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楔子 一、楔子 “子受,你决意如此?” “你称孤为甚?”男子一袭玄色蟒袍,容颜俊朗,身姿挺拔,不怒自威。 白子初却不怕他,微微一笑:“如若不然,或是帝辛,亦或纣王,哪一个更合君意?”语气中莫名几分讥讽,倒是显而易见。 子受抿唇盯着白子初,眉头深锁,半晌似乎放弃一般叹了口气:“你的话,却也无所谓什么称呼。” 白子初满意地笑了,倚栏转眼望了望星空,无比闲散地说:“子受,风月千重,江山万里,你如今却要葬身于此,真让我伤心。” 他似笑非笑,明显未带几分真意,子受不由心生怒气,冷声道:“苍天不仁,毁我千古功绩,灭我江山社稷,忠良愚昧,百姓言微。如此,不如一死,孤绝不屈服。” 白子初着眼打量着眼前人。其实他是知道的,这个人有多么骄傲,多么惊才绝艳。他如此高高在上,怎堪忍受自诩救世之杰之人的背叛。只是他太过冷傲,不知他所不屑之人,轻视之物,最终会成为逼他灭亡的利器。 想到此,白子初轻喃了一句:“君非亡国君,臣是亡国臣。”才笑盈盈道,“子受,若我愿许你一世山高水长,你可愿随我离开?” 子受脸上冷硬的线条略一缓和,似乎没想到白子初会说出这样的话。但他对白子初摇头:“罢了,你走吧。” 他让他走,他便没有犹豫地走了:“子受,其实,我真的挺喜欢你的啊。” 白子初话音落下时,身影已消失在楼梯口。子受怔然盯着他离去的方向,蓦然放声大笑。 这笑中气势可冲云霄,豪放洒脱,似乎心中郁结也随之释放。 如此,也无甚遗憾了。 白子初站在远处,眼见摘星楼燃起大火,映夜如昼。 “唉,任务失败了啊。” 系统很想翻白眼:“你明明是故意的。” 白子初很无辜地回答:“我可不忍心拒绝子受的要求。” “实话。”系统声音平板地说。 白子初耸肩:“虽然我不喜欢宁折不弯的人,但不影响我欣赏他们。子受足够惊才绝艳,可惜他生不逢时啊。” “于是,你不想回到现实了?”系统提醒道。 “不想。”白子初回答得很干脆,“我既然可以体验这么多人生,何苦抓着一种不放?在积分充足不会被抹杀的基础上,我不介意随心而为。” 这种想法古往今来约莫只有这一个,系统显然被他厚脸皮的想法吓到了,一时没说话。 “况且,”白子初若有所思地望着那赤焰焚空的地方,低声说,“如果以后还能遇到子受这般的人物,无尽的穿越,也并非那么无趣。” “如果你想留在这里,有足够的积分便可。”系统闻言,试图让白子初提起赚积分的热情。 白子初嗤笑:“不必了。若子受未在摘星楼*而死,便不是我所识的子受。若自尽,没有子受的世界,我停留在这里有何意义?” 其实从一开始,白子初就没打算带子受走。 第2章 二我可是直男 二、我可是直男 白子初得到系统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系统的全名是功德愿望系统,作用是实现愿望以累计功德值。白子初死于车祸,失去意识后来到了系统空间。系统告诉他,他可以重获生命,完好无损的回到现实——只要他得到足够的功德值。而得到功德值的方法就是替别人完成愿望。 这愿望可能与许愿人有关,也有可能无关,像是关于子受的任务,就是和许愿人无关的任务。任务要求白子初拯救子受,避免他沦落到众叛亲离,*而亡的下场,而许愿人是千年后的一个高中生。 不过高中生并没有改变历史的意思,只是想让系统帮助子受,在他*时悄悄把他带走。 当然,显而易见,这个任务白子初失败了。 系统【任务结束,完成愿望失败。扣除玩家功德值1格、积分1000分。】 功德值是白子初回到现实所必备的,直到白子初累积一百格便能结束这场愿望游戏。而积分则是作兑换各种能力与物品之用。不过积分关系到白子初的性命问题,在积分为负而任务失败的情况下,白子初将会受到系统抹杀,也就是真正的死亡,而白子初的功德值也会被系统回收。在系统看来,将初始积分全部消费却任务失败是没有才能的表现,不能帮助系统获得功德值便是无用之物。至于功德值为负的话,惩罚算是轻的,只是让白子初永远停留在当时他所在的世界。不过他对系统没用了,所以系统也会和白子初解除绑定。 系统【许愿者韩雪支付玩家功德值2格】 白子初有点意外:“任务失败,许愿者为什么会支付功德值?” 系统【许愿者的任务评价:“如果子受是出于自己的意愿毫无遗憾的死去,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毫无遗憾的死去……吗? 白子初不敢苟同的耸耸肩:“我反倒觉得活着无论怎样也比死了好,都说了,我不喜欢宁折不弯的人。”白子初招牌的嘲讽笑容倒也应景,语气中怎么听也有幸灾乐祸的味道。 白子初是个*型的功利主义,也是个优秀的欺诈师,他的人生主旨在于享受,如果他让感到有趣,就算会侵害他的利益也无所谓,是以为*型。但是归根结底,还是个功利主义。 系统【既然如此,请玩家不要消极怠工。】 白子初全当没听见,伸了个懒腰:“好了,告诉我,下一个愿望是什么?” 系统知道白子初的德行,除非他愿意,就算是系统也很难强迫他,于是也不再提这个话题。 系统【来自薇薇安的愿望——请帮我消灭一切情敌,让他只属于我一个!】 这就是属于和许愿人有关的愿望了。白子初算了算积分,总算提起了点兴致:“看来这次的任务必须完成啊。” 系统【……】总算愿意活动了吗…… 说什么消灭情敌,只属于自己,还真是中二女王的发言,白子初歪头,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 “既然是消灭情敌,总之,只要没有情敌就对了吧。” 系统【理论上是如此,你打算怎么做?】 “也许把这些情敌尽收入我的后宫是个不错的主意。”尾音悦耳的上扬,带着优雅的节奏感,“毕竟,我可是直男啊。” 关于直男的话题是以前关于一个同性恋许愿者的玩笑,不过,该不该告诉白子初,薇薇安的目标是个男女不忌的双性恋呢? 系统从来不会这么好心,自然闭口不言了。 系统【请玩家做好准备,一分钟后将玩家传送至任务地点,玩家可选择消耗功德值成为任务位面已存在人物,否则将为玩家新建合理身份。】 白子初从来都对固定角色扮演没什么兴趣,虽然能提高任务成功率,但未免束手束脚,不能让他自由发挥,所以一直以来他也没用过这个功能。 而且系统的目标是让他消耗功德值,他怎么能让系统如愿?毕竟如今,戏弄系统是他寥寥无几的爱好之一。 在最后传送的那一刻,白子初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也许,是时候开始撒网了。 仲夏,夜。 堂皇富丽的大厅中,穿梭着各界上流社会名媛公子,大概是晚会刚刚开始的缘故,众人并没有形成各自的圈子,而是在四处问安,顺便寻找相熟的人。 当然还有一部分人并没有如此穿梭打招呼,而是端坐在一旁休息,或是站在某个圆桌旁挑选食物。不过旁人是不会认为那些人在休息或者挑选食物的,他们之所以不行动,只是因为他们是让别人来问好的那类人。对于这部分人来说,在大厅里乱逛,实在是一件有*份的事。 而最终众人形成的圈子,也会在这部分人周围。 不过按兵不动的人里,有一个例外,就是在非常角落里的一个东方男人。 男人有着一头黑色泛红的齐肩长发,大约一米八五的样子,容貌精致,一双如黑曜石般的纯黑双眸中恰到好处的隐藏着几分不耐,美丽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左眼角的泪痣增添了一抹艳色。他的五官和皮肤有着大理石雕塑般的细腻质感,随意的姿态显出一种自然的优雅,带着某种贵族气质——高高在上,又彬彬有礼,看似亲切得体,实际上却是让人难以亲近。如果再配上剪裁合体的白色西装—— 实际上的确是特意去定制的,白子初心想。 他生前,也就是出车祸之前,最喜欢的便是-sheppard的西装,这次难得任务是在现代,他就顺便去定制了几套。可惜这个空间只是所谓的平行空间,并不是白子初原来生活的地方,不然的话只要停留在这个空间,就已经算是回到现实了。 或者换一种说法,这个空间,是已经被系统抹去“白子初”存在的现实。 除了小说位面,白子初还是第一次穿越到现代,就算只是平行空间也让他兴致不错,有种回到以前生活的感觉。打量四周之余,他饶有兴味的研究了一下侍者送来的酒。 吕萨吕斯酒堡,口味与他生前有些差异,可能是因为年份不同。看来平行空间的话,这些细节上的差别很大,至少原来的吕萨吕斯酒堡没有哪一年的葡萄酒和这一种相同。又或许这是他死后的某一年的葡萄? 吕萨吕斯酒堡的晚会啊……可真是奢侈。 系统这一次给他的身份是个新晋上流社会的家族的私生子,这个家族是原本存在的,不过私生子什么的是系统设定的。因为白子初坚持身穿,所以他来到这个空间后,这个家族被硬塞了个私生子,真是委屈他们了。 想着白子初不禁笑了,只是笑意却未达到眼底,带着莫名的冷冽。 私生子啊…… 系统【目标人物已经出现,请玩家做好准备。】 白子初晃了晃酒杯,低声道:“不用着急……” 所谓的目标人物,便是此次许愿者的目标,也就是薇薇安的男友,亚瑟。 究竟是先去接触亚瑟呢,还是从薇薇安身上下手呢?白子初静静思考着。 作为许愿者,是不知道玩家的存在的。许愿者向系统许愿,最后根据愿望完成度会支付给系统功德值,系统再支付一部分给玩家。任务完成后支付的奖励是固定的,但也有完成的非常完美,许愿者额外支付的情况。额外支付的功德值,系统将全部给予玩家。至于任务失败,许愿者仍支付功德值的情况,是指虽然当初许愿者的要求没达到,但是完成的情况仍让许愿者满意,许愿者便会支付报酬。任务失败后许愿者支付的功德值会被系统全数交给玩家。但是系统会因任务失败而扣除玩家的功德值及积分,数量为任务完成的奖励的一半。 至于系统是怎样帮助许愿者完成任务的,许愿者并不知道。系统会诱导许愿者相信有神之力的存在,让许愿者相信一切变化都是由未知的力量在操控,愿望会一点一点的实现。 所以白子初出现在薇薇安面前,薇薇安也不会联想到系统上去。而玩家的身份,系统是要求必须保密的。 就算是神,也会有完成不了的任务吗?经常任务失败的白子初不由在心底嗤笑一声。莫非,其实系统想要的是信仰之力? 不过这些暂时还是抛开吧,先把这次的任务完成再说。 白子初当初只是和系统说笑,自然不可能真的去把薇薇安的情敌全都收入后宫。退一步讲,就算把所有情敌都勾引走了,难道亚瑟不会再去找别人吗? 重点还是在亚瑟。 先让亚瑟消停一阵儿,把已有的情敌清理掉,然后再处理薇薇安和亚瑟的关系吧,不然如果以后亚瑟的情人到薇薇安那里捣乱就头疼了。现在处理掉,至少亚瑟的情人不会跟薇薇安纠缠不清。 而且最重要的在于,薇薇安的愿望是“消灭那些情敌,让亚瑟只属于我一个”,而不是“让亚瑟放弃他的情人,让他只属于我一个”。显然薇薇安并不想那么轻易放过那些情敌。 既然您想先消灭情敌,就由我来代劳吧,我的公主殿下。 白子初勾起唇角,终于站起身来。 游戏,正式开始。 第3章 三我不入地狱 三、我不入地狱 “亚瑟,明天和我去骑马吧,别理薇薇安那个贱人了。”白子初才刚一接近亚瑟,就听见他的女伴这么说。 在亚瑟周围几乎都是各色美女,至于男人,也绝对是上上之姿。白子初停住脚步,隐藏在亚瑟的视觉死角,默默打量着这个圈子。他以前曾兑换了一个消除存在感的技能,随心发动,十分便捷,目前是白子初获取人物资料时最常用的技能。 “珍妮,如果这话传到薇薇安耳朵里,我就不得不稍微期待一下多法特家族的下场了。”亚瑟笑着眯起了天蓝色的眸子,语气格外的轻柔温和,如同在情人耳边低语——事实也的确如此。 被称作珍妮的女孩脸色一白,显然没想到亚瑟会这么说。她之所以敢骂薇薇安,不过依仗着有亚瑟保她,但看亚瑟的样子,似乎不可能因为她和薇薇安对上。 “亚、亚瑟,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敢随意议论薇薇安小姐,刚才一定是我喝多了,不会有人说出去的,对吧?”珍妮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慌,亚瑟把酒杯放在唇边,只是笑笑,没说话。 周围其他人见状,就知道珍妮已经被亚瑟放弃了,既然亚瑟没有出言阻止,不过今晚,消息就会传到薇薇安耳中。 另一个名媛凑了上来,心下冷笑。新人就是不懂规矩,在亚瑟面前说薇薇安坏话,从来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亚瑟,还是明天和我一起去度假吧,好不好?”这个名媛显然聪明一些,把薇薇安的事跳了过去。亚瑟不喜欢有人议论薇薇安,在他们这个小圈子里是众所周知的。 这时亚瑟的笑容才开始有了温度,自如的应对新围上来的人。 看到这里,白子初倒是觉得讶异了。看来亚瑟和薇薇安的关系和他想象的有所出入,但若非强烈的愿望,是不会递交给系统的,所以亚瑟和薇薇安之间,还是有障碍。 明明不许别人污蔑一句,自己却仍然游戏花丛吗? 有趣,实在是有趣。 但是这并不影响自己的第一个计划。 白子初抿唇,压下了先试探亚瑟的想法。看亚瑟的反应,如果自己提到薇薇安,恐怕不能得到多少信息。 说起来,自己貌似还有另一个任务。白子初这个世界的便宜爹让他到这里多多结交名流,巩固自家在上流社会的地位。 不过对于这里的人来说,维特()家族还属于暴发户吧,看自家便宜大哥在这里的境况就知道了,没有足够出色的表现和地位,根本没人愿意搭理。 想着白子初的目光又移到了不远处正在四处搭讪的威廉身上,似笑非笑。 不过也许还有另外一种方法。 白子初撤销存在感的压制,整个人从光线里显露出身形来。 他优雅而矜持的迈开步子,从内散发出淡淡的贵气。白色的单排双扣西服只扣了一颗扣子,内里是黑色的衬衫。众所周知白西装最挑人,气势弱则显轻佻,过强则不合。但是白子初显然是能衬起白西装的人,气质高贵却玩世不恭,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一股风流的味道,像是不知人间疾苦。他一直带着笑,目光有些过于轻描淡写,让人觉得他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但他的行为确实是翩翩有礼的,似乎是古老世家沉淀下的教养。 这是真正的贵公子。 有人不经意瞥见白子初,然后心中一叹。 不是那些打着名流旗号却是金钱堆砌地位的人,而是真真正正出身贵族的贵公子。 亚瑟离白子初很近,不经意一转身便看到了他。 很像。 和自己很像。 自己本是游戏人间的人,生来便带着冷漠,却难免为家族所累,周旋众人。但是这个人却有真正的世家里出来的,从骨子里透出的凉薄。 他不需要亲近任何人,只需要别人前仆后继,为他匍匐。 亚瑟放开怀中搂着的女人,无意识的挺直了腰杆。 这个人,到底是谁? 白子初看着众人的反应,面上不显,心中倒是失笑。世人总爱以貌取人,殊不知红粉骷髅,皮肉白骨,眼前所见,不一定便是真实,面上所显,不一定便是本质。 就像他,阅尽千帆,气质便可随意收放,更改自如。他是天生的演员,而舞台,便是这无尽穿越所达之地。 “亚瑟·克里斯顿,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白子初看着面前彬彬有礼对他打招呼的人,心里有些讶然,但是表面上只是微微点头,笑容恰到好处的表达出善意:“尤金(ius)·维特,很高兴认识你。” 维特? 亚瑟努力回想着有哪个贵族世家的姓氏是维特,一边把他引出了自己的圈子。 亚瑟的家族在这个晚会的人里算得上是极其顶尖的了,所以周围围上来的人不是情人,便是想攀高枝的不入流的角色,亚瑟自然不能把他们介绍给他。 他们这里的几个顶尖的家族人员并不在一个圈子里,一方面是以他们的交情,好坏都很难改变了,一方面是他们和一些新晋家族交流,看看这些家族想依附在哪一支,为家族增添新血。 别的晚会并不总是如此,但是这次只是个休闲的聚会,目的的确并非那么鲜明。 “以前没有在这些宴会上见过尤金先生,所以有些面生,我有没有荣幸为你介绍一下我的好友?”亚瑟的话试探居多,毕竟如果没有合作意向,询问对方的家族是一种很失礼的行为。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个宴会里本来都该是知根知底的人,如果不知道,那么代表对方只是小家族的人。这时候问题就来了,小家族的人,都应该赶着介绍自己的出身,并寻求大家族今后照拂,而不是像这个尤金一样,不介绍自己,也对别人的出身没兴趣。 是因为背景足够大,所以并不在乎别人的身份?还是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对于他们来说,他们的家族是种荣光,从来没有人会去隐瞒自己的出身。 那么莫非他只是小家族的人? 亚瑟觉得自己已经进入了怪圈。 “非常感谢,但是我只是来蹭一杯免费的吕萨吕斯酒堡,就不打扰您尊贵的朋友了。”这句话带着浮夸的意味,但是语气里并没有调侃,亚瑟不由得怪异的瞥了他一眼。 尊贵的朋友,天知道他多久没听过有人语气认真地这么说了。上一次好像是个不入流的家族,问他是否有幸认识他尊贵的朋友们,而他的朋友各个是位高权重的贵族。 “那您要不要再来一杯?”亚瑟心里的违和感越来越重,顺手从侍者手里拿起一杯酒,递给了白子初。 白子初似笑非笑的盯着亚瑟,片刻才摇头:“承您心意,但是我说过了我只是来蹭一杯。” 一杯?!会有人把重音放在这里吗? 亚瑟修养极好,听见白子初这么说也不生气,自然的把酒杯放下:“失礼了。” “不,其实您不必对我如此看重,我实在只是个小人物。”白子初说着恶趣味的笑了,“在您的思维殿堂里,也许可以从新晋家族名单中找到维特。” 亚瑟这时真的是愣住了:“新晋?” “正是如此。”白子初指了指威廉的位置,“我想您应该知道他,我的大哥,威廉。” 但是这种小家族,怎么可能能培养出这种风采的人?! “我想,这是因为我是最近才被父亲接回家中的私生子的缘故,”白子初耸耸肩,“没机会接受最高等教育的我,自是不能与大哥的气质修养相提并论。” 骗人。 亚瑟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把心中想的说了出来,就被白子初的回答雷到了。 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完全不管事实合理性! 你不能和你大哥相提并论,那我为什么来找你没找他?这是拐弯抹角说我眼拙吗?! 心里这样吼着,亚瑟的目光就带了几分不怀好意:“我很遗憾,但是你无须妄自菲薄,早就听说维特先生有个优秀的儿子,想必有你们在,维特家一定可以蒸蒸日上。” “您过奖了。” 白子初一边和亚瑟打太极,一边思索着接下来的行动。亚瑟主动示好并不在他意料之中,但是这个行动却让他有了更加了解人物的机会。 现在看起来,亚瑟修养极好,问答中十分严谨,但打官腔非常严重,似乎不轻易与人交好。他既然会来和白子初搭话,说明他虽然对身份看重,但并不自傲,是个闻风而先动的人。 对自己的认识明确,看来很理智。有感性的部分,但是从他对处理珍妮的事情来看,理性大于感性。 或者说,不轻易动用感性的部分。 这样一个人,应该对他的这些情人是没有几分真意的,但是他的外界评论行为放荡,情人无数,而且极其高调,似乎对薇薇安也没有几分真意。那他何必为别人议论薇薇安生气?担心家族交恶吗? 系统【许愿者即将出现,请玩家做好准备。】 白子初把手里的酒杯塞给身旁的亚瑟,转身便跑。 当然在别人看来并不是跑,只是走得非常快而已。 系统【玩家,你跑什么?】 白子初一边给自己消除存在感跑路,一边回答系统:“佛说,我不入地狱,谁爱入谁入。” 第4章 四亚瑟何弃疗 四、亚瑟何弃疗 亚瑟愕然的盯着白子初飞快离去的背影,直到薇薇安走到自己身边才反应过来。 什么情况?自己身上有瘟疫?而且这个尤金的表现神神秘秘奇奇怪怪,真的是维特家的人?那么他身上比自己还要浓郁的贵气从何而来? “亚瑟,你在看你的哪个情人?”薇薇安受到了忽略,不满的开口。 “薇薇安,你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亚瑟转头,天蓝色的眼睛再次笑得眯了起来。 眼前的女孩有一头淡金色柔顺的长发,带着天生的卷曲,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点缀上碧绿的眸子,更显出眼神的灵动。身上无一处不是西方人少见的小巧玲珑,让她更像一个精致的娃娃。 这就是薇薇安,被亚瑟的情人们称作恶魔少女的薇薇安。 “我今天来不是和你扯闲话的,听说刚才有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敢对我妄加议论?”薇薇安神情倨傲,审视着亚瑟附近的人。 众人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在这里,除了那几个顶尖的家族,没一个敢惹薇薇安。 亚瑟惊讶的抬了抬眉:“薇薇安,你的消息真是越来越灵通了。” 其实薇薇安本来就是来这里找人的,正好路上听到了这个消息,不过她并不打算解释,只是冷冷的说:“如果你的情人们能安分点,我就不用天天被这些消息打扰了。” “我会注意的。”亚瑟还是笑眯眯地回答。 环顾了四周,没有找到想找的人,薇薇安有所诧异,刚想说些什么,就看到薇薇安的仆人匆匆到薇薇安耳边低语几句。 “知道了。”薇薇安神色稍稍放松,然后看向亚瑟,“接着享受你的夜晚吧,但愿你的情人不至于全都失言被我处理掉。” “这的确是最好的祝福了,薇薇安。也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亚瑟吻了一下薇薇安的手背,若无其事的笑着。 “自然。”薇薇安转身,没有再和任何人打招呼,直接离开了大厅。 等到薇薇安消失在视线里,亚瑟用诗朗诵的语气对凑上来的维伦蒂尼叹道:“薇薇安真是愈加的英姿勃发,贵气逼人了。” 维伦蒂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再一次在心中给亚瑟贴上抖m的标签:“大概只有你一个人会这么想,对我们来说,薇薇安可是彻头彻尾的暴君。” 亚瑟的眼神一冷:“这句话薇薇安会知道的。” 维伦蒂尼自知失言,苦笑道:“开个玩笑而已,就饶了我吧。我可不想再被敲诈半年的零花钱。” 零花钱,还真敢说。 维伦蒂尼和亚瑟及薇薇安一样,出身高贵,三个人的关系的确是不错,亚瑟也就不咬着不放了。 “好了,一起和我去看看那边那个人。”亚瑟下巴对一个方向一抬。 维伦蒂尼转头,挑眉:“我记得那个是维特家的长子,你有兴趣?” 亚瑟耸肩。 “不会和薇薇安有关吧?这可是我唯一能想到的理由。”维伦蒂尼打趣道。 亚瑟对薇薇安的护短可谓病态,从小到大从来不许别人多说一句。可以说,薇薇安的倨傲,全都是亚瑟宠出来的。 旁人只知道亚瑟和薇薇安是恋人,但亚瑟依然游戏花丛,却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的复杂关系,只有真正离亚瑟比较近的人才知道薇薇安在亚瑟心中的地位。 不过游戏花丛的确是事实。 维伦蒂尼并不想为亚瑟辩解,只是觉得亚瑟太过偏执,一度以为他有精神方面的问题。但是亚瑟对于这种情况却乐在其中,甚至觉得维伦蒂尼对他的看法是一种赞扬。 如果维伦蒂尼把这种情况告诉白子初,白子初会说:“亚瑟,何弃疗?” 不过白子初并没有听到这边的对话,就像刚才说的,他跑了,逃跑了,而且是扭头就跑…… 因为他要回到薇薇安家,等待薇薇安发落。 没错,薇薇安到晚会去,就是为了找白子初。 事情还要从白子初刚到这个空间说起。 刚到这里时,白子初还没有被维特家认回去,是以一个孤儿的身份出现的。那时他也没什么事要干,就打算随意打听一下外界对薇薇安和亚瑟的评论。虽然真实性难以保证,但是他好歹了解了这两个人在外人眼中的形象,一个倨傲任性,一个风流浪荡,总之听起来都是很让人头疼的人物。 在这种情况下,他更想接触一下许愿人,研究一下这对儿看似十分失败的情侣失败的根由究竟在什么地方。毕竟既然许愿了,就证明亚瑟对薇薇安很重要。既然很重要,为什么薇薇安会放任亚瑟情人无数呢? 没错,就是放任。 就算亚瑟和薇薇安的背景难分高下,若是薇薇安对此不满,亚瑟也会稍微收敛——情人总是没有家族之间的关系重要。但是亚瑟并未有任何想收敛的举动。 这时矛盾又来了:如果薇薇安没有对亚瑟的情人不满,怎么会许愿消灭情敌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白子初想方设法接近薇薇安。最终,在薇薇安的生活中,就出现了一个在危机中救了她一命的少年。 至少在薇薇安眼中是少年。 白子初得到系统时是二十岁,是个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年龄,外貌也就一直固定在这个时间里。对于白子初来说,伪装成少年,或是让自己看起来比年龄成熟几倍都是很轻易的事情。为了取信薇薇安,白子初特意让自己显得更小。 至于所谓的危机,当然是白子初引开薇薇安的保镖,故意制造出来的,便压下不提。 自白子初救了薇薇安,薇薇安得知白子初是孤儿后,她就把白子初带在身边。白子初也充分扮演着无父无母的“巨力”少年——这是从系统兑换来的身体强化剂。 后来白子初算好时间,走了一遍系统设定的认亲桥段,成功进入维特家族,为接触亚瑟做准备。 薇薇安并不知道白子初进入了维特家,一方面是她很少关注这些小家族,还有一方面是白子初隐藏的极好,不仅换了名字,连外貌上也利用化妆做了微调,气质更是完全不同,让人很难联想到一个人身上去。 白子初需要分别接触两个人,才能决定最终如何行动。但是他并没有打算瞒太久,适当时候便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免得让薇薇安误会自己。比如现在。 “欢迎回来,大小姐。”白子初用嘴唇碰了一下薇薇安的手背,轻笑道。 薇薇安面色缓和不少,但还是生硬地问:“听说你今天去了维伦蒂尼的宴会?” 白子初适当的做出惊讶的表情:“这是谁告诉您的?我怎么会去那里呢?那里恐怕都不会让我进门。” 薇薇安死盯着白子初,半晌不雅的翻了个白眼:“你和我装什么,你还有不敢干的事吗?” 这时白子初才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来,很是散漫的转身做到了沙发上:“我去见了亚瑟,既然是薇薇安最重要的人,我总得见识一番。” 虽然很奇怪,但不知道为什么白子初和薇薇安成为了朋友,而不是预想中的从属关系。 “有什么必要?亚瑟和传闻中的也没什么两样。”薇薇安倒没想为亚瑟说话,不置可否的回答。 “我呀,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人就是薇薇安,和薇薇安有关的人,我总得认识一下,免得有人让你伤心。”白子初又用他特有的浮夸的说法说着,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 “这么虚伪的话,连贵族都没法轻易说出口,你就不能稍微改改说话方式吗?”薇薇安坐在白子初身边,接过他递过来的苹果。 白子初眨了眨眼,毫不在意的回答:“我说的可是真心话,至少薇薇安你要相信我啊。” 我的确轻而易举的就相信了。薇薇安在心里唾弃自己。都是因为白子初的眼神太过认真了。 “好吧,那就顺便告诉我,你究竟怎么进去的?维伦蒂尼的晚会的确不是谁都能进的。”薇薇安一边研究苹果的刀口一边问。 “诶?”白子初做了个夸张到虚伪的表情,“我没有告诉过你,我是维特家的私生子吗?” 薇薇安看见他的反应心里开始起火:“我只记得你是孤儿。” “最近不是了,”注意到薇薇安的表情,白子初笑着恢复了正常的口吻,“前些日子我终于认祖归宗了。” “头一次听说。”薇薇安瞪了他一眼,却并没有发火,“维特家是哪家?。” “事实上是新晋上流社会,正在四处拉关系的小家族。” “那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了,虽然我的大哥还有些生涩,但的确是个人才,相信父亲和大哥能凭自己的努力走上来。不过如果薇薇安想拉维特一把,我当然欢迎。” 话题轻而易举的从亚瑟身上移开了。 薇薇安对亚瑟的关注度,是不是太低了? 不,不对,是故意的。如果按薇薇安的脾气,绝对不会对莫名其妙的小家族这么关注,薇薇安一直在把话题往维特上引,却没有对自己隐瞒身份发火,是因为她不想让自己一直关注亚瑟,同时也不希望自己意识到自己已经渐渐忘记去见亚瑟这件事。 这两个人的关系,真是越来越难弄明白了。 白子初仰头一叹,无意中瞥见不远处的照片墙,那是从小到大的照片,照片中的亚瑟和薇薇安都笑的极其灿烂,仿佛世界上没有任何阴霾,充斥着耀眼的阳光。 第5章 五我们的目标是 五、我们的目标是 第二天回到维特家,白子初的便宜爹大大的夸奖了白子初一番,把白子初吓了一跳。 他记得设定中他这个私生子并不受欢迎啊? 整理出来便宜爹话里的意思,白子初哭笑不得。 昨天晚上白子初和亚瑟扯淡,不怀好意的戏弄他,反倒让亚瑟关注上了维特,和威廉一番交流后,亚瑟初步表达了和维特家合作的意向,并隐约提起自己和贵府的三子尤金关系不错。 要是不错的话,还会让你丢人?亚瑟不会自己脑补了什么狗血剧情节吧…… 正在白子初心里默默吐槽的时候,便宜爹又表示一早得到了来自特兰德(toland)家族的消息,提出了今后会稍微提携一下维特家族的意向,原因是府上三公子曾帮助特兰德的千金免受灾难。 特兰德的千金,是薇薇安。 就像约好了一样。白子初扶额。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更像是提携白子初。问题是,白子初并不想受到如此关注,因为这次的目标并不是世界顶峰制霸,而是消灭薇薇安的情敌。 想到这,连白子初自己都忍不住鄙视自己的毫无追求了,真是得给未来的人生点根蜡烛,他的目标究竟还能不能更加琐碎一点…… 系统【我简直忍不住为你的人生哀叹一番了,所以还是努力赚取功德值,争取回到现实吧!】 系统的突然出现让白子初怔了一下,除了任务偏离的情况,系统是不会轻易出现的。于是他快速把便宜爹敷衍过去,并表达了自己对维特家族的忠心,对与克里斯顿和特兰德家族交好的信心,以及对维特家族未来美好发展的畅想,最后表示自己一定会再接再厉,力争上游,才终于能和便宜爹告别。 这些话别说白子初明确就是瞎扯的,听到便宜爹耳朵里,也未必会信几成。只是白子初这番言论表达了无意与维特家对抗的意思,便宜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二十几岁才找回来的私生子,实在叫人难以相信,起码的防范还是要做全。 “系统,出什么事了?”白子初在心里问。 系统【目标人物的情人在持续增长,与任务相悖,请玩家尽快做出应对。】 亚瑟又去拈花惹草了?真是没一点消停时候。 他本来以为亚瑟的芯子也是风流的,所以打算从他的情人们身上下手。但经过昨天观察,这些情人看起来对亚瑟无足轻重。用外力让亚瑟消停,显然治标不治本,看样子,这些情人就算被处理掉,在亚瑟心里也不值一提。 虽然很想先把消灭情敌这个任务完成,不过很遗憾,恐怕要推后了。现在该处理的,是亚瑟和薇薇安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别担心,系统,亚瑟愿意风流,就任他风流吧。”白子初回房间换了套白色休闲西装。 系统【玩家,你还记得此次目标是什么吧?】 “当然,”白子初邪邪一笑,眼中的调侃意味更加浓重了,“我们的目标是,没有蛀牙!” 不着调到这种程度真的不会有生命危险吗?! 系统知道论耍嘴皮子没人能比得上白子初,默默隐了。 白子初不光是喜欢睁着眼睛说瞎话,他还不管事实合理性,加上喜欢戏弄人的性格,总是真话像假话,假话像真话,完全不靠谱。 白子初再次表示,调侃系统是他最喜欢做的事之一。 话虽这么说,但这一次白子初的确没打算消极怠工,一个是他的积分已经快见底了,另一方面是这次任务的突破口他已经找到了。 下一步就是去见亚瑟,然后再计划怎么从这个突破口入手。 没有利益的事,他是不会做的,除非能让他享受到。 刚才便宜爹好像说,亚瑟约他在亚瑟名下的一个休闲会所见面?昨天虽然故意引起别人注意,但他可不记得自己有什么值得亚瑟另眼相待的地方。 系统【玩家你过谦了,经系统调查,在玩家接触的人里,约有百分之八十认为你魅力非凡,剩下百分之二十拥有更高的审美标准,却一样认为你有吸引力。】 “那还要多谢母亲赐给我的这张漂亮的脸。”白子初不以为意,“还有这些人性格中隐藏的抖m倾向。” 但是如果不是因为这张脸,也听不出白子初每句话里的调侃,且仍然认为他魅力非凡的人就是十足的笨蛋了。 系统【玩家你说对了,在认为你魅力非凡的人里,同时想揍你一顿的不在少数。】 “这么说来,我去找亚瑟可要担心一下会不会有埋伏了。也许亚瑟约我出去就是为了揍我一顿?”白子初大笑。 玩家你就算笑得再爽朗也掩饰不了你有严重恶趣味的事实。 但还没等系统说出来,就被白子初打断了。 “系统,你又出来有事吗?” 也许是因为性格原因,白子初虽然受系统管制,但系统对他的约束力并不强,也因此白子初对系统并没有太多抵触心理。但是无缘无故被系统窥探思想,还是让他感到不快。 系统【监视玩家是否在消极怠工。】 白子初扶额:“劳您费心,我这次会完成任务的,你就别在我脑子里晃悠了。” 毕竟,被抹杀的话,会失去很多乐趣。 白子初到休闲会所时,亚瑟正在十几楼上和情人们聊着天。这貌似是会员制的私人会所,来这里的基本上都是亚瑟圈子里的人。 既然是来见亚瑟,白子初就收起了周身的散漫,端起了世家风范。如果亚瑟真的对他感兴趣的话,肯定是因为自己昨天显露出的不合身份的贵气,亚瑟想观察他,他就让他痛痛快快的观察。 其实当时白子初虽然是特意引人注目,却并不打算做得太过,只是想随便吸引几个小家族,增进一下感情,也算是达到便宜爹的目的了。 没想到他对晚会适应太过良好,不小心就把以前的气势拿出来了。亚瑟会主动搭讪,他的确始料未及。 不过没关系,他只要死咬着自己维特家私生子的身份,亚瑟不可能会查出什么,系统办事白子初还是相信其专业性的。 被人接引到楼上,白子初一进门就感到乌烟瘴气,浓重的香水味直接从鼻腔冲上眉心,令人难以忍受。虽然白子初并非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但是很久没有穿越到现代,一时间表示适应不能。 看清楚了亚瑟的模样,白子初眉尖一挑:“本以为您是坐享齐人之福,没想到却是真君子啊。” 贵族圈子的乱,白子初自是不陌生,像亚瑟这种搂着美人纯聊天的贵族,倒是世间罕有。 “说笑了,”亚瑟虽然没有对白子初客气的意思,但是白子初的气场却让他不由得拘谨起来,“坐下聊?” 白子初没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意识到白子初的目光,亚瑟毫不客气的回视他,用眼神宣誓自己对这里的支配权。 白子初不为所动,目光淡静。 该死,明明只是个小家族的私生子。 亚瑟在心里不忿,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只是又开口道:“你们都先出去吧。” 这些情人看起来都是没什么背景的,闻言都乖巧的出去了。 这时白子初才觉得空气清新许多,随意的坐了下来。 这一番试探,也让白子初初步了解了自己在亚瑟心中的位置,看来虽然他已经表明身份,但是亚瑟还是对他有所忌惮。莫非是以为他背后还有更大的背景? 也对,系统设定中白子初的母亲已死,且身份不明,也就让他更加神秘了。 既然亚瑟已经选择让步,白子初也就适当的表达出自己的善意,率先寒暄道:“承亚瑟先生邀请,上次突有急事中途离场,还望您谅解我的失礼之处。” “你实在太客气了,如果不嫌弃,叫我亚瑟就好。”亚瑟磨牙暗恨,自己还没问,就被堵回来了,如果再询问是什么急事,就太逾矩了。 所谓贵族,无论再忙,也要告诉别人自己很悠闲,这样才能显示出自己的财产雄厚,挥霍不尽。也因为这样,如果关心别人的急事,就如同质疑他人的地位一样,十分不礼貌。 若无其事问出去向战略失败,亚瑟并不着急,反而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听说尤金你,和特兰德的薇薇安关系不错?” 反将一军。 白子初默认了亚瑟对他的直呼其名,面上浮现优雅温和的笑容:“正是,实不相瞒,昨晚我之所以离场,就是为了去薇薇安家。” 又被堵回来了。 饶是亚瑟修养不错,此时也被憋得十分难受。他总不能直接问去薇薇安家干嘛吧……他还不清楚这个尤金的性子和背景,如果让他感到*被侵犯,难保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于是亚瑟只得干笑一声:“我倒是没从薇薇安口中听说过你。” 亚瑟查到昨天白子初去了薇薇安那里,才想探听一下,这回却没借口问了。 白子初眼中的笑意渐深,也觉得不能逗得太过,就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亚瑟你是想问我和薇薇安的关系吧,你们是恋人,的确应该这么问。事实上,薇薇安曾经有恩于我。我在回到维特家之前生活很是凄苦,多亏了有薇薇安相助。” 信你才怪。 生活凄苦,回归家族不到一个月,就连吕萨吕斯酒堡这种琐事都知道了?就算是经过家族恶补一番,这一口标准的女王(牛津)音是怎么回事?现在连女王自己口音都没这怎么标准了!再退一步说,就算是从牛津长大的,那对这一身定制西装也太适应良好了吧,气场全开高冷妥妥的。你要是凄苦,我这前半辈子都白活了。 亚瑟心里再怎么想,也绝对维持着云淡风轻巍然不动的贵族气派:“这样的话,尤金定是有过人之处。” 想要反抗吗? 该说毕竟是晚会上轻描淡写决定一个家族生死的人吗?就算是遇到白子初这种罔顾事实谎话连篇漏洞百出的人,也能表现出世家该有的风度。 虽然贵族中谎言是常态,但是一般都会编的毫无痕迹,或是双方心知肚明。像白子初这种却闻所未闻,明明知道他在瞎扯,偏偏要顾及自己的身份,不能崩坏的指责他在说谎,真是劳神费力。 习惯了自己心中偶尔崩坏的亚瑟,渐渐面对白子初应对自如。 第6章 六不足道的曾经 六、不足道的曾经 白子初和亚瑟太极打了几个回合,双方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都没问出来,一来二去,就皆是有些厌烦,于是白子初就告别了亚瑟,并笑言与亚瑟相谈甚欢。亚瑟借机邀请白子初下次见面,被白子初婉拒,同时白子初表示下次由他邀请亚瑟去做客,亚瑟自然无有不应。 至于双方信任度极低,所谓做客的“广泛”程度,二人各自心知肚明。 也是时候让薇薇安和亚瑟一起见个面了,现在亚瑟对他的防备心太强,而这次的突破口不是一个朋友未满的人就能接触的。 白子初苦笑。 他知道自己有行动之前计划好一切的毛病,尤其是他是个功利主义,目的性极强,也难免让人难以交付真心。何况他的性子生来恶劣,以戏弄别人为乐,就更让人对他敬而远之。 真是自食恶果。 不过和贵族打交道,本来就不是那么容易。 白子初下楼,接过服务人员递过来的车钥匙,径自开着银白色的跑车开往一个名叫的酒吧。 “打给艾琳。”用语音控制拨通电话,白子初一手开车,一手扯下领带,并松开了衬衫上面两颗扣子,随意的几个动作透着难言的风流。 “三少爷,您找我?”手机很快传来了一个慵懒悦耳的女声。 “上次我让你查的东西查到了吗?” “查到了,不是什么难找的东西,尤其是像这种大家族,关注度更高。”对面的女声语气里并没有几分尊敬之意,从电话这头都能感觉到她懒散的样子。 白子初不以为忤,随口接道:“那我现在过去找你,大概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了解。”那边说完,也不等白子初回答就挂了电话。 敢挂少爷的电话,架子倒是不小。白子初无奈的叹了口气,却没有几分责怪之意。 艾琳是白子初到维特家之前认识的,人长的妩媚动人,手段倒也不少,隐约知道她家是混黑道的,但是艾琳似乎脱离了出来。现在她在做的是情报生意,不过性子懒散,很少无利而动。奈何她天生了一个精明的脑子,处事八面玲珑,却又随心所欲,跟白子初像了九成九。如果白子初是女人,基本上就会是艾琳的样子。 他们这一类人,骨子里最是凉薄,天生的优势让他们在尘世中得到了最大限度的自由,不必刻意追求什么就能轻易得到。所以他们一方面拒绝做无用功,只有利益能打动他们的心,一方面又致力于给自己找乐子,甚至不惜于搭上他们自己的性命。 对他们来说,这世上少有得不到的东西,因此性子也就格外懒散怠慢。他们追求一切刺激,一切能够让他们得到乐趣的事,并为此可以放弃一切,这也就练就了他们极强的目的性。 说他们自私自利也好,没心没肺也罢,在别人眼里,他们都是十足的疯子。他们是神的宠儿,也是神最大的败笔。他们无可追求,所以格外功利,善于利用一切机会,轻易得到极高的成就。 所以当艾琳认识白子初时,毫不犹豫的选择助他一臂之力。因为她知道,如果从中找不到利益和乐子,像他们这样的人,是绝对懒得动弹丝毫的。 不过他们在彼此眼里都是无趣的人,因为他们自己就是无趣的人,所以也不会产生什么惺惺相惜的情感。然而这不妨碍他们能在对方身上找到乐子。人虽无趣,但是他们愿意出动做的事,不会是无趣的。 白子初很坦然的告诉了艾琳自己的目的是撮合亚瑟和薇薇安,艾琳虽然不知道缘由,毕竟从家族和个人方面分析,对白子初都是毫无利益可言的,她也看不出从中有什么乐子,但是她还是选择帮他。现在她不知道乐趣所在,不代表以后她会不知道,会变得好玩儿的事,她怎么能错过? 于是她听从白子初的建议,由暗转明,假意加入维特家,一直对白子初称呼三少爷,使有心调查她的人以为她是属于维特家族的人,免得维特家对白子初心生间隙,同时也躲过艾琳自家人对她的追踪。 家里那些老不死的绝对想不到她会加入某一个家族——事实上也的确不会,等此事完结,她会立刻脱离维特家。 现在调查白子初的人很多,除了维特家,还有特兰德和克里斯顿,其他小家族也不少,但是并不像前三者那么细。前三者似乎都对白子初回到维特家之前的生活很感兴趣。 这些人都被艾琳敷衍打发过去了,虽然白子初并不害怕别人查出什么,但是有艾琳制造的假象,还是让他在这个世界的存在充实了不少,至少不会让别人以为他是凭空冒出来的。 到时正好是黄昏,酒吧里人不算多,但也不少。白子初把外套随手甩在肩上,向平时他和艾琳碰面的座位走了过去。 艾琳长了一副动人的好皮囊,棕色美丽的长发垂直腰间,灰色的眼眸极具神采,似寒星,又似秋水。一米七几的个头,高挑修长,衬出她完美比例的身材。她和白子初一样,长着冰冷的薄唇,唇色极淡,却反而增添了一分摄人心魄的冷艳。 美人如玉,眉目如画,妩媚入骨,傲比梅花。 “嗯,此等尤物,可堪高价。”白子初人未到,声先闻。艾琳挪回停在舞池中的目光,抬眼看着男人把他自己摔在沙发上,唇角勾起了一个慵懒的弧度。 “三少爷是要把自己卖掉?”说着艾琳用评估货物的眼神打量了白子初一番,“您品味极佳,容貌上等,的确能卖个好价。” 白子初也不在意,轻描淡写的应了艾琳的话:“你也不差。日后缺钱,咱们倒都可以考虑一下。” 他们若是斗嘴,输赢难辨,最常见的就是同归于尽。 随便点了杯酒,白子初就开始进入正题。 “东西呢?” 艾琳兴致缺缺的用下巴一点:“u盘里。”都是些无聊的资料,轻易就能查到,被大材小用的艾琳表示十分没有干劲。 白子初盯着桌子上的口红,半晌摇头塞进外套:“注意你的恶趣味。”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想口袋里塞个口红都不正常。 “你让我去找这么无聊的东西,却不许我小小的抱怨一下?”艾琳更加有气无力了,“最近查你的人一直不消停,对于劳神费力的我,你总要给些奖励吧。” 艾琳也极擅长表演,但是和白子初故意表现出的浮夸不同,她走的是惟妙惟肖的路线。白子初的演技让人难辨真假,捉摸不透,但艾琳是把一切尽善尽美,无论真假都像真的。 白子初就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艾琳,自然不会被她的有气无力骗过去:“他们愿意查就查吧,我倒是想知道他们能查到什么。” “无趣的男人,”艾琳收起故意装的劳累的表情,恢复了慵懒优雅的样子,“不过我个人也很好奇,连我也查不到你的过去,你究竟是什么人呢?” 白子初接过侍者送来的酒,玩味的盯着艾琳,却说起另一个话题:“你查到的资料很无聊?” “只是一点家族旧事,从内容来说,的确不值一提。”艾琳见状知道白子初不想说,就顺着话题转了。 白子初喝下一口酒,抬起眼皮,有意无意的回答:“我的曾经,也不足道。” 艾琳耸肩,她虽然感兴趣,但不代表非问出什么不可,她可不觉得这么无趣的男人会有什么有趣的经历,就像她自己。 “如果我没猜错,克里斯顿和特兰德那两家的小鬼的心结,的确应该是在克里斯顿的私人花园。这两个人这么多年一直这副样子,估计连他们自家人都不知道他们有心结,你是怎么发现的?”艾琳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始和白子初聊天。 “这件事的确应该只有他们两个自己知道,”白子初微笑,只是眼神有些深不见底,“但是那天,我在薇薇安家里看到了他们在花园里的照片,格外美丽的时光。” 定格在最纯粹的笑容上,毫无阴翳的目光,只见日光倾城,岁月静好。 “那种生活从来不属于我们,”艾琳仿佛知道白子初在想什么,表情浅淡下来,“从出生致死亡,永远不会属于我们。” 因为聪慧过人,所以更加贪婪,没有一刻会使自己得到满足,叫嚣着想要更多来填充空虚的心灵。 简单的幸福,绝对不会属于他们。 “这是神的诅咒,尤金。” “这是神的恩宠,艾琳。” 对这种现状,有什么不满的呢?不然,难道抛弃一切,同别人一起,以现在的自己为目标奋斗吗? 失去得天独厚的头脑,然后为了变得稍微聪明点努力,想想就觉得可怕。 也许他有一天能把自己伪装起来,在穿越之中,和别人扮演一场年华如梦。 第7章 七更改的计划 七、更改的计划 便宜爹对白子初看的紧,白子初知道最近自己的任务就快完成了,也不想和维特之间起争议,所以晚上还是乖乖回家。 回归家族一个月,白子初半个月晚上没在家住,说卧底什么的牵强,但自己不再便宜爹眼皮底下,估计便宜爹也不心安。尤其是在查他的过去最后却一无所知的情况下。 给便宜爹问安,因为过了饭点儿,也就免于遭受一家人一起吃饭的尴尬——威廉虽然对自己不冷不热的,但是好歹承认了他,他名义上的二哥麦克斯(max)却非常极端的表达了对白子初出现的不满,和他在一起时的低气压简直能化为实质。虽说白子初并不在乎,但吃饭时有人一直苦大仇深的盯着实在是让人什么胃口都没了。 “三少爷,您需要厨房准备夜宵吗?”管家倒是十分尽职,严肃拘谨,很有管家的风范。 白子初一边上楼一边满不在乎的摆摆手:“算了吧,如果我亲爱的二哥知道了,他明天一早一定会食不下咽的责备我不注意饮食规律的。” 比如吼他该吃饭时不吃,活该饿肚子,还吃什么夜宵…… 哎,他亲爱的二哥对人总是双重标准,太过关心他了,让他实在有点吃不消啊。 管家闻言也不再说什么,由白子初回房间了。 白子初并没有用房间配的电脑,而是打开了自己买的笔记本,把口红u盘插了进去。 入眼的仍然是照片,属于薇薇安十二三岁时的照片。那时的薇薇安有着和现在一样的柔顺金发,眉眼温顺,活泼清纯。 对于薇薇安的心结,白子初早有猜测,如今这份资料,不过是印证了他的想法,还有事情的起因。 我的公主殿下,你怎么偏偏就喜欢上了他? 虽然不是难以完成的任务,但是我以前制定的温水煮青蛙的计划就被推翻了啊…… 因为你的情敌,以我的计划根本不可能被消灭。 本来查到亚瑟资料后不想利用这一点,但现在看来,近十年的静水深流根本什么都没有改变。他们需要的是一剂猛药,快刀斩乱麻,斩断这平衡的局势。 也许,可以试试不制定计划来完成任务,没准儿会有难以想象的乐趣。 白子初浅笑,把所有思绪压在心底。 虽然已经习惯了用各式各样的笑容伪装自己,但是这次可以试试新花样。艾琳给了他灵感。 白子初表情蓦然一变,疲惫的神情中难掩脆弱,纠结的眉心诉说着主人内心的痛苦。他漂亮的凤眼此时没有了以往的尖锐和艳丽,精致的容貌都开始黯淡。 他缓慢的举起手机,幽幽的拨出一个号码。 “亚瑟,”白子初的声音格外虚弱,“我能和你谈谈吗?” 亚瑟接到电话显然有些惊讶,并没有注意到白子初虚弱的语气,装作亲切的样子回答:“尤金,接到你的电话真是让我太高兴了,你想和我谈什么?”我们白天,不是刚见过吗? 白子初停顿片刻,用更加虚弱的语气说:“我只是以个人名义想和你聊聊,不是以家族背景为前提,能到午夜深蓝去吗?” 午夜深蓝也是酒吧,不过那是gay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亚瑟有些不快,越发猜不透白子初的目的了。 莫非他想让自己陷入丑闻?可是上流社会都知道他男女不忌,而且亚瑟也实在想不出白子初会陷害他的理由。如果白子初的背景大,那根本犯不着害他,如果他真的只是维特家三子的身份,就更不可能,维特家不久前才向克里斯顿投诚。 “没什么,如果你不想来,我就不勉强了。”说完白子初就挂了电话。 亚瑟从第一次见白子初就对他有很大的兴趣,随着越多的交流,这份兴趣越浓厚。亚瑟知道,如果不是因为那身贵气,他早就把白子初带上床了,毕竟他的风流可不是浪得虚名。 今天白子初约他在午夜深蓝见面,他不免多想一些——莫非,这是白子初的暗示? 但一想到白子初可能是那种轻易和关系一般的男人上床的人,他心里就有点冒火,再回想了一下白子初的性子,又觉得不可能。 在这里纠结也没用,不如去瞧瞧。 亚瑟刚想答应下来,就发现白子初已经挂电话了。这次他倒不是觉得生气,而是惊讶。像白子初这种对礼节要求很高的人来说,怎么会如此不礼貌的抢先挂断电话? 等等,刚才电话中,他的语气好像很虚弱? 难得后知后觉的亚瑟终于发现了不对,和管家打了声招呼就匆匆开车赶往午夜深蓝。 另外一边,白子初挂了电话,伸了个懒腰才悠悠然把表情调整回来。 这么琐碎的任务,他可不想耗太久,就钻个空子吧。 于是管家看见刚刚回来的三少爷又要出门了。 “如果父亲问起来,就说我和亚瑟有个小聚。亚瑟·克里斯顿。” “是,三少爷。” 维特家离午夜深蓝才是克里斯顿家的一半路程,白子初非常悠哉的先到了午夜深蓝,找了个角落不易被发现的位置,又要了十几杯各种各样的酒,趁没人注意偷偷倒掉,就留下两三杯,然后自己喝掉了一杯。 看了看自己此时的造型,白子初又解开一颗扣子,然后把西装揉皱。最后他懒散的把身体往座位上一窝,手里拿着一杯酒,表情又变成打电话时候的样子了。 亚瑟在酒吧里找到他时,就见到白子初这幅姿态。衣襟大敞,眼神迷蒙,酒气熏天,邋遢的样子却让他多了几分平时不易见到的柔和。他的锋芒尽敛,一点没有不久前堵得亚瑟说不出来话的神气,尽显颓废之态。 颓废,却有着如此惊心动魄的魅惑。 他心中一动,但并没做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微笑道:“尤金,我来了。” 被突然在耳边出现的声音打扰,白子初眼神渐渐聚焦,刚才在眼中的迷雾散去,一双眼睛如同浸在水中的水晶,澄澈夺目。凤眼飞挑,更显得妩媚异常。纯净的瞳孔和妖媚的眼型奇妙的融合,美得惊心动魄,薄唇清冷,色淡如水。 “亚瑟,你来了。”他低低的发出声音,嗓音不知是否因为喝过酒,带着如酒醇香的旋律。 白子初的一张脸生的讨巧,因为精致如画,失了几分阳刚,却未带来多少女气,谈不上俊朗,也达不到艳若桃李。他是集合了这些特点而达成的一种中性美,笑则柔,怒则威。这张脸,的确生来不易,不知他的母亲是怎样的大美人。 许是被他这般示弱之态蛊惑了,亚瑟忽略了两个人其实并不太熟的事实,好言相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白子初不说话,就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亚瑟平静的与他对视,却再一次被那漂亮的眸子吸引住了目光。以前没有注意到,他那纯黑色的眸子在光线下竟浅得几乎透明,险些让人以为他是纯洁无害的小动物。 半晌,白子初吃吃笑了,双臂一伸,把亚瑟拽到了自己身边。 亚瑟一个踉跄,顺势在他身边坐下,抬眼便看到白子初胸前一片雪白…… 白子初在心里默默翻白眼,自己一个直男,为什么还需要□□男人呢…… 但是白少首次扮演诱受无疑是成功的,如果不是还要按剧本把台词接下去,他们可以直接*滚床单了。 亚瑟的目光火热起来,但是还是保持了最基本的防范之心——没办法,谁让他每次和白子初见面,都觉得白子初在算计他呢。 虽然亚瑟完全找不出理由就是了,因为他们真的不熟…… “亚瑟,”白子初的声音让亚瑟回过了神,“我觉得,你算不上是个好男人啊。” 什么情况?直接从路人甲乙丙跳跃到兄弟谈心模式(并不是),好感度是不是刷的略快?大哥其实咱们真的不很熟啊。 亚瑟也算见多识广,但从来没见过白子初这种情况。三秒钟混熟的情况不是没有,但那些都是要么想爬上他的床,要么有求于他。看白子初的样子,都不像啊? “一般来说,很少有人把我评价成好男人,我的确算不上。”亚瑟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异常冷静的回答。 白子初的声音略低,但并不沉,声线虽然不算最为华丽的那一种,但也足以让人高呼耳朵怀孕。此时他就用这种声线,夹杂着甜腻的嗓音,在亚瑟耳边轻轻吹气:“那你说,究竟是我比较好,还是你比较好?” 亚瑟被这声音喊得全身一麻,耳朵发酥。看来他真的是喝醉了。 亚瑟头疼的想着,保存理智回答:“尤金你洁身自好,应该是你比较好。”总之先哄哄吧。 “真的吗?不骗我?”白子初嘟起嘴,极淡的唇色此时也变得艳红,湿漉漉的眼睛让人看一眼就有罪恶感,卖起萌来不要命。 系统正在白子初心里疯狂吐槽他破廉耻刷下限的行为,并同时提醒白子初,亚瑟好感度已达危险边缘,与任务相悖,要注意节操。 果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到手的,白子初默默叹惋了一下,并为自己走丢的节操默哀三秒钟,然后愉快地表示他终于找到新乐子了,逗亚瑟玩出乎意料的有趣。 你难道没发现自己即将踏入新世界的大门吗? 系统幽幽观察了白子初一会儿,没说话,无语的消失了。 白子初认识亚瑟第二天,共30小时,差一点就把亚瑟勾引到手。 第8章 八荒芜了夏季 八、荒芜了夏季 但是这边的对话仍在继续。 亚瑟实在是对萌化的白子初没辙,他天*美人,何况他怀中的美人还在故意引诱他。 不过亚瑟的坐怀不乱上次白子初在休闲会所是见识过的,就看他拿出诱哄的语气道:“你肯定很好,我不会骗你的。” 这句话貌似才不可信,白子初撇撇嘴,抬腿跨坐在亚瑟身上。索性他虽然身高称不上娇小,但身材是穿衣显瘦的类型,此时故意没有骨头般靠在亚瑟身上,眼角下的泪痣晃了亚瑟的眼,生生带出了妖媚之感。 “哦?真的是这样吗?”白子初把头埋在亚瑟的颈窝里,轻声细语。 “尤金……”沉溺美色的亚瑟正想组织语言说点什么,却听到白子初满含悲伤的声音。 “如果这样,为什么薇薇安喜欢的人是你呢?” 亚瑟僵住。 一瞬间,所有旖旎的空气都消散了。 白子初慢慢抬起头,亚瑟看到了他此时的表情,不甘和愤怒,还有痛苦的质问。 亚瑟的头脑有一瞬间空白,眼前的人面容开始模糊,几乎和多年前的那个人重合。 良久,他才摇摇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而白子初已经坐到了他对面,冷冷的看着他。 “尤金,你喜欢薇薇安?”亚瑟神色复杂,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嘶哑。 白子初不回答,伸手抚上了亚瑟的脸颊,轻柔的如同对待恋人,可眼中的冷意却没有半点消退:“告诉我,你刚才在想什么?”我想知道,那件事究竟在你心里还有多少分量。 亚瑟闭了闭眼,掩去刚刚表情里的慌乱,语气浅淡:“没什么,想起了一些旧事罢了,无足轻重。” 亚瑟诚实的回答让白子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脸上没有泄露半分,漫不经心的重复:“无足轻重?” 可能是白子初不置可否的回答刺激了亚瑟,他的表情一瞬间又有些狰狞。 都是因为太像了,轻描淡写的切入,却又露出那么痛苦的表情,实在是太像了。 “你今天约我来,到底想和我谈什么?”亚瑟意识到白子初可能是在装醉,语气冰冷的问。 但这时白子初又显出醉态来,脸上似哭似笑,带着癫狂的意味:“亚瑟,为什么她会喜欢你呢?” 为什么? 为什么? 白子初来回重复着这句话,似乎这样就能避免什么。亚瑟眼中的冰冷慢慢消散,心一痛,觉得有些窒息,却不知道是为了白子初心痛,还是为了多年前的那个人。 他已经有些分不清了。 白子初突然抬头,踩上了桌子,又迈回了亚瑟这边。但他从桌子上下来时不小心绊到了酒瓶,一时平衡不稳摔在了亚瑟身上。 亚瑟慌忙接住他,这时觉得他还是醉了。 他安静了下来,合上了眼睛,似乎是累了。 他对着亚瑟喃喃自语:“如果不是喜欢你就好了……” 如果不是喜欢你就好了…… 一模一样的话在耳边响起,亚瑟苦笑一声。 那个人也这么说,看来,他注定不该得到奢侈的幸福。 静止好一阵儿,亚瑟轻轻晃了晃白子初,没反应,又叫了他几声,也没应。 终于消停了吗? 亚瑟哭笑不得。 其实咱们真的只是才见过第三面而已啊…… 叹了口气,莫名觉得两个人关系贴近的亚瑟认命的抱起白子初走出酒吧。付钱什么的就交给跟他来的助手吧。 “少爷,您……”外面等待亚瑟的保镖兼助理皱了皱眉,似乎在找合适的说法。 “他喝醉了,天色太晚了,就不把他送回家了,开车去我最近的别墅。”亚瑟没在意助理古怪的目光,把白子初塞进车里。 “少爷,这恐怕不妥吧?”犹豫了一下,助理还是问道。 亚瑟温柔的笑了笑,似乎回想起了什么,眼中也有了暖意:“没关系,我想,他其实对我没什么恶意。” 就凭他敢把自己毫无防备的暴露给我,不就很好的说明了吗? 在这个圈子里,敢真心喜欢一个人,该说他傻,还是有勇气呢? 亚瑟坐进车里,低头在白子初耳边说:“虽然想赞扬你勇气可嘉,不过你果然是个傻子。”但是我也是个傻子,所以咱们扯平了。 白子初默默在心里笑了笑。谁是傻子还不一定呢,不过今天这一出,成功的让亚瑟放下对他的防备。这样看来,偶尔放弃精明的角色,扮演一个性情中人倒也不错。 这回的确闹腾的挺累,白子初已经达到目的,就不急于一时,打了个哈欠渐渐睡了过去。 夜还长着呐。 夜的确很长,被酒精轻微麻痹且放下心的白子初睡得很沉,也就没有注意到亚瑟把他放在床上之后,轻轻在他唇边一吻。 只是那感情太过朦胧,连亚瑟自己也没意识到,只当是一时兴起。 被好感度超过危险边缘的提醒叫出来的系统只是默默观察着这一切,然后判断这应该在白子初解决范围之内,所以又神隐回去了。 系统从来都不会发善心的,这一点白子初也知道的透彻。 不过白子初究竟想怎么完成这次任务,系统有些看不透了。算了,鉴于一直以来白子初就算任务失败许愿者也会给予报酬,姑且相信一下他的能力吧。 隔天,白子初醒过来之后,亚瑟和白子初都默契的没有再提昨天晚上的事。但是他们的态度显然缓和了不少,不再每一句话里都夹杂着试探,也不再伪装那虚假到夸张的礼貌,莫名其妙开始向好朋友的方向发展。 亚瑟心中对白子初有几分不可告人的心思,而白子初乐得和亚瑟处好关系,为完成任务做准备,双方一拍即合,亲密度简直像乘了火箭上升。 刷亲密度的过程中亚瑟也没有忘记白子初透露出来的对薇薇安的心意,薇薇安的墙角他还是不会挖的,所以他要确定一下白子初在薇薇安心中的位置,再决定要不要对白子初下手。 而白子初见亚瑟没有把过去告诉他的想法,就知道亚瑟还不算真正信任他。他并不着急,这需要的是水到渠成。 跟亚瑟混熟了之后,白子初特意空出来很长一段时间刷亚瑟的好感度——但是不过也就是半个月而已。他没有再跟亚瑟提起薇薇安的事情,就当那天什么也没有发生。 在这中途白子初偶尔还会去刷薇薇安的好感度,索性两个人本来就关系很好,白子初表示很轻松。 其实事情进展到这里,基本上薇薇安的好感度对白子初用处不大,不过不大也是有用处,也许薇薇安会心情好多给些功德值——虽然薇薇安完全不知道白子初来自系统就是了。 就在白子初终于把亚瑟的好感度刷到爱情临界点的时候,白子初终于又有了新的动作。 不要问他怎么刷的好感度,白子初自己也不知道。虽然他一开始的确勾引了亚瑟一小下,但那只不过是觉得好玩儿一时兴起。他其实只要和亚瑟达到密友成就就足够了,所以后来的所有行为全都是在刷友情值,绝对没超过正常范围,天知道爱情值是怎么来的。 这倒为白子初接下来的行动提供了便利,制定了新的剧本,完成任务也轻松了很多。系统完全无法理解白子初与任务相悖的行为,更想不明白为什么亚瑟喜欢上他会让任务更加轻松完成。对此白子初但笑不语,最后只告诉系统,他要给系统看一场由他导演的戏。 爱情临界值暂时是不可能打破的,不然这么多年薇薇安早就成功了。白子初为了免得自己的行为太过突兀,剧本一开始,他先去找的是薇薇安。 “薇薇安,难得见你乖乖在家,我还以为我今天又要扑空了。”白子初笑着被管家引进门,见薇薇安正坐在沙发上玩ipad,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 听见是白子初的声音,薇薇安就默认了他的行为,只是有些恼火的回答:“差一点就过关了,你怎么赔我?” 白子初坐在薇薇安旁边,长臂一览,把薇薇安环在怀里,失笑道:“怎么玩这些东西,特兰德大人恐怕该生气了。” 薇薇安缩头,把自己解救出来:“我也就找点事干,父亲他估计懒得管我。我又不是家里的继承人,天天闲的发慌。” 听见薇薇安抱怨,白子初若有所思的站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 薇薇安正疑惑着,就见白子初向照片墙走过去。 这间房子是薇薇安的私人住所,并非本家,所以照片墙上基本都是和薇薇安有关的照片。 “薇薇安,这是你小时的照片吧?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变个样子。”白子初双手插兜,随意往回一歪头。 薇薇安显然对自己的照片兴致不大,敷衍着回答:“一般来说,还是像你这种东方人显小吧?” “的确,”白子初眯着眼睛尔雅的微笑,“不过严格来说我是个混血儿,只是我长得更像我的母亲,而体型则遗传了父亲。”这也是在白人里白子初仍然不算矮的原因。 “那你的母亲一定是个大美人吧?”薇薇安很是好奇。在这之前,白子初从来没谈到过关于他母亲的事。 白子初又把头转了回去,指尖在照片上来回摩挲,没有让薇薇安看见他似是嘲讽又似温柔的表情,冷淡的开口:“的确是个大美人。” “那下次介绍给我认识吧?” 这一次白子初沉默了一阵儿,才缓缓回答:“在我小的时候,她就已经去世了。”语罢顿了一下,片刻后才又接道:“她只是一个傻女人罢了。”那一句好像是不经意间溢出唇边,音量也来越小。 薇薇安并不意外,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觉告诉她白子初并不需要安慰,但这时胡乱出口显然是不合适的。于是一片静默。 白子初仿佛这时才缓过神来,若无其事的再次开口:“对了薇薇安,照片上的地方是哪里?怎么没听你说起过?而且,你和亚瑟中间的那个女孩儿是谁?” 薇薇安正在沉默,闻言猛地抬起头,目光直直的盯着白子初所指的照片。那张照片被压在别的照片下,似乎是白子初无意间发现的。照片上,是三个漂亮的笑容。 多久没看到过她的脸了,薇薇安面色一点点苍白起来。 她把头渐渐埋了下去,嗓音干涩的回答白子初:“那是我的姐姐。”而我差一点把她忘了。 痛苦的回忆开始侵蚀她的大脑,她觉得自己的心脏正在被冰冷蚕食。她恍然间记起,十年前,罗菲尔德花园的一把大火,荒芜了整个夏季。 第9章 九庭有枇杷树 九、庭有枇杷树 人与人相处在白子初看来很是神奇。如果你愿意把自己剖析给别人,往往就会得到别人的信任,而把自己剖析给别人的前提,恰恰是你信任这个人。 人类是重感情的生物,也恰恰是最会利用感情的生物。几乎每个人都知道感情最易被利用,但是他们仍然如同飞蛾扑火般把自己的感情交给别人,以祈求自己不会孤独,不被孤立。 相信则怕受骗,多疑却忍受不了寂寞。人类啊,实在被神赋予了太多多余的东西。 白子初坚信自己骨子里也是有这种劣性根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利用它们。 对于他来说,把自己剖析给别人简直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他可以毫不在乎的告诉别人自己的缺点,自己的精于算计,自己的功利主义……因为这样告诉别人后,那些人就会觉得白子初不会欺骗他们。人类总是对自己这样自信。 看吧,明明告诉过你们,我是个欺诈师,怎么你们还会那么轻易就受骗了呢?你们怎么会以为我把自己剖析给你们是我信任你们的表现呢? 人类,善于自欺。 当白子初情真意切的说着:“我白子初一生骗人无数,唯有你,绝不会欺瞒丝毫。你既然敢把身家性命寄于我身,我便敢把自己交托给你。”这种时候白子初再郑重告知对方一些自己的命脉秘闻,对方很快就会为此感动,托付真心。 殊不知,在这个时候,他已然在欺骗你。 白子初从来都是冷血无情的,那种骨子里的残酷,不光对别人,还针对他自己。 所以当他看见薇薇安脸色大变的时候,他只是露出一个安慰而又缠绕着淡淡的悲伤的表情,重新回到薇薇安身边,再次把她搂在了怀里。 “薇薇安,我好像还没有告诉过你我到维特家之前的生活。” 薇薇安一怔,渐渐在白子初如同大提琴般幽雅朦胧的语调中恢复了血色,埋头闷声说:“没有。” 白子初抚摸着她的背,眯着眼睛,语气中有着明显的怀念:“我的名字是白子初。你知道,维特是白的意思。” 薇薇安点头。 “我的母亲是个中国人,而且是个大家闺秀。但是她和你一样,不是家族的继承人。”说到这里,白子初似乎想到了什么,淡淡的笑了,“不过我猜,她宁愿自己不是。” 薇薇安听着白子初娓娓道来,心中慢慢恢复安宁。 “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而我母亲的家族,一直以来都有个奇怪的惯例,就是最小的孩子最受宠。从小到大,她的生活大概过的是最无忧无虑的。” “她应该就是别人口中所说的不知人间疾苦的典型,但是我很感激她的家族把她培养成了这样一个人。她的心比所有人都要温柔,她总是有着甚至可以被称作愚蠢的善良。她相信这个世界没有真正的黑暗与阴翳,我有时候都差点觉得,她或许真的能够感化世界。” “她体弱多病,自小就很少出门,而且格外温顺,从不给人添麻烦。她唯一的一次反抗就是为了我的父亲,他们很偶然的相识,一见钟情后又有了一夜风流,也就有了我。” 这时薇薇安听到了白子初的笑声,有点像是冷笑,也有点像是自嘲。 “我的母亲要嫁给他,但是她不明白我的父亲是多么冷血的人。我父亲野心太大,根本不可能娶没有继承权的她。因为他要的是吞并,不是合作。” “我母亲是难得专情的人,清楚了父亲不可能娶她之后,便一个人从家里搬了出来,独自抚养我。” “我的名字是母亲起的,子初子初,不过是取人生若只如初见之意。这是中国的诗词,我没法翻译到精髓,只能把大概的意思告诉你。” “你看,就算父亲那样无情的抛弃了她,她还是爱着他。对于父亲,她从未后悔过她的选择。” “我总是在庆幸她有一颗包容而温柔的心,她也未曾对我的出生有半分后悔。” “不过在我高中那年,她去世了。”说到这里,又是一段沉默,白子初的语气开始冷淡下来。 “我永远记得那天,我放学回家,像往常一样去花园找她,她已经安详的去了。坐在花园里,身边摇曳着她最喜欢的薄荷花,像是睡着了一样。” “那天学校里刚刚讲完一篇文章,最后一句是这样的: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我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就在想,父亲如果知道了,会不会为她种一棵枇杷树呢?” “他当然不会。” 白子初意识到自己语气中一瞬间的冷冽,又缓和下来,接着说:“我当时很平静。意识到她已经没有呼吸之后,就去给外祖父打了电话。母亲虽然脱离了家族,但是多年以来,家族从未亏待她。” “母亲的丧事刚刚办完,父亲就找到了我,让我认祖归宗。我同意了,外祖父就勉强答应了我。其实我只是想看看,母亲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现在,就像你看到的,我回到了维特家。父亲对我很好,我也不想违逆他。毕竟母亲很爱他,我不想让母亲伤心。” 薇薇安惊讶的抬头看向白子初:“你不恨他?” “母亲不希望我恨他。”因为她是个傻女人。 “那你现在真的过得很好吗?” 白子初抿唇,继而揉了揉她的脑袋,微笑点头:“我很好。” 薇薇安不语。 白子初不说话,静静的任薇薇安靠在他身上。薇薇安家中的仆人除了薇薇安呼叫一向不在客厅出现,两人都毫无声息,空气一下就静默起来。 半晌,白子初听见薇薇安犹豫着开口:“其实,我的姐姐和你很像。” “照片上的那个人吗?” “嗯。” 薇薇安似乎是在心中郁结太久,急于释放出来,此时没做多少思考便开始回忆。 “姐姐名字叫尤娜,是她的母亲取得名字。不过她的母亲在我还没出生时就去世了,我只在照片里见过她。” “姐姐也是私生子,但是她从小就被父亲领了回来。她的母亲并不喜欢她,只是为了要钱。父亲给了她钱,她就把姐姐丢下了。” “我听说她是病死的,不过也有可能没这么简单。毕竟她的母亲得罪过不少人。尤娜自我有记忆以来就一直和我在一起,还有亚瑟。我和尤娜关系很好,她和亚瑟从小就很宠着我。不过父亲并不是太喜欢她,因为她和她的母亲长得很像,每次父亲见到她就会回忆起对他来说很损颜面的事情。” “尤娜和你的母亲一样,也不常出门。父亲也从来不带她出去参加宴会,圈子里少有人知道她,见过的也只以为是我们的女仆。” “我和亚瑟还有尤娜最喜欢在罗菲尔德花园玩儿,那是克里斯顿的花园,亚瑟向他父亲要了过来,变成了属于我们三个人的秘密花园。” “那里在我们去的时候从来没有仆人候着,只有我们离开以后才会通知园丁去打理。那是一段非常美好的时光。” 薇薇安的表情很温柔,那是只有幸福的人才会拥有的表情。 “我和尤娜都很喜欢亚瑟,不过亚瑟和尤娜同岁,而我则小了他们八岁。亚瑟喜欢尤娜,只把我当做妹妹。” “我虽然不甘心,却还是祝福他们,因为他们一个是我最重要的姐姐,一个是我最喜欢的人。可是我那时太小,根本不明白,这两个人其实不可能在一起。” “有一天我听见亚瑟和尤娜在争吵,克里斯顿家施压,让亚瑟和尤娜分手。克里斯顿显然更希望亚瑟能娶我为妻。虽然我没有继承权,但是最后会归我名下的东西并不少,而特兰德家族向来注重血缘,娶我就等于特兰德和克里斯顿绑在了一起。尤娜不同,她是私生子,离开家族后便无足轻重。” “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当时并没有感到高兴,因为尤娜的表情太过痛苦了。她和亚瑟争执不下,便一个人跑去了罗菲尔德花园。” “那天正好是园丁的休息日,我们三个也没有通知要过去,所以罗菲尔德花园什么人也没有。有可能尤娜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薇薇安不说话了,开始盯着手指发呆。白子初没有打扰她。 “我和亚瑟得知她跑去罗菲尔德花园后,马上去找她。但是迎接我们的是一场大火……花园里是有水的,而且早已经做好了相应的防火措施,我们根本不知道这把火是怎么燃起来的。” “我和亚瑟去时已经太晚了,尤娜已经离世了。后来别人告诉我,尤娜是自杀。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尤娜会不会去自杀。她的确有自杀的理由,也的确有被谋杀的理由。” “我和亚瑟查了很久,没有找到一点谋杀的蛛丝马迹。后来我和亚瑟都绝望了。” “我们听从家族的安排在一起,我的确喜欢亚瑟,亚瑟失去尤娜以后,也不再反抗家族。可能对他来说,我的确比起别人更能让他接受。” “亚瑟在那场大火之后,开始到处找长相与尤娜相似的人。别人都以为亚瑟是喜欢那个类型,只有我知道,他的每一个情人身上都有尤娜的影子。” “这是我希望我所谓的情敌,能消失的原因。也是,我放任亚瑟到处找情人的原因。” 薇薇安说完最后一句话,如同脱力一般,整个人都瘫在沙发上。 让他的情人都消失,让他不再作践他自己。 白子初把手抚在了她的眼睛上,轻声道:“我会帮你。” 薇薇安没说话,眼睛被白子初遮住,没人能看到她的泪水。 白子初笑了笑。 放心,我不会再让亚瑟去找那些情人了。 “薇薇安,能不能带我去看看罗菲尔德花园?”白子初顿了顿,补充道,“带上亚瑟一起。” 薇薇安呜咽着,过了很久,才轻轻点头:“好。” 也许,是该让十年前的事,有个了断了。 第10章 十我答应过你 十、我答应过你 后来经过一番讨论,白子初说服薇薇安先到罗菲尔德花园去,而自己则去找亚瑟,然后一起去找她。 这种安排虽然有点奇怪,但是薇薇安还是很相信白子初,也就随他去了。 白子初送走了薇薇安,自己则一个电话把亚瑟叫了出来——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亚瑟跟召唤兽一样,随叫随到。 白子初还是把亚瑟约在了酒吧,不过这次不在午夜深蓝,而是在。 是艾琳的产业,不过很少有人知道,那里明面上的老板另有其人。 约亚瑟的时候是下午,大概才两三点钟的样子,酒吧并没有开门。这对白子初来说算不上什么问题,一个电话打给艾琳,先打好招呼,然后告诉亚瑟他和的老板有些交情,正好能趁着没人单独聊聊,就把这事儿带过了。 为了避免到了罗菲尔德花园再牵扯不清,白子初决定先跟亚瑟谈谈。 “哟,尤金,找我什么事?”一进门亚瑟就看见白子初坐在最显眼的位置,于是心情十分好的问。 白子初晃了晃酒杯,对亚瑟招了招手:“过来,跟你说点事儿。” “遵命。”亚瑟看了看周围没人,十分冷清的样子,耸耸肩坐在了白子初旁边。 “我今天去见薇薇安,我们聊了不少事。” “薇薇安?”亚瑟皱皱眉,显然关注点在前半句话上,“尤金,你真的喜欢她?” 白子初摊手:“显然。” 亚瑟觉得格外的不舒服,但也没有什么立场去指责白子初,只能一个人生闷气。 看到亚瑟的反应,白子初禁不住笑起来:“虽然说有些难以置信,风流情场的克里斯顿少爷莫非真的爱上我了?” 这些日子两个人混熟之后,说话就随意的多,白子初故意调侃他。 亚瑟把胳膊放在吧台上,一手托着头,望向白子初:“那又怎么样?” 系统表示吓cry。 玩家说好的任务呢?你的任务会失败的玩家你醒醒啊!你怎么能让目标人物喜欢你啊! 白子初把系统pia回脑海深处,但是他也很震惊。 薇薇安奋斗近十年都没能把你掰上正轨,我才来了不到两个月咱们是不是进展略快?目标人物你的矜持呢?我什么行为打动你了我改,你能不能移情别恋到薇薇安身上? “那如果我说,让你和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情人分手,你也会答应?” 亚瑟眉头不皱一下:“会。” 这绝壁是真爱啊白子初简直要被感动哭了。白子初觉得自己被亚瑟吓的人设都快崩坏了。亚瑟你还记不记得那年罗菲尔德花园的初恋?记不记得大明湖畔的尤娜?你那么多年始终如一为尤娜找替身的深情都被狗吃了吗摔! 系统【玩家,请你不要自己脑补剧情,我不会吓哭,也不会咆哮体。】 白子初撇撇嘴。 以上除去对话都是脑补,白子初闲极无聊掉节操走神的杰作。 事实上白子初对亚瑟的回答并不意外,所以他才告诉薇薇安他会帮忙。至少现在,亚瑟的情人已经全部领便当了。 “今天薇薇安告诉了我关于尤娜的事情。”白子初的语气不痛不痒,似乎在说无关紧要的事一般。 亚瑟这时才表现出惊讶:“尤娜?她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嗯。”白子初看见酒杯里只剩冰块儿了,又看了眼表,就站了起来,“走吧,和我去一趟罗菲尔德花园。” 薇薇安想去那里,了结一段往事。 亚瑟犹豫了一下,点头。 他现在在追白子初,但这不代表他能对尤娜无动于衷。对于亚瑟来说,尤娜是他在最美的年华遇到的最珍贵的人,他可以把尤娜尘封在记忆里,却没有人可以把她从亚瑟心中拔出。 然而这么多年以来,他好不容易才又喜欢上了一个人,在亚瑟眼里,生者重于死者。 既然是去罗菲尔德花园,就让他正式把尤娜告别,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亚瑟一路上都在想到了罗菲尔德花园后该怎么办。罗菲尔德花园在十年前那场大火后重新翻修,维持了原貌。到现在,已经看不到一点被烧过的痕迹了。 只不过十年白驹过隙,无论是亚瑟还是薇薇安,都没有再次踏足那里。 那里的规矩和以前一样,定期有园丁打理,其余时候空无一人。 离罗菲尔德花园有点远,白子初和亚瑟到的时候正是黄昏。 那时的火烧云正烧的艳丽夺目,亚瑟却怔然瞪着不远处的花园。 他没有想到,十年后再一次来到罗菲尔德花园,迎接他的又是一场大火。 “亚瑟!别发呆!薇薇安在里面!”白子初跳下车,一边冲着亚瑟怒吼,一边飞快跑进火海里。 亚瑟瞬间被惊醒,还没有反应过来白子初话里的意思,就看见他义无返顾的背影。 “尤金?!”亚瑟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爆炸开来,心脏痛的让他难以忍受。他勉强直起身,向着白子初离开的方向冲去。 不,不要,我已经失去了尤娜,不能再失去你了。 尤金,不要去…… 亚瑟惊恐的寻找着白子初的踪迹,但是到处都是红莲般的火焰,滚烫的浓烟熏得他睁不开眼,火舌几乎要舔到他的皮肤,他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 尤金,薇薇安,你们在哪儿? 亚瑟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他如无头苍蝇般四处乱闯,他知道自己快支撑不下去了。 亚瑟怕火。从十年前开始,就一直怕火。 亚瑟被浓烟呛得快要窒息。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原来,十年后的今天,我是要去陪你,尤娜。 亚瑟眼前开始出现幻觉,他看见尤娜在对他笑,然后是痛苦的质问。接着质问的人变成了尤金,他们说,如果喜欢的不是你就好了…… 不是我就好了…… 对了,还有尤金……尤金该怎么办……尤金他,不能死在这里…… 尤金喜欢薇薇安,他们可以在一起…… 不对,薇薇安也在这里…… 对不起,我救不了你们了……你们一定要逃出来…… 亚瑟摇摇欲坠的身体终于倒地。昏迷前,他朦胧中看到了一双女靴在他面前停住,然后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亚瑟,亚瑟,醒醒,亚瑟……”无尽的黑暗,遥远的地方传了来声响。 恍惚中一直有人在叫他。亚瑟迷迷糊糊的想,这个人的声音很好听,但是他从来没有听见过这个人用这么慌乱的语气说话。 是……谁? 好像是很重要的人…… 听到他的声音,心底就涌起一股暖流。 我喜欢他。亚瑟心想。我喜欢这个人。 对了,是尤金。 亚瑟挣扎着睁开眼,就看见白子初美丽的眼睛中充满了焦急。那张漂亮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精致,只是此时布满了污迹和汗水。 “太好了,你醒了。”亚瑟看见白子初松了一口气,于是跟着傻笑了起来。 “放心,你应该没什么事。你被拖出来的及时,没有吸入太多浓烟。我刚才看了一下,也没有烧伤,应该只是被吓坏了。” 亚瑟还是不说话,只是用眼神一遍又一遍的描摹着白子初的外貌。 “亚瑟?你怎么了?应该不会对嗓子有太大影响啊?我检查过了,你没有……”白子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亚瑟吞了进去。 亚瑟狠狠地吻着他,似乎用这种方式证明着白子初的存在。他的力气非常大,几乎是将他全身所剩不多的力气全都用在了上面。 他用舌头舔着白子初的牙关,然后伸进口腔大肆掠夺,仿佛生怕白子初下一刻就会消失。 白子初瞪大了眼睛,然后哭笑不得的默许了亚瑟的行为,乖乖放弃防御。 一吻结束,亚瑟死死地把白子初抱在怀里,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 白子初默默让他抱了一会儿,半晌把他推开道:“薇薇安在车里,她没事儿,只是睡着了。我发现她时她正好在水源附近,火势比别处都要小。她应该都不知道这里起火了。” 亚瑟这时才想起还有薇薇安,听见白子初这么说也就放心了。 “亚瑟,我跟你说件事儿,你得答应我。” 亚瑟点头。 现在不管白子初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之前你答应过我,会跟你的情人分手。” 亚瑟再点头。 “薇薇安是尤娜最重要的妹妹,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白子初拍下亚瑟缠上来的手,“别皱眉,事实的确是这样。” 亚瑟无可奈何,只得再次点头。 “所以于情于理,你都该好好对她,绝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对不对?” 逻辑有点奇怪,但是没什么错误,亚瑟乖乖回答:“对。” “我把薇薇安交给你了,从今往后,你一定要一心一意对她。” 亚瑟觉得有点不对,声音嘶哑的问:“这是,什么意思?” 白子初笑了笑,没说话。 其实白子初现在满脸的污黑,但是亚瑟莫名觉得他美得惊人。那双遇到光线会变透明的眼睛在火光中忽明忽暗,泛红的头发此时已经被完全映成了红色。眼角的泪痣越发妖艳了,他的脸上闪烁着莫名的神采。 亚瑟忽然觉得自己抓不到他。 “尤金。”亚瑟想拉住他,但是白子初站起了身。 “亚瑟,再见。” 白子初第一次对亚瑟笑的那么温柔,却对他说的是再见。 “你要去哪?”亚瑟慌乱地想站起身,奈何身上一分多余的力气也没有了。 白子初没有回答,只是又轻声说了一遍:“亚瑟,再见。” “尤金!” 白子初向罗菲尔德花园走去,毫不迟疑,步伐稳健。 “不!!!” 亚瑟眦目欲裂,匍匐着一点一点向白子初爬过去。 他眼睁睁看着白子初的身影被吞没在火海,浴火焚烧,最终消失在烈火尽头。 那样决绝,然后声迹不留。 薇薇安,我答应过你,要帮你消灭一切情敌。 我说到做到。 第11章 十一愿与你再次相逢(番外) 十一、愿与你再次相逢(番外) 我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时,他穿着白t桖,洗的发白的牛仔裤,整个人浸在慵懒的阳光里,显得更加慵懒。 我意识到他是那种被称作衣架子的人,但奇怪的是,无论什么衣服穿在他身上,都会被同化出他自有的气质。藏在骨子里的淡定气场,不会随着任何外观上的变换而改变。 我当时正是无聊,就对那个男人提了几分兴致,鬼使神差的上前搭话:“在做什么?” 他眯着眼睛把自己摊在路边的长椅上,仰着头似乎是假寐,闻言低下头,有些好奇的看向我:“怎么?” 我这时才注意到他的长相,相当精致的一张脸,因为一双凤眼显得过于精明,却被阳光柔和了眼神,反而透明的空灵。 居然是透明的。 我自顾自的在他身边坐下,打散了长椅上斑驳的树影,明灭闪烁,连心情都跟着摇摆不定起来。 “我只是有些无聊,而你恰好坐在这里。” 男人耸肩,像是认同了我的说法,重新仰头,眯起了眼:“是吗。” 很平淡的回答,我有些诧异于他的反应,却觉得并不在意料之外:“所以,你在做什么?” 男人轻描淡写的回答:“我也只是无聊罢了。” 在这个寂静的午后,无所事事的两个人。 但是我不想再陪他无聊下去,于是接着问:“为什么事情无聊?” 男人脾气很好,并不觉得我的问话失礼,有问必答:“在想怎么撮合两个人。” 的确是很无聊的事,我有些失望:“撮合?” “总能在其中找点乐子,只是现在时机尚早。”男人似乎听出了我语气中的失望,漫不经心的开口解释。 “为什么?” 男人又睁开了眼睛,望着头顶的树叶:“还不到我接近那两个人的时候,所以没有任何情报,只能在这里晒太阳了。” 甚至没有接触过那两个人,却要撮合他们,我觉得有趣,于是问:“要不要我帮你?”顺便找点乐子。 这就是我和那个男人相识的经过。我手下的人都以为我们是在买卖情报时认识的,却不知道那只是两个无聊的人一起晒太阳的故事。 我发觉,他和我很像。 我偶尔会帮他打听那两个人在上流社会的风评,但是更多时候只是在观察这个男人。老实说,他并不需要我的帮助,我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观察着事情的发展方向,等待着男人告诉我他的最终目的。 我想那就是这件事的乐趣所在了。 他告诉我,他的名字是白子初,而英文名字,是尤金。 然后我就跟他一起进入了维特家族。 我并不是作为一个情报商出现,而是为了能更近距离的看清男人每一步的动作,对了,是尤金。 我看着他随意切换着气场,游走在三个家族之间。游刃有余,而且轻松写意。 对于撮合那两个人,我知道他中途改变过很多次计划,因为计划在他脑中成型的太快,所以每当有新的情报,他就能想出新的办法。我都不知该不该夸他思维敏捷。 我自己这边其实并不轻松。因为我开始跟着尤金四处行动,我家的那些老顽固已经开始注意到我。不过尤金教给了我一种消弱存在感的方法,我很快暗中操作,转移了那些家伙的注意力。 过了不久尤金拜托我去查薇薇安和亚瑟的童年玩伴。 童年玩伴? 难得尤金让我查什么,我很快把资料交给了他。 是个女孩,虽然没有特意封锁消息,但是是个知名度极低的女孩,当年认识她的都没有几个。多亏了罗菲尔德花园的大火,那个女孩的信息还是被有心人记了下来。 拿到资料以后,尤金告诉我,好戏即将开演。 我是个观众,我乐于看他这场戏。 他和亚瑟走得越来越近,我能看到他眼底的漫不经心,但是亚瑟看不到。因为我了解尤金,就像了解我自己。 我不得不承认尤金是个魅力非凡的人,他身在局中,看不清他对亚瑟的影响,但我看得到。 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动人心弦,然而对于这一点他并无自觉。他只要对人稍加善意,就能令人神魂颠倒,于是他自以为对亚瑟只是略显亲密,却不知亚瑟已经渐渐挪不开在他身上的目光。 我看得很清楚,以至于当尤金诧异的跟我提起亚瑟居然喜欢上他时,我只是玩味的看着他,微笑不语。 于是他的计划再次更改了。这一次他让我去帮忙,去终结剧本的最后一幕。 我和尤金计算好时间,然后我估算着火势蔓延的速度,在罗菲尔德花园点起大火。 我把薇薇安迷倒,然后把她搬到临近水源的地方,并把周遭的地面土壤都浇的潮湿。那里也是离火源最远的地方,薇薇安总归是安全的。 我早已把警报器拆掉,走出花园时,尤金正跑进火中。 我和薇薇安都带了面具防止浓烟入肺,但尤金没有,他似乎也不在意,径直跑向了薇薇安的方向。 然后我看到亚瑟也跑了进来。 幸好这里是花园,树木较少,上方也没有天花板,亚瑟一通乱跑,竟也没出什么大事。我本来打算看亚瑟如果向火势大的地方跑,就把他打晕带出去,没想到他先一步晕了过去,也省的我一番麻烦。 为了以防万一,我带了手下医疗的人,但是检查过亚瑟后发现他只是惊恐过度,没什么大事儿。 于是我把他扔在尤金的车边,自己则隐藏在附近。 没过多久尤金就带着薇薇安回来了,所幸地处偏僻,这边的大动静暂时没人发现。 尤金跟我确认过亚瑟的情况后,就开始把亚瑟叫醒,我知道这是这场戏最后一部分了,就旁观着尤金以假乱真的演技。 我不知道那能不能称之为演技。也可能是亚瑟终于能打动他一点。 我总能一眼拆穿尤金的伪装,但这一次,他想做什么,我有些看不透。 直到他走进倾夜如昼的大火里。 最后一刻,我也没看透他究竟是不是在演戏。 我开始轻轻的笑,然后渐渐放开了声音,肆意大笑。 尤金,你终于骗过了我一次,也终于赢了我一次。我,输的心服口服。 “这是神的恩宠,艾琳。” 我想起他对我这么说过。 选择自我毁灭的你,真的这么觉得吗? 后来,亚瑟和薇薇安回去的一年后,他们举办了婚礼。 你的确成功撮合了这两个人,你的死亡,也的确给我带来了足够的乐趣。 我知道你从未喜欢上谁,无论是亚瑟还是薇薇安。但是你却愿意为他们去死。 尤金,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尤金的尸骨,最终没被任何人找到。但是我知道,他不可能从罗菲尔德花园走了出去。那附近到处是我安插的人手,就是为了将损失降到最低。 罗菲尔德花园又被整修了一遍,维特家的三子死在里面,并没有起什么波澜,连维特家得知这件事后也反应平淡。 你从这个世界,潇洒的来,潇洒的走,最终记得你的,不过三人。 罗菲尔德花园整修后,我曾经去看过几眼。 很朴素,也很荒凉。只剩一片绿,而花朵过于零星。 我稍微去查了一下,为什么亚瑟和薇薇安会选择种这些单调的花朵。据说,薇薇安告诉亚瑟,这是尤金的母亲最喜欢的花。尤金最喜欢他的母亲,应该,也希望,自己能葬身于这片花海中吧。 我看见亚瑟坐在花园中,遥望着漫无边际的天空。 我嗤笑。 还记得有一次,尤金在酒吧把玩着一朵花的花瓣,我见他面色奇怪,就随口问了他一句。 他说,这是他的母亲最喜欢的花,为他的父亲所种。 他说,他的母亲安眠于这种花的怀抱。 他说,他最讨厌的花就是这种花。 他说,这是他的诞生花。 他说…… 薄荷花。 花语,愿与你再次相逢。 第12章 十二赐他一个逗比 十二、赐他一个逗比 白子初走进火海,对系统说:“回系统空间,这个任务就这样吧。” 系统【玩家,你真是个人渣。】 白子初再一眨眼,已经回到了系统设定的空间。 老样子,白茫茫一片。白子初伸了个懒腰:“这一点,我暂时没想出办法反驳你。” 任务的确达成了,但是亚瑟最终喜欢的也不是薇薇安。系统觉得这么没有良心的人真是太少见了。 “有什么关系,薇薇安让我消灭情敌,我完成了,让亚瑟属于她一个人,也做到了。薇薇安一开始的愿望就不是让亚瑟喜欢上她,所以无所谓吧。”白子初的回答十分冷淡。 但是她的潜台词是让亚瑟喜欢上她啊? 系统的目的是功德值,玩家怎么完成任务并没有太大关系,于是也懒得管白子初了。 系统【薇薇安的愿望达成,玩家获得功德值2格、积分5000】 系统【收到来自薇薇安的再次委托,希望白子初平安无事,回到他们身边。玩家是否接取?】 来自同一个人的愿望,第一次会被强制接取,第二次则会给玩家选择权。 “不接。”白子初毫不犹豫地说。 这种任务一旦接了就要陪许愿人直到许愿人死亡,白子初可懒得在那里呆那么长时间。 系统【任务接取时限60年,已为玩家自动保留。】 保留不保留他都不想再回去了,不过过了几十年,也许他可以接这个任务,顺便去看看艾琳。但这都是以后的事了。 “系统,我先睡一觉,新的愿望等我醒了再说吧。”白子初说完挥挥手,一张床就出现在他面前,“醒了我会叫你,在那之前你可别偷窥。” 系统【玩家你可以再嘴欠一点。】 在系统空间停留一天就要耗费100积分,白子初既然花得起,系统也不会多嘴说什么。 将空间亮度调到最暗,白子初倒床就睡。 其实他应该感受不到疲惫,凡是在任务中,因为非系统物品对身体产生的改变,再回到系统空间会全部消失。所以白子初至今也是刚死时的年龄,身材外貌也和最初一样。 