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1章 番外之太子的6岁小妾 时光逆流,回到那一年,太子游学回都,他十五岁。 他立于金殿之上,眉如墨画,肤若皎月,青色锦缎长衫,温柔儒雅。他就是昭明太子,集天下瞩目的未来天子。 荣光环身,他却满目伤怀。没人知道,刚刚经历一番游学的太子为何清瘦了许多。 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神秘的老者。 武帝携着太子生母丁贵嫔亲自会见了那个神秘人。他须发全白,邋遢的穿着一身破旧布袍。 他苍老冰凉的声音如同从远古而来,立于大殿之上,抿唇而笑,这个老者告诉丁贵嫔,“太子而立之年将有一生死之劫。殿下一人命途系挂南梁命运,更牵动着天下苍生。不可不小心。” 没人知道,为什么那个杀伐决断于眨眸之间的武帝会对这个老人如此信任。 武帝紧张的追问,“如何可以化解此劫难!”丁贵嫔亦是手心握着一把冷汗,急急的看着那个老人。 “须有一女,与太子八字相合,命运相连。或可帮助太子度过这一大劫。”老人抖着手,掐指冥想。 丁贵嫔紧张的忘了规矩,追问出口,“到哪里去找这个女孩!” 老者颤颤巍巍的递上了一个锦囊,武帝亲手接了过来,与丁贵嫔同看。武帝皱眉,“明月照建康?女子……”正要念出来,却被那老人出声拦住。 “天机,天机不可泄!万岁和贵嫔心中有数便好。能不能找到,但看缘分了!” 老人一笑,脸上的皱纹都堆在了一起,眼睛也眯成了缝。他离开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就像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来自何方一样。 未敢稍有耽搁,丁贵嫔即刻下令在建康城内寻找与太子八字相合的女子。一共三十名符合年龄的女子,她们都五六岁的年纪,都还是孩子。 在那一个春日,这些民间孩子被送入了梁国皇城。 “不许乱看!”一个小公公冲着那女孩叫了一声。 女孩穿着素色布裙,面容泛黄,眼睛倒是大大的,很有神,仔细看去,竟发觉她眼中有着异样流火。她立在三十名孩子之中,最不起眼,也最让人注目。 公公的喝骂让那个小女孩一下子转过了头,两道锐利的眸光直刺太监的面上。小公公被吓了一跳,竟踉跄的后退了一步。 女孩儿冷哼一声,向前跑了两步,跟上了大部队。 她们这群孩子被带入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按个头依次站好。小公公一个错神儿,刚刚的小女孩就跑丢了。直到最后清点人数时,才发现少了一个。贵嫔马上就要到了,急得众宫人一通乱找。 小女孩提着裙跑到一个小角落,眼看四下无人,蹲了下去,哗哗的发出一阵水声。那一双眸子里闪出狡黠的笑意。能在梁国的皇宫里上个厕所还真是挺舒服的…… “你竟然敢在我的树种上撒尿!”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她头顶上刺了下来。 小女孩被吓了一大跳,猛地提上裤子,站了起来,来的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衣着华贵,气势逼人,只是那一双眸子里闪动着愤恨的怒火。 第0002章 番外之太子的6岁小妾 他双拳紧握,居高临下,气哄哄的看着萱草。 萱草永远记得与这个小男孩的相遇。因为后来发生了一件很大的事。她第一天入宫,就暴打了当朝最受宠信的小殿下萧综。 小女孩低下头看了看,才发现刚刚自己解决问题的地方是一个小土堆,里面可能埋着这个人的树种子。她不屑的笑了笑,“撒个尿还能滋润一下它呢,让它长得更好!你得谢谢我!” 那少年被气得双目喷火,扬起右手啪的一声打在了女孩儿脸上。顿时,女孩儿半边脸肿了起来,就连嘴角都泛着血花。女孩的目光像两条火舌一般窜了出来,她大叫一声将那个高她很多的少年扑到在地,不容那人反应,她坐在了少年的身上,举起粉拳照着少年白玉般的面庞狠狠的打了下去。 她力气出奇的大,少年被这个女孩儿打得直发蒙,满脸都是伤痕。 女孩毕竟是女孩,还是有所限制的,少年腰上一用力,将她摔倒在地上,反被动为主动,两人就这样扭打在了一起。谁都不肯服输,打得七荤八素,不成体统。 女孩使出浑身的力气抓住少年已经敞开了的衣服,照着他脖子狠命的咬了下去,一排血色牙印就在他白皙肌肤上深深烙下。少年惨叫一声,推开女孩,女孩被他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她笑着露出两排小牙,上面还带着血滴,“敢打老娘,你个混蛋!老娘咬不死你!” 他从没见过这般凶悍的五六岁女娃,他捂着脖子上的上跌坐在地上,疼得他差点晕过去。毕竟,他这般娇生惯养的小殿下哪里受过这样的重创? 正于此时,宫中女官寻声而来,找到了失踪的女孩,也看到了二殿下萧综。 女官们见到这一幕吓得纷纷跪下,“奴婢们罪该万死!” 那小女孩儿倒是满眼不屑的看着她们自己抽自己嘴巴子。刚刚一战,她胜了,很是得意。 萧综长到十三岁还没这么狼狈过,他抹了一把脖子上的血,双眼透出坏光,站起身来,走向女孩。 女孩一看,绝不服输,听着胸膛,瞪着他! 萧综一把将女孩拽了起来,扛在肩上,就像抓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野鹿!女孩大叫着在他背上挣扎,“混蛋,混蛋,你个混蛋,放开我,要不老娘让你好看!” “老娘?”萧综哈哈大笑,怒骂道,“你个小毛崽子还老娘?你看我待会儿打得你不认识自己的娘!” 女官见势不妙,忙想要拦住小殿下,却被一个清淡柔和的声音打断了。 “综儿,放开那个女孩。”正是素色宫裙的丁贵嫔,太子和三殿下的生母。 在丁贵嫔身后,是风情万种的吴淑媛,萧综的生母。 吴淑媛见了自己儿子成这副模样,吓了一大跳,“综儿,你的脸怎么了?” 萧综貌美是出了名的,今日竟然被打的肿的不成样子。也不怪吴淑媛如此惊讶。 萧综不敢违背丁贵嫔的话,他却并不打算放过这个小丫头,他猛地将女孩扔到了地上。女孩在地上一个打滚定了下来,倒很是灵巧。 第74章 这次是玩大了 尚存一丝清浅意识,萱草觉得自己身体好轻,像是在空中飘荡着一般。 她眼前惊掠无数画面,淡烟薄雾里,那道正挺素白身影的出现,让她心头好疼。 即便萱草可以忘却前尘,忘记她所经历的一切,她也无法忘记这个人。 他是萧统。 史书里风华无限的昭明太子,那个她爱得发疯的白衣公子。 他就站在那里,素色长衫,清淡眉目,也使得周围一切色彩消褪。 萱草呼吸变得好困难,只撑着最后一口气。 她想靠近。 两人之间隔着鸿沟深渊,只能遥望彼此。 萱草甚至可以嗅到他身上那温暖衣香。 可就是抓不到他伸来的手,他掌心处,握着萱草最后一个机会。 活下去的机会。 萱草从不怯死,可她现在真的不想死。她还有那么多事没有做完,她甚至还没有见到太子重归王座。 她怎么能这样死去…… 留萧统一人,在世间流浪…… 不行! 她双手捂住太阳穴的位置放声大叫,声震天地,响扼九霄,这是一个女人在死前最后的呼喊。 眼前景物轰然崩塌,白雾被驱散了,缓缓看到一些晃动人影。 有凌乱人声传入耳中。 萱草听得不大真切。 好像是萧综的咆哮吼声,他在质问,“为什么!” 又有一道略显惊颤苍老的声音,“萱主子喝得苦晶猪肚汤里有堕胎药……药量很大……恐怕萱主子日后再难生育了……” 萱草昏迷着,唇角却露出惨败一笑。 真的玩大了么? 再难生育…… 萱草脸上两股冰泪顺着眼角滚落,萧综心痛神痴的为她拭去,低哑男声轻轻唤道,“萱儿……萱儿……” 她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挣扎了半天,也只好放弃了。 就这样睡过去吧,但愿醒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萱草自己都不知道睡了多久,好像久到她自己都以为醒不过来了一样。 这期间她仿佛是有意识的,她能感觉到萧综一直守在她身边,她知道萧综说了好多的话。 “萱儿,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么?” 他沉沉讲述着,沉浸在那漫长十年的回忆中,无法救赎沦陷的灵魂。 萱草没法回应他,萧综也根本不需要她的回应。 就这样,他无止尽的说着。 “恐怕是在那年……我们在夜里花园中……那个时候我才真正意识到,你对我来说,那么重要!” 三年前,豫章王府,深夜花园…… 萧综吻着萱草的指尖,他眼中热泪打落,灼伤了萱草的肌肤。 “我之后……”萧综声音更加涩然。 “我之后再没有过其他女人!” 这一句话让萱草有些发懵,她想苦笑。真想不到,一向风流多情的豫章王会为了她,再无别的女人。 如果萱草此刻醒着,她一定会把萧综打出去。 不能再让他说这些了,再说下去,萱草会不忍心。 一旦心生犹豫,一切努力都会付之东流。 不行! 不行! 还好,这时有宫人的声音闯入,打断了萧综动情话语。 “王爷,淑媛娘娘在外面等了好久了……” 萧综的呼吸顿时阴冷下来,他轻轻放下萱草的手,片刻之后,他转身离去了。 萱草此刻心里要多复杂就有多复杂,她早知道自打她把堕胎药全部倒进那碗吴淑媛送来的汤里的时候,这一切,不闹到惊天动地已经无法收场了。 吴淑媛一袭绛红大礼服,静静的坐在大殿上。 萧综脚步声稳稳响起,他负手走了上来,冷颜以对。 吴淑媛只是露出一抹无奈之笑。 她冷道,“那小狐狸精现在死没死?” 凤眉挑起,怒火在笑容中猛烈燃烧。 经过先前几天,吴淑媛以为只要她好好相待,萱草就会真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陪在豫章王身边,再无二心。 吴淑媛暗暗恨着自己,她早该想到了,一个女人的心没那么容易变。更何况,是萱草那样的倔强脾气! 她深谙宫中女人斗争的把戏,历经两朝,她吴淑媛也算是其中高手了,还是着了道! 那盅苦晶猪肚汤怎么可能有堕胎药? 还不是萱草的一手苦肉计! 听说萱草再不可能有孕了,吴淑媛顿时冷笑出声,真是活该! 只是,她该如何让她的傻儿子明白这里面的事情啊! 萧综难掩惫色,才几日,他青色胡茬凌乱的长着。这一次,他倒是没有大喊,很平静的拿起龙案上堆积的奏折,连看都没看坐在那里的吴淑媛。 吴淑媛被这样冷漠的萧综吓了一跳,她慢慢起身,眸色有些慌张晃动的迹象。 许久之后,萧综哑着嗓音说了一句,“明日一早,母妃就可以启程了。” 吴淑媛心底冷颤,震怒问道,“启程?!为了那个小蹄子,你还要把本宫赶出去不成?” 萧综缓缓抬眸扫了一眼吴淑媛,又垂下眸,语调平淡,“母妃不是说想去钟山礼佛么?现在父皇又没醒,母妃去了,还可以顺道为父皇祈福。” 这一句像道闪电,划破了吴淑媛眼前黑暗。 撕裂的心都在滴着血。 这是她亲生儿子说出来的话啊! 吴淑媛怔住,萧综沉叹一声,正要提步离去。吴淑媛大吼道,“你不许走!” 萧综脚步顿了顿,回眸看向吴淑媛。 “综儿,你别忘了,你现在还不是皇帝!你没权把本宫赶出去!”吴淑媛竟把萱草这个人抛到了脑后,她只是好伤心,伤心自己的儿子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一个母亲的失望心情,是常人无法深刻理解的。 萧综眸色微动,他点了下头,沉声回道,“我没权,但是有能力。” 皇城尽在他的掌控,天下早在他的掌心,能力才是决定一切的根本。 如此阴冷的声音,如此决绝的命令。 吴淑媛冲着萧综离去背影怒喊,“这一切都是那贱|货的奸计,综儿你要相信母亲啊!” 她声嘶力竭的哭着,却唤不回萧综的一个回眸。 吴淑媛跌坐在了地上,颓然的垂下头。 那一日,宫里人都在传,吴淑媛像个疯婆子一样到处乱跑。 她只是想找到萧综,想要把萱草陷害她的事情都讲出来。 可是萧综人在哪里,吴淑媛根本不知道。 她精神有些崩溃了,绝望的到处乱找。 一边跑,一边喊。 “你这个小贱|货,老天不会放过你的,你一定会有报应的!” 宫人们都知道吴淑媛口中的“贱|货”是谁,所以都不敢上前理会她。 一代绝世红颜,两朝荣宠不衰的后妃,现在,败下阵来,可怜兮兮的。 那天夜里,吴淑媛竟就坐在花园中,痴痴傻傻的看着满园夜色。 她实在是太累了,哭喊也是需要力气的。 骂了一天了,吴淑媛早已筋疲力尽。她最后,还是没能唤回萧综的半点同情心。母子亲情?瞬间变成了个笑话。 蓦地,一道凉音响起。 “没想到,让我滚出皇宫的人,比我先走一步了。” 吴淑媛闻声回眸,但见萱草和余卿立在她的身后。 萱草浅淡宫装,面上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欺霜赛雪的,也有说不尽的娇艳妩媚。 怪不得,怪不得萧综会为了这个女人连自己亲娘都能赶出去。 吴淑媛把目光放到了萱草身后的余卿身上,她站起身来,不可思议的指着余卿,声音颤抖,“你?你也背叛本宫?” 余卿当年是吴淑媛亲自选出来的,看中的就是他沉稳老实,为人忠心。 面对吴淑媛惊吼质问,余卿黑着脸,并不为所动。 萱草冷哼而笑,扶着余卿的小臂坐在了石凳上。清凉夜风习习,吹乱了她眉梢前几缕柔亮发丝。 余卿不经意的看了萱草一眼,眼底闪过簇簇幽火。 吴淑媛立马明白了,她仰头大笑,“真不愧是个贱|货,裙下男人一个接一个的!” 这话一出,余卿黑面上前一步,正要出手,萱草却温婉回笑,抬手拦住了余卿。 “娘娘也不必太羡慕,萱儿不过是青春正好,比你有点资本罢了。” 对她不敬话语,也许其他女人会受不了。但是别忘了,这是萱草,她可是没有节操没有下限的21世纪女壮汉,她会比吴淑媛口中的贱|货更风|骚。 萱草挑起弯眉,苍白而妩媚。 在冷色面容上,画下一道惊艳笑意。 萱草醒来后就听说了吴淑媛这事儿,她心满意足。 吴淑媛头发像鸡|窝一样蓬乱,金钗玉坠早已撒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她唇上胭脂胡乱抹开,弄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她走向萱草,冷着语音。 “小贱|人,你可知道你这一次破釜沉舟,付出的代价么?” 萱草听了这话,眸色没有丝毫颤动。不就是不能生育了么?她不在乎了。 反正,她爱的昭明太子早已不想要她了。 还假装着清纯,能当饭吃么? 不过,萱草刚刚醒来,她受不得这夜里冰凉温度,也累极,不想再和吴淑媛多话。 萱草起身,余卿殷切相扶。 “娘娘明日起行,萱儿就不送了。对了,娘娘记得替萱儿在成休宁将军灵位前,点一炷香。也算是萱儿的一片敬意。”她笑呵呵的回眸对吴淑媛说道。 吴淑媛这一下子真的被气炸了,她疯了一样想冲上来打萱草,余卿只是抬臂拦了下,就把手无缚鸡之力的吴淑媛狠狠推倒在地。 萱草柔弱无骨,扶着余卿手臂离开了。 “狐|狸|精啊!”欲哭无泪。 吴淑媛不知道自己还能做出怎样反击,萱草胜得这般轻松,不费吹灰之力。 她比淑媛娘娘当年还要狠得下心! 这个女人,注定是要颠覆南梁的! 最可怕的是,根本没人能够阻拦她! 走在回寝殿的路上,萱草若有所思的垂眸看着脚下石子路。 她不经意的察觉到了身边余卿那愈见粗重的呼吸声,低眸一看,但见自己胸前衣襟敞开,她暗暗冷哼笑了下。 余卿不是凌悔! 他们两个不一样。 凌悔是深情暗藏,而余卿则是色|心暗藏。 所以,萱草即便是引|诱余卿,也会掌控尺度。她并不想跟这个人玩真的,在这个方面,她还是有她的操守的。 今夜,萧综没有回寝殿。 萱草也得以休息休息,她没让宫婢们将她醒来的事情说出去。 余卿一路上都在偷瞄萱草,用目光肆意揩油。 萱草也不拆穿他,被看两眼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可她还是觉得很恶心。 进了寝殿,萱草正要歇息,但见余卿还站在她身后,没有丝毫去意。 萱草按捺住薄怒心情,笑说道,“你也累,下去歇了吧。” 她暂时还不能和这个人闹僵,毕竟,现在凌悔不在宫里,一旦有事,没人能保下她。 余卿没走,反倒向前靠近,他幽暗眸光里弥漫白雾。 萱草太熟悉男人的这种眼神了,她心口有着微微的紧张之感。 环顾四周,殿内黑暗一片,她缓缓后退,可只听砰地一声,她的脚已经顶在了床榻边上。 沉下紧张的心,萱草绽出微笑,不言不语的看向余卿。 欲拒还迎是眼下唯一的一个出路。 余卿嗓子里火辣辣的,他好想把萱草就这样用力推倒在床上,狠狠用力…… 可是,余卿自感卑微,他没有勇气这样做,他只是低声,满怀渴望的问了一句,“萱主子……答应奴才的……” 答应他? 萱草嘴角抽了抽,她可没答应过什么。只是露出了点风光给这个男人看看而已。 不过此刻萱草却不能断然拒绝他。 她笑笑,柔音暖暖,“我好累了,能让我歇歇么?” 余卿依旧不肯放过她,他伸出了手,冲着萱草抓了过来。 他的眼睛一直盯在萱草胸前。 喘着粗气,一副迫不及待的隐忍模样。 萱草脑中电光火石之间闪过很多,她根本没力气打过余卿,也不可能打得过一个大内高手。 怎么办…… 只听外面传来略显急促的一道声音,“奴才参见王爷,王爷千岁。” 余卿吓得立马退了下去,萱草却呼出一口气,她挑眉冷道,“还不从旁边走?” 余卿慌乱的点头,从窗户处跳了出去。 萱草胸口起伏不平,她真的吓到了。 第75章 女人为难女人 余卿刚刚那副模样像是一只饿极了的狼,如果不是被人打断,恐怕今夜萱草就要被他吃的连骨头都剩不下了。 最悲惨的是,如果遭了秧,萱草只能哑巴吃黄连,还不能出这口恶气。 萱草定下心神,缓缓坐到床边上,她脸色愈发惨白。她直到刚刚那一刻才意识到,自己玩了一个多么危险的游戏。 即便她和萧综和凌悔都有过了,可那是不一样的。 在她眼中,萧综和凌悔都是她喜欢的,是她的男朋友。 余卿算什么? 不过是个色|胆包天的狗奴才。 若是让他得了便宜,萱草会恶心而死。 坐了半天了,她抬眸看向门口,进来的却不是萧综,而是满脸惊慌失措的小豆子。 小豆子跪在萱草床边,抬头看着萱草,弱声问道,“主子……你没事吧。” 这么一问,萱草立马明白了。 哪有什么豫章王驾到,都是小豆子搞出来的。 他也算机灵。 萱草明眸闪出笑意,暖暖回答,“没事。放心吧。” 小豆子愣愣的点了点头,却不敢离开。他怕那个余卿还会再回来找萱草的麻烦。 萱草也没有轰走小豆子,因为她今夜确实很害怕,有一个人在门口守着,睡得安稳些。 她让小豆子点了宫灯,把这内殿照的很亮,她躲在帷幔后面,哭着睡着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就是心里很委屈。 萱草玩这盘,赌|注太大了,稍一不留神,就会尸骨无存。 而且,她更加难过的是:她和萧统恐怕再也找不回曾经的彼此了。 过往岁月美丽温馨,却虽烟云而散,毫无踪迹可寻。 哭着哭着,累到极致,也就睡下去了。 第二日清晨她才浑身酸疼的起来,小豆子为她更衣梳妆。 萱草看着镜中自己,神情冷漠的问道,“王爷在哪儿?” 她与萧综,像是隔了一个世纪未见一般。 心中的感情,不是思念。 小豆子将一只纯透的玉簪斜插进萱草乌云发髻中,有些吞吞吐吐的回答道,“王爷……王爷在正宫门城楼上。” 今日,是吴淑媛被送到钟山的日子。 虽然名为礼佛祈福,但事实怎样,大家心里都清楚。 吴淑媛和盛宠之下的无名无份的小丫头闹别扭,竟被赶出了皇宫! 这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了。 虽然豫章王到现在还未正式掌权,虽然跟在他身边的萱草也没有任何地位可言,可事情就是这么不可思议的发生了。 城楼上,他紫金色朝服加身,正挺而立,威严而霸气。 萧综身材极好,宽肩窄腰,看起来就是那么英武。再加上他娇生惯养的,又有一张耐看的脸,加上那双含情桃花目,很少会有女子不对他产生非分之想的。 萱草站在他身后看了许久,唇角弯弯,不由得想起她另一个男人。 凌悔! 她能拒绝萧综,却拒绝不了凌悔。 凌悔深情像是大海,萱草掉在里面,被浪潮淹没,根本无人能救。 而萧综…… 萱草在这个豫章王面前,总有几分冷静。 戏,她要演下去。 萧综略略低眸,看到一双玉白色精瘦小臂环上他的腰身。 萱草感受到了他的轻颤。微微一笑,并不揭穿。 靠在他宽阔肩膀上,呼吸清浅。 她身上暖暖香味将萧综包围住,他半侧过头,想要更深刻感受她的柔情。 两人就在皇城楼上这样依偎,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一声嘶喊将宁静打破。 萱草走到和萧综并肩之处向下看着。 两个身形健硕的老嬷嬷死死拉住吴淑媛的手臂,而吴淑媛还保持着昨夜萱草见到的那副疯癫模样。她不断挣扎,不断扭动身体想摆脱束缚。 以她那点力气,真是无能为力。 身子被禁锢,吴淑媛只有用声音发泄,“苍天无眼,贱|人横行。南梁无望了,南梁无望了!” 萱草面色无动,冷冰冰的看着吴淑媛发疯。 萱草扶住城楼上青色冰凉石砖,突然想起一句话,低语念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萧综转头看了看她,眸色深深,看不出他的情绪。 萱草摇了摇头,叹气说道。“苦晶猪肚汤里的药不一定是淑媛娘娘的意思。想害我的人多了。算了吧,别让你留下一个不孝的骂名。” 她说得平淡似水,像是看破红尘的老尼姑。 说完,她自己都笑了。在心里笑得。她笑自己,怎么可以这么虚伪。 萧综沉沉叹息,声音极其沙哑,声带破损了一般。萱草也侧眸惊异看他,她对这个男人的伤害……太大了…… 他说,“我只是让母亲离开皇宫,到了钟山,会有人好好伺候她的。等她平静下来,我们再说吧。” 萱草没再答话,萧综侧身抱住她。 城楼下的声音越来越小,只有哒哒马蹄声。 车队越行越远了。 萱草目光渐渐迷离起来,这个皇宫里,吴淑媛被赶出去了,算起来,还剩下的威胁,就只有萧综了! 萧综埋首她暖香颈窝,他呼吸沉重,“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流产了,不能再生育了。 萱草还好,倒没觉得太痛苦。 可是对于萧综来说,不仅仅是痛苦。 而是绝望了。 “我看到你身下全是血……我……一生……从没有这么害怕过。”萧综呼出的热气打在萱草胸口处,凌乱讲述。 萱草一动不动,任他抱着。 凉风划过,没能吹冷了他心头热切。 萱草不自禁打了个寒颤,萧综放开她,眸光忽的一沉,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在众人偷偷的注视下,萧综将她一路抱回寝宫。 吴淑媛被赶出皇宫这事儿震惊了朝野,虽然没人敢明着议论,心里却都各有想法。 有些女眷找借口入宫探望萱草。 萱草看着她们送来的各色东西,心里明白,她们不过是受了自己男人的吩咐,前来打点。 现在的萱草不是妃,不是侍妾,却霸占后宫,说一不二。 这样的事情,历朝历代,都是没有的。 才消停了没几日,关于与北魏一战的事就一触即发了。 北魏人遣了精兵十万,陈兵义阳边境。 萧综原先部署下的兵力恐怕也只能抵挡半个月左右。 一旦破城,后果不堪设想。 恐怕南梁是安逸的太久了,一下子,萧综竟无人可用。 他在朝上大发雷霆,怒嚷着,“我整个大梁,竟找不到一个可用将领么!” 群臣噤声。 其实也不是无人可用,凌悔,就是有名的猛将。 只不过,他已被萧综用造反的名目流放出去了。 况且以萧综那么高傲的个性,他又怎么会启用自己的情敌呢。 前殿一片凌乱,后宫倒是春意洋洋。 萱草被众女眷簇拥着游览花园。 一个打扮华贵的妇人上前,眉间笑意滚过,声音甜的发腻,她轻轻拉住萱草手臂,说道,“萱姑娘近来恢复的不错,这脸蛋儿上都有了红了,比打了胭脂还好看。怪不得王爷这么宠着呢。” 萱草自来不屑和她们你来我往的虚情假意,不过身处这样情形,倒也避免不了,她温婉赔笑,“蒙夫人夸得萱儿都不好意思了。” 这女人是统军大臣蒙方的爱妻。 据说他们夫妻二人感情不错,蒙方对这女人也算尊敬,并无纳妾之举。 萱草深谙其中道理。 现在大战在即,蒙方作为这里面的掌事之人必然着急了,他让夫人进宫,就是想摸清楚豫章王现在的心思。 既然如此,萱草就顺着他们的意思,透露点消息给他们。 萱草故作娇羞模样,惹得这些诰命夫人不停娇笑,都说萱草,“萱儿害羞了,我们快别说她了,不然王爷可跟咱们急了呢!” 这些女人可真能闲扯,一直扯到午膳,萱草才一一告别了她们。 蒙方的夫人也随着众人走了出去,萱草看着她的背影笑了下,眼中闪过莫名深意。 小豆子伺候在萱草身边,抱怨了一句,“都跟这些夫人们说了,主子要休息,她们还一直聊。主子,午膳是不是没吃好啊?要不要奴才再去让他们做点什么?” 萱草挑了下眉,“待会儿再吃,让他们给我做点甜食。” 现在她还有事要做! 果不然,没等多一会儿,那个蒙夫人就又回来了,站在殿外求见。 她塞给守在门口的宫婢一锭银子,笑道,“臣妾还有两句话,刚刚忘了和萱主子说了,能不能劳烦姑娘进去通传一下。” 那宫婢有些犯难,虽然银子诱|人,但萱草可不是好得罪的主子。 这个时候,该是萱草睡午觉的时候了,现在进去通传,不是自己找死么? 这时候,小豆子从殿门里走了出来,看见蒙夫人,他按萱草吩咐,故作出一副意外模样,行了个礼,“蒙夫人,还有事要见萱主子么?” 蒙夫人赶忙回答,“是啊,小公公能不能带我进去。” 小豆子笑意单纯点了下头,“您跟我来吧,来得正好,再晚一点儿,萱主子歇了午觉,就更没得时候了。” 蒙夫人赔着点头,“是啊。” 此时,萱草已经坐进暖阁的软榻上,靠在垫子上,伸手摸了一块蜜枣放进嘴里,慵懒等待。 殿内熏烟袅袅,蒙夫人细闻了闻,竟是佛香的味道。 她从没听说这个萱主子信佛啊! 还来不及她细想这点小事,小豆子就已经引着她到了萱草身前。 萱草闭眸假寐,听见动静了,做出被惊醒之状,半捂心口,看见是蒙夫人,她展颜微笑,“是夫人啊!萱儿不方便行礼了,夫人请坐。” 萱草用目光点了点她软榻另一侧的座位。 蒙夫人笑着,“打扰了萱儿休息,真是该死了。” 说着,蒙夫人缓步走至软榻边上,屁股只沾了一点垫子,甚是谨慎恭敬。 这就是南梁里最有教养的女人的礼数,萱草瘪了瘪嘴,她看看自己,整个人都窝进了软垫里,她轻咳了下,用裙摆盖住腿,省的显得她那么粗鲁。 萱草把蜜枣盘子向着蒙夫人推了推,“夫人尝尝,这是从北边送来的。” 她故意加重了北边两字的音调。 这蒙夫人看来还是没敢提起她丈夫让她问的话,萱草只好故意的把话音儿往那边摆。 果然,蒙夫人也算聪明,顺着这话说了下去。 她先尝了一个枣儿,抿着唇慢慢的嚼着。 “这枣儿真甜。北边哪儿送来的?”她问。 萱草轻轻撅嘴,“我不知道。不过听说这枣儿来的不易,北边不是正乱么?” 蒙夫人也点头称是,“北边要打仗了,别说北边乱,就是咱们朝上也忙起来了。” 总算说到正题上了,接下来,就看蒙夫人怎么说,萱草就怎么回答了。 蒙夫人扫了一眼萱草脸色,小心翼翼的抱怨道,“我家那男人现在整天不见人,就是忙着准备呢。自打王爷下了战书,朝上都在说这事儿。咱们躲在后面,也听了不少了。” 她抱怨,萱草也顺势抱怨。 女人们说话最讲时机,这就是个好时机。 萱草感同身受般拉住蒙夫人的手,眸中含着嗔怨的光,“萱儿也好几天没和王爷好好说过话了。不过这都不是什么大事,真让萱儿担心的,就是……” 萱草故意不把话一口气说完。 她就要装作一个白痴,一个有胸无大脑的小丫头,像是故意说漏嘴了般急忙敛声。 蒙夫人听得心里直痒痒,她安慰萱草,“萱儿,我看咱俩极有缘,这宫里你也没个说话儿的人,不如我以后常常来看看你,做个伴儿。” 萱草点头,很感激的回说道,“我也喜欢和蒙夫人说心里话。” 说完,萱草向着蒙夫人身边靠了靠,压低了声音,说道,“萱儿这两天吃不好睡不好就为这事儿,王爷说他在朝里根本找不到能打仗的将军,正想着要亲征呢。” 蒙夫人吓了一跳,惊异的望着萱草。 萱草伤感得对她点了点头,心里却是一丝丝冷笑浮了上来。 见蒙夫人吓傻了,萱草端起茶盅抿了口热茶,叹息道,“只可惜现在朝上没人提这事儿,王爷也就没说。不过王爷倒是想着,看看哪个大人和他最默契。” 第77章 所爱非人的痛 萱草的话让萧综窒息,让他血脉喷张,他没有再迟疑。 当日回宫后,便宣布了这一事情。 他率亲信部队三万余人于后日启程,加急行军,与徐州大部队回合后,剑指北魏。 朝上反对之声此起彼伏,这是一定的,萧综只是一意孤行。 有些谄媚之臣却是高呼千岁,把萧综夸成了战神,他们却忘了,萧综自小长于深宫,除了猎场受训,未尝一战! 而北魏拓跋人不是猎场里讨好萧综故意让着他的权贵子弟。 这次,是玩真的! 萱草回宫后就一直不说话,她坐在木雕花窗边,神情冷凄。 她知道,她这是在把萧综送上奈何桥。 萱草呼吸渐渐微弱,她掩住眸子,不让自己眼泪流出来。 原来她到了现在,心里还有良知的存在! 本以为,她早就成了最毒的女人。根本没有善心了。 萧综如此爱她宠她,她怎么能忍心利用? 萱草心中自有铁牢一座,关押着她自己。 她久久出神,竟没听到有人站在她身后叫了好几声。 直到那人伸出手将窗户掩上,随着砰地一声,她才回神。 转眸看去,正是扮成小太监的赵延美在她身旁。他皱着眉,用沉沉的目光将萱草看了个遍。 萱草慌忙抹去眼角一滴凉泪。 “为什么哭?”他赵延美一直为萱草盯着后宫之事,拿他钱财的小太监小宫女不再少数,是以消息灵通。这句话,也不过是赵延美的明知故问罢了。 萱草惨淡微笑,出声问道,“你说……我是不是世间最没良心的人?” 她憋着不肯痛哭,竟把声音弄得沙哑。 赵延美坐在萱草身边,点了点头,“你是!” 萱草忍不住抽泣,却倔强得始终不肯让泪滚落。“我好想他……” 她口中的他,从来都只有一个! 那就是昭明太子,那个素色长衫的公子。 赵延美伸出手臂揽她入怀,安慰了一句,“他没事,等豫章王离都,我就带你去见他。” 就连萱草都在责怪自己,为什么爱上的偏偏是萧统的时候,赵延美竟成了最能体会她感受的人。 萱草把眼泪蹭到赵延美身上,他也不躲,缓缓说道,“你要知道,像我这样的人,不为世间所容。我比你更懂,所爱非人的痛。” 赵延美身为男人,爱上了男人。 这本不是过错,只因他生错的时代。 萱草一直猜测着,赵延美爱上的就是死在她手里的高风。 她怕他还会报复自己! 因为一个人最可怕的心,就是复仇之心。 仇恨,自来都是冤冤相报,永无止境的。 她不敢完全相信赵延美,却也被这一句打动了。所爱非人的痛……说的真好。 哭了一会儿了,萱草呼出憋闷之气,抹了把脸上的泪。 赵延美端来一盆凉水给她,细心的用白绸帕子为她擦了擦脸。 他声音比之正常男人都要柔弱,比女人还要动听的嗓音。 据说赵延美很会唱歌,可是萱草从没听他唱过。不会,又是一个痛心的故事吧? 他用帕子把萱草哭花了的妆擦去,“你看看你,哪点像个女人了?” 赵延美皱眉摇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你什么意思!”萱草薄怒,声音里还有哭腔。 赵延美继续责备,手上动作却没停,他细细的看了一眼萱草,叹惋说道,“长得模样不错,就是这脾气秉性,跟男人有什么区别?哦,对了,女人会的你也不是全都不会,你还会哭!” 萱草喜欢和他这样贫嘴,他是这群古人里最像现代人的人。 她抄起手边上一个东西砸了过去。 赵延美猛地接住,瞪了她一眼,也把帕子丢给萱草,“你自己擦吧!动不动就打人!” 萱草胡乱的抹了抹,说道,“今天叫你来,是有要事。” 赵延美突然怪笑了下,“你哪次叫我是请我吃饭啊?还不都是些跑腿受累的活儿。还那么危险,一不留神就会被乱刀砍死。” 萱草早已收起了玩笑心思,眸光幽然冷住,赵延美赶忙敛声,这样的萱草阴冷恐怖,让他不敢直视。 “今天晚上,你去议事殿,偷一样东西。”萱草双目扫过寝殿,压低了声音说道。 “什么东西?”赵延美摸不到头脑。 “兵力部署图。”萱草淡淡的拧了拧手上的白帕子,语调轻缓,仿似在叙述平常小事。 赵延美也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他心生寒意。萱草要对那个豫章王动手了…… “我本可以自己去拿,可是那东西是萧综亲自看管。我不想留下嫌疑。所以今晚上,我会为你制造机会。你去偷,然后画下一副一模一样的。再把原图放回去。你不准失手!” 萱草正对着赵延美立住,她眸色定然,直直的看着赵延美。 赵延美没有话,只是点了点头,但见萱草眼波冰冷,听她霜雪声音又起,“你若被抓,我不会救你。希望你能明白。” 他明白,沉下了一口气,问道,“什么时候动手?” “等我的话吧。”萱草转过身。 赵延美真的有些紧张了,虽然他可以在短时间记住那图上的每一个细节,可是要在那么大的压力下完成,不知道,会不会失手…… 萱草也有担心,不过她稳住了心神,静静等待夜幕降临。 一连几夜,萧综都夜宿议事殿,和手下秘密商定计划。 萱草提着裙子找了来,身后跟着一众宫婢太监。一行人浩浩荡荡,竟没有一点忌讳。 “萱姑娘……王爷正在议事……您不能进去。” 守在门口的禁军拦下了萱草。 这要换做是别人,他们早就直接挡回去了,可是这不是萱草么,他们都清楚萧综对这个女人有多纵容。 就算是萱草把这殿上龙椅砸了,萧综都会笑笑,不会有半点责怪。 禁军们见萱草今日穿的如此妩媚,都喉咙滚动,咽下一口吐沫。 她很久没有这样盛装打扮了,上一次精心化妆还是陪太子赴宴。就是那一次夜宴,逆转了很多事情。 这回,她穿了萧综最喜欢的样式。 心口抹胸故意被她拉得很低,露出小半个雪白浑圆。宽袖长裙迤逦拖地,随着她动作左右摇晃着,在冰凉地面上画出好看的弧度。 整个宫装大体是深红色的,却并不显她老气,反而有种妖艳之感。 萱草喜欢红色,尤其喜欢最艳的红。 南梁人多以清淡为美,她却一反其道。就喜欢浓烈颜色。 她就是这个时空里,最耀眼的存在。 老臣们多半不喜欢萱草,暗地里说她是褒姒、妲己。 其实多半是他们这些人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 若是他们也拥有萱草这样的尤|物,怕就不会这么说了。 见禁军阻拦她,萱草不高兴的瞪了他们一眼,扬起声音,“我现在就是要见王爷,你们滚去通传,不然要你们好看!” 刁蛮的样子让她更加可爱。 圆月皎皎,清辉遍地,萱草如狐姬转世。 几个禁军看得出神,正于这时,大殿们被打了开来,沉重的发出巨响。 一个盯着萱草看得禁军被萧综一脚扬了出去,萧综掸了掸下摆,骂道,“好大的狗胆,往哪儿看呢!” 萱草笑看这一幕,头上金穗子摇晃,玲玲作响。 她一来,萧综就急忙交代了几句,把手下人都赶走了。 萧综伸出长臂揽住萱草,带她走入内殿。 萱草侧了下身子,吩咐道,“你们都先下去,不要守在门口!” 说完,萱草故作不好意思的模样对着萧综笑了下,萧综立马咳了声,他也挥手,“都下去!” 本来守卫森严的议事殿,一下子门口连个人影都不见了。 扮成小太监的赵延美看准了时机,躲在殿外草丛里,等着机会。 萱草拉着萧综想把他带入议事殿后面一间房间,谁知萧综还是很谨慎的,他说,“等等,我先把东西收一下。” 萱草眸光冷淡下来,见萧综把一副羊皮图收进了金盒子里,他正要上锁,萱草连着跑了两步,用自己整个人使劲撞进了萧综怀里。 萧综怕萱草摔倒,下意识的接住她。 萱草拉开自己的衣服,露出无限旖旎给萧综看。萧综的脑子顿时有些不够用了,他好久都没碰过萱草……早已是**,一点就着。 萧综把锁住机密图的事抛在了脑后,他闷哼一声,双手托住了萱草的身体,快步走入内间儿。 当他们刚刚进入,赵延美身子轻盈的跳了进来。 不负萱草所托,赵延美将兵力部署图完完整整的记了下来。 临走时候,他听到内室传来的低吟闷哼之声…… 赵延美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偷偷的趴在屏风后面瞄了一眼。 萧综上身只披着一件单薄白衫,正压在萱草身上。 她痛苦承|欢,闭眸感受。 男人喑哑的命令,“萱儿……说你爱我……” 萱草指甲深深抠进他精壮肩膀,似掐出了血珠儿,她紧咬着牙,“我……我爱你……” 帷幔落下,遮住了旖旎。 赵延美抽身离去。 是旁观者清,还是当局者根本不愿清醒? 萱草的一句爱语太过虚假,至少赵延美听出了那话里的颤抖。 她的爱,只给了一人。 不知道为什么,赵延美真的很同情萧综。萧综恐怕会是这其中最惨烈的牺牲品。 赵延美急急出了宫,回到黄金窝里,将兵力部署图完整画下。这份部署图十分详尽,这也是为何萧综要亲自看守的原因。 并不只有兵力的部署,还有边界战场上各大粮仓的暗点。 这若是让北魏人拿到了手,后果不堪设想。 而萱草的目的也在于此。 她要让萧综惨败。 赵延美看着烛火下的图,不禁呼出一口凉气。果然最毒妇人心…… 只是一旦萧综大败,北魏人当真闯入南梁境地,萱草要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 赵延美很确定,这点事连他都能想到,萱草一定早有准备。 算了…… 那不是他该担心的事情。 黄金窝虽地处南梁都城,但却广聚天下群雄。这其中不乏北魏人。萱草令赵延美借那些人的手将这图送往边境。 议事殿后阁,激情退去。 他让萱草躺在自己胸口上,紧紧拥住她,就像拥有了全世界。 可他怀中女人却没有此感,她只把床第之事当成了筹码,当成了资本。 萱草在萧综胸口处吻了一下,她出声问道,“明天一早,你就带兵启程了么?” 萧综回答她的声音显得十分沉闷,“是。” 萱草强颜笑了下,唇边依旧苦涩得很。她把头埋进了萧综心窝,不想再说话。 她暗自暗伤的眨着眼睛,本以为萧综未能察觉,却还是落入他的视线。 萧综翻过身,捻起她一缕柔顺发丝,轻嗅那暖香味道。笑道,“你是担心我回不来?” 萱草心口生疼,她揪住萧综的鼻子,“别说这些。” 今夜的萧综很不同,他收起了一向玩世不恭的浪荡模样,倒显得如此温柔如此深沉。 他一直像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二世祖,可是今夜,他很有男人味。 吸引着萱草,诱|惑着萱草。 萧综握住她的手,轻吻她的指尖,滚热呼吸,在她手心处攥着。 “打仗的事,交给我。这宫里,交给你了。”他定定看入萱草眸中,用低沉声音说道。 萱草蓦地怔住,她不可思议的轻笑了下,问道,“你说什么?” 萧综再次重复说道,“我会把玉玺留给你。朝上大小事宜,都有你来处理。对外,我会说是豫章王府代理朝政。” 之后,两相沉默。 在这一段空白时间之内,萱草的心剧烈跳动。 她眸心凝定,思绪却在乱飞。 萧综见她听傻了,于是笑出声来,“怎么了?你也怕的时候?” 他用手指刮了一下萱草的鼻尖。 萧综抱住萱草,“你从前处理得很好。况且,交给你我最放心。” 萱草终于出声,她凉音如雪,似在质问,“为什么放心?” 为什么要对她言听计从,为什么从不起疑? 萧综,你是笨蛋么? 还是你真的已经爱我爱到无可救药了? 我是坏人,我是要害死你的女人! 第78章 连本带息还上 萧综笑着抬手揪了一下萱草的耳垂,“你怎么了?这天下,我不信你还能信谁?” 萱草怔怔看着萧综,萧综轻轻坐了起来,用他的额头顶了一下萱草,玩笑说道,“我自己的女人还能把我卖了不成?” 