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皇帝……驾崩了 “皇帝……驾崩了!” 一时间,宫门深锁,大将军林千翕听从两位丞相的调配,率重兵把守东西南北四大宫门,并派羽林军快马仅将消息秘传给了朝中几位重臣,再勒令对外封锁全部消息。与此同时,其余朝臣接报,皇帝身体欠安,需好生修养,明早照例早朝,由右丞相陆元卿暂摄政务,左丞相乔田渊对此极为不满,发声质疑其心不轨,与之争权,扬言要捍卫顾氏皇权。 即便对外消息全部封锁,但宫内消息散播得极快。宫人们全都秉了烛,于各宫间奔走商量对策,她们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大变忧心忡忡:皇上生前未留子嗣,不知此等宫变又当如何,再加之其生性暴戾,好色如命,几日后下葬,太后娘娘必定令全部宫妃各搭几个丫鬟作陪! “娘娘,醒醒。”皇宫偏院一座冷清凄惨的宫殿里,随侍主子十年的陪嫁丫头夜栀轻轻推了推硬榻上熟睡的乔倾月,她双眉紧锁,声线低沉,声音平稳,冷静镇定。 以她自小被训练得迅捷的身手和敏锐的洞察力,夜栀即使身处冷宫,消息也比任何一个正宫来得快,况且她手上正有一封左丞相派人传来的密信。她正试图叫醒乔倾月,让她伺机与父亲左丞相一同出宫,暂避风头。 可乔倾月四仰八叉地躺在那一般千金大小姐无法忍受的硬榻上睡得极香,根本不理会夜栀对她的打扰,最多只是翻个身,皱皱眉,就又沉睡过去。 见娘娘不醒,夜栀思索片刻,索性将密信投入了烛火之中,打算将此事隐瞒,另谋妙计。此时出宫必定凶险,倒不如想办法把宫外的双胞胎姐姐送进来,顶替娘娘殉葬,再于事后送娘娘出宫。 夜栀正凝视着那封信在烛火中渐化灰烬,深思着该如何让整个计划天衣无缝,就忽然听到一声响动。她心中一惊,遽然回头,只见乔倾月不知何时从床上坐了起来,挥了几下空拳,就又倒头睡去。 “臭皇帝,去死吧!”乔倾月嘟囔着。 夜栀缓了一口气,意会到娘娘一定又在梦里跟皇上打架了,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收拾起烛火,掩上透风的玻璃窗。彼时密信已尽数化为灰烬了。 娘娘,你可知皇帝已意外暴毙,且不论太后娘娘回宫后是否要求全部宫妃殉葬,右丞相和皇后都势必不会放过你。殉葬……已成必然。 夜栀望着乔倾月熟睡的侧颜,“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发如浮云,眼眸宛若星辰”,尽管她现在紧闭双眸,夜栀也忆得起娘娘每次以娇小的身躯与暴戾皇帝抗衡时,眼眸中的哀怜与坚强,她不禁哀婉起这个小小年纪便迫于朝廷之争,而被父亲献给骄奢淫逸的皇帝的弱女子来。 她轻轻掩了掩那床薄被,将乔倾月的四肢掩在被中以免着凉后,便蹑手蹑脚地退出陋寝,留给乔倾月最后一个安稳的夜晚。 明日一早,又将是一场血雨腥风。命运已成定局,但生死……夜栀绝不会允许娘娘的生死有命。 -本章完结- 002.请倾妃即刻殉葬 果然,平日里常睡懒觉到日上三竿的乔倾月,一大清早就被一份诏书给宣醒了。 “嘉和六年,天凰皇帝顾凰翊龙驭上宾,普天同悲,代传天凰皇帝遗命,恩准倾妃随上西去,服侍于九泉之下,此乃无上荣耀。诏书颁布之时,请倾妃即刻于宫中上路。” 这诏书是皇后陆婉之来宣的,一听便知是出自他爹陆元卿之手,玉玺印也总不见得是驾崩的皇帝还魂亲自盖的。这假传圣旨,真是传得光明正大,夜栀在一旁冷笑。 乔倾月略有震惊,这才几个时辰过去而已,她如常地做了一夜美梦,怎醒来后就发生这等重大变故?皇上竟毫无预兆地驾崩了?也怨他自己整日嬉闹荒诞,这般信任身边的宦官、逆臣。 思虑片刻,她拒绝下榻接旨,瞥了一眼陆婉之身旁丫鬟端着的毒酒,就蒙头接着睡,心中对皇帝的驾崩好一个乐呵。不过她乔倾月入宫三载,今已二九年华,无子嗣便罢,罪在她是宫中唯一一个没有被皇帝宠幸的妃子,而且还因数次拒绝服侍皇帝,而被皇帝一怒之下打入冷宫,让她去死好像是理所应当的。 陆婉之见自己被乔倾月这般轻蔑,气急败坏地把诏书扔到夜栀身上,被夜栀身手敏捷地接住了。陆婉之走上前去就要掀乔倾月的被子。 “说得真好听,无上荣耀啊。”乔倾月探出头来,侧了下身,双腿微曲,左手撑头。见陆婉之闻声后不再向她身上扑了,她用另一只手示意夜栀把诏书递来。 夜栀会意,双手高举过头顶弯身接过皇后手里的诏书,顺便燃了一根蜡烛,烛光在陆婉之和乔倾月之间叫嚣着,“烧”红了皇后的脸。夜栀经过陆婉之身旁时,分明感受到她强撑着什么,抖得厉害。 乔倾月从夜栀手里接过圣旨,二话没说把她丢到烛火上去,诏书瞬间燃了起来,夜栀随即弃置了手中的蜡烛,任火烧至床榻,灰烟缭绕。 尔后,她淡定自若地绕开火苗下了榻,披上件素色的褙子,牵着夜栀的手,哼着小曲儿就走了。而陆婉之和她身后那帮给她撑场面的宫女、太监,却是惊慌失措地尖叫着逃离现场的。 毒酒落地,火,烧得更旺了。 走到冷宫大门,乔倾月回眸莞尔一笑:“罪妃乔氏,思夫心切,故*于冷宫,以妃制葬于妃陵。” 挺好,挺好。 让她殉葬?做梦。让她在阴间还要跟臭皇帝待在一起,解决他的生理*?更是做梦。 “娘娘,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夜栀有些不适应这样与人亲密,于是从乔倾月的手心里把自己的手抽回。 乔倾月扭头朝夜栀诡谲地一笑,又得意地回头看看那渐而蔓延的大火:“小叶子,难道你不觉得我很仁慈吗?” 夜栀愣了愣,在乔倾月威逼利诱的目光下勉为其难地配合她点了点头:“是。娘娘你不仅心慈地只烧了冷宫而不是皇宫,并且‘悬壶济世’放了皇后一条生路,最终无私奉献地没救成自己的命。实在是……太伟大了。” 乔倾月轻笑。她自然知道烧了冷宫假装*并不意味着不需殉葬,况且她也没打算躲起来装死,再加之刚刚欺负皇后之举定会被右丞相详知,她就算暂时活下来了也算是跟陆家结了仇,仇上加仇。 但是,她乔倾月偏爱图自己一时爽快,乐呵了就不嫌事大,她干脆撒丫子就在满皇宫乱跑,大喊着:“起火了!冷宫起火了!救命啊!皇上救救臣妾!” -本章完结- 003.皇帝……还魂了 乔倾月一副装做冷宫太偏僻,消息不灵通,导致自己完全不知道皇帝已经驾崩的模样,一路撒欢直奔梁缘殿,仗着自己受到了“惊吓”,不管不顾地闯了进去,扑到龙床旁,掀开盖住皇帝的白布,想要借此幸灾乐祸地目睹一下这位成天想着怎么才能上了她的臭皇帝的死尸。 可当她掀开被子的那一瞬间,顾凰翊那堪称天下第一美的妖孽容颜映入了乔倾月的眼中,他白希的皮肤被闷出些许隐约的红晕,喉结轻动,胸脯平稳地上下起伏……最重要的是,他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居然在滴溜溜地转。 乔倾月愣住了,她分不清自己是惊讶还是恐惧,宽慰还是失望,总之她心中五味陈杂,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见她仿佛石化一般,夜栀从乔倾月身后走了出来,看到龙床上的人,表情微变。 “啊——”刹时间,乔倾月的尖叫声几乎是响彻了整个梁缘殿,音尾,她干脆假装晕了过去。 她坚信自己一定是跑得太快以致头晕眼花,或者是过度兴奋产生了可怕的幻觉。等她这一觉醒来之后,臭皇帝一定还是死尸一具。怎么可能会复活呢,是啊,死人怎么可能会复活呢。 而梁缘殿外的几个宫女、太监也闻声赶了进来,看到昨晚明明驾崩了的皇上现在正睁着俩极具魅惑的大眼,无辜地看着他们,晕的晕,逃的逃…… “皇帝……还魂了!” 御医来请过脉确认龙体甚至比“驾崩”前更加安康后,这令人感到惊悚万分的消息散播得比昨晚还快,甚至又趁两位丞相尚未入宫主局时,有人意外将消息传到了民间,百姓皆赞皇帝得苍天眷恋,定会成为一代明君,宫中各处随即也有均派几人前来一探真假,更有几人莫名以白绫自尽,未留遗音。 后宫各主听闻皇帝还魂后,皆感大喜,不需殉葬,夫君尚在,山河犹有君主,如何不好?各宫妃子纷纷来梁缘殿请求问安,都被御前公公挡了回去,说是皇上初醒,不宜与各位娘娘会面劳心,待皇上龙体康复,自会召见,但唯独不见皇后娘娘来过梁缘殿。 史官记载:嘉和六年,天凰皇帝德高望重,得苍天青睐,还亡魂,赐万岁,普天同庆。谋帝者,恐苍天降罪,自尽宫中,念皇帝仁慈,弃于乱葬岗,莫为治罪。 此刻,梁缘殿内,除了乔倾月因假装晕倒且冷宫被烧,而被暂时安排在偏厢休息外,其他晕倒的宫女、太监一律被御前太监小景子派人打发走了。 而两位丞相虽平日张狂,但突然遇上如此怪事,也不敢贸然继续争夺谁该暂摄政务,只等小景子前去问个话。 “皇上,您……没事儿了?”小景子弯着腰,试探着顾凰翊,心中总觉着有许些不对劲的地方。今晨的皇上面无表情,看起来沉稳、冷峻,着实有明君的风范,不似平日花天酒地、玩世不恭的昏君之举。 -本章完结- 004.穿越至此,命不该绝 顾凰翊坐起身来,环顾四周。穿越新剧昨日杀青,剧组的人连他这个制片人都不肯放过,定要拉出去庆祝,他只记得自己被灌多了酒,差点被女主角给潜规则,醉酒恍惚间,他脑海里又飞速闪过那些曾无数次在脑海中出现过的片段,醒来就在这了,还听到有人哭他的丧,只是此处的场景与那些片段吻合得恰切。 