赵明月询问:“你怎么来了?” 黑衣人后夕昼回答:“怕你一个人送他,会哭。” “我有那么爱哭吗?” 后夕昼此时偏头看过来,看她好看的侧脸,眉目清隽,鼻梁高挺,眼睛里倒影山色茫茫,确实没有眼泪,但他知道,她心里一定很难过。 “我很久没见过哭了。” 是很久了吧,当赵明月的时候,经常对他哇哇大哭,突然很想念那个时候自己,明月嘴角弯起来:“好好的,为什么盼着人哭呢?” 有时候宁愿她对着他大哭一场,至少她心里压着的东西能够发泄出来。 “陵光神君的名号像把枷锁一样禁锢着你,如果可以我真想打破它。” 何时这个称号已经成为了她的枷锁? 其实称号没有改变只是她的心变了。以前不曾走出过天界的条条框框,如今却贪恋儿女情长,七情六欲一样都没落下。 当年御天的魂魄占据后的身体,如果那时她没有那一念之仁,连同御天与后一起打碎,今日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扪心自门,有没有后悔当初的决定,答案是,没有。 如今见到这人站在自己身边,她早就有了私心,拿什么来换都值得。 而这些想法正好与天道背道而驰,所以,她更有义务去承担当初她所造成的结果。 赵明月偏过头看他。 两人双目一对,他伸手捞住了他的手握在手里,自从知道她背后有个天罚的伤,并且有后夕昼,后夕昼就不曾主动在碰她。 这会儿见她握住了他的手,竟然有些担忧的看着她,让她握了一会儿,但很快就要抽出自己的手,赵明月不依,反而手指扣住他的。 后夕昼的手特别凉,明月的手却相对很温暖。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福来楼,我想吃那的大肘子了。” 看这人炽热的眼眸,后夕昼大手微微动了动,而后将她的手握紧,说道:“还有,我带你去吃。” “嗯。” 两人牵着走走到茶楼的出口,即便两人都可以施法,但却谁也没用,明月说:“雨下得好像有点大。” “等下。”后夕昼放开了她的手,从乾坤袋内拿处了一把油纸伞,伞面很大,上边画着桃花。 就说这个人很念旧,这把雨伞是当年赵七时常在月下撑着的拿把伞,年岁已经相当久远,但他却一直带在身边。 明月忽而想,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后夕昼一定会跟独孤吧。 后夕昼撑起那把打伞,原本是右手拿伞,赵明月就站在他的右侧,这样刚刚好。但右手拿伞就不能做一件事…… 他将伞放到了左手,左手伸到身前右侧,让雨伞遮蔽过了赵明月的头顶,右手重新牵起了她的手。 “走吧。” 伞下十指紧扣的两人走入细雨之中,居然这么日常的事情,此刻也觉得尤为珍贵。 两人很有默契的对于局势与未来只字不提。 “闻到了吗?”明月目光一亮问他。 “……”后夕昼这才留意了一下,嘴角一弯,“烤地瓜的味道,想吃?” “想。” 潮湿的石板路尽头,看见雨雾之中的打伞之下,有人吆喝着卖烤地瓜,两人便朝着那走去。 后夕昼:“记得第一次给你吃烤地瓜的事吗?你从簸箕里拿了生的就要啃。” 明月笑弯了双眼:“记得,你为了烤地瓜差点把禅房给烧了。” “怎么会?柴火有些潮烟大了一些罢,我很小的时候就会生火。” 两人说着就来到了烤地瓜卖的摊贩旁,明月说道:“我想要这个大的,烤得皮有些焦了的。” “这么大你能吃得完?大肘子不吃了?” “不是有你跟我一起吃?” 后夕昼看了她一眼,放开了她的手,给摊主拿钱:“给我包这个大的地瓜。” “好嘞,您稍等。”摊主是个老大爷,穿着棉袄头戴遮耳皮毛帽子,用一张大竹叶折成漏斗状,把红薯装了进来,递给了一旁的赵明月,“热乎着,小心烫。” “没事。”明月捧着红薯,眉开眼笑准备动手。 后夕昼看她白嫩嫩的手指:“呐,你来拿伞。” 明月接过伞,后夕昼从她手里接过红薯,仔细剥皮。 香味扑鼻,剥出的是蓬松金黄的红薯,边缘烤得有些皮,赵明月垂涎三尺:“能不能先让我咬一口?” 后夕昼笑着把才剥了一点点的红薯送到她嘴边:“有点烫。” 赵明月吹了两口牙齿一要,红薯烤得火候刚好,一咬蓬松的红薯就剥下一溜,明月没拿伞的手接了一下下巴,仰头将那一口又烫又香的红薯放嘴里翻动了几下。 然后竖起大拇指:“好吃。” “也不嫌烫。”后夕昼拿过红薯继续往下剥皮。 摊主笑着说道:“你们兄弟二人感情可真要好。” 后夕昼愣了一下,转头与老人家说道:“她是我家娘子。” “他是我家夫君。” 没想到明月居然与他异口同声,后夕昼颇有些受宠若惊,然后由衷笑了。 老爷子说道:“哎呦老朽眼拙,竟没看出来这俊美的公子是个姑娘。” 这个已经不重要,后夕昼一直沉浸在赵明月自己承认的那一句话里,剥好了红薯,眼眉带笑递过去。 赵明月心花怒放要拿,后夕昼转手避开了:“叫一声夫君,为夫就给你。” “夫君。” “……”这家伙可真实诚,“通常姑娘会矜持一下才说的吧?” 那是通常的姑娘,他们也算老夫老妻了好吧? 老夫老妻?这个词让明月觉得有点意思,可不是吗?赵明月十七八岁的时候,就与他在冥界桃花林私定终生洞房花烛,如今都几十年过去了好吗? 明月从他手中取走了红薯,挑眉问:“你怎么知道通常姑娘会那样?你见识过很多通常的姑娘吗?” “……”他不就这么一说吗? 第六百五十七章 美人无双 诶,红薯拿走,雨伞她也这么拿走了? 被人丢在雨里的后夕昼站了一会儿,没好气大步微微低头钻入伞下,赵明月一手拿着红薯,一手拿着雨伞,她一米七多的个头,两人身高也就相差十厘米,她撑伞其实也能让他躲雨。 但她故意将雨伞放得很低,后夕昼只能弯腰躲到伞下。 “只是随口说说还当真了?” 他伸手去拿雨伞,赵明月忽而转身,三顾一下敲在他脑袋上:“我这就把伞给你了,会更不矜持吧?” “……”这算哪门子的打情骂俏?后夕昼也不拿伞了,微微弯着腰手楼上她的腰间,在她耳边低声说,“我就喜欢你跟我不矜持。” 明月斜睨他一笑,把雨伞递过来。 后夕昼拿了雨伞,站直身子,大部分的伞面都遮在这个吃红薯的不矜持的非同常女子身上,明月将红薯伸到他嘴边,他低头咬了一口。 “感觉像在谈恋爱。”赵明月笑着说。 谈恋爱?后夕昼大概能猜到这话的意思,以前赵明月跟楚子晏也说过这些,所以他问:“跟我谈恋爱高兴吗?” “高兴。” 想经常能够这样,但如今这偷来的时光已经弥足珍贵。 “那里!”明月指着一间成衣店,“要去那里逛一下。” 两人衣着虽色泽低调,但衣服质地上乘,所以店里的老板十分热情地推荐最好的衣品。 “二位公子快看,这是今年最新的款式,这锦缎出自湘苏的湘苏锦,宫里的王爷也穿这样式。” 明月说:“我们不看男装,要买的是女装。” “女装?”老板又打量了两人,小秘密又道,“女装也有,二位公子若是要送给心仪的女子,在下推荐这款出水罗裳。” “您给他推荐吧,他要送给心仪姑娘的。”明月下巴指向后夕昼。 老板立刻转向后夕昼,先是被他的容貌惊艳到,但很快又被他身上的阴冷气质给震慑退缩了一些,不过…… 大约六十岁,胖胖的老板说道:“公子容貌惊人,倒是有几分熟悉。” 该不会还有认得楚子晏的人吧? 这里是金陵附近,按照老板的年纪推算,倒也有可能见过当年的晏王楚子晏。 但老板下一句就是:“简直如同天仙下凡尘。” 赵明月:“……” 老板再看向赵明月,又说道:“二位公子简直貌若天仙,气度不凡啊。” 都是套路啊,赵明月无奈一笑。 后夕昼没听见似的,背着手在几套衣服前看了一遍,果断拿了一套问明月:“觉得这个如何我心仪的姑娘。” “心仪的姑娘觉得不错。”明月将手中吃到一半的红薯给了后夕昼,拿着衣服问,“掌柜的,可有能换衣裳的地方?” 老板有点看不明白,这公子为何拿着姑娘的衣裳问有无换衣裳的地方?不过,那衣裳可贵着了,管他谁穿,能卖出去就是。 “有的,公子可以到里屋换下。” 赵明月拿着衣服去了里屋。 老板领着后夕昼道窗前的座位坐下,不过就是沏茶的功夫,这位黑衣公子还没喝上茶呢,换衣裳的公子……不对,是,是姑娘吧,反正就是一个姑娘走了出来。 以前听说书的说过一个传说,洛神赋。 但今日所见这样的女子,仿佛当真是从传说中走出的如同神仙般的人儿。 形影修长秀丽,翩然若惊飞鸿雁,婉约若游动的蛟龙。 肩窄如削,腰细如束。 薄雾般的裙裾随着她移步生莲一般美好。 待她走近,即便面容不施脂不敷粉,但长眉细长,红唇鲜润,牙齿洁白,肌肤胜雪,一双清澈的眼睛眸光盈动如同石上清泉,眼神却又广袤似海平静。 发髻高耸如云,姿态优雅,风骨高洁绝世无双。 原本要给后夕昼沏茶的老板,也忘了手中还捧着滚烫的茶杯,倒也不是用爱慕的眼神所望,仅仅是以为这惊为天人的模样。 之前还觉得黑衣公子美貌无双,如今这姑娘与他才是天造地设绝配的璧人一双。 成亲那日,虽得以一见,但那日终究发生了太多事端,最深刻的一幕莫过于她凤冠霞帔的模样踏上天门回眸一笑的模样。 可如今再看她女子的妆容,后夕昼胸口滚烫,看痴的模样未尝亚于成衣店的老板,长眼之中,眼波如水,带着无限的爱慕起身朝她走了过来,站在她跟前含情脉脉地看了又看。 她问他:“你家娘子长得好看不好看。” “我家娘子长得好看。” “那你可喜欢。” “爱慕之情如同江海绵延。”即便喜欢得不得了,但他能做的也只是抓起她的手,“即便对你是无关性别的爱慕,但今日我由衷感激你成为我的姑娘。” 明月微微低头一笑,从袖子中取出了一个曼珠沙华的簪子:“呐。” 这是他送她成亲的礼物,彼岸花的花簪。 后夕昼取过来帮她插在了发髻上,然后低头亲吻她的头发,真想让时间定格在这一刻,这世上除了他们没有别人,没有纷扰,就这样相守白头。 他重新握起明月的手低声说:“何时杖尔看南山,我与梅花两白头。” 真想在这一刻就与你白头偕老啊,我的姑娘,我的娘子。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即便他们有过于常人的法力,但时间还是从身边流逝。 两人投来的所谓恋爱时光,转瞬即逝。 天快黑了,雨也停了。 方才才换上衣裙的赵明月,又成为了白衣陵光神君,看后夕昼暗淡下去的眼神,赵明月上前拱了拱手:“鬼王,好日子很快就会来临,请您稍安勿躁。” 看她面色在跟他相处一整天下来,又逐渐发白,他心中当然是有歉疚,只是都没说出来。 天罚不仅是禁锢她的身体,也禁锢她的情欲,若是情丝斩断了,她未必会疼。可偏偏情丝未断,她只能承受陷入所谓凡尘七情六欲的折磨之中。 后夕昼想碰触她的脸,但改成了整理她的衣领:“你听话,好好养伤,其他的看着我来做,嗯?” “好。” “等处理了犀照的事情,我去跟天帝求情,他不就是担心我与你对天界造成威胁?只要消除他的这个忧虑,这个鬼王我不当也罢。” 真有那么容易也就好了。 “诶?这个牺牲会不会太大了点?” 后夕昼整理好了她的衣服,将手放在背后,看着她:“谁让我爱美人多过于江山?” 明月颔首:“好,那我等你去说服天帝,不过前提是,绝对不能让他知道你体内有御天的魂魄,所以在与犀照交手的过程当中,这一点一定要铭记。” “嗯,犀照身上也有御天的部分力量,所以,他如今还不敢将此事传播出去,我会在他说出来之前将事情处理妥当。” “好,那……”明月停顿了一会儿,“我们回去吧。” “嗯。” 两人说着却都没动,因为心里明白,这一分开也不知何日才有像今日的欢聚。 “你回去吧。” “……嗯。”后夕昼还是没动。 明月无奈一笑,虽有百般不舍,她走近他仰头亲了一下他的嘴唇,后夕昼隐忍的神情骤然失控,将她用力地拉入怀中。 心里知道她疼。 应该很快放开。 但还是一再抱得更紧之后,才骤然放开,然后转身瞬间消失在了茫茫暮色之中。 明月的手轻轻地按在心口。 “傻瓜,背后再疼,又如何能比得过与你分离的心疼,后,一定要守住你人类的心脏,一定不要被御天吞噬,这是我们唯一的胜算。” 第六百五十八章 连环计中计 妖族,九曲城。 雀凛回来已经有些时日,虽然他不管政务,但确实将风华楼重新修整了一番。 前院因为桃花妖而生长起来的桃树,在桃花妖离开之后,已经枯萎地只剩下如同枯骨的树枝,但毕安与云瑶等人一直期待,桃花还有发芽开花的时候。 可时间过去了那么长,依旧是枯木逢春亦然不生,光秃秃的给九曲城添加了几分沧桑寥落。 如今雀凛命令将这枯萎的桃树全数连根拔起,前院也种上了梅花。 翻修之后,有了他雀凛喜欢的样子,他才悠闲自得在芭蕉亭下喝酒作画,抚琴弄曲。 没几日,芭蕉亭下便挂着无数水墨画,凉风之中未闻梅花香气,倒是墨汁的香气充满了整个梅园。 云瑶端着酒穿过几帘画卷,走到了雀凛面前,将酒放在桌上。雀凛正在画梅花,苍劲的枝头落上几点红艳,见云瑶许久未曾离去,温润的嗓音徐缓响起。 “这不需要人伺候,你且退下。” 抱着托盘许久的云瑶忽而噗通跪下来:“奴婢是来跟主人请罪的。” 雀凛手中作画的动作丝毫没有停止,头也不抬地问了“噢?”了一声,云瑶便徐徐道来。 “奴婢曾……曾误会陵光神君对主人见死不救,曾刺杀过她。” 最后一朵梅花画完,雀凛将毛笔放置在笔座上,抬头看向跪着额头点地的云瑶,须臾之后才道说: “这世上最不亏欠我的人便是陵光神君,之前之事既然她不与你追究,我也不会。不过,云瑶谨记,就算日后我魂魄消散,我们妖族不信奉任何神灵,但却要永世参拜陵光神君,绝无二心。” “奴婢谨记!”云瑶磕头,“奴婢这就去跟神君领罪。” “万万不可,你等就当我刚刚回来,与之前的桃花妖无任何关系。” “是。” “退下吧。” “是。”云瑶起身,又说道,“外边风凉,主人不如回屋内暖些。” “我要在这里……等人。” 没过两日,犀照来访。 听诸绪说,最近雀凛一直在寻找能脱离契约者的生存方法,毕安因此动用了很多力量,选好良方与各路书籍。 所以,雀凛不仅是想要与后夕昼复仇,又要想办法脱离陵光神君的控制。 犀照看着芭蕉亭内挂着的水墨画笑着说道:“不亏是妖王灼华,这墨上宣纸就是无价的佳作。” 雀凛立刻放下手中的笔,上前与犀照行礼:“魔君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听说你足不出户有些时候了,特意过来看看你有何需要。” “还是大哥惦记着我,我也闲来无事,也就只能画画写写,大哥坐。” 两人同桌而坐。 犀照问道:“既然陵光神君将你契约为神器,她不时常召唤你吗?” “并不经常。” “没想到她还能契约你为神器。” “大概是看来后夕昼的面上吧,知道我雀凛是后夕昼的结拜兄弟,所以便手边收了吧。” 犀照忽而有些奇怪,问道:“陵光神君斩断了情丝,还念这份旧情救了你?” “斩断情丝?”雀凛轻笑一声,“是听说有这么一个事情,不过,怎么看陵光神君也不像对后夕昼没有情分了呢。” “噢?难道这事是假的?” “那不能,天帝可当真命人那么做的,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至于有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就不得而知,可在我看来,陵光神君可是十分在乎鬼王的。” 雀凛这话听着也确实不像假话,难道陵光神君这么做只是为了安抚天帝,这个确实是有必要的呢。 “你是因为这个,所以四处打听能够脱离陵光神君的办法?” 漫不经心的雀凛骤然一愣,被他知道了?但很快又了然,若是犀照想知道并不难,他笑了笑没说话:“大哥可以不把我的话当真,但不会去后夕昼面前拆穿我吧?” “说的什么话,我也是听你说了那些之后,想到你如今被陵光神君契约,便想着这身份对你十分不利,毕竟陵光神君与鬼王的交情比你身,他们若还想对你做什么,以你神器的身份可就是轻而易举之事。” 听他这么一说,雀凛紧绷的态度才骤然缓和下来。 第六百五十九章 两人相争耐心者胜 “你……”鸾凰刚要动怒,但很快又冷静下来,“想来神君是深有体会,有感而发。” “确实,所以本神君也不指望能戴上那些珍贵首饰,倒是鸾凰终日胭脂粉黛,究竟悦己者何人?” “……”鸾凰牙关一紧,有种想要撕了赵明月那不痛不痒厚颜无耻的模样,但她嘴角冷冷一勾,“当然是后。” “噢?”赵明月只说了间断一个字,随后又淡笑不语。 “你不信?” “我信或不信有何重要?还是说,非要我说相信你心里才舒坦?好,我相信。” “……”原本想上门落井下石的鸾凰,反倒被激得怒不可遏,“你大概还不知道,后如今是有多厌恶你。” “本神君无所谓,你因此很高兴吧?以为如此,他就会退而求其次?” “谁是次?!” “鸾凰又何必对号入座,毕竟不是自己的,就算别人不要,也未必会落到自己的手上,对吗?” 鸾凰拍案而起。 赵明月目光淡然望着她。 “哼,那我还真要告诉你,后夕昼终将是属于我。” “拭目以待。” 鬼王的书房。 鸾凰进来的时候,正好与勾灭擦身而过。 勾灭斜眼看了一眼鸾凰,没放在眼里,直接走了。 但鸾凰知道,勾灭是最近后夕昼派出去暗中调查夜十的人,后夕昼果然怀疑夜十与景天又有什么关系。 在走入书房之前,鸾凰先将衣领稍微拉开了一下,堕神鸾凰本就很美艳,这点她倒是喜欢这个堕神的品味。 皮草露出的香肩,微微擦了淡淡的香粉,因为知道后夕昼不喜欢过重的香粉味,所以挑了香味最轻的。手中捧着托盘,托盘上是她精心烹制的汤羹。 得到应允便踏入屋内。 鸾凰作为神将时,做事雷厉风行,成为堕神之后性格古怪,十分冷艳妖娆。 她将食物放在了他的桌上:“这几日王总是早出晚归,可有查到什么了?” 后夕昼拧眉说道:“确实在夜十周围,发现了乌蛮的旧部,但不能肯定就是他的人。” 这是当然,那些人都是魔君安排的,而且,魔君最近正在努力着手,将夜十再次打造成为乌蛮呢。 鸾凰双手环胸:“这陵光神君聪明一世,怎么几次三番都跌在夜十身上?她就那么愿意相信夜十?” “现在也没能证明就是夜十。”后夕昼略微不悦。 鸾凰识相不再拿此事烦他:“给你熬了汤,你趁热喝了吧。” “放那吧。” “……”鸾凰看了他一眼,权当是他心情不好,“对了,最近各族送来贡品不少,我拿了一些送到了白霜阁。” 后夕昼看过来。 她叹了口气:“我是羡慕她能得到你的青睐,不过听说最近她身体不适,今日一见,她还在房中烧了炭火取暖,心中也颇不是滋味,所以将一些取暖的衣物给了她。” 后夕昼垂下长睫:“师父有心了。” “我知道你放不下她……” “有何放不下的?她不仁就别怪本王不义。” “你这些都是气话。”鸾凰走过来,到了他书桌前,靠着书桌望着他,“不如,我继续帮你激她如何?” 香粉的气息靠近,后夕昼不由蹙眉:“你身上气味难闻,离本王远些。” “……” 鸾凰差点滑倒,这可是雪兰的香粉,赵明月还把整盘雪兰往他书房搬呢!不也爱不释手的吗? “哪儿不好闻,就不能忍一忍。” “能忍,前提是离本王远些。”见她气鼓鼓地不肯走,后夕昼起身离开书桌,“书房你用吧,本王困了。” 说罢又再次离去。 这家伙连身都不让近,这下连挡箭牌都当不了。 “后夕昼,你这算不算是过河拆桥?” 那黑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鸾凰气得直跺脚。要说以前,她跟赵明月比,模样可比她好看,前凸后翘那才叫女人!可后夕昼偏偏中意那雄雌难辨的身材! 后来她干脆就用了慕容映真的模样,可后夕昼还是无动于衷! 如今他口口声声说厌恶陵光神君,鸾凰这一身让男人垂涎三尺的模样,他依旧不屑一顾。 “你到底是哪儿有毛病了?!” 鸾凰气得要炸了,几日之后,她终于明白不是后夕昼哪儿有毛病,而是他们那两人根本就是面上不合,其实暗通款曲。 此事,是由羽灵卫统领卫齿所言。 卫齿道:“属下听得诸绪所言,陵光神君与鬼王假装各不相干,其实只是做给天帝看的。” 第六百六十章 陵光神君的危机 后夕昼想拿被子将人闷着打一顿,当然这个也就想一想,舍不得,如果可以,他倒是很想用另外一种方式好好……抽她一顿! 只是如今也不得那样。 只能没好气地说道:“睡吧。” “你又要在这儿呆上一个晚上?” “不行吗?” “行啊,就是想说,你要是个人也不能天天这么废寝忘食对吧?” 这话题能不能换了?后夕昼给她曳起被褥盖好了:“神君这么说,本王倒是想问,洪荒时期,有个叫后的美人爱慕了你那么久,你当真就没被他的美色迷惑过。” 赵明月不答反笑:“鬼王如今对自己美人的称呼倒是很受用。” 想当年也不知道是谁,为了不被别人当成美人,恨不得在自己脸上留下数道疤痕。 “认真问你话呢,快回答。” “既然美人儿这么要求,本神君就好好回忆一下,等一觉醒来再告诉你。” 后夕昼倾身凑过去,没好气地威胁:“是不是觉得我不能动你,你就可以这么消遣我了?” “那你要动我吗?”赵明月眉目含笑,好看又讨厌的。 作为男人,还是一个那方面如此超常的男人,他当然……想动她,但一想到她背后那个天罚大罪,他要还往那方面想,那就是禽兽不如了。 但分明会疼的本人,却乐此不彼地刺激他,长臂一伸搂住他的脖子,张口就啃了一下他的下巴。 后夕昼脊背都酥麻。 他如何能不知道这样的暗示? ……“明月想要的时候,总会先啃我下巴。” ……“我,我还不能啃你下巴了?” ……“呵。” ……“笑什么?我就啃你下巴不行啊?” ……“行,神君能啃的何止是在下的下巴。” 正因为知道,每次想起被他啃咬下巴的那一下,就如同最惹火的引诱,即便在睡梦中也能热血沸腾。 他若要,明月自然不会吝啬给予,但他知道,他若得到终是得偿所愿,通体舒畅,但赵明月会承受的是无尽的疼痛,以她的性格她当然不会说,总想让他好受了,可他如何能够。 “你就别折腾我了?” “其实真的没关系。”赵明月眉目从容。 “明月你别这样……”后夕昼却拉下她的手,放在唇前吻了吻,“我知道明月舍不得我,但你总想着把一切给我,会让我恐慌。” “为何恐慌?” 好像他们没有未来了一样,但后夕昼没说,就笑着说道:“把一些美好的期待,留到所有事情落幕之后不是更好吗?” 所有的事情落幕会是怎样的一幕? 后夕昼凝视她的眼睛。 “神君何时这般忧思?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我没信心?” 明月想了想:“你方才问我,是否喜欢后?” “嗯。” “当日不知何为情,却已犯下逆天之举。待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明白了何为爱,却要承受情爱的畏惧,后,我很迷茫,对与错,情与爱,见着你时想守着你,见到苍生悲苦,又想守着苍生,守着苍生对不住你,守着你对不住苍生。” 明月摸着后夕昼的脸,终于露出了眼中的困惑与不安。 这是作为南天守护神,朱雀天的上神陵光神君的困惑,当年封了后夕昼的记忆,赐予他遗忘之后,他仍旧以上神的身份,专心修行了万年。 也从不曾觉得自己为情所困。 如今坠入儿女情长之后,再回首,却模糊了当初自己舍不得让后夕昼灰飞烟灭,宁愿将他与御天一同保存下来的初衷。 仿佛不止是歉疚,不止是补偿…… 人常说,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反过来却似乎一目了然,一往而深,方知情从何起。 “我在明月的国度曾读过这样一首诗: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怕误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天界除佛门之外,仙班神家多以逍遥修行,倒也不禁锢男女之欢,但跨界之恋终究违反天道,何况,她还擅自埋下如此大的祸端。 此等大罪,天罚于她而言已算是轻的,若是她控制不了事态,导致三界生灵涂炭,那就是死千万遍也无济于事,所以,天帝对她做出的处罚她从未敢抱怨。 只是,她参不悟其中对错,就算明知是错,一旦动了凡情起了私心就会偏袒。 第六百六十一章 乾坤生死门 冥月台是一千多年之前陵光神君封印乌蛮的地方,位于冥界广袤的空地。当时封印到一半,误会陵光神君杀了他神器的夜十杀出,刺伤陵光神君。又不巧,神君体内装有夜十黑化的神器。 所以,陵光神君也有了被黑化堕落的迹象。 于是,他毅然选择了自毁神格,周全夜十的同时封印乌蛮。 但自知神格破碎之后,凭他的力量不能有效而长久的压制乌蛮,故意,施加了移到加护封印的结界,六芒星阵。 这六芒星阵十分宽阔,六个角分别延伸到九曲黄泉的六个能量福地:北冥、苍南、无极、天澜、地池、洪武。 北冥有巨蛇王座。 苍南有竹王结界。 无极之渊堪称小地狱。 地池之内无生灵。 洪武斗场牢不可破。 灵犀封印加上六芒星加护,形成了完整的冥月台封印。 如今的赵明月就盘腿坐在灵犀封印的中央,闭眼打坐,看上去仿佛能轻而易举就将她拿下。 只是,在鸾凰踏入这个封印的第一步,她就能感应得到,并随着她的靠近缓缓睁开了眼。 颇有些意外,明月说道:“怎么是你?” 这个地方,乌蛮破坏过一次,后来他们又再次在此处灭了一遍初代夜十所化成的乌蛮,这里已经感应不到强大的灵犀之力。 鸾凰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其他人在。 她不冷不热说道:“见到我你很失望?那么,你是想见到何人呢?” 明月没说自己想见的何人,只是淡淡说道:“今日你不该来。” “噢?我不该来那谁该来?后夕昼吗?”鸾凰冷冷一笑,“你当真以为你们装得天衣无缝,那也不过是骗一骗远在天界的天帝罢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私底下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见不得人?赵明月脸上的表情都不曾改变,只是说道:“我们想骗的其实远不止是天帝,但却没想过要把你骗到这里来。” “哈哈哈。”鸾凰并没打算靠得太近,毕竟,即便是重伤,对方是陵光神君,她依然不能掉以轻心,“你以为你们的骗术有多高明?你为什么在这儿当真觉得我不知道吗?” 赵明月没有回答。 鸾凰自顾说道:“为了重铸你的神格,鬼王消耗了你封在他心中的修为,大战在即,你迫不及待将修为重新封回他的体内,是因为他身体里有御天的魂魄!” 这个消息让鸾凰震惊得,仿佛知道了所有事情的根源,大哥隐瞒的,陵光神君隐瞒的,她都知道,所以仿佛大彻大悟一般讲事情明明白白说出来! 但说完,陵光神君却一点也不意外。 这让鸾凰顿时没了之前的成就感,她眯起眼睛说道:“你敢否认吗?” “本神君为何否认?”陵光神君盘腿坐着,脊背笔直,白衣挺括,冷静的目光直视鸾凰,“我以为,你还能读出鸾凰的想法。” 这话……什么意思? 赵明月继续说道:“鸾凰早就猜到这一点,也几次三番威胁本神君,但她没有一次是将这个秘密说出去,哪怕是被你们抓去的时候。” 其实鸾凰就算没亲眼所见,但凭鸾凰的智慧怎么会猜不出来后夕昼身上有御天? 她一直知道的。 所以一而再地指责,是她把后夕昼还成这样的。 因为她,后夕昼才被御天吞噬,而当初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将后夕昼与御天一起毁灭,但她却选择了将御天封在后夕昼的身体里,然后夕昼这样存在下来。 所以,她应该离后夕昼远远的,这样后夕昼的秘密就永远不会被天界知道,可她却又与后夕昼遇见并又就缠在了一起。 所以鸾凰才那么反对她与后夕昼在一起。 可是,就是那样反对她的鸾凰,还是答应了后夕昼用体内的灵犀之力,重铸她的神格。所以鸾凰很喜欢后夕昼她知道,但鸾凰待她也向来不薄啊。 想起小时候的鸾凰问她: “神君一直推崇三界众生平等,那……那众生当中包括堕神吗?” 他回答是的。 鸾凰又问:“那为何但凡堕神就会被天界追杀呢?” 他回答:“有时被裁减掉的未必不好,只是与规则冲突必须要剪掉,因为只要有统治,就会有要遵守的规矩。” ……“神君,若是有一日你必须得选择堕神,你会如何做?” ……“大概会自毁神格吧。” ……“既然神君认为堕神也是平等众生,为何宁愿自毁神格也不愿意成为堕神?” ……“因为一旦堕神就是违背天道,堕神永远都返不回天界,永远都回不了故乡。” ……“那今日那位上仙之所以堕神,是因为喜欢那个人类胜过喜欢自己的家乡了吗?” ……“啊,大概如此吧。” 如果!如果知道后来鸾凰会走上这一条,那当时他一定会好好回答她这个问题,可是他再也没有那样的机会,好好与她说起这个事。 第六百六十二章 咎由自取 还没等鬼王做出任何选择,犀岚已经感觉到一股绝望,但还是抱着最后的希望朝着他大喊。 “后,救我!将我从这儿带出去!” 得知犀岚正赶往明月台的后夕昼匆匆而来,目光一直锁在赵明月身上,全然听不见犀岚说什么,黑色的身形从入口一闪已经立在赵明月所在的法阵之外。 “可还好?” “嗯。”明月应了一声。 后夕昼二话没说,飞身将赵明月从红色的极点之中抱了出去。 犀岚立刻感受到,一股力量正再吞噬她,她正如同现在陷在沼泽之中,即便没有挣扎,但还是一点点被吸食吞没。 这种恐慌与绝望,全然比不上后夕昼冷酷无情的选择给她带来痛苦的绝望,哪怕,哪怕他稍微动摇一下,在她们两人之间稍作选择一下,至少还能让她知道,他又一丝杀不得她。 可他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犀岚想笑,想骂,可是这一刻心痛得连呼吸都不能,无法开口。 好歹,好歹她也跟他相识了数千年,难道连一丝不舍他都没有吗?更可悲的是,居然这样的选择还没开始,她就知道自己必输无疑,这才是她最大的失败与悲哀。 所以,她心里一直知道自己进不了后夕昼的心,但为何一直拼命的撞击想要进来,可到头来,头破血流的始终是她自己。 后夕昼无动于衷。 赵明月也没有跟她斗。 所以,这一切都是她自己在斗自己吗? “后夕昼,我喜欢你,不比陵光神君少分毫,你为什么就不能看我一眼,我陪伴了你数千年,她跟你在一起,不过数十年……”她这如同蝼蚁一样卑微的爱情啊,犀岚苦涩笑道,“我究竟哪儿不如她?为什么就不能是我!” 后夕昼黑衣如夜,赵明月白衣如月,两人站在法阵之外,看着撕心裂肺的犀岚,他们没有因为将犀岚的绝境而感到喜悦,也没有因为她的落白而难过。 只是,明月不觉偏头看向了后夕昼,他的侧脸冷淡得平静。想一想,或许她这一招有些卑鄙的,倒不是因为犀岚,而是觉得自己这么对后夕昼似乎有些刁钻。 正如犀岚所言,她爱后夕昼或许当真不比她少,至少,如果换做是她,数千年都得不到回应,她必然早就放下,可犀岚执着了数千年,即便方法太过极端与苛刻,可终归也算是痴情一片吧。 所以,她让后夕昼做出这样的选择,会不会有些残忍? “后……” “嗯。”后夕昼沉声打断了明月的后话,知道她想说什么,所以拉起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偏头看过来,“我没那么多同情心,她若不想害你不至于走到这步,但凡你比她弱一点,她早就毫不迟疑除掉你,如此一想,这一切不过都是咎由自取。” 说的……也对。 犀岚今日不就是为了杀她而来的吗?如果今天立场互换,犀岚又岂会放过她?而且,她要杀她也不止一次两次。 “我咎由自取?!”犀岚忽而疯狂地咆哮,“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喜欢你!” “那你也都只是为了你,与我无关。” “啊……啊!”犀岚疯狂地尖叫,因为喜欢得连反驳得都没立场,因为这个人从一开始就在拒绝她,从未曾接受,又如何去让他承担,“那你杀了我啊,你杀了我!” “我不会杀你,而且,还会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如果你的兄长足够爱护你的话,今日你还会活着回去。” 疯狂的犀岚看向后夕昼绝美的脸庞,那么美丽的脸上却阴冷如同冰雪,看着他再看一旁明眸善目的赵明月,忽然之间觉得他们两人很像。 尤其是方才一样让她不明白,但却有些惧怕的话。 “你此话何意?你……你说大哥如何?” “大哥……”后夕昼修长的双眼微微一动,没说其他,“是,只要你大哥踏入这个界层就能将你换出去。” 这话与陵光神君的口气极为相似:“大哥若进来,那岂不是死门就落在了大哥的身上!” “确实如此。” 所以,今日让她看的不止是后夕昼在她与陵光神君之间的选择,还要看大哥对她与生死的选择? 如果说,方才陵光神君让后夕昼选择的时候,还没开始选,她就知道自己会输。可如今让大哥选择让她活着,还是让他自己活的选择上,她会有胜算吗? 突然觉得身心都冰冷无比。 “后夕昼,你与陵光神君一样卑鄙!” “你不是占据了鸾凰的记忆力,应该知道,我从小是被这个人带大的,很多习惯与处世之道都传承与她。” 第六百六十三章 请君入瓮 “你说什么?” “陵光神君似乎悉知犀岚身份,把犀岚引到冥月台去了。” “你说什么……” 正说着,诸绪来报:“魔君。” 见到雀凛在,诸绪就住口了,犀照与雀凛说道:“三弟稍等,我且去处理一下魔族事务。” 后夕昼就没这个见外的心眼,他应该早相信鬼王才对,雀凛颔首:“大哥先忙。” 犀照与诸绪到了另外一处厅房,诸绪说道:“卫齿来报,说陵光神君因为给鬼王渡修为元气大损,犀岚小主听说她重伤,便前往冥月台去了!” “……”陵光神君渡修为是为了封住鬼王身上的御天,这确实能成立,但重伤……果然雀凛说的是事实,“犀岚那丫头只怕是中计了!” “什么?” “陵光神君已经知道她的身份,如何还能让她得手?!” 犀岚如何能是陵光神君的对手啊,犀照转身回了雀凛所在的厅堂:“雀凛说得是,犀岚是被陵光神君带走了!” “如果大哥不好出面,那我去救她!”雀凛当然知道犀照不会让他去,毕竟事情已经败露,犀岚能成为鸾凰,与他犀照也拖不了干系。 他如今可是犀照另一枚重要的棋子,他怎么会轻易打出去。 果然犀照说道:“你若去了,如何忤逆陵光神君救出犀岚。” “那大哥去了又如何说?” “照实说,就是想给犀岚还愿,成功成为鬼王的女人。”毕竟这事他之间也做过,那时候用的是慕容映真的身份,所以这次不过是换了个身份而已,后夕昼不会因此怀疑其他的。 “这个时候,你千万不能让鬼王看出你其他意图,明白了吗?”犀照交代雀之后,便赶往冥月台。 只是走到一半,又觉得事情或许不相识表面那么简单。 犀岚悉知鸾凰所有记忆,以陵光神君的心智如何猜不到他犀照也悉知鸾凰的记忆,所以应该能推测得出,后夕昼身体里的秘密。 后夕昼后来却突然跑到他跟前与他说了全部的事情,而所说的事情,都是他已经猜到的秘密,这是纯属巧合还是故意安排? 这一次,他再用“为妹妹还愿”这样的借口,还能不能消除后夕昼的疑心? 不过,就算不能消除疑心,今日的犀照他也必须得出手救了,鸾凰可是陵光神君的爱将,还是后夕昼渊源颇深,如此死了,陵光神君如何还能放过犀岚。 “诸绪!” 犀照给诸绪安排了各项事宜,以便应对任何突发情况,然后前往冥月台。 九曲黄泉界。 冥月台。 虽然没有任何束缚,但犀岚以跪姿位于冥月台上,似乎已经被消磨得没什么反抗能力,垂着脑袋,模样狼狈。 而陵光神君就站在不远处,手成结印的状态。 冥月台上有灵犀之力涌动,果然重伤的话并不是真的,犀岚是上了她的当。犀照往前走去,对冥月台他略微有些警惕,不过想到那日陵光神君不过就是他手下败将,也就觉得没有以往那样的惧怕了。 “即便是堕神,好歹也曾是神君的神将,怎么下如此重的手。” 听到犀照的声音,犀岚吃力抬起脸:“哥哥,不要进来……”她摇头,“她已经知道……知道……” 没等她说完,赵明月手指一动,法阵骤然铺开,延伸到了犀照的脚下。 犀岚骤然得以喘息,但确实万万动弹不得的,只是乾坤两极的力量重新平衡运转,将两人牢牢锁住,犀照只是低头看一眼脚下黑红太极图,并不大在意。 法阵光芒一现,也照出了角落里后夕昼的如夜的黑影,犀照眉头一动:“看来你们两人依旧感情深厚,只是鬼王,虽然此举骗了你,但好歹你也稍微庆幸一下,犀岚还活着对不对?” 后夕昼没有回答。 这人不像雀凛,逗一逗,激一激就能顺出不少话,而且,如今被动的是他,所以犀照又继续说道:“我说过,犀岚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嫁给你,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总得想想办法。” 后夕昼依旧没有回答。 犀照:“虽然是故技重施,也还是被你拆穿了,但能否看在你我兄弟的情分上,放了她?” “嗯。”后夕昼沉声应答,眼睛漆黑如夜,“凭魔君的力量可以将她从这个结界里弄出去。” 犀岚说道:“不行大哥,我一出去,你所在的位置就会成为死门!” 第六百六十四章 犀岚消损 魔君犀照承认了,后夕昼之前就猜到这样的答案,但听他亲口承认心中还是更加难受了一些,之前哪怕自欺欺人的心存侥幸,认为犀照不至于如此,但始终逃不过这样的结局。 背叛。 被背叛。 犀照深呼吸,不复之前那风流不羁的模样,脸上多出了几分疯魔与决然。 “你的权利最大,雀凛的修为最高,而我始终是那个陪衬,面上大家都认为九曲黄泉有三个王,其实我不过就是人们眼中一个附庸者,没人将我看在眼里。” 原来,犀照一直有这样的想法? 那他为何不说? 当然这种想法通常很少有人会坦诚说出来,有些人人人也就算了,但有些人总想要证明一些什么,比如犀照。 犀照冷冷说道:“这么多年,我默默修炼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大哥,可不管我有多努力,魔族总是排在鬼族与妖族之后,凭什么雀凛逍遥自在就能博得别人刮目相看,凭什么你那么不近人情还能左右逢源?” “哼,怎么想都是因为至高无上的权利,与所谓的力量。” 犀照一遍说,一遍想着办法要破解陵光神君所设的法阵,但显然在但时间之内,他并不能破了这道束缚。 “一千多年前,陵光神君将乌蛮封印在冥月台,不过可惜,最后却神格破裂以至于灵犀封印并没她预想的那么牢不可破,当然,若没人动手脚的话,估计封印个五百一千年的不成问题。” 犀照脸上出现了得逞的笑意。 这种嘴脸十分欠揍,赵明月目光不由一紧:“所以,动手脚的人是你?” “也算机缘巧合,在我寻遍所有能快速提升修为方法,正觉得有些失望之际,在冥月台发现了两个不同于冥界源能量的力量,然后,我进入了灵犀之力的封印。发现乌蛮的身上,被你封印的心脏之下,其实还有一个没被乌蛮融合的力量。” 回想起当时的情景,犀照仍旧觉得自己幸运至极。 “没错,那就是御天的魂魄。我起初也不知这是何方神圣的力量,直到解读了鸾凰的记忆,才知道那是御天再洪荒一战得到的御天的一个魂魄,他将那魂魄注入乌蛮体内,企图以此将你打败。” “乌蛮虽然骁勇,但性格颇为急躁爆裂,所以刚刚吸收了一些御天的力量,就迫不及待要打败你,谁知那力量还不能被他所用,故而前功尽弃被你封印,最终不仅这个御天魂魄,连乌蛮的魂魄都一并被我拿了去。 所有人都认为,是因为陵光神君神格破碎,所以即便是加固的灵犀封印也只能维系两三百年,其实是我将乌蛮的魂魄重新修炼之后,放回他的体内,使得他得以冲破灵犀封印的结界。 但其实是我在尝试操纵乌蛮的魂魄,没想到会得到如此大的威力,不过,我却发现,不管尝试复活乌蛮多少次,他体内仍旧有被灵犀封印束缚的地方,所以陵光神君必须除掉。” 已经走到今日这步,犀照也不觉还有隐瞒的必要,便一五一十地道来。 后夕昼脸色越发阴冷:“就算你觉得陵光神君有必要除掉,那雀凛呢?” 这么一问,让犀照有一时的沉默,一时之间回答不上来。 他能认为这一刻的沉默是他的后悔吗?后夕昼沉声问:“你说你想证明自己,但为何要对三弟痛下杀心?你分明就是想要统治这黄泉界,其实不仅是雀凛,你想一并除掉的人还有我。” 犀照垂下眼眸,深邃的五官陷入一种沉默的状态。 犀岚看着这样的哥哥,不觉地摇头:“不是这样的,哥哥,你快说不是这样的!” “确实如此!”犀照骤然抬头,不看犀岚而是目光直视后夕昼,“我就是想要这片黄泉界,不仅是九曲黄泉我更三界唯我独尊!所以……哼哼哼,不仅雀凛,就连初代夜十魔化都是我从中协助。” 可恨的是,却没能一次彻底消灭陵光神君,反而促成了陵光神君的复活。 他觉得自己的耐心远比乌蛮要多得多,而且,不仅乌蛮的魂魄被他操控,甚至他花了一千多年,终于将御天的魂魄一并吸收,怎么可能还会被这些人打败? 这不可能! 犀照酝酿许久的招式,猛然向控制乾坤无极法阵的陵光神君袭击。 鬼王早有准备,挡在陵光神君身前化解掉他的攻势,并对犀照做出反击。 犀照如今像是深陷入泥潭拔不出脚的感觉,体内力量再大,但却发挥不出! 不对,其实他的招式已经发出,只是大部分攻击力度被乾坤太极吸收,能发挥出去的只有极少的部分。 如此下去,他的力量就不断地被吸收,最终衰竭! “陵光神君,休想用这样的办法困住本魔君!”只是,他有不能离开这个阵法,此刻正是法阵禁锢力量最强之时,他若离开,已经虚弱至此的犀岚,毕竟被吞并。 “挡我者死!” 犀照再次汇聚力量,即便是使出了御天的力量,但依旧是九成力量被吸收,能击出的只有一星半点。 而鬼王的攻击轻易破掉他的力量,化成无数刀刃从他身边切割过去,在他身上脸上留下了数道伤口。 第六百六十五章 犀照灭亡 地上被砸出一个大坑,四周龟裂一片,石头飞射! 陵光神君、鬼王与妖王三人立在外围,没人敢松一口气。 果然! 在飞扬尘土逐渐沉淀之后,一个巨大的黑影立在中央! 犀照俨然已经变身,一侧是上古神兽乌蛮的模样,一侧是上古之神御天神犼的模样,犀照的人形只留一只眼睛,一个嘴巴,对着那三人猖獗大笑: “今日,我就让你们见识何为毁天灭地的力量,我才是九曲黄泉的统治者!” 融合了御天与乌蛮之力的魔君犀照,力量确实到了让神都望而生畏的地步,眼下后夕昼与赵明月雀凛三人联手,即便再能相辅相成,但力量却不足以对付这个魔神合体的怪物! 雀凛如今魂魄不全,力量已经大不如前。 陵光神君修为亦是有些勉强,尤其在制造了乾坤太极法阵之后,在长时间的超强度对战之下,也宣示出了不少漏洞。 鬼王后夕昼的力量,却强大得出乎任何人的意料。 确实,当年陵光神君设下的太阴敕束缚的不仅是御天的力量,也将鬼王的力量上限大大降低,如今太阴敕力量已经大大削弱,所以鬼王如同开个挂一般,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轰的一声! 击退陵光神君的犀照被鬼王一击,重重撞在石壁,落地之后猛然再起,犀照也大惊失色看着后夕昼。 “不可能!你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之前他说,雀凛修为最高,后夕昼权利最大,如今计算是当年雀凛再现,也根本不能与现在的鬼王力量相提并论。 而且,他已经将力量打开到这样的程度,居然还没触动太阴敕?! 是太阴敕失效了? 如果太阴敕失效,鬼王的力量被激发到这个程度,他体内的御天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后夕昼目光漆黑如夜,身上黑色的力量缭绕,他才是真正的黑暗统治者。面无表情的人右手凌空一握,一把通黑的剑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地道之剑,一样斩杀背叛与邪恶! 鬼道,绝杀! 后夕昼的身形如同他手中的剑一样凌厉,足尖一动,黑色的身影如同闪电利落出击,原地留下的残影也骤然消失。 犀照眼中血光大盛,也不退缩,迎剑而上! 近了再看,他冷冷一笑:“也不是完全没反应嘛!” 后夕昼侧脸到脖子出现了御天神犼的印记,显然这股被他打压的力量也在叫嚣着要冲出他的身体。 犀照那一只眼睛阴险一弯,原本出击的举动,变成了灌入! 他将一道御天的力量冲击般灌入后夕昼的体内。 刹那间,后夕昼只觉得心脏骤然颤动了一些,血夜里似乎奔腾出想要冲破他心脏的力量,他面色一紧,仿佛能听到体内传来猛兽的咆哮。 就是这个时候! 犀照出击! 赵明月白色的身影闪现,挡住了犀照的袭击,天道剑几乎刺入乌蛮的手臂,再毫不犹豫地奋力划开! 犀照发出吃痛的叫喊,一手一握天道剑,一手凝聚力量砸向赵明月。 雀凛的羽扇格挡,犀照的攻击隔着羽扇将雀凛打飞,赵明月也被震得后退数步,鬼王扶住了雀凛的背。 身上的御天纹路已经在后夕昼皮肤之上形成立体的脉络,仔细一看,能看到一点点坚硬逆鳞的雏形。 后夕昼喘息有些沉重,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力量越大,体内的御天也越发叫嚣得厉害,所以只能陵光神君说: “明月,将太阴敕唤出封住我。” 这个要求意味着,后夕昼也有些不确定自己还能一边与犀照对战,一边压制体内的御天。后夕昼的处境,比他们任何人都艰难,但他一直在挺着。 明月眼中有忧虑。 后夕昼雪白的脸上,一双细长的眼睛此刻格外漆黑,他看向明月,浅淡的嘴唇微微扬起安抚的笑容。 “不碍事,即便只用现在的力量也足够解决犀照。” 看来,后夕昼的力量远在他们能想象的范围之外,故而那日他一人就除掉了景天。明月希望他强大到能够保护自己,但又担忧他那样的力量,一旦这人挣脱控制范围,又将是怎样一个恐怖的存在? 后夕昼看明月迟疑,再安抚她:“没事明月,相信我,嗯?” 陵光神君忽而觉得有些愧疚,她这个时候担心的不全是他的安危,而是害怕他可能会带来的后果。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为这个人需要依赖她的力量,没想到时过境迁他已然超过了她。 但愿她所有的担心只是多心。 “好,雀凛!” 明月唤了一声,雀凛立刻会意,上前拖住犀照。 第六百六十六章 鬼王邪化(三更) 陵光神君心中有一瞬间的万念俱灰之感,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来了,只可怜后夕昼,最终还是被她送入了这样的命运之中。 但这种绝望只是一瞬间! 随即她拳头握紧,纵然心里在崩塌,但陵光神君依旧毅然从雀凛的搀扶之中起身,挺起她从不肯服输的脊梁,染血的白衣在黑暗与狂风之中猎猎作响。 她看半空中的人,沉声道:“御天,若不想烟消云散,赶紧从那具身体里出来。” “哈哈哈哈哈……”御天大笑,这是鬼王从未有过的夸张笑容,让那张美丽的脸庞有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你觉得有可能吗?当年你杀不了我,如今你依旧嫩了点,诶?这都过去多少年怎么还跟以前一样……幼小?你长不大吗?” 懒得与他废话,赵明月提起手中的天道剑,身上再次燃起火红的力焰。 雀凛看她倔强的背影,出手拉住她的肩膀:“别勉强……” “必须趁他三魂还未稳定将他消灭。” 可即便他三魂未定,赵明月也不是他的对手,雀凛知道,赵明月也知道,但是,她只想立刻将后夕昼夺回来。 夜十与黄天化此时赶到:“神君!” 虽然来冥月台之前,犀照已经交待了作战计划,防范鬼王与陵光神君的陷阱,但雀凛再诸绪之后布防,所以这次魔族的队伍已经大部分被制服。 夜十与妖族旧部的人都向冥月台集合。 鬼王见状,想着自己如今三魂未定,陵光神君放着以后收拾也还来得及,而且,他的目标可不是陵光神君,所以还是重整一下九曲黄泉的力量,假以时日去会会天帝那家伙才行。 他说了一句:“所有鬼族听令,返回幽都!” 说完他也飞身离开冥月台。 赵明月追了几步,自知无果,只能停下脚步,心里有一个恐惧的旋涡几乎将她自己吞没。 黄天化见地上犀照残缺不全的身体,再看一身血的陵光神君:“神君,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赵明月没有回头,只是心血翻涌,骤然身体往前栽倒。 “神君!”夜十惊呼。 一直留意她的雀凛已经上前接住了倒下的人,回头看白羽已经被鬼王召唤走,只能与夜十道:“先带神君前往九曲城!” “我去叫白羽!”夜十说了一声。 “不叫白羽,夜十最好去请一位可以为她疗伤的天神下来!”雀凛看向白鸠与勾灭两人,“所有妖族听令。” 原本不管事的主人突然这么法令,白鸠与勾灭一击所有未离去的妖族人跪地候命。 “今日起,鬼王所有命令的执行,必须经本王应允才能执行。” 虽是不解,但白鸠与勾灭无条件答应:“是,主人!” “并传令下去,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得擅自出妖族的地界,所有人在岗待命。” “是!”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大伙儿都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雀凛抱着陵光神君赶回九曲城! 夜十带来的人是度厄星君。 在度厄星君给陵光神君疗伤之时,雀凛并没有在风华楼逗留,他带着毕安与白鸠前往魔族,赶在鬼王的力量渗透魔族之前,将魔君犀照原本所有亲随斩杀。 毫不留情。 回到风华楼,度厄已然离去,陵光神君还在昏睡。 他也只看了一眼,便将夜十叫到了书房。 雀凛:“我今日已经将所有有可能知道鬼王身上有御天魂魄的人给杀了,以犀照的个性,连犀岚都不知道,想来也没几个人会知道。” 夜十:“那你叫我来想说什么?” 雀凛:“若是天界问题,就说鬼王体内的御天都是犀照临死前灌入的。” 夜十骤然明白。 这样的话,至少可以免去陵光神君当年将御天封在后夕昼体内的罪责。 夜十:“所以,御天的魂魄是当年景天所搜集,而后注入乌蛮的体内,又被犀照所得,最后灌入鬼王的身上。” 雀凛颔首:“嗯。” 夜十:“这样就可以免去神君的责任。” 雀凛:“不仅如此,而且,鬼王也能站在受害者的立场,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第六百六十七章 太阴请战(四更) 雀凛胸口一阵一阵的窒息,他走到床畔坐下来,看着这人埋首的侧脸,看她紧蹙的眉头,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们在杏花酒肆一起喝酒的情景,那个不劝就会醉酒的人。 因为觉得这人可交,其实也知道他身份定然不低,但还是很想与他结实,而且还迫不及待要介绍给二哥认识。 他觉得,二哥一定也会跟他一样,喜欢太阴。 那日冰雪初融流水潺潺,杏花酒肆旁的桃花开得肆意,很守时的陵光神君已经叫好了酒,白衣人住在桃树下背影清俊,正与杏花酒肆的老板说些什么,老板满面笑容,说道:“客观,您的友人到了。” 桃树下,木桌旁,白衣人转头望过来。 正所谓十里春风不及君眸,百里桃花不如君芳,那时候,他只见到陵光神君的清逸俊秀,却没见那人看见鬼王时眼底有花落花开的光泽。 当初不觉得,如今方知那白衣人起身拱手,笑着说的那句:“后卿,许久不见”带着多么慎重的欢喜。 就如同她从不说,背后的罪字她背得有多重。 不可亵渎的人啊,雀凛连碰触都不敢,只是静静望着她眼角湿漉。 他想起那个苦苦追寻楚子晏的赵明月,想起那个说宁愿成鬼的赵明月,想起那个为了楚子晏放弃所有,想起那个说“我会将最好的妖族还给你”的那个,曾深深让他着迷的姑娘…… 曾? 雀凛不觉泪流满面。 何为曾? 今日过后成昨日,今日永远会变成曾经,即便有那么多的不应该,不敢触碰,不敢跨越的界限,即便他闭口不言,但……如何能骗过自己的心? 他很想念,那个能吃两大碗面的赵明月,那个一旦碰到特别喜欢的食物,不劝就会吃到睡不着的那个出落大方的姑娘。 那个因为他以后不能给她做饭,忍着差点没哭出来的丫头。 早知必然就今日这般逃不开的命运,他一定不会让她有半点难过,不会为了疏远不给她做饭。 雀凛就这么看着床上等人,不敢动她,不能动她,就只是静静远观,然后泪流满面。 不敢去想,等她醒来之后,又如何站在鬼王的面前。 他能做的又是什么呢? 日次。 雀凛听取了毕安与白鸠等人汇报了鬼王最新的情况之后,回到了陵光神君所在的房间。 就见昨夜还在治疗的人,已经穿着整齐,脸色略有些苍白,但精神不错,见到雀凛还微微一笑:“何事?” 雀凛嘴角微微一动:“神君这是要做什么?” “需回天庭一趟。”在看到雀凛蹙眉时,她想到了什么安抚道,“夜十已经跟我说了,将御天的事情推倒景天与犀照身上,所以即便回天庭我也不会有事。” 不会有事? 天帝会因为这个就放过她吗? 