萱草嘴角轻扬,画出一个认真微笑,“也许呢。” 萧综随即点了点头,严肃起来,“那萱儿可得给本王卖个好价钱!” 萧综说完后自己先朗笑起来。 萱草难掩眸中惊乱神色,只好赶紧躺下去,未免萧综看到。 他不懂,为什么今天的萱草总是这样欲言又止。 又是一个离别的夜晚,萧综彻夜未免,他越抱越紧,心里也有莫名的害怕。 夜色很深了,萧综叹气,他以为萱草睡了,便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萱儿……我害怕了……不想去了!” 萱草紧紧抓住身下被单,就怕她自己会不受控,会把密谋好的一切坦白说出来。 她总以为自己的心够冷够硬了。 其实人心都是肉做的,谁也不曾真正成为铁石心肠。 挣扎好久,萧综终在迷迷瞪瞪之间昏睡过去。 萱草轻手轻脚的将萧综环在她身上的手臂放了下去,她翻身下床,扯过白绸单子将自己身体包住。 她光着脚走在冰凉地上,她本想就这样一走了之,走了两步,又请不自己的回过头…… 他睡在床上,呼吸平缓,可是眉心紧皱。 不知道他的梦里有没有看到未来发生的什么事情…… 萧综…… 萱草闭眸,默默念了一句,“对不起。” 再无半点犹豫,她转身踏出殿门。就这样走了出去。 宫婢们吓了一跳,赶紧找来大披风裹住萱草的身体,将她带回了她自己的寝殿。 每走一步,她的脚都会疼一下。 钻心的疼。 但愿用这种自我惩罚的疼痛来缓解她内心自责。 心中的那座铁牢,时时刻刻,都有着酷刑。 圆月静好,夜色温柔。 却怎么都涤荡不净这人心的阴暗。 那夜,萱草睡得很不踏实,不停的翻来覆去。清浅意识中,似乎有人在她娥眉上落下湿热一吻…… 待她睁眼后,发现自己掌心处放着一朵白色的小花…… 萱草猛地看向窗外,竟然已经是烈日高悬了! 她想都不想的冲了出去,大叫着,“萧综!萧综!” 宫婢太监们赶忙跑来,想要拦住萱草。 她发丝长及腰间,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纱裙,美好曲线展露无遗,还光着脚! 小豆子随后也赶了来,扔掉手里端着的东西,拉住萱草,“主子!您这是干什么啊?王爷已经出征了,都走了大半天啊!” 萱草顿时愣住,随即痛苦哭喊出声,“让他回来……让他回来!” 我是让他去送死的…… 我后悔了,让他回来吧…… 小豆子慌乱的看着萱草,但见她身体滑落,缓缓跪倒在地上,泣不成声。 她哭得模样让所有人都不知所措了,只能跪在地上,听着那渐渐微弱渐渐更加悲痛的声音…… 那朵白色的小花已经被萱草捏碎了,娇嫩花瓣受伤死去,她的心,也跟着死了。 豫章王出征,后宫皆尽掌控在萱草手中。 她坐上那高高龙椅,整个大殿上,空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总算理解了千古帝王心中的悲哀。 也总算看到了这山巅处的壮丽景色。 萱草白色短裙,双腿叠落,她的手扶着金色龙头,笑得清淡。 当大殿们被推开的时候,她才缓缓抬眸。 沈约着青色便装稳稳的走了上来,见萱草坐在那最高处,他眸心处只有片刻的惊凝,随即裣衽行礼。 萱草淡笑,“沈阁老折煞萱儿了。” 沈约他虽无官职再身,但声名远播,门生遍地。况年龄摆在那里,如今却向萱草这样一个小女孩儿欠身,可不是折煞了么? 沈约但笑不语。 萱草亦坐定龙椅,眸色不辨喜怒。 “萱儿请阁老入宫,确有大事相商。”萱草语气平定,字字清晰。 沈约不禁在心里暗暗赞了一句:果然不同凡响! 未等沈约答话,萱草又道,“只是在这之前,萱儿有一句话要问阁老。阁老如实回答。” 沈约抬眸,正撞上萱草审视眸光,他心叹一声,随即朗声说道,“老朽一定如实回答。” 老朽! 他把自己自称一再放低,到让萱草不好意思起来。 萱草点了点头,冷声问道,“萱儿和太子能不能把这身家性命交到阁老手里?” 沈约心头一凛,“这是……” “只回答萱儿,能,还是不能!”萱草凤眸生威,震得人不禁捏了把冷汗在手。 沈约心中已有计较,再度欠身,垂下苍老的头,“能!” 他效忠昭明太子,诚心可鉴日月。 萱草思及往日里这个老人对太子的教导之情,又听得他郑重回答,这才放了心。 萱草站起身来,走下了龙阶。 她与一代名臣沈约并肩而立,气势不减,樱唇吐字如珠玉落地,掷地有声,“那么……是时候迎太子回宫了!” 那时沈约太过镇静,萱草并未留心。 只当那是他历经风雨后的平定,直到后来,萱草才想明白。 萱草将一切真相都讲给了沈约听。 她要沈约坐镇朝堂,而她,会离宫亲赴平江。她要接回真正的太子。 沈约恭敬低首,“那么姑娘以为,该如何处置三殿下萧纲呢?” 萱草转身,低眸想了一下,“最好就是杀了。以绝后患。” 冰冷语音尚未落地,蓦地,她又摇头,“不行。萧纲是太子亲兄弟。不能杀。” 沈约不语,等她决定。 “先囚着他吧。说不定以后还有用。”萱草微微闭眸,嗓音悠缓。 那老人又问,“萱姑娘亲赴平江,这宫里之事……要怎么处理?” 萱草侧过身子,看着沈约,挑眉而道,“那就是阁老的事了。看看您是不是宝刀未老,犹胜昨日!” 好一个伶俐的丫头! 沈约抚须静笑。 萱草从龙案上拿起一卷黄色圣旨,随手递给了沈约。“不过,萱儿也会助阁老一臂之力的。希望萱儿和太子回来之后,南梁掌权的人,会是昭明殿下!” 那是萱草备好了的圣旨,用萧综的口吻,将代理朝政的大权交给了沈约! 圣旨是真的,玉玺的红印也是真的,就连笔迹,都与真的无异。 就算是满朝文武有不满声音响起,他们也无可奈何。 况且,萱草相信,这点儿事儿,沈约能够办好。他还没有老糊涂。 沈约接过那卷圣旨,不再有迟疑,干脆回答,“那么老臣就在建康,恭候太子和姑娘了!” 他抬眸,她也抬眸,相视一笑。 这场戏才刚刚演到最激动人心的时候。 且静静看吧。 如今被囚的不是昭明殿下,而是梁武帝!那个一直昏迷不醒的老皇帝还有微弱呼吸!萱草下令,将他锁在宫里,派专人看管。御医等人皆不许出入。一旦有消息,沈约会及时通告的。 当建康城内一切安顿好,萱草就迫不及待的想要飞往平江,她只要一想起萧统的身影,她浑身都会发颤。 已经好久了,不知他的身体有没有恢复,不知道再相见,会是一个怎样的场景。 萱草辞过沈约,抬腿跑回自己的寝殿,叫着小豆子,“赶紧收拾东西,捡要紧的拿。我们马上出门。” 小豆子刚在打盹,现在还迷迷瞪瞪的,“咱去哪儿啊!” 萱草急得要命,使劲瞪了一眼他,“哪来的那么多问题!还不赶紧去办事!” 小豆子被萱草冷眸一扫,吓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瘪了瘪嘴急忙跑开了。 萱草看他跑去收拾,这才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刚要向后退一步,就撞上了一个硬冷的胸膛。 萱草吓得惊呼一声,再回头,撞见那人两道幽冷眸光。 她不自然的扬起一个微笑,柔声叫道,“余卿!” 余卿略略低眸,“主子要去哪儿……” 现在吴淑媛被赶出了宫,萧综也不再这里了,整个南梁权势落在了萱草的手中。余卿有些担心,担心萱草用不上他了,就会弃之如敝履。 他眸子里那激动的渴望确实吓到了萱草。 现在皇宫里没有凌悔,没有萧综,萱草感受不到一点安全感。 她只能压抑住心中恐惧,生怕眼前的这个男人闻出来。 萱草搭上余卿的肩膀,将自己向他近了近,画上妩媚微笑,“余卿,我要出宫办点事。可能要一阵子才能回来。” 余卿身子惊颤,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揽上了萱草腰身。 萱草垂眸,眸心泛起浓浓的厌恶之情。 余卿竟喘起了粗气,他在萱草身上乱摸着。萱草欲躲,无奈他抱得太紧,根本让她没有能力躲开。 妈的。 萱草心中骂了一句。 这男人就像喂不饱的狼,给了一点腥,还想要的更多。萱草娇笑一声,用力的将他推开一点距离。 “别闹!”她勾起画眉,妩媚扭动了下。“还有正事儿让你去做呢!” “可是奴才想……”他喉咙滚动,身下叫嚣。 萱草已经冷下面孔,余卿只好退了下去。 “吴淑媛在钟山也住了几日了,你说,她要是一不小心,从山上跌下去,会不会有人起疑?” 萱草平复呼吸,她背过身,理了理被余卿弄乱的衣襟。她是时候想办法除掉余卿这个色|狼了! 不急,等她从平江回来,这种事,交给凌悔就好! 既然要除了这个余卿了,就把最后一件脏活儿交给他吧。 吴淑媛的死也会给萱草带来一些好处。 那个女人不能活着。 余卿意犹未尽,一双狼目还放在萱草的胸前。他愣愣点头,不知萱草已动杀心。 小豆子准备东西后回来,见到余卿又跑来找萱草麻烦,吓了一跳。 萱草却镇定的笑对余卿,“去做事吧。不要让我失望!” 余卿没有立即离开,上前一步,“那么等萱主子回来后……奴才能不能?” 萱草勾唇媚笑,“行啊!我等着你。” 粉莹香舌若隐若现,无比撩人。 余卿像打了鸡血一样离开。 萱草气得砸了好几只花瓶,愤愤骂道,“他妈的什么狗东西,也敢打我的主意!” 小豆子也气鼓鼓的,他在萱草身边说道,“主子,这个人好危险,还是不要再留着他了!” 萱草淡淡点头,敛住脾气,“当然不能留着他了。等我回来,就是他的死期!” 当日下午,萱草带着小豆子一起离开了皇宫。 由小豆子亲自驾车,赶往平江。 他们在城门口见到了赵延美。 他什么话都说,只是在车下递上了一个信封。那是萱草让他办事后的一些回复。 赵延美都写在了信上。 萱草坐在车上接过来,草|草看了一眼,连连点头。 看来赵延美办事办的不错。 已经有一个北魏人将那幅图买走了。 那个北魏人,叫侯景。 赵延美立在车下,大红色的袍子衬得他异常妖娆。他笑了下,出声问道,“你猜,这个叫侯景的北魏人是谁?” 萱草折起信纸,微有纳闷,“我哪知道!” 她根本不认识北魏的人,又上哪里去猜? 赵延美挑眉,“就是那晚在黄金窝里把你赢了的赌徒!” 萱草惊住,“他是北魏人?” 不仅仅是北魏人,想必还是个有点背景的北魏人!要不,他买了那兵力部署图又能做些什么呢! 一道暗黑色的人影仿佛出现在萱草面前。 她到现在还能清楚的回忆起,那人在赌坊里,赤|裸上身,邪笑冷厉的面容。 不由得把心尖一颤。 世事难料,本以为和那个人再无相见机会,谁曾想,他突然又出现了! 萱草此刻才有一丝隐隐的预感。 她预感,她还会和那个叫侯景的赌|徒再相遇的。 赵延美抬起手扶了一下车窗,似笑未笑的回说道,“那个叫侯景的还让我给你带一句话儿。” 萱草勾唇,饶有兴致的问道。“什么话?” “他说,你欠下的赌债,早晚有一天得连本带息得还给他!”赵延美像是在看笑话,把侯景的话一字不动的传给了萱草。 如此赤|裸威胁倒还是萱草第一次听到。 赵延美也很好奇这个侯景究竟是什么人! 他当初拿到了图,按照萱草吩咐,在黄金窝里找了几个北魏人。那些人似乎是权贵子弟,很有钱。 赵延美对他们说,他有一点从宫里带出来的消息,问他们敢不敢叫价来买。 在展示了那副兵力图后,有的北魏人说那是假的。没人肯出价。 正在僵持之时,侯景推门而入。 他松松垮垮的披了一件黑色大衣,看起来放|荡不羁。 像侯景这样的地痞流|氓赵延美在赌坊里见得多了。可赵延美总觉得这个人没那么简单。 侯景出钱买了那幅图。 用的正是从黄金窝赚来的钱。 买下图之后,他并不着急走,而是笑着抬眸,看了看赵延美。 那阴冷笑声至今还留在赵延美的脑海中。 他说,“那个女人呢?怎么没见到她啊!” 赵延美故意装傻,“哪个女人啊!不知道你这人在说什么!” 侯景也不在意,低眸冷笑,“告诉她,她欠了我的赌债,早晚有一天得连本带息得还给我!” 没等赵延美还嘴,侯景已经朗笑着大步离开了。 只余下一道暗黑背影,还有那久久未曾平息的阴冷笑声。 第79章 男人真真假假 萱草坐在马车上,身形微有摇晃,静静的回想着她和那个叫侯景的第一次交锋。 她阅人无数,竟一时想不出该怎么来形容侯景。 侯景长相不俗,身材完美,萱草抿唇微笑,她犹然记得侯景下腹处两条如刻的人鱼线。 这一点,就是连凌悔恐怕都要逊色几分了。 他狂野恣肆,好像世间没有一种法度可以去约束他! 那一双熠熠生辉的黑眸,时刻都透出染血的危险…… 萱草暗暗猜测,这个侯景绝不会出身高贵,可能仅仅是个江湖里流浪之人。往返北魏南梁之间,想一展抱负,却总是碰壁。 不过不要紧,萱草看得出,他不会沉寂的太久。 或许那张兵力部署图可以助他一臂之力,也未可知。 “如果……我能收复了他……”萱草红唇张启,又合上。她笑着摇了摇头,“那是一只老虎,动不得。” 就在这样略显凌乱的思绪中,萱草坐着马车,驶离了建康城。 赵延美站在马车扬起尘土之后,静静立了好久。 直到他再也看不到萱草的马车了,才蓦地回身离去。 赵延美没有回黄金窝,而是上了钟山。 他要去拜一拜,葬在钟山上的高风。虽然埋在黄土下的不是遗体……倒也算是一种寄托吧。 平江离建康城不远,快马加鞭一日怎么也赶到了。 这个宅子不大不小,地处偏僻,古木森森。非常清幽的一个所在。 萱草到达时已是深夜了。 小豆子驾车,累得直想哭,却也不得不挺着,伺候萱草下了马车。 萱草人都还没站稳,就甩开小豆子的手跑了出去。 这里由赵延美派人把守,他们都是黄金窝里的人,自然认得萱草,待看清她样子之后才把佩剑都收了回来。 萱草冲进宅子正门门口,颤声询问,“太子呢!” 伺候的下人小心回答着,“在园子里。” 萱草指了指前面,“带我去。” 他们引着萱草左拐右拐的转进了后面的一座小园子,这里支影横斜,显得凄冷萧瑟。 萱草每走一步她的心就会猛颤一下。 就在马上要到了的时候,萱草突然喊了一声,“停,停下来。” 小豆子差点撞到她的身上,皱眉问道,“怎么了主子?” 刚刚还那么着急要见到太子呢,现在突然又不急了。 虽然这些事萱草没和小豆子细说过,可是小豆子是个聪明的,如今也猜了七七八八。 萱草扶住朱红色柱子,垂下眸,她手脚冰凉,心口憋得难受,倒不过气来。 “我不敢见他……” 为什么不敢,她也不知道。 是担心萧统身体依然不好,还是担心他好了不想见到她。 总之她心里那是从未有过的恐惧之感。 小豆子正欲张口说什么,就见到从园子月洞门口里走出了一个人。 正是紧身灰色长袍的凌悔! 他低着头,神色肃然,好像微有薄怒。 凌悔走出月洞门,小豆子叫了一声,“主子,看,是凌将军!” 凌悔蓦地抬起眼睛,漆黑眸心深处,闪过一道耀人光亮。 他快步走来,嘴角动了动,冷硬面容瞬间柔和下来。却是似笑未笑之间。 他知道,她来看的,不是他。 萱草假作欣喜笑容,却被凌悔一眼看穿。他失望的垂眸,沉声道,“太子就在里面。” 萱草尴尬点头,“他还好么?” “伤口都愈合了。”片刻之后,凌悔收拾好自己凌乱心思,依旧冷肃的抬起头,正视着萱草的眼睛。 萱草别开凌悔,向前走了两步,却又退了回来。 她咽下喉咙中滚烫的一口热气,抬起手,用自己手的冰凉却冷却唇上热度。 萱草笑得十分僵硬,“今晚了。先去歇了吧。也让殿下赶紧回房,夜里凉。” 她乱七八糟的吩咐着。 凌悔一双眸子正盯在萱草身上看,那凝定眸色看得萱草浑身刺痒。 萱草赶紧扶着小豆子的手匆匆忙忙的想要逃开凌悔。 自有手下人为萱草安排住处。 她的房间,就在萧统房间的隔壁。 凌悔静静的跟在萱草身后,萱草想要出声赶走他,却始终开不了口。 他好像有话要说,看起来,也有着犹豫神色。 小豆子打了个哈欠,萱草摆手,“行了,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小豆子这才忙不迭的谢恩,“谢谢主子关心!” 他笑着跑开了,另上来两个侍女伺候萱草。 这里是平江,不是建康。 况且这个宅子里里外外守着的都是萱草的人,凌悔倒也没那么多的顾忌了。 他站在一边,双手抱臂,沉沉的望着萱草的一举一动。 萱草一路未曾合眼休息过,现在已经疲惫不堪,再加上心头的紧张,她真的有些吃不消了。 挥退侍女,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烛光摇曳着,把凌悔高大身影映在了墙上。 她未敢抬眸触碰凌悔目光。 他也一直不去点破,他早已看到她眼眸深处缭绕着丝丝惊慌。 自宫变之日以来,萱草几经罹难,面上已不是当年的红润颜色。灯芯跳动,她的脸庞愈显莹白,琼雪之貌,看得凌悔蓦地皱眉。 不经意的沉重叹了一声。凌悔终于开口,“孩子呢?” 他嗓音低沉,只是这么问一句,却并不期待她如实回答。 萱草垂下眼眸,她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平坦小腹。 清眸扑眨眼,曼声而道,“死在我自己的手里了。我用他的命,把吴淑媛赶出了皇宫。” 好似在说一件平常小事,血淋淋的真相在她口中竟如此轻松。 萱草盯住凌悔的脸,想要从他眼中看出什么异样情绪。 没有。 他把一切都藏进了心底最深处。 那漆黑眸心甚为凝定,谁能猜到他在想些什么。 凌悔上前一步,缓缓将萱草揽入怀中,温柔抱住。 萱草的心猛地抽痛,她为凌悔默然不语的疼爱所崩溃了。 她双手只是垂在了身体两侧,凌悔手臂很有力量,紧紧环绕,不给她一丝空隙。 他砰砰砰愈发猛烈的心跳似乎拆穿了他所表现出来的沉静。 凌悔没有海誓山盟,没有甜言蜜语,他自来话不多说,却总能轻而易举的让萱草为他发疯。 可她总是固执的认为,她爱的只有昭明太子一个人。 事到如今,萱草都已经无法断定了。 萱草的脸在凌悔怀中磨腻着,想要汲取他更多温暖暗香。 这样互拥的平静被屋外婢女软柔声音打断了,只听婢女说道,“殿下,不要咬衣袖啊……” 瞬间,萱草身体僵住,凌悔闭眸将她推出怀抱。 该来的总会来,该发生的也总会发生。 她眸光冰冷寒厉,行至门口处,却没有推门而出,只是透过淡烟色的窗纱向外看去。 只见萧统坐在了一架轮椅上,神情痴傻,呆笑着看着婢女将他口中衣袖强行拉了开。 他的牙死死用力,竟扯出了白绸衣袖的丝线。 婢女很着急,却不敢太使劲,怕他受伤。 萱草蓦地回过头,她满眸热泪,怒瞪凌悔。 心在这一刻碎成灰飞,所有的梦都破裂了。她本以为来到了平江,可以见到一个完好无损的萧统。即便他要发怒,他要惩罚她,都可以! 只是…… 为什么命运要这么残酷待她。 如果她做的那些事真有报应一说,那为何不应在她的身上? 放过萧统,放过她心里最美好的梦。 满屋柔情已经消散如烟,凌悔也走至门口,他淡淡扫了一眼萱草,伸手用力拉开了房门。 萱草被迫出现在萧统的眼前。 坐在轮椅上的他,似有瞬间的惊愣。 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萧统身上,丝毫没有留意到凌悔眸中那阴冷怒意。 凌悔瞪住萧统,身侧手掌回扣,紧握成拳,骨节吱吱作响。 萱草缓缓抬起脚,走至萧统的身前,才三步距离,似乎已经要了她的半条命。 她身体轻轻跪了下去,扶住萧统搭在腿上的手,满眼的惊慌与难以置信。 热泪滚落,话语噎住。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萧统静静看着萱草趴在他身下哭,好似根本不认识她一般。 直到一阵夜风袭来,吹乱了她如墨青丝,发间香味吹入他鼻间,他笑着闭眸闻了闻。 他的声音响起,“我记得……” 萱草早已把眼睛哭红,绝望抬眸,萧统笑得如孩子般稚气,他低下头,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我记得你的味道。” 他点点头,认真的说了这么一句。 萱草双臂环住萧统腰身,泣不成声,哽咽之间,她痛苦哭喊,“我也记得你曾经样子……” 我做了这么多事情,为的,就是让你圆一个手握江山的权势之梦。 可如今,你却成了这副模样。 那么紫禁之巅的巍峨景色,于我们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萱草顿时失去了所有的精神支撑,曾经的那个萧统已经死了,死在宫变失败的当日。 现在的这个…… 只是一缕残破的游魂。 凌悔怒然闷哼,他突然冲上前,想要推走萧统。 萧统双眸顿时睁大,手上不由自主的拉扯住萱草小臂。 这一瞬间的僵持,被萱草一道冷声震碎,“你敢动他一下,我要你不得好死!” 凌悔的手就这样停在了半空中,他双瞳怒燃幽火,凄厉眸光让人心惊胆战。 萧统浑身冷颤,萱草拉住他,连声劝慰,“别怕,别怕,有我在!” 她软柔声音,像最管用的镇定剂,萧统这才平静下来。 萱草怕这夜间凉气伤了萧统单薄身子,赶紧起身,亲自推他进入房门。 两个婢女一左一右,用力抬起轮椅,才勉强通过门槛。 萱草在进入房门的一瞬间,回眸冷瞪凌悔,说道,“明日一早就把这门槛给我拆了。既然碍事,何必留着!” 凌悔还保持着刚刚的那个动作,心底冰凉一片。 她的骂声,他只是不想再听。 即刻抽身离去,带走所有柔情。 即便他爱萱草爱到没有原则,他亦是一个男人,还有最后的尊严。 这一刻,凌悔听到了清脆碎裂声音,在心底响起。 萧统被人抱扶住,自己脚下也用了力,十分费劲的坐进床榻。 萱草让婢女退到一边,她亲自跪了下来,为萧统退下脚上靴子。 已经很久了,萧统脚踝处的伤口确如凌悔所言,都已愈合,只是当时被铁刺伤得过重,又没有及时医治,遂留下了这样的病根。 从此,翩然公子只能一瘸一拐。 她嗓子顿时涌上一股腥味,是她把愤怒悲痛憋得太久,在胃肠里面炸了出来。 萧统一言不发,淡笑垂眸。 他眼中清明一片,却只是瞬间而已。萱草抬眸之刻,他笑意纯然,轻轻张口,“你叫什么……” “萱儿。我叫萱儿。”她声音沙哑,隐忍悲痛。 萧统笑着点头,低语重复,“萱儿……” 萱草脑子里混乱一片,疑问太多,可是夜色已深,萧统面上泛起睡意,萱草只好笑着问他,“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 他不反对,萱草就当他同意。 婢女将一切伺候妥帖,都纷纷退了下去。 熄灭了烛火,萧统平躺于里侧,萱草在他身边静静注视着他。 没有言语的惊扰,萧统闭眸,似是睡了过去。 萱草见他平静的呼吸,用自己目光在萧统容颜上轻轻流连,俊秀姿容犹在,只是清瘦许多。 人未变,心已死。 历经了那种屈辱对待,萧统失去了记忆。把过往抛掉了的他,纯如孩童。 没有那么多的算计和阴谋,亦没有了当初举世无双的风采。 她心疼惋惜,唇上滚烫着。 可是这一刻也都还是温柔的,就像曾经,她假以孩子的身躯睡在萧统身边。 那时候的夜里,萱草会光着脚从自己房间跑来,钻入萧统温暖被窝,用自己冰凉的脚放在他的身上。 他会责怪她的调皮,却不敢她走,装作不经意的为她紧紧盖上锦衾。 然后拥着她玲珑身体,一起入眠…… 萱草唇角苦涩泛笑,她躺了过去,手臂环在萧统身上,抱住他,使劲嗅着他的衣上暖香,热泪浸湿了单薄衣衫。 夜已深沉,累极的她昏昏睡去。 她没有感觉到,有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拉起被单,将她露在外面的身体盖上。 如曾经一样…… 第80章 两个男人争宠 午后的阳光依然很热烈,幸好有这高耸古树,枝繁叶茂,将刺眼光线打碎,只剩下斑驳影子洒了一地。 萱草一色鹅黄短裙,坐在青灰色石凳上,执笔急书。 小豆子立在她的身边,静静等待。 直到最后一个字落在纸上,她的手腕微有晃动,信纸末尾被一滴墨迹点黑。 萱草叹了口气,不知为何。 她沉默片刻,将信纸折好放进白色信封,甩给小豆子,“找个妥帖的人,将这封信秘密送入宫中,务必交到沈约手中。” 小豆子弯着身子,答了句,“奴才明白。”随即转身而去。 萱草还坐在那里看着满地斑驳出神,没有注意到她身后响动。 小豆子转身撞见黑衣静立的凌悔,不由得一怔,想要出声问安,却被凌悔抬臂拦住。 他摆了摆手,小豆子即会意的安静走开。 凌悔缓步走上前,在萱草身后停住。 本以为她并且察觉,谁知却听她霜音响起,“我知道你来了。” 她能够闻到凌悔靠近时带来的一股幽暖衣香。 凌悔心底猛颤,冷着面容,不出声说话。 萱草半垂着眸,似在微笑,“你在气我?” 气她那天说了那样混账的话,在下人面前一点脸都没有给凌悔。 这换做是别的男人,恐怕早就被萱草气走了。 可是,这是凌悔。 他说他离不开…… 萱草站起身来,她在凌悔身旁,但见他目不斜视,就知道他心中任由余气。 她笑了下,就这样把头靠在凌悔胸口上,倚着他而立。她身上不使力气,“你要是退开,我就摔倒了。” 萱草恐怕是有史以来最会使美人计的女人。 她知道男人最爱什么,她亦知道男人最怕什么。 所以,这个女人战无不胜。 不过……她也有七寸。 萱草娇音如水,让凌悔心底变得柔软。本来想要出口的冷硬言辞,也都被他狠狠的抛在了脑后。 他眸光渐渐温柔下来,一双手臂也不由自主的环上萱草腰身。 她笑了,“就知道你还是舍不得我……” 在凌悔面前,她可以蛮横,可以狠毒,亦可以温柔可爱。 萱草不禁又想起那个如果。 如果最先遇到的是凌悔,那么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如果先遇到的是凌悔,再遇到昭明太子的时候…… 萱草想,她还是会爱上昭明太子的。 萧统代表这世间一切,他就是万物,他就是天地。 萱草拉住了凌悔的衣襟,深深咽下一口热烈感情。 只听凌悔叹了口气,自嘲而笑,“是啊。我还是舍不得你。” 他听了萱草那夜里的话,气得真想一走了之。可是当他跨到山庄门外的那一刻,他才看清自己的心,他根本不想离开。那些气愤全部被他亲手赶走。只剩下,对她的舍不得。 两人在树下紧紧相拥,抱着彼此,不再想说话。 萱草却感觉到了凌悔的些许异样,她抬眸看去,但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好笑的问道,“你怎么了?有什么就说吧。” 凌悔沉下面上温柔,他垂眸看着自己怀里的萱草,再度迟疑。 “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萱草最近经历的事情太多,心情烦躁,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她皱眉,有些薄怒情绪。 凌悔最后还是决定告诉萱草,但是,在这之前,他更想问一句,“如果我说了,你会信我么?” 萱草下意识的有些怔住,随即展唇淡笑,“当然!如果连你我都不信,我还能信谁?” 这倒是萱草的真心话,已经过了这么久,经过了这么多事,她想,她可以完全信任一个人了。 那个人,就只会是凌悔。 他刚要说出来,就被身后的声音打断了。 “殿下,小心啊!”随着这样一声轻呼,萱草和凌悔皆回眸看去。 侍女推着萧统的轮椅而来,萧统却执意要站起来,他的脚踝使不上力气,还没完全站直就向着地面砸了下去。 萱草惊呼一声推开凌悔跑了过去,她几乎是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萧统的,她承受不住萧统的重量,两个人就一起趴在了地上,萧统还压在萱草身上。 侍女赶紧去帮忙,萱草却在萧统身下笑了,“太子爷,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压着我么?” 萧统神色慌忙,他挣扎着想起身,却无法自己站起来。着急得他直皱眉头。 萱草似乎都已经把她身后的凌悔给忘了,她抱住萧统的身体,让侍女帮忙,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萧统又扶坐在轮椅上。 萱草不顾自己身上的尘土,跪在他腿边,先为萧统掸了掸衣服,他纯白袍子上染了土,多么大的罪恶。 她笑得明媚,发自内心的纯洁笑意。“你看你,为什么不好好在屋里呆着?我一会儿就回去了啊!” “我想你了。”他用双目紧紧盯着萱草,眸中柔光将她弄得支离破碎。 萱草听得怔了神,刚想做出反应,就被凌悔的手臂给硬生生的拉扯起来。 凌悔声音硬冷,“我还有话没说完!” 萧统亦在这一瞬间伸出手臂,他握住萱草的另一只手,像只受伤的小猫,央求说道,“陪我回去,好么?” 萱草轻咳了一声,抬眸看向凌悔。 那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凌悔也看懂了。 他突然笑了,闷声说道,“我根本没有取胜的机会对不对?” 一个是她爱了一生的太子殿下,一个不过是她寂寞时刻的玩物。 孰轻孰重,还用得着去掂量么? 凌悔骤然松开了禁锢萱草的手臂,他冷哼声扭头离开。 这样的凌悔让萱草不由得心底一凉。 他背对着萱草而行,风掠袍角,他纯黑长袍阴冷肃杀。 萱草下意识的想要追过去,刚刚抬步,手上忽的一疼。却见萧统死死握住她。 “萱儿……陪我回房!” 萧统凉音响起,萱草顿时愣住,那声音如此熟悉,却不属于现在的萧统。 霜雪音调一如曾经。 霸道命令一如曾经。 再向着萧统看去,他依旧是那副无害模样,稚气发笑,“萱儿……” 他唤着。 可是那声音变了,不再是刚刚那一瞬间的凉薄了。 萱草笑了下,恍惚回答,“好。我们回去。” 她亲自推起萧统的轮椅,两个贴身侍婢就陪在左右。 萱草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她悄悄回过头,看向凌悔离开的方向。 凌悔只是站在暗处,也静静看着萱草的一举一动。 是天意,还是萧统的精心算计? 凌悔还是没能说出他心中怀疑。 不过他不会离开的。 他会亲手揭穿萧统的阴谋! 萱草的信被安全送入宫中,宫里有沈约坐镇,他暗暗的部署太子府势力,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萱草信中说,太子身体未愈,恐怕要在平江耽搁一段日子了。 这并未让沈约感到意外。 看到信,他只是抚须而笑。 似乎这所有的事情都在他意料之中一般。 平江,深幽山庄。 一场无声的战争正在进行。 两个男人,一个女人。 这场戏听着都会让人心里痒痒的。 萱草亲自服侍萧统,无微不至。她遣人请了名医来,却诊治不出萧统的病因。 她是来自千年后的人,自然有些先进的思想。 或许是萧统在这件事上受的刺激太大了,脑子才会不清楚。 是不是过一阵子就会好起来? 听了萱草的话,大夫也说,“也许罢。” 萱草谢过大夫,让侍女送他出去。 萧统则坐在软榻上玩弄着玉盘子里的荔枝,好似事不关己。 看着他稚气模样,萱草心里不知作何滋味。 她终是笑了笑,坐在软榻另一侧,拿起一颗荔枝,为萧统拨开,递到他嘴边,“吃吧!” 萧统张口,将晶莹荔枝全部含入口中。 他柔软的唇碰到了萱草的指尖,惹她轻颤。 萱草收回自己的手,不由得笑了,问道,“好吃么?” 萧统一边嚼着,一边口齿不清的说了句,“还要!” 萱草摇了摇头,顺着他的意思又剥开一颗。她自言自语,“如果你清醒了,或许还不如现在……” 萧统重新做回那个昭明太子,纵使风度迷人,可他和萱草再也回不到最初那份快乐了。 他们之间,背叛,算计,隐瞒。 太多了。 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他怕是不会再待她如初了。她也不能装傻充楞的当这所有都没发生过。 所以….. 倒不如现在这样。 萱草收起自己凌乱心思,她递上剥了皮的荔枝,认真的对萧统说,“以前是你喂我,以后我喂你。” 萧统含住荔枝,唇角抽笑。 萱草在想,如果现在是拍电影,她一定会让画面灰白,回映从前。 那时候,她是孩子之身。 他小心喂食,她拌萌陪伴…… 萱草将建康城里的事都抛在了脑后,专心在平江陪伴萧统。 这里就好像与世隔绝了一般,清幽,安静。 只有波涛暗藏…… 萧统一人独坐在园子里,好像在等着谁。 只听身后暗沉脚步声响了起来,萧统默然不语。 却是凌悔声音先起,“你以为我看不出你耍的招数么?” 凌悔咬牙,冷意满布全身。 对于身后之人的威慑之言,萧统依旧不去反应。 凌悔一把拉住萧统的轮椅,差点将萧统摔倒地上。 “萱儿爱你,所以为了你可以付出一切。为什么你就不能珍惜!”凌悔恨死萧统的算计,他要为了萱草拆穿这个虚伪的人。 萧统慌忙摇头,“你在说什么?” 凌悔哈的一声冷笑出来,“萱儿不在,你用不着玩这种恶心的把戏!” 萧统嘴角微微扬起,凉音顿起。 “你知道你和本宫最大的区别是什么么?” 凌悔眸光亮了起来,他松开自己的手,向后退了一步。 终于把这只狼|逼|得扔掉了羊皮! 萧统撑着轮椅扶手想要站起来,却很吃力,他艰难的笑了下,“本宫玩把戏,总会成功。而你……” 萧统摇了摇头,嘲讽凌悔,“你只不过是萱儿的一件玩意儿。她玩腻了,也就会扔掉的!” 凌悔的双手背在身后,俊眸中似有惊痛神色,他紧紧掐住自己的手腕,想要把心中疼痛掩饰得很好。 萧统试图走了两步,可是脚踝始终不听使唤,他急忙扶住石栏,半坐在池子边上。 这样一个动作废了他好大力气,白皙额上密布热汗。 可是他风度如初,淡笑的看向凌悔,一眼看破对方心底那隐藏着的风暴。 雪上加霜,萧统起唇说道,“你也算是个聪明人。本宫骗了全天下,却没能骗倒你!” 凌悔上前一步,怒声回道,“我现在就去告诉萱儿,萱儿也很聪明,她不会被你蒙住多久的!” 凌悔怒瞪萧统,正要转身,却听萧统不着慌不着急的说道,“是么?萱儿的确很聪明。可是即便你告诉了她,她也会选择不信!” 凌悔的动作就僵在了那里。 他回眸,冷对萧统,“你未免太高估你自己了!” 萧统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得十分阴冷。“本宫从来不会高估自己。即便是,那也因为萱儿给了本宫太大的自信了。” 一个男人的自信是来自他身边的女人的。 萱草爱慕萧统,敬仰萧统,依赖萧统。这种深刻的迷恋早已超乎凡人想象。 她会为了萧统这个男人,做一切愚蠢事情。 并且,是毫不犹豫的。 “本宫和萱儿十余年来相依为命。她的心思,本宫最懂。所以,不怕你去对萱儿胡说。”萧统侧眸,看着池子里游动的鱼,笑意浅淡而阴冷。 凌悔深知萧统说得是对的。 那个萱儿,就是这样聪明和糊涂。 凌悔侧了侧身子,他面色阴沉,质问萧统。“为什么你要对她这样?难道你不知道她为你牺牲了多少?你说的相依为命,不过都是好听罢了。你何曾真正心疼过萱儿!” 凌悔的话让萧统听得心惊胆战。 这些言语,他萧统也曾这般对自己吼出来过。 萧统敛起眼中惶错,牵笑,“还是那句话,本宫家事,用不着外人操心!” 听了这话,凌悔手上凝聚起一道力气,他疯狂的想着,如果杀了萧统,让他彻底离开萱草,会不会这一切也都跟着结束了? 第81章 玩玩和动真格 凌悔的怒气让整个天地变得阴暗起来,似有一块黑纱,遮挡住了日晖。 他慢慢向萧统靠近,手上握起更多力气。 萧统淡笑如常,不见丝毫紧张之情。 凌悔只听背后嗖的一声响起,他的肩膀便被一支利箭刺穿了。 他闷哼一声,侧眸看着血肉之间的箭头。 不用回头去看,他已经猜到这箭是谁刺出的。 萱草的手暗暗发抖,她将硬弓丢给身边侍从,抬步走上前。 萧统收起所有的笑容,换上一脸茫然无措。 她略过凌悔,走到萧统身边。又是笑意温暖。萱草半抱住萧统的身子,握着他的手臂,将他扶坐在轮椅上。 凌悔就那样站在一边,肩膀上还插着一支箭。 萱草推着轮椅走过凌悔身旁,她冷音响起,“我说过,你动他一下,我要你不得好死。这一次射偏了,下一次我不会再失手!” 凌悔甚至都没有看到萱草的表情,他静静听着,感受着肩膀上的疼痛。 受伤……从没这么疼过! 车轮划过地面,发出响动声音。 萧统又一次的不战而屈人之兵!他说的都是对的。在萱草面前,他永远都是赢家。 凌悔一把拔出利箭,血注噗呲一声喷了出来。溅了他半边脸。 神情冷漠生硬如最初一般。 心却伤成了秋季枯叶,轻轻一碰,就碎成飞灰。 萧统坐在轮椅上,他靠在那里,用自己的手盖住萱草的手背。 萱草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没人知道这个女人在想些什么,她看起来是那么恐怖,那么阴冷。 所有侍从婢女都谨守本分,不敢多说一句话,甚至不敢多做一个没用的表情。 那夜里,凌悔终于离开了。 萧统在和萱草用晚饭,他看着萱草小心翼翼的吹凉碗里的汤。 萱草微微噘着柔唇的模样真的很可爱。 他不禁笑了出来。 萱草抬眸,不解问道,“你笑什么?” 萧统再想变成那副装傻的模样已经晚了,他只好僵硬的掩饰而道,“我想吃那个。” 他指了指桌子另一边的盘子。 萱草只好依着他的意思,放下汤碗,亲自去捧萧统指着的盘子。 多高傲的女人也终究都还是一个女人! 在她爱的男人面前,她低微,顺从! 这种犯贱一般的爱情就是她萱草想要的么? 或许是。 或许,只因为她永远舍不得,萧统。 萱草亲自伺候,萧统不断提出难题,她都没有一点不耐烦。两个人一来一往,倒也乐在其中。 他的唇角沾了一点点酥皮渣子,萱草抬手想要为他擦去,萧统却拧了拧头,唇角似有微笑暗藏。 萱草深谙其中暧|昧含义,她坐起身子,向萧统慢慢靠近。 他正了下脑袋,对着萱草,静静看她的动作。 心跳猛烈,浑身泛起酥麻感觉。 两唇慢慢靠近,慢慢靠近,她身上暖香也愈加浓烈。 只是这一个吻终究没有落下,被小豆子打翻盘子的声音喊了停。 萱草心跳得很快,气恼的回头瞪住小豆子。 萧统也难掩失望神色,他擦掉唇上的东西,故作镇静的拿起汤碗自顾自的吃着。 小豆子只是一时紧张打翻了托盘,他吓得赶忙跪了下去,身边侍女也都跪在地上帮他一起手忙脚乱的收拾碎瓷。 这时候,小豆子抬头,结结巴巴的说道,“萱主子……凌将军要走了……” 其实小豆子就是来告诉萱草这件事的。 他在上来伺候的路上意外撞见凌悔。 凌悔黑衣黑袍,像是融进了夜色里一样。他什么都没带,只提着长剑,剑柄闪着银光。 小豆子赶忙去告诉萱草。 谁知正好撞破萱草的好事,弄碎了托盘,还被萱草怒瞪了一眼。 萱草早就料到凌悔会生气得想要离开,只是当她真的听到这事儿后还是感觉不敢相信。 那可是凌悔啊! 爱她爱到发疯的男人啊! 她顿时没了心情,有些颓然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她在想,是不是要做点什么,挽留他? 至少,他们之间,也曾有过那么浓烈的感情! 心还在犹豫,可是萱草的身子已经不受控制的想要站起来。 这时,她的手被萧统握住,他暗暗用力。面上却泛起平静笑容。 “萱儿,我吃饱了。我们可以在园子里走走么?”他温暖从容的微笑里没有其他情绪。 那笑像是一针镇定剂,顿时让她冷静下来。 她要的不是凌悔,是萧统。 萱草笑着答道,“好!” 她轻快回答。心中依旧沉甸甸的。 其实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萱草早已分不清玩一玩和动真格这两者之间的区别了。 她确定她对萧统是动了真格,可是对凌悔呢? 她只是一味的提醒自己,那只是玩一玩! 事实真相究竟怎样,不知道。 直到入了夜,萱草伺候萧统睡下后,走出房间。 “备马。”她抱着手臂,轻轻吩咐。 小豆子困得不行,揉了揉眼睛,他没太听清,又问道,“主子,你要干嘛?” 萱草正对着小豆子,突然抬手把小豆子的耳朵拧成了个圈,她一字一顿,咬牙说道,“备马!我要出府!” 小豆子疼得龇牙咧嘴又不敢叫,只好急急点头。 看着他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萱草才呼出一口气。 萱草没有看到,房间里,一个高挺身影扶墙而立。 那是萧统。 一袭白色寝衣,挂在身上。 神情冷淡,只是在眼底里,他藏下了隐隐怒气。 手指回扣住,似要刻入那墙体。 