他心中疑虑,许久之前他就觉得自己注定与这场梦境有理不清的牵扯,尤其是与梦境中的一位女子。他从未看清那位女子的容貌。 “你是谁?”顾凰翊注视着小景子,他不是脸盲,剧组的情况他也了解得详细,他很确定这人不是群众演员,更不是剧务人员,而且这里也显然不是昨日庆功的酒店或是新剧的拍摄场地,那么这里究竟是哪里。 “皇上,奴才小景子,自您登基便在御前伺候着,您……忘了?”小景子见顾凰翊仿佛没有什么大碍,况且御医都已经确认圣体安康,便上前去扶顾凰翊下榻更衣,却被顾凰翊挡了回去。 他自己掀开被子,仿着剧组演员的动作穿上了龙踏,站起身来,在寝宫里兜转了片刻,心中暗自确认着此处的确与梦境一模一样无疑,他再看着自己一身白色的中衣和身旁小景子正经的模样,很难说服自己相信科学。 顾凰翊心中有些惶恐,疑心着自己好像穿越,疑心着自己是不是被耍,疑心着自己突然到了一个奇怪的陌生环境。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惊恐地瞪起凤眼,转身问询:“这里是天凰国?” 小景子微愣,点了点头。 “嘉和六年?”顾凰翊倒抽了一口冷气,心跳加速起来。 “是,皇上。”小景子有些疑惑地看着顾凰翊有些反常、极度讶异的表情,但仍旧规规矩矩地应答了。 顾凰翊恍然,这一切的一切都与梦境一模一样。而这场梦,他断断续续几乎快要完整地做出另一个人的整个人生,只是梦境中许多事情还很朦胧,尤其是梦境中的人,让他觉得熟悉而又陌生。 他忽然觉得头痛欲裂,好像什么东西正在强制进入他的脑海。顾凰翊右手扶头,眉宇深锁,双眸紧闭,引得小景子一阵阵惊呼:“皇上……皇上!您没事吧?要不要奴才传御医?” 顾凰翊抬起右手,示意小景子安静下来,感受着这具身体曾经的主人的记忆仿佛在慢慢侵入他的脑海中,信息量太大,他一时间没有办法接受过来,只是回到龙榻上坐着,沉默不语。 小景子在一旁看着也不敢出声,只能干着急。 而顾凰翊心中却是了然了一切,天凰国这六年来的大致格局,他已尽数把握得恰切,但仍旧觉得所有的事情似乎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般透明。 这个皇位,极具挑战。 而穿越到此,也仿佛成了命中注定。或许梦境中的有些事情该被他了解,也或许是因为原来天凰国的君主命不该绝。 -本章完结- 005.接受穿越事实 顾凰翊在强迫着自己接受这个奇妙的事实。21世纪的他父母双亡,单身数年,最好的兄弟也于一年前殉情离世,而他与身边的其他人都不过是复杂社会的利益关系而已,因此,他早已了无牵挂。而他无论进修影视传媒,还是成为了一名只拍“穿越神剧”的著名制片人,都是因为这场梦境的吸引。既此,不如安然接受事实并一探究竟,毕竟一切未知,他若是想回到21世纪,也没办法急于一时,此刻,安定下来更加要紧。 “伺候我……朕更衣吧。”顾凰翊深呼吸三次,平静了一下内心。与此同时,察觉到身旁的小景子毕竟伺候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数年,好像已经在疑心是否出了问题,他便佯装淡定起来。 对于这次超越科学依据的穿越,顾凰翊深知自己不能似小说、电视剧里的女主一般惊讶得夸张,也深知与他亲近的这些人不似那些女主身边蠢到家的丫鬟。他万万不敢冲动,万事都要三思而后行。 “是。”小景子只专心帮皇上更衣,也未问太多。原来的皇上对他并不好,更对所有人不好,但他毕竟伺候皇上六年,多少有些感情,也无条件地支持皇上的一切。若皇上如今真的性情大变成如此模样,小景子绝对第一个说“好”。 “皇上,那早朝……” “传令下去,朕身体欠安,今日暂不早朝,打发众臣回去吧。”顾凰翊自理了一下衣襟,对于这身穿着实在有些不习惯,但他刚刚接受了巨大的信息量,若此时与朝臣正面交锋难免有失偏颇。 小景子忙传另一个小太监去朝乾殿传皇上口谕,并通传了在梁缘殿门口等候的两位丞相,打发他们回府了。 两位丞相又敢说什么?鬼还魂了,邪乎得很,偏偏他们又有点儿相信鬼神之说。不过,左丞相乔田渊那颗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 “皇上,倾妃娘娘她看到您还魂……吓晕了。奴才安排娘娘在偏厢休息,皇上去瞧瞧吗?”平时皇上心烦了便去寻乔倾月,心烦又常是因为乔倾月。此时,小景子倒真想让皇上去见见她,或许这女子对皇上确是一剂灵药。 “倾妃?”顾凰翊觉得这名字耳熟,这种耳熟不仅仅是在原主的记忆里,好像在自己的梦境中也曾经存在过。 “就是一直拒绝您……被您打进冷宫的那个……”小景子越说声音越小,说得他都有些后悔开口了,但还是被顾凰翊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顾凰翊轻挑龙眉,听小景子的描述,这女子在古代绝非常人,竟会拒绝皇上的侍寝要求,以至于气得皇上把她打入冷宫。搜索一下新获得的记忆,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原主荒诞无稽,好色如命,难怪。 “传御医了吗?陪朕去瞧瞧。”顾凰翊如是说。 哪知顾凰翊刚踏出寝宫的门,陆婉之便携几个宫女太监匆匆赶来求见皇上,那些宫女太监们都哭哭啼啼的,衣服像是被烟熏黑了,唯有她的打扮还算体面。 -本章完结- 006.太后驾崩了 顾凰翊打量着这一行人,辨认着陆婉之的服制和凤冠,大胆断定她就是后宫之主,原主记忆里的一朝皇后陆婉之,他便未有所怠慢,缓步上前:“皇后,可有事寻朕?” 陆婉之当即长跪在地,垂下头来:“闻皇上安好,臣妾大喜,但臣妾方才失职,未尽皇后之职,任倾妃妹妹烧了冷宫,还请皇上责罚。” 顾凰翊思量着陆婉之的话,大致了解到了一些信息:皇后许是什么事惹恼了倾妃,竟引得她烧了自己的寝宫,虽说只是个冷宫。这些事情他的记忆里没有,恐怕原主那时已没有生命体征。 “朕知道了。”顾凰翊命小景子扶皇后起身,再无过多对陆婉之的关切,反倒径直向偏厢走去,轻笑,“皇后,不陪朕去看看倾妃现在如何?” 陆婉之愣在了原地,往常皇上定会大笑着亲自扶她,再好一个安抚她不要过度为后宫之事操劳揽罪。如今……怎么倒显得有些冷淡并且对一个冷宫妃子格外关心了? “臣妾遵旨。”陆婉之跟着顾凰翊进了偏厢,想一探究竟。 此时夜栀正站在软榻旁守着乔倾月,而乔倾月则难得又重新躺在了舒适的寝宫里,真的安心睡着了,并且仍旧将睡相和睡姿抛到了九霄云外。 顾凰翊望着她有些无言以对,心想着古代竟真有这般奇女子。 夜栀忙去帮乔倾月盖好被子。可刚盖住她的左腿,右腿就从另一边溜了出来,刚盖好她的双手,小脑袋就又从被窝里溜了进去,夜栀只好再无奈地把被子掀下来些,别闷坏了主子。 “皇上,今儿一大清早,皇后娘娘便来冷宫颁诏,逼主子即刻殉葬,主子一怒之下烧了冷宫,如今主子被吓晕了过去,属下替主子请罪。” 夜栀向来不跪任何人,也从不在任何人面前自称“奴婢”,哪怕是皇上,即便如今请罪,她不过是卸下身上的剑扔在地上,低下头来,俨然一副“任你处置”的模样罢了。 小景子捡起夜栀的随身佩剑,欲交给皇上,而顾凰翊只是示意小景子将佩剑还于主人,夜栀微愣,别过脸去拒绝接剑。 陆婉之惊愕于顾凰翊对待夜栀的态度,不仅不似平时责备她不跪圣上,反倒显得如此客气,她禁不住有些急了,生怕皇上因她的话真的降罪于自己:“皇上,事情不是乔倾月身边的这个死丫头说的这样……诏是太后娘娘命爹爹颁的,她……” “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太后娘娘听闻您驾崩的消息后,旧疾复发,在护国寺……驾崩了……”陆婉之的话刚说到一半,殿外就闯进来了一个小太监,一脸悲痛的模样,跪在顾凰翊面前。 夜栀倏然抬头夺过小景子手上的佩剑来,而小景子则忙打发这报信的小太监下去。陆婉之吓得跪倒在地:太后娘娘那边的信儿,是爹爹执意要传的,皇上虽与太后关系不好,才致使太后去了护国寺为国祈福数年,如今太后驾崩,两人之间总还是有母子情分,万一怪罪下来倒也有爹的几分错…… 顾凰翊蹙了蹙眉,打量着几人的神情。 乔倾月仍然睡得香甜,好像做了什么美梦似的,咂了几下小嘴,白希精致的鹅蛋脸上晕着红润。顾凰翊望着她,忽然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或许来自于他的梦境,或许来自于他的剧情,他忽然觉得穿越并无不好,倒真是可以一探自己的梦境究竟何故。 而小景子低着头,面无表情;夜栀直勾勾地看着皇上,一脸冷峻;陆婉之全身颤抖着,像是在害怕什么,这与她平日狠辣的形象全然不符。 “太后的尸身现在何处?”顾凰翊清楚他应与太后关系并不亲近,便表现出无比淡定的样子。 “奴才想……应是在回宫的路上了。”小景子如是答。 “命礼部将太后厚葬了吧。”顾凰翊双手背在身后,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引得小景子惊讶地望着这个没有为太后之死表露出喜悦之意的皇上,竟忽然钦佩起现在这位劫后重生、性情大变的君主来,“皇后请起。” 陆婉之起身,薄弱的身子微晃着,气息甚不均匀。