雀凛忽而说了一句很大胆的话:“你当真非要回天界不可?” 陵光神君面色微微一变。 雀凛道:“有无御天的事,天帝也不会信任你如同当年。” 陵光神君此时笑容不再,她看着雀凛:“我知道,正因为如此我必须得去。” 雀凛心里像压着块石头,即便犀照解决了,但她还是要面临天帝、御天与后夕昼,他知道她一定觉得自己责无旁贷,一定想方设法想要保住后夕昼,她根本就没有选择。 陵光神君:“如果天帝派其他人下来,两界之战必成定局,御天赢了天界灾难临头,天帝赢了御天必死无疑,御天死鬼王共覆,所以我必须在两界战争发生之前阻止这些。” “且不说御天,天帝能答应你吗?” “他必须得答应!”陵光神君眼神坚决,“如果不答应,他要直面的就是两界战事,他再不信我,这场面他也绝不愿意看见。” 天帝要守护的同样是天道,是天界!都要共同维系三界平衡。 所以她一定能说服天帝。 雀凛拦不住也不能拦,因为别无选择,换作任何一个人来战都不会顾及鬼王的,除非陵光神君。 御天复活的消息已经传遍天庭! 天帝大发雷霆,还以为这次能好好重整一下天威,他算得了过程,却万万没想到御天重生! 当然,御天重生的传言,自然是夜十提供的那个版本,黄天化确实也见证了犀照将御天魂魄打入鬼王体内的事,所以大伙儿的苗头还是指向了已经死去的景天与犀照。 景天在洪荒一战得到御天的魂魄,植入乌蛮体内,而后魔君犀照从乌蛮体内获得,再输入鬼王体内,经过大战杀戮汇聚,使得御天在鬼王身上重生! 所以,景天成了遗臭万年的始作俑者! 第六百六十八章 黄泉英雄会 陵光神君再次回到九曲城。 显然天帝已经答应了她的请求,让她继续与御天对战,不过时间只有半年,若她不能稳住御天天帝立刻派兵出征冥界,为的是将战场放在冥界,减少天界的创伤。 而御天最近正在广发英雄帖,他打算召集九曲黄泉界的所有能人异士人来助他,这期间,还重新规整鬼族军队。 甚至,还将主意打到了地狱关押的那些恶鬼邪灵身上。 十殿阎王极力劝阻。 别无他法的白羽还是前往了九曲城寻找妖王商量。 “鬼王如今想要打开地狱之门,将里边的恶鬼给放出来,这当如何是好?” 雀凛合上鬼王发过来的英雄帖,递给了一旁的陵光神君:“看来这家伙是迫不及待想要给天界一个下马威,想要不计后果的乱来。” 陵光神君看了那英雄帖也只能默然合上。 在雀凛说他去劝说的时候,才说了一句:“他不会听的,不如妖王去跟十殿阎王商量一下,放出一个恶鬼来。” 白羽闻言瞪眼看过来,陵光神君是不是被打傻了?居然还同意放出恶鬼。 雀凛思索须臾,也有些豁然说道:“看来只能放手一搏。” 妖王与十殿阎王传递了这个意思,几个阎王从里边放出了几个无间地狱,十恶不赦的恶鬼,有刺杀帝王的,有杀自己父母六亲不认的等等。 最粗暴的是那个一向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下了地狱都是无敌的恶鬼,一言不合立刻连御天都要弄死,结果那天酆宫大乱,御天费了不少时间把那几个恶鬼给灭了。 有一个逃了的,被守在外头的妖王与阎王一并收拾了。 看着一时之间乌烟瘴气的酆宫,白羽骤然明白,原来陵光神君是这个意思,如今的鬼王谁的话都不听,一意孤行,那就只能用时机行动表示。 地狱的恶鬼虽然能被他利用,但要调教到上手的程度,得花不少时间。御天大概也明白这法子不大可行,所以专注于九曲黄泉界的英雄大会。 英雄帖发出去半个月,汇聚幽都的人显然就多了。 英雄大会上来了很多人,就如同人界的武林大会一样,来的都是一些能人异士的江湖人士。 这些所谓的草莽英雄后夕昼以前虽不算是偏见,但也极少重用。如今鬼王广发英雄帖,招贤纳士,各大名家是挤破了头的要进来。 鱼龙混杂,在鬼魅妖魔的地盘,陵光神君也算是……鱼目混珠,她拿着英雄帖混入了这群人之中。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进这群雄会,鬼王还是做了比较周全的验身关卡,尤其还对白羽、鬼川等人下了命令,不得让不该来的人进来,否则杀无赦。 言下之意,当然是警告他们不许让曾经与鬼王有交情的陵光神君进来。 正因为如此,陵光神君还真就没通过任何走后门的法子。 空音雪半道劫了一个狐妖的英雄帖,成功让陵光神君成为一只小狐王,带着几个狐狸精,在门口验身侍卫的望骨穿魂验证之下,成功明目张胆地进了酆宫。 这小红狐王,是只两千年修为的野狐狸,一双狐狸眼下各一枚小红痣,鼻子尖尖,下巴尖尖,窄肩丰胸,细腰丰臀,一身华丽的红衣敞开的领口,是若隐若现的……事业线。 涂着红色指甲油的细长手指时不时放在红艳艳的唇边,那千娇百媚得有点过头的模样,让陵光神君不止一次问过空音雪。 为什么非要给她弄这样一个花枝招展的角色? 空音雪说了,连她自己都看不出来自己的身份,才能瞒天过海。 而且,他最了解最有把握让她毫无破绽通过验证关卡的,就是将她弄成只狐狸精了。 不过,即便这狐狸精……咳咳,她是个神君老说狐狸精狐狸精的不大好,这狐狸姑娘的名字叫胡媚儿。 虽然胡媚儿的扮相是够花枝招展,但进了主会场之后,这都不算什么。 各种妖魔的模样千奇百怪,千娇百媚,千姿百态总之是应有尽有无所不有,而是,这妖魔之气铺天盖地,轻易将胡媚儿以及隐去神灵的陵光神君淹没。 众人被安排在酆宫的大广场。 一些人因为初来乍到首次来到酆宫,已经压低了说话的声音,但因为人数众多,一群人窃窃私语也让整个会场显得吵杂。 直到通向酆宫内的门缓缓打开,吵哄哄的声音才逐渐平静下来。 淹没在人海中的赵明月剧目望去。 鬼王正一步一步登上广场前中央位置的高台。依旧还是那个颀长挺拔的身影,只是如今不再是严谨冷酷的黑衣,而是暗红色的长袍,黑发硬朗而厚重地垂坠在身前身后。 还是那张倾城的容颜,只是如今不再是冷淡内敛,而是邪气横生,左脸上御天神犼的纹路让那绝美的容颜格外诡异妖冶。 台下有高大的,狰狞的,凶狠模样的人,但这些凶神恶煞的人群,在那人狭长双眼的扫视之下,迅速进入了一种安静,屏息一般的安静之中。 第六百六十九章 刺杀鬼王的天女 “小小天人,在我们九曲黄泉势单力薄还敢大言不惭,鬼王,小人替您杀了他!” “对,我们替鬼王杀了她!” “她一定还有同伙,快看看,这里可有其他天人!” 这女子究竟是谁?是天帝派了人下来没跟她说吗?还没等妖魔鬼怪们搜,那青衣女子已经主动出击。 高台之上的鬼王事不关己地观战,不过目光所搜索着在场的人群:“这次不是陵光神君了吗?那小子是不是不敢来了?” 他目光静静地搜索着,终于落在了人群之中那抹娇小妖艳的红狐身上,明月心里微微一紧。 正好此时,那青色衣裙的天界女子被重重一击,飞身砸在了赵明月的脚边。 那女子迅速拔地而起,一把挟持住了胡媚儿,也就是如今的陵光神君赵明月:“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这叫什么跟什么啊? “小狐王!”胡媚儿随行的两个婢女叫道,“快放了我们家主子!” 这都叫什么事啊,小仙女儿,你要是能将以我要挟能成功逃脱也就算了,但鬼王如何还能爱惜她了。 不过,事已至此,赵明月动都不敢动说道,挤出满眼的泪花:“鬼王,救媚儿!” 蛇妖见状冷哼:“这么没用的狐狸,杀了也罢!” “不要啊,妾身愿意为鬼王赴汤滔火在所不惜,而且还能为鬼王出谋划攻天之策……” “鬼王,此狐狸精除了勾引男人的媚术之外一无是处,让奴家将她与那天人一起砍了!” “这么普通,怎么会有本王的邀请帖?”鬼王下巴指向那妖媚的狐狸精,“姓甚名谁报上来。” “妾身是红狐媚儿。” 红狐媚儿是何人?鬼王看向了一旁的陀泽。 陀泽立刻拿着名册翻开说道:“是红狐族的小妖王胡媚儿,修为虽然只有两千年,媚功确实出神入化,但真正厉害之处是变身术,曾与前代鬼王殷殿打赌若能潜入酆宫取走夜明珠,夜明珠就归她所有,最后变成殷殿的模样轻易拿走夜明珠。” “妖化鬼居然没人认出来?” “不仅是化鬼,据说还化仙溜去了一趟南天,最后是被陵光神君给揪出来的。” “就你还能安全通过南天门?”鬼王目光一眯看向了那妖媚的小狐狸精,“你倒是说说,你是如何去了天庭的?” 原来当年那只小狐狸就是这个胡媚儿? 陵光神君不觉捏了一把汗,好在是那只被他抓获的偷仙丹的小狐狸,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鬼王的话。 “因为,妾身身上有九窍玲珑心,是狐妖当中很容易飞升为狐仙的体质,偶然在杏花村遇见醉酒的度厄星君,从他身上盗了仙丹,还偷了他的南天门令牌,化成他的模样去了度厄仙府,结果被在那酿酒的陵光神君逮住了。” “陵光神君还让你安全回来?” “是,说世上九窍玲珑心的狐狸难得,就放了,还让妾身好好修行,勿要为非作歹。” 鬼王目光一眯。 忽而出其不意地出手,黑色的光带瞬间绑住了胡媚儿身旁的青衣仙子。 鬼王长着修长指甲的手指向胡媚儿:“那你给本王变个仙身。” 这叫什么事啊?赵明月咬了咬白嫩嫩的手指:“那,那妾身给鬼王变了一个……陵光神君吧。” 这种不成功便成仁的把戏,明月自己有点佩服自己敢乱来。 鬼王嘴角冷冷一笑,他正有此意:“好。” 他仔细看着那红衣妖精左手托着右手,右手竖起成剑指状,红唇清唱咒语,黑发与红衣翻飞,随即那婀娜的身姿旋转,在红色光芒之中,一袭白衣人卓然立起。 御天那天看到了陵光神君,还跟万年之前与他对决的时候相差不多,他还以为那家伙不长,不过后来听说,是因为神格重铸,所以变成了女娃,看起来才跟当年他认识的那个孩子一样没怎么长。 胡媚儿当初见到的陵光神君,必然是旧时的陵光神君,所以若是变出女子模样的陵光神君,那么他能立刻动手杀了她! 这个小小的细节,赵明月自然也想到了的。 所以,红光消散,立在广场群魔之间的白衣人身姿修长俊朗,面容清俊,眼睛也比如今的陵光神君要小了一些,没有女孩子大眼睛水灵秀丽的样子,而是洞达豁然,丰神俊逸的模样。 这个细节,虽然能过了鬼王的眼,但他还是没有轻易相信,高台上暗红的身影一晃,瞬息就来到了赵明月的身旁。 明月心中暗自叫糟,若真正要试探起来,她可没把握能讨过御天的检验。 高台上的白羽见状也忍不住捏了一把冷汗,这该如何是好! 鬼王没将一旁的仙女放在眼里,目光却仅仅盯着那陵光神君,一步一步朝她走进,越来越近…… 忽而一道杀气骤然再起! 一旁的青衣仙子已然挣脱了鬼王的束缚,一道术法朝着鬼王袭来! 鬼王目光一凛:“找死!” 反掌用力反击,一道黑光轰然将那仙子轰飞。 仙子被轰飞的同时,面上的薄纱骤然飘飞,女子落地偏头就咳了一口血。鬼王原本只是不屑地一瞥,但就这么一瞥,他似乎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一般,将目光狠狠凝聚在那女子的身上。 第六百七十章 御天与天帝往事 帝昊天那时候还未称帝,与御天曾是生死之交的好友,只是,御天的是上古神兽,而昊天是上古之神,昊天家族的势力要在御天之上,但两人还是毫无条件了成为彼此的伙伴。 太真比他们两人年轻数百岁,从小就跟着他们两人一起修行,可以说三人是青梅竹马的玩伴。 御天性格粗枝大叶不拘小节,甚至有些事情有些傻大个那样的,但武力值十分强大,拥有通天法术,可谓是当时天界第一人。 昊天在修为上逊色与御天,但他头脑精明处事冷静。 所以两人的相处模式打小就是,昊天出点子,御天执行,从小到大,好事坏事,但凡被抓到的总少不了两人一起被处罚。 也因为如此两人感情才更加瓷实,比他们自家的兄弟或师兄弟都更亲近。 但随着太真年纪的增长,这天界的第一美女亭亭玉立之时,喜欢上了御天,可御天整天就想着修行与打架斗法,对女儿家的心思迟钝得跟木头似的。 昊天看出来太真喜欢御天,但他心里却喜欢着太真,之时碍于几人的关系没好意思意思说出来。 不久之后太真跟昊天说了喜欢御天的事,她不好意思跟御天直接说,就让昊天帮忙转达。 昊天挣扎了许久,却没直接转达太真的话,而是问了御天喜欢不喜欢太真。 御天当时想都没想便说了不喜欢,说他现在只想消灭东海的恶龙,其他的没心思想。 于是昊天说,既然御天不喜欢太真,那他喜欢太真,还说要娶太真为妻。 这个情况下,御天当然只能拍手赞成。 而昊天也将御天不喜欢她的回答转告给了太真,太真很伤心,便刻意地疏远了御天,这让御天很纳闷。 但不久之后,御天与太真一起去了东海屠龙,两人一起出生入死数月,太真舍命救了御天,然后御天发现自己有些喜欢上了太真。 但想到自己兄弟昊天也喜欢她,十分有负罪感。 所以,在太真情难自禁亲口对御天表明心意的时候,御天还是一口拒绝。但太真不肯放弃,一直对御天示好,逼不得已御天只能请命再次去了东海镇妖。 一去就是百年。 为帝昊天后来登基奠定了不可忽视的基础。 他不回天庭,太真再次追随他去了东海,他一恼之下将太真丢在东海之上离开,没想到那晚蛟龙围剿东海仙岛太真被拖入海中,御天才追悔莫及。 万幸的是御天及时相救,太真得意保住性命,不过,身子却被东海恶龙玷污。 很多年前的天神十分看重贞洁,比起人类有过而不不及,尤其是太真这样的贞洁烈女,几次想要自毁神格而亡,都被御天阻拦。 御天去找昊天说,若是他真心喜欢太真就立刻娶她。 但当时帝昊天的家族已经给他安排了亲事,也就是如今的天后。帝昊天曾反对过这门亲事,但帝氏家族的人说了,若是帝昊天不去天后而要娶太真,那么他们将推举另外的人选当天界之王。 帝昊天最终选择了天后而放弃太真神。 御天对他的选择当然有很多的不满,但御天一直有一统天界的梦想,而且若是将天界交给他们族内的另外一个人,别说是昊天就是他也一点都不看好,在他眼中昊天才是真正的帝王之才。 心中不满也只能逐渐压下,随后在天帝决定娶天后之后,他也对太真提了亲,让太真神嫁给他为妻。 太真认为,御天是因为同情她的遭遇才这么做,同时也不想让御天蒙羞,所以迟迟不肯答应御天求亲一事。 不过因为这样太真神倒是打消了自杀的念头,虽然不肯嫁,慢慢得也被御天不依不饶的追求感动了。 帝昊天登基之后封御天为护天大将军,授予其兵部大权。在天界帝氏称王初期,被重用的御天南征北战为可谓为天界鞠躬尽瘁。 如此过了数百年。 东海蛟龙再崛起,御天再次被派往东海镇妖,因为东海是太真最不堪回首的地方,所以御天并未带她随行,便将她交给托付给了昊天照顾。 三人原本就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太真又是天帝的曾经喜欢的女子,或者说,因为从未得到,这个女子一直以特殊的地位占据着他的心。 何况天帝也曾在太真失去贞洁的时候,仍旧想要娶她,只是最后在权利面前选择了放弃她,正所谓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当然这些初恋般的情怀,天帝只放在心上从不与人说,他如今很清楚,御天与太真两人虽为成亲,但感情颇深,且不说御天,太真对御天可谓是情深似海,他又如何能有觊觎之心? 他虽什么都没说,但又如何瞒过枕边人? 天后虽然没有太真的长相,但心机绝对比倔强刚烈的太真要多得多。 她一直知道天帝、御天与太真之间的牵绊,知道三人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但不仅从未说过太真的半点不是,而且处处为太真着想,待太真如同亲姐妹,时常约太真到凌霄宫来玩耍解闷。 也因为天后这样的举动,天帝、御天、天后还有太真四人经常在凌霄宫一起品茶论酒,琴棋书画。 她有何尝没看到,太真与御天亲昵互动时,天帝眼中那一抹羡慕? 但也从未曾表现出来。 直到数百年后,护天大将军御天前往东海屠龙,她更是时常请她的太真妹妹来宫里陪她解闷,甚至偶尔她会途中离开,给了天帝与太真再一起的机会。 比如说,下棋到一半突然有其他事情,让天帝代她与太真下棋,又或者喝酒到一半突然去做别的,留下天帝与太真一起赏花饮酒。 因为御天不在,天帝心中的某种情愫就慢慢就如同脱缰的野马,越发难以控制。 突然又一次,天后发现了天帝对着太真神画像失魂落魄,于是提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提议,让天帝纳太真为妾。 天帝当时顿时勃然大怒,但又碍于他出现太真画像被天后发现而心虚,故而只能搪塞几句之后,就说了一句“太真是御天的人,本帝绝对不会动”。 第六百七十一章 鬼王邀约 这个故事,凤姥之所以知晓得那么清楚,是因为天帝也算是凤姥看着长大的。 天帝曾有一段时间很颓废,经常去九焰山看望凤姥,其实只是为了躲避有些人,一些事。 他曾经与天后撕破了脸地吵了一架。 在知晓太真投入东海之后,曾痛骂过天后毒妇心肠。 天后回答他,臣妾替天帝想好法子了,天帝却还是得不到心爱之人,怪臣妾是应该的。 天帝怒不可遏说,你明知道太真若是知道御天娶了别人,终是活不成了的! 天后忧伤地反问,难道比起陛下,臣妾更了解太真吗? 一句话,让天帝追悔莫及,分明他知道如果按照天后的法子,是将太真逼上绝路啊,可是,他却心存侥幸,想着也许如此就能重新得到太真。 没想到,却只能如此收场! 想怪天后,可最终能怪的只是自己的贪心,天后不过就是利用他的贪念而已。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他无法面对天后,也无法面对御天。 御天再揭开新娘盖头的时候,发现是五公主却为时已晚,等他丢下五公主去找太真的时候,才知道她已经自毁神格投海自尽了。 御天不信,发了疯一样寻找太真,可终究是一无所获。 谁也无法读懂御天当时的心,在他疯狂寻找了太真神而未果之后,突然很平静地回到了天界,继续为天帝效命,甚至更加卖命,而且待五公主也是极好的。 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笼络人心,招兵买马,实施复仇计划。 只是,他忍辱负重很多年很多年,最终那复仇行动却没成功。 所以,他败北到了人界,才又开始了新的复仇计划,想利用人界的力量逆天,如此才有了当初陵光神君参与的洪荒一战,也才有了陵光神君与后夕昼的相遇。 当然,赵明月不是感激他给了这样的机会,毕竟,将生灵性命弃之不顾的复仇计划,都是该受到惩处的,不管什么时候,她都会选择替天行道。 只是,当知道这个故事的时候,赵明月心中还是有莫名的同情。 御天与天帝曾经也如同鬼王与犀照不是吗?天上与地下,神心、鬼心、人心又有何不同呢? 或许都是因为一念之差,又或是为了心里某一个固执的念头,最终兄弟反目,情侣离散,骨肉分离啊。 陵光神君很小的时候,就见过御天。 那时候他还在九焰山修行,五六岁的娃娃特别没定性,凤姥一个不留神他就能溜下山去玩,他去过天庭有几回了,对太上老君的葫芦惦记已久,所以那次直奔着那葫芦去的。 颜色不一的葫芦挂在藤架上,他有不敢过度使用法力,怕暴露自己,所以施法几次都没能摘下一个葫芦。 可他屡败屡试! 正在劲头上,一双大手从手边拖住了他的小身板往上举。 他只是低呼一声,倒也没喊,做贼心虚但胆子也大,回头就看到一个武馆硬朗的人咧着嘴笑着说:“用手摘比较快。” 他是在帮他吗?他根本就没多想,因为脑袋都顶到葫芦了,嘿嘿一笑随手就摘了一个红色的一个紫色的葫芦,然后奶声奶气的说:“好了,摘到了,您可以把我放下去了。” 被防下来后,她才发现此人高大无比,他得把头仰得高高的,才能看到他的脸。那人浓眉大眼,脸部轮廓硬朗立体,身上穿着铠甲,威武极了。 不过此时正叉腰看着眼前他这个小不点,似乎是在等她发话。 陵光神君左右手各一个葫芦,选择了一下将紫色的葫芦递过去:“请阁下帮小神拿一下葫芦,不过,就帮那一会儿等下要还给小神。” 那人想了想挑眉,接过紫葫芦。 小小的陵光神君见他拿了葫芦,抿嘴一笑,抱着红葫芦说:“那个,紫葫芦就赠与大人了,如此,您可千万不要去太上老君那告小神的状。” 说完撒腿就跑。 领子立刻被人拎起来,那人笑着一口白牙:“小小年纪还挺狡猾,以为与本将军分赃就是同伙了还是怎么的?” 她当时小得个豆芽似的,动动小胳膊小腿发现完全没有挣脱的可能,于是认了:“好吧,那将军令小神去请罪好了。” “你怎么不说,是本将军抱你摘的葫芦。” “嗯……将军是抱了小神,但摘不摘是小神自己的意愿,按道理小神还得谢谢将军,又如何能指责将军?” 那人闻言愣了愣哈哈大笑,将他放下来,还将紫葫芦也还给了他:“拿去玩吧,不过下次不要偷偷拿,你若开口问,太上老君未必不给,至少本将军就愿意给这么可笑的小家伙的。” 陵光神君又窘迫,又暗喜,将两颗葫芦抱在怀里,笑呵呵地看着他。 他问:“你是何人?面生得紧。” “小神是九焰山的太阴。” “噢?你是小陵光神君?” “呃。”陵光神君当时有点不好意思,像他这样出生就被封号的神,居然在偷人家的葫芦,于是他也开口问,“那将军又是何人?” “我?我是御天神军。” “啊?将军居然是……是护天大将军御天神军,太阴久仰将军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哎呦……” 他起身要行礼。 不过怀里的红葫芦跟紫葫芦掉了红的,又掉了紫的。 第六百七十二章 反客为主 对鬼王的目的,赵明月百思不得其解,但如今只能听从他的安排留在酆宫。但这个决定并不是长久之计,万一他将她关在此处,在外头乱来可就不妙了。 清晨天刚蒙蒙亮。 但明月确实一夜未眠。 最近一直紧绷得无法入眠,所以只有一点点动静,她都能立刻察觉到。 但她不动声色,感觉那无声的压迫感靠近床边,对方也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到来,很不客气地拉了一张椅子坐在她床边坐下。 即便这人如今是御天,但身上还是有着后夕昼的带着冰寒的草木气息。 她到底是继续装做不知道,还是假装这时候醒来? 就这么犹豫之间,感觉有人用脚踏在她床沿上,感觉床被用力顶了一下,看来对方是想要将她叫醒的意思? 明月迷迷糊糊睁开眼,见到床边的鬼王才一副吓醒的模样:“陛,陛下?!” 鬼王坐在床前的椅子,双手环胸,脚踏床沿,下巴微微扬着俯视她。 她一骨碌要从床上下来行礼。 “不必。”他的脚抬了一下阻止她慌乱的举动。 赵明月跪在床上看他,他的目光顺着她的脸到衣服,眼角骤然一抽,握着自己手臂的手不屑地一指。 明月低头一看。 胡媚儿那两个丫鬟准备的睡衣,就只差没露点,加上她这么跪趴着的举动,圆润的尚未呼之欲出,赵明明下意识要坐直身子捞起衣服。 不过转念一想,忽而娇笑一声:“呵。” 慢悠悠地坐起来,持起被子看似是要遮掩胸前的春光,但却恰恰只将被子抱在胸下,更让春光大放光彩。 “昨晚媚儿等了陛下一个晚上,却不知陛下喜欢早上过来。” 鬼王连骤然黑了一半。 这个是在赵明月的意料之中,就算对方此刻不是后夕昼,但也是刚刚重逢太真神的御天,再怎么想,这家伙也不会是来跟胡媚儿瞎闹的,索性她就狐媚一点了。 她跪在床上一点点朝着鬼王靠近,那酥劲儿,赵明月自己都得起一层鸡皮疙瘩。 鬼王也不乏或,看着她软绵绵靠过来,他起身说了一句:“起来陪本王用早膳。” 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胡媚儿长得过分的眼睫忽闪忽闪地眨了半晌,没弄明白这话的意思。 他让胡媚儿起来跟他吃早饭? 赵明月下床,一旁的丫鬟帮她披上外衣,还小声地说道:“看来鬼王是看上了小狐王了。” 那才见鬼了。 明月穿好衣服往外走,确实看到外边摆好了一桌子精致的早膳,一身暗红色衣袍的鬼王坐在桌旁,手很霸气地搭在一旁的椅子靠背,下巴一指:“看看,合不合胃口。” 再合胃口的食物在他这样的安排之下,也会让人食不下咽吧? “陛下……呵呵,媚儿真是受宠若惊,多谢陛下抬爱。”白嫩的手指掩嘴,赵狐狸婀娜多姿地走过去,在鬼王手搭在的那张椅子坐下,如此就形成了鬼王像是在抱她肩膀的动作。 她自己搔首弄姿瞎害臊,然后不断地对着鬼王抛媚眼,直到他面色有些抽搐,她才动手拿起筷子:“那媚儿就开动了。” 说完,还故意用肩膀蹭了他一下。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既然鬼王你有所图谋,那她也好好利用他的企图试探他好了。 鬼王将手收了回去,腮帮子紧了紧,但忍了。 “吃吧。” “陛下也吃。” “你吃,无需管我。” 只是御天觉得有些奇怪,以前他对香粉也不过敏,怎么这狐狸身上浓郁的香粉味道让他十分不舒服,而且越闻越不耐烦。 “今日起,不得擦香粉。” 明月筷子上的虾掉落在盘子里,蓦然看过来。 鬼王拧眉:“怎么?你想不答应?” “……当然不是,都是媚儿不好让陛下的鼻子遭罪了,改日定不使香粉了。”只是因为这个习惯,让赵明月很想念后夕昼罢了。 想到他以前被她用香粉折磨的那无奈又忍耐的模样,居然跟今日如出一辙。 只是御天也讨厌香粉气味? 似乎并不是这种巧合,仔细想来,当御天的魂魄在乌蛮身上时,乌蛮还是乌蛮,只是助于他力量增长罢了。 当御天魂魄被犀照使用之后,犀照也还是犀照。可后夕昼的身体被御天占据之后,身上就只剩下御天的记忆,原因是因为如今在后夕昼身上的是御天的三个魂魄。 不管是人、妖、魔还是仙神,完整来说都应该具备三魂七魄,所以按理说,御天如今也是不完整的,只不过三魂汇聚拥有了强大的力量罢了,所以他身上依旧有后夕昼的各种习惯与记忆。 比如性格。 御天原本的性格就有些暴戾,至少在被仇恨颠覆之后性格就是如此,比如,像当初洪荒一战时候的洪霸。 那似乎才更像癫狂时期的御天。 “赶紧吃,本王还要去早朝,不能等你很久。”鬼王已经十分不耐烦,但依旧忍着。 赵明月说道:“陛下去早朝吧,圣恩媚儿已经承泽切会谨记于心,而且陛下空闲下来几时相见媚儿都可以。” 算她识相。 鬼王一语不发,须臾起身离开,胡媚儿起身恭送。 在后夕昼忙于公事之时,赵明月接着在酆宫里散步的借口见了白羽。 白羽说。 早些时候,鬼王因为重逢那个叫太真的仙子极为高兴,千方百计想博美人一笑,但太真对他无动于衷,不然一开口就是冷嘲热讽,说什么当年将军与五公主恩爱有加,可算是羡煞旁种种。 第六百七十三章 鬼王黑化 果然已经被发现了,因为预料到了,所以赵明月并不慌张,这人若是想杀她就不会等到今日。 “所以,御天上神想要从我身上还是从胡媚儿身上索取东西?” “你就不怕我现在就动手杀你?” “不管是我身上还是胡媚儿身上有你想要得到的东西,你都不敢杀我。” 是,他确实有想要的东西,或许陵光神君不是他的对手,但她却可以毁了他想要得到东西。 他不说话。 显然被他抓到的陵光神君反而又了主动权,如果眼神能杀人,估计她已经在御天的视线里死过无数次,但她却迎上他的视线,说了一个词:“九窍玲珑心?” 这话立刻让鬼王一震。 这短短的时间她怎么一点就中? 也对,这小家伙确实有点能耐,他领教过的不是吗? 赵明月:“不难猜,你总不能因为胡媚儿的姿色、媚功、变身术将她留在身边吧,所以只能是她这个极为罕见的心脏,你想复活太真?” 这家伙! 御天瞪着她。 一句废话没多说,每一句都说中了他的心思,居然连太真是假的她都知道?! “难怪天帝不敢容你,陵光神君,太过聪明的人是活不久的。” “我就当你在夸我。” 夸她?倒是值得一夸,鬼王也没反驳,就说:“可你还没猜到另外一件事。” “我的神格?” “……”御天此时当真是想拧下她的脑袋,连这个她都知道!怪不得这么有恃无恐地来挑衅。 陵光神君:“若是猜到你要复活太真神,那就不难猜你需要那些东西,我可也是被人重铸的神,所以一个九窍玲珑心,一个提供能量的神格,才是平衡的重铸之法。” 当初她用的是鬼王心脏,鬼王虽不是九窍玲珑心,但心脏内有她大量的修为。 确实都是陵光神君说的那样,所以,如今心脏与神格都在同一个地方,对他而言再好不过:“既然你都知道不逃跑,还敢自动送上门来?” “打个商量。”赵明月也不拐弯直接说明自己的打算,“你的怀柔政策对我是没什么用处,对胡媚儿有无用处了就不得而知,你想要她心甘情愿交出九窍玲珑心,不妨对她试试?” “你是要从她身上出来?” 他确实需要胡媚儿心甘情愿交出九窍玲珑心,如此才神格重铸的风险才会更加小。当初陵光神君有幸能复活,不就是鬼王心甘情愿献出心脏吗? 明月看向他:“如果我们条件谈妥的话。” “……什么条件?” “若是太真真能回来,别再发动战事。” “我还以为你想让我交出鬼王。”御天忽而笑了,“果然在天道与心上人之间,陵光神君还是选择了前者,可是帝昊天又是如何待你的?” “我所做的这些不是为了天帝,只是为了我心中信奉的正义,如同当年御天上神守卫天界一个道理,只是后来我不大明白,你为了复仇让居然让那么人丧命,有多少曾是你的同僚,又有多少是你曾誓死捍卫的生灵?” “要怪只要帝昊天!” “但如今天帝安生,死的都是无辜的。” 一句话让御天一时之间没办法回答,随即恶狠狠一笑:“那又如何?我不在乎。” “那你还打算复活太真吗?她若活了你却死了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谁死还说不定?如今可是有一个黄泉界在我手中,逆天有何不可?” “两界开战,你确定九曲黄泉界的鬼、妖、魔都会任你调遣吗?你拿过天界的兵符,该知天界的力量究竟是有多强?何况如今一万多年过去了,九曲黄泉被乌蛮摧残数次,天界不曾损一兵一卒。” “你又算什么?” “我?就算损我一人,可天界精兵良将何止太阴?”赵明月说道,“你别忘了,你身上只有三魂属于你,你当真能控制这具身体吗?若是能,怎么迟迟等了万年?” 这家伙确实该杀了! “你这么说就不怕我与鬼王同归于尽?” “我都愿意给你我的神格,还能有什么不舍?” “哼哼,鬼王当真是个幸运又可怜的人。”御天冷冷讽刺。 明月都有些不敢对上那一张熟悉的脸,因为在二选一的抉择之中,能舍的只有后夕昼,但她尽力想做的是,两全啊。 御天:“就算我答应你,但得到九窍玲珑心,还有你的神格之后,你又怎么知道我会不会违背约定?” “实不相瞒,此次能来劝战是求来的机会,天帝早就做好作战准备,一旦你战战事可以立马拉开,而且绝不是你攻入天界,而是天界下黄泉,作战地点是黄泉界,所以天界的损失比起黄泉就不怎么值得一提。” 第六百七十四章 雀凛 赵明月按照约定从胡媚儿身上出来,鬼王也没对她做出约定之外的事情,显然他现在想要的是,让太真复活。 为了这个,他愿意将与天帝作战的事情暂时放下。 胡媚儿醒来虽不明所以,但因为得到酆宫的礼待,还能收到美貌如花的鬼王亲自接见,已经乐不思蜀的留在酆宫。 赵明月心中还觉得挺对不住她的,但她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说服鬼王用其他物件替代她的心脏让她继续活着,这样或许胡媚儿会更愿意将心脏叫出来,至于鬼王做不做她也无从得知。 毕竟,若是鬼王要她的心脏,那她的神格也会随之被拿走。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心脏与神格都能提供,但却还没找到太真神。 赵明月站在酆宫的城楼上,白衣浮动,手中拿着一瓶酒对着黄泉界的月亮独酌,这是后夕昼以前经常独自喝酒的地方,如今却换成了她。 蓝衣人徐徐走上城楼,看着夜风中的背影,他走了过来,手中也拿着酒,不过没开封,只是将酒坛放在了墙头。 以前是跟后夕昼站在这里,如今是赵明月。 见到她以真身行走在酆宫,他就知道,她与御天已经有过一次正面交锋。 雀凛将目光从天上的月亮移到她的侧脸,即便她从未说疲乏或不安,但不难看出,此时的她就是那样。 “你要跟鬼王去东海?” “嗯。”赵明月将太真的事情简单与雀凛说了一遍。 雀凛:“没想到御天还有这样的一面,这世间因爱而恨的例子果真层出不穷。” “问世间情为何物。” 直叫人生死相许。 后边这句她没说,因为觉得这两句话今晚格外的沉重。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明月拿在手中的酒始终没喝,她转头望向雀凛:“我见到后夕昼了。” 雀凛意外。 明月连假装笑也笑不出来。 有时候雀凛想要抱一抱眼前这个人,但她始终以刚强无比的样子站在他的面前,守护神也许已经习惯了守护他人,但她不知道有时候她的样子看起来有多令人心疼。 尤其如今感觉她被天界放逐,后夕昼不在,那苦苦支撑孤军奋战的模样,让他无比自责。 “明月。” 很久没有叫这个名字,后来他连太阴都不叫,一直叫她陵光神君。 如今口中喊出这个名字,居然觉得心口一阵阵酸疼。 或许不应该的。 不应该再过于接近她,不应该再有任何期待,只是…… 雀凛走过去,长臂一伸轻轻将她抱在怀中,二哥,对不住,我只是抱一抱这个孤立无援的人,等你回来,我就将她好好的还给你。 “我跟你东海,上天入地我都跟着你,我是你的神器,我的命本就与你相连的不是吗?” 赵明月脊背微微颤抖,眼睛鼻子都很酸,但是不能哭,一哭她就输了。 所以,将眼睛埋在他的肩膀,脊梁骨依旧挺得笔直,只是微微的颤抖让雀凛知道,这肩膀之上扛着的是多么沉重的担子。 雀凛的手轻轻拍了她的背,仿佛还能碰触这脊背之上的罪,本该是高高在上的南天上神,如今肩膀要顶天背后还要背负他们这些人。 再也控制不住,环住这个人,紧紧的抱在胸口。 “明月!利用我吧,无论我能为你做什么,请利用我,求你……让我为你做点什么。” 雀凛反而反而有些哽咽。 “我答应了御天……”明月声音也格外沙哑,“让我用我的神格换回太真。” 雀凛浑身一震,要拉开赵明月问个清楚。 明月却手一抬抱住他的肩膀,不让他看见她此刻的模样:“我可能来不及寻找让你从身上脱离的办法,所以,如果……我是说如果没有其他选择,你只能跟我一起分魂魄散。” 所以对不起。 最后一句道歉梗在了喉头,赵明月咬牙没说出来。 可是,他有何尝计较这些!赵明月!雀凛胸膛剧烈起伏,有些生气明月这样的歉疚,可却又些高兴。 不能与你同生,共死其实我也很荣幸。 心中这样的念头闪过,雀凛有些痛苦又偏执的一手按在赵明月背后,用力一揪,以他的立场永远不可能再说,喜欢你,明月。 但是…… “我很荣幸。” 雀凛说。 “这一世能遇见你。” 喜欢你。 第六百七十五章 融合 “陵光神君,你几次三番封杀本王居然说不知道本王是谁?” 她几次封杀的那是乌蛮与御天!难道这人不是后夕昼? “那御天是谁?”明月再反问。 后夕昼不屑一哼:“御天不就是本王吗?” 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难道……这是相互反噬了吗? 御天先将后夕昼吞噬,如今后夕昼又将他吞噬,甚至已经到了融合的地方。反噬,通常是原本是寄主将主体消化掉,完成化成自己的东西。 后夕昼与御天的情况又有些复杂,像是彼此融合,御天的部分记忆填补了后夕昼的记忆。 怎么会在短短的时间内发生这样的事情! “聚魂珠?” 难道御天不仅利用聚魂珠召唤太真,还将他的魂魄与后夕昼聚合在一起,难怪他如此有恃无恐,因为他其实早就猜到,她一定会想办法将他的三魂从后夕昼身体里赶出去。 又或者,像以前一样将他封印千年万年,唯独融合,他才能长久活下来,届时,她或许还会被迫站在后夕昼的一方。 不管她将事情想得有多周全,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御天又怎么会坐以待毙? 只是,熟悉脸庞那一记陌生的眼神,几乎一下就能让她红了眼眶,她急迫上前要夺他怀中的聚魂珠! “将聚魂珠给我!” 唯有在后夕昼面前,才会如此失控,因为害怕。 后夕昼反手一挥,几道黑色的爪印几乎要割断赵明月的胳膊,袖子裂开,能看到白色的骨头,血迅速染满了裂开了口子,然后从内渗透出宽大的白色衣袖。 他却毫不怜惜抓起她的下巴,绝色的脸充满了冷峻的杀意:“若不是你的神格还有用,本王现在就杀了你,然后再杀了昊天。” 下巴几乎被捏碎了。 很疼。 但更心疼的是眼前这个人。 “你当真不记得我?” “天人都像你这么多话吗,去给本王找人!找不到,本王立刻杀了你!” 说罢手一甩,将赵明月丢入海中。 嘭的一声。 谁立刻淹没身体,然后充斥耳鼻与眼睛,赵明月看见自己的手还习惯性地朝他伸过去。 但又如何能够得他拉一把的手? 水淹没的视线里,是岸边他冷酷绝情的身影,然后袖子上的血顺着水流上涌,慢慢就遮蔽了他的模样。 如果她不施展术法,在水中的时间一长也会看不见东西,身体也会死去,只是需要比人类更长的时间而已。 有那么一时刻,赵明月想任由自己沉下去,让海水彻底将自己淹没,然后再也感觉不到心会下沉再下沉。 她也曾有过这样的一个心路历程,当初楚子晏因为她而死,她一度万念俱灰,而后又被后夕昼断了经脉,在尨豸狱,她曾分不清梦里还是现实,哭着问楚子晏,她能不能放弃一次,因为觉得太过痛苦。 如今依旧有那种万念俱灰的瞬间,但她很清醒,这个时候她就算该死也绝对还不能死。 只是,看到后夕昼在海水之中朝她而来,用传音说道:“今日若找不到太真,你就本王拆你的骨头。” 说完他将聚魂珠召唤出来。 聚魂珠在海中发出盈盈白光,他跟随那个聚魂珠在水中浮动,海水贯穿他的衣袍与头发飘摇,黑暗而冷冽。 他一声一声传音: “太真。” “太真。” “太真。” 明月追随其后,不曾见他回头,他长长的发摇曳着滑过她的脸庞,刷过她的眼球一般,忽而一股酸涩直接冒了出去。 谁说鱼儿没有眼泪。 应该说鱼儿才是最爱哭的人,所以海才那么深,那是即便海都那么深了,却从未有人见过鱼儿的眼泪。 她血一丝丝在水中流动,原本平静的海底忽而起了震动,海底的水也骤然动荡起来,赵明月回头一看,远处模糊的水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越来越近时就能看到如同灯笼一样的眼睛…… 而且,还不止是一双,而是无数发光的眼睛,是一群水怪闻到陵光神君的血腥味前来。 上百上千,成千上万,有的像鲨鱼,有的像食人鱼,有的想巨虫,有的像巨蟒,奇形怪状的水怪成群结队,密密麻麻,都张着巨大的嘴巴,满口利齿朝着赵明月疯狂袭来,好像饥饿太久,又好像是御天了绝美的食物,水怪们争先恐后蜂拥而上! 神在水中一样有作战能力,但相对来说还是有阻力,不像在陆地那么自如。 第六百七十六章 取舍 但赵明月并没有这样的感觉,可是,方才跟他们一起被吸进来的海妖,没人敢靠近蓝色火焰悬浮密集的地方,他们惊恐地躲在靠近入口的地方,但有的也已经气喘吁吁。 见到赵明月看过去,几个方才参与攻击赵明月的水妖也顾不得颜面,普通跪下说道:“阁下是……是天人吧!方才多有得罪之处,但还请大人一定要救救我们!” 明月对方才的扑食行动倒并不介意,海底的弱肉强食更加直接,因为大部分都是以对方为自己的食物,这是他们的生存方式。 “你先告诉我,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这……这个是海石花妖!”其中一个模样跟海马差不多的东西扯着惊恐的嗓子说道。 海石花妖? 赵明月心里一惊,海石花,不就是后夕昼以前带她去潮汐海域,寻来铸造苍鬼龙吟剑的海石花吗? 那东西对人体、神体都没多大影响,但却直接影响鬼、魔、妖的力量,所以上次在哭岛上后夕昼也没怎么能使用得上力量。 那些石头,就如同淬仙石对仙神的杀伤力一样! “所以,这整个空间都是海石花?” 那些海怪点头如捣蒜,然后又磕头:“请……请神仙大人发发慈悲救救我们吧。” 明月的目光却看向了后夕昼,具备阎王力量的聚魂珠都能在短时间内被吸收,显然他也察觉到了这洞内的蹊跷。 后夕昼冷眼看向她:“哼,想借机杀了本王?” 若他不是后夕昼,她当然会趁机解决掉他,赵明月只是看着他,后夕昼嘴角冷冷一勾:“你可以试试,看看如今的你有没这样的本事。” 他其实也已经有所收敛的,换做方才,他早就先下手为强。 明月却说道:“你也去入口那等着吧,若是太真在这里,我就帮你把她带出来。” “想把本王调走?别做梦了。” “……” 还指望他会感动?不会了,他眼神冰冷没有任何温度,她知道她不是她的后夕昼,可难免还是失落。 “对方大概知道你身上的力量强大,很有可能在耗你的力量,所以得必须找出那海石花妖的本体。” “那还不快去找?”鬼王负手而站,目中无人的下达命令。 赵明月也不说其他,召唤出自己的天道剑,天道剑飞到半空,随着她手指结印,剑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当半空出现二十八把剑,她手印再动。 二十八把剑分成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每个方向七剑,分明形成朱雀、青龙、白虎、玄武星宿。 门口忽而有个海妖惊呼:“是天象二十八星宿,我们有救了,对方定然是天界守护神!” 陵光神君身上红光浮现,白衣无风自扬,挺秀的背影如同青竹,手指成剑,口中念唱: “南天朱雀借四方星宿开启守护之门,井、鬼、柳、星、张、翼、轸、角、亢、氐、房、心、尾、箕、斗、牛、女、虚、危、室、壁、奎、娄、胃、昴、毕、觜、参、南。” 她每说一个星宿的名称,灵剑就会镶嵌入洞内相应的位置。 二十八星宿都被点亮之时,东西南北的星宿链接起来,如同一张守护之网。 石头成精比草木要难上千百倍,因为石头不如草木吸收天地灵气生长,有些石头生成妖也是里边附带了其他东西。 比如,石头中有古兽遗骸,或者石头中有灵草生长,再活着石头常年在灵气滋养的地方被浇灌。 海石花与普通石头又有些不同,他有个名称叫海之滴,是石头滴出来的石头花,虽然形象的说是石头开花,但其实还是石头,只是,这种石头本身具备有杀魔的能量,就如同玉石、铁矿石的那些属性一样。 如今这海石花不仅成妖,而且力量十分强大,聚魂珠又正巧在此处停留,明月猜想或许太真当真是在这妖精之中。 石头没有内脏,不像生灵有元丹,所以他会个核心,专门能提供能量的地方,也称之为他的本体。 二十八星宿守护门,是在不伤害对方的基础上,将洞内所有隐藏的地方展现出来。 果然,在纵横的星象之中,星辉闪烁就要往肉眼看不见的深处延伸! 忽而,数道白色的光电冲破星象朝着赵明月飞射,明月飞身闪避。 那是几枚白色如同晶片一样的石头,不仅锋利,还带着强劲的妖力,接着就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冲破星网飞身而出。 石头……人! 是一个大约二十岁人类模样的男子,但全身上下像是用白色的金刚石雕刻打磨而成,身上穿着的战甲,手中拿的是战戟,当然这些也都是类似金刚石材料打造而成的。 但这人却像石头雕像笨重,而是灵活得与常人无异! 第六百七十七章 崩塌 赵明月徒手抓住长戟的尖端,鲜血立刻从她手心流出,为了防止长戟刺入她步步后退! 海石花妖目光发出精芒,将手中长戟用力刺入,步步紧逼! 背后就是石壁,赵明月几乎是被长戟压在岩壁上,体力短时间被过度消耗的她,有些扛不住海石花妖的力道,长戟推着她的手刺入她心脏上方的地方。 明月的目光看向已经进去结界的大半个护罩,在想一举除掉海石花妖,但她才一动手就被海石花妖一下阻断,再一掌打向长戟的尾端,长戟一下穿透赵明月的身体,砰的一声钉在了石壁之上。 海石花妖此刻也是破釜沉舟殊死一搏,他必须要尽快解决掉赵明月,守住太真神,如此才能保住自己! 心中清楚知道陵光神君的实力,若不是有鬼王牵制他几乎没有胜算,所以将她钉在石壁之上后,下一招就是必杀技! “不用看了,他不会为你回头的!” 海石花妖说完这句杀招以至。 赵明月目光大盛,喝一声:“天道斩!” 在海石花妖飞射出的晶石利器忽而在半空停了下来,他瞪大眼睛看着赵明月,然后猛然回头。 陵光神君的天道剑穿破他的结界,一举插在装有太真神的石棺之上,石棺出现裂缝,海石花妖白色剔透的身体也出现了裂痕。 果然她没有猜错,那个石棺才是真正海石花妖的本体,这个形体不过是海石花妖作战分身罢了。 “你……你……” 石棺在天道剑源源不断的太阴灵犀之力灌入之下,骤然爆裂! 半空中的海石花妖也跟着破碎! 而此刻鬼王也顺利进入白色的石洞内,张开双臂接住了从石头里倒下来的太真神。 海石花妖的核心破碎,整个如同一座山的身体也开始崩塌,鬼王抱着太真从核心洞内飞身而出,山顶有岩石坠落,他轻巧避开,身影瞬息转移移动出了洞口。 那些海妖海怪见到他跟见到海石花妖似的,立刻退避三舍。 他对这些低等妖怪更是不屑一顾,只是凝聚力量一把轰开海石花妖的入口。 轰 洞口炸开,立刻有海水灌进来。 甚至不仅是入口,坍塌的洞顶也开始有水灌入。海石花妖的身体本就是有无数的海石花凝聚而成,如今核心散去,海水的压力加速了它的解体,一时之间水与石头哗啦啦坠落。 赵明月身上的长戟原本是由海花石打造,如今与身后的岩壁融合成一体,任由她怎么都拔不出来。 鬼王与海怪都没在这个时候,从开阔的洞口出去,因为洞内水位低,海水涌进来的力量可以冲碎石头,他们并不急于这个时候去冲流抵柱,只能这水位莫过了洞口,水流不再湍急,再慢慢游出去就好。 鬼王怀抱太真立在入口的一侧,低头看着怀中人柔弱无骨的模样,不愧曾是天界第一美女,模样赏心悦目。 只是…… 即便已经是这个时候,他身上依旧有红色的光晕护罩,陵光神君的守护还没撤销,所以这里的海石花依旧不能伤到他…… 她以为这么做他就会去救她? 后夕昼看着在水帘与坠石之中苦苦挣扎的上神,目光黑得没有任何光泽,他要不要趁机前去将她杀了? 即便这家伙已经没有当年的力量,但依旧对他极有威胁? 所以,杀了她,再去拿其他上神的神格或许更好一些,只是一旦她被杀了,天帝此刻出兵,他能不能顾全复活太真一事? 不过…… 后夕昼低头看着怀中的太真,之前还担心太真可能魂魄都不剩,如今看来她不仅身体完好,而且…… 后夕昼试探她的神格,但居然是魂魄的力量,这种只会在妖或者鬼身上才有的力量,看来她与海石花妖一起吸收了这些死魂,所以神格污浊得几乎与堕神无异。 他在想着这些,一旁的海妖看向被钉在石壁上的上神,笑声说道:“我们……得去救救他……” 说完看向后夕昼。 后夕昼充耳不闻。 但有些妖怪却说道:“她身上的战戟是海石花打造,已经与岩壁相融合,我们根本就救不了他!” 之前认出她天象二十八星宿的海妖,也不管同伴们怎么说,一头扎入水中,朝着赵明月所在的方向游去。 海妖与海怪在喊:“海巫,你这个蠢蛋,你救不了他的!” 喊完没见海巫有反应,几个海妖相互看了看,那个喊话的人翘起嘴:“我不管,反正我是不去……” 然后又有一个跳入水中,那个喊话的海妖都有点生气了,但左看右看,怒道:“说了救不了的!” 说完也跳入水中。 海巫跳上岩石:“神仙大人,我帮你把长戟给拔下来!” 第六百七十八章 哭声 鬼王从东海回来,将太真交给了碧霄元君,将人放在床上之后,对碧霄元君说道:“如今需要如何做,你说。” 他是与陵光神君一道去的,今日却只有他一人回来,碧霄元君询问:“陵光神君没与鬼王一起回来。” “死了。”鬼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死了?!是被鬼王杀了?比起之前御天这人似乎不大一样了,身上辐射出的阴寒之气比起御天的残暴跟阴冷。 “你杀了她?” “算是吧。” “算是?”碧霄元君对他的措辞不大满意,“你若杀他,天帝立刻回派兵下来,难道鬼王此刻要兴兵?” 这句话让鬼王沉默了一阵,随即沉声说:“你只管复活太真,其他用不着你管。” 说完他略微烦躁地走出这间屋子,看到门外怔忪的白羽,他不悦横眉:“为何如此看本王?” “鬼王当真杀了陵光神君?” 再次被问起,鬼王的心情显然更加恶劣:“怎么?他难道不该死?” 白羽嘴唇动了动,脸色难看得不能再了。 鬼王倒是想听他说些什么,但白羽什么都没说,也没行礼转身离去,离开的背影像是对他失望透顶,他顿时很想一掌将白羽也劈了! 难道他杀了一个陵光神君还不行了吗? 他猛然回头看行更加恭敬守在门边的陀泽,陀泽吓得缩起脖子,噗通就跪下来,屁都不敢放一个。 这宫里的人是不是想造反?! “你个奴才,敢质问本王陵光神君的事试试?” 趴在地上的陀泽那叫一个可怜,他可什么都没说啊!如今谁还敢惹他这个鬼见愁? 鬼王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夜晚的酆宫格外安静,寒风阵阵吹过深巷,发出呼呼的声音。鬼王走过一座墙边,忽而听见锋利有抽泣的声音,脚步骤然停了下来,仔细一听,却什么也没听见。 只是寒风罢了。 这宫里连风都跟他作对了是吧?鬼王心情十分不悦地继续往前走,可耳朵里又听见隐约的哭声。 是风,冬夜的风总会如同鬼哭狼嚎的,一定只是风而已。 只是,愤懑的脚步再次停下来,鞋子转了一个方向面朝墙壁,只有风从他侧脸吹过,冰凉的发丝拂过脸颊,长发飘飘荡荡满是风的声音里,很奇怪的又听见哭声。 令人烦躁的,令人苦闷的,令他想要砸了这墙一样的哭声。 “我知道死别的滋味,知道不管我怎么叫你都听不见,怎么想你也不会回来的滋味……为什么,只是想要过得幸福却那么有罪恶感?” “我不想你了!” “我不想你,不想你了……我真的!呜,想要用一切把你换回来!!” 声音似乎是从他的长发里飘出来的,三千青丝为谁哭?可仔细一听,哭声似乎是从墙里传来的。再仔细一听,声音仿佛就在墙的对面…… 鬼王骤然愤怒地一脚踹开这堵高墙。 墙体垮塌,如同今日海底陵光神君被钉在的那面石壁一样,在他面前消失了。 可对面没有人。 没有哭声。 如同那个海面一样,没有人,但那张委屈的脸庞沉入水中的一幕,却画满了整个汪洋大海。 该死的陵光神君,究竟对他施了什么术! 居然让他一而再地想起那个,他根本不愿意再想起的画面,他本就想要杀了陵光神君,如今他自己死在海里,难道还要他去救吗? 不去。 死也不回去。 他走回书房,什么都不做,就坐在书桌前,脑中什么都没有。万籁俱静,书房显得格外空旷,他的目光环视书房一圈,书架上的书归置整整齐齐,竹简一卷卷堆叠,还挂着一个名牌。 他又不高兴了。 谁在他的竹简上挂上牌名?难道他还要看牌名才能招待自己要找的书吗? 从今天一回来就十分不悦的视线,落在了窗下的坐塌,坐塌上有矮桌,上边也放置有笔架与砚台。 他又不爱在那看书,怎么多放一副文具,他最讨厌的就是在他的空间里放入多余的东西! 可这书房多余的,又何止一件两件,分明就是他的书房,怎么就那么让他看不顺眼。 “陀泽!” 不能忍了。 “将书房不需要的东西全撤了!” 陀泽却有些不解,这书房里都是需要的东西,以前王可不让他们乱动的,东西一乱,明月姑娘就找不到要找的东西…… 可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蠢材。” 鬼王说了一声,走到窗前将矮几上的笔架与砚台一扫,全都落地! 将墙角高脚架上的雪兰一扫摔碎在地上! 将书房一些人类才会喜欢的绿色植物,一个不剩全部踢翻,将置物柜格子里的瓷器摔得细碎,再走到书架前,把所有吊着吊牌的竹简都甩出来。 陀泽跟虞芽儿吓得连腰都不敢台,整齐的书房骤然一片狼藉。 鬼王一个竹简砸向陀泽:“这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要再出现在本王的面前!” 被砸中的陀泽跪下来,虞芽儿也跟着跪下来,外头的下人战战兢兢。 碧霄元君低头看了一眼正好丢到她脚边的竹简,再看乱七八糟的书房,似乎这里被人发泄地打砸了一轮。 当然敢如此放肆的也只有这里的主人。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便先告辞了。” “站住。”鬼王叫住她,“说,何事?” 碧霄元君左右看了看,言下之意人多眼杂,这里并不适合谈论。 “你们都滚出去。” 人走完之后,碧霄元君说道:“姐姐的身体之所以能保存下来,是因为海石花妖吸食大量的魂魄,相当于她是靠这些魂魄‘活’下来的,如今她是海石花的晶石之中出来,自己已经无法自行吸收魂魄,所以一旦这些魂魄耗尽她的身体就会消散。” “解决办法。” “之前说的复活计划,还要按时进行。” “所以,还需要九窍玲珑心跟神格?” “是。”