萱草迟疑了片刻,还是走出了院子的月洞门。 萧统的怒火终于烧了上来,他松开扶墙的手,乓的一声打碎了花瓶。 在松手的一瞬间,萧统脚上使不出力气,狠狠的摔倒在地摊上。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废物,追不出去,留不住人! 萧统眼睛赤红赤红的充着血丝,他开始疯狂的抓挠地毯。 或许装傻装失忆都是假的,可无法否认的是,萧统确实失去了原来的冷静。 心里有些扭曲了。 直到指甲劈开了,他的动作才慢了下来,扭曲的面容换上阴笑。 第82章 性感指数爆表 太子爷在房间里发疯,萱草这边也没太好的运气。 其实她只是想试一试而已,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也许凌悔现在早已经出了平江了吧。 她披了一身墨黑披风,策马扬鞭,倒有点魅惑气质。 顺着大路追出好久,还没有看到一点踪影。 心头失望之感慢慢涌了上来。 平江人口很少,况这宅子地处偏僻,鲜有人来,一到夜里,就更加冷清了。 萱草勒紧了缰绳,在手上缠了一个圈。 她不知哪里来的想法,就这样突然喊出了声。“凌悔!你到底走没走!” 只有冷风簇簇的吹掠声音。 枝影乱晃,诡异吓人。 “妈的。”她紧了紧衣服,骂了一句,因为这里真的很冷。 也许是习惯了南梁柔和的气温,萱草此时还真的有点娇气了。她冷得浑身冒着怒火。 “凌悔!”她冲夜色深处怒骂,“你他妈走就走了吧!反正不是我赶你走的!还说什么会永远留在我身边!我不就是刺了你一箭么?你原来又不是没受过伤!怕疼了么?” 萱草骂完,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大贱|货。 可她就是控制不住,“你要走就走。最好永远别回来……” 声音愈见微弱下来。 她有气无力的声音被风卷走。 全部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凌悔背靠大树,冷硬如刻的唇角也有微微抽动笑意。 他要求的从来不多,萱草肯为他追出来这样发疯,他早就知足不生气了。 况且,他又不是真心想要离开! 既然太子玩了那么多手段,他也就将计就计。让太子如愿以偿的把他赶出平江,赶离萱草的身边。 凌悔可以让萱草跟着萧统,只是他不会允许,萧统如此挥霍萱草的深情。 萱草跨坐马背上,似乎喊累了,她也发泄够了,打马回头正要离开。 只听她惊呼了一声,便被一双手臂横空抱起,用一个黑布袋罩上了她的脑袋,那人把她扔在马背上,狂奔离去。 萱草拼命挣扎,“是谁!放开我!” 那人显然很有目的,他的手紧紧抓住萱草的身子,以防她掉下去。 凌悔听到尖叫声冲到路上,已经晚了,他亲眼看着萱草被黑衣人抓走,而追不上去! 凌悔顿时有些慌了,不过只是瞬间,他便杀意腾滚,翻身跃上自己的马,顺着大路一直冲了出去。 萱草被横在马背上,马匹疾驰,她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了。 她的双手不断的胡乱打着,“你他妈哪路的?敢绑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那人用粗糙的大手掌使劲拍了拍萱草的屁股,大笑道,“我绑的就是你!” 他阴笑声音在夜风里格外清晰。 萱草竟不喊了,她突然静了下来,因为她觉得这个男人的声音她似乎在哪里听过一般。 是谁? 在哪? 萱草快速的搜索脑海里所有记忆。 不会吧…… 那个人好像很喜欢萱草屁股的手感,他又上手捏了捏,“怎么不喊了?我不介意你再骂两句给我听!” 该死的,想起来了! 是那个赌场里的痞子,侯景!买走萧综兵力部署图的也是他!他不应该离开南梁奔回北魏去了么?怎么会出现在平江? 难道说,这个侯景一直跟着萱草? 他已经知道了萱草的真实身份了? 萱草跟他暗暗较劲,她扭过头,想要隔着黑布咬他的大腿。 侯景只是坐在马上,奇怪的低下头看了看萱草。 他沉声问道,“你是想隔着这个东西咬我么?” 萱草气得直抽风,她也顾不得安全,挣脱了的双手抵住马脖子就想要往下爬。 侯景大手异常有力,他死死拽住萱草。 “好容易见着个能入老子眼的女人,还能让你这么就摔死了?”他马术精湛,在这样疾驰的马背上,还能腾出一只手来在萱草身上卡油,真不容易! 侯景扯住萱草,“乖乖呆着,有什么话,待会儿出了平江城,让你说个痛快!” 萱草也不想就这样脸朝地摔下去,只好认了。她被颠得想吐,却停止了挣扎。 不知道跑了多久,萱草几近昏厥,这才感觉速度慢了下来,她眼前全是小金星。 侯景先一步跳了下来,坏笑着看了眼萱草,大手一拽,就将萱草的身子抗在了肩上。 像抗麻袋一样粗鲁。 萱草被他扔到床上! 是扔! 只听乓的一声,萱草摔倒床垫上。她浑身的骨头都酥了一样,疼得她叫出声来。 侯景一只腿跪上床板,将萱草头上的黑布拽了下来。 萱草头发乱成鸟巢,半眯着眼,神情痛苦异常。 侯景仔细的端详着萱草的容貌。 上一次在黄金窝两人交手,她蒙着白色面纱,看不真切。 今夜,她又发丝凌乱,表情古怪。 真是在侯景心中泼了一大盆凉水。 侯景啧啧感叹,“还以为你怎么也得是个美人……” 近前一看,还真不如她带着白纱时候的冷艳妩媚。 萱草恢复了些,她坐在床上,闪电般挥起手臂想要甩侯景一个嘴巴子,却被他精准钳住手腕。怎么也挣脱不了,两人就这样再度陷入僵局。 萱草凤眸冷冷寒光,森森厉色闪现而出。 侯景弯起眸子,竟透出一丝笑意。 他点了点头,似乎满意了,“对,就是这种眼神。” 还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这么兴奋地。 正是因为萱草这样冷厉眼神,吸引着侯景,蛊惑着侯景费尽心思想要查清她的身份。 他在看萱草,萱草也在看他。 这算不得一个太帅气的男人,他不是第一眼帅哥,但绝对拥有气场。 萱草喜欢有能力掌控全局的男性。 他的一双鹰眸噙着危险的光芒,闪耀着,刺痛着周围一切。 簇簇火焰从眸心惊掠烧出,要把眼前景物,全部化为灰烬。 也包括萱草。 她的目光向下挪移,一寸一寸,要把这个人看穿! 她早就猜到两人还会有见面的那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又这样刺激。 身材,十分! 不不不…… 性感曲线虽然被栗色衣衫包裹在内,可还是隐约看得到,那坚实的轮廓。 身材分,不好意思,爆表了。算不出数值了。 第83章 南梁侯景之乱 侯景紧紧捏住萱草的手腕,萱草似乎可以听到她骨头断裂的声音了。 萱草强强冷静下来,挤出一丝笑容,却是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放开我!” 侯景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把她的手捏断,于是貌似很抱歉的松开了她,笑盈盈的坐到她对面床沿处。 萱草这才完全恢复,只是被颠得浑身都疼,她揉了揉手腕,妈的,被他捏的都红了! 这个人根本就是个流氓,极度危险和可厌。 虽然他身材很好……特别的好……可萱草对他没有一点好感,反而有十分的戒心。 侯景抬了抬下巴,牵起坏笑,他又欺身上前,还伸出两只手臂。 他这一个动作吓得萱草直往后面躲,可是她已经坐在床的最内侧,避无可避了。她想挣扎,却被他阴沉声音吼断,“你别动!” 侯景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霸气,萱草顿时有些惊住,她坐在那里,看着侯景跪了过来。 本以为他要干什么,谁知他只是帮着萱草理顺了头上蓬乱的发丝。 萱草满心疑惑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侯景动作很轻,虽然有一点笨拙但却不失温柔。 他粗热的呼吸就这样打在了萱草额上,弄得萱草莫名心悸起来。 时间一秒一秒的流过指缝,萱草可以听到他律动心跳。 他喉结凸起,完美颈部就展现在萱草眼前,蜜色肌肤,坚实强健的身体…… 萱草承认,见到这个男人,会让她想入非非。 当萱草长发被理顺,侯景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仔细看着。 他满意微笑,“就知道你不会长得太差。恩,果然不错。” 萱草抬手打落了侯景的爪子,骂道,“你他妈谁啊?用不着你来评判我的长相!” 侯景哈哈冷笑,倒也不动怒,他微微垂眸,捻起萱草肩头一缕头发。 他说,“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 侯景挑眉,笑对萱草。 他危险的声音让萱草无从抗拒,她喜欢这样的男人。 萱草亦冷哼,针锋相对,“我一向出人意料。不过,我好像并不认识你!” 侯景玩心顿起,他哦了声,勾唇又笑,“你不认识我?我们那天在你的赌场里玩的不是挺好的么!” 被他戳破,萱草只得哑口。她不想认输,却已经输在了气势上。 萱草扭过头,等他出声。 侯景定定看着萱草,一张口,就让萱草大为震惊,“你一个小丫头,服侍了太子爷,又勾|搭了豫章王。把南梁弄得天翻地覆的,真得很厉害。还有那个叫什么凌悔的,怕也是你的裙下之臣吧!” 萱草心底猛沉了一下,她没有料到,这个人竟然对她的事情了若指掌! 何止是了若指掌,简直就是无所不知。 侯景冷音又起,“宫外有个黄金窝,掌控南梁都城财力,宫内又骗走了掌权者。还有什么是你不能干的?” 他的声音里不乏钦佩之情。 说实话,萱草的确是侯景第一个佩服的女人。 只是不知道她做这些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要钱么?她的黄金窝是名副其实的黄金窝。要权么?无论是豫章王还是太子爷,都对她宠爱有加。只要皇帝驾崩,她就是南梁里说一不二的女人。 该有的她都有了,一个女人,她还能想要什么。 侯景的一番话让萱草顿时冷静下来,她跪坐起身,与他对视。 毫无畏惧,只是阴冷的簇簇幽光。 “我能问问,你到底是谁么?”萱草也勾起一丝笑容。 侯景垂眸思索片刻,他挑眉回答,“无名小卒。流浪在魏国和梁国之间。赚点脏钱,过日子罢了!” 他答得诚恳,竟让萱草一时间没了下文。 如萱草所料一般,他目前,什么都不是! 萱草不想再和他遮遮掩掩,她学着侯景的模样,挑起画眉,好一副浪荡恣肆的模样,“你手上已有了南梁兵力部署图。大可以跑回北魏,邀功请赏。到时候,要官儿要钱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 侯景唇上扬起微笑,“你到为我想得周到。” 他靠的越来越近……床边帷幔还恰巧在这个时候落了下来,外面烛火摇曳,舞动暧昧。 萱草丝丝呼吸也清浅起来,侯景有意无意的向她鼻尖碰触,轻嗅她身上暖暖淡香。 萱草胸口不停地起伏着,她眼看着侯景越靠越近,直到他整个人都压了过来。 萱草双手用力死死撑着他的身体,故作镇静的扯唇笑道,“你费尽心思找到我,不会就为了这几句废话吧?” 她红唇惹火,到真让侯景有些把持不住。 “我是有别的话想说,但是你不觉得我们有些浪费时间么?不如……做过了再说?”他轻佻言语,声音愈发沙哑。 萱草心底痒痒的,她皱眉,做出一副嫌恶表情。心底却在不由自主的微笑着。 侯景一眼看穿了萱草心底叫嚣得渴望,他满足浅笑,看来对这个女人来说,他还是有着诱|惑力的。 萱草眉目清冷起来,她用手指点在侯景滚热唇上,“别跟我来这个。凭你现在的身份,还没资格!” 一语出口,侯景顿时熄灭身上的火。 萱草以为他会动怒,会打她,早就做好躲闪准备。 但是侯景再次让她出乎意料,他坐起身来,哈哈朗笑。毫不在意萱草对他的不敬话语。 侯景整了整胸前衣襟,扫了一眼萱草。 他冷下声音,“女人。你偷了豫章王部署的兵力图,到底为什么?你想他死?” 其实对于这些事,侯景心中早有判定。 萱草以为他在引她的话,遂干脆保持沉默。这样敌在暗我在明的情况让她感觉很危险。 侯景勾唇,却不是一个笑。“你不用这么防备我。我不觉得我们会是敌人。说不定,我们还能互相帮一把。” 这句话倒是勾起了萱草的兴趣,她贴着侯景而坐,没有娇羞躲避。 她哈的一声笑了出来,不屑说道,“你能帮我什么?” 她萱草虽然是一个女人,但是在南梁,现在已经没有她办不到的事了。 还需要一个北魏里流浪的男人的帮助? 这不可笑? “你以为你在南梁里真的手握乾坤了?”侯景亦是轻蔑的笑。 萱草心底忽的一冷,“你什么意思?” 侯景幽幽张口,“我是怎么知道你的这些事情的,你就不想问问么?” 鬼! 萱草脑子里顿时只剩了这一个字! 宫里一直有一只鬼,她到现在都没抓住。 会是谁啊…… 再回神,侯景已经下床,他理顺衣服下摆,转过身,正对着床上的萱草。 “听着,我现在要回魏国。你放心,你要杀的那个豫章王一定会死在我手里!到时候,我们再来谈一谈,还是那句话,我们不会是敌人。” 他总让萱草有一种压迫感,好像他生来就是这样,带来无尽的危险。 这个男人把她查的底儿掉,而萱草却只知道他是魏国人,他叫侯景。 慢着…… 侯景? 这个名字好熟悉! 突然,萱草脑中闪过一道亮光?她虽然对这段历史知之甚少,可还是听过昭明太子的大名……以及著名的侯景之乱! 也许是吧……南北朝混乱之际,还有几个人叫侯景…… 萱草定定看着侯景,似想从他的身上看到一点乱世枭雄的模样。 可她没有,她只看到一个阴冷毒辣的流氓站在她身前。 或许还要时间。 让他慢慢的变强。直到吞没世间。 这样预知未来的感觉并不好,并没有让前途的路变得明朗,反而给萱草眼前蒙上了一层黑纱,让她更加看不清处方向。 她并不知道自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有多久,侯景也看着她,电光火石之间,想了很多。 他走至萱草床边,俯下身,一把拉过正在失神的萱草。她被侯景压入怀中,一双柔唇意外的贴住了侯景滚动的喉结。 他沉沉张口,“你把你这个人都输给了我,欠我的赌债,我会连本带息的找你讨回。到时候……” 侯景在萱草耳后轻轻吹气,让她浑身酥麻。 “到时候,你会知道,我多有资格和你做……” 萱草的那句话还是给侯景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把矛头刺回,留下无尽想象给萱草。 侯景猛地推了一把萱草,她躺倒在床上,轻声惊呼。 他最后笑了下,甩了一句,“你要追得人来了。” 随即,还没等萱草看清,他已经翻身跳出窗外,不见踪影了。 萱草这才看清这间屋子,原来是一个小客栈里的房间。怕还是平江城内吧。 这时,只听砰地一声,房门被撞开。 是凌悔! 他急匆匆的冲了进来,紧张的看向萱草,确定她没事后才看向周围。 凌悔一路追来,深夜里看得不清,但还是很确定那人绑着萱草停在了这间小客栈里。 他在楼下威胁掌柜的,掌柜的指了指二楼的房间,他才找了上来。 萱草头发散落,坐在床上,目光有些恍惚,她这幅模样吓坏了凌悔了。 凌悔跑到床边处,半跪下来,用目光询问。 萱草心头暖暖,她双臂环住凌悔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语,“我就知道你没走!” 今夜萱草他眼前被掳走,确实让凌悔心有余悸。 萱草并没有打算告诉凌悔侯景的事情,他却开口问出来,“什么人绑的你?” 萱草只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说了一些废话,就走了。” 这样拙劣的谎言连萱草自己都瞒不过去,凌悔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可他就是没办法生萱草的气。 夜已深沉,山路又不好走,萱草决定留到明日早上再回去。 她帮凌悔包扎肩头肩上。 那一箭,萱草确实是用力射出的。 刺透了他宽厚身体…… 伤口触目惊心,萱草自感愧疚心疼。 她咬着唇,忍不住在凌悔身后眼泪簇簇滚落。 凌悔不恨她伤了他,只恨她用一种自|虐的方式爱着那个昭明太子。 他久久沉默,却还是说了出来,“你其实知道,他一直在骗你的对么?” 萱草手上的动作忽的停了下来。 她尴尬笑着掩饰,“你胡说什么呢!” “你明白……”凌悔低沉嗓音又响。 萱草厉声打断,“闭嘴!” 她和萧统合力演戏给对方看,打造出一个谁也不去拆穿的景象,萱草又怎么会让凌悔打碎着梦般的时光。 如果不这样继续演下去,萱草不敢想象她和萧统会变成什么样。 这样最好,不拆穿,不说破。 只是萱草真的很受伤,她克制不住自己去怀疑萧统。 萧统精神一直都是正常的,也就是说其实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想得明白。 他还任由萱草去做那些事…… 难道说,萧统一直在利用自己对他的爱来重夺王权? 萱草咽下喉中辛辣感觉,她不想再想下去了。 被那个男人利用了与如何? 她不是心甘情愿的么。 凌悔被她呵斥,敛声不语。感受着肩膀伤口的疼痛。 萱草抬手,忽然又解开刚刚包好的白绸。 凌悔的伤暴|露在空气里,丝丝凉意侵袭,让他不禁一颤。 萱草坐在他身后看着,这个男人身上无数多刀伤疤。 她用手指点在最长的一道疤痕上,笑意清浅,“这条,是宫变那天留下来的……” 那道疤痕很新,还没有完全长好,透着粉色。 那一刀,几乎要了凌悔的命,将他砍成两半。 可是他那时候并没有很疼。 至少,没有刺客肩上的伤疼。 “凌悔。”她唤他的名字。 他只是静静的听着。 两人同坐在床上,他光着上身,已无局促之感。他们也曾有过,那么深刻的关系。 “我可以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这是我唯一能够承诺给你的。以后我可能还会伤害到你,心也好,身也罢,你怕不怕?”她在那道长长的疤痕上,落下湿|热一吻。 他惊颤,闭眸感受。 最好的结局就是他一走了之,让萱草永远停留在回忆中。 也许等到老了,行将入木的时候,他凌悔会突然想起,想起曾经他和这天底下最美艳的女人,有过火般的激|情…… 口不由心,心不由我。 他还是回答,“不怕。” 伤我吧,尽你可能的伤害我。 让我留在你的身边,只做一个卑微臣下,惟命是从。 那一夜,什么都没发生。 她被他静静的抱着入眠,萱草噩梦连连,他不去惊醒,只是用手臂紧紧抱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胸口,无声守护着。 夜色不知不觉的退了下去,清晨鸟啼,清脆入耳。 萱草一个人回到了平江老宅。 她提着裙摆轻轻走上石阶,唇上还挂着微笑。 凌悔没有随她回来,他先行一步,回到建康城,等候萱草。 能够追回凌悔,的确让萱草很开心。 他是一员猛将,也是一个靠得住的男人。 更是这盘棋局中,最重要的一个棋子,他会为萱草做任何事,杀任何人。能够帮她清楚眼前所有障碍…… 萱草也恨自己的无情。 但她确实需要凌悔…… 萱草挂上浅笑,走入宅子内院。 忽的,她的笑容僵住了。 萧统坐在轮椅上,正远远的看着她。 他的身后站着两个贴身侍女,而他们面前,有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 萱草脚步慢了下来,她一步一顿缓缓靠近。 腥臭扑面而来,让萱草不禁掩鼻皱眉。 她没敢多看那滩东西,好像……是一个被打烂了的死人。 萱草只是看向萧统,但见他笑意暖暖,目光纯然,没有一点异常。 她的心在颤,不好的预感浮了上来,声音都有些微弱。 萱草问道,“怎么了……” 萧统笑了,柔声说,“我等你了一夜了。” 他眼前就是那团血肉,他却好像没看见一般。纯白衣衫,只是下摆处,有着红色血花。 萱草很肯定那不是萧统的血。 她皱了皱眉,四处张望了一下,“小豆子呢?” 总要有一个人来告诉她,昨夜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萧统笑出了声,他用下巴点了点地上,说道,“萱儿你傻了么?那个小太监,不就在你眼前么?” 萱草的脑子里轰的一声。 “你说什么……”她直直看住萧统淡笑模样,颤抖发问。 萧统不敛笑容,反而笑意愈深。 “他就在你眼前。”他一字一顿,凉音重复。 萱草稳住呼吸,垂眸看去。 只见那个人全身蜷缩在一起,好像被人用重物砸了千百遍一样,身体都扁了下去。尤其是脸,全然分不出眉眼了。全是血,全是翻出来的肉…… 萱草很想吐,直到她勉强分辨出那人的脸,半信半疑的确定,那就是小豆子…… 伺候在她身边好久的那个孩子…… 萱草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她浑身像是撕裂了一般在疼。 她只问了一句,“为什么?” 萧统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杀掉了这个无辜而忠心的孩子。 他不是佛么? 他不是怜爱众生么? 萱草希望听到他的解释,告诉她,这样残忍血案,不是他做下的。 又或者…… 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说小豆子一直是个奸细,是来害他的。他痛下杀手,只是别无选择。 都没有! 萧统递了个眼色,那侍女便面无表情的推着轮椅向前。 一直走到萱草身边处,萧统拉住萱草的手,温柔如初。霜雪声音吹冷万物,“你昨夜和凌悔开心么?” 第84章 黄金窝的覆灭 字字如刀,割裂了萱草的心。 她愣在那里,哑口无言。 萧统轻笑着说道,“没关系。萱儿,我原谅你。” 他松开了萱草的手,侧眸对那两个侍女说道,“把这里收拾干净。太脏了!” 萱草依然立在那里看着这一切。 这是萧统的惩罚么? 冷暴|力。 把一切伤害都给她,还要对她微笑。 萱草心头莫名升起一团恐惧乌云,她扭头想跑,却被一个侍女死死的拉住手腕。 她回头瞪向那侍女,只见那侍女面无表情,只是回望着萱草。 自打来了平江后,萱草并没有注意过这两个陪在萧统身边的侍女,她一直以为这也是赵延美安排下的人。 现在一看,这两个人几乎长得一模一样,是一对双生姊妹。 她从来不记得,他们的黄金窝有这样一对双胞胎。 挣扎之际,萧统凉音闯入,“萱儿,又想跑到哪里去?” 另一个侍女推着萧统缓慢靠近,他冷冷含笑,看着萱草那荒唐无用的挣扎动作。 萱草从没这样害怕过萧统,她所有的神经都被打碎了,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霎时间哭了出来。 “你想干什么?让她放开我……”萱草用力想要掰开那女人粗糙有力的手。 那女人手上力气真的很大,捏的萱草生疼,她很害怕,心中慌忙一片。 萱草自诩看过大风大浪,却在这样一个时刻不战而败。 她都没有还手的机会,就被人擒住。 只因为,眼前的敌人是萧统。 她突然张口大喊,“凌悔!凌悔!” 她发誓,这只是下意识的一个举动。 因为每每她出事,凌悔都会出现在她左右的! 这一回她忘了,她已经把凌悔遣回建康了。 这个名字,没能把凌悔带回来,却把萧统心底最后的怒火唤醒! 萧统的面容顿时僵住了,他的手紧紧握住扶手,阴冷的失声喊道,“绑起来!把她绑起来!” 他情绪失控,拼命摇着头,心中喊着,不能让她跑了,不能让她跑了! 萱草亦很害怕,她死命挣扎,想要叫人进来。 这里的是从都还是黄金窝的人,都还听她的! 可是萧统的两个贴身侍女没能给她这个机会,她们一掌劈了下去,萱草就倒在了地上。 萧统还是不断重复着低吼,“绑起来,绑起来!” 侍女们照做了,把萱草绑在萧统的床头,园子里的一滩血肉也被收拾干净。 内院好像又恢复了往日的幽静。 黄金窝的那些人都在外面守护,根本不可能知道里面发生的一切。 整个天,忽然乌云密布的。 在通往边界的大路上,一人策马,狂奔而行。 正是那个侯景! 他任冷风呼啸划伤脸庞,唇角只是凝上一抹笑容。 本来昨天夜里,他是打算绑走那个女人的。带她回北魏,让她看看,他如何叱咤沙场。 只是后来,他才发现,留这个女人在南梁,或许会更好玩。 他故意说出萱草身份和所作所为,他看到了那女人眼里的惊颤。 侯景已经猜了个七八分了。 这个女人恐怕是为了那个太子,才做这一切的。 一旦豫章王战死沙场,太子大可以重掌大权。多么精妙的部署。 好狠心的女人,听说豫章待她不错。就连自己的亲妈都可以为了这个女人而赶出皇宫。 简直就是一条毒蛇啊! 不过侯景喜欢她,她越毒,侯景就越兴奋! 他在萱草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未达目的不择手段。 萱草那轻佻妩媚模样好像又在侯景心中闪现,他笑得狂烈,扬鞭抽策,奔得更快。 他们不会是敌人,正如侯景所说,可他们也绝不会是朋友。 且看着这出戏,要怎么演下去吧…… 凌悔亦快马加鞭的赶回建康,他按照萱草的话走入黄金窝。 却发现,这里竟然已经门庭寥落,一片狼藉了! 他的脚不小心踩到了黄金窝的匾额,发出吱嘎一声,木头碎裂,惊起灰色尘土。 萱草离开才几日?怎么会成这样? 凌悔不由自主的握紧了长剑,他微微皱眉,向内走去。 其实凌悔从很早以前就已经察觉到了萱草和黄金窝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经常跟踪萱草来到这里。 这里曾是那么辉煌,奢|靡颓废的所在。 如今…… 凌乱的不堪入目。 精美瓷器,柔纱帷幔,桌椅家具,全部被推倒了。 往日的享乐帝国,倾覆了。 凌悔并不心疼这些钱,他只想知道,是什么人敢对黄金窝下如此狠手! 且不提这是萱草的心血,就说黄金窝本身也有着盘根错节的势力,南梁里,有谁可以在短短几日内将这里变成废墟? 凌悔想不出还有第二个可能。 皇家! 只有皇家禁军可以大摇大摆的闯进这里,打砸掳掠,无所不作。 朝堂又已在萱草手中…… 她不会砸了自己的地盘。 凌悔脸色忽的变得更加阴沉。他想到了那个披着羊皮的狼,萧统! 他转身欲走,只听身后的房间里发出响动声音。 凌悔提剑而入,只见墙壁反转过来,一个穿着红衣的人顺着倒了在地上。 凌悔自然认得这个人,他是赵延美!萱草手下,黄金窝的大管事。 赵延美脸色苍白,他身上好几处刀伤,已经奄奄一息了。 凌悔走上前,他垂眸俯视着赵延美。 赵延美也用最后的力气抬头看着凌悔。 突然,赵延美抓住凌悔脚踝,声音微弱,“告诉她……告诉她……全没了!都被人抢走了!” 凌悔心底暗沉,他将长剑拄在地上,半跪下来,冷硬声音问道,“是谁做的?” 赵延美趴在地上,硬生生的从自己身下扯出一条银色的布。 凌悔双眸幽光更加冷凉。 这是太子府蓄养的杀手的东西…… 宫变当日,他们就是穿着这样的银色长袍闯入宫闱的。 果然是他! 那么萱草现在,岂不深陷险境? 想着,凌悔根本不想管赵延美,转身欲走,赵延美死死拽着他的衣服下摆。 “让她……帮我安葬!”他几乎是哭着恳求凌悔代为转达的。 赵延美也算是一代美人。 即便是这样的时刻,他亦有动人姿色。 凌悔最后看了他一眼,点头离去了。 赵延美费尽最后力气,爬回了密室,他将石门闭合,躺在那里,静静等待死亡的一刻。 他已经在这里躺了两天两夜了。 可为什么还不死? 在这个密室里,还剩下一些他们没有抢走的东西。 那就是萱草收集的各色珍宝。 有书,有珠宝,有古玩字画。 还有…… 一瓶药! 这据说是可起死回生的良药! 萱草那日从一个江湖医生手里赢来的,她并未当真,随手就扔在了这里。 赵延美疯了一样扑过去,他也不管了,将瓶子里的药全部倒进嘴里。 死马当活马医了。 赵延美不想死,至少不是这样死! 这两天的恐怖经历,让赵延美很想很想活下去。 那一日,太子府的杀手在夜里冲了进来。 手下人誓死护卫着赵延美,把重伤的他藏进了密室。 所以,那场屠杀中,就只有赵延美活了下来。 他们抢走了这里的一切,几十万两银子,还有无数的金银珠宝。 这都是他赵延美和萱草一分一分赚下来的! 就这么毁了? 毁在了她爱的男人手里! 哈哈…… 赵延美凄厉的笑了。 黑暗石室,一方小小天地,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和笑声。 真的很恐怖。 赵延美这一生最爱的,也最恨的人,恐怕就是萱草了! 她给了他身份地位,和尊重。 她亦带给他无尽的痛苦。 他们忙来忙去,为的就是那个太子。 结果遍体鳞伤,也是拜萧统所赐! 这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第85章 萧统精神分裂 赵延美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黄金窝毁于一旦,所有人都惨死屠刀之下,他只想苟延残喘的活着,去找那个人算账! 即便是萱草要拦,恐怕也拦不下了! 黄金窝虽是萱草的,但真正和这些人相处的却是赵延美! 这里,对于萱草来说不过是个赚钱的工具。 但对于赵延美来说,却是一个家! 昭明太子,赵延美曾经暗中效力的人…… 已经成了赵延美眼中仇敌! 不杀了他,难解心头之恨。 当凌悔想要返回平江的时候,他已经出不去了! 似乎建康城内的人得知了他的行踪,正在满城搜捕凌悔。 萧统杀了小豆子,端掉了黄金窝,现在又把矛头指向了凌悔。 他这一次,真的想把萱草完全绑在身边。 他要萱草再无后路可退! 朝堂之上,沈约已经控制了局面。 尽管有些豫章王府的臣下还不服,可现在他们也无话可说了。 毕竟玉玺握在沈约手上,毕竟沈约人脉极广。 也因为,沈约早早就做好了准备! 当日太子宫变失败被囚后,沈约便派人秘密见过太子。 太子好似并不着急出逃,他让沈约暗中筹划大事,而他自己则在囚牢里装疯卖傻,博得了当时豫章王的信任。 这一招卧薪尝胆,真真让萱草没有想到。 太子只说,“暗中盯着萱儿,让我们来看看,这个丫头究竟有多大能耐!” 初时,沈约急得都快炸了,事关生死的大事,太子竟信一个小丫头! 后来慢慢地,沈约才看到了萱草的能耐。 她在宫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竟然逼疯了吴淑媛,独掌大权! 沈约费了不少心思去跟踪萱草,他竟发现,原来建康城里的黄金窝竟是萱草手下产业! 这更让沈约惊奇。 也让萧统为之一颤。 萧统几乎不敢相信,这个手腕强硬心计阴毒的女人,是他从小养的那个丫头! 不过萱草一次一次的证明了自己。 她甚至想出了一招偷换太子的把戏,救出了萧统。 萧统顺着她的意思,被送往平江。 沈约派了一对双胞胎婢女贴身保护萧统。 其实,赵延美送到平江保护太子的那些人里也混了不少沈约的人。 只待这一天,撕破脸皮…… 黄金窝没了,萱草被打回了原型。 她只剩下一个凌悔,还分隔两地,救不了她。 或许,萱草也不需要任何人来救她。 这些,都是她活该的。 隐瞒了多年的秘密,终于被萧统揭穿出来。 她像是浑身赤|裸一般被丢在地上,任由萧统玩弄。 幽暗的房间里,熏烟袅袅。 萧统双手合十抵在唇边,静静看着地毯上蜷缩的萱草。 他坐在轮椅上,冷凉目光俯视着她。 萱草双手被绑着,她的脸压在拳上,泪痕干了,粘粘的,还挂在眼角。 像是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弄得她又疼又痒。 他们两个之间的假戏可以不用再演下去了,撕破了面子,互相折磨吧。 萱草的声音已经被她哭哑了,“你到底想拿我怎样……” 是杀是剐,都可以,别再用你的冷暴力去折磨我了。 看着你的模样,想着你的好,承受着你现在给我的痛。简直生不如死了…… 其实折磨萱草又何尝不是折磨萧统自己。 这场爱,本就是互相折磨,互相虐|待。 萧统许久都没有出声,直到他忽的清醒过来了一样。 他诧异的看着萱草,满眼疑惑,“萱儿……你怎么……怎么会被绑着?” 萱草抬眸冷看萧统。 都到现在了,还演戏给她看么? 又何必呢! 萧统却似真的什么也记不得了一样,他双手撑住椅子,想要站起来,岂知轮椅的轮子向后滑去,他脚上用不了力,砰地一声摔到在地上。 萱草心里一痛,却赶忙制止自己。不要心疼他,他还在演戏。 萧统摔得真是不轻,他双手撑在地上,艰难的向萱草靠近。 她看着他的这幅样子,忍不住,又是泪眼朦胧。 他怎么会成这样…… 好好的一个人,像是被从天上打落凡间。 他颓然惊痛的神情让萱草无法设防。 萱草缓缓坐起来,把身子挪了挪。 直至萧统可以抓到她的手,他们互相搀扶着靠在一起。 萱草在水光里看到了他的脸,不禁向他怀里依偎过去。在萧统胸口窝着,痛声哭了。 萧统脑子里一片空白,所有痛苦记忆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他很纳闷的笑着抚上萱草脸庞,轻声说道,“你怎么哭了?萱儿,谁欺负你了?” 萱草只是一味的在他怀里流泪,不去听他说的话。 因为不管是真是假,她都不在乎。 只要他能让她抱一抱,让她靠一靠。 闻闻你身上味道就好。 萧统捧起萱草的脸,为她吻去脸上泪花。精心舔舐,麻麻痒痒的感觉让她情动。 就在她想要更加深入的时候,却被萧统猛地推开。 萧统的目光霎时间变得凶狠起来,他疯了一样抬起手臂照着萱草的脸打了下去。 萱草啊的一声被打倒在地上,她的脸霎时间火辣辣的,这一巴掌来的太突然,让她咬破了嘴唇,挂着鲜血的唇角泛着腥味。 她不敢相信的摇着头,她都还没有好好感受温存,就被这样打碎了! 他到底怎么了! 萧统站不起来,他就坐在地上,顺手抓过桌上的木托盘使劲打着萱草。 他一边下狠手,一边痛骂萱草,“你这个荡|妇,荡|妇!我让你去勾|引别的男人!你活该,你活该!去死吧!” 萱草的额头被打的血色模糊了。 她脑袋一阵晕眩,却突然明白了。 萧统真的不正常了,这不是演出来的。她曾经做过义工,见过那些受了重创的病人,他们时而清醒,时而疯癫。 失去神智的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只是没料到,萧统也会成这样。 老天真是把他们逼到了绝路上。 萧统骂声越来越大,骂的越来越难听。 他手上力气也不减,打得萱草遍体鳞伤。 萱草竟也不躲,任他发泄。 或许当他再次清醒的时候,萱草早已被他打死了。 她忍了最后一滴泪,凉凉闭眸,等待将死一刻。 忽的,侍女闯了进来。 见到眼前惨烈一幕,侍女也吓了一跳。萱草头上全是血,她半眯着眼睛,缩成一团。 萧统恍恍惚惚的停了下来,他抬头,看向侍女。 侍女颤颤巍巍的回说道,“沈大人……派人来了……说是要请太子准备回宫!” 萧统忽地一笑,“太子?现在谁是太子?” 侍女不敢再说话,可走也不是,只能就立在原地垂眸低首。 萧统猛地抓住了萱草的头发,她疼得失声尖叫。 他贴在萱草耳边说道,“你不是给那个人生了孩子了么?孩子在哪啊!他是不是太子!” 萧统胡乱的骂着,萱草痴痴发笑,她现在面目全非,满脸都是血,笑起来,恐怖至极。 “你要是如此恨我,直接杀了我不更好!”她真的有些崩溃了,对着萧统喊着。 她知道她所做一切让这个曾经孤傲的太子难以接受,她不求原谅。 只求一死,但愿来生,我们别再相遇。 爱你太痛苦。我们不如停下来吧。 萧统阴冷笑着,“我不会杀你,我要带你回建康!让你永远呆在我身边!” 萧统扔掉手上凶器,抱起萱草的身体,揽在怀中笑得凄厉。 三日后,萧统就带着萱草准备返回建康。 萱草度过了这一世里最黑暗的几天。 萧统时而清醒,时而混乱。 清醒的时候就对萱草不停的说抱歉,亲自给她擦拭伤口。 可是混乱时间更久,他会拿各种硬物去打萱草。有时候是托盘,有时候甚至是瓷瓶。萱草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皮了。 她这个身体也是萧统精心呵护着长大的,哪里受过这样对待,奄奄一息,再无挣扎力气。 他不让她死,也不让她好好活着。 第86章 终于选择离开 萱草被萧统带回建康的那天,豫章王兵败如山倒。 萧统坐在马车上听侍女传来的话,他笑了,冷霜寒音让人心惊。 他握住身边萱草的手,但见她面无表情,痴傻而坐。 “我就知道萱儿不会让我失望!果然美**国,当真不可不信!”萧统挑眉。 他还是一袭白衣,萱草斜过眼睛去看萧统。 她看到了雪色衣衫下那暗黑的心。 萱草愣愣的笑了一下,却是很认真的对他说道,“如果我说害死萧综,为你夺回大权,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她的心扭成一团。 萱草面上伤痕都被侍女处理过,可还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在她雪白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眼。左半边脸也还是肿的,她的倾国倾城,毁在了她最爱的男人手里。 萧统似乎根本没再听她说话,只是伸出手挑起车帘,对着窗外笑了下,他眸光闪动,轻笑而道,“这就是你的黄金窝么……萱儿!” 萱草顺着他的目光向外看去,只见黄金窝的大牌子已经不见了,门窗紧闭,寥落不堪。 她倒也没多大反应,没哭没闹。 “没关系。反正就是个赌场而已,你不喜欢,关就关了。不要紧!”萱草把刚刚的话收回了心底,靠在一边,笑得淡然无比。 她似乎是真的释然了。 一直以来,萱草紧紧抓着萧统不肯放手。她只是不断在心里强调。这个男人,是她最爱的。 如今再细细思量,所谓深爱,都不过是心魔而已。 冷风吹进车内,萱草轻轻闭眸。 萧统也不再说话,他陷在自己的世界中,想起很多惨烈画面。 在这些画面中,他暴打萱草。 把他精心呵护的瓷娃娃,亲手打伤。 萧统清醒的时候,看着萱草满身的伤,他又是心疼又是懊悔。 可一旦痛苦袭来撕裂他的理智,他又痛下狠手,有几次,甚至差点要了萱草的命。 那个时候,谁都不敢阻拦他。 萱草只是从不反抗,她用这种承受的方式报复萧统。 你打我,最好打死我。 让我死在你手里,等你清醒了,看你又当如何。 朝堂上,群臣一片混乱。 豫章王惨败沙场,如今只剩精兵三千人,眼看着北魏就要破城而入,朝中竟无能做主的! 沈约站在众臣最前方,双手握在一起,搭在小腹上。 倒真有一副处变不惊的泰然模样。 众人在底下小声的议论争辩着,直到一个人突然大声说了句,“现在应该立马派援兵襄助豫章王!” 有人附和,也有人反对。 附和之人不过是豫章王府的臣子,他们担心一旦豫章王战死,沈约会把他们一并除掉。 这个朝堂不就是这样,胜者为王。 也有人反对,豫章王带走了大批精兵,再派人去,恐怕会使南梁损失更为惨重。 谁都不想成为亡国之臣,北魏拓跋在梁人眼里都是蛮族,蛮族掌权,天下岂不大乱? 沈约这才缓缓张口,“现在最紧要的,是稳定朝中大局!” 他苍老而有力的声音将其他人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缓慢语句,亦足以震慑人心。 众人都默默点头,可是,谁来坐镇朝堂呢…… 沈约笑了下,扬声说道,“请太子殿下入朝!”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没有出声。 太子不是傻了么? 况且太子逼宫篡权,到现在还被囚在太子府啊! 