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学年 序章 - 残青 - 白云白 一阵杂乱的噼啪声渗进了莫菲的耳中,令他慢慢的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画面是一面黑漆漆的天花板,以及漫无目的地飘散着的灰尘。 由于胸腔中的一股滞碍,醒来后的每一口呼吸都会反馈给他痛苦和不适。 随即,全身的感知被重新激活,他只觉自己被一股热浪团团包围着。 勉强的扭过头颅,莫菲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片火海的正中央,到处是散落的碎砖、瓦砾,而自己的衣物也因烧灼和别的冲击变得不堪入目;细看去,还能从四周的烈火当中发现几柄莹蓝的光剑。 当然,与其说是光剑倒不如说是自己的索命符。 他将右手举到眼前,但空洞无神的目光却让人看不出他究竟是不是在看着自己的手掌。 有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无力,光是抬起手的动作就几近耗尽了他所有的能量。 即便如此,他的另一只手依旧死死地攥着一张赤黑相间的面具。 很快,他意识到自己的右手正在变得透明,璀璨的金色光点接连不断地从手掌内渗出,在半空与粉尘混作一团。 接着,他透过已经只剩形状的手,看见了一个浑身覆盖着银白色装甲的人正静静地在前方看着自己,在他那晶莹的面罩中闪烁着靛蓝色的光芒。 正是这个银白色的‘怪物’,将自己逼进了这座废弃的工厂,创造出了这片废墟。 但此时此刻,莫菲的内心却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恐惧,只剩下了一种没来由的平静。 “我要……死了?” 莫菲张开嘴,原本简单的话语由于呼吸的艰难在此刻都变成了一项精密的工作。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浪费仅剩的力气去向杀害自己的凶手搭话,也许是不想太过安静的死去吧。 空气安静了许久,莫菲此时此刻能听见的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渐渐地,他开始压抑不住自大脑深处发散出来的困意了。 突然,一阵清朗、温柔的声音穿透了其他的声音,传进了莫菲的耳朵里,将他从永远的沉眠中稍微拉出来了一点。 “从你选择使用这份力量去袭击医院的那一刻开始,就应该准备好接受这样的结局。” 那确实是非常吸引人的声音,在莫菲听来甚至不输一些专业的配音演员。 但重要的是,那声音极其的年轻,想来不会超过十八岁。 银白色的‘怪物’弯下腰,拿起了莫菲手中的面具。 在他的手中,面具的形状不断变化,最终变成了一枚精致的小仪器。 那是莫菲最开始见到的面具的样子。 在一次意外当中,莫菲才发现了原本被自己当做小玩具顺手捡起来的小物件能够变幻成拥有无尽能量的神兵利器。 他靠着这份意外,在名剑峰惩奸除恶,一时间成了风头无量的神秘英雄。 “使用面具并不是完全不需要付出代价的;你没日没夜的向面具索取力量,令你自己的身体变得异常的脆弱;你要明白,我的攻击从头至尾都不致命。” “其实在你一开始变身拯救了那个被劫持的小女孩的时候,我们就开始注意你了;为了你的私人活动我们还进行过多次的善后工作;事实上直到昨天之前,我都还觉得你是一个英雄。” 清朗的声音慢慢的变得有些低沉,莫菲能听出来少年的失望,但同样的,他也因少年的话语勾起了怒火。 “英…英雄…难道就没有自己的生活吗?我为了名剑峰缉拿毒贩、救援火灾;我当英雄,到头来还要亲眼看着和我相依为命的爸爸死在手术台上,凭什么?” 在激动情绪的驱使下,莫菲说话倒是慢慢流畅起来了。 “你知道人民医院昨天因为你放的火出了多大的事故吗?死了多少人,损失了多少的费用?” “他们无能,他们活该。” 莫菲咬紧了牙关,用力地吐出八个字来。 “那些医生已经尽了他们的职责,没能把你爸抢救过来谁都不愿意看到;那些无辜的患者更是死的无缘无故,他们凭什么为你的愤怒买单?你以为自己是伟大的复仇,但你做的充其量只是令人唾弃的医闹,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 莫菲闻言,一边咳嗽一边冷笑了起来: “你以为你现在在做什么,你不也和我一样,咳咳,是杀人犯吗?” 银白色的‘怪物’轻轻用食指点了点脸上的面具,装甲在顷刻之间化光消散,露出了一身宽松的校服,只剩这副科技感十足的金属面具护着那少年的脸庞。 莫菲认得,这是名剑峰第二中学的校服,几年前,他也是那所学校的学生。 “处理像你这样企图凌驾法律的恶意事件是我的工作,沾了你这种人的血,也不会让我有多少负罪感。” “你的真实身份,我身后的人会尽量帮你掩盖;你父亲的后事,我们也会想办法帮你处理;在这座城市眼里,你只会是因为父亲逝去、心灰意冷离开了名剑峰的普通人。这算是我们对你之前所做的一切的回礼,以及——没能及时帮助你的致歉。” 听完这话,莫菲脸上的不屑有所减缓。 “像你这样的小鬼,说话竟然这么老气,想来也是当惯了刽子手。” 少年沉默了一会,转过身去。 “也快结束了——你很不走运,今天刚好是我最后一次用面具工作。” “是嘛…” 此时莫菲的声音又回到了有气无力的喘息状态,他身体的其他部位也陆续与他的手一样开始变得透明并分解成了光点。 “在其他的地方,也会有像你一样得到了这种面具的人,力量强大但人心弱小,我需要花一点时间将他们一个个找出来,去亲眼判断他们对社会的价值;像你这样的遗憾,绝对不能再出现了。” 少年喃喃的说着,也许是在向莫菲说话,也许是在自言自语。 “听起来真麻烦……喂,小鬼……让我看看你的脸。” 在生命的最后,莫菲脑海中早已没有了对医院的愤怒,对父亲的愧疚,有的只是对眼前人的好奇。 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孩子。 像怪物一般的残暴,却又有这么温柔的声音。 轻轻叹了口气,少年再度转身,揭下了面具。 朦胧中,莫菲终于看清了银白色‘怪物’的面容—— 那是一张青涩而又干净的面庞,略带卷曲的短发随意地耷拉在他的眉梢;意外地,青春丝毫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吻痕;带着秀气却又不阴柔。 虽没有明星一般的精致,但你一眼就能从他的脸上读出‘文静’二字;他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泪光,似乎是为眼前的自己抒发着悲伤。 不知是不是错觉,莫菲看见他的左眼瞳孔变成了金黄色。 再然后,莫菲最后一次闭上了眼睛。 衣物随着肉体一同化作了光像萤火虫一样飞散,充斥在这废弃工厂难闻的空气当中。 “晚安。” 少年好听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莫菲叹了口气,开始收拾摊子。 今天的生意不算很好,肉也剩下了很多块没卖出去。 但好在可以拿回去给老爸做一顿好吃的红烧肉。 他一向对自己的厨艺很有自信,虽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爸从来不挑食。 自打高中辍学开始,他就习惯了每天早上卖肉,下午钓鱼,晚上陪着老爸一起看电视的生活。 好在他也不讨厌这样子的枯燥。 等过两年攒够了钱,他也去相个亲,看看能不能在城外的村子里找到个不嫌弃他的姑娘,最好能让老爸早点抱上孙子。 毕竟他的身子骨这几年越发的差了。 轻轻地拉开家里的防盗门,莫菲看见老爸正瘫坐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正播放着很吵闹的综艺节目。 他轻轻地走过去把毯子披在了父亲的身上。 ‘天天这样过,搞不好我做梦都只能梦到这个呢。’ 这样想着,莫菲突然憨憨的笑了起来。 第一学年 001 相逢之日(上) - 残青 - 白云白 被敲碎了一块玻璃的时钟将指针定格在了一点十五分的位置,说来也巧,现在的时间刚好能和这台坏掉的时钟对的上,下午一点十五分。 今天的云台高中多了些嘈杂的声音。 随着寒假的结束,学生们陆陆续续回到了学校当中,在操场和宿舍楼四周都能找寻到人群来人往的踪迹。 虽说如此,教学楼内却还是透出了一丝冷清,显然在上课时间外学生们对这个地方还是敬而远之的。 而在高一八班的门外,一个矮胖的身影正直挺挺地杵在门外,一手叉着腰,一手拿着一只快啃完的苹果。 几道亮芒从走廊的窗户射进楼道内,将他的眼睛照的反光;远远看过去竟有一丝大佬风范。 他的名字是李英。 李英顺手把刚吃完的苹果核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走上前推开了虚掩的教室大门,将半个身子伸了进去并打开了教室的灯。 空荡荡的小教室开齐了灯之后意外地亮堂,三十套课桌椅整整齐齐地排在讲台正对面的那面墙下;等按座位摆放完了这些桌椅之后这里应该就会显得挤了。 仔细一看,这间教室和自己上个学期待的教室相比只能算得上是迷你版,没想到文理科分班之后会被分配到这么狭小的一个地方。明明其他的学校文理学生的比例不会夸张到这个地步。 但毕竟是私立学校,行情和外面不同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李英倒是没有太过嫌弃这个教室,毕竟是只有三十个学生的班级,比六十人的教室小了一半也只能说是无可厚非吧。 李英粗略地扫视了一下地板;还好,看起来之前使用这间教室的班级在保持卫生这一块还算是有素质,没有给自己这帮学弟学妹留下太多的可回收‘财产’。 唯一可诟病的就是上一届学生创作出来出来的黑板报实在是不敢恭维,左边花一块右边绿一块的样子活像是街头的喷漆涂鸦。 之前在信息群里的通知是所有同学都到齐了才开始大扫除,现在看来只有自己一个人提早过来了。 李英退了两步出来,将门重新关上,正考虑着应该找个什么地方蹲着玩会手机,迎面便撞见了班主任的身影。 有意无意的,他注意到班主任右手拿着的那一摞文件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笔记,第一页上面是一个自己从来没见过的学生的照片。 祝灵雀看见眼前的李英,眯着眼睛思索了一阵,若有所思的‘啊’了一声,走上去很豪迈的用左手拍了拍李英的肩膀。 “我记得你是……李英对吧?从今天开始就由我来带你们这个班,今后上课一定要好好表现哦。” 班级小有个好处,很容易就能认全里面的骡子跟马;而且毕竟有了一个学期大班级的基础,大部分也都是认识的人,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都能够很容易熟络起来。祝灵雀本人也是比较主动的类型,还在上学期的时候就和不少现在这个班里的同学处好了关系。 李英讪讪的冲着祝灵雀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说什么话好;于是便很识趣的让开了道好让祝灵雀走过去。 他是属于那种只要老师站在他面前五米内的范围,就基本说都不会话了、走都不会道了的标准学生。 祝灵雀见李英没接她的话茬也不在意,笑眯眯的冲着他摆了摆手便向着前面的办公室走去了。 正在李英松了口气的时候,祝灵雀突然一拍脑袋,扭头叫住了他。 “那个谁,李英啊,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到学校外的车站去接个人?” 十分钟过后,李英垂头丧气地走出了学校大门,一遍遍打量着手上的照片,生怕认错人。 照片上的面孔是一个文质彬彬且十分有亲和力的少年,脸上淡淡的笑意让李英不免对其生出几分好感;不过即便如此,李英的内心依旧是一万个不情愿。 ‘哎,我还想打会游戏来着呢……’ 他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心里想着快些完成任务还能多挤出一些私人时间。 可当他走到了站牌对面的岔路口时,四处张望却连半个人影都没有看见,更不要说那个新同学的身影了。 ‘不会这个点还没到吧,真麻烦……’ 李英皱起了眉头,正要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的时候,一阵喵叫声传进了他的耳中。 顺着声音看去,原来是一只脏兮兮的小白猫正趴在马路中间娇俏地伸着懒腰。 李英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不断地转头来回观望着马路两头的情况。 幸好,看起来并没有车辆驶来。 李英盯着快要睡着的小猫呆呆的看了一会,吞了口口水,叹了口气便朝着马路中央走去。 此时此刻,他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小猫的身上。 在那跟前,他轻轻的伸出了双手,小心翼翼的将它揽进了怀里。 这个可怜兮兮的小精灵原本应该有着耀眼的雪白身躯,可在李英怀中睡着的它却被烟尘染的灰暗不堪;光是看着他就让李英生出一丝怜爱。 正在他想要顺势向前走到马路对面的时候,一道锥心刺骨的鸣笛声穿进了李英的左耳中,令他打了一个激灵。 这个瞬间的李英只感觉到从脖颈往下的的地方一阵透心的凉意直冲脑门。 他一股脑地的向前冲去,却不料右边一道更为沉重的喇叭声令自己越来越近;剧烈的恐惧感令他呆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鬼使神差的,他下意识转过头去看向那个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辆搭载着集装箱的大卡车,光是车头看上去就好像有两个自己那么高了。 透过车窗,李英能看得出司机正拼了命的踩着刹车。 在这一瞬间,仿佛空气都因自己而凝固在了一起。 李英的脑海里一下子闪过了许许多多的画面——严厉的父母、围着自己大笑的同学们、拍着自己肩膀的祝灵雀;还有,他一见钟情的那个姑娘。 ‘我还不想死啊’ 这几个字密密麻麻的覆盖了他的大脑,使他在这人生的最后关头失去了思考。 突然,一阵冰冷的触感自李英左肩传来,他只觉得有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拉了他一把,将他从原地拖拽到半空当中。 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李英只好死死地闭上了双眼,用力抱紧了怀中的猫。 不知是不是幻听,在这个期间李英好像听见旁边有一根钓竿正在转动着把手。 下一秒,只听‘扑通’一声,他便重新回到了大地母亲的怀抱,万幸是屁股着旳地,没能让他获得一次大规模整容的机会。 臀部和后背传来的剧痛令他不禁惨叫出声,下意识一松手,小猫便刺溜一下从他的怀里蹦了出来,朝远方的小公园钻去了。 疼痛将方才被惊恐所占据的大脑重新激活,李英开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他感到自己身上的衣物几乎全都被汗水浸透,整个人好像刚刚被水泡过一样。 正在他慢慢回神的时间,一只手伸了过来,从他外套左肩的部分摘出来一个带着线的鱼钩。 李英看到伸过来的手的动作愣了一下,连忙抓着外套翻看,上面赫然出现了一个被钩出来的破洞。 随后,一个背着巨大背包的少年蓦然出现在瘫坐在地上的李英眼前。 在阳光的照耀下,这个少年的笑容显得略微有些刺眼。 却见他一手将鱼竿搭在肩上,俯下身子用眼神不断打量着李英;另一只手的其中两根手指捻着那小巧的鱼钩,并朝着他的脸挥了两下,轻轻的笑着说道: “朋友,过马路注意安全可是必修课哦?” 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人的声音非常好听,他之前在学校里见过的高年级播音生也不过如此。 李英再喘了两口气过后,便一骨碌爬了起来,冲着少年鞠了个躬。 然后,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战战兢兢扭过头朝身后看去,此时的马路上已陆续出现了了车辆来往。 “你找刚刚那辆卡车的话,看你没事以后,司机骂了两句就开走了。” 少年一边轻车熟路的拆卸着手中的鱼竿,一边笑眯眯的向李英解释。 李英讪讪的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 “这个这个,刚刚那个其实是意外啦;猫,刚刚那里有只很可爱的小猫你知道吧,看到那个猫我就情不自禁,你说我也不能不管对吧,猫嘛……” 不知是不是因为劫后余生的喜悦,此时的李英说话的欲望前所未有的高涨,一时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少年却只是默默地听着,不时地点点头表示理解,同时手上也没闲着;只见他拉开背后的大背包置在地上,将拆好的鱼竿部件和鱼线一个个放了进去。 等到李英冷静了些许之后,他方才问道: “说起来,朋友你应该是云台高中的学生吧,据我所知,这学校的学生在非周末的时间是不能随意进出的,那你现在在这里做什么呢?” “啊,我是有任务来的,”李英拍了拍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了照片,“我本来是要来接一个转校生的,但他却一直没来……诶?” 正说着,李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举起照片和面前的人做起了对比。 他看看照片,又看看少年,反复几次,竟一时有些语塞。 少年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微笑着对着李英伸出了手: “季明洛。” 李英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也伸出一只手握了上去,回应着季明洛的介绍: “我是李英,请多多指教啦。” “话说你好厉害啊,居然能用鱼钩把我救上来,可以去申请吉尼斯记录了吧?” “这个吗?不过是我从别人那里偷学来的小把戏而已,没什么稀奇的。” “说起来,我有点好奇这里食堂的质量如何,不如你等下帮我参谋参谋?” “那你可就问对人啦,我啊,我可是食堂老手了……..” 就这样,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攀谈着,一胖一瘦两个身影就这么并肩走进了云台高中的大门里。 第一学年 002 相逢之日(中) - 残青 - 白云白 宿舍楼下,百无聊赖的李英一边不间断刷新着手机信息,一边来回踱步。 距离季明洛走进这栋楼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了。 虽然他是交代了李英让他暂时在下面等一下自己,等整理好行李后一同前往教室。 ‘再怎么说,这也弄得太久了吧,他到底在上面干嘛啊……’ 李英无奈的关上了手机,抬头仰望着这栋宿舍楼最高的那一层。 最高层的宿舍基本是单人单间、费用上也显而易见的非常昂贵。 那个看起来很和善的家伙意外的是个小少爷呢,李英不禁这么想到。 当然在聊天中实际向季明洛问起为什么要选择单人宿舍的时候,也只是被他用‘有些不方便的地方’给搪塞过去了。 但事实上,越是模棱两可的答案越是会让人好奇;季明洛显然就不懂得这一点。 干脆找个机会去夜袭他好了。 正在李英心猿意马的时候,已经将外套换成云台校服的季明洛缓缓地从楼梯间走了下来。 “说真的,你也太慢了吧,我等的花都谢了。” 一看见季明洛,李英便开始气鼓鼓的向他抱怨道,话一出口基本上就停不下来了。 季明洛只是眯起眼笑着,静静地听着李英的牢骚,等到他停下之后,方才接过话茬问道: “我们接下来去哪?” 李英用两根手指摩挲下巴,故作深沉地思考了一下,说道: “现在虽然离大扫除还有一点时间,不过还是先带你去见见班主任为好——那我们就去教室吧。” 说着,李英便招了招手,示意季明洛跟上自己。 云台中学的高中部教学坐落于正门前方的位置,只要从大门进来向前走就能看得到,而初中部的楼层则是会稍微偏一点,与学校的食堂相邻。 在教学楼外一圈都是体育课所要用到的跑道,而跑道之内除去大楼的范围安置了几对篮球框,可供学生们的课余爱好以及学校篮球队的训练。 当两人走到篮球场附近的时候,一群身材健硕的男生正围着其中一个篮筐轮流投三分。 李英对篮球倒是没什么好感,直接原因有两个:一就是他拿着篮球就相当于猴子拿着教科书,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二则是喜欢打篮球的同班同学,似乎都不怎么喜欢自己。 而季明洛似乎也没有多看两眼围着篮筐的那群男生,让李英下意识的觉得两人是同类,又多生出了几分好感。 穿过几个篮筐,宽敞的教学楼大厅便映入了眼帘。 正在两人将要走上教学楼阶梯的时候,几声窃笑让李英停下了脚步。 他似乎突然变得有些紧张起来,脸色看起来像是便秘了一样。 季明洛发现李英愣在了原地,不解的看向他,随即身后传来的一声口哨声吸引住了他的注意,于是他略微侧了侧身子,往后面瞟了一眼。 刚刚打篮球的那群男生此刻都停下了动作围作一团,最中间的是一个理着杀马特发型、头戴发箍的高个子少年,刚刚似乎就是他吹的口哨;这群男生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指向了自己,或者说是李英这边。 其中几个男生不断地窃窃私语着什么,季明洛虽没能听清完整的内容,但‘土拨鼠’这三个字确确实实的传进了他的耳中。 土拨鼠是什么意思? 季明洛愣了愣,不由得将目光也放在了李英身上—— 粗大肥壮、颈粗吻阔、眼小耳细;和百科上的描写倒确实有些神似。 他下意识皱起了眉头,倒不是为李英感到愤怒,而是对自己竟然也会有以貌取人的念头而感到几分自责。 季明洛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拍了拍李英的肩膀,让他好回过神来。 被拍了两下的李英抖了两下,方才有些空洞的目光再次恢复清明。 他勉强的对着季明洛笑笑,说道: “没什么事,咱们走吧。” 两人再度行动起来,身后的讥笑声却越来越大。 季明洛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有点想冲着身后的那群人发作了。 但就在这时,他左眼中突然闪起一道奇特的光芒,眨眼之际又突然黯淡了下来;转瞬即逝的异样连在他身旁的李英也完全没有发现。 却见他稍稍放慢了脚步,扭头冲着李英笑道: “对了,我没跟你说过吧,其实我是学过一点魔术的。” “魔术?真的假的。” 李英顿时将刚刚的负面情绪压了回去,露出了一副兴趣满满的模样。 “是啊,我现在就能给你演示一下,不过你可不能回头,不然就失灵了。” 李英虽有些云里雾里的,但还是点了点头。 “这个魔术其实很简单,我现在把手伸到你的后脑勺去再翻一个面,就能变出来一个东西,就比如说——” 季明洛话音未落,便非常迅速的从后面将手抬了起来,此时的李英只听见身后传出十分清脆的‘砰’的一声。 他猛地回过头去,只见在自己后脑勺的那块位置,季明洛原本空空如也的手上真的突然出现了一样东西,而同时,季明洛也悠哉游哉地为自己刚刚打的哑谜揭开谜面: “比如说一个篮球。” 目瞪口呆的李英情不自禁的张大了嘴巴,“哇”出了声。 同样惊讶的也不止是李英一人,方才还叽叽喳喳调笑着的篮球boy们顿时安静了下来,尤其是那个带着发箍的杀马特少年和李英一样张大了嘴,完全没办法理解刚刚所发生的事情;大脑一片空白的他甚至忘记了收回摆出投篮姿势的双手。 刚才他明明是对着土拨鼠的脑袋投出了这一球,而且准头意外的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好,他前一个瞬间还想着一边欣赏着土拨鼠捂着脑袋痛苦倒地的样子欢呼一声呢,怎么球就被旁边的那个小白脸给接了下来。 难道他后面长了只眼睛不成? 但惊讶也只是一刻间的事情,杀马特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冲着季明洛用之前便考虑好的说辞高声喊道: “不好意思啊,我准头太差丢歪了,你们没事吧!” 说完,他还抓了抓头顶长长的头发,憨厚可掬的笑了笑。 篮筐在前面,球却飞到了后面,这准头确实说不上好。 李英显得有些畏首畏尾的,疯狂眨着眼睛;他张了张嘴刚想回话,便被季明洛给伸手按住了。 只见他对着杀马特的方向笑着摇了摇头,便作势要将手中的篮球重新抛回去。 杀马特看着球朝着自己的方向飞了过来露出了更加灿烂的笑容,高举着双手想要接过,但很快的,他的笑容便凝固起来了。 没成想,篮球的目标根本就不是杀马特少年的手,而是他精美的发型。 只见篮球在空中划过了一道优美的弧线,正正好擦着杀马特头顶上蓬蓬的头发飞了过去,他身后的那个人见篮球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面前,条件反射的接住了球,但依然藏不住脸上的慌张。 众人齐齐看去,只见季明洛一脸坏笑地将手放在嘴边,学着杀马特方才的语气高声喊道: “不好意思啊,我准头太差丢歪了,你没事吧!” 说完,他便拉着李英头也不回的走进了教学楼大厅。 一路上,一步三回头的李英似乎有些害怕那群学生追上来报复,但肇事者本人倒显得云淡风轻的。 他随口安慰了几句,才让李英稍稍的冷静了下来。 “对了,你真的好厉害啊;你到底是怎么知道他们想用球砸我的,还有刚才你是怎么那么及时的用钓竿把我救上来的?” 李英回味起来刚才发生的事情,不禁对季明洛神奇的预判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季明洛只是笑笑,随口糊弄着李英: “我刚刚说了嘛,魔术而已。” 李英显然不是很满意这个回答,但几番追问都没能让季明洛吐出实话,也只好做罢。 挠了挠头,他又换了一个话题向季明洛攀谈: “小鸡啊,你今天刚来就帮了我两次,有什么需要就跟李哥说,无论啥事李哥都会想办法报答你的。” 说着,他信誓旦旦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季明洛闻言,无奈的用手按了按额头,没好气的说道: “你还是叫我小洛就算报答了。” 说迟但快,谈笑间两人很快便走到了高一理科班所在的楼层。 李英将季明洛带到了老师办公室,礼貌的往门口的框上敲了敲。 正当季明洛以为他要带着自己进去的时候,李英却突然绕到了自己背后,将自己当作肉盾拖着走了进去。 他苦笑着走进了办公室,不断打量着里面低头写着课件的几名老师,与世隔绝一般的他们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到来。 突然,他将目光停留在了其中一个没有人的座位之上,眯起了眼睛。 那个位置被摆在最靠近墙角的一块地方,坐落这由两张桌子拼接而成的两个面对面的座位。而更靠墙角的那个座位现在是没有人在的。 虽然这样的摆放方式,季明洛没办法看得出桌底里面是否有什么东西; 但他刚才很清楚的看见了,那个按理来说没有人坐着的椅子突然滑出来了一点距离。 接着,他听见身后的李英好像松了口气,用略微颤抖的声音说: “呼,真遗憾真遗憾,祝老师居然不在啊,看来你得自己在这里等一会啦。” 季明洛挑了挑眉毛,指着自己刚才注意到的那个座位向李英询问: “你说她不在,该不会她就是这个座位的吧。” “啊对对对,你真聪明”,李英显然不想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现在他只想马上离开这道鬼门关。 只见他以超越极限的速度转过身子,三步并两步想要立马撤出办公室,但还没真走出三步,就被按住了肩膀。 他像机器人一样僵硬的扭过身子去看后面微笑着的季明洛,露出了一个很诡异的笑容并以此表示疑惑。 “你刚刚不是说想报答我吗,现在我想到需要你做什么了。” 只见季明洛笑眯眯的将他拉了回来,冲着祝灵雀的座位怒了努嘴。 “我想,让你坐在那里一小会,你应该没意见吧?” 祝灵雀用讶异的眼神打量着正坐在自己座位上满脸悲壮的李英以及在他身旁笑意斐然的季明洛。 “李英你,这是什么情况?” 她一时也没想到李英会有什么理由大摇大摆的坐在她的座位上甚至还翘着二郎腿。 “老老老老老师,事情是,事情是这样…..” 李英虽说尽力控制住了面部表情,但舌头却可能多了些自己的想法,止不住的打结。 祝灵雀突然觉得李英这幅模样很有意思,于是便强忍住笑意,佯怒道: “你是说我很老的意思吗?!” 只凭这一声喝,便吓得李英连忙将姿势变换成了端坐,头摇的好像拨浪鼓一般。 “祝老师,李英同学是带我来办公室之后身体突然有些不舒服,所以才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您也别太见怪。” 关键时刻,罪魁祸首倒是出来帮衬着李英打了个马虎眼。 祝灵雀听到这话便收起了嘴脸,凑近过来捏了捏李英的脸,语气多带了几分关切: “不舒服?是不是什么病症,需要去帮你拿些药吗?” 李英瞟了一眼季明洛,尴尬的说道: “没事的老师,我,我坐一会就好了。” 却见祝灵雀语重心长的对着李英开始唠叨: “我跟你说,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呀,要知道健康才是学习的基础,要是身体搞垮了学习还没学好,岂不是得不偿失嘛!还有你,也是一样的。” 说着,她将目光转移到了季明洛身上。 把李英按死在椅子上的带恶人甜甜的笑着,向祝灵雀点头示意: “第二次见面了,祝老师。” 祝灵雀也笑着点头回应道: “是啊,没想到这么巧,居然会当上你的班主任。” 李英愣了愣,眼神在两人之间走了几个来回,有些疑惑: “你们认识?” “是啊,我之前去明洛的家乡旅游过一次,那时候有过一面之缘。” 祝灵雀似乎对再见到季明洛感到非常开心,大大咧咧的拍着他的背。 方才一脸平静的季明洛似乎也被她的豪迈所感染,轻笑出了声。 在两人相谈甚欢的融洽气氛当中,李英只觉得自己的尴尬更上了一层楼。 “对了,”正聊得起劲,祝灵雀突然一拍脑袋,好像想起了什么很重要的事一样:“你们俩,在来的路上有没有看见过一个个子矮矮的,声音小小的,很萌的女孩子?” 季明洛一愣,和李英对视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李英反应了过来,但脸色却突然变得有些红润;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一脸憨笑的向祝灵雀问道: “您说的女生应该是宋小满吧。” 祝灵雀叹了口气,义愤填膺的叫道: “对啊,这个倒霉孩子偷拿了我抽屉里的糖果,被我发现了以后就一溜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等会看我怎么教训她!” “还,真是像她的性子呢。” 刚刚还一脸便秘的李英突然多了几分聊天的兴致,让原本只想找乐子的季明洛多了几分别样的兴趣。 就在这时,他猛地眨了眨眼,张大了嘴巴,貌似是想通了什么事情;随即便露出了一脸奸诈的笑容。 趁着祝灵雀将聊天的目标转向李英,他有意无意的将手掌按在了祝灵雀的桌子上,缓缓地敲起没有规律的节拍来。 正在李英疑惑季明洛的动作有什么意义时,在他的脚底下,这张桌子最里面的部分分明传出了一道短促的呼气声,清晰的传进了他的耳中。 一时震惊使得李英全身震动了一下,嘴里不禁发出了‘咦——’的一声。 祝灵雀说话正到一半,突然被李英的一声叫给打断了思绪,眨眨眼愣了一小会。 “你,你又干嘛?” 季明洛迅速的捂住了自己的嘴避免笑出声,目光有些游离地帮李英做着解释: “可能…..是坐太久了屁股有些不舒服,调整一下就好了。” 李英闻言像小鸡啄米般点了几下头,象征性的挪了挪位置。 祝灵雀看着两人一唱一和,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她也没想太多。 “那等李英休息好了,你们俩就先来班上吧,马上就要开始整理教室了。” 话音刚落,她便顺手将手中的文件摆在了桌上,转身离开了。 目送着祝灵雀离开办公室之后,李英长舒了一口气,坐姿也没有方才那般的拘谨。 而季明洛则是把注意力放在了祝灵雀刚刚扔下的文件上;但他也并没有出手翻看,只是猫着腰将脸凑近文件,来回浏览着第一页的内容。 “老师人不是挺好的嘛,你们怎么那么怕她呢?” 李英并没有听出季明洛的言外之意,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不懂的,就是这样才恐怖啊。” 季明洛耸了耸肩表示无法苟同,随即将目光瞟向门口,幽幽地说道: “现在可以出来了。” 李英大惑不解的看向季明洛,茫然的张望着四周,突然他下意识朝着桌子下刚刚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与此同时,一颗小小的头从桌底下探了出来,与李英四目相对——她水灵灵的大眼睛扑棱扑棱地闪着,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睛的一闭一眨缓缓颤动,仔细看去她的皮肤也是像婴儿一般光洁,就好似电影里所描绘的精灵一般。 李英见到桌底突然冒出了一个人之后大惊失色,连人带椅从原位一下子平移了好几米出去,椅背随着一声轻响撞上了墙壁。 季明洛则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站起来的这个小姑娘: 正如祝灵雀方才所形容的一般,她的身材十分娇小,就连最小型号的校服穿在她身上也显得有几分宽松,但整个人的比例却没有任何不协调,可以说把她和一群小学女生放在一起也不会有什么违和感;与之相衬的是一头乌黑的齐耳短发,为这个看起来纤弱无力的小白兔更增添了几分活力的气息。 只见她举起了双手,可怜兮兮的顺理着自己的头发,眼睛时不时会偷偷的往季明洛的方向瞟两眼过来。 “好久不见。” 水灵灵的姑娘娇滴滴的轻声细语道,若不是季明洛正注意着她,应该也听不见她在说些什么。 听到眼前的人莫名其妙的话语,季明洛有些忍俊不禁。 “我没记错的话,我们是第一次见吧。” 宋小满眯起了双眼,“呼呼”地笑了起来,两只笑眯眯的眼睛弯的像是月牙一样。 “这样打招呼很好玩呀。” 她的声音里更添了几分笑意。 季明洛看着宋小满的模样,不禁联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心里更多了几分怜惜,于是并未选择一贯表达友好的握手,而是伸出手用两根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叫我季明洛就好。” 宋小满仰过头去,‘嗷呜’地叫了一声,装模作样的揉了揉并没有什么事情的头,撅起嘴巴用轻悄悄的声音报上了名字: “小满,宋小满。” 季明洛看起来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时他突然想起了旁边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此时的李英仿佛是被火给烤过了一样,脸色异常的通红,眼镜下的瞳孔不断地震动着,此时的他正通过急促的深呼吸好让自己冷静下来;不知是不是错觉,季明洛甚至好像听见了从他身上传出来的‘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看起来,刚刚的近距离对视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季明洛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类会作出这种反应,心头难免生出几分捉弄之意,不过当下他也并不是很想发作,便姑且将李英晾在一旁。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心里略微估算了一下,便对宋小满作出了邀请: “时候不早了,你和我们一起过去吗?” 出于心理作用,他说话的语气就像对待小动物一样变得更温柔了一些,不过他自己搞不好都没意识到。 宋小满眨了眨眼思索了一会后,皱起眉摇了摇头: “灵雀会吃掉我的。” 季明洛这才想起方才祝灵雀正是因为抽屉里的糖果被拿才一肚子怨气。 “你们关系感觉不是挺好的嘛,有什么好怕她的?” 宋小满还是摇头回应着季明洛,短短的发梢随着她头颅的晃动摇曳着。 季明洛略微思考了一下,从裤袋里掏出了一个南瓜包装的小糖果递给了宋小满。 “那你把这个给她当作是补偿好了。” 接过糖果的宋小满露出了一脸灿烂的笑容,季明洛感觉她都快要蹦起来了。 突然,她的神情变得异常的严肃,很认真的看着季明洛的眼睛说道: “还有吗,我也想要。” 一直云淡风轻的季明洛情不自禁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东西,真的是高中生吗’ 这个不解之谜深深印在了季明洛的脑海当中,使他不禁苦笑起来。 这时,他突然感觉到了些什么,朝着李英的方向看了一眼过去。 一道阴森的目光不断地上下打量着自己,这种捕食猎物的眼神季明洛好像只在《动物世界》里面看见过。 虽然李英此刻神色异常的平静,就好像木头人一般面无表情,但潜意识告诉季明洛。面前的这个家伙危险系数正直线上升着。 没来由的,他打了个寒颤。 踏着小碎步的宋小满蓦然回首,轻声催促着身后的两个同学,见后面的两人磨磨蹭蹭的,她也就自己一个人蹦跶进了教室里面。 