碧霄元君笃定回答之后,目光看下他,“不过鬼王已经将陵光神君杀了,那么就只能再去天上找个上神,夺了他的神格才行。” 她似乎是在试探,毕竟鬼王没有给确切的答案,陵光神君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 “要上天夺上神神格并不简单,而且,一旦触动底线,天帝准备好的十万天兵天将,会立刻倾巢出动,不知鬼王可想好了对策?” 第六百七十九章 坚定 鬼王忽而垂下长长的眼睫,脸上表情未变,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他跨步就离开书房。 碧霄元君:“……这家伙果然不是御天吧?” 给人的感觉跟之前完全不同,那他是真的鬼王后夕昼?不对,如果是鬼王,又如何会将陵光神君杀了。 只是,他不说一句就出去是要去哪儿?! 完全不可沟通的家伙。 夜色茫茫,东海在一片银色的月光下翻涌一层一层的波浪,海浪依旧不大不小,拍击在海岸上发出阵阵海浪之声。 一身黑袍的鬼王几乎容在夜色之中。 他为什么要来着? 嗯,纯粹只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决定从她身上获取神格,并不是去救她,这么一想,心也就开阔多了。 确实站在海边,可比那书房要让人舒服多了。 鬼王走向海浪,黑影闪动,岸上的人已经无影无踪。 海底依旧灰蒙蒙的,但凭借他的眼睛依旧能看得一清二楚,这里就是海石花妖的遗骸,黑色的身影继续往前…… “妖王陛下,就是这里了!” 这个声音让鬼王立刻又停住,悬浮在水中看着几个水妖,将……妖王雀凛带到了海石花妖附近。 那几个水妖便是今日陵光神君顺手救了的,几个碍事的家伙指着那说:“神君,神君就在那里!” 他们还没说完雀凛就已经游了过去。 被压在大石头下的陵光神君动也不动,海沙淹埋了她半张脸,黑发已经散开,随着海水如同水藻一样飘摇。 真的……死了吗? “明月!” 妖王惊呼的一声明月,让鬼王瞳孔收缩,之前仿佛被一枚细针扎人的左眼,此刻又隐隐刺疼起来。 海石花妖的身体是晶华了的海石花,就算是妖王,一碰触立刻回激射数道电流一般,那种感觉并不好受,但妖王根本就不上,用尽全力想要抬起那巨大的海石花岩。 可山一样的石头动也不动,妖王的力量根本就使不上! 他跪在陵光神君的身侧,用手拂去她脸上的沉沙:“陵光神君,我是雀凛,可听见我说话?神君可听见我说话?陵光神君……” 巨石压了大半身体的人依旧动也不动,唯独长长的黑发,软软的飘摇。 如果他不来,如果妖王找不到她,那么,这小小的人会不会就这样孤独的长眠海底? 那头发,不过就是头发,为什么看在刺疼的眼睛里,居然又是那些会哭泣的头发。 她坐在墙角。 她被压在山下。 她埋头在膝盖上哭泣。 她趴在泥沙里哭泣。 一声一声的,在说。 “我怎么叫你都听不见,怎么想你都不会回来。” 该死的陵光神君,是不是把那该死的头发扎入了他的左眼?怨恨到了极点,他恨不得立刻上前将那座山连同陵光神君一起躺平,越是难受,心中杀气越是汹涌,如何都不得安生。 陵光神君的手忽而却动了动,流沙从她指背滑走。 鬼王横眉看着那人。 妖王眼角有忽而冒出两颗水珠,哭了?还是只是水中气泡而已。 看不见眼泪的海底,当然看不见眼泪,所以方才他说听见哭声,纯属是个错觉。 鬼王双目漆黑。 看妖王用手将陵光神君的脸托起来:“明月别怕,我立刻将你救出去!” 就他一个妖,还能将那么大一座海石花山如何了? 鬼王冷冷一笑,但笑容由立刻冷却,因为妖王掌上的那张脸居然露出的笑容,望着妖王的眼睛格外柔和,这让鬼王觉得他简直不该白跑一趟。 索性就走了吧! 可是,他就那么冷眼旁观着。 陵光神君低声对妖王说:“我只是休息一下,这是海石花,你地力量对它效果不大,让开一些。” “我能将它移开,相信我。” “……好,我相信。” 雀凛并没有使用蛮力对这石头进行妖力攻击,这么庞大的海石花晶石,小妖站在附近都能被吸食个一干二净,妖术对它作用确实很小。 “海巫,用韧性大的水藻编制成一个大网,然后再叫几个大力的海王类过来,可以做到吗?” 当然! 海巫动用了自己的埋人,一下就编出了一个大网。 将大网罩在巨大的石山上,让几只力量巨大无比的鲨鱼鲸鱼咬住大网,这些诶鱼类不是妖,他们能尽全力一鼓作气同时往前游去。 巨大的海石花岩一下就被拉开了。 浮石滚落下来,妖王展开护罩将明月罩在其中,下一瞬抱起她离开海底。 巨大的石山翻了一个面倒在海底,泥沙浑浊涌起,海妖与鱼儿都一起散开。 妖王抱着赵明月也直奔海面,破水飞出的时候,几乎与日出一道生气,橙红的太阳有些刺眼,但温暖。 雀凛抱着明月,目光潮湿看着她:“明月快看,太阳出来了。” 红红的太阳从水面升起。 阳光顺着波浪粼粼翻涌。 明月忽而想起,很多年前她跟楚子晏两人趴在帐篷里看日出的情景,还是那一轮朝阳,只是与她一起看日出的却不是那个人。 “啊,太阳升起来了。” 水面几个水怪泼水而出,鲨鱼鱼鳍破浪飞驰,有鲸鱼在喷着水柱。 海巫用力地对她招手:“陵光神君,多谢神君救命之恩。” 明月与雀凛一起看向碧海上的几个黑影,忽而又觉得欣慰,她臣在海底自怨自艾,患得患失了这么久,如今再看这些曾经要吃她的,然后被她守护的,然后再齐心协力救她的…… 这些认识与不认识的生灵啊,我陵光神君,依旧愿意为了你守护到底。 决不放弃! “啊。”明月的声音力量大了一些,“也多谢诸位救命之恩。” 然后,她唤了一声:“天道剑。” 须臾,一把长剑从海底冲出,化成一道红光落回了她的手心。 雀凛望着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淡淡地笑了起来:“我们,回去吧。” “好。” 陵光神与妖王离开东海海面。 那些海妖也随之沉入碧蓝的大海,鲸鱼依旧悠闲的吐着水柱,鲨鱼游着游着也隐没于海面。 海面又恢复了平静。 黑色的身影慢慢浮出水面,他负手站在海面上,身体隐约燃烧着一层怨气。 很好,这样他还能少费些功夫就能拿到她的神格。 第六百八十章 明月与雀凛 原本想着直接将赵明月带回九曲城,但雀凛很是不忍,于是在沿海的一座小城停留下来。 东海与南海不一样,南海即便到了冬天天气也不会太冷,但东海的冬天却是会下雪。不过这个时节还没开始下雪。九月前后,正好是吃海鲜的时节。 这个小镇叫沧州。 岸边的山上坐落十几座屋顶尖尖的草屋,并不密集。 最有特色的是,这里一片屋舍是搭建在海上的,敦厚木桩支撑的平台延伸到海面,平台之上建有好几座木屋,草顶木墙,十分有特色。 “不是要回九曲城吗?”赵明月问雀凛,“来这里做什么?” “既然来了海边,明月不如陪我探访一下老友,嗯?” 老友? “当然可以,不过你的老友……那是挺老了。”妖王可是消失千年才回来的家伙,老友那至少也得千年了吧? 闻言,雀凛低声一笑:“走吧。” 他们沿着木桥到了海上的屋舍,平台之上有小朋友在挽着风车,跑闹的声音格外欢畅,见到他们,几个孩子停下来,虎头虎脑晒得皮肤很健康的孩子询问:“你们,是来买鱼的吗?” “不是。”雀凛回答。 “那是来买蟹的吗?” “也不是。” “噢,那就跟我没关系了。” “哈哈,傻虎子,你得让你看着生意,也没让你逢人必问啊。” “问问怎么了?”虎子淳朴的呵呵笑,拿着风车继续跑。 平台四周设了护栏,有走到延伸到各家各户,走到尽头最大的屋舍,门匾上写着碧海阁三个字。 是个酒馆。 “这儿?”明月转头问,雀凛点了点头。 时间还早,一个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的男人打着哈欠从里边走出来,也没看来人是谁,咕哝着说:“还没开门呢,我们这不提供早饭。” “黎青。” 雀凛带着笑意的一声呼喊,让打着哈欠的人顿住,从凌乱的刘海之下睇过来一眼,见到雀凛猛然将刘海往后一撩。 “王……”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的揉了揉,大大的眼睛顿时蓄满泪水,然后咧嘴笑着扑过来。 “还以为一辈子都没机会见了!” 赵明月连忙往旁边移了一个位置。 黎青抱上雀凛不说,他一条腿勾住人那是什么动作,赵明月嘴角一抽,雀凛却只能仰着头,任由对方蓬乱的脑袋在自己的脖子上蹭,无奈说道:“你昨晚究竟喝了多少酒?” “我现在是酒还没醒吗?”黎青将两人拉开一段距离,再看雀凛的脸,确定没看错,又呜呜继续蹭。 如果不是看出来这家伙是只孔雀妖,明月一定得猜他是个犬妖,简直跟只大型犬一样啊。 “够了。”雀凛没抱这人,也没挣脱,温和地说了两个字。 大型犬又蹭了蹭然后目光撇向雀凛身边的明月,嘴角一弯说了一声:“这位是我嫂子吗?是个美人儿啊。” 明月就差没呛到。 雀凛这会儿将他推了一下,其实他该介绍说,是我嫂子,但也觉得不怎么说得出口。 “比嫂子重要,她叫赵明月。” 黎青掩嘴一笑,从他身上退开:“进来吧,进来!” 在黎青去拾掇自己的时候,雀凛说道:“我师弟,黎青。” 孔雀一族的人,怎么会来海边生活? 不过,这碧海阁可真是漂亮,原木桌椅六张,摆在宽敞的大厅。 一个长长的吧台前放着高脚椅子,吧台内是灶台。灶台内还有一个很宽的空间,是一个置物架,上边存放酒水。 吧台后有一个门,通向后边的大厨房。 一个弧形的楼梯弯道了二层的住房。 这种设计还挺现代化,当然器具都是古色古香的。 黎青从二楼下来,长发高束成马尾,露出阳光俊朗的脸庞,长期在海边的关系,他皮肤晒得古铜色,不过…… 这花枝招展的打扮,还复合花孔雀的样子,花花绿绿的,难道后来的海滩裤是从这人身上演变而来的吗? “你们俩穿得可够俗气的,来,试试我们海边人的穿法。” 然后有一个穿得同样花花绿绿的姑娘,姑娘的衣裙是上边抹胸,底下长裙的样式,外边披着一袭罩衫,有些唐朝服装的风格,一样露出美美的事业线。 这衣服倒是挺美的,明月伸手去拿。 雀凛“咳”了一声,明月看了他一眼,他扶了扶额没说什么,明月没看明白继续拿衣服,雀凛又“咳咳”。 “哎呦呦,雀凛师兄,嗓子不舒服呢?”黎青站在柜台后,给他们倒了热茶。 明月将衣服拿了过来,雀凛没理黎青,看明月抖开那件抹胸长裙,他笑着问明月:“觉得好看?” “挺不错的,海边穿这样长裙,穿个木屐多休闲。” “是。”雀凛赞同地将衣服拿了过去,放回丫鬟的托盘之上,“这件花色不适合,你给她准备一套……与我一样的款式。” 黎青哈哈哈哈大笑起来,对下人摆摆手:“给他换,给他换,不然真得跟我急了不可。” 赵明月瞥了雀凛一眼,怎么的,没胸还不能穿抹胸了?不过,这话跟雀凛说似乎也不大合适了。 她也没说什么,坐回高脚椅上,雀凛说:“大麦茶,很香。” “嗯。”赵明月彭启茶喝了一口,看见黎青又在看她,在她看过去时他没脸没皮地笑了,所以只能给了一个话题,“我饿了。” “抱歉,光顾着看美人了,我去给你们准备一些好的。” 黎青笑呵呵着离去。 “他在这里很久了吗?” “得有一千多年了吧。”雀凛说,“喜欢上这海边的一个渔家姑娘,被族长打也打了,骂了骂了,最后我废了他千年修为,将他逐出孔雀家族,他就跟着那女孩来到了东海沧州。” 但从两人的关系来看,依旧是最好的兄弟。 本来人与妖殊途,放在像百年之王孔雀大族之中,这种妖人相恋是绝对被禁止的,轻则劝说,等到人类寿终也就罢了,毕竟人类寿命短。可若情节严重的,是要被杀的。 雀凛这一出毁修为逐出族门,其实是给了黎青与那渔家姑娘一个在一起的机会。 跟明月说话,有一点好处,这人只要说三分剩下的七分她大概就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了。 只是明月不大理解。 “他在这里这么久,附近的人就没察觉到奇异之处吗?” 第六百八十一章 复生石 “这一个地方的海湾,有一个很特别的地方叫复生石,等人死后将她放入那石洞里,过了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个新生的婴儿,婴儿长大之后会与原来那个人一模一样。” 正说着,从楼上走下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穿着浅红色的衣袍,年轻的脸庞还是惺忪的模样:“黎青,黎青我饿了!” “噢,马上就好。”黎青端着一盆海鲜过来,里边是各种各样的海贝。 海边的人都擅长与水打交道。 过去的人类不像现代,交通四通八达人口流动频繁,同一个国家各个省份互通有无,同一个世界不同国家互通有无,美食也随着人口的流动迁徙融合到哥哥地方。 这个时候的人类区域性还十分明显,当地特色的东西显著,包括美食。 所以,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彰显了不同地域的食物底蕴。 黎青将东西那盆海鲜放下之后,对明月与雀凛微微一笑,再对那个女孩招手:“过来,给你介绍两位贵宾。” 女孩年轻的脸庞有着海边人的阳光色,算不上特别漂亮,但看着很舒服,因为那双眼睛像之间蔚蓝大海那样不沾染世俗,剔透而漂亮。 长胳膊长腿的,模样很健康清秀。 看见赵明月与雀凛那一双眼睛如同一下海上生明日,亮亮的停留在两人身上。 “好美的人啊,两位公子,我……我,小女子名叫海蓝!” 刚说完就被黎青身后一拍:“再好看也跟你没关系,你的夫君是我,黎青。” 小紧张的花痴脸骤然炸了:“你从小就跟我灌输这样的观念,我又没答应要嫁给你!”然后笑眯眯看向明月,“公子面相真好,可有婚配否。” “……”黎青嘴角抽搐。 碧蓝斜眼看过去,显然对这样逗黎青很有成就感。 明月见状特意说了一句:“未曾。” “可有心上人否?” 这一句话让赵明月脸上那抹浅淡的笑意微微一僵,被这么问自然就想到了后夕昼,稍有回升的心情难免再有些低落,但还是笑了笑要说话。 “黎青,看来这小娘子要娶进门是有些难呢,就算明月那关她过不了,我这关可就不一定了。” 这个妖王师兄凑什么热闹。 还有,这碧蓝什么时候才能把,看见俊男就问人家婚嫁与否的恶习给改掉。 “既然师兄这么说……那我还是先把她带回去好好教育一番。”黎青坏坏一笑,“师兄想吃什么就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啦。” 然后扔下客人,将媳妇带到楼上一顿教育。 明月跟雀凛有点搬砖头砸到自己脚的感觉,两人目光不约而同看向那小两口消失的地方,然后明月回头看雀凛。 “有点得不偿失的感觉,对吧?” 雀凛揉了揉额头:“好像是。” 明月呵的笑了一声,又正色问道:“碧蓝就是那位渔家姑娘吗?” “嗯。” “在复生石那里再出现的人,不会有前世的记忆吗?” “没有,只有一样的长相,其他都不会想通,自然也不会有前世的记忆。” 然后,黎青就这样跟着这女孩儿长大,衰老,死亡,再生,再长。 轮回了一千多年。 果然妖不会轻易动凡心,可一动凡心就容易执念一世。 只是,仔细算来在复生石那再生的人,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不是吗? 雀凛似乎看穿她的想法,说道:“是不是同一个人,只要黎青愿意相信,那又有什么关系。” “说的也是。” “其实这个办法还是二哥……”雀凛不自觉也说漏了嘴,然后微微停顿。 明月笑道:“哎呦,鬼丸那冷淡性子还能出的这主意?” “人的寿命太短,且渔家姑娘还没老去就去世了,走的那年才刚进入不惑。黎青很痛苦,那天来找我时二哥也在。看着像在开心与我们喝酒的人,言辞之间隐约有诀别之意,果然后来发现了他自毁元丹的举动。黎青了无生念,我明白若是劝不开他迟早得再殉情,于是就说,有办法能让渔家姑娘回来。” 说着雀凛想起当时的情景,嘴角微微扬起。 “轻灵闻言,眼睛如同死灰复燃亮了,问我,当真可以吗?我没辙,就说,当然啊,我二哥是鬼王,主宰生死的,他能解决。呵,当时二哥那表情至今还记忆犹新。” 他不说,明月也大概能猜到后夕昼会是怎样的表情,于是嘴角也起了笑意。 那人就是那样,看着比谁都冷,但他要对你好就比谁都热。 雀凛目光掠过明月嘴角的笑意,继续说:“后来,他就从忘川河中取了一个石臼,装了忘川水又让孟婆赠了一些孟婆汤,施展了一些术法之后将大石放于东海里的石山下,于是有了复生石一说。” 雀凛几句话,但在明月脑中形成的是鲜明的画面,她仿佛都能看到后夕昼将石臼放于海底的情景。 可正因为如此清晰的画面,真好又是东海,不禁就让她想起了昨日被他遗弃在海中的情景。 唉,说好了的,不能消极对待。 还是想到了那,她深呼吸对着雀凛笑了笑。 雀凛能看不出来她这笑容背后的勉强? 雀凛忽而站起来:“黎青这主人当真不管我们了?既然是我口无遮拦惹的祸,那就只能一人做事一人当吧。” 他从袖子里抽出一根红色的细带。 这个眼熟啊! 明月手一指:“绑袖子的带子,很久没见了啊。”前风凛苑照顾她饮食起居的时候,她一度觉得他用绳子拴起袖子的样子很帅。 “嗯,是好久没给你做饭。”他是想天天给她做来着,只是……雀凛脸上笑容未变。 明月点点头:“看来是技痒了,必须得好好露一手。” “公子,衣裳已经重新准备好了。”下人又送上来新衣。 雀凛说:“明月去梳洗一下,出来就能吃饭。” “好。” 明月拾掇了一下自己出来,雀凛已经站在吧台的后方,那一头长发绑在身后,袖子用红绳穿插,露出有力的手臂,修长的手正十分娴熟的准备食材。 见她下楼,偏头看了过来。 一身花衣裳穿在她身上,也一点不觉得……花俏,而是另一种风姿,那仙神的气质依旧压倒性的完胜衣服的个性,显示出稍微不同于白衣的俊俏模样来。 “很奇怪?” “那倒没有,就是没穿出黎青那乱七八糟的模样来。” “这是夸还是损呢?”说着人已经回到吧台旁,坐下来,挺直上神看灶台,“烤海贝?我喜欢。” 就没有她不喜欢吃的吧?雀凛用夹子将海贝放在烤板上。 第六百八十二章 向来只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剧中人 都不大记得,上一次吃雀凛给她做的饭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此刻心脏的落点在哪儿,明知道雀凛是想让她放松下来才将她带到这里,但还是感觉人在这里,脑中想的都是,如何面对现在的处境。 明月不由再挺直脊背,手臂交叠压在桌面,看到一只海贝被火烤得裂开,一股热气蒸腾。 “这个开了。” 雀凛将裂开的贝壳夹起,将里边的鲜汁倒入一旁的小碗中,碗中放有调料,在贝壳里鲜汁浇灌,慢慢融化。 明月:“只能用贝壳里的水?” 雀凛:“不一定,如此会更鲜美些罢了。” 他继续讲其他裂开的海贝鲜汁倒入一旁的小碗,然后用白色的调羹搅拌了一下,勺了一调羹的调料浇在贝壳肉上,在炭火的烧烤下滋滋作响。 “好香,闻到香味了。”赵明月很捧场地扇了扇手。 雀凛拿处一个盘子放到她面前,再碗的一旁放上筷子托,将一双竹筷整齐架在托上。酒杯,装残渣的盘子,一一放好。 明月看他仔细的模样忍不住笑道:“这算是贵宾级待遇吗?” “你不一直是贵宾?”雀凛夹起一只烤好的贝壳放在她面前的盘子里,“尝尝看。” 明月拿起筷子:“那我就不客气啦。” 筷子将肉从壳内加起来,冒着小热气的海鲜肉送入口中,第一口进入味蕾的是鲜美的汁,第二口是鲜嫩的肉,鲜美得让明月眯起眼睛,给他竖起大拇指。 “好吃!” “主要是因为食材好。”雀凛又给她夹了两三个到盘子里,还顺手给她把烧酒倒上。明月三两下解决完盘里的,再自己夹了一个,雀凛一边忙活一边说道,“别吃太多,不然等会儿你就只能看着了。” 然后一个下人,端来一个大木盆,木盆里是一条很大的章鱼。 “不会让我活吞这么大一条章鱼吧?” “给你做了一个章鱼三吃。” 雀凛巧手卸下两个大的章鱼腿……也就是触手。已经被切下的触手还在动,明月看雀凛,他投来一个视线嘴角一弯,垂眸,拿着一把轻巧的尖刀,有条不紊地剥下触手上的吸盘与表皮,露出了白嫩的肉。 修长手按着触手就片下薄薄的肉片。 “是生章鱼片?” “要尝尝吗?”他已经将方才调好的几样蘸酱小碟一次摆在她面前,“酸甜、酱香、辣的。” 这叫她如何拒绝呢? 如果哪家餐馆有这样的大美男,大美男还有如此厨艺,每天生意都会饱满吧。 明月迫不及待持起筷子夹起一片白嫩的章鱼肉,虽然那触手的最末端看起来还在扭动,但民以食为天,沾了酱香的料放入口中。 在酱香味的下一层,就是有点弹的天然鲜甜海鲜肉味,再混着酱汁的味道咀嚼,明月满眼幸福感。 雀凛看她那吃相,忍不住跟着笑着,其实天神并不需要每天进食之类,但偶尔能坐下来细细品尝人间美味,何尝不是一种平凡的幸福。如今,他大概能做的,就是让她短暂享受这样的平凡时光,稍微松一松绷得太紧的弦。 明月没说话又夹了一块生章鱼片蘸了辣酱,咀嚼,再配上一口冰凉的烧酒。 “好吃到爆炸!” 以前就觉得,给赵明月做饭成就感……用明月的话说是,爆棚。 因为只有这个人才会说出一些让他听了会忍俊不禁的赞美。他把能做的都给他做了,她把能吃的都吃了。 没一会儿,黎青跟碧蓝也加入,聚餐的气氛其乐融融。只是黎青下来之后,也就没让雀凛继续动手。 雀凛跟明月一边喝酒一边说话,大伙儿一起聊天,一起看海,从白天到日暮。雀凛不拦着,赵明月有些喝高了。 双颊绯红。 笑。 低头。 话有点多。 没有大舌头。 就是有点兴奋。 突然想到什么,她闻了闻自己然后指着雀凛:“我是不是喝醉了?” 还能问出这话的,应该还不算醉了吧?“怎么了?” “你怎么不劝住我?!”明月看着他,“我是不是跟你保证过,以后都不喝酒了的。” 如今他倒想让她大醉一场。 明月嘟嚷了一下:“如今你在场啊,可不算是乱喝酒,你允许的也不算是酗酒对吧?” 第六百八十三章 美人神君 鬼王酆宫。 很隐秘的一个宫殿,幽浮殿。 鬼王将太真从东海带回来之后就安置在这里。 原因是,天帝的计划是让碧霄元君冒充太真神对付御天,可碧霄元君为了替姐姐报仇如今忤逆了天帝。这个时候,太真回来的消息尽可能不让天帝知道,否则碧霄元君的处境就会危险。 之所以说尽可能,是因为这件事情已经被陵光神君发现,鬼王虽然警告过她不能将这个消息传出去,至于她会不会传,鬼王并不敢保证,毕竟那家伙对天界中心的程度,远在他能想的范围之外。 而且,陵光神君那家伙太过狡猾,很多事情都瞒不了她。 想到陵光神君,鬼王的脸色越发难看。 妖王从东海将她带出来的时候是清晨,如今都已经是凌晨,那家伙居然还不回来,一副跟妖王患难见真情的模样,该不会是趁机私奔了吧? 这么一想,鬼王的眉头骤然狠狠拧起,别想逃陵光神君,你的神格本王必然会拿到手。 陀泽见状稍稍往后躲了一下。 如果是以前见王不高兴,他还会尽量安抚,如今他可不敢!瞧瞧那手中的杯子都要被捏碎,他若靠得太近,可能会被捏碎的就是他的脖子! 坐在厅内的鬼王越发愤懑,碧霄元君从室内走出来,鬼王掀起眼皮看过去面色并不算友好,自从他从东海回来之后,碧霄元君就发现,这个人跟御天当真不同。 御天对太真的紧张程度,就算拿到砍他他都不会退缩,看出她不是太真的时候,她能肉眼看见他眼底的哀伤。然后,对于她这个太真的妹妹也算客气有礼。 但这个鬼王,似乎看谁都不顺眼。 复活太真他是很急迫很强硬,但仿佛这就是一件非要完成不可的任务,看不到一些热切的心情。 比如,这时候看她走出来,他应该立刻起身问,太真怎样了才对。 但方才他看她的第一眼,是冷漠疏离,在等她开口说话。 碧霄元君故意没说,他才不悦地问:“究竟如何?能不能醒来?” 碧霄元君这时候才说道:“我的法力她吸收不了,如今她神格已经被污染,所以即便灌输仙神的法力,她也无法吸收,如今的她跟堕神无异,需要的是鬼魂来滋养。” “你的意思,是让她继吸食一些死魂来维持这个肉身?” “在重铸神格之前,确实只能如此维系她神身不坏。” “本王立刻差人将一些新鬼送过来。”鬼王起身就要走出去处理这件事,他可不能让太真的神身都坏了,毕竟,再换一个任何一个身体都不会比她原来的更好看。 “我倒不这么认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声音鬼王当然知道,是陵光神那没死在东海的家伙回来了,看来,她确实不敢跑,只是……她这一身是什么打扮? 赵明月依旧一身白衣,但却不是平素那男子的衣袍,而是女子素白的衣裙。 多层交叠的右祍衣领显示了她修长的颈项,合度的剪裁勾勒她刀削的肩膀,修长的手臂圆袂垂坠,纤腰若素,裙裾秀丽。 普通女子穿女装都会柔和优雅,体现女子温婉的韵味。 但这人哪怕穿着裙子,依旧显出独特的中正气韵,如同她那样的性格不偏不倚,风雅大气。 鬼王见她此妆容到并不觉得她有多美,在他眼里太真可比她美多了,所以不屑的目光先把她白衣裙扫了一遍,目光再落到她的凌云发髻,因为她头上那一个彼岸花簪着实红得让人一眼就能瞧见。 那也是她戴的唯一一个首饰。 分明气节骨傲一直喜欢白衣的神,却与那朵彼岸花簪并不冲突,好像那就是属于她的一样。 鬼王还不满自己为何觉得顺眼,转念一想,陵光神君这家伙是朱雀,神力可是天火一样的红,就没有比她更适应红色的了。 只是,向来以男子妆容出现的她今日怎么还红妆出席? 而且,她刚刚还在质疑他与碧霄元君的话,说她不认为该给太真喂些心的死魂? 鬼王冷声说道:“陵光神君,你除了要守护天界,还要管起我九曲黄泉的新鬼了吗?” “不敢。”赵明月从容踏入室内,与鬼王行了一个欠身礼,“鬼王陛下安好。” 第六百八十四章 你喜欢你,而你,爱我如命 似乎只是寻常的一问,又似乎是在探究。以前就听说陵光神君心细如尘,巧舌如簧,佛祖还曾请他一道论法,她也见过他之前的论法记录,确实是胸襟豁达,才思敏捷。 如今与他面对面交锋,才只此人最厉害之处其实是,你根本就猜不出他的心思,一个简单的问题都不敢轻易回答,害怕被她能从答案里读出什么来。 碧霄元君唤声说道:“九窍玲珑如今在狐妖身上,她还没羽化飞升,就算能救活姐姐,但姐姐没有神格就如同成为了另外一个人,她不再是一个神,更或者她根本就不记得她的谁,就如同一个新生儿一样。” “呵。”赵明月此时低声笑了,淡淡的目光落在碧霄元君的脸上,“那也是用一个生命换回来的,做新生儿不该吗?” 平淡的话语满是谴责,说她为了太真复活剥夺了红狐媚儿的性命,还要搭上自己的同僚,如此锋利的谴责,她说得极淡,但却让碧霄元君有种无地自容的愤怒,一只都恭顺冷静的人骤然反驳。 “当初神君为何所谓的天界讨伐御天的时候,不也让人间经历十年浩劫吗?我要守护我的家人,用一只狐妖的元丹又如何?再搭上一个同僚又如何?你所守护的东西就是理所当然,我所守护的东西就卑鄙无耻了吗?” 这个说得倒没错,他们其实都是守护想要守护的东西而已。她所坚守的所谓天道就是真正的正道吗?其实,与碧霄元君守护家人的心愿又有何不同?每个人的取舍都不一样,当初还是赵明月的时候,她就时常有这样的困惑。 现在再被提起,她不由想起了赵明月曾经苦苦追寻的真相。 碧霄元君当她是答不上来了,于是说道:“如果神君哪日也面对这样的选择,一个是必须要守住的人,一个是坚守的天道,神君会如何选择?” 这不就是她现在的困境吗? 直到如今,被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赵明月依旧不敢看后夕昼,哪怕如今他对她的答案根本就无所谓,但她依旧不敢看。 只是对碧霄说:“我也曾质疑所谓的法则律令,可正如你所言,我曾为了守住天道舍弃很多无辜的性命,以后若还有类似事情发生,形势所逼我还得继续牺牲很多的生命,所以,在那些事情还没发生之前,在一切有违众生之事面前,无论会失去什么,我都必须挡在这些人卖命,这是责任是义务也是,债。” 她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很清晰,哪怕她连余光都不敢看鬼王,但那份坚持锵锵得如同心跳,让人产生魔莫名的敬畏。 取舍从来不是一念之间,而是与自己辩论过很多次,脑心挠肺挣扎过很多次,甚至恨不得每次都把自己打死,可最终心中的坚持从未曾改变。听到她这一席话,碧霄元君眼中有一抹光泽一闪一过。 所有反驳的话她都不说,只是又低下她美丽的脸庞,如同置身事外的人。 鬼王不知自己为何要听她们这一通废话,但是,在陵光神君说出这一大段的时候,他像是看见了她身上的光芒。 不过…… “你们这些废话本王不敢情趣,陵光神君,如果你能将太真救活,那么或许还可以多活几日。” “那多谢鬼王了,为了多活几日,我势必要想出救活太真神的办法。” 碧霄元君没再说什么,反正说了也没用,鬼王要的是太真复活,而且他需要最保险的办法,而显然陵光神君已经成功地抓住了这点。 “既然你们都没办法还留在这做什么,还不滚?”鬼王声音也向来不高,但格外的冰冷桀骜。 碧霄元君率先离去。 赵明月转身走出去的时候,脚步不由停下来,转过头,看见鬼王朝着拱门内的卧房走去。 他拉了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凝视着不省人事的太真,她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与一些侧脸,不知道他此刻是怎样的表情,会不会露出以前看着她时的那种温和与眷恋?或是她所熟悉的担心与自责? 她知道这样很幼稚,可就是看着黑袍那人,心里暗暗数着。 后夕昼,本神君给你一个机会,如果数到三你回头,我就原谅你对除了我之外的人好,如果你不回头,哪怕这不是你的本意,我也会跟你记仇的。 真是的,如今还自我安慰地添加一句,这不是他的本意…… 这不是她一直知道的事情,却还是忍不住每次都会难过与委屈吗? 真的只给你一次机会啊,可要好好珍惜,听到没? 像是担心自己太快数数他会感应不到,所以心里还胡思乱想了一通,才默数。 一。 二。 那人忽而微微向前俯身,明月心骤然揪住了,但还好他只是整理了一下她的被子,可即便是这样,明月却忽而嫉妒得要命。 因为想起无数次她故意或是无意的踢了被子,他每一次都能很快的将被子捞回来她身上,有时用脚碰她的脚,或用手触碰去摸一摸她的背,如果她整个人都热烘烘的,他才会晚些再盖上…… 她曾故意试过,所以那么清楚的知道这些小细节。 可如今他在帮别人盖被子。 明知这个能将她丢在东海也不曾回头的人,不可能因为她的望眼欲穿而回头的,但还是默默再数一个…… 三。 正要苦笑着转身走。 鬼王却忽而侧过头来看她。就这么一望就让赵明月几乎抽泣出来,指甲狠狠握入手心,她能忍住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 不悦的鬼王原本是要训斥,为何还不走,但看到她那红着眼眶笑起来的模样,左眼有扎了一下的疼,沉声说道: “为何……” 要哭? “还不滚?!” 明月悄悄呼吸了一下,挑眉问他:“你是御天还是后夕昼?” “本王为何要回答你的问题?” “噢,看来你是御天。” “本王是九曲黄泉的鬼王后夕昼。” “噢?既然你是以后夕昼,那本神君告诉你一件事。” 果然是在东海地下被压坏了吧?可忽而想起那个浅埋在泥沙里的人影,那一头如同还早一样的头发,他忍着随时想要杀她的冲动问。 “何事?”语气已经显得不耐烦。 赵明月却笑着说:“我喜欢你。” 她……说什么? 这四个字居然让他听完有种耳鸣的错觉,在尖锐的耳鸣的瞬间居然脑子一片空白,只是随后,他身上扬起了杀气:“今日这么打扮原来是要使美人计?不过别浪费表情,本王喜欢太真。” “本王喜欢谁我不知道,但后夕昼喜欢陵光神君。” “你再说一遍?” “你喜欢我,你爱我如命。” 第六百八十五章 没有意义的过去 赵明月知道,这一段花对如今的鬼王来说根本有点自取其辱,但除了这样她没有更好的办法去寻找她的那个后夕昼。 御天曾说,如今的后夕昼与过去是反着来的,以前喜欢那现在就是讨厌,以前守护如今就是摧毁。 即便被讨厌被摧毁,也好过什么都不做,就任由后夕昼越走越远。 只是,她说喜欢他时,他是不可置信,她说他爱她如命,这样就彻底激发了后夕昼的怒火,这完全让他有种被侮辱的感觉,他怎么可能喜欢陵光神君! 室内寒气大盛,浅蓝色的冰从室内蔓延到了赵明月的脚底,后夕昼身上燃着重重黑色的杀气,一把黑色的剑凌厉射向赵明月。 赵明月没有躲,只是目光凝然盯着雷厉风行的剑瞬间靠近! 在离她一寸不到的面前停下来,剑尖几乎刺向她的瞳孔,荡起的剑气震得她碎发飞扬,但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后夕昼颀长的身影已经踱步走到她跟前,身上依旧阴暗无比,垂眸冷眼看着赵明月,长着锋利指甲的手抬起握住长剑,只要稍微往前一点,就能刺破她的眼珠。 不过,他并没有这么做,只是将剑滑下来搭在了她的肩膀靠近脖子的地方:“如不是看在太真的份上,本王定然杀了你。” 冰冷的剑触碰脖子上细嫩的肌肤,在他咬牙说“爱你如命”四个字时,明月感觉到脖子有一丝刺疼,皮肤被划开的感觉,然后冰冷的剑埋入浅浅的皮肤下。 有温热的血流渗透出来,染红了他的地道剑还有赵明月的衣领。 他忽而更加愤怒说道:“是想要你的命,每时每刻都想割断你的脖子,吸干你的血。” 两人身高相差不多,明月抬眼看他漆黑不见底的眼睛,陌生而空洞。 “鬼王上次不是说,希望与我合作?” 剑都已经抵在她的脖子上,她还能如此淡然地说起这话:“合作?” 如今任何一件事情她都是堵上了性命的,一把剑架在脖子上又有何畏惧?“对,帮你一起合作对抗天帝。” “这话你还是拿回去骗一骗天帝吧。”鬼王将剑从她脖子上拿下来,“滚。” 赵明月也知道,贸然做出这么大的改变,鬼王是如何都不会相信。而她也没有时间给他慢慢过渡到信任她的程度。 天帝给她的时间有限,同样鬼王给她的时间也不多。 所以,即便是有很大的冲突,但赵明月仍旧选择给鬼王一个当头棒喝的冲击,这至少能让他对她又不同的猜测与疑虑,只要他开始关注她,那她也算是成功卖出第一步。 而只要她能救太真,那鬼王不至于现在就要她的命,这一段就是她可以利用的时间。 美人计? 明月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好一会儿,嘴角无奈一弯,这个不也值得一用吗? 怎么的,她也算个美人吧? 想罢,她对镜梳妆,描眉点唇。 有句话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如今她这红妆算是什么呢? 不管是自己士还是女子,不管对方是知己还是悦己者,又有什么呢,美人计她还是使定了。 只是,赵美人才走到鬼王的寝宫门口,就见到红狐媚儿被丢出门口,寝宫的门无人也自己碰的关上。 陀泽从门侧走过来,将地上的胡媚儿扶起来:“胡姑娘,您的美人计对其他人小的不知,不过对鬼王千万别再用。” 闻言赵明月嘴角一抽,这小狐狸是不是就是她的前车之鉴啊? 胡媚儿一脸委屈:“又要妾身留下,又不要妾身究竟是何意嘛。” “您还是先回吧。” 陀泽送她走,遇见了回廊里的赵明月陀泽对她行礼,这还是赵明月从东海回来之后第一次见到胡媚儿,所以胡媚儿不认得她。 方才跌倒在地的狼狈瞬间一扫而光,她以极为妩媚的姿态走到明月身边,一个太真已经够愁的了,居然又来一个与太真不相上下的,不愧是鬼王,宫里的女子都是极品。 不对,这家伙比太真那女人还要棘手,至少胡媚儿看太真的时候不用这么仰着头,女子这样的身高是不是有些不正常? 不过……这人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呢? 胡媚儿勾嘴一笑,也不想在其他女子面前丢了份儿:“你是何人?不会也是来跟鬼王献殷勤的吧?如果是,姐姐我还是劝你一去,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陀泽咳了好几下,胡媚儿没理,他只能上前与赵明月说道:“陵光神君大人是要找鬼王议事?” 胡媚儿红妆艳抹的脸骤然一顿,什么?陵光神君!当年她上天庭见到的那个俊逸非凡让人过目难忘的陵光神君是个姑娘……这么想来模样是有些像!胡媚儿连忙后退恭敬弯腰。 心里又暗暗不爽,这鬼王宫里怎么两个天神?! 还是两个大美人儿! 看来她要战胜这两人的道路漫长而艰难啊。 赵明月自顾走向后夕昼的寝宫,转念一想决定她停了下来。陀泽说道:“神君,鬼王如今十分不近人情,这两日更是变本加厉,您小心为妙。” “说的也是,那劳烦你给鬼王传个话让他到幽明小筑,就说本神君有事与他商议,关于太真神的。” “是。” 六百八十六章 月落之都双人行 月落之都建在一座悬浮的倒扣式山峰上,这座山峰随着月落的方向的改变不断浮动变化,在上边居住的人并不多。通常有情侣或鹣鲽情深的夫妇通过拜月,获得机会来到月落之都朝拜月娥。 月娥跟月老不同,月老是牵红线搭姻缘的,月娥是完成情侣之间心愿的。 相传有情深义重的男子曾为救妻子拜月求神,得到机会登上月落之都,与月娥讲述他与妻子的爱情故事,最终感动月娥获得月娥的眼泪,也被称之为“月之滴”的圣物,最终救回生命垂危的妻子。 也有些人求的月之滴,终于找到失散多年的心爱之人。 虽然能感动月娥月娥得到月之滴的人不多,可但凡获得月之滴的,无疑都给感动月娥神像。 赵明月将手中的卷轴一抛,半空出现一座三门牌楼,中间写着“月落之都”。赵明月与鬼王当然不是通过拜月得来的门券,再怎么说赵明月也是南天守护神,自然有获得门券的后门。 两人随即踏上月落之都的门前,在门口一处光辉照耀下,赵明月立刻“现形”,额头浮现了红色的朱雀神印。 守在门口的是一对金童玉女,立刻对其恭敬行礼:“金童玉女参见上神。” “免礼。” 而在门前盛辉笼罩之下的鬼王出现了很奇怪的样子,整个人一分为二,左边是正常的人形,但身上布满御天神犼的黑色文耀,另外一半只是一个黑影,连五官都看不见。 明月一瞧心不由一阵抽搐。 记得赵明月在楚子晏死后来到幽都,看到一些新鬼恐惧与凄惨的模样,就会联想楚子晏也会如此可怜,然后心如刀绞。 此刻,又是那样的感觉。 不类似于金童和雨女的吃惊与恐慌,明月只觉得心疼。在一半黑暗,一半被御天沾满的身体里,她的后夕昼究竟在哪儿?是否也在黑暗之中苦苦寻找出路,如此一想眼睛微微有些酸涩。 鬼王对赵明月额前的红色神印也不过就瞟了一眼,再看到自己的模样时,他也是毫不在意地扯了一个嘴角,就如他所言,他很乐意接受现在的状态,反而在赵明月潮湿的眼眶下,露出不屑的冷笑。 “上神大人,这位是?” “是本神君的一位友人,由本神君来负责便好。” “……那还劳烦二位贵人走了走月落之都的程序。”玉女说道。 金童端来一个托盘,上边是一根红色的线,玉女拿了红绳的一头:“劳烦神君抬一下手。” 然后将线绑在赵明月的手腕上。 金童拿着线的另外一头,与鬼王道:“劳烦阁下也抬一下手。” 用一根红线把他跟陵光神君的手腕连在一起是何意?鬼王斜睨赵明月,显然心中有质疑。 玉女见状说道:“每个进入月落之都的人都需要一个身份凭证,为了相互牵制与平衡所以需要二位共同制约,故而需要绑上归元锁,二位进了这扇门,就会与凡人无异。” 与凡人无异? 这不是限制了他的力量?如果这样进去后是个陷阱呢?鬼王心中第一个反应就是如此。 赵明月解释:“都是凡人我也打不过你。” 她一个人是无所谓,但若是有埋伏呢? 明月:“鬼王要是担心那回去也成,太真神的事情你我再想办法。” 这样回去他岂不是格外没有面子?岂不是说他在害怕?鬼王将手伸了出去,金童这才帮他将红绳系上,然后红线发出一道光亮从赵明月的手链接到后夕昼的手臂。 鬼王身体有些紧绷,实在不习惯这种乱七八糟的规矩。 金童玉女一起说道:“请二位进入月落之都。” 两人踏入牌楼,门前的天光照消失,两人身上的各种印记也消失恢复成了常人的模样,连着两人手腕上的线也隐没不见。 明月忽而凑过来:“你上当了鬼王!” 话音未落,脑袋直接遭人一拍,赵明月捂着脑袋,鬼王则看着自己的手,还真的是没办法使出法力,该不会真被这家伙阴了吧。 “放心吧,我不会坑你的。”赵明月无奈地说。 “本王为何要相信你?” “因为……”明月看了他一会儿,“我喜欢你啊。” 不要脸的东西,鬼王又要拍她脑袋,但想一想这些举动实在幼稚,要动手那就是大开杀戒,何必跟她瞎胡闹。 “自作多情。”他哼了一句负手自顾往前走。 “你信或不信都是事实。” 鬼王这下连回应都不屑:“那个石像在哪儿?” 眼前的烟雾散去,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派的人间市井景象,石板路,大石桥,木阁楼宇,灯笼高挂,行人来来往往。 “哈,哈秋!”一旁的赵明月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看到这番景象本就不悦的鬼王听到她打喷嚏的声音很是不悦地看过来,明月说道:“好冷。” 能不冷吗? 路边白雪堆积,屋顶全是白茫茫一片。 绑了归元线的两人如今是实实在在的犯人感受,所以……他也不觉得暖和。 第六百八十七章 鬼王仅有的仁慈 后夕昼坐下,冷眼看她:“你的东西不肯拿出来,本王的东西你也要管?你确定不是故意找茬?” 对他们来说,太月玉算是两人从洪荒时期开始就已经有的信物,是她封神事所得的物品,后来以皇甫爵的身份赠给后辟邪。 再后来,楚子晏又转赠给赵明月。 赵明月在第二次封印乌蛮为了与后夕昼一刀两断,摔碎了太月玉。 两人决定成亲之后,后夕昼又将摔成两半的太月玉,一半给了她,一半他留着。 可以说,这太月玉串联了他们之间从开始到现在的缘分,可如今的鬼王居然要拿这个太月玉来换取衣食。 赵明月没回答,只是从自己身上拿出了另外一半太月,两块相接,就是一块圆玉,团圆的圆啊,本该如此的。 鬼王不禁拧眉,该死,又是以前那个窝囊废的东西:“这种东西于本王一点关系都没有,拿来由本王处置。” 不是正因为知道他现在对她没有心才会借这个机会寻找他的心吗?可为何总是要拿他跟以前的后夕昼对比,然后又自顾失望,这不是自寻烦恼吗? 明月深呼吸:“小二。” “来嘞。” “请先给这位公子准备热的食物与酒,顺便请你给他准备一身取暖的衣裳,我出去拿了银两会立刻就回来。” 小二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后夕昼,再看赵明月,有些尴尬地笑道:“姑娘,不是小的不愿意,您要是这么一去不回……” “不会的。” “小的也明白,姑娘面善,不过为了方便起见,您先拿一个物件押着,等您拿回来银两了,小的再将物件给您还回去,您看这可行不可行?” 店小二客气有礼,而且说的也于情于理,她若不押未免有些强人所难,只是,她看着手中的太月玉,不觉抿了抿嘴。 鬼王此刻倒是悠闲的喝起热水来,他倒要看看,她是愿意拿头上的彼岸花簪来抵押,还是拿手中的玉,两者必须要放下一个,她会如何选择。 赵明月想了想,将两块半玉都收回袖中,然后拿出一把剑交给了店小二。 “我能不能拿这把剑抵押?” 鬼王入口的茶烫到了自己的舌头,差点咳出来,但他忍住了,只是不觉瞪大眼看向赵明月。 那把剑可是天道剑。 别说剑本身是上神守护剑,不管是作为武将还是剑客,随身兵器是是如同性命一般,何况陵光神君的天道剑,这代表了她的使命与性命的圣物。 居然为了那两个所谓的信物交出了手中的兵器…… 这让鬼王有些震惊。 小二连剑都不打开看看,只是看着那银色的剑鞘恭敬地接了过去:“姑娘请便,这位公子小的会代为好生照顾。” 谁要他照顾…… 鬼王心里还没不悦完,赵明月与店小二都已经离去,店小二是跑着去完成赵明月交代的事情,而赵明月不知道要去哪儿弄钱,反正就朝着门口,掀开厚重的挡风帘又朝着外边的走去。 小二给他准备了衣服,也很细致地给赵明月也准备了衣服,只可惜对方还没回来。 本该翘着二郎腿心安理得吃喝的鬼王,怎么也觉得这里的酒菜不合口味,倒也不是爱闹之人,闷不做声对桌上热腾腾的饭菜视若无睹,只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即便他觉得这酒也不大好喝。 他不是没看见,当陵光神君见他那太月玉来交换食物的时候,那明亮的眼睛以肉眼所见的速度灰暗下去的模样,那个无知的坠入情网的上神,居然想要从他身上寻找过去的记忆,这简直……不可理喻。 可是…… 南天守护神当真就那么喜欢以前的鬼王吗? 那个鬼王……就是他? 可他不是喜欢太真的吗? 当真如陵光神君所言,太真只是御天的女人,而他不过是被御天控制了!可分明脑中都是他自己的思路! 这个时候,鬼王一个人难能可贵的,第一次认真想起了这层层交错的关系。可不论几次选择,他毫不犹豫的选择太真,毫不犹豫地想着要杀了陵光神君的。 如此强烈而清晰的思路,不是他的,难道是御天的? 那他自己的呢? 有啊,他这一万年来如何统一鬼族,如何杀了那个要抢他地盘的魔君,如何被陵光神君封印的记忆他都有,可唯独就没有与陵光神君所谓的花前月下。 哪怕她拿出一堆的证据,他心里也一直坚信他心里的人就是太真,但陵光神君的那这些所谓的风花雪月的证据又是几时留下的。 赵明月回来了,身上多了一件斗篷,不过也冻得嘴唇发紫。 他就那么看着她走过来,倒了一杯热水捧在手里喝,然后笑着说了一句:“活过来了,真的好冷,冻死了!” 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明媚乐观的模样。 她手指染着墨汁,大概去挣钱的方法与书画有关,对,陵光神君的字画出来定然是有人会入手的,毕竟她确实是个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的人。 第六百八十八章 投怀送抱 门被打开的时候,鬼王就知道是陵光神君进来的,他侧身背对着外边睡着没有出声。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他还在想她想要做什么,就听到她的脚步声靠近床边。 然后停了下来。 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其实不用多想,就算如今他们都类似凡人,但赵明月何尝不知她进来他应该就会知道。 在床边的人没动,他能听见她微微紧绷的呼吸声,难道今天的话他说得还不够清楚吗?就在鬼王有些不耐烦想要起身的同时,骤然感觉有人掀开了他的被褥。 他惊讶立刻要转过身。 却被一双修长的手臂从后边抱住,他想挣脱后边的人抱得越紧! 恼怒之下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身体骤然一僵,因为他握住的是一只光溜溜的手臂,不用往上触碰就能知道,抱着他的这人没穿衣服。 方才那悉悉索索的是脱衣的声音。 床前的迟疑是在下勇气。 脱下外衣之后,身上的衣服不厚,所以很快就感受到背后贴着自己的一层热力,还有那柔而韧的触感。 愤怒吗? 愤怒! 可有那么一瞬间,他脑中有出现了一种空白,就如同那天她突如其来的说喜欢那样,短暂的空白之后才恼怒低喝: “陵光神君!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别自取其辱。” 早该在说这话之前,就该羞辱她一番才对,可极为讨厌与人有肢体接触的他,却没一下将她甩开。 上次那只红狐媚儿也用了这么不要脸的手段,他不是连人带床一起丢出门了吗,现在是因为对方是陵光神君所以没那么做? 可笑,应该是陵光神君他更该那么做才对! 羞辱她,践踏她。 可身后的人那紧紧抱着害怕他消失,害怕被抛弃的力道,让他觉得……怒其不争,对,是这个词没错,他觉得陵光神君应当如当年封印他一样,那么果断决绝才是。 可现在这个上神,为何是这样的……软弱?! 有话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可她呢?放下战刀为了什么? “放手。”鬼王的耐心已经到了极致,身后滚烫的体温让他觉得格外难受。 “后,你不是说要守护我的吗?我要你现在就回来……你现在就回来。” “我不是他!”鬼王忽而很愤怒地,抓起她的手臂就要要扯开,但她十指紧扣就是缠着不放,他试了几次怒吼,“你到底是没有羞耻心,还是说你为了天界可以如此作践自己?!” 背后的人摇头! 一直喊着“我要你回来”“我不管你现在在哪儿,现在就回来,我要你现在就抱我你听到没有!” “陵光神君!”鬼王人不可忍,猛然往后抻胳膊,触碰到这人的身体原本是要扯开她,但那细腻的肌肤是烫手一样的灼热,这温度是常人的吗? 他不大记得常人的体温是多少,但这有些太烫了吧? 管她呢! 鬼王抬起胳膊转身撕开缠在身上怎么都不肯松手的人,像是不愿意看见他的冷酷无情,又或是不愿意让他看见此刻她的狼狈不堪,所以她脑袋执拗地往他怀里钻。 “没用!”鬼王原本想要扯着她的头发,又或者推她的身体,但她当真不着寸缕,他愤怒而无从下手的,最后残忍地伸手按着她的脖子往后推,眼睛也红了,尤其那个让他格外难受的左眼,几乎都快红得流血。 那个能扛起南天的人,脖子居然是如此纤细,只要他再用力就能拧断了吧。 可是,手竟然有些软了。 该死的,若不是看在她也许能救太真的份上,他定然不会手软的吧?! 又是这样的说辞,他自己也都烦了。 随即松了手,让水蛭一样的家伙又紧紧地缩回怀里,几乎要把脸往他心脏里钻,也不说话,就是死缠烂打的整个人都要钻入他的胸膛。 没见过这么无赖不走正道的神! 鬼王咬牙切齿道:“你如此投怀送抱,哪怕我不是他也可以是吗?!” 怀里的人身体一僵,不说话,仿佛就想这样缠绕他一起死去一般,他冷声再问:“退一万步我让你要,但我依旧要杀了帝昊天,依旧要逆天而行你也要吗?!” “就算我永远不喜欢你,我心里有别的女人你也要吗?!” 一句比一句诛心,比他推开的举动更伤人,分明知道如果是这样,她都不能要,可是……她还是如此地投怀送抱了。 她还是皇甫爵的时候,总觉得是后离不开自己,一直到后来后夕昼说要娶犀岚,一直到赵明月嫁给了陆燕青,但她心里还在笃定,后夕昼的心始终是她的。 可如今才明白…… 离不开他的是自己,从为了保住他将御天锁在他身体里的举动,就已经注定了她的凡心大动。但因为他一直在,所以一直觉得在就好,她在九重天,他在九曲地,她为神,他为鬼,一直存在着就好。 她守她的天。 他守他的地。 这便是神鬼殊途最好的结局,一直以为是这样。 知道失去那个追随着她千年万年的鬼王心,才觉得离不开的其实是自己,他是仗着被喜欢才如此想要忠义爱情两全啊。 “后,对不住……我以后不做苍生的守护神……不做陵光神君……我就做你的明月……你一个人的明月……所以,回来吧……” 鬼王闭了闭眼,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那个永远都不可能回来的家伙! 他回来,他就必须得死! 怎么可能呢! 第六百八十九章 看见她的左眼 死…… 鬼王坐在离床甚远的桌旁,看着床上的人一脸阴郁。 是两拨千金,她这是妄想要一个人来阻止他与天帝的战争?甚至,她还想着让以前的鬼王回来,可笑的愿望,陵光神君,从上次与你交手本王便知道,你伸手大不如前了,你不可能是本王的对手了。 可天帝那混蛋是凭什么让你一人前来?是信任你?不,若是信任,那何必又将碧霄元君派来黄泉?若不信任,怎么迟迟也没见对他发兵? 天帝那狡猾的狐狸…… 正想着,店小二送来了熬好的药。 “公子,药已经熬好。” “你们店里就没有个女工?” “我们店里确实没有女工,那需要小的做什么吗?” 喂药…… “药放下,你出去。” “是。” 热腾腾的药汁都快凉了,鬼王这才起身五指抓碗不大情愿地走到床边,将依旧烫得灼人的陵光神君扶起,不甚温柔地将碗凑到她嘴边。 “张嘴,喝药。” 那人歪着脑袋动也不动,他手臂晃了一下她,本意是要将她晃醒,可被他这么一晃她的脑袋顺势就倒向他怀中。 “这下可把你高兴了吧?依旧很欠收拾的家伙。” 但她不省人事根本无法喝药,难道还要本王用嘴给你渡,这么一想他脸都绿了,直接放手让赵明月倒回枕头上。 如此大好机会,他应该趁机把她杀了才对,还给她喂药? 为了太真,他忍了。 当然,别真指望他用嘴给她喂,鬼王最后是捏住她鼻子或嘴将药灌进去的。可喝了两次药,这人依旧不见醒,热度也不退。 