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娘娘醒了!1 风临晚是被活生生痛醒的。 当喉间那越来越清晰的尖锐疼痛再也无法被忽略,她终于一边强忍疼痛暗骂几声一边睁开了沉重的眼皮。也就在那一刹那,外界的声音在她没有丝毫准备的时候便汹涌着挤进她的耳朵。 “你们这些饭桶,都两天了还没醒,要你们有什么用?”威严的同时又充满怒气的男声似乎就在耳边响起。 “太子殿下饶命,”瞧见太子那张阴沉的脸,一旁本就紧张的御医们齐刷刷地跪下,“启禀太子殿下,贵妃娘娘的身体已并无大碍,至于娘娘为何迟迟不醒……” 太医院院使本就是无奈之下才不得不开口回话的,说到这里一张脸更是皱得跟苦瓜一样,欲言又止了好久都没再说出一个字。 被称为“太子”的是一名年约二十三四的年轻男人,着一件明黄绣四爪金龙长袍,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一张脸仿佛刀削斧凿般轮廓分明,一双眼如寒星般慑人,单论长相用俊美无俦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不过,此时的他两道剑眉此刻正拧成一个结,象征无情的薄唇紧紧抿起,昭示着他现在的心情并不好。 听到那位院使大人似有所指的话,太子眼中冷芒乍现,一双薄唇轻启,冷冷的吐出一个字来:“说!” 久居高位积累起来的威严以太子为中心散发而出,让殿内之人都不由将头压得更低了些。 太医院院使姓张,二十余岁时抱着光宗耀祖的念头进入太医院,到如今已是三十余年来。 俗话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张院使在最初的摸爬滚打之后自然也看清了这在外人眼中繁华似锦花团锦簇的皇宫有多少阴暗面。是以无论他是初进宫名不见经传的小太医还是如今的太医院院使,都始终秉承着只论病理,不掺和宫内阴私,如此这三十多年才得以明哲保身,原本指着平安度过今年就在这太医院院使的位置上告老还乡的,没想到距离年关不过三五个月,却又碰到了这事。 想起宫内一直以来就有的那则流言,又看看太子殿下面上的怒色,张院使心中愈发苦涩。可是太子殿下有命,他也不能一语不发,更不能说假话,只能咽了一口唾沫才低垂着头道:“臣等以为,心病还需心药医,娘娘这是自己不愿意醒过来……” “住口!” 一声厉喝过后,看着太子殿下骤然扬起的右手,张院使和身旁的几位同僚对视了一眼,心中都不无绝望。 我再也见不到我那刚出生的孙子了吧?张院使心想。 也许是张院使等人不断的祈祷感动了上苍,太子殿下右手那下挥的动作猛的一顿,然后所有人便突然听得一个沙哑的女声。 “闭嘴!” 实在受不了耳边的聒噪声,风临晚强忍喉间传来的火辣辣的钝痛,吼出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第一句话。 “都给我闭嘴!” 第2章 娘娘醒了!2 睁开眼的第一眼,风临晚望着头顶的一片淡蓝色,眼中闪过几许迷茫。那片蓝色一如碧蓝的大海,不时一阵微风吹过,将那片蓝掀起层层涟漪,那缓缓荡开的蓝色让人只一见便觉一阵清爽。 风临晚双眼睁开又闭上,如此反复几次,才确定眼帘中那片蓝色原是一顶轻薄的软帐。 一声低吼换来耳边的清静,风临晚满意的牵了牵嘴角,不过面上笑容还未完全绽放,随即又有新的疑惑浮上风临晚的心头。 我这是在哪里? 她记得,她是在去抓公司内鬼时因为脚上高跟鞋没踩稳摔了一跤才失去意识的,就算是受了重伤,最痛的也该是脚才对,那她此刻喉间传来的灼痛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是家里那些总想看她出糗的兄弟姐妹趁她昏迷之时故意拿绳子勒她? 不过…… 她受了伤,就算没在医院的病床上,也该是在她自己那张特别订制的四米宽的大床上才对,可是她头顶那淡蓝色的描金软帐是怎么回事?无论是医院还是她家,都不应该出现这么古典的东西才对…… 刚想忍痛扭脖子打量下四周的环境,风临晚就听得耳边传来一个陌生又冷淡的声音。 “才醒过来就急着折腾,婉贵妃莫非是铁了心要追随父皇而去?”随着话声,一道冷凝的身影俯视下来,正好落入风临晚的眼中。 穿越前的风临晚一手掌管风氏集团,站在她那样的位置,什么样的美男没有见过,这时见了眼前这张放大的俊颜,也不由生出一股赏心悦目之感。 “还没清醒?”见风临晚直着一双眼盯着自己,那男子嗤笑一声。 风临晚向来不与不熟的人开玩笑,若是往常,有人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风临晚早就让她那些成日里喊无聊的手下把他带下去好好讨论下何为规矩了,可是此刻,她的思维被眼前看到的一切弄得混乱一团,古色古香的房间,一个穿着古装的英俊男人,周围跪了一圈战战兢兢的下人…… 敢情她是赶上了这年头最时髦的穿越? 饶是风临晚从来都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此刻也不由觉得前途一片灰暗,一时之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用尽所有力气抬手往上一扬隔着房顶指向老天:“混蛋!” 然后,再然后…… 即使风临晚意志比钢铁还要坚强,但刚清醒过来极为虚弱的她还是没拧过身体的本能晕了过去,失去意识之前,仿佛还听到了一声脆响。 而那些本就胆颤心惊的宫女太监,以及不知自己前途在何方的太医们,看着那俊美男子面上清晰的巴掌印和他眼中喷薄欲出的怒火,都恨不得跟着风临晚一起晕过去,直到那男子带着怒意大步离开,房间里才响起一阵庆幸的吁气声。 贵妃娘娘醒了! 而且一醒来就掌掴太子殿下,还大骂太子殿下“混蛋”! 这个劲爆消息只片刻便传遍了整个皇宫。 第3章 贵妃和太子不得不说的故事 1 昏迷中的风临晚自然不知道皇宫中因为她的苏醒而掀起了怎样的波澜,她再次醒来已是一天之后了。 盯着头上那片淡蓝色发了会儿呆,想起昏迷之前发生的事,两指往大腿上使劲一拧,直到那疼痛传来,她才终于皱着眉确定自己的确是穿越到了一个未知的朝代。 “娘娘……” 已是夜深人静,这偌大的寝殿只留了一名小宫女值夜,就在风临晚回想着以前的事时,一直候在旁边的小宫女无意间扫过来,立马在床边跪下,诚惶诚恐的道。 小宫女大概只十四五岁,清秀可人的小脸上此刻只有一片紧张,风临晚只淡淡一扫,便发现那小宫女跪在地上的两条腿一直轻颤着。 她好像没来得及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吧,怎么就让这小姑娘吓成这样呢?难道说,这具身体的原主也是个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主儿? 因这个想法,风临晚不由扬唇一笑。 她不笑还好,这一笑正好落在那小宫女眼中,想起自其他前辈口中听说的娘娘平日的性子,腿上一软,几乎是趴在地上连声道:“娘娘饶命!” 小宫女如此大的反应倒也让风临晚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不过这也正合她意,认识风临晚的人都知道,她可从来都不是一个低调的人,这身体的原主看来也是个跋扈至极的人,她都不用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旁人看出不同来——完全就是本色出演嘛! 想到这里,风临晚抬眼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小宫女,直看得那小宫女差点连跪着的力气都没有了,才开口道:“弄点吃的来。” 小宫女仿佛捡回一条般大松一口气,又叩了个头才急匆匆的下去准备吃的。 这时候天还未放亮,几支不停滴着泪的红烛让房内不至于什么也看不见,就着昏暗的烛光,风临晚仔细打量着她所处的房间。 房间很宽敞,房内的摆设表面上似乎很一般,仔细看才会发现其中内敛的奢华,由这房间布置的用心程度,不难推测出房间原主人的受重视程度。联想到刚才的小宫女口口声声的称自己为“娘娘”,风临晚敢肯定,自己不仅穿越了,还穿成了某个皇帝的宠妃,而且是一个飞扬跋扈的宠妃…… 没让风临晚等太久,那名小宫女便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碗还透着热气的粥,碗是精致细腻的白瓷,粥是煮得糯软喷香的白米粥,才一端上来就勾得几天没吃过东西的风临晚垂涎不已。 久不进食之后是不能一次吃太多东西的,风临晚只用了半碗粥便将碗搁回托盘上。 睡了一整天刚刚醒过来,风临晚这时半分睡意也没有,看那小宫女收拾好东西,便道:“你叫什么名字?进宫多久了?” “回娘娘,奴婢叫碧儿,进宫刚一年,前几天才分到娘娘宫里来。”不知风临晚问这些有何用意,小宫女微怔之后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第4章 贵妃和太子不得不说的故事 2 “碧儿,”风临晚似笑非笑的目光从碧儿脸上流转而过,“那你跟本宫说说,这宫里的人都是如何说本宫的?” 如果有机会,风临晚当然想回到那个自己熟悉的世界去,可是她现在并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回去。所以初来乍到的她,最重要的便是弄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 皇宫绝对是这世上是非最多的地方,尤其这具身体的原主还是一个飞扬跋扈的宠妃,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缺少话题的。 没成想,碧儿一听风临晚如此说,竟又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不止,“娘娘饶命,奴婢不敢与旁人嚼舌私议娘娘!” 碧儿显然害怕至极,看她磕头时那狠劲儿,是一点也不把那头当作是自己的,只片刻功夫,原本白皙的额头便添上一片青紫。 到底是对这封建社会的森严等级制度不够了解,风临晚可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会让碧儿做出这种举动来,愣了一下才抬手制止道:“行了,本宫没有要追究此事的意思……” 碧儿身形一顿,倒也不再玩儿命的磕头,身子却几乎是伏在地上连声道:“谢娘娘宽恕之恩!” “你起来吧,”眼下碧儿可是风临晚获取信息的唯一来源,未免再次吓到她,风临晚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你也不用如此害怕,这长夜漫漫太过无聊,本宫不过想听你说些宫里的趣事解闷儿罢了。” 碧儿闻言虽有些犹豫,心里的万分紧张却也缓和了几分。 碧儿被分到凤梧宫只不过几天,正好又赶上宫里巨变,算起来这还是第一次近身伺候贵妃娘娘,以前只是从别的宫女太监那里听说贵妃娘娘是如何的喜怒无常,所以方才才会吓得如此厉害。 看来传闻果然不可信,贵妃娘娘其实很和善呢…… 一边这样想着,碧儿便捡了些从别处听来的宫里的趣事缓缓道来。 虽然碧儿说的那些趣事与风临晚这具身体的前主没有瘵分关系,不过风临晚也不在意,只时不时的问上几句,便自然而然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从碧儿所言中,风临晚知道了她现在名为丁香婉婉,是当朝左相丁香绝的独女,三年前被选入宫,且一入宫就被封为六宫之中除皇后外地位最为尊崇的贵妃。 据说,丁香婉婉入宫之后的这三年可谓是宠冠后宫,她所居的凤梧宫虽不比皇后的重华宫,但坊间自古以来便有凤栖梧桐一说,因着这凤梧二字,便是皇后娘娘也曾向皇上讨要过凤梧宫,不成想却被皇上拒绝了。自那以后,全皇宫的人都以为凤梧宫会一直空置下去,却没想到丁香婉婉一入宫便入主凤梧宫。 在当时,只此一事便让后宫的三千佳丽生生恨碎了一口银牙。 因为丁香婉婉所受的宠爱实在是太过招人眼,所以自她入宫起便惹了不少人的嫉恨,只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才算是让宫里的人好好认识了一番丁香婉婉其人…… 第5章 贵妃和太子不得不说的故事3 因为丁香婉婉所受的宠爱实在是太过招人眼,所以自她入宫起便惹了不少人的嫉恨,只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才算是让宫里的人好好认识了一番丁香婉婉其人…… 就如风临晚所猜测的那般,丁香婉婉绝对是个嚣张跋扈的人,进宫之后又仗着皇帝的宠爱,面对宫里的女人嫉恨之下的出手,她不仅无所畏惧,还绝对会翻倍反击,而且手段也大多是直接粗暴,久而久之的,贵妃娘娘张狂狠毒的名声便渐渐传了出去。 说起来,当朝皇帝也是人人称赞的明君,无论对臣子还是自己都要求极严,却唯独待丁香婉婉异常宽厚,就算丁香婉婉将后宫几乎搅了个天翻地覆,也从没见他对丁香婉婉说过一句重话,甚至在朝中有言官上折子参贵妃跋扈时少有的发了脾气,还赏了那名以正直著称的言官一顿板子吃。 …… 听完碧儿的话,风临晚对自己现在的身份与处境都有了一定的了解,她点了点头,突然想起昨天她初醒时见过的那名美男,便随口一问:“昨天本宫醒来时……” “娘娘昏迷不醒的这几天,太子殿下每天都会来看望娘娘,昨天还对太医们发作了一番。”没等风临晚问出口,碧儿便将她想知道的说了出来。 从碧儿口中得出昨天那名美男的身份,饶是风临晚从来不缺想象力,也不由因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而怔了下,“太子?” 碧儿毕竟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入宫的时间也不长,还没学会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谨言慎行,和风临晚的这番交谈下来,更让她觉得贵妃娘娘不仅不像外面流传的那般狠毒,而且还是个非常和善的人。所以听风临晚这询问的语气,一时之间也没多想,“太子殿下对娘娘可是真的关心备至,毕竟当年娘娘和太子殿下……” “咣当!” 太过惊讶之下,风临晚手中把玩的一把碧玉梳骤然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似乎被这声脆响从一个略带迷离的梦中拉回现实,看着地上那把断裂成两截的碧玉梳,碧儿这才醒悟过来自己一时大意之下说了些什么,想起告诉她这些事的那个大宫女所言,这几年因为私议贵妃娘娘和太子殿下那段往事,可有不少人是丧了命的…… “娘娘饶命!” 这次风临晚没有去安抚碧儿,实在是因为她现在只觉一阵天雷滚滚,原来身为贵妃的丁香婉婉,不,现在应该是风临晚自己,与那位太子殿下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丁香二字,除了代表一种花,还代表着她现在所在的大楚国的一大家族。 在大楚,下至三岁幼儿上至八十老妇,几乎无人不知丁香家族,除却丁香家族本身的势力,也因为自大楚立国而来,几乎所有的皇后都是出自丁香家族。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到底还是有少数的几位皇后非是出自丁香家族——就比如说当今皇后。 这一家族的显赫由此可见一斑。 而丁香婉婉,便是丁香家族族长、大楚左相丁香绝之女,不过,丁香婉婉并非是丁香绝的嫡女,而是丁香绝与一不知名女子所生。 第6章 贵妃和太子不得不说的故事4 而丁香婉婉,便是丁香家族族长、大楚左相丁香绝之女,不过,丁香婉婉并非是丁香绝的嫡女,而是丁香绝与一不知名女子所生。 按理说,以丁香婉婉如此出身,丁香家是万万不会让她进宫来的,毕竟丁香家族所出的每一位皇后无不有着最纯正的丁香家族血统。事实上,若非丁香家这一代中虽然男丁众多,偏偏女儿就只丁香婉婉一个,丁香婉婉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进宫的。 对丁香家族这样的大家族来说,能有一位得宠的皇后无疑对稳固家族地位有天大的好处,无奈之下,六年前丁香绝带着丁香婉婉入宫,本想厚着这张脸皮请求先皇为丁香婉婉与太子指婚,哪怕只能为太子侧妃,至少也不会让丁香家族在下一次的皇权变更之后面临后宫无人的窘境。 没想到,太子一见丁香婉婉便惊为天人,不顾皇后的反对,执意要纳丁香婉婉为太子妃,而皇上居然也同意了。不过考虑到当时丁香婉婉和太子都尚年幼,皇上虽为太子和丁香婉婉指婚,婚期却是定的是三年之后。 三年之后,就在丁香家族举族之力准备着太子与丁香婉婉的婚事时,宫里突然下旨封丁香婉婉为贵妃,入主凤梧宫。 原本的准太子妃却一朝成为皇上后宫之中的宠妃,这样出人意料的变化无疑让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风华正茂的太子因此事一夕之间缠绵病榻长达半年之久,皇后更是差点没把整个后宫都给翻过来,便是常年在佛堂吃斋礼佛不问世事的皇太后也因为此事而被惊动,问明因由后差点没被气得晕厥,无奈在这件事上,无论是丁香婉婉还是当初的先皇都出人意料的坚决,便是皇上最为敬重的皇太后也没能让皇上改变主意。 而在朝堂上,最为尊崇儒家仁、义、礼、智、信的几位御史大人听闻此事之后以不合礼数为由数次进谏未果,竟齐齐跪于承乾殿外,惹得皇上震怒,差点没将几位素来以清廉、忠耿著称的御史打入大牢,还是在朝中众臣的求情下才保得住几位御史大人,只是自此之后朝中再无一人敢就此事向皇上谏言。 丁香婉婉便这样成为了皇上最为宠爱的贵妃,只是除了她和皇上,没有任何人知道当年这件事到底是为何。 因为皇上在这件事上对所有反对意见的震怒,最终,这个问题随着这件事的渐渐淡却而深埋于所有人心底,且从未有人得到答案。 知道此事的人也有不少暗中猜测因由,大部分人都认为丁香婉婉只是贪图富贵,可这个理由只要细细一想便站不住脚,谁都知道太子衷情于丁香婉婉,嫁给风华正茂的太子,然后成为将来的国母,或者入宫给当时虽正当壮年但终将迟暮的皇上做妃子,谁都知道应该做怎样的选择。 那些脑子清醒的人自然能看出丁香婉婉入宫一事另有隐情,可是大部分人都都只看到了事情的表面,甚至宫里后来还有了丁香婉婉婉贵妃进宫之前不守妇道、毫无廉耻的勾引迷惑皇上的传言。 第7章 贵妃和太子不得不说的故事5 那些脑子清醒的人自然能看出丁香婉婉入宫一事另有隐情,可是大部分人都都只看到了事情的表面,甚至宫里后来还有了丁香婉婉婉贵妃进宫之前不守妇道、毫无廉耻的勾引迷惑皇上的传言。 这整件事中受打击最大的当数太子,可最为愤怒的却是皇后。对太子来说,即将完婚的妻子成了自己的庶母,而对皇后来说,未来的儿媳妇突然变身成为自己在后宫里最大的敌人,无论是哪一种,恐怕都没有人能平静的接受。 在此之前,太子在所有人眼中便是那温文如玉的谦谦君子,病愈之后却一夕之间性情大变,不仅整个人都变得冷漠异常,就连行事手段也比从前更狠厉激烈了几分。 对于这一点,虽然有那关心国家社稷的朝中官员表示担忧,但从来为君者都不会是心慈手软之辈,二来想到太子刚经历过那样的剧变,大部分人倒是对他的变化感到理解。 而且自此之后,太子每次在宫里见到已经是婉贵妃的丁香婉婉都仿佛从不曾认识过这个人,倒叫那些生恐他会做什么失礼之事的人放了心。有这些表现在前,这几天太子对丁香婉婉那反常的关心,着实触动了不少人的神经,这其中当然以皇后为最。 …… 将丁香婉婉与太子楚择之间的往事了解了个七七八八,饶是风临晚从来都不是好奇心过盛的人,此时也不由多了几分好奇。 当年的丁香婉婉还只是一名十六岁的少女,是什么原因,让当年有机会成为大楚国最尊贵的女人的她,甘愿承受所有人的轻视与鄙夷,以那种飞蛾扑火的决绝姿态入宫成为自己未来公公的妃子,为此甚至不惜赔上对女子来说最为重要的清白? 想来想去都没想出个什么比较靠谱的答案,风临晚只得意兴阑珊的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她现在的身体毕竟在大病初愈,经过这番折腾也难免觉得困倦,挥手示意仍诚惶诚恐的碧儿退下,便有些慵懒的躺回床上。 本是想闭目养养神,哪知这一躺下来不过片刻便有了睡意。临睡的那一刹那,风临晚突然有些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个她一直想问却忘了问的问题。 明天一定要问问碧儿,她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第8章 遇刺1 入夜的凤梧宫不同于白日如同它的主人那般的张扬,月之清辉轻轻为它披上一层轻纱,倒也有几分幽深静谧的感觉。 本处于熟睡中的风临晚却在这份静谧中突然张开眼。 微张的星眸清明非常,并没有初醒时的迷茫,便仿佛那之前的沉睡根本就只是错觉。 入眼之处尽是轻柔往下轻垂的罗帐和边上轻轻晃动着的流苏,身上盖着的是丝质顺滑的明黄色锦被。目光透过轻薄的纱帐往外,虽然有着一层纱帐阻隔以致视线所至都略显朦胧,但是倒也看得清楚。 因为她的吩咐,寝殿内并没留着人侍候,是以偌大的殿中空无一人,只有微开的窗户中隐隐照进几缕皎洁的月光。 双眼所见都明确地给了风临晚这样一个反馈:这寝殿内并无他人。 可是比起眼睛所见的,风临晚却显然更相信自己的直觉。那种被人窥视如芒刺在背的异样感觉告诉她,除了她之外,这房内不仅有人,而且还不只一个,空气中弥漫而出的充满危险的气息更是告诉风临晚,来者不善。 看来,被皇帝几乎要宠上天的丁香婉婉的生活,也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般风光。不过,想到自己穿越前那如家常便饭的暗杀,风临晚倒也就释然了。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怎么度过危险,这些人既然能来到这里,想来就算自己大声叫喊也不会有什么用。 夜色的掩映下,风临晚双眉微皱,若是在穿越前,她的身手足以让她不惧任何对手,可是现在…… 一,二,三,四,五…… 默默的探查这些不速之客的人数,又捏了捏自己显然缺乏锻炼的小胳膊小腿,风临晚实在是乐观不起来。食指在锦被柔软的缎面上无声的敲了几下,眼中的思索渐渐化为面上的苦笑。 她这可才穿越过来一天,难道就要再穿一次么? 虽然这样想着,风临晚动作上却是半点也没含糊,仿如灵猫般轻灵的坐起身,一只手在枕下摸索了一阵带出来一支尖利的凤钗。而这时,那几个不请自来的人在确认风临晚没有异动后,也再不隐匿身形,而是呈扇形状一步步朝着风临晚所在的这张床围了过来。 危险临头,风临晚手里紧紧握着那支凤钗,正要撩开挡在眼前的纱帐,却又敏感的发现这殿内突然多出了另一股气息来,心中一动,便放弃了先前和来人硬拼的打算,重新躺了回去。 果然,不过片刻,先前来的那几人便和另一条突然出现的身影缠斗在一起,以风临晚的眼光来看,几人之间的打斗非常激烈,却又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弄出太大的声响,若风临晚真的只是个弱女子,恐怕这时还依然高枕而眠。 好半晌之后,那边的打斗才终于算是分出了高下,后来那人虽然只是孤身一人,却出人意料的轻而易举便把先前那五人给收拾了。 第9章 遇刺2 好半晌之后,那边的打斗才终于算是分出了高下,后来那人虽然只是孤身一人,却出人意料的轻而易举便把先前那五人给收拾了。 透过轻薄的软帐,借着微弱的月光,风临晚眼见那人拿着不知打哪来的绳子将地上五人捆了个扎实,正思忖着这人不知是何方人马,便见那人上前几步,对着风临晚所在的方向单膝跪下,“卫缄见过主子。” “起来吧,”风临晚一手撑头,慵懒侧躺着看向自称卫缄的男子,夜色覆盖下,风临晚看不清他的面容,入眼只一团模糊,“这几个人,可知道是谁派过来的?” 跪在地上的人影静默半晌,才吐出两个字来,“皇后。” “哦……” 风临晚应了一声,语气中却无半分惊讶,两指在身侧轻弹两下,夜色中无人得见的那一双眸子里,闪动的却是一片冷色。掀开软帐,风临晚淡淡的吩咐道,“掌灯。” 昏暗的光影下,也不见卫缄有何动作,烛台上的几支红烛却是亮起几点火星,几息之后便将整间大殿都照得亮堂了起来。 用脚尖踢了踢倒在地上的几名刺客,转头望向卫缄:“还有其他人手吗,叫出来替我做点事。” 卫缄半跪在地的身形几不可见的一凝,然后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手,下一瞬,就像是拔萝卜般,一个接一个的人影出现在这原本稍显空旷的大殿内。 一二三四五六七,风临晚点了点人数,便毫不客气的指使起他们来,“把人都弄醒,本宫要亲自审问他们,你,就是你,去偏殿烧几壶开水备着。” 接到属下投过来的询问视线,已经站起身的卫缄嘴角抽了抽,他可从没想过,他们这些暗卫有一天竟会被人叫来做烧开水这种事。 这会儿功夫,倒在地上的五名刺客也都被卫缄手下几人弄醒了,睁眼看见眼前的卫缄等人,又想起自己昏迷之前正在做的事,五名刺客眼中的迷茫迅速被戒备所取代,尤其在看到好整以暇的端坐于椅子上的风临晚时,更是难掩其震惊之色。 将几名刺客的神色都看在眼底,风临晚挑唇一笑,“都清醒了是吧,那就说说,这夜深露重的,倒是谁派你们来探望本宫的?” 那几名刺客自知事败必死,却也在看到风临晚的这一笑后心中生了几分惊艳。 风临晚到现在都没照过镜子,自是不知丁香婉婉本就堪称绝色,这一笑又因眼中含着的些许邪肆而平添几分惑人,在这夜色中更如一朵雍容的绝色之花般悄然绽放。即使这些刺客都是几近断绝七情的死士,此时也难免有所动容。 见几名刺客一语不发,风临晚倒也没流露出类似失望这种情绪,反倒是冲卫缄道:“本宫就知道,肯定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这话一出,那五名刺客和卫缄几人眼中都现出疑色,五名刺客是不懂她为何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卫缄原先以为风临晚是不信他给出的答案才要亲审刺客,现在看来却不是他所想的那般。 没等他们想出个所以然,被风临晚指去烧开水的那名暗卫回来了。 第10章 遇刺3 没等他们想出个所以然,被风临晚指去烧开水的那名暗卫回来了。 “禀主子,开水烧好了。” 风临晚眼中闪过一道亮色,虽不显凌厉,却莫名的叫那几名刺客有些胆寒。 让那名提了一铜壶开水的暗卫站于一旁,风临晚道:“就算你们不说,本宫也知道你们的主子是谁,本宫也知道你们这些人嘴上都是把了门儿的,先前问你们不过是想给你们机会……” “不过,既然你们都不肯开口,那要嘴里那条舌头又有何用?”风临晚言笑宴宴的道,接下来的话却是大出所有人意料,“既然你们不想要这舌头,来人,把这些刺客的舌头都给我烫熟了割下来!” 所有人都齐齐一怔,卫缄等几名暗卫这才明白风临晚之前让人去烧开水是有何用意,而那五名刺客,虽说早已不惧生死,但听风临晚这般云淡风清的便要烫了自己等人的舌头,一时也不由一惊。 能成为皇后手中的刺客,他们自是受过一些不为人知的训练的,为防他们在事发之后因严刑拷打而供出主子,每个人更是亲受过各种酷刑。而这割舌之刑,他们虽没受过,却也是亲眼见过的,若只是割舌,虽是痛苦,但他们自诩也能担下来,可又何曾听闻先用刚烧开的水将舌头烫熟了再割下的? 一时之间,莫说那几名刺客了,就是卫缄几人,看着面上笑意未减的风临晚,眼中也多了几分惊讶。 “怎么,没听见本宫说的话吗?”见几名暗卫立于原地,风临晚轻掀眼睑。 被她这话一惊,两名暗卫上前一人按住其中一名刺客,一人使劲儿捏开那名刺客的嘴让他呈仰面向上状,还没等那刺客挣扎,铜壶细长的壶嘴便伸进他嘴里,壶身微微一倾…… “嗷——” 一声凄厉不似人声的嚎叫在这深夜里显得尤其碜人,刚烧开的开水被人一古脑的灌进嘴里,被按住的那名刺客只觉置身于火海般,想要挣扎却又被两名暗卫按得死死的,拎着铜壶的暗卫可不管他现在是什么感受,滚开的水一刻不停的往他嘴里倒,那刺客刚开始倒还忍着不肯把这水咽下去,这一番挣扎下来,喉间一松,便觉一股难耐的灼热自喉咙往下。 仿如野兽的嚎叫,伴着那人吞咽开水时喉间传来的诡异“咕咕”声,再看看他嘴里迅速冒起的猩红的水泡,这副惨不忍睹的样子,胆子小点的看了,恐怕会直接被吓晕。 一直到那刺客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狰狞着一张脸昏了过去,几名暗卫才停下手中动作看向一直冷眼旁观的风临晚,“主子,已经晕过去了。” 眼中闪过一道冷嘲,风临晚道:“这么快就晕过去了,我还道他们都是铁打的呢,那边不是还有几个么,继续。” 得了风临晚这句“继续”,剩下的几名刺客便也就被暗卫们如法炮制,中途也不是没有人受不了这等折磨表示愿意招供,却被风临晚一句简单的“晚了”给打发了。 第11章 八分熟的礼物1 看着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的几名刺客,风临晚面上不见半分动容,看向一名暗卫道:“掰开嘴看看他们的舌头都熟了没?” 那名暗卫依言一一看过,才神情有些奇特的回禀:“回主子,大概已经有八分熟了。” 大概,八分熟…… 旁人或许不清楚,但在场包括卫缄在内的几名暗卫可是知道,在所有暗卫看来,是便是,不是便不是,从来没有诸如大概、也许之类的字眼,由此便可以看出回话的那名暗卫是个什么心情了。再有他后来说的那明明很普通的“八分熟”三个字,叫这些见惯了大场面的暗卫也由觉得心中一凉,原本因自己几人从此就要听一女子之命而生的不满也再不存半分。 “八分熟,倒是刚刚好,”风临晚侧过头,随手扔出一个盒子给那名暗卫,“都给我割下来装进这盒子里,可要仔细装好,本宫还等着明日拿了去送礼呢。” 明明是笑颜如花,奈何总叫见者觉得心中窜起一阵寒意,猜到风临晚的意图,几名见惯血腥的暗卫对这位论狠辣完全不逊于他们的主子倒也多了几分敬服。 待那暗卫将装了五条舌头的盒子恭敬的呈上,风临晚伸手接过来收过来,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行了,天都快亮了,你们都休息去吧。”明天可还热闹着呢。 “主子,属下……”卫缄却在这时上前两步道。 虽然看出来卫缄有话要对自己说,而且还是很重要的话,不过这个时候显然不是什么说话的好时机,风临晚挥了挥手,道:“你且等等,本宫将这些糟心事儿处理完了再找你来问话。” 卫缄的视线似是不经意的自风临晚颈间扫过,瞄到那条虽然消退了许多却仍明显的红痕,眼神微闪,又深深看了风临晚一一眼,这才依言退了下去。 而风临晚,也因为这样,才没能知道一个对于婉贵妃来说至关重要的消息。 大半夜的一番折腾,风临晚本就是大伤初愈,这时只觉困倦难当,几名暗卫提着奄奄一息的刺客退下后,趁着天还未大亮,便又回床上睡了个回笼觉。不过大概是刚换了陌生的环境,虽然仍有倦意,风临晚仍是早早的就醒了过来,唤了等在外面的宫女进来服侍梳洗。 一应穿戴妥当,眼角余光瞥到放在梳妆台上的一个精致的锦盒,想到里面装着的五条“八分熟”的舌头,风临晚唇角扯出一抹笑,眼中也染上几许欢愉,抬手唤来立于一旁的凤梧宫大宫女凝音。 “娘娘有何事吩咐?” 凤临晚将那锦盒交到凝音手里,“把这个盒子送去重华宫,就说,是本宫送予皇后的礼物。” 礼物? 按捺下心里的诧异,凝音收好锦盒向风临晚福了个身便告退。 “对了,这里面装的东西非常重要,可别弄丢了。”眼见凝音就要踏出大殿,风临晚想了想还是提醒了一句,“还有,可要记住了,把东西送到就回来,别在重华宫多作耽搁,否则,本宫可就不保证会发生些什么了……” 第12章 八分熟的礼物2 “对了,这里面装的东西非常重要,可别弄丢了。”眼见凝音就要踏出大殿,风临晚想了想还是提醒了一句,“还有,可要记住了,把东西送到就回来,别在重华宫多作耽搁,否则,本宫可就不保证会发生些什么了……” 自丁香婉婉三年前入宫,凝音便是凤梧宫的大宫女,主管凤梧宫一应事宜。普通宫女在宫里待满一定的年限,是可以出宫归家且自由嫁人的,可是各宫的大宫女却是不能婚配的,是以无论从哪方面考虑,这些大宫女都只能忠于自己的主子。 这三年来,对丁香婉婉这个并不好伺候的主子,凝音自认就算没有十分的了解,至少也有个七八分。贵妃娘娘进宫三年来一直和皇后势同水火,可从没有过服软的时候,更别提是像今天这样主动给皇后送礼物了。 莫非,贵妃娘娘这是打算同皇后娘娘冰释前嫌?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凝音否定了,想起出来之前贵妃娘娘最后的那句意有所指的提醒,凝音决定还是照贵妃娘娘的话做。 重华宫乃大楚历代皇后所居,因要切合皇后的身份,整座宫殿外表看来尽是庄重肃穆,但宫内却是布置得舒适奢华,尤其是皇后的寝殿,说是金碧辉煌也不为过。 凝音到达重华宫的时候天已然大亮,若是放在往常,皇后早就起身了,可这几日被太多事缠身,接连几天都一直到日上三竿才起。 听宫女回禀凤梧宫的大宫女求见,本来歪在床上闭目养神的皇后被宫女扶着坐起来,面有疑色的道:“丁香婉婉派人来给本宫送礼?” 不仅皇后半信半疑,就连来回话的那名宫女面上也是一片奇异之色,仔细确认了一番才答道:“回皇后娘娘,的确是贵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凝音。” 也不怪皇后会如此吃惊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原先同太子的关系,丁香婉婉进宫三年来,若非正式场合,便是宫礼也没给皇后行过,暗地里可没少找机会给她这个正宫皇后气受。这些事皇上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全当是没看见,从来都由着她,半点不给自己这个正宫皇后脸面。 这样嚣张跋扈的丁香婉婉乍然让人送了礼过来,看情况还是有求和之心,在丁香婉婉那里受了那么多气的皇后怎会不吃惊? 想起那几名一夜未回的死士,皇后眼中一凝,莫非是让丁香婉婉发现了什么端倪?不过随即皇后便否定了这个想法,若是丁香婉婉真的知道昨晚的刺客是自己派出去的,她又岂会一大早让人来送礼? 难道,她是知道如今已经变天了,所以才来讨好自己? 这样一想,皇后面上冷笑一声:“连着两次都能躲过去,她的运数倒是好……把人带进来吧。” “奴婢凝音参见皇后娘娘。”凝音小心翼翼的捧着锦盒向皇后行礼。 皇后对丁香婉婉宫里的人从来都不待见,任凝音跪在地上,微抬着下巴道:“凤梧宫的人居然到本宫这重华宫来了,这倒真是稀罕,说吧,你们主子让你过来所为何事?” “回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派奴婢来是为向皇后娘娘呈上一件精心准备的礼物。”说完,凝音双手捧上锦盒。 第13章 八分熟的礼物3 “回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派奴婢来是为向皇后娘娘呈上一件精心准备的礼物。”说完,凝音双手捧上锦盒。 待皇后身边的宫女将锦盒接过去之后,凝音又一福身,“礼物已经送到,容奴婢先行告退。” 所谓近朱者赤,这几年来,凤梧宫的宫人多少都将丁香婉婉的脾气学了几分,而丁香婉婉其人虽然嚣张,但又最是护短,除了她自己,容不得任何人让她身边的人受气,所以就连凤梧宫内最是知礼的凝音,在面对这宫里本该最为尊贵的女人时,也只是恭敬却无惧意。 “凤梧宫的奴才还是这般大胆!”皇后重重一巴掌拍到面前的桌子上,尾指上戴着的护甲在桌面上刮出一阵让人听了便觉牙酸的声音,直到视线触到凝音送来的那只锦盒,面上这才重新露出笑容,“丁香婉婉,纵然你受尽皇上的万般宠爱,如今没了依靠,不还是得到本宫面前摇尾乞怜?你怎么会如此天真,以为如今低头就可以让本宫既往不究?你且等着,当年本宫和皇儿所受的耻辱,定要十倍百倍的还予你!” 无尽的怨毒让皇后原本雍荣端庄的面容几近扭曲,好半晌,自将丁香婉婉折磨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想象中回过神来,皇后睨了一眼身旁骇得深埋着头一动也不敢动的宫女,“把东西拿过来!” 那“东西”,自然指的是方才凝音送过来的盒子。 那名宫女暗暗吁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捧着盒子递到皇后手中。 轻轻掂了掂盒子的份量,皇后唇边略带讽意,“不可一世的丁香婉婉,让本宫来猜猜,你是想拿什么来讨好本宫……” 不得不说,皇后实在是太过乐观了,若是她知道里面装了什么,绝对不会往盒子里看上一眼。 保养得宜的右手轻轻掀开盒盖,待看清盒子里面所装的东西,皇后只觉一阵晕眩,再想不起方才要说什么,扯开嗓子便只能喊出一字来。 “啊——” 为了维持身为后宫之首的威仪,皇后平日里尤其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就算处置那些犯了错的宫人,都是轻描淡写的说出一个“死”字。所以那些伺候皇后的宫女太监们以前从未想过,原来皇后娘娘也可以叫得如此大声,那尖利的惊叫几乎刺破他们的耳膜,也在这满殿的宫人心里带出一阵恐慌。 “皇后娘娘,您可是有什么不妥……” 从皇后还是一名闺阁小姐时就近身伺候的重华宫大宫女慧儿努力稳了稳心神,想要上前扶住皇后,却在看清皇后手中盒子里的东西时同样变得睚眦欲裂,手上一抖,那盒子便翻倒在地,猩红而诡异的条状物霎时洒落在地。 到这时,慧儿那声已经压了许久的尖叫才破口而出。 “啊——” 接连的尖叫让满殿的宫女太监又慌又怕,听到有东西掉落的声音下意识的便一偏头,下一瞬间,仿佛是被传染了般,所有人都顾不得严苛的宫规,一边跳着脚一边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 一整个上午,因为来自凤梧宫的礼物,重华宫上下很是热闹了一番。 第14章 皇后来了1 “皇后那里,应该很热闹才对……” 冬日的午后,和煦的阳光轻轻挥洒,凤临晚一边半躺在贵妃椅上享受这冬日的温暖,一边百无聊赖的猜测着重华宫内可能出现的情况,悠闲惬意得实在不像不久之前才沾过血腥。事实上,若不是她现在伤处还未痊愈,她一定会亲自看看不可一世的皇后娘娘被吓得花容失色的样子,那一定会很有趣才是。 将人的舌头烫熟了,再割下来送礼,即便是如卫缄那般的暗卫此前也没见过如此刑罚。 风临晚能看出卫缄几人的惊讶,是惊讶她的临危不惧,还是惊讶她的狠毒?无论哪一种,风临晚都不在乎,虽然她如今是丁香婉婉,可这不意味着她就要忍气吞声。 穿越前,风临晚一手掌控风氏集团,风氏集团本就是以黑道起家,当年更是让道上的人闻“风”丧胆,在风临晚接掌风氏之前,很多人不知道的是,风家那以严酷著称的刑堂,从风临晚十六岁起,便是由她做主。 那些年,无论是风家内部犯错的成员,还是暗杀风家重要人物失败被擒的顶尖杀手,统统都是交到风临晚手里的。前者只要进过一次刑堂,再看到风临晚时就算没有双腿打颤,也绝对不敢直视于她,更别说是再犯错让自己落入风临晚手中了。而后者,任你意志如钢似铁,风临晚也绝对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无一例外。 二十一世纪的顶尖杀手,无论是身手还是意志都都堪称绝顶,更是信奉任务失败时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将任务相关透露给外人,想从他们口中撬出话来,若只依靠严刑是绝对不可能的,而风临晚每次都能做到这种几乎不可能的事,其手段可想而知。 不过割几条舌头而已,对她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当年掌管风家刑堂时,哪天不是在鲜血与惨叫中度过的?对于风临晚来说,那些惊讶实在太过多余。 凤梧宫安静的小花园内,贵妃椅上铺着整块的虎皮,腿上搭着一条厚厚的羊毛毯,又有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身上,风临晚舒适得眯着眼笑得很是满足。 只是下一刻,这宁静便被前殿传来的一阵喧哗给打破了。 “凝音,出什么事了?”半闭着眼,风临晚淡淡的问。 “娘娘,皇后娘娘来了,看样子很生气。”而且还放言要治丁香婉婉一个不敬之罪,这句话凝音没说出口。 “呵……”风临晚微讽的一笑,“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皇后会这么快就大张旗鼓的来凤梧宫,风临晚还真没想到,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以皇后如今的举动,连风临晚这个从没有过宫闱生活经验的人都能看出她是个没什么心机的,这样的人是如何在这最不缺心机与算计的皇宫平安无事的度过几十年的?若说没有皇帝的暗中庇护,风临晚都不会信! 看来,皇帝也并非其他人表面上看到的那般不喜皇后吧…… 第15章 皇后来了2 许是为了彻底把丁香婉婉压过去,皇后着了一袭明黄的凤袍,袍身上绣着的五彩凤凰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便能飞起来。皇后年近四十,但因平时保养得宜,单从容貌上来看倒也不过三十出头,在这身凤袍的衬托下,通身都散发出逼人的贵气与威仪,生生将她原本端庄却只有五分的姿色给抬到了七分。 再次来到凤梧宫,皇后心有怒气之余,心里未尝没有几分扬眉吐气之感,不过她一张几乎算是神采飞扬的脸,在尝到凝音奉上来的茶乃是进贡的顶级大红袍时不由又黑了下去。 这顶级大红袍极为难得,据说是采自山巅的一株茶树王,因而产量极少且采摘困难,每年最多只得三两斤,今年又因为气候原因减少到只有一斤。因为实在太少,除了太子那里赏了二两,其他的都被皇上收了起来,宫中一应妃嫔就连皇后都没得到赏赐。 自己都没有的东西,却乍然从丁香婉婉这里尝到,而且看凤梧宫的宫女那并不甚珍惜的模样,想来丁香婉婉这里还有不少,皇后若是能高兴得起来才怪。 不过在看到自己身上的一身明黄凤袍时,皇后又将心里的不快敛了去,就算丁香婉婉再受宠又如何,这皇后一位始终是自己的。而且,现在可不比以前,丁香婉婉又如何能越得过她去? 想到这里,皇后面有得色的抬起头,视线便正好落在迎面走来的那道身影上。 时值隆冬,正是一年之内最冷的时候,但风临晚又不喜穿太过厚重的衣服,所以寻了一件用雪貂皮精心缝制的裘衣穿,比起其他冬衣,这件裘衣既保暖又轻薄许多,倒是很得风临的心。雪白的裘衣将风临晚略显单薄的身子完全包裹住,只余一圈镶了雪白茸毛的衣摆随着她的脚步而轻轻摆动,再配上轻轻垂在胸前的一对茸球,将风临晚那张未施脂粉的脸衬得更是姿容无双。 自宫里出了事之后,皇后便一直没有见过丁香婉婉,本以为这次会见到一个因担忧、彷徨、害怕而狼狈不已的失意之人,却没想到丁香婉婉半点也没因最近发生的事而有失颜色。 这样一想,皇后面上更现愤恨之色:“婉贵妃倒是依然明艳不减,枉皇上将你宠上了天。” 没理会皇后的找茬儿,风临晚莞尔一笑,问出的话却让皇后当即变了脸色,“皇后大驾光临,可是很满意我送上的礼物?” 风临晚不提“礼物”二字还好,一提起这个皇后便反射性的想起早上看到的那五条舌头,强忍住呕吐的欲望,怒视着风临晚道:“丁香婉婉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说到这里,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五条诡异的舌头,皇后连忙住了嘴。 “原来皇后是不满意那礼物啊?”将皇后惨白的面色看在眼中,风临晚恶意的道,“这样吧,下次若有机会,一定准备更好的礼物呈给皇后娘娘,还请皇后不要嫌弃才是。” 第16章 皇后来了3 “原来皇后是不满意那礼物啊?”将皇后惨白的面色看在眼中,风临晚恶意的道,“这样吧,下次若有机会,一定准备更好的礼物呈给皇后娘娘,还请皇后不要嫌弃才是。” 听风临晚一口一个“礼物”,皇后再也忍不住胃中的翻腾,侧身便是一阵干呕。 “咦,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风临晚假意关心几句,突然又恍然大悟,“看皇后娘娘这样子,莫不是有喜了?” 这话一出,整间殿内立即变得寂静无声,皇后一张脸更是如调色盘般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没等风临晚想明白,便听齐刷刷一片跪地声。 “皇后娘娘息怒,贵妃娘娘饶命!” 风临晚眨巴眨巴眼,对眼前的情况很是不解。 天知道这可真的只是她为了故意恶心皇后才顺口而出的一句玩笑话,但是无论如何自己这句话也不该有如此大的威力才对。再说了,这深宫里皇后若是真有喜了,应该是天大的好事才对,这些宫女太监们就算不上去恭喜皇后,也不必左一个息怒又一个饶命吧? 没等风临晚想个明白,便见皇后在椅子扶手上重重一拍,站起身指着风临晚怒声道:“丁香婉婉,你太放肆了,平日里仗着有陛下的宠爱在宫里为所欲为也就罢了,现在居然敢诬蔑本宫清白!” 风临晚不明所以的看了皇后一眼,仔仔细细的将自己方才那句话从头到尾回想了一遍,怎么也没发觉哪里有涉嫌诬蔑皇后的清白。 “你们都下去!”皇后接连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勉强忍住满腹的怒气。 皇后带来的人闻言自是松了口气退了出去,而凤梧宫的人却是跪在原地纹丝不动,仿佛根本没听到皇后的命令。 见此情景,风临晚倒是对原来的丁香婉婉御下的手段多了几分肯定,“下去吧。” 听到丁香婉婉的首肯,凤梧宫一应宫人这才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丁香婉婉,你也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没想到还是如此看不清如今的情形,居然还妄想污本宫清白!”这时的殿内只有皇后与风临晚两人,皇后说话便也不再拐弯抹角。 风临晚是真不明白为何皇后就认定了自己是要污她清白,略带些好奇的问道:“我何时污皇后清白了?” 皇后眼中怒色一现,“你还装蒜,皇上病了大半年,这段时间可从来没招幸过后宫任何一人,这件事宫里上下都心中有数,你这个近身侍疾的人又如何会不知?明明知道此事还说出本宫有喜的话,丁香婉婉,你果然狠毒!” 原来是这样…… 风临晚撇撇嘴,听皇后提到“狠毒”二字,好摸了摸光洁白皙的下巴,眼中带着不容错认的恶意,“皇后,不过是些嘴皮子功夫,不值一提罢了,若要说狠毒,皇后以为今天的那份礼物如何?” “你!”只说了一个字,刚刚才平息下去的胃又有了翻腾的迹象,皇后只得再次闭上嘴。 将皇后面上的难受看在眼里,风临晚红唇轻启,说出来的话却并不如她面上的笑容那般美好。 “皇后大概还不知道吧,昨晚我这凤梧宫来了几名刺客,可把我给吓坏了。”说话的同时,风临晚还应景的拍了拍胸口,一副很受惊吓的样子。 第17章 皇后来了4 “皇后大概还不知道吧,昨晚我这凤梧宫来了几名刺客,可把我给吓坏了。”说话的同时,风临晚还应景的拍了拍胸口,一副很受惊吓的样子。 而皇后,一听凤临晚提起昨晚的刺客,面上便不由自主的一紧,有心想问却又怕被风临晚察觉出什么端倪,便故作不经意的问:“被五名刺客行刺都能安然无恙,婉贵妃也算是福泽深厚,那,后来怎么样了?” 皇后还道自己这副“与我无关”的样子装得很像,却没察觉到她这一开口便露出了马脚——风临晚从头到尾可都没提刺客是五名,皇后却一口道出,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只这一句话便让风临晚更确信皇后的确有些缺心眼儿,不过她可从没想过要揭穿皇后,所以只是暗暗一笑便接着说了下去。 “幸好陛下给我留了些保命的手段,这才把那五名刺客都生擒了。”说到这里,风临晚毫不意外的从皇后面上看出了紧张,“不过那几名刺客倒也硬气,无论怎么问都不肯说出到底是受谁的指使来行刺的。” 听到那几名刺客并未出卖自己,皇后也是大大的松了口气,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自己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对这种冥顽不灵的刺客,可不能跟他们客气,皇后你说对不对?”风临晚挑着眉问道。 皇后这时正值刚刚松了口气,闻言当然连连点头,“正是正是。” “我也是这样想的,这些胆大妄为的刺客,若是不给他们点教训,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风临晚轻轻一笑,“擒下那五名刺客之后,手下人都道直接杀了就好,但是皇后也知道的,我这个人最是善良不过,平素见点血腥那是头都要半天的,又怎么做得出如此残忍的事来。” 听到这里,若不是还想听后面发生了什么,皇后差点就忍不住将嘴里的一口茶喷出来。 善良?丁香婉婉怎么有脸拿这种她根本就没有的东西说事? 见风临晚并不继续说,而是用一种期待自己肯定的眼神看着自己,皇后只能僵着一张脸点了点头。 达到自己的目的,风临晚便也不再吊皇后的胃口,换上一脸很是不忍心的表情,她道:“虽然这些人是想要我的命,但我怎么也不能跟他们一样歹毒不是,所以思来想去,最后决定还是只割了他们的舌头。” “不过我这个人最怕看到血淋淋的场面了,为了不见血还特意让人用开水把他们的舌头都烫熟了才割下来的,皇后可是不知道,啧啧,那些刺客被烫得可真是……” 绘声绘色将当时的场景叙述了一遍,真到皇后一张脸因惊惧而变得发白,风临晚才感慨道:“若不是他们做下此等恶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忍心做出这种事的。后来啊,想着皇后那里莫也有危险,就派了人将那几条舌头给皇后送了过去权当示警了,也不知道下面的人有没有将我的好意说清楚,若是让皇后生出什么误会那可就不妙了……” 听风临晚一次又一次的提起那几条舌头,皇后胃里又是一阵翻腾,干呕了好半晌才算是消停。 第18章 遗旨1 皇后的城府的确算不上深,但她既然能在在吃人的后宫里生活这么多年而无事,即使这其中有皇帝的暗中照拂,也足够说明皇后并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若说皇宫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那真是一点也不为过,皇后入宫二十几年,各色各样的人见识过不少,她自己亲手吩咐杖毙的亦不在少数,但是这些都是吩咐旁人去做的,并不代表她自己就真的是见惯血腥了。 见皇后这副样子,风临晚忍住笑,面带狐疑的问道:“皇后,你真的不是……?” “闭嘴!” 皇后这才刚顺了口气,差点没被风临晚这句质疑给气出个好歹,她今天可是来找丁香婉婉算账的,没达到目的没说,自己反倒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而且被丁香婉婉这样一说,她让人把那几条舌头往皇后那里送,那可是为了皇后好,皇后又哪能再扭着这件事不放? “好好好,皇后不要生气,我不说了……”风临晚一副是因为怕皇后生气才不丙说的样子。 “丁香婉婉,本宫才不是……”到嘴的“有孕”两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如今宫里的情况皇后自然是一清二楚的,这时候若是传出皇后有喜,就算最后查出只是谣言,恐怕也会对皇后和太子的声誉造成极大的影响。所以,无论如何,皇后都不会让这种传言流传出去,更不能从她自己口中说出这几个字,是以即使这时已经气得恨不得用眼神让风临晚消失,皇后也只能忍下来了。 “皇后,不是什么?”风临晚一本正经的问。 “你!” 皇后一只保养得宜的手重重拍在桌上,瞪着风临晚想要发作却又打从心底里生出一股无奈之感,她怎么觉得丁香婉婉比以前还要来得更难缠了些?以前的丁香婉婉虽然也常常让皇后气得恨不得捏死她,但那时的她更多的是借着皇上的偏爱跟皇后硬抗,虽然的确让皇后吃亏了,但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要不怎么会有婉贵妃阴险歹毒不分尊卑的传言。 而现在,仅仅只凭几句话,不仅让她自己拿住了理,还让皇后即使有满肚子的气也只能强忍着不得发作。 看了看风临晚仍带笑意的脸,皇后只觉一阵陌生,难道她与丁香婉婉针锋相对了三年,却是从来没有看清过她?还是说,死过一次的人变化就真的这么大? “皇后,你这是怎么了?”见皇后看着自己发呆,风临晚问道。 皇后因风临晚的这一问而回过神来,想着自己今天是不可能把风临晚怎么样了,自然不会继续留下来找气受,便欲拂袖离去。 来的时候是气势汹汹,便衬得皇后领着人匆匆离去时倍显狼狈。 不过,似乎皇后今天出门之前没有好好翻翻黄历,所以注定了她今天的气还没有受够,一行人还没出了凤梧宫大门,便听得从外面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 “圣旨到……” 第19章 遗旨2 “圣旨到……” 听到这三个字,皇后以及她身后的一行人都不由愣了一下,皇后的第一个反应是这又是丁香婉婉搞出来的,不过随即又想到,虽然丁香婉婉素来胆大妄为,可是假传圣旨这种事,却是从来没做过的,可是皇宫上下都知道皇上如今已经……若不是丁香婉婉故布疑阵,那又是怎么回事? 皇后还在暗自犹疑,便见一个大约四五十岁的太监手里捧着一卷明黄色的卷轴入门而来,这名太监身穿蓝色的太监常服,身后还跟着两名小太监。 “参见皇后娘娘!” “林德子?”看清这太监的样子,皇后心里一惊,这个人她也认识,乃是皇上身边的传旨太监,倍受皇上信任,算是皇上的心腹,“你到这里来是?” “回皇后娘娘,皇上留有旨意给贵妃娘娘,奴才这是来传旨的。” 皇后面上一变,本就强自压下的怒气这会儿更是一古脑的反弹回来,皇上不分青红皂白的偏宠丁香婉婉也就罢了,如今居然还特意留了旨意给她,可有把她这个皇后看在眼里? 这么一会儿功夫,丁香婉婉也听到动静领着凤梧宫上下来到外面跪了一地。 “婉贵妃接旨!”林德子将手中丝制卷轴打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婉贵妃丁香婉婉入宫以来贤良淑德,深得朕心……择良婿以配之……其吃穿用度一应比照皇后……钦此!” 风临晚起初是非常不乐意下跪的,但如今这旨都已经传完了她还呆呆地跪在地上,不是因为她跪上瘾了,也不是因为她不懂古文不知道那圣旨上说的什么,实在是这道突如其来的圣旨的内容太过惊人! 不仅是她,皇后以及皇后带来的那些宫女太监、凤梧宫的宫女太监们,此时都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要不然,他们怎么会听到如此匪夷所思的一道旨意? “咳咳,贵妃娘娘,还是赶紧接旨吧。”见风临晚目瞪口呆的样子,林德子轻咳一声提醒道。不过林德子也非常理解风临晚此刻的心情,就算是他自己,若不是早就知道了皇上的意思,恐怕也会怀疑今天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被那传旨太监提醒之后,风临晚才察觉自己竟仍跪在地上的,忙起身接过圣旨,直到将手中的对旨打开仔细看了一遍,她才确认自己方才并没有听错。 听过男人不顾家里的妻子在外面花天酒地胡作非为的,听过女人受不了寂寞背着丈夫红杏出墙的,可是你听说过皇帝亲自下旨要自己最宠爱的妃子改嫁他人、硬要给自己戴个绿帽子的吗? 一定没有听过吧,这也是为什么风临晚以及皇后等人这么失态的原因了。 风临晚在穿越之前也是一手执掌许多人的生死,虽然不过二十七八岁,但是也绝对算是见多识广,可这样的事还真是从来没有遇见过。想到那个尚未谋面的皇帝头上绿云罩顶的样子,风临晚轻抚额头,真有种敲开皇帝的脑袋看看里面装了些什么的冲动。 第20章 遗旨3 风临晚在穿越之前也是一手执掌许多人的生死,虽然不过二十七八岁,但是也绝对算是见多识广,可这样的事还真是从来没有遇见过。想到那个尚未谋面的皇帝头上绿云罩顶的样子,风临晚轻抚额头,真有种敲开皇帝的脑袋看看里面装了些什么的冲动。 皇后做梦也没想到,来一趟凤梧宫居然会亲耳听到一道这样的旨意,更没想到的是,原来一直以来,她都还是低估了丁香婉婉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皇上不仅允丁香婉婉在自己驾崩之后自己嫁人,还特别言明,在丁香婉婉未嫁之前,无论是吃穿用度还是仪仗规制,都一应比照自己这个正宫皇后。 想想自己进宫伴在皇上身边二十几年,到最后却是没得皇上半分在意,皇后心里不知是恼是怨还是气,只木着一张脸领着一群人匆匆离开。 那个传旨太监则是向风临晚行了个礼后轻声安慰了一句:“贵妃娘娘节哀!” 有些无法接受地看着那传旨太监的背影,风临晚这才有些惊觉起他方才说的话来。他所说的节哀…… 联系这声节哀,再想到方才那道明显不合理的圣旨,风临晚心里得出了一个有点让她难以接受的结论。 回过头,风临晚对身后那些同样陷入石化的宫女太监们道:“节哀是什么意思?你们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整个凤梧宫里一片静寂。 那些宫女太监们面面相觑之余无不偷偷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风临晚的反应,即便是给风临晚以沉稳有加的印象的凝音,这会儿也是屏气凝神,一副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 这具身体的前任主人丁香婉婉的脾气算不得好,风临晚自然也是,一见这些人这副样子,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重重一拂宽大的袍袖,怒声道:“都哑巴了?你们倒是给我说话啊!难道本宫还会吃了你们不成?” “娘娘息怒!” 风临晚发脾气的直接后果就是刚刚虽然害怕,但好歹还能站稳的宫女太监们一个个都如没了骨头般软倒在地齐声求饶。想起贵妃娘娘以前的所作所为,所有人都觉得这次就算不死也得脱成皮了。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那口恶气,虽然风临晚脾气算不得好,可怎么说也不会把气撒在这些无关之人身上。知道从这些人这里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风临晚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 然后不管那些宫女太监们仿如重新活过一遍的庆幸,径自躺回了她的贵妃椅上。 风临晚觉得,自己有必要想一想眼前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风临晚方才之所以发怒,是因为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风临晚从来都不是个只想着不劳而获的人,穿越前她能在二十出头就众望所归的执掌偌大的风氏,也是她自己一点点努力得来的。只是,穿越成宠妃,她还正想着以后有皇帝罩着在这宫里横行无忌呢,就有人告诉她原来那个据说无比宠爱丁香婉婉的皇帝已经归西了。 敢情她穿越一回,倒是穿成个寡妇了?这么说,她之所以喉间受伤,其实是因为自杀? 而那死鬼皇帝就更奇葩了,别的皇帝死了恨不得让后宫所有的女人都为自己殉葬,他倒好,居然还特意下旨让丁香婉婉改嫁? 第21章 再见太子1 风临晚实在想不出来那个还没见过面就归西了的皇帝是怎样想的,说他将丁香婉婉看得很重要吧,他又舍得让丁香婉婉另嫁他人,若说他不在乎丁香婉婉,那当年不仅从自己儿子手中将人抢过来,还百般疼宠了三年又是怎么回事? 不过,也幸好皇帝留了这么道旨意,风临晚本性向往自由,在这皇宫里刚开始可能会觉得新奇,但要是让她在宫里待上一辈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若是能通过嫁人离开皇宫,倒是也不错,反正,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风临晚都没想过可以找到一个能让她托付一生的男人,再说了,就算是她要嫁人,要嫁什么人都是由她自己来选不是?最好是嫁个她能完全掌控得住的男人,到时候岂不是海阔天空? 这样一想,风临晚又觉得也许这还真是个契机。 嗯,看来还得让人尽快打听下有哪些合适的对象才是…… “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一个声音将风临晚从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中拉回来,诧异的看向来禀告的凝音,“太子?” 说起这个太子,风临晚眼前又浮现出她醒过来的第一眼看到的那张脸,若是她没记错的话,下面的人有告诉过她,那天她昏迷之前可是赏了太子殿下一记耳光的…… “请太子殿下进来吧。”风临晚也想知道,这位太子殿下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只片刻功夫,凝音便引着太子进了内殿,虽然之前已经见过一次了,可再见到太子这张脸,风临晚心中还是不由生出一股惊叹。只是太子的心情显然不如风临晚这般好,两条剑眉几乎拧成了一个结,薄薄的双唇更是抿成了一条直线。 “你下去吧。”太子楚择偏过头看向凝音。 凝音看向风临晚,直到风临晚轻轻点了点头这才福了个身退了下去。 “不知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是有何贵干?”风临晚微微一笑。 见到风临晚的笑脸,太子的心情并没有更好一点,从他得知他的父皇驾崩之前居然留了这么一道遗旨给她,就忍不住心里想要见她的欲望,虽然他不知道父皇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是这样一来,他和她,岂不是…… 虽然太子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可能是一厢情愿,可是看到风临晚面上明显的愉快笑容,他还是忍不住心里一沉,尽显刻薄的话便这样脱口而出:“知道可以再嫁,婉贵妃就这样高兴吗?难道父皇才驾崩了这几天,婉贵妃就又寂寞了?” 风临晚并不介意太子语气中的恶意,反而微微弯了弯唇,“太子说的没错,可以再嫁,本宫还的确挺高兴。至于寂寞不寂寞,似乎与太子殿下并无关系吧?” 听到“并无关系”几个字,原本怒气高涨的太子一滞,自从三年前丁香婉婉入宫为妃,天知道太子有多痛恨他们的“并无关系”。她在父皇身边的笑靥如花与他没有关系,她在宫里的嚣张跋扈也与他没有关系,就连现在,她要改嫁,也仍然和他没有关系…… 第22章 再见太子2 听到“并无关系”几个字,原本怒气高涨的太子一滞,自从三年前丁香婉婉入宫为妃,天知道太子有多痛恨他们的“并无关系”。她在父皇身边的笑靥如花与他没有关系,她在宫里的嚣张跋扈也与他没有关系,就连现在,她要改嫁,也仍然和他没有关系…… “住口!”楚择猛然暴喝一声,双手紧紧抓住风临晚的双肩,“丁香婉婉,现在父皇已经驾崩了,你以为,还有人能将你从我手中抢走?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虽然知道了丁香婉婉原先与皇帝、太子之间的纠葛,但是风临晚原本对太子楚择并无恶感,却在听到他这番宣告意味十足的话之后反感的皱了皱眉头。风临晚最厌恶的便是没有担当的男人,若是楚择这番话是在三年前说的,她倒还能对他有几许佩服,可是他却是等到他那皇帝老子死了才在自己面前说什么“你是我的”,无端端便让风临晚心中多了几分厌烦。 冷笑一声,风临晚道:“太子殿下,您恐怕搞错了,我只是我自己的,方才那番话,若是三年前说出来,倒是能让人感动一下,现在嘛,呵呵……” 风临晚本以为楚择会大怒,却没想到他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是一副有些高兴的样子,一边还失神的道:“我就知道,婉婉,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你一定是在怨我三年前没有跟父皇反抗,可是当年我……” 楚择面上满是急切,他想告诉她,当年他也曾不甘过抗争过,可是父皇却放下话,就算他死在他面前,丁香婉婉进宫一事也绝无更改。他还想告诉她,当年眼睁睁的看着她入宫成为父皇的妃子,他的心里有过怎样的心痛,在此之后缠绵病榻大半年,病愈后更是性情大变。这几年来,所有人都道太子殿下变得冷漠异常,似乎任何人都不被他放在心里,可是又有谁知道,其实他的心从未变过,装在他心里最深处的那个人,从始至终,一直是她。就算他这些年用冷漠将自己武装得看似刀枪不入,可他唯一的弱点还是她,也只有她…… 可是风临晚却没有给楚择机会让他把话说完,在风临晚看来,也许楚择当年是有苦衷,可是过去的毕竟已经过去了。 所以风临晚伸手阻下楚择下面的话,“太子殿下,既然都是过去的事了,与其死抓着不放,还不如就让它过去了,陛下驾崩,太子想必不日也将登基,这天下大好的河山与万千子民等着殿下去治理,又何必纠结这些早就该忘记的事?” 天知道,风临晚会说这些可真的是一番好意,但是听在楚择耳里,却是风临晚迫不及待的要远离他。 三年前,因为自己的软弱,楚择失去了自己最心爱的人,三年后,当他马上就可以掌天下人的生杀大权,他又怎会轻易放弃夺回爱人的机会?如今的楚择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温文儒雅的太子了,也只有在丁香婉婉面前,才能看到些他从前的样子,被丁香婉婉一番话一刺激,他眼中阴冷乍现,“丁香婉婉,你这一辈子都只能留在我身边,休想离开我,休想!” 他当初无奈失去的,一定会由他亲手夺回来! 第23章 大哥救命1 见太子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风临晚精致的双眉微皱,双肩轻轻一晃便从楚择手下脱离,又向后退了几步,“凝音,送客!” 虽然她在不知情的时候便占据了这具身体,可是风临晚毕竟不是丁香婉婉,无论丁香婉婉以前对楚择有过怎样的感情,都与她无关,她也不可能因此而对楚择有什么多余的感情。 “哼!”因双手的突然落空而乍觉一阵空虚,楚择冷冷的看了闻迅入内的凝音一眼,又看了看面若冰霜的风临晚,这才拂袖而去。 楚择的到来与离去并未在风临晚心中掀起涟漪,想到自醒过来还没看过自己现在这张脸是什么样子,风临晚让凝音拿过一面镜子,虽然铜镜的可见度并不高,却依稀能见到镜中出现的是一张风临晚非常熟悉的脸。 没想到,丁香婉婉的容貌居然与风临晚自己的一模一样。 风临晚有些意外,不过更多的是惊喜,不用顶着旁人的脸当然是件好事,在这异世,她也总算是见到了一样熟悉的东西。 心情大好之下,风临晚决定到这皇宫里好好转转,毕竟是来了这深宫一遭,可别直到她出了宫还不知道这宫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问过凝音,风临晚得知虽然现在正是隆冬,但是御花园经过几位奇工巧匠的打理,许多花都提前竟放,此时正是一片花团锦簇的景象,便领着一应宫女太监直奔御花园而去。 因为皇帝遗旨上那句“一应比照皇后”,风临晚的这次出行排场不可谓不大,婉贵妃的名头本就大,再加上那完全比照皇后的仪仗,真是想让人注意不到都不行。 御花园内,先风临晚一步到达的一名宫装丽人看着远远而来的仪仗,微皱了一双精致的柳叶眉,“去看看,是不是皇后来了?” 一名宫女应声而去,只一会儿便折回身来,“回柔妃娘娘,是贵妃娘娘。” 这宫里就只有一位贵妃,想到丁香婉婉那嚣张跋扈的样子,柔妃两道柳叶眉几乎拧成了一个结,不过似乎想到什么,她面上随即便是一片轻松。若是以往,远远看到丁香婉婉走过来,柔妃绝对会选择退避三舍,可是这次柔妃却是好整以暇的在园中的凉亭里坐了下来。御花园中景致大好,而这凉亭更是视野极佳,乃是赏花的最好去处。 如今的丁香婉婉可没有了陛下的庇护,就凭她一个丁香家母不详的野种,自己又有何惧? 风临晚一行人走得并不慢,只片刻功夫便入了御花园,然后迳直朝着中间的小凉亭走了过来。 “娘娘,那亭中似是已有人先行了。”远远的看见凉亭中有人影晃动,又走近些,凝音才确认道,“是柔妃娘娘。” 柔妃万柔乃是吏部尚书万广林之女,容貌虽不能算是绝色,但是平时行事却将“温柔”二字演绎得淋漓尽致,入宫之后更得了皇上亲口赐了柔之一字封为妃。 第24章 大哥救命2 柔妃万柔乃是吏部尚书万广林之女,容貌虽不能算是绝色,但是平时行事却将“温柔”二字演绎得淋漓尽致,入宫之后更得了皇上亲口赐了柔之一字封为妃。 在丁香婉婉入宫之前,柔妃虽算不上宠冠后宫,但在宫中各妃嫔中受宠程度也算得上是独一份了,可是自从丁香婉婉入宫以来,皇上的眼中便似只容得下她一人般,即使是柔妃这等之前受尽宠爱的妃子也再难入皇上的眼。身处后宫的女人是否风光,都源自是不是有皇上的宠爱,如此一来,柔妃自然是风光不如往昔,又有丁香婉婉从中作梗,就算是想见皇上一面都难,其处境可想而知。 若不是柔妃还有个有力的娘家,恐怕那些惯会见风使舵的宫人都会让柔妃吃尽苦头。 虽然柔妃从来都表现得柔弱似水,可谁都知道,能在这后宫生存下来的人又岂会真的就如她表现出来的那般纯净无垢,有了这些事在前,若说柔妃心中对丁香婉婉没有嫉恨,恐怕柔妃自己都不会相信。 若是从前,丁香婉婉背后有皇上这尊大神撑着,丁香婉婉自己又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柔妃就算心中不忿,也绝不会主动招惹丁香婉婉。可现在却是今时不同往日,皇上驾崩,丁香婉婉便没了底气,而太子登基之后为了尽早掌握朝政,必会更加善待那些手握重权的老臣,比如丁香婉婉的父亲左相丁香绝,又比如吏部尚书万广林。 虽不比左相,可是吏部尚书在朝中亦是重臣中的重臣,柔妃乃万广林唯一的嫡女,入宫之前在家中受尽万般宠爱,而丁香婉婉却是丁香家一个母不详的庶女,若不是丁香家这一代就只得一女,她根本连进宫的机会都没有。而且,有了皇上的那道遗旨,丁香婉婉用不了多久还会改嫁,再难给丁香家带来利益。 这样此消彼涨之下,柔妃自是不会再将丁香婉婉放在眼里。 眼见两方人马就要碰上,凝音心中一急,道:“娘娘,这凉亭里四面通风,稍有不慎怕是会染上风寒,不如娘娘去西面的暖阁去坐坐?” 凝音虽然才二十岁,可是自幼入宫的她对宫里的阴私事知道得也不少,后来又被提为凤梧宫的大宫女,身在其位,对宫中动态难免多注意了几分。自从三年前亲眼看到柔妃用怎样温柔的仪态生生扼死了一只兔子,凝音便知道这位最是温柔不过的柔妃娘娘心底是怎样的冷硬。 对于柔妃如今的心态,凝音倒也看明白了几分,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尽力避免让风临晚与柔妃正面对上。 风临晚这次出来好花好景倒也看了不少,是以对到亭子里灌冷风也没多大兴趣,闻言便无谓的点点头,却在转身之际被一个温柔的声音给拦下了。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婉贵妃,怎么不进来坐坐就要走?”柔妃往外走两步,面上挂着温柔的笑容看着风临晚。 风临晚能执掌风氏这样的庞然大物,察言观色的本领早在十多岁时变着法折磨被送到刑堂的那些人时就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了,当然不会因为柔妃的笑脸相迎就真的以为她对自己怀有善意。 第25章 大哥救命3 风临晚能执掌风氏这样的庞然大物,察言观色的本领早在十多岁时变着法折磨被送到刑堂的那些人时就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了,当然不会因为柔妃的笑脸相迎就真的以为她对自己怀有善意。 没有忽略柔妃温柔语气下的挑衅,风临晚唇角微弯,既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那她又何必客气? 转过身迎上柔妃那双含笑的眼,风临晚淡淡道:“柔妃莫不是想起来没有上前给本宫请安,这才心里不安,要本宫受了你这一礼再走?柔妃的知书达理可是得过陛下亲口称赞的,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有着皇帝的那道遗旨,风临晚如今的一切可都是比照皇后的,即便不说这个,贵妃在这后宫中也仅屈居于皇后之下,柔妃的位份本就比风临晚要来得低,她的礼,不管怎么说,风临晚还真的受得起。 柔妃的脸毫无意外的添上了几许青白,本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让风临晚服软的,却没想到被风临晚抓了个由头,可是她现在也毫无办法,无论如何她也不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自己以前的知书达理是装出来的。 屈膝一礼,本是极为简单的动作,可柔妃此时做来却似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双眼死死的盯着风临晚,她一字一顿的道:“贵妃娘娘安好。” 风临晚从来都不惧任何人的挑衅,因为她总会用自己的方式将那些挑衅尽数还回去。慢条斯礼的走进凉亭,待凝音往石凳上放了个柔软的坐垫,风临晚这才坐了下去,“起来坐吧。” 柔妃一双贝齿狠狠咬着嘴唇,几乎将自小练出来的自制力全都拿出来了,才勉强压住想要抓花风临晚一张脸的冲动,坐在风临晚对面的石凳上,柔妃露出招牌式的温柔笑容:“平日里也难得见贵妃娘娘一面,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向贵妃娘娘道一句大喜。” 风临晚眉梢微挑,似笑非笑的看向柔妃,“喜从何来?” 柔妃面上添上几许惊讶,“贵妃娘娘难道忘了,皇上不是留下遗旨,特许贵妃娘娘择良人再嫁吗?这可不就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看出来柔妃还有下文,风临晚干脆就不打断她,任她继续发挥。 而在柔妃看来,风临晚的一语不发却是在对她示弱了,于是轻轻拈起石桌上一朵刚刚摘下犹带着露珠的花,“说来这也是贵妃娘娘的福气,要知道咱们女人便如这花儿一样,最美的时刻只不过短短一瞬,若是在最美的时刻有人欣赏倒也不会留下遗憾,如果独立枝头却不能收得些许垂怜,最后不甘的枯萎,岂不是堪称凄凉?” “我这辈子恐怕也就只能老死宫中了,可是贵妃娘娘不一样,咱们大楚开国以来后宫中还从未有过妃子得了旨意另嫁的,贵妃娘娘所受的恩宠倒真是让人羡慕不已,到时候贵妃娘娘择一如意郎君下嫁,岂不是比我们在这宫中孤苦一生要来得快活许多?” 说到后来,柔妃笑得几乎可以算是肆意,“对了,贵妃娘娘这三年都一心侍奉皇上并未出宫,想来对京中的青年俊杰也不甚了解吧,不如就由我来为贵妃娘娘参详参详?” 第26章 大哥救命4 说到后来,柔妃笑得几乎可以算是肆意,“对了,贵妃娘娘这三年都一心侍奉皇上并未出宫,想来对京中的青年俊杰也不甚了解吧,不如就由我来为贵妃娘娘参详参详?” “贵妃娘娘想必也知道,我母亲的娘家与右相南家颇为亲近,右相家嫡出的三公子今年二十五岁,却一直没有娶亲,说起这位南家的三公子,在咱们京城那可真不是无名之辈,我未入宫之前偶有一次去南家作客,倒也见过南三公子一面,用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来形容真是一点也不夸张……” “这些年来,右相夫妇为了南三公子的婚事头发都快愁白了,如今想来,无论是身份还是才情,南三公子和贵妃娘娘可不就是般配得紧?说不定,南三公子这么多年迟迟未娶,就是为了等这一段金玉良缘……” 柔妃嘴里说出“南三公子”这几个字时,凝音就忍不住要开口打断,却被风临晚摇头阻止了,直到这时听柔妃说完,风临晚才眉眼一弯,露出一个比这冬日的暖阳还要暖人心的笑容来:“柔妃你说完了吗?” 没有从风临晚身上看到自己想要的反应,柔妃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失望的,这时听风临晚这明显还有下文的话,当即精神一振,不忘继续刺激道,“贵妃娘娘可是也觉得这南家三公子很不错?” 