有一些聪明的人已经看清局势了。 他们心底暗暗的往沈约这方靠拢。 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绝对的效忠,活着,不就为了自己么! 讲什么大义,那都是放屁。 就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两个侍女一左一右护送着白衣的萧统走了进来。 萧统是走着的,很缓慢,他尽力使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一瘸一拐。 可眼尖的人还是看出他脚上的问题。 他嘴角浮笑,一步一挪。 已经许久没有站在众人之前了,萧统差点忘记了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他立定在龙阶之上,冷凉看着众臣。 豫章王府的人最先发出声音,“昭明太子已被废黜,怎可掌控我南梁命脉!” 萧统不急不气,他冷冷回道,“本宫何时被废了?” 那人哑口。 没有任何一道圣旨真正的废黜了萧统东宫地位。 即便他当日被囚,名义上也还是太子。 那些大臣毫无创意,不过是说一些,“太子大逆不道”之类的话。 又把逼宫之事提了出来。 这的确,是萧统的硬伤。 被戳了七寸的沈约和萧统都毫无焦躁之情,只见萧统微微点了下头,递了个阴冷目光过去。 沈约即刻会意,他抬手。 只听砰地一声,殿门被重重合上。 所有人顺着这道声音看去,只见数十名银袍侍卫从殿内闪了出来。 他们嗖嗖嗖的几声拔出长剑,将所有大臣围在中心。 萧统回过身,向着龙椅蹒跚走去。 侍女上前想要搀扶,却被萧统抬臂挥开,他自己一步一顿,艰难的登上金色脚踏,微微侧着身坐了上去。 终于坐上了这个位置,终于看到了山巅景色。 他发出撕裂般难听的笑声,吓得众人瑟瑟发抖。 “不服者,杀!” 萧统一声刚落,就有人头落地。 正是刚刚驳斥萧统的那人。 血溅红毯,人头滚落,摔倒一个老臣的脚旁边,他吓得当时就昏倒在地上了。 沈约一连让人杀了五六个豫章王府的重臣。 殿上尖叫连连,萧统只是抚摸着金色的扶手,眼神变得有些空洞。 这就是他想要的么? 看着底下血流成河的惨状,他心底最后一丝良知似乎被唤醒。 不过,只是似乎。 萧统眸光不再那么冷硬坚定。他闪躲着,不想去看底下发生着的一切。 沈约那个老头子倒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别看他一副儒雅风范,真玩起狠辣手段来,他从来不比梁武帝差。 沈约缓步走入包围圈,他脚踩鲜血,看着众人惊颤目光,笑意纯然,“太子还是太子,这里是东宫在做主。想必各位现在也看清了。做个聪明人,否则,他们……就是你们的下场。” 沈约突然抬脚,踩住一颗人头,狠狠用力,差点把眼珠子都踩出来。 众人也不再纠结什么忠心问题,他们跪在地上,不断磕头,以表自己效忠东宫的心。 沈约回眸笑着看向萧统,萧统满眸疲惫的点了点头。 一切似乎结束了,也好像刚刚开始。 萱草回宫后没有受到善待。 萧统将她扔进废院儿,把她的手用绳子绑着,拴在大树上。 曾经他有多疼溺他的萱草,现在他就有多恨他原来付出的疼爱! 所以,萧统用这种方式像萱草讨要回来。 就在萱草身子越来越冷越来越僵硬的时候,她被一双大手托了起来,抱在怀中,感受到了熟悉的暖暖衣香。 萱草唇上缓缓浮起一丝笑容,她根本没有力气睁眼,有气无力的虚弱问道,“是你么……” 是他么? 那个一次次救她于危难之中的凌悔? 黄金窝被毁了,一直伺候着她的小豆子也被萧统杀了,凌悔……竟是萱草唯一剩下的了。 凌悔面无表情,他提剑割断了绑在萱草手上的绳子,想要为她解开手腕上的麻绳,那些粗绳子已经嵌入萱草细嫩皮肉里。 他眸心触痛,抱着萱草有些不知所措。 当凌悔得知一切真相后,他被挡在了城内,无法回到萱草身边,他能做的只有找一个安全地方等待萱草返回建康。 他潜入最危险也最安全的皇宫,这里是凌悔最熟悉的地方。在这里躲上一段日子,不是什么难事。 直到这天,他终于等回了萱草。 却发现,她已经被那个昭明太子折磨得不成人样! 此刻,整个皇宫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声。 萧统专注的在前殿杀人,根本不会到这个废院里来看被他折磨得快要死去的萱草。 凌悔抱着萱草的身子,他用粗糙掌心在萱草脸上不断磨腻。 她没有得到回答,又问,“是你么?” 凌悔终于回答了萱草,“是我。我来告诉你一句话。” 萱草双臂用力勾住凌悔的脖子,她眯着眼,透过朦胧视线,吻住凌悔颈窝。 “我也有话想对你说。”她哽咽哭声让凌悔舍不得听下去。 凌悔忍住,冷硬的唇角竟浮起一丝轻笑,“你先说。” 萱草的细吻缠绵流连,她在凌悔耳边轻语,“带我离开吧。” 她说出来了。 凌悔心底坠入深渊,感受着极为刺激的坠落之感。 他想说的是,“不管你这一次是不是还要执意留在那个身边,我都要把你绑出皇宫!带你离开!” 只是…… 这句话由萱草口中要求出来,他真的愣住了。 凌悔眸光变得温柔,他不再迟疑,抱起萱草的身子,站了起来。 “我这就带你走!”他坚定不移。 萱草被他托着,紧张的搂住凌悔脖子。“这是大白天,这是深宫啊!” 萱草被打伤又不是被打傻了,她能知道萧统在忙些什么。 宫变,杀人。 虽然说现在皇宫不大可能戒备森严,可就这样抱着她大摇大摆的走出去,也不大可能吧? 凌悔低头在萱草鼻尖上轻轻咬了一口,他沉声说,“你小看我了!” 萱草相信他,她真的很安心。 在凌悔的横抱中,她彻底闭上了眼睛,等待离开的一刻。 那天,凌悔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真的就把萱草带出了皇宫。 萱草昏厥很久,她身上全是伤,凌悔将她带到了钟山山脚下的小木屋。 这里,是他们两个开始的地方,也是凌悔这一生最迷恋的地方。 他们很幸运,萧统没能把这里一起毁掉。 凌悔将萱草小心翼翼的放进木桶中,她柔软身子立即被温热的水所拥抱着。 正如凌悔的怀抱。 她享受着凌悔温柔的照料。 从离开皇宫到现在,她就再没说过一句话。 所以,她的突然出声让凌悔一怔。 “凌悔,从今往后,叫我木薇。我不想再做萱儿了。我要做回桑木薇!” 她凉音顿起。 凌悔继续用白绸为萱草轻轻擦拭身子。 她身上都是伤,都是血痕,凌悔不敢用力,一介武夫,也有如此细腻的时刻。 凌悔静静的听。 “我做桑木薇的时候,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都快不记得了。我只知道那时候,没人爱我,我也没爱过别人!不过不要紧,我活的很快活,想赌就赌,想玩多大就玩多大。从没有后顾之忧。” 萱草再次讲起穿越到南梁之前的生活。 上一次说起,还是在牢房里和萧统讲,不过他没当真。 这一次,她乱七八糟的将给凌悔听,他却见字字句句都记在了心里。 “莫名其妙来到南梁。我在他身边长大,他让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所有的美好!他那么疼我,爱我,给我一切。我也深刻的迷恋着他。” 坐在水中,她自嘲笑容挂在脸上。 “我从不后悔为他做的那些事。即便是现在!” 凌悔听到这里,手上动作顿住。他能明白萱草的感觉。他不也是一样?被萱草伤尽感情,也不恨她。 萱草停止混乱讲述,她伸出手臂,拉住凌悔。 示意他坐进来,凌悔衣带不解,直接坐入水中。 他们两个挤在一个木桶中,紧紧抱在一起,却无旖旎之思。 只想就这样拥着彼此,什么都不做,听着对方的心跳声,就是一种满足。 他食指指尖划过萱草的脸庞,认真回答,“不管你是萱儿,还是木薇,我都要你!” 这话,只有凌悔会对她说。 也只有凌悔对她说这话,萱草才会信。 他们就躲在这个小木屋中一连躲了四天。 外面肯定天翻地覆了,萧统恐怕已经控制了一切了。他肯定疯狂的在搜查在寻找,他会想要把萱草抓回去,再抽打,再虐|待。 萱草没心没肺的活在只有凌悔的世界中。 他治好了她身上的伤,却永远不可能治好她心里的伤。 萱草就靠坐在窗边,看向外面景色。 她闭眸,精心算着萧统的每一步棋。 萧统既然有能耐监视萱草原来玩的把戏,他就一定会猜到萱草留下的拿手。 她卖掉给侯景的兵力部署图只是一部分机密,其实,南梁还有暗藏的兵力。 一旦萧综兵败,手持玉玺的人就可以动用这部分暗藏兵力。 可是太子不会用这些大军救萧综,他会等待萧综死讯传来,然后一举平叛。 的确,萧统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本来这个计划进行的非常完美。 唯一的重大意外,就是萱草突然失踪。 她的离开让萧统彻底疯了,他在殿内乱砸东西,痛声叫着萱儿两字。 萧统谁也不见,即便是沈约,他也不见。 就那么头发散乱的坐在地上,跟自己对话。 “你为什么打她?” “我生气!她骗我,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她是个荡|妇!” “可你还是爱她,你怎么能那么对她?” “别说了!”萧统两手捂着自己的太阳穴,尖声叫着。 声音撕裂般难听…… 侍女就在殿外,谁也不敢进去。太子太恐怖了,没人敢靠近。 第87章 结发成为夫妻 钟山的林中小屋并不安全,凌悔决定带着萱草离开建康。 如他们所料,太子的人很快就搜查到了这里。 可萱草凌悔二人已经早早离开了。 只有一封信留在了屋子里。 没人知道信里写的什么,只知道太子看过信以后,更加癫狂。 坐在远行的马车上,凌悔在她身边,由一个雇来的车夫驾车。 他无比自然的用手臂环住萱草身体,让自己坚实的臂膀作为萱草的依靠。 “我们已经出了建康城了,接下来要去哪儿?”他一生都选择听从萱草的话。 萱草莫名的笑了下,在她和凌悔之间,她被捧成了女王。 “如果你不介意,我要去一趟边界。做最后一件事情。”萱草没有再命令凌悔,她觉得,偶尔当当小女人也不错。 凌悔沉默片刻,他点头答应。 他低头吻了萱草眉心,再无说话。 萱草窝在凌悔心口处笑靥明亮。 因为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其实离开昭明太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 有了凌悔的精心呵护,也许日后她会慢慢淡忘那个人。 萱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逆转了历史。 她留下一封信,揭穿了豫章王萧综的真实身份,她告诉萧统,萧综并非皇家血统。 她在木屋里,见到了消失已久的余卿。 有凌悔在身边,余卿又怎么敢对萱草动手动脚? 天下谁人不知凌悔威名。 余卿当日没能杀掉吴淑媛,让她给跑了。所以他未完成萱草交代的任务就一直守在钟山搜捕吴淑媛。 直到余卿在一处山洞里发现了吴淑媛。 那个可怜的女人已经被饿死了。 萱草并不去可怜那个女人,她只是心里寒冷无比。她问凌悔,“这会不会也是我的下场……” 他低沉回应,“你有我!” 心口震动,她温暖无比。 一封信并无足够力量使世人相信萱草所言,所以萱草还将那个老主持和成休宁的骨灰牌位都留了下来。 其实朝臣们信不信都是次要的,主要是让他们心生怀疑。 南梁可以允许一个心怀鬼胎的太子掌管大权,也不会让血统不正的豫章王有机可乘。 这是萱草发誓,她最后为萧统做的事。 果不然,沈约很好的利用了这一点。捧太子重新上位。 这时,又传来萧综弃军逃跑的消息。 豫章王府已经彻底覆灭了。 放眼天下,没有人再是萧统的威胁了。那么是不是也就代表,昭明太子不会被奸人陷害,死在湖里了? 但愿吧。 萱草做了一次信徒,她双手合十顶礼,闭眸祷告。 建康城是车窗外被丢在身后的景色。 这一次离开,估计永无归日。 萱草没有回头去看,她并不留恋。 凌悔沉默了半天,突然问了一句,“那个余卿说,你答应过他的,没有做到,是什么意思?” 萱草神情古怪,没想到凌悔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余卿被萱草扔在钟山脚下,痛苦不堪之际喊了出来,说萱草言而无信。萱草当然言而无信,她和凌悔头都没回的就离开了。而余卿当日,也自尽于钟山。 她又背上了一条人命。 不过没关系,多一条也不多。 可是凌悔突然问出来,萱草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显得有些闪闪躲躲。 凌悔更加疑心,他垂眸,虎眸含光,“说。” 只是一个字,却有无尽霸气。 萱草心里暗暗道,我刚做了一会儿女王,就被迫让位了。 不过萱草喜欢这样的凌悔,男人,总要腹黑点才可爱。 她揪住凌悔的耳朵,低声和他如实说了。 凌悔越听表情越冷硬,后来他气得直接一个翻身,将萱草压在身下。 萱草双手抵在凌悔的胸前,她都不敢看现在凌悔的眼睛。 脸色绯红,显出羞涩模样。 她也争辩着,“我也没办法啊。当时情形所迫,我只能先牺牲一下色|相,真的很管用,他对我言听计从的。我让他去死都行!” 萱草倒是一点也不害臊,她大方承认。 这在她眼里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她有资本玩色|诱,应该骄傲才对啊。 现代人的思想触怒了凌悔。 他的脸压了上来,用力吻住萱草柔唇。 被他又吻又咬的半天,萱草气息凌乱,娇笑着看他。 凌悔沉着脸,低沉声音威胁,“这种招数,以后不许再用了。” 她挑眉,“不然的话……” 不然……不然凌悔也没辙。只能用这种方式无力威胁。 看到他眼中失落,萱草心疼,她勾住凌悔脖子,加深这个吻,直到也发现凌悔穿着粗气,她才停下来。 “我以后只会是你的。这种招数,不会再用!” 萱草第一次对凌悔郑重承诺。 凌悔感动的简直说不出话来,他相信这是出自萱草真心的。 就在离开建康城的当天,萱草剪下凌悔一缕头发,与自己的一缕柔顺发丝用丝带绑在了一起。 她说,“你们古人常说,结发成夫妻,白首不相离。今日,我愿与你结发。直到白头。” 凌悔只是沉沉的看着萱草手上捏着的两缕头发,他们互相交缠在一起,早已分不清是属于谁的。 他心底砰砰响动。 这种感觉很难用言语表达。 只有满足,深深的满足之感。 凌悔还是没有懂萱草所说,古人之事。 他不在乎了。 萱草也好,桑木薇也罢。 不都是眼前这个女人么! 她丢掉曾近的倾国倾城,换上如今的心平气和。过往的一切,就让他们真的过去吧。 他会陪萱草去到边疆。 凌悔明白萱草心意,她要救下萧综的性命。作为对那个深爱她的男人一点弥补。 等到做完这件事之后,他们会像当初所言那样,选一处青山碧水的所在,和爱的人平淡终老,待到临死之际,紧握对方的手,但愿来世再相逢。 萱草看着凌悔坚定眉目,她在心底默默说道,“谢谢你,男人。有了你,才没让我输到一无所有。” 做不到真心爱上凌悔,她用精湛演技表演恩爱。 不戳破,也是他的一份呵护。 会幸福的吧。 至少,凌悔是这么期盼的。 他们离开建康城,快马加鞭的奔赴边疆…… 第88章 要做贫贱夫妻 南梁……第几年? 萱草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这一年,豫章王率亲信精兵战北魏于义阳等地。 豫章王大败。 百姓因躲避战事不断向内涌来。官道上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人们。 他们或蹲或坐,累极的人甚至直接躺在地上了。 萱草摇头而叹,“大人物争来争去,倒霉的永远是百姓。” 凌悔扶她下车时,听得这句话,不由得一笑。 “你笑什么?”萱草意外他的回应,遂问道。 凌悔不答,他在心里说:你总说自己是坏人,其实心肠比谁都软。 他爱这个女人的口硬心软。 他们这一天到达边界的小镇,这里离战场不远,也是当日萧综屯兵的一个重要地点。 数日以前,北魏人意外偷袭,一举歼灭了两千多精兵。 火烧粮草。 大火烧了两天两夜,到现在了,那里的地面还是黑糊糊得。留下了永不消失的印记。 这些,都是因为萱草! 她出卖了萧综。 这里几乎没有人烟了,只有零星的几户民宅还有光亮。 萱草和凌悔到达时候已是深夜,他们在一处貌似是客栈的地方投宿。 凌悔先一步上去敲开了木门。 木门吱嘎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妇人警惕的向外看去。 萱草皱眉,心里不太好受。他们这些人原本生活快乐,只因为她的狠心,沦落至此。 隐隐藏在心底的良知备受折磨。 凌悔张口先道,“这里,是客栈么?” 老妇人用木门半遮挡在自己身前,用脚顶住房门,生怕凌悔硬闯。 她看了看凌悔和萱草,但见他们装束不俗,不像是强盗一流,这才放下了一点紧张心情。 可又见凌悔手中提剑,一副凶神恶煞的冷冰脸孔。老妇人还是不太敢相信这两个人。 凌悔问话没有得到回答,有些不悦的想要踢开木门,正要如此做,却被身后萱草拉住了衣袖。 她叹笑阻止凌悔,上前用温柔声音对那老妇人说,“小女和丈夫途径此地,夜色已深,但求借宿一晚。不知行不行?” 萱草一边说着,一边递上了一枚金扣子。 这金扣子做工精致,一看就是价值不菲。老妇人从萱草手中接过,掂了掂分量,这才迟疑的答应,“只能住一晚,天亮你们就走。” 她苍老声音里带着强硬之感。 得到了主人家的许可,萱草回眸对凌悔轻笑,按了按他手上长剑,“你这副模样太吓人,以后还是收起来吧。” 凌悔不自然的应了一声,先行一步跟着老妇人往里走去。 他还在想着刚刚萱草的话,脑子不断重播她的声音。 丈夫…… 凌悔喜欢这个称呼。 他确实也是第一个被萱草称之为丈夫的男人。 一切付出都得到了回报。 爱情中,竟也是坚持者得胜利啊。 这间貌似是客栈的小楼只有两层,木头楼梯也很破旧了,踩上去都会发出吱吱响声,萱草提着裙摆走上去,只见木头台阶下面都会掉落一层木屑似的东西。 她暗暗安慰自己,恩,没关系,也只是一晚而已。 其实她真的吃不了苦,她喜欢宫内奢华精致的一切。 想到以后都是这样穷苦度过,萱草真心有些害怕了。 凌悔跟在萱草身后,楼梯很陡,凌悔细心的用手挡在萱草腰上,怕她不小心跌落。 萱草心头暖暖,回头扫了一眼他如刻的眉目,微微按下心里不悦。 为了凌悔吃点苦倒也算不得什么…… 第89章 我心中意难平 二层楼上只有两间客房,老妇人将自己手中残烛塞到萱草的手里,黏糊糊的烛台让萱草不禁皱眉,凌悔随即细心的从她手里接了过来。 老妇人话也不多说,就欲走下楼梯。 萱草扬声问道,“我们住哪里啊?” 老妇人不耐烦的回说道,“两间房,自己挑!” 萱草瘪了瘪嘴,又想到什么,追上前一步,“那……有没有吃的啊?” 这次真的惹火了老太太,她骂道,“吃的?现在这里哪还有吃的!饿了就啃树皮!别再来烦我!” 说着,老太太步履蹒跚的走下楼梯。嘴里还念念叨叨的骂着些什么。 萱草气得想杀人,“我给了她一枚金扣子啊!她连句好话都不会说么?” 凌悔抚了抚萱草后背,无声安慰她,让她别气了。 萱草这才冷静下来,她推开一间房子,里面很小,只放下一张床,和一个小桌子。 连凳子都没有。 那床也不能算是床吧? 萱草怕她刚一坐上就会塌下去。 她跑到另一件屋子里去看,也是这样,还好不过这里呢。 萱草脑袋疼的想要发疯,“还不如住在外面呢!这里……怎么睡啊!” 她娇气得很。 凌悔咬了咬唇,没说话。其实他心里也不好受。本以为带萱草出来是为她好,现在才发现,都是他想得太天真了。 萱草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样的苦。 她的脾气不好,凌悔都能明白。 只怪他自己,不是豫章王,也不是昭明太子。 给不了那样奢华的宠爱。 凌悔的沉默让萱草一怔,她心思玲珑,立马明白他的想法。 萱草强迫自己忍住快要爆炸的心情,她装成接受的样子,想要打扫下屋子,“算了……将就一夜吧。” 她刚刚掀开床上被单,就被里面窜出的硕鼠吓得大声叫了出来。 萱草连忙退了两步抱住凌悔,大声骂道,“这他妈竟然还有老鼠!” 一声惊呼,就连凌悔脸上的寒冰都被萱草弄化了,他情不自禁的轻笑出声。 萱草比一般女人胆子都大得多,她敢涉身朝政,在男人的世界里大展心机。 原来凌悔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上就能吓到萱草的东西。 今日才知道,只要小小一只老鼠,就能把萱草打回原形! 他笑了,萱草虽然心有余悸,却也跟着放下了心。 萱草放开凌悔的身子,推了推他,小声说道,“你去收拾吧,不收拾干净我跟你没完……” 凌悔将手上东西放在桌子上,挽起袖子,有条不紊的做着这一切。 萱草靠在一边干净的地方等待。 烛火如豆的光无法照亮整间屋子,她就看着拢着弱光的他的背影发呆。 嫁人当嫁凌悔。 他是个绝世好男人。 这一点,萱草比任何人都明白。 只是,意难平…… 萱草紧紧盯着凌悔看了好久,心里想了很多。 凌悔不差,他也算是南梁猛将,一代英雄。可他永远只选择站在萱草身后…… 而她,爱的是可以站到她身前的男人! 你给的疼爱像汪洋大海,却没有一滴水是我真心想要的。 第90章 做我将军夫人 已到边界,看到了这战火遍地。 萱草心中却无半点头绪,她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 现在她也没有任何消息的来源,不知道豫章王萧综身在何处。 正在她有些迷茫凌乱时刻,麻烦自动找上了她…… 凌悔将屋子收拾干净,好歹能让她这个娇气的金枝玉叶将就一夜。 萱草抱着凌悔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两厢无言,直到一声巨响将寂静深夜打碎了。 楼下传来老妇人嘶哑的吼叫声,“不要杀我!” 凌悔本就未睡,听见此声,他瞬间坐起身来,拽过一旁长剑。 萱草微微皱眉,半坐起身子,到没有多紧张。她递了个眼色,凌悔便会意,他吹熄了烛火。两人在黑暗中靠在一起。 这个小楼二层都没有窗户,要想出去,只有从楼梯上下去。 只有这一条路。 楼下情况不明,他们怎么能硬闯。 片刻之后,已经没有老妇人的叫声了。萱草心底一凉,她已知楼下情形了。只听砰砰砰的声音响起,有人从楼下走了上来。 凌悔立在屋子中央,萱草被他保护在身后,他长剑出鞘,漆黑中,亦闪过一道银光。 门被踹开,外面凶神恶煞的站着五六个北魏士兵。 萱草从凌悔身侧探出头来,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事。 他们那些北魏人并没有立马动手,而是用点燃的火把照亮了这间小屋子。 凌悔却想先下手为强,反正来者不善,杀了也不算滥杀。 萱草扯住凌悔衣服,“别忙!先看看。” 她的话就是命令,凌悔握住剑柄,杀意凛然,却没有出手。 正在僵持之际,只听楼梯上再度传来吱嘎吱嘎的声音。 这是一个人稳稳踏来的脚步声,萱草心头莫名紧张起来。 直到他的身影出现在火光里的那一刻,萱草发出一丝轻笑。 北魏士兵让出了一个位置,他,就站在门口处,静静看着萱草。 这人,正是多时不见的侯景。 萱草从凌悔身后走了出来,她双手抱臂,笑着看向侯景。 “你还真是神通广大,这样都能找到我!”萱草冷音响起,毫不掩饰语中赞许之意。 侯景的眸光别开萱草,看向站在她身后的凌悔。 他啧啧叹息,“你倒是不缺男人。只是没想到,你挑来挑去的,就选了这么一个。” 凌悔呼吸阴冷下来,萱草走到他身边,抱住凌悔手臂,靠在他肩膀上,“男人虽多,我现在只要他这一个,怎么,碍到你事了?” 凌悔突然想起侯景了,他在黄金窝阻止过侯景摘掉萱草的面纱。 只是凌悔不知道后来的事情。 他心中有着万千疑虑之思,萱草何时和这个侯景有过密切交往了? 侯景哦了一声,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你可别忘了,你还欠我的赌债,没还呢!” 萱草不屑的笑着回答,“我欠的债多了,要是每笔都还,还不早就把骨头都赔进去了?你也太当真了吧!” 耍赖一直都是萱草最后的招数。 侯景也笑,“你赖得掉别人债,赖不了我的。不过今天,我找你却不为这个,就是想让你跟我走一趟,见一个人。到了那时候,我们再谈条件。” 侯景虽然在平江绑了萱草之后就回到了北魏,可是他一直密切关注着萱草,南梁皇宫里也传来萱草的消息。 就是,“那只萱草一直没抓到的鬼”暴|露了萱草的行踪。 让侯景得知了萱草离开皇宫的事情。 侯景和萱草没有太多的接触过,可自打知道这个女人一切所作所为之后,侯景意外得很变得很了解她了。 两个人就像是天生就有一种默契一样,根本不需认识,已经将对方看透。 侯景猜想萱草来了边界。 这个女人离开皇宫后还能去哪儿? 果不其然,他在今日得到了消息,立马就赶了过来。 再说侯景自从得了兵力部署图,带着自己的一众人马归顺了此时北魏的丞相高欢,他在短短时间内建功无数,就连南梁的豫章王都不是他侯景的对手。 他从一个地痞,竟然一跃成为大军统领。深受北魏朝堂的赏识。 不知道现在的侯景,有没有资格和萱草…… 呵,他鼻间发出轻哼笑声。 凌悔对这个人没有任何好感,他并不想跟着侯景走这一趟,无奈萱草同意了,他也只好跟上。 一路上,萱草握着凌悔的手,她能感受到凌悔的紧张。 她笑着轻声问凌悔,“你究竟在紧张什么?没事的……” 凌悔黑着脸没有反应,萱草也不想再说话了。 萱草知道自己是一个不合格的妻子。 她带给凌悔的威胁和危险多到数不清。 若不是他深爱着萱草,早在很久以前,他就离开了。 古代男人就是忠诚得多,认定了一个女人,死都不悔。萱草越来越发现凌悔的珍贵。她只想快点救下萧综,然后和凌悔一走了之。 侯景将萱草和凌悔带进了北魏驻扎在战场上的大营。 萱草从士兵中间的土道走了进去。 就连凌悔也不得不承认,北魏士兵各个精神抖擞,就连夜里也没有丝毫懈怠。 这一点,南梁的确是自愧不如。 萱草在凌悔身边说道,“南梁就是国力太强了,所以只剩下内部争斗。北魏人虽然野蛮些,但是却一致对外。这场仗,南梁注定了赢不了。” 萱草暗骂自己想的太幼稚了,她交出了萧综,想借北魏人的手为太子除掉豫章王。 直到此刻她才醒悟:她这是在引狼入室。 萧综的部下是南梁里精锐部分,他们都挡不住北魏人,梁武帝当日藏下的人真的有逆转战局的本事么? 很难说。 侯景似乎听到了萱草的话,他走在前面,微微侧眸,冷哼而笑。 走到一处白色帐篷前,侯景停了下来,他转头对萱草说道,“那个自以为是的豫章王就在里面。我给你个面子,没杀他。你这一趟,不也是来救他的?” 萱草嘴角抽了抽,她真的挺讨厌这个侯景的。 为什么在他的面前,萱草总是像没穿衣服一样? 心里根本不能藏东西,脑子里也不能有一点杂念。不然就会被他看穿。前后用不了一秒。 最可怕的是,萱草根本不知道她的破绽在哪里。 她冷冷反问,“你给我这个面子,条件是什么?” 总要有所求才能显得合理。 “你留在北魏,做我的将军夫人!”侯景丝毫不避讳凌悔,就这样把交换条件提了出来。 萱草还没说话,凌悔先爆炸了。 他长剑出鞘直指侯景,“你信不信我一剑砍了你?” 凌悔的模样帅到让人目眩。 侯景纹丝未动,他身边侍从齐齐拔剑,指向凌悔。 萱草竟然在这一刻很想笑。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也可以让两个男人争得这样不可开交。 恩,这种感觉太爽了。 她按下凌僵硬用力的手臂,又瞥了一眼侯景,冷声而道,“让他们把剑放下。” 侯景摊开手掌,扭头笑道,“听到没有!拔剑放下!” 那副流|氓的臭德行简直和萱草前世如出一辙。 在侯景身上,她看到了自己。 最真实的自己。 那些士兵得了侯景的命令,只好把剑放下。 可是杀意未减,周围气氛还是冷冷凝固着的。 侯景走到帐篷门口,他轻轻挑起一点门帘,“他就在里面。昨天在山坳子里擒到他的,差点让他自尽了。抓活的不容易啊!” 萱草笑容绽在唇角,她点点头,“先让我见了人咱们再说别的。” 她正要走进去,凌悔用力拽住了她。 萱草微微回眸看向凌悔,见他神情眸光直刺而来,她心头涌上冲动,她突然勾住凌悔的脖子,整个人撞进凌悔的怀中。 第91章 和流氓做交易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踮起脚尖,吻住凌悔的双唇。 凌悔也有些失神,他起初只是怔然看着萱草,唇上有撕咬的疼痛。 侯景危险得半眯起眼睛,可是唇角竟有一丝微笑。 没有得到凌悔的回应,萱草正要停下来,却感觉她的身子被凌悔的手掌摁得更深。几乎就要嵌入凌悔胸口里了。 他湿|热的舌钻入萱草口中,与她抵死纠缠着。 一声嘤咛,溢出萱草的唇。 意犹未尽的情思在此刻也只好到此为止。 萱草趴在凌悔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 侯景只看见凌悔轻笑的点了点头,那眉眼中全是温情幸福。 侯景并不如凌悔一般深爱着萱草。 他只是觉得这个女人没让他失望而已。说白了,只想和她上|床,看看她在自己身下还有没有力气折腾。 可他在这一刻,突然很羡慕凌悔。 能有一个女人让自己爱之至深,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把萱草抢过来,是现在侯景最大的心愿。 她放开了凌悔的身体,退出他的怀抱,一个人走入帐篷。 侯景放下了白色帘子,带着众人转身离开。 凌悔则被请到了一个小帐篷内。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把椅子。 凌悔被两个北魏士兵看管着,他虽不是犯人,却比犯人更加危险。 萱草步入帐篷内部,眼前画面不由得让她顿住脚步。 萧综浑身赤|裸的被绑在木头十字架上。 他身上的麻绳已经嵌入皮肉了,无数处刀伤,无数处伤口都还在汨汨留着暗红色鲜血。 萧综垂着头,头发披散下来。 根本看不清他的样子。 萱草脑子里只是一片空白。 她该高兴才对,她为她的太子报了仇,当日萧统不也是被折磨成这个样子,她还记得她发过誓,要把萧统受的委屈千百倍的还在萧综身上。 现在她真的做到了……… 可为什么不开心? 反而心好痛。 像是要死了一般的痛。 萱草冷冷抽气,细微响动竟惊醒了萧综。 他沉重抬起头透过黏在一起的发丝看向萱草。 那一刻,他也愣了。 萱草缓慢的走了过去,在他身前停了下来。 萧综整个人都被绑在十字架上,他双脚被拴在一起,悬空着,萱草不忍低头去看。 他身上不着寸缕。 北魏人果然是蛮族,如此虐|待,真让萱草难以想象。 萧综张着口,却什么都没说。 曾经的美颜小王爷,如今的战俘。 这一切,都只因他爱错了女人。 萱草轻轻张口,冷笑着问道,“恨我么?” 萧综被俘后,侯景“好心好意”的告诉了他事情经过。把萱草做的一切都告诉萧综。 恨她么? 萧综摇了摇头,他这一个举动,让萱草不知所措。 本以为他会大喊着骂她,质问她。 “你快骂我,要不然没机会了。哦,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吴淑媛死了。虽说她是自己饿死在山洞里的,可跟我也有关系。是我派人去杀她的。”她硬着口吻,冷冷笑道。 萧综双臂被死死的绑在木头架子上,他拳头用力,使得麻绳对他伤害更深。 这一次,萱草才真正看到了他眼中恨意。 萧综可以允许她伤害自己,却无法原谅她害死了母亲! 萱草突然放声大笑,“别这么瞪着我!” 她对萧综怒吼而道。 “我给过你机会的。我说过让你不要再来爱我,你偏不听啊。所以,这些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怪不得别人!”她今天极尽恶毒。 萧综死咬着唇,却意外的没有出声。 萱草皱眉,看向萧综,只见他唇角有鲜红的血成股流下。 她闪电般出手捏住萧综的下巴,逼他张嘴。 他死死不肯张口,萱草也用力,直到他实在没了力气,萱草才看到他口中的情况。 他们竟然把他的舌头割掉了! 萧综舌头少了半截,血都快流干了,刚才被萱草言语相激,他胡乱的咬住,又咬下一块粉肉。这才把伤口弄破了,流出血注。 萱草放开了自己的手,她突然背过身子,不再去看萧综。 刚刚说的那些话,是她早就在心底想了千百遍的。 她就要这样说,因为经此一事,萧综可以带着对她的仇恨支撑下去。 当一个人的荣耀被摧毁,是什么能让他继续活下去?我想,也只有仇恨了吧。 萱草会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在她自己的身上,只为了让萧综活下去。 她欠他一条命,即便是现在死在萧综手里,她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萧综死死看着萱草的背影,表情异常古怪。 萱草没有哭,她忍住了。 转过头,用冰凉声音告诉萧综,“恨我,就来杀我。不过……你得先能活下去!” 一语音落,萱草抬步就走,再没有一点迟疑的顿足。 站在将军的主帐里,侯景坐在最前面的虎皮大椅子上,他静静看着萱草。 萱草心情还没有完全平复下来,她胸口不断起伏着。 这让她看起来更加诱人。 身材玲珑有致,容颜冷肃艳丽。 好一个天生的尤物。 侯景嘴角抽笑,把食指放在鼻下,“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美丽是天下所有男人的梦想?” 拥有江山都不值得炫耀,拥有这样的尤物才是荣光。 萱草冷哼,“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侯景朗笑声音很好听,“可能我比较诚实。他们那些人虚头巴脑的太多。” 萱草依然站在那里不动,不屑的瞥了一样侯景。“现在拥有我的美丽的,是凌悔。其他男人,就让他们做梦去吧!” 像个呛口辣椒。 侯景听了只是轻笑了下,“我不愿意做梦,我愿意把梦变成现实。” 他这话不假,几个月前他还是混迹两国之间的无名小卒,几个月之后,他已是北魏除丞相外的头号人物。 这么大的跨跃可不就像是白日梦变成真的了一样么? 萱草凝眸,“说罢,你到底想要些什么?” “你能给我些什么?”侯景喜欢和这个女人针锋相对,一来一往,就这样冷冷争执。 她笑了,“反正我死也不会嫁给你的。萧综已经被你们折磨成那样,废物一个了。说实话,救不救他对我来说意义不大了。况且,别忘了,当初把他害成这样的人可正是我啊!” 这其实和买衣服讨价还价没什么区别。 别让对方知道你有多喜欢这件衣服,要装作满不在乎,要不要两可。 谁先着急,谁先落败。 侯景不中招,“你要是不想救他,我也无所谓。你现在就可以走了。带上你那个男人。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根本不搭萱草的话,这让萱草顿时没有戏唱了。 萱草黑着脸,气得浑身发抖。 她输了。 咬碎一口银牙,“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侯景用极为慵懒的声音回答着她,“和我睡一晚!” 就一晚上? 不用嫁给他了,不用做什么狗屁将军夫人了? 萱草就是人们眼中寡廉鲜耻的那种女人,不就是一晚上么?怕什么! 早在当初见到侯景的那天,其实萱草对他就动心了。 这么完美的身体,真是一种诱|惑。 萱草只是担心凌悔。 他们刚刚决定了要在一起。 就出现这种事情。 她很害怕失去凌悔,失去她最后的依靠。 所以,萱草提出一个条件,“我可你陪你一晚上。但你要答应我,只是一晚上!等到了天亮,你就放走萧综。并且……这件事情,不准让凌悔知道!” 侯景看她讨价还价的可爱模样不禁笑出了声音。 他舔了舔唇,答道,“好啊。都答应你。不过你也让我满意了,我才会放人!” 第92章 粗犷的北魏人 他靠在一张完整的虎皮上,满眸旖旎之光的期待着萱草的表现。 萱草竟在这一刻有些害怕起来。 她在怕什么呢? 怕失去凌悔的一颗心么? 从没把凌悔那个人看得这样重要,可在这一刻,她脑子里全是剪下他发丝的画面。 “我愿你与结发成夫妻……”这是一句太过沉重的承诺了。 她既然给了凌悔,就没想再收回来。 萱草发现,她可以对世间所有人耍赖,唯独舍不得这样对待凌悔。 可已经决定了的事,岂容她再次毁约? 侯景在她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沉道,“上次你和我的赌债这次若你伺候的好,也一笔勾销了。不过,这次容不得你再耍赖。你听好了,明日夜里我等着你。你若不来,我杀得不只是萧综,还有萧统,还有凌悔!” 侯景有一双能够刺透人心的眼睛。 他看到了萱草心中所有的在意,不就是这三个男人么? 看似无情,实则重情。 他捏住了萱草的七寸,并没有打算轻易放过她。 他们成交了,萱草深深闭了下眸,继而睁开,抬步离去。 萱草没敢回去去见凌悔,她在黑夜中独坐在土堆上,看着戒备森严的北魏大营,她手脚冰凉。 以南梁现在的实力根本抵挡不住北魏的虎狼之师。 该怎么办? 她担心起来。 萱草这段日子以来一直在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去想那个萧统,那个白衣的太子。 终于控制不住了…… 她走到了极限…… 如果南梁国破,第一个死的就会是昭明太子。 她无法想象萧统惨死在北魏铁蹄下的场景。 看来她要做的还有很多,不只是救出萧综…… 萱草再一次愧对了凌悔。 答应给他的,恐怕做不到了。 几个北魏士兵站在不远处看守着萱草。 只见萱草突然站了起来,冲着凌悔的帐篷走去。 她没进入,只是在门外偷偷的看他。 他静坐于椅子上,手里紧握着长剑,好像随时准备冲出来战斗。闭着眸,陷进只有自己的世界中。 萱草轻轻微笑,想起和他经历过的种种,她爱这个男人。 别跟我争论这是不是爱情,也别想去衡量这种爱和对萧统的爱,究竟哪个轻哪个重。 凌悔…… 她在心底默默唤道。 如果这一次你还能再原谅我,如果我们真的有缘有份,此生我再不负你。 凌悔似是被什么触痛了一般,他蓦地睁开眼睛,向外看去。 却没有看到那个女人的身影。 她早在上一刻,头也不回的走了。 萱草住在侯景特别安排的一顶帐篷里。 有两个膀大腰圆的侍女伺候。 不知道他们北魏人怎么想的,审美观是不是要相距这么大啊! 侯景让人送来一套大礼服。 侍女双手呈了上来,萱草随便扫了一眼,是他们北魏人的风格。 上面还有几件造型粗犷的金饰,比之南梁的精细,倒也别有一种风情。 侍女愣愣的把衣服举到萱草的眼前。 萱草皱了皱眉,“干什么?这才中午,现在就要穿?” 侍女的声音也粗,机械得回答着萱草,“将军让姑娘陪他一起用饭!” 萱草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她将托盘打翻在地,站起来骂道,“答应只陪一个晚上,别给我整这么多花招,老娘不伺候!” 这时,侯景的声音从帐外传了进来。 “只陪一个晚上,你又怎么能说服我撤军而不是继续攻打南梁呢!” 他掀起帐子的门帘走了进来。 萱草再度被他看穿了。 她的确是这么打算的,不仅要救萧综,还要帮萧统度过这个难关。 至于与凌悔的约定,不如就放在来日方长吧。 