小景子察觉出来帝后之间似乎有些异常,便建议皇上先令皇后回去处理好后宫的事情,并为乔倾月安排新的寝宫,其余事情,倒不急定夺。 顾凰翊点头应允,待陆婉之走后,也打算与小景子去素墨殿批阅一下今晨的奏折,临走前还不忘交代夜栀照顾好乔倾月,命她醒后来梁缘殿“请罪”。 哪知他们刚走到偏厢门口,就听到身后乔倾月传来一声大叫:“啊——臭皇帝你个老色鬼!” 顾凰翊倏然转身,看到乔倾月只是讲了句梦话而并非苏醒过来,此刻最终仍然喃喃不停:我不要殉葬……我不侍寝……爹,女儿想回家…… 他方才25岁,21世纪的他和原主的他年龄相当。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皮肤光滑,也没有鱼尾纹。况且,今早更衣时,他特意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容貌并没有变化,依然英俊如妖,妖孽如常。哪里……老了? -本章完结- 007.臣妾只是担心夫君 日暮,顾凰翊刚刚翻阅完今晨的奏折,便回了梁缘殿,吩咐小景子把方才被他拒绝的晚膳传来,也不苛求御厨房将凉了一两个时辰的御膳回锅,小景子望着这不似平日对膳食要求极高的皇上安然地品着凉食,真是又惊又喜,又慌又怕。 而乔倾月也恰好刚刚睡醒,伸了一个懒腰,唤来夜栀,撅嘴看着她喊“饿”。 夜栀苦笑,一个健康的大活人,就这么不管不顾的睡了整整一个白天,当然是要被饿醒了,但是:“娘娘,你恐怕现在还不能用膳……” “为什么?”乔倾月一股脑从床榻上翻身起来,又是随意在中衣外批了那件从冷宫出来时的素色褙子,就开始不顾形象的在偏厢里四处走动。 夜栀看得心惊,这要是皇上或者哪个主子来了看到乔倾月这幅德行,又要喝她不识大体或是嘲讽一番了。 “皇上清晨来过,说是让娘娘醒了就立即去梁缘殿请罪。”夜栀边说着,边取来了小景子日中送来的一件蓝白色青花瓷式样的的曲裾,帮乔倾月正经地更着衣。 乔倾月斜眼看着夜栀,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似的,忙从夜栀手里抢过来还未绕好的曲裾外衣匆匆地随意一绕,系好系带,再草草扎上宽腰带,胡乱编一个不太美观的结,拉着夜栀就往正殿跑。 由于顾凰翊吩咐过,这次并未有人拦乔倾月,但她并不知此事,只是一如既往地粗鲁推开站在殿门口的几位宫女太监,毫无形象地闯了进去,又一次直奔龙床,甚至略过了在一旁已经摆开膳食的顾凰翊,在他茫然和惊愕的目光下,她像清晨一样掀开了龙被。 空无一人。 乔倾月想哭。 “小叶子!你说!是不是有人冒充皇上?他怎么可能没死呢?”她忽然想到什么,瞬间变得面色凝重起来,一脸认真地看着夜栀。 夜栀用余光瞥了瞥自己的身侧,面部有些僵硬,干脆一言不发,侧了一下身。 乔倾月顺着夜栀侧身的另一个方向看过去,望见了一抹……黑色的侧影,正在格外儒雅地夹着菜,嗯,他大概完完全全看到乔倾月蠢蠢地跑入了大殿,又完完全全听到乔倾月刚刚质疑的那一番话了。 “倾妃竟如此不信朕?”那身着黑色龙袍的人开口了。 乔倾月的面目表情也僵了僵,干脆把夜栀拉到自己身前来当挡箭牌:“臣妾只是小小地表示一下不用殉葬的喜悦心情,生怕皇上您龙体有碍还被人占了便宜,担心……担心夫君而已……” 她自知平日在皇上面前嚣张跋扈惯了,仗着皇上对她有意一直也对皇上态度不好,可如今发生了一件还魂的奇事,还被听到了不太好的言论,着实让她心虚,而且这皇上看起来还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莫名散发出了不曾有过的龙威,竟让乔倾月有些胆寒。 “嗯?担心夫君?”顾凰翊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小景子忙递上来一块手帕,他儒雅地擦着嘴,然后把帕子递回到小景子的手上,不似平日直接扔到他脸上的目中无人,“朕怎么觉得,倾妃从未对朕上心过,又何时承认了朕为爱妃的夫君?” -本章完结- 008.皇上转性了? 乔倾月没说话,两眼发光只盯着顾凰翊面前一盘盘诱人的御膳,根本没有在意他说了什么。而小景子见皇上用完了膳,正准备命几名小太监将它们撤走,此时,乔倾月的肚子不偏不倚地叫了,恰逢其时。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小景子没继续撤膳,只命人清了渣斗,夜栀是极不愿承认这是自家主子的仪态的,而当事人乔倾月却像是什么都没意识到,睁圆了的杏眼里满满的都是佳肴。 顾凰翊抬眸看了看乔倾月,轻笑着吩咐道:“小景子,命人把晚膳撤了吧。” 乔倾月倏然回过神来,咽了一口口水,瞪着顾凰翊,俊俏的小脸上写满了“不满”。 “那倾妃娘娘……”小景子看着乔倾月一副想把顾凰翊吃了的模样,有些迟疑。 顾凰翊把他的笑容收了起来,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鱼肉塞进乔倾月嘴里:“回锅后再给朕呈上来。” 小景子微愣,下去办事了。 皇上何时……这么温柔? 就连乔倾月也愣了,她只觉得口里贼凉:“皇上转性了?” 可就当她与顾凰翊四目对视时,她才后悔让刚才那句话出了口。顾凰翊的眼睛中分明毫无情感,往日对她如饥似渴的色狼神态消失了便也罢,这六年来荒废朝政的放荡不羁和草率轻蔑竟也半点看不出来。 若不是真的换了一个人,乔倾月又怎么敢相信这是以前的那位被史官骂惨了的天凰国昏庸皇帝。 但只有顾凰翊自己知道,这具身子,无论之前如何劣迹斑斑、荒诞不堪,从今往后,在他21世纪灵魂的指引下,都将成为一位名副其实的九五之尊。而且,总有一天,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天凰国皇帝不是变了,而是彻彻底底换了一个人。为了达此目的,以君子的仪态处事,让君主的表面看似对一切都波澜不惊,才只是开始而已。 彼时,两人对视,气氛又变得有些尴尬,在场的几个人都沉默不语,直到几位小太监又把回锅后的晚膳呈上来,小景子才发了话:“皇上。” “倾妃,慢用。”顾凰翊抬手示意了一下,小景子便递过去了一双雪花银的筷子,请乔倾月用晚膳。 顾凰翊看着她的口水都快要流了下了,竟差点失笑出声,但还好他的自控能力不至于差到这种地步。这女子的仪态,和梦里的那个她,很像,很像很像。 用过晚膳后,顾凰翊既没有赶乔倾月走的意思,更没有让她留下侍寝的意思,小景子干脆命人取来了《起居注》,交由皇上查阅:“皇上,今晚留倾妃侍寝吗?” 小景子问这话是有些犹豫的,毕竟乔倾月拒绝皇上无数次这件事情,在后宫也是早已满城风雨,传得人尽皆知。然而顾凰翊的脸色却毫无变化,小景子还生怕自己刚是不是说错了话。这皇上一转性,连他也跟着不似往日那般小心谨慎、提心吊胆了,竟什么话都敢出口。 -本章完结- 009.倾妃请自重 “你们两个先退下吧,本宫有私话要单独对皇上讲。”见顾凰翊沉默不语,乔倾月眯了眯她的杏眼,吩咐了一声,难得自称“本宫”,语气听似娇羞。 夜栀那面无表情的脸倏然转向乔倾月,此刻她的内心有些复杂,也对乔倾月的行为有些惊讶,但她最终也没再多说什么,却是拽着小景子的领子就退下了,还引得小景子一通嗷嗷乱叫。 皇帝寝宫梁缘殿正殿的大门被小景子掩上了,他还和夜栀亲自带了几个人在外面守着,而此刻的乔倾月和顾凰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气氛融洽,这情形显然很适合让皇上的《起居注》上再多一行字,然而没有。 “皇上。”乔倾月往顾凰翊那里挪了挪,娇嗔地开口了。 这个臭皇帝,居然在自己的贴身太监面前装明君装得这么真,现在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她就不信,这个老色鬼不会现出原形。 而顾凰翊呢,虽对乔倾月的行为有些不解,但也仍旧保持着自己温文尔雅的姿态,面带微笑地看着她,眼睛中的神色波澜不惊、毫无变化:“爱妃,晚膳用得可满意?” “臣妾怎敢不满,皇上九五之尊亲赐御膳,又如此体贴臣妾生怕凉胃。”乔倾月又凑得更近了一些,右手搭在顾凰翊的左肩,邪恶的小手顺着侧脸缓缓上摸,“臣妾……都想饭后与皇上做些运动消食了呢。” 顾凰翊的表情微变,许是没有想到乔倾月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做出这样一番动作来,他有些不太自在了。难道倾妃孤傲冷淡数拒皇上保持高贵与桢洁,都是谣言? “皇上,先前一直拒绝您,都是臣妾有眼不识泰山,还望皇上今夜给臣妾一个孕育龙子的机会……”一边说着,乔倾月的另一只手就顺着顾凰翊的对襟溜了进去,在他坚实的肌肉上乱摸,要说*她倒真不太懂,不过没见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臭皇帝以前怎么调戏其他嫔妃,她也是偷看过好几回的。 可这老色鬼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起码也应该迎合一下啊,不然多丢她的脸!