季明洛的脚步刻意放的很慢,主要还是因为身后的李英正暗暗的拽着自己的衣服。 他暗自叹了口气,扭头对李英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亲自上去向宋小满搭话。 李英见状却一脸尴尬的摇了摇头,目光却时不时的在那个女孩刚刚走过的地方流连,也不知道是羞涩还是胆怯。 季明洛鄙夷地扫了一眼李英,也没有多说什么,甩开他的手便自顾自向前走去了。 正当他即将走进教室门口的时候,一个看起来风格和其他学生大相径庭的少年刚好自班级里走了出来,也站到了门口。 身高相近的两人面对着面,一时难免目光交接。 这个少年身上的外衣并不是校服,而是披着一件黑色的风衣;他的面庞看起来十分的成熟,一眼看过去显得会比季明洛大上两三岁;一头90年代风潮的斜刘海看起来稍稍有些复古,在他脸上那架红色边框的眼睛上面好像沾染了些许灰尘。 生人勿近。 看着这个少年,季明洛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了这个十分恰当的形容来。 但对他而言,吸引他注意力的不仅仅是这个少年本身;在他身上,季明洛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一股将自己吸引来这座城市的浓郁香味。 与此同时,面前的人也静静地审视着自己面前的季明洛,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人互视了三秒左右,不约而同的向对方点头示意,随即便默契地擦身而过。 但那个少年却没有发现,就在他走过季明洛身边的时候,季明洛的左眼透射出了一道金色灯光。 而他自己的左瞳也仿佛被这光芒传染了一般散出了金黄色的粒子。 季明洛没有立刻走进班里,而是悄悄的转身,默默地的看着匆匆赶上来的李英与那名少年随意打了个招呼,迈着小步子跑到了自己面前,吭哧吭哧喘着气。 “我说…小洛啊,你怎么走的那么快啊,累死我了。” 季明洛这次却没有理睬李英的抱怨,只是看着少年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的问道: “刚刚跟你打招呼的那个人,是我们班的?” “啊?哦,你说凛千音吗,那当然是啦,我跟你说,他虽然看起来有点难相处,其实还蛮闷骚的哦;而且他的姓也很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个姓呢……” 一旁的李英滔滔不绝的讲着,但此时的季明洛内心却是波澜四伏。 “凛千音。” 他的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喃喃的念叨着这个名字。 ‘看起来今天是我的幸运日啊’ 他这样想着,转过身走进了教室里面。 第一学年 003 相逢之日(下) - 残青 - 白云白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两点二十分,偌大的学生会办公室此时却悄无声息,只有一男一女两名学生默默地对峙着。 坐在座椅上的女生戴着一副椭圆形眼镜,卷卷的长发披散在双肩,额前盖着一片平齐的刘海令她看上去显得几分文静;她的身材属于比较微胖的类型,但却也不会太过超标;单是看着她脸上的神情,便能让人读出几分高中生所没有的成熟老练来,就好像这个女孩早就在职场混迹多年一样;她的脸并不能算的上漂亮,但身上所带着的可靠大姐姐气质却让人不免想要靠近;但事实上,越是这样的女生越是不好招惹。 若是季明洛见了她,大概也只会用‘可怕’来形容。 可看上去如此‘可怕’的她此刻脸上却平添了几分怒意,究其原因便是她旁边站着的这个一言不发的少年。 这个少年顶着一头短短的刺猬发型,无论是脸型还是五官都生的十分方正,俨然一副正人君子的姿态,从什么角度来看他都应该是属于正经和乖巧一类的学生;可正是这样的他,此时却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目光在四周漫无目的的飘着,不时张开嘴,有好几次就快要说出些什么了,但却又被他硬生生给憋了回去。你若是刻意的去看他的眼睛,他甚至会用一种老鼠见了猫一般惊恐的表情来回应你。 刚开始被他这样一看,少女都被搞得有些不自信起来,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确认了一下上面是不是沾了什么东西,但时间一长就不免让她有了几分恼火。 少女曾在花名册上见过这个少年的脸,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自己新的同班同学李山河。 自己本来正在整理一些很重要的文件,但正在她聚精会神的时候这个家伙却突然将门踹开,打乱了她的思路;再接着,他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就突然漏了气一样支支吾吾的,问了好几次他来干什么,最后也没憋出一个屁来,最多就是指着自己身后的时钟,然后露出一副贱兮兮的‘你懂得’的表情。 看着他这幅模样,少女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 而此时的李山河,脑子里却只有一连番炫目的银河大爆炸。 ‘怎么是个女的啊?!!!’ 他拼命的忍住不让自己颤抖起来,但生理反应上的不适却没有办法掩藏起来。 少女不知道的是,李山河这个人对女性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心理,只要在以他为中心的一米范围内出现任何的雌性生物就会让他感到浑身不自在,更不要说正面和女性对话了。 当然,在面对一些无可奈何的社交场合时,他也只会选择用点头摇头一类的肢体动作来向女性表达自己的意图。 原本,他是被班主任祝灵雀拜托来招呼还在学生会处理工作的一个同学回班上去的,但他却忘记了询问自己要叫的人究竟是男是女,结果现在就造成了现在的这个居面。 终于,少女实在是无法忍受此刻尴尬的氛围,‘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冷冷的瞪着李山河。 良好的教养让她选择最后再问一次李山河的来意。 “山河同学,你到底……” 话音未落,前方响起了一阵轻轻的叩门声,打断了她的话。 门外站着的,是一脸疲倦的季明洛以及用好奇的目光观望着办公室的宋小满。 少女愣了一下,意外地唤着宋小满的名字: “小满?” 宋小满见了她,兴冲冲的迈着小碎步上前去握起她的手来。 “淼淼,我们走吧。” 见少女还有些疑惑,季明洛快步上前挡在了她与李山河之间,轻声道: “风若淼同学,幸会了。” 这一挡,顿时将李山河从对他来说像是美杜莎一样的恐怖眼光中解救了出来;感动的情绪自他的心头油然而生,就好像看超人一样看着眼前的季明洛。 “你,应该是新转学来的,季明洛?” 意外地,风若淼一眼就认出了季明洛的身份。 季明洛笑着点了点头,用余光瞄了一眼挂在办公室墙上的时钟,转了转眼珠便明白了情况,突然没头没尾的向风若淼问了一句: “你有用手机或是电脑看过时间吗?” 风若淼倒也机敏,闻言立马松开了宋小满的手打开了口袋里的手机,随即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 屏幕上显示的时间赫然已经是下午三点五十了。 “看来,应该是电池用完了。” “抱歉,我太投入了,”风若淼一拍脑袋,满脸愧疚的对三人说着:“那现在大扫除……” “我们已经把教室全都处理好了,现在祝老师要跟我们讲一些学校里的注意事项。” 季明洛打了个哈欠,舟车劳顿加上一系列的清扫工作让他的精力消耗的过快了。 一旁的宋小满也点头附和道: “嗯,灵雀看你们一直没有过来,就让我们来看看你们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听到这话,季明洛的眼神突然多了几分无奈,但也没有很明显的表露出来。 原来,祝灵雀在吩咐李山河到学生会喊人过后很久的时间,才想起来李山河不擅长应付女孩子,这才急忙忙派了自己和小满过来救场。 ‘要是我们晚来一点,指不定现场就打起来了呢,祝灵雀这人也是不靠谱。’ 反应过来的风若淼迅速的坐回了桌前将刚才没能处理完的文件悉数保存了下来,合上了电脑便跟上了在门口等着她的三个人。 一路上,季明洛和风若淼相谈甚欢,交流的话题也随着聊天的深入不断转换着。 季明洛十分意外地发现,面前的这个少女对各个方面的事物都有着一定的研究和见解,并且话语中的干练和理性也远不像是同龄的学生所能比拟的。 自学生会所在的新楼走到教学楼的这短短五分钟内,季明洛对风若淼一下子产生了九分敬佩之感以及一分的顾虑。 ‘真可怕。’ 季明洛脑海里冒出来这个念头。 而在两人欢快聊着天的同时,后面的宋小满仿佛找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一样,不停的逗弄着慌张的李山河,看起来十分的快活。 很快,吵吵闹闹的四人回到了班里。 在祝灵雀大刀阔斧的发表着振奋人心的演讲词的时候,李英戳了戳前桌快要睡着的季明洛,神神秘秘的问道: “小洛小洛,你居然能和风若淼聊的那么来吗?” “她,她怎么了?” “你不知道吗,她可是现任的学生会主席啊。” “主席?” 听到这话,季明洛睁开了眼睛,再度打量起了坐在最前面一桌认认真真听着祝灵雀唠叨的风若淼。 一番思量后,他缓缓的点了点头: “倒也像是。” 大约过了两节课的时间,祝灵雀终于结束了讲话。 一下课三十位饥肠辘辘的干饭人瞬间一哄而散。 季明洛原本想要留意之前注意到的凛千音的动向,但在人群中一时竟搜索不到他的身影。 不过季明洛也没有太在意,毕竟该要的效果已经生效了。 跟李英一起吃完晚饭之后,他便独自走上了宿舍楼最高的一层。 楼道口,一个大腹便便的光头中年人堵在了中间,双手抱胸仰着头审视着自己,好像正是一直在等着自己来一样。 “新来的?” 他扯着粗重的嗓门向季明洛搭话。 季明洛却没有太过意外——早在上楼之前,李英就已经提醒过他这层楼的宿管是一个外号‘老牛’的恐怖家伙。 据李英说,有一次他单用一只手就将两个逃课在宿舍打游戏的不良学生从宿舍楼给扔了出去,还有一次学校里的学生惹到了校外的小混混,几十个带着家伙的社会人围堵在校门口要讨说法;本来是需要报警的场面,结果被他一个人就给顶了回去。 仔细看去,此人生的豹头环眼,虎背熊腰;就连锃光瓦亮的脑门和圆鼓鼓的啤酒肚也盖不住他凌厉的气势,老牛之称,恰到好处。 季明洛倒也不慌不忙,微微欠身向他打了个招呼: “您好,我是季明洛。” 老牛默默点了点头,缓缓的说道: “来了就安分些,别的学生周末都要回去,你既然要常住这里我肯定要多照应你,有事找我就好。” 季明洛和善的笑着回应老牛,最后看了一眼他的眼睛后便头也不回的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就在两人擦肩的一瞬,楼道内的温度突然没来由的降了几度,一丝寒意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再走出几步过后,季明洛好像换了副面孔一般,一直挂在脸上的笑意此时已变得有些凝重。 虽然老牛的话语显得非常和蔼,但他眼神当中的东西是藏不住的。 那双眼睛,分明是见过血的。 当然,就像自己能看出老牛的危险一样,老牛也不知道能看透多少自己的底细。 看起来自己想要深入探索这所学校,他便是最首要的威胁。 正想着,季明洛顺手关上了房间的门并扣上了锁。 他转身倚着门檐,张大了双眼。 只见季明洛的左眼瞳孔透出一道金色的光芒,脑内自然而然浮现出了一段正在播放中的影像。 影像里,一双手轻轻地将黑色的风衣挂在了衣架上,镜头再一转,几个季明洛的同班同学正在插科打诨,不知道正聊着些什么。 突然,几个同学看向了镜头的方向,你一言我一语张合着嘴巴。 几分困意涌进了季明洛的脑海当中,他俏皮的眨了眨眼,影响便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实验成功,看起来这几天晚上有电影可看了。” 他略有几分得意的自言自语道。 他的这只左眼并不是正儿八经的肉眼,而是耗费了大量的人力财力所制作的一只义眼,这只眼睛被创造出它的人称作‘鉴察眼’;在忽悠季明洛做手术的时候,他们告诉自己这东西是‘人类智慧的结晶’。 当然,季明洛也没太把这东西当回事,像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他倒是见得多了,更何况为了把这玩意塞到脑门里自己还将原装的水灵灵大眼睛贡献了出来,细细回味起来怎么想怎么亏本。 不过此次出门,这只眼睛就相当于是他唯一的倚仗了,总也是要保持着一点敬畏之心的。 正想着,季明洛感觉到自己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皮了。 看起来这两天确实是消耗过度,需要好好补个觉了。 ‘凛千音……你会是我要找的那个英雄吗?’ 第一学年 004 忠诚的小夜曲(上) - 残青 - 白云白 “灯等凳等——等凳灯等——” 刺耳的下课铃声回荡在季明洛的耳畔。 他勉力地伸了个懒腰,等待老师从自己的视线消失过后便弯下了腰,让书本和脸来了个零距离接触。 说真的,他对数学课的免疫力几乎算得上是负数了。 在开学的这两周时间里,每当数学老师站在自己的面前老神在在的念叨着乱七八糟的公式的时候,他就会感觉到自己像是喝了安眠药一样,管不住自己的眼皮。 他叹了口气,不禁有些担忧改如何应对即将袭来的月考。 但担忧是一回事,这十分钟的宝贵时间还是先好好的打个盹方为上策。 正在季明洛即将进入甜美梦乡的紧张时刻,桌前响起了几道急促的声响。 他茫然的睁开眼抬起了头,眼前是露着诡异笑容的宋小满,神神秘秘的对自己讲着悄悄话: “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 被吵醒的他似乎有些恼火,深吸了一口气,直起身子没好气的回应道。 对季明洛来说,没什么大事是足以和自己神圣的睡眠时间相提并论的。 被凶了一下的宋小满立马蹲了下去,两只小手轻轻的搭在季明洛的桌子上,可怜巴巴的看着他,语速也加快了几分: “闹鬼!昨天晚上,学校闹鬼了。” 闹鬼? 听到这个词,季明洛突然清醒了几分,原本惺忪的睡眼睁大了一点。 不过,他在意的倒不是‘闹鬼’这个词本身,而是联想到了前几个晚上监视凛千音所看到的一系列场面。 “你继续说。” 他冲着宋小满怒了努嘴,并暗暗偏过头很迅速的瞟了一眼坐在教室最角落的凛千音。 此时的他在桌子上架着一只手用来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脑袋,眼皮牢牢地贴合在一起,仔细听似乎还能从他的嘴里听见几句含糊的呓语;和季明洛第一次见他时感受到的高冷气质倒是有些不符。 比起季明洛,他看起来好像更没精神一点。 季明洛心里生出几分幸灾乐祸,便收回了目光将注意力放回了小满的鬼故事上。 “我有个学美术的室友,昨天晚上练完画回来以后,发现自己的校园卡突然不见了;她想着可能是落在了美术教室,于是就准备一个人跑回去找,可没走到教室所在的九楼,她就在楼道旁边听见了一种非常诡异的叫声,然后她感觉那声音慢慢的离她越来越近,就吓得一溜烟跑回了寝室,蒙上被子发起抖来,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呃,所以她现在找到校园卡没有?” 季明洛眨了眨眼,顺口问了一句。 “这不重要好吗!” 宋小满撅起嘴巴,嗔怪着季明洛搅乱了故事的氛围,接着说了下去: “重要的地方在于,她听见的声音到底是什么?” “鬼哭?” “很接近了——是狼嚎!” 季明洛装模作样的吸了一口凉气,从嘴里发出了“嘶—”的声音。 “那也不一定是鬼吧,万一是狗跑到了楼道里呢?” “我们本来也是这样想的,”她吞了口口水,补充道:“但后面,我那个室友非要吵着去找保安,调了九楼的监控,结果你猜怎么着——昨天晚上整栋教学楼的监控录像居然全都是漆黑一片,就好像被人给堵住了一样!” 听到这话,季明洛突然好像被什么东西呛到了一样,捂着嘴巴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过了半晌他停下了咳嗽,脸上却多了几分挪揄的笑意。 “这事,这事吧我说不定有那么点头绪。” “真的?” “嗯,不过应该也不是什么很恐怖的事情,只需要三天的时间就能给你一个说法。” 说着,他伸出三根手指冲着宋小满比划了一下。 ————————————————分割线—————————————————— 凛千音下意识的瞟了一眼手表,现在的时间是二十三点三十七分。 在夜幕的笼罩之下,整座云台高中都透出死一般的寂静。 再三确认了四周没有人的存在之后,他便快步走上了教学楼大厅,转进了电梯间。 为了不让人察觉到自己的身份,他特意没有穿自己标志性的风衣出来,而是找了一件室友的校服披在身上。 电梯门关上之后,他抬起手臂,揩了揩额头上的汗滴。 不得不承认,把楼道里的监控全部处理掉真的是一项大工程。 如果只是一次倒还好,但第二遍再来的运动量对他来说不亚于连续五天的综合体测。 更不要说今天看管监控的保安还异常的上心,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昨晚打草惊蛇了。 幸好他上个学期就已经和学校里的工作人员大致都混了个脸熟,再加上寒假的时候刚好失眠去看了几次医生,这才让他十分顺利的混进了保安室并将安眠药混进了保安的水壶里去,直接关掉监控,还省了自己一个个处理浪费的时间。 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操作,他不禁有些沾沾自喜,将自己幻想成了007之类的王牌特工。 很快的,他便走上了十楼。 虽然教学楼里是有电梯的,但如果要通过它达到校长室所在的十楼还是需要特制的钥匙卡来启动电梯的,除了校长室之外的电梯钥匙卡最多只能到达九楼;多出来的这一点路程让凛千音感到有些不爽。 在心猿意马的同时,他轻车熟路的走到了校长室的门前停了下来。 凛千音先是从左边的口袋掏出手套戴上,上下扳了扳门把手确认一下门是否上着锁。 随后他又把手伸进了右口袋,抽出早已准备好的两根钢丝,对着钥匙孔开始了自己的大工程。 要知道,他为了得到常年被父母锁在柜子里的游戏机可是早早就自学了一身的开锁功夫,江湖人称‘平和市小锁王’,连蒙眼开锁对他来说都不算是难事,这种水平的锁还没必要逼的自己开灯。 就在他聚精会神的撬着校长室的锁时,浑然不觉身后早已出现了一个正贱兮兮地盯着自己的身影。 那个身影抬起一根手指,试探着戳了戳凛千音的脊梁骨;看到凛千音并没有任何反应,他便加大了力度转了转指间。 这一会,凛千音结结实实的察觉到了背后有人的存在,他只觉全身的汗毛竖立起来,浑身打了个寒颤;小手一抖,原本死死攥着的钢丝便掉落在了地上,两道悦耳的轻响回荡在空荡荡的楼道之内。 他条件反射的直起了身子,反身一拳朝着背后的人轰了过去,却不料轻而易举地被那人一掌给接下了。 凛千音对自己的拳头一向是很有自信的,生平有限的几次打架经历当中,他每每都能靠这双铁拳打趴拿着家伙的对手,一时失手让他的内心不禁虚了几分。 由于四周并没有开灯,昏暗的环境让凛千音的可视能力变得极其的有限,且不说开锁,要认清人脸还是略有些难度的。 在这极短暂的一照面之内,他并没能认出对方的身份。 而与此同时,还没等凛千音反应过来,那人便顺势抓过他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一拉,同时提起了右膝朝凛千音的小腹猛地一顶,剧烈的疼痛使他不禁叫出了声来,浑身的力气顿时溃散,整个人软了下来。 再一手,那人反握住凛千音的手腕,绕了一圈转到其身后,另一只手捏住他的脖子往下一压,彻底擒住了凛千音。 电光火石的一瞬,凛千音甚至还没搞清楚状况便动弹不得了。 正在他奋力挣扎的时刻,背后那人却轻笑出了声来,放低了声线缓缓的说道: “要不,咱俩还是换一个地方谈谈?” 声音一出口,凛千音便打了一个激灵,一下便认出了这人的身份。 “你?!” 他扭过头去,恨恨地瞪着身后的转校生。 季明洛倒未太在意他愤怒的目光,只是老神在在的压着他朝楼下走去。 走了一路,季明洛将凛千音押到了九楼的美术室旁停了下来,手上的力道也松了几分。 凛千音一把挣脱了束缚,慢慢的揉搓着生疼的手腕,转身恶狠狠的盯着季明洛。 “你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 相同的语句,不同的语气,一下便把凛千音的咄咄逼人给憋了回去。 他的目光略微有些躲闪,整个人的气势往下跌了几段;但没一会儿又反应了过来,没好气地喝道: “我干什么,关你什么事!” “是没关系啊,”季明洛笑眯眯的盯着他,幽幽的调侃道:“不过不瞒你说,我和校长先生还真认识,要是他知道了有位君子大半夜的来光顾他的办公室,你猜猜他会不会很在意呢?” “你?!” “别我了,你吧。” 他悠哉游哉的扭了扭自己的脖子,打了个哈欠。 “你要是不想让我说出去,也很简单——两件事儿,你帮我办成了,我就当做什么也没看见,不仅如此,我还能帮你;怎么样,很划算吧?” 凛千音狐疑的看着眼前这个神秘兮兮的转校生,心里打起了鼓来。 良久,他拧着眉头,嘴里发出了“啧”的一声,做出了妥协。 “你要我做什么?” “第一件事,是一个问题。” “先说好,我不会告诉你我是来干什么的。” “我也没兴趣知道。我的问题是,在你身上是不是有一件原本不属于你的东西?” 季明洛没头没尾的疑问让凛千音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很快的,他便反应了过来,下意识的摸了摸右边的裤袋—— 一只通身漆黑、外形好似陀螺的仪器静静地躺在口袋当中,在仪器中央,镶嵌着一圈连接在一起的金色佛珠。 在这项物品被转交到凛千音手上的时候,他就被嘱咐了要时刻贴身携带,必要时可以应防身之需。 但虽然他一直携带者这个小玩意,却也一直没在外人面前显露过。 “你怎么知道?” 他开始变得有些诧异,语气里原本的敌意也削减了一些。 “你有就行,这样我帮你也更合情合理一些。” 季明洛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凛千音的眼神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恶心了起来。 硬要形容的话,就是逢年过节的时候,老一辈的爷爷奶奶看自己的那种‘和蔼可亲’。 被盯的浑身不自在的凛千音下意识耸了耸肩,随后迫不及待的问道: “那你问完了,第二件事是什么。” 看起来,他还想着把季明洛糊弄过去之后再回去撬锁。 季明洛把目光从凛千音的身上挪开,放到了楼道当中。 黑漆漆的一条道延伸到最后也只是无尽的漆黑,仿佛没有尽头一样。 “学校昨天的闹鬼事件,你有听说吗?” “和我无关。” “当然和你没关,不过这监控失灵嘛就不知道和谁有没有关系了。” 听到季明洛意有所指的调侃,凛千音有些尴尬的捋了捋刘海,语气也变得有些支支吾吾。 “这,这嘛……” “这么说来,这闹鬼传言也有你的一份力你应该没意见吧?要是把学校搞得人心惶惶的你也有责任对吧?那协助我侦破这个事件是不是也是非常合理的呢?” 被季明洛这么一绕,凛千音似乎也没发现其中有什么不对,顺着季明洛的话就点了点头。 突然,他好似反应过来了不对劲,神色慌张的问道: “不对,我的行踪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季明洛哈哈一笑,打了个马虎眼。 几番追问无果,凛千音虽说对面前这个少年的警惕更多了几分,但出于无奈,还是顺从了他的意思。 “那你说要我帮你,具体是要做什么?” “等着。” 话音刚落,还没等凛千音作出疑问,一声凄厉的狼嚎便响彻在两人的耳边;在狼嚎过后,一阵刺耳的重响从某个房间里迸发出来,透过大门传出了整个九楼。 ‘就在这层楼!’ ‘这个方向是…音乐室’ 思绪瞬间在脑海中升腾,两人不约而同的看了一眼对方。 季明洛将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凛千音噤声,随即放慢脚步朝着音乐教室的方向轻悄悄摸黑走了过去,身后的凛千音也很快反应过来跟上了他的身影。 在音乐室门口,两人默契地分别站在大门两侧,将耳朵贴在门上探听里面的声响。 在门后似乎传来了几声粗重的低吼声以及液体淌在地上的“噼啪”声,那声音怎么听都不像是人类发的出来的。 正在凛千音伸手按在门把手上准备踹开门的时候却被季明洛给叫停了。 他对着凛千音缓缓摇了摇头,示意他继续听下去。 紧接着,他们清晰的听见了一道悦耳的琴声自他们耳畔响起。 小提琴悠扬的曲调不断地更迭着,随着演奏者的拉扯轻易地调动起了二人的情绪,好像在对他们轻声呢喃,诉说着一个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 在两人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女,痴痴地凝望着月光,随着提琴声缓缓舞动着身形,一边沉醉在舞曲当中一边诉说着自己不幸的青春。 就算是季明洛这样的外行也能听的出来,在教室里演奏小提琴的那个人拥有非常高的造诣。 乐曲渐逝,随着“铮——”的一声收尾,小提琴声戛然而止。 同时,随着里面传来了提琴置在地上的闷响以及几声动物爪子踏在地上的窸窣声,音乐教室再度回归了寂静,就如同这教学楼其他的任何一个地方一样。 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凛千音有些责怪的看了一眼季明洛: “你刚刚干嘛拦着我。” “现在进去不就打草惊蛇了嘛,况且里面好像还不止一个人。” 说着,季明洛亲自打开了音乐教室的大门。 此时的音乐室已经是空无一人,靠墙的窗户此时正大大的敞开着,将凌厉的夜风送进了教室当中,拍打在两人身上。 季明洛静静的看着窗沿似有若无的巨大脚印,用舌头润了润嘴唇,若有所思。 而凛千音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一边尽量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一边伸手够了够季明洛的手臂。 “喂,看来这回真得人心惶惶了。” 被打断了思绪的季明洛茫然的看了一眼满脸复杂的凛千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自己的脸色也突然凝重了下来—— 在他们面前的那堵墙壁上,赫然出现了三道足足有一人高的巨大爪印,而在爪印的下方还残留着几滩未风干的口水渍。 第一学年 005 忠诚的小夜曲(中) - 残青 - 白云白 第二天早上,整个学校都散发出了一丝诡异的八卦气息。 教室、走廊、宿舍、在每个角落都存在着嘈杂的议论声,比起老师讲课的内容,闹鬼事件发生在身边的刺激似乎更能刺激学生们的求知欲,听起来十分魔幻的猜测不断地在人群之间传递;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在好奇着那个制造爪印的‘鬼魂’的真实身份。 有人说是曾在学校流浪、并被坏学生所残害的小狗回来索命;也有人说是前几届高考失利选择轻生的学生的冤魂找回了母校想拖人下水;更有甚者还搬出了校长近些日子都没来学校的事借题发挥,说是被学校欠了钱的冤大头半夜翻进学校来恶意报复;一时之间众说纷纭,甚至在三个小时都不到的上课时间学校的流言就已经分成了好几个派系。 尽管学校方面已经派班主任特意叮嘱了一遍,勒令禁止了学生们以讹传讹,但私下里小纸条依旧是漫天飞舞。 与此同时,昨天还能听得见欢声笑语和优美歌曲的音乐教室此时却是一片死寂,音乐生们似乎不约而同的受到了清华北大的感召,开启了认真学习模式的开关。 而季明洛却只是有些意外学校内消息传播的速度竟如此之快,连两节课的时间都不到这件事居然就彻底传开了。 事情其实直到目前为止都还在他的预料范围之内,对他而言最需要担心的部分在于那个所谓的‘鬼魂’的情况究竟是不是和他的判断所一致;如果说他的思路没有问题,那么就根本无需担心传闻的传播速度会起到打草惊蛇的效果。 但虽然说是不急,该走的流程还是要及时完成的。 趁着大课间,他紧跟着风若淼一同走进了学生会的办公室。 不过,倒也不是一个人进来的。 在他刚进门的那一刻,突然对着身后老神在在的喊道: “凛先生~注意一下绅士风度哦?” 原先背对着季明洛,准备拉开椅子的风若淼听到他莫名奇妙的话语不禁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同学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的身后,着实把她吓了一大跳。 只见凛千音快步上前,抢先风若淼一步把椅子从桌子里拉出来,并做了个‘请’的手势。 在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忧伤。 风若淼有些奇怪的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少年,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 “你如果不情愿的话不用麻烦的。” 听到这话,凛千音高冷的扑克脸突然抽搐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但并没有直接的回应她。 “不用管他,他就喜欢为女士服务。” 说着,季明洛也随意地在风若淼左侧拉了一张凳子坐了下来,丝毫没拿自己当外人;凛千音见季明洛坐下也在他身旁挑了个位子。 “现在上面怎么说?” 季明洛的语气突然一下变得正经了起来。 “目前校方姑且还是把这事定性为学生的恶作剧的,但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昨晚的监控出了一些问题,不知道为什么没办法调用;现在各个班主任也在找一些可能有嫌疑的人过去谈话;如果说在傍晚放学之前还是没有人站出来承认的话,就会立刻报警处理。” 风若淼一边说着,一边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重重的舒了一口气。 发生了这事,从校方的责怪开始向下延伸,一级传一级传到最后倒霉的还是她们学生会这最下面的一级。 刚刚的两节课,她一直都在年段办公室和音乐教室两头跑,不要说回去上课,连喝口水休息一下的时间都没有。 她突然感觉到喉咙似乎有些干渴,刚朝着办公桌的方向伸手,却发现自己的水壶居然不在它原本该在的位置。 “糟糕,我的水瓶好像落在音乐教室了,你稍等我一下。” 风若淼暗骂了一声见鬼,要知道,学生会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和教学楼本身就有一段距离,更不要说在九楼的音乐教室了;这一来一回自己休息的时间又少了一截。 不过还好,善解人意的好帮手总是会出现在人们的生活当中 只见她刚要起身就被季明洛给轻轻地按回了座上。 “诶,用不着这么麻烦——” 他贱兮兮的笑着,语调也突然阴阳怪气了起来,只见他掏出手机打开了计时器,口中念念有词: “凛先生~三分钟哦,计时开始!” 话甫落,风若淼的耳畔传来了一道非常响亮的咂嘴声。。 刚才还端端正正坐在季明洛身旁的凛千音顿时露出了一脸嫌弃的表情,握紧拳头重重的砸了一下桌子,‘蹭’地一下站了起来,飞快的朝着门外奔去,看的风若淼一愣一愣的。 “说起来我刚刚就想问了,”风若淼不解的冲季明洛问道:“你们俩怎么会一起过来,他又为什么突然这么听你的。” “不可说,不可说;男人嘛,还是需要一点秘密来保鲜的。” 他神神叨叨的晃了晃脑袋,接着向风若淼提问道: “那你们现在找嫌疑人,有什么方向吗?” “虽然可能性有很多,但其实我们的注意力是集中在所有音乐生的身上的,但是一个是宿舍楼是不存在监控的,并且教学楼的监控也无法使用,这就导致调查一下子出现了一大块空白;还有音乐生也是有分不同的种类的,为了方便练习几乎每个音乐生都有一把钥匙,有可能在半夜这个时候进音乐教室的人太多了,直到现在还是没有查出什么结果。” “没有考虑过校外人士翻进来作案的可能性吗?” “学校的围墙建的很高,几个可能被人翻进来的地方都装上了电网,基本不可能翻得进来。” 季明洛眨了眨眼睛,心里暗暗讥讽着学校‘优异’的办事能力。 突然,他的眼前一亮,没来由的问了风若淼一句: “问你哦,这学校小提琴拉得最好的学生是谁,你知道吗?” “你说金书晚?她倒是寄宿生没有错,只不过最近几天她基本没有出过宿舍,所以也没有理由怀疑到她的身上去。” 听到这里,季明洛顿时来了些兴趣,催促风若淼继续往下说。 而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啪”的一声重响,二人回头看去,原来是赶回来的凛千音正弓着身子,吃力的靠在敞开的大门上,气喘吁吁的冲着风若淼举起了手中的水壶。 季明洛见他回来,顺手摁下了计时器的暂停器瞟了一眼,赞许的说道: “真厉害呀凛先生,三分钟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凛千音没好气的瞪了季明洛一眼,将水壶递回给风若淼后便随手找了张椅子倒在了上面,给旁边的二人表演了一个葛优瘫。 接过水壶的风若淼打开盖子抿了一口,像凛千音道了声谢后就继续对季明洛讲起了那个名叫金书晚的学生的事情: “她虽然是个高一新生,但在学习小提琴的天赋上真的非常之高,就连拿过全国性质大奖的几个老师都对他赞不绝口;有个认识的音乐老师跟我说过,她现在就已经是可以参加校考的水平了,学校近期要举办的文艺汇演她本来也是最大的重头戏。” “但是,自从这个学期开学,她就变得有些孤僻反常起来了。” 季明洛挑了挑眉毛,情不自禁的说道: “一般这种情况,我会先猜测恋情受挫的可能性。” “事实也确实如此,”风若淼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金书晚长的很漂亮,家境也十分不错,在我们这称得上是白富美强了,追她的人也很多,但最后她选择的男朋友是一个相貌平平成绩也一般的男生。” ‘这种听起来好像是后宫动漫的设定啊…..’ 季明洛在心里忍不住吐槽道,但没有实际说出口。 “这个男生叫做南阳,长的高高瘦瘦,平时戴着副圆框眼睛;这个人虽然没什么出众的地方,但他为人十分的和煦大方,因此高一年段的各个班级都有交到一些朋友;一开始他并不是追求金书晚的阵容中的一员,是金书晚和他接触了一段时间过后,才主动向他告的白。” ‘怎么越听越像了……’ “一开始,大家还觉得这两个人相处的十分融洽,虽然没有刻意的去秀恩爱,但南阳对待金书晚确实是无微不至,大家对这一对也都是抱着祝福的态度的。” “但越到后面,金书晚对待南阳的方式就越来越让南阳喘不过气了;南阳虽然没有在朋友面前亲口诉过苦,但大家也能看的出来金书晚对他的占有欲越来越强,好像无时无刻都要把南阳绑在他身边一样;慢慢的就有人开始劝南阳和她分手了。” “可是南阳并不想去伤害金书晚,便迟迟没有说出这些话来;从而导致了寒假期间金书晚对他的步步紧逼,甚至已经到了骚扰的地步了。” “再后来,这个学期刚刚开学,南阳便向她提出了分手,金书晚便一蹶不振,课也不上,琴也不练了,几个音乐老师现在正头疼着呢。” 季明洛的表情就好像是被捏了的橡皮泥一样,越听到后面越显得扭曲,直到方才,都是一副想说话说不出口的艰难。 良久,他才从牙缝里堪堪憋出来一句话: “说不准,她练琴还练得挺勤呢。” 风若淼见他这幅模样,也猜到了一些所以然来,试探着问道: “你有头绪了?” “嗯,我希望淼哥你能帮我在学校这边争取一些时间,在明早之前绝对不要报警,不然事情就变得难结果了。” 说着,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正了正衣领。 “如果你一定要的话,我尽量争取。” “好,然后就是放学之后我会试着去接触南阳,金书晚那边……” “我并没有金书晚的联系方式,南阳倒是有些来往。” 见风若淼摇头,季明洛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用牙抵住了下嘴唇陷入了思考当中。 本来以为能在风若淼这里一步到位做好准备的季明洛不禁有些失望。 看起来还得在放学之前找到能搭上金书晚这条线的方法,也不知道小满那边可不可行。 “金书晚,我认识啊。” 此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让季、风二人不约而同的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凛千音一脸懵逼的打量着两人不怀好意的目光,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给自己揽了个活,心虚的低下头去摸了摸嘴巴。 傍晚,在学校小树林里新建起的凉亭之下,凛千音呆呆的盯着亭盖,在心里暗暗自责着不该多话的同时还顺带问候着季明洛的十八代祖宗。 想着在放学之前那个小王八搂着自己的肩膀让自己放宽心,口口声声的说着问个话而已完全不会尴尬。 确实,不是他来他当然一点都不尴尬。 正在他想要对着天空怒斥季明洛的卑鄙行为之时,前方一阵轻盈的步伐将他上仰的头又给掰了回来。