风临晚避开她的话头,轻轻将那朵娇艳的花儿自柔妃手中取出来,拈住一片娇嫩的花瓣按在石桌上用力一碾,鲜红的花汁迅速在石桌上染上一抹血红痕迹,“柔妃,你先前所说的的确有道理,这花儿嘛,若是碰到一个不懂得惜花的人……” 一只手迅速抚上柔妃的脸,不等柔妃有所反应便重重往下一扳,“啪”的一声,柔妃半边保养得娇嫩异常的脸便重重被按在冰冷的石桌上,只看柔妃那瞬间几乎扭曲的表情,便可以知道这一下的疼痛绝对让人不想去尝试。 “贵妃娘娘,可是万柔何时得罪于您了?”忍着面上传来的剧痛,柔妃勉强开口。 风临晚扬唇冷冷一笑,尾指上戴着的尖尖的护甲半点怜惜也不带的从柔妃脸上重重划过,便是一道浸出血珠的鲜红痕迹,“柔妃自然是不曾得罪本宫的,不过,柔妃若是期待本宫能怜香惜玉,那可真是找错人了,本宫可从来都是不懂惜花的人,纵然柔妃是人比花娇,在本宫看来,也不过一具臭皮囊罢了……” 柔妃没想到风临晚在眼下这种情形还能变脸比翻书还快,一时之间竟忘了对于容貌被毁的惧怕,呆呆的看着风临晚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不过,”风临晚邪肆的一笑,上下打量了一下异常狼狈的柔妃,“本宫倒是没想到,柔妃入宫也有七八个年头了,这些年也没少受皇上的宠爱,原来一直向往的还是宫外的生活,不仅如此,还将京中的青年俊彦都打听得一清二楚,莫非柔妃才是早就盘算好了等皇上驾崩就出宫别嫁他人?” “我没有!”听风临晚提起这个,柔妃突然打了个寒噤,回过神来,一边剧烈挣扎一边矢口否认。 第27章 大哥救命5 “我没有!”听风临晚提起这个,柔妃突然打了个寒噤,回过神来,一边剧烈挣扎一边矢口否认。 对于宫里目前的情况,柔妃了解的可比如今的风临晚要清楚得多,正值皇上驾崩,若是这个时候传出柔妃不安于室的流言,不仅柔妃自己,就是她的娘家,也绝对讨不了好。 “咦?”风临晚诧异的道,“难道刚才对京中青年俊杰如数家珍的不是柔妃你吗?尤其是那位南家三公子,柔妃对他可不只是赞不绝口了,莫非,南三公子这么多年都不娶亲,是在等着柔……” 同样的话,从风临晚口中说出来,柔妃这才惊觉这番话对自己有多大的杀伤力,所以她没等风临晚把最后一个字说出来,便尖声道:“贵妃娘娘,不要信口雌黄!” 风临晚面带怜悯的看着在自己手下挣扎不休的柔妃,好半晌才幽幽的道:“咱们都是女人,柔妃心里在想什么,本宫又岂会不知?本宫向来最是乐于助人了,柔妃你就放心吧,这件事就包在本宫身上,皇后娘娘想必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她一定不会为难柔妃的。” 听风临晚这样一说,柔妃一时之间傻了眼,傻傻的问道:“贵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风临晚怜惜的看了柔妃一眼,“柔妃方才不是说了很羡慕本宫可以出宫另嫁吗,而且柔妃连如意郎君都早就特色好了,本宫又岂会刻意破坏柔妃的大好姻缘呢?等会儿本宫便去皇后那里,让皇后通融一下,也好让柔妃从此能跟心仪之人双宿双飞,这岂不是一桩美事?” 听闻这件事还要闹到皇后那里去,柔妃差点没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要说皇后最厌恨的人,那肯定当数这三年来得了皇帝独宠的丁香婉婉,可在丁香婉婉入宫之前,柔妃可也没少给皇后心里添堵,若是能借着这机会将柔妃清理出去,皇后也绝对不会手软,说不得还真的就会顺势同意了风临晚的提议。 柔妃可不像风临晚那般有皇上的遗旨令其再嫁,身处后宫却一心想着出宫再嫁,而且早在几年前就特色好了人先,这样的名声传了出去,纵然柔妃有个强势的娘家,恐怕也会因旁人的指点与议论而羞愤欲死。 想清楚后果,柔妃再不敢在风临晚面前耍花样,一双妙目不住看向风临晚,“贵妃娘娘,是我错了,还请贵妃娘娘不要跟我一般计较。” 虽然看出柔妃的言不由衷,不过风临晚还是松开了一直压在柔妃脸上的那只手,食指指腹在柔妃面上轻轻拂过,便沾上一片鲜红。 “娘娘,威武大将军来了。”就在这时,凝音凑到风临晚耳边轻声道。 威武大将军?风临晚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威武大将军乃是丁香婉婉的大哥,抬眼望去,果然见一名太监领着一个身穿戎装的青年男人往这边走来。眼角余光瞄到站在右后方的柔妃的动作,风临晚本待闪开的,却突然灵光一闪,沾了柔妃鲜血的食指胡乱在脸上一抹,顺着柔妃手上传来的力道往前方猛的一扑…… “大哥救我!”风临晚如此凄厉的道。 第28章 丁香铭 若论演技,风临晚自认不输于任何人,尤其如今这一扑,便是称一句炉火纯青也绝不为过。 当丁香铭亲眼看到风临晚仿如绝望之下拽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般向自己扑过来,立马忘了这里乃是皇宫禁地,足尖一点,一个飞身便跨跃十几米的距离将风临晚接入怀中。 “大哥,你终于来了……”风临晚双眼含泪的看向丁香铭,这副表情,怎一个委屈了得。 看清风临晚散乱的头发和脸上尚未干涸的血迹,丁香铭心里一沉,一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瞪向正看着自己一双手不知所措的柔妃,“敢欺吾妹!” 柔妃被丁香铭这一喝给唤回了神智,用尽了所有的勇气才顶住丁香茗的视线,一边摇手一边胡乱否认道:“我没有,我没有,是她自己,是她故意陷害我的……” 柔妃方才在风临晚手中吃了这么大的亏,而且还很有可能面临声名狼藉的下场,也是一时恼恨至极才会出手推风临晚的,不过她敢对天发誓,她真的只是轻轻推了风临晚一把,又怎么可能让风临晚那样重的往下面摔去? 不过即使柔妃说的是事实,但丁香铭又岂会相信她说的话?想到自己一听到消息就不远千里的往回赶,却看到自己疼了这么多年的人儿差点在自己面前发生个好歹,丁香铭正是又气又恨的时候,一挥手便打断满口“胡话”的柔妃,“我丁香家一门上下历代尽忠于皇上,却不想宫里随随便便一个妃子便能将我丁香家的女儿欺了去。我倒要问问,是谁给的你这样的胆子?” 柔妃这可真是欲哭无泪了,不解释又不行,解释吧,丁香铭又认定了是自己欺负了风临晚…… “大哥,”风临晚自丁香铭怀中抬起头来,一张原本精致绝伦的脸因面上的血污而显得狼狈不已,又怯怯的看了柔妃一眼,她才泫然欲泣的道,“想必你也听说了,婉婉得了皇上的遗旨可以出宫另嫁,柔妃方才亲口说了对婉婉羡慕得紧,还道对右相家的南三公子仰慕不已,婉婉本是好意想要成全她,却没想到她……”从另一个角度将方才的事情叙述了一番,风临晚又是一阵抽泣,“算了,身处后宫三年,这些事婉婉早就已经习惯了,咱们还是先回宫吧。” 这一下,不仅是柔妃,就是站在风临晚身后的凝音以及凤梧宫的宫人们也不由目瞪口呆,他们莫不是眼也花了耳也聋了,要不怎会看到贵妃娘娘用这种让人看了便忍不住想要怜惜的表情说出这般自怨自艾的话来?敢情这三年来贵妃娘娘嚣张与跋扈都是他们的错觉? 不论旁人怎样想,反正丁香铭是认定了自家妹子在宫里这三年是受尽的委屈,当下心中便是一痛,更是坚定了心里的一个念头,冷冷的看了柔妃一眼,这才如护着最重要的珍宝般半拥着风临晚一路往凤梧宫而去。 第29章 丁香铭2 不论旁人怎样想,反正丁香铭是认定了自家妹子在宫里这三年是受尽的委屈,当下心中便是一痛,更是坚定了心里的一个念头,冷冷的看了柔妃一眼,这才如护着最重要的珍宝般半拥着风临晚一路往凤梧宫而去。 回到凤梧宫,风临晚在凝音的服侍下重新梳洗了一番,这才屏退了宫人与丁香铭相对而坐,“大哥。” 丁香铭将风临晚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直到确定她一根头发丝都没少,这才轻吁一口气,“婉婉,都是大哥没用,让你受苦了。” 没有了柔妃在面前,风临晚当然不会继续演一个苦兮兮的悲惨角色,是以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大哥,你放心吧,我没事。” 不过,亲眼看了那“惨烈”的一幕,丁香铭又怎么会相信风临晚的话,当即又冷哼一声才又缓声道,“都是大哥的错,若不是大哥离得那么远,又怎会三年都不能见你一面,还让你在这深宫里受尽欺辱。” 听丁香铭这样一说,风临晚才又想起这些天从凤梧宫宫人口中侧面了解到的关于原主丁香婉婉的大哥丁香铭的一些信息来。 丁香家也算是世代书香,丁香铭乃是丁香绝的嫡长子,自幼便表现出其聪慧的一面,七岁便能言诗,十岁便出口成章,自小就承载了丁香家上下的万分期待。而丁香铭也的确不负众望,十七岁那年便凭自身才学力压京城众位才子,夺得了京城四公子之首的名号。 若一直按这样发展下去,丁香铭绝对会成为所有人所期待的翩翩佳公子,然后一步步踏上仕途,将丁香家的荣光继续发扬下去。可是,任谁也没有料到,就在丁香婉婉入宫为妃那一年,从来都以温文示人的丁香铭,不知为何与其父丁香绝大闹一场,然后以一种绝然的姿态隐瞒身份弃笔从戎,投身军中成为一名最底层的士兵。 正值这几年大楚与北边蛮夷之间大战小战不断,丁香铭这三年间凭借大大小小的战功,竟然一步一步成为了一个手握重兵的军中大将,直到升迁的消息传进京中,人们才知道,消失了三年的京城四公子之首丁香铭竟是孤身一人去了军中,而且还完全凭自己赢得了赫赫战功。 这京中俊杰无数,可是能做到这样允文允武的,细数下来还真的只有丁香铭一人。 而丁香铭能在这时进宫来见风临晚也并不是偶然,时值军中每三年一次的换防,丁香铭早在一个月之前便快马加鞭一路赶回京城,为的就是尽早见到自家妹子,没想到还在半路,就得到了皇上驾崩的消息。若说丁香家还有一个人是真心为丁香婉婉着想的,那这个人肯定是丁香铭,就是怕丁香婉婉会因为皇上的驾崩而受委屈,丁香铭一路跑死了好几匹快马,这才于今天赶回了京城,而且连丁香家都没回,就一路进宫探望丁香婉婉。 “大哥,谢谢你。”风临晚的这句谢倒是由衷的,虽然她也知道丁香铭这般只是为了原先的丁香婉婉而非她,但她如今已经承了丁香婉婉的身份,而且丁香铭为丁香婉婉所做的,当得起她的一声谢。 “不,是大哥不好……” 第30章 丁香铭3 接下来的时间,风临晚就一直在听丁香铭诉说他这三年来的种种。 刚开始时,风临晚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毕竟是亲兄妹嘛,三年未见面彼此亲热一点寒暄几句是再正常不过的,不过在发现丁香铭眼中那莫名的火热和他话中掩饰不下的热烈情意时,风临晚才发现,这情况可有些诡异,难道其中还有什么她还没来得及了解的隐情? 这不,她才这样想着,丁香铭就满脸激动的说了一句让风临晚几乎石化的话…… “婉婉,都是大哥不好,当初就算是死在爹面前,也该阻止爹把你送进宫去,也就不会让你受了这三年的苦了。”看着眼前的风临晚,丁香铭眼中闪过几许痛惜。 “大哥,这不是你的错……” 风临晚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丁香铭接下来的一句无异于石破天惊的话给打断了。 “不,都是我的错,”丁香铭一把抓住风临晚的手,“这皇宫本就是吃人的地方,在外人看来我们丁香家出了那么多位皇后,该是怎样绝顶的荣耀,可谁知道我丁香家的女子又有哪一个不是抑郁而终?” “最尊贵的地位又有什么用,在女子心中,只要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即使只能过最清苦的日子,也是甘之如饴。这是姑姑当年用她的生命换来的一句话,婉婉,大哥知道,你和姑姑一样,都是重情轻利的女子,所以当初知道父亲有意将你送进宫,这才极力反对的,无论是皇上还是太子,都绝非你的良人,没想到父亲为了所谓的家族荣耀,居然要一意孤行。” “如果一个家族的荣耀,只能靠女子来维系,那这个家族还有存在下去的必要吗?” “婉婉,都是大哥没用,不仅没能阻止父亲把你送进宫,还懦弱的选择独自一人远行军中,让你在宫里受了这三年的苦。大哥的婉婉从来都是温婉善良的,若不是被宫里的人逼迫,又怎会传出残忍恶毒的名声来?” “婉婉,当初大哥就该带着你离开这里的,到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宁静生活,甚至还可以生一个跟你一样漂亮的女儿……” 风临晚已经完全呆掉了。 她来自浮华的二十一世纪,以二十一世纪的光怪陆离,乱、伦这种事她当然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可是听说过和这种事发生在她自己身上根本就是两码事。原本以为丁香铭就是个疼爱妹妹有点过度的兄长,没想到他居然有这种心思,而且听他的意思,原本的丁香婉婉似乎对他也并不只是兄妹之情? 风临晚忍不住掩面,这丁香婉婉到底是个怎样的奇葩? 不仅那死鬼皇帝和太子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就连她自己的亲哥哥,也对她有这种不可宣诸于口的心思。天知道她为什么会穿到丁香婉婉身上,还要接手这一而再再而三的烂摊子,她现在可不可以要求穿回去? 第31章 我是风临晚1 良久,风临晚才勉强做好了心理建设,看向正一脸期待的看着她的丁香铭。 虽然还是一身戎装,但这时的丁香铭分明只是一个为情所苦的普通男人,又哪是外面盛传的那个手掌兵权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大哥,”风临晚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手从丁香铭手中抽出来,然后缓缓道,“我们是兄妹。” 本来只是简单陈述事实的一句话,却带来了丁香铭异常激烈的反应,牢牢着盯着风临晚,他神情有些癫狂的道:“婉婉,你明明知道的,我们都亲耳听到父亲说过,你不是父亲的女儿,我们根本就不是亲兄妹。如今皇上留下遗旨许你改嫁,只要你愿意,我们大可以揭开你的身世,然后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娶你,我们……” “不!”风临晚简洁有力的一个字打断了丁香铭的话。 风临晚是实在没想到,在丁香婉婉这个人这个人身上怎么就这么容易发生这些她以为只存在于言情剧里的狗血的事呢? 穿越过来这几天,一直接二连三的发生了这许多事,风临晚一直被动的在接受着原主丁香婉婉的一切,到如今竟是生平首次感到有些疲累起来。这并不是身体上的劳累,而是承受这么多与自己无关的事而带来精神上的疲倦。风临晚绝对是一个很自主的人,初来这里时因为不明白自己的处境而临时扮演一下丁香婉婉这个人倒也不会让她忍受不了,可若是让她一辈子顶着丁香婉婉这个名字生活,却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名字虽然只是一个代号,但那也代表着她对自己的肯定,她是风临晚,无论什么时候都是! 所以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丁香铭那个有些荒唐的提议,又后退了两步,才目光清冷的看向丁香铭,“无论丁香婉婉和你当初有怎样的情感纠葛,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从我在宫里自尽的那一刻起,丁香婉婉就已经死了,现在在你面前的,是风临晚,以前事都与我无关,我也不会作出任何回应,所以你还是请回吧。” 在这异世,第一次光明正大的将自己的名字说出来,就像是扔掉一个学生的包袱般,风临晚只觉一阵神清气爽。 风临晚本以为,将自己的本名报出来以后,丁香铭就算是不对她生出怀疑,也绝对会多问她几句才对,不过丁香铭的思想回路显然和风临晚不一样,他只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风临晚,然后失魂落魄的道:“我就知道,你一直喜欢的都是这个名字……” “都怪我,若不是我的懦弱,你又怎会进宫,更不会迫于无奈自尽……” 就在风临晚吁了口气认为他已经放弃了,却听丁香铭话锋一转,“你是丁香婉婉也好,是风临晚也罢,我丁香铭此生都只认定你一人,我做错了那么多事,你怨也是应该,曾经的错我会尽力去弥补,可是我不会放弃,绝不!” 第32章 我是风临晚2 风临晚又后退两步,丁香铭的目光太过具有侵略性,眼中的占有欲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这让风临晚不仅反感,还有些淡淡的厌恶。 许是察觉到了风临晚的情绪,丁香铭神情一转,又变成那个温和的兄长,“晚晚,你放心,如今有我在,定不会再让任何人将你欺了去,你安心在这里等我,所有的事,我都会处理好的。” 丁香铭越是让风临晚放心,风临晚就越是不放心,生怕他再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她皱了皱眉,“大哥,你……” “晚晚,我的晚晚……”似乎猜到风临晚要说什么,丁香铭根本就不让她有说话的机会,只一脸着迷目光缱绻的看着风临晚,“大哥会将一切都安排好的,绝对不会让晚晚为难,大哥又怎么舍得让晚晚为难呢?” 见根本无法与丁香铭正常沟通,风临晚干脆就不再说话,只沉默的看着他。 丁香铭又轻声低喃了一阵,这才深深的看了风临晚一眼,却没得到风临晚的回应,面上黯淡了一阵不过随即又换上坚毅,“晚晚,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大哥也不便久留,你在宫里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大哥先走了。”说完赫然起身,大步踏了出去。 只看丁香铭的背影,风临晚就知道这事还不算完,她穿越了才不过几天,怎么碰见的人都这般偏执,一个太子就够了,这还得加上一个丁香铭? 对于皇帝留下遗旨要让自己嫁人一事,风临晚原本还挺不以为然的,她可没兴趣跟古代这些满脑子男尊女卑的沙猪男绑在一起,不过如今看来,她若不赶紧的选个人嫁了,这些人还就没完没了?这样一来,风临晚也开始认真盘算起嫁人一事来,只要她嫁了人就能彻底摆脱丁香铭和楚择,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毕竟,嫁了人之后会怎么样,不还是由她说了算?就算嫁了人,不是还有和离一说吗? 甩了甩头将这些些抛在脑后,风临晚微抬了抬头看向外边:“凝音,进来!” “娘娘!”凝音应声入内道。 风临晚看向凝音,饶有兴致的问起一件事来,“方才柔妃一提起那位南三公子,你就一脸的愤怒,来来,将这南三公子的事都说来听听。” 乍然听风临晚提起柔妃和南三公子,凝音面上又现出几分怒色,不过随即又略有些疑惑的看了看风临晚。 看凝音的反应,原主丁香婉婉应该也是听说过这位南三公子的大名的,若是在这之前,风临晚一定会说些什么来解释一下自己的突然失忆,不过自她在丁香铭面前说出“风临晚”这三个字,她便已经打定主意从此以她的本来面目示人了,所以只是平静的等着凝音开口。 果然,凝音只是稍稍疑惑了一下,便换上一脸很有些纠结的表情,开始向风临晚讲述起这位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南三公子的丰功伟绩来…… 第33章 京城四害1 若说原先以丁香铭为首的京城四公子乃是京城所有年青一代的正面楷模,那以这位南三公子为首的京城四大害便是不折不扣的反面教材了。 就比如说,某某著名书院的夫子在鼓励手下的学生时,总会这样说:“你们不是整日都将京城四公子视若神明吗,其实你们也都是资质上佳这辈,不过,要想成为丁香公子那样的俊杰,光有天赋还不够,没有万分的勤奋与努力也是万万不能的……” 而那些恨铁不如钢的父母们,则会这样教育自己的孩子:“狗蛋儿啊,爹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偷鸡摸狗这些习惯都是要不得的,你们私塾的先生都教过你了,莫以恶小而为之,再这样下去,你长大后还不得和京城四大害一个样子?” 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简直让人数都数不过来,由此可以看出,同样都是京城名门之后,四公子和四大害在人们心中的地位有多迥异了。 南三公子名唤南青彦,身为右相嫡子,母亲又是当朝长公主之女阳城郡主,若单论身份,这京城满打满算的,能将南三公子稳稳压过去的,那真是伸出十根手指头来都嫌多。有这样显赫的身份,只要自己不是太过混帐,就算因为不是嫡长子而接手右相的家业,将来这京城也无论如何都会有南三公子的一席之地。 若是换了旁人,处在这样的显赫家庭中,自己争气的,必会卯足了劲凭自己的本事挣一份锦绣前程出来。而中庸一点的,靠着父辈的余荫,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闲散富贵的日子也惬意万分。再不济的,就算是个啥本事也没有的纨绔子弟,凭着显赫的家世,就算是在外面作威作福,好歹旁人看在他父母的面子上,也只会对他恭敬有余。 可这南三公子显然不是可以用常理来推断的,他是阳城郡主的幼子,乃是阳城郡主年近四十了才怀上的,所谓老蚌怀珠,对于自己这个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幼子,阳城郡主难免就娇惯了些,整个右相府若说有谁是能真正说一不二的,数来数去还真只有南青彦一人。 南青彦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可你若说他凭着家世在外面对普通老百姓作威作福,那倒也不曾有过,可若说他同其他的纨绔子弟有什么不一样,只要看过他那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便绝不会有人同意这一点。 南青彦今年二十五岁,他也的确如柔妃所说的那般长得风度翩翩,而且一直不曾娶亲。可是柔妃没有说明的是,南青彦那个绝对让任务女人都受不了的爱好。 南青彦唯一也是最大的爱好,就是女色,若单单是如此也就罢了,这年头这些京中权贵有谁家中没有个三妻四妾的,就算外面再养几个外室也并不新鲜,大家早就见怪不怪了,五品以上的京官,若是让人知道家中只有糟糠之妻一名,那都不好意思出门。 第34章 京城四害2 可南青彦不一样,他似乎生来就是不走寻常路的…… 南青彦不仅长相俊美非凡,还生就了一张如簧巧嘴,对于他看上眼的女子,他从来都不以权势压人,而是凭着他一张如同抹了蜜般的嘴一点点将那女子的心给哄骗过来。若只是这样倒也罢了,毕竟男欢女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他又没有强抢民女,双方自愿的事谁也管不了不是? 关键在于,南青彦只要看中哪个女子,可不管人家是什么身份,又是不是已经嫁作人妇,只管一古脑儿的将人家的一颗芳心给抢过来,为此可是使得不少原本和美的家庭一夕之间破碎。 曾经有这么一次,南青彦和其他京城三害一起去京城一处颇有名气的寺院游玩,正好碰见一名年轻的官眷来寺院上香。这位少妇乃是朝中一位以忠正著名的御史的新婚妻子,来这里上香是为夫婿祈福,要说这少妇的姿色也不过中上,南青彦乍见之下也不知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拦住人家便是一番倾慕的话,直将人家说得面红耳赤。 要说能嫁给御史这等清流人家的女子,别的不说,行事端正是绝对的,也不知是不是南青彦的忽悠功夫太厉害,两人只不过见了几次面,甚至连手都没有拉过,那位从来都端庄贤淑的少妇便将一颗芳心都寄托在了南青彦身上。 毕竟是在礼教森严的古代,普通女子若是碰到这种事,即使已经芳心暗许,也绝对不敢将这件事公之于众。可这位少妇生就了一副直脾气,认为自己既然已经爱上了南青彦,再每天称那位倒霉的御史为夫君,不仅对那位御史不公平,对自己和南青彦也不公平,于是不仅将此事对夫君和盘托出,还直言要和离。 这下可就不得了了,能做御史的,谁不是生就了一副宁折不弯的脾气,那位御史得知自己的夫人不声不响就被南青彦拐走了,气得半死的同时还死活不肯和离,更不肯休妻。 夫妻俩一个宁愿被休也要自请下堂,另一个宁愿被人用异样的眼光指指点点也绝不肯放人,没过多久这件事便传得人尽皆知,那位御史一怒之下在早朝时向皇上参了南青彦一本,要求皇上严惩南青彦,还扬言若皇上不还他一个公道,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撞死在金銮殿上。 御史虽然官职都不大,可却有监督百官言行的特权,这件事一闹出来,不仅右相面上无光,就是皇上也觉颜面无存,奈何那位御史死活不肯松口,一度让皇帝都觉束手无策。 后来还是那位御史想明白了“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同意与夫人和离,这件事才算告一段落。 若是这件事就此画下句号,那位最终跟着南青彦离开的少妇说不得还会成为那些怀春少女追求真爱的榜样,可是熟知身为四大害之首的南三公子秉性的人会告诉你,你们都想得太简单了…… 第35章 京城四害3 南青彦好女色是不假,对于他看上眼的女子即使使尽一切手段也要达到目的也不假,若只是这样,反正一切都是你情我愿的,旁人最多道一句“风流”。可南青彦最可恶的地方在于,无论什么样的绝色佳人,只要被他骗到手,过得三两天等新鲜感过了,便通通会被他抛到脑后。 当然了,堂堂南家三公子,他倒也不会做始乱终弃这种事,他在城南的一个极尽奢华的庄子里,住的便是这些对他芳心暗许却被他忘得干干净净的女子。那些女子住进庄子里之后,日夜期盼的便是南青彦来看她们,只是却从没有人如愿过。 那位宁愿与御史和离也一定要跟着南青彦的少妇自然也住进了这个庄子,在了解了庄子里住着的其他女子的情况后,许是被现实与想象的巨大差距给打击到了,最后竟在绝望之下自尽,最终因没能及时被人发现而香消玉殒。 这样的事在那个庄子里并不少见,传出来为外人所闻的更是多不胜数,南三公子由此便成为了所有人眼中的四大害之首。 现如今,京城但凡是有女儿的人家,只要见到南三公子打从门前过,绝对会惊恐不已的将门关得紧紧的,就怕自己的女儿被南三公子看中,从而步入那些被南三公子外表所欺的可怜女子后尘。甚至还有人家在教育自己不听话的女儿时这样说:“再不听话,再不听话就把你送给南三公子去!” 仪表堂堂的南三公子的确是到如今还未娶妻,其原因是好人家不敢把女儿嫁到南家。嫁进南家,就等于不仅受气,而且还有可能连命都得搭进去。但凡对自家女儿有几分怜惜的,谁会明知道那是个火坑还把女儿往里面推啊?而那些身份低一些的人家倒是有愿意拿女儿来攀上南家的,可城阳郡主又嫌弃她们配不上自己的宝贝儿子。 …… 听向来沉稳的凝音,用少见的义愤填膺的语气讲述着关于这位京城四大害之首的南三公子的事,风临晚非但没有被她的情绪所感染,反倒是兴趣盎然的问起了其他京城三害的情况来。 “这才只是南三公子,不是有京城四大害吗,其他三个人呢,他们又都做了些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凝音诧异的看了风临晚一眼,她记得娘娘以前最是厌恶这些纨绔子弟的,怎么今天却对他们如此感兴趣?不过随即她便把这个小小的疑问抛在一旁,转而说起了其他三人的事迹。 平常人们说起一个人有多不成器时,总会用“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来形容,这京城其他三害做的便是这些害人的勾当。 能与南三公子一起被人并称为京城四大害,且私底下的交情也颇为不错,其他三人的家世自然也不会普通。 身为阳城郡主的幼子,南青彦算是皇帝国戚,可是人称京城第二害的楚耀阳,却是货直价实的皇室子弟。 第36章 京城四害4 楚耀阳的父亲是宁王楚煜,与当朝皇上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且与皇帝极为亲近,是以楚耀阳自小就深受皇帝喜爱。被这天下最尊贵的几个人给宠着惯着,楚耀阳会渐渐的养成无法无天的性子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楚耀阳不喜读书练武,自从七八岁时有一次偶然看见宁王府的家丁聚在一起偷偷赌钱,便迷上了赌博。最开始是逼着宁王府的家丁们跟他赌,不过那些家丁被他抓到聚众赌博本就心存忐忑,又哪敢真的与他赌,楚耀阳玩了几次之后深觉无趣,便开始走访京城各大赌坊,因其年纪小赌术烂又挥金如土,人送外号“小财神”。 这些事自然不可能瞒过宁王和宁王妃夫妇,得知自己寄予重望的儿子竟然迷上了赌博,宁王差点没被气死。 说来也怪,宁王府除了宁王妃之外,妾室姨娘的拉出来也足够凑上一打了,可是除了宁王妃育有一子,其他妾室别说儿子了,就是女儿也没见生出来一个。所以这偌大的宁王府,这一代竟只有楚耀阳这么一根独苗,也因为这样,虽然宁王也深恨楚耀阳的不成器,但还是早早的就上了折子请封楚耀阳为宁阳王世子。 有了宁王世子的封号,楚耀阳不仅没有收敛半分,反倒是变本加厉起来,觉得像自己这样“小赌”太不过瘾,当年年仅十四的楚耀阳突发奇想,竟然有了自己开赌坊的念头,而且他还真的就将这个想法付诸现实了。 凭着宁王世子的响亮名头,这六七年下来,京城起码有六成的赌坊都姓了楚。 说完楚耀阳,那就不得不说起京城另一害金元宝了。 金元宝乃户部尚书金一两的幼子,金一两出自商人世家,为官起又一直与银子打交道,时间长了难免会有些职业病,看他给儿女们取的名字就知道了。大儿子叫金满楼,二儿子叫金满堂,女儿叫金满玉,到小儿子出世时,这“金玉满堂”几个字都用完了,金一两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像样的名字,正着急时,恰好看到放在一旁的一锭金元宝,灵机一动便给小儿子取名叫金元宝。 虽然金元宝自小就对自己的名字深恶痛绝,可这并不妨碍他将他爹那爱财如命的样子学个十足,在遇到楚耀阳之前,金元宝可是京城闻名的金扒皮,号称什么钱都敢赚。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楚耀阳和金元宝一见如故,听闻楚耀阳手上有京城六成的赌坊,金元宝灵机一动,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让人在楚耀阳的赌坊里放起了高利贷来。 世人皆知“赌”之一字最是害人,一旦染上赌瘾,有钱的在赌坊里一掷千金也属常见,没钱的砸锅卖铁也要凑点赌本幻想着一夜暴富亦不稀奇。对于那些输红了眼的人,连自己的手脚都恨不得换成银子拿来赌,若是有人在耳旁说可以借钱给他继续赌,又哪有不同意的? 第37章 京城四害5 高利贷之所以让人深恶痛绝,便在于它的利滚利,往往借上个十两银子,若拖得个十天半月的,连本带利可就要还上百两银子。 还不出来?你以为金元宝手底下养着的那些打手是做什么的?实在没钱的,房契、田契也都可以抵债,若是这些都不够还债,拿老婆孩子来抵也是可以的。 为这一个赌字,不知多少人落得个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惨淡下场,楚耀阳和金元宝这两个名字更没少被百姓们写在纸人上拿来打小人。 而京城最后一害萧怜花,则是占尽了“吃喝嫖赌”中的“嫖”字,这倒不是说萧怜花是个色中饿鬼,其实是指萧怜花掌控了京城几近八成的青楼楚馆。 说起萧怜花,那倒也是身世不俗,出自将门萧家,父亲是镇远大将军萧远山,如今的太子妃萧氏,便是萧怜花的亲姐。萧家世代出名将,自祖上便忠心耿耿的替皇室镇守江山,立下的汗马功劳数之不尽。萧家男儿历来以成为百战将军为傲,萧怜花虽是萧家嫡子,但因在娘胎时中过奇毒,自出生起身体便极为虚弱,别说是习武从军了,就是拿了稍稍重一点的东西,也绝对会累得气喘吁吁,若哪一天多走了几步,说不得还会大病一场。 天下身体不好的人多了去了,本是不足为奇,可这样一个人却生在惯出英豪的萧家,难免会让人将萧怜花拿来和他那些出色的兄长相比,最后竟给萧怜花取了个“废物”的诨号。 萧怜花的母亲当年怀着萧怜花时因萧家在朝中的政敌而身中奇毒,后来毒虽解了,却直接导致萧怜花体弱多病不能习武,成为外人眼中的废物,萧怜花的父亲和兄长们都对此深感愧疚,所以无论萧怜花想做什么,不管对的还是错的,萧家所有人都不遗余力的给予支持。如若不然,走上几步路就得坐下休息半个时辰的萧怜花,又怎么可能将京城八成的青楼楚馆都紧紧握在手中? 听说萧怜花掌控的那些青楼,里面的姑娘都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赛一个的温柔体贴,再加上男人心里从来都有家花没有野花香奇怪心理,对家中悍妻深感不满的男人进来了绝对会流连忘返,遗憾妻子人老色衰的男人来了这里肯定会乐不思蜀。 这一个个的温柔乡,不知埋葬了多少英雄豪情,惹得多少原本和美的家庭从此再无宁日。 若论受人憎恨的程度,四大害之中还要当数萧怜花了。 …… “这几个人……”风临晚莞尔一笑,“倒还真有些意思。” 凝音闻言颇不赞同的道:“娘娘,这些人可是害了不少人。” 若换了以前,纵使贵妃娘娘说月亮是方的,凝音也绝对不会反驳半分,可最近这段时间,凝音明显感觉贵妃娘娘有了些很细微的变化,虽然这些变化并不明显,却叫从前对贵妃娘娘只有恭敬与畏惧的凝音敢于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了。 第38章 京城四害6 不过,反驳的话刚说出口,凝音心里便有了几分后悔,刚想向风临晚请罪,却又因风临晚接下来的一席话而陷入了沉思。 “害人?”风临晚淡淡的反问,“那位南三公子就不提了,你都说过他从不强迫任何一名女子,就说其他三人吧,无论是青楼、赌坊还是那个放高利贷的,他们可曾逼迫于人?” 凝音仔细想了想,还真没听说过他们有这些劣迹,于是摇了摇头。 风临晚见状道:“既然没有人逼迫,无论是逛窑子的,还是赌钱借高利贷的人,一切决定可都是他们自己下的,自己做错了事,最后落得个凄惨下场,不去反省自己的过错,反倒怪人家开青楼赌坊放高利贷的。” “若是流连青楼的好色之徒非旦没有引起家中妻子不满,反而还得了这青楼中绝色女子的青睐,恐怕他不仅会得意,旁人还会赞他一声‘风流’吧?若那嗜赌之人一夜暴富,他还会不会埋怨赌坊,旁人又会不会艳羡不已?” “就算这所谓的京城几害不做这些营生,难道那些好色的好赌的就不会去其他青楼赌坊,不会因此而弄得家宅失和、倾家荡产?” 凝音不由皱起了眉头,娘娘说的话虽然与一般人不太一样,可是细想之下似乎还真是这个理。 “这人哪,在尝到自己种的苦果之后,总不愿意反省自己犯了什么错,而是想尽了办法把错处推到旁人身上。在我看来,这些人都是……”风临晚清冷的嗓音缓缓吐出最后两个字,“活该!” 风临晚的这番话,若是被此刻正在京城某处最有名的酒楼里喝酒的四人听见了,一定会将她引为生平最大的知己。 …… 京城号称酒最香的太白楼内,二楼一间临待的雅间里,四名衣着华丽的年轻公子随意而坐,其中一名身穿蓝色长袍、头上只插一支玉搔头的男子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倚着窗向外看。 这名男子长得倒也颇为俊美,尤其一双狭长似含流光的眼,若是微带些笑意看过来,绝对会让那些怀春少女乱了心扉、红了脸蛋儿。可是奇怪的是,随着他漫不经心的视线那么一扫,凡是能被他看见的地方,但凡家中有女性(上到八十老妪、下至三岁小女)的人家,都如碰到了什么可怕的魔头般,以最快的速度将家中的门窗关紧,有那谨慎些的,更是在门隙窗缝中塞满了棉花才觉安心些。 一时间,此起彼伏的关门落锁声不绝于耳,在这宁静的午后显得尤其的惹人注目。 见此情景,旁边那名面色有些苍白的白衣男子直接笑岔了气,刚含进嘴里的一口茶更是一个没忍住喷得到处都是,离他最近的蓝衣男子若不是眼疾手快的用时打开了手中的折扇遮住头脸,说不得便会被他赏一口茶吃。 眼中一冷,蓝衣男子缓缓收起被白衣蓝子一口茶给毁了的折扇,声音里似乎带了冰渣,“萧怜花!” 第39章 京城四害7 白衣男子,也就是京城四害之一的萧怜花。 萧怜花的长相一点也不输蓝衣男子,只是比起蓝衣男子来他的身形略显单薄了些,本来苍白的面上因被呛住不住咳嗽而染上淡淡的晕红,让人一见之下不由自主的便会对他生出几分怜惜来。 萧怜花一边咳嗽一边指着蓝衣男子哈哈大笑道:“南青彦,你这京城女见愁的名头果然是名不虚传,哈哈哈哈!” 被萧怜花一说,一直作壁上观的另外两人,一身大红长袍的楚耀阳和着黑衣的金元宝都不约而同的笑出了声。没办法,南青彦这三个字实在太过有名,这种情景即使他们已经见过很多次,每次还是忍不住一阵爆笑。 “都笑够了吗?”南青彦手中折扇在桌上一敲,清脆的声响成功压住了其他三人的笑声,“萧怜花,你是不是还想尝尝扮成女人去你的百花楼接客的滋味?” “楚耀阳,你信不信接下来的十天,不会有一个人跟你对赌?” “金元宝,你要是再笑,我保证你那几仓库的金银会全部变成银票……” 南青彦话还没说完,金元宝便满脸凄厉的扑向他,“老大,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不让我摸着那真金白银过瘾,那不是要我的命吗,老大你不能这样残忍!” 萧怜花和楚耀阳其实也早就想认错了,却没料到被金元宝这个毫无节操的家伙给抢先了,一人给了他鄙视的一眼,才齐齐围在南青彦身边求饶道:“老大,我万分真诚的认错,你就放过我吧!” “老大,看在我们如此深刻的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您老就把我们当个屁给放了吧!”楚耀阳嘻皮笑脸的道。 南青彦的外祖母乃是皇上的亲姑姑、当朝长公主,所以楚耀阳和南青彦是嫡亲的表兄弟,也只有他能在南青彦浑身冒着寒气的时候这样跟他嘻笑了。 南青彦将几人一一扫了一眼,算是将这件事放了过去。 萧怜花见状微微吁了口气,他可不想被人抓了扮成女人去接客,想到那些无知百姓方才令他们爆笑的举动,他撇了撇嘴,“这些人还真是把自己家的庸脂俗粉当成了宝,咱们老大的品味可是高着呢,普通女子哪能入得了老大的眼。” 听萧怜花提起这个,金元宝颇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接下话道:“这世上的人大多泯然于众,你以为有几个能像我们兄弟这样特立独行的?老大虽然的确骗了不少芳心,可这都是你情我愿的事,那些女人要抛夫弃子也是她们自己作出的决定。谁都知道老大的为人,可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女人前赴后继的上赶着往老大跟前凑?嘁,每个女人都以为自己是与众不同的,相信自己能够紧紧抓住老大的心,这种自以为是的女人,再落得什么下场也怨不得旁人!” 第40章 京城四害8 “我和耀阳虽然是开赌坊放印子钱,但咱们做的可是正经生意,从没做过以权势压人的事,但咱们的名字可没少被写在纸人儿上让人砸吧,还有怜花,你要是站在那些讨不了夫君欢心,不去怪自己夫君薄情却怪你这个青楼老板的怨妇面前,你猜猜看她们会不会生生撕了你?” “明明是他们自己管不住心里的欲望,却总是将过错算在我们头上,这世界待我们何其残忍……”楚耀阳一脸受伤害的道。 “哎,你们说,除了我们自己,会不会还出现一个能理解我们的人?”萧怜花看了看南青彦,贼贼的道,“又会不会有一名女子,能让咱们老大甘愿放弃花丛只为卿一人?” “切!” 萧怜花的话引来了楚耀阳和金元宝的齐齐嘘声。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若说再找出一个同咱们一样想法的人,倒也不是不可能,可是老大会在一棵树上吊死?”金元宝嘴都几乎要撇到脑后了,“这绝对不可能!” 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几人都没想到,很快的,他们的生活里便会出现一个能充分理解他们的女子,由此让他们的生活更为精彩。当然了,至于这名女子能不能让他们的老大甘愿放弃花丛,那就要等他们的较量之后才知道了…… …… 皇宫里,闲来无事像听故事一样听完了京城四在害的丰功伟绩,风临晚挥手让凝音退下,本想小憩一下的,却突然想到之前遇刺那天突然冒出来的卫缄与其他几名暗卫。 抬眼环顾四周,风临晚试探性的唤道:“卫缄?” 一阵静默之后,仍是一身黑衣的卫缄沉默着出现在了风临晚面前,“参见主子。” 风临晚心中有些小小的挫败,之前那次也就算了,这次她可是早有心理准备,却仍是一点也没发现卫缄是怎么出现的。从前的风临晚身手虽然称不上绝顶,但也少有人能在她手上讨得了好,现在居然成了一个差不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反差太大实在是让她难以接受。而且她从来就忌讳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掌握,这会儿得知身边跟了几个神出鬼没之人,说不定自己什么时候上茅房都被他们看在眼底,这让一向有很强掌控欲的风临晚很难有安全感。 不过,身手嘛,以后多练练总会回来的,到时候就不用身边总是跟着这么些人了…… 风临晚一边这样安慰自己,一边问:“为什么你们都叫我主子?”其他人可都是称她为“贵妃娘娘”的。 卫缄沉默一阵,直到风临晚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才道:“主子是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却不一定是主子。” 意思是,他以及其他几人,他们忠于的是自己这个人,而不是自己这个贵妃的身份?这样说来,就算自己以后真的嫁人了,他们也一样会把自己当成主子? 卫缄的话不多,甚至他这话说得也并不好听,可风临晚甚至没有考虑过就信了。 第41章 他是我的人1 不得不说,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有了这样几个只忠于自己的人,风临晚的心情还是颇为不错的。 风临晚从没想过要一辈子呆在这笼子一样的皇宫里,虽然目前来看,她只需要随便选个看得顺眼的人嫁了,便可以成功脱离皇宫,可是前有似乎已经认了死理的楚择,后有心态都几乎癫狂的丁香铭,说不得哪一天她便只能通过不走寻常路才能离开皇宫了。卫缄以及其他几名暗卫都是身手超绝之人,有了他们,就算以后真的只能另辟蹊径,好歹也会多出几分成算。 冬日的午后,风临晚斜斜的躺在靠穿的榻榻米上,泛着温暖的阳光穿过重重的寒冷轻轻洒到她白皙的脸上,那阵阵暖意让她不由惬意的微眯着眼,看在卫缄眼里,他这位从前一直捉摸不透的主子,如今就像只慵懒而又满足的猫咪。 “说说你们的来历。”风临晚道。 懒懒的声音让卫缄从那略有些不敬的想法中清醒过来,虽然主子的话让他有些疑惑,可是在他的世界里,主子的命令从来都是至高无上的,所以连丝毫犹豫都不带的就道:“属下以及其他几名暗卫此前都属暗一小队,陛下驾崩前交待,卫缄所领这支暗卫从此除了主子,无需听从任何人之命。” 从卫缄的话中,风临晚渐渐触到了一些只有极少人知道的事。 大楚国的暗卫是大楚开国皇帝一手创立的,其成员都是从各地搜罗来的孤儿,这些资质不凡的孤儿自小便接受极为严苛而残酷的训练,往往一千名孤儿中最终成为合格暗卫的只不过三两人,至于那些不合格的,自然是把性命都留在了训练过程中——每一名暗卫的难得可想而知。 因为得之不易,暗卫的数量极少,但往往在一些重要时刻,暗卫却是一支足以左右局势的奇兵。 所以,为了最大限度的保证大楚皇室的利益,大楚开国皇帝有明训,暗卫只是皇帝一人手中的利器。 虽然如此,历代的大楚皇帝除了让暗卫去解决一些不适合见光的事之外,也会派暗卫去一些重要的皇室成员和朝中大臣身边暗中保护。 在旁人眼中,身边能有一名暗卫相护可是一件天大的殊荣,只不过,那些被暗卫保护着的皇室成员和朝中大臣是不是真的将这看作是无上荣光,这可就无从得知了——大楚国历史上,那些被暗卫保护过的人,可有不少最后落了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因为暗卫的重要性,所以陛下驾崩前吩咐将自己以及自己手下的这支暗卫都交到主子手里,卫缄当时是极为错愕的。从前的丁香婉婉与卫缄以及暗卫也打过不少交道,卫缄以为他的新主子会充分意识到她手里握着一股什么样的力量,却没料到她竟是这么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新奇模样…… 不过,话说回来,自从主子这次自尽醒来以后,变化还真的挺大的。 第42章 他是我的人2 若不是当时是他亲手将主子从那白绫上救下来,这些天又时时派人守在主子身边,恐怕他还真会怀疑主子是不是被人冒充了。 卫缄才这样想着,就听风临晚又道:“你们的名字?” “回主子,所有暗卫都是以代号想称,并无名字。”卫缄答道。 风临晚诧异的抬眼,“那你……?” 卫缄飞快的抬头看了风临晚一眼,眼中情绪复杂难辨,风临晚还没来得及看清,他便低下头低声道:“卫缄的名字,是主子取的。” 风临晚闻言一阵默然,她总不能说她是忘了吧?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仔细一听,急促的脚步声中夹杂着凝音低沉的制止声,其中还间或听得几声“太子”、“娘娘”、“午睡”什么的。 是楚择?风临晚挑眉,不知道他来这里又要干嘛。 风临晚都听到了,卫缄又怎会没有发觉外面的动静,朝风临晚一屈身,“主子,属下先行告退。” 说完便又要隐在暗处,却被风临晚制止了。 换了个姿势,风临晚侧躺在榻榻米上,屈起一手撑着头,另一手指着自己的腿,眉眼弯弯的对卫缄道:“这两天也怪累的,腿都觉得有些酸软难当,来,给本宫捏捏腿。” 卫缄闻言一滞,好半晌才有些迟疑的走向风临晚。 楚择毫不掩饰的脚步声很快就来到了门外,一直被楚择带来的两名护卫架着的凝音正在试图尽最后的努力拦下他,“太子殿下,贵妃娘娘正在午睡,娘娘向来不喜休息时被人打扰,太子殿下若有事不妨等娘娘醒来再由奴婢通报。”见楚择伸出手要去推门,凝音心中一急,“太子殿下三思,此处乃贵妃娘娘寝殿,如今正值皇上驾崩,太子殿下如此强闯娘娘寝殿,若是有什么流言传出去……” 凝音的话没能说完,剩下的语句在楚择冰凉的视线中自动消声了。 “你应该庆幸你是这凤梧宫的宫女。”楚择扔下这样一句话,抬起的手丝毫不停顿,只轻轻一用力便将那道虚掩的房门给推开了。 晴朗的冬日,有阳光照耀的室外和关着门的室内,光暗对比无疑非常明显,在楚择的手下,那扇房门缓缓打开,暧暧的阳光随着他的动作一点点渗进去,房间内一点点亮堂起来,看在人眼中,便仿佛是瞬间打开了另外一个世界。 楚择的唇角本来还带着几丝笑意的,却在看清楚房间内的情形之后尽数僵成一抹奇怪的弧度,心中的愤怒仿佛那可以燎原的野火般瞬间滋生并将他吞没,让他以往引以为傲的理智与冷静顷刻间化为飞灰。 “来人,”楚择面色铁青的指着房内,“将他给我拖出去剁了喂狗!” 风临晚长而翘的睫毛像两把小小的羽扇,只需漫不经心的一扇,便轻而易举的带出人心底深处最难耐的瘙痒,似乎才发现屋外有人,她神情慵懒的张开眼,随即双眼弯成一弯新月。 第43章 他是我的人3 铺着一整张虎皮的榻榻米上,风临晚适意的微眯着眼侧躺着,一只手撑头,另一只手放在身侧伴着某种节奏轻轻点着,阳光透过窗户轻轻洒在她身上,带来一阵奇异的晕光,随着她手指的轻轻跃动,那光线也跟着或明或暗,虽未刻意有什么勾人的动作,可是那无意间流露出来的动人曲线,看在旁人眼里却生生多了几分魅惑。 这副画面看在楚择眼里,无疑是极为赏心悦目的,他还记得,当年她还是他的未婚妻时,每次看到他,也总会对他笑得眉眼弯弯。事隔多年再看她笑得如此动人,楚择心里一时之间竟难忍的涌出些喜悦。 当然了,前提是忽略掉房间里那个一身黑衣的男人。 就在风临晚躺着的榻榻米前,一脸沉默的卫缄也不嫌冷,随意的坐在地上,两只惯拿刀剑的手此刻正小心翼翼的在风临晚腿上轻轻揉捏,看在外人眼中竟有股出人意料的和谐。 楚择自然不会觉得这副画面很和谐,他只觉心中长了一根尖刺般,异常的难受,卫缄手上每动一下,便似在他心口上狠狠刺了一下。 在楚择心里,如今的风临晚无疑是他即将收入囊中的所有物,而这样一个早早就被他贴上了私有标签的女人,对外称是在午睡,实际上却是和一个明显不是太监的男人共处一室,还是以这样让人愤怒的姿势。 “太子殿下好大的威风,不过,太子殿下就是有再大的威风,似乎也不该耍到本宫的凤梧宫来吧。”风临晚唇角扬起一道尽显讽刺的弧度,姿势却未有分毫改变,似乎还觉楚择不够生气,她眼中倏的染上几许愉悦,“嗯,就是这里,捏得真舒服,卫缄啊,要是哪天没了你,本宫可要怎么过?” 因为风临晚的这句话,从来都处变不惊的卫缄双手猛然一抖,他这有趣的反应当即又惹得风临晚乐不可支。 看到风临晚和卫缄这旁若无人的互动,楚择只觉整个人都似乎要炸开般,目光阴冷的看了凝音以及他带来的几名侍卫,“你们都下去,今天的事若是泄露出去半句,管不住你们的嘴那干脆连命都别要了。” 待凝音与几名侍卫应声退下,楚择才强忍着心中的怒火踏进房间,然后又泄恨般双掌一挥,房门发出“吱呀”声重新合上,将外面那暖阳一点点隔绝开来。 大步走向风临晚,楚择冲着卫缄便是全力一掌,“****,还不赶快住手!” 身为太子,楚择自小也是拜得名师习武,只是比起经历过无数残酷严苛训练又历经生死的卫缄来说,他的功夫无疑算不得什么,身体丝毫不曾移动,卫缄轻描淡写的抬起一只手便将楚择击退两步,又无比从容的收回手继续给风临晚捏腿。 从头到性,卫缄连看都不曾看太子一眼,仿佛楚择太子的身份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 “你敢!”楚择惊怒道。 第44章 他是我的人4 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楚择的身份自是无比高贵,即使是从前他性情温雅待人谦和的时候,也从未有人因为他的脾气好就胆敢犯上。 所以,被人忤逆,对楚择来说其实是个很新奇的体验。 不过,这时的楚择可没功夫去体验那新奇感,身为一个即将掌控天下的人,这世间绝大部分人都是只能匍匐在他脚下颤抖的奴仆,而如今,就是这样一个在他眼里地位无比低下的****居然敢对他动手,这让他感觉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就连一张脸都因此而变得火辣辣的。 眼中杀机涌现,楚择就仿佛看一个死人般看着卫缄,“以下犯上,百死不赦!” 风临晚原本还饶有兴趣的观察着楚择的反应,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却是眸中一冷,眼中流转的流光瞬间冻结成冰。 “太子殿下,凤梧宫可不是你能随意耍威风的地方,就算本宫地位不及皇后,不过太子殿下也别忘了,无论哪方面,本宫如今可也是位比皇后的。难道,太子殿下在皇后宫中,也向来如此放肆?”风临晚的目光似一道利箭般直指楚择心里,然而她突然含着万般风情的一笑,下面的一句话却让楚择几欲发狂,“而且,他是我的人,就算要如何处置也该由本宫来,何时轮到太子殿下为本宫作主了?” 风临晚后面说了什么楚择都没听进去,他耳边只一直回响着风临晚方才那句“他是我的人”。 一种陌生的,名为嫉妒的东西突然滋生,一点点啃噬着楚择的心。 这让他似乎回到了三年前,正当他满心欢喜的准备着迎娶他最心爱的女子时,那人却被一道圣旨召入宫中,成为他最为崇敬的父皇的妃子。那时候,面对他从来尊敬、崇拜的父皇,他懦弱的不敢说出任何反对与抗争的话,可他又何曾没有奢望过,她能当着父皇的面说一句她是他的人? 可她到底是没有,她从此笑靥如花的常伴君王侧,每次看到他时,眼里都只一片清冷与漠然。 那时的他,每每面对自己的父皇时,他的心里,是否也曾有嫉妒这种东西来过? 可如今,他竟然在一个地位低下的****身上,有了同样的感受? 又看向仍然冷眼相对的风临晚,楚择心里不无挫败,已经三年过去了,他曾以为他对她早已没有了当初的爱恋,只余下不甘与怨恨,就算他执着的要违逆人伦将她变成他后宫的一部分,也只是当初的遗憾作祟。可到如今才赫然发现,他这三年来建立起来的重重防备,只需要她的一句话,便如此轻而易举的轰然崩溃。 原来,即使已经过去了三年,可他心里最深处的那个位置,依然住的只她一人。 他还停在原地,可她早已远行千里,绝尘而去;他仍被她左右着情绪,而她却已是目光成雪。 早在三年前,他们便处在不对等的位置了。 这个似乎没有心肝的女人,他应该拿她如何是好? 第45章 他是我的人5 在卫缄眼里,楚择固然身份高贵,可是他们这些暗卫从来不以身份高不高贵来认人。他的前任主子是皇帝,若皇帝驾崩前把他们交给了太子,那太子自然便是他们的主子,可他们如今的主子却是风临晚,所以即使楚择即将成为这天下间最尊贵的人,只要风临晚不发话,他们也不会买他的账。 暗卫之所以有个“暗”字,便是因为他们几乎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在人前,在黑暗里生,亦在黑暗里死。 从来,他们这些暗卫在主子眼里,都只是一件无需感情的工具,卫缄本以为,他这一生,也就只能听从主子的命令,如一个虚无的幽灵般穿梭在生与死之间,却没想到有一天,他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并能得主子一句“他是我的人”。即使风临晚也许只是随口一说,更有可能她是在拿自己来激怒太子,可卫缄无法否认,那一刻他那轻轻拨动的心弦。 …… 楚择深吸一口气,勉强让自己不被心中的愤怒与嫉恨所左右,然后紧紧盯着风临晚:“莫非你要为了一个下人跟本太子作对?” 风临晚闻言掩着嘴吃吃一笑,“太子殿下说笑了,太子殿下可是即将登基为帝,本宫哪有那个胆子同太子殿下作对。只不过,太子殿下跑到我这凤梧宫来对我的人不是打就是杀的,本宫总不能不闻不问吧?” “而且,他呀,可是皇上驾崩前送给本宫的哟……” 楚择一滞,他的父皇,似乎早已成为横在他心底的一道天堑,无论他如何努力都跨不过去,叫他永远都只能站在他背后仰望他,崇敬他,也怨恨他。 他给了楚择这天下间无上的尊贵,却也以一种尤为残忍的方式夺走了楚择深爱的人,叫他为此痛苦了三年。他活着时,楚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与自己心爱的人欢欣谈笑,待到他去世时,楚择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却在风临晚提起他时才发现,原来他对父皇的畏惧早已深入骨子里,甚至到了只要一提起他就下意识的退缩、踌躇的地步。 不过…… 楚择蓦的清醒过来,抬眼望去,正好看见风临晚眼中的戏谑。仿如一盆凉水突然泼下,楚择倏的自一见到风临晚就被她刻意诱导的暴虐与急躁中脱离出来。 重新归于冷静,楚择再看向卫缄时虽仍不掩不喜,却再没了方才的杀意。缓缓上前,一直走到风临晚的榻榻米之前,楚择才俯身而下,几乎贴着风临晚的脸道:“丁香婉婉,别以为把父皇搬出来我就会放弃,你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你逃不掉的……” 看着眼前这张放大的俊颜,风临晚一时兴致所致,放在身侧的手微微一抬,便抚上了楚择略显冰凉的脸,尾指上尖尖的护甲轻轻在楚择眉眼间一一划过,在发现楚择眼中乍起的仓皇与狼狈时更是满含愉悦的噙上一抹笑,“太子殿下,你可是在,害羞?” 第46章 太子妃1 楚择用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居然被风临晚给调戏了。 “丁香婉婉,你!”压下心里乍起的诸多情绪,楚择骤然退开两步,语带懊恼,不知是在气她轻佻的举止,还是在气自己因她的动作而漏了一拍的心跳。 风临晚含笑收回手,“太子殿下这是要回东宫了吗,恕本宫不送了。” 发现自己在风临晚手上接连吃瘪,楚择又是无奈又是气愤,最终一拂袖便欲离去。最多一个月,他便会登基,等他登基之后,他们有的是时间再朝夕相对。 “对了,”眼见楚择就要走出房门,风临晚突然想起一件事,“太子殿下,这段时间在宫里实在太闷了,这两天本宫要出宫一趟。皇后想必如今是不会乐意见到本宫的,就劳烦太子殿下代为转告了。另外,不用另派护卫,本宫有卫缄就够了。” 楚择又是一顿。 他曾经以为她对父皇并无情意,可她却在父皇驾崩后以死相随,可若说她为父皇的驾崩伤心欲绝吧,如今这才几天,又忙着出宫找乐子。 有时候,他真的想剖开她的心,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楚择一语未发的就走了,风临晚却是当他是答应了,当即一坐而起,伸手拍了拍卫缄的肩,“过两天跟着本宫出宫吃喝玩乐去,对了,把那些一二三四五六七也带着。” 一二三四五六七? 许久之后,直到风临晚真的躺在榻上睡着了,卫缄才想明白她指的是他手下另外那七名暗卫。 风临晚此时正在熟睡,所以她没有看到,那双向来沉默冰冷的眼里染上暖色时,该是何等的炫目。 …… 风临晚的这一觉睡得并不长,因为楚择离开后不久,凤梧宫就又迎来了新的访客。 来人是太子妃。 太子妃萧翎未出嫁时是满门名将的萧家嫡女,出嫁后又是身份尊贵的太子妃,但为人却一直是谦和爽朗,很容易便得人好感。与楚择之前来时的气势汹汹不同,太子妃在得到凝音风临晚正在午睡的答复之后,只微微一笑便在凝音的引导下在外殿饮茶休息。 许是以前警惕成了习惯,风临晚一向浅眠,早在凝音第一次过来回话时就被她的脚步声给惊醒了,又闭着眼假寐了一会儿才向外唤道:“凝音。” “贵妃娘娘,”凝音应声走进来,“太子妃前来拜访,如今正在外殿饮茶。” 太子妃? 风临晚挑眉,她穿过来这段时间可还没见过太子妃,听说这位太子妃是皇帝在将丁香婉婉召入宫之后出于补偿的心态,为楚择精挑细选出来的,不仅容色少有人及,而且为人极为聪明,还有个强有力的娘家。比起从前的丁香婉婉,这位太子妃无论在家世还是容貌上都绝对是不遑多让的。 这两口子是在赶趟?一个接一个的来。 微闭的双眼轻轻张开,虽是初醒,眼中却无半点迷茫,只一片清明。 “请太子妃进来吧。”风临晚道。 第47章 太子妃2 “贵妃娘娘安好。”萧翎身着一袭明黄色太子妃正服,对着风临晚行了个毫无挑剔的礼。 论品级,大楚的太子妃和贵妃都为正一品,只不过太子妃的辈分却是要比风临晚这个贵妃要低上一辈,所以风临晚也丝毫不闪躲的就受了萧翎这一礼。 “不知太子妃来本宫这凤梧宫有何贵干?”风临晚迟早是要离开这皇宫的,所以她对应酬皇宫里的人提不起丝毫兴趣。 萧翎微微一笑,“听闻贵妃娘娘前段日子受了伤,因东宫这段时间事务繁多,所以一直没能前来探望,还望贵妃娘娘莫怪。” 说起来,萧翎之所以会到凤梧宫来,完全是出于临时起意。风临晚并不知道,这几天为了她,太子与皇后之间爆发了多么激烈的冲突。 三年前因为丁香婉婉的入宫,太子缠绵病榻大半年,刚病愈没多久,皇帝便为太子与萧翎赐婚,两年前的那场盛大的婚礼之后,萧翎嫁给了楚择,成为东宫太子正妃。 生于萧家,萧翎自小耳濡目染之下,性子自是比旁家的小姐要来得爽朗些。她其实并未有打探别人私密的喜好,只是当年楚择与丁香婉婉之间的事闹得整个京城都人尽皆知,即使她并不常出门,也多少都听到了些风声。嫁给一个心有所属的男子,萧翎其实并不乐意,无奈这场婚事乃是皇上赐婚,即使她并不想做别人感情中的外来者,也只能穿上喜服坐上花轿成为太子妃,将来还会成为大楚最为尊贵的女人。 嫁给楚择之前,萧翎就知道他心里装了另外一个他不可能得到的人,所以萧翎对他并无半分期待,一直牢牢守着自己的心。在外人面前,他们是珠联璧合的一对,回到东宫摒退外人之后,他们相敬如宾各自安好。 萧翎和楚择,他们称不上貌合神离,只是都各自活在自己的世界。 因为不在乎,所以,萧翎对一直牢牢住在楚择心里的丁香婉婉,其实是并无任何恶感的,她之所以到这里来探望风临晚,更多的是出于她内心的好奇。 延续了三年的纠葛,这位曾经宠冠后宫的贵妃,和太子之间,会有什么样的后续呢? 仔细打量了萧翎一番,待看到她眼中完全坦然的好奇与一种隐晦的期盼,风临晚唇畔的笑意这才变得真切了些。这深宫之内,能碰上一个真性情的人尤为不易,风临晚自然也不惜与她一叙。 “本宫能看出来,太子妃对本宫似是心存好奇,”风临晚红唇轻掀,“虽是第一次见面,但本宫倒觉与太子妃颇为投缘的,既是如此,太子妃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只要能回答的,本宫定不相瞒。” 萧翎微微一愣,她嫁给楚择也已经有两年了,这两年间,虽然她未与婉贵妃深交过,但在一些宴会或者重大的祭祀活动中,她们却也是常常能见到的。为何,婉贵妃会说这是她们第一次见面? 第48章 太子妃3 不过,萧翎随即又将这个小小的疑问抛在了脑后,转而思考起要问风临晚什么问题来。在风临晚身上,她总能感觉到一种她早已失去的张扬与潇洒,她甚至隐隐有预感,也许,她一直以来想要寻找的答案,会从风临晚这里得到。 虽然这种感觉如此奇妙,但萧翎只凭直觉便深信不疑。 “贵妃娘娘,假如,您因为某种不可抗拒的原因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您会怎么办?”萧翎最后有些恍惚的问,似是在问风临晚,更似在问她自己。 “那要看那东西重要到了哪种程度,”风临晚了然的一笑,“如果是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想要失去的东西,那么即使横在我面前的刀山火海,我也会亲手将它守护住。” 萧翎怔怔的看着风临晚。 风临晚站起身,双手负于身后抬头看着外面碧蓝的天空,只洒然一笑便透出一种别样的潇洒,“我也知道,太子妃心里也一定想知道,皇上驾崩,我是会遵从皇上遗旨找个人嫁了,还是会留在宫里与太子相伴……” “不管三年前的丁香婉婉是如何想的,如今的我,对这皇宫没有半分兴趣。我也许会真的嫁人,但那一定是因为我认为我找到了可以和我共度此生的人,若是找不到那个能让我放心托付的人,独自一人浪迹天涯似乎也不错。不过,不管我嫁不嫁人,我一定会离开这皇宫,我心中所向往的自由,这宫里,容不下,也容不得!” 萧翎心里的震撼的,这个时代对女子无疑要求严苛,即使她出自相对来说要开放一些的将门,又因萧家独得她一女而深受全家上下的宠爱,也只是比起别的女子要多出一些自由,但她从小也同样要遵循许多教条,若言行举止稍有出格,亦会受到家中长辈的责罚。是以,她从没想过,这世间会有风临晚这样的女子,她的傲然不羁与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风流洒脱让一向心高气傲的萧翎亦不由向往不已。 得到风临晚的答案之后,萧翎并未在凤梧宫久留,只略坐了一会儿便若有所思的起身告辞。 待萧翎的背影从视线里消失,风临晚才吩咐凝音道:“接下来几天,本宫一率不待客,让他们把宫门关了,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本宫身体尚未复原,需得好生休养。” 说起身体,风临晚还真的的不得不承认,丁香婉婉对自己是真的狠,尽管已经过了这么些天,但她脖子上的淤痕可还清晰万分。不过,风临晚却并不认同丁香婉婉自杀这一举动,出身于风家,风临晚身上并不缺狠劲儿,该对自己狠的时候她也绝对能狠得下心,不过,无论处于何种困境,她都绝对不会自杀。 活着也许并不美好,但寻死,绝对是懦弱的表现。 从七岁那年遭人绑架,又历时三天三夜,独自一人让六名穷凶极恶的绑匪尽数殒命从而得以逃出生天,风临晚便再不允许自己心存任何的懦弱。 第49章 出宫1 如果可以的话,风临晚恨不得立即就收拾好东西离开皇宫,不过早在几天前与柔妃不期而遇的时候,她就隐隐察觉到有人在暗中窥探她的动向。在皇宫里,会做出这种举动又有这个能力的人,除开皇后就是即将掌大权的太子了,风临晚认为,太子的可能性更高。 无论楚择为何会派人留意风临晚的动向,风临晚想要靠着卫缄等人偷偷溜出皇宫从此海阔天空的想法是不可能实现的了。而她之所以跟楚择提出要出宫,只不过是想提前看看这个她即将长期生活下去的地方罢了,而且一直呆在皇宫里扮演另外一个人实在是颇为无趣,出宫也就权当是散心了。而决定过几天再出宫,一是风临晚脖子上的伤处并未痊愈,二是她想对京城的情况再多了解一些。 那天询问过卫缄,风临晚才知道,原来暗卫中间也是有所分工的,卫缄这种以“卫”字为名的卫字组暗卫,便是专司贴身护卫皇帝以及重要皇室成员的安全的,另外还有负责搜集及整理情报的“讯”字组,负责刺杀的“刺”字组。 卫缄以及风临晚口中的“一二三四五六七”都是大楚暗卫里的精英,乃是大楚皇帝在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时为丁香婉婉精挑细选出来的,八名暗卫以卫缄为首,包括卫缄在内的四名“卫”字组暗卫负责保护丁香婉婉的安全,两名“讯”字组暗卫以及两名“刺”字组暗卫,则是备着以防丁香婉婉将来会有不时之需。 临死前考虑的都是丁香婉婉在他死后的安全,以及她将来是不是需要情报,是不是要暗中弄死谁,不得不说,那个死鬼皇帝对丁香婉婉还真是很挂心。 据卫缄所言,为了方便搜集各类情报,“讯”字组成员在京城各处都有自己的人马以及一些情报点,有可能是生意兴隆的酒楼,也有可能是让人醉生梦死的青楼妓馆。为了让丁香婉婉更为方便的用这批暗卫,皇帝在将这两名“讯”字组暗卫交到丁香婉婉手里时还特意将这两名暗卫手中的一应资源尽数划给了丁香婉婉。 所以,风临晚的手里,如今实际上还掌握着好几处情报来源的。 在得知这些之后,风临晚就对那两名“刺”字组的暗卫下了命令,要他们这几天抓紧时间将京城的局势,包括朝中官员以及一些民间势力的情况都整理一份给她。 这倒并不意味着风临晚就要凭此在京城各大势力之间插上一脚,只是她从来都习惯将一切掌控在心,她将来是势必会离开皇宫的,说不定还会与这些人打交道,知已知彼无论如何都是好的。 因为“讯”字组的暗卫之前就一直搜集着京城乃至整个大楚的各类情报,所以风临晚想知道的这些都有现成的,只要稍作整理一下就行了,不过一天功夫,一叠厚厚的纸张便放在了风临晚面前的桌上。 第50章 出宫2 直到看完那叠纸张上记载的内容,风临晚才知道自己到底还是低估了这些暗卫了,她原本只是想对京城的局势略作了解的,却没想到送到她手上的这份调查却几乎事无巨细。 在风临晚之前,暗卫从来都只为大楚皇帝一人服务,即使有些暗卫也会保护一些重要皇室成员及朝中大臣的安全,那也只不过是出于皇帝的命令,他们真正效忠的还是皇帝。 正因为暗卫都是为皇帝服务的,所以“讯”字组搜集来的情报异常的详尽,对朝中官员以及稍成规模的民间势力的动向,更是调查得尤其仔细。 别看风临晚手中只是几张纸,可这上面记载的内容若是被人公布出去,绝对会引起京城很多人的恐慌。瞧瞧上面都写了些什么,某某以严肃守礼著称的朝中大员晚上不穿着女人的亵衣就睡不着觉;某某年近古稀受尽尊崇的三朝元老私底下却喜好狎玩儿男童;某某官员贪婪成性,曾收受贿赂多少…… 风临晚一边摇头一边惊叹的一页页看下去,竟大多都是那些平时道貌岸然的朝中官员的把柄。 若是换了个人,看到这些不是气愤难平便会义愤填膺,可风临晚却对此并无甚感觉,水至清则无鱼,这句话风临晚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风临晚穿越前管理风氏集团,上下员工不过数千人,但其中的利益纠葛就已经复杂莫名,更别提一个国家了。要当皇帝就必须得有一颗足以容纳任何污秽的心,任何一名皇帝都绝不会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如何权衡利弊、利用每名朝臣的长处或短处来巧妙的平衡朝中局势,从而让皇帝轻而易举的一手掌控朝政,这才是帝王之术的精华。 让风临晚注意的是,这份情报里面,居然还提到了所谓的京城四大害,倒是可以侧面的说明这京城四害的影响力了。 …… 又过了四五天,这天一大早,风临晚看着镜中自己光滑白皙的脖子,心情大好,对正服侍她梳洗的凝音道:“凝音,你去换身衣服,本宫今天带你出宫去逛逛。”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风临晚对行事稳重的凝音颇为赞赏,进退得宜就不说了,什么时候做什么事、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更是不需要任何人提点。这要放在现代,绝对是一事业有成的女强人啊。 听到风临晚要带自己出宫,凝音面上虽然没有流露出什么明显的喜色,但眼中一闪而逝的欣喜却也是有的。 凝音十二岁入宫,到如今已经整整八年,因为初进宫时便表现得比旁人更来得沉稳持重,得了宫中女官的青睐,一开始便是往大宫女的方向培养的,直到三年前丁香婉婉入宫才正式成为凤梧宫的大宫女。 入宫八年,除了丁香婉婉极少的几次出宫省亲,凝音便再没有机会出宫一步,这时听风临晚说起要带她出宫,她心里会觉欣喜自然半点不稀奇。 第51章 出宫3 趁着凝音换衣服的空当,风临晚抬眼环顾四周,然后唤道:“卫缄。” 下一刻,卫缄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风临晚面前,单膝跪地,“主子有何吩咐。” 风临晚看了卫缄一眼,饶是她这几天已经在尽力锻炼身体以期能尽早恢复以前的身手,这时在早有准备的情况下还是没能发现卫缄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不过她倒也不觉气馁,身为暗卫,卫缄可不知道受过多严苛的训练,又在生死之间游走了多少回才有了如今的成就,她用着丁香婉婉这具手无缚鸡之力的身体又怎么可能随便练上个两天就能赶上他? 将这些抛到脑后,风临晚道:“本宫等会儿要出宫,你,还有那些一二三四五六七都换上侍卫服跟本宫一起。” 暗卫自记事起便不停的被人灌输“唯主子之命是从”这一准则,长年累月下来,听从主子的吩咐早已成为暗卫的本能了,可是听到风临晚的这个吩咐,卫缄一时之间却有些犹豫。 “主子……”卫缄欲言又止。 大楚皇帝手中持有一支奇兵一事并不是秘密,而暗卫之所以有个“暗”字,便在于所有暗卫除了在皇帝召唤否则绝不会露出身形,更别提让人认出相貌了,而那些知道暗卫的人之所以会闻暗卫而色变,不仅是因为暗卫的超强武力,也因为暗卫的隐蔽性。 想想吧,皇宫中某个天天见面的侍卫有可能是暗卫,宫外大街上走街串巷的小伙子也可能是暗卫,就连青楼妓馆的当红姑娘也有可能是暗卫,这如何能不让人生出忌讳? 风临晚手里掌有一支暗卫的消息绝对不可能保密多久,那卫缄等人自是越隐蔽越好,否则让人认出他们来,他们的优势可就荡然无存了,而这时候风临晚让他们光明正大的跟着他一起出宫,将来总会有人想到他们的身份。 只看卫缄的表情,风临晚便大致猜得到他在想什么。 出身于风家,风临晚又自小聪慧过人,很小时就展现出了性格中杀伐决断的那一面,所以她是被当成风家的接班人来培养长大的。为了让风临晚有足够的自保能力,风临晚不仅从小就拜得名师勤习武艺,更是在十五岁时就被送入了一个很有名的杀手组织里。在那里,风临晚整整呆了一年,这一年间见识了形形色色的各种人,也了解了更多的阴暗与污秽,直到十六岁时才被接回风家,并接手了风家刑堂。 因为有那一年堪称黑暗的经历,风临晚才会无比隐解如卫缄这种只能生存于黑暗之中的人的心态。 身处黑暗,才会更为向往光明,没有人会喜欢像一只只能生活在臭水沟里的老鼠般,在阴暗中等待绝望。 风临晚从来都是个极为护短的人,只要让她认同并接纳进入她的阵营,在一定范围内,她愿意竭尽全力的替手下人考虑。 对凝音是这样,卫缄等人自然也是。 第52章 出宫4 “不用说了,这些本宫都知道,”风临晚淡淡一笑,对卫缄道,“跟他们一起换衣服去吧。” 卫缄应声站起,虽然转过身仍能感觉风临晚投在他身上的目光的分量,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脚下的步伐如此沉重,却又如把一块沉重的枷锁自身上拿除了般轻松。 皇上驾崩,太子又尚未登基,宫里既要准备皇上的丧仪,又要筹备不久之后太子的登基在典,守卫比平时自然要森严许多,尤其皇宫女眷,更是严令不得随意走动。风临晚一行人也是递上前两天太子让人送来的皇后手谕,这才得以顺利出宫的。 皇上新丧,这个时候的京城也是一片素缟,比起往日的热闹非凡不知差了多少,不过风临晚一路逛下来仍然看得有滋有味,一来风临晚并未亲历过京城往日的繁华,二来比起冰冷沉闷的皇宫,宫外无疑有趣了无数倍。 因为这次出宫本就只是想在京城各处随便逛逛,方出宫门,风临晚便让马车等在宫门处,自己则是带着凝音以及卫缄八人一路到了京城坊市林立、最为热闹的城南。 受皇上驾崩的影响,大街小巷较平常要清冷一些,但仍是不减其繁华,风临晚信步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不时在路边小贩的推销下买些精巧的小玩意儿,倒也算是自得其乐。凝音一直紧紧跟着风临晚,付钱、拿东西等事都是她在做,以卫缄为首的暗卫则一路小心戒备,就怕会出什么乱子。 被卫缄八人团团围在中间,别说是出什么乱子了,周围过往的路人连碰都碰不到风临晚一下,直到风临晚停在一个卖木制品的小摊前。 摊主是位看起来老实巴交年约四十的中年男人,见风临晚一行人衣着气度都颇为不凡,那摊主有些拘谨的道:“这位夫人看看可是有喜欢的东西。” 小小的摊位上铺了一块干净的花布,上面摆着一些一看就知是自制的木制小玩意儿,木簪、木钗、梳子等等不一而足。 风临晚拿起一支木簪细看,这支木簪上雕着一条小鱼儿,虽然略显粗糙但极有神韵。风临晚看得心中欢喜,正准备叫凝音付钱,却突然听得前面传来一阵喧哗声,隐隐还能听见其中夹杂的几声哭喊。 眼见着拥挤的人群就要向这边涌过来,卫缄和其他几人眼色互换一下便要将风临晚护起来。 “不用了,”风临晚轻轻摆了摆手,“咱们就站在边儿上看看,就算有事也波及不到我们身上。” 卫缄看了看前方的人群,并没发现什么危险,这才往风临晚身后退了退。 风临晚本来只是想站得远远的看看热闹,却不料她不想惹是非,那是非却是自己找上她了。 付过钱拿着那支雕着小鱼儿的簪子往街边走了走,风临晚还没来得及弄明白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便见前方突然一阵骚动,一个看起来也就二十四五岁的女人猛的扒开人群,神情仓皇的往四周看了一眼,然后径直跑过来一把跪在风临晚跟前…… 第53章 出宫5 “这位夫人,求求您救救奴家,奴家下辈子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那女人大约二十四五岁,身上穿着一条料子普通的淡绿色长裙,不过因为这一路上的拉扯显得有些皱巴巴的,她的模样看起来倒也有七分姿色,这时满脸泪痕的跪在风临晚面前,看在心软的人眼里,也有了那么几分楚楚可怜。 这女人倒也有几分聪明,方才虽然是情急之下,但她选择求助的对象也是经过考虑的。 自下了马车,风临晚头上便多了一个上覆着轻纱能遮住半边脸的帷帽,在那女人看来,风临晚衣着精致华丽,虽看不清容貌但只凭通身气度就知道非富即贵,而且她身边还带着一名侍女和八名护卫,一行人个个气度非凡,怎么看都不会是普通人,倒像是哪家的夫人心血来潮领着人逛街来了。 在这女人想来,那些身份高贵的贵妇们,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碰到自己这个可怜人,就算只为了脸面上好看,也绝不会选择袖手旁观。 不得不说,这女人揣测人心的本事的确有几分,不过她碰上的是风临晚,而风临晚从来都不会按规矩出牌。 这女人不知道的是,若不是被风临晚阻止,早在她往这边冲过来时就会被卫缄等人给拦下来了。 风临晚之所以会阻止卫缄拦下这女人,可不是因为她同情心泛滥想要帮上这女人一把,只不过是一时好奇罢了。 因为这女人出人意料的举动,之前那一大群围观之人也都跟着涌了过来,将风临晚等人团团围在中间。被帷帽遮了大半容颜,旁人只能看见风临晚白皙小巧的下巴和那双潋滟的红唇,只见她红唇轻轻扬起,似乎在笑,声音里却听不出半分笑意。 “哦?”风临晚道,“你我素不相识,我为何要救你?” 那女人一愣,她实在没想到风临晚会是这样的反应,不过她这时也只能抓住风临晚这棵救命稻草了,只一瞬便又回过神来,就仿佛额头不是自己的一般重重以额头触地,再直起身子时额头上已是一片通红,再来得这么几下说不得就会头破血流。 “这位夫人,奴家自知拿不出什么可以打动夫人的东西,但奴家如今已是走在绝路上,只要夫人能救救奴家,只要奴家还有一口气,都绝不敢忘夫人的恩情。”女人一边磕头一边哭诉,这副可怜样子倒是让很多旁观者面露同情。 不过,这些人并不包括风临晚。 穿越前的风临晚能够执掌上下有数千员工的风氏集团,心机手段自然都是旁人难及的,所以看着眼前这个口里称是求救,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对自己耍心眼儿的女人,风临晚覆于帷帽之下的面上闪过一丝冷笑。 “既然你也知道你拿不出什么可以打动我的东西,那么在我眼中你就根本没有让我出手相助的价值。”风临晚语气淡漠的道,“对于一个没有丝毫价值的人,你认为,我会救吗?” 第54章 出宫6 那女人又是一愣,随即又道,“夫人,奴家可以为奴为婢来报答您……” 适逢凝音自旁边的一座酒楼里借了张椅子出来,风临晚好整以暇的往椅子上一坐,“不用了,我家里的奴婢可多了去了,虽然多个奴婢根本算不上什么事,不过我这里可从来不养没有价值的人。” 那女人这时才确认自己选的这位夫人是真的没有多余的同情心用在她身上,可是让她证明自己有价值吧,她所有的东西在这位夫人眼中恐怕都不值一文。 若是换个稍微知趣点的人,这会儿也就该知难而退了,可这个女人却是满心的不甘,看着任她跪在地上也丝毫不动容的风临晚,她眼中飞快的闪过几许嫉恨,然后紧咬下唇,只片刻便下定决心要搏一搏。 就在这时,自那女人身后走上来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领头那人看着倒也有几分斯文,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女人和一旁明显打算作壁上观的风临晚,那男子先是向风临晚施了一礼,然后才转向那女人,“吴家娘子,你还是乖乖的跟我们走吧,当初可是你自己自愿卖身的,卖身契都签好了,就算是闹到官府去,也万没有容你反悔的道理。” 突然出现的这个男人似乎也并不是无名之辈,自他出现起,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中就不时有人伸出手对着他指指点点,不过这些人的表情大多却是鄙夷与痛恨。 这男子看着斯文,想来也不是什么善茬儿啊。 风临晚这时倒对这件事有了几分兴趣,她的个性里本就有几分蔫儿坏,对旁人口中的斯文败类、衣冠禽兽总是多了几分兴味。 见到那个男人,被称为吴家娘子的女人不由一阵瑟缩,不过想到若是被他们带回去会落得什么下场,她眼中现出决绝,转过身对着风临晚就又是一叩首,然后含着泪声嘶力竭的道:“奴家一介妇人本也没什么过人,夫人不肯出手相助也自是人之常情,奴家万不敢对夫人心有怨怼,只是奴家既然已经被逼到绝路,就算是死,也绝不会让人继续作践!” 也不知这吴家娘子是不是萌了死志,面上的决绝看了让旁边的围观者看了都觉不忍,生怕她会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 不过,这种惨烈的气氛可没影响到风临晚,她反而乐得笑出了声:“你这是在威胁我?你以为我会在乎你死不死吗?” 吴家娘子没想到风临晚的心会狠到如此程度,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敢再改口,干脆就双眼一闭,道:“既然活下去只能受人作践,奴家宁愿死,好歹也全个清白!” “哟,你这是真要寻死啊?”风临晚洒然一笑,“我这个人最是助人为乐了,既然你真想寻死,那我也不可能不帮你不是……” 听风临晚这样说,吴家娘子面上一喜,以为事情有了转机,刚要开口言谢,却因风临晚的下一句话而僵立当场。 第55章 出宫7 “你这手无寸铁的,就算是真的要寻死也办不到不是……”风临晚抬起手轻轻抚了抚露在轻纱外白皙精巧的下巴,“卫缄,把刀给她!” …… 不提那些围观群众对风临晚一番话的反应,风临晚如今正好坐在京城有名的太白楼的大门口,这时也临近晌午,太白楼里倒也有了五成的上座率,二楼一间临街的雅间里,几名男子正站在窗边津津有味的看戏。 “噗……” 随着卫缄冷着脸“咣当”一声将腰间佩刀抽出来丢在吴家娘子面前,雅间内其中一名男子一口茶刚喝进嘴里,又因为没忍住喉间的笑意而发出一声闷响被喷得到处都是。 事发突然,雅间里其他几名男子躲的躲,闪的闪,只一名男子隔得实在太近不及闪躲,情急之下手中折扇“唰”的一下打开,堪堪挡住迎面喷过来四处飞溅的茶水。 “萧怜花!”南青彦冷着一张脸收起折扇,然后将折扇扔到萧怜花面前,“这是这个月的第二次了,你自己看着办。” 萧怜花还没来得及作何反应,一旁的金元宝就已经幸灾乐祸的跳到他跟前指着那折扇道:“小花花,我真是不得不感叹你的倒霉,同样的错误居然能连着犯两次,而且这次可不比上次只拿一百两就能了事了,老大今天这把折扇可是书画大师张道子与制扇大家凌老爷子合作而成,珍贵程度可谓当世无二,老大昨天晚上才从觅宝斋拍到的,花了整整两千两,那白花花的银子大把的洒出去看得我那叫一个心痛……” “你也知道的,再过一个月就是右相的五十寿辰,右相从来都不爱财又不爱利的,生平就一个喜好,那就是张道子的画,不过张道子存世的作品可真是不多,老大也是费了不知道多少功夫找了好久才找到这把折扇,现在可都被你毁了……” 金元宝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不过后面的话萧怜花已经听不进去了,他的脑子里此时回荡的都是“两千两”几个字。 “老大,你就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回吧……”萧怜花哭丧着脸望向南青彦。 南青彦神情冷淡的看了萧怜花一眼,“四千两,明天早上醒来之前我要看到银子。” 萧怜花的苦瓜脸自是不必提了,倒是金元宝不无艳羡的看了南青彦一眼,嘴里不住嘀咕道:“还是老大赚钱有一手,不过一个晚上,花出去两千两,赚回来四千两,看来我还得好好向老大学学……” “呸,”听得金元宝这话,萧怜花气极的唾了他一口,“有老大这样一只吸血鬼就够让我头疼的了,还要再添上一个你……”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窗边看着下面的楚耀阳头也不回的道:“行了,你们都别闹了,这小娘子还真有点意思。” 金元宝和萧怜花对视一眼,依言往下面看过去,就连一直神情冷淡的南青彦,看清楼下的情况时,眼中也不由闪过几许兴味。 第56章 出宫8 “咣当”一声,一把在阳光下闪耀出雪亮光芒的刀落在吴家娘子跟前,也让她那颗前一刻还满是喜悦的心一瞬间便跌落谷底,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那把绝对能让人殒命的利刃,吴家娘子这回是真的心慌了,“夫人……” “你不是要死吗?我家夫人大发慈悲连刀都给你准备好了,你怎么还不快点动手?难道你是要谢过我家夫的好意之后才上路?”一直立于风临晚身后的凝音这时候开口,声音是一如继往的平稳,“又或者,你方才说要寻死只不过是你博取同情的手段?” “我,我……”被凝音一口道破用意,吴家娘子既没脸开口反驳,又没有勇气真的提起刀自尽,一时之间只能涨红着一张脸。 周围围观的人里不乏有心软的,原本还道风临晚狠心,这时看了吴家娘子的表现又不由有些惭愧。 “不要试图拿你的命来威胁我,你这条命在我心里还没那种分量。”风临晚淡淡的道了一句,然后才转向站在吴家娘子身后默不作声的男子,指了指跪在跟着的吴家娘子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名男子上前又是一礼,然后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 男子姓魏,因在族中排行第七,一直被人唤作魏七。 魏七出身贫寒,自幼就没了爹娘,靠着族中接济长大,因有一身武艺,成年之后辗转成了京城有名的青楼天香阁的护院头头。所谓的护院头头,他的职责就是看好天香阁的姑娘,若有姑娘不听话想着往外逃,也一应由他负责收拾。 而那吴家娘子,就正是天香阁的一名逃出来的姑娘。 说起这吴家娘子,其实也是个可怜之人。 吴家娘子的出身倒也不差,家中虽不算巨富,却也衣食富足,所以这吴家娘子在未出嫁时就算不能称之为大家闺秀,至少也是个小家碧玉。 这样一名女子,正常情况下在家中父兄的照看下嫁个门当户对的夫婿,将来也自是能平稳安乐的度日。可这吴家娘子自幼便心气高,家中与她议婚事时愣时看不上那些前来提亲的人家,而是自己挑了个家境贫寒的穷秀才,不顾全家上下所有人的反对与那吴姓秀才成了亲。 吴秀才出自一个落魄的书香世家,家业传到他这一代基本就没剩什么了,为了供他读书更是将能变卖的东西全都换了银子,就连家中老父老母也因病无钱医治而早早离世。 所以,吴家娘子嫁给吴秀才时,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一点不为过。 吴家娘子的父兄毕竟还是真心疼她,虽然不满她的任性妄为,但为了不让她今后吃苦,也替她准备了不少嫁妆,靠着吴家娘子的这些嫁妆,夫妻二人初时倒也过得和和美美。 吴秀才自幼苦读,就盼着有一天能金榜题名,也好光耀门楣,若是他的愿望最后能够实现,这桩婚事最后倒也能成为一段佳话…… 第57章 出宫9 不过现实终归不是那些流传于民间、可歌可泣且都以圆满为结局的美好故事,吴秀才能中秀才,才学应该也有几分,不过也不知是他才学不够,还是差了那么几分运道,虽然屡次应试,却每次都只落个名落孙山的下场。 遇到困难坎坷时,有的人会不服输的迎难而上,有的人却会向命运低头从此自暴自弃。 吴秀才无疑是第二种。 又一次榜上无名之后,吴秀才是彻底歇了继续应考的心思,最初是觉得对不起家中一如继往的支持他的贤妻,捺不住心中的惭愧便每每只能借酒浇愁,后来则是酗酒成性,每日都喝得烂醉如泥,某次酒后想到自己二十来年的寒窗苦读得不来半点回报,气极之下还对吴家娘子动了手。 这男人打女人,有了第一次,就肯定会有第二次。 自此之后,吴秀才就似找到一条发泄心中不满的途径般,每次喝了酒都要对吴家娘子动些拳脚才舒坦。 吴家娘子自小也是被父兄娇养大的,何曾受过此等委屈,最初也曾气过恼过,不过吴秀才每次酒醒之后都抱着她哭诉心中悔恨,心软之下竟将吴秀才的暴行都一一忍了去。 也许是吴家娘子的忍耐让吴秀才更加的恣意妄为,后来不仅日日买醉,还在外面交了些不三不四的朋友,跟着染上了赌瘾。最初是瞒着吴家娘子偷偷去赌坊,后来却是越赌越大,在某次试图偷拿吴家娘子的首饰当了作为赌资时才被吴家娘子发现。这赌之一字,沾上了就很难摆脱,吴家娘子也劝了吴秀才许多次,只是每次他嘴里答应得好好的,赌瘾犯了时还是会不管不顾的拿着家中财物出去赌。 赌桌上的确是有一夜暴富的好运者,可是更多的人却是输得倾家荡产,夫妻俩都没有收入,本就是靠着吴家娘子的嫁妆过活,这一来二去之下,吴家娘子那不菲的嫁妆便被输了个精光。 这还不算完,输完了家中财物,吴秀才不仅没能反省自身,反而还借了高利贷继续赌,直到放贷之人拿着他亲手画押的借据领着人上门逼着还钱,吴秀才这才如被泼了一盆凉水般清醒过来。 听闻自家夫君借了高利贷,吴家娘子是又急又气,本来还想着找父兄筹点钱还债,却不想吴秀才欠下的可不是小数目,白银一千两,就算吴家娘子的父兄也不可能拿出这么多钱来。 可若是不还吧,放高利贷的人可都不是善茬儿,不还钱就拿胳膊腿来抵,一条算一百两,就算把吴秀才的胳膊腿都给砍下来,那也还欠人家六百两。吴家娘子心灰意冷下有心不管,却又在吴秀才的苦苦哀求之下始终心存不忍,最终还是强忍着心伤四处奔走筹钱。不过吴家娘子的娘家本就只是小康之境,能筹到的银钱有限,即使卖掉吴秀才家的祖宅,又将家中所有东西都当了,到最后也只不过凑了八百两。 第58章 出宫10 还差两百两,就意味着吴秀才要被砍掉两只手或者两条腿,以吴秀才这种被酗酒纵赌掏空了的身子,这无异于要他的命。被逼到绝望之下,为了不让吴秀才没命,吴家娘子竟作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决定:自愿卖身于天香阁,换两百两银子来为吴秀才还债。 这女人陷入情爱之中时,总会做出一些在旁人眼中不可思议的事来,吴家娘子这时便是如此。 天香阁在京城的名气可不小,即使吴家娘子平日里足不出户,也知道这天香楼是供男人寻乐的青楼,青楼可从来都不是救人于水火之中的慈善之所,既然签了卖身契又拿了钱,从此沦落风尘自是再正常不过。 吴家娘子也是出身于清白人家,当时也是一时头脑发热才作出这样的决定,待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当即便又后悔起来。只不过一来卖身契都已经签了,此时反悔也来不及,二来就算天香阁肯把卖身契还给她,没了那二百两银子,吴秀才又要靠什么来救命? 左思右想之下,吴家娘子只想出了一个办法:逃。 吴家娘子倒也有几分心计,打定了逃走的主意,初到天香阁那几天她一直表现得很服帖,待看管她的人放松了警惕,她才趁机逃了出来。 吴家娘子此前一直是良家妇女,别说是进入青楼了,就是听人提起青楼二字都会臊得两颊通红,所以她自然不会知道,天香阁虽然从来不做逼良为娼的事,可是那些被家人卖到天香阁的女子也有许多并非出于自愿,她更不知道,为了防止这些姑娘逃脱,天香阁还养了为数不少的护院。 所以,才从天香阁里跑出来没多久,吴家娘子便被魏七带着人抓住了,若不是碰上风临晚耽误了这会儿功夫,她恐怕早就被带回天香阁了。 …… 吴家娘子明明是要向风临晚求救,却又偏偏自以为是的喜欢耍些拙劣的心机,风临晚本来就对她欠缺好感,听完魏七的这番讲述更是只能用“愚蠢”二字来形容她,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说的便是她这种人。 见魏七又挥手示意身后几人上前抓自己,吴家娘子情急之下想要伸手去抓风临晚的腿,却又因风临晚即使隔着薄纱也仍让她觉得冷冽万分的视线而瑟缩着收回了手,改为不住的磕头,“这位夫人,救奴家一把对夫人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同为女人,夫人不妨换位想想,若哪一天夫人也落得如此境地……” “凝音,掌嘴!”风临晚看着自己纤纤如玉手指,嘴里淡淡的吩咐。 “啪!”凝音上前狠狠抽了吴家娘子一耳光,“就凭你也敢与我家夫人相提并论!” 对于吴家娘子不依不饶的纠缠,即使凝音向来性子淡薄,这时也不由多了几分火气。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风临晚抬眼,隔着薄纱看着被凝音一巴掌打瞢了的吴家娘子。 第59章 出宫11 “奴家出身贫寒,自是不该与身份尊贵的夫人相提并论,夫人就算因此要割了奴家的舌头,奴家也不敢多说半句。”吴家娘子目光微闪,说出来的话却让周围的人都面带气愤的对着风临晚指指点点。 悠然自得的坐在这人群中,即使被这么多人指点着、议论着,风临晚也不见有丝毫动怒,倒是有一种“我自岿然不动”的气势。 “你是不是以为,割人舌头这种事我没做过?”见这吴家娘子到这时候了还不忘给自己下绊子,风临晚眸中冷光一闪。 吴家娘子一滞,虽然她看不清风临晚现在的表情,却清楚的感觉到了风临晚语气中的淡淡寒意,意识到风临晚并不像她所想象的那种大家贵妇,她一时之间不免冷汗淋漓,“夫人恕罪!” 暂时将这点放于一旁,风临晚道:“你的确不该拿你和我相提并论,别说我不会落到你这种境地,就算我真的和你是同一处境,也断不会像你这样只指望着别人来救你。” 吴家娘子愣了愣,虽然没说话,眼中却现出几分不以为然。 风临晚绝对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若是往常,碰到这种事绝对是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不过今天难得出了皇宫,心情大好之下,也就比往日多了几分耐心。见吴家娘子这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她只淡淡的道:“你说说看,你之所以落得如今的境地,应该怨谁?” 这个问题让吴家娘子有那么一会儿的怔忡,就连那些旁观者听了也互相讨论不休,有的说怪吴家娘子的丈夫,有的说怪吴家娘子的父兄当初没有阻止她嫁给吴秀才…… 风临晚“呵呵”一笑,一针见血的道:“依我之见,你之所以会沦落到此,完全应该怪你自己。” 吴家娘子自是不认同的,大部分的旁观者也都不认同。 “首先,怪你自己瞎了眼,看上了这样一个懦弱无用的男人。其次,在被这个没用的男人毒打以及发现他嗜赌成性时没有果断的跟他和离,最后,居然会愚蠢到卖掉你自己替他还赌债。”风临晚清冷的声音回响在众人耳边。 这番话引起了一阵喧哗,虽然吴家娘子所为的确太过痴傻,不过这毕竟是女人依附男人的时代,众人即使同情吴家娘子的遭遇,但对她的行为却是赞扬的居多,这时听风临晚说出这样的话,当然会不赞同。 “罢了,跟他们说这些,又岂会有人懂……”想到自己身处这全然陌生的地方,风临晚一时之间不免有几分怅惘,不过只一瞬间她便将这情绪尽数敛了去。唇角扯出一抹让旁人看了只觉心笙动摇的笑容,风临晚继续道,“本夫人今天心情不错,这样吧,我就给你一个自救的机会,不过机会是给你了,能不能抓住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绝望之下乍然看到希望,吴家娘子闻言大喜,一边给风临晚磕头一边迭声言谢。 第60章 出宫12 “你之所以会落到今天的境地,大半的原因都在你丈夫身上,这样说,你认同不认同?”风临晚问道。 经过今天这番拉扯,吴家娘子此刻心中是又惧又恨,闻言只想了想便点了点头。 风临晚轻挑细致的眉,“听说过‘冤有头,债有主’这句话吧?” 吴家娘子当然听说过,虽然不知道风临晚的用意,也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抬头一一扫视周围的围观人群,风临晚突然问道:“不知道各位有谁认识吴秀才,或者有谁知道吴秀才现在在哪的?” 吴秀才在这一片倒是挺有名的,围观者中就有不少人认识他,听得风临晚这一问,当即便有位中年大婶道:“方才不久,还看到他进了离这里不远的楚家赌坊。” 娘子都被输到青楼去了还有心情去赌坊,不得不说这吴秀才就是一奇葩,只是不知道,以后没娘子替他卖身还债,他那双手脚还能在他身上呆多久? 向那位大婶问明了那赌坊所在的位置,又问了吴秀才的长相,风临晚偏过头:“你们去一个人,把那吴秀才给我抓过来。” 卫缄闻言向其中一名暗卫使了个眼色,那名暗卫朝风临晚施礼后按那大婶所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夫人,您这是?”不知风临晚让人抓了自己的相公有何用意,吴家娘子有些迟疑的问。 指了指吴家娘子身后站着的魏七,风临晚问,“你不想被他们抓回去过那种‘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的日子吧?”其实风临晚是想说被千人骑万人上的,不过考虑到在这思想保守的古代这样说无疑太惊世骇俗了,这才换成相对来说要委婉点的说法。 吴家娘子几番挣扎为的就是不回青楼,闻言当然是连连点头。 “你最好牢记你现在的想法,”风临晚道,“不是说了冤有头债有主吗,既然这一切大部分都要怨吴秀才,那自然要将这个当事人找来解决问题了。” 风临晚说得轻描淡写,可听在吴家娘子耳里,却不知为何心中因此而涌出一阵怎么也抑制不住的寒意。 “你之所以卖身给天香阁,是为了保住吴秀才的胳膊腿,现在你反悔了不想去天香阁……”风临晚眼中染上几许邪肆的笑意,“这样吧,两条胳膊两条腿或者一条胳膊一条腿,我也不管你怎么搭配组合,只要你把吴秀才的四肢砍下两条来,本夫人不仅帮你还了那两百两银子,还保你不会有事,你看如何?” 吴家娘子呆立当场,而那些围观群众更是“哗”的一声退出老远,谁也没想到风临晚所谓的帮是这个帮法。 就在这时,方才离开的那名暗卫已经提了一个不住挣扎的男子回到了风临晚身边,在风临晚的示意下将手中男子扔到了吴家娘子旁边。 站起身,风临晚走到吴家娘子面前半蹲下身子,隔着一层薄纱直视吴家娘子惶然的双眼,“你认命的回青楼接客,或者砍掉他两肢,你,选一个?” 第61章 出宫13 吴秀才年约二十七八岁,身形瘦削,面目白净,身量不算高,不过许是因为自小读书,身上倒是有那么一股书卷之气。这等样子,大概是最受那些没经过世事的小姑娘所喜了。 当然,前提是要忽略掉他此刻的狼狈。 吴秀才原本正在赌坊里做着一夕暴富的美梦,却突然莫名其妙的被人拎着衣襟给提了出来,还没等他从那人手上挣扎出来,就被扔到地上摔了个七晕八素的。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使劲儿摇了摇头,好歹脑袋清醒了些,吴秀才一抬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双绣着精致花样的鞋子,微微一怔,吴秀才有心抬头看看面前之人是谁,却又因那人周身散发出的冷冽气息而不敢有所动作,正犹疑间,眼角的余光乍然扫到正跪坐在他身旁的人影,“娘子?娘子,你不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纵然吴秀才如今再怎么混帐,他也曾苦读圣贤书二十来年,自家娘子因为他的好赌而被迫卖身青楼替他还赌债,他那点仅剩的羞耻感让他无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他所做的混帐事说出来。 看着吴秀才近在咫尺的面容,吴家娘子此时却是心慌得半点也没感到喜悦。 砍掉他两肢,或者回青楼接客? 这两个选项吴家娘子哪个都不想选,可是现在的情况又根本由不得她不选…… “怎么样,你想好了吗?”风临晚笑着问道。 “我,我……”视线在地上那把雪亮的刀与吴秀才身上不住游移,吴家娘子浑身开始不停的颤抖。 吴秀才并不知道眼前这是什么状况,却也隐隐感觉到一股不祥的预感,单看地上那把明晃晃的刀也该知道,这场景可算不得温情。按捺不住心中渐渐升腾的恐惧,吴秀才伸出手紧紧握住吴家娘子的双肩,“娘子,你这是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家娘子本就无法抉择,被他这一握,感受到肩上传来的温热,心中又是一阵酸楚,竟淌下两行泪来。 “选不出来?”风临晚俯下身,一双莹白的皓腕首先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而后一只纤巧精致的手拾起地上的刀,随后却是将那刀柄塞进了吴家娘子手里,似乎没察觉到吴家娘子的僵硬,风临晚一张嘴却是一段足以蛊惑人心的话。 “你好好想想,你若是真的进了青楼,你们这夫妻岂能做得下去?到时候,你独自一人在青楼里尝遍万般心酸,而他却可以在外面花天酒地风流快活,说不定还能凭着这张小白脸儿再去骗一个跟你一样的痴傻女子,从此红袖添香逍遥自在,那为了他甘愿沦落风尘的你又算什么呢?” “想当初,你嫁给他的时候他可承诺过会一生不负你,如今他可有做到?你嫁给他这些年,所做之事无一不是为他着想,可他又是怎样对你的,没让你过上好日子也就罢了,酗酒、毒打、赌博,他就是这样回报你的。” “对这样一个男人,你还犹豫什么呢?” 第62章 出宫14 不得不说,风临晚若是有心想要蛊惑人心,一般人还真是很难不被她说动。 吴家娘子对吴秀才无疑有着很深的感情,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能在少女时期便不惜与家人反目也要嫁给一个男人,又在之后甘愿过着贫寒的生活,甚至忍受男人加诸在她身上的种种痛苦,那么毫无疑问的,这个女人必定深爱着那个男人。 在外人眼中,吴秀才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连娘子都能给输了,可是在吴家娘子的记忆之中,他们也曾有过甜蜜的时光,就算是尝过心酸的如今,那些晨起时的相视一笑,那些温馨的十指相握,即使她现在已经几近崩溃,也仍然在她心底牢牢的占据一席之地。 曾经那样深刻的美好,如今真的能顷刻间斩断吗? 因风临晚的这番话,吴家娘子一会儿想到吴秀才的可恶之处,下一瞬却又想起那些难以忘怀的甜蜜之处,面色也由之时缓时疾,握着刀柄的一双手亦跟着时松时紧。 保自己,或是保深爱之人? 落在谁身上,这也是个艰难的抉择。 吴家娘子面带凄然的扫过周围的人群,视线最终落在吴秀才那张带着惶恐与不安的脸上。那一瞬间,吴家娘子只觉心里多了些什么,又似乎少了些什么,手里的刀“咣当”一声落在地上,她一时之间泪如雨下。 “我下不了手,下不了手……”声音几近呢喃,似是在告诉风临晚,又似在自言自语。 因为她的选择,周围的众人也从生怕亲眼看到血腥的紧张之中抽离出来,一时之间倒是响起一片吁气声。 “娘子,你这是……”吴秀才显然不知道自己方才差点没了胳膊腿,略带些迟疑的问道。 吴家娘子当初能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嫁给穷得叮当响的吴秀才,性格之中自是带了几分决然,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神色之中倒没了之前的凄然,反倒多了几分坚毅。偏过头不看吴秀才,她道:“你以后也不要再叫我娘子了,早在我自愿卖身给天香阁时,你我夫妻缘分便已尽,你好自为之吧。” 被风临晚逼到那种不得不作出抉择的绝地,吴家娘子虽然仍选择成全吴秀才,却也因此而看清了很多她从前没看清,或者是她不愿看清的事实,她从前的一意孤行的确是不值,吴秀才,实在并非她的良人。 对于吴家娘子的选择,许多人唏嘘不已,就连风临晚也不由挑了挑眉。旁人自是为吴家娘子再次选择成全吴秀才而唏嘘,风临晚却看到了她这两次选择的不同之处,至少,这一次,吴家娘子是真的看透了。 “啪啪啪……”两掌相击发生清脆的响声,在众人的侧目之中,风临晚缓缓站起身,“就当是看在你让我看了一出如此精彩的好戏的份上,你那卖身的钱,我帮你出了。”然后又转向默不作声的魏七,“按你们的规矩,这件事该作何处理?” 第63章 南青彦?1 天香阁乃是青楼,青楼就是个日进斗金的地方,绝不是慈善场所,像如今这种情况,天香阁的规矩是只要有人付双倍的卖身银子,那就可以把人带走。 魏七先前之所以一直站在旁边没做什么过激的举动,一来是看得出风临晚等人的气度非凡绝非常人,二来天香阁可从来不做逼良为娼的事,吴家娘子本就不愿回天香阁,若是她真的能得风临晚相助,对天香阁来说也是小赚了一笔。 所以,这时见风临晚明显有要插手的意思,魏七也不意外,刚想张口如实说出天香阁的规矩,却突然瞄到旁边太白楼二楼靠窗的地方,一名男子正冲着他使眼色。 冲魏七使眼色的自然就是萧怜花了,天香阁本就是萧怜花的产业,萧怜花也没少在天香阁招待客人,魏七当然不会不认识萧怜花,心念只一转便明白了萧怜花的意思。 “这位夫人言重了,”魏七又冲着风临晚施了一礼,“这吴家娘子能得夫人相助也算是她的造化,天香阁自来不逼良为娼,又怎能利用此等事牟利,只要她能将卖身那两百两银子还回来,天香阁自然会将卖身契还给她。” 后面的事就简单了,风临晚让凝音拿了两百两银子给魏七,魏七则让人回天香阁取了吴家娘子的卖身契交还给她。 风临晚之所以会管闲事,只不过是看吴家娘子最终还是看通透了,将卖身契还给她之后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这时已近正午,正是饭点,风临晚正觉有点饿了,抬头便看到自己等人正在一家看起来规模不小的酒楼门口,便决定就在这太白楼里用过午膳再走。 不得不说,方才在外面发生的事倒是为太白楼拉了不少的客人,许多看热闹的人这时感觉饿了都就近选择在太白楼吃饭,所以,风临晚在跟着店小二往楼上的雅间走时还能听到这些人的互相议论。 “看看,这京城四害可真是害人不浅。”一位大叔满脸感慨的摇了摇头。 “咦,这件事又跟京城四害有什么关系?”邻桌不知内情的大婶忙回过头追问。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得意于自己的消息灵通,大叔一乐,“那吴秀才天天去赌钱的赌坊可是姓楚的,借他高利贷的可是姓金的,吴家娘子最后卖身的天香阁则是萧家那个病秧子开的……” “这样说来,这京城四大害还真是害了不少人……” “就是就是……” “谁叫人家都有权有势呢,这种人可不是咱们这种小老百姓惹得起的……” 将这些议论都听在耳里,风临晚不置可否的一笑,按说吴家娘子之所以落到这种地步,一怪她自己识人不清,看清吴秀才的真面目后又不能及时决断,二怪吴秀才懦弱无用,赌钱、借高利贷、眼睁睁看着自家娘子卖身青楼,这些可都是吴秀才自己做出来的事,旁的人可不曾逼迫他半分。 第64章 南青彦?2 这时人人都不认为吴秀才和吴家娘子应该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指责的却是那些开赌坊、放高利贷、开青楼的,这不得不让人觉得好笑。就连凝音,之前在听完风临晚关于京城四大害的言论时也曾表示过疑问,这时看过这真实的例子,心里也不由多了几分恍然。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时代,自己的思想也绝对不是普通人所能接受的,这一点,风临晚老早就清楚了,所以她这时当然不会有跟那些人争论的想法,只随意一笑,便跟着小二走向二楼。 正是午膳时间,这时的太白楼来来往往的人很多,风临晚刚上到二楼,却不防突然迎面走过来一个人,两人都是猝不及防,风临晚这些天也是有意识的在锻炼身体以期尽早恢复从前的身手,虽然因为时间短效果并不明显,不过也足够她在两人即将撞上的那一刻轻灵的侧过身避开了来人,而对面那人却是不及闪避,眼见着就要顺着楼梯口滚下去了,还是卫缄伸手在那人胸前点了一下,才堪堪让他站稳了身形。 “在下唐突了,还望小姐海涵。”那人刚站稳便扬着一张笑脸向风临晚赔不是。 “海涵是没问题,”风临晚一双红唇扯出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不过,这位公子,现在可以麻烦你把手放开了吗?” 那人一怔,顺着风临晚的视线看过去,这才有些尴尬的松开了扯住风临晚帷帽上薄纱的那只手。 “主子?”卫缄眼带询问的看了看风临晚。 “算了吧。”风临晚淡淡的道。 一行人继续往雅间走去,却不料方才那人竟又追了上来。 “刚才让小姐受惊吓了,不知道小姐能否赏脸给在下一个赔罪的机会。”那人显然不知道方才若不是风临晚开口,他早就被卫缄等人收拾了,这时还带着一脸诚恳的笑意追在风临晚身后。 风临晚止住脚步回过头,那人着一袭白衣,身材颀长但略显瘦弱,容貌虽可称俊逸非凡,但面上却呈一片苍白,显然身体并不好,虽是这样,却仍给人一种文弱秀美的美好感觉。在他这样真诚的笑容面前,又被他如此诚恳的目光所注视,换了其他怀春少女,绝对鲜少有人能拒绝他的邀请。 不过,风临晚显然正是属于那“鲜少人”之列。 “一点小事而已,公子不必挂怀,赔罪就更不必了。”风临晚道。 “小姐深明大义,真令在下佩服。”那人才夸了这么一句,便见风临晚已要走远,忙追了上去,“在下南青彦,不知小姐芳名可否告知?” “南青彦?”听到这个名字,风临晚不由又回头看了自称南青彦的男子一眼,“久仰京城四害的大名,幸会幸会!” 显然没想到风临晚会听说过自己的名头,“南青彦”略微一愣,再回过神时风临晚却已经走到了一个雅间的门口,知道自己大概是不能一睹佳人芳容了,“南青彦”微微一摇头回了自己的雅间。 第65章 南青彦?3 “哈哈,输了吧,给钱给钱,一人一百两!” “我的要换成现银!” “四千一百两,用我的名字加四百两,明天早上我要看到四千五百两。” 萧怜花这才刚跨进雅间,还没来得及说句话,就迎面伸来了三只讨债的手,本就因为没能见到风临晚的真面目而郁闷,这下更是直接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啪啪”两声敲掉金元宝与楚耀阳的手,南青彦的手他可是不敢去碰的,萧怜花没好气的道:“你们这些吸血鬼!” 金元宝“嗖”的一下窜到萧怜花身旁,笑嘻嘻的道:“这人呀,要是倒霉起来,那可真是喝水也会塞牙缝,小花花呀,你喝一口茶没了四千两,这会儿借着老大的名头去勾引人家姑娘,又没了七百两,就算你的那些青楼每天都日进斗金,可也经不住你这样败……” “你给我闭嘴!”萧怜花瞪了金元宝一眼。 他们四人少年时便结识,后来又因志气相投成了生死至交,平常自来是嘻笑惯了,萧怜花倒不是舍不得那些银子,只是因为没能赢得赌约而有些郁闷。 “小花花会郁闷也是正常的,往常有这种事,那些女子见了他都跟丢了魂儿似的,哪像今天,居然让小花花吃了瘪。”楚耀阳一把拍在萧怜花肩上,惹来萧怜花一阵龇牙咧嘴,“不过,话说回来,那小娘子还真特别,跟咱们以前见过的女子都不一样。” “就是!”金元宝一颗头连连直点,“都怪小花花没本事,让咱们错失了跟这样一位特别的女子相识的机会。” “嘁!”萧怜花闻言白了金元宝一眼,“人家姑娘还在太白楼没走呢,要不然换你去把人请过来?” 一听萧怜花如此说,金元宝立马就泄了气。 说来也奇怪,金元宝的长相即使比起其他三人也丝毫不逊色,可就是没半点女人缘,就算四人一起去逛青楼,那青楼里的姑娘也一定全都往其他三人身边凑,留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一边。起初他还以为是因为经常和南青彦三人在一起,风头都被他们抢光了导致的,后来他特意撇开三个损友尝试了好几次,无论是青楼女子还是良家女,就没人愿意多跟他说上几句话。 就因为这,金元宝长这么大,别说跟女子有肌肤之亲了,就是大姑娘的手也没碰过一下,没少让三个损友取笑。 难道是老天爷见我太能赚银子了,这才在其他方面稍微限制我一下? 受惯了打击之后,金元宝也就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 “不知道那到底是哪家小姐……”又是一番打闹之后,萧怜花两手托着下巴自言自语,“咱们京城何时出现了这样特别的女子,为何我们半点没听说过呢?” “你不是号称京城上至八十老妪,下到八岁小丫,只要是女的你都有资料吗?”一直没说话的南青彦淡淡的看了萧怜花一眼,脑中浮现出方才那名女子美好的身影…… 第66章 南青彦?4 “那人是南青彦?”走到雅间门口,风临晚回头问道。 “回主子,”其中一名出自“讯”字组的暗卫回答道,“那人不是南青彦,而是萧家的萧怜花。” 风临晚心中本就有了模糊的猜测,这时才被这名暗卫证实,摇头一笑,正准备进入雅间,身边的窗外突然吹进来一阵风,覆面的轻纱微微扬起,让人得以窥到风临晚一直遮掩其下的面容。 “晚晚!” 一声夹杂着无数欣喜的惊呼惹得楼上大厅坐着的不少人都将视线投在了风临晚身上,就连一些关着门的雅间也因此而打开门。 是丁香铭! 看清来人是谁,风临晚双眉微皱,若说她最不想见的人,那还真是当数丁香铭无疑,这个跟他有着名义上兄妹关系的男人,竟对原先的丁香婉婉有着不可诉诸于口的感情,偏偏丁香铭做任何事都是从为风临晚好的角度来想的,倒叫风临晚一想到这个名字就有些头疼。 难得出宫走一遭,却碰上最不想见的人,风临晚暗暗一叹,转身朝丁香铭走去:“大哥。” 丁香铭刚刚回京没几天,之前一直忙着交接各种事务,直到今天才得空,又被一些昔日好友相邀在太白楼为他接风洗尘,若不是他所在的那间雅间并未关门,恐怕他还不会发现风临晚。 “晚晚,你不是……怎么会在这里的?”看了看风临晚身后的凝音卫缄等人,丁香铭不由有些疑惑的问。 也不怪丁香铭会疑惑了,大楚对后宫妃嫔的管束极为严格,一般的妃嫔只要一进宫说不定一辈子都不能出宫一次,只有如原先的丁香婉婉这种宠妃,才能偶尔得了皇上的恩典出宫省亲。可这也仅限于省亲,要说像风临晚这般出宫闲逛的,那还真没有过先例。更何况,如今正值宫中大变,皇上驾崩,太子即将登基,按理说掌管六宫的皇后更会严加约束后宫才是。那,风临晚能在这时候出宫,莫不是太子…… “左右无事,出来逛逛罢了。”风临晚道,“大哥既然还有朋友在,就不必管我了,我等会儿就回去了。” 从风临晚的角度可以看到,丁香铭原先所在的雅间里有不少人在,这时都眼带好奇的望向这边。丁香铭的朋友自然都知道丁香家这一代只有一个女儿,猜出风临晚的身份一点也不稀奇,丁香婉婉入宫三年可有不少名声传出来,这时好不容易有机会见到真人,他们会好奇也是正常。 丁香铭回头看了看众多的朋友,自上次宫里一别之后,这还是丁香铭第一次见到风临晚,若按他的本意,他自是希望能好好和风临晚独处一会儿,可今天来的都是与他交好之人,又是特意为他洗尘接风的,他这时也不好扔下这么多人。 只是,丁香铭心中本就对风临晚有了别样的感情,想到风临晚出宫或许是太子在出力,他心中一拧,面上却是温和的对风临晚道:“晚晚,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你逛完了就赶紧回去。” 第67章 南青彦?5 “大哥放心吧,用完午膳就回去了。” 好不容易出趟门却碰上了最不想见的人,饶是风临晚原本心情挺高兴的,这时也不免觉得扫兴,自然也就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心情,是以对丁香铭的话应得倒是挺真心。 丁香铭轻轻颔首,一直看着风临晚进了一间雅间,这才转过身去应付那些好奇的好友。 而另一个雅间之内,萧怜花几乎是巴在门框上,眼珠子随着风临晚的移动而移动,直到风临晚进了雅间再也看不见了,这才有些遗憾的咂了咂嘴回过身。 “怎么样,看到没?”金元宝拿手指捅了捅萧怜花的腰。 “容貌是没看到……”萧怜花特意绕了个圈子,直到金元宝的快要嘘出声时才来了个大转弯,“不过,那位小姐的身份嘛,似乎是有了些眉目。” “哦?”听萧怜花这样说,就连南青彦都诧异的挑了挑眉。 “你们知道刚刚外面那人是谁吗?”萧怜花特别得瑟的卖弄着,不过他的卖弄并没得到同伴们的响应,只得换上一脸的悻悻接着道,“那是丁香家的嫡长子,刚从任上换防回京的威武大将军丁香铭。他刚才可是唤那位小姐小妹的,丁香家这一代就只有一个女儿,那位小姐的身份自然也就呼之欲出了,嘿,你们谁都没想到会是她吧?” “威武大将军的妹妹,丁香?”金元宝一张嘴张得都能塞进一只拳头了,好半晌才道,“丁香婉婉,婉贵妃?” 如果说南青彦四人京城四大害的名头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么丁香婉婉这位深宫宠妃的恶行不只从后宫传到了京城,甚至还从京城向外辐射,就算是如今,不少平民百姓还不时谈起宫中那位言行极尽恶毒的妖妃。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因为自身那京城四害的名头,萧怜花几人对丁香婉婉一直有几分欣赏与好奇,只是丁香婉婉进宫前一向深居简出,他们竟是这么久都没能亲眼见过。 一直懒懒的半躺在椅子上的楚耀阳也一下从椅子上跃起,眼中有着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嘿,你们听说了没有,皇上驾崩前可是特意留了遗旨,允婉贵妃择夫再嫁呢,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萧怜花闻言眼珠一转,贼贼的看了金元宝一眼,“这位婉贵妃看着也是个不拘俗礼之人,元宝啊,你不是一向没女人缘嘛,还不赶紧去婉贵妃跟前露露脸,说不准人家就看上你了呢。” 正在嗑瓜子的金元宝闻言差点没被噎死,好不容易止住咳,他涨红着一张脸冲萧怜花道:“萧怜花你作死啊,你想露脸你自己去,干嘛扯上我。你不是一向自吹没有你勾不到的女人吗,不如现在就去试试看?” “我倒是想去,”萧怜花冲金元宝翻了个白眼,“不过婉贵妃这等女子,我可驾驭不住。” 想起方才风临晚那种威严与平淡,楚耀阳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第68章 南青彦?6 “既然你们都吃饱了,那就走吧。”看了看三个上窜下跳精神得不得了的损友,南青彦率先站起身往外走。 萧怜花一边跟上南青彦的脚步,一边还不忘回头奚落金元宝,“虽然我自认驾驭不住婉贵妃这等女子,可我至少不会在她面前露怯,要是换了元宝你,恐怕人家看你一眼,你都要羞得钻进地底下了吧,哈哈!” 被萧怜花毫不留情的嘲笑了一番,金元宝一时恼羞成怒,面上带着幸灾乐祸的冷笑,“你尽管得瑟尽管抓紧时间笑,笑完了可别忘了还债,我和耀阳这里不过一人一百两,老大那里的四千五百两可千万别忘了送过去,要不然……哼!” 听金元宝提起这个,萧怜花面上的嘲笑瞬间变成一脸的肉疼,再也顾不得奚落金元宝,一边盘算着上哪挪这四千五百两,一边快步追向南青彦。 在他身后,楚耀阳面色怪异的看了金元宝一眼,悄声问道:“老大那把折扇,真的是那什么书画大师张道子和制扇大家凌老爷子合作而成?张道子和凌老爷子,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过啊?” 金元宝面上表情归于平静,“我胡诌的,你当然没听过了,小花花相信是因为他笨,你的智商什么时候也落得跟他一样的程度了?” 想到方才还一直盘算着怎样把债还给南青彦的萧怜花,楚耀阳只觉眼角一阵抽搐,用一种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金元宝,“元宝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了,随口胡诌一句,就让小花花拿了四千两出来。” “跟老大学的,”金元宝斜睨了楚耀阳一眼,“我这点小手段算什么,老大才是真正的吃人不吐骨头,你没见老大向小花花要四千两时连眼都不带眨一下的?比起老大来,咱们的道行啊,还浅得很呢!只要把老大的手段学个七七八八,我这一生还愁财源不会滚滚而来吗……”说到后来,金元宝显然已经陷入对未来美好的畅想之中去了。 楚耀阳:“……” …… 太白楼在京城以酒菜双绝而闻名,菜风临晚已经尝过了,的确很有特色,因为一会儿就要回宫,酒却是没喝。 吃完饭,风临晚领着凝音卫缄一行人走出雅间,丁香铭这时还没走,他所在的那个雅间里正是人声鼎沸之时,风临晚本也不想再与丁香铭打照面,见此时并不适合过去告别,当即便下了楼往外走。 行至门口时,风临晚不经意间看到太白楼大门外,一名约二十五六的年轻男子正站在门外,一副在等人的样子。察觉到风临晚的视线,那人头一偏,便是隔着那层薄纱与风临晚对视起来。男子有着颇为俊美的长相,尤其以一双眼最为吸引人,那双狭长的眼在眨动间便似有流光闪过,初看之下很是令人惊艳,若看进那眼底才会发现,在他双眼深处,那是一片足以让浮躁的心安宁下来的平静。 第69章 南青彦?7 “咦,老大,那不是……”萧怜花走过来的时候只见到风临晚的背影,面上带着贱笑看着若有所思的南青彦,“怎么,难道婉贵妃的魅力如此之大,竟然连老大都动心了?莫非,郡主这么多年来的心病,这么快就要好了?” 南青彦的母亲城阳郡主,自来最疼南青彦这个幼子,自南青彦十六岁起,城阳郡主就开始操心起南青彦的婚事,只是南青彦这四害之首的名头传遍满京城,哪有什么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嫁给他。长此以往,南青彦的婚事便成了城阳郡主的一块心病。 南青彦偏过头只淡淡看了萧怜花一眼,便让他自动消音:“聒噪!” 萧怜花一愣。 他这一愣自然不是因为南青彦说了他一声“聒噪”,要知道,南青彦、萧怜花、金元宝、楚耀阳四人少年时便相识,后来又志气相投,咳,在广大京城群众眼中也许是臭味相投,成了铁杆损友,这四人中无论哪一个,别看表面上一副阳光少年的模样,一张嘴要是真的毒起来,说出来的话那威力可不亚于嘴里吐刀子。 尤其是南青彦,他是四人中话最少的一个,也是其他三人最不想招惹的一个,萧怜花在南青彦手中不知吃了多少回亏,可每次还是忍不住想要去撩拨他。就拿方才来说,许是被城阳郡主逼烦了,南青彦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拿他的婚事说事,若换作是往常,萧怜花的这一撩拨,不是会被南青彦噎得想吐血,就是会实质上的损失点什么——比如今天那把四千两的折扇! 可这次,南青彦却只给了他“聒噪”两个字…… 意识到这其中的反常,萧怜花一时之间就如打了鸡血般热血沸腾起来。 “难道老大真的对婉贵妃有想法?可这怎么可能呢,老大从来没见过婉贵妃,刚才这一见也还是隔着面纱,怎么会这就动了心?不过,如果不是动心,怎么解释老大的反常呢?” “到底是不是动心了呢?”萧怜花纠结得恨不得打破南青彦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想法,顺手便扯过不知哪来的一朵花,扯着花瓣碎碎念,“动心了,没动心,动心了,没动心……” “你在干什么?”南青彦问道。 “在想老大到底是不是对婉贵妃有想法……”萧怜花正是恍惚的时候,一顺口便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如果是真的,不知道把这个消息提前告诉郡主,能不能拿点什么好处,唔……”话一出口,萧怜花就觉一阵寒气自旁边传来。 “萧、怜、花……”南青彦一字一顿的咬牙道。 萧怜花很有种抽自己几个嘴巴的冲动,苦着一张脸讨好道,“老大有何吩咐?” 就跟变戏法般,南青彦收回面上的狰狞之色,反而是有些戏谑的看了看萧怜花捏在手里的东西,说出一句让萧怜花欲哭无泪的话来:“我不会告诉你,你手上这朵面目全非的花,是我娘指名要我买回家的……” 第70章 毁谁的容?1 从太白楼离开,风临晚一行人便不疾不缓的往回走,路上碰到什么新奇的东西还停下脚步看看,所以抵达宫门外时,天色已是不早了,回到凤梧宫时,更是已经过了晚膳时间。 在凝音的张罗下用过晚膳,又四处走动了一会儿消食,风临晚便吩咐人准备东西沐浴。 说到沐浴,风临晚不得不再一次感叹那死鬼皇帝待丁香婉婉的好来。 大楚国的皇宫是沿用的前朝皇宫,只不过又在原先的基础上修缮了一下,据传大楚开国修缮皇宫时竟挖出了一口天然汤泉,大楚开国皇帝知晓后干脆在发现汤泉的地方重新修建了一座宫殿作为皇帝寝宫,便是以后的大明宫,而那口汤泉则从此成了皇帝一人独享之物。 据凝音所说,当初丁香婉婉只是随口提了提喜欢大明宫内的那口汤泉,皇帝便二话不说的从大明宫引了一道汤泉到凤梧宫,让丁香婉婉从此不出凤梧宫也可以天天以汤泉沐浴。 在这皇宫中,距离皇帝寝宫大明宫最近的,便是凤梧宫与皇后的寝宫重华宫,这两座宫殿一左一右拱卫着大明宫,倒有几分分庭抗礼之势。凤梧宫虽然离大明宫很近,可皇帝这番大兴土木也着实花费不少,而这只是为了让丁香婉婉可以天天用汤泉沐浴,为此不知招来了多少妃嫔的嫉恨。 风临晚绝对是个乐于享受之人,在这大冬天里泡温泉无疑就是一种享受,且今天出宫几乎走了一整天,本来全身就乏得紧,这时若是泡泡温泉更是既舒服又解乏。 凤梧宫这个专为丁香婉婉而建的浴池宽敞且豪华,浴池长宽大概各五米呈正方形,是直接在地面往下挖出来的一个深约一米的大坑,池底及四壁都是选用的材质上佳的汉白玉铺成,浴池左右两侧摆着两樽五彩金凤,这两樽金凤雕刻得活灵活现,仿佛只要翅膀轻轻一动便能翱翔于九天之上,两道在这冬日的夜里冒着热气的水线,便自金凤大张的尖利嘴中投入浴池之中,池中扑面而来的热意让人身心皆是一暖。 这浴池大到足够风临晚在里面游个来回了,居然只供她一人沐浴所用。 真是奢侈。风临晚心道。 “行了,你下去吧。”看了看一旁负责为风临晚准备衣物的宫女,风临晚吩咐道。 风临晚沐浴时是不喜旁人在侧的,这一点凤梧宫上下都知道,那宫女低声应了一声,往后退到三步开外才转过身准备离去,只是也不知怎么的,却在转身之际踩到了垂在地上的裙摆,若不是及时稳住了身形,怕就要摔个五体投地。 “怎么了这是?”风临晚循声望去,一双眼却微微一眯,改口叫住了准备离去的宫女,“等等……” “贵妃娘娘有何吩咐?”那宫女似是浑身一颤,低垂着头转过身。 眼中利芒闪过,风临晚收回原本伸到领口欲解衣衫的手,“你过来,替我试试水温……” 第71章 毁谁的容?2 试水温,这本是一件很寻常的事,可那名宫女闻言却是战战兢兢的,磨蹭了好半天才走到浴池边上,一双手颤微微的伸出来,却始终不敢往水里放。这时浴池中的水已经装了大半,正往外冒着腾腾热气,也不知是不是被热气薰的,那宫女额际竟布满了黄豆大小的汗珠。 如此可疑的举动,风临晚却是问也不问一句,只淡淡的注视着那名宫女,等着她把手放入水中。 “贵妃娘娘饶命,贵妃娘娘饶命!”终于,再也不承受不住这种压力,那宫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风临晚潋滟的红唇轻轻勾起,好整以暇的在一旁的贵妃椅上坐下,“哦?为何要求本宫饶命?” 那名宫女双唇轻颤,突然崩溃般的哭喊道:“是柔妃娘娘,是柔妃娘娘用奴婢家人的性命要挟奴婢,让奴婢在贵妃娘娘的浴池里下药,贵妃娘娘饶命,奴婢也是被逼的……” “那……”风临晚抬眼,“跟本宫说说,你在这里面下的是什么药?” “是,是……”提到这个,那宫女吱吱唔唔的一直不敢开口,直到看到风临晚那双虽然微微上翘却满是冰凉的双眼,才赫然醒悟,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她说或是不说其实都没太大区别,而且这个时候坦白总比事后坦白要好,于是开口道,“柔妃娘娘说,这是能够让人皮肤溃烂的剧毒……” “皮肤溃烂吗?柔妃,很好……” 对于柔妃,风临晚还有点印象,看上去那么柔弱纤巧的一个人,却能想出这种手段来,人不可貌相,柔妃可是把这一点做到了极致。 那名宫女将一切说出来,本以为自己会立刻被贵妃娘娘撕成碎片,却不料风临晚压根看都没再看她一眼,而是转头冲着外面道:“凝音!” “贵妃娘娘有何吩咐。”凝音应声推门而入,看到跪在地上的宫女时微微一愣。 风临晚看向凝音,“你去把凤梧宫的所有宫人都召集到这里来。” 虽然不知风临晚到底是何用意,但凝音还是依言退下,倒是那名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的宫女,见风临晚并没让人把她拖下去,松口气的同时心里的不安却是更重了。 地上的这名宫女名叫秋菊,同凝音一样,也是从风临晚进宫便一直在凤梧宫侍候的。这三年间,凤梧宫的宫人不是没有受威胁或者受利诱而背叛贵妃娘娘的,可每一次,那些人的下场都凄惨到让旁人绝对不敢再打什么主意。凤梧宫的宫人之所以如此令行禁止,与这些也不无关系。 若是放在以往,别说被柔妃拿家人的性命要挟了,就是拿刀架在秋菊脖子上,她也绝对不敢往浴池里下毒,可是如今宫里的形势谁都能看出来,皇上驾崩,贵妃娘娘失去了最大的靠山。现在的宫里是皇后娘娘说了算,以皇后对贵妃娘娘的恨,就算贵妃娘娘这时候有个什么闪失,皇后也绝不会多过追究的。 第72章 毁谁的容?3 秋菊就是被柔妃这样说服的。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些都再自然不过。秋菊对贵妃娘娘并无忠诚可言。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在这里生活的人,就算是主子都每天过得提心吊胆,更何况他们这些宫人。所以,宫里的人向来只会权衡利弊,又岂会真的对哪位主子有忠诚这种奢侈的东西。 风临晚知道自己现在的位置有些尴尬,也清楚皇宫里这些人的想法,她无意向旁人解释她对这宫里的权势地位根本没有任何留恋,不过,她却会用实际行动告诉那些对她心存恶意之人,无论她处于何种境地,都绝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捏一下的软柿子。 无论是凝音,还是凤梧宫的其他宫人,效率都很高,风临晚吩咐下去不过一刻钟,凤梧宫上下所有的宫人便一个不落的集合到了浴池外。 也许是出于原先丁香婉婉的特殊嗜好,这间浴池并不像普通的房子只有一道门,而是每面墙壁上都开了一道门,所有门都打开,整间浴池便是一个四面通透之所,人若坐在浴池里,还能观赏到四周的好景色。 而如今,那四道门尽数打开,凤梧宫的宫人们则是按风临晚的要求分站于四侧,透过四道大开的门看向里面。 里面有悠闲的半躺在贵妃椅上的风临晚,还有跪在地上满面惊惶的秋菊。 这些宫人显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过看秋菊的样子也都大概猜测到了一些,一时之间,一股凝重的气息在众人之间弥漫开来。 “是不是很奇怪本宫为何这个时候叫你们过来?”风临晚挑挑眉问。 这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一些做完差事的宫人都已经上床休息了,风临晚突如其来的召唤还真是让很多人心存疑惑。 风临晚下一刻就替他们释疑了,指着跪在地上的秋菊,她道:“这个人,被人收买了,竟然在本宫沐浴的汤泉里面下毒,你们说,本宫该如何处置她好呢?” 四周一片寂静,没有谁敢在这个时候开口。 风临晚本也没指望会有人给她建议,因此也不失望,缓缓起身来到秋菊面前半蹲而下,“皇宫是什么样的地方,你们应该比本宫更清楚,本宫也知道,你们当中很多人心里都另有打算……” “奴婢不敢!”风临晚话还没说完,四周的宫人便齐齐垂头跪下。 不置可否的一笑,风临晚继续道,“不管你们有什么打算,只要本宫还在凤梧宫一天,只要你们还是凤梧宫的宫人,谁若是真的敢做出什么对本宫不利的事,本宫绝对会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这段话说得并不疾言厉色,却是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颤,尤其是秋菊,想着贵妃娘娘不知会如何惩治她,整个人就似没有了骨头般,完全瘫倒在地上。 “今天把你们都召集起来,就是为了让你们看看,敢于对本宫不利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第73章 毁谁的容?4 不提有多少人因风临晚的这番话而变得提心吊胆,风临晚却是不理他们的反应,偏过头看了看已经蓄了八分满的浴池,再看看已经吓得心惊胆战的秋菊,微微一笑,道:“本宫向来信奉的是以牙还牙……” “这宫里能在这大冬天以汤泉沐浴的,除了皇上便是本宫,如今更是只有本宫一人。今天,本宫就赏你这个殊荣,许你进去好好泡泡……” 秋菊这时候也终于知道风临晚打算怎么处置她,不过,浴池里面的毒是她亲手加进去的,她更是清楚那毒的毒性有多烈,这时候又岂敢真的下去泡一泡,只一个劲儿的冲着风临晚磕头求饶。 风临晚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更不认为做错事之后只要求饶就能得到宽恕,所以她当然不会因为秋菊的几句求饶就改变主意,双眼微微一眯,一双美眸里寒光乍现,“你说,是你自己跳进去,还是本宫让人把你按进去?” 见自己的求饶没能让风临晚有哪怕半分的动容,秋菊心里一片绝望,可是要真的让她自己去尝尝那毒的滋味,她也实在是狠不下心,只能伏在地上哀哀哭泣。 冷眼看着秋菊的表现,风临晚却是没有更多的耐心再等下去,“卫缄!”她低声喝道。 话音方落,卫缄便似幽灵般突兀的现身在众人面前,“卫缄参见主子。” 风临晚赫然转身,宽大的袍袖在空中扬起一个优美的弧度,“把她给本宫丢进池子里好好泡泡,不到一刻钟,不要让她上来。” 从认风临晚为主开始,卫缄对风临晚的一切吩咐便是绝对不打折扣的执行,这时候自然也是。风临晚的话刚说完,卫缄便上前两步单手将浑身瘫软的秋菊提起来,随意一丢,便听一声轰然巨响,下一刻秋菊整个人就已经没入了水里,还带出一片四溅的水花。也幸好风临晚站得足够远,否则说不得还得亲身感受一下这毒药的威力。 接下来的画面,直到风临晚出宫后的很多年,凤梧宫的这些宫人都依然清晰的记在心里。 由于风临晚的浴池面积着实不小,为了保证药效,柔妃在准备毒药时特别备足了份量,而秋菊也尽数洒进了浴池里。 浴池里面的水温度稍高,不过在这寒冬里泡在里面无疑是种享受,可对于此刻的秋菊来说,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仿佛被突然放在火上炙烤般,秋菊只觉身体深处突然而生一股完全不由她掌控的炙热,那炙热仿佛一道汹涌的洪流,一泄千里般往外涌,却因受到阻碍而越积越多,也让秋菊越发难耐。 当那股炙热终于冲破桎梏尽数释放出来,秋菊先是觉得一阵畅快,随即却是极尽凄厉的惨叫起来。 浴池里的水很是清亮,所以四周的凤梧宫宫人很容易便看清秋菊身上的状况,从她跌入浴池不过片刻功夫,露在衣物外面的手、脸等部位,便冒起了些密密麻麻的水泡…… 第74章 毁谁的容?5 站在浴池外面的宫人地位大多不高,平时喝水时不小心被烫到也是时有发生的事,所以,水泡谁都见过。可是,数量如此之多的水泡便如那雨后春笋般瞬间冒出来,看在眼里,却让人心里生起一股怎么也挥之不去的麻意,有不少胆小的宫女都情不自禁的偏过头发出阵阵干呕。 那些水泡约小指指甲盖大小,颜色呈淡淡的粉色,若是忽略它们的数量的话,看着倒也有几分可爱。 不过,这份可爱只持续了那么短短一瞬。 秋菊那歇斯底里的惨叫响起来时,那些水泡便似突然遭到了挤压般齐齐破裂,里面透明的液体缓缓自内溢出,那看似无害的液体所流经之处都迅速发红、变紫,最后呈现出一种难看的青黑色,整片整片的皮肤就如溃烂的腐肉般,甚至还散发出让人难以忍受的恶臭。 虽然众人只能看到那些衣物不曾遮挡的部位,但是不难想像,那些在衣物遮盖之下的皮肤是什么样的。 “啊……呜呜……” 突然遭遇如此言语难以形容的痛苦,有那么一瞬,秋菊完全忘了该作何反应,只能凭本能发出这些不似人言的嚎声。待她终于知道要逃离这个让她受尽痛苦的浴池时,她全身上下的皮肤已经没有一处是完好的了。 人类的求生本能总能使人做到许多平时做不到的事,在这样的痛苦之下,受求生本能所驱,本该浑身不剩丝毫力气的秋菊开始在浴池中剧烈挣扎起来。 为了方便让人坐在池底将全身浸泡,浴池并不深,大约只有一米。若不是秋菊被卫缄扔下来时失了平衡,这点深度实在是不足以将她淹没,挣扎了好半晌都没能站起来,强烈的求生欲望让秋菊爬到浴池的一侧,一只不住流着脓血的手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攀上池壁,受到池壁的挤压,秋菊的手上又是一阵深入心扉的痛苦,不过心中想要活下来的愿望到底是战胜了身体上的痛苦,手上又一用力,便要扶着池壁站起来。 不过,她显然忘了,浴池旁边还站着一个卫缄。 对于风临晚的命令,卫缄从来都是丝毫不打折扣的执行的,这次当然也一样,既然风临晚吩咐的是不到一刻钟不许秋菊上来,那卫缄绝不会让她提前一秒爬上来。 利落的取下腰间佩刀,也不须其他复杂的动作,只用刀鞘在那只让人惨不忍睹的手上轻轻一挑…… “扑通”一声,眼看着就要爬出浴池的秋菊便应声又跌入了池子里。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一直重复着这一幕,哀嚎不停的秋菊一次次试图爬出浴池,又一次次的被卫缄轻描淡写的挑进池子里。 若说一开始,众人还会有惊惧、不忍等等情绪,那么当这一幕重复的一遍遍上演,到最后,众人心中便只剩了麻木,再无任何感觉。 直到听到卫缄那一如既往的冷静声音:“主子,一刻钟到了……” 第75章 毁谁的容?6 “哦?到了吗?”风临晚浅浅笑道,语气中满是“这一刻钟过得真快”的意思。 而那些早已陷入麻木的宫人,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和他们一样从头看到尾的贵妃娘娘,一直到这时面上都是带着浅浅的笑意,仿佛之前上演的那一幕幕只是一场很有意思的游戏。 这一刻,所有人都觉得,害怕、惊恐、不忍这些情绪,都早已完全从贵妃娘娘身上抽离了。 这让很多人心里都是一惊。 风临晚和丁香婉婉毕竟不是同一个人,即使她们同样的张扬、同样的跋扈,在处事手段上也会有所不同。风临晚取代丁香婉婉的这些天,凤梧宫的所有人都觉得,往日狠辣的贵妃娘娘似乎一夕之间变得温和了许多,可是直到此刻他们才明白,贵妃娘娘并不是变温和了,只是把原先表现于外的狠都收到了温和的表象之下。 谁若是由此便以为她软弱可欺进而试图挑衅,如今早已不成人形的秋菊,便是下场。 这时,没有了卫缄的阻碍,浑身已经找不出一片完好皮肤的秋菊,终于奄奄一息的从浴池中爬了出来。一眼看到神情冷冽的风临晚,她所说的第一句话却不是呼痛,而是艰难的道:“贵妃娘娘,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冷淡的瞥了秋菊一眼,风临晚道:“做错事,总是要受到惩罚的,你们都给本宫牢牢记着这一点,若类似的事情再有下次,就不只是在池子里泡上一刻钟这么简单的了。” “至于你……”风临晚看向秋菊,“凝音,派几个做事仔细的人去好好侍候着,一定要让她好好活下来。” 活下来,才能继续感受到痛苦,不是吗? 待凝音指了人将秋菊抬下去,又让人将浴池仔细清理了一遍,重新放满热水,才让人散了去。 这时已近深夜,冬夜的寒气袭来,自有一股沁入骨髓的冰凉,这时候若能泡个热水澡,一定会是一种享受。 风临晚是这样想的,她也的确这样做了。 白玉为壁的浴池早已被清理干净,不见半点污秽,风临晚解开衣衫,丝制的衣衫便顺势滑落在地,纤巧的玉足踩在泛着湿气的玉壁上,交映成一种动人心魄的美。池中响起一片哗啦水声,风临晚身形一矮,便在池底坐了下来,全身也都浸入了水里。 耽搁了这么久才得以泡进池子里,风临晚这时也不由发出一声满足的噫叹。 好半晌,风临晚才睁开眼,抬眼看向紧闭的门,“卫缄。” “主子。”门外传来卫缄沉稳的声音。 “把柔妃给本宫抓过来。”风临晚道。 风临晚可从来没有忘记,今天的事全是因柔妃而起,这凤梧宫里因为她而闹了个鸡犬不宁,风临晚又岂会让柔妃怀着好心情而安然入眠呢?尤其是,柔妃的好心情还定然是因为风临晚的毁容。 风临晚早就说过,她从来信奉的就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第76章 毁谁的容?7 热气蒸腾的浴池里,一名容色无双的女子正闭着眼浸在池子里,一头黑亮的青丝仿佛一朵猛然绽放的花,在水面四处漂散,不时还随着水波的荡漾而起伏不定。 清亮透明的水面下,女子白皙的身体在蒸腾的热气下显得有些隐约,却又更让人觉得有一股引人入胜的神秘感。 许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女子如羽扇般的睫毛轻轻一颤,一直紧闭的双眼缓缓张开,那双清亮却蕴着寒意的眸子,即使隔着热气,也足以让人看得清楚。 当柔妃猝不及防的被人扔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几乎可以称得上美景的一幕。 揉了揉被摔疼的手肘,又看了看身后轰然紧闭的门,柔妃面带惊惧的站起身,直到看到池中女子的容貌时才赫然松了一口气。 “丁香婉婉?”在没有旁人在的时候,柔妃一向不吝展现出她的另一面,“你让人将我带来这里是什么意思?虽然你的品级比本宫要高,可这宫里似乎并没有这样的规矩吧?” 风临晚轻轻一笑,“本宫想要抓个人来,你以为还会顾忌‘规矩’二字?更何况,若说起规矩,柔妃买通本宫这凤梧宫的宫女,在本宫的浴池中下毒一事,不知又该如何处置?” 听风临晚提起这个,柔妃心中一惊,随即却又一松,“婉贵妃是在说笑吧?本宫何时做过这等事,婉贵妃若是有证据,不妨直接送到皇后娘娘那里去,若是没有,婉贵妃还是不要血口喷人的好……” 柔妃这是有恃无恐,她的确是买通了凤梧宫的秋菊在风临晚的浴池中下毒,可从头到尾她都没亲自见过秋菊的面,就连那包毒粉都是由下面的人拿给秋菊的,又岂会有证据落到风临晚手中? “呵呵……”风临晚仿佛听到了什么很可笑的事,事实上也的确很可笑,“只要我认为是就行了,为什么需要证据?” “你们都不了解我,”这一刻,风临晚用的是“我”这个自称,而不是那个象征她在宫里身份的“本宫”,她邪肆的一笑,一根如玉的食指放在眼前轻轻摇了摇,“自我自尽又醒过来,我便不再是从前的丁香婉婉,所以,不要试图用丁香婉婉会做些什么来揣测我的行动。” 这是风临晚穿越以来第一次在人前道出自己的身份,不过,有时候真话总是不被人相信的,就比如眼前。 对风临晚的这番话,柔妃只嗤之以鼻的一笑,“丁香婉婉,这里又没有旁人在,你也不用故弄玄虚了,如果你把我弄到这里来只是为了跟我胡扯,那恕我不能奉陪了。” 好不容易有了倾诉的欲望,对象却是柔妃这个不懂倾听的人,这让风临晚一时觉得很是无趣,不过只一瞬她就将这种情绪敛下,转而风情万种的对着柔妃一笑,“不知柔妃可有听到消息,今晚本宫这凤梧宫可算是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本宫身边的宫女居然敢在本宫的浴池里下毒,欲毁本宫容貌……” 第77章 毁谁的容?8 虽然看到风临晚现在毫发无伤就已经知道了结果,但柔妃还是不由自主的追问了一句:“后来呢?” 风临晚轻轻掬起一捧清水,然后双手慢慢向下倾斜,看着手中的清水一点点顺着自己白皙的手臂重新流入池中,面上带着有些邪恶的笑意,声音却一如既往的冷静。 “后来啊……” “这种吃里爬外的东西,本宫当然不会轻易放过,所以,本宫把她丢进了浴池里,让她好好泡了个澡……” “说起来,那种毒药的毒性可真烈,才掉进水里不片片刻功夫,她全身上下就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水泡。那些水泡一个又一个的破裂,从里面流出来的脓水流到哪里,哪里就被腐蚀成一片散发着恶臭的腐肉……” “后来负责照料秋菊的宫女细细剪开她身上的衣物,啧啧,那全身上下就没一块好肉,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才在床上躺了一会儿,那流出来的脓血就将下面的被褥染成了暗红色……” 极尽仔细的向柔妃描述着当时的情景,看到柔妃从脸色发白到后来的不住干呕,风临晚不否认自己的心情因此而很是愉悦。 就如手上没少沾人命的皇后看到那几条八分熟的舌头时会觉恶心不已,外面看似柔弱的柔妃,进宫这些年同样只凭一句话就定了许多宫人的生死,可如风临晚所描述的那般恶心甚至惨烈的情形,她却是从来没有见过。 而风临晚与这些娇贵的后宫女人不同,她十几岁时就已经将风家刑堂那些稀奇古怪的刑具耍了个通透,甚至还能一边用严厉的酷刑将人折磨得不成人形,一边又优雅矜持的享用美味的糕点。 在这一点上,比起这些后宫里娇弱的女人,风临晚完胜。 而风临晚之所以在看到秋菊那副惨状时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一来是因为她早已见惯各种血腥,二来,从一开始她就很清楚的知道,若不是她及时发现了秋菊的异常,恐怕在水里哀嚎翻滚的,就是她自己。 风临晚从来都不是自虐狂,相反,对她自己的这条小命,她看得比什么都重,所以即使发现自己穿越,她首先想的还是要怎样活下去,也所以,对那些胆敢向她伸手试图伤害她的人,她会毫不容情的亮出她尖利的獠牙。 对秋菊是如此,对柔妃,同样也会如此。 宛如凝霜的手臂在浴池的白玉壁上轻轻一撑,风临晚缓缓自池中站起,一点也不介意柔妃那近乎惊艳的视线落在她不着丝缕的身体上。含笑走近柔妃,犹带湿意的右手狠狠掐在柔妃纤细的脖子上,声音轻柔却不乏狠厉,“柔妃娘娘,你精心替本宫准备了这么一份大礼,你说,本宫要如何答谢你,才能对得起你的好意?” 喉间传来的窒息感让柔妃赫然从风临晚带来的震撼中清醒过来,试图将风临晚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拿下来未果,她一张脸先是涨得通红,随后又因无法呼吸而变得惨白…… 第78章 毁谁的容?9 喉间传来的窒息感让柔妃赫然从风临晚带来的震撼中清醒过来,试图将风临晚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拿下来未果,她一张脸先是涨得通红,随后又因无法呼吸而变得惨白…… “丁香……婉婉,你敢对我动手,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虽然不知风临晚为何会有底气对自己动手,但这时的柔妃已经一点也不怀疑风临晚敢不敢这个问题了。 “柔妃娘娘,这就不用你替我担心了,你既然有胆子收买我的人给我下毒,那你也早该想到事情败露之后会有什么后果才是。”风临晚一点也不为所动,手上力道更是加重了几分,“出来混,都是要还的,柔妃娘娘,好好享受吧……” 在柔妃那滑嫩的脸蛋上轻佻的拍了拍,风临晚拽着柔妃的脖子便往一旁走,一直走到角落里的一个大浴桶前才停下来。 “知道这是什么吗?”风临晚指了指那个浴桶,松开掐着柔妃脖子的手,转而从她脑后使劲拎住她的头发,再往下一压,迫使柔妃看向浴桶内。 重新得以自由呼吸,柔妃一边剧烈咳嗽一边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只是还没等她好好喘口气,便被迫看向浴桶。 那浴桶内装着整整一桶的水,若只是水,当然没什么可怕的,可若是那水不仅散发出一股让人难忍的恶臭,还混杂着血水、脓水等等东西,那就真的有点可怕了。 “记得刚才本宫跟你提起过的秋菊吗?”风临晚手上又是一用力,柔妃一张脸险险的就要触到水面,“这浴桶里的水,便是秋菊泡过的那些毒水,这可是本宫特意替柔妃你留的……” 望着离自己眼睛只不过半指距离的那桶毒水,柔妃先是脸瞬间变得煞白,然后近乎发疯般挣扎起来,不过一来她的力气没风临晚大,二来风临晚早有准备,又岂会让她挣扎开,所以直到柔妃折腾得筋疲力尽了还是没能重获自由。 “丁香婉婉,这次是我错了,你放过我吧,以后我绝对老老实实的再不敢找你的麻烦,你放过我吧!”柔妃越说心里越害怕,最后竟是崩溃般的哭喊了起来。 那毒药是柔妃找来让人交到秋菊手上的,对那毒药的药性她自是再清楚不过,再加上她还刻意加大了药量,柔妃简直不敢想象若她这张脸浸到毒水里,会变成怎样副恐怖的样子。在柔妃心里,最在乎的便是她这张脸,毁了她的脸,比要了她的命还严重。 “啧啧啧啧……”风临晚一边摇着头一边放松力道,让柔妃得以重新直起腰,却又不致让她太过轻松,“看来柔妃是真的很在乎这张脸,不过,若是做错了事只需要不痛不痒的说一声错了就可以挽回一切,那又怎么能让人记住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不敢再犯错呢?” “不如,我们来做个选择题,如何?”风临晚侧过脸,脸上缓缓绽出一朵清甜的笑花。 第79章 毁谁的容?10 “不如,我们来做个选择题,如何?”风临晚侧过脸,脸上缓缓绽出一朵清甜的笑花。 从柔妃的角度看过去,风临晚的侧影无疑称得上是绝美,可是看着她面上那并不应该出现的笑容,柔妃却只觉遍体生寒。与丁香婉婉针锋相对了三年,头一次,在面对这个老对手时,柔妃心里没有了争胜的念头,只有越来越盛的恐惧。 风临晚发现,自己最近似乎有了一种逼人做选择的恶趣味,先前在宫外的时候让吴家娘子选择砍掉吴秀才的两肢或者是回青楼接客,这会儿又准备给柔妃出一道选择题。 不过…… 恶趣味就恶趣味吧,只要能让自己心里痛快,做什么不可以? 这样一想,风临晚对着面上既惊且惧的柔妃道,“这些毒水,若是皮肤上沾到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想必柔妃会比本宫更清楚才是……” 空闲的一只手在柔妃身上四处摸索,很轻易的就解掉了柔妃的衣衫,待那些衣物一件一件掉落在地,风临晚和柔妃便算是真正意味上的来了个坦诚相见。 两名姿容如此出色的女子全身赤、裸的站在一起,此情此景,若是有男人在,铁定会喷出几斤鼻血来。 风临晚可以摸着那颗在或者不在良心说,柔妃的身材真的挺好,再加上那张仿佛含了似水柔情的脸蛋儿,也难怪会在丁香婉婉入宫之前宠冠后宫了。 带着些湿气的手指在柔妃光裸的肩上轻轻滑过,引来柔妃一阵轻颤,风临晚邪肆的一笑,“放心吧,本宫可没什么奇怪的嗜好。看看,这小脸蛋儿,这光滑如玉的身子,二选一,你是选择保你那张脸呢,还是选择保你这毫无瑕疵的身子?” 柔妃全身陡然一僵,她总算明白风临晚所谓的选择题是什么意思了。在柔妃心里,最得意最在乎的当然是她那张脸,可她那如上好的羊脂玉般滑腻的身子,也同样是她的骄傲,她如何能亲手让自己的脸或者身子受到伤害?所以她猛然一惊,然后使尽全力疯狂的挣扎起来,只不过,她本来力气就比风临晚小,方才又几乎力竭,怎么可能从风临晚手上挣脱? 风临晚对柔妃的表现显然不满意,眉头一皱,她满是不赞同的看向柔妃,“你只需要做个选择罢了,剩下的事本宫会替你完成的,不过,本宫的耐心可没多好,若是你一直不选,那说不得就得由本宫来帮你选了……” 柔妃这时才赫然惊觉,原来论起狠毒,她一直以为和自己旗鼓相当的丁香婉婉,要比她厉害太多。眼眶中晶莹的泪珠大颗大颗的往外掉,柔妃全身瘫软,几近哀求的道:“婉贵妃,您放了我吧,以后我再也不敢挑衅您了,呜呜……” 被这样一位美人如此软语相求,若换了个男人,恐怕全身的骨头早就酥了,不过风临晚半点也不吃这一套,她微皱着眉,“你这样可不乖,既然你不愿意选,那,本宫帮你选!” 第80章 毁谁的容?11 被这样一位美人如此软语相求,若换了个男人,恐怕全身的骨头早就酥了,不过风临晚半点也不吃这一套,她微皱着眉,“你这样可不乖,既然你不愿意选,那,本宫帮你选!” 上下将柔妃仔细打量了一番,良久之后,风临晚才作出决定,“比起你的身子,本宫还是觉得你这张脸更好看一点。越美的东西,毁灭起来才越让觉得痛快,不是吧?” “所以,你这张脸,还是毁掉吧……” 话才一说完,风临晚手上重重一压,猝不及防的柔妃头便顺势猛然浸入水中,发出一连串的“咕噜”声响。 “啊——呜——”压制不住的嚎声出自柔妃喉间。 被这毒水浸泡着会有多痛苦,从之前的秋菊身上就可以知道了,柔妃长大到这么大几乎没吃过什么苦,猛然受到这样的痛苦,尤其那痛苦还是来自于她最引以为傲的一张脸上,原本筋疲力尽的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又开始挣扎起来,受她的影响,那浴桶里的毒水也跟着一阵水花四溅。若不是风临晚很谨慎的一直站在柔妃正后方,说不得就得亲身尝尝这毒有多厉害了。 面上笑意仍存,风临晚的手却一直稳稳的压着柔妃的头不让她挣脱,只偶尔怕她被溺死了才让她脱离浴桶换口气。眼睁睁看着原本的花容月貌在自己手下变得犹如厉鬼般可怕,风临晚眼中从头到尾便只有一片冷静,没有报复的快感与得意,当然,更不会有不忍或者动容。 对那些想要伤害她的人,风临晚从来都不吝展示出她最冷酷最无情的一面。 整整一刻钟,直到柔妃都再没挣扎的力气,风临晚才松开手退后两步。没了风临晚的手作支撑,柔妃仍然光洁如玉的身子顺着浴桶壁滑落在地,与她那光洁的身子对比强烈的,是她那张被脓包与脓血充斥满了的脸。 “丁香婉婉,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虽然痛苦得连动弹一下手指都做不到,但心中强烈的恨意还是让柔妃挤出了这样一句话。 “本宫会怎么死,这就不劳柔妃费心了,你还是好好担心一下你自己吧。”风临晚冷冷一笑。 被风临晚一提醒,又感受着从脸上传来的剧烈灼痛,柔妃痛苦的呻吟一声,然后却是万念俱灰的喃喃道:“我的脸,我的脸……” 早在看到秋菊在水里泡了之后的惨状时,风临晚便下定决心一定要让柔妃好好尝尝被毁容的痛苦,所以现在发生的这一幕本就是她计划之中的。 不过,穿越前能将那么多意志坚定如磐石的杀手都折磨得对她言听计从,风临晚很早之前就明白,折磨一个人,很多时候光是肉、体上的折磨是不够的,精神上的折磨才真正能令一个人发疯。 所以,像柔妃这种无时不刻不想计划着让风临晚去死的人,深谙折磨人的技巧的风临晚,又岂会如此轻易的就放过她呢? 第81章 就是利用你1 光裸的脚踩在地上,并未发出什么声响,风临晚来到瘫在地上的柔妃面前蹲下,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傲然姿态俯视着柔妃那张满目疮痍的脸,不仅没有露出嫌恶这种表情,反倒对自己亲手造成的效果很是满意的一笑。 “柔妃呵,你说,你现在走出去,会有谁能认出你?”风临晚缓缓道。 “啊,我的脸!”柔妃又是一声嘶哑的尖叫,一双手颤抖的抚上面部,却只换来一阵让她全身颤抖的疼痛。 唇角微微勾起,风临晚的声音中似乎带着某种魔性,“柔妃,你想不想,看看你现在是一副什么鬼样子?” 