方才那大夫只是装模作样吧,居然开得药一点也不见效。 不过,到了第三次送药来,鬼王再要去喂她时,发现这人一头的汗,不仅头发汗湿了,而且枕头也湿出了一大圈,他一手拿药另一只手下意识就掀开被子,然后更下意识地用力压下被子! 他这是……不好意思还是不屑那娇躯? 其实也没什么看头…… 其实,这家伙脱了衣服比穿着……好看!至少不会那么聒噪让他心烦。实在不去想为什么要对这人做出照顾的举动,除了为了太真,已经没有其他理由。 只是,突然发现,疼了很久的左眼居然不刺了,也许是因为这一点,他觉得整个人也舒服了一些。 手伸入被褥之下摸了摸,果然床上像发大水似得湿透了,再顺手碰触她的手臂,凉的。这碗药下去估计能醒来跟他继续闹了吧? 小二来取走药碗的时候,鬼王就在想要不要叫他找名女工上来帮陵光神君换下床褥,再擦个身什么的,可脱口而出的又是:“给我送床新被褥与热水上来。” 那小二这下对他也笑出了和善的模样,让他不自在的想要说,只是她现在还不能死他才救的,但光这样的念头都已经显得欲盖弥彰,何必解释。 热水与被子都准备好了。 他起身锁了门,回来将那人连同被子一起抱起来放在坐塌上,铺上干爽的被子再将人抱回来丢床上,用不甚温柔的手劲儿证明自己真的是被逼无奈。 所以大力抽出被褥的举动,是将杯中的人翻了一个身趴在床上。 然后鬼王举着被子的手迟迟就没有再放下来…… 倒不是被眼前这美好的背吸引,而是看见了这人背后刻着一个血红的“罪”字,再看到这个字的瞬间,左眼几乎是同时刺疼得闭了起来。 隐约听见了某一下心跳的声音,他立刻抬手按了一下胸口,没有心跳,但胸口是隐隐作痛的。 再将目光落在那仿佛刻到骨头里的字,那毛糙的边缘仔细看,像数条不规则的闪切割,脑中像能听见雷声一样轰鸣,他不由再抬手揉左眼,难受得将湿被子一丢,拉了新的被子将她的背盖住。 随意盖好他,竟有些颓然地坐回床边的椅子。 能在陵光神君背后留下照这样的惩罚,除了天界再无其他了吧? 这是她与鬼王产生情缘的惩罚?可是,他一点印象都没有,看着半张脸埋在枕头里的人,左眼一直在抽搐,不得不承认这个左眼是属于她的,她所有的难受其实都集中在他的左边眼睛里。 良久之后,鬼王似乎顺从了左眼的感觉,重新靠近床边,伸手从她的肩膀划下,在碰触到那坚硬如同疙瘩的字迹时左眼不断地抽搐,牵引着左手也一样颤抖起来。 左边手指一动,心脏猛然跟着一阵颤抖。 鬼王猛然抽回自己的手,心里有一个声音在问他,你不想活了吗?他若回来你必死无疑,难道你想死? 第六百九十章 误会 但同在月落之都,他身上的术法不能用,对方这些人想必也是用不了灵力,那么这几十个人能奈何得了他? 异想天开。 鬼王以一敌百都不在华夏。 只是,这几十个人不过是开路的,在这些人的背后黑压压站着的都是一些手持弓箭的杀手,利箭在月光之下发出雪亮寒光。 手持月娥香的鬼王嘴角勾起冷冷的笑意,所以,陵光神君又是诉衷肠又是投怀送抱,为的就是消除他的戒心,真正等他的是这一刻吗? 领头的人冷冷说道:“鬼王后卿,还不速速投降!” 哼,可笑的是他居然还真信了陵光神君的花言巧语,看着手中的月娥香一眼,他轻哼一声随手一丢。 月娥香正巧插在了月娥石像的兰花指上。 与此同时,弓箭手的飞箭已经迅速朝他射来。鬼王手中的地道剑快得只能见到残影,将射过来的箭一并打掉,虽是以寡敌众,但鬼王依旧势不可挡! 鬼王解决掉了大部分的人,新的一排弓箭手再次出现。 虽然鬼王不见得会失手,到在弓弩这样长距离兵器追逼之下,他还是被逼到了月亮湖的上边。 又或者说,这些人是故意将他赶到冰面上去的,因为随即乱箭就射向了那冻结的河面,看似是乱发的箭,其实有迹可循,他们早在冰层之上下了功夫。 感觉到脚下冰块在裂开的时候,鬼王就知这上边有陷阱,正要逃开,头顶的箭射下了一张大网罩下来,确实是要将他比如冰河之下。 下有冰破之忧,前有乱箭之患,上有网捕之险,杀手围困虎视眈眈。 这可真是防得滴水不漏啊,陵光神君! 心中正懊悔愤懑,却见新上来的一拍射手被一并砍倒! 一个白色的人影及时出现,破了外围的阻挠,再以破竹之时杀向月亮河。黑衣杀手们见状,面面相觑,只剩下的十来个人将网一丢,迅速撤离。 赵明月看众人四散,疾步朝着湖边跑:“后夕昼!” 跑了几步骤然发现脚底不对,连忙站住了步伐,看着脚下。冰在嘎嘎作响。她脚底不动抬头看向鬼王。 鬼王冷哼一声,将头上的网挥开,再不以为然地拔掉手臂上中的一支箭:“怎么?看到计划就快失败,所以又出来献媚?” “什么?”两字说完她瞬间明白,鬼王认为这些人是她安排的,他这么想似乎其实一点都不奇怪,“这些人不是我……” “肉麻情话,脱衣上床之后,你还会做什么?”鬼王咬牙切齿说着,脚下的冰块再嘎嘎作响,一看,所有箭基本射成了一个原形,外围的裂缝看来,是人早就动了手脚的。 如此明显的冰上陷阱,只要鬼王一用力,他踩的每一块冰都会沦陷。 这让明月百口莫辩。 也没有任何辩解的时间,冰块裂成一个规则的圆洞,鬼王骤然跟着沉下去! 几乎是同时,赵明月已经抓起网的边缘,手中的剑缠住网迅速射向岸边,然后一只手抓着网迅速跟着鬼王跳入冰水之中。 刺骨的冰冷立刻将人淹没,从头发丝儿到骨髓都能感觉到的刺骨冰寒,明月一下抓住了后夕昼的衣袖。 居然还做到这个份上?陵光神君,你会不会太假了一些! 区区一个冰池还真能将他淹死不成?! 不过,他倒是没想过,这种类似回归到人类本体的身子,如果在这寒冰之下死去之后,会是怎样一个状态?是不是杀了这样的他也等于杀了身为鬼王的他? 谁也不愿意去尝试死亡,尤其是他这样还心存很多愿望的人,他要杀了天帝要统治三界,当然如今还要杀了陵光神君的…… 只是这家伙,是担心他死不了回过头就要了她的命吧,所以才这么不顾生死的跟着下来? 他们如今都跟常人相近,所以没法在水下说话,但他能看见陵光神君一手拉着网,一手拉着他,一直想要将他往上拉去。 坠入冰窟窿的人类,不能轻易移动他知道,因为一旦错过了坠入的窟窿,很有可能就再也找不到出口,如此危急时刻,她还能想到利用这张网,确实是个临危不乱的人,只是会不会连这个也是她的设计之一? 如果杀不了他,就要救他的命,然后再感动他劝阻他? 但,他并不需要她救呢? 因为他心里很明白,虽然这边的冰块很厚,但在方才月娥石像升起的地方,那里有一大片的破冰,他随时可以从那里离开这个冰湖。 陵光神君的呼吸到了极限,能看到几个水泡从她口里呼出,她看着他满眼的请求,他就是不动,就是不让她救,看她那假惺惺着急的模样,剑指大快人心! 他不知道自己死在这水里是怎样的下场,同样陵光神君应该也是如此? 噢,不对,也许她什么都知道,这月落之都本就是神的地盘,她能随心所欲的来,自然也能随心所欲的走,也知道这里所有的玄机吧? 可能这一切还是她与天帝一道安排的,才将他耍得团团转,让他几乎相信了她那所谓的情有独钟,还震惊与她为后夕昼放下天道剑的举动,一切都是……假象! 第六百九十一章 月之滴 左眼看见: 绿山之间桃树下,种桃树的白衣仙人背影卓然,他低头对着身边的小沙弥露出清淡的笑容。 “小师傅叫什么名?” “后,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我叫太阴。” ……“白昼有日,夕夜有月,日月为明,当空为曌。后,我以列位诸神陵光神君之名起誓,赐你一个新的名字,夕昼。后夕昼,今日起,我来做你的福曌,做你黑暗里的明月,永远照耀着你。” ……“非尘世之人,不贪尘世之缘,你我相遇不过凡尘一梦,并无三生三世的情分,后,我定予你太平盛世,让你今生不再经历杀戮。” 左眼看见: 王侯府邸,高墙内院一株白色的老梨树,少年眉清目秀从静安殿奔跑着进入大书院,书院之内一株石榴开得嫣红如火。 “小的赵明月,是府上的杂役,给晏王请安。” “是在哪儿当值?” “……小的在书院当值。” “书院与静安殿相邻,本王却从未见过你。” “小的……小的才来没多久,未能有幸见过殿下。” “那你现在抬起头看看。” ……“我会变得更强,然后,我来守护你。” ……“不管去到哪里,子晏,我守护着你。” ……“绝对不能让人从我眼皮底下将你带走,谁也不能,若护不了你,我宁愿跟你一起魂飞魄散。” 左眼看见:一座垂花圆门旁,冷月照耀桃花纷飞,一把梅花纸伞下静卧一具枯骨。 左眼看见:杏花酒肆桃树下,白衣上神回首一望,眸光若桃花烂漫,他优雅起身拱手行礼,声音有重逢的温暖有桃色的芬芳:“在下太阴,后卿,许久不见。” 九曲黄泉路,忘川彼岸花,八抬花轿上,新娘红妆如同千里曼珠沙华,惊艳了整个黄泉,那是……后的新娘。 那是九重天府上神逆天下嫁地九曲地府鬼王,发誓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神鬼殊途。 终究,他没能真正娶她过门,终究天地两隔,终究势不两立,终究你死我亡。 耳边还听见她说:浩瀚星河落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 耳边幽幽还听见她低声说:何时杖尔看南山,我与梅花两白头。 她说她做过一个梦。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八抬大轿娶我回家,路旁开满了曼珠沙华,你随手摘下一朵别在我的发髻,迎亲唢呐吹了一路,花开了一路,我在梦里走了一趟白头偕老……” 梦里与他白头偕老。 她说要杖他看南山,她与梅花两白头。 一直都说老了以后要做的事情,可她从来没说年轻的时候他们会做什么,从未想过与他举案齐眉,就是因为害怕不能携手,害怕今日这样相爱相杀的局面吗? 鬼王的手拉住了她的,将她王怀中一抱。 左眼已是泪流满面。 ……“我爱慕你!不管你说什么,我不会改变心意。皇甫爵,若是明天我就会死去,你会不会后悔没接受我的心意。若是明天你就死去,你会不会后悔没告诉我你也喜欢我。” ……“天地为鉴,我楚子晏只钟情赵明月,至死不渝。” ……“不管你是赵明月还是陵光神君,都听好了,你不是一个人,不要什么事情都自己扛,你还有我,就算你还适应不了我是你夫君这样的身份,但在这三千世界,我是你的亲人,最亲的人。” 我是后。 我这一生为人二十四年,为鬼一万三千二百五十一年,我只对一个人情窦初开,我只对一个人情深意长,我只对一个人念念不忘,我只对一个人付出了我所有的爱慕…… 苍天厚土,我当真愿意用一切去换她唇角一笑,换她永世安康。 鬼王抱着赵明月破水而出。 依旧是在月娥石像的前方,破水的刹那,月娥香燃尽,最后一点猩红燃起,灰烬折断坠落下来,再次落在了鬼王的脸庞。 烫。 可他看见了,月娥石像嘴角那一抹哀切的笑意,分明是石刻的眼睛,但嘴角划下了一颗悲悯的眼泪,泪珠在月光的映照之下如同月之滴。 滴落在冻结的湖面上,却震荡出一层洁白的光晕,光晕所到之处,冰雪融化,池中水暖如春,两岸枯草逢春,树抽芽,花开花,春色想要蔓延到天涯海角一样,一夜之间,春暖花开了整个月落之都。 而最后那一滴月光色的水滴凝结成的珠子,重新回到了鬼王的手上。 陵光神君并没有骗他,是真的有石像落泪的事,只是感动石像的不是他与太真的感情,而是左眼看到的那一幅幅的画面,是鬼王与陵光神君的事。 鬼王站在客栈的窗前。 昨日这里还是冰天雪地,可今天如同阳春三月,阳光明媚,春暖花开。 据说,这是数百年来第一次感动月娥的故事,不仅感动了月娥,而且让月落之都冰雪消融,温暖如春。 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何人拿到了月之滴,所以整个月落之都都在进行各种猜测,可终归只是猜测。 第六百九十二章 把酒问雀凛 这女人脑袋里是不是被水泡坏了,前天还投怀送抱的,怎么现在还得理不饶人……不对,是无理取闹! “别以为你让本王拿到了月之滴,就可以没大没小。” “鬼王大可不必因此厚待本神君,那是你与太真的福气,与本神君无关。” 又与太真何干?对,如果月之滴能救回太真,那确实是他与太真的福气,但她非要挖苦做甚?本就对她没好感,如今被她刻薄两句仅存的一点心软如今也快磨没了。 “昨晚月之滴出现后,月落之都冰雪消融,如今春花烂漫景色尚可,你要不要去看一看。”鬼王还是出生问道,虽然不大情愿。 赵明月闻言看向窗外,果然看见绿枝临窗,阳光明媚,目光一黯,即便那是御天的记忆,但鬼王却感同身受得不仅让月娥落泪,还温暖了大地让冰雪消融。 原本带他月落之都,是知道这里会让人进入人类的状态,她想这样让他更接近人类之心然后趁机找到后,可惜成就的也只是别人的感天动地。 “问你话,去还不去?”她以为他对她又多少耐心呢? “不去。” “你再说一遍。”他是纡尊降贵放低自尊了她就没看到? “不去!” 鬼王怒不可遏,突然很想收回刚才说不杀她的话,因为此刻他就想拧了她的脑袋:“不可理喻……混账!” 最后找了一个词发泄了情绪,他旋即甩门而去。 一个人率先出了月落之都,走出三门牌楼,一出来,手上的红线就又显现出来,只是另一头还在门内。 依旧是金童玉女欢送,玉女上前询问:“贵人怎么就一人,神君为何还不曾出来。” “解开。”鬼王此刻对谁都没耐心。 玉女也不想得罪他,低头给他解手上的红绳,就在低头的一刻,她咦?了一声,目光落在鬼王身上,鬼王不悦看过来时,她猛然低头继续解绳索。 鬼王自己低头看了一眼,忽而发现,原本一半黑暗一半是御天神犼印记盘绕的身体,此刻在天光照的照耀下,胸口出现了一个裂缝,裂缝之间有隐约红光在一闪一闪的跳动。 他眉头一皱,这是何物? 难道是……陵光神君那家伙一直要找的东西?哼,可惜那家伙没来,不然得乐坏了吧。 要不等一等让她看看,也许就不会莫名其妙的生气了…… 他在想什么?她生气,他更甚!鬼王冷着脸,阴寒之气几乎冻结了月落之都的门庭,随即甩袖离去。 此刻的月落之都确实春色烂漫,但这暖阳终究不是属于她的,赵明月连看这风景都觉得心如刀割,这是鬼王与太真的风景,不是她的。 出了月落之都,外边依旧天寒地冻,只是恢复了神身之后已经不会觉得冷风刺骨,可心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失落。 按理说,她此刻应该立刻回酆宫。 已经来到了酆宫的门口,看着门口那狰狞的妖鬼浮雕,除了作为赵明月第一次进酆宫时,觉得这扇门阴恻恻之外,后来没有一次再那样认为,然而今天再站在这里,顿时觉得这扇高耸的门扉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如今她是天界难容,地界也没了归宿,真正的一个破落户啊。 酆宫内。 安置太真的幽浮殿内。 太真神依旧安睡于榻上不省人事,对于如今周遭的人为她做的事毫无感应。 鬼王将月之滴给了碧霄元君:“你拿这个净化太真身上的浊气。” 碧霄元君看到此物不由惊讶道:“这便是月之滴?” 会变作为作为上神,她也没见过真正的月之滴:“御……鬼王当真用姐姐的事情感动了月娥石像?” 这一句话让鬼王面色一正,虽花了大量时间去讲述与太真之间的感情,可最后感动那石头的确实鬼王与陵光神君的事。 “你且用了便是。”他也不能这么跟碧霄元君说,而且还是当着太真的面,他是在不想承认这个事情。 碧霄元君接过月之滴:“看来鬼王对结界当真是情深义重。” 鬼王不由地再瞟了一眼床榻上的太真,将心虚压下说道:“与其感慨物件何来,还不如快点救回你姐姐。” 说完,他恍然大悟,好像他真的明白了为什么陵光神君当时会生气,连碧霄元君一拿到月之滴就认为这个是他跟太真的故事感动的月娥,陵光神君自然也会那么认为,所以才一直说,他不是后,她只是认错人了。 鬼王忽而勾起嘴角,女人就是爱吃醋…… “鬼王?” “……”鬼王才回神看向碧霄元君,“还有何事?” “方才我说的话鬼王没听见?” 她说了什么? 显然是没听见了,碧霄元君目光一沉:“那鬼王笑什么?” 他几时笑了?鬼王骤然脱口而出:“想到太真能马上好起来,本王自然高兴。” 那一抹又高兴又得意的笑容确实是因为这个?“可方才我说的是,既然是陵光神君想来的办法,我想还是让她来比较保险一些。” 鬼王还在懊恼自己为何为了这种小事情撒谎,听她这么一说拧眉:“你不能吗?” “还是让神君来保险一些,毕竟神君比我要精通此法,这样才能保万无一失。”碧霄元君说完看鬼王拧眉,“怎么?神君未曾跟鬼王一道回来。” “她敢不回来?”鬼王不屑,“陀泽,请陵光神君来幽浮殿。” “是。” 第六百九十三章 问君可识归时路 不过这次,她并没有醉得很厉害,所以没有像上次一样将他错认为心中那人,然后亲吻了他。 这次她只是站在芭蕉亭下。 那一夜正好是九曲城的第一场大雪,记得楚子晏第一次吹奏明月照子晏的时候是在空桑国,也是这样的雪夜,他站在城楼上,灯笼照耀白雪纷纷,一如今日的雀凛那般,高亭站立,箫声吹雪。 也是这般风华绝代的人啊,只是这次明月看得很清楚,就连醉眼也认得此人不是她要找的人。 一人在高亭,一人在回廊,遥遥相望。一曲终了,雀凛收了竹箫从芭蕉亭上走下来:“酒醒了没?” “大半。”明月目光落在他的竹箫上。 他将竹箫递过来,明月伸手要接,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接过来:“你吹,我听。” “好,想听什么?” “都可以。” 雀凛站在她身边又吹奏起来,也许当真是压抑太久了,又也许对方是雀凛,所以她开口说:“我一直以为,即便是融合了,鬼王变化再大但他始终都是后夕昼的一部分。” 雀凛吹奏的曲子并没有断,只是让她自己说着,他听着。 明月:“我曾经封印过他的记忆,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还是跟赵明月走到了一起所以,我一直期待着这次也一样。” “可是这次好像不行了,他心里完全……只有另外一个人。如今才明白,我之所以能走到今日不是因为自己有多强,而是那个支撑始终没有倒下,后,楚子晏,后夕昼……他一直都在的所以无论多渺茫的希望,都不会觉得害怕。” 箫声忽而低沉了很多,他也一直在她身边呢,只是却不能成为她的支柱,这是他的不足与遗憾。 箫声逐渐停了下来。 雀凛垂下手,转身面对赵明月:“他不是轻易被打倒的人,明月,知道你在等,他一定会回来的。” 以前她也确信。 “你不知道……” “因为月之滴吗?”雀凛出声问。 明月抬起头看向他,被点到最难受的这一点,脸上还带着微微醉熏的人嘴巴一撇,深深呼吸不让眼泪掉下来,模样格外委屈。 雀凛上前一步,将她轻拥入怀中:“那不是他,你不是也确信这一点吗?再给他一点时间……” 话说到此,他骤然住了嘴。 抬眼看见入口处进来的颀长黑影,空音雪已经飞身下来拦在他面前:“鬼王这么晚还有何事?” 鬼王脸色阴郁得让人不寒而栗,目光死盯着贴在雀凛怀中的那个袖长背影。 还以为她在伤心呢,显然如今她挺会寻求安慰的,不回酆宫跟其他男人私会,陵光神君你也真是胆大包天啊。 鬼王大步上前。 空音雪就要出手。 鬼王比他更快,愤怒首当其冲施加在了空音雪的身上,一招将空音雪砸向廊柱,不过赵明月出手也快,在空音雪那一声出来时已经有了动作,所以迅速从手边接住了空音雪,两人一起后退了一步站定。 “雪儿没事吧?” “没事。” 明月冷眼看向鬼王。 鬼王看她扶着空音雪的手长眼一眯:“陵光神君如今能力不怎么样,但调戏男人的手段却令人刮目相看。” 最后几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你说什么!”空音雪比赵明月更加激动,“你没资格说这样的话!” “是吗?”鬼王收起锋利的手负在身后,阴冷的目光撇向了雀凛,“搂搂抱抱的姿势那么自然,看来陵光神君也曾爬上你的床投怀送抱对吧?” “你这个混蛋!”空音雪破口大骂。 “雪儿,你带着神君回去休息吧。”雀凛说道。 “又换个人伺候?”鬼王目光锋利射向赵明月,“神君待遇不错,所以那日被本王拒绝才那么不甘心呢?” “你……” 赵明月按住了空音雪的肩膀,她看了雀凛一眼,鬼王这么晚自然是针对她的,所以她也安抚雀凛不用插手。 “你这么晚了有何事来此?” “来的不是时候?”鬼王再反问,“坏了你们的好事?” “如果我说是,鬼王会成人之美吗?” “……”鬼王的冷嘲热讽立刻燃起来,“陵光神君,当真以为帮本王拿到月之滴就能免死了吗?只要太真还没醒本王随时抽了你的神格!” 此话说完空音雪倒抽了一口气,他不可思议看着鬼王,再看向赵明月。 气氛突然死寂一般。 这让鬼王更加不舒服,为什么都用这种看罪人的眼光看他:“或许以前的鬼王与你们有些交情不过,本王不是那个人能相提并论的存在!” 雀凛仔细看了这人须臾:“那鬼王这么晚究竟找我们神君有何事?” 我们神君? “当然是带她回去治好太真。” 第六百九十四章 位置互换 酆宫。 幽浮殿。 太真神的床边。 鬼王将那颗月之滴递给赵明月。 明月看他掌心那颗如同眼泪的珠子还是被震慑一般有些想要后退一步,不过面上她克制得很好。 “不必给我,鬼王直接让太真神服下便是。” 鬼王一眼,将月之滴用内力推入太真的腹中,赵明月将太真扶起,双手起诀在太真的背后点了几处穴道,再用法力寻找到月之滴将力量注入其中,借助月之滴为载体,由中心向外不断释放力量逐渐净化太真体内的魂魄浊气。 一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足足进行了六个时辰。 鬼王就在一旁关注,看着不断有瘴气从太真体内逼出,至始至终,陵光神君都不曾看他一眼,只专注于净化太真,倒是鬼王自己除了关心太真之外,总忍不住多看几眼专注的陵光神君。 这让鬼王有种莫名其妙的罪恶感,但不被她回应的感觉也极为让他不爽。 直到这个净化的过程结束,陵光神君将太真放回床上。 鬼王起身问:“怎么还不见醒来?” 赵明月原本要为太真盖上被褥的举动停止了,她起身:“她在海底沉睡的时间比你寿命更长,治疗需要分阶段进行,少则三次,超过七次净化她还未醒来,鬼王再来要本神君的神格吧。” 他就问了一句,她怎么就一句顶十句?但看她鬓角微微的汗湿,他没与她计较:“陀泽,送陵光神君回去休息,好生招待着。” “不必如此,跟以前一样本神君依旧会按部就班给太真神救治,第二次净化是三日之后,第三次净化是第二次结束的七日之后,若还需要第四次那就是九日之后,如此,告辞。” 鬼王看她离去,转身俯下将太真的被子拉好,坐在一旁静观了一会儿。 碧霄元君走过来:“鬼王就这么相信陵光神君会救姐姐。” “哦。”他不假思索随口应了一声。 碧霄元君微微一愣,继续又问:“鬼王就不怕她会对姐姐动手脚。” 鬼王这才将目光从太真脸上移到碧霄元君脸上,心中有个声音说,她不会。但转念自己也想不通了,似乎经历了月亮湖的事情,他对陵光神君就少了很多猜忌,又是因为左眼的关系吧? “她不敢,她若对太真动手脚,别说她的命不保,本王立刻攻天的事就足够遏制她。” 碧霄元君伸手去试探太真的脉象,然后说道:“如今看来确实还算顺利,我也希望姐姐快些醒来,只是以陵光神君以往的作风,她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而安心地待在酆宫呢?” 御天吃过陵光神君不少亏,这话倒是给了他警醒。 不过,如今她的援军大概就是九曲城妖族…… 雀凛! 这么一想他立刻说道:“照顾好太真。” 旋即就出了幽浮殿,见陀泽还在外边沉声问:“不是让你送陵光神君?” “神君已经自己离开了。” “去了哪儿?” “小的没问,就是见她乘了马车离去。” “又是马车。” 果然又是去了雀凛那的对吗?鬼王瞬息离开了幽浮殿,陀泽二和尚摸不着脑袋,他又哪儿做错了吗? 陀泽百思不得其解,也小跑着回了鬼王殿。 碧霄元君从门内走出来,这鬼王火急火燎的是要去找陵光神君?算账也不是时候吧。 脑子发热一般到了风华楼门口,他才猛然惊醒,他这么杀过来是要做什么?陵光神君说了第二阶段的救治是三天后开始,那这三天之内她要做什么见谁他有何必过问? 仇视一般看着风华楼许久,他将左眼捂住,都是左眼闹的,只要不用这只眼睛就好了的。 这么一想,他抬手拨下一绺头发,锋利的指甲一挥,发丝断开,黑色的发丝覆过护额遮蔽了左眼的视线。 顿时觉得,嗯,确实心里平静了许多。 如此陵光神君做什么都与他无关,当然前提是在能救回太真的情况下。 没了左眼去看她,她就一定还是那个令他厌恶的家伙,这才是他的真正想法。 第六百九十五章 不是太真,是你 鬼王目光一动:“本王是说,这次净化是何事结束?” “就在鬼王进来的一刻钟前,陵光神君交代了准备这些让姐姐服用。”她将清单给了鬼王过目。 是一些灵丹与仙草。 “这些仙草我能拿到,但这个灵丹……” “这灵丹本王会派人寻来,你拿去处理吧。” “好。”见鬼王又要离去,“鬼王不多陪陪姐姐?”碧霄元君问道。 鬼王看向床榻上的太真:“本王去差人寻灵丹。” “鬼王若是有时间就多陪陪姐姐说话,或许她能早点醒来。” “……”鬼王只是瞥了她一眼冷然离去。 碧霄元君那话是何意?责怪他陪太真的时间太少还是连她都看得出来,这段时间他因为陵光神君态度有问题? 因为左眼,他确实对陵光神君另眼相看了吧?他心里只有太真不会再有别人,重新坚定了这一点,鬼王迅速寻来了灵丹,配上碧霄元君的仙草给太真服下。 这两日他有空便会来陪太真,除了公务就是太真,虽然没能像碧霄元君说的那样跟太真多说话,毕竟他不大擅长与人说情话,但连奏本也让陀泽搬到了幽浮殿,连书房都回得少了一直在陪着太真。 太真第二次净化后的第三天,他从书房走出来,就看到陵光神君远去的背影,她来做什么?可来了怎么又走了? 懒得理她,估计又想来他面前乱晃扰乱他的左眼吧?这种伎俩,他才不会一而再上当。正要转身进书房,瞥见虞芽儿手里捧着好几卷竹简,再看一眼陵光神君的背影,问虞芽儿:“这是什么?” “回陛下,这是神君还来的书简。” 原来她是来还书简不是来晃他左眼的!他随手又抽了虞芽儿手中的一个便签,上边写着几册关于净化魂魄的书籍名称,他冷眼看向虞芽儿。 虞芽儿立刻解释:“神君让奴婢帮她找这几本文宗。” “为何她不自己来找?” “王不在时神君确实是自己来找的。” “所以是因为本王再她就让你来找?” “是。” 敢情趁他不在的时候,她倒是做过不少事,鬼王细长的双眼一眯:“书简给本王,今日你不的进入书房。” “是!”虞芽儿毕恭毕敬将书简给他。 他又说了一句:“本王今晚还会去幽浮殿。” 他将书简给了陀泽:“放回去。” 不过却拿走了那一张赵明月的借书清单,一边走一边将书单撕成碎片。 虞芽儿看着陀泽哭着脸:“不让进就不让进,干嘛还要说今晚回去幽浮殿?” “如今我也猜不透现在的鬼王心啊。” 入夜。 赵明月在鬼王的大书房翻找书籍,贵为陵光神君她脑子挺好使,但毕竟也不是后夕昼那种过目不忘的脑袋,书放在哪里他都能知道,所以寻起没有标牌的古书,着实有些耗时。 “虞芽儿,原本鬼王不是让将这些书简都挂上名牌了?我可不是你们鬼王那脑袋,这样翻找很费劲。” 身后的虞芽儿没有回应,明月继续翻了一格书架:“快过来帮我一起找。” 虞芽儿依旧一点动静都没有,明月骤然背部一僵,转过身去。 果然一个颀长的黑袍人双手环胸靠在另一侧书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陈本王不在,你在找什么呢,偷书贼?” 偷书贼? 明月没好气地将目光移回书架,小声嘀咕:“不是会去幽浮殿的吗。” “知道本王去幽浮殿你才过来,是这样吗?偷书神君。” 能不能被偷啊偷的,难听不难听?再说,她要这些书还不是为了他的太真吗? “既然鬼王在,本神君就不打扰。” 她从书架的另一侧走出去,刚拐了个弯,鬼王已然已经出现在这个书架间拦住了她的去路:“为何见到本王就要走?你怕我?” 见到他这张脸觉得难受,太真的救治很顺利,或许马上他们就能破镜重圆。居然用破镜重圆去形容他与其他女子,赵明月自嘲一笑。 “本神君借的是一些关于净化鬼魂的书籍,为的是更好的给太真神进行后续的救治。” “既然光明正大,为何非要在本王不再的时候才来?” “因为不想见你。” 这一句话让面无表情的人目光一紧:“本王更不愿意见到你。” “晓得,所以不是如你所愿了吗?” “……”两人对望,他目光锋利,她眼神如同月光冷清而幽暗,印象当中她眼睛一直很透亮清澈,不对,当她被他抛弃沉入水底的时候,当她被他丢弃在月亮湖低的时候,她的目光就像现在这样,暗淡的让他觉得不舒服。 “借过。”赵明月对他说。 放了更不想见她的话,却怎么也不肯从过道里让开,就那么冷冷看着她。 明月重新转身绕回原来的书架过道,鬼王转身,从书架的格子空隙之中,看她目不斜视走过去的侧脸,牙关一紧,身体化成一道黑影再次将她拦在了书架的出口出。 “虽然不想见到你,但既然是为了太真也只能忍着了……”说完这话,鬼王有些后悔,其实他不想这么说。 忽而有些忍无可忍地一把抓住她手腕,拉到书架前,目光扫了一遍架子上堆叠的书简,他抽出两卷给她,又将她拽到另外一个书架,又抽了一卷给她。 赵明月低头看,竹简上写的正是她要找的书,他白天看过一眼那书单,所以分毫不差的将书一下都给她找了出来。 最后一卷书简,鬼王甚为不爽地要丢入她手上,但看她低头看着怀里捧的书籍,眼角有些发红的样子,手劲自然就收了回去。 “他也曾给你找过书?” 他…… 对,是他,不是我。 后以前给皇甫爵做过书童,所以书房里的物件他比他更清楚摆在哪里,而她有是比较随性的人,手中的书经常放了就不知放在那儿,所以不管是后还是后来的楚子晏,后夕昼,都能比她更知道东西放在了哪儿。 尤其是书。 这才有了后来后夕昼不让别人动她还没用完的书桌一样。 明月忽而看向鬼王,目光多了几分温暖:“你跟他一样聪明。” 他…… 为什么同是用了“他”这个第三人称,听赵明月这样区分开来,鬼王心中居然有些不是滋味。 “那是因为你笨。” 明月眼神里有委屈的神色,鬼王蹙眉:“现在连说你笨也不行?” 苦涩一笑,明月问他:“为何书架上的书在哪儿都记得一清二楚,却一点也想不起我来?” 明月态度一软,鬼王也没了脾气看着她又不说话。 她深呼吸:“抱歉,又跟你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你把那卷书简也给我吧,我该走了。” 该走了? 三个字让鬼王目光一沉,垂下长长的眼睫,将手中的书简放到了她的手上。 书房内的光打在他遮蔽左眼的刘海,在他绝美的脸庞留下光影,看着赵明月抱着竹简转身,脚步移动,背影渐行…… “不是无关紧要。”他忽而开口。 明月身体一颤定在了原地。 鬼王腮帮子紧了紧说道:“那晚的月之滴不是我跟太真的,而是……你。” 第六百九十六章 身口不一 明月闻言骤然回头看向鬼王,原本暗淡的眼神因为这句话顿时又明亮无比,热切得几乎能让人即刻融化,鬼王有些不敢直视。 “也不是我!”他又加了这么一句。 原本以为跟她说这些他一定会很不甘心,但看她如此反应,不禁又觉得值得。 “只是我的左眼能看见你。” 左眼能看见? 赵明月的目光看向他被头发遮蔽的左眼,嘴唇忍不住微微颤抖,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看你还敢无视本王?鬼王嘴角一撇:“是因为左眼看见你,故而那个叫月娥的石头才掉下眼泪来诶……你要做什么?” 眼看着赵明月大步朝自己走来,鬼王身体绷紧不由后仰:“说了不是本王是左眼……” 话还没说完那纤长的身体已经扑入他的怀中! “又来?” 鬼王依旧仰头避开,脖子梗得硬邦邦的,但垂着视线看怀中人紧紧抱住他的举动,嘴角却忍不住往上耸动,敢躲本王,你这偷书神君也敢!?心里那么得意,口中还冷言冷语地: “做什么?不知羞耻。” 嘴里不满着,但任由赵明月将他的刘海拨开,让她死死地盯着他的左眼,仿佛这样还真能瞧出个什么人出来。 赵明月热泪盈眶,手捧着他的脸,表情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 但这种如获珍宝的喜悦,鲜活得热切,让人看着也心潮翻涌。 “都说了,并非本王对你如何,只是左眼。” 即便只是左眼就已经足够让她感激不尽,在以为他感同身受御天对太真的感情而感动月娥时,她几乎崩溃。如今听到他这样的话,几乎是给了她重生一般的力量,他不知道在这样的精神支撑对他而言有多重要。 “我就知道……你不会舍得丢下我。” 这,盯着他左眼说这些话的举动怎么如此让人不自在?鬼王抬起手撑住她额头推开。 “离本王远些,不是不想见我吗?” 好不容知道他的存在她才不要远离他,被推开的人黏黏糊糊地又贴过去,圈住他的脖子,蹭在他的肩窝笑得眼睛湿漉。 “陵光神君,原来你是如此没脸没皮。” 赵明月根本连他的话都听不见,蹭完了又抱住这人,微微踮起脚亲吻他左眼的眼皮,喜欢得不得了。 鬼王一愣,怎么就觉得那么不对劲,若是有人只跟你左眼亲近,必然会让人有点愤怒的吧? “别闹了,走开,怎么一直贴着我?” “喜欢你……”明月眼里就只有左眼,所以连这一句也是跟左眼说的。 方才还觉得挺受用的鬼王此刻面色一沉:“别再得寸进尺。” 就得寸进尺,明月对着他笑,那灿烂的模样是鬼王从未曾经见过的美好,以前不承认她好看,但这一刻不论是左眼还是右眼中的这人儿,都像乍现的一处美景格外惊艳。 但这人似乎是把所有的款款深情都给了左眼,不甚耐烦地跟鬼王说:“你等一会儿,让我再看看他不行吗?” 看他……这分明是他的左眼好吗? “那是我的左眼,你在看我。” “可你左眼不也喜欢看我吗?”明月反问。 这个他没法否认,也是头一回知道身体的部位还能单独支配喜好:“但我右眼不喜欢看。” “右眼不喜欢?”明月这时抿嘴一笑,将他之前用来遮蔽左眼的发丝一撇,“那你把右眼遮一下。” 鬼王:“……” 明月这种失而复得的喜欢在短时间内没能平复,而是越发高涨,因为知道只要他在,她怎样都可以:“好高兴。” 也许因为自己的心情,她感觉左眼里满满都是她的后,于是又情难自禁凑过去吻了一下左眼。 “你再乱来一次试试?” “噢。” 明月吃吃笑着又垫脚去亲,得寸进尺想来是她对后夕昼会做的事。 可这次骤然感觉腰间一紧,鬼王另一只手扣住她后脑勺,俯身就堵住她恼人的唇。 赵明月这才瞪大眼睛将他都看在眼里。 第六百九十七章 你自己是何人 他看见她背后的疼痛,如同听见自己心脏的撕扯,她疼他知道,因为他也一样,所以就这样一起下地狱吧,陵光神君,一起与本王万劫不复永不超生。 心中如此歇斯底里的呐喊着,坚硬的身体再次从她后方沉入…… 然后是一场耳鬓厮磨,一场几乎要到天荒地老的抵死缠绵。 或许一开始两人都带着目的,一个想要竭尽所能的寻找,一个是欲罢不能的征服,但到了最后是两个人如胶似漆水乳相融的狂欢。 鬼王许久不曾入眠,他一向睡眠少而浅,可昨晚却像睡得特别温暖踏实,虽然睡下的时间并不长,可满足的通体舒畅。 睡觉耸动他睁开了眼,床榻之上有陌生而又熟悉的气息,同床共枕的人背对着他睡着,而他就贴在她的背后,鼻息之间是她发香。 昨晚他与陵光神君……同房了。 有着阳光味道的被褥之下,是她柔软温暖的肌肤,这样贴着的肌肤之亲居然亲昵得让他一点都讨厌,甚至嘴角会不由自主地卷起,很想一把搂住她的腰往怀里狠狠带进来抱住。 可昨晚他确实有些失控过头了,但好像也不能全怪他,陵光神君在床上不是神而是妖精吧?回想她的滋味居然依旧有些意犹未尽,鬼王的嘴唇轻贴她的发,以最轻的动作从床上起来。 即便很轻,她还是醒了翻身睁开眼看他,鬼王被看得一愣,在她迷离的笑颜之中生硬说道:“继续睡,本王先起身早朝。” 明月笑着朝他伸手:“早安的抱抱。” 咳,早安什么抱抱啊,鬼王目光满是不屑但俯身下去,让她搂自己的脖子,明月用力将他抱下来,嘴里发出的得逞的轻笑:“鬼王昨晚可还喜欢?” 喜欢什么啊?没脸没皮的家伙。 “别得寸进尺,本王要起身了。” “喜欢还是不喜欢?” “整日将喜欢不喜欢放在嘴边,你就不嫌肉麻?” “那我换个说法。”她贴在他耳边轻声问,“舒服还是不舒服?” “陵光神君!”他瞪眼看这人。 她笑容狡黠,其实这些话是他以前最爱逗她说的,从她的笑容里左眼还能看到曾经的光景,鬼王看着这人半晌,反正他怎么不承认也好,这具身体很诚实。 “噢,神君伺候得不错,本王很舒服。” 说完看她双颊飞红,他脸颊也带上了温度没好气道:“满了没?能不能放手了?” 嘴里不管说得有多生硬,但身体却由着她。 赵明月没脸没皮地嘟嘴,他实在是受不了这人:“平日衣冠楚楚,却不知陵光神君还是个衣冠禽兽。” 这是她以前骂他的话吧?赵明月忍不住笑了,清脆的一声大笑之后,厚颜无耻徐徐道:“何其冤枉,分明是本神君把鬼王伺候舒服了,所以想要讨香吻一枚,没想到鬼王却说本神君衣冠禽兽。” 这个词也让鬼王有些人进不进,笑意已经到了眼里,当然是包括那个不肯承认的右眼,他俯身啄了一下她的唇,然后将被子一捞将赵明月整个人蒙住,神清气爽地起床。 陀泽见他起身要前来帮忙,鬼王道:“不必,你今日在外头伺候着。” 陀泽头也没敢抬退了出去,可他突然觉得有点开心,这个鬼王突然跟以前的有一点点相似,看他从卧房走出来脸上还带着那抹餍足的笑意。 风姿俊朗的王走出寝宫,说道:“让虞芽儿在外边候着。” 陀泽嘴角一弯,自己偷偷笑了一个:“是。” 前往正殿早朝的路上,鬼王一直心情不错,突然又想到什么说道:“书房的竹简没有名牌很难翻找,全都将名牌挂上。” “是,王。”前段时间因此砸了书房的也不知道是谁,陀泽心里好笑,“小的再命人炖一些神君喜欢的食物。” 说完骤然得到鬼王一记眼神。 陀泽吓出一层冷汗,他是不是有点得意忘形了? 鬼王眼睛闭了闭似乎在思索:“去人类看看是否有个叫福来楼的地方,从那要再带些早茶回来。” 陀泽松了口气:“是。” 鬼王再补充一句:“不得任何人扰本王寝宫清净。” “是。” 分明已经交代完毕了,可总觉得还做得不够,如果是以前的那个鬼王他会怎么做? 大殿之上鬼王座,鬼王翘着二郎腿曲手撑在王座扶手上,看着台下文武百官进言。这种朝堂事宜,即便他神游太虚一趟回来也能轻易进入状态,以前也不觉得枯燥,今日却觉得那些朝臣问题怎么如此之多。 他若早些回去还能跟个厚颜无耻的无赖神君一起用膳吧? 无赖神君?无耻神君?偷书神君? 呵。 那个看上去正儿八经的人几时被他起了那么多的名号?而且,他绝对每个称呼都极为贴切。 早上还觉得自己昨晚所求过度,可如今回想起来那身体亲密接触的妙处,突然觉得身体跟心都在荡漾。 陵光神君的身体…… 朝堂之下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他。鬼王骤然大感不妙,该死,他居然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居然还沉浸在某种余韵的回味之中,满脑子都是那个无耻神君的娇媚模样,都是那个美妙的感觉…… 本王不是未经人事的初次啊! 第六百九十八章 君子之好 他自己是什么人? 他跟陵光神君承认过,他不是她要找的那个人,也不是御天,但他很愿意接受现在的自己,不管是统治三界还是喜欢太真,这些意愿他都欣然接受,并认为这就是他自己。 他仿佛是应诛杀天帝、统治三界而生的人,对于这两个执念应当与陵光神君守护天界的意愿一样才对,如今却因为陵光神君让他有些模糊了自己的信念。 碧霄元君说:“鬼王的事情我做为一个外人确实管不着,但既然为了姐姐我可以违背天帝,那么也不想因为陵光神君让我们姐妹二人再受天界的惩治。” “本王自当护你们二人周全。” “那敢问鬼王,若是陵光神君神君要你惩处我呢?” “酆宫还轮不到她说话。” “但愿如此。”碧霄元君说话总是客客气气的,声音甚至有些柔软,“不过,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再过不久她就该劝服鬼王不要逆天而行了。” 这话鬼王无法反驳,以陵光神君的立场她完全有可能会这么做。 “本王的意志任何人都改变不了。” 碧霄元君欠身:“那姐姐的事情还请鬼王劳烦神君费心。” 说完她缓缓退了出去。 鬼王看看床上的太真再想了想方才碧霄元君说的话,一早澎湃不知的心潮此刻是彻底冷却下来。 而此刻的赵明月,看着桌上可口精致的早茶,都是她喜欢的食物嘴角一弯,举步在这个她身为熟悉的寝宫里来回走了几趟。 虽然用美色引诱是有些卑鄙无耻,但对方是后夕昼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们也算老夫老妻。 老夫老妻一词出现再脑海,更觉得心情大好,背上天罚的疼痛早就因为太过美好的心情可以被忽略不计。 只是这个时候,后夕昼早上的工作应该结束了吧? 桌上的食物那么可口,她还等着他一起回来吃呢。赵明月走到门口,正好与虞芽儿的目光不期而遇,虞芽儿突然眼神闪烁地避开,对她行了礼:“神君。” 早上叽叽喳喳的丫头,怎么这会儿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赵明月故意问道:“我都有些饿了,鬼王还未下朝吗?” 果然虞芽儿的眼神更加闪烁:“神君要是饿了就先吃吧,鬼王最近政务繁忙,中午未必有时间回来。” “也对,那不如我去找他。” 此话一出,虞芽儿立刻走到她面前跪下:“神君还是先用膳吧,鬼王若是忙完了自然就会回来。” 赵明月不说话只是淡淡看着虞芽儿,看得她越发局促,陵光神君不像鬼王那么吓人,但那从容的威慑也足以让虞芽儿坦白说道:“鬼王去了幽浮殿。” 她不愿意去猜,但虞芽儿这么说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失望,她笑了笑没说话。 虞芽儿立刻宽慰说道:“原本鬼王是要回来的,但半途被碧霄元君请去了幽浮殿,相信等一会儿鬼王就会回来的。” 虞芽儿生前是在人类的宫廷里做事,此刻在她的眼中,她或许就像那些皇帝后宫争宠的嫔妃一样吧?翘首企盼的圣上却突然移驾了其他女子的闺阁,然后她这个刚被宠幸的又瞬间失宠。 其实不用虞芽儿看,她也觉得自己像。 一早就在沉浸在甜蜜中的人,此刻才想到,如今的鬼王承认的只有左眼看见她,但他说过心里的人是太真神。 所以不管昨天两人是天雷勾动地火也好,你情我愿也罢,美梦醒来现实里还有个太真神。 若是正常的思路,她应该挖空心思继续去引诱他才对吧? 宫斗不就是如此? 可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勾心斗角,毕竟太真如今不省人事,她要斗就只能都鬼王,而如今的鬼王又不全然是后夕昼,所以她太过锋利反而会矫枉过正。 “神君不如也去幽浮殿看看太真神吧?” “嗯?”明月好笑的看着虞芽儿。 虞芽儿解释道:“这个时候,神君显得大方谦让,鬼王必然会觉得神君贴心,从而会更加宠爱神君,反正太真神如今还没醒,陛下也不会整日都在幽浮殿的。” “虞芽儿还当真以为是宫斗戏呢?” “什么?奴婢说得不对?” “说得很对,不过没有那个必要,这桌上的东西太多了,你们过来与我一起吃吧。” 鬼王今日特意在幽浮殿呆了很长时间,以陵光神君的智慧自然知道他不回寝宫见她的原因,但她也并没有以任何理由找过来。 不来就不来吧,正好他也不大想要见到她…… 只是这隐蔽的幽浮殿安静得让耳朵都似乎鸣叫起来,鬼王将手中的书放下,走出去透透气,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寝宫附近,虞芽儿提着灯笼在回廊里行走,见到他恭敬地退到一旁。 不再寝宫伺候着陵光神君,她乱跑什么? 第六百九十九章 瘾 杏花村的茅草屋上压着厚厚的积雪,火炉上的铜锅里热着酒,鬼王用竹筒乘酒倒入赵明月的酒杯,再为自己斟上。 室内喝酒的人依旧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嘈嘈杂杂的声音,鬼王却不甚喜欢这样的场合,他原本是要找个只有两人的包间慢慢喝的,但陵光神君说,高兴的时候酒要热闹着喝,因为嘈杂所以可以大声地喊话。 鬼王见她有将杯中酒喝了个见底无奈道:“敢情你确实喝得挺高兴。” “当然高兴,我以前就特别想跟你这样喝酒,可当初楚子晏身子骨那么弱我不敢让他喝,后来后夕昼又特别讨厌我根本就不想跟你喝酒,再后来你又嫌我身体不好了不让贪杯,结果认识那么多年了,算一算真没能跟你好好喝酒。” 幸亏没一起喝,不然今天他估计不来了吧?不劝的话,她能这样一杯一杯喝醉的吧? “以前不是跟后经常一起喝酒?” 有吗? 赵明月想了想,点头:“那离得太久了,诶?你记得着呢?” 鬼王没好气指了一下左眼:“从这里看到过。” “噢。”明月望着他的左眼笑,“再回头想,对比初次见面的时候,你真的长大了!” 不会已经喝醉了吧?说什么不着边际的话?他随口搭话:“长没长大,你不是最清楚。” “……”曾在河蟹社会成长过的某上神秒歧义,脸上酒色更红,她指着这人坏坏一笑,“流氓。” “……” 谁流氓了? 但看她那坏兮兮的表情鬼王骤然也了然,显然是她比较流氓才能有那么不可思议的理解,但又觉得这歧义很有意思,所以他不语只给她继续倒酒。 赵明月很无耻地凑过来一些,一手拢在嘴边若有其事的强调:“你确实长很大了。” “……” 鬼王倒酒的手一顿,有想敲晕她的冲动。但莫名其妙的,他膨胀的自尊心就在这“很大”俩字儿得到了满足与愉悦。任何一个人男人,一个雄性,被称赞大估计都不会不好意思或委婉吧,所以他稍显得意地卷起嘴角放下酒勺儿。 两人举杯再饮。 明月是喝了不少,但她脑子很清醒,能听得出来如今即便她将他与后夕昼联系在一起,他也不会如同以前一样强烈的反对,说他不是她要找的那个人。 “今天的酒真好喝。” 两人在一起,还是她话多,他做得多。 “真好!” 啧啧,鬼王不觉在心里鄙视,平日那温文有礼的陵光神君这么嚷嚷,跟邻桌那些酒鬼有什么不同。 “你见过我儿时的模样,你呢?儿时也是循规蹈矩,恪守礼节的人?” “没有,因为不守规矩被凤姥跟天帝罚过很多次,太上老君也曾下了禁令,绝对不让九焰山的小陵光神君进入本座的炼丹房。” “为何?” “我曾把太上老君的炼丹房炸平过,毁了他最珍贵的丹炉,最后还是天帝给我赔了一个更好的给老君。” 话说道,鬼王垂下眼睫喝酒。 明月知道,因为她说到了天界的人与事,涉及到了天帝,他,心里有别的想法。 “可不是我主动要说,是你问的。” 他又没说什么,既然她是在天庭长大,自然就会涉及天界的种种,鬼王放下酒杯:“脱离天界吧。” 他说。 “大不了,我不会动你的族人。” 明月嘴角笑容一顿,看来他还是有攻天的决心,但很快她有恢复了淡笑的模样:“天界都是我的族人。” “所以,归根结底你还是想劝我放弃找帝昊天报仇?还是说,从一开始你对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 “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阻止你也是真的。” “你应该知道我不会放弃自己的愿望,太真我要救,天帝我要杀,三界也要归我所有,这一切只会按照我的意愿去完成,保你已经是对你最大的仁慈。” 可他有没发现,他所说的仁慈越来越大了? 之前一无所获的时候,她都不曾放弃,何况是如今的他? 赵明月看着他的左眼,微微一笑:“既然你能从杀我到保我,显然杀戮并不是你真正的想法。” “别自以为是,你该明白我说的意思,我可以不杀你,但前提是你绝对不能干预我的决定,若你执迷不悟……” “会如何?” “我一样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不说这些!”明月举起酒杯碰了一下他的,“今晚就喝酒,其他不谈,鬼王也莫要坏了喝酒的兴致。” 这狡猾的家伙,十分懂得迂回。 在正面冲突发生之前,她就像一个说客,想通过各种手段来劝服他,但她又不像碧霄元君说的那样,会出声要求他放弃对抗天界,反倒是他担心她说出来而先提出了要求,但最后还是被这家伙避重就轻避开了。 第七百章 鬼王与太真神 太真神醒来的那日鬼王没去上朝,他满心欢喜地守在太真身边哪儿不去,他终于实现了第一个愿望,让太真复活。 然后他花了很长的时间去解释,当初他是如何跟那公主成亲,说那不是他的初衷,因为他一直以为当日与他成亲的人是太真。 然后说了自己的复仇始末,又是如何变成了今日的模样。 加上一旁的碧霄元君帮着说话,太真也逐渐能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鬼王道:“不管是怎样的外表,但我对你的心却从不曾改变,太真,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太真神曾是天界第一美人,即便时间过去了千年万年,这样姣好的面容依旧是绝色无双。 柳眉如烟,美目顾盼,只是因为身体刚刚恢复,脸色与唇色都显得格外苍白,不过即便如此,病美人孱弱的样子也是我见犹怜的好看。 “我不过一介女子,你又何必因为我与天下苍生为敌,不值得。”太真的话虚弱而带着一丝不能言喻的淡淡哀怨。 这让鬼王心中大感不舍,作为男人当初他没能好好照顾太真,而后又让她被逼得跳海,这份愧疚怎么都不能填平。 “天帝不仁在先也休怪我不义,委屈了你的本王定然让天帝付出惨痛的代价。” 太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幽幽地无声叹息,对她而言还是当初以为被抛弃的绝望,如今处在这陌生的环境,面对的是不熟悉的脸孔,心中难免有很多的不确定,所以她更多的是沉默。 鬼王很仔细的察觉到了她内心的想法:“别担心,本王以后定然不再让你受委屈。” 他这话一出,一旁的碧霄元君看了他一眼,在姐姐还没醒来的时候,他可是被陵光神君迷得团团转,如今这话姐姐听着也就罢了,她倒要看看以后他该如何面对陵光神君与姐姐。 鬼王的书房。 虞芽儿疾飞而来:“神君,神君不好啦!” 赵明月正抱着之前因为查魂魄净化术而翻出的书籍走向书架,看见虞芽儿货架火燎的模样目光微微一沉,但继续走向书架。 “何事不少了?” “那个……那个女人醒了!” 经她的手,她又如何不知道她会醒?如果扪心自问,她该不该救太真,怎么想也不大高兴,但救她的事情她不会后悔,于公于私都不会。 “醒了是好事,怎么会大事不好?”她将书卷一个一个放回原位。 虞芽儿赶紧上前接过她手里的活,还偷偷看了陵光神君的脸色,才闷声闷气地说:“鬼王因为她连早朝都没去呢,神君就一点也不介意?” 若说不介意多半有些自欺欺人,但介意又能如何?按照鬼王如今的说辞,看见她的只有左眼,但他心里装的太真神。 即便她成功对他使用了美人计,在太真醒来之后,多半已经失去了作用。 虞芽儿又说道:“不如神君这次就去看看太真神吧,并对鬼王道贺。” 道贺? 虞芽儿的用意她明白,就是要在鬼王面前彰显出大度的涵养,以至于能继续在他心中保持良好的形象,但这件事她定然是做不来的吧? 这就好像她承认了鬼王身旁的另外一名女子,要在鬼王与那名女子之间平衡各自的关系。 她不要。 因为如果对方是后夕昼,必然用不着她这么做。如果对方不是后夕昼,那她也没有这样做的必要吧? 这种想法显然多了几分赌气。 如果她认为对方不是后夕昼,那当初何必又做到献出自己身体的程度?当初不顾一切想要唤醒后夕昼的举动,在太真醒来之后,似乎变得有些……下作了呢。 赵明月没按虞芽儿说的那样去看望太真,恭喜鬼王。 但在后夕昼又数日不曾回到他寝宫之后,明月就开始想,或许她应该按照虞芽儿之前说的,去见上一面,至少还能看出鬼王如今是怎样的态度,可有因为想到她而为难过? 还是只是单纯不愿意见到她或者是乐不思蜀。 宫里的下人开始用同情的眼神来看她,多半又是新人笑旧人哭的戏码,在这酆宫里不知被传了多少次这样的谣言,但这次还跟以前一样只是被人在传,鬼王的心始终是在她心上的吗? 赵明月,你既不敢去见他与太真,又不敢离开鬼王的寝宫,是因为害怕不被选择,然后有失去了他寝宫的位置?可你又没想过,你守着没有他的寝宫更显得可怜呢? 可她还能怎么挽回? 赵明月撇眼,看见远远躲在柱子后的一袭红影:“你身上的香粉之气隔三里地都能闻见,还不出来?” 