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扎着马尾辫、戴着圆框眼镜,身材高挑看起来十分清纯的少女;在凛千音的了解里,单论容貌扮相这样的姑娘绝不会超过三人,称一声校花是丝毫没有问题的。 此刻的她的面容看起来似乎有些许憔悴,细看去还能在她的脸上发现两道浅浅的泪痕,但底子上的优势使她吸引眼球的能力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倒不如说更有了几分林黛玉般娇叶病柳的韵味。 来的正是金书晚。 她一见到凛千音,便郑重其事的向他鞠了个躬,关切地问候了起来: “千音同学,之前的事情还没有好好向你道谢,没能及时关心你这个假期过的怎么样实在抱歉。” 原来,上个学期金书晚曾经丢失了一条十分宝贵的项链,那是南阳所赠给他的第一个生日礼物,当时发现项链不见了的时候她哭的可是歇斯底里;后来是凛千音捡到了这条项链并还给了她。 从那之后,她对凛千音就异常的尊敬,好几次把凛千音搞得心里毛毛的。 凛千音尴尬的摆了摆手,勉强的笑道: “我还好,倒是你心情不好时来打扰你,抱歉。” 在外人面前,凛千音总是刻意的想要维持所谓的高冷人设,有时候说话都是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虽然最近被某只猴子搞得有些破功,但大部分的时候他还是有个酷哥的形象的。 听到凛千音的话后,金书晚的眼里闪过一丝落寞,整个人瞬间低沉了下来。 但她还是对着凛千音甜甜的笑着说道: “劳烦你担心了,我这几天的状态确实可能有些不好,但在朋友的帮助下我还是挺了过来;再给我一些时间适应他人的目光,我就能正常进行课程了。” 凛千音欣慰的点了点头,嘴角浮现了淡淡的笑意。 虽然说自己有些时候可能会害怕金书晚的热情,但毕竟也是为数不多聊得上天的女性朋友,金书晚能从失意当中振作起来,他还是很高兴的。 但高兴归高兴,他也还没忘记自己的来意。 “金书晚,接下来我要问你一些问题,希望你能如实的回答我。” 金书晚对凛千音似乎显得十分的信任,二话不说便点头答应了。 “这几天晚上,你是不是有进过音乐教室练琴?” 她眨眼睛的频率突然快了一帧,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后冲着凛千音摇头否认道: “千音同学你应该也知道,开学以来的这些天我几乎没有出过宿舍,又怎么会去音乐教室呢。” “那学校闹鬼的传闻,你有什么头绪吗?” “我今天中午有听室友提起过……我觉得应该只是什么人的恶作剧而已吧,主要还是学校处理的手段太差了才没有及时查出来。” 凛千音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却又自己将疑问压了回去。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心情不好的话会不会趁着夜去拉琴抒发情绪。” “我没那么诗意啦。” 金书晚笑嘻嘻的回应着凛千音,此刻的她看上去倒是比方才看上去更像一个十六岁的少女。 临走之前,她忽然背过身子,没头没尾的朝凛千音问了一句: “千音同学,爱一个人就会想把他绑在身边,永永远远的不分开;这样的感情难道是错的吗?” 凛千音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回答道: “是个人都会有占有欲,但人和人都是同一水平的个体,既然是人就会有自己的生活,没有人有资格永远绑着另一个人。” “这样啊。” 听了这话,金书晚淡淡的笑了笑,头也不回地朝着宿舍的方向离开了。 在她笑的瞬间,那凄美的神色使得凛千音的心脏漏了一拍,久久不能平复。 等再回过神 凛千音低下头思考着金书晚方才问话的意思,良久也没能得出个所以然来。 他轻声叹了口气,转过身朝着身后的灌木丛喊了一句: “喂,滚出来给我缕一缕!” 话音刚落,季明洛便从树丛中探出了头,抖了抖身上沾着的杂草落叶,走过来冲着凛千音挤眉弄眼了起来。 “这有什么好缕的,她铁唬你的,我用肚脐眼想都知道她有问题的。” “不过嘛,我本来也没指望她能和您老人家老实交代,还好我刚刚给她下了个蛊,到了晚上,她往哪条道走我稳抓的。” 伴随着季明洛沾沾自喜的自夸,他的左眼好像车灯一样不停地闪烁着,仿佛是得意于主人的夸赞而展示起了自己。 “谁问你这个了,”凛千音瞪了滔滔不绝的季明洛一眼,突然多愁善感了起来:“我是问你,她刚刚说的那番话,究竟该怎么解释才好。” 季明洛眨了眨眼睛,满不在意的耸了耸肩,悠悠的说道: “这个嘛,我只能这样说:在一个人的心智完全成熟之前,绝对不要在自己的未来规划书里填‘恋爱’俩字,可以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啊~” 听完这话,凛千音先是一愣,好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很重要的片段,接着他开始若有所思的不停点着头,硬要形容的话就好像小鸡啄米一样。 突然,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对季明洛问道: “对了,你不是说去找南阳了吗,结果如何?” “卧病在床,不过我刚刚去他的房间探望了一下他,确实和我想的症状一模一样;如果今晚不见分晓的话他的身体恐怕就吃不消了。” 说着,他叹了口气,有些伤感的说道。 此刻的季明洛看上去倒是有些真情实感的同情南阳,不禁让凛千音感到有几分意外。 “你居然还会同情别人,我还以为……” 话音未落,季明洛便皱着眉瞪了一眼凛千音,让他把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好了,要说什么结尾感言也得等事后,”一边说着,季明洛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明晃晃的钥匙,用手指轻轻地扣了两下,恢复到了之前没心没肺的模样:“今晚的戏码究竟是守株待兔还是瓮中捉鳖就看咱俩的运气了。” “使唤了你一天,也该给你点福利了,今天就作为你的出道演出,我们来一场——” “钟馗捉鬼。” ———————————————————彩蛋—————————————————— “诶不对!” 路上,凛千音突然好像意识到了些什么,狐疑的看着季明洛问道: “你刚刚说的什么下蛊……你果然在监视我!” 闻言,季明洛浑身一震,张大了嘴巴讶异的看着面前的风衣男,没有意料到他进化的竟如此之快。 吞了口口水后,他嬉皮笑脸的拍了拍一脸愤怒的凛千音的胸膛,眼神不自觉地朝着蔚蓝的天空飘去。 “哎呀,今天的天气可真是妙啊妙。” 一边说着,季明洛一边不停地加快脚步,与此同时,凛千音也撒开步子追在他的身后。 “别!跑!” 小树林里,一道粗犷的怒吼不断地回荡着,久久不绝。 第一学年 006 忠诚的小夜曲(下) - 残青 - 白云白 凛千音看了看惨白惨白的窗帘,又看了看自己身旁像个小流氓一样蹲着的季明洛,开始思考起了人生的意义。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整,足足比昨天音乐教室传出狼嚎的时间要早了整整一个小时。 他们两个此时此刻像二傻子一样踩在教室右侧的窗沿上,用窗帘掩盖住了身形。 “我说,这样真没问题吗?” 他叹了口气,没精打采地问道。 “安啦安啦,我刚刚试过了,这窗帘厚实的很,她不可能发现我们的;而且踩在这上面也不会被看到脚。” “谁跟你说这个了,”凛千音用手捂住了额头一脸无奈的样子:“我是说,万一不是她又或者万一她今天不来了该怎么办。” 季明洛闻言挑了挑眉毛,干笑了一下,回答了他的问题: “这不用你担心,看了南阳的情况过后我就已经确认了这个金书晚就是有问题;至于她来不来的问题嘛就更不要想了,今天她不得不来。” “什么意思?” “说的简单点,她的小提琴是有针对性的上瘾药品,如果断了,南阳就会产生戒断反应。” 凛千音听到这里,头顶上一下子蹦出了无数个问号;开启了头脑风暴试图理解季明洛刚刚的话语。 很快的,他只感到脑后一道电流闪过,恍然大悟的张大了嘴巴: “你的意思是爪痕和叫声并不是金书晚弄出来的,而是——” 就在这时,季明洛只听见两人右侧的另一扇窗户传来几阵窸窣的响声,暗叫一声不好便伸手捂住了凛千音的嘴。 眨眼之间,二人只见到在不远处的窗台缓缓露出了一对利爪,在随风荡起的窗帘的遮盖下,一个面目可憎的身影探进了看起来空无一人的音乐教室里。 此时此刻,学校里闹得沸沸扬扬的‘鬼魂’的真面目终于显露在他们的面前: 那是一只浑身长满了灰色鬃毛,骨骼外露、狼头人身的诡异生物;单从身高上来看这只怪物与季明洛和凛千音相差不多,但两只前肢却异常的粗壮;那锋利的巨爪乍一看体积堪比人脸,从怪物将前肢垂垂耷拉着的站姿中也能看出这对爪子的重量绝对是无比惊人;在厚厚的鬃毛下似乎还有一层区别于皮肤的坚硬组织,似乎有点像贴身的甲胄一样。 怪物微微地咧开了自己的嘴巴,露出了一口沾杂着唾液的獠牙,不时还有一两滴口水坠到地上,绽开了‘噼啪’声响;在它或者说是他的眼中看不到一丝光亮,空洞的眼神让凛千音一时无法判断眼前这只怪物究竟是死是活。 初次目睹怪物形貌的冲击感令凛千音不由得吞了口口水,身旁捂着他嘴巴的季明洛倒是一脸淡定,好像看腻了似的。 狼人怪物看起来并没有发现季凛二人的踪迹,只是直愣愣的盯着前方教室大门的位置。 两人互相对了个眼色,季明洛示意凛千音稍安勿躁,等待金书晚进来之后再作打算。 就这样,两人一狼在这间空旷的音乐教室一同陷入了漫长的等待当中。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凛千音感觉到一股困意袭来,强行憋住了想打哈欠的冲动;这让他顿时感觉浑身不自在起来。 前两天为了去撬老色魔办公室的锁,他一直没能好好的睡上一觉,对于像他这样生活作息十分规律的养生boy来说在线时间可是严重超标了。 等这事结束了,自己必须得好好的补个觉,校长办公室的事等过两天再说也不迟。 正在凛千音脑子里天马行空的时候,门外响起了开锁的声音。 他打了个机灵,和季明洛对视了一眼,调整好了姿势准备时机一到就冲出去把这俩人一锅端掉。 当然,说是说一起上,实质上只要等季明洛随便掏点奇奇怪怪的黑科技这把应该就能赢,自己只要在旁边给他挥挥荧光棒应援就好。 此时的凛千音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等下会经历些什么。 只听“吱呀”一声,音乐教室的门被打开了。 顺着窗帘的缝隙,一道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凛千音的眼前。 此时的金书晚换上了一身洁白无瑕的连衣裙,此刻的她在凛千音眼里比以往任何一次见到的时候还要更加漂亮: 她将自己的马尾辫放了下来,让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背后;仔细看去,一点淡淡的妆容将金书晚脸上的泪痕和黑眼圈完美地遮掩了起来。 她一手拎着琴,体态婀娜的朝着狼人怪物的方向走了过去。 在她的眼神里是如此的含情脉脉,但却又有着一份藏不住的病态和疯狂。 在看见金书晚的到来后,狼人怪物的眼睛似乎又有了一丝神采,只见他死死的盯着金书晚手中的小提琴,身躯因兴奋而不停地颤动着,就好像是看见了肥美的猎物一般,仰头长啸: “嗷呜——” 刺耳的叫声迫使着藏在窗台的两人捂住了耳朵,但金书晚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的样子。 “我来了。” 她轻启朱唇,将手伸向了狼人恐怖万分的脸庞,温柔地抚了上去。 “今天有个朋友对我说,人没理由去绑住另一个人;我知道他说的有道理,我也知道跟我在一起会让你难受;但我忍得实在是太苦太苦了,现在只要你现在不是人类,那我们就能够一直一直在一起了对吗?” “哪怕就只有夜晚这一点点的时间,但现在你不害怕我,我也能靠近你;在这个世界只剩我们两个是完全忠于对方的,这样不就是最美好的结局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头靠在了怪物冰冷的胸膛上,满脸的陶醉;平静的月光自窗外徐徐照下,将她脸上滑落的泪珠衬得晶莹璀璨。 有那么一个瞬间,金书晚那种溢于言表的满足感甚至感染了躲在窗帘后面的凛千音,但在一瞬间的感动过后,一滴冷汗从他的额前划了下来;他的内心此刻涌现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后怕感,看向金书晚的眼神也变得异常的警惕。 而狼人怪物对金书晚方才的真情实感却没有丝毫的回应,依旧痴痴地盯着那架看起来有些破旧的小提琴,时不时的喘着粗气。 ‘哇偶,真是好一个美好结局啊。’ 季明洛满不在乎的在心里阴阳怪气起来,嫌弃的翻了个白眼。 自从他理清楚了金书晚的所作所为开始,就很明显的表露出了厌恶的情绪,倘若现在两人是在面对面的交谈,他怎么说也是要喷晕她的。 凛千音见他这样,不满地轻轻推了他一下,用眼神交流告诉季明洛有话当面讲。 季明洛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仿佛在说着‘一会你走着瞧’。 良久,金书晚离开了南阳的胸膛,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珠;用哄小孩的语气在南阳的耳边呢喃: “抱歉,我都忘了你还要冷静一下;不要着急,我马上就为你演奏。” 说完,她退开几步,走到了教室正中央的位置,将琴架在了肩头,琴弓潇洒一扬,便是一道激昂的铿锵。 当乐曲启奏的瞬间,狼人满意的闭上了双眼,停止了躁动。 美妙的音符在琴弦上缓缓地流淌着,轻飘飘的缭绕在两人的耳边,那音色时而高昂时而低沉,仿佛带着一道无形的吸引力一样,要把身边所有的听众死死的抓在自己身边;无论是花、叶、还是皎洁的月光,一切的一切都要被她给吸走目光才好。 此刻的她看起来无比的忘我,就好像要把自己的全部给融入进这琴声一样,在这属于她的时间里甚至连她最钟爱的南阳都被远远地抛在了脑后,全心全灵唯有一个念头—— 将这首曲子完美地拉完。 季明洛虽是不满金书晚的任性妄为,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的音乐水平确实是高人一等,这悠扬而又深情的乐曲仿佛在他的心头打了个尖一样,令他不自觉的也闭上了眼睛,开始欣赏起了这难得一闻的小夜曲。 但一旁的凛千音就没有他那样的好兴致了;联想到金书晚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凛千音的脑海里已经没有了昨晚翩翩起舞的青春少女,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阵阵恶寒。 难道她的喜欢,便是要他永无良夜吗? 可是时局不由得凛千音多想,正在金书晚忘情的演奏之时,变故横生。 正当演奏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只听一声脆响,金书晚手中的小提琴猛地震动了一下。 正沉浸在自己演奏当中的金书晚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了一跳,顿时忘记了手上的动作,乐曲声也戛然而止。 正在这时,幻化成怪物的南阳失去了乐声的洗礼,顿时变得狂暴了起来。 只见他怒目圆睁,恶狠狠的盯着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金书晚开始咆哮起来。 撕心裂肺的嘶吼宛如晴天霹雳一般,震慑着在场的三人。 距离最近的金书晚更是被吓得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她看着面前即将不受控制的南阳,一脸的不敢置信,瞳孔不停的震动着。 “南阳,不会的南阳,你会永远爱我,不会伤害我的对吗?” 她的声音无法控制的颤抖着,看起来她自己也不怎么相信自己说出口的话。 但很显然,此刻的南阳压根是听不见她在说什么的。 眼见狼人正缓缓逼近着金书晚,凛千音焦急地看了一眼季明洛,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戴上了一副劣质的3D眼镜,手里莫名其妙的变出了一桶爆米花,轻悄悄的嚼着以免发出声音。 ‘你在看戏啊?!你干嘛来了?’ ‘别急嘛,看着~’ 一番眼神交流后,季明洛朝着前面努了努嘴,示意凛千音向前看。 只见方才还张牙舞爪的南阳此时好像被人按了暂停键一样,呆呆的杵在了金书晚的面前一动不动。 细细看去,便能在他四肢鬃毛的表面发现几道细微的、状似锁链的赤色纹路,紧紧地箍着他的四只爪子。 “我办事很有效率的好吧,看到他有病的时候肯定就得现场给他开剂药啊。” 季明洛扶了扶眼睛,得意的笑了起来。 “那现在怎么说?” 凛千音有些急切的望向金书晚的方向,迅速地问道,可身旁的季明洛突然间没了声音。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感觉到屁股传来了一阵痛楚—— “现在?轮到你了。” 只听得“扑通”一声,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少年突然从窗帘中飞扑了出来,所幸其身手矫健及时用两脚撑住了身子才避免了摔个狗吃屎的尴尬场面。 被吓得丢了魂的金书晚听到声响再度恢复了理智,朝着凛千音的方向看了过去,整个人都有些凌乱了起来: “千音同学?” 凛千音无暇在意屁股上的疼痛,二话不说冲上前挡在了金书晚的面前,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镶嵌着金珠的黑色仪器平举于胸前,接着目光就开始变得有些局促了起来。 他这才想起自己并不会使用手中的这个小玩意。 “呃,喂,这个!” “转会不会啦,转上面那串珠珠~” 此时季明洛顺手将原本紧闭着的窗户打开,一道冷风自窗户后的小树林徐徐吹来,扬起了原本静静垂落在地面的窗帘,暴露出了自己的身影。 在冷风中摆着快乐风男坐姿的季明洛拽拽的笑了起来,用双手比了个摩擦的姿势。 金书晚瞪大了双眼来回地看着大变活人一般突然冒出来的两人,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是被埋伏了。 听到季明洛那边传来的指示后,凛千音清了清嗓子做了个深呼吸,将左手抵在了连接着金色佛珠的可动件上,用力一擦,佛珠伴随着零星的火花迸射开始急速的转动起来。 与此同时,方才被定住不能动弹的南阳也慢慢的抽搐着身子,看起来很快就要从无形的束缚当中挣脱出来了。 “随便喊点什么,快!” 季明洛高声催促着凛千音,表情变得略微有些严肃。 “那……来!” 被赶鸭子上架的凛千音也顾不得许多,随口喊了个字出来—— 只听一声喝,原本还在不停旋转的圆环突兀的停了下来,随即凛千音手中的整个仪器轰然爆开,上面依附着的十三颗佛珠仿佛通灵一般徐徐的围绕在凛千音的周身,好像气球一样不断地膨胀起来。 这时,在他的耳边响起了一道富有磁力的男性嗓音,只听那声音拿捏着戏腔放声唱道: 【名将~登台——】 话甫落,凛千音眼睛一闭、一睁,便来到了一个满是漆黑的空间里。 此时,刚才还在自己旁边的金书晚和狼人此时已经消失不见;突然,自己的眼前莫名其妙的闪现出了一个身着华贵僧衣,胡子拉碴的壮大和尚,端端正正的盘坐在一把禅椅上。 再接着,凛千音听见不远处传来阵阵的海潮声,如同战鼓一般响彻耳畔。 那大和尚一听潮声远近,便哈哈一笑,口中念念有词: “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随着大和尚法语念尽,凛千音眼中一片漆黑顿时渗进了道道金光,令他顿生庄严肃穆之感。 金光照耀在整个空间里,过分的耀眼使得凛千音紧紧闭上了双眼。 再睁眼,凛千音又被拉回了现实中来,眼前依旧是状貌癫狂、张牙舞爪的狼人。 但此刻的他突然感觉到呼吸变得有些奇怪,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一道坚硬的触感使他不由得一愣,他抬起双手朝着上面黑金相间的装甲不断地翻看起来。 “这啥呀,我现在是什么?” 一系列的疑问让凛千音有些摸不着头脑,此时在一旁突然传来了季明洛焦急的叫喊声: “前面,前面!” 凛千音一抬头,就看到南阳张大了嘴巴朝着自己扑了过来,高高举过头顶的左爪顺势向下一劈。 他下意识地抬起了左臂去抵挡朝自己脸上划过来的巨型利爪,只听见“铿——”的一声脆响便没了后续,竟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这一爪下去,双方都是一愣,完全没预料到这看上去十分残暴的一抓竟一点伤害都没打出来。 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凛千音,见机会难得,他便鼓足勇气重重的朝南阳的胸口击出了右拳。 刹那,他只觉得右手传来了结实的质感,随即自己眼前的南阳便整个人飞了出去,撞在了之前被爪子破坏了的那堵墙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他不可思议的打量着自己被武装的很彻底的右手,转头看向一脸悠哉玩着手机的季明洛,有点心虚的问道: “诶,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哦,你啊,”季明洛抬头瞟了一眼,随手划了一下手机调到了相册,将屏幕正对着凛千音,随口臊皮了一句:“你现在应该跟那什么蒙面超人是一个意思吧。” 凛千音看着季明洛手上的照片,不禁瞪大了双眼: 在照片当中出现的身影全身被黑金色的装甲所包裹着,乍一看像是个新型特种兵一样;在他的脖颈周围缠绕着一圈巨大的金色佛珠,无比的显眼;在关节、腰身这些需要活动的地方并没有装载着坚硬的铠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类似皮套一样的不知名材料。 而在他全身上下最显眼的位置,莫过于附着在脸上雕刻的无比精致的黑色面具,金色的花纹错落有致的图画在这幅面具的眉眼、鼻梁等地,在他的额头部分还镶嵌着一颗明晃晃的金珠当作点缀。 但这一身狂拽酷炫的装甲美中不足之处便在于它光溜溜的脑袋上出了那一个金珠之外再没有任何的装饰,在夜光的照拂之下格外的有情调。 凛千音愣愣的看着照片中的自己,情不自禁的摸了摸光滑的铁脑袋,喃喃的说道: “这玩意,是我啊……” 微妙的语气让人很难听得出他究竟是否满意自己的扮相。 “好啦,管他是什么,”季明洛关上手机跳下了窗台,推了凛千音一把:“打就完事了。” 被推到前面的凛千音默默的看着南阳再度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并撕心裂肺的怒吼,活动了一下手腕,自嘲的笑了笑: “说的也是,打就完事了!” 说着,他便挺身上前,用拳头迎上了南阳的利爪。 缠斗中,季明洛还在后面贱兮兮的不停叫喊着: “诶,前面有架钢琴,你注意点。” “别再把墙再砸出坑来了,很贵的!” “脚下脚下,别把书晚同学的琴给踩坏了。” “烦死了!” 凛千音一边注意着不让被自己像皮球一样拍来拍去的南阳再撞坏什么东西,一边忍受着季明洛烦人的唠叨;终于,他大叫了一声给南阳来了一招双峰贯耳,顿时让面前这个看起来恐怖犀利的怪物晕头转向起来;再一手,他学起了季明洛之前的动作朝着南阳的小腹猛地一顶膝,便将南阳顶飞出去老远。 当然,嘴上说着垃圾话,季明洛倒也没闲着,他轻快的走了几步,把此时还瘫在地上的金书晚给拉了起来。 金书晚刚要朝他道谢,却被他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的瞪了一眼,吓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你的事等会再说。” 他冷冷的对金书晚说着,语气里丝毫没有刚才的活跃。 这边,凛千音一巴掌将南阳甩飞了好几米远,甩了甩手开始喊起了季明洛: “我这怎么老半天也没把他打出事来啊,想想办法!” “你自己没有脑子吗?” 季明洛呛了一句过去,但也还是乖乖的伸出手掌做了一个紧握的动作,指导起了凛千音: “你像我这样,心里要有一个感觉能握到什么东西的念头来。” 凛千音也跟着照做起来,手掌一张一合,一杆通身漆黑的镔铁禅杖瞬间现形,着实吓了凛千音一跳,差点没拿稳。 他两手持棍,装模作样的摆了两个架势,有些激动起来: “哦,这个不错。” 说罢,他猛地举起禅杖,朝着南阳挥了过去,但连试几次竟都是不中。 一时间,凛千音耍着花枪不断舞着禅杖,南阳接连闪躲着朝着自己打过来的禅杖,季明洛叹着气一手扶额。 他们看上去都有着光明的未来。 终于,凛千音还是瞎猫碰到死耗子锤中了怪物的胸膛,但还没等他来得及得意,就栽了个跟头。 被一棍打飞的南阳开始不停的惨叫起来,随着凄厉的嘶吼他的身躯也开始渐渐地变得胀大,赤红色的肌肉自毛发当中露出,眨眼间就从方才与凛千音相仿的身高一下子被拔高到了起码两个凛千音的体型。 那怪物一声嘶吼,冲到凛千音的面前抬起增大了许多的巨爪胡乱的拍去。 凛千音见状,举起禅杖欲要格挡怪物的进攻,却没想到怪物的力量也是成倍上涨,一爪下去便拍飞了禅杖,再一爪硬生生在凛千音胸口的装甲处划出了点点火花。 “看见了吗,那就是你男朋友,”季明洛并没有太过担忧正堪堪抵挡着怪物攻击的凛千音,而是对着直愣愣看着交战画面的金书晚说道:“就是因为你自以为的爱,他已经快死了。” 金书晚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落,她拼命的摇着头,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 “不,不是这样的,她,她告诉我契约能让南阳一直陪在我身边的!” 闻言,季明洛的眼神闪过一丝异彩,但姑且还是压下了心中的疑惑继续着说教: “你还不醒悟吗?你觉得这样虚无缥缈的夜晚就是你的一辈子了吗?他今年才十六岁,你也才十六岁,难道今后这么长的人生你都要像这样靠乐曲吊着他吗?” “我不知道那个教你晦暝之契使用方法的人究竟是怎么和你说的,也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方法哄骗南阳上了你的套的;但我相信你不知道,签订契约的人为了维持强大的力量会不断的透支自己的身体,就算他维持这幅模样的时间只是晚上也会产生极大的负荷;如果没有我们两个,长此以往下去白天的南阳就会被榨干成一具木乃伊一样的行尸走肉,再过不久甚至就会一命呜呼,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金书晚默默的听着季明洛的话语,越听心中的骇然就越深几分。 事实上,她从来没有想过朋友所谓的小手段竟会如此的恐怖,一想到自己差一点就害死了南阳,她便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弯下身子啜泣起来。 “你们聊完没有?” 这边,凛千音吃力的抓住了南阳的两只爪子,上气不接下气的朝季明洛喊道: “姓季的,想想办法帮我了解他啊!” 一番话说完的季明洛也不再去管金书晚,扭头朝着凛千音喊道: “你闭上眼睛,看看能不能感受到那个东西。” “什么东西?” 虽说这个人肉说明书用起来云里雾里的,但形势所迫,凛千音也想不了太多;只见他一脚蹬开了身前的南阳,按照季明洛的话闭上了双眼。 良久,他突然惊喜的叫了出来: “有了有了,我感觉到了!” “那就对了,放个大的出来给他瞧瞧。” 话甫落,此时已经几乎全身都变成血红色的南阳猛地提起宛如长刀的爪刃,双手并行,重重的往凛千音的方向砸了过来。 反观凛千音此刻却是巍然不动,一呼一吸都变得如安眠一般平缓祥和,此时在他胸口处一道暗金色的纹路自漆黑的装甲中透出了光亮,随着心房不断地蔓延至自己的左手掌心。 一道携带着圣洁气息的璀璨金光自凛千音的左手绽放,像太阳一样照耀了整个音乐教室;在这一瞬间,朝着他飞扑过来的怪物动作是那么的缓慢,似乎全世界的频率都伴随着凛千音的呼吸慢慢的向下调整,唯有他本人有余裕能够打出超越了所有速度的这一掌。 此刻,他有一种冲动,他觉得自己是应该要打出这一掌了。 事实上,他也确确实实这么做了。 凝神、提气、翻手、挪步;凛千音终于打出了这惊天动地的一掌。 在那一瞬,看起来也许仅仅只是凛千音伸出手顶住了猛冲过来的南阳的胸膛,令他突然地没法动弹了而已。 只有凛千音本人知道,在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几乎耗尽了驱动这套装甲的能量。 下一秒,便是风云剧变。 只听一声闷雷般的响动,夹杂着恐怖压迫感的劲风随着这一击功成向四周不断地倾泻,一旁的两人拼命地支撑身子才能保持着站立,不被这道炽热而又有力的波动给扑倒。 接着,一道瑰丽刺目的巨型掌印穿透了南阳的身躯,朝着窗户外面的小树林疾射出去,一路摧残着经过的树叶枝桠。 经受了这一掌过后,南阳的身体突然崩开了几道裂缝,耀眼的金光从他的身体里透射出来,在他的眼睛里早已没了方才的疯狂和渴望,只留下了刚来时的平静和空洞。 正当金书晚准备走上前查看他状况的时候,只听一声巨响,她眼前的爱人整个崩裂开来,巨大的狼头以及其他的部位一瞬之间便被切裂成了无数碎片溅射开来,而在爆炸开来的身躯内部,南阳的真面目正在里面静静地沉睡着。 金书晚顿时停下了动作,伸出的小手也慢慢垂了下来。 说起来,自己确实好久没见过他的脸庞了。 在这几天被契约的压榨之下,他的脸变得异常的消瘦,起伏的呼吸声也透露出一股虚弱感来;此时的他身体有将近一半的部分被不知名的漆黑稠物给包裹着,在他脖颈动脉处透出来的颜色也是令人感到恶心的深绿色。 金书晚丝毫不敢相信,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使得自己喜欢了那么久的男孩变得如此狼狈。 “交换!” 此时,凛千音正呆呆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南阳,面具下不知道正露着怎样的表情;一听到身后传来季明洛的声音,他瞬间会意,默契的挪开身子给季明洛腾出了位置。 只见季明洛大手一挥,将手掌盖在了南阳的天灵盖上,顺势一抬,抓出了一条正连接着南阳躯干的黑绿色粘稠物。 他举起另一只手,对着粘稠物不知鬼画着什么。 凛千音只看得出他好像写了几个复杂的繁体字,其他的就是啥也看不懂了。 半晌过后,只见得季明洛剑指一扬,斩钉截铁地挥向粘稠物核心的位置,大喝了一声: “破!” 再然后,凛千音只听到耳畔传来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原本缠绕在南阳身上的粘稠物顿时消散在了空气当中。 轻轻地抱起了南阳之后,季明洛瞥了一眼金书晚,悠悠的说道: “希望你明白该怎样做。” 说罢,他招呼了一下身后的凛千音,便自顾自的朝着门外走去了。 解除了变身的凛千音举起了手握了握,在确认了依旧还是自己的手之后松了口气。 他走到金书晚的身旁,只是默默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便跟着季明洛的脚步离开了。 昏暗的音乐教室里又只剩下了金书晚一人,凄美的月光洒落在她的眼眸中,她并没有准备离开,只是安静的看着教室内的一片狼藉,以及在那之中孤零零躺在地上的,自己的小提琴。 她弯下腰,捡起了自己好像很久都未曾捡起来的小提琴。 她想着,自己是不是自从恋爱开始,就变了一个人呢。 第二天的中午,前日浓郁的八卦气息此时在云台高中早已是荡然无存。 随着金书晚的坦白,学校的闹鬼事件也就此告一段落;据金书晚自己交代,因为琴艺多日没有长进以及恋情受挫等原因她才一时想不开,在音乐教室发泄了一番;所幸,金书晚的行为并没有造成过多的损失,并且鉴于其平时成绩优异同时认错态度良好,在她赔偿了之前恶意破坏了的墙壁的费用之后,学校便也不再追究此事了。 只不过到头来,受伤最深的还是感觉幼小心灵受到了玩弄的学生们。 很快的,人们便将这个恐怖的闹鬼传闻给远远地抛到了脑后,就连当作饭后谈资都没几个人愿意拿出手了。 不过对于季明洛三人来说,此刻这些事早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只见三人分别躲藏在凉亭不远处的几簇灌木丛里,不时地交头接耳,讨论着面前的‘美景’。看季明洛和凛千音眉飞色舞的样子好像正立着什么赌约似的。 顺着三人的目光看去,凉亭下赫然是已恢复了身体的南阳以及金书晚。 此刻的金书晚看上去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病娇气质,看上去到更像个普通的青春期女生;值得一提的是,她不知何时更换了原先和南阳配套的圆框眼镜,改换成了隐形眼镜。 在她面前,南阳显得倒似乎变得有些腼腆,挠着头发憨憨的笑着。 两人有说有笑的不停交谈着,看上去好不快活。 快乐的时光一直持续到了傍晚时分,见到夕阳已近在眼前,南阳对着金书晚伸出了手。 金书晚见他伸手过来,先是呆呆的看了一会,接着便也伸手紧紧的握住了曾经魂牵梦绕的那只大大的手掌,没一会儿便轻轻的松开了。 两人互相挥手道别,朝着不同的方向渐行渐远。 树丛后背靠背坐着的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会心的笑了出来,也开始了自己的茶话会。 “话又说回来,淼哥你一天天的这么忙,对于这种八卦的事情倒是很上心嘛。” 季明洛好像回想起了什么,笑嘻嘻的冲着风若淼打趣道。 风若淼也缓缓地笑了起来,对着季明洛俏皮的眨了眨眼,答道: “作为学生会主席,还是一个别人愿意来上门求助的学生会主席,自然要有些独一无二的福利。” 季明洛闻言,摇着头感叹起了风若淼的恶趣味: “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第一学年 007 将星谱 - 残青 - 白云白 周五晚上,洗漱完毕的季明洛正准备上床休息时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开门一看,站在外面的是换了身休闲装的凛千音。 见他过来,季明洛稍显疑惑。 “今天周五,你不回家么?” 凛千音摇了摇头,递给了季明洛一罐黑色的饮料后便自顾自走进了他的房间。 季明洛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饮料,上面印着一个浅绿色的爪印。 “这周家里没人,索性就不回去了。” 一边说着,凛千音将房间里的椅子拉到自己身边,顺势坐了下去;接着便开始打量起了季明洛的房间。 “话说单人间宿舍,原来长这样嘛,真宽敞啊。” “你过来总不会是为了参观的吧?” 季明洛见椅子被凛千音拿去,索性就坐到了自己的书桌上,揭开饮料的拉环抿了一小口。 口感和其他的能量饮料差不了许多,但其中似乎混杂了一些奇异的味道,一时半会分辨不出成分。 “嗯,其实我过来,主要还是很好奇关于前几天我变身的事,还有,你到底是什么人。” 听到季明洛催促,凛千音将两只手架在桌上,交叉起来抵住了自己的嘴故作深沉的说道。 季明洛听见他的来意倒也不怎么意外,沉吟了一会将思绪整理清楚。 接着他便悠哉悠哉的讲起了故事: “你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很愿意听长篇大论的人,那我就尽量用你听得懂的话来说吧,让我思考一下从哪里说起比较好……” “有了,我们就从让你变身的那个小玩意开始吧:” “很久很久以前,long long time ago,在一个如今已经失落的小国家,一位欲求取登仙得道的帝王广招天下道士熬炼神丹;在数百名掺杂了名门正派和邪门歪道的通力合作下,虽没有成就真正的仙丹,但却创造出了比仙丹更加恐怖的毒药——” “当时的人们,把那东西称作晦暝之契。” “炼丹者在成丹之前,会在炉内融入自己的精血作为药引,丹药在成型之后就会像蛊毒一样对滴下精血之人产生反应,并听命于他;” “人在服下契丹之后,虽无法直接成就真仙,但在短时间内会根据身体的适应性产生不同程度的异变,获得足以一人成军的强大力量;但是这力量是需要靠一些凭依物来进行维持的。” “这所谓的凭依物,并不是说要不间断的维持服丹,而是在第一次服丹之时,炼丹者会同时在服丹之人的周围做一些什么事情来让他对此产生记忆,就比如说在他旁边弹琴或者给他看一幅画;想要维持超人的力量就必须要定期的去再度用这段记忆来稳固异变的形体。” “在刚得到这丹药的时候,国王虽然失望于无法长生不老,但也还是兴奋地让手下的军队都服下了这种丹药,组成了一支无可匹敌的怪物军队。” “靠着这支军队,国王所向披靡,一度将自己的领土大幅度扩张开来;但他没想到的是,道士们合伙蒙骗了他。” “实际上,契丹并不是直截了当的给予人力量,而是在不断地透支着服丹者的生命力以及现在、未来所补充得来的体力;在力量耗尽之时,就是人尽灯枯之刻。” “不仅如此,服丹者在因透支而死去之后,干枯脆弱的身体还会再度变成只能被将精血作为药引的炼丹者所奴役的死尸士兵。” “在取得了对这群死尸的控制之后,道士们合力推翻了国王的统治,让自己站在了权力的巅峰。” “但毕竟是一百多号人的利益,自然无法平均分配;为了夺权和独裁,道士们分成了几方势力勾心斗角,想要削弱对方的力量,一时间,王国战火弥漫,王城内部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在这时候,出现了这样一群人,他们耗费了所有的精力去寻找天下间的天材地宝,辅以神乎其神的铸造工艺欲要打造出能够抗衡晦暝之契的神兵宝甲。” “终于,在王国被笼罩在黑暗下的第三年,他们终于成功研制出了一系列万人莫敌的战甲;由于设计者的个人喜好,这些战甲都是以当时中原战功赫赫的名将为原型所打造出来的;又为了方便携带,这些战甲一般被这些匠人以神奇的工艺压缩成面具的样子流传于世;基于这两个特点,这些战甲又被人称作‘将星谱’。” 