柔妃很想看看自己的脸到底怎么样了,可是方才双手的短暂接触让她清楚的感觉到了面上的可怕,又是当着风临晚这个死对头的面,她一时之间竟生出了一种鸵鸟心态,用尽全身力气将头扭向一边,嘴里尖声叫道:“我不要看,我不要看!” “不想看?”风临晚一双墨眸如寒星般慑人,“这可由不得你,为了让你好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本宫可是特意吩咐人将凤梧宫磨得最平的一面镜子搬到这里来了,你若是不看,岂不是浪费了本宫的一片苦心?” 柔妃两掌撑地,竭力往拖行着后退,心里不可扼制的生出一股恐惧,而那让她恐惧的源头,正是风临晚。脸上传来的灼痛让柔妃可以想象她自己现在的可怖样子,可是想象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她要有如何强大的内心,才能正视自己那张千疮百孔的脸? 柔妃那引以为傲的美貌已经被风临晚毁去了,对她来说,这无疑是比让她去死还痛苦的事,而让她亲眼看看她现在这张脸,这又更是比她被毁容了还令她难以忍受。 毁容的人最恨的就是镜子,就是这个道理。 一直退到后背抵上了冰冷的墙壁,直到退无可退之时,看着握着镜子步步逼近的风临晚,柔妃才崩溃的道:“你不要过来,我不要看,我不要看……” 对此刻的柔妃来说,风临晚手中那面镜子,无疑是比这世界最狰狞的怪物还要恐怖一百倍。 就像风临晚从来不认为她自己是个好人一般,她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心理变态喜欢以折磨人为乐,如此折磨本就已经崩溃的柔妃并不能给她带来什么快感。只是,这本来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她若是没点自保的能力,那今天被这样折磨的人就该变成她自己了,既然旁人不在乎她的命,对这些人,风临晚自然也不会有多余的同情。 而且,以风临晚如今在皇宫里的处境,对那些时刻想着拿她来开刀的人来说,若是不做点什么来以儆效尤,恐怕接下来的时间,风临晚都得疲于应付那些不怀好意之人。 所以,风临晚面无表情的拿着镜子,一步步逼近柔妃,以一种轻缓却又残忍的姿态,将那面被磨得光亮平滑的镜子竖在了柔妃面前。 第82章 就是利用你2 柔妃想躲,可身后坚硬的墙壁却让她无处可藏,她想闭上双眼,可她那被毒水浸泡过的眼皮却半点也不肯听她的使唤,所以,她只能绝望而又无助的看着头上那面镜子中缓缓现出一道影子。 那是一张怎样可怖的脸,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整张脸上被不断流着脓血的脓包所布满,粘稠的脓血四处流淌,所经之处现出一片青白紫黑交错的诡异颜色。 在柔妃的认知里,即使是最可怕的厉鬼,也远不如她现在的样子可怕。 “这不是我,这不是我……”双手狂乱的在身前挥舞,仿佛想要将镜中那张可怕的脸挥开。 将镜子又凑近了些,风临晚冷冷的道:“看清楚些,这就是你,你现在就是这副可怕的鬼样子!” 这句话如同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柔妃眼神趋向涣散,最后在“啊”的一声尖叫之后浑身一软,晕了过去。 随手将手中的镜子往旁边一扔,风临晚抚了抚自己沾上寒意的脸,莲步轻移,又重新泡回了浴池之中,热烫的汤泉水散发出沁人的暖意,只一瞬间便让风临晚微微泛寒的身子暖了过来。 “呼……”满足的吁了口气,风临晚又闭目泡了一会儿,才淡淡的道,“卫缄,让太子殿下进来吧。” 是的,就是太子殿下,卫缄除了去把柔妃抓过来之外,还顺便去了东宫,按风临晚的吩咐请太子过来欣赏一出好戏,而这出好戏,也的确没让太子失望。 一侧木门缓缓打开,楚择面色复杂的入内,先是看了在浴池中惬意的泡澡的风临晚一眼,然后扫向墙角昏迷的柔妃,目光只在柔妃赤、裸的身子上轻轻一触,便随即定格在柔妃那张恐怖的脸上,面色也跟着一变。 身为太子,楚择见过的阴私事也不少,可是被折磨成柔妃这般可怕的,这还真是第一次见。 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可风临晚是怎样对待柔妃的,隔着一道门,他却是听得清清楚楚。这三年来宫里关于婉贵妃恶毒残忍的传言并不少,楚择也并非没有耳闻,可如今亲耳所闻,又亲眼所见,才赫然发觉,原来,她早就已经不是他印象中有着甜甜笑容的丁香婉婉了。如今的她,便似有着香甜气味的毒药,让人即使明知有毒,还是忍不住靠近、触摸。 沉默片刻,楚择将视线移回风临晚身上,“如果你是想用这种方法来让我放你离开,那你注定会失策了。” 风临晚一怔,随即失笑,“本宫可从没这样想过,不过如果真的能达到这种效果,对本宫来说,倒也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楚择面上一黑,紧紧抿着一双薄唇,语气中隐隐含着怒气,“丁香婉婉,你这辈子都不要想着离开本太子,你只能属于皇宫,属于我!” 这是楚择的宣言么? 风临晚不置可否的一耸肩,“好,本宫不会想,本宫会以实际行动来离开皇宫……” 第83章 就是利用你3 “你!” 楚择气结,狠狠的瞪向风临晚,只是,瞪着瞪着,他的目光却渐渐缓下来,只余下几缕淡淡的惊艳。 风临晚如今正泡在浴池里,她水下的身子可是不着丝缕,若不是这浴室被淡淡的薄雾充斥着,恐怕楚择进来的那一刹那就将她全身上下看光了。不过,有时候半庶半掩可比完全的裸露来得诱人多了,这时便是这样,隔着那薄薄的水气,在楚择眼中,风临晚那若隐若现的白皙胴、体无疑在向他传递着某种勾人的气息。 在楚择心里,无论何时,丁香婉婉都盘踞了他内心深处最重要的那个位置,所以当风临晚以这种姿态出现在他面前时,无可避免的,楚择的呼吸变得深重起来,喉间一阵滚动,就连向来一片冷色的眼中也多了几分欲念。 “太子殿下,好看吗?”风临晚双眼危险的一眯。 因风临晚的一句话而清醒过来,楚择眼中现出狼狈,还没等他说些什么,便见一片阴影当头罩过来。待楚择将突然罩在头上的大布巾扯下来时,风临晚已经“哗”的一声自浴池中站起来,皓腕在浴池旁边放衣服的篮子里一抄,再优美的一转身,便将一件衣裳穿戴妥当。 诱人的娇躯被遮掩在衣袍之下,楚择眼中闪过些许的失望,不过随即又被他掩下,“说吧,你费尽心机引我来这里,又让我看了这一出好戏是为了什么?” 风临晚并不答话,衣袍掩映下的纤足微动,一步步走向楚择,指向角落里昏迷不醒的柔妃道:“太子殿下看看,温柔似水的柔妃娘娘如今变成那副鬼样子了呢。”声音轻快活泼,仿佛柔妃之所以变成那个样子根本就与她无关。 “然后呢?”楚择微微挑眉。 “然后嘛……”风临晚捂嘴一笑,神情说不出的娇俏可爱,“听说柔妃可是有个强势的娘家呢,而且她可不像本宫这般不受家人所喜,所以若是万尚书知道他最疼爱的女儿变成这副鬼样子,说不定会生生把本宫给撕了。” 楚择目光微闪,“你在宫里,万尚书手再长也不可能伸到宫里来。”却是半点也没认为风临晚将柔妃毁了有什么不对。 “哎哟……”风临晚似是撒娇一般,一边眨巴着眼睛一边道,“万尚书当然不可能直接将手伸进后宫,不过他可到底也是朝中重臣,想要对付一个小小的妃子,那岂不是跟玩儿似的,太子殿下也是知道的,本宫向来最是胆小了,再被人这样惦记着,恐怕晚上都不敢睡觉。所以……” “所以?”楚择微微侧过头,“所以我就得替你收拾你惹出来的祸?” 楚择明明用的是问句,听在风临晚耳里却是自动理解为他同意了替她擦屁、股,当下便眉开眼笑的道:“那就多谢太子殿下仗义相助了。” 被风临晚这一句话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楚择才略带些无奈的看着她…… 第84章 就是利用你4 “丁香婉婉,你这是想利用本太子?”楚择问。 收回面上的笑意,风临晚偏头看向楚择,“太子殿下可以认为这是你无私的帮助本宫,当然了,你要是认为本宫这是利用你也可以。” 利用人还利用得这么嚣张的,楚择长这么大还真只见过风临晚这一个,“想要本太子替你扫尾还这般嚣张,丁香婉婉,你到底明不明白,若是你做的事被万尚书知道了,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什么样的下场?”风临晚逼近楚择,纤长的十指一点点攀上他结实的胸膛,“太子殿下,本宫可不是怕了那什么万尚书,皇上留给本宫的暗卫,想必太子殿下也见过了吧,那里面可是有两名‘刺’字组的暗卫,所以,那万尚书若是真的敢对本宫做些什么,本宫想要他的命也不是件难事。只不过,本宫向来最是怕见血腥了,既然能有太子殿下帮忙解决这件事情,那本宫又何必让手上沾血呢?” 其实就是不利用白不利用的心理。 感受着胸膛处传来的阵阵酥麻感,又见风临晚这般理所当然的态度,楚择心中一恼,冷声道:“那你凭什么肯定本太子会甘心让你利用?” 风临晚眼中闪过戏谑,一手轻轻抬起,柔软的指腹轻轻自楚择眉眼尖抚过,“凭什么?就凭太子殿下想将本宫留在宫里!啧啧,本宫还以为,本宫和太子殿下早在三年前就该形同路人才是,没想到太子殿下如此长情,本宫都在宫里给皇上当了三年的贵妃,太子殿下居然还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想要将本宫留在宫里。就是不知道,太子殿下是打算让本宫以什么样的身份留在宫里,先皇的太妃,还是太子殿下登基之后的妃子呢?” 听风临晚轻描淡写的就将自己隐在心底的打算说了出来,楚择眼中现过怒色,“丁香婉婉,不要以为本太子纵容你,你就可以肆无忌惮的羞辱本太子!” 小手半捂着嘴,风临晚眼中闪过恰到好处的诧异,“太子殿下言重了,本宫可从来都对太子殿下敬畏有加,又岂会羞辱太子殿下呢?只不过,最近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的争吵声实在太大了,即使本宫在凤梧宫都听到了,这才稍微有点惊讶而已。” 风临晚所说的倒不是假话,最近这些天,皇后和楚择的确因为风临晚的去留问题出现了很大的分歧。 在楚择心里,三年前眼睁睁失去的丁香婉婉早已成为他的一个执念,既然他即将坐上天下最高的那个位置,那他为何不能按自己意愿将丁香婉婉长久的留在他身边?而对于皇后来说,丁香婉婉不仅霸占了她的丈夫整整三年,在丈夫死后还要继续迷惑于她引以为傲的儿子,叫她如何能答应? 由此也就有了重华宫和东宫这几天几乎降到冰点的气氛。 “太子殿下想将本宫光明正大的留在身边?”风临晚轻声问。 第85章 就是利用你5 微暖的气息轻轻喷在脖子上,带来一阵微微的酥麻,楚择面上闪达炽热,张开双手想要将几乎趴在他胸前的人儿拥入怀中,却被怀中娇小的人儿轻轻一扭便脱离了过去。 看着几步之外的风临晚,楚择声音嘶哑的道:“是又怎样?” “本宫就知道太子殿下心中还是有本宫的,本宫真是太感动了……”嘴里说着这种类似于撩拨的话,风临晚面上却是一片冷静,半点也没有与她所说的话相符的热切,“既然如此,那她,就交给太子殿下来处理好了。”又随手指了指墙角依旧昏迷的柔妃。 楚择闻言眼中一冷,“丁香婉婉,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大胆了?” “大概是,本宫自尽又被救醒之后吧。”风临晚随口道。 面上一黯,想到眼前的人儿曾经为了追随父皇而去不惜自尽,楚择只觉心中一阵闷痛,随即又是一片烦躁,抬眼看向风临晚,他冷冷的道:“住口!” 见楚择动气,风临晚面上却是笑得更欢,“太子殿下在乎本宫能不能留在宫里,可是本宫不在乎,就凭这一点,本宫就是利用你,又能怎么样?” 利用你又怎么样! 这整个皇宫里,敢用这个语气对楚择说话的,风临晚是第一个,也绝对是最后一个!就连皇后,虽然最近因风临晚的事与楚择有分歧,但哪次不是对楚择好言相劝。 面上几经变幻,楚择几乎用尽所有的忍耐,才好歹将心中这口恶气忍下去。不确定自己再看那个可恶的女人一眼会不会忍不住心中掐死她的欲望,楚择快步走到墙角,将晕倒在地的柔妃随意提起,这才在风临晚戏谑眼神的注视下拂袖而去。 “哎!” 待楚择走远,风临晚才不满意的轻轻叹了口气,其实她的本意是最好气得楚择不再对她如此执着,只是没想到楚择宁愿帮她善后也没灭了将她留在宫里的心思。不过,风临晚也从来不是别人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的人,既然她的目标是离开皇宫,无论中间有什么阻碍,她都绝对会一一清除,最后达到目的! 这寒冷的冬夜,用汤泉泡暖了身子,正是好眠的时候。 这一夜有很多人会彻夜无眠,但这其中绝对不会包括风临晚。 不提风临晚收拾妥当之后便回寝宫休息,楚择单手拎着昏迷的柔妃,驾轻就熟的避过宫中值夜的侍卫,一路悄无声息的来到柔妃所住的玉华宫。东宫与后宫虽同处皇宫之内,可楚择身为储君,却是很少涉足后宫,所以理所当然的,对玉华宫内的详细他并不十非清楚。小心的避开玉华宫守夜的宫人,楚择随意选了间没人的房间闯进去,然后顺手便毫不怜惜的将柔妃扔到了床上。 这间房间并不大,里面的装饰也只是一般,从衣橱内那些女式衣物可以判断出,这房间,大概是属于玉华宫内有资格单住的某位宫女所有。 第86章 你怎么不去死1 这一夜,绝对是柔妃从出生到长这么大最黑暗也是最痛苦的一夜。 最初是想着死对头丁香婉婉有可能被毁容而欢欣入睡,醒过来之后却是被人抓到了凤梧宫,又经历了那些令她痛不欲生的事,好容易晕了过去,柔妃真是恨不得自己再也不用醒过来面对那些她无法接受的事。 不过,只要还活着,又怎么可能长睡不醒呢? 所以,在被楚择那毫不怜惜的一扔之后,柔妃终是缓缓睁开了双眼。 入眼一片昏暗,就着桌上的淡淡烛光,柔妃看到了头顶那质地明显算不得好的纱帐。 我的寝宫怎么会出现如此劣质的纱帐?柔妃这样茫然的想着。 随后,面部传来的一阵阵剧烈的灼痛让柔妃渐渐回想起之前在凤梧发生的那一切,想要伸手却抚脸却发现全身上下都动弹不得,想要痛苦的尖叫却发现喉间怎么也无法发出声音。想到风临晚那些残忍的手段,柔妃一时之间甚至怀疑是不是风临晚趁自己昏迷之时毒哑了自己,又做了什么手脚让自己以后成为一个连动都不能动的废人。 直到一道略显模糊的身影,出现在柔妃那双被惊恐占满眼里。 虽然灯光昏暗,但柔妃还是辨认出来,眼前这名沉默的男子,正是太子楚择。一颗心猛然提起又倏的放下,柔妃本就饱受打击的心几乎差点停止跳动,缓过来之后才满眼激动的看向楚择,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只发出些意味不明的“啊啊呜呜”之声。 昏暗的灯光下,楚择的面容显得有些隐晦而又诡异,目光静静的落在柔妃身上,他突然道:“你是不是想说,你今天晚上被婉婉用极其残忍的手段毁了容貌?” 柔妃没有注意到楚择是用很是亲昵的“婉婉”来称呼风临晚,她只知道自己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可以将风临晚的丑恶面目揭露出来,即使身体无法动弹,仍不住的以眼神向楚择给予肯定的示意。还没弄清楚情况的她,甚至都已经在心里想象,将风临晚所做的事都揭露出来之后,她要如何将自己所受的痛苦一一还在风临晚身上。 这个想象令柔妃沉浸在无比的痛快之中,甚至一时之间都让她忘记了容貌被毁的痛苦,直到被楚择一声低沉的笑声打断那美好的幻想,她才后知后觉的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呵呵,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像你这般愚蠢的女人?”楚择微微抬头,摇曳的烛光让他面上的笑容变得忽明忽灭,“更让人难以想象的是,你这般愚蠢的女人,居然能安然在宫里生活这么多年。看来,果然还是母后太过手软了……” 柔妃浑身一僵,不由自主的便想到了最近宫里暗传的一则她初时以为是无稽之谈的流言,流言道是太子一直未对丁香婉婉忘情,甚至还欲在登基之后将丁香婉婉收入后宫,为此甚至不惜于皇后多番争执! 第87章 你怎么不去死2 想到这些,柔妃心中不由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如果传言是真的,那么,太子殿下又岂会帮自己? 果然,楚择上前两步逼近动弹不得的柔妃,面色冷厉,薄唇微掀,说出口的便是极为恶毒的一番话:“柔妃,你现在这副鬼样子想必你已经见过了吧……” 即使无法动弹,听到这句话,柔妃还是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 楚择眼中闪过嘲意,那些如刀似剑的字句一次次的刺进柔妃心里,“父皇从前可是在所有人面前称赞过柔妃的美貌的,你说,你现在这个样子走出去,谁能认出你是柔妃?” “以你现在这副比厉鬼都可怕的样子,人家看到你,只会指着你尖叫……” 泪珠滚滚而下,带来又一阵刺痛,不过柔妃现在已经感受不到那点痛苦了,对柔妃来说,身体上的痛苦远远比不上楚择所说的那些话对她的打击。最令她绝望痛苦的是,连她自己都知道楚择所说的是真的。 “想想看,以后你要不就一直缩在你的玉华宫里一步也不出来,要不然就得被无数人指指点点。就连你这玉华宫里的宫人,虽然表面上不敢对你不敬,可是私底下他们会怎么议论你这个主子呢?他们会说,这个丑八怪,顶着这样一张可怕的脸,还好意思对他们指手划脚的……” “还有你的家人,听说柔妃当年未出阁时是被你爹捧在手心上长大的吧,还有你的兄长和弟弟,你们之间感情深厚,你变成这个样子,不仅你爹你兄长弟弟出门时会被人指指点点,就连你们万家那些未出阁的姑娘,没娶亲的男子,恐怕都会因此而为人诟病……” “那些都是你血脉相连的亲人,你怎么忍心让他们因为你而受这些委屈?到那时,你爹会恨不得没生过你这个女儿,你兄长你弟弟更会恨你让他们面上无光,就连你的那些族人,都会恨你让他们身上背负那么多旁人的非议!在宫里没有了地位,又得不到家族的支持与理解,难道你就打算这样老死宫中吗?” “你可是高贵的柔妃,想一想吧,当初父皇是怎样宠幸你的,你几乎站到了一个女人这一生所能达到的最高的高度,死后就算不能与父皇合葬,至少也能葬在父皇近处,这是何等的殊荣?想想你当初又给你的家族带去了多少的荣耀,无论是你的父兄还是你那些族人,谁见了你不得恭恭敬敬的称你一声‘柔妃娘娘’,谁不是恨不得把自己所有最好的东西捧到你面前供你挑选?” “你怎么能变成这副人见人厌的样子呢?” 楚择的声音仿佛有种惑人的魔性,让人不由自主的就随着他所描绘出来的画面深想下去,直到陷入他用言语构造出来的旋涡,最终再也无法挣脱。 恍惚中,柔妃发现自己可以说话了,然后,她听到自己用飘忽的声音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办?” 第88章 你怎么不去死3 “你怎么不去死?” 带着无尽恶意的一句话,却被楚择以好心建议的语气无比认真的说了出来。 “去死?”柔妃喃喃重复道,眼中闪过些许挣扎。 “对啊,你可以去死,只要你死了,在所有人眼中,你就还是那个美丽高贵的柔妃,你的家人、族人就不会因为你而受累,你家族的荣光也将继续传承下去。瞧瞧,只要你一死,这么多的问题就全都解决了,而且,只要你死了,你就再也不用看着镜子中你自己那张可怕的脸而绝望痛苦了……” “所以,你怎么不去死?” 柔妃的本意绝对不是想要寻死的,她出自根深叶茂的万家,自小就被万广林如掌上明珠那般疼爱着呵护着。被风临晚毁去容貌,柔妃的确痛苦难当,可在她心里,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她还有最为疼爱她的父亲,甚至在风临晚面前昏过去时,她想的还是怎样在事后让父亲将风临晚交到她手上让她十倍甚至百倍的折磨! 可是她先前本就已经陷入崩溃,这时神智并未完全清醒,楚择所说的这些又正好说到了她的心底,让她不知不觉的就开始赞同,到最后甚至下意识的觉得楚择的确出了个好主意,只要她死了,就不用再看到自己那张可怕的脸,就不用为了这张脸再伤心难过,甚至父亲兄长弟弟都不用因为她而遭人白眼…… 眼中的挣扎渐渐消散,柔妃也在暗暗问自己:既然这样,她为什么不去死呢? 眼见自己的话达到了预料之中的效果,楚择眼光一闪,继续道:“你看看,这里连白绫都是现成的,只要把白绫搭在横梁上打个结,再吊上去,这一切的烦恼与痛苦就都没有了……” 仿佛是被那声音蛊惑了般,柔妃从床上慢慢爬起来,光裸的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摸索着将桌上放着的白绫拿下来,费力的搭在横梁上又打了个结,最后寻把椅子站上去把自己那颗如今并不美丽的头颅套进了那个圈里…… 而从头到尾,楚择都只在一边冷眼旁观,只不时说些“结要打紧”、“不够高?那就找把椅子踩上去”之类指引的话。即使亲眼看着柔妃蹬掉椅子,看着她如何痛苦的挣扎,看着她眼神复归清醒,眼中流露出后悔与祈求,楚择眼中也没有半分的动容,更别说是出手把柔妃救下来了。 一直到柔妃渐渐停止了挣扎,原本柔软的身子一点点变冷,并随着那白绫在空中小幅度的摇来摆去,楚择才不放心的又上前去试了试呼吸,确定柔妃是真的没气儿了,这才冷冷的看了柔妃的尸身一眼,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身后的木门发出微微的声响合在一起,仿佛也把之前发生的事都尽数隔绝在了身后。 离开玉华宫,楚择一边避开值夜的侍卫,一边朝着自己的东宫走去,心里却是不可避免的浮现出一张宜喜宜嗔的脸来…… 第89章 你怎么不去死4 楚择不记得自己与丁香婉婉认识有多久了,是六年,还是七年? 只记得,那是一个晴朗的夏日,那时的他还是个青涩的小小少年,少年虽然自小就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坐上那把象征权利与地位的椅子,但平时待人都是温雅谦和,为了将来能更好的造福于民,更是谦逊好学。 他们的相遇,其实只是一个意外。 那个夏日,还是少年的楚择从皇后那里接过一盅凉意沁人的冰镇酸梅汤,想要亲手给他自小就仰慕的父皇送去,以聊表孝心。在御书房,他碰上了左相丁香绝领着一名少女跪在父皇面前,那还梳着丫髻少女虽然面上带着惶恐,但仍悄悄抬起头来四处瞅,在对上楚择探究的视线时稍微一愣,然后红唇慢慢弯起,给了楚择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 那一刻,也不知是不是出于楚择的错觉,这个笑容之下,竟连外面的阳光都黯了黯。 少年的心,也就是在那一刻,在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情况下,悄悄遗失在了少女身上。 再后来,楚择得知了丁香绝带着丁香婉婉入宫的用意,一个母不详的庶女也妄想成为太子妃,楚择本该愤怒的,可因为那个有着灿烂笑容的少女,他竟然也觉得这真的是个再好不过的主意。于是,在父皇沉吟时,楚择甚至主动请求父皇允了这六婚事。 这场赐婚无疑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尤其是皇后,在得知未来的太子妃人选竟然是丁香家那个唯一的庶女,一边愤怒一边又替楚择不值。没有人知道,那时的楚择心里有多么欢欣。 只需要再等三年,那少女便会成为自己身边唯一能与自己共同进退的人,在等待大婚的那三年里,每次只要这样一想,楚择都止不住脸上的笑容。 可谁又能预料到,三年之后,当他满心欢喜的准备着将少女娶进东宫时,在他以为自己即将与心爱的女子携手一生时,事情会来了个那样让让无法接受的大转变? 准太子妃变成了皇上后宫里的宠妃? 楚择从来不知道,只一夕之间,世界便能全然颠覆。 心爱的女子进了宫成为父皇亲封的贵妃,原本准备了大半的太子大婚可笑的戛然而止,那之后,无论楚择走到哪里,都能从旁人眼中读到探究与同情。那之后,他也曾闯进后果要丁香婉婉给他一个说法,回应他的,却是丁香婉婉冷淡的眼神,那让楚择觉得自己从前的那些欢欣心情都是个天大的笑话。 之后的事情几乎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楚择承受不住这种打击,缠绵病棍长达大半年,病愈后更是将自己所有的爱与恨紧紧锁于心底,从原先的谦雅温和变成现在的冷漠如冰。 如果时光倒退回初见那年,如果那时的楚择能更敏锐些,那他是否能从当时的父皇看丁香婉婉的眼神里发现些异样呢? 楚择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甚至随着父皇的驾崩,他可能永远也不会再知道,当初,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敬若神明的父皇做出将太子妃纳入后宫的决定…… 第90章 你怎么不去死5 柔妃娘娘死了! 而且是全身赤、裸的自尽于玉华宫某名宫女的房间内,不仅如此,柔妃娘娘那张原本清雅高贵的脸还变得比厉鬼还要可怕一百倍!若不是玉华宫内的宫女都对柔妃的身形很是熟悉,又有柔妃左胸上的一个胎记作标准,恐怕根本就没人能认出那般狰狞可怖的一张脸是属于柔情万千的柔妃所有。 虽然如今的皇宫被各种流言所充斥着,但这个消息还是用最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皇宫。一来死的人是从前备受皇上宠爱的柔妃娘娘,二来柔妃的死法还如此诡异可怕。 皇宫是个从来都不会缺流言的地方,那些平日被繁重的差事所压的宫女太监们,闲暇的时间也就只能互相聊着那些或真或假的传言来缓解疲劳、舒缓心情。所以,只不过短短一上午,关于柔妃的死因,就已经有了好几个版本的传言。 有人说,柔妃是因为不慎毁了容貌才心灰意冷之下寻死,只是为什么容貌尽毁,而且是在一名普通宫女的房间内寻死,却是解释不出来。 还有人说,柔妃是因为太过思念皇上,这才自毁容貌,又自尽去追随皇上。 当然了,得到最多人认同的却是另外一个版本,在这个版本里,柔妃早在皇上病重时就与宫中一名侍卫有了私情,为了避人耳目,柔妃与那名侍卫每次见面都是在玉华宫某位宫女的房间里。而柔妃之所以会自尽,是因为这名侍卫唯恐与柔妃的私情会暴露惹来杀生之祸,所以坚决要与柔妃断绝往来,柔妃灰心绝望之下又一次约了那不知名的侍卫见面,在等不到那名侍卫的情况下,这才自毁容貌全身赤、裸的悬梁自尽。 不得不说,这流言编得很狗血,偏偏这狗血的剧情却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同,甚至还有那心软的宫女为柔妃的痴情掬了不少的同情泪。 在这些流言在宫里四处传扬时,京城尚书府内,吏部尚书万广林的书房中,面色铁青的万方林坐在椅子上,两只手死死的抓着扶着,额际青筋隐现。在万广林身旁,还站了两名长相与万广林有几分相似的年轻男子,一人大约二十六七岁,另一人年约十六七,两人都同万广林一样,面色阴沉的仿佛要滴出水来。这两人便是柔妃的兄长与弟弟,万广林的两名嫡子,万晖与万谦。 “爹,大姐的事一定不能就这样算了,宫里现在都有流言说大姐是和侍卫有了私情这才自尽的,若真让这些流言传到宫外,咱们万家哪还能在人前抬得起头来!”好半晌,年纪小些的万谦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气愤开口道。 “不能这样算了?”万广林年约半百,相貌看着温和儒雅,听到万谦这番话,他眼中厉芒乍现,冲着万谦怒视一眼便成功让万谦避开眼去,“柔儿是我最疼爱的女儿,当初若不是她自己执意要求,我又岂会舍得将她送进宫?” 第91章 你怎么不去死6 万广林这时满心都是后悔。 相传当初大楚立国前,万家先祖本出自豪富之家,后来与大楚开国皇帝相知相识,不仅一直陪伴开国皇帝一统江山的大业,还散尽家财只为支持开国皇帝举业。是以,大楚立国后,开国皇帝亲赐万家为唯一的可世袭的外姓忠亲王。 所以,万广林并不仅仅只是吏部尚书,他同时还袭有忠亲王的爵位。 万家子嗣并不少,除了正室夫人所出的两个嫡子,妾室通房生的庶子更是能凑够一打,可女儿却唯有万柔一人。若不是万家祖训,不可过分宣扬忠亲王这身份,恐怕万柔自出生起就能被称作郡主。 唯一的女儿,又是嫡女,所以万广林自小就对万柔疼爱异常,这也养成了万柔高傲的性子,甚至在到了适婚年龄之后,万柔几次三番的推拒了万广林夫妇替她特色的京城青年俊杰,最后向万广林提出要进宫。 以万家的地位,是根本不必要送女儿入宫固宠的,而且作为位高权重的官宦人家嫡女,万柔自然知道宫里不是什么好去处,不过她向来心高气傲,自认为像她这种天之骄女本就该享尽所有女人的艳羡目光,若她能让天底下最尊贵的那人眼中只容得下她一人,那该是怎样美妙滋味? 所以,万柔不顾万广林的反对入了宫,而且也真的如她所想,从她进宫那天起,皇上便对她宠爱异常。她以为她已经紧紧抓住了那颗变幻无常的帝王之心,却没想到那个叫丁香婉婉的女人进宫之后,骄傲如她也品尝到了被冷落、被无视的滋味。 这三年来,万广林每次见到万柔都会劝她放下心中的执念,以万家的地位还有万广林的爱女之心,若万柔肯放下执着,万广林有十分的把握去求得皇上放万柔出宫,只是万柔没有哪回听从过万广林的劝。 皇上驾崩,又听闻皇上给丁香婉婉留了道令她改嫁的遗旨,万广林心中也不是没有动过念头的,他本想在太子登基之后去求得恩典,让万柔同丁香婉婉一般可以出宫另嫁。以万家的地位,就算万柔是二嫁,又岂能让她被人欺了去? 可万广林怎么也没想到,他等来的,会是万柔自尽这么一个噩耗。 不过,万柔毕竟是万广林一手教出来的女儿,万广林怎么也不肯相信万柔是真的自尽的,早在一听到消息之时,他便求了皇后恩典带着刑部经验丰富的仵作进宫察验。万广林自然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以一副怎样的面目自尽的,可是如果能证实万柔并非自尽而是被人暗害,他甚至能忍受女儿的身子在她死后还暴露在他人异样的眼光之中。 可是,那名仵作查验许久,最终却只得出万柔的确是自尽的结论,这让万广林如何接受? 所以怒极的他看向万谦,一字一顿的道:“身上没有任何伤痕,更没有任何挣扎过的痕迹,甚至连被人下药的痕迹都没有,你要老夫如何不这样算了?” 第92章 你怎么不去死7 所以怒极的他看向万谦,一字一顿的道:“身上没有任何伤痕,更没有任何挣扎过的痕迹,甚至连被人下药的痕迹都没有,你要老夫如何不这样算了?” 万谦算是万广林的老来子,不仅是嫡子还是万家最小的一个儿子,是以自小被万夫人当成心肝肉一样娇惯着长大,平时没少仗着万广林的名头在外为非作歹。在家有万夫人护着,在外面旁人看在万广林的面子上也都会让他几分,万谦的性格倒是养得张狂得紧。 不过,万谦生平最怕的便是自家老爹,这时被万广林这样一瞪,知道万广林是把大姐的死迁怒到自己头上了。万广林有多疼万柔,万谦长到这么大已经领教了无数次,当下再不敢多言,直到书房内安静了好一会儿,他才抬头看了万广林一眼,低声嘀咕道:“大姐是不是自尽我不敢肯定,但大姐的脸肯定不是她自己毁的……” “你说什么?”一旁的万晖耳尖的听到几个字,阴冷着一张脸问道。 “我……”万谦本想否认的,不过在看到万广林与万晖那吓人的脸色之后再不敢隐瞒,“前段时间,大姐派宫人送信给我,要我帮她找一种能毁人容貌的毒药……” “你给了?”万广林问道。 万谦点点头,“我是想,大姐最得意的就是她的一张脸,要这毒药总不会是毁她自己的容貌吧?” “那你知道柔儿要这毒药是想要对付谁吗?”万广林眼中寒光一闪,继续问道。 “大姐没说,不过,整个宫里,皇后娘娘大姐肯定是不敢去动的,而除了皇后娘娘以外,还能有哪个女人值得大姐如此大费击章的?”万谦道。 丁香婉婉。 父子三人心里不约而同的就浮现出同一个名字。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刚打算着毁别人的容貌,自己就被弄成一副鬼样子裸着身子自尽了,万家父子三人都认定这件事铁定与丁香婉婉脱不了关系。 “柔儿,虽然你的自尽可能与丁香婉婉没有关系,但这件事总归与她有关,既然你想毁掉她的脸,你没做成的事,爹爹一定替你完成!”万广林在心里如此道。 因为心疼女儿,所以连他女儿没能成功毁掉别人的容,万广林就要不论是非的帮他女儿毁掉,他这颗疼爱女儿的心,表现得简直是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而一旁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的万晖,眼中微闪,双拳紧紧握起,同样的,将“丁香婉婉”这个名字深深的记到了心里。 父子三人从万广林的书房里出来,万广林与万晖一起进了宫,万广林是去见太子,而万晖,则是不顾阻拦,一路直往后宫而去。 外男若没皇上允许,是绝对不能涉足后宫的,宫里侍卫拦不下他,派人禀了皇后,却只得到皇后的默许。 许久之后,抬起头来看着头上龙飞凤舞的“凤梧宫”三个字,万晖才终于露出几许冷笑。 第93章 你怎么不去死8 太子东宫 东宫前殿会客厅,万广林直挺挺的跪在中间,一双眼却紧紧盯着上首的主座上坐着的皇后与太子。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万广林因为痛失爱女而一脸悲愤,太子阴着一张脸意味莫名,而皇后则是满面铁青,显然被气得不轻。 “太子殿下,皇后娘娘,老臣就算是搭上这张老脸,也一定要为柔儿讨个公道!”万广林突然重重的弯腰一磕。 楚择目光一凝,刚要开口,却听一旁的皇后重重一拍桌子,微颤着指向万广林:“讨个公道?你还要怎样讨公道,玉华宫的那名宫女已经招认,就连那个奸夫也已经认罪,你的女儿与侍卫有私情、淫乱后宫,就算她没死,本宫也要处死她,你居然还想要本宫给她个公道?” 自早上得到消息起,皇后就一直怒火中烧,皇上驾崩,新帝又尚未登基,宫里本就是人心惶惶。这段时间以来,后宫的一应事务都由皇后一手打理,她是怎么也没想到,柔妃居然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等事。虽然这件事被皇后压下来了,但这么大的事又怎么可能完全封得住,说不定这件事传入了宫外的不少人耳里。 想到这里,皇后又猛吸几口气,用尖锐的声音道:“皇上这才驾崩几天,她就这样耐不住寂寞了?这样淫、荡的女子,若是在民间,只有被浸猪笼一条路可走,如今本宫允她一个体面的死因,你居然还敢不依不饶,是不是要所有人都知道柔妃娘娘是如何的放荡你才甘心?” “老臣不敢!”万广林又是一叩首,“只是柔儿的死实在是太过蹊跷,这件事说不定还与婉贵妃有关……” “万尚书!”楚择声音低沉不辩喜怒,“又或者本太子该称你一声忠亲王?这东西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以乱讲,柔妃所做的那些腌臜事并不是扯上旁人就可以洗得清的。本太子可以理解你失去爱女的悲痛,所以这次也就算了,若还有下一回……” 早在听到楚择道出“忠亲王”三个字时,万广林心里就一沉,再听太子此言的意思,一颗心更是沉到谷底。 万广林初进宫时对此行的目的颇具信心,作为大楚唯一的外姓亲王,万家的女儿又岂能死的如此不明不白。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在他从万家到宫里的这段时间,柔妃自尽的那间房间的主人,玉华宫的大宫女居然主动招认,柔妃娘娘的确与宫中侍卫有染,为了避免奸情被人发现,每次两人私会时都是在她的房间。不仅这样,那名与柔妃有私情的侍卫眼见瞒不住了,也已主动认罪。 如今的情况,那名侍卫就连柔妃左胸上的胎记和臀部私密处的一粒红痣都讲得清清楚楚,就算万广林替柔妃辩护,又岂会有人相信柔妃是真的清白? 万家的确是位高权重不假,更有着大楚唯一外姓亲王的殊荣,可这样的情况之下,即使是万广林也颇有些无计可施的无奈。 第94章 你怎么不去死9 大楚立国至今,唯一的外姓亲王万家却由始至终都低调得不成话,万家的祖先曾经留下祖训,万家后人绝不可因这亲王身份而刻意抬高自己。到如今,除了在某些极为正式的场合,那些朝中大员都不会想起万家还有这样一个身份。 身为吏部尚书,万广林也非常清楚,若不是万家这么多年来一直表现得低调忠诚,恐怕万家早就遭逢大祸了。 所以,听楚择说出“忠亲王”三个字,万广林便知道太子是真的没了耐心。 楚择又看了低垂着头的万广林一眼,“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柔妃只是生了一场急病,死于不治。还有,本太子不希望此事还牵连到其他无关之人,若万家执意不听劝告,那万家损失的,可就不仅是脸面这般简单了。” 万广林心头一颤,知道这是楚择对他的警告,太子虽然年轻,但这些年来也代皇上处理了不少政务,颇得朝中众臣的拥护与爱戴。知道柔妃的事是没办法更改了,万广林虽然心有不甘,最终也只能忍下来。 “慢着,”见万广林有告退的意思,皇后冷着脸唤住他,“柔妃之事乃是宫中丑闻,本宫可以容忍不公布她的死因,但她绝对不对葬入帝陵,本宫绝对不允许这样一个不洁的女人打扰皇上的英灵!至于她的尸首,你们万家若是不嫌弃,本宫也可以赏给你们,若是万家不要,这宫里被扔到乱葬岗的女尸也不少!” 皇后其实心机并不深,入宫二十几年来,绝大部分时间她都以一个贤后的标准来要求她自己,也因为这样,虽然很多时候她做出来的事并不聪明,皇上还是愿意许她几分庇护。身为皇后,而且还是立志母仪天下受天下子民尊敬爱戴的皇后,她生平最恨的就是后宫中的女人忍不住寂寞与人私通。 柔妃的死是楚择一手造成的,主动认罪的玉华宫大宫女和那名未知名的侍卫当然也是楚择的手笔,不过从头到尾,这件事他都没有告诉皇后半分。是以,听到皇后如此愤怒的说出这番话,楚择目光微闪之下却是并未反驳。 丁香婉婉与楚择之间的事已经过去整整三年,很多人都以为,有了身份上的鸿沟,这两个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扯上关系。但只有楚择自己才知道,即使丁香婉婉已经含笑立于他父皇身边,即使他后来也娶了身份高贵的太子妃,但丁香婉婉的身影,从未自他心底抹去。 风临晚提出要楚择帮她善后解决柔妃的事,楚择虽然一开始就表现出他的不乐意,但早在那时,他就已经策划好了要让柔妃怎样去死。 无论他心底对丁香婉婉的执着是出于什么,但他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伤丁香婉婉半根毫毛,他自己都绝对不会去伤的人,竟然时刻被柔妃惦记着,叫他如何能容忍? 柔妃就是始终都没弄明白这一点,所以才连死后的名声都保不住。 第95章 你怎么不去死10 不提东宫内,万广林是如何青筋直冒的忍下了心中那口气,万晖闯入凤梧宫时,风临晚正煞有兴致的亲自指挥着一场音乐盛宴。 所谓的音乐盛宴,便是风临晚将属于她的八名暗卫全都拉了出来,除开卫缄,其他七人分别被风临晚取名为“哆来咪发嗦啦西”。而所谓的指挥,便是风临晚指向谁,谁就用最快的速度报出自己的代号。 于是,就有了现在整个凤梧宫的宫人都要笑不笑的看着风临晚等人的表演,只见风临晚坐在贵妃椅上,一根纤长如玉的食指在七名暗卫之间指来指去,随着七名暗卫应声报出自己的代号,连贯起来便是一首让人听着很是奇怪的歌。 “哆来咪哆,哆来咪哆,咪发嗦,咪发嗦……” “嗦啦嗦发咪哆,嗦啦嗦发咪哆……” 如果有一个和风临晚一样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在旁边听着,铁定会因风临晚面上的认真与严肃而笑喷出来,没错,你真的没想错,这所谓的音乐盛宴就是《两只老虎》! 无比欢乐的指挥着这场音乐盛宴,风临晚看着用十只手指数都嫌多的几名暗卫,心里不无遗憾的想:若是能有个几十名暗卫,恐怕连交响乐都能指挥出来吧? 万晖便是这时突然闯入的。 这满院的欢乐因为这个不速之客戛然而止,万晖望着中间那个慵懒的坐在贵妃椅上面含笑意的女子,“贵妃娘娘?” 风临晚侧过头,一名暗卫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才看向万晖:“万家大公子?” 冬日的午后,带着暖意的阳光毫不吝惜的洒下,为这严寒的冬季带来几分柔和,容色无双的女子坐在贵妃椅上半缩着身子,一双美眸半眯着迎向阳光,宛如一只慵懒的猫咪,美好得让人不忍破坏。 万晖此前并未见过丁香婉婉,对这位婉贵妃的少数印象也仅仅来自于妹妹万柔偶尔归家时的抱怨与嫉恨,或者偶尔从宫里传出来的婉贵妃的种种恶行,所以他从没想过,那个在妹妹口中再可恶不过的女子,也会有如此美好的一面。 不过,他也仅仅只一怔忡便很快的回过神来。 想到自己的妹妹此刻正浑身冰凉的躺于棺内,而且连身后的清白名声都保不住,而这个肯定与妹妹之死有关的女人却这样无比肆意的享受着生命的美好,万晖心中一冷,“贵妃娘娘真是好兴致,难道做了坏事,贵妃娘娘都不会心虚的吗?” 风临晚诧异的看向万晖,就在万晖以为她会反驳时,却听她道:“本宫做的坏事多得数都数不清,不知道万家大公子指的是哪一件?” “噗哧……” 先前就一直强忍着笑意的一名凤梧宫宫人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又带出其他许多忍俊不禁的笑声。看着瞠大了一双眼等着万家大公子释疑的贵妃娘娘,这些宫人都一致认为,贵妃娘娘自从上次醒来之后,不仅多了许多人情味,似乎还变得有趣了许多。 有趣,就容他们斗胆如此形容吧。 第96章 你怎么不去死11 “你们都下去吧!”风临晚冲周围的宫人们挥了挥手。 待那些宫人都退了下去,风临晚才转向万晖,“不知万家大公子此来到底为了何事?” 万晖冷哼一声,“舍妹昨晚惨死宫中,贵妃娘娘难道就一点也没觉得不安?” 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风临晚轻捂着嘴笑了好一会儿,“万大公子难道不知道吗,柔妃可是自尽而亡的,她自己想不开要寻死,为何本宫要觉得不安?再说了,本宫可从来都是以狠毒闻名的,别说这件事与本宫无关,就算柔妃真的是本宫逼死的,难道万大公子还奢望本宫会突然良心发现?” 说起柔妃之死,风临晚还真是挺意外的,她昨晚之所以会选择将柔妃交给楚择,只是因为她懒得费精力为柔妃那张鬼脸善后扫尾。她本来是想,楚择绝对有很多种方法让柔妃吃了这个哑巴亏,却没想到会在今天一大早就收到柔妃的死讯,咳,而且还听说柔妃的死另有很多可以供人八卦的“隐情”。 看来,楚择能稳坐太子一位,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风临晚如此想。 万晖闻言怒视着风临晚,指着她一字一顿的道:“柔儿无端被人害得如此惨死,这件事万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那些害过柔儿的人,我万晖也绝不会放过!” 风临晚一边摇头一边眼带怜悯的看向万晖,想必这倒霉孩子还不知道楚择的手笔,于是好心道:“万大公子还不知道吧,就在不久前,玉华宫的大宫女已经招认柔妃生前的确是与侍卫有私情,还多次在那名大宫女的房间内幽会,甚至连那名与柔妃私通的侍卫也已经站出来认罪……” “住口!”万晖一声厉喝。 说起来,万晖与万柔的感情算不上有多好,万晖身为万广林的嫡长子,自小便背负了许多责任,万广林待他也向来要求严厉,鲜少有温情的时候。小时候的万晖总以为,他的父亲根本就没有慈父的一面,直到万柔出生,他才彻底改变了这一想法。每每看着父亲总是面无表情的吩咐自己要做完多少功课,转头又带着一脸的笑容对万柔嘘寒问暖,万晖心里总会生出一股不公。这种情绪,直到万晖渐渐长大成人,才被他压到了内心最深处。 会闯入凤梧宫为柔妃出头,万晖也许只是以万家接班人的身份,而并非是万柔的哥哥。 万家的威严容不得外人随意侵犯,即使那人是宫里备受皇上宠爱的贵妃! 所以听到风临晚的这番话,万晖的第一反应便是这是风临晚故意编出来抹黑柔妃的,当下便阻止了风临晚继续说下去,冷冽的眼神如利箭般扫向风临晚,“柔儿从来都不敢做出半点出格的事,她如今虽已惨死,也断然容不得你这丁香家母不祥的贱种来污蔑她的清白!” 风临晚收回视线,看向自己如青葱般嫩白的双手,“卫缄,给本宫掌嘴!” 第97章 你怎么不去死12 风临晚收回视线,看向自己如青葱般嫩白的双手,“卫缄,给本宫掌嘴!” “啪!” 卫缄沉默着上前几步,手高高扬起再重重挥下,万晖面上便多了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若换了任何一个人,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作是贱种,都绝对会气得火冒三丈,不过风临晚却是半点也不曾因为这个而生气,她本就是穿过来的,虽然她占了丁香婉婉的身体,但是不厚道的说,人家骂的是丁香婉婉又不是她,她为何要生气? 她之所以会让卫缄掌嘴,不过是因为她不喜欢听到别人在她面前吐脏字,仅此而已! 身为万家的下一任接班人,万晖自小就养尊处优,何时被人这样打过?就连万广林,幼时责罚他也仅仅只是抄祖训或者在祠堂罚站,所以卫缄这一巴掌直接把他打得有些蒙了。 好半晌,万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给打了,眼中蓦地浮现出凶狠,他指着风临晚:“丁香婉婉,你敢……” “别说什么本宫敢不敢的话!”风临晚毫不客气的打断万晖的话,“你脸上的巴掌印都这么清楚了,居然还蠢到问本宫敢不敢打你这种话,万大公子,你也太没水准了!而且,关于柔妃的事,本宫既然敢亲口说出来,必然是有绝对的把握,万大公子还是赶紧回去想想办法要怎样替柔妃遮丑吧,要不然,恐怕万家的钟头很快就会超过本宫这个恶毒的贵妃了。”说到最后,风临晚不由有些幸灾乐祸。 几乎是用尽所有的忍耐,万晖才按捺下心里想要冲过去掐死风临晚的欲望,事实上,若不是风临晚身后站了八名明显身手高超的暗卫,万晖恐怕真的会忍不住对风临晚动手。 “婉贵妃,好,好……”怒极之下,万晖连连说了好几个“好”字,他也知道今天在风临晚这里是讨不到好了,而且他也急于回去求证风临晚先前所说的话,于是恶狠狠的放下狠话,“今日之耻,以及柔儿的事,万家上下断不敢忘贵妃娘娘的厚赐,总有一日,万家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这番话无疑是赤、裸裸的威胁,不过风临晚却是根本就没把他的话当成一回事,穿越之前,作为风家的掌舵人,风临晚哪一天不是生活在别人的惦记之中的,多一个万晖或者说是多了一个万家,她又岂会心有惧意?更何况,如今她的身边还多了卫缄等八名暗卫。 双手像赶苍蝇一样挥了挥,风临晚不以为意的道:“万公子,本宫在宫里可是一直无聊得紧,还真有些期待万公子以及万家能给本宫带来怎样的惊喜,万公子可千万不要让本宫失望哦……” 这是何等的嚣张! 万晖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敢如此不将万家的威胁放在心上的人。又冷哼一声,万晖再深深看了风临晚一眼,这才一拂袖转身大步离开了凤梧宫。 “是真的挺无聊啊……”风临晚抬头望了望天,喃喃道。 第98章 贵妃娘娘的仰慕者1 柔妃的事便这样悄无声息的揭过了,在皇后发话杖毙了几名乱嚼舌根传播流言的宫女太监之后,整个宫里的宫人一时之间都噤若寒蝉,再也不敢随意讨论关于柔妃的事。 而万家,表面上看来似乎也平静的接受了这件事,甚至还在某天派了人将柔妃的尸首接回了万家。当然了,只看万广林那接连许多日都阴沉得似乎能滴出来水的脸色,以及万家上下那让人隐隐发慌的低气压,许多人都知道,这件事肯定还没有完。 不过,这些又是后话了。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风临晚都老老实实的呆在凤梧宫里哪也没去,不是她突然转了性不想往外跑,而是皇后在柔妃的事之后更是严厉整治后宫,大大约束了宫里的妃嫔的出行,别说是出宫了,就连走出自己所居的宫殿都能引来一堆紧张的视线。 风临晚可不喜欢走到哪都被人盯着,而且据说太子的登基大典只半个多月就要举行了,楚择整天忙得跟陀螺一样,甚至连吃饭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当然就更没空来风梧宫让风临晚使唤了。 这皇宫还真不是个好地方,看来得尽早计划着离开这里啊,或者,干脆就找捷径选个人嫁了? 就在风临晚百无聊赖的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打发时间时,却得到凝音太子妃来访的禀告。 对太子妃萧翎,风临晚其实还是颇有好感的,所以对太子妃每隔几日就来凤梧宫与她闲聊的行为,她也是报以欢迎态度的。 “太子妃大驾光临,本宫可是有失远迎了。”风临晚坐在椅子上并未起身,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与萧翎倒也培养出几分朋友之谊,所以说话行事之间都少了几分客套,多了几分随意。 萧翎径直走到风临晚身边,“贵妃娘娘可是言重了,萧翎还深恐贵妃娘娘嫌萧翎聒噪呢。” 萧翎出自将门萧家,性子本就带了几分直爽,与风临晚相处之后也知道她并不拘于俗礼,倒也并不一味的客套。说起来,太子登基在即,萧翎又身为太子妃,最近一段时间她也忙得几乎脚不沾地,只是每当稍有空闲,她总会不由自主的来到凤梧宫,只要跟风临晚说上几句话,身在这深宫的沉重心情总是要轻快几分。 风临晚大致上能了解萧翎的心情,无非是因为寂寞罢了,冲萧翎摆了摆手示意她随便坐,又吩咐凝音上茶,这才看向萧翎道:“本宫也知道你最近忙得紧,这么忙还来本宫这凤梧宫,莫非是有什么事?” 萧翎冲风临晚神秘的一笑,“还别说,这次来还真的是有事要告诉你。” 看着对面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风临晚,萧翎只觉心中一片轻快,入宫三年,她几乎被这深宫的生活磨成了一个没有快乐、不会笑也不会哭的人,也唯有在风临晚面前,她才能体会到自己还是个正常人。世人都羡慕她的出身,都道她的好命,不仅出身好,再过不久还能立于帝王身侧,成为这世上最高贵的女人。 可谁又知道,这样的她,心里最想的,却是像如今这般,有三五志趣相投的朋友,可以随意聊些听旁人说来的八卦趣闻? 第99章 贵妃娘娘的仰慕者2 萧翎今天的确是来找风临晚聊八卦的。 看着萧翎面上毫不掩饰的促狭,风临晚挑了挑眉,“什么事这么神秘?” 萧翎一双美眸一眨也不眨的看着风临晚,直到风临晚都要以为自己脸上有饭粒了,她才一边吃吃笑着一边道:“贵妃娘娘果然是魅力过人,居然足不出户的就可以将远在宫外的人迷得神魂颠倒,还放出话来誓将贵妃娘娘娶回家……” 在萧翎开口之前,风临晚猜测了许多她可能说的话,可她如何都没想到,萧翎会是说这个,于是诧异的抬眼:“有这回事?” “可不就是有这么回事?”萧翎道,“而且你知道那个放话说要将你娶回家的人是谁?” “是谁?”风临晚感觉自己都快成只会学舌的鹦鹉了。 “被人称为京城四大害之首的南青彦!” “噗……”风临晚差点没冲着萧翎喷出一口茶来,“怎么可能,本宫与那南青彦可是见都没……”说到这里,风临晚蓦地停下,想起上回出宫时在太白楼的擦肩而过,不过,那时候自己还蒙着面纱,而且南青彦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应该不算是见过吧? 萧翎倒没看出来风临晚有什么不对劲的,说起来,她心里的惊讶可也不比风临晚少,这个如今已经传遍京城的消息,还是萧翎昨天出宫回娘家时听自家小弟当乐子一样说出来的。 有一个同为京城四害的弟弟,萧苓对那所谓有京城四大害一说从来都是嗤之以鼻,所以她对南青彦其实并不陌生,年少时也没少跟南青彦接触,对他的性子倒也有几分了解。 “我也奇怪啊,南青彦虽然花名在外,可是……难道又是?”后面的话萧翎说得含糊,风临晚并没有听清。 因南青彦的那番豪言壮语,风临晚又被萧翎取笑了一番,杂七杂八的聊了许多,萧翎突然沉静下来,看着风临晚欲言又止了好久才开口道:“不知贵妃娘娘将来有何打算?” 风临晚看向萧翎,沉吟了一阵正要开口,却又听萧翎略带急促的道:“萧翎并没有别的意思,贵妃娘娘想必也知道,太子殿下对你……的心思可从来都没有减弱,即使有皇上的那道遗旨在,待太子登基,恐怕也无法护住你。以太子对你的执念,若你真的留在宫里,就算给不了你一个皇后的名份,宠冠后宫却是谁都能想得到的事。” 萧翎认真的看向风临晚,“说这些并非萧翎害怕贵妃娘娘日后抢了我的风头,说句不敬的话,这皇宫的生活虽然奢华,但在我心里,只要能离开这里重获自由,这皇后的地位我绝对双手奉上!” “我只是想说,这冰冷的皇宫,并不适合贵妃娘娘,贵妃娘娘这种人,不应该被困在皇宫里终老。”萧翎的眼里带着十二万分的真诚。 风临晚面上一软,眼中也跟着多了几分柔和,擅长揣测人心的她当然能看出萧翎的真诚。 第100章 贵妃娘娘的仰慕者3 风临晚面上一软,眼中也跟着多了几分柔和,擅长揣测人心的她当然能看出萧翎的真诚。无论是穿越前还是如今,因为身处高位,风临晚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对萧翎,她也并没付出多少多余的感情,相信聪敏如萧翎多少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也正因为这样,见萧翎在如此情况下还不遗余力的为自己打算,风临晚那颗向来冷硬的心才终是有了几分柔软。这并不是思想极为开放的现代,在这个世界,女人为了得到更高的身份与地位,就算是做出再狠毒的事,旁人也只会当作是理所当然。 风临晚的确性情淡漠,不将很多事情放在心上,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就会无视旁人的真诚。当一个人不为任何利益而愿意设身处地的替她着想,她有什么理由不伸手接住这分沉甸甸的友情?所以,风临晚觉得自己何其有幸,居然能在这种情况下收获一份来自同性的真诚的友情。 “谢谢。”风临晚轻缓的道。 这段时间以来,萧翎对风临晚的脾性多少也有几分了解,那张看似柔和的笑脸之下,掩藏着的是极为不易接近的冷淡与漠然,萧翎敢肯定,若不是自己这段时间一有空就过来找风临晚闲聊,恐怕风临晚早就将她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所以,得了风临晚这一句比以往多了许多真意的谢,莫名的,萧翎眼中便涌上一阵热意。 好半晌,萧翎重新整理好情绪,这才抬起头来低声道:“贵妃娘娘……” “除开贵妃娘娘,你还可以叫我风临晚,或者亲近一些的人都叫我晚晚。”风临晚打断萧翎的话这样道,不过想到丁香铭之前也一口一个“晚晚”的叫她,不由又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晚晚……”萧翎只这样轻轻唤了一声,便觉两人之间陡然多了几分亲昵,“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一时半会儿之间找不到一个有效的办法从皇宫脱身,不如就找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萧翎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劝风临晚找个人嫁了,从而远离皇宫。 见风临晚投来的不解目光,萧翎苦笑一声,良久才低声道:“这三年来,我与太子虽然算是同床异梦,但到底相处了这么久,对他也多少了解了几分,对你,他是绝对不会放手的。如今是他忙着准备登基的事,一旦等他登基,能完全掌握天下人的生杀大权之后,就算真的做出什么有违人伦的事,也并非不可能。” 风临晚点点头,简单来说,太子就是个偏执狂,对从前没得到的人或物即使用尽手段也一定要弄到手。被这样一个人时时惦记着,而且还是惦记着让自己成为他手中的玩物,风临晚摇了摇头,实在是有点不爽啊。 见风临晚摇头,萧翎还以为风临晚是对她的说法不以为意,心中一急,一把抓住风临晚的手,“我没有开玩笑,只要让太子坐上那把椅子,为了达到目的,他绝对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着太子现在还没办法掌控一切便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你趁早嫁人就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办法,你还别笑,我可是连人选都帮你挑好了……” 第101章 流言1 “我没有开玩笑,只要让太子坐上那把椅子,为了达到目的,他绝对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着太子现在还没办法掌控一切便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你趁早嫁人就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办法,你还别笑,我可是连人选都帮你挑好了……” 从萧翎嘴里听到那个名字,风临晚诧异的抬头:“他……?” 要怎样来形容风临晚此刻心中的惊讶呢,听到萧翎竟然高瞻远瞩的替她将嫁人的人选的选好了,她心中其实更多的是好笑,当然也不排除有几分好奇这个被萧翎认为值得托付的人是谁,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会从萧翎嘴里听到这个名字。 “南青彦?”风临晚诧异道,“他不是被人称为京城四大害之首吗?” 这样一个人,又岂会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面对风临晚的疑问,萧翎只是微微摇头却并未细说,“晚晚,你应该知道,我弟弟萧怜花同样是京城四大害之一,因此我与南青彦倒也有几分交情,旁的我不能多说,只能告诉你一句话,有时候,从别人嘴里听来的,不一定都是真的。南青彦是个怎样的人,只有与他相处过的人才知道。” 听完萧翎这番似有深意的话,风临晚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她想起上次在宫外的惊鸿一瞥,沉稳冷静的南青彦,以及自称南青彦的萧怜花,还有“讯”字组暗卫所说的南青彦并不像表面上看来这般平凡的话。 也许,这里面还藏着许多有趣的事。 抿唇一笑,风临晚冲着萧翎点了点头,“如果到时候真的要走这条路,你的那座,我会仔细考虑。” 虽然风临晚并未一口就答应下来,但萧翎还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她本也没指望只这样一说就让风临晚欣然决定嫁给南青彦,之所以把南青彦抛出来,也不过是想着让风临晚多往这条路上想想罢了。 “对了,”萧翎突然一拍额头,“差点忘了一件大事,听我弟弟怜花说,最近京城被人热议的流言除了南青彦放话要娶你回家之外,还有另外一条,而且那条流言也与晚晚你有关。” “也与我有关?”风临晚眉头微蹙,从萧翎的反应来看,这条流言所说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萧翎重重点头,“也不知道这流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最近京城许多人都听说晚晚你不是丁香家的女儿,还说你是大约二十年前被亲生爹娘丢在丁香家后门处的,是左相丁香绝一时好心才将你抱回丁香家,当成丁香家的女儿抚养长大。” 风临晚面色微微一变。 虽然头上顶着丁香婉婉这个名字,可风临晚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是丁香家的人,更没打算过要将丁香家的人当成自己的亲人,更甚至,她心里也早有打算待她脱离了皇宫的束缚便寻个机会与丁香家断开关系。 所以,风临晚压根就不怕被人揭开身世之谜,她之所以变脸色还另有原因。 第102章 流言2 从那次与丁香铭的第一次见面,风临晚就知道了丁香婉婉并非丁香家的女儿,可是丁香绝身为左相,以他的手段,当初既然敢打定主意瞄上太子妃的位置,便绝对不可能让人轻易就揭开丁香婉婉的身世。毕竟,为了家族的地位便将一名身份未明的女子送入宫伴在帝王身侧,这种事若是被人公布出来,往小了说是混淆皇室血统,往大处说,那更是欺君之罪。 所以,想来就算是在丁香家,知道丁香婉婉真正身世的人也是极少。 而那知道的人当中,便有丁香铭。 以如今的情况来看,虽然丁香婉婉最大的靠山已经归西了,可是只凭那道遗旨,丁香家也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就放弃她才是。而且,就算丁香家真的有放弃她的打算,最多也就是对她不闻不问,揭开丁香婉婉的身世,对整个丁香家来说都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甚至还有可能惹上一身的是非。 那么,唯一有可能做出这种事的就只有…… 丁香铭! 而丁香铭之所以会这样做,风临晚猜,这大概与他对丁香婉婉的畸恋有关吧。想起上回丁香铭临走之前所说的绝对会光明正大的带她离开皇宫,难道他以为,只要将丁香婉婉的身份向世人揭开,只要证实他与丁香婉婉并非真的亲兄妹,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结为连理? 送走萧翎,风临晚皱眉沉思了一会儿,终是招来一名“讯”之组的暗卫,“去查查看,京城关于本宫身世的流言是怎么回事。” 希望与丁香铭无关吧。风临晚暗暗想。 已经有了一个偏执成狂的楚择,风临晚不想再碰上一个同样偏执的丁香铭。 …… 就在风临晚吩咐人去查京城流言来向时,同一时间,左相丁香府。 天色已经转暗,可丁香绝的书房里却并未掌灯,两道带着同样冷凝气息的身影一动不动的互相僵持着,直到许久之后,书房之内只能看到些模糊的影子,其中一道身影才终于沉不住气,高高扬起右掌朝着另一道身影重重挥下。昏暗的光线并未影响那人这只手的精确度,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正好打在另一人的脸上,让那人的头都随之一偏,同时还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逆子!”丁香绝连连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满腹的滔天怒火。 对于自己这个打小就聪颖懂事的嫡长子,丁香绝一向颇为自得,平时别说是动手了,就是重话都鲜少说几句,可这次不仅动手了,而且打了一巴掌还不够他泄恨,又接着“啪啪”甩了两耳光,才稍稍平息了那么一点点火气。 伸手指着对面一语不发的丁香铭,丁香绝恨声道:“你这个忤逆子,你知不知道你的一时妄为会给整个丁香家带来怎样的后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打算,我告诉你,这绝对不可能,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就趁早将你那些肮脏的念头给打消了!” 第103章 流言3 “父亲,无论是您还是我都知道,晚晚并非丁香家的女儿,这个理由无法阻止我。”沉默了许久,丁香铭才吐出这样一句话来,“任何东西我都可以放弃,但晚晚,我绝对不会放手!” 丁香绝本来是等着丁香铭服软的,可没想到等了半天却等来这么一句话,当下便被气得眼前一黑,双手撑着书桌缓了好一会儿才算是缓过劲儿来,一只手轻轻颤着指向丁香铭,他突然暴喝一声:“就算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可你们依然是兄妹!” “兄妹乱、伦,你要旁人如何看待我们丁香家?难道你要我们丁香家几世才积累起来的声名就毁在你手上?” “那个贱丫头,早知道有一天她会将你迷得神魂颠倒,当初我就不该心软,让她活活饿死才好!” “就算你把那个贱丫头放在心尖上,但那个贱丫头就一定会为了你放弃她的荣华富贵?太子殿下对她的心思,哪个明眼人不能看出来?” “纵使那个贱丫头真的不顾廉耻的跟了你,你以为她能为了你甘愿承受世人的唾弃与指点?” “若是你一定要执迷不悟,就算是毁了那个贱丫头,我也绝不容许你们做出有辱丁香家门风的事来!” 黑暗中,丁香铭沉默的听着丁香绝的怒声责骂,那张在三年的军旅生涯中早已褪却了青涩的脸上并无太多表情,就连听到丁香绝一口一个“贱丫头”的称呼风临晚,也仅仅只是紧紧抿了抿唇。直到听到最后一句,他那双原本平静无波的眼才赫然闪过一道凶厉,如果现在丁香绝将灯点上,那他一定会被丁香铭眼中弥漫而出的血光吓一跳。 “父亲……” 就在丁香绝犹自不解恨的喘着粗气时,丁香铭那骤然变得阴冷的声音在黑暗的书房中响起。 “所谓的丁香家的荣光,不过就是靠着牺牲丁香家一个又一个的女子才能维持的东西,在我眼中连晚晚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如果有人敢伤害晚晚,无论那人是谁,我也绝对不会放过!记住,是无论任何人!” “你!”丁香绝差点没被这句话气得吐血三升,“你这个孽障,我是你父亲,你竟敢这样与我说话!” “您的确是我的父亲,”黑暗中,丁香铭缓缓抬头,面上的狠厉却越积越多,“我自然会好好报答您这些年的养育与栽培之恩,不过,前提却是如果您不想着伤害晚晚……” “父亲……” “难道你还以为,经过三年的铁血生涯,我还会是从前那个懦弱胆小、对您唯命是从,所以连自己最宝贵的东西也不敢去争取的丁香铭吗?” “三年前眼睁睁的看着晚晚被您送进宫却无能为力的绝望,这辈子只经历这一次就够了,从今往后,谁也别想阻止我带走晚晚!” 昏暗无光的书房中,面对自己从小敬慕的父亲,丁香铭双拳紧握,铿锵有力的声音在这间并不算大的书房中久久回荡。 第104章 流言4 在丁香绝父子互不认输的对峙之时,右相南府。 看完手上那几页薄薄的纸张所记载的内容,南青彦一边轻轻拍着自己的大腿,一边喃喃道:“居然是他放出来的风声……不是说丁香铭自小就对丁香婉婉疼爱非常吗,那他如今的举动又是为何?” 眼前蓦地又浮现出一道淡然的身影,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那名女子无疑在南青彦心里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每每想及那天在太白楼下,她在处理吴家娘子的事时,那些虽然看似荒诞,但仔细一想又觉其中暗含深意的举动,南青彦总是有一种掀开她那层覆面薄纱的冲动。 轻轻摇了摇头,将脑中那些不合宜的想象甩出去,又想到近来在京城流传甚广的另外一条流言,南青彦面上现出苦笑,“萧怜花,你最好要有承受我怒火的觉悟……” 不提他这番深切的念叨是不是引来了京城另一处某人的接连喷嚏,收拾好桌上的纸张,南青彦正准备站起身,却突然听得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只听这脚步声,南青彦就知道来人一定是他那位几乎将他疼到骨子里的娘亲,想必她也是为了那则流言而来的吧。重新坐下,南青彦面上又现出苦笑。 “娘!”看着门口怒瞪着一双杏眼的城阳郡主,南青彦无奈的唤道。 城阳郡主年约半百,不过因为平时的细心保养,从外表看最多三四十许,尤其她身上那股只有历经岁月才能沉淀下来的优雅与从容,更是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身为当朝长公主之女,又在豆寇年华时便嫁给了当时已在朝中初露峥嵘、如今更是身居右相高位的南霄,城阳郡主从出生一直到如今的半百光景,无时不是享受着那泼天的富贵。可以这样说,这整个大楚国的女子,身份比城阳郡主更贵更重的,伸出一只手来数都嫌多。即使城阳郡主自小便被长公主极为严厉的教导,从来不以身份、权势压人,这五十年的养尊处优,仍在她身上添了许多的雍容华贵,尤其当她一双眼中现出冷厉时,更是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凭城阳郡主的身份,在外,就算太子在她面前也得恭恭敬敬的称一声“姑母”,在内,即使城阳郡主从来都不去干涉右相府的外事,南相在处理很多事时也都会征求她的意见。 若说这世上还有人能将城阳郡主的话当成耳边风,而城阳郡主又对此无可奈何,那这人一定只会是城阳郡主的幼子,南青彦。 城阳郡主为南家育有三子,长子与次子都颇有乃父之风,假以时日也定非池中之物,唯有这被人称为京城四大害的幺子,每每提及都让城阳郡主有抚额的冲动——就如同现在。 “你这个逆子,我这才几天没管着你,就又惹出这么大的事来!” 同样的一句“逆子”,丁香绝说出来时满心愤恨,而出自城阳郡主之口,却不难听出几分宠溺。 第105章 流言5 城阳郡主孕有南青彦时过得特别辛苦,没完没了的孕吐也就罢了,生产时更是碰上难产,折腾了好久才终于有惊无险的将南青彦生下来,许是因为生产时受罪太多,南青彦幼时的身体并不好,被整个右相府上下精心将养了近十年才总算是和正常人差不多。 许是因为这样,城阳郡主对南青彦难免就多了几分关爱,这份特别的关爱也让南青彦自幼时便学会了不惧城阳郡主的威严。 “娘,儿子这些天可一直都乖乖的呆在家里,怎么会惹出事来呢。”不同于平时的沉默少言,在城阳郡主面前,南青彦总是没个正形,当下便上前将城阳郡主迎进屋里,又是捶背又是揉肩的好不殷勤。 一把拍掉南青彦凑在自己面前涎着的脸,城阳郡主没好气的道:“行了,你的性子我还不清楚,若是真的没什么事,你哪会如此殷勤,老实说吧,你是怎么与宫里的贵妃娘娘扯上关系的?” 对于这几年在宫里声名大噪的婉贵妃,城阳郡主自然是见过,不过却没有深入接触过,是以对她也谈不上什么喜恶,不过丁香婉婉的名声毕竟不怎么好,而且她现在的身份本就敏感,又因那道遗旨而处在一个极为尴尬的位置,从城阳郡主的立场来说,她实在不愿自己最疼的这个儿子与婉贵妃扯上什么关系。 在心里将萧怜花诅咒了上百遍,南青彦无奈的道:“娘,我的性子您不是最清楚的嘛,这件事都是萧怜花搞出来的,儿子与那婉贵妃甚至都不能算是见过,至于那什么发誓要将她娶回家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听南青彦说完,城阳郡主似是松了口气,眼中却又闪过几许失望之色。 将母亲的神色看在眼里,南青彦面上愈发无奈,“娘……” 城阳郡主轻叹一声,像对待小孩子那般轻轻抚了抚南青彦的冰龙,“彦儿,娘如今最操心的无非就是你的婚事,娘也知道,这些年来阴差阳错的背上了个京城四大害的名声,让你看不上许多庸俗女子。当然了,那些只会人云亦云的女子,也配不上娘的彦儿,所以娘一直在等着彦儿能找到自己心仪的女子,可这么多年过去了……” 南青彦如今是二十有七,别的男子在他这个年纪孩子怕都有十岁了,南青彦的两名兄长膝下也都是儿女双全,所以每次在家宴时看到幼子一个人形单影只的样子,城阳郡主心里都难受得紧。 生于这个年代,城阳郡主无疑比旁人多了许多的幸运,甚至这京中无数出身高贵的女子对她都是各种羡慕嫉妒恨。 长公主只得城阳郡主一女,无论是长公主还是驸马都将她当作珍宝一般疼爱,是以城阳郡主在出嫁前没有经历别人家的嫡庶之争,嫁给南霄后,南霄又不曾纳过妾室或者通房,所以连绝大多数女人都无法避免的妻妾之斗都没感受过。 第106章 流言6 可以说,城阳郡主是将一个女人所能得到的所有幸福全都得到了。 也正因为这样,虽然已年近半百,但她的性格里才始终保留了几分天真。若不是一生都被幸福环绕,若是早已历经无数现实的绝望,又怎么会保留着那份少女般的天真? 在这种年代,却宁愿子女不成亲也要他们找到一个心仪之人,在这些多数都是把儿女婚事当成维护家族利益的手段的高门大族里,有如此想法,又岂能不称之为天真。 城阳郡主也不是不知道旁人对她的看法,可是她却从来都不以为意,对她来说,日子过得好不好,只有她自己知道。南青彦的两名兄长便是依着她的意思娶了自己心仪的女子,每次看到他们夫妻和睦、相敬如宾,城阳郡主便知道,自己的坚持是对的。 对于南青彦,城阳郡主当然也是同样的期盼,只是有那个京城四大害之首的名头在前,若无非凡的胆识别具一格的心胸,又岂会有好人家的女儿心甘情愿的嫁给南青彦呢?而南青彦,似乎也因这些年遇到的事而对自己的婚事变得漠不关心。 抚了抚光洁的额头,城阳郡主只要一想到这些便觉头疼。 想到那则流言,城阳郡主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彦儿,你与婉贵妃真的没什么关系?” 再次被问及这个,南青彦微不可察的迟疑了一下,不过只片刻便摇了摇头:“娘,儿子虽然的确与婉贵妃见过一面,不过连她的容貌都不曾见过,她似乎也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就这样又岂会有什么非她不娶的瓜葛?” 城阳郡主无疑极为了解南青彦,将他这短暂的迟疑看在眼里,心里忽然觉得轻松了些,看南青彦的样子,对那婉贵妃就算没什么男女之情,但那婉贵妃也必然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虽然只是这样,但比起从前来,无疑是进步了许多。 城阳郡主的母亲乃是不久之前刚刚驾崩的皇上的亲姑母、大楚的长公主,皇上还是一名幼小的皇子时,他的生母也就是当时的皇后便因病而逝,若不是长公主一直悉心照料,恐怕根本就不可能有他后来的登基为帝。也因此,皇上一直极为敬重长公主,待城阳郡主更是亲如手足。 三年前皇上将丁香婉婉纳入后宫时,受一些人所托,城阳郡主也曾进宫去劝说过,虽然同样是无功而返,但她多少能察觉到,皇上表兄与婉贵妃之间绝对有着不寻常之处。也许,婉贵妃的那些名声,就如同南青彦那京城四害的名声一样呢? 想到这里,城阳郡主又特地正色对南青彦道:“彦儿,娘从来都不是循规蹈矩之人,就算你是真的对婉贵妃有情,娘也不会做些什么棒打鸳鸯的举动,就连你爹那边,娘都可以替你劝说。总而言之,只要彦儿你喜欢,就算是个声名狼藉的女子,只要你敢娶,娘也绝对敢认下她这个儿媳!” 第107章 风起云涌1 只要你敢娶,我就敢认! 这种话,放眼整个京城,恐怕也就城阳郡主能说得出来了。 虽然对自家娘亲不相信自己所言而颇感无奈,但南青彦难免还是因此而生出几分感动。比起京城其他只因为年龄到了,或者是家族需要就被迫与一个陌生女子共度一生的男子,他南青彦有这样一个娘亲,真是何其有幸。 …… 京城四大害之首坦言是婉贵妃的爱慕者,并誓将婉贵妃娶回家! 婉贵妃并非丁香家的骨血,而是左相大人二十年前收养的身份不明的孤儿! 这两则不辩真假的流言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都炒得火热,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即使这两则流言几乎传遍京城,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一名当事人出来辩解过,宫里的贵妃娘娘没有动静这自是再正常不过,可丁香家以及南青彦都没站出来澄清什么,也让不少人暗自揣测,他们这般沉默的态度,到底是默认呢还是不屑辩解呢?谁也分辨不出来。 因为当事人的沉默,两则流言在京城传得人尽皆知,又因为这两则流言都是与婉贵妃有关的,一时之间倒是意外的让本就出名的婉贵妃更是声名远播。 两条流言一度变成人人交口讨论的热门话题,直到时间一天天过去,另外一件对整个大楚国来说都至关重要的事即将临近,才算是将那两则流言给压了过去。 而这件重新成为人们焦点的大事,便是大楚太子的登基大典! 比起纠缠于那些真假难辨的流言,太子登基这种关系到整个大楚未来的大事当然要更引人关注。 新帝登基,无论对大楚的万千子民,还是对与大楚隐隐呈三足鼎立的北齐、西凉两国来说都是一件大事。皇上驾崩已一月有余,整个京城几乎可以说是全城素缟,但随着太子登基之日的临近,那大片的素白也逐渐被换下,改而换成喜庆的颜色。又因为许多京城之外的人也想要亲眼目睹这一盛事,使得最近京城人潮涌动,来往走动之人还有许多操着一口难懂的外地口音,甚至连异国之人也不少见,倒是自皇上驾崩之后首次现出热闹繁华的景象。 眼见离新帝登基之日只有三天,离京城大概两日路程的一处驿馆之内,一名头上束着紫金冠,长得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正温言安慰着身旁那位年约四旬的妇人。 