他死时的伤在进入系统后已经全部修复,如果非要谈他现在有什么变化,也就是因为系统兑换的身体强化剂所以各方面反映更加灵敏,身体更加强壮了。 当然还有不少技能,还有戴在耳朵上的钻石耳钉,以及右手小指上的金水菩提尾戒,都是系统兑换的。 至于款式,完全是系统随机的,当然也可以花费积分更改。 系统出品的卖相都不错,所以白子初没改过。 钻石耳钉是做易容之用,高端产品,不光能改变容貌,还能改变身材。金水菩提尾戒是储物戒,空间不小,也可以花费积分升级。 金水菩提虽然漂亮,老实说和白子初并不相配,所以白子初很少戴在手上。 这些东西都是当初白子初费心完成任务得到的,自从白子初把这些东西都兑换了以后,也就没了什么动力,干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开始消极怠工。 “子初,你的父亲,其实是一个人很好的人。他只是事业心过重,并不是真的不喜欢我们,你不要恨他。”青丝如瀑,目含春水。记忆中,那个女人总是一副温柔淡定的样子,让白子初有时候分不出,究竟谁才是真正的薄情寡义。 他觉得她是很爱父亲的,但是那个女人从来没有表露出一点被父亲抛弃的不甘与愤怒。 她喜欢笑,所以他也爱笑。她明明是个柔弱的不堪一击的女人,却远比他想象的坚强。 时常,白子初觉得,他们这一家,三个人,都应该是情义寡淡的人。他父亲是,他是,而他温柔善良的母亲,又何尝不是呢? 他们的血脉中,根本没有能产生浓烈情感的基因,就算母亲爱着父亲,对于父亲的背叛,她却能轻易原谅。 就是因为原谅,才不寻常。 就是因为原谅,才显得父亲无足轻重。 但是他的名字却叫白子初,她最喜欢的花却是薄荷花。她仿佛用尽一切方法来证明她是爱着白行——白子初的父亲的。就算是这样,她在该愤怒的时候,却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愤怒。 这不是真正的温柔。 这只是冷漠。 这对白子初来说,已足够温柔。 季清清,他的母亲,季清清,骨子里也许的确是个凉薄的人。 那天他回家,在薄荷花中找到她时,她并没有失去呼吸。 她还是从容淡漠的笑着,音色浅浅:“子初,我清楚你的才智,但是没必要去报仇。” 他像极了自己的母亲,骨子里,对自己冷血的最彻底。 不惧阴谋,不惧陷害,不惧背叛,不惧死亡。却也极度的自私自利。 因为在我心中你没有占了半分位置,所以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理会,包括死亡。 我只在意对我重要的人会不会背叛我,若是我不慎被你谋害,只是因为我不够强。 所以,只有对自己,才最为残酷。 无论是季清清还是白子初,都是如此。 白行的确娶了一个资产百亿的女人,但是那个女人先天有疾,无法生育。白行得知白子初的存在后,就把他领回了白家。 白子初被当做白家的继承人培养,但是他的后母却恨透了他。 后母宁愿在孤儿院领养一个孩子,也不愿白行的私生子霸占家业。 在他二十岁那年,后母终于忍不住,策划了一起人为车祸,杀死了他。 白子初对自己冷血,但却也并不是好惹之辈,他死的那天,他的继母也在他的策划下意外身亡。 他当然不会白白便宜了自己的父亲。那时他已经和季家合谋,东风一来,白家便会被季家拆吃入腹。 可惜他出了车祸,这场好戏没有看到最后。 他和母亲极像,无所畏惧。他的母亲对世间万物都抱着善意,他却不同。 所以季清清是冷眼旁观自己的惨剧,而白子初,却无利不动。 被后母谋杀的母亲,大仇已报,背叛他们母子的父亲,也即将身无分文。如果他没死,白家就会变成他的囊中之物。 但是死去了,也好。 白子初一生,从未做过让自己后悔的事,无憾而死,有何不好? 只可惜,死虽好,活着更好。 白子初忽然从梦境中醒来,他睁开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昏暗无边。他在黑暗中静坐良久,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很遥远的梦。 多久以前的事了?很多年没有梦到了。 也许是受了薇薇安的话的刺激吧。 白子初调亮了空间的亮度,挥手把床收走,又把沙发招了过来。 这些家具都是系统空间自备,只凭意念就可以使用。 哎,梦到这么闹心的事情。现在积分足够,下一个愿望就随便应付一下好了。 “系统,我醒了。告诉我下一个愿望。”白子初坐在沙发上不耐烦的喊道。 系统【玩家你睡了两天真的不难受么,要不要来点营养剂?】 “那就来两瓶,积分你看着扣吧,然后告诉我接下来的任务。”白子初隔空一抓,把尾戒抓到手里,然后戴在右手上。“东西直接放进我的戒指里。” 白子初这么好说话系统表示完全不习惯,于是立刻把任务告诉他。 系统【来自修的亲卫队的愿望,请赐给修一个逗比让他笑一笑吧!】 白子初捏碎了刚从空间里拿出来的营养剂玻璃瓶。 “再说一遍。” 感觉到白子初的低气压,系统幸灾乐祸的又传达了一遍。 系统【来自修的亲卫队的愿望,请赐给修一个逗比让他笑一笑吧!】 白子初深吸一口气,忽然笑容灿烂的说:“总之就是让那个叫修的笑一下就行了对吧,我知道了。” 系统【玩家你不要无视愿望的前缀啊玩家你……】 “这个任务听起来还挺简单的没关系我一定不会完成的。” 系统【玩家你不要无视我的话啊我都说了……】 “我一定让修被我狠狠侵丨犯到想哭你就放心吧。” 系统【玩家你人设崩坏了快注意啊玩家你刚才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啊……】 “好了系统,把我送过去吧,我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去让修对我跪地求饶了!” 系统【……传送准备,十秒后送达……】 系统【……玩家你真的不再认真考虑一下吗?!】 再次重组三观的系统终于意识到白子初的人设从一开始就是崩坏的…… 为修点一支蜡烛…… 不对玩家修他不光是个腹黑还是个面瘫啊!玩家你一路小心不要被修骗了!而且他是个一号纯攻啊啊啊! 系统这边正在故作焦急地幸灾乐祸着,系统空间突然开始不稳定,空间明明灭灭许久,蓦然传来了一道威严冷漠的声音:“系统112,出了什么事?” 系统【boss?你怎么来了?刚才玩家的情绪极其不稳定,导致与其精神相连的空间出现了扭曲。我正在加紧修复。】 “他怎么了?”声音一顿,然后语气中有了几分温度。 系统【他睡了一觉,但是我不知道还发生了什么,他把我叫出来之后精神波动起伏一直很大。】 声音沉默了一阵儿,冷淡的说:“我知道了。你去和位面之主打个招呼,别让他的精神在这个位面崩溃。” 然后那个声音就消失了,如同从未来过。渐渐地,空间的闪烁也停止下来。 精神在这个位面崩溃的确挺危险的,以白子初的精神力,足以让这个小说位面崩塌。 诶?不对! 玩家,这里是小说位面,你不能在这里篡改剧情大体走向啊! 第13章 十三跪舔饶狗命 十三、跪舔饶狗命 系统【boss让我来打个招呼,新送来的玩家精神状态很不稳定,为了避免他精神崩溃,我们撤掉了他的自我压抑。这会导致他的精神波动较大,您要额外注意一下位面平衡。】 “这次的玩家精神力很强?” 系统【显而易见。】 “知道了,替我向陛下问好。” 系统【我会传达。】 能自我压抑到崩溃的,只有最深沉的黑暗。 是夜。 虬柯扶疏,树影婆娑。风中除了枝叶摩挲的沙沙声,便静得骇人。参天的古树将将拦住了冰蓝色的月光,无星无云,天空清澈的诡异。 浓雾从森林深处弥漫而出,层层漾开。月下的世界,远比月上朦胧。 半晌,声音渐起,最开始只是簌簌的风声,然后是踏碎残红的声响,又有片刻,终于有人声传来,细碎模糊,难辨内容。 一棵枝藤交缠的树上,躺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他静静地安睡在树上,身形显得纤细瘦弱,过于白皙的皮肤莹润而富有光泽。他拥有一头令人惊叹的银色长发,冰蓝色的月光在上面缓缓流动,如同这美丽的银发是夜空剪下的月华。 他的脸颊绝对是神灵最完美的杰作,无一分不恰到好处,灵秀无匹,只要看一眼便会让人忘记呼吸。 远处传来的声响似乎扰了他的安宁,他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挣扎展翅的蝉翼。他秀美的眉轻轻拧起,终于不堪其扰的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令天地失色的眸子,若未染纤尘的碧海,仲伯在青蓝之间,顾盼中好似潋滟了波光湖色,流星飞逝,熠熠生辉。 他懵懂的眨了眨眼睛,然后将右手伸至眼前。那纤长美丽的手指间,有一枚金色莹亮的宝石,被银色的指环固定在小指上。 少年似乎对看到的有些意外,又抬手摸向了右耳上光泽夺目的钻石耳钉。 “小说位面吗?”少年的声音轻灵悦耳,但语气中有着显而易见的烦躁。 远处的声音终于接近了,少年抬眼,似乎要把心中的烦躁迁怒出去般盯着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个小队,三男两女,一男一女各穿着蓝色和绿色的长袍,剩下三个人则一身劲装,身着皮甲,手里握着长剑。 他们风尘仆仆,身上有不少伤痕,有的像是在森林里的擦伤,有的显然是一番战斗后的成果。 他们的脸上难掩疲惫,神情中却没有一丝大意,隐隐围成了一个圈,警惕的打量着四周。奇怪的是,那个穿棕色皮甲的男人一直在对穿蓝色长袍的男人说着什么,声音虽然已经刻意压住,但显然一直传来的话语声就是来自于他。 银发的少年满怀恶意的盯着这些人,舒展了一下身体,似乎在适应身体的操作模式——这么说虽然奇怪,但他的确在试着身体各个部位的运动。 没过几分钟,少年停下了运动四肢的行为。他这一番动作应该算是大动作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小心翼翼的那个小队却没发现。 少年站在树上,活动了一下手指,然后指尖向树下一点,再轻轻勾起。树下的事情却远没有他表现出来那样的轻描淡写。 随着他的手指向那五个人一指,落叶间忽然拱起了粗壮的藤蔓,急速向他们刺去。地缝交错,整个前路都变得异常狰狞。 然而走在最前的那个蓝色长袍的男人反应极快,在藤蔓从土壤中抽出的那一刹那,他已然开始念诵咒语,藤蔓冲至面前的那一刻,他已经在藤蔓和他们五人之间筑好了一层极厚的冰墙。 好敏捷的男人。 少年露出了一个恶劣的笑容,明明带着邪意,又美的动人。 他手腕一翻,改刺为绕,欲把几人封锁在冰墙之内。这时那个男人又是一挥手,已结成的冰墙瞬间向外爆裂,尽数穿透了藤蔓,钉在了四周的古树上。 好强的力量。 少年收手,惊讶的望着那个男人。 这一切只发生在两三秒中,少年的修为不俗,却没想到能遇到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直到冰墙爆裂另外几个人才反应过来,虽然他们不像蓝袍男人受到了最直接的冲击,但比起他的反应,其他几个人显然不止差了一筹。 少年越加的暴躁了,正想再次发起攻击,脑海里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系统【玩家你不要冲动,小说位面是有主线剧情存在的。】 少年显然已经临近暴走边缘,这次有了发泄处,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他在心里怒吼:“我在这里好端端睡觉,他们打扰到我休息是他们的错,他们都给我下地狱吧!” 系统【……玩家你不要一被撤掉自制力就失去理智啊玩家,你这是中二少年的发言啊你醒一醒……】 “这该死的,该死的愿望,”少年显然没有心情听系统说什么,一个人在那儿喃喃自语,“许下这个愿望的位面,统统应该去给许愿人陪葬!” 系统【玩家求别闹……你真的中二了你快意识到……】 系统终于知道白子初扒掉高冷妖孽的外皮后是怎样一个芯子了,失去自制力以后就不会谋定而后动,精明的头脑不能发挥作用之后就只剩下一颗报社的心了…… 玩家你……何弃疗…… 系统【玩家你的精髓之处就在于大脑,你不要放弃使用啊玩家。】 可惜被撤走自制力的白子初是不会管系统说什么的——虽然以前也没在乎过,但这回格外的严重。 “这个身体明明是精灵族为什么还会在魔法上和人类势均力敌?!那个愚蠢的凡人死定了!”没有了自制力后不光带走了智力加成,连向来万事不挂心的性格都被扭曲了。 估计白子初还是第一次尝到恼羞成怒的滋味。 说到底,谁让白子初的本质那么恶劣,他最喜欢戏弄别人,如今没法安静下来动动脑子,自然戏弄别人会受挫。 系统这次是收到了boss的指令,所以一开始就没打着白子初会完成任务的想法。这个世界,基本上就是白子初用来发泄戾气之用。 就是可怜了这个位面的位面之主,这段时间估计够他折腾的。 系统【不对,玩家,不管怎么样,小说位面的主线剧情你不能破坏啊!】 看着白子初又是一个地刺术扔过去,系统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好了。精灵族对元素亲和有加成的,那些人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说道为什么白子初会变成精灵族,也是穿越的规定之一。凡是穿越到小说位面,或是影视漫画这一类虚构的位面,是不能传送实体的。 这一类的位面一般构成较为脆弱单一,无法接受外来者的冲击,所以每次穿越到这一类位面,系统就会随机把玩家分配到一个不牵扯主线剧情的人物身上。 这次白子初穿越的,就是这个银发的精灵族少年。 这个小说位面的故事是很普通的争霸故事,被认定没有天赋的少年一朝崛起,收小弟,杀四方,最终找到真爱平定天下最终成神。 非常典型的套路。 小说位面一般情况下会在剧情结束后消失,或者和别的相似位面融合,形成新的位面。在这之中主线剧情至关重要,只要主线剧情没有走完,小说位面就永远不会结束——这也是系统警告白子初不能影响主线的原因。 凡是这类虚构位面的位面之主,在位面消失后就会接手一个全新的虚构位面,而那些故事还没有开始的虚构位面,都掌握在boss手里。 白子初穿越到这个小说位面时,剧情还在前期,男主刚刚崭露头角,进入了帝都皇家紫罗兰学院。而白子初现在,显然离学院有点远。 他顶着一个清纯柔美的壳子,却做着暴躁易怒的事情。看见那三个反应过来的战士轻盈的跳着躲过地刺,蓝袍法师拽着绿袍法师活用漂浮术和弹跳术做出了轻功的效果,白子初银牙紧咬,干脆跳下树来,将身影暴露在他们面前。 正当他想直面进攻时,就听见对面那个棕色皮甲的男人对他喊道:“这位前辈,我们没有冒犯之意,不知哪里冲撞了您,还希望您能手下留情。” 原来他们发现正在和他们战斗的并不是魔兽,而是人类,就打着能免则免的心情试探一番。 本来以白子初现在的性子,是根本听不进去这些话的。他本来就是迁怒,他们冲撞不冲撞的都只能自认倒霉。但这时系统的出现挽救了这个五人小队的性命。 系统【目标人物已出现,请玩家做好准备。】 系统虽然属性坑爹,但好歹尽忠职守。 白子初闻言,被最大的仇恨值拉了过去,倨傲的开口:“你们之中,有没有人叫修?” 专注拆墙一百年的猪队友们同时向蓝袍法师望了过去。 蓝袍的男人很淡定,非常冷淡的开口:“是我。” 白子初瞬间有种想撕了他的冲动,但难得他放下了立刻执行的想法,从树荫中走出,笼罩在月光之下,语气高傲地说:“修,跪下给我舔鞋,我饶你狗命。 第14章 十四一箭风情荡 十四、一箭风情荡 我伙呆。 #论自制力的重要性# #中二的精灵你傲娇为哪般# #论中二少年的自我修养# #仇杀?情杀?那个男人与银发精灵的爱恨纠葛# 暴露在光线下的少年随着身影的移动摇曳着澄澈若月华的银色长发,冰蓝色的月光轻抚在他身上,如同绝美华丽的薄纱。 他尖细的耳朵在长发中若隐若现,翠绿色的精灵族服饰包裹着他美好纤细的身材,令人一见就有忍不住将他揉进身体的*。 而那碧蓝似海的眸子此时正闪烁着精灵族特有的高傲,那副目空一切的姿态更是加剧了想狠狠□□他的想法。 流落在外的精灵族几乎都被抓去做性丨奴,果然不是没有原因的。越纯洁的东西,越是想去玷污。 五个人里,除了修以外,都盯着白子初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人间绝色也不过如此了。 白子初很满意的看见众人的反应,每一个中二少年都有一颗想征服世界的心。 请允悲。 但是修仍是面瘫着,看见白子初的模样也只不过是眼中闪过一丝惊艳,继而冷淡的轻飘飘的回答:“好。如果你能打过我。”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裸的挑衅! 凡是中二少年,最受不得挑衅,失去自制力的白子初瞬间眼睛红了。 眼见白子初的状态,众人纷纷从对白子初的容貌的震撼中惊醒,慌忙摆好了备战姿势。那个棕色皮甲的男人则十分嘴欠的冲修问了一句:“修,你什么时候勾搭上的精灵小子,看起来就很美味。你要是抛弃了人家,就把他让给我吧。” 修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我倒是无所谓,恐怕你无福消受。” 他们这边有心情聊天,白子初没工夫注意,他被怒火燃烧了理智,抬起右臂,向天空一抓,同时嘴中喊道:“挽月痕!” 冰蓝色的月光如同受到了他指尖的吸引,森林中的各处碎光同时向他的右手中凝聚,宛如蛟龙入手,游弋惊鸿。聚形之中,又仿佛是水袖流转,勾人心弦,捉摸不定。 ——那是一把弓。 精灵族魔法为辅,最善用弓。 修英挺的眉有锁起的倾向,但最终还是面瘫着脸,只是眼中多了几分凝重。 不宜轻举妄动。 却不知这个精灵族少年为何咬着他不放。 能将光元素凝为实体,而不是使用精灵族一向以木元素为本的藤弓,本就出乎意料。再者刚才匆忙对决,修能感觉到少年的的魔法水准至少在高级法师之上…… 可以的话,其实修并不想和少年对上,但是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修在心里叹了口气,深觉自己是无妄之灾。 那边白子初将挽月痕拿在手里,倨傲的说:“若你们能承受我一击,我今日就放过你们。” 你再怎么耍帅做的也是中二少年的事儿。 系统怕白子初出事儿,一直在观察白子初,如今就担任了吐槽这一重要职务。 白子初之所以这么说,倒不是他善心大发或者理智回归,而是他天性里的恶趣味爆发,连无法压抑的狂怒也无法阻止他找乐子的决心。他打算慢慢折磨修,看到最后是谁娱乐了谁! ——所以说,再怎么中二,再怎么智商缩水,他依然是白子初,是个用绳命在娱(zuo)乐(si)的男人。 但是这一击他也绝对不会放水,杀了修他就可以去完成下一个愿望了,这点判断力他还是有的。 五人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那一道冰蓝色的弧光,遮天蔽月,惊鸿而至。层层被树木藤蔓加持过的冰墙毫无声息的湮灭,下一刻就直冲至眼前。还不待修接下来的反应,身边就传来了绿袍法师的尖叫。那光芒从修的眉心直穿而过,在修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消散在浓雾之中。 白子初没有丝毫手下留情。 他真正的实力远不止如此,但因为是脆弱的虚构位面,所以实力受到了压制。这一招送月轮是他目前能施展的最强的攻击。顾名思义,不将月轮送至射击目标就不会消失。 这也是为什么层层冰墙都没有拦住的攻击却在接触修后消散。 “修!”那女子显然对修情根深种,第一时间发现修已然受到攻击不说,更是在修双眼失去神采瘫倒在地的同时冲上前去。 这四个人从头到尾也没有发挥一点作用,这种等级的战斗,他们连捕捉攻击痕迹都捕捉不到。 修死了。 白子初冷冷的看着那四个人反应过来围到了修的身边。 中二的少年特意摆出了高手风范,用伤春悲秋的表情表达着你死是你自己的错就算杀死你的是我但这一切还是你的错…… 系统【玩家根本没人注意你……】 系统作得一手好死。 因为杀死了修所以终于从暴怒的情绪脱离出来的白子初终于愿意稍微运转一下大脑了,但刚冷静下来就被系统一句话教唆,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去鞭尸。 总算找回理智了。系统松了一口气。在失去自制力的状态下,一旦陷入暴怒情绪就没可能自己恢复过来,只能把怒火发泄出来才行。 白子初的精神状态一直很不稳定,在这短短十几分钟里就已经变换很多次,也就导致了他不时矛盾的行为和思想。此时他从不稳定的情绪里脱离出来,开始稍微有条理了。 “系统,修都死了,就算是任务失败了吧?快传送回系统空间。” 系统还没应,就听那个棕色皮甲的男子一声怒吼:“我敬您实力超群,尊称您一声前辈,但是我们无冤无仇,您为何苦苦相逼,最后竟伤他至死?!” 男子指着修,愤怒异常,但畏惧于白子初的实力,并不敢说的太过。 白子初这时才看清了男子的相貌。十分刚毅的一张脸,方脸盘,浓眉虎目,线条硬朗。只是大概也才十六七岁的样子,眉间还显得些许稚嫩。 白子初再定睛一看其他人,发现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满脸震惊之色,大概是第一次如此接近死亡。 白子初一击得手,心情能称得上愉悦,对他的质问也有几分兴致,轻蔑一笑:“你怎么知道我和修没有恩怨?” 男子,现在称之为少年更合适,闻言一怔,底气也弱了些许,斯斯艾艾的辩驳道:“无论有什么恩怨,也,也不能随便出手杀人。” “真是天真啊……”白子初中二在内,反派附身,“只有杀人才能解决问题,这个世界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美好。” 少年语塞,却不知道该如何辩驳,只能更加愤怒的盯着白子初。 白子初被看的不痛不痒,一边又催促着系统:“怎么还不回去?” “修醒了?!” 系统【他还没死。】 两个声音一内一外爆炸在白子初的耳畔,他难以置信的向修看去。 修仍是一张面瘫脸,冷锐俊朗,鼻梁高挺,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显出锋芒。 但是随着他缓缓睁开眼睛,这锋芒尽数敛去,只剩下一脸冷淡从容。 白子初比起愤怒更多的是惊讶——他自己清楚自己这一击的威力,送月轮遇死物湮灭实体,遇活物歼灭精神,除非比他更加强大,否则没有什么能躲过这一击。 但现在显然有一个意外。 白子初对与自己的实力自然相当自信,整个位面恐怕也找不出几个能与他一战的人。此时看修的样子,竟是毫发无伤,白子初不禁惊疑不定。 他此时可不再是原先的白子初,如今的他想到什么开口便问:“你怎么会没事?” 修的确毫发无损,睁开眼睛后,他居然悠悠然的站了起来,仿佛刚才倒下的情景只是幻觉:“有幸得重宝相护,免于一死。我已接下一招,不知前辈还有什么指教?” 他虽然面无表情,但眼中的玩味显而易见。这是白子初最熟悉的眼神,每当他算计别人时,都是如此。 现在反过来被如此看着,白子初恨得牙痒痒,幸而刚才他已经冷静下来,又恶趣味爆发,眼珠一转,瞬间泪眼婆娑的注视着修。 “修,我爱你至深,你却不肯看我一眼。既然如此,我得不到,便毁了你!”说着白子初颤抖的再次架起挽月痕,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 围观群众目瞪口呆。 不是我不明白,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 修显然没想到白子初会说出这一番话,但是他能感觉到白子初身上并没有杀气,所以不是太过担心,只是面瘫着说:“我不认识你。你想怎么样?” 白子初等的就是这句话:“如果你愿意接受我,我就不杀你们了。你们能不能带我走?” 修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他。 另外两个少年觉得修的拒绝简直丧心病狂,同行的两个少女却表示喜大普奔。 白子初你真是没女人缘…… 正当白子初要再次发难的时候,修又慢悠悠的来了一句:“我不能接受你,但是你可以和我们一起走。” 这下四个围观群众全都用丧心病狂的眼神看着他。 恭喜修领悟群嘲技能! 拉仇恨妥妥的一百年不动摇有木有! 然而白子初本来就只是打算随便找个理由跟着修,好达成他慢慢折磨修的目的,所以两个人的脑电波在不同频道成功接轨。 修是小队的队长,双方当事人都已经决定了,别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于是这件事就草草的决定下来。 出场两章还没得到名字的四人:“……” 这两个人之间的气场有些奇怪。 我也觉得是。 那个精灵那么厉害,如果想不开要杀了咱们怎么办? 你看他对修不是没下重手吗? 修不是因为什么重宝才逃过一劫吗? 估计是给那个精灵面子吧?从来没听说过修有什么保命的宝贝。 别人有重宝会随便告诉你? 说的也是。 不过看他毫发无损,就算有宝贝也应该不会这么轻松,果然那个精灵手下留情了吧? 话说咱们在这里窃窃私语会不会招来魔兽? 你才发现吗?不过刚才那么大动静都没事,可能这一带已经被那个精灵清理过了。 我还以为是传说中强大的威压。 威压咱们肯定也感觉得到。 也许特意把咱们排除在外了呢?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自我感觉良好? 反正也没有名字,可能那个精灵释放威压的时候根本没注意到咱们吧…… ……有可能…… 话说咱们在这里说话把修和那个精灵放在一起大眼对小眼真的没问题吧? ……大概。 第15章 十五炸毛是萌点 十五、炸毛是萌点 虽然这次白子初的理由胡编乱造,但架不住修十分配合,所以他说的再怎么漏洞百出,剩下的四个人也就相信了——事实上,他们的智商只能达到这种程度了。 在这本争霸小说里,基本上是属于男主智商为零群众智商为负的模式…… 不过这种情况下,白子初倒是如鱼得水了——他现在做什么都不过脑子…… 修答应带上他之后,一行人也就说出了他们此行的目的。 这个五人小队来自于皇家紫罗兰学院,皇家紫罗兰学院分为魔法校区和武者校区,修和那个绿袍法师都是魔法校区的学生,其中修属于战斗法师系,而那个女法师是属于炼金法师系。 对了,这个女法师名字是奥萝拉。 至于那个棕色皮甲的少年,名字叫莱恩,是属于武者校区的战士系,另外一个武者校区的男孩叫佐伊,虽然和莱恩一样拿着剑,却是属于暗杀系,精通各种机关暗器。 最后一个女孩更为奇怪,她身材比一般女孩要更为高大,一身火红的皮甲衬托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她也拿着剑,不过却是武者校区最为人烟稀少的无兵器系。她的名字叫查瑞丝。 他们此行是为了赚下一学期的学费而组成了佣兵团,目标是夜尾狐。 夜尾狐是一种极具观赏性的魔兽,比起别的三级魔兽都要称一声无害。它们的特点在于敏捷的身手和肉眼难追的速度,攻击力却极为一般。想抓住夜尾狐其一的难点在于追不上,其二则是它们的外表与另外一种三级魔兽雪狐相差无几,很容易抓错。 至于说到夜尾狐的观赏性高于雪狐什么地方,就在于每到晚上夜尾狐的尾巴会发光。这种光芒与冰蓝色的月光极其相似,所以夜尾狐还有另一个名字,叫月华仙子。只听这个名字,就能知道夜尾狐的光芒有多美丽了。 这五个人本来接下的任务是采摘梦境草,但想到夜尾狐和梦境草一样,都是在夜晚才能发现,而且夜尾狐在市场上的价格极高,就动了赚点外快的念头。 反正他们本来的目的就是赚学费。 他们里边唯一一个算是身家丰厚的就是修——他也是这里面实力最高的人。本来以修的条件不应该来和这几个人一起做任务,但是修和奥萝拉的关系不错,被奥萝拉拜托所以修就来支援,顺便挣点真·零花钱。 听说了他们的目的之后,白子初的尾巴都快翘起来了:“我可以帮你们捉夜尾狐,不过……”你求我啊求我啊~ 修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转身对另外四个人道:“你们的危机意识太弱,一定要时刻做好战斗准备。虽然这里只是佛瑞斯特森林的外围,没有什么危险的魔兽,但是难免会遇到找茬儿的精灵,或是不怀好意的人类,或是找茬儿的精灵,或是落单的五级魔兽……” “修你说了的两遍对吧?” “修你说了两遍找茬儿的精灵……” “修刚刚你……” “你个混蛋你什么意思?!” 白子初瞬间暴躁怒吼。 修懒洋洋的转头扫了白子初一眼,面瘫道:“有事吗?还是你想帮我们捉夜尾狐?” “想都别想!本大爷绝对不会帮你这个混蛋!”暴走的白子初。 “佐伊你看那个精灵生气起来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精灵族不都是那个样子吗?” “但是他差点把修杀死,实力肯定不弱吧?” “诶?但是他这么可爱让人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啊。” 第一次被称作可爱的白子初——(╯‵□′)╯︵┻━┻ 总之,从现在的情况看,白子初他是炸!毛!了! 吧? 白子初还有炸毛属性真是让系统大开眼界。 正当白子初从金水菩提里抽出巨剑打算向修迎头一劈的时候,修淡定的侧过身,顺手搂住白·精灵·子初的纤腰,另一只手揉了揉他美丽的银色长发,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可奈何说道:“乖,别闹,我等会儿再陪你玩。” 你是怎么用一张面瘫脸说出宠溺的感觉的?! 从来都是他揉别人头的白子初被雷到了,整个人瞬间僵住,半天没反应过来。 成功让白子初安静下来的修默默放开搂住白子初的胳膊,继续淡定的跟另外四个人说:“我们继续。夜尾狐和梦境草晚上一般都在一起。夜尾狐会用梦境草的光芒做伪装把自己隐藏起来。所以我们还是先去找梦境草。” 虽然我们的确是今天才出发的,但这些事情你不会出发前就告诉我们吗?! 还沉浸在修和白子初的互动上的众人在心里下意识的反驳。 “我以为你们都知道,所以一开始忘了说。”修没得到众人的回应,就自顾自的把话接了下去,“梦境草大多临水而生……对了,这个你们知道吧?” 众人一致摇头。 “明明出来做任务却不先查好吗?”修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以为你们都知道。” 众人再次摇头。 十六七岁第一次出来佛瑞斯特森林的少年们表示这些东西以往都是直接在市场上买的。而且像梦境草这种没什么用处的植物,在市场上都找不到,更何况去查它的习性。 他们打着夜晚再行动的想法黄昏才到森林,然而刚进森林不远就遇到了一只四级魔兽,根本没想过交流一下作战计划。 修虽然知道梦境草的习性,但也以为他们都知道,所以就没特意提起。 “算了,总之,咱们向有水的地方去吧。地图你们总该带了吧?” 众人点头。 佛瑞斯特森林的外围还是有区域地图这种东西的——当然不便宜就是了,他们几个人还是借来的。 这时候的白子初失去了最佳发火时机,狠狠地瞪了修一眼,还是把巨剑收到了金水菩提里。 众人虽然发现白子初有空间戒指,但是以他的实力显然是有资格佩戴的,所以就没露出什么好奇的目光。 系统【玩家,我还以为你绝对不会放过修。】 白子初在心里冷哼一声:“我要慢慢报复他,肯定不能让他一下就痛快了。” 看来白子初的恶趣味对白子初的掌控在自制力之上。失去了自制力白子初竟然还能放下一时之争,可见他誓死也要找乐子的决心。 系统【玩家,你真是个意(sang)志(xin)坚(bing)定(kuang)的男人。】 这句话被系统在白子初心里涂红加粗放大显示,白子初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是我奋斗的目标。” 系统默默匿了。 为修点一支蜡烛。 不过看现在的情况,胜负还不一定啊。 这世界上还能看到能治住白子初这么没脸没皮的人的存在,系统觉得简直此生无憾了。 这时候蓦然惊醒的众人。 你看到刚才修对那个精灵说话时的表情了吗? 修不是一直没表情吗? 说的也是…… 不对啦,是眼神! 修虽然面瘫但是一向比较温和吧…… 他从来就没温和过!明明是标准的毒舌属性! 重点不在这里啦! 你们绝不觉得他和那个精灵有点意思? 不觉得。 那有可能是你眼拙。 你有完没完?! 我觉得修其实是腹黑属性。 诶?我一直觉得这已经是公认的了。 什么时候公认的?我以前只觉得修有点毒舌。 刚刚吧? 白子初觉得那边的魔法世界版即时对面□□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 修:“你怎么了?” 白子初盯着群聊的四人深沉道:“我在想要不要让他们为你殉情。 修:“你可以试试,不过不是现在。” 白子初斜眼:“什么意思?” 修:“你不是要慢慢折磨我吗?” 白子初从修身边跳开:“你怎么知道?” 修眼角弯弯,似乎是想露出一个笑容,但最终还是面瘫着说:“你之所以想跟着我不就是这个原因?不过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对我有那么大的敌意?” 白子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还在开群聊的四个人——还真是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听说你有亲卫队?” 修眼中透出疑问的目光:“你怎么知道?” 和刚才白子初问的一样,但是每一次,白子初都处于不利的下方。 “听说的。”白子初懒得蒙混,干脆直接敷衍。 “哦?”修深蓝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笑意,但很快隐了过去,“那我就对你所谓的折磨,拭目以待。” 修明明还面瘫着,但是白子初莫名觉得他这个表情风流倜傥,格外勾人。 系统【玩家,他在调戏你。】 白子初:“我知道。” 系统【我知道你知道。】 白子初暴走:“你这是在藐视我的智商吗?!” 系统【关于这一点,我只能说,乐见其成。】 没法对系统怎么样的白子初又抽出巨剑横砍了一棵古树。 群聊的众人终于注意力回归(⊙o⊙)! 修语气温和:“我们接着讨论下面向哪个方向走吧。” 温柔和腹黑只有一线之隔。 第16章 十六却道昭阳飞燕 十六、却道昭阳飞燕 正是夏末秋初,本应是微风飒飒的季节,在荣光大陆的北边却显不太出来。 罗德帝国在北边临海,恰是四季如春的好去处。 也正是因为如此,地处罗德帝国边界处的佛瑞斯特森林仍是草木蓊郁,生机勃勃,完全没有入秋衰败的景象。 外围的魔兽多年遭猎人及佣兵者的捕杀,已经到了新一轮的衰退期,就算是用心侦查寻觅,最终能找到的也只是寥寥。 若是向外围以里走去,倒是可以见到不少四五级的魔兽,但是以如今罗德帝国普遍的实力标准,还不能达到遇见四级以上魔兽却全身而退的大众水平。 这一行五个人人里,只有修是高级魔法师,也就是说,只有修能和四级以上的魔兽抗衡。 三级和四级的魔兽可谓是个分水岭,就连普通的猎人都可以把三级魔兽拖死,四级魔兽却只有高级魔法师或是高级武者才能抗衡。 他们这一行的平均天赋都算是高的,在十六七岁的年纪里,能晋升到中高级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更多的只是刚刚跨过学徒和初级的界限——这也是因为最近几百年魔法开始衰退的缘故。 当然,更加重要的原因是近百年来各国已经很少再起纠纷,他们被上一次大战伤了筋骨,许久的和平带来繁华的同时却让人更加懒散。 如此看来,修的天赋可以当之无愧的说一声妖孽,在这个顶尖强者只剩下法圣,一流高手都是魔导师的大环境下,以他的年纪足以自傲了。 不过这是理所应当的——白子初并没有什么惊讶的意思。 修作为这个小说位面的最终boss兼男主最得力的属下,有这样的天赋是理所应当的。 白子初趁着修去“教育”他的小队队员的时间,从系统那里得到了这本小说的内容概述。 修的路线基本上是另一本小说的男主的路线:出身富贵,天赋绝高,为人和善,最重要的是,他很聪明,懂得运筹帷幄,韬光养晦。他基本上就是最典型的争霸文男主,种马文反派,简单来说,就是高富帅。 可惜这本小说的男主不是他,而是一个*丝逆袭的奋斗史。于是在作者笔下,他的韬光养晦变成了狡诈,为人和善变成了虚伪,绝高的天赋用来衬托男主登峰的高度,富贵的出身最终也成为了男主的囊中之物,变成了男主更进一步的垫脚石。 总之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值得庆幸的是,一切还未开始,皇家紫罗兰学院还没有开学,修还没遇到男主,也还没有与男主称兄道弟,更别提最后的背叛。 现在只是最初的地方。 “这么看来,都不用我去做什么,修就会生不如死了。”白子初十分开心的在心里对系统说。 系统【玩家你的同情心被狗吃了吗?】 白子初吹了声口哨:“我从来没有过那种东西,因为我家的基因里根本没有。” 说到这里,白子初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 他现在没有自制力,什么样的心情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脸上,这表情恰恰让奥萝拉看到了,而修背对着他,所以没有发觉。 奥萝拉盯着白子初看了一会儿,皱了皱眉,等到她发现白子初看了过来,禁不住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果真只有十六七岁,半点把自己的想法隐藏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白子初觉得十分有趣,他虽然对修有所迁怒,管不住自己的脾气,但对别人倒没什么敌意,也就无须自制力约束。 “说起来,这个女孩儿貌似喜欢修?”白子初与其说是在对系统说话,不如说是自言自语。这种问题,系统当然也不会回答他。 “算了,总之会有趣就好了。到了这个世界以后我就经常生气,果然是八字不合。还是想办法把修杀掉好了。”不暴走的白子初终于找回了点智商,但是想法一样的简单粗暴,根本懒得转弯。 系统【玩家你不能篡改主线剧情。修是主线剧情中的重要人物,不能提前死亡。】 现在倒是想起来了,刚才射了修一箭送月轮的时候怎么没见你阻止。 白子初下意识的想反驳系统,但是思维不够敏捷,没有抓住灵光一闪。 “我不会让他轻易死的,你放心吧。不过比起修,我倒是对这个位面的男主更感兴趣。”白子初想不到就懒得再想了,直接跳过了这件事。 系统【玩家,你的感兴趣不会是我理解的那个吧……】 白子初笑眯眯:“诶?系统你怎么这么了解我?” 系统【玩家快住手,求别闹!男主死掉的话这个位面会崩塌的!到时候产生的时空扭曲据对会把你撕碎!】 白子初漫不经心:“但是我看了这个小说简介就对男主非常不爽啊……我被你撤掉了自制力,可是没有办法控制住杀掉他的*的呀~” 听见白子初故作忧愁的语气,系统整个……呃,都不好了。 系统【玩家你怎么知道自己被撤掉自制力的?!】 白子初还是云淡风轻的说:“我自己的性格我当然了解。不过撤掉自制力也没什么,反正这些都是我的本质。就是如果在暴走的状态下,我完全不能引导自己,甚至没法冷静思考。真是令人不快。” 不经大脑的话,不经大脑的行为,完全压抑不住的怒火,这些都无所谓,因为这本来就是他最真实的想法。唯独有一点,如果压制不住,会让他很不舒服——他隐藏起来的,连自己都意识不到的黑暗。 所幸修很纵容他,任他发泄怒火,让他没机会把黑暗爆发出来。 还好这次遇见的是修,换成别的任意一个人,在他表示出毫不犹豫的要杀掉他的决心之后,都不可能没有防备的带他一起走。 多亏了他没有理由的纵容。 可惜白子初他,并不是一个知感恩的人。他就是那种好心当作驴肝肺的典型。 不如说,冷静下来的白子初意识到修的纵容后,反而更加的不怀好意了。 他想知道理由,他可不相信修是这样一个老好人。 系统【玩家,你不用再猜了,他是个披着温柔假面的腹黑男,顺便还是面瘫。】 所以说,以温柔做假面的人,为什么偏偏是面瘫? “系统,我刚才忘了问你,你也没什么事,为什么一直在我耳朵边絮叨?”白子初刚问出口就意识到答案了,“你不用看着我,如果我想改剧情,凭你也阻止不了我。” 这只是一部分答案,但是系统没再多说什么。 白子初知道自己心中有黑暗,却不知道那有多深沉。而系统,显然知道。 白子初自己被撤掉了自制力,显然不希望别人能安然无事,所以他有了新的乐趣——找麻烦。 这个恶趣味的男人把自己的智商全部奉献给了恶作剧,还是最低等最难缠的恶作剧。 “修,你们决定到哪儿去了吗?”白子初故作娇弱的问。 他一时半会儿不杀修,就非得找事儿恶心恶心他。 想到了自己这次的任务,白子初冷却下的情绪再次有了沸腾的迹象,丁点罪恶感都没有。 修真的只是被迁怒而已…… 系统看着白子初以假乱真的演技,和完全不入流的手段,觉得整个世界都有了违和感。 虽然演的真的很像,但是以目前的情况来说,是个人就知道你是装的,你究竟又没有点自知之明?! 这点自知之明白子初还有的,但是他这番表演是为了刺探修。 修扔下了队友,走到白子初身边:“已经决定了,就在最近的湖边,星镜湖。” 白子初苦下了一张脸,弱柳迎风的娇声道:“啊?那么远啊……可是我走不动了……瞧,刚才我从树上跳下来扭伤了脚。” 这谎话说得毫无水准,就连那四个初入尘世的少年都听得出来,神色怪异的看着他。 拜托,谁听说过精灵会在树林里扭到脚的。 但是修毫不在意,十分配合的问:“那怎么办?用不用我背着你?” 白子初十分委屈的点头,美丽的青碧双眸仿佛下一刻就会渗出水来:“好吧……” 不得不说,白子初这次占用的皮囊有很大优势,娇小纤细的美少年,精致如画的脸颊,灵动清澈的双眼,让人看一眼就不忍心拒绝他。 可是他瞎话说的很明显…… 奥萝拉的脸色变青了。 修弯下腰,犹豫了一下,改背为抱,将头凑到白子初的耳边,明明仍然面瘫着,却能轻易听出他话中的笑意:“我说了,你打算怎么折磨我,我拭目以待。” 白子初顺势将手臂绕上修的脖子,轻轻掐住他的命脉:“真想稍微一缩手,然后你这条命,就交代在这儿了。” 他笑得很温柔,也没露出半点杀气——他也的确没想现在杀了修,不然以现在他失去自制力的情况,根本就不可能和修废话,直接一只手捏断了修的脖子。 修被白子初扣住了命脉,差一点就对白子初出手,所幸他并没有失去自制力,很快压下了反击的动作,只是轻描淡写的把命脉挣脱出来,淡然道:“你会有很多机会的。” 他没感觉到白子初的杀气,所以知道他只是随口一说。 “修,我们一路上行动,你抱着一个精灵实在太不方便了。”奥萝拉没忍住,终于还是开口道。 白子初挑眉,等着修的反应。 修看见白子初玩味的目光,十分纵容的回答:“没关系,不会影响的。就算我被限制了行动,不是还有他吗?他会替我施法。” 可是,那得要求多高的默契啊! 奥萝拉张了张嘴,很是难以置信。 修平时绝对不是这样一个人,这样的变化,是因为这个精灵吗? 奥萝拉神色复杂的盯着白子初。 白子初暂时没心情理她。 别说是奥萝拉,连他自己也被修的配合吓到了。 本来他还准备了修不配合他演的方案,现在看来都没用了。这么没有挑战性的事态发展,让白子初整个人都恹了下来。修的确对他好的不太寻常。 该不会,修对他一见钟情了吧?白子初满怀恶意的这么想。 不然实在无法解释一个人差点被另一个人杀死后还以德报怨,简直是任劳任怨。 过了几分钟,他们就开始朝着星镜湖出发。 “喂。”白子初十分惬意的窝在修的怀里,很是没话找话的说。 “怎么?”修好脾气的半低头问。 如果这个男人不面瘫,应该是很有魅力的那一类。白子初在心里做评价。 不过就算面瘫着显然还是有桃花上门。 “那个小姑娘对你有意思,你这么晾着人家真的好吗?”白子初说这话纯属幸灾乐祸,带着显而易见的调侃。 修顺着白子初的目光向后方瞥了一眼,十分无所谓的回答:“我总不能回应对我的每一份情感。” 白子初听见这话是真的乐了:“他们说你和善,说你毒舌,说你腹黑。我看,虽然擦边,但还不够准确。你是真的冷酷。” 修的眼中流光飞逝,似笑非笑:“这就算冷酷?” 说来奇怪,虽然修一直没有表情,但白子初能轻易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他的心情。 “是,也不是。”白子初从喉间漫出一声冷哼,轻笑道,“他们所指的腹黑,不过是隐约意识到你温柔壳子背后的冷酷。如果不是冷酷,谁能一脸温和的去惩治别人呢?” 修的唇边溢出了笑意,可惜嘴角还是没有勾上来:“你啊,实在高估我了。” 白子初听到了修的辩驳,也不以为意,只是若无其事的再次向奥萝拉看去:“你和奥萝拉的关系很好?” “的确不错。”修有问必答。 “啧,”白子初把目光移回到修的脸上,“难怪她对我的敌意这么明显。你看她看你的眼神,都让人忍不住叹一句‘枉我一片痴心相授,山重水复,却道昭阳飞燕’了。” 白子初本来是想顺口问出修配合他演戏的原因,却没想到两个人的关注重点根本不同,他还没来得及问,就听见修道:“昭阳飞燕是什么?几级魔兽?” 文化差异害死人。 白子初那点儿小清新的伤春悲秋一下子飞到九霄云外。 这时候对脑电波接触不良非常不满的白子初突然中二病发作:“你不知道绝对是你的错,你现在死去投胎,下辈子就知道了!” 坚持了不到半个小时的白子初,再次炸!毛!了! 第17章 十七有梦需经年 十七、有梦需经年 和修闲扯了一路的白子初最终还是强迫症发作,把昭阳飞燕的意思告诉了他——不然都没法好好说话有没有?!众人皆醉我独醒很苦逼有木有?! 一路上白子初致力于和修秀恩爱,一副我过得不好别人也别想好过的样子。而修对他幼稚的行为表现出相当大的耐心,基本上有求必应有问必答,简直是魔法世界二十四孝好男友的代表人物。 呸,谁是他男友! 惹恼修不成,白子初把目标转向了奥萝拉。 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还在你面前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你做何感想亲爱的奥萝拉小妞儿? 修无视了白子初对奥萝拉挑衅的目光。 这个精灵又傲娇又别扭还动不动就炸毛,修真的不想把自己当做牺牲品。 虽说修告诉白子初他是想看着白子初怎么折磨他,但事实上修带上他一起走的原因远比这个简单——他觉得这个精灵很有趣。 好吧,他得承认是美色误人,另一方面也是白子初射完那一箭之后就没再表现出杀意。 他知道这个精灵很强,但是他故作示弱的姿态的确把他迷住了。 明明那样张扬的一个人,却总是笑着耍一些无伤大雅的小计谋,还为此得意洋洋,真的是非常可爱。 白子初要是知道修在想些什么,就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了。 这两个人的思维已经不仅仅是不同步的问题,而是远隔光年。 白子初的试探在修眼里却是傲娇的表现,修根本没有意识到白子初在试探他,只是觉得如果不顺着他的意,他又该暴走了。 虽然从某种方面来说,修想的也没错,但是这两个人果然有代沟。 也怪白子初最开始的表现实在是太过无谋了,如今修几乎错认为白子初是个很单纯的人。 ——当然也有精灵都很单纯这一客观因素影响。 星镜湖离他们虽然不算远,但也不是很近,毕竟森林非常大。白子初是被从梦中吵醒的,这会儿安定下来,便有点昏昏欲睡。 修看见白子初在犯困,并没有出言说什么安抚的话。他知道他如果说话了,白子初一定会立刻清醒过来。 等到白子初彻底进入睡眠之后,修悄无声息的在他身边设了一个隔音结界。为此奥萝拉再次表达了对修如此纵容他的不满——森林里下了隔音结界,等于自己靠声音完全发觉不了外界的动静。修这样做,同时也把自己陷入了险地。 修没说话,只是用眼神表达了他的坚持。 他虽然是魔法师,但是身体被锻炼的接近中级武者,这是魔法渐渐衰退的原因,也是家族原因。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是最终boss。 所以这不算短的路程中,修抱了一个精灵,却没有表现出疲态。 途中他们又遇到了几只夜行的三级魔兽,由于修抱着人,就给另外几个练手了。 他们一路还算平静的到达了星镜湖,几个人自发地开始收集梦境草,修则把白子初放在了湖边的草地上。 修没想吵醒他,但是白子初是属于睡眠很浅的那一类,周遭的感觉刚一转换,他就睁开了眼睛。 他睁开眼睛时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修,而是宛若星河倒挂的星镜湖。 “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当年的课文,他想象不到的景色,此时被他一扫无余。 修疑惑的看着白子初对星镜湖表现出的惊叹,在他眼里,这只是普通的景色,实在是当不起壮丽。 冰蓝色的月映在水中,波光潋滟,那份清冷的姿态仿佛从水中孕育而出。湖水,是惊心动魄的蓝,清澈见底,如同能洗涤人心。湖的周围,摇曳着蓝色碎光的梦境草随微风轻轻舞动,洒落了一地梦幻。这极静的景色因为他们的出现开始晃动起来,慵懒的吸收着月光的梦境草偶尔会突然一动,然后一条美丽的尾巴就显出了形状。 那就是夜尾狐。而梦境草的周遭有着夏季特有的夜间躁动,昆虫鸟类各自作响。风很暖,在罗德帝国,只有暖夏,暖秋,惬意的仿佛天上人间。 流年易逝,唯此刻静好。 白子初一直处于暴躁的心情,蓦然就安宁下来。他的脸上浮现出了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表情。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正在楼上看你。 白子初为眼前的景色怔住,而修,却因为白子初此时温顺柔和的表情怔住。 过于安宁的夜晚,所有的心情都被无意间放大了。 白子初是个人渣,但就算是个人渣,他也希望时间能偷个懒,让他的生命,停留在此时。 半晌,白子初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在想什么,脸上的笑容多出了几分嘲讽的意味。 原来如此,原来,就算是他,也会有脆弱的一面吗? 真是令人不快。 不快的心情刚刚冒起,白子初就开始接近暴走模式。出错的绝对不是他,而是撤掉自己自制力的系统。 没错,他什么错也没有,错的是全世界! 眼见得白子初将要发飙,还没有闹明白原因的修下意识的就开始顺毛:“你喜欢这里吗?我知道有很多地方,远比这里更美,有时间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完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下手的修开始扯话题。 万幸这种状态下白子初的注意力很轻易就能转移,怒火还没来得及燃起就被扑灭了:“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邀请了,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吧。不过你不会是打算出了森林还带着我吧?” 修神色温柔的看着白子初,并不为他的故作姿态所动。如果修顺着他的话,表达出对离开森林之后白子初打算脱队这件事的惊讶,这只小猫一定会得意洋洋的翘起尾巴。 虽然他的确想看看这只爱炸毛的小猫翘尾巴的样子,但是他怎么能让他太得意呢? 修伸出了手,再次抚上了白子初的长发。这如水般丝滑的手感让修有点流连,忍不住揉了两下,语气中饱含宠溺地说:“乖,等出去之后,我带你去去尝尝大陆各地的美食,游遍山河美景。你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想怎么折磨我——虽然我不知道原因。我是人类,我的寿命远比你要短暂,你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呢。” 这一番话说得动情至性,白子初本来的算小小的嘲笑他一下,听到这里,却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在过去的人生中从来都是游戏人间,精于算计,他的感情永远都被他深藏心底,只是露出成竹在胸温和无害的笑容。他在二十岁以前接触的最多的是他淡泊安然的母亲,然后是那些笑着吃人的家族。他从很小就懂得了隐藏起自己的一切负面情绪,用最云淡风轻的姿态来面对种种灾祸。他以为,世间的人,都应如此。 他不知道愤怒为何物,因为在他面前,没有一个人露出过震怒的表情。他们可以表面上相处融洽,而他一直以为,这已经足够了。 在得到系统之后,他的状态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他需要把自己扮演成一个个与他自己心情毫不相关的人,他时刻带着面具,渐渐地就以此为常态。他致力于见缝插针的找乐子,不过是因为隐约意识到了自己麻木的生活。等到找乐子成为习惯以后,这点娱乐终于再也不能替他纾解隐藏的越来越深的感情。 上一次,做完薇薇安的任务,让他回想起曾经,而这出乎意料的有着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效果——他多年未曾感知的情感,瞬间爆发出来。 这些负面的情感被压制太久,也被压制太多,同时涌上来白子初若是硬要去压制,最终只会导致精神崩溃。 于是系统才决定撤掉了白子初的自制力,让他把这些负面情感全都宣泄出来。 这对白子初来说算得上是新奇的体验,能够顺着心意发怒,随心所欲的说话,动作,这在他以前的几十年中是很少遇到的。 而他不再以面具示人,得到了意外的收获——别人的真诚相待。 在过去,并非没有人对他交付真心,却从来不对他说那些感人至深的话。白子初只会去嘲笑,而对他真心相待的人,也知道白子初会去嘲笑。 如此,那就放在心底,不说也罢。 修的话,白子初习惯性的想讽刺一句,但是他仿佛只是随口一说,如果白子初表现得太过在意,反而会被他笑话。 也许修不会,但是他何必吃力不讨好呢? 白子初撇了撇嘴,再次躺下,闭上了眼睛。 眼不见心不烦。 他只顾着自己心中莫名的悸动,也就错过了修似笑非笑的眼神——玩味,而无可奈何。 修的确是故意这么说的,他其实并不是煽情的人,这么说也只是想逗逗白子初,看他憋着话说不出口的表情。 在他预计之外的是,白子初一瞬间露出了不符合单纯的精灵会拥有的复杂的表情。 他本来是等着白子初不屑一顾的嘲笑他,然后被他反驳到炸毛,然而这样一言不发的反应,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修,这些梦境草应该够交任务了吧?”奥萝拉见白子初似乎是睡着了,就拿着玉盒走了过来。 修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加上莱恩的,梦境草就差不多了。你去捉夜尾狐吧。” 奥萝拉抿了抿嘴唇,不甘心的放下了玉盒,转身去和另外三个人捉夜尾狐。 修拈起一棵梦境草,观察了一下损伤状况——很好,梦境草的特性被很好地保留了。 他重新装好梦境草,盖上玉盒,正打算再给白子初身边放几个结界,却在看到白子初的表情后脸色大变。 他仍是没有表情,但是眼中流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慌乱。 白子初的表情,太过于痛苦,明明是最美最温顺的精灵的脸庞,此时却狰狞的不成样子,简直可以道一声可怖。 他的头上开始分泌出汗水,没过几个眨眼全身都因汗水湿透。 糟了!是梦境草。 修眼尖的发现白子初的头发间夹杂着一颗梦境草,连忙伸手狠狠拔了下来,运上风刃使劲向远处扔去。他不能用火,梦境草焚烧产生的烟与梦境草有同样的功效。 梦境草远离之后,白子初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安宁下来,呼吸也开始回归平稳。修却仍然表情凝重。 梦境草,只对沉睡中的生物有作用,会梦见埋在心底最深处的记忆。 你到底,经历过什么? 第18章 十八一低头的温柔 十八、一低头的温柔 昨夜凄冷。 他从酒吧出来时已经是半夜两点钟了。繁华阴暗的街道上,五彩斑斓的霓虹灯摇曳着,似挣脱不了、逃不尽的梦魇。他嗤笑一声,正是肮脏的老鼠出来觅食的时间。 的确,彻夜喧闹。 他点起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寒风刺骨,他裹紧了风衣,忽然觉得自己米白色的围巾有些刺眼。他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没有解下围巾。他清楚,没了围巾他绝对会感冒。 那根烟几口就抽完了,他不常抽烟,所以就不再点。 看了看表,夜里两点四十七分。 身上的酒气让他有些不舒服,乌黑的头发乱糟糟的。他有些懊恼,,低头看了看,连衣服都皱得不成样子。揉了揉头发,却更加乱了。 远处似乎有熟人过来,是个漂亮的男人,轻佻的搂上了他的腰。 他有些不耐烦,拍下那人的手,独自走了,一边走,一边嘟囔着:肮脏…… 真是肮脏的世界。 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不过却是一定有目的地。 他身着儒雅,但行为中却有几分颓废和桀骜。 他一直在向前走着,不知去哪里,有可能是回家,还是…… ****************************************** 白子初是从很久远的记忆中醒来的,那是他得到系统后经历的第一个世界,也是他人生中最为桀骜的一个时期。 就算是像他这样的人,也是会有叛逆期的。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从车祸的恐惧中挣脱,同时觉得这辈子就这么结束了也好,所以极为倦怠。 白子初骨子里本来就是张扬的,他再怎么敛去锋芒,也终究做不到淡漠。他天生生就一身逆骨,对一切充满了反抗意识。所以失去了自制力的他会向中二病发展,也不是无迹可寻。 只是他真的被死亡的感觉打击到了。 他并不是当场死亡,而是渐渐地因为失血过多失去了呼吸。 没有人发现他,他能清楚地感受到生命在一点点的流逝。他挣扎过,也用微弱的声音呼救过,但是他被车压住了,动弹不得。 然而他到底是白子初,得到系统之后,他不甘心自己就此丧失了意志,所以勉强自己打起精神去完成任务——那时的他也只能想到有这件事可做了。 那个时期大概是白子初最为矛盾的时期,他努力维持着儒雅温文的外表,却禁不住流露出颓废。在那段时间,他就像一枝带刺的玫瑰,美丽,却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那应该也算是白子初最危险的日子了,如今的白子初虽然失去了自制力容易暴走,但并不可怕,就连修也觉得是傲娇。而那时的白子初却碰不得,一旦靠近,就会遍体鳞伤。 这样算来,白子初之后的几十年,性格反而越来越温和了。 “你要不要喝点还魂药剂?如果你一直这么无视我的话,我可是会很头疼的。”修用真拿你没办法的纵容口吻调侃道。 白子初本来一直望着天花板,闻言懒洋洋的侧脸:“你以为我会放过让你头疼的机会?” 修讶异的微微挑了一下眉尖,然后眼中溢出了笑意,隐有光华流转,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挑逗:“那可请你,手下留情。” 修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子初醒了之后,没那么容易炸毛了,居然会开始反击。真是可惜。 系统【玩家,他又调戏你。】 白子初维持了几秒的冷静再次崩塌,在心中怒吼:“我听得出来!” 系统【我看得出来你听的出来。】 白子初一拳砸漏了床垫:“我总觉得,你就是在藐视我的智商。” 系统【喜闻乐见。】 修被白子初突然袭击床的行为吓了一跳。他可不觉得自己刚才的话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白子初狠狠瞪了修一眼,接着对系统发飙:“我保证等我见到了这个世界的主角,你就再也笑不起来了!” 专注作死的系统【玩家你说得真是太邪魅狂狷了,不过我觉得刚才目标人物的话更加邪魅狂狷。】 壮哉我大系统,成功将仇恨转移,良心dps,绝不ot。 修表示连嘲讽技能都省了,轻松拉仇恨无压力~ 快够! 于是刚才还在遗憾白子初不炸毛的修惊喜的发现,白子初又暴躁了…… 白子初果然是吸引抖m体质。 白子初不知道这么会儿工夫,他又被系统贴了个标签,他正在专注于炸毛:“请你妹!手下留情你妹!邪魅狂狷你妹!我命令你现在立刻去自裁,先割了舌头,然后把脸割出个笑面人来混蛋!” 饶是修修养极好,此刻脸色也禁不住有些难看——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白子初算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但是他到底是被冠以腹黑之名的男人,不动声色的听着白子初吼着,却发现多余出来的新词汇。 “邪魅狂狷?” 白子初噎住。 修的眼睛又笑了:“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啊……真是太荣幸了。” 白子初想喷他一脸。 这个男人虽然是个彻头彻尾的面瘫,可是表情却极为丰富。从他的眼里能看到他的一切情绪,甚至能让人忽略他没有表情的事实。 这双会说话的眼睛此时在白子初看来,从头到尾透露着嘲讽的意味。 白子初暴走的情况下,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于是扬手一挥抡出巨剑,对着修就是一招斩月——他在系统兑换的技能全都归属于月字诀,所以什么都和月亮沾点边。至于为什么是月字诀,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此处压下不表。 修轻盈的往后一仰身,同时后退半步,歪头躲过了剑气,接着哭笑不得的摸了摸鼻子,无可奈何的对摔的四仰八叉白子初说:“你忘了你在床上吗?” 刚才被白子初一拳砸了一个洞的床终于不堪重负,完全报销。 恼羞成怒的白子初——(╯‵□′)╯︵┻━┻ 修眼见着白子初又要把火撒在他身上,作为一个高级魔法师,估计是打不过白子初的,于是他见好就收,顺着毛问:“你的剑怎么那么重?这虽然不是什么钢筋铁骨的床,但是承受压力的柔韧性应该还是说得过去。” 修这话说得实在是谦虚了,他把白子初抱出森林之后,找的是最为豪华的冼星阁做落脚处。冼星阁此地,非王公贵族、大陆高手不能入内,且要提前半个月预定,可谓是傲到了极致,也奢华到了极致。这样的地方,床铺自然不是什么大众货。事实上,这里的每一张床都是由千雪山寒水玉炼制而成,在上面休息或是修炼,都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而且众所周知的是,寒水玉的柔韧度极好,就算遭受重击,也绝不会全部开裂。这样说来,白子初把寒水玉砸个窟窿还在接受范围之内,但是只是拿出了一把剑整个床就塌了,实在匪夷所思。 这下修可要破费一番了。 白子初听修的话顺耳,不免小得意,把巨剑顺手舞了个剑花——或者说气旋更恰当,故作淡定的炫耀道:“我也忘了这剑具体多重,剑认主了之后我就感觉不出来了。不过听说有上千斤吧。” 修担忧的望着地板——白子初这么折腾下去,不会地板也塌了吧…… 求关注点相同,不然根本没法一起玩耍! 最终在白子初非暴力不合作和修非合作不暴力的深入交流下,两人终于达成共识——不管怎么说,先准备皇家紫罗兰学院的开学! 本来以白子初的性子,修是打着把他伪装成人类偷渡进学院的想法,没想到这一次白子初却深明大义通达世理,自愿申请以修的精灵仆人的身份跟随修进入学院。 当然仆人已经是极限了,剩下的奴隶或是性丨奴完全没被考虑在内。如果修敢打这方面的主意,白子初不介意让整个位面为他陪葬。 修当然也不想搓掉他的锐气,甚至他觉得让白子初装成是他的仆人都有点委屈白子初了。这个人生来就不该是去服侍别人的人,他只能供着让着,见证他散放出最耀眼的光芒。 修知道白子初是为什么想进学院的,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罩着的人,谁敢有意见? 这可是他,为数不多的乐趣啊…… 系统【玩家,目标人物的腹黑值越来越高,又有没有感到菊花一紧,风吹屁屁凉?】 白子初:“!!!滚!!!你就不能闭嘴吗?!你就不能像以前一样消除存在感,不死不出声吗?!” 系统【你既然知道了撤掉自制力的事儿,就应该明白在这个世界中我会一直关注你。】 白子初对这个避重就轻的系统绝望了:“你爱关注不关注!但是那些有的没的的话你都是从哪儿学的?!你能别说废话吗?!” 系统【臣妾做不到啊~我最近一直在找小说位面的资料,看到了很多有趣的东西。】 你那是误入*频道了! 白子初跟系统吼半天,吼的都没脾气了,干脆直接无视系统存在,转眼开始跟修耍嘴皮子。 ——当然最终的结果都是修邪魅狂狷白子初巨剑送上。 这种无限循环的相处模式你都不觉得无聊吗?玩家你这么多年是有多缺少娱乐…… 系统感受到了来自腐生物的恶意。听说面瘫温柔腹黑攻和美艳傲娇炸毛受的组合很受欢迎?白子初你果然时刻站在流行最前沿。 这次的任务实在是太崩坏了,boss求解救…… 可惜boss是从来不会管系统的死活的,一个系统倒下了,千千万万个系统会站起来。 那边白子初一次次砍杀不成,倒是把火气发出去了不少,理智回归些许,开始耍小聪明,坐下走起了柔情路线:“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在森林里睡觉会遇见魔兽,却没想到会碰到你这个煞星。可怜我精灵族人烟稀少,没有你们人类心思活泛。我就是太单纯了,才会答应跟你出来。结果你就会惹我生气,连让我砍一剑都不愿意。横竖不过是缺胳膊断腿,我答应你要慢慢折磨你,怎么会让你提前死掉呢?你们人类就是疑心病太重,根本不相信我。我怎么会不知道轻重?我当然能掌握好度!” 这像是知道轻重的人说出的话吗? 不对,不是人,是精灵。 修沉静的将目光放在白子初身上,很是悲天悯人的回答:“的确是我不好。” “诶?”白子初还在酝酿语气,听见这话那股子伤春悲秋味儿一下子消散了。 修右手伸到白子初耳边,左手托着下巴,漫不经心的用指尖绕着白子初的银发:“的确是我不好。所以乖,别生我的气了好吗?” 白子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成功将思维格式化。 修看见白子初空白的表情,满意的缩回了手,重新站起身,一边向门外走一边对白子初说:“我去给你要点吃的,冼星阁的饭菜可是大陆闻名。” 走到门口时,他又仿佛想起了什么,转身看向还在僵硬状态的白子初,慢慢道:“我答应过你,会带你吃遍大陆美食。” 白子初机械的点头。 修并没有在意白子初的反应,再次转身低下了头,留给白子初一个侧脸,神色中带着几分落寞:“所以,有我在你身边,绝对不会让你今后的经历,有机会成为噩梦。” 那声音轻缓,缱绻着美丽的银发划过白子初的耳畔。 很暖。 白子初反应过来时,修已经离开了。他蓦地轻轻笑了笑,对着修离开的方向低喃:“谁会让你跟一辈子……” 似有若无的撒娇般的抱怨。 许是他变得有些脆弱了,这样一个表情,一个动作,让他想起当年。 那句一直以来他都用来形容母亲的话。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第19章 十九奇葩的设定 十九、奇葩的设定 转眼入秋,四季如春的罗德帝国帝都开始将天气结界转化,制造出了金秋盛果的繁华画卷。对于罗德帝国来说,永恒的温暖虽好,却也带来了不少烦恼。像是春季不会生长的草药,夏季才出现的珍贵魔兽,秋季收获的稀有果实,冬季才能砍伐的魔杖树枝…… 总之,林林总总,能数落出大批。 而这些问题对魔法师和炼金士的数量有很大影响,会导致那些追求深奥魔法与炼金技艺的人才流失,也很难注入新血。 虽说百年来,对于战争各个国家都已懈怠,但是军事力量绝对不容忽视,负责等到下一次的战火燃起,就会被群起而攻之。 魔法如今已渐渐衰弱,但是只是相对战争期间而言,而且衰弱的是攻击类的魔法,其他方面却是有着上升的趋势。故以魔法仍然是军事力量中必不可少的作为威慑力的存在。 对于那些有季节限制且娇贵的材料,罗德帝国倒是可以与别的国家交易,但是荣光大路以北几乎都是这种天气,如果要形成贸易往来,必须要往遥远的南方考虑。这种情况下,不单是交易本身的巨额,连运输路费也造成了极重的经济负担——大型结界传送要耗费的晶石几乎是个天文数字。 在罗德帝国的国王为这件事想的焦头烂额的时候,一个传奇法圣出现了。 这位法圣之所以被称为传奇,是因为他本人实力虽然没有达到法神,但是远超出了同一时期的别的法圣。 他是随着战火将灭之时晋为法圣,到他创造出天气结界之间有两百多年的间隔,如今他依然在世,听闻是以宫廷法师的身份低调钻研魔法。 天气结界是个极大型的结界,覆盖之广包含了整个帝都和帝都半周围的土地。于是就出现了一个极特殊的情况,被供奉或是法师公会的法师们并不住在帝都中,而是住在被划分为种植区的帝都外部。为了安全着想,帝都内虽然也被覆盖天气结界,却禁止魔药及炼金的制作,白白浪费了地方。可惜天气结界只有建在帝都才是最安全的,而且材料珍稀,无法大范围制作,再加上定期需要大量魔导师加持结界,若不是以帝都繁华,是承受不起的。 修一边给白子初解惑,一边带着他来到了佣兵酒吧。 白子初并非没有去过魔法世界,但是天气结界却头一次听说——这里的天气结界不光是温度的调整,还包括了许多细节的部分,甚至雷电冰雪都落实到位。白子初不得不夸那个叫埃兰纳的传奇法圣一声天才,这个创意虽然容易想到,但是达成目的可不是什么容易事儿,光是各个元素间的平衡掌控就够叫人头大了,一般来说,法师都会偏好于某一系的魔法,若想把元素之间调整得恰到好处,就需要对每一种元素都理解深刻。 这样看来,虽然埃兰纳没有成为法神,却也相差不远了。 快到佣兵酒吧的时候,修微不可见的动了下眉毛,然后转身对大摇大摆跟他上街的精灵说:“你想不想在附近逛逛?我记得这边有家有趣的店。” 白子初知道他说的是哪个店,这个位面的男主崛起的根源就在这家店里。 店没有名字,知道的都叫“那家店”,久而久之就变成那家店的名字了。 店里有个奇怪的规矩,明码标价,购物随缘。也就是说,看眼缘。所有的东西都被装在盒子里,价钱也全是一样的,淘到什么全凭运气。 至于这价格,虽然不算是顶尖的贵,却也绝对不便宜。 知道这家店的坑爹属性,顾客却是络绎不绝。其一是这些盒子里的确装了好东西,二来就算是运气不好,也不会损失太多。这所谓的运气不好,就是淘到收藏用的古董了。如果淘到古董,一般可以转手卖出去,勉强能回本,金币就便宜那家店的主人了。 再来说好东西。 这家店里卖的涉及很广。从炼金用的梦境草到铭文用的星辰砂,从武者的兵器到法师用的魔杖,甚至是稀有的空间戒指都能买得到。 有趣的是这里同时也贩售宠物或是特殊坐骑,像是精灵性丨奴,也在售卖范围内。这些*并不直接出现,而是刻成铭牌装在盒子里。规矩自然也是一样的。 位面的男主就是属于运气好的,他甚至没有买任意一个盒子,而是走到这附近的时候碰巧遇见两个纨绔子在为一个精灵性丨奴大打出手——本来那家店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但架不住买家到处显摆。 那两个纨绔子一起去买的盒子,其中一个买到了精灵,另一个则是一枚戒指。 那个买到戒指的看见精灵就眼红了,一怒之下把戒指扔了,非得要跟另一个买精灵。另外一个也不是缺钱的主儿,当然不同意,于是就打起来了。 而那枚戒指,没错,不偏不倚的砸到了男主头上。 那个纨绔子只以为这是古董,但是到男主手里自然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了。 事实上,遵循了一贯的套路,这戒指不仅是个空间戒指,里面还自带传承。男主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凑巧,刚好磕坏了脑袋,流了点不痛不痒的血,然后就莫名其妙认主了╮(╯▽╰)╭ 无论是修真还是魔法,滴血认主真的都是最为普遍的。 然后就是传说中的逆袭套路,没有魔法天赋的男主在武者这方面成就也不大,这个小说位面的武者有一种类似斗气的武气,男主得到传承之后找到了魔武双修的办法,然后就……崛起了。 这个小说位面真是异常的洋气,传承什么的多是修真的套路,主线剧情是玄幻的风格,偏偏还披着奇幻的壳子,走的是争霸的路线,格外的上档次。 没错,男主最后去争霸了,征服南北领土,几乎统一大陆,史称征服王。 最奇葩的是国王做得好好的,他却带着真爱成!神!了! 然后就把天下抛弃了,挥一挥衣袖只带走一片云彩。真是好样的,男主! 不过在男主那面看来,是他道心稳固,看破红尘纷乱,得道升仙,在后世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摔!你一个魔法世界讲什么道心?! 总之是个披着华丽语言故作高端的天雷小白文,男主智商余额不足,群众智商已欠费,爽文不要太明显。 爽文:~ 当时白子初看完设定就不行了,然后神色怪异的盯着修。 怎么看这个也不像是弱智,怎么会最终输给这样的男主呢? 还是男主自带光环,见者智商一律给个debuff? 修变成脑残的样子啊…… 白子初的思维简直如同脱肛的野马,根本停不下来。 这样说来,男主最终和修决裂的原因是什么?因为修不堪让自己变身脑残,所以决定灭了男主? 白子初很想噗他一脸。 白子初又重新翻了翻剧情设定,发现关于两人决裂的原因只是一带而过,只是说在征服世界这件事上起了争议,于是各自为政,开启争霸主线。 白子初觉得肯定是因为修太过优秀,长得比男主帅,家世比男主好,所以作为一个爽文,*丝把高富帅推倒了。 男读者表示:好样的,作者! 女读者表示:逆cp,退票! 总之引起了广泛关注,一众读者乐见其成。 白子初这边正在欢脱的脑补,就看见修无奈的揉了揉他的银发:“你又在想什么?” 经常被揉头的白子初表示已习惯,无视掉,以后一起算总账。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白子初把咸猪手拍掉,顺便追加了冰霜之触,修的手上结起了一层寒霜。 白子初又傲娇了。 修浑不在意的把手上的寒霜化去,眉目间染上了笑意:“意识到我的存在了?” 走神的白子初膝盖中了一箭。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中箭的白子初毫无罪恶感。 “你想不想去那家店?”修好脾气的又问了一遍。 “好啊。”白子初答应的很痛快。 这是剧情前期,男主得到戒指应该就是最近的事儿,他觉得他可以去凑个热闹。 “那你去那家店,我去佣兵酒吧找奥萝拉他们。”修觉得一个精灵到佣兵酒吧那种地方实在不是什么好想法,就算是白子初很厉害也一样。 白子初摇头:“你和我一起去那家店。” 修讶然,然后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并没有反驳他,而是同意了。 觉得修会反驳已经准备炸毛的白子初——(⊙o⊙) 白子初觉得自己迟早得憋出病来。 系统【玩家你忘了你就是因为憋出病才被撤掉了自制力吗?】 白子初的膝盖又中了一箭。 于是逃过一劫的修再次被迁怒了。 修你出门看黄历了吗? 无辜躺枪的修再次承受了白子初莫名其妙的怒火。可惜白子初师出无名,于是反复表示,错的不是我,而是整个世界。 修应付着顺毛。 两个人打打闹闹的走到了那家店,然后就看见前面非常热闹,观察了一下,发现是两个人在为一个精灵大打出手——等等这个情节是不是略熟? 修面瘫的动了动眉尖,白子初则一脸兴奋。 运气好到爆!居然一上来就遇见男主改命的神器了。 “喂。” 修回眼:“怎么?” 白子初兴致勃勃:“我想要那个人手里的戒指。” 修根本没看白子初指的方向,只是叹了一口气:“不要行吗?” 白子初天真无邪的眨眼撒娇:“可是我想要……” 修定定的凝视了白子初一会儿,最终没有拒绝白子初对他的第一个请求:“好吧。” 诶? 白子初还以为修绝对会拒绝的,以这个位面的故事发展,戒指必须由男主接收,按理说修应该会被干扰思维,表达出非常不想要的意愿。 白子初露着一张呆萌脸,看着修向那两个纨绔子走去。 “打扰一下,”修彬彬有礼的躲过误伤道,“请问,这枚戒指,你愿意转手吗?” 那个纨绔子打得正火热,看都没看他一眼,闻言不耐烦地挥手:“滚一边去,爷正忙着!” 修好脾气退后一步,故作无奈道:“那就遗憾了,我本来以为可以和平解决这件事的。” 纨绔子根本没听他说什么,正想再跟另一个人试试身手,就见那个人目瞪口呆的向他背后望去。 纨绔子怔了一下,皱眉转身。 修眉间带笑的回望。 纨绔子的脸刷的一下就变白了,腿软着结结巴巴的说:“原,原来是您,我有眼无珠,冲撞了您,这个戒指您想要当然就送给您。”说着颤巍巍地将戒指双手递到修面前。 修做惊讶状:“这怎么行呢?你多少钱买的,我得原价付给你。” “不,不用了。”纨绔子拼命摇头。 修收下了戒指,显然只是客套客套。 他转身走了后纨绔子终于松了一口气,却看见修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含着笑意问:“对了,爷?” 纨绔子差点一屁股摔到地上,惊慌失措的说:“您是爷,您是爷。” 修满意的回到了白子初身边:“给。” 白子初拿过戒指,打量了一下四周,果然看到了磕破了脑袋的男主。 修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接着道:“咱们去佣兵酒吧吧。” 白子初收回似笑非笑的目光,收起戒指抬眼道:“你不是不想让我去?” 修无可奈何的回应道:“你已经够高调了,去不去也没什么区别。” 白子初对他的识相感到满意:“那就走吧。”然后率先迈开步子。 修冲着白子初刚才看的人又瞥了一眼,继而跟上了白子初的步子。 第20章 二十风起紫罗兰 二十、风起紫罗兰 直到开学前,白子初一直在跟着修和另外四个人到处做任务——这次倒不是学费的问题,紫罗兰学院给所有平民但天赋高的学生免了第一学年的学费,从第二年起学费减半,虽说仍是不少,但好歹以他们目前的等级,还禁受得起。 他们之后的佣兵活动一是为了提升佣兵等级,二也是为了积累各种经验。他们从佛瑞斯特森林回来之后,就意识到了他们不能总靠修打理一切,所以颇有发愤图强的意思。 爽文里总是有勇无谋的配角比较多,难得有人醒悟过来了,白子初就不打击他们了。 其实你们的智商是设定好的,怎么努力也没用╮(╯▽╰)╭ 白子初又傲娇了。 这一路上他们不光是有森林里的任务,还有繁华区的。这样一来白子初的存在就给他们带来了很□□烦。 精灵实在太过少见,自从人类开始开垦森林,爱好和平的精灵就大批向森林深处迁徙,偶尔有落单的精灵也会被立刻作为私宠圈养,少有抛头露面的。像白子初这样大大咧咧的出现在人类视线范围的精灵,简直刷新了人类的世界观。 现在他们的危机意识提高,还多亏了白子初,只要周围稍微出现点动静,他们就能立刻察觉同时做出反击——想要偷袭他们抢精灵的实在太多了,这一行人最厉害的也就不过高级法师,离真正的高手还差得远。 至于白子初的实力嘛……抱歉,他正致力于扮猪吃虎中,能怎么装柔弱就怎么装。 从身体上折磨不了修,他就从精神上烦死他。 他现在对修的敌意倒是淡了不少,虽说本来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他其实是抱着弄死他的心情来的。如今接触久了,弄死他的心情渐渐没了——倒不是说他被修感动了什么的,白子初这么多年都是没心没肺的过来的,自然不轻易动情,无论是什么情。他现在的确容易露出脆弱的一面,但走进他心里依然不容易。 只不过,修是他喜欢的类型,或是说,是他相处起来很轻松的类型。 很奇怪,修能很准确的掌握住他想表达的意思,然后以最完美的方式执行,包容了他的一切愤怒和故意为之的任性。 修对他很纵容。 他很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 像他这样的精灵,跟着修是纯粹的给他们添麻烦,但是修很乐意的接受了。那些一头热的小势力全都被白子初暗中收拾了,大势力一波一波的送上门,被白子初揍得爹妈都不认识,也被修从背后压下了。 这样一来,白子初倒是能估算出修的家族实力了。 若真论起来,小说里各种麻烦最多的除了主角不做第二人选,其次就应该是最终的*oss。毕竟主角和boss是一个待遇级别,只是到最后谁输谁赢的问题。 这么说来,的确是胜利者书写历史。 紫罗兰学院开学那天,白子初以修的仆从身份成功进入了学院。修和奥萝拉、莱恩他们都是二年级生,而男主本来应该在捡到戒指之后以一年级生的身份出现。 “系统,把这个位面的小说剧情调出来。”白子初想了想,在心里呼唤系统。 系统【玩家,我只提供设定简介,你忘了剧情是要花费功德值的?而且你上次看完设定不是说一辈子也不会看这种小说吗?】 系统这种时刻存在的感觉不算太好,在这个位面里,甚至他的所有想法都被监控了。不过也没差别,失去自制力至后,他的喜怒哀乐本来就是时刻表现出来的。 开口之前又忘了过脑子的白子初这时才想起来还有功德值的事儿,于是改口道:“简介里与没有提到修和男主的第一次会面?” 系统【有。修第一年上学没有住在学校宿舍,第二年才申请了宿舍,正好和男主是舍友。】 这个信息足够了。 白子初满意的回神。 他拿走了戒指,主线剧情已经被打乱,以修的身份,根本不可能会认识一介身份地位的平民。这样一来,这个世界将永远达到不了尾声,直到男主死去,然后一切从头再来。 虚构位面就是这样,脱离了主线剧情的话,就会变成格式化重来的情况。 白子初兵不血刃的报复了他一听设定就手痒的男主。 至于以后重置再来什么的,就和他没关系了,那时候修的如果亲卫队没有许愿,白子初存在在这个世界的理由都不成立。 看见白子初小狐狸般得逞的笑容,修知道他又在脑补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了,无奈的伸手把他拉到身边,避免周围人太过赤丨裸的目光。 今天其实只是报到日,像是二年级的学生,其实都不用来。不过修作为这一届最优秀的学生,被邀请进行新生入学演讲致辞,反正第二天就正式上学了,他们就干脆提前住进学校,省的东奔西跑的和奥萝拉他们做任务。 佣兵等级低,全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白子初逐渐不耐烦了。 新生入学可称得上人声鼎沸,全国最有天赋和最有背景的少年此刻全部聚集,集中了两个最,人却一点都不显少。 白子初百无聊赖的跟着修忙里忙外,被迫听着那些贵族们互相恭维。 他自己就是那样一个人,但是此刻看别人相互奉承绵里藏针,他却觉得非常无趣。他本来就不喜欢这种事,他只是习惯了。习惯了以后,也就觉不出乏味了。 现在他的心情全部放大,才发现他心底是这么不喜欢这种事。 那他为什么以前精通此道乐在其中呢? 对了,揣摩别人虚伪的表象下真实的想法,是他的乐趣来源之一。 已经深陷自己的思维中挣脱不出来的白子初无意识的跟着修到处跑,直到停下来才发现,修的致辞马上要开始了。 修见到白子初的注意力终于集中在他身上,温和道:“马上就结束了,然后你想去干什么我都陪你。” 我一直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白子初不雅的翻了个白眼,没说话,只是轰他去备台。 修离开了之后,白子初就在大堂里找了个能统观全景的地方,打量着新生。 这一批的新生多是日后会成为男主小弟和仇敌的人,作者刻画着墨较重,总各方面来看都比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势力上了好几个档次。 他漫不经心的将目光扫过那一批靠天赋入学的平民,然后发现了一个让他十分意外的人。 那个不是磕破了脑袋的男主吗?他没有戒指,根本不会得到传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个男主浑身上下散发着平凡,品位一般,没钱的气息,白子初简直有种想让他回炉重造的冲动。 转眼看向他的手,白子初被改造过的视力清楚的看见,他的手上戴着和那天修给他的戒指一摸一样的戒指。 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白子初不认为一切会进展的非常顺利,但是这枚戒指根本不可能有第二个。 除非…… 除非白子初自己手里的,是假的。 第21章 二十一此恨无关风月 二十一、此恨无关风月 该说不愧是男主……么…… 白子初捣乱不成,总算第一反应不是去找男主问个明白,而是自己先研究了一下手中的戒指。 白子初拿戒指只为给你你住添堵,对戒指本身没有太大兴趣,所以一直扔在金水菩提的角落里——金水菩提强大到能够储存折叠空间,想来这个戒指是远远比不上的。 给自己划出一滴血,白子初兴致缺缺的滴血认主。 他来这个世界的目的本来就不是男主,而是修,所以男主出了什么意料之外的状况,他还真的不算太焦急,连在意都算不上。 反正他是男主,位面都为他服务。 滴血认主之后,白子初并没有小说里写的男主福临心至,精神力暴增的感觉,不过他的精神力本来就比男主高出太多,也不算太奇怪。 意念一动,白子初心神来到了戒指内。 星河倒挂,天地颠倒,的确是小说里描写的样子。至于传承,是需要人类血脉才可以修炼魔武双修,所以白子初不可能感觉到。天生魔武双修的精灵表示毫无压力。 事实上,如果不是人类繁衍太快,而精灵太过单纯,两个种族之间的胜负可以换一个局面。 打量了一下,白子初就离开了戒指。这么说来,这个戒指是真的,应该没有人会闲到复制一个。 白子初这么嘲讽的想着,忽然想起的确会有这样一个人。 位面之主。 如果位面之主希望这个位面能够正常运转,那重新创造一个也不是难事儿。不过如今几乎没有位面之主会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如果脱离了主线,那么主角死亡后位面会崩溃,然后重组,一切会重新开始。 这样周而复始,如果脱离主线而主角一直不会死去,这个位面就会一直存在。 位面之主们一向不会插足剧情发展,除非遇到了会对位面造成不可逆转伤害的情况——就比如说白子初的精神在这里崩溃。 白子初的精神太过强大,如果在这里崩溃,这个位面会瞬间湮灭,根本没有重组的机会。 如果是位面之主心血来潮想要控制一下剧情发展,那他还真的没法儿跟男主正面对抗。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只是修,没必要惹上额外的麻烦。 现在的问题是,男主的那枚戒指,究竟是不是位面之主复制的呢? 没有自制力的白子初轻易地过于陷入思考,所以当他回过神来时,发现他已经盯着男主很久,而男主,也在这时对上了他的目光。 被发现了吗? 白子初的戾气在这段日子发泄了不少,倒也没那么容易就发火,只是若有所思的对着男主笑了笑,然后去后台找修。 位面之主如果出手控制这个世界的剧情发展,那这个世界当真会变得十分无趣。他现在该想想,怎么弄死修,或是弄死修的亲卫队,然后他就能回系统空间了。 至于完成任务…… 白子初又开始手痒了。 去找修扁他一顿好了。 于是修下台之后第一个迎接他的不是掌声,而是拳头。 修受了这莫名其妙的一拳,然后揉了揉白子初的头发:“怎么了?” 白子初被这不愠不火的语气问的没了脾气,任由修对他的头发动手动脚,然后偏开头说:“忽然很想弄死你。” 修似乎是失笑,但是以他的面瘫脸,做不出这种表情来,只得无可奈何地说:“你对我倒从来都不想着客气。” “我对你本来也没必要客气。反正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说到这里,白子初顿了一下,忽然想起了自己最开始说的话,笑露邪意,“……从一开始,我的目的就是狠狠侵丨犯你倒哭。” 听见这话,修仿佛是在听关于别人的事般,毫无动摇,只是十分客观地评价:“那可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白子初挑眉:“哦?” 修的眼角染上了似有若无的笑意:“我从记事起,就没再哭过。” 也许是彼此彼此。白子初心想。 修的声音越来越低,头离他的耳畔越来越近,故意压低的嗓音十分悦耳,如同令人安心的摇篮曲,渐渐迷惑了别人的心智。他的声音里带着若有似无的挑逗:“况且,这恰好也是我一直以来想做的事。” 因为是骄傲的如太阳般的你,不肯与任何人共存,骨子里高高在上的你。 从第一眼见到你,就在这么想了。 修呼出的气息温软了白子初的耳垂,他觉得耳朵一阵酥麻,但战意更胜。 明知修的话里并非全是真意,他仍倨傲得抬眼,看着比如今这个身体高出两头的修,目含挑衅:“好啊,如果你能打的过我。” 白子初把当初修对他说的台词,原话奉还。 修本来就里白子初很近,白子初一抬头,两人几乎鼻尖蹭着鼻尖。 修并不在意,甚至乐于保持这种距离,温雅道:“你总不会以为,我真的是什么高级法师吧。” 白子初了解boss的待遇永远与主角平齐,也没有太过惊讶,只是反问:“你该不会以为,只要超越了高级法师,就能胜过我吧。” 修抬手,揉了揉白子初的另一边耳垂,明明如此和善的人,眼神里却带了几分君临天下的霸道:“不如拭目以待。” 白子初闻言淡笑,回道:“那我可真要见识见识。” 眼见得一人一精灵马上要去比试比试的节奏,却有人偏偏不识趣来敲门:“修大人!我是您的亲卫队队长!一个假期没见到您,大家都想为您晋升高级法师庆祝,你务必赏光!” 白子初猛地转头盯着门的方向。 修被白子初的反应逗乐了,可惜面瘫是真的没办法笑,于是轻声问道:“怎么,你想去?” 白子初若有所思的瞥了他一眼:“亲卫队?” 修和白子初拉开点距离,耐心解释道:“我是年级学生会的主席,学生会基本上由我这些名义上的亲卫队组成,所以每次都是和他们去谈工作。” 白子初狐疑:“主席?” 这种爽文的学院居然还有阶层设定?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前中期男主和修是好兄弟,修的权力越大,为男主提供的便利越多,总之一切为了福利男主。 “只是个挂名职位,所谓的工作也没多少,基本上都是年级最强的人来担任,做个精神指引。”修三言两语解释清了学生会的作用,一边走到门前去开门。 外面是个女生,实力大概是中级,自然也是法师,此时正崇拜的注视着修。 修温和的对她说:“我知道了,时间呢?” “是!明天下午在浣海苑,您什么时到就什么时候开始。”女生激动道。 修点点头:“那太麻烦你们了,就下午三点吧,我准时到。” “是!” 修应付完亲卫队队长,转身看见白子初正一脸深沉的盯着已经关上的门。 这是修专用的休息室,很少会有人来,就算白子初再怎么盯着也没用。 修走了过去,牵起他的手。 白子初没动,只是斜了他一眼。 修将白子初的手拉到唇边,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指尖。 酥麻从指尖为起点漫向全身,白子初抽出手,一跃而起,抡着巨剑向修砍过去。 修轻松躲开,满意道:“果然。” 果然什么? 