听到这里,凛千音怔了一下,若有所思的从口袋中掏出之前变身所用的仪器轻轻摩挲,随着佛珠流畅的转动,仪器迅速地变形成了一副充满朋克风的精美面具,和凛千音那天在照片上看见的自己的模样如出一辙。 “很快的,那些匠人驾驭着将星谱轻而易举的横扫了为祸人间的死尸军团,将那一百余名还在忙着争权夺利的道士全数屠尽,为了提防有心人再度利用晦暝之契作恶,这些人还发明出了能够彻底拔除契丹影响的方法并代代相传。” “而最后,他们将这些能够撼天动地的将星谱给分别隐藏在了世界的各个角落以免有人为争夺面具而再度引发战争,在这之后他们便选择归隐山林,再不予世出。” “当时在王国灾难中幸存下来的人们讲这些伟大的匠人称作神锻师。” “而在多年流转过后,将星谱再度被人从深藏地底的各个遗迹当中发掘出来,从而引发了一系列风波。” “我们目前所在的平和市内,便存在这几副这样的面具;而我作为神锻师现代的传人,来到这座城市缘由有二:一是要探明这些面具如今的下落,若是被唯利是图,践踏律法之徒给夺得,我就设法将面具拿回手中;而第二个原因……” 说着,季明洛将手中的饮料一饮而尽。 “便是,找出散播晦暝之契的核心人物,让他们该哪来回哪去。” 话到此时,他将手中空罐捏的扭曲,顺手投进了门旁的垃圾桶中。 听完了故事的凛千音沉吟了一会,看着季明洛问道: “那你现在看到了我之后,又怎么想?” “你,还需要一些时间。” 季明洛也回望着凛千音的眼睛,意味深长的说道: “所以我们现在有三个分支可以选择,一,你将面具交给我,从此以后这些事情就与你无关,你也不会因为战斗而受伤;二,从现在开始我雇用你作为我的助手与我一起工作,揪出潜藏在平和市内的恶势力,当然给你的报酬是绝对会让你满意的;第三个,倘若你既不想帮助我也不愿意把面具转移到我手上,那我自然也不会勉强你,我就权当不知道你手上有这么个东西,但在这之后你倘若因为这面具而遇到了什么危险,我也不会为你提供任何帮助,这是我的原则。” “现在,我们来聊聊你的看法。” 凛千音用略带怀疑的目光打量了一番面前异常严肃的季明洛,直到目前,他都没办法思考清楚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大男孩究竟还藏了多少的秘密,就连刚刚那个故事的真伪自己都没办法拿得准。 “这就是全部?你没有任何隐瞒吗?” 他试探着问道。 季明洛闻言耸了耸肩,捏着嗓子模仿起了电子提示音机械的说道: “请您通过提高好感度等级来解锁下一段剧情。” “什么玩意儿?” “反正你只要知道我刚刚说的话全都是实话就行了。” 话虽如此,但凛千音看待季明洛的目光却愈发怀疑起来。 沉默了几秒之后,他叹了口气,缓缓地说: “这东西,是一个对我有恩的人托付给我的,既然这东西这么恐怖,就说明他对我的信任,我无论如何是不会交给别人的。” “所以?” “所以,”凛千音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将手伸向了季明洛,轻描淡写地说道:“我还是想让自己的家门口和谐一些,起码不要让南阳那样的事在我眼前再发生一次。” 季明洛见他伸手顿时眉开眼笑起来,但随即他故作高冷的清了清嗓子,瞄了一眼凛千音,也伸出手来握住了凛千音的手。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在将凛千音送出房间后,季明洛正准备上床睡觉时,眼睛瞟了一下门旁边的垃圾筐,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很奇怪的念头。 半个月前他拿了一颗糖给宋小满,那颗糖后来被转交到了班主任祝灵雀的手上。 看上去这好像是一件很无关紧要的小事,事实上好像也确实无关紧要,自己甚至都想不通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件事来。 但不知为何,季明洛感觉自己这个在脑子里莫名其妙蹦出来的想法会让自己遭大殃。 他突然飞速的跑去拎出了自己的行李箱,焦急的翻找起起来。 终于,他从箱子的角落处拈出了一颗胡萝卜包装的小糖果,与此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此时此刻才终于发觉自己给出去的那颗糖并不是自己当时所以为的普通糖果。 那颗糖有一个听起来很滑稽的名字,叫做‘鹦鹉糖’。 当然,这颗糖对于人体并没有任何的损害,它只是有一个很搞笑的效果—— 在你吃下这颗糖以后,会开始不受控制的开始模拟自己上一秒所听见的任意人声,这个所谓模拟的程度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 以假乱真 而此时,这颗神奇的糖果正静静地躺在祝灵雀办公桌的抽屉里面。 第一学年 008 鹦鹉糖(上) - 残青 - 白云白 “千音啊,我知道你可能对学校校服没那么有好感,但是最基本的校规咱们还是要遵守的对不对?” 办公室内,祝灵雀语重心长的劝导着一旁穿着黑色风衣的学生。 此时他正双手环抱、脸色阴沉的坐在祝灵雀旁边的座位上,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在这个位置原本其实是没有凳子放着的,但最近几天祝灵雀找学生谈心的次数多了,索性就从班级搬了张剩下来的椅子好让学生们方便坐下说话。 但说是这么说,真的有那个胆子坐下来的其实用一只手也就数的过来。 “况且,我觉得我们学校的校服设计的也还行啊,又不会像别的学校那样看起来像大麻袋。” 见学生被自己说了两句之后心情不好起来,祝灵雀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打趣道。 “但老师,我……” “而且你看,要是你升旗的时候再不好好穿校服,那学校不就会找我的麻烦了吗?你难道很喜欢看我被年段长训么?” 听了祝灵雀的话,学生张了张嘴巴,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最后他只是叹了口气,悻悻地摇了摇头。 “不敢。” “那就对了!等上午回去你就把衣服先挂起来换上校服好吧?你看,现在时间也已经不早了,第一节课也要开始了;我也不强迫你立马就跑回宿舍换,咱们先把上午的课上完再说?” 虽还是有几分不甘,但凛千音最终也还是妥协的点了点头,垂头丧气的起身准备走出办公室。 与此同时,方才说了一大堆话的祝灵雀只感到一阵的口干舌燥,顺手打开水杯抿了一口。 ‘这学生啊,真是不让人省心……还好我今天上午没课,在办公室坐一会就回去了。’ 由于周一早上升国旗的原因,学校规定各班班主任就算周一上午没课也是要到学校来维持一下班级秩序的。 不过今天祝灵雀家的儿子被孩子父亲带出门去游乐园玩去了,回到家里似乎也没什么事干;还不如多待在学校一会,以免季明洛那几个倒霉孩子又整出什么恶作剧来。 想到这里,祝灵雀放下了水壶,准备起身去教室后门埋伏一手上课玩手机的学生。 但在临走之前,她突然回想起自己的抽屉里有一颗小糖果,正好可以拿来润润嗓子。 她拉开了抽屉,拈出了那颗南瓜包装的糖,撕开了个口子。 这个糖好像是小满吃了自己的糖以后拿来作为补偿的,虽然从来没见过这种的包装,但自己反正也不讨厌南瓜味,吃了也不会怎么样。 她将糖果从撕开了口子的包装里挑了出来,送到了嘴边。 正在这时,办公室外突然响起了一阵非常急促的脚步声。 只听“啪”的一声,季明洛冲到了门外,将手按在门框上支撑着自己精疲力尽的身体,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一旁,已经走到办公室门口的凛千音被季明洛这幅样子给吓了一跳,愣愣的看着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顺着他的目光一齐看去。 “等等!” 季明洛冲着祝灵雀座位的方向大喊出声,随即无比惊悚的一幕便映入了他的眼帘—— 祝灵雀一脸疑惑地朝自己看了过来,但与此同时嘴上的动作也丝毫未停,默默地咀嚼着方才吃进去的糖果,随着喉结一动,鹦鹉糖便被全部咽了下去。 一时间,整个办公室突然安静了下来,一种诡异的气氛在三人之间蔓延开来。 “怎么了?” 祝灵雀开口问道。 可这一开口,便将还没搞清楚的凛千音给吓得蹦了起来,仿佛见鬼了一般死死地盯着她。 见这架势,祝灵雀不解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还以为上面粘了些什么东西。 很显然她没有发觉到,自己是用季明洛的声音说出了刚刚那句话。。 凛千音瞪大了眼睛,扭头望向脸上写满了绝望的罪魁祸首。 季明洛痛苦的闭上了双眼,用手掌捂住了自己的额头,久久无言以对。 大约两秒钟以后,季明洛吐了口浊气出来,淡淡的说了一句: “老师,李山河中暑昏倒了,要来办公室躺一会。” 此话一出,凛千音顿时会意,很迅速的点头附和: “啊对对对,我刚来的时候他就有点不舒服了。” 祝灵雀有些慌张的站了起来,急促的说道: “那快点送到医务室去啊,到这里来干什么?!” 还没等她走开位置,就被季明洛用手势挡了下来。 “呃,那个,他他他……他情况稍微好些了,现在就是,就是需要躺一会,就近嘛,就近原则。” 季明洛吞了口口水,一边支支吾吾的编着瞎话一边和凛千音疯狂交换眼色。 “没错没错,我,我现在就把他抬过来。” 话音未落,凛千音便飞速冲出了办公室朝着教室的方向奔去。 祝灵雀看着两人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心里虽然打了一阵鼓但也没来得及细想,只是转头在自己堆放杂物的地方翻找了起来,嘴里催促着季明洛: “那我现在把我的折叠床找出来,你也别愣着,快跟他一起去抬啊!” 季明洛如释重负的点了点头,大步流星的跟上了凛千音的脚步。 说时迟那时快,没一会的功夫两人便将看上去不省人事的李山河抬进了办公室,轻轻地搁置在了展开的折叠床上。 祝灵雀凑上去仔细看了看李山河的状况,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接着,她只感觉到李山河的身躯剧烈的颤动了一下。 她愣了一下,不解的看向两人。 季明洛不断地眨着眼睛,及时的解释道: “老师,山河要醒了,快,快去旁边的饮水机给他装点水来。” 祝灵雀点了点头,抄起水壶就径直走出了办公室。 季明洛和凛千音目送着她走向饮水机的位置,对视了一眼,都松了口气。 “喂,你们俩想干嘛?” 李山河悄咪咪的睁开了眼睛,一脸难受的捂住方才遭受了凛千音重击的脑袋,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的问道。 凛千音略显无奈的耸肩,朝着季明洛的方向努了努嘴。 “不是,这个事它是个意外你们知道吧,不能怪我的!”季明洛心虚的摸了摸鼻头,匆匆的向李山河嘱咐:“我跟你说,现在你的首要任务就是尽可能的拖住祝灵雀,在她回来以后不要让她出这个办公室一步,也别让别人和她搭上话。” “我为什么要怎样做?” “上课和在这里躺着你选哪个?” “这就没啦?” “一杯奶茶!” “成交!” 李山河严肃的点了点头,但好像又想起了什么,面露难色: “但她是个母的,我怎么办?” 季明洛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别扭,拍了拍李山河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 “放心,等会你就知道她是公是母了。” “什么意思?” 话还没说完,祝灵雀就踏着小碎步,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 见她过来,李山河赶忙微微眯起眼睛,故作虚弱的喘着气。 随即,一道清朗而富有活力的少年嗓音传进了他的耳中。 “来,山河,来喝两口水;先歇一会再去上课。” 起先,他还以为是一旁的季明洛还在演戏,轻轻地“嗯”了一声,微微抬起身子接过祝灵雀的水壶喝了一口。 可就在这时,他用余光扫了一眼身旁,发现季明洛和凛千音都只是不停地摸着嘴唇,好像并没有说过话的样子。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有几分心虚的朝着自己的正前方看去—— 一脸关切的祝灵雀从他的手中拿回水壶,盖上盖子放在了自己的桌子上,冲着自己温柔的笑了一下,接着催促起了另外两人: “明洛、千音,你们俩快点去上课吧,别落下了课程!” 一听祝灵雀嘴里传出来的声音,李山河差点从折叠床上一跃而起,所幸身旁的季明洛及时按住才没被祝灵雀发现端倪。 他将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大,慌张的打量起了面前的老师,顿时毛骨悚然起来。 李山河朝着身旁的两个损友看了过去,试图让他们来解除疑惑;但自己的眼神却被两人默契地闪躲过去了。 只见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跟祝灵雀打了个招呼便战战兢兢地走出了办公室。 临走的时候,凛千音还转过身子冲着李山河握拳打气,令他脑内不禁一阵邪火上涌。 但这团火还没烧多久,就被身旁恐怖的‘季明洛版班主任’给一下降温降到了绝对零度。 “你稍微好点了嘛?没事,先躺着,要是觉得无聊我来陪你聊聊天也好呀。” 听到这话,李山河也完全无法拒绝,只能微微的点头。 生活不易啊,遇人不淑啊 李山河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装着病恹恹的样子和祝灵雀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起了话。 好在,只要不把她看做女人,想象成大号一点的季明洛,完全是可以正常交谈的。 祝灵雀说话倒也丝毫没有老师的架子,而且意外地对李山河的一些情况好像非常了解;要知道,自己不同于热衷耍宝的季明洛和乐于助人的凛千音,在班上也是属于基本不说话的类型;三个人玩到一起还是因为一款很小众的电子游戏。 但这个祝灵雀不但知道他对于女孩子十分苦手的事情,还知道自己对于绘画的兴趣以及曾经拿过的一些小奖项,这让李山河对她的好感度一下就上升了不少。 说起来,自己在之前因为祝老师是女性的原因完全没能好好的去注意过她的一些细节。 倒也不是李山河对女性有多大的意见,只是无奈自己一和女生离得近些就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的恐惧,他自己对自己的这个症状也是完全没辙。 现在祝灵雀操着一口某季姓男子的奸商语气来和自己讲话,倒是让交流顺畅了不少。 ‘要么,什么时候和季狗贼商量一下,把我们班的女的都搞成这种风格的?’ 他很快的抛开了这个恐怖的念头,抿起嘴巴尽量的不乐出声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很快的下课铃便从外面的走廊传进了李山河的耳中。 所幸,在这一节课的时间里完全没人进过办公室,大大的减小了李山河的工作难度。 听到了下课铃响后,祝灵雀结束了和李山河的谈话,匆匆起身准备往外面走去。 正当李山河慌忙思考着该怎么叫住她的时候,季明洛快马加鞭的赶了过来,强烈的紧张感让他看上去有些局促。 在他的手里,正攥着一颗胡萝卜包装的小糖果以及一只不知道从哪拿来的录音笔。 第一学年 009 鹦鹉糖(中) - 残青 - 白云白 见季明洛急匆匆的赶来,祝灵雀不禁生起了几分疑虑。 她正准备开口时,疲累的季明洛冲着她摆了摆手,摇摇晃晃的走到了祝灵雀身旁的座位一屁股坐了下来。 “哎,我跟你说老师,你可得管管咱们班的那几个‘好姐姐’了,那一个个的雄性激素旺盛得很!刚刚差点我就遭了她们的毒手了。” 正一边说着话,季明洛用余光瞟了一眼此时已经依然躺在折叠床上的李山河;在互相确认了眼神之后,便从袖口抖出了一枚小巧玲珑的金属蝴蝶结,趁着祝灵雀眨眼的一瞬间将蝴蝶结抛进了李山河的掌心。 祝灵雀倒是没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只是没好气的数落着成天在班里搞恶作剧的季明洛: “还好意思说,咱们班总共就三个女孩子,你不把人家当宝供着,还成天有事没事就拿人家寻开心,人家不联合起来对付你才怪呢!” “这话说的,她们仨不把我炖了就算好了,我能怎么样她们呢。” 季明洛浮夸的叹了口气,摇头感叹生活的不易。 这时,李山河好像接收到了他的信号,‘噌’的一下从床上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 “老师,我好的差不多了,就先回去上课了。” “好,上节课的笔记记得找同学补一下,”祝灵雀闻言先是随意的点了点头,突然间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转头又补了一句:“哦不对,给他打岔一下我都忘了,我和你们一起去班里;你们俩快点跟上来。” 接着,她便转过身去先行了一步。 就在这一个转身的空隙,身后的两人同时有了动作—— 李山河将手中藏着的蝴蝶结当做飞镖一样朝着祝灵雀背后的兜帽一掷,完美的命中靶心。 同一瞬间,季明洛左手捻起剑指当空勾勒一撇一捺,两道肉眼可见的寒霜雾气疾射而出,直直的点中了祝灵雀的脊柱和颈椎。 与此同时,祝灵雀倒像是没事人一样笔直的朝前走去,除了感觉脖子后面有点凉飕飕的,丝毫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当然,亲眼见到旁边飞过去一道过于玄幻的剑气,李山河心里倒是惊讶得很,匆匆扭头瞥了一眼淡定的季明洛,又略显担忧的看着前面闲庭信步的祝灵雀,生怕她被季明洛这一下给弄出什么事来。 但他不知道的是,季明洛刚刚那道剑气看上去唬人,实际上是没有什么杀伤性的;仅仅是用来暂时扰乱她的感知以及封锁她的发声能力。 见行动顺利,季明洛将手里的录音笔凑到耳边,用手指撕开糖纸顺势一抛把糖果扔进了嘴里;同时,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祝灵雀的身影,左眼内隐隐有金光闪烁,将祝灵雀锁定成了目标。 再然后,他用眼神示意李山河跟上,自己却悄摸摸的朝着反方向鬼鬼祟祟的跑走了。 一转眼,祝灵雀和李山河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教室。 一见祝灵雀进来,趴在座位上的宋小满便胡乱的拍着桌子,气鼓鼓的喊道: “灵雀,你快管管他呀!” 坐在一旁的风若淼也微微皱着眉头附和,用手指了指黑板的方向。 祝灵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黑板上赫然画着三只绑着蝴蝶结的小猪,这三只画中小猪的衣着也正是班里三个女孩子平日各自喜欢穿的私服。 ‘不过有一说一,明洛这孩子真没什么画画天赋,这也太抽象了。’ 祝灵雀表面上没什么反应,心里却不禁吐槽起了季明洛糟糕的画技。 她看了看此时仍在课桌上打盹或闲聊的学生们,叮嘱了风若淼一句: “明洛这倒霉孩子我等等收拾他,尚卿回来的时候和他说一句他有快递寄到我这里;让他来拿一趟。” 面对着她的风若淼听完了话之后却没有立马回应,而是略带疑虑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下意识和一旁同样觉得奇怪的宋小满对视了一眼。 离得远一点的人可能一时半会儿察觉不出,但在她们这个距离就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虽然祝灵雀的嘴巴刚刚确实有在动,声音也确实是祝灵雀的;但是这声音明显不像是从她的嘴里传出来的,倒像是她的后背在说话一样。 与此同时,她身后的李山河拼命的朝着她俩比划着叉。 “祝老师,你知道小洛现在在哪么?” 风若淼眼珠一转,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略带笑意的向祝灵雀问道。 “季明洛啊,他刚刚还在这来着…山河,你看见他去哪了吗?” 祝灵雀歪了歪头,朝着李山河看了过去。 李山河见状连忙收敛了动作,清了清嗓子,略显紧张的回答: “他,他刚刚在门外说他肚子有些不舒服,要先去趟卫生间。” “切,他是怕了女生们吧!”祝灵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拱起了火,有些收敛不住自己的眉飞色舞,轻快的说道:“放心,我放学再过来一趟,等抓到他我和你们一起收拾他。”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祝灵雀的声音出现了一些很明显的颤抖。 风若淼掩嘴轻笑起来,开心的点了点头。 祝灵雀在班里闲逛了一会,一边挑剔着地板的卫生,一边不时指点着学生生物学科的难题,严肃正经的样子倒和刚刚闲聊时的不正经略微有些区别,时间慢慢流逝,三十分钟的大课间很快的就要过去了;祝灵雀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时钟微微皱起眉头,迟迟没见到尚卿回来的她也只好打了个哈欠先行离开了教室,朝着办公室走去了。 李山河原本紧绷着的表情终于缓了过来,不断地拍打着自己的胸脯;但他用余光瞟了一眼正磨刀霍霍等待着倒霉蛋回来的两个女生,心里明白季明洛终究是逃不过一劫,无奈的摇了摇头,学着他的样子用手捂住额头叹气。 不过玩闹归玩闹,李山河和风若淼两人对季明洛的能力倒是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虽然在平日里,季明洛就时常展现出异常敏锐的反应力,有时候看起来甚至就像能够未卜先知一样吓人;但今天的他竟然已经夸张到能够不在现场就能及时的对上祝灵雀的话,属实让他们俩大开了眼界。 当然,风若淼这边浑以为是季明洛单纯的有一些比较新奇的科技道具,压根没有往神鬼怪谈之类的方面去联想;可刚刚亲眼见到季明洛放了个冰系魔法的李山河脑子里的想法可就是天马行空、异常的精彩了。 祝灵雀走后不久,季明洛便小心翼翼的从后门走进了教室,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松了口气。 风若淼和宋小满见他回来,笑眯眯的挡在在了他的面前,手中分别握着水壶和卷成棍状的书,带着一股杀气缓缓地靠近着季明洛。 见这架势,季明洛有些心虚的后退了两步,刚想张嘴叫停便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声音仍还是祝灵雀的,惊恐地看着慢慢靠近的两人退到了墙角瑟瑟发抖起来,紧紧的用手捂住了嘴。 而在最后面,一脸无奈的李山河‘被迫’举着手机,静静地拍摄着季明洛的惨样。 正在季明洛正承受着少女们象征性的殴打时,从他的左眼中传来了祝灵雀正坐上了自己的折叠床,惬意闭上眼睛的画面;如释重负般笑了笑。 很快的,时间便来到了中午,鹦鹉糖的效用终于完全的消失了。 放学铃声响起的瞬间,高一八班一哄而散,短短的两分钟内教室里已没剩下几个人了。 祝灵雀揉搓着惺忪的睡眼走进了教室,一眼便看见季明洛和换了身校服的凛千音正一前一后清扫着教室。 教室正前方,季明洛正大手大脚地挥舞着手中的湿毛巾擦拭着黑板,似乎没有注意到祝灵雀的到来。 祝灵雀叫住了他,将手中的一份名单顺手递给他,交代着季明洛留下一块黑板来记录这些名字。 季明洛粗略的看了一眼名单上的名字,最上面的赫然是凛千音和李山河二人的大名。 ‘这应该是上次小测验没有通过的名单吧……’ 想着,季明洛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从粉笔盒中抽出了一只粉笔开始写下这些名字。 “明洛啊,千音山河和你的关系不错,你也得带动起他们的学习积极性啊。” 祝灵雀先是回头看了看默默扫着地的凛千音,凑到季明洛的耳边悄悄地叮嘱道。 季明洛讪讪的笑了一下,冲着她点了下头。 正在祝灵雀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 “喂,是老牛嘛?” 她掏出手机瞟了一眼上面显示着的名字,发现竟是宿舍楼的宿管老牛,不免生起了了些疑惑,迟疑着接起了电话。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祝灵雀的脸色愈发变得凝重,在挂断之后,她转过头招呼着季凛二人,言语中带着几分焦急: “明洛、千音,要麻烦你们跟我一起去找一个人了。” “有一个学生在上课途中突然发狂跑了出去,到现在为止还没找到他藏到哪里去了。” 听到‘发狂’二字,季明洛和凛千音对视了一眼,心中涌现出一股熟悉的不祥预感。 第一学年 010 鹦鹉糖(下) - 残青 - 白云白 考试,是学生生活中无法绕过去的一关;有些人对它又爱又恨,有些人又对它避之不及;它的本意虽是为了测验学生的学习成果,但经过一系列的时代更迭,现在的学生们看待它的方式也产生了些许的差别;极个别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学生因为考试失利而做出一些过激举动的新闻也是屡见不鲜。 当然,这事对季明洛来说还是有些过于玄幻了。 在他对新闻热点的记忆里,一般出现这种情况都是像什么高考结束考到头了结果失利,或者说和家人之间产生了矛盾,最终才导致的悲剧。 但是一个家庭美满、品学兼优的富二代因为一次随便布置的课后小测验就精神崩溃了;这就是属于把他季明洛的脑袋倒一圈他都编不出来的无厘头情节。 在祝灵雀接到了老牛的电话到现在,时间已经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了;在这段时间里他和凛千音两人几乎都把这所学校给翻了个面了,可还是没能找到那个叫做许萼的家伙的身影。 这个名字其实不是季明洛第一次看见了,在几周前的第一次摸底考试,这个许萼便是高一年段的第一名了;不仅如此,那次考试他的全科成绩都将季明洛的同桌、排在第二名的尚卿给甩出去一大截。 虽然尚卿本人没说什么,但季明洛看的出来他对这个许萼起了些许竞争心,有事没事就能在老师办公室见到他俩争辩的样子。 要说这个许萼,成绩无敌,长得也不差;和尚卿真相较起来,也就只有沉默寡言、不好相处这一个缺点而已;况且天天和在外人面前装酷哥的凛千音混在一起,季明洛眼里这也完全算不上是什么不好的地方。 可饶是许萼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学生,居然就因为一次小测验没考好就失心疯了? 季明洛显然是不相信的;在他看来,许萼接受了别人的蛊惑服丹导致发狂的可能性非常之高。 自从前几天的金书晚事件过后,季明洛便猜测在这所学校内有人正在不断的诱导学生服下契丹,从而榨干他们的灵魂以便培养自己的军队。倘若不能及时的阻止,恐怕以这所学校为中心的整个平和市都会沦陷;季明洛必须要在情况变得更糟之前解决掉他。 但问题在于,躲藏在学校中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学生,老师,亦或是别的什么? 虽然金书晚念及旧情,拒绝向季明洛交代赠她契丹之人的真面目,但季明洛却还是稍微套出了一些零星的情报。 但现在的季明洛无暇去深入思考这个,务之急还是需要先找到许萼,了解到具体的情况才行。 正想着,他慢慢悠悠的走到了教学楼顶楼的天台,双手插进口袋,故作深沉的望着天际慢慢移动着的云幕。 ‘唉,如果可以的话,我这辈子都不怎么想用这个啊……’ 他叹了口气,闭起了右眼,尽可能的张大左眼来盯住其中一片云彩。 在他的左瞳处,一抹璀璨的金色瞬间迸发,刺目的光芒将整个天台笼罩,就仿佛茫茫黑夜中骤然亮起的明灯。 所谓人类智慧的结晶——鉴察眼;终于在此时此刻彻底的解放了自己的限制。 耀眼的金曦透过云层,伴随着阳光洒进了整座学校,此时季明洛只感觉自己的左眼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监视器,原本眼中应该看见的天空此时已经被替换成了无数个放映着画面的小型显示屏,里面放映出的内容也各不相同。 ‘这些应该就是学校里还醒着的人看到的东西的了,来让我看看躲猫猫冠军给我们带来的精彩操作吧!’ 季明洛不断筛选着眼中的画面,将那些确认不是许萼视角的显示屏全部关成黑屏再选中,接着像删除应用程序一样一个一个择出去;而留到最后的那个屏幕在季明洛的眼里不断地扩大,直至填充成近似于肉眼的可视范围。 在那个视角里,正对着一条沾满了灰尘的台阶以及被随意的丢在阶梯下方的几对扫把和簸箕,而这视角所属的目标正死死地盯着那些扫帚却丝毫没有动作;奇怪的是,季明洛似乎从来没有在学校里见过类似的场景和布局。 思绪不停流转,忽的,他灵光一闪,联想到学校里确实是有一个他从没去过的地方——那是一栋早早就废弃了的旧教学楼,为了避免学生们偷跑进去,校方在那栋楼的正门口设上了锁,而且季明洛之前无聊的时候确认过,那锁的材质不但坚硬,锁芯的样式也是十分的奇怪,不要说手无缚鸡之力的许萼,就连自称‘平和市锁王’的凛千音都不一定有办法能开开它。 要想进那栋楼就必须从正门进去,倘若自己所看到的景象真是在那栋废弃的教学楼,那他究竟是怎么进去的。 他难道还能从窗户飞进去不成? 正想着,季明洛连接着的那人的视线突然起了变化。 伴随着一阵没来由的颠簸,那个视线转移到了阶梯上,摇摇晃晃的走了上去、停在了楼道的窗户前面;如果位置没有大的偏差那人应该是在二楼没错。 那人的眼睛直勾勾的对着窗户之后,对面那栋大楼的窗台。 在那站着的,正是四处张望、焦急地寻找着许萼的祝灵雀。 这个视线正牢牢地锁定着祝灵雀的行动,就好像准备扑食猎物的鹰。 季明洛眉头一皱,暗叫一声不好,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准备联系凛千音,但正在这时,一道钻心的痛楚自他的左眼神经绽开,不一会便充斥了他的整个大脑。 他只觉自己的左眼正在不断地膨胀、甚至是分裂;就好像下一秒自己的脑浆就会被这只眼睛给完全蒸发一样。 季明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抬起颤抖的左手去捂住眼睛,另一只手死死地攥着手机,慢慢的、慢慢的蹲了下来,瘫倒在地上。 在这个期间,他的脑海中不断地闪烁着莫名其妙的画面,有的是别人看着手中的便当,有的是别人悠闲地看着夕阳;毫无关联的人、毫无关联的事物和场景像乱码一样不停地闪烁切换,填满了季明洛的大脑;庞大的信息量伴随着左眼神经的刺痛折磨着季明洛,使他不自觉叫出了声。 这样的痛苦大概持续了两分钟左右,才慢慢消退下来。 季明洛感受到,自己后背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汗水给浸湿,而自己双手的颤抖也还没有完全的停止下来。 “所以说我才……不喜欢用这个!” 叫骂一声,季明洛强撑着重新站了起来,从通讯录找到凛千音的名字按下了通话键。 与此同时,在实践楼来来回回转着圈的祝灵雀心中的不安更多了几分。 从她开始寻找许萼到现在已经过了很长的时间了,可就连他的一根毛都没能看见;而且被自己拜托分头去找人的季明洛和凛千音那边到现在也还没有传来消息。 ‘这活生生的一个小大人,怎么就突然失踪了呢?’ 祝灵雀想着,呼吸也不自觉紊乱了一些。 在上个学期许萼还是祝灵雀班上的学生,当时的他虽然成绩过人,但性格言辞都有些许偏激和强硬,也完全不与其他同学来往,那个时候祝灵雀就很担心他的状况。 在几次私下的谈话中,祝灵雀发现他对于生活琐事和与家人的关系这种话题基本是嗤之以鼻,但是一谈到课本知识和考试排名,他就会变得神采奕奕起来。 祝灵雀自己都没有太过分的细究学生们各个科目的情况,但每次聊天,许萼却是如数家珍一般专注的分析着各个科目、各个班级成绩比较优秀的学生,将他们的优势以及与自己的比较罗列成了一长串的冗杂条目;生怕有哪个人在任何科目的成绩超过了他哪怕一分。 他不玩游戏、不看电影、不谈恋爱……甚至连科目之外的知识也很少会去吸纳。 对他来说,爱好好像就是考试,第一名就是他独一无二的珍藏。 考试诚然是重要,可在祝灵雀眼里,如果在少年时代因为考试而完全放弃了其他珍贵的事物,可以说的上是得不偿失。 一开始,祝灵雀还会劝导他不要将自己逼得太紧,只要吃透了老师教的知识就算是学有所成,没有必要对于第一名太过执着,交些朋友,享受生活也是孩子弥足珍贵的财富。 但结果到头来,自己有时候还会被许萼嫌弃不务正业,过多干涉他的私生活;有时候她都有些疑惑到底谁是谁老师 受了许萼几次白眼之后,自讨没趣的祝灵雀也只能是叮嘱他学习之余要多注意身体。 祝灵雀曾试着联系他的家人,但电话那头的回应却也总是不能如他愿。 考试固然重要,但考试真的是一切吗? 起码在她眼里没那么简单。 作为老师,祝灵雀觉得自己应该教导学生的东西绝不仅仅是书本上写着的那些东西,而学生来到学校也不是充当考试机器的。 可还没能等祝灵雀给许萼把这些东西给捋明白,随着寒假和新学期分班,许萼便远远地躲着自己走了。 直到今天接到电话,祝灵雀才知道许萼的那股别扭劲似乎愈发的严重了。 就因为一个小测验,他便在课堂上夺门而出躲了起来,在外人看来虽然可能有些小题大做,但就祝灵雀对他的了解而言,倒还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想到这里,祝灵雀不禁叹了口气,暗暗担忧着许萼此时的情况。 她拿起手机,想要给季明洛打一个电话询问一下情况;可就在这时,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轻响。 祝灵雀虎躯一震,扭头向后看去,来的正是衣衫不整,满是邋遢的许萼。 “许萼?!”祝灵雀见许萼出现在她眼前,也没工夫去细想他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连忙小跑了过去仔细打量他的情况,同时嘴上还不忘关切的问候着他:“你之前到底跑去哪里了,老牛和同学们找了你好久,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吃点东西?” 而对面的许萼却只是冷冷地看着祝灵雀的眼睛,丝毫没有应答。 等到祝灵雀把一长串唠叨的话说完,他才对着她一字一句的狠狠说道: “老师,我完了。” “什么?” 听见他没头没尾的这句话,祝灵雀先是一愣,没能马上理解他的意思。 迟疑了两秒之后,祝灵雀联想到可能是小测验的事情让他有些不好受,于是轻轻的宽慰着他: “许萼你听好,这只是一场小测验而言,一次没有拿到第一并不能代表什么,就算是大考试,第一名也不是什么至高无上的,在老师们的眼里你依然是个优秀的学生。” “优秀?” 听到这话,许萼不禁嗤笑出声,仰起头用一种鄙夷的眼光看着祝灵雀。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难道不是一直看不起我吗?” 闻言,祝灵雀不禁愕然。 “你在说什么呀?!” 许萼把目光从她身上离开,移到了窗户上,慢慢悠悠的说道: “我知道,我除了考试什么也不会,无论是生活还是交朋友,所有的人都离我远远的,如果不是我一直是第一,你们这些老师难道还会像苍蝇一样围在我身边吗?” “现在,我不是绝对完美的第一了,那我对你们来说不就更加没用了吗?” 祝灵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瞪大了眼睛僵硬的摇了摇头。 “我不敢相信你是这样看待周围的人的。” “相不相信又怎么样,你和其他的老师又有什么不同,如果不是工作,你难道会有多关心学生?说什么要和学生做朋友,别搞笑了。” 说罢,他退开两步走到了窗户旁边,大脚一迈踩上了窗沿。 “许萼,冷静一点,别做傻事!” 祝灵雀见状还以为许萼想要寻短见,惊讶的尖叫出声。 许萼扭过头瞟了她一眼,幽幽的说了一句: “我准备结束这一切了,你要跟过来吗,好老师?” 话音一落,他便朝着对面那栋楼的窗户纵身一跃。 明明两层楼之间隔着好几米的距离,但许萼的身躯却好像会飞一样顺着风向轻飘飘的滑了过去,稳稳当当的踩在了对面的窗台上,脚尖轻点,落进了那栋早已废弃的旧楼,头也不回的走进了楼梯间。 祝灵雀惊讶的看着他的动作,刚想着要赶快下楼从正门走进旧楼去阻止他,可转头一想,她才发觉那栋楼的钥匙唯独校长手中留着一份。 沉默两秒,她凑近了窗户,不断地打量着两栋楼之间的那点距离。 终于,她吞了口口水,鼓足勇气攀上了窗台。 在窗沿,她感觉自己的双脚微微有些发颤。 为了壮胆,祝灵雀大喊了一声出来,接着便双脚一蹬从窗户外蹦了出去。 “你这家伙,不要小看老师啊!!!” 可饶是她拼尽全力的这一跳,离那窗户也依然是差了一厘米的距离。 此时此刻,这一厘米对她来说太过的遥远。 