那名妇人虽已不年轻,但依然容貌姣好,面上更有一种岁月沉淀出来的大气,只是一双眼里此刻却流露出淡淡的焦虑与惶然。再仔细一年,妇人梳着高髻,头上并无多余发饰,只插了一支五彩金凤簪,身上所着的服饰虽看起来与大楚的服饰风格大有不同,但却让人一眼见着即觉雍容华贵。 男了头上的紫金冠与妇人所饰的五彩金凤簪都绝非普通人所能佩戴的,而这家驿馆外面,迎风飘扬的标旗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凉”字。 第108章 风起云涌2 “姑母,您也不用心急,”男子轻轻拍了拍妇人的背,声音轻缓的道,“此地离大楚京城也不过两日的行程,咱们这么大老远的从西凉赶过来,眼见就要到了,您又何必急于这一时?” 听男子这样一说,妇人面上表情缓了缓,好半晌才轻轻吐出一口气,“笙儿说的是,姑母太过心急了,只是毕竟想了二十年,这段时间以来每次一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她,姑母就难以静下心来,不知道这些年她怎么样了,当初姑母不该将她一个人留在大楚的……” 男子闻言又道:“姑母当年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想来表妹知道真相之后也不会怪姑母的,这次见到表妹,若是她愿意,咱们完全可以将她带到西凉去,这样表妹不就可以长伴姑母左右了?” 虽然知道男子所言大部分是安慰自己,但妇人的心情还是因之而轻松了几分,转而感慨的道:“笙儿,这次倒是多亏你了,若没有你陪着姑母,恐怕两位兄长根本就不可能让姑母来大楚。” 男子温文一笑,“姑母言重了,分明是侄儿想来看看大楚的风情,而且姑母早年可是说过,要将表妹许给侄儿做妻子的,此时怎么又跟侄儿外道起来了?” “你呀!”男子的话将妇人逗得展颜而笑,伸出手指在男了额际点了点。 不过,他们谁也没将方才的话当真,毕竟,一晃眼就是近二十年过去了,当年襁褓中的婴儿如今也已是双十年华,在那种大家族,又岂有年过双十仍不嫁的姑娘? …… 与此同时,大楚东宫。 天色渐渐暗下,不过在星星点点亮起的烛光之下,整个东宫却是一片通明。 独自一人用完晚膳,太子妃萧翎回到寝殿,刚准备小憩一会儿,却见门口垂下挡风保暖之用的厚厚布帘被人自外掀起,一阵脚步声之后,面色冷肃的太子便立在了萧翎身前。 诧异过后,萧翎向着楚择行了个礼,“太子殿下。” 然后又扬起温柔的笑意上前替楚择解掉带着寒气的披风,一边道:“太子殿下今日怎么这般早就回来了?” 之前因为忙着筹备登基大殿的各项事宜,已经接连有半月,楚择每日都是直到子时才回到东宫的。 楚择面上的冷肃并未因为萧翎的举动而有所缓和,听到萧翎的随口一问,剑眉一扬,便道:“怎么,太子妃是不希望看到本太子回来?” 萧翎拿着披风的手微微一顿,就连面上的温柔笑容也跟着一僵,不过随即又恢复正常,将手上的披风挂好,又使了宫女端来火盆为太子驱寒,将一切安排妥当了才温言道:“太子殿下何出此言,萧翎只是有些惊讶罢了,毕竟前面一段时间太子每晚都回来得很晚。” 仔细将萧翎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楚择才带着一抹微讽的笑意开口:“太子妃说的也是,虽然再过三天就不住在这东宫了,但至少如今,本太子还是这东宫之主,本太子回自己的东宫,又岂用管别人是否心喜呢?” 第109章 风起云涌3 “太子妃说的也是,虽然再过三天就不住在这东宫了,但至少如今,本太子还是这东宫之主,本太子回自己的东宫,又岂用管别人是否心喜呢?” 这番话说得不紧不慢,可萧翎与楚择也做了三年夫妻,自然能听出来他隐在话中的怒意。 认定楚择这次的早归是为了找茬,萧翎也不动怒,缓缓在椅子上坐下,礼仪规范得连宫里最为挑剔的老嬷嬷也挑不出任何一丝儿错来,面上笑意不变,“太子殿下所言极是。”语气极为真诚,仿佛她的确是无比赞同着楚择的话。 冷眼看着身旁尽显皇室大气风范萧翎,楚择古怪的一笑,还没等萧翎琢磨出他的用意,便听楚择道:“这些年所有人都说,本太子娶了个好太子妃,不仅出身高贵,而且行事之间尽显皇家风范,全不似普通女子那般心胸狭窄且善妒让人生厌。” 既然知道楚择是来找茬儿的,萧翎当然不会如此沉不住气,不疾不缓的微微一笑,她道:“太子殿下有话直说便是,萧翎才智有限,若说得太过委婉,恐怕萧翎不懂。” “看看,本太子的太子妃多贤惠,本太子纳侧妃不生气,本太子收你身边的仕女也不生气,就连明知本太子故意找事也同样不生气,这整个大楚,还能找出哪名妇人比你更贤惠的?” “太子殿下言重了,萧翎当不起太子如此夸赞。”萧翎淡淡道。 见着萧翎仍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楚择眼中一闪而逝几许隐晦的情绪,随即又道:“本来,本太子也以为太子妃不会为任何事而生气,可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萧翎也不说话,只淡淡的看着楚择,她相信,楚择既然找上门来,即使不用她问,也必然会道出来意。 “听说,太子妃这些日子常去凤梧宫与婉贵妃闲谈?”楚择话题一转。 听楚择提起这个,萧翎才隐隐察觉到了楚择是为了什么来找茬儿,想来,是自己前些日子对晚晚说的那些话终于还是传进他耳里了。也是,她与太子相敬如冰了三年,还从未因任何事而撕破脸过,想来,在太子的心里,也唯有晚晚才能令他与自己翻脸吧。 萧翎又是一笑,“没错,同处宫中三年,萧翎也是到最近才发现与婉贵妃极为投缘,难免就走动得频繁了些。太子殿下如今整日忙着大事,却不成想连咱们女子之间的小事也注意着,可千万不要累着了。” 与萧翎做了三年夫妻,对于她偶尔的伶牙俐齿,楚择也没少领教,当即便是一声冷哼,“萧翎,本太子可以告诉你,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我得到她,所以,你那些小动作也可以都收起来了。再说,你不是从来都不会嫉妒吗,这次,你也完全可以将她当成以前那些女人,你放心,即使我得到了她,也断然不会影响你该有的地位,这大楚的皇后,只能是你的。” 第110章 风起云涌4 被一名三天之后便能掌理天下的男子亲口许以这句承诺,若是换了其他女子,不知得高兴成什么样子,可萧翎那平静的心湖,却半点也没有因此而荡起涟漪。 有时候,萧翎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应该知足了,作为一名女子,出身于掌握了大楚大半兵权的萧家,自小被父母兄长细心呵护,后来更是得以嫁给大楚最尊贵的男人,与他一起并肩看这大好江山。大楚所有的女子,如今能处于这种位置的,也唯有她一人而已,她还有何不满足的呢? 成为太子妃三年,无论在什么场合,除了有限的几人,其他人见到她都无人报以热情的笑容,更多的人见到她时还得曲下膝盖,而三天后,这全天下,除了两人,她可以微笑着俯视任何人。 照理说,她应该高兴的,可是,她就是无法打从心底里高兴起来。 高兴、快乐,或者其他类似的情绪,萧翎细细数来,似乎打从她嫁给楚择成为太子妃的那一刻,就再也没有经历过了吧?旁人以为身处皇室是如何的尊贵与风光,可又有谁知道,剔除了所有爱与憎,成为一个不会笑、不会哭、不会生气也不会高兴的人,这样的生活,她整整过了三年! 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是如此压抑,她越是时常想起从前在闺中时,父兄每次征战而回时,与她讲的那些边疆的壮丽与豪情。 也许,只有那种地方,才能感受到真正的自由吧…… 而自由,对于处于深宫中的她来说,又是何等的奢侈? “怎么不说话了?”看着明显有些走神的萧翎,楚择冷笑一声,“莫非太子妃也会为了即将坐上皇后宝座而高兴得失神?” 被楚择的一番话拉回现实,萧翎一副百依百顺的样子,“能得太子亲口许以后位,萧翎自是高兴的。” 见到萧翎这副无论如何也不动怒的样子,本是准备兴师问罪的楚择突然觉得有些泄气,又是这样,这三年来,为了打破萧翎的平静,楚择做了许多事激怒她,可是每一次都无功而返。一想到这个,楚择也再没有了与萧翎兜圈子的心情,重重一拂袖,“无论如何,她都绝对会成为后宫的一员,当初父皇能将她夺走,本太子就能将她夺回来,无论你在后面耍些什么小动作,这件事都绝无改变的可能!更何况,你以为,一个纨绔子弟,能抢得走本太子想要的人?” …… 看着带着怒气渐渐走远的楚择,萧翎面上的微笑终于有了几分裂痕。 以大楚的局势,掌管兵权又历代驻守边疆守卫着大楚的萧家无疑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只要萧家不做谋逆这等事,萧家就绝不会倒,而只要萧家不倒,未来的皇后就只能是萧翎。 相敬如冰,这样的日子他们已经过了整整三年,而且还将继续过下去,也许时限会是一生。 可是,晚晚她,不愿,也不应该困在这里一辈子不得解脱啊…… 闭上双眼,没有人看到萧翎此刻的满脸疲惫。 第111章 齐聚1 转眼就到了新帝登基的前一天,大楚京城一片欢腾,与普通百姓的欢欣不同,礼部一众官员此刻却都皱着眉头围成一团,显然是碰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尚书大人,这西凉国的事……”沉默了许久,一名礼部官员出声道。 手里握着几封书信,礼部尚书俞正修同样皱着眉头,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当初皇上遗诏颁下,选定新帝即位的吉日之后,咱们礼部也曾发函给西凉、北齐两国,可也一直没听这两国回函要派使臣来大楚,怎么西凉的使臣这就快到京城了咱们才收到消息?” 众人面面相觑之下,好半晌才有人猜测道:“莫非西凉人想趁太子登基时做怪?” 大楚、西凉、北齐三国呈三足鼎立之势已有多年,三国之间虽然许久没有暴发过大规模的战争,可是小摩擦却是从来没有断过,所以彼此之的仇恨嫌隙也并不小。这西凉本来没派出使臣,临近太子登基之日了却是书信与使臣差不多时间递到大楚礼部,如此不寻常的事,若说他们想趁机生事,还真很有可能。 “可是……”另一官员反驳道,“这书信上说此次西凉使臣中带队的乃是西凉穆亲王府的世子风笙,穆亲王风云与西凉皇帝风啸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在西凉更是占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若是西凉人真是准备生事,又岂会派出穆亲王世子这等身份的人来,难道他们就不怕这位深受穆亲王看重的世子有去无回?” “话不能这样说……” “就是……” 一时之间,围绕着西凉诸人的来意,众礼部官员争论开来,却始终没能摸着头绪。 “咳!”见实在乱得不像话,礼部尚书俞正修轻咳一声,待众人都安静下来,才道,“与其咱们在这里揣测西凉使臣的来意,还不如先将这件事报给太子殿下,再让京城各路禁军在这些天加强防卫,如此一来,凭西凉来的那几个人,就算是翻了天,又能惹出多少事来?” 如今的情况来看,俞正修所言无疑才是可行方案,众人都应了一声“是”,方要各自散去,突然自外面闯进来一名小吏,这小吏跑得很急,即使在这大冬天,额上仍布满了汗珠,见众官员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那小吏顾不上向各位上峰请罪,便气喘吁吁的冲着俞正修道:“尚书大人,有急报,西凉使臣已临近京城,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快要抵达金光门了……” 众礼部官员刚刚还在讨论西凉的来使,本以为他们再怎么样也得今晚才能抵达,没想到这个时候便已经到了,这岂不是说,西凉的使臣与西凉发出来的书信差不多是同时起程的? 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头绪,俞正修将这件事往后押了押,然后摆了摆手道:“既然西凉使臣已然抵达,你们便都随本官一起去迎一迎吧,否则倒显得我大楚无礼了……” 第112章 齐聚2 就在俞正修领着人急急忙忙赶往金光门之时,京城金光门外,一列车队缓缓接近,然后在离城门口大概百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姑母,大楚的京城,这就到了……”风笙策马走到马车边上,对掀开车帘往外看的风灵道。 风灵抬头远望,远处那高耸的城墙立即映入眼帘,这座她已经二十年不曾涉足的城市,她终于又回来了,不知道她的孩子,还有她牵挂了二十年的那个人,可还好…… 虽然这并不是风灵的家乡,但也许是因为对这个地方印象太过深刻,远远的看着京城的城墙,她心里却油然而生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情绪。 “姑母?”见风灵明显又走神了,风笙轻声唤道。 风灵自那些久远的回忆中回过神来,对风笙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风灵再看了一眼远处仿佛一对狰狞巨兽的城墙,轻轻放下车帘:“我没事,走吧。” 车队再次行近,只片刻便来到金光门之外,那里,俞正修已经领着一众礼部官员等候着了。二十一世纪向来有“外交无小事”之说,在如今的大楚虽然并没有这种说法,但这些礼部官员本就都是些极重礼数的老学究,又是当着他国使臣,便更是不肯失了礼数让西凉国的人看笑话。 见到插着“凉”字大旗的车队,俞正修率先上前,对翻身下马的风笙一施礼道:“俞正修率礼部诸位同僚相迎来迟,还望小世子莫怪。” 风笙连连还礼,然后含笑道:“俞大人言重了,这次说起来倒是小王等人失礼了。” 虽然有些惊讶于这位西凉穆亲王世子的谦和,但他的这番话无疑让大楚诸官员心里极为受用,两国官员又各自寒暄了一会儿,俞正修正准备请风笙等人入城,却突然见得风笙转身朝车队中的一辆马车走去。 “请姑母下车。”众人听风笙这样道。 姑母? 大楚众官员无疑很惊讶,这种两国之间的来往,若非有和亲的意向,向来是极少有女人参与进来的,可那马车中的人既然是风笙的姑母,想来一定是西凉皇室中人,而且年纪一定不小了,不可能是想与大楚联姻。那么,她来大楚是做什么? 在众人的猜测之中,马车的车帘被一只莹白的皓腕轻轻掀开,然后便是一片明黄的衣袖,待车中之人扶着风笙的手下得马车,众人这才有机会打量她。 容貌看着虽然并不显老,但从周身散发的气息来看年龄约四十上下,乌黑的发丝盘成高髻,发间点缀着一只华贵的五彩金凤,身上着一袭明黄凤袍,上面绣着的飞凤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能从衣袍上飞出来。 看到那袭凤袍时,俞正修微微一凝,他主管礼部,不仅对大楚各种礼制烂熟于心,就是邻国的一些礼仪也都知之甚详。西凉的礼制与大楚不尽相同,就比如这凤袍,在大楚,只有太后、皇后才能着凤袍和佩戴凤形发饰…… 第113章 齐聚3 西凉的礼制与大楚不尽相同,就比如这凤袍,在大楚,只有太后、皇后才能着凤袍和佩戴凤形发饰,而西凉不一样,在西凉,皇后与太后作为最尊贵的女人,凤袍与凤形的首饰几乎是她们的专属,之所以说是几乎,那是因为除了太后皇后之外,由皇帝亲封的大长公主也同样可以穿戴。 大楚并没有大长公主这种封号,只有长公主,京城四大害之首南青彦的母亲,便是大楚长公主的女儿。大楚的长公主,并不是皇帝的第一个女儿,而是每一任皇帝即位以后给自己同胞姐妹的封号。 大楚的长公主仅仅只是个身份的象征,并无什么实权,而西凉的大长公主则不一样。相传西凉开国皇帝乃是在他的一位惊才绝艳的妹妹的支持下才最终得了天下,是以西凉特设大长公主的封号,用以奖励那些为帝国作出特别贡献的皇室公主。是以,西凉的大长公主拥有着让许多人都眼红的特权,比如可随意出入皇宫,见皇帝可不拜,甚至还能与皇后、太后一般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因为这大长公主的地位实在太过超然,西凉立国以来也没有几位皇室公主能得到这个封号。 出使别国这种事,无论是西凉的皇后还是太后都不可能参与,那么眼前这名身穿凤袍头戴五彩金凤簪的妇人,她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俞正修没有想到,今天居然会让他见到一位西凉的大长公主,只是,西凉的大长公主身份尊贵堪比皇后,她来大楚又是所为何事? 撇开这些无法得到答案的问题,俞正修总是隐隐觉得眼前这位西凉的大长公主很是面善,可是以这位大长公主的身份,他若是见过绝对不会没有印象…… 就在俞正修苦苦思索时,风灵下了马车向着大楚的众官员施了个半礼,“这次还得打搅各位了,大楚的京城,二十年前本宫有幸来过一次,此次也算是帮地重游了。” 被俞正修提醒,众礼部官员都知晓了风灵的身份,哪敢真的受了她的礼,各个侧身躲开,然后又是一番客气话。你来我往之下,许久之后一行人才在大楚百姓们的议论之下进了城。 在风笙参观一下大楚京城的提议之下,一行人并未上车马,而是缓缓步行着入城。 大楚京城的金光门一般只用作接待别国使臣,是以靠近金光门这一带相当于是大楚的脸面,自然是极尽繁华的。 风笙一边在俞正修的介绍下参观京城各处,一边状似不经意的道:“俞大人,听闻贵国左相乃是姓丁香?” “正是,”俞正修闻言道,“难道世子也见过左相大人?” “那倒是不曾,”风笙摇了摇头,“只是听闻贵国的皇后大多出自丁香家,是以有些好奇罢了,不知道贵国如今的皇后可是丁香家的女儿?” 听风笙问起丁香家的事,一旁的风灵双手倏的握紧,隐在帷帽之下的双眼中更是隐隐流露出急切。 第114章 齐聚4 听风笙这样一说,俞正修倒是释然了,“世子所言倒也不虚,我大楚的皇后的确大多出自丁香家,可如今的皇后却并非是丁香家的人。” 风笙倒也没追问原因,而是诧异的一挑眉,“哦?那不知明天就将登上帝位的那位太子殿下,他未来的皇后可是丁香家的女子?” 风笙所问的这些都算不得什么机密,所以俞正修也并没什么忌讳,只当是满足风笙的好奇心了,当下便道:“如今的太子妃也并非是丁香家的女子,而是出自将门萧家。丁香家这一代只有一个女儿,如今正是宫里的贵妃娘娘。”说到贵妃娘娘,俞正修不由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俞正修给出的答案显然与风笙想象的不一样,就连风灵眼中也有几分茫然,不过他们都没有再就这个问题继续问下去,而是又问了一些大楚的风土人情,一路便这样带着愉快的气氛到了供西凉使臣休息的驿馆。 待俞正修领着一众礼部官员离开,风笙回到自己的房间稍微休整了一番,然后来到风灵的房间外轻轻敲了敲门:“姑母。” “进来吧笙儿。”里面传来风灵的声音。 风笙轻轻推开门,正好看到风灵有些愁眉不展的倚在窗口,眼中是这些年风笙已经见惯了的淡淡忧伤。见风笙进门,风灵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然后轻轻一叹气:“身为丁香家的女子,怎么就入宫为妃了呢?这贵妃二字看着贵不可言,其实还不就是……” 因为心中的不忍,“妾室”二字风灵并未说出口。 “而且,大楚皇帝如今已经驾崩,新帝明日就要登基,她才二十不到,作为先皇的贵妃,她要如何在冷寂的宫里熬下去?”风灵眼角慢慢浸出泪来。 风笙安慰的拥了拥风灵,温言劝慰道:“姑母也不用太过担忧,侄儿这就派人去打听一下表妹的事,到时候等姑母与表妹见了面再道明一切,再看表妹自己的意思,若她不愿意留在宫里,就算用偷的用抢的,侄儿也一定将表妹带离大楚皇宫!” 知道自己这个侄儿的手段,风灵闻言心里总算有了几分快慰,又与风笙聊了些琐事,这才休息下。 而风笙,自风灵的房间里出来之后便招来一名下属如此这般吩咐下去。西凉留在大楚京城的人手并不多,又想着时间比较紧,风笙吩咐人下去打听宫里那位贵妃娘娘的事,其实也并没想过能很快的得到消息反馈,只想着得些大概的消息心中有个底也好。他怎么也没想到,离他传下命令才不到一个时辰,那名奉命而去的下属便带着消息回来了。 接过下属递过来的纸张,风笙抬手挥退下属,细细看起纸张上记载的内容。因看得太仔细,几张纸看完,便已经过了两刻钟,抬起头看着桌前摇曳不定的烛光,风笙那从来都一派从容的面上却很有些奇异。 他有预感,他与姑母的这次寻人之旅,定会因为这位特立独行的表妹而变得格外精彩…… 第115章 齐聚5 新帝登基,无论对哪个国家来说无疑都是一件绝对重要的事,对大楚来说当然也是。 翌日一大早,礼部尚书俞正修当朝宣读先皇遗诏,恭请太子殿下即位,新皇受百官朝拜,一应仪式完成之后,接下来便是新皇领百官祭天。 与即位大典不同,新皇祭天并不在宫里,而是在京城南郊的天坛。刚刚成为大楚皇帝的楚择领着文武百官一路来到京城南郊时,天坛附近已经聚集了大量的百姓,新皇祭天几乎是大楚国最盛大的仪式,既然有机会能开眼,这些百姓自然不会白白错过,各自相熟的三五一群聚在一起,一边翘首以待一边议论得热火朝天。 而被这些百姓议论得最多的,除了新皇登基,便要数来自于西凉的使臣了。 大楚的新皇登基,西凉竟然不远千里的派出使臣前来恭贺,在这些百姓看来,这无疑是一件非常光彩的事,很多人都觉得与有荣焉,还自认不能让西凉来的人看了大楚的笑话,所以当风笙风灵一行人在引领下走过来时,大楚百姓们都一个个抬头挺胸的,甚至连之前的互相议论都停止了。 大楚对来自西凉的使节无疑非常重视,因俞正修今天要主持登基大典以及祭天,无法抽身,礼部派去陪同西凉使团的是礼部侍郎。风笙和风灵都出自西凉皇室,身份贵重自是不必说,而且西凉使团乃是特意前来恭贺大楚新帝登基的,若是大楚有什么失礼之处,那大楚无礼的名声岂不是会传到他国去了,礼部自然不敢大意。 “姑母,大楚祭天与咱们西凉可不一样,姑母就当是散散心了。”看了看身边一直没什么精神的风灵,风笙偏过头低声道。 风灵勉强打起精神点了点头。 祭天这种事,就算各国之间各有不同,但说到底也不过是大同小异罢了,而且风灵此来大楚根本就不是为了这些,所以她本来是不想来观礼的,只是架不住风笙的一再劝说,这才跟着一块儿出来了。 见风灵的样子,风笙微微一笑,下一句话便成功让风灵变得精神百倍。 “而且,咱们很可能会提前见到表妹哦……”风笙道。 “真的吗?”风灵蓦地变得激动起来。 知道姑母对那位还未谋面的表妹有多牵挂,风笙也不兜圈子,细细向风灵解释起来,“表妹身为大楚先皇的贵妃,在宫里除了如今的太后,再没人能压得过她去,所以这祭天仪式上按理说是应该有表妹的席位的。” 听风笙这样说,风灵顿时神采奕奕,不停的打量着视线能及的所有女子,看能不能见到她那已经分别了近二十年的女儿。风笙见状也不多说什么,他其实也并不确定他那表妹今天会不会出现,毕竟,从他昨天得到的那些消息来看,他那位表妹可不是什么按理出牌的主儿。不过,让姑母心里有个盼头总比她一直无精打采的来得好。 第116章 齐聚6 在众多大楚百姓的翘首以待中,新皇楚择的车驾终于缓缓而来,而在楚择的车驾之后,还跟着几顶四面挂着珠帘隐约可见其内的软轿,那是太后、皇后等皇宫妃嫔,当然,也并不是所有的妃嫔都有资格参与祭天的,必须要品级到了一定程度之上才可以。 新皇祭天乃是大楚历来的传统,意为向上苍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在这敬畏上天,且连皇帝都自称天子的年代,祭天无疑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 祭天用的天坛是一座占地极广的圆形台子,高大约十米,侧边有一条供人攀登的台阶,从远处看来极为宏伟。天坛阶梯处,用红色地毯铺成了一条宽约两米的路,那是专供新皇及一些皇室之人走的,而在这条路的尽头,楚择等人的车驾便停在了这里。 随着楚择下得马车,坐在后面软轿里的其他皇室成员或者皇宫妃嫔也都跟着走了出来,按照流程,楚择应该领着众人走向天坛,然后独自一人上天坛祭天才是,可也不知道为什么,楚择下车之后却一直立于原地不动。 等了许久,直到四周的百姓都有些窃窃私语了,俞正修才低着头上前两步提醒道:“皇上,吉时快到了。” 楚择身穿明黄色龙袍,头戴帝冕,尽显一国之尊的威仪,听到俞正修的催促,楚择轻轻瞥了他一眼,只这一眼便让俞正修额上冒了些虚汗。 俞正修的催促显然是没有效果的,楚择非但没有依言走上红毯,反倒是突然一个转身,一双幽深的眼直直的看向身后一顶软轿,透过那微微晃动的珠帘,隐隐可以看到轿中所坐之人。 楚择这反常的举动当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不仅围观的百姓猜测起这轿中所坐之人的身份,就连一身不知内情的朝官也开始纳闷儿。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过了好半晌,那轿中之人似乎才醒悟过来,素手微抻,掀开轿帘走了下来。 不是风临晚又是谁? 一见到风临晚,许多人心中都不由一跳,早先就有传言,道是新皇对先皇的婉贵妃有些念想,看如今的情况,莫非是真的?可此事如此有违人伦,若让天下人知晓…… 而楚择,似乎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那些臣子在想什么,也不怕自己的举动为替风临晚招来怎样的非议,又特意深深看了风临晚一眼,这才转身踏上红毯,开始了祭天仪式。 就在楚择一步步走向天坛时,一旁观礼的西凉使团中却是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乱,自风笙那句话之后就不停四处打量的风灵几乎是在看到风临晚的那一瞬间就赫然站起身,眼中除了不远处那道似乎浑身都散发着淡漠的身影就再也容不下其他。 “姑母,怎么了?”风笙低声问。 风灵身形微颤,好半晌之后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笙儿,是她,姑母终于见到她了……” 风笙循着风灵的视线望过去,正好对上风临晚一双含着淡淡疑惑的眼,两人都微微一怔。 第117章 齐聚7 风临晚这会儿其实脑袋里还迷糊着。 昨晚也不知是怎么的,睡下之后各种怪异的梦境接踵而至,扰得风临晚一晚上都没休息好。而今天又是新帝登基及祭天的日子,本来半点也不关她的事儿,偏偏仍得一大早的就起来,后来又跟着来到天坛祭天,简直连被个觉的时间都没有。 皇宫离京城南郊算起来倒也有好一段距离,许是那软轿布置得太过舒适,这一路摇摇晃晃的,风临晚居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若不是凝音及时隐晦的叫了她一声,说不得她今天就得出个大丑。 无论是新皇登基还是祭天,对整个大楚来说都是天大的事,可是在风临晚看来却只能用两个字形容:无聊! 正是百无聊赖的时候,风临晚突然察觉到有两道奇怪的视线投在自己身上,偏过头一看,却是一名年轻男子与一名中年妇人,两人衣着与大楚的风格不尽相同,但一看即知华贵非常,显然这两人的身份都不会普通。 风临晚肯定,自己穿越之后从没见过这两个人,但那两人却用一种激动莫名的眼光看着她,而且更让风临晚诧异的是,那名中年妇人…… “长得怎么跟我家老娘这么像呢……”风临晚喃喃道。 虽然风临晚的母亲乃是现代精明女强人,而这名中年妇人却是真正的古典柔弱,但若是真论长相的话,两人至少有个七分相像。 想到这里,风临晚不由一乐:“嘿,老娘不是一直念叨她没有个姐妹吗,若是让她在这里见到眼前这位,一定会大呼人家是她失散多年的亲姐妹!” 也因为这样,风临晚鲜有的对不相干的人生出几分亲切感,甚至还对那妇人轻轻点了点头致意。 伴随着礼部尚书俞正修用低沉声音念出的长长的祭文,楚择一步步做完那冗长的祭天程序,然后又在百姓们的欢呼中宣布今晚将于宫中养心殿宴请群臣以及款待从西凉远道而来的使团。 也是到这时,风临晚才隐隐猜测到,方才那男子以及中年妇人,想来便是来自西凉的使节了,不经意的又往那边看了一眼,却发现那两人似乎仍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我脸上有饭粒?”风临晚嘀咕道,在那两人的奇怪视线注视下好容易才压下伸手往脸上摸的冲动,正好这时众人已经准备往回走了,风临晚也不想继续让人当成猴子看,便重新坐回了软轿里。 珠帘互相碰撞着垂下,却并不能完全阻隔那两道如影随形的视线,隔着珠帘看向那面上似有失落的两人,风临晚隐隐觉得,他们或许还会见面。 而不远处,看着风临晚进入软轿,风灵与风笙都失望的一叹,直到只能看到珠帘内一道模糊的身影,两人都终于移开了视线。 “姑母也无需失望,方才大楚皇帝不是说晚上要设宴款待我们吗,想来晚上一定还能见到表妹的。”见风灵满脸的失望,风笙安慰道。 第118章 宴1 时间转瞬而逝,很快便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之时,养心殿内已是一片人声鼎沸、灯火通明,美貌的宫娥手里捧着各种美味珍馐在宫殿中穿梭。 作为今晚最尊贵的客人,风笙和风灵被安排在了主座的左下首,其他大楚群臣及官眷则是按品级分席而坐。 这时候席间已经坐了六成满,只是摆在上首的主座以及主座稍后的两席还空着。作为远道而来的客人,大楚百官自然不会冷落风笙两人,上前与他们攀谈敬酒的人亦是不少,不过风笙和风灵看上去却始终有些心不在焉。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声传唱。 “左相大人到……” 声音方落,丁香绝自外而入,一边与其他同僚点头致意,一边在内侍的引领下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而风灵,早在听到“左相大人”时便浑身一僵,然后眼中隐着期待望过去,却在看清丁香绝的相貌之后突然变得脸色煞白,一只手更是紧紧抓住风灵的手腕。 “姑母,您这是怎么了?”风笙大惊,伸手扶着风灵摇摇欲坠的身子。 丁香绝,风笙其实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身为西凉穆亲王府的世子,他当然听说过这位大楚左相,而且,自姑母被迎回宫之后,她最牵挂的,除了今天下午才见过一次的表妹,可不就是丁香绝? 对风灵与丁香绝的事,因为风灵很少提起,风笙知道得也不多,但他至少知道风灵这近二十年来一直颇为牵挂丁香绝,风笙以为,事隔二十年再见到心中牵挂的人,风灵就算不喜极而泣,也至少不应该是现在这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吧? 就在风笙百思不得其解时,风灵突然用她那双变得冰凉无比的手紧紧抓住风笙的衣袖,神情绝望的喃喃道:“笙儿,他不是他,他不是……我怎么能连他的身份都没弄清楚,就将自己的骨肉送到丁香家?我那苦命的女儿,她这些年因为我的愚蠢举动又受了多少年苦……” 若不是因为这里乃是大楚皇宫,已经几近崩溃的风灵说不定便会痛哭出声。 风笙本来听得糊里糊涂的,渐渐明白风灵话里的意思之后面色也不由跟着一变,无论如何他都没想到,那个被姑母在心里牵挂了二十年的男人,姑母竟从头到尾都错认了他的身份!想明白这个,他也就明白姑母为何会如此大惊失色了,想想也是,在丁香家这种大家族,对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就算收养了又怎么可能待她与嫡出的子女一样呢? 难怪,难怪连他这个初来者都可以打听出来,丁香家唯一的女儿是个母不详的庶女,若不是丁香家这一代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根本就不可能将这样一名庶女送进宫,更不可能有人替她细心参详未来的归宿,恐怕随意配个人都有可能。 风笙没有功夫去想他那个只见过一面的表妹生父是谁,只要一想起表妹顶着庶女的身份过了这么多年,其间又不知受了多少苦,他心里就不由一痛。 第119章 宴2 “皇上驾到……” 随着内侍的传唱,殿中大楚群臣齐齐拜倒在地,山呼万岁,风灵和风笙也强自压下心中的惊怒,站起身行了半礼。 “众卿平身!”楚择在上首坐下道。 楚择并非是独自前来的,与他一起的还有如今已被封为皇后的萧翎,以及太后,还有风临晚。萧翎自是与楚择同坐一席,太后和风临晚的席位却是分于主座的左右两侧,比起楚择与萧翎所坐的主座要稍稍靠后一些。 风临晚自己坐着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可是许多朝臣在看到她的座位后却都难免露出极为怪异的表情,从下方诸臣的角度看来,比起太后的坐席,贵妃娘娘,不,现在应该称作太贵妃娘娘的席位无疑要在前面一点,而且离中间皇上和皇后所坐的主座更近一些,倒似是与皇上皇后并驾齐驱一般。 所有将这一点看在眼里的大臣都只能在心里说服自己,这是摆放座席的宫女太监们的失误。可是这个理由显然并不足以取信于人,今天的场合又有谁敢有这种失误,而且之前那个让很多人心中一跳的传言…… 莫非这是皇上在暗示什么?不少人这样想。 察觉到下面诸臣的奇异神色,楚择满意的一笑,附后又恍若未觉般与群臣共饮一杯,然后才转向风笙以及风灵所在的地方,“两位贵客远道而来……”话说到一半,看到风灵那明显不对的苍白脸色,又道,“世子,贵国大长公主的面色似乎很不好,莫非是我大楚招呼不周?” 自风临晚出现,风灵便始终只将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虽然因为发现自己居然一直没弄清楚牵挂了二十年的人到底是何身份,但能在这里见到自己的女儿,风灵心里也算有点安慰。那是她的女儿,即使这二十年都没见过面,但下午看到风临晚的第一眼,风灵就知道,那一定便是她的女儿。 二十年前,风灵刚生产不到一个月,便因故不得不将女儿留在了丁香家,她以为将女儿送到她生父身边比跟在她身边漂泊不定要好,却没想到,丁香绝根本就不是那个曾与她海誓山盟的人,又岂会是她女儿的父亲? 经过这么多波折,隔了二十年她才能见到女儿一面,便似要将这二十年的空白都被回来一般,风灵只觉怎么看都看不够。听到楚择的关心,风灵偏过头微微一笑:“陛下言重了,贵国并未有任何怠慢之处,初来贵地,本宫只是水土不……” 那个“服”字还没说出口便消散在喉间,风灵死死的看着楚择,仿佛见鬼了般。 下午祭天之时,风灵其实也见过楚择的,只是当时的她开始时只顾着四处搜寻有可能是她女儿的女子,后来认出风临晚之后又一直只将视线放在风临晚身上,是以竟没注意过这位大楚新帝的长相。 如今近距离与楚择四目相对,她竟恨不得自己从没见过他! 第120章 宴3 那张脸,虽然与二十年前的记忆稍有不同,但却与那个让她二十年来刻骨铭心的那个人至少有八分相像。风灵很想说服自己一切都只是她在做梦,可被尖锐的指甲掐得生疼的掌心却清楚的告诉她,这并不是在做梦。 二十年后大楚新帝,二十年前那个浑身散发着贵气的男子,八分相像的一张脸,风灵只觉自己再也提不起任何一分力气。 若是她的猜测是真的,那她的女儿…… 在这种场合如此肆无忌惮的盯着身为一国之君的楚择不放,在大楚群臣看来,风灵此举无疑是极为无礼的,还没等那些向来极重礼数的老臣皱起眉头,便见风灵突然变得面白如纸,身子一软,便向下倒了去。 “咣当!” 精致的杯盘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让原本热闹的养心殿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风笙眼疾手快的往身旁一捞,险险才避免了风灵倒在地上,一边轻轻拍着风灵的脸,一边焦急的唤道:“姑母,姑母,您醒醒……”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不由面面相觑,直到楚择让人传太医,大楚群臣才回过神来。 今晚的这场晚宴本就是为款待西凉国使节的,这会儿出了这种事,晚宴自是草草了事,风灵被抬入离这里最近的皇后寝宫重华宫让太医诊治,其他人则是三三两两的散去,一边走还一边与人谈论着今晚发生的事。 西凉国地位尊贵的大长公主一见到皇上就晕了过去,这其中隐含的东西还真是由不得他们不猜测,只是无论从双方的地位还是年纪,西凉那位大长公主和皇上都不应该有什么关系才对…… 这个问题让许多大臣都百思不得其解。 …… 在风灵被一群内侍抬往重华宫时,风临晚也起身往凤梧宫而去。 风临晚素来不喜欢这种每个人都戴着一张假面具的晚宴,能提早离开,照理说她是应该松一口气的,可是也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那位来自西凉的大长公主晕过去之前,看向自己的含着悲痛、绝望、悔恨的一眼,她心里就莫名有些怪异。 风临晚自己只是一缕来自异世的孤魂,她之前不仅没见过风灵,也不可能与风灵有什么关系。既然如此,与那位西凉长公主那个人,便该是原先的丁香婉婉。 第一眼见到风灵时,风临晚只觉她与自己的女强人老妈很是相似,这时候才突然醒悟过来,她自己的长相,不也与风灵有五分像? 想到从丁香铭那里得到的丁香婉婉并非丁香家的亲女儿的消息,再想想风灵的容貌,以及风灵见到自己时的奇怪反应,风临晚后知后觉的得出一个结论,那位在西凉地位尊贵非常的大长公主,莫非便是原先的丁香婉婉无缘得见的生母? 虽然无法解释为何西凉公主的女儿会流落在大楚,但风临晚想来想去也只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真是狗血啊…… 风临晚想 第121章 贵妃1 虽然隐隐猜到西凉那位大长公主同丁香婉婉的关系,可是风临晚后来几天却并未刻意打听风灵的消息,毕竟,就算她的猜测是真的,风灵也只是丁香婉婉的母亲,而并非是她风临晚的,她可没有乱认母亲的嗜好。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日子倒也过得颇为平静,虽然只能呆在宫里,但风临晚每天不是指挥着除卫缄以外的七名暗卫演奏点在他们眼里怪异的音乐,就是没事儿逗逗凤梧宫年纪最小的那几名宫女,日子倒也算不得无聊。 只是,在这种平静当中,风临晚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到底哪里不对劲,她一时之间又想不出来。 “贵妃娘娘,晚膳已经备好了,娘娘现在可要用膳?”就在风临晚沉思之时,凝音上前禀报道。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 风临晚怎么也想不出来问题在这一刻豁然开朗,她终于想起来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先皇驾崩,新皇即位,原先的皇后被封为太后,移居长寿宫颐养天年,原太子妃萧翎被封为皇后,入主重华宫。而风临晚这个贵妃,没有得到任何封赏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以她如今的身份,旁人应该称她为太贵妃才是,可无论是凤梧宫的宫人还是外面的其他宫人,都没有任何一个人改口。 风临晚也是从前听惯了别人称她为“贵妃娘娘”,这一时之间竟然没能察觉出来。 贵妃娘娘,是谁的贵妃娘娘?已驾崩的先皇的,还是如今刚登基的皇上的? 凤梧宫的宫人没改口,风临晚可以勉强接受他们是三年以来叫习惯了,可是这宫里上上下下都是如此,却由不得她不奇怪了。 皇宫可不是什么随便的地方,对什么身份的人该有怎样的称呼,什么品级的人可以穿戴些什么,这些东西可都是规定死的,没有任何一名宫人敢随意对待。 这样说来,是有人吩咐他们如此的了。至于那个发话的人是谁,风临晚用脚趾头想也知道。 抬眼看见凝音仍面色恭敬的立于自己面前,风临晚端起温度正合适的茶轻轻抿了一口,缓缓问道:“凝音,你可从来都是个谨慎小心之人,怎么这次却犯了这种糊涂,本宫如今可不是什么贵妃娘娘!” 凝音睫毛轻轻一颤,只停顿了片刻便接过风临晚递过来的空茶杯放回矮几上,嘴里轻声回话:“回娘娘,并非是凝音糊涂,而是前几日皇上便传下命令,贵妃娘娘这里一应用度都比照从前,不允任何人擅改!” 从凝音刻意加重的“从前”二字里,风临晚听出了弦外之音。 看来,楚择还真是不肯死心,虽然没有光明正大的将她纳入后宫,却耍这么些小动作来告诉旁人他的心思。想来,以楚择那般偏执的性格,若是风临晚这次选择沉默,他恐怕便会认定风临晚这是默许了。 有些头疼的摇了摇头,风临晚暗想,看来得尽快离开这皇宫了。 第122章 贵妃2 虽然已经打定主意要尽快离开皇宫,可是如今的楚择已经登基为帝,整个皇宫几乎都处于他的掌控之下,风临晚都能察觉得到,凤梧宫外多了许多窥探的视线。楚择将那些人安排在凤梧宫外,当然不是为了对风临晚不利,只不过想更了解她的举动罢了。 被人这样监视着,一时之间,风临晚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从皇宫脱身。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风临晚本就因被人当成货物一般看守起来而烦躁不已,却还有人偏要往她的枪口上撞。 这天,风临晚用完晚膳正在凤梧宫的小花园里散步消食,却听凝音禀告,皇上身边的传旨太监赵安领着皇上的旨意来了。 皇帝身边的传旨太监,向来都是皇帝极为看重之人,这赵安自楚择幼时便一直服侍于左右,又极为擅长揣摸楚择的心思,是以深得楚择的信任。 自那天祭天仪式之后,风临晚便再没见过楚择,他这时候让赵安过来,又是想干什么? 带着这样的疑问,风临晚回到凤梧宫正殿。 “参见贵妃娘娘!”一见到风临晚的身影出现在殿内,赵安便神情恭敬万分的跪倒在地。 赵安年纪大概三十五六,许是因为净过身的原因,一张脸白净无须,再加上他那时刻摆在脸上的笑容,让人看了倒也觉他忠厚老实。 作为新皇身边的传旨太临,赵安如今在宫里也算是炙手可热,为了讨好皇上而想巴结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就连一些位份稍低的妃嫔见了他也都是笑脸相迎。入宫这么多年,不仅能保住性命,还能一步步爬到皇上身边的传旨太监一职,赵安可不是在谁面前都像现在这般好态度的。按理说,处在他这样的位置,对先皇留下来的太妃,谨守本份便可,实在不必如此恭敬。可看赵安的神色,他眼中的恭敬却是全然发自内心的。 这整个皇宫里,除开凤梧宫的宫人,赵安敢说,若要论对贵妃娘娘的尊敬,他赵安当属第一! 至于原因么,这皇宫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依附于皇上而生存的,对于皇上真正放在心上的人,又有谁敢怠慢?而赵安,跟在皇上身边十几年,楚择的心思他就算不能猜个完全,至少也能猜准六七分。皇上将这位贵妃娘娘看得有多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叫他怎么能不对风临晚恭敬? 听见从赵安嘴里吐出来的“贵妃娘娘”四个字,风临晚眼中冷厉一闪即逝,她也不急着叫赵安起身,一路拖着曵地的长裙步履缓慢的走向上首的主座。 用纯白的狐狸皮精心缝制而成的披风在空中轻轻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风临晚往椅子上一坐,从凝音手中接过手炉捧着,自外面带来的寒气都被那暖人的温度驱散了不少。仿佛根本就没有看到下面跪着一个眼巴巴的看着她的人,只淡淡的吩咐道:“凝音,取先皇赐给本宫的顶级大红袍……” 第123章 贵妃3 捧着暖烘烘的手炉,风临晚有些凉的手指迅速回暖,舒服得她不由满足的吁了口气。 视而不见跪在地上等她问话的赵安,风临晚淡淡的吩咐凝音:“今天本宫倒是有了品茶的兴致,凝音,去把先皇赐给本宫的顶级大红袍取出来,记住,要取早年存下来的雪水仔细煮了送上来。” “是,娘娘。”凝音应声退了下去。 见凝音退下,赵安以为风临晚终于要想起他的存在了,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却见风临晚不知打哪拿出一本书,仿佛那书上真有黄金屋般,一双美眸那是异常专心的盯着那本书。 这可就苦了赵安了,说起来,赵安已经很久没有跪过这么久了,而且还是在如此寒冷的严冬。 赵安从楚择还是年幼的太子时便一直跟在楚择身边,除了刚开始不得重用的那几年,后来这些年,随着他一点点为楚择所看重,他几乎是过着与宫里的主子一般养尊处优的日子。而如今,楚择登基为帝,赵安也一跃成为楚择身边的传旨太监,身份更是水涨船高,除了在皇上面前,就是他到皇后那里去传旨,也只是行完礼便会被皇后叫起,又何曾跪过这么长时间。 不得不说,赵安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挣扎在皇宫最底层的赵安了,若是换作以前,别说跪这么一会儿了,就是让他在外面的冰天雪地里跪上一个时辰,他也绝对只能小心翼翼的跪着,不敢流露出半分不满。可是如今,这凤梧宫殿内也是烧着有火盆的,比起外面来说不知道暖和了多少,但赵安只觉从膝盖处传来一阵阵让他难以忍受的刺骨冰寒,只片刻功夫,他的一双腿便几乎没了知觉。 赵安无疑是最清楚眼前这名神色慵懒的女子在皇上心里有着何等的地位,所以开始时,即使明知道风临晚是在故意无视他,他也勉强忍着腿上传来的寒意与痛楚,想着他好歹也是从皇上身边出来的,贵妃娘娘就是再跋扈,看在皇上的面子上,总也不会太过让他难看。可是当时间一点点流逝,眼看风临晚没有半点搭理自己的意思,赵安心中却是开始生出些怨气来。 想他如今好歹也是皇上的心腹,就算是皇后娘娘,好歹也会给他几分脸面,眼前这位,将来就算是真的被纳入后宫,也断然不可能压得过皇后去…… 就在赵安满心想着以后要如何暗中给风临晚下绊子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响起,凝音手里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里放着一盏热气腾腾的茶,茶色清亮,茶香四溢,显然是真的照风临晚的吩咐仔细泡过的。 “娘娘,请用茶!”以凝音的通透,当然能够明白风临晚只不过是想借机收拾跪在地上的赵安,所以刻意晚了许久才将这杯茶送上来。 风临晚接过茶,满意的看了凝音一眼,也不知是满意她的茶泡的好,还是满意她的事做得好。 第124章 贵妃4 拿起瓷盖刨去飘浮的茶叶,轻轻抿了一口凝音精心泡出来的茶,“好茶!” “谢娘娘夸奖。”凝音微微一福身。 以细细将手中这杯茶茶细细品了好一会儿,直到杯中原本滚烫的茶水都变凉了,风临晚才像刚刚看到地上跪着的赵安般,惊讶的挑了挑眉:“凝音,这是?” “回娘娘,这位是皇上身边的传旨太监赵公公,是领了皇上的旨意前来凤梧宫传旨的。”凝音道。 将手中的茶盏放下,风临晚怪不好意思的道:“本宫先前没注意到赵公公在这里,多有怠慢,赵公公可别怪本宫无礼了。” “奴才不敢,贵妃娘娘可是折煞奴才了。”赵安这时只求风临晚能尽快让他起来,又哪敢在这时候惹风临晚生气。 不过,赵安怎么也没猜到,他之所以在地上跪了这么久,完全是因为那句“贵妃娘娘”,整个心神都被膝盖处传来的剧烈痛楚所吸引的他,自然也就没能发现,在他的又一句“贵妃娘娘”之后,风临晚唇畔的那抹渗人的冷笑。 “哦,对了,瞧本宫这记性,赵公公快快请起。”风临晚轻轻拍了拍额头,一边还责怪的看向凝音,“凝音,你怎么也不提醒本宫一下,倒叫赵公公平白受了这么久的罪,这天寒地冻的,跪了这么久,莫不是要把腿给跪坏了。” 凝音自是从善如流的接道:“娘娘恕罪,凝音再也不敢了。” “这次就饶了你,想必以赵公公的大度,亦不会与你计较的。”风临晚道,说到最后却是看了赵安一眼。 见风临晚看过来,赵安即使心中不甘,也只得干笑一声连连摇头。 风临晚满意的点点头,突然道:“咦,赵公公怎么还不起来,莫非,是要本宫亲自相扶?” 因为跪太久,双腿早已没了知觉,赵安一时之间根本就站不起来,原本想等腿上的麻意缓解一点再慢慢起身的,被风临晚这一问,心中大急之下双手撑地勉强自地上站了起来,只是他如今一片麻木的双腿显然不足以支撑他的身体,才一站起来便又猝不及防的重重摔了下去。双腿本就已经痛苦不堪了,再这样重重一摔,赵安当即便痛得脸都变形了。 “哎?赵公公这是怎么了?”风临晚状似惊讶的捂着嘴,任由赵安在地上呆了好一会儿才指挥身边的宫人道,“你们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还不赶紧把赵公公扶起来坐下!” 待几名宫人七手八脚的将赵安扶起来坐下,风临晚才问起他的来意,“不知赵公公这次来凤梧宫,是要传达皇上的什么旨意?” 赵安这时恨不得赶紧离开这里,然后找太医看看自己的腿,当下便急忙道:“贵妃娘娘,皇上是特意命奴才来给娘娘送封赏的。”说完念了一长串的东西出来。 也不知楚择是出于什么心态,总之他赏到凤梧宫的这些东西还真是丰厚,丰厚到风临晚都有一种被金山银山砸中了的感觉。 第125章 贵妃5 见风临晚沉吟不语,赵安以为风临晚是因这大把的赏赐太过欣喜所致,虽然因方才的一通跪而对风临晚暗生怨气,但想着若是能让婉贵妃对皇上心生感激,皇上必定会更倚重他,便道:“贵妃娘娘,这些可都是皇上特意为娘娘搜罗的,皇上待贵妃娘娘可是……” “啪!” 赵安话还没说完,便觉面上一凉,原本是风临晚突然抓起放在一旁的茶杯,赫然朝着赵安泼了过去。 “赵公公,”风临晚用尾指上戴着的尖利护甲轻轻刮着光滑的茶杯,语气虽是漫不经心,却依稀能听出几分冷厉,“这可是产自那几株茶树王的极品大红袍,今年这茶产得少,先皇知道本宫爱饮此茶,几乎都赏给本宫了,离明年出春茶还有一段时间,在别处可是尝不到的,赵公公以为味道如何?” 虽然不知风临晚为何用这种方式赏了自己一杯茶,便赵安还是强忍下心中乍起的怒意,低下头,一字一顿的道:“谢贵妃娘娘赏!” 从内心里说,风临晚并不以为自己占了丁香婉婉这具身体就真的比别人要高上一等了,所以,平常待凤梧宫的宫人,她几乎从没疾言厉色过。可这赵安,如今倒真让她有了种不想把他当人看意思。 所以,对于赵安的服帖顺从,风临晚的回应是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砸在了赵安的脸上。直到茶杯“嘭”的一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赵安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以前虽然听说过这位婉贵妃有多嚣张跋扈,可毕竟没有亲眼见过,更没被她整治过,赵安也是到这时才知道婉贵妃的确如传言那般喜怒无常。 想自己好歹也是皇上身边有头有脸的人,却无端被人这般侮辱,赵安一时之间按捺不下心中的羞辱,“贵妃娘娘,敢问奴才……” “的确是个奴才,”风临晚冷笑着打断赵安的话,“而且还是个不知进退的狗奴才!来人,给本宫掌嘴!” 风梧宫的宫人们早就已经学会了对风临晚的话言听计从,闻言半点迟疑也没有,自旁边走上两名看着便孔武有力的太监,一人抓着赵安防止他乱动,另一人手臂抡圆了重重打向了赵安的脸,那响亮的耳光声听在旁人耳里都让人觉得牙酸,竟是一点也没因他那传旨太监的身份而放水。 “停!” 大概打了十来下的样子,两名太监在风临晚的吩咐下停了手。 风临晚起身,走到赵安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知道本宫为何让人掌你的嘴吗?” 赵安这时可完全没有了他传旨太监的威风,一张脸肿得跟猪头样,嘴角还渗着不少血丝,不知是不是牙床也被打松了,说话时都有些漏风:“奴才不知!”看似恭敬受教的表面下,只有赵安才知道他心里此刻对风临晚含着多少的怨毒。 风临晚冷眼看着赵安的惨样,面上没有半分动容,反而冷声喝道:“大胆奴才……” 第126章 贵妃6 “大胆奴才,本宫乃先皇亲封的贵妃,先皇既已驾崩,本宫自当成为太妃,算起来,本宫也是皇上的长辈,你口口声声称本宫为贵妃,莫非是想毁本宫以及皇上的清誉,陷本宫与皇上于不义?”风临晚的一双美眸里此刻冰寒一片,对这种妄图算计她的人,她从来都不吝狠狠还击回去。 赵安因风临晚的一番话而眼前一蒙。 赵安跟在宫里呆了二三十年,见惯了女人为了身份地位不顾一切往上爬,便也自然而然的以为,在无足轻重的太妃和深受皇上宠爱的贵妃之间,风临晚一定会选择后者。事实上,楚择之所以会有“凤梧宫一应用度比照从前”的命令,这中间自是有楚择本来就有这个意思的原因,但也少不了赵安揣摸了楚择心思的撺掇。而且,皇上这道命令下了好几天都不见贵妃娘娘有任何反应,所有人都以为风临晚是默认了,又有谁知道她根本是一时半会儿没察觉出来。 所以,赵安才会无视宫里的规矩口口声声的称风临晚为“贵妃娘娘”。 赵安算得上楚择的心腹是不错,可是毁皇上以及太妃清誉的帽子,他戴不起而且也不敢往自己头上戴,当即也不顾自己还酸麻难忍的双腿,扑通一声便又重新跪倒在地,一边冲着风临晚磕头如捣蒜,一边连连求饶:“娘娘饶命,奴才不敢……” 让宫里的人不改变对风临晚的称呼的确是楚择的意思,赵安也知道楚择心里对眼前这位娘娘有着怎样的心思,可是这种事又怎么能拿到明处来说,赵安又岂敢在这个时候把皇上扯进来?他若真敢在这时候说出“皇上”二字,恐怕那毁皇上清誉的屎盆子便得在头上扣个严实。 所以,这苦果,他也就只能一个人吞了。 能让这样一个在宫里也算是有几分实权的人物跪在自己脚下求饶,若换了旁人说不得心里便会有几分得意,可风临晚却半点也没有,她此刻心里只有一片恼怒。 “啪”的一声,风临晚重重在桌上一拍,尾指上戴着的护甲刮在光滑的桌面上,发出一阵让人听了不由牙酸的“嘎吱”声。 “你赵公公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怎么这时候却如此自谦了?”收回一双手,放到眼前细细看,风临晚轻笑一声,“或者说,赵公公自己的确是不敢的,不过有人给了你这样做的胆量?” 赵安又是一阵冷汗,还没来得及辨别,便听风临晚一声厉喝:“大胆奴才,还不赶紧从实招来,是谁指使你污蔑皇上与本宫的?” 赵安这时可真是欲哭无泪了,他哪里敢污蔑皇上,要知道那可本来就是皇上的意思,但他总不能说是皇上指使他污蔑皇上自己的吧?他要敢这样说,恐怕第一个不放过他的就是皇上。 原本是想着讨好皇上才上赶着来凤梧宫,却不想原本以为只需要轻松走一遭,却成了如今的要命差使,赵安此刻真是煽自己几巴掌的心都有了。 第127章 贵妃7 赵安只是一直求饶却什么也不说,风临晚当然知道他为何什么也不敢说,虽然楚择对风临晚的心思宫里许多人都隐隐察觉到了,但察觉到跟说出来,那可完全是两码事,赵安又怎敢让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 不过若不是这样,风临晚又怎么能借机狠狠整治他一番呢? 因此,风临晚冷笑一声:“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本宫又何必再给你脸面,待把你幕后主使之人问出来,再将你送到皇上那里让皇上处置。来人,把他给本宫拖出去打,打到他招出指使之人为止!” “娘娘饶命,娘娘……”赵安被拖出去时嘴里还一直嚷个不停,直到后来嘴巴被堵上了,这凤梧宫里才重新安静下来。 听到远处隐隐传来的惨叫声,凝音微皱了下眉头,道:“娘娘,若是他一直不肯说……”难道真要把皇上身边的红人活活打死? “他会不说?”风临晚挑了挑眉,“这位赵公公可是比你要娇贵多了,没见刚才才跪了那么一会儿就受不了了吗,等着吧,这种人可不会舍下他这条小命。” 事实证明,风临晚的猜测是对的,才过了一刻钟左右,两名太临便拖着死狗一样的赵安重新回到了殿内。 “怎么,想通了?”风临晚轻轻抚着披风上柔顺的绒毛,“说吧,是谁让你这样毁本宫以及皇上名誉的?” 被这样打了一通,赵安算是真正想明白了,眼前这位主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借机整治自己的。这样一想,赵安也就不怕把事情捅出来了,他就不信了,真要把事情说开,这可不是什么光彩事,难道贵妃娘娘还能闹到皇上那里去? 所以,听风临晚这样说,趴在地上的赵安忙不迭的点头道:“娘娘,是皇上,皇上吩咐奴才……” “大胆!”风临晚闻言怒目瞪向赵安,“那你的意思是,是皇上吩咐你来毁本宫清誉?” 全身痛到不行的赵安这时候已经不只是无力了,未免再一次被风临晚打断他的话,他干脆闭上眼睛飞快的道:“奴才称娘娘为贵妃娘娘,这的确是皇上的意思,皇上这些年来对娘娘的心思,娘娘又怎会一点也知晓……” 风临晚蓦地沉默下来,就在赵安以为她会一直沉默下去时,却见风临晚缓缓一笑,“照你这样说,是皇上罔顾人伦,对本宫有非份之想,为了达到目的,这才默许你如此污蔑本宫的?” 虽然事实大致上的确是这样的,可是风临晚的这种说法却让赵安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看到那两名太监又有上前拿他的趋势,他也顾不得那么多,忙点了点头。 赵安以为,风临晚只是一时生气才问这些的,却不知道,风临晚的目的,本来就是要让这些话从赵安的嘴巴里说出来。 所以风临晚又是一笑,然后在赵安的目瞪口呆中,突然变成一脸的泫然欲泣,两滴晶莹的泪珠挂在羽睫之间,看起来尽显楚楚可怜。 第128章 贵妃8 赵安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送了回去,他原本以为风临晚一定会借机再收拾他一番的,没想到风临晚在突然变脸之后却出人意料的让人将他送了回来。想到风临晚最后那让人叹为观止的变脸速度,赵安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于是强忍着身上的疼痛,一路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楚择正在批阅奏章,登基虽然没几天,但是楚择对于政事的勤勉却是为那些老臣一致称赞过的。 “皇上。”趁着楚择批阅完一份奏章的间隙,赵安送上一杯热茶。 楚择侧头一看,想起之前派赵安去做的事,淡淡的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想到风临晚那张宜喜宜嗔的脸,不知道,她收到自己送的那些礼物,心里可会有一丝惊喜? 见楚择提起之前的事,赵安面皮不由一抽,但却不敢有丝毫隐瞒,将在凤梧宫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听赵安说到他将自己的心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了出来,楚择面上浮上冷厉,手中还没来得及喝的一杯热茶便尽数泼在了赵安面上。 一天之内被泼了两杯茶,对赵安来说,这可是许久不曾有过的事了,可他这时却不敢露出半分不满,甚至连额际渗出的冷汗也不敢擦一下。 “看来,朕这些年是待你太宽厚了,所以你才会变得这般不知轻重,”楚择抽出一旁的软巾,细细将手上沾以的茶渍擦拭干净,“既然这样,那你就好好去过过从前谨言慎行的日子。” 随手将自己看重了这么多年的赵安打发了出去,就似没有听到赵安渐行渐远的求饶声一般,楚择现在所想的,却是风临晚那边会有的反应。以她对待柔妃的狠厉,既然已经抓到了把柄,想必不会如此忍下去…… 楚择正这样想着,便听一阵喧哗声由远及近的传过来,其中还夹杂着些他尤为熟悉的哭闹声。 “让她进来!”楚择对外面阻拦的侍卫道。 话方说完,便见一道人影倏的从外面冲进来往中间一跪,纯白的狐裘上此刻已沾了不少污渍,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微微仰起,一双浸满泪水的眼中既怒且悲:“皇上,虽然先皇已经驾崩,但本宫从来都洁身自好,不敢有半分不该有的想法,这件事皇上若是不给本宫一个说法,本宫宁愿自尽当场去向先皇请罪!” 这般气势汹汹的冲进来的,当然便是风临晚了。 看着下面哭泣不止的风临晚,楚择的眼神不由变得幽深起来。他从没见她哭过,从前他们还是示婚夫妻之时,她每次见到他都是一脸羞涩的笑意,后来她进宫成为父皇后宫里的妃子,他们见面的机会也不少,但她从前都得只一脸的冷淡,仿佛从来就不认识他。 虽然明知道这很可能只是风临晚还击的手段,可是看着风临晚以这样一种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楚择的心,还是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了起来般,一股想要将她抱在怀里细心呵护的感觉油然而生。 第129章 贵妃9 勉强压下心里的冲动,楚择回到椅子上坐下,双手紧握成拳:“婉……太妃快快请起,何事这般严重,竟闹得如此要死要活。” 虽然戏要做全套,可是即使是皇帝,风临晚也不喜欢跪在他面前,闻言当即便站了起来,一边用丝绢擦着眼泪,一边质问楚择道:“皇上,你我从前虽的确有过牵扯,可是自从本宫进宫为妃,便再没想过从前之事,如今先皇驾崩才一月余,皇上竟有了这种心思,无论如何,本宫也断不敢做出那等有违人伦之事。” 听风临晚说起自进宫后便再没想过从前的事,虽然早就有知道,但楚择还是不由心中一冷,便似心里破了一个洞般,这冬日里最严寒的寒风从那里呼啸着吹过,让他整个人都如坠冰窖。 风临晚又抽泣几声,“先皇驾崩,本宫心里自是万分悲痛,奈何连追随先皇而去都又被救了回来,本宫本想从此安静度日倒也罢了,却不想还平白招惹上这等是非,还让人污了对女人来说最是重要的名节,叫本宫将来如何有脸见先皇英灵?” 眼神渐渐暗沉下来,楚择缓缓松开紧握的双拳,面上现出一片冷色,刚要答话,却因耳中听到的声音而复归默然。 “太后娘娘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楚择又看了仍啜泣不止的风临晚,眼中竟闪过几分气恼。 又与太后以及皇后萧翎见过礼,风临晚重拾之前的话题,双眼直直的看向楚择,当着太后和萧翎的面问道:“本宫乃是先皇亲封的贵妃,先皇驾崩,本宫也自该是太妃,可这些天宫里的宫人们全都如从前那般称本宫为贵妃娘娘,竟还有奴才道是皇上的吩咐,还口口声声说皇上对本宫有着怎样的情意。如今当着太后以及皇后的面,本宫一定要将这件事问清楚,皇上,您真的对本宫有这等有违人伦的心思吗?” 仿佛这是头一回认识风临晚般,楚择面上闪过暗沉的怒意。 风临晚的称谓问题,赵安没有说错,这的确是楚择的意思,虽然他没有明着下命令,但是暗地里的暗示却是有过。他本以为,在他这般潜移默化之下,要不了多久,无论是风临晚自己还是这宫里上上下下,都会自然而然的接受她这个贵妃的身份,到时候他再有其他行事,便要容易许多,却怎么也没想到,风临晚会把这件丑事拿到明面上来说,而且还是当着太后以及皇后的面。 楚择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太后满面怒容的看向风临晚,“丁香婉婉,你莫以为有着先皇对你的庇护便能肆意妄为,从前你冲撞哀家也就罢了,如今竟敢当着哀家的面抹黑皇上!” 风临晚打量着眼前这个不掩怒容的女人,虽然已经升格成为太后,但她的心机却并未因地位的改变而变得更深沉一点。 心里暗暗一笑,面上却是另一番凄苦,风临晚蓦地自怀中掏出一把闪着锋锐寒光的剪刀来…… 第130章 贵妃10 “丁香婉婉,你想干什么!”被风临晚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太后惊呼道。 以为风临晚要做出什么傻事,萧翎和楚择也都心中一惊。 看着面带惊色的太后三人,风临晚极尽凄凉的一笑,“太后勿需动怒,本宫并非是想对皇上和太后不利,本宫只不过是想讨个公道罢了。这几日宫里上下都如从前那般称本宫为贵妃娘娘,本宫也是今天问了赵安才知道,原来这竟是皇上的意思。听赵安的言下之意,皇上还对本宫起了那不可告人的心思……” “本宫从前得先皇许多偏爱,如今先皇驾崩,本宫若是还要让先皇蒙羞,将来又有何面目于地下得见先皇?” “若皇上真有此心思,为保本宫和先皇的名声,本宫也只有……”说话的同时,风临晚手中剪刀轻轻一扬,赫然张开成一个锋利的角度,狠狠向上剪去…… 风临晚拿剪刀来当然不是用来自、杀的,更不是想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刺杀皇帝。 喀嚓一声。 几缕青丝扬扬洒洒的落在地上,风临晚泪眼婆娑的道:“先皇驾崩,本宫在这宫里孤苦一人无依无靠的,连自己的清白都保不住,还不如就绞了头发从此到先皇陵前为先皇守陵了此残生,也好得几分安宁。” “先皇啊,如今这皇宫早已没了婉婉的容身之处,婉婉马上就来陪您!” 一边这样凄声道,风临晚一边揪住一大把青丝,狠狠往下剪去…… “拦下她!” 楚择、萧翎、太后三人异口同声的道,“叮”的一声响,风临晚手中的剪刀应声落地。趁着风临晚失神的瞬间,萧翎赶紧上前将那剪刀踢到了远处,然后伸手将风临晚扶了起来,却见风临晚突然微微偏过头,冲着她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微微一愣,萧翎也是这时候才醒悟过来,原来风临晚之前表现出来的那般凄苦根本就只是在作戏,好在她此时是背对着楚择和太后的,否则她这满脸的怪异表情怕是便要被他们看在眼底。 轻轻咳了一声,萧翎看了皇上以及太后一眼,然后才道:“太妃千万不要想不开,这件事定然只是某些奴才胡乱嚼舌头,皇上向来最重视孝道,如此有违人伦的事,又岂是皇上能做得出来的?” 听萧翎这样说,太后也忙不迭的点头:“婉太妃放心,这件事情哀家必定会给你一个交代,那些喜欢胡乱编造谣言的奴才,哀家定然一个也不放过。” 这倒也不是太后在风临晚面前服了软,风临晚不管不顾的将这件事情捅到了明面上,若是一个处理不好,用不了多久,那皇上觊觎先皇太妃一事便会传遍整个皇宫,甚至还会传到朝中众大臣耳中。当年的先皇执意要纳丁香婉婉入宫时,可是有过不少老臣拼死谏言的,当年没能拦住先皇已经成了很多人心里的一根刺,若这个时候再传出皇上肖想太妃,恐怕又会触动这些人的敏感神经。 第131章 贵妃11 如今的楚择方才登基几日,对朝政的把握并不彻底,不比先皇当年能以强硬的姿态镇压下所有的反对意见,若是这时候传出他又肖想太妃的消息,那些满脑子仁义礼信的老臣们,又岂能容得下皇上为了同一个女人再次上演一出有违人伦的闹剧? 很多事都是这样,若是在暗处,自是可以随意行事,但是一旦被摆在了明处,便要顾忌旁人的眼光不能再随心所欲,即使那人是皇帝,是这整个大楚的主宰,也是一样。 这个道理,风临晚知道,太后与楚择更是明白。 所以,这件事就在萧翎和太后的承诺,以及楚择的默许之下就此揭过。 有些狼藉的御书房内,随着太后和萧翎的相继离开,楚择冷眼看着仿佛双眼里有股泉眼般泪流不止的风临晚,勉强压下心里奔腾的怒火,冷声道:“太妃娘娘,看戏之人已经走光了,您可以把您这副可怜样子收起来了。” 那“太妃娘娘”四字就像是从楚择牙缝里蹦出来的般,由此不难看出楚择此刻的心情。 楚择话才说完,便见风临晚的眼泪就像是水龙头般说停就停,一边擦着眼中残泪,她一边看向楚择,声音因方才的长时间哭泣而显得有些哽咽,“真是不好意思啊,演得太入戏了,一时没收住。” 风临晚可没指望楚择会相信她的这番表演,所以她也不介意在楚择面前露出真面目。 而对于风临晚的坦白,楚择只觉恨不得一把掐断她那看似很脆弱的脖子,明明知道她是个如此狡诈如此无赖的女人,为何还能一次又一次的被她拨动心里那根弦? “太妃娘娘真是好演技,若让那些戏子看见了,一定会觉叹为观止。”楚择从出生到长这么大,从没有人能让他如此不顾身份的讽刺,他甚至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尖酸刻薄过。 “皇上真是过奖了,您再这样夸本宫,本宫可就要骄傲自得了。本宫将来总是要出宫的,有这一技之长,将来总能免了食不裹腹的下场。”似乎没看见楚择那骤然阴冷下来的脸色,风临晚一反之前的凄苦,轻轻捂着嘴笑得气定神闲,“再说了,若没有过人的演技,又如何能与皇上过招呢?” 楚择眼中一冷,“丁香婉婉,你说得没错,朕的确是对你有那不可告人的心思,不过你也该知道,如今整个天下都握在朕的手里,朕既然起了这等心思,你以为,凭借你的这些小手段,就能从朕手上逃脱?” 食指竖起,然后左右摇了摇,风临晚道:“皇上这可就说错了,您忘了先皇的那道遗旨了吗,本宫根本不需要逃,只要光明正大的从宫里嫁出去就行了。对了,忘了告诉皇上了,本宫决定在宫里设宴,宴请京城尚未娶亲的青年俊彦!” 看见楚择脸上瞬间变得铁青,风临晚极尽妖娆的一笑,“皇上,您没听错,本宫要设宴——相亲!” 第132章 贵妃12 只要一想到有一天,本该属于他的人却被别人拥在怀里,楚择便忍不住有将所有靠近她的男人都凌迟了的冲动。他如今已经登上皇位,这天下苍生都只能颤抖着匍匐在他脚下,他又怎能留不住一个女人? 相亲,如此直白的说要设宴为自己选夫,恐怕这整个大楚,也只有她丁香婉婉一人能做得出来如此没脸没皮的事! 双手紧紧抓在风临晚柔弱的肩上,楚择凑到她耳边,一字一顿地道:“丁香婉婉,你本来就只能是朕一个人的,父皇当年能将你从朕身边夺走,如今朕同样可以让你从太妃变成朕的贵妃。你等着吧,朕会让所有人都看到,当年父皇是怎样夺走你的,朕便能怎样把你夺回来!” 面上笑意不减,风临晚轻轻将楚择的手从自己肩头扳下,还顺手在楚择脸上拍了拍,像对待不懂事的小孩子一般轻声哄道:“皇上,回去之后本宫就会将帖子发到京城所有有适婚男子的官宦人家,到时候各路俊杰聚在一起,想必会很热闹,皇上到时候若是有空,一定不要忘了来帮本宫仔细参详一下。” 然后,在楚择发怒之前,风临晚带着一脸的笑意迅速退了开去。 “轰!” 楚择一把将面前的书桌掀翻,满桌的奏折散落一地,他双眼紧紧盯着风临晚,额际青筋隐隐跳动。 身为一国之君,他如今几乎将一个男人所能得到的一切都拿到手了,却独独得不到眼前这个女人的心。他不明白,帝王的垂爱如此难得,有多少女人苦求一辈子也未果,而他一次次捧着自己的心送到风临晚面前,她只要轻轻一伸手就可以得到,可她非旦没有如此做,反而一次次的狠狠践踏。 这个可恶的女人,他真想看看她的心到底是不是肉长的! 见楚择发怒,风临晚也没有了继续逗弄他的心思,整理了下因为之前的好戏而凌乱不堪的头发和衣物,楚择他行了个无可挑剔的礼:“看来皇上今天会很忙,本宫就告退了。” 后退两步,正准备转身离去,双脚却踩在了一本奏折上,风临晚下意识的往地上看了一眼,却因映入眼帘的那一行字而微微一怔。 离开御书房,直到一路回到凤梧宫,风临晚才若有所思的想起之前无意间自那本奏折上看到的内容:从西凉而来的使节,这两天一直在派人打探与她有关的事。 风临晚之前就已经猜到,那位西凉地位尊崇的大长公主,应该与原先的丁香婉婉有很大的牵扯。风临晚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心怀温情之人,更没兴趣与一个不认识的人上演一出千里认亲的狗血戏码,即使那人长得与她老妈相似。所以她本想只要自己在宫里,西凉的人怎么也不可能找上门来吧。 事实上,这两天西凉那位世子与大长公主的确派了人来想要求见,只是风临晚一直都以身体不适为由推拒了。 可是如今,看西凉那些人的举动,不仅没有因此而放弃,反而越挫越勇了? 他们会怎样做? 第133章 夜话1 是夜,月光皎洁,夜间倍显冰凉的空气透过半开的窗户渗入屋内,给因点了火盆而稍有些燥意的屋内带来一丝清新。 淡蓝色软帐之下,风临晚宛如孩童般的睡颜在氤氲的月光下依稀可见,唇畔还带着几许笑意,显然,此刻正是好眠。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沙沙声,便似落叶被风吹落在地,本只是微不可闻的声音,原本正熟睡的风临晚却在下一刻便蓦地睁开了双眼,一双墨瞳并未因之前的熟睡而有丝毫的茫然,反是一片清明。从穿越过来开始,风临晚就一直着力于锻炼身体以期尽早回复她曾经有过的超绝实力,虽然因为时日尚短,如今并未取得什么大的成效,但至少让她身手敏捷了不少。 就如现在,虽然那轻微的声音听起来并无什么异样,但风临晚能分辨出,那是有生人进入了凤梧宫。 侧耳倾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风临晚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说起来,在外人眼里,她这个先皇宠妃有多风光,可谁知道坐在她这个位置,又要经历多少远离常人的生死之险?就说这刺杀吧,从她穿越过来也不过两个月,就已经被刺杀了好几次,若不是她身边有着先皇留给她的几名暗卫,恐怕还没来得及摆出贵妃的威风就去地下见先皇了。 外面的战况无疑很是激烈,这宁静的夜里,身体与身体的相互碰撞,发出轻微的闷响。 好一会儿之后,外面的打斗才算是分出了胜负。 “主子,”一身黑衣的卫缄无声的推门而入,“人都擒下了。” 风临晚掀开丝被,赤着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站起身,“这次又是谁派来的?” 说起来,自楚择登基之后,或许是因为有楚择的干预,风临晚再没被刺客打扰过,不知道这一次又是谁在作怪。 听到风临晚的询问,卫缄面色颇为奇异,迟疑了一会儿才低声道:“回主子,这次来的并不是刺客,而是西凉穆亲王世子与大长公主……” “是他们?”风临晚诧异的挑了挑眉,沉吟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既然他们不是来刺杀的,那便放了他们吧。” 风笙和风灵并没住在皇宫里,而是被安排在了京城专门招待他国使节的驿馆,这皇宫之中守卫森严,风笙和风灵能够瞒下众多守卫找到这里来,想必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虽然风临晚没有上演一出千里认亲的感人戏码的打算,但毕竟是她占了丁香婉婉的身体,能避免的话,她倒也不想与风灵风笙起冲突。 听完风临晚的吩咐,卫缄面上现出无奈,“主子,他们不肯走,说是一定要见主子一面。” 卫缄也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不速之客被擒之后不仅不想着逃,反倒是赖着不走了。 风临晚目光微闪,想起那个一见到自己就莫名的激动欣喜不已的妇人,最终还是轻轻一叹,“算了,把他们带进来吧。” 第134章 夜话2 看着有些狼狈的风笙与风灵,风临晚挥了挥手示意卫缄下去,待卫缄出去把门掩好,她才道:“你们想见我?” 从见到风临晚起,风灵便一直是一脸的不敢置信,直到听到风临晚出声,她才满眼激动的上前两步,嘴里还连连唤道:“晚晚!” 见风灵张开双手向自己走来,看样子是想抱自己,风临晚不着痕迹的后退两步。虽然风灵与风临晚的老妈长得很是相似,连带着风临晚看她也多了几分亲切之感,可风临晚的老妈自来就是个性子强势的女强人,自风临晚出生,她待风临晚便一直是放羊吃草般甚少管她。自家老妈都少有如此亲昵的动作,风临晚怎么可能习惯一个陌生人与自己如此贴近? 而风灵,见风临晚这明显的避让,心中一酸,差点就流下泪来,又想到这么多年来自己未能照顾过自己的亲生女儿,心里的难过又尽数转化为对风临晚的心疼。 “这二十年来,是我对不起你……”风灵哽咽着看着风临晚。 “咳咳,”看见自家姑母这副样子,风笙在旁边轻咳一声,“姑母,你不要心急,您还没向表妹介绍过咱们的身份……” 若不是风临晚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她还真不知道眼前这两个不请自来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听风笙这一提醒,风灵才反应过来自己太过唐突了,勉强压下翻涌的心绪,她望着风临晚,好一会儿之后才道:“孩子,我是你的亲生母亲……” “那个,两位啊,”风临晚皱了皱眉道,“据本宫所知,您两位乃是来自西凉的贵客,不过,本宫身为大楚丁香家的女儿,无论如何,和西凉皇室,也不应该扯上关系吧?” 虽然风临晚已经隐隐猜出原先丁香婉婉的身世,但是这其中的内情,却不是她能想出来的。 风灵眼中闪过挣扎,她在犹豫要不要将风临晚的身世和盘托出。在见到风临晚以前,风灵自是想的将她的身世一一道来,若能带着风临晚一起回西凉自是再好不过,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显然令她始料不及,在看到楚择那张脸时,她便只觉天都要塌下来了,如此沉重得她都受不了的事实,到底要告知风临晚,还是由她一会独自承受? 