萱草没说话,侯景走至她身边,亲自弯腰拾起托盘。他掸了掸托盘上的衣服,没去看萱草,自顾自的说道,“今早,我已经上书丞相了。你已经是我的将军夫人了。今夜便是洞房花烛之时。” 她冷笑一声,“你动作真够快的!” 侯景微微点头,“你昨天偷看凌悔的时候,我就决定要帮你这个忙了。只要你做我的女人,我就可以答应你,不破南梁的城。” 萱草心中已动这个念头,嘴上却说,“你只是刚刚得势的一个将领而已,对我承诺这个,你不怕做不到么?” “我会做到!”他大步走上前去,瞪住萱草的眼睛。 他一双鹰眸蕴着不容置疑的光,萱草点头。她知道历史上的侯景,她听说过这人的威名。她选择相信他。 也因为她此刻别无选择。 萱草现在很累了,她乖乖拿过衣服准备换上。 侯景就坐在那里看,根本没有回避的意思。 萱草也不赶他,看就看吧,少不了肉的。 她背对侯景,双手一拔,就把上身衣服甩在了地上。 香肩美背,确实是一道风景。 侯景眼中却无半点情动。 他眯起眼睛,看着萱草身后浅浅的粉色疤痕。 她脱光了上身衣服,侍女正要伺候着换上新衣,侯景走了过来,侍女便又退至一边。 侯景粗糙的手指摸了上去,“这疤怎么回事?” 萱草微微回眸,毫不在意的回答,“他打得。” 一个他字别有味道。 能在这个女人口中被称为他,那个男人真幸运。 侯景猜测,“他?你的太子殿下?” “恩。”萱草轻轻点头。眸光中似有悲伤神情划过。 “为什么?”他继续迫问。 “他说我是荡|妇,说我不守贞洁。”萱草闭眸感受着侯景粗糙指尖拉过她的肌肤,微微刺痛,丝丝麻痒。 侯景失声而笑,“南梁人就是这样,我们拓跋一族没那么多说头。” 他笑得狂野,很有男人味。 萱草拉起侍女手中的衣服,她单手挡住胸前风光,半侧过身,将衣服递到侯景身前。她挑眉而笑,“你帮我穿!” 侯景默然的接了过来,他将沉重的衣服轻轻压在萱草的身上。 萱草顺着他的摆弄,慢慢穿上他们北魏人的大礼服。 萱草还是喜欢南梁的精致和雅气,不过美人就是美人,怎么穿都好看。 他低下头在她精致雪白的锁骨上落下湿热一吻,“我很期盼今夜,别让我失望。” 第93章 战场前的婚礼 萱草的长裙沉重拖地,大红颜色穿在她身上只有高贵和热烈。尽管她本人觉得这个红色很俗气。 侯景负手跟在她的身后,他故意让侍女引着萱草从关押凌悔的帐篷经过。 萱草知他是别有用心。 她还是顿住脚步,正对着帐篷门口有些发愣。 萱草双手勾在一起放于小腹处,小指指尖明显发颤。她的唇冰凉冰凉的。 一双大手突然压在了萱草肩膀上…… 是侯景,他俯下头,在萱草耳边吹着热气,话音却冷凉寡情。 “你可以最后去看看他。说点狠毒的话,逼他离开这儿。我就当什么都看不到。若不然,今夜,我就要他坐在咱们床边,仔仔细细的看着……” 萱草静静听着,愣愣得点了点头。 不过萱草心里却明白,再狠毒的话也赶不走凌悔。她又不是没试过。 她肩上的重量突然消失了,侯景稳步离开,她的脚步依旧很重,每每抬起,都需要浑身的力气。 侍女一左一右,为萱草掀开门帘。 她提裙而入,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 很想问一问该死的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的凌悔。 也许就是这一刻了…… 凌悔背对着萱草而立,手拄长剑,看不到他的表情。 萱草双手自他腰间环过,将脸靠在了凌悔坚实后背上。凌悔却在这一刻转过了身,他垂头沉沉的看着萱草。 萱草什么都没说,那眼里的闪躲已经暴|露了她的惶错。 “无论你做了什么决定……”凌悔低沉开口。 萱草紧张的听着。她多希望下一句话是:我都不会离开你。 一直以来,她都是被凌悔宠坏了的孩子。 她总觉得凌悔永不会舍下她,所以她一直在胡闹。对待真正爱她的凌悔,她从未有过珍惜…… 这一次,凌悔没有再深情承诺。 他问了出来,“无论这一次你又决定怎么样,是不是都要我躲开?” 萱草垂眸颔首,不敢去直视凌悔的双眼。 她向前一步,不想回答凌悔的话。凌悔却狠狠用力,硬生生的推开萱草。 萱草双眸闪过惊颤弱光,“凌悔……”她轻轻的唤。 凌悔真的动怒了,他推开萱草,向后退了一步,拾起刚刚被他甩在地上的长剑,冷笑一声,“我不是你的棋子,就是你的绊脚石。我这一生……总是多余的那个!” 他在这个帐篷里等萱草等了一夜,他就已经预见到这一幕了。 她所谓的最后一件事,只不过是说说而已。 那个让她深爱了一生一世的昭明太子,他凌悔又怎么敌得过? 早该想明白的…… 萱草失望的点了点头,用最无力最微弱的声音回答,“你若是知道,为什么还不走……” 凌悔没有再答话,他从萱草身侧,大步离开。 甚至没有再迟疑一秒。 那些浓情蜜意,在这一瞬间,化为灰飞。 萱草的世界,炸出一个惊雷,震碎了天空。 她没有哭,连一个表情都没有。就保持着刚刚被凌悔推开的动作一直站在原地。 侯景估计错误,她根本不用再说什么狠毒的话,凌悔已经被她这个女人弄得遍体鳞伤。 他走了…… 带走了萱草最后的勇气。 这是萱草第一次问自己:为了那个昭明太子,值得么? 两个北魏的侍女走上来,几乎是把萱草架起来带走的。她的身体已然僵硬了,像是被凌悔丢下的一块精美石雕。 军中大婚,没有奢华布景,只有一群严肃以待的士兵。 满眼的都是红,红绸布,红帐篷。 侯景立在正在装扮中的萱草身侧,一手叉腰,一手放于鼻下,似在观赏。 他貌似是很抱歉的说了一句,“仓促决定,简陋了些。你不会在意吧?” 话语里到听出几分戏谑笑意。 萱草捻起一只金簪,满不在乎的摇摇头,“没关系。反正我这个夫人也是临时做做而已……谁还有心思在乎那些个没用的?” 她挑起长眉,妖娆无限。 侯景看似不悦的摇了摇头,“谁说让你临时做做?你既然有求于我,就该有点诚心!今天这个婚礼是真的,以后也是真的。安安心心做你的侯夫人!” 他越说声调越高,字字用力,生怕萱草听不真切一般。 听了这话,萱草冷哼着斜睨了一眼侯景。 倒真有几分乱世枭雄的味道。 能再浩瀚历史中留下浓墨一笔,倒也不枉来人世走一遭。 只是,她真的能把玩得起这个虎狼一般的男人么? 侯景不是萧综,不会对萱草那些小女人的把戏言听计从。 她这一回,真的赌上了自己的命,就为了那个萧统! 他甩下一段威胁话语后就掀开帐子帘走了出去。 侍女将最后一只金簪插在了萱草头上,这么沉重的头饰压得她有些抬不起头来。 原来这些东西她都是在博物馆里见到的,想不到有一日,她还能带上这样的东西,嫁给历史书里的坏蛋。 人生真是难以预料…… 正于失神感慨之际,萱草又被两个膀大腰圆的侍女架了起来,她的脚尖都差点离开地面。 萱草讨厌这样的感觉,她大声呵斥,“放开我,老子自己会走!” 两个侍女互视一眼,有些不放心的松开了手,虽是放了手,却还是一左一右,死死的夹住萱草。不给她一点能够逃跑的机会。 萱草恶狠狠的各瞪了她们一下,掸掸衣袖,大步向前走去。 北魏真的是治军严明,他们的士兵各个虎虎生威,目视前方,眸光坚定,即便是这样的场合,也没有一点晃动迹象。 萱草放手叠落,放于小腹上,莲步轻移,正对着最前方的侯景缓慢走近。 他用战鼓为自己迎亲,豪情万丈。 听得萱草心中都有莫名的惊动。 只是时辰不对,人也不对。 这场婚礼,即便是再惊天撼地,也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两旁的黑衣胡服侍卫都是侯景的亲信,当年跟着他辗转各地讨生活,都是些用命交下来的兄弟,他们立于最前方,手握大刀,威严护卫。 正因为有了这些人的誓死效忠,侯景才能在乱世里,这么快的上位…… 第94章 婚礼上的葬礼 侯景一袭暗黑战袍,肩上有一团雪白绒毛。 他刚毅的面容映在火光中,萱草不能看的太真切,却也足以令她心动。 这个男人傲视群雄,眸中厉光,似可倾覆天下。 萱草沉沉叹息,她缓缓闭眸,顺着直线一直走过去就好,她不想再看了。 可是,就在这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 她瞬间睁开了眼睛。第一时间看到的,却是邪笑着的侯景。而他身侧多了三道人影。 最中间的那个人,正是浑身赤|裸着的萧综! 他身边那两个胡服侍卫正手执大刀架在了萧综的身上。 萧综不断挣扎,大刀刀刃嵌入他的皮肉,拉出一道道血痕。 萱草的脚步越来越快,她几乎是冲到了侯景面前,正要开骂,侯景却一把拉住了萱草的手。 他低沉嗓音在耳畔响起,“如果不想让他们的刀直接砍断这个人的脖子,你就老实一点。” 萱草的腰身被侯景钳住了,她不断扭动挣扎,恶狠狠的骂道,“不老实的一直是你!我人都已经站在这里了,你还要玩这种把戏么?” 萱草甚至怀疑,这个侯景有没有真的放过凌悔,是不是暗中又把凌悔抓回来了? 她真是跟一个恶魔做了交易。 人生第一次,萱草觉得自己是这么愚蠢! 侯景朗笑出声,“我没玩把戏。只是觉得,你是南梁人,这大婚时刻,没个娘家人在这儿,好像说不大过去。于是请这个什么王爷来凑个数而已。” 萱草瞬间看向萧综,他竟不再挣扎,眸中有笑,有泪。 那种眼神令萱草害怕,她没见过这样的萧综,萱草知道自己又一次的错了…… 她该让侯景在战场上就把萧综杀了! 而不是这样,令他备受屈辱…… 萧综是折磨过太子,萱草也曾恨过他。 可是到了这一刻,那些恨,那些怨,都不重要了。 萱草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恍恍惚惚的对着萧综点了一下头。 萧综缓缓闭眸…… 就在这无声的片刻间,萧综嗓子里发出一声喑哑的闷哼。 他用力的撞向刀刃,萱草惊呼着闭上了眼睛,但她清楚的听见了血管爆裂皮肉破绽的声音。 她身边的侯景也轻轻叹了一口气。 萱草狠下心,她睁开眼,看着萧综的身子慢慢下跌,直到沉重的摔倒在她的脚下。 砰地一声,几乎是同一瞬间,萱草也推开侯景,跪倒在地,她抱着萧综的身体,不敢用力。 他的脖子已经被切开,一股一股的冒着黑色稠血。 萧综疼得眼睛不住翻眨,萱草以手伏在他额头,对他点头。 她终于诚心实意的对萧综说了一声,“对不起。” 我对不起你。 这一生,我欠了你的。只愿别再相遇,就算是我对你的还报了。 他唇角似有笑意,张着嘴,还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里也涌出鲜血阻止他发出任何声响。 他痛苦的死去,临死前,整个人都弓着,手上死死握住萱草的手。 是恨,还是舍不得放手? 萱草没有哭,心却疼得碎成八片。 她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会遭报应的,可是为什么这些报应迟迟不来找她,一次一次的在他人身上应显。 侯景只是轻轻叹惋,他垂下头,很认真的讲道,“这个人虽是娇生惯养的小王爷,在战场上却厉害得很。身先士卒,砍了我们不少人。就算到了最后,也是杀了十多个人才倒下的。至死不肯降服,竟还刚烈到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萱草的身子忽的一僵,舌头……是萧综自己咬断的? 侯景话音儿微顿,轻笑了声,“若不是遭人背叛,今天倒下的绝不会是他!” 他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说给萱草听得,他要明确告诉萱草,萧综的死,是她亲手造成的! 所以,别在这里生离死别的玩深情! 你不是那么软心肠的女人,不要演戏了! 萱草也听出了侯景话中未尽的深意,她最后垂下头,吻了一下萧综渐渐冰凉的双唇,将他的尸体冷冷扔在地上,站了起来。 她仰着头,本就如火般耀目的红唇染了萧综的血,更加令人看得有些晕眩。 侯景的笑意凝固在唇角,眸中幽暗,连火把的光都无法投射进入那漆黑眸心。 侍卫一声不吭的将萧综的尸体抬了下去,一盆盆水倾倒在地上,迅速擦干净了那腥臭的一滩黑血。 大婚继续,依旧沉肃。 其实只是一个很简单的仪式而已。 她面无表情的陪着侯景做完这些,与他一同举杯,饮下北魏的烈酒。 火辣辣的液体滑过肠道,疼得萱草只想干呕。 不胜酒力的她一杯就已经受不住了,她下意识的扶住身边的侯景。 他的大手很有力,撑住萱草即将坠落的身体,让她和自己一起站立在大军之前。 听那震天吼声。 他们吼的什么萱草都听不清楚,只听到数千只长矛击地的沉重响声。 漫天飞舞的黄土将夜色弄得更为昏暗…… 月色也冷,眼前之景倾斜坠落。 萱草再无知觉。 这天夜里,她睡梦中感到身上一阵冰凉。 有人褪去她的衣服,用沾了水的白绸为她细细清洗。 很温柔的一举一动,她舒服得闭眼享受。 黑暗的眼前,突然有一道亮光划过。 点亮了一小方天地,他,就站在亮光的中心。 “萧综!”萱草对他招手。 他如往常一般笑着回应,却不出声。 萱草的手僵硬得停在半空中,她只是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说了千百次,他只是笑。 喊得累了,萱草的声音微弱下来…… 只听见一道暗沉的男声闯入,却不是萧综的声音,而就在同一时间,萧综的身影变得透明,逐渐消失了。 那男人的声音,极富磁力,带着轻蔑之意笑骂,“做都做了,还说对不起?呵,比放屁还没有用!” 萱草妄图争辩,只是她眼皮太过沉重,睁不开。 意识再度变得模糊起来,沉沉睡去。 这一夜,再无噩梦。 侯景看着她这幅模样,突然无奈的笑了下,他和衣倒在床上,大手将萱草的身体拽到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胸口,就这样,一夜无眠…… 第95章 男人野心好大 直到婚礼后的第二天正午,萱草还是头疼欲裂,她以手掩住双目,痛苦的坐在毛毯子上。 这里人的饮食和南梁都很不一样,喜羊酪,又腥又膻。 萱草一口东西都吃不下,看着侍婢又端上来木托盘,她不禁发起脾气,“别再给我拿这些东西来了,闻着我就想吐!” 萱草的骂声让侍女顿时吓傻了,呆立在那里没敢动。 “先看看再骂!”是侯景的声音。 他从外面走了进来,挥了挥手,侍女们这才恢复动作,将托盘上的吃食一碟一碟的放到萱草面前。 她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发现都是很精致的南方菜。 竟还有她喜欢的甜食和纯羹。 萱草自打到了平江以后就再没好好吃过东西,来了这里,更是别提。她见着如此美味,也有些心动。 侯景递上来一副筷子给她,“吃吧。不要你钱!” 他总是一副地痞流氓的模样,让人很难相信,他已经手握大军军权,是北魏的第二号人物了。 萱草一把从侯景手中夺过象牙筷,专心致志的吃起东西。 “你的那个太子也来边关找过人,不过让我给糊弄走了。他现在还在乱找,看来他对你也挺重视的。”在她正吃着的时候,侯景懒懒得靠坐在萱草身边。 萱草动作一顿,抬眸看向侯景。 侯景邪冷微笑着,又道,“老皇帝已经醒了,现在宫里也乱成一团。听说太子得了失心疯了,真的假的?” 萱草咽下嘴里的东西,扔掉了筷子,一个翻身,直接将侯景压在身下,她跨坐在侯景的腰上,死死掐住侯景的脖子。 她大声质问,“但凭你一个人的力量,你不可能把南梁后宫中的事情打听得如此清楚,说,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在背后玩心眼!” 只是萱草这点力气在侯景身上根本不起作用,他只是躺在地上,饶有兴致的享受着美女压坐在自己小腹上的感觉。 他迟迟没有反应,唇角上的笑却是越来越深。 萱草这才一怔,发现自己和侯景的姿势实在太过暧昧,她冷哼了声儿翻身下去。 她坐在一边,冷冷对侯景说道,“现在我人都是你的了,这点破事还不打算告诉我么?” 侯景听了只是发笑,“你人是我的了?还没有吧!” 萱草愣住,难道说,那天晚上他竟没有…… 看出了她的那点小心思,侯景坏笑摇头,“我不喜欢和死尸一样的女人做,一点反应都没有,没意思!” 萱草瞪了他一眼,“早晚有一天,你会告诉我,你的内线到底是谁的!” 侯景点了点头,“你会知道的。所以,别着急。” 萱草心里咯噔一声,这个人也许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他不是一个鲁莽的武夫,不仅有城府有手腕更有心机。 他比毒蛇更毒,这些事情,或许是他早早计划好的。大网早已撒下,就等着肥鱼自投罗网。 萱草不敢想,她是不是也在其中…… 历史上确有侯景之乱一说,但具体怎样,萱草是不清楚的。 她翘课翘得太多,这些东西只有零碎的几个词语在她脑子里留下。 真是该死。 不过,她的出现会不会早已经改变了历史? 蝴蝶效应…… 谁说的准呢。 那天,吃过午饭后,侯景带着萱草策马出城,来到一片草原上。 这是萱草第一次看见草原。 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 她和侯景共乘一骑,侯景宽阔的胸膛就是她唯一的安全依靠。 萱草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所迷住了,她有些失神,这千年前的草原真是如诗句描述一般壮观。 这是绿色海洋,望不到头,草长莺飞,美得不像人间。 侯景先行从马上跳了下去,萱草看过去,只见草到了他腰间。 他意外的笑了下,这笑里多了几分温度,几乎不见阴暗。他向着萱草张开双臂,“下来!” 萱草不假思索的将自己交给他,让他抱着自己柔软身体。 侯景环抱住萱草,欢快的转了个圈,才将萱草放下。 “这是你们南梁里没有的风景。”他似乎很爱这片土地,言语中隐隐的藏着激烈爱意。 这是一个怎样的男人? 萱草回眸看他,虽然他近在眼前,可是萱草看不清。 侯景的目光放在远处,根本没注意到萱草神情的变化。 他上前走了一步,很自然的拉着萱草的手,让她跟着自己。 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竟然跑了起来。 萱草的裙子很重,跟不上他,他却没有停下来或者慢一点的意思,萱草吃力的跟着他狂奔。 草原上的风将她头发吹乱了,她竟欢快明媚的笑了出来。 这样酣畅淋漓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了。 压抑了太久,苦闷了太久。 萱草甩下外衫,也加快的了脚步,在侯景身畔紧紧跟随。 他黑衣黑袍,她纯白裙子,在绿色海洋里狂奔。 侯景大声的朗朗而笑,她也忘记了此刻处境,伴着他笑。 直到两人都累极了,他才停下来。 萱草跪倒在草地上,大口大口的穿着粗气。 他跪在她身前,捧着萱草的脸,垂眸吻了下去。 她本就呼吸不顺,如此一来,更是喘不上来气了。 可是他的吻热烈而滚烫,让萱草无法拒绝。 侯景不做深入,只是撕咬着萱草的双唇,许久之后才慢慢平复。 他胸口起伏,眼睛里有一层白雾泛起。 萱草的唇被他要得闪着盈盈粉光。无比诱人。 侯景的右边唇角扬起,迷乱的说道,“我真想在这儿就要了你!” 萱草挺了挺身子,她强行稳住自己的呼吸,却是沙哑的追问,“那你还在等什么?” 侯景只是微笑看她,渐渐的,眼中迷乱不见了。又是一副冷淡笑意。 “我在等你爱上我。” 他认真的回答。 大婚的那天夜里,他才意识到,他想在这个女人身上讨要的更多。 不只是美色,或者说,不仅仅是美色。 还有那一刻寡情的心。 说她寡情好像不大贴切。 她不寡情,也不凉薄,她只是专注在一个人身上。 那就是那个太子。 他侯景一生见过各种场面,好胜之心只在最深处暗暗藏着。 侯景很明白,一个男人可以有野心,但是不能张扬。可在萱草的面前,他就是藏不住,他想要这个女人明白,他对她,势在必得。 突然,侯景出手扼住萱草的脖颈,他冷冷说道,“我要你爱上我。然后,求我,勾|引我。让我要了你!让我狠狠要了你!” 萱草被他掐得有些喘不过来气,她睁着眼睛,面色通红。 侯景这才放开自己的手,他收起了那暴戾的一面,懒懒的躺在萱草身边,看着蓝天白云轻轻笑了。 “你说,是北魏的天蓝一点,还是南梁的天蓝一点?” 他刚刚差点杀死萱草,现在又和萱草探讨起蓝天来! 萱草半坐在地上,唇上不住发颤。 她刚刚竟对这个男人动了心? 在某一瞬间,萱草竟然有着心悸的酥麻感觉。 这是作死的节奏! 见她不回答,侯景自顾自的说,“我觉得天都是一样的。一样蓝。只是有些人,硬生生的把天分成了两半!真残忍!” 萱草抬起下颚,满眸审度之情。 她要死死的看着侯景,妄图就这样把他看穿。 侯景合上眼睛,享受阳光洒在他身上的感觉,他的双臂被他枕在头下,懒散模样亦有几分刚毅迷人。 他的唇缓缓吐出几个字,“我要把天……合上!” 那声音轻得很,萱草差点就没听见。 可她还是听到了,原来这个人的野心这么大! 他不仅要北魏,还要南梁! 第96章 只有无尽歉意 从萱草真正嫁给侯景的那天起,不到半月,侯景已经攻陷义阳翼城等地。 南梁再无抵抗之力。 其实萱草知道,南梁还有后备力量的。 只是为什么,建康那边迟迟没有动作?他现在……怎么样了? 到了如今,她还是放不下心,无法完完全全的舍弃昭明太子。 若不然,她又怎么会答应侯景,嫁给他,做什么将军夫人…… 萱草坐在侯景身侧,看着副将将义阳等地的南梁守军压了上来。 有一个人,萱草认得。 竟是那个秦安! 那个太子府的秦安。 萱草这才意识到,自打宫变以来,她再没见过秦安。原以为他和其他太子府的侍卫一样,惨死在宫变之中,没想到,他竟成了边关守军。 太子早有准备么? 秦安被北魏的大汉压着跪在地上,他微微抬眸,看了一眼萱草,好像并不意外。 萱草的心猛沉了下,她连忙收起自己多余情绪。 生怕她身边那个敏感的侯景捕捉到她的异样。 侯景只是轻轻呵笑,不知所谓的看了一眼萱草,对着下面的秦安等人说道,“你们可愿归顺我?” 语气平淡而缓和,根本不似逼迫降将该有的冷言。 底下的几个人倒还有点骨气,他们不肯臣服。 萱草站了起来,走下台阶,居高临下,看着秦安。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外面传来北魏皇宫中的消息。 传信之人伏在侯景耳畔说了两句,侯景冷哼一声,挥了挥手,吩咐道,“将这几个人立刻送往都城!” 萱草很意外,问道,“怎么?你一个大将军,管不了几个降将?” 侯景别开眼神,似是不悦于萱草的嘲笑之意。 萱草立刻就明白了,这大军之中并不都是侯景的人。他刚刚上位,能有多少自己的势力?不过是打了几场胜仗而已。 北魏里,真正做主的还是那个丞相,高欢。 听说高欢这人生性多疑,就连伺候自己十几年的家仆他都不信。更何况是一个侯景。 秦安和那几个人被绑住,正要被人押走,秦安突然挣脱,大叫起来,“妖姬祸世,害惨南梁,你不得好死!” 他叫嚷着朝萱草扑了过来,萱草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的向后躲去。 可是这时秦安已经冲到萱草面前了,萱草下意识用手挡他,只感觉秦安暗暗的将一个东西塞进了自己腰间。她脸色冷了下来。 只听砰地一声,侯景猛劲砸了一个什么东西过来,秦安应声倒地。 萱草心有余悸的垂眸看去,秦安额头上全是血,他抽搐了两下,便再也不动了。 萱草喘着气,摸了摸自己腰上,那东西还在。 是什么东西值得秦安死也要交到萱草手上? 还是说,秦安这一趟,根本就是为了要把这个东西交到萱草手上,而没有打算活着回去。 萱草突然很紧张,她唇上惨白惨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侯景以为她吓到了,还笑了笑,说道,“怎么?被吓傻了?” 萱草没有理他。 侯景却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对,他走了下来,迫视萱草,问道,“他怎么认得的你啊?” 萱草如实回答,“他原来是太子府的人。” 这时,趁着侯景没注意,萱草已经将那团东西塞进了自己的衣袖里。 她原来考试时候作|弊经常把小条这么藏着,没出过一次问题。 侯景看着萱草好半天,没看出什么可疑来也就转身离开了。 正如萱草所料,北魏丞相高欢对侯景并不信任。即便是这大军之中,也多半都是高欢的眼线。 侯景可信之人不多,他只能依靠自己的手下。 侯景走后,萱草回到自己的帐子里,遣退了侍女。她打开那张早已被血染红的纸条。 她的脑子顿时有些不够用了,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浑身都在疼。 纸条上,只有三个字。“太子薨” 他死了? 怎么会啊…… 宫中都已在他的掌控之中。 萱草的第一反应竟是不敢相信。她浑身冷冰冰的,连呼吸都有些不顺。 脑子有些晕眩之感,她头疼欲裂。 太子薨…… 是真的,还是秦安受了别人的吩咐故意做的? 萱草的思绪跟不上,费力的思考着。 没有人有理由要这么做。 萱草在北魏的事情,只有凌悔知道。 如果说还有谁有可能知道的话,那就是…… 侯景在南梁里的内应! 萱草都没敢流泪,如果一旦流泪,就证明他真的没了。她不想承认这是事实,所以强忍悲伤,也要等亲自确认了再说。 她想找侯景大声质问。 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样的话,侯景一定早就知道了。他隐瞒真相,就是为了让萱草留在他身边。 一旦证明,太子…… 萱草甚至不知道自己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要一个女人忍住挚爱离世的悲伤有多难? 萱草像扒了层皮一般疼着。 日子就这样慢慢的熬。 直到高欢下令撤军。 留侯景所部三千余人守在义阳。 战争结束了,北魏大胜,听说南梁朝堂求和。送来了无数金银珠宝。 但只有萱草知道,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侯景带着萱草住在了翼城。 他都不曾动过萱草一根头发,真像他说的那样,他要等到萱草爱上他,主动求|欢。 萱草坐在他们在翼城的府邸花园中,将一盅清茶递到侯景眼前。 他只是瞥了一眼,却不接。 “我不喜欢你们的茶。”他低沉拒绝。 萱草轻笑声,自己抿了一口。 她今日穿了一身墨绿色的长裙,显得雍容华贵,到把年龄加上了好几岁,有些成熟妩媚之感。 萱草染了红色的指甲沾了沾杯中清茶,胡乱的在石桌桌面上乱画,她似是不经意的问了一声,“你是怎么做到让高欢撤军的?” 按说,如今正是北魏最得意的时候,他们好大喜功的丞相应该乘胜追击。又怎么会被南梁送来的几箱子珠宝所买通呢。 侯景瞥了萱草一眼,“高欢现在正忙着伺候他的第九个小妾呢。哪有时间管这战场上的事?他要建府邸建行宫,什么不需要钱?北魏……还是穷了点。” 萱草听明白了,只要南梁不断的送钱进来,高欢根本不在意是不是能一统天下。 那个人只喜欢钱! 看来侯景是把这事儿告诉了南梁里的人,他们才能这么精准的把住脉,及时用钱来打点。 侯景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萱草还是想不明白。 她索性问出口,“你到底要做什么?先为魏国征战,后为南梁求和。你不是太矛盾了些?” 侯景呵呵直笑。“你管我要做什么呢,我现在做到了你所要求的。停战了。南梁也不过是损失了了两个不重要的城池,还有几箱子珠宝。现在天下太平了,你该想的是怎么报答我才对吧!” 萱草的确无话可说。 假若真是这样就好了。 可南梁建康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萱草一无所知。 那个人,到底怎么样了! 萱草决定破釜沉舟,豁出去了! 她点头答应,“好啊,今天晚上,我就好好的报答你。” 侯景眸光幽暗下来,他突然捏住萱草的下颚。“这可是你说的。” 萱草挑眉媚笑,“我说的!” 她就不信了,用这一夜|春|风吹不晕他这个死男人! 后来手下人上来回禀,说是又要事禀告,侯景就随着手下人离开花园了。 萱草不能跟着他,在那些消息上,他对萱草很保密。她根本进不到侯景的书房里。 即便是今夜能够迷惑了侯景,她又要怎么进到书房里一探究竟呢…… 势单力薄的感觉很不好。 本来想诱|惑一个侯景的手下为她做事,后来才发现,侯景的亲信真的是铁板一块,她只好放弃这条路了。 自打进驻翼城之后,侯景从不许她出府,就这样被困在后院好长时间了。 备受煎熬的萱草几度以为自己活不下了。 但她还是心存侥幸。 她想着,萧统会不会是又玩了一出金蝉脱壳的假死计? 越想越不对劲,他没理由那么做的。 萱草咬着自己的指甲坐在床上,突然好想哭。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接受了那个事实。 也许萧统真的薨了…… 历史上,他就是死在了登基之前。 她做了那么多事情,就是想帮太子逃过死劫。 没想到,一劫之后还有一劫。 如果是真的,她要怎么活下去…… 夜色降临,萱草在侍女的伺候下沐浴更衣。她穿的单薄,轻纱薄缎,那旖旎春光被隐隐遮住。 萱草的身体越来越完美。 她就是毒药,足以让世间所有男人中毒。 侯景迟迟没有来,她就站在自己的房间里静静等着。 直到她等的再无耐心的时候,木门吱嘎一声,被他大手轻轻推开…… 他一袭黑色长袍,稳步走入。 那眸中的笑意,萱草再熟悉不过了。第一次在黄金窝遇到他,他也是这样的一个微笑。 侯景身下渴望早已高高扬起,其实他已经在门外看了萱草许久。 他就是想知道,这个女人今夜想要玩什么花招。 谁曾料到,萱草只是面无表情的静静立在那里,等待侯景。 侯景看得快要发疯,他紧握着拳,想要忍住内心叫嚣着的欲|火。 忍无可忍,他推门进入。 那女人眼中空空的,没有丝毫爱意。 这让侯景不禁动怒,他突然握住萱草的腰,让她的身子紧靠着自己胸口。 萱草轻哼一声,双手下意识的挡在自己和侯景之间。 他唇角扬起,却不是微笑。“你连装装样子都做不到么?装作你已经倾心于我,很难么?” 侯景自来不会怜香惜玉,他大手死死用力,掐的萱草腰间生疼。 像是要把萱草腰上掐掉一块肉一般。 萱草挑起自己的衣领,“我今天为你穿成这样,你还不满意?” 侯景当然不满意,他低沉呵斥,“我女人有的是,不欠你这一个。” “可你对其他女人不感兴趣!”她一语点破。 正因为她的心另有所属,正因为萱草就像一块打不下来的阵地,他侯景才愿意付出这么多的时间,来和她交手,企图攻陷她。 侯景不是爱上了萱草,而是爱上了这种得不到的感觉。 这就是男人! 侯景沙哑的笑出声来,他低下头咬住萱草的脖子。 萱草疼得惊呼一声。 他牙上甚至染了萱草的血。 疼痛过后,便是麻酥酥的舔舐感觉。 他用舌头在伤口处打圈,另一只手腾出空来捏上了萱草胸前的柔软。 隔着薄纱,更激起他的兴奋。 萱草很痛苦的闭上眼睛,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成为这样的一个女人。 第一次, 她觉得自己好脏…… 侯景已经迷乱了,他猛地用力,托抱起萱草的身子,将她扔到了床上。 他闷哼着急急脱下自己的上衣,压了上来。 萱草的脑子里突然闪现出凌悔的模样…… 她知道自己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了萧统,没有了萧综,也没有了凌悔…… 可她还抱着一点点希望,也许此生还能和凌悔在一起。 “不!” 萱草惊叫着想要推开侯景。 侯景的身体只是死死压在了萱草上面,他的双腿很有力量,萱草想合上自己的腿,也不能够。 “不?现在说不,来不及了吧!”侯景像发了疯的豹子,在萱草胸前疯狂啃咬。 萱草慌乱中只叫出了凌悔的名字。 “凌悔……凌悔……救我!” 听到她喊别的男人的名字,侯景更是气愤。 太子死了,那个豫章王也死了,她还是心有所属。难道他侯景就真的这么入不了她的眼睛? 侯景将萱草身上唯一一点衣服扒了个干净。 他早就控制不住了,又怎么会在意前|戏,几乎是准备提枪而入的。 却在这时,他的身体突然倒在了萱草身上,压得萱草差点晕倒。 一只大手自侯景身后将他提了起来,扔到床下。 萱草半眯着眼睛,她根本坐不起来,想要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道熟悉的暗香扑面而来。 他将灰布外袍罩在了萱草身上,将她抱起,拥在怀里。 萱草惊得说不出话来,是他! “凌悔!”她喜极而泣。 一声绝望呼唤,就真的把他唤回来了。 来不及安慰惊慌中的萱草,凌悔抱着萱草从夜色中闪了出去。 大内皇宫尚不在话下,更何况是翼城小小府衙。 凌悔好像早有准备,他将萱草抱入一辆马车,自己亲自驾车,飞奔而出。 萱草拥着他的衣服窝在车内一角,马车很颠簸,她不知道这个男人要带她去哪里,可是她都不想问,就愿意这样跟着他,去哪儿都行! 萱草掀开车帘,夜里冷风肆虐,吹疼了她的脸。 她苦涩的笑着哭着。 眼泪划过脸庞…… 时至今日,她早已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哭了。 逃出了侯景的控制范围,凌悔在一处密林中停了下来。 这里人烟稀少,不会被人发现的。 凌悔进入马车,萱草定定的看着凌悔。 凌悔像是老了好几十岁一样,满脸胡茬,萱草仔细看着他,他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 他过的不好…… 萱草心疼如刀割,她投入凌悔的怀抱,哭得像个孩子。 “对不起……对不起……凌悔。” 萱草的眼泪和哭声也要了凌悔的命。 那次在北魏军营里,他负气而走。才没用两天,他就已经后悔了。 听说侯景在军中大婚,他就猜到了萱草的意思。 那时,双方正在交战,各地都很乱,凌悔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先回到南梁境内。 他遇到了守军秦安。 在和秦安见面之后,他才知道,太子已经死了。 凌悔疯了一样想要进入大营内救出萱草,可是实在是无能为力。 军营里守卫何其森严? 他根本闯不进去。 只能等等再看。 秦安受了凌悔所托,和众人一起被俘,用自己的命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了萱草。 凌悔很感激秦安的帮助,他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钱都寄回了秦安老家。希望以这样的方式报答秦安。 凌悔一直守在大营外面,等待机会。 谁知萱草被禁足,根本不能踏出军营一步。 在这期间,凌悔做了很多事情。 他各处打听南梁的事情,才知道,太子死后,三殿下萧纲被梁武帝放了出来,竟获封储君。 梁武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听闻二殿下萧综战死之事后更是受了重大刺激,天下大权尽落在那个被萱草骂成草包的三殿下萧纲手中。 萱草委身于侯景不就是想要为萧统阻止这场战争么? 现在萧统已死,萧综已死,萱草再做任何事都是没有意义的了。 时间过得很快,凌悔也终于等来了他的机会。 侯景带着萱草住在了翼城。 凌悔经过几天的勘察,这才在今夜动手。 刚刚踏进院门,他就听见萱草痛苦的叫着自己的名字。 那一瞬间,凌悔的心都快听了。他冲了进去,趁着侯景走神的时候将他打晕,带走了惊慌绝望的萱草。 如果再晚一步,凌悔会自责而死。 他进入车内,大手环抱住萱草冰凉的身体。 外衫脱落,萱草的肌肤裸|露出来,他粗糙手指轻轻抚摸在她玉背之上…… 萱草几度想张口说些什么,又生生的闭上。 面对这个男人,她还能说什么? 只有无尽的抱歉,无尽的歉意。 “你恨我么?”萱草终于问了出来。 他跪了下来,让她靠得更加舒服一点。 凌悔哑着嗓子,回答萱草,“恨。我恨你……” 第97章 男二号终上位 凌悔打晕了侯景,带走萱草,导致翼城大乱。 他们只能暂时躲在这个密林里,外面,全是搜捕的侍卫。 还好凌悔早有准备,这座密林里有一个破旧茅屋。凌悔又带了一些生活所需,躲个十天半个月,应该是不成问题。 萱草心中却隐隐担忧,“侯景那人不会轻易放弃的,他受此大辱,就算是把翼城都翻过来,也要捉到我的。” 夜晚,萱草拥着凌悔的墨黑大氅坐在床榻一脚,天好冷,一动都不想动。 凌悔往炉子里添了些干柴,便坐上来,将萱草抱在怀中。 他不担心侯景,他只想知道萱草下一步想要怎么办。 和太子相爱一场,结果人鬼殊途,连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其实凌悔也为萱草心痛。 萱草穿着凌悔宽大的灰袍,里面就什么都没有,玲珑曲线隐隐露出,妩媚风情不可言喻。 他很沉默,萱草却很心安。 事到如今了,萱草看似心平气和的问出了一句,“太子是不是真的死了?” 一字一字的说出来,还是让她如此心疼。 凌悔没有任何意外之感,他的默认已经给了萱草答案。 萱草以为自己会哭会闹会绝望,可是她没有。她自己也很惊异于自己的平静。 凌悔抚上她的脸,垂眸沉声说道,“我会陪你回建康。不论如何,至少让你在他的墓前,拜别。” 十几年的相互依偎,十几年的爱恋深情,如果连一个拜别都做不到的话。凌悔也会为她可惜。 凌悔是个聪明的男人,他知道,一旦心有遗憾,这一生都过不踏实。 只有让萱草自己决心放下,那才真的叫放下。 萱草跪坐起来,她身上的氅衣滑落,雪白香肩展露,那一对精致锁骨露出半个。 她捧着凌悔坚毅面庞,笑意纯然。 “为什么你对我那么好……哪怕我做了那么多,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你都对我不离不弃的。”她的声音柔柔暖暖,听得出她有多满足多感激。 凌悔只是为她拢了拢滑落的衣服,别开她炽|热的眼神,轻轻一笑,“对你好的男人太多。我不过其中一个。” 萱草艳冠南梁,多少皇亲国戚都是她裙下之臣。 她勾一勾手,就有多少男人肯为她付出性命。 他凌悔对这个女人再好,也不过是大海中的一滴,何足为道啊。 萱草也笑,她摇头,很确定的说道,“不,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他的声音很好听,虽不似萧统的圆润散朗,但低沉如石,很有磁力。 萱草微微低下身子,将下巴靠在凌悔肩头。 “别的男人都有所求,你没有。”她最爱也最恨凌悔这一点。 他在萱草面前,总把自己放得很低。 他深情犹如汪洋,会将萱草溺毙。尽管她已习惯了在情海中自救,却对凌悔无能为力。 凌悔拧了下眉心,他单手握住萱草的肩膀,推她出怀抱,刚毅唇角生硬上扬,“我也有所求啊。我求你和我在一起。” 萱草真想对他动粗,女人在夸他,听着就好,还要问个究竟! 不过…… 他是凌悔。 萱草伸出食指勾住凌悔下巴,对准他的唇吻了上去,在他唇上轻咬一口,惹得这个男人心悸不已,他的大手就抵在萱草后背,他正想要深入,萱草却突然离开。 她退了出去,唇上还有晶莹水光,她舔了舔自己的下唇,粉色舌尖滑过下唇,惹火得很。 “我说你不一样你就是不一样。凌悔,我爱你。”她明眸闪光,语音柔缓而坚定。 凌悔愣住,沉沉的望入萱草眼底。 这句话带给凌悔的震撼太多。 