白子初满脑子都是把修劈了的想法,自然不会去考虑修的意思。 系统帮他想了出来。 系统【果然还是会炸毛啊。】 被添油加醋的白子初——(╯‵□′)╯︵┻━┻ “修,纳命来!” 又是有精神的一天,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可喜可贺……你妹啊! 系统想了想,这么多年做任务,貌似这是白子初第一次被轻薄。以前发生这种情况不是白子初默许,就是被他四两拨千斤。 die,whyyoustilltry. 为修点一根蜡烛,为白子初点一车蜡烛。 玩家,你目前的智力值还不够,就自求多福吧。 顺说修,你果然是个抖m吗? 这边白子初还任重而道远,外边站了半天的莱恩和奥萝拉尴尬的对视。 这里面两个明显是打情骂俏,外面还站了个暗恋修已久的奥萝拉,莱恩觉得就算是像自己这种不说话会死的人,也很难说什么。倒是奥萝拉开口了:“敲门?” 莱恩挠头:“合适吗?” 奥萝拉面无表情:“打开门看看就知道合不合适了。” 莱恩觉得奥萝拉已经处于黑化边缘。 本着不引火上身的想法,莱恩敲了敲门。 “修,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乒呤乓啷。 莱恩顿了顿,再敲门。 “乖别闹,不是说好了床上见功夫吗?” 咚!啪! 莱恩没敢看奥萝拉的脸色,手停在门板半天。 奥萝拉:“接着敲。” 莱恩领旨。 “咱们今天就去比试比试,看最后是谁哭着求饶!” 哗! 莱恩越敲声越小。 “混蛋,放开我!唔……你……这是什么?!” 里面的声音越来越不和谐,莱恩感觉身边这位一直在散发冷气。 “宝贝儿乖,下次你想对我做什么,别忘了看看有没有精灵海棠。”修的声音似乎含着笑。 “唔……精灵海棠!?” 莱恩觉得他们在这里真的不合适了。 奥萝拉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莱恩摸摸鼻子,压下了偷看活春宫的想法。 连精灵海棠都用上了,真要祝愿修一夜*。 精灵海棠,对精灵的效果如同猫薄荷对猫,外加一点催情效果,是用来捉精灵性奴的利器。可惜精灵海棠生长条件苛刻,除了精灵的聚居地以外,只有皇室控制着外界生长精灵海棠的地点,而黑市也会有少量流通。 门内被精灵海棠扰的面色含春的白子初被修压在沙发上,四周围的桌椅装饰都被砍得不成样子,一把巨剑插在地上,白子初根本没有力气举起。 虽说是认了主,但好歹还是有重量,奈何白子初此时浑身发软,提不起力气,只能拼命呼吸,大脑一片混沌。 他居然会犯这种错误,果真是安逸太久了。如果不是他怒火过盛,动作太大,本来不会这么轻易被精灵海棠影响。 不对,最大的失误在于,他根本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精灵海棠! “你,卑鄙……”白子初瘫在沙发上,有气无力的指控。 修看见白子初充满懊恼却因精灵海棠而湿漉漉的眼神,不由得好言道:“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困了就睡了吧。” 白子初全身很是慵懒,听见修的声音连骨头都有些发软,迷迷糊糊的问:“嗯?” 修一手撑住身体,另一手理着身下的白子初凌乱的发丝,声音里带了点蛊惑的味道:“我说,睡吧……” 白子初应了一声,慢慢闭上了眼睛…… 怎么可能?! “混蛋!你挑起火不打算灭吗?!”白子初猛地睁大眼睛,愤怒的盯着修。 修难得愣了一下,然后忽然把头埋进白子初的颈窝,肩膀不受控制的剧烈耸动。 他,在笑吗? 脑袋已经搅成浆糊的白子初费劲的想。 系统【他的确在笑,不过他脸上的表情一点没变,还是面瘫,所以不算是任务完成。】 白子初并没有想任务什么的,只是觉得,这样爱笑的一个人,总是面瘫,真是可惜。 “听话,睡吧,我把精灵海棠收起来,很快就会没事的。”修在他耳边的声音很柔,很暖,很轻,让他不自觉地就沉入了无边梦境。 修,别以为我会这么放过你。我要报复你的原因,无关风月。 系统察觉到了他的想法,在他脑中默默补了一句。 系统【上一句是“人生自是有情痴”,玩家你还记得么……】 可惜白子初已经彻底睡着了。 无关风月,所以你对我再好,我也不会放过你。 况且,若提风月,等任务结束,我究竟是走是留? 所以这一切,只是你自己的风花雪月,与我无关。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第22章 二十二诅咒一箩筐 二十二、诅咒一箩筐 第二天醒来暴躁的白子初把休息室拆了不提。 然后就是开学,修自然又开始忙上忙下。 对于这一点,白子初有些不解。像魔法世界这种设定,一般都是实力为重,杂七杂八的事物会去打扰作为魔法新秀、前途远大的修,着实令人不解。 白子初想到就问,很快从修那里得到了回答——是为了家族影响力,修作为下一代的继承人,要发展属于自己的力量,为家族增添新血。 想到最后还有争霸剧情,白子初就释然了。 一切有征战内容的小说,最重要的都是整体实力,而个人实力排在其次。就像是这个位面的男主,如果不是最后吞并了修的家族,也不可能站在大陆最顶端。 这时候白子初突然发现有一点很重要的问题一直被他忽略了:“你的家族是什么?” 能够让男主吞并以后一跃成为大陆顶尖,修的家族不可能简单。 修惊讶的望着他:“你一直没注意过?” 白子初皱眉,有一种被看低智商的感觉,咬牙道:“说。” 修无奈道:“我是法兰特洛斯当代家主的第三子。” 白子初努力回想自己什么时候听说过这个名字。 修看见他的反应,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只得再次道:“也就是罗德帝国的第三皇子,全名修·斯塔克·法兰特洛斯。” “诶?!” 作为一个皇子,而且是已经认定的下一个国王,修会不会太低调了?! 修好笑的看着他。 白子初瞪了他一眼,倒是没发火,反而问:“斯塔克?” 修很是无力:“饶了我吧,我们家族的中间名自建国之后全部被统一了,跟我母亲无关,也不是我自己取的……” 白子初失笑:“难怪,你们的国花是紫罗兰啊。” 修点头:“所以这里才是皇家紫罗兰学院。” 觉得修一家子的中间名和姓氏完全没有存在必要的白子初-_- 修干咳了一声:“总之,还是先去宿舍吧。” 白子初默默盯着他的背影。 十六七岁的年纪就被定为继承者的人,真是不可小觑啊…… 还是说因为他是最终boss? 永远理解不了这个世界人的脑回路的白子初明智的选择放下这个问题,转而问:“宿舍?” 修点头:“你的房间不跟我在一起,应该是旁边专门为随从设立的小屋。” “为什么主仆不在一起?不是会很不方便?” “要锻炼学生自主能力之类的原因吧,不过其实真正有背景的学生也可以申请独立院落,不跟别人一起住宿舍,也就没有主仆两居的情况了。”修耐心回答。 “那你为什么没申请独立院落?” 修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的看向白子初:“我又没什么非得要申请独立院落的原因,反正我又没带很多人上学。……还是,你想和我住在一起?” 白子初踩了他一脚,淡定的接着说:“独立院落不是很多方面都很方便?再说,皇子大人和普通学生一起住宿舍,你自己不觉得很奇怪?” “不觉得,”修回答得很快,“反正我又不经常在宿舍呆着,住哪里都一样。” 白子初觉得,以剧情的不可抗性,修绝对会和男主住在一起。 “我跟你一起住。”白子初毫不犹豫。 修定定的凝视他一会儿,然后再度迈开脚步,轻描淡写的说:“可以。不过事先告诉你,我的房间只有一张床。” 双人宿舍是两居室,另一间估么着就是男主的了。 白子初反应很平淡:“那就一张床。” 宿舍的另一个人的确是男主,对于修把精灵带进来的行为,他倒也没什么反应,就像是当他不存在一样。 一方面是白子初从不与他搭话,另一方面,男主可是个直男。况且如果对别人的精灵表现太热切,被对方误会怎么办。 后来这段时间,日子对于白子初就是很平淡的度过了。 他只要回宿舍就躲在修的房间里,也不管外面的两个人。他以为以修的个性,根本不可能和男主很合得来,没想到剧情的能力的确是强大的,如今男主和修都到了称兄道弟的程度,而且很多次去佛瑞斯特森林做实践活动,两人都解救对方于水深火热之中。 过命的交情。 明明防护措施那么完善,两个人却时而会遇到生命危险,白子初简直都无力吐槽了。 他这段时间沉寂下来的原因倒不是为别的,而是为了修的亲卫队。 修那边和男主打得火热,白子初也懒得插足——反正就算是逆转剧情也会被位面之主拧回来,他又没有非得和位面之主作对的理由。 他现在致力于折磨修的亲卫队成员,目前的进度只是各种恶作剧,白子初倒是心满意足——看谁是逗比! 所以说到底是有多怨念,直到现在还没消火…… 其实现在白子初已经没刚开始那么生气了,虽然不是说想完成任务,但是他个人也的确对修不笑这件事很好奇。 所以当秋去冬来,布下天气结界的帝都已经开始盛开紫罗兰的时候,白子初终于能把修从男主身边拖出来。 原因是……放假了。 罗德帝国的假期是从帝都的紫罗兰开花算起,一直到春季之初,一年一度的紫罗兰花节落幕结束。 除了帝都,罗德帝国的紫罗兰是全年盛放的。 这段不算短的假期里,最开头的那段时间男主要回家去偶遇另一个金手指,至于修,则终于闲了下来。 这时候则又是佣兵小队的活动时间了。 他们都要在假期之初一起去做任务,等到中途的时候,则又各自有安排了。 至于假期之尾嘛,大家都要去参加为期半个月的紫罗兰花节,到时候帝都是最热闹的时候,各种活动纷至沓来。这也是情侣最喜欢的节日——紫罗兰象征着忠诚,抓住幸福,参加紫罗兰花节总归是个好兆头。 但这都是以后的事,跟着修和佣兵小队一起闲来无事去帝都外围采摘紫罗兰的白子初终于把问题问出口了:“你为什么从来不笑?” 这里是帝都外围之外,青草遍地,紫罗兰遍野生香,身姿绰约的随风悠然轻舞,清雅的容颜朦胧了树枝间漏下的阳光,如同编织着最唯美的梦境。 白子初的脸颊映在修的眸子里,紫罗兰便全部化为布景,明明堕入尘世,偏偏带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美得惊人。 也许是因为那头清冷的银发吧。修想着,伸手牵起一缕发丝,歪头:“你很好奇?” 那边的四个人表示已经被闪瞎钛合金狗眼,秀恩爱请自重。 但是这两个人一旦说起话来,自动就会把周遭一切都屏蔽掉。白子初老实点头:“很好奇。” 很乖,乖的不像他。 修眯眼,然后示意白子初看向他们这一行另外四个人:“你从来不觉得,我们总在一起做任务,很奇怪?” 白子初没转眼,只是点头,又摇头:“有点奇怪,但是你已经给过解释了。” 修想了想:“因为我说是奥萝拉拜托的?” “嗯。” 修扫了周围开始注意他们对话的几个人一眼,然后接着道:“我其实本来就和他们的关系很好,因为,我们都是受到诅咒的人。” 白子初直觉事情并没有修说得那么沉重,但一时想不到问题出在哪儿。 修眨眨眼睛,然后放下牵着发丝的手,望向了天空:“当然一开始的确是因为奥萝拉拜托的。然后我们第一次去做任务,误入了一个黑暗法师的领地。那个黑暗法师脾气……很古怪,他没有杀了我们,或是抓我们去做实验……” “而是诅咒了我们。”奥萝拉接口道。 白子初看向她。 “我的诅咒是永远施放不了攻击性魔法,所以我转行去做炼金法师了。”奥萝拉耸耸肩,似乎对这个诅咒不以为意,“那个黑暗法师见我攻击性极强,以为我的目标是战斗法师,但是对我来说不痛不痒。我之所以施展的全是攻击法术是因为别的我那时根本没学过。” “我的诅咒是每天说一千句话。”莱恩的表情很苦逼,“因为当时黑暗法师问我们话,只有我一句没说。我就被迫变成话痨了。” 白子初表情很微妙,然后看向另外两个人:“佐伊和查瑞丝呢?” 那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显然不是太想说。 修似乎是明白他们不想说的理由,代为回答道:“佐伊和查瑞斯的诅咒……很特别。是性别互换……” 白子初眨眨眼:“所以……” 修点头。 曾经很柔弱的佐伊和曾经很爷们儿的查瑞斯:“……” 修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白子初总结:“我总觉得,那个黑暗法师是在耍你们。” 修:“你不用觉得,就是这样……” “那你呢?”白子初还没忘了最开始的目的。 修用指尖虚扯嘴角:“不是很明显么?表情。” 原来这才是真相…… 以为这里面藏着多少心酸和泪的白子初觉得被耍的其实是他。 看着这一行被各种诅咒的人,白子初不厚道的幸灾乐祸:“其实那个黑暗法师也是好意,多好的人生体验啊。” 目光瞬间哀怨的众人。 修解释道:“那个黑暗法师虽然脾气还算不错,但实力非常强,所以我们至今也没找到谁能解开这个诅咒。反正也没太大影响,就先压下了。” 被说成没太大影响的佐伊和查瑞斯:“……” 你们,节哀。 第23章 二十三紫罗兰之约 二十三、紫罗兰之约 不知道为什么,到这个世界后总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一个假期就在和修的打打闹闹中过去,不时和佣兵小队聚一聚,时常和男主联系一下,剩下的时间修履行了他的诺言:带白子初游遍河山,尝遍美食。 这第一站,自然就是罗德帝国。 虽然时间有限,但架不住修财大气粗,出去一趟就用传送结界——反正只是小型结界,修的零花钱绰绰有余。 这段时间,修几乎带白子初把帝都周边的山川河流赏了个遍,还去领略了附近几个大型城市的风土人情,特产美食,两人颇有乐不思蜀的架势。 反正任务没有时限,直到许愿人或是修死之前都算数,所以白子初公费旅游无压力。 他的人生主旨在于享受,送上门的享受,不要白不要。 于是就这样,时间一晃就到了紫罗兰花节。 紫罗兰花节庆典由皇家举办,身为皇子的修自然不得不回去。白子初倒觉得无所谓,他还从来没见过修以皇子的身份出现在正式场合,得知这件事反而有些好奇。 帝都上下洋溢着欢乐的气息,无数辉煌石被磨成了粉末撒在帝都各个角落,青草都变成金色。 人群忙碌,树影摇曳,帝都中央的喷泉正围绕着十几个大魔法师加持浮空魔法,宫殿四周是无数至少达到六级武气的工匠在雕刻巨大的人物像及皇家贵族徽章。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最中间的巨大的紫罗兰雕像。 修一回来就被拽走了,只留下白子初无所事事的在帝都闲逛。至于中途总有不长眼的上来,也都被白子初轻描淡写的废了扔到护城河里。 精灵而已,又不是没见过,用得着那么大惊小怪。白子初不屑撇嘴。 像精灵海棠那种东西,根本不可能普遍到随便哪个小势力都能拿得出来,白子初倒也不惧偷袭。 后来实在是被指指点点烦了,白子初就用耳钉易容,把耳朵和眼睛的精灵特征隐去,再低调的披上斗篷。 平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都由修打理,现在修不在,一波一波的苍蝇围上了真是让人什么胃口都没了。 这么说来,他到这个世界以后,唯一一个相熟之人就是修,其他认识的人全都处于半生不熟的状态。如今修不见了,他还真是觉得无聊。 这般想着,白子初就拿出传音石给修发消息:“你在哪儿?” 修那边似乎是有事,隔了好一会儿才回消息:“晨曦广场,基本上已经收尾了,就等明天正式开幕。你要是闲得无聊就过来吧。” 白子初有种被踩住痛脚的感觉,语气不善的再次道:“你过来找我。那边太挤,我不想过去。” 这次修回话很快,语气中有几分无奈和纵容:“好吧,你在那里等我,我马上就到。” 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 白子初虽然心里存着疑问,但是却什么都没说,反正又不是他劳神费力。 修出现的阵仗把白子初吓了一跳,浩荡人马簇拥着修过来,那股子皇家风范终于在此时暴露无遗。 白子初没动,等到修站在他面前才开口:“你这是打算迎亲?” 白子初永远是要逞口舌之力的。 修摇头,挥退了人马,拽着白子初进了路边的一家魔具店,才哭笑不得的说道:“我遵命来找你,结果被宫里那些平时关系要好的亲戚朋友知道了,非得扮成随从来看一眼,连我舅舅都来了,真是为老不尊。你说的倒也没错,这架势的确是来迎亲的。” 被修调侃回来,白子初又探头向外瞥了一眼,发现不少鬼鬼祟祟盯着他们这里的人。 “他们不会以为你会娶一个男性精灵吧?”这本小说的逻辑呢?! 修没说话,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然后转移话题道:“怎么了,呆的很无聊?” 白子初翻白眼,甩下一直被修拽着的手:“很无聊,除了人就是人,一点意思都没有。” 没想到白子初会老实承认,看来的确是不耐烦了,修思索片刻道:“活动是从明天开始,今天的确有点乱,要不然我带你去皇宫转转?” 如今帝都唯一没去过的就是皇宫了。 白子初摇头:“不要。” 修眼中染上笑意:“好任性。” 白子初斜眼看他:“你有意见?” 修虚推手,没有几分诚意的回答:“怎么敢?要不你说干什么,我陪你。” 白子初觉得分外苦逼:“连你都没事做了?” 修这时候反而很是无奈:“不是没事做,而是你会喜欢的的太少了。” 白子初;“不然,咱们再去比试一下?” 他还没有忘了上次被修用精灵海棠制服的事儿,总归是心里不舒服。 “虽然很乐意奉陪……”修说着遗憾的摇头,“可惜我不能陪你那么久,这件事就明天再说吧。” “明天你有时间?” “嗯。” 什么事在修嘴里都是轻描淡写,白子初却不知为了明天有时间陪他,修把自己的工作时间压缩到什么程度。现在为了给白子初解闷儿,修本来就很紧张的时间变得更少了。 因为他是钦定的王位继承人,所以他远比其他皇子忙的多。 到最后两个人也没想出什么点子,倒是一起聊天时间就过得飞快,白子初还没觉得怎么样,夜幕就已经降临了。 那就去睡觉好了。 修给白子初在冼星阁安排了固定的房间作为落脚之地,两个人草草吃过晚餐就去休息了。 等到把白子初安顿好,修才回到了宫殿,去完成积压下的工作。 至于白子初这边……他当然没睡着。 日落而息这种事一点都不适合他有木有?! 他正百无聊赖的和系统聊天。 他觉得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他做的事儿除了聊天就是聊天了。 这个位面就跟用来养老一样! 对此系统不置一词,只是默默计算着白子初发泄出来的戾气和会毁灭位面的可能性。 于是这个晚上就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氛围下过去了…… 再这样就变成种田文了玩家你振作起来啊!你不要消极怠工啊!你快点把戾气发泄出来好不好?! 系统觉得很崩溃,要是照这种速度,白子初直接可以在这个位面度过余生了。 第二天紫罗兰庆典开始,修如约过来陪白子初。 庆典第一天是传统的赏花会,街道各处都是紫罗兰,汪洋成大片花海。这景色的确寻常难见,若置身仙境,从桃源中来,白子初再次为美景折服。 他以前不是没有来到过魔法世界,但是庆典之流还是第一次参加,而且以前也从来没有人特意带他赏山河美景,所以这个位面见到的美景,当属白子初从前经历过的中第一多。 魔法花卉是很特别的,碎光效果只不过是最普遍的展现。由于魔法花卉是由元素拼接,所以甚至时而有花瓣在空中旋转飞舞,然后乖乖的拼接回去,如同从未掉落一般。 会唱歌的,能制造环境的,能播放影像的,甚至能和人交流的,都应有尽有。在美观程度上,也有各种渐变色,动态花纹等等加成,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修并没有赏花,这对他来说不过是每年一次的经历,他更关注白子初的反应。 在爱美之心上,白子初简直诚实的令人惊诧。 他毫不掩饰对美丽之物的赞赏之意,美丑好恶格外分明。修能看出来,他很开心。 “你很喜欢紫罗兰?”修禁不住问。 白子初眼睛亮晶晶的,闻言很是轻快地回答:“我喜欢一切美丽的东西,日月星河,山川草木,江河湖海,包括生物,一些美丽的动物,甚至人类。我只喜欢美丽的事物。” 修顿了顿,似乎意识到了白子初的言下之意:“你对美丽的定义是什么?” 白子初毫不犹豫的回答:“外表。不过这世间,该说是相由心生,拥有美丽外表,同时能让人感觉很舒服的,还是向善的多一些吧。不过不排除蛇蝎美人的存在就是了。” 外表,真是标准的以貌取人。 修含在嘴里一声笑,任命的带着白子初走遍帝都繁花最艳的地方——庆典本来就有他的构思,修自然最了解。 “你知道紫罗兰的花语是什么?” “什么?” 修指向一对儿对儿走过的情侣:“是忠诚,也是抓住幸福的机会,所以被紫罗兰见证的誓言,向来更加牢固。” “你相信?” “我相信。”修定下脚步,侧身揉了揉白子初的头发,“信则有,不信则无。况且罗德帝国的紫罗兰都经过了祝福的洗礼,冥冥之中,自有神明相佑。” 这个位面的神明,最高不过是位面之主,若让位面之主出手干涉,那面子定不是一般的大。 白子初讽刺的想想,就听修继续道:“你若不信,我们可以来做的试验。” “什么试验?”白子初被提起了兴趣。 “就来做个简单的约定,今日我与你共赏紫罗兰,十年后,二十年后的今天,依然如故。” 白子初挑眉,本想说根本不用约定,这不可能,但想了想,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漫不经心的应道:“好啊,那就拭目以待吧。” 气氛本来是好的,修这时却又多嘴一句:“你同意了就意味着你果然离不开我啊。” 白子初抡出巨剑:“你以后少跟莱恩在一起,嘴欠会传染。” 没过门就开始管他的交际了,修乐不可支。 时间长了,他也知道白子初的巨剑是不可能真的伤到他的,每次白子初都会掌握好能恰好让他躲开的距离。不过如果白子初真的暴怒起来,还要另算。 于是本来很是浪漫的一天又在打打闹闹中度过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第24章 二十四十年如一梦 二十四、十年如一梦 十年后。 帝都,皇宫。 紫罗兰再次盛开的季节,静谧的午后。 宫殿的回廊中传来匆忙的脚步声,踩在岚苍石的地板上,倒也不觉难听,反而别有一种清脆悦耳的灵动。 但是脚步声的主人心情可不似这般灵动,她慌张的向书房走去,若不是要维持宫中的礼仪,恐怕早已跑了起来。 “陛下,陛下……”她终于到了书房门口,还没站定便慌忙喊道。 门口的侍卫看清这女人的模样,便没有拦她,反而侧身让她进去。 门内优雅的坐在书桌前的是个约莫二十七八的男子,华贵雍容,周身缠绕着一种淡静的气场,仿佛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他正一手支着下巴,另一手用指尖摩挲着书页,听见女人的喊声,表情却也未动丝毫,只是漫不经心的问:“他又怎么了?” 女人在书桌前站定,匆匆行了个礼,然后梳理思绪道:“陛下,尤金阁下希望您去看看他。” 男子闻言动作一顿,慢条斯理的把书签放好,合上书,悠然站起身,一边向外走一边对那个侍女道:“他的原话不是这样吧。” 侍女惊慌的又行了个礼,但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把原话说出口。尤金阁下不怕,但是她若是说了,可才是真真的大不敬。 男子穿着长靴,一条黑蓝色修身长裤勾勒出他结实流畅的腿型,上身一件白色衬衫,搭配着一件与长裤同色的小马甲,凭空多出了几分英气。他的鼻梁上还架着单片的金丝边眼镜,显然是刚刚阅读现在忘了摘下。他黑蓝色的头发已长至后背,在接近尾端的部分被一条深蓝色的丝绸发带绑起,又有些斯文的书卷气,散发着成熟男人的味道。 他突然的行动显然宫中之人已习以为常,他刚刚走出书房没多远,后面便有随从的人跟上,同时报告给他侍女口中尤金的情况。 “陛下,尤金阁下说新到的舞姬跳舞跳得太难看,所以……” 男子一边侧耳听着,一边冷声道:“告诉我他的原话,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懂规矩?” 虽是问话,但却是不容置疑的口吻,那跟随的宫人心一凉,只得支支吾吾道:“尤金阁下说,新来的舞姬跳舞太难看……” “然后?”男子有些不耐烦了,语气中冷意更盛。 那宫人不敢再停顿,抱着必死的决心一口气说了出来:“尤金阁下说,陛下您的舞姿肯定很优美,让您去新月宫跳上一曲。” 宫人说完大气都不敢出,就等着男子判他死刑。 这位年轻的陛下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平时一副温和良善的样子,却是真正的杀神,杀伐果断,手段强硬,除了这位尤金阁下和埃利斯阁下,没有人敢违逆半点。 想到这宫人不禁在心中暗暗叫苦,如果今天埃利斯阁下来了就好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是,男子并未发火,甚至表情都未动丝毫。他听到这话只是眯了眯眼睛,然后冷淡的说了句:“知道了。” 小命保住了。 宫人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一行人跟着男子快速来到新月宫,还没进门就听到了一个清灵却懒洋洋的声音:“你这个姿势太僵硬了,腰应该再柔软一点;你的笑容太假了,又没受到诅咒,谁逼你笑了吗?还有你,把你的衣服整理整理,袒胸露乳的像个什么样子,缺男人?哎呀真是的,你们这些人能不能讲点效率?修怎么还没来……” 男子,也就是修,听见白子初的一通抱怨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示意宫人撩开珠帘。 珠帘之后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烟雾缭绕,珠宝遍地,十几个舞姬在华美的雪野貂地毯上翩翩起舞,不是被迫停下,接受高台上的人的指正。 地毯前是玉石筑成的石阶,石阶两侧各有一排宫人候着,一直站到最高一级的下一阶。高台之上是寒玉雕床,床上是个雪白软榻,一个绝美的精灵就慵懒的斜躺在软榻上。 那精灵有一头秀丽银发,长至曳地,随着他懒散的打了个哈欠,微微晃动,闪耀着清冷的色泽。 他的眼睛因为哈欠而添了一层水雾,朦胧之中可以看到是一双清澈如碧海的眸子,似蓝非蓝,似绿非绿,又似乎是时蓝时绿,格外引起人的好奇心。 不经意就会被诱惑。 修已经对这幅场景免疫了,抬手示意身后的宫人止步,然后一个人走了进去,穿越过舞姬,登上了高台。 白子初漫不经心他抬眼瞥了他一眼,懒洋洋的抱怨道:“好慢。” 修坐上软榻,将白子初的头搁在大腿上,温柔的梳理着他的长发:“不巧在西边的书房,赶过来浪费了点时间。” 白子初没听他解释,只是把身体的重量放下来,眯起眼睛,带着倦意道:“你本来就不该去西边。” 修在他面前永远是好脾气的:“下次会注意的。” 他没告诉白子初西边的书房有其他地方没有的资料,而是应了下来。 白子初也知道修不可能没事往西边跑,但是这跟他没什么关系,也不是他该操心的事,他只是示意修帮他按按太阳穴,然后闭上了眼睛:“让他们下去吧。” 修两只手按着白子初的太阳穴,用口型示意宫人退下,并把刚才白子初说的那个袒胸露乳的舞姬处理掉,最后让他们带上门。 隐约听见关门的声音,白子初这才微微睁开了眼睛:“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 修淡淡回答:“不是让我跳舞?” 白子初轻笑一声:“你若是想跳,倒是可以把原先的目的免了。能得皇帝陛下亲自献舞,可真是无上荣光。” 修按压白子初穴位的手指重了重:“你若是想跳,我可以陪你。” “免了,”白子初翻了个身,把脸隐藏在阴影中,“这么多年被你当猪养,太少活动筋骨,如果再跳什么劳神子的舞,还不把我的骨头架子都跳散了。” 修唇边溢出笑声,唇角却未勾起半点:“如此倒是我的过错了。可惜近两年你鲜少生气,不然倒是可以抡抡你的巨剑,也算是运动一番了。” 白子初嗤笑一声。 他的自制力还没恢复,但戾气渐少,除了心情过于外露,行事有些乖张,倒和以前的白子初接近不少。他依然没法调节自己的情绪,但是修从来不会让他生气到暴怒的地步,所以倒也无所谓调节不调节。 十年啊,过得真是太快了。 当初他本想尽快结束这个任务,但系统却说这是个让他休养的好地方。他想了想,若是能尽快拿回自制力,倒也不错。况且,他并不讨厌修。 谁曾想,这一呆,就是十年。 十年中,外界的事变化了不少,对于白子初来说倒没什么影响。 男主,也就是埃利斯,从崭露头角到如今的年轻一代风云人物只用了十年。只是他的修为至今也比不上修——就算是在白子初看来,修的天赋也是惊人的。只是修把实力隐藏起来,只显露出了大魔导士的修为,就足以令学院轰动。 这么年轻的大魔导士,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男主在表面上,修为是和修持平的,两个人是这一代年轻人里的领军人物——本该如此。 但是五年前一个意外,先王在紫罗兰庆典上受到袭击,当场陨落。而早已定好的王位继承人修顺势继位,成为罗德帝国新一代的帝王。 年轻的帝王一上任便用雷霆手段压下了所有对他的争议之声,并稳固了局面,用两年时间把先王过于分散的权力集中到手上。这种情况下,所有反对派都退步观望,间接承认了这个年仅二十三岁的帝王。 二十三岁,大概是罗德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帝王了。 与年轻帝王的高明手段同样著名的,是五年前继位时,年轻帝王带入宫中的精灵。 传言中这个精灵拥有世间最美的容貌,最悦耳的声音与最优美的体态,让他们新的陛下流连不已,极尽恩宠。 传言中陛下对这个精灵有求必应,甚至在行政之时,只要精灵传话,就会放下一切到精灵面前。 传言中陛下为精灵耗尽半个国库,修筑一座穷奢极侈的新月宫,只为精灵一句无聊,为他解闷儿。 传言中这个精灵恃宠而骄,滥杀无辜,却从未被陛下责怪过半句。 传言中新月宫夜夜笙歌,堪称不夜之地。 传言中…… 种种传言在坊市之间被津津乐道,传的听起来已经失真。新的陛下的确是英明君主,怎么会做出这等祸水殃国的事呢? 殊不知,这些听起来有些失真的传言,几乎都是真的。 修的确竭尽所能,满足他的一切愿望。 白子初的思维终于回来,起身离开修的手指,悠然道:“你说过,要带我去赏紫罗兰。” 修见白子初起身了,就收回了手,抬手摘下了一直架在鼻梁上的单片眼镜,无奈道:“我自然是记得的。只是需等到明天。我今日出行,恐有不便。” 白子初眯眼,又轻轻笑了,故作无辜的模样道:“若是我说,我今天就想去呢?” 修并没有什么犹豫,只是慢条斯理的站起身:“那就容我先换身衣服。” 白子初盯着他,也不说话,于是两人就沉默下来。 半晌,白子初似乎又觉得无趣,懒洋洋的又躺下身子,嘟囔道:“我忽然又不想去了。你这皇宫里到处是紫罗兰,也没什么必要特意出去看。” 修把他的长发打理好,然后走下石阶:“你如果想去,可以再通知我。用我把那些舞姬叫回来吗?” “不必了。”白子初的语气中带着倦意,“跳得那么难看,有什么好瞧的。你下次再送人来,先挑挑吧。” 修点头:“知道了。” “我我先睡一下,你自便。”白子初说完就睡了过去。这些年来,他的睡眠习惯也被改变了,不止什么时候都能睡着,还很难被外界动静吵醒。他的生活,过得实在是安逸了点。 修静悄悄的关上了内殿的门,到了外殿吩咐下人将内殿的熏香换成安神清淡的香,然后叫人把他西面书房桌子上的书带到东边来,自己则向东边的书房走去。 这一年的紫罗兰,如故盛放。 第25章 二十五君若无心我便休 二十五、君若无心我便休 那年盛开的紫罗兰,直到花谢,修也没有和白子初一起去看。 不是因为白子初不愿意,而是因为,修命定的妻子,终于出现了。 白子初也觉得奇怪,那个女人究竟哪点让修看中,他想不出。他以为,以修的情况,到最后无非是政治联姻。因为天下谁人不知,是他白子初,被修捧在了心尖上。况且,以修如今的威慑力,就算是说不娶,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 所以那个女人出现时,白子初很惊讶。 原来,剧情依然健在。涉及主线的剧情,根本不可能改变丝毫。 那天正是仲夏,帝都多年使用天气结界,终于让夏季出了蝉。白子初在新月宫午睡,却被蝉鸣扰的心烦意乱。 平时的话,宫人早该想办法隔绝这令人生厌的声音,今天却不知为何,没人去做半点。 他懒洋洋的闭目养神,漫不经心的问旁边的守着的宫人:“修去哪儿了?” 那宫人赶快行礼,然后回答:“阁下,陛下和埃利斯阁下一起去打猎了。” 修不是不喜欢打猎吗? 对了,有埃利斯在,什么不喜欢的,他也该喜欢了。白子初冷笑的想着。 罢了,他也没必要违逆剧情,明着和位面之主作对。 他又轻易陷入思绪中,就慢慢在这朦胧里睡着了。 醒来时,新月宫静悄悄的,一片昏暗。他直觉似乎发生了什么事,但一时想不起来。半晌,他突然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是纳星日。” 纳星日,魔法师的狂欢日。这一天的星辰力量增强,修习占星术的最大裨益,其次是魔法师的精神力,也会得到不少提高。 白子初思索一阵,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打开门。” 那宫人没动,只是再次征求道:“阁下,陛下特意叮嘱不要扰您清静。外面现在很是喧哗。” “无妨。”白子初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你先告诉我,外面出什么事了?” 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恭敬回答:“陛下今日和埃利斯阁下去打猎,途中遇到了不明者刺杀。陛下一时不查,险些丧命。多亏了安德莉亚小姐出现,替陛下承受一次偷袭。现在安德莉亚小姐正在接受抢救,宫廷里的法师和牧师都去了。” 一时不查? 白子初挑眉。这剧情如果再安排无脑点,白子初都要杀了修回空间了。 被剧情控制的修,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这乱七八糟的主线还真是毁人不倦。 不过这倒是应了白子初的想法,今天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修的妻子兼得力助手出场。最后之所以修会输给男主,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安德莉亚。因为那时男主控制了安德莉亚,而修,是个情种。 作为最后几乎左右战局的女人,安德莉亚的确有出场的必要。 白子初意味不明的向外面的方向望了望,然后冷淡开口:“等此事了结,让修来找我。” 宫人恭敬应下:“是。” 这宫里,敢对修直呼其名的,不过白子初和埃利斯二人。就算是小说中的安德莉亚,在人前也是称呼修为陛下的。 这样想来,能得到和男主相同的待遇,他还真是该受宠若惊啊。 白子初讽刺的想着,翻身再次陷入无边梦境。 修的确没有让他的生活丁点成为噩梦,可是这般细水长流,和他骨子里的张扬,不相容。 再次醒来时,白子初的脑袋有点昏昏沉沉,等到清醒了些,才发现修一直坐在他旁边。 “怎么,想起这新月宫还有旧爱了?”白子初调侃一句,明显未带几分真意,修揉了揉他的头发。 “不是你叫我来的?” 白子初撇嘴:“大概是我,可是我忘了。” 修安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白子初许久没这般和修闲扯,见到修不同以往的反应,倒是有些不习惯,于是伸手捧起修的脸,一边打量,一边漫不经心的说:“听说你带回来一个女人?” “嗯。”修任由白子初打量,也不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侥幸逃于一死,多亏了她。” 白子初闻言没有顺着问下去,而是换了方向:“埃利斯呢?” “受了伤,也在宫中医治。”修有问必答。 白子初的指尖从修的脸颊滑下,轻轻摩挲着修的喉结:“那,你呢?” 这语气问的极是暧昧,修躲开不老实的手指,压下身来,与白子初鼻尖碰鼻尖,额头贴额头:“怎么,你担心?” 白子初玩味笑着,并不在乎这般接近的距离:“有点。” 修捏了捏白子初的耳垂:“我没事儿,腹部中了一箭,已经被医好了。” 不愧是皇帝陛下,这样的伤都轻描淡写。 白子初知他的话只有七分可信,另外那三分,他也没打算刨根问底儿,于是用手撑开修道:“那个女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修握住白子初的手,悠然道:“就让她暂且留在宫里吧。” “我很好奇,”白子初闻言笑容忽而妩媚,“你究竟爱不爱我呢?” 修眯眼,重新又俯下身来在白子初耳边轻轻吹气:“你想知道?” 白子初双臂环住修,歪头想了想,露出了一个无辜的笑容:“也没那么想知道。” 修失笑,手指缠绕着白子初的发丝,依然保持着那个暧昧的姿势:“亲爱的,我从来,也没爱过你啊。” 白子初大笑。 这才是像修的回答,那个曾经和他一起走遍山川河流,吃遍美食,还未登基前的修的回答。 只是他不能就这样告诉修,因为这一切还未结束。 白子初的笑声中忽然夹杂了哭腔,很是隐忍的,细小的声音。 “修,你知不知道,我的故乡有一句话。” 修平静的看着他,淡漠起身。 白子初也坐起身,神色中有几分落寞的意味,还有一种难言的解脱畅快感:“君若无心我便休。” “你要走?”修淡淡开口,似乎只是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我要走。”白子初下床,站直了身子。 说来,他也许久没有离开这张床了。 修没什么反应,只是道:“一路顺风。” “承您吉言。”白子初回头对他眨眨眼,然后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脚步莫名沉重。 修没有挽留,只是看着他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夜幕之中,被黑暗渐渐吞噬,然后声迹不留。 许久,修才突然叹了口气,对着白子初离开的方向轻声道:“也该是你离开的时候了。” 然后他也走下石阶,离开了新月宫,毫不留恋的向破晓宫走去——那里是他的休息之处,而安德莉亚,此时被安排在破晓宫的偏殿疗伤。 被轻微扭转的剧情,仿佛一下子就回归正轨。 白子初用飞行术在天空观望一阵儿,然后转身飞向了佛瑞斯特森林,一切最开始的地方。 他是白子初,自然不可能舍本逐末。他需要把一身戾气洗刷干净,然后杀了修或者修的亲卫队,回到系统空间。至于替修解开诅咒什么的,当然不可能。这对他来说,可是费力不讨好的事啊…… 白子初与修相遇第十年,帝都,仲夏夜。两个本来就不该有任何交集的人,终于分道扬镳。 第26章 二十六一缕相思笑过 二十六、一缕相思笑过 应该是三年。 与修离别,该是三年。 那一天,白子初以佛瑞斯特森林为起点,踏遍河山千万,悠游山水缱绻,用他一个人的眼睛,去看遍修曾许他的繁芜江山画卷。 他一处一处的走,一点一点的看,从荣光大陆之北,走到荣光大陆最南边;从繁花似锦的罗德帝国,走到江河永冻、寒霜积雪的雪神山……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偶尔又有些恍惚——他好似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很长时间。 他并不在乎,也不觉烦恼。他在过眼繁华中漫步,在千里赤地中也不曾停下脚步。 他不去同情颠沛流离的灾年难民,也不曾去回忆在宫中的骄奢堕落。他就那么淡然的走过,仿佛从他开始独自游历大陆起。就失了心。 他本也是没心的,从很久以前,就没了心。 他漫不经心的想着,穿越百年岁月中的诗词积累,却在心底迸发开来。 他混混沌沌,只因目标从未如此分明,便也更加无事可做。 他撑起轻舟醉漾,任曲水引他至玉英深处,应景的叹一句相误尘缘,却压不下愈加轻蔑的笑容。 他闲卧烟水茫茫,赏千里斜阳暮色,远观山无数。 他在乱红如雨中,香茗淡品,只道不如远甚。 他纵情于修曾经为他规划的路线,编织的梦境,却终是忘了,来时的路。 可他,还是白子初。 他的天性趋于繁华美景,唯爱一个“美”字。 他,也不过是为了淡去戾气。 只可惜,比和修在一起时,化去的少太多。 他终是看过太多零落,酒醉蹉跎,梦里人影婆娑。约是他人生中最过闲适惬意的一段时间,无数思绪翻涌,偶尔又会忆起,其实他这清冷若霜华露水、飘渺月尘的往事,也曾被轰轰烈烈的燃烧过。 不,那只是他自以为轰轰烈烈的红色,嘶哑的、低沉的黑色,才是那段时光的主色调。 原来他已忘了。 原来他还记得。 午夜梦回,他曾被噩梦缠身,这次却没有一个修将他叫醒。 他自想起,那个孤决的身影便又成了他的梦魇,再也无法逃脱。 他的梦里,那个人身上的红色液体,如同红莲在他胸口绽放,一层层晕染。他眼睁睁看着他倒下,背脊生寒,冷到了骨子里。 他无法闭上眼睛,只能瞪着他,然后永夜降临。他奢华精致的定制手丨枪从他手中滑落。他渐渐的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能听见他的沉默与凄凉——他听见了,他知道自己听见了。 过了很久,是纤细的嗓音清唱,一遍又一遍,呢喃着最为山温水软的小调。 他努力去听,但怎么也听不清。 他想唱,却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歌词。 他焦躁难安,挣扎着挪动身体,脚却如同被固定住,怎么也挣脱不开。 他忽然间忘了自己在做什么,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也想不起这是第几世的经历。 他忘了这一世经过什么,认识了谁,得到了怎样的结局。 然后,他忘了自己还曾经历过这一世。 他终于醒了过来。 他好似记起了什么。 他好似忘记了什么。 他的目光格外宁静安然,他突然觉得,是时候该回去了。 辗转三年,他该回到最初的地方,把一切结束了。 用不了多久了,他能感觉到。 很快,一切就该结束了。 ******************************* 两年后,帝都。 花信风吹过几番,帝都的花,又是一年灼艳似火。 水晶帘落,纱幔垂曳。 白玉宫墙,鎏金几许,暖红帐里有佳人侧卧酣睡。 年轻的帝王登基十载,光阴如梭,到如今,却也仍是罗德帝国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帝王。 当年的新月宫,并未荒废,几次翻修,终是容新宠入榻,一改冰冷月色。 只见霓裳绯色,倾红明媚,美人轻舞,恩宠更胜。 这般恩宠,让人几乎忘记了,曾经,这是属于一个精灵的无上荣光。 惜,旧人已辞,杯酒未饮。 修站在新月宫外,遥望夜色。那轮冰蓝的月,与十五年前,一模一样。 时光依旧,只是朱颜不再。 一切的起始,大概都是十五年前那晚,一箭送月轮,翩然惊鸿。 大概。 “陛下,夜已深了。”身后传来女人温柔悦耳的声音。 修没回头,只是又想起,当年他带她回宫时,那般英姿飒爽。只是女人比男人更易化作绕指柔,许该如是。 “陛下,您在想什么?”女人没得到回音,于是又问。 修淡漠的收回了望向月亮的目光,转身向新月宫内殿走去:“一些往事,不提也罢。” 女人没说什么,只是隐约觉得,修在想那个和她素未谋面的精灵。 她不知那精灵是何等风采,只听宫人偶尔背后议论,她较之那个精灵,风华气度,不如远甚。只是她的脾气,比那个精灵好太多。 她没有见过他,所以没有什么真实感。对她来说,修给她的,已经是一个帝王能给予的最大尺度。如此,那个精灵约莫也是比不上的。 她没听说过,当年那个精灵的一句玩笑话,都能让修去执行。若那精灵让修陪他,修会放下一切要事前往。她的陛下能为别人做的,远不止如今这么多。 可惜,她不知。 “安德莉亚。” “是,陛下。” “下个月,我们举行大典吧。是时候给你一个名分了。” 同是两年后,帝都外围,佛瑞斯特森林某幻境中。 “我说盖恩,你好没好啊?不就是一个水果派你怎么能做这么长时间?”白子初懒洋洋的窝在藤椅上,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对不远处的厨房方向喊。 “啊啊啊啊啊!我暴躁了!这该死的苹果派到底是加糖还是加盐?!”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从简易厨房传来,听声音大概也就二十岁左右,带着几分年少特有的轻狂。 可惜已经是个百来岁的老怪物了。白子初恶劣的想着,仍是事不关己的啃苹果:“我是不管你加盐还是加糖啦,但是星光草请你务必不要放进去。东西再难吃也没关系,但是食物上一直闪碎光实在是让人没法下口。” “你那叫不懂艺术!”被称作盖恩的童颜老妖怪闻言更加暴躁了,“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怎么会懂我的艺术?!” 说着盖恩的语气变得有些趾高气昂。 啊,好熟悉的语气啊,好像以前我也这么说过……白子初很是没有诚意的在心里吐槽自己,一边又对盖恩喊道:“您老人家的艺术我这样的凡人是理解不了的,所以拜托您做出两份来,一份不要星光草!” 说起老人家,他自己貌似也不比盖恩年轻啊。 “啊啊啊啊啊!我又暴躁了!你是让我做出那种劣等品吗?!” “我说大师您又不是处女座,犯得着跟一个苹果派过不去吗?你再不做好,我就自己搞定了。”白子初对待容易炸毛的生物显然和修不走一个路线。修是各种顺毛,他采取的是不理睬,无视掉的策略。 听见白子初说要自己搞定,盖恩总算是不甘愿的让步:“好吧,作为补偿,接下来的一星期你都要吃我新开发的食谱。” 白子初歪头想了想,笑眯眯回答:“好啊。”反正最后吃不吃还是他自己的事儿,现在先把眼前的问题搞定再说。 单纯的盖恩再一次相信了白子初的话,乖乖去做苹果派。 “对了,”白子初把苹果核随手烧掉,忽然间又想起了什么,又对着厨房喊道,“我的那份苹果派不要糖也不要盐!” “你下次能不能早说?!啊啊啊啊啊!我暴躁了!” 暴躁了一中午的盖恩在白子初不时骚扰的情况下,终于做好了苹果派。 看着对面正在掉落碎光的苹果派,白子初觉得自己什么食欲都没了。 于是他向后一仰,盯着盖恩对着星光苹果派吃的津津有味,满脸叹服。 “怎么了?”盖恩被盯得发毛,于是在品尝新作品的百忙之中抽空问了白子初一句。 “没什么。”白子初眯了眯眼睛,“等你吃完,我可以陪你探讨一下你的新研究。” “真的?!”盖恩一张清秀的娃娃脸因为惊喜散发出难言的光彩。 “嗯。”白子初点点头。 盖恩从出生就一直呆在这个幻境里,据说是盖恩的老师布下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出去,只是专心致志的做着他的研究。他的人生基本上就是在研究中度过的,他也没有什么别的爱好。他很少和别人交流,只是偶尔碰到实在缺少材料的情况才去很偏僻的药材店去采购——他这里珍稀材料很多,普通的反而少见。 白子初误入幻境,和盖恩相处两年,了解他是一个很单纯的人。 顺便一提,当年诅咒修那一伙人的黑暗法师,不巧刚好就是盖恩。 至于解除诅咒什么的……果然还是算了,他觉得盖恩的诅咒其实很有趣。 “对了,尤金,我的含笑花和海蓝沙都用的差不多了,你能不能去外界帮我弄点回来?”盖恩吃完午餐,和白子初讨论的正热烈,刚想做点实验就发现材料短缺。 盖恩能不出去一般就绝对不会出去的,而白子初能易容,到处走走倒也方便,所以一般去外界的任务都是白子初一力承担。 “报酬?”白子初挑眉。 “三颗沙曼果实。” “成交。” 沙曼果实口感有些像猕猴桃,用途倒是比猕猴桃大许多,能凝神静气,刺激精神力增长。 白子初倒不是为了精神力,而是凝神静气对他化解戾气很有用。 而且最重要的是,敲诈别人总是令人身心舒畅。 “呶,先给你吧。”盖恩从空间戒指里扔出三颗沙曼果。 白子初接过,一边易容一边咬了一口:“那我先走了。” 他一路吃着走出幻境,吃到第二颗的时候,久违的系统终于又出现了。 系统【玩家,你的戾气已经消除到可控范围内,经鉴定不会再有精神崩溃的危险,故此将自制力归还。】 说完白子初也觉不出什么变化,只是意识到自己收放心情的能力终于回归了。 不过近几年他的心情一直很平和,却也没有什么非得控制住的心情。倒是那种可以掌控自己的感觉,让他心情好了不少。 “这样说来,这个世界也该结束了。” 重新能够装模作样的白子初伸了个懒腰,然后把浑身的懒散气息隐下,悠然向药材铺走去。 “听说了吗?陛下终于要娶安德莉亚小姐了。” “啊?是吗?你怎么知道的?” “我姐姐住在帝都内,那里都传开了。” “要说陛下也是年龄成家了,听说安德莉亚小姐姿容出众,仪态端庄,与陛下很相配。” “谁说不是?不过说到姿容出众,你还记不记得五年前消失的那个精灵?” “你是说尤金阁下?当然记得!不过他就算是姿容出众,不也还是被安德莉亚小姐比下去了?何况他不光是个精灵,还是男性……” “话不能这么说,不顾对于安德莉亚小姐的盛宠,我倒是赞同的。尤金阁下的新月宫,如今不还是被安德莉亚小姐住进去了……” “是啊……” 白子初侧耳听着路人的窃窃私语,一路上笑得意味不明的回到了幻境。 “盖恩,你的材料。” “多谢啦!那咱们接着探讨一下……” “等等,我先写封信。你有没有较远程的飞信?” “有倒是有……我找找……给你。”盖恩一阵翻箱倒柜,“这个也可以穿越一切飞信拦截装置,不过你写信给谁?” 白子初拿过信纸,提笔一边写一边漫不经心的回道:“你十几年前诅咒的人,诅咒他一直面瘫。” 信很短,白子初没说两句就折上了纸,扬手一挥,信笺就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这些年盖恩见过的人很少,白子初这么一提,他倒是有些想起来了:“你是说那个因为一直没什么表情,所以我诅咒他一辈子面瘫的人?” “你不是因为他表情太丰富才诅咒他面瘫的吗?”白子初很惊讶。 “不是啊……” 新月宫。 修正从内殿走出来,他接到了埃利斯的消息,正打算派人去支援。 这时,一道流光飞至他面前,修心里一惊,飞速躲开,却见那流光停在他面前三寸就不动了。 信? 修眉尖微动。 什么时候皇宫的守备变得这么差了。 他虽然是这么想着,但也没做什么犹豫,径直拿过信纸,打开。 他眯起了眼睛,久久没动。身边的繁花残落,空气中蔓延出莫名宁静的气息。 半晌,他缓缓的念诵着信纸上的话,轻微若呢喃,尔后声音越来越大:“陡顿今来,宫中第一妖娆,却道昭阳飞燕……” “却道昭阳飞燕……” “宫中第一妖娆,却道昭阳飞燕……” “昭阳飞燕……哈哈哈哈!” 修开始笑了,表情不动丝毫,却的的确确是在笑着。 安德莉亚远远地站在他身后,莫名看着修异常的行为。 修的笑声渐落,蓦然转身,直直的盯着安德莉亚,手中的信纸随风而逝。 “陛下……”安德莉亚犹豫着开口。 可修的目光却再次转移,他仰首,凝视着新月宫巨大的牌匾,嘴角勾起一个邪气洒脱的弧度:“终于结束了。” 十几年来,这唇角第一次扬起,俊朗的惊人。 仿佛,他本该就是这样笑的。 系统【任务已完成,将强制送玩家回系统空间,倒计时开始。十、九……】 白子初还在和盖恩讨论诅咒的话题,闻言不等讶异,便一晃眼离开了这个世界。 第27章 二十七任是无情也动人(含番外) 二十七、任是无情也动人(含番外) 白子初再次睁开眼睛后,站在白茫茫的系统空间里静默许久。 久到系统都忍不住要开口时,白子初忽然开始疯狂大笑。 明明已经拿回了自制力,却依旧笑成这样,想来是放任自己在笑吧? 系统默默想了一下,然后决定无视掉白子初的失常行为,开始例行公事。 系统【任务完成,玩家得到功德值10格,积分1000。】 白子初笑的眼泪都出来了,闻言挥手召唤出沙发,在沙发上滚作一团。 系统还是没忍住。 系统【玩家你还好么……】 白子初渐渐收了声,倒在沙发上懒散的问:“为什么任务完成了?” 系统【玩家成功扮演逗比,修成功露出笑容。】 白子初直起身来,慢慢恢复了优雅的坐姿:“你啊,就不要再提我的黑历史了。” 系统表示绝对会记一辈子。但是系统也没明白最后白子初为何要给修写那封信,于是不耻下问——在白子初这里,系统和玩家的主被动关系永远是颠倒的。 系统【玩家,你最后写的信是什么意思?】 白子初摸了摸下巴,觉得回到自己的身体通体舒畅:“为了照顾你的智商,我说的浅显易懂一点。” 系统表示不在意他的挑衅。 “其实我那时候已经恢复自制力了——你当然知道。于是我就可以做一些不符合我本质但是能成功给人添堵的行为。没有自制力的我绝对不会这么干。我写那封信,是以班姬和赵飞燕的故事讽刺修的花心——虽然我现在知道这是另外一回事了,但我当时不知道。对了,关于这一点我一会儿再跟你解释。我以前曾经告诉过修赵飞燕的故事,所以他肯定能理解我这封信的意思,我本来的目的是让他心里难受,觉得不好过,但没想到一个小恶作剧,居然能炸出这么大的真相。更没想到,我会直接完成任务。”白子初耸肩,抿了抿嘴唇,似乎又想笑。 系统【玩家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哎,真是不能对你抱有太大希望。”白子初似笑非笑的讽刺了一句,“我还以为你也会是知情者呢。” 系统【玩家,说人话。】 白子初伸了个懒腰,又一挥手召唤出了床:“剩下的你可以去找位面之主,他统观全局,自是能解释清楚。对了,顺便替我多谢他在位面里对我的照顾,如果不是他,我还没可能这么快就拿回自制力呢。” 说完白子初往床上一倒,似乎是真的不想再说话了。 系统思索良久,顺便调低了空间亮度,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系统【莫非……】 话未说完,系统就消失在空间中。 白子初睁开眼,笑了笑,又闭上了眼睛。 今夜该是好梦。 另一边。 系统【系统112号指导玩家让我转达他的谢意:多亏你的照顾,才能顺利完成任务。】 “他果然发现了。”一个声音低笑,磁性悦耳,分明是当初位面之主的声音。 系统【这么说果然是你?!你居然连我都骗过了?!】 “别生气,炸毛可不适合你。”声音带着一丝邪意,调侃味道浓重。 系统【究竟是什么时候?别告诉我从一开始就是你!】 那声音沉吟片刻,忽而笑道:“大概也差不多,从他一箭送月轮把修杀了,我就附身到修身上了。” 系统【果然是那时候吗……】 “你也没那么笨嘛~”声音似乎很开心,只是调侃意味更重了。 系统不理他,只是专心致志问问题。 系统【这么说,从头到尾,在白子初身边的修都是你?】 “才刚说你聪明……” 系统【那白子初怎么发……我知道了……】 “对吧,其实很明显啊。”声音里泛着几分无辜,仿佛没有被发现他倒是委屈了。 系统【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连我都瞒过去。】 “这个嘛……如果你不小心泄露了,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系统【我不会泄漏。】 “哦……?”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信任。 系统觉得很受伤,智商余额已严重不足,所以果断离开了位面空间。 留下位面之主在背后意味不明的笑。 ********************************** 说起来,他是为什么附身在修身上呢? 最初,也不过是觉得,这个位面还是尽早结束的好。还有,以修的身份,大概能更方便看着白子初。 精神崩溃能湮灭位面的人类,听着就很夸张。他是很懒的那一类,实在不想为湮灭的位面善后,于是让位面安全的进展,是他唯一的目标。 这样想着,果然还是要让这个玩家心情平和下来。他不算是逆来顺受的类型,但因为很懒,所以一边扮演着修,一边顺从着白子初的所有要求——总之,只要让他开心了就可以了吧? 位面之主大人表示这个位面都是他的,想要什么有什么。 他向白子初许诺,用以把他绑在自己身边——未知数什么的,还是在眼皮子底下安心。 况且,虽然是只爱炸毛的精灵,却很聪明,还总是喜欢一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养着也就当逗趣儿了。 那些麻烦,在他看来的确是无伤大雅的。 白子初说想要男主的戒指,既然不要不行,那就再给男主创造一个,没关系。 白子初说想和他一起住在宿舍,反正必须和男主联络感情的是修,和白子初关系不大,没关系。 白子初觉得他的行为和性格有时候会相差很远——那是当然的,他自己肯定是不会去理埃利斯,可是剧情里修会,作为一个敬业的位面之主,他自然要做好一切修该做的事。 剧情的前期,修的描写不算太多,完成了必要的剧情后,他就带着白子初游山玩水,用以消除戾气——他的目标其实是和白子初相同的。 真糟心。明明两边都有些不耐烦,却还要把一切按剧本演下去。 一开始两个人的确都是百无聊赖的,但是之后,又觉得对方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旅伴,便又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日子这么过,然后是一段不算短的日子。他和埃利斯的友情值终于刷满,和白子初的旅游计划却不得不搁浅。 该是他登基的剧情了。 对他来说,只是走剧情而已,根本没有旁人想象的腥风血雨。他接白子初入宫,提前盖起了新月宫——这本来是为安德莉亚而盖的,但是安德莉亚登场前,让白子初住着也无妨。 世人皆道白子初圣宠不衰,其实只是那些所谓的工作于他而言不过是消遣。在他眼中没有什么要事,所以才能让白子初随叫随到。 他的工作是扮演修,但在那之前,他不能让位面湮灭。 后来又遇到了不得不走的剧情,他把安德莉亚接进宫中。白子初问他,爱或不爱。 爱? 这么多年的相处,白子初对他而言的确算得上特别的存在,也应该是唯一一个特别的存在。 但是,爱? 亲爱的,我还不够爱你。 然后白子初走了。 他是该走了,无论是安德莉亚的到来,还是戾气的化解。 这么多年在宫中,他的戾气化解的越来越慢,他是该离开了。 然后,他也该开始走修的重要剧情了。 他一直在关注着白子初,身为位面之主的他拥有上帝视角,自然能轻松找到他。 白子初一直在大陆各地游荡,久了,他也不再默默观察他了。 他开始为最后的争霸剧情做铺垫,同时经营着与安德莉亚的情感——如果非得让他爱上她,就是强人所难了,不过走剧情的话,他永远是无可挑剔的。 他让安德莉亚住进了新月宫——本来就是为她建的,白子初不过是提前住了几年。她来了,白子初也走了。 他能感觉到白子初的情绪越来越平稳,他默默观察一阵儿,觉得离戾气消除不远了。 算算剧情,也到了该和安德莉亚举行婚礼的剧情了。 这段剧情又是主线中的一个重要节点,男主会在这次婚礼上得到中后期很重要的一个金手指,作为位面之主,他不能含糊,作为埃利斯的朋友修,自然也要安排好自己婚礼上好友的去向。 这一切,都在向着最为正确的路上发展。 他没想到白子初会给他写信。 但是他毫不意外信上的内容。 不如说,他就在等白子初这一句话。因为这意味着,白子初的自制力终于回归了。 若是没有自制力,白子初在几近与他绝交的情况下,断不会给他写这种东西来取笑他的。 他的自制力已恢复,证明他的戾气已经在安全线。 那也是时候让他这进行了十五年的任务完成了。 他是位面之主,区区小诅咒,怎么难得倒他。 他本就是爱笑的人,如今终于能笑了,也有些解脱的意味。 终于结束了。 而他最后这算是自我暴露的行为,也终于让白子初意识到了他的身份。 他的性格其实和修很不相同。修一直以来都有些面瘫倾向,但是他则表情很多。白子初以为修是因为表情丰富被诅咒的,却不知那是基于他对换了芯子的修的印象。白子初一向善抓细节,得知原本的修表情贫乏,而且他一寄出信就完成任务,再联想到修以前的矛盾行为,很轻易就看穿了他的身份。 不过到底不是一般人,寻常人,真的敢往位面之主身上想吗? 在这个任务中,没有谁动了情,但是他们的之间,却是无情也动人。 想必,无论再过多久,这也是唯一一次的经历了吧。 他回忆起与白子初的相处,又有些不确定了。 喂,我说,五年之后还有一个紫罗兰之约,你是去也不去? 第28章 二十八泼酒起长生 二十八、泼酒起长生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为仙,则抹去二苦,分别是老、病。 为神,则再少一苦,为死亡。 只是如是五苦,却终究挣脱不开。 仙神诞生之时,本只有生之一苦,无爱无恨,无欲无求。 仙易被凡尘沾染,则生爱、怨之苦,若到死别之日,则又生*,割舍不下。 仙神皆无寿元之限,然仙能被外力湮灭,而神则是天地之宠,不用体会死之苦。 神,是不会死亡的。 纵少这一苦,那爱怨求舍之苦,神也是体会得到的。 仙神受到恩宠,本无七苦,以最干净的姿态诞生于世。然而所谓的情感,却是连以天地之能,也无法从生命中拔出。 因为有情感,所以才称之为生命,如若不然,只配称之为行尸走肉。 仙神都是天地的杰作,自是不能成为没有情感的行尸走肉。 只是,为了让仙神免于受到情感所累,经历苦难,在创造仙神之时,将这一部分隐藏的很深很深。 仙与神,从被创造开始,就是极其冷漠的存在。 愿其不受爱恨之苦,无可相求,无可割舍,以最出尘的姿态,立于世间。 ************************ 瀛洲仙池素以其瑰丽冷艳著称于广袤仙界。 瀛洲仙池是仙界几大主要仙池之一,其境临于雪山之上,绵延万里,然则仙家之地,无一处会有冰雪覆盖,故而冷色为主,艳色与霜色交织,形成一幅世间难得的壮美画卷。 同时,瀛洲仙池也以其渺茫难寻著称。 瀛洲仙池存世已有百万年之久,于古老的仙界而言,却是初生之地。甚至,瀛洲仙池以外,年岁在百万以上的仙人可占大头。 仙界诞生的法则,是仙人随着仙池诞生。每当出现一个新的仙池,仙池就会同时孕育出一定数目的仙人,然后经历无穷岁月,直到在此仙池诞生的最后一个仙人死去,仙池也就会随之枯萎,不消时日便会恢复成天地的本源力量,彻底消失在尘世中。 寻常而言,仙人不会离开自己的仙池,但是仙人的生命太过漫长,若不经外力,根本不会死去,所以闲极无聊的仙人,偶尔也回到外面的世界看看。 这些仙人去往最多的,便是最大的几个仙池——倒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就是仙池越大,孕育的仙人越多,小仙池的仙人在大仙池生活也是常有的事。因为越大的仙池,其稳定性越强,受到外界撞击而造成伤害的几率也相对较小。 只要仙人不死,仙池就会一直存在,所以仙人首先要考虑的,不过是保证自己不受灾害。 不过,作为一个仙人,其实也很难受到什么灾害。 照理说来,作为一个崭新的仙池,同时也是跻身于寥寥几个大仙池中的瀛洲仙池,应该是极好定位的,然而事实却相反,闻名于整个仙界的瀛洲仙池,不光是踪迹飘忽,连到达过仙池的仙人,出来后也很难描述它的方位。 并不是说瀛洲仙池藏在哪里,它就在雪山之上,且辽阔异常。但是它就在那里,却并不是想去就能去的。 有仙人言,此地,唯有有缘者能往。 大概,似乎,也只有这样的解释了。 瀛洲仙池的待客标准,实在是过于难以捉摸。 由于瀛洲仙池占地极大,且诞生不过百万年之久,是以自瀛洲仙池诞生的仙人少有离去,互相之间都有些谁,在这悠悠岁月中,也都渐渐了然于心。 能来瀛洲仙池的仙人,少。 瀛洲仙池孕育的仙人,并没有其他几个主要仙池多。 纵不相识,瀛洲仙池里的仙人,总是熟悉的。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显者事,酒盏花枝隐士缘。” “若将显者比隐士,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花酒比车马,彼何碌碌我何闲。”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瀛洲仙池,烟雾缭绕之地,云外青庐之中,有清歌传来,飘忽袅袅,词意旷达,却染凡俗。 近看,就见一黑发青衫的男子懒散卧于青莲之上,指尖扰乱一池涟漪,模样格外惫懒。 池中有寥寥几只玉颈酒瓶浮于清水之上,姿态似其主人般倾斜散漫,只够将将不把酒水溢出。 仙凡之子。 琰霄静静凝望着青衫俊美的男子,在心中下了定义。 就是不知,为何一介仙凡之子,能出现在瀛洲仙池之上。 他慢慢走近,直到池边也未停顿丝毫,而是脚踏曲水,缓步向前。 青衫的男子似乎注意到了周围出现陌生的气息,微微一歪头,疑惑的瞥了琰霄一眼,然后脸上挂上了漫不经心地笑容。 “啊,是琰霄。”他这样微微一叹,然后慵懒的用手臂支起上半身,将清浅的目光放在了琰霄身上。 琰霄闻言步伐一顿,然后青莲在他脚下幽幽绽放,直到完全盛开,他才坐下身子,望向青衫男子:“尔是何人?” 青衫男子一直等着他不愠不火的完成所有动作,闻言才懒洋洋地回答:“白子初。“ 琰霄完美的面容上,依然是清冷的神色。 仙,总是如此。 唯有动情,方可破。 白子初见琰霄不再说话,只是沉静的看着他,于是又道:“琰霄,我来,为你完成心愿。” 琰霄冷淡的面容上一瞬间出现了恍然的神色,却在下一刻又恢复平静,只是微微叹道:“原来是你。” “是我。”白子初慢悠悠的坐起身,直直的望进琰霄的眼睛,“现在,告诉我,你的愿望是什么。” 琰霄静静地看着他,然后起身,不言一词,只是又沉默着离开了莲池。 白子初凝视着他离去的背影,半晌复又躺下身子,接着开始唱。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桃花。 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见到琰霄,似乎就是在桃花之中。 那不是瀛洲仙池,而是凡间界——瀛洲仙池,是不会有这般温暖的颜色的。 那时他远远看着琰霄,只觉得琰霄与那桃林格格不入。 他清冷完美的面容太过淡漠,双颊生有朱红纹路,又平添妖异色彩。只是他的气场实在太过冷肃,那妖异的朱纹生生变得庄严起来。他一双狭长飞挑的眼睛带着天生的冷意,挺拔的鼻梁显得格外冷硬,两片天赐的薄唇更是冷情。 总之,浑身上下都带着冷,过于超凡脱俗,如同太上忘情的仙人。 他本也是仙人。 他是最为古老的玄苍仙池的仙人。 玄苍仙池之所以存在至今,也不过是因为他的存在。 玄苍仙池很大,仙人却是少的。最早的那一批仙池,诞生的仙人都是少的。除琰霄以外,玄苍仙池的仙人都因各种原因死去——或是受天灾*,或是选择自我了断,或是自剔仙骨,去追随凡尘之中的恋人。 而今,也只剩下琰霄了。 可能是因为琰霄被创造时将情感藏得太深,他至今冷心绝情,无欲无求。 他该是件完美的作品,不会拂了天地的好意,白白辜负了长生。 白子初闭上眼睛,随手掠起池中酒瓶,洒然倾倒入池中,轻轻呢喃:“长生……” 白子初来到这个位面,附身于这个身体之中,平白得了百万寿元。 记得到这个位面之前,系统问他,这次去的是高等位面,以他的凡人之躯,很难完成任务,要不要消耗功德值进行灵魂穿越,他同意了。 并不是说向系统屈服,而是经历了上一个位面,他的功德值眼见就要到达满格,若是再不消耗,他就要回到他自己的位面了。他还没玩儿够,况且他对自己的位面也没什么可留恋的,回去干嘛呢?所以还是把功德值消耗一下吧。 高等位面与虚拟位面不同,高等位面是由白子初一开始所在的基础位面衍生而来,二者之间没有高低之分,只是高等位面是基础位面的一种进阶形态,拥有比基础位面高上许多的力量上限。在高等位面,白子初的力量就不会被压制了。但是白子初的力量,于高等位面而言,只能算是普通。 他选择附身的是一个仙凡之子,所谓的仙人,实在是太过冷清,白子初自觉,他未成仙人,便已思凡。 他喜欢凡尘的味道,人烟的气息。因为只有*,才能生出有趣的事物,仙人于他而言,太过无趣了。 他思索着这次的任务。 系统【来自琰霄的愿望——望能达成吾之所愿。】 这愿望许的奇怪,若不说愿望是什么,该怎么达成呢? 其实系统本不会接受如此模糊的愿望,奈何此次的许愿者付出的功德值数量太过庞大,以收集功德值为目的的系统自是不能放过。 然而这次的愿望的确很难,所以经多方系统交涉,最终决定交给白子初——毕竟只要他认真一点,愿望总能轻易达成。而且说句老实话,这一类的任务,不知为何白子初格外擅长。 白子初倒是无所谓,不管是什么样的任务,于他而言没有什么区别,他全凭心情做主,心情好就去完成任务,心情不好就顺其自然,消极怠工。 只是,琰霄的愿望是什么呢 白子初仰首举起酒瓶,看着酒瓶在阳光下散发着温润的色泽,不禁多了几分兴致。 说起来,他似乎很久没遇到过一个庄重严肃一点的愿望了。以琰霄这般仙人的性子,想来是不会许下什么赐给他一个逗比之类的愿望。 世人都道长生好,已然性命无虞的仙界中人,究竟还会有些什么心愿呢? 佛曰八苦,许下愿望的琰霄,也不再是无欲无求了吧。 那么,究竟是什么让他求不得,抑或放不下呢? 能得长生,又是何苦,再生执念。 白子初似嘲非嘲的笑了笑,将瓶中的酒,倒得一干二净。 第29章 二十九山水有相逢 二十九、山水有相逢 之后千年,白子初都未再见琰霄一面。 其实白子初找得到他,但是他生来就与这界上仙神一般傲慢,做不出放低身姿的事情——他知道,这是一场博弈。 他在等琰霄亲自来找他,而琰霄亦然。 他有耐心等,因为任务并没有时限。他可以自由选择停留与否,天下还有谁能比他惬意悠然? 直到许愿者死去,任务都是有效的。 琰霄知道白子初为何而来,但这不代表他白子初能任他驱使——关于是否能完成任务这件事,从来都不是白子初会担忧的,他只会去想什么时候去完成任务。 琰霄在等他却为他完成心愿,他却在等琰霄亲自上门告知他的愿望是什么。这场拉锯战,一旦持续,就是千年。 对于仙人来说,这真是一眨眼就过去了,纵然白子初是仙凡之子,可他的寿元却与仙人一样,与天同寿,丝毫不见老化。 琰霄,还是没来。 系统【玩家,你忘了仙神是无欲无求的吗……他不会来找你的。】 白子初有些困倦的眨了眨眼,略有不耐的解释道:“他既然会向你许愿,就证明已心生妄念,而且仅凭他自己无法达成。那他有什么理由不来找我呢?” 系统【……你知道他的愿望是什么】 “不知道。”白子初回答得很干脆,“但是如果我没猜错……” 系统【话说一半不道德……】 “琰霄已经没有什么不能得到了,但天下间,有一样东西,无论是谁都可能求而不得。”白子初呆的很是无聊,也不在乎给系统普及一下常识。 系统【然后?】 白子初耸肩:“感情啊。” 系统【你觉得琰霄为情所困?】 白子初有点讶异:“你感知不到琰霄的状态?” 系统【高等位面里有心灵屏障,我读取不到许愿者状态,只能根据许愿者反馈判断任务完成度。】 白子初若有所思:“这样倒也有趣。” 完全无法理解白子初的系统默默匿。 白子初轻笑,然后气走丹田,隔空传音,只听琰霄耳边有春雷炸响,正是白子初的的声音。 “琰霄,恭贺诞辰,千万大寿,可愿往云外青庐一叙?” 不多时,有清冷嗓音泠然传入耳畔:“亦可。” 如此,便恭候大驾啦! 白子初心想着,到最后,还不是你来找我。 系统十分无语。 系统【玩家,你这是作弊。】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正派的人啊~”白子初壶掠潭中之水,正是盛满扑面酒香。散漫走出青莲池,写意应道。 这青莲之池,经白子初千年以仙酒灌注,终成酒潭,连那池中之莲,也全部化为醉莲,生婀娜妩媚之态。 “况且,难得千万年的大寿,还是最为古老的玄苍一脉,我如果不表示一下,岂不是实在说不过去?”白子初一边似假非真的说着,一边把酒壶放在石几,另带两盏玲珑酒杯,自己便席地而坐,兀自等待琰霄到来。 琰霄千万大寿,同时也是玄苍仙池千万大寿,他本是在玄苍仙池停留,此时应白子初之邀,便要前往瀛洲仙池所在之地,往来时间以月能计。白子初此时等待,就有些太过提前了。 然而就算如此,白子初貌似也毫不在意。 仙是无需睡眠的,只有有入睡之意,方能进入梦境。白子初到了这个身体里,虽仍是有睡觉的习惯,却也不时会忘记。后来,他便不再入睡了。 平时他在青莲池中,闲来无事便去观人间百态,如今有了可以等待的目标,他反而觉得无事可做。 啊啊,说起来,他似乎自从决定消极怠工之后,就一直处于无事可做的状态。那他究竟为什么还会不厌其烦的一个又一个世界穿梭呢? 白子初觉得脑内一阵刺痛,似乎是精神损耗过重。 因为太久没睡吗?以他的精神力都会觉得疲累,这仙界,果然不是那么好呆的。 白子初微微一叹,思索着待寿辰祝过,也是时候回到人间去了——他虽然拥有仙人的寿元,与仙人,终归是有所不同的。 他一边想着,一边昏睡过去,直到醒来时,忽闻系统的提醒。 系统【许愿人接近,请玩家做好准备。】 探查一下,琰霄至瀛洲仙池不过百里之远了。 “那祝寿,便开始吧。” 白子初言罢,起身飞至青莲池上,高声喊道:“恭祝琰霄仙君千万大寿,子初不才,唯有一舞相赠。” 系统【玩家,你会跳舞?!】 白子初抿唇一笑,挥袖散尽缭绕云雾,一身青衣与青莲相称,颇有些凡间所说的不食烟火,又有些仙界所谓的繁华尘烟。 他仍是得了一副好皮囊,虽不似银发精灵般惊心动魄的美貌,却多出了他原身也没有的清雅俊朗,看着很是赏心悦目。 他一舞跳起,并无柔情似水的女儿姿态,也不是男儿般硬朗有力。 他的舞姿一如他这个人一样,漫不经心,懒散惬意,轻描淡写。然而在目光流转之中,又会忽现锋芒。 这舞与其说是舞,不如到他是在同自己嬉戏。那份目中无人的傲慢被彰显的淋漓尽致。 如此说来,倒可能是他口中的歌曲太过傲慢吧。 那仍沾染无尽凡尘的歌曲,却与他如此相得益彰。 就听他唱道: 恰初冬雪未融我温了一壶新酒 今夜寿辰会有谁为你祝 我在云外青庐昨日笑今日哭 把红尘只当过路却何来故人入梦 举杯遥向天尽处一愿你长生如我 举杯遥向云尽处二愿我可见白头 举杯遥向山尽处三愿共作雨和风 岁岁年年长相见不为身外停驻 待夏末蝉未走曾有你冰一壶酒 那夜寿辰泼酒祝我长生 当年花铺满路如今只剩荒芜 我自独作山中客却有谁扰我清梦 泼酒遥向当年处一愿我岁齐天路 泼酒遥向年华处二愿长生不如我 泼酒遥向不忘处三愿长醉醒不复 岁岁年年醉此处不为身外独走 举杯遥向天尽处一愿你长生如我 举杯遥向云尽处二愿我可见白头 举杯遥向山尽处三愿共作雨和风 岁岁年年长相见不为身外停驻 一声笑一声又哭我自是形骸放纵 一遍歌一杯绿酒我踏上积雪独舞 一支舞一醉此处谁为身外独走 “你,祝我长生?”琰霄到时,一曲已罢。他面有动容之色,却分辨不清喜怒。 白子初挥手,那酒杯便飞至琰霄面前,而滴酒未洒:“可要共饮?” 琰霄没说话,只是凝视着白子初沉吟半晌,仰头一饮而尽。 白子初见状却将酒壶抓来,豪饮一番,点滴未剩。 琰霄并不在意白子初似是挑衅的行为,只是又问道:“你,祝我长生?” 白子初侧头轻笑:“凡间小曲,不过讨个吉利。”况且,这个词中,其实是祝我长生不是吗? 琰霄双颊朱纹微动,挺拔身姿立于平地之上,相较浮于空中的白子初,气势却不弱丝毫。但他与白子初之前所见的所有人都不同,半点不争口舌之力,目的分明。 “心意已到,诞辰已贺。吾,就此别过。”说完琰霄也不管白子初如何反应,径直离开了云外青庐。 “真是半点不通人情世故。”白子初也不生气,只是若有似无的叹了一句,笑意却更加明显了。 罢了,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琰霄,我们山水有相逢。 第30章 三十寒时之月可曾圆 三十、寒时之月可曾圆 瀛洲仙池之下,万里绵延雪山边境之地。 岭雪村。 “白公子,你在家吗?”清婉的少女站在一户房屋简陋的人家门前,扬声呼喊着。 这话音才恰恰落下,房屋的门便应声而开,清雅的男子笑容尔雅,漫步走出,几步便走到少女面前。 “这不是小珊姑娘吗?这么冷的天,怎么到这儿来了?”白子初打量着小珊,发觉她的耳朵冻得通红,于是又道,“先进屋来吧。” 小珊看见白子初出现,不由得盯着他的脸,微微有些愣神儿,闻言脸一红,忙低下头,轻声回道:“不麻烦了,阿娘让我给白公子送件御寒的衣服。就算这天儿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公子穿的也太过单薄了。” 白子初怔了一下,抬臂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青色长衫,不由微叹了口气,又翩翩儒雅的笑着接过小珊手中的包袱,温和道:“真是多谢赵大娘了,我一个男人独居此地,难免有些思考不周,反倒是让你们费心了。” 小珊歪头,隐约觉得奇怪。这天气冷热变化,不该是能清楚感觉到的吗?何用思考? 她这么想着,也没有太在意,只是轻轻颔首,便道:“白公子,小珊就先告辞了。” 白子初点头,又沉吟了一下:“改日我会亲自登门道谢。” 小珊抬头浅浅笑了一下,转身径自跑开了。 白子初在门口凝视着她的背影,片刻收回目光,回到了自己简陋的房间中。 他现在已经感受不到太多冷热了,因为仙人之体是不会被冻死或热死的,所以对冷热的感觉根本没必要存在。他在仙界呆了千年,早已习惯了这种情况,下界之后,便也未加注意。然而在凡人眼中,终究是不同的吧。 总也是感觉不到的,硬是要注意到衣物添减,真是格外麻烦。 白子初刚想到这儿,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习惯已经被潜移默化了,不由苦笑。 他成为仙凡之子已有千年,真正作为人类活着应该只有未死之前的二十多年,后来得到了功德愿望系统,应该不算是身为人类存在的。但是就算是把他得到功德愿望系统之后的时间算上,其中他作为人类的时间也并不算多。 他变成过精灵,外星人,吸血鬼……总之,他尝试过许多物种——虽然是在虚拟位面。他身为人类的时间并不算是太多。 何况,他这次已经成为仙凡之子千年。那他,究竟算是什么呢?这个,是能用时间来衡量的的吗? 他自觉,他的身体正在被改造,那他最终又会被改造成什么样子呢?要知道,他改造后的能力,是无论怎么穿越都依然存在的啊。 无论是身穿还是魂穿都携带着的能力,如同灵魂绑定一样。 白子初打开包袱,把里面的东西抖开——是狐裘,这雪山之中的雪狐裘。 在外界,这狐裘应该算的上是珍贵了吧。 在这里,虽然少见,但算不得珍贵。这里的人比起用狐裘,更喜欢熊皮,因为熊皮更加保暖。而且由于雪狐很小,制成一件狐裘就需要大量雪狐,实在是太耗费精力。要是论狐裘好在何处,也只能是毛皮更加细腻,穿在身上更加舒适,制作比起熊皮更加精良一点,也没有别的什么了。 这样说来,倒是让赵大娘费心了。 白子初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狐裘披到了身上,然后缓步走出小屋。 如今他在凡间界,离琰霄更是遥远,这般慢性子,也不知任务何时能完成。 心思最易掌控,也是最为难以捉摸。琰霄这种性格,白子初还是第一次见到,仙人,究竟会有什么愿望呢? 愿望?等等,又或者,连琰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愿望? 白子初眸光一凝,下意识的用手捏住下巴,认真思索起来。 他一直是以琰霄知道自己的愿望却不愿意告诉他为前提行动的,但是如果,琰霄的愿望本身,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呢?照这样来说,或许琰霄的心愿,是让功德愿望系统帮他找到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愿望? 这样的确说得通。世间难有琰霄凭借自己达不成的心愿,系统也说过,琰霄是仙,本就是*寡淡。也就是说,也许并不像他一开始推测那样,琰霄的愿望与情有关,而是…… 他的愿望,是想知道自己究竟想得到什么! 仙……吗? 如果照这个思路,他一开始对琰霄说的话就很可笑了。他让琰霄告诉他琰霄的愿望,但这恰恰是琰霄的愿望,琰霄发现他无法回答他,于是便立即离开,不再与白子初周旋。 ——既然他无法为他解答,那就没有继续交流的必要了。 原来是这样。 白子初怔了一下,继而难得苦笑。 穿越过这么多世界,他总是如此轻松写意,到如今,竟是完全懈怠了。话说回来,那么单刀直入的方式,应该是上一个位面的后遗症吧。不该直接问他的。 白子初捂住脸叹了口气,无奈自语道:“好吧,作为我失误的补偿,我会尽力帮你完成心愿。” 说着他不禁望向了天空,那里是瀛洲仙界。 “琰霄。”他似有若无的呢喃一句,转身走进了房屋。 意想不到的是,他回身恰恰抬眸那一刻,一个朦胧的身影在屋内凝聚成形。 “琰霄?!”这次白子初是真的惊讶了。他反手关上了门,脑中转过无数想法,却都无法解释为何琰霄会在他面前投下幻影。 琰霄的幻影比他本身更多了几分飘忽,但那份冷清却是显而易见。他见白子初已将目光放在他身上,缓缓开口道:“吾之所愿,非汝之力所能及,且离去罢。” 他的话才说完,身影便飘散了。 这般我行我素,倒的确是琰霄的风格。白子初闻言略一愣神,不怒反笑。 “系统,你可知道他来这里干什么?”他的话里还带着两分笑意,着实捉摸不透。 系统【他不是说,让你放弃任务?】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他竟然特意到这里来通知我,这不是太不寻常了吗?”说着白子初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笑意更深了,“你想,在小说里,如果以我为主人公,在这里自言自语,怎么会恰好出现最不可能出现的人呢?” 远在天边,在小说里出现一次就会浪费大量篇幅描写的人物,怎么会这样轻易就出现了呢? “所以,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系统【玩家,你的侦探魂燃烧了么……】 白子初大笑:“系统,其实我以前就想说,你有时比我还没干劲啊。” 系统【玩家,系统不需要干劲,只充当了数据库作用。】 “那你可是实在……”白子初收声,低头,似笑非笑,“妄自菲薄了啊。” 系统【你的嘲讽我听得出来。】 “不不,我可是真心实意这么说的。”白子初轻声反驳了一句,却没在这里继续纠缠,“不过说到琰霄会来这里的原因,你有什么想法吗?” 系统【数据库不会自行得出结论。】 “就知道你指望不上。”白子初倒也没太在意,半开玩笑道,“或许他知道我在仙界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出于好意提醒一番,让我不要再回仙界?” 系统【……玩家,虽然我承认你能力出众,但是有时还是不要这么自我感觉良好……】 白子初耸肩:“不会得出结论,却会否定结论吗?” 系统自知失言,半句话都不再说了。 第31章 三十一君心曾有眷 三十一、君心曾有眷 白子初自重新确立目标之后就一直在为琰霄的愿望做各种各样的计划,但是很不幸,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重返仙界非常之难。 他在仙界呆了近千年,然而身为仙凡之子,其实并没有资格踏足那片土地。仙界的规则是很残酷的,仙是被万物期待的几近无暇的作品,然而他的存在却破坏了这完美,身体里流淌着一半作为瑕疵品诞生的凡人的血液,所以仙界排斥他。就算他和真正的仙人在能力上并无明显的差别,仙界还是排斥他。 白子初自忖能力颇高,强行在仙界停滞了千年,但他的身体却无时无刻不在被仙界排斥,侵蚀,以致如今若他再前往仙界一次,也会被迫进入无尽的长眠——仙的寿命是无限的,虽然可以被杀死,但寿命是无限的。 照上次琰霄对他说的话,那几乎可以确定琰霄不会再来找他了,而白子初又不能前往仙界,该如何是好? 系统【玩家,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系统之所以会出此言,是因为白子初久违的……开始消极怠工了。 白子初笑眯眯的举起剪刀,怡然自乐道:“担心什么?” 系统【……任务?】 “你说那个啊,”白子初佯作恍然大悟状,夸张的捂了一下嘴,继而笑眯眯的反问,“什么任务?” 系统半天没回,显然对白子初异常的反应迟疑了。 系统【……琰霄?】 “嗯,怎么了?”白子初依然用剪刀欢快的剪着。 系统【那个先不提……玩家你在做什么?】 白子初挑了挑眉,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如你所见,裁衣服。” 系统【玩家你还会做裁缝?!你的人设崩坏了你知道吗?!】 白子初耸了耸肩,毫不在意的回答:“不要没事儿就去看虚拟位面,人设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束缚我?况且你的人设不也突然崩坏了。” 系统半晌无语,敬佩的注视着这个无法用人设界定的男人。 见系统半天没回应,白子初这才突然笑出声来:“都说了少看些小说动漫,不然就会这么轻易的被绕进去。” 系统【所以你不是在裁衣服?】 “不,我的确是在裁衣服。”白子初很肯定的回答,这次倒是没有那调侃的意味了,“准确来说,是嫁衣。” 系统【谁的嫁衣?】 “当然是我的。”白子初语气古怪,“我怎么可能给别人做嫁衣?” 系统【玩家你觉醒了吗……】 “也不算?”白子初显然心神不在对话上,语气很是应付。 系统【所以你要嫁给谁?】 白子初对系统平静接受这件事很是惊讶:“于是你很淡然地接受了我不光要结婚而且对方还是男人更重要的是我还是嫁过去的那个这个事实?” 系统【玩家你说话一口气居然不带喘?】 白子初深吸一口气:“还好。” 系统【你要嫁人是很难接受的事?】 白子初被这反问问的一愣:“话虽如此,但我记得我说过我是直男。” 系统【你的话从来也没几句真话当然没有可信度,而且……】 系统的话到一半突然停止了,白子初等了一会儿见系统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而且?” 系统莫名感到一股寒意,最终还是被迫回答。 系统【而且就算是你,也是会真的喜欢上什么人的吧。】 “不会哟。”白子初的回答很迅速,几乎就在系统的字幕显示出来的下一刻,便口气冰冷的说道,“不会喜欢什么人的。” 声音之冷冽超出想象,然而那笑容却依然灿烂着。 系统【在你这么多次的穿越里,你的确喜欢过谁吧?】 白子初的语气这次却温和下来:“没有吧,如果我真的喜欢过谁,怎么会忘记呢?” 系统【是该说你无情呢,还是冷酷呢……所以既然你谁也不喜欢,你是要嫁给谁?】 “当然是琰霄。”白子初刚才不知不觉停下的动作重新开始行动起来,“虽说我没有专门学过服装设计,但是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有信心的。” 系统【你要怎么嫁给他?】 “这种时候不是问为什么而是怎么吗?”白子初轻描淡写,注意力再次集中到手上,“重点是目标,有了目标当然就会有各种各样的办法。况且我又不是真的要嫁人。” 系统【……不是真的啊……】 “你这十分遗憾却又松了口气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说过了,我是直男,而且不会喜欢上什么人。”白子初挑眉。 系统【这可不好说……不过玩家,做嫁衣很无聊吗?为什么你今天一直在跟我扯闲话……】 “因为想偶尔崩坏一下人设?” 系统【你不是说你没有人设?】 “所以你一定要我说出‘假寐近千年,一直一个人觉得很冷清,所以忍不住想找人说说话’这种话?”白子初语气危险。 系统【不,不用了,我已经充分了解了。】 不过白子初的确是反常的,是上个世界的后遗症?还是由于仙界的侵蚀让他变浮躁了? 但是他是白子初,如果不是因为客观原因,那他的反常就一定是有道理的。究竟是为什么? 系统想不明白,也无意猜测白子初的用意——总之,若是在这个世界的话,他的反常定是为了琰霄的愿望。只要能完成任务,白子初的性格如何又有什么妨碍呢? 于是这嫁衣,一做就是三天三夜…… 系统【跟你相遇千年有余,没想到如今居然看到了你的嫁衣,真是让人心生慨叹啊。】 “你在故作沧桑的念叨什么……”白子初一边把做好的嫁衣打包,一边抽出心神和系统闲聊,“不过是道具而已。” 系统【话虽这么说,但我没想到会这么突然。我还以为会是……】 系统的字幕在白子初脑中一字一字的显示出来,这时却突然停住了。这是至今为止没有过的事,白子初不免稍加在意。 “你以为会是怎样?”虽说在意,但是他并没有用太在意的语气,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系统【我还以为这辈子也没机会看到。】 直觉告诉白子初,系统原本想说的不是这句话,但这句话的确也是系统的真意,就让他更加在意。 在系统回答他之前,他本以为系统想说的也就是这句话而已。 思及此,他暗自把这件事挂上心,知道系统不会正面回答他,他便开始侧击旁敲:“说起来,自从我开始说要嫁人,你就古古怪怪的。你就这么希望我喜欢上谁?” 他用的是打趣的语气,本以为系统会回答他,却没想到系统开始沉默。 不会吧,运气这么好,一句话就直踩重心? 白子初挑眉,也没指望系统再透露什么了。 喜欢上谁,曾经喜欢上谁,应该会喜欢上谁……他白子初吗? 本来奢望这么不可能的事,系统就已经够反常了。 寻常人好歹会喜欢自己,但他连喜欢自己的心情都不足够。 他似乎没有喜欢与爱的心情,仿佛是缺失了爱人的情感与能力对此他自己也诧异不已。 若说这情感被别人拔除,那么只有系统有这种能力。但是系统似乎坚信他有喜欢这种情感,如此的话系统怎么会做这种无意义的事? “白公子,你在家吗?”门外传来少女的声音,还是这一句话。 白子初从思绪里脱离出来,顺手披上狐裘,脸上又挂起了温润尔雅的笑容,缓步走出房屋。 “小珊姑娘,怎么了?”他的眼中闪烁着恰到好处的疑问,嘴角勾起最为柔和的角度,与其说是特意,不如说已经习惯如此——在不同人面前,戴上最为合适的面具。 见到白子初出来,小珊微一愣神,忙低头道:“公子三天未出家门,大家都有些担心,就让我来问问。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白子初的笑容更加温和了:“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事实上我这几天一直在收拾家里的事物。” “诶?”小珊闻言像是察觉了什么,微微抬头。 “是这样的——我找寻已久的人近几天终于有了些消息……”说到这儿,白子初故意犹豫了一下,才道,“我打算这两天就出发去找他,可能就……” 小珊瞪大眼睛,似乎意识到了白子初的言下之意:“……不会回来了,是吗?” “……嗯。”白子初无奈的笑笑,“我本来就是为找寻他才到这里来的。” “……”小珊一时无言,就这样盯着白子初。 “小珊姑娘?”白子初心知原因,却故作惊讶,“你怎么了?” “没什么,”小珊突然惊醒,慌忙又低下头,“只是觉得太突然了……” “这样啊……”白子初神色温柔,轻轻叹息。 如此纯净的灵魂,究竟何时才能再次见到呢? 岭雪村依然在飘雪,悠悠荡荡,覆盖世间一切罪恶般的纯白,如同能洗涤人心。只有这里,才能孕育出如此玲珑剔透的灵魂吧。白子初忽有感慨。 天地间,究竟能有几时,宁静致远。 “白公子,你一定要,一路顺风。”小珊静默许久后,如下定决心般抬头,目光坚定,甚至带着和煦的笑意,“一定要,找到那个人。” 白子初一怔,莫名从心底涌出一股暖意,不由轻喃:“我会的。我会的……” 小珊笑容灿烂:“那我就不打扰公子了。有缘再会。” 她没说为白子初送行,因为这笑容已经是她全部的勇气。 有缘当相会,可惜…… 白子初慢慢收敛了笑容,神色莫名的望着小珊离去的背影:“希望你,再也不会见到我。” 