她这可是第一次学着调戏别人,虽说不是真心的吧……但也总归是有苦劳的。 顾凰翊眉头微皱,伸手,把乔倾月两只邪恶的小手拿了下来:“倾妃请自重。” 他的语气很冷漠,冷漠至极,跟方才那个贴心吩咐给晚膳回锅的皇上几乎判若两人。 乔倾月感觉自己被一股冷气包围了,她竟不知道,顾凰翊也能散发出这样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气,不需什么过多的行为,只需一句话,倾妃请自重。 “皇上说的哪里话,臣妾地位虽不如皇后,倒也是您光明正大娶进门的,何须向臣妾提出‘自重’二字。”乔倾月故作轻松地笑,想缓解一下此刻仿佛被冷凝的空气。 没有试探出来,也没有让顾凰翊现出本性,她有些不甘心,心里默默跟自己赌着气。 -本章完结- 010.娘娘,冷宫被您烧了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若不是受了天大的刺激,怎会在眨眼间判若两人,何止性子变善,就连智商也突然间提升了好几个档次。可一个人就算个性变了,行为方式数年养成,总该保留些原来的痕迹吧?但是,如今的顾凰翊,言谈举止,甚至最不会说谎骗人的眼睛都与以前完全不同。 乔倾月仍旧不敢相信,这些许是臭皇帝演出的把戏,来日她一定要再试探清楚,不然爹他……爹的朝政地位就…… “倾妃父亲在朝中位高权重,想必也懂得枕边风的道理。”顾凰翊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目光似要看穿了乔倾月。 乔倾月微愣,自嘲地一笑:“既然如此,皇上好生歇着,臣妾告退。” 她哪能不明白顾凰翊的意思,父在朝堂,女在后宫,朝中掌权,后宫盛宠,况且现如今左相地位分明比右相低一等,却因开国功勋而在朝中威望要更大些,若再加之乔家大小姐成了后宫宠妃,两边得逞,这乔府的地位早晚要凌于皇位之上了。虽说乔田渊一直与陆元卿对立,持有维护皇权打击陆氏的态度,但也不得不防。 当初乔田渊送乔倾月进宫不就为这般么?可乔倾月看不上这昏庸、*的皇上,始终不从罢了,这也始终是令乔府头疼的一件事情。 顾凰翊脑海中的原主记忆告诉他这些。 “倾妃慢走。” 乔倾月挺直了腰板,转身离开梁缘殿,从背影里散发出的许些高傲、高洁、高深莫测还有些不羁的气质仿若又回到了顾凰翊晚膳之前对她的印象,可刚才她竟…… 许是自己先前看走了眼吧,他这样想。 “娘娘。”见乔倾月一脸挫败地从梁缘殿里走出来,夜栀仍旧面无表情,毫不意外,小景子亦然,不过他与乔倾月没有过多的寒暄,只是径直走进殿内伺候皇上去了。 乔倾月回头瞪了殿大门一眼,扬起长袖:“回宫!” 夜栀虽表面看起来冷酷无情,对一切事情都漠不关心,但毕竟十年前就在乔府跟着乔倾月,对自家的这位小姐还是了如指掌、细腻体贴的,她自然能看出乔倾月又在顾凰翊那里受了什么委屈,但是谁欺负了谁倒不成定数。她仍旧什么也没多问,她知道乔倾月憋不了多久就会主动泄怨了。 不过有件事她还是得提前说一声:“娘娘,冷宫被您烧了……” 乔倾月倏然停下脚步,这么重要的事情,她居然差点忘记了。那方才口出狂言的告退和回宫是该去哪儿?她还哪儿有寝宫? 她撅起了小嘴,楚楚可怜地望向夜栀。她刚刚才因为试探顾凰翊,以至于让他看自己不顺眼了,若是现在再回梁缘殿求他收留,岂不又很没面子了。 “娘娘,您别这样看我。”夜栀从乔倾月读出了不怀好意的神色,她背过身去,拒绝接受眼神威胁。 于是,乔倾月就又一次伸出了她邪恶的小手,拉住夜栀的衣裳:“小叶子,你就……” -本章完结- 011.皇上是喜欢倾妃娘娘的 于是,乔倾月就又一次伸出了她邪恶的小手,拉住夜栀的衣裳:“小叶子,你就……” “倾妃娘娘。”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细软的男声给打断了。 来者正是御前太监小景子,乔倾月有些讶异。 “娘娘,皇上知道您今夜暂无住处,吩咐说可仍旧留宿偏厢,奴才明日一早便命人去给您打理雨霖宫,不需多少时辰便可以入住了。”小景子和声细语的,掌了灯,一副真心实意请乔倾月回梁缘殿的模样。 乔倾月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疑虑道:“我不用住冷宫了?” “在冷宫重建前,是这样的。”小景子回,然后便转身引路了。 乔倾月语塞,她虽不服气,却也不至于放着好好的宫殿不住,要赌气在殿外打地铺,况且,这让别宫妃子看到堂堂左丞相的女儿可怜成这样也是不怎么合适,于是便和夜栀跟上了小景子的步伐。 她就知道这臭皇帝没那么好心,竟让小景子重新打理一个宫殿给她,说到底就是嫌弃她日后总住在他的寝宫里,而那所谓的雨霖宫,只不过是让她换个暂居地而已,而且还是一个偏僻、冷清程度不亚于冷宫的暂居地。 看吧,一日不侍寝,就还得住冷宫,要主动侍寝了,仍旧住冷宫。她这命运是转不了弯了。 小景子将乔倾月和夜栀引回梁缘殿的偏厢住下后,便回了正殿,此刻顾凰翊还没有更衣就寝。 “皇上,倾妃娘娘请回来了。”小景子如实道。 顾凰翊点了点头,忽而转脸望向他,略显深沉:“小景子,倾妃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他理解不了一个看似那般的女子今日竟也会有此不雅之举,枉他今日还猜测此女子与他的梦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有些失望。 “皇上是喜欢倾妃娘娘的。”小景子望了望顾凰翊的神情,又忆着那些自乔倾月嫁入宫中的时日,他这样大胆定论。 顾凰翊轻勾唇角,或许原主是这样的吧,但是:“朕不喜欢她。” 起码,对于现如今更重要的安定和稳固政局,乔倾月的存在对他并无半点帮助,况且她的父亲有可能还会为自己添堵。 那女子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究竟与他的梦境有多大的关联,原主对他究竟是怎样的情愫,他自己又是如何看待她。 这些,都没那么重要了。 而此刻梁缘殿的偏厢,乔倾月也仍旧没睡,她坐在软榻上朝着夜栀喋喋不休,夜栀果然没猜错,自家小姐又在把她当渣斗一般的泄愤了。将今夜刚刚发生的事情向她抱怨了个遍后,乔倾月就又开始疑神疑鬼。自己疑神疑鬼不算,还非要拉着夜栀垫背。 “小叶子,你真的一点都不怀疑顾凰翊吗?”乔倾月叹了一口气,这口气叹得像是要把身体中的气体尽数放出来,而她此刻恰似一个撒气后的蹴鞠。 夜栀给乔倾月倒了杯水:“娘娘,您直呼皇上的名讳了。” “哦。”乔倾月根本毫不在意,“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真的不觉得他跟以前判若两人吗?” “觉得。”夜栀把那杯水朝乔倾月面前放了放,意思显然明显,“许是皇上被谋害后受了刺激性情大变吧。” 这句话说出口,连夜栀自己都不相信,她本就是敏感、敏锐之人,皇帝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她自然看得出来,仔细判断,也自然不像是单纯因为受了刺激性情大变,可还魂这事经御医证实过,确实不假,而鬼神之说,她又是不信的,乔倾月也不信。 乔倾月抬眸看夜栀一眼,又低眸取了杯,仰头把杯中的水喝掉,她的确一整天都没喝水了。 “是吗?我不太相信……”她喃喃自语着,眉头微皱,美眸微暗。 “娘娘,夜深了,睡觉吧。”夜栀不想再让乔倾月多想,便催着她就寝,毕竟今日与皇上闹得有些不愉快,便是因为乔倾月疑心重重,妄自试探,再加之明日一早又要搬去新的寝宫,大抵又有许多事情要忙活了。 听着夜栀这句话,乔倾月忽然间不再有往日大手大脚、乐得自在的安心了,顾凰翊还魂后,她莫名地开始忧虑以后的生活,开始忧虑……她和夜栀还能这样无忧地幸福多久。她好像能够猜到以后的生活将充满艰辛了。 “小叶子,好梦。” 好梦娘娘。 -本章完结- 012.新皇上早朝 翌日晨,顾凰翊就像在21世纪早起贪黑跟剧组一样,寅时便无需小景子催,自然醒来,净面更衣,这可算是让小景子松了口气——皇上终于不再推迟甚至推脱早朝,或许,他也会不再荒废朝政。 “皇上……今日早朝吗?”但小景子还有些惶恐,毕竟皇上醒来后天翻地覆的变化还是有些不可思议,终是犹豫着出口问了一句。 “为何不?”顾凰翊轻挑龙眉,微勾唇角,他身着黑色的龙袍,勾勒几条金黄的飞龙,飘逸又不失贵气的祥云绣在飞龙两侧,浑然一体。 小景子从未觉得这位被自己伺候了六年的天凰国皇帝,在一身龙袍之中,显得如此庄严肃穆、霸气十足。嬉皮笑脸已然不在,荒诞不羁荡然无存,如今剩下的全然一副圣君之态,令小景子不由得心生敬畏与仰慕。 “走,上朝。”顾凰翊龙袖一挥,抬起龙足,昂首阔步地踏出梁缘殿,携着一身龙威,径直向朝乾殿走去。 满朝文武早已在朝乾殿恭候顾凰翊,往日此时,朝臣半数肃穆,半数不羁,如今,人人缄默,只将目光投向殿门,静候这位不可思议的起死回生的皇帝。谁也不敢想象他究竟是妖魔附身还是天之娇宠,便是谁也不敢多言,他们知道的只是,这未被毒害成功而起死回生的皇帝,无论日后再有多么荒诞*,都怕是无人再敢杀帝篡位了。 “皇上驾到——”小景子一挥拂尘,侧身在朝乾殿门口停下脚步,微低头,恭候着顾凰翊从自己的面前踏入正殿,忽传一声尖细的嗓音,响彻整个大殿。 顾凰翊微微昂首,双手背后,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走向自己的龙座,他每踏上一阶通向龙座的台阶,都仿若有万丈光芒从坚实的足下散发出来,直到潇洒甩袖,落座龙椅,小景子随其身后站在一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朝臣一如既往向顾凰翊行了一跪三叩礼,起身后纷纷以疑虑、怀疑、惊讶的神情看着皇帝——如今之姿,似有先皇遗风。 “承蒙先皇厚爱,泉下有知,驳回朕龙驭上宾的请愿,命朕魂归,打理朝政。”顾凰翊扫视了满朝文武,脑海中的记忆迅速涌现,一一对号入座,只是他仅能理清朝臣们的身份,却对他们的具体职责和以往功过没有任何印象,许是原主对这些事情太漠不关心,“众位爱卿可有异议?” “臣等不敢。” “皇上,臣有事启奏。”太傅柳覃执玉笏侧移一步。 他是朝中两代老臣,又是已故皇太后的亲生哥哥,女儿柳蓁蓁在后宫地位也是颇高,是原主最宠爱的妃子,幸好这位柳覃忠厚老实,几十年来忠心耿耿,不然柳家如今的地位便是要早乔家和陆家一步凌于皇帝之上了。 “柳太傅是在担心太后不幸驾崩之事。”顾凰翊笃定柳覃是在忧虑自己与母后的关系僵硬,以致太后驾崩后都要被荒诞的皇上趁机做些手脚。 原主定会如此,但他不会。 “皇上,您……”柳覃有些讶异,皇帝早朝以前从未掌过主导权,全是在听大臣启奏而自己却漠不关心,今晨竟能一语道破他的想法。 “众位爱卿可放心,朕先前虽与太后有些嫌隙,但太后毕竟养育朕二十年,朕定当不会忘记太后恩情。”顾凰翊面无表情地宣布着这件事情,而大臣们却因他的态度而目瞪口呆、表情大变了,“朕已命礼部于太后尸身回宫后以应有的礼制将太后葬入皇陵。” “皇上圣明。” 换做往日,朝堂之上定当毫无纪律可言议论纷纷了,但今天,大臣们都疑心着皇帝还魂后性情大变,也许不是先前那个如此好欺的君主,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加之此次皇帝之举的确深得大臣们的意思,也无可非议。 许多想启奏鸡毛蒜皮之事以此大捞一笔好处的朝臣也默默将其想法收回,另做定夺。两位丞相更是在整个早朝都一语不发,仅在密切观察皇上的言行,顾凰翊自然也察觉到了两位丞相的异常,但并未多言。 下朝后,顾凰翊直接回了梁缘殿,小景子提前一步传了早膳以便回宫后可直接享用。天凰国历来卯时早朝,辰时用早膳,顾凰翊虽觉这样的时辰安排并不合理,但如今不是对这些细枝末节大动干戈的时候。 “小叶子,你吃一口嘛。”顾凰翊刚踏进梁缘殿的大门,就看到他的早膳已被一扫而空,而剩下的最后一口粥正在乔倾月手中的汤匙里,被意图喂给夜栀。 夜栀一别脸拒绝了,抬眸便看到他:“参见皇上。” 乔倾月倏然抬头,手一抖,粥洒了,顾凰翊真想喊出“扣片酬”三个字,看到身旁目瞪口呆的小景子才又反应过来这里并非横店。 “皇……皇上……奴婢拦过倾妃娘娘的,奴婢没用,没拦住娘娘……请皇上责罚。”一个在梁缘殿伺候着的小宫女慌张地跪在顾凰翊面前,涨得满脸通红,她哪知道这倾妃竟是如此性情,完全不顾礼制,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姿态,这让她如何拦住? 乔倾月一拍桌子站起来,夺过夜栀腰间的佩剑扛在肩上,昂头看着顾凰翊:“喂,臭皇帝,吃了你早膳的人是我,你不能罚她。” “倾妃的意思是要朕罚你?”顾凰翊转脸看向乔倾月,这会儿她正在费力想把那跪在地上的小宫女拉起来,奈何这姑娘非要跪着请罪,一副任打任罚毫无怨言的模样,身上的那点小韧劲儿倒是与乔倾月有些相似。 -本章完结- 013.罚小景子准备早膳 乔倾月放弃了,松开手,任由小宫女遂了性子跪着,然后她便瞬间变成另外一副娇媚的表情,把手里的剑交还给夜栀,就缠上了顾凰翊的胳膊:“皇上,臣妾忽然发觉刚才的态度实在无礼,但是……臣妾饿嘛,而且这小宫女也是真冤,皇上一定舍不得罚臣妾的对吗?” 顾凰翊不习惯与人有过多亲密的接触,表情微变,拿掉了乔倾月的手:“朕做事一向讲规矩,总该有人领罚,既是如此,那朕便等倾妃发话了,倾妃说想罚谁?” 乔倾月的心里此刻真是火冒三丈,顾凰翊哪有外界传言的那么愚昧、白痴,分明就是一个城府极深、心思极细的男人。此言一出,意在要么让她内疚地看着小宫女委屈受罚,要么心不甘情不愿地自己担责。 好啊……竟敢以此方式难为她。 “怪小景子。”乔倾月思考片刻,纤纤细指直指站在一旁的围观者。 “娘娘,奴才可是刚随皇上下早朝,如何怪得着奴才?”小景子苦笑,有些无奈地看了看乔倾月,又看了看顾凰翊。 “你若是没那么早命人把早膳呈上来,我就不会吃完了啊。”乔倾月一脸的得意洋洋,满口的理所应当。 顾凰翊是挺同情这位“躺着也中枪”的御前公公的,但他既发话,那便是圣旨已出,对他而言自然没有收回的道理。 “既然如此,那朕便罚小景子亲自去准备一份早膳,倾妃觉得如何?” 只要不罚那小宫女也不罚自己,乔倾月当然觉得怎么都好,至于小景子备出来的早饭到底能不能吃,又与她何干,这不是臭皇帝在给自己找苦头吗,但小景子也不能白冤啊。 “若倾妃觉得好,那便陪小景子一同去吧。”顾凰翊观察着乔倾月千变万化的表情,微笑地看着她,在乔倾月看来着实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乔倾月瞪他一眼,敷衍地欠了个身,咬牙切齿:“臣妾遵旨,若是出了差池毒死皇上,莫怪臣妾才好。” 顾凰翊颔首。 彼时那小宫女才肯站起身来,但仍旧低着头,战战兢兢的,远远地向后退了几步,她真是怕极了这皇上一言不合又下令将她处死,毕竟已经有许多御前宫女莫名其妙死于皇帝的命令了,所以,这份差事她当然是极不愿做的,自打她8岁进宫以来8年,还从未这样窘迫、恐惧过,心里还有些埋怨乔倾月。 但没想到这位娘娘的性情还是好的,总没又让她无辜地担罪,反是大胆地站了出来替她出头,若是换做了陆婉后或是蓁妃那些人,定是要拿她的死来掩过去了。 “臭皇帝,你看这小宫女这么怕你,不如把她赐给我吧?”乔倾月正准备跟小景子去御膳房,与小宫女擦身而过时却察觉到了她的颤抖,想想毕竟也是自己害的,她有些于心不忍了。 小宫女倏然抬头,转着泪花的眼珠中亮出了一点希望,若是以后能随着乔倾月去伺候,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好,说不定还是一种福分。这位娘娘的性情,她倒是有些感恩与喜欢呢。 “那便看你的早膳准备得如何了。”顾凰翊看乔倾月确是真心实意想要这小宫女水儿的,而水儿也真的怕他怕得紧,因此他恰也有将她赐给乔倾月随着去雨霖宫伺候的意思。 乔倾月听了这话便信心满满了,她的确有些懒,行为举止及性情在大户人家中也不算讨喜,但她到底是大家闺秀出身,无论如何,琴棋书画外加刺绣、烹饪等,她还是样样精通的,不然乔田渊也不敢贸然嫁她入宫,而不是嫁了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姐姐乔湘雨。 “一言为定?”她是对自己很有信心,但颇疑顾凰翊会有变卦之举。 当他再颔首时,她这才勉强放心,随小景子引自己去了御膳房,夜栀仍是寸步不离地护着,到了御膳房后便同往日一样站在门口守着而不跟着进去,全凭一句“食客站在身边做不出美食”的说辞。 乔倾月对御膳房其实是熟悉的,只是她向来记不住路,毕竟居在冷宫时,自己的待遇与下人无异,食不果腹时,她常亲自来这里做些吃食,故御膳房的人也不拦她,毕竟总归是乔府独女,还是要留些面子,只要她不影响其他人伺候更高贵些的主子便好。 “倾妃娘娘又来啦。”御膳房的掌事太监小墨子见乔倾月来,眼神中满是不屑,但再一瞥见御前公公,立马又变了表情,“哟,景公公,您怎么也来了?皇上可是对早膳有何不满?” -本章完结- 014.娘娘的心血怕是白费了 小景子瞅他一眼,没说话,径直从他身边走进御膳房,这种趋炎附势的人他向来厌恶,而今宫中的这种风气日益见长,皇上也性情大变,是时候打压一下了。 “娘娘,奴才可什么都不会做……”乔倾月引小景子去了自己平日准备膳食的地方,这里的宫女对她还算恭敬,远没有门口那位不务实的墨公公一般给人眼色。 来这里准备膳食她尚且能落个舒心,舒心了才能有美食。 乔倾月没应小景子的话,只忙着自己手上的事情,熟能生巧地备着花生酱、芝麻酱、绿豆蓉、糯米粉,然后又取些御膳房中现成又新鲜的绿叶蔬菜来,用少量清水煮沸,待锅中的水变成了绿色,再将这水沥出来,便提取了蔬菜汁(此做法全凭作者脑洞,切莫尝试)。 “有我在,亏待不了你家主子。”待这一切准备就绪,乔倾月才转移了些许注意力,一边捣制着绿叶汁和糯米粉,一边眼角带笑地看了看小景子,顺便问了一句,“有麦浆草或青艾吗?” 小景子也不懂烹饪,自然不知乔倾月要这些来做什么,但看她做起吃食来还有模有样的,就只管吩咐人去寻,此时值三月底,寒食前夕,应是有的。