他从不求萱草爱他,那是一种奢望,他怕他求多了,萱草就会连他仅有的一点也要拿走。 不是不求,而是不敢求。 而今日,萱草给了他这个权利。 他双手托住萱草的腰,埋首她暖香心窝,留下一串细细的吻痕。 萱草被他吻的动情,想要的更多。 外面夜风呼啸着,她都只是不顾。 凌悔闷声的问道,“行么……” 他虽是如此问着的,却已经把萱草平放在床上,压了上来。 萱草微怒,瞪了凌悔一眼,赌气回答,“不行!” 凌悔轻轻坏笑,“不行也得行了……” 男人还是不能太听话了,最起码,在这件事上,萱草喜欢男人掌控节奏。 萱草穿着凌悔的衣服,本就特别好脱,再加上她不断扭动身体,衣服早已经被褪到了腰间。凌悔从她身下一抽,那碍事的大衣就被扔了出去。 她浑身赤|裸,光滑肌肤展露无遗。 凌悔并不急于进入主题,他从萱草颈窝处吻着,忍耐了自己的渴望,希望也给萱草缓冲机会。 她轻轻哼着,眼睛半阖着,一双玉臂只是环住凌悔肩膀,把自己交给这个男人,她无比放心。 幸好凌悔愿意等她,幸好在历经艰难之后,还有他的不离不弃。 萱草被凌悔压在身下,沉沦在情|欲之中,脑子里乱成一片。 她想了很多,想到了萧统。 他的死,可以称为离奇。 萱草甚至不知道是他人加害,还是他自己,精神失常。 凌悔说得对,若连拜别都做不到的话,她这一生,都不会安心的。 她可能对不起萧综,可能亏欠凌悔,可是,她不欠萧统的。 他们之间爱过,恨过,互相折磨过。 都是两厢情愿的。 既是两厢情愿,就没有亏欠一说。 爱一个人爱得太久了,就会变成以为还爱他。萱草把爱萧统当成了生命中唯一的一条路,她自己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决心一条道走到黑。 这条路走得太艰苦,她饱受磨难。 是凌悔,给了她第二条路。 她也可以为自己活一次。 萧统,原谅我。 你说我这是背叛也好,骂我这是不守妇道也罢,但愿来生,别再相遇了。 太轰轰烈烈的爱往往走不到最后,这就是人生最大的悲剧。 萱草敛住心神,她专心看住凌悔,看他满额大汗,萱草轻笑一声,伸手为他拭去。 她一个翻身,反将凌悔压在身下,她跨坐在凌悔的小腹下,一个用力,让他进入。 萱草轻轻娇呼出声,凌悔亦是闷哼着。 她笑了,无比满足的一个微笑…… 第99章 白茫茫的空间 那一刻,血噗呲一声从萱草的身体里喷了出来。 侯景撕心裂肺的大叫着,“住手,住手!” 他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如此刚烈。 凌悔像傻了一样托抱住萱草的身体,一时间,竟没了反应。 这刀下得稳准狠,没有半点迟疑,她硬生生抗下,瞬间却没有感到多疼。 直到鲜血喷出的那一刻,萱草才知道,她几乎被劈成了两半。 她瞪着眼睛,想要看清凌悔的样子。 宫变那天,她被绑在火刑架上,凌悔也是这样奋不顾身的受了一刀。 是不是真有命运一说? 她欠了凌悔的,终要还上…… 侯景喊了住手,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萱草的身子跌落在地上,凌悔也跟着她跪了下去,他双手不敢用力,生怕给萱草雪上加霜。 萱草双手死死拉住凌悔的胳膊,她痛苦得流出了眼泪。 “我真的……好疼……” 凌悔抚上她的脸,他眼中空空的一片,心也空空的。 只是傻傻问了一句,“为什么……” 萱草的泪滴到自己的唇上,她尝到了苦涩味道,“我才说过……我爱你……你就……忘了么?” 凌悔让她靠近自己的怀中,他的手绕进萱草的长发,闻着她暖香味道,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侯景立在一边,静静的看着。 他的身体也被掏空了一般,连呼吸都很微弱。 侯景恍恍惚惚的点了点头,他痴傻而笑,“最终……你还是耍赖不肯还清我的赌债。” 萱草此刻的思绪已经很乱了,意识微弱,只是靠在凌悔身上,保持着呼吸,她知道,一旦闭眼,恐怕就再也睁不开了。 侯景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他嘴角抽了抽,终于哑着声音说道,“撤!” 他爱萱草的美艳,也爱她的寡情薄意,而在这一刻,侯景才真正看到了一个绝世的女子。 萱草从来都没有让他失望。 她是侯景第一个珍惜尊重的女人。 只可惜这个世上有些人有些物,就是你穷尽一生,也是得不到的。 侯景胸怀天下,他有他的高远志向,正像他对萱草说的,他要把天合上。 所以侯景不会像凌悔那样,只为萱草而活。 他在这一刻,放弃了这个美艳绝伦的女人。 她是死是活,都再与他无关了。 侯景最后垂眸看了一眼萱草,大步离开了。 他的背影割裂了夜色,在火光簇拥之下,渐渐消失…… 在深夜的密林,冷风凄凄,凌悔吻了吻萱草的长发,他对萱草说,“你别怕,我在这儿陪你,和你一起走。到时候,再没有人可以拦住你我了……” 萱草若是真的不幸,凌悔怎么会独活? 她的唇贴在凌悔的颈窝处,轻轻说道,“你答应陪我的……别食言。” 萱草不是言情片里的女主角,她不会恳求凌悔活下去,她明白,活下去对于凌悔来说才是最痛苦的。而她,也不愿意一个人死。 凌悔释然而笑,“我对你,什么时候食过言?” 萱草想笑,背上伤口疼得要命,她连连踌躇着,在这样将死的时刻最难熬…… 她痛苦的叫喊着,“疼……” 凌悔再也忍不住,他滚烫热泪跌落,怎么办…… 为什么他救不了自己最爱的女人! 说了要给她的保护,如今却是一句空话! 她还是成了薄命的红颜…… 凌悔不想再看着萱草痛苦下去,他抬起手掌,最后问着萱草,“我们一起走吧,好么……” 萱草点头,合上眼睛,等待他给自己一个痛快结束。 凌悔还是下不了手,让他亲手杀了萱草,这是天底下最大的痛苦。 他迟迟没有动,最后一刻的挣扎,却给了他转机。 只听林间传来响声,一列人马飞速的奔了过来。 凌悔冷冷看着突生的变故。 萱草已经疼昏过去了,她的手还拉着凌悔腰间绒绳,生怕一个不小心,会在另一个世界把他弄丢。 萱草没有了意识,在白茫茫的空间里独自行走。 她自穿越以来,这样的情形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只恐怕这一回,她是醒不过来的了。 死好像也不是那么恐怖? 很安静的睡下,就结束了。 她看到一些画面,在她身边闪现。 那是十多年前,她刚刚来到这个时空,刚刚遇到萧统。 大明府中春意盎然,柳条随风而摆,真有诗中的那一份唯美惬意。 她那时还是六岁小童,走起路来屁颠屁颠的,所以可以使劲卖萌。 萧统那时极尽温柔儒雅,他坐在石洲躺椅上,手执佛经,念得专心。 萱草与他胡闹,把佛经抢了过来,爬上躺椅,坐在他身上,“不许看了!” 萧统也不动怒,他只是有意无意的把手环在萱草身侧,怕这个孩子一不留神摔下去。 萱草不是孩子,所以会注意到他的细心,她好感动,好迷恋。 从来没人这样宠爱过她,她的心,也被萧统填的满满的。 也许穿越并不是一件坏事,从冰凉世界,来到南梁,来到萧统的怀抱,在那时,确实是幸福的。 “为什么不让我看了?”萧统疼溺的把手指点在萱草鼻尖。 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好听了,清流般划过心田。 萱草的色爪子在萧统身上乱摸,她抱住萧统的身子,闻着他身上独有的佛香味道。 “你看多了佛经,会不会去当和尚?”故作稚嫩语气,撒娇而道。 萧统听了只是柔柔笑道,“我今生没那个造化。来世吧。” 萱草心底蓦地一沉,她瘪了瘪嘴。 来世? 为什么不把你的来世许给我呢! 她愿生生世世与他纠缠在一起…… 萱草孩童的脸庞突然闪过一道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冷寒之色,萧统勾起她的下巴,皱了皱眉,“萱儿,不许你再做这个表情。” 她该是如天上的云一般纯洁,怎么可以染上世间阴鸷。 萱草扭了扭脸,躲开了萧统的视线。 他们那时候真的是幸福而快乐的,萧统伴着她,她伴着萧统,任凭时光匆匆,他们的手却永远是拉在一起的。 哪怕萧统那时对萱草的情,还不能称之为爱情。 无所谓…… 有情就好! 第100章 争当女主男妾 画面变换,萧统白衣染血,凛凛的立在皇城之巅。 他神情凄凉,眼中带着绝望的颜色。 萧统就那样站在最高处,身体摇摇欲坠,看起来很危险。 萱草看得心惊胆战,她想要呼喊出萧统的名字,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急得她满额冷汗,这时才看到萧统突然阴笑起来。 他从身后拽出一个人,竟是凌悔。 萧统冷冷大笑,一把将凌悔从高处推了下去。 萱草彻底崩溃了,她跑着过去,脚下却被绊倒,砰地一声摔得很惨。 地面也开始摇晃,梦中空间骤然崩塌。 原是有人握住了她的肩膀,想要叫醒她。 萱草浑浑噩噩的睁开眼金,她完全搞不清现在的状况。 梦是假的,背上的伤却是真的,还火辣辣的疼着。 她平趴在床榻上,床垫很厚很软,让她感觉很舒服。 转眸一看,她吓了一跳。 坐在她身边的人,竟是萧统! 依旧是不染凡尘的白衣,依旧是温暖的眉目。 似一切都不曾变过…… 他就这样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萱草,笑意清浅。 她惊愕的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竟是她曾经的房间。全部一模一样,就是她记忆里大明府的样子。 好像她所经历的那些痛苦挣扎,风云变幻都不过是她大梦一场。 梦醒了,烟消云散了。 萱草的脑子真的不够用了,她清楚地记得,昏迷之前,她还听到凌悔的呼唤声音。 醒来之后,竟然身处于早已被毁的大明府内。 这不是太离奇了一些么…… 还是梦? 她下意识的咬了咬自己的唇,咬疼了,她才相信,这不是梦。 那个男人轻轻而笑,抚上萱草额前凌乱发丝,他唤,“萱儿……” 萱草的心惊颤了一下,她永远记得萧统的声音。 是他! 是他么…… 太子薨了,这是她用了很大力气才承认的事实。 如今这一幕,又算什么? 萱草却不想再顾及那么许多,她抱住男人的腰,趴在他的身上,惊慌失措的流着眼泪。 男人的手轻轻环住萱草,他眼中温柔清淡不见,闪过一道得逞的冷笑。 在他怀中嗅着,萱草蓦地推开男人。 “你不是萧统!”她喊了出来。 纵然他做得实在是极为逼真,萱草也还是看出了破绽。 他身上的味道太浓了,是熏过的衣香,而不是萧统身上那淡淡的暖绒味道。 男人的眸光顿时暗了下来,他牵起唇角,却不是微笑。 萱草恍然间明白过来,“萧纲,你这样有意思么!” 是三殿下萧纲,太子萧统的同母兄弟,他们本就极为想象,再加上刻意伪装,萱草差点就被他蒙蔽了。 这是一个萧纲亲手打造的梦,他把自己变成死去的萧统,借此来亲近萱草。 萧纲叹了口气,凉冷说道,“萱儿,大哥死了,你不如就把我当做他。我不会介意的。” 他眼中竟还有这恳求热光。 萱草坐在床上,手拄在床头,稳住身体,她冷呵一笑,“你也配?” 她嘲讽鄙夷的目光有些触怒了萧纲,他大声吼道,“我怎么不配?我如今手握大权,我才是储君!我也为你做了那么多事,即便是你把我弄到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去做他的替身,为他受罪,我也没有怪你。我不配,天底下,还有谁配?” 这么一大通话喊出来,萱草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原来宫里面,那只萱草一直没有捉到的鬼,竟是眼前这个草包三殿下。 萱草体弱,不可能一下子把所有事情想清楚,但却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才是最大的危险! 他甘心隐遁在最阴暗的角落,受尽侮辱,尝尽苦痛,为的就是这么一天,君临天下。 现在皇城尽在萧纲掌控下,他之所以还留着梁武帝,就是怕自己羽翼未丰,尚无法稳住南梁局势。 好聪明的一个人。 萱草真是走眼了,怎么会骂了他十多年的草包…… 不过他即便是再聪明,也让萱草感到恶心! 他做不了萧统的升级版,他永远只是一个空皮囊。 萱草对萧纲的厌恶毫不加以掩饰,“说!凌悔在哪!” 她似乎是恢复了一点体力,冷音如石,很有分量。 萧纲挑了挑眉,“是我把你们从侯景手里救出来的,你却没有一点感激……萱儿,你真是太忘恩负义了。” 他说的缓慢而从容,这一点,到真的和萧统很相像。 萱草强迫自己不要走神,不要把他当成萧统,他不是! 萧纲看到了萱草眼中的一丝迷乱,他笑了,伸出手勾住一缕萱草的头发,贴近她,学着萧统的样子柔声说道,“我可以是萧统,也可以不是。萧统容忍不了你的风流……而我行!” 她轻拧眉心,“你什么意思?” 萧纲笑道,“我可以准许凌悔陪在你身边……但是……你必须同时接纳了我。” 此语一出,萱草顿时跌爆眼球。 他这是什么意思? 想做她的小妾,和凌悔一起侍候她? 我的天啊! 萱草更加恶心这个萧纲。 萧纲的心思的确是萱草想不明白的。他是不是自卑得太久,觉得自己没有能力独占萱草,才想出这么一招。 萱草还没回答什么,便听萧纲又道,“你好好想想吧,这不算为难你吧?” 她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别开脸,冷声问道,“凌悔呢?我要见到他!” 萧纲很痛快的就答应了,他转身离去,吩咐侍女将凌悔带来。 萱草这才发现,她现在江阴的顾山。 这里离翼城不大远,也就十几天的路程。在萱草这个现代人眼中,也就是开车几天的功夫。 车马要走十几天,也就是说,她睡了好久了! 不一会儿,侍女们鱼贯而入。 她们端来精致饮食,和为萱草备下的衣服。 萧纲果然是掌权了,不一样了,短短时间,竟然能把这里打造成和大明府一个模样,真是不简单。 萱草在婢女的伺候下小心翼翼的清洗身子并更衣,却心不在焉,只念着凌悔。 当她坐定,两个侍卫推着凌悔走了进来。 他双手被绑在身前,衣衫凌乱,还是当夜里那副模样。 在见到萱草无恙的那一瞬间,凌悔漆黑眸心被骤然点亮了。 萱草也激动得很想哭,她跑过去,就这样抱住凌悔。 能活着再相遇,真是上天恩赐。 凌悔双手不断挣扎,勒出血印。萱草这才看到,她大声呵斥着那两个侍卫,“你们好大胆!还不解开!” 那两个人被萱草震慑住,对视一眼,急忙为凌悔 割开绳子。 萱草扬起素手就赏了那两个人一人一巴掌。 敢绑她的男人,不想活了! 屏退众人,萱草亲自为凌悔沐浴。 那个木桶很大,凌悔精赤着身体,坐在水中,任由萱草摆弄。 他一句话也不说,安静得有些过分。 萱草身上的伤好了很多,只要不用力拉扯,就不会疼。 她用白绸仔细擦拭凌悔身上的污迹,笑着和他说,“如果当时你真的一掌把我结果了,现在岂不是要后悔死?看来上天对咱们不薄。” 萱草的声音里有无尽的感恩,她笑得单纯。 凌悔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声。 萱草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她扳过凌悔的身子,但见他一双俊眸,深深得凝望着萱草。 她恍然顿悟,问道,“那个萧纲,是不是给你吃了什么?” 当初,为了确保萧纲不会戳穿萱草的诡计,她曾给他吃了哑药。 现在再遇,萧纲已能出声说话。 就代表着他完全掌握了那个解药。 看来,萧纲身上的迷还多得很呢…… 凌悔无奈的点了点头,萱草气得将白绸扔进水里,“妈的,我去找他!” 她站起来,正要转身去找萧纲算账,却被凌悔伸出手拉住。 他不能出声,可是眼中闪动的光已经足够表达心意。 萱草被他深情眼神弄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她笑笑,依旧坐在桶边上,她伸手抚上凌悔的脸,“相信我……那天我们大难不死,日后也会逢凶化吉。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我在一起了……” 他侧着脸,在萱草手心处轻轻吻着。 这就是他希望听到的,也是他想说的。 萱儿…… 你知不知道那天夜里,我比绝望更绝望。 看着你倒在我怀里,血流成河,我的心都停了。 你奋不顾身的为我挡下一刀,我很想骂你。骂你傻。在我们之间,我愿意永远是那个付出的人。你所需做的,就是好好活着。 他无声目光将一切讲述…… 萱草捧着他的脸吻住他的双唇,他也动情回应。 她每每亲吻凌悔,都会很心悸,浑身麻酥酥得,这种感觉美妙得很。 她轻咬着凌悔的舌尖,露出一丝笑颜。 凌悔挣脱她的雪白贝齿,深深允|吸住她的柔唇。 萱草被他吻得有些疼痒感觉,他好像特别喜欢这样吻萱草。 她察觉到凌悔呼吸越来越沉重,她轻轻推开凌悔,用手指点在他喉结上,笑道,“别胡闹,我身上有伤。” 男人也真是,一点就着火。 萱草发誓她只是轻轻的吻了凌悔一下,没想干别的。 凌悔有些失落,他当然知道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乱来。 可是刚刚被萱草点起来的火哪是说降下来就降下来的? 萱草越来越疼惜这个男人,她抿唇一笑,指尖划过他的脖子,“乖乖坐好,让我来服侍你沐浴。” 凌悔转过身子,感受着萱草细滑双手在他身上舞动。 刚毅的面容之上亦浮起一丝微笑。 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凌悔现在的心情,即便是在眼下这样的情形下,他也没有任何的胆怯和担忧了。 萱草终于属于他了。 完完全全的属于他…… 身和心…… 他们如同每一对平凡夫妻一样,恩爱而不可分割。 当然,他们并不平凡,至少现在不是。 他们未来的路还有很多阻碍。 比如,那个疯了一般的萧纲…… 萧纲准许凌悔留在萱草的房间,甚至准许他们亲热。 萱草真是不明白这个萧纲心里是怎么想的。 她怕凌悔担忧,所以没把这件事告诉凌悔。 这段时间,她试图理顺思绪。 那日凌悔和她在密林里遇到侯景,她为凌悔挡下一刀。正在生死别离时刻,萧纲竟然带着人出现了。他答应凌悔会救活萱草,凌悔那时并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同意。 凌悔被绑着带走,而萱草被萧纲抱起坐进马车。 凌悔并不知道萧纲是怎么救活萱草的,但是她该是逢凶化吉了。 未来的事,交给老天吧。 只要萱草还活着,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侯景对宫里之事那么清楚,恐怕是萧纲通风报信吧。 他们是一伙的。 虽然现在的萧纲让萱草刮目相看,可是侯景却依旧不是萧纲能够对付的人。 萧纲以为他在利用侯景为他办事,实则,他是在和一个魔鬼做交易。 现在好了,萱草和凌悔暂时并无危险,只是她还要对付这个难缠的萧纲,很让她头疼。 凌悔扶着萱草在这个小院子里走动走动,她的伤日渐好起来,他们也该想办法逃离这个地方了。 萱草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把哑药的解药带在身上! 不过…… 凌悔本身言语就少,现在不能说话,倒和平常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她被凌悔扶坐在石凳上,捻起一块凉凉的甜瓜放进凌悔口中。 他顺从的咬了一口,萱草笑着将剩下的一半放进自己口中。 凌悔嘴角抽了抽,她就是故意得勾|引他,弄得他被渴望烈火痛苦焚身。 萱草好像听到了凌悔心中抱怨,她笑道,“我就是这么坏,你能拿我怎么办?” 凌悔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时,一道声音闯入。 正是那个萧纲。 他还穿着白色衣服,这回更恐怖,他右手上竟还缠着一串青色佛珠。 萱草顿时冒起火来,“萧纲,你能不能不这么恶心?你再怎么学,也成不了他!” 萧纲倒是不生气,他轻笑了下,看向凌悔,却对着萱草说道,“他在你心里,果真这么难以取代么?” 萱草被这句话弄得哑口。 是! 任何人都取代不了萧统。 他是萱草的梦,是萱草一生的爱。 第101章 替身真真假假 凌悔立在萱草身后,满眸惊痛的看着萱草。 原来她还是无法忘怀,原来他们此刻的恩爱都是她假装出来的…… 萱草似乎察觉到了凌悔的异样,她转过头,想要拉住凌悔衣袖,却被他躲开。 她着急的解释,“对不起……凌悔……我没有!” 这样凌乱的语句一说出来,只能证明她心里还爱着萧统。 凌悔也想控制自己,不要在这个时候怀疑萱草。可他的心,竟坠入无尽深渊,他也救不出来。 萱草看到领会这样,忽然转身,指着萧纲大骂,“这就是你的目的!挑拨离间,你分明是要拆散我们!” 萧纲莫名一笑,他摇头否认,“萱儿,我怎么是要拆散你们?我还让你们两个在一起,只不过,我也想成为你的人罢了。让你坐享齐人之乐,不好么……” 凌悔听了这话,蓦地皱了眉。 这萧纲什么意思? 凌悔早知道萧纲救了他们两个是别有所图,可却没想到竟是这个! 萱草想要争辩,无奈并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纲又笑道,“萱儿你要知道,我也没多少耐心等你做决定。最迟明晚,你要给我答案,不然……我舍不得杀了你,却总舍得对你的男人下手!” 这是萧纲的最后通牒。 他说完,转身离开。根本不再给萱草叫嚷的机会。 满园风光,就只是浪费。 萱草颓然的坐在石凳上,她怎么这么无能,竟让一个草包翻身,骑到了她的头上。 凌悔说不出话来,也无话可说。 看来,他们想要在一起,竟是一条荆棘满布的路。 萱草抬眸瞥了眼凌悔,赌气说道,“你也看到了。他萧纲摆明了是算计我。若是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三心二意,你就走吧。” 他分明知道这是赌气的话,却说得凌悔心里一痛。 凌悔意识到自己错了。 萱草是在昭明太子的身边长大的,他们之间,即便是不再有男女之情,也会有抚养之情。 让她忘记萧统,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是一个看似寡情,实则多情之人,这也是凌悔为她疯狂的原因。 既然如此,他又何苦再纠缠于一个死去的人在萱草心里的地位。 他凌悔才是如今萱草的唯一。 萧纲别有目的,凌悔不会让他有机可乘。 凌悔缓缓蹲了下来,他拉住萱草放在腿上的手,将她掌心翻过,落下滚烫一吻。 无言无语,却胜似千言万语。 萱草搂住凌悔的脖子,在他耳边说道,“谢谢你……我一时间真的忘不了萧统。但你要对我有耐心。我会永远把你放在心里。相信我,我们此生一定会幸福。” 他只是轻轻握住萱草的纤腰,下巴抵在她肩上,重重的点了点头。 得到了凌悔的理解,萱草决心专心对付这个可恶的萧纲。 风拂大地,吹乱了柳枝,也吹乱了两人的长发,墨黑发丝就这样纠缠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唯美一幕被躲在后面的萧纲看到,妒火燃上双眸,气得他浑身发抖。 推开身边的侍女,萧纲大步抛开。 萱草自是没有在意,凌悔却察觉到了,他轻轻笑了下。 笑得很沉重,他们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萱草到底想要怎么办,她没有说给凌悔听。 凌悔愿意无条件的相信萱草,纵然心有担忧,却还是默默的接受她一切决定。 当夜,从萱草房中传来一声脆响。 原是她将桌上的瓷盅摔到了地上,只听碎裂之声过后,她怒骂凉音响起,“你给我滚!” 萧纲听得异样,他急忙忙的从自己房里赶了过来。 正撞见凌悔手提上衣满眸惊痛的跑出来。 萧纲顿时一笑,“怎么?萱儿不满意你的服侍?” 凌悔怒瞪了萧纲一眼,从他身边撞开,出了小院的月洞门。 凌悔走后,萱草自己在屋子里发脾气。 她命侍女端来烈酒,一人赌气豪饮。 萱草捧着大碗,一个劲的往嘴里灌着酒。这酒就像硫酸一样,刚到口中,就呛得她想往外吐。 真不知道他们那些男人怎么爱喝这样的东西…… 一连灌了两碗,还是没有动静,萱草想着,再不来,她就真的快撑不住了。 正想着,一只手蓦地阻拦住萱草的动作。 她心头一凛,暗暗冷笑。 萧纲,倒要看看你这出戏能演成什么样! 他轻轻夺下萱草手中的酒碗,叹了口气。 萱草心神顿失,这一幕,多像她和萧统在义阳时候的情景…… 她真的是喝醉了么? 满眸凉凉泪水,她抬头看去,泪珠就这样顺着脸颊滚落。 萧纲伸出手指为她擦去一股泪痕,嘴角上扬,笑得温暖而清淡。 “萱儿……” 这是他发自内心的一声呼唤。 在萱草迷蒙眼中,简直就是萧统再世! 这出戏,到底谁在算计谁? 萱草克制不住自己,她心里,已把萧纲当成了萧统。 太像了…… 她的身体摇摇晃晃的有些坐不稳,萧纲便微微俯下身,扶起了她。 萱草顺势半倒在他的怀里,任由他将自己扶到床上。 她倒了下去,趴在柔软床垫上,一双流泪眸子还静静的看着萧统,不,是萧纲…… 还是萧统…… 为什么当初的丁贵嫔要生两个这么想象的儿子! 让她实在是分不清楚了。 萧纲将她带到床上后,竟没有下一步动作,他只是转身,正欲轻轻离去。 借着酒醉,萱草拉扯住萧纲的白色衣袖。 “陪我,不许走!” 孩子一样稚气恳求。 萧纲心里在笑着,他转了回来,坐在床下的脚踏上,抚上萱草柔顺的墨黑长发。 他满眼尽是怜爱之情,看得萱草也有失神时候。 “萧统……是你么……” 萱草将他的手拉倒自己脸下,轻轻枕着。 萧纲温柔点头,回应而道,“是我……萱儿……是我!” 他看着自己一生最爱的女子躺在自己眼前,心里感觉确实是五味杂陈。他顶着自己死去大哥的身份,才能博得她的垂爱。 不过不要紧,他要的是结果。 萱儿能够爱他就好。 管他披着的是谁的画皮! 得到了萧纲的回应,萱草孩子一般哭出声来,她猛地坐起来,抱住萧纲的肩膀,“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萧纲从未被她抱过,这一抱,她身上幽香扑面而来,将他紧紧包围住,萧纲不禁情动,闷哼一声。 天啊…… 虽然梦中已经和她亲热过千百遍,可是现实就是现实,来得更加猛烈。 萧纲的胸口像被巨石堵住,他紧闭呼吸,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撞破了这美丽泡沫,到时候,梦碎的打击,他可无法承受。 萱草越抱越紧,她似乎真是把萧纲当做了萧统。 毕竟那深深的感情是她一生也无法忘怀的。 萧统和她生死相许,到最后,生死两别离,连他是怎么死去的,萱草都不清楚。 这样的惨烈悲剧是永远的痛。 萧纲演的投入,萱草似真似假,也融进了真情。 她对萧统最大的遗憾竟是没能把自己交给他。 萧统太执着于那薄薄的一层处|女|膜,萱草没能留给他,他便说她不贞,永生都不再触碰萱草。 想到这里,萱草侧着脸,亲吻着男人的颈窝。 萧纲脑中炸开一个响雷,天啊,他要怎么回应? 她低哑的说着,“萧统,要了我……要了我好不好?” 萧纲笨拙的点了点头,他闭眸感受着萱草的热吻,呼吸沉重凌乱。 他曾和一个宫女有过**之欢,那时候,他只是把宫女想象成萱草的模样。 这一次,竟美梦成真! 萱草吻住他滚动喉结,湿热的感觉弄得她自己也十分迷乱。 在这个时刻,眼前的男人就是萧统! 她要圆了和萧统未能做完的事情! 一双素手似握着一团烈火,她抚进了男人衣领之内,蓦地,她将男人衣衫扯开。娇声|喘|息…… 床上轻纱帷幔落了下来,正好阻挡在两人之间。 男人的本能已经被萱草勾起,萧纲顿时扯下那碍事帷幔,却恰巧落在了萱草身上,淡烟色的薄纱将她眉目遮住,如烟似梦,亦真亦假,虚实之间让她更添妩媚。 萧纲已经不受控了,他捧着萱草的脸,就隔着薄纱,吻住她的唇。 啃咬着,疯狂缠绵。 门外自有侍女,将房门掩上…… 一室的温柔与凌乱,外人看不到,只有他们两个才清楚。 他无法尽兴,将薄纱扔到地上,萱草坐在床上,迷乱的看着男人…… 萧纲急急的将自己衣服扯开,挥手将其扔出去,萱草眼神迷乱,她摸着萧纲的脸。 她爱萧纲的脸,“萧统……我好爱你……” 这张脸的主人折磨了她千百遍,她也还是爱,还是舍不下! 萧纲头脑已无法思考,他哑着嗓子回应,“让我好好爱你……” 萱草后背上还有伤,这点,疯狂了的男人竟还记得,他自己平躺下来,让萱草跨坐在他的身上。 萧纲胡乱撕开萱草的裙子,他不断挺身摩擦,惹得她轻呼连连…… 他正要进入温暖包围,却在一瞬间,松了下来…… 萧纲不是不行,而是他太激动了。 真正意义上,他并没有得到萱草。 就连萧纲自己都很恼火,他垂眸,不敢去看萱草的眼睛。 她这样孤冷的女人一定在鄙视他! 她鄙视他了一辈子,他清楚的记得那种眼神,充满了厌恶和嫌弃。 萧纲颓然的坐在床上,而萱草则趴在内侧,不一会儿,竟传来轻轻的鼾声。 她喝了太多的酒了,早已支撑不住,此刻一倒下,便昏睡过去。 萧纲低头,看着自己软塌得渴望,突然很想骂人! 只是萱草在这里,他不能再丢人现眼了。 萧纲拉起衣服,正想逃跑,却瞥见了萱草那可爱睡颜,他的心又静了下来。 他把手上衣服放下,将萱草轻轻抱起,让她睡得更加舒服一些…… 这一夜,萧纲无眠,抱着萱草柔软身体,不断亲吻她的脸颊。 他梦寐以求的就是这样。 期待黎明永不来,他可以一直在萱草身边睡着。 因为萧纲知道,一旦萱草清醒过来,她还是会厌恶他,她爱的绝不会是他本人。 就把残忍真相留到明日吧…… 今夜,尽情享受她身上暖香酒气…… 第二日接近午时,萧纲早已不知在什么时候也昏昏得睡着,他们就保持着暧昧动作一直木门被砰地一声撞开。 闯进来的,正是凌悔。 他身边站着侍女,侍女阻止不了凌悔闯入,满脸无辜惊讶。 萧纲缓缓睁开惺忪睡眼,萱草却在这一刻突然清醒,宿醉犹在,却看到凌悔眼中怒气,她顿时把心凉了下来。 完了…… 这是萱草心中只剩下的唯一一个念头。 萱草身上只穿着单薄寝衣,而萧纲什么都没穿,谁都明白他们昨夜发生了什么。 萱草推开萧纲,她紧张的拉过自己衣服,这时,凌悔已经转身大步离去。 她来不及斥骂萧纲,光着脚,追着凌悔跑了出去。 萧纲也清醒过来,他没有喝醉,自然醒的彻底。 唇角漫上阴冷的笑容,他得逞了! 原来你想要的一切都是可以靠手段来争取的! 他爱死了权力和金钱,有了这两样东西,他可以得到一切。 当初他的同母大哥萧统,不就是这样? 身为大名在外的昭明殿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在握,金钱数也数不清,他就拥有一切! 拥有萱草,拥有萱草无尽的爱! 现如今,该是他萧纲的时代了…… 他冷冷得笑出了声音。 侍女捡起地上凌乱衣服,端来热水,伺候萧纲更衣,却被萧纲的冷笑声吓出了汗。 这个人是魔鬼。 小人得志,总是令人无比恶心。 更衣过后的萧纲走了出去,他要去看看,现在萱草和凌悔的情况。 经过昨夜,不管萧纲有没有真正得到萱草,在凌悔眼中,她已经委身于另一个男人了! 那个铁血的凌悔还会接受萱草么?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的将唇角笑意缓缓加深。 如他所料的一样,凌悔勃然大怒,他背对着萱草站在那里。 萱草竟然跪在地上,拉着他的手不断摇晃。 她哭得撕心裂肺,“凌悔……我错了……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凌悔亦是一副想要离开的模样。 他咬着下唇,冷着脸,眼中怒燃着记恨火焰。 萱草是被凌悔宠坏了的孩子,总是把犯过的错误一次又一次重新温习。 他的忍耐有限,今日,似乎就是爆发时刻。 除了萧统,她萱草还没有这样低声下气的去求一个男人。 凌悔是第二个。 也是最后一个。 凌悔是说不出话来的,他狠心的甩开萱草的手,萱草被他挥开,摔倒地上,牵动了背上的伤口,疼得她痛声呼喊…… 萧纲隐在阴暗角落,似乎很享受这一幕,他不打算过去,至少,等他再看一看。 凌悔半蹲在萱草身边,他垂下眸子,定定望住萱草。 四目交汇,眸光涌动。 一切尽在无言之中…… 萱草半趴在地上,她暗暗的点了下头。 凌悔咬着牙抬起巴掌啪的一声打在了萱草脸上,萱草的脸霎时间被抽得通红。 萧纲再也没忍住,他疾步过去,抱起萱草,大声吼着,“来人,来人,把这个人给我压下去打,打死为止!” 萱草依旧是哭着喊道,“谁敢动他?” 萧纲怜爱的抚上萱草被打肿了的脸,他心疼而道,“他敢打你,我就要让他付出代价。” 萱草泪眼模糊,“他要走就让他走,我不想对不起这个人!” 凌悔被冲上来的侍卫架住,他冷冷怒瞪萱草。 萧纲犹豫了片刻,萱草推开他,冲到凌悔身边,拽住他的衣领,“你不是要走么?快滚啊!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她的声音撕心裂肺的,好像下一刻就要把嗓子喊破了一样。 萧纲赶忙拉过胡闹的萱草,他连声答应,“好好好,让他滚,你不会再见到他了!” 萱草被萧纲拉开,她的哭声未减。 这个女人哭功实在好得吓人,她的眼泪曾经俘获了多少男人,数都数不清。 更何况是一个萧纲…… 他被萱草哭得心里抽痛,当下立马吩咐,“打他五十鞭子,然后不管死活,扔到后山去!” 萱草眸光蓦地阴冷下来,她急忙看向凌悔,正想阻止,凌悔却发出一声闷哼,他先一步凛然的走了出去。 萱草看着他的背影唇上发颤,他会挺过去的…… 萧纲不会轻易放过凌悔的,这点萱草是知道的,只是五十鞭子,又会在凌悔身上留下多少伤痕? 萱草的眼泪再度泛滥,只不过这一次,是真的…… 她本就乏力,如今一来,更是没有力气了。 萧纲喜欢她柔软身体,他弯下腰,一把将萱草抱了起来。 想不到如此瘦弱的萧纲还有这样的力气,萱草垂眸,把脸藏在他胸口,轻轻抽泣,其实是想藏住自己冷肃眸光。 凌悔在园子门口被抽打着。 萧纲故意让萱草看,他就坐在萱草边上,紧盯着萱草的一举一动。 萱草低头哭着,半真半假的表演让萧纲放下警惕之心。 五十鞭子鞭鞭狠辣,凌悔精|赤着上身,咬牙挺着。他眸光坚定,没有丝毫的颤抖。 就连打他的侍卫都有些被震撼了…… 第102章 重回皇宫掌权 凌悔,今天他打你多少下,日后我会在他身上加倍讨回来! 萱草的泪眸中闪过一道阴鸷神色。 她推开身边的萧纲,大步的跑开,她不想再看到凌悔被吊起来打的惨况了。 凌悔闭眸,他没有任何怨言。 萱草都愿意为他去死,他为萱草受点委屈又算的了什么? 就这样,凌悔被赶出了顾山的王府。 萧纲走至凌悔面前,他挥挥手,自有侍卫将凌悔松绑。 他浑身都是血,被打的皮开肉绽,可凌悔神情自若,没有痛苦承受的表情。 萧纲笑了下,“看来萱儿不要你了。也罢,本来想着和你一起陪伴萱儿的……” 凌悔冷硬唇角微微上扬,甩了对面的萧纲一个鄙视眼神。 凌悔恨萧统,因为萧统明明拥有萱草的爱,却不懂珍惜,总是做些伤害萱草的事情。 但凌悔却不敢小觑萧统。他也曾是一个翩翩公子,身为大名鼎鼎的昭明殿下,萧统确有他的魅力所在。 而这个萧纲…… 真如萱草所言,是个草包! 虽然他现在展现出来他也有手段,不过,他真的很猥|琐。 凌悔不会把萧纲放在眼里的,他不是凌悔的对手,他还不配。 侍卫扔上来一件衣服,凌悔接了过来,直接套在被打的皮开肉绽的上半身。 凌悔最后往院子里看了一眼,他便大步走出这座府邸。 他还有事情要做。 那是萱草交代给他的…… 希望当这一切过去之后,他们两个可以真的在一起。 只是不知道那时,还会有什么横在他们面前…… 萱草就是那种举世瞩目的女人,她难逃权势漩涡。 而凌悔,只有陪着她,但愿护她周全。 凌悔最终被萧纲赶走了,如愿了的感觉让他十分满意。 萧纲不能在这里再耽搁了,他应该立马回到建康皇城,那里还有很多事情瞪着他做。 这个朝代,该换人当家了。 萱草自凌悔走后,情绪很低沉,她侧躺在躺椅上,慵懒闭眸,妩媚闲情让萧纲眼前一亮。 他还是穿着那身白衣,装萧统的模样。 装得久了,好像还真能够以假乱真一般。 萱草眯着眼睛,看见他走了过来。 她没说话,萧纲坐在她身边,递上一盅冰凉的东西。 萱草有些不耐烦的接了过来,放到眼前一看,竟是杏汁燕窝。 她最喜欢这个,小时候,总是萧统陪着她一起喝。 这些年萱草经历过的人生,到底还有什么是萧纲不知道的? 一直有一个隐形的人在她身边盯着…… 萱草想想都会觉得毛骨悚然。 她将盅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依旧不想理睬萧纲。 萧纲就是那种贱男,你越不理他,他越对你感兴趣。 哦,不,所有男的都是这么贱,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只不过萧纲更为贱一点! 萧纲果然毫不在意,笑了下,“宫里还有许多事要处理,萱儿,和我一起回去吧。” 萱草挑眉,“你算哪根葱?我为什么要和你回去?” 他微微一怔,尴尬而笑,“昨夜……你已是我的人了。” 萱草大笑回说,“大哥,你根本没撑住多一会儿,就你这样的废物,还好意思说我是你的!我身边那个男人都比你强上一百倍!” 萧纲被气得面色通红,他再也装不住萧统那副云淡风轻不骄不躁的模样,他掀翻了桌子,声线颤抖的吼着,“萱儿,你……别这么伤害我。我可以把一切都给你。这天下,你若是喜欢,我也可以给你!” 萱草听了,似乎来了兴趣。 她坐起身来,扬眉问道,“你能把天下都给我?” 萧纲急急点头,“可以,我可以!你跟我回去,我把大权交给你掌控,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会成为南梁,甚至整个天下真正的主宰!” 萧纲愿意把自己放低,放到最低,然后跪在萱草身前,双手捧上最尊荣的皇冠,只为博得萱草微微垂爱。 这就是一个自卑者对待爱情的态度。 极端,并且变|态。 萱草似乎有些心动,她点点头,“我跟你回去。但是你不准再碰我一下!不然我立马就走!” 萧纲刚刚放下的心蓦地沉了一下,他显然不太情愿接受这个条件,可是为了让乖乖萱草留在他身边,他好像也别无选择。 萧纲轻点着头,当做回应。 萱草冷哼笑着拂袖离开。 她扮女王,他演奴|隶。 把这出戏演成了一出近似s片。 就这样,萧纲即刻准备回程事宜。 其实他现在只需吩咐一声就可办妥。 萱草安心享受侍女的伺候。 她虽然不是贪恋权贵的女人,但的确是一个很爱享受的人。 在宫外和凌悔住在那么脏乱的小客栈,还真是挺要命的。她喜欢干净漂亮的大屋,喜欢有人伺候她,喜欢精致饮食,和一切耀眼夺目的珠宝衣服。 她更喜欢大权在握主宰江山命脉的感觉。 她可以为凌悔放弃野心,却总是改变不了自己的生活习惯。 看来她在和凌悔离开之前,要好好准备。 总不能让自己下半生都过得穷苦吧…… 萧纲想的倒是周到,他在马车上准备了很多软垫,生怕旅途劳苦,萱草的伤口不能很好愈合。 萱草在侍女的搀扶下坐进马车,她见萧纲也跟了上来,骂道,“你上来干什么?” 萧纲低眸,“我想和萱儿一起……” “滚!” 萧纲话还没说完,就被萱草冷声喝住。 他叹了口气,但见萱草眼风凌厉,他只好颓然回身下车。 萧纲坐到萱草马车后面的一辆小车。 侍卫们和婢女都看的傻了眼,这到底谁才是主子啊! 萱草想起萧纲那副窝囊模样,又是气又是笑的,神情很古怪。 