在那一瞬,祝灵雀只感觉周遭的一切都突然安静了下来,时间好像就这么停止了一刹那。 再接着,她的脚底传来一阵结实的触感。 她似乎是踩在了什么东西上面。 但如此紧张的时刻她实在没胆子多思考一秒,双脚再度发力,便一头从窗户扎进了旧楼里去。 而在她不敢去看的身后,在两扇窗户之间的那段距离,此时竟神奇的出现了一条由坚冰凝结而成的桥梁。 冰桥在阳光的照耀下隐隐的闪烁着光芒,桥体也慢慢的变得湿润起来。 而在冰桥的正下方,手提着戒尺的季明洛缓缓地松了口气,用手背揩了揩额头上的汗。 在他手中那条平平无奇的木制戒尺,顶端处依附着一些苍白的冰霜。 “我说真的,这老师的脑子是有问题吧!” 刚缓过神来,他便没好气的开始抱怨起来。 “同感。” 一旁的凛千音贱兮兮的点着头,出声赞同他的观点。 季明洛气的笑出了声来,无奈的摇了摇头,和凛千音对视了一眼,默契地互相颔首。 而在另一边,在旧楼二楼的走廊尽头,曲膝盘坐着的许萼此时周身都缠绕着诡异的黑雾,这些黑雾就如同薄纱一样笼罩着他的身形。 他来这里,当然是不准备寻死的。 原本从他人那里要到丹药,他许下的愿望是能像鸟儿一样自由,不用再被第一名所束缚。 谁知道,自由是没辙了,自己的身体倒是变得像鸟一样轻盈而能腾空。 但没等他对自己获得的这份能力高兴太久,自己的第一名就这么硬生生被人给抢走了。 在得知自己失去了一个第一的那一刻,他就开始对人血产生了异常的渴望。 就在这个上午,他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为了不在大众面前做出杀人的勾当,他从课堂上逃了出来,躲进了这栋旧楼当中。 但时间过得太久,为了缓解身体里溢出的奇痒和渴求,他决定必须要做点什么了。 所以他现身在祝灵雀面前,想试试看能不能把她给勾引过来。 虽然在他看来,祝灵雀大概还是不会管自己的死活的,但万一这个没脑子的老好人真的疯到敢不要命的跳过来,那也是她自己自杀,和自己没任何关系。 反正死人血和活人血都是一样的,自己也不怎么在意新不新鲜。 随着许萼的嗜血欲望愈发强烈,他周身的黑雾也慢慢的变得浓厚。 他微微睁开眼睛,眼眸中泛出了森森的绿光。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声音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许萼——你在哪里?” 那声音,确确实实是祝灵雀的没有错。 她居然真的跳过来了? 许萼的眼睛睁大了一些,心中顿时生起一阵惊讶。 这几米的距离,获得飞行能力的自己过得来不稀奇,但她祝灵雀难道是什么百年一见的练武奇才,激发了潜能吗? ‘本来不想脏了手的啊,祝老师。’ 许萼暗叹了一声,站了起来,身上的黑雾也瞬间收敛进了他的身躯中。 他尽量的放缓自己的脚步,轻悄悄的朝着走廊的拐角处走去。 只要拐过这个弯,自己恐怕就再也回不去了。 必须要好好的处理尸体,还得想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连一点嫌疑都不能有。 毕竟自己可是完美的第一,在考上顶尖大学之前绝不能有任何的污点。 正在许萼心猿意马之际,祝灵雀的声音离他也越来越近,似乎马上就要走到拐角处和他碰面了。 他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有些压抑不住自己加速的心跳以及饥饿感了。 就在声音已经清晰的传进许萼耳中的时刻,叫喊声戛然而止,许萼知道,时候到了。 他就像是老套的恐怖电影那样,张着双臂朝着拐角之后的身影猛地扑了过去。 ‘祝老师,在我肚子里安眠吧!’ 他心里想着这句台词,已经做好了将祝灵雀大卸八块的准备。 可下一刻,胸膛处传来的痛楚将他从美梦中拉了回来。 他吃惊的看着眼前的景况——一只套着球鞋的大脚抵在了他的胸口处,显然是留下了鞋印。 沿着这只脚看过去,一个披着校服,长相看上去很老实的少年痞里痞气的看着许萼,贱兮兮的笑道: “原来你在这里啊。” 许萼怎么也没能想到,从这个少年口中发出的,居然就是自己刚刚听到的祝灵雀的声音! 第一学年 011 乌鸦和麻雀(上) - 残青 - 白云白 还没等许萼反应过来,这个少年的身后,另一个戴着眼镜的斜刘海少年冲了出来,照着他的面门就是重重的一拳,在许萼的脸上留下了一块淤青。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连环变故加上当头的一拳,许萼明显是有些被打懵了。 可还不容他喘息,身前的两个少年同时出脚,对准了许萼胸口刚刚留下的鞋印处狠狠地踹了过去。 没来得及反应的许萼仰头向后飞出了好几米远的距离,重重的摔到了地面上。 他挣扎着爬起了身,像见了鬼一样不断的来回打量着两人。 他盯着其中那个看起来文静老实的少年的脸看了老半天,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表情变得扭曲狰狞起来。 “你,你是季明洛!” 季明洛听他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显得有些讶异;一旁的凛千音也是一头雾水。 “你……认识我?” 他清了清嗓子,有些好笑的向许萼询问。 “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 此时的许萼却突然像发狂了一样,七窍和四肢不断地渗出骇人的黑雾,嘴里胡言乱语的念叨着季明洛的名字,看样子好像要生吃了他一样。 两人见他突然发作了起来,面面相觑起来。 终于,还是季明洛自己反应了过来。 这么说起来,这次小测验,语文年段第一好像是他季明洛本人来着。 他恍然大悟的敲了一下掌心,随即尴尬的瞅了一眼被黑雾笼罩着的许萼,语气怪异的说道: “喂,老哥…..我就只有语文这次考好了一点,其他的科目成绩都不怎么样,我数学还是全班倒数呢,你至于吗?” “你还敢说!!!” 季明洛心不在焉的语气,彻底的将许萼心中的负面情绪完全引爆。 只见许萼周遭的黑雾不断地缠绕着他的四肢,在不断的压缩凝聚之下终于变成了实体,一个鸟首人身、全身长满黑色羽毛的怪人出现在季凛两人眼前;在许萼的背后,一双巨大的漆黑羽翼猛然张开,振振生风。 “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么会变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自己要玩大的,关我屁事。’ 此时,季明洛的脑子里不由得闪过这句吐槽,但他倒也没直接说出口,只是默默的听着许萼继续把话讲完。 “好啊,既然你送上门,我也没必要找祝灵雀了,今天就把你当晚餐!” 季明洛闻言,轻浮的挑了挑眉毛,满不在意的回应道: “你要来就来嘛,我可不拦你;不过在你吃我之前,得先问问我旁边这位老兄的意见哦?” 话甫落,凛千音上前两步拦在了两人中间,从口袋中掏出将星谱平举胸前。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大喝出声: “力千钧!” 【覆面——名将登台——】 伴随着自带的唱词,将星谱自凛千音手中脱出,一番变形伸展幻化成黑铜色的面具,而从面具中飞出的十三颗金色佛珠围绕在他的四周慢慢的膨胀;在佛光的笼罩之下,古朴的战甲在凛千音的四肢、躯干处缓慢成形。 “铿——” 只听一声剑吟声过,漂浮在半空的面具自动朝着凛千音的方向飞了过来,盖在了他的脸上;与此同时,黑色的铠甲也随着面具的附着变成了实体,原本围绕着凛千音的巨型佛珠也像磁铁一样相互吸引着,沿着凛千音的脖颈重新连接在了一起。 再度现身于世的漆黑战士浮夸的以拳击掌,扭了扭脖子,缓缓地朝着许萼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仿佛踏出了千钧重响。 ‘力千钧……这也太中二了吧。’ 季明洛感觉身上起了些鸡皮疙瘩,浑身一颤。 在鄙夷的瞥了一眼凛千音以后,他便很主动的向后方退了大十几步好让凛千音能够放心施展。 另一边,许萼倒没太把全副武装的凛千音当回事,只是死死地盯着后方的季明洛,仿佛跟他有什么血海深仇似的。 “你要保这个娘娘腔是吗,那老子就先弄你再慢慢享用他!” 只见他一跃而起,身后的双翼不断地扇动着,以供他能够悬在半空当中;伴随着他翅膀的动作,原本寂静的走廊顿时狂风大作,靠墙的几扇窗户在这强流的作用下尽数咣当大开。 却见他振臂一挥,一阵汹涌的飓风夹杂着几根无比坚硬的漆黑羽毛朝着凛千音激射而出。 被风暴扑打着身躯的凛千音却像个没事人一样,默默地等着羽毛扎到自己身上,丝毫没有动作。 许萼眼睁睁的看着那几根巨大的羽毛射到了凛千音的胸甲上,宛如泥牛入海一般丝毫没起到半点波澜;再然后便恢复到了羽毛本应有的轻盈,慢慢的飘落到了地面上。 凛千音看了看许萼,又看了看自己的胸膛,伸手轻轻地掸了掸上面的灰尘,不疾不徐的说道: “你这水平,投降吧要么。” 见自己的攻击对凛千音没起到什么效果,许萼飞的更高了一些;所幸天花板设计得足够高,能够让他飞到一个凛千音理论上够不着的位置。 接着,他低下了头颅,平举双手护在面前;两片明晃晃的狭长刀刃从他手臂侧面的羽毛中‘噌——’的一声翻了出来。 在许萼做出低头的动作时,他眼眸中渗出的阴森绿光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 他身后的翅膀振动频率变得越来越快,腰背也微微弓起,整个人宛如弦上之箭,蓄势待发。 “注意,他要开大了!” 凛千音听见身后季明洛的声音,也不由得警惕起来,双手摆出格斗架势护住了面门。 忽的,一阵破风声响传进凛千音的耳畔,电光火石般的撞击转瞬而逝,刀刃擦过凛千音的臂甲,溅起了星火点点。 饶是甲胄在身的凛千音不及反应之际,也被堪堪震退了一步。 但显然许萼没准备给他喘息的机会,瞄准凛千音的后背发起了第二次冲击;再接着是第三次、第四次……直至许萼的身影在这半空中化作残影。 狂风骤雨,顷刻降下。 将身躯扭曲成黒箭的许萼只一瞬便能穿越到凛千音肉眼可见的各个方位,从四面八方不断地冲击着凛千音防守的薄弱位置;攻击中不时有几根黑羽从他身上脱落,点缀着这肮脏、狼狈的战场,让许萼疯狂的斩击显出了一丝优雅。 在季明洛的一息之间,走廊内已响起了数十声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在这狭窄的空间顿时有无数的爪痕和裂缝绽开,墙壁、地板变得千疮百孔;甚至远远躲在后方的季明洛也险些受到波及。 与此同时,凛千音也并没有完全被动的挨打,他不断的感受着黒箭攻击的频率和方位;慢慢的适应许萼的攻击之后,脚步挪移,开始腾出手回应着敌方的攻势,慢慢的引导着许萼改变攻击方位。 却见他摊手作刀,仗着自己铁甲傍身,无视了躯干受到的一切斩击,抓住许萼掉转方向的空隙迎上黒箭的冲击;凭借以重击快的方式,一招对多招,抗衡着许萼暴雨般的连击。 很快的,凛千音真正跟上了许萼的攻击步调,手刀与钢刃正面交接,一抹凄艳的火光破开了这不见天日的战场多年的沉寂;而在这一瞬光亮的映衬之下,漆黑面具和鸦首静静相对,强烈的战意自武装之后、两人真实面孔的视线相对中迸发出来。 “商量一下,你们把祝灵雀交给我,当这事没发生过,我便放过你们俩怎么样?” 许萼诡异的笑声从不断张合的鸦喙之中响起,轻声细语的诱惑着凛千音。 “话多。” 凛千音心头顿生一阵怒火,蓄势一掌朝许萼的面门劈去,被其勉强的扛了下来。 一者静,一者快,双方缠斗几时,不分轩轾。 随着双方正式的兵戎相加,作为战场的走廊也变得越来越狼藉,一道深如沟壑的刀痕自两人拼刀的位置延伸开来,直指在远处观望战局的季明洛。 见刀痕袭来,季明洛倒也不慌不忙,从袖中抖出从祝灵雀桌上随手摸来的木制戒尺轻描淡写的一挑,裂缝的扩张便在他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戛然而止。 ‘虽然说可能脑子稍微变迟钝了一点,不过在爆发了力量之后还能保持思考能力;这许萼的适应程度也算是相当高了;不过可惜对上了防御力如此惊人的将星之甲,在这样的攻击中也能够有余裕去调整应对方式;倘若是我这种肉体凡躯被这样划好几十下估计就成生鱼片了,看来雇个保镖确实不赖……’ ‘不过话虽如此,终究还是因为许萼这刀刃的攻击力度太差劲,换一个更结实一点的神兵估计千音还是抵抗不住这样高速的对手;看起来得出点血拿出一些库存来强化我们这边的硬实力了。’ 季明洛顺手甩了个剑花,另一只手摩挲着下巴,思考起了今后的事情。 一拍脑袋,他便在心中敲定了想法,准备等回去就着手联系老家那边的事情。 当然,想归想,季明洛手上也没闲着;见僵持的战局已有了些许变化,思绪一转提起木尺与身躯平齐,指按尺身,吐纳起伏;一股透人心脾的苍白寒流自他手中木尺缕缕浮起。 如果说鉴察眼是季明洛的外挂,那么这一身的纯阴之血便是他行走江湖最大的底气。 因为这体质,他自幼时便深受多病缠身之苦,从没有机会像其他孩童一样活蹦乱跳的玩耍。 但也多亏了这天生的体质,才能让他毫无门槛的习全在名剑峰自满人治世时所创、传承百年之久的惊世剑法—— “雪家剑法,秋雾满城!” 第一学年 012 乌鸦和麻雀(中) - 残青 - 白云白 而在另一边,正如季明洛所料,战局的天平已然倾斜,眨眼之间胜负逆转。 在不知道多少次的拳掌交接之后,许萼手臂上的刀刃终究是承受不住宝甲的坚硬,崩裂开来;几块碎片随金属交接的火花一同落在地面。 许萼感受到手臂传来震动,思绪一滞,这才发现自己手臂上长出的钢刀此时已经变得破烂不堪,怕是再难承受下次冲击了。 正在许萼分神的一瞬间,凛千音抓住时机拉住他的手臂,一个背摔将他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 平地之间惊雷乍起,无数灰尘和碎砖随着重击一应激起,在冲击之后,许萼背后的地板已然出现了一个大坑。 许萼只觉后背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鸟嘴大张,发出了凄厉的喊叫声。 而凛千音也欲要乘胜追击,一手按住许萼的脖子,另一手高高举起,掌心间翻涌出肃穆的金色佛光,欲要在这一掌之间决出胜负。 就在关键之际,强烈的求生欲占据了许萼的大脑;汹涌的黑雾自他的身躯中喷溅而出,将凛千音震飞了十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强撑着站起来的许萼喘着粗气,扭动鸦头瞥了一眼已经被鏖战震碎了一地玻璃的几扇窗户,警惕的盯着来势汹汹的凛千音,思绪一转,便准备使出三十六计当中的杀手锏了。 “这次算你们厉害,反正你们也抓不到我什么把柄,咱们就慢慢来,走着瞧。” 说着,他再次扇起沾满了灰尘的翅膀,浮到了半空当中,一个猛子朝离自己最近的一扇窗户扎了过去,眼看着就要冲到旧楼之外了。 就在这时,一道气势万钧的惨白剑风略过许萼的身躯,直扫窗户的上下两端;寒气在接触到窗台的瞬间便扩散开来,以冰霜为砖将整扇窗户给死死地封住了。 许萼下意识出拳,却不料坚冰难破,就算是强化后的自己全力一拳竟也只是打出了几丝裂痕。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是几道剑风强势袭来,将走廊内的所有窗户全都用坚冰封住,原本便昏暗无光的走廊一时间完全黑了下来;但这黑暗还没持续一会,一丝忽明忽灭的灯光自三人头上亮起,再度赋予了走廊生机。 许萼恶狠狠的朝着剑风的源头瞪去,季明洛优哉游哉的将手搭在电灯的开关上,用手中木尺很有节奏感的敲击着地板;甚至还吹起了口哨。 但事实上季明洛是不会吹口哨的,只不过是在装模做样的嘟嘴吹气罢了。 他挑起眉毛,一脸嘚瑟的看着许萼,左眼处金光流转;鉴察眼再度启动将面前的乌鸦人锁定成了目标。 “咱们话都还没说明白呢,你就想走是不是有点不礼貌。” 反观许萼明显就没那么淡定了,却见他仰头张嘴,刺耳的鸦叫从他的嘴里传出;此时他眼中的绿光变得更加的渗人,眼神也更趋近癫狂。 “你怎么那么心急啊,我的主菜,还没轮到你呢!” 正说着,他扇动翅膀,朝着季明洛扑了过来。 “季明洛!” 凛千音见许萼准备袭击季明洛,连忙朝前奔去,但显然速度比不上飞行的许萼,见两人距离拉近,他惊慌的喊出了声。 但下一刻,他却停下了脚步,不敢置信的晃了晃脑袋,生怕出了幻觉—— 就在刚才还对凛千音造成了不小困扰的黒箭,竟被季明洛未卜先知一般轻描淡写地躲了过去。 “我刚刚就发现了,你速度虽然快,但在冲过来的时候没办法改变方向对吧?那很遗憾的告诉你,我全身上下都是专门为你打造的。” 季明洛身形不断地闪转腾挪,像武侠片一样在这小小的走廊里来回翻跃,接连躲避着许萼的冲击。 同时,他手中的木尺此时已被季明洛散发的寒气渗透,完全变成了白色,顶端处慢慢的延伸出了一片锋利的冰制剑锋。 剑锋成形瞬间,季明洛摆开架势,剑举过顶,口中还不忘说着垃圾话: “本来换个人想跑我是没兴趣拦的,但你今天把老子惹火了。” “我想你这小王八应该也不知道祝灵雀做的那些笔记的事吧。” 闻言,许萼心中虽生起几分迟疑,但手中攻势未停,不断地寻找着季明洛身法中的破绽。 “胡言乱语,什么笔记?” 季明洛将冰锋直贯地板,苍蓝色的冰霜自裂缝蔓延开来,停滞了尘埃、攀上了墙壁;将他的左右方圆尽数染蓝。 顺势一挑,季明洛自地面扬起数块碎冰;在半空中碎冰凝聚重组,化作数柄青蓝色的长剑向许萼激射而去,却被其轻易地躲开。 “那家伙从这个学期以来,就开始想方设法的罗列自己教的每个学生各式各样的喜好、特长、擅长的科目不擅长的科目。” “她为了和我们拥有共同话题,为了和我们推心置腹的交流,自己也在不断学习着自己以前不擅长的事情。” “她会和我们一起笑,一起难过,一起分析着成绩不足的原因。” “而这些想法这些笔记,正是因为和你的接触才萌生出的,你却完全没能领悟到;” “对她而言,要教导我们的绝对不止减数分裂这种简单的东西啊——” 话甫落,季明洛高举手中木尺过顶,欺身上前反守为攻,剑影翩舞,手掌翻覆间朝着许萼的各处要害连续刺出十八剑来;许萼接连躲过了前面的十七剑,但这后来跟上的第十八剑竟是季明洛整个人连带着一身霜气飞扑了过来,直指自己的胸膛。 许萼虽是侧身避过了这一剑,却不料季明洛在半空中手掌一翻,改换剑路直劈其后背,许萼顿时惨叫出声。 “你说那么多漂亮话有什么用!” 但许萼好歹是身负暝契,这一剑下来虽是有些许痛感,并没有对其造成多大的损伤;只见他右翼一震,强有力的劲风便将季明洛吹飞了数米远。 季明洛在地上翻滚了几圈,狼狈的用木尺支起了身子。 ‘果然,不用面具还是没办法和超越人力的事物交战。’ 季明洛暗暗叹了口气,感慨着人体的孱弱。 看着缓缓逼近自己的许萼,他虚弱的笑了笑,故作吃惊的叫出了声: “喂,你不会真蠢到不会数数了吧。” 闻言,气血上涌的许萼这才想起身后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连忙转身,许萼眼前只见一杆漆黑的禅杖朝着自己的脑门重重的砸了过来。 凛千音当头一棍,正中许萼的脑门。 一棍下去,许萼只觉天翻地覆,眼前直冒金星。 “祝老师她,虽然有时候会犯迷糊,有时候很粗鲁,有时候会像个老年人一样唠叨——” 再一棍,凛千音直刺许萼胸膛,第三棍横扫其双足,将其压倒在地。 “但在这短暂的相处中,她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从我们的角度来考虑的,像她那样的老师我服气。” “什么都不了解的你,居然用话语刺伤了难得一见的好老师,难道这就是第一名的活法吗?” 话音未落,凛千音再出一棍,将许萼从地上挑了起来,对着他的胸口全力一脚,将其踢飞到了走廊的尽头。 季明洛掸了掸身上的灰,走了过来嗔怪的瞪了一眼将禅杖扛在肩上的凛千音,说道: “我雇你是让你在旁边看我被打的是吧?” 凛千音冲他耸了耸肩,讥笑着说道: “我刚刚挨打你也没放个屁出来啊。” 正在两人推推搡搡、互相责怪的时候,许萼身上的黑雾以前所未有的规模扩散开来,强大的吸引力将其像提线木偶一样拎到了半空中。 “开什么玩笑!” “她是死是活,她要想什么管我什么事?” “我现在只想要血,很多很多的血!!” 许萼将周身的黑雾重新吸纳进自己的身体,不停地扇动着翅膀。 但很快的,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后背生出了一丝刺骨的冷觉,紧接着左翼像是加上了砝码一样变得异常的沉重,飞在半空中的他整个身子都被这股重量给扯下来了一些,右边的翅膀拼命的扇着才堪堪稳住飞行的动作。 他扭头朝后背望去,这才发现自己的左翅根部此时已经被冰霜给彻底的冻住了。 季明洛用手弹了弹手中的木尺,得意的耸了耸肩,丝毫不掩饰嘴角的笑意。 “话说在前头,你确实还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本来我们是得抓你现行才算是遵守工作原则的。” 凛千音开口,斜提手中禅杖,双手一抖,颈上围着的十三颗佛珠自动脱落,秩序井然的漂浮到禅杖顶部徐徐的旋转起来。 金色的电光自佛珠内溅射而出,在禅杖之上慢慢的交集、化形;凝聚成了月牙铲形状的金色光刃。 “所以从刚刚开始到现在,我们俩都只是在因为私人恩怨在揍你而已;而且原因也非常的简单。” 由于鹦鹉糖的效用消失,此时季明洛的声音已经恢复,却见他将木尺竖举胸前,另一只手捏起剑指自下而上轻抚尺身,通天的寒意与耀眼的霜雾一同缠绕在木尺顶端,强大的内力不断地摧残着这柄十块钱快递包邮的普通戒尺,无数裂痕浮现在尺身之上。 【雪家剑法,一点星霜】 将持剑者全身所有的内力发散出来化作实质的冰雪,尽数灌注在一剑之间击出,从手法上看是雪家剑法最简单最基础,但也是最能称作杀手锏的一式。 此时此刻,这一剑是季明洛唯一有可能伤害到黑雾傍身的许萼的一击。 “你这狗东西,居然有胆想对我们的老师下手啊!” 两人异口同声的大喝出声,拼尽全力挥舞手中的武器斩向许萼,在他的胸膛处留下了一个叉字。 接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自两人身后响起,在两人身旁的墙壁上溅上了一滩墨绿色的粘稠液体,光是看着就令人反胃。 与此同时季明洛手中的戒尺也完成了它的使命,“砰——”的一声炸裂开来。 他顺手扔掉了手中的半截戒尺,回头看向倒在地上,再起不能的许萼,一把将他拎了起来,把手按在了他满是污秽的天灵盖上念起了口诀。 解除了变身的凛千音看了看许萼的脸,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是想问,这样的家伙我为什么要救他对吧。” 他愣了一下,看着季明洛的脸庞眨了眨眼,轻轻的“嗯”了一声。 “晦暝之契,不但会消耗人的生命力,同样的还会将人的负面情绪扩大化从而更频繁的使用契约的力量。” “我不知道他的本性是怎么样的,在这个乌鸦头后面的家伙说不定还是和刚刚一样恶心,又不懂得体谅人。” “但就算如此,他也是一个活着的生命,我们只是有废除契约的义务,但在他真的去残害人命之前,我们没有权利去剥夺他活着的权利。” “但是!” “但是,我愿意相信我面前的这个家伙虽然说话难听,又很臭屁但是却仅此而已;他也许是个别扭的人,但不一定是个恶人。” 说着,季明洛已经处理完了手头的工作,只见他剑指一扬,斩断了粘稠物与许萼的连接,许萼身上的污稠也顿时消失不见。 他默默地扛起了许萼,朝着祝灵雀停留的方向走去。 “那如果,他真是那样的人,他又真的再次为了自己做了伤天害理的事?” 凛千音并没有立刻跟上他的脚步,只是站在原地追问着他。 “那么,这就是在此时此刻选择放过他的我的义务了。” 季明洛没有回头,一瘸一拐的拖着许萼向前走去。 凛千音看着季明洛的背影,沉思许久,最后还是跟了上去和季明洛一同扛起了失去意识的许萼。 而在楼道的另一面,祝灵雀呆呆地蹲在地板上不知在思考着些什么。 在刚刚跳过来的时候,她的脚就不小心扭到了。 幸好千音和明洛及时在下面破开了门,才有人能阻止许萼那孩子做傻事。 但她怎么也没意料到,许萼居然会这样看待自己。 接着,她又想到,万一明洛、千音他们也一样,只是觉得自己的较真很恶心该怎么办呢? 自己今后该怎么继续教学工作? 她叹了口气,有些悲春伤秋起来。 正在这时,她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叫喊声。 她扶着墙支起身子,一眼便看到正扛着许萼朝自己走过来的季明洛和凛千音。 见许萼除了脸上多了几块淤青并无大碍,祝灵雀安心的笑了起来。 据明洛的说法,许萼是因为几天没吃饭加上剧烈的运动才会昏迷过去的。 虽然有点可疑,但好在人没事就好。 祝灵雀这么想着,看到了季明洛和凛千音正在笑着打量着自己,不禁有些奇怪,还以为是自己脸上沾到了灰尘。 季明洛笑着走了过来搀起了祝灵雀的手,而凛千音也背上了许萼。 四个人就这么慢慢悠悠的走出了这栋废弃的旧楼,正在这时,对面的教学楼不合时宜的响起了铃声。 季凛二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看着这两人不知什么时候搞得灰头土脸的模样,祝灵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我还是我,孩子们也还是孩子们,就这么过呗,还能离了咋的。’ 祝灵雀一锤定音,将脑子里刚刚生起的所有阴霾全都敲了个没影。 倒是符合她的一贯作风。 第一学年 013 乌鸦和麻雀(下) - 残青 - 白云白 “叮铃铃——”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 欢快的歌谣紧跟在刺耳的清校之后响起,铃回荡在空旷的教学楼内。 周五傍晚的课程结束以后,学生们便可以离开校门回到自己的家了。 而高一八班中也只有季明洛一个人是长期寄宿在学校的;所以劳委安排值日表的时候也会尽量把季明洛放在最后一天好让其他的同学能早些回去。 但刻正提着拖把在教室的地板上随性的抹来抹去的,却是面无表情的李山河。 祝灵雀拿着一张捏的皱皱的试卷,快步走进了教室,呼唤着季明洛的名字。 见教室内只有李山河一人,她先是愣了一下,将头探到走廊左右望了望试图寻找季明洛的踪迹。 “山河,怎么今天是你啊,季明洛呢?” 她有些不解的向李山河询问。 李山河见她进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腾出一只手敲了敲酸疼的后背,说道: “他今天临时有点事要出去,就跟我换了一天,反正我家离得也近,不碍事的。” 闻言,祝灵雀点了点头,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试卷叹了口气。 ‘看来换新语文老师只能下周再和他说了。’ 季明洛这孩子实际上是个上课很挑老师的学生,只要在讲台上的人能跟他对上电波,他的学习积极性就会异常的高涨。 原先的语文老师跟他相处的就十分融洽,所以季明洛的语文成绩就相对的十分突出;同理,在面对大腹便便、发量稀松的数学老师时,他就明显的体现出了‘双标’两字的真谛。 当然,这也不是单独针对现在这位老师;他自小就没碰见过顺他眼的数学老师。 正因如此,他的数学成绩也常常能够反向突破学校的记录。 祝灵雀倒是有些担心,在换了新老师以后季明洛的成绩会不会有下降的可能。 她将手中的卷子收进口袋,突然想起了些什么,有些讶异的看向李山河不解的问道: “诶山河,你现在已经能跟我正常说话了嘛。” 李山河挠了挠头讪笑起来,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老师你这么关心我,我要是一直躲着你岂不就太失礼了嘛。” 他当然不会和祝灵雀直说,自从祝灵雀吃过糖之后自己就没怎么把她当女人看了;毕竟不是人人都像明洛那样口无遮拦。 祝灵雀听了李山河的话以后很是感动,凑上去豪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 “太好了山河,这可是你症状缓解的一大步啊,我相信很快你就能跟我们班的姑娘们和睦相处了!” 听到这话,李山河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三个女孩子把季明洛按在地上打的画面,不禁生出一阵恶寒。 “这,这个……还是慢慢来吧。” 祝灵雀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想起了季明洛的事,不免有些好奇: “说起来明洛说有事,你知道他是去干什么了吗?” “哦,这个啊,你一说我才想起来。” 李山河一拍脑袋,放下拖把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从抽屉拿出来一本纯黑的笔记本,递给了祝灵雀。 “这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说是,说是一个叫许萼的人给你的赔礼。” 听见许萼的名字,祝灵雀显得有些吃惊。 她接过本子,翻开了第一页,上面赫然写着一个硕大的“歉”字。 没来由的,一抹笑意浮现在了祝灵雀的大饼脸上。 与此同时,远在与云台高中相隔千里的市立医院中,营养不良、多处受创的许萼正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休息着。 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传进了许萼的耳畔,令他从睡梦中惊醒。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一眼便看见了把他“送进”医院来的罪魁祸首正坐在自己身旁笑眯眯的盯着自己看。 季明洛见许萼醒来,伸手拍了拍许萼病床旁边的柜子,展示了一下自己刚买来的果篮。 他有些嫌弃的偏过头去,没好气的说道: “一周来看我两次,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看上我了呢。” 季明洛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语气中带着几分慵懒; “别这么说嘛,我还是很有责任心的,况且你让我帮你办事,我也得给你汇报一下情况啊。” 闻言,许萼的神色稍稍舒缓了一丝,坐起了身子。 “先声明,不管发生了什么,我说过跟你走着瞧就不会食言,你往后在学校最好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而且我既然已经盯上你了,下次大考我必然能拿的回语文第一。” 说着,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季明洛。 “都穿上病号服了还在放狠话,嘴硬这点你还真和我同桌尚卿一模一样,诶,好学生都是你们这种款嘛?” “尚卿?” 听见这个名字,许萼偏过头去,若有所思,良久才憋出一句话来; “他倒是挺喜欢你的,虽然嘴上嫌弃你,但我能从他的话里听得出他对你是认可的。” “那还用说吗?” 季明洛耸了耸肩,得意的笑了起来。 “话说回来,你今天过来倒是没有带上你那个铁人跟班啊。” 许萼扭头打量了一下病房周围,不禁调侃了一句。 “因为我有不能让他听见的事情要问你嘛。” 一听这话,许萼便猜到了季明洛的来意,淡淡的笑了起来。 “听起来,你对我背后那人的身份已经有了些眉目。” 季明洛满不在意的哼了一声,顺手从果篮里拿了一只苹果自顾自的啃了起来。 “谁知道呢,我现在顶多只是猜测而已,具体如何还是得看您老人家愿不愿意赏脸。” 许萼瞥了一眼季明洛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病号服,不禁皱起了眉头。 “她可从来没告诉过我吃了那玩意有什么后果,就光是这一点就足够我有理由出卖她;更可恨的是,那个婊子居然敢给我喝她肮脏下流的血;我会让她付出代价的!” 说到这里,许萼紧紧地咬住了牙关,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杀意。 季明洛倒是没什么兴趣理睬许萼絮絮叨叨的诅咒,只是一个劲的啃着苹果,不时还点头附和着他。 “嗯嗯,所以呢。” “虽然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高兴,但姑且还是提醒你一句,绝对要小心那个女人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 “嗯,女人,然后呢。” 许萼对着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季明洛翻了个白眼,半晌,两个字从他的嘴里轻轻地吐了出来。 听见这个名字,季明洛停下了咀嚼的动作,闭上眼睛开始思索起自己对于这个名字的一切印象。 良久,他睁开眼将手中的苹果核顺手扔在垃圾桶里,从凳子上站起身子,冲着许萼挥了挥手。 “那么,既然笔记本已经交给老师,名字我也听到了;咱俩就属于交易成功,合作愉快~” 说罢,季明洛便转头朝着病房门口大步流星的走去,但没两步就被许萼给叫住了。 “等等!” 季明洛扭过头,不解的看向病床上的许萼。 只见他憋了好半天,终于从嘴里堪堪的挤出了两个字来; “多谢。” “啊,不用在意那个,把像你这样的愣头青从契约中解放是我的工作。” 季明洛揉了揉有些杂乱的头发,敷衍的回应了两句。 “不是说这个,我,我是说多谢你阻止我做出伤害祝灵雀的事,也多谢你告诉我那个笔记的事情。” “不过我有些好奇,倘若我的本意就是要对祝灵雀下手,或者我直到现在还怨恨着她,你会怎么办呢。” 听了这话,季明洛转过身子十分严肃的盯着许萼的眼睛,良久,他扬起了嘴角,一字一句的答复道: “你之前怎么想的我不管,但从此往后你要是再做了什么让我不顺眼的事——” “我就亲自做掉你。” 走出医院的季明洛浮夸的伸了个懒腰,感受着洒在自己身上的夕阳,一脸的惬意。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凛千音的电话,大大咧咧的嚷嚷起来; “歪?!嗯对,事情已经办妥了,好,行行行,你周日晚上过来,我领着你把校长办公室的门给砸开好吧,莫急莫急,我都答应你了,怎么会反悔呢?” 他一边朝着公车站的方向慢慢悠悠的走着,一边有一茬没一茬的和凛千音闲聊着。 终于,在凛千音犹豫着提出了“把你那个冰魔法教给我”之类的话时,他顺手按掉了挂断键,望着天空松了口气。 他紧紧地盯着天边慢悠悠的移动着的云片,嘴里喃喃的念叨着方才从许萼那里听见的那个名字: “梅雨。” 设定集 设定整理——天孤战甲 - 残青 - 白云白 天孤将星 基础数据 身高:187.5cm 体重:91kg 拳力:13t 踢力:8.9t 跳跃力:11.7m 走力:8s/100m 结构设定 【核心】 通过精密的锻造技术所打造的战斗辅助装置。 内置有能够充分激发穿着者思维能力的系统。 携带着能充分保护穿着者的安全装置与生命维持装置。 通过核心的传导,天孤将星可以随意的将能量积蓄到身体各处以作出超越装甲本身规格的强力攻击。 【胸部】 为了天孤将星能够长时间作战所特制的胸部特殊战甲。 其中含有基于来自各个部位的传感器的信息,从而大幅提高穿戴者的感知力,以达到战斗行动的效率最大化。 为了保护胸内的核心,胸甲是天孤将星全身防御力最高的部分,甚至有抵御导弹连发攻击的可能 【肩部】 天孤将星双肩的铠甲拥有足以抵抗冲锋枪射击的防御能力。 【腕/胫部】 以精密度极高的金属所制,因在设计时选择了偏重防御性能而进行了相对的增重;相对的在攻击速度上只能维持在与常人相当的水准;同时为了提高肉搏战的效率,手腕处还搭载了能够抵消反作用的装置,从而减轻战斗时可能受到的阻碍。 【头部】 耳部具有优秀的传声性能,足以捕捉半径3km内的目标;眼部的视力辅助装置能将穿着者的视力提高到最完美的状态,通过调节面具能够切换夜视模式;同时面具的嗅觉装置能够有效的过滤有毒物质。 【手掌】 天孤将星的手掌材料不明,质感偏向于绸布;在类似于手套的黑色组织内部,隐藏着用于释放储藏在腕部装甲能源的攻击环,通过相应攻击环的启动,天孤将星能够完全释放能量来达到必杀技的效果。 【脚部】 攻击环的叙述部分基本等同手掌;为了在全身装配重甲的情况下提升跳跃力,天孤战甲的脚踝处配置了类弹簧的弹性装置;通过挤压装置,着装者能够作出超十米的超高跳跃。 【隐藏能源】 固定在战甲颈部,佛珠型的微型能源储存装置,通过使用者不同的使用方式可以任意更改体型。 一套佛珠的数量一共有十三颗,虽然单个佛珠也能够通过手动操作释放出能量,但必须要在所有佛珠同时产生共鸣的情况下才能够完成战甲的着装。 【水磨雕花镔铁禅杖】 以‘镔铁’为名,但实际材质未知的禅杖型武器,理论上拥有一击粉碎钢铁的强度;通过驾驭此兵器,天孤将星能够发动各式各样的强力必杀技。 第一学年 014 分界线(起) - 残青 - 白云白 尚卿非常的讨厌季明洛。 在周一早上第一节的数学课,高一八班的学生们又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在课堂上,一部分学生正是昏昏欲睡的状态,一部分学生坐的端端正正,俨然一副好学生的做派;还有的一部分已经掏出了手机塞在课桌里,打起了游戏。 在这小小的教室之内也只有数学老师那可以拿捏着抑扬顿挫的声音在不断地回荡。 “我们阔以看到,这道题的解题关键就在于,先解出这个A点坐标的,额科斯值跟歪值,然后再根据我们之前教过的介个公式……” “如果对介一部分有什么疑问的同学,现在可以提问啊。” 