她在庭院之中的石凳上坐下,红狐媚儿从柱子后走出来到她面前,行了一个礼:“神君。” “你已经跟了本神君一个早上,可是有事要说?” “我能……坐下吗?”那白嫩嫩的手指了她对面的座位,在得到明月首肯之后坐下来,一双狐狸眼偷瞄了明月不知多少回,然后绞着涂着红指甲的手指,“神君这几日可还安好?” 明月如何能不知道她的来意,只是她没道破:“承蒙关心,安好。” “是吗?”胡媚儿咬了咬嘴唇,“可宫里都传遍了,说最近鬼王都留在幽浮殿连寝宫都不回了,大家都说是因为神君在,他不好将太真神带回来。” “本神君还有这么大的面子,鬼王有心了。” 第七百零一章 神君的警告 陵光神君四个字让鬼王端着茶杯的手一顿,而后将茶杯放回桌面:“本王的计划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 碧霄元君不置可否:“那鬼王陛下为何天天在幽浮殿呆着连自己寝宫都不回,是为了照顾姐姐还是不敢面对寝宫里的人?” “……”鬼王冷眼看向碧霄元君,但她低着头也不看他,他牙关紧了紧,“太真身体刚刚恢复,本王难道不该待在幽浮殿?” “既然如此,明日开始鬼王可以带着姐姐到外边走动走动,我也会尽量避开众人的视线不出现的。” 碧霄元君的话听着不锋利,但略微冷淡的话语里总是暗藏杀伤力。 “对了,陵光神君可曾对鬼王说过,姐姐这样算是痊愈了吗?” 这个问题让鬼王没能回答,不知怎么的,他很信任陵光神君会救活太真,所以没问她后续,因为如果还有后续她必然会继续治疗的。只是,最近陵光神君一直在查关于魂魄净化的书籍,她没说查什么,但也没告诉他结果。 碧霄元君语气如常:“不会鬼王不曾询问吧?” “若还有后续治疗,想必陵光神君不会置之不理。” “鬼王未曾放弃攻天的事情可有跟神君说过?” 说过。 碧霄元君淡淡的目光扫过来,嘴角一弯:“鬼王就不曾想过,为了阻止你攻天,陵光神君会留一手吗?” 那人不会这样。 这是鬼王的第一反应,但再仔细一想有觉得不无可能:“你是担心她拿太真的安危来要挟本王?” “我只是觉得神君为了三界平稳当初能牺牲后夕昼,何况一个小小太真?对了,今日遇到红狐媚儿,她居然跟我说,陵光神君想要将她送出宫去。” “……”鬼王骤然拧眉。 “这举动貌似是个善举,不过,如果神君对她的办法十分有把握,又何惧鬼王再要胡媚儿的九窍玲珑心?又或者她对自己的手法很有把握,但九窍玲珑心的存在会影响到她控制自己手法的进度,比如哪日被揭穿,鬼王还能选择取九窍玲珑心来救治姐姐的话,她的手法就不是独一无二,对鬼王就没有制约效果。” 鬼王陷入了沉默。 “想必鬼王也知,如今在姐姐体内运转的大多是陵光神君的太阴灵犀之力,显然姐姐神格制造灵力的能力还十分微弱,是何故我不知,鬼王也不知,只有陵光神君知道。” 碧霄元君话说到此处,她起身站了起来:“但愿是我想多了,鬼王若觉得没有道理就当没听见吧。” 说完她颔首徐缓离去。 难道他当真要去问陵光神君?鬼王沉默了须臾:“陀泽,将虞芽儿叫过来。” “是。” 虞芽儿跪在鬼王面前。 鬼王问她:“最近几日神君都在做什么?” 虞芽儿:“神君日日在鬼王回寝宫呢。” 谁让她说这个了?“她整日都在做什么,你巨细与本王说来。” 难道是鬼王想陵光神君了?虞芽儿心中暗喜,顿脸上却露出一丝凄凉:“神君就整日思念鬼王,茶不思饭不想……” 鬼王有种想要揍人的冲动。 这丫头什么性子她能不懂?睁眼说瞎话,想念他到茶不思饭不想怎么会是陵光神君会干的事。 “如实说,别煽情。” 看鬼王面色肃然,虞芽儿才缩了下脖子说道:“看书。” “看的都是什么书?” “……”虞芽儿仔细想了想,平时她没怎么留意这个,不过那日帮神君将书放回书架的时候,她看过名牌,“还是类似之前净化魂魄的书,从古至今的文综卷轴神君都有找过。” 果然太真并非是安然无恙的对吧?否则她如何还会研究这类书籍? 赵明月站在偌大的寝宫内,宽敞的大厅,没有一点累赘饰品,用品大多是墨染的简单色调,跟以前的风格一模一样,显然爱好还是相同的,怎么心会不一样呢? 因为她占据了这个地方,所以他宁愿不回来也不愿意与她相见是吗? 赵明月,你在害怕什么?又在期待什么? 就算你害怕他心里没你会赶你走,但也总得见面的不是吗?你期待他自己回来,可是这是第几天了?你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多愁善感患得患失。 赵明月走进卧房,跟外边的装饰相似,那张床她自己躺了几天才发现原来他的床大得空荡荡的。 明月走到他的柜子前,这是很多年后第一次打开他的柜子。 里边也有着淡淡的阳光味道,即便在阴曹地府这样的环境,总保持着阳光的味道着实让她心里暖得快要融化了,就如同当初他把浴池引入温水,把屋里设上地暖一样。 在大柜子里边,果然看见了那件崭新的红色新郎礼服,赵明月眼眶忽而有些发烫,伸手摸索了那丝滑的面料,摸过衣襟、衣领、肩膀、袖子…… 那日他穿着红衣来迎娶她的模样再次刻入眼底。 不知道他们成亲那日这色彩单调的房间红得多么喜庆,她没能见到他布置的婚房,但却能想到他穿着礼服一个人回到这个婚房的情景,这么想,赵明月此时的你也不算多可怜,你不过是在怨天尤人罢了。 第七百零二章 陵光神君与太真神 她凭什么放出这样的狠话,鬼王面色冷然看着她,不是说他不是原来的后夕昼,所以这些话对他而言根本就没用。 只是在听到这样的话时,左眼还是习惯性地刺疼了一下,但是这个疼痛很短暂,因为下一刻那枚针像从眼睛里落入心底。 难道是被恐吓成功了吗? 鬼王冷冷一笑反问:“你想要恩断义绝?” 或许这已经是赵明月到了慌不择路时最后能下的猛药,她已经穷尽所有的软磨硬泡,事到如今脱口而出的只有这样的威胁。 但她不知道有用没有。 哪怕面对死亡都不曾如此没有底,在被他反问了这一句之后,明月有些心慌。她霸占着他的宫殿不肯走,已经显得有些的垂死挣扎,她主动提出恩断义绝,会不会正好让他有了推开她的理由。 但话已经出口,就已经么有回旋的余地,她深深望了他一眼沉声又肯定地说:“你若无心我便休。” 说完心脏砰砰直跳,因为担心鬼王给的答案就是“好,那就恩断义绝”。 两人目光相会,甚至有种电光石火的碰撞,鬼王面色是前所未有的难看,但庆幸的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冷着那张脸甩袖离去。 在他离开之后,赵明月也突然有了一种后怕的错觉,这简直就是侥幸啊。 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她不由地捂了一下额头,比打仗还要累人的心理战究竟还要持续多久? 走到镜子前,看着镜子中穿着新郎红袍的自己,陵光神君的陵光神君,你怎么也没想到会走到今日吧? 脱下红衣。 将衣服放回原处。 明月对着镜子狠狠地吐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像个要被抛弃的原配一样,丝丝地守住这个房间,生怕有另外一个人进来。 但是,就如同这一件新郎的礼服,穿它的人不在。 就如同那张大大的双人床,晚上睡的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她能守住房子,守住衣服却守不住那个人。 如果今天他说好,从此之后一刀两断,陵光神君啊你又当如何收场? 即便如她所愿,他没跟她彻底闹掰,但她连庆幸的感觉也只有一秒,因为如今留下来的依旧只是他的衣服,他的空房间。 次日,赵明月被密诏会天庭,天帝问她,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如今尽展如何?鬼王是否已经在你的掌控之中。 其实,天帝问这话的时候,已经有了对她的否定。 明月反问他:“天帝说给我时间,但却将碧霄元君安排到鬼王身边究竟是何意?” 天帝说:“你要负责的是鬼王,那她要负责的御天,显然是如今本帝的计划更为周全,似乎鬼王更愿意接受碧霄元君。” 明月之前有些想不明白,但被天帝这么询问之后,忽而有些豁然开朗,甚至心底冒出了一层寒意:“天帝果然早就知道碧霄元君的目的了对吧?” 天帝没有回答。 不过能肯定的是,这一段时间,陵光神君的判断力比起以前略有逊色,这或许也是因为太真的回归,鬼王的情变所导致。 天帝垂下眸子,岁月已经将天帝曾经的年轻气盛历练成了一个威慑而内敛的神主,不管他做什么决策,会引起怎样的结果,他的心与声音也是波澜不惊。 “不管是太真还是碧霄元君,只要能阻止御天,是谁又有何关系?” 明月想起凤姥说的帝昊天、御天神犼、太真神、天后那四个人的恩怨情仇,曾经他们也曾爱恨交织刻骨铭心过,可终究在名利权位之下,天帝选择了帝位与天后,而终究也让御天与太真神天各一方生死离别。 撇开所有的关系,他们几个人曾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曾经推心置腹同生共死,可最终还是走到了今日。 明月忽而笑了:“天帝可曾做过梦?梦见还未登上帝位的自己,梦里还留在身边的人有没让你在梦中笑着哭泣?” 天帝牙关一紧。 梦过。 他站在梦里看着小小的自己跟小小的御天,双双趴在摇篮边。 摇篮里的小丫头还不会说话,戴着金银手镯脚镯的小娃娃,咬着自己的脚丫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们,然后咯咯咯冲着七八岁的他们笑开,他与御天欢喜得不得了,争抢着要当哥哥,说他们一定会保护她。 可如今,天上人间没有太真没有御天,只有天帝高高站在九重天阙,回望万年时光在身后变成浩瀚的东海。 天帝说:“人神皆有梦,是梦总会醒,路是自己所选,哪怕血流成河也要走到最后。” “我却不想再重蹈天帝的覆辙,如今天帝已是别无所选,但陵光神君不是。” 赵明月一步一步走出凌霄宝殿。 第七百零三章 我等你,来杀我 毕竟这名女子曾经为了御天几次三番主动求爱,最后因为神身被玷污刚烈得要自杀,再后来因为御天娶了其他女子,她不亲口问明白而是直接选择投海。 此等刚烈的性子居然是在这样柔弱的女子身上。 看到她,让赵明月想起了一句诗: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苇一时韧,便作旦夕间。 “太真神多想了。” “倒是陵光神君,您到酆宫来所为何事?” 看来鬼王为了保护她,连她的存在都没有提起,所以太真神连她的存在都不知道,赵明月心中有一丝悲哀,看向了鬼王。 鬼王目光一直很阴冷,一直在警告她休得胡言乱语,明月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太真回头看向鬼王有些无奈得娇嗔一瞪,然后回头道:“他这人就是如此傲慢无礼,神君莫要见怪。” 原来女子该是如此柔顺娇嗔的,只是,通过别的女子跟她这样陈述鬼王,胸口不免慢慢得绞成结。 曾几何时,他与别人站在一旁,用看外来客的眼神看她。 曾几何时,与他并肩,站在他身前或站在他身后的人,已经不是自己。 或许她应该像个原配一样,揪着小三的头发说,劳资是才是正宫!可是,她的男人都不站在她身旁,正宫也就只能守着空寝宫的正宫。 “今日确实是有要事与鬼王商议。” 言下之意是她不方便听,太真神自然明白,因为御天曾经忤逆天道,如今派下陵光神君来协商或谈判之类的,理所当然。 “那二位先聊,我便退下。” “我先送你回房。”鬼王说道。 明月心又猛得一揪。 太真摇头:“不必,不是有婢女在吗,她们送我便可。” 然后太真与他们两人行礼之后离去。 直到太真进了房间,鬼王才沉声与赵明月说道:“出来。” 然后他大步走出幽浮殿,明月跟在他身后,他走得很快,明月只是慢慢跟着,望着他熟悉的背影,心慢慢得被宰割一般。 直到拉开了一长段距离,鬼王才冷然回身望着她:“你究竟要做什么?” “鬼王认为我会做什么?” “你想待在寝宫本王不会赶你走,但你要来幽浮殿闹就休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没有你我要拿寝宫做什么?”明月唤声说完,“你不用赶,我自己会走。” 他没有要赶她的意思,鬼王抿嘴不语。 “其实你不用为难,左眼难受的话揉揉就好了吧。也不至于因为与我度过的那一夜就产生所谓的责任,毕竟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事,当然你也可以认为是我利用了你的左眼让你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赵明月没有走近他。 只在走到栏杆边,负手而站,脊背挺直,有种不卑不亢的倔强:“以后你就按着你的心做选择,我不会给你施加任何压力。” 欲擒故纵吗?鬼王忽而有些烦躁:“今日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倒不是,只是想提醒鬼王,天帝大概很早就知道碧霄元君的计划,所以,他很有可能是将计就计,想要利用太真来阻止你。” 说完这个,陵光神君又觉得这话有矛盾。 天帝用太真来阻止鬼王攻天?那与她打算将后唤醒阻止攻天计划岂不是没有差别?但天帝的本意是要杀了御天的才对。 所以,这么看来…… “鬼王对碧霄元君还是多几分谨慎更好。” 鬼王拧眉,碧霄元君让他提防陵光神君,如今陵光神君又反过来说这话:“你的意思,碧霄元君是故意忤逆天帝让本王救了她的姐姐,然后才动手再杀本王的意思?” 这么理解确实有些矛盾。 “我一时也想不起其中的蹊跷,但你还是多留分心,不仅是对碧霄元君,或许也该提防一下太真神。” 鬼王目光一眯:“这才是你的目的吧?” “……什么?”一直在思索的明月一时没会意,看到鬼王脸上的鄙夷她才明白,“你是认为我故意挑拨你跟太真的关系?” “都说陵光神君智勇双全,还曾口若玄黄与太祖论法,只可惜你这种以退为进的说话方式,本王已经领教了多次,免疫了。” 明月欲言但最后只能苦涩一笑:“忠言逆耳,你要相信即便不是为了你,但为了后我定然不会害你。” “为了后?也许后夕昼那小子陷得很深傻得可以,所以即便每次你都选择天道放弃他,他依旧阴魂不散地追随你,但我不是他,我不信你。” 第七百零四章 一神花落,一神花开 他始终都没有说,放弃征战天界的话。太真默默地叹了口气,持起他的手,用手中的丝帕帮他缠住了伤口。 “即便再快愈合的伤口,可受伤的那一刻也是疼的,我希望你帮我多爱惜你自己。” “好。” 丝帕在他手背之上绑了一个结,太真抬头看着他:“这次救了我的人是陵光神君吧?” 鬼王身体微微僵硬。 太真依偎入他的怀里:“我体内有另外一股的神力,一直不知是何人的,不过方才见了陵光神君,就猜想是不是他的。” 鬼王低头看怀中娇小的人儿一眼,抬手将她抱入怀中:“这是天界的过失,他们有救回你地义务。” 其实,太真也说不上恨不恨天界,在最绝望的那一刻她做出了最极端的选择,自尽,如今想来,当真是怪不得谁,是她自己太过懦弱与自卑。 “陵光神君看起来是很好的人。” “……”听太真说陵光神君鬼王心中有一丝罪恶感,他无法开口说他与陵光神君还曾有过肌肤之亲。 太真敏感而细致,他害怕再次伤害她。 太真抬手安抚他的胸口:“过去就让它们全都过去罢,我们只要好好过好以后的时光,可好?” “……好。” 太真的身体恢复的很慢,但正在一点一点的好转,以前每日醒来的时间只有一个时辰,如今状态好的时候,她能醒着两个时辰以上,不过时常觉得寒冷。 鬼王体温并不高,甚至可以说也是冰冷的,所以太真不可能从他身上获得温度,而且碍于礼俗与姑娘家的颜面,她也不好总跟他求拥抱。 这黄泉昏天暗地的,连个天日也见不着,如今正是寒冬更是冰冷的让人不舒服,太真觉得,等找个好天气,应该让鬼王带她出去晒晒太阳,看看外边的景物。 “姐姐在想什么,笑得如此羞怯?” “谁笑得羞怯?”太真没好气道。 她不过是想着如何让鬼王带她出黄泉,但又觉得他整日忙得不可开交,她不好意思开口,正在想各种办法呢。 “我只是觉得这黄泉太冷了,有些不习惯。” “冷?也对,姐姐身上没有什么灵力,是我疏忽了。” “不怪你。”太真似乎想到了什么,“倒是妹妹,你生姐姐的气吗?” 碧霄元君不解看着她,太真愧疚道:“当年丢下还那么小的你。” “原来姐姐是说这个,我是姐姐从小带大的,感恩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生气。”碧霄元君在她身上披了一件斗篷,两个模样极为相似的人,美得闭月羞花。 “对了,我倒知道这宫里有温暖的地方。” “这宫里还有温暖的地方?” “有。” 鬼王这几日确实很忙,因为与陵光神君大吵一架之后,他心中更加坚定一定要灭了天帝老儿,才能解心中的气。 早朝之后,大臣们早已经退下,几个心腹包括白羽在内留了下来继续议事。 之后这些人也受命离去。 鬼王开始批复批阅奏本。 一旁的白羽问道:“鬼王最近到喜欢在正殿处理政务?” “有何不可?” “书房让王觉得不舒服了?” 鬼王目光一沉掀起眼皮看向白羽:“你这么喜欢书房,本王允许你在里边带上几天几夜。” 白羽耸了耸肩没继续再说。 只是被这么提醒的鬼王披了几份奏本之后,随手一丢,有些不悦地立刻起身离开正殿。 他的书房,他的寝宫怎么他就回不得了?! 鬼王愤愤然几乎是一脚踢开了书房门,偌大的书房传来一阵空寂的回音,然后寂静无声。 他的书案依旧如同他离开那日的摆设不曾有任何改变,目光很自然地落在窗前的坐塌,那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连张砚台都没留下。 他走进去,地上冷清地响着他一个人的脚步声,走过一个书架,偏头看,书架之间空空荡荡,又走过一个书架,还是空的。 这书房里除了多余出来那些对他没有什么意义的书牌,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他没赶但她也走了。 其实跟赶走她没什么两样,一夜的欢愉之后是冷落闲置,是冷言冷语的威胁,比直接赶人还讽刺吧? 从后门走出书房,迎面是寝宫的方向。 关门闭户的寝宫,想必也不会有那人的身影,即便她一而再的讨好,但终归她也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上神,又怎么会继续留下来被人冷落呢? 室内果然空荡得什么都不剩,除了他原来的东西,连一样都没多出来。 第七百零五章 谶言 “你敢负我,那便是恩断义绝!” 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在鬼王脑中闪过,鬼王身体骤然一僵,陵光神君当日差点把他气得七窍生烟的大瞎话,如今却如同一个铁笼硬生生的框下来,轰隆一声,将他套得严丝合缝! 他还不信这个邪了! 像是刻意要与这句话对着干,鬼王甚至有有些锋利地凝视着太真湿漉漉的红唇,心里坚持地认为,陵光神君那个混蛋根本就动摇不了他,心中很不服气地又要亲下去…… “我不需要更多的选择,后你听好了,以后你杀我也好灭我也罢,但除了我之外你敢有第二个女人,除非我死,否则休想要我再原谅你。” 该死的,他不是后夕昼! 可如今不是左眼看到的回忆,而是赵明月指着他鼻子说的话,如同咒语一般禁锢住了他。 一直坚定如今怀中的才是他心里所承认的女子,是个男人就该在这个时候,将这温香软玉好好疼惜一番的。 鬼王狠狠咬牙闭上了眼,要亲太真的唇,最终还是只是落在了太真的眉心。 或许赵明月都不会知道,当初她狗急跳墙了一般放下的狠话,害怕一语成谶将自己一同灭了的狠话,在这个时候……显灵了! 鬼王心中愤怒骂了陵光神君无数遍,就在他抱着太真的时候,心里都是在骂陵光神君混账混账…… 此时心跳得快要蹦出胸膛的太真身体有些僵硬,对于鬼王的举动她有点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她以为他会更亲近她一些的,柔软的小手放在身前不敢动,眼睫微微颤动,但等了许久,落在她额头的吻也没再继续。 期待的心慢慢地就沉淀下去,太真有些羞涩的缩了缩肩膀。 “你……” 她问不出他怎么只是这样?也不能再主动一些了,因为这已经是她全部的勇气,甚至她有些不安的以为。 “是不是……我哪里不好?” “不是。”鬼王心里一下堵的慌,再将陵光神君骂了一遍,然后将太真抱入怀中,“你……身体还很弱,我不能伤害你。” 原来是这样吗?太真闻言微微一笑,有些释怀又觉得失落的:“其实……” “好了太真,这水虽暖,但也不能泡太久,尤其是你身边连个人都没有,万一出什么事呢该如何是好?” 太真见他体贴,自己如今又未着寸缕,将脑袋轻轻地搁在了他的胸膛:“有你在,我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嗯,碧霄元君呢?” “说了去给我去拿衣服,可这么久还没回来。” “本王去给你拿衣服。” 鬼王放开她重新回到了岸上,走出去正好与碧霄元君碰上,碧霄元君见到他一身湿漉的样子微微一愣,不过很快垂下眸子避礼。 “你进去吧,别让太真泡太久。”鬼王说道。 碧霄元君往里边走了几步,忽而说道:“鬼王,碧霄元君有个不情之请。” “说。” “姐姐如今身体不好,经常觉得体寒,这九曲黄泉也不是修身养息的地方,说这河里就这寝宫有地暖,不知能不能让姐姐过来这里住下。” 鬼王眸子微微一动,颔首:“好。” 然后他就一身湿答答的衣服走出去,不用多久衣服上就结上了一层冰霜,但鬼王浑然不觉寒冷,只是身体极为紧绷地走到城楼,那个原来他与陵光神君一起喝酒的那个地方。 陀泽抱着一堆衣服过来要给他换上。 “別管本王。”鬼王不耐烦地丢了这一么一句,然后一副鬼见愁的模样立在风中,很快冻成了一个冰柱。 倒不是因为身体的渴求需要冷却,而是心里滚烫的怒火需要平息。自己心爱的女子温软依偎,他却满脑子都是那个该死的陵光神君,他死也不想承认,因为担心不被原谅,担心恩断义绝而所以他根本不敢乱来。 陵光神君那家伙看着似乎慈眉善目的,她若当真狠起来,估计是天崩地裂也捞不回她。 只是……乱来? 他抱谁才是乱来呢! 鬼王闭了闭眼,真想摔酒瓶子,想撒气,而唯一的撒气对象就是陵光神君,对其他人发火都不解气。 第七百零六章 蓝图 看明月那丧像,空音雪抖着的腿才停下来,看所有人看他,他咳了咳对明月说:“有什么好挖苦的,只是替你觉得冤,鬼王那家伙我想想他就来气,居然敢将你从酆宫赶出来。” 明月嘴角抽搐,能不能憋补刀啦! 空音雪撇了撇嘴:“如此也好,反正这里这么多男人,你随便挑一个带走。” 众人傻眼看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狐灵空音雪。 夜十横眉:“你这狐狸胡说八道什么?” “胡说八道?所以说你不愿意是吗?”空音雪指着夜十很是高兴的样子,“那好啊,妖王是不是也不愿意?最好不过,明月,我愿意啊!你跟我吧。” 赵明月哭笑不得。 夜十起身一把将那狐狸拖出去,空音雪反抗:“你为何急了,是你自己放弃竞争现在跑来跟我急?胆小鬼,还敢拖着我,诶……” 然后两人在园中大战数个回合。 明月扶额,实在有些汗颜,她这个貌似失恋的女子却还有这样的待遇,有朋友就好啊,只是何德何能啊。 雀凛见状,带着笑意调侃:“猛然一想,觉得雪儿的提议不错,我倒是愿意背陵光神君挑上。” “你就别跟雪儿扎堆闹了好吗?” 雀凛笑,有时候玩笑话比正儿八经说起来更真啊,因为有些话除了在玩笑的时候说,其他时候都不可以。 “你说要将胡媚儿带出来,可想好了办法?” “上次提议让她走,胡媚儿姑娘是怎么的也不愿意,结果还被鬼王警告了一次。” “不如就告诉她真相吧。”雀凛说道,“她现在对鬼王的迷恋,不至于到愿意丧命的地步,所有告诉她真相让她自己逃跑是最好不过。” “但她身上有勾魂索,必须要将那个打开,否则她逃不了的。” “那不如,我再传授你一个解勾魂索的办法?”雀凛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 明月眼睛一亮:“你有办法?” 看她来了精神雀凛目光更温和:“当然,好歹我也当了鬼王几千年的兄弟,这点技术还是能偷来一些的。” “那你叫我,我再想办法传给胡媚儿。” “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既然鬼王很在意胡媚儿的去留,定然看守得很严,你最近还是少激怒他为妙。” “知道了。”明月撇了撇嘴,“不过如果他将所有的怨念用来针对我,其实也挺好的。” 雀凛:“……” “我说的是真的,他要发了狠的专心对付我,也不失为一个良好的走势。” 雀凛看着这人,眼中有丝怜惜:“那样你心里不难受?” 说得好像她现在心里不难受似的,明月挑眉再无奈一笑,继续说:“如果杀了我能让他醒过来我也愿意啊。” “明月。”雀凛声音不由沉了一些,“说什么气话,你当真愿意如此?” 明月讪讪看着他又笑了,室内只有他们二人,明月不觉露出了一丝倾诉的颓然模样。 雀凛:“若是杀你了,他醒来你觉得会怎样?” 这一下将明月的笑容给说没了,其实她知道那些话里有赌气的成分,如果只有让他杀她才能唤醒他,那醒来的后夕昼又将是怎样的绝望,不用想也知道。 看她微微低着头不再说话,雀凛起身走过来盘腿坐在她跟前:“诶?神君大人是想哭呢?” 明月没回应。 雀凛低声一声,伸手按在她额头揉了揉:“好啦,又没人怪你,不过是赌气的话不会成真的。” 明月被揉得缩了缩脖子,抬起眼看他眼眶有点红了,又委屈又倔强的又笑起来,伸手推了他一把:“我又不是小孩子。” “有时我也想干脆让你变成小孩子算了,这样就不用那么难受。”两人盘腿面对面坐着,中间只隔着一张小方桌,雀凛看着她说话是,目光温润如水,话语一直轻柔有磁性,听着让人格外舒服。“你守了天道万年,苍天若有眼也不会让你有不好的结局,过程再漫长也好,总会峰回路转的时候。” 她也一直在等峰回路转,可路转之后又峰回啊。 “好啦,虽然看你跟我撒娇挺受用,但我怕雪儿会吃醋,你还是振作一点别让我担心,我一担心就会对你好,我要对你太好了,你移情别恋了怎么办?” 明月噗嗤笑了。 “你这关系扯得挺复杂的,究竟是担心雪儿吃醋还是担心我移情别乱?” “担心你移情别恋。” “啊?” “你要真移情别恋,我自制力薄弱又不敢忤逆神君,除了屈服于神君淫威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越说越没边了。”明月这时候笑得眼睛都弯起来,“我才不敢,我要是收了你,多少妖精回来找本神君算账?” 雀凛看她的笑眼也微微笑,问她:“饿不饿?” “想吃饺子。”明月说。 “饺子……对了,过几日就是冬至,那天我们一起吃饭……我是说,我跟你还有雪儿夜十,还有白鸠毕安一起包饺子过小年。” 第七百零七章 朱鸟飞天南,青雀揽月明 人类有句话说,冬至大过年。通常这个节日,北方人吃饺子,南方人吃汤圆。 今年的冬至天气格外的好,早几天大雪发了狠地下了一通之后,这两日是艳阳高照。 九曲城格外的热闹。 赵明月一脸嫌弃地看着雀凛:“你一个王这样招摇过市真的好吗?” 雀凛手持一把雀翎扇子:“你一个神君不也是这样招摇过市?” “那不一样吧,这里的人都认得你,看……”明月指着身后的飞驰,“不过就是要买饺子馅儿,大伙儿送了你那么多东西,你是来买东西还是搜刮民脂民膏的?” “有人送东西还不高兴呢?”雀凛笑道。 “这样像领导去巡查,哪有逛街的样子?” “那你想怎样?要赶我走的意思?” 谁要赶他走啊?正好两人走过一个卖丝绸的地方,五颜六色的丝绸随风飘荡,老板使劲儿吆喝。 “这是人类波尔斯国的丝巾与披肩,绝对是异国情调的美感,走过路过的朋友不要错过。” 赵明月随手抽出了一块粉红色的丝巾,老板兴致极高地说:“公子好眼光,这个粉色正是如今人类姑娘们今年最喜欢的颜色,拿去赠给心上人再好不过。” “是不错。”明月说了一声,拿着粉红色的头巾就往雀凛头上罩。 雀凛一开始是拒绝的,微微仰着头睨着赵明月:“人家是让公子拿去赠给心上人的。” “别动。”明月将丝巾一抽,将雀凛抗拒的脑袋拉回来,“为了防止你刷脸,最立竿见影的办法就是把你的脸蒙起来。” 将长长的丝巾围在他脖子上,然后再扯了扯将丝巾,只露出他半张脸才罢休。 “嗯,造型不错。”跟阿拉伯国家的妇女一样。 雀凛不动声色,其实他很想问一问,选粉红色是不是有点捉弄人的意思了? 不过,就他这样的高颜值,身材一流的人,就算挂着抹布都能穿出时尚风,明月又拿了一个绿色的:“要不,再配条绿色的,红跟绿绝配。” “绝配?”雀凛反问。 明月有些蔫儿坏的点头。 雀凛将绿色的丝绸接过来理所当然地往她头上一套,赵明月抬手制止:“我才不要戴绿帽。” 当然在这个时间与空间人家根本就不知道绿帽是什么,最终街上就多了一个粉红佳人跟戴绿帽子的俩阿拉伯人…… “原来妖界还有这么热闹的地方。”在赵明月与雀凛身后不远处熙攘的人群中,传来带着几分愉悦的温柔女声,“确实好像真到了人类的都城一样。” 比起待在暗无天日的九曲黄泉界,这里可舒服多了。 太真神苍白的笑脸在阳光下舒展开来,因为身体虚弱畏寒,她身上还穿着一件粉红色的戴帽斗篷,帽子戴在头顶,白绒边映衬得那一张脸蛋更加娇柔美丽。 平时太真并非多话之人,今日心情不错连说了好几句,却发现身边的黑袍人一直没有搭腔,她不由转头看过来。 鬼王个子很高,一身黑袍,负手而站,其实他的脸很漂亮,五官阴柔妖冶,但因为表情很冷淡,让狭长漆黑的双眼有种阴森诡谲的锋利,让人无法去形容他的美。 因为陌生的长相,太真有偷偷打量过他很多遍,心里也想过很多遍,他笑起来会是什么模样? 极少看到他笑,偶尔她说他太过严肃让他笑时,他才露出有些僵硬的笑容,太真看着这样的人虽然跟着笑,但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以前的御天虽桀骜,但那人很爱笑,笑声阳刚爽朗。 “王。”她叫唤了一声。 鬼王没听见,只是目光锋利看着前方。 她不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九曲城很热闹,妖模仿着人类熙熙攘攘,尤其今日是冬至,所以这里更是热闹非凡,在太真的眼中看不到任何熟悉的东西,她不觉又看向鬼王的眼睛,再看过去…… 若说显眼,前方有一个卖丝绸的摊儿,因为挂着五颜六色的绫罗绸缎,而格外美丽引人注目。 围着摊儿挑拣东西的人很多,她看过去时,就看到一个头裹着粉色丝巾的人,枉顾身形稍矮一些的公子反抗,一边笑着一遍将绿色的丝巾裹在了她的头上,然后两人对望,都被彼此逗笑了。 付了钱,两人就那样装束兴致勃勃地走在大街上。 虽然觉得有些怪异,但在妖城那样的打扮却不会另类,毕竟更怪异的都还有,所以太真着实不知道鬼王在看什么。 “王觉得那些丝缎好看?”太真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 鬼王才回头看她,目光迟钝了须臾才说道:“你喜欢那些丝缎?” “……”哪是她喜欢啊,是他看得入迷了,太真点头笑道,“挺好看的,不如我们过去看看吧。” “好。” 天上有云彩丝,漂亮得让人赞叹,但相当于沉睡了一万年多年的太真,见到人类的这些东西,作为女子不免也有些爱不释手:“王觉得那个好看?” 第七百零八章 红花满城 春风笑是妖王酿的酒,陵光神君与他因酒相识大概有千余年,一次两人在杏花酒肆畅饮之后,在附近的一座凉亭双双醉倒,后来那座凉亭命名“醉仙亭”。 陵光神君封印乌蛮之后以赵明月的身份回归,雀凛魂识寄宿在桃花妖身上,两人在冥界桃花林重逢。 看着扇面俊秀的字迹,雀凛凝视最后一句青雀揽月明,心中不免有些愧疚,只恨自己能力不够,没有办法将她保护周全。 “还请笑纳。” 赵明月将题好的扇子双手递过来,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看得让人心里暖融融的,雀凛将扇子接过来: “多谢。” “应该再画个扇面的,不过,好像比较费时。” “已经很满意。” “等等。” 明月忽而想到了什么,重新将扇子拿回来。 用手指抓了一些瓷盒中的丹青,在指尖细细捏,而后将手印在扇面,形成了几朵梅花状的印痕,她神情认真目光专注,又抽了笔架上的笔墨,非常娴熟地沾墨。 因为这里的研墨并没有调好,所以她用手指捏了捏毛笔尖端,试色,再放入一旁的水中稀释,在手背试了一下之后,将较为浅淡的墨色将梅花连起来。 手法跟想法一样流畅利落,扇面形成了一个若隐若现的雪中梅花枝的样子。 周围的人忍不住投来目光,看这人手笔并用快速作画。 行云流水之间,在字面的后方又画上了一座凉亭,水墨相连的瞬间雀凛不由惊讶,这寥寥数笔不就是梅园的景致吗? 头上裹着绿色头巾的人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睛一弯,在凉亭之下勾勒数笔,立刻看到有两个人影立在芭蕉亭下,雀凛感动得目光湿润。 “公子好手笔啊。” 周围的人感叹。 “这么短的时间,简单的水墨居然绘出这样的字画,了不得。” “勉强还算拿得出手,请笑纳。” 这下明月彬彬有礼地拱手奉送,雀凛哑然失笑,拿了扇子一样彬彬有礼地回了一个拱手礼。 “多谢馈赠。” 飞驰笑嘻嘻地看着两人,将周围挤着围观的人说:“散了散了,表演已经结束。” 众人意犹未尽走的走,继续围观的围观。 赵明月与雀凛已经从人群之中走出来,再须臾从前方走去。 鬼王的视线落在了她染上了丹青水墨的手,还有那衣角,因为甩毛笔染上了几滴墨痕,雀凛低头指给她看,她低头看了一眼笑着没在意,还将手上残留的一些墨汁逗趣地擦在雀凛衣袖上。 即便鬼王的眼里再好,但那两人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之中,他再也看不见。在他看不见的时候,他们俩人又在做什么? 当这么一个想法出现在脑海,鬼王脚步下意识就跟了上去。 “王。” 身后一声娇柔的呼唤让鬼王骤然停下脚步,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居然想要追上陵光神君,再听太真这么叫唤,心中顿时懊恼不已。 牙关一紧,他转过身问:“已经买好了吗?” 太真这时候有些委屈地看着他,鬼王这才发现原来他已经离开那个卖丝绸的摊儿甚远,不知不觉当中,他居然已经朝着陵光神君走了那么多步。 因为…… 陵光神君神君为比人买折扇,又在扇面题词的举动让他觉得……心里很难受。 心里难受? 可难受的不该只是左眼吗? “没买?那本王再回头给你买。” “已经买了。”太真仔细看了他须臾,“王是在找什么人吗?” “没有。” “那是不是我耽误了王的正事,你到了九曲城之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究竟是为了何事烦恼?” 太真眉宇间的哀怨与自责让鬼王更是无地自容:“是我不好,我们再去那边逛一逛。” 鬼王原本要带着她往前走,但想到陵光神君与雀凛也是走的这一条街道,于是他跟太真说:“我们去河对面的看看。” “好。”太真顺从地跟着他一道走上石桥。 虞芽儿跟在太真的身后,鬼王放慢脚步与她并肩而行,太真被从桥下划过的画舫吸引住,她走到扶栏边等着画舫从桥下走出来。 鬼王站在她身边问:“要坐船吗?” “不坐,就看看。” 红色的画舫慢慢露出了船头,船上有抚琴的琴师,唱曲儿的歌女,还有衣着光鲜亮丽的年轻人公子与姑娘…… 可这些热闹的场景对鬼王来说一点也不热闹不新奇,忍了许久,还是将目光转向桥头那个买扇子的地方。 忽而想起那一把被握得很光滑的骨扇,上边写着一首诗。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她到底会在妖王的扇面上题什么呢? 太真笑着看过来,却发现鬼王的注意力与她完全不同,又偏头看着卖折扇的地方出神,原本又叫开口叫他,但想了想她什么都说,只是又将目光转向越划越远的红色画舫。 第七百零九章 新人旧人 几日不见,这人锋芒依旧。 赵明月平静地回应他的目光,再看向他身后娇美的太真神,太真神见到她脸上还露出了微微的喜悦之色,给她欠了欠身。 赵明月无奈一笑。 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后夕昼第一次带她来九曲城的情景,那时候的她是不是跟现在的太真神一样? 而如今,她这个旧人成了这妖城的熟人,见到了鬼王带来的另外一名女子。 她果然没有那么大度,无法对太真和善的礼数回之以笑容,只是以上神的身份说:“并不在天庭,太真神无需跟我行礼。” 然后加了一句:“何况,太真神如今是鬼王的……人。” 这一句说完,鬼王显然不觉拧眉,但赵明月没看他只是走到雀凛身旁,跪坐在矮桌旁。 雀凛这个主人对鬼王行了一个礼:“鬼王今日来九曲城有何贵干?” 是啊,他来这里做什么? 担心这个九曲城又贴上红红的囍字吗?可是,用正常的思维想,陵光神君又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与妖王成亲呢? 神鬼殊途,难道神跟妖就可以吗? 可他已经来到了这里,说要来做什么? “怎么?九曲城是本王不能来的地方?” “九曲黄泉都是鬼王的,怎么会不能来?”雀凛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这里有些杂乱,鬼王有事我们到书房说。” 书房? 鬼王却朝着就近的座位走去,然后撩袍坐下,显然,本王不去书房。 雀凛对太真神也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云瑶将茶奉上来。一大块蛋糕放在桌面,只有空音雪盘腿坐着,一边嚼着蛋糕一边眼神不悦地盯着鬼王。 他倒是吃得很开心,鬼王忍着没一下撕碎他的冲动。 云瑶将一些新做好的点心放在了他与太真中间的桌子:“这是刚做好的芙蓉糕。” “那个给本王端上来。”修长的手直指前方。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了桌面的蛋糕,然后看向了赵明月。空音雪横眉甚为不悦。 因为没有得到陵光神君与妖王的话,谁也没有去拿蛋糕。 鬼王也不给人时间,迅速起身朝着矮桌走去。 空音雪与夜十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立刻进入备战状态,身体紧绷,目光锋利看着他。 鬼王只是居高临下看着空音雪,表情冷酷。 空音雪是死倔的脾气,也盯着他不放,就是不肯让步。直到白鸠说道:“小雪儿,许久不见,过来与我坐坐。” 空音雪依旧不让,在鬼王动手之前白鸠将他一把将他拉过去。 鬼王面无表情地在空音雪的位置坐下来,然后偏头冷眼看陵光神君。 赵明月不与他说话也要起身,鬼王一把将她的衣袖按在地面,她被他扯得跌坐下来,脸差点撞上他的肩膀,抬头不悦看过来,却与他扭头看她的脸离得很近,不觉就拉开了距离。 鬼王冷冷道:“本王来,你就要走,一个落魄的天神哪来的胆子?” 明月抬起眼看他:“本神君并未打算走,只是腾出个位置让太真神坐过来,这显然也是鬼王的意愿吧?” 这是故意跟他撒气吧?他抿嘴不语。明月冷淡垂眸:“鬼王压到本神君衣袖了,还请高抬贵手。” 鬼王看她垂下的眼睫,长长的睫毛冷淡得如同裹了冰霜,态度也冷得让他非常不悦。 见他不松手,赵明月转头对太真神说:“太真神,本神君做了一个糕点,若不嫌弃请与鬼王一起享用。” 说完,她用力从鬼王手下抽出自己的衣袖。 太真神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明白,这并不是鬼王发脾气这么简单的事情,不过在明月的邀请之后,她还是走了过来,在鬼王的身旁坐下。 “初来乍到,却不知你们这是做什么?” 雀凛也走了过来,在明月的旁边坐下:“今日是冬至,我们再包饺子,鬼王与太真神来得巧了,不如今日就一起过节吧。” “冬至?”太真好奇地看向鬼王,“是九曲黄泉界的节日吗?” 鬼王:“是人类的节日,妖族跟人类过一样的节。” 云瑶开始为大伙儿切分蛋糕,桌上的顺序从鬼王开始是鬼王、太真、空了一个位置到明月再到雀凛…… 蛋糕也先给了鬼王、太真然后是陵光神君到妖王。 平时嫌少见到鬼王进食,尤其是这样的甜食他并不大会吃,但太真却见他很主动地用个小勺儿勺了一口蛋糕放入口中。 没说好吃,也没说不好吃,也没再吃第二口,只是嘴里的那口蛋糕他缓慢嚼得很仔细。 明月忽而觉得有些难受,想起楚子晏在窗外一口一口吃着她蛋糕,一脸餍足的模样,忽而有些想要起身离开…… 这次确实雀凛拉住了她的手,没有用多少力,明月直起的身子又缓缓矮了下来,雀凛看着鬼王:“这是神君的手艺,鬼王觉得味道如何。” 一般。 能吃。 第七百一十章 困兽之心 当然这屋子里被闲置的还包括太真神。 原本,她也想加入赵明月他们的,但这里的人对她都不怎么热情,也没招呼让她一起,她脸皮又有点薄,所以也没好意思自己凑一脚,就跟着鬼王在一旁有些尴尬地看着。 鬼王脸色越发难看,但因为他脾气实在糟糕,所以连好脾气的雀凛也不再理他,只专心教陵光神君捏包子。 雀凛越是这样,鬼王脸色就越发难看。 他脸色越难看又不好发作的样子,偏偏又让是内的有些人脸色越来越好,比如空音雪。 气氛呈两个极端分化,这样最不自在的其实是太真神,因为她察觉到其中有什么事情,但却从没有人告诉她,起初她以为是陵光神君的身份与鬼王冲突,一个要逆天一个要守护天,两人的关系自然就是剑拔弩张。 但越看两人越觉得不仅仅是如此。 她并不傻,之前她觉得鬼王不让陵光神君接近她,是因为担心陵光神君会利用她来要挟他之类,但如今看来却不单纯是那样。 这里最多余的人其实不是鬼王,而是初来乍到的她,不仅与这里的人格格不入,甚至与鬼王之间也有隔阂。 实在有些尴尬,太真轻声问:“王,我有些乏了,不如我们回酆宫吧。” 不想回去。 他要回去了这些人一定很高兴吧?就像他没进来之前,这里还是其乐融融,他一来才变成这样。 还有陵光神君,他若走了,她一定会更加不肯回去吧? 回去? 她还能回哪儿去! 她有当酆宫是她的家吗? 心情不好受委屈了就来九曲城,就来投奔雀凛,雀凛是她什么人?九曲城是她的什么地方?! 这么一想…… 鬼王目光看向陵光神君微微皱着的眉头,她其实就是在酆宫受了委屈,是他把她逼出来的,可他何时说过不让她留在寝宫不让她去书房不让在酆宫了? 这么想又气又难受。 鬼王冷着一张脸一直看着陵光神君,似怨似恨,但……她倒是看他一眼啊! 陵光神君将包好的包子放在手心,伸到雀凛面前:“九褶包子。” 雀凛莞尔:“嗯,有模有样了。” 赵明月抿嘴一笑,将包子放到竹编中,空音雪凑过来,在她的包子上黏了几颗芝麻:“这个包子是本大爷的啦,你们谁也别抢!” 大家见惯不怪。 只是在他低头去擀面的时候,夜十手很快的往所有包子上都洒了黑芝麻,然后还将包子的位置换了换。 空音雪丢了几块面皮再看…… 诶? 诶诶?! “我包子呢?!” 另外一个本大爷事不关己的做着事,空音雪骂骂咧咧就开始寻找那颗自己标记的包子:“奇了怪了,分明包得那么难看,怎么洒了芝麻就认不出来了。” 被空音雪跟夜十这么一闹,赵明月有些忍俊不禁,将手中的第二个包子给了他,还特意捏了两个不伦不类的耳朵:“呐,这个给你捏了对狐狸耳朵。” 她可真是体贴呢!鬼王目光恨不得削了空音雪的。 太真也觉得这场景有些好笑的,但鬼王阴恻恻得实在让她笑不出来,又只能抓了抓他的一角,一脸哀求着要回去。 “好,我们回酆宫。” 明月。 后边这个词似乎很连贯的出现在舌尖,但被鬼王咬住了,他已经起身离去。 雀凛起身送行。 赵明月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手中的包子怎么都没再捏下来。 不论在场的人怎么热场,明月再怎么装得若无其事,可再也不能恢复到之前稍微平静下来的心,即便她依旧与大家和颜悦色,只是心里的苦涩只有她自己知道。 晚饭准备上桌,酆宫突然又来了人,但这次不是鬼王本人。 陀泽带着鬼王的命令:“鬼王有事请神君大人立刻到酆宫。” 白天才刚不欢而散,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夜十冷声问:“我们神君岂是鬼王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就是,都快吃饭了你们叫人过去是几个意思啊?”空音雪补充,“不去,有事明日再说。” 被围攻的陀泽尴尬地咳了咳,看向赵明月正色说道:“恐怕这次事情有些严重,神君还是务必要去一趟酆宫才行。” “发生了什么事?” 陀泽说:“红狐小王胡媚儿不见了,王大发雷霆,碧霄元君说上次胡媚儿有与她说过,神君有意让胡媚儿离开酆宫。” 胡媚儿不见了? 她确实是想让将胡媚儿从酆宫带出来的,还跟雀凛学了解勾魂索的方法,可她还没动手呢,明月看向雀凛。 雀凛问陀泽:“胡媚儿是几时不见了的?” “就下午不见的。” 空音雪:“下午我们都在梅园,谁还去了酆宫抢人呢?” 胡媚儿身上就九窍玲珑心,鬼王一直将她看得很好,就算明月想着带出来也不容易,偏巧今日居然说已经逃了。 第七百一十一章 陵光神君与鬼王 “好,我问,鬼王如今过得可好啊?” “好得不得了。”他脱口而出回了她的话,其实也是被她刺激了。 明月目光一暗,拱手道:“那在下祝福鬼王幸福美满。” 赵明月转身。 鬼王已经化成黑影拦在她跟前,胸膛剧烈起伏,她倔强的脸庞居然只有冷漠,没有难过,心中不免更加不悦。 “在我找出胡媚儿之前,你休想离开酆宫半步。” 明月大步再从他身边默然离去,再也没有热切或委屈,走过去时留下的是只有一阵冷风。 “陵光神君!你敢踏出酆宫半步我立刻帅兵攻天,不信你可以试试。” 赵明月有些愤怒地回头看他。 终于生气了呢? 生气了好,总比冷漠强多了。鬼王再徐徐走向她,微微低头在她耳边说:“生气吗?那打我啊。” 砰 赵明月一拳打在了他的肚子。 鬼王被揍得有些哈腰,这家伙还真下得来手……哪来的胆子?!可自己说的话又不能发火,所以只是怒瞪着她。 明月冷笑:“我现在是连碰你一下都觉得恶心,但如果是打那就敢问鬼王,还能再打吗?” 他哪里恶心了? 鬼王一下抓住了她的手腕:“恶心?哪儿恶心?这里……这里还是这里!” 她将他的手放在脸上放在胸膛,赵明月却猛然抽手。 其实两人的性格都很硬,鬼王是冷硬,而明月是韧的硬性,这两人能相处下来其实都得有一方包容,不是赵明月就是后夕昼。 不是有句话说,铁血男儿为爱也能变成绕指柔吗? 这话用在男女身上都合适,但前提是喜欢,因为喜欢所以愿意去包容去迁就,可当这层关系破裂,那就是爱谁谁了。 明月毫不客气回了一句讽刺:“哪里都恶心。” 鬼王哪里容得她这么认为,一瞬间脾气就炸了似的一把上前将她抱住就要亲。明月越是推搡,他就越是抱得更紧,看来是要用强的,但赵明月也不吭声喊,只是钻着机会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说真的,赵明月一直觉得宁可揍人几个大拳头,也不能抽人一个大嘴巴子,总觉得抽巴掌有点有失风度,她也一直以为自己干不来这事,但是…… TM谁这个时候还能跟他谈风度! 小爷不直接上门撕他就已经给足面子,这家伙还疯了似的要强吻她?他不恶心她还嫌恶心呢! 她居然动手打他脸?鬼王捂着脸怒火滔天的时候,明月比他还愤怒指着他鼻子就骂: “我去你大爷的后夕昼,别用你碰过其他女人的手来碰我,你敢有其他女人我们就恩断义绝,这话你以为我是说来玩的是吧!” 赵明月此刻怒得双颊通红。 “小爷忍你是当你是我的人,既然你说不是,说你心里有别的女人,可以!不管是你不承认自己是后,还是你移情别恋的借口,都可以,你爱跟谁好跟谁好,但你别想我原谅你!” 发飙了。 以鬼王从未见过的发飙方式。 被打的鬼王怒气愣是被她压了下去,眼看她红着脸红着眼骂完人甩手就走,鬼王也忘了捂脸了连忙上前拉人:“你站住……” “要打架是吗?来啊!”赵明月更是先发制人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整个人着火了一般,“我要是打不过你,你最好能下手杀了我!啊?!” 原本同样怒火中烧的鬼王看她气急败坏的模样,再对比之前那一身白衣的上神模样,顿时不怒反笑了,嘴角一勾,有几分笃定与得意。 “原来,你是这么生气的呢?” 赵明月:“……” 鬼王低头看着她揪住自己衣领的小手,挑眉:“一向从容淡定的陵光神君这么生气,难道不是因为……吃醋?” 我吃你……的醋! 算了,发起火来,连爆现代河蟹粗话都没法表达她的愤怒程度,也不想问候他祖宗十八代,明月松开了他的衣襟。 “哦,毕竟我还有点可惜你的左眼。” 她将抓过他的手在衣服上嫌弃地擦了擦,恢复了平静的模样:“既然你说心里有别人也做出了选择,我陵光神君不会死缠烂打,终归一句话说得是对的,神鬼殊途,终究如此结局再好不过。” 鬼王才转好一些的心情有被她这话给消除了大半,他冷眼看着她,非常不愿意服软,但她这话他实在刺耳。 “……本王并没有碰太真。” “是啊,太真神滋味可销魂了吧……”在鬼王骤然冷厉的表情之下,赵明月突然意识到什么豁然睁大眼,“你骗鬼呢!都住你寝宫了你还装什么清纯。” 第七百一十二章 拉锯之战 陵光神君没有再去白霜阁上寻找过去的记忆,没有在酆宫任何地方走动,即便是在酆宫,鬼王也是有多日不曾见她一面,这个人跟他吵跟他闹,但没有一次去打扰过太真神。 鬼王在自己的寝宫,与太真神下棋,他已经故意让了不少棋,但太真神最终还是输了。 “我棋艺果然太差,下不过鬼王。”太真没好意思再闹着继续与他下棋。 “身体也觉得好些了?”鬼王问她。 “好多了。”太真已经慢慢习惯看他一张好看的新模样,“霄儿给我弄来了一把好琴,不如我弹给鬼王听。” “现在?”鬼王问。 “你还有公务要忙?” “不是,只是时间有些晚了。” 太真看外边的天光,天也就刚刚进入暮色吧,而且,这是他自己的他还做出一副准备回家了的模样。 “还不晚呢,你要是嫌我琴技粗陋,那你给我弹也好。” 太真已经起身去拿琴然后放在他面前,人也跟着在他身边坐下,距离比平时要更近了一些。 鬼王偏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将手覆在琴面弹奏起来。 以前的御天对琴艺也是不感兴趣的,虽然也能弹几首,但如此琴声却是断然弹不出来的,太真的目光从他好看修实的双手,转向他的侧脸。 这人美得胜过天神,好看得让她都暗淡无光啊。 察觉到她凝视许久的视线,鬼王偏头看过来,太真不敢看他过于冷清的双眼,所以将头靠过去依偎在他的肩膀。 鬼王背部微微僵硬,手中的琴声显然没之前那么好听了。 门口光线一暗,他抬起视线。 陵光神君就站在门口,琴声一下就断了。挨在他肩膀的太真神也抬起视线,看见陵光神君她脸一红连忙从鬼王肩膀上离开:“……神君怎么来了?” 她怎么来了? 不是她让她过来的吗? 明月嗓子有些干,好一会儿才说道:“可能是下人传错话,抱歉,打扰。” “既然神君来了,就进来喝杯茶再走吧。” “不打扰二位雅兴,本神君告辞。” 鬼王面色有些难看,但他没说什么,只是跟太真说道:“确实有些晚了,本王还有些政务要处理,你早点休息。” 说罢他也离开了寝宫。 在半途遇见了碧霄元君,她对他欠身行礼:“鬼王这么急是要去哪儿?” 鬼王只是瞥了她一眼没理会,继续离去。 碧霄元君抬起垂着的脸蛋看向鬼王离去的方向须臾,又从容转身朝着寝宫的方向走去。 果不其然,看到太真神站在门口一脸幽怨的模样。 她走过去:“姐姐,鬼王今晚也没留下来吗?” 太真神许久才收回目光,看向碧霄元君,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身朝着室内走去,碧霄元君跟了进去。 