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一位平日里算是跟乔倾月交好的御膳房宫女雪啼便采到些食材送回御膳房,还被墨公公好一个数落。 乔倾月便用雪啼寻回的青艾再沥出汁水来,与刚刚捣制的食材和在一起撵成面皮,又取了花生酱、芝麻酱按比例调和,添少许绿豆蓉裹在翠绿的面皮之中入锅蒸熟,这青团的香气便慢慢从蒸锅中飘了出来。 青团在上一个朝代,尚且是寒食祭祀用的祭品,如今已成为普通的吃食走入各家各户,所以乔倾月做的这道糕点,并无半点诅咒的意思。 小景子觉得自己在美食的you惑中快要崇拜起乔倾月来了,他原以为乔倾月随他来只会添乱,没想到完全是帮他顶了这对他而言根本完不成的处罚。 “娘娘,您真是奴才的救星……”小景子几乎要涕泪横流以示感动与欣慰了。 这倾妃娘娘手艺看起来不错,若是这三年来稍微收敛些脾气而不跟皇上较劲,顺便以她的特长讨取皇上欢心的话,今日的境况也不至于此啊。 再有半个时辰,乔倾月还做了些米糍、芸豆卷、薏米粥以免难伺候的皇上口味挑剔,找自己麻烦还借口将那小宫女扣在自己宫里,或者干脆再特意给她赶工建个冷宫出来。 “小景子,你说臭皇帝会满意这个早膳吗?”乔倾月将烹饪好的糕点出锅,让雪啼帮忙以平日皇帝早膳的器具盛好,又吩咐了几个宫女端着食盘给皇上送去。 小景子的目光循着乔倾月忙碌的身影,忽然觉得自己从复杂、奢靡的皇宫归了恬淡、轻松的农家:“奴才不知。” “不知?你伺候臭皇帝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乔倾月随小景子出了御膳房,领走夜栀,跟在宫女身后朝梁缘殿走去。 小景子目光有些黯然:“皇上什么都喜欢……也什么都不喜欢……” 虽然皇上骄奢淫逸,放纵自己到连朝政都可半点不理睬,但有一点他是万万不敢放纵的,那便是暴露自己的喜好,他再怎么玩闹,总归还是想要活命的,虽说最后还是莫名其妙被谋害了,总之终究也还了魂。可他不知道现在的皇上已经不是以前的皇上了。 乔倾月了然,但她本就不关心皇上什么,所以也没想知道太多,况且雨霖宫也算是一个受人冷落的偏宫,虽不及冷宫,但也怕是日后仍不需与宫外人有太多交集,更何况是皇上。 早膳过后,生活还会如同平常一样。 回到梁缘殿,以雪啼为首的四位送早膳的宫女站在殿门,等待着走得慢些的乔倾月一行三人,迟迟没有进去。 还未上前,小景子便已谙熟其中缘故,他叹了一口气:“娘娘,您的心血怕是要白费了。” 果然,雪啼见三人回来了,疾步上前,一脸焦急地道出其中原委:“娘娘,扶辰宫的暮词在外面拦着,说是她们娘娘在里面,不让奴婢们进去。” 乔倾月一思量,扶辰宫分明就是柳蓁蓁的寝宫,而暮词恰是她最贴身也最张狂的宫女,仗着蓁妃在后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这一小小的宫女也向来不把乔倾月这位妃位的冷宫娘娘放在眼里。 只是不知,这柳蓁蓁是来哭她姑母的丧的,还是来庆贺皇上还魂的。 “御前公公你们也敢拦?”小景子见乔倾月迟迟没发话,思量着她平日在后宫的处事态度,想她应是不愿跟柳蓁蓁有什么纠葛,便自己发话了。 但这么精致的糕点,小景子是亲眼看着乔倾月忙活了一早晨制出来的,就算是皇上被这柳蓁蓁喂饱了,小景子也总归是想吃的,况且倾妃也总不能白受委屈。 暮词看小景子的眼神中显然有些为难,也不知是该怎么办才好。 “小景子,你带她们四个将早膳送进去吧,吃不吃由他,他不吃你吃。”乔倾月扫了暮词一眼,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委屈,只是淡然与安分,“小叶子,咱去雨霖宫瞧瞧。” 不是乔倾月没有脾气,而是她的确不想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人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不过暮词算是松了一口气,总归没放倾妃进来,也不算她的失职,她在埋怨之余还有些轻蔑地向乔倾月翻了一个白眼。 而小景子看着乔倾月离去的背影,素雅的一件曲裾不张扬、不富贵,深衣下的那颗心……究竟是怎样的性情呢?皇上面前的张牙舞爪?御厨房里的细腻体贴?暮词面前的与世无争? 好像都不足以形容她这个人吧。 -本章完结- 015.娘娘被奴婢赶走了 “暮词,今日算你放肆了。”小景子进殿前,斜瞥一眼那宫女,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留下暮词低眉顺眼地不怎么敢看他。 他果然半分都没有猜错,定是谁向蓁妃娘娘报了信,说倾妃昨夜留宿了梁缘殿。她这是一边来哭丧,一边求恩宠的。 只是,看这情景,小景子猜测柳蓁蓁在他到来之前早已哭完丧了。 “臣妾亲手做的马蹄糕,皇上觉得味道如何?”柳蓁蓁倚在顾凰翊身旁,做了蔻丹的手缓缓顺着他的脖颈向上抚着。 若皇上还是以前的皇上,就冲着主动性而言,蓁妃此招必胜,但顾凰翊的灵魂已作更替,他看待蓁妃的目光中只剩下波澜不惊,语气也甚为平和:“蓁妃的心意,如何不好?” 柳蓁蓁自是意识到了顾凰翊的反应与眼神都不太对劲,也不会自讨没趣,反倒自觉地起身,给他斟着烈酒,这烈酒向来是原主与宫妃之间嬉闹时的宠儿。 而顾凰翊在21世纪时日日熬夜,又忙于应酬,酒量自是极好,但他的肠胃却早已受不住酒的叨扰。无论如何,他对蓁妃的烈酒虽有抗拒,却也是豪爽地一杯下肚。 “皇上,奴才已领完罚了。”酒杯刚一落桌,蓁妃正想继续斟酒,小景子就在此时走上前来,跪在顾凰翊面前,身后的四位宫女弯下身,将餐盘平举过头顶。 柳蓁蓁倏然回头。 顾凰翊脖颈微动,眼中起了些疑惑的神色:“倾妃呢?” “回皇上,倾妃娘娘被暮词赶回雨霖宫了。”小景子这话说得大言不惭,丝毫不顾忌柳蓁蓁就在皇上身边,一点也没有担心得罪娘娘的意思。 柳蓁蓁一边忧虑着小景子此言会离间她与皇上的关系,一边暗自捕捉了信息:皇上竟重新赐了乔倾月一座寝宫,虽是偏宫,但与冷宫也总归是天壤之别。 顾凰翊忆起原主的记忆中,暮词是柳蓁蓁的扶辰宫的人,他看了柳蓁蓁一眼,面无表情,尔后朝小景子点了点头:“你亲手做的?呈上来。” 听闻,小景子便让雪啼等人将四道美食一一呈上,如实道:“奴才不才,不懂烹饪,只给娘娘打了个下手。” 望着这色香味不输柳蓁蓁的早膳,顾凰翊有些惊讶,他没想到乔倾月竟如此谙熟烹饪,他先前还以为她只是一个撒泼任性、自私自爱的大小姐罢了。 柳蓁蓁估量了一下此刻的形势,对于小景子那句显然针对扶辰宫的话,皇上并无半点怪罪,但对于自己的殷勤,他却也无任何表示,此刻小景子携乔倾月的手制糕点回宫,料想皇上不会不吃。 “臣妾不知皇上今早是罚倾妃准备早膳的,实在冒昧,如今,臣妾就先行告退了。”柳蓁蓁欠了个身,笑靥如花地望着顾凰翊,收起方才的娇媚,尽展大家闺秀的姿态。但乔倾月似要重获盛宠的模样,她断然不会放过她。 顾凰翊未理,就算是默认,一个手势示意小景子坐过来与自己一同吃,美其名曰“自己的罚自己也得受”,所以自己参与的早膳自己也得吃。不过,他当然是知道他也没闲下来用过早膳才如是说的。 “皇上,不能再让扶辰宫的人这样横行霸道了。”小景子吃着青团,享受着乔倾月亲手给皇上制作的美味糕点,不由得替她心酸。但倾妃的心血总算是没有白费吧。 顾凰翊颔首。 这些风气,他早晚要整治清了。 -本章完结- 016.摔倒都怪衣裳太长 而此刻,乔倾月和夜栀也寻到了地处较偏的雨霖宫,宫内已收拾妥当,制式与其他妃子的寝宫几乎无异,只是没有安排过多的人手来伺候她罢了。据夜栀说,此处与扶辰宫、寒凝宫、纳月殿较远,却与芙清宫相隔很近,大抵被冷落的人都居在周围吧。 雨霖宫仍是坐北朝南,有前后两院,后院照例是嫔妃自家的小花园,昨日刚迎着春种上些花种,又栽了树苗。正殿两侧还筑有小偏厢,其中一间打理出来给下人们共居,另一间留空。正殿内有四室,正厅三面围椅,朝北有两个软榻中间被一个茶桌间隔开来。 不过这里倒有一点与其他各宫不同,那便是正殿为两层制式,楼上置有琴房、茶间,膳食也可在楼上享用。宫中并无妃嫔喜欢登到如此高的地方去做些什么,生怕一不小心坠落,毫无安全感,反倒乔倾月欢喜得很。 “参见倾妃娘娘。”乔倾月刚入雨霖宫的门,守门的两个侍卫见主子回来了,将她请入宫门的同时顺势行礼。 “奴才小扇子参见倾妃娘娘。”一个领头的公公闻声,就立即带着一个太监,恭敬地跪地问安。 两位宫女闻声也停下手里的事情,一齐跪地,其中一人让乔倾月觉得有些眼熟,甚至好像事情就发生在最近,但就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奴婢水儿,自梁缘殿调来伺候娘娘。”小宫女发话了,乔倾月才恍然这姑娘正是差点因她挨罚的御前宫女。 她一边哀叹着自己的记性,一边连连叫他们起身。 下人们应着谢起身,忽听一声哀嚎,小扇子不知怎的拌了自己一脚,也或许是不小心踩了衣角,总之是又狠狠地扑下地去给乔倾月行了一个大礼,引得满堂哄笑。 “娘娘,这个小扇子听说是朝中某位小官的弟弟,实在是有些不够聪明才被送进后宫做了公公,起码凭着他哥哥的身份在这还能有一席之地。”