此时座位上的季明洛歪七扭八的撑着脑袋瘫坐着,眼皮一耷一耷的样子好像马上就要去面见周公了;而他身旁的尚卿倒是坐的直挺挺的,和季明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尚卿今天的发型是他精心整理了十几分钟,还用上了发胶打磨出来的完美背头;虽然他不怎么在意别人对他的眼光,但自高一到现在他也已经习惯了起床之后为自己的头型专门空出一点时间来。 他这几天似乎是有点上火,一颗淡红色的痘痘不偏不倚的长在了他那鹰钩鼻的鼻头上;好在他自己也会调配一些清热去火的药茶,所以他也并没有太过紧张自己鼻子上的这位不速之客。 说实话讲,他已经有些厌倦老师写在黑板上的那些小儿科的题目了;像这样讲了一遍又一遍的东西对好生来说无益,差生又不可能会多专注的去听,这样的教学进度甚至没比得上他自己晚上预习得到的东西。 正想着,他只听见左侧传来了一阵平稳、均匀的呼吸声。 尚卿瞥了一眼过去,发现自己的同桌早已经进入了梦乡;细看去还能在他的嘴角发现一丝口水的痕迹。 他嫌弃的摇了摇头,自顾自的将教科书翻到了下一章,开始提前学习大概在下个月老师才会讲到的知识。 正在他聚精会神的思考着教科书中附带的题目有着几种解题方法的时候,台上的数学老师的音量突然大了好几个分贝; “你们一够两够的都给偶适可而止一点哦!” 说罢,他重重的将手中的粉笔拍在了讲台桌上,将它变成了粉碎。 重响过后,尚卿身旁的季明洛猛然惊醒,茫然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情景,见台上看上去是急眼了的数学老师,撩了撩额前的头发,心里有了点数。 “偶知道,星期一第一堂课,你们还要早起升旗可能是会有一点困,但是!” 说到‘但是’二字的时候,他从讲台处走了下来,绕着教室走了一圈;随着他的身影靠近,同学们不约而同的正襟危坐了起来。 “你看看你们介一个个的,睡觉的睡觉,玩的玩,全班就这么几十够人,认真听课的同学都还不够一只手数的。” 一边说着,老师早已绕完了一圈,回到了讲台上;只见他大手一挥,拍在了其中一块黑板上面。 “现在,介黑板上的介个题目你们谁解出来了再下课,你们要莫写出来也莫关系,第二节课也还是偶的,你们自己看着办!” 那道题目的题型偏向于数学大卷的倒一、倒二大题;这种题目之于数学平均分年段倒数的高一八班来说无异于空白卷。 当然,在场的学生里还是有一个人能做的出来的。 看着鸦雀无声的高一八班,数学老师不禁有些气急败坏起来,哼出了一声重重的鼻息。 “好啊,偶说到做到,这两节课加上大课间,你们就好好的想吧。” 季明洛虽然有心去解这道题,但无奈鉴察眼的功能局限于短暂预测活物的未来,就算把那块黑板上的东西凑到他面前让他舔两口,他也一样无能为力。 尚卿不禁翻了个白眼,暗暗觉得有些好笑。 他自己对上面那道没营养的题目自然是没什么兴趣,反正除了上厕所他一般也不怎么离开课桌,让周围这一个两个的大老粗陪着自己多坐一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当旁边的季明洛朝自己投出求救的目光时,他果断的选择了无视。 可没过两秒,尚卿只觉得自己屁股底下的座位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冲击,与之一同传来的还有一声类似于“啪——”的巨响。 在这道冲击的驱使下,尚卿一骨碌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同时全班的目光全都被这声响动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莫名其妙站起来的他瞳孔一阵震动,狠狠的转头瞪着旁边装作事不关己的季明洛,刚想发飙,但顾及到老师和同学们正齐刷刷的看着自己,犹豫再三还是作罢。 “尚卿童靴,你,你要来解介一题嘛?” 数学老师略微有些吃惊的说道。 尚卿这个人的成绩虽然拔尖,但却从来不肯主动的回答课堂上的问题,有时就是老师们直接点他的名,他也会借口搪塞过去;像这么激动的站起来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尚卿无奈的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 “那我来解析一下这一题的解题方式吧。” 待数学老师点头之后,他走上了讲台,重新从粉笔盒中抽了一支出来开始圈圈画画。 他一边专心致志的讲着题,台下的同学们也一直牢牢地盯着他,不过个中的心声观点自是各有不同。 当他停下讲话、写下答字的瞬间,顺手用粉笔横划了一条线以代文字叙述;也就在这时,讲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尚卿转过身去愣了愣,略显奇怪的看了一眼台下的同学们,又看了一眼旁边一脸欣慰的数学老师,不禁有些一头雾水。 他朝鼓掌的同学们微微欠身,有些紧张的走下了讲台。 他用鄙夷的眼神斜了一眼自己座位旁一脸讪笑的季明洛,“哼”了一声坐上了凳子,也不再去看他。 与此同时,下课铃适时的响起,学生们也就这么走的走、睡的睡,乱作一团了。 在这之后一个上午的时间,不管季明洛怎么卖蠢耍宝,尚卿都没有鸟他一下。 这个情况直到课间操快要结束之前为止,上厕所回来的尚卿在座位上没见到季明洛的身影,但却在自己的凳子上看见了一听自己平日最喜的罐装茶。 在罐子上歪歪扭扭的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是季明洛难看的字迹: “谢啦兄弟,刚刚讲题很靓仔哦。” 他盯着这罐饮料看了许久,默默的拧开盖子,抿了一口。 他讨厌这样喜欢强人所难,又不懂得如何道歉的季明洛。 尚卿非常的讨厌季明洛。 隔天下午,结束午休的尚卿提着课本独自一人走到了教学楼里。 自己睡得似乎有些久了,差点就错过了上课时间。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他将手放到了教室的门上,正欲要推门进去,里面传来的一段谈话声驱使他停下了动作。 “我真是受不了,那个尚卿在装什么清高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校园男神呢!” “就是,无非成绩好一点而已,其他还有什么拿的出手的。” “对啊对啊,我还听说他右腿是装的假腿,其实他是个残疾来着的。” “哦~难怪从来不上体育课,原来是个瘸的啊!” 听到这里,尚卿的眉紧紧皱了起来。 他初中时受了一次很重的伤,在接受了一段时间的治疗之后装上了一个固定用的支架。 这件事对他来说一直是一个过不去的坎,他也十分厌恶有人拿这档子事来恶心自己。 听着里面欢快的笑声,他不禁冷笑起来,正准备进去和里面的人对骂一番,里面传来了一道轻快、开朗的声音: “诶,这话可不兴乱说;各人自有为难处嘛~” “人家自己有自己的活法,咱们也没必要这么笑人家。” 接着,刚刚讥笑着尚卿的几个同学也笑着回应起那个声音来: “调侃而已嘛,每次一聊到这种好玩的你和千音俩人就扫兴,真没意思。” “诶小洛,你那同桌平常那么看不上你,你还帮他说话也太老好人了吧!” 那个声音哈哈一笑,满不在乎的说道; “我不就是老好人的人设嘛!我和千音就是对八卦不怎么感兴趣啦,也没有扫大家兴的意思;再说了,你们要是被他这样笑了我肯定也会帮你们说话的啊!” 听到这里,尚卿直接一把把门耸开,慢慢悠悠的走了进来。 围在季明洛和凛千音周围的学生们见尚卿进来,也自讨没趣的停下了话题,一哄而散了。 尚卿大步流星的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一骨碌坐了下去,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翻起了手中的书。 季明洛见他一副闲人勿扰的模样,和凛千音对视了一眼,耸了耸肩。 就在这时,尚卿原本专注在文字上的眼睛,突然朝着他的方向很快的瞟了一眼。 他讨厌这样自以为是,把自己装作交际花的季明洛。 尚卿非常的讨厌季明洛。 周六晚上,在结束了洗漱之后,尚卿打开了床头的台灯,准备再往后背一个课时的英语单词,可没等他翻两页,隔壁就传来了一道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在他隔壁住着的,正是季明洛。 他打了个激灵,情不自禁的走到墙边贴近耳朵,想要听清刚刚发出的声音究竟是什么情况。 接着,他隐隐约约的听见了几声呜咽,他能够感觉到,这声音明显是害怕被人听见刻意压低过的。 思索了一阵,他从自己的房间冲了出去,急匆匆的敲了几下季明洛的房门。 等了半晌,却完全没有应答。 正当尚卿准备破门进入的时候,那扇门却轻飘飘的被打开了。 站在他对面的,正是揉着眼睛,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季明洛。 他有些不解的打量了一下尚卿,问道: “你马桶堵了嘛?” 尚卿张了张嘴,有些欲言又止。 良久,他试探着问了一句: “你……刚刚?” “什么刚刚,我刚刚睡觉啊?大哥,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天天凌晨才睡的。” 季明洛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尚卿,似乎是有点起床气的样子。 尚卿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异样来,只好憋了一句“早点休息”就灰溜溜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见尚卿离开,季明洛撇了撇嘴,关上了房间的门。 而在门合上的一瞬间,他终于是忍耐不住左眼传来的剧痛,双手捂着左眼眶半跪了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这样的情况出现的越来越频繁了。 每当季明洛过多的使用鉴察眼的力量,就会遭到一定程度的反噬。 最近这些天,为了支援凛千音的战斗,他用眼的次数已经远远超出了一开始与研究者们口头约定的限制。 自从来到了云台高中,他好像就不记得自己有哪一天是睡过好觉的了。 强忍着疼痛,季明洛支起了身子慢慢的朝床上走去。 ‘明天晚上,还要陪凛千音去一趟校长办公室,如果没记错的话,在这个校长的手上也有父亲留下的一副面具,刚好可以碰碰运气;今晚必须得先,养好精神……’ 他一边思索着明天的详细计划,一边躺上了床铺,将身体摊成‘大’字型;紧锁着眉头闭上了双眼。 ‘但愿今晚安眠。’ 不知是不是太过疲累,再次躺上床没多久,季明洛便在疼痛的陪伴下沉沉睡去了。 而在墙壁的另一边,五味杂陈的尚卿就没那么容易睡得着了。 他一眼就看出季明洛刚刚是强撑着和自己说话的,但他也没有去点破。 他关上了台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梦。 他讨厌这样自诩朋友,却从不愿与人分享困难,一同承担的季明洛。 第一学年 015 分界线(承) - 残青 - 白云白 尚卿闭上眼睛,用双手搓了搓脸来消除不断涌上来的困意。 他撸起袖子瞥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现在刚好是晚上十一点。 再过一周就是正儿八经排班分次的月考了,如果不在这段时间内多巩固一下记忆,吃透曾经失分的那些地方,想要超过许萼拿到年段第一就是在痴人说梦。 为此,他特意向祝灵雀要来了教室的钥匙,申请晚自习过后多留一会在教室里独自复习的权利。 但他虽然有意与许萼相争,却也没有非要像他那样行行拿第一、废寝忘食的地步;睡眠的质量还是需要有保证的,虽然早上的课他不一定会听,但起码这段时间也绝不能浪费在打瞌睡上。 想到这里,他脑海里下意识的浮现出了自己的同桌在座位上睡意正浓的画面。 ‘昨天听到的声音究竟是什么,他是有什么难言的隐疾了,还是其他的……’ 他不禁胡乱猜测起了季明洛的状况,手上整理书本的动作不自觉变慢了些。 “你走快一点,别被发现了!” 突然,尚卿隐隐约约听见了一阵熟悉的温柔声音自楼道内传进教室,入了他的耳。 季明洛的声音辨识度非常高,只要听过一次基本就不会和别人认混。 在确认了自己没有幻听之后,他心中生起一丝疑惑,将桌上的书本一摞抱进怀中,轻悄悄的走到门旁关上了教室的灯光。 尚卿微微地拉开了一丝门缝,透过这点空隙朝着正对面的楼梯口望去,来者果然是季明洛和凛千音。 凛千音一手撑着楼梯,小声抱怨道; “到底是哪个天杀的把电梯间全给锁了啊,这儿离十楼可差了十万八千里啊!” 在他身后的季明洛一脸嫌弃的推了他一下,“嘘”了一声数落起来: “你小声点!还不是拜你和金书晚所赐;别婆婆妈妈的,还有七层要爬呢。” “我懒得爬了,要不下次再说吧,下次一定。”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要去还是我要去啊?别啰嗦了!” 正在季明洛一边拽着摆烂的凛千音朝着楼梯上方走的时候,突然在原地愣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些什么。 他松开凛千音,蹑手蹑脚的朝下走了几步,将头探进了尚卿所在的三楼,确认了没有亮着的灯以后径直朝着教室的方向走了过来。 见他过来,尚卿鬼使神差的躲在了门后的墙角处。 伴随着‘吱呀——’一声,教室的门被季明洛轻轻地推开了。 他把头伸进去粗略的看了一眼,见里面确实无人便顺手带上了门,嘴里还小声地嘟囔着: “这个尚卿,用教室就用教室,居然还忘了锁门,看我明天去祝灵雀那里穿他小鞋。” 跟上来的凛千音看了看扣着门锁的季明洛,不解的问道: “怎么了?” “哦,没事,我同桌这两天好像会待在这里复习,我出来的时候他还没回去,我还想着要是碰到他怎么办,现在看来应该是跟我们错开了。” “那没事就快走吧,大晚上的这儿总感觉有点阴森。” “你一蒙面超人怕什么鬼!” 季明洛没好气的骂了他一句,自顾自的向楼梯口走去了。 似乎是觉得教学楼彻底没人了,他的声音稍微放开了一些。 凛千音下意识皱了下鼻子,扭头看了看教室已经关上的门,再朝着三楼走廊深处的一片漆黑探了一眼,也没说什么,就跟上了季明洛的脚步。 而在他们走后不久,方才被季明洛锁上的那扇门内突然传出了一阵钥匙插入的金属脆声。 终于,二人一鼓作气爬上了十楼,眨眼间就已经走到了校长办公室的门口。 凛千音从口袋里掏出了两根铁丝,而季明洛则在一旁给他打着灯。 “嗯?我不需要灯光,平和市锁王就算蒙着眼……” “啰嗦,快弄!” 季明洛白了凛千音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你怎么今晚话这么多!” “紧张,别急。” 被训了两声以后,凛千音会恢复到了高冷的模样,开始专注的捣鼓着门锁。 季明洛一手举着手机,百无聊赖的环望着黑漆漆的四周。 细想了一会,为了保险起见季明洛将目光放在凛千音身上,启动了鉴察眼的预知能力。 在他左眼之中,顿时生成了数种凛千音被门内机关捅成马蜂窝并摆出不同死相的画面。 虽然有些不人道,但季明洛看着凛千音被钉在墙上晃来晃去的样子,确实有些憋不住笑意。 等了半天,只听得“咔嚓”一声响,凛千音拧动双手将门把手扭到了另一边。 见门锁已开,季明洛将手按在了凛千音的肩上,匆匆的说了一句: “等我出声,开门、侧闪。” 凛千音闻言后心神一凛,呼吸的频率顿时慢了下来;留下一只手来夹住插进锁芯的两根铁丝,腾出另一只手来慢慢的拧着把手。 同时,季明洛将耳朵凑到了门边,隐隐约约的听见办公室内传来一阵绳状物紧绷的声音。 他往后跨着步子退开了数步,大喝一声: “就现在!” 话甫落,凛千音抬起右脚向前猛踹,随即左脚一发力,朝旁边弹了出去,扑倒在地上。 只听门内一道破风声响骤然划开空气,透进二人耳中;紧接着一排粗长的竹箭自办公室内飞纵而出,直直的钉进了墙中。 爬起身的凛千音狐疑的看着墙上的竹箭,吞了口唾沫,皱起了眉头。 他心里不禁打起了鼓来: ‘没事干在办公室放这个,果真有鬼。’ 接着,他刚想要冲进去一探究竟,但考虑到里面说不定还有什么机关,身形一滞,显得有些犹豫,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他冲着自己身旁的季明洛眨眨眼,努努嘴;示意他充作前锋。 季明洛自然是没那么多内心戏,白了他一眼便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凛千音见他完好无恙,便也收起了惊弓之鸟般的模样,快走几步也跟上了他的步伐。 一进门,映入凛千音眼帘的是一间装潢古朴、异常开阔的房间。 从布局上看,这间办公室的采光理应是很不错的;但由于各个窗户都被帘子给死死地遮盖住,倒是让这个宽阔典雅的地方透出了一丝阴森的氛围。细看去,凛千音在正对着门口的那扇窗户上发现了几根绷断了的麻绳以及固定东西的架子,其中一根已经落在地上的绳子一直延续到了门口这边。 凛千音朝门后望了一眼,那根绳子正是绑在了里侧的把手上。 看起来,这个校长正是用这些绳子设置了这个竹箭机关。 要是前几天自己没被季明洛打断动作直接开了门,不知道会不会就这样射成筛子。 想着,凛千音只感到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捋了捋刘海,不再去想这晦气的事情,将目光放到了这间办公室的布局上。 空调、书桌、壁画、盆栽;凛千音从左往右一眼扫过,便看尽了这间房间里所有能称得上是家具的东西;甚至连段长办公室都会有的茶桌都在这里竟找不到踪影。 过于简朴,过于干净;已经到了会让人觉得节俭过头的程度了。 “明明就没什么东西,还非要弄那么大一间嘛……” 季明洛在办公室内来回踱着步,审视着这间没什么看头的房间。 凛千音也学着他的样子转来转去,时不时在墙壁上敲敲打打。 良久,他也没搞懂季明洛现在是在干嘛,只好透露了自己的来意,向季明洛发问: “喂,你说这儿这么大,有没有可能是在哪弄了个密室之类的……?” 季明洛回过头瞥了他一眼,摆出一副明白人的样子笑道: “哦,原来你来这是为了找这么个东西啊。” “那我要是告诉你,有呢。” 正在“有”字出口瞬间,季明洛突然感觉到凛千音身上迸出一股骇人的气息;这气息驱使季明洛也不禁转过身子去正眼打量起他来。 他可以很明确的辨别出,这是十分浓郁的杀意。 此时的凛千音眯着眼睛,微微扬起嘴角一言不发的笑着,也没有动作,就只是静静地盯着那张空无一人的办公桌,你甚至可以用人畜无害来形容做出这个表情的凛千音。 只要,你没有注意到他紧紧攥起的双拳的话。 季明洛虽没动用鉴察眼,但他却有一种直觉,倘若自己不阻止,凛千音下一刻就会发飙,将这间办公室给砸个精光。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现在的凛千音正处于完完全全的暴走状态,只要等到下一个呼吸过后他就会直接用武器砸烂眼前的那台办公桌。 他的眼前慢慢的变得一片漆黑,好像有无数的人声在他的身后低声呢喃着,诱惑着他举起禅杖将这个人渣用来故作清高的场所夷为平地。 凛千音额头青筋暴起,伸手一张,唤出了镔铁禅杖。 看着他这般模样,季明洛眼前突然闪过了数月前死在自己手里的莫菲的脸庞。 为了避免旁生枝节,季明洛叹了口气,轻轻的走到了他身边,伸出手指按在了他的脖颈。 这个动作使得凛千音顿时如临深渊,脑中闪过一丝寒流,原本因暴怒而不断上涨的心跳频率也渐渐地慢了下来。 他从口中吐出一口浊气,手中的禅杖也顿时化为无形,消失在空气中。 回过神的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一眼季明洛,似乎是对自己刚刚异常的怒火也有些意外。 “还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吧?” 季明洛嫌弃地掸了掸刚刚摸了凛千音脖子的手指,漫不经心的问道。 冷静下来的凛千音轻轻的“嗯”了一声,说道: “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会贸然搞破坏的。” “但是亲眼见到那个老东西之后,我会向他讨个说法。” “我开始有些好奇,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了。” 凛千音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沉吟了一番后,只憋出了一句话来: “这事得等我找到当事人之后才好解释,反正既然你说有密室,那就证明我没有冤枉他。” “你不需要进去看看吗?” “现在进去,恐怕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没必要进去。” 季明洛耸了耸肩膀,心里不禁吐槽道: ‘这货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人给洗脑了,算了,我姑且不管他,让他先吃个亏,以后就会懂得不要轻信他人的道理。’ 他迈着轻快的步伐,晃晃悠悠的走到了校长裱在书桌后面墙上的那副字前,摩挲着下巴端详了起来。 那是一幅风格有些张扬,龙飞凤舞的草书;凭借着文学素养,季明洛还是很轻易的认出了这副字的内容——上面赫然是亮堂堂四个大字: “北望天狼” 季明洛有些好笑的念出这四字,摇了摇头。 “看不出这校长还有点上进心,还想着出将入相,建功立业呢。” 凛千音哼了一声,不屑一顾: “沽名钓誉罢了。” “诶,你也就是先入为主;唉算了,懒得说,你自己瞎想去吧。” 正说着,他将手按在了字画正中间的位置。 不得不承认,这校长藏匿面具的手法是非常巧妙的;当然不是说他本人多么会藏,而是在这幅字画的边框被他用自己也没能看透的手法设下了术式。 倘若季明洛的感觉没错,那这个术式对他而言也不算陌生。 【淮南障叶】 这是一种利用植物作为媒介来释放的奇门阵术,在定下阵眼之后,施术者能够在一定的空间范围内干扰他人的视觉效果以及感知能力。 说得简单点,你在一个完全封闭的房间里放点花花草草,然后再施下阵式;其他人进到这个房间之后能看到、听到、感觉到的东西就只剩下你想让他们看到的东西了。 有一说一,拿来藏小黄书绝对是非常理想的手段。 如果不是季明洛有作为神锻师的身份,恐怕在这里转个半天也是两眼黑,啥都发现不了。 他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字画,出声吩咐道: “千音,去动一下那盆草。” 闻言,凛千音将视线放在书桌旁边的花瓶上,走过去随性的拨了拨上面的叶子。 四周还是一如既往地寂静,就好像凛千音什么都没做过一样。 但很快凛千音就反应了过来。他眨了眨眼睛,疑惑的“嗯”了一声,环顾四周,顿时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整个房间的位置似乎都出现了一些偏差:就好像是这个房间内的所有装潢全往左偏了三厘米左右的样子。 凛千音不解的看向季明洛,却惊讶的发现他的手刚刚按住的,按理说是那副字画该在的地方竟神奇的变出了一张金属制的面具来。 那副面具比起凛千音自己的面具在雕刻上明显的更加精致、张扬一些;从形状上看这幅面具似乎是参考了类似于龙和麒麟之类的异兽作为原型制作的;看起来明显的就比自己目前用的大光头要更加帅气、华丽一些。 ‘原来这老东西就是靠这方法来藏匿见不得人的东西的,这么说所谓密室也就是这样......’ 凛千音思绪翻涌,却没有实际的表现出来;他眨了眨眼,试探着问道: “季明洛,这个戏法你会用嘛?” “啊?一般般吧,我也不是专业的,真要用可能要多做些准备;但依葫芦画瓢还是能搞出差不多的效果的。” 季明洛用很随便的口气回应着他,顺手揭下了面具;却见那面具在其手中不断地收缩,变形;眨眼的功夫便化作一只精美的青蓝色小玩具静静地躺在季明洛的掌心间。 “好嘞!这就算是咱俩满载而归了~等我回去研究一下这玩意就给你用好了!” “对了,我让你带的东西应该有在吧。” 凛千音面露不解,但还是会意的从风衣的口袋里翻出纸笔和不干胶,递给了季明洛。 “给我?呃,我是说,你自己不需要面具嘛?” 季明洛接过纸笔,放在了办公桌上,弯下腰自顾自写了起来。 “如果我能用面具的话还雇你干什么?当然是有原因用不了才会和你搭伙啊。” “就像你还不愿意说你刚刚发什么神经一样,我肯定也是有不方便说的东西的。” 听了这话,凛千音就觉得有些自讨没趣,转过身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两分钟后,季明洛直起了身子,将写好的字条背后抹上胶水,大手一挥拍在了校长用来固定面具的框架上,招呼着凛千音走出了办公室。 一边走着,凛千音匆匆回头望了一眼,眼神中透着几分冰冷;但很快的,这份冰冷和不屑转瞬即逝。 走在前面的季明洛自然是没能注意到他的这个动作。 “说起来,你刚刚写了半天那是啥啊?” “这还不简单,欠条呗!” 而正在两人下楼后不久,从漆黑的走廊中忽然走出一个人影来。 来的正是尚卿。 他看了看楼梯的方向,低头打开了手机。 手机中的照片赫然是季凛二人从校长办公室内走出的画面。 尚卿思虑良久,最终还是删掉了手中的照片,转身朝另一头的楼梯走去。 ‘季明洛,你究竟还隐瞒了什么东西?’ 他头也不回的扎进了一片黑暗当中,心中满是波澜起伏。 第一学年 016 分界线(转) - 残青 - 白云白 尚卿自然地睁开了眼睛。 他伸出手来胡乱的在床头柜摸索了一番,终于是艰难地够到了手机。 现在的时间是早上五点五十九分,离自己设置的闹钟响起还有刚好一分钟的时间。 最近心事多了起来,睡眠的质量就相应的变差了一些。 起床洗漱、整理发型、早读单词;今天又是这样枯燥无比的开始。 如果不是考试将近,不是学习进度在不断地前进,尚卿恐怕都分不清今天究竟是今天抑或是昨日。 整理好今天上课要带的书后,他一把将它们夹在了臂间。 他向来是不用书包的。 课堂上可能用得上的书他都一并装进一个带夹层的书袋里挂在自己的书桌侧面了。 每天自己会往返带上的书顶多只有英语书和自己买的题本。 在走之前,他下意识地多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看着自己的模样,尚卿这才想起来再过几天似乎就是自己的生日了。 不过自从八岁那年起,自己就再也没有过过生日了;今年又会有什么不同呢? 尚卿自嘲般笑了笑,将视线从镜子上挪开,径直走出了房间。 他慢慢悠悠的走在前往教学楼的路上,时不时抬起头看两眼太阳拨开云幕、自薄雾中探出身形的样子。 此时的操场上除尚卿之外没有半个活人存在;站在这片空旷的绿茵地下反而让他显得有些孤寂。 这个时候,他脑子里没来由的闪过了季明洛的面庞。 他皱起了眉头,不禁对在孤单时第一时间想到那个自恋鬼的自己生出了几分自责和厌恶来。 想起季明洛在自己身边天天装豪气、瞎胡闹的模样,尚卿的嘴角微微上扬,涌现出一丝笑意。, 但一转念,他又想起季明洛病痛时对自己的刻意隐瞒,笑容变得有些苦涩。 正在他心不在焉的朝前走的时候,脚底突然传来了一阵结实的质感。 尚卿抬起右脚,看见了一个圆盘状的钥匙卡。 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用来启动学校电梯的钥匙。 犹豫再三,尚卿弯下了腰将钥匙卡捡了起来,顺手放进了口袋里。 如果没人来找的话,就丢给季明洛让他转交到学生会长那里去好了。 他想着。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他好像没记得住自己班上那个学生会主席的名字。 他继续朝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可没走两步,风便来了。 这清晨的第一缕微风不知从何处来,不知往何处去;它轻轻的吻着这所枯寂无味的云台高中,像是礼节、又像是同情。 尚卿只感到后背有些凉飕飕的,并没有察觉到其他的什么异样。 但他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丝非常奇妙的预感来。 这是一种他自出生以来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的东西,就好像是有一个声音在催促着他必须要向后看一样。 而事实上,在他身后也确确实实有一个声音在叫喊着、吸引他的注意。 这个声音虽说能够勉强辨别的出是女性的声音,但是却夹杂着一种淡淡的沙哑感,让这个声音的整体偏向中性一些。 听见声音的尚卿快速的转过身子,映入他眼帘的是他这辈子也许见过最美的一幅画面—— 只见风中一女亭亭玉立,青丝如瀑,一双柳叶眉惹人眼球,一袭百褶裙沁人心脾;眼光流连一如弱水三千般沉静;体态娇弱如兰花易折,但形体站姿之直却透出一股自信的气质;正是黛玉病愈、西子转生。 她的裙摆与脚下的青草一同随着这阵微风摇曳着;与之一同摇曳的还有尚卿的心房。 尚卿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她的脸,久久不能平复,不觉竟是有些看的痴了。 那女子又唤了几声,见尚卿没有回应,便凑近了几步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小同学?” “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被她这么一晃,尚卿终于回过了神来,但此时此刻他只感觉自己的脸庞和耳根像是熟透了一样,火辣辣的。 “请问,有事吗?” 他勉强的冷静了下来,清了清嗓子,装作浑不在意的问道。不过,不断躲闪的眼神让他看上去完全没了和季明洛等人相处时的冷峻和淡然。 女子撩了撩被风吹乱的长发,虽是笑吟吟的看着尚卿,语气中却带着一丝急迫: “是这样,我的电梯钥匙可能是丢在这附近了,请问你有看到吗?” 闻言,尚卿连忙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卡,递到了她面前。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这个。” 女子惊喜的接过钥匙卡,向尚卿道了声谢。 “太好了!真是谢谢你,小同学。” “是这样,我这人有些丢三落四的,经常会忘记东西,你别太见怪。” “怎,怎么会,我也经常落东西,不碍事,不碍事的。” 尚卿惶恐的摇了摇头,回应着女子的话语。 这当然是假话,尚卿除了记不住人名之外,对任何事情的记忆力都非常高。而且事实上,不记人名也是他自己从不留意别人的名字罢了。 “好吧,那我就先走了,再次谢谢你啦!” 女子向尚卿挥手作别,接着便转过身朝着教学楼对面的实验楼的方向走去了。 ‘要想办法留住她。‘ 见女子转身要走,尚卿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高速运转的大脑显然是有些过载,一时竟找不出一句能出口的文字。 她从哪来?是老师吗,还是学生?我要去哪里才能再找到她? 无尽的求知欲望在一瞬之间淹没了尚卿,将他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勉强压抑住不断加速的心跳,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叫住了她: “老师,稍等一下!” 听到呼唤之后,那女子的身形顿了一下,转过头来略显讶异的看着尚卿。 “那,那个,老师您是新来的老师吗?这学校的老师我大部分都认识,但从来没有见过老师你的印象。” 女子听了这话,掩嘴轻笑起来,在她的眉眼之间尽是欢欣。 ‘她笑得真好看。‘ 尚卿情不自禁的想。 “没错哦,我是今天刚刚来高一年段实习的语文老师,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去八班上第一课吧。” 说罢,女子冲着尚卿微微一笑,转头离开了。 只留下这阵残留着香水味的微风不断地扑打在已经呆掉的尚卿身上。 此时的尚卿内心像是开了一场摇滚演唱会一样欢腾喧嚣。 一阵狂喜涌上尚卿的脑海,如果不是矜持还在克制着他,他恐怕下一秒就要蹦起来了。 他想,这大抵就是一见钟情吧。 教室里,季明洛正和凛千音和李山河谈论着新游戏的话题;三人有说有笑,聊得不亦乐乎。 突然,在季明洛的身旁传来了一声巨响;着实令他吓了一跳。 他浑身一震,迅速的侧过身子向身旁投去警戒的目光。 映入眼中的,是满脸阴影的尚卿正用一种很别扭的眼光死死的盯着自己。 不知为什么,这目光让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你干嘛?” 季明洛上下打量了一番看上去好像丢了魂的尚卿,试探着问道。 憋了一会儿,尚卿吞了口口水,侧过头去不再看他,没好气地问道: “我们新的语文老师要来了,你知道吗?” “啊,知道啊,这怎么了?” 没搞清楚状况的季明洛将目光投向身旁的两位好友,凛李二人面面相觑,也是一副不知所以的样子。 “新来的语文老师好像叫,季幽兰吧;前两天祝灵雀跟我说过,听说是个年轻漂亮的姐姐哦?” 听见那女子的名字,尚卿低下头去,不断地念叨起来,似乎是在细细品味着什么。 “季幽兰,季幽兰,好名字。” 随即,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狐疑的瞟了一眼季明洛,问道: “姓季,你不会认识这老师吧?” “神经病!我姓季全国姓季的我就都得认识吗?” 季明洛白了尚卿一眼数落道,只当他今天是着了魔,转过头去不再理他,继续和凛千音他们交谈起来。 而他身旁的尚卿迷迷糊糊的坐了下来,还在不断地回味着季幽兰这个名字的妙处。 课堂上,他愣愣的盯着自己的书本,心不在焉的读着诗句。 注意到尚卿奇怪之处的季明洛实在是摸不着头脑,叫了他几声却没得到应答之后,他也就自讨没趣的不再管他了。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上午的最后一节课。 由于之前的语文老师的离职,高一八班的课程表经过了一系列的更改,这一节原本的数学课就变成了语文课。 新的语文老师要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班,班级里关于新老师的话题接连不断,议论声纷纷就好像市场一般嘈杂。 向来就不喜欢数学的季明洛自然是兴致勃勃;当然,和他同样激动的还有他旁边的尚卿。 “喂,你快帮我看看我的发型有没有乱!还有我的衣服,衣服没有皱吧?” 见同桌的尚卿今天宛如变态一样性情大变、絮叨的要命;满脸黑线的季明洛捂住了眼睛,没眼看他。 正在尚卿还在纠结着自己的造型合不合适的时候,上课铃很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瞬间,尚卿就好像启动了什么开关一样,直起身子坐的无比挺直。 季明洛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高跟鞋踏出的清脆脚步声。 随着这脚步声响起,整个教室顿时安静了下来,一时间鸦雀无声。 却见一名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女子推开门扉,大步走上了讲台,冲着台下的学生们甜甜的笑了起来。 一见她进来,高一八班顿时就炸开了锅一样闹了起来。 怪叫着起哄的、吹着口哨的,站起来招手的;各种搞怪层出不穷。 尚卿痴痴地看着台上的那名女子,而他身旁的季明洛也是饶有兴趣的观察着台上的这名新老师。 只见那老师轻轻的伸手做了个向下按的动作,示意同学们安静下来。 班长和季明洛不约而同地轻咳了两声,教室一下子又变回了刚才的寂静。 这个班级的相处模式一贯如此,放得开、混的来的学生都会听两句身材高大又有些痞气的班长守仁的话;而性情古怪的学生、孤僻沉默的学生、还有班里仅有的三个女生就都由季明洛来搞定。 “你们好呀,是这样,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新的语文老师了。” 说着,她顺手抽出一根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季幽兰,不介意的话你们也可以叫我小兰老师;再或者,你们也可以叫我的小名球球。” “我今天才刚来,有很多事情也还需要学习;希望能和小同学们一起努力,一起进步;好吗?” “好!!!” 高一八班的二十个学生此时异常默契的齐声喊道,其声势浩大令台上的季幽兰也不禁被逗笑出了声。 这时,她发现了台下坐着的尚卿的身影,有些意外的向他点头示意。 尚卿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刚刚漏了一拍,故作镇定地也点头回应着季幽兰。 虽然此刻尚卿的内心甜丝丝的,但看着周围的其他人也对季幽兰如此的热情,尚卿的心里不知为何好像被什么东西揪起来一样难受。 很快的,高一八班又进入到了上课的状态当中。 在课上,不知是不是因为季幽兰的原因,同学们的答题欲望非常的强烈;每当季幽兰抛出一个问题,台下此起彼伏的回答声就会将尚卿那抑扬顿挫、不大也不小的声音给淹没。 尚卿不喜欢这种感觉。 时间过的很快,四十五分钟转瞬即逝;意犹未尽的学生们似乎抛却了干饭的欲望,聚精会神的听着季幽兰的讲课。 