马车上备了冰凉水果和茶,她自然好好享受。 不出半月,他们终于又回到了那座皇城。 感慨万千,这是一定的。 她本以为再不会回来…… 本以为即便是回来了,也还能见到他…… 一切都不再预料之中! 宫道两旁,黑甲禁军威严伫立。 萧纲从马车上走下来,亲自走到萱草车架旁。 她倒是给了萧纲一点薄面,将手搭在了萧纲手背上,缓步走下马车。 现在萧纲成了储君,听着重臣跪在眼前喊他太子,萱草心头那股子无名的火怒烧起来。 太子? 太子是属于萧统的称呼! 萱草把自己的手冷冷抽回,不顾众人瞩目,她一个人提着裙子走入朱红色的沉重宫门。 萧纲面上似有委屈失望神色。 他抬了抬手,“诸位平身。” 萧纲还是没有萧统当年那君临天下的孤傲气势。 有些人,穿上了龙袍也成不了太子。 说的,就是萧纲这种废物。 他也算是个可怜人,那自卑偏激的性格也是被这个皇宫压制出来的。 丁贵嫔是他的亲娘啊,她却只看重一个萧统,而对自己的小儿子不闻不问。 虽为皇子,备受冷落。 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萱草很冷漠的,她不会可怜这个萧纲!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查清楚,到底是谁害死了萧统!她最爱的萧统! 他们二人回到了皇宫,才打听清楚萧统身亡的事情。 当时萱草被凌悔偷偷带出皇宫,萧统大发雷霆,他那时候本就精神不大正常了,又受到这样的打击,更是雪上加霜,他回到大明府,把大明府基本恢复成原样。 萧统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假装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假装萱草还是一个在他身边调皮捣蛋的小女孩儿…… 他脑中画面,很是清晰…… “萱儿,不许胡闹!”他坐在床边,看着萱草拿着两个枕头冲他打了过来。 萱草喜欢枕头大战,可是萧统从来不和她玩,觉得这样太幼稚,太胡闹了点。 在他的相像中,萱草还是十岁左右的小女孩。 她踮着脚尖,用手中枕头打到萧统的肩膀上。 萧统伸手夺过枕头,教育萱草,“你是金枝玉叶啊,要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怎么像个假小子?先生没有教你礼节么?” 萱草喜欢他这样和自己说话,那感觉就好像父亲疼爱自己的孩子…… 她承认自己有点轻微的恋|父情节。 萧统将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垂下头想去亲吻她。 谁知,抱着的竟是一团空气。 萧统梦碎,他生气得开始乱砸周围的东西。 他大声的呼喊着,“萱儿你在哪儿啊……你快回来好不好,我在等你,我在这里等你。” 萱草独自去了大明府,萧纲没有阻拦她,只是派了很多人在她身边,说是保护,其实就是怕她跑掉。 她推开雕花木门,随着吱嘎一声轻响,她仿佛看到了萧统人生最后的几幕场景。 她看到了他在流泪,他在懊悔。 萱草有些站不稳,因为她意识到,真正杀死萧统的,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 宫人们说,萧统派人去找萱姑娘,可是得来的消息却是,萱姑娘已经出了边关了。 萧统身子越来越差,精神越来越恍惚,就连沈约都不认识了,他变得更加残暴,更加癫狂。 这样糟糕的情况一直延续到那天…… 他换上了干净雪白色的衣服,拿起一串佛珠,就像最初萱草见到他的模样。 他神采奕奕,出了皇宫,来到古玄圃。 那个地方是萱草一人出资建造而成的。 他们相爱之时迟迟没有建成,偏等到两人情裂,却建成了。 好像萱草和萧统注定了没有一起坐看美景的缘分。 萧统掀袍,登上精致画船。 他对伺候的人说,“本宫要为萱儿采一朵芙蓉……她说她今晚就会回来了。要把芙蓉摆在她的房间里,让她一回来就能看到。” 太监婢女们面面相觑。 萱姑娘走了快半年了,太子一会儿糊涂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说萱姑娘就在房里,还让宫婢好好照料她。一会儿就说萱姑娘马上就回来了…… 众人心里担忧,却不敢拆穿萧统的想象。 他登上了画船,却再也没能回来。 听说是萧统在采芙蓉的时候不小心跌落下水,他脚上不方便,又不通水性,等下人们去救他的时候,他已经溺毙了…… 一代名动建康的昭明太子,就这样死在了自己好容易建成的古玄圃中。 后湖湖水,是他最后的归依…… 萱草在自己的房间里惊声尖叫,“啊!” 她捂着自己两边的太阳穴,痛苦的跪在地上。 怎么可能啊…… 她不是命定的皇妃么? 为什么她还没成为皇妃,她心中的皇就去了…… 事情发生很久了,她的悲伤在这一刻,才真正爆发! “你在做什么?”一个稚嫩的童声响起。 萱草蓦地回眸看去,是欢儿!太子的长子。 这个孩子和萱草没说过几句话,萧统在世时,心思全在萱草身上,根本没在意过自己的儿子,萱草也没在意过。如今,他去了,没想到,他还有两个儿子在这里。 守着这冰冷府邸,被当成囚徒,过着与曾经截然不同的一种屈辱生活…… 萱草拉过萧欢,她将萧欢抱在怀里,“欢儿,你怎么还在这儿?” 他十岁左右,还很稚嫩。 “我能去哪里?父亲和母亲都不在了……” 萧欢穿的很破旧,哪里像是太子府大公子的样子? 母亲? 萱草想起那个女人,太子妃蔡氏。 听说太子妃在太子死后就自尽了,吊死在石洲边上的大树上。 那个女人恨萱草,却爱太子。 她此生活着得不到萧统的爱,死后,也要先萱草一步过去陪她的男人。 这个蠢女人妄图用这种方式赢得她爱的人。 萱草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她抚上萧欢的稚嫩脸庞,问道,“誉儿呢?” 太子这一生只得这两个孩子。 萧欢面无表情的回答她,“誉儿在干活。” 萱草惊异问道,“干活儿?他在干什么活儿?” 原来,太子死后,萧纲罚太子子嗣全部沦为宫奴。干些低贱的脏活儿。 欢儿和誉儿就这样成了奴隶! 萱草怒火烧了上来,把眼白都染红了,她站了起来,拉住誉儿的手,“带我去找他!” 他们虽然是太子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但是毕竟留着太子的血。 即便是萧综得势时候,也没有为难这些孩子! 萧纲太过分了,萱草发誓,会狠狠的报复他! 萱草在欢儿的带路下找到了誉儿,她带着这两个孩子进入皇宫。 萧纲在回到皇宫的那天就封了萱草为自己的太子妃,他宠爱萱草是大家都看得到的。没人敢得罪这个女人。 皇城历经那么多事,连梁武帝都傻了吧唧的被自己的儿子整垮,这个女人依旧尊贵,真是传奇之中的传奇。 萧纲听说她去了大明府还把那两个孩子带回来了,他到也没说什么,同意萱草在皇宫中抚养太子的两个儿子。 这两个可怜的孩子很久没吃过饱饭了,萱草命人准备了丰盛午餐。 欢儿吃的很少,这孩子冷得很,像太子一样孤傲。 在他身上,萱草真的看到了太子曾经的一点影子。 她沉沉叹气,心里很难过。 太子死后,被草|草葬在了大明府花园里。 萱草去看过那个小土包,她没有勇气看土包下面的尸体。 斯人已去,只是她仍然接受不了。 萱草一点胃口都没有,她转眸对侍女冷冷说道,“让两个孩子住在我的寝宫里,好好伺候,谁敢给他们连看,我要了那人的命!” 侍女被吓得赶紧点头。 萱草站起身,想要离开,誉儿赶紧用奶白色小手拉住她宽大的长袖。 “你要去哪儿啊……” 这小萌孩子奶声奶气的问萱草。 他们兄弟二人受了太多委屈,现在好容易有萱草为他们做主,生怕再把萱草弄丢了。 萱草软声安慰,“誉儿不怕,我只是去办点事情。一会儿就回来。你乖乖的。” 誉儿这才将信将疑的放开萱草。 欢儿拉过誉儿的手,一言不发,看了看萱草。 萱草对他一笑,跟着侍女离开了。 欢儿看着萱草的背影,眸光深邃,完全不属于一个十岁的孩子。 萱草不是去见别人,而是去看看那个梁武帝。 听说他成了废人了,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要由别人帮着。 萧纲不傻他是对的。 现在的人都说萧纲是孝子,孝子,孝你大爷! 萱草在心里骂了一句。 不过她对梁武帝也没好感,他也算是一世英雄,弄到现在这步田地,是他活该! 萱草进入皇帝寝宫,变闻到一股屎溺味道。 她不禁掩住鼻子,屏住呼吸。 一个老嬷嬷认出了萱草,上来说道,“奴婢参见……太子妃娘娘。” 太子妃,原来是萱草最期待的称呼,如今,听来只有可笑。 萱草没回答她,只是左右看了看。 老嬷嬷又道,“这里哪是您来的地方……” 萱草推开她,冷颜问道,“皇帝呢?” 她微仰着头,一副高傲冷艳模样。 老嬷嬷只得带着萱草走进内殿,见到了梁武帝。 他正躺在床上,任由侍女喂他吃饭。 他吃不了硬的东西,只有喝些被剁碎了菜粥。 萱草看了,不禁冷哼一笑,“你也有今天?” 梁武帝脑袋受了重创,痴傻得跟植物人没什么区别。但他竟还记得萱草。 斜眸看见了萱草,他大声叫出来,“鬼啊,鬼啊!” 第103章 好戏接近尾声 萱草冷冷微笑,“来人,拿个镜子给皇上看看,我俩谁比较像鬼!” 宫婢们一愣,退至边上,都没有说话。 萱草才不会可怜梁武帝的现况,他活该! 她来,只是看一看这个人到底怎么样了。看过了,知道他现在生不如死,也就解气了,她转身想要离开。 梁武帝大笑声音在她背后响起,“用半辈子打下来的江山,竟然落在了一个女人手上……” 那么凄厉的笑声让萱草听了也不禁一颤。 梁武帝真傻假傻都无关紧要了,他如今都动不了,还能造成什么威胁?不过等死罢了。 萱草冷哼而笑,拂袖离去。 站在御花园中的湖心石桥上,她眺望远方,心思成麻。 她这一生,做过很多坏事,但唯一一件令她后悔的,就是害死了萧综。 萧综是那样爱着她,她却把他害的那么惨。 不知道到了那边,萧综是不是在咒骂着她。 “在想什么?” 萧纲的声音突然闯入,吓得萱草一怔。 他故意学萧统的那副样子让萱草感到很恶心。 萱草不客气的骂道,“你能不能不老装成他的样子?不觉得恶心么?” 萧纲蹙了蹙眉,“你喜欢看我这个样子,不是么?” 萱草不想和这个人争论什么,她欲走,萧纲却一把拦住她,将她压倒石桥的围拦上。 萱草扬起手掌,很用力给了萧纲一巴掌,“放开我!” 萧纲恳求,“让我抱一下你好不好。” 他被打了脸也没有动怒,只是低声下气的求萱草。 这样没志气的男人简直无药可救,萱草猛地推开萧纲。 “我答应留在你身边,却没说过要做你的女人。想找乐子?找别人吧!” 萱草很不客气的甩下这么一句头也不回的走了。 萧纲颓然地垂下眼眸,他都不知道还能怎么做,才能博得萱草一星半点儿的爱。 正如萱草所料,萧纲和侯景之间果然有着密切联系。 萱草在萧纲书房中发现了他们往来的信件。 萧纲根本没想过要瞒住萱草什么,她进出自由,比之前萧综在时还要不受限制。 萧纲日日来看萱草,今日来了,竟还提出要安葬萧统。 “大哥暂被埋在了大明府,我想着,确实有些草率,不如将他移到皇陵里……你看如何?”萧纲坐在下面,试探的问着萱草。 萱草听了,不由得冷笑道,“萧统当年可是逼宫篡权,他一身的骂名,怎么能葬到皇陵里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萧纲没能摸清萱草心思,他低着头,没再说话。 萱草眸光硬冷,她心思百转,总觉得萧统之死没那么简单。 萧纲能够在萧统死后那么快的接管了朝政,说明他早有准备。 再说了,他是怎么从大明府里逃出来的? 哑药的解药,又是谁给他的! 全都是疑问。 如果问他,他指定不会实话实说。 萱草冷静下来,她软下语音,将手指放到茶盅杯沿处,温热雾气就打在她指尖上。 “现在外有北魏虎视眈眈,内有各方势力还未闹清,你这个太子,不会坐得太稳。” 虽然他现在是唯一的一个顺位继承人,可是难保不会有外戚觊觎这个皇位。 她声音幽冷,听得萧纲一阵迷乱。 萱草说得很对,这也是萧纲所担心的。 可是萧纲早有计划,他没打算和萱草如实讲。 即便他不说,萱草也猜到了一二。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的过,萱草对政事不闻不问,安心在皇宫里享受。 她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培养欢儿身上。 萱草请了当世名儒殷云为欢儿授课。 殷云也曾是太子萧统生前好友。 萱草拉着欢儿的手坐在高处,殷云被传召入宫,他恭敬跪下。 萱草轻轻抬手,免了那些虚礼。“殷先生别来无恙。” 她淡淡的说了一句问候的话。 物是人非,萱草成了太子妃,却不是萧统的妃。 真真可笑的一种命运。 殷云年逾三十,看起来很儒雅,风度翩翩。若不是萧统在那里摆着,让所有人都逊色三分,这个人,到可称得上第一名士。 殷云不似其他人,他专心做学,向来远离朝政。 这也是萱草找他当欢儿老师的原因。 总得先学做人,再学做事。 殷云与萱草私交不多,他只知道萧统生前非常宠爱她。后来的事,他心里清楚,嘴上却不能说。 毕竟,萱草和三个皇室之子的纠葛与他并无关联。 在这个世道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殷云有他自己的一套原则。 面对萱草寒暄问候,殷云只是微微欠身,并未出声。 萱草喜欢这个人的沉默,她轻轻笑了下,“欢儿的学断了不少时日了。原先的先生我看也不中用,以后,还请先生来亲自教导欢儿吧。” 萱草也不再是那个小女孩儿,她有她的妩媚风情。经过这些时间历练,她更加成熟,美丽。 殷云迟疑的看了看萱草,“这……” 萱草横眉冷目,“先生很为难么?” 她语音徒地凉了下来,她以为是殷云害怕受到太子牵连,不敢教导欢儿。 殷云赶忙摇首,“不为难。欢儿能够逃过那一劫,在下已经很为太子在天之灵感到安慰了。如今萱姑娘能把欢儿交到在下手中,也就是相信在下,定不辱命。” 他依旧称呼萧统为太子,萱草为萱姑娘,言语中就已经表示了他的忠心。 萱草这才放下心来,她点点头,拉了拉欢儿手,对她柔柔笑道,“欢儿,去拜见你的师父。” 欢儿很乖,却冷漠的很。 他走到殷云身前,拜了拜。 殷云赶忙扶起欢儿,他蹲在地上,与欢儿平视着。 “好孩子!我一定会用心教你的。” 这也是殷云对萱草的一种承诺。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手,召来侍女带着欢儿下去。 欢儿临走前,回眸看了看萱草。 萱草皱眉,她在欢儿的眼中只能找到冰冷一片,没有一点温度。她不知道她所做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殷云陪着萱草在冷僻的院落缓缓走着。 这里是宫内一处冷落的地方,平时不会有人来。 殷云看得到萱草对萧统的用心,他对萱草只有尊敬。不过有些话,他还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萱草一眼看穿了他的犹豫,笑了下,伸出手捻住一条柳枝,侧眸说道,“先生有什么话不防直说,萱儿信任你,你也该信任萱儿。” 殷云惊异于她的直白,遂点了点头,说道,“不知萱姑娘让在下辅导欢儿,是不是别有用意。” 现在太子已去,萱草身在禁宫,恐怕是有意颠覆皇城,立欢儿为君。 萱草放开手中柳条,笑意深深,“你和太子生前交情匪浅,你来说说,欢儿和誉儿,这两个孩子,谁更像太子。” 殷云不假思索,“当然是欢儿!” 那孩子有着比同龄人更加沉稳的性子,与太子如出一辙。 萱草也点头,“这就对了。这个天下,该由太子的人做。” 萱草想起萧统,蓦地惊痛起来。她轻轻捂住胸口,皱眉回忆萧统曾说过的话:我心中自有抱负,希望这苍生更好。 他的苍生终究没能等到他来掌控。 错失了帝位,到底是谁的错? 萱草沉默不语,殷云也不敢打扰。 就这样过了片刻功夫。 萱草松下一口气,“现在宫内有我,自然不会有人敢欺辱那两个孩子。但是人心叵测,我不敢拿太子最后一点血脉开玩笑,我希望先生可以带着欢儿和誉儿去太子生前封地,兰陵。” 兰陵那里是萧统的地盘,早些年,萱草也在那里置办过土地,现在该是还有人在打理。 至少,兰陵远离是非,欢儿和誉儿也可以在那里安稳成长起来。 未来的事,就由萱草为他们兄弟二人操心吧。 殷云还是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在下明白了。萱姑娘放心,我会保证他们两个平安成长的。” 萱草笑了,“那就拜托先生了。” 后来,萱草修书一封,交由殷云带出。那里面详细交代了兰陵的情况,带着萱草亲笔所书,及一点信物,殷云在兰陵衣食不愁,一切都会妥妥当当的。 当天夜里,萱草就为欢儿和誉儿准备出宫的事情。 她亲自收拾着东西。 誉儿还小,早早睡了。 欢儿只是坐在一边,看着萱草忙活。 萱草把自己一直戴在头上的金簪摘了下来,放到欢儿手中。 “欢儿,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你和誉儿会平平安安的长大,这个江山,我也会为你夺来。你要像你的父亲一样,胸怀抱负。用你手,把这苍生变得更好。” 寝殿内一片幽暗,只有一盏宫灯,无法把诺大的宫室照亮。 欢儿却能够看清近在咫尺的萱草。 她是一个长得很美的女人,就连欢儿母亲蔡氏也说过:那个狐狸精美得能够气死所有女人。 欢儿接过金簪,握在自己的手中,他抬头,用略显稚嫩而冰凉的声音问萱草,“父亲是好人还是坏人?” 萱草被这孩子问住了。 她的表情就僵在那里,一时无言。 萧统一生笃信佛法,可也做过许多有违佛家信仰的事情。他信佛,却杀生。 他对义阳百姓的苦难无法装作视如无睹,即便他知道,冒然赈灾,会使得他在梁武帝面前失去好感。 也会让他身处危险。 可他还是去做了,这就足以说明,他性本善良。 他做过的坏事,也不过是这皇家中的生存手段。 萱草不怪他。 更爱他…… 她暖暖的笑着,将欢儿抱进怀中,“你父亲是传奇。他会青史留名。” 这点,萱草可以向欢儿保证。 昭明太子的大名就是她这个历史文盲都听说过。 欢儿在她怀中摇头,“可是父亲却想杀掉皇祖父。” 好人怎么会想要杀自己的父亲呢? 萱草真的不知道怎么和一个十岁多的孩子解释,她捧住欢儿的小脸,认真说道,“这是皇宫,这是世间权力的顶峰。在这里,要想活下去,就要做些违心的事。你父亲的所作所为,都是被迫的。” 萱草自己都觉得,她在为萧统狡辩。 可是她不想萧统在自己儿子心中变成坏人。 欢儿还很小,她要在他心中,为萧统画一幅高大的人像。 萧统该成为他儿子心目中的英雄。 “欢儿你记住,你父亲是好人。我爱他,你也要爱他。现在他去了,死得不明不白,我会为他讨回公道,更会把这江山夺回来。因为这一切,都是属于我们的。” 萱草不知道小孩子能不能完全听懂她的话,她一字一顿,只求他能够记住。 欢儿点点头,萱草柔笑,“还有一件事,你今天也要答应我。” 萱草看向一边熟睡的誉儿,继续说道,“你和誉儿这一生,都不可以为了争夺权势而自相残杀。” 尽管这就是皇室的诅咒:兄弟相残,父子成敌。 欢儿回答萱草,“我会保护誉儿,不让他受到伤害,包括我自己,也不能伤害他!” 小小的承诺…… 萱草轻笑,她愿意相信。 烛光愈来愈微弱,萱草索性吹熄了宫灯,她侧卧在床的外侧,抱着两个孩子一起睡着了。 萧统,如果真的在天有灵,你会看到这一幕吧? 泪水满满的在她眼中打转。 我一直讨厌蔡氏,一直嫉恨她是你正统的王妃。 可是如今,我却好感激她。 感激她为你生下了两个孩子。若不然,你那三千抱负,该由谁来代你完成? 请你保佑我,让我替你做完这最后一件事情…… 夜色无尽漫长,萱草心神俱碎,闭上眸,全是当年萧统的翩翩风姿。 第二日一早,萱草就送别了那两个孩子。 她看到欢儿从车窗中探出头来,他手上还握着那只金簪。 萱草心头一紧,她提着裙子追了两步。 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身为人母的不舍之情。 只可惜,她这辈子,恐怕是做不成母亲了。 前途路漫漫,她恳求上苍,一定要守护着这两个孩子能够平安。 殷云骑着马跟在马车之后,也回过头看了看萱草,对她点点头,以示放心之意。 萧纲对萱草所做很清楚,只是他无心去管。不过是两个毛孩子,随了她高兴,又有何妨? 再说,萧纲眼下正在忙着另一件事。 第二年春,侯景和北魏丞相高欢闹翻,率领所部三万精兵投奔了南梁。 当初见到侯景,他刚刚掌权,地位未稳,如今他已有三万忠心将士的跟随。 他背叛高欢这是一定的。 高欢那个人是个小人,即便自称卑鄙的侯景也是十分看不惯高欢。 侯景给南梁不仅带来了三万人马,更带来了四座城池。 有先前夺走的义阳两地,还有北魏边陲两座小城。 北魏损失重大。 侯景的叛逃让高欢大势顿失,他在朝堂上无法再掌控大权,很快,就被人踢了下去。 北魏,乱成一团。 只是南梁这里也不会安静多少。 萧纲意欲亲自迎接侯景入宫,他走到萱草寝宫,邀她同去。 萱草只是冷冷笑了下,“萧纲啊萧纲,你真是在自掘坟墓。” 两年多过去了,她还是如此厌恶着萧纲。 对于她的轻视和不尊重,萧纲似乎习以为常了。 他见萱草不愿去,便自己走了出去。 萱草身边的贴身侍女兰儿递上一杯凉茶给萱草。 萱草喜欢这个叫兰儿的姑娘,她最细心,最懂事儿。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不该出现的时候连个影儿都见不着。 皇宫里,也该有一个她的人伺候在身边。 萱草懒懒的接过,若有所思的啜饮一口,突然笑了下,对兰儿说道,“去,给我找件亮一点的衣服。” 兰儿一愣,“娘娘不是说不和……殿下一起去么?” 兰儿差点把萧纲唤成太子。 萱草最忌讳她身边的人管萧纲叫太子,她的太子只有一个,就是萧统! 谁都不能辱了这个称谓! 所以兰儿他们这些人只称呼萧纲一声殿下。 萱草只是笑,“我说不和他一起去,但是没说不见那个人。你只把衣服找来,别的不用多问。” 兰儿赶忙敛住自己的声音,萱草平时不责怪侍婢,但是她一发起脾气来就是大事。 兰儿的眼光倒是不错,她给萱草找了一件白色和橘色相搭配的长裙。 橘色很亮,上面用丝线绣了精致花朵。 萱草很满意,她精心打扮,染上红唇,坐在园子里等待着。 当初,虽是侯景害的她身受重伤,差点一命呜呼。 可那夜里,侯景却没有再为难她和凌悔。 侯景这个人是一个很复杂的男人。 他要是犯坏,就坏到彻底。 他要是认真,也认真到底。 想来,这就是枭雄本色了吧。 萱草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的魅力。虽然对他心动,却并不是爱。 她的爱,给了萧统。 之后……又转交了一部分,给凌悔! 凌悔…… 好久没有见到他了。 那天一别,竟然两年多了。 时间过得很快,她都用来工于心计。 快了,眼看着这出好戏接近尾声了。 她只要暗暗忍耐住,就可以把那些人一举铲除! 为萧统报仇的大计也可以完成了! 不过说实在的,她真的好思念凌悔。 第104章 又见枭雄风采 她为凌悔做到了守身如玉,没有再和任何一个男人有过暧|昧举动。 萱草这两年就像是一个痴情的小女人,夜夜盼着和他重逢的日子。 不会太久了…… 她知道的。 侯景被萧纲迎进了皇宫。 他大将之风比之两年多前还要凛然。 一手放于身侧,一手按在腰间佩刀之上。 虎眸闪动明亮光彩,英俊容颜不见衰老。 萱草就站在玉白石阶之上,静静的看着他们两人走近。 她冷笑着和兰儿说,“看到没有?这就叫引狼入室。自以为玩得过所有人,其实不过是被人玩了一把!” 兰儿似懂未懂,却知道这话她不该听,只得装聋作哑的不说话不做反应。 侯景抬起眸子,毫无意外的撞向萱草目光。 他对萱草这两年的事情一清二楚,他知道,她会在这里等着见他的。 侯景牵起唇角,对她一笑,甩下萧纲,向她走了过去。 侯景如此无礼让萧纲很不开心。 毕竟,名义上,萱草还是他的妃! 萧纲可以允许萱草对他不敬,但无法忍让侯景的公然无礼,他正想发怒,却被侯景手下骤然拦住。 他惊瞪双眸,却无可奈何。 侯景威名在外,现在谁敢惹他? 萧纲只好隐忍住,挥袖离开。 侯景走上石阶,萱草抬手,屏退了侍女。 他疾步来到萱草身边,伸出手臂,猛地将萱草禁锢在他的怀中。 他笑,邪魅冷厉,“好个祸国殃民的狐狸精。南梁皇室几经巨变,你却依旧安享富贵。” 萱草安然处之,在他怀中亦凉凉泛笑,“好个忘恩负义的当世枭雄。高欢丞相扶你上位,你却率部投奔敌方。” 她学着侯景的语气,笑着讽刺。 他们俩似乎生来就是对头,一见面,必要针锋相对。 “我一心想着你,所以就奔这来了!”侯景似真非真,似假非假的暧|昧说道。 萱草冷哼一声,推开侯景。 她退了退,和他保持着一定距离。 这是她对凌悔最后的一个承诺。不会再和任何男人有这样的亲近。 凌悔值得她为之守身。 男人都是介意这件事的,不是么? 如果她能够早早收敛自己的风流,她和萧统也不至于闹到那种地步。 侯景眸色沉了沉,他倒是很认真的说了一句,“我很庆幸你没有死在那天夜里。” 萱草微微皱眉,她暗暗重复了一下侯景的这句话,总觉得话中有他的深意。 侯景说完,又是一副不羁笑意,“听说你现在是太子妃?不过你好像没有正式成婚吧?” 当初萧纲册封萱草为妃,却没有举行正式的仪式。 萱草不想为那个人穿上嫁衣,她要把嫁衣留给凌悔。 萱草红唇绽笑,“你倒是挺清楚的。这后宫里,不会有一半都是你的眼线吧?” 侯景接过话音儿,“没有一半,一多半都是!” 一来一往,两人倒是玩得乐在其中。 兰儿从侧走上来,在萱草身边回道,“殿下备了晚宴,为候将军接风洗尘。请娘娘一同前往。” 侯景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萱草却是摇了摇头,她挥退兰儿,走近侯景,沉声问道,“你下一步,是不是要挺立萧纲称帝了?” 萧纲迟迟没有登上帝位,就是因为他手中并无军权。 手握南梁军权的,是大将军徐文盛。 这个人刚直不阿,萧统在世时候也对他称赞有加。 当日萧纲掌权,曾拉拢过徐文盛,但他严正表示,不会和任何一方势力有所瓜葛。他只会守住南梁根基。 萧纲想要登上帝位,他必要有一个人手握军权,护卫他在建康的势力。 他以为侯景会是不二人选。 萱草只是心中鄙视萧纲的自以为是。 侯景那样的男人,怎么会被一个小人所利用?都只有他利用别人的份儿! 晚宴,南梁后宫很久没有这样热闹了。 萧纲换上黑金色朝服,萱草华服美颜坐在他身边,面无表情,连看都没看过萧纲一眼。 他穿的,都是萧统当年服饰。 这是萱草永远无法接受的! 侯景坐在群臣之首,他看到了萱草眸中不屑,轻笑一声,对她举了举酒杯。 萱草羽睫微眨,笑着回应。 他们这样目无旁人的默契触怒了萧纲。 萧纲闷哼一声,对萱草冷声说道“太子妃,你不是说你身体不适么?还不赶快回宫休息!” 这是这两年多以来,萧纲第一次敢这么和萱草说话。 萱草瞥了一眼萧纲,“那会儿不舒服,现在又舒服了。怎么,不愿意我在这儿啊!” 萧纲一下子张着嘴没了话。 侯景朗朗大笑,“太子妃今日真美。不愧是南梁第一美人。当初和太子妃一别,已过了这么久,容颜未老,犹胜昨日!” 他当着南梁众位大臣的面,公然调|戏起太子妃,惹来人群中一阵嘘声议论。 萱草只是妩媚笑着,“是么?” 她看到侯景眼中那惊艳神色。 是的。 这两年多来,她更加美丽了。 这是成熟女人的味道。 那天的晚宴就在一片很不和谐的气氛中结束。 萱草懒懒的回道寝宫,准备好好睡一觉。 萧纲闯了进来,“你不要太过分!” 他指着萱草破口大骂。 萱草今夜实在是有些累了,她不想和这个人争辩什么。 她召来兰儿,吩咐道,“殿下今天喝多了,扶他回去休息,别在我这儿胡闹。” 兰儿上前,正要扶住萧纲,却被萧纲一把推倒在地。 萧纲冲着萱草扑了过来,今夜的他,像是一只被触怒了疯狗,萱草微有惊讶。 她欲躲,萧纲不给她机会,一把扯碎了萱草的衣服。 萱草这两年多来也不是光吃干饭的,她想喊人进来,还没出声儿,萧纲就抄起一旁的花瓶对着萱草砸了过去。 萱草失声惊呼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兰儿吓傻了,她想跑出去叫人,萧纲顿时将她吼住,“你敢外传此事,我就杀了你!” 兰儿浑身瑟瑟发抖,她退出殿外,纠结着该不该找人救下萱草。 萧纲用花瓶打晕了萱草,她躺在地上,额头处流着鲜红色的血。 萧纲手上都有些发颤,他蹲了下来,将萱草抱在怀里,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 “都怪你……都怪你!” 萧纲瘫坐在地上,口中连连说着。 仔细看去,这个男的眼中竟有晶莹泪水。 “两年多了,能给你的,我都给你了。你为什么还是不爱我。你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你怎么可以这么伤害我!” 萧纲不断的摇晃着萱草的身体。 她晕过去,本就头疼欲裂,被他这么一摇,更是难受。黛眉紧蹙,痛苦的紧闭着眸子。 萱草胸前衣服被他扯烂了,春|光无限,露了出来。 萧纲看着看着,突然俯下头,在她胸前一阵狂吻。 萱草大叫着,“来人啊……” 她伸手想要推开萧纲。无奈她现在真的没有那个力气。 还好,这时候,一个人的闯入打断了萧纲。 是侯景。 他踢开殿门,站在门口,厌恶的看了一眼萧纲,非常不客气的把他整个人拎了起来,直接扔出了寝殿的大门。 自有两个黑衣侍卫将大刀横在了萧纲的脖子上。 萧纲吓得腿直发软,嘴上却还硬着,“侯景……你你你……干什么!” 好没胆气的一个人,还算是男人? 侯景冷哼一声,他亲自弯下腰扶起萱草。 他将自己身上的墨黑大氅罩在了萱草身上。沉声问了一句,“没事吧?” 萱草半捂着额头,顶了他一句,“这也叫没事?差点让人砸死。” 还能和他顶嘴,大概是不要紧。 侯景无奈的笑了笑。 萧纲被那两个侍卫送回了自己的寝殿。 不,是压回去的。 侯景根本不是投奔南梁来的,他是来霸占南梁的。 夜色沉沉,侯景让人拿来药箱,亲自为萱草处理伤口。 萱草同他一起坐在床边上,他正捻住一方白丝巾,沾了清水想要给萱草清理一下,萱草向后躲了下。 她拧着眉心,“你行不行?还是叫御医来吧!” 侯景的手停在那里,微微怒道,“救你这点小伤还用惊天动地的找御医来?不信我?” 萱草竟笑了出来,“信你?我们之间,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字的?” 说的也对,他们虽不是仇敌,也不是朋友。 怎么可能会有信字一说? 侯景叹了口气,沉下嗓音,“过来!我给你上药!” 萱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为什么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 那声音里,似有着无奈的疼惜心情。 萱草没有再推阻,将自己的身子靠了过去。 侯景的动作很轻很小心,他擦拭了一下伤口,拿起蓝色掐丝小瓶,倒了一点药膏,涂在萱草伤口之上。 萱草尖叫一声,正想躲开,却被他另一只手死死扣住身体。 他就知道萱草会吃痛闪躲,那只手早已在萱草背后准备下了。 他抿唇微笑,“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人,竟会怕疼?” 药膏杀得萱草疼得想咬人。 她也的确就这么做了,她趴了过去,照着侯景的脖子一口咬下。 侯景猝不及防,闷哼声,却没有推开这该死的萱草。 萱草把他咬出了血,雪白牙齿上染了红色。 侯景见她停下来,才幽幽的问了一句,“满意了?” 萱草舔了舔上牙的血,点点头 ,“满意了!” 侯景鹰眸燃起簇簇幽火,他将萱草猛地推到在床上。他压在萱草身上,伸出舌头,在萱草唇上舔了一下,低哑着声音问道,“两年多以前,我们那夜没做完的事情,今天给办一办,好不好?” 萱草没有紧张,她摇头,“侯景,你最好还是放开我。” 她声音缓慢而平淡,一点迷乱都没有。 是一盆凉水,直接照着侯景的脑袋泼了下来。 侯景顿时没了兴趣,他坐了起来。 “我会推萧纲登基。你看如何?”侯景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对萱草说道。 萱草并不意外,“他是你手中傀儡,你想怎么样还不就怎么样。何必来问我。” 侯景笑着,“他要成了皇帝,你就是皇后了。可我不想让你做他的皇后。” 萱草站起身,当着侯景的面儿换起了衣服。 “相信我,我比你还不愿意。” 这是萱草心里最真实的言语。 侯景眸光一动,他出声问道,“不如……我来做这个皇帝。” 索性,就不要那个碍事的傀儡了。 其实这也是侯景想想而已。 他会成为皇帝,只是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 他初到南梁,很多事情没有准备好。 冒然夺权篡位,只恐怕会将过往积攒的一切亲手断送在这里。 侯景隐忍了大半生,他怎么会急于这一时? 他这么说,不过是想试探一下萱草的反应。 萱草没任何反应,只是冷冷的丢过去一句,“谁当皇帝也不是我能说的算的。今夜我累了,你要是没事,就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侯景很意外,他冷哼着,“你休息吧。不用再担心那个男的来找麻烦了。” 萱草刚想回驳他,却听得这该死的男人又补上一句,“因为以后来你寝宫找麻烦的,只会是我!” 行了! 走了豺狼,来了虎豹。 萱草这一辈子恐怕就不会有安宁平静的日子过。 侯景走后,萱草倒头就睡。 她很放心侯景。 如果侯景真有心欺负她,今夜她逃不开。 萱草看得出来,他们这一次重逢,侯景对她的感情好像所有变化。 那变化似乎很微妙,谈不上是好是坏,反正今日的侯景让萱草感觉变得不一样了。 他坏还是那么坏,只不过在看萱草的眼神里,让她找到了一丝破绽。 难不成,这个男人真的爱上了萱草了? 她胡乱乱的想着。 刚要睡下,就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情她还没做! 萱草惊得立马跳下床来,光着脚,走到书桌边上。 她借着宫灯的光亮,提起笔在纸上迅速写了些什么。又在雪白色的纸上印下自己红唇痕迹。 而后将信纸包在密封的信封里。 对着门外轻轻吹了一声。 窗边,立刻闪出来一个人影。 那是她的信使。 萱草让他近前来,压低了声音,“速速把这封信送过去。就说时机已到,让他们加紧准备。” 那人接过信封,一刻也没敢耽误。 萱草看着那黑色人影瞬间消失不见,心中隐隐的有些紧张。 她知道她马上就要为萧统报了大仇,她也知道她马上就可见到思念了两年多的凌悔。 可是当一切尚未落定之前,她既兴奋,又害怕。 最怕横生枝节,让唾手可得的胜利被风吹走。 现在萱草所需要做的,就是默默的等待了。 侯景在来到南梁的第三个月后,梁武帝就驾崩了。 这个老头子成了这么久都没死,是因为别人还需要他留住一口气。 如今,没有人再需要他了。 他失去了最后的一丝利用价值。 萱草不知道是谁下的手,萧纲,还是侯景? 她也不想问,反正梁武帝的结局早已注定。 按照礼数,萧纲为梁武帝举行了隆重的国丧。 萱草作为“太子妃”,也得披麻戴孝,装装样子。 现在举国皆哀,茶楼酒肆,勾栏妓|院,都暂停了生意。 各府里面也都不许有丝竹之声。 只有侯景,躺在自己的将军府内,饮酒作乐。 有人向萧纲举报侯景,萧纲臭着脸,装作没听见。 他能说什么呢,侯景握着兵权,又能征善战,萧纲发现他自己愚蠢的把侯景引进南梁,真如萱草所言一般,是自掘坟墓了。 国丧之际,各地都要遣人上来凭吊。 南边的徐文盛当然也要表示。 他派了士兵一万,由手下副将率领着,进都吊唁。 萱草得知这个消息后,就坐立难安,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又怕别人看出她的异样,强强装作若无其事,可是她的兴奋早已被兰儿看到了眼中。 兰儿乖巧笑道,“娘娘最近心情很好啊。” 萱草心绪,瞥了她一眼,“有么?” 因为国丧,萱草换上素白的宫裙,坐在自己的寝宫里休息。 现在皇宫各处都挂满了白色的绸布,看得让人心烦意乱的。 这时,说巧不巧,兰陵那边也传来消息。 殷云带着欢儿要上来建康,为欢儿的皇祖父送丧。 萱草听了,不由得一惊。 不行,建康城马上就要大乱了,欢儿此时怎么能来呢! 她身边现在又无人可找,该怎么办…… 萱草霎时间乱了方寸了。 萱草决定铤而走险,她来到侯景在建康城的府邸。 守门的人似乎是见过萱草,对她也不拦,就放她进去了。 萱草扶着兰儿的手,白裙迤逦拖地,画出好看弧度。 她神色冰冷,却使她看起来更加冷颜妩媚。 外面都是素白颜色,而侯景府中却是华彩缤纷。 还未进小院的月洞门,萱草就听见里面一阵欢歌笑语之声。 她脚步缓缓慢了下来,兰儿也跟着停住。 月洞门口里传出男人的喘|息声和女人的娇呼声音。 萱草蓦地笑了出声,她侧眸对兰儿说道,“男人,真是一种只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兰儿听得面红耳赤,哪里还能再说些什么。 她只是低头不语。 第105章 你不会爱上我 没有人阻拦,萱草带着兰儿一路走到侯景的酒池肉林所在。 侯景尚在享受云端,却瞥见萱草身影,他一把推开身上的女人,眯着眼,粗重喘息,“太子妃娘娘怎么来了?” 那承|欢的女人被丢在一旁,正发|骚的自己安|慰自己。 萱草瞥了他们一眼,将手按在兰儿手背上,冷凉说道,“换个干净的地方咱们说话。” 这时,侯景已经接过侍婢呈上来的衣服随性的披在身上了。他笑着点头,答道,“娘娘里面请。” 萱草和兰儿二人在侍婢的引路下走入内堂。 这里倒是清幽得很,没有那俗气布置,显得有几分档次。 婢女呈上热茶,萱草连看都没看一样。 高傲之姿,更添艳丽。 侯景也没怎么好好收拾自己,就还是刚刚那副模样跟着她走了进来。 萱草坐在软榻上,冷笑打趣,“扰了将军雅兴,真是不好意思。” 侯景哈哈大笑,“没事。如果能和娘娘继续,怎么能算打扰呢?” 兰儿听了,不由得咬了咬唇。在她眼中,这可是将军对太子妃的大不敬。 萱草则毫不在意,轻哼道,“行了。也别跟我这儿扯荤的了。今天来,有个事儿想求你。” 侯景竟微微一怔,“娘娘何必用求这个字?吩咐就好。” 虽然不知道什么事,但是侯景却并不担心。 在他眼中,南梁已尽在掌控。他能给萱草的,比全部还要多。 只是…… 在这个肯节儿上特意来访,又说了求字。这女人到底打什么主意呢? 萱草黯淡下眸光,“现在是国丧。国丧过后就是登基大典。我看着烦,不想在建康呆着,你派几个人保护我出去走走。” 现在这种情形,没有侯景的允许,谁都不可能轻易出入建康。 萱草只能用这种方式大摇大摆的出去。 她会去兰陵,与其在建康里坐立难安,不如自己主动离开。 等大势定了之后,她在看情况动手。 萱草的要求另侯景无法拒绝。 他略略低下了头,沉沉而笑,“女人,你到底还想做什么?” 萱草不答话。 她在侯景面前最好还是沉默,因为那男人眼睛太贼,眼珠子一动,就将她看穿了。 