夜栀的消息向来灵通,乔倾月从来弄不清楚她从哪里知道这么多事情,但她说的话定然没错就是了。 乔倾月不在后宫之中玩弄手法,用不着什么太聪明的人跟在身边,有小扇子这样的存在兴许还添些乐趣,也是挺好。不过,她思量着,应是顾凰翊怕她折腾出什么花样,才特意如此安排的下人吧。 “娘……娘娘……奴才无心的……娘娘别罚奴才……”小扇子大致是意识到自己在主子面前失了礼,从地上爬起来又匆忙跪下,生怕第一天伺候新主就受了责罚,况且他又不了解新主的脾性,万一惹恼了可如何是好,“都……都怪衣裳太长了……”他如是解释。 其他人听着、看着小扇子的言行举止,只觉得好笑,一般奴才可都是先在主子面前主动请罪领罚,若真到了责罚的时候才会开口求饶的,小扇子倒是实诚,开口便是让乔倾月莫要罚他。 -本章完结- 017.爹爹要将姐姐送进宫 “平身吧,我不罚你,下次记得换身合适的衣裳。”乔倾月轻笑一声,从小扇子身边绕过,又入了寝宫的门,打量着其中的陈设,起码这些还是令她满意的。 小扇子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乔倾月口中的“我”应是“本宫”的意思,还有些不太习惯,等回过神来时,他提了衣裳才敢站起身来,以免又意外摔一跤丢人现眼,然后立马跟上乔倾月进了寝宫。 乔倾月领着公公、宫女一行人在雨霖宫内兜兜转转,没多久,守在门外的侍卫来报,宫门口忽有一位公公并非求见乔倾月,而是点名道姓求见夜栀。 “娘娘,属下去去就回。”夜栀闻言,与乔倾月简言打了声招呼便去了。 乔倾月有些疑惑,目光循着夜栀过去,来者好像是小安子——父亲收买了用于他与夜栀之间通信的一位公公。只见小安子递给夜栀一封信后,一句话也没说便转身离开了。 夜栀背对着乔倾月拆了信,大抵明白了其中要义,她没料错,乔倾月与皇上之间迟迟没有动静,左丞相……该着急采取措施了。 “小叶子,什么事?”乔倾月见夜栀阅完了信转身回来,便匆匆走上去询问一番,见夜栀面色有些凝重,她也意识到了或许有故事即将开始。 夜栀将手里的那封信毫无保留地直接递给乔倾月,本就是乔府稳固地位的计划,自要乔倾月来配合,并无任何需要隐瞒的地方,只是:“娘娘,你以后能不能不要把属下叫得像太监一样。” 这不是一句疑问,而更像是一个肯定语句的请求。 乔倾月摇摇头:“小叶子好听,夜栀念起来多别扭啊。” 夜栀无言,不过也罢。 此刻乔倾月才开始阅手中的那封信,她一边阅着一边凝眉,似有些明白不了父亲的意思,自她进宫那年起,她便再也捉摸不透这个看似疼爱她的乔府上下了。 单说让她试探皇上真面目这件事,她倒可以理解,因为她本就已经在着手试探着了,但是,另一件事……她倏然抬头:“爹爹要把姐姐秘密送进宫?” 夜栀颔首。 “什么时候?” 夜栀面无表情,眼中的波光毫无涟漪,她已经习惯了乔田渊的这番做派,总是牺牲一方以保全另一个人,而谁的下场究竟怎样,事情还没发生她都清楚得很了:“应是不多时了。以乔大人的脾性,这显然是提早告诉了娘娘的,以便娘娘有个心理准备。” “牺牲我一个人还不够吗?为什么要牵连姐姐?” “娘娘还是……别问那么多了。”夜栀微低头,她面无表情,也不想让乔倾月从自己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有些事情,不应让主子为难,也有些事情,不应让主子太过明白。 只是,比翼双妃的故事……从乔湘雨出现那日起,才能够算作开始。 -本章完结- 018.蓁妃怀的是谁的孩子? 几日后,恰逢寒食,太后的尸首被保存完好地送回了宫,全国举丧三十六日,但朝廷并未对此事过分的大张旗鼓,只是遵循着礼制,安稳地将太后葬入皇陵,如此便算了结。 太后一生没有子嗣,因得先皇宠爱又身为后宫之主,皇上便赐了生母仙逝的太子为她的养子,膝下承欢。奈何太后性情急躁,又与一般大家闺秀不能相当,颇有政见,而当今皇上又荒废朝政,太后爱子心切常有干涉,因此二人不合,太后在后宫的地位便渐失,她本人也颇为失望,因此呈请去列国寺为国祈福,此生也算半喜半悲。 闻太后入葬,柳蓁蓁又跑去素墨殿在顾凰翊面前梨花带雨地哭,哭她的姑母就这样离她而去,哭皇上这几日对她的冷淡,顾凰翊都任她在一旁哭着任性、撒娇,自己如自带屏障一般丝毫不受干扰,继续批阅奏折。 但是,没过几日,又有她的贴身宫女暮词来说她有孕了。 这次顾凰翊不能再闲然淡定地对她置之不理了,摆驾去了扶辰宫。 “小景子,蓁妃怀的是谁的孩子?”顾凰翊有些郁闷,略觉无辜——他虽曾经有过一个女友,但明明还从来没做过造人这种事,却要受着原主留下的莫名其妙的种子。 小景子不解:“皇上为何这样问?您对蓁妃的宠爱人尽皆知,自然是龙子。” 顾凰翊叹了口气,放慢步伐,相较之前所受的叨扰,他更加不想见到柳蓁蓁了,远没有她所计划的此招一出便能重获盛宠那么简单。等他来到扶辰宫时,发现皇后陆婉之也恰在这里关心龙子,便也想以此为借口先行离开。 “臣妾参见皇上。”陆婉之见皇上来了,起身行了个礼,又侧身退了几步,以表示为皇上和其他嫔妃留出足够空间的贤良淑德之态。 顾凰翊颔首示意皇后平身,转头扫了柳蓁蓁一眼。 “看来朕来得不是时候,既然皇后在这,那朕便改日再来吧。”扫完这一眼,他转身便打算抽身,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娇柔的轻咳。 “皇上是要抛下臣妾了吗?”柳蓁蓁的面色有些不大好看,未施粉黛,略显苍白,她命暮词扶她坐起身来,一只手轻抚的小腹,声音颇显虚弱,“臣妾身体抱恙不便行礼,还望皇上见谅。” 顾凰翊表面上毫无反应,也没说什么,只是心里暗自揣摩。偶感风寒便自作主张不需行礼,有了身孕又派人来素墨殿将他硬生生从国家政务中拉出来,的确任性。这古代后宫的嫔妃们活得如此闲然自在,却让自己显得比剧组里忙得昏天黑地的女明星们还矫情,倒真不是个好风气。 总之他驻足留步了,转过身来重新打量柳蓁蓁,先前暮词分明是来报她有了身孕,如今到她口中怎又成了身体抱恙。又见皇后欠了身先行告退,以留有足够的空间让他二人叙情,顾凰翊便转问了御医:“蓁妃身体如何?” -本章完结- 019.臣妾还以为皇上能继续演下去 “回皇上,蓁妃娘娘确实是喜脉,但却偶感风寒,劳累过度,因此看起来有些虚弱,只需好生修养几日便可。”张太医行了个揖礼,如实向顾凰翊汇报着柳蓁蓁的身体状况。 顾凰翊思量着,这劳累过度或许是因为她前几天日日来烦他时带着的糕点,不过这一两天倒的确没见过她的影子。不过,若真是几个糕点便能让年纪轻轻的她劳累过度,那未必也太过娇弱。 “劳累过度……”顾凰翊冷笑一声,凌厉的目光投射向了站在一旁伺候柳蓁蓁的奴才们,忽地勃然大怒,“主子劳累过度!要你们这些奴才有何用!” 宫女、太监们闻言立即下跪,头深深地埋起,生怕皇上又懂了什么杀生的念头,任是谁也没敢说一句话,就连一句求饶都没人有勇气说出口。 他龙眉轻挑,扫视着黑压压的一片下跪的奴才,傲气十足。她柳蓁蓁偏是以为他还是原来的皇上,还会给她至极的盛宠,那他便演给她看,如果有些事情太早暴露了真相……反倒没了意思。 “请皇上息怒。”柳蓁蓁终于见到了皇上本来的性情,心中暗喜,但她也深知这样下去任谁都不好,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皇上如平时一样大开杀戒,毕竟这些人都是她悉心调教出来的深谙勾心斗角的好苗子,“都怪臣妾擅自在御膳房忙里忙外,不珍惜身子,怨不得他们,请皇上降罪于臣妾吧。” 顾凰翊不言,仍旧面露怒色。他果然料的没错,不论是借自己还是暮词的口,这份对皇上深爱着的辛劳总得被拿出来说道一番,以换取同情。这也是柳蓁蓁的计划之一吧。 顾凰翊向来最厌恶勾心斗角,混迹娱乐圈这么多年,她看够了明星之间尔虞我诈,看尽了世态炎凉。而他最好的兄弟一年前殉情,也正是因为深爱的女人在娱乐圈中被深水与复杂给逼死。 但他虽然讨厌这些,自己却也被迫因社会的复杂而满怀城府,他也同样厌恶这样的自己。因此,在这个全然由他执掌的天下里,他决不允许也存在同样的风气。 如此想着,顾凰翊正准备收些演技里的怒气让他们平身,就听门外传来一声娇柔却满是讽刺的女音:“臣妾还以为皇上能继续演下去呢。” 顾凰翊转身望向来者,她仍是一身素衣,一件纯白色的曲裾上绣了几样简单的青花瓷图案,甚至比那日让小景子送她的衣服还要素些,但他倒觉得,她打扮得素些要比涂脂抹粉、精巧打扮好上许多。 乔倾月这几日实在是闲得无聊,附近芙清宫的主子林千黛又卧病在床不便陪她排解,她便在今日决定出门散散步、赏赏花,以解烦闷。在宫中兜兜转转,途径扶辰宫时只觉得里面甚是热闹,随意一问便知是柳蓁蓁有了身孕。她本就不想探望她什么,迈开步子就想走,结果听到了顾凰翊的一声震怒。 柳蓁蓁有没有身孕她毫无兴趣,但是,顾凰翊发怒了……她可是有兴趣得很呢。 “倾妃这是何意?”顾凰翊当然知道乔倾月究竟是什么意思,一个人突然间性情大变,任人都会怀疑其中存在问题,乔倾月只是认为他之前的温文儒雅、明君之态都是演出来的戏罢了。 如此想来,她前几日在梁缘殿曲意逢迎、娇柔献媚,或许都不过是为了试探他的真面貌而采取的行动吧。若真是这样,她的两面性似乎就可以被解释得通了。