季幽兰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思绪一转,略带俏皮的问道: “这节课差不多也快结束了,很高兴能给大家上着第一堂课;那么在最后我有一个小问题,想考考同学们的课外知识学的怎么样。” “刚刚老师说了自己的名字是幽兰,那哪位小同学又能猜的出来老师的名字是出自什么地方呢?提示一下,是出自一首古诗哦?” 听了季幽兰的提问,台下开始变得有些嘈杂起来。 尚卿飞速的运转着自己的大脑,不断地检索着有关兰花的诗句;但能匹配上的词实在是太多,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在这期间,尚卿听见周围也传出了几个答案,他觉得那些句子也有可能,但却都被季幽兰一一否决了。 这时,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句子,他觉得大抵应该就是这句了。 他吞了口唾沫,压了压自己紧张的情绪,刚欲说出口,身旁便传来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温柔声音。 “幽兰花,在空山,美人爱之不可见,裂素写之明窗间。” 季明洛双手抱着后脑勺,整个人带着凳子向后仰了几度,慢慢悠悠的念道。 接着,尚卿看见季幽兰笑了。 她笑的时候眼睛会眯起来,弯弯的,像月牙一样好看。 季幽兰赞许的看着季明洛,轻声接了下去: “幽兰花,何菲菲,世方被佩资簏施。” “我欲纫之充佩韦,袅袅独立众所非。” 后面这两句,是两人一起念出来的。 尚卿来回的看着相视一笑的二人,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这首是明朝的刘伯温写的《兰花》,老师叫幽兰的话,我也就只想到了这首。” 季明洛笑嘻嘻的恢复到正常的坐姿,向班里的其他人解释道。 季幽兰从台上下来凑近了季明洛,拍了拍他的脑袋,笑道: “看起来你就是灵雀老师说的明洛啦,早就听说你语文底子非常好,果然是名不虚传呀。” 这回脸皮厚如城墙的季明洛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笑着摸了摸后脑勺,回应道: “过奖啦老师,夸的我都害羞了。” “哈哈,没事啦,难得碰见姓季的学生;咱俩是本家,就随意些就好;你语文功底好,日后咱们也可以多多交流呀。”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见两人有说有笑的模样,尚卿一时间有些失神。 在他的脑内蹦出了成百上千的悲恋故事:深情款款的男二号默默守望着男女主角携手走向远方;这样的故事自古以来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等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宋小满不断晃来晃去的小小手掌。 “那个,我要打扫了哦?你还不走吗?” 他这才发现,早已经放学了。 季明洛和季幽兰也早就离开了。 在尚卿胸腔内顿时升起一阵无名业火。 他狠狠的瞪了一眼宋小满,将小姑娘吓的顿时一激灵。 她慌忙的退开几步,眼瞅着尚卿站起来,气冲冲的走出了教室,一脸莫名其妙的歪了歪头。 在前往食堂的路上,尚卿罕见的没有带着书。 他双手负背,故作深沉的低着头,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就在这时,他听见身后传来两道熟悉的声音。 光是听着两道声音,尚卿就感觉到自己浑身汗毛竖立,一切的思绪都停转了。 他微微侧过头,一眼便看见了季明洛和季幽兰两人一边聊着天一边朝前走去;与尚卿擦身而过的两人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没有注意到两人谈话的内容,事实上现在脑子里嗡嗡作响的他也什么都听不到了。 背叛。 他感受到了来自所谓‘朋友‘的背叛和侵略。 这两个字填充了尚卿的大脑,一阵呕吐感瞬间涌了上来。 他下意识的捂住嘴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一些异样。 此时此刻,他只觉后背肩胛骨的位置莫名的传来一阵难忍的奇痒。 钻心的瘙痒使得尚卿的脸变得有些扭曲起来。 现在,一个荒唐、可笑、骇人听闻、但直觉却告诉他极有可能在这里发生的一件事闪过尚卿脑海。 有什么东西要从后背长出来了! 所幸尚卿反应还算灵敏;见四周没人,两个姓季的家伙也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他便也不顾右腿因伤残造成的疼痛,撒开步子朝着离这里最近的隐蔽之处——学校存放废弃的体育器材的小仓库拼命的狂奔而去。 在跑路的这段时间,尚卿不断地思索着这股异样的由来是什么;但思来想去却是没有一点头绪。 这时,他突然记起了一个人来。 一个自从这个学期开始自己就再也没见过的女人。 在尚卿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名叫梅雨的女孩娇笑着将一杯奶茶递到自己面前俏皮的眨眨眼,半开玩笑打趣的画面: “这可是能实现你愿望的神奇奶茶哦,就当是尚哥哥帮我复习的回礼吧~” 可是,这事和现在自己的异状难道能扯得上关系吗? 尚卿不禁有些讶异自己的思维竟突然变得如此跳跃,但时局不容的他多想;此刻快点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异样结束才是重点。 没过不久,尚卿狼狈的穿过了小树林,手忙脚乱的弄开了仓库的后门,踉跄的跌了进去。 如果说小仓库还有可能进人的话,这个后门的小空间放的尽是些断扫把、破簸箕之类的脏东西,这大中午的时候来人的概率几乎是0,从就近原则上看,尚卿也实在找不到更隐蔽的地方了。 他拖着右脚步履蹒跚地行动着,走到了最角落处的一堵墙,脱力的瘫坐了下来。 他倚着墙,也不在意上面沾染着的蛛网和灰尘;只是默默的忍受着后背传来的巨痒。 此时此刻,他才确定了自己刚刚的预感确实没错。 真的有东西即将破开皮肤从自己的后背冲出来了。 正在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想找些东西转移自己的注意以减轻剧痒的时候,在背靠着的墙后传来了一道似曾相识的叫喊。 “别跑!“ 过了两秒之后他才反应过来,那是季明洛的跟班的声音。 可他在这里干什么? 他扭过头将耳朵贴在墙上,开始专注的听着墙的另一边传来的动静。 第一学年 017 分界线(结) - 残青 - 白云白 与此同时,在另一面的小仓库内。 身着天孤战甲的凛千音箭步上前,高高跃起,朝着眼前浑身惨绿、状似蜥蜴的怪人使出一记飞踢。 妄图接下这一脚的蜥蜴怪人没料到凛千音这一脚竟有千钧之重,一个趔趄便如同炮弹一样被冲击弹飞出去,重重的撞进了仓库当中。 只听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怪人的身形便被因自己的冲击而掉落下的各种运动器材给淹没了。 凛千音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一下筋骨,学着季明洛臭屁的样子,得意的说道: “现在,你跑个我试试?“ 那怪人挥手一阵乱拨,扫开了压在身上的器材;随即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诡异的猫起了腰,警惕的盯着面前一身黑甲的凛千音;蓄势待发的样子似乎是准备对他再度发动攻击。 “好胆!” 凛千音见那怪人不退反进,冷哼了一声,也摆开了架势。 他话音未落之时,那蜥蜴人双脚一蹬,如饿虎扑食状扑了过来。 凛千音见状,心不乱、掌先动;抓准怪人空门大开的破绽一记寸拳直刺其胸口。 被顶住胸口的怪人虽不能寸进,攻势却丝毫未停。 却见它张开血盆大口,嘴内一道赤色长鞭激射而出,眨眼之间已逼近凛千音面门。 好在早有防备的凛千音微微一侧头,闪过了敌方的偷袭;只不过听见蜥蜴怪人修长的舌鞭湿漉漉蠕动的声音,饶是他看上去岿然不动,心里还是有些毛毛的。 为了泄愤,凛千音双拳同出,对着怪人的胸口就是一阵骤雨般的猛拳连击。 另一边,虽是五脏六腑受创,蜥蜴怪人却并未甘心屈服;它一边靠着灵活的身形试图拉开与凛千音的距离,一边用舌头作武器抗衡凛千音强大的铁拳。 鏖战不久,凛千音跟上了蜥蜴人的战斗节奏,抓准时机一拳攻其面门。 这一拳动用了战甲近两成的··能量;凛千音有自信,这一拳过后胜负便会立马分晓。 但下一个瞬间,怪人就在他的面前瞬间消失了。 毫无征兆的,凛千音一个眨眼,一只活生生的怪人便仿佛蒸发了一般失去了踪迹。 凛千音心下大骇,慌张的环顾一圈四周也没有发现敌人的身影,一时愣在原地无计可施。 但紧接着,细微的爬行声透过头盔传进了凛千音的耳中。 他顺着声响的方向瞥了一眼,正是在凛千音左侧墙角的位置。 ‘原来不是蜥蜴,是变色龙嘛……’ 声响沿着墙角一路响到天花板,凛千音心念一动,敲了敲头盔左半边的部分;接着便双手环抱悠哉游哉的打起了节拍;就好像在催促蜥蜴怪人快些发动攻击似的。 变色龙怪人见他不再有动作,只当是他无可奈何,心中一阵狂喜;他抓准了时机对着凛千音的头颅吐出了舌鞭。 数米之长的舌头带着黏糊糊的口水向天孤战甲飞纵而去;却不料凛千音却是早有预料一样伸手一探,将舌头牢牢地攥在了手中。 此时在凛千音的视角当中,怪人所在的方向是红彤彤的一大片。 “哥们儿有夜视的。” 他转过身子看着舌鞭延伸的方向,一边轻描淡写的调侃着怪人,顺手一拉便将怪人自天花板上拽了下来。 变色龙怪人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喉中发出一阵粗重的咆哮。 由于舌头被凛千音抓着,此时正常的发声对它来说都成了奢望。 凛千音一手捏着怪人的舌头,慢悠悠的凑近了它;另一只手掌间金光大盛。 正在他提掌凝气、准备了结怪人的时刻,只听见捏着怪人舌头的手中传来了“嘶嘶”的奇异响声。 顺着看过去,凛千音只看见自己的手上正渗出丝丝的白气;紧接着一阵剧痛透过手套传到了掌间。 他完全没料到,这怪人的唾液竟是带有腐蚀性的。 他心下一骇,连忙丢开了手中的长舌,急匆匆的乱挥着手想甩掉手上带毒的口水。仓皇中却被舌鞭扫中胸膛,一个踉跄跌退了两步。 舌鞭意外的坚实,打在战甲之上亦绽出了点点火星。 等手中的痛楚消退,他再朝着地上看去时,怪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凛千音暗感不妙,抬头朝着天花板的方向看去。 那怪人在整个仓库之内不断地跳窜、攀爬,企图躲避凛千音的追踪;速度比起一开始加快了起码一倍有余。 凛千音虽是能靠夜视探测到变色龙的身影,但无奈其占据地理优势到处爬来爬去;除非动用能量将这仓库摧毁,不然光靠这天孤战甲的攻击范围一时半会儿是奈何不了他的。 但问题是要是真下了狠手把这仓库打出什么是来,且不说身份暴露的事,光是赔偿金额和季明洛啰啰嗦嗦的数落就会让人受不了。 他皱起了眉头,有些手足无措。 正在这时,只听不远处的仓库大门传来一声巨响,凛千音转头一看,正是气喘吁吁的季明洛。 他一手撑着门扉,一手朝着凛千音的方向抛出了一个小玩意。 不明所以的凛千音下意识地伸手接过了那物体,定睛一看正是前几日从校长办公室‘借’来的那只面具变化后的模样。 “给你调试好了,来试试看切换形态吧!” 随意把玩了一下手中的小玩意,顺手拔了拔小仪器上箭头状的可动件;凛千音大致理解了用法。 只见他对着仪器上的四枚箭头连拨四下,仪器整体便通灵一般对半张开,漂浮在了空中·。 一旁的季明洛略有些担忧的问了一句: “欸对了,你有用过弓箭吗,准头怎么样?”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 闻言,凛千音冷冷一笑,随手一抓揽过变形完成的面具按在了头盔上,中气十足的喊出了更换形态的指令。 “百步穿杨!” 话甫落,凛千音周身黑甲轰然炸开,只留下了最基本的皮套状内衬和光秃秃的头盔;紧接着青蓝色的面具牢牢地吸附在了他的脸上;随即青蓝色的光芒自皮套的缝隙中喷涌而出,缠绕在凛千音的各个部位。 很快的,雕刻精致的华丽战铠完整成型,镶嵌在凛千音周身原本是黑甲的地方;在他的背后幻化出一把颇具科技风的铁制长弓;同时,却见这战甲腰间之处,一只琉璃宝壶凭空而现,静静悬挂。 终于,面如苍蓝雄狮的铁甲战士于此时此地降临重生。 凛千音象征性的活动了一下双手,伸手向后背轻轻一抓抽出了长弓。 他随意的瞟了一眼弓身构造,轻抚了一阵。 “好弓!” 却见凛千音一手执弓,另一手五指微张,一道苍蓝光流自其指尖激荡而出,凝成箭矢模样。 “话说,这形态没有夜视。” 他左右观望了一番,发现自己此时已看不见还在不断在仓库墙壁上爬窜的变色龙怪人,有些不满的抱怨道。 “这有什么,你只管射去;闭上眼睛随便来——” 季明洛右眼紧闭左眼大张,发动了自己的王牌,在这阴暗的仓库之内,鉴查眼一如长灯浩荡,照耀四方。 “现在,我就是你的眼睛。” 一时间整个仓库在金光的照耀下变得无比的明亮;而四肢紧贴在墙上的变色龙怪人双眼接受强光刺激,不仅捂住了双眼吐出一声惨叫,独留双足吸在墙壁,整个身子似是有些摇摇欲坠。 但这浑物反应也甚是灵敏;条件反射仅一瞬之间,它便重新将双手趴在墙沿;在仓库四周胡乱的爬窜起来。 它本欲是直接夺门而出,怎奈何好比灼灼火光闪烁的季明洛拦在门前;对于强光的恐惧吓得它不敢寸进;只好在仓库内躲藏着身形。 反观凛千音,竟真听话的闭上了双眼,左搭箭,右满弓,蓄势待发,只待季明洛一声令下。 “听好了!九点,四十五度,去!” 话音刚落,只听飕的一声,苍色光流喷薄而出,直指怪人脊背。 隐蔽了身形的怪人没料到凛千音精准,不及躲闪便直受了来势汹汹的一箭,一声惨叫过后身体不受控制的撒开了墙壁,从天花板高高的摔了下来;终于是现出了形。 “十二点,零度,去!” 一箭势未尽,三箭齐逞威。 却见凛千音三指同伸,三支光箭悄然成型;再拈弓搭箭,光流不偏不倚刺进了变色龙胸膛,只听一声爆裂声响,光流在怪人胸口炸开,使其被弹飞了数米的距离。 再度爬起身的怪人就和之前的南阳和许萼一样,整个身子都膨胀了近数倍,浅绿色的皮肤在这异变之下渐渐的变得深了不少;但可惜适才的连番受创让这浑物已变得筋疲力尽,,此刻就是能力成倍增长,恐也掀不起多大风浪。 “用壶子结束战斗!” 耳边传来季明洛的指示,凛千音睁开双眼,自腰间摘下琉璃宝壶,拇指一偏拧动壶盖,向天猛地一抛。 只见那宝壶被掷到与天花板不过毫厘的高度,却未直接掉落下来,而是在半空中徐徐地旋转着。 就在此刻,仓库之内狂风大作,室内室外的空气源源不断的朝着琉璃壶的方向汇集而去,骇人的强压一时竟逼的季明洛有些喘不过气来。 琉璃宝壶之内自有点点蓝荧泛出,不断地吐纳、巩固着聚集来的气流;直至周围形成一圈透明的气流环。 凛千音顺势弯弓,瞄准了琉璃宝壶的位置当空一箭。 光箭穿透壶身炸裂开来,与内中荧光混作一团顿时明亮起来;强光一时将琉璃壶周围的气流环给染成了蓝色。 紧接着,一声雁鸣声由壶中迸发;只看见一只蓝光所化的雄雁冲出宝壶,展翅翱翔。 几片青蓝色的光羽轻轻的飘落在地面,顷刻间便化为乌有。 却见那光雁大展双翼,朝着变色龙的方向直冲而去。 那变色龙刚想躲开这看起来威力十足的一击,却不料又是一箭破风袭来,直射变色龙变异到拖在地上的长舌,将它钉在了原地。 左右无门的怪人用略带绝望的眼神正面接下了那华丽无边的一箭,伴随着蓝光闪耀被炸成了碎片。 而在爆炸过后,从怪人的残骸中露出了被契约附身的学生的身影。 季明洛三步并两步上前,将手盖在了那学生天灵之处,开始鬼画符起来。 “呼,今天速度算很快了,没想到你弓用的还算顺手;倒是省了我做说明书的力气了。” “我反正就是累,天天打这种臭鱼烂虾我也会精神疲劳的。” “嘛,你不是答应的我好好的吗,要和我一起铲除学校里的脏东西的;现在离收尾的时候还早着呢。” 凛千音解除了变身,伸了个懒腰,似乎是有些不满。 “话说你这也太积极了吧,这跟我们八竿子打不着一块的人被感染成契约者,你也能一下就找的出来。” 季明洛嘿嘿一笑,略显得意的说道: “跟淼哥这个学生会主席搞好关系准没错的,什么消息都是第一手。” 处理完了手头的工作之后,他浮夸的左右拍了拍手,咧开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随之而来的一阵晕眩却打乱了他的思路。 见季明洛摇摇欲坠,凛千音连忙凑上前去扶住了他;将他搁置在墙角的位置先行休息。 “你的眼睛,少用一点,别太拼命了。” 面色苍白的季明洛勉强的笑了笑,满不在乎的说道: “毕竟是我的职责,工作嘛,哪有轻松的。” “欸对了,等下我可能得先回房休息,有个快递麻烦你帮我拿一下。” “你买了什么?” “哦,我同桌生日好像要到了,我给他准备了个好东西;你可别跟他说啊!” “没那么闲。” 季明洛冲着他笑了笑,接着便将头靠在了墙壁,放松下来让整个身子都轻轻的贴着墙上,之后便一句话也不说了。 凛千音知道,他这是在忍受着左眼带来的痛苦,便也不再打扰他,默默的偏过了头。 但季明洛却不知道,在他正靠着的这堵墙的另一面,在相同的位置同样靠着的,正是他的同桌尚卿。 此时的尚卿紧闭着双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刚刚发生的一切,他都听见了。 季明洛说的话,他也听见了。 他原本确实有过希望,如果是季明洛的话,说不定真能记得自己的生日。 事实也确实给他带来了惊喜。 只不过,这份萌生在尚卿心中的惊喜变得越发觉得不是滋味;他越发的,害怕了起来。 倘若季明洛知道自己就因为一点点小事就对他妒忌怨恨,他会怎么想? 倘若季明洛知道自己窥探到了他的秘密,他又会怎么做? 倘若季明洛知道自己也变成了他‘工作’需要铲除的脏东西、不人不鬼的怪物,他也会和对待别人一样下死手吗? 尚卿用一种凄惨的目光憎恶的看着从自己后背长出来的,宛如蛛足的漆黑肢体,痛苦的捂住了脸。 这份似有若无的“友谊”,在这一层层的隐瞒被戳穿之后,还能剩下几分? 此时此刻,在季明洛浑然不知的情况下,他与尚卿的一切情谊以他身后的这堵墙为起点,被人为的画下了一道深入沟壑的分界线。 第一学年 018 搭档(上) - 残青 - 白云白 “那我出门了!” 凛千音用手提着黑色风衣走到了门口,像吆喝似的对着二楼高喊道。 “快去快回哦,记得是酱油和醋都要买~” “哥,回来前在路边摊给我买串棉花糖!” 两道慵懒的声音自楼上的房间同时响起,一般人若是不仔细听很难分辨的清这两个杂糅在一起的声音分别在说些什么。 “听得见,两个懒鬼。” 凛千音一边皱着眉头不满的抱怨着家人,一边开门走出了别墅。 每到周末,他的私人时间就会被家里的一大一小不断地压榨用作跑腿,搞得他连试玩一下新买的电子游戏的时间都没有;明明脚都长得好好的,超市离家也不远,却偏偏拿什么看剧和做作业当借口使唤自己;凛千音属实是有苦难言。 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夸赞这两人真不愧是母女。 凛千音摇了摇头。 在学校要当保镖,在家里要当保姆,也许他早就习惯劳碌命了。 想着,他将手中的风衣顺手一抖,披在身上。 在街上走着走着,凛千音突然生出了一种恍惚的失真感。 事实上,他昨天还用弓箭射爆了一只会隐身的蜥蜴,今天却就这么懒懒散散的去超市打酱油;前后的落差不免让他有些茫然。 从几周前答应季明洛为他工作以来,凛千音在学校三天两头的处理着关于他到现在为止也没捋的明白的晦暝契约的事情,虽然和上个学期的无聊相比确实是充实了许多;但偶尔也是会有那种能够真正威胁到自己安全的敌人存在的。 他自己也不是没想过,搞不好凛千音突然在日后的某一天就因为失手不明不白的死在学校了。 有时候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准备好来面对接下来的风浪。 “您好,这边一共是十九元,方便扫码支付吗?” 超市收银台的小姐姐冲着他甜甜的笑着。 他愣了一下,点了一下头,举起手机以作回应。 他是不怎么喜欢冲别人笑的,这种社交需要对他而言是完全能跟学习工作划等号的劳累。 对于不熟的人,凛千音甚至连话都不会多说两句。 毕竟不是人人都像季明洛那样,对喜欢的讨厌的都会用笑来面对。 季明洛的笑分很多的层次。 和朋友谈天说地时放肆的贱笑、与生人交谈时儒雅淡然的微笑、与敌人对峙时张狂不羁的蔑笑…… 在自己的记忆里,季明洛似乎除了病痛,就是在笑着。 有时候在学校和他走的最近的凛千音都不敢打包票自己能够拿捏的准季明洛的笑里究竟藏了多少的内心戏。 对他而言,季明洛确实是有些太神秘了。 莫名其妙的到来,莫名其妙的盯上了自己的面具,莫名其妙的要与自己合作;这个自说自话到极点的家伙有时候真的很让凛千音头疼。 到现在为止,他都还有些迷茫;接受救了自己一命的老和尚的嘱托承接面具,再接着答应季明洛的请求投身战斗;这些事情究竟是对是错。 假如当时就把面具交给季明洛,从此与这些事毫无瓜葛,不是更好吗? 一阵冷风吹过,拂起了凛千音的衣摆。 虽然已经入春许久,但今年的天气却异常的冷。 在街边左转转,右转转;他始终没能找得到卖棉花糖的小摊在哪。 “真麻烦,不会还得跑到小区另外一头去买吧。” 他小声的嘟囔了一句,调过头朝着长街的拐角走去了。 但是,凛千音又不得不承认,那个家伙真的很会在不经意间蛊惑人心。 他是金书晚专业考核前日独一无二的听众;因为只有这个人会摆出一张吊儿郎当的嫌弃脸色但却又条理分明的和金书晚认真探讨曲调中的不足而不是一味赞叹;虽然到后面就演变成一向乖巧听话的金书晚也学会了和老师唱反调,在课堂上大谈自己的音乐理解。 他是南阳秘密的私人医生;只有凛千音知道,他这些天时常会从自己的生活费中挤出开销来置办名贵的药材来调理南阳被契约透支殆尽的身体;所幸于此,南阳才能够这么快的恢复健康。 他也是许萼成天挂在嘴边的挡路牌、绊脚石;两人一照面就是劈头盖脸的阴阳怪气、唇枪舌剑;但慢慢的,许萼开始学着和老师以及班上的其他同学做交流;上下课的时候凛千音也终于能看见许萼与人结伴同行的身影。 这个少年幼稚的觉得自己这样天天粘着别人,转移别人的视线就能够让契约曾经带来的毒害彻底的被受害者们遗忘。 但他却总能成功的将他人往好的方向去引导。 正如季明洛自顾自的说自己需要时间观察凛千音一样,凛千音也一直在关注着季明洛在学校中的所作所为。 对他来说,最起码迄今为止的季明洛,是值得自己心甘情愿去帮助,共斗的。 在从摊贩手中接过棉花糖的时候,凛千音冲着他淡淡的笑了笑。 微笑过后,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讶异。 还好,这种感觉算不错。 不过正在他转头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后颈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刺挠的感觉。 他的汗毛一下子全竖了起来。 凛千音知道,这是有什么人,或者说什么“东西”的视线,放到了自己身上。 得益于前两天新拿到手的,被季明洛称为天英战甲的面具的能力,在平时凛千音的感知也被加强了不少,这让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得到,身后明显不止一道目光在注视着自己。 但惊愕只在一瞬之间,凛千音立马就反应了过来,依旧不动声色地向前慢慢悠悠的走去。 他心里清楚,绝不能让它们就这么一路跟着回家。 凛千音就这么带着身后的人在这片街区绕来绕去,走了不少的远路;终于,在一个隐秘的小巷子中他放慢了脚步。 他停了半晌,小巷内外也没传出一点动静。 他左右观望了一下,在巷子里找了个能放东西的小台阶,用衣袖在上面随意地掸了掸上面的灰尘,将刚买来的调料和棉花糖搁置在上面。 接着他扭了扭脖子,一字一句的说道: “还听得懂人话的话,这儿就是头了。” 话音刚落,凛千音只听得身后一阵风响袭来。 他定下心神回身一脚,将扑过来的‘人’踢到了墙角。 定睛一看,凛千音才发现自己刚刚踹倒的已不能算是活物—— 这东西虽还有个人样,但浑身上下是衣不蔽体,肉眼可见的皮肤都已经是干瘪、发绿的模样;细看去,凛千音刚刚用脚踢到的部位还出现了丝丝的裂痕。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没等凛千音喘一口气,身前又是一个干尸般的怪物朝着他挠了过来。 正在利爪逼近他面前时,他眼中精光一闪,猛地抓过怪物的手臂顺势一拉,一个背摔将它砸在了地上,再跟上一脚朝着怪物的胸口奋力一踩,将其踩成了粉碎。 紧接着又是一道风声自耳畔划过,凛千音条件反射般抬起右臂挡下新来的干尸装模做样的拳击;整个身躯眨眼间披带上了青蓝色的铠甲,而脸庞则被精致的苍鸾面具所覆盖;却见他左掌高举,朝着怪物左肘的空档当空一劈,将它的手臂给结结实实削了下来。 攻势未尽,凛千音再弹出一脚,将它踹到了小巷尽头,砸成了粉。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四肢。 说实话讲这幅铠甲在近身战中是比不上之前一直在用的天孤战甲的,自己用拳头击打敌人竟反馈了不小的痛楚,完全没有之前的人性化设计;只不过刚刚自己顺手摸了一枚星谱就启动了变身,倒也太没注意。 还没等他真的出口抱怨,墙头,巷口;在他肉眼可见的各个地方一下子就冒出了十数只看上去比方才击倒的还要坚硬、恶心的死尸怪物;这些怪物有的是从泥土里钻出,有的是从旁边的楼层破窗而出;一时半会,凛千音显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探寻怪物的来源。 他皱了皱眉,自背后抽出长弓。 “看起来,这场是打游击战。” 他自言自语的调侃着,心神一凛,朝着其中一只怪物拉满了弦。 小巷之中,只听几声雁啼声过。 青蓝色的光雨纷飞而出,每一箭都精准的射进了怪物们的身体。 凭借着轻盈的身体以及迅捷的步法,凛千音且战且退,从一条小巷再转战到令一条小巷;同时还不断留意着自己和怪物不被人发现。 一开始还有怪物能近的了他的身,但都被他近距离的高速射击一一解决;不断的消耗之下,死尸的数量开始锐减。 为了避免被普通人注意到,交战中凛千音并没有使用宝壶释放绝技的打算,全程都只是在利用远超常人的速度以及攻击距离的优势来控制敌人的攻势和走向。 很快的,不再有新的死尸怪物出现,仅剩的几只也被凛千音使用一些季明洛那里学来的基础暗杀技巧给抹了头去。 收尾的一击,凛千音高举手中铁弓,以弓身作刀自上而下奋力斩去,将最后一只杂兵一分为二。 轰然倒地的两瓣尸体化为了粉尘,消散在空气当中。 凛千音警戒着环望了一圈,确认了敌人全灭之后松了口气,解除了变身。 他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自战斗开始到现在,他几乎是带着这些杂兵绕着整片街区进行了长达三圈的跑酷;更不用说还是在穿着着透不过气的铠甲的情况下。 现在松懈下来的他可谓是真的筋疲力尽。 ‘看起来,这,就是季明洛所说的契约者死后被操控的样子……‘ ‘但问题是,谁操控的它们,目标是我吗,或者是我的家人?’ 疑惑不断地涌上凛千音的心头,但此时此刻却无人能帮他作答。 但唯有一点,他的心里是再清楚不过。 平和市虽然是个小地方,但是这里有他的家人,他的朋友。 无论是谁,要做什么;想要把脏脚踏进他赖以生存的这片土地去污染它,那就是不行。 对他来说,这才是他答应季明洛去战斗最重要的原因。 考虑那些有的没的,都是季明洛需要去做的事情。 自己只需要用双手将那些随意残害他人的家伙一网打尽就好。 做英雄梦,发正义春。 这才是他凛千音。 稍稍喘了几口气,他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灰。 在他前方不远处的台阶上,正是刚刚搁置的佐料和棉花糖。 要知道,他可是费了老大的劲才印着那些小怪重新转回了这里。 他顺手提起佐料,看了看有些脏了的棉花糖叹了口气。 “算了,还是再买过一根吧。” 毕竟要是妹妹吃坏了肚子,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自己。 他提起装酱油和醋的袋子走出了小巷子。 仰望着灼人的太阳,他不禁感叹了一句。 “看起来外面也不比学校太平多少啊——” “季明洛,你那边现在应该没事吧。” 阳光之下,穿着黑色风衣的少年风尘仆仆的离开了。 “啊啊啊——切!” 与此同时,正被念叨着的季明洛夸张的扭过头去打了个喷嚏,临了还吸了两下鼻子。 在他面前的,是端坐在茶几上悠哉游哉喝着茶的宿管老牛。 他嫌弃的看了季明洛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 “有屁快放!” 季明洛倒是不急不恼,笑着递了一张假条放在他的茶几上,捋平了正正好擦到耳尖的头发。 “我想出门去拿个东西,麻烦您通融咯?” 第一学年 019 搭档(下) - 残青 - 白云白 “拿东西,是指什么?” “家里的快递。” “为什么不寄到学校?” “不能出现在学校里的,东西。” 几句简单的对话过后,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老牛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季明洛拍在桌上的假条,抿了一口手中的清茶。 “你方才说通融,难道我通融你的还不够多吗?” 他漫不经心的调侃了季明洛一句,将茶杯放下。 听了这话,季明洛淡淡的笑了一下,对着面前的老牛一欠身,泰然自若地回应道: “前几日对我们离开宿舍楼的事做隐瞒,确实是需要多谢。” “谢也不必,物归原主罢了;让你能在学校过的自由些也是校长的托付。” “但无论如何,明洛还是要感谢您和校长先生这些年来能将星谱保护的这么好;就算是代我的父亲向二位信守诺言的情谊致谢。” 说这句话的时候,季明洛的声音里多了些这个年纪不该出现的沧桑感。 老牛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气质与平日大相径庭的季明洛,似笑非笑: “这种时候倒是能好好的用本来面目说话嘛,你平时也这么规整不就挺好吗,又何必天天装疯卖傻的。” 说着,他重新拿了一只茶杯,倒满了碧螺春摆到了季明洛的面前。 季明洛见势倒也不客气,轻轻坐上座位,双手端起茶杯将内中香茗一饮而尽。 “和不同的对象说话应该有相应适合的态度,这是明洛的想法;既是在学校作交际,自然就要用能更让自己舒服的处事方式。” 老牛轻哼一声,再提茶壶为两人续满了茶。 “我听说名剑峰盛产岩茶,可你看上去对喝茶好像没什么讲究。” “说来惭愧,明洛对茶艺一窍不通,见笑了。” 事实证明,端着架子说话的季明洛比起平日张狂自大的模样声音更多了几分魅力,一字一句都透露出翩翩君子般的自信。 “不知道学校里的其他人要是见了你这般姿态,会不会吓出半条命来。” “哈。” 季明洛偏开了视线,一声干笑。 “有什么好让他们知道的,和他们相处的是日常的季明洛,他们也只要看得见日常时的季明洛就好了。” 听到他自己叫着自己的名字,老牛不知为何感到有些好笑,玩味的念叨起来: “季明洛,季明洛;确实是好名字;就是有点儿好奇这名字背后,另外的叫法究竟是什么。” “牛老师。” 季明洛伸出一根手指举到嘴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脸上淡笑未变,但整个人身上却迸发出了一股常人难以察觉的危险气息。 “明洛衷心的希望,在这所学校内,在您牛老师的耳朵里从始至终只会出现季明洛这个名字;事实上,世上也确实只有季明洛这个名字不是吗?” 老牛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那就随你吧。” “不过,你想要随意进出这件事,我不能盖章。” “在答应校长收你进学校的时候我和他作下了约定,要将你牢牢地看管在这所学校中。” “哪怕让你出去了一分一秒,说不定就会给你机会在这平和市里大闹一番,天没准都要被你捅出窟窿来。” 季明洛有些忍俊不禁,在这个状态下的他笑的异常的含蓄。 “晚辈还以为,校长先生是支持我的行动的。” “他是他,我是我;跟你说实话也无妨,不管他多信任你;到现在为止我对你都还是没什么好感觉。” 说到这里,老牛将视线移向季明洛布满老茧的左手,皱了皱鼻子。 “你见过血,搞不好还杀过很多的人。” “明洛惶恐!” 一听这话,季明洛便将手里的茶杯重重的按在桌上,佯怒道: “牛老师,现在可是法治社会,我敬你是师长才没有生出告你诽谤的念头啊!” “请您明白,我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 老牛看了看季明洛,闭上了双眼。 之所以闭眼,纯粹是为了掩饰眼神中藏不住的骇然。 “是啊,十六岁的孩子。” 他像是在感叹,又像是在害怕着什么。 季明洛身上的杀气他实在是太过熟悉了。 那是上过战场,践踏过尸山血河的刽子手才会散发出来的腥气。 老牛能清晰的感觉得到,对于季明洛来说完全不是“有没有杀过人”这种程度的问题了;搞不好在这个少年的手上已经染了上千人的鲜血了。 所以有时候,他对于季明洛的年纪会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正因为你才十六岁,我才不能放你离开这学校;事实上就连你现在出现在我的眼前我都是浑身的不舒服;告诉你,我真的很害怕此间事了你还赖在这儿不走。” “对我来说,你最好就是该哪来回哪去,老老实实的办完该办的事,老老实实的滚回你的名剑峰去作威作福;到时候你爱怎么样我都管不着你。” “但是既然事情没有余地,你现在还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就摆出学生的样子来好好的读书,课余时间的私事就用课余时间解决。” 季明洛嘴角上扬,语气里多了几分强势: “但牛老师也不得不承认,放眼这平和市也只有我和凛千音二人能够处理这学校里的诸多‘事宜’。” 提到凛千音的话题,老牛再度睁开眼,冷不丁透出好奇的光看着季明洛。 “说到这个,我倒是有些奇怪你为何会选择那个男孩。” “他——”老牛略微停顿了一下,神情似乎有些古怪,憋了一会儿才说出了自己的评价:“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除了被人托付了面具之外,他好像并没有特别出彩的表现。” 季明洛摇了摇头,略带不满的说: “老师您看人的眼光确实还有进步空间,事实上我季明洛并不像您想的这么危险,千音也肯定并不像您说的那样平平无奇。” “他是一个非常纯粹,也非常具有正义感的人,在他身上我看见了很高的可塑性。” “无论您相不相信,明洛可以在这里向你保证:再过一段时间,他绝对能成为平和市最耀眼的英雄。” 听罢,老牛摸了摸自己大腹便便的啤酒肚,哈哈大笑起来。 “既然你对他的评价这么高,那我可就要多留意留意他了。” 这时,季明洛突然又想起了些什么,颇带了些玩味的反过来调侃起了老牛: “再说了,前辈自己又觉得,校长先生为什么会选择您呢?” 这时,季明洛对老牛的称呼不知不觉变成了前辈。 老牛听了这话,也学着季明洛的样子微微一笑,回忆起了曾经。 曾经还有头发的自己和曾经还不是校长的大哥。 “他并没有选择我,我也没有选择他;是我们两个互相选择了对方。” “那不就对了!” 说着,季明洛再次饮尽杯中之茶,话语掷地有声: “我和凛千音正如昔日的破阵子以及千手断钢一般,是互相选择的搭档而不是上下级关系;两人之间需要有对对方足够多的见解,才能够相互成就。” “作为搭档,我要做的就是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能够将自己最闪耀的一面展现在世人面前。” “拭目以待。” 老牛对他点头示意,接着从口袋中掏出了学校为宿管置办的印章。 “算了,如果你真要出去,我也不一定拦得住你。” “但我只给两个小时的时间,希望出了校门以后,你不要乱来。” 季明洛心里一阵暗喜,条件反射般站了起来,但又转念一想,他突然变得这么爽快,不禁有些讶异。 “您,有事相托?” 他想着,面前这个大腹便便,聪明“绝顶”的中年男人绝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给自己盖章肯定是有条件的。 再然后,他便联想到了校长的身上。 “校长先生那边,情况现在依然没有好转?” 老牛叹了口气,无力的点了点头。 “他用术法将自己的住处给封了起来,哪怕我使尽浑身解数也没用。” “原本我和他约好,两个月之内若是他还没有主动解开阵式,就将事情全权交托名剑峰来的人处理。” “如今期限将近,里面依旧没有半点动静,想来是要麻烦你了。” 季明洛闻言心里也是紧张了起来,皱着眉在老牛的房间来回踱步。 半晌,他拿定了注意,对着老牛郑重其事的说道: “如果时间能安排过来的话,还请麻烦前辈在九天过后将我带到校长先生的藏身之地,在此之前,我会尽量做到万全准备。” “此外,我希望能劳烦前辈动用在平和市内的关系网,帮我调查一个人;最好是能直接找出她现在的住处。” 他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张写着学生信息的表格交给老牛。 老牛接过表格粗略的看了一眼,有些意外的念出了信息表上的名字。 “梅雨?” “是,如果我所料不差,学校这段时间的乌烟瘴气以及校长先生染病不起,都与这个人脱不了干系。” “前两天我按照这张学生信息表上的东西来着手调查,却发现上面似乎有很多的作伪之处;她自己所填写的地址似乎也是假的。” “我今天来打扰您,一是和您商量出校的事,二就是为此而来。” 