既然无法伪装,索性坦坦荡荡。 就让他乱猜去吧,她不给答案就好。 果然,许久之后,侯景点了头,“行。去吧。我会给你安排的。” 萱草得了应允,头也不回的就想走。 经过侯景身侧的时候,他突然拉住了萱草手腕。听不出他的更多情绪,只是低低的声音,在萱草耳畔说了一句,“我对这江山的兴趣越来越小。你若真的想要,跟我说一声儿。我拱手相送。” 似真似假,似虚似实。 萱草心底颤了颤,却是没有回应。 他放开手,让她走。 萱草脚步明显有些沉重,一步一步,离开了侯景的将军府。 他什么意思? 爱上我了? 萱草发出一丝轻笑,她不由得想起和侯景的过往曾经。 这个男人的确令她惊艳过,不,是惊艳着。 只是…… 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们注定是对手! 第106章 不是母子情深 现在是国丧,萧纲总要出来露露面。 可是萧纲的一举一动都被侯景监控的严严的。 萧纲他几次想要来见萱草,都被侯景给阻拦了。萱草自是不会心疼那个草包,也不去过问。 今日,她向侯景讨了出行令。当天下午,就大摇大摆的出了建康,迎着兰陵一路而去。 兰儿被萱草留在的半路上。 萱草对兰儿自有一番交代,兰儿只能领命。 侯景派了得力的人保护萱草出行,他们走了不到半月就已经快到兰陵了。 萱草心切,已经把自己到兰陵的消息传了出去。 殷云和她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立刻取消了行程,带着欢儿和誉儿早早的候在城门口,就等着她艳丽身影出现的那一刻。 殷云拉着誉儿的手,欢儿则是一身白袍,冷冷淡淡的立在他们二人身后。 蓦地,欢儿冷霜般声音响起,“老师似乎已经迫不及待了。” 殷云沉在自己的思绪中,半晌才反应过来,不自然的微笑,“难道欢儿不想见她么?” 名义上,萱草是欢儿和誉儿的婶娘,情分上,她无异于这两个孩子最后的亲人。 这两年多来,殷云受萱草之妥教导欢儿照顾誉儿,萱草这两个字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他的精神依托。 他没有一刻忘掉萱草美丽容颜。 殷云永远记得,深宫冷僻角落,她柔声交托,他郑重承诺。 那一刻,殷云才明白,为何昭明太子会倾心于萱草。 她是个不一样的女人,艳惊南梁,倾绝天下。 她那么高高在上,男人在她面前,似乎只有臣服的份儿。 殷云的一句反问,欢儿只是不冷不热的回说道,“她来了,说明南梁乱了,又要有大事发生了。” 殷云听了,微微侧眸看着欢儿。 这个十三岁的孩子已经不用他来教了…… 已经轮不到任何人来教了! 欢儿遗传了昭明太子的冷静和头脑,这是别人教不来的。 他们一连在城门口等了三日,直到第四天,才看见暗黑色的马车缓缓驶近。 殷云不由得向前走了一步,拉着只有九岁的誉儿的小手,他的心有些紧张。 欢儿的表情一如往常,眸心确实一紧,他定定望着马车。 马车在不远不近处停了下来,片刻之后,她白色身影飘然闪出,待她下车看到了他们,她也怔住了。 欢儿那白衣,欢儿那冷凉眉目,没有一样不与昭明太子想象! 如出一辙! 这种相像只属于父子,那是血缘作怪。 欢儿长相有他的影子,气质与他一样,这才是第二个萧统。 萧纲,不配和萧统称一个像字。 萱草根本未曾看到别人,她提着裙,向萧欢跑了过去。 那个十三岁的男孩儿,心头下意识的猛颤了下。 他不禁想起,他从建康离开的那天夜晚,她温柔言语。 他虽然冷,却不是对萱草。 萧欢还是年纪弱点,如今又是蹿个儿的时候,比萱草略略低一点,他伸手扶住萱草,萱草把他拥进怀里。 在她心中眼中,他早就成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欢儿!” 她颤抖唤了一声。 第107章 她是美人三嫁 萧欢双手垂在两侧,他眸中平静一片,没有一点惊动神色。 倒是誉儿,已经甩开殷云的手,跑到萱草身边,死死的拽住了她的裙摆,不住地撒娇叫道,“姨娘,姨娘。” 萱草让他们叫她姨娘。 她把自己当成了昭明太子的妾。 他生前,她争风吃醋,恨不得把太子妃骨头给拆了。他最终离开了,她倒宁愿自己,只是他一个小妾,等他的恩宠,等他的临|幸。 只要他还在身边…… 想到这里,萱草眼眶红红,却不曾掉泪。 萱草腾出一只手抱住誉儿,对他温柔的笑,“誉儿也长这么大了!” 掐指算算,三年了…… 殷云就在一旁静静的看她。 这三年,她越来越美丽了。 即便是白衣素装,亦有倾城艳色。 殷云轻咳了声,说道,“城外风大,还是回府再叙吧。” 他很自然的伸出手,扶起萱草。 萱草倒是未在意,殷云却不小心碰到她细嫩肌肤,心底猛地一颤。 再回身,她已经带着两个孩子上了马车。 殷云见状,只好另自己的下人将马牵来,这时却听萱草冷音响起,“先生与本宫同车吧!” 殷云唇角微扬,他甩开缰绳,向着马车大步走去。 一行人再次启程,进入兰陵。 萱草透过车船看向兰陵城内景象,人群熙熙嚷嚷,很热闹,也很平静,似乎这里的人没有受到任何外界的干扰,真的可以称之为世外桃源。 看出了萱草的心思,殷云柔音顿起,“这里,托赖当年殿下和姑娘的关照,民生富足。因为这里地处偏僻,很少与外边贸易,所以没有受到……动乱打击。” 萱草笑了,“那是太子的功德,与我何干。” 殷云唇角扬起,心里明镜,却不戳穿。 当年太子根本都不记得自己还有这么一块偏僻的封地,是萱草为他暗暗的布置筹划,才把这里变得如此之好。 三年前,殷云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了。 这个女人,当真是为了昭明太子付出一切了。 民间说她美人三嫁,红颜祸水,其实她的心,只给过一个人…… 她不是祸水,她只是一个颇有心计的女人。 那些祸事,都是男人们惹出来的。 就这样,萱草陪着欢儿和誉儿在兰陵住下。 侯景派来的人被她晾在一边,倒也不管他们。侯景得了信儿,更是不知道这个女人在玩什么花招。 长途跋涉,萱草确实有些吃不消,刚来的两天她总是无精打采的。 还好殷云细心,吩咐厨房准备药膳,为她滋补。 萱草端着水晶小碗儿,温暖的微笑,“还是先生体贴。” 她这一句说的热切,却是客套。 殷云只是不自然的笑了下,“姑娘好好休息吧,在下告辞。” 他还是叫她姑娘,她听起来很安心。 昭明太子死后,没人再这么称呼她了。 殷云刚要踏出房门,萱草就出声拦住了他,“先生,你若无事,便陪我在园子里走走吧。” 萱草不是随口一说的,她有她的目的。她有她想要知道的事情。 第108章 心动竟不自知 两人一前一后,脚步慢慢印在月光浮动的石子路上。 不知是出于尊敬还是因着私心,殷云走在萱草身后,慢慢的跟着她。 他喜欢萱草略显凄冷的背影。 这个女人不是这个世界的。 走了好久,她方才开口,声音被她丢给身后的殷云,“先生以为,欢儿能不能成为一代明君?” 现在梁武帝已死,侯景掌控南梁,萧纲成了傀儡皇帝。 天下大势,已在暗暗的发生变化。 萱草隐在阴暗的角落,手握着萧氏皇家最后的一根救命草。 可她真的不确定,是不是该这么做。 殷云是个绝世聪明的人,能和他媲美的,只有当时的昭明太子。太子已去,萱草真正欣赏的名儒,只有殷云了。 她问他,希望得到一个不虚伪的回答。 殷云也如她所愿,真切回道,“欢儿是个难得聪慧的孩子,只是他太冷了,常常看不到他眼里藏着的到底是什么。” 萱草脚步慢慢停了下来,回眸望他,微笑,“先生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殷云的目光与她的交叠,他望入萱草淡笑眸心,“欢儿自有帝王之相,可是他会是明君,还是暴君,恐怕只在他一念之间。这不是谁可以掌控的。” 她敛住所有微笑。 殷云说得对,佛与魔,本就是同根而生的。 带着佛珠,也未必是佛。 手拿屠刀,也许不是魔。 萱草故作轻松一笑,“反正我只想把江山还到他的手上。天下苍生与我无关。” 殷云轻轻摇头,“你言中的他,是欢儿,还是欢儿的父亲?” 他已有答案,却明知故问。 萱草没有与他游戏文字,转过身,“欢儿会在兰陵多住些日子。他回到建康的那天,就是他登基之日。不会远了……” 之后,萱草再没有说什么,她顺着石子路一直往前走。而殷云也没有再跟着她。 他爱萱草,却并不打算做她裙下之臣。 殷云是个骄傲的儒士,他有着矜持,心里有打不开的枷锁。 萱草自打来了兰陵,就亲自照顾欢儿和誉儿的起居。 她突然很喜欢这样为孩子操心的感觉。 让她觉得,她是个母亲。 誉儿很开朗,蹦蹦跳跳的陪在她身边。 欢儿有很多书要读,那是殷云安排给他的,那么一大厚摞,萱草看了也不禁一惊。 她心疼欢儿,皱眉责怪殷云,“书要读精,何必这么贪多?” 殷云负着手,面色不改,“没有博览,何来精读。” 欢儿这孩子一句话没说,让侍女捧着所有的书,回到自己的书房,闭门研读。 殷云轻笑一声,扫了一眼有些薄怒的萱草转身而走。 他们竟像严父和慈母一样,一个黑脸,一个白脸。 这样平静的日子一连过了两个多月。 殷云不知不觉,已经泥足深陷。 陷入那深深情海,无法自拔。 萱草却还未察觉,直到这一天…… 殷云布置了一篇文章给欢儿,欢儿洋洋洒洒,写了十大张纸,满满的都是字。 交到殷云手中,殷云只看了两眼,就摔了出去,丢下两字,“重写。” 这一幕,正巧让萱草看到! 第109章 她不是动心了 待欢儿走后,萱草提着裙气哄哄的走了进去。 “殷云,我让你教导欢儿,不是让你虐待他。他熬夜完成的,你看都不看就说不好,你什么意思?” 她大声责骂着殷云。 殷云这才抬起头,叹了口气,“既然你也说,是把欢儿叫我教导,怎么教,就该由我决定。” 萱草被他这些话噎得够呛,平日里只有别人说不出话,今天轮到她,这感觉简直将她怒火点燃。 殷云也知道惹毛了这个臭脾气的女人,正想开口说些什么话来缓解,却听萱草又道。 “你决定,你算老几?”萱草直冲到他的面前,破口吼道。 这个一向文静的殷云也有失控的时候,“欢儿早已认我为义父,请问娘娘你又算老几?” 义父…… 萱草瞪着眼,愣在那里。 这时,一道凉凉声音传了进来。正是争吵的原因,欢儿所说。 这孩子背着手,倒有几分小大人模样,他笑了下,回答说道,“她就算我义|母好了。” 萱草和殷云下意识的一同去看萧欢,萧欢对着他们暧昧一笑,转身不语离去。 殷云心口一痛,抬眸望向萱草。 但见她美眸冷冷凝着两道莫名的光,她也不说话,面上也静静的,看不出她喜怒。 萱草许久后才回过神,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温柔,玉树临风,有翩翩公子的儒雅之风。 他博学,才华横溢。 简直如同萧统再世。 凌悔诚然是萱草的爱,可他不是萱草最痴迷的那种男人。 凌悔说对的,他是一介武夫,而萱草,爱得是温柔公子。 萧统去后,萱草默默藏住自己。 直到刚刚被萧欢戳破,她才留心到这个殷云。的确让她心动。 这些日子来,他是严父,她做唠叨慈母,真有点过家家的感觉。 只是…… 她前面,还有一个男人在等她。 那个男人,才是为她付出了一切,依然深爱她的。是她的归依。 她的凌悔…… 萱草愣愣的盯住殷云那眉目看,突然抿着一丝微笑。 这笑反倒更令殷云不自然,他的怒也早都消散了,凌乱解释,“欢儿这孩子,自视甚高,我让他写文是次要,磨磨他性子才是我的目的……” 萱草轻声哼笑,叹了口气,有着玩笑语气,“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义父!” 她挑了挑眉,唇角扬起。 殷云根本不懂萱草何意,她是动怒,还是高兴? 这女人,真磨人。 他猜不到,也不想去猜了,正欲仓皇离开,却被萱草冷音止住。 “我和你不可能,你是臣,我是主。况我已有此生最后一个男人,他不是你。他不能再被我伤害……” 最后一句,萱草说的有气无力。 她真的又有些许动摇,凌悔,凌悔。萱草在心底大喊着。 殷云略略回眸,定定看住萱草背影,他张口笑问,“这话,你是说给我听的,还是说给你自己听的。” 殷云不是一个粗鲁的男人,他深谙风情之道。萱草言语中的紧张已被他一下抓到。 原来这些日子的相处,动心的,从来不止他一个…… 第110章 皇后启程回宫 新皇登基,纵然是傀儡,也要像模像样。 而萱草这个假皇后却还在兰陵里,过着小日子。 那天,殷云和萱草之间暧|昧被萧欢点破,两人竟很有默契的都不再提及。 他在猜度萱草的心思,她只是单纯的想要回避。 直到离开建康的半年之后,劲爆消息再度传来。 那是一骑快马来报,说是新帝萧纲染了重病,危在旦夕,速请皇后回宫。 萱草听了,表情只是微微一动,便挥手令那人先行退下。 殷云正坐在她对面,手执白子,抬眸笑曰,“该你了。” 他们闲来无事,最喜对弈。 她聪慧,他更胜一筹。但他总是略输一字,不着痕迹博她的欢心。 萱草抿唇一笑,看了看棋盘,她知道这回无论是殷云怎么故意让她,她也是赢不了了,索性伸手将棋子推乱,“不下了!” 殷云无奈的摇摇头,将白子扔回棋盒。 “你又耍赖!”他故作薄怒,责备说道。 和他相处,如阵阵暖风,吹入心底。激起了她所有有关昭明太子的回忆。 萱草起身,“我也该回去了。躲了大半年,是该去收拾残局的时候了。” 殷云也知道,他们避无可避了。 他略略低下了头,沉声问道,“我能不能与你同行?” 萱草侧身回眸,只是笑着拒绝,“不可能!” 他还有他要做的事! 欢儿和誉儿还需要他的照顾。 无论外面发生怎样的事情,兰陵,都是萱草最后的一道退路。 这里很安全,在尘埃落定之前,他们只能呆在这里。 殷云其实是明知故问,得了她亲口拒绝,毫无失望之感,他点点头,“那你去吧,恕我不远送了。” 他抬步欲走,怎知她冷音又起。 “殷云,这段日子,我很开心。” 萱草竟说了这么一句! 这代表什么? 殷云不禁心中暗暗猜度着。 声音没有再次响起,只传来她匆匆离去的脚步声。 第二日,欢儿和誉儿带着一群侍婢去为萱草送行。殷云果然没有出现。 上车之前,誉儿只是一直抱着萱草撒娇,不让她走。欢儿则如往常一样,冷冷淡淡的,不见心中不舍之情。 萱草真的要启程了,她将誉儿推给老嬷嬷抱着,自己则走到欢儿身前,笑着问他,“欢儿,没有什么对姨娘说的么?” 欢儿背着手,冷冷问了句,“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你着急了?”有时候,萱草真的觉得,这个欢儿早已经长大成人了,她面对的是一个冷血少主。 欢儿没有回答。 萱草微笑,“别急,没多久了。你十五岁寿辰之日,就是你登基之时。” 这一次,是萱草正式许诺给萧欢的。 萧欢垂眸,他轻轻抱了下萱草。 萱草单薄身躯不由得一颤,心底问着,孩子,你真的把我当成你的母亲了么?你是恨我,还是敬我? 她伸出双手揽着萧欢。 萧欢在她怀中回了回头,看向身后,叹口气,“他没来送你?” 萱草刮了刮萧欢的鼻尖,“你来了就行了!” 他们是一对奇怪的母子,既无母子血缘,又乏母子深情,常常就像是一对姐弟,长姐如母,细心照料着自己调皮的幼弟。 第111章 终于和他重逢 拥着萧欢略显瘦弱的身体过了好久,任由和煦微风吹拂散落发丝。 萱草回头看了看前程的路,终究是叹了口气,“我该走了。” 萧欢也不再做逗留,他放开萱草,好像陷入一种沉默。 萱草从来都摸不透这孩子的心思,她挤出一抹微笑,转身欲走,谁知萧欢上前,突然说了句,“要小心。” 小心警惕周围一切,我等你平安回来,姨娘也好,长姐也好,我已认定,你是我的亲人。 萱草心头暖暖,她背对着萧欢点点头,也不知道那孩子看到没有。 马车摇晃行驶,兰陵的静谧与平和被她扔到脑后。 她又该回到那个充满了斗争和阴谋的建康城。 只是,这一次回去,她不会是一个人了! 凌悔,早已在等她。 又是风尘仆仆,她马不停蹄的赶到东郊军营。 那里是凌悔驻军的地方。 几年前,萱草假意委身萧纲之时,就已经把凌悔安排到大将军徐文盛身边。 凌悔是天生的猛将,徐文盛很欣赏他,没多少日子,徐文盛就把虎符交由凌悔代管。 徐文盛终究是老了,他膝下无子,需要一个人来继承他的权力。 凌悔当仁不让。 当然,这也是萱草的计划之一。 把南梁最后的大权交给谁她都不放心,只有放在凌悔手心里,她最安心。 当初梁武帝国丧,凌悔带了精兵一万以服丧之名进入建康,就驻扎在东郊军营。 有了凌悔坐镇皇城,就连侯景都要忌惮三分,这也是侯景迟迟没有推翻萧纲的原因。 凌悔在等,等她的一声令下。 他会为了萱草,扫平整个南梁。 可是她迟迟没有回来,得来的消息却是她在兰陵和太子当年旧臣在一起…… 暗凉夜晚,凌悔独坐大帐,他手执长剑,用白绸沾了烈酒细细擦拭。 他目光幽幽,心思沉沉。 帐外,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他眉心一皱,抬眸看去。 白色的帘子被掀起,侍卫侧身,一道宝蓝色身影闯入凌悔眼眸。 这一刻,彷如周身所有空气皆被抽干。 他愣愣的站在那里,眼睛里,空幽一片。 思念的太久,等待的太久,当一切终于实现的时候,他却驻足不前,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动作。 生怕将那美丽场景打碎,犹如破镜,无法重圆。 萱草的心也在生生抽动,她挥手令所有人退下。 她穿了当年最喜欢的那件白色碎花蓝色短裙。脚蹬流云暗纹长靴,只是她的长发已经盘起,成熟妩媚,少了当年的俏皮灵动。 萱草略略闭眸的一瞬间,她已经落入一个僵硬怀抱。 那怀抱还在颤抖,他的呼吸打在她耳侧,落在了她暖香颈窝处。 “萱儿……” 不知过了多久,凌悔才唤出她的名字。 她用力的在他胸口点头,却说不出话来。 这么多年了,她又可以在他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她好怀念这种被人无条件宠爱的感觉,不用再假装坚强,不用再算计什么,就是哭,发泄所有情绪。 凌悔也任由她的手在他后背上捶打,感受着真实的微疼,他的唇角慢慢晕上一抹微笑…… 第112章 夫妻生死与共 晨光熹微,从帐外丝丝缕缕的撒入进内。 凌悔侧躺在她的身边,用手指轻触,萱草那光滑肩膀。 昨夜,终是太过狂乱,他没控制住,累坏了她。 一丝浅笑在他唇角越漫越深。 “醒了?” 凌悔看她睫毛轻轻动了下,便知她已经醒了,一语点破。 萱草懒怠睁眼,趴在床上,恩了一声,就当是给他的一个回应。 这样的时刻如梦似幻,凌悔俯下头,深深的吻住她肩膀,闭着眼,感受她温暖香味。 萱草轻笑着,反手勾住他的脖子,低语说道,“将军还有力气,我可没了,放我这一马,好么?” 凌悔听了,闷闷笑了两声。 她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他只是想腻着她一会儿,并没有别的意思。 这女人,什么都敢说,一点羞涩都没有。 这才是他的萱草,他的! 凌悔轻轻压在萱草背上,指尖在她肌肤上轻轻滑动。 他们之间,竟不再需要言语了。 一切相思之苦,都已在昨夜的疯狂中诉说清楚。 萱草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殷云的确令萱草心动,的确是萱草最爱最仰慕的那一种男人。可她只能和凌悔在一起。 凌悔和她,他们一起经历过的,是别的男人此生都不会有的。 那是属于夫妻间的默契和生死与共。 所以,就让萱草为凌悔收好那颗乱动的心吧。 此生此世,只为凌悔一人,颤抖跳动。 萱草感受着凌悔的抚|摸,不禁情动,却还是忍住了,她轻轻推开凌悔,“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凌悔也知道,纵然现在他们已经重逢,可还不是厮守的时候。 她此时还背负着皇后的身份! 只有扫平一切,她才会甘心,他们,也才有真正在一起的日子。 她看到了凌悔眸中一抹失望颜色。 萱草用手抚上他刚毅脸庞,深深凝望,“昨夜究竟没好好瞧你,现在一看,你怎么老了这么多?” 当初一别,三年多了,他两颊上都覆上了青色胡茬,虽然刚毅俊逸依旧,可还是隐露老态,眼角边的皱纹都深了不少。 看得萱草心里抽痛。 这三年,能搏得徐文盛的信赖,凌悔一定吃了不少苦。 他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萱草。 她轻轻摇头,“你要好好保养,丑了,我就不要你了。” 萱草只是想玩笑一句,她在强忍着泪水,不让凌悔看她这样哭。 可凌悔还是看穿了萱草,他用指尖点在萱草鼻子上,轻声命令,“不准哭。” 她可以因为不开心而哭,却不能因为他而哭。 凌悔不愿做她痛苦的原因。 萱草紧紧抱住凌悔的身体,“我们现在就动手吧!” 她声音显得很急切,没有了往日里那镇定自若。 她真的有些熬不住了,她在那个宫里,好难过。 只想着有一天,凌悔带着大军,破门而入,将一切乱臣贼子全部扫清。 然后,她会拉着萧欢的小手,将他扶上皇位,她到了那时,便和凌悔功成身退,去过他们的逍遥日子。 第113章 傀儡皇帝驾崩 即便是萱草此刻有多么的迫不及待,她也必须按捺住。 现在千钧一发,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其中利害?一步错,步步错,便是前功尽弃。 凌悔知道她心里苦,他心里又何尝不是? 为了那个死去已久的昭明太子,他们已经付出的太多了。 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们没有放弃的权力了。 凌悔轻轻叹息,“萱儿,再等等。你也说了,用不了多久了。” 她扑到凌悔怀中,明眸含泪,盈盈水光闪烁惊痛神色,“可是我怕,我怕到了那时候,又会发生什么意外,我会把一切都输掉的。” 她的一切,就是凌悔。 越走,她越怕。 凌悔眸色深深,他还想说什么,帐外却传来催促声音。 天亮了,她该做回皇后娘娘了。 萱草从凌悔怀中钻了出来,抹去眼泪,又是一副美艳冷漠的模样。 “我要入宫去了。我想,侯景夺位,也就在这两天了。”她靠在凌悔肩膀上,轻轻地念着。 凌悔点了点头,“我这边,你不用担心。待你信号一出,我便率军攻入皇城。” 侯景不是好对付的角色,为此,凌悔把他们的计划想了又想,他做了十足的准备,不会失败。 况且萱草也知道,侯景是枭雄,却不是真正的胜者。 昭明太子也如历史记载一般,葬生后湖,那么就让她再相信历史一次,侯景也会跟着一起去死。 她走了…… 那奢华宫装在日晖下闪闪发光,凌悔半眯着眼睛,心思沉沉。 其实他又怎么会不怕,他知道萱草这些年和那个殷云走得很近。 殷云才是萱草仰慕的那种男人,风流倜傥,学识渊博。 他凌悔呢,只是带军打仗的粗人一个。 他只能做到让萱草感动,却无法让她深爱。 也许为她做完这件事,为她夺下天下,报了深仇,他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萱草早已查明,太子当年死在湖里,不是意外。是萧纲勾结侯景做出来的。 她要这些人,全部死无葬身之地! 她要这个世界,为萧统的死,低头认错。 待萱草回到皇宫的时候,沉重殿门缓缓打开。 乌压压跪着低头假泣的太监宫女。 黑衣侍卫手握着长枪,单膝跪地。 她竟不由得让笑意蔓延唇角。 侯景是大殿上,唯一站着的人。 他双手背在身后,闭眸沉思。 萱草冷哼一声,走上前,“怎么,大将军也在为皇上驾崩而伤心么?” 侯景嘴角微抽,睁开眼,微微颔首,却没有看萱草,“臣愿娘娘节哀顺变。” 她这个皇后真不称职,没有册封大殿,没有主持过后宫大局,就连皇帝驾崩之时,她也未能及时出现。 即便是现在,她竟穿着大红色的衣裳,站在灵堂之上。 萧纲,还尸骨未寒。 她真正意义上的丈夫,刚刚死去。 尸体,就摆在他曾经被关押的地方。萱草回身,她要亲自去看看。 侯景当然不会拦着她,轻笑一声,不知道他到底在计算着什么! 萱草走得很缓慢,萧纲是害死昭明太子凶手的其中之一,他死了,萱草皱皱眉,她好像并没有多少兴奋之感。 第114章 为什么说这些 也许是侯景这个最大的坏蛋还没死。 萱草如此安慰着自己。 萧纲的死相很难看,他人生的最后被侯景折磨得已经不成人形。 他瘦成了皮包骨,颧骨凸出,脸色青紫。 这就是报应么? 萱草冷笑一声,“或早或晚,我们都有这一天。” 她做的坏事,不比萧纲少。 萧纲害死了昭明太子,他的亲哥哥,而萱草,害死了深爱她的萧综,还有他们的亲生骨肉。 地狱,就是为他们这些人准备下来的。 萱草转身欲走,却被一道轻声拦下。 那是一直忠心伺候在萧纲身边的老太监。 想来,也是这个世界,唯一对萧纲尊重的下人。 那老太监颤颤巍巍的递上一封被他攥得皱皱巴巴的信。 “这是先帝生前留给娘娘的……” 萱草眼风扫过,“能再侯景如此看押下藏住这封信,你也有点本事。” 不过是个行将入木的老头子,想来,侯景眼线也没有留意过他。 老太监满脸皱纹,他摇摇头,“我太老了,只记得住要把信交给娘娘。其他的,不知道,不知道。” 萱草心底也有一丝颤动,“难得他有你一生忠心照顾……” 老太监跪在那里,看着萧纲的尸体,面无表情。 后来,萱草让人善待这个老太监。他又活了两年,在宫里,寿终正寝。 萱草独自来到空无一人的广场上,她坐在纯白色的石阶上,拆开了那封信。 萧纲那人的声音似乎又在耳边响起。 “萱儿,容我再这样唤你一声。” “我知道你很讨厌我,甚至恨我。恨我杀了你最爱的昭明太子。” “我承认是我勾结侯景做的。我没后悔,即便是到了现在,我也没后悔。” “引狼入室,我得到的不多。却得到了和你相处的一段时光。” “你也曾在我怀里哭过,管他真假,我都记忆犹新。” “我是一个软弱无能的傀儡皇帝,史书上会这么记载我。无所谓,萱儿,你要知道,你在世人眼中永远都是我的皇后。” “有了这些,我就算是没有遗憾了。” “到最后,我想明白了。我希望你开心。所以我会如你所愿,死得非常惨。但愿你把我的尸体扔进后湖里喂鱼,安慰你昭明太子的在天之灵。” “对了,你太子殿下的尸体就埋在大明府石碑下。” “如果还有什么要说的,我想,就是随信附上的那张秘密地图。” “有了他,十个侯景也不是你的对手。” “报了仇之后,你还会想要什么呢?萱儿!是时候给自己找一个归宿了。” “下辈子再见,我会假装不认识你。我不配被你记住,没关系了……” 他字迹凌乱,雪白信纸之上,还有点点血渍。 萱草无法想象他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写完这封信的。 萱草紧紧皱着眉,冷冷抽着气。 她暗暗骂了一声该死,为什么萧纲临死之前要和她说这些? 他一定是别有用心的! 一定是! 让她觉得内疚,让她对他产生些许怜悯…… 长吁一声,萱草摇了摇头。 “萧纲,下去给你的大哥道歉去吧!”萱草一把扯烂了那信纸。 纸片如雪,散落满地。 她带着萧纲留给她的秘密地图,起身离开广场。 那地图,是萧纲许久前,布置下的。皇城之下,秘密藏着许多兵刃和地道。有了这个,萱草迎战侯景,又多了几分胜算。 第115章 真相永远是迷 萧纲驾崩之后,侯景颠覆了萧梁统治,登基为帝。 可笑的是,他竟光明正大的册封了萱草。 侯景让后宫之人叫萱草皇后娘娘。 掌权之人几经变换,她还是后宫之主。 真不知道,她是该哭,还是该笑。 侯景登基为帝以来,并不上朝,他坐享富贵,好像一个昏君。 可是萱草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到底想干什么? 萱草闯入侯景寝宫,只见他正在那些女人身上寻欢作乐。 风骚的女人为他葡萄吃。 萱草摇了摇头,扬声喝道,“都滚下去。” 那些女人吓了一跳,但见侯景点了点头,她们只好退了下去。 侯景躺在躺椅上,用手捂住眉心。 他有些责备的对萱草说道,“你扫我雅兴可不是第一回了。怎么?你想亲自伺候我啊!” 萱草冷哼一声,“我可伺候不起你,皇上!” 这一生称呼,只有嘲讽。 侯景坐起身来,“我把奏折都送到你的寝宫里了,你批了么?” 侯景登基才半年,他不理朝政,竟然让萱草处理一切事务。 萱草几次都想让凌悔直接逼宫,却也都忍住了。 因为她真的很怕,这是一个陷阱。 她输不起。 侯景对着萱草伸出了手,“过来坐坐好么?” 他竟有点恳求的意思。 萱草也没扭捏,直接坐到他身边。即便他上身未着寸缕。 侯景喜欢她的大大方方。 他侧眸问她,“其实我已经投降了,你为什么不信呢?” 他话中深意,萱草未能听得十分明白。 萱草扭头看着侯景,他蓦地笑出声来。 “你真是一个多疑的女人。”他叹了口气。 就在那天晚上,凌悔率兵逼宫。 大军直闯皇宫。 侯景,才做了不到半年的皇帝。 当凌悔闯入金殿的时候,萱草一个人坐在龙椅上,白色裙摆之上,绽放朵朵血花。 她面容欺霜赛雪,眸光黯淡。 凌悔冲了上去,他几乎跪倒在萱草身边,急急问道,“发生什么了?你没事吧!” 凌悔以为会有一场惊天动地的厮杀。 没有。 他们只是杀了几个誓死效忠侯景的将领,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到底发生什么了! 萱草许久之后才缓缓说了一句,“侯景已死。立萧欢为帝。” 她就这样,简简单单一句话,平定叛乱,把这江山,还给了萧家人。 凌悔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没受伤。 那血,是谁的? 侯景的? 那侯景的尸体又在哪里? 那一夜,是个谜。 萱草缄口不言,凌悔也不再问了。 她动作真的很快,不到三个月,建康城里又是一副太平景象。 萧欢被殷云从兰陵带了上来。 萧欢已是翩翩公子,萱草,也多了两条淡淡皱纹。 她要操心的实在太多了,背了一座山在身上。 她不是不会保养,只是心里的苦让她比别的女人老得更快。 美丽之中,多了几分沧桑。 殷云下了马车,深深凝望着萱草。 她笑了笑,对他走了过去。 萧欢跟在殷云身后,也探出头来。 这一次,誉儿也大了不少,不再那么孩子气,总是缠着萱草。誉儿跟着老嬷嬷,乖乖的站在一边。 此时,响起了身后众臣山呼万岁的声音。 第116章 最默契的失落 殷云向萱草身后看了看,那匍匐的众臣,那至高无上的称谓。 他对着萱草温柔一笑,“你完成了你对欢儿的承诺,我也完成了我对你的承诺。” 殷云略略回头,欢儿挺立在他身后。 果真是一代帝王之才。 萱草与殷云微笑寒暄,“先生是名师出高徒。以后,还要多多辅佐着新帝。” 殷云脸上微微一变,“以后?” 她点点头,“以后!” 他们一来一回,很多话都在眼神交换中说明了。 凌悔躲在众人之后,看到了他们两个的模样。 就像当年,他看萱草和昭明太子一样。 他永远是局外人。 凌悔丢下长剑,转身离开。 他是要走了,也该走了。 萧欢没有同萱草讲话,他拉着誉儿的手从最中央的那条路走入皇宫。 从此以后,他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他父亲未能完成的三千抱负,他会一一完成。 登基大典过后,萱草和殷云漫步石洲。 殷云凉音响起,“听说,你在修建皇陵。” 萱草令萧欢追授了昭明太子为安皇帝,修皇陵安葬。 她点点头。 殷云停下脚步。 “你要走了?”殷云认真的盯住萱草的眼睛,沉声说道。 不是疑问。 他很确定,萱草要永远离开了。 她微笑,笑得很好看。 是一切结束后,舒心的微笑。 “我是该走了。我要去找他。他竟然以为,我和你会在一起。” 那个他,自然是凌悔。 凌悔在殷云回都的那天离开了皇宫。 萱草一直派人跟着他,而今日,她终于做完了所有事,是时候抽身离去了。 殷云所有想说的话都堵在了心里。 直到萱草要转身离开的那一刹那,他才开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也许可以在一起。” 他爱萱草。 不是凌悔的那种爱。 只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欣赏和爱慕。 萱草背对着殷云,如实回答。 “我想过。” 殷云心里一痛。 且又听她说下去,“仅仅是想过而已。你是一道彩虹,美,梦幻。不真实。” “而凌悔才是我脚下的路,我背后的山。” 声音犹在,倩影渐远。 殷云连连摇头,他心情复杂。 萧欢在不远处静静看着。 他一身龙袍,手里还握着萱草曾经给他的那只金簪。 很多事情,很多恩怨,都在这一刻结束了。 那些情感不是说忘就忘说埋葬就埋葬的。 只是我们不要刻意提起了,说不定,伤口就不疼了。 从此,皇城里不再有那个绝世美艳的女人,只有关于她的一些传言。 一个暖床女婢,走到如今,是血,也是泪。 正如萧纲临终前所言,她是时候要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了。 萱草发现自己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 只要自己的男人好,她做什么都行。 当年为了昭明太子,争斗了一个青春。 如今,她要为凌悔再美丽一个十年。 萱草坐上了疾驰的马车,两边护卫着十多个黑衣精卫。 他们飞驰出城。 殷云,萧欢,都在城楼上静静的看着。 心思各不相同,失落,却是如此默契。 第117章 大结局 南梁……第几年? 萱草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这一年,豫章王率亲信精兵战北魏于义阳等地。 豫章王大败。 百姓因躲避战事不断向内涌来。官道上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人们。 他们或蹲或坐,累极的人甚至直接躺在地上了。 萱草摇头而叹,“大人物争来争去,倒霉的永远是百姓。” 凌悔扶她下车时,听得这句话,不由得一笑。 “你笑什么?”萱草意外他的回应,遂问道。 凌悔不答,他在心里说:你总说自己是坏人,其实心肠比谁都软。 他爱这个女人的口硬心软。 他们这一天到达边界的小镇,这里离战场不远,也是当日萧综屯兵的一个重要地点。 数日以前,北魏人意外偷袭,一举歼灭了两千多精兵。 火烧粮草。 大火烧了两天两夜,到现在了,那里的地面还是黑糊糊得。留下了永不消失的印记。 这些,都是因为萱草! 她出卖了萧综。 这里几乎没有人烟了,只有零星的几户民宅还有光亮。 萱草和凌悔到达时候已是深夜,他们在一处貌似是客栈的地方投宿。 凌悔先一步上去敲开了木门。 木门吱嘎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妇人警惕的向外看去。 萱草皱眉,心里不太好受。他们这些人原本生活快乐,只因为她的狠心,沦落至此。 隐隐藏在心底的良知备受折磨。 凌悔张口先道,“这里,是客栈么?” 老妇人用木门半遮挡在自己身前,用脚顶住房门,生怕凌悔硬闯。 她看了看凌悔和萱草,但见他们装束不俗,不像是强盗一流,这才放下了一点紧张心情。 可又见凌悔手中提剑,一副凶神恶煞的冷冰脸孔。老妇人还是不太敢相信这两个人。 凌悔问话没有得到回答,有些不悦的想要踢开木门,正要如此做,却被身后萱草拉住了衣袖。 她叹笑阻止凌悔,上前用温柔声音对那老妇人说,“小女和丈夫途径此地,夜色已深,但求借宿一晚。不知行不行?” 萱草一边说着,一边递上了一枚金扣子。 这金扣子做工精致,一看就是价值不菲。老妇人从萱草手中接过,掂了掂分量,这才迟疑的答应,“只能住一晚,天亮你们就走。” 她苍老声音里带着强硬之感。 得到了主人家的许可,萱草回眸对凌悔轻笑,按了按他手上长剑,“你这副模样太吓人,以后还是收起来吧。” 凌悔不自然的应了一声,先行一步跟着老妇人往里走去。 他还在想着刚刚萱草的话,脑子不断重播她的声音。 丈夫…… 凌悔喜欢这个称呼。 他确实也是第一个被萱草称之为丈夫的男人。 一切付出都得到了回报。 爱情中,竟也是坚持者得胜利啊。 这间貌似是客栈的小楼只有两层,木头楼梯也很破旧了,踩上去都会发出吱吱响声,萱草提着裙摆走上去,只见木头台阶下面都会掉落一层木屑似的东西。 她暗暗安慰自己,恩,没关系,也只是一晚而已。 其实她真的吃不了苦,她喜欢宫内奢华精致的一切。 想到以后都是这样穷苦度过,萱草真心有些害怕了。 凌悔跟在萱草身后,楼梯很陡,凌悔细心的用手挡在萱草腰上,怕她不小心跌落。 萱草心头暖暖,回头扫了一眼他如刻的眉目,微微按下心里不悦。 为了凌悔吃点苦倒也算不得什么…… 第118章 大结局2 两人一前一后,脚步慢慢印在月光浮动的石子路上。 不知是出于尊敬还是因着私心,殷云走在萱草身后,慢慢的跟着她。 他喜欢萱草略显凄冷的背影。 这个女人不是这个世界的。 走了好久,她方才开口,声音被她丢给身后的殷云,“先生以为,欢儿能不能成为一代明君?” 现在梁武帝已死,侯景掌控南梁,萧纲成了傀儡皇帝。 天下大势,已在暗暗的发生变化。 萱草隐在阴暗的角落,手握着萧氏皇家最后的一根救命草。 可她真的不确定,是不是该这么做。 殷云是个绝世聪明的人,能和他媲美的,只有当时的昭明太子。太子已去,萱草真正欣赏的名儒,只有殷云了。 她问他,希望得到一个不虚伪的回答。 殷云也如她所愿,真切回道,“欢儿是个难得聪慧的孩子,只是他太冷了,常常看不到他眼里藏着的到底是什么。” 萱草脚步慢慢停了下来,回眸望他,微笑,“先生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殷云的目光与她的交叠,他望入萱草淡笑眸心,“欢儿自有帝王之相,可是他会是明君,还是暴君,恐怕只在他一念之间。这不是谁可以掌控的。” 她敛住所有微笑。 殷云说得对,佛与魔,本就是同根而生的。 带着佛珠,也未必是佛。 手拿屠刀,也许不是魔。 萱草故作轻松一笑,“反正我只想把江山还到他的手上。天下苍生与我无关。” 殷云轻轻摇头,“你言中的他,是欢儿,还是欢儿的父亲?” 他已有答案,却明知故问。 萱草没有与他游戏文字,转过身,“欢儿会在兰陵多住些日子。他回到建康的那天,就是他登基之日。不会远了……” 之后,萱草再没有说什么,她顺着石子路一直往前走。而殷云也没有再跟着她。 他爱萱草,却并不打算做她裙下之臣。 殷云是个骄傲的儒士,他有着矜持,心里有打不开的枷锁。 萱草自打来了兰陵,就亲自照顾欢儿和誉儿的起居。 她突然很喜欢这样为孩子操心的感觉。 让她觉得,她是个母亲。 誉儿很开朗,蹦蹦跳跳的陪在她身边。 欢儿有很多书要读,那是殷云安排给他的,那么一大厚摞,萱草看了也不禁一惊。 她心疼欢儿,皱眉责怪殷云,“书要读精,何必这么贪多?” 殷云负着手,面色不改,“没有博览,何来精读。” 欢儿这孩子一句话没说,让侍女捧着所有的书,回到自己的书房,闭门研读。 殷云轻笑一声,扫了一眼有些薄怒的萱草转身而走。 他们竟像严父和慈母一样,一个黑脸,一个白脸。 这样平静的日子一连过了两个多月。 殷云不知不觉,已经泥足深陷。 陷入那深深情海,无法自拔。 萱草却还未察觉,直到这一天…… 殷云布置了一篇文章给欢儿,欢儿洋洋洒洒,写了十大张纸,满满的都是字。 交到殷云手中,殷云只看了两眼,就摔了出去,丢下两字,“重写。” 这一幕,正巧让萱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