遇见我是多么不幸的一件事,多希望你能清楚的明白。 惟愿你我,此生再也不见。 第32章 三十二又是风起时 三十二、又是风起时 白子初此行,正是要前往玄苍仙池之下,当年初见琰霄之地。 他当初穿越到这个世界,本是诞生于瀛洲仙池之下,为瀛洲仙人与凡人之子。瀛洲仙池与玄苍仙池相隔万里,于是白子初上瀛洲仙池打探琰霄位置之后,便撕开空间裂缝,到玄苍仙池之下去寻琰霄踪迹——非是他不愿直接去玄苍仙池,而是以他的能力,还无法破开仙界的空间,只得先到人间界再思后话。不过这撕开空间的能力倒不是属于仙人的,而是系统兑换的能力之一。这个世界的空间规则相当稳定,一般来说就算是仙也不可能撕开空间裂缝,只有传说中的神才有可能,故以当初琰霄从玄苍仙池到瀛洲仙池才用了数月。 然而系统赐予的能力是凌驾在这个位面之上的,系统所掌握的规则远非这个位面可比,所以撕开空间裂缝对白子初来说轻而易举,只是他自己修行不到家,力量没有达到可以撕开仙界空间的程度,不然直接出现在玄苍仙池,倒也免了麻烦。 玄苍仙池之下是凡间界最为中心也是最为繁华的地带,却也钟灵毓秀,是集天地灵气之所在。玄苍仙池之下人才济济,强国林立,更有风景如画,美不胜收。 白子初初见琰霄,便是在玄苍仙池之下,一片艳色袭人的桃花林。 那时他只是远远地看着琰霄,并未上前搭话,观察他双颊朱纹与桃花艳色相映,冷肃的气场莫名又有了几分邪魅之感。然而琰霄终究是与邪魅此词相差甚远,只是一恍惚,而清冷愈现。 后来经白子初打探,依知琰霄的仙人所言,琰霄并不是一直守在玄苍仙池,那桃林中有琰霄亲手开辟的洞府,有时,琰霄会在洞府之中闲居数日。 至于为何会在桃林之中,据说这桃林只是被琰霄布下的幻境,数万年前,这里本是一座灵气充盈的仙山。 白子初是夜里离开岭雪村的,没有惊动任何人,他所居住的小屋也在一夜间消失。他这一走,不留半点痕迹,如同他的出现只是一场幻觉。 他此行需跋山涉水——倒也不是不能撕开空间裂缝,只是心之所向,误了途中风景,岂不是一大憾事? 系统对白子初的理由将信将疑,但它向来看不透白子初的想法,也懒得费心思猜测。白子初是个将随心所欲一词展现得淋漓尽致的人,与其去猜测他的行为有什么深意,倒不如相信他的确是突发奇想。毕竟怎能对把及时行乐作为人生目标的人要求太高呢? 白子初出发三天后,岭雪村。 那是一个极为深邃的夜,无星无云无月,铺天盖地的黑暗仿佛要把世界吞噬。村中的人大多已早早休息,唯有一家窗后仍灯火摇曳。 小珊在油灯前缝制着什么,只是心思显然不在手头上,不时停下发怔,许久才回过神来。 岭雪村是极冷的,窗也不是普通的窗,由于保温效果极佳,便难以透出光亮。 小珊突然轻轻叹息,起身走向烧的温暖的炕。不知为何,今夜一如以往寂静,她却觉得莫名心慌。 从枕下取出一个温润色泽却不知是何图案的玉佩,紧紧地抓在手里,小珊觉得稍稍安心了一些,又觉得自己想得太多。 这玉佩是上次给白子初狐裘的回礼,虽说送给一个女子玉佩并不是个好选择,但好在岭雪村与世隔绝,民风淳朴,倒也不用顾虑太多。 小珊动作迟疑许久,终于还是吹灭了油灯——还是睡了吧。 那场屠杀,就是从油灯熄灭那一刻开始的。 一切都是自黑暗衍生而出,并非安静的杀戮,而是从那一时刻起,彻夜的喧闹。 突然爆发出的哭喊声是标志着今日不夜的讯号,整个岭雪村似乎在刹那间被惊醒,还在错愣时,这场彻头彻尾的屠杀就开始了。 从最深邃的黑暗中孕育出的光芒,并非是失落者的救赎,上百人举着红焰明烈的火把,从雪山上纷涌而下。 沉睡的岭雪村不堪一击,而这群施暴者从头到尾唯一问的话,便是“那个男人在哪?” 没有一个人能回答。 红莲般的火焰不知何时从喧闹中静静燃起,动与静此时仿佛没了界限。 小珊只能这样去描述她眼前发生的一切,因为她几乎与外界的一切都断了联系。她能听见、能看见、能感觉到火舌舔上她的脸颊,但她的心极冷,冷静的仿佛不是她自己。 她一动不动,那在闲书话本中曾出现过的所谓的残忍的屠杀此时就硬生生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觉得自己似乎是流泪了,因为她的脸颊冰凉。 她站在如此超脱的角度去被迫观赏着一切,她,也许会死吧。 血腥、焦臭、撕心裂肺的哭喊…… 她的母亲在屠杀的最开始就被斩于刀下——为了救她。 对啊,她马上也会去陪母亲了吧。 那个男人……他们……这些屠夫……究竟在找谁呢? 她的思维僵持着,费劲的思考,心底突然冒出一个答案。 ——白子初。 是白公子……白子初吧。 还好他已经走了。 小珊想着,心底却又冒出了一个想法——若不是他,岭雪村便不会遭受此次无妄之灾吧? 白子初所珍惜的最为纯净的灵魂,终于还是沾上了污点。 不过,想这些有什么用呢?她马上也要死去了。 小珊大脑慢慢运转着,轻轻阖上了眼睛。 恨,与爱一样奢侈,她已经付出了爱,恨,便留给自己吧。 这是她思维陷入黑暗前,想到的最后一句话。 她从黑暗中挣扎而出后,举目第一眼,便是焦炭、灰烬和荒凉。 烧焦的尸体散发着恶臭,房屋没有一间完好。她打量着周围,声音嘶哑的轻轻叫唤着父母、朋友、或是其他什么人。就算她知道,根本不可能还会有谁活下来。 她坐在地上怔愣了许久,半晌低下头,打量着纤尘未染的自己,手上的力道突然一松,那个不知图案的玉佩便悄然从她手中滑落。 这块儿玉佩保护了她。 但她宁愿和母亲一起陷入永久的沉睡。 她试图运转起大脑,但思维依旧迟钝的几乎停滞。 发生了什么呢? 对了,屠杀。 她摸了摸脸颊,没有眼泪。是,流干了吧…… 世界只剩她一个人,她能做些什么呢? 她从清晨坐到黑夜,又从黑夜坐到清晨,直到腹中的饥饿感终于将她唤醒。 她仿佛忽然间清醒了一般,捡起了玉佩,从雪地里挖出贮藏的蔬菜,还有她母亲藏在蔬菜下的几块碎银子——那是她为她出嫁特意准备出来的。 她明白自己要干什么,她必须去找白子初。不为报仇,不为生存,只为她必须为这枉死的村民们去寻个交代。 她没有去安葬任何人,因为一切已化为灰烬。岭雪村,已不复存在了。 她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坚毅,这一夜间,她身上曾经的天真美好已尽数敛去。她的灵魂或已被黑暗沾染,但是却也有如浴火一般,将杂质炼化,只待涅槃重生的那一天。 她最后看了一眼自己出生成长的土地,转身,背影决然。 她不知,在她转身那一刻,岭雪村废墟之上渐渐浮现出一道身影,那男人容颜俊美,双颊生有朱红纹路,气质至清至冷,不染丝毫尘烟。 看见她离开后,男人微一蹙眉,又淡漠舒展,只是抬眼扫过天际,而后身影便渐渐消散。 与此同时,十几里地外,白子初眉尖突然一挑。 “我留给小珊的玉佩禁制突然爆发了?”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神情忽然严肃几分,“昨天……不,是前天。为什么我的感应会延迟?” 系统【虽然我是你的小伙伴但是我不会好好和你玩耍的。】 白子初皱眉:“这么说,和琰霄有关?” 虽然是问句,但白子初的语气基本已经确定了。 系统【……玩家你不这么敏感会死吗?】 白子初冷笑:“亲爱的小伙伴你这么甜让我也很难做啊。”关于系统的说话套路,虽然从上个世界开始便略有改变,但中心思想总围绕着任务这一点绝不会变。即使系统不时会冒出一些脱线的话,但最终话题也总会引向任务或目标人物。在这个世界,显然能让系统开口的只有琰霄。 想到这儿,白子初不由向系统提点了一声:“你如果一直这么天真可爱纯,我的任务会变得越来越没有挑战性的。” 天真可爱纯的系统【……收回这句话我们还是好朋友。】 白子初笑容高冷:“呵。”系统你真是越来越甜了。 越来越甜的系统【玩家你会后悔的。】 白子初不理它。 跟琰霄有关,小珊的防御禁制……怎么想都不会是能扯上关系的双方。 有了那块玉佩,白子初倒是不担心小珊的安全,但事关琰霄,总觉得事情中透着份诡异。 “咱们在这里停留两天,小珊触发了玉佩的禁制,也许会来找我。”白子初思索片刻,在脑中对系统说。 系统【……你以为你刚刚得罪完我我马上就会理你吗?!】 白子初眨了眨眼睛,觉得如此明显的槽点反而让他一点调戏的兴致都没了。 傲娇什么的,请适可而止,作为一个系统,你没必要时时刷新新属性。 有个逗比的系统真是伤不起,他明明记得上个世界之前系统还在正常范围内啊…… 第33章 三十三缘分与错过 三十三、缘分与错过 又是假寐一宿,白子初打着哈欠从床上下来。最近不知为何,他总是莫名的有些困倦。 “从岭雪村到这里,就算以小珊的速度来说,五天也该够了。我已经在这里歇脚两天,怎么还不见人影?”带着倦意的白子初语气中有几分慵懒,施施然倚在窗边,倒更像郊游而非等人,“禁制是五天前爆发的,莫非小珊根本没打算来找我?” 系统【难得你对她上心,你不是向来不在乎别人死活吗?】 “倒也不算上心,”白子初说着又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的,周身略带张扬的气质反而柔和不少,“只是我刚离开岭雪村不久,她就遇上会触发禁制的事儿,怎么想都不太对劲。何况此事与琰霄有关,或许能从她口中打探到什么。” 系统【你这么坦然说出来我反而觉得不可信。】 白子初仍是望着窗外,听闻系统的话神色中便带了些戏虐:“我倒是没想到,你还会有受虐倾向。” 系统【还能不能一起玩耍……】 白子初轻哼一声,也不更系统一般见识:“最近我体内仙气流失太快,精神匮乏,没心情陪你说些有的没的。还是尽快完成任务,早日脱离这具皮囊吧。” 系统难得听闻白子初的积极发言,却没有应答。 这么多年来,虽说它从未明白白子初的想法,但也算是对白子初有所了解。白子初是天生的张扬性子,加上从不被任何难题所困的头脑,找乐子几乎是他人生的第一要事。他虽嘴上说自己功利且爱戏弄人,但对于这么个谎话连篇的人,系统还是有选择的听的。与其说是爱找乐子,不如说他的生活过的实在无聊至极,若遇上能令他倾尽心血要去达成的事物,他所谓的恶趣味的性子,倒也不是不可逆。 现在白子初坦言对小珊和任务都没兴趣,也没有半分要找乐子的意图,却这么老实的能好好跟系统对话,简直是不可思议。 系统【玩家,你是不是被什么附体了?】 只不过是经历了上一个世界性子平和了一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白子初觉得自己真是困得不行了:“我在这个无趣的世界呆了太长时间了,有些不耐烦罢了。” 所以是因为觉得这个世界找不到乐子? 系统觉得自己真相了,虽然隐隐还是觉得有些不对,但没有继续想下去。 系统【对了,你离开岭雪村时不是说希望小珊再也不会见到你吗?】 白子初抬起打哈的手一滞,脸上突然现出恍然的表情:“说起来的确有这么回事啊。那我现在就走吧。” 系统【……玩家,有时我在想,你其实是一点原则也没有的人吧。】 “居然被你发现了。”白子初不咸不淡的应付着,下楼结了账,竟然真的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走了。 于是你在这里等了两天完全就是因为你忘性大是吗?! 白子初笑容灿烂。 我错了玩家你不是没有找乐子而是乐子就在你身边(╯‵□′)╯︵┻━┻ 系(le)统(zi)【玩家我再搭理你就让boss扣我工资。】 “原来你不是义务劳动啊?我还以为你是为了不被销毁而奋斗呢。”白子初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系统……我忍! 见系统的确不打算再搭理他了,白子初的笑容敛了回去。 boss……吗?还是第一次听系统提起有这样一个存在。虽然他一直猜测是有什么控制着众多的系统,挑选一个又一个玩家,但从来没想过会是一个个体。就他而言,本来更偏向于是由位面之主类似的存在们构成的一个联盟,以给予系统及玩家任务的形式收集功德或信仰之力,用作维持各个位面平衡的一种手段。 但如果系统的主人是个个体,而系统拥有让玩家穿梭各个位面的能力,那么这个系统口中的boss,想来是比位面之主更加强大的存在。 有趣,实在是有趣。 白子初垂下眼,将眼底的思绪隐藏在心底。 本来的确是不打算再见小珊,但事关琰霄…… 好在从雪山下来只有这么一条路,他在这附近留个口讯,告知小珊自己的踪迹,最后她究竟能不能找到自己,便全凭运气吧。 心想着,白子初便将小珊的画像交给了城门的守卫,并让其转告小珊自己是往玄国去寻人。如果小珊来找他,那他已经给了她机会,他也可以顺便探听琰霄的消息,如果她不来,这桩事便这么了断了。 打点完毕,白子初便开始继续自己的旅途。 他知道也许这一别就是永远,却没想到自己的确是留给小珊了自己的踪迹,小珊也的确一路寻找,然而两人却终究没有再见上一面。 小珊到达玄国已是三年后,而后的几十年里也从未放弃寻找。但无缘便是无缘,最是玄妙,也最是无可奈何。 小珊在玄国安家,嫁给了当地一个著名的儒商。夫妻两人的后半辈子一直在为小珊完成这个夙愿而努力,他们也曾试图自己查明真相,但终是未果。 小珊到了晚年,时时在向子孙讲述她曾经的故事,讲那一年岭雪村晶莹洁白的飘雪,讲那个面如冠玉温文尔雅的男人,讲那次改变她一生的屠杀。 也曾有人问她:“你爱过他吗?” 她沉默不语。 便又问她:“你恨过他吗?” 她仍旧沉默不语。 只有她的丈夫理解她,她这一生都为此耗尽,到如今,已无关爱恨。 在她的记忆中,只剩下那一年她初见他时,他的模样——初晨踏雪而来,青色的衣衫衣袂轻摇,嘴角蓄着最为和煦的笑意,霎时便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她与自己的丈夫在一个明媚的早晨携手离开了人世,双双坐在院中,互相倚靠着,笑意安详。 终得一人,白首不相离。 她是带着遗憾离世的,可她从未为自己的选择后悔过。她早已明白,白子初并非同她一般的普通人,把心中的执念放下,她只希望,白子初就算遇到当年屠村的那些人,也能够安全无虞。 毕竟,这世间的对错,谁又能说得清呢? 屠村因白子初而起,但是小珊的命却是被白子初所救。 只是可惜啊……当年那一别,竟是永远。 第34章 三十四错在第一步 三十四、错在第一步 白子初没想到剧情会和自己计划的相差如此之远。 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琰霄,白子初的心情简直可以用惊悚形容。事情已经逃脱出他的掌控,但他向来善于隐藏的性子让他并没有失态,反而在看见琰霄的下一瞬间,他便挂起了清雅的笑容。 “好久不见。”他淡定优雅的转身关上了门,回头又招呼琰霄坐下,“可惜只有粗茶淡饭,你……您不会怪罪我招待不周吧?” 他这样说着,轻轻挑了挑眉,眼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显然这个敬称只是句玩笑话。 琰霄并未依言坐下,也没有将白子初明显的戏虐的语气放在心上,只是若有所思的打量着白子初,一言不发。 白子初倒也不在意,招呼完琰霄,施施然便在桌边坐下,从容倒了一杯凉茶,也没去想递给琰霄一杯。 左右不过是个小客栈,自然也没有什么珍馐美味。琰霄接触的食物定都是最高品级的仙食,想来人间这些东西,绝不会合他胃口。 只不过琰霄会在客栈房间等他让他十分意外,琰霄与客栈的搭配,就像是泥沼中诞生出一枝似雪无瑕的花朵,格格不入,却也不是无法想象的画面。 琰霄周身的仙气被很好地隐藏了起来,白子初感觉的很清楚,这并不是一道幻影,而是琰霄就这么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他眼前。 琰霄没有丝毫变化,双颊仍是妖异的朱红纹路,俊美无俦,眼底清冷淡漠,明明已然堕入凡间,仍出尘的令人不敢生出一点亵渎之意。他就这样冷冷清清,明明是实体,却又仿佛幻影,难以触摸得到。 可是很奇怪,当初白子初在瀛洲仙池见到琰霄时的感觉不见了。琰霄此等人物,站在那里,周围一切本该就此化为背景,以他的气场,应让人不由心生他站在哪里,哪里就是仙境的错觉。 然而今天不同寻常。琰霄似乎反而把自己的气息融入了背景,虽说像是泥沼中的花朵,但又和谐的仿佛理所应当。 见琰霄不说话,白子初便直接无视了琰霄,直接当他不存在,只是心中再次暗暗猜测琰霄的目的。 他以为经上次对话后,琰霄便不会再出现在他的眼前,没想到时隔不久,竟再次见面。 琰霄有什么目的?转变心意让他帮忙实现他的愿望?白子初心中冒出了一个他自己都不相信的猜测,嗤笑着抛掉了这个不实际的念头。 琰霄是他极不擅长应付的类型,他喜欢通过语言与行为漏洞找到对方的弱点并加以利用,严格来说是十分不讨人喜欢的那种人,只是凭着出色的演技让人看不出来罢了。琰霄几乎毫无弱点,或者说太过冷漠,无欲无求,让人根本抓不到把柄。言谈之中也从不争强好胜,拌嘴斗气,让喜欢在嘴上占便宜的白子初非常没有成就感。 若说是琰霄故意如此气他,到能让他好受点,可惜琰霄根本没有所谓的玩笑话的意识,每句话都会认真回答——或者干脆不理人。 他跟琰霄,绝对是八字不合。 自从到这个世界以来,他跟琰霄满打满算不过见过三面,每一次几乎都是三言两语便分开,饶是以白子初这般,也很难理解琰霄此时的用意。这时跟琰霄这类人相处的唯一一个优点便体现出来了,倒也不用来回算计,不懂问就好。 “琰霄……仙君?不知您此行,所为何事?”忍了忍,没忍住,白子初语气中的玩味与毫无敬意的刻意恭维不由自主便流露出来。 琰霄是最接近完美的仙人,心思之通透非常人所能理解,看出白子初的不耐与掩饰的极好的些许敌意,还有他明明不想应对却偏偏摆出的和善表情,琰霄心中第一次闪过一丝古怪的笑意。 他能感觉到,这个仙凡之子不喜欢他。或者说,应该算是不怀好意。但他没有感受到恶意,便淡然将之抛在脑后。 “你此行目的何处?”琰霄仍是那独特的对话方法,我行我素,丝毫不顾及对方的感受。 白子初倒也算了解琰霄的说话方式,并未将这一般来说可算无礼的态度放在心上,微笑尔雅作答:“玄国。” 琰霄闻言没有表达出好奇之色,只是冷淡道:“我随你同去。” 这可就有意思了。 白子初指尖摩挲着茶杯,没有着急答话,而是若有所思的盯着琰霄。琰霄任他打量,面容丝毫不动。 白子初去玄国本是为寻琰霄,如今琰霄出现了,却说要跟他一起去,可当真是舍本逐末。况且…… “哦?不知琰霄仙君有何要事,竟屈尊与吾等小人物同行?”去玄国便去玄国,跟他结伴算是怎么回事? 这真真是不按常理出牌,白子初可不觉得他们的关系有这么亲近。 琰霄眼波微动,面上第一次现出不算是表情的表情,语气却愈加冷淡了:“你既是去寻我,我便给你机会,何必知道理由。” 他看出来了?白子初神色古怪。 既然知道他的目的,为何又要费事跟他一起去玄国? 白子初越发觉得琰霄的心思捉摸不清了。 但琰霄说得对,他不过是要找他,左右目的已经达到了,理由倒的确无所谓。跟琰霄同行,还怕找不出原因吗? 思及此,白子初双眼微眯,然后露出一个很是灿烂的笑容来:“琰霄仙君愿意屈尊,我自是乐意至极。” 琰霄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见这次白子初毫无掩饰意味,将算计明晃晃摆在脸上,便也不肯再多说一句,就拂袖离去了。 琰霄只要达成目的,从不管什么人情世故,我行我素到此,反而让人觉得他本就该是如此了。 仔细想想,琰霄作为玄苍仙池最后一个仙人,也是最为古老的仙,能力几乎是无可匹敌。他这般轻慢,也算合理。 白子初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本就深邃的眼神更加幽深。 也罢,自己本计划好了一切,却在第一个环节就出了错。既然如此,他将主场交给琰霄又有何不可。他倒要看看,琰霄究竟想干什么。 第35章 三十五是个闷葫芦 三十五、是个闷葫芦 若是抛开对琰霄的成见,白子初不得不承认,琰霄此仙当真是有趣的。 对他的成见,来自于琰霄闷葫芦的属性,但觉得他有趣,恰恰也是因为他是个闷葫芦。 琰霄对没有必要的话从不多说一句,但凡是让他开口,之中便必有其道理。 系统自那天拒绝搭理白子初以后,便真的一句话也不再说,白子初一方面是无聊,一方面为了研究琰霄的愿望,就时时与琰霄搭话。 琰霄似是思维真与常人不同,白子初那天见他离开,还以为他是要找小二在客栈中另开一间房,没想到隔天一早,他竟然就直接在房间中出现,隐去了双颊朱纹,只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声:“走吧。” 凭空出现的本事可极是吓人,琰霄非神,自是不可能撕开空间裂缝,所以白子初很是好奇,盯着琰霄思索片刻,抿唇笑道:“琰霄仙君当真是好本事,竟能使得凭空出现的法门。” 怪罪琰霄乱闯自己的居所,又想知道琰霄如何突然出现,却偏偏用这种似讽非讽的语气绕着圈子说话,白子初倒也是个人才,半点不愿落入下风。 琰霄直觉白子初是想问什么,但既然没有直接开口询问,他就也没必要回答。这气氛,一时之间竟僵在那里。 白子初这时才想起,琰霄说话,应是没有绕弯这一说的。以他心思之通透,不如直言,否则反而落了下乘。 他倒也拿得起放得下,知错就改:“不知琰霄仙君是以何术法突然闯入此地?” 虽说改了,但白子初也是不肯吃亏的,当下便以一个“闯”字责讽过去。 琰霄似是没听出白子初语气中的讽刺之意般,淡然瞥过他一眼,只道:“我自有我的方法。” 倒成他有理了。 白子初几乎被气笑了,知道琰霄我行我素,却没想到会到如此程度,理所当然成这副模样,反而让他怒气全消,只觉颇为无奈。 并非琰霄个性如此,或者说,琰霄只是懒于和白子初绕圈子。他的能力太过强大,世间一切都可以其力平之,这种情况下,又怎么会再去耗费心机。 既然你心思通透,能知我心意,解我所想,我便如实说来,有何不可? 白子初当下将讽刺之意摆在脸上,语气冰冷道:“闷葫芦,实话实说,你私闯我的住处,着实令我不快。你倒是说出个所以然来啊。” 琰霄寿数千万,却是头一次听闻有人这样跟自己说话,但是他的淡漠是与生俱来的,无论别人以何态度待他,他都毫不在意,何种语气,也不能扰他分毫。他并不去管白子初说话的方式,只知白子初坦言相问,未有丝毫虚假,便从中提取出关键信息,省略白子初的语气,然后作答:“并未私闯,我一直都在。” 就是说他一直隐身在房间内? 白子初皱皱眉,摸不准琰霄话中的意思,于是又问:“你隐藏在这里?”他此时倒也明白了和琰霄的交流方法,倒省得他花费心思和琰霄应酬,直话直说便好。 这一次,琰霄却不回答了。 他只说他想说的,不想说的,再怎么样也不会说。就像当年白子初问他的愿望,他就是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难缠。 白子初的不耐表现的越发明显了。他倒也不怕琰霄因他态度恶劣对他出手,虽说他的能力不如琰霄,但却有足够的本事逃跑。何况他也算是摸清了琰霄的性子,知道琰霄不会因这种无聊事出手——这其实并不奇怪。琰霄有看透人心的直觉,这世上定不乏对琰霄怀有不恭之意的生灵,若琰霄轻易因别人的不敬而影响本心,那早该成为一代杀神,便也不是性子最为淡漠的琰霄了。 郁结之余,白子初又不甘心的骂了句:“闷葫芦。” 这倒也不算骂人,只不过语气之中有着几分恶意,听起来却像是骂人了。 所幸琰霄是什么样的人,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只用知道琰霄的愿望就好,其余的旁枝末节,他就也懒得花心思了。 掩去朱纹的琰霄因为少了那分妖异之色,整个人显得更加冷肃起来。那完美的面容也因为没有朱纹遮挡,完完整整的显现出来。白子初问他为何掩去朱纹,他却说他平时便是这个样子。这么说来,每次白子初见到他,都是他不平常的样子喽?白子初冷笑。 然而琰霄却不再多说了。 “话只说一半的闷葫芦。”白子初在对琰霄的评价上添加了新的前缀。 琰霄虽是这么说,但白子初没打算信他。他想不出琰霄会骗他的理由,却不一定没有理由。就算一直以来他见到的琰霄都不是常态,那么引起他非常状态的究竟是什么呢?现在为何又恢复正常了呢? 这琰霄,恐怕也不是当真无欲无求的。 想到这,白子初又头疼起来。 这些天,琰霄虽与他一同上路,却并未现身,而是一直用隐身咒藏在白子初身侧。白子初倒是无所谓,反而觉得方便了,只是时不常的便要与空气对话一番。 “闷葫芦,你有喜欢的东西吗?”闷葫芦这词,本来是当初白子初故意要气琰霄才说的,可是他说完又觉得贴切,加上琰霄从未阻止,便一直这样称呼下来。 “没有。”琰霄虽不是多话之人,但经白子初半个月以来坚持不懈的追问,终于偶尔会回答他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他实在是不想因为这些不痛不痒的问题被白子初从白天到晚上的追问。这总算是一大进步,白子初勉强算是满意了。 “那么,厌恶的事物呢?”白子初又问。 “也无。”琰霄冷淡回答。 白子初微一侧头,眉眼笑容间透着一种自然的优雅,似嘲非嘲的点评:“还是个天性凉薄的闷葫芦。” 琰霄并不理他,这些天早已习惯白子初不时的冷嘲热讽,也不反驳他。 与琰霄相处,白子初总算是褪掉了来这个位面后温和的伪装,渗进骨子里的傲慢与优雅便在不经意间层层透露出来。他这幅皮相本是温润俊朗的,此时与白子初招牌的半笑半讽的表情相融合,不知为何却有了几分蔑视天下之意。 见琰霄不说话,白子初颇觉无趣。这些天他觉得越发的困倦了,若是以前,他肯定还要逗弄几句,现在却没这个心情了。 他这生来爱调侃的性子碰上琰霄这种不喜言谈的类型,一开始便是他落入下风,他又何必一直自讨没趣。若不是想要研究琰霄的愿望是什么,他才懒得和他相处。 这般想着,白子初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状态越来越差,也不知这具身体能支撑到几时。没准儿再过几天,他体内的仙气便要消耗干净了——在仙界凡躯要受侵蚀,在凡间界仙气会流失,这所谓的仙凡之子,真是两面不讨好。等到仙气消耗完,他就会变成普通的凡人了。 本来在瀛洲仙池与其下的凡间界之间,有一处仙凡之气共存的空间,那也是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一开始的住处。不过白子初为了找琰霄,出来之后便没有再回去过,此时就尝到恶果了。 琰霄见到白子初困倦的表情,脚步忽然一顿。白子初感受到琰霄的气息不再向前了,也跟着停了下来:“怎么?” 琰霄没有答话,白子初感觉到琰霄的气息接近自己,想了想,也没有躲开——反正琰霄捏死自己也就是一抬手的事儿,躲开也没用。 他感觉到琰霄的指尖点在了自己的眉心,正当疑惑时,一股纯正的仙气自指尖流入,他霎时便清醒了三分。 仙气的传送持续了足足一分钟,白子初能感觉出来,自己体内的仙气甚至比在仙界时还要充盈几分。琰霄这是吃错药了? 白子初不由面色古怪,有了精神,便有了心情调侃琰霄:“多谢琰霄仙君出手相助,您还真是……热心肠。”那语气中,真真有几分不怀好意。 琰霄收回了手,只是再次向前走去。 白子初感觉到琰霄的气息离开,忍不住在他身后嘀咕一句:“死矫情。” 明明称是无欲无求的仙,既然淡漠,又何必多管闲事。莫非是与琰霄跟随他一同去玄国的目的有关? 想也不是个事,白子初玩味的笑了笑,也抬腿跟上了琰霄。 我就花费时间,等你露出狐狸尾巴。 第36章 三十六剥茧抽丝初 三十六、剥茧抽丝初 话说《晋书》中曾描绘嵇康的相貌——身长七尺八寸,美词气,有风仪,而土木形骸,不自藻饰,人以为龙章凤姿,天质自然。这番形容,如今安到白子初身上,倒再适合不过。加上白子初最近一直在关注琰霄,少将心神放在别处,在别人看来,反而符合了飘飘乎遗世而独立的气质,不染凡尘半点——所以说脑补过度才是原罪。 于是,理所当然的,白子初这一路走来,回头率达到九成九,格外显眼。然后更加理所当然的,凡是被白子初搭话的人,也都被余光波及,叫人十分忐忑。 秦铿就是怀着这样忐忑的心情被白子初搭话的。 这要从秦铿赶路之途,打算从客栈休息片刻,顺便补充干粮说起。 他是在客栈下午人最多的时候到的,进门之后先是扫视了一下四周,发现没有一张空桌,不由皱了一下眉头。小二迎了上来,一边热情了招呼着,一边为秦铿指了个方向:“客官,那处只有一位客人,若是你们都不介意,可以凑成一桌。” 秦铿看了一眼,是个临窗的位置,只有一个青衫的男子面窗而坐,背对着这边,自斟自饮,颇有几分逍遥之意。 “也好。”秦铿一个江湖人,也没那么多古怪毛病,就点点头向那边走去——他自己愿意,却也要去问问对方的意思。 走到青衫男子背后半步处,秦铿很是客气地开口:“这位兄台,店内的桌都满了,不知兄台介不介意在下于此处落座?” 他问的客气,便觉得这人应当不会拒绝,果然,只听那青衫男子漫不经心的声音:“无妨。” 声音一出秦铿便有些愣住了,这男子的气场,似乎很强。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但他没有放在心上,迈步就要往左边的木凳坐下。 “等等。” 秦铿脚步一停,心里冒了火气,转头质问道:“兄台这是何意?”只不过刚开口就愣住了。以他现在的角度,能看到青衫男子的半面侧脸,然后什么“萧萧肃肃,爽朗清举”,什么“岩岩若孤松之独立”,什么形貌昳丽……就从秦铿心里冒出来,也不管合不合适就往上套。 他正愣着神,就听青衫男子再次开口:“我喜欢看着左边,却不喜欢看你,兄台……可否在右边落座?” 秦铿懵懵懂懂的点头,直到在右边坐下才回过神来。刚才秦铿用来形容男子的话,一下就在心里碎的干干净净。 这人说话,怎么这般不客气! 但是他已经坐下了,那青衫男子也一眼未曾看他,只是盯着左边,他再说话,反而太没面子。想着,秦铿打量了一下周围,却见不知何时,客栈中的人都在似有若无的瞄向这一桌,见秦铿看回去,又若无其事的收回了目光。 这青衫男子,似乎太过显眼了一点。秦铿皱皱眉,已经后悔坐在这里了。 青衫男子自然是白子初。 其实白子初也很无奈,琰霄隐着身坐在他左手边,虽然就算秦铿坐在那里也无大碍——琰霄顺便隐了实体,旁人触碰不到——但他总不能让秦铿坐在琰霄身上吧? 当然,虽然他对此乐见其成,但估计以琰霄的性子,不会有他期待中的反应,反而会影响两人对话,还是算了。 这些天琰霄的又一大进步就是教给了白子初看透他的隐身的方法——这是白子初要求的,总是对着空气说话也不是个事儿。 白子初也不理会旁人的目光,在秦铿忽然变得有些诡异的眼神中开口继续和琰霄搭话:“你有朋友吗?” 琰霄:“无。” “交好的呢?” “无。” “孤僻没人爱的闷葫芦。”每次白子初问完,总要这般嘲讽两句。不过琰霄似乎从不在意。 白子初都要生出琰霄乖顺的可爱的错觉了。 事实证明,果然是错觉。 “你跟着我目的是什么?劫财劫色?” 琰霄很是清清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眼底似乎有一丝似笑非笑,但显然他是不可能有这么高难度的神色的,只是淡漠的看了白子初一眼,就又不说话了。 白子初觉得琰霄这一眼很是古怪,摸了摸下巴,突然问:“你刚才是不是在想:‘这人哪有什么财色可劫?无论哪样,都还不如我呢’?” 琰霄又看了他一眼。 “唔,”白子初一歪头,“或者‘仙神无欲无求,怎会劫财劫色?’” 琰霄懒得搭理他了。 白子初想了想,自以为还是前者比较合理,自娱自乐的又低头喝酒了。 这边白子初和琰霄聊着天,那边秦铿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白子初——他只能听到白子初说话,却听不到琰霄的答话,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反而该庆幸了。 许是这看神经病的目光太过灼热,白子初若有所感的抬头去看秦铿。 秦铿捂脸。 白子初嘴角抽搐……他还什么都没说呢,捂脸是几个意思?! 不过白子初如果愿意,总能让别人感受到他修养上佳——如果忽略刚才他对秦铿说的话和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的蛇精病行为——于是他很是有风度的忽视了秦铿捂脸意图减小存在感的掩耳盗铃行为,十分温和的开口:“这位兄台,你还没点餐呢,如果不介意,不如共用我的饭菜?” 秦铿拼命摆手:“不敢当!” 不敢当个毛!白子初在心里默默地反省了一下这次选的壳子是不是长相太过吓人,最终得出结论——这人审美观有问题。 被无辜牵连的秦铿qaq 但是白子初天生逆骨,秦铿既然不愿意和他说话,他就偏偏要说……其实主要是打探消息,江湖人总是比普通百姓知道得多。 秦铿——我的姓其实也在百家姓内求放过tvt 白子初一跟秦铿搭话,周围人的目光就又被吸引过来——也不怪他们八卦,只是白子初姿容出尘,行为诡异,实在太过显眼了。 “兄台,你可知最近江湖发生了什么大事?”他无法猜测琰霄的目的,也觉得不会和凡人有关,但总也是一个线索,自是不能随便放过。 秦铿十分忐忑的看了一眼周围炯炯有神的目光,用赴死的决心道:“称我秦铿就好,最近的确是有件大事。” 白子初顺答如流:“愿闻其详。” 事实上,秦铿正是为此而来,说道这件事,倒有底气了很多:“我从安国来,听闻自此地一路向西,发生了多起屠杀惨案,便怀疑和魔教有关。此行正是为调查此事。” “一路向西?”白子初一怔,不由得看了琰霄一眼。他本以为就算真出了什么事,也该是和琰霄无关的,只是抱着不留错漏的心态才向秦铿询问,但若真是如秦铿所说,也许就不是单纯的巧合——从此地到岭雪村,正是一路向西。 琰霄抬眼十分淡然的和白子初对视,然后又将视线转移了。 啧。 白子初若有所思的将目光移回秦铿身上:“能说说详情吗?” 秦铿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字斟句酌的开口:“我也只是来调查的,还未到事发地点,自是许多事情尚未明了。” 白子初双眼微眯,满含笑意的发出一个单音:“嗯?” 秦铿觉得背脊一凉,欲哭无泪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才怪。 白子初嗤笑了一声,倒也不再为难他。既然秦铿说可能与魔教有关,想来还是有所依据的,但是自己对他而言只是陌生人,若多说了什么反而可能泄露情报,秦铿不说也的确是有所考虑。 既然不能在秦铿这里套出什么了,白子初便就懒得搭理他,又看向了琰霄,重复问起这一路上他来回问的东西:“你可有喜爱的事物?” 琰霄似是要开口,忽又顿了一下,也没有看白子初,仍然盯着桌面,仿佛是要看出一朵花来,只是口中回答:“尚无。” 语气依旧那么冷清漠然,但闻言白子初一挑眉,继而却是满意的笑容,便不再问琰霄了。 尚无,也就是,总会有的,不是吗? 说来,这凡间界的酒,当真是难喝至极,白子初有意无意的往窗外天空眺望,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秦铿见白子初不再说话了,也不敢真的与他共食,忙招过小二随意点了两道菜,又订了个房间,事情办妥之后,不由得又望向白子初。 不得不说,这人不说话时,气质当真是极好的。虽然似乎从骨子里散发出把自己与世人隔离的傲慢疏离的气场,举手投足间,却又透着难言的优雅清华。 一旦说话,倒不是气质弱了,只是语气中的玩世不恭与戏谑让人不由得头脑混沌起来,只专心想要应对反驳他的话,却是将其余一干全都忘了。 这般的人物啊,应该,不会和魔教有关吧…… 秦铿抿了抿唇,低下头,也不再看白子初了。 第37章 三十七暴走的思绪 三十七、暴走的思绪 “琰霄,”回到房间里,白子初关上窗户,转身向着显形的琰霄道,“那些所谓的屠杀与你有关?” 琰霄沉默着回望白子初,眼中不起丝毫涟漪。 白子初也并未指望琰霄会答话,只是紧紧盯着琰霄的脸,忽又突兀道:“那是与我有关?” 琰霄抿唇,完美的面容上清冷化去几分,倒似乎是想笑了。 这笑意从何而来?白子初目光一凝,心里又多了些猜测。 既然这边切入问不出什么,就换个方向问:“你可知这屠杀是何人所为?” 琰霄静静垂下眼,向前走了几步,缓缓坐在桌旁,才又抬眼,对着白子初慢条斯理的一摊手:“坐。” 白子初闻言失笑,却也听话的向前几步,坐在了琰霄对面:“怎么?” 琰霄没有看他,手腕一翻,掌中凭空出现一壶酒来,将酒壶放在桌上,手又向桌面一抹,便出现了两只玉质酒杯。 白子初本一直盯着琰霄的脸,这时却敛了目光,伸手拿过酒壶,为琰霄和自己都倒了一杯。他的动作细致优雅,眉目间蕴着难言的写意,行云流水,恍若天成。这次,却换成琰霄盯着他看了。 注意到琰霄的目光,白子初举杯的动作一顿,眼神扫了过来,手臂改抬为敬,口中戏谑道:“不如共饮?” 琰霄瞥了一眼白子初敬过来的酒,眼中原本隐约的笑意越发浓郁了。他也并不说话,只是接过酒,一饮而尽。 白子初面上笑容不变,心中却撇了撇嘴。 这次他明白琰霄为何而笑了。 他对琰霄多有防备,倒不是说敌意,而是习惯使然。毕竟琰霄现下目的未明且行为诡秘,如此难以掌控的状态让白子初不由对琰霄的的每一个举动都考虑良多。虽然在琰霄看来,可能对付白子初易如反掌,但白子初也不能忽略掉琰霄就是喜欢用下毒解决问题的可能性。 琰霄之所以喝了白子初递过来的酒,而非他自己酒杯里的仙酿,自是因为看出了白子初对他的防备。不过,如果要对付白子初,他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琰霄之所以笑,也不过是笑白子初明知这道理,却还是如此谨慎地试探了。 白子初的试探,并不能说全是出于防备,倒不如说,他是故意为之。 他就是要清楚明白的告诉琰霄,自己不信任他。他和琰霄之间存在太多谜题,与其小心翼翼,不如直接将这矛盾暴露出来。他需要知道琰霄的底线,而琰霄如果想借他达成什么目的,也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来。 琰霄显然是清楚了白子初的想法,对他来说,怎么回应白子初,其实是无需思索的:“此行前往玄国,我与你目的相同。” 目的? 白子初的目的是去找琰霄,但琰霄明显不是去寻他自己,如此说来……白子初双眼微眯,语气反而漫不经心起来:“啊……桃花林。” 琰霄如浸水冰棱般清冷澄澈的目光径直望向白子初眼底,白子初瞳孔一缩,却若无其事的敛了目光,悠然为自己添了一杯新酒。 心思通透,原来如此。琰霄果然是自己最不喜欢的类型。 琰霄见白子初低了眸,也不再看他,语气冷淡的再次开口:“你所求之事,自会在那里找到答案。”顿了顿,似想起了什么,唇边终究是溢出一丝莫名的笑意。 白子初一怔,不由愕然望向琰霄。其一为他的笑,其二为他话中所指。后者……既然琰霄有此一言,到时自会见分晓,只是前者…… “仙不是无欲无求、无心无情吗?怎么你这闷葫芦竟也会笑?”白子初半真半假的调侃了一句,余光却打量着琰霄,关注着他的反应。 琰霄耳边的发丝流泻而落,将他原本冷峻的面容柔和些许,那唇边的弧度都明显了几分。他听见白子初的话,白玉般的手指划过脸颊,将散落的几缕发丝别回耳后,抬眸,却是意味不明的眼神:“仙神并非无情无心,况且无情无心如你,都能生出笑的理由,以笑容为面具,于我,又有何不可?” 琰霄难得会说出这么长的一段话,白子初却无心讶异。琰霄此言,信息量有点大啊。 白子初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四个字:心思通透…… 我,是无情无心的……吗? 反复念叨几遍,不知为何,心中一股无名之火窜起,既生不灭,且有燎原之势。心脏似乎瞬间被一只手掌攥紧,痛苦、憋闷、焦虑……喉咙不由扼紧,仿佛下一刻就会有什么冲破而出。 白子初猛地站起身,又因为难言的痛苦后退几步,堪堪抵住了身后的窗。是……什么?想要爆发出来的……是什么? 大力挥袖,竭力想摆脱这种不适感,袖子却似乎扫到了什么东西,然后就是瓷瓶碎落在地板上的声音。白子初因这响声回归了几分理智,下意识的瞥了一眼——是今早在城外折的几支腊梅。腊梅本红白皆有,白子初却只折了红梅,他对琰霄说,他偏爱一切艳丽至极的事物。 就像是,因为自己无法触及这份艳色,所以才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去渴望。 他曾说过,他思凡。 思绪翻涌,回过神来时,就见琰霄指尖点着他的太阳穴,输送着镇心安神的仙气。微凉的仙气在体内充盈起来,大脑也逐渐清醒过来。见白子初的表情平静下来,琰霄收回了手指,又一挥袖,地上的瓷瓶和梅花便恢复了原状,又飞回了原来的位置。 白子初不动声色的退后半步,与琰霄隔开距离,这才微微笑道:“老毛病了,多谢你出手相助。” 所谓的老毛病自是半真半假,但琰霄无意在此纠缠,并不说话,转身又坐回了桌边。 白子初犹豫片刻,也跟着坐了回去,却没有心情再跟琰霄打太极了。 于是两个非人类就这样一直相对无言,直到酒壶见底,琰霄这才说:“我且先回仙界。” “好。”白子初点点头,“不送。” 话音才落下,琰霄便不见踪影了。 白子初舒了一口气,这时才算是放松下来。自从上次白子初抗议不许琰霄隐身藏在房间里,琰霄便和白子初约定,每次到落脚处歇息,琰霄便去上界仙池,待白子初出发他再下来。 白子初揉了揉太阳穴,刚才有若实质的痛苦绝非缺乏仙气所致,是这具身体原本有的隐患,还是他自己的? 又休息了一会儿,白子初终于将心态调整回来——他本还计划着做些别的事,虽说出了点小意外,但也不能影响大局。 夜半,星芒零落,月色如水。 躺在床上的白子初忽然睁眼,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然后没有半点响声的站起来,确定了一下方位,闪身便消失在房间里。 他自是要去找秦铿。 出现在秦铿的房间后,白子初先默不作声的设下了隔音壁障,然后走到床前,如有所思的盯着秦铿熟睡的侧脸。半晌,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抬手,狠狠给了秦铿一巴掌——失眠的人看见隔壁睡得跟死猪一样总是会心里不平衡的。 秦铿不负众望的睁开了眼,第一反应是拔出身侧的剑,然后震惊的看向白子初。 白子初没等秦铿反应过来,反手又给了他一巴掌——很好,对称了。 秦铿傻掉了,看白子初的眼神就像看到自家老婆大姨妈到访时的情景,妥妥丧心病狂不可理喻的一蛇精病! 白子初在秦铿的眼神中不由干咳了一声,没办法,他怕别的方法叫不醒秦铿嘛……看他睡得跟死猪似的…… 心里没有丝毫歉意的白子初一边幸灾乐祸的暗自嘀咕,一边对上了秦铿的眼睛。多亏两个巴掌让秦铿傻掉了,眼睛直愣愣的盯着白子初,也免去了白子初一番麻烦。 白子初眼底一道银光流转而过,他弯下腰,却没有移开视线。秦铿被白子初仿佛深不见底的目光吸引,渐渐深陷其中,随之意识开始被这银色的漩涡吞噬,思维开始模糊了起来。 白子初的嗓音变得甜腻起来,他的语调带着奇妙的韵律和某种不可言说的节奏感,只听他道:“告诉我,你所知道的关于这次屠杀事件的全部。” 秦铿的神色微一恍惚,似乎是有些迟疑的开口:“是……魔教做的。盟主让我去找证据……” “什么证据?” 一旦开口,秦铿的话便流畅了许多:“有人看到,上一个被屠杀的村子里,有具尸体……身体盖住了地上的字。盟主让我去确认那个字的真实性……” 白子初捏住了秦铿的下巴,轻轻抬起,脸颊靠近,声音变得更加甜腻了:“告诉我,是什么字?” 秦铿很是费劲的调动着自己所知的信息:“……魔,是魔!” 第38章 三十八谁种相思冢 三十八、谁种相思冢 白子初心满意足的睡了一觉,直到第二天琰霄出现在房间里,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昨天忘了问琰霄,他究竟在笑些什么? 琰霄抬眼注视着懒懒倚在窗边的人,那人只是站在那里,不多加掩饰与刻意,便自然流露出一种漫不经心的傲慢与优雅。这漫不经心极为出尘,少了平日里眼中的精明与算计,便显得漠眼云烟,高高在上。 少了些凡尘的气息,也仿佛缺乏了活力一般。 但是,这才应是他的本质吧。琰霄心中一动,不知为何反而偏爱白子初平日喜戏谑的状态了。 无情无心的人,本质终究还是太过苍白了。只有那渴求缺失之物的姿态,才能算得有血有肉……可惜,那也算不得是真正的他。 琰霄揽回思绪,冷淡道:“答案就算尽数铺展于你眼底,你却不一定会发现,只是笑我自己白费思量罢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白子初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琰霄说过目的地有自己要找的东西。白子初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关键,但细细想来又一无所获,便开口:“为何?” 琰霄答非所问,却给了白子初的一个新的疑问:“我总该告诉你一切的缘由。”发现与否,便不是他的问题了。 白子初想知道的问题有两个,其一是琰霄的愿望,其二是琰霄突然与他同行的目的,也有可能,这二者根本是一个问题。既然现在谜题如此之多,不如化繁为简,左右……最后能够一通则百通。 想清楚了,白子初也不欲再与琰霄谈论这个话题,顺手推开了窗户,伸了个懒腰,很是懒散的向门外走去:“走吧。” 琰霄闻言隐了身形,跟在白子初身旁。 下楼时白子初扫了楼下一眼,上午的人还不算多,只有寥寥数人。然而这几人却在白子初出现时不约而同的望了过去,眸中尽是惊艳之色。 白子初偏头,思索片刻,便将这怪罪在自己身上的狐裘上。雪白的狐裘与青色长衫相映,白子初清雅俊朗的容貌被衬出了从容的贵气,在这座小城,更显得像是大人物了。 这狐裘其实白子初是习惯性的披上的,不然寒冬腊月,他总是一身单薄的长衫,实在过于引人注目,没想到的是,有了狐裘,也未将这些关注减去几分。 正当他向掌柜的结账时,楼上又下来一个人,双颊红肿,正是秦铿。 “秦兄,你这脸是?”白子初瞥见秦铿,转头故作惊讶的问。 秦铿苦笑一声,他也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问题是他除了睡觉什么也没干啊。 白子初手指放在唇上,掩去了唇边的笑意,然后才做出担忧的样子:“秦兄不会是水土不服或是沾了什么脏东西吧?出门在外,要多注意一些。” 秦铿点头称是,却也不想多和白子初相处,匆匆结了账。白子初目的已经达到,秦铿便也没了用处,两人在客栈门口各自告辞了。 白子初的笑意终于忍不住溢了出来,琰霄瞥了他一眼,神色古怪。 “好了,接下来咱们快点赶路吧。”白子初含笑看了过去,就见琰霄正也看向他。 琰霄收回目光,淡漠点头,然后手臂一拂,以仙气卷起白子初,两人便腾空而起。 白子初任他施为,心下不免暗叹,果真能解人意。 既然说赶路,他们便不会再慢悠悠的步行去玄国了,且琰霄飞行速度远快于白子初,自是由琰霄带着他。 一旦开始腾云驾雾,速度便远非走路所能及,不出半刻,他们就脱离了瀛洲仙池的地界。白子初被琰霄带着,乐得轻松,也懒得管别的,径直闭目养神了。 闭着眼,便也隐去了他眸中的一丝探究——若非错觉,琰霄,似乎在急躁什么? 还有,这一路向西的屠杀,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像是……尾随他们而来一般。 ********** 桃花十里,竟空无一人。 春日的阳光是一种偏冷的暖,矜持而疏离,和煦却绝不越线。偶有风吹过,拂枝,吻瓣,桃红的花朵便轻轻颤抖起来,有种难言的欣悦舒展。 月白衣衫的仙人携了青衫俊雅的男子,比肩而立,眉目淡然。 “果然是不合适。”就听青衫的男子低笑一声,唇边呢喃。 神情淡漠的仙人瞥过他一眼,完美的面容也是极冷的,丝毫不食烟火一般。 白子初退开几步,又上下打量了琰霄一番,才摇头道:“你与这里,果真气场不合。” 琰霄敛目,任白子初在周围桃花中穿梭,良久才又看向他。 白子初一顿,而后笑意越发浓郁,语气中突有感慨之意:“此情此景……我倒是想起一首颇不恰当的诗来。” 琰霄未搭话,白子初便自顾自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说道笑春风时,他的语气明显有所变化,琰霄眸中光华流转,这时却开口了:“倒也算不得不恰当。” 白子初四处寻了寻,未发现有什么特别,侧头略带疑惑的看向琰霄。 琰霄迎着他的目光,声音依旧如玉石撞击,清清冷冷:“此地名为相思冢。” “哦?”白子初挑眉,来了兴致,“为谁?” 琰霄转过头,放远了目光,无尽的桃花灼艳,与他冷淡的目光恰成两个极端,这时又有几分相容了。他开口:“非我所造,是故人。” “是……特别的故人?”白子初觉得有些奇怪,问得不禁犹豫。 琰霄神色淡漠的看了他一眼:“是故人为其所爱之人。” 白子初仍是不解,又问道:“那这位故人……” “已逝。” 白子初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停顿片刻,忽然问:“你说这里有答案?” 琰霄颔首。 琰霄的愿望,莫名的屠杀,诡异的“魔”字,相思冢…… 不,一定还有什么关键没有想通。白子初蹙眉,隐隐觉得心火又要燃起,忙将思绪压下。 对了,还有自己毫无征兆的反常。 这一切,究竟有什么关联?而且,琰霄口中的答案,回答的究竟是自己的哪一个疑问? 首先,最不合理的是…… “你可知一路屠杀者为何人?”白子初猛地抬头。 没错,若一切并不是独立的事件,若所有事情都为了同一个目的,那首先要清楚地便是这一路而来的屠杀出于何因。很难想象琰霄会和凡人有什么关系。 琰霄盯着他,闻言忽然笑了。这是琰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与他清冷的气场没有丝毫违和感。甚至随风吹拂而过,艳色的花瓣与他衣袂缱绻,轻柔的缠绕过他的指尖,天地刹那间失色,唯那抹月白出尘而现…… 白子初很清楚自己此刻的感受。 ——惊艳。 琰霄双颊的朱纹随着这笑容开始隐约出现,随后,蔓延。这曾被他冷肃的气场衬得庄严的面纹,此时终于因这笑意显出原本的风采来,妖异,邪魅。 ——也是惊艳。 白子初被这艳色恍惚了,却又被琰霄清冷的声音唤回了神智。只听他道:“他们来了。” 随着琰霄淡漠的目光向天空望去。 黑云压境。 第39章 三十九正值好风景 三十九、正值好风景 一切只在刹那间。 昼夜颠倒,黑白撕扯,遮天蔽日。 白子初甚至还未反应过来琰霄话中的含义,这十里桃林便蓦地燃烧成一片火海。那不是凡火,火焰是妖异的蓝色,桃花仿佛是自行燃烧起来的,艳红色与冰蓝色缠绕交织,冰冷的,带着淫逸黏稠的声响。明明火焰燃烧桃花的场景应更该带着凄凉而冷酷的色彩,白子初却只觉眼前的一切粘腻的让他忍不住作呕。 气血一阵上涌,白子初虽还不至于受影响,却不免用惊异的目光看向琰霄。这蓝色的火焰,竟冰冷蚀骨。 琰霄此时已收敛了笑容,双颊的朱纹也停止了蔓延,在他脸上微微泛着红光。他若有所觉的看向白子初,接收到他询问的眼神,淡淡回答:“墟火。” 白子初瞳孔收缩,飞快转头望向天空。 原来这就是答案。 这一路上随他们而来的屠杀者,根本不是什么魔教,是魔! 天地诞生之初,混论灵气集结交融,聚形亿年,孕育天眷之子——神。而后有两种说法,其一天地接着创造了万千种族,其二神以清浊之气分别创造两大种族——冷情冷欲者仙,极情极欲者魔。白子初原本得到的资料是前者,这些天与琰霄闲谈,才听说了后一种说法。仙魔信念不同,矛盾难解,最终各自割据一方。仙盘踞清气之所在,后上界生仙池,魔占领浊气充盈之地,后下界有魔域。自仙魔划清界线以来,二者井水不犯河水,再未起何争执,这才给仙池与魔域交界处的人类生存繁衍的机会,成人间界。 白子初怎么也没想到,这竟然是魔的手笔。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琰霄又怎么会招惹上他们? 暗自给自己套了几个防御技能,这个高等位面的力量上限太高,白子初不敢托大。 隔绝了墟火的舔舐,那股如钻入胃袋的滑腻不适感终于褪去了。白子初松了一口气,虽然面上和琰霄一样从容冷淡,心中却警惕起来。 墟火是魔的标志之一,诞生于魔域荒蟒的伴生花——墟煌花中。墟煌花以荒蟒交`配之时产生的淫`液为肥料,待成熟之时花瓣会尽数被花蕊诞生的红色火焰烧为灰烬,而后火焰再以花瓣之中的灵气为养分,用时七七四十九天,最终脱落花茎,这时火焰的颜色便会成为妖异的蓝。这就是成熟的墟火。 墟火于荒蟒乃是大补之物,然而并非所有荒蟒都能够成功炼化,若炼化成功,则荒蟒成妖,若不成功,墟火便会再次以荒蟒的身体作为养料,那时墟火便会更进一步,变为澄澈的黑色。而这时的墟火便不再称作墟火,而是曜火。墟火淫邪,只能为妖所用,而曜火返璞归真,其情其欲纯粹,澄澈干净,便能为魔所炼化。 然而墟煌花数目繁多,墟火亦不难寻,炼化墟火的荒蟒却少了许多。荒蟒诞生之时并非只有一朵墟煌花伴生,然而每多炼化一朵墟火危险就会增加一分,所以很少有荒蟒会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将自己所有伴生花的墟火尽数炼化。如此一来,便导致了这墟火遍地而曜火无踪的局面了。 后来,由于墟火难灭的属性,魔域一时墟火泛滥,魔虽不屑这低等的火焰,却也发觉尽管魔不能炼化墟火,却能成为战力为他们所用,便起了收服墟火的心思。 这也是魔域开始内战分割的起始。 魔不似仙情`欲寡淡,他们易生情`欲且顺从本心,然而尽管他们拥有远超仙的浓烈情感,却与仙一样心思剔透,不行伤天害理之事。他们本都是神的杰作,仙魔各自镇压清浊之气,以维护世间平衡。按照白子初的理解,其实仙魔本质应该是没什么区别的,不过是情商高低。 妖却不同。妖是异数,且同凡人一般善恶难分。甚至他们当中大部分,本质都是凶恶残忍的。因为能修炼成妖者,凶禽猛兽居多,偶有良善之辈,也因原本食物链之中的强食弱肉殒落。 就像仙偶尔会下凡与凡人共结连理,魔乃遵从本心之辈,爱则义无反顾,于是便又有了众多妖魔之子。 妖魔之子和仙凡之子倒也相似,白子初有凡心,却拥有仙之力,而妖魔之子,却是保存了妖之本性,也得到了魔强大的力量。 原本妖魔之子与魔还能和平相处,然而墟火之事一出,这脆弱的关系被立时打破。 以妖魔之子为首的少量与妖结合的魔支持魔收服墟火,而纯种的魔们却多数坚持墟火淫邪,不肯屈尊触碰。甚至有激进派想要灭绝荒蟒以彻底消灭这种会带来灾祸的火焰。毕竟墟火未成曜火之前为不详之物,能扰人心智,杀人于无形。 于是魔域终于开战了。魔虽强大,但架不住妖狡猾,诡计多端。妖魔之子一方从不正面对战,小心谨慎,猥琐的让魔反胃。 魔与妖的战争至今仍在持续,既然出现了墟火,想来这次跟在他和琰霄身后的是妖魔之子一派。 看见数十高大身影从乌云中穿梭而出的那一刻,白子初自己都有点奇怪自己的第一反应——难怪那个被屠杀的人尸体下会压着个“魔”字。 举着那么大面旗,不是瞎子都能看见好不好! 而且“魔”字周围一圈是用妖文写的“妖”字你以为我不知道?! 白子初默默想扶额。 这杀人放火陷害妥妥的,连细节都做得这么精致,这么多年魔都没玩过妖魔之子并不冤枉有没有…… 虽说……白子初瞥了琰霄一眼——若真如传言所说,仙与魔心思一般通透,魔倒更像是不屑于耍这般手段了。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妖这等跳梁小丑能蹦跶到现在?总不会真如传言所说,是因为妖魔之子打法太猥琐吧…… 白子初思绪虽说飘的有点远,但心思总归还是在现实多一些。 来者气势汹汹,周身皆缠绕着妖魔二气,目光凶悍。 他们的身型其实与琰霄相差不多,但是琰霄显瘦,而且气场淡漠,反倒看起来比他们瘦小许多。若无视此时的立场,白子初倒是想夸这些妖魔们一句的,身材精悍富有爆发力,身姿之矫健,气势之恢宏,完全不像是躲躲藏藏阴险狡诈的猥琐流。 他们的目的是琰霄……还是他?他不觉得琰霄会无缘无故把他牵扯进来。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性,就是这些妖魔也与琰霄的愿望有关。 啧,愿望。 什么都能用这个解释,还真是万金油。 这时琰霄动了。他也算不得动,只不过收回了望向白子初的目光,然后冷冷抬起眼皮—— 墟火霎时全部熄灭! 白子初有些惊讶。他虽然知道琰霄很强,但从未有过明确的概念,此时墟火便给了他一个清晰的标准,三界当中,能与琰霄比肩者,不超过三人。 与白子初安心下来的心情相反的是从黑云中飞出的妖魔们。 墟火之所以称作墟火,是因为其特性是无物不可燃,若想熄灭,就必须以空间法则创造真空地带——号称无物不可燃,自然也包括法则,但好在时间和空间两*则是是墟火唯二无法燃烧的,故而墟火虽难灭,却非不能灭。 只是掌握时空法则的强者都被称作最接近神的存在,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办到的,三界之间,有如此成就的,不过个位数。甚至现在魔域中的魔,对墟火的处理都是将其封印在一个废弃的魔域中,让那个魔域的魔迁徙到别的魔域,再让掌握空间之力的大能设下封印,不让墟火溢出。 直接将墟火熄灭的力量,实在太过骇人了。 妖魔之子们贪生怕死,自是不会拿自己的命做赌注,于是当下他们的脚步就迟疑了。 他们没动作,琰霄就也不动。他们都没动作,白子初就有点不耐烦了。他甚至不知道这都是怎么回事儿,很难判断该怎么处理。 正当他想问问琰霄的时候,却看见琰霄正好看过来,面带震惊之色。 这反倒把白子初吓了一跳。以琰霄的淡漠,怎么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琰霄转头又看了一眼天空,忽然对白子初传音道:“去魔域,杀了魔皇。” “魔皇?”白子初也看了天空一眼,莫名其妙的传音回去。 “领导魔的皇者。” “为什么?啊不,是谁?”白子初本想问清楚,但觉得琰霄不会回答,便又换角度问了一个问题。 琰霄没在意白子初耍的心思,一边关注着妖魔的动向一边回道:“故人种下相思冢的对象。” 话说完,他没给白子初再问的机会,挥袖卷起狂风,地面上所有的桃花都随风舞起,眨眼间竟将数十妖魔包裹住了。琰霄踏空,以花瓣为阶,无视了试图反抗的妖魔,自双脚开始蔓延向上,肉身化作万千飞花,也随着普通花瓣向妖魔旋绕而去。飞花所圈范围越来越小,直至紧密到完全看不到妖魔的影子了,才猛地向四处飞散。而这时,刚才琰霄与妖魔所在之处,以空无一人。 天空霎时晴朗,花雨轻柔飘落,竟似仙境。 白子初歪头眯眼又盯了上空一会儿。 啧,暖阳。 第40章 四十桃隐镇暂歇 四十、桃隐镇暂歇 桃隐镇之名是由小镇后那一片桃林得来的。 据说当年第一批到达这里建造桃隐镇的人,本因着这片桃林想取名桃源镇,然而这片桃花林在不久后却消失了,只余十里荒地。当时那些人很害怕,正商量着收拾细软离开这里时,有个游方道士经过,见到此地大为震惊,言这里灵气浓郁,地底应是埋着一条灵脉。若是安居在这里,必定能安康和乐,长寿无虞。这下众人便有所犹豫了,见游方道士有此一言,就把桃花林的诡异之处告知他。没想到道士闻言却哈哈一笑,只让他们稍等几天,一切自然明了。 众人将信将疑,见游方道士也随他们一起住下来,才满腹疑惑的答应再留几天。三天后,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十里荒地竟又变成十里桃林。 这时道士才解释道,桃花林下所埋的灵脉是难得的隐脉,其特性便是张弛。每逢月圆前后三天,灵气最为浓郁,其特性也发挥到极致,凡灵气所罩之地便都会随之隐去。三天过后,灵气逐渐收回地下温养水土,被灵气覆盖的桃林变现了出来。 隐脉因这样的特性,成为了世间难得的几种不会枯竭的灵脉之一,是以将此地称之风水宝地绝不夸大。 众人听了道士的话,欣喜之余终于决定安居下来,并将此地取名桃隐,数百年过去,桃隐也逐渐从村落变为了小镇。世代以来,桃隐镇的居民都约定俗成了一个规矩——每当月圆前后不可踏入桃花林,或者说荒地更恰当。 这规矩随着桃隐镇的发展,渐渐地为人所知。外乡的人来到桃隐镇,也总是合着规矩来。毕竟在外地人眼中,月圆前后变荒地实在太过骇人了。而且因为隐脉的温养,桃隐镇才人辈出,在多方都有所建树,从商从政者皆豪霸一方。这些人都自发自觉的去保护那片桃花林,就让外人更不敢踏入其中了。 可惜隐脉的隐之一字道明了隐脉喜静,故而就算桃隐镇不乏能人,却在功成名就后少有继续留在镇中——这也是当年那道士的忠告。不过他们多数最终会回到桃隐镇,颐养天年,不问世事。 到如今,桃隐镇已然成为玄国最为神秘之所在,很少有人会试图招惹。镇中百姓平静地生活,也少有是非。这小镇竟应了当年最初的名字,成为了公认的世外桃源。 数百年都这样无波无澜的过去,桃隐镇中的人没想到,今日这平静却被打破了。 恰是今夜是月圆,桃花林从昨日开始就已变成荒地,人们守着规定,无人踏入其中。当然,也无人能踏入其中。桃林十里已被桃隐镇中有能者派人围住看守,不许任何人入内。他们却没想到,竟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凭空从荒地中走出来了。 那人走出来的地方刚巧是桃隐镇,白天人多,见到这一幕的人绝不算少。 那人一身青色长衫,清雅俊秀,嘴角蓄着一分温和的笑意,让人一见之下不由大生好感。他走的不疾不徐,从容优雅,若闲庭信步,恬静淡然。 但他是从荒地里走出来的! 白子初一路上看着周围人跟见了鬼似的看着他,不由心中存疑,看了一眼身后的桃花林,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于是便运起耳力去听旁人的窃窃私语。 什么荒地,什么桃林,什么道士…… 白子初挑眉,忽然又看了看身后的桃花林,散去了眼中流转的仙气。 啊,原来如此。 看着突然变成荒地的桃林,白子初摸了摸下巴,又转身进入镇中。 隐脉的隐匿特性对仙如同虚设,他和琰霄都能看到桃树,就也没注意旁的什么。就算是灵气于人间界太过浓郁,白子初也只当是琰霄的故人寻了个宝地种下相思冢。没想到的确是宝地,竟还埋着条隐脉。 不过凡人怎么看他白子初并不在意,也对他产生不了什么影响,不然他当初也不会当着秦铿的面和隐身的琰霄说话了。 倒是隐脉这东西会长在这里有些奇怪。 人间界是仙界与魔界交界之处,魔气与仙气恰能达到平衡。越靠近上界仙气越浓郁,仙界与人间界之间便有一片是仙凡之子生存之地。越向下界则魔气越浓郁,然而妖比人强悍许多,故妖魔之子不用担心魔气流失,魔界与人间界之间,便没有特意划出区域供妖魔之子使用了。 隐脉这种灵脉,应是沾染了魔气生成的灵脉,然而此地显然距离仙界更近。若非自然孕育,那便是被大能者种下,而且既然是隐脉,显然是个魔。 最有可能的,自然是种下相思冢的琰霄的故人。 如此说来,琰霄的故人是魔? 魔与仙关系虽称不上坏,却也绝对算不得好。虽不至于一见面就掐,但若要碰上了,也是互相漠视。 因为魔以己身重情为傲,看不上仙的冷情,而仙又觉得魔*太重,多生事端。就像是魔域内战,不就是他们闹出来的事儿吗。 这点魔倒是无法反驳,因为比起仙大多数的孑然一身,魔往往情之所至便勇往直前。魔多数都有伴侣,且不论种族,唯情而已。 只不过无论是仙与仙还是魔与魔结合,都无法诞下子嗣,只有仙或魔与其他种族结合才能拥有子孙——毕竟仙与魔是从仙池和魔域中诞生的。 当然,仙与魔结合也无法诞下子嗣。 仙与魔有趣之处倒也在此。二者虽然相互漠视,但也并非没有结合的例子。于魔而言,仙虽冷情,然而一旦动情,便也是有情的。虽然这情埋得太深,不似魔张扬外露,但其情之深却不用怀疑。有情者,自能入魔之眼。 而于仙而言,他们不喜魔的张扬,但若有情,性格缺陷便可以淡定无视了。 也就是说,仙魔虽然互相讨厌对方的性子,却对对方的本质没什么恶意。毕竟清浊之气原本混沌一体,以清浊之气化作的仙魔,本也不该相互仇视的。 白子初本以为琰霄的故人是仙,爱上了魔域的魔,却没想到琰霄的故人就是魔。 那人家魔域的家务事,又怎么跟琰霄扯上关系了? 白子初八卦的脑补了一段可歌可泣的狗血三角恋。莫不是琰霄喜欢那所谓的故人,故人却另有所爱,但所爱却不喜欢故人,于是故人种下了相思冢,然后不知道什么原因死了。琰霄的故人依琰霄所言爱的应该是魔皇,所以琰霄想把魔皇干掉…… 等等,那关妖魔之子什么事? 那,莫非琰霄的故人并非魔,而是妖魔之子? 白子初越想越不靠谱。且不论故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琰霄显然不可能因为这种理由就让他去杀掉魔皇。还是说,故人的死有□□?是被魔皇杀的? 猜测越来越没边,白子初收回了不着边的思绪。 首先琰霄喜欢那个故人就是一个不太可能的事,他插足魔域的事儿定是另有原因。毕竟最淡漠的仙人之称可不是白叫的。 想也没个结果,琰霄从头到尾都没给个明确的理由和答案,白子初自觉猜测不出,也就懒得多费脑子了。 他在桃隐镇随便寻了个落脚点,开始思索下一步对策。 首先琰霄离开了,他体内一直流失的仙气便成了问题,所幸现在还算充盈,够他支撑一段时间了。 然后是去魔域。琰霄就给他留下这么句话,想来他的愿望很有可能与此有关。但他是仙凡之子,无论怎么看,踏入魔域都会引起关注,更别提杀掉魔皇了。 这也是白子初最为头疼的一点——琰霄凭什么觉得他有能力可以杀了魔皇?! 虽说他现在的任务是完成琰霄的愿望,但不代表除了琰霄真正最想达成的愿望以外,他什么愿望都帮琰霄达成,没有确定琰霄真正的愿望是杀了魔皇以前,白子初并不打算冒险被琰霄当枪使。 虽然他也并不觉得琰霄会在这上面坑他,但如果吃力不讨好可不符合他一贯的信条。 不过魔域还是要去的,他现在虽然不知道琰霄把那些妖魔之子带去了哪里,但他隐约觉得不会是仙界。而除去了仙界,最有可能的便是琰霄去了魔界。 一个仙,敢孤身一人去魔界,听起来是不太可能的事,但白子初莫名就这么觉得。 毕竟琰霄不能确定白子初会听他的话去杀了魔皇,若真有杀意,极有可能会亲自动手。只是…… 白子初又眯起了双眸。 既然托别人之手去杀,想必另有原因阻挡了他,使琰霄难以行动。 还有,琰霄面带震惊的看他那一眼,又是何意? 白子初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既然觉得琰霄在魔域,他便去魔域一探,旁的什么,还是不要多想为好。 反正想也想不出什么。 正当他活动了一下筋骨,开始制定进入魔域的计划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客官,您有客人。”开了门,门口是客栈的掌柜,正恭敬且小心翼翼的看向他。 我有客人我怎么不知道。 白子初挑了下眉,第一反应是小珊,但小珊显然不可能这么快到达玄国,那掌柜口中的客人是什么人就显而易见了。于是白子初冷淡的开口:“不见。”言罢直接关上了门。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这镇中的人见他从荒地中出来,想探探虚实。也难怪今天桃花林里空无一人,想来是月圆之日变成荒地,无人敢进去吧。 等等! 白子初刚刚坐下,却猛地又站了起来。 如果只是单纯变成荒地,不可能让人连进都不敢进,毕竟这本质也不过就是桃林罢了,毫无危险性。 白子初又想起琰霄看他的那一眼。 琰霄说一切答案都在桃林,联想桃林变成荒地后凡人的不敢接近,莫非在月圆之日的桃花林有古怪? 第41章 四十一魔域桃源村 四十一、 白子初出门时瞬间震惊了。 这楼下密密麻麻全是人究竟是要干嘛?! 见到白子初下来,还有人高喊了一句:“他出来了!” 得,周围霎时安静,客栈里所有人的目光一时间全都凝在他脸上,仿佛是看什么珍稀动物一样。 白子初摸了摸鼻子,十分淡定的走了下来。倒也没人敢拦他,只是窃窃私语之声渐渐响了起来。白子初一路穿过人群,众人乖乖给他让路,也没为难他。 这镇里的人还真有趣,全挤在这里不会就为了看他一眼吧。 似乎是回应白子初的想法一般,这时终于有个出头人了。 “阁下留步。”声音是从侧边传来的,白子初侧头瞥了一眼,也没停下脚步,全当没听见。 “哎,这位公子……”换了个称呼,却是刚才那人身旁的一人。 白子初抬眼扫了前面重新堵上的人群,终于还是停了下来,只是眼有寒光,转头看向了说话者:“何事?” 那人是个老者,身边站着一位眉目与他三分相似的年轻男子,两人都一身富贵,一看就是大家所出。 老者没说话,只听年轻男子道:“在下宋佳,有失礼之处,还请公子多多包涵。” 礼数倒算做足了,白子初面上不动,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堵住自己前路的人群,而后似笑非笑地看向宋佳。 宋佳抿唇笑了一下,却又是行礼道:“公子莫怪,若非这样,恐怕不能留住公子。” 白子初自是知道他们想问什么,若非赶时间,陪他们打打太极倒也无妨,只是此时却不能了,于是便道:“只道何事。” 宋佳见白子初没有生气的意思,暗中松了一口气,又难以掩住激动,声音微颤:“公子,可是自荒地,不,自桃林而出?” 白子初忽然笑了,十分诚恳地回答:“正是,吾乃在桃林之中修炼千年的桃花妖。” 这一个大忽悠把所有人都惊住了,白子初见状十分带仙气儿的将灵气幻化做桃花,漫天飞洒,人却在桃花中一抬手,蓦然消失不见了。 这些天赶路赶习惯了,竟忘了凡间是可以用空间移动的。 白子初走得潇洒,留下客栈中的人面面相觑。然后不出半会儿功夫,桃林里住着只桃花妖的事儿就传遍了桃隐镇。 宋佳家族的先祖是最早来到桃隐镇那一批人之一,数百年来宋家早已成为桃隐镇的名门大户,守护桃林自也有宋家的一份。也因着如此,宋家知道许多桃隐镇后来人所不知的东西。 据记载,桃花林月圆前后,一开始是有人进入的,并且进入之后,体内因同被隐脉灵气充盈,便看得到桃树。有那游方道士的解释,人们习惯了便也不大惊小怪,直到两百多年前的某一天,一个镇中的居民无意间闯入桃花林的中心,也就是灵气最为浓郁,似乎凝为灵液之处。 那一瞬间,桃林中央的那棵桃树黑光大盛,下一刻便将所有靠近中心处的人全部吞噬,只影不留。 因为全都消失了,所以一开始没人意识到那些人出了什么事,除了月圆之日,平日里也有人接近过中心,却什么事也没发生,所以一开始大家并没有怀疑到桃林的中央。 直到三个月后,又是一个月圆之日,桃林中央再次有人闯入,离中心处还有小短距离的人发觉自己前方不远处的朋友突然被黑光吞噬,众人才注意起这一小片地方来。 不少人在桃林中探索失踪的人,桃林中心本是因为灵气化液,难以呼吸,月圆之日无人愿去,那时却为了寻人便纷纷踏入。结果自是又有人被黑光吞噬。 这时人们才开始害怕起来,以为有妖作怪。再之后,为了避免再有人闯入桃林中心,阵中的人便把桃林封了起来,月圆之日不许有人踏入,平日里也少有人去。两百年后的今天,桃林平日经常有人去踏青,月圆之日不许踏入这规矩却坚守到现在。而当年那次诡异的失踪事件,却被当时的人压了下来,记入家中秘典,世代相传,却无人再次提起。 白子初要去的,正是桃林中心。 他虽不知桃隐镇曾经发生的事件,却知那里是灵气最浓郁的地方,今天又恰好是月圆之日,若会生出什么变故定是在此时了。 才一靠近,白子初便不由得挑起了眉。 琰霄这位故人可当真是大手笔,竟然直接从人间界打通了一条通往魔界的通道。平时因隐脉藏在地底,便将其压制住了,一到月圆之日,隐脉灵气溢出地表,这入口便被打通了。 虽然从溢出的魔气可以看出是通往魔界,但白子初不知道出口在哪,如果一不小心就传送到了魔皇那里,他这不是送菜吗? 认真想了想,白子初悲剧的发现这并非不可能。如果这通道真的是琰霄的故人设下的,那故人又心属魔皇,要是一时脑袋短路,直接把通道放进魔皇家里,岂不是问题大发了。 也有可能会设在这故人自己的住处,毕竟就目前来看,琰霄的故人很可能是魔。但他已经死了,如果魔皇也对故人有意,睹物思魔,把故人的住处收缴了怎么办? 现在系统又不肯说话,他也无法确认琰霄的方位,真是问题多多。 而且他到了魔界之后,就无法再撕开空间裂缝,如果遇到魔皇,别说干掉他了,怎么跑路都成问题。他一死倒无所谓,无非回到系统空间,但这次的任务琰霄支付的功德值数量巨大,任务失败会扣掉成功的奖励的一半,白子初现在这些功德值,扣完就直接为负了。功德值若是为负,他就要永远留在这个位面,然而那时留在这个位面的会是他的本体,也就是一介凡人。在这个位面,仙魔只能自仙池魔域孕育,根本无法通过修炼达成,凡人就算再厉害,也脱离不了凡胎。他们也不似动物植物身怀异数,可以修炼成妖。 在这个位面,凡人终究就是凡人而已。 以白子初的张扬傲慢,怎么能忍受自己被仙魔踩在脚底。他如今虽说打不过琰霄魔皇之流,甚至是自己选择做了仙凡之子,但他有系统,他是超脱于这个位面的存在,从未把这个位面的任何事物放在眼里。他只是一个过客。被迫安家在此,他可不接受。 “系统,用我当前所有积分换取一次复活机会。”盯着魔界入口良久,白子初缓缓开口。 系统【用所有积分兑换任务中复活机会功能只能使用一次,复活后如果玩家仍然没有完成任务,将会被彻底抹杀,是否兑换?】 “是。”这次白子初说的毫不犹豫。 功德值为负则永远停留此位面,积分为负则被抹杀。如果这次任务失败,他的功德值为负,积分却还是足够扣的,只是与其留在这个位面以渺小的姿态挣扎一辈子,不如争取完成任务的把握。左右不过是个死,在这个位面老死和被系统抹杀并无区别。凡人的生命不过短短百年罢了。 兑换完成后,白子初抬手去触摸眼前的桃树,指尖点在桃花上,脚下一步迈入,整个人都笼罩在桃树散发的黑光之中。身形略一闪动,便消失在桃花林中。 瞬间失重感袭来,白子初还没习惯这速度,再一睁眼,眼前还是桃林。 这是? 白子初一晃神,抬眼看向天空——空心红月。 是魔界。 魔界的月亮由于被人界遮挡,中间一片漆黑,只有外轮一圈红色。 就是不知这是哪个魔域,又怎么会有凡间的花——这并不是说魔界没有桃花,而是这些桃花上没有丝毫魔气。这么一想,白子初更觉得奇怪了。这里的空气中,竟是一丝魔气也没有,若不是天上的空心红月,他还以为自己仍在人间界呢。 “新来的,别在那儿发呆啦!”白子初正在想着不同寻常出,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人高喊。 新来的? 那是个人类,他见白子初看向他,不由更加兴奋了,快速跑到白子初跟前。 “桃源几十年没来新人了,快说说,你怎么跑到桃林中间的?外面的这些年生了什么变化?桃隐镇还好吗?”那人照面就是一通询问,白子初觉得有点晕,退后了几步,才有点反应过来。 “你是?” “我是三十年前来的,最后一个,不过你现在是最后一个了。对了,我叫李青山,你呢?”来人十分热情,但让白子初有些吃不消,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李青山倒是个自来熟,也不在意白子初的冷淡,欢快的招呼着:“我们的村子就在不远,你跟我一起去吧。” 白子初忽然想起了什么,点点头:“好。” 这人提到了桃隐镇,也许是原来桃隐镇的居民,他口中的意思是还有其他人,莫非都是从桃林中误入魔界的凡人? 这一路上,李青山絮絮叨叨的把事情讲清楚了。 原来自两百年前桃隐镇失踪了大批的人,都被桃林带到了这里,而后陆陆续续不时有新人进来,大家眼见回归无望,便住在了这里,还建立起了小村落,取名桃源村。只是近几十年来已经少有会踏进的人了,这李青山是月圆之前进的桃林,月圆之日没来得及出来,不小心到了桃林中心,被卷进了魔界。 话虽如此,但这些人并不知道这里是魔界,只当自己被困在了人间界什么地方。用凡间的说法,他们以为是鬼打墙。 听闻这个,白子初倒是心中一动。 听李青山话中的意思,这里极有可能是一个被设下封印的魔域,外人不得进,内人不得出。 为什么会设下这样一个封印呢?而且这里毫无魔气应该也是与这封印有关。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会将出口设在这里?这封印是之前就有,还是建立通道时设立,抑或通道建立后,又有后来人设下的呢? 白子初觉得事情越变越有趣了。 既然出口在这里,琰霄与魔皇,又在哪呢? 第42章 四十二路过仙魔境 四十二、路过仙魔境 你听那远处清歌悠悠荡荡,话里诗里泪千行。 你看那梧桐细雨寒来暑往,心底眼底尽悲凉。 恰似你薄情。 恰似你错爱。 我总也说不过你。 我并非要反驳你。 你呀,你呀…… 呵……我也不过如此而已。 ******** 白子初并未在桃源村久留,打听不到什么重要的消息后,他便开始尝试离开这个据说鬼打墙的地方。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离开这个魔域没受到半点阻拦,只是踏出一步,人就出现在魔域外了。 这里,只拦凡人?不过也有可能这里只是单纯抽空了魔气,并无阻拦用的封印,只不过凡人半点能力也无,才被困在这里? 多想无益,白子初也没心情去做那救苦救难的善人,出了这个魔域后,铺天盖地的魔气扑面而来,一边仙气还在流失,让他十分不舒服。他也没多做犹豫,直接在自己身上套了个消除存在感技能——既然是去杀魔皇,他一路上还是低调点的好。 首先得去打探下消息。 白子初随便选了个方位,打算路上随便找个魔域打听一下。 魔域的风景和仙池很不一样,若仙池之景称作壮丽,那魔域便是奇绝,仙池是清雅,魔域便是瑰艳。 山石险峰,乱石戈壁,恢弘江河,红莲地火…… 总之,虽同是美景,风格却大相径庭。 白子初就近找了个魔域,还没想出来怎么探听不会打草惊蛇,就被所闻所见惊到了。 谁能告诉他,这座山为何仙气缭绕?山顶松下正在闲适对弈的为什么会是两个仙?最重要的是,旁边观棋的为何会是个魔?! 不不,魔域里见到魔是正常的,那两个仙是怎么回事? 白子初正觉得古怪,身形也不过一滞,而后飞身掠过两个山头,前方正是一个巨大峡谷。那峡谷是由山脉裂开成绝壁沟壑,其间奔腾而过湍急水流,蔚为壮观。若沿着峡谷望其尽头,倒不如道一句黄河之水天上来了。 不过这都无所谓。白子初飞行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 话说正在峡谷里冲浪的十五六个极限运动爱好者,仙魔都有莫非是我的错觉?那绝壁之上席地而坐言笑晏晏,不时还对峡谷水中切磋的仙魔们相互评论一番的仙魔又是怎么回事?野炊吗! 一路上见到太多仙,白子初终于确定自己现身魔域根本不会引起任何关注了。于是他从天上落下来,解除了技能,随手拦过一个仙。 “打扰一下,请问,为什么魔域中会有这么多仙?”白子初单刀直入,语气虽有礼,但问题显得倒是冒失了。 与那仙做伴的是个魔,听闻白子初的话也不生气,好脾气的替仙回答:“这里是仙魔境,是魔皇陛下特意开辟出来的一处供仙魔共存的地方。” “仙魔境?”新的名词,白子初不由重复了一遍。 那魔族继续回答:“魔皇陛下本是为了爱人开辟了此处,后来怜仙魔生情不易,便将此处作为仙魔伴侣生活的居所。” 难怪他一路走来,看见仙魔都是成双入对。 见白子初沉默,一直没开口的仙出声了:“来仙魔境的仙,都是因其与魔结为伴侣。你的伴侣怎么不与你同行?” “没有伴侣便不让入境了?”白子初问。 “并非,只是奇怪罢了。” 白子初低头轻笑几声:“我是来这里找他的,只是不见踪影。” 那仙魔对视一眼,像白子初这样的,虽不多,也不少见。魔询问道:“可需吾等帮忙?” 白子初点点头:“倒真有一事。”问路遇到个热心肠的可真省了不少麻烦。 “你且说。” “不知二位可知魔皇陛下位于何处?” 白子初话一问完,气氛突然沉默了。片刻后才又听那魔道:“你要找的是魔皇陛下?” “自然不是。”白子初飞快摇头,“只不过我找的那位曾言这些日子要去魔皇所在的魔域。” 白子初这话说的有点冒险,但好在这个理由被仙魔接受了,那魔还说:“又是个爱凑热闹的。不过若不是我想在这里平静生活,倒也是想去看看。” 仙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发生了什么事儿吗?”白子初也不怕被怀疑,大大咧咧的就问了出来。 魔点头:“魔皇陛下沉睡数千年,而今终于醒来了。众魔域自是要前去庆贺拜访。” 似乎可以趁乱混进去。白子初默默思索了一下,决定去观察一下魔皇的武力值再为之后的事打算。 老实说,他手里的确有几个能杀死魔皇的技能,但是如果真要面对面,魔皇会不会给他机会施放还要单说。 “哦,对了,你刚才说魔皇有爱人?”白子初想打探一下魔皇错综复杂的感情关系。 “是啊,魔皇陛下的爱人是个仙。不知名讳,只知是随着陛下沉睡开始便消失了。” 白子初觉得有点晕。 说好的魔呢?如果琰霄的故人是仙,隐脉之事和相思冢就说不通了。那如果魔皇的爱人不是琰霄的故人,这就是个四角恋?! 琰霄喜欢故人,故人喜欢魔皇,魔皇喜欢一个仙,故人因求而不得赴死,琰霄为了报仇所以让白子初杀掉魔皇? 这种天雷滚滚囧到无力的狗血剧情为什么听起来会有几分道理这不是真的…… 白子初一想不开就容易说话不带标点符号。 总而言之,他也去魔皇那里凑个热闹。 “请问魔皇所在是往哪里?”白子初问的很诚恳。 魔也答得很痛快:“基本上魔界都知道,魔皇陛下居住在最中心的魔域,岁渊魔域。此地在魔界最西,你一路向正东飞行,快的话月余便到。” 简直没法愉快的玩耍。赶个路总是用月计算,要是凡人岂不老死在路上了。 白子初想念了一下撕裂空间的速度,颇觉累感不爱。 左右也得飞,白子初道了个谢便告辞了。 此时他深深担忧自己会不会半路仙气全失,痛快体验一把出师未捷身先死。 琰霄,果然是你最狠。 *********** 醒了? 醒了。 还要睡? 不了。 那便陪我走一遭吧。 你不是说不想陪我? 是你陪我。 我并不存在,你清楚。 我自知。 那为何? 何必多问。 呵,半点没变。 我也不过是我。 第43章 四十三取次花丛懒回顾 四十三、取次花丛懒回顾 日光凄凉,风蹉跎。 通天石峰拔地而起,突兀屹立在百里魔域中心。石峰层层缠绕而上玄绛色火焰,不包含恶意的澄澈,却无人敢质疑其威能,轻易不敢接近分毫。 旁人说,那其上便是魔皇陛下的宫殿,除魔皇以外,自岁渊魔域诞生起,便无人上去过。 多年前,魔皇陛下陷入沉睡之前,曾为那宫殿取名——黑白王座。 黑白……白子初觉得有些熟悉,却又觉得像是错觉。 又有魔言,当年魔皇陛下沉睡,其实也有不少魔认为魔皇陛下已然殒落。只是魔皇是岁渊魔域最后的魔,若魔皇已逝,那岁渊魔域也该不复存在了。因着魔皇当年回归黑白王座后便再无消息,若不是殒落,魔界便都猜测魔皇陷入了沉睡。 如今魔皇再度出现,谣言自然不攻而破。 白子初听着,不由多想了几分。 当时琰霄让他来杀魔皇,莫非本以为魔皇已死,却突然得知他莫名苏醒,才有此一说? 虽说是猜测,最关键的问题却是——为何偏偏叫他来杀死魔皇? 于是白子初问:“神以清浊之气塑仙魔,仙界未有仙皇一称,为何魔界会有魔皇陛下?” 就有魔答:“魔皇是对最为强大的魔的尊称,并非仙界没有仙皇,只是仙七情寡淡,最强者未领这称呼罢了。” 如果仙界要选出个仙皇,想来该是琰霄吧。虽不排除有更强大的存在,但琰霄所在的玄苍仙池与魔皇所在的岁渊魔域恰都是最古老的仙魔诞生之地。 想到这里,白子初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黑白王座,玄苍仙池。 黑白,玄苍。 说起来,能被琰霄称作故人的,约莫也就是玄苍仙池的仙人吧。 白子初觉得这关系就像是错综复杂的线团,胡乱缠绕,他明明窥见了不少线的走势,却因没找到线头,便半点也解不开。 周边来到石峰下的魔越来越多,渐渐嘈杂起来。白子初仰头望了石峰片刻,又向旁边问:“为何从未有人上去过?” 周围就笑了,七嘴八舌道:“岁渊魔域无灵气,此处幽火又成禁魔领域,这里是无法飞行的。除了魔皇陛下,要上去便只能攀爬。然而幽火环绕,爬上去便要沐浴九九八十一次,身躯被幽火焚烧,不慎便会形神俱灭。” “幽火?” “正是。幽火乃魔气聚气成形,这片方圆之地的魔气尽被幽火同化,这也是形成禁魔领域的原因。其实这幽火对魔来说本是大有裨益。沐浴幽火可以以魔气凝练血脉,洗去杂质,增强己身素质,就是太过危险,九死一生。近些年来倒有些妖魔之子为了更加贴近魔族,跑到这里受幽火洗刷血脉。不过混血便是混血,就算沐浴了最上层幽火,也成不了真正的魔。” 白子初若有所思。 他一个仙凡之子,连魔的混血都没有,接触幽火定会形神俱灭。怎样才能接近魔皇呢? 现在他自称来寻找伴侣,魔重情,闻言虽疑惑却也不会为难他,然而幽火可是不讲道理的。 正当他还在郁结之时,旁的又说:“你如果要去寻你的伴侣,不若随我们一同上去。魔皇陛下宣布自今日起以血液压制幽火,八十层以下幽火全部对我们开放。现在除了第八十一层幽火,余的都已无危险。而且幽火以魔气所化,充盈无匹,在幽火中修行,能力必可更上一阶。” 言罢,那魔又觉出不妥之处来:“不过你是仙,幽火于你倒是什么用处也无。但或许你的伴侣会上去借幽火修炼。” 问题如此轻易的解决,绕是白子初也不由诚心诚意的道谢:“多谢告知。” “无妨。” 于是现在要解决的只剩下最后一层的幽火了。 如果他硬闯,用掉复活的机会呢? 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不能轻易做这个选择。毕竟他也不能保证自己遭遇魔皇时不会有危险。 绝对的力量果真是无任何捷径可破。 暂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与石峰下的魔正聊着,就见刚刚还算安静的玄绛色幽火忽然黑光大盛,继而明明灭灭闪烁不定,自上而下渐渐蔓延出红色血雾来。随着血雾的笼罩弥漫,只见那刚刚才锋芒毕露显出狰狞之色的幽火犹如老鼠见到猫般乖乖安静下来。直到血雾一直延伸到地面,旁的魔这才提醒白子初:“正是可以登峰的时候了。” 白子初微笑颔首。 这石峰陡峭,但对于仙魔来说算不得什么,如今连幽火都已被压制,登峰自是轻松写意,无半点阻碍。 白子初与身边的魔们一道走了上去,然后就见红色的血气缭绕在他们周边身侧,虽诡异,却不会心里感到不适。 倒是这幽火一路舔舐,魔气浓郁,才让他觉得行动有些滞涩。 攀爬是用步行,故而这一爬就用了大半个月,身后渐渐有魔停留下来,找到一层合适的己身程度的幽火默默吸收魔气。但白子初可不是魔,目的也不在此。于是就见一个仙混在一堆魔中不停向上走。 如果杀掉魔皇不是琰霄最终的愿望,这次之后他就要去找琰霄谈谈人生了。 这一路很是平静,途中也见到不少妖魔之子。只是似乎和魔相处的不算太坏,半点不见外界说的魔界内战的影子。 问了才知道,所谓的内战其实只发生在魔界几个古老的,能力颇高的魔域,小魔域的魔是和那些大人物扯不上什么关系的。至于岁渊魔域,只不过留下魔皇一个,魔皇原本又在沉睡,就更扯不上了。但是魔皇苏醒后似乎很快解决了矛盾,简直称得上是神速。至于具体怎么解决的,却很少有魔知道。 听闻魔界数千年的内战就这么被魔皇解决了,白子初一口血闷在胸口,哭笑不得。 这种月余就能解决的问题,竟还让战争持续那么多年,究竟是魔皇的思维回路不一样,有特殊的解决技巧,还是魔界生物太蠢?总不会就是喜欢打着玩吧? 白子初的感慨没太久,这一天,他终于踏上了第八十层幽火。 最后剩下的几个魔也都终于停了下来,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往上就是第八十一层幽火了,你的伴侣应该不会上去,你绕到另一边,一路往下找吧。”路上和白子初混熟了的魔说了一声,也去找了个地方坐下了。 白子初应了一声,依言向石峰另一边走去。 他自是不会向下走,只不过是要找个清静的地方,好让他接着向上走的行为不那么引人注目罢了。 他这些天一直在思考怎么穿过最后一层幽火到达黑白王座,却发觉唯有硬闯这一条路子。 穿越幽火会灼烧他体内的血脉,如果是有魔血脉的,便会将其他血脉当做杂质清洗,虽说怎么也是不可能洗干净的,但却会提高魔血的纯粹程度。像他这种体内没有魔血的,基本上就等着血液被烧干吧。 但是燃烧血脉是需要个过程的,如果他能快速通过幽火,将血液的损失降到最低,也许,并不会死? 如果只是重伤,他有无数方法解决,就怕他拼命穿越幽火,却和魔皇打了个照面,还没来得及疗伤补血就被干掉了。 为今之计,只能拼一拼了。这只是最坏的猜想,但纵是如此,他也有一次复活的机会。 白子初走了上去,站在第八十一层幽火前,咬了咬牙,一脚踏入,然后提起奔跑起来。 血液沸腾的滋味绝不好受,冲撞进体内肆虐的幽火似乎要灼伤灵魂一般,才刚刚进去,白子初白玉般的皮肤便从毛孔渗出血丝来。随着时间越长,他整个身子如同刚从血池中捞出来一般,青色的衣衫被血侵染,泛红发黑,泥泞不已。 然而这场景只出现了一瞬间,白子初身上和衣衫上的血迹却又突然蒸发升华,半点不见。 突然干净起来之后,下一刻便又重复了刚才的情景。 幽火在逐渐吞噬白子初体内的血脉,情况却比白子初想象的好一点。幽火似乎分了个先后次序,首先吞噬的是他仙的血脉,至于凡人的血脉暂时还没遭到毒手——不过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白子初浑身在痛,肌肉绷紧,脑中嗡嗡作响,意识变得开始模糊了。 但他不能停下,在这里多呆一刻危险都会增加十分,等到仙的血脉完全烧尽,以他凡人之躯,根本不可能与幽火抗衡。好在这段时间他尽量节省仙力,施展术法都是用的灵气,不然仙气流尽,死不过分分钟的事儿。 不,连分钟也用不到。 步伐渐渐慢了下来,喉头涌起一阵腥甜。白子初咽下那股不适,突然想要长叹一声,不知为何却想起很久前他去完成薇薇安愿望时的经历了。 那时他决绝走入火中,却只是在消失在亚瑟视线后,被系统传送回了系统空间。 这是他骗人的代价,是命中注定要走上这么一遭,要被烈火焚烧一次。 多年来他早已学会了一心二用的方法,一边尽力走着,一边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如果去关注*的疼痛,他不确定自己最后能否成功穿越幽火。 仿佛是弹指一光阴,他步伐踉跄,数不清自己走了多久。肯定不会太久,因为他还没死,但似乎也不会太短,不然他为何会觉得如此漫长。 时间似乎已经没了意义,一眼便看尽了花开花落,记忆中的桃花美到凋零,似乎是很久远的事了。 白子初到后来几乎是什么也想不到了,只是有个念头支撑着他,向前走,向前走……他的任务还没完成,他……自己的愿望还没实现…… 怎么可以失败在这种地方。 他苦苦挣扎着,直到又是一次血液的蒸发升华,他猛然间离开了幽火的侵蚀。 出来的太过突然,白子初第一时间竟是没反应过来。 他一脸怔愣的看着前方,有些忘了自己的目的为何。 前方巨大的阴影下,正是黑白交织的王座! 世间皆以为魔皇所居之地是雄伟宫殿,却不知所谓的黑白王座,竟就是一个椅子! 白子初吐了一口血沫,猛然间大笑出声。 那不知是何材料的王座以黑为主色,白色雕饰,虽无人间黄金造座的奢华霸道,威严无比,却自成一股仙魔的高傲冷漠,目空一切。 一个黑衣的身影倚在王座中,被阴影所挡,看不清面容。然而从那里散发出的无边气势却毋庸置疑。 听见白子初笑,那身影似乎动了一下,然后右手虚托,燃起一朵纯黑火焰。 白子初没有动,也没法动。 幽火燃尽了他体内所有属于仙的血脉,如今只是凡人一个。身受重伤,又失去了仙力,倒不如让魔皇把他杀了,复活后好歹能恢复仙的血脉——真没想到幽火居然还挑着血脉烧。 魔皇没出声,只是手中的纯黑火焰又变成了纯白,而后又变成了纯黑,黑白交替,循环往复。 白子初心中一动,思索着单靠凡躯可以使用什么必杀技能——可惜都需要*力量,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连动都动不了,更别提发动技能了。还是先疗伤。 正当白子初尝试用技能回复一下时,魔皇那里终于出现了变化。 他手中的火焰终于不再是黑白两色,而是澄澈到透明,只能隐约看到轮廓。 也就是在火焰变成透明的那一刻,魔皇双手闭合,然后猛然爆发,手臂大开。那透明的火焰竟化作一条晶莹透明的火龙向白子初袭来. 白子初下意识想要躲,然后意识到自己躲不过,只得任由火龙钻入自己体内。 那绝对不是一件令人舒爽的事,刚刚才安静下来的血液再次沸腾起来,而且比之之前的痛苦还要更上一层。 