就在碧霄元君以为这次她又只是逆来顺受的的时候,太真神却突然问她:“霄儿,是你让陵光神君来鬼王寝宫的吗?” 碧霄元君在她一旁的座位坐下,并顺手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是。” “为何要如此做?” “姐姐性格太柔弱,我不想你再重蹈覆辙。”碧霄元君看向她,“当初你若看得开一下,不那么懦弱,天帝与天后又如何能有机可乘?” 年轻的时候,太真神曾不顾一切地去喜欢御天,但她在最疯狂的时候却没能得到御天的心,直到被玷污后,御天才突然回心转意要对她负责。 将贞洁看得比任何人都重的她从那个时候起,就觉得自己已经配不上御天,即便被感动着,却也没能再像年轻的时候那样勇敢去表达心意,在她的心里始终有个结,御天喜欢她并非真心只是同情。 霄儿说得对,后来的她已经太过懦弱。 “可为何是陵光神君?我不知问过你一次,为何你们所有人都要隐瞒陵光神君的事?他与鬼王根本就不单是仇敌那么简单的关系。” “如今她跟鬼王是什么关系不重要,关键是,姐姐难道不想跟鬼王在一起吗?” 这一问让太真迟疑了好一会儿,随后无奈叹了口气:“妹妹其实也看得出来了吧,鬼王并不是御天,他不过是有我们之前的记忆罢了。” “姐姐说错了,他并非不是御天只是不全是。” “……我不明白你此话之意。” “御天有三魂在鬼王体内,在鬼王心脏被魔君犀照刺破之后,按理说,御天是完全能够主导这具身体。但不知何故鬼王却将御天牵制住,但又没能完全控制,所以形成了一个非常态的鬼王。” 碧霄元君声音徐缓。 “他心中抱有御天对你的执念,也有强烈攻天的渴望,但对陵光神君的态度却处在混乱的状态,鬼王虽然从未说起,但我想他如今必然也有陵光神君的记忆。” 而变化是在他们两人去了月落之都回来之后。 所以当初陵光神君选择取月落之都,就是为了在人类状态之下最大激发鬼王对她的记忆,而且她已经做到了。 第七百一十三章 女人战争 其实赵明月说出这样的话,心里自知是有些过分了,什么脚踏两条船的事情放在后夕昼身上那是完全不可能。但现在的鬼王完全的后夕昼,在她不择手段之后如今能与她坦诚这些,她该庆幸得对上苍三叩九拜,然后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慢慢感化鬼王。 可是,她根本就没有那样的时间,如今她就是判断哪个方法对鬼王有效,就立刻对症下药,哪怕猛一点狠一点,她都想快点将后夕昼唤醒。 鬼王给她气得想要灭了她的心都有,想吼一句,别真当自己是回事,本王若想要你的命那是随时的。 可愣是被气得七窍生烟,最后甩袖离去。 看他怒不可遏的模样,明月有些后悔,她是不是有些过了?会不会适得其反,把鬼王对她的唯一那点耐心给磨没了?毕竟鬼王的这些转变,对她而来不过是意外的惊喜,在得知太真神入驻鬼王寝宫的时候,赵明月当真是绝望透顶了的。 可转念再想,她若是任由他一手抓着太真神一手抓着她,她也不愿意啊。 明月这种不成功便成仁的绝对手段,果然在不久之后就遇到了以柔克刚的强劲对手。 老话说,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七九河开,八九燕来,九九归一九,犁牛遍地走。 所以冬至过后,天气逐渐进入三九天。 一夜大雪冰封了人界,雪白的黄泉。 到了日次,大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白羽与鬼王从朝堂下来,见鬼王这一个早上都阴沉着脸,仿佛随时都可能掐人喉咙的隐约怒火隐隐燃烧着。 白羽已经观察了许久,于是出生询问:“鬼王是有什么其他忧心之事吗?” 毕竟一些政务在朝堂之上说得都还顺利,但鬼王却一直是这样的棺材脸。 鬼王听到他这么说斜睨了他一眼,要说是被陵光神君气的,估计白羽这家伙心里肯定幸灾乐祸。 见他不语白羽又问:“胡媚儿怎么离开酆宫的,到现在也没追查到什么线索,鬼王当真认为是陵光神君所为。” 鬼王此事冷哼了一声:“那你认为是何人所为?” “属下也不能断定,但从之前胡媚儿的表现来看她并不愿意离开酆宫,而她失踪的时间又是神君不在酆宫的时候,所以属下只是认为不该是陵光神君做的才是。” “最有动机的人可不就是她?”鬼王不冷不热的反问。 走上长廊,看廊檐外白雪纷飞,灰蒙蒙的酆宫倒是因为雪的关系多了几分白色的光亮,他目光落在庭院内部曾被人踩踏的白雪,目光微微一闭就能看到,后夕昼与皇甫爵在相国府的庭院,也是这样的白雪。 后夕昼在地上写了鸳鸯二字,然后拉着皇甫爵站一旁,问如果将这雪地看做一座湖泊,那他们二人这像什么? 雪人! 皇甫爵太过迟钝,于是后夕昼又写了一首诗提示: 人间尽染千秋雪,儿郎并肩照骄阳; 庭院霜白若平湖,随行双影立鸳鸯。 再问他可知他所想表达的意思,皇甫爵恍然大悟说了两个字“盼春”。 现在想起来,鬼王突然有些想笑,又生气又想笑,原来他气人的本事不是太过迟钝顽固,就是太过精明狡猾。 只是,非要他在她与太真之间做出选择的话…… “呵呵呵……” 这让他又生气又苦恼的问题刚重新又搬出脑海,思路就被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打断。 女子的笑声非常悦耳,鬼王不觉抬首看向生源。 从某座庭院之内飞出一群雪白的蝴蝶,那些蝴蝶自然是冰雪幻化,雪白晶莹的翅膀不断飞舞,让那院子呈现了一种灵动的绚烂洁白。 鬼王举步朝那院子走去。 在白雪罗曼的庭院内,一身白色衣裙的太真神正在雪中漫舞,如同一只蝴蝶翩跹,体态婀娜多姿,美眸顾盼生春,每个动作之间有仙气流转,白雪化成蝴蝶在她周身飞舞。 不愧是天界第一美人,模样、身段、舞姿都是仙姿美态,没得不可方物。 看到他站在回廊间,太真神娇羞一笑,宽袖朝他一甩,晶莹的蝴蝶便朝他飞了过来,雪与蝶,蝶与人,都美不胜收,但最美还是翩翩起舞的娇娘。 这才是女子该有姿态吧? 鬼王目光落在款款朝他走来的太真,可能因为跳舞又启动了术法,她有些微微喘息,但面色却非常好。 “王。”太真走到他面前就恭顺行礼,“没想到九曲黄泉界的雪居然也下得如此惊艳,让人忍不住心情好起来。” “不冷吗?” 虞芽儿抱着斗篷已经飘到他面前,鬼王从她手上拿了斗篷披在了单薄的肩膀。 太真却走进他抬手从他发上摘了一片雪花,放到他面前,手指微微一动,就化成了一直灵动的蝴蝶,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白色的蝴蝶放在黑色的衣服上才显得更加洁白晶莹。” 鬼王偏头看了一眼,继续帮她将斗篷系好:“你身体还没恢复,少用些法术。” 第七百一十四章 鬼王的选择 明月与虞芽儿前往鬼王寝宫。 虞芽儿一边走一边说:“太真神大人不知为何就昏迷不醒。” 昏迷不醒?明月有些诧异。 虞芽儿:“奴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鬼王将她从外边带回来的时候就是昏迷不醒的。” 把她关在酆宫倒是让太真神出去了,而且还是在胡媚儿刚失踪的这些天,这是要搞事情啊。 明月脑中想的是这些事情的关联之处,都忘了想她与太真此刻也算是情敌关系,直到进了酆宫,看到太真神躺在鬼王那张大床上,身上盖着灰蓝色的被褥,她这才如同被针扎了一下惊醒过来。 鬼王脸色凛然,见到她进来他从床前的座位起身,虽没说话,但举动显然是让赵明宇上前给太真诊治。 即便这床这人再扎眼,但明月还是上前给太真神做了诊断。 如今太真神的神格是比较虚弱,要自己运转法力还有些勉强,但有她的灵犀之力支撑,如果不是受创应该不至于到昏迷不醒的地步。 明月放下太真神的手腕,转头看向鬼王:“她最近除了使用术法之外还做了什么事?” 鬼王喉头梗了一下:“她……本王是从东海将她带回来的。” 东海?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解之后明月不觉挑眉,难道太真神又去投东海了?这个想法一出,她最先想到的事情是…… 难道鬼王因为她说了,在她与太真之间只能二选一,所以他跟太真说了之后,太真想不开又去投海了? 一看她这表情鬼王就大概能猜出她在想什么,沉声道:“与你无关。” 明月眨了眨眼,他知道她在想什么,怎么就说了与她无关。在赵明月清澈的眸光之下,鬼王目光闪躲避开了她的视线。 “本王并未跟她说任何事。” 话听到这里明月也算明白了,他是真明白她脑子里的想法,不亏是鬼王啊,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最会猜的就是人的想法了。 不过,这个否定让赵明月心中不免苦涩:“既然不是因为这个,她为何又去了东海?” 他也想知道是为何? 那日还在雪中献舞,而后得知他不完全是御天之后就哭了一个下午,他也不知如何劝,问了好几回她才说。 “我已经知道鬼王与陵光神君的事,鬼王既然说自己不是御天,那你是不是就是陵光神君的鬼王陛下?” 当时他没有直接否认,太真便说了一句:“其实你不仅有御天的记忆,也有后夕昼的记忆吧?” 他没有回答,因为不想撒谎,她再问,他便说是。 太真又问:“那你是不是喜欢陵光神君?” 被太真问起这话,心中莫名羞愧,但他给的回答是:“没有。” “那鬼王回答,我身上的月之滴是怎么来的?” 他知道,鬼王的曾经总会被太真知道,即便他有意隐瞒,但又如何真的能够瞒天过海永远瞒着太真,当然关于月之滴他至于陵光神君说过,但那人不至于拿这些跟太真说,这个问题不过就是太真的询问。 应该骗她说,是他们之间的羁绊感动了月娥,所以有了月之滴。 但…… 他又是没有回答,只道:“我只要救回你,方法是什么本王并不在意。” 从她擅自使用术法之后身体就不怎么好,而且面色抑郁寡欢,日次下午她便离开了酆宫,他遍寻不见之后突然想到东海,果然最后在东海里将她重新带回来。 如今陵光神君问他太真为何又去了东海?他也不知道原来女子的心可以如此脆弱。 但想想也不意外,当初太真神投海不就是以为御天与其他女子成亲了吗?如今知道他与陵光神君的事,又得知他不是她所期待的御天,所以有了那样痴傻的举动。 “与你无关,你只需将他救醒。” 鬼王的话显得非常冷淡,对她的态度也是如此,但这个床上的人她还是得救,不管费多少工夫。 “麻烦将她从床上抱到卧榻之上。” “为何要如此麻烦?”鬼王自然知道救治与地点没什么关系。 明月却已经起身:“本神君不愿意在那张床救她。” “……”鬼王长眼一睁看着那径自走向坐塌,然后回头看他目光与他一样淡漠,一副还不快些的表情? 不想与她做争辩,他弯腰将太真神抱到了坐塌上。 深呼吸平静自己有些杂乱的心,明月开始为太真神救治,鬼王一直在一旁静候,以前也有他在场她救人的时候,但这样的关系确实第一次啊,明月心情颇为复杂。 而且此次太真神投海的事让她隐约察觉到不安。 再次净化掉太真神身上的浊气并注入自己的一部分灵犀之力,因为不曾受到创伤,救治还没结束太真神已经苏醒。 明月此刻盘腿坐在她的身后,双掌按在她背后渡神力,鬼王坐在前方,见到天真醒了他靠了过来。 太真涣散的视线看见鬼王,眼中又升起了一层水气,歉疚而可怜,手朝着鬼王伸了过去,鬼王余光看了一眼赵明月,但还是握住了太真的小手。 明月闭上眼,不看。 却听见太真带着哭腔的声音问:“你说得可是真的?你说,会娶我可是真的?” 赵明月的手骤然一顿猛然睁开眼,一股强劲的力量没控制住一下灌入太真的体内,太真的身体猛然前倾,鬼王上前她顺势就倒在了他的肩膀,闷闷地咳了起来。 第七百一十五章 缘尽于此 赵明月回过神,就感觉一道冰凉的杀意从左侧袭来,她下意识将枕头揽入怀中,不许动她的枕头!麻木的脑袋只有这个反应,一把雪亮的刀划了下来。 即便有白羽恰时出手,但那把刀还是话滑过了她的手臂,从衣服到肉豁开出一个大口子,冰凉又灼热之后,赵明月才茫然看被制服了的一个婢女,看着模样有几分眼熟。 那婢女大喊一声:“陵光神君,将我们小狐王交出来!” 怪不得眼熟,这个丫头是胡媚儿身边的贴身丫鬟,这奴婢倒是忠诚,居然敢在酆宫里对她进行刺杀。 不过想一想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主人尚待她如此,奴婢又如何能真正敬畏。 鬼王听到外边的动静出来就看到那柄雪亮的刀划开陵光神君的手,鲜血一下就染满了她的衣袖,甚至还有血滴答落在了地面。 听到那丫鬟继续叫喊:“这个失宠的上神,得不到鬼王的宠爱,又不敢动太真神居然拿我们家主人置气,你是不是失宠得了失心疯了!” 鬼王面色狰狞了一下,沉声说道:“敢在酆宫撒野,立刻拉出去斩了。” 那婢女这才稍稍回神大喊:“鬼王,陵光神君嫉妒成性,报复不成居然将我们家主子给赶走,您要为我们家……” “就地斩杀。”鬼王声音冷如冰。 立刻有侍卫要执行王命。 “呵。”赵明月忽而笑了,“这演的是哪一出呢?” 胡媚儿的婢女被侍卫压制之后,白羽上前说道:“神君,她所用的是淬仙兵器,在下先替神君处理伤口。” “不过就是皮肉伤又算得什么,诛我心者罚伤我发肤者,逢场作戏吗?”赵明月径自走到那婢女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我与你的主人一样,她要付出的是心脏,我要付出的灵魂,我想过要救她的可惜啊……” 赵明月目光一沉,嘴角露出了淡淡自嘲的笑意。 “你说得对,我不过一介落魄上神,何来自信有逆转局势的能力?你要跟我走吗?” 明月问那婢女。 那婢女看着如此失魂落魄又胡言乱语的陵光神君,比起面对死亡,她更不愿意去相信这样走投无路一样的人:“你……你都自身难保,少假惺惺演戏。” “呵,呵呵呵。”赵明月忽而大笑,她转头看向鬼王,“她说我假,就非要投东海才能算真吗?那是不是本神君也要演一出特别真的!” 笑着悲从中来的人顿时又止住了笑,转过身面对鬼王,张嘴要说什么,最终只能深深呼吸:“本神君倦了,或许你做得对,这才是你该走的路,本神君没有权利规划你,你我缘尽于此,来日……我在通天之路上等你来战,不死不休。” 赵明月转身走出鬼王的寝宫,走过大院走过书房…… 鬼王曾下令不得让陵光神君走出酆宫半步,所以侍卫看向了鬼王,鬼王没有出声只是咬牙看着那素白的背影,还有那沿途滴落的血迹。 红艳艳的血滴,在她离开之后,居然开出了一朵一朵的彼岸花。 我曾梦见你八抬大轿来娶我,彼岸花开了一路,我在梦里走过一趟白头偕老。鬼王闭了闭眼。 侍卫见鬼王没有出声,所以默认了之前的命令,上前去阻止陵光神君离开。 可是羽灵卫或修罗侍卫都无法靠近,陵光神君神君身上张开了一个屏障,途经之处所向披靡,所有阻挡她的人都被轰飞。 白羽与鬼川正的高级将领,虽然不想与陵光神君为敌,但作为鬼王的侍卫,他们也有出手阻止的责任,甚至他们是想要留下陵光神君的,毕竟感觉她这么走就真的与鬼王天地相隔了。 可除了鬼王亲自动手,又有谁能够真的拦住陵光神君? 而鬼王跟一直没动,白羽忍不住沉声问:“鬼王当真让神君这样走?” 白羽:“鬼王……” “闭嘴,本王心意已决,从此之后与陵光神君……恩断义绝。” 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不想再为所谓的御天与后夕昼的感情动摇,他不想被陵光神君牵着走,他要做他自己,做想要做的事情。 所以他没去阻止陵光神君,最终让她成功离开了酆宫,下次见,可能真的就是在他攻天的路上,她说过,她会是他的第一个关卡,到时候时候他们二人只能兵戎相见,不死不休。 鬼王转身要往室内走,瞥见了一眼胡媚儿的奴婢,目光一寒,手指微微一动,黑色的光刃迅速穿梭将那女婢切割成了碎片,就地破碎消亡。 诛心者罚伤她发肤者……逢场作戏?那又如何?! 鬼王身影冷厉,原本打算走进寝宫的人还是转身往书房走去。 大雪持续地下着。 人间与黄泉都白了,好像是很多年来最寒冷的冬季。 而鬼王也接待到了许久不见的人,妖王雀凛。 他还以为这人是来给陵光神君当说客,或者其他的,毕竟他第一口就问道:“听说鬼王要成亲了?” 陀泽给他们倒上茶,恭敬地退了下去。 鬼王冷冷说道:“届时会将请帖送到妖王府上。” “噢,那在下就提前恭喜鬼王了。”虽然是大雪纷飞,但雀凛今日不再拿着他的羽扇,而是一把骨扇,不用鬼王细想也知道,这是那天陵光神君赠予的扇子。 “你今日来不会是来恭喜本王的吧?” “恭喜也算是,不过是来跟鬼王确认一遍,若是鬼王与太真神成亲了对在下而言也算是……双喜临门吧。” 第七百一十六章 神投忘川河 妖王雀凛离去,鬼王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碎了。 “来人。” 陀泽前来:“王。” “那日陵光神君离开酆宫之后去了何处?”实在不想过问,但终究不问不行。 陀泽说道:“那日羽灵卫跟了许久,最后是见到陵光神君前往忘川河的方向。” 去了忘川?! 陀泽再问:“鬼王,需要派人前去寻神君大人吗……” 话到此处太真走了进来,手中还捧着一个茶壶,到了门口就欠身请安。 鬼王没再说话,陀泽也识相得退了下去,太真上前说道:“我酿了一壶果酒,想来让鬼王品尝。” 她上前看到桌上好几块残碎的瓷片:“又是何事惹鬼王更不开心了。” 她伸手要去收拾那些碎片。 “你别动这些。”他移步到了另外的座位,“不是要让本王品果酒吗?” “嗯。” 太真坐到一旁,动作娴熟给他倒上果酒,芬芳的酒香一下充斥了味蕾。 “闻着挺香的吧?” “嗯。” “这可是你以前很爱喝的果酒。”太真将杯子放到他面前,“看看是否还与以前的味道一样。” 对于这个味道的果酒,鬼王谈不上喜欢,也不大记得是否当真觉得熟悉,只是喝了一口之后颔首:“嗯。” 太真又从丫鬟托着的托盘上,拿了一件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我给王做了一件新衣裳,你试试,若是不合身我再修改一下。” “合身的。” “王不试试如何知道?” 鬼王只得放下酒杯,起身脱了外套,再在太真的服侍之下穿上了一件浅蓝色的外衣,外衣手工细致,显然做得十分娴熟与用心。 太真就绕着他不断看合身与否。 “鬼王可觉得紧了?” “不紧。” “肩膀处也不紧?” “嗯。” 太真站到了他面前,比起衣服衬托人,鬼王更显得人衬衣裳,她嘴角带着笑意十分满意说道:“鬼王仪表堂堂,穿什么衣裳都好看。” “你不必劳神做这些,本王不缺衣裳。” 太真娇嗔看了他一眼:“王穿了我做的衣裳就这么一句话?” 鬼王愣了下道:“多谢。” “那为了表谢意,不如鬼王陪我去一个地方。” “你想去什么地方?” “我想去人间走一趟,鬼王陪我好不好?” 鬼王脸色稍显迟疑,太真有些黯然上神:“鬼王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确实有些事要去处理。” “是关于……陵光神君吗?”太真垂下眼睫,不看鬼王不会撒谎的样子,面露一丝幽怨,“其实我明白,那日说娶我不过是鬼王权宜之计,担心我不愿回来罢了。” “并非那样……”鬼王突然不想继续解释,“好,本王与你去一趟人间。” 太真却坐在位置上不动了,似乎是有些生气,微微偏着头不肯再理会他。 鬼王坐回她对面,看她生气的模样:“本王说,答应跟你去人间,你想何时起身?” “哼。”太真轻轻一哼将脸撇得更偏了些。 鬼王看着她那娇嗔幽怨的侧脸须臾:“是本王不好,我们现在就去人间如何?” “可是心甘情愿去的?”太真也不能太过,这时候回头看他,“可不是我逼鬼王的。” “嗯,本王心甘情愿带你去人界的,嗯?” 太真这时候才起身,对他行了礼:“太真多谢鬼王,那走吧。” 女子就该如此吧,小脾气小撒娇,哭哭啼啼又笑笑嗔嗔的,但最终还是很温顺的,不会真的跟他作对,随便哄一哄就能听话了的。 前往人类的马车上,太真坐在他的对面,身上的雪白的斗篷衬托着美丽的脸庞,她偶尔将目光投向窗外,看着眼前飘过的雪景。 鬼王突然想起曾经有那么一个人,喜欢坐着趴在窗边看风景,那种恬淡的模样好像让岁月都平和下来。 也不知道那家伙如今在哪儿? 第七百一十七章 忘川忘川 今日当值的是白无常,他手中拿着哭丧棒指着那些围观在忘川河畔的人群:“有什么好看的?赶紧的赶紧的,错过了时辰你们还像投胎不想?” 小鬼差带着去投胎的鬼离去,这里不是前往奈何桥的必经之路,所以很快人群就散了去。 白无常捏着下巴:“这忘川河水蚀肉削骨,即便是神跳下去也得没命了吧?” 正说着鬼王的黑影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后:“跳下去的究竟是何人?” “没你事赶紧去投胎去……”早几日确实见到陵光神君在这附近徘徊不肯离去,他还没想过那家伙能想不开就投了忘川河了。 “白无常大人。” 白无常偏头看陀泽,脊背骤然一凉抬眼一看,吓得连忙拱手请安:“鬼王陛下……” “跳下去的是何人?”鬼王根本就不用他请安,就差没揪着他衣领询问了。 “属下……也没看清,但能肯定是一位白衣仙神,法力应该挺大才能让忘川河起了骇浪。” 鬼王屏住呼吸看着已经恢复平静,只剩下碧波幽幽的河面。 陀泽问:“白无常大人可认得陵光神君?” “认得,昨日还见她在这附近徘徊,一个人在忘川河畔一站就是几个时辰都不动,属下也不敢打扰,但没想到她是会投湖的神呢。” 话音未落就收到鬼王锋利的眼神,白无常连忙加了一句:“不过,属下并不清楚这投河的是否就是陵光神君大人。” 本神君倦了。 你我缘尽于此。 就非要投东海才能算真吗?那是不是本神君也要演一出特别真的! 那日陵光神君说的话刺入脑中,鬼王放在背后的手忍不住捏成拳头,不可能,她可说过,前往通天之路她等他来战的。 所以那家伙怎么可能投忘川河? “看,有东西浮上来了。” 忘川河水虽然蚀肉削骨,但却不吞噬骨肉与灵魂之外的东西,所以此刻忘川地下骤然冒出了一个余浪。 一个红色的东西顺着水浪翻滚浮上来一下就又沉了下去。 白无常瞪大眼睛看了看,用哭丧棒敲了敲额头:“属下看错了,原来是朵彼岸花而已……” 喝! 鬼王却倒抽一口气,瞬间不顾一切纵身投入忘川河中。 众人大惊:“鬼王大人!!” 陀泽也要冲进去,被白无常拉住:“你下去就必死无疑!” “可是王他……” “鬼王身上有鬼王魂,最多也就煎熬几下不至于丧命!” “真的吗?”陀泽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了。 白无常没说话,传言是如此,但连阎王都不敢轻易下的黄泉忘川河,谁又能真的知道这鬼王下忘川河是怎样的情形。 正说着,就看到一具白骨泼水而出。 白色骷髅只剩骨头的手指捏着的一朵红色的彼岸花……不对,仔细一看,那并非真的花而是一个彼岸花样式的女子发簪。 这个是!! 陀泽瞪大眼睛,这个是几年之前鬼王迎娶陵光神君前,亲手给她锻造的彼岸花簪。 所以,这投入忘川河的当真是……陵光神君?!! 不过这个震撼怎么也比不过眼前出现的这具骨头,陀泽狠狠地就住了白无常的哭丧棒惊恐问:“那那那是……是何人?!” 还未曾得到白无常的回答,那句白骨又慢慢地恢复了皮肉的模样。 那皮肉显然是鬼王! “怎么会这样?” 白无常解释:“大概是被忘川河水一下吞噬了力量肉身被毁灭殆尽,然后又依靠黄泉之王的魂骨让皮肉重生吧?” 陀泽不可置信:“那就是说,王下去肉身就被撕毁绞尽……那是得多疼啊?” 白无常转头睨着陀泽,疼?别人下去可是骨肉都没了的!不过,定然很痛倒是真的,他没想到鬼王为了那个发簪居然就那么不要命地投下去。 陀泽又问:“那……那王继续在那里泡着没事吗?” “也没见过,不过若是力量尽失,不死可能肉身也恢复不了了吧?” “那……王这么好的皮相可不就成画皮鬼了?”陀泽赶紧扑倒河边竭力大喊,“王,您赶紧上来,那水会夺了你的力量!” 鬼王充耳不闻,这一次又迅速潜入水中。 忘川的水其实清澈得连水底都是透明的,可是,这里藏着万万千千的魂魄,却不会留下任何杂质,比如骨头与肉。 鬼王感觉身上的皮肉再次被撕扯碎裂成片,然后被忘川净化掉,他看见自己的白森森的骨头在水底呈现出奇异的姿态。 忘川河水一遍一遍冲刷骨头,以摧毁的渗透之力要腐蚀掉,那种尖锐的疼痛集中在了左胸口,所有骨头的疼痛似乎都集中到了那里。 他用坚硬的手骨按了按坚硬的胸膛…… 他记得这种触觉,赵七死的时候,就是这样坚硬的触感,手、身体、头颅都很坚硬,在她还柔软的时候,曾问后夕昼。 ……“如果我跟赵明月同时掉到水里你先救谁?” 第七百一十八章 地狱花开 整个花海此刻白茫茫一片,但,在花海的深处有一个雪窝,不注意并看不出来什么,但仔细能瞧出那里的花露出了几片红色。 其实仔细观察的话,还是有些地方能看到血层下的红,陀泽并不觉得那地方有什么奇怪的,但鬼王却朝着那地方走了过去。 陀泽站在花海之外看着黑衣人越发走远,知道那个雪窝旁他才停下来,然后就一动不动低头看着雪地。 鬼王冰冷的心脏瞬间窜起了一束火光! 雪地里躺着一个白衣人,头枕着一个他再熟悉一过的枕头,双手交叠放在脑后,修长的双腿交叠笔直压着周围的彼岸花,手边还放着数个空酒坛子。 这花海深处极少有人踏入,所以这里的花长得最茂盛,这人躺在这里几乎被花淹没。 加上这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鹅毛大雪,将这花、雪坑、酒坛还有……这个人给淹埋了,所以从远处根本就看不出来这里还躺着一个人。 知道有人靠近,赵明月只是迷糊地睁开眼,沾染着雪花的眼睫下是一双不甚清醒的双眼,但看清鬼王那一张几乎要吃了人的模样,再看他左眼的鲜血一下子人就全醒了。 不过随即又无所谓一笑:“有事儿?” 有事? 她居然漫不经心说出这样的话,鬼王心中的无名火一直蹭蹭往上窜,怎么不干脆跳忘川河算了?! 只是这么一个暗地里的诅咒,让鬼王怒不可遏地一把蹲下揪住这人满是雪花的衣领,将她整个人从枕头上提起来:“你故意的是吧?” 故意假装跳入忘川河,故意让他像个疯子一样为了一个簪子跳入忘川河中?!陵光神君,你……你该死! 故意什么?他是不是脑子有坑?虽然觉得他的样子有点奇怪,但明月握住了他的手腕用力扯开:“不会离得这么远,还碍着鬼王了吧?” 他的手腕硬得她扯不开,明月心底忽而起了一层警惕,眯起眼看着他,在看到他颜色不一的双眼时有种担忧,但也有种……寒栗。 鬼王的状态非常不对,明月以最快速度做出的判断是,逃离! 只是才有了动作,就被鬼王重重有摔回了雪地上,力量之大震得周围的雪崩塌下来,露出了猩红的花朵。 明月再要起身! 那些黄泉之花骤然如同火一样燃烧起来,红色的话燃起的是黑色的火焰,冰冷的黑色火舌缠住了她的手腕,赵明月挣扎,火舌继续缠住了她的双腿。 “你……要做什么?”毫无防备之下,就被他下了术法,明月眼底冒出一层锋利的光芒,鬼王双瞳一黑一红,右边脸是如雪的白,左边脸挂着还未干透的血迹,整个人身上辐射的黑暗之光燃烧了周围的雪与红花,此刻的他确实如同鬼魅,虽不狰狞但诡谲可怖。 带着锋利指甲的大手重重压着赵明月的肩膀,将她死死按在雪地之中。 也不如说话,如恶鬼如猛兽。 “你要做的事情,本神君不是不过问了?!若是你不想我出现在黄泉,我走便是?” “走?哼,九曲黄泉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那你究竟是要做什么?从你决定跟太真神成亲开始你我已经恩断义绝,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黄泉路,我走我的通天道!” 所以她连彼岸花簪都丢弃了对吗?! 他觉得自己残忍,陵光神君何尝又不铁石心肠呢?! “哼,本王是要娶别的女人,但你也休想离开酆宫半步,除了本王之外无人能决定你的生死,包括你自己!” 他的手格外用力,几乎捏碎了赵明月的肩膀。 赵明月想要挣扎,但那黑暗的火舌将她层层束缚,鬼王就压在她身上禁锢她所有的挣扎:“怎么?鬼王这是喜欢上本神君了吗?” “……”鬼王面色扭曲。 赵明月一边言语攻击,一边暗自发动术法。 “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你不是说过,本王要与太真神谈情说爱,要跟你上床做爱吗?对,本王就要是这样!” 他用力撕开了陵光神君的衣裳,这个方才几乎缠绕得他窒息的白色衣裳! 也就在这个时候,陵光神君已然挣脱了右手,一道术法打在了他的身上,鬼王向一旁倾倒了一下,她趁机要起身,但手猛然再被用力一扯。 那日被胡媚儿婢女划出的伤口再次被他扯破,鲜血流出,但即便是鲜血也阻止不了鬼王的狂躁,明月再次要动手,却见方才自己那一掌让他左眼再次流出了鲜血。 左眼…… 还是让明月手一软。 也就在这个时候,鬼王再次反扑将她沉重压在了身下,不放手,不争辩,不解释,只是在撕碎她的衣衫,如同刚被放出地狱的恶鬼的进食。 随着他的举动,黑色的火焰不断向外蚕食这片土地,白雪融化,红花燃起的黑光形成了一个半圆的结界,将缠斗的两人笼罩其中。 鬼王的,陵光神君的鲜血混着红色的彼岸花,红得炫目,香得霏糜。 两人缠斗着,一个负隅顽抗,一个攻城略地! 在这样一个接近残暴的侵占之下,赵明月能感觉一阵头晕目眩的恐慌,在鬼王不顾一切要进入身体的那一刻,她忽而惊慌地大叫一声。 “后!!” 染着鲜血的手捧住了他的脸,撕裂的叫喊之后是一声低哑接近恳求的声音:“不要……不要这样。” 鬼王身体一僵,心脏与肉身一样疯狂,分不清是怎样的情绪,无处不坚硬,无处不咆哮,他露出嗜血的笑容:“左眼已经被我刺破,他看不到你了……” 明月锥心一疼。 接着毫无准备的身体被冰冷地入侵。 刀切一样的疼痛,让她频频倒抽一口气,看着他被鲜血模糊的左眼,她频频颤抖,知道身上的人有些凶残的进出,冰冷的如同刀刃一样的利器仿佛将她切割得血肉模糊之后,逐渐再升温滚烫…… 赵明月终于忍不住发出疼痛地低喊,他将她紧紧扣在怀中,将之间自己跳入忘川所经历的撕裂疼痛全都关注在她的身体,极度愤恨的身体到了极度疯狂,然后迷失癫狂的咆哮着,都是要征服她,都是要将她戳骨扬灰全都吸附进自己的身体里。 风雪依旧。 但结界内如同烈火的缠绵让冰雪消融,彼岸花从结界之内向外开放。 蔓延着,疯长着,如果随风烈焰荼蘼开放,从两人交缠的身体之下,慢慢开出了一片猩红的花海,慢慢开遍了整个忘川河畔。 冬雪绵绵,却再也覆盖不住如火如荼地狱之火的般的花。 远远站着的陀泽与鬼差们惊愕不已,知道陀泽大声喊道:“看什么,看看什么!还不快去站岗,所以人不得靠近彼岸花海半步!” “是!” “是是!” 大雪还在纷飞。 忘川河依旧清波荡漾,奈何桥上有鬼断肠,三生石旁有人哭泣,望向台上有人不断回望…… 生死轮回。 人死鬼生。 暗无天日的黄泉从天明到了黑夜,花海深处的交缠还在持续。 黄泉路上,彼岸花如同鲜血绽放,如同火焰燃烧,已经分不清是通向轮回,还是通往地狱。 可是啊…… 陵光神君,天庭地狱已经不是你的选择,我要你的生死由我主宰,我要你……永远臣服于我,不死不休。 鬼王结界之内,依旧荼蘼。 第七百一十九章 相克相生 赵明月做了一个梦,梦见桃花树下那个小小的僧衣,白白净净的笑脸上,细长的双眼内有青山绿水的纯净。 她知道这是一个梦。 持续了一万多年的梦境。 沉重的眼皮睁开,看见床边坐着一个白衣人,他手中握着书卷安静地看着书,察觉到她的目光缓缓回过头来对她浅浅淡淡地笑了。 子晏? 她刚想看清,但眼前又是一片空荡楚子晏并没坐在床边。 室内静谧得只有她的呼吸,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处,她起身下床,推开门,看见门前的石榴花旁背对着她的人一身黑袍。 后夕昼? 张口要喊,却看见那石榴花忽然急促的绽放,红遍了她的视野,如同忘川河畔的地狱之花彼岸。 赵明月猛然睁开眼。 几乎窒息的胸腔微微疼痛,原来不管是桃树下的小僧还是窗前温润的白衣,不过都是她的梦而已。 只是无比酸涩的身体让她清楚地记得,忘川河畔的那一场接近残暴……不,应该说很残暴的占有是真的。 她这算什么? 是弱到非要被强暴不可的程度,还是心理在期待着这一场如同你死我活的身体占有,能重新将鬼王拉回到她这边? 呵,曾几何时,她陵光神君所做的事情,所受的一切都似乎有一种阴谋诡计的嫌疑,连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动机不纯。 如今再次在酆宫的玄冥宫醒来,周围的一切还跟以前一样,只是这屋里再也没有那个对她嘘寒问暖的人。 曾几何时,她以为自己只会为了所谓的大爱大悲劳碌,可如今她跟一个后宫的女子究竟有何差别,已经分不清了,什么都不做能出一场二女夺夫的宫斗戏,也算是先天携带的功底了吧? 陵光神君啊,你似乎已经沦落到成为他人的暖床工具。 或许鬼王不眠不休的占有了她之后,此刻又不分昼夜地去与太真神谈情说爱? 鬼王酆宫大书房内。 碧霄元君徐徐走进来,微微低头行礼:“鬼王大人这两日去了何处,姐姐担心得茶饭不思,一夜之间憔悴了不少。” 鬼王将手中的卷轴一合看向碧霄元君,脸上已经恢复干净,只是额前的一缕碎发遮蔽了他殷红的左眼:“白羽,与碧霄元君前去给太真神诊脉。” “是。”白羽在门口恭敬说道。 室内的太真神却没有动,依旧面颊微微低着:“有句话说,心病还须心药医,据说昨日忘川之畔的彼岸花既然消融了冰雪,如今整个忘川都花开胜火,鬼王若是有时间就带姐姐去看一看彼岸花海吧。” 鬼王将手中的卷轴放在桌面,冷声询问:“你究竟想说什么?” 别以为他听不出她话外之音。 碧霄元君也不否认,继续说道:“鬼王将姐姐的所有消息都截断,不让她知道关于外界的任何事情,这到底是为了保护还是隐瞒?” “要是本王说二者都有会如何?” 碧霄元君轻轻一笑:“我们姐妹倒不能奈何鬼王,只是鬼王别忘了,当初姐姐是怎么投的东海,而且前不久她才刚刚又去了东海不是吗?” 鬼王牙关一紧没有出声。 碧霄元君:“鬼王分明知道若是选择跟陵光神君,那就是在把姐姐王死路上逼,可如今你还是将陵光神君带回了酆宫,是告诉姐姐你不要她了吗?” “本王并未选择陵光神君。” “那鬼王还是想想如何能说服姐姐吧。”她没再多转身离开书房。 鬼王目光眼神冰冷,不就是要他娶她吗?娶就是了。 “王,九阎王请见。” “让他进来。” 九阎王进了书房,解释道:“鬼王鬼王,弄错了弄错了,昨日投河的并非陵光神君神君,而是天上的如意仙君,他喜欢上人类一名女子,还承诺还与她拜堂成亲,结果被天帝带回去关了禁闭,那女子以为他移情别恋,故而投河自尽。” “那女子来了黄泉,因为祖上的功德所以很快有了投胎的机会,可在望乡台上再看见自己与如意仙君的过往,过奈何桥时一个想不开有投了忘川,如意仙君得知此事自责不已,结果也跟着跳了忘川河……” 九殿阎王忍不住摇头叹息:“说那人类女子傻,怎么那天仙也傻成这样,忘川河跳了可就没了,他居然就那么跟着殉情了。” 鬼王嘴角一抽,这老家伙当真不是拐着弯骂他的吗?昨日他不也是见到那个发簪就疯了似得跳入忘川河中? 可恶的是,这还是一场乌龙,他都跟着跳了! “你现在跟本王说这些有何用?”鬼王咬牙问道。 九阎王:“呃,呵,呵呵呵呵,属下不是担心鬼王想不开……不对,是担心嘛。” 毕竟赤色忘川河一直让他很不安,感觉有大灾大难临头,所以开导开导鬼王,兴许还能有回旋的余地。 鬼王冷哼了一声,显然不屑他这种关心。 九阎王抄起袖子,目光带着促狭:“不过,鬼王这都在忘川河里呆了那么久,多少也是有点损伤的,但居然还能让忘川河畔的花都开了,真是……骁勇善战啊。” 他是来凑这个热闹的? 鬼王昨天霸占陵光神君的疯狂不亚于他跳忘川河的冲动,全都是被陵光神君给逼的,他都觉得自己像只恶鬼。 第七百二十章 反客为主 就这事与他争辩当然没有一点好处,有一点他说对了,她的身体他已经吃了个遍,害羞尴尬都只会显得弱势,明月干脆将双手分开往后,手臂架在木桶圆边,耸了耸肩。 “手误,不小心将鬼王拉下水了,那么现在请便。” 她一副误会一场让鬼王识相离去,这吊儿郎当的模样还真是适合她的。那么人家不与他争辩也不动手了,鬼王要是自己还贴着她不走,那就是倒贴就还是一厢情愿,挺廉价的,但就这么让她无所谓的打发掉,他更不想。 所以贴在她胸口的鬼王眼里闪过一丝精芒,忽而转张口就吞了近在嘴边的温软…… 赵明月果然吓了一跳,再也不能置之不理而是猛然推他:“你做什么!” 鬼王轻啃了一口,看着她说了一句:“口误,既然不小心被你拉下水,本王就自便了。” “你……”明月忽而抬手打了他的脸。 见他一点没有躲的意思。 啪 的一下。 轻得让两人都愣住了。 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明月再抬手。 鬼王却忽而双手圈住了她的腰肢将自己怀里带,然后转头将整张脸埋入她的身前。 那轻轻的一下,却真的是……很疼。 鬼王想起了多年之前,后也曾这样抱过皇甫爵,是不是当时他也是这样的心境?哼,怎么可能呢,他与后完全不是同一类,如果一定要分善恶,那么他是恶后夕昼才是善。 所以愤懑地张口啃她温暖的皮肉。 啪! 这一下赵明月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背后,很快那白皙的背后就红了,但他没有感觉似的只是用力勒她的腰,明月又打了一下。 “松手!” 他不放,只是在她身前留下一个一个的红印。 啪!啪! “放开我。” 明月又打了好几下,手掌都打麻了,鬼王就是不肯撒手,往死里抱住她湿漉漉的身体,整颗脑袋都埋在她的身前,不阻止她也不说疼就是不吭声地抱着。 明月忽而觉得有些心疼,看着身前那黑色的脑袋,此刻不看他的模样不听他冰冷的话语,她居然有种抱着后的错觉。 抬起的手再也没能落下…… 她低声叫他:“后。” 怀里的人脊背骤然挺起,依旧很抗拒,明月伸出双臂抱住他的背,手掌用力地按在他的背后,在他紧绷的脊梁骨慢慢放软时,将他抱紧。 “没事儿,如果很痛苦的话,不要再去想后与我的记忆,我不会怪你。” 许久之后鬼王终于沉声说道:“……但你还是会走。” 明月鼻子微微一酸,拍了拍他的背,像安抚一个孩子:“啊,会走。” 怀中的人愤懑地抬起头看她,离得很近,左眼血红,右眼锋利地盯着她。 明月问:“鬼王不想让我走?” “……”他喉结上下摆动了下,没回答。 明月又问:“那你用什么来挽留我?” ……没有。 “强留。” 明月无奈:“强留是留不住人的,一个人愿意为你停留不是因为你有多强大,而是她又多心甘情愿。” “我不管那些,到我杀你为止你就这样呆着。” “然后……看你与太真成亲吗?” “……哦。” “所以你还是要娶她?” “……哦。” “所以你还是会杀我?” “……你不闹,就不会有事了。” “那我要多乖巧你才能不娶太真而娶我呢?” “……”鬼王眼底一片漆黑,陵光神君满脸的绝望,几次都见她红了眼眶,但都没有落泪。 明月抬手扶开他额前遮蔽左眼的发丝,露出那一只残破的眼睛。 “我替你暖床,我助你攻天,我帮你杀天帝,你……会让后回来吗?” “……他回来我就得死。” “那我替你做任何你想要做的事情,你能不娶太真吗?” “……不能。” “那你留不住我,我与你的结局只有一个,你死或是我死。” “……哦。”他又答应了一声,“在那之前,你不用助我攻天,不用替我杀天帝,这些事情我来做,你就这样呆着到我死的那天或你死的那天……” “这又何必?” 第七百二十一章 新旧红颜 只是无论从何处下手,都觉得比往自己身上捅刀子还更难以下手。 她想让鬼王成为后夕昼,太真想让鬼王成为御天,或许这种拉锯之下最难受的莫过于他吧,因为她与太真没有一个人是为了他。 不知道在他冷峻的外表之下,会不会也有一颗被伤害的心? 他其实没有错,因为他背负了后夕昼黑暗的那面,背负了御天的心愿,从他变成这个模样开始,就携带这些执念。 但她却因此不断地指责、强制、抨击他,他有多强硬,她就想要以十倍百倍的力道施加在他的身上。 他是如何承认自己左眼看见她的? 是如何告知月之滴是因为后与她的记忆感动了月娥。 当他一点点扭曲自己的性格,硬邦邦地回应她的心时,他是难受还是释怀的她从来不问,唯一想要的就是让后回来,要他放弃攻天的执念,要他放弃自己…… 可他就是后夕昼啊。 只是脾气变得跟以前不一样而已,对吗? 放在他心口的手终于只是轻轻地抚慰,这里是当年他尚未完全停止跳动,但她强制性将御天封印在了他的人类心脏,当初她没选择让他死,今日一样没有权利让他死。 她是因,他是果,该承受这些煎熬的人不该是他,而是她陵光神君啊。 如果不是当年对后尚存一丝贪恋,如果不是为了达成对后的承诺,让他成为一方霸主开启盛世江山,又如何有这样的因果轮回? 所以,她是他的因也是他的果,她是他的善念亦是他的执念。 所以如果放弃她他就能解脱,那么她倒是希望他能彻底放弃,不用再经历挣扎与痛苦。 可命运总是这样盘根错节的纠缠着,终归祸从根出。 明月的手按在他的胸膛低声问:“这里……疼吗?你,很疼吧。” 她的话语轻得像一片羽毛,可是,就如同昨日她轻轻扇他脸颊的那一下,越轻越疼。 室内安静了许久之后,鬼王翻了一个身背对着明月面朝外边。 明月看着他的背忽而眼眶酸涩,哪有敌人将自己的背完全展露给对方呢?他究竟是有多笃定她不会杀他? 那高耸的肩背,乌黑的长发…… 明月慢慢地靠过去,贴着他的发丝抱着她的背,终于明白往日的后夕昼抱着她背后的感觉,是那么渴望将她贴近自己的心脏。 可她从来没有真正体验过他这样沉重的喜欢…… 当她是神时,他是人。 当她是人时,他是鬼。 当她是偶时,他是鬼。 当她又是神时,他还是鬼。 所以,当后抱着皇甫爵的时候,当楚子晏抱着赵明月的时候,当后夕昼抱着人偶的时候,当后夕昼抱着陵光神君的时候。 当现在的鬼王抱着陵光神君的时候…… 也许都像现在陵光神君抱着鬼王的时候,那么沉重可还是那么想要贴近心脏。 “喜欢你。” 明月在他头发里低喃。 “也喜欢……现在的你。” 越轻越疼痛。 背对着明月的鬼王双眼慢慢睁开,目光清澈。 他昨晚是睡得很好,可是醒得也很早,他能感受到她的手逗留在他的脖颈,逗留在他的心脏。 那一刻他在想…… 为了守住她的天道,为了她一直奉行的大爱无疆,错过了在他欢愉之巅的下手时刻,至少在他沉睡的时候也该动手。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动,为什么仿佛在等她下手。 她若下手他就痛快了吧? 不是死得痛快就是再也没有对她的纠结那样的痛快,就当真可以一刀两断,或许那样也是不错的,谁也不欠谁的。 可是,她温暖的手却轻轻地覆在他的胸膛,问他疼不疼。 疼。 就如同她背后的天罚之罪一样。 心脏是陵光神君对鬼王的永世禁锢,即便他要挣脱,可牢笼依旧存在,越挣扎越疼越疼越是非要挣脱,他想要释放身上所有的禁锢,所以剥开身上重重枷锁。 可她说喜欢,连同现在的他一并喜欢。 心中的枷锁哐当一声又加了一道,他徒手不断地掰开那些禁锢,可这最后一道“也喜欢现在的你”却怎么也掰不断。 不是说好了吗? 只要她的身体而已。 他不做她的囚徒,他要做她的牢头。 只是那背后贴着的,又温暖又柔软的不还是囚牢吗?他就在这样的囚禁当中,慢慢地闭上眼,然后感觉脊背向后弯曲,双脚缩起,弓成很小的姿势整个人都往她心怀里塞…… 这个早上,他当真又睡了一个回笼觉。 错过了早朝,错过了午膳时间。 醒来天光照满窗纸,半天的时光就这样在回笼里与她睡着渡过去,安逸得又舒服又有憎恶感,他有些不大自然地坐了起来,偏头看床内的人。 第七百二十二章 君子之交 鬼王正在筹备自己的攻天大计,确实很忙,最经常逗留的是书房,议事殿与正殿,确实也没什么心思去处理陵光神君与太真神的事。 陵光神君如今就在酆宫,而且他也不担心那人会找太真神的麻烦,她几乎并不热衷与对其他女子攻心斗计。 而他也答应过太真会在年前娶她,太真也很听话没再寻死觅活的。 如此他也就可以安心执行他的计划。 将手中的地图看了一遍又一遍,一旁的白羽忽而问道:“鬼王当真打算从南天门攻入天界吗?” “何以见得?”鬼王也不意外,目光依旧停留在天界的地图之上。 白羽心里叹了口气:“王将陵光神君带回酆宫,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打算让她避开这场战争吧?” 鬼王目光一顿,这时候抬头看向白羽,有这么明显吗? 白羽点头:“属下尚能看得出来,陵光神君又如何不知呢?” 鬼王坐正,面色冷凝:“既然她都知道,为何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个属下就捉摸不透了……” 鬼王凝视某处陷入思考,他确实不想与陵光神君有交手的时候,因为一旦再到交手时,那就是两人你死我亡的时刻。 但说了会成为他第一个关卡的陵光神君却是很是淡定啊,是当真不会阻碍他,还是说对阻碍他的办法志在必得? 陵光神君,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玄冥宫。 “神君,妖王来访。” “有请。” 明月正在烹雪茶,屋内徜徉一股温暖的茶香,见到雀凛她微微一笑:“来得正好,正在烹茶,大厨尝一尝我的手艺。” 雀凛坐下目光停留在赵明月的脸上,确定她没事之后才叹了口气:“神君可真是有闲情逸致啊。” 明月嘴角一弯:“人生难得有闲情。” 雀凛看她又清瘦了不少的面容,心里不知装了多少事吧? “那一日……” 那一日因为听闻鬼王要娶太真神的事,他担心陵光神君受气,于是前来与鬼王说,他喜欢她,一者确实是想要刺激鬼王,但也真的存了私心的,如果鬼王娶了天真神,那明月就由他来负责。 即便,他甚至神妖依旧殊途,但能对鬼王光明正大说出自己的心意,竟然也有种释然与宣战的感觉,如此就不用每次对明月情难自禁时就会产生罪恶感。 当然罪恶感依旧有,只是光明正大了一些罢了。 但鬼王告诉他,陵光神君已经离开酆宫。 她离开酆宫也不能会天庭,但却没有去九曲城找他,雀凛急疯了。 听说她在忘川逗留了许久,所以他在那里找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没有找到她。直到那日黄泉界传来惊动声,听闻有神明投了忘川河。 这个消息几乎震碎了他的心脏,拼命地劝说自己这不可能,陵光神君不会丢下这样的局势一走了之,但他见过赵明月为了楚子晏的死痛不欲生的模样,所以赶来了忘川。 见到的是…… 一具白骨破水而出,手中拿的是彼岸花簪。 明月出嫁鬼王那日,是他给她梳的妆,他给她戴上了鬼王为她打造的发簪,所以知道那确实是陵光神君的物件。 那一瞬间他也想要冲入忘川河。 但看鬼王半截骷髅握着发簪矗立在河面的样子,他没能往河里跳。不是害怕死亡,他一个破碎的灵魂还何惧死亡? 只是在鬼王白骨填肉恢复原貌时,他看到的是鬼王脸上的绝望与恐惧。明月曾说,不管他现在是怎样的,但他始终是她的后夕昼…… 被她封印了记忆还是认定她,那么变成黑暗的鬼王也依旧是如此才对。 如今明月那话似乎应验了。 鬼王再次转身扎入忘川深处,然后血染了整片忘川,他看见鬼王的骷髅从忘川走上来,血肉重铸,但左眼鲜血淋漓。 他是有多挣扎多痛苦才以为,戳瞎最先看见明月的左眼,就可以免去失去的恐慌与痛苦? 那一刻,雀凛觉得自己……无处遁形。 因为他能察觉到,鬼王有多挣扎,二哥就会以那样的成千上百倍在他们谁也看不见的地方苦苦争斗着。 可是,他今日却上门要他恭他双喜临门,告诉他他喜欢明月要跟她在一起。 那么趁人之危的卑鄙啊。 所以,他无颜面对这一切窜逃了。 他掠过那一片被白雪覆盖的彼岸花海,在冥河旁跪地痛哭。 第七百二十三章 双神交锋 “鬼王又没来?” 一声温柔的询问将发呆的太真神拉了回来,她想对妹妹碧霄元君露出笑容,但表情到了脸上成了一抹化不开的哀愁,她没有说话,又将视线放回刚才凝视的地方。 “姐姐,看你这样我仿佛又看到了当年你以为御天大将抛弃你的模样。” 太真脊背猛然一僵。 碧霄元君在她身边坐下来,伸手将被惊吓到的太真抱入怀中,轻轻安抚她的背,一下一下的仿佛她才是姐姐,太真是妹妹。 “姐姐,当年就是因为你自己想得多做得少,在事情还没定下来就擅自盖棺定论,当年若不是这样,你与御天大将也不会沦落到如此下场吧?” 太真说得对,如果当初她相信御天或相信自己,又或者勇敢一点,找御天当面问清楚也不至于误会他自愿与公主成亲,结果她跳海,御天逆天,生灵涂炭了。 “那我应该怎么做?”太真看向碧霄元君。 “在这方面我没什么经验不过,越是羡慕嫉妒的往往就是你想要得到的,与其羡慕嫉妒着,还不如尽全力争取,结果才能死而无憾不是吗?” 于是。 那天下午。 太真神登门拜访陵光神君。 见到太真神赵明月并不意外,按照礼数请她进屋,以茶款待。 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明月询问:“太真神找本神君可是有事儿?还是身体不适?” “身体无碍,多谢神君的救命之恩。”陵光神君神君的表情很平静,太真神迟疑了须臾才又问,“其实今日太真是来请罪的。” “请罪?”明月知道她这次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个从何说起?” “神君可知我与鬼王准备准备成亲的事。” 果然还是回到了这个话题上,但被所谓的情敌这么问多少要说没什么感受还挺假,但忍耐是一种美德,而且到了这一步她也不想去争风吃醋。 “知道。” 太真:“我知道之前神君与鬼王有过一段情缘,不过如今鬼王继承了御天的记忆,他心之所属是我,所以……我只能对不住神君了。” “如果是这事的话你不必与本神君道歉,如何选择那是鬼王的意思。” 太真说了这些其实并不是想要得到她如此淡定的回复,原本想要点到即止看来并不行:“其实,神君没听明白我的意思。” “那你说明白。” “既然鬼王已经与太真有婚约,那还请神君不要再……动摇鬼王。”这已经是太真最委婉的说法。 “既然鬼王心中有你又岂能被外人动摇?” 太真看陵光神君理所当然的模样,突然想起了当年来找她说御天要跟她成亲的五公主,忽而目露厌恶:“鬼王已经与我有婚约,若不是神君色诱他又如何能与你暧昧不清?还请神君莫要插足他人感情。” “噢?”明月挑眉看向太真神,“且不说本神君与鬼王是谁色诱谁,就算是本神君色诱了又如何?他若是御天岂能为我所动?你说你与他又了婚约,那你可知我曾与他拜过堂成过亲?要说说插足太真神于我有过而不及。” 太真面色大变,目光颤抖了一会儿:“就算如此,那是你们的过去,如今他选择的是我!” “本神君也没说不是,所以,与其与来警告我还不如劝鬼王别动摇,你该管住的不是我而是鬼王,当然,如果你能管得住的话,或许你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对吧?” “……”太真不觉捏起拳头,或许她对陵光神君有几分歉疚,但此刻被说得哑口无言时,心中更多的是愤怒与哀怨,“我要救御天的决心不比你要救后夕昼的决心小。” “你错了,后夕昼并不用救,他一直就是他自己,而你所谓的救御天,才是妄图唤醒御天的魂魄支配后夕昼的身体,让御天占用别人的身体复活而已。” 太真被说得毫无还嘴之力,最后说道:“御天会有今日,也是你们逼的。” “难道太真神跳海也是我们逼的?”陵光神君此事面色极具威严,目光肃然看着太真,“若有人推你下海那你可以怨,但你自己投海却怪别人逼你,不可笑吗?” “你……你……” “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你、御天、我都是如此。你要唤醒御天那是你情之所至,若是当真被你做到那就是我陵光神君守护自己人的能力不够。所以别用所谓的情、理、法来说服本神君退让,你还不够资格。” 太真神调整自己的呼吸,不想让自己在这个上神面前显得太弱小卑微:“那当初你为何要救我?” “你就当这也是本神君的一种手段吧,而且既然选择了救你,那么我就料想到会有今日的局面。” 