但顾凰翊不能确定的是,这两面,究竟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她。 “我是何意,皇上还不知道吗?”乔倾月轻笑,慢悠悠地踏进扶辰宫,那副略有挑衅之意的神情,在人看来好像是回了自己的地盘。 顾凰翊暂未回答,只是先命他们平身以示无需降罪之意。柳蓁蓁领着下人们起了身,这些奴才仍旧是颤颤巍巍的,不敢抬头,毕竟他们眼里的皇上一直都是动不动就降死罪的暴君,乱葬岗早已腐尸遍地。 暮词为柳蓁蓁披上件赭色的褙子,系好宽腰带,以免以中衣示人失了体态。 “妹妹这是做什么?怀了龙子本是件喜事,妹妹何苦来本宫这里闹?”柳蓁蓁摇曳着纤细的腰肢走到乔倾月面前来,眼神中略带阴狠。 乔倾月不语。皇上恢复了真性情,最高兴的莫过于她了,毕竟在原来的皇帝那里,她一直荣获盛宠,在后宫简直是被捧上了天,地位甚至高于陆婉后。 顾凰翊打量着二人的神情,心中了然后竟有微怒,开始不满于别人总要费尽心思把他视为原来的昏君。他遽然抓起乔倾月的手腕:“跟朕走。” “皇上!” “皇上。” 第一声来自于柳蓁蓁的气急败坏,第二声来自于夜栀和小景子略不解的惊呼。 柳蓁蓁攥起了双拳,看着顾凰翊看似亲密拉着乔倾月匆匆离开扶辰宫的背影,心生妒意。若皇上还是原来的皇上,能跟她争宠的人就绝对不会存在! 而夜栀和小景子则是跟了上去,一路随着回到了梁缘殿。 “任何人不准入殿。”顾凰翊刚踏入梁缘殿,就忽然止步,转身吩咐。 小景子也只好关上殿门,跟夜栀站在殿外守着。片刻后又有几名原就在殿中打扫的宫女也被赶了出来。 “景公公,你们家主子为何忽然变了性情?”夜栀站直身子,目不转睛地看向前方,哪怕是问小景子的话也不扭头,更没有其他奴才对待他的阿谀奉承、毕恭毕敬。 -本章完结- 020.是朕的错 小景子沉默了一会儿,尔后回答:“我不知道,皇上还魂后便是如此了,反倒刚刚在蓁妃娘娘面前的举止更像演出来的。” 夜栀点头,表示对后半句的认同。 “不过这样挺好。”小景子回忆着这几日皇上在朝乾殿的龙威和素墨殿的宵衣旰食,不由心生感慨。 夜栀也不语,仍点头。是挺好,但从此一切都便乱了。 顾凰翊拉着乔倾月回了梁缘殿后,直接把她推倒在龙床上,毫无感情的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步步逼近。 “臭皇帝,你……你干嘛……”乔倾月缩了缩身子,反手准备坐起身来,看顾凰翊如此行为,她有些慌乱了。 见乔倾月想逃,顾凰翊也不过距龙床只剩半步。他又上前,忽然俯身,双手撑在她的双肩两侧,故意凑近:“倾妃都拒绝朕多少次了?朕今日命令你服侍朕,这是圣旨!” 他的目光变得凌厉了些,掺上复杂的情感色彩,语气也从前几日的温润柔和变得有些许僵硬。 乔倾月竟分辨不出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到底以往六年是他的假面,还是这几日是他的假面,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臣妾……遵旨。”她决定赌上一把,也全是遵了爹爹密信中的命令。 爹爹命她来后宫之中给皇上吹枕边风,但她确实容忍不了之前的皇帝,实在说服不了自己屈从于他。而今,若这几日的他才是皇帝的真面目,姐姐又因自己不助力爹爹而受到牵连,她现在或许愿意牺牲些什么。 顾凰翊又凑得更近了些,听乔倾月这样说,他竟更加不满,好像梦境中的什么情感正在猛烈地冲击着他:“难得倾妃如此乖巧。” 他单手支撑着身体,另一只手下移,却是刻意规避着敏感的部位,只扯下她的系带和宽腰带,那件白色的青花瓷曲裾深衣忽而松散开了。 见顾凰翊的薄唇快要触及自己,身体又没了紧身的包裹,乔倾月的安全感尽失,她轻轻闭上双眼,一行泪水缓缓划过侧脸。 她一个女子,15岁进宫,只为了帮助父亲争权夺利,捍卫江山,她自小没有玩伴,亲生的姐姐甚至都成了被利用的工具,入宫后,更是只有夜栀伴在身旁,这本就让人觉得单薄得怜惜,如今又在一个男人面前留下了眼泪,若是顾凰翊毫不理睬,那才真是衣冠禽兽。 “别哭。”顾凰翊皱了皱眉,从她身上翻身起来,帮她理了理衣裳,重新系好两条带子,“是朕的错。” 他并不想真的对乔倾月做些什么,不过想唬她一下罢了。身边的人总在怀疑自己,总在以为更差的自己才是真正的面目,而那睿智、威严的一面不过是假象,这总归有些恼人。却没想惹她哭了。 顾凰翊伸手将乔倾月从龙榻上拉起来,声音变得柔和,语气变得温润,那份演出来的凌厉也不见了,反倒有几分愧恧。 “本来就是你的错。”乔倾月连连点头,对顾凰翊的认错态度表示认可。没错,就是这样,心疼她就对了,没湿她身就完美了。嗯,计谋得逞,很好。 她的眼泪很快就停了,但她绝对不能让顾凰翊发现她在演戏,绝对不能。于是她站起身来,赌气似的朝梁缘殿殿门走着。 “你去哪?”顾凰翊追了一步。 “回宫。”乔倾月仍旧头也不回,但声音听起来却还携着一丝抽泣的意思。 顾凰翊也不拦她,就任她走了。 但是,乔倾月越走越觉得这事不太对劲。虽然结果她是满意的,但顾凰翊怎会是这种态度?怎么会是这种态度! 他明明就是一个衣冠禽兽的角色,他明明就是一个不应该心疼她、不应该放开她的角色,他明明就是一个不应该主动道歉的角色。 是啊,他那么自以为是、自命不凡,怎么会主动说:“是朕的错。” 是朕的错…… 朕的错…… 这句话竟让乔倾月心中有一丝悸动。 “娘娘。”夜栀见乔倾月出来了,表面上倒也不显慌张,只是走上前去,简单行了点头之礼。 “娘娘,皇上怎么了?”小景子也匆忙过来询问一番,显然要比夜栀紧张一些。看乔倾月的衣裳有些褶皱,小景子就觉得这不太好。 乔倾月的目光有些呆滞,她还没搞明白刚才的状况到底是哪一出,就只是摇了摇头。小景子见这怕是也问不出什么来,干脆直接自己进了殿。 回雨霖宫的路上,主仆二人一句话也没有讲,气氛格外诡异。回了宫,只见小扇子正在门口候着,像是有什么事在等着她们,见她们二人回来了,疾步上前,又差点摔了个踉跄:“叶子姐,安……” “你喊我什么?”夜栀微眯双眼,右手搭到自己腰间的剑上,扭头看着小扇子,打断了他,她的声音略有些上扬,听起来似威胁之意。 “叶子姐啊。”小扇子以为夜栀多听了一个字去,以至于产生了些什么听觉的误会,于是一本正经地看着夜栀,很认真地解释了一遍:“是叶子姐,不是叶子姐安。” 乔倾月不语,在一边偷笑。 夜栀看了她一眼,心里大概明白一二,定是娘娘向雨霖宫宣告的这个名字,而且还可能不仅是宣告名字而已,甚至都“下令”让大家皆来喊她这个名字,她满是无奈:“娘娘,你怎么……” “哎呀。”乔倾月摆了摆手,打断了夜栀对自己的埋怨与嫌弃,一副“天大地大没什么事大”的模样,又拍拍她的肩膀表以安慰,“你这个名字实在是念起来很像叶子嘛,我觉得让他们这么叫也挺好的,多活泼啊。” 一边说着,乔倾月一边捏了捏夜栀那少有表情变化的脸蛋。明明是一个只大她两岁的如花似玉俏佳人,怎就天天看起来比男人还严肃、较劲呢,这个年纪,还是活泼、可爱一点比较好才对。 -本章完结- 021.想办法同皇上一起微服私访 夜栀摇了摇头,她自知什么事都绕不过娘娘的歪理,便只能认了。毕竟,对于这个称呼,在娘娘这里,她已经反抗了十年,并没有任何结果,如今倒也听惯了,只是忽然听到其他人也这么叫起来,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你刚才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夜栀在接受事实后,也没忘记还有件正事。 “哦,对了。”小扇子一拍脑袋,像是做了这个动作才能想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似的,“安公公方才来,说有封信要转交给叶子姐。” 夜栀思索片刻,小安子定是不会将此信转交给小扇子的,顶多是方才来过又折返回去,几个时辰后或许会再来探探。那小扇子如此焦急地一直站在门口等她们两个回来的必要是什么?夜栀猜不到。 于是她问:“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呀。”小扇子歪了歪头,又挠了挠头,想了半天也想不到还有什么然后。他只是闲着无聊嘛,好不容易雨霖宫里来了个人热闹热闹,可把他激动坏了,说什么也要完成好这个简单的传句话的任务,所以一直站在门口等着,仅此而已。 夜栀扶额,果然对待小扇子的话,是没有办法用智商来解决问题的。 “大家别在院里站着了啊,你们不累,娘娘还累呢。”水儿在寝宫内打扫着,听院里热闹非凡,便探出脑袋来看看,就见三个人都在院里站着,其中乔倾月单手撑腰,一副不知道在嫌弃谁的样子。 小扇子呆头呆脑地看了看水儿,又看了看乔倾月:“啊……我的错我的错……不不不……奴才的错……” 说着,他便领乔倾月和夜栀回了寝宫,不久后又传了晚膳。 水儿平日里伺候皇上,手艺自是不错的,于是便去了御厨房让墨公公把今日晚膳的差事交给了自己。乔倾月从冷宫移居雨霖宫,御膳房的这些人自是不敢再对她冷落,早已恢复了给雨霖宫的膳食,而且并不比其他各宫的差。 “奴婢谢过娘娘将奴婢救出梁缘殿的恩泽。”晚膳呈上后,水儿跪地向乔倾月一本正经地行了一个大