他有一种身体最深处的血脉被挖掘出来的感觉,周身不知为何腾空而起。他喉间嘶吼着,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力量蔓延至了全身——痛苦,却强大。 但魔皇却没给他机会适应这股力量,突然从王座上暴起,速度快如导弹,抬手对着白子初就是一掌。 白子初正因力量爆发在自己体内挣扎,感觉到有人要对自己不利,下意识便将所有力量凝结在一点,一拳反击回去。 这一拳一下便轰在了魔皇的心脏上,白子初失控的力量终于平息,才猛地意识到魔皇不知为何在最后关头收回了那一掌。 怔然望向被一拳轰进地面的魔皇,却让白子初发现了一个令他震惊的事实。 那张脸,竟是琰霄! 系统【任务完成,将在十秒后回到系统空间,开始传送倒计时……】 *********** 戚华。 你来了。 你不是要我陪你? 自然。我最重要的,从头到尾也只是你。 倒说得像是你从不招蜂引蝶。 呵…… 笑什么? 总也是找个伴儿嘛,反正到最后,也不过剩你我二人而已。 ……倒也没错。 难得你承认的痛快。 我一向实话实说。 这次,是真的结束了吧。 是啊,终于还是结束了。 那,还是愿你好梦。 彼此彼此。 第44章 四十四除却巫山不是云 四十四、除却巫山不是云 白子初一回到系统空间就砸了沙发。 是真砸,举过头顶摔在地上那种。 系统【……玩家你别激动……】 “哈?激动?”白子初冷笑,光芒照射下琉璃般透明的眸色泛出阵阵冷光,“那是你还没见过更激动的。” 系统【……是你自己同意封印那个位面的记忆的qaq】 白子初冷哼一声:“别想避重就轻,我说的可不只是这件事儿,卖萌也没用。” 就在刚才的火海中,白子初被封印已久的经历的第一个位面的记忆终于彻底苏醒了。 事实上,封印从薇薇安的任务起就开始松动,到了修的位面,更是差一点就解开。那时他甚至已经想起了一切,却一梦醒来全部忘记了。 他刚得到系统时的桀骜脾气,可不是简单一个激动就能概括的。 系统【那你激动什么……】 白子初又砸了个茶几。 “你倒是好样的,把自己撇的干净。”白子初气极反笑,“为什么不告诉我那个壳子体内有魔神血脉?” 系统【呃……琰霄的愿望——望达成吾之所愿,已完成,奖励功德值100,积分10000。】 系统【玩家的功德值已达到目标,将会将玩家送回原属位面,请玩家做好准备。】 系统【玩家的功德值超过目标值,玩家可以选择消费功德值后再返还原属位面。】 一连串系统消息砸下来,白子初有些头大。 他刚刚的确有些被自己的记忆分了心神,现在回想起来,才发觉仍有不少事儿需要解决。 深吸一口气,白子初又挥手招来了沙发,慢悠悠的靠在上面,闭目定了定心神。 “开启上帝之眼,”半晌,白子初出声道,“我要查看琰霄的意识以及他的一切。” 系统【开启上帝之眼消耗功德值100,玩家将不能回到原属世界,是否确认?】 “确认。” 然后随着系统空间一阵扭曲,白子初的意识产生了一种奇妙而舒适的变化,天地初生就这样展现在他眼前。 ******** 宇宙洪荒,万物初始,有混沌灵气充盈天地。 后星移斗转,江河倒灌,沧海桑田,便有混沌灵气孕育生灵,平衡万物,就是神之降生。 琰霄在虚空中睁开双眸,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戚华。 戚华早他一步苏醒,便日日守在他身侧,直到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琰霄,温柔的笑了。 他说,我爱你。 这就是他们两个在创造生灵时产生的最大的分歧。 他们对新的生灵究竟该不该拥有浓烈的情感产生了巨大的矛盾,于是琰霄提议,各造各的吧。 而后他们解混沌灵气为清浊之气,琰霄以清气创造仙,戚华以浊气创造魔。他们两个,便也各自被称作仙神与魔神。 仙魔争执难休,一如琰霄与戚华所面对的局面。 戚华说,他爱他。 然而琰霄不。 琰霄太过于习惯戚华的存在,从诞生开始,他们的命数便纠缠在一起,这羁绊,非外物可能破。就算他们自己想要解开这缘分,也毫无可能。 琰霄不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还需要多添一份爱情来维持。 况且,他本就是情义淡薄的,最初的神。 ——天地本就如此造就他,何苦白白辜负。 有情者,戚华一神足矣。 仙魔最终划线两界,人间便渐渐开始出现。琰霄与戚华各自坐镇仙池魔域,只以仙魔自称。戚华被尊推至尊,在魔域混的可谓如鱼得水。仙却性子淡漠,许久过去,众仙也不过是知道了玄苍仙池有琰霄这么一个存在。 玄苍仙池与岁渊魔域是唯一琰霄和戚华亲手创造的,最合他们心意,也就很少离开。 戚华在魔域已有赫赫声名后,便在岁渊魔域中心拔地而起一座幽火峰,他说他打算在上面盖个固定居所,就问琰霄建成什么样的好。 琰霄没搭理他,他也不生气,乐呵呵的问琰霄,他建个黑白宫殿可好,恰与玄苍凑成一对。 戚华对琰霄虽求而不得,但琰霄总也是拿戚华没辙,只得说,神根本无需休憩,建居所何用。 戚华从来都是听琰霄的话的,抱着琰霄占占便宜,高高兴兴回到魔域,就用神力连接清浊之气,筑成黑白王座。 琰霄听说后很是无语,也懒得管他了。 总也不过是些小事儿,戚华愿意怎么做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戚华说,他们是相互依存的。 琰霄承认,这世间,除了戚华便再无一物可入他之眼,这是属于神的冷漠,也是他无条件容忍戚华的原因。 在第三界正式开始发展后,戚华曾拽着琰霄游荡人间。左右仙魔界无事,他们对这种在清浊之气夹缝中诞生的生灵很感兴趣——至少戚华很感兴趣。 戚华也没带着琰霄走远,就近到了玄苍仙池之下。琰霄兴致缺缺,戚华却兴致勃勃。 他说,琰霄,我们在这里建造一个自己的国家吧。 琰霄用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他,似乎在评估他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戚华没忍住大笑,觉得琰霄这幅神态可爱至极——平时冷清清的模样自也是可爱的,倒不如说,琰霄在他眼中无论怎样都是好的。 只不过是不爱他而已。 戚华言出必行,竟当真在人间建了国。不过皇帝却交给了琰霄来做,他自己去当了个将军。 琰霄任着他胡闹,也不反驳他。反正三界几乎都能说是属于他们两个的,不过是个人类的国度,戚华若是高兴,就随意他怎么做吧。 于是玄国建立。 琰霄不管事物,一切交给戚华处理——陪着他胡闹也是有限度的,挂名可以,劳神免谈。 然后直到有一天戚华拽着琰霄微服私访,琰霄才发觉,玄国的街边巷陌都在津津乐道他们丰神俊朗的将军对有着谪仙之姿的陛下一往情深。 琰霄似笑非笑的看着戚华。 戚华脸皮厚,浑不在意,该玩玩儿,该笑笑。他说,陛下倾国之色,自当京华冠盖。 琰霄叹了口气,何苦何必。魔有情,何不寻个同样情深的结成眷侣? 琰霄是第一次这么说,因为从前他清楚的明白,于神而言,仙魔皆是过客。 戚华闻言看着他,唇边笑意温柔,什么话也没说。 戚华总是听他的话的,任何方面。 从那时起,戚华就留在了魔界,不去找他了。 戚华本就是极受欢迎的,只是一直以来都没有定下伴侣。如今终于不再拒之千里之外,便有无数的魔投怀送抱。 戚华一开始是游荡花丛的,后来再无琰霄消息,他便冷了心,还是的应了一个魔结成伴侣的提议。 只是他直言自己另有所爱,那魔沉默多时,还是点了点头。 魔与仙同样无寿数限制,却仍会因各种外物死去。那魔本是男性,无生育之能,却为了能给戚华诞下子嗣硬以全部修为施逆天之术,以男子之身怀了他的孩子。 戚华对他很好,他却没有重要到让戚华为了他动用混沌灵气重塑生命——混沌灵气乃万物根本,一点异动都会导致严重的后果。 于是随着孩子的诞生,那个魔终于还是离世了。 戚华没有想要养孩子的想法——他在这一点上的冷漠与琰霄是相同的,作为神,除了彼此以外,旁物再不可入眼,哪怕是他自己的孩子。 不过就是混血罢了。 于是他把孩子放到了人间,交给玄国一户人家抚养,便再也不闻不问了。 而之后,他虽然也陆续找了伴侣,却再也没有行过夫妻之实。 麻烦。 如果不是因为这时琰霄所希望的…… 魔号称寿数无限,却总在中途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去,戚华想了想,又觉得有些羡慕了。 神是不死的。 除非…… 戚华又开始时时去缠琰霄了,琰霄也习惯于戚华的骚扰,一会儿一个点子。 曾游湖泛舟,丹青画卷,抚琴弄箫,极尽风雅之事。也曾去人间学习庖丁技能,亲手做些他们根本不会吃的饭菜,开个酒楼,名扬列国。甚至连偷听墙角,窥春宫秘事这种事,戚华也一个不落下的全做了…… 无论仙界魔界都非常无趣,反倒是这自行诞生的种族格外不同。戚华从未掩饰自己的好奇。 除了在琰霄的事情上,他从来都随心所欲。 琰霄平日里也没事做,由得戚华闹腾。反正对于神来说,是没有劳累这一说的。 琰霄从来都觉得这一切理所当然。 直到有一天,戚华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 琰霄不明所以的看着周边的桃花林。 戚华微微笑了。 “没去找你那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他缓缓开口,眼中几乎要溢出的爱意让琰霄心中一动,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反常。 戚华一点一点对琰霄说着那段时间发生过的事。 他结下的一个个伴侣都最终死去,他在魔界开辟出了仙魔共存的仙魔境,他在这片桃林中设下连接人界与魔界的通道,出口是被抽离了魔气的魔域…… 琰霄有些明白戚华的意思了,却看着他,不说话。 戚华叹了口气:“无论什么种族,都有选择自己爱情的权利。我不希望他们会因种族之异而两地相隔。我无法从寿数上帮助他们,就只能为他们提供可以自由结合的环境。无论是仙,是魔,还是人……” 琰霄这时却笑了:“我们同族。”可依然没有相爱不是吗? “你说得对,”戚华不在意地笑笑,“难得相爱,若是因种族造成悲剧,岂不可惜?我其实是羡慕他们啊。” 不似他,连相爱都求不得。 琰霄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不禁莞尔:“何必相爱?” 戚华没有回答他,只是突然说道:“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琰霄示意自己洗耳恭听。 戚华静静看了他一会儿,上前用额头抵住了琰霄的额头。 琰霄没动,他从不在意戚华对他动手动脚,挣扎出来反倒费事——到底他还是特别的。 戚华低声笑道:“相思冢。你上次赶我回魔界后种下的。”语气中似乎夹杂了一声叹息。 琰霄神色莫名:“既已成冢,何故迟迟不放?” 戚华拉开了与琰霄的距离:“除却情,还有痴。” 琰霄没说话。 戚华的目光一直流连在琰霄的脸上,他又说:“还记得神唯一一个可以终结生命的办法吗?” 琰霄猛地看向他,总是清冷的神色终于淡去:“你想让我……” “是。”戚华的笑容还是那么柔和。 就像是戚华从未拒绝琰霄的要求,戚华的要求,琰霄也从未拒绝。 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琰霄掌上运起神力,然后慢慢插入戚华的胸膛。 只有神,能杀死神。 “你不觉得对我很残忍?”琰霄反常的叹了口气。 戚华感受着插入自己心脏的手,微微笑道:“若是你能觉得残忍,我又何苦选择死亡。” 琰霄将手抽出,分明还是有所动容。 戚华有些惊讶,继而大笑一声,软软倒在琰霄怀里。 吾友,不陪我死一次吗? 这是戚华的最后一句话。 琰霄抱着戚华的身体,眼睁睁的看着他化作无数碎光,重归混沌灵气。 残忍? 你留下我一个,也绝了我选择死亡陪你而去的权利,怎能不残忍。 人世间,最难得莫过一个永远。 最残忍,莫过一个长生。 第45章 四十五情不知所起 四十五、情不知所起 戚华死后,他的所有神力都进入琰霄体内,但因属性不同,便化作朱纹印上了琰霄的双颊。然而更加强大对于琰霄毫无意义,这日月山河,在戚华死去那一刻便再无颜色。他站在相思冢,开始有点明白戚华的意思了。 ——原来这天地间,最后不过你我,是初始,也是终结。 他一直知道,却从未深想其中的含义。而今才猛然发现,唯一一个能结束他生命的存在,已经离他而去了。 不久后,由于魔神离世,浊气混乱,魔界诞生出了新的种族——妖。 妖由兽类植类异化而成,是由于浊气失控而产生的异数。妖与魔不同,却同居魔界,很快就产生了极大摩擦。这本是一股暗流,却因墟火为导火线,彻底将矛盾爆发出来。 琰霄没心情管魔界的事儿,不如说他连仙界都懒得管。他在人间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整日在相思冢观察玄国的发展。 作为开国的琰霄与戚华,如今在玄国早已成为了历史,他不老不死,人间却有无数沧桑变化。 他觉得自己有些理解戚华的心情了。 无所牵念,了无牵挂,虽然行走在世,却格格不入,永远无法融入其中。因为最后,除了他以外,无论是谁,总是会消失的。 本来他有戚华,但现在只剩他自己。 本来他有机会死去,但现在只能永世长存。 他本是淡漠的,根本不会在意这些。然而他一直没有意识到,他其实从一开始就把戚华纳入其中,他从未假设过戚华消失的情景。 他原本,就把戚华的存在当做理所当然。 戚华说,恰似你薄情。 他说得对。 他开始渐渐生出想要回归混沌的愿望,他渴望死去,他……有些想念戚华了。 哪怕那不是爱。 况且,他也分辨不清那是不是爱。 浊气混乱,是因戚华回归混沌,如果他也能回归,清浊之气便会再次达到平衡。 只是啊,他真的再也无法死去了。 就在他对死亡的渴望达到巅峰时,耳边一个声音出现了。 那个声音说,我会帮你达成心愿。 琰霄惊讶片刻,却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淡淡的笑了,脑中闪过戚华的话——吾友,不陪我死一次吗? 于是他口中言:“望能达成吾之所愿。” 那声音道:“自然。” 他的愿望是什么呢?死亡?去陪戚华? 其实,不过是一件事罢了。 此事他如清风滑过耳畔,转瞬便抛之脑后。能杀死他的,只有神。而神,不过只诞生了两个。 那日他待在相思冢,感觉到有谁在观察他,他没在意,只当是下界游玩的仙。 他没想到会在瀛洲仙池感受到那个气息,因为能到瀛洲仙池的仙,都是特别的。 瀛洲仙池,是所有仙池中距离魔域最近的。 但真正让他注意到那个仙凡之子的,是周围隐藏在暗处的属于妖魔的气息。不知道这仙凡之子什么身份,竟然会让魔到仙池来盯着他。 他走进了仙凡之子,惊讶的发现自己脸上的朱红魔纹显露出来——平时这纹路是隐去的,只有遇到魔气才会出现。那日他在相思冢,本因为那里有连接魔域的通道,有魔气泄漏,才显示出朱纹来。所以他并没在意这个仙凡之子。 但今日在瀛洲仙池,隐藏在周围的妖魔离的还算远,唯有这仙凡之子与他接近,竟会让他显出朱纹来?莫非他还有魔的血脉? 琰霄心中有种莫名的感觉,于是便走近了,问:“尔是何人?” 仙魔无法诞下子嗣,但若是有魔血脉的凡人与仙结合,他身上倒也的确可能集成三种血脉。不过仙魔之血会互相抵消,最终不过是个凡人。如今既然这仙凡之子有仙力,可能是魔血未觉醒之故吧。 那自称白子初的仙凡之子说,他来为他完成心愿。 琰霄想起不久前出现在耳边的声音,似乎不是白子初。 不过是不是又能如何呢? 他的愿望,谁也不可能实现。 如他所想,之后千年,也不见白子初再有动作。他以为白子初放弃了,却在他诞辰那年得到了白子初的消息——祝寿。 然后,他听了白子初一曲《祝长生》。 长生。 琰霄望进了白子初的眼,看到的是无情。 他竟说长生。 他想起从前与戚华相处,戚华该也是此刻他的心情吧。 无奈,悲凉。 白子初如曾经的琰霄一般——不能理解对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却偏偏做好了倾尽一切的觉悟。 这竟然会是如此残忍的一件事。 明明他自以为已经为戚华做到最好,从未反驳半点,却原来,从未给他真正想要的。 原来,他从未理解戚华的悲欢喜怒。 他喝下了白子初的酒。 说要完成他的愿望,却又祝他长生。 他不知,一切都缘起长生。 琰霄心冷了,戚华温柔的笑容无数次闪过脑海。他问自己,如今的他,又能给戚华他想要的爱情吗? 他觉得心痛,他做不到。他给了戚华除了爱以外所有情感,但唯有爱情,他做不到。 或许白子初能完成杀了他以外的所有愿望,但唯有这一点,白子初做不到。 他从瀛洲仙池有些茫然的离开,却在离开后就做了决定。 他本打算去找白子初,然而白子初莫名下界了。 他想,这样也好。 于是他幻化身影出现在白子初面前,让白子初放弃完成他的愿望。本来打算就这样结束自己的妄想,却又不经意发觉,那些一直围在白子初周边的妖魔不见了。 那些妖魔究竟怀着什么目的?若是想对白子初不利,仙气充盈的仙池不好动手,到了凡间便该是动手的时刻了。 于是他在白子初身上留下一丝精神,以便观察妖魔的异动,然后终于还是离开了。 虽然他无意插入三界事中,但这一次,他总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他的预感没有错。 在白子初离开岭雪村后,他本因着白子初换了环境,随意查探了一下,却没想到竟发现妖魔随着白子初的脚步一路屠杀。 白子初的气息似乎时而会消失,使得妖魔无法确认白子初的位置,但可以确定的是,妖魔对白子初不怀好意。 为什么?白子初身上有什么特别? 琰霄想了想,凭着留在白子初身上那丝精神找到了他,出现在他面前。 ——在白子初身边,那些妖魔总会露出尾巴的。 抱着查清并顺便保护白子初的念头,琰霄一路隐身跟在他身旁。他施法隐藏了白子初的气息,免得妖魔查探到白子初的位置,会沿着这途中多生杀孽。然后模拟白子初的气息延伸到相思冢,让妖魔改了线路。 原本白子初的气息是断断续续的,妖魔才会一路屠杀,如今有了明确目标,妖魔便一路往相思冢去了。 毕竟只有白子初这奇葩才会好好地飞行不用,偏偏用走的去。琰霄的朱纹,也因着白子初气息的消失隐去。 琰霄能撕开空间裂缝,很快在相思冢设下禁制,只要妖魔到了,便会困在其中,有去无回。 至于白子初,琰霄见他没有放弃给他完成心愿的意思,便打算也带他去一趟相思冢。其一是去搞清妖魔的目的,其二是想告诉白子初他的愿望是什么。 只不过白子初无情无心,根本不可能理解自己想随戚华而去的理由,说了也不过是白说吧。 白子初,不可能为任何人选择死亡。 琰霄本来并不急,但是白子初终于发现了身后屠杀的事,有了要赶路的意思。不是回头去看那些屠杀,而是赶路。 琰霄心中暗笑,白子初的本性,其实是好的。 他看出身后屠杀是冲他而来,若以飞行赶路,便能减少杀孽。 感觉到妖魔们似乎也向相思冢飞了一半路程了,他便带着白子初,后发而先至。 虽然是先至,也不过是前后脚了。 他的朱纹显露出来,似乎吓到了那些妖魔,那些妖魔被困在相思冢,又见到琰霄双颊上的朱纹,不由万分惊慌。这朱纹是他们所谓的魔皇之力所化,他们虽不认的来历,却认出了朱纹属于魔皇的气息。 琰霄能听到他们惊慌的互相传音,似乎理解不了为什么魔皇之力会出现在他身上,还有…… 白子初的血脉! 魔域的斗争已不是一两年的事了,但因着魔皇威望威慑,也不敢闹得太过。不知道这些妖魔从何处得到了消息,说是魔皇已逝,刚想趁机打压,却又得知魔皇多年前留下了血脉在人间。 害怕这血脉觉醒成为新一代的魔皇,妖魔打算把血脉扼杀在萌芽,却发现拥有魔皇血脉的竟还是个仙凡之子。 他们找到了白子初,在仙界蛰伏,等机会杀了他,然而白子初一直蜗居在仙界,难以动手。 好不容易等到他下界了,却又不小心失了踪迹。 现在,终于逮到了他,他身边居然还跟了个有魔皇气息的仙! 琰霄简直不敢相信,他能感觉到白子初身上魔的血脉,却从来没有特意查探——他从不知道戚华居然还有孩子! 就在那一刹那,琰霄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更多的,却是一种莫名的,失而复得的喜悦。 他说,去魔域,杀了魔皇吧。 然后他带着那些妖魔去了魔界,踏上黑白王座。 他拥有戚华的力量,他便是魔皇。 魔域的内乱传到琰霄的耳朵里,终于知道了战争的原因。 魔会留妖蹦跶,其实是想圈养荒蟒,然后利用荒蟒生产曜火,本来妖根本不可能敌得过魔,但架不住另一批魔认为只有灭掉荒蟒才能解决墟火祸患。于是三方僵持,这么多年也没个结果。 琰霄想起当年戚华建立仙魔境,又在魔界划出可供人类生存的魔域的理由,心想,在他去找戚华前,便完善戚华的构想吧。 于是他在魔界与人间界之间划出区域,建立妖魔境,而后将魔囤积的所有墟火转化成曜火,并将荒蟒送进了妖魔境。 所有问题,竟就这样解决了。 他开始在黑白王座上等白子初的到来。 若要使白子初魔神的血脉觉醒,便要沐浴神之血,涤荡魔之脉,以神力为引,方可成功。 他将自己的血散在八十一层以下幽火中,一方面压制幽火,一方面使白子初染上神之血。然后等白子初到达第八十一层,有神血保护形神不灭,便沐浴幽火,使他的仙之血脉除去——仙魔之血不可共存。而后他将魔之神力打入白子初体内,终于使白子初成为新的魔神。 闭上眼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戚华的声音。重归混沌,一切终于结束。 戚华似乎还是那样温柔的笑着,对他有几分讨好之意,让他总是无奈。 戚华,我来陪你了。 明日高悬,岁渊魔域与玄苍仙池轰然崩塌。 过往无数相思执念,都随着岁渊与玄苍的消失,烟消云散。 第46章 四十六没有奢望的人 四十六、没有奢望的人 白子初的意识渐渐回拢,半寐半醒之间,仿佛听到了一声遥遥轻叹:“吾辗转轮回百世,今则得寿万年,所闻所见之中,唯琰霄者用情最深。然寻其深之何处,却不能言……” 那声音飘飘渺渺,犹若清风拂面,细一思索,竟就是白子初的声音! 情深?何处情深? 最无情是他,最有情怎生也是他? 情深又如何,戚华要的情,你最终也给不了。 白子初嗤笑一声,有感莫名。 不过这次的确算是栽了,千算万算,他唯独没想到琰霄的愿望是自杀。毕竟自杀总需要理由,而琰霄的理由,白子初理解不了。 不过这倒是让白子初想到了一个他疑惑已久的问题:“系统,琰霄为何说我无情无心?” 系统【这个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模棱两可的回答。白子初眯眼,并没有放去询问:“你有没有封印我的感情?” 系统【没有。】 倒是答得很快。 想了想,白子初也并不觉得自己缺失了情感。毕竟回忆起那一个位面的事之后,他对那个人的执念还在。 那个人…… “系统,我要见他。”白子初沉默良久后,忽然开口道。不是请求,是命令。 系统空间忽然明灭几下,如同心情剧烈的波动,然后系统突然出声了,似嘲似讽:“他怎么样,你难道还不清楚?” 系统极少用语音与白子初交谈,多为文字交流。如今只是回答了这样一句话,竟罕见的出了声,可想而知系统的反应有多大。 不过白子初也不是被别人反驳一句就不知所措的人,面对系统的质问,他只是交叠双腿,让自己的后背陷进沙发里,冷淡的再次说:“我要见他。” “玩家,你需不需要我把那个位面的结局帮你播放出来重新回忆一下?”系统的声音里仍有莫名的怒气。 白子初静默片刻,手指指尖轻轻敲击着沙发的红木扶手,发出“嗒嗒”的声响,扰得人心烦意乱。 “玩家,你怎么不说话了?”仍然是含着怒气的嘲讽。 白子初眸中寒光一闪,却又很快敛了回去,然后收回了手指,轻轻抵在下巴上,双唇慢慢地慢慢地,似笑非笑的抿出一个弧度,表情玩味,声音却是冰冷的:“你不是系统,你是谁?” 系统空间一暗,就像是灯火通明的房间猛地跳了闸一般,再也没有声息了。 这么轻易就被吓跑了吗? 白子初也有些怔愣。 不过自己和他之间的事,还容不得外人来插嘴说三道四,今日借系统说话的这家伙,应该庆幸自己跑的快。 “系统,回来吧。”白子初又放松了坐姿,“我不问你刚才那家伙的事。” 许是确认了白子初话中的真假,系统空间再次亮了起来。 系统【玩家,我回来了。】 “嗯,”白子初果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又提起了最开始的话题,“我要见他。” 系统【玩家,虽然刚刚那家伙对你有偏见,但说的也没错,他的结局,你最清楚不过不是吗?】 白子初这次没再说话。 他的结局? 他当然清楚。 因为那结局就是由他白子初一手造成的。 白子初合上了眼,纤长的睫毛微微的颤抖,脑海中再次回放了那时的画面。 精致奢华的银质定制手枪,鲜红的血液流至漆黑,旁人疯狂的尖叫声,还有在他耳边轻轻呢喃的山温水软的小调……一切的一切,他都记起来了。 那时在修的位面记起又遗忘掉的,他埋藏最深的记忆。 那时的疯狂,桀骜,不羁,堕落……还有他认为他的确一度拥有的爱情,都在枪声响起的那一刹那,灰飞烟灭。 如同从一个深渊挣扎脱出,却又坠入另一个深渊一般。 是他,杀了他。 是他白子初,亲手杀了他。 而且,只不过是因为一个格外可笑的原因…… 白子初不仅睁开了眼,似乎是想逃离出那无尽的梦魇。 “我知道他不会有事的,我知道。”他对系统这样说。 系统【玩家,世界不可能因为你改变任何既定的事实。】 “但我能感觉到他的存在。你不知道,不代表我不知道。”白子初仿佛是疲于和系统争论这些了,一直很冰冷的气场突然温和下来。 他笑了笑,甚至连语气都如同什么都未发生般轻快:“告诉我下一个位面的任务吧。” 既然他问了,系统自然会尽职的回答他。 系统【来自兰纳德的愿望——我要站在这片星辰大海的顶端,再无一人敢夺走我所珍爱的事物。】 白子初顿了一下,不由出言道:“这目标未免太过广泛了。” 系统【任务完成度将由许愿人心理认同度判定。并根据认同度百分比给予功德值,不设成功失败判定。】 “这倒是头次听说。也就是说这个目标没有界限,我想什么时候结束就什么时候结束,并根据当时许愿人对自己地位的认知奖励功德值?” 系统【基本上,就是这个意思。】 “那如果我一开始就去催眠他,让他认为自己已经站在星辰顶端,是不是就能直接完成任务了?”白子初似笑非笑。 系统【你只要保证催眠不会失效,这样也算。】 难得系统说了这么不负责任的话,白子初不禁笑出声:“看来就算是祈求神灵相助,也会有买到假货的风险啊。” 系统不理他,开始尽职尽责走流程。 系统【即将进入任务位面,任务位面为abo位面,玩家身体结构将被改造,请问是将身体结构改造还附身到已有人物身上?】 “abo位面?”白子初眉尖一抽,很是无语。 他曾经穿越到过abo位面,那时他是将自己的身体改造成了alpha,毕竟他没有喜欢发情求着别人上的爱好,而beta又不符合那次任务需要的身份。 但是这次…… 白子初觉得自己可以赌一赌。 “我要附身到一个omega身上。帮我搜索一下与愿望有关,但和许愿人并不相熟的omega。” 系统【搜索范围已圈定,正在搜索……】 “对了,顺便把许愿人的资料给我,功德值你随便扣吧。”像白子初这样对功德值不管不顾的玩家也是头一个,毕竟他的目标从来都不是攒够功德值回到现实。 有了功德值,系统办事的效率大增,很快关于许愿人的资料就摆在面前,还附赠了位面背景资料。 银河历30215年,人类已发现两百多个星域,五千多个星系。经历了无数次卷土与灭亡的联邦与帝国的烽火暂歇,时刻等待着一统机会的到来。 黄金星域、白银星域与青铜星域是帝国文明主要活动的三个星域,原本并无高下之分。然而战争时期,根据血统的不同,帝国人民所住的星域也有所不同。黄金星域集中了帝国位高权重者及实力强大者,而alpha占重。同时,黄金星域也拥有帝国最大的军事基地。白银星域环境最佳,保护措施最为完善,居住者大多是无法承受宇宙辐射的beta或是o的omega伴侣一般也居住在此处。青铜星域则居住着普通的beta和部分alpha,人数占帝国比率最重,是帝国的中坚力量。 不过由于多年的停战,三个星域间的界限已不再分明。且由于三个星域间已撤销了移民限制,星域间大量通婚,导致血统驳杂,基因突变率升高,是以各个星域皆有强者出现。目前三个星域的战力还是以黄金为首,青铜次之,白银最末。 移民限制:战争期间三个主星域的人口流动受到了严格的限制,为了保护脆弱的o,帝国隔离出白银星域,并禁止一切非白银星域居民亲属或未持有通行证的人进入。同时黄金星域的alpha可将伴侣安置在白银星域,使其免受灾祸。 而许愿人兰纳德,则是一个青铜星域的alpha。 作为一个alpha,兰纳德本应拥有最好的一切,但是他是解除移民限制之后出现的产物,由一个纯血统的alpha和一个beta特征较为明显的omega结合所生,所以他并不同于一般纯种的alpha和纯种的o偏弱,比起beta又略强。再加上就算同是纯种alpha,也有强弱之分,兰纳德就显得更加弱小。 但就算如此,他也是一个alpha,作为天生的领导者,本应有能力保护自己的omega不受灾祸,可惜他连这点都没做到。 兰纳德与伊洛青梅竹马,伊洛是omega。兰纳德从未怀疑过自己未来会和伊洛组成家庭,但这一切都被一个叫西里斯的alpha破坏了。 西里斯是白银星域的最高掌权者,在一次微服出行游玩途中遇到了伊洛,并因伊洛的美貌产生歹意,强行将伊洛据为己有,把伊洛带回了白银星域。 兰纳德无力与之对抗,愤怒之下,产生了强烈的愿望——希望再无一人能夺走他所珍视的事物。 于是,这个任务就摆在了白子初面前。 这么说,是要帮兰纳德抢回伊洛? 白子初撇撇嘴——无趣。 一边想着,白子初一边看着系统列出的omega名单…… “系统,”白子初指着某个名为尤金的omega的资料,忽然道,“这里写的西里斯心中的白月光……西里斯指的是抢走伊洛的那个西里斯?” 系统【对。】 白子初摸摸下巴。 这倒是有趣,又恰好和他同名…… 白子初笑笑:“就附身到他身上吧。” 系统【确认附身人物,十秒后将进入位面。十、九、八……】 “对了系统,差点忘了,你帮我转告他,如果他不来见我,那我发情期时就随便找个人来标记我……就算是生孩子,我也是无所谓的哟。”白子初话音刚落,就已经消失在了系统空间。 竟然是这个打算,是算准了他会去,还是决定用自己赌一把? 系统空间安静良久。 系统【boss,他这么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那道威严冷漠的声音再度响起,重重的低音,语气中却有几分无可奈何:“做你该做的。至于他……他想要的,从来都能达成所愿。” 系统【但是他想见的人早已经……】 “我知道,不必多说。” 系统【知道了,boss……】 第47章 四十七不要听不要想 四十七、不要听不要想 白银星域,主星索勒。 白子初睁开眼睛时周围一片昏暗,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附身后耳垂上出现的钻石耳钉,十分淡定的问系统:“这个身体的原主人有关自己小黑屋的爱好?” 系统【╮(╯_╰)╭】 居然还学会了卖萌?! 被系统意义不明的表情噎了一下,白子初倒也没太在意,反正他本来也没指望从系统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么说来,我这是被绑架了?”白子初用终端定位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发现自己在移动中,甚至即将离开索勒,开始跃迁。 系统【玩家你的脑洞是开到什么程度才能得到这么符合事实的答案……】 白子初可疑地沉默了一下:“这么说我真的被绑架了?” 系统【……那你本来以为是什么?!】 白子初笑了笑,一边熟悉自己的终端一边抽出心思回答系统:“我以为绑架一定会没收终端,所以本来是说着玩的。不过既然没有没收,就证明这不是单纯的绑架吧?我在人物资料里并没有看到这个,你想不想弥补一下过失?” 系统被白子初的厚脸皮震惊了。 系统【玩家你以为我是大百科吗?!】 白子初指尖一顿,微微侧头,慵懒的表情怎么看都有几分危险的味道:“我在位面间穿梭久了,总有些事儿会记不太清。前段时间似乎有谁告诉我它是数据库来着,系统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下?” 系统【玩家做人不能这么无耻……】 白子初摇头叹息:“最近没有职业道德的家伙真是越来越多,不过作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系统,我坚信你有足够的职业素养,给玩家请求资料的要求,一定不会视若无睹。我相信你一定能巨、细、无、遗的告诉我的。” 系统【我收回那句话还来得及吗?】 白子初笑眯眯:“你说呢?” 系统认命。 系统【原主是自愿被绑架的,因为他的父亲不允许他离开白银星域,所以他与匪徒达成协议,他可以给他们一笔钱,但条件是他们要把他带出白银星域。】 这么痛快啊……系统的底线,非常值得一试。白子初一面在心里思索着,突然打断系统:“原主的身份是帝国元帅爱子,论名声也是公认的白银星域第一美人,怎么会有绑匪会不开眼到绑架他?” 系统【其实说起来有一些复杂。本来是一些解除移民限制之后从混乱星域偷渡过来的亡命之徒觊觎他的美色要绑架他,但是被原主自己的护卫制服了。然后原主让这些绑匪陪他演戏,假装他被绑架,以达成离开白银星域的目的。结果这件事被元帅暗中发现了。元帅不动声色的把那些绑匪除掉,然后又派自己的手下假扮成绑匪的样子去陪原主演戏——也就是默认了让原主离开白银星域。原主也意识到了那些绑匪被父亲掉包,但是双方虽然心知肚明却都没互相捅破。然后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了。】 双方假装不知道可以用拉不下面子解释,但这剧情还真是一波三折。 “两个问题,”白子初思路明确,“原主想要离开白银星域的原因,还有元帅突然同意他离开的原因。” 系统【第一个问题,大概是……为了逃婚?】 白子初一口气没喘上来:“他被逼婚了?” 系统【没有,不过他还有不到一年就成年了,成年之后就会有发情期,他大概是不想被元帅随便许配给谁吧?】 “你都不知道的事却来问我?这个问题先算了,第二个问题呢?”白子初又看看了终端定位,当初原主计划是去青铜星域——没办法,黄金星域alpha众多,对于一个即将成年的omega实在有些危险。 系统【元帅通过这件事意识到白银星域也不是完全安全的,所以放松了对原主的管制。也有让原主自由恋爱的意思吧。元帅还是很民主的。】 白子初挑眉,手上查着星图,嘴上也没闲着:“怎么,你是元帅的脑残粉?” 系统【元帅曾经是功德系统的玩家之一,不过他在这个位面自愿耗尽了功德值,永远留在了这里。】 信息量略大,似乎突然发觉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看来以后还是离这个元帅远一点,就算同是系统的玩家,如果发现了自己的儿子被附身,估计也绝对不会高兴的起来。如果再发现自己儿子的身体被别人乱用,指不定又会出什么乱子。 这次白子初的最终目标是引那个人出来,不必要的麻烦,少惹为妙。要是在那个人出现之前就因为被元帅识破了身份而任务失败,就得不偿失了。 ——没错,还是有一种情况会使任务失败的。许愿人死亡。 如果元帅为了让原主回来而杀了兰纳德,那白子初就不得不回到系统空间,更别提见到那个人了。 也就是说,为了不被识破,这次他要玩儿一把角色扮演吗? “系统,原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系统【按属性来说,应该是闷骚清冷女王受?】 白子初:“……” 白子初:“……” 白子初:“……闷骚是个什么鬼?!” 系统【你想嘛,如果光是清冷女王的话,怎么会成为被白银星域公认的第一美人?显然就是喜欢抛头露面万种追捧的感觉嘛!】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白子初默默扶额,打算彻底忽视系统的意见。 不过闷骚清冷女王受的话,就是看上去给人清冷高傲的感觉吧? 白子初自觉这种角色还是扮起来还是很容易的,于是接着从终端里了解原主的信息。 朋友——很少。 背景——清白。 意中人——无。 这么干净的资料岂不是一旦有什么异常就会被元帅发现? 就算接触兰纳德后可以给元帅造成他喜欢兰纳德的错觉……嗯,这样也好,如果元帅不反对他和兰纳德在一起,也许就会在很多方面给兰纳德提供便利。毕竟兰纳德的愿望可是征服星辰大海,眼前白银星域的执权者西里斯就是一个很大的阻碍。如果有了元帅支持,问题就会变得简单许多。 不过现在这个壳子在资料里显示是西里斯的白月光,既然是白月光,是不是他去接触西里斯以帮助兰纳德解决问题更好呢? 总之,虽然一切都刚刚开始,白子初一点也不着急。毕竟他已经做好了常驻这个位面的准备了,何况这是一个没有时间限制的任务。 那个人一定还活着,那个人……一定不是普通的存在。可能和白子初自己一样同是玩家,可能是类似于位面之主这样高级别的存在。 他的死亡,绝对是假象! 不要听,不要想。那穿心而过的银制弹头绝对不可能对他造成致命伤。 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存在,又怎么可能会有人顶着系统的壳子愤怒的对他发起质问。 所以,这都是错觉,都是他造成的错觉。他一定还活在什么地方。 第48章 四十八阴差阳错 四十八、阴差阳错 青铜星域,乌克里星。 “少爷,已经到达青铜星域了。”尤金的护卫在征得白子初的同意后打开了门,恭敬地颔首道。 白子初视线在护卫身上淡淡扫过,继而站起身,将护卫视作空气般擦肩而过。 护卫身体一僵,止不住的颤栗,而后立正转身,深深向白子初的背影鞠下一躬:“是,少爷。” 刚才那一瞬间,白子初庞大的精神力喷涌而出,死死压制住他,明确传达给他一句话:“我答应将你们放在身边,但把那些监视我的脏东西拿走。” 只是元帅的手下还好,但如果用监视器,难保不会被元帅发现端倪。 那边护卫只是以为少爷高傲,不愿意被监视,这边系统给白子初点了32个赞。 系统【果然是闷骚啊啊啊_(:3ゝ∠)_】 白子初差点没绷住,脑内回答:“你什么时候找的这乱七八糟的表情?” 系统还在发表高见【你这种时候该在心里想,小爷真是帅爆了!才能更加体现出闷骚的精髓!】 白子初默默想扶额:“都叫你不要看那些小说,会影响你作为系统的格调。” 系统【……已经检测到许愿人就在这个星球。】 白子初欣慰赞同:“这样就显得你高冷多了。” 系统【……】 白子初继续道:“能稍微掩盖一下你蠢萌的本质。” 系统【玩家你是不揶揄人就不开心吗……】 白子初抿唇:“怎么会?我这么随和……” 系统【orz玩家你每天都在崩人设你知道吗……】 这次白子初倒没说什么没有人设的话,只是反问系统:“我的人设是什么?” 系统被反问这么一下,自己却愣了。 系统【大概是……腹黑妖孽女王高冷亲民善调侃喜玩乐无情无心天性凉薄中二傲娇睿智冷静……玩家你的人设都是什么鬼啊!】 白子初耸肩:“你看,本来就是多变的。人类的性格完全由经历及阅历决定。你可以把描述头脑的词例如睿智冷静提取出来,归于几千年的寿命及知识储备。至于无情无心天性凉薄或是高冷女王之流,除去本质的部分,皆出自我的身世背景,我出身上流阶级,父母虽性格不同,骨子里的凉薄却相差无几,环境要求我不动声色,同时我接受了最高等的教育,周围人不停灌输给我何谓品味何谓格调,所以显得高贵对我来说如同呼吸般简单。还有你所谓的类似腹黑妖孽善调侃喜玩乐,我得承认这是我的本性,也是因为我现在的状态不死不生,所以简单来说,这对我来说只是一场游戏,你也称呼我为玩家,我只是游戏人生。亲民什么的,我自认不是什么难以相处的类型,所以不难理解。最后的傲娇中二……这不是你把我的自制力封印时候的事情吗?” 系统【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挺有道理……】 白子初这时才笑了起来:“既然你也认同了,以后就不要再提人设的话题了。毕竟一个人的性格,可不是轻易就能用属性概括的。” 系统【除了你以外,也少见这么复杂的性格。】 白子初认同:“倒也没错。像这个身体的原主,虽然身世背景也不简单,但性格却很好掌控。清冷女王这个属性,本来就包含了自视甚高不屑改变的元素。遑论他本身就受万千宠爱,根本不会遇到能令他性格扭转的导火线。不过作为一个omega,也的确是能力出众就是了。” 系统【能力出众?】 白子初:“我刚才用精神力试探了一下那个护卫,他的反应虽然惶恐,却并没有太过惊讶。他易着容,显然是元帅那边派来的。既然元帅身边的人都不会吃惊于我表现出的强大精神力,证明至少在这个家里,原主的能力是众所周知的。” 白子初就算穿越到别的壳子里,精神力也是不会变的,所以他只能用试探的方法大概了解原主的情况。 “不知道为什么,原主的精神力等级并没有记录在终端里。”不过就算现在能确定精神力强大,作为一个omega,这身体也实在太过娇弱了。只能庆幸原主不似一般omega那般天真蠢笨,以后白子初行动起来,多少能有些发挥空间。 白银星域第一美人,颇有头脑,高贵清冷,又是远在黄金星域的帝国元帅之子,难怪会成为白银星域第一掌权者西里斯心中的白月光。 那见色起意抢走伊洛又是怎么一回事?身为白银星域最高权力者,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偏偏跑去青铜星域掳走了一个平民omega,想想都不可思议——还是说西里斯真的是一个大脑空空不求上进耽于美色的草包纨绔? “少爷,请您换上防护衣,青铜星域的辐射略重,恐怕会对您的身体造成伤害。”走出飞船前,有仆从双手托着防护服,快速挡在他面前。 虽然想说一句无妨,但现在这个壳子的确娇贵,白子初自然有办法隔离辐射,却难免会令旁人起疑。 ga…… 白子初在心里叹了口气,抬起了手,让仆从帮他穿上。 这就是为什么一直以来他都不喜欢穿越到别人的壳子里,各种限制太过麻烦,一点反常都可能让旁人生疑。 “系统,兰纳德在哪?”白子初默默在心里问。 系统【在空间站。他设定的导航,乌克兰星门,跃迁轨迹……玩家,他要去白银星域。】 白子初沉默片刻:“我现在去阻止他来得及吗?” 系统【他……正在起航……】 白子初当机立断,挥手推开正在给他换防护衣的仆从,冷哼一声:“如果在青铜星域要一直穿着这种东西,我宁愿呆在白银星域。现在返航!” 仆从看着白子初的目光简直像是在看神经病。 白子初庆幸原主从小到大都被娇惯,没有太多人质疑这个命令。 系统【这是傲娇,不是女王。】 白子初:“闭嘴。” 这种事到临头还后悔的女王,你演一个试试啊。 系统【像是……这个愚蠢的星球根本配不上我高贵的气质……之类的?】 白子初:“那是中二……” 系统【对哦,女王从来都自尊心极高,硬着头皮也不能说不行。】 白子初突然不想再和系统讨论属性问题了……心好累。 所幸元帅对于自家儿子的新命令虽然疑惑但并没有怀疑太多。可能是觉得青铜星域不能完美衬托出他高冷的气质吧——深刻了解儿子闷骚本质的元帅默默找到了理由。 一个两个的都把原主当中二,原主那么好面子的人一定会哭的。 第49章 四十九情人节番外 四十九、情人节番外 风起紫罗兰。 二月十四日,紫罗兰花节末,封后大典。 荣光广场一片纷繁。 新后如瀑金发华美灼艳,恍若日光流泻。 修远远望着一步一步登上高台的女人,目光似是专注,却谁也不知他的思绪已然飘的极远。 若是那头清冷银发,不知与安德莉亚此时头上的紫罗兰冠是否相合呢? 那副皮囊,的确称得上是京华冠盖。可惜那个人走了,留下的,只是顶着那副皮囊的另一个人。 ——一个不足以让他赞一声风华绝代的人。 可仔细想一想,那个人原本又做了什么事,才能让他觉得风华绝代呢? 细想不出,只能承认那人的气质由内而外。 修扯回思绪,忍不住低低一笑:不过那人可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也从未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就算是朋友,也需得那人承认了,他才敢说出来。 修定了定神,伸出手,牵起了安德莉亚。她今天很美,碧蓝色的眸子如同玻璃浸入水中,莹澈的难以置信,喜悦的显而易见。 从今天开始。 从今天开始。 可惜主线的高丨潮即将到来,对他却没有什么乐趣可言了。 早知如此,倒不如让白子初把这个位面毁了,重新生个修出来,倒也省的他来扮演这个角色。当初觉得有趣,现在却越绝无聊了。 在小说里,修和安德莉亚的婚礼流程只是一带而过,重点是礼成后的晚宴,所以在这个位面里,两个人的婚礼也是按照普通人的模式来的,主婚人是修名义上的教父传奇法圣埃兰纳。 传奇法圣的台词十分简洁:“修·斯塔克·法兰特洛斯,根据罗德帝国传统,历任皇帝只能立一人为后,永不可变。你愿意娶安德莉亚·艾菲尔德作为此生唯一的妻子吗?” 修笑了笑:“愿意。”怎么能说不愿意,如果剧情乱了,可能就要重头再来了。作为一个有点懒的位面之主,可不会干吃力不讨好的事。 于是法圣又言:“安德莉亚·艾菲尔德,你愿意成为一国之皇的妻子,从此固步宫中,倾力辅佐,此志不移吗?” 瞧这都问的是什么话,能不能让人好好结婚了。 修在一边笑场,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严肃的注视着法圣。 好在安德莉亚这里也没出什么差错:“我愿意。” “好,如无异议,我,法圣埃兰纳,宣布你们从此时起正式成为夫妻。” “我有异议!” 四个字石破天惊,仿佛从空中传来,回荡在每个人的耳朵里。全场顿时哗然一片。 “我有异议。”那人用更加坚定的语气重复了一遍,这次声音却不是来自空中,众人不由得像声音源头望去。 一个亚麻色头发俊美若太阳神的男子倚在广场中心的紫罗兰花柱旁,手边大剑插入地缝,神色凛冽,目光仿若冰水流过。 修从听到这声音时便知道是谁了,他眉头微皱,面色沉静道:“埃利斯,你怎么了?” 埃利斯,也就是小说男主,经过十五年历练,早已不是当年白子初初见他时的样子,且似乎也不是小说里原本写的样子——至少现在的剧情,原著里并没有写过。 埃利斯本是垂着眸,听闻修的问话,微微抬起了眼,最后轻轻重复了一句:“我有异议。” 这一声呢喃如同千里之外的清歌缱绻着月光绵延过恒静雪山,轻微飘淡,几乎让人觉得快要听不见,霎时却莫名生出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忧伤。 若大提琴悠远跌宕的乐曲奏到最后的篇章;若初春乍暖还寒时还未落到地上便已消融的最后一片雪;若拿起笔后晕染在洗墨池中的最后一滴水墨;若说书人再无下回分解时最后的一声叹息…… 似是察觉到修不解的目光,埃利斯眼中突然浮现了自嘲的意味:“本来该站在这里的不是我,但那个人不在,只有我替他站出来了。” 这是质问? 为谁? 修依然一言不发。 埃利斯单手抡起大剑,背在身后,一步一步也向高台走去。他一身金色铠甲,红色暗纹隐约浮现,此时步伐坚毅,竟凭空生出几分决绝的意味。 “我看你们在一起,从我年少,到颇有所成,整整十年。”埃利斯说的很慢,走的也很慢,却无人拦他——埃利斯的特权,本就是修给的。 “他的确无礼傲慢,是我相处不来的类型,况且锋芒太盛,又风华绝世,我埃利斯自认没资格站在他身边,与他一同谈笑。”埃利斯看到修愈加不解的表情不禁笑了,“我的老师曾说过,此方天地,能与他有一战之力的,只有你。” 修心里咯噔一声,暗道失策。 他实在没想到,戒指里的家伙,竟然能看穿他们伪装的实力。毕竟他们运用的规则并不是这个世界的规则。还是说,就是因为用的不是这个世界的规则,才让戒指里的家伙发现端倪? 埃利斯没管修的追悔莫及,只是又说了下去:“他这些年来脾气变好不少,我虽然很少见他,却能感觉得到,我猜想,那是因为你。” 这倒是没错,毕竟戾气变少了。 “我一直相信你们会永远在一起,甚至罗德帝国会出现第一个男后。可是这个女人出现后,他就离开了。” 修终于跟不上埃利斯的思路了,白子初走了,关埃利斯什么事? “我一直以为他走了之后你会倾尽全力去找他,可是一等五年,你却要和这个女人举办什么大典。你将他置于何地。”埃利斯的声音终于开始愤怒起来。 “可是,”修忍不住开口,“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该说是一直以来的信仰倒塌呢,还是说为了朋友的幸福着想呢…… 埃利斯苦笑一声:“他可能不知道,当年我手无缚鸡之力时,曾被他救过一命。不过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他似乎不喜欢我,所以从来没有说过这件事。” 修默默在脑中查了一下当年怎么多出了这么一段剧情——原来是某次白子初赶走跟屁虫时顺手把要杀埃利斯的人和跟屁虫给扔进护城河了。 这种事发生太多修当时竟然没有注意到。 “我把你当做最好的兄弟,他却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管是为了你还是为了他,我都要站出来。”话音落下,埃利斯已离修不远。 修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却发现埃利斯目光中有希冀。他想了想,还是道:“我和他并无半点关系。”毕竟他可不敢随便和那个人攀关系。 埃利斯眼中的光芒却消失了,转而是名为失望的怒火:“想不到你竟然是这种薄情寡义之人,算是我看错了你。”他定下脚步,怔然注视着修,几乎难以置信,“既然这十几年的感情都不值一提,想来我在你眼中也算不得什么。如此,你若成大典,从今往后,我们恩断义绝!” 埃利斯说完,并没有管修的反应,径直转身抽出大剑,挥臂一抡,大剑遍如流光划过天空,继而牢牢地钉在了广场中央的紫罗兰花柱上:“你的剑,还给你。” 还在想快到矛盾激发的时候了,却怎么也没有猜到,最后竟会是因为这种原因分道扬镳。 ——直到山河破碎。 第50章 五十最初布局 五十、最初布局 白子初的飞船虽然是大型飞船,但架不住比兰纳德的私人飞船高档,所以饶是和兰纳德几乎同时出发,也比兰纳德提前到了两天。不过白子初降落的地方是白银星域的首都星,兰纳德的目的地则是白银星域的最边缘的一个小星球上,如果要碰面,白子初还是要再来一次星际旅行。 好在兰纳德迟早要来首都星,毕竟他的目标是西里斯,而作为白银星域的掌权者,西里斯一向是待在首都星的。 既然和兰纳德错过了,就姑且先去做点别的事等等他吧。 虽然尽量不要引起元帅注意,但目前元帅正在黄金星域,一时半刻的倒也不用太过担心。趁着兰纳德没来,自己正好可以去查一查伊洛的事。白银星域的掌权者,要什么美人没有?况且白银星域也是公认的美人生产地,这种情况下偏偏去青铜星域捡回来个omega,是果真倾城绝色,还是另有原因? 总不会西里斯就是个色胚来者不拒吧? 白子初思索片刻,还是保留了这个想法。毕竟也并非不可能,把白银星域第一美人尤金当做白月光,恐怕还是脸的因素居多。 只是尤金的设定颇为麻烦,系统虽然是故意逗他,但也没说错——清冷女王加闷骚,恐怕白子初也只得让人倒贴上来,自己却不能有什么行动了…… 若不是元帅,这倒也不算问题……看来自己要编个挑不出错的理由去接触西里斯了。 说起来,他到这个位面以来一直忙着赶路,竟然还没研究原身的具体职业。顶着第一美人的称号总不能当饭吃,以原身这心高气傲的性子来讲,总也不可能做个啃老族,用元帅之子的身份仗势欺人。 白子初顺手又翻了翻终端,实在是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于是问系统道:“系统,你知道原主的职业是什么吗?” 系统【精神疗养师,暗中也会接催眠师的活儿。】 白子初怔了一怔:“催眠?” 系统【原主的个人兴趣,用以建立情报网,不过因为只是兴趣,所以目前也只是出于探听一下星域的各种八卦的状态。】 果然闷骚。 白子初哭笑不得,然后顺手在终端上搜索了一下所谓的精神疗养师。 精神疗养师在战争期间一直是由alpha和部分beta担任,其要求只有一个——强大的精神力。因为星际战斗对参战的人精神耗损过重,所以对精神力的护理便变得格外重要。高精神力一般出现在得天独厚的alpha身上,beta次之,omega最弱,所以为了能让战士迅速恢复到最佳的精神状态,alpha的精神疗养师是第一选择。 然而战火已歇的今天,人们的精神力已经很少会出现重大耗损,omega精神疗养师便逐渐进入人们的视野。因为本身的属性特性原因,alpha和o的精神力强韧,爆发力强,能够让损伤的精神以最快速度回到巅峰状态。而omega的精神力则纤细敏感,能够舒缓精神,修理暗伤,虽然过程缓慢,却能心神安定,反倒更适合疗养这个词。故而如今精神疗养师有了两个分支,一名为精神恢复师,一名为精神护理师,针对不同的精神状况有不同的疗养手段。 原主的精神力之高丝毫不亚于alpha,然而又同时兼具了omega精神力的敏感度,是个相当有天赋的精神疗养师。 要说这职业虽然受人尊敬,但也不怎么赚钱,毕竟是在最安稳的白银星域,少有会伤到自己精神的家伙。于是这个职业又兼职了心理辅导师,不少有精神疗养专业的学校必修课里都会加进心理学,虽然本质上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但美其名曰内外兼顾,才能让精神恢复到最佳状态——也就是听听而已太不专业。 现在白子初穿越到这具身体上,精神恢复还行,精神护理这一行就稍有勉强了。他的精神力固然高,虽然不像是alpha那般狂暴,却也绝不像omega那般温柔。没错,重点不是敏感度,而是温柔。从当初他的精神差点崩溃就能看出,他的精神是一匹烈马,不注意便会伤到自己。他怀疑这件事和当初自己在那个位面杀了“他”有关,因为他诞生的位面,也就是地球,人的精神是有自我平衡意识的,除非绝望至极,不然并不会有崩溃的危险。 而在这个位面,人类的精神就如同三性划分那样,alpha的精神力高却相当狂暴,beta居中且平衡,omega脆弱且敏感。所以这个位面死于精神崩溃的人绝对不少。 不过还是那句话,最和平的白银星域,精神出现什么问题的绝对全帝国最少。 白子初捏着下巴思考了片刻,突然意味深长的笑了:“如果总是想着避开那些让人怀疑的行为,就不是我的风格了。”何况,这次来,本身也没有抱着一定要完成愿望的想法——毕竟,这只是为了引那人出来布的局。 能与元帅相安无事固然好,但是如果被发现了,白子初也另有对策。 而且事到如今,白子初再怎么迟钝,也该发现系统对他的约束力并不强,何况他原本就是个无比敏锐的人。尤其是“玩家”这个称呼,更加耐人寻味。 白子初有预感,只要能慢慢把那个人牵扯进来,迟早有一天他会知道他想知道的一切。 “光明正大的去白银星域最高掌权者府上走一趟,你觉得如何?”轻笑一声,白子初渐渐对全盘计划了然于胸。 左右这幅皮囊端的是艳丽,就算再怎么清冷再怎么女王,也无法掩盖丝毫这艳色,不若好好利用。水仙花和红玫瑰,究竟哪个更加摄人心魄呢? 想着想着白子初又假情假意的调侃一句:“系统你看,我堂堂顶天立地的男儿身,不去运筹帷幄的做番大事业,反倒是同女儿家一样想着利用皮囊成事,这可不得算的是你的锅。” 系统刷了一脑袋的关我什么事。 白子初揉揉太阳穴。 其实也不是没有兴之所起,工于心计的时候,只是这么多位面下来,发现许多事光凭一副皮囊就能解决,觉得心灰意冷,又觉得百无聊赖,却也懒得再费别的什么心思了,能最快解决问题的方法,便是好方法。 其实他并未在意过自己众多穿越中的长相,就连他面貌最好的精灵那个位面,他也没想过用外貌得到过什么。只不过那副面孔的确起到了许多作用,却并未在他计划中罢了。 严格说来,这次是他第一次主动想利用脸去做些什么,以前的不过是副产品而已。 百年穿越,真是让他的内心戏丰富许多。 “亏了这具身体和普通omega一样弱柳迎风,在我彻底站位之前,倒能帮上我不少忙了。”只是如果能得到alpha一般的体魄,其实还能更加省事。罢了,不过迟早。 心思一转,白子初打开终端吩咐下去:“去西里斯那儿下个拜帖,一周后将至府上拜访,探讨合作事宜,事关……不,就这样说便好。” 这高高在上的形象还是要保持的,没必要因为这种事引起元帅关注。 只不过是个接触西里斯的理由,若是日后为了兰纳德和元帅反目,自己也好手中有几分资本能支撑起兰纳德的星辰大海。 想想都觉得自己实在敬业,简直值得被发勋章。 不过如果真到了那时候,这点可是杯水车薪。原主的职业的确不错,他要开始发展自己的暗线才好。 “身边无可用之人,事必躬行,可真是神伤啊。”听说帝国是允许奴隶市场存在的,不如去逛逛,也好在适当的时候拉到台前,掩人耳目。 有些事不是自己做不到,而是太过繁琐,对于他这种及时行乐主义可半点不讨好。 “首先,先骗过元帅的眼线吧。”脑海里一锤定音。 系统【我就看看不说话。】 白子初没管它,自顾自在个人终端定位虚拟奴隶市场。原主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虚拟形象相当低调,此时倒方便了白子初。再一看虚拟名:植梦人,白子初心中登时就多了几分猜测。 想必,这账号是作为催眠师使用的吧。 反正催眠一事,只要精神登录在网络上就行了,不过以前白子初一直以为原主是以催眠得到信息,如今看来,却更像是编造信息了。 原主的事,看来还是得费心查探一番,他这次附身的人,比想象中还要不简单啊。 心下多了些兴味,白子初也没再多想些什么,径直登入虚拟空间,定位奴隶市场,开始他在这位面的第一番算计。 第51章 五十一疑是故人来 五十一、疑是故人来 白子初所在的阵营是帝国,自然是有等级划分。而与之相对的联盟地区,却已早已废除奴隶制度。然而无论是联盟还是帝国,ao的人种所占比例都不算少,故而帝国的奴隶市场不只有beta或者脆弱的o都能买到。 白子初最初预想是买个beta,毕竟o能力虽强,却一方面也会被omega的发情影响,另一方面自己是个o走得太近,难保不会出什么意外被元帅盯上,所以还是买个beta最为保险。 抱着这样的想法,白子初默默盯着屏幕上的奴隶名单陷入沉思。有些奴隶倒真称得上是多才多艺,分类标签上也表明了各种奴隶的作用类型。专门负责处理家务的有之,辅助工作的有之,□□隶亦有,可谓是五花八门,甚至还有学生专区负责家教或者代写作业这一类知识分子。 这些奴隶一般而言都是成为奴隶后才被教导成多才多艺的人,然而他们在终于清楚了解自己的处境之时早已卖入奴籍,再想挣扎也是为时已晚。不过如果真的是十分出色的奴隶,倒也有机会凭自己的力量脱离奴籍,找一份正经工作,可惜能走这条道的无一不是真正的佼佼者,此处压下不提。 白子初浏览着beta区正觉得有趣,顺手又打开了o区的页面,想看看究竟有没有特别大的能力差异,然而才一打开alpha区,还没来得及分类搜索,便一下怔住了。 黑发乌黑如墨,眉眼宛如刀刻,目光永远冷峻而淡漠,恍若冬日寒雪。薄樱色的唇总是微微抿起,似乎画地为牢,不允许任何人的侵入。苍白如纸的肤色并未为他增添几分阴翳,反而显得他愈加俊美。 这张脸,曾属于一个吸血鬼。 一个白子初熟识已久,最后被他亲手击杀的吸血鬼。 一个他以寻找已久,千年轮回,终于从他记忆中苏醒的吸血鬼。 一个,他深爱的,接受了他最残忍的一面的吸血鬼。 这个吸血鬼曾赠与他美酒与月光,权力与畅想;而他,则回报以最为精细的手工,镌刻的最为繁复的花纹——冷银色为底,繁盛蔷薇为饰,辅以十字架为链,最终集其大成制为礼物——一把手丨枪、一枚纯银的子弹。 白子初的手指有些颤抖,待回过神后才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点了确定键。稳住心神,白子初联系到奴隶商人,千言万语却最终只打下一行字:什么时候能收货? 植梦人这个账号的用户等级在虚拟平台很高,虽然白子初是匿名购买但也不影响用户等级的显示,话才刚刚问出便有了回复:最迟一周,如果用虚拟形象的话,今天就可以验货。 验货就不必了,左右只是为了这张脸买下,就算有什么不妥也不可能放弃。白子初回复了之后退出虚拟平台,目光中不自觉的带了几分迷茫。 那个人的确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少有挑剔,温和的不像话,然而这顶多对于身外之物,不包括原则性问题。而且那个人只是适应力强,并不代表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会全盘接受外来压迫。他真的,会来这个位面做个奴隶吗? 那个人的想法他总也猜不透,究竟是另外一个人还是他真的应他所求来到这个位面也暂时未知,所以白子初姑且放弃思考这个问题,转而走出了房间。 打算与西里斯商谈的事情其实严格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白子初这个人没什么野心也没什么积极性,对干一番事业这种事并没有太大兴趣——左右也是终将离去的地方,所以所谓商谈事情,主要是靠刷脸。 内容倒是说的高大上——论精神疗养及催眠对omega发情期的影响及通过催眠控制发情期的可行性。 虽然往大了说能发展到对omega的社会地位提升和人权方面的意义,但对于帝国的社会结构来看其实意义不大。如果这个研究论题扔到联盟,大概还能有出头之日,在帝国也就是闹腾闹腾,一不小心还会被扯成危害社会,被贴上逆反标签。况且白子初也就是想找个简单又看起来高大上的课题来做,成果是次要的,主要是能和白银星域的掌权者扯上关系。omega最多的白银星域的掌权者如果能支持这项研究,白子初就有理由和西里斯进行长期合作,长期的来往若是可以利用,自己就能在政坛掺上一脚,也算是为兰纳德铺路。 至于西里斯会不会答应……白子初本来就打算靠脸拉关系,好歹都是白月光,总不能把他扫地出门吧。就算凭着原主本身的面子,西里斯也不会拒绝这个无关痛痒的合作。 如果这个研究真能成功,虽然社会结构不会产生什么大幅度的变化,但是对于帝国的财政支出却有不少益处。omega在摆脱发情期影响能够大量就业的同时,也诞生了新的职业,就业率的增长可以让帝国省下大笔大笔的由于omega发情所限特设的社会补贴。往远了说,若是这项研究成功了且能低成本普遍实行的话,对于经济增长的好处不止一星半点。这还只是帝国。如果在联盟的话,omega能控制发情期那么能力至少可以等同于ga便能逐渐进入社会高层,担当管理者,不再只是被当作花瓶捧着供着——这对整个体系都是一场革新。 甚至从军事方面考虑,天生身体素质较弱的omega若是能随心所欲的控制发情期,那么对敌人将是一场灾难——毕竟谁能想到上一秒还在发情期欲海沉浮与你翻云覆雨的omega,下一秒就神志清醒的捅你一刀呢? 不过这都是展望,对白子初而言也没有什么意义,只要是能名正言顺的和西里斯扯上关系就够了。 敷衍归敷衍,为了表达自己对这项研究的合作的诚意,还是要先整理一下看似可行的报告,索性原主本来就是干这一行的,书房里有不少相关的资料,白子初整理了一番,加上了一些自己的观点,重新归纳了一下,想了想还是没有做些相关的实验加进报告——本来也不是真的为了研究,当然要考虑到可持续性发展。 等到白子初的工作告一段落天已经慢慢沉了下来,暮色渐染,房间里的照明设施也随之一点一点的亮了起来,融成一屋暖光。白子初左右歪了歪脖子,站起身正想去研究一下这个位面目前的饮食水平,突然收到了来自虚拟位面的交易确认信息:请问您是选择本人签收还是自动签收? 科技发展到目前的水平,律法也趋于完善,不存在商品的质量问题或是送货地址错误问题,故而逐渐出现了自动签收这一选项。自动签收默认商品可以直接送入家门而无需主人在家,此外在几十年前一度出现的伪装商品入室行窃问题如今也早已解决,所以很多人甚至就算自己在家也选择自动签收。顺带一提,家用机器人签收被看作为本人签收。 白子初并没有太过犹豫就选择了自动签收,毕竟原主家没有家用机器人不说,自己这一周也不一定一直在家,尤其是一周后要去见西里斯。 不过一周的时间可算是长的了,也不知道那个奴隶究竟在哪个星域,竟然会跃迁这么长时间。 “让我想想还有什么……”白子初回复完倒也不着急了,坐在沙发靠椅上一边查白银星域流行的吃食一边在脑海里翻着兰纳德的资料算是休闲。 食物看起来都怪模怪样的,虽然不像是小说里写那种液态食物,但显然是经过几代进化改良或者发现的新品种,不知道具体尝起来怎么样,但应该好歹能吃。如果真的是那种奇怪的液态食物,白子初就要考虑把这次的研究提案改成污染及宇宙辐射处理计划或蔬菜水果及谷物等农作物的种植了。 心里一边吐槽着食物,白子初突然想到了一个自己一直忽略掉的人——伊洛。 说起来,兰纳德就是因为伊洛才许下这个愿望的,去拜访西里斯之前,要不要提前接触一下伊洛呢?对于伊洛这个人白子初实在一无所知,如果被西里斯看出自己对伊洛感兴趣,会不会被怀疑以至于打草惊蛇导致合作失败? 思索片刻,白子初随手点进一家风评很好的饭店定了个外卖,然后用系统模拟出原主的精神波动,再次进入虚拟平台。 既然原主这个账号专门用做打听八卦,能得到信息,何乐而不为。 第52章 五十二意料外的情报 五十二、意料外的情报 上线之后白子初扫了几眼联系列表,但是想到自己如今换了个芯子,如果被熟识的人看出端倪反而不美,便放弃了这个念头,直接翻了下工作订单。 几经对比终于确定了一个人选,白子初很快联系上了中介,并和顾客取得了联络,相约在一家复古西欧主题的咖啡厅见面。虽然对于白子初来说就是普通的咖啡厅,然而架不住这里是无比遥远的未来——虽然这里姑且是abo世界。 虚拟平台的方便之处在于如果你想去哪里,只要确认是公共地区,一个念头便可以到达——除非设立点距离意识本人太过遥远,服务器连接较慢,会出现一定程度上的延迟,但延迟顶多也只会有几分钟,故而也不会出现什么太大影响。 白子初约见的这个人叫雷欧,曾隶属于白银星域的军队,主要负责主星的边防,后来因为某次意外精神力受损,便退役成为了西里斯家中的护卫之一。他平日里也没什么要事,从西里斯自家的安全措施考虑,雇佣护卫实在可有可无。雷欧的精神力经过几年保养已经几近痊愈,然而对于力量的运用还是有莫名的阻塞感,几番求医之后终于发现是心理上的问题,但是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阴影,便到虚拟平台托中介找到相关专业人士,想要咨询甚至治疗一番。 原主尤金精神疗养师及催眠师双修,自是最合适的人选,故而如今这个工作就落到了白子初头上。 白子初的目的主要是探听一下关于伊洛的情报,至于工作什么的,白子初倒并不是很担心——如果是简单的问题,他就直接帮忙治好,如果是麻烦的问题,从系统兑换个关于心理治疗的技能更方便。 在虚拟平台散了散步,随手买了点新奇玩意儿,看了看天空上的巨大时间显示,发现距离约定时间不远了,白子初便念头一闪,将意识传送到咖啡厅门前。 这个时代的拟真已经趋于完善,才靠近咖啡厅,空气中便氤氲出一股咖啡的香气,没由来的精神就放松下来。稍微在电子板上查了一下未隐藏顾客列表,发现雷欧还没有到,白子初登陆了一下等客系统,然后环视一圈咖啡厅的构造。这家咖啡厅对*颇为注重,不同位置之间都有植物墙或装饰性建筑相隔,倒也不用太过担心自己说的话全都被周围人听到。 白子初随意找了个位置注册,然后饶有兴味地点了自己从没喝过的星际特产咖啡,默默开始等待雷欧的到来。 “请问,是植梦人先生吗?”咖啡还没端上来,顾客反而先至。 白子初站起身对着来人点了下头,然后伸出了手,礼貌微笑道:“雷欧先生,很高兴认识你。”反正雷欧也不认识原主,更别提植梦人只是原主的一个秘密账号,外表设定的与本人完全不同,白子初也不用装着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雷欧闻言和白子初握了下手,然后两个人很快地落座。 雷欧的虚拟形象估计也并不是本人的样子,然而外貌设定颇为和善,想来本人应该不是难以相处的类型,于是白子初等雷欧点好咖啡后,很轻松地切入了话题。 “你的情况我已经大致了解过,一般来说工作在军事领域的人的心理创伤问题颇为集中,不过我得具体和你聊过后才能判断,根据情况也可能进行催眠。我并非从军从政的人士,如果有什么机密你不方便说,可一定要提前告诉我。毕竟在虚拟平台,我可是来路不明的人士。”末尾白子初小小地开了个玩笑,雷欧看起来却颇为拘谨,闻言只是腼腆地笑了笑,虽然听懂了白子初的玩笑,却并没有要应的意思。 雷欧的虚拟形象看起来很年轻,如果现实中也是这种年纪的话,比起军人严谨坚毅的形象,他更像个腼腆的大男孩。 从不爱说话的人口中撬话啊……白子初有点后悔选雷欧了。正当他想继续开口询问的时候,他点的咖啡终于端了上来,于是白子初暂时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咖啡上——颜色和香味倒是没什么奇怪的,不知道味道如何。 不过雷欧的咖啡还没上,白子初便放弃了先尝尝的想法,又注视着雷欧开口道:“在进行诊断之前,我们先随便聊聊吧。”如果太过拘谨的话也不利于治疗,更何况白子初还要套话。 雷欧点点头同意了这个提议,歪头沉默了下道:“聊关于什么呢?” “就说说你最近的生活吧,我听说你退役后在西里斯先生家中就职,比起之前感觉如何?”白子初并不算是心理学方面的专业人士,但是引导病人对自己倾诉总不会出什么错。此外白子初也想让雷欧打开话匣子,更方便于白子初提到他想知道的话题上。 雷欧毕竟是来求医的,对于自己的情况也不会太过沉默,只是思索片刻便开口道:“如果说比起之前,自然是轻松得多。西里斯先生平时对我们的管理也并不严格,我有很多闲暇的时间可供支配。” “闲暇时间?”白子初重复了一下,手指默默地捏着杯柄小幅度的转动着杯子。 雷欧的眼神无意识地追随白子初的手指动了动,而后答道:“一般我都会随便翻翻先生在中央设置的图书馆的书,主要是看看心理类,毕竟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办法恢复力量。先生的行程最近比较不稳定,我的闲暇时间变多了,所以才到虚拟平台想要具体咨询一下我的情况。” 其实这段话对于病情来说有些跑题,最好是转移话题,但是白子初目的在此,所以顺水推舟的问了下去:“闲暇时间变多了?” 雷欧并没有意识到白子初的套话方向,只以为他想了解自己的情况,于是回答道:“对,变多了。先生雇佣护卫其实并不是出于安全考虑,而是平时公务繁忙起来能有体力好的人帮忙处理一些需要体力的工作。先生并不喜欢用机器人,毕竟有不少限制,灵活性也有所欠缺。最近因为一些原因,先生处理公务的时间变少了,所以我就闲了下来。” 再过深入问的话可能就会引起怀疑了,白子初正想着该怎么不着痕迹地继续问下去,恰巧雷欧的咖啡在这个绝妙的时机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白子初瞥了一眼雷欧的咖啡,终于默默地端起了自己的杯子,试探性的抿了一口。 难言的苦。 白子初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伸手往里面加了三块方糖。 白子初不嗜甜,却怕苦,咖啡永远是喝花式,甚至还要再多加糖。这次本想尝试一下所谓的星际时代后的咖啡是什么样子,没想到唯独苦却丁点没变。 雷欧觉察到白子初的郁闷,忍不住弯了弯唇,终于慢慢放松下来。 一边等待方糖在变得稍凉的咖啡中融化,白子初一边重新抛出话题,假装开玩笑道:“西里斯先生处理公务的时间变少了,我们白银星域的居民可是要担心了。” 雷欧皱了皱眉,似乎对西里斯颇为敬重,忍不住反驳道:“这不是先生的错,而是先生最近颇为照顾的一个人总是惹一些奇怪的麻烦,先生不得不帮忙处理而已。” 虽然雷欧已经尽量注意不透露太多关于西里斯的事情,但是白子初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心情渐渐明朗起来,试探地说:“奇怪的麻烦?看来如果白银星域的政务上出现什么问题,这个人可算得上是罪魁祸首。” 雷欧并没有表示赞同,然而也没有反对,只是道:“那个人应该也不是故意的,可能只是笨拙一些而已吧。” “看来西里斯先生实在是热心肠,”白子初观察了一下雷欧的表情,发现雷欧并未觉得不对,便意识到关于西里斯的话题可以告一段落了,关于伊洛也很难再问出什么,于是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不过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更多地聊聊关于你自己,毕竟西里斯先生应该可没有什么心理问题要解决。” 雷欧笑了笑,把无糖无奶的苦涩的咖啡咽了下去:“我自己的话的确没什么可说的,基本上是千篇一律的生活。” “那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下次能聊聊关于你精神受损时的事情吗?”由于白子初的一时冲动,加了三块糖的咖啡实在太甜,白子初很快就放弃了解决掉它的想法,从手边推开后决定结束这次的对话。 本来就是见个面互相认识了解一下情况,雷欧并未对白子初突然提到下次有所质疑,点点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心理问题究竟具体出现在受伤前还是受伤后,希望这次的对话能有所帮助吧。一切皆拜托给你,多谢。” 白子初随着雷欧一道站起来:“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今天也只是想先接触你一下看看我们的相合度,毕竟医患之间如果间隙太大我工作起来会很困难。好在我这边觉得我们相处还算愉快,今后就多多指教了。” 两个人互相道了个别便付了钱各自离开。 西里斯和伊洛的情况,看来与预想的不太一样,甚至可能相去甚远。与兰纳德碰面也就在这段日子了,究竟让兰纳德用哪种方式征服星辰大海更方便呢? 第53章 五十三不如疏离 五十三、不如疏离 此时白银星域的首都星正处夏季,虽然和太阳没什么关系,但这个星球仍是以某个与太阳颇为相似的恒星作为中心天体。 因为室内的恒温系统,加之白子初自来到这个位面之后就基本没去过室外,所以本来他是没有意识到天气的问题的。然而昨天他又去类似八卦俱乐部这种闲人聚集地逛了一圈,终于探查出伊洛似乎不久前在首都星的一所高等学院入学,现在好像在读预备班。 白子初现在这个壳子跳了级,学历是类似于研究生毕业这种程度,暂时也不知道有没有继续深造的想法。好在现在正值暑期,如果下课学期想入学的话,现在申请还来得及。况且就算来不及,这个壳子的身份也摆在那儿,学院总不会拒收的。 不过对于究竟要不要入学白子初还是有些犹豫,毕竟为了一个伊洛做这种长期浪费时间的行为实在不太划算。这时候还是系统的突然提示坚定了他的决心。 【系统:玩家,许愿人已到达此星球。】 无论如何,白子初如果想达成兰纳德的愿望,就必须帮他提高实力。这次兰纳德来,最好能让他到学院就读机甲系,个人实力的提升才能为他的愿望打好坚实的地基。 白子初以前的确到过星际位面,然而不同的星际位面的机甲操作体系不尽相同,他在了解清楚之前不打算亲自教他。况且他现在这个壳子是个omega,由于先天上的体能弱势,一时间也难以驾驶机甲。由于各方面的顾虑,他也不打算随意改造这个壳子——虽然他回归空间后这个壳子也会重置成原来的样子,但是他在的时候若是对壳子进行改造被元帅怀疑成系统玩家,那他的隐藏就功亏一篑了。 默默在网上申请了机甲制造系的学位的并选修了机甲系的部分下属课程,白子初打算先从了解这个位面的机甲体系开始。虽然自学也并无不可,但是关于实践课亲自接触机甲还是去学校更为方便些。 “现在原来是暑假啊……我看原主有闲有工作,还以为早已经毕业了。” 处理好近期目标后,白子初又开始为长期打算。一方面也是白子初实在无事可做,原主熟识的人屈指可数,而白子初来了之后一直扎在虚拟平台上到处探查消息,在现实中也没和谁建立社交关系。如今眼前的事结束了,白子初才有空干点别的。 书房的藏书覆盖面很广,纸质和电子版皆有,白子初找了几本关于联盟与帝国的历史相关书籍,坐在沙发椅上随意翻看——本来就是休闲,当然还是纸质的看起来更轻松些。 这历史看着实在无聊,和白子初曾经去过的几个位面实在相似,他看着看着就犯了困,干脆就靠在椅子上假寐,几近睡着了。 他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稳,白噪音随之渐起,仿佛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白子初知道这是家中辅助入睡的设定,也并没有太过在意,意识渐渐的有些模糊了。 也就是因为这些白噪音,以至于白子初在外来者距离他仅仅两步之遥的时候才蓦然惊醒,猛地一睁眼,却又不由得惊呼出声:“安斯艾尔?!” 来人闻言停住脚步,愣了一下,才缓慢低声道:“先生,我叫欧文。” 欧文被送来的时候由于白子初选择的是自动签收,于是自动拥有了进入房间的权利。进入房内后本以为主人并不在家,但是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飘过来属于omega的信息素的味道。从气息的稳定性来看,主人大概是睡着了。他在被买下来时候白子初并没有在备注里设置禁止的行为,于是欧文便在白子初家中四处逛了逛,想要熟悉一下环境。直到发现卧室并没有房屋主人的身影,欧文才愣了愣,猜测大概主人是在别处不小心睡着了,才顺着信息素的味道走到书房,一眼便看到了卧在沙发椅上静静休息的omega。 说实在的,欧文见过的美人数不胜数,毕竟奴隶根据不同的个人素质被划分为不同的作用方向。欧文自己本身就有一张俊美异常的脸,在接受关于某方面的调丨教时,自是碰上了大量的俊男美女。然而他敢说,他见过的人里,没有一个的容貌能与眼前的omega匹敌。 欧文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向omega走去。他并不知道自己被买来究竟是被当作哪方面的奴隶,因为他各方面的基础素质都很优秀,所以也接受了各方面的训练,是属于少见的全能型。他得知买自己的人是个omega的时候,本来猜测自己的工作是性的方面,然而真正到达这个人的家里后,他又不太确定了。 首先这个omega绝对不会缺乏追求者,其次这个房子主人的身份有点出乎他的想象。虽然白子初买的时候是用的虚拟身份,但是欧文到了这里在房间系统注册后才发觉,这个omega竟然是帝国最有权势的人物之一,远在黄金星域的元帅的孩子。 这样一个人,买个奴隶干什么呢?他如果想的话,身边定会有各种有才之士为他所用。正当他下意识的思考的时候,突然发现面前的omega睁开了眼,紧接着竟惊呼并称他为安斯艾尔。 欧文在心里笑了笑,矜持有礼地告诉了omega他的名字。 他想,他可能猜到这个omega买下他的原因了。 白子初意识彻底清醒后终于想起来自己买的那个奴隶了,不由得揉了揉太阳穴。自己买的时候并没有看他的具体属性,不过左右都是个alpha,就算是再废材,应该也勉强能用。 于是他挥了挥手示意欧文坐在他对面,语气冷淡地开口道:“我的名字是尤金,你可以叫我尤金先生或者直接叫我尤金。你不必太过拘谨,我无意控制你的全部人生,但我需要一个能够完全信得过的人,如果你能做到,我可以帮你脱离奴籍。至于我买下你花的钱,就当做是你的奖金了。” 比起从属关系,白子初更习惯雇佣关系或是合作关系,毕竟对于白子初这种缺乏野心和积极性的性格来说,从属关系反而更累。虽然对改变奴隶制度之类的事毫无兴趣,但是单方面太过顺从的态度还是容易让白子初不快。如果想和别人愉快地对话的话,首先至少让对方提到和自己同等的等级上来。 仔细想想,没准儿自己内心深处,隐藏着自我毁灭型人格也说不定。 另一方面,顶着和安斯艾尔一样的脸,白子初隐隐地抱着一种赎罪的心情,想要尽量对这个人好一点。 这个人不是安斯艾尔,他刚开口说话白子初就意识到了。这个人周身的气质远比安斯艾尔温和得多,安斯艾尔虽然也称得上温柔,但却是难以接近的。 但是。 但是如果安斯艾尔没有来这个位面之前的记忆呢? 如果他温和的性格是因为两个位面际遇不同呢? 当时安斯艾尔是存于世间为数不多的几个公爵级吸血鬼,如果在这个位面从一开始就是被当作奴隶调丨教的,那性格气质上有所不同也是说得通的吧? 白子初心绪纷杂,面上却保持着十分冷淡的样子,他不想被欧文看出端倪,甚至目前和欧文保持稍远的距离才好。 欧文闻言并没有白子初想象中那么激动,只是静静地点头,稍稍流露出一丝笑意:“好,我向你保证,只要你还需要我,我绝对不会背叛你。尤金先生。尤金。”直至此生终结。 可能是因为alpha本能对的omega的维护,也可能是刚才这个omega唤他安斯艾尔时眼中复杂的情绪,让他忍不住对这个omega产生了兴趣。他想探知,关于这个omega的故事,关于他的内心。 老实说,如果白子初不帮他脱离奴籍,他本身也没有背叛的权利,既然白子初选择放过他,他并不想辜负白子初的信任。 刚才那惊鸿一瞥中,欧文不只看到了惊讶,也并非是普通的对恋人的眷恋。那声呼唤中包含了太多太多,让欧文不由得猜测这个安斯艾尔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白子初自顾不暇,也懒得去注意欧文的想法,闻言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虽然还显得疏离,但总算有了一丝暖意:“交易成功。我现在就去帮你递交脱籍申请。祝我们今后相处愉快。” 欧文终于还是讶异了一下,继而微笑道:“自是为你效劳。” 本以为白子初至少要等待一段时间彻底信用他之后才会去申请,没想到会这般雷厉风行,这个人倒真是坦荡极了。 至于白子初的想法,老实说实力差距面前也不怕什么阴谋诡计,如果被背叛了大不了再重新找一个。别看他的壳子是omega,他有无数方法让欧文不好过。归根结底也是要去申请,早晚也没什么区别。 现在他只烦恼一件事——欧文和安斯艾尔长了相同的一张脸,难道只是巧合? 第54章 五十四合作洽谈成功 五十四、合作洽谈成功 拟好申请并准备好需要的个人身份证明及奴隶关系证明后,白子初把材料都交给了欧文让他自己去办接下来的手续。处理完欧文的事情恰巧他设定的时间提醒响了,稍微准备了一下,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沙发上,白子初闭上眼睛登录进了虚拟平台。 今天恰好是白子初和雷欧约定的诊疗时间,这次两个人并没有选在公共场所,而是来到了白子初这个账号在虚拟平台设计建筑的房子。 这个房子本身就是当初尤金用来工作的地方,如今也算是方便了白子初,省的到处找地方了。 这房子和原主在现实世界里的家设计完全不同,现实世界的房子简约单调,干净利落,完全是一个纯考虑其功能的房子。而在虚拟平台中,也就是白子初现在眼前这个房子,设计人绝对是本着舒适最大化的角度考虑的。家具摆放错落有致,大部分以暖色调为主,随便走几步就能找到个地方坐下来休息,各种功能性物品也都放在随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不考虑这是为工作准备的房子,这可真是懒人必备的设计。往里走走白子初到时也发现了简约为主的房间,想来是从为了应付不同情况的方面考虑。 雷欧没过多久就来了,这次白子初倒没想套什么话,故而很是专心致志的了解雷欧本人的精神状况——他还算得上是比较有职业操守的人了,没有用完就神隐。 这次要比上次的简短对话成果大得多,白子初和雷欧聊了很久,雷欧大概是一旦和陌生人熟悉起来就能打开话匣子的类型,态度变得越来越随意,后来随口的闲聊反而让白子初发现了端倪。有了具体方向就好办多了,之后两个人挖掘的进展神速,到最后雷欧离开的时候,两人已经确定好了今后的治疗方案。 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白子初总算是安心下来。雷欧的病情不是什么特别麻烦的事,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就可以恢复。 从虚拟平台下线后,欧文也处理好了后续的手续回到了白子初家,从今以后在帝国,欧文终于可以自称公民了。 “不过说到底,他本来也没有奴隶的样子。”白子初暗自嘀咕一句,自己却忍不住笑了。 alpha被训练成奴隶和普通奴隶本来就不一样,欧文的样子也无可厚非。他翻出当时买欧文时得到的奴隶使用说明,上面标明了欧文是全才型的人物——但是仅凭资料上的还不够,毕竟他未来可是要帮别人征服星辰大海。 欧文刚才正被白子初赶去做饭,等到上桌的时候,白子初对他说:“欧文,我刚才看了一下你的资料,说实在的,对于我的要求来说还不够优秀。接下来的时间,我给你三个月。我需要你完全掌握帝国与联盟的律法,并融会贯通金融知识、了解目前帝国几大主星域的经济走向。这些你之前应该已经接触了不少。除此以外,我需要你能尽快的掌握黑客技术,关于这一点,我会给你一些帮助。能做到吗?” “就算说做不到也不行吧。”欧文点点头,并没有多问白子初的目的。 自学黑客技术对于目前的帝国来说绝对是最严重的违法之一,毕竟如今的生活与科技之密切,完全不是一个息息相关就能概括得了。帝国对于相关人才管控相当严格,白子初其实并不觉得三个月内欧文能在这方面研究出什么高度。好在白子初在别的高科技位面掌握了不少相关知识,虽然差别应该会有,但本土化应该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欧文的手艺不错,虽然很多食材白子初还是初次尝试,但是味道绝对不差。凭着这里的伙食水准,自己也可以考虑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 餐后的打扫有专门的清理机器,两个人一个要去恶补知识,一个第二天要出门,也没再闲聊什么,打了个招呼就各自回房间了。 如果让元帅知道自己现在和一个alpha住在一起可能会有麻烦,自己虽然事先已经赶走了整天围在周围的护卫,但难保元帅爱子心切,明的不行来暗的,在周围布置眼线。多亏明天去西里斯府上讨论合作的问题,如果成功的话,可以把欧文解释为自己提前找到的研究人员。到时候把自己的班底都扔去实验室住,估计就不会有什么麻烦了。 欧文。 欧文。 这张脸……那个人究竟会不会来呢? 白子初纠结无果,最终还睡去了。 第二天起床后,白子初并没有着急去拜访西里斯,反而慢条斯理把当初准备好的报告整理出来,看时间快接近晌午才出发。说是出发,其实大家都住在中心地区,没几分钟就到了。 门口早已有人候着,终于看见了白子初,忙不迭地招呼上来。打了一个照面,双方都是有些惊讶,脚步都不由得一顿。 白子初惊讶的原因是,这个招呼上来的人,竟然就是雷欧。雷欧的虚拟形象和本人区别不大,只修改了一些细节。 而雷欧这边,单纯是因为来人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 尤金这张脸精致而艳丽,今天白子初特意表现出稍显冷淡的态度,好让自己和原主的形象不会差别太大。然而哪怕白子初冷着脸,也没有半分清冽透彻之感,形容他的词汇,唯有冷艳。 不过原主本身就是女王属性,又不是白莲花,要那般楚楚可怜的长相毫无用处。 雷欧从惊艳中回过神来,忙道:“尤金先生,西里斯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请随我来。” “劳烦。” 很快雷欧就带着白子初来到了正厅,还没进去正撞上有人出来。 来人个头较小,比白子初这个壳子大概矮个半头,一头柔软的淡金色中长发便就这样闯入白子初的视线。 白子初后退两步,正听见雷欧轻呼:“伊洛先生。” 伊洛? 白子初这才定睛去看。 与白子初这幅皮相大概有三分相似,不过五官要柔和的多,一双杏眼顾盼生姿,鼻子和嘴巴都玲珑小巧,搭配上弯弯的眉毛,组合在一起格外惹人怜爱。 这倒是omega标配,白子初忍不住心里玩笑般地赞叹了一句。 与白子初的反应正相反,伊洛看到白子初时可谓脸色大变。继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马上稳定了情绪,意味不明地看了他最后一眼,然后匆匆离开了。 似乎发现什么有趣的事了。白子初唇边溢出一丝玩味的弧度,忽然又想起自己现在还在角色扮演,就又压了下去。 三分相似么…… 就是不知道,究竟真正的责任在谁。 带着小心思进去,白子初一时间没有注意到主位上的人已经起身来迎接他。 “尤金先生,幸会。”西里斯走近白子初,向他伸出了手。 白子初下意识地回握,这才细细地看清了他的长相。 身姿挺拔,容颜俊朗,颇为威严的气势与态度完全符合一个星域最高行政长官的形象。暗棕色的头发短却厚实,被一丝不苟的向后固定住。一身服装反倒颇为休闲,可能是为了拉近和尤金的距离。总而言之,这是个潇洒而优秀的男人的形象。 之前总听系统说什么白月光,实际上尤金和西里斯并未真正意义上地接触过,一些重大的活动双方都经常参加,然而却是擦肩而过的关系。所以之前白子初才觉得,西里斯顶多是个喜欢美人的颜控而已——虽然现在也没改变想法。 简单地叫了一声西里斯先生,白子初就没再说话。西里斯见状引他坐下,这才开口道:“尤金先生下了拜帖却未言及所为何事,今日到来,能否为我解惑呢?” 明明日理万机,说话倒是慢条斯理,白子初清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冷淡地说:“合作。我希望你能为我提供资金和其他方面的支持,这里是具体的信息。”言罢把报告取出交给他就不再说话了。 西里斯显然有些意外,接过报告用最快的速度翻完,然后手指敲了敲桌子,爽快笑道:“如果只是这样的话算不上什么大问题,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 本来就是为了让我们能够顺理成章合作所提的要求,如果用什么大问题才怪了呢。白子初内心戏很足,脸上却不动声色:“合作愉快。细节问题我之后再重新做一份报告给你。” “那就劳烦了。不过在这之前,我能否请问一下,你为什么找我作为合作对象呢?毕竟你可是元帅的儿子。” 容易露馅不说,对我的计划也没有任何帮助,找元帅才怪。白子初内心翻了个白眼,表面上却达到:“一、父亲远在黄金星域,行事起来多有不便。二、我不想因为一个omega的身份,一切都依靠父亲才能达成所愿。” 总而言之树立个自强自立的倔强形象,正好目的也符合了研究课题,西里斯也找不出什么错。 果然,西里斯眼中浮现赞赏之意,对于这件事就不再多问了:“好,那我们合作愉快。” 第55章 五十五偶然的初会 五十五、偶然的初会 白子初谢绝了西里斯送他出来的提议,出来时禁不住对西里斯的态度颇为困惑。 倒不是说觉得西里斯有什么问题,让他困惑的是西里斯可能和伊洛有所争执。这不是胡乱猜测,而是从刚才伊洛匆匆出门时的神情来看,他和屋内的人显然意见不合。 若说西里斯十分看重伊洛到情有可原,但根据白子初的推测,伊洛很可能并非像兰纳德想的那样是被掳走的。若西里斯并没有那么重视伊洛,伊洛又哪里来的胆子敢反驳西里斯? 百思不得其解,白子初也没有死心眼非要道出个所以然,猜测无果后就暂时放弃了——等到开学真正开始和伊洛接触,他总能知道是怎么回事的。 他心思百转,脚下却也不慢,片刻之后便走到了西里斯家的大门。他本来还在想着研究所的选址,思绪却被门外的喧闹声打断了。稍微止住脚步听了听,发现也不是什么大事,于是就走出了大门。 “先生,我真的不能让你进去。”