可是…… 想到这几天打听到的消息,大楚那位新皇竟然对她的晚晚起了那等心思,要知道他们可是…… 想到这里,风灵狠狠一咬牙,看向风临晚:“晚晚,无论你信或不信,你的确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知道你也许会恨我当初把你一个人丢在大楚,但当初我也是迫于无奈。无论你恨不恨我,有些事,今天我一定要告诉你,有些错误,犯过一次,绝对不能再犯第二次!” 听她这决绝的语气,风临晚也隐隐觉得接下来风灵所说的话一定会很出人意料,所以她沉默着等待风灵继续说下去。 “你不是丁香家的女儿……” 第135章 夜话3 “你不是丁香家的女儿……”风灵一开始就这样道。 她以为风临晚会震惊,会不肯相信,她唯一没想到的是,风临晚听了这句话面上竟半点惊讶也没有,只淡淡地道:“我知道。” 风灵惊讶的抬起头,好半晌才摇了摇头,面上带着感伤地道:“原来你早就已经知道了……” 想到这几天调查到的消息,风灵神色又是一黯。 二十年前,风灵将丁香婉婉送到丁香家,并附上书信一封,道风临晚乃是丁香绝的女儿。这件事当时在丁香家闹出了很大的风波,丁香绝自是知道自己没有这样一个女儿,但是出于某些原因他还是把丁香婉婉当成丁香家的女儿收养起来,便有了丁香家这一代唯一的一个女儿。 据风灵和风笙这几天打听来的消息,虽然名义上是丁香家唯一的一个女儿,在外人看来风光无限,但丁香婉婉在丁香家的日子却过得并不算好,丁香绝的正室夫人当年就因丁香婉婉的来历而跟丁香绝大闹了一场,后来虽然勉强接受丁香婉婉入丁香家的事实,但她待丁香婉婉却是有事没事就挑刺。甚至丁香家送女入宫一事,若不是因为丁香家这一代就丁香婉婉这一个女儿,恐怕丁香绝的正室夫人绝对不会同意丁香婉婉入宫。 入宫为妃,旁人看来天大的好事,可是此刻,风灵最恨的,也就是丁香绝居然把丁香婉婉送进了宫。 双眼泛红的看着风临晚,风灵开始将她的身世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风灵出自西凉皇室,作为西凉皇室这一代唯一的一位皇后嫡出的公主,风灵自小就受到父母与两位嫡亲兄长的疼爱。在风灵十三岁那年,西凉暴发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叛乱,为了避乱,风灵跟着父母兄长,也就是西凉的上一任皇帝皇后,还有如今的西凉皇帝与穆亲王离开了皇宫。没想到的是,路上遇见了乱军,为了不让父母兄长为乱军所擒,当时年少的风灵独自驾着马车将乱军引走,然后就此与家人失散。 身为皇室公主,风灵自是比寻常少女要沉稳许多,可说到底,那时的她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女,身边又并没带银钱傍身,后来竟流落到了千里之外的大楚。 居无定所的日子整整过了四年,直到风灵十七岁那年,遇到了那个直到二十几年后的现在还令她刻骨铭心的男人。 风灵与那个男人是在大楚的京城认识的,那时的风灵扮了男装靠着写了一手好字,替人代写书信维持生计。初见之下,那人便识破了风灵的女儿身,那时的风灵虽然流落在外多年,但自小受到的良好教养还是令她身上自有一股寻常人家养不出来的清华气质,两个正是年少多情的人几乎是一见钟情。 在两人交往的那段时间,风灵并未问及那个男人的身份,她能看出来那个男人同样身份不凡,可她想,时候到了,她总会知道的…… 第136章 夜话4 那时的风灵绝对不会知道,她所想的时候到了,会是在二十多年后。 一对彼此有情意的年轻男女,在一起的时间长了,难免会有肌肤之亲,那段时间,风灵甚至忘了自己西凉公主的身份,只全心沉浸在情爱的甜蜜之中,直到某一天,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风灵心怀忐忑的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那个男人,直到看到他眼中的惊喜,才总算是放下心来。 有了身孕的风灵自然得了恋人更多的关爱与呵护,就在风灵满心憧憬着未来的美好时光之时,那人却告知风灵家中有急事,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再来看她,还说若有事,可以到丁香家去找他。 如果当时的风灵知道那一别之后便再不能相见,不知她还会不会将他送到门口,并含笑看着他离去。 那人这一走,便再没露过面,最开始时,风灵还为他寻着各种不来看她的理由,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她的一颗心也渐渐变得冰冷死寂。甚至因为心里的那点傲气,风灵也从未到丁香家去寻过他。 随着银子渐渐用光,又见不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风灵如今回忆起来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熬过那十月怀胎的辛苦的,甚至生产时还差点难产,若不是凭着心中那股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的信念,恐怕早在二十年前这世上就不会有风灵和丁香婉婉这两个人了。 孩子生下来之后,风灵本来打算继续等那个不知所踪的男人,可是这时候她却听到消息,道是西凉皇帝病危。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令风灵不得不放下心中的思念,反省起自己这几年的所作所为。 离开西凉几年,过了几年的平民生活,若说最开始时是因为年幼又无银钱,所以寸步难行无法回西凉,可后来却是因为认识了那个男人,让风灵下意识的不想离开,为此甚至忘了自小便把她当作珍宝般疼爱的父母兄长。 满心悔恨与愧疚的风灵当即便决定,无论如何也一定要赶回西凉见父皇的最后一面,当时的丁香婉婉还未足月,想到自己这一路回西凉恐怕绝对少不了餐风宿露,孩子跟在自己身边也只有受罪的,风灵只能强忍着不舍决定将孩子留在大楚。 因为那个男人临走之前说过,让风灵有急事便去丁香家寻他,风灵便自然而然的以为那人便是丁香家之人,又一番打听之后得知,丁香家的男主人中只有大少爷丁香绝一人与她心中之人很是想象。所以,风灵写了一封书信夹在丁香婉婉的襁褓里,然后把她放在丁香家的后门外,又躲在一旁看到家丁将丁香婉婉抱了进去,这才黯然离开了大楚。 大楚京城据西凉都城何止千里之遥,风灵拖着未出月子的虚弱身体,也是辗转了许久才回到了西凉。 回到西凉并不意味着就能进得了皇宫,当时的风灵因为一路风尘,几乎与个女乞丐没什么两样…… 第137章 夜话5 回到西凉并不意味着就能进得了皇宫,当时的风灵因为一路风尘,几乎与个女乞丐没什么两样,往往还没靠近皇宫便被宫门外的禁军给撵走了,至于她所说的“我是月灵公主”之类的话,更是尽数被人当成了胡言乱语。 谁都知道,皇上和皇后最宠爱的月灵公主在几年前流落在外,这些年皇上和皇后从来没中断过对月灵公主的寻找,也有不少梦想着飞上枝头作凤凰的女子自称自己便是月灵公主,只是最后都被证实是假冒的,从一个女乞丐口中说出自己是月灵公主的话,又有谁会相信? 无奈之下,风灵只能来到太子的一处别院外蹲守,期盼着有一天能碰到太子。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别院外守了近半个月之后,风灵总算见到了太子并与之相认。 在太子的带领下,风灵总算是成功进了宫,并见到了弥留中的西凉皇帝,她的父皇。 也是到这时,风灵才知道,当年那场****最终在西凉皇室在付出惨痛的代价之后成功被镇压了下来,事态平息之后,皇室大肆寻找失踪的风灵却一直没什么进展,风灵的父皇本就在****中身体受损,又因为心中对风灵的思念的愧疚,最终久病成疾。若不是风灵这次及时回来,恐怕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再后来,西凉皇帝驾崩,太子登基。 新皇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封才寻回来不久的月灵公主为大长公主,这件事得到了当时西凉众臣的极力反对。 西凉的大长公主从来都只封给西凉作出重大的贡献的公主,大长公主不仅仅只是一个封号而已,还可以享受许多特权,最重要的是可以享百官朝拜,甚至可以参与朝政。 地位之尊崇与超然,由此可见一斑。 正是因为大长公主手中的权柄太过重要,西凉朝中百官才不容许将这样的封号给一个并未为西凉作出什么贡献的公主,即使那位公主是先皇、太后、如今的皇上最疼爱的月灵公主,也同样不行。 不过,群臣的反对都被新皇用一句话堵回去了。 “月灵公主救了朕以及先皇、太后的命,这样算不算对西凉作出了杰出的贡献?”当时的新皇是这样说的。 有这句话在前,若是谁还说风灵对西凉并未有杰出贡献,就意味着他认为两任皇帝和太后的命不及一个大长公主的性命重要,群臣自然只能缄口不言。 回到了自小生长的地方,与家人团聚,又有着尊贵非凡的身份,按理说风灵从此便不该有忧愁了才是,可是每次只要一想到亲手被她送出去的女儿,她便怎么也无法开怀。考虑许久之后,风灵将在大楚发生的事告知了母亲与兄长,并决定返回大楚将女儿接回来。 只是,当时的大楚与西凉之间隐隐有暴发大规模战争的趋势,在这种情况下,好不容易才将风灵寻回的太后与皇帝又怎么可能放心让风灵返回大楚? 第138章 夜话6 无奈之下,风灵只能按捺下心里对女儿的挂念,等待合适的时机。 这一等就是十几年。 近二十年来,风灵每一天都活在对女儿的思念之中,想着当初抱在手里只有一点点大的女儿是不是在一天天长大,想她第一次学会叫“娘”时,会不会得到一声温柔的回应。每每思念到了极致之时,她都会想,若是当初她将女儿带在身边,会不会就没有这近二十年的骨肉分离之苦了? 越是这样想,风灵心里就越发觉得对女儿亏欠。 近些年,西凉与大楚的关系日趋缓和,正好这次大楚新皇登基,西凉原本并没有派出使节恭贺的打算,后来还是风灵得知了这件事,执意要赶往大楚,西凉皇帝才又临时派了使团前往大楚,又令领头的风笙一定要照顾好风灵。 在见到朝思暮想的女儿之前,风灵如何都没有想到,她的女儿竟然…… 想到这里,风灵面露痛惜的看向风临晚,“晚晚,我知道你这些年吃了不少苦,无论如何,就算你不肯认我,也一定要跟我离开皇宫!” 听了风灵所讲的这个有些老套狗血的故事,风临晚挑了挑眉,由风灵最后这句话看来,这其中还有些什么隐情才是,所以她问道:“这又是为什么?” 风灵几度张嘴,话到了嘴边却又怎么都说不出口,还是一旁的风笙接口道:“因为大楚刚刚驾崩的先皇,便是你的亲生父亲!” 风灵晚只觉一晕,天雷阵阵有木有! 在听风灵讲这个故事之前,风临晚绝对没有想到,原来丁香婉婉的身世这般复杂狗血。此前她也曾经好奇过,为何大楚那死鬼皇帝会对丁香婉婉纵容到如此程度,临死之前也不忘将丁香婉婉今后的生活安排妥当。 原先她还以为这是因为大楚的死鬼皇帝特别宠爱丁香婉婉,现在才恍然大悟,莫非那死鬼皇帝早就知道丁香婉婉是他女儿,否则,即便皇帝再宠她,也不可能留一支从来都只掌握在皇帝一人手中的暗卫给她吧。 可是,明知丁香婉婉是自己女儿还将她纳入后宫,那死鬼皇帝莫非还有些奇怪的嗜好? 见风临晚这目瞪口呆的样子,风灵以为她是接受不了这个打击,心中蓦地一痛,红着眼道:“都是我的错,当初没弄清楚他的身份就将你送到了丁香家,也是这次来大楚,见到大楚的新皇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当初那人竟是大楚皇帝。我知道,让你一时之间接受这种事也是难为了你,可这件事并非你的错,而且你的身份除了我们三人之外并无他人知晓,这件事也不会传到别人耳中,你千万不要因此而有什么不好的念头……” 看来风灵是担心风临晚因为这个而轻生。 仔细想想,若风临晚真是原本的丁香婉婉,或者如今站在这里的是丁香婉婉本尊,知道这几年居然是在与亲生父亲乱、伦,恐怕真的只有自尽一条路可走了。 第139章 夜话7 不过,风临晚到底是风临晚,虽然占了丁香婉婉的身体,可她与丁香婉婉毕竟不是同一个人,知道如今的这具身体曾经同亲生父亲乱、伦过,风临晚心里虽然觉得有些怪异,但除此之外倒也没别的感觉,更别说是像风灵想象中的轻生了。 在风临晚看来,她的命无疑是非常宝贵的,而且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第二次生命,又怎么能为了旁人的事而随意放弃性命呢? 所以,迎着风灵担忧的眼神,她干笑一声道:“那个,我没事。” 殊不知,她越是说没事,风灵才越觉得有事,毕竟,哪个正常人知道这种事之后会半点反应也没有的? 风灵焦急的看向风临晚,想上前握住风临晚的手,又怕风临晚抗拒,最终只是紧握着双拳,声音带着微微的哽咽,“晚晚,你跟我们离开大楚好不好,听笙儿说,大楚的新皇如今对你也……你跟我们去西凉,在那里没有人会知道你是谁,更不会有人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事,就算你不愿意认我,也同样可以过平静的生活,好不好?” 虽然从血缘上来说,如今的风临晚和风灵的确是母女,可风临晚从没打算要给自家老妈认个姐妹,所以她压根儿就没想过要与风灵扯上什么关系,闻言正要开口拒绝,却突然将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风临晚想到,她最近不是正在想办法离开皇宫吗,风灵和风笙既然能出现在这里,而且还让自己跟他们离开,想必他们手里至少也有着足够保证他们安全离开这里的力量。 这样一来,跟他们一起离开,岂不是要省很多事? 只片刻,风临晚便衡量了得失,抬头看向风灵,她道:“我可以跟你们一起走,不过去不去西凉,却是不一定。”虽然风临晚的确是打着借力的盘算,但不管怎么样,话还是要说清楚的。 对风灵来说,风临晚能跟他们一起离开就已经很让她惊喜了,至于风临晚去不去西凉,这倒也无所谓,反正她早就打定了主意,离开皇宫之后,无论风临晚去哪里,她都不会再与她分开。 所以,她连连点头道:“好好好。” 既然已经商量好去留问题,风临晚当即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作为一个外来者,风临晚其实真没什么东西需要带走的,只收拾了几件相对来说要简单一些的衣物,为防出门之外没有银子傍身落得个寸步难行的尴尬局面,她又从那一大堆华贵的首饰中挑了几件不起眼的,准备拿到宫外当了换钱,其余的却是动也没动。知道时间比较紧,风临晚甚至连卫缄等几名暗卫都没有知会,他们自然会隐于暗中跟上她。 “我们走吧。”手里拎着看起来轻飘飘的小包袱,风临晚转身对风灵和风笙道。 见风临晚只收拾了这么点东西,风灵和风笙都有些意外,风灵意外之余还有些心痛,想着离开这里之后一定要好好补偿女儿。 第140章 夜话8 而风笙,却是在惊讶过后对风临晚多了几分欣赏。 风笙出自皇室,以他所处的地位,自然知道成为宫中后妃对女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归宿。 可是对于这世间绝大多数的女人来说,即使很多时候她们都知道皇宫并不是什么好去处,宫里那些华贵的衣物,精致的首饰,以及大部分女人都得不到的尊贵地位,依然深深的吸引着她们一步步朝着宫门前行,从此为了地位与利益一步步陷入深宫之中虽然没有硝烟,却依然不减残酷的争斗之中,从此失了自己。 就如那散发着芬芳的毒药般,让人明知道那是有毒的,也依然忍不住一口将之吞下。 正因为很清楚的了解这些,在看到风临晚能毫不犹豫的放弃她已经得到的这些令许多女人艳羡的东西时,风笙眼中才不由浮出欣赏。从前他或许只是因为姑母的原因才承认有这么个表妹,但在这一刻,他却是真正接纳了风临晚。 面上一软,风笙向着风临晚微微一笑,道:“好,我们走吧。” “你们哪里也去不了!”三人还没来得及往外走,便听到了这样一句尽显冷厉的话。 能在这个时候无声无息出现在这里的,这整个皇宫里,除了楚择又还能有谁? 眼见就能成功离开这皇宫了,却被楚择横插一脚,风临晚眉头微皱,看向楚择道:“不知皇上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楚择这时正是满面愠怒,他没想到风灵和风笙有这么大的胆子,不仅敢只身闯入皇宫,而且看样子还打算带走风临晚,当然了,更让他气愤难平的是,那该死的女人还真的打算跟他们走! 若不是他派在凤梧宫外的人发现了些许端倪,恐怕这次就让风临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冷笑一声,楚择道:“你当然不希望我来,我若是不来,你就可以跟着他们远走高飞了不是?” 楚择这愤怒中夹杂着些怨气的语气令风灵和风笙不由互视一眼,先前虽然通过西凉的暗探隐隐探到消息大楚新皇对风临晚存着些隐晦的心思,可是楚择毕竟没有把这心思摆在明面上,大多数人都宁愿是他们想岔了,可如今看来,果然是空穴不来风。 风临晚却是突然扬唇一笑,“看来那赵安所言的确是不假,皇上这是想将本宫留在宫里成为你后宫里的一员?” 听风临晚提起赵安,楚择便又想起上次风临晚借着赵安的事大闹的那一场,在她这一闹之后,太后与皇后两人一起将后宫重新整顿了一番,尤其从严处理了那些喜欢嚼舌的宫人,至于以前深受楚择宠信的赵安,更是从此从宫中名册之中纵划了去。在这之后,太后丝毫不顾楚择如今已是一国之君,又是一番痛心疾首的训斥,还直言,若是楚择继续执迷不悟,她既然管不了,那便只有选择眼不见为净,从此便安居于佛堂,再不理这宫中污秽,由楚择为所欲为。 第141章 夜话9 对于太后的话,楚择也不能说完全不在乎,虽然在这宫里,太后真的算不得很聪明,可如果没有她一直以来的全力相护,恐怕楚择早就在年弱之时便殒命于后宫那些女人手里了。 所以,见太后真有些心灰意冷了,楚择一时之间也只能先按捺住对风临晚的心思,想着徐徐图之,总有一天能既让风临晚心甘情愿的留在他身边,又能让太后谅解他的所为。 也因为这样,一连这几天楚择都没见过风临晚,只是他没想到,一见到她却看到她正收拾好东西准备跟些陌生人离开。 你真的就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远离我,为此甚至宁愿跟两个陌生人走? 楚择好容易才满心苦涩的将这句显得很弱势的话咽了回去,冷肃着一张脸回道:“既然你知道,就该老老实实的呆在宫里才是,你是我要留下的人,你以为随便来两个人就可以带你离开?” “皇上想必是没听到西凉的大长公主之前说的那些话吧?”风临晚笑盈盈的道,说出来的话却令风灵和风笙心中都突然一跳。 楚择的确没听到,他一路怒不可遏的来到凤梧宫,正好听到风临晚说要走。看着风临晚面上的笑意,他隐隐觉得,风临晚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定不会是他想听的。 将手中的包袱重新放回桌上,风临晚从床上拿出仍带着热意的手炉,好整以暇的坐下:“所以皇上一定不知道,本宫并非是丁香家的女儿,而是西凉大长公主与先皇之女,换句话说,本宫与皇上,乃是名符其实的手足血亲……” 短短一句话,听在楚择耳中却如同一声炸雷般,让他有一瞬间的头晕眼花。 “这不可能!”楚择咬着牙道,一双拳头紧紧握起,手上青筋直冒,“丁香婉婉,就算你想让我打消念头,也该找个好点的理由。” 虽然话是这样说,可心里那弥漫而上的悲凉,却让楚择知道他并不像他所说的这般不信。就如同他自己所说这般,风临晚的确想让他打消念头,可若是没有把握,她也一定不会把这话说出来。 许是被楚择眼中的悲凉所染,风临晚一时之间也不觉有几分凄然,从前她只觉楚择对丁香婉婉的偏执只不过是出于一种“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的心态,可是如今看来,楚择对丁香婉婉,未必不是存了几分真情。 看了看一旁的风灵,风临晚低声道:“皇上,无论从前的丁香婉婉与皇上有过怎样的牵扯,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既然已经过去,皇上又何必紧抓着过去不放?如今的我是风临晚,我只想出宫过我想要的自由生活,对留在宫里当笼中鸟没有一点兴趣。皇上不如就放我离开,也算是放过你自己……” 楚择蓦地转过身,虽然烛光摇曳昏暗,可是风临晚三人都能清楚看到他的身形正在微微轻颤,更能感觉到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悲意。 第142章 夜话10 虽然看不到楚择的表情,可看他这个样子,风临晚心里也轻轻舒了口气。 对风临晚而言,这冰冷的皇宫的确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她想要离开若没有楚择的首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虽然她手里还有着卫缄等八名暗卫,但暗卫楚择同样也有,而且比她手里的多,再加上这宫里的侍卫,风临晚若是想要让卫缄等人带着她强行离开实在是有点不现实。除开这个,那便只有如萧翎所言那般,先找个人嫁了…… 不到万不得已,风临晚实在不想用这个方法。 风临晚虽然因为穿越前的经历而对人性并无多少期待,可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都不想拿自己的婚姻来换取任何东西。 不过,风临晚显然是放心得太早了。 “放你离开?”突然响起的楚择的声音带着些奇怪的颤音,风临晚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他此话的意思,便听楚择嘴里吐出了三个异常冰冷的字来,“不可能!” 精致的柳眉微微皱起,即使在这烛光昏暗的夜里,风临晚的一双墨瞳仍散发着熠熠光彩,“楚择,你若是没有听清楚,我可以再重复一遍,你我,乃是真正的手足血亲!”在心中那渐渐升腾而起的怒气之下,风临晚都直接喊出了楚择的名字。 在风临晚没有看到的地方,楚择幽深的双眼中迅速闪过几许沉痛,说出来的话却依然冰冷得仿佛不含一丝感情:“手足血亲,丁香家的女儿何时成了我皇室的血脉,我怎么不记得有这样一回事?” 眼中泛出冷色,风临晚也再没心情婉言劝下去,冷言道:“那么,你就是希望大楚所有人都知道年少有为的皇上,居然企图与自己的亲妹妹乱、伦?” 楚择略微一沉默,然后赫然转过身来,一双平日里冷静自持的眼里疯狂之色尽现,“乱、伦?既然你都能跟父皇乱、伦了,跟我又有何有不可?” 若说在这句话说出口之前,楚择心里还有些挣扎,那在这话说出口之后,他的心里却只有一片尘埃落定之后的平静。 寻常人若知道自己痴恋之人是自己的妹妹,痛苦挣扎一番之后大抵也都会选择放弃,可楚择倒好,不仅打定主意要与自己的亲妹妹乱伦,还将此事说得如此轻描淡写,无论是风临晚还是风灵风笙两人,对此都只能瞠目结舌。 好半晌之后,风灵蓦地上前两步,将风临晚护在身后,一双与风临晚有几分相似的眸子怒瞪着楚择:“虽然你是大楚皇帝,可晚晚是我风灵的女儿,二十年前把她送到丁香家是我的错,可这一次,即使拼上这条命,我也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做出半点伤害到她的事!” 说出这番话之后,风灵只觉心里一松,这二十年来她都没尽过一天做母亲的责任,二十年前又是她的失误使得她的女儿有了如此遭遇,发生过的事已经没办法回转,可是风灵绝不容许自己不做点什么来保护女儿! 第143章 夜话11 风临晚并不知道,当她说出“我是风临晚”这几个字时,风灵心里是何等的惊喜与愧疚。 当年,风灵仓促之下离开大楚,在将不足月的女儿送到丁香家之前,为女儿取了一个名字,便是“风临晚”三字。虽然她将这个名字写在了放襁褓中的那封信里,但她从来都没想过,她这二十年未见的女儿,竟然一直将这个名字牢记在心,当下便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任何人勉强女儿做不愿意的事! 若是风临晚知道风灵此刻的想法,一定会说一句,这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站在风灵身后,透过风灵的肩窝看向面无更让楚择,好半晌,风临晚才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来:“疯子!” 楚择身形微震,眼中隐晦的沉痛一闪而逝。 比起三年前未婚妻突然变成父皇的妃子,刚才从风临晚嘴里得到的消息无疑更让楚择痛苦难当,三年前眼睁睁看着所爱的人进宫,楚择虽然痛苦,但心里总还有着希望,只要他登基了总能让丁香婉婉回到他的身边。可是,就在他满心欢喜的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达成所愿之时,却突然被告知,他一直以来放在心底的女子,竟是他的亲妹妹! 三年以来心心念念想要紧紧抓住的人,竟然在即将触及之时才发现两者之间还存在着一条深深的鸿沟,叫他如何能甘心? 在初听到这个消息之时,楚择也不是没有想过放弃,毕竟,兄妹乱、伦这等事,若无绝对的勇气,鲜少有人能承受得起,可每每只要一有这个念头,心里便油然而生一股即将失去此生最珍贵东西的撕裂般的痛感。 楚择不明白,他明明生长在最是冷漠无情的帝王之家,若他也如其他帝王般心中不夹半分感情,也许他现在便不会如此挣扎。 说起来,风临晚说得也没错,他的确是已经为了她而疯…… “疯子?”楚择冷冷一笑,旋即面现痛苦之色的朝风临晚低吼道,“没错,我的确已经疯了,而且是为你而疯,既然我已经深陷在这绝望的深渊之内,作为罪魁祸首的你,又岂能独善其身?” 看着明显再听不进任何劝告的楚择,风临晚几人都是一阵无言,谁都没想到他对丁香婉婉的执念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而这其中又数风临晚最为郁闷,人家穿越都能过得顺风顺水,偏偏她,不仅一穿过来就成了寡妇,还莫名其妙的招惹到了如今几乎已经陷入疯狂的楚择。 看来,她的离宫计划还得历经无数坎坷啊。 摇了摇头,风临晚直视着楚择,淡淡的道:“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咱们就各凭本事吧。” 楚择闻言眼中厉芒乍现,看了风临晚一眼才转身大步往外而去,低沉浑厚的嗓音在这寂夜中依稀传来:“来人,护送西凉世子与大长公主出宫,务必不能出半点闪失。另外,太妃这里,也派人严加保护!” 第144章 娘娘要选夫1 京城太白楼 南青彦诧异的从萧怜花手里接过一张泛着冷香、做工精致的烫金请帖,“这是?” “我就知道你还不知道!”萧怜花吐出这一串拗口的话,笑嘻嘻的拖开椅子坐在南青彦对面,“所以我可是一拿到请帖就特地送来给你了,不过你家里应该也收到了这样一份请帖,只是你没有留意罢了,赶紧打开看看吧。” 听萧怜花如此说,南青彦心里倒涌了些好奇出来,萧怜花这个人虽然说很多时候都不怎么靠谱,不过能令他如此兴致勃勃的,想来也不会是什么无趣之事。 一手慢慢揭开那张请帖,待看清请帖上所写的内容,即使南青彦从来都一副冷静的样子,这时候也不由面上现出些怪异,如果他这时嘴里喝了茶,铁定会如萧怜花前几次一样,吐他一身。 “怎么样,没让你失望吧?”萧怜花拿过那张请帖,立着一只角置于指尖,另一手轻轻一拨,那请帖便在他指尖动作轻灵的跳动起来,“说起来,这位婉贵妃,不对,如今已经是太妃了,倒也真是特立独行,居然真的大办宴席为自己选夫。听说京城但凡三品以上又有适婚男子的人家都接到了这样一张请帖,如今可是有不少人都在暗中议论这位太妃的饥不择食呢。” “可不是,看这样子,宫里那位是准备将京中所有青年俊彦都一网打尽啊。”就在这时,晚到的金元宝与楚耀阳联袂而至,手中也都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请帖。 没错,萧怜花几人手上的那张请帖,便是宫里那位太妃为几天之后的晚宴发出来的,这样的请帖京中有适婚男子的官员家都收到了一张。 不得不说,风临晚的这一举动的确出乎了绝大多数人的预料。 虽然有先皇那道令其改嫁的遗旨,可这种事毕竟并未有人开过先河,大部分人都觉得这只意味着这是先皇对婉贵妃的特别偏宠,而不认为风临晚真的就会改嫁。所以,当这张请帖在京城四处流传时,许多人才会如此诧异。 诡异的看了正在沉思的南青彦一眼,萧怜花冲着金元宝和楚耀阳挤了挤眼睛,“嘿,我说你们有没有打算去参加这晚宴?你们可是不知道,我娘看到这张请帖时脸色有多难看,后面更是三申五令的不准我跟这位太妃扯上任何关系。不管你们去不去,反正我是决定要去会一会这位总是不按理出牌的太妃的,在这京城里如此独特的女子可还真是头一回见,若是错过就太可惜了。” 萧怜花的母亲同城阳郡主一样,如今最操心的便是小儿子的婚事。 听完萧怜花的话,金元宝和楚耀阳同时耸耸肩,金元宝道:“小花花,你娘和我娘果然不愧是多年的手帕交,连反应都这样如出一辙,不过谁叫咱们是恶名满京城的四大害呢,若是如此听话,那还叫四大害吗?我自然也是要去的。” 第145章 娘娘要选夫2 一旁的楚耀阳一只手搭上金元宝的肩,把自己挂在金元宝的肩上,懒洋洋地道:“元宝说的就是我想说的,这种热闹事情,怎么能少得了我们京城四大害呢?” “老大你呢?”得到了两位同伴的支持,萧怜花又将视线转向唯一没有发言的南青彦,“上次我看老大没见着那位太妃的真容,心里似乎颇为失落,这次怎么也不该错过吧?” 一旁的金元宝和楚耀阳闻言都用一种看傻子的眼光看向萧怜花,以他们这种正常人的思维实在是无法理解似乎有着自虐倾向的萧怜花,为何每次都在南青彦手里吃亏,还乐此不疲的要去招惹南青彦,难道,受虐也能上瘾? 南青彦淡淡的看了萧怜花一眼,“耀阳也说了,这种凑热闹的事怎么少得了我们京城四大害,我自然也要去看看热闹。对了,这几天我可能会抽空去萧家拜访一下伯母,跟她老人家好好聊聊这段时间你又去招惹了多少良家少妇。” 听完南青彦的话,金元宝和楚耀阳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而萧怜花,则是换成了一脸的苦瓜相。 小跑着来到南青彦身后,萧怜花一双手高高兴起,然后——又轻轻落在南青彦的肩上,殷勤的替南青彦揉捏起肩膀来,然后换上一脸讨好的笑容道:“老大啊老大,你就是我心中的指明灯,让我不会在黑暗中迷失方向,你是如此的英明神武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我对你的景仰就如同京城的护城河一样滔滔不绝……” 一口气不带停的说了好大一通赞美的话,萧怜花才道出主题:“老大我错了,这次是真的错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不要跟我计较了吧……” 南青彦还没开口,一旁乐呵着看好戏的楚耀阳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对金元宝道:“元宝啊,你有没有发觉,小花花最近拍老大马屁的功夫见长啊?” 金元宝一只手在下巴上摩挲了下,非常配合的给出肯定的答复:“的确是见长,大概是最近被老大虐得太狠了才练出来的。” 狠狠瞪了金元宝和楚耀阳一眼,萧怜花转过头看向南青彦时又换上一脸的狗腿笑容,“老大,你就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 如此经典的讨饶,即便是南青彦也不由面上泛出一丝笑意,“既然你都如此自谦了,那这次就先记下,若是还有下一次……”大家都懂的。 萧怜花轻轻舒了口气,这可实在怪不得他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南青彦很少开玩笑,他说要去萧家拜访那可不是说着玩的,若是真的让他去了萧家,对萧怜花来说,那后果可就很严重了。 萧家乃大楚有名的将门,萧家男子除了自小身体就不好的萧怜花之外,其他人都自小习武,成年之后更是大多待在军中,所以萧家虽然也是子孙众多,但常年呆在京中的,却只有一屋的女眷。 第146章 娘娘要选夫3 因为在娘胎里所中的毒,萧怜花自小身体就不好,当然也就无法习武,更不能像父兄那般离京,只能常年待在萧府中将养身体。所以自然而然的,萧家那一屋子的女眷便将所有的关心与呵护都尽数倾洒在了萧怜花身上。 长久生长在这种环境下,萧怜花竟渐渐有了些恋母或者是恋姐情结,对一般的闺中少女半点兴趣也没有,反而老将欣赏的目光放在那些多了些成熟风情的少、妇身上。为了这个,萧怜花的娘可没少烦心,之所以如此操心萧怜花的婚事,也与这个有很大关系。 若是这次真的让南青彦去萧家拜访,萧怜花敢肯定,他家娘亲绝对做得出来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些事,说不定还会借此逼着他找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姐成亲。 旁人眼中的京城四大害自是不学无术、害人不浅,可只有真正了解他们的人才知道,他们只是想法与大部分人相左罢了。大概是因为与其他三人混在一起太久了,萧怜花虽然欣赏那些风情万种的少、妇,但又极为不喜她们身上那些被世俗束缚死了的东西,所以每次新鲜感一过便将她们给忘到了脑后。 叫他与一个被各种世俗规矩给磨得没了半点生气的无知少女过一辈子,他怎么可能受得了! 被称为京城四大害的四人在太白楼用过饭,又不着边际的闲聊了一阵,才意犹未尽的各自回府。 南青彦回到右相府,刚准备去书房,却突然想起萧怜花那句“你家里应该也收到了一份这样的请帖”,心中一动,随即便吩咐人将右相府的总管找来。 只片刻功夫,右相府总管便站到了南青彦面前,恭敬的行了个礼:“不知三公子有何吩咐?” 南青彦目光微闪,“将这段时间所有给我的请帖都拿上来。” 总管微微一愣。 南青彦虽然有个京城四大害之首的名头,但无论如何他都有个南三公子的身份,想通过他巴结上右相府以及长公主府的人多了去了,每月专门发给南青彦的各色请帖足以装满一麻袋,只是南青彦从前从来都懒得理会这些事,也从不回应那些别有用心的邀请,怎么今天? 虽然心中疑惑,但南府总管的效率仍是不容置疑,很快便将那些请帖按日期整理好送到了南青彦手上。 挥手让总管退下,南青彦一眼便从那几大叠的请帖中看到了摆在最上面的那张与萧怜花几人手上一模一样的请帖。翻开一看,果然是邀请他于十五晚进宫赴宴,与京中各俊杰一同赏月。 想到萧怜花所说的,京中有不少人正在议论那位太妃的饥不择食,又想到上回在太白楼的惊鸿一瞥,那样淡然从容的女子,很难想象她会做出这种在世人眼中无疑是惊世骇俗的事来。 他有预感,这场备受瞩目的晚宴,一定会很有趣。 只要这样一想,向来冷静的南青彦心里,便有了些淡淡的期待。 第147章 娘娘要选夫4 手指抚上那张请帖,在落款处的“丁香婉婉”四字上流连了许久,南青彦的心也因之而荡起丝丝涟漪,一只手抚上胸口,感受着自那里弥漫而出的奇特而又陌生的情绪,南青彦心里有些淡淡的抗拒,但随即便被压下,只余面上轻且浅的笑意。 南青彦在人前除了平静很少有其他表情,即使是与他深交了许多年的萧怜花等人,也很少看到他变过脸。 如此温柔缱绻的笑容,若是让萧怜花看到了,恐怕又得大呼小叫一通了。 …… 因为一张请帖,最近京中很是热闹了一番,尤其是那些家中有适婚子侄的朝官们,互相见面了,总免不了这样一句寒暄:今天你收到了吗? 贵妃娘娘,不对,是太妃娘娘,大肆派发请帖,邀请京中青年俊杰于十五晚同赴宫中赏月。 虽然说是赏月,但想到先皇的那道遗旨,又有这些请帖都只发给适婚的官家公子,恐怕便是个瞎子,也能看出这位太妃娘娘的真正用意是什么。 太妃娘娘公然邀各家公子赏月,意为自己选夫! 这个消息最开始只是在各官宦人家相互流传,到后来竟是传得整个京城人尽皆知,就连那些本来接触不到这些事的普通百姓,成日里也热火朝天的讨论着这位太妃娘娘到底能不能成功觅得佳婿。 而那些收到请帖的人家,也因此事而爆发了不知多少争端,原因嘛,无非是本人想去赴宴,而家中长辈坚决不允,或者是本人不想去,家中长辈却逼着去。 在这样的热闹之中,一眨眼,便到了十五这日,临近黄昏之时,京城正闲聊的百姓们突然发现,大街上不知何时多了许多装点得精致豪华的车驾,偶尔透过那飘飞的车帘,还能隐隐见到马车内那装扮整齐的年轻公子。 那些唾沫横飞的议论着太妃娘娘设宴选夫的百姓见状,神秘的相视一笑,随后伸长了脖子目送着那些马车朝着同一个方向一点点消失在视线尽头。 在许多人都已行在路上时,大楚左相丁香家,却正上演着一出激烈的父子之争。 看着正仔细穿戴着的丁香铭,丁香绝以往满是威严的脸上流露出几许刻薄,“你精心装扮又有什么用,我早就说过了,那是个没有良心的贱丫头,你在这里为了她牵肠挂肚,她有任何回应吗?她现在正忙着广邀京城的少年公子,为她自己选夫!” 对于丁香婉婉这个女儿,丁香绝心里也是无比复杂。 二十年前,因为他的一时私心,他将丁香婉婉抱回了丁香家,当成丁香家唯一的女儿养大,本以为这个意外得来的女儿能为丁香家再添上一份荣光,可没想到,最后却是让他的亲生儿子从此眼中只容得下她一个人! 时至今日,丁香绝心里也有几分淡淡的悔意,如果当初不将丁香婉婉抱回来,也就没有今日的父子离心了。可是回首往事,若是真的能回到当年,他真的就能放下私心吗?丁香绝不敢肯定。 第148章 娘娘要选夫5 自往事中回过神来,看着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往外走的丁香铭,丁香绝面上又涌现出怒色,指着丁香铭大声喝道:“逆子,你要到哪去!” 丁香铭脚步一顿,回过头来,面现讽意,“我想到哪里去,父亲大人难道还会不知道?” 丁香绝只觉眼前一晕,好半晌才止住那股晕眩,气得几乎浑身发抖:“你这个忤逆子,你是想将丁香家都葬送在你手里是不是?那个贱丫头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让你为她如此神魂颠倒?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一时发善心,到头来……” “父亲大人,”丁香铭打断丁香绝的话,面带冷意的道,“不要再说起您当初的善心,若不是丁香家这一代正好差一个女儿,您确定您当初还会把晚晚抱回来?” 儿子的尖锐问题让丁香绝一时之间为之气结,“无论如何,当初将她抱回来,后来又将她送到宫里享尽这世间的富贵荣华,丁香家有哪一点对不起她?” “送进宫享尽富贵荣华?”丁香铭又是一声冷笑,“父亲大人,恐怕您自己也知道,这不过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丁香家的女儿有哪一个不是被作为棋子牺牲掉的?当年姑姑赔上了一条命才没有成为您手中的棋子,晚晚也只不过是您手中的另一棵棋子罢了。难道因为当初将晚晚抱回来,您就真的说服了自己您其实是个心善手软之人?” 被亲生儿子戳中软肋,丁香绝噎得好半晌没能说出话来,待见丁香铭转身往外走,才又怒声道:“你给我回来,如今是丁香婉婉设宴为自己选夫,难道你这个娘家人是想在众人面前为她参详?” 因为丁香绝这句话,丁香铭面上倏的一沉,不过随即他又道:“父亲大人,过了今晚,我可就不再是晚晚的兄长了,自然也就不是她的娘家人,如若不然,您以为我当初放出流言是为了什么?” “来人,给我拦下他!”丁香绝闻言顿时气得暴跳如雷。 当初丁香铭让人传出丁香婉婉并非丁香家亲女的流言,生恐他再做出什么事来,丁香绝可是警惕了许久,没想到丁香铭在放出流言后就再没管这件事了,丁香绝本以为儿子这是死心了,没想到当初的流言根本就是他为如今打下的伏笔。对丁香绝来说,没有什么事比威胁到丁香家以及他的权威更重要,他怎能容许自己的亲生儿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将整个丁香家都置于危险之下呢? 听到丁香绝的命令,不少身强体壮的家丁涌进院子里,将丁香铭围在中间。 “逆子,今天你哪里都不准去!”看着被围在人群中央的丁香铭,丁香绝松了一口气。 丁香铭缓缓摇了摇头,似笑非笑的看了丁香绝一眼,“父亲大人,我已经提醒过您一次了,如今的我早就不是从前只能对您言听计从的我了,不过看来,父亲大人并没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第149章 娘娘要选夫6 话音未落,几名浑身散发着冷肃气息的男子突然出现在院中,在众人都不及反应的时候便将院子里那些家丁尽数打落在地,然后单膝跪在丁香铭面前:“参见将军!” 院中有一霎那的寂静,看着那几名杀气腾腾的男子,向来都以为将一切掌控在手的丁香绝终于有了这样一种觉悟:原来,很多东西都早已偏离了他的掌握…… 再没人阻拦,丁香铭眼泛冷意的看了怔在原地的丁香绝一眼,大步迈出院子,扬长而去。 …… 而在皇宫之中,风临晚看了看外面无限美好的夕阳,眼中露出些满意,老天爷倒也很给面子,看这样子,今晚的月色一定会很美,倒也不枉她将这场声势浩大的晚宴定在今晚了。 “太妃娘娘,”凝音脚步轻缓的走进来,向着风临晚行了个礼,“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着各位公子前来了。” “凝音啊……”风临晚抚了抚身上穿着的狐裘,“你说,今晚能来多少人?” 凝音微微一笑,知道太妃娘娘并不是真的想要与她讨论这个问题,并未开口答话。 果然,风临晚又自言自语的道:“想来,也不会太少,就算只冲着看热闹,也会来不少人吧……” “就算来再多人也没用!”一道森冷的嗓音接下了风临晚的自语。 抬头一看,楚择一张脸冷得似乎都能掉下冰渣般走进来,一双深若幽潭的眼看向风临晚:“丁香婉婉……” “是风临晚!”风临晚不悦的打断。 看了看凝音无声退下的背影,楚择冷笑一声,欺身上前伸出一只手抚上风临晚白皙的脸:“好,风临晚是吧,你以为今天来的人多,你就能达成所愿了?你不是一直认为我不敢将对你的心思公之于众吗,今晚就正好叫所有人知道,我对你这位太妃,到底有着怎样的心思。如果你想,甚至今晚这些人还都能知道你风临晚和我乃是手足血亲,然后再来看看,你邀请来的这些所谓俊杰,有几个敢从我手上抢人!”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楚择在风临晚面前就不再自称“朕”了,风临晚也不再称他为“皇上”。 面无表情的将楚择的手拂开,风临晚双眼微眯,好半晌才道:“看来我之前说错了,你不仅是个疯子,还是个变态!” 风临晚的这句评语没有让楚择有任何的波动,再次伸手抚上风临晚的发际,感受着手上传来的轻柔顺滑,他声音低沉地道:“疯子也好,变态也好,没有任何人能将你从我身边抢走!” 这时候如果有人能透过虚掩的门看到房中的情形,一定会看到两人彼此相拥那美好的画面,可又有谁知道,在这看似美好的假象之下,还潜藏着多少的悲哀与绝望,愤怒与挣扎? 他对她有那么多年的感情,这些感情,又岂是知道她是他的亲妹妹就能任他收发由心呢?若能有她相伴,那便,就此沉沦吧…… 第150章 娘娘要选夫7 当一轮如银盘的圆月渐渐挂上天际,御花园的小莲池畔也开始热闹了起来,一个又一个穿戴得精神百倍的年轻公子被宫女们领过来,互不认识的轻轻点头致意,有那三五相熟的便聚在一起小声谈论着这场别开生面的晚宴,而在众人口中出现的频率最高的一个词,便是“太妃娘娘”。 就如同风临晚自己所说的那般,这当中的很多人,的确是冲着看热闹来的。 毕竟,像今天这种新鲜事,还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到的。有谁见过先皇临终前特地为贵妃留下遗旨令其改嫁的?有谁见这位贵妃还真敢大设宴席为自己选夫的? 如此多的新鲜事汇聚在同一名女子身上,也难怪这许多人会出现在这晚宴上了。 这场备受瞩目的晚宴设于御花园内的一个莲池旁,莲池里种着许多睡莲,中间还修了一个凉亭,每到夏天,池子里的莲花竞相绽放,在池中凉亭里既可乘凉又可赏景,实在是一件惬意的事。而现在,虽然已经快要开春,但毕竟天气尚为寒冷,池中也只一池清水,实在没什么景致可言。 不过,来到这里的各家公子却都没有失望,因为他们从没见过如此特别的晚宴。 整个莲池都被人用布幔团团围了起来,布幔与莲池边留出一道大概三四米宽的环形通道,通道上每隔几步就摆上一只火盆,即使露天也并不让人觉得寒冷。靠着布幔,还用长条桌摆满了各色美味,由各家公子随意取用。被布幔围起来的晚宴现场并未点灯,只在布幔外挂了一圈灯笼,因为隔了一层布幔,灯光显得有些朦胧,但又不致让人看不清楚,衬着天空那轮明月,倒也有几分意境。 与这边的朦胧相反,莲池中间的八角凉亭内灯火通明,即使凉亭四面都垂了轻纱,也让人一眼便能将亭中景致看个清楚,不过这时的凉亭中空无一人,倒是让不少希望一睹太妃娘娘真容的公子眼中偶露失落之色。 晚宴的一角,南青彦和萧怜花、楚耀阳、金元宝坐在一起,毕竟是要进宫与京中多数名门公子站在一起的,四人今晚都是经过了一番仔细收拾的,单从外表来看,个个都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绝对能迷倒不少无知的怀春少女。不过,因他们四个的声名狼藉,他们周围竟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带,众人都一副对他们避之不及的模样,生恐旁人将自己与他们扯上任何关系,当然也就没有任何人上前与他们搭话。 若是换了旁人,被人在公众场合如此冷落,必定会失落不已。 不过,这种事情,南青彦四人早就已经习惯了,心里更是没有半点的不适。旁人觉得他们名声臭,生怕与他们扯上关系,他们还嫌弃那些酸腐之人木讷无趣呢,若不是当初在太白楼机缘巧合之下见识了风临晚的特立独行,恐怕今晚四人压根儿就不会想凑这个热闹。 第151章 娘娘要选夫8 金元宝拿过一旁的酒壶斟了一杯酒,放到鼻间闻了闻,面上露出满意之色,“好酒,看来今天晚上怎么都不算白来,这些美食好酒就不用说了,恐怕这满京城,也就能在这里看到如此奇特的晚宴了,咦,对了,刚才那宫女说这叫什么来着?” “自助餐。”萧怜花接下话,“据说还是那位太妃娘娘亲自安排的?” “这位太妃娘娘果然有趣,”楚耀阳道,“嘿,小花花,不如咱们来赌上一把,那位太妃娘娘今晚到底会选谁成为她的入幕之宾?对了,小花花,你不老是说要找个特别一点的娘子吗,这位太妃够特别吧,看她当初在太白楼的所作所为,你别说,那可是完全符合你的要求,说不定今晚你就有机会哦!” 楚耀阳话才说完,便觉脖子上泛起一阵冷意,左右看了看又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他伸手在脖子上随手摸了摸,便又兴致勃勃的扯着萧怜花道:“小花花,来吧,来赌一把。” “去去去,”萧怜花将袖子从金元宝手里拽出来,“我看你是赌瘾又犯了吧,也不想想今天是什么场合,要是你今晚敢丢人丢到宫里,你看看你娘明天会不会让你那些赌坊都易主!” 听萧怜花如此一说,楚耀阳有些无趣的收回手。 事实上,萧怜花还真是说准了,虽然在楚耀阳的软磨硬泡之下,宁王妃不再拦着楚耀阳进宫赴宴,但在楚耀阳临走之前,宁王妃还义正辞严的警告过他,若是在宫里还敢因为赌而惹事,从今以后就让他再也赌不了。 “你们说,”金元宝四处张望了一番,“今晚的主角,那位太妃娘娘要什么时候才出现啊?” 看了看四周的人群,楚耀阳撇了撇嘴,“快了吧,人都已经来得差不多了,太妃总不至于让这么多人干等。” 四人正说着,便听不远处一名宫女用清亮的声音道:“太妃娘娘到……” 所有人的视线在这一刻都向同一个方向汇聚,布帘被人往两面拉开,两名手里提着灯笼的宫女先行,然后,一名着一袭蓝色宫装、身披白色狐裘披风,年约双十的女子款款而来,女子容色无双,目光清澈,只偶尔才因她眼底映上的几抹流动的灯光而显得有些清冷。 原来她就是丁香婉婉…… 在看到风临晚出现的那一瞬间,大部分人心里都有着这同样一个念头。丁香婉婉的名字在京城中可没少被人提及,但真正见过她的却是少之又少。 风临晚并未停留,而是沿着那条通往莲池中央凉亭的竹廊一路走进了凉亭,凉亭里摆着一把铺了厚厚绒毯的贵妃椅,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风临晚一只手扯着披风往后一甩,那披风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银白的弧线,而风临晚却已经慵懒的在贵妃椅上坐了下来。 “虽然发下了许多帖子,但本宫原本还以为今晚要冷场,”唇角微微一勾,便是一抹动人的笑容,风临晚眼波流转间扫遍全场,“本宫在此先谢过各位的赏脸了……” 第152章 娘娘要选夫9 虽然在场的这些年轻公子有许多都不是出于自愿来到这里的,但既然已经来了,也没人会愚蠢到在这种场合公开给风临晚难看,所以风临晚的话才说完,人群中便响起了一片恭维声。 “本宫早知京中多有俊杰,只是一直无缘得见,是以今日特地邀请众位公子一叙,本宫这里并无多少规矩,众位公子随意便是,本宫先干为敬。”风临晚说完,举起放在身前的酒樽向人群略一致敬,随后便仰头一饮而尽。 主人都如此了,到场的众位公子当然也不会无动于衷,也都举杯向着池心凉亭致意,一时之间气氛倒是活跃了起来。 放下酒杯,风临晚两掌相击,清脆的击掌声之后,清灵的乐声响起,一群身着彩衣的宫婢踏着欢快的舞步进入场内,进一步引爆了场内的气氛。 “为了招待各位公子,本宫特地命人准备了些小节目助兴,各位公子尽可随意欣赏,若是哪位公子有了雅兴,也可以在众位公子面前一显才华。”风临晚说话的同时,又有宫女捧上些文房四宝、琴棋等物,置于中间几张并排而放的长条桌上。 众人都齐齐一默,不过只片刻又响起了热烈的议论声。 虽然也有接到请帖的人并未到场,但如今这里聚集的差不多也算是京城大部分名门公子了,对于风临晚所说的一显才华,许多人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如今出现在这里的,虽然也有那些仗着家中权势便为所欲为的草包,但更多的是真正胸有才华,对于在其他京中公子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特长,这些人自然不抗拒。 而且,京城乃大楚的核心,其中利益纠葛更是复杂无比,这些公子中也不乏有些素有积怨之人,若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让对手俯首认输,这些人必然也很乐意。 还有一些人,是真正为风临晚所表现出来的风姿所折服,想要在风临晚面前充分展示一下自己以博得风临晚的好感。 这么多人的多般想法之下,现实气氛一下便变得火热了起来,那群宫婢一舞结束,便有一名公子信心满满的走到中间的桌旁,执笔蘸墨,便欲赋诗一首。有了这名公子的带头,在他之后一展才华的公子更是络绎不绝,有人因自负出色而洋洋自得,亦有某位公子用自己的才华博得了众位公子的一致交口称赞。 而在这种热闹之中,凉亭中慵懒而坐的风临晚,半眯着一双美眸,看似在认真观看各位公子的表现,但仔细一看却又能看出她的心思根本就没放在那些正在争奇斗艳的公子们身上。 抬眼看了看空中那轮明月,风临晚眼中少有的闪过几许迷茫,虽然阴差阳错之下穿越到了另外一个时空,但这明月却似亘古存在般依然清冷的挂于天空,让风临晚颇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触,面前摆着的甘醇美酒也在她这感触之下一杯又一杯的饮入口中。 第153章 娘娘要选夫10 “没想到,今晚还会这么热闹。”看了看那些围在一起不时发生赞叹之声的名门公子们,萧怜花道。 在这种热闹的气氛中,他们四人所坐之处无疑很是冷清,从头到尾他们四人就没有一人上前去表演,旁人也视他们为空气,更有人不时不屑的看过来,分明是在嘲笑他们四人都是胸无点墨的草包。只不过,能顶着京城四大害的名头这么多年,萧怜花四人早就已经不再在乎旁人的眼光了。 “这些人不是想在同辈中一夜成名,就是想表现一下以博得那位的好感,”金元宝说着话,嘴还朝池心凉亭中的女子努了努,“怎么可能不热闹?” 听完两人的话,一旁把玩着手中精巧酒杯的南青彦却是把目光移向了池心凉亭,那里面,风临晚正斜倚着椅背,面上带着邪肆的笑容,眼中不时有清冷的流光闪动,每每兴致起时,便饮一口杯中美酒。 看在南青彦眼里,这时的风临晚无疑有着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冷冽,叫人只要看她一眼,便再难以将视线移开。就在这时,南青彦只见亭中的风临晚突然视线一转,竟是与他对视起来。 微微一怔,南青彦正准备收回视线,却见风临晚转身对身旁的一名宫女低语了几句,那名宫女轻轻点头,然后掀开亭外的轻纱一路沿着竹廊走出来。 从开始到现在,无论场中各位公子的表现有多精彩,亭中的女子都未有任何的动容,这时亭中突然有了动静,自是吸引了众人的注目,许多公子都在心中暗暗猜测,到底是谁的表演终于引起了亭中那名丽人的兴趣。在如此多人的注视之下,那名应声而动的宫女一路走来,然后沉静而又轻缓的走向了…… 京城四大害! 看出那名宫女的最终目标,许多人一时之间都不由瞠目结舌,更有那希冀入得风临晚之眼的公子为之捶胸顿足,颇有一种老天爷不开眼的愤慨。 见那名宫女向着自己四人走来,南青彦眼中闪过几丝错愕,萧怜花三人面上却是多了几分兴味。 “看来这位太妃娘娘果然不似俗人啊。”楚耀阳低声道。 自从来到这里,他们四人便一直隐隐受到其他人的排斥,本以为这次晚宴也就只能平淡的度过了,却没想到风临晚还会有这样出人意料的举动。 “哎,你们说,这位太妃娘娘让人到我们这边来是有何事,莫非是真看上我们其中的一个了?”眼见那名宫女走近,萧怜花挤了挤眼睛,低声道。 “奴婢凝音给几位公子请安。”几人还没来得及回答萧怜花的话,便见那名宫女脚步轻盈的走过来,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宫礼之后,径直走向南青彦,“南公子,太妃娘娘请您入亭中一叙。” 凝音的声音并不算大,但众人如今正是沉默之时,这声音便也就显得尤为响亮了,几乎是一听清楚凝音所言,场中便响起了许多人不甘的嘘声。 第154章 娘娘要选夫11 南青彦那京城四大害之首的名头由来已久,场中众公子都是出自京城名门,少有不认识他的,当然了,多数都是不齿他的恶名的,这时见风临晚居然绕过这么多青年俊杰独自邀请南青彦叙话,心中不服自然也不奇怪。 见南青彦当真站起身,人群中许多人面上都闪过不忿之色,更有其中一人上前几步朝着亭中丽影一拱手,“太妃娘娘,这位南公子虽然有着一副好皮相,但素来有着京城四大害之首的名头,京中不知多少女子被他所祸害,还望太妃娘娘不要被他所蒙蔽。” 众人又是一静,从好的方面来看,这位公子是出于好心想要提醒风临晚,但若从另一方面来看,他话中却是暗含风临晚也是为一张好皮相所蒙蔽之意。 “呵呵,”在众人的静默之中,风临晚轻轻一笑,清朗又似含着笑意的嗓音在众人耳边响起,“多谢这位公子开口提醒,虽然这位公子也是出于好意,不过,本宫以为,本宫的双眼自会辨别一个人的好坏,而且,本宫素来也知道,本宫的名声,也同样不怎么好呢……” 听着风临晚这似玩笑又似嘲讽的话,众人当然又是一番否认。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南青彦缓缓起身,在凝音的引领下一步步走向池心的凉亭。 上次在太白楼里,严格说来南青彦并不算见过风临晚,毕竟他连她的面都没见过,算起来,这才是他们的第一次正式见面。先前风临晚出现的那惊鸿一瞥,南青彦心里便已经有了淡淡的惊艳,这时近距离看来,亭中女子的姿容更是精致无双。 这时的风临晚因为方才那并不讲究的坐姿,原本服帖的发丝微微有些散乱,许是因为饮酒的缘故,白皙的脸颊上更是染上两朵淡淡的红晕,一双清亮的眸子也因染上淡淡的酒意而多了几分朦胧。 “坐。”风临晚指了指对面已经放好坐垫的石凳对南青彦道。 南青彦微微一笑,依言坐了下来。 先前在不知不觉间,风临晚已经喝了不少酒,虽然比起二十一世纪来,这古代的酒极淡,但风临晚毕竟喝了不少,此时也有些微醺了。 “南公子……”两指轻轻一搓,精巧的酒杯便在指尖轻灵的转动起来,风临晚微偏着头将南青彦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所谓的京城四大害之首,号称‘京城女见愁’,据说祸害了无数女子……” 看出风临晚还有下文,南青彦也不答话,只静静倾听。 “你说,这样的你,为何萧翎还跟本宫说,若是真的要嫁人,你会是个好选择呢?” 南青彦浑身一震,正要说话,却又听风临晚道:“最近京城是不是都在议论本宫的这次设宴是为了选夫?呵,若说是选夫,倒也不算错,只是……” 风临晚赫然起身,手中酒杯对着空中明月高高举起,慵懒中带着些讽意的声音在下一瞬间传进所有人耳中。 “你们,何人敢娶我?” 第155章 娘娘要选夫12 何人敢娶我? 这京中名门之女无数,也有不少深得许多人的追捧,可却只有眼前的风临晚,当她说出这番明显狂妄的话时,给人的第一感觉是她本来便该是如此,本来便当如此行事。 淡淡的声音中自有一股傲然,又带着些微的嘲讽,当这清朗如流水的声音传遍全场时,却奇异的将场中所有的骚动都尽数压了下去。 这一刻,那些自诩为名门之后的公子们,都怔怔的看着亭中那名举杯邀月的女子,却无人敢答下她那一问。虽然这些人因为各种原因齐聚这里,但若真要让他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个肯定的回答,怕也无人敢应。 闪动着璀璨流光的美眸一一扫遍全场,让许多人在触及她的视线时都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风临晚最后将目光停在了对面的南青彦面上。 一直在风临晚面前沉默以对的南青彦,却是突然微微一笑,本就幽深的眼在这一刻变得更为深邃,扬了扬唇轻声说出了两个字来…… 不过,风临晚并未听清楚南青彦到底说的是什么,因为两道突然而至铿锵有力的声音将南青彦的声音盖了过去。 “我敢!” “我敢!” 如果视线的转移也能带出声音来的话,那么此刻这里一定会响起整齐的一声“唰”,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同一时间转向了布幔的开口处,那里,两名气宇轩昂的男子联袂而至,晚宴现场有许多公子都颇有几分风采,但与这两人相比,即使不甘,大多数人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有所不如,而方才的那两声“我敢”便,是出自他们二人口中。 能在众人都沉默以对的时候,说出这种有力的话,众人自然好奇这两人到底是何身份,只是真的看清楚两人的相貌之后,众人先是一阵惊讶,然后却是哗然议论起来。 突然到来的两人,其中一人正是丁香家的丁香铭。 虽然谁都没有明说,可是所有人都已经认定,这次晚宴本就是风临晚为自己选夫所设,身为亲生兄长,丁香铭不仅出现在这样的场合,还在众目睽睽之下道了这样一句“我敢”,怎叫人不惊讶?只片刻,前些时间那条“丁香婉婉并非丁香家骨血”的流言便又浮现在众人心间,原本因为几位当事人都不曾对这流言有任何理会,众人都以为只是好事之人无聊之下的产物,但如今看来,那流言,说不定…… 而另外一人的身份,则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因为那人竟是来自西凉的穆亲王世子风笙。 风笙和风灵名义上是为了祝贺大楚新皇登基而不远千里来到大楚,但如今离新皇登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两人还一直不提要离开,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对于他们二人的异常举动,大楚朝庭也是多有防备,只是这么久以来都始终不见二人有任何不诡的意图,便也只能悻悻的任他们逗留。 第156章 娘娘要选夫13 毕竟,风灵和风笙不仅是此次西凉使团的领头之人,而且身份尊贵非常,如今大楚与西凉的关系已经日趋缓和,基本上不会有出现大的战中的可能,人家又没做什么对大楚不利的事,大楚总不能因为人家逗留了一段时间就拉下脸来赶人吧?那样也太失大国风范了。 除了新皇登基之时以及那场草草收尾的晚宴,风笙并未在其他公共场合露过面,若非现场的众位公子中有人也曾参加过那次晚宴,恐怕还真没人能认出他来。 不过,大楚太妃娘娘设宴为自己选夫,这位西凉的世子又来凑的哪门子的热闹? 不得不说,这次晚宴本就因太妃亲自为自己选夫而备受瞩目,又因丁香铭与风笙的突然出现而掀开了另外一波高、潮。 丁香铭与风笙的到来,无疑也是在风临晚的预料之外,一反之前的慵懒,她眼中的朦胧消褪开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缓缓站起身,风临晚双眼微眯,看向丁香铭与风笙,“大哥,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至于从西凉远道而来的穆亲王世子,如果本宫没记错的话,本宫似乎并未发请帖给你吧?” 风临晚虽然设了宴将京中名门公子都请了来,但她的目的只是见一见其中某一人而已,根本不是如其他人所揣测的那般要从这诸位公子之间挑选一位合适的作为她未来夫婿的人选,但即使是如此,看到明显是来搅局的风笙于丁香铭二人,她还是不由沉下了脸。 丁香铭与风笙,一个是她名义上的兄长,另一个则是她血缘上的表兄,两人都知道关于丁香婉婉身世的秘密,而且两人还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当这两人凑在一起,风临晚只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绝对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对风临晚这明显表现出来的不欢迎,风笙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嘻笑着道:“太妃虽然未曾发请帖给风笙,但风笙早就对太妃仰慕不已,所以听说今晚有这样一场晚宴才不请自来,还请太妃不要嫌弃。”虽然风笙心中清楚风临晚的身世,但既然风临晚不想当众揭开,那他自然也不会逆了她的意。 不过,这里知道风临晚身份的可不只风笙一人,风笙会选择替风临晚保守秘密,但另外的丁香铭可不一样。 看着亭中风临晚那清晰可见的丽颜,丁香铭眼中闪过几许火热。 丁香铭几乎可以说是看着丁香婉婉长大的,无论是丁香婉婉初到丁香家时未足月的小小样子,还是她在成长中逐渐展露出来的风华,几乎都有着丁香铭的参与。丁香家这一代男丁不少,但女儿却只有丁香婉婉一人,在不知道丁香婉婉的身世之前,丁香铭一直将丁香婉婉当成需要他保护的妹妹,若不是偶然一次听到丁香铭与其夫人的争吵,从而得知丁香婉婉的身世,恐怕丁香铭一辈子都会将丁香婉婉当成妹妹般疼下去。 第157章 娘娘要选夫14 最初得知丁香婉婉的身世时,丁香铭认为,不管丁香婉婉是不是他的亲妹妹,他疼了这么多年的人,以及叫了他这么多年哥哥的人,都只有丁香婉婉而已,所以他仍会一如既往的疼爱她保护她。 可也许是因为得知两人之间并无血缘关系的缘故,从那之后,下意识的,丁香铭再看丁香婉婉时,便不是从前的哥哥看妹妹,而是渐渐转变成了男人看女人。丁香婉婉本就堪称风华绝代,又对丁香铭绝对依赖和信任,长久下来,丁香铭会一头陷入她无意之间织就的密密情网里,也并非不可理解的。 从前的丁香铭因为顾忌这兄妹名分,在爱与不爱里挣扎了许多年,直到三年前眼睁睁看着丁香婉婉被丁香绝送入宫却无力阻止,方才下定决心终有一日要让丁香婉婉重新回到他身边,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他又岂会轻言放弃? 曾经丁香铭认为自己不在乎丁香婉婉到底是不是他的妹妹,可当他对丁香婉婉渐渐滋生出男女之情时,他才赫然发现,曾经他满不在乎的兄妹名分,竟然成了他进一步靠近丁香婉婉的最大障碍。就算他能不在乎旁人的眼神,可是他能容忍丁香婉婉被人指指点点说她与兄长乱、伦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所以,从今天起,你便不再是我妹妹了…… 看着不远处面色冰冷的风临晚,丁香铭暗暗想道。 “晚晚……”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之下,丁香铭背脊挺得笔直,一点也不曾躲闪的迎向风临晚的目光,“你我都知道,你身上流的,并非是丁香家的血脉,既然如此,今天这晚宴,我自然来得。” 听到丁香铭亲口肯定先前那条流言的真实性,人群中又传来一阵喧哗,谁也没想到,他们会亲耳听到这样一条大八卦。 这一晚,用精彩纷呈来形容那是一点也不为过,太妃娘娘为自己选夫所设的晚宴之上,西凉穆亲王世子与丁香铭现身也就轩了,最让人震惊的是,丁香铭亲口承认婉太妃并非丁香家骨血,而且从他那字里行间隐隐透出来的信息看来,这位丁香家早已经内定的下一代继承人,竟然对当了他二十年妹妹的这位太妃有情,今晚之后,这条消息传到外面,不知又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来。 听丁香铭当众揭出身世,风临晚面上并未有什么动容,早在看到丁香铭的突然出现时,她就已经有了预感。 “虽然与大哥并无血缘关系,但在我心里,无论过去多久,大哥,都始终是我的大哥……”风临晚眸光微闪,说到后来,眼中竟有了些邪肆的笑意,“所以,这晚宴大哥自然是来得,在座的诸位公子都知道,这晚宴本就是为了选夫,只是京中这么多出色的公子,我都快挑花眼了,不如,大哥帮我参详一下?” 风临晚最不喜的,便是旁人逼迫她,看丁香铭今日的行事,何尝不是有着逼迫的意思? 第158章 娘娘要选夫15 听风临晚如此说,丁香铭面色一沉,骤然双目如电的紧紧看向风临晚,待将她眼底的清冷看清,才有一丝沉痛闪过,“晚晚,你知道我的意思!” 说这话的同时,丁香铭的一颗心却是缓缓下沉,仿佛,一直以来他都忘了去考虑一个问题,这些年他为了丁香婉婉历尽挣扎与折磨,可在丁香婉婉心里,他又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呢? “大哥,”风临晚道,“我方才就已经说过了,无论什么时候,在我心里,大哥都始终是大哥……” 听着风临晚那仿佛不带丝毫感情的话,丁香铭心里一时悲到极致,只觉喉间一阵腥甜。在过去这许多年里,她是他用尽全力一步步往上走的唯一动力,他以为她一定与他有着同样的心情,可直到他真的有了站到她身边的资格时才被告知,原本她一直只将他当成哥哥般看待,那他这些年的挣扎又算什么?双眼充血的看着风临晚,若不是这里有太多人看着,恐怕他如何都按捺不下那想要冲过去问一句为什么的冲动。 但是,要放弃吗? 这个念头只在心里一闪,便被丁香铭狠狠压了下来,无论如何,他披荆斩棘独自前行了这行多年才终于来到她身边,甚至只要一伸手便能触碰到她,叫他如何能放弃那苦涩却又甘醇的美好感情? 所以,丁香铭狠狠吸了一口气,咽下喉间的腥甜,“晚晚,你应该非常清楚,我不会轻易放弃的,我等了这么多年才终于可以有了一个名正言顺将你娶回家的机会……” “能不能娶她,可不是由你说了算!” 丁香铭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另一道冷峻的声音打断了,众人齐刷刷的转头一看,待见得那一身醒目的明黄,微微一怔之后,除了风临晚,所有人都齐齐矮了一截:“参见皇上!” “都起来吧。”楚择淡淡的道,视线却一直停留在丁香铭身上,眼中隐隐流动着的,是让人心中惊惧的沉怒。 因为楚择的突然到来,现场陷入一片静寂,那些原本在一旁看热闹的公子们便连呼吸也不敢过于用力。不过,虽然表面上没人敢多说什么,但楚择的到来无疑在很多人心里掀起了一片巨浪,再加上楚择语气中隐隐流露出来的意思,想起从宫里传出来的传言,这些公子一时间都骇得一动都不敢动,虽然他们都是出自名门,可大都并不是家中掌事者,亲眼目睹皇室的秘闻,对他们来说可是有着不小的压力。虽说这么多人看着,楚择不太可能做出什么杀人灭口的事来,但事后让他们吃些苦头却是轻而易举的事。 “丁香铭……”在所有人的沉默之中,好半晌之后,楚择才慢慢吐出这个名字。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一次,刚刚起身的丁香铭却是不闪不避的迎着楚择的视线,“丁香铭见过皇上。” 隐约中,两人视线交接处,一阵无形的电闪雷鸣。 第159章 娘娘要选夫16 作为臣子,面对君主仍能毫不避让,不得不说,丁香铭的胆色在京城年轻这一代中的确算是了不起。 而对丁香铭来说,他能够感觉到楚择看向风临晚时眼里隐隐闪过的掠夺,但是,他从前已经退过太多次,所以即使如今面对的是这大楚的天子,为了让他魂牵梦萦的那个人,他也再不会退半步。这不是君臣之间的对抗,而是两个男人为了同一个女人的互不退让。 就在众人为丁香铭与楚择之间这诡异的气氛而噤若寒蝉时,一直像背景一样在丁香铭身旁站了好半天的风笙突然轻咳一声:“咳咳,大楚皇帝陛下,其实在下今晚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也是有一事相求,原本想明日再特地去见皇帝陛下的,但既然皇帝陛下也在这里,倒不如就请皇帝陛下允了在下的不情之请吧。” 有了风笙的突然插话,凝在楚择与丁香铭之间的低气压终是缓缓散去,楚择转头看向风笙:“不知世子有何事相求?” 风笙看了不远处的风临晚一眼,突然一笑,道:“近来风笙听闻贵国太妃得了先皇遗旨可以另嫁,正好在下对婉太妃一见钟情,所以已与姑母商量好,近日便传信回西凉,待取得父亲与皇叔父的首肯,便正式向贵国提出和亲的请求,这和亲的人选自然便是在下与婉太妃。如今大楚与西凉的局势本就趋向缓和,若再加上和亲,西凉愿与大楚立下盟约,结通世之好。” 原本就一片沉默的现场立马变得落针可闻。 对现在这情况,许多人都尤为不解,婉太妃虽然的确堪称天姿国色,可观她从前行事无不是极尽嚣张跋扈之能事,这样一个女人,绝对不是娶回家当夫人的好人选,可看看如今,婉太妃为自己选夫,不仅丁香铭为了她不惜揭开她的身世之谜,皇上也冒着被天下子民指责违逆人伦的风险想将她留在宫中,就连在西凉地位尊贵非常的穆亲王世子也一头热的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之下。 实在是让这些公子们不得不感慨一句,这世界到底是肿么了? 风笙的话才出口,楚择原就不好看脸色又变得更难看了些,此时的他真有种掐死风临晚这女人的冲动,平时也没见她怎么滴,居然不声不响的就招惹了这么多男人。 在西凉,穆亲王乃是皇帝的同胞弟弟,据传西凉皇帝与穆亲王十分亲厚,待风笙这个世子更是有如亲生,风笙在西凉的地位由此可想而知。所以,当风笙与西凉地位超然的大长公子风灵一起向大楚提出和亲,就算楚择对风临晚绝不会放手,这时也要仔细思量一番才好作出答复。 而楚择还没思量好措词,自丁香铭几人出现之后便一直被众人忽略了的南青彦,这时却突然自风临晚对面缓缓站起身,在这所有人都沉默的时候,南青彦的这番举动无疑很是惹人注目。 南青彦。 第160章 娘娘要选夫17 楚择在心里暗暗道出这个名字,想起曾经萧领对风临晚说过的那番话,眼中绽出几许厉芒。 按说,作为一名靠着余荫横行京城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在这种敏感的时候应该更懂得趋利避害才是,如同其他公子那般继续沉默才去无疑才是最好的选择,可南青彦非得在这种时候弄出点让楚择注意到他的动静来,在其他人看来,他无疑是个傻大胆。当然,他这举动虽然看着有些不理智,但是倒也叫那些平常鄙视他这个纨绔子的公子们心里多了些佩服。 仿佛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南青彦站起身,径直朝着风笙走过去,直到走到风笙身边,才对着风笙一拱手,微笑着道:“在下南青彦,见过西凉世子,至于世子先前所说的和亲一事,恐怕世子不能如愿了……” “哦?”风笙略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 “因为,青彦也准备明日一早便让外祖母出面替青彦向太妃提亲!”南青彦直视着风笙沉声道。 “哗……” 反应过来南青彦说了些什么,众人连皇帝的威压也瞬间无视了,接连爆出好几阵喧哗。 别说其他人,就连天天跟南青彦混在一起的楚耀阳、金元宝、萧怜花三人,这时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谁也没想到,南青彦会在看清楚眼前局势之后还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好半晌之后,三人才敛下面上的惊容,楚耀阳一脸佩服的看向南青彦,嘴里喃喃道:“这可真是在虎口夺食啊,不愧是我赌神楚耀阳的表兄……” 一旁的萧怜花白了楚耀阳一眼,却也没有反驳他的话,南青彦的这一手的确是出乎所有人意料,这其中需要的胆量也不是谁都能有的。 至于金元宝,冲着南青彦所在的方向挤了挤眼睛,低声嘀咕道:“我就说老大是咱们四人之中最会胡诌的,瞧瞧他说的什么,明天一早就让长公主进宫向太妃提亲,说的跟他早就与长公主商量过了一样,天知道长公主恐怕连见都没见过婉太妃……” 长公主乃是先皇的姑母,如今年事已高,基本上都不在人前现身,所以金元宝的话立刻得到了其他两人的一致赞同。 在金元宝几人咬耳朵的时候,楚择面上却几乎都能掉冰渣了。他本以为,他公然在这种场合露面就已经足够打消许多人的念头了,没想到他的这次露面的效果很是有限,丁香铭并没因此就退步,风笙还借机提出要和亲,就连一直没被他看在眼里的南青彦,这时候也横插一脚,竟然说要让长公主来提亲。 长公主乃是先皇的亲姑母,更是对先皇有着养育之恩,因此不仅先皇对她礼遇有加,就连整个皇室宗族也对她异常尊敬。以长公主在皇室的过人威望,若南青彦真的能说动长公主出面,即使楚择如此已是大楚皇帝,若没有个能说得出口的理由,恐怕也不能随意推拒。 第161章 娘娘要选夫18 也正因为这样,此时的楚择几乎快压不住心中的恼怒。 转身看向风临晚,却见她正噙着一抹冷笑看着自己,楚择心中又是一怒,随即也冷笑一声,丁香婉婉,不,风临晚,她是以为他真的不敢让人知道他心中的打算吗? 迎着风临晚的视线,楚择嘴唇一阵噏动,正准备说话,却听得另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在众人耳边响起:“看来我是来晚了一步,原本以为只有我一人对婉太妃情有独钟,没想到倒还有如此多独具慧眼之人……” 那些围观的公子们早就因这连番的变故而麻木了,是以听到这声音虽然嘴角直抽抽,倒也再没有谁失态,只是一齐扭过头,想要看看这次又是谁插了一脚进来。 “万晖?”风临晚微眯着眼道。 没错,这突然出现的正是万家长子万晖。 风临晚与万家之间的恩怨始于柔妃之死,虽然风临晚可以摸着良心说万柔之死与她无关,可是早已认定风临晚便是凶手的万家人又岂能相信她所说的话。所以,在发请帖之时风临晚故意漏过了万家,没想到这万晖仍然来了。 “微臣万晖见过皇上。”万晖早已入朝为官,在楚择面前自是称臣,行过礼后,万晖又转向风临晚,眼中甚至还有些笑意,“多日不见,婉太妃安好,这段日子以来,微臣对太妃娘娘,可是甚为思念……” 以万晖臣子的身份,却对当朝太妃说出这等话来,若是放在平常简直都可以斥他一句大不敬,但在这所有人都认为是风临晚为自己选夫的晚宴上,他这番话虽然显得有些怪异,但也挑不出太多的刺来。 只不过,他这话的真实性有几个人会相信,那就真的是不得而知了。 “哦?”风临晚微微一笑,看向万晖,“他们都说今晚是本宫在为自己选夫,莫非,万大公子不请自来,也是想娶本宫?” 万晖同样回以一笑,“婉太妃天姿国色,万晖这些天可半点也不曾忘怀,甚至做梦都希望将太妃娘娘娶回家。” 是娶回家好生折磨吧? 风临晚心里冷嗤,面上却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那还得多谢万大公子的错爱了,不过,想必万大公子也看出来了,想娶本宫的人可不少,万大公子想娶本宫,怕是还得问问他们答不答应了。” 