也许是她也知道自己的立场名不正言不顺,本要来宣布所有权的太真反而显得有些恶人先告状,在陵光神君的威慑之下,她最后只能用尽所有的坚持说:“我不会放弃御天。” “现实往往跟你的誓言没什么关系。” 太真愤然起身:“有没关系还看结果如何,告辞。” “恭送。” 第七百二十四章 太真的退让 果然,来人趴在卧椅边轻轻吻他放在胸前的手背,见他没有反对女性的身体贴上他的胸膛,双手轻轻地解开他的衣领,动作十分挑逗…… 陵光神君这家伙总是这样放肆大胆,他似乎对她的偷袭也颇为受用啊。 当她低头亲吻他的额头。 鬼王身体一僵…… 女子亲吻他额头时,脖子与胸前的香气就会很轻易进入鼻腔,但这……不是陵光神君!就在女子的唇几乎印上他的唇,鬼王猛然睁开眼睛。 “……太真?!” 趴在他身上的温香软玉不是陵光神君而是太真神,此刻她身上只有一件雪白的抹胸,胸前的饱满露出大半几乎在他的视线里蹦出来。 太真神娇柔美丽的脸庞满是潮红,眼睛快滴出水来的颤动,跨坐在他身上的双腿还在微微颤抖,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是楚楚可怜又动人可口。 “分别数日,我很想念你,鬼王可有一点想我?” 想念吗?这么一想,他果然是个好色的男人,因为身体会偶尔想起与女子欢爱的冲动,所以他倒是会想起陵光神君。 没有得到回答,太真也习以为常,即便很羞涩但还是使出浑身解数去引诱他。只要她将满足他身体上的需求,那他就不会再惦记陵光神君了吧? 男人不就是图个鱼水之欢吗? 陵光神君能给,她也能。 所以柔软地身体贴着鬼王,红唇继续落在他的唇上。 鬼王的身体很冰凉,连同嘴唇也是,但她太真相信自己也能温暖他,所以在他没有反对的时候加深了这个吻。 鬼王的气息凉薄,嘴唇的味道却很是干净清甜…… 比她想得更加容易接受,所以她不断地问他柔软的唇,慢慢去试探他更多的领地。 鬼王能感受到太真的努力,一名女子做到这份上并不容易吧?或许他应该尝试接受太真神,与喜欢的人欢爱才会有极致的感受不是吗? 所以跟太真做的话或许比陵光神君的感觉更让他着迷呢? 此刻身体不是正好有所渴求吗,那么换做太真也一样能解情欲之求吧? 如果因此能从太真身上获取所需,那么陵光神君对他而言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不是吗?! 看见她的左眼都已经戳瞎,又何必在意自己的身体跟其他女子结合? 这具身体对陵光神君的迷恋就只是一种残存的幻觉,只要打破这个被禁锢的感受,就定然能摆脱陵光神君! 如此一想,鬼王目光锋利地忽而抱住太真神的腰身,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不够宽敞的卧椅上,想要证明什么似的,将方才蠢蠢欲动的身体渴求施加在了她的身上。 亲吻。 抚摸。 动作粗鲁,不给于太真神任何回应的余地,自顾进行一个人的掠夺,嘴唇从她脖子蜿蜒而下,啃咬的力度像在吸血,可即便用尽全力,能在陵光神君挑逗之下迅速升温的身体,依旧冰凉。 被啃咬得有些疼痛的太真,几乎想到了当初自己被玷污那夜的情景,心中有恐慌,但还是伸手抱住了鬼王的脖子。 “御天,我是太真啊……” 御天?! 鬼王身体一僵停止了急于证明什么的粗暴举动,对啊,身下的人是太真……他应该好好疼惜温软对待才对,不该将对陵光神君的愤懑发泄在她的身上。 双手撑在太真的身侧,鬼王垂着头,刘海遮蔽了他红色的左眼,肩膀绷得很紧,能看见肌肉的纠结。 太真抬头重新吻上他的唇:“没关系,我是你的……” 持续吻他的唇,感觉到他慢慢的回应,太真将他抱紧了一些:“我是太真……我把自己心甘情愿地都交给你,所以,要我,嗯?” 如此难却的盛情,佳人邀约又是身体的冲动时候,他应该理所当然接受才对,可身体越与太真亲近越冰冷,当太真一遍一遍细密吻过他的唇,柔软的舌探过他的牙关碰触到他舌尖是…… 鬼王身体猛然起了一层极度抗拒的寒冰,手也不投自主已经有了动作猛然从太真身上起开。 拒绝! 触感、气味、心里都在拒绝,根本一点接受的余地都没有。 方才身体所谓的蠢蠢欲动早已熄灭,留在身上的气息都不对,身体冷得让他这只万年恶鬼都有些承受不住。 排斥……厌恶。 居然是厌恶…… 而是是以太真能看见的没有遮掩的神态,太真面色骤然歘白,这无疑就是五雷轰顶的打击,她本能地护住自己的身体,不仅仅是因为害臊,更多是觉得再袒露半分都很作践。 眼里的泪水直打转。 鬼王拧眉:“本王最近事务繁忙……有些疲乏。”然后他捞起一旁的毯子盖在了她的身上,“本王让虞芽儿送你回房。” “不用……已经够丢人了。”太真神举起毯子遮蔽了自己的脸,毯子再微微的抖动,许久之后她低声问,“为何我不行?” 且不说她曾是天界第一美人,就凭他说喜欢,她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他在推辞,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不要她。 第七百二十五章 碧霄元君与太真神 “你说什么?”太真神转念一想顿时觉得就是如此,顿时不安问道,“那……那该如何是好?” 她尝试过劝服鬼王不要再找帝昊天报仇,显然她的劝说并没有效。 碧霄元君问:“姐姐想要阻止鬼王逆天?” “当然。” “不惜一切代价?” “是。”她如今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留恋的东西,哪怕豁出性命能阻止鬼王也是功德一件。 “那姐姐可有把握去劝说他?” 闻言的太真骤然面色羞愧,摇了摇头:“我的话对他根本没有用。” “那姐姐觉得谁的话对鬼王最有用?”碧霄元君面容一如既往的温和,喜怒从不在她脸上体现出来。 太真无论怎么想答案也只有一个:“……陵光神君大人?” 碧霄元君淡淡一笑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 太真思前想后,说道:“可如今神君被关入地牢不就是防止她阻碍鬼王计划吗?我想,没人有办法说服鬼王将陵光神君放出来。” 毕竟这也是鬼王不想与陵光神君正面交锋的一个举措。 确实如此。 但以陵光神君的才智与谋略怎么可能一点行动都没有?虽不知道陵光神君打的什么主意,但碧霄元君知道她一定有所准备。只是,在那之前,她要比陵光神君更快才行。 “若是妹妹有办法,姐姐愿意尝试吗?” “你有什么办法?” 她当年想不开投海的时候,妹妹还很小,聪明活泼,十分讨人喜欢。其实想起来她也有些后悔,当初只顾着自己的感受,觉得自己承受不了就轻易放弃了生命,留下了曾与她相依为命的妹妹。 多年之后再见到妹妹,她已经落落大方,在恬静的外表之下藏着一个敏锐的心,她看得出来,但她猜不到她想要做什么。 碧霄元君说道:“我可以帮姐姐植入九窍玲珑心。” “……这不是需要红狐的心吗?胡媚儿不是已经从酆宫逃跑了吗?” “这个姐姐也信?”碧霄元君淡淡笑着看向太真神,姐姐果然还是太年轻了,葬在海底万余年之后与当年依旧没有任何改变,纯真又柔软。 看到太真似乎恍然大悟的瞪大双眼,碧霄元君摇头:“不,并非我将胡媚儿藏起来。” “不是你?” 那鬼王还以带走胡媚儿的嫌疑将陵光神君神君囚禁起来? 可这么一想,她这下是恍然大悟。 “是鬼王?” “没错,是鬼王自己将胡媚儿藏起来,然后嫁祸给陵光神君的。” 太真神的表情从惊讶到了失落,不难想其中原因。 冬至那日,她让鬼王带她去九曲城游玩,那日鬼王在街上就一直心不在焉的,似乎是看到了熟人,起初她不知道他看得是谁,可后来鬼王带她去了风华楼。 在风华楼,太真看见了两条粉色与绿色的丝巾,那时候就知道,当日让鬼王耿耿于怀的是陵光神君与妖王雀凛在一起的画面。 当他又找不到将陵光神君带回酆宫的理由,所以当日下午胡媚儿就不见了,而他就大张旗鼓地将头号嫌疑犯陵光神君押回酆宫,囚禁在玄冥宫。 鬼王一直认为陵光神君是他最大的威胁,是他的仇人,可他自己都不知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对所谓的仇敌陵光神君动了爱慕之心。 即便,从某个意义上来说,两人确实是敌对势力,可又能怎样呢?喜欢就是喜欢了,嘴里不承认但心里怎么都改变不了。 “可你不是说,用了九窍玲珑心就必须再用一个上神的神格吗?你想用陵光神君的神格?” “姐姐有两个选择,一是通过鬼王获得陵光神君的神格,让陵光神君彻底消失,而阻止御天攻天的责任就落在了姐姐身上。二是姐姐身上有了九窍玲珑,鬼王必然会将陵光神君从天牢里放出来,那个时候由陵光神君来阻止鬼王逆天。” 太真听到这两个选择都十分为难。 第一个选择是要牺牲陵光神君。 第二个选择是要牺牲她自己。 不过,她对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留恋,如果能三界平衡做出一些贡献的话,也算是为当年的自己赎一点点罪吧。 “我……” “姐姐。”似乎能猜到姐姐的选择,碧霄元君说,“你可要想清楚了,第一个选择虽然牺牲了陵光神君,但能让你救御天,能让你阻止三界之乱,陵光神君本就有以死效忠天庭的决心,用她一人换这么多好处并不亏。” 她知道。 “可是,我并没有把握阻止鬼王,陵光神君或许还能扭转局势,我做不到。” 第七百二十六章 鬼王是要取本神君神格吗 最近几日,鬼王下令没有得到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入酆宫正殿。 碧霄元君求见,陀泽跟鬼王传话。自从那日太真与他说了让他选择陵光神君之后,鬼王也没再见太真神,大概碧霄元君又是来给姐姐抱不平的吧,想来她比太真知利弊。 平日若没事也就罢了, 但最近他可没闲工夫听她在那指桑骂槐的。 所以以公务繁忙不便见客为由拒绝碧霄元君。 陀泽如实相告,碧霄元君又说,是关于陵光神君的,于是陀泽又不得不再向鬼王传话。 陵光神君? 最近陵光神君可是拒绝任何人探视,更不让任何人靠近,为的是有人将她从地牢里放出来。 他不想第一个杀的就是陵光神君,所以关于陵光神君的事情,他不会有任何妥协。 而且,那个碧霄元君,他可不认为那女子就那么简单,所以从未真正信任过她,若不是看在她是太真神妹妹的份上,此刻只怕连酆宫都呆不了。 于是陀泽又回复碧霄元君,鬼王当真不便见客,请碧霄元君回去。 碧霄元君对于这样的结果似乎没有任何意外,也没再继续请求默然离去。 到了日次清晨,陀泽匆匆来报:“鬼王,寝宫那边传来消息,太真神只怕性命堪忧。” “……” 这怎么可能? 他今晚就要攻天了的,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太真出事了! 鬼王立刻赶回寝宫。 在他的寝宫内发现了死去的红狐媚儿!而太真则躺在床上,碧霄元君在一旁,面色冷淡看着他:“鬼王还知道回来?” “……这是怎么回事?” 太真此刻昏迷不醒不说,这红狐媚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分明他已经将她关在很隐秘的地方。 而且,红狐媚儿的死因很可能就是被掏了九窍玲珑心,很可能九窍玲珑心如今已经在太真的身上,所以太真要复活就需要得到一个神格,可偏偏陵光神君神君在她身上动了手脚,如今太真复活只能要陵光神君的神格! “怎么回事?我倒是问鬼王到底对姐姐做了什么?” 他能对太真做什么?鬼王冷着一张脸,显然没有耐心等碧霄元君卖关子。 碧霄元君说道:“你到底是对姐姐说了什么,才让她心灰意冷到性命都不要。” 不会那天晚上他拒绝了太真神,让她又有了轻生的念头的吧?大有可能,毕竟这不是第一次…… “可她分明说了不会让自己出事?” “这话鬼王也信?”碧霄元君冷冷笑道,“当初她是怎么跳的东海?你口口声声说要娶她,可结果还是将她逼上绝路。” 鬼王无法争辩,这方面他不擅长,而且感情上是他对不住太真,那天晚上他居然还真信了她说没事…… “即便如此,你为何自作主张用了胡媚儿的九窍玲珑心?”这是鬼王最不能忍的地方。 碧霄元君冷冷一笑:“我去找过鬼王,是鬼王对我避而不见。” 所以昨晚她是因为太真的事情过来的?“为何当初不直接说是太真出事,非要说陵光神君?” “为何?”碧霄元君勾起蔑视的笑容,“在鬼王心里,陵光神君向来比姐姐重要,既然你抛弃了姐姐,我以为说陵光神君能让你回来。” “……”虽然觉得她的言辞很牵强,碧霄元君颇有将罪责往他身上推的意思,但事情已经发生,他即便想要杀了她,可还是得想办法救太真。 “你是怎么知道胡媚儿被关在何处?” “我说过如今我们姐妹二人必须自保,姐姐任你摆布我自然得多长点心,听说红狐媚儿被带走,我怎么可能不仔细调查?谁知道陵光神君会不会在姐姐身上动了手脚,我总得给姐姐留一条后路,可没想到却是鬼王将胡媚儿藏起来了。” 她说的这话也有道理,就如同她昨日去找他却没直接说太真的理由一样,既牵强却有情理之中,所以他才一直觉得碧霄元君不是个小角色。 碧霄元君淡淡看向他:“鬼王为何藏了胡媚儿又嫁祸给陵光神君的原因,我不说,你自己心中也明白吧?” 总是低垂着头,一副恭顺卑微的模样,可真正的城府却目不能测啊,鬼王脸色十分难看。 碧霄元君情绪并无大起大落,只是说道:“原因姐姐都不追究,我当然更没资格追究,如今我已将九窍玲珑心植入姐姐的身体,半个时辰之内必须要得到神格移植,否则姐姐就会死去。” 半个时辰,连给鬼王想其他办法的时间都没有。 碧霄元君:“我知道如今要让鬼王取陵光神君的神格来救姐姐已经不大可能,所以,请鬼王取了我的神格去救姐姐吧。” 鬼王横眉看向她,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因为月之滴,如今除了陵光神君的神格之外,其他神格对太真神都没有用。” “什么?”碧霄元君惊讶。 鬼王冷笑:“所以,你为何不等本万过来而善做主张?若是没将九窍玲珑心放入太真的身体,那陵光神君可以施法救她,可你偏偏……” 第七百二十七章 被颠覆的希望 或许你能战胜最强的敌人,揭穿最阴险的小人,但却永远阻止不了时间的流逝,越是不愿意面对的事情,越是最快的来临。 太真神等待神格注入的半个时辰过得如同白马过隙,快得让人心惊胆寒。 原本鬼王是打算今晚攻天,然后一切都成为定局的,可没想到在那之前居然还需要经历这样的选择。 “本王原本打算留你一条生路,如今看来你必须得死。” 明月看着他,心如同一朵开在水面的荷花被从根部不断地拉入水下,不论她察觉到这个人有多动摇,她软硬兼施最终还是没能感动他吗? “取我神格救太真你不会后悔吗?” “不会。” “所以最终你选择的依旧是太真对吗?” “不是选择而是一开始就是她。” 她刘海之下她看不到的左眼此刻会疼吗?可当真只有左眼看见她吗?带着枷锁的明月望着他许久。 “你可记得我这个神格是如何得来的?” 记得,后夕昼与那个偶人在婆娑山上呆了二十余年,每天就对着那丑陋无比的偶人说话,终于有一天那小小的偶人对他说。 “别……哭……” 明月颔首:“没错,我的神身是用鬼王的骨头重铸,神格是用你的心脏重生,按理来说,你有资格拿走它。” 所以,他不该有内疚而是理所当然,鬼王不想再与她回忆那些不属于他的过往,他不是陵光神君所说的那个人,不是。 所以无需叹惜与废话。 鬼王的面色冷酷无情,通体黝黑的地道剑握在手中,抬起手,黑暗的剑尖只想陵光神君的额头,很短暂的停顿之后下落到了她的眉心。 冰冷的剑尖碰到她的肌肤。 “喜欢你……也喜欢……现在的你。” 哼,可惜啊,他现在并不需要这些所谓的儿女情长,等取了她的神格,复活太真,他攻天杀了天帝,他心中所有的渴望都会达成。 呲 剑尖冰冷刺破她细腻的肌肤,一条鲜红的血从她眉心细细滑下。 “后,你会后悔的,你真的会后悔的。” 鬼王目光冷冰决绝,剑横向划了一横,鲜血染红了明月的眉心,明月没有退缩没有喊疼,但心里的那朵荷花已经被拉入水底,有种被淹没的窒息感。 其实,她没有必要就这样束手就擒,但她很想等到最后看看他是否真的会动摇,心中一直存在了期待,也许等到她濒临死亡了,或许后就会出来阻止这样的鬼王,然后回到她的身边。 可期待越高,等待越漫长。 万一她真的死了之后后才回来,他会痛不欲生的吧? 所以,后夕昼,你也在挣扎吗?还是真的已经回不来了? “你说过的,在这三千世界你是我最亲的人,我不用什么事情都自己扛,因为我有你,你会守护我。如今,我需要你……” “……我不是他!”鬼王迅速在她眉心又划了一竖。 陵光神君的眉心出现了一个十字,等一会儿他就会从这里取走她的神格。 “喜欢你,也喜欢现在的你。”陵光神君抱着他的背,在他身后低声地倾诉:“疼吗?这里很疼吧?” 一道黑色的光束笼罩住了陵光神君,黑光之下能清楚地看见她体内一束火焰一样的神格,中间是纯白的光电,外围的朱雀的烈焰,正被他的术法一点点从体内逼上眉心。 “我不怕死,可我怕你后悔,所以后夕昼,不要杀我可以吗?” “……不可以。” “我想活着,陪你一起富有四海无拘无束,我想活着,跟你白头偕老……所以不要杀我,可好?” 神格升到了她的眉心,在那血红的十字上发出火焰的光亮。 陵光神君闭上双眼,生死何以畏惧,只是后啊,当真就听不见我的千呼万唤吗?我们不该是这样的结局啊。 “桃树下僧衣,绝世而独立,雨湿青佛塔,烟火浮沙弥……幽幽黄泉路,孤月照黑影,彼岸花落尽,三生枕忘川……我陵光神君几番轮回只钟情于一个人,僧衣鬼影又何如?哪怕是眼前的你,后,我依旧生死无悔。” 晶莹的泪水从她的眼底流出,在神格光辉照耀下,如同两颗血泪。 鬼王时常看见太真泪如雨下的样子,心中总会产生一种类似内疚自责的难受。可他从未看见陵光神君掉过眼泪,她最难过的时候不过就是红了眼眶。可如今这两行清泪在一瞬间让灼烧了他的心脏。 鬼王扯了一个嘴角。 分明知道的,如果他妥协了他就会死,不管是跟御天还是后夕昼妥协,他这个所谓“黑化”的鬼王就会消失。 可是…… “陵光神君,你当真连我都喜欢吗?” “一直喜欢的不是吗?” “可是我是后夕昼的黑暗。” “可你也是我的后夕昼啊,一直都是,对不住,最初是我没认出你一只在苛求着,后,对不住……” 原来……他也是她的后啊。 如此…… 呵。 鬼王没对陵光神君的话做出任何回应,没说他喜欢,也道歉,只是貌似如此死了也没关系。 不对,他就是后夕昼,所以他并非是死,而是……完整了而已对吧? 心理原本总在拉锯的两股力量,在被陵光神君眼泪割扯的瞬间有了颠覆性的倒戈,心脏之间存在的那条裂缝像是被人从里边撕开,然后有白光照耀,有温暖的血液奔涌。 鬼王几乎能感受到,随着血液的流动,身上的黑暗正在逐渐被取代。 已经被他戳坏的左眼,会血红暗淡到逐渐能看见了光明,血色在退却,瞳孔越发有了光泽,然后看着陵光神君的眼神也动摇起来,心脏不再拼命反抗说讨厌陵光神君,非要杀了她…… 而是变成了一种慢慢趋于缓和,又迅速因为陵光神君而感动心疼。 鬼王的目光,左眼包括他的右眼都变得温和起来,身上杀气退却。 地道剑也缓缓离开了她的眉心…… 眼看后就要成功复苏,但鬼王笼罩在明月身上的黑罩还未消失,被束缚的赵明月还没能获得自由,就在这决定性的一刻。 一把剑从鬼王身后捅入,再次穿透了他堪堪恢复的心脏,他不可思议回头,就看到太真神握着捅入他身体长剑的剑柄,目光灰暗而决绝地看着他。 “太真……” 太真毫不客气加深了这穿透心脏的一剑! “后!”明月大叫。 “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吧,陵光神君?”碧霄元君话音未落,一道仙术已经将赵明月困住,仙术冻结成了一个巨大冰块,赵明月就被困在其中。 太真拔出剑,鬼王如同被抽了力量单膝跪地,同样碧霄元君也用冰术将他困在其中,然后站在两人之间扫了一眼:“原本还想给姐姐证明一个存在的价值,但果然鬼王还是没选择她。” 她冷淡地扫了鬼王一眼,又看向陵光神君:“神君很好奇小神的目的吧?” 第七百二十八章 上神碧霄 碧霄元君说罢看向了那个杀完鬼王就木然站着的太真神,她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站着,碧霄元君眼睛里的暗淡一闪而过。 她看向冰块之内的陵光神君,徐缓说道: “其实,有没有神格并不是那么重要,只要我在她身上植入九窍玲珑心,她就会成为我的傀儡,我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至于非要说需要你的神格才能救她无非是想要一箭三雕,神君、御天、鬼王一次性全部解决掉。” 这确实是个妙计。 首先利用鬼王心中对太真的执念,借助鬼王的手杀了陵光神君,然后,碧霄元君再操纵太真在鬼王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刺杀,如此确实能一并除掉天帝的所有隐患。 “没错,我确实是受命来杀御天。神君可知,就是因为太真神与御天大将的事,我被软禁在文录司一万多年无人问津,每天就看着你们那些仙灵神明的丰功伟绩,被文字描写得光芒万丈的,当然也包括你陵光神君的盛名。” 碧霄元君看着陵光神君脸上依旧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波动。 “四方守护神中传言神君最是儒雅睿智,文韬武略无不是神上神。我时常就在想,若是我碧霄元君也有那样的机会,又能差你们多少?比起年岁与资历,我本在你之上的不是吗?” 碧霄元君徐徐说着,话语里带着一些讽刺,但很淡,淡得看不出她的喜怒,只是在她静若寒潭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潜在的锋利,如同一把上乘的兵器被慢慢地拔出鞘。 “忽而有一天,天后来找我,亲自。一万多年了我这个落魄的上神第一次回到九重天,面对天帝与天后。原来,御天利用鬼王后卿身体复活准备找他们报仇,因为我的容貌与姐姐相似,故而让我去扮演姐姐接近御天,然后趁机下手。” “天后也就适合清扫天帝身边的女人,她提出的这个计策显得很是小家子气,成不了气候。于是我与天帝说,我可以答应去接近御天并阻止御天的攻天的计划,但如何执行得由我自己决定。” 天帝当时对她可一点信心都没有,不过,他也许很快就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牺牲掉一个微不足道的上神,反正碧霄元君这四个字,小时候是被太真神的光环所淹没,长大了因为所谓的连带关系,很快就被丢出人们的视野。 所以,碧霄元君从未真正被人睁眼瞧过。 她被孤独的闲置着,一个人走过了漫长的岁月。 如果她是姐姐那样的性格,或许早该死了。 只是,她不信命,唯独活着才有希望,越是被人看不起,她越是要做出一番事业来,她也要成为记录在史的上神,手万千拥护,立丰功伟绩,成为守护天界的英雄。 天帝不知她的志向,也不知她的才能,当然也没有重视她的生死,于是说:“这次任务风险很大,碧霄元君,你可以自己决定任务计划,但本帝要的是彻底阻止御天的结果。” 她当然知道他想要什么结果。 但她要给的可不是刺杀御天这么简单。 所以她给天帝的回答是:“小神要阻止的不仅是御天,而是除掉天帝所担心的所有隐患。” 她话语轻柔舒缓,但却让天帝颇为吃惊,但依旧觉得她是没有经验信口开河,所以他摸着胡子问:“你知道本帝的所有忧虑?” “不然天帝如何不将此事交给陵光神君大人呢?” 天帝目光一眯:“……你的意思……” “用不了多久,御天、鬼王、陵光神君都不会再让让天帝忧虑。” 天帝这会儿许久都道不出话来,也对,别说这三人一起干掉,逛逛一个御天就已经让天帝坐立难安,她居然说出要消灭御天、鬼王与陵光神君三人! 这是何等的……异想天开! 可正是这样大胆的言辞,天帝忽而说:“好,此事本帝就托付于你。” 当年御天为了给姐姐复仇,制造了惊天动地的洪荒一战,他想利用人界的力量攻天,不过结果却被陵光神君的平息了。 可那场战争也出现了一个隐患,后夕昼。 当初陵光神君为了保在洪荒一战枉死的后夕昼,提出让他淡然黄泉鬼王的提议,原本只是为了理顺轮回道上太过混乱的持续,维持三界平衡。 可后夕昼偏偏是陵光神君培养出来的战将,成为鬼王之后,他不仅平顺了轮回道,而且还统一了九曲黄泉界成为了地界的霸主,真正的一个呼风唤雨的王者。 陵光神君复生,太阴神成了一名女子,而且要与鬼王成亲,这行为违背天道不说,光这门亲事就是一个强强联合。 第七百二十九章 屠神杀鬼 挡在冰块前的太真神,被一剑从天灵盖划下,人几乎被批成两半,她的眼神依旧呆滞没有任何光泽,只是那样的眼睛一直看着有些惊呆了的碧霄元君,被劈开的嘴唇艰难的动了动。 听不见她说什么。 但血肉蠕动之间,能依稀分辨得的是三个字。 对不住。 霄儿…… 最后两字没有说出来,人已经四分五裂,鲜血喷溅在了碧霄元君的脸庞与衣裳,当然还有身下那一块冻结了鬼王的冰块。 碧霄元君呆立好一会儿,喃喃说道:“即便被我控制,你还是本能地保护他……我永远都不能成为你最亲的人,可这世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你放弃的总会是我……” 明月猛然收缩,她看见太真神的血正在被鬼王吸收。 因为那个冰块已经出现了裂缝。 碧霄元君!!! 明月不知是让她逃还是让她出手,但不管是逃还是出手她都已经来不及! 碧霄元君发现冰块裂开的时候刚要出手,鬼王已然破冰而出! 发黑飞散如夜幕,黑袍凛冽在破风,立在碧霄元君面前如同一座永世跨不过去的山峰,身上黑暗缭绕,杀气惊海滔天! 依旧是白皙如玉的脸庞,狭长的双眼睥睨四方,绝美的脸庞却有着让天地黯然失色的锋芒。 低头看了一眼四分五裂的太真,脸上并没有任何动摇的表情。 如果说,之前的鬼王是融合了御天、后卿与犀照,处在还还未定型的混乱期,那么如今的他便是真正的不是御天、不是犀照也不是后卿的黄泉兵器。 对死去的太真没有任何感情,当然对碧霄元君也是如此。 被封在冰中带着淬仙石枷锁的陵光神君,心里喊着的是,碧霄元君若想活命立刻放开本神君! 但碧霄元君固执地,举剑飞向鬼王! 神衣如云,但鬼王微微下沉身体的瞬间化成了一道黑色杀气,从原地消失的穿透了那一袭神衣。 只是一招! 地道剑还未出手! 黑暗的鬼王从碧霄元君身体里穿透,立在了原先碧霄元君站着的地方,黑袍没有半点损伤。 而碧霄元君举剑立在鬼王原来站着的地方,背影僵硬,在明月看不见的角度,她瞪大双眼…… “不可能。” 分明姐姐刺入鬼王心脏的剑是破魔剑,即便鬼王侥幸没死但也不至于变得更厉害…… 即便是破魔箭,但因为后夕昼的心脏是在停摆的那一瞬间被陵光神君封住的,所以鬼王的心脏其实更接近与人类之心。 那便是鬼王的人类之心。 所以破魔箭对他的杀伤力并非如同对付其他魔鬼一样有效。 赵明月已经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果然碧霄元君以最慢的速度看向了陵光神君,似乎想要告知,这样的鬼王绝对不是原来的鬼王,他是真正的地狱之鬼。 可又像在濒临死亡前的忏悔。 果然,她太高估了自己…… 只待在记录别人功勋里的她,与自己纸上谈兵太久太久了,久到以为自己能够拯救一个天下,居然还说要将御天、鬼王、陵光神君一起除掉,原来世界并不是一个人的想象。 那些立下战绩的仙灵神明,都是付出了鲜血与生命才换来的。 陵光神君大人,小神如今知道,有些战斗我们用文字将它们写成了丰功伟绩,但对于你们而言,那是不愿意经历却无法选择回避的出生入死。 但愿这一次神君依旧能成为我们天界的神话,守住我们天庭守住三界,可是,以后那些辉煌再也不会是小神来记录了。 碧霄元君想要给陵光神君解开冰缚术,但手一动,整个人化为粉末如血雾一样撒开。 室内血腥无比。 但鬼王依旧毫无知觉,如今的他力量才是真正到了巅峰的时刻。 他吸收了御天与犀照的力量,加上鬼王本身的力量,当然包括犀照当初历尽千辛万苦得到的乌蛮的力量,如今体内力量充沛到仿佛可以一招逆转乾坤! “来人。”鬼王阴冷低沉的声音响起。 一直守在门外不赶离开半步的白羽踏入门内:“王。” “攻天计划立刻开始。” 白羽也察觉到了鬼王的异样,这样的他,比起之前那焦躁暴戾的鬼王更令人不安,因为他太过清醒与冷静,白羽的目光不由看向了被冰缚术的明月。 “王不是说……晚上才开始吗?” “突然觉得这才是最好的时辰,让所有将士集合等候发令。” “……是。” 白羽不敢走,他怕自己一走陵光神君该怎么办,但他即便留下来,鬼王若对她出手他也阻止不了啊。 妖王怎么还不来? 陵光神君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嗯?”鬼王不悦。 “属下立刻去办。” 第七百三十章 巅峰对决 白与黑,神与鬼的对持,却无法断定出其中的正与邪。人有人道,神有神道,鬼有鬼道。规则永远是为统治阶级与各自的界层效力。 所谓人鬼妖神殊途,不过说的就是各自的界层与他们要遵守的“道”不同,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可往往道不同也是最大的冲突。 陵光神君赵明月坚韧沉静,如同他手中的天道剑,虽能纵横天地却张弛有度,如同君子坚不可摧。 鬼王后卿手中的地道剑,充斥着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冷酷与霸气,仿佛这一刻开始,他才要踏上纵横三界的霸道,力量磅礴无坚不摧! 陵光神君的力量如同霞光烈火。 鬼王的黑暗与阴森铺天盖地。 两种剑气冲天而起,似乎要割裂黄泉与天空! 鬼王目光始终沉寂如同万年冰川,但杀气却似乎足以开天辟地。 此刻的他与手中的黑剑地道,都是逆天的存在! 与陵光神君打斗无数个回合之后,他的力量没被削弱,反而越发汹涌澎湃。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实力? 鬼王狭长的目光冷冽看向赵明月,冷如寒冰的声音道:“天道忌盈,我命逆天!” 轰…… 地道剑如同万丈黑暗当头斩下! 赵明月已经用尽全力抵挡,但这一剑还是在她兵器上炸裂,身体承受不住从半空坠险些落摔在屋脊之上,堪堪稳住身体还未站定嘴角已经有鲜血溢出。 在后夕昼用他鬼王心脏内的太阴灵犀来重铸她神格之后,没有了约束他的力量就不断在突破原来的上限,而如今吸收了御天与犀照的力量之后他的力量更是不可估量。 他再也不是那个需要她教导武功的后,在这万年的黄泉历练之中,他早已能够独当一面霸主一方,再也不需要他来守护。 鬼王下一杀招毫无顾忌地杀来! 赵明月举剑一挡。 狂暴的黑炎势不可挡! 赵明月连剑带人一起被打下屋脊,重重摔在地上。 鬼王的表情依然冷漠,这一场杀戮让他双眼漆黑无底。 这天下……还有谁能阻挡他?! 他俨然一个极为纯粹的屠神兵器,接下来毫不留情的一招即将是摧毁陵光神君的神格! 但此时从他的后方有杀气来袭! 鬼王不得不离开原地,同时将杀招推向身后袭击者的方向,被来者躲了过去,鬼王见到来人十分不悦。 “又是你?妖王雀凛,你确定要跟本王做对?” “不,只是不想让你继续错下去,所以要竭尽所能阻止你。” “就凭你……还有那个上神?” “当然不止我们两人。”雀凛说完余光看向了身后。 夜十出现了:“还有我!” 空音雪出现了:“当然还有本大爷。” 危难时刻总会出现的他们,让明月眼中有了动容之色,所有的感激都尽在眼底。 空音雪道:“明月,我们誓与你共进退。” 鬼王的表情纹丝不动:“是共赴死亡。” 以众敌寡的对战开始。 赵明月与雀凛他们四人联手施展各种法阵,杀招前赴后继,但对鬼王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 多番来回之后! 空音雪忍不住咒骂:“这家伙是吃了什么东西了?居然没有任何破绽!” 不仅没破绽,方才让他们疯狂进攻的举动,就好像是鬼王在试探自己的能力极限,仿佛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强大到什么地步,等到他们几个几乎袭击他的办法都试了一遍之后,他不痛不痒地问: “就这些了吗?” 就这些了吗?! 夜十听闻七窍生烟,他们几个都已经是拼了全力而且还受了伤,他居然跟玩儿似的,这家伙到底有多强大!夜十将法力提升到最大,用当年他撼动地狱的一招攻向鬼王! “诛邪杀鬼!” 身体堪称刀枪不入,攻击能撼动地狱的招式,却被鬼王破解之后反击欲杀之,空音雪离得最近,上前要护夜十。 那就……成全你! 鬼王的杀招倏然转向空音雪。 先解决掉一个也未尝不可。 雀凛大喝:“雪儿小心!” 空音雪立马唤出一道雪盾护住自己,但狐灵族再登峰造极的纵雪术此刻在鬼王面前也是……不堪一击! 空音雪心中暗叫糟,这下要被这家伙给杀了! “太阴敕!” 赵明月已经出现在鬼王更身后,手指起诀,鬼王身上的太阴敕立刻出现,当初陵光神君用自己的白衣撕成的布条再次层层缠绕住鬼王。 对于鬼王来说,这无疑是最想挣脱的束缚,因为这些术法是施在他身上的,陵光神君随时都可以用这些来束缚他,这种被限制的感觉十分不爽。 但身上的约束里却难以抗拒,像是一瞬间将他的力量吞噬掉了大半。 雀凛说道:“趁着时候!” 第七百三十一章 天道审判 赵明月的瞳孔猛然一缩,看着煞气冲天对她毫无怜悯之心的鬼王,仿佛这一刻她才敢逼自己承认,这个后夕昼当真无可挽回。 可她不信啊,不想相信! 看到他决绝地杀向自己,所熟悉的那双狭长双眼里没有往日的一丝温情,熟悉的面容没有一丝对她的怜惜。 那么一瞬间,明月心里头冒出了一丝绝望! 可高手之间的对决生死也就是一瞬间,鬼王冰冷的杀招没有半点迂回斩杀而来,黑色的剑出现在她的瞳仁之中…… 轰! 黑炎连同赵明月在地上劈斩出一条巨大的沟壑! “明月!”雀凛来不及阻止! “明月!!”空音雪来不及阻止! 烟尘滚滚之中弥漫着绝望的血腥之气! “……呃。” 在地道剑轰出的沟壑尽头,碎石与灰尘沉淀之后,伏在赵明月身上的夜十浑身是血,臂弯紧紧地将赵明月抱在怀中。 “神君,他确实就是后夕昼,但你如果放弃了,那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你杀他或他杀你的结局只能选择前者咳咳……”夜十咳出大口大口的血。 明月捧住他的脸心中愧疚万分:“夜十……夜十!” 夜十用力睁着眼睛看着她:“赵明月!别怂了!该怎么做你心里清楚的不是吗?!” 清楚! 她很明白夜十说的,她杀鬼王或鬼王杀她的结局,为什么只能选择前者。 因为鬼王若杀了她,那后果是神鬼大战赔上无数的生灵,即便如今鬼王的力量几乎已经到了无人能及的地步,但天庭里精兵良将大有人在,最后很可能也会搭上后夕昼的命。 但如果是她杀了鬼王,人鬼大战可免,死的也只有后夕昼与他们这些小部分的人而已。 她都明白,都明白! 明月牙齿都快咬碎了,可是她回答不了夜十的话,夜十带血的手用尽力气扣住她的肩膀,泣血一般地低吼:“我成魔那时最渴望的就是被你杀了,后夕昼也一样,死在你手上才是他唯一的解脱,明月……” 明月闭上眼。 大口大口的呼吸。 陵光神君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懦弱,那么想要逃避。 她不战……她会死,夜十会死,雪儿会死,天地两界都将血流成河!后也一定不想看到这样的情景…… “我知道了。” 明月睁开眼! 或许她不是鬼王的对手,但她心里明白自己没有全力以赴! 可如果她对他心存半点不忍,那么才是对结局对后最大的不负责任吧?! 明月将奄奄一息的夜十靠在了角落之中,站起身。 看雀凛与空音雪与鬼王浴血奋战,即便已经是伤痕累累,但他们从不退让与放弃,殊死搏斗。 她不能再让人因为她的私情再流血牺牲了,这些人她不曾给过她什么,她却得到了他们的舍命相伴,所以她有什么理由与资格去患得患失,去绝望她那些被后遗忘的记忆。 她是陵光神君。 她是南天守护神。 她是苍生的太阴战神! 就如同碧霄元君所言,这些名号、功勋被记录着写成了丰功伟绩,写成了大爱无疆,但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一场生死抉择,是一次没有选择没有退路的…… 战斗! 赵明月身上燃起了火焰一样的光芒,这样的力焰燃烧了她手中的天道剑。 看着雀凛被打退,空音雪被黑炎重创,赵明月化成一道火焰光束飞身上前接住了下坠的空音雪,将同样已经伤痕累累的空音雪抱着放在了一旁。 “明月……”空音雪目光看向赵明月额前那熠熠生辉的朱雀神印,看到她身上辐射神圣的光芒,忍不住唤了一声,“陵光……神君?” 明月低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彻底没有了逃避与情绪,不再心存侥幸不再寄托命运,剩下的只有让人安心的坚定与力量。 “雪儿,,你休息一会儿,这里暂时交给我。” 空音雪眼里居然有了泪光,最难的人不过就是她了吧?她要打倒多少个自己才能站在人群的最前方,信念的最高处,后夕昼的面前? “你要小心。” “好。” 明月重新站在了鬼王的面前,略微苍白的面容,更加笃定与清澈的黑白分明的眼睛,肃然而坚定的望向鬼王。 额前神印庄严,染血的白衣,周身朱雀火焰的神辉燃燃,一身正气,凛然卓绝! 鬼王眯起细长的双眼,表情依旧默然冰冷,清冷的声音道了两个字:“很好。” 黑影一闪杀气已致! 陵光神君此次也决然出击,毫不保留,杀气如火,让酆宫之上烧起一层霞光! 刀光剑影,血色飞扬! 鬼王明显感觉到陵光神君的力量提升了不知方才的一倍,是想通了还是怕死了?不过,如此甚好! 地狱之炎! 轰!! 第七百三十二章 孔雀明王神像正文完结 雀凛无比坚定看向明月:“明月!” 这一声明月,带着太多的鼓励与支撑。 无需动摇,无需不忍,比起你要承受的结果,我这又算得了什么呢?如果这是唯一的方法雀凛愿意助你一臂之力,这也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 如此心甘情愿,如此想要成为她的力量。 明月啊,不要害怕不要犹豫,勇敢地迈出这一步吧! 天道审判! 数道天劫从天而降,神威万丈! 所有的压破和力量向鬼王的上空凝聚。 鬼王身上黑焰蹿升,瞬间轰飞了妖王。 妖王狠狠砸向厚实坚硬的宫墙上,身后轰出了一个凹坑,墙体龟裂蔓延到顶部与底部,而他也重重砸落下来,在夜十的不远处半晌没有动静,身上有黑炎的残余,鼻息之间只有出气的分。 下一瞬,鬼王就要飞身出了天界的范围! 已到边缘! 一道雪亮的天雷直劈他的头顶,他面色一紧,身体扭曲地晃动了一下。 第二道天劫已经接踵而来再次击打在他的身上。 九九八十一道天劫泯灭神威密密实实在他身上不断炸裂,在电闪雷鸣之间,他仰头看着半空中漂浮的陵光神君。 那人身后的神像朱雀与她手中的天道一同仰天呼啸,神威盖世! 可即便神像与剑还有他们的主人陵光神君此刻神勇无比,但它们也如同他们的主人一样残破。 朱雀流火一样的羽翼残破不堪,赵明月的脚下一直有鲜血坠落。 白袍已经被染得血红,与残破的朱雀容在一起,就像一团即将烧尽的火堆!即便再熊熊燃着,也如同战场上千疮百孔还在苦苦厮杀的战将,他要战干最后一滴血,战断最后一口气,不死不休! 轰轰轰! 天劫缴杀头颅心肺,轰击骨头心脏! 哪怕如此酷刑鬼王也丝毫不肯服输,鲜血已经染满了他的面容,那一双飞着黑色火焰的双眼一直冷冷盯着陵光神君,不断被击打得有些变形的身体在抗争着天劫。 明月看着鬼王,手中的剑没有一丝软弱,看自己一道一道击穿他的骨头与心肺,她就这么看着,就看着他的身体在密集的雷击之中裂变,眼睛眨也不眨。 只是眼泪就从那波澜不惊的眼睛里涌出,一滴滴顺着脸颊滑到下巴,落在衣服上,融进血液里,低落在地上。 她的血落在地上就烧起团火焰,鬼王的鲜血从天界范围之内顺着坚硬石板的缝隙,浇灌着那一团一团的小火焰,然后开起了一朵一朵红艳无比的彼岸花。 某一阵雷击让鬼王的心脏被击穿了是的,他单膝跪地,身体震颤地倒下。 赵明月从半空徐徐落下,她站在开满花的地面,看着只能依靠地道剑来支撑才没有彻底倒下的鬼王。 他低着头,黑发遮蔽了大半张脸,鲜血顺着他的下巴不断汇聚。 九九八十一道泯灭天劫,每道九九八十一道雷电,密集得连鬼王都无法找到缝隙逃脱,通常受罚者会在天道审判之后形毁神灭,最后什么都不剩! 明月不由地闭上眼睛,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坠落。 就因为这样的歉疚与不忍,她闭上眼睛的刹那错过了从鬼王脸上,流过两道冲刷了血迹的清澈痕迹。 但很快就被鲜血覆盖,和着鲜血顺着下巴凝聚成了血珠。 嘀嗒 两滴血再次汇入他身下的血洼…… 须臾之后,这两滴血像渗透入了黄泉的土地之下,酆宫的落院里,有红色的嫩芽冒出,疯长,开放。 满庭院,满酆宫,满幽都,一直沿着冥河开到忘川与花海相连,然后整个九曲黄泉开满绚丽夺目的彼岸花。 鬼王低垂着头,看着还剩些许白色的神袍下角垂落在红花卷曲的花瓣上,突然有些羡慕那些花瓣。 原以为开在黄泉路的花更适合衬托鬼,如今才知道它们更适合开在神的脚边……不,他很久之前就知道这曼珠沙华最配的人……是她。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八抬大轿娶我回家,路旁开满了曼珠沙华,你随手摘下一朵别在我的发髻,迎亲唢呐吹了一路,花开了一路,我在梦里走了一趟白头偕老。” 他的……陵光神君啊。 如果这是他们的结局,哪怕没有白头偕老,也让他送她满黄泉的花开吧。 鬼王手中的地道剑落地,天劫一道道从他身上打,道道夺命,声声催赵明月的心肝。 明月终于明白,当初鬼王在忘川河内为什么要戳瞎自己的左眼,因为看见就足以撕心裂肺,此刻的她也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撕裂自己的心脏,让自己以死谢罪。 但不能。 至少这一刻她不能。 最后两道天劫。 明月转过身不能再看,一步一步远离,脚下的花被踩得似是她的寸断肝肠。 身后惊天动地扎心扎肺的雷声终于停止,但明月觉得自己脑门都快炸开了,脚步再也迈不开,牙齿几乎咬碎…… 天劫过境。 鬼王倒在自己的血珀之中。 黑发与黑袍都与血粘在一起,仿佛已经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明月嘴唇抽动的数次之后,身体忽而忍不住颤抖起来,手中的天道剑沉得几乎握不住。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还能支撑着这躯体没有倒下。 她果然才是铁石心肠吧? 赵明月视线越发模糊,其实她也透支到了极限,在场的雀凛与夜十他们也一样无不到了极限。 雀凛那暗淡的眼神怜悯地看着她,明月想回给他一个安抚的笑容,但……身后随风吹来的血腥味让她如何还能笑得出来? 模糊的视线里,看见夜十与雀凛同时惊恐地表情,明月有些恍惚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可迟钝如此依旧能感觉到背后有杀气袭来。 一转身! 通黑的剑直接刺穿了她的胸口,明月不可思议地慢慢抬头,看见鬼王已经难辨的脸庞,那一身血的人站在她面前手中握着地道剑,刘海遮蔽的眼睛慢慢抬起。 望着她的眼睛漆黑不见底,实他的五官都是难以分辨的,唯独他勾起嘴唇露出两颗尖锐的牙齿格外嗜血。 “天道审判对本王……无效。” 第七百三十三章 番外,青衣画师 一座高耸的城墙,中间矗立的大门之上写着“金陵城”三个字。 金陵城内是高高低低的建筑,熙熙攘攘的市井。 大街小巷,酒家茶馆,商铺货摊。 往来的人群衣着光鲜体面,不难看出这里的人生活较为殷实。 当然这也并不意外,因为这里是苏凉国的帝都。 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两百多年前楚国灭亡,金陵被幕国占领,当时南北方战乱不断,幕国的统治很快垮台,接下来是长达十年战乱,最终被一个叫苏钰的部队平定。 苏钰是当时知名阴阳师苏衍之的幼子,师祖是鼎鼎有名的阴阳师聂远,祖师爷陆燕青据说还与神结缘,门庭十分威望显赫。 苏钰的父亲苏衍之出生在楚国湘苏,母亲徐小宝是凉州人,苏钰为感父母恩将国号封为苏凉。他平定四方之后定都金陵,如今苏氏皇朝已经统治了苏凉国一百七十余载。 苏钰治国有道,胸怀天下,恩泽百姓。他的治国之道被下一代传承,加上这些年三界太平风调雨顺,所以苏凉国也算得上是国泰民安。 此时金陵城内的大街有一位背着“卜卦”旗子的老者游走,逢人必问“贵人,老朽给你卜个卦?风水姻缘,前世今生,财运仕途……” 大多数人都不大搭理他。他也不恼,继续游荡。 “卜卦卜卦。” 一两红木马车徐缓从街道上穿行,前头策马的车夫体型高大魁梧,看上去面色十分凶悍,算命老者却一点也不畏惧,扬着手中的旗拦住了马车。 “风水姻缘前世今生,老朽给你算一卦,不准不收钱!” 车夫年纪不大,二十来岁,他横眉瞪人:“你不要命了就这么冲到马车前来?!” “嘿嘿,这位爷,您车上这贵人……不一般啊。” “让道让道!” 车上的人一般不一般还用得着他说?车夫要走,算卦的不让,掐指算:“哎呦,车上的贵人上辈子不是人啊。” 掐指再算:“上上辈子也不是人,上上上辈子……居然都不是人!” 这老家伙是不是来找茬的? “您说对喽,我家主子是个仙儿!” “仙?不对不对。”算命的若有其事地说,“他上辈子是只乌龟,上上辈子是只乌鸦,再上辈子是……嗯,一头猪……” “放肆!”车夫立刻从车上蹦起来,“别以为你年纪大我就不敢揍你。” “蒙律。”此时马车之内传来徐缓甚至有点冷清的声音,“不要多事,继续赶路。” “是,主子。”蒙律对那老头横眉,“让道……驾。” 车速依旧不快,红色的车轱辘滚动,沿着金陵城古老的城区行驶。 老城内有几座古老的大宅院,有的是楚国的建筑遗址,其中一座保存最为完好的,是位于西北角的一座古宅。 百年老树绿荫郁郁葱葱,绿树之下一座青砖围墙已经褪色斑驳,坐北朝南的深大门两旁卧着的两座石狮,也被风雨和时间冲刷的模糊难辨。 可不嘛? 这宅院至少得两百年的,但值得一提的是,虽然从外边看来破旧腐朽,但里边却似乎别有洞天,尤其对门而设的两座庭院,相比之下显得格外崭新干净。 蒙律不敢说这是有人居住,因为听说这里闹鬼,风水先生都说这里是凶宅,他不大相信鬼神之说,但是嘛……他家主人那么多的财富,可怎么就偏偏看上这座宅子? 对了,还没介绍他家主子,他家主子其实就是! 其实就是江湖上最最神秘的大画师,寻。 当然,寻只是主子作画时的落款,所以他的作品被世人成为“寻画”。 寻画的价钱有的高达能买下一座城,但从未有人知道寻是何人,所以一些痴迷于寻画的达官贵人或文人墨客都在努力寻找寻画的原作。 但至今也没人知道,他这深居简出的主子就是名扬四海的画师。 蒙律跟着主子已经有十年,那时候主子不过十二三岁,不过至今也猜不透主子的想法。 卖画得到的钱大部分都匿名捐赠,剩余那些也交由管家周全管理,主子一概不问,可见他对钱财毫无兴趣。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可学富五车的人从未考虑参加国考,显然对功名仕途他也漠不关心。 主子喜欢四处行走,在不同的地方呆上一段时间然后又离开,居无定所,他似乎一直在寻找着什么,但连他自己都不大知道。 直到数月之前,他们游行到了苏凉金陵,某日住在客栈的主子突然失踪,再出现时他就说了一句:“蒙律,我要在金陵住下,这个地址的宅子你去买下。” 然后,他们就入驻了金陵城古老还闹鬼的老宅院。 主人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长着一株老梨树的院落,静安殿。 管家周全从安阳到了金陵之后,开始张罗翻修宅院、请护院家仆等等安家落户需要的事宜。主子其他事情都不会管,只交待: “静安殿与对面的书院保持原样即可。” 书院内不知从何处来了一只雪白的小猫,不怕生地绕着主子的脚边走,蒙律刚想驱赶,主子低头将猫抱起来,聚在半空看了良久。 猫身全白,鼻子与爪子粉红干净,主子看了半晌嘴角一弯:“就叫雪球吧。” 然后他抱着猫从书院走回了对面的院落。 第七百三十四章 姓楚名子晏 阳光明媚。 桃花坞满山桃花春意烂漫,在阳光下开放的桃花有种温暖香气。花林之间有红男绿女漫步赏游,也有夫妻带着子女过来踏春。 在花林的深处,还有女子背着小锄头挂着花袋,收集花瓣用于葬花许愿。这个风俗是从两百年前的楚国流传下来,如今还依旧盛行。 画师今日依旧黑发结髻,青色衣袍,当他穿过花林中的凉亭,举目寻找算命先生的时候,原本有众人小憩的凉亭吵杂声逐渐停了下来,目光一双一双都停留了在了他的脸上。 花亭之内有须臾的静谧,大伙儿都被眼前这倾城的容貌吸引了目光,刹那间觉得周围开得绚丽的桃花也暗淡了几分。 人比花娇通常是形容女子的,但用在眼前年轻的青衣男子身上也不足为过。 画师没瞧见自己要找的人,转身离开。 众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谁家公子?” “怎么的没见过?” “这容貌惊为天人啊。” “我见过,是住在西北古宅的那位公子。” “西北古宅?不是闹鬼的宅子吗?” “是那里,但人家住了有半年了吧也没什么事,而且里边住了这么一位俊公子,那条老街都因此热闹了不少,有几名女子还特意去了那边的野湖放风筝,弹琴练舞什么的……” 大家说说笑笑都是闲话家常,并没有恶意,青衣画师也没在意,有寻了小半日最终也没能见到那位算命老者。 就因为那双眼睛,他居然真信了那个算命先生的话来桃花坞找他。可信上他也没说他会来啊,画师不由自嘲地淡淡一笑,他究竟要证实与寻找些什么? 有人说,时常作画的画师,脑中会自己构造出某一种风景,人或山水或其他,所以他脑中时常会出现的,是某种类似仙境之中出现的白衣人,可画了那么多的白衣,却从未构造出他的模样。 背着书箱的蒙律走过来:“主子是要在这里画吗?” 画师站在河岸边花廊,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那就在这里吧。” 蒙律放下背后的书箱,帮主子准备好了画具跟笔墨,然后站到后边与另外一个护卫站在一块,为主子制造一个安静的作画场地。 “玄黄,你是第一次见到咱们主子画画吧?” 因为玄黄也是周全管家在金陵招聘的护卫,除了他还有一名女侍卫叫倪往。两人是师兄妹,原本是在街上卖艺维生,好在被管家挖掘了,不然白瞎了两人这么好的功夫。 玄黄点头,远观主子作画。 画师画了桃花江,但觉得画面空洞没有内容,如同自己的心一样没有落点,因为找不到那个点睛之笔的算命先生,向来波澜不惊的心竟然有些浮躁。 长河的远处出现了一只楼船,在两岸都是桃花的河面缓缓行驶。 画师凝视了须臾,提笔在自己所画的水面画上楼船,这船如不意外载的又是一些达官贵人或青年才俊们,上边歌舞升平,文人墨客对着两岸桃花吟诗作赋。 这不,都能听到丝竹之声顺着河流飘荡…… 画师却不想如实作画,看着水面轻浮的花瓣,而后在船头勾勒数笔,行云流水的笔墨之下,一袭白衣又赫然立在船头。 他看着自己画面之上空白的五官不觉微微皱眉,然后抬头看向已经划近了的楼船。 不看也就罢了,乍一看他浑身一激灵! 船头当真立了一袭挺秀的白衣,与自己所描画的居然一模一样。 白衣若素,黑发束于头顶,负手而站,脊背挺拔如竹,只会他侧着头却望向江的另外一侧,所以画师只能看见那素白的衣袍随风轻轻浮动,挺立的白领,优美的侧面,可怎么的那人都没回过头来…… 画师心脏突突直跳,从记事开始,他就没有如此激动过,某种呼喊到了嘴边可有不知道该如何招呼。 楼船就从他面前轻轻划过去,那人的侧影也成了背影。 那白衣的背影居然跟自己以前画的背影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画师手中的笔掉落,他下意识就沿着花廊跟着楼船疾跑。 蒙律急忙追赶:“公子,您这是要做什么啊?” 玄黄看了一眼那楼船:“属下去将那楼船叫停。” 说完玄黄就已经追着楼船而去。 蒙律有点傻眼,玄黄怎么知道主子要做什么?他这跟了十年的都还不知道呢。但再看主子那急迫的模样…… “船上有公子认识的人?” 认识? 并不。 花廊有尽头,且沿江而建蜿蜒曲折,但楼船在水中笔直前行,玄黄已经很快,但赶上船时,船已经靠岸停泊,之间很多贵公子小姐们从穿上走下来,在河岸边赏游。 画师与蒙律赶到时,他迫不及待在人群中寻找,这里很不少身穿白衣的年轻人,但都不是方才所见的那位。 蒙律说道:“属下去问问,船上是否还有其他人没下来。” 没用蒙律自己上去,船主就已经自动前来问话,毕竟鲜少见到像画师这么貌美的人,年轻的船主还非常热情地邀请他一起游船赏花。 画师回了一个礼:“在下是寻人的……” 第七百三十五章 番外,桃树下重逢 楚子晏。 这是梦吧,一定只是梦里的轮回。 在那场与鬼王的决斗之中陵光神君最终还是举剑杀了他,神鬼殊途,那便是他们没能逆转的结局不是吗? 可是眼前这个人不仅与那个人长得一模一样,就连名字也如此熟悉。 她弄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她沉睡了很多年也没醒来的梦境,还是这人界的时光在倒流? 她是陵光神君。 距离她杀死鬼王的时间一百九十九年。 那天之后她沉睡了百年,而在余下的九十九年里都在以疗伤之名闭关谢客,直到前不久,南天星轨有异,南斗星君请她出关协助,才刚解决了此事便收到了来自空音雪的信。 那一战以后,空音雪回去了空桑,协助空桑王一起治理国家。听度厄说,他偶尔还会来朱雀天,经常写信,但因为她谢客不见所以一直没能遇见。 夜十回了南山神殿,从新做起守墓人行走与阴阳两界,铲妖除魔,收获了不少供奉,延续了守墓人的威望,成为了一个被人信奉与敬仰的神座。 雪儿最近的一封信上写着,二月二,我在金陵桃花坞的画舫等你。 桃花坞? 回头一望,才知时间已经很长,上次在桃花坞还是……两百年前赵明月陪同楚子晏赏桃花的那次,因为画皮梁昭君请了香骨还魂复仇,导致赵明月与楚子晏一道进入了冥界桃花林。 原来时间已经过去的那么久,可记忆却鲜活如同昨日。 这九十九年里,她最不愿意回忆过去的,但回忆却如瘾头一样,刻在心房,印在脑海,深入骨髓。她也不想去碰触关于后夕昼的任何一个物件,一直在等待着遗忘的来临。 一等就是九十九年。 等到看见金陵桃花坞这个地名,说了不来可还是以雪儿为借口的到来了。 三千桃树灼灼开放,染了春水与两岸如同云霞一样的嫣红。 春如旧,花如旧,可再也见不到花一般的人儿对她轻笑。 风如旧,水如旧,只是春风春水,再也当不起当年的荡漾清波。 她登上的画舫,却不见空音雪的影子,于是搭乘楼船沿江赏游,两岸的桃花与当年又有些不同,仔细看才知道花瓣重重,多了几分雍容妖娆。 桃花呵似乎也不同,因为沿江花廊修建之后,河面似乎宅了不少,少了自然多了人类的痕迹。 两岸有游人嬉闹,有女子葬花,有爱侣依偎,有一家同游,有老妪独行。 形形色色的人却无一熟悉。 此桃花坞确实并非当年的模样。 原来不是所谓的物是人非,而是物非人非。 人如此,神也如此。只是神的寿命更长一些,思念会更长一些,缅怀也是如此吧。 船靠岸,她离开了画舫,明知物非人非可依旧在山上执拗搜索当年的痕迹,因为她知道,下一次下凡尘也不知是何年何月,只会离以前更远没有更近。 只是这很近的两百年也足以让人类沧桑巨变,她走了一天哪怕一条熟悉的小径也未寻见。 日落西山。 她正要失望离去,忽儿看见几株花期将尽的山桃,嫩叶之下极点粉红的,居然是当年埋葬香骨桃花枕的桃树。 老桃树有些嶙峋瘦弱,但花却依旧开得娇嫩,叶也绿得剔透。 站在这株桃树下,不由想起当年那个桃树下的小僧衣,想起他挂在桃枝上的竹信,她望向当年竹筒的高度,闭着眼睛轻声念: “那时那日此山中,桃花树下初相逢。只见仙人种桃树,未闻仙人看花红。朝朝期待仙人顾,日日桃花笑春风。若得仙踪一朝至,桃花人面分外红。” 念完就看到,自己持剑穿透他心脏的画面,他化成黑色花瓣魂飞魄散的那面。 猛然觉得桃花刺眼急忙转过身来…… 方才在她眼中灰飞烟灭的人就站在她的面前。 眉目如画,倾国倾城。 连眼睛都不敢,害怕一眨他就会碎,所以就那么看着,他脸上出现了欣喜若狂的模样,对她拱手行礼,对她致歉唐突。 其实她什么都不听见,只是见他没有如同往日一样,化作梦幻泡影,她低声问他。 “你……是谁?” 她没哭,可是声音哽咽得连自己都听不清,于是他有些羞赧又温和地:“在下没有听清劳烦再说一遍。” 努力咽了咽嗓子她再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说:“姓楚名子晏,在下,楚子晏。” 难道这不是梦吗?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陵光神君闭了闭眼,这世上不会出现一模一样的人,即便长相与名字一样,也一定不是同一个人。 “数到三睁开眼,他还在,就相信他是真的。” 她自言自语地说着,心里格外认真地书一、二、三,睁眼。 站在她面前的人儿卷起嘴角笑的模样,如当年如出一辙。 陵光神君想笑,可是,心酸得嘴一撇,方正这个人都是假的,那她随便做什么都可以不是吗? 眼角有些潮湿,却笑着对楚子晏说:“按本神君说的做,如果一样,我就真的对你好。” 楚子晏微微一愣,这人确实与自己勾勒的模样一样,但言行举止颇为怪异,但按他说的做,又有何不可,他抄起手对她轻轻一笑:“好。” 第七百三十六章 番外,梨花仙梦 脚边有雪白的小猫儿,明月低头将它抱了起来,摸了摸她柔软的毛陵光神君回头看向身后的人,对他露出笑颜。 “子晏。” 这一声让楚子晏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梨花、白猫、白衣人同时入画,楚子晏很想将这一刻描绘下来,可又被那人唇红齿白的模样感动得心乱如麻。 “嗯?”许久才应了一声。 “这只猫送给我好吗?” “好。” “我饿了。” “我叫人给你做饭。” “想吃猪肘子,福来楼还有吗?” 福来楼?“我让蒙律去问问。” “想喝酒。” “我陪你喝。” “好。” 楚国金陵的福来楼已经没了,但几乎全能的管家还是让人弄出了一道地道金陵肘子,陵光神君与楚子晏在梨树下喝酒,因为这一场两人的酒席,梨树上挂满了红色的灯笼。 暖色的灯光将梨花照得格外温暖。 院子很亮。 楚子晏格外高兴。 陵光神君问他:“你一直住在金陵,家中还有什么人?你如今过得好不好?” 楚子晏说:“我是青州人,原本家中的是做文房用具生意的,不过父母过世得早,在我十四岁之前就相续去世……” 看到陵光神君目光一暗,他笑着说:“我过得很好,父母是老来得子对我宠爱有加,过世之后留了万贯家财够我坐享一生的。可钱财不过身外物,我更喜欢四处行走,于是离开青州四海为家,噢,我如今是靠卖画为生,来到金陵不足一年,可却是我人生收获最多的一年。” 听他说过得好,陵光神君满是欣慰:“那都收获了什么?美人?” 没想到自己还能调侃着说出这句话。 但楚子晏却因为这句话一愣,看着她须臾,不知是灯光还是其他,感觉他脸上多了几分红润,陵光神君神君不觉挑眉。 还当真是美人? 内心又是一刺,忍不住悲从中来,但又立刻安慰自己,这很好,又爱护他的父母,有喜欢的职业,有富足的生活,有喜欢的女子……这才是他这年龄段最美好的人生,该祝福。 “那我可要祝福你了。”赵明月举起酒杯。 楚子晏思索了片刻,而后笑着饮酒,姿态忽而有些懒散起来:“我还未曾见过比阁下更美的人。” 这话显然是一种暗示。 陵光神君反问:“你自己照镜子的时候不就见过?” 楚子晏雅然一笑:“万人赞美不如得君一言调侃。” 会说话。 两人再举杯同饮。 向来不大喜欢说话的楚子晏,今夜似是要把自己这二十多年的时光翻箱倒柜地呈现给眼前的人听,不是他不会看人脸色竟说自己,而是对方很喜欢听,总是在他觉得已经介绍得很仔细,但又被她灵巧带入某个时光,竟有喋喋不休起来。 真好。 虽然两人刚刚见面,但与她倾诉的感情真的很好。 楚子晏说了平生以来最多的话,喝了最多的酒,过了一个最让他痛快的夜晚。对,痛快而舒服。 “相逢恨晚。”他喝得有些多了,面颊有些醉红的酒色,“寻遍万里河山,终于找到让我觉得……不枉此生的人。” 他真的有些醉了。 这么一想,认识后夕昼这么多年陵光神君似乎从未见他醉过酒,不是他酒量好到千杯不醉万杯不倒,而是那人太过冷静嫌少在人前罪过。 想一想,她跟雀凛还有醉倒在路旁的经历…… 雀凛。 陵光神君眼色再有些暗淡,然后默默看着眼前的人。此刻的他又与后夕昼有很大的区别,因为他真的是一个人类,肩上没有重担,心里没有隐忍,而是一个获得过温暖亲情与友情的幸运的人,过着与世无争的平凡生活。 “子晏。” “嗯?”狭长的双眼带着酒意的迷离,嘴角始终挂着笑意,显然他今晚很高兴。 “你现在……过得好吗?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过得好,喜欢现在的生活。” “那就好。” “你呢?”楚子晏想了想,“非要找那个人才可以吗?” “我好像找到他了。 怎么会?白天不是说找不到了吗?“找到了?” “啊,见他过得不错,身边有可以信任的朋友,过着自己喜欢的生活,我很高兴。” 高兴?那为何哭得那么孤单? 醉得有些迟钝的楚子晏打了一个酒嗝,如花似玉的醉红脸颊骤然一本正经起来:“她是不是不要你了?” 诶?如何得到这样的结论。 楚子晏挺直脊背要拍胸脯,差点没稳住自己,坐在他对面陵光神君起身要扶但手蹲在了半空,停留在了弯腰伸手的动作。 不能碰。 一碰只怕又是一场会支离破碎的劫难,那一瞬孔雀明王神像穿透他心脏,然后他灰飞烟灭的画面砸入眼球,她手一收又慢慢坐回了座位。 楚子晏碰倒酒杯但人稳住了,拍着胸脯说:“她不要你,我求之不得,你无处可去,就来我这里,我……能照顾你。” 眼眶一热,陵光神君举杯一饮而尽,仰头看见梨花间灯笼一盏一盏,哪怕做一盏挂在他门前的灯笼,开在他门前的一朵花,她也心甘情愿。 “花魂酿就桃花酒,君识花香皆有缘。美酒消愁愁不见,醉卧花下枕安然。花中不知日月短,岂料世上已千年。不入浊世凡尘染,情愿枝头做花仙。” 楚子晏定定的看着她许久,忽而说:“我们……是否见过的?” 陵光神君一愣,难不成他还有记忆? 第七百三十七章 番外,入骨相思 楚宅一如既往按部就班的日常,不过,这宅子的主人跟以往有些不同了,从二月二去了桃花坞之后,每日都会去,从早到晚,从花开到花落,他再也找不到理由再去桃花坞…… 管家周全第三次将晚饭送到静安殿,得到的回答依旧是。 “我不饿,不想吃,不用再送过来。” “可您中午也没吃呢。” “也不饿……”看到管家担忧的眼神楚子晏才说道,“让厨房熬些汤羹吧。” 已经这样有些时候了,眼看主子有些日渐消瘦的迹象,管家将蒙律叫了过来。 “主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最近茶饭不思的。” “没发生什么事……就是最近不大喜欢画画了,整日就对着白衣画像发呆。” 那更糟了,茶不思饭不想就算了,连最喜欢的画也不画了。 所以管家以开春回暖,容易感染病毒为原因,让大夫给楚子晏看病,大夫也瞧不出什么所以然,只开出了几贴补药让管家熬给主子吃,而且还说道。 “尽量让他出去散散心,心情好了,胃口也就回来了,只要按时吃东西年轻人身体很快就会恢复。” 楚子晏也知道自己心情不佳,也强迫自己出去走走散心,可分明已经警告了自己但还是忍不住对过往的每一个白衣人都留了心,可看到那些人都不是自己寻找那人的模样,心情就更加低落。 于是开始拒绝出门。 专注作画。 可画别的都没有耐心,心里老想着画一幅白衣人的画像,画完之后看着纸上的美人,求而不得的心更加惆怅。于是干脆弃笔不画,无所事事又心烦意乱,令他越发寝食难安。 起初年轻人身强力壮并没有因为作息与饮食的混乱有不适,可到了初夏,消瘦许多的楚子晏终于……病倒了。 楚府上下都急坏了,可是轻了很多大夫也没能让主子的病情好转,而主子性格比起以往还要沉闷,也不说自己哪里难受,导致情况越发严重。 周全管家是慌不择路连阴阳师都请了过来,给人给宅子都作法,结果当然还是没能让楚子晏的病情好转。 大夫的说法是:“你家公子是心病,最好能问出他究竟是想要什么东西或要见什么人,总之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 阴阳师的说法是:“你家公子的魂儿给其他东西勾走了,所以才整日恍恍惚惚。” 不过楚子晏坚持说自己没事,过一阵就自然好了,但大伙儿是觉得他逞强,没当面拆穿他,但各种招魂各种逼他吃药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他心里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画里的那个白衣人。 其实他也怀疑自己是不是二月二那天晚上,赴了某个妖精的宴会,那个小妖精化成了白衣人的模样,并告诉自己他叫赵明月。 于是让他牵肠挂肚念念不忘,跟害了相思病是的…… 相思病。 呵,楚子晏无奈一笑,他当真不觉得自己内心如此脆弱呢,只是,为什么想起那个人在梦里掩面哭泣的模样,让他真的像丢了魂儿一样。 不想在折腾这一家子人,他说道:“我要见一个人。” “主子要见谁,就算是上天入地属下也给您找过来!” “那位曾在府上逗留的算命先生。” 楚子晏心里总有一种感觉,那个算命先生出现并不是偶然,而且那人身上有与常人不同的气场,他说不出来他是什么,但与人却是有些区别。 他让他去桃花坞,所以才碰到了白衣人,后来他分明遇见了那白衣人的,可却恍然如梦,若不是能画出那些画像,他也会跟家里的人一样不记得当日的事情。 如果算命先生不是普通人,那白衣人也大有可能不是普通人,所以才会让大家遗忘了那晚上的事。 相传,有座妖城,会将一些有缘人请到城里做客,第二日会有一些人在荒郊野外醒来,大多都记不得昨夜在妖城发生的事,有些能说出发生了什么,但绝大多数都被当成是一场梦游。 楚子晏对妖怪传说不津津乐道,也没有去探知的欲望,但他却知道那些东西的存在,就像阴阳师所言,有些人类天生就拥有阴阳眼,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他属于这类吧。 有些人因为看见这些而时常觉得惊恐,楚子晏却浑然无感,那些妖鬼于他而言跟人类没有太大区别,都是各自生活相安无事。 但因为他有这样的异于常人的地方,他有些固执地坚持那个梦里的情境。 可因为太坚持却没有任何结果,所以才让他们以为他得了心病,想一想,确实是心病啊。 楚府上下开始寻找算命先生,蒙律还带着白衣人的画像到处寻找,可算命先生不见来,白衣人也寻不到,倒是有不少人问了,这白衣人是何人所画,弄得蒙律跟闯了祸似的回来跟主子认错。 “小的知道主子是在找这白衣人,看这画上没有落款就拿出去让人认了,可结果却有人认出这画是寻画,所以……小的知罪,请主子责罚。” 第七百三十八章 番外,登上九重天阙 天界总管有。 三界:天上、地上、地下。 十方:四方、四维、上下。 四生:胎生、卵生、湿生、化生。 六道:天、人、魔、地狱畜生、妖鬼等一切阴阳祸福。 天界以九层浮空云盾承托,故而成为九重天阙。 九重天上仙岛林立,浮云直上,生长的是有千千年不卸的名花,万万载常青的瑞草,盘旋各种仙灵神兽。 九重天的天宫建筑横纵以天罡、地煞之数排列天宫、宝殿主要建筑共计一百零八座左右,远远望去只见: 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明霞幌幌映天光,碧雾蒙蒙遮斗口。 如今,正直“封神大会”期间,九重天更是祥瑞万丈,热闹非凡。 所谓封神大会通常是两百年一次,参加的是神界与仙界的上层列位,上神、仙帝、星君、元君、仙君、二十八星宿、九耀星官、三清、四帝各方战神等等各路仙神。 跟人界的帝皇年终犒赏大会颇有些相似。 一者,犒赏元老仙神的劳苦功高,二者,提拔仙籍入神籍,三者,各方推介新人提升神仙列位,四者,罚此百年间有过错的部门,五者,处罚重大罪责的个人。 封神大会就是一个赏罚大会。 而封神大会之后,接下来的就是天界的荟萃大会,由天后主持,宴请各方神仙欢聚一堂,共享饕餮盛宴。 封神大会之上,正座的自然是天帝与天后,右侧面是执掌仙班的仙帝以及佛祖的佛使,佛使通常只是代表参与聆听不会参与其中。左侧就是东西南北天阙的守护神青龙、白虎、朱雀与玄武。 陵光神君本来要以身体抱恙不来参加,但天帝传来口谕请陵光神君务必到场,于是她与孟章神君苍灜便一道前来。 第一道赏,就是陵光神君为守护天界,将鬼王、御天与乌蛮彻底消灭,也粉碎了鬼王攻天计划,最终守护天界与三界平衡,此乃这二百年来最大的战功。故而陵光神君获得了又一个象征级别上升的神珠,并恢复所有兵、政职务。 第二道赏,陵光神君千年之前封印乌蛮,但随后神格破碎,当时已将功勋记录在册,但因为神格息停未能奉上,今日再追加犒赏。 总是,文录司又得记录了,说陵光神君如何骁勇,如何的丰功伟绩。 陵光神君从未去查那些文录,却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记载,他的战功是杀了最重要的人获得,而她的重生是用了那个人的心脏与骨头? “恭请陵光神君上前领旨。”见陵光神君神君不懂,传令使温和又说了一遍。 陵光神君看着那金光闪闪的圣旨依旧没动,一旁的苍灜斜睨了她一眼,手在桌下掐了她一下。 “要不就起来骂他,光坐着有何用?” 数百的神明显灵,陵光神君没失态到来了再撒泼的地步,她心里明摆着,其实怪不得谁,所有选择都是她自己做出来,既然做得出就有承受这种犒赏的卑鄙心态。 她起身,绕过座位,接受了数百同僚羡慕与恭敬的眼神,心如同针扎一样,接住了沾染了太多血腥的赞誉。 “多谢天帝。” 她不看天帝,只说了四个字便回到座位。 天帝说什么她听不见也不想去听。 阻止鬼王攻天事件幸存的还有夜十与空音雪,所以,夜十也一样得到一个级别上升的神珠与神殿的赏赐。空音雪被封了仙籍。空桑国跟着受到嘉奖,狐灵成了一个仙族,依旧独立成国,但受到天界庇护。 陵光神君忽而觉得心脏如同被人一下捏住,倒不是因为夜十与雪儿的赏赐,她知道他们也会觉得这些赏赐沉重,只是突然想要说,鬼王啊鬼王,你看,因为你的死我们都升官发财了。 不管我是真卑鄙还是假卑鄙,这些功名利禄都是因为杀了你而获得,你若知道了会高兴还不高兴呢? 陵光神君慢慢低下头去,嘴角起了一层苦涩的笑意。 不管高兴与否他都不会记得了,这样也很好。 子晏啊,就安稳地待在人世过平平淡淡的人生吧,与人白头偕老,再有儿孙满堂,然后老了死去走过那条他不知自己曾多熟悉的忘川路,走过那一片绽放的彼岸花海,走过三生石…… 望乡台上他应该也看不到过去吧? 看到也没关系,过了奈何桥,喝下孟婆汤,他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希望他的每一生都过得美满没有遗憾。 不管是谁,还是哪个机缘让他重新成为人,她都不会去过问,就如同她永远不会去寻找楚子晏一样,天上人间各自安好。 可是,楚子晏此刻却已经不在人间。 那日算命老头给了他一个卷轴让他去南山,结果当真有人来接应,楚子晏以为也许是真要去赴什么群妖宴之类的,但来了之后才知道…… 第七百三十九章 番外,拜见陵光神君 白……白衣人? 井宿星君顺着他的目光一看,突然有些着急,遥遥指着白衣人的方向说道:“北斗星君,那不就是我家神君吗?” 北斗星君嘴角一抽,呃,难道他还能认不得陵光神君不成,他有必要这么大声嚷嚷吗? 井宿一边看楚子晏一边说:“北斗星君,那是不是我们家陵光神君啊?” 北斗星君过来一把拴住他的脖子,拉起走:“你是不是喝醉了?” 井宿恨不得想要踹人! 文清在一旁看杀了,等井宿星君被北斗星君带走他们几个被丢在紫辉宫外时,他才猛然拍着身边的小散仙说: “看看看到没有!那位神君那么大排场一定是陵光神君,一定是!” “哪位达人是啊?” “紫衣服还是蓝衣服的?” 一旁搬运琼浆玉酿的小神见到他们几个,噗嗤笑了,弄得文清跟其他两个小散仙面红耳赤。 那小神吏却很友善地走过来,解释:“紫色衣服的是司掌文综的司禄仙君,哪位蓝色衣服的是武德仙,他们拜会的那位白衣才是陵光神君,不过已经走远看不见了。” 白衣人……陵光神君?! 几个散仙当中一直很安静的楚子晏此时才微微蹙眉,不知自己看清楚了没,但从那些人恭敬的程度来看,确实那位白衣人身份地位极高,有种可望而不可求的遥远。 如果他就是他要寻找的白衣人…… 楚子晏心中第一次有了一种落差感,他不介意对方是什么身份,哪怕是鬼是妖,但从未想过他会是朱雀之天的上神,那个遥不可及的人物。 可既然他们是天地相隔的人,那些画像又是如何解释的? 那天在桃花坞哭泣的是不是他? 如果是他为什么会哭得那么伤心,他说找不到后来又说找到了的又是何人? 遥望天际,九天之上紫薇星与北斗星遥遥对映的地方就是南天门,那边是朱雀之天,陵光神君所在的地方。 那日匆匆一瞥,楚子晏就没停止过要证实白衣人是否就是陵光神君,即便当时他有些被白衣人的身份震惊,但相比起自己想要见白衣人的渴望,这种落差又算得什么? 他要直接去找陵光神君或许比较困难,但当初引他来到天界的人是度厄,那么那家伙应该不难找。 据说度厄好酒,与一重天的酒仙十分要好,他正打算先提供一些酿酒之法与酒仙打好关系,然后再寻到度厄星君。 度厄星君与陵光神君的关系是众所周知的好,如果陵光神就是白衣人,那么度厄当初在他画作之上的点睛之笔就不再是那么单纯了,只是如果度厄有意让他与陵光神君见面,为何又不直接将他带到陵光神君面前? 很多事情让楚子晏越发想不明白,但又很清楚的知道其中必然有什么关联。 他刚到酒仙那,正好文清也在,基于他们之前往九重天送过酒,如今群仙会下酒仙这边根本就忙不过,所以文清与他都被酒仙拉去当了壮丁,直接将酒送上九重天。 这次酒是直接被他们送入凌霄宫的,当然没能进入会场,便仙吏跟神吏接走送入会场中央。 群仙宴会跟人界的宴会场面大同小异,只是桌上多了很多鲜果,按文清的说法就是,天后的派发的鲜果,吃了可是能提高修为的。 楚子晏的注意力怎么会在那些鲜果,但任凭他怎么张望也看不见会场内的场景,更是见不到陵光神君。 文清却很知足,像他们小仙能来一次九重天已经不错了,所以他说:“子晏散仙,你倒是很聪明嘛,我没说你也知道去给酒仙派酒,是不是也想来九重天再长长见识?” “……呵。”楚子晏淡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文清也不见外说道:“既然你有这样的觉悟,不如我们再去酒仙那,看看是否还需要再派活儿。” 这样…… 倒也可行。 跟着文清逢人必恭的行礼,他万事躲在文清的身后,让文清寒暄一二,他则慢慢留神看看是否有熟悉的面孔。 文清对这些进入宴会的人大多都认不得,跟有些人行礼连个眼神回应都没有,天人再讲究礼数,但依旧阶级观念很明显,文清也是战战兢兢地卑躬屈膝,等人走后他也忍不住抹了一层冷汗。 “这些可都是神!你可见到了他们额头的神印,不是仙是神!啊,几时我文清才有出头之日。” “仙与神差距很大?” “什么叫差距很大?那是无比的大,嫌少有仙尤其的像我们这样的人类修行者能从仙籍转成神级的,神又分很多种,原本就是天仙升级为神,也有的一出生就是神。” 这不难理解,与人类的分化本质上是一致的。 皇室血统,皇亲国戚,到普通考建功立业升官的大臣。神籍就相当于天上最高贵的血统。 “那陵光神君是……” “陵光神君。”文清虽然没见过,但两千年可不是随便呆的,对天界的人物志可是了如指掌,“他可是地地道道的神,一出生就有封号,而且还是上古战神,你可知上神之意?” 文清想不出什么词汇,闭了闭眼使劲憋了一会儿:“就是天帝下来基本就是他们了,陵光神君、孟章神君、监兵神君、执明神君,他们是四方守护神,圣象为朱雀、青龙、白虎、玄武,那简直就是四方天的最高统帅。” 正说着,却见楚子晏的目光看向了他身后。 文清背部一阵发麻猛然转身,一看来者五六个人,其中一个是之前让他们送酒的井宿星君,一个是鹤发童颜的度厄星君,其他人文清从他们的额前印记来看,估计是跟井宿一样的朱雀星将。 唯独其中一个白衣人的印记与他们不同,她的额前是一只火红的小小朱雀鸟,长眉朗目,俊美的容颜与清冷的神辉让人窒息,尤其她投过来的眼神忽而就锋利凛冽起来,让文清腿一软噗通就跪倒在地。 “文清散仙叩见陵光神君大人……” 陵光神君那锋利的眼神却只停留在楚子晏身上,楚子晏却因为见到他,表情从惊到喜的变化十分明显,他可没像文清一样腿软,只是正常地行了一个礼。 第七百四十章 番外,上穷碧落下黄泉 楚子晏上前说道:“我已经获得修仙令牌,据我所知要将修仙者赶出天界还需要一些更具体的理由。” “别说一个修仙者,就是一个神本神君也能送他出天界。” “呵,是,陵光神君确实有这样的能力。不过,在天帝给神君的赏赐,其中分配到朱雀宫的仙灵就有一个我的名字,所以神君想将我赶出天界是否还得问问天帝的意思?” “你……说什么?”所以天帝已经知道楚子晏的存在?! 不对,这些名单应该是地下的人列上去,然后让天帝过目批复,就算天帝看得仔细,知道“楚子晏”这个名字也未必知道他是什么人。 天帝并没有时间去关注分配到朱雀宫修行的仙灵,她要将仙灵赶走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但若是仙灵执意不肯走闹起来也许就会被传到天帝那里,说他陵光神君不接受天帝的赏赐。 她倒是不怕天帝会作何感想,反正比起以前发生的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但她是在不想让楚子晏有可能出现在天帝面前。 “好,那本神君现在就去与天帝说,换个仙吏。” 说完她转身要出门,楚子晏三步并作两步捞起她的手腕:“赵明月!” 陵光神君脊背骤然挺直,他是如何知道这个名字?难道他有记忆了?如果是这样就更不能留。 楚子晏知道自己举动唐突,有想放手的但是……他一放手,就不会再有下文,要放开的手反而抓得更紧。 “二月二桃花坞,我们见过不是吗?” 原来他记得的不是往过而是二月二的偶遇,她已消除了那日与他见面的记忆,他是如何想起来了? 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楚子晏绕到她面前:“我们见过面的,不是吗?” “所以本神君必须要接收你?” “……”他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眼前这个拒人千里的神很难靠近,“只是,神君能给我一个机会而不是一口否决。” “你没有机会。” “那至少请告诉理由。” “看你不顺眼。” “……”分明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但她之意要这么说,楚子晏一点办法没有,“那若是,我说,其实我寻了你十年,能不能请你重新考虑给我一些时间,也许我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其实明月该回答他,我们从未见过面你如何寻本神君十年?睁眼说瞎话嘛。但她见过他家里挂得那些未完成的画,即便未曾谋面,但他却执着与某种画面,画出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人物。 然后遇见她,对号入座分毫不差,如何能让他不起疑心? “本神君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楚子晏有些被打击到了,他这人还真就天地不怕的:“既然如此,我也就只能让神君通过正常程序辞退。” 伤自尊吗? 是。 即便他是个神,可他也有骄傲,被这样拒绝还死皮赖脸不肯走是挺丢人,但……他就是死皮赖脸。 他就是不相信,这个曾在他面前哭得那么伤心的人,当真是这样绝情。 可陵光神君就是这样的绝情。 她没再说驱赶他,而是当日就借着宿醉未醒的酒劲,去了凌霄宫,当着一些朝臣的面对天帝破口大骂,一半故意一半是真抱怨: “本神君一生为天忠心耿耿,帝昊天你却怀疑我的忠诚,禁锢我的神格,想借机连本君也要杀掉!” 众臣劝阻,陵光神君出手扫倒一片,这些文臣谁能抵抗陵光神君? 她对着天帝大骂:“你以为那些赏赐就可以挽回本神君对你的看法?不会!告诉你天帝老儿,即便我杀了鬼王杀了御天,但并不觉得他们有错,御天之所以会反,是被你给逼的!” “曾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今是君逼臣反,臣不得不反!” 说这话的时候,她已经飞出天道剑,一下刺断了凌霄宝殿上的金龙图腾,整个龙头断裂掉了下来。 天帝巨怒! 当场下令:“将陵光神君发配暨东海岛悔过自新,未得本帝之命不得返回天庭!” 被押走的陵光神君嘴角却起了一丝笑意,天道天道,人有人道,鬼有鬼道,神人鬼道,永世殊途! 楚子晏在朱雀宫等了一日又一日,可赖着不走的他却始终没有等到陵光神君返回,倒是后来等来了度厄星君。 他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度厄只是笑着说:“老朽已经尽力,但神君心意决绝,说你们无修行之缘所以让你另觅其道,好生为人。” 他不走,她便不回吗?他还不信她不要这个家了。 “我再与神君说说。” “公子,神君有自己的考量,再说,你不就想见一见白衣人吗?如今心愿已了,自当回去踏实过日子,走吧,我送你回去。” 是啊,见到白衣人的心愿已了,他是该回去的。 平日自己也不是死缠烂打的性格,只是这一次怎么就那么想要厚颜无耻的留下,都恨不得跪下来求,只是一想到如此卑微的心情,自尊又被伤得难以接受。 于是咬牙怎么也没再继续赖着不走,毕竟人家没五花大绑将他丢下天界已经是很给面子,换做他被人如此纠缠也会烦的吧,如此一想答应下凡。 第七百四十一章 番外,天涯海角相随 在暨东的海岛,一座小仙府建在巨大的古树之下,古树的根部盘根错节,上边还长着无数的蕨类植物与苔藓。 广袤的海岛几乎被绿树覆盖完全,但这座岛上除非飞禽走兽就只有一个上神。 不过今日,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坐在树上面朝大海的陵光神君还以为是度厄又来了,见树下的人许久不动声色,猝不及防有种预感猛然低下头。 果然! 楚子晏又站在属下仰头看着她,眉目温润,对她轻轻一笑:“神君爬那么高,可要为难了小仙了。” “你……”陵光神君先是一阵愕然,随后目光一沉冷起一张脸,“你居然敢找到这里来,当真将本神君的话当耳旁风了吗?” “小仙既然被分配给陵光神君,那我就是神君的人了,自然是神君去哪儿小仙就去哪儿。”他脸上不再是当初的窘迫与恳求,而是一脸从容,那双狭长的双眼迷离得能看到秋波涌动。 “看来你当真没有自知之明。” “嗯,神君用厚颜无耻或许更为恰当。” “送走你一个小散仙,本神君还是有这个本事的。” “那小仙就得到天帝面前告御状。”他蛮不在乎对她展露笑颜,然后一脸如沐春风地就进了她的仙府。 这家伙是不是疯了?!陵光神君深呼吸继续面朝大海,可心脏从见到他之后就砰砰直跳,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慌乱还是……喜悦。 不过,看他的脸色可真是……难看啊,人瘦了一圈不说,此时还能听到从屋里传来的轻轻咳嗽声,这海岛的冬天冷对于一个人类…… 当然,他如今有散仙的令牌,但他身体还是跟人类相差无几,在没有取暖措施的时候,这里的生存环境对他过于恶劣。 她还在挣扎如何赶走他,楚子晏从屋里走出来,仰头看着树上:“你这也算居住的屋子吗?怎么什么都没有。” “所以不合适你这个人类居住,不想冻死在这里就赶紧离开。”她冷冷说完有转头看向大海。 楚子晏看那背影,突然又爱又恨,为了让他离开她居然不惜顶撞天帝,是不是他不来她就要在这里枯坐百年千年,也就你敢对自己这么狠心。 “咳,咳咳……”楚子晏喉头一痒,居然咳得停不下来。 陵光神君的耐心被他脑筋,树上的人影一晃消失人已经来到他身边,揪着他的衣袖就要往岛外丢去。 楚子晏被她抓得跌跌撞撞,笑着说:“呵,神君要再无礼,小仙可真就要去告御状了,天帝届时到底会不会帮我这小仙讨公道,还是一掌劈死。” 死字让陵光神君抓着他的手猛然就松开了。 她逃到这里,无非是让他远离天帝的视线,可这家伙就是不知好歹。 “你走吧……” “你在这儿,让我去哪儿?” “楚子晏!” “为什么非要我走不可?难道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就好受了吗?” “好受。” “你好受我不好受,被你赶下天庭我回去就害了相思病,还被黑白鬼差给抓去了黄泉,差点就过了奈何桥。” “……”明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冲得人畜无害地笑:“呵,由此可见,离开神君我未必就会安然无恙……”本来还想多说几句重话的,可看眼前这人那可怜兮兮的模样,楚子晏有些无赖地又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神君大人就可怜可怜我让我留下来吧。” “……” “我可是十分贤良淑德,上的厅堂下得厨房,不信神君就试用看看,保证将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看她皱眉。 他立刻补充:“不如这样,就让我在神君身边待到我病好如何?” 陵光神君终于什么都没说,身影又已经回到了树上,靠着树干继续看着眼前的海,她其实知道这是一种纵容,纵容他也在纵容自己,只是看他面无血色她心软了。 像是真有了借口,嗯,等到他病好了再赶他走,只要她不动摇就行。 楚子晏看她妥协狠狠地松了口气,这家伙如今跟只小刺猬似的。 当然也就外表刺猬,她心疼着他呢,这不很快地他就察觉到周围不冷了,陵光神君以这棵遮天蔽日的古树为中心设置了一个结界,阻挡了外头的风雪。 可即便她这么做了,但楚子晏这人却完全不是好歹,用仙符出出入入海岛数次,带回来了很多很多东西。 一天两天的,说是养病的人就一直外头锯木头,搬木头,然后在敲敲打打,也没主动找她说话,只是每次她看过去的时候,他必然会投来笑脸回应。 数日之后。 烟火窜得树上都是,陵光神君神君终于得了借口下来:“你的烟熏得本神君眼睛都睁不开了。” “抱歉抱歉,那明日我做了一个烟囱,将烟从后面派出去。”他可不会承认自己是故意熏的。 见他说完又捂嘴咳了咳,陵光神君也没继续说,只是…… 原来空无一物的简陋屋子,在这个人的捯饬之下,居然……焕然一新。厨房有灶台,碗碟,柴米油盐,一切让她不敢多看,折身离开厨房。 客厅是原木的饭桌与椅子,一个格子置物柜,一旁靠墙封着桌椅,上边摆放有兰花,旁边是还在修建当中的屏风,楚子晏说道:“有点乱,等过几天收拾了就好。” “你又不会呆多久,做这些做什么?” “我是不会呆多久,但神君会呆很久,来过来看看。”他不由她拒绝拉着她走过内厅,里边放着两个大书架,上边已经放了很多书,“虽然神君是被罚到暨东海岛上的,但也不能自暴自弃对吧,所以给你准备了一些书,无聊的时候就翻翻。” 谁自暴自弃了? 陵光神君的目光穿过雕花的圆门,里边是卧房,卧房内是一张崭新的大床,一样是原木雕花十分好看,床上铺着看起来很软乎的被褥。 第七百四十二章 番外,神仙眷侣 暨东岛上这棵树很大,赵明月经常呆的树干两人平行走也么有问题,楚子晏用梯子爬上去的,看她没有出声嘴角一弯在她身后坐了下来。 她依旧没有赶人的意思,他就顺势伸手从后边抱住她的腰。 赵明月推开,他轻笑地着继续抱,任由她推着他也不撒手,还用力将那小刺猬往自己怀里带,下巴从后边轻轻搁在她的肩窝。 “明月,别推了,乖乖让为夫好好抱抱,嗯?” “放开。”她偏头冷眼瞪身后的人。 身后那人却张口咬了她的耳朵一下,满足一声叹息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不放,以后天天这么抱着,再也不分开了。” 再也不分开这样的话听着却颇为沉重,赵明月不由微微低下头去,露出她纤细的颈项,只怕她给不了他这样的承诺。 楚子晏轻吻了一下她的脖子:“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是明月,我们曾经为了打破命运,以为是为了对方好所以离开彼此,机关算尽地要获得的圆满结局,所以错过了很多在一起的时间,与其担心结果会如何,还不如珍惜眼前的每一天,因为我们都知道,每个平凡的日子对我们而言都是那么珍贵,何必瞻前顾后而畏惧相处的时光?” 明月的头埋得更低。 楚子晏伸手将她脑袋拨回怀里,那人倔强地不肯又固执地坐直了,他十分有耐心地将她捞回怀里,按住她不肯服帖下来的脑袋。 “好了,不管是天帝的,你自己的,还有我的气都不要生了好不好?我也不是故意骗你,确实有一段时间想不起任何事,被度厄送回金陵之后也是真的大病了一场,因为你说不要我,因为你为了避开我宁愿背井离乡一个人来到这个地方,我觉得不甘心,也觉得抱歉,很多事情我想不明白,唯一一件事我很清楚……” “我很想你。” “明月,即便想不起来你是谁,可莫名的思念如同灾荒一样,我寻寻觅觅了十余年,好不容易找到你,所以你如何能够……因为我想不起来而不要我,嗯?” 赵明月的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滴落在了他的手背上,像传染一般楚子晏的眼睛也潮湿了,眼角有眼泪流过她脖子上的皮肤。 “你如何能不明白……我比你更害怕一个人活着,没有你还不如被天帝老儿给弄死……” 赵明月抬手捂住他的嘴。 不许说死,不许说! 看着怀中人终于肯抬头正眼看自己,楚子晏笑得眼角湿漉漉的,满眼都是她,然后轻吻她的手心,一次,又一次。 明月轻轻一眨眼眼泪就滑落,眼睛里满满都是他:“我总会想起……我杀你的那一刻……你还记得那时候的疼吗?” “疼。”楚子晏握住她的手腕移开她的手,凑过去亲吻她的泪水,“可比起你不要我,那点疼比起来就跟被你咬了一口。” 轻啄了一下她又要说话的红唇,他继续说:“让明月去承受那些痛苦是我的错……你再自责让我情何以堪?” “可是……” 楚子晏用力亲了一口:“没有可是。” “但是……” 楚子晏又更用力亲了她的唇:“更没有但是,你只要记住,我喜欢你……” 然后是一记缠绵悱恻的长吻。 吻得赵明月脑子都有些缺氧,迷迷糊糊的什么都忘了问,只是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满鼻子晒过太阳的被子的味道。 还有楚子晏亲吻与他身上清淡的香味,床很暖很暖,他如玉一样的皮肤烫得灼人,他的热情依旧让人面红耳赤啊。 感受这某人的“礼尚往来”,赵明月频频喘息,不由伸手揪住了柔软的床单,然后…… “楚子晏,我们……为什么会是在床上?” 某人喉间传来一声闷笑,从下爬上来贴着她说:“吻着吻着就到床上了。”他的声音格外低哑。 “嗯……”她抓住他扰她心智的手,“我是问你,我们是如何从树上到了床上,看他那迷离似火的双眼,她娇嗔一说,“你抱我下来的?” “嗯,我抱你下来的。” 果然是瞬息挪移,明月恼羞成怒,骤然再翻身将他压在身下:“你身上有法力?” “娘子好热情。”他无耻地岔开话题。 明月轻轻地扇了一下他的脸:“那你平日还装得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呵,我几日弱不禁风?” “你……你之前爬树的时候还是用的梯子……” 他的手根本就没闲着,在她身上到处点火:“那也没说明我弱不禁风。”关键他若行走如风的,她早就赶他走了,毕竟当初能留下来就是从装病开始。 “所以你又是装的生病了?”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以前她就栽在楚子晏的扮猪吃老虎上。 “何其冤枉,当时确实生病了,只是见到你之后就不药而愈……”楚子晏轻喘一声,一把稳住某人的腰,“明月你欺负我。” 这姿势让明月脸一红:“谁欺负?” 他嘴角一勾:“为夫可是初次,娘子总这样带我过家门又不让进,可不是欺负为夫?” 第一次? 赵明月想了想,要按这个新鲜的身体算起来确实算是啊,看他极为煽情有绝美的模样,满脸飞红的赵明月眼中骤然闪过一丝狡黠。 “既然阁下这么说了,我不欺负一下岂不是对不住为夫你地初次?” 然后…… 然后然后! 赵明月觉得自己又、被、坑、了! 什么第一次啊,分明就是久别胜新婚好不好?! 少说也是大战三百回合…… 唉,说好了自己要立场坚定,只让他呆到身体好转就赶出暨东岛,一定不会动摇。 楚子晏那家伙就是一个攻心派,他满口答应等病好了就走。最开始的时间每天就张罗了给她建房子,刨家具,做很大的书架,开一扇面朝大海的大窗户。 家居一件一件地添,这里越来越像个家,可带她看新家的时候也只是说,这是给她做的桌子椅子书架,似乎跟他没干点关系,还说什么等他走了之后,她要如何如何…… 这样的顺从不仅让她不用对他下逐客令,反而让她郁郁寡欢起来,即便她坚持不与他有任何交流,可如何能真的无动于衷。 在他看不见的时候,总会寻找他的身影,在某一天他去了岛外很晚也不回来的时候,她就开始担心,是不是他就这样一去不返。 然后又自我安慰说,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反正他么有过往的记忆,被她冷落够了自然就会走。只是,以前也不觉得这孤岛上的日子有多难捱,可他离去之后的时间,度日如年。 远远见他回来,那熟悉的模样几乎让她忍不住狂奔过去然后狠狠拥抱,听见他说“我回来了”心潮居然澎湃如海。 啊,原来他并不是一去不回,只是暂短的离开就会回来她身边,这样想着就会热泪盈眶,不能表达所以她又只能面朝大海,只是总忍不住期待春暖花开。 第七百四十三章 番外,鬼王妃 明月还以为,因为是久别重逢所以才胜小别胜新婚,一般蜜月期会是多久啦?一个月?两个月?他们已经在暨东岛一起过了半年了。 楚子晏你的蜜月期会不会太长了?! 明月在吊床上看书,楚子晏给她端来一杯果汁,看她喝下笑着问:“好喝吗?” “好喝,赏你两口。”她把果汁递过去。 他摇了摇头:“太甜,不爱喝。” “一口。” 他凑过来从她唇上深吻一记,离开:“嗯,一口,不错。” 明月斜睨这人,继续喝果汁,然后翻阅手上的书。 楚子晏双手环胸看她悠闲自得的模样,要笑不笑地问:“明月,今天要不要看日落日出。” 明月嘴角一抽,一记眼神娇嗔杀过来:“不看。” 他声音带笑:“明月的心愿不就是一起看日落日出吗?” 不说还好,一说明月想揍人。 那天天气分明很不好,他却兴致勃勃地在海边搭了一个帐篷,邀请她去看日落日出。她不信啊,这种天气不可能看见日出日落。但他一向聪慧过人,也许还会日观星象看出天气呢。 于是她屁颠颠跟着去了海边的帐篷。 到了傍晚海边依旧乌云密布,她纳闷道:“后,你是不是弄错了,今日绝对不可能见到日落,下雨倒是有可能,明早日出也看不着的。” 耳边传来他的笑声,他有力的双臂将他一搂,压在了身下,细长的双眼满是笑意:“错不了,我一定能让明月看见日落日出的。” “真的假的……”明月仰头看帐篷外黑压压的天。 楚子晏在她耳边吻:“上次明月如何跟我解释日久见真章来着?” 糟糕,完全是套路啊。 明月看了他须臾,立刻要逃。 但某人更快,然后。 日落。 日出。 情到深处他还厚颜无耻地问:“明月可看见了日出日落。” “没看见!”她嘴硬不想承认。 “那再好好看看,明月,好好看着日落……出……落……出……” 从此之后,赵明月连看日出日落都能看到另外的场景,谁说只要河蟹社会河蟹来着?!楚子晏这家伙绝对才是鼻祖! 躺在吊床上的赵明月手中的书已经丢过去,楚子晏轻易接住,随意地坐在一旁的躺椅上,翘着二郎腿,满面笑容地将她看到一半的书继续看下去。 一边翻书一边与明月讨论书中的内容。 如果是论观点两人基本上是一致的,除了角度各有千秋之外辩论不分秋色,讨论起来格外有意思,明月喜欢跟他一起看书。 当然不能看一些推理或情节类的书籍。 比如这个时候,楚子晏翻了她在看的几页书之后,嘴角一弯:“不如我们来打个赌,明月觉得这个凶手会是何人?” 明月嘴角一抽,她这人又很喜欢跟他较真比试,但赌输的下场就跟看日出日落比起来,没有最污只有更污。那家伙自诩的聪明都用在……这方面了! 甜蜜的日子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在明月都快忘了自己是个上神,忘我地沉浸在二人世界之中。 这一日坐在院中试用楚子晏给她做的琴,一边调琴一边与树上的人说:“你先告诉我,送我琴是不是也别有用心了?” 楚子晏正在树上搭建一个木屋,她只是偶尔提了一句,在那树干上建一个房间,他第二天就给她看了设计图。 树上间了房间,屋内有个盘旋梯子爬上去,形成了楼中楼的样式。 “你最近怎么老以为我是别有用心。” “不是以为,你是一直有。” “呵,没有。” 然后园子里传来琴声,树上是锯木头的声音。许久之后,楚子晏从已经成型的树上木屋走出来站在扶拦边,满眼柔情地看着园子里弹琴的白衣人,嘴角的笑容不由地越来越深。 “那改日明月与我斗琴吧。” 又要比输赢? 琴声未停,赵明月一记白眼飞去:“还说没别有用心。” “呵,我只是说斗琴,明月想到哪儿去了。”他冲她轻笑,拿了一块木板转身进了屋,明月看那忙碌的身影,那树上传来的敲打声,忽而觉得格外踏实。 只是…… 没过多久,倒上来了一个客人。 度厄。 虽然是明月再熟悉不过的度厄,但还是让她如同被雷击了一般,猛然惊醒。 她最近过得太过安逸,全然是乐不思蜀,如今见到任何一个天界的人都会让她如梦乍醒,担心自己最害怕的事情来临,担心幸福太过于短暂,担心所谓的殊途命运再次上演。 度厄给她恭敬行礼。 再看向树上早已经走出木屋的楚子晏,对他微微一笑。 “老朽不是有意打扰,只是有些话要对神君说。” 楚子晏想了想,折身进屋继续作业。 赵明月请度厄在园中的桌旁坐下,度厄看着周围的一切笑着说道:“上次来还是东倒西歪的仙树,如今这院子整洁,还种了花草,可真像个家了。” 明月给他倒上茶。 “多谢神君。” “直说,是有何事?” “神君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 “让你直说。” “嘿嘿,神君莫忧虑,没什么不好的消息,只是小神看这里又如此变化,觉得该告诉神君一些事了,神君可是鬼王是如何回来的?” 楚子晏从未说起。 度厄说道。 “两百年前,神君用了‘孔雀明王圣像’确实将鬼王打得魂飞魄散。” 说起过往,明月的脸色也不由紧绷起来,那是她最不愿意回忆的画面,但她静静听度厄继续说来。 第七百四十四章 番外,雀凛 最近,偶尔,只是偶尔,后夕昼会觉得有人出现在他与明月的屋子里,可即便是他这样的身手也无法查出那种如同影子一样存在的东西。 按理说,他能察觉到的存在赵明月也应该会察觉到,他试探地问过,但显然她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可在后夕昼很用心留意,还非常小心地守护在赵明月身边的时候,那“影子”似乎又销声匿迹了。 他用过很多很多办法,甚至在明月说着的时候,试探过她的身体,还用各种法器探测过,一样没有异常。 难道真的是他多疑了? 但他极少放明月一个人,就算他有事暂时离开也会让北斗星君他们多跟着赵明月,不过也一直没发生他担心的事情。 又是一年中秋。 暨东的海岛之上,陵光神君与鬼王后夕昼坐在树上的木屋,看着海上生明月,两人共春宵。 不过今晚的赵明月贪杯了,断断续续说着话,然后在后夕昼好听的声音里沉沉睡去。 后夕昼偏头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人,眼中是深如大海的柔情,转身让她靠在怀中,伸手将她手中的酒杯拿下放在了一旁,然后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睡觉。 他视若珍宝一样轻轻抚弄她的头发,爱不释手地低头亲吻她温暖的额头。 怀中有美人,手边有美酒,面朝大海,如何不春暖花开呢? 后夕昼喝了一口酒,将怀中人儿的手拾起握在手中,轻轻地吻她的指背,她的手指,心满意足地拇指轻捏她的手心。 晃眼之间,他目光一怔…… 原本赵明月掌心已经没有了的名印此时出现了,确确实实是“雀凛”二字,他不觉心头一暖四下张望。 “三弟……” 喉间发出一声轻唤,又觉得自己此举有些唐突,雀凛若在他又如何不知呢? 这么一想,他突然灵机一动。 思前想后,他动作轻柔将赵明月抱起,放回了两人卧房的床榻之上,用被褥将她盖好,走出房门才轻唤了一声。 “雀凛,是你吧?” 那个他偶尔能感应道的影子。 果然过了一会儿,雀凛慢慢走了出来,黑发蓝袍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他的身体成半透明的状态,在后夕昼惊愕的眼神里,他拱手行了一个礼。 “二哥,许久不见。” 后夕昼喉头稍有哽咽,看了他许久:“如何会这样?” “抱歉,原本不想让你知道的。” “如何说这样的话?!既然你在为何不与明月说,她时常挂念你……” “我知道,不过二哥也该清楚,我并不能随意出现,虽然不知是什么原因,但我能出现的时间是每逢月圆,而且……” 雀凛稍有停顿。 “还必须是明月沉睡之时。” 后夕昼不知该说些什么,难怪他只是偶尔察觉到室内有另外的存在,明月却一直感应不到。 雀凛见他露出悲悯与怜惜,无奈一笑,举步往外走去:“这屋子布置得不错,很温馨,二哥遇到陵光神君可真变得无微不至呢。” 他这么说他反而更觉得内疚:“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连你我都不想见。”雀凛往面朝大海敞开的窗台上坐下,偏头看着月下的大海,想起当年他带着明月去东海的时候,也曾有过这样的夜晚,可是他留不住与他观海的人。 雀凛嘴角那一层淡淡的笑意,因为几近透明的身体,而变得浅不可见。 其实他很自私,因为知道无论如何都得不到那个人,所以想要以这样的方式留下来,别说是没有办法,就算是有办法他也想这样名正言顺地自私占据她身体或者灵魂的某一部分。 “我如今是陵光神君神像的一部分,已与她神像融为一体无法分离,在陵光神君沉睡的那一百年里,天帝不止一次探测过我的存在,他试过不少办法也没能将我剥离,所以一直都没跟陵光神君说过。” 后夕昼站在窗户内,看着窗上坐着的人,因为透过他的身体能看见月亮与海面,心里越发难受。 雀凛看着他心软的模样轻笑一声:“二哥还是一样心疼我。” 他心里其实也不少受。 所以自嘲笑了几次,然后目光有些卑微而倔强地看向后夕昼:“其实……我很高兴,因为没有办法将我从她身上分离我很高兴,二哥,我果然喜欢抢你的东西,从前是,现在还是,而且不知悔改。” 说完他泪流满面。 因为有点难堪,有点无耻,有点悲哀,更多的是抱歉。 “我不会跟你说对不起,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