雷欧正在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引起骚动的人,来人却气势汹汹丝毫没将他的话听进耳朵里,颇有不依不饶之势。 白子初被挡在雷欧身后有些哭笑不得。 到了这个时代居然还能看见硬闯宅门的戏码,也真是活久见。雷欧应该是受命在这里等自己,恰巧遇到了这个要硬闯的男人。跟雷欧两次相处下来,白子初知道雷欧这个人有些老好人,也容易心软——这也是他的心理问题造成的原因之一。现在雷欧在这里挡下这个硬闯的alpha,并非是担忧主人的安危,反而是替这个alpha考虑。 首先单是大门就自有一套防护系统,如果硬闯的话难不保会触发警报,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可就不一定了。此外西里斯日理万机,如果警报触发一定会惊动他,面前这个男人看着也不像什么有来头的,实在没必要占用西里斯珍贵的时间。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个人根本不算来找茬儿的,他只是口口声声要找伊洛,听起来也没别的什么目的。然而伊洛恰好刚刚离开,准确来说是刚好和他错过了。 如果说他是要找西里斯的麻烦,雷欧再怎么老好人肯定也不会放过他,但是找伊洛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没事儿硬闯这种要地,这不是嫌命大吗…… 好在这个人连第一层关卡都没突破,还处于边缘地带,只要离开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白子初见他们正纠缠着,正想随便跟雷欧打个招呼就离开,刚刚侧身就听见了关键词——伊洛。 白子初猛地回眼,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口口声声要找伊洛的男人——这个人,难道是兰纳德? 不怪白子初一开始根本没在意,一般来说如果许愿人出现了系统都会给提示,这次系统悄无声息,白子初才没有想到那边去。 “系统,这个人是兰纳德?”白子初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在心中默默问道。 【系统:等等我看下。】 【系统:哦对,就是他。】 白子初:“……” 系统你故障了吗? 【系统:抱歉抱歉,系统112号由于某些原因被拉去升级了,我是代替它的实习系统,你叫我小萌新就好。】 白子初:“……” 小……萌新? 【系统:别看我这样,我可是这一批系统里得分最高的一个!我的智能经过测试已经几近于人类了!】 嗯……看得出来……毕竟还会称自己是小萌新,估计连年龄都设定了。 【系统:顺便偷偷告诉你哦,112号系统是我最敬仰的大前辈!我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这次机会成为它的临时替班。】 这个小萌新的话痨程度让白子初有些绝望,不由得惦念起原来的系统的好来——至少那个系统除非必要不会随便和玩家搭话!——大部分时间。 而且,对于这个小萌新系统的专业性,白子初也十分怀疑。原本以为关于许愿人或目标人物这种提示都是必要提示,如今看来全靠系统风格,根本没有规则可言。 沉默了一下,白子初问:“你知道112号什么时候回会来吗?” 【系统:不知道呀!112号果然不愧是大前辈,如此受玩家信赖!嘤嘤嘤,你可不要嫌弃我啊!】 白子初无言。 我现在已经相当嫌弃你了好吗?!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没有嫌弃你?! 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白子初决定无视这只谜一样的小萌新,还是先解决兰纳德的问题。 “不好意思,”白子初考虑了一下,姑且还是保持着高冷的表情,口气冷淡而漠然,“请问你们能借个路吗?”说着手指示意了一下他们的挡路行为,眼神十分不耐烦。 措辞虽然彬彬有礼,但是显然只是因为自身的教养,只听语气便知道他的不快。雷欧闻言不由一惊,这才发现白子初站在他身后。惊扰了贵客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雷欧下意识的侧过身。 他这一侧身,白子初便和兰纳德打了个照面。白子初微微一挑眉,这才真正看清了兰纳德的长相。 兰纳德的模样颇有些像地球上的混血儿,且更偏向亚洲人那种。黑色的发和眉眼,小麦色的皮肤,五官虽然不错,但稍显平淡。唯一的亮点是那薄薄的唇,形状十分好看,但此时却微抿着,显出几分坚毅来。可能本来就是来找西里斯算账的原因,他的眉间有一股戾气,且淤积深厚,一看便知难以化解。 相反,兰纳德对白子初的第一印象和大多人相同——惊艳。和伊洛相同的淡金色短发,眉目如画,精致艳丽。眼神流转之间似乎能看到琉璃般的光泽,然而因为有些目中无人的冷淡,无意间便已和旁人疏远。他的脸与伊洛有三分相似,兰纳德初时恍惚了一下,但下一秒便把两人分辨开来——无他,伊洛是属于那种典型的单纯而柔弱的omega,而眼前这个人,虽然气息是omega,但却让人生不出半点看轻他的想法。那态度,仿佛并不在乎面前是个强大的alpha,若是冒犯他,一样让他没有好果子吃。 兰纳德的动作一时间不由停在那里。 这时雷欧已经开始向白子初解释了:“很抱歉尤金先生,这是一点误会,我马上处理。” 白子初暂时并不打算和兰纳德建立太亲密的关系,于是并没有套关系的想法。但如果能卖个人情给他,倒是更有利于他们今后的交流。思至此处,白子初睨了雷欧一眼,眉间一皱,不耐烦地说:“我刚才听到了。伊洛是吗?你跟我来吧,我恰好顺路。” 兰纳德状况外一脸茫然,雷欧则是直接蒙了。 这是谁?这个可是帝国元帅之子、以清冷高傲著名的白银星域第一美人!每天给他献殷勤的数不胜数,追他的人简直成群结队,从来不见他半点有应。今天这是刮的什么风?天上下红雨了吗?这样一个尤金,居然会随便给一个路边的路人a带路? 雷欧觉得世界变化太快我不懂,但是白子初觉得就算自己态度有异也无伤大雅。且不说雷欧怎么想实在无关紧要,原主的性格好歹有闷骚这一项,这又是他和兰纳德初次见面,旁人总管不了他就是和兰纳德看对眼了吧? 总而言之,在白子初的邀请下,兰纳德半信半疑地上了白子初的悬浮车——刚才雷欧一直告诉他伊洛不在那里,他虽然觉得可能真不在,但是对伊洛的去向完全没有头绪,故而才固执的想要进去。此时既然白子初说知道,好歹也算个希望。 白子初上车定位好了导航后把椅子调向面对兰纳德,沉吟片刻,又觉得自己没必要这么郑重,便侧开了身,口中道:“伊洛是我的同学,现在在白银星域最高学院读预备班。我并不知道他具体住在哪里,但是你去学院守着,总会见到他。” 这话说的相当不负责任,但还是让兰纳德很是惊喜,只是他心情抑郁,沉默了一下低低道了个谢。 白子初瞥了他一眼,也不再说话,开始专心回想系统告诉他的兰纳德的设定——没听说过是个智障啊?怎么今天见了以后又是冲动又是短路……难道所有关于伊洛的事兰纳德都会给自己的智商加个debuff? 拜托好吗?设定里伊洛可是被强抢过来的!你怎么就不好奇他为什么可以去上学? 如果这智商是常态的话,白子初觉得自己还不如现在就给他加个buff,直接催眠他完成任务得了。 【系统:玩家,我支持你!但是你们的豪华五角恋套餐我也难以割舍呢……要不你先等等?等凑成对儿了再说!】 白子初一时间有点不会应付小萌新:“五角恋?” 【系统:你、欧文、西里斯、兰纳德和伊洛啊!不管怎么样,至少能凑成两对儿吧?顺便一提,我是1v1党,np粮不吃。】 白子初明智的选择放弃与小萌新沟通。 第56章 五十六共同的目的 五十六、共同的目的 白子初并没有直接把兰纳德带到学校,而是去了学校附近的一个私人会所。这个茶馆坐落在稍显偏僻的地方,属于高消费区。白子初刚才用自己的终端查了一下,原主是这家会所的会员,平日在校期间疲于应付自己的大批追随者,一般都会来这里静静。 兰纳德看到悬浮车停下的地方不由怔了怔,左看右看都不觉得这里像是学院。白子初的车是直接开进了会所内,打开车门后见兰纳德还愣在那里,挑眉道:“你喜欢这辆车?” 兰纳德不明所以,气势又被白子初压制住,不由自主得点了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 这人莫非是傻的? 白子初哭笑不得:“你还想住在里面不成?赶快出来。” 兰纳德回过神来,尴尬地下了车,无奈心中忧虑颇深,且戾气甚重,语气便有些不客气,僵硬而冷冰冰地说:“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我带你来是看得起你。白子初摸了摸下巴,也没打算在兰纳德面前保持太过高冷的形象,于是一边示意他一起跟着牵引员走,一边稍加解释:“关于伊洛,我有点话要对你说。” 兰纳德听说是关于伊洛,整个人便沉默下来。 到了白子初的专属房间,还没等白子初开口,兰纳德便迫不及待地问:“你和伊洛是同学?你们是什么关系?” 兰纳德似乎智商也没下线的太厉害,这一路上见闻猜测,知道白子初应该是什么大人物。不说这里显然是来者非富即贵的私人会所,一开始见到他时,他是从西里斯家中出来这一点,就能意识到他肯定大有来头。 不过和西里斯仇怨深重是一方面,兰纳德觉得白子初应该不是西里斯麾下的人。从那个门口的护卫的态度就能看出,他应该是西里斯的客人。 虽然他对西里斯的客人也没什么好感就是了。如今在兰纳德心中,这些位高权重者都是骨子里欺男霸女的玩意儿,对他们半点好印象都没。 白子初极淡地笑了下,先回答了兰纳德的问题:“只是同学。我不认识伊洛,但是对他颇有耳闻。” 兰纳德对这个回答显然是意料之外,闻言眉头紧锁,再道:“颇有耳闻?” 兰纳德此时总算是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伊洛怎么会去上学?白银星域的最高学院堪称三大主星域学费最贵,因为是主要教导omega。自移民限制解除后,各个星域的性别比例已经不再那么极端,各个星域的abo三性都不算少。然而几乎所有omega都希望能来白银星域主星就学,凡是稍微上进点的omega都会朝着这个方向努力——毕竟凡是从主星学院毕业的omega,都算是拿到了一张通往帝国上层阶级的通行证。 既然如此,入学的要求也是相当的苛刻。alpha和beta的入学标准倒还好,毕竟主星也有其他相当优秀的学院。然而白银星域的最高学院因为最初的时候是专为omega设立,对于omega来说地位自不同于其他学院。除了能力相当出众的人,基本上凡是要入学的omega,都需要有毕业生的推荐信,或是极其强大的背景。 像是白子初,无论是推荐信还是背景对他来说都是小菜一碟。然而伊洛不同,他出身青铜星域,本来跨星域入学就要比本星域住民艰难。而且他的身世也很普通,在青铜星域也只是普通公民,就连兰纳德的出身都要比他好一点。至于能力,虽然兰纳德十分珍视他这个竹马,也不得不承认伊洛实在没什么可取之处。普通线以上,然若说能在白银星域最高学院入学?恐怕连伊洛自己都不会信……也说不定会信,伊洛一向自视甚高,虽然兰纳德更愿意称之为自信。 总之,这样一个伊洛,竟然能在那里入学,说和西里斯没关系兰纳德第一个不信。不过伊洛是被西里斯捉到白银星域的,莫非是对他的施舍? 白子初见兰纳德脸色瞬息万变,十分阴沉,心知他已经意识到了不合理处,也不再多加提点,只是可有可无地回答:“我也只知道他是下个学期的新生,因为是我的后辈,无意间听导师提起过。”这自然是骗人的。 兰纳德这么一听,便知白子初的确对伊洛不熟悉。他此时还是最想找到伊洛,连去找西里斯报仇都可以暂时延后。只是现在时机未到,他强压下心中的烦躁,对白子初点了点头:“刚才你好像说有话对我说?” 白子初并不急着道出目的,反而问道:“在这之前,能告诉我你和伊洛的关系吗?” 兰纳德:“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白子初:“实不相瞒,我之所以带你到这里,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也算是合作双赢。” 既有所求,兰纳德也算安心几分。他看得出白子初不是普通人,本来就对他的目的有所疑虑,想来现在可以解惑了。他没有说话,只是静待白子初的下文。 白子初:“首先先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尤金,姓氏不便介绍,见谅。” “兰纳德。”兰纳德点了点头,同样没有说姓氏。 白子初笑了笑,一张艳丽绝伦的脸柔和了许多:“你既然刚才想闯入西里斯府上找伊洛,想来你和我的见解相同——他们绝对有什么关系。我观你气势汹汹,猜测你和伊洛是一对恋人,如今怀疑他们在一起了,故而想要强行讨回伊洛,我说的可对?” “部分。”兰纳德点点头,但是也并未多言。 白子初继续道:“既然伊洛入学最高学院,肯定是归功于西里斯。就此看来,你的行动恐怕不会得偿所愿。” 兰纳德想出言反驳,但他虽不信伊洛和西里斯在一起,也觉得这件事恐怕另有蹊跷,所以张了张口,还是继续听白子初的目的。 白子初:“我希望你能入学,帮我拆散他们。我带走西里斯,你带走伊洛。”白子初知道如果实话实说定会令兰纳德起疑,这才曲线救国,直接拉他入伙。毕竟有相同目的可比一心帮忙要可信得多。 兰纳德这下明白了,心中不由对白子初轻视几分,也多少放下了防备——看来也只是个为情不择手段的可怜人。 心中虽然这么想,但兰纳德仔细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答应这个交易。就像白子初说的,他也隐约意识到,直接把伊洛带回去恐怕不可行了。 “反正我本来就是要带伊洛回去,也谈不上什么交易。而且不用入学这么麻烦,如果没有西里斯干涉,伊洛定然会跟我走。”兰纳德想着答应,却暂时没有松口。 白子初心知兰纳德已经打算同意了,便没有多加反驳他:“如果你能带走自是皆大欢喜。不过现在离真正开学还有一段时间,我劝你还是多加考虑。那两个人两厢情愿,你若是不与我合作,恐怕难上加难。我不再多说,你放心,只要你去申请入学,任何时候,我保证你可以入学。” 兰纳德意识到这就是要结束谈话的意思了,思索片刻,还是点点头:“好。” 第57章 五十七元帅的通话 五十七、元帅的通话 好歹是未来合作对象,白子初还是大发善心地给兰纳德安排了住处——说是住处,总之是离学校很近的地方,方便兰纳德偶遇伊洛。 一开始白子初还在想,如果他找回了伊洛,会不会就放弃了他的心愿。但终究还是觉得不可能,毕竟提交给系统的都是执念极深的愿望,就算找回了伊洛,为了避免自己今后再遇到无能为力之事,恐怕兰纳德也会不顾一切的往上爬。 安顿好兰纳德后,白子初本打算立刻去找研究所的选址,却突然从终端传来了元帅的视频通话请求。 尤金的人设是什么来着? 白子初并不知道原主真正是怎样一个人,只听过系统用属性描述过,然而单纯的描述显然会导致理解偏差。无奈之下,白子初只得呼唤了一下小萌新:“我说,原主和元帅的父子关系如何?” 【系统:关系?关系很好啊╮(╯▽╰)╭元帅完成了13个愿望,心理年龄也不小了,虽然坐到了元帅的位置,但也不是什么不好相处的人。元帅很温柔的,听说系统和位面之主们都很喜欢他。不过他还是为了爱人留在这个位面了……他成为元帅一方面是因为实力强大,一方面是形势所迫,他本身并不是什么恋权的人来着~(^_^)~】 白子初:“……” 虽然很嫌弃小萌新的话唠,但这种时候还是很有好处的。 不再和系统废话,白子初接通了通话请求,元帅便被终端投影出一个巴掌大的立体影像。实际上视频对话可以完全在面前投影出等身大小的立体影像,但是元帅身份特别,加之白子初又在车上,一个巴掌大的就够用了。 元帅正当壮年,面庞硬朗,依稀可以见到几分白子初这个皮囊的影子,让元帅笑起来时面部看起来很柔和。这一头淡金色的头发估计也是遗传自元帅,只不过元帅的发色要偏深一点,短发利落,十分耀眼。 元帅给人的整体感觉是温柔爽朗,实在不像是一国元帅——尤其是帝国。 不过这张脸的话,若是不笑,恐怕是不怒自威。 白子初并没有先开口,他得先确定元帅对待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元帅:“儿子,最近过得如何?我刚刚听说你和西里斯那小子达成了什么交易。我早就跟你说过他对你有非分之想,你可得小心点,别让他占了便宜。” 白子初倒真是愣了一下,看来元帅和原主关系的确不错。白子初对父亲这个形象一向抱有偏见,就算经过了这么多位面,也很少附身到已存人物身上,故而很少接触父亲这个角色。他对父亲的印象还处于白行的阶段,如今见到元帅,不自觉有些感慨。 白子初没答话,似乎被元帅误会了什么,只听他又道:“不是吧儿子,你还在为上次的事生气啊?老爸也是担心你出事才不让你离开白银星域的。再说,我后来不是默认让你出去了吗?是你自己又跑回来的。” 白子初心里一声苦笑,自己最开始的应对看来还是有偏差。他没想到元帅竟然是这样一个人,所以表现出的对待元帅的态度太过冷漠了。好在元帅只是以为他是因为生气了才训斥元帅派去的人,也不算露馅。 心里想着,白子初摆出一副你少看不起我的矜傲模样回道:“你这是溺爱懂吗?溺!爱!再说了,你觉得我会让他占到便宜?” 观察元帅的表情,看到他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让白子初稍稍松了口气。说起来一开始系统给原主的定义是闷骚清冷女王受,白子初一直没太搞清这个定位。现在看看元帅的反应,大概应该就是这个样子了。 【系统:不不不玩家,你搞错了,原主只有对待元帅才是这样的。清冷女王是说原主对别人都是爱答不理且他自身能力强大。玩家,心态很重要好吗,心态!你的心态太放松了!原主压力很大的好吗!原主其实是想作为一个omega做出一番事业所以忍辱负重的好吗!好吧也不算忍辱负重总之就是这么个意思。原主可是个努力家,一路在努力向上爬。你现在什么都能轻轻松松办到完全不能体会原主的心情好吗!】 系统突如其来的一大段话让白子初不小心忽视了元帅的回答,然而小萌新的话唠总算是让白子初明白了原主是个怎样的人,他反思了一下自己,然后低笑一声,心中默默对系统说:“我现在倒有点喜欢你了。” 【系统:哼(ˉ(∞)ˉ)唧】 还是个傲娇的系统。 不过他自称这一批得分最高的系统,如今看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假以时日,超越它口中的大前辈也不无可能。 “儿子,你想什么呢那么认真?” “没什么,只是在考虑研究所的选址。”白子初随口答道。 元帅一向知道自己的儿子要强,所以得知他的研究课题的时候并没有太过意外,反而颇加赞赏。不过白银星域的事元帅实在爱莫能助,于是就换了下一个话题:“对了,听说你报了机甲制造系的研究生?” 消息倒是快。白子初忍不住扔个元帅一个白眼:“你就不能对你儿子稍微自信点?就算你这么严格地监视我,如果真出事了你也解决不了。如果是你能隔着一个星域的距离解决的事儿,我自己怎么可能解决不了?” 元帅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倒也没什么被儿子指责的尴尬:“你毕竟是个omega……如果你这次的研究能成功的话,我就不再看着你了。” 知道元帅不会退步,白子初也不在此纠缠,继而道:“关于机甲制造系,我是由于这次的研究产生的灵感。传统的机甲驾驶起来对于omega简直难于登天,最重要的就是本身身体素质问题。我想创造出omega也可以使用的机甲。”不是改变自己本身,而是想要改变整个体系。这野心,不是一般的大。 【系统:玩家……虽然我的情报显示你并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但是你很可能是个英雄。】 没错,从前说白子初没有野心,只是针对白子初没有对待自己的上进心。他从没想过让自己变得更好,也无意于拯救别人。 若是别人,恐怕只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提升自己的个人素质,让自己变得更强,让自己以一个omega之身去适应机甲。 而白子初想让机甲来适应omega,不光针对他自己,而是所有omega,以至于让整个力量体系产生改变。 白子初并不会成为一代帝王君临天下,然而,却极有可能作为一个英雄存于世间——无论有意无意。 元帅有些怔忡,不由得对自己的儿子肃然起敬,继而爽朗的大笑:“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儿子。放心,老爸一定会支持到底,你就放开手脚干吧。” 元帅其实这一瞬间有些遗憾——若是他的儿子能出生在联盟的话,定能做出一番大事业来。毕竟联盟喧嚷多年的平等,可能真的会被他实现吧。 可惜帝国和联盟偏重不同。联盟的平等实现的难点在于三性的能力不平衡,而帝国,则并不注重三性的区别,反而在于血统和权力。毕竟帝国是一个君主拥有绝对实权的地方。 把心中的遗憾压下,元帅终于想起了这次通话的重点:“我差点忘了,我是想告诉你,二皇子马上就要到白银星域了。你们两个小时关系那么好,你就负责帮忙接待一下吧。”说完也不等白子初回答,火急火燎地挂了电话。 白子初:“……”这是知道自己会拒绝的意思吗? 第58章 五十八黄金事变(三合一) 五十八、黄金事变 几日之后,还没有等到二皇子,元帅又来了一通消息,说是三皇子已经去了青铜星域,如果他还是想要去青铜星域逛一圈的话,一定要去和三皇子打个招呼。元帅的语气很是随意,但是挂掉通话的时候有些匆忙。 白子初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只当是元帅事务繁忙,没有多想。 谁料当晚,元帅从黄金星域暗中派来的人找到白子初,言道如今元帅的通话记录正受到监视,希望白子初不要失言。另外关于白子初的研究,最好也不要大肆宣扬。现在的黄金星域,怕是已经变天了。 白子初没料到自己这边还任务繁重,那边却再生事端,详问之下,来人也只是说他也不清楚具体情况,只知道是皇室的问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没有头绪。 皇室内部? 白子初敏感地意识到,如果事关皇室,好好把握这个机会,恐怕让兰纳德一步登天都不是难事。只要能知道到底是什么事。 不过白子初也无需自己猜测,此次二皇子前来,极有可能与此事有关。这样说来,三皇子此行,也必定为同一事。 本来还想先让兰纳德做出什么成绩进入黄金星域的权力中心,甚至和元帅通话后,白子初都有意直接向元帅举荐兰纳德,让他渐渐渗入权力高层。这下一个事变,也许能够加快这个步伐。 可惜现在兰纳德能力未到,羽翼未成,并不是最好的时机。之前还觉得时间充裕可以慢慢发展,现在的话,如果给兰纳德来一场斯巴达式训练,不知是否来得及。 目前兰纳德还没有决定加入他的阵线,他也不能明摆着告诉兰纳德我帮你就是为了让你征服世界不求回报,引导这种事真是有点麻烦。不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白子初暂时也不光有这一件事,所以他也没急着接着想办法取信兰纳德,又着手做起自己的事来。 关于研究所的选址白子初已经决定好了,不过由于元帅的信息,他也知道这个研究很可能被盯上,所以基本事宜都由欧文□□。 欧文从那之后就住在研究所,而与西里斯的合作细节也早已订好,甚至第一批资金已经到账。拿到资金后,白子初并没有用来研究,而是让欧文去采购了机甲制造的零件。 机甲最核心的部分是系统,而组装机甲的技术几乎每个机甲制造系的毕业生都至少掌握了一两种。白子初本打算开学后再来具体研究这一方面,毕竟除了为兰纳德量身定制机甲以外,他还需要研究出omega也能使用的机甲。对于白子初来说,反而研究机甲是短期,锻炼身体是长期。 得知黄金星域事态有变后,他也不能再如此慢条斯理了。好在虽然每个位面的机甲核心系统都不尽相同,外部构造却是大同小异,白子初在虚拟平台用虚拟机甲测试一番后,终于确定了设计草图。 而关于核心系统的构造,白子初必须得在现实具体研究过才好下决定,只能等到开学再说。 在白子初和欧文都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姗姗来迟的二皇子终于露了面。他这次来并没有大张旗鼓,如元帅所说,真的是让白子初接待他。白子初忙里忙外,差一点就跟他错过了。 白子初看着站在门口面容清秀的年轻人,很是惊讶得摸了摸下巴,然后示意让他进来。 自从被系统说他根本不了解原主的心态,他反而放下了架子——毕竟整天苦大仇深的实在很累,白子初又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短期还好,长期敬谢不敏。 现在他为人处世轻松了许多,由于实在忙得腾不出空,他见到二皇子也放弃了他一向的拿手好戏虚与委蛇,直接开门见山。 “咱们好歹也是竹马之谊,我就不跟你客套了,你能不能告诉我黄金星域到底出了什么事?”这是他们相互打过招呼后白子初说的第一句话。 二皇子这次其实也带了不少人来,但是白子初住的这个地方实在是层层关卡层层防护,甚至到接近中心的时候已经有了机甲禁域。二皇子带的人基本上都有空间钮,随时准备放出机甲战斗,自然不能进入机甲禁域。后来有人提议二皇子带两个人进去,二皇子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这次他来也算是打着看望友人的旗号,带人进去算是怎么回事。别说白子初根本不可能对他动手,就算动手了,白子初不过是个omega,他作为一个beta,至少从体质上还是稍强于他的。再说他堂堂帝国二皇子,怎么可能身上没有几个保命的手段。 没错,二皇子是个beta——这也是刚刚白子初惊讶的原因。 二皇子还想着要从哪里开始解释,却被白子初抢了话头,讶异了一下,倒是很快回答:“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也省的我多费唇舌。尤金,元帅现在的状况不是太好,虽然盯上他的人还没动手,但也不过是这几个星期了。” 事态紧急,两个人也没时间变得熟稔起来,不过双方的干脆倒是互相为对方增添了几分好感,对话反而比想象中要愉快很多。 在这浩瀚的星辰大海中,除了联盟与帝国这两个庞然大物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二的领土,其实还有剩下的三分之一是由无数小国家组成。然而帝国的权力结构稍稍和普通的国家有所不同。帝国的皇权并非皇帝一人至高无上,因为元帅具有弹劾皇帝的权力。此外,其实皇帝只会居于黄金星域,而其他两大主星域,则由其他皇子坐镇管辖。元帅则是负责督管,若是有皇子互相残杀,元帅有权废其皇子身份,贬为庶民。 这并不是帝国一直以来的法律,而是自原主的父亲来到这个位面后,由皇帝亲自颁布的新法。而这项政策一出,一下就将元帅处于众矢之的。毕竟若是元帅有企图造反,简直轻而易举。 至今无人能懂皇帝颁布这项新法的真意,然而这项规则其实具有时限——当今元帅有生之年,务必严格实行。 这样一来,更是将元帅的存在置于险地。可想而知,若是皇帝早于元帅去世,帝国皇室将产生怎样的大震动。 皇帝究竟是信任元帅到极致,还是恨他恨极已无从得知,只知道元帅当年虽然强烈反对过这个规定,却最终被皇帝说服,默认了下来。 这样的情况下,皇子渐渐分为两派,一派不屑于此项规定,但无从拒绝,便本着身为皇室之人只受皇室指派的想法,一心效忠太子,也就是大皇子。而另一派则接受了皇帝的决定,与元帅十分亲近,认为父皇既然如此行事必有道理,相当尊重元帅。 好在其实大皇子也属于接受新法那一边的,整个皇室内部还是十分和谐。如果说世上还有另一个人知道皇帝此行的用意,必然是大皇子。 二皇子姑且属于亲近元帅那一派,这次来找白子初,正是向白子初传达一个消息——帝王驾崩,新皇即位。 “等等约书亚,你是说,陛下已经作古了?”白子初一直在听二皇子说律法,此时忽然听闻皇帝已逝的消息,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确定他没听错。 “正是。”二皇子说到这里表情有些阴沉,秀气的眉毛也皱了起来,“这是上个月的事,至今也没有向外通告。皇兄已经暗中继位,不过我们怀疑父皇的死另有蹊跷,便先把事情压下来,制造父皇仍然在位的假象,以盼敌人可以路出马脚。但现在显然不只是露出马脚的问题,连元帅都被盯上了。我们此行,正是向各个星域的皇室成员求助。现在我们也只能确定三大主星域的成员值得信任,其余的要暂时观察一段时间。” 白子初闻言挑了挑眉:“西里斯?”白子初之前并不了解帝国的法律,这才让欧文去学。刚刚听了二皇子一番话,没想到西里斯竟然是皇室成员。 二皇子点点头:“正是西里斯叔叔。” 问题如此严重,显得兰纳德、西里斯和伊洛那点事实在是小打小闹,白子初心中寻思着要不然趁着自己和约书亚混熟,皇室又出现这等大事,自己也跟去商量一下对策,顺口问一句西里斯他和伊洛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赶紧解决这件事后,他就能开始跟兰纳德商量他的攀顶之路了。 如果这次兰纳德能够表现好,进入权力中心绝对不是问题。待到在帝国掌握话语权后,便可以开始进行对联盟征服。 况且白子初心里隐隐觉得,恐怕这件事和联盟也脱不了关系。既然针对对象是元帅,那敌人最大的可能性是在皇室内部,然而由于元帅弹劾权的存在,若那人背后没点支持,白子初一万个不信。听说皇室的确存在主和党,和联盟和解平分天下的声音也从未断绝。白子初这段时间看了很多历史资料,知道皇室内部已有人对如今的成绩自满。只是联盟与帝国的社会结构差异太大,单纯不打仗了倒还好,若是相互文化渗透,恐怕以全星际为单位的暴动就在所难免了。 如果白子初的猜测没错的话,那找出对联盟再次宣战的理由就轻而易举。届时如果他的研究成功,omega可以控制发情期并驾驶机甲战斗的话,帝国的胜利必然势不可当。 打仗啊……白子初有点犯懒。打仗这种耗时耗力的事,如果不正好是许愿人的愿望,他实在避之不及。如果兰纳德的愿望不是见鬼的君临天下就好了。 ************** 话分两头,兰纳德自那日在学院附近住下后,每日便守在学院附近,时隔两天后终于如愿看到伊洛的身影。 伊洛金发柔软,容颜秀美,虽然是在以美人多著称的白银星域,也几乎能够脱颖而出。可惜气质差了几分,终究算不得完全。 兰纳德见到他时他正从一辆高级悬浮车上下来,衣着虽然简单,但就算凭兰纳德的眼光也能看出价值不菲。他本来很激动的想冲上去,却见伊洛笑容甜美的和车内的人道了个别,然后转身,神色冷漠地走进了学院。 这等冷漠的神色兰纳德从未见过,不由脚下一慢,才想起目的,忙冲上前去:“伊洛!” 伊洛本来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突然听见有人喊了自己一声,一抬头却看见兰纳德出现在眼前,霎时难掩惊愕慌张:“兰纳德?你怎么会在这里?” 兰纳德由于已经提前见过白子初,此时其实已经对这次的事有些怀疑了。他本来以为伊洛是被强行抢到这里来,所以才无比愤怒,此时看见伊洛平安无事甚至能到最高学院上学,不禁难掩疑惑。他不想怀疑伊洛,但是还是斟酌了用词,试探出声:“我担心你到这边受了什么委屈,特意来找你的。你呢?最近还好吗?” 伊洛本来心虚自己骗了兰纳德,此时听兰纳德这么一说,以为他误会了,不由暗中松了一口气,解释道:“我很好啊。当时从青铜星域走得匆忙,只来得及向你传话,我还担心你会误会来着。我其实是被西里斯先生看中了,推荐我到这里上学。兰纳德,你会为我高兴吧?从这里毕业的话,我们就可以成为人上人了!” 我们……吗? 伊洛的表情还是兰纳德熟悉的天真单纯,兰纳德的心却渐渐冷了下来,喉咙干涩异常。 他定了定神,然后面上带着微笑:“一开始还真是误会了,还以为你是被西里斯强行带走的。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当然会支持你。” 伊洛以为又把兰纳德骗了过去,笑容便真诚了几分:“好了,我要去上课了。你不用担心我,等到我下课了带你在首都星玩儿啊。” 兰纳德宠溺地揉了揉伊洛的一头金发,面色不变:“不用了,得知你没事儿我也要回去了。有机会再说吧。” “好。”伊洛点点头,挥手就快速逃离了兰纳德身边。 兰纳德凝视着伊洛步伐匆匆的背影,除了愤怒与失望,心中竟淡淡地生出一丝自嘲——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恋人啊……究竟是何时起,变成了这副模样。回想起来,伊洛自三年前开始,真的有在外面承认过恋人这回事吗? 兰纳德的神色渐渐变得冷漠下来,眉间的戾气开始轻轻消散。他不再对身后之人有半分留恋,一步一步,慢慢地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之前他总以为伊洛单纯柔弱,时不时的耍些小聪明,让他觉得十分可爱,如今细想,恐怕这小聪明不止如此。 人上人。 为了成为人上人,所以不顾一切往上爬吗? 若我有朝一日能踏上那遥不可及的顶端,是否就不再用承受这些欺骗与背叛了呢? 伊洛你可知,我就算之前看不穿你的欺骗,也只是因为我信任你,甘愿受你蒙蔽。然而我了解你,若果你真的是被西里斯看中要推荐到白银星域最高学院,你绝不会瞒我。 而如今你隐瞒我的原因,恐怕是想要抛弃你的平凡和包含在你的平凡里的我,主动与西里斯离开的吧。 好,那现在我全盘接受你丢弃给我的你的平凡与我的无知,并带着它们去拼出我的天地。有朝一日,待到我能君临天下之时,我纵千般思绪考量,对你的期盼唯有——不言往日情谊,咬牙向上攀爬,直至,终于与我并肩。 到那时,我便能原谅你的所有,半点不提你曾经对我的利用,如今对我的欺骗。只有这样,我才能说服自己,对你既往不咎,往日龌龊,烟消云散。 *********** 白子初这边还不知道兰纳德那里终于向着他希望的方向发展了,他正盘算着怎样才能劝服兰纳德到黄金星域去进行机甲战斗深造。毕竟教导alpha的话,最出色的星域自然是黄金星域。 如此再加上他的特训,兰纳德定能短时间就赶上一流水准。到时再把定制好的机甲交给他,他的个人实力就完全不用担心了。 只不过因为计划的改变,最初的合作关系并不适用,现在白子初反而受其所制。当时由于白子初并不着急,所以只在兰纳德面前树立了一个为情所困的形象,想来他应该对他颇为看不起。但是现在白子初必须得到兰纳德的尊敬与信任,只有这样,兰纳德才会乖乖接受他的特训。 正当白子初想着办法,却突然收到了来自兰纳德的讯息——他不打算带走伊洛,但是希望能在白银星域入学,只要不是伊洛所在的最高学院。他希望白子初可以帮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倒是能屈能伸,这都知道来请人帮忙了。 白子初见问题突然解决了,心情大好。他大概能猜出兰纳德为何突然改变心意,定是和伊洛见面谈过了。既然不想在最高学院上学,恐怕他们的谈话结果并非兰纳德想要的。 于是白子初给兰纳德发了信息,约他在上次的私人会所见面。 现在兰纳德还处于整个事件的外围,他必须得向他透露些情况了。这并非一两句话就能解决的事儿,他们需要当面谈一谈。 约书亚和白子初谈过后决定先去找西里斯,之后再看具体情况。白子初趁着这段时间赶去了私人会所,虽然悬浮车快,但兰纳德离那里非常近,故而是先到的那个。 两个人还是进了白子初的专属房间,这次双方的心态却已大不相同。 白子初为了表示亲近,给两个人都点了茶,待到茶端上来之时,双方总算是结束了面面相觑沉默不语的状态。 白子初食指轻轻地摩挲着茶杯口,在兰纳德开口前道:“关于上次西里斯和伊洛的事请,后来我得知那是个误会,西里斯只是赞助伊洛上学。” 兰纳德正想解释这件事,闻言也不想再多说,故而只是点了点头。 白子初继续道:“关于你想在白银星域入学一事,我另有建议,不知你可有兴趣?” 兰纳德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他其实是抱着求人的想法来的,毕竟白子初与他毫无关系,根本没必要无故帮助他这个陌生人。既然白子初有建议,他自是要听听。 见兰纳德默认了,白子初唇边溢出一丝笑意来:“太好了,看来我们可以继续合作了。是这样,我最近一段时间要去一趟黄金星域,归期不定,我如果推荐你去黄金星域入学,你可有意向以我下属的身份随我一同前往?” 这自是天上掉馅儿饼的事,但兰纳德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问道:“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为什么要雇用我这样一个陌生人?” 白子初知他会有此一问,淡定回答:“这对你并无害处,至于我的问题,抱歉,兹事体大,我必须确认你和我站在同一立场后才能具体告诉你。” 兰纳德沉默了。他自认自己身上没什么能让白子初看重,这样一个看起来只对他有好处的提议却让他有些不安。但是他来时就已决定付出一定代价换取所求,而且以帝国的体系来说,能够接触帝国的上位者才是往上爬最大的出路。看伊洛不就是这么干的。 他的犹豫并没有持续太久,不过白子初喝了两口茶的工夫,他就下定了决心:“好,我答应你。” 白子初表情毫无波动,只是静静地放下了茶杯,然后起身:“好,你跟我来。” 两人一路去了白子初的研究所。虽然是为公事建立的,但是却被白子初当作私用领地,目前其中也只有欧文而已。至于研究白子初暂时没心情管——这件事实在太好解决了,他甚至可以现在直接交上成果。这里从最开始设立就是拿来私用的。 研究所表面上也的确像个研究所,不过内里经过白子初交代还设立了训练场,同时用来居住的房间也在研究所里面。白子初带兰纳德过去的时候,正好碰到准备去训练场的欧文。 “尤金?怎么有空来研究所?这位是?”一连三个问题,欧文和兰纳德一番互相打量。 白子初侧过身指着兰纳德说:“新人,基础稍微差点,不过有很大提升空间。过段时间我要带着你们去黄金星域,在这之前你至少得把他调丨教到能用。其他事情先暂停一下,专心训练他。” 欧文在这之前就已经得到了白子初的训练计划,闻言稍微有点吃惊,不由得重新仔细打量了兰纳德一番——尤金如此说,必然是对这个人十分重视。他想起了那个尚未完工的机甲,尤金说总有一天要驾驶它的人会来,莫非…… 他心中千般猜测,口上却已经应下自己的新差事:“好。我是欧文。”说着他向兰纳德颔首示意。 “兰纳德。”兰纳德点了点头,心中同样是有些茫然。 白子初该办的事已经办完了,也懒得理会这两个互相之间的态度了。他现在忙到不行,见两人互相认识了便道:“你带他去他的房间吧。兰纳德,你这段时间就住在这里,这里的性质欧文会告诉你。另外,最近外边有点不太平,你们如果要出门尽量低调行事。找我的话如果我不在家就应该在西里斯府上,顺便我担心我的通讯系统也被监听,如果你们找我尽量别说多余的话。” 欧文在不久前已经从白子初那里得到了消息,知道关于黄金星域的事,于是点了点头,又有些担忧地问:“被监听的话用处理一下吗?” 白子初摇摇头:“不必打草惊蛇。” “好。” 一番交代后,白子初离开了研究所,很快向西里斯家赶去。 这一番折腾,白子初到达西里斯府上的时候约书亚恰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西里斯解释完。真是世事无常,前两天他和西里斯见面还是冷淡疏远的合作伙伴关系,如今黄金星域的事情一掺和,他和西里斯突然变成了亲密的同盟。 白子初也不像从前那样摆出什么高冷的架子了,进门便问道:“你们谈到哪儿了?” 他这么风风火火地来,西里斯初时有些不明所以,约书亚忙解释:“在来见叔叔之前,我先去了尤金那里告诉了他元帅的情况。” 西里斯只道是白子初孝心可嘉转换了态度,于是招呼道:“这里坐,尤金先生。” 白子初觉得他有必要和西里斯缓和一下关系,于是道:“叫我尤金就好。现在事况紧急,没用的寒暄就不多说了。” 三个人互相确认了一下自己知道的情况,然后白子初开口道:“父亲之前给我带过口信,让我务必小心,最好隐瞒我的研究。我的研究虽然才刚开始,但由于策划已久,现在已经有了初期成果。父亲恐怕是怀疑有人会抢走研究成果收为己用。” “这样你就危险了。”约书亚闻言有些担忧,“抢夺研究成果抓主要研究成员最佳,你又是元帅的儿子,如果被控制住用以威胁元帅,我们恐怕都会被置于险地。” “这你暂时不用担心,别说他们抓不走我,就算抓走了我也有办法回来。我现在在担心的是,如果我的另一项研究被发现了,才会造成真的灾难。”白子初现在主要是煽风点火,希望这件事闹得更大。闹得更大,到时候兰纳德的贡献就会更加被重视,这个机会可不是想有就有。 西里斯听到白子初谈到另一项研究,且这项研竟然会如此重要,不由得兴致大增:“研究?方便告诉我们是什么研究吗?尤金。” 白子初咬了咬唇,表现出一副难于开口的样子,挣扎片刻道:“此事出我口,入你耳,别再让第四个人知道。” 约书亚和西里斯看到尤金的态度,都郑重表示绝对会保密。 “事实上,我在研究能为omega所用的机甲。降低对体质的要求,让o或beta那样战斗。” 听者二人同时吸了口冷气,目瞪口呆地望着白子初。 这个人究竟……是怎样一个存在啊——控制omega的发情期,让omega一样可以上战场——他的心中究竟有多少抱负,又想让如今的力量结构变成何种模样…… 约书亚和西里斯眼中浮现出难以压下的敬意。 本可以靠他白银星域第一美人的外貌征服众生,他却偏偏要用才华让别人仰视他——元帅这个儿子,当真是不得了。 半晌,还是西里斯先回过神来,声音比平时更低,语气也颇为艰难地问道:“那么,你有成果了吗?” 见白子初摇了摇头,两个人都是松了一口气,然而还没等他们这地把心放下,就听白子初又道:“理论构架已经初步完成,但是我需要一些真正的机甲系统作参考,看看有什么不合实际或需要改进的地方。过段日子就是入学的时间,我已经报名了机甲制造系,很快就能出结果了。” 这下西里斯和约书亚都说不出来话了。 见白子初似乎还要说出什么更吓人的事,西里斯忙打断道:“如果你需要机甲做研究,可以用我这里的机甲。我换了两次机甲,前两台都在机甲库里,可以供你随时研究。” “那就多谢了。”白子初没想到居然还有意外之喜,就毫不客气的收下,“那等我安排好另一个研究的事,整理一下资料,明天就过来看看。” 约书亚左看看右看看,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在黄金星域可谓井底之蛙。他这才出来不过几天,omega的发情期就快被控制住了。要是再过几天,恐怕omega驾驶的机甲都能上街了。 三人就研究的事谈论良久,而关于保护元帅的措施却毫无头绪。不过现在元帅也没出什么事儿,倒也不用着急。而在这之后,也就是最重要的问题——先皇之死凶手是何人,目的又是为何才是整个事件的中心。 白子初虽然是元帅之子,本身却没什么特殊的地位,更不用说与在场的另外两位相比,顶多算得上是技术人员。然而他的两个研究每个都不是一般的研究,前后两者单独拎出来其实都起不到什么大作用,然而两者相加,可就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了。 经过一番谈话,西里斯和约书亚都意识到白子初并非像一般omega那样目光短浅,故而探讨之中也越来越注重他的意见。只不过当白子初提到背后可能有联盟的影子时,约书亚还是忍不住打断了他:“虽说现在联盟与帝国正在停战期间,但如果联盟的人想插手黄金星域的事也绝无可能。再者,虽然我自己这么说有点奇怪,但是皇室的成员都是些自傲的家伙,几乎不可能和自己看不起的联盟人联手。此外,这次的事件显然对于皇室内部成员利益最大,毕竟父皇对于元帅的这项命令着实奇怪,不服者众多,还是与此事有利益关系的人动机最大。” 约书亚说完望向西里斯,希望可以得到西里斯的支持。然而西里斯只是静静地看着白子初,并不说话,一脸深深思索的样子。 白子初摇摇头:“如果提到利益关系,帝国皇室只要稍有差池,对联盟就是有利的。你可以想想,先皇陛下先于家父死去,受益的是谁,受损的又是谁?先帝逝而新法立,出现最大混乱的恐怕就是皇室内部。如果因此皇室与元帅对立,就会造成皇权与军权的分割。皇权和军权各执一言,帝国的权力中心就会从内部开始分裂。到时候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谁会坐收渔翁之利吧?” 约书亚听完白子初此言,不由得陷入沉思。帝国自建立以来世代由皇权统治而不倒,靠的就是皇室内部的团结。这团结既来源于严格地法律,又在于皇室成员对自身身份的优越感。这次先帝突然的命令打破了这平衡,这才导致时局不稳。 看见约书亚陷入思考,白子初再道:“至于你说的皇室的自傲,你忘了,皇族内部存在和解派。他们虽然不屈服于联盟,却追求安稳不变的生活。他们虽然不一定会害死陛下,却极有可能在陛下死后煽风点火,力图扳倒元帅,使帝国重归当年的平衡。” “所以重点是,究竟是谁,有能力杀死皇兄。”西里斯双手交叉,眉头微锁,大概是上位已久的原因,不自觉便流露出威严的气势。 约书亚苦笑一声:“看来我们的首要之急,是查出父皇的死因。父皇死的太过蹊跷,连死因都至今未明。若是能知道死因,凶手就容易排除出来了。” 白子初沉默片刻:“我对医学这方面小有研究,虽然我知道专业仪器及医师都查不出来,我可能帮不上忙,但是此道一同去黄金星域,能不能让我看看陛下的尸体?” 约书亚和西里斯对视一眼,然后叹了口气:“这件事我需要先报告给皇兄才能定夺,不过我也相信你不会无缘无故想查看尸体。放心我会帮你争取的。” “那就多谢了。”白子初打算用系统的技能查探一下先皇的死因,他得想办法让兰纳德参与到此次的事件中,而□□来的最佳时机就要多加寻找了。 三人话题谈到这里,各自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互相打了个招呼就决定分别去安排自己的私事或公事。前路一片迷蒙,恐怕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第59章 五十九万事俱备 五十九、万事俱备 宝石蓝的地面。 琥珀黄的烛台。 深红色的墙纸。 暗银色的花纹。 恶意而邪肆的笑容。 被逼后退到角落,然后,地面开始下陷。 坠入。 坠入。 再怎样凝神远望,也是不见底的无尽深渊。漫无边际的空间,漫无边际的时间。 白子初蓦然惊醒,才发现自己已是淋漓大汗。 隐隐约约的,白子初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这梦是针对什么事的?关于愿望?关于原主?或者是,关于他自己……? 去洗了个晨浴清醒了一下,白子初甩了甩头,压下心头的不安。 他今天要去西里斯的机甲库研究一下机甲的系统,如果顺利的话自己甚至不用去学校,直接就可以完成最终的设计。 到西里斯家的时候他似乎在处理公务,由雷欧负责把他带到了机甲库。 西里斯的两个机甲一个名叫深海,另一个名叫寒流,一蓝一白,却同样色泽深沉。深海和寒流侧重不同,深海侧重力量,寒流侧重速度,然而二者都是目前白银星域数一数二的机甲。 至于目前西里斯的专属机甲,则名为日蚀,单从名字来看便与深海和寒流有很大差别。日蚀十分霸道,破坏力惊人,据说在整个帝国都赫赫有名。只不过白子初初来乍到,这次也无缘一观。 不过无所谓,反正也只是来看看这个位面机甲的基础构造。 “我说,如果我拆了这个,你家大人不会介意吧?”白子初眉眼弯弯,笑意盎然,精致的面孔溢出无与伦比的艳,一瞬间把雷欧看呆了。 没听说过白银星域第一美人是个爱笑的啊……雷欧心里泛起嘀咕,然后才意识到白子初的话:“应该……不会吧?大人说这两台机甲就交给你处理了,可以随便使用。” 白子初点点头:“那就好。”言罢不再管雷欧,开始专心致志的拆机甲。 好在这里工具齐全,他拆得极快,雷欧一开始只是默默的站在旁边看着,随着时间的流逝眼睛越睁越大,不禁询问出声:“尤金先生,你之前就读的是机甲制造系吗?” “不啊,我主修精神疗养,最近才开始对机甲感兴趣。”白子初嘴上随意搭着话,手下的动作却半点没停,还不到一个小时这台机甲就被他拆得差不多了。 雷欧用见了鬼的眼神看着他,心想着难道是因为他看的太入迷导致产生了错觉?不管怎么样也不可能只有一个小时吧? 白子初没心情管雷欧的心理活动——在那之后他又替雷欧治疗了几次,如今雷欧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不再是他的心理医生,他就对雷欧没什么责任,也不怕再吓坏了他。 拆完了深海,白子初又开始拆寒流——他主要要的是系统,恰好这两个系统从某些方面来讲是互补,放在一起研究,也省得他一会儿走弯道。 他正专心致志的拆着,西里斯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已经出现在了机甲库。 不过西里斯没有出声,只是专心致志地看着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不经意间竟带出了美感——他在认识他之前就对他有所耳闻,白银星域第一美人,精神力超高,各方面素质都极其优秀,首屈一指的精神疗养师,同时也是数量稀少的精神催眠师。 作为一个omega,他实在太过优秀,很难不引起别人的注意。然而与他真正认识了之后,西里斯才知道远远不止如此。他的头脑与抱负根本无需困于omega这个身份,他单纯的作为一个人,就已经远远地把无数天骄甩在身后——无论是alpha、beta还是omega。 ga的性格里的确有目光短浅、沉于舒适、不思上进的缺点,这并非是歧视,而是由于o,加上成年后固定的发情期,更是消耗了omega的无数精力。 如果他的研究真的能成功,恐怕帝国会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变天吧。 另一边,白子初本来在专心拆机甲,但突然感觉到了一股不同于雷欧的锋利目光,一回头,便看见西里斯站在那里:“西里斯,你来了啊。正好,你要是不忙的话跟我聊聊这两台机甲吧,我想收集些资料。” 西里斯与发色同色的暗棕双眸中透出一丝讶异,继而应道:“也好,我现在稍微有点时间。” 他终于发现,这个人与他之前得知的性格并不相同。 其实白子初主要是犯懒,恰好现在元帅被控制住了,也没闲心每天监视他,他自然怎么舒服怎么来。 两个人一谈就是一上午,因为下午白子初打算去看看兰纳德那边的进度,所以中午就告辞了。 他出来的时候看见了伊洛正向里面走去,想了想,又觉得他的事已经无所谓了,便目不斜视地径直离开。 他这次收获颇丰,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这一次就直接把想要的资料都得到手了。再稍微测试一下,他就可以去完成兰纳德的机甲的最终部分。 到达研究所后,正好看见兰纳德和欧文结束了上午的训练。 “欧文,状况如何?”白子初看欧文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于是开口问道。 欧文那张和安斯艾尔一样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让白子初稍微恍惚了一下,就听欧文道:“情况不太好。虽然兰纳德的进步很快,但是如果想要驾驶那台机甲还远远不够,时间太紧迫了。” 欧文果真是聪明,不用他提,就能明白他的目的。白子初极淡地笑了一下,低眸思索片刻,继而道:“如果启用时间加速领域呢?” 时间加速领域可以调节领域内外的时间流速,如若使用,对使用人的身体损害相当大。这项技术至今没有出现解决方法,故而就算谁都知道这是神器般的存在,也很少有人用它——同时也很少有人有钱用它。 不过白子初有西里斯和元帅双方面的资金支持,财大气粗,在这个研究所里就有一台时间加速领域机器。 欧文闻言眉锁更紧,欲言又止。 这时倒是兰纳德开口了:“没关系,我可以。” 变强之心相当坚定嘛。白子初目光流转,看向兰纳德的眼神带着笑意,然后对欧文道:“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你放心,我有解决的方法。” 因为他根本没打算使用时间加速领域,而是打算借助系统的力量,模拟出时间加速领域。系统的技术可就不是这个位面能比的了,他能保证不会让兰纳德和欧文的身体受到损伤。 欧文本来觉得自己已经对这个三天两头就搞出新研究,立志改变世界结构的上司见怪不怪了,但是,能解决时间加速领域? 这也太玄幻了吧,连兰纳德这种对技术层面一知半解的人都明白这件事绝对不是像白子初所说的那么简单。 不过白子初也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带他们来到了训练场,开启时间加速领域。开启的同时,他用系统的时间流速变换覆盖了仪器的效果。 “好了,你们继续努力。我调的速度是一比二十,应该够用了。”对于他自己来说也够用了。趁着欧文和兰纳德训练的这段时间,他打算利用时间流速尽快把机甲制造出来。 一周后。 “欧文,兰纳德,明天就是我们出发去黄金星域的日子,你们准备的如何?”虽然说是明天,不过在时间加速的影响下对于他们来说还早,白子初只是来确认一下情况。 “体能及精神力训练这一阶段已经告一段落,不过因为还没有实际驾驶过机甲,能发挥的力量估计有限。”欧文报告了一下目前的情况,然后歪头示意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兰纳德。 兰纳德脸色有些阴沉,似乎是对训练的结果不太满意。白子初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了过去:“兰纳德,这个给你。” 他递过去的是一个空间钮,兰纳德茫然地接过来,待看到里面的东西的时候却是惊疑不定:“这是……” “你的专属机甲。”白子初挑了下眉,“还没有名字,你可以自己命名它。我们马上就有一场仗要打,到时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兰纳德怔怔地盯着白子初,而后又转头去看欧文。欧文耸了耸肩,给了他一个无奈的笑容:“安心收下吧,尤金不会白送谁什么东西的。”这是其实谎话,他知道尤金不会做些没用的事情,但对于某些事却又颇有些不拘小节。他似乎对于自己所拥有的东西并不是那么看重,比起物品,他反而更喜欢些精神或者动作方面的回报。 兰纳德捏着空间钮,半晌一字一句,语气坚定地说:“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这样就好。 白子初把从西里斯那里讨要来的另一台机甲——深海交给了欧文,交代两个人在剩下的时间尽快熟悉用新的机甲战斗,然后离开了时间加速领域。 他要最后去见一下西里斯和约书亚,确定他们之后的行程。 第60章 六十飞船遇阻 六十、飞船遇阻 黄金星域。 飞船船舱中声音嘈杂,脚步声一刻不歇,只听着声音感知那毫无节奏感的慌乱步伐,便能猜测出可能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还是连接失败吗?”飞船驾驶舱内,一个络腮胡子,看起来颇为壮实的alpha焦急地问。 五六个似是技术人员的人正在飞船操控面板上一刻不停的打着什么,离络腮胡子最近的一个清秀的beta手中没停,只是稍稍侧了下头,一边盯着屏幕一边回答:“对,经过探查测试,我们已经基本排除是系统问题的可能性,周围也绝对没有信号干扰,所以唯一的可能性是——” “主星的接待卫星拒绝我们的访问吗……”络腮胡子喃喃说出那个beta未说完的话。 a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络腮胡子的表情变得更加凝重起来:“继续尝试连接,查找失败原因,我去把这件事报告给约书亚大人。” “出了什么事?”那络腮胡子话音刚落,正待转身,却听见了约书亚的声音。 约书亚、西里斯和尤金一同走了进来,所幸驾驶仓够大,多了三个人也并不显得拥挤。 “约书亚大人,西里斯大人,尤金先生。”络腮胡子心事重重地脱帽行了个礼,然后也顾不得三人的回答,开口道,“大人,我们可能被主星拒绝访问了。” 他这一声大人指的是约书亚,他们乘坐的飞船是约书亚来时乘坐的那架,上面的驾驶成员全都是约书亚的手下。 闻言约书亚瞪大了眼,秀气的眼睛中难掩惊愕,无意识地重复了一句:“拒绝访问?” 西里斯拍了拍他的肩,然后对那个络腮胡子道:“三颗卫星都被拒绝了吗?” 络腮胡子摇了摇头:“准确来说并不是拒绝,而是全部无法连接。” 约书亚更加惊疑不定,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突然听见刚才一直静静听他们说话的白子初的声音:“约书亚,等等。” 约书亚回头看向白子初,却见他和西里斯对视了一下,交换了一个若有所思的眼神。 西里斯:“看来我们想法相同。” 白子初点头:“恐怕我们暂时是去不了了。约书亚,我们先去附近的星球。” 约书亚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西里斯,锁眉少顷,突然间仿佛明白了什么:“你们是说——” “约书亚,我们稍后再谈。”西里斯截断了约书亚想说的话,然后下令,“先去弗洛伦斯星。” 络腮胡子得令,向约书亚望去,约书亚面色凝重的点头默许,然后同白子初和西里斯一道回到了休息舱。 关了休息舱的门,约书亚迫不及待地开口:“西里斯叔叔,主星现在只有大哥,你们不会怀疑是……” 西里斯面有沉吟之色,并未答话,约书亚又看向了白子初。 白子初瞥了一眼西里斯,然后摇头:“现在情况未知,不排除有这种可能。但我们怀疑的不是这个。”说着又瞥了西里斯一眼,挑了挑眉。 西里斯接收到他的眼神信号,用指节按了按太阳穴,继而叹息一声:“比起奥斯丁,主星可能被控制这个事实更让我担忧。而且,约书亚,你忘了……飞船连接不上,可能并不止是主星的原因。” 约书亚一时间没能明白西里斯的意思,但见另外两人都齐盯着他,他渐渐缓过神来:“你们是说,有内鬼?” 二人沉默不语。 “但是这不合理!如果是内鬼,我们换一架飞船,或者换一批驾驶员就行了,根本不能阻止我们前往主星。”约书亚很快就提出反对观点。 “那如果,对方的目的并不是阻止我们去主星,而只是想拖延我们的时间呢?”白子初反问。 约书亚哑然。 西里斯见状,顺着白子初的话再道:“更有甚者,若是有人埋伏在周围的星球,只等我们去登陆换飞船或暂时中转,我们很有可能是自投罗网。” 约书亚急道:“那你们刚才为什么……” 白子初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别紧张,深呼吸。人不过一死嘛。” 约书亚:“……” 西里斯在一旁被白子初逗笑了,忍俊不禁道:“尤金,别吓他,好歹他也是我的侄子。” 白子初耸耸肩,收回了放在约书亚肩上的手。 约书亚还是一副状态外的样子,茫然地来回打量这两个突然变得毫无危机感的人。 西里斯提醒道:“你忘了弗洛伦斯是什么地方了?” 约书亚一怔,恍然大悟。 弗洛伦斯星之名,连白子初这个半吊子都听说过。他在翻阅帝国史书的时候,曾不止一次看到这个星球的名字。 著名的“禁魔星”——毁灭之星。 那颗星球受到某种奇怪力量的影响,无法驾驶机甲,无法使用武器,沉寂如尘,毫无声息。 他们若想登星,便要提前离开飞船,然后借助推动器进入弗洛伦斯的引力范围,依靠自身重力才能降落到地面。 这里除了肉搏不允许任何方式的战斗,一切科技产品都会失灵。然而对于如今的人类来说,肉搏已经基本起不到作用。不说别的长期方法,单靠一针短期*强化剂就已经足以应对所有伤害。 这里的所有伤害指的是,包括同样打了*强化剂的人对打。因为*强化剂的原理并非是使肌肉更结实或增强力量,而是硬化皮肤表层,使身体无坚不摧。 此外,弗洛伦斯星球并无氧气,不带上足够的氧气囊根本无法生存。他们先派人试探,如果有人埋伏在那里,根本不用多做什么,就能等他们在里面被自己憋死。 如果选战场,绝对不会是弗洛伦斯星,因为稍有不慎,先去者就会极其被动。至于陷阱?所有靠能源运转的高科技陷阱都毫无用武之处,而普通的陷阱,根本不可能有威胁性。 不过想到这里,约书亚又不禁疑惑:“如果他们只求活捉怎么办?” 白子初笑了:“如果是活捉,还怕我们进不了主星?正好搭一班顺风车。” “你不是说他们有可能只是为了拖延我们的时间?”约书亚还是不明所以。 白子初看向西里斯,用目光询问他约书亚是不是一点都没动脑子。 “所以我们要做另一件事。”西里斯挑了下眉,接过话头,“假意选择最安全的星球作为目的地,以降低对方对我们的防备。” “然后,我们自行潜入主星。”白子初一锤定音。 他们选择了弗洛伦斯,且这颗星球很安全。对方很可能因此放松警惕,认为他们定会先降落在这里。而以此作掩护,他们偷偷潜入主星,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人选呢?”这是西里斯在征求白子初的意见。 “我们两个去,加上兰纳德。约书亚是这里的主人,需要下达命令,消失太长时间会引人生疑。我把欧文留下帮你,放心,他的本事绝对会出乎你的意料。”白子初也毫不客气,很是快速地说出了计划。 西里斯倒也没多说,点头同意了这个分配。 约书亚:“好。我会尽量掩饰你们的失踪。” 西里斯还没说话,白子初倒是先笑了,琉璃般的眸子中满是戏谑:“倒也不用特意掩盖,我和西里斯提取些信息素留在这里,你锁进我或他的房间。如果有人问你,你敷衍不了,就说是我的发情期。” 约书亚的脚软了一下,难以置信地向白子初看去。西里斯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眼神犀利,似是要把白子初的脑袋盯出个洞,好好研究一下他在想些什么。 “这么看着我干嘛?你们反应太大了。”白子初虽然是恶趣味发作,但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如今这两个人像看着珍稀动物似的看着他,他郁闷之下,颇有些哭笑不得。 见白子初语气不似作假,约书亚带着询问的眼神向西里斯望去。西里斯定定地看着白子初,缓缓开口道:“好,我马上提取信息素给你。” 这句话虽然是对着约书亚说的,他的眼睛却没有离开白子初。白子初摸了摸下巴,不痛不痒,全当没看到。 他交代完兰纳德和欧文,西里斯也后他一步提取完了信息素。约书亚接过两人的信息素,表情有些难以言喻,一会儿看看西里斯,一会儿看看白子初。 “别看了,我们走了,你和欧文万事小心。”白子初最后交代一句,随后登上了兰纳德的机甲——当初他就想到可能会有这种情况,所以把兰纳德的机甲内又放了个副席,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第61章 六十一思者终至 六十一、思者终至 西里斯和兰纳德的机甲都属于最顶尖的机甲,在临出发最后一天,白子初曾去找西里斯,询问能否让他把日蚀稍作改装,提升一下它的反侦察能力。按说白子初在西里斯眼中应该是彻彻底底的机甲制造新人,根本不可能答应他这个建议,然而他亲眼看到了白子初对深海的改造,并亲自驾驶测试了一番——白子初的能力,毋庸置疑。 白子初其实也没多做别的,真的只是改造了一下反侦察系统——日蚀的能力真的相当出色,也无需白子初再插手了。 两台机甲一路很顺利地到达了主星的接待卫星,悄然登陆后却发现空无一人,一片死寂。 “接待卫星没人……主星莫非被彻底攻陷了?”白子初心中思索,恰好接到了来自西里斯的通讯请求。 “尤金,你怎么想?”西里斯面色凝重,暗棕色的头发在他额头打下一片阴影,更显深沉。 白子初抿唇:“我现在不好联系父亲,难以定论。不过这显然是……” 造反啊……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均是叹息。 他们的飞船连接不到主星,还可以猜测或许只是针对他们来的。既然连接待卫星都出事儿了,只能说明这针对的是所有外出的皇子。 而现在,主星只剩下大皇子,究竟是他的策划,还是他也遭到不测? “尤金先生,我能不能问个问题?”兰纳德一直沉默在一旁,见白子初和西里斯都不再说话,终于开口问。 白子初歪了下头,温和地笑了笑:“相处这么久了,你不用对我这么客气,什么事?” 兰纳德:“为什么你们会怀疑大皇子?毕竟他本身就是正统皇位继承人,根本无需多做别的就能安稳上位。” 白子初无可无不可地点头:“你说的也的确有道理。” 他没有反驳兰纳德,同时也没有同意他的观点。兰纳德有些莫名,抬眼一看,屏幕上的西里斯也一脸漠然。 当年先皇命令,,除了先皇自己,只有大皇子和元帅知道真正的原因,而这原因究竟是什么?它能使大皇子顺从地接受,就不能使大皇子反抗吗? 听说元帅虽然默认了这个命令,却从未接受支持过。元帅这个人,温柔爽朗,却并不是害怕承担责任的人。先皇命令如此强硬,若是没有别的原因,元帅绝不可能如此抗拒。他忠诚,且强大,几乎不可能因为怕先皇死后遭到皇子的反抗而拒绝——毕竟当时他所效忠的,唯有先皇一人而已。 虽然只能勉强算作野史,然而据记载,元帅与先皇的关系十分复杂,一言难尽。这种情况直到元帅成为元帅才缓和下来。这其中,很可能另有隐秘。 不过这些都只是猜测,不能多说,心中所想是一回事,口中道出,却有种盖棺定论的感觉。未确定真实情况之前,白子初不打算再多做猜测。 “我们再怎么猜测也没用,到了主星,一切就明了了。”白子初向西里斯挥挥手,“走吧。放心,我对我的手艺有信心,不会被发现的。” 事实上也的确不会被发现,白子初直接把消除存在感的技能罩在两台机架上,然后非常顺利的进入了主星的范围。 “尤金,我们分头行动。”西里斯把中央宫殿的地图展示给白子初,“我先去探探情况。” 白子初想了想,没有拒绝,只是嘱咐了一声:“遇到危险直接联系我,这台机甲安装了瞬移系统,到时我我自有办法。” “好。”西里斯已经对白子初层出不穷的新招见怪不怪,闻言只是微微颔首,并没有问关于瞬移系统的问题。 他去了皇宫,白子初自然要去元帅的府邸。府邸距离和皇宫并不远,不用夸张地跨越半个星球让白子初松了一口气——他其实觉得让西里斯一个人去皇宫并不妥当,但是西里斯显然是担心他见父心切,才示意他先去找元帅。 见西里斯先一步离开,白子初思索片刻,对兰纳德说:“我还是得先去皇宫一趟,你收起机甲,装作普通人去拜访元帅。父亲的情况应该没那么糟,顶多只是被监视了。你到了那里,直接让人通报你是兰纳德,父亲应该知道你。”这也多亏了元帅对他不放心的程度,虽然以前觉得麻烦,这时候倒算是个好处了。 而且元帅之所以对他管控如此严格,是否另有原因他还不得而知。 白子初整理了下思绪,继续道:“你不用跟父亲报告我的情况,他应该一清二楚。我希望你能保护他,遇到什么意外,直接使用瞬移功能,机甲会带你们到安全的地方去。” 白子初不太清楚元帅之前有没有经历过别的机甲位面,是否能够改造这个位面的机甲,但是有备无患。元帅经历过的位面,绝对不如他的多。 兰纳德得令,收起机甲,两人分头行动,一向北,一向南。 白子初寻到一个空旷的地方,揉了揉手腕,直接撕开空间裂缝到了皇宫附近。 “系统,帮我精确定位一下先皇遗体的坐标,打开空间通道。”“某人身边”这么精确的坐标以白子初目前的能力来说还达不到,用系统就方便多了。 【系统:玩家你终于想起我啦!~\(≧▽≦)/~最近你一直在搞什么机甲,一直无视我,好伤心,嘤嘤嘤~~~~(>_<)~~~~】 嗯……小萌新还在啊…… 【系统:定位对吧你等等啊,我找找……玩家,先皇遗体已经被烧毁了,你要去骨灰旁边吗?】 “什么?!”白子初猛地停住了在周围四处查探的脚步,“什么时候被烧毁的?” 【系统:上个月吧,约书亚他们刚离开不久好像就被毁了。】 “知道是谁干的吗?”白子初下意识地问,才想起系统不会回答他这种事的。 【系统:知道啊,奥斯丁。】 白子初:“……” 以前的系统绝对是致力于拿他解闷儿才一问三不知吧! “我说,你能不能直接转正。”白子初幽幽地问。 【系统:哎呀你这么爱人家人家都不好意思了啦~我可以去向boss申请哟~】 白子初想了想:“算了。”他宁愿自己想办法也不想每天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跟系统的交流没占多长时间,正打算联系西里斯,告诉他就算进宫也没用了的时候,正巧看到西里斯的机甲向这边驶来。 消除存在感的技能果真好用,除了他以外,偌大的一台机甲,街上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他正打算跟西里斯打个招呼,然而才刚刚迈开步子,忽然间小腿一软,险些跪到了地上。 这是……白子初站直了身体,有些茫然的低头看了一眼。 然而这一次却不只是小腿一软了,他的整个身体仿佛都在一瞬间被抽走了力气,摇摇晃晃的几乎站不住。与此同时,一股陌生的燥热感自尾椎而起,蔓延到他的后颈,烫得他浑身发麻。 ——发情期。 白子初下一个瞬间便明白了发生在自己身体上的躁动原因为何。他困难的抬起手,捂住了后颈,一丝寒气自他手心而出,穿过后颈的皮肤,渐渐渗入皮肤后的腺体。 啧,偏偏在这种时候。 白子初暗道了声倒霉,心中却也没有太过在意,毕竟区区发情期,其实他并不放在眼里,当初在系统空间说的那番话也只是为了逼出安斯艾尔。 说到安斯艾尔,他究竟有没有到这个位面来呢? 白子初一边暂时冻结了腺体的发作,一边漫不经心地走着神。 他本不将这次发情期放在眼里,然而一股强大的alpha气息突然充斥了他周身,险些让他破了功。 这气息是……西里斯? 白子初微微有些恼怒,抬头向气息来源处瞪去,然而他这一眼,却让他霎时失声。 如天神般的男子顶天立地而来,黑发金瞳,神色冷漠,薄唇微抿。玄黑色的衣衫被风鼓动,猎猎作响,俊朗的容颜五官分明,仿若刀刻——那分明是西里斯的脸! 男子向他一路走来,步伐稳若开天辟地,旁人难挡,周围却并未有一人感知到他。他每走一步、每一次摆臂,都带出黑色雾气如流云,游荡在后,久久不散。那气势可遮日月,直把人牢牢锁定。白子初动弹不得,只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稳步而来的身影,内心思绪纷杂,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安斯艾尔…… 虽然附身到了西里斯身上,这显然是安斯艾尔。 如浓墨般乌黑的发,如烈日般灿金的眼,无一不是当初的安斯艾尔所拥有。 虽然面容不同,这一次白子初终于确定了—— 真的是……那个人! 第62章 六十二春暖花开时(番外) 六十二、春暖花开时 尤金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恍恍惚惚,隐隐约约。 梦里,他办到了他所有想要办到的事——以o并肩,甚至超越了他们。 他不为发情期所扰,不为旁人威胁所动,独自进行研究,几乎颠覆了整个世界的结构体系。 他不再是凭借外貌,而是真正以其超脱时代的才华,惊艳了时光,震惊了世界。 那是尤金所梦想中的他自己。 那是尤金一直以来所向往的方向与终点。 唯独除了一点—— 纵然他身边渐渐出现不同的人;纵然那些人几乎个个是天骄之子;纵然那些人无怨无悔的与他并肩前进,他也仿佛孤身一人,独自前行。 梦里的他,似乎永远都只是一个人。 尤金缓缓睁开了眼,恰好看到一个黑发俊美的男人走进了他的房间,不禁心中一惊,目光一冷,猛地起身喝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似乎被他突如其来的呵斥吓了一跳,眉头轻皱,担忧道:“尤金,你怎么了?我是欧文啊。” 尤金恍惚了一下,绷紧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哦,对,是欧文。抱歉,我刚刚做了个梦,一时间不太清醒。” 他怎么会忘了,这是欧文,他买来又替他除掉奴籍的人。 意识终于回笼,记忆也变得清晰起来。 “什么事?”见欧文还等在他面前,尤金站起身。 欧文并没有太在意刚才尤金突然间的糊涂,温和地笑问:“该吃饭了,现在去吗?” “好。”尤金随欧文一同出了房间。 距离他们潜入黄金星域主星已经过了三个月了,当时的情况很是混乱,现在却安定下来。大皇子顺利继位,二皇子和三皇子分别被派遣到白银星域及青铜星域,元帅也平安无事,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他自己现在则是日复一日地做着之前的那两项研究,在去黄金星域前已经整理出来了初步报告,现在回到白银星域,他终于有时间接着继续。 “欧文,兰纳德呢?”他现在身在研究所,欧文和兰纳德也住在这里,三个各有目标,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倒也不至于抬头不见低头见。 欧文一边给尤金布菜一边应道:“刚刚到西里斯先生那里去了。西里斯先生看起来颇为看重他,似乎是有心培养。” “嗯。”尤金应了一声代表知道了,心里却没多大感觉。 黄金星域一行后,本来他打算把兰纳德介绍给父亲,并按照约定让他在黄金星域读书,谁料元帅担心他的安危,还是希望兰纳德跟在他身边。兰纳德并没有反对,他自觉经过之前一段时间的疯狂训练,如今的他已经没太大必要非得进入学院上学。另一方面,尤金对他有恩,他也想找办法报答他。 尤金无可无不可,不过他身边有欧文,其实已经足够用了。后来尤金实在是觉得身边总带着两个alpha有些莫名其妙,便把兰纳德赶去西里斯那里——大家各自努力,别整天无所事事在我旁边晃悠、让我头大。 吃着吃着早餐,尤金又有些头疼了——他总觉得去黄金星域之前,自己做这两项研究都很轻松,如今回来继续,却感到寸步难行,真真是奇怪至极。 “早知道这样,去之前沉心多取得点进展就好了……”尤金暗自呢喃了一句。 “尤金,你从黄金星域回来之后变了不少。”欧文看尤金冷着脸兀自在那里发愁,不由笑道。 “变了?”尤金抬眼看向欧文。 欧文看尤金眼中茫然,忍住笑意道:“之前从未见过你烦恼,回来之后倒是天天发愁。” 尤金脸色更加冷了下来,苦恼更甚。 ——而且每天都冷着脸,感觉苦大仇深。 欧文心里已经笑开了,口中却叹了口气:“这样也好,感觉有点人气。之前总像是一个人,即使找了那么多人帮忙,最后问题却总是自己解决。”他自己或许未察觉,他背负的东西太多了。 尤金冷冰冰地看了欧文一眼,吐出了两个字:“多事。”耳根却悄然红了。 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他记得当初自己有种感觉,仿佛那些事无关紧要、无足轻重,就像这两个研究一样,稍一思考便能解决的透彻。究竟他是为什么找这些人,带到自己身边? 无论如何,而今,他反倒庆幸了。 还好他不是一个人。 *************** 西里斯觉得他失忆了。 他半点不记得那日与尤金和兰纳德分道潜入皇宫后的事。 懵懵懂懂间,事情就已经解决了。现在帝国宁静和平,新帝也对即位之事处理得当,根本无事需要他担心了。 然而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西里斯觉得自己虽然已经是新帝叔叔辈的人物了,但也不至于年龄大到会老年痴呆——何况现在这个时代,哪儿还有人会老年痴呆。 这真是见了鬼了,他去问尤金,尤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然而尤金和他不一样,显然是对那时的事有印象。再问兰纳德,兰纳德那天一直在元帅府,根本什么也不知道。 西里斯觉得他得看看医生了,正好雷欧最近把心理问题治好了,他稍微打听了一下,听说医师是个账号叫植梦人的人。他自是不能像雷欧那样直接找上门,毕竟这次的问题稍微有点私人,他就去稍微查了下这位植梦人的口碑。然而更见鬼的事来了,多方打听下,这位植梦人,竟然很有可能就是尤金。 西里斯觉得自己没记忆就没记忆吧,反正连元帅自己都不介意了。除了元帅,先皇被杀的事情似乎也解决了——虽然他不太搞得清,但约书亚来到他这里之后也没多说什么,应该后来没出什么问题。 ——应该,还是得查查吧? 正当他兀自纠结着,兰纳德终于来了。 三个月前两个人的关系实在是说不上好,尤其是兰纳德对西里斯有迷之敌意。后来经过尤金侧面提点他才知道这股敌意的来源——他是真的很冤。 伊洛和尤金有三分相似,当初他对传言中的尤金颇有好感,又对他的容貌惊为天人,在青铜星域见到与尤金有三分相似的人时就不禁多看了两眼。不曾想,看两眼不要紧,反倒是惹了个麻烦。 ——虽然他当时并没有觉得有多麻烦。 西里斯本来就是因为听说了尤金的优秀和他的倔强自立才对他产生的好感,见到一个与尤金三分相似又同样有上进心的omega就忍不住搭了把手,把他推荐进了白银星域最高学院。 天可怜见,他只是无意间发了个善心,谁能想到兰纳德会以为是他把伊洛掳到白银星域的。 虽然误会解开了,但兰纳德似乎仍有心结,对他一直没什么好脸色。 不过他堂堂白银星域最高执权者,还稀罕一个无名小卒的好脸色?大不了两不相见,谁也别膈应谁。 没想到后来仅仅过了两个月,情况又有了大逆转。他和兰纳德愈加熟识了不说,彼此之间竟然还颇为互相欣赏——他对兰纳德是欣赏,兰纳德的表现则为终于给他好脸色了。 倒不是说他们想要相处,而是尤金没事儿就把兰纳德往自己家里赶,既然人来了,身上还贴了个尤金的标签,他总不能不给面子。 另一方面兰纳德一开始也不情愿往西里斯这里跑,然而自从黄金星域的事告一段落,他们回到白银星域后,尤金和欧文之间的关系产生了谜一样的变化,越来越粉红,气氛简直让兰纳德在研究所都呆不下去。他这也是不得不去西里斯那里避难。 避难久了,两个人关系就缓和了,反而愿意相处了。 更何况,兰纳德还时刻谨记着自己要努力向上爬,与西里斯交好对他绝无坏处,他何乐而不为? “兰纳德,今日那两人如何?”西里斯正在处理公务,见兰纳德被带了进来,嘴角漫出一丝笑意。 两人一起待久了总会闲聊,自从兰纳德不小心说漏了嘴,西里斯就总忍不住在他来时问上一句——这实在是太有趣了,他实在想象不到那个尤金陷入情网会变成什么样子,在他印象中,尤金总是喜欢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如今有了暧昧对象,恐怕也和一般的omega不同。 兰纳德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语气颇为恶劣:“谁知道……在他醒之前我就过来了。出来时正看到欧文去叫早,还能怎么样,一起吃饭呗。” 听见没什么进展,西里斯稍微还有点遗憾。他以前虽然曾对尤金颇有倾心,但还没到很深的程度。加上他回到白银星域那段时间一直在研究关于自己记忆的问题,回过神来时早已被欧文钻了空子。幼苗而已,该掐就掐,西里斯大人拿得起放得下。 他现在倒是对兰纳德更感兴趣:“这么说你还没吃早餐?要一起吗?” “也好。”最近在西里斯这里蹭早餐蹭出了习惯,兰纳德答应得毫无压力。 西里斯笑了,放下手中的文件,神色莫名温柔:“走吧,一起去餐厅。” 看来白银星域的主星在冬季荒芜了两个月后,终于迎来了恋爱的季节,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第63章 六十三世人皆闻顾炎凉 六十三、世人皆闻顾炎凉 日光晕着昏黄,刺目得使人睁不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昏黄的不是日光,而是苍茫大漠。 大漠,大漠……在他的印象中大漠便是诗句中的葡萄酒、狼牙月、塞北烽烟。他说的大漠,有的是黑土龟裂、飞沙砾石、深红鲜血。 这里是沙漠。这里不是大漠。 他缓缓睁开眼,纤密的睫毛掩了风沙,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却被这日光刺得眼前空茫一片,辨不清周身。 脑中阵阵刺痛,似千万根钢针轮流扎进头皮,难受得他几乎想□□。 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阖上双目,静静思索,任飞沙渐渐将他掩埋,背后如铁烙压烤,安静的仿佛一个死人。 他朦朦胧胧间记起,自己的名字——顾炎凉。余的却再也细想不出。 这次他彻底睁开了眼,起身怔愣片刻,觉得有些难受。并未多想,他随意一挥袖,身上的黄沙俱随风飞散。 这里,他似乎有些熟悉。 总之,他隐约知道该怎么离开,这就足够了。 他刚一迈开腿,脚边却碰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咔嚓”一声,发出轻微的金属声响。一低头,就见到一把花纹繁复的纯黑刀鞘斜插在地上。刀柄在上,全长约五尺,看刀身,估摸着要有三尺八寸。只看刀鞘便知道这刀必定窄而修长,竟只比两指再宽一点。在其刀柄最上不知为何嵌着一颗佛珠,佛珠通体玉色,光泽温润,上刻了一个十分漂亮的“渊”字。不过单从整体设计来讲,这佛珠应是后来才嵌上去的。 ——风月。 苗刀风月,这是他的刀,他一直以来的伙伴。 顾炎凉伸出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拔起了随着时间流逝被黄沙掩埋越来越深的风月。 渊? 他觉得自己的记忆在一点一点的冒出来。这里虽然是沙漠,却离城镇不远,姑且先离开这个地方吧。 三日后,汇馐楼。 汇馐楼在最初建起的时候还是个以美食闻名的客栈,后来几经换主,如今却更像个茶馆。每天都有不少人来这儿坐坐,一是喝茶打发打发时间,二就是为了这个贴近时事的说书先生了。 “今日我们就再来说说这顾炎凉。”说书人纸扇合拢,往木桌上一拍,放着那传奇话本不谈,竟道出了一个人的名字。然而听客闻言却比听见故事话本要感兴趣得多,纷纷拍手捧场。 “这顾炎凉啊,想必大家都不陌生了。但为了有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圣贤学子,在下还是得先说道一番。”说书人装模作样的一拱手,纸扇这就抖开了,“提到顾炎凉,这第一眼,谁都绕不过他那身张扬至极的锦缎红衣。云锦似火,上刺金绣牡丹,团团簇簇,如云似霞,艳丽绝伦。” 说书人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半眯双眼,摇头晃脑,沉醉不已,恍若真正看见了一般:“而你若走进了再看,就绝对不会再被那身红衣吸引住目光,反而所有心神都会被他那双风流刻薄的丹凤眼吸引——那双眼精明至极,若诸君能有幸见其不似平时半眯,完全睁开之时的神采,那顶顶是走了大运。他那双黑色的眼睛若遇光,就如同透明的一般,恰似琉璃溢彩。” “说得倒像是你见过一样。”楼上有人讥笑着向下喊。 那说书人态度谦逊,向楼上还了一礼:“哪里的话,不过是传言罢了。”他见过,却不能说。 于是便没有人再找茬儿了,只待他接着细讲。 “关于顾炎凉的长相,也不过两点可再说了。一为其左眼角下妖异无比的泪痣,一为那一头深黑泛红的长发。此人相貌极佳,却一如主人张扬无比,只看一眼便印象深刻了。”说到这里,他半拢纸扇敲了敲掌心,再道,“其实连同的他名字,都与其无比契合。顾炎凉、顾炎凉,炎与凉,热与冷,竟放在同一个名字里,真真是捉摸不透。其人也是性情不定,喜怒无常。只叹他这般潇洒不羁、风华盖世的人,凭借一身惊绝天下的刀法,杀孽太重。” 众人纷纷叹息,眼底却更多是畏惧。 “怎么看你这样子,倒是很惋惜似的?如何算是杀孽太重?”没想到这大堂上竟真有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不知这顾炎凉。 “按道理讲,杀孽太重且喜怒无常者,方可称为魔头。然而这顾炎凉不太一样,他所杀之人多为罪大恶极者,死有余辜。若是这样可以称作侠,他又并非是特意去讨伐这些罪大恶极之人。他所杀之人,皆是犯到了他头上。他并非是因为觉得这人该杀而杀,而是因为这人引他不满而杀。如此随心所欲亦正亦邪,实在叫人难以划分。” 若有朝一日,某些正派人士无意间招惹到了他,仅凭猜测也知他绝不会留情。 故以世人对他又敬又畏,虽不至于躲着他,却极少有人敢接近他。 “那你说说,近日又有什么新鲜事儿了?”早已有常客不耐烦了这番介绍,迫不及待地问。 说书人单手一背,纸扇掩住脸侧,颇为神秘道:“诸君可知,顾炎凉与穆先生赌约尚在,他如今却失踪了。” “竟有这等事?”众人纷纷一惊,面面相觑道。 说书人纸扇一拍掌心:“千真万确。” 这消息实在出乎意料,楼内听客不由交头接耳起来。 “顾炎凉竟然没和穆先生在一起?” “他可是去了……” …… 世人皆知顾炎凉与穆寒渊有个赌约,顾炎凉自己却忘了。 他一路从人烟稀少的沙漠走向繁杂喧闹的城镇,记忆开始一点一滴地回归,唯独对穆寒渊,是半点不记得了。 他记不得是不要紧,总有旁人帮他记得。他自己还没多说什么,这一路上却有无数人帮他指引—— 顾公子,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我不久前看到穆先生往那个方向去了…… 顾公子,您怎么没和穆先生在一起?我前阵子还在这里看到他了呢! 这称呼简直古怪至极。叫他顾公子,却叫穆寒渊穆先生。而且既然不敢接近他,何必非要远远地跟他搭话?真真是莫名。 他只不过不记得穆寒渊,旁的事却已有了印象。从前他凶名之盛,绝不亚于任何罪大恶极的人。世人只要一闻苗刀风月之名,纷纷闭口噤声,不敢妄言。 他虽自认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但性子绝和那些所谓的正人君子挂不上钩。心血来潮时能把旁人捧到天上,下一刻腻烦了,就能把那人踩下地狱——总之,他绝对称不上是什么好人。 如今沙漠里走了一遭,他不光不知道众人口中的穆寒渊是谁,怎么连形象都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穆寒渊…… 他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于是话题又渐渐传开,顾炎凉一个人出现了,竟然没有去找穆寒渊,实在是奇怪。 顾炎凉拇指摩挲了一下刀柄上的佛珠,那个“渊”字在他脑海中渐渐清晰,直要刻进他的心底。 这个人,他若是不见,怎对得起沿路上众人对他的盛情美意? 扯出了一个慵懒而玩味的笑容,顾炎凉手持风月,借着各位热心人的指引沿途向穆寒渊追去。 世人皆知顾炎凉和穆寒渊有个赌约,唯独他自己不知道。 穆寒渊谢过百晓生的消息,却并未着急立即离开。立身沉吟思索,泛着白玉光泽的修长手指轻轻地抚弄了一下腕上的佛珠。 自他暂离古刹还俗下山已有半年之久,寺中形势却越发严峻,主事之人频频发生意外,他必须尽快找到师父的尸骨,回去平定才好。 思至此处,他想到了那个最不平定的人—— 也不知顾炎凉此刻身在何处。 当时他留信一封,只道去沙漠中找点东西便回来,没想到一去三日不见人影。 穆寒渊心忧有变,前去寻找,却半月未见其踪迹。然而佛珠未碎,顾炎凉定无生命之危,他也没有太过担心,只道顾炎凉一时兴起去了什么地方。 穆寒渊另有要事在身,便不再等他,径自出发。若顾炎凉想找他,总是有各种方法出现在他面前。 而今十日已过,他仍未出现。饶是穆寒渊笃定顾炎凉会来找他,也不由得意外之余,猜测他是否已经放弃了那个赌约。 然则这赌约本就是由顾炎凉提起,以一个条件为代价,使得穆寒渊答应了他。如今顾炎凉失踪,难道是他那惯常的喜怒无常的性子,终于对此事失了兴致? 罢,他本也没想过和他一赌。 心思百转,穆寒渊终是沉下了心,继续启程上路。 第64章 六十四一见倾心 六十四、一见倾心 顾炎凉被称为公子的原因之一是他出身名门望族,身上从不差钱。道听途说者皆闻其爱为美人一掷千金,尤其是有才华的美人。加之他本人也是一位难得的美人,才艺双绝,又身负传奇色彩,总不免为街头巷陌所津津乐道。 然而顾炎凉并非好相与的主儿,人们提起他时更多的是在叹,顾炎凉或许终有一日会走岔了道吧,可惜了这样一个人。谁都这么想,谁都不敢说。 ——直到顾炎凉遇到了穆寒渊。 顾炎凉自打从沙漠走出,已有半月之久了。风月在侧,红衣加身,谁见他一眼都能认出他是顾炎凉,谁都在窃窃私语——他怎么竟会与穆寒渊失散呢? 谁都以为是失散,毕竟有了那个赌约。 一直没找到穆寒渊,久了,顾炎凉颇有些百无聊赖。 这日,他正走在街上,一边耳中过滤着众人对他的品头论足,一边寻思着不然就放弃去找穆寒渊吧,大家山水有相逢,有缘再会。 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眸光无意间往前一扫,发现了不远处一个地方百晓生的摊子。那摊子前站了一位俊雅至极的男子,乌发及背,一身雪白衣袍,上绘淡墨莲花,高远清雅,朵朵自衣沿清冷绽放。男子面如冷玉,眉若远山,最令人瞩目的当属那双熠熠金瞳,顾炎凉一双凤眼早已修炼至目视微尘之境,细细观察之下,发现那双浅金双眸之中,竟隐有莲华之影。 没想到除了佛门中人,竟还有人能修这佛门秘法——莲华金瞳。 这下还找什么穆寒渊,眼前这人,便足以吸引住他的所有注意力了。 顾炎凉脚下一顿,片刻后复抬起,若无其事地漫步过去,闲道:“足下留步。在下顾炎凉,相逢即是有缘,不知顾某可有幸与君相识一番?” 说得好听,实则就是搭讪,而这搭讪之意也半点没想遮掩,很是直白地传达了过去。 那人闻言侧身,见他金绣牡丹、红衣似火,不由怔了一怔,后才望进他的眼里,声音若冰水寒泉,泠泠悦耳:“……顾炎凉。” 世人皆知顾炎凉与穆寒渊有个赌约,穆寒渊自己自然也是知道的。 那日顾炎凉与他初见,风月在手,闲散肆意,看见他时眸光一亮,玩味不已,直接便与他搭话——“久闻穆寒渊莲华金瞳之名,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倒让在下忽然想结识一番。” 他当初那番说辞已是相当直白,穆寒渊一听便知其本意。 而今暂别再见,他却不光是与穆寒渊相识的记忆,竟然将他在世间的名号都忘了。 该说不愧是他,连穆寒渊这三个字都不记得,却硬是要找理由上来招呼他——他说有缘,倒也没错,不过是被他自己硬扯上的而已。 “瘴气入体,无怪你意识不清。”穆寒渊目光清淡,莲华金瞳明灭,只是望他片刻便明白了原因,抬起那温泽如玉的手指,自然而然就要向顾炎凉的眉心点去。 顾炎凉听他答话正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还未细想就见他已经有了动作,下意识地就微微后仰,躲过了即将贴上他眉心的手指。 穆寒渊微微有些惊讶,但还是收回了手指,动作雅然地挽起了袖子,将手平摊到他面前,继而道:“把手给我。” 顾炎凉本也只是条件反射,正觉得遗憾,闻言脑海中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把乖顺地手递上,心中却有些疑惑自己的不反抗。 穆寒渊握住他的手,顾炎凉正觉得这人手掌温热宽厚,倒是与其清冷淡雅的形象不符,便感到丝丝清凉之气自他手心传出,顺着两人交握的地方渗入自己体内——清心之气,这人竟真的是修佛的人? 