见风临晚只一句话便让丁香铭和风笙面色微变,楚择心里就如那见着妻子给自己戴了绿帽子的丈夫般暴怒无比,身为帝王,他如何能容忍自己想要的人被其他人染指,所以,他又看了风临晚一眼,深吸一口气道:“关于婉太妃的婚事……” 似乎都猜到楚择想要说些什么,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有些屏气凝神,眼见楚择话就要说出口,却偏偏有人不让他把话说完,众人都没注意的地方,风临晚唇畔轻轻扬起,朦胧的月光映在她眼底,闪耀着莫名的光彩。 “皇上……”风临晚红唇轻启,道。 第162章 娘娘要选夫19 “皇上……”风临晚突然开口截下楚择未说完的话,“本宫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忘了告诉皇上,不知皇上可否移步?” 楚择本以为,以风临晚从前表现出来的对皇宫弃之如敝屣的样子,到了这时候她必然会是愤怒且不甘的,可他却没在风临晚眼中找到半点类似的情绪,相反的,她的语气甚至还带着些毫不掩饰的愉悦。 眉头微皱,楚择原本是信心满满的今天定能让风临晚再也不能逃开,这时却莫名的有了些不祥的预感,定定的看了风临晚一眼,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他一步步走到风临晚身边,猜到风临晚大概是有什么不想让旁人听到的话要与楚择说,原本与风临晚一起共立于凉亭间的南青彦则是向楚择行了一礼之后退了出去。 “你以为你现在说什么还有用吗?”楚择看向风临晚,将声音压在一个让旁人听不到的程度。 “有没有用,要试过才知道。”风临晚莞尔一笑,拈起一缕青丝一点点缠绕指尖,虽是很平常的动作,在这时看来却平添了几分妖娆,“皇上大概不知道,前两日,本宫特地去万寿宫拜访了太后一次,说来也奇怪,本宫进宫这三年来,与太后几乎是时时针锋相对,在先皇驾崩之后的如今却能聊得颇为投机。”说到这里,风临晚微微一顿,偏过头看向楚择,“皇上难道不想知道本宫与太后都聊了些什么吗?” 站在楚择的角度看来,空中明月洒下的银辉均匀的涂抹在风临晚的侧脸上,令她一侧面容仿佛染上了些莹白的光彩,与之相对应的是另一侧则隐于那昏暗的光线中。一半明一半暗,落在旁人眼里,却格外让人感受到那股神秘的魅惑。 不知不觉间喉间便一片沙哑,楚择嘶声问道:“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风临晚面上缓缓绽开笑容,在这笑容之下,整个凉亭里似乎都瞬间亮堂了些,但下一刻,当风临晚的话说完后,凉亭里原先有些暧昧的气氛却是顷刻间便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楚择的暴怒。 “本宫只是给太后讲了一个故事,”风临晚道,“关于西凉的大长公主如何与大楚先皇定情,并育有一女的故事……” 楚择只觉心头的火热一瞬间便被浇了个透心凉。 知道风临晚的身世之后,楚择几经挣扎仍决定要继续与风临晚纠缠下去,为防风临晚偷跑,这些天凤梧宫外面的眼线可从没断过,只是他如何都没想到,风临晚会将身世告诉太后。 对于楚择想将风临晚纳入后宫的想法,太后从知道的那一刻起便是坚决反对,若风临晚真是丁香家的女儿,楚择还有几分把握最终能说服太后,可如今太后知道风临晚与他乃是真正的手足血亲,无论如何,太后也绝对不会让楚择做下那等有违人伦的事来。 “风临晚,你真是好样儿的!”咬着牙,楚择一字一顿的道。 第163章 娘娘要选夫20 “风临晚,你真是好样儿的!”咬着牙,楚择一字一顿的道。 “皇上过奖了,”风临晚状似娇羞的抚上脸颊,“皇上若是再这样夸本宫,本宫可就要自满了。” 到这时,楚择心里也有了些恍然大悟之感,以风临晚的性子,在知道楚择的盘算之后不可能什么对策也不想,先前楚择还心有疑惑,现在才知道原来她早就已经暗中谋划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头的暴怒压到心底,楚择冷声道:“你以为抬出太后,我就会收手吗,你以为如今的我,还会如三年前一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从我手中逃走吗?” “皇上,你错了,这一次本宫不仅不用逃,还会光明正大的离开这皇宫!”风临晚竖起一根纤纤玉指左右晃了晃,“你可以不在乎太后的反对,可是,你能不在乎太后的命吗?” 楚择眼角轻轻一跳,从风临晚方才的话看来,她最大的倚仗可不是将身世告诉太后,“你到底做了什么?莫非,你竟敢对太后出手?” 听楚择如此说,风临晚一脸诧异的看向他,一双柔荑轻轻抚了抚胸脯,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皇上这是说的哪里话,本宫虽然胆子比寻常女子大了那么一点点,但对太后不利这种胆大包天之事却是不敢做的。而且,皇上有一点可是说错了,这次可不是本宫拿太后的命来威胁皇上,而是太后,愿意拿自己的命来赌一赌她老人家在皇上心里的地位……” “你说什么?”听完风临晚的话,楚择心头狂跳。 “皇上难道不知道本宫在说什么吗?”一直到现在,风临晚面上才现出狠辣,“皇上明知你我乃手足血亲,还一直不肯放弃心里那等荒唐念头,既然皇上一直不肯清醒,本宫自然要想些办法来让皇上清醒了。说起来,太后待皇上,那可真算是用心良苦,为了不让皇上的英明受损,竟愿赌上自己的命……” “你到底对太后说了什么!”心中猛地涌上一阵恐慌,楚择怒极之下一手掐在风临晚纤细的脖子上,“说!” “本宫能对太后说什么,皇上应该猜得到才是。”感受着脖子上传来的令人不适的力道,风临晚一双细致的眉微微皱了皱,面上却仍笑如春花,“除了告诉太后本宫的身世,本宫还与太后说,若是皇上真的不择手段也要将本宫留在宫里,本宫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把这件事捅出去,让天下万民好好看看皇上到底有多英明神武。皇上难道不知道太后将你看得有多重吗,您可是太后心里唯一的寄托呢,她怎么可能允许皇上身上被染上如此污点呢?” “对了,本宫还顺便替太后出了个主意,”风临晚道,“如皇上这般执迷不悟之人,劝说是不管用的,如果太后能舍下她这条命,说不定倒能叫皇上回心转意,当然了,要想让皇上回心转意,小打小闹的假装自尽可是行不通的……” 第164章 娘娘要选夫21 看着惊怒交加的楚择,风临晚诡异的一笑,她从来都不是心慈手软之人,楚择的连番逼迫早就触到了她心里的底限,只是从前没有把握让楚择甘心放手而已,如今既然已经有了机会,她又如何会放过? “所以,皇上,你可一定要相信,太后为了你是真的能舍下所有,否则可就要追悔莫及了……”玉手覆在楚择的手上,只轻轻用力,便将楚择的手从脖子上拿了下来,风临晚语气轻柔却带着几分格外的狠厉,“本宫得提醒皇上一句,太后此刻正在万寿宫的佛堂里等着皇上,若是亥正(晚上十点)时分仍见不到皇上……” “那恐怕,皇上与太后,从此便将天人永隔了……” 清脆如玉珠落盘的余音回响在楚择耳边,无端便叫他心底多了些淡淡的寒意,虽然不知道一向与风临晚互相看不对眼的太后为何会如此轻易就被风临晚说服,但楚择完全能感觉到,风临晚所言绝对不是开玩笑。 见楚择一双怒眸瞪向自己,风临晚缓缓一笑,只一句话便让楚择变了颜色,“皇上,您现在大约还有两刻钟的时间。” 掩于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楚择心中有着万般的不甘,但他却不敢拿太后的命来赌。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但太后这么多年来对楚择的悉心维护,楚择又怎么能无视?闻言重重一拂衣袖,便欲转身离开。 “皇上也不必如此急着走,”风临晚先前赶着楚择走,这时楚择真的要走了,她倒又出声留人了。 “你还想做什么?”楚择这时是恨不得掐死风临晚。 风临晚微微一笑,“只是想得皇上一句承诺罢了。”说完转身看向那不时瞥向他们的人群,不再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各位公子……” 因为楚择的缘故,全场本就静默非常,这时更是只有风临晚的声音,所有人都等着风临晚的下文。 “天色已然不早,这次晚宴也就到此结束,本宫在此再次感谢各位公子的光临。”听着人群中响起的诧异议论声,风临晚扬起笑容,“至于各位公子都关心的那个问题,若有一日本宫心中有了决断,定会请皇上赐婚的,想必皇上也一定会非常乐意的,是吗皇上?” 一直到这时候,楚择才真正弄明白风临晚费心捣鼓这备受瞩目的晚宴的真正目的,什么狗屁的选夫,先是拿太后的命来要挟他,然后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逼他许下承诺。在场的都是京中有名有姓的官宦子弟,想必过了今晚,朝中群臣便该明白他这个皇帝有着什么样的心思,又许下了什么承诺。有这些在前,日后楚择若真想再做出些什么有违人伦之事,最是看重礼制的朝中群臣又岂能由他胡来? 风临晚此举,无疑是逼着楚择日后再不能打她的主意。 成长于帝王之家,又自小便被当成大楚的继承人来培养,楚择活了二十几年,从未被人如此逼迫过。 第165章 娘娘要选夫22 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心里又急着赶去万寿宫,即使楚择此刻心中有再多的愤怒与不甘,也只能冷着一张脸点了点头,然后拂袖离去。 看着楚择离去,风临晚收回面上的笑容。那些前来赴宴的京中公子们虽然对没看到最大的八卦有些遗憾,但在失望之后也只得一一散去,只有丁香铭、风笙、南青彦、万晖以及等着南青彦一起的萧怜花三人仍站在原地没动。 “你们还留在这里干嘛,难道还等着本宫请你们喝茶?”风临晚淡淡的道。 “晚晚……” “晚晚……” 丁香铭和风笙同时出声,在听到对方的声音后又同时瞪了对方一眼。 “大哥,”风临晚看向丁香铭,“既然我还叫你大哥,那你便该知道我的决定,你应该知道我的性子,决定了的事是不会有改变的。” 丁香铭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一旁的风笙见了正要幸灾乐祸,便听风临晚转向他道:“至于你,这件事不是你该掺和的,你们在大楚逗留的时间太长了,找个时间赶紧回西凉才是你该做的。” 面上的嘲笑兀的僵住,风笙有些丧气的垂下了头,有失望却没有失落。虽然风笙的确打从心底里接纳了风临晚这个表妹,但他与风临晚相处的时日毕竟尚短,之所以今晚会横插一脚,并非如他自己所说的那般对风临晚一见钟情,而是因为看出风灵想要与风临晚长期呆在一起的心思,而将风临晚娶回西凉,无疑是条捷径。不过风笙显然也能看出,风临晚如今并未有嫁人的打算,既是如此,他当然不会勉强,因此倒是很是洒脱的就此告辞。 风临晚又看向一直阴沉着一张脸的万晖,“至于万大公子嘛,你应该明白,本宫就算真要嫁人,也绝对不会嫁入你万家,所以你就不要白费心机了。” 万晖冷哼一声,他当然也知道风临晚说的是实话,当即也不废话,看了风临晚一眼便离开了这里。 “至于南公子嘛,”风临晚眼中波光流转,“倒是有点意思。” 南青彦闻言向着风临晚轻轻一笑,道了声告退便和萧怜花几人一同离开,倒是几人中最干脆的。 只不过片刻,原先热闹的莲池便只剩下了风临晚与一直沉默着不肯离开的丁香铭。 丁香铭转过头看向身边早已不用在他身后寻求庇护的女子,他本该是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可这时他离她如此近,却偏偏仍有种无法忽视的陌生感。从他眼睁睁看着她入宫,到现在已是三年过去了,这三年间他以为他在不断朝她靠近,可直到现在在赫然发现,也许,早在她入宫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渐行渐远。 “晚晚,”丁香铭涩声道,“我如今已经有了保护你的能力,你真的就不能……” “大哥,”风临晚打断丁香铭的话,“我风临晚从来都不是畏惧世俗的人,若真是我所爱的,即使前面有任何困难挡着,我也绝对不会有所退缩。可若并非我所爱,即使有人逼迫,我也断然不可能就这样接受……” 第166章 娘娘要选夫23 丁香铭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只觉心中一片苦涩。 从前的他以为,他和她之间最大的阻碍是他们那名义上的兄妹身份,可当他终于解决掉他们的身份问题,却赫然发现,原来横在他们中间的根本就不是身份,而是她对他根本就没有如他一样的情意。 “一定是哪里错了……”丁香铭喃喃道,“我的晚晚,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喜欢我……” 看着丁香铭略显萧索的身影渐渐走远,风临晚心里也不无感慨,她也不知道真正的丁香婉婉对丁香铭到底是什么感情,但想来,丁香铭对她能有今天这般深厚的感情,也不该是他自己一头热才是。不过,风临晚对成为别人的替身可没兴趣,更不可能因为这样就真的生出嫁给丁香铭的想法来。 看了看刚才还人声鼎沸,现在却倍显冷清的莲池,风临晚微微一笑,与月色为伴,独自离去。 …… 这天晚上发生的事第二天一大早就传遍了整个京城,自然又引起了京城百姓的热议,谁也没想到这次晚宴会如此的一波三折,而且其中还曝出了婉太妃并非丁香家骨血的特大八卦。当然了,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向来有着“嚣张、狠毒”名声的婉太妃,居然得了如此多京中公子青睐,其他不够分量的就不提了,丁香家的大公子,万家的万晖,从西凉远道而来的穆亲王世子,就连那臭名远扬的南三公子,也跟换了个人似的,居然还说要让长公主去宫里提亲。 如此出人意料的情况,自是让许多人惊讶万分。 丁香铭是如今的威武大将军,手掌一方兵权,万晖也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进入吏部,看这样子将来定是要接万尚书的班的,而风笙,身为西凉穆亲王府的世子,身份之贵重自是不必说,就算是这四人中在外人看来最是不济的南青彦,身为右相与城阳郡主最宠爱的幼子,这京城也没多少人能越过他去。 这几人,无论是嫁给谁,将来都会是一番富贵荣华。多少女子羡慕不来的大好姻缘,却叫风临晚生生推了去,倒也引起了不少京中百姓的扼腕叹息。 当然了,因为风临晚昨晚那番明显是拒绝的话,扬言要提亲的南青彦几人都并未有什么动作,所以这件事在引起了京城百姓们的一阵热议之后,倒也再没了下文,京城从来都不是个缺少话题的地方,关于婉太妃的事在一段时间之后便又渐渐平息了下去。就在京城百姓们又议论着从宫里传出了怎样的漂亮花样时,风临晚却领着凝音卫缄几人出现在了京城的大街上。 自从那晚过后,许是因为太后的原因,楚择对风临晚以及凤梧宫的窥视放松了许多,从前凤梧宫外不时有人探头探脑的情况也在这之后不复存在,就连风临晚要出宫也变得容易了许多,倒叫风临晚暂时松了口气,只希望楚择是真的想通了。 第167章 阴的就是你1 算起来,这是风临晚穿越之后第二次走出宫门,再次呼吸到皇宫之外的清新空气,风临晚在心情畅快的同时,更是坚定了一定要尽早离开皇宫的想法。 抬头看了看眼前一栋两层小楼的门匾,风临晚嘴唇微微一勾,便要往里面走,却被一旁的凝音迟疑着拦下来了。 “娘……主子,”凝音有些迟疑的道,“虽然咱们现在都换了装,却也瞒不过那些眼力好的人,若是碰让熟人让人认出来了……” 风临晚等人的确是换了装的,卫缄八人就不提了,卫缄倒是能敛下自身的气息,放在人堆里一点也不起眼,其他几人即使换了一身最普通的打扮仍让人一眼便能让看出他们身上的锋锐之气。风临晚和凝音则都换上了一身男装,风临晚身上本来就有那么几分痞气与英气,换上男装只要言行举止稍加注意一些,便活脱脱是个俊秀的贵公子,可凝音就不行了,即使换上男装,旁人也定能从她那太过文静秀气的举止中看出她本是个娇弱的姑娘。 听了凝音这几句话,风临晚不仅没有打消原先的主意,反倒是冷笑一声:“就算让人看出来又怎么样,难道还有赌坊不接待女客的规矩吗,至于被熟人认出来,你主子我最不担心的就是这一点,能认识我的都是些什么人,要真在这赌坊里看到熟人,恐怕该担心的不是我们,而该是他才对。” 没错,几人现在正在一家人来人往的赌坊外面,风临晚也是一时兴起想要进去看看。 凝音听风临晚如此说,想了想还真是这个理,便也不再多言,跟在风临晚身后走了进去。 只要沾上一个“赌”字,若是没有绝大的毅力,恐怕是无论如何也戒不掉的,这间赌坊看上去并不大,但是来往的人却着实不少,不时有输得倾家荡产,甚至连精神都癫狂的人面色苍白披头散发的哭嚎着冲出去,也有人凭着运气一夜暴富满面红光的跨门而出,惹来不少人艳羡的注视。只站在这赌坊门口,便几乎能看尽世间百态。 “几位客倌……”见眼前有人影晃过,门口迎客的小厮习惯性的一弯腰,却在看清楚眼前来人时微微愣了愣。 赌坊迎客虽然算不得多重要的工作,但常年迎来送往的什么人没见过,这小厮也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眼前这一行人,领头的俊秀公子通身掩不住的贵气,显然出身不凡,旁边面色拘束做小厮打扮的分明就是位大姑娘,在这两人身后还跟了好几名身上有那么一股子渗人气势的护卫,显然是哪家公子心血来潮领着丫环护卫要到赌坊来晃晃。 不过就如风临晚先前所说,没有女子不能进赌坊的规矩,所以这小厮虽然因看穿凝音的身份而愣了一下,却也断然没有把上门的生意往外推的理,反应过来后招呼得反倒是更殷勤了:“几位客倌里面请……” 第168章 阴的就是你2 “几位客倌,咱这如意赌坊虽然不是京城最大的赌坊,但绝对能让几位客倌玩个尽兴……”即使不用这些年锻炼出来的眼力,那小厮也能看出风临晚一行都不是出手吝啬的主,而且还都鲜少出入赌坊,对赌坊来说最喜欢的就是这种肥羊了,这小厮又怎么会不小心着招待呢。 对那小厮的吹嘘,风临晚只不置可否的一笑。 虽然这时还是大白天,但这赌坊里的人可着实不少,里面的每一张赌桌都围满了人,喊大喊小叫输叫赢的声音不绝于耳,有人输了个精光发出阵阵疯狂的咆哮,也有人大赢一把欣喜若狂,站在这里面,若没有非凡的定力,怕是很容易便被这种气氛所感染。 风临晚拿了些碎银子,每走过一张赌桌便随意丢些下注,许是运气好,转完一圈后居然还赢了十来两银子,倒叫她有些哑然失笑。 之所以进这赌坊,风临晚也只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可没打算真要在这赢多少,如今既然已经小玩儿了一圈,当即便准备离开,却因突然听到的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而停下了脚步。 这如意赌坊分上下两层,下面是个面积不小的大厅,里面摆满了各种赌具供客人玩,至于那楼上,依风临晚想来,应该便是供那些有钱人玩儿的地方了。而刚才风临晚听到的那个声音,便是从楼上传来的。 眼中微闪,风临晚拉住一个赌坊的小厮问道:“小哥,这楼上是个什么去处?” 那小厮将风临晚上下打量了一番,直到确认风临晚的确够资格上楼,才露出笑容道:“公子爷这可就问对了,咱这如意赌坊分上下两层,楼下公子爷也见过了,都是小打小闹,楼下则是供像公子爷这般有身份的客倌玩的。” 这个答案正如风临晚所料,她接着又问道:“这会儿二楼都有哪些客人在玩?”虽然她确定刚刚那个声音她以前听过,不过一进之间却没想出来那声音的主人是谁。 一听风临晚这样问,那小厮眼中立马亮了起来,“公子爷可是有兴趣上去玩玩儿?今儿楼上的客人不多,只有京城首富苏家的公子,四海钱家的公子,还有就是吏部尚书府的小公子。”虽然楼上只有三个人,但说起来身份可都不一般,苏家乃是京城首富,正经的皇商。而钱家,更是将四海钱庄开遍了整个大楚,甚至还听说四海钱庄打算将生意发展到西凉去。至于吏部尚书府嘛,想必是个人都知道其中的分量,这位小公子可是尚书夫人的宝贝疙瘩。 听到“吏部尚书”几个字,风临晚一下便了起来,刚刚说话那人便是万广林的幼子万谦,柔妃的事发生之后风临晚倒是见过万谦一次,不过事情过去也有好一段时间了,再加上她也就只听万谦说过一句话,偏偏那一句话还是万谦将风临晚骂作“毒妇”,一时之间没想起来也就不奇怪了。 第169章 阴的就是你3 对万家的人,风临晚那是半点好感也欠奉。 万广林那个老狐狸自不必说,虽然上次柔妃的事他并没向风临晚表现出什么敌意,但那只是因为在柔妃这件事上楚择做得太干净,让万广林找不到任何理由来针对风临晚,若是给他个一星半点的证据,风临晚相信,这老狐狸绝对会不依不饶,还肯定往死里下手。 还有万晖,原先就跑到凤梧宫来警告风临晚一通,前些天更是不请自来的跑到晚宴上,说什么做梦都想把风临晚娶回家,若不是风临晚那晚是早有准备,说不得就会因为这些半路找茬儿的人而功亏一篑。更重要的是,若是真的嫁到万家去,风临晚敢肯定,万晖绝对会想尽各种方法来折磨她,当然了,至于他的手段能不能达到目的还是两说。 至于万家这个宝贝疙瘩万谦,整一个纨绔子弟,虽然只见过一面,可他那声掷地有声的“毒妇”可一直到现在都让风临晚记忆犹新呢。咳咳咳,别误会,风临晚可从来都不是个记仇的人,她只是突然发了善心,想替万广林那只老狐狸教训一下他这个不懂事的儿子罢了。 所以,确定了万谦此时就在楼上,风临晚眼中闪过莫名的笑意,在那小厮的引导下正准备往楼上走,却因门口突然走进来的两个人而止住了脚步。 那不是…… 如意赌坊门口,楚耀阳和金元宝勾肩搭背的从大门跨进去,丝毫不理会门口小厮的恭敬。 “我说耀阳啊,你取名字的水平不怎么样嘛,一个赌坊居然叫如意,也不知道是如了谁的意。”金元宝歪着嘴道。 著名的京城四大害私下相处时,向来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揭对方的短,金元宝这几句连奚落都算不上的话当然只能换回楚耀阳不痛不痒的一声笑:“如意?当然是如我的意了,咱都当了这么多年的兄弟,你还不知道我从来都是只进不出的吗?” 楚耀阳掌控着京城大部分的赌坊,这如意赌坊便是他名下的产业,而且还是很不起眼的一处。本来这种小赌坊楚耀阳一般是不过来的,今天也是正好走到这里,就顺便来看看。 “只进不出?我看是只出不进吧,”金元宝伸出手在楚耀阳头上一拍,“得了吧,你小子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要不要我把你当年连裤子都输掉的糗事拿出去传一下?” 所谓的“只进不出”的确是楚耀阳在自吹自擂,楚耀阳少时便迷上了一个赌字,只是宁王府的家丁们都被宁王和宁王妃下了命令,若有谁敢与他赌,就废了双手赶出王府去。楚耀阳也是自那之后才走遍京城各在赌坊,不过他在赌字上是真没什么天赋,长久下来,因为年纪小又赌术极烂,头上便有了“小财神”、“只出不进”这些外号。 “小子敢尔!”楚耀阳一把捂住金元宝的嘴,想他一世英明,可不能毁在金元宝的这张嘴上。 第170章 阴的就是你4 这时的如意赌坊里人可真不少,见自家赌坊里这么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楚耀阳连头发丝儿里都透着愉快。 楚耀阳有个多年的习惯,只要一高兴就总要赌几把过过瘾,当然了,在自家赌坊里,他是不可能与那些手里顶了天也只有一百两银子的小老百姓们赌的,当下便勾着金元宝的脖子准备往楼上走。 不过,在看到赌坊一处立着的一个人时,他的双腿却是再也迈不开了。 一时之间惊讶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楚耀阳伸出食指戳了戳金元宝,没得到回应,继续戳,还是不见回应,再戳…… “啪!”金元宝被烦得一巴掌拍在楚耀阳手背上,“有屁就放,再戳我可就要叫非礼了!” 金元宝的一席话让楚耀阳瞬间回过神来,又在金元宝头上拍了一下,他道:“非礼你个头,你快看,那边,就是那,那个像不像……” “婉太妃!”说出这几个字的同时,金元宝也不由惊得目瞪口呆。 倒不是说风临晚的男装扮相不成功,风临晚身上那股潇洒还真不是一般女子所能有的,穿上男装风度翩翩是肯定能算得上的,只是金元宝和楚耀阳少年时便整天赌坊青楼里泡着,一双眼可谓是尤其毒辣,而且他们对风临晚的印象正深着,这乍一看之下能将她认出来也就不奇怪了。 “轻点儿声,你这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婉太妃逛赌坊来了啊?”楚耀阳使劲掐了金元宝一眼,瞪着眼道,“不过,这位主儿来了这里,咱们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打招呼……” 两人都没有再纠结下去,因为他们看到,那边的作男子打扮的婉太妃,冲着他们俩,勾了勾手指。 太妃相召,而且金元宝和楚耀阳本来就对风临晚有几分欣赏,当即两人便屁颠屁颠的冲着风临晚走了过去。 “婉……公子,”楚耀阳冲着风临晚微微一弯腰,“公子大驾光临,可真令如意赌坊蓬荜生辉了。” 风临晚本就觉得所谓的京城四大害很有意思,这时也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也就随便出来玩玩儿,怎么,这如意赌坊是你的?” 楚耀阳点了点头,听风临晚话里的意思似乎还有下文,于是问道:“莫非公子也想玩玩?” “我只是随便逛逛罢了,对赌可没什么兴趣,”风临晚微微摇头,随即邪邪一笑,“既然这如意赌坊是你的,那倒也好,我看你倒也挺顺眼的,今天就送你一份见面礼,就看你敢不敢接了。” 楚耀阳出身于宁王府,又是宁王府的独苗,还深得先皇的喜爱,即使他的名声坏,但平时走到哪不是被人小心捧着。若是旁人在楚耀阳面前如此托大,还说看他挺顺眼云云,楚耀阳说不得就要翻脸了,可是面前这位可不一样,一来风临晚的确有这个资格说这句话,二来上次晚宴过后楚耀阳对风临晚可是很有几分叹服,当即便道:“不知公子指的是……” 第171章 阴的就是你5 风临晚伸出一根手指向楼上指了指,“你这如意赌坊楼上,现在可是来了一尊财神,财神主动送上门,咱们总得有点表示吧?” 楚耀阳一双眼愉悦的一眯,不为别的,就为了风临晚那个明显能分出敌我关系的“咱们”二字,旁人都避他们几人如蛇蝎,唯有这位与众不同的太妃,不仅上他的赌坊来玩儿,还要跟他合着伙阴人,楚耀阳可从来都不是循规蹈矩的主,哪会不高兴。 “公子,那财神是谁来着?”楚耀阳挤着眼睛凑近了些,就连金元宝也是满脸的好奇之色。 风临晚又勾了勾手指,待两人又靠近些,才轻轻吐出一个名字来。 “原来是那小子啊。”金元宝一只手在下巴上轻轻摩挲着,眼中有兴奋闪过。 楚耀阳面上也多了几分厌恶与狠色,“原来是万谦,早就想教训他了,只是这小子从来不进赌坊,这次他自己送上门来,不好好修理他一番简直是对不起他爹妈!” 虽然不知道阴万谦跟他爹妈有什么关系,但见楚耀阳和金元宝都赞同自己的提议,风临晚眼中也闪过笑意。 “不知公子打算怎么做?”楚耀阳又问,金元宝也竖着耳朵准备听下文。 也不怪楚耀阳和金元宝会如此关注,主要是他们从前和万谦可没少过冲突。同是京城名门之后,身份地位又都相差无几,楚耀阳四人和万谦在京城年轻一代中可都算得上是无人敢惹的纨绔,只是京城四大害和万谦从少年时代起就一直互相看不顺眼,狠踩对方的事只要逮着机会了也是没少做。说起来,楚耀阳几人这京城四大害的名声之所以会流传得如此广,其中倒也没少了万谦的煽风点火添油加醋。 只不过因为他们的身份,注定了双方都只能玩儿些小阴招,真的明面上撕破脸大打出手倒是不太可能,所以这回眼见风临晚很有种阴死万谦的意思,楚耀阳和金元宝不兴奋才怪。 风临晚素手在光滑白皙的下巴上轻轻摩挲着,眼中闪过一道邪肆的笑意,“既然来赌,当然就要有输的觉悟,他既然敢大摇大摆的进赌坊,那就……” “让他输个精光!”不待风临晚说完,楚耀阳便恶狠狠的道。 古怪的看了楚耀阳一眼,风临晚道:“这就算完了?枉你还开了这么多年的赌坊,怎么行事如此善良?” 善良,善良…… 默默的念着这个跟自己压根就扯不上关系的词,楚耀阳一时之间不由有些凌乱,他可是京城四大害之一哎,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五好青年在他的赌坊里面堕落、颓废,更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而落得个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的可悲下场,整个京城不知道多少人睡着了都不忘诅咒他几句,怎么到了风临晚嘴里,他便成了那善良的羔羊? 不过,风临晚的下面一番话便让楚耀阳深刻的意识到,跟眼前这位主儿比起来,自己的确与善良的羔羊无异。 第172章 阴的就是你6 “让他输光算什么?干你们这一行不是应该脑子灵活些才对吗?”风临晚满眼不赞同的看了楚耀阳一眼,然后又转向金元宝,“听说京城姓楚的赌坊里面都有你放高利贷的身影,这位万家小少爷可是吏部尚书的幺子,就这身份含金量够高了吧,若是万公子不小心输了手头紧,你难道不应该慷慨解囊的借他个十万八万的吗,反正只要有借据在手,也不怕万家不认账。当然了,若是万公子身上还带着什么万家的传家宝之类的东西,咱们也可以客串一下当铺嘛……” 十万八万,慷慨解囊…… 继楚耀阳之后,金元宝也终于忍不住凌乱了,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无数京城百姓眼中死了都应该入十八层地狱受尽痛苦的他,原来还有被人这么正面形容的一天。 而且眼前的婉……公子也太狠了吧,十万八万,就算他真敢借给万谦,恐怕万谦也不敢伸手要,这可一下就相当于要了半个万家啊。 目瞪口呆的看着仍然一脸云淡风轻的风临晚,楚耀阳和金元宝对视一眼,不由齐齐打了个哆嗦。 到这时,他们才发现,原来比起风临晚来,他们这臭名远扬的京城四大害,实在是太善良太纯洁太美好了一点。当然了,他们也不会忘了顺便替还在楼上不知情的万谦祈祷一番,谁让他好端端的就招惹上了这么一位煞星呢。 …… 万谦这段时间过得相当的不如意,自从大姐没了以后,他那疼女如命的老爹就见天的阴着一张脸,惹得万家上下所有人整天都战战兢兢的,生怕一不小心又做错了什么惹得万尚书发怒。许是因为万谦胆大包天的送了那包毒药害得万柔惨遭毁容,万广林还随便寻了个由头将万谦禁足,一直到前几天才解了他的禁。 自小被万夫人捧在手心里,万谦何时吃过这种苦楚,所以刚一解禁就迫不及待的跑出来呼吸一下自由空气,还在他那帮狐朋狗友的带领下进赌坊玩了几把。 万谦自小就娇生惯养,万广林对他的要求虽然没有对万晖那样严厉,但平时也是三申五令的绝对不准他沾上赌字,所以万谦从前可是没跨进过赌坊半步,这次也是被禁足得太久,一时间猛然放松了便有些不管不顾才顶着被万广林发现的风险进去小小的玩儿了几把。 要不怎么说赌之一字只要沾了就再难甩掉呢,从来没有赌过的万谦最初也只是抱着好奇的心态随便试试手,但在小赢几把之后却是一发不可收拾起来,这几天只要一有空就往赌坊里面跑,这不,今天就来到了如意赌坊。 相较于一楼的人声鼎沸,如意赌坊二楼此时无疑显得很冷清。 “哎,你们这赌坊到底要不要开下去了,本公子都来了这么久了还不开赌?”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万谦两掌在赌桌上重重一拍,发出的巨响成功引来了对面两位同样气质不凡的年轻公子的注视。 第173章 阴的就是你7 “哟,这不是万谦万公子嘛,”其中一名着一袭白衣手中拿着把折扇的男子“啪”的一声打开折扇,言行间透出几分潇洒,看了看满脸不耐烦的万谦,他面上带着些揶揄,“听说万尚书管教子女尤其严厉,怎么万公子还有兴致来这里玩,就不怕再被万尚书拎着鞭子追几条街吗?” 万谦的确曾经被万广林拎着鞭子追过几条街,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这些年也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提及这件糗事,所以乍然被人戳中痛处,万谦一时之间简直是怒不可遏。 “你!”被人提及糗事,万谦气得直哆嗦,伸出手来指着对面那名男子,好半晌才重新平静下来,冲着那男子冷冷一笑,“苏煜,你有这个时间在赌坊厮混,还不如回去好好研究一下诗文,虽然我大哥如今已经入朝为官很少再参加那些什么诗会,但同在京城总有相会的一日,你可别下回碰到我大哥又成了闷葫芦!” 说这番话时,万谦面上的讥讽毫不掩饰,那名男子虽然面上并未变色,但眼中也染上了些许怒意。 男子名叫苏煜,乃是京城首富苏家的内定继承人,苏家自祖上便是正经的皇商,主营绸缎生意,皇宫里每年要用到的绸缎绢帛大部分都出自苏家,苏家能有京城首富之称也就不奇怪了。 苏煜能被定为苏家的继承人,在做生意一道上自有其独到之处,按理说以苏煜的身份,只要经营好祖上传下来的基业再适当的发展壮大便是最好的成就了,可苏煜在喜欢做生意的同时,还尤其喜欢舞文弄墨,也时常会去参加一些汇聚了京城才子的诗会。只是一来苏煜将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做生意上,二来诗词文章只能算是苏煜的业余爱好,自然难与那些自小苦读诗词文章的才子们相比,更有好几次在诗会上碰上万晖互相比试之下落了个无言以对的境地。 就为这,苏煜从前没少被万谦讽刺过,所以说向来待人和气的他会首先开口呛万谦,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见苏煜和万谦又跟斗鸡一样对上了,在场的另一名男子忙站起身挡在二人中间,好言相劝道:“苏兄,万公子,既然大家都是出来玩的,何必弄得如此不愉快?” 一个是苏兄,一个是万公子,短短一句话里,亲疏立见。 这名男子叫钱四方,乃是四海钱庄老板钱万通的长子,四海钱庄是大楚规模最大的钱庄,也是在百姓心中最有信誉的百年老字号钱庄。若论家业,单凭着四海钱庄,钱家就不会比苏家差,只是四海钱庄的总部并未放在京城,否则苏家那京城首富的名头还不一定能拿得下来。 因为钱四方的居中调和,苏煜和万谦冷冷对视一眼,齐齐冷哼一声,却是没有继续争吵下去。 就在这二楼的气氛因几人的沉默而显得有些尴尬时,楚耀阳那爽朗的声音自楼梯口传了过来…… 第174章 阴的就是你8 “钱公子所言甚是,既然都是出来玩儿的,又何必为了些旧事大动干戈?”说话之间,楚耀阳大步流星的走上二楼,面上挂着爽朗的笑容向着几人一一见过礼,“今天这是什么好日子,我这小小的如意赌坊居然迎来了这么多的贵客,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各位海涵了。” 虽然论起经营来,楚耀阳不如苏煜这种出身商人之家的人,但这些年来至少也学会了无论看到谁都笑脸迎人,所以虽然怎么看万谦都觉不顺眼,他还是扬起一张笑脸。再说了,想到待会儿就有人会好好收拾万谦一顿,别说只是对万谦露露笑脸了,就算叫他这时候多说几句服软的好话他也乐意啊。 “哟,这不是宁王世子嘛,怎么走到哪都可以碰到你?”万谦心里那口气本就没顺下来,这时见了楚耀阳和金元宝不由习惯性的呛上他们几句。 在这里见到楚耀阳,万谦心里也不无惊讶,为了不让自己迷上赌博的事传到老爹耳里,万谦这些天都是刻意的挑那些规模不大的赌坊玩几把过过瘾,所以才选上了如意赌坊,没想到这如意赌坊也是楚耀阳的。万谦自是知道楚耀阳看他不顺眼不是头一天了,被他知道自己沾上了赌,恐怕要不了明天自家老爹便真的会狠狠抽自己一顿,当即便没了玩下去的心思,赫然站起身便准备离开。 眼见万谦要走,楚耀阳这可是真的慌了,万谦要是走了,一会儿他上哪看戏去? “哎哎哎,万公子别急着走啊,”楚耀阳动作矫健的拦住万谦,“还没开始玩就要走,这不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吗?” 万谦左走右走的都被楚耀阳拦了下来,一张脸立马阴沉下来,冷冷看着楚耀阳道:“楚耀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楚耀阳心里暗乐,一只手却是在额际轻轻一拍,“都怪我没说清楚,万公子是不是担心我将这件事告诉万尚书?” 万谦斜睨楚耀阳一眼,眼神中传递出“难道不是吗”的意思。 “如果万公子是担心这个,那我楚某人可以当着各位贵客的面作出承诺,绝对不会将这件事透露出去,也可以保证元宝不会对任何人讲这件事。”楚耀阳郑重的作出承诺,然后又换上一脸真诚的笑容,“以前虽然和万公子有过不愉快,但那到底是年少时的事,万公子又何必将过去的事记在心上?” 听完楚耀阳这番貌似真诚的话,一旁的金元宝也出声附和,就连苏煜和钱四方也打起圆场来。 万谦面带狐疑的看了楚耀阳一眼,却是收回了脚步重新坐回椅子上,不是他因楚耀阳的一席话就对楚耀阳改观了,他这也是以己度人,他们这些人虽然的确都是纨绔子弟,可素来最要紧的就是一张脸,虽然不至于到一口唾沫一颗钉的地步,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诺过,想来楚耀阳也不至于暗地里再使坏才是。 第175章 阴的就是你9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万谦这时实在是赌瘾犯了,他也知道这京城的赌坊至少有一半都在楚耀阳的掌控之下,就算再换一家说不定还是楚耀阳的产业,既然楚耀阳已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作出承诺了,他自然也就不必再多折腾。 “咦,这位公子挺眼生呀?”有了楚耀阳的承诺,万谦心里也是一阵放松,这才打量起跟在楚耀阳和金元宝身后上楼来的风临晚。 虽然嘴里说着眼生,但万谦心里又有着某种奇怪的熟悉之感,不过很快他便把这个念头抛到了脑后,以这位公子的风姿,他若是见过一次绝对不会没有任何印象,想来是他想错了才是。 “瞧我这记性,”楚耀阳抬手又在自己额际拍了一下,往旁边让了让指着风临晚道,“忘了向各位介绍了,这位是风公子,刚来京城没多久,同样是我这的贵客。” 闻言,苏煜和钱四方都不由多打量了风临晚几眼,只是无论他们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到底有哪个大家族是姓风的,便也只有按捺下心中的疑惑冲着风临晚笑着拱了拱手。 风临晚是独自一人上来的,凝音卫缄几人都被安排在了楼下休息。 在苏煜几人的注视之下,风临晚上前几步,面上带着非常容易带给人好感的和煦笑容,向着苏煜几人所在的方向拱了拱手道,“风某初来乍到,还望各位多多关照。” “风公子客气了……” 苏煜和钱四方都是在生意场上混迹多年的人,就算不可能因为一次见面就与风临晚交心,但场面上的客气话还是不会吝惜的,倒是万谦,初时的疑惑之后便再没发一语,看到苏煜和钱四方与风临晚客气来客气去的,丝毫不掩饰面上的不耐烦。 好半晌,待众人寒暄完一一落座,作为这如意赌坊的主人,楚耀阳率先道:“别的也就不多说了,各位到我这如意赌坊都是来玩儿的,不知几位想要怎么玩?” 万谦赌瘾早就犯了,忍耐这么久已经快到极限了,这时只觉一双手直发痒,见楚耀阳如此拖沓,当下便不耐烦的道:“哪来的这么多规矩,再不开始天都要黑了。” 若是平常,楚耀阳说不得就反唇相讥了,只是今天面对万谦时他格外的有耐心,好脾气的一笑,“万公子不用心急,如何玩儿总得讨论出个章程才是吧?”说完转向风临晚,“不知风公子有什么建议吗?” 风临晚微微一笑,自成一股潇洒自在,“风某也是第一次来赌坊长见识,别的也不怎么会,不如,咱们就玩最简单的猜大小,几位公子意下如何?” 苏煜和钱四方对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万谦则是只要有的赌无论赌什么都不会反对,甚至还出言催促道:“行了行了,废话少说赶紧开始吧!” 赌桌上,风临晚与楚耀阳隐晦的交换了下眼神,嘴角都噙上几许淡淡的微笑。 第176章 阴的就是你10 赌大小应该算是最简单的一种赌博,骰盅里放三粒骰子,掷出十一点及以上算大,小于十一点为小,若三粒骰子掷出同样的点数则是豹子,豹子庄家通吃。虽然说规则的确是很简单,但真要赌起来,揭开骰盅的那一刹那,赢的兴奋与输的失落还真容易让人上瘾——万谦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将规则简要的讲了一遍,确定所有人都明白了,楚耀阳手上握着的骰盅在他掌心花俏的滴溜溜一转,只听得三粒骰子与骰盅壁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 不得不说,楚耀阳的赌术之烂虽然名震整个京城,但耍起这些漂亮活儿来却还真的能让人眼前为之一亮。 大概等了三四息时间,“啪”的一声,楚耀阳将骰盅往桌上重重一搁,面上微微一笑,“各位,下注五十两银子起,买定离手嘞!” 五十两银子,对普通老百姓来说也许可以舒舒服服的过上至少一年了,可在这里却只是一次下注的最低标准。当然了,在场这几人不是出自官宦之家便是富商之后,五十两银子对他们来说还真是九牛一毛,楚耀阳的话刚说完,几人便将手中五十两银子一个的筹码往前一推,或押大或押小。 待所有人都下了注,楚耀阳手中骰盅往上一扬:“三四六,大!” 这一把除了万谦押的大,其他人都押小,自然是万谦一人赢,拈起赢来的几枚筹码,万谦得意的看了楚耀阳一眼,继续投入到那让他兴奋莫名的对赌之中。 …… 同样出自京城富商之家,苏煜和钱四方私交一直很好,他们俩严格来说并不算赌徒,出自他们这种巨富之家,又是家中下一辈的继承人,而且已经开始理事,难免会碰到各种应酬,对赌坊青楼这种地方自然不会陌生,两人在应酬时间之外偶尔也会来赌坊玩几把,权当是放松了。而这如意赌坊,因为二楼的雅静,便成了他们二人常来之地。 今天两人其实并未约好,只是到了这如意赌坊碰头了才知道对方也在这里,本以为今天又会度过轻松愉快的一个下午,随着楚耀阳手中骰盅一次次摇起,苏煜两人却莫名的感觉到了一股不对劲。 这时上到如意赌坊二楼的人并不多,加上苏煜自己也才六个人,除了那位面生的风公子,其他几人苏煜就算称不上熟识也至少对对方的秉性有几分了解。 楚耀阳自是不必说了,宁王府的世子,素来嗜赌如命。金元宝与楚耀阳同为京城四大害之一,据说京城所以楚耀阳的赌坊里都有金元宝派下去放高利贷的人。还有万谦,吏部尚书万广林的幺子,虽然万尚书管教子女异常严厉,但这位万公子平时有着万夫人的偏宠,行事用一个嚣张跋扈都形容不过来。 这几个人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可他们同时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异常平和的相处,那就有点太奇怪了。 第177章 阴的就是你11 首先金元宝会上赌桌,这一点就很奇怪,金元宝虽然天天跟楚耀阳混在一起,但他从不沾赌却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还有就是,楚耀阳从前只要看到万谦,不讽刺挖苦几句嘴上都会难受,这次居然肯放下身段与万谦共处一室…… 虽然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什么端倪,但苏煜那长期做生意养成的敏锐却让他隐隐感觉到,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玄机。 果然,沉下心再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苏煜眼中便多了几分了然。 “二三五,小!”楚耀阳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道。 风临晚看着自己面前多出来的几枚筹码,双眼带着温润将几人扫视了一眼,“侥幸侥幸,各位公子承让了。” 另一边的万谦看了看自己面前仅剩的六七枚筹码,失落的同时不由打起了退堂鼓。 万谦今天出门时身上大概揣了一千两左右的银票,按说万尚书是绝对不会允许谁给万谦这么多钱的,可谁叫万谦有个疼他如命的娘呢,所以万谦从来都没有过缺钱的时候,再加上他前段时间刚沾上赌时赢的那些,他的私人金库里小几千两是少不了的。 许是今天点儿背,除了前面小赢了几把,后面接连许多把都输个不停,五十两一个的筹码换了十七八个,如今却只有这可怜的几个了,算下来也输了五六百两银子。 想到大把的雪花银从自己手里飞了出去,万谦心里也不无心疼,就在他一个“走”字即将出口时,却听对面那位有些面熟的风公子惊讶的瞠目道:“咦,万公子不仅运气好,更难得的是还如此有魄力,这一把可赢得不少!”说话的同时眼中还流露出淡淡的欣羡。 万谦回过神往赌桌上一看,却是他方才想事情想得太入神,居然不知不觉便将面前仅剩的几枚筹码全都推了出去,这一把开大,正好除了他其他几人都押的小,而且他们下的注也同样不少,这样一来,只这一把,万谦不仅把他之前输的全都赢了回来,还额外赚了不少。 看到面前堆积的筹码,万谦心里一阵兴奋,方才要走的心思自然便被抛到了脑后。 自这一把之后,就仿佛是赌神附身般,万谦那是赌一把赢一把,很快属于他的筹码便堆得跟一座小山一般。 “万公子手气真好,哪像我,都已经输了不下一千两了。”风临晚叹息一声,随即又道,“万公子赢了这么多,想必也早就不耐烦这样一点一点玩儿了,不如,咱们玩儿点大的?” 如果万谦这时候还有理智,他一定会想一想,为什么庄家楚耀阳输了这么多给他这个死对头还能扯出笑脸,为什么“风公子”同样输得不少还有心思赌大的。可惜万谦此时早已完全沉浸在了一次次赌赢的兴奋之中,眼中也只有面前越来越多的筹码,没多作考虑,或者说是压根儿就没往那方面考虑,便道:“好!” 第178章 阴的就是你12 如果万谦这时候还有理智,他一定会想一想,为什么庄家楚耀阳输了这么多给他这个死对头还能扯出笑脸,为什么“风公子”同样输得不少还有心思赌大的。可惜万谦此时早已完全沉浸在了一次次赌赢的兴奋之中,眼中也只有面前越来越多的筹码,没多作考虑,或者说是压根儿就没往那方面考虑,便道:“好!” “好!今儿与几位公子赌得尽兴,就算是输再多,我楚耀阳也绝对不皱一下眉头!”楚耀阳拍了拍胸膛道。 在风临晚的提议之后,楚耀阳征求了所有人的意见之后,将下注的最低标准调高到了一百两,上不封顶。 可别小看这“上不封顶”几个字,先前是下注至少五十两,两百两封顶,如今虽然下注的底限只提高了五十两,却没了封顶的限制,一把赢个上千两也并非不可能。而万谦,有了先前的旗开得胜,再看其他几人时便如看送财童子般,眼中的兴奋与贪婪清晰可见。 万谦身为吏部尚书之子,而且万家还有个忠亲王的爵位,按说在这样的家族中长大,万谦绝对不可能如那些市井百姓般一双眼只能看到银子才对,可今天许是赢得多了太过兴奋,脑子里想的尽是如何将在场所有人的银子都赢到他的口袋里来,眼中所见也皆是旁人面前的筹码,就连一双眼都因此而充血泛红了而不知。 沉浸在赢光所有人的野望里,万谦不知不觉间下注越来越大,直到偶然看到自己面前又只剩下了十来个筹码了,他脑中才骤然多了几分清明,只是没等他细想为何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输了这么多,便又听风临晚道:“风某虽然是第一次来赌坊玩儿,但也见过不少人赌,像万公子这般豪爽之人倒是第一次见。” 听风临晚这样一说,万谦立马就觉得即使刚才一时不顺输了点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算下来他今天不仅没输反而还小赢了点,自然要趁着今天的好运势多赢几把才是。 …… 在万谦看来风临晚是在恭维自己,可是他并不知道,在作为旁观者的苏煜眼中,万谦却从开始便一直被这位眼生的风公子牵着鼻子走。 每当万谦赢了,那位风公子总会扬着令人一见便心生好感的温润笑容小意的吹捧,而当万谦输了,风公子又每每只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甚至是几个字便成功挑起万谦再接再厉的决心。在这样的过程中,万谦面前的筹码时多时少到最后更是接连输个不停,与此相对应的是,万谦的一双眼也越来越红,眼中更是半点清明也不见,只余一片满含兴奋、贪婪、不甘等等负面情绪。 又输了一把,眼看着十余枚筹码被划到了楚耀阳自己跟前,万谦心中不甘的嘶吼一声,嘴里骂骂咧咧的道:“好你个楚耀阳,本公子就不信,凭你那十赌九输的烂手气,还能从本公子手上赢钱……” 话只说了一半,万谦便愣在当场,因为,当他右手顺势去划拉面前的筹码时,却只触到了属于赌桌的一片冰凉,低头一看,原先堆积如小山的筹码竟然一枚都不剩了。 这,怎么可能呢? 万谦有些迟钝的这样想着。 第179章 阴的就是你13 “这,怎么可能呢?”不知不觉间,万谦将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这怎么就不可能呢?”楚耀阳一反之前的温和,之前被他刻意隐藏的嘲讽与奚落尽数展现在万谦面前,“万公子人品不怎么样,难道赌品也和你的人品一样吗?输了就是输了,你可别输不起还不认账啊,我这里可是不兴这个的。” 就连先前一直沉默不语的金元宝,这时也伸手拍了拍桌子,一脸不耐烦的道:“哎哎哎,万公子,你若是还想赌就让人给你换筹码,不赌了了就收拾东西回家,老杵在这耽误我们的时间算什么事呢?” “话也不能这样说,”风临晚这时安慰性的看了看万谦,然后转向楚耀阳和金元宝,“万公子怎么说也是万尚书家的小公子,怎么可能做出赖账这种事?而且万公子今天的手风可是真顺,就算是现在输了也只是一时之事,若是再赌下去,总会有翻身的机会。万公子,你说是不是?” 听了风临晚这番说到自己心底里的话,万谦只觉浑身上下都一阵通透的爽快,先前还有种看到风临晚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的感觉,这时再看却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这世上怎么就有如此了解他心思的人呢? 被风临晚这样一说,万谦不仅再不因输了钱而沮丧,反而真的认为只要再赌下去他便一定能赢回来。 像是看出了万谦的心思,楚耀阳怪笑一声道:“万公子,你到底还赌不赌了,若是想赌又没带那么多现银,喏,元宝就在这呢,可别忘了元宝是做什么的……” 万谦本就在想要用什么办法才能换到银子,听了这话顿时眼前一亮,对呀,他怎么就忘了金元宝呢,这小子虽然看着可恶,但在京城放高利贷这一行却是很有些名声的。才这样想着,万谦转眼望向金元宝,眼中的意思任谁一见之下都能明了。 慢条厮理的拢了拢手,金元宝抬眼看了万谦一眼,良久才缓缓道:“借钱给你也行,但咱可事先说好了,我金元宝可不是做善事的,打我这借钱不仅有‘九出十三归’的规矩,若是到了期限不能还钱,可是要按七分利,利滚利的,万公子可要起好了才是。” 所谓的九出十三归的确是放贷这一行的规矩,这意思嘛,就比如借了一百两,但到手的只能有九十两,还钱时却要按一百三十两来还,若是逾期不能还钱,则是按一百三十两的本金,七分月利来算利息,而且还是利滚利。 万谦虽然是个纨绔,但他也不傻,只稍微算了算便知道金元宝这高利贷有多狠了,不过想到只要等会儿赢了就可以马上把钱还给他,当下便狠狠一咬牙:“我借!” 对金元宝来说,万谦这简短的两个字听在他耳里却无异于仙音,当即挥了挥手便招来他的人,然后对万谦道:“万公子果然爽快,不知道万公子这次想借多少?” 第180章 阴的就是你14 万谦埋头想了想,以他之前的好手气,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能将输出去的钱全都赢回来,于是竖起一根食指,“一千两!” 金元宝微微一笑,让人拿了一千两四海钱庄的银票放在万谦跟前,然后递过一张借据,在看到万谦似乎要变脸时又忙道:“万公子也不必多心,这可不是不相信万公子的信誉,只是做咱这一行的都有这样一个规矩而已,再说了,万公子也只是暂借一会儿,用不了多久就能还掉这笔小钱,签不签这借据又有什么区别?” 万谦想了想,也的确是这么个理,当下看了看借据上的内容,确认无误后便伸出拇指在鲜红的印泥里按了一下,准备按手印。 一旁的苏煜见状,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见风临晚突然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本是云淡风轻的一瞥,却让苏煜无端端便觉心中一寒,原本想说的话自然便没能说出口。待他压下心中的异样感时,万谦早就已经在那借据上按好了手印,苏煜便也就可能在心里暗暗叹息一声。 “好了好了,既然万公子已经借到银子了,那咱们就继续吧。”见金元宝将借据收好,楚耀阳手中骰盅一摇,赌局继续。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万谦几乎都想不起来自己说了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 而在作为旁观者的苏煜与钱四方眼里,似乎之前的好运气已经被消耗殆尽了般,万谦赌十把至少要输个六七把,虽然赶不上楚耀阳从前的诨号“十赌九输”,却也差不了多远了,而他手上的九百两的筹码,在这样的输输赢赢之间,也以一种看似正常但却绝对无法逆转的姿态全都飞进了其他几人的口袋。苏煜与钱四方算是小赢,楚耀阳就不用说了,十赌九输说的就是他,倒是风临晚与金元宝,不声不响的就占了大头。 人都说赌徒若是输红了眼是没有理智的,万谦此时便是这样。 算上之前的一千两与要还的利息,万谦此时便已经输了两千三百两,若是他此刻神智但凡有一点点的清醒,也该立马掉头就走,还要想想怎样还出那笔钱来。 可万谦不仅没有考虑这些后事,反而眼红脖子粗的看向金元宝,“再借一千两!” 苏煜是个商人,自是不想得罪万家这种官家,他也有心想提醒万谦一句结个善缘,可每次只要他一有开口的打算,那位风公子便总能恰到好处的看向他,让他将那已经到喉间的话都尽数咽回去。 几次之后,苏煜自知自己今天是不可能阻止这件事了,便也只能无奈作罢。 而今天这里绝对的主角万谦,即使不用风临晚煽动,此时的他脑子里除了继续赌下去之外再无任何念头,于是,在又一次将一千两输光之后,万谦看向金元宝气急败坏的伸出了手…… 金元宝手中的借据,也就跟着一张张多了起来。 第一张…… 第二张…… …… 第九张…… 第十张…… 第181章 阴的就是你15 “他娘的,再借一千两!”万谦看着楚耀阳开出来的三个六点,双掌愤怒的在桌上一撑,向着金元宝吼道。 金元宝可没因为万谦的恶劣态度而生气,相反,金元宝此刻的心情别提有多高兴了,他口袋里万谦按过手印的借据就已经有足足十张了,经他之手借给万谦的现银也有九千两。从前他们京城四大害可没少与万谦这龟孙子起过冲突,只是从来都没机会赚到万谦的钱,这次能狠狠的在万谦头上赚一笔,他当然高兴! 听到万谦的这句话,金元宝一反先前的爽快,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面上现出为难,“万公子,你可已经借了整整一万两了……” 万谦本就输得急了眼,这时再听到这种无异于质疑他还钱能力的话,一时之间更是火冒三丈,“金元宝,你是在说本公子还不出钱吗?”这时的万谦根本就没意识到一万两是个什么概念了。 “万公子这可真是多心了,”金元宝摆了摆手,“所有从我这里借过钱的人都知道,我这里是有一个信誉标准的,什么样的人最多能借多少钱都有个定数,万公子是第一次在我这里借钱,按理说是不可能有这么高的信誉的,若不是想着万公子的身份,恐怕五千两都借不到,这都已经借了一万两了……” 听了金元宝这番不无为难的话,万谦也知道他是不可能再借钱给自己了,不由懊恼的狠狠捶了下桌面,因手上传来的痛楚,心中的躁意不由又更盛了些。 见状,一直好整以暇的坐着的风临晚微微摇了摇头,语带遗憾的道:“真是可惜,这样一来,万公子先前的那些可就白输了……” 这句话无疑又说到万谦的心里去了,只是他这时实在是拿不出钱来,除了犹自懊恼,其他半点办法也想不出来。 这时,楚耀阳眼珠滴溜溜一转,唇畔掺上些讥诮,“不就输了这么点小钱吗,我这个庄家今天输的可也不比你少,值得你万公子做出这副样子吗?哦,我知道了,万公子是没钱了吧,这说好办也好办,我呢,今天就客串一把当铺,万公子身上若是有些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也可以暂时拿出来抵点银子,当然了,我也不会要你的东西,随时拿钱来换就行。不知万公子怎么看?” 万谦这时满脑子都是拿钱再赌的念头,先是因楚耀阳的前面几句话而觉怒不可遏,待听到后面,又是一副喜形于色的样子,连连道:“好好好!” 身为当朝尚书之子,又有个疼他如命的母亲,万谦身上的好东西可着实不少,极品羊脂玉佩,金镶玉的长命锁,头箍上的硕大东珠等等…… 只要是他身上能拿得出手的东西,都被他一一拿出来以比市价略低一些的价格换成了银子,然后在万谦的气急败坏中,那些换来的银子便又如指尖的细沙般一一自他手里流了出去…… 第182章 阴的就是你16 “万公子,你又输了……”又开出豹子,楚耀阳轻轻一笑,将所有筹码都划到自己面前。 万谦颓然的坐回椅子上,这回他几乎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输光了,即使他现在仍有心想继续赌下去,摸遍全身上下却是再也拿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万公子这是拿不出东西来了?”楚耀阳一手撑着下巴,用尽所有自制力才强忍着没让自己狂笑出声,若不是风临晚一直拿眼看他,说不得他就要指着万谦的鼻子道一句“你小子也有今天”了。 若是在之前,万谦绝对会因这句话而气得跳起来,可是自家事自家知,他这时的确拿不出值钱的东西了,因此难得的沉默下来。 “如果是这样,我倒有个办法……”楚耀阳手指在下巴上不住摩挲,眼中闪过几许精光,“万公子不是有个温柔漂亮的未婚妻吗,听说你未来老丈人很多年前就把定亲的信物给了你,冲着你们这段金玉良缘,只要万公子把这信物拿出来,我就破例再借两千两给你!” 听了楚耀阳的这个提议,万谦先是一阵意动,但因为那信物实在是关系重大,随后却又犹豫起来。 见万谦犹豫,金元宝不屑的一撇嘴,不耐烦的道:“万公子,你那定亲信物到底是什么东西全京城的人可都知道,就那么个破玩意儿,拿到外面的当铺去人家二十两都嫌给多了,更别说是两千两。” 虽然因金元宝的这番话而气结,但即使是万谦自己,也知道金元宝所说的是事实。 说起万谦的这门婚事,这其中倒也别有一番广为人知的故事。 万谦的未来岳父叫林战,乃是当朝威远大将军,与萧怜花的父亲镇远大将军萧远山一起被大楚百姓称为大楚的保护神,论起在军中的声望更可以说是仅在萧远山之下。林战唯一的女儿,也就是万谦的未婚妻林音,更是美名才名享誉京城,若不是林音早就与万谦定下了亲事,恐怕林府的门槛都要被提亲的人给踩破。 说起来,以万谦这种京中纨绔的性子,谁家有这么好的女儿应该无论如何也不会许给他的,这就要说到从前的一段往事了。 话说三十年前,当时的林战还没站在如今的高位上,那时的林家只是京城最最普通的百姓之家,就这样的林家,还因为林战父亲的好赌而落得个家徒四壁,就连林战的母亲也被气得一病不起。 父亲欠下了一屁股的赌债因怕被追债而像只过街老鼠般整天东躲西藏,母亲又卧病在床无钱医治,当时刚满二十岁的林战没有办法之下,只能将唯一没被他父亲输掉的一枚玉环拿到当铺去,想换点银子为母亲请大夫。林家本就只是平民百姓,即使那枚玉环是祖上传下来的,玉质也绝对算不上好,即使是林战自己,也非常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当时想的也仅仅只是当个三五两银子罢了。 第183章 阴的就是你17 许是林战运气好,居然在当铺门口碰上了万广林,当时的万广林也才二十七八岁,还不像如今这般市侩,心中犹存了几分热血,听旁人讲了林战家的情况之后,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当即便拿出一锭金子塞进了林战手中。 林战虽然只是最最普通的百姓,但也自有傲骨,若是放在平时,他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就收人家一锭金子,但当时的他的确是走投无路了,若拿不出足够的钱回家,恐怕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母亲病死。就靠着万广林的那锭金子,林战替母亲请来了大夫,虽然到最后还是没能将母亲的生命延续下去,但他至少尽到了自己的孝道。 林战的父亲并未因妻子的离世便幡然悔悟,安葬好母亲之后,林战将剩下的钱全都给了父亲,然后独自一人投身军中,在十年之内,由一个最底层的军士一步步成为大楚的威远大将军。 论起在军中的威名,除了萧家的镇远大将军萧远山,这满大楚都找不出另外一个能稳压林战一头的人来,这时的林战自是位高权重。可是,谁也没想到,当他事隔十年再次回到京城时,首先做的却并不是在人前炫耀他的衣锦还乡,而是四处打探起当初在他差点绝望时出手相助的那位公子。 当年的万广林出行时并未带随从,而且将金子塞给林战之后就独自离去了,旁人自是不可能探得他的身份,在这么大的京城里找一个不知姓名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林战当然没能找到。直到几天之后他第一次入宫早朝,才赫然发现,原来他遍寻不着的恩人,竟然便是当朝吏部尚书! 早朝一结束,当着那许多朝官的面,林战这位军中新贵冲着万广林便单膝拜了下去,自那之后每次遇见万广林都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过了一年左右,万广林在四十出头的年岁得了万谦这个老来子,又过得三年,林战的女儿林音出世。林音才刚满月,林战就主动到右相府找上万广林,直言要与万广林结通家之好,为女儿林音与万谦定下婚事。以林战那时的地位,任谁与他成为亲家都无疑会添上很大一笔助力,掌管吏部时间并不久还没能完全镇住局面的万广林哪有不同意的道理,两人当场便立下了婚书,林战将林家祖上传下来的那枚玉环当作是定亲信物戴在了万谦的脖子上。 儿女结亲可是件大事,旁人在选择定亲信物时大多会选一些值钱的东西,林战的这枚玉环虽然很是普通,但一来毕竟是林家祖上传下来的,二来林战与万广林也是因为这枚玉环才相识的,意义自是不同。 这件事在当时也被传为一时美谈,因其中还别有一番“赠吾以金,还尔以玉”的曲折,京中百姓便将万谦与林音的这段姻缘称为金玉良缘。 也正因为万谦手中的这枚玉环意义太过重要,所以之前什么宝贝都舍得拿来换钱的他这时才犹豫起来。 第184章 阴的就是你18 “哎哎,万公子,我说你到底还是不是男人啊,谁不知道林将军视你爹为恩人,别说只是将这玉环暂时押在这里了,就是真的弄丢了,难道林将军还能不认这门亲事不成?”见万谦仍在犹豫不决,楚耀阳不耐烦的拍了拍桌子,忽然又暧昧的一笑,“你该不会是在担心若是这件事传进你未来娘子耳里,会惹她不高兴吧?” 金元宝见状也跟着附和道:“万公子何时变得这般怜香惜玉来了,这小娘子还没过门呢你就担心这顾虑那的,将来真的成亲了,她还不得骑在你头上来了?” 即使被两人这般挤兑,万谦仍没拿定主意。 风临晚这时眼带深意的看了微微有着焦急的楚耀阳,然后转向万谦,微皱着眉头劝道:“万公子,定亲信物这种东西关系太过重大,还是不要将这种东西视作儿戏才好。” 这人的心思有时候就是奇怪,若是风临晚也和楚耀阳金元宝两人一样,劝万谦将那玉环拿来抵押换钱,万谦说不定还会继续犹豫。可让风临晚如此反着一说,万谦心里反倒生出些逆反心思来,难道他真的表现得如此惧内吗,否则,为何这位很对他胃口的风公子会这样劝他呢? 心里有了这种想法,还能期待万谦做出什么理智的判断吗? 眼中坚决之色一闪而过,万谦从衣襟之内小心翼翼的扯出那枚自三岁时就未离过身的玉环,递到楚耀阳手中,冷冷的道:“东西我可是交给你了,给本公子记好了,这东西只是暂时放在你这里的,若是有丝毫的损坏,我万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紧紧握着手中这枚还带着温热的玉环,楚耀阳眼底有兴奋之色闪过,心里万分高兴的他自然不会在意万谦所说的狠话,笑得阳光灿烂的道:“万公子尽管放心,我一定把东西给你保管好了。” 从鼻子中挤出一声冷哼,万谦再看了那枚玉环一眼,原本心中还有些不舍,只不过这点不舍在他接过两千两银票之后立马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将手中银票往桌上一拍,万谦道:“本公子现在有钱了,赶紧继续,看本公子怎样将之前输的都赢回来。” “好嘞!” 楚耀阳骰盅一摇,正准备继续开局,却见苏煜和钱四方齐齐站起身来,“几位公子,我二人还有些急事要处理,不能继续陪几位赌下去了,希望不会打扰几位公子的雅兴。” 苏煜和钱四方都不是没脑子的人,他们也算是看明白了,今天这事,明显就是楚耀阳几人联合起来在给万谦下套。虽然万谦今天会输这么多也有他自己赌性太重的原因,但若是没有风临晚几人在一旁煽风点火,万谦也绝对不会如此理智不存。 苏煜两人都是商人,楚耀阳和金元宝却都出自名门,那位风公子虽然看不出来底细,但能与楚耀阳两人走在一起,显然身份亦是不凡…… 第185章 阴的就是你19 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如今的情况正是这样,楚耀阳几人无疑便是神仙,苏煜和钱四方自然便是那倒霉的凡人,他们也明白,今天这事不可能不被传出去,到时候万尚书必定雷霆震怒,楚耀阳几人自是不会惧怕万尚书,可他们俩却承受不住万尚书的怒火,万一万尚书将这件事迁怒到他们两家身上…… 所以苏煜和钱四方才会在这时起身告辞。 只不过,他们想走,却还有人不想让他们走。 风临晚也是问了“讯”字组的两名暗卫才知道苏煜和钱四方的身份,早在她决定做个局阴万谦时,就已经将苏煜和钱四方两人算计上了。若要说今天这赌局,无论是风临晚还是楚耀阳都绝对没有用任何不公平的手段,只是如今是万谦一人输了大把的银子出来,若是这赌局的参与者只有楚耀阳、金元宝、风临晚、万谦四人,明眼人很容易便能联想到楚耀阳与金元宝联合起来算计万谦,毕竟他们与万谦素来不和。可若是还有不相关的人在场,即使不能打消旁人的疑虑,至少也能有人作个见证。 没错,在风临晚的设想里,苏煜和钱四方就是这样的见证人。 苏家乃是皇商,钱家又经营着大楚最大的钱庄,苏煜与钱四方虽然只是一介商人,但至少也算是有点份量,即使今天的事到后面被万广林知道了,苏家与钱家也不是他想动就能随意动的。 是以,还有谁比苏煜和钱四方更适合当这见证人的? 风临晚浅浅抬眸,视线在苏煜与钱四方面上一触即收,“苏公子和钱公子何必如此扫兴,万公子输的钱可有不少都是进了你们的口袋呢,莫非……” 听风临晚这样一说,原本对苏煜二人去留并不在意的万谦顿时怒视着两人,恶狠狠的道:“赢了小爷的银子就想走?” 苏煜与钱四方无奈的相视苦笑,如今的万谦可是半点道理也不会讲,看来他们今天是躲不过去了,最后也只能重新坐了回去。 “这就对了嘛。”楚耀阳满意的一笑,手中骰盅一摇,便是一轮赌局。 两千两银子在普通百姓眼中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就算是一辈子不吃不喝也不一定能存下来,可在万谦这等身份的人眼中,也只不过是个不太多的数字而已,有时候更有可能只是几轮赌局便能输了出去。 不得不说,今天的万谦绝对走背运,两千两在他手里拿着还没捂热,便又重新输了出去。 望着万谦身前空空如也的桌面,楚耀阳强自压下心里的得意,面带遗憾的道:“万公子,你这可是,又输了啊,你那玉环……” 听了这话,万谦仿佛突然从混沌中清醒过来一般,胸前也因为没了从小就佩戴的玉环而感觉空落落的。 随即,想到自己今天做的这些混帐事,他额际浸出细密汗珠的同时,眼中又是一道狠色闪过,面现狰狞的自袖中掏出一件东西重重砸在桌上:“这东西,抵一万两!” 第186章 蠢货1 按理说,清醒了之后,万谦首先应该做的是收拾收拾赶紧回家想办法将输的东西都赎回来才是,可他…… 万谦此时的确是已经清醒了,他也算明白了,这两个时辰不到的功夫,他不仅将带来的一千两输光了,还从金元宝手中借了整整一万两的高利贷,后来又将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输了去,更重要的是,那枚见证着一段“金玉良缘”的玉环,也被他作价两千两抵给了楚耀阳。 至少一万五千两啊,一想到这个数字,万谦就忍不住头皮发麻。他如何都没想到,自己出来只是想过把赌瘾,却不知不觉就输了这么多。想到这件事若是传到他老爹的耳里会有怎样的后果,万谦就不由打了个寒噤。 事实上,若只是输了钱还好,有万谦那视子如命的娘在,万广林就算是生气也不会罚得太重,可偏偏万谦连那枚关系重大的玉环都给输了,就算万夫人拦着,恐怕万谦也得被打个半死。 所以如今摆在万谦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是现在就回去老老实实的向万广林将事情交待清楚,再拿了银子将玉环赎回来。这二嘛,便是再换些赌本,看能不能将输的都赢回来,这样一来,不仅东西拿回来了,还不用被万广林责罚。 万谦从来都不是个有担当的人,他会作出什么样的选择也就不难想象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万谦最后拿出来的这件东西,绝对值这一万两,而且他也敢担保楚耀阳绝对不会将这件事传到外面去。 “哟,万公子,不会随随便便拿个东西来就想抵一万两吧,我可不是那冤大头。”楚耀阳看了桌上的东西一眼,看那形状,应该是一个小匣子,外面被绸巾包裹着,看不透里面装了什么。 楚耀阳这时的确是很惊异,之前那枚玉环有着如此重要的意义,他开出两千两也没见万谦有过异议,这会儿拿出个匣子居然直言要一万两,不是万谦在发疯,那就是这匣子里东西的确值这一万两。 万谦闻言双眼一瞪,“楚耀阳,本公子可也不是无赖,这东西绝对值一万两,不信你可以亲自看看。”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楚耀阳怪叫一声,站起身伸长手一划拉,便将万谦拿出的东西弄到了自己面前。 解开外面的绸巾,里面是一个长宽各约十五公分的匣子,打开匣子一看,一枚方正的印信静静的置于匣中。见了这东西,楚耀阳心中一惊,轻轻拿出那印信看了看底上刻着的字,这才小心翼翼的将那印放回匣中,面现吃惊的看向万谦:“万公子,你这也太大胆了吧,这东西都敢往外拿,还用这东西抵银子!” 见楚耀阳如此吃惊,风临晚心中好奇之下,将那匣子拿了过来,待看到那枚长宽约十公分的印时,眼中也跟着一凝。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眼前这枚印信,应该便是吏部尚书的官印。 第187章 蠢货2 官印对于任何一名官员来说无疑都是绝顶重要的东西,若是官印遗失还可能会获大罪,是以那些官员平常都会再小心不过的保管好自己的官印,万广林无论怎么看也不会是如此冒失之人,怎么他的官印会被万谦拿到这里来呢? 被楚耀阳几人用如此惊讶的目光看着,万谦心里也不免有了几分得意,冷哼一声道:“你可别管我怎么敢把这东西拿来抵银子,你就直说你敢不敢收这东西就是了。” 惊讶过后,楚耀阳心里也不由多了几分忐忑。 若只是先前的赌局,万广林就算知道了也绝对抓不着他半点把柄,毕竟他可没逼着万谦赌,相反他还一直“劝”着万谦不要再赌了。可如今万谦将这官印拿了出来,那就不再如先前那般简单了。 所以,楚耀阳不着痕迹的向旁边的风临晚投了一个询问的眼神,待看到风临晚微微颔首,他才一拍桌子尽显豪气的道:“万公子都敢把这东西拿出来的,我楚耀阳又有什么不敢收的?一万就一万!” 既然下了决定,楚耀阳当然不会再犹豫,当即便与万谦立了字据按了手印,然后吩咐人送来银票交到万谦手中。 看着楚耀阳小心翼翼的收好官印与字据,风临晚眼神微闪。 今天想阴万谦一把本来就只是临时计划的,本意是想报了万晖的一箭之仇,事先风临晚自己都不确定会起多大作用,只是她没想到万谦会如此好忽悠,居然生生套了他一万多两银子。待万谦拿出那枚玉环时,风临晚还以为这应该是今天能钓到的最大的鱼了,没想到万谦手中居然还会有这种宝贝。 一万两银票,全都是一百两一张的,拿在手上也有厚厚一叠,将银票握在手里,万谦才算是有了些底气,他如今也算是破釜沉舟了,不过,只要能把输的银子都赢回来,暂时将官印抵出去也是值得的。 “这东西有多重要,想必你们也都是知道的,谅你们也不敢把这件事传到外面去!”万谦嗤道,他也的确有这样的把握,“行了,废话就不必多说了,赶紧开始吧!” 当人全身心投入到某件事里面时,总会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对万谦来说便是如此,仿佛才过了一瞬间,但当他再伸手拿银票下注时,却只触到了一片空洞的冰凉。 “万公子,不好意思,你又输完了……”略带怜悯的看着万谦,楚耀阳这时心里都没了兴奋,实在是这次阴万谦阴得太容易了,容易得让他都没从中得到几分成就感。 “不可能,我怎么会输,怎么会!”仿佛不敢相信眼前明摆着的事实,万谦这时几乎疯狂,脑中更是灵光一闪,冲着楚耀阳吼道,“一定是你们,是你们联手来讹我!” 虽然不是讹诈,但楚耀阳几人的确是联手在阴万谦,只是楚耀阳会当着万谦的面承认吗?当然不会。 第188章 蠢货3 虽然不是讹诈,但楚耀阳几人的确是联手在阴万谦,只是楚耀阳会当着万谦的面承认吗?当然不会。 面上一冷,楚耀阳眼中闪动着凛冽的寒光,嘴里冷冷道:“万公子,从头到尾可都是你自己不依不饶的嚷着要赌的,在场的这些人谁没有劝过你,怎么,这会儿输了就说是我们讹你?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万家的确是家大业大,但我楚某人还没将你们那点儿家业看在眼里,更别说是从花这么大的心思从你万公子手里讹个几万两了……” 楚耀阳这倒也不是说的大话,常人都只记住了楚耀阳这京城四大害之一的名头,很多人都忘了他还有个宁王世子的身份,无论万家有如何富贵,都绝对不敢说能越得过宁王府去。就算不提楚耀阳的身份,就凭他手中掌握着的京城大部分的赌坊,用日进斗金来说绝对是一点也不夸张,无论让谁说,他还真的都没必要设局来从万谦手中讹这几万两银子。 万谦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的,是以他虽然仍是满面怒色,接下来却再没说过一个“讹”字。 见万谦服软,楚耀阳冷哼一声道:“既然万公子认为是我楚耀阳讹你,那这样好了,今天出了我这如意赌坊的门,咱们直接去尚书府找万尚书评这个理,看到时候万尚书会如何评断。” 万谦平时没做什么坏事时都万分惧怕自家老爹,更何况是在他不仅输了两万多两银子还将万广林的官印抵了出去的现在,听楚耀阳如此说,立马将心头的不甘与怨怼尽数咽了回去,面上强笑道:“楚公子言重了,我也只是一时的气话,你可不要在意。” 不仅赚了万谦的银子,手里还捏着万广林的官印这样重要的东西,而且能让从来都是用鼻孔看人的万谦在自己面前服软,楚耀阳此时心里别提有多爽快了,因此也只是哼了一声便揭过了这个话题。 万谦这时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就算不提他拿去换钱的那些贵重东西,但从金元宝手中借的高利贷却是无论如何也跑不掉的,那枚象征着金玉良缘的玉环,还有他老爹的尚书官印,也必须得赎回来。金元宝那里要还上一万三千两,那枚玉环两千两,官印一万两,就这些他就得拿出两万五千两来…… 就在万谦心里为如何将官印拿回来再填上这笔窟窿而发愁时,一旁的风临晚面上带着走足的忧虑,仿佛一切都是在为万谦考虑的道:“万公子,两万多两可不是什么小数目,而且听说万尚书素来严厉,这……” 万广林的严厉,又有谁的体会能比万谦更深,他本就在担心这件事传到万广林耳里他会有怎样的下场,闻言面上的愁色愈重,但他此刻心里被慌乱充斥着,一时之间又哪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万公子不如想想,除了万尚书,还有谁能帮你把这件事解决掉……”风临晚又“好心”的提示。 第189章 蠢货4 “万公子不如想想,除了万尚书,还有谁能帮你把这件事解决掉……”风临晚又“好心”的提示。 