老牛沉吟一番,语气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我还以为这种事情你会让那个学生会的小姑娘去办,怎么找到我头上来了。” “学生会嘛,说到底终究还是只能做学生会做的事;总是会有力有未逮之处。” “更何况……” 季明洛低下了头,眼神变得有些黯淡。 “除了千音之外,我不希望身边其他的朋友与这些事情扯上关系。” 老牛看着他的样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应下了这份差事。 只是在他临走前,老牛犹豫再三,叮嘱了他一句: “有件事还是要让你知道一下:这个梅雨我是知道的,在上个学期……她,似乎和你的搭档有过不少的接触;时常有人见他们人同路。” “学生会的小姑娘肯定也是知道的,她应该是听出了你对梅雨含有敌意,怕你做出出格的事才有意瞒着你。” 季明洛愣了一下,转了转眼珠,不动声色地冲老牛微微欠身施礼,便转头离开了。 在身后传来关门声的一刻,季明洛就好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垂下身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幽幽的自言自语,数落起凛千音和风若淼来: “虽然没太意外,但这俩白痴,各种意义上的可真不让人省心;啥事都瞒着我怎么会有用嘛!” 他整了整衣服,上下翻了翻手中的假条,不禁得意的笑了起来。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打从走出了老牛的房间,他又恢复到了平日里吊儿郎当的那一套来。 “但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先出门去拿到东西,有了这张底牌,不管这梅雨是什么妖魔鬼怪,都能给她来个下马威。” 想着,季明洛下楼的脚步不自觉又快了几分。 第一学年 020 心中的怪物(起) - 残青 - 白云白 季明洛将手按在当铺紧闭的大门上,反常的显得有些忐忑。 他面前的这间当铺从门面上看非常的干净,比起周围其他的房屋可以说的上是莲花一样出淤泥而不染,放眼过去不见一尘。 但这当铺的位置却偏偏建在了一个季明洛连换了三四个导航都找不到的偏僻之处;无论从哪个角度想都会觉得奇怪。 这间店铺最上面的地方有一块楠木制的牌匾,上书着四个大字:铭来典当。 在刚注意到这家牌匾的时候,季明洛的眨眼频率稍微快了一些,他自己也许都没有发现。 踌躇了半天,季明洛无奈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内的装潢置办的非常质朴,桌椅的布局也是恰到好处,就算是精通风水的建筑师来看也会竖起大拇指,很难想象这是由一个人独自完成的工程。 只不过,就算看尽了这说大不大的店面也找不到可以算得上是典当品的东西;比起当铺,这个前台倒更像是一家复古式的茶餐厅。 季明洛左看看、右看看,确认了主厅没人之后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他看上去有些心虚,但又有点说不出的小激动。 他倒也不往里走,只是在外厅来回踱着步,静静的观摩着店内的一切装饰,眼中神奇的流露出一丝回忆美好往昔的光采。 那种神态完全不像是第一次来访这件店铺;一副轻车熟路的模样就好像是这里是他家一样。 他走近前台,顺手拿起搁置在上面的玻璃壶倒了杯茶,小小的抿了一口。 壶里装的正如季明洛所料,是名剑峰特产的岩茶。 目光流连之间,他在前台最靠里的位置发现了一只反过来放的相框。 他有些好奇,正想伸手把相框转过来看个究竟,但一转念却又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只是突然咧嘴笑了起来。 “好久不见啦。” 他用一种轻细的语调冲着通向上层、带着帘子的楼梯口打起了招呼,声音回荡在店铺之中,却久久没有回应。 “还在因为上次的事情怪我吗?你知道的,不辞而别不是我的本意。” 他试探着问道,有些迫切找着话题;但这当铺内却依然只有他一人的声音。 他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头发,像是妥协一般泄了口气。 “这次来的太匆忙,等我回去好好准备一番,做点好东西下次送来给你吃好吧。” 话音未落,一条狭长的快递包裹穿过帘布、自楼道内飞了出来。 季明洛抬手,稳稳当当的接下包裹,横置胸前,掂量了一下包裹的分量。 在接过包裹后,他明显笑的更开心了一些。 无他,只是因为季明洛知道里面的人并没真生他的气。 毕竟他们两个在数年前是共同生活的“家人”。 只不过在那段时间季明洛的家乡名剑峰发生了些变故,迫使两人先后离开原先的居所,也断了联系。 如今再度重逢,季明洛是十分感激这次平和市之行的。 不过,此刻的季明洛倒没有闲工夫去考虑自己的心路历程,一瞬的感动过后,他就将注意力完全放到了手中的包裹上。 他倒也不见外,当场就在前台桌上拆起了包裹。 季明洛这个人拆快递包裹的时候就显得非常野蛮,好像要硬生生把包裹撕成碎片才肯罢休。 三下五除二的打开包裹的封口,他小心翼翼的将里面的两样东西捧了出来。 其一自然是他从死去的莫菲那里夺得的·面具。 另一样东西却有些令人大跌眼镜—— 那是一只古雅精致的锦绣剑袋,鼓鼓囊囊的样子显然是装了东西的。 这袋子并不是普通的布料所制,而是用一种能够隔离金属探测的特殊材质所缝合的;为的就是保护这袋中的宝剑不被发现。 季明洛并没准备打开剑袋,只是痴痴地抚摸着袋身,仿佛陶醉于袋中之物的美妙。 幼年时,曾有人对他说过,每柄剑铸成之时都代表着一个关于生死的故事开端;那时候,心智尚低幼的他为了探寻生死之间的那种刺激,发疯般沉溺其中,造下了一个又一个的业果。 直到现在,他一碰到与剑相关的事还会产生一些别扭的不适感。 这份不适,唯有见血才能消除。 这就好比戒毒一样难受,季明洛经常会苦恼地想,该如何才能尽快的摆脱这一沾到剑就无法克制的强烈杀意。 半晌,他强迫着将自己从这种好似整个人浸在水中的舒适感里剥离出来,回归了现实。 季明洛深吸了口气,一把抓过搁在桌上的面具系在了剑袋上,在没有启动的情况下,没展开的面具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稍微大一点的火焰形挂坠。 他将剑袋背在身后,走了几步正对着楼梯口的方向。 季明洛正欲开口多寒暄两句,手机却在这时不应景的响了起来。 他愣了一下,讪笑着掏出电话来看了一眼—— 紧接着,他的瞳孔一阵震动,人看上去也变得紧张了几分。 “出岔子了,看起来得下次聚了,等我!” 他冲着里面喊了一声,三步并两步的冲到了门口一把将门推开,头也不回的向外狂奔而去。 这一走,便将当铺之中刚刚营造出来的那份温馨感一下子又抽离出去。 良久,轻缓的脚步声再度打破了店铺中的寂静;一道人影走了下来。 那是一个穿着一身青色长衫、约莫六七十岁的白发老翁,与其他老人家不同的是,这位老翁身材笔挺、健步如飞,一对剑眉冷澈凛人,一双星目沉渊如镜;一头浓密的雪丝看上去是有精心的梳理过;在他双臂被衣物包裹的部分隐约能看得出鼓起来的雄壮肌肉,其仪态扮相正如虎将迟暮,依旧是威风凛凛。 老人看了看敞开的大门,嫌弃地骂了一句: “门都不知道好好关,多大的人,还是跟野猪崽似的毛躁!” 他径直走到了前台,拿起了自己故意放反的那只相框端详起来。 照片上的他有些别扭的偏过脑袋没去看镜头,不情不愿的和旁边傻笑着的小男孩一同伸着剪刀手。 而那个小男孩眉眼所长,神情所示毫无疑问就是季明洛本洛。 只不过在这张照片上的季明洛看上去倒是比现在要矮上一些,身材也是更胖了好几圈。 那个时候的他虽然也是在傻笑,但却一点也没有现在那种欠打的张狂,更多的还是童真的诠释。 盯着照片的老人脸色依旧是那么的严肃冷酷;只不过,嘴角扬起的弧度却是藏不住的。 正在他也开始回忆起往昔的美好时,门外传来了一阵煞风景的响动。 “祁老!!!” 季明洛低着头叉着腰,一时没喘上气来;等到缓过神来,他就开始急火火的催促着面前的老人: “快快快,你这有没有什么交通工具能用的,人命关天!人命……” 他抬起头之后,才发现祁老刚才是在笑眯眯的拿着他俩的合照盯着看,当然这会儿笑是没有了,只剩下杀气腾腾看着自己的眯眯眼了。 他尴尬的挠了挠鼻头,半天挤不出来一句话。 祁老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将照片重重的拍在桌上,转身朝着楼上的房间走去了。 正在季明洛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时,老人朝后方抛了个东西过来,被他下意识的接在手里。 他摊开手心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一把作工精良的车钥匙。 “带上门口的那辆机车,有多远滚多远。” 楼上传来了祁老中气十足的雄浑声音。 季明洛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加快了脚步。 这一次,他倒是有记着好好关上当铺的门。 第一学年 021 心中的怪物(承) - 残青 - 白云白 故事还得朝前再推一个小时的时间。 正在季明洛和老牛极限拉扯,不断互相试探的时候,李山河的日子也实在是不好过。 现在虽然是四五月份的早晨,但太阳却意外的刺人。 水族馆中人来人往,指指点点欣赏着千奇百怪的鱼类;有的拍打着玻璃和海豚互动、有的摆着pose和章鱼合照;他们欢腾雀跃,但李山河却只觉得他们吵闹。 一滴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过,落在了地上。 当然,究其原因也不一定是天气太热导致他出门没多久就流了汗;更多的也许还是在李山河身旁虎视眈眈的表妹。 秦时雁,成绩不错,运动水平不错,长相也还不错;这样子的女孩不管放到哪里都能当作是家长们的谈资来炫耀;但唯一一个出错的地方就在于,她实在对李山河太感兴趣了。 每次一和表妹出来,李山河就会遭受到对他来说无限趋近于拷问的连珠炮,什么寄宿学校会不会好玩,交了什么朋友,能不能教自己画画;虽然都是再正常不过的问题,但偏偏他李山河对异性又是极端的排斥,有几次秦时雁凑的太近,差点就让李山河真的出事了。 这是李山河从未与他人说过的秘密——无法触碰异性气势并不是心理上的病症,而是一种会让他的身体出现怪状的生理反应。 但无论如何,不管是于情还是于理,要是真真因为这事出了洋相,他估计自己的社会生活也就这么完结了。 自从患上了这怪病之后,他都尽量的避免着和异性过多的接触;但怎奈何自己这个妹妹就是不识趣的喜欢贴上来。 好在他目前已经约莫摸索到了解决方法,只要避免直接的看到对方,然后再给自己下一个心理暗示,把对方想象成芭比娃娃一样的腹语人偶,就大概能够做到简短的交流了。 但更靠近一些的·接触对他来说还是实在太吃力了;更不要说像现在这样两人独处的情况了。 说起来也得怨他的那个倒霉老爸,有了调休就自顾自地要拉自己和弟弟妹妹一起来游乐园度假,结果还没玩到一半又接到了临时工作;然后被他当作救星的表弟在他爸走后又一声不吭地自己约了朋友打电动去了;只留下了表妹和风中凌乱的他。 到现在为止,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慢慢走着,秦时雁时不时转头试图和李山河搭起话茬,但无一例外都被李山河只言片语给搪塞了过去。 “你就那么不想和我说话吗?” 直到秦时雁实在是被逼急了,忍无可忍地说出了气话,李山河也是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回应;甚至看都不敢去看她一眼。 从她的角度上说,明明只是想和表哥处好关系,却天天的被这样冷落;饶是再好的脾气也是会发作的。 就这样,两人之间不再有任何的对话;令人窒息的气氛在空气中扩散开来,迟钝如李山河也是很快的就感受到了那种尴尬。 渐渐的,秦时雁加快了脚步,眼看着就要抛下李山河了。 虽然他很努力的想回应秦时雁的热情,但是生理上的不适终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克服的。 有时候他也对自己的这种情况深恶痛绝,但却总是无法突破实质的那一步,让自己能够大大方方的和女孩子谈笑风生。 有时候他想着,可能是需要一个契机来推自己一把。 现在,被妹妹埋怨的李山河心里有了个念头,他觉得可能此时此刻就是时候到了。 ‘这种事就像是你打游戏一样,你需要去不断地积累经验才能够升级,但你不能一直犹豫着去考虑升级的速度快慢会不会影响你的整局游戏,重点是看你什么时候开始去打那第一只小怪来获得经验。‘ 这个时候,李山河的脑海中莫名的回想起了自己那个轻浮自大的好朋友不着边际的话语。 他曾向他的那个朋友吐露过关于这事的苦恼,但在听了李山河叙述后的季明洛,也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这话,便也不再做更多的解释了。 但现在,他好像隐隐约约的理解了一些季明洛这话里的意思。 他紧紧的盯着眼前的秦时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现在在拆炸弹来着。 终于,他觉得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的手在自己与表妹的衣袖之间的这段距离不断地拉扯;犹豫再三,他强忍着涌上口腔的呕吐感,颤抖的伸出手准备去叫住她。 可就等他的手指即将拈到表妹的衣袖时,只感觉到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 再然后,他就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再度睁开眼时,李山河发现自己正被一群看热闹的游客给簇拥着。 身旁,一个看上去十分热情的男人关切地问候着自己的情况;听周边的人们说自己刚刚莫名其妙昏了过去,幸好周围的人发现的及时,也不是什么太严重的病症,人家用简单的抢救手段就让他恢复了意识。 李山河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显得有些愣愣的,第一反应是有些讶异最近的人民群众居然有这么热心。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那股痛感还没有完全消除。 很显然,他是被人打晕的。 但现在他没工夫去想自己刚刚是怎么了,现在更紧迫的是,有一个很恐怖的念头浮上了他的脑海。 表妹去哪了? 他环顾着围观自己的人群,完全没有发现秦时雁的身影。 想到这里,他也顾不上疼痛,一骨碌从地上站了起来,焦急的询问着周遭的人有没有见过表妹。 但是在周围问了一圈,李山河依旧是一无所获;就好像秦时雁这个人从来没来过这个水族馆似的。 难道是表妹抛下李山河,自己走掉了吗? 不可能,他了解秦时雁的性格,生气归生气,抛下哥哥自己跑路是她绝对做不出来的事情。 可是,如果没有自己离开,那她现在究竟到哪去了呢? 李山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拿出了手机,拨通了秦时雁的电话。 可另一头传来的关机提示音让他的心更凉了半截。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可能真的出事了。 接着,他发疯似的在水族馆里上窜下跳的,高声呼喊着表妹的名字,试图得到回应。 一会儿的时间,他几乎将这个水族馆翻了个面,却依旧没有找到有关秦时雁的蛛丝马迹。 李山河先后联系了自己的倒霉老爸和老弟,可是得到的回复都是相同的令人绝望。 一个活生生的人,眨眼之间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无力的瘫坐在水族馆门口的售票厅旁,实在是有些手足无措。 如果因为他的事情,让表妹出了什么事情的话,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联想到自己刚刚被锤晕过去的情况,李山河确信,表妹的失踪绝对不是出于自愿;一定是有什么人掳走了她。 想到这里,他赶忙开始着手向警方报告。 但就在这时,胸口一阵奇妙的悸感,强迫着李山河支起了身子。 他茫然的回头看了一眼墙壁,应该说,原本是墙壁的位置。 在他的身后突兀的出现了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出了周围窜涌的人群以及一只白色的怪物。 那怪物的外形看上去就像一只直立行走的山猫一样,在雪白的毛发周围到处都能看到条纹状的花纹;在它的掌心处,隐约能看见软乎乎的肉垫;它的前肢被毛皮给完全覆盖着,看起来异常的粗壮,而没有白毛附着的后爪则相反,显得修长而又有点畸形。 李山河清楚的知道,镜中倒映出的这个怪物,便是自己。 这就是他隐藏了数年不让人发现的,最大的秘密。 他亲眼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抬起了右手,朝着一个方向指了过去。 李山河被这个动作吓得倒退了两步,不可思议的看着镜子里怪物化的他。 而那山猫形的怪物却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镜子外的李山河的眼睛,再没有其他的动作。 再眨眼,眼前的镜子突然又从李山河眼前消失不见,变回了墙壁的样子。 他试探着伸出手敲了敲面前的那堵墙,但反馈出的只是很普通的墙面的质感。 再接着,他下意识地瞟了一眼自己伸出来的那只手,惊骇地发现上面已经长出了一簇稀疏的白色毛发。 他知道,这是异变的前兆。 ‘算了,反正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干脆就往那个方向找好了。‘ 他这么想着,一边继续拨打着警方的电话,一边迈开了步子朝着山猫刚刚指给自己的方向狂奔而去。 而在他跑远了之后,自水族馆内走出了一个身影,悠闲地倚靠在李山河刚刚站的位置,大口地吸着手中的奶茶。 如果李山河还在这里就能认得出来,这个人正是刚刚为他做人工呼吸,将他叫醒的那个热心人。 他从胸口的袋子里抽出来一只小巧玲珑的怀表,随意的把玩着。 “这孩子,可真是个不得了的定时炸弹啊,如果不找个机会引爆他的话,未免也太可惜了点。” “神锻师、梅雨,好好享受我为你们两个准备的儿童节礼物吧!” 第一学年 022 心中的怪物(转) - 残青 - 白云白 秦时雁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却只见到一片黑暗。 正在她脑袋还有些发懵,不太摸得清楚状况的时候,身下传来一阵剧烈的颠簸感,着实将她吓了一大跳。 从四周的昏暗程度以及刚刚的颠簸做参考,秦时雁判断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是类似于卡车的集装箱里。 可是自己刚刚明明还在水族馆来着,怎么眼睛一闭一睁就换了个地儿? 她努力地回忆着前不久的记忆,从碎片化的回想当中,她记起了自己在昏迷前曾被人用手帕捂住口鼻往后拉的动作,在那之后,自己就莫名其妙的晕菜了。 秦时雁条件反射般地想伸手进口袋去拿自己的手机,但却骇然的发现,自己的双手此时已经被人反绑在了身后;而两只脚也是被捆的死死的,无论她怎样使劲也无法挣脱。 她立马就意识到,自己估计是被人给绑票了。 但问题在于,是谁,要把她绑到哪儿去? 从她们家的经济条件来看,图财的可能性非常的低,但要是图色,估计也不会冒着风险把自己往哪里哪里运,估计就就地完事了。 难不成是想要自己的器官? 秦时雁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她打量着四周的场景,拼命的想搜索一些有用的讯息。 但看了半天,她完全没在这一片迷蒙中找到什么可以算得上讯息的东西。 她不禁感到了一丝来自心底的悲凉。 没想到自己这么小的年纪,居然就碰上了这种倒霉事。 也不知道和自己同行的表哥现在怎么样了。 虽然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遭了黑手·的只有自己一,表哥应该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但是从秦时雁自己的角度上说,自己刚刚给他摆脸色看,要是表哥真的赌气不来找自己,也·没发现自己已经失踪,那可真就是十死无生了。 秦时雁想着叹气,但却发现自己的嘴被封住,连叹气都叹不出来。 但没多久,她便从失落当中振作了起来。 现在不是想七想八的时候,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来向外界传递信息,同时还不能前面被开车的人给发现了。 在确认了这个集装箱内只有自己一人之后,秦时雁开始朝着箱门的方向缓缓地蠕动过去;为了不引起绑匪的注意,秦时雁必须不断拿捏着自己动作的幅度,这让整个过程显得异常的艰难。 等移动到箱门旁,秦时雁早已经是累的满头大汗,气若游丝了。 由于嘴巴被胶带缠了好几圈的缘故,现在的秦时雁就连大口喘气都完全没办法做得到,看上去非常的狼狈。 但此时的她无暇去注意这些旁支末节的东西,专心致志的感受来自车底的颠簸才是当务之急。 这些颠簸毫无疑问的都是来自于车轮与安装在公路上的减速带的接触。 虽然秦时雁没办法通过这些减速带来判断自己的位置,但她知道,自己有能够利用这减速带的可能性。 很快的,她摸清楚了减速带之间的间隔以及这辆车的行动频率。 她不断的告诉自己,此时此刻一定要冷静,要抓住这个渺茫的希望,自己才有获救的可能性。 在将疯狂的心跳声调整平稳之后,秦时雁屏息凝神,等待着下一次震荡的来临。 “三…二…一!” 在默数结束之后,她拼尽了全力,用肩膀撞向箱门。 随着车轮碾过减震带的时刻,颠簸带来的响动就会让撞击声被掩盖过去,这样就只有外面的人能用眼睛看见这辆货车的后箱刚刚震了一下。 “咚!” 正如她所料,这一声,这一震结结实实的传到了外面去。 但就这么一下,万一这是在什么大马路上,有没有人注意得到,有没有人会当回事都还是个问题。 秦时雁想着一鼓作气再撞一次,但是肩膀传来的剧烈疼痛却并没有在她原本的考量当中。 她紧紧地皱起眉头,彻底的泄了力,无奈地倒了下去。 先不说之前被迷昏的她现在的状态本就很虚弱,刚刚的那一下,已经是在加上了求生本能的情况下耗尽了她所有的能耐,现在就是硬找人提着她她也撞不出第二下来了。 “这下真的…完蛋了,可恶啊,我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 秦时雁有些沮丧的想着,脑子里还在不停地盘算着其他逃生的方法。 可她越想,就越发痛恨起自己的无力。 像这种情况,自己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自保呢? 正在她担惊受怕的时候,车顶上忽然传来了一丝细微的声响,就好像是什么东西踩在了上面一样。 秦时雁愣了一下。 此刻她还是记着减震带的频率的,她能够很明确的知道,刚刚的响动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的前兆。 果然,只听一道凄厉刺耳的怪响自车顶划了长长的一道,硬要秦时雁去联想的话,就好像是用小刀去剌黑板那样的难听;但和那种声音不同的是,秦时雁所听见的这个声音明显的更加沉重,也更加的瘆人。 没一会儿,秦时雁头顶上方的位置竟真的被拉开了一道裂缝。 再接着,一丝光亮自裂缝中渗进车箱,一时迷了她的眼。 她分明的看见,两排锋利的爪钩沿着这道裂缝伸了进来,再猛地向外一拉,坚硬的铁皮就被这么硬生生地掰开了一个大口。 透过那个大口,秦时雁终于看清了上方的“人”究竟是何模样—— 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一只直立行走的山猫;仰望过去这猫怪的身高趋近于普通的成年男性,一身雪白的毛皮覆盖在全身上下;一双碧瞳炯炯有神、给人一种凌厉、冷酷的感觉。 不知为何,明明是第一次见的,样貌怪异的怪物,秦时雁的内心却生不起丝毫的恐惧,甚至,看着这只站着的山猫的眼睛,甚至还让她感觉到了一点莫名其妙的亲切。 秦时雁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怪物,那怪物倒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居高临下的站着,默默的回看着她。 很快的,秦时雁终于想起了,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种的眼神。 那是一个不敢靠近自己的人,但那也是一个会默默关心自己的人。 “哥?” 秦时雁的脑内鬼使神差的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但由于嘴巴被封上,她一时也没办法去确认。 那山猫怪物沉默了良久,终于半蹲了下来,将头探进了自己撕开的口子里。 “别担心,没事了。” 温柔,年轻还带着些颤抖的声音传进了秦时雁的耳中,一下子湿润了她的眼眶。 果不其然,面前的这只猫怪,正是刚刚与自己冷战的哥哥。 “……吓着你了吗?” 李山河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手掌、或者说是爪心,试探着问道。 秦时雁轻轻的摇了摇头。 与其说是被吓到,倒不如说她现在的好奇心要更重一些。 山猫样子的李山河将口子掰的更大了一些,想要从这个口子里跳进来解放全身上下都被束缚着的秦时雁。 现在的他不知道为什么脑袋有些发涨,整个身子都有些发沉。 不过热血上涌的李山河也没把这点不适太当一回事;此时此刻她依然沉浸在刚刚顺利和女人说上话了的喜悦当中。 虽然不清楚是恐女症太过玄乎还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但在不清楚这个模样还能维持多久的情况下,李山河不打算节外生枝去搞定正在开车的那两个戴着头套的男人,快点带表妹离开这里才是上策。 可还没等他把一只脚伸进裂口中,里面的秦时雁就瞪大了眼睛开始“呜呜”的叫喊着什么,试图引起自己的注意。 李山河不及反应,只听见耳畔传来了几道诡异的铁吟声,两股修长、粗实的铜链缠上了他的右臂和腰肢,死死的捆了好几圈。 紧接着,强大的拉力自铜链彼端传来,欲要将李山河一把钓走。 好在李山河反应足够迅速,铜链贴身一瞬便用左手的爪子插进集装箱壁上,这才没有直接被甩出货车。 利爪在箱上留下了深深的五道痕迹,看上去十分的诡异。 李山河呆愣愣的打量了一下缠在自己身上的铜链,一时有些摸不着头绪。 秦时雁惊恐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好不容易盼来的哥哥这会儿似乎碰上了大麻烦,但物理意义上五体投地的她此刻却什么也办不到,此情此景急得她掉出了眼泪来。 “时雁,放心。” 随着铜链上传来的拉力不断地加大,李山河的身形也渐渐的有些稳不住了,就好像下一秒钟就会被生生拽走一样;但此时的他却并未太过慌张,轻声细语的安慰着妹妹。 他不知从哪儿掏出了自己的手机,丢进了裂口中去。 “一会儿他们要带走你的话,一定一定要想办法带上这部手机,它会保你平安的。” 秦时雁呆呆地看着被丢到自己面前的手机,担忧的看着上方的李山河,眼里尽是疑惑。 “我吗?不用在意我;有人要找我去约会,我不能放人家鸽子呀——” 说到这里,他开始慢慢地将爪刃从箱子里抽出。 “虽然我也不是太懂到底什么情况,但等会我会努力解释的,等我!” 话甫落,电光即出! 凭借着山猫状态的视力,李山河在这一刻终于确定了铜链的来源,只见他纵身一跃,跳下了秦时雁所在的大货车,顺着铜链的方向飞奔了过去。 那道身影,正如夜中北斗一般刺眼。 第一学年 023 心中的怪物(结) - 残青 - 白云白 李山河狂奔了大约近百米的路程,从高速公路一直追到了一片杂草丛生的荒林之中。 沿着冗长的铜链一直看到尽头,一个全副武装穿着铁甲的男人一手牵着铁链,另一只手很骚包的叉着腰,兴致勃勃地看着兽化的李山河朝着自己狂奔过来。 他身上的铠甲比起凛千音的两套战甲看上去更加的纤瘦、修长,这让他这个人的整体看上去就比战甲附身的凛千音要明显高上一截;他身上铠甲整体的颜色搭配偏向于灰蓝和浅白色的混合;金色的边纹作为点缀蔓延在这铠甲的表面;比起战士,这铠甲妖异的姿态倒更像是神出鬼没的刺客。 见李山河的身影慢慢的逼近,他歪了歪头,饶有兴致的自言自语: “居然自己过来了?有意思……” 从面罩中传出的声音饱含沧桑而又带着点油腻,一听就像是三四十岁的中年大叔;这与他鬼魅般的形体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虽然看上去心不在焉,但这人的眼睛却一直死死的盯着袭来的李山河;只见他缓缓地弓起了身子,方才叉着腰的手此时呈爪状警戒,蓄势待发之态面对来势汹汹的李山河丝毫没有动摇。 随着风声不停,两人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十米——五米——就在眼前—— 眨眼之间,两人已经不过毫厘之距,握紧拳头的对手自是不需要过多的言语;需要做的唯有一件事: 用能动的一只手击倒对方! 清脆、悠扬的金属碰撞声响彻在这毫无人烟的荒林之中,两道被锁链连接着的身影在林中不断地交织又分离;恰似藕断丝未尽,孽情难别离。 同样持有超人速度二人由于锁链相缚之故一时竟都有些难以施展拳脚,打了个难舍难分。 单手与单手的对抗,终究还是像个练家子的铠甲男夺得优势;但李山河的速度比起对手身上的装甲只快不慢,丝毫不落下风。 “你放开!” 李山河虽暂无落败之忧,但情况紧急,多拖一点时间表妹就多一分危险;实在容不得自己耽搁,一时急火攻心,李山河大喝一声,只凭腰马发力,顺势一甩,就要将铠甲人·砸在旁边的老树上。 可对手却也非易与,角力失败瞬间铠甲男心中便已有对策;只见他在半空中改换身形,两只脚稳稳当当的踩在了树干上。 “我不急,你呢?” 他心知李山河不能专注,淡淡地调侃起来,试图扰其心神。 李山河虽是一腔怒火,却也未将雷霆溢于表面,只是默默地发起进攻,不时地找寻机会欲要破开锁链;而铠甲男见其不答话自讨了个没趣,也不再言语,有条不紊地防守着李山河的攻势。 两人缠斗一番,李山河抓了个空当抬起左爪朝着束缚二人的铜链斩去。 只听一声铿锵,铜链上泛起点点火星,但却是纹丝不动。 李山河见自己失手不禁有些哑然,而另一边地铠甲男则是抓准了时机一脚正中其胸膛。 李山河吃痛,下意识弯起了身子。 “这八门玄机链,可不是你想砍就砍的断的。” “刚看你冲过来,我还以为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可惜只是个碰巧吃了禁药的小毛孩么……我失望了。” 铠甲男嗤笑一声,又抬起一脚直踏李山河的小腹。 “不过你也不用太惊慌,你的小女朋友到也不会被我们怎么样,顶多——变的和你一样人不人鬼不鬼,然后成为我们的‘员工’罢了,这可是好差事,比你这样不知道哪天就力竭而亡的野物幸运多了。” “你们要把时雁……变成我这样……嘛?!” 原本还在强撑着疼痛的李山河听到这话,抬起头颅用眼神死咬着面前的铁皮人,碧蓝色的双眸中亮起森森的火光。 “哦,你能理解就最好了;放下屠刀老老实实的,等会就能和你的小对象双宿双飞,多好;虽然你不怎么能打,但身体机能还不错,我还蛮中意你的,到时候我打点两句,你们就跟着我们一起干了……” 可饶是这铠甲男讲的有多么天花乱坠,此时的李山河却是什么也听不见了。 在他的眼前,只剩下秦时雁被黑泥浸染变得支离破碎的恐怖场面;在他的耳畔,也只剩一句似是而非的,不知曾在哪里听过的喃喃低语: “眼前的全是恶魔,是凶手,是你最不想见到的怪物,要是再不动起来,我们的朋友和家人,就要被杀光啦!” 这声音是多么的令人陶醉,多么的充满诱惑力;这言语是多么的恐怖,多么骇人听闻。 “快,快啊,杀掉你眼前的东西,要不然,时雁就危险了!” 那声音放声高喝起来,喝的李山河眼眸绽开万丈精光。 而在他对面的铠甲男却丝毫未觉异象,依旧侃着大山画着大饼: “等到了那时候,我们悄咪咪拿下了整个平和市,还不是想干嘛就干嘛,你的底子不错,再多练练身手没准还能分到一杯羹呢,你说——” 可还没等他说完,李山河便动了起来。 只见他轻轻抬起左爪,朝着铜链挥下。 ‘哎,没意思,难得碰到个有人样的,本来不准备杀你的。“ 见李山河动手,铠甲男饶是以为他还在逞能,负隅顽抗,心里生了些烦闷之意来。 但下一瞬的变故,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挥下去的一爪,仅是开始的号角。 铜链上,火花如落雨一般星星点点不断洒落,牢不可破的玄机链竟出现了斑斑裂纹。 攻击,在李山河抬手的一刻便已开始。 攻击,直至此刻也丝毫未停。 还没等铠甲男反应过来,只听一声轰隆声响,缠绕着两人的锁链应声而断。 “什?“ 铠甲男只觉左臂骤然一空,紧接着白色的闪电便直勾勾的扑向了自己的面门。 疯拳、猛爪 无尽的连击宛如雨点击窗响彻,时刻不停! “伤害…朋友…伤害家人…“ “就得死!“ 此时的李山河嗜血欲望前所未有的高涨;怒火起,恶胆生,招招狠厉招招险;慢慢的,他忘记了妹妹,忘记了怒火,在一收一放间只剩下最原始的战意。 毫无章法的攻击,在完美的速度加成下,成为了最骇人的屠刀。 在这无法捉摸的利爪之下,铠甲男纵然是气运生门,拳走八极,试图使外家拳法硬撼这无匹神速,怎奈何李山河此刻身形如强风、如闪电,拳击过处竟无半点反馈。 此刻眼前人,速度已然攀至极限,这一瞬—— 宛若光速! 胸、臂、胯、头、喉;铠甲男的各个部位不断地遭受李山河的爪击,一眼看去俨然是千疮百孔;可却无半点还手余力。 ‘怎么可能?我,我的天机战甲明明是无敌的!‘ 思绪一乱,铠甲男再度化出两股铜链,长抡圆舞,直扫四合。 八门玄机链全功率运展,一化三,三化九;眨眼之间铜链便以布满了整片荒林。 铠甲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被无数锁链束缚住的李山河,不禁松了口气。 而此时的李山河目光游离,眼神空洞;好似丢了魂一般;只有四肢还在不断地挣扎着。 “真是个,难缠的小子啊;我承认,要是没这个,你就赢了。“ 铠甲男一边说着,一边驱动铜链攀上了李山河的脖颈,准备绝杀。 “有这个,呃!你也没赢。“ 朦胧之间,李山河从催眠中又找回了些许的意识,此刻的他,心中虽依旧是满腔战意,但捆缚带来的痛楚使他的神智恢复了些许清明。 “你这个大金链子,厉害!但缺点也是显而易见。“ “当你控制住一个敌人的时候,你自己,不也没法行动嘛?“ 铠甲男虚虚的笑了一声,回呛道: “那又怎么样?杀你,足够了!“ 却见李山河深吸一气,放声高喝起来。 “嗷————“ 雷霆乍惊,激起十方鸟兽;一声吼,如虎啸,如狮咆,响彻天际,云间回荡。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透过头盔传进了铠甲男的脑内,迫使他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就在这一瞬之机,李山河全身毛发宛若炸毛一般膨胀开来,耀眼的电光自其身躯放出,沿着铜链直达铠甲男之处,淋洒在天机战甲之上。 剧烈的麻痹感使得铠甲男短暂地休克了两秒,四肢一阵抽搐。 摄人的强力电流顷刻间便将密密麻麻的玄机锁尽数轰断,挣脱束缚的李山河也不顾身上依旧缠绕着地断链,拼尽全力猛扑向前,一爪直下,竟直接撕裂了神锻师传承了千年之久的神兵宝甲。 轰鸣声转瞬即逝,只留下了一片狼藉以及碎片簇拥着的铠甲男。 那是一个胡子拉碴,衣衫破烂的中年男人,和他的声音倒是匹配。 男人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断断续续的叫道: “这怎么可能?天机战甲,明明是,无敌的!“ 这天机战甲终究是发挥了作用,在方才的爆炸中保下了这铠甲男一命。 垂下身子,奄奄一息的李山河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子,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喂,小鬼……不杀我么?“ 铠甲男倒也豁达,转眼间就从恍惚中走了出来,可以说的上是心态良好了。 李山河却只是自顾自的,一瘸一拐的走着,丝毫没有理会身后的声音。 他的山猫姿态此刻终是无法再多维持一刻,雪白色的鬃毛化作滴滴白泥从他的身躯上剥落下来,露出了李山河的本来面貌。 “那个小女友,值得你拼上命嘛?“ 听到这句话,李山河终于扭回了头看了那男人一眼。 “那是我妹妹。“ 他淡淡的说了一句。 “是吗?那真没办法了……“ 李山河不再搭理男人,此刻的他完全没有余力再去思考别的东西,光是向前走动便耗光了他的力气。 ‘看来,我是折在这了……‘ 在追上来之前,他犹豫了好一会,最终在报完警后,还是给季明洛发了一条讯息过去。 配合自己留给表妹的手机,李山河相信,那个嚣张跋扈的季明洛觉得能一边骂着娘一边摆平一切。 ‘剩下的…就全交给你了啊……‘ 终于,李山河的一切思绪尽数消弥,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