另一边,那地方百晓生被顾炎凉打断了话,也不敢插嘴他和穆寒渊的互动,便一直安静地坐在摊位前假装自己是一块石头。这时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自己实在是不该继续呆在这里了,实在是没眼看。恰巧穆寒渊已经结束了询问,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悄悄收拾了下摊子,偷偷地跑掉后,百晓生一边整理着今日收获一边回想方才穆顾二人的互动,口中不住地念念有词:“就观此二人行径,哪里还需要打什么赌?世人言果真没错,这其中趣味,非当事人的,恐怕是难以理解了。” 世人所知,道听途说,其内容未必是真实的。世人对顾炎凉多加猜测,也不只是顾炎凉所拥有的。然而关于顾炎凉与穆寒渊的赌约,却是世人皆知的——因为这赌约是顾炎凉当着天下人的面立的。 当时穆寒渊初入世俗,却早已在世俗中鼎鼎有名。 佛门所收,螟蛉之子。他初入佛门之时,一双天生的莲华金瞳使整个佛门大为震动,甚至有高僧预言,他将会带领日渐没落的佛门走向新的辉煌。 他的表现也绝对对得起这位高僧的预言,自入佛门以来,潜心修习,昼夜不辍,加上他有过目不忘之能,藏经阁的经书已被他背了个遍,二十岁的时候已然功力绝顶,佛法高深。 然而他彻底被天下人所知还是因为年前发生在佛门中的惨案。他当时闭关已久,出关却见寺中一片惨淡。再问整个佛门,便听言佛门上下惨遭屠戮,死伤无数。 他气急攻心,惊怒之下以一己之力将来者全灭,人挡杀人。据说当时他周身上下缠绕黑色雾气,飘荡不散,莲华金瞳暗沉充血,目泛红光,宛若战神。此役穆寒渊一战成名,使之为天下所知。然而也就是这一战,让他不得不被锁进生灭塔,诚信忏悔,思过半年。且半年过后,他被迫还俗入世,不知何时能归。 世人得知后都道佛门迂腐——不杀来者,难道要等着佛门被灭? 故而虽然穆寒渊和顾炎凉都染杀孽,且皆杀恶人,评价却完全不同。 世人能理解穆寒渊,也知他应不是会随意触犯杀戒之人,更是对修佛的有种天然的信任亲近。加之其俊雅无双,行为拘礼,实在令人难生恶意。而对顾炎凉,谁能知道冒犯他的点是什么?可能你被他杀了还不知道为什么。 穆寒渊是他的俗家姓名,法号却在回归之前不可言。然而他始终是个修佛的,称其公子略显轻佻,对一个还俗弟子喊法师也是不敬。故世人思来想去,皆尊称他为先生了。 顾炎凉与穆寒渊初见的时候,前者正怒极生笑,风月出鞘,想要砍了冒犯他的人。恰逢四方聚会,来者众多,名者无数。穆寒渊此次入世亦有任务在身,便来此查探消息。无意间看见顾炎凉有杀人之意,穆寒渊心有慈悲,且那人实在罪不至死,他便上前阻止了顾炎凉。 他的阻止出乎意料的顺利,纵他睿智无双,也不免讶然,顾炎凉却凑上来搭话。 ——“我说寒渊大师,你既然阻我,想必是看不惯我。我给你个度化我的机会可好?” 用他的俗家名,却又口称大师,实在讥讽之味甚浓,但由顾炎凉说出来,仿佛只是一番调笑,并没有旁的意思。 “左右如今你已还俗,可敢同我打个赌?就赌……让我想想,不如就赌点有意思的事情。我们赌谁先喜欢上对方,我若输了,便同你一道遁入佛门。”他说的时候神色夸张,似觉得自己的主意实在绝妙。 穆寒渊抬眼看他,神情不动,清清淡淡。反倒是周围众人觉得莫名其妙,不明白这算是什么赌约。 这赌真真是奇怪,但想到顾炎凉本就是捉摸不定的性子,许是他无聊了想出的新花样。甚至有人信誓旦旦——定是顾炎凉看不惯穆寒渊的样子,想让他破了色戒,再也无法回归佛门。 然而这些人下一刻便被打了脸—— “此局我已不战而胜,不必再赌。”穆寒渊身有七巧玲珑心,怎会不知顾炎凉真意。 不想顾炎凉懒懒散散,笑容戏谑:“怎能算得不战而胜?只要我不承认,你便胜之不能。” 于是众人明白了,顾炎凉喜欢穆寒渊。 世人皆知,顾炎凉对穆寒渊一见钟情。 这赌局,顾炎凉的确从一开始就输了。 不过最终使穆寒渊应下这赌约的,是顾炎凉提出的条件——凡赌约存在一日,他不再杀一人。 于是世人又明了了,自此以后,终不必再怕无意间惹到顾炎凉。 至少,当顾炎凉还愿意停留在穆寒渊身边时,他们不必再怕了。 顾炎凉慢慢从回忆中清醒,感觉到手心处的清心之气正渐渐消失,反手便握住正要撤开手的穆寒渊,笑容张扬艳丽:“好久不见,穆寒渊。” 第65章 六十五共往九华台 六十五、共往九华台 顾炎凉清醒之时便知,自己中的是情瘴。而穆寒渊,不可能不知。 情瘴,顾名思义,无他,唯独会使人忘记心悦之人,彻彻底底,但凡相关之事,丝毫不留。 穆寒渊未点明,顾炎凉也绝口不提。 世人皆知顾炎凉心悦穆寒渊,穆寒渊又怎会不知。 此时正值春季,路边的玉兰开得洁白秀雅,顾炎凉本凤眼斜瞥着周遭,和穆寒渊并肩而行,见到那白玉兰不由先行了两步,抬手站在树旁掐下一朵来。 穆寒渊迟了几步,觉察到身旁的动静,抬眼向前方望去——艳红与素白相映,那人回眸对他露出了个懒洋洋地笑,凤眼轻挑,凭生带了几分优雅出来,煞是好看。 顾炎凉这个人,当真是生了一副讨巧的皮囊,除了显得太过张扬以外,其余无一处不妥帖,让人一见之下就能大生好感。 那狭长微眯的丹凤眼似乎总是在笑,无意间就会产生错觉,以为这人脾气该是好的。 穆寒渊本也没觉得他的脾气太坏,只不过个性恶劣,倒不是个容易生气的。 ——也可能只是因为有他在一旁。 相较之下,反倒是穆寒渊的相貌显得更加凉薄一些。虽然因为修佛,他周身氛围算得上温和,但这个人,总有种清冷的疏离感。薄樱色的唇总是微抿,俊雅而缥缈,比起和尚,穆寒渊说自己是个道士倒更加令人信服。 顾炎凉摘了玉兰后也没动,就这么闲闲等着穆寒渊走至他跟前,然后侧头询问道:“我的绑手带呢?” 风月刀柄上本有孔,中间穿了个红色缎带作为绑手带。后来顾炎凉与穆寒渊相识,前者逼着后者互相交换什么见面礼,然后也不管穆寒渊答没答应,硬是抢走了后者腕上的一颗佛珠,嵌在了原本穿绑手带的孔上。作为回礼,原本穿在那里的绑手带就被扔给了穆寒渊。 穆寒渊并未问他想做什么,只是依言从袖中取出那条红缎带。红色的绸缎本已被细致叠好,被顾炎凉抽走,一下子便松散开来。 绸缎在顾炎凉手上错杂松散的缠了几圈,仍有很长一段垂下来,白皙的手上显出一种零乱的美感。 然而顾炎凉无暇顾及这些,他正心灵手巧地把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金属环穿进玉兰花底部,扣好,又把缎带系在金属环上,然后牵过穆寒渊的手,慢条斯理的把系了花的缎带绕上了他的手腕,口中玩笑道:“你这人长得不好,整天显得那么严肃,一路上肯定吓坏了不少老幼妇孺,送你一朵花,添点儿生气。” 不知道究竟是谁更吓人。 若不认识他们的倒还好,先不管个性如何,两位俊朗郎君经过总是赏心悦目。然而自从这两个名头都不小的人聚在一起,天下还有谁不知道顾炎凉与穆寒渊? 这两人一金绣牡丹红衣,风流浪荡;一淡墨莲花白袍,高远俊雅,再分别有标志性的风月与莲华金瞳,不被人认出来也难。 穆寒渊敛眸看了一眼腕上的白玉兰,未生生灵,无碍。于是拈花抖手,金属环就这样一松,滚落在地,晃荡两下,再也不动。 顾炎凉看得有趣,也未阻止他,只观他要如何。就见穆寒渊挽袖,俯身轻轻将玉兰散向树根,动作优雅精细,韵味十足。 “还俗了都这么麻烦。”顾炎凉一撇嘴,翻了个白眼,却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只因这人毛病太多,实在怪也怪不过来。 说是要赶路,结果拒绝骑马,因为什么尊重生灵之类的理由。至于御剑——对于顾炎凉来说大概算御刀,穆寒渊还是拒绝。本以为是因他并无飞行法器,没想到却说是什么要脚踏实地…… 总之顾炎凉实在懒得说他,还俗了还这不行那不行,恼人的很。 不过算是顾炎凉心急,没听到穆寒渊后半句话。他此行本就是为了查案,只因毫无头绪,便一路打听,若是直接靠飞行,也不知该向何处而去了。 将白玉兰归尘归土后,穆寒渊又将红缎带叠好收入袖中,再整整衣袍,纤尘不染。整个过程不紧不慢,一如他沉静的性子。 顾炎凉见他把缎带细致收好,心情由阴转晴——虽本算不得阴,但也不似现在心上仿佛开出一朵花来。于是他笑:“说起来,你这头发如今也长得长了,不考虑束起来吗?” 穆寒渊听他一问,便知他想做什么,但他也未多说,只是神色浅淡,形容清冷,道:“不急。” 他不急,顾炎凉却急。 他急着把眼前这人贴上标签,把自己的东西饰在他全身上下,以向世人表明这人是他的所有物。穆寒渊很少会反对自己送他东西,何况,顾炎凉也不是会听他意见的人。 于是他取下自己发上的银扣,一袭青丝如瀑飞散,春日暖阳下微微泛着红光。他未管,只是绕到穆寒渊身后,为他松散的扣了一束,继而后退两步,仔细欣赏,斟酌片刻,道:“银扣虽说也不错,却还不足以配你。待过几日,我为你刻个玉扣来。” 穆寒渊任他施为,闻言略微颔首,没有应下,也没有反对,但头上的银扣却没有摘下来。 两人此番皆是没有顾忌周围人的目光,周围人却实在不能不注意到这一对儿。 束发这等亲密之事,一向是夫妻间的亲昵,他们不光做了,而且还是当街。偏偏两人动作表情无比淡定,随意至极,半点没有做了亲密之事的觉悟。或偷瞄或直接观看的围观众人看着看着就红了脸,一同觉得自己被闪瞎了眼,纷纷侧脸没眼再看。 顾炎凉那性子也就算了,平时就是肆意而为的人,穆先生你也别宠着他啊!他可是当着全天下人的面说了对你心怀不轨,你倒是稍微注意一下啊! 唉,真是愁人。 闹也闹够了,穆寒渊还是得查案,若非此次要入俗世寻找师父尸骨,他本还应被锁在生灭塔静静闭关。 “诶,我说穆寒渊,听说你师父失踪前被人目睹到与九华夫人云冉冉在一起,你可有什么线索?”两人一同上路,顾炎凉本对穆寒渊的事从不插嘴,此时心情好,便随口问了一句。 不想穆寒渊眉头一锁,面色忽沉重下几分,薄唇轻启,若冰水寒泉的声音莫名掺了丝沙哑:“九华夫人,亦已失踪。” 或生或死,亦是未知。 顾炎凉脚步一顿,难以置信地转头向他看去:“你是说,九华夫人?” 穆寒渊颔首。 春日乍暖还寒,只靠着那暖阳略显单薄,凉风一过,肌骨皆冷。 顾炎凉驻步沉默片刻,蓦地冷笑一声:“失踪?死了才好。这消息对九华台众不啻于晴天霹雳吧?” 穆寒渊知顾炎凉与九华台早有龃龉,故不作声,只是微微对他语气中的恶意皱了皱眉。 不过九华台虽有个清净的名字,却并非什么清静之地。而九华夫人云冉冉更是名动天下的女魔头,令人谈之色变——不是像顾炎凉这种模棱两可,而是真的入魔。 九华夫人当年遭遇了什么惨剧已未可知,然而据说事变之前本是普通的良家女子,甚至未入修炼之道。一朝灾难灭顶,她毅然跨入修罗道,以生证己,以杀誓天,生生为自己开辟了一条荆棘血路,最后更是以一女子之身建立九华台,被其台上弟子尊称九华夫人。 顾炎凉与九华台颇有渊源,故而也习惯跟着称九华夫人,然实则没有几分尊重之意。 “你师父也是声名在外备受敬仰的佛修,与九华夫人出现在同一处,怎会不生事端?”顾炎凉哂笑,继而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语气轻快了些,“说不得就同你一般,想要度化九华夫人,引她从善。” 穆寒渊也是相同的心思,所以才更觉此事蹊跷。 就算最终他们未避免一战,也该是一人生,一人死,怎会两人同时失踪? 而且,当时师父并非是去九华台办事,而两人最后出现的地点也离九华台相隔千里,他们究竟是怎么凑到一起的?师父当时下山去办的事如今也尚未明了,莫非是同那件事有关?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其中蹊跷。 “无论如何,我们最好先走一遭九华台。”顾炎凉伸了个懒腰,手中将风月转了个圈,语气慵懒淡漠,似乎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穆寒渊深深看了他一眼。 穆寒渊自然知道应该先去九华台,然而顾炎凉的出现实在是个意外。顾炎凉与九华台不和,穆寒渊心思剔透,口中不说,行为上也从未表达出要去九华台的意思。他实在没想到,此时顾炎凉竟自己提了出来。 他静默片刻,只是低声说了句:“好。”声音泠泠悦耳,清冷淡漠,柔如锦缎拂面,余的并未多言。 顾炎凉没有看他,只听他说了好,唇边便溢出笑来:“穆寒渊,我可真怕,自己哪天真的会忍不住说出来。” 音若清风,微微一转,转瞬便散。 你何苦对我太好,让我越陷越深。 我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既然如此,我也要拉你一同入深渊。 第66章 六十六此间唯君动我心 六十六、此间唯君动我心 九华台离得并不远,但是也只是对于修炼的人来说。顾炎凉觉得单靠走路可没那么容易去,正想劝穆寒渊一同飞行,就只听他道:“无妨,你且先行。” 顾炎凉耸耸肩,依言先走了,他也不担心穆寒渊跟不上来。既然他说无妨,那肯定没问题。 他飞起一段,侧眸一瞥,就见穆寒渊正用缩地成寸之法,不紧不慢地跟着他,恬然淡雅,行云流水,高人之气十足。 脚踏实地。 顾炎凉心中盘算着,这也算是诡辩了吧?但是想着想着,还是不由笑了——当他喜欢他时,看他怎样都是好的。 两人这一路也没再交流,只顾赶路,上午出发,下午便到了。 顾炎凉与九华台有恩怨,不便和穆寒渊一同上去,他虽然行为不羁,但唯独穆寒渊不想为难,故而只在九华台下的小镇坐着,悠悠然等着穆寒渊回来。 他这边优哉游哉地坐在窗边喝着酒,却把客栈老板吓坏了。 老板也算是个有见识的人,在九华台下开店这么多年,耳濡目染知道不少江湖上甚至修道人的事—— 金绣牡丹红衣,黑鞘苗刀风月,这莫非是顾炎凉? 然而顾炎凉来这里做什么?他前段时间不还在沙漠那边吗,虽然说过了一个月,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到这里吧? 还有不是说穆先生和顾炎凉在一起吗?怎么不见人?难道顾炎凉终于放弃了那个赌约? ——这岂不意味着他又能开杀戒了? 老板的战战兢兢顾炎凉一点都感觉不到,酒要了一壶又一壶,后来干脆直接按坛要。 顾家名门,倒不怕他付不起钱,然而老板才不管他付不付得起,只要他能安安静静喝完就走,他白请他喝都行。 顾炎凉没想到自己会给客栈老板带来这么大烦恼,甚至连酒钱都要给他免了。他其实没觉得自己是传闻中那样吓人的人,他不过是杀了那些不长眼犯到他头上的人,反过来说,若别人不招惹他,他又何必杀了他们? 唯一比较吓人的,大概是杀人这事他是凭心情的吧。若是心情好,放对方一马也无不可,就像他和穆寒渊初见那天,他实在心情好,饶过便饶过,不杀便不杀。那些连姓氏名谁都不知道的人,怎抵得上给穆寒渊一个好印象来得重要? 世人所说没错,唯有穆寒渊能制得住他,虽然顾炎凉口上并不承认这一点。 他这酒一直喝到晚上,方才见穆寒渊杉杉归来。 他自水墨青山倒影而来,渐渐走至门外还留着的一盏灯笼下。暖黄的灯光逐渐笼上他的面、他的身,为他镀上一层金色的影,顾炎凉看着,只觉是画中人了。 “怎么办,你回来得晚,我只要了一间房,现在若是打扰店家休息,怕是不太好吧?”顾炎凉手中晃悠着酒坛,倚着桌子要掉不掉,面上懒洋洋的笑容风流至极,也玩味至极。 他这纯属睁着眼睛说瞎话,有他在,老板哪里敢睡,一直在酒架旁远远候着,时刻等着顾炎凉吩咐。只不过再多要一个房间,哪有不行的道理? 穆寒渊向老板那边看了一眼,很是清雅有礼地颔首:“店家不必再候着了,我们这就去休息。”说着也没理顾炎凉一间两间的问题,只言带路。 老板倒是的确知道自己不必候着了。既然穆寒渊出现,他也不必太害怕招惹顾炎凉。于是他向穆寒渊回了个礼,终于是安上门板,径自去睡了。 顾炎凉小把戏得逞很是得意,但是穆寒渊反应如此冷淡他又不开心了,进了房间后便一直坐在桌旁面色不豫地盯着他。 穆寒渊有求必应,实在仁至义尽,见顾炎凉盯着自己也不多说,只默默找了个地方打坐,不再管他了。 顾炎凉咬牙。 我睡我的床,你就在这儿坐一晚上吧! 他实在没有生气的道理,于是更气自己,今天酒也实在喝得太多,他没有耍酒疯的毛病,左思右想,还是去睡了。 ——明天再说! 两人就这么平安无事地过了一夜,第二天醒来,顾炎凉才想起正事儿。 “你去九华台收获如何?” 穆寒渊起得比他早,或者根本只是打坐,并未入睡。总之顾炎凉醒来后正好看见穆寒渊站在门口,从店家手里接过早餐。 穆寒渊摇头。 无功而返。 顾炎凉叹了口气,心绪复杂,也不知是喜是悲。 “九华台的镇魂石只余二十三颗。”穆寒渊声音清淡,也未吃早餐,只是敛眸等着顾炎凉吃完。 顾炎凉一愣,怔怔盯了穆寒渊片刻,半晌似笑非笑地叹了一句:“看来事情比想象的还严重啊。” 九华台的二十四颗镇魂石分别镇守八方,护住九华山,以免邪魔作祟。九华台本就修的生杀之道,对顾炎凉也是影响深远,越是修的生杀道,越容易引来污秽。如今镇魂石少了一颗,八方镇守失去平衡,恐怕九华台已经自顾不暇,也一时间顾不上九华夫人的踪迹了。 反言之,九华夫人的失踪,未尝不可能是因为这少了一颗的镇魂石。 现在的另一个关键是,如果事关镇魂石,显然是九华台内部的问题,不该和穆寒渊的师父扯上联系。顾炎凉用筷子敲了敲桌子,忽然道:“你说,会不会是九华山镇压的东西,有什么不得了的跑出来了?” 他其实早已辟谷,也没必要吃饭,只不过一向口舌之欲难当。此时另有要事,一时间也就不怎么想吃了。 穆寒渊没说话,显然也是有所猜测。 “那两人最后出现的地方,看来我们还是得去走一遭。”顾炎凉放下筷子,转过身来专心对穆寒渊说话,“不过虽然听说是南方一带,却没有固定的说辞,你可有想法?” 穆寒渊沉吟片刻,吐出了三个字:“千山雪。” 顾炎凉倒吸了一口冷气,后而拍掌大笑:“这可就变得有意思多了。” 千山雪是个人,也是个地方。不过既然在南方,穆寒渊显然说的是那个人,而不是地方。 九华台二十四颗镇魂石皆由千山雪打造,作为向九华夫人示爱的礼物。可惜那云冉冉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待将二十四颗镇魂石布好,便把千山雪拒之门外,并扬言不许他踏入九华台一步。 千山雪倒也是个痴情种子,被拒绝后没找云冉冉麻烦,却也觉心灰意冷,此后隐居南方老家,淡出江湖了。 千山雪是一代炼器大师,他的法器千金难求,请他炼制法器的更是数不胜数,就这样被云冉冉逼得隐居不管世外事,九华夫人的恶名又增一条。 如果镇魂石少了一颗,而九华夫人又出现在了南边,是否有可能是因为她去向千山雪求一颗新的镇魂石呢? 姑且不提穆寒渊的师父,单是从镇魂石失踪一事上,他们就值得往千山雪那里走一趟。 二人说走便走,然而刚刚起身顾炎凉却拉了穆寒渊一把,面有犹豫之色:“九华夫人曾立誓绝不再见千山雪,我不知她是否会为镇魂石打破誓言,但若真的是严重到让她愿意再会千山雪,九华台的情况绝对比我们想的严重。” 穆寒渊本就是顾忌顾炎凉与九华台的渊源才未多说,此时听他一言,顺势解释道:“九华台南缺少三颗镇魂石中间一颗,尨魍洞封印已破,魍魉既出,其余二十三颗镇魂石已然不稳,崩溃在即。现如今,九华台形势岌岌可危。” 顾炎凉这便知道穆寒渊昨日归来极晚的原因了。 “你这人,还真是爱多管闲事。”似讽非讽,似嘲非嘲,顾炎凉语气中带着恶意,再看表情,更觉像是无奈了。 九华台这种生杀修罗之道的地方,和佛门可谓是完全对立。就算二者不出什么摩擦,也绝无可能和平相处。连这样的人穆寒渊都要帮,顾炎凉可不得是无奈至极。 穆寒渊没说话,表情一如既往的浅淡不明其心意。 他昨日确实是帮了九华台一把,将尨魍洞用佛印暂时镇压,延缓整个镇魂石阵的崩溃。这件事,他没必要告诉顾炎凉,也没必要告诉任何人。 顾炎凉看他这副爱答不理、万事不挂心的样子就觉得不快,终于还是按耐不住性子,怒而讥讽起来:“好好好,你慈悲,你若慈悲,我偏偏不合你意。现在我就去把九华台的剩余二十三颗镇魂石挨个砍碎!”说罢握住风月的手一紧,这就要去登九华台了。 他性情不定一向是举世公认的事,这时新仇加旧恨,正好去端了九华夫人的老窝。 穆寒渊闻言下意识地反拉住顾炎凉刚才一直未放开的手,见顾炎凉又转眼看他,他才怔了一下,缓缓松开了手。 顾炎凉不明其意,怒气冲冲道:“怎么,你想阻止我?” 穆寒渊却仿佛安心下来,退后一步,那双漂亮的莲华金瞳敛了下去,只是语气坚定地说:“你不会。” 说这话时他的表情实在太过毋庸置疑,顾炎凉紧握风月盯了他片刻,终于还是慢慢放松下来,摇头笑道:“穆寒渊,这世间会对我说我不会的,恐怕只有你。能阻止我的,怕是也只有你了。” 他本因穆寒渊对他的隐瞒而愤怒,却又因这区区三个字让愤怒烟消云散。 能左右我的心情至此的人,能够影响我做决定的人,此间唯有你一个,再无其他。 第67章 六十七各自的道路 六十七、各自的道路 两人既然要去找千山雪,这便一同出发往南,南方遥远,偶尔还是要停下歇息一番。 “诶,穆寒渊,你可曾想过调查完你师父的事之后要去做什么?你不是还俗了吗?还是你要回归佛门?”顾炎凉拽了穆寒渊手上的玉佛珠,顺手又拿了他袖中的红缎带,一路上把它们绑在一起,扯着红绳转圈玩儿。 他力度掌控精准,周遭除了穆寒渊也无人敢接近,故而他虽然这么转着,竟也没打到人。 穆寒渊自顾向前走着,偶尔躲过顾炎凉故意打过来的佛珠,神色清淡,没理他说话——他其实一向如此,顾炎凉说什么,他听着,但是只有他觉得有用的事才会回答一二。 顾炎凉其实也习惯了穆寒渊这样,不过这样的反应归根结底还是令他不满,故而他总也免不了要打趣一番:“我说你,世人都说你穆寒渊高远俊雅,芝兰玉树,飘飘乎若仙,倒不像个佛门中人。佛门那帮我也曾见过,不管长得如何,几乎各个都是慈眉善目、温和宽厚。怎么就到了你,偏偏成了这个样子?穆寒渊,我劝你还是去做个道士吧,感觉会比和尚有前途。” ——这就是纯粹的废话了,更无理会的必要。 穆寒渊连视线都没移个一星半点儿,若不是同行时总是不经意侧身让着顾炎凉,他几近就当没顾炎凉这个人了。 顾炎凉不喜欢被忽视,正想再笑话他几句,蓦地又想起什么,反而自顾自的开心了起来。 穆寒渊径自向前走着,发现耳边忽然清净了正觉得奇怪,侧头一看,正好对上顾炎凉靠过来的身子和举到一半的手臂。顾炎凉被他发现了也不多说,他一向是行动派,想起一出是一出。就见他抓起穆寒渊的手,玉佛珠粗鲁地往其手腕上一套,笑言:“这佛珠我可是还给你了。” 他眼中的狡黠实在太明显,而他的恶作剧也一如他表现出来的明显——虽然佛珠是还了,但红缎带未拆,甚至另一端还被顾炎凉绑在手上。 红线牵缘,红缎带也不至于差到哪儿去。 街上众人纷纷捂眼,实觉二人伤风败俗,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在外面*。这等情趣,就算是在家中夫妻嬉戏,保守一点的也不会做吧。 穆寒渊停住脚步,盯了手腕片刻,终于还是面向他无奈叹息:“给我吧。”他指的是还缠在顾炎凉手上的缎带。 顾炎凉虽然总是同他笑闹,但也知点到即止,不会让他为难。如今既然穆寒渊都发话了,他便依言把缎带扔进穆寒渊手心,颇觉没趣的撇撇嘴:“无趣至极。” 穆寒渊当做没听到顾炎凉的喃喃自语,只是慢条斯理地拆下缎带,叠好,再次收入袖中——不知为何,顾炎凉总喜欢玩儿佛珠和缎带,上次他还把风月上嵌的那颗佛珠取出,将缎带硬穿进那个孔洞,绕在了自己的手腕上。那次穆寒渊倒是没阻止,不过后来顾炎凉似乎是腻味了,最终还是取出缎带,将佛珠重新嵌进风月,缎带也扔回给了穆寒渊。 他们虽是查案,且生死攸关,但只有穆寒渊是不得不往,而顾炎凉实在是不挂心。所以这一路上他们一直处于这种做无聊事而顾炎凉单方面觉得愉快的氛围。 ——说句实话,顾炎凉本不觉得特别愉快,因为穆寒渊对他爱答不理,少有应话。但偏偏顾炎凉逗他时穆寒渊的反应总是能让他莫名开心,甚至连没有反应都能让顾炎凉找到趣处。思来想去,大概也只能说是——只要跟他在一起待着,便足够愉快了吧。 顾炎凉也对自己的心情感到不可思议,然而他一向顺心而为,倒也没那么在意原因为何。他只是愈加的开始期待赌约能如他设想的那般发展——只要自己一日不说出口,就能在穆寒渊身边多呆一日。迟早,他会让穆寒渊喜欢上他。 两人便就是这样相安无事的赶路。 这日,二人在沿途的某个小镇停留歇脚。穆寒渊静静地在一旁打坐,而顾炎凉则想方设法地打扰他打坐。恰在终于想出办法的时候,顾炎凉突然接到了家中传来的消息—— 家主溘然长往,顾炎凉长兄继位。 另有言,顾父至今尸骨未明。 溘然长往,尸骨未明。 顾炎凉握住信笺的手一紧,骨节发白,惊怒之下自五脏六腑喷涌而出的杀气让信笺上所蕴灵力瞬间溃散。 这信上在说什么荒唐话?父亲,死了? 穆寒渊本在一旁打坐,此时忽觉他消失已久的杀气猛然外泄,不由一惊,见顾炎凉神色悲恸,嘴唇颤抖,下意识抬手放在顾炎凉握信的手上,微微蹙眉,安抚之意明显。 顾家是名门大家,家中众人皆有灵魂玉简安置在祖堂,人死玉碎。 失踪,死亡,人死灯灭! 怎会连死在哪里都不知道……怎竟连埋骨何处都不知! “穆寒渊,”顾炎凉压抑着喉中想要怒吼的*,声音暗哑低沉。但面上早已是嗔目欲裂,双眼充血,周身冷气阵阵外放,死死咬住牙关才忍住没有拍案而出、大开杀戒,“我父亲……” 他终究是不能再多说一字,喉咙中隐有呜咽之声。 穆寒渊没有说话,静静地立在一旁,手上的力量渐渐加重,似是要把力量传达给顾炎凉。 空气一时间静默下来,只余顾炎凉粗重的呼吸声。 顾炎凉此人虽喜怒无常,与家中关系却是顶好。顾家家主与其夫人育有二子,长子顾宁渐、次子顾炎凉,皆是此辈中的风云人物,甚至单论功力之深,许多成名已久的老一辈人也难以望其项背。 顾父顾母琴瑟和谐,鸾凤和鸣,恩爱至今,纷纷偏爱他们的小儿子。顾宁渐夫妇也是对顾炎凉这小弟疼爱有加,关护非常。顾家全家上下与人为善,唯独出了顾炎凉这么一个异类—— 顾炎凉的手死死握紧,五指连带白宣嵌入掌心,胸腔内仿佛五虎四蹿,张张血盆大口啃噬他的心脏,一腔呐喊无声地闷在口喉之中。他惊怒之余,心头忽生戾气缠绕不散,穆寒渊清晰地感到掌内顾炎凉的拳头在不住颤抖,手不禁又握紧了些,以期能将他这股戾气稳住。 顾炎凉深吸了一口气,稍稍还是因穆寒渊有所安抚,握信的手慢慢翻过来,已被捏的破损褶皱的信就到了穆寒渊手里:“你看。” 穆寒渊取信收手,依言抖开信纸,只扫了一眼便已怔然。 “如果我要去为父报仇,你可会阻我?”顾炎凉双目紧盯穆寒渊,发白的嘴唇紧抿,只待穆寒渊一个“不”字。 穆寒渊敛眸,神色清淡,目有慈悲,虽有不忍之色,显然并非赞成之意。 顾炎凉心下一凉,冷笑一声:“怎么,就许得你破戒杀了犯你佛门的人,却不许我宰了杀我父亲的混蛋?”这语气初有凄凉,后却觉越发荒唐起来,变得凉薄疏远,不似以往的故意为之。 穆寒渊手指轻微颤抖了一下,把信放回顾炎凉手中,缓缓开口,语气低沉:“我,并非因杀了进犯佛门之人而破戒。” 顾炎凉此刻心烦意乱,哪有时间管他因什么而破戒,听穆寒渊如此一说,咬牙更加讥讽:“那看来你们佛门也没有迂腐至此,而是你这个人没佛根,没佛性,戒律破了一条又一条——不是因杀人破戒,除了杀生以外你竟然还破了别的戒?呵,可笑至极。” 穆寒渊脸色发白,未理会他的冷嘲热讽,身体如僵住般一动不动。 顾炎凉嗤笑,心中愤怒,口不择言:“听闻你当时周身狂气,暴戾恣睢,哪有一点像佛门中人?你既然能杀的肆意,半点没想到你佛门的慈悲,可见你本性如此,如今又何必再装模作样。”言罢风月一挥,愤然而起,不再管穆寒渊反应如何,径直要冲出门去。 穆寒渊在他身后一动不动,仿佛凝固一般。他双拳慢慢握紧,如白玉般的手上青筋根根突出,因顾炎凉这一番说辞动摇不已。 顾炎凉冲到门口后止步片刻,似是心有犹豫。然而他并未回头,最终开口,语气冰冷淡漠,如对路人—— “穆寒渊,从前是我错看了你。此后你我,分道扬镳。” 声音掷地有声,红衣飘然而去,只是似火,却不留一丝余热。 顾炎凉实在是心中气愤,戾气十足,直像只疯狗,逮到谁都要乱咬一口。穆寒渊想阻止他报仇,这绝然不行,谁想阻止他为父报仇都绝然不行!就算那个人是穆寒渊,他也能干脆的一刀两断。既然理念不合,不如就此别过! 凉风侵袭,直从窗缝吹进房间。初春的凉带着暖,暖带着凉,捉摸不透,变幻无常。 而这一切,屋内的人都已经感受不到了。 穆寒渊久久望着因顾炎凉离去而大开的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顾炎凉的话,半晌似乎突然间反应过来一般,苍白如纸的脸上渐渐恢复了些许血色。 理念不合,就此别过。 的确是顾炎凉的性子。 ——甚至从一开始,他们的道路就该是这样的。 佛门与生杀之道——终究不容! 第68章 六十八疑点 六十八、疑点 顾炎凉日夜兼程,一路赶回家中。 家中遭逢此变,举目上下一片愁云惨淡。顾父长逝,不少势力都在虎视眈眈,只看顾宁渐能做到如何。一时间甚至有传言,顾家此时已如风中之烛,一个踉跄便能让顾家百年家业云消雾散,先人努力化为虚有——顾家虽是名门,却是新秀,人丁单薄,又出了顾炎凉这么个岔子。现在整个顾家全靠顾宁渐撑起,好在顾宁渐极有威望,一时间就算不如顾父,却也能勉强稳住人心。 别看顾家家大业大,之前却全靠有顾父在。顾父是千年难遇的天才,且这天才之名直到他死去也未摘下来。他的功力之高,在整个修炼界首屈一指,少有人敢与他争锋。而顾母则是另外一个名门出身,整个顾家上下内外琐事全靠她打理,虽然修炼天赋远远不如顾父,但她的存在却是整个家族的定心剂。这次顾父走得匆忙,顾宁渐打理后事多亏了顾母在旁相帮,才未出什么岔子。 也就是因为有这样一个父亲,这样一个母亲,顾炎凉才有资本由着性子乱来。他固然天赋绝顶,彻底随了他父亲,但到底性格不稳,容易生事。有顾家这个名头在,才少有人愿意招惹他,也间接地让顾炎凉的名声不至于完全黑了。 顾炎凉到家时远远便有人招呼过来,他一见是家中老仆,神色不由和缓几分,只问:“宋老,母亲如何?兄长呢?兄长可还好?” 宋老一脸悲恸,但见顾炎凉回来,显然是松了口气:“二少爷,主母和大少爷身体无碍,只是事务繁忙,□□乏术。” “可在家中?” “在的,二少爷,快随我来。”宋老突然意识到也许顾炎凉能帮衬几把,也不管这位二少爷向来不管事了,忙给他引路。 ——就算帮不上忙,主母和大少爷见到二少爷定会稍感安慰。 顾炎凉听闻母兄无事,安心了许多,匆匆忙忙地就跟着宋老一同进去。一路上众人对他行礼他也顾不上了,只是间或一点头,便匆匆继续前进。 顾宁渐与顾母如今琐事缠身——也不单单是为了周遭家族对顾家的窥视,因顾父顾母一向善名远扬,听闻顾父已逝前来慰问的也不在少数——虽说一片好意,但这些没有意识到顾家现况的人实在是有些添乱。 顾家的情况并没有外界传言的那么严重,不如说比想象的要好太多。顾宁渐和顾炎凉都不是好惹的,想对顾家下手还是要先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来自高手的报复绝对不是简单的人海战术就能拎清的问题。 来自个人的报复与家族之间不一样,个人的话完全可以慢慢杀你满门,遇险便逃,毫无后忧,也不用担心亲人或家族弟子被胁迫。人海战术可以灭了一个名门,却很难对付一个高手。 ——也就是说,如果个人实力打不过,等你落单便惨了。 家族与家族间的战斗从来需要深思熟虑,需要合作伙伴。但一旦有了合作伙伴,便牵扯上了利益,除非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不然谁费心费力灭了别的家族还愿意担个恶名。如此多方牵制下,顾家竟一时间相安无事。 顾母而今正在处理后续琐事,而顾宁渐已经开始查探父亲死因,顾炎凉来的时候,顾宁渐刚好得知了线索。 “母亲,大哥!”顾炎凉一进书房便见顾母和顾宁渐对立而坐,各自思索,不由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然而他终究是忍住了,快走几步至顾母面前,最后脚步却慢了下来。 顾母听到顾炎凉怔然了一下,抬头就见顾炎凉已经行至她跟前,下一瞬间眼眶便红了,起身保住了顾炎凉,声音呜咽:“炎凉,你终于回来了……你爹,你爹他……”说罢泪便滚了下来,湿了顾炎凉的前襟,似要烫进他的心里。 “小弟……”顾宁渐这时也起身走了过来,声音颤抖,终于伸手放在了顾炎凉的肩上,一言难尽。 顾炎凉见到母亲兄长后暂时压抑下来的愤怒又一丝一丝地钻了出来,但他知现在并非最好的时机,于是只是沉默地抱住顾母,无声地安慰她。 此时顾父已经西去多时,顾母只是见到顾炎凉后一时心潮澎湃,难掩激动,悲伤才会猛然迸发出来。顾炎凉安慰半晌后她便渐渐平静了,脱离了他的怀抱,反而带着顾炎凉转身让他坐到刚才顾母坐的位置,急忙来回打量:“吾儿可好?在外没出什么差池吧?我听说前段时间你和佛门的人在一起,你们没起争执吧?” 顾母知道顾炎凉的性子,倒不觉得他会受欺负,此外虽然顾炎凉杀孽重,却多杀恶人,就算是佛门的也不会太过为难。唯有一点,顾炎凉是修生杀之道的,和佛门完全对立,故而才有此问。 顾炎凉冷笑一声,只说了句懒得提他,便乖乖让顾母检查自己有没有缺胳膊少腿。顾母一番检查后终于放了心,便道要去厨房做桌菜为他接风洗尘。 顾炎凉心知母亲是为了让他放下心,不至于太过担心她,心中不禁微暖,但是该说的事儿,该报的仇,顾炎凉却一个也不会忘。 等顾母离开后,顾炎凉转向顾宁渐,声音冰冷:“大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宁渐知道顾炎凉肯定会询问此事,也不多说废话,直接把顾炎凉引到书桌前,道:“小弟,你且过来。” 顾炎凉闻言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书桌,见上面一张地图,不明所以,于是向前几步靠近了看:“怎么?” 顾宁渐眉头深锁,指着地图中的一块儿区域,手指点了几点,说:“你看这里。” 顾宁渐和顾炎凉不同,一向以温文尔雅,性格和善著称——如果说顾炎凉继承了顾父的天赋,那么顾宁渐便是继承了顾父的性子,成熟稳重,适合继承这一任顾家家主之位。 性格和善有顾宁渐便够了,顾炎凉可以做顾家的刀。 顾炎凉顺着顾宁渐的手指看去,继而愕然:“南方?南方又出了什么事?” 顾宁渐还没解释这地图,就听到顾炎凉说了个“又”,不由大感兴趣:“怎么,南方出了什么事?” “南方死了两个当今绝顶的人,失踪,至今尸骨未明,”顾炎凉随意解释了一句,正想多问关于父亲的事,但这两个熟悉的词汇一出口,他突然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莫非父亲也?” “正是。”顾宁渐点头,拧眉道,“你说的那两个人是?” “佛门弘信法师,九华台九华夫人云冉冉。”这两个人的情况在众人之口中实在扑朔迷离,有的说失踪,有的说死了,有的则完全不知道这回事,真真是怪异至极。但是顾炎凉遇见了穆寒渊,自然知道弘信法师已经没了,而云冉冉,虽然生死未定,但在顾炎凉口中,死了才好。 顾宁渐神情莫测:“父亲同是失踪在了南方,后玉简破裂,才知他逝世的消息。” 当今世上像这三人般的绝顶高手可是不多,与其说不多,不如说是凤毛麟角,掰着手指数都嫌两手太多。此外,这三人分别代表了三种势力,分别是佛门,家族与门派。 这三者八竿子打不着边儿,怎么竟都会在南方失踪,甚至可能已经全部神灭形消——世间究竟有谁,能对抗得了这三人?亦或是天灾? 然而天灾的话,又是怎样的天灾才能让这三个完全不同立场的人一同齐聚南方赴死…… 归根结底,他们到底是为什么去了南方? 顾宁渐和顾炎凉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相同的疑惑。 “大哥,”顾炎凉沉吟片刻,突然道,“我在得知消息之前一直和弘信法师的弟子一同查探其师死因,经过九华台时听闻,九华台二十四颗镇魂石只余二十三颗,且剩余皆有崩溃之势。我们本来怀疑九华夫人去南方和镇魂石的消失有关,她极有可能是去寻千山雪为她重铸镇魂石,布镇魂大阵。如今既然三人皆非命于南方,你觉得此事可同千山雪有关?” 镇魂石失踪,从某些角度来讲确实是九华台内部的事,然而镇魂石镇压了太多魑魅魍魉,若是佛门担心这些魑魅魍魉会暴走害人,弘信法师的确有可能因担忧千山雪拒绝云冉冉而去找千山雪求镇魂石。而另一边,九华台与顾家处于同一片地界,顾父又一向心善,若是知道镇魂石出事,为了避免周遭百姓遭殃,也很有可能去找千山雪求镇魂石。 顾宁渐凝神思索,没有说话。 这都只是单方面的猜测,且求镇魂石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会导致三大顶尖高手一同死亡,核算一下时间,除了九华夫人未知,其余二人竟都是在同一天去世。 想到这里顾炎凉实在忍不住握紧拳头狠狠捶了捶桌子——若不是他行踪不定,跟着穆寒渊四处乱跑,早就该知道此事。那信笺一路寻他,直到靠近了九华台才终于落到了他手中。而这时,穆寒渊已经为调查他师父死因忙碌已久了。 第69章 六十九终有相逢时 六十九、终有相逢时 一想到穆寒渊顾炎凉的心就在钝痛,故而他也不再去想,强行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 “大哥,我们这些天四处寻访,实在不知他们失踪的具体位置,查询已久,竟只知道是在南方。你可有什么新的线索?”顾炎凉觉得实在是蹊跷。好好的一个人,失踪也就罢了,竟然连失踪前最后出现的位置都不确切,以佛门及九华台之力,居然都只能圈定是在南方——南方那么大,究竟在何处,差别可就远了去了。 顾宁渐闻言遗憾摇头:“父亲走之前什么都没说,只是普通的告知我们他有事外出,估计会离开的时间长一点。没想到这一走竟然就回不来了。” 那一声深沉的叹息最终还是被顾宁渐咽下,复而再对顾炎凉道:“你既然提到千山雪,倒也是一种思路。只是南方遥远,我们伸手查不到那么远,可能要劳你走一趟了。” 他刚这样说完,忽然就又后悔了,还没等顾炎凉回答又摇了摇头:“罢了。若父亲的死因真的是和千山雪有关,让你去那里我也实在放不下心。此事还是交由别人来做吧。” 顾炎凉听闻顾宁渐这一段话下来,心情起起落落,最终还是耐不住性子道:“我去。大哥,弑父之仇,我必须亲手来报。我定要手刃所有害死父亲的人,让他们为父亲偿命。” 虽然这已经几近被害妄想了,顾宁渐却也没多说什么。若是天灾,便毁了那天灾,若是*,便弑杀一切*……一个或几个都无甚区别。 若父亲本是大奸大恶之徒,顾炎凉去报仇也就罢了,顾宁渐或许还会留情三分,给个全尸,甚至可能饶那人一命。然而父亲心善的名头可是天下皆知,而在顾家地界的百姓更是无不赞颂。连父亲这样的人都能下得去手,如果真的是遭人杀害,顾宁渐绝不会放过一个。 顾炎凉手握上了风月,眼底杀机浓重。 这时顾宁渐却看出不寻常来:“小弟,你这刀柄上的佛珠是……” 顾炎凉一愣,举起风月至眼前。那颗玉色佛珠正牢牢嵌在刀柄孔中,一个龙飞凤舞的“渊”字在上,尤其明显,一看就是顾炎凉的笔迹。 这个“渊”字,的确是顾炎凉刻上去的。 说来,还没有把佛珠还给他。 顾炎凉抿唇,挣扎少顷,还是任那颗佛珠嵌在其中,只不过稍稍动手,将佛珠一转,那个“渊”字便被隐藏了起来,再也看不见了。 “与我同行那个和尚的佛珠,不提也罢。”顾炎凉语气淡漠,似是在说无关紧要的事。 然而顾宁渐了解他的弟弟,顾炎凉绝不是这般拖泥带水的人。他敢爱敢恨,坚定果决,心中几乎非黑即白,只有他喜欢的,和他讨厌的,很少能出现灰色地带。 看样子顾炎凉绝对和那个佛修起了争执,但是他竟然没有断的干净利落,实在让顾宁渐讶然。莫非,那个传言是真的? 顾宁渐不知,实际上对于穆寒渊来说,顾炎凉那一番说辞,已然是断的干净利落了。 他不知道,于是不由得思绪翩迁,回想起前段时间传来的消息——顾炎凉与穆寒渊的赌约。 不过顾炎凉的事他管不了,就算是顾炎凉的兄长,对于这两个人来说,他也只是旁人罢了。感情的事,从来插不进第三者,也无需旁人插嘴。 顾宁渐想了许多,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没再管这件事,反而道:“我知你想为父亲报仇,但是能杀死这三人的力量绝非如今的我们所能抗衡,我实在是不放心。” 顾炎凉觉得自己自从在沙漠中了情瘴,昏迷清醒之后,已然修为大涨。他虽然不明白是什么原理,但是力量是实打实的,所以他伸过手去,道:“大哥,你可以查探一下我如今的修为。” 顾宁渐也不客气,闻言握住顾炎凉的手腕,探了一丝灵气进去。 他和顾炎凉所修之道不同,然而他所修的长生之道却是最为温和的,就算探进别人体内也不会造成太大的排斥反应。 “这是……”顾宁渐惊讶地抬眸,难以置信地看向顾炎凉,“你的修为怎会如此突飞猛进?” 他心里担忧顾炎凉在不知何处已经大开杀戒,毕竟顾炎凉所修之道是以生杀悟道,生难悟,杀却正好相反——只要杀生,便是在悟道途中。 顾炎凉修生杀之道实际上家中颇有微词,无奈顾炎凉身体被九华夫人改造,体质所限,唯有这一途最为坦荡,故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暗中看好他不随意杀生便好。 他们称九华夫人,实则更乐意叫她九华妖女。然而当年之事繁复,恩怨交杂,拎不清楚。该感激还是该恨,也是不明不白了。 顾炎凉心知兄长担忧他走岔了路,他虽然无所谓,但十分重视家人的心情,故而这些年往往杀得师出有名——师出无名的自是不会让家人知道了。 他虽算不上个好人,但姑且还是愿意为家人装成一个好人。反正只要不真的做坏事,那便是好人了,无所谓装与不装。 “大哥放心,我另有奇遇,不是因为生杀之道。”顾炎凉知道兄长的顾虑,于是自觉地解释清楚。 “这样就好。”顾宁渐松了一口气,颔首又道,“你现今修为已然超越父亲,我也没必要那么担心了。不过此事你定要斟酌清楚,就算不为你自己,你也不希望母亲再伤心一次了吧?” 顾炎凉点头,将顾宁渐的叮嘱放在心上。 “如果你到了千山雪那里,发现有什么不对,立刻逃离,千万不要硬拼。咱们总有办法替父报仇,不在乎花费多少时间。但若是再折了你,就得不偿失了。”顾宁渐还是不放心,多说了几句,又叹道,“派人去最大的可能就是赴死,不如不去。现在也只能麻烦你了,万事小心。” 顾炎凉点头称是,恰巧顾母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回到书房唤他们一起去。 两人一时间不敢告诉顾母顾炎凉又要启程了,纷纷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开心地吃完了这一顿饭。 再住两晚,陪母亲呆一呆再走吧——兄弟两人趁着顾母没注意交流了一番,最终敲定了行程。 其实能回家顾炎凉很开心,虽然他总在外面浪荡,但也有不得已的成分。他的身份虽然有一半因为顾家是白的,另一半却因生杀之道黑的彻底。即使家人并不在意,他也尽量避免给家人添麻烦——反正以他的张扬性子,在家也是待不住,不如到处走走,也顺便找寻一下生杀之道另外的修炼方法。 世人都道顾炎凉癫狂,又有几个能真正了解他的苦衷。好在他这张扬恶劣的性格里意外的有洒脱的一面,持刀天下自是逍遥,又哪有那么多可纠结的。 有问题,便找方法解决,何苦执着于问题本身不放。 于他而言,至今为止最为纠结的,不过穆寒渊罢了。 此行去往南方寻千山雪,极有可能遇到穆寒渊,到时他又该怎么办呢? 当时他说得决绝,如今却没有分毫后悔,不过是失望,又开始升起别的期待罢了。 ——他的问题,穆寒渊并没有回答。他惊怒之下堵住了所有穆寒渊想说的话,而穆寒渊虽然脸上并非赞同之色,却不一定会给他怎样的回答。 这又有些自欺欺人,顾炎凉思来想去,自嘲地笑了笑,开始觉得自己还是忘了他好吧。 这世间,除了他的家人,何必再多出另一个可动顾炎凉心意的人?甚至……比起家人更能动他心意。 那时穆寒渊只是一个神情,甚至没有开口说话,便能让顾炎凉有被抛弃的感觉。那时顾炎凉心中的无助,穆寒渊可能知晓吗? 他生有七窍玲珑心,更有莲华金瞳能看清世间本质,想必能看透吧…… 只不过,就算看透了,最后他依然选择了沉默——想来不过是真的对顾炎凉毫无情意,空有凉薄,一切都是顾炎凉自作多情……的吧。 顾炎凉并不是一个会隐忍的人,当初对穆寒渊一见钟情,他便立刻出手,利用赌约将穆寒渊拴住。而今两人几近形同陌路,同样是顾炎凉的选择。 我们的缘分,从来都是断的。我试过无数方法将这红线连上,就如同我费尽心思牵在你腕上的红缎带——而你毫无此意,漫不经心地就把它拆开了,不管我为何这么做,也不管拆开时我的心情如何。 你对我比对任何人都残忍,因为你从一开始便知我心意,容我在你身边做一切逾规越矩之事,甚至让我产生错觉,以为自己还是有希望的。 然而正当我为之飘飘然觉得或许我们两厢情愿的时候,你却不时提点我,我们的关系,也仅止于此罢了。 穆寒渊,对我的纵容与照顾或许是你的慈悲,可惜最后,终于还是两败俱伤。 何必呢,还不如最初便不相识。 顾炎凉有生以来,心中第一次涌出这种略带酸楚的感伤——他喜欢上的人,原来是最不适合他的那一个啊…… 第70章 七十再会 七十、再会 穆寒渊待顾炎凉走了后,仔细回想了来自顾家的消息——家主死,尸骨失。 这同九华夫人和自己的师父的情况实在相似。如果顾父同样是失踪在南方,可能南方真的有个极大的阴谋在等着众人纷纷落网。 以他对顾炎凉的了解,恐怕最终还是会在那边碰面。 穆寒渊心中无奈,然他要事缠身,一时间也分不出心思管他,只决定走一步算一步。 他这边再次开始向南方出发,顾炎凉那边也再次辞别了母亲兄长,目的去寻千山雪。 现在的局势已然乱了,然而世人却没有几个能知晓,甚至没有几个人能感知到这变化。 顾家家主逝,九华夫人失踪,佛门弘信法师逝。 仙道邪道佛道三方站在顶峰的人,竟然几乎在同一个时间段先后失踪,其中两个甚至已经确定死亡。 天下此时不乱,更待何时? 佛门本着大事化小的求稳态度,隐瞒了弘信法师之死,并交由穆寒渊查找线索,希望能寻其源头,先一步解决;九华夫人的失踪扑朔迷离,众说纷纭,没个准信儿的情况下倒一时间不用担心;最糟糕的是仙道这边,顾家家主之死在仙道名门中几乎已经人尽皆知。此刻九华台正乖乖镇守着尨魍洞,未出现解决方法之前出不了什么幺蛾子,而佛门虽然已经开始不稳,暂时也没什么大问题。最先出问题的,恐怕是仙道名门了。 若是顾宁渐不能处理好,这乱的第一步,就是仙道的战争。 风云乍起,就是不知,究竟是谁引起这次风暴的呢? 且启程吧。 顾炎凉这次赶路就专心了许多,毕竟事关自己父亲,他也实在做不到漫不经心。 穆顾两人皆是认真赶路,就他们看来,再次见面也不过是到千山雪那里碰头,却没想到他们之间还真是有某种程度上的孽缘,才出发两天没到,就落在同一处歇脚了。 ——其实这也正常,九华台本来就离顾家进,两个人方向又相同,汇合的几率极大。只不过这两个枉自聪明的人竟同时糊涂了,都想着既然去见千山雪,那么很可能在那里见面,却忘记了路上碰到的可能性。 这下就比较尴尬了,两人都觉得路上时间很多,总会想到应对方法,如今连想都还没开始想,就这么见面了,碰见的时候两人真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然而下一刻顾炎凉便反应过来,黑红长发无风自动,手臂一抬,风月纯黑色的刀鞘直直地指向穆寒渊,横在两人之间,语气冰冷道:“穆寒渊,来战!”他本就身姿高瘦挺拔,不含丝毫柔弱之相,此时神色冷肃,更是气势十足。他说罢风月出鞘,也不管穆寒渊如何反应,径自就向穆寒渊砍去。 风月刀身煞是漂亮,通体晶莹剔透,周身虚化仿佛氤氲着月白色的淡雾一般。顾炎凉每一次挥动风月都会带起朦胧碎光、清濛刀影,如风似月,恰似其名。 穆寒渊一共见风月出鞘两次—— 第一次,顾炎凉笑容轻巧,为他收鞘。 第二次,顾炎凉眉目冷厉,因他拔刀。 穆寒渊后退两步,恰好避开风月的攻击范围,同时四下一瞥,见周围人已纷纷避让,便安下了心。 ——他们这一架,无论如何都是得打的。 甚至顾炎凉见到他就要和他一战,情况反倒比穆寒渊想象的要好得多。 既然牵扯不清,便直面相对,顾炎凉的性子,当真是洒脱至极。 顾炎凉一招未成并未收手,反而不依不饶,再度追了上来。他凤眼锋利,平时微眯只觉懒散,如今完全睁开便锋芒毕露,炫目刺骨。 但还未等到他击中穆寒渊,这一刀又受到了阻隔,生生卡在半空——只见佛光一闪,穆寒渊周身竟亮起一层光罩,看似脆而不堪一击,却远比外表有韧性的多,恰恰阻挡了顾炎凉这一砍。 顾炎凉见穆寒渊有佛光护体,心中不屑,手上追击,嘴上也不肯闲下来,开口便是嘲讽:“你这人好生没脸没皮,都已经被逐出佛门了,竟然还好意思用佛门之技?你就不怕给佛门抹黑吗?啊——对了,我才刚说过你没脸没皮,又是犯戒被赶出来,哪里会管佛门如何?抹黑了反而出了一口气,你说是不是,寒渊大师?” 这也是顾炎凉第二次称穆寒渊寒渊大师,与第一次不同,第一次只是调笑,这一次却是彻彻底底的讥讽了。 顾炎凉嘴上无把门,心中却不是真的这么想。但他一向没什么口德,只把自己说痛快了才算完。 说到底,穆寒渊这个人,顾炎凉虽看不透,却能很容易了解。穆寒渊本性凉薄,但又心怀慈悲,是实实在在的矛盾体——顾炎凉自己也是个矛盾体,他喜欢穆寒渊,但从来都看不惯穆寒渊的性子,所以才时常嘲讽笑话几句,觉得痛快了,又安心待在穆寒渊身边,也不离去。 穆寒渊早已领教了顾炎凉的毒舌刻薄,上一次招架不住,第二次倒习惯了许多,也不再太过在意。 见穆寒渊没反应,只是淡然拆招,顾炎凉下手愈加步步紧逼,一张嘴更加刻薄:“哦,我想起来了,说来寒渊大师不是因为破了杀戒出的佛门。失敬失敬,实在是误会了大师。我说穆寒渊啊,不知这佛门八戒,你究竟犯了哪条?” 穆寒渊本就无甚表情,闻言面色更冷,但仍闭口不言,不理顾炎凉的说辞。 顾炎凉腾空而起,风月一挥,直冲穆寒渊面门,穆寒渊以不变应万变,半点没有想回手的想法。只不过穆寒渊修为高深更在顾炎凉之上,只凭反震就能一时间让顾炎凉奈何不得。 然而功力高深又如何?佛修论起攻击力,终究是赶不上生杀之道的顾炎凉。顾炎凉风月刀光时闪,有时竟都捕捉不到轨迹踪影。见穆寒渊半个字儿都没蹦出一个,他口里还在喋喋不休:“让我来猜猜,我们也算是交往少时,你的习惯我还是知道不少。辟谷故而不食,夜幕勤稳打坐故不坐卧高广大床,衣袍墨绘姑且算你不着香华,吾彼时饮酒也从未见你参与……让我想想,这是几戒了?” 他这一番话本只是欲扬先抑,为了之后数落穆寒渊而先盘点了一下他的日常,但围观众纷纷表示自己被秀了一脸。 方才周遭众人跑了之后并没有离得太远,发现感受不到余波后便纷纷找着遮挡物远距离围观——虽说修士打架一向震天动地,但众人见识少,这边穆寒渊又特意压着不让顾炎凉大肆破坏,竟无意间给旁人提供了围观机会。 众人现在纷纷对顾炎凉明撕暗秀的行为表示不齿,但还是看的津津有味——他们尚未听说顾炎凉和穆寒渊已经分道扬镳,只记得他们有个暧昧的赌约。如今看他们打起来虽然觉得事态有变,但也未太过在意。 顾炎凉一个人打的热火朝天,一身功力全都汇集到风月一点,目标也只是穆寒渊,并未使用大范围伤害招式,然而穆寒渊仍是不紧不慢地挡了回来,借力打力,相当写意。 不过这写意实则只是穆寒渊的功法问题,虽看上去如此,但他也颇感吃力了。 顾炎凉因着自己还没说痛快,手上也不算用上了全力,但若是嘴上,怕是未有半分隐藏,施以全力了:“八戒里,加上杀生已去掉五戒,最后还剩……啊,偷盗、□□、妄语……我说的可对?” 穆寒渊没说对,也没说不对,举手抬足间动作极稳,权当顾炎凉没长这张嘴了。 顾炎凉瞅准空隙终于是在穆寒渊白玉无瑕的手上划了一刀,然而伤口极浅,霎时就被穆寒渊避开了。 防御终究是比攻击要难点儿,穆寒渊不愿伤到顾炎凉,顾炎凉却无所顾忌,甚至越到后来反而越咬牙切齿——他最讨厌穆寒渊这幅事不关己的态度,每每看见,就觉得穆寒渊丝毫没有将他放在眼里。这让顾炎凉觉得自己很可笑,不把自己看在眼里的人,自己又何必付以一腔真心。 顾炎凉心中又生出委屈来,但他自认不是矫情墨迹的人,这委屈便又在下一瞬间转化成为怒火,不点则燃:“好在我和你相处也没丢了东西,怕不是偷盗。既然如此,□□、妄语,你犯了哪一戒?” 穆寒渊反而更加冷淡了,肩膀在顾炎凉的怒火中不慎被砍伤,这一次深可见骨,血液涌出染在雪白的衣上,如同开了红色的花,鲜红又与墨莲交织,使得那黑色的墨莲被蕴出妖异的红来——仿佛穆寒渊本身也被一同玷染,入了污浊,洗不净了。 顾炎凉见状心中升起嗜血的快意,生杀之道自行运转,不过瞬息功力竟又高了几分。 “说到妄语,寒渊大师,这恐怕才是最可能的吧?你这人最擅长诡辩,说谎也不奇怪。你来说说,你说了什么惊天绝世的谎,竟让佛门赶你下山?” 穆寒渊自然没有,所以并未动摇,左肩伤口见骨,他却当做没看见一般,依然淡定地抵挡着顾炎凉的攻势。 “那么总不会是□□吧,啊?哈哈哈哈哈,这也太好笑了!穆寒渊,你竟犯了淫戒,哈哈哈哈哈!快来说说,你染指了哪家姑娘?你们佛门上下可只有尼姑……哎不对,我忘了,你们那一派连尼姑都没有,全是和尚!哈哈哈哈哈,你染指的莫非是个和尚,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炎凉越说越不堪,但佛门戒嗔,穆寒渊没必要和他一般见识,任他胡说。 这架打的,围观群众都替穆寒渊憋屈。就顾炎凉这张嘴,凡是见识过的没有一个不想冲上去掐死他。穆先生这都能忍,绝对是真爱啊! 第71章 七十一心结开 七十一、心结开 这一架打了许久,从白天打到黑夜,直到两人都遍体鳞伤——穆寒渊被砍得自然惨不忍睹,而顾炎凉实在自作自受。 顾炎凉后面越打越凶,渐渐地也不再控制力道,不光不控制力道,反而还超水平发挥,将这条街都波及到了。 围观的众人本来是远远地看热闹,后来连热闹都看不成了,纷纷抱头乱窜,越跑越远,最后周围半个人都不见了。 穆寒渊本来就只是接招,没有想反击的意思,但是顾炎凉越打越狠,穆寒渊也不再能轻易化解,慢慢地就有些收不住手,防御的力量几近能媲美攻击了——顾炎凉终于还是受了伤。 到最后还是顾炎凉捅了穆寒渊一刀——苗刀本就能当枪使——这伤势太重,顾炎凉才缓缓清醒过来。 他从中间开始就渐渐被杀意控制,这生杀之道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稍不留神就能控人心智。顾炎凉天赋奇才,虽平时不至于被影响,但这次和穆寒渊一战心绪太过繁杂,一不留神就被影响了。 穆寒渊身受重伤,他才猛然惊醒——他本意绝非想杀他,虽然他一开始的确抱着杀意,但这一刀下去他就立刻意识到,他绝不想杀穆寒渊。 这个人,他不能下杀手。 他这一清醒,穆寒渊终于不支倒地。顾炎凉下手实在很,这一刀恐已入肺,若是顾炎凉再不收手,穆寒渊怕是今天要交代在这儿了。 不过这自然只是打个比方,若真的到了那种地步,穆寒渊不得已还是会出手。他现在尚未查清师父的下落,不能就这样在半途死去,如果真的出现了什么可怕到能歼灭三道的力量,他绝不能坐视不理。 穆寒渊意志坚定,倒是没有昏迷,顾炎凉受伤不重,但一身红衣也是多处破损。此时顾炎凉也顾不得两人的间隙,见穆寒渊重伤至此不由心慌意乱,忙丢下风月向穆寒渊跑去。 “穆寒渊,你没事吧?”顾炎凉跪在穆寒渊身边,抓起他的手腕查探脉象。好在佛门功法也有修体之术,肌骨愈合速度要比旁人快一些,故而穆寒渊的情况也比顾炎凉想象的好上那么一点——虽然也是好的有限。 穆寒渊见到顾炎凉突然间的和颜悦色、反复无常也是心有茫然,但他实在无暇顾及这些,看顾炎凉在担心他便慢慢道:“我无事,别担心。”说罢艰难地将手伸入袖中,取出一个金漆白玉瓶来。 看样子是佛门的疗伤圣药,顾炎凉有心帮他,又担心会做错什么反而加重穆寒渊的伤势,只得焦急地呆在一旁。这时他又感觉到自己气血上涌,生杀之道微有反噬,连忙运功压下。等他回过神时,穆寒渊已吞下丹药,恢复了些许力气,语气依旧是那么沉静淡然:“走吧,我们去找地方疗伤。” 他话说得好听,但顾炎凉觉得他已经连站都站不稳了。他现在身上的白袍已经从里到外彻底被染红,而墨色的莲花却显得愈加漆黑,整个人感觉实在悲壮。顾炎凉把自己的衣服撕成条绑在穆寒渊那几个大伤口上,忧心穆寒渊失血过多。但顾炎凉实在没有什么照顾伤患的经验,他若杀人,自是不会去救治,而他又自持修为高深,少有受伤的情况。 顾炎凉从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如此迫切地希望自己多了解些照顾人的经验,这时他也丁点想不起来是自己伤的穆寒渊了,甚至连和穆寒渊决裂的原因都忘了,只盼穆寒渊能突然好起来。 穆寒渊见顾炎凉这般手忙脚乱倒是觉得很有趣,但最终也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然后在顾炎凉的支撑下起身,两人一同在周围寻了个落脚处。 在大街上碰到,还没来得及进客栈订房间便打起来了,如今方圆几里估计都没人了,虽然穆寒渊心怀愧疚,但还是随意找了个客栈的空房间住了进去,想着等附近的人回来了再行赔偿。 他虽然伤的重,好在都算外伤,连入肺的那一刀他都有办法解决,而心*力之类的更是没有出岔——只要心法无碍,以佛修的自愈能力,他恢复起来速度会很快,不至于让顾炎凉用现在那种觉得他随时会死的眼神看着他。 顾炎凉也是关心则乱,见穆寒渊自行打坐调息,甚至为他自己缠上了绷带,心里安稳了许多。这时他才想起自己也受了伤,但一些皮外伤而已,他甚至都没心思去管,只是重新运功理顺了体内的气息——生杀之道不稳,他担心一时不查就入了魔,所以这一点还是要认真对待。 两人各自疗伤,这一夜便过去了。 第二天醒来时,街上已经传来了以往的喧闹之声,隐隐约约还有重建房屋的人的呼喊声,看来附近的人发现这边没动静了,又都回来了。 客栈老板显然发现了他们,昨日没来得及关的房门如今已被关紧,而昨日被顾炎凉随手扔在街上的风月此时也被郑重地放在桌上,看来没有来打扰他们的意思。不过按照他们这幅扮相,顾炎凉和穆寒渊一战,纷纷身受重伤的消息估计已经传了出去。 他自己倒不算,顶多是衣衫褴褛,皮外之伤。穆寒渊是实打实的挨了几刀,恐怕一时间活动起来没那么方便了。 顾炎凉这边正想着,忽然见穆寒渊睁眼了,忙靠近他急切地问:“现在如何?” 他仿佛自己二人之间根本没有过那一次争吵,也没有过这一次战斗,亲切地过头了。 穆寒渊沉默片刻,还是抿唇摇了摇头,低声说了句:“无妨。” 既然顾炎凉不介意,抑或装作不介意,他也没必要斤斤计较,毕竟从头到尾都是顾炎凉单方面的要和他决裂。 顾炎凉是真的忘了那码事儿了,而且当时自己气急攻心,直接把穆寒渊当出气筒,归根结底多是自己的不对。现下见穆寒渊血色已恢复几分,话不似作伪,这才稍微安心下来。 两人在这客栈中静养两日,期间客栈老板曾敲过门,顾炎凉便给了老板许多储物空间里积压的金银财物,授意他分给周遭因他们的打斗而蒙受损失的人家。 ——顾炎凉其实一般不管这种事,从前被波及的人都是直接去向顾家申请赔偿。可这次身边跟了个穆寒渊,就算为了让穆寒渊安心,顾炎凉也得亲自管一管这件事。 若是穆寒渊赔偿给老板,老板还有可能私吞几分,但是既然是顾炎凉出面,老板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些小动作,收了赔偿便去了,挨家挨户计算损失。 穆寒渊的伤势好的比顾炎凉想象中快,也可能是好人有好报,连腹部那一刀都没出什么问题。这种恢复速度终于不再让顾炎凉一直忐忑,这才想起来之前两人分道扬镳的事。 顾炎凉并不想让他和穆寒渊之间藏着话让人郁结,于是待穆寒渊又一轮运功结束后,他略带迟疑地问:“穆寒渊,那天我问你你可会阻我,你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顾炎凉少有这种犹豫的语气,他一向锋芒毕露、咄咄逼人,此时竟能如此心平气和地问他问题,穆寒渊不由抬起了眼,沉静地注视顾炎凉片刻,嗓音清淡地回答:“我就算有心,也阻止不了你。” 顾炎凉从来都是任意妄为的,就算在穆寒渊身边有所收敛,也不过是因未触及他真正想做的事。穆寒渊从来都清楚这一点,也从未真正把顾炎凉对他的妥协放在心上——左右是些无关紧要的事罢了。 顾炎凉闻言一怔,先是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后脑子终于转过弯儿来,合掌拍手。。继而大笑:“看来是我想岔了。” 他与穆寒渊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早知佛修与生杀之道的冲突,也从未想过把自己与穆寒渊变为一条道上的人。这件事的答案显而易见,而那时他竟然还是会在意。 是他想岔了。他不过是要求两人能在一起,就算意见相左,又代表了什么呢?反正归根结底,他阻止不了穆寒渊,穆寒渊也阻止不了他。 顾炎凉心结打开,态度上再次闲散下来,另一件事便趁机溜进他的脑海:“说起来,那时你告诉我你并非是因破杀生戒而被逐出佛门,那到底是破了什么戒?” 回想起来,穆寒渊态度实在反常,顾炎凉不由有些在意。再看穆寒渊,他刚刚恢复血色的脸又开始渐渐泛出了苍白之色。 穆寒渊沉默半晌,久到顾炎凉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才声音低哑,黯然出声:“我并未说不是因杀生而被惩罚。” 顾炎凉一愣,想起当时穆寒渊的话——并非因杀了进犯佛门之人而破戒。 穆寒渊此言,顾炎凉直接理解成了他破了别的戒律,所以才拿这件事一直嘲讽他,然而此时一听,再联想起传闻中穆寒渊黑气缭绕、宛若战神的样子,顾炎凉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话不自觉就溢出了唇边:“莫非你……” 穆寒渊敛眸,神色哀伤,悔意与自责交织,一字一顿道:“我,杀死了师叔。” 第72章 七十二来人柳芳雪 七十二、来人柳芳雪 杀了……师叔? 顾炎凉的猜测被证实,口舌变得干涩异常,不敢再多问一句。 穆寒渊说出口之后反而平静了许多,神情漠然的和顾炎凉解释道:“那日杀到最后,我险些入魔,师叔冲上来阻止,不慎被我误杀。” 顾炎凉沉默不语。 这件事就算是发生在顾炎凉身上,也绝不是能轻易绕开的,更何况是佛修的穆寒渊。 对于他来说,实在太过沉重了。 穆寒渊见顾炎凉沉默,又继续道:“不过我还俗下山并非因为此事。我误杀师叔差点入魔,只是被关进了生灭塔,对抗魔性,同时赎罪。此次下山,更多是因为师父之死,而如今有借口并有能力下山查探的只有我一个。” 弘信法师之死,除了佛门内部的确少有人知晓。而佛门向来偏居一隅,隐居于世,有借口下山历练的弟子修为却不够,想来想去只能让穆寒渊以破戒之名还俗下山,一探究竟。 “你们这样难道还不算是妄语?”沉重归沉重,顾炎凉关注点却不同。 穆寒渊摇头,一向浅淡的眸光却透出几分精明来:“我从未告诉世人我因何原因下山,破戒一事,不过众人猜测罢了。” 诡辩。 顾炎凉再次见识到了穆寒渊的无赖之处。然则仔细一想,又觉得穆寒渊并没有说错什么,坦坦荡荡,让人无从追究了。 ——毕竟顾炎凉问了,他便答了,并未妄言。 谁能说不主动告明真相是错呢?有问有答,方是礼节。 顾炎凉有些无奈了。 又待了两日,穆寒渊外伤渐愈、可以随意活动后,两人便又启程了。 这次上路,顾炎凉虽不至于同以往那般废话连篇,但还是没忍住在途上问:“这么说来,待你此次查明真相后,还要回到生灭塔继续思过?” 穆寒渊无言。 顾炎凉见他不说话,便转头看他,目光坚定,看来是定要讨个答案。 穆寒渊被他盯了半晌,还是慢慢摇头,余的却未再说了。 于是顾炎凉这才想起来,除了诡辩,穆寒渊还有另外一招——沉默不语。 这佛门中的人,真是难对付。这时顾炎凉觉得,倒不还如他随意扯谎,自己也能从中探个蛛丝马迹。 “你说你这样,究竟算是有佛骨呢,还是没佛性呢?”顾炎凉在一旁自言自语,穆寒渊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问题问的奇怪,佛骨和佛性本就是两种东西,何来比较? 但顾炎凉又说对了——穆寒渊有佛骨,但没佛性。 顾炎凉之前气急之下的口不择言,实际上并非全错。在生灭塔忏悔思过之时,穆寒渊终于了解了自己体内的魔性——这并非是因佛门屠杀觉醒,而是穆寒渊的本性——他视众生为蝼蚁,本性中完全没有众生平等、度厄成佛的概念。 若是想成佛,此后必要潜心苦修,根绝魔性。 谈何容易,这成佛之路。 自从两个人将问题说开了之后,相处起来的气氛较之未决裂之前还要缓和的多。两人心头各有牵挂,本应赶路更快,奈何偏偏有人要来打扰。 而这来打扰的不是别人,恰恰是九华台的弟子。 若非两人之前打的那一架耽搁了功夫,这人绝无可能追的上顾炎凉和穆寒渊,而这个人明知如此,竟还是一路追寻,当真是奇怪。 顾炎凉对待九华台的人从来没什么好脸色,当下冷着脸站在一旁,左看右看,就是不看那个人,目光扫过的时候直接当成空气。 “顾师弟,”来人苦笑,抱拳行了个礼,一副翩翩儒雅、芝兰玉树的样子,倒真不像九华台所出,“别来无恙。” 顾炎凉可比他更像是九华台弟子,一脸不好惹的模样,戾气十足。闻言他冷笑了一声,也没答话。 天可怜见,他可不是突然间脾气变好了,而是因为这人追上他们后表明的来意——九华夫人的下落。 来人见顾炎凉对他没有好脸色,也习以为常,只是又俯身跟穆寒渊打了个招呼:“穆先生,鄙人姓柳,表字芳雪。先时承先生相助,九华台暂时已经稳定下来。” 柳芳雪,倒是人如其名。 穆寒渊用佛印封印尨魍洞一事并未告知九华台弟子,如今被柳芳雪提起,他不由得抬眼看了下后者的神情。见柳芳雪果真一脸感激并无他意,穆寒渊便垂眸,只是静道无妨。 顾炎凉知道穆寒渊一向是不爱言语的性子,纵是再看不惯九华台之人,此时也不得不开口:“你怎么知道我们往这个方向去的?” 他语气中的恶意显而易见,但柳芳雪习惯了他这样子,只是又苦笑一声,叹息道:“说来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顾炎凉一阵抢白,把柳芳雪呛了回去。 然而柳芳雪此人涵养上佳,被噎回了话也未气恼,只是颔首同意道:“正该如此。我此行也只是为了通知顾师弟与穆先生一件事,通知到了,我还需尽快赶回九华台。” 顾炎凉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见顾炎凉不再打断他,柳芳雪解释道:“先前穆先生到九华台询问九华师尊的消息,我们并未告知。后来细想,若穆先生有意寻师尊踪迹,又知镇魂石的缺失,恐怕会去南方寻找千山雪大师,我便一路追随而来。昨日听闻你们在这附近有过争执,我这才找到你们。” 柳芳雪这人,倒是聪慧异常。 穆寒渊示意自己且听着,并没有提出异议。 柳芳雪继续道:“事实上,师尊之前确实是失踪了,但生命迹象完好,我们并未担心,这才有所隐瞒。而恰巧在穆先生离开之后,师尊留在九华台的魂石突然呈现了生命衰弱的征兆……” “等等,”顾炎凉眉头一皱,再次打断了柳芳雪的话,“你是说,云冉冉还没死?” 听顾炎凉直呼师尊之名,柳芳雪颇觉无奈,可终究是九华台亏了顾炎凉,柳芳雪也不好说些什么,于是只当是没听见这个称呼,点头应道:“对,师尊至今尚在。” 这可算得上是个好消息。 虽然不是说九华夫人活下来有什么可好的,但至少说明了三道巨擘并未全部陨落,那个杀死顾父与弘信法师的力量,并没有能力绝对碾压。 这让穆寒渊和顾炎凉都稍觉安心下来。 穆寒渊安心的是,若那股力量没有碾压的能力,就证明不至于为天下带来祸乱。而顾炎凉则是安心,既然九华夫人能逃出生天,以他的实力,为父报仇的可行性大了许多。 柳芳雪这次,倒是带了个好消息。 顾炎凉的神色都缓和许多,不再一直拿气势压人了。 “还有,”柳芳雪说出了另一件事,“师尊的确是去访千山雪大师了,虽然目的似乎不仅是为了镇魂石,但去向绝对没错。” 这就是另外一个好消息了。 先前穆寒渊与顾炎凉皆是猜测,虽然去寻千山雪,但实际上并不能确定那里会有什么线索。如今柳芳雪一言,坐定了事实,他们此行也不至于浪费时间,无功而返了。 柳芳雪话已传完,也没别的要事,匆匆就打算回九华台。临走前,他犹豫片刻,还是情真意切地对顾炎凉说:“顾师弟,无论之前有怎样的纠葛,你始终是我的师弟,九华台的门永远为你敞开。” 顾炎凉言简意赅:“滚。” 柳芳雪叹了口气,也不强求,和穆寒渊打了个招呼便启程离开了。 顾炎凉没个好脸色,穆寒渊对他和九华台的恩怨也只是知道个大概,故而并不多说,只言启程。 出发几里地后,还是顾炎凉先开的口:“柳芳雪那个人,我还在九华台时他就是个著名的老好人。他看起来不像是九华台的对吧?他是九华夫人早年在凡间所救,带入修界,虽然性子不适合修生杀之道,但是一心想报九华夫人救命之恩,故而修行不辍,颇有所成。可惜他也没办法在这条道上走太远啦……” 顾炎凉最后一句话是句叹息,有些可怜,又有些可惜。 凡间与修界并非地域上的划分,而是指普通人和修道者的两个群体。柳芳雪在生杀之道上的天资不高,若不能及时转修别道,最后不过两个结果—— 入魔,抑或此生不能再进一步。 又可怜,又可惜。 穆寒渊没有应话,但是有些惊讶。顾炎凉既然能提到柳芳雪,想来当初在九华台的时候,和这个人关系应该不错。像顾炎凉这种动辄就对别人冷嘲热讽、戏谑打趣的人,定是极容易得罪人。能坦然应对他的调笑还好,毕竟他也就是长了张利嘴,并不一定从心底有恶意。若是碰到心胸狭窄或是纤细敏感自尊心极高的,顾炎凉难免结仇。如此猜测,柳芳雪尔时在九华台应该帮了顾炎凉不少吧。 ——虽然顾炎凉不会承情就是了。 而且他也的确有能力自己解决。 终究不过是别人的一厢情愿,如今却让顾炎凉有几分感慨了。 柳芳雪其实,算得上是他的朋友吧…… 第73章 七十三疑云另起 七十三、疑云另起 千山雪的隐居之地在南方兰芷谷云流山庄。 云流山庄多年前本非名为云流,自千山雪被云冉冉拒绝、隐居于此后才更名。 云流云流,云若流水无情意。都说千山雪是个痴情种子,倒真没错。 顾炎凉和穆寒渊赶路数日,终于在一天清晨到了地方。 “这兰芷谷四面八方布满神兵阵法,阻挡外来者进入,想找到云流山庄可不容易。诶,我说穆寒渊,你可有办法破阵?”顾炎凉站在谷口前张望片刻,语气轻佻地说。 依他的意思,是直接打进去。平日里左右闲着,想办法破解倒觉得有趣,如今事关顾父之死,顾炎凉实在没有什么闲情逸致。 兰芷谷地如其名,遍地兰草白芷,清雅非常。还未入谷便闻幽香阵阵,直觉神海清爽,又颇觉乐不思蜀了。 此谷占地辽广,却唯独谷口一条进路,再无别处。单观此地地形,倒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穆寒渊听顾炎凉的话,知他言下之意,但是他既没同意顾炎凉硬闯,也没说要破解阵法,反而清清淡淡地朝谷内看了一眼,道:“既是拜访,当下拜帖。吾等可以客入。” 以客入? 顾炎凉一时间没明白穆寒渊的意思,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谷内正遥遥走来一鹅黄衣裙、粉白外衫的女子,娉娉婷婷,身姿婀娜,如九天仙女飘然而至。 然而不过是个婢女。 顾炎凉侧头看了穆寒渊一眼,见他表情不动,一脸意料之中的样子,不由得撇撇嘴,反倒是憋出个笑来:“啧,礼数。” 顾炎凉从来就不受修界人的欢迎,差点忘了这正常拜访的程序了。 那女子这时也已莲步轻挪,走了过来,盈盈对二人行了个礼,口中道:“婢子青玉,恭迎穆先生与顾公子大驾,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虽是行礼,倒也显得不卑不亢。顾炎凉见那婢子抬头,面若春晓之花,一双美目多情,不由腹诽了一下千山雪——一个婢子都有这等容貌素质,千山雪究竟看上云冉冉哪里啊? 这时穆寒渊反而不同以往,张口应话了:“姑娘客气,是我等拜访匆忙,拜帖稍迟,承蒙千庄主厚意,未加责怪。” 拜帖?什么时候下的拜帖? 顾炎凉心中茫然,这时忽然觉得穆寒渊要比自己接地气儿了。 青玉听穆寒渊提到千山雪,面色微变,但还是侧身相迎:“一言难尽,还是先请穆先生和顾公子进来说话吧。” “劳烦姑娘带路。”穆寒渊还俗后也不好合十行礼,拱手又非他所修之道,故而只是颔首示意,然后看了顾炎凉一眼,径自跟着青玉进去了。 顾炎凉摸了摸鼻子,难得没有多说什么,跟在穆寒渊身后也进去了。 ——不管怎么说,有人带路总比硬闯快。 这一路上的陷阱要比顾炎凉想象的还要繁杂,而这破阵之法,又比他想象的要简单些许。他们这一路跟着青玉徒步而行,一路顺畅,未显彳亍,到仿若闲庭信步。 千山雪不愧是首屈一指的大师,这化简为繁又化繁为简的能力真真是高深,目前修界尚存炼器大师无不望尘莫及。 说到底,这千山雪有什么不好?云冉冉就算不答应他的追求,也没必要割袍断袖,直接划清界限吧…… 说是割袍断袖,想来却不够恰当。毕竟听闻,其实云冉冉从来没给过千山雪好脸色,用完就扔倒也合理。 从兰芷谷往深了去,行数百步便是云流山庄。 云流山庄一如兰芷芳草清雅,庄内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无一不是用色浅淡,设计灵妙。进庄之后,那股一直萦绕在鼻侧的香气变得更加沁人心脾了。 青玉一路把两人引到正厅落座,却不见千山雪的身影,正当疑惑时,就听青玉道:“穆先生、顾公子,主人暂有他事,请稍待片刻。” 穆寒渊颔首,并未多说,倒是顾炎凉眯起眼睛盯着青玉,一双凤眼精芒,待把青玉盯得稍有颤抖后,才移开了目光,轻笑两声,手边给他自己和穆寒渊斟上茶,漫不经心道:“好,我们且等着。” 青玉闻言行礼,乖巧退下。 这时穆寒渊开口了,语气颇为无奈:“你何必吓她?” 顾炎凉耸肩,手上摇了茶杯两下,用灵气把茶凉过后举杯一口饮下,继而戏谑道:“我怎么是吓她?若她说了实话,没准儿反倒以为我对她倾心不已呢。” 顾炎凉说话没个正经,不过内容倒也无错——这婢子所言为虚,顾炎凉能一眼看出,更何况拥有莲华金瞳的穆寒渊? 不过既然千山雪允许他们进来,想必也不会故意放他们鸽子,且等着便好。 他们约莫是等了一盏茶的时间,穆寒渊也不再说话,顾炎凉都已经开始无聊地用风月削桌上的水果,终于有人姗姗来迟。 ——来人却不是千山雪。 “穆先生,顾公子。”来人外貌上看大约六十左右,但因为是修界中人,应该比看起来年龄要再大一些。头发和衣衫都理得一丝不苟,表情却十分温和,该不是个难说话的。 顾炎凉见这么久终于有人出来了,瞥了他一眼,这次反倒没说什么多余的,把话语权扔给了穆寒渊。 穆寒渊抬眼扫了顾炎凉一眼,起身颔首道:“正是我们。不知阁下是?” 来人回了个礼,恭敬道:“老朽是这山庄中的管家,主人暂时不便待客,便托老朽前来询问贵客来意。” 管家? 穆寒渊与顾炎凉对视一眼,纷纷觉出不寻常来了。 这次不是穆寒渊开口,又是顾炎凉说话了:“管家客气了,我们此行确有要事,不知千庄主究竟是何事牵绊?若是方便道明的话,我们也可相帮一二,只望能亲自见到千庄主。” 这等探人*咄咄逼人的话,穆寒渊来说实在不合适,顾炎凉便代劳了。 顾炎凉深觉自从自己和穆寒渊混在一起后一直在扮黑脸……话说他这人本身其实没那么难相处好吗!只要不招惹他,他一向是嘴上调侃,从不逾矩好吗! 修个生杀之道而已,一个两个都拿他当魔头。 云冉冉的锅,可惜偏偏他还不能拿云冉冉怎么样……她怎么就没一同死了呢? 顾炎凉在心里翻了一个又一个白眼,耳边却听着管家的答话:“实不相瞒,主人现在的确不便见人。若是二位能够说明来意,兴许倒能见得。” 顾炎凉眉尖一挑,刚想开口说什么,然而才说了第一个字就被穆寒渊打断了:“在下此行是为九华夫人失踪一事,不知管家可有线索?” 管家脸色一变,来回打量两人片刻,苦笑道:“若是为了这件事,老朽倒是有事相求。至于主人……唉,二位随我来。” 管家只把他们带入了内堂,却仍是不见千山雪,顾炎凉和穆寒渊都已经隐约察觉出了什么,没有多问。 两人再次落座后,管家叹了口气:“穆先生和顾公子此行,恐怕不只是为了九华夫人之事吧?”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等管家继续下去。 管家见他们的反应便知自己应所猜不错,故而道:“若是为了弘信法师及顾家主,实际上和九华夫人之事是同一件事。” 果然。 虽然早就猜出三者的关联,但此时被人确认,穆寒渊和顾炎凉还是不由得心中一颤。 “弘信法师、顾家主和九华夫人之事,详情只有主人知晓。而现如今,主人已陷入昏迷,前途未卜,老朽实在是帮不上忙啊。”管家眉目缠忧,将这等机密之事告知他们,恐怕也是山穷水尽了。 穆寒渊眉头一蹙,言道:“管家可否将详情从头道来?兴许我们能想出办法。” “正是此理。”管家颔首接着穆寒渊的话道,“老朽正要细细道来。” 这件事归根结底,还要从那三人的到访说起。 先时九华台二十四颗镇魂石突然毁了正南方一颗,九华夫人觉察后怀疑南方有乱,恰好千山雪又在南方,故而她想到南方来寻千山雪讨个镇魂石,顺便查探一下南方究竟是何祸作乱。 顾家家主和弘信法师同样是通过秘法得知南方有妖邪作祟,且必在天下引起大乱,两人心怀善念,纷纷赶到南方,想要一探究竟,看看能否提前遏制这次大祸。 三人虽然到达时间不同,不过也只是前后脚的事,而他们纷纷感知到这场大祸可能与千山雪有所关联,所以接踵来到云流山庄拜访。 千山雪接待了他们,并请他们一同长谈三天三夜。这谈话内容尚未可知,只知谈话结束后四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而隔日竟然共同消失了踪迹。 待到七天后,千山雪生命气息微弱地出现在了云流山庄庄前,且一句话未说便脱力昏迷,至今未醒。而另外三个人,却直到现在也不知何踪。 不知何踪,甚至其中两个人都已经死了。 顾炎凉冷哼一声,心中戾气十足。 怎生就是对他们两个来说重要的人去了,而另外两个无足轻重的反而逃过一劫。顾炎凉实在是不甘心,但又知道自己是迁怒,故而闭口不言。 第74章 七十四入魔因 七十四、入魔因 事情至此基本陷入了僵局,别说顾炎凉,饶是穆寒渊这有七窍玲珑心的也没办法。 了解了云流山庄的问题后,穆寒渊沉吟片刻,还是对管家道:“不知我们可否去看看千庄主?” 管家眼前一亮:“穆先生有办法?” 穆寒渊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沉静道:“且先一观,必当尽力。” 管家如获救星,连忙起身,口中不住道:“快请快请。” 他们费尽心思也没办法救醒千山雪,但若是穆寒渊,也许真的会有办法——毕竟穆寒渊出身佛门,用的法子兴许与他们不同。 这也是死马当活马医,若是千山雪不醒,就算他们再怎么保密,迟早也要露馅儿,不如赌上一赌,或许还会有转机。 等到穆寒渊和顾炎凉见到千山雪,才明白为何管家说他们无计可施。不是问题复杂,而是太简单了,反而奇怪。 与其说千山雪是昏迷了,不如说是被魇住了。他浑身冒汗、颤抖不已,脸色时而惊恐、时而忧虑,正是梦魇之兆。在他眉间还笼着一团黑气,萦绕不散,想来就是罪魁祸首。 梦魇这种东西,严格说来并不是什么难对付的玩意儿,只要想办法把人叫醒就行。但是这件事凡是修士都知道,显然云流山庄已经试过各种办法,硬是没把千山雪叫醒。 穆寒渊走上前去,步态雅然,指尖点上千山雪的眉心,阖目思索片刻,淡墨莲花白袍无风自动。半晌他突然睁眼,眼中无意间溢出惊骇之色,道:“这不是梦魇。” 共情? 顾炎凉惊讶挑眉。 共情并非佛家之道,也并非任意一道,而是单纯的精神力运用。共情者可运用精神力探知被共情者的五感及心情,并模拟到己身之上,已达到了解对方状态的目的。 共情这东西,说实在的对顾炎凉实在没什么用,甚至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形同鸡肋,而且十分难以练成,因此虽多听说共情的存在,顾炎凉倒是第一次见人用。 共情对医师的帮助都不大,然而此时穆寒渊一使,倒可称妙用。 “不是梦魇?”管家在一旁迷惑开口,“可这反应确确实实是……” “的确存在梦魇,然而真正致使千庄主长久昏迷的,却是梦魇中的魔障。”穆寒渊收回手指,拧眉敛目,似是心中纠结不已。 顾炎凉一看穆寒渊的反应便知他话没说完,于是替他开口支开管家,闲道:“管家,你能去帮我们寻一下千庄主的私物吗?最好是记事之物,或是最近有没有炼制了什么新的法器。他失踪后重新出现时身上携带的物品最好也一同找来,我们也好找到引起魔障的事物。” 管家闻言便去了,并没有多做怀疑。 魔障这东西,要分很多种类,其中最常见的一种便是心结。若是心结,那的确解铃还须系铃人,是什么让千山雪产生了魔障,就要把什么东西毁去,或者解开心结。 见管家走了,顾炎凉走到穆寒渊跟前,半靠在床沿上,持着风月抱臂,似笑非笑地问:“人走了,你有什么不好说出口?能让你特意隐瞒,看来是很重要的事了。” 穆寒渊慢慢摇头,再度把手指点上千山雪眉心,确认自己的猜测后才叹了口气:“千庄主的问题,与其说是魔障,不如说入魔了。” “入魔?”顾炎凉笑脸一收,双唇微抿,觉察出事情的严重性来。 他虽修的是生杀,听起来似魔,但严格说来并非坠入魔道。毕竟他悟生、悟杀,并以生杀悟己道,对自己有绝对的控制权,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能够控制住自己。生杀之道虽非正统修行之道,但世间无数得道之法,琴棋书画之道、山河日月之道,每一条道都能悟得,每一条道都能成圣,生杀之道不过是其中一条道路罢了。 而入魔则不同。入魔者,已经失去了悟道的资格。坠入魔道之人再无自己的意识,反而会被魔道所控,对自己的所言所行一概不知。甚至入魔太深,就会变成只知杀戮的妖魔,再无清醒的可能。 千山雪竟然入魔了? “可还有救?”顾炎凉如今就指望着千山雪能知道顾父、弘信法师及九华夫人的线索。千山雪若是入魔,就算是醒了也没用,他不会再有自己的意识和记忆了。 穆寒渊沉思少顷,表情渐渐恢复成了以往那种云淡风轻的样子,点头言:“有救。” 既然穆寒渊说出口,便不是妄语,顾炎凉松了一口气,继而问:“可需要什么准备?” 穆寒渊偏头看了他一眼,又敛了眸:“佛门之法,施展之时会对周遭人产生影响,你且避开片刻,结束后我自会叫你。” 顾炎凉耸肩,对穆寒渊的话还算信服——总之只要能救回来就好了,至于什么方法他也不怎么在意,于是道:“好,那我先出去了。” 穆寒渊没再看他,只是沉默不言。 顾炎凉出去后正好撞上匆匆归来的管家,风月一横,顾炎凉堵在门口,笑容懒散:“管家稍候,穆寒渊刚好像到了救醒千庄主的方法,现在不便闯进去。” 管家被拦住本在疑惑,闻言大喜过望,忙把手边的东西扔到一旁,确认道:“此言当真?” 顾炎凉凤眼一眯,上下扫视了管家一眼,鼻子轻哼出声:“嗯?” 管家这时才想起顾炎凉的凶名,知趣后退两步,恭敬道:“是老奴心切了,有劳穆先生。” 他倒是和顾炎凉同一个想法,只要能救千山雪,旁的都是次要的。 顾炎凉见状也不再守在门口,只在旁边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手上漫不经心地翻查刚才管家拿来的东西。 本来只是翻打发时间解解闷儿,顾炎凉却眼尖地在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中发现了一条素色裂帛,上有黑色点墨,字迹零乱。 顾炎凉抽出缯帛,细细看了上面写的字,蓦地脸色一变。 “失败了……魔性……原谅我……凤鸣……”顾炎凉来回念着这缯帛上的字,不明究竟是何意。然而既然提到魔性,很有可能与千山雪的昏迷有关,也就是说,与另外三人的失踪有关。 “管家,这可是千庄主的字迹?” 管家在一旁本来正焦急地想往屋内探望,闻言转过身,一看顾炎凉手中的素色绸缎,点头道:“正是主人的字迹。” 顾炎凉握住白缎,再次从那一堆物品中翻找,却只找到了这一条。 “你可还发现了别的缯帛?”既然是被撕裂的,显然这条白缎并非完全的书信。 管家低头仔细思索,后道:“并未,只发现了这一条。” 顾炎凉闻言翻来覆去地又看了一次上面的字,发现并没有什么遗漏,便再次问道:“你可知凤鸣是谁,或是什么?” 管家茫然摇头。 “那你可知千庄主昏迷前是否制造了什么法器,或是做了什么事,且失败了?” 这次管家稍微有些线索了:“主人这些年以来一直在制造一把琴,却无人知晓是什么琴。前几个月终于成功了,炼器之事便告一段落。可是不久前,主人突然神思恍惚,精神脆弱,整日呢喃自语,说什么失败了,原谅我,失败了……正是这白缎上所书之语。” 琴? 而且本来成功了,怎么又说失败了? 顾炎凉心中默默理起思绪,但却越来越不知所以。 炼器这种事,虽然顾炎凉不懂,却也知绝没有成功的法器又失败这么一说。法器在炼成之前有无数次失败的机会,无数个失败的理由,然而一旦成功,那便是成功了,绝无可能成功后过段时间突然又失败了。 炼成法器之时天有异象,而一个失败的法器绝不会有,故而千山雪绝不会判断错误。 既然是成功了,那之后究竟是什么原因又失败了呢? 亦或是,千山雪所言的失败并非指这件法器? 顾炎凉思绪万千,心中疑云重重。 而且说到原谅,本来炼法器就是千山雪一个人的事,就算是失败了,那也是他自己没有成功,何须别人原谅?若说是别人求的法器,那更无可能。且不说这已经是千山雪炼制多年的法器,上门求法器的人本身就该知道炼制法器这回事无论成功失败都有可能,根本没道理责怪千山雪,何谈原谅? 况且,为别人炼制的法器,就算是失败了,大不了再重新炼制,根本不可能让千山雪这般癫狂。 顾炎凉更在意的是,这上面写的魔性是怎么回事。千山雪究竟因何入魔,又同这件法器有何关联? 而且,这凤鸣究竟指的是什么?他所遭遇之事、之地曾有凤鸣?或是凤鸣是个人?千山雪究竟是在请求凤鸣的原谅还是在说他的失败同凤鸣有关? 真是无解。 看来一切只能等千山雪醒来再说了。也不知道此时九华夫人身在何处,当时没死,现在还活着吗? 总之,现在一切线索都指向千山雪的昏迷,待到穆寒渊将他救醒,应该便能解惑了。 第75章 七十五度厄凤凰琴 七十五、度厄、凤凰琴 穆寒渊出来后只说了一句:“魔障已解。” 管家闻言大喜,连忙侧身冲进内室去看望千山雪。顾炎凉则反倒落后两步,狐疑地打量穆寒渊。 “你用的什么法子?” 顾炎凉对气息十分敏感,稍一留心就意识到不对。 穆寒渊眼皮低垂,没搭理他,只是淡静道:“何不同去看看?” 顾炎凉瞳孔微缩,上前一步直接抓住了穆寒渊的手腕,低声怒道:“我问你怎么救的他!” 穆寒渊抬眼,眸光平静若湖水,只是默默挣开顾炎凉的钳制,慢道:“无妨。” 你这脸色怎么可能是无妨! 顾炎凉心中大惊,穆寒渊刚刚出来时还面色如常,这才几句话的功夫,竟是脸色苍白,一双莲华金瞳中隐有黑影浮现。 “穆寒渊,你……你竟然用度厄?!” 听闻度厄这两个字,穆寒渊波澜不惊的眼中终于闪过讶异之色,但他没说话,只是默认。 度厄这东西,是佛家专属,将他人之厄渡与己身,使他人度过灾厄,是谓度厄。穆寒渊竟然是用度厄将千山雪的魔性引到了自己身上! 顾炎凉再度抓上穆寒渊的肩膀,指尖用力,骨节发白。他咬牙切齿,神色狰狞,半晌倏然冷笑一声:“作死你也活该。” 穆寒渊任凭他抓着自己,甚至力大到肩膀已经隐约渗血,面上仍是云淡风轻,如同未觉。 顾炎凉一点一点松开力道,手臂从穆寒渊肩上滑落,然后突兀地扭头仰天大笑三声,又蓦然收声,轻轻呢喃:“穆寒渊,你不想成佛了吗?” 魔性。 穆寒渊本就有入魔之相,如今再加一层,入魔不过早晚之事,任他天生莲华金瞳、佛法高深,也无一用。 顾炎凉有些心累,又有些怆然。固然他一直说着要让穆寒渊成不了佛之类的话,甚至想要引诱他爱上自己,但他从未真正觉得穆寒渊成不了佛。因为穆寒渊阻止不了他所走的道路,而他亦不想阻止他。 在顾炎凉心中,这个人终究是会回到佛门的,如今还俗不过权宜之计。若是被他事牵绊住一时无法回归佛门,顾炎凉甚至心中会有隐秘的欢喜——然而这“他事”,绝不包括穆寒渊伤害自己,踏入魔道。 他明明是自己如此珍视的人,竟然能如此轻而易举的为了救别人而把自己陷入危险之地,甚至极有可能绝了他未来要走的道路,他一直以来的追求…… 顾炎凉真的心累了…… 修佛者,果真与自己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不过是想成为你的入世情劫,劫难一过,你便自行成佛。没想到,为了你的佛,你反而杜绝了自己成佛的希望。”顾炎凉不愠不火的说着,最后一声轻叹“穆寒渊,我真的没力气了。” 度厄而来的魔性与自己产生的魔性不同,自己的魔性自己可破,而度厄而来的魔性根源却在于别人。本就不是由于自己产生的魔性,根本不可能靠自己解除。这魔性中的暴戾与执念与自己无关,故而也就无法化解。 顾炎凉从来只听说过用度厄帮别人承担灾运,或者对于凡人来说致命之伤,从未听说过用度厄救入魔之人的。凡是对待入魔者,佛家一般是以解因净化为主,不得已灭杀次之,不算破戒。 顾炎凉本以为,在原因未知的情况下,穆寒渊是打算帮助千山雪净化魔性,没想到他倒是别出心裁,竟然用了度厄。 这真是上赶着找死,谁都救不了。 眼下除非有别人帮穆寒渊度厄,或是等千山雪恢复后把魔性物归原主,再行化解,不然穆寒渊入魔是迟早的事。 还给千山雪?谈何容易…… 穆寒渊显然没想到顾炎凉会反应这么大,但是他只是薄唇微抿,清清淡淡道了一句:“我无事,放心。” 顾炎凉无名火起,但是目光接触到穆寒渊的眼神时又叹息放下,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罢了罢了,谁叫我眼瞎,怪不得你。再想办法便是。” 面对穆寒渊,他的耐心不知为何无穷无尽,就算再失望甚至绝望,只要看他片刻便会重新打起精神。 他的名字是顾炎凉,恐怕凉薄的却是他对面的人。顾炎凉想了想,贪凉的是他自己才对啊。 这次千山雪真是给穆寒渊惹下了□□烦,让本身还对千山雪抱有微妙同情之心的顾炎凉彻底对他彻底绝了好感,只剩满腔恶意。顾炎凉腕上一转风月,不怀好意地对着千山雪的方向笑了:“走,我们去看看千庄主如何了。” 穆寒渊倒是一如既往地纵容顾炎凉,也没管他的不怀好意,点头跟顾炎凉走了进去。 千山雪适才已经转醒,穆寒渊和顾炎凉进去的时候管家正在扶他起来。 千山雪这个人,并非像名字那般大气的感觉,而偏偏只占了最后一个字——雪。 他虽力气绝对不小,但身形更偏文弱,单是这么一看,还会以为是个文雅的书生。他的五官不错,虽然称不上绝顶的漂亮,但是十分清秀,看着倒是顺眼。他这一把腿放下床,顾炎凉意识到他并不算高,比起自己来大约要矮上半头。 ——说来炼器也算是力气活儿,千山雪这柔柔弱弱的样子,实在是太具欺骗性了。 莫非云冉冉就是因为他这弱不禁风样儿才拒绝的他?顾炎凉满怀恶意地揣测着。 云冉冉说来和顾炎凉的感觉比较像,浑身锋芒,端的是艳丽无匹,一触即伤。这千山雪如果和云冉冉站在一起,连画风都不一样。 不过就千山雪这小身板儿,竟然能成为最顶尖的炼器大师,恐怕本身没那么简单。 这时千山雪也看到门口的顾炎凉和穆寒渊了。 顾炎凉出名已久,就算千山雪隐居已久也有所耳闻,金绣牡丹红衣与苗刀风月皆是标志性的物件。而穆寒渊下山之时千山雪已然昏迷,并不知道前者行走尘世时穿的淡墨莲花白袍。不过穆寒渊的一双莲华金瞳却是赫赫有名,佛门中最被看好的大弟子正是天生莲华金瞳,不聚则现。 除了天生莲华金瞳的穆寒渊,基本没人能一直维持运转着这功法当作日常,故而千山雪凝视了穆寒渊片刻便猜测到了他的身份。 ——但是为什么有头发? 还没等千山雪想清楚,顾炎凉便不着痕迹地挡住了千山雪看向穆寒渊的视线。虽说千山雪也算一把年纪了,但是外表仍如青年,顾炎凉实在不乐意让他盯着穆寒渊看——反正他就是独占欲强,任别人怎么说。 “千庄主,你可算是醒了,不知这一觉睡得如何,可还记得自己睡死了几个人?”顾炎凉一上来就开嘲讽,直接把千山雪说蒙了。 千山雪茫然地看了他一眼,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 还是穆寒渊从顾炎凉身后走出,客气地颔首算是行了礼:“千庄主,打扰了。” 说实在的,穆寒渊总是拿颔首当行礼,也没见谦逊到哪儿去,一个两个都是目下无尘、心比天高。 千山雪慢慢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竟然醒了,不由猛地站起身高喊:“凤鸣!” 管家刚把千山雪扶起来,还没来得及告诉后者发生了什么事,这下听千山雪一喊也是不明所以,又怕顾炎凉不管不顾就发火了,忙安抚道:“主人,您先前陷入昏迷,是穆先生和顾公子救了您。” 顾炎凉和穆寒渊却对此并不挂心,反而对千山雪口中的“凤鸣”更为好奇。 “千庄主,虽然你大病初愈应静心调养,然则事态紧急,可否将九华夫人、弘信法师与顾家家主之事告知与我?此外,可方便道出你究竟遭遇了什么事?”穆寒渊口中客气一下,但知道靠度厄的力量,现在千山雪应该半点事儿都没有,所有伤痛疲乏都在穆寒渊自己身上,故而也没打算等他休息。 千山雪喊了一声后终于明白过来状况,脸上浮现出绝望凄凉之色,又努力压制回去,缓缓点头:“好,我们坐下谈。” 事情还要从千山雪这些年来炼制的那把琴说起。 千山雪自持炼器之能天下少匹,又亏欠于九华夫人云冉冉,故而从九华台归来隐居后,他开始炼制一把传说之物——伏羲琴。 伏羲琴,又名凤凰琴,传说中的上古神器,通体泛莹白光芒,温润柔和,可宁心静气,并可控天下有生之物心神。 生杀之道最忌入魔,而云冉冉又是从修罗之道走出,杀孽太重。千山雪本想着能造一把伏羲琴送与云冉冉,使她能安稳心神,不至于最终坠入魔道。 伏羲琴耗费经年,一经炼成便生器灵,达神器之境。 那器灵本是初生,不辨善恶,虽然琴本身可助人凝神,但器灵却可能会影响到效果。故而既然产生器灵,千山雪断不能直接送给云冉冉,以免器灵被九华台煞气入侵,产生邪意。 千山雪教养器灵多年,器灵也一直纯白无垢,成长飞速。在几年前甚至化身为人形,且一经化身便是成年男子。 世上传闻千山雪对云冉冉一片深情,实则不然。千山雪实际上是亏欠了云冉冉,而且怎样偿还也不够,所以才为云冉冉铸成镇魂石,并允诺从此避世,再不出来。 千山雪生□□男子,与器灵朝夕相处,竟对他产生了情意。器灵本身一片空白,千山雪爱他,他便学会了爱,也只爱上了千山雪。 两情相悦本是好事,而千山雪也借凤凰琴之名,给器灵取名凤鸣。 然而伏羲琴终究是炼制给云冉冉,而给云冉冉的东西,千山雪绝不能自行留下。 悲剧就这样开始了。 第76章 七十六解铃人 七十六、解铃人 千山雪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顾炎凉和穆寒渊听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千山雪与凤鸣相处中终究因云冉冉产生不可调解的摩擦,千山雪一念成魔,凤鸣也随之入魔。 然而千山雪与凤鸣不同。千山雪终究只是一时妄念,而作为器灵的凤鸣却因千山雪这一时妄念坠入魔道。 所幸凤鸣并非凡人,他乃神器之灵,天地精华之所在,虽然入魔,却万幸保存住了记忆与意识。 ——但这并没有什么用。 器灵本就是白纸,不似平常人会有内心的挣扎。凤鸣一旦心生恶念便是恶,纵然他一向被教导向善,这一丝恶念也足以毁掉他——因为这丝恶念与他的制造者有关,与他的爱人有关,与他的此生所系有关。 于是这一丝恶念就压倒了其余所有,凤鸣终于一时不查坠入魔道。 凤鸣入魔后逃离了千山雪身边,纵使入魔,他唯独不想伤害到千山雪。然而千山雪却一心想要引导他回正道。毕竟只要有意识和记忆,便有办法脱离魔道,就算是为了千山雪自己,也值得一试。 也就是在这个关口,这个时间节点,弘信法师、九华夫人、顾家家主先后赶到。 三人皆因觉察到南方出世了什么不得了的魔物,甚至带着神性,极有可能给天下带来大乱。他们接踵而至后纷纷推算到此事与千山雪有关,便同来拜访。 千山雪与他们商讨此事后,恳求他们不要声张,四人一致同意去收服凤鸣。弘信法师不希望他为祸天下,顾家家主不希望他影响到此间时局,本来唯独九华夫人事不关己。 对于九华夫人来说,这件事虽然推到根源是因她而起,但实在和她没什么关系,她只是来要一颗镇魂石,要到便去。 可惜因为千山雪被凤鸣影响,此时也是半脚入魔的状态,根本无法炼成镇魂石。此外,这个时间出现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九华夫人与弘信法师相识已久,也对弘信法师倾心已久。 云冉冉个性和顾炎凉一样烈性,但顾炎凉好歹还存了几分优雅的戏谑,终究是不如云冉冉的爱憎分明。云冉冉觉察到此行的危险,最终决定同弘信法师一道歼灭魔头。 弘信法师本来就与九华夫人多年交情,一直想着能度她莫再杀生,以到脱离苦海。她说要帮忙,弘信法师并没有同意,担心她见了凤鸣后沾染魔性。 他算的无错,可他们前去后,云冉冉还是尾随他们一起去了。 她想着在危机关头自己能帮上忙,但没想到凤鸣太过强大,他们甚至并非凤鸣所杀,只是不小心让魔气入体,于是为了免遭入魔,自尽而亡。 弘信法师虽然有佛气护体,奈何危急关头云冉冉冲上来相救。他为了让云冉冉不被魔气沾染,用尽全身力量护住云冉冉,云冉冉被护住并送离了凤鸣的影响范围,虽受重伤,但免于一死。而弘信法师,则在耗尽全部力量之后终于重伤身亡。 顾家家主自尽,弘信法师身亡,九华夫人逃离,最后剩下的千山雪,凤鸣却无法对他动手。 奈何凤鸣的魔气还是影响到了千山雪,凤鸣为了避免千山雪效仿顾家家主自尽,以本体鸣弦将千山雪魇住,并将他送回云流山庄。 这便是事情发生的始末。 顾炎凉和穆寒渊久久没有说话。 万万没想到最终竟然查探出这么个结果,自尽而亡? 顾炎凉心绪不稳,穆寒渊却开了口:“千庄主可知九华夫人现在人在何处?” 千山雪摇头。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顾家家主与弘信法师死亡的时间,和柳芳雪所说九华夫人突然生命气息变弱的时间并不相同,而千山雪的昏迷时间恰好应在前两者之死之后不久。 九华夫人的生命气息变弱,现在又不知所踪,莫非她孤身一人去找凤鸣报仇? 那她居然不是直接死了也是奇事一件。 凤鸣这件事说到头还是千山雪惹出来的,若不是他的愚蠢固执,凤鸣也不至于入魔,凤鸣不入魔,自然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儿。 现在顾炎凉的报仇对象算来算去不过就是凤鸣及千山雪,但是顾炎凉忍了忍,手在风月上紧了又放,还是没有动手。 父亲为善,宁愿自尽也不愿入魔而祸害旁人,他也不能一时冲动就拂了这份心意与遗愿。不过凤鸣是必须找回来的,父亲尚未完成的事,顾炎凉要帮他完成,其余的事,其余的账,姑且容后再算。 千山雪如今已然抱了死志,故而对顾炎凉的杀意并未太过害怕,反而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叹道:“顾公子,我自知自己罪孽深重,不求尔等宽恕,待到制服凤鸣,散去他的魔气,千某人任你发落。” 顾炎凉的语气远比千山雪想象的温和,但夹裹着嘲弄的冷意,清清淡淡,仿若闲谈:“千庄主,你最大的错处,至今尚不自知。” 千山雪一愣,不解其意。 顾炎凉未管他的反应,又道:“若非你自作主张,自作多情地将云冉冉之祸全部揽到自己身上,云冉冉如今如何尚不可知,你却绝对不会炼制出这伏羲琴。 若非你自作主张,不顾凤鸣之心,不问云冉冉之意,执意改造伏羲琴,凤鸣如今也不至于入魔。 若非你自作主张,认为凤鸣入魔一事罪责全在自己,一心想要收服凤鸣,却不管他因何入魔,又以何解之,父亲与弘信法师也不至于因此死去……” 顾炎凉每说一句,千山雪的脸色就苍白一分,然而顾炎凉恍若未见,径自继续。 “千庄主,你不光是喜欢自作主张,而且格外喜欢揽错到自己身上啊……” 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总之是错就揽,实在烂好人到让顾炎凉反胃。 虽然穆寒渊也总是喜欢做好人,却从来没做成千山雪这幅苦情样过。穆寒渊的付出从不是因为他欠了别人什么,而是趋对避错,为他人所需,同时坚持自己的道路,顺从本心,做他自己认正确的事。 千山雪纵然知道自己是错的,纵然会令他内心痛苦万分,也要一意孤行,只为了所谓的偿还。 他欠了谁的,又欠了多少,他自己真的知道吗? 不过是越欠越多,不欠的,最终也欠了。 这一出苦情戏,倒是唱得比谁都精彩。可千山雪可曾真正想过,自己的付出,可是对方想要的?对方,真的会为此开心吗? 只为了求自己的心安,太过自私了。 最终得到的,也不过是两败俱伤。 千山雪痛苦的心安,对方被硬性施与的心意,两面不讨好。 见千山雪沉默不语,指尖颤抖,顾炎凉不再多说,只是最后总结了一句:“说起来,凤鸣入魔的原因,他真正想要的,你知道吗?” 践踏他人心意之罪,你可自知? 穆寒渊没想到顾炎凉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他本以为顾炎凉生杀之道已经逐渐影响意识,如今看来,倒还是留了几分清醒。话又说回来,自顾炎凉脾气愈加不好,直至上次爆发之后,到最近,他反而性情又稳定了许多。是生杀之道又有所悟,不至于被反控,还是另有原因? 不过刚才顾炎凉的一番话,最后倒有几分是映射穆寒渊自己的,穆寒渊一颗七窍玲珑心,一听便知。 真正想要的……是责怪他对千山雪使用度厄,践踏了顾炎凉的一番关护之心吗? 珍视自己。 顾炎凉对千山雪冷嘲热讽,罪名不断,而其中想传达给穆寒渊的,不过这一条罢了。 可惜,穆寒渊垂眸敛目,可惜此事另有原因。 至于千山雪,现在罪名可就多了,对自己不够珍视,随意揣测他人心意,无视并践踏他人的心情……这般赎罪的姿态,显得实在太过伪善,顾炎凉替无故死去的父亲和弘信法师不值,替凤鸣不值,甚至替云冉冉不值。 千山雪没有回答顾炎凉的问话,只是心中无数挣扎后,缓慢而坚定的开口:“顾公子,穆先生,凤鸣之事,可否由我自己解决?” 这便是找到方法了。 穆寒渊依旧沉默不语,顾炎凉似笑非笑,从容应答:“自然。” 本来这件事,其他人恐怕也解决不了。这才是顾炎凉讽他最后一条的原因。 ——若真如千山雪所说,那父亲等人的确是因为千山雪的失误而去送死。入魔的凤鸣根本不可能凭着他们的力量就被收服,这入魔的原因,恐怕解铃还须系铃人。 第77章 七十七亡者归 七十七、亡者归 千山雪说要自己解决后便消失了,顾炎凉和穆寒渊一时无事,便各自给自家写信,解释一下这边的情况。 二人暂时要等在云流山庄,若千山雪未能成功,恐怕还是需要他们来想办法。况且,顾父虽不是凤鸣所杀,却是因凤鸣而死,顾炎凉即使心知凤鸣入魔发狂,能没有杀死顾父已是克制,也绝不会原谅他。 让千山雪自己解决,也不过是因为,凤鸣大约只能被千山雪带回来罢了。 穆寒渊将信写好注入灵气送往佛门后,转头正好看见顾炎凉在信封上挥毫几个大字——兄顾宁渐。 行文洒脱,狂草奔放,凤翥鸾回,游龙惊云,穆寒渊目带欣赏之意,赞叹道:“劲骨丰肌,好字。” 顾炎凉恰好收笔,把笔杆子往旁边一放,将信扔给穆寒渊。 穆寒渊知意,灵气注入信笺,又把信寄给顾家,后口中道:“见字识人,狂草当真与你相恰。” “这你可就误会我了,”顾炎凉坐没坐样懒洋洋地倚在椅子上,手指正用头发扫着风月的刀鞘,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我自己写的字,我自己都看不懂。” 穆寒渊失笑。 顾炎凉没收他这夸赞,本也没看向穆寒渊,但忽闻笑声不免惊愕,手上的动作一滞,难以置信地望向穆寒渊:“你刚才笑了?” 穆寒渊此时笑意已然收回,半点残影不见,听见问话也没答,又变回了当初那冷冷清清的样子。 顾炎凉盯他片刻,觉得心尖上仿佛有羽毛轻轻扫过,微痒,不自觉地就想触摸穆寒渊的唇边。 ——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穆寒渊送出信后便径自坐在一旁打坐,感觉到顾炎凉的靠近也未睁眼,只当他闲来无事又想说些什么。但是顾炎凉并没有说话,穆寒渊凝神,也不在意他,直到唇边突然传来指尖冰凉微冷的触感。 穆寒渊抬眼,发现顾炎凉与自己离得极近,约莫只有一掌的距离。但是顾炎凉并非正对着他,而是微微侧对,目光一直停留在穆寒渊的唇角,指尖摩挲,似真的是要研究一番方才这里是不是真的上扬了。 穆寒渊有些怔忡,竟一时无言。 顾炎凉意识到穆寒渊在看他,目光流转,眸光潋滟,一双凤眼轻佻,竟也毫不避讳地直直望进穆寒渊的眼中,脸与脸离得更近,呼吸交缠,一股氤氲而生的暧昧气息四散开来:“穆寒渊,你原来,也是会笑的啊。” 他潜意识中总有种莫名的印象,似是有谁曾不苟言笑,只因他被迫为之,想笑也不能笑。不过他并不觉得穆寒渊是这种情况,此时一说,只是为了打趣罢了。何况,现在他说的无论是什么内容,都无关紧要。 穆寒渊目光微沉,眼神幽深,没有阻止顾炎凉的越线,也没有回答他的问话。 顾炎凉本也没想着要他回答。 他很享受这种暧昧,也沉醉于他们交缠在一起的气息变得愈加缱绻,趁着穆寒渊尚未阻止,在穆寒渊可以允许他肆意的最大限度之前,他可以随意畅想对方的心意,可以自欺欺人,可以将穆寒渊的不作为当做穆寒渊也心悦自己的证明,而非自己单方面的痴恋。 顾炎凉早就知道,这是最不适合自己的爱人。 却也是最适合站在自己身边的爱人。 顾炎凉想着,意识便隐约有些朦胧,心中酸楚与渴望交杂,还有埋藏在心底,从未让穆寒渊知晓,甚至连自己也骗过的胆怯。 ——如果这个人不喜欢自己该怎么办? 如果自己真的是一厢情愿该怎么办? 如果这玩笑般地赌约,真的最终以自己不小心的告白终止该怎么办? 如果,他们最终的结局,不过是分道扬镳该怎么办…… 顾炎凉有些害怕,他怕穆寒渊的离开,却更怕自己禁锢不了内心的野兽。那野兽从未沉睡,从未放弃过挣扎。他怕自己终究锁不住那牢笼,因此伤害他…… 他的性格太烈,若是得不到穆寒渊的回应,他不能保证自己不会玉碎瓦全。 固然心被撕裂,也不能阻止他——他害怕,自己甚至会玉石俱焚。 顾炎凉内心千般不舍,万种挣扎,胸中汹涌澎湃着无数戾气,几欲就要毁掉所有—— 直到他突然发现,他在恍惚间,吻上了穆寒渊的唇。 顾炎凉适才慢慢放大的瞳孔猛地收缩,唇上柔软的触感仿佛带着丝丝电流,钻进他的心底,涌出无数欢喜雀跃与随之而来的恐惧—— 若是穆寒渊推开他…… 但穆寒渊没有。 穆寒渊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敛回视线,阖上双目,恍同再次沉浸于打坐之中。 这比顾炎凉猜测的要好上太多,但心中的失望却仿佛要把他淹没。 因为没被拒绝,所以不知不觉便渴求了更多。对于穆寒渊的贪婪就像无底洞,顾炎凉早已坠入深渊,至今终于自知。 他直起腰来,唇与穆寒渊一触即分,后退两步,轻笑出声,装作刚才的情感外涌不过是他一向的恶劣玩笑,甚至语气中故意带了几分慵懒惬意:“这样你都没反应,无趣。” 穆寒渊不动,一如以往并未作答。 这样便好。 顾炎凉松了口气,再次躺在了椅子上把玩风月,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暂时,这样便好。 发丝扫过风月,不时摩擦出“沙沙”的响声,两人各坐一边,空气却同时静谧。 之后穆寒渊结束打坐后,神态表情也一如既往,顾炎凉终于放了心。 他们在云流山庄等了三天,三天过后,千山雪终于归来,带着一身重伤,和记忆全失的凤鸣。 凤鸣白发银眸,容貌俊美,神情冷漠如九天下凡的谪仙人,一身黑衣如云似雾,恍若一团黑烟、一池水中泼墨,凭生带着缥缈之气。 而他身上的魔气,已然散去。 顾炎凉的风月架在凤鸣的脖子上很久,最终因千山雪的话改变了心意。 “顾公子,凤鸣以本体护住顾家主与弘信法师的神魂,故而他们如今只是*死亡,神魂尚在,若是能继续安养,终有一日可重塑*,复活无虞。” 这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顾炎凉心忧父亲,一时间也没空管凤鸣和千山雪如何了,连忙接过父亲的神魂。 千山雪将弘信法师的神魂收下,沉默半晌,询问道:“千庄主可知九华夫人踪迹?” 千山雪摇头:“凤鸣说九华夫人后来又去找了他一次,但是不敌逃亡,凤鸣并未去追。如今,也许回九华台休养生息了吧?” 这也是问句,穆寒渊知道问不出什么了,也不再逼问,只是转而对顾炎凉说:“我要前往九华台。” 顾炎凉正仔细研究父亲的神魂可有损伤,闻言觉察出他的意图,难以置信的睁大眼:“你要把弘信法师的神魂交给九华夫人?” 穆寒渊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语气轻淡道:“我需要去确认一件事,再行定夺。” 顾炎凉在一旁兀自念叨:“我倒是希望你们佛门能出个情种,好歹算是个希望。” 穆寒渊没理他,确认弘信法师的神魂无碍之后便收进了袖中。 两人一个着急回家见母亲兄长,一个打算去九华台一探究竟,虽然大部分同路,最终还是又要分别的时候。 告别的时候顾炎凉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轻声问:“你往九华台后,可要回佛门去?” 穆寒渊微微颔首,轻描淡写地与顾炎凉道别。 顾炎凉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的表情泄漏太多,也是优雅转身,道了声珍重。 他不能就这样爆发,还有转机,他们只是暂别…… 这样一路在心中呢喃,顾炎凉最终还是阻止了自己回头去追穆寒渊的*。 将父亲的神魂交给母亲,母亲喜极而泣,兄长也是松了口气。 只有顾炎凉茫然若失,又不知该如何是好,被母亲强行挽留月余后再次告别了家中,漫无目的的在凡间闲逛。 又是一个月,他正在酒楼喝酒,耳边不时传来周围人的闲谈。 鸡毛琐碎之事,还有顾家在顾宁渐的英明决策下局势终于平稳之事,亦有九华夫人重伤回归九华台修养之事。 千山雪那里倒是没什么消息,不过他隐居已久,没有也是应该的,就是不知镇魂石如何了。 顾炎凉漫无目的的想着,却发现酒楼中的众人渐渐地噤了声。 他好歹也选了个僻静的角落,莫非被发现了? 心中存疑,抬眸,却见穆寒渊高远淡雅而来,姿态和光同尘,整个人却如光风霁月,霎时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穆寒渊,正在向他走来。 顾炎凉茫然失措,面上却习惯性的扯出一抹闲散的笑意:“寒渊大师,可要来共饮一杯?” 旁人都觉顾炎凉过分,但穆寒渊只是静静走到他身边,轻巧接过顾炎凉的酒,仰头喝了下去。 周遭到处都是零零散散的杯盏兵器落地的声音。 穆寒渊,竟然喝酒? 顾炎凉也是愣愣地看着他,连举着杯子的动作都没收回,一脸难以置信。 “穆寒渊,你不是被什么附体了吧?” 穆寒渊在到他身边,轻轻摇头。 顾炎凉终于反应过来,猛地站起俯身逼向穆寒渊,语气分外凝重:“穆寒渊,你不想回佛门了吗,竟然喝酒!” 见顾炎凉生气之下竟把杯子捏成齑粉,穆寒渊心知他一心为自己着想,也不答话,只是换了个杯子,再饮一杯。 “穆寒渊!”顾炎凉抓住穆寒渊举杯的手,眼中满是不赞同。 穆寒渊抬眼凝视顾炎凉,却见顾炎凉眼中无一丝玩笑之意。 他终究是笑了,似花开雾散,本就好看到极致的脸上霎时更添难言光彩。 他看着顾炎凉,轻轻开口:“我自与你相识起,便未打算再归佛门。” 云销雨霁,晴空灿烂。 第78章 七十八前尘事 七十八、前尘事 黄金星域,首都星。 “安斯艾尔,好久不见。”白子初生硬地扯出一个笑容,但是发情期一时间实在因安斯艾尔影响,不受他所控。 真是的,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个时间点,也不知收敛一下气息,现在叫他怎么办。 白子初一边受发情期所扰,一边被安斯艾尔压制,竟然还能留出闲心腹诽,系统实在是佩服他。 【系统:玩家,你再不想想办法,估计就只能等着被压倒了。话说回来,我对发情梗超有爱的,如果你实在没办法,就这样顺水推舟,我也乐见其成。】 这种永远幸灾乐祸的语气,,是系统112号。 白子初一时间没明白为何系统突然变了回来,但也无暇顾及了,只是艰难地抬起脚跟,硬生生往后退了一步。 顶着西里斯脸的安斯艾尔这时意识到白子初的不同寻常,脚下的步伐顿了一顿,周身的黑气渐渐散去。 白子初稍稍松了一口气,再次后退几步,逃离了安斯艾尔的影响范围,然后飞快的冻结了颈后正在发热的腺体。 还好赶上了。 安斯艾尔看到他的动作,终于明白了白子初的反常原因。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白子初,并不说话,也不动作,只等着白子初的反应。 他因白子初的希望而来,而白子初见到他之后想要做什么,只能由白子初自己说了算。 白子初控制住腺体后大脑逐渐回过神来,这时才终于意识到面前这个人的出现意味着什么。他一步一个脚印,步伐缓慢地再度上前,面上满是难以置信。 安斯艾尔,竟然真的来了? 白子初终于走到安斯艾尔身前两步,深深地躬下身子,握起安斯艾尔的手,近乎虔诚地亲吻他的指尖。他久久地维持着这个动作,终于深深一叹:“欢迎回来,殿下。” 安斯艾尔垂眸,受了他这一礼。 白子初起身,抬头望入安斯艾尔的眼中,轻声呢喃:“还有,对不起。” 安斯艾尔抽回了自己的手。 “你从来无需向我道歉。”他的语气很温柔,一如白子初记忆中的样子——对旁人总是极尽清冷淡漠,唯独会对他露出温柔的笑意。 这个人,从非冰冷之人,只是对待别人,总是一派淡然。 当时那一枪穿心,,也辜负了安斯艾尔对他的所有信任。白子初从未乞求原谅,却万万没想到安斯艾尔连态度都未改变丝毫。 那金瞳中依旧是清清淡淡,似真的完全不在意白子初曾杀了他。 白子初不懂。 因为甚至,安斯艾尔都不曾爱过他。 当初白子初杀了他时,他不爱白子初。如今亦然。 既然没有爱情,为何安斯艾尔能对他如此纵容?白子初不懂。 就像安斯艾尔的身份,他就算如今也未能悟透。 能够死而复生,从另一个位面随他而来,定然是比玩家高级的存在。那么,位面之主?但是位面之主并不能进入自己掌管的位面以外的位面。 就算是当初相遇的位面属于安斯艾尔,他们现在此刻所在的位面却是随机而来。 安斯艾尔,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是怎样一个存在? 可惜现在白子初不能问,他害怕安斯艾尔离开。他不知为何自己心中不再有当初那个位面时对安斯艾尔的悸动,但他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确定,自己爱眼前这个人。 ——纵然他现在难以察觉到那份爱意。 安斯艾尔揉了揉白子初淡金色的长发,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你现在这张脸,这个身高,让我有些不习惯。你何必委屈自己,如果想见我,你总有更好的办法。” 白子初顺从地用发丝蹭了蹭安斯艾尔的手心,摇了摇头,并未解释。 他在害怕,所以他不能用最稳妥的方法。他宁愿用一场赌局,给安斯艾尔选择的机会。 安斯艾尔来了,他赌赢了,但是却与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系统:玩家你就不要要求太多了,好歹人家来了嘛。】 白子初没理系统,反而对安斯艾尔问:“你这次来,还会离开吗?” 安斯艾尔并未回答他,只是凝视他片刻,叹息道:“你何必在意我,你如今本来也不再心系于我,何苦因为愧疚念念不忘?” 白子初怔然,霎时间捉住了重点:“不再心系于你?” 安斯艾尔点头,坦然自若地回答:“我取走了你的爱情。” 白子初愣住,一时无话。 琰霄的话就在这时忽然浮现在脑海——“仙神并非无情无心,况且无情无心如你,都能生出笑的理由,以笑容为面具,于我,又有何不可?” 那时琰霄的表情意味不明,白子初却已经跟系统确定过,它并没有拿走自己的感情——原来,拿走他爱情的并非系统,竟然是安斯艾尔。 “你,取走了我的爱情?”白子初重复了一遍安斯艾尔的话,唇瓣慢慢抿起,继而道,“还给我。” 这语气坚定毋庸置疑,但是安斯艾尔此次前来,正是为了把他的爱情还给他。 本来以为这样就可以避免情况恶化,看来终究不行。 安斯艾尔笑了笑,颔首道:“我会还给你的,属于你的东西,我总该原数奉还。” 白子初在安斯艾尔的语气中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握住安斯艾尔的手腕:“如果把我的爱情还给我,你会怎么办,会发生什么?除了爱情,你是不是还拿走了别的?” 白子初永远是敏锐的。安斯艾尔任他拉着,安抚般拍了拍白子初的手:“我会陪你在一起。” 他没有回答白子初的另外两个问题。 白子初笑了:“安斯艾尔,你从不说谎,便从来无法回答你不想让我知道的问题。告诉我,你还从我这里取走了什么?” 安斯艾尔从不说谎,不知是因为他不想说谎,还是不能说谎。 但是,既然白子初真的想知道,他便回答:“憎恨。你的爱情,因为你那时的特殊状况,一不小心与恨意相连。如果要把爱情还给你,恨意便也会物归原主。” 所以白子初才会对待任何事都云淡风轻,若是生气便当时报复,然后转眼就忘,对待何事都漫不经心。 他至多只会因别人而暴怒,却不会记恨任何人。本以为是觉得那些人无关紧要的缘故,现在想来,恐怕是因为他失去了怨恨某人的能力吧。 至于他的恨会和爱情相缠的原因…… 白子初叹了口气——他已然知道了。 他当初对安斯艾尔因爱生恨,最终亲手杀了他。如今若是将爱情归还,恐怕这恨意也无法避免。这真是两难的抉择,尤其是在安斯艾尔并未做错什么事的时候。 安斯艾尔不想告诉白子初,不过是担心白子初会因此动摇。属于白子初的爱情,终究还是要还给他的。 “你,不能想想办法吗?”白子初下意识地问。 他不想恨安斯艾尔,甚至可以不爱安斯艾尔,但唯独不希望自己失去爱情本身。 他一直以来的穿越度过的实在太过单调无趣,而这样的穿越无论再进行多少次都毫无意义。 况且,他觉得,就算自己不想爱上安斯艾尔,恐怕也控制不了自己。 唯一让他郁结挣扎的,不过是安斯艾尔无法回应这份心意。 白子初想着,忽然觉得这个走向十分熟悉,细一思索,不由想起了戚华和琰霄。 那时候,除了琰霄的记忆,他其实也隐约感受到了戚华死前想对琰霄说的话—— 愿许你一世山高水长,惜自此难见,这番试探,相顾无言,便就此罢了。今后,你无需难为,我亦如是。 不过是死前的饯别之言,他还未对琰霄说出口,却被琰霄的反应打断。最终他脱口而出的那一句话,不过是“吾友,不陪我死一次吗”罢了。 戚华不想为难琰霄,但是自己也不能承受这煎熬,于是选择了赴死。 而安斯艾尔,为了不让白子初为难,选择了暂时取走白子初的爱情,从而封印了他的记忆。 当时白子初已处于崩溃边缘,安斯艾尔封印了他的爱情与记忆,本想着等到合适的时机将爱情还给白子初,然后等白子初的戾气尽消再解开他被封印的记忆。而那时白子初很可能已经爱上了别人,就算恢复记忆,也能自行处理。 没想到,白子初却提前一步挣脱了记忆的封印,再一次开始寻找他。 安斯艾尔很少拒绝白子初的要求,于是他道:“归还你的爱情与憎恨,封印你我二人的记忆,你进入位面,我踏入轮回。只要能通过轮回拥有*凡胎,而非因附身得到的身体,我便能产生爱情。那时,如果你还愿意爱上我,我便和你在一起。” 安斯艾尔本身就非任何一个位面的凡胎所生,诞生之时便没有爱情,只有意识。 如果他能成为一个普通的人,他对自己有一种微妙的预感——他会爱上的人,恐怕只有白子初。 “好。” 白子初应下。 于是,在茫茫位面之中,一个不起眼的位面里,某一天,顾炎凉与穆寒渊呱呱坠地。 第79章 七十九初始 七十九、初始 纯白色的蔷薇。 纯白色的爱情。 纯洁神圣,不许丝毫污秽玷染的…… 白色。 白子初自无边无际空茫的黑暗中醒来。 ——无边无际空茫的白色。 【系统:欢迎来到功德愿望系统,系统112号为您服务。正在确认宿主身份。】 【系统:姓名——白子初。年龄——20岁。死亡原因——失血过多。能力判断——优等。精神稳定程度——极度不稳。】 【系统:正在判断宿主功德值。】 【系统:功德值经判定,宿主位列值得抢救范围。】 【系统:系统绑定成功。】 【系统:恭喜玩家,游戏开始。】 白子初脑海中出现一系列的提示,大脑却如同针扎般刺痛。昏昏沉沉间,他还没来得及细想那些话的意思,便再次陷入了沉睡。 功德愿望系统…… 再次苏醒时,白子初发觉自己正漂浮在半空之中。虽然是超脱认知的事,但他一时间无暇顾及到自己身体上的状况。 精神状态不太好…… 白子初心中默默对自己下了个定义,态度十分冷静,与他对自己的认知相去甚远。 心情落入低谷,精神太过颓废,死亡的阴影对自己的影响比想象中还要大。 身体并没有疼痛的感觉,不如说身体反而舒适到极致。因车祸断掉的肋骨和几个深可见骨的伤口都如同消失了一般。 ——这可不太寻常。分析完精神状态,白子初开始研究自己的身体变化,研究之下竟隐约觉得自己如同从未受过伤一般。 这是死亡吗? 死亡是能被自己人知道的吗? 人,是有灵魂的吗? 白子初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已经变为了灵魂状态,但是下一刻便抛弃了这个想法。 自己之前似乎醒来过一次,那时候,似乎有什么人在说,功德愿望系统? 由于清楚自己的状态实在称不上好,白子初强行打起精神,努力开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说起来,自己为什么漂浮在半空中?可以落到地上吗? 心念才刚刚一动,白子初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下坠,他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双脚落地。 刚才似乎能感觉到,自己漂浮在空中时,身体也是自由的。这种感觉十分玄妙,感觉周遭的空气、每一个粒子都能成为一个支撑点。白子初可以随意动作,随意摆出姿势,仿佛引力来自四面八方。 所以,这里是哪里? 【系统:玩家,你终于醒了。欢迎来到功德愿望系统,下面开始给你传输本系统使用说明。】 白子初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字,不由怔愣了一下,下一刻便有无数心思钻入脑海。 功德愿望系统,替人实现愿望? 白子初按了按太阳穴,花了几分钟整理脑海的信息,隐约又浅浅地叹了口气——如果能有沙发之类的坐下就好了,他现在虽然身体几乎处于最佳状态,但是精神颓废疲惫到极致。 他这么一想,一张沙发就这样蓦然出现在他眼前,没有来处,也没有支撑点。 白子初讶异了一下,然后脑海中对信息处理完毕,便明白了原因。 他悠然坐下,也不管情况是如何诡异,总之他一向不会为难自己,能舒适一些自然不会放弃。 “系统,严格来说,你也算救了我一命,我对你的出现并不抵触,替别人完成愿望也没问题。不过比起愿望,我更在意自己的问题。由于我现在的精神状态,实在没什么心情替别人办事儿。如果你现在就让我踏入位面,还是希望能给我个简单粗暴一点的任务。”毕竟第一个任务失败的话会被直接抹杀,他现在状况不对,如果因此失败实在得不偿失。 白子初直截了当的说了,也没有和系统讨价还价的心情。无论最终给了他什么任务,他都会尽量去完成就是了。 难得出现有趣的东西,可惜自己目前实在有心无力。虽然自己看起来一切正常,但是不知道从哪个点开始就会突然爆炸。 好在系统还是很开明的,或者说因为白子初的能力判断为优等,今后定能成为功德愿望系统的一大战力,它实在舍不得放弃这么好的资源。 【系统:没问题,是否决定现在开始任务?玩家还剩余三天调养时间。】 这次白子初倒没怎么犹豫:“现在开始就好,告诉我任务。” 【系统:来自路易斯的愿望——黑暗凋零,唯有被血浸染的深红,凝结为比最深沉的夜还要漆黑色的蔷薇,才能化解我的憎恨。我要那个人,死!】 白子初:“???” 这是所谓的简单粗暴?这谜一样的哥特风叙事方法是什么鬼? 还没有来得及对系统提出异议,白子初便意识一阵恍惚,强行被拉入了任务位面。 ************ 昏暗的烛光自黑夜诞生,微微摇曳,时明时暗。风声猎猎,带起烛火一阵阵拉扯,飞起,燃烧,跳跃——直至湮灭。 乌鸦的叫声嘶哑,音色凄凉,仿佛隐藏在低沉的黑云中。偶然间的掠过,只留下比夜色更加深沉的黑羽,漫不经心地飘落,还有若黑欧泊石般的眼珠,惊鸿一瞥,又毛骨悚然。 血色的月,冰冷到蚀骨。 庄重古老,透着阴森气息的城堡被藤蔓与苔藓缠绕。繁复,高耸,锋利,诡秘。 华丽,颓废,黑暗与死亡。 锐利冷漠的空气与甜腻阴冷的嗓音交织在一起,黑暗中,有人在说话。 “大人,路易斯已经被钉在烈火之中,今后百年,焚烧不绝,痛苦不止。” 如同喉咙被扼起,声带被蜂蜜粘连,那声音甜腻的令人几欲作呕,口中却说着最为残忍冷酷的话。 “大人,我们是否应该将路易斯背后的家族一同拔起,让他们为他们的罪责永世偿还?” 黑暗中的存在无休止地静默,任凭甜腻的嗓音一再述说这什么,最终仍旧闭口不言。 纯白色的蔷薇花。冰冷的银色雕刻的是纯白色的蔷薇花。 这场对话始于静谧,止于静谧,不过是一个人在说话。 花园中的鲜红色的蔷薇逐渐枯萎,转瞬凋零,妖异盛开。 远方再无一丝声息。 黑夜愈加深沉。 *********** 霓虹酒绿,喧闹彻夜,凌晨的时间,万家灯火归于沉寂,潜伏于昼日的放荡,施展无遗。 肮脏的老鼠出来觅食的时间。 白子初并不想收回自己这个评价。 凌晨的酒吧仍在欢闹,吧台上独自坐着一个男人,忧郁阴沉,冰冷颓废,一张冷漠的脸却精美绝伦。 眉间几乎化作实质的戾气并未减少几分他的俊美,反而使他的吸引力更加致命——神秘,危险。 他一头黑发微泛红光,不知是否是因为酒吧内的灯光。他的眼睛随着灯光忽明忽暗,闪烁不已,漂亮的凤眼下一颗泪痣熠熠,仿佛看一眼便会被吸进去,再也无法移开目光。 一个漂亮的,让人无法忽视,却又不敢接近的男人。 胆大妄为者总是有之,心怀他意的旁观者自然乐见其成,只等其身先士卒,或撩拨成功,或…… 众人心想,或者会被杀死吧? 那个男人周身正是氤氲着这样的氛围。 “请我喝杯酒如何?”胆大妄为者一脸慵懒轻佻,语气轻浮,试探的话却恰如其分,没什么可挑——虽然是请求别人请客,但好歹不至于买了别人的单,太过冒犯。 如罂粟般危险的男人浑身尖刺尽收,漫不经心地瞥了这位勇士一眼,却应了话:“随意。” 于是胆大妄为者高举成功的战利品,不再继续搭话,握着酒杯回到一众狐朋狗友身边。 胆大妄为者劳苦功高,纵然是一人的胜利也足以鼓舞士气,周围有心者皆胸中躁动。胆大妄为者的成功遮掩住了男人冷漠危险的特质,总有欺软怕硬者这时会跳出来以彰显自己。 于是欺软怕硬者上前,话语蛮横,行为越界。 欺软怕硬者太过粗鲁,白子初感觉到碰上自己皮肤的手,粗糙的触感,带汗的黏腻,让他恶心的想吐。白子初眸中冷光一闪,反手一拧,直接把来者的手腕拧断。 欺软怕硬者哀嚎,涕泗横流,骂爹喊娘,软弱非常。四周霎时安静。便有一众兄弟喽啰见状打抱不平,欺身上来。 本就浑浊的空气变得更加浑浊,酒气萦绕不散。白子初心中不喜不耐,手上的力气又加大了几分,烦躁异常。 这时就变成欺软怕硬者带领一众上前找死者了,旁观众缩小存在感有之,不怪他们趋吉避祸,犹豫相帮者亦有,不过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 白子初在上前找死者接触到他之前,脚下一狠,欺软怕硬者恰好被踢飞压倒上前帮忙的众人,而那人自己肋骨似乎都断了几根。 晦气。 不顾所有人的目瞪口呆,白子初扔下自己和胆大妄为者的酒钱,走出了酒吧的门。 围巾上的酒气瞬间被冷风冲淡,离开了闪烁刺眼的灯光,酒吧外,仿佛另一个世界。 第80章 八十受邀 八十、受邀 黑暗凋零,唯有被血浸染的深红,凝结为比最深沉的夜还要漆黑色的蔷薇,才能化解我的憎恨。 诅咒般的话语,刊心刻骨的憎恨,穷途末路的挣扎。 路易斯的愿望,是对于梵卓家族,白子初收集了许愿人的资料后,终于得知。 梵卓家族,吸血鬼家族中最古老的一支之一。形容他们的词汇永远是高贵,优雅,美丽,强大,就算是在吸血鬼这个圈子中,也是极其神秘的存在。 银白色的蔷薇是梵卓家族的家徽,是梵卓家族的标志,而路易斯的愿望,应该便是杀死梵卓家族中的某人——或者说,某个吸血鬼。 黑夜凋零的意思白子初尚未得知,然而被血浸染凝至漆黑的蔷薇,应该就是指的毁掉梵卓家族——系统曾说过,这次的愿望应该是简单粗暴的,也就是说,大概并非是特意去毁掉梵卓家族,而是去毁掉对梵卓家族影响深远的某人。 梵卓家族的现任家主?亦或是某个实力强大,一旦死去就会使梵卓家族走向覆灭的存在? 而路易斯的最后一句话格外清楚明了——要那个人死! 人在这里应该是广义,然而究竟路易斯遭受了谁的迫害? 路易斯既然能够在功德愿望系统许愿成功,就证明其本身应该是有很大功德,或是有很多功德值的吸血鬼。虽然系统对于功德的判定与社会上的道德准则善恶划分有些许出入,以人类为食的吸血鬼杀人并不被判断为恶,但吸血鬼这个存在本身就是邪恶与黑暗的代名词。 功德这件事的划分实际上十分玄妙,好心办坏事也许会倒扣功德值,然而以恶为名反而产生积极影响的事也会增加功德值。 姑且不讨论路易斯本身的善恶,但既然他有能力支付系统所需的功德值,就证明他不管有意无意,都是做了好事,且这好事并没有因他的恶而抵消。 无论是他拯救了什么,亦或是推动了历史的进程,总之白子初向系统打听了一下,路易斯这个愿望所支付的功德值数量庞大,他绝不可能是一个单纯意义上的邪恶的存在。 本身并非罪大恶极,却遭受百年烈火焚烧的惩罚,肌骨被炽炎舔舐炙烤,无数次的枯萎焦化,然后因吸血鬼的体质被迫重生再造。 这样的酷刑,究竟是与梵卓家族产生了怎样的龃龉? 路易斯生于一个普通的吸血鬼家族,就算是因天性的血统压制,也绝不可能冒犯到梵卓家族的吸血鬼,更何况梵卓家族比他强大太多,就算有心冒犯也希望渺茫。 区区一个普通血统的吸血鬼,不光是冒犯了梵卓家族,甚至还令梵卓家族暴怒至此,不肯给他个痛快,最后路易斯竟然也是与梵卓家族不死不休,在被焚烧之时也不许愿自救,而是许愿杀了憎恨之人。 白子初收集路易斯的资料时只得知他冒犯了梵卓家族故而被惩罚,这才猜出许愿时所说的蔷薇是指梵卓家族,而关于他们之间的仇怨,却是一概不知,更别提路易斯所憎恨的人了。 如果还有下次,白子初宁愿告诉系统,让它给自己一个愿望简单明了而不是实现方式简单明了的任务…… 直接告诉他目标,就算麻烦一点,也总有办法完成,而像如今这个愿望,却是前期做工后期省事,虽然总体上没什么太大区别,但是这种走在迷雾中的感觉,还不如繁杂琐碎之事。 按理说,以白子初的性格,绝对是更喜欢这种探索未知的感觉,毕竟乐趣翻倍,然而现在是特殊时期,他还得时刻照顾自己的状态,一不小心就会烦躁异常。 梵卓家族已经几百年未再诞生新的成员了,而白子初也没兴趣变成吸血鬼。那么,该怎么利用人类之躯,潜入梵卓家族呢? 白子初回忆了一遍自己这些天以来查到的资料,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总归也不是什么太麻烦的事就是了。 说来也多亏了这次路易斯的事件引起的骚乱,沉寂隐世的吸血鬼们出现了大动作,不然白子初也没那么容易调查到梵卓家族的动态。 虽然不知道路易斯究竟干了什么,但是应此产生的连锁事件中,梵卓家族所豢养的“牲畜”,也就是自愿为吸血鬼提供鲜血的人类,几近全部灭亡。为梵卓家族提供血液的人类几代供养吸血鬼,故而梵卓家族从不为血液忧心,然而这件事一发生,这些人类的死亡让梵卓家族不得不开始寻找新的血液来源。 对与梵卓家族这样的高等存在,一般不屑于四处狩猎,他们宁愿寻找资源为他们提供鲜血的人类,并帮助满足他们的愿望,各取所需。 这些人类大多希望自己也能被转化为吸血鬼,但是单纯求名望地位金钱财富的亦有。梵卓家族会根据这些人类的贡献满足他们的愿望,互惠互利。 现在梵卓家族正巧是在找寻新的血液提供者,白子初觉得以这样一个身份接近梵卓家族未尝不是一个好主意。况且他现在还没有实力跟一个吸血鬼叫板,还是得接触过后再另寻他法。 以一个最普通的人类之躯杀死吸血鬼吗…… 白子初大拇指摩挲了一下手机屏幕,想起了自己刚刚存进去的号码。 ——就算是吸血鬼,我也能杀给你看。 成为“牲畜”的过程超乎寻常的顺利,白子初假装自己是吸血鬼狂热爱好者,一点一点从网络上接近了梵卓家族的负责人。在经过为期三个月的交流和对方自以为的考察中,白子初终于得到了邀请——你如果想成为吸血鬼,到梵卓家族来如何? 白子初的一切家世背景都是由系统捏造,跟系统协商了之后,他的设定彻底成为了身家清白,无父无母,自小就对吸血鬼的存在怀有极大热情的人。 既然是系统出手,纵然是梵卓家族也不可能查到什么多余的东西,又过了一个月后,白子初终于踏进了梵卓家族的城堡。 ——等等,这个进度,是不是有点快? 白子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内心极其动摇,这惊讶甚至把他心底的忧郁颓唐都冲淡了几分。 一个初来乍到者,还未来得及展现出什么实力,做出什么巨大贡献,怎么就能被召唤到梵卓家族心脏一般的位置,居住着家主及几位家主最狂热信徒的追随者的地方? 就算是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了,也不过是被立即抹杀,根本无需家主亲自过问。 白子初心中疑虑重重,但事到如今也只能静观其变——如果不是那件事,恐怕也只剩好事了。就是不知这好事,对于自己来说究竟算不算得上是好事呢? 至少,他可不想变成吸血鬼……好歹拥有着吃货国的血统,他的舌头可还得尝遍天下美食,总不能只靠着一种味道生存。 不过据说在吸血鬼口中,虽然血液同样是甜美,不同人的血液味道是不一样的。对此白子初嗤之以鼻,觉得就算不一样也不会好到哪儿去,毕竟口感这东西也很重要。 一边在心里发表自己的美食心得,白子初毫无紧张感地跟着接引人踏入了城堡的区域。 他最近对自己的心情管理的不错,他的所有忧郁暴戾都被锁在一处,不去影响他的思想。尽管他周身不可避免萦绕着冷漠而孤僻的氛围,但只要不去刺激那一处,他可以催眠自己,假装遗忘了自己死去时的事情,当做没有发生过。 但因为这不过是自我催眠,在别人眼中,他看起来实在阴沉。 梵卓家族的城堡仿佛是在一个领域之中。这里只有无尽黑夜,日光从不会照拂到这片土地。血色的月高高挂在无星无云又无比低沉的天空,光芒冰冷刺骨,对待下界尘世只有漠然。 高耸而阴森的城堡周围,无论是土地、木桩还是铁架,都有无数洁白的蔷薇缠绕,被绯红的月光所扰,淡红中微微透出妖异的色彩。 白子初遥遥向前方的城堡望了一眼,心中又有了新的念头,淡去了方才那一番美食心得——虽然新的念头也不是什么正经的事。 ——飞扶壁、尖肋拱顶,吸血鬼的城堡果然是哥特式,世人诚不欺我。 虽然白子初时常天马行空,思维最是不着调,但这次真的不是他的错,他如今就光靠着转移注意力的方法,时刻让自己的大脑处于运转中,才能不浮现出他死去时的画面。 脚踏黑色的土地,穿过层层荆棘与蔷薇,接引人带着白子初一路沉默,这时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身,一丝不苟地行礼:“白先生,我只能带你到这里,请进去后直行。” 白子初怔了一下,脱出自己的胡思乱想,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城堡侧门,于是微微颔首致意。 接引人并没有在乎白子初的反应,只是帮他打开了门,便从原路离开了。 梵卓家族吗? 白子初抬头望了一眼上方汇合为尖状的石顶,又侧头看了看门上的蔷薇雕饰,薄唇轻抿,也不再做多余的停留,迈开步子向城堡内部走去。 第81章 八十一反常 八十一、反常 随着进入城堡的内部,视野逐渐从狭窄变得宽阔,纵是没有日光的照耀,周围无数彩色镶嵌玻璃也在内殿投下摇曳的阴影,只不过色泽黯淡,想来是借的那血色之月的光。 白子初细细打量了一下玻璃上所绘的故事,不同于普通哥特城堡所挂的圣经故事,这些柳叶窗与玫瑰窗上所叙述的是吸血鬼的历史,甚至是梵卓家族的历史。 白子初停下脚步,面前极其空旷,一路上层层推进的建筑感觉,终于在无数花窗面前变了样。高耸峻峭,宽阔敞亮的内部,合并在一起强调了垂直感的束柱,斑驳离奇的玻璃……这一切都不能吸引白子初的视线,他远远望着红毯对面的高台,还有高台上、处于阴影中的那个存在。 宗教色彩的城堡,而信仰,则是高台软座上的那个人——那个吸血鬼。 白子初不经意被整个建筑结构影响,心底竟多了几分郑重,再次迈步时,已是缓慢而坚定。 顺着这红毯,顺着这红毯两侧的灯火,一步步走向那高台。在这种时刻,白子初竟有些惬意,又有些欢喜,他忽然觉得,自己无聊的生活,终于要多出几分趣味了。 他深深地,深深地躬下身体,隐藏在阴影中的脸上却露出了最为肆意的笑,他嗓音庄重,隐藏着那份见猎心喜而生出的险些露骨的恶意,仿佛是一声叹息:“贵安,安斯艾尔大人。” 安斯艾尔·梵卓,梵卓家族的族长,也就是这次召唤白子初前来此地的吸血鬼。 高台上的存在音色清冷,然而并不阴森,甚至清淡而温和,他说:“白子初,上来吧。” 他用的是中文。 一个可被称之为古老的吸血鬼,渊博而睿智的存在,精通汉语并不奇怪,然而白子初讶异的是,他竟然因自己的家世设定而反过来迁就自己。 要知道,在系统给他安排的设定里,他可是彻头彻尾的□□人。 究竟是什么原因,能得他如此器重? 白子初心中思索,足下未动。 安斯艾尔似看出他的犹豫,也不强求,反而从软座上起身,自阴影中一步步走出。白子初低着头,正觉得疑惑,听见脚步声不由一惊,抬眼一看,安斯艾尔竟走下高台,几乎就要到达他的身前。 安斯艾尔的气息太过强大,纵然白子初的这具躯体不过是普通人,也能明显感觉到来自前方的压力。他没有动,只是等着安斯艾尔再度开口,脑海中几度思忖,都不明原因。 “你既然对我没多少敬意,就不必如此客气。起身吧。”安斯艾尔站在他身前,见白子初一动不动,似乎低笑了一声,语气显得温和而柔软。 柔软? 真是见鬼。 白子初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和安斯艾尔有什么旧情却失忆了。 但他还是顺从的起身,直视上安斯艾尔的脸。 苍白的面色,却不同普通的吸血鬼,反而微微泛着白玉般的光泽。面孔如同神造,无一分不恰到好处,无一分不完美到极致。这张脸俊美宛若神祗,而同样的,带着神祗一般的凉薄。是了,他的面相太过凉薄了。 纵然他的嘴角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却因他的容貌而显得优雅而冷漠。那一双金色的眸子清澈而冰冷,显得格外无情。而他那一头乌黑的发全部被梳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只是单看一眼便觉不好相处——实在是太过高高在上了。 ——话又说回来,安斯艾尔本身就是高高在上、立于吸血鬼世界顶端的存在。 安斯艾尔任他打量,见白子初只顾着审视自己并无开口的意思,于是又道:“换个地方聊吧。” 他自然而然地要去拉白子初的手,被白子初下意识地躲过,安斯艾尔怔了一下,轻轻笑笑,也不在意,只是又说:“跟我来。” 安斯艾尔并非如同油画中的贵族,穿着繁复而又华丽的中世纪装扮。他简单的穿了白色的衬衫,下身是铁灰色的休闲西裤,整个人虽然高大,却不显如何健硕,反而能隐约感到肌肉紧致而充满力量感。 白子初矮他半头,身形却与安斯艾尔相似,不过同样是颀长,白子初看上去倒是比安斯艾尔单薄一些,可能是骨骼要比安斯艾尔小的缘故。 白子初一边跟着安斯艾尔走一边又开始发散自己的思维,想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他的计划虽然出了差错,但是并非他选择的道路不行,而是总有这种完全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超认知事件。 他一个普通人类,还是刚刚到达这个位面,除了那件事,究竟哪里能让安斯艾尔另眼相待? 而且说句实在话,那件事也没达到这么严重的地步,就算被安斯艾尔得知了,也不过一句赐死,甚至不会脏了他自己的手。 自从得到功德愿望系统后就一直走在迷雾中的白子初终于决定放弃思考。 如果安斯艾尔要对他不利的话,他也只能想办法弄死他了。没准儿路易斯想杀的就是安斯艾尔,反倒能顺便完成任务。 啊对,还有路易斯这回事。 白子初对于忘记了任务和许愿人完全没有负罪感,这任务又没有时限,暂时还不着急。 说到底,着急也没用,至少能覆灭梵卓家族的力量白子初还没得到。捷径自然是成为吸血鬼,但是白子初一方面实在不喜欢被人咬,另一方面,他不确定自己成为吸血鬼后会不会更加阴沉。他现在勉强能压制住自己,但是若成为吸血鬼,恐怕就破坏力惊人了。 另一条路嘛,现在白子初已经跨了出去,而且对于白子初来说,根本算不上艰难,与捷径的速度不过分毫之差。 这时安斯艾尔已经把白子初带入待客室了,壁炉的火烧得正旺,不时发出轻微破裂的声响,灼烤粗糙木材表面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舒适,橘黄色的火焰与整个城堡格格不入,却让人不由心中涌出舒适的暖意。 白子初站在门口看了看花纹繁复的壁炉,又看了看似乎布料柔软的红木软榻,还有同样华丽但摆放和高度显得十分方便的茶几,终于感受到了生活的气息。 吸血鬼要壁炉无用,有也不过是摆设,这些家具看上去年代不同,舒适为主,唯一的相似点不过是吸血鬼所执着的华丽。 这个城堡里,莫非有人类的存在? 当然,白子初自己就是人类,但是能把这里改造成这种样子,显然是居住已久才能做到。 白子初正思索的时候,安斯艾尔已经进去泡好了茶,红茶的香气格外浓郁,飘到白子初鼻畔的时候不由把他唤回神,感觉香气入肺,通体舒坦。 安斯艾尔正把红茶倒进杯子里,见白子初终于注意到自己这边,于是温和道:“坐吧。” 白子初歪头,眼神迷茫了一瞬,还是决定听安斯艾尔的话坐下来。 把茶递给白子初,安斯艾尔又问:“想吃点什么吗?” 白子初睨了下杯子和杯托上的花纹,和吸血鬼的风格迥异,色调是暖色调,只是端着便觉得很是悠闲。 他说:“这里还有人类可以吃的食物?” 他其实是老毛病犯了,张口就想戏讽一番,不噎到对方就没有成就感,但是想了想自己如今的状况,他还是决定语气温和一些,虽然这句话语气就算再温和,出口也不是什么好话就是了。 安斯艾尔并没有在意他近乎挑衅的话语,而是平淡地回答:“你可以自己来看。” 他不慌不忙地打了个响指,于是待客室的门便被推开,一个女仆样的吸血鬼推了餐车进来,送至白子初身前后又安静地离开了。 烤的金黄酥脆的牛角面包上撒了一层雪白的糖粉,五分熟的牛排香气恰到好处,浇上热腾腾的黑椒汁。生蚝的冷盘中是冰雕成的小型冰山,烤鹅肝旁放了一罐鱼子酱,令人食指大动。果盘中本着求精求全的态度,各式的水果都放了一些,蔬菜沙拉中也没那几样白子初不喜欢的菜,看起来十分清爽。另有一盏小碗上盖了盖子,白子初一问便知,里面是奶油蘑菇汤…… 白子初的口味偏中式,然而也不排斥西方的饮食,尤其是对方显然调查了自己的口味,虽然不是准备了自己喜欢的东西,但显然排除了自己不喜欢的。 对方如此诚意,自己不领情似乎有点不厚道。白子初无可无不可地给自己找了给理由,挑挑练练十分心大地吃了起来。 他根本没管安斯艾尔,他一个吸血鬼,根本吃不下人类的食物,问了也是白问,不过吃了两口后白子初由心生戏谑,捏起一个牛角面包晃了晃,冲着安斯艾尔那边问:“你不吃吗?” 这就是恶意的嘲讽了。 安斯艾尔脾气好,也没在意,只是摇了摇头。 白子初看安斯艾尔一边看着他,手中一边轻轻摇晃一杯葡萄酒,才想起来吸血鬼似乎也是能尝出葡萄酒的味道的。 ——虽然并没有从悲惨的境遇里变好多少。 既然自己的嘲讽没有得到预料的结果,白子初再一次对安斯艾尔的底线有了新的认知,于是愉悦地再次吃了起来。 吸血鬼明明没有人类的味觉,手艺倒着实不错。当然,如果白子初另一个猜想成立的话,做这一餐的极有可能是个人类。 第82章 八十二端倪 八十二、端倪 白子初满足了口腹之欲,安斯艾尔涵养极好的在他进食的时候并没有搭话,直到看白子初心满意足地啜饮红茶,才缓缓开口。 “你可想变成吸血鬼?” 白子初悠然自饮,但心中却打了个突兀——这个问题,无论回答是与否,都与自己的意愿相悖,固然安斯艾尔问得轻描淡写,他却不能真的轻描淡写地回答。 “在此之前,我能不能问个问题?”既然安斯艾尔表现出一副与他平等相交的态度,他也没必要自讨没趣。不过在没确定安斯艾尔的真实心意前,白子初决定还是谨慎为好。 安斯艾尔点头。 于是白子初问:“安斯艾尔大人为何要对我另眼相待?我实在颇觉惶恐啊。” “大人”两个字被特意加重了语气,安斯艾尔抬眼看白子初,被他假模假样毫无恭敬可言的姿态逗笑了。 ——明明没有几分真意,偏要故作姿态,真真是性格恶劣到极致。 白子初本就是这样一个人,宁愿让自己置身险地也绝不会在嘴上落了威风,也不知这口舌之快有什么可争的。 安斯艾尔气质温和沉静,奈何骨子里塞进了凉薄与高高在上,面无表情时极具威严。此时这么一笑,倒是让白子初愣了一愣,心中莫名浮现出了个念头——这吸血鬼笑起来着实好看,可惜总冷着脸,要是能多笑一笑就好了。 白子初见的美人多,能让他夸一句实在不容易,虽然他未说出口,但对安斯艾尔的好感度却蹭蹭往上提。 颜控的世界就是这么单纯。 安斯艾尔满含笑意地说道:“我对你并无恶意。” 却没有说出原因。 白子初凤眼微眯,隐约觉得安斯艾尔可能是不愿说谎,也不愿道出事实。 他说对白子初没有恶意,白子初信了一半,毕竟自己本身也没什么可利用的,至少对于吸血鬼来说,自己着实普通。而如果安斯艾尔要对他不利,那就更没有道理,不是白子初妄自菲薄,以安斯艾尔的能力,轻松把他捏死都不带有阻力的。 也罢,暂时相信安斯艾尔也未尝不可,不过该说该问的事,还是要确定一番:“我暂时并无转化之意,安斯艾尔大人此言,可是有什么需要我效劳?” 越是恭敬的话被白子初说出来越是不恭敬,从这方面来说,白子初的确算是个奇人。 安斯艾尔嘴角蓄着的笑意还未完全消失踪影,听白子初有此一问:“你想见路易斯·乔凡尼吗?” 路易斯·乔凡尼,许愿人的名字。 白子初浑身肌肉一紧,险些屏住了呼吸,但是他并未让自己的僵硬流露出来,反而扯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红茶,故作疑惑地问:“为什么我要见路易斯·乔凡尼?” 他没有表现出自己认识路易斯,也没有说自己不认识。梵卓家族极有可能查到他之前对路易斯的一番调查,安斯艾尔也许在套自己的话,如果装作不认识恐怕是自投罗网。但是白子初也不能贸然说想见,毕竟这暂时只是他的猜测,于是用了一个讨巧的回答,把问题扔了回去。 安斯艾尔听见这回答便感知到了白子初的想法,也不强求,只是再次对他笑了笑:“不见也罢,你暂时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如何?” 白子初自然是没有资格拒绝。 谈话到此就结束了,白子初莫名其妙的就在城堡中住了下来。 想见路易斯·乔凡尼? 安斯艾尔究竟出于何种原因而问呢? 自己调查路易斯的事如果被发现,梵卓家族很轻易就会推测自己是为了调查梵卓家族的事变才从路易斯那边下手,虽然事实上自己真的只是想知道路易斯的问题,以找出他所仇恨的人。 当然,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路易斯许的愿望,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个事件。 他想杀的,是安斯艾尔吗?而路易斯所说的黑夜凋零又是什么意思?是某个人的代称?是某个事件的名字? 白子初觉得自己的确得去见见路易斯,但不是通过安斯艾尔,而是自己找办法偷偷去接触。如果光明正大地通过安斯艾尔,想来路易斯的仇恨会在白子初身上叠加,恐怕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我是不是该去学学催眠? 白子初开始认真地思考起来。 在城堡里没有网络信号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为此白子初还去特意找了安斯艾尔,询问他这里有没有可能连接到网络。这里感觉像是结界般的地方,白子初也拿不准信号能否穿过结界被接收。 好在安斯艾尔并没有拒绝他的要求,立刻就派人想办法,甚至最后让网络覆盖了整个城堡区域,包括外面的花园。 白子初没想到安斯艾尔会做到这种地步,心中却并不承情,他必须得找出安斯艾尔的目的才能彻底放心。 连接上网络后,白子初又要求了一台电脑,之后整日待在自己的房间,极少与安斯艾尔碰面——不过严格来说,就算是之前没有网络的时候,白子初也很少会见到安斯艾尔。 安斯艾尔作为一个成百上千岁的极品宅男,估计这辈子大半时间都宅在这座城堡里,白子初在这里呆了一段时间后,基本摸清了安斯艾尔的习惯。 一般来说安斯艾尔都会在书房阅读,与其说是书房,那里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图书馆,自梵卓家族建造这座城堡后,他们的所有藏书都在这里,而且与日俱增。 白子初有幸曾在书房中逛了一圈,发现这里的更新速度快的惊人,因为书籍不光是按分类,同时也按时间摆放,白子初惊讶的发现,最新的一批书籍的出版时间不过是在一周前。 后来问了下安斯艾尔,这里的书籍是以一周为周期更新,收集的时候已经经过了初步挑选,后来再经专门的负责人选择,去其糟粕,最后才放进了图书馆里面。 不过就算有资格放入书房,安斯艾尔看过后也会扔去一些另存他处,这里摆放的,基本是符合安斯艾尔兴趣,或者他认为有用且言之有物的书。 安斯艾尔的书房白子初拥有通行权,不过因为一进去安斯艾尔就会知道,所以他还是秉着尽量不和安斯艾尔接触的原则,远离书房,只有找安斯艾尔有事的时候才会进去。 在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以来,安斯艾尔既没主动来找过他,也没有托仆人传达过什么要求,甚至整个城堡对白子初都是不设防的。 白子初刚开始曾尝试四处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禁地,但是只要他去,就是有吸血鬼看守的地方,也绝不会拦他。 这可是最高权限,白子初得到了这等待遇并不觉得开心,反而更加觉得诡异起来。 然而也正是托这最高权限的福,白子初发现路易斯竟然是被锁在这里的。虽然他知道是什么地方,但因为安斯艾尔暧昧不明的态度,他暂时还没有去接触过路易斯。 住在城堡这段时间以来,最初白子初还会到处逛逛,城堡覆盖了网络后,他就开始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闭门不出。 他和安斯艾尔一个在书房,一个在卧室,竟是相安无事地处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的某天,白子初终于从他的“闭关”中结束,,再次走进了书房,对安斯艾尔提出了请求:“我想先离开一段时间。” 先离开一段时间,也就是说会再回来。 白子初虽然不知道安斯艾尔为什么要把自己留在这里,但是总该有目的,所以他提出了这个申请,也就抱着谈条件的态度,打算或多或少答应安斯艾尔一些要求,已达到让自己离开的目的。 没想到安斯艾尔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闻言只是点头,轻飘飘地就答应了,甚至正在翻书页的手都稳稳当当,不起丝毫波澜:“随你心意。” 所以你把我留在这里到底是要干嘛? 白子初看见安斯艾尔这态度愈加摸不着头脑,但是自己已经联系好了与那些家伙的会面,能这么轻松的出去不管怎么说也是好事。于是他难得露出了一个不带嘲讽意味的笑容,对安斯艾尔颔首:“再会,安斯艾尔大人。” 无论如何,他总不会跑了,毕竟这里可是他一切行动的中心啊。 白子初出书房时帮安斯艾尔带上了门,安斯艾尔却兀自沉浸于书海之中,连眉毛都没动一下,神色冷淡。 直到白子初收拾起自己的东西,踏上归途,终于最后一步迈出城堡区域那一刻,安斯艾尔终于抬起了头,目光越过层层墙壁窗棂、壁画石柱的阻隔,望向了白子初离开的方向。 “他本不是危机感如此重的人……因为转生成了人类吗?” 他从来不是一个说话会瞻前顾后的人,如今他的原貌,竟然只能在他试探讥讽自己的时候才能略见端倪…… 罢,左右不过是他自己的选择,只是希望他自己身上的冲突,不会因为激烈碰撞爆发出来才好。 安斯艾尔敛回心神,再度沉浸于手上的文字当中。 第83章 八十三DeoVolente 八十三、 白子初这一趟是要去某个名为的吸血鬼猎人组织,他自从得知许愿人是个吸血鬼后就一直调查着相关信息,上次终于在那个酒吧见到接引人了。 ——嗯……那个胆大妄为者。 如今姑且约好了时间,白子初早已递交了加入申请,只等着这次见面接引人带他去总部。话又说回来,为什么自己到这里之后一直这么被看重,一个两个都把他往自家老巢带? 不等白子初多加疑问,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解答。” 图门正卿毫无知觉:“对啊,别看我这样,我好歹也是b级猎人,再过两天去贿赂一下老大,估计下个月就能升级a级了。” 白子初认真思考现在扭头就走的可行性。 然而为时已晚,图门正卿来回张望,这时突然眼前一亮,拉着白子初就挤上了公交车。 白子初正忙着思考摆脱图门正卿另寻他处的利弊,一个没留神就被拉上了公交,就见图门正卿已经在找座位了。 “快来快来!”某人不拘小节地对白子初这方向挥手。 白子初默默扭脸,十分想装作不认识他。 不过迫于形势,白子初还是老老实实坐到了他旁边,对图门正卿明明有钱贿赂老板却没钱打车的行为明智地选择不发表评论。 话说就算是初来乍到欧的白子初也在这个位面好歹买了辆车啊,自称b级吸血鬼猎人却要挤着公交带他去组织总部是不是实在太接地气了? 白子初不说话,图门正卿却一直喋喋不休:“呼,还好这个时间人少,正好有两个位置,幸运满值!” 嗯……你说得对,你说的有理。 白子初在接触了这个空长了张好脸却没有男神架子的接引人后,已经隐隐感觉到所谓的总部可能与他预想的有所偏差,然而当他真的看见了之后,还是没忍住想要一走了之的冲动。 图门正卿拉住他:“哎哎,别着急走啊,我们真的不是什么可疑的组织,我发誓!” 白子初默默望着眼前就差标上“危房”两个大字的待拆小楼,闭口不言。 图门正卿一双桃花眼笑眯眯的,拉着白子初的胳膊也没放手:“大隐隐于市嘛,相信我,我们不做传丨销。” 你还不如说是搞传丨销的,我转脸就能打电话举报你。 白子初简直心潮澎湃。 他这一路心中os太多,都忽视了图门正卿拉着他的手,不过图门正卿也算上次在酒吧见识过白子初的脾气,见白子初停下了离开的脚步,也就悠然放了手。 眼前的建筑形态之悲惨,设计之后现代,让白子初耳边仿佛回荡着凄凉的背景音乐,就差乌鸦再叫几声,简直不忍直视。 也许里面别有洞天呢? 白子初不抱希望地想。 图门正卿带着白子初一起从正门走了进去,白子初对门口随意丢弃的两辆生锈破损的自行车和门上墙角缠绕的蜘蛛网视而不见。” 白子初定睛向声源看去——美艳火辣,风韵十足的大美女,嘴里叼着一根烟,双腿翘上了桌子,正懒洋洋地靠在座椅上往他们这边看。 这不修边幅可算得上是福利,美人下身的超短皮裙因为她的动作又提高了几分,隐约甚至能看见大腿根。 不过被叫做小图子的图门正卿目不斜视,轻浮的桃花眼在看到她后流露出一丝讨好之意,十分狗腿地走上前去,口中招呼道:“晴姐,今天是你值班啊。” 被称作晴姐的女人鼻子里嗯了一声,越过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白子初,叼着烟问:“名字?” 白子初看在美人很美的份上乖乖回答:“白子初。” 晴姐取出烟扔进烟灰缸,懒洋洋地用鼠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一边冲着他这边道:“你过来先选个代号。” 代号? 图门正卿自动做翻译机:“我们在组织里都是用代号不用本名。像是图门正卿就是我的代号,晴姐的代号是风飒晴。不过你要是想要个别的语言的代号也可以,我们不管的。” “汉语就好。”白子初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但是还是有点回不过神——他为什么觉得这些所谓的代号有些奇怪?感觉不像是会被当做代号的名字…… 正巧这时风飒晴那边也准备好了,对白子初招了招手:“过来选选。” 白子初依言走了过去,看向了屏幕,一直不动声色的表情终于在下一个瞬间裂了。 只见屏幕上是某个小说软件起名工具,风飒晴设定成天丨朝男名,下面出来几十个画风珍妙的词汇。 之所以说是词汇而不是名字,是因为白子初实在不觉得一般会有人叫这种…… 正常一点的如乜修诚、上官阳华、桥温纶,再如张简宏恺、段干德容没什么可说的,稍微微妙一点的姓氏像是帅昊穹、接阳旭、愚光霁也还能接受,最莫名的是颇具民族特色的乌雅理全、额尔德特翔飞、赫舍里安翔、舒穆禄星汉…… 白子初默。 原来图门正卿和风飒晴这种时代感的名字是这么来的。 “如何?”见白子初一直沉默着看屏幕上面的名字,风飒晴终于是没隐藏住语气中的同情和幸灾乐祸。 白子初瞥了她一眼,觉得这种名字也实在没什么好选的,闭着眼睛指了一个。 “胥星渊,运气不错,不算太奇怪。”风飒晴自然看见白子初闭上了眼,瞄了一下白子初指上的名字,似乎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好了,这就算是记录在案了,你别的资料之前的申请上有,跟着小图子进去吧。” 我能出去吗? 白子初也想叹气,但还是跟着图门正卿一道走了进去。 嗯……也许这个俱乐部的前缀应该再加上cosplay。 白子初看着眼前飘过去的某古装美女默默补充了自己的设想。 令白子初惊讶的是,图门正卿还真没有随口忽悠他,从小楼进来后其实会进入一个幽深的走廊,走廊的地面一直在向前滚动,白子初和图门正卿在走廊上走,借走廊的速度很快到达了另一端——真正地总部。 总部看起来就高大上了许多,而且充满了简洁的现代感,如果忽视掉偶尔出现在眼前画风偏离的人或物品,完全像一个办公大楼。 ——或者某公司艺术部门。 形形□□的人来自不同国家,年龄不同,走的风格也不同。众人肤色各异,年纪最小的有□□岁的样子,穿的最奇怪的是大树的玩偶装。 白子初不明白为什么做个吸血鬼猎人还要玩儿一把cosplay,尤其那个粗糙的大树玩偶装简直就是儿童话剧里的道具,毫无美感可言。但他还是再次保持了沉默,心想着也许组织内部刚刚结束了什么聚会活动。 直到白子初被带到了内部,看到了墙壁上的两个英文单词,终于压抑不住了内心的吐槽:“dearvampire?” 图门正卿回头,顺着白子初的视线望去,然后耸耸肩:“会长的个人兴趣,听说最初的名字是dearvampire,后来被几个元老联合反对,才对外称我们的组织名是。” “对外称?” 图门正卿提了提别在自己衣领上的成员徽章,设计精致巧妙,两个花体烫金的字母格外显眼,正是dv。 “不管怎么劝会长他都不同意改名,别人问起dv全称的时候我们只好用两个首字母改个名字,告诉他们我们隶属。” 难为你们了。白子初表情高深莫测,眼神表达深切的同情之心。 能把亲爱的吸血鬼改成承蒙天愿,你们真的尽力了。 “会长为什么要坚持用dearvampire?”明明是吸血鬼猎人,却把组织的名字起作亲爱的吸血鬼,怎么想都是奇葩。 图门正卿闻言表情故作悲恸:“这就是一段忧伤的往事了。” “打住。”白子初及时制止。 图门正卿撇撇嘴,颇觉无趣地耸肩,然后一脸神秘地靠近白子初耳边说:“总之会长的爱好异于常人,呆久了你就明白了。” 白子初仔细思考了一番,确认自己并不想在这里呆久。 这组织竟然会有那么多成员简直是欺诈,感觉简直像精神病院走进了个正常人,忽然觉得有问题的是自己一般的错位感。 也许是会长的人格魅力和强大的实力呢? 白子初再次安慰自己。 第84章 八十四关照 八十四、关照 见到会长后,白子初默默地收回了前言。 与白子初完全相反,会长大人看见白子初后完全是眼前一亮,几乎是一个闪身就冲到了白子初面前。 白子初下意识地作出格挡动作,会长却很有分寸地冲到他面前停下,并没有再进一步,口中却以极其陶醉而痴汉的语气道:“瞧瞧这苍白的肤色,瞧瞧这暴戾而忧郁的气场,瞧瞧这锋芒乍现的眼神……完美,实在是太完美了!我说小兄弟,有没有兴趣转化成吸血鬼?” 白子初:“……”? 会长大人仍然在一脸变态痴汉的样子喋喋不休,突然间睁大了眼,惊异道:“啊,这个气息,这是梵卓家族!天啊,最高贵优雅,美丽无匹,实力强大的梵卓家族!让我闻闻,这是……这是谁的气息?小兄弟,你和谁见过面了?这个气息我不应该会忘,让我想想……” 你是狗鼻子吗?! 白子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目视着会长大人陶醉的神情正想退后两步,却听他突然惊呼:“安斯艾尔·梵卓!这个气息是安斯艾尔!” 好了我知道你对吸血鬼是真爱连隐居世外安斯艾尔都能闻出来。 白子初心里默默吐了个槽,却不禁警惕起来。这个会长能闻出自己见过安斯艾尔,恐怕会生什么变故,毕竟安斯艾尔可不是什么能随便在大街上见到的吸血鬼。 不过白子初显然是低估了会长大人的痴汉程度,挤开站在一旁的图门正卿就往白子初身上凑:“小兄弟,你的名字是什么啊?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啊,人家好想见安斯艾尔,拜托拜托帮帮忙嘛!” 白子初无语,沉默片刻道:“会长大人太看得起我了。” 会长不吃他这套,完全是直觉型动物,水蛇腰扭得风骚无比,明明是个男人却笑得花枝乱颤:“你逗我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不行嘛,能见到安斯艾尔之后还活着见到我的可只有你这么一个。前些年我们有个对梵卓家族有重大贡献的卧底得到了安斯艾尔的亲自封赏,结果在回来向我报告的路上就被梵卓家族的吸血鬼弄死了。话又说回来,他之所以死掉单纯是因为他见过安斯艾尔却没有完全归顺于梵卓家族,如果他没有打算回来见我,也许就能被转化成吸血鬼了。唉,我和亲爱的安斯艾尔可是王不见王呢。” 白子初听得一愣一愣的。 你们这吸血鬼猎人组织整体画风都不太对啊,说好的猎杀吸血鬼呢? 白子初认真在脑海里问系统:“我能提前预支积分兑换技能吗?” 【系统:可以,不过之后要双倍还回来。 要是以往的他倒还有心情跟这些人闲扯,现在见这会长是个这么不着边儿的,白子初明智地选择了离开。 ——这要是接受训练途中再被憋出病来,就不光是得不偿失的问题了好吗? “哎哎,你别跑啊,我又不会吃了你。求包养求引荐啊喂!”会长大人锲而不舍地追着白子初喊。 白子初猛地停住脚步,回头给了会长一个灿烂的笑容:“有缘自会引荐,再会。” 总之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是正事。 白子初一路往外冲,图门正卿跟在他身后一溜小跑,嘴里呼喊着:“等等我啊,胥星渊!等等,你别走得这么快,等等我!大长腿了不起啊!” 白子初目不斜视。 图门正卿飞跑到他前面呼天抢地:“喂喂,我说,你别就这么走了啊,虽然会长是这样,但是我们好歹也是很有实力的组织啊。” 白子初视若无睹。 图门正卿作大鹏展翅状:“你先听我说完再走好不好?” 白子初眉头一抽,终于还是停下了脚步,表情之不耐烦,就差说一句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图门正卿故作小喘气状。 说到底,靠贿赂老板升a级什么的,你才是最抹黑的人好吗! 而且明明一点都不累还故意喘气,你这是诓谁呢!的名声都被你败坏了好吗! 白子初被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深觉自己选择离开这里是个明智的决定。 “总之你现在说走就走,但好歹也算是的成员了,我也不能不管你。” 请你一定要任我自生自灭。 “你受我接引,档案记录在我名下,归我管理。组织内的相关问题也是由我向你讲解。其实根据你的综合素质来看,会长还是相当看好你的。尤其是你的资料里注明了你是吸血鬼狂热爱好者,会长可是相当的和你惺惺相惜。” 白子初默默扭脸。 所以说原来是这个位面给自己的设定的锅。 “这个徽章先给你,无论你还想不想回来……其实还是很宽松的,毕竟人和吸血鬼本来就是水火不容的关系,也不用太在乎有人叛逃出去。至于吸血鬼家族,我们和那些大家族关系其实不差,除了少数几个残暴的家族,高等吸血鬼基本不会对人类随意出手。自愿提供血液给吸血鬼的人类我们也管不着。我们平时的任务基本就是去清扫那些低级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吸血鬼。” 白子初看了看递到自己手里的徽章。 他明白图门正卿说这番话的意思,会长从他身上闻到了安斯艾尔的气味,图门正卿怕白子初会担心组织对他不利。既然他们的狩猎范围正常情况下不包括高等吸血鬼,与安斯艾尔有接触的白子初暂时可以放心。 另一方面,神秘避世的梵卓家族也不会对吸血鬼猎人组织有所图谋,他们并不担心白子初会是卧底——不如说,他们反而觉得白子初是为了对吸血鬼不利而接触梵卓家族,毕竟能和安斯艾尔接触的人,应该很轻易就能被转化成吸血鬼,而白子初不光没变成吸血鬼,反而还加入了吸血鬼猎人组织,其心可见。 “还有最后一件事,每个组织成员都能申请一件量身定做的武器,专门用来猎杀吸血鬼,虽然你还没有经过训练,现在身体素质不达标……你要是想现在去申请的话也没问题。” 白子初这次终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说起来,反正已经决定预支积分了,不如用在提升身体数值上。再怎么说他也只是普通人类,比不过吸血鬼身强体壮、不老不死,不伤不灭。 加入的原因之一就是寻找吸血鬼的弱点,看来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是要再来一趟。 这次白子初再离开图门正卿没有拦他,走到外面的危房时风飒晴已经不见人影了,那台电脑也已经消失不见,不知道去了哪里。与来时相比,只有门外破烂的自行车与墙角的蜘蛛网分毫未变。 白子初打车回到了自己在这个位面的暂时居所,终于松下了一口气。 只要不与人接触,他就不用担心自己会随时暴走,终于不用一直让大脑处于运转状态,白子初心中的忧郁颓唐慢慢涌了出来,疲惫异常。 这种状态很不好,他有必要去找专门的心理专家做疏导,毕竟就算是自己去学,也无法自医。 现在这种情况并不适合轻举妄动,在自己安排的设定里,可没有车祸的记录,如果被梵卓家族或知道了,难保不会再起风波。 至于是什么风波,白子初只是隐隐有这么一种感觉,无论是梵卓家族还是,他们对自己的态度都有些不同寻常。 实在是,太过不同寻常了。 白子初脱掉衣服,全身光.裸地走进了浴室。任热水将他淹没,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又一个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念头。 安斯艾尔的城堡有人类的存在。 安斯艾尔因为某种原因对自己另眼相待。 的会长是个吸血鬼狂热爱好者,而且很明显对自己另有所图——不只是所谓的引荐。 图门正卿,是出于知道会长的目的才挽留自己,还是真的只是对于新人的关照呢。 白子初并不否认世间存在许多品德高尚的人,但是在真正确认之前,他也不惮于以恶意加以揣测。不过话又说回来,世上没有防贼千日的道理,保持警惕之心便已足够,白子初实在是太累了,纵然是有意多想,也是有心无力。 希望自己不会就这样在浴缸里睡着了。 在氤氲潮湿的水汽中,白子初意识迷蒙地闭上了眼,朦胧中暗想。 第85章 八十五回归 八十五、回归 关于吸血鬼猎人的定制武器,白子初早就已经设计好了,是一把银色精巧的手.枪。 上面的花纹、枪管的长度、枪托的大小、子弹的规格,白子初早已画好了图纸,只等加入吸血鬼猎人组织后让组织为他定制出来。 实际上武器如何都是无所谓的,因为杀死吸血鬼的真正原因是被吸血鬼猎人组织,详细来说是研究炼制出来的秘银。 事实上世界上几大吸血鬼猎人组织击杀吸血鬼的方式都有所不同,白子初当初选择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这里可以自行定制武器,并不像另外几个组织那样击杀方式单一。 同样是击杀吸血鬼,用刀砍可能是的成员,用枪射击也有可能是的成员。甚至只要你愿意,那苍蝇拍去都没人管你就是有这样一个大优势——利于隐藏。 虽说白子初为自己设计的武器并不是什么低调的东西,但也没人能因为你拿着一把枪就说你是吸血鬼猎人——不如说把你当成恐怖分子的几率更大。 这样极大地方便了白子初。 他设计的枪子弹规格和很常见的一种手.枪子弹规格相同,平日里他可以往里面装点普通子弹,一方面可以用作防身,一方面也可以帮那些秘银子弹伪装。 说起来枪应该是所有定制种类里最贵的一种,毕竟是消耗品,纵然有心回收,最后也难起什么作用。 后来又去了一趟把图纸交给组织后,白子初开始研究自己的身体素质问题。 他的人生前二十年都是生活在正常的世界里,对他产生过最大威胁的力量也不过是最后的车祸。来到这个位面后,常识完全被颠覆,白子初莫名就成为了孱弱的一方。吸血鬼与吸血鬼猎人这种超脱俗世的存在,若是不搭上关系还好,井水不犯河水,自己老老实实过日子。一旦搭上关系,就会变成如今这样,举步维艰。 本来还在为死亡的痛苦侵扰,到这个位面却发现谁都能轻易弄死自己的感觉,真是相当微妙。 预支了积分后,白子初先没急着兑换,而是在系统提供的商城逛了逛。在进行了一番积分的对比和微调后,白子初选择了一套集合型功法,名字单字一个“月”,被称作月字诀。 之所以看重这个不是因为这个有什么特别之处,或是威力更加强大,单纯是因为它全。 月字诀之全,涵盖了上百种武器的招式和几十种不同类型适用于不同位面的功法,其宗旨就在于要多不要精。 然而这却是最适合白子初的。白子初不需要多么厉害的功法或招式,而是考虑到今后可能存在的无数次穿越,他需要自己所学的一脉相承。 商城里比月字诀厉害的功法比比皆是,但是白子初却不能贪多,以免有爆体之危。故而,想要求全而又不想体内力量驳杂,月字诀是最适合他的选择。 兑换完月字诀,白子初将其余全部积分都用来提高自己的身体各项机能指数。 如果一个普通人的身体素质是一,吸血鬼是十,那么人类经过吸血鬼猎人组织特殊的训练方法后,身体素质能达到五或六,佼佼者大概能到达七。 白子初这积分一花出去,硬生生把自己的身体素质调节到了八,虽然仍是不如吸血鬼,但战斗起来各种因素有很多,白子初有信心自己在面对吸血鬼时也能不遑多让。 不说他,吸血鬼猎人普遍身体数值要比吸血鬼差了一半,仍然有能力击杀吸血鬼,可想而知在战斗中身体素质只是一个基础,决定胜负的却有很多。 将身体素质提了上来,白子初终于多了些还生存着的脚踏实地感。由于他是快速提升上来的,所以拿东西的力度或是走路的速度都需要重新适应,白子初并没有花太长时间在这上面,然后他又去研究了月字诀。 在他对月字诀的部分技能掌握熟练后,他的定制武器也终于传来了消息。 白子初拿起手.枪,试了试手感,满意地笑了。 他又花了一天时间在吸血鬼的弱点记录上,他比这些吸血鬼猎人强上许多,很多关键点没必要注意到,所以只稍稍扫了一眼,并记住了最大的弱点,就拿着武器离开了。 他在的来去自如让白子初微微挂了心,无论怎么说都不算是正常。但是自己有个优势,完成任务后便可以离开这个位面,只要在这之前他们不动手,在白子初走后又哪管背后洪水滔天。 这样的想法让白子初暂时压下了这边的担忧,白子初权衡了一下利弊,决定回到安斯艾尔的城堡。 安斯艾尔给白子初的权限很高,包括随意出入城堡,与其说惊讶,不如说有些骇人。 而在远隔千里之外的城堡中,安斯艾尔也得到了一个消息。 “大人,又到了开家族大会的时候了。”吸血鬼管家毕恭毕敬地站在书房门口,声音沉静地提醒道。 安斯艾尔在书房的时候并不喜欢有人进去,所以城堡中的吸血鬼有事情禀报一向是站在门口。 安斯艾尔坐在书桌前,闻言翻页的指尖一顿,而后合上手上的书随手放在桌子上,正向面对门口:“进来吧。” 管家应声而进。 安斯艾尔扫视了一下管家递上来的名单,轻轻叹道:“又过了百年啊,时间过得可真快。” 百年前家族大会上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不过是看了些书的时间,竟然又是百年过去了。他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等待白子初的到来,终于在这个百年等到了。看来他平静的生活也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候。 管家恭敬地站在书桌前,一言不发,也没必要接话。 安斯艾尔侧头看了看桌上的沙漏,伸手翻转了一下,再次开口道:“这次家族大会上,我要向他们介绍一个人。” 这个人是谁,已不言而喻。 管家了然,眉头微蹙,满脸的不赞同:“大人,您是要让白先生走到家族面前吗?” “不止。”安斯艾尔摇头,“我要让他出现在所有吸血鬼面前。你也知道,听说最近有几个不安分的家族已经因为我对他的偏爱蠢蠢欲动了,有我压着,就不怕他们再起什么风浪。” 管家眉头未展:“大人,恕我直言,您对他的偏爱实在不合情理。家族中本来就因为您对路易斯的处理颇有微词,如今您还要宠信一个变成吸血鬼猎人的人类,这会……” 安斯艾尔漫不经心地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很是温和,但却包裹着不容置喙锋利:“你是觉得,家族会对我有异议?” 管家一顿,然后躬身行礼:“自然不会。” 安斯艾尔的威严显然毋庸置疑。 安斯艾尔摇了摇头,稍微提点了一下又转回了话题:“他现在实力轻微,我必须把他护到自己的羽翼下才能安心。那些想利用他对付我的家族,见到他被我推到明面上,也会收敛收敛心思。” 这般毫无底线的护短之词让管家无话可说,不过安斯艾尔对白子初的看重早在白子初出现在这栋城堡时就已经显露无疑了。 从未有人能像白子初一般随意进出安斯艾尔的书房,也从未有人能同时接触吸血鬼猎人组织和安斯艾尔还可以平安无事的活下来。安斯艾尔已经为白子初破了太多例,再多一个也只能在他的重要程度上加个一星半点,严格来说简直无足轻重。 于是管家不再多说,只是低头说了个:“是”。 安斯艾尔对白子初偏爱的原因无从得知,但是安斯艾尔决定的事情却没有任何人能够提出异议。安斯艾尔在梵卓家族拥有绝对的权威,而梵卓家族的血统在整个吸血鬼世界里也是拥有不能动摇的地位。 可以说,安斯艾尔几乎可称作吸血鬼世界的无冕之王,他所说的话,在吸血鬼世界几乎能成为定论。而这个王,如今却把一个人类推举到如此高的地位——不是以食物的身份,而是与吸血鬼并肩。 那个人类究竟有什么特别,竟然能让安斯艾尔为他做到这种程度? 要知道,城堡中居住的人类都没有得到如此殊荣。尽管那几个人类对安斯艾尔一心一意,甚至让安斯艾尔破例允许他们住在城堡中。但也仅限于此,甚至在那之后安斯艾尔都没再见过他们。 管家心中存疑,却明智地选择了沉默,反而开始向安斯艾尔报告关于家族大会的准备事宜。既然安斯艾尔打算在家族大会上宣布如此重量级的信息,最开始的安排可就要稍作变化了。至少安排位置的时候,那几个脾气最不好的要离安斯艾尔远点。 吸血鬼世界,莫非是要变天了? 可是区区一个人类,能搞出什么风浪? 至少没将他转化成吸血鬼之前,不用太过担心。 而也许会在吸血鬼世界引起巨大震动的中心,此时正在前往城堡的路途上。 这一次的城堡之行,白子初终于打算去会会自己的许愿人,路易斯·乔凡尼。 现在自己终于有力量自保,也是时候开始为任务做做打算了。 第86章 八十六向往光明的老鼠 八十六、向往光明的老鼠 白子初回到城堡得知消息后终于忍不住了,直接跑去了书房找安斯艾尔。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白子初如今自持有技能在身,也不怕和安斯艾尔正面接触了。 安斯艾尔正在看一本童话,准确来说是儿童见白子初进来也没挪眼,一心二用地重复了一遍白子初的话:“什么意思?” 白子初瞥了一眼,《thetaleofdespeeaux》。 “你还对这种类型的书感兴趣?”白子初的语气有些似笑非笑,但并非他一贯的嘲讽。一方面是因为安斯艾尔的无动于衷,一方面也是因为他觉得,安斯艾尔并没有值得被嘲讽的地方。 有趣而无趣的一个吸血鬼。 安斯艾尔抬眼,见白子初有长谈的意思,最终还是放好书签,合上了书:“音乐、光明、传奇、英雄救美,一个吸血鬼为何不能对这些感兴趣呢?” 身处黑暗,便对光明心向往之,逻辑自洽,却有诡辩之嫌。 于是白子初笑了:“光明是给生命以意义的唯一东西,但令人遗憾的是,你拥有的光明太少了。” 不如说,你根本没有生命。 安斯艾尔定定地看着他,忽而双唇绽放出一个温暖的笑容:“stoiesaelight.” 他晃了晃手中的书,交到了白子初手里。 白子初顺势低头看了眼作者,心想原来这个世界也有这个人啊,突然有点想知道会不会存在另一个自己。 白子初说的话是书中句子的化用,而安斯艾尔所说,则是作者所强调的主题。 故事即是光明。 这算是为自己宅在家看了那么多年书的辩解吗? 果真是有趣又无趣。 这两个评价从来不会被白子初同时放在同一个人身上,却给了安斯艾尔两次。 白子初收下了书,不再和安斯艾尔扯这个话题:“我是来这里问你,为什么要对我另眼相待至此?就算是我,也知道把一个人类带到家族大会上的意义。” “你要是想转化成吸血鬼我也不拦你。”安斯艾尔避重就轻地回答。 白子初眉尖抽搐:“安斯艾尔大人,你给我这样一个普通人类那么多特殊待遇,总得再给我一个正当理由好让我安心吧?” 安斯艾尔是不会说谎的,所以他无法编出理由去欺骗白子初,但是真正的理由他却永远不能说出口。 他沉默半晌,看见了白子初眼中的坚决,最终只是低声重复了一遍之前告诉过白子初的话:“我对你并无恶意。” 白子初面无表情,凝视他良久,慢慢地、轻柔地笑了:“好,我信你。” 但既然不告诉我原因,你纵然对我再好,我也不会有一本半毫的领情。唯此事,望君知。 安斯艾尔知不知道并不重要,因为他本也不觉得白子初会是报答他人无端好事的人。 白子初拿着书离开了书房,不再说些多余的话。 安斯艾尔听见房门关闭的声音,站起身走到书架旁,另拿起一本书翻了翻,然后低声喃喃自语:“闪闪发光的盔甲里没有骑士;那都不过是虚幻的,就像从此以后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一样。(注1)” ——都是虚幻的。 白子初做得对,毕竟,不曾对铠甲中的骑士有过妄想,看见那身空壳时就不会有失望。 他总算学会了保护自己。 另一边,白子初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了安斯艾尔放着书签的位置。 ——请问,一个微笑着走入地牢的人会有什么结果? “至少总不会让我失望。”白子初耸肩,把书扔在了床上。 是时候去看看路易斯了。 城堡无人拦他,他很顺利地进到地牢中,却装作是不经意间躲到这里,面前出现的情景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开口,装出惊讶的表情问—— “你是谁?” 整个房间仿佛处于异次元中,徒留烈火焚烧,眼前的吸血鬼就是被钉住四肢,在熊熊火焰中动弹不得。 白子初看着他的皮肤被烧焦在一点一点的再生,循环往复这个过程,身上仿佛也感受到了痛感。 盗取了火种的普罗米修斯被锁在高加索山脉的悬崖之上,日夜忍受肝脏被鹰啄食之苦,却没想过他盗来的火种,有一日也会被用作相似的用途吧。 他再次问:“你是谁?” 路易斯愤怒的哀嚎着,忽然间听到别人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处于幻觉中。但是吸血鬼并没有幻觉,也没有梦,有的只有记忆。 他看向白子初,面色狰狞,同样问了一句:“你是谁?” …… 干脆狠咬一口,把那绳子一咬两断。是的,一切都清楚了。复仇就在眼前。(注2) 白子初又一次回到自己房间,但这一次的感觉比上一次还不好。 在完成路易斯的愿望之前,他必须去找一个人。 第87章 八十七罪责 八十七、 路易斯不相信神的存在。 哪怕他自己就是吸血鬼,他也从未相信过这世间存在神祗。 至少此间天地,已无神之所在。 因为在路易斯眼中,这世间能称作神的,大约只有一个——一个吸血鬼。 而那个吸血鬼说,他并不是神。 安斯艾尔·梵卓,吸血鬼中仅剩下的、唯一的一个纯血王族。他对于所有吸血鬼来说,都是神一般的存在。 安斯艾尔·梵卓是整个吸血鬼种族的信仰,因为他是唯一一个拥有纯粹始祖血脉的吸血鬼,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更加之吸血鬼这个群体本就存在明显的缺陷,受到血脉的压制,没有谁能反抗纯血血脉的安斯艾尔,使得吸血鬼一族已经成为安斯艾尔的一言堂。 他高高在上,无与伦比,也从未有过任何吸血鬼会对他产生反抗之心。毕竟那来自血脉的力量太过强大,就算是安斯艾尔命令他们马上去死,这些吸血鬼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这世间本来已经不存在纯血吸血鬼,安斯艾尔一直在黑暗中沉睡,谁也不知道他为何突然间苏醒,然而他的苏醒却彻底改变了吸血鬼的生存状态。 不过他似乎对吸血鬼家族之间盘根错节的势力毫无兴趣,醒来之后也只是拯救了一下因为吸血鬼猎人而陷入危机的吸血鬼们,然后便一直闭门不出,过起了半隐居的生活。 如果不是路易斯这次直接惹上了梵卓家族,安斯艾尔也不一定会再次出现在各大家族面前。 话又说回来,这次本来就是梵卓家族内部的事,和别的家族根本扯不上关系。明明平时都很安静地在自家呆着,如今又何必出头。 安斯艾尔漫不经心地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好,不如说反而方便了他。 平时的家族大会只会有梵卓家族和梵卓家族的附属家族参加,这次因为路易斯的事,大概其他家族也回来掺上一脚。这样也好,他能把白子初介绍给更多吸血鬼,免得有不长眼的惹到他头上。 说是家族大会,但由于安斯艾尔的存在,不只有梵卓家族会参加。到了安斯艾尔这个地步,基本上已经算是公共财产了,庇护整个吸血鬼种族的他,自然也要接受整个种族的膜拜。 “安斯艾尔大人,由于之前的事,这次的家族大会恐怕无法准备足够的新鲜血液,如果从附属家族调集,血液的口感和味道就会十分驳杂。虽然进行不同加工可以处理这方面的冲突,不过……” “不用了。” 安斯艾尔一边放下手中的书,一边拿起手边的另外一本,打开书签的位置,对于耳边的报告并不上心。 “什么血液都不用准备,我也没有理由非款待他们不可。他们如果因为没有血液不满,大可不来。你去给他们写一封信,就说最近梵卓家族经济紧张,血液依赖者可以自带食物,家族大会恕不提供。” 管家敏感地意识到安斯艾尔的心情很好,毕竟安斯艾尔不是那么爱说笑的人。虽说,他大概本来也没有多少开玩笑的意思吧…… 管家认真的想了想,决定按照安斯艾尔说的一会儿挨个给每个家族写信。他一个小小的管家,听命行事而已,乐得轻松。 不过竟然把梵卓家族的牲畜都杀了,亏得安斯艾尔大人仁慈,梵卓家族一时间也用不到那么么多血液。 这件事寻根究底,罪魁祸首就是路易斯,为什么安斯艾尔大人要留下他的命呢? 吸血鬼不能杀吸血鬼这项规定,对安斯艾尔大人一点束缚力都没有。安斯艾尔就是吸血鬼世界的法律,敢于冒犯安斯艾尔的吸血鬼,无论遭受到怎样的对待都不过分。 安斯艾尔没管管家的思绪万千。他在等,等白子初过来问他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