听到风临晚这话,万谦眼前一亮,对呀,他可以不将这件事告诉爹呀,不过,找娘也不管用,他娘素来疼他,肯定是愿意帮他把这个窟窿给填了,但就算把他娘手里所有的现银都拿出来,也不一定能凑够这两万多两。 对了,还有大哥! 万晖早几年就已经开始在万广林的指导下理事了,对别人来说两万多两是个大数目,但万谦相信大哥万晖手中肯定不只这点银子。而且,今天这事可关系到爹的官印,这么大的事,大哥就算生气也绝对不会不管的。 要不怎么说万谦是个除了吃喝玩乐,其他什么都不懂的纨绔子弟呢,一想到有人可以帮他背这口黑锅,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就已经觉得无事一身轻了。他甚至还没事儿人一般向风临晚这个大大的“好心人”道了个谢,这才满面笑容的离开了如意赌坊,想必这便是去找万晖给他擦屁、股去了。 万谦离开了,最松了口气的无疑便是苏煜与钱四方二人,只要没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他们自然也就不会被今天的事所波及。 “楚公子,金公子,风公子,”苏煜与钱四方对视一眼,站起身道,“既然此间已经事了,那我二人也不必在此多留,这就告辞了!” “两位请留步,”楚耀阳和金元宝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风临晚出声道,“两位也不必急着离开,以万晖的性子,肯定用不了多久就会找上门来,到时候,还得让两位做个见证人……” 虽然听风临晚说得很客气,但苏煜二人也知道,自己两人这时是绝对走不出这如意赌坊半步的,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又重新坐了回去。而且,苏煜还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在楚耀阳、金元宝,还有那位风公子三人中间,居然是隐隐以那位风公子为首的。楚耀阳出身皇室,金元宝也是京中权贵之后,能让这两人如此甘心俯道,这位风公子到底是什么身份? 风临晚没有猜错,半个时辰都不到,满面笑容从如意赌坊离开的万谦便如一只斗败的公鸡般垂头丧气的回来了,虽然他极力遮掩,但众人还是看到了他高高肿起来的半边脸,还有脸上那个清晰的巴掌印。在他身后跟着进来的,是一脸冷厉的万晖。 显然,万谦并没在自己大哥手上讨到好处。 仿佛没看到万晖难看的脸色,金元宝扬起一脸的笑容迎了上去,“哟,万公子,这就回来了,是不是要把钱还给我?”对金元宝来说,万晖和万谦兄弟俩此时可是他的财神爷,就冲着这一点,他的态度也不可能不好啊。 只不过,万晖显然不需要他的好态度,面色又是一沉,他冷冷道:“钱自是不会少了你的,但咱们是不是该先商量下如何解决这件事?” 第190章 蠢货5 万晖长这么大,还从没像今天这样憋屈过,而这一切都来自于他这个被母亲宠坏了的弟弟,但也的确被万谦料中了,今天这事牵涉甚广,万晖心中就是再生气,也绝对不可能就撒手不管了,所以他才会出现在这里。 “哟,从来别人都道万晖公子乃是京中一等一的俊杰,可这话说的,却是太没水平了点,”金元宝面上笑容一冷,“今天的事很简单,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只要万公子将银子拿过来,无论是借据还是那些东西自然都会还到你们手上,这便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还需要如何商量?” 之所以说这句话,万晖虽然不是想着完全赖账,但的确是打着将那笔庞大的数目打个折扣。他本以为有了他亲自出面,楚耀阳和金元宝无论如何也会卖他点面子才是,却不想金元宝竟是如此滴水不漏。 就如金元宝所说的那般,万晖在所有人眼中从来都是京中有名的俊杰,与楚耀阳金元宝这种反面教材可是大不一样。万晖比楚耀阳和金元宝几人都长几岁,他在京中挥洒风发意气之时,楚耀阳几人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郎,是以几乎没有与京城四大害正面对上过,如今首次交锋,却是在金元宝手中吃了个鳖,心里的怒气更是盛了几分。 “哼,既然好言相劝你们不听,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万晖冷哼一声,“想必你们也都清楚,你们手里收着的那件东西有多重要,今天的事若是传出去一个字,在场的人都绝对讨不了什么好去,若是不想惹祸上身,我劝你们还是乖乖将东西还有万谦签下的那些借据都交出来。”说完,万谦也不理金元宝几人有什么反应,自袖中抽出一叠银票重重的抛在了金元宝面前。 金元宝这辈子最大的喜好便是那黄白之物,对银子他是从来都不会嫌弃的,即使这银子是来自眼前令他极度不屑的万晖手里。好整以暇的将那叠银票拿过来,又一张一张细细数了,待数完之后却是看着万晖冷冷一笑,“万公子可真打的是如意算盘,两万五千两的东西居然想就凭着这区区一万两就全都拿回去,难道我金元宝脸上写着好欺负几个字吗?” “万公子,你要知道,能在这京城混这么久,谁都不是吓大的……”楚耀阳也道。 万晖的确是只带了一万两出来,一来他一听万谦说起这件事就气得七窍生烟,仓促之间也就凑了这些银子。二来嘛,因为楚耀阳几人那京城四大害的名声实在太过响亮,让万晖根本没把他们当作是同一个级数的对手,在他看来,不过是几个靠着祖上的余荫作威作福的纨绔子弟,他拿出这一万两就已经是给他们面子了,将东西都拿回来自是手到擒来。 所以,听完金元宝和楚耀阳的话,万晖一双眼微微一眯,“话我已经撂在这里了,你们可要仔细思量清楚,千万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第191章 蠢货6 “啪啪啪……”一阵清脆的掌声响起,“万公子可真是气概不凡,只是不知道万公子的这杯罚酒,是个什么喝法?” 万晖等来的不是他想要的威慑,而是如此明显的挑衅,他皱了皱眉循着声音看过去,面上表情瞬间变成惊愕,“是你!”随后又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万晖可不是万谦,虽然风临晚的男装装扮很成功,可他还是一眼便认出了风临晚。先前之所以没发现风临晚也在这里,一来万晖将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金元宝和楚耀阳身上,二来打从万晖进来,风临晚就刻意低垂着头遮掩面容。 风临晚本就是特意出声的,自是不怕被万晖识破身份,她甚至还对着万晖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万公子,又见面了,我不仅在这里,还从头到尾的目睹了这里发生的一切,可真是精彩万分啊……” 万晖闻言心中一凝,如果说只是金元宝和楚耀阳的话,万晖还有把握圆满的解决今天这件事,可如今多了一个风临晚,几乎不用多作思考,他便知道今天这事是不可能再如他想象的那般解决了。 万晖这时心里既是烦躁又是愤怒,偏偏万谦还在一旁不知死活的好奇问道:“大哥,你认识这位风公子吗?” 也不怪万谦会好奇,在他看来,先前的赌局当中也就这位风公子一直掏心掏肺的对他好,看大哥的样子还是认识风公子的,可他虽然觉得风公子有点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才多嘴问了一句。 万晖心中的憋屈正愁没地方发泄,闻言怒极之下抬手便是一耳光打在万谦完好的那半边脸上,“你这个蠢货!” 风临晚都说得如此明白了,万晖哪能猜不出来万谦根本就是被风临晚几人联合起来给阴了,偏偏万谦本人都快被人卖了还不自知,叫他如何能不怒?万晖自小在万广林的严厉教导下长大,性格也多少与万广林有些相似,对这个不成器的弟弟自然也是恨铁不成钢,这一耳光甩下去,原本万谦还只是一边脸肿起来,现在倒好,两边脸正好对称了。 “大哥……”万谦脸上又痛,心里又委屈,怎么也弄不明白为何他只是问了一个问题就招来这一巴掌。 “你给我闭嘴!”万晖强忍着再给万谦一巴掌的欲望怒斥一声,然后转向风临晚,深深吸了口气道,“太……风公子不妨直言,今天这事你想要如何解决?” “怎么解决?”风临晚抓起一个筹码把玩着,唇畔扬起一抹带着讽意的笑,“元宝说得没错,万公子说话的确是太没水平,今天这事摆明了就是个欠债还钱的事,银子拿来,所有的东西当然也就能拿回去,没有银子,那很抱歉,谁也别想把东西从这里带走!” “你!”万晖额际青筋直冒。 “万公子若是不信本公子有这本事将东西留下,也大可试一试……” 第192章 蠢货7 “万公子若是不信本公子有这本事将东西留下,也大可试一试……”风临晚玩味一笑,话音方落,原本被她支到外面去的卫缄等人便齐齐出现在门口。 万晖见状心中一凛,这件事本就是风临晚搞出来的,她又怎么可能会高高拿起又轻轻放下,风临晚怎么说也是宫里的太妃,而且看如今的情形,就连皇上对她也起了心思,她出宫自是会有人在旁护卫,若想强来却是怎么也行不通的。 可若就这样捏着鼻子认了这件,那也太憋屈了点儿,但不认,以如今的情况来看,他又能从风临晚手中讨到什么好处? 而且,如今还得想想,要怎样才能让风临晚把今天这事儿传到皇上耳边去——遗失官印,这可是重罪,若是这事传到皇上耳朵里,即使万广林位高权重,也不可能就全身而退,更何况,皇上如今对他们万家还颇有猜疑,说不准就借着这个机会狠狠整治上一番。 几经权衡,万晖最后也只能选择忍下这口恶气。 “风公子真是好手段,万某心服口服!”虽然说是心服口服,但谁都能听出万晖语气中的怨毒,说完他又转向楚耀阳,“一万两已经给你了,东西是不是也该还给我了?至于其他的东西,你们最好妥善保管好了,否则,哼!” 习惯性的想要口出威胁,但又突然想到之前的几次威胁都未能奏效,万晖便又只能将那威胁咽了回去。 确认手中的银票无误,楚耀阳满面笑容的将那个装着官印的匣子递向万晖,还状似好心的道:“万公子,东西可是完好无损的还给你了,如此重要的东西最好还是妥善保管,若是再有下一次……” 万晖接过匣子确认之后将之收好,对楚耀阳的这番话却是阴着一张脸没有半点回应。 说起万广林的官印为何会出现在万谦身上,万晖就又是一通气。 官印这种东西对任何一名官员来说无疑是至关重要的,按理说以万广林的小心行事,是绝对不会出这种岔子的,但吏部最近事务繁忙,万广林不仅白天在吏部忙着处理各种事务,还时常将公文带回府处理,是以接连几天都将官印带回了万府。今天万广林去吏部时却是一时不察将官印忘在了万府,这才派了人回万府让唯一有空的万谦将官印送到吏部去。 送东西嘛,这是多简单的事,万谦自是大包大揽,谁知道他走到如意赌坊外面却一时手痒想进来过几把瘾,然后就一步步发展到了如今的情况。 “还不快走!”见万谦还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风临晚,万晖又是一脚踢在他小腿上。 “哎!”见万谦那不解的样子,风临晚轻轻摇了摇头,心里竟有了种在欺负小孩子的感觉,然后起身走到万谦身边,伸出手轻轻在他红肿的脸上拍了拍,语气亲昵的道,“傻孩子,就像你大哥说的那样,你可真是个蠢货!” 第193章 蠢货8 “不过,这也该怪你爹和你大哥生得太精明了,所谓物极必反,你们万家才会出你这样一个宝贝儿子!” 明明是如此亲昵的语气,却偏偏说出来的都是这般侮辱人的话,万谦一时之间都没能反应过来,为何先前如此对他胃口的“风公子”会突然变脸。而见他这副傻样子,万晖更觉面上无光,紧抿着双唇拽住万谦的胳膊使劲儿一扯,便要往外走。 “哎哎,”金元宝见状忙道,“两位万公子可千万别忘了,十日之内若是不把那一万三千两还给我,再之后可是要按七分利算利息的。” 万晖这时正好走到门口,闻言一个趔趄,差点没摔下去,回头恨恨的瞪了金元宝一眼,这才愤然离去。 “哈哈哈哈……”沉默许久之后,楚耀阳和金元宝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就连风临晚,此时也微微扬了扬唇。 先前一直在这里坐立不安的苏煜与钱四方这时也立马起身告辞,这时事情基本上已经尘埃落定,风临晚当然也不会再将他们强留在此。待他们离开,风临晚眼中带着揶揄望向楚耀阳,“那个金玉良缘,之前可是没有计划过的啊。” 楚耀阳挤兑万谦将那枚玉环拿出来,金元宝之前倒也没多想什么,还帮着开腔挤兑万谦来着,可这时听风临晚如此一说,却又似乎真的有了些怪异感,于是挤出一脸的奸笑看向楚耀阳:“耀阳啊,如今春天已经快到了,你要是发那什么咱们都是可以理解的,但你不声不响的就有点不对了吧?” 抬头望向天花板,楚耀阳一脸的阳光灿烂,“今天天气真好!” “好你个头!”金元宝一把拍在楚耀阳后脑勺上,差点没让他一头栽下去。 风临晚见状莞尔一笑,对楚耀阳道:“你若是真的对那位林小姐有意思,叫声哥来听听,本公子便教你个乖,管保叫你不仅成功秒杀万谦这个情敌,还让你未来岳父从此对你高看一眼。” 楚耀阳先是因那“秒杀”两字而觉新奇不已,待听到“未来岳父”四字时更是喜笑颜开,当即便在金元宝的鄙视之下喜滋滋的冲着风临晚叫道:“哥,你是我亲哥……” 一旁传来金元宝夸张的呕吐声。 风临晚笑眯眯的应下,然后指了指楚耀阳的怀里,“那两位万家公子不是没带够钱所以没把那玉环赎回去吗,既然这样,你干脆就这样……” 听完风临晚出的这个主意,楚耀阳自是喜不自胜,金元宝却是有些怪异的看着风临晚,眼中满是感慨。他一直以为他们京城四大害行事就已经够无耻了,没想到这天下比他们无耻的还大有人在。 “对了,”风临晚又突然想起一事,“万谦抵押那官印的时候不是写了张字据吗,刚才他们都忘了有这回事,这东西你们留在手里也没什么用,不如给我吧。” 风临晚总有预感,若是逮着机会,万家人一定不会让她安生。 第194章 蠢货9 京城总是不缺趣事,这不,这两天便又传出了吏部尚书万大人家的小公子做出的混账事。 说起万大人的这个幼子,那也算是京中的一大名人,自小就被万夫人惯得无法无天,没少仗着家中的权势做些欺男霸女的事,早就有人愤而言之,就凭万谦做过的那些恶事,若不是投胎的技术好,恐怕早就被人乱棍打死了。 当然,这也就只是气话,人家万公子如今可是活得好好的,当然,最近一段时间他应该都不会再有时间出来祸害人了,因为这位恶事做尽的万公子闯了一出大祸。 虽然万谦从前恶事做得不少,吃喝嫖一个也不落下,但他从来不沾赌,这一点却是全京城的百姓都可以帮他作证的。当然了,谁都不会相信这是因为万谦有足够的自制力,而是万尚书生平最痛恨的便是家中子弟赌博,是以万谦从前无论染上什么恶习也不敢碰这个赌字。 而万公子所闯的这大祸,便是与这个赌字有关。 话说万公子不知何时跟他那些狐朋狗友一起迷上了赌博,前几天更是偷偷跑到如意赌坊,对,就是那个京城四大害之一的楚耀阳的赌坊。这万公子也不知是哪来的自信,就是笃定自己会赢,结果不仅把身上带出来的一千两银子都输了个精光,还向另一个京城四害之一的金元宝借了整整一万两的高利贷。 万公子凭着这借来的钱回本了吗? 当然没有,若是他赢了便不会有后来的这场祸事了,没错,这借来的一万两也被他败光了。若是事情到此为止那倒还好,最多不过是输了钱罢了,可这位万公子输到这种程度仍没清醒半点,居然还将身上带着的值钱玩意儿都拿出来换了银子继续赌,最后甚至还将当初林将军与万家定亲时给的信物都抵了出去。 换句话说,这万公子根本就是将自己未来的妻子给输了出去! 提到万谦的这门亲事,那些知道事情始末的京城百姓就不由为那林家小姐掬一把同情泪,林将军当初为了报恩定下这门亲事,这段被传为美谈的金玉良缘不知惹来了多少人的羡慕,可谁也没想到,十几年后,万谦会成为这样一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纨绔子弟。 如今已经二八年华的林小姐虽然因为自小定亲的原因很少出现在公众场合,但她仅有的几次露面却让不少京中名门公子为之惊艳,万谦的这副德行自然是配不上不仅貌美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林小姐的。为此,早两年就已经有人暗暗为林小姐鸣不平了,可这结儿女亲家,当然是林家和万家都愿意的,旁人就是再为林小姐不值又能怎么办?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本就配不上林小姐的万谦,居然还如此不珍惜自己这个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未婚妻,竟然为了过一把赌瘾就将林小姐给输了出去! 唏嘘不已的京城百姓们以为这个消息就已经够劲爆了,可他们没想到的事显然还多着…… 第195章 蠢货10 京城某处,楚耀阳抬头看了看眼前这座府邸门楣上龙飞凤舞的“威远将军府”几个字,想起平时听旁人所说的这位林战将军的为人,原先的踌躇满志便一点点退却,最后更是有些畏缩的看了看身后的三名损友。 “我说,咱们真的要进去吗?”楚耀阳有些迟疑的问。 金元宝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之前兴冲冲的拖着我们就跑到这里来,现在就差这临门一脚了,你自己反倒又退缩了,耀阳啊,你不会是临阵认怂了吧?当初是谁听了风公子的办法乐得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听金元宝提起“风公子”,一旁的萧怜花双眼一瞪,指着金元宝和楚耀阳便开始数落起来,“你们两个,到底是不是兄弟啊,有这么好玩儿的事也不知道叫上我和南老大,真是太不够义气了,气死我了!” 自从萧怜花知道了那么如意赌坊里发生的事,金元宝和楚耀阳这几天可没少被他埋怨,楚耀阳这时也收起脸上的忐忑,“我们那天会碰上风公子也只是巧合,而且我们又不是能掐会算的先知,谁知道后面会发生如此有趣的事?” 萧怜花本也是出于习惯的一通报怨,被楚耀阳这样一顶,一口气噎得不上不下的好不难受。就在这时,站在萧怜花身后的南青彦抬了抬腿,不轻不重的便撞在了萧怜花腿上,惹得萧怜花腿跟着往前一踢,于是,先前一直犹豫着进与不进的楚耀阳便在骤不及防之下被踢得一个踉跄着扑向了林府外手握长枪站得笔直的护卫。 萧怜花显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见状微微一愣,不过紧接着便拍手大笑道:“你给我进去吧!” “来者何人!”见楚耀阳接近,先前一直注意着几人的护卫手中长枪往前一压,冷声喝道。 楚耀阳回头狠狠瞪了萧怜花一眼,然后赶紧回头,面上堆着满面笑容道:“在下楚耀阳,冒昧来府上拜访林将军,乃是有一件重要东西必须亲手交到林将军手上,还望两位通报一声。” 两名护卫闻言都有些犹豫的打量着楚耀阳。 林战在军中多年,深得军中将士的爱戴,如今这些在将军府充当门卫的护卫们,都是因各种原因不得不从军中退下来,又自愿来将军府替林战守门的。对这些护卫来说,既然他们自愿承担起守卫将军府的职责,那自然便将将军府上下的安全当成了首要之事。尤其是林家唯一的小姐林音,更是被将军府下下都视为珍宝,刚才这几个一见就不是什么好人的男子,不仅在外面肆无忌惮的议论着林家小姐,还不时说些什么“还玉之情”、“虏获美人心”之类的混帐话,也难怪他们会拿异样的眼光看楚耀阳了。 好半晌之后,其中一名护卫才向另一人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向将军府内走去,又过了一小会儿,那名护卫便折反回来,并带来威远将军林战的吩咐:“将军请你们进去!” 第196章 蠢货11 林战此人为人非常自律,这整个将军府也如他这个主人的风格一般简洁明了,丝毫不见别处的奢靡。 从前楚耀阳等人因为与万谦的不和,连带着也一直对林战这位万谦的未来岳父有着偏见,但如今看来,林战除了与万家交好这一点,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人中英杰。 楚耀阳几人见到林战的时候,林战正坐在椅子上饮茶。虽然从军多年,但林战的长相却是偏向儒雅这边的,若是再蓄上一把美须,那可就是个斯文的美男子了。不过,只看他那大马金刀的坐姿,旁人便绝不会将他当作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 听到楚耀阳几人的脚步声,林战微微抬头,常年坐镇军中培养出来的锐利眼神让楚耀阳几人心中都多了几分惊心,不过他们几人的父辈在京城都是手握一方重权,平常也是见惯了这种威仪,尤其是萧怜花,出生于将门萧家,家中老子还是唯一能压上林战一头的人物,是以只一瞬便恢复成了平常的样子。 “小子楚耀阳(南青彦、萧怜花、金元宝)见过林将军……”四人同时抑拳道。 “几位不必多礼,林某可受不起几位的礼,”林战微微抬手,“尤其是宁王世子,若是让礼部那些老东西知道林某受了这一礼,恐怕明天皇上那里便会多出几份参奏的奏折了。” 林战虽然在军中多年,但为人却并不古板僵化,尤其是性格中的风趣很容易便能给人好感,楚耀阳几人便是这样。 “咳咳,”被林战点了名,又见几名损友都没半点要答话的意思,楚耀阳干咳一声道,“林将军言重了,这次本是我们几人冒昧来访……” 听楚耀阳提起来意,林战也将视线转向他。 林战也的确挺诧异楚耀阳几人的上门拜访,虽然京中有将军府,但林战以往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坐镇军中,这次若不是因为皇权更替,恐怕也不会回京。是以他与京城的权贵都少有深交,京城四大害的名头他也听说过,但却从没见过楚耀阳几人,就更别提会有什么交情了。因为万谦惹出来的那些事,林战这几天也颇为心烦,若不是因为好奇这有名的京城四大害的来意,恐怕林战根本就不会见他们。 “听说林将军最近几日都烦心不已,耀阳此来便是为了此事。”楚耀阳道。 林战闻言赫然起身,因为动作太急还撞在了桌子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林战最近几日的确烦心不已,当初之所以在女儿一出生便订下了与万家的亲事,主要便是因为林战感念万广林当初的赠金之恩。而且当初他也见过年方三岁的万谦,那时的万谦聪颖活泼,想着女儿将来嫁入万家也不会受什么苦,可谁能想到,十几年后,万谦会变得像如今这般,不仅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还如此不分轻重不知进退,连自己当初给出的定亲信物也能输出去! 第197章 蠢货12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常年征战杀戮太重,林战一生也就只得这么一个女儿,平时那可真是当成眼珠子来疼,这么多年连句重话也没舍得说过一句。如今因为万谦所做的混帐事,居然让林音成日里被旁人议论,这几天看着林音因此而闷闷不乐,林战的一颗心简直都拧巴得能挤出水来了。若这事是别人做的,不管那人是谁,林战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可万谦乃是林战昔日恩人之子,更是自己亲手为女儿选的女婿…… 林战心中暗恨万谦混帐的同时,又何尝不怨自己当初在女儿的婚事上太过草率? 也正因为这样,见楚耀阳似乎有解决这件事的办法,林战才会如此激动。 不过,下一刻林战便想起了眼前几人的那个京城四害的名声,又重新坐回椅子上,眼中带着审视的意味问道,“你有办法?” 楚耀阳心中松了口气,接着道:“由前几日发生的事情,林将军应该也能看出万谦是个什么样的人,虽然万尚书从前对林将军有恩,但恩情自可用其他方式来报答,林将军想必不也想因为这份恩情便葬送了贵府小姐的一生。”见林战眼中闪过赞同,楚耀阳又道,“既然如此,林将军为何不与万家解除婚约?” 听完楚耀阳这番话,林战心中原本的期望都变成一片空落,面色也跟着阴沉起来。 与万家解除婚约,这件事林战不是没有想过,事实上,自从早几年万谦的纨绔名声初传出来时,林战便曾有过这个想法。可是,林战此人最重承诺,而且万广林于他还曾有莫大的恩情,当初这桩婚事还是他自己首先提出来的,所以虽然极为心疼女儿,他也一直忍着没有做出什么悔婚的举动。 这次亦是如此。 “解除婚约?”林战轻哼一声,“难道你们这些后生小子,想事情都如此简单?”言语间虽有失望,却并无怒意。 楚耀阳却是缓缓摇了摇头,“耀阳既然能提出这个办法,自然也是有一定的把握的。”说话的同时,他手放入怀中一掏,迎着林战的眼光缓缓打开手,一枚玉环静静的躺在他手心。 林战骤然看向楚耀阳,视线中的锐利直让楚耀阳感觉如芒刺在背。 “这个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林战沉声问。 “实不相瞒,”楚耀阳道,“万谦前几日的那场豪赌所在的如意赌坊,便是我的产业,而且那日其实我和元宝也在场,这枚玉环,便是万谦作价两千两亲手抵押给我的。” “两千两,哼!”林战面上一冷,虽然这件事如今已经传遍了京城,可再从楚耀阳口中听了一遍,他还是压不住心中的怒意。 这枚玉环的玉质的确不怎么样,但就算不提这玉环乃是林家祖上传下来的,只说这是林万两家的定亲信物,换作林战是万谦,即使拿个十万百万,只要他真的看重这门婚事,也万万不会将之拿去换钱的! 第198章 蠢货13 “他们万家就没想着将这东西赎回去?”林战又问。 “这……”楚耀阳迟疑了一阵才道,“万公子那日抵了许多东西在我这,后来万晖公子只带了一万两银子来,就只将更重要的东西赎了回去。”话中的“更重要”三个字却是刻意加重了语气的。 楚耀阳说的可都是事实,若论起重要程度,万广林的官印无论让谁来说也绝对是要胜过这枚玉环的,可他这大实话听在别人,尤其是林战耳里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这不明摆着,万家的人根本就没将与林家的这桩亲事放在眼里吗? 所以,听到这番话,林战自是气上加气,旁边的萧怜花几人却是悄悄吸了口气,他们怎么就没发现耀阳变得这么阴险了呢,居然不声不响的就给万家以及万谦下了眼药。 而林战,虽然心中怒极,但毕竟惦记着当年万广林的援手之恩,却是一时之间也下不定这悔婚的决心。 见林战沉默,楚耀阳又道:“林将军可是担心这件事传到外面去会惹来旁人非议?其实林将军完全不必多想,林将军的重情重义早已深入人心,这些年来林将军是如何待万家的更是被大家看在眼底,万谦在京城是个什么样的名声所有人都知道,林小姐若真的与他成亲了,才真是一桩憾事。所以就算林小姐与万谦解除了婚约,想必京中百姓更多的还是会拍手称快!” 楚耀阳的这番话可谓是说进了林战的心底。 林战从二十岁独自一人投军,又到后来的这数十年的征战沙场,为人最看重的便是一个“义”字。林战也是人,是人就会有各种各样的不足之处,但惟有在这一点上,林战却是绝对的自信,他林某人绝对不是因为身份地位变了便会将往日恩情抛在一旁的人,就算他如今的确有了想解除与万家的婚事的想法,为的也只是心疼女儿,而与那些利益纠葛没有半分关系。 趁着林战若有所思的时候,楚耀阳又加了把劲儿道,“而且,咱们还可以让万家主动提出解除婚约……” 林战本就已经有所心动,听到这里,眼中更是一亮,“此言当真?” 楚耀阳向着林战轻轻一鞠,“耀阳岂敢在林将军面前口出狂言,这件事说来也简单……” 许久之后,林战听完楚耀阳的方法又是一阵沉默,面上也闪过犹豫之色,他本就是性情豪爽之人,虽然擅兵但并不喜欢动用诡计,但这次却要让他对自己当初的恩人耍心机…… “林将军,耀阳知您不想对万尚书用手段心机,但您总得替林小姐想一想……”楚耀阳见缝插针的道。 只这短短的一句话,却叫林战原本摇摆不定的心瞬间便定了下来,他林某人已经一大把年纪了,可音儿才十五六岁,能让音儿更幸福一点,他这个当爹的就算遭人妄议又如何? 转过头深深看了楚耀阳一眼,林战道:“若不是万谦当日进赌坊本就只是一时兴致所至,恐怕老夫都要以为这件事是你们几人设计好了的……” 第199章 蠢货14 万府。 “咣当!” 万广林的书房内突然传出一声巨响,却是万广林怒极之下抓起书桌上的茶杯便摔向垂头丧气的万谦,万谦下意识的一偏头,那带着万广林无比怒意的茶杯便重重砸在了紧闭的书房门上,也惊得书房外伺候的下人猛然一跳。 “你这个逆子!”万广林几乎是咆哮出声。 万广林自来养气功夫极佳,万府一些下人入万府多年也少有见他发过如此大的脾气,当即便有那知道进退的管事挥了挥手让外边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 “很好,你的定亲信物和老夫的官印都敢私自拿去换钱赌,下次是不是连你老子这条命你都能押给人家?”万广林一瞪眼,骇得万谦又是一阵瑟缩。 万广林现在简直是怒不可遏,他怎么也没想到,他这个最不成器的小儿子居然沾上了赌,不仅如此,还敢将那么多重要的东西抵给赌坊。更重要的是,做下此等错事,这个不肖子不仅没有第一时间将这件事告诉他,还想方设法的将此事瞒了下来,若不是今天被朝中同僚问起,恐怕他这个当爹的还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想到这里,万广林又向着一旁的万晖怒视道:“还有你,往日做事也挺稳重的,这次为何如此轻率,居然敢帮着这逆子将事情瞒下来,这么大的事你们瞒得了吗,啊?” 万晖自小便得万广林的看重,万广林待他虽然严厉,却也从来没有如此呵斥过。面对父亲的怒气,万晖在心中苦笑一声,当初将万广林的官印带回来,他便打算将此事告诉万广林,以免后面出现什么变数,但是万谦闯了这么大的祸,最害怕的便是这件事传到万广林的耳里,于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跑到万夫人跟前哭诉。 万夫人老蚌怀珠才有了万谦,对这个儿子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在万谦的这番哭诉之下自然是心疼万分,当下便将万晖叫到跟前好生嘱咐了一番,意思嘛,无非就是不准万晖将这件事告诉万广林。万晖也曾试着将这件事的严重性告诉万夫人,但万夫人心里正因万谦的一番哭诉而心疼着呢,哪管得了这些,见万晖不同意甚至还差点上演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 在万夫人的搅和下,万晖又能如何? 所以,面对万广林的质问,万晖低下头,“父亲教训的是,这件事是孩儿考虑不周。”说话的同时,他脑中浮现出的,却是当日风临晚嘴角那抹带着淡淡嘲意的微笑。 万广林心里的怒火并没因为万晖的认错而有所平息,他正要再开口斥责,却被从旁伸来的一只手使劲一扯:“你这个老东西,是我不让晖儿告诉你的,有什么气你冲着我撒就是了,难为孩子们做什么?” 却是一直坐在旁边的万夫人忍不住开口了。 万夫人统共就生了万晖和万谦这两个儿子,万谦是老来子,刚出生时身体又不是很好,万夫人难免便对他多了几分关怀,但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就算心疼小儿子,也不可能就不疼爱大儿子了,见万广林有冲着万晖发火的趋势,自是要开口维护。 第200章 蠢货15 万夫人统共就生了万晖和万谦这两个儿子,外加万柔这个短命的女儿。 万谦是老来子,刚出生时身体又不是很好,万夫人难免便对他多了几分关怀,再加上万谦自小就最会讨她欢心,万夫人会更偏爱他也是理所当然。但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就算心疼小儿子,也不可能就不疼爱大儿子了,见万广林有冲着万晖发火的趋势,自是要开口维护。 见万夫人开口,万广林只觉额际一阵跳动,心里涌上一股无可奈何的无力感,“你这个无知妇人,他们此次闯下的祸能和以前的小打小闹一样吗?若不是赌坊那几人知道轻重没将我丢了官印的事传出去,你以为你们现在还能安然坐在这里?还有林家的事,林战可不是从前那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他是大楚的威远大将军,而且林战最是疼爱他这个女儿,这个不肖子做出这等混帐事来,林家会善罢甘休?” 万夫人能嫁给万广林做正室夫人,自然也是出自名门,早年也曾温婉娴雅善解人意,和万广林这么多年来一直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但如今年近半百,在许多事上却是喜欢由着性子来,就比如说宠万谦。 所以说,万夫人并不是真的就不知道轻重了,事实上她也知道自己这次维护小儿子有些过了,不过如今这种情形,即使心知有错,万夫人又岂肯拉下脸来认错,闻言冷哼一声道:“林家还能如何?林战就是再疼女儿,也左不过是一个丫头片子罢了,咱们家的庶女可也有不少,怎么就不见老爷您待哪一个有多亲近?再说了,谁不知道林战这人最是重情义,老爷当年对他们一家可是有过大恩的,这件事他就算是心中不悦,难道还能悔婚?” 万夫人说万广林对林家有大恩倒也不算错,当初万广林给出的那锭金子对他来说虽然是不值一提,但对当时的林战以及他那重病在床的母亲来说,却无异于活命的希望。 林战这些年在面对万家时的低姿态是因为念着这份恩情,万夫人如今这般有恃无恐也是因为这份恩情。 万夫人这番话说得虽然不怎么中听,但万广林却是无从反驳,因为就连他自己也笃定林战不可能因为这件事就悔婚。说起来,万家人虽然知道林战有个疼女儿的名声,但就如万夫人所言,大家族中的女儿少有能得到重视的,是以谁都没正确估量出林战将林音看得有多重。就连万广林自己,曾经那么疼爱万柔,这时也没想过,林战会不会因为林音受的委屈而真有悔婚的念头。 “就算林战不会因此而悔婚,出了这样的事,若是谦儿一点表示也没有,难免也会影响林万两家往后的关系……”心中的怒气一缓,万广林对万谦的称呼也由逆子变成了谦儿,“不管怎么样,谦儿总得亲自上林家去认个错,你若是还要阻拦,那我就让人打断他的腿将他送到林家去!” 第201章 蠢货16 认个错而已,又不会让万谦身上掉块肉,万夫人自然也不会再阻拦,再说了,难道她的谦儿去了林家,林战难道还敢给脸色他看? 讨论出了这个结果,在场的万家人对此事都变得有些不以为意起来,不怪他们太托大,而是这些年来林战念着万广林当初的恩情对万家的百般避让,让他们以为无论万家做出什么事来,林战都只会一如继往的忍下去。 直到…… “老爷,”一轻敲门声响起,然后传来万府总管小心翼翼的声音,“林战将军前来拜访……” 林音与万谦虽然还未成亲,但林家与万家也算是儿女亲家,互相往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若是平常,林战来访万广林自是不会多想,可林战在此时突然来访,不用想都知道他定是为了前几日的事而来。不知为何,虽然还没见到林战的面,万广林心里却莫名多了几分不详的预感。 不过此时贵客已临,万广林也没时间多想,赶紧道:“快请林将军到雅致轩喝茶,老夫马上就到。”然后又转头狠狠瞪了万谦一眼,“都是你惹出来的祸,还不赶紧走?” 万谦本就是个什么都不会的纨绔子,对林战这种征战沙场的人天生就有几分畏惧,更何况这次的事还都是他惹出来的,心中惊惧更甚,但事到如今又怎么容得下他说不去就不去,只能在万夫人的安慰下心怀忐忑的跟着万广林走出了书房。 万广林领着万谦来到雅致轩时,林战正坐在椅子上喝茶,面上全然没有万广林想象中的怒意,反而是一片平静与悠然。 这意料之外的情况让万广林心中一突,面上却是扬起笑容亲热的迎了上去:“不知贵客登门,未能远迎,还望远之不要见怪。”远之是林战的字,这些年来万家与林家一直走得极近,为显亲近,万广林从来都是用字来称呼林战。 林战常年练武,耳聪目明自是不用说,万广林还远在门外时他就已经知道了,却是到这时才起身笑道:“万尚书言重了,是林某不请自来才是。” 万广林心头又是一跳,往日里林战都是称他为“万大哥”,何曾如此生疏的称过他“万尚书”,想来,前几日的事,他到底还是记在心里了…… 心里如此想,万广林与林战分宾主坐定,这才收起面上的笑容,“远之想必也是为了前几日的事来的吧,都怪老夫平日里太惯着那孽畜了,才让他做出这等事来,让音儿受委屈了。”然后冷冷瞪向缩在一边恨不得林战看不到他的万谦,“逆子,还不快过来向你林叔父赔礼?” 万谦飞快的抬头看了林战一眼,又重新低下头一步一挪的走到林战身边,“林叔父,万谦知错了。” 在此之前,林战一直将万广林视作他的知己,可如今心里有了与万家解除婚约的决定,却仿佛一下子便成了一个旁观者,自然更容易看清往常没能看清的一些事。 第202章 蠢货17 林战纵横沙场这几十年,一双眼自是比旁人来得锐利几分。 万谦的眼中没有半分歉意,就连那句认错,也说得不情不愿。而万广林,听到万谦的“道歉”之后,便转脸看向林战,林战能从他脸上看到期待与自信。 期待他马上说原谅万谦的话吗?自信他一定会原谅万谦? 林战暗暗摇头苦笑,这几十年来,他一直都将当初万广林的出手相助铭记于心,这些年与万家的交好也是真心想结一知己,可如今看来,似乎这些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万家的人可没将他林战、林家、音儿放在心里。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强求呢? 这样一想,林战原本心里还为这次对万广林耍心机而隐隐有些不安,如今却坦然了起来。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林战从今以后就不记万广林当初的恩情了,若万家以后有什么事他能帮得上忙的,他同样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只是万广林此人不可交,往后却是要少与他亲近了。 林战也称得上是老狐狸一只,心里虽然如此想,但面上绝对不会显露半分,是以万广林也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不对来。 迎着万广林期待的眼神,林战爽朗一笑,“年轻人犯点错也不是什么大事,林某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听林战如此说,又见他的确不像是心中怀有怨恨的样子,万广林心里一松,这大半天来都不见笑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真正的笑容。略带歉意的看了林战一眼,万广林摊了摊手,无奈的道:“谦儿这孩子自小就被他母亲给宠坏了,做事情难免有些不知分寸,这次居然还连累林老弟与音儿都跟着受人非议……这件事,实在是万家对不住林老弟对不住音儿,若不是林老弟大度,恐怕我这做哥哥的以后都没脸见林老弟了。” 这番话说得那是一个真情实意,可林战如今既然已经看清万广林此人,自然不会再因他的这番话而有所松动,闻言只是一笑,却没接下话茬儿,而是转移话题道:“林某这次前来,是为了将这东西送还给万尚书。”说话的同时,他自袖间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万广林努力忽略掉林战那一声又一声的“万尚书”,伸手接过林战递来的盒子,疑惑的打开一看,盒子里装的,赫然便是林战当初给林音和万谦定下亲事时亲手戴在万谦脖子上的那枚玉环。 “这……”万广林有些不解的看了林战一眼。因为林战的突然到访,万广林并未了解到万谦赌输之后的事情,他以为既然他的官印都赎回来了,其他东西,包括这玉环自然也该早就赎回来了才是。 事实上,万谦也并非不知道这枚玉环的意义,他也不是不想早日将这玉环赎回来,他这几日都在急着想法子凑钱,只是想要不惊动万广林就凑如此大一笔钱实在太难,这才一天天将事情拖了下来,没想到这一拖就拖到了林战的上门拜访。 第203章 蠢货18 对于万广林的不知情林战有些意外,微顿了一下才道:“这玉环是林某从那如意赌坊赎回来的,万公子大概是忙着其他更重要的事所以给忘了,这么一件质地最是寻常不过的玉环都能当两千两,万公子倒也真看重我们两家的这桩婚事……” 这样一番没说一个重字的话,万广林听了之后却只觉一张老脸都火辣辣的,万谦这几天是不是被什么重要的事情耽误了,他知道,相信林战也同样知道。而林战那后面半句话,虽然说的是万谦看重这桩婚事,但从另外一面来看,也可以理解成,在万谦心里,林万两家的这桩婚事也就只值这两千两。 一直到这时,万广林的心情才慢慢变得凝重起来,似乎,林战的来意,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林老弟,你看这事……”万广林尴尬的笑了笑,“都是谦儿不懂事才惹出如今这种事来,不过林老弟请放心,今后老夫一定严加管教叫,绝不会叫音儿嫁过来之后受了委屈。” 听万广林提起音儿,林战面上的笑容稍稍冷了冷,不过随即便又道:“万尚书言重了,谁能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林某又岂会放在心上,不过,说起音儿,这丫头这几日都闷闷不乐的,还向我哭闹着说要与谦儿解除婚约……” 听到这里,万广林和万谦心中都是一紧。 林战乃军中仅次于萧远山的人物,林音不仅长得漂亮还在京中颇有才名,又是林战唯一的女儿,能娶到林音,对万谦来说无疑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就算是对整个万家来说,与林家的联姻也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若是因为万谦这次的胡来就毁了这桩婚事…… 好在林战也只是这样一说便又道:“不过,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做主,这种事哪能依着她,所以就算音儿这两天闹着要自尽,我也没由着她胡来。林某现在也已经老了,这辈子又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只要她能过得好,我这个当爹的也就放心了,不过这一点我想应该不用担心,她以后嫁到万家来,万公子一定不会让她受什么委屈,是吗?” 这样一个看似简单的问题,万广林却沉吟了好长时间都没能作答。 没等万广林有所回应,林战却在这时站起身,“时辰已经不早了,既然东西已经送到,那林某就先回去了,万尚书请留步。” 虽然林战说了不必送,但万广林又岂能真的就不送了,当下便与万谦一起将他送到万府大门口,只是,直到林战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万广林仍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为何,虽然万广林并没有再呵斥责罚,但一旁的万谦却更觉心慌,好半晌之后他才疑惑的道:“爹,您怎么了,这件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万广林闻言偏过头定定的看着万谦,许久之后,他扬起手重重甩在万谦脸上,“你这个蠢货!” 第204章 后续1 同一时间,凤梧宫里,凝音有些疑惑的问道:“娘娘,凝音有一事不明,万家小公子将万尚书的官印和那枚玉环都押了出去,万尚书的官印比那玉环如何都要重要很多,为何……” “为何本宫会让楚耀阳和金元宝不要将官印的事传出去,反而大肆宣扬玉环的事,是吧?”风临晚接下凝音的话,见凝音点头才又接着道,“没错,万广林的官印的确比那玉环来得重要,若是将官印的事宣扬出去影响也更大,有可能还能让万广林喝上一壶。本宫与万家早在柔妃出事前就已经处于对立面,按理说逮着机会也该狠狠踩他们一脚的,可是,官印的事虽然影响大,但到底还是不够将万家彻底踩下去,与其这样,倒还不如用玉环的事将万家与林家的婚事给搅了。反正,以万谦那种纨绔性子,林家小姐若真嫁给了他,只怕也得活生生被他气死,本宫就当是顺手做件好事了。” “可是……”凝音又道,“万尚书可不是万家小公子,他又不是傻子,怎么能如此轻易就自己提出与林家解除婚约呢?” 距离上次出宫已经过了好几天,虽然风临晚这些天都没有再出宫,可对那件事的后续发展她却知道得一清二楚,她身边可是有着两名“讯”字组的暗卫,要得知这些消息实在是太容易不过了。而凝音,她整日都跟在风临晚身边,风临晚又从不刻意回避她,自然也知道了不少宫外的事。 风临晚抬腕轻佻的在凝音脸上摸了一把,待看到凝音面上飞上红霞,才摇了摇头道:“凝音啊,你虽然在宫里呆了多年,也看多了宫里的阴私事,不过你还是不了解这些官员的心理。” “万家现在虽然看似与过去这些年一样,但实则并不太平,咱们英明神武的皇上可是一直惦记着万广林那个忠亲王的名号。就算万广林在朝中经营了多年,可被皇上惦记上,他如今恐怕也是坐立难安。在这种情况下,若是能与在军中有很大话语权的林战结为姻亲,就算是皇上,想要动万家也不得不好生思量一番。所以,万广林比任何人都清楚林万两家这桩婚事的意义。”风临晚将指甲迎向阳光,淡色的蔻丹在阳光下闪烁着粉润的光泽。 听风临晚这般说,凝音却是更疑惑了。 风临晚也不急着解释,微微一笑之后淡淡道:“万广林也是一只混迹官场几十年的老狐狸,不过他身上却有官员的通病,那就是他好面子、要脸面。” 风临晚从来都不喜欢被人惦记着然后被动还手,所以早在知道与万家的矛盾无法调和时,她便让两名“讯”字组的暗卫搜集了不少关于万广林以及万家的资料,大到万广林在朝中有哪些对手哪些盟友,小到万谦最喜欢去的青楼是哪一家,她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自然也就不难从中分析出万广林和万家其他人的性格特点。 第205章 后续2 风临晚从来都不喜欢被人惦记着然后被动还手,所以早在知道与万家的矛盾无法调和时,她便让两名“讯”字组的暗卫搜集了不少关于万广林以及万家的资料,大到万广林在朝中有哪些对手哪些盟友,小到万谦最喜欢去的青楼是哪一家,她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自然也就不难从中分析出万广林和万家其他人的性格特点。 “万谦这次为了一个‘赌’字,竟然将意义重大的定亲信物都抵给了赌坊,而且这件事还被大肆传扬了出去。在外人看来这就是将自己的未婚妻给输了出去,无论搁谁家,这件事都不可能就这样不了了之,甚至两家因此从亲家变仇家也不是不可能。”风临晚道,“而在这种情况下,林将军不仅将玉环从赌坊赎了回来,还亲自将玉环送回万家,退亲的话更是提都没提过。” “林万两家的渊源京城无人不知,这些年林将军是如何待万家的更是被所有人看在眼里,而万家人如何回报林家的大家也都心照不宣,如今又出了这种事,林将军的表现自然会让所有人都对他的重情重义更加印象深刻。若是这时,京城又传出林家小姐不堪屈辱而自尽的消息,想必万家人只要走出万府大门,便得被人戳脊梁骨。” 凝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当然了,若只是这样,万广林那老狐狸就算舍了这张老脸不要,也不会主动提出跟林家解除婚约。”风临晚缓缓一笑,暧暧的阳光映入她眼底,却只泛起一片冷光,“最重要的是,林战已经向万广林表达得很清楚了,他一辈子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看得最重的也就是林音日后能够过得幸福。若是林音嫁给万谦之后真的就能喜乐一生,那自是风平浪静,若是将来林音与万谦成亲之后因为万谦的混帐而有个什么闪失,即使有着早年的情分,两家也绝对会由亲家变成仇家。” “所谓三岁看老,万谦的脾性,往好了说那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得难听点儿,那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再加上还有个疼儿子如命的万夫人全力护着,就算万广林成天将他栓在裤腰带上,恐怕也不能保证他往后不让林音受委屈。” “万广林之所以看重与林家的这门婚事,是因为林战能带给他助力,他当然不想结了这门亲不仅没给万家增添任何助力,反而还多上一个实力不俗的仇家。” “万广林与林战相交也有二十多年了,他也早就看清楚林战的重情重义,与其将来让两家成为敌人,还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卖林战一个好,与林家解除婚约,这样一来,以林战的仗义,将来万家若是有个什么不测,林战绝不会冷眼旁观。” “说到底,在万广林这种老狐狸眼中,儿女亲事也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衡量的唯一标准便是能不能带来利益。既然与林家解除婚约不仅能避免两家以后为敌,还能保住万广林那张老脸,更能换回林战的歉疚,那又何乐而不为?” 第206章 后续3 事情也就正如风临晚所说的那般,林战拜访了万家之后,京城便悄然传出林家小姐不堪屈辱而自尽的消息,就连林战上万家拜访的详细情形也被人传了出去,京中百姓在佩服林将军重义的同时,又对摊上万谦这样一个未婚夫的林音小姐生出了万分的同情。 接下来的这几天,万家下人但凡出门,不仅不像往日那般昂首挺胸,反而一个个跟作贼一样生怕让人发现,被人戳脊梁的滋味那可是真不好受。 而万广林也在沉默了几天之后,带着那枚被林战送回来的玉环亲自到林家与林战商谈解除两家十几年前便定下的儿女婚约。 这个中内情当然外人是无从得知的,旁人只知道,自万广林从林家归来,林万两家便解除了婚约。这个消息虽然与旁人没多大关系,但也让那些为林音小姐感到不值的人都没来由的松了口气,毕竟,鲜花插在牛粪上,实在是一件让人感到很是遗憾的事。 这时候的万家,气压却是比平时还来得更低一些,进出侍候的下人也一个个的都屏气凝神,就怕一不小心出个什么错被主子拿来泻火。 “嘭!” 万广林抓起身旁的一个茶杯重重往地上一摔,原本精致细腻的茶杯顿时被摔得粉碎,有碎瓷渣溅到万夫人脸上,带来一阵刺痛。若是往常,万夫人说不得就要与万广林闹将起来,可这次,万夫人也知道现在不是能由得她胡搅蛮缠的时候,却只是轻轻抚了抚脸,然后一言不发。 刚刚这个茶杯可不是万广林摔的第一个,看着一地的碎瓷渣,万广林只觉额际一阵阵的抽痛。也不知为何,这连续几个月以来,原本一直一帆风顺的万家似乎遭到了什么厄运般,先是他最疼爱的女儿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然后小儿子这桩原本人人称羡的婚事居然就这样黄了,而且还是由他自己亲手去搅黄的,虽然这样做也避免了将来林万两家成为敌人,但万广林心中还是一阵阵的憋屈。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同一个人,一个可恶的女人。 “丁香婉婉!”万广林一字一顿的说出这几个字。 因为万谦之前瞒得太紧,万广林也是直到林战上门拜访那天才知道他做的那混帐事,后来在他的追问之下,万晖和万谦才将那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丁香婉婉这个名字便像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刃般,再一次的在万广林心中狠狠划下。 好半晌,万广林才深吸一口气平息下心中涌动的怒意,看着垂着头的两个儿子吩咐道:“虽然这件事有旁人的推波助澜,但最该怪的还是谦儿自己管不住自己,接下来,晖儿拿了钱去如意赌坊将谦儿借的高利贷还了,将他抵出去的东西都赎回来。” 说完又看向万谦,“半年之内,若是没有老夫的允许,你再敢踏出府一步,我就亲手将你的腿打断!”语气中的狠厉让万谦为之一颤。 “至于丁香婉婉,山高水长,总有她伏在咱们脚下的那一天!”说到最后,万广林眼中寒意涌现。 第207章 拜访1 林万两家退婚之事在最初的热议之后,过了一段时间也就慢慢淡了下去,不提万谦被万广林禁了半年的足,整天被关在万府难受得好像心里有猫爪在使劲儿挠,身在皇宫的风临晚这段时间却过得相当的惬意。 自从上次与楚择的交锋之后,也不知是不是风临晚的手段奏了效,让楚择真的打消了念头,总之这么一段时间楚择都没再来烦过风临晚。没有了楚择不时的抽风,在皇宫里当一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似乎也不错,风临晚都明显感觉到自己这段时间都养出了一把懒骨头。 如今正值开春,天气渐渐转暖,若是晴天,柔和的阳光轻轻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好不舒服。 风临晚这时便正懒洋洋的躺在躺椅上晒太阳,一双眼迎着阳光闭上,又因身上的暖意而惬意的弯成月牙。 “娘娘,”一阵脚步声响起,然后是凝音的声音,“南青彦南公子来了,说是要拜访娘娘。” “南青彦?”风临晚诧异的睁开眼,“他怎么到这里来的?” 也不怪风临晚会惊讶,后宫住的都是女眷,而且还都是些地位尊贵的女眷,又因为要防止某些不光彩的事情发生,后宫向来是限制外男进入的。 “算了,让他进来吧。”风临晚站起身,吩咐宫人将躺椅收回去,然后回凤梧宫主殿等着南青彦。 没过多久,南青彦便跟着凝音走了进来,飞快的看了坐在上首的风临晚一眼,他随即又状似守礼的低下头,“见过太妃娘娘。” “南公子不必多礼,”风临晚轻抬皓腕,腕间露出的一抹莹白肌肤格外的引人注意,“不知南公子来本宫这凤梧宫有何要事?” 风临晚本只是随口一问,可这个简单的问题却将南青彦难住了。 南青彦和楚耀阳几人同为京城四大害,私下里又好得几乎能穿同一条裤子,那天赌坊里的事了之后楚耀阳和金元宝便将这事告诉了不在场的南青彦与萧怜花。萧怜花自那天之后,每次看到楚耀阳和金元宝都怨他们当时没叫上他,南青彦虽然没说,但心中也未尝没存着遗憾。 这次入宫,南青彦是陪城阳郡主一起来探望住在宫中的长公主的。长公主当初对先皇可是有着养育之恩,是以先皇对长公主异常敬重,在驸马离世之后又唯恐长公主一个人孤寂,干脆就将长公主接回皇宫里住下。如今先皇虽然驾崩了,但对这位深得皇室中人尊敬的长公主,却是无人敢有任何轻怠,长公主也觉宫里清静便没再往外搬,城阳郡主便时常领着南青彦来宫里探望。 后宫的确是严禁外男入内的,不过南青彦这次到凤梧宫来,却并不是私自前来,而是向太后和皇后禀告并得到了同意的。 南青彦因为长公主的关系,自小可没少得先皇的关爱,对这在旁人看来幽深神秘的皇宫,更是像他自己家般熟悉万分。 第208章 拜访2 无论是太后还是皇后,对长公主也都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每日至少要到长公主那里去关心一番,这次就正好与城阳郡主和南青彦碰上面。几个地位尊崇的女人碰在一起,自是有不少话要说,南青彦对她们说的话题都没什么兴趣,顺口就提了下想去拜访一下婉太妃。 这个请求提得很孟浪,几乎是话刚出口,南青彦便意识到了不妥之处,只是他没想到,无论是皇后还是太后,因为心中的某个念头,居然都同意了他的这个请求,倒是叫南青彦和城阳郡主诧异不已。 想到从长公主那里离开的时候,皇后那似有所指的眼神,南青彦就不由自主的想到风临晚在宫里设宴的那晚曾说过,皇后在她面前提了他的名字…… 既然已经来了,南青彦也就抛开那些多余的思绪,道:“青彦来的冒昧,还望娘娘不要见怪,听耀阳和元宝说,前些日子在娘娘的指点下他们发了笔财,所以才想当面向娘娘致谢。” 这话可真是不虚,上次在如意赌坊里面,风临晚出的那个主意可是让楚耀阳和金元宝都狠狠赚了一笔。 金元宝就只凭着那“九出十三归”便平白得了四千两,楚耀阳却是这场算计中得益最大的,最后不仅进账大笔银子,最重要的是,还成功搅黄了万谦的婚事。虽然林音与万谦解除了婚约就不一定能看上他,但他至少是有了争取的机会不是,再说了,借着这次的事他可没少在林战这个“未来岳父”面前露脸,将来林战再给林音许人家时,说不定就能想起他来…… 因为这个,这些日子楚耀阳可没少在心里感谢风临晚。 风临晚原本不知这些内情,听南青彦这样一说,一时之间倒是有些忍俊不禁,然后却是正色道:“上次的事,只不过是本宫看万谦不顺眼而已,往好了说是大家各取所需,往坏了说却是本宫想阴他却将宁王世子和金家公子扯到其中来了,实在当不得这个谢字。” 这并不是风临晚的客气话,而是她的确是这样想的。 风临晚虽然因自小所受的教育而性格有些强势,但她行事却并非任意胡来,至少她不会让旁人因为她的缘故而受到牵连。就比如说上次如意赌坊里发生的事,之所以找上楚耀阳和金元宝跟她一起演这出戏,一来楚耀阳和金元宝同样看万谦不顺眼,二来楚耀阳和金元宝都不是面对权势没有半分抵抗力的普通百姓,就算参与到这件事里面来也不会招来什么不好的后果,三来嘛,从她知道有京城四大害这几人开始,就莫名的对他们有几分好感,这次也当是顺便让他们发点小财了。 风临晚的这番话让南青彦心中多了几分诧异。 南青彦自从头上多了那个京城四害之首的名号之后,倒是以一种奇特的角度见了不知道多少女人的面目,却从没见过如风临晚这般的女人。 第209章 拜访3 风临晚如今的名声绝对不怎么样,飞扬跋扈啊,阴险歹毒啊,人们心中形容她这位婉太妃的词绝对没有一个是褒义的。可看在南青彦眼里,她行事有时虽荒诞不羁,却自有原则。而且她看待人和事,也并不像普通人那般沾染太多世俗,而是完全依她自己的个人喜好,就比如他们京城四大害,在旁人眼里他们便是那种碰到了都得绕着点走的人,可南青彦几次见风临晚却从未自她眼中看到类似鄙夷、嘲讽等情绪。 突然就想起,某一次萧怜花还在感慨,说不知这世上会不会有一名与众不同的女子,能毫不偏颇的看待他们几人。 原本南青彦还对这个问题不置可否,到这时却自然而然的就有了风临晚便是那种女子的感觉。 风临晚自然不知道南青彦现在想着什么,若是知道了说不得还会大笑几声,她行事本就只凭喜好,比起那些流传在外的所谓名声,她更相信自己的一双眼睛。 又与南青彦寒暄一番之后,眼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南青彦也就知机的起身告辞,临走时他微微躬身,颈间挂着的东西顺势一滑,风临晚眼中便闪过一道莹莹翠色。 “慢着!”风临晚下意识的便喊出这两个字,等南青彦顿住脚步疑惑的看向她,她才深吸一口气,“方才偶然看到南公子脖子上戴着的挂饰很是漂亮,不知可否向南公子借来一观?” 南青彦闻言一怔,然后伸手自衣服里面掏出一粒浑圆的珠子,“娘娘所言的,可是这个?” 那粒珠子浑圆饱满色泽碧绿,中间打了一个小孔用一根细细的丝线穿过,看在眼中材质非金非玉,却别有一种通透之感。 风临晚点了点头。 南青彦一顿,眼中迟疑之色一闪即过,然后才将那珠子取下来递给风临晚。 风临晚也看到了南青彦的迟疑,想必这珠子对他来说定然意义非同一般,可她这时也顾不上那么多,接过珠子便细细察看起来,直到看到珠子上刻着的那个古意盎然的“缘”字,她才确定这珠子的确是她曾经见过的那一枚。 风临晚来到这个异世界只是个偶然,虽然她很快就接受了穿越这个事实,但她实际上也一直在苦苦思索,为何她就这么巧合的穿越到了。直到看到这粒似曾相识的珠子,她心里才有了些隐隐的猜测,有些曾经她不以为意的回忆才一点点浮上心头。 风临晚的确曾经见过这枚珠子,更确切的说,是她曾经拥有过这枚珠子。 那时的风临晚还不知道她有遭一日会体验一把穿越的感觉,某一次清明回风家祖宅为先祖扫墓,回来的时候在路边碰上一个看起来疯疯癫癫的老婆子,那婆子见了她不由分说就将一样东西塞进她手里,还带着奇异的笑容,说什么自会带给风临晚一番缘法。说完之后也不待风临晚有所回应,便一路消失不见了。 第210章 拜访4 那老婆子塞到风临晚手中的,是一个看起来很是古朴的手镯,手镯上还镶嵌着一枚浑圆饱满的珠子,珠子上则刻着一个“缘”字。对于那老婆子所说的缘法什么的风临晚并不相信,但她却很是喜欢手镯上那枚珠子,还特意将珠子从手镯上取下来随身佩戴。 在两个不同的时空里面见到同一件东西,风临晚怎么能相信这只是一个巧合,如今看来,她的这次穿越,说不定便是这枚珠子所致。想来,当初那不知名的老婆子所说的缘法,便是指这个了。 “娘娘?”见风临晚好半晌都只怔怔的看着那珠子,一旁候着的凝音轻声唤道。 听到凝音的声音,风临晚才将思绪从回忆中抽离出来,伸出手准备将手中的珠子还给南青彦,却又突然顿住,心中一动,问道:“南公子,本宫很喜欢这枚珠子,不知南公子可否割爱?” 既然能确定自己的这场穿越与这枚珠子有关,那说不定,只要拿回这枚珠子,她便再有可能回到过去那个她所熟悉的世界。 这对风临晚来说,不能不算是个诱惑。 虽然在旁人看来,风临晚如今是当朝太妃,所处的位置尊贵非凡,可这身份从头到尾带给风临晚的,都只有束缚。她想过回从前那种自由自在掌控一切的日子,而不是如今这般做任何事都得顾忌这顾忌那。 若是没找着回去的方法,风临晚或许也就随遇而安的这样过下去了,可如今既然已经见到一点希望了,她却是赫然变得急不可耐起来,看向南青彦的眼中都带着急切。 “这……”南青彦怎么也没想到风临晚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面上顿时多了几分为难,“娘娘,青彦并非吝啬之人,若是别的东西青彦绝对二话不说就双手奉上,只是这珠子乃是一位长辈所赐,而且那位长辈还特意嘱咐一定要随身携带,所以……” 风临晚心中其实对这个结果也是早有预料,所以闻言倒也没有多失望。 想想也知道了,南青彦一个大男人,却随身带着这样一枚珠子,若不是这枚珠子意义非凡又怎会如此? 风临晚虽然行事偶有荒诞,但她也并不是会强人所难夺人所好之人,所以闻言心中暗暗道一声“罢了”便将那珠子递还给了南青彦。南青彦接过那珠子,珍而重之的重新挂回颈间,抬眼看到风临晚眼中一闪而过的遗憾,突然心中暗动,一句话没经过大脑便脱口而出。 “娘娘,其实您若是真想要这枚珠子,也不是没有办法。”南青彦如此道。 “哦?”风临晚闻言挑了挑眉,南青彦方才才说这珠子是长辈所赐不能离身,这才过一会儿功夫却又改口,于是问道,“什么办法?” 南青彦一双眼骤然变得幽深起来,看在风临晚眼中竟平白多了几分邪肆。 “那位长辈当时特地去护国寺找高僧求了这枚珠子来,除了嘱咐不能离身之外还留下一言……” 第211章 拜访5 “嫁给我,”南青彦道,“这枚珠子就是你的。”说话间,他一双狭长的眼微微眯起,仿佛正在捕食猎物的猛兽。 从走进凤梧宫到现在,这是南青彦第一次只用一个“你”字,而没有用敬语来称呼风临晚。 风临晚闻言一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这是给南青彦调戏了啊,两辈子加起来,这可是第一回。 其实南青彦说这话也不全然是在调戏风临晚,他身上那枚珠子是他的外祖父,也就是长公主的驸马特地为了他去护国寺求来的。 长公主和驸马就只有城阳郡主这一个女儿,对城阳郡主所出的三个外孙自也是宝贝得不得了,南青彦是最小的那一个,小时候又最是懂事可爱,难免会得两位老人几分偏爱。长公主和驸马都信佛,偶尔去寺院听禅时也会把南青彦带在身边,某次正好遇到大楚最负盛名的云扬禅师在护国寺落脚讲经,便领着南青彦听了一段,没想到临走时云扬禅师却特地让人请长公主和驸马留步,却是指出当时年纪尚幼的南青彦将来在姻缘上必定受阻。 云扬禅师之所以在大楚盛名不坠,除了因为他的佛法高深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云扬禅师极擅测算命理,每起一卦都无不测得精准异常,这满大楚不知道有多少人天天捧着各种珍宝希望能得云扬禅师一见,只不过云扬禅师生性淡泊名利,又一心钻研佛法,地位十分超然,轻易不为人起卦。 正因为这样,无论是长公主还是驸马都对云扬禅师下的这个定论深信不疑,长公主和驸马本就特别喜欢南青彦这个小外孙,闻言自是忧心不已,驸马更是在之后几天每天都专程到护国寺去拜访云扬禅师,希望云扬禅师能为南青彦化解一下。许是被驸马的诚意所打动,云扬禅师在离开京城时拿了一枚珠子给驸马,并言明将来南青彦的姻缘,还得落到这枚珠子上。 对于云扬禅师的这种说法,南相和城阳郡主更多的是不以为意,只是碍于长公主和驸马对南青彦的一片疼惜之情,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随着南青彦一天天长大,后来又有了那京城四大害之一的名头,到了适婚年龄时婚事还真是没有半点着落,也就由不得城阳郡主不信了。再加上长公主的驸马在前几年已经离世,南青彦便被城阳郡主特意嘱咐了要好生保管这枚驸马亲自求来的珠子。 所以说,南青彦所说的嫁给他便能得到这枚珠子,也并非是胡说。 不过,风临晚虽然是真的想回到那个她所熟悉的世界,但这并不代表她就得赔上她自己了,而且,她心里还隐隐有种预感,若真有一天拿到了这枚珠子,说不定她就再也回不去了。 虽然这仅仅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若是从前风临晚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但连更离奇的穿越都经历了,对风临晚来说,又有什么是不能相信的呢? 第212章 阴谋,阳谋1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整个皇宫都从沉静渐渐转为热闹与沸腾,因为皇后千秋就要到了。 古时皇帝生辰称万寿节,皇后生辰则称千秋。 皇后萧翎今年二十五岁,若是搁在往常,并不是整寿也不会太过铺张,最多是皇室宗亲以及朝中命妇们入宫恭贺以就罢了,只是如今情形不同,这算是楚择登基之后的第一件喜事,楚择这位新皇自是主张要好好操办一场,所以,就算萧翎本人不喜铺张,这次想要随便混过去却是行不通的。 是以这段时间宫里四处都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倒是将之前先皇驾崩带来的清冷冲淡了不少。 重华宫内,风临晚轻啜一口微烫的茶,眼中带笑的看向对面穿着一身明黄绣五彩金凤皇后正装的萧翎,“皇上要大办,你总归不能拦着,反正又不会累到你,他要办就让他操心,随他去不就行了?” 作为中宫之主,楚择要大办他的生辰,在旁人看来无疑表明皇上对萧翎这个皇后尤为看重,可萧翎面上始终表情是淡淡的,并没因此而多上半分喜色。 听风临晚这样一说,萧翎终是忍俊不禁的一笑,整个人倒是多了几分柔和。 入宫本就不是萧翎的本意,坐到皇后这个位置上整天戴着面具揣度人心更是与她的意愿相背,所以就算楚择在天下人面前表现出有多重视她这个皇后,她心里也半点也不为所动。尤其是,无论是她还是楚择心中都清楚,这些只不过是做出来给天下人看的,这种刻意做出来的重视,有还不如没有。 虽然萧翎和风临晚如今的身份让她们并不能像普通闺中密友一般,但在这皇宫里,唯一能当得起萧翎心中“朋友”二字的,也就只有风临晚了。处在这深宫之中,她也唯有与风临晚相处时,才能真正得到片刻的放松。 “说得也是。”萧翎微微摇了摇头,头上簪着的金凤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动起来,在阳光下闪耀着动人的光彩,皇后的雍容与华贵只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便尽数显现出来。 风临晚见状在心中轻叹,难怪世间许多女子明知皇宫并不是个好地方,却仍如飞蛾扑火般一头扑进来,实在是权势与富贵太过动人心,若能坐上萧翎如今的位置,就算要做许多违心的事,恐怕也是有大把的人义无反顾吧? “不知为何,”敛起笑容,萧翎微皱着眉头站起身,“最近眼皮跳得厉害,总觉得这次生辰宴上又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你自己注意些,不要一时大意之下着了别人的道。” 萧翎的生辰正是十五那天,楚择早已在早朝上令群臣十五晚上领着家眷入宫赴宴,道是要与群臣同乐,与明月对饮,一起贺皇后千秋。 风临晚闻言眼中笑意也渐渐褪去,她并不认为萧翎的提醒是无的放矢,如今想看她笑话的人可并不少,尤其是在皇后千秋宴这种公众场合上,很难说那些人不会趁着这个机会暗算她。 第213章 阴谋,阳谋2 “虽然如今盼着我倒霉的人不少,但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他们有什么招总会使出来的,大不了,到时候就见招拆招了……”迎着萧翎略显忧心的双眼,风临晚一口饮尽杯中的茶水,漫不经心的道。 “你啊,”萧翎轻轻摇了摇头,面上虽有无奈之色,担忧却是褪去不少,“我也只是给你提个醒,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 风临晚点点头,眼中因萧领的关心而染上些许暖色。 虽然在萧翎这里风临晚表现出一副并不怎么在意的样子,但一回到凤梧宫,风临晚还是吩咐下去最近这段时间重点盯一下那几个整天让她不得安生的人的动静。无论如何,风临晚可没有被别人算计然后让人看笑话的奇怪嗜好,既然已经肯定有人会趁着皇后千秋来给自己难看,能提前防着自然要先做准备,若是防不了,到时候再见识一下他们有什么高招也行。 而在她这样吩咐下去的同时,丁香府内,丁香铭嘴角含笑正独自一人自斟自饮;尚书府里,万晖正满脸温柔的与一名不胜娇羞的少女相视而笑;长寿宫内,如今虔心礼佛不管宫中事务的太后正面色平淡的冲着一名面生的嬷嬷吩咐着什么;大明宫内,初登帝位的楚择处理完堆积的奏折,揉了揉微皱的眉心,直到偏过头听到身边阴影处传来的的几句话,额间的褶皱才重新放平。 似乎,有许多人都在期待着皇后这次生辰宴上会上演一出怎样精彩的好戏。 风临晚的吩咐也并不是没有收到效果的,只过了三两天,那两名“讯”字组的暗卫便将这两天得到的消息都尽数报给风临晚听。 “回主子,”一名暗卫恭敬的低头道,“丁香铭这几日除了正常上下朝,还去西凉驿馆拜访了西凉大长公主与穆亲王世子几次,至于他们都谈了些什么却是无法查出来。” 西凉驿馆? 风灵和风笙自上次借着来参加楚择登基大典的机会从西凉来到大楚,算起来都已经在大楚盘桓了两三个月了,可他们却似根本就忘了自己是西凉人一般,这么久了都不提一句要回西凉的话,若是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恐怕还真会将他们当作西凉无足轻重的人了。他们不提要走,大楚自然不会拉下脸来撵人,最初还防着他们别做些什么对大楚不利的事,这几个月来他们老实得不能再老实的表现却是让大楚的人连防备都提不起劲儿来了。 听到丁香铭数次去驿馆拜访风灵与风笙,风临晚的第一反应便是丁香铭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不过随即又将这事放下了,她的身世如今整个大楚恐怕也就只有她自己加上风灵与风笙知道了,若是丁香铭这么容易就察觉到,那还能算什么秘密?况且,就算丁香铭真的知道了,他也该知道在这时将几临晚的身世揭露出来,无论是对他还是对风临晚都不会有任何好处。 第214章 阴谋,阳谋3 “还有呢?”风临晚又问道。 “万晖最近与顺亲王之女襄柔郡主走得很近,甚至有传言说顺亲王府近期会与万家结亲,只是万广林与顺亲王却从没显露过任何要结亲的意思,消息的真假无从确认。” 顺亲王是先皇的胞弟,但是因为只是一个不得宠的低品级嫔妃所生,所以向来不受重视,就连他这个顺亲王的封号,也还是先皇即位好些年了才封的。许是因为在皇室中没什么存在感的缘故,顺亲王素来没什么野心,平日里也就养养鱼、逗逗鸟,凭他每年的俸禄再加上王府名下的庄子田产所得的收益,倒也足够让他做一名富贵闲散王爷。 襄柔郡主是顺亲王的嫡女,按礼制亲王嫡女是能请封郡主的,但是并不是所有亲王的女儿都能得到郡主的封号,顺亲王自己在皇室中都并不受重视,更何况他的女儿了,若不是顺亲王妃与太后娘家是表亲,恐怕襄柔郡主也得不到这个郡主的封号。 虽然有了封号,但有顺亲王这个存在感很低的爹,襄柔郡主在皇室宗亲中的地位自然也高不到哪里去,至少这么长时间以来,风临晚是从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位郡主的。 万晖今年也是二十有七了,却一直未娶妻,连亲事都不曾定过。按说出生在这种名门望族,又是内定的继承人,就算自幼没有定下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到了适婚年龄也该有族中长辈为他张罗婚事才是。只是鲜少有人知道,万晖并不是没有订过亲,而是他自小定下的未婚妻还没过门就已经因病早逝了,自那之后,万晖的婚事便一年一年的搁置了下来。 虽然风临晚与万晖并未有太多的接触,但几次交手下来,也足以她看出万晖那无利不起早的性子,他会娶这样一位几乎不能给他和万家带来任何益处的郡主为妻? 就算用脚趾头想,风临晚也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只是到底是不是冲着她来的却是不一定。 不过,为防万一,她还是吩咐道:“万家那边这几天盯紧点。”论起来,风临晚得罪的这些人当中,最恨不能一脚将她踩落深渊的,恐怕就是万家父子了。 “还有,关于那位襄柔郡主,着重调查一下她的性格。”想了想,风临晚又吩咐道。无论这位襄柔郡主是不是万晖拿来对付她的那把利刃,多了解一些总是没有坏处的。 “是,”那名暗卫又道,“还有太后那里,最近似乎也有点反常,只是太后身边也有暗卫相护,属下等人无法靠得太近,所以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太后…… 风临晚修长的食指在桌面轻轻敲了敲。 自从那晚风临晚在宫里设宴宴请京中名门公子,太后与风临晚达成合作成功让楚择不得不退一步之后,便宣布从此以后长寿宫佛堂与青灯古佛为伴,不再插手后宫的事,说起来倒也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第215章 阴谋,阳谋4 太后之前掌管后宫几十年,可从来也不是不喜权势之人,先前之所以沉寂,也只是当时实在是对楚择拿不出半点办法,又不想楚择因为风临晚而留下什么洗不去的污点,正好风临晚又提出那样一个办法,才不得不选择与风临晚合作。 所以,如今,太后是看楚择似乎已经对风临晚没了之前的念头,才又捺不住寂寞跳出来了吗? 风临晚面上带着笑意轻轻摇了摇头,就她先前所见,太后可实在算不得聪明人,偏偏还总喜欢跟人玩心眼儿。 “太后那里不用盯得太紧,只要留意一下太后这段时间都从宫外召见了哪些人就行了。”风临晚又道。 不是风临晚不重视太后,一来卫缄几人都不能太过靠近长寿宫,二来太后实在不擅长心机,从她最近接触的人便能大致猜到她想做些什么。 那名暗卫又应一声,确定再没其他消息要告知风临晚,这才退了下去。 直到所有人都退下,风临晚才微皱着眉头细细思索,那名暗卫报回来的消息可不算少,但却没有楚择的半点消息。当然了,楚择如今是整个大楚之主,身边的暗卫比起风临晚来只多不少,风临晚也没指望凭着卫缄几人就能与楚择对抗。楚择如今就相当于风临晚的生活中最大的一颗定时炸弹,这种时候他不弄出来点动静,倒是叫风临晚心里隐隐有些担心。 好半晌,风临晚才放下心里的担忧,无论如何,楚择所谋的,也不过就是将她困在这深宫之中,莫说他如今并无其他举动,就算他真的因上次的事而心有不甘,终归也是有迹可循,而且皇后千秋宴女眷并不与男宾同席,只要她警惕一点,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 皇后千秋即将到来,皇上又特意下令要为皇后大办一场,是以宫里无论是主子还是宫人这段时间来都颇为忙碌,宫人们自是忙着将皇后千秋宴上要用的东西提前准备好,那些主子嘛,则是忙着准备能在众人面前为自己长脸的寿礼了。 楚择刚刚登基,还并未大肆充斥后宫,是以后宫如今的主子并不多,除了萧翎这位正宫皇后之外,其他几位都是当初从东宫跟过来的,品级都不高。 宫里的女人无疑都是惯会把握机会的,皇后千秋皇上可是开了金口要大办的,到时候京中凡是够资格的命妇恐怕都会入宫,若能凭着一件别出心裁的寿礼在众女眷面前露脸,让人另眼相看是肯定的,就是皇上,说不得也会因此龙颜大悦,若更幸运点,再得到皇上的恩宠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这段时间往日偶尔还勾心斗角的嫔妃们倒也歇了些争斗的心思,成日里神神秘秘的呆在自己宫里,就怕让旁人窥到了自己到底准备了什么贺礼从而压上自己一头。 与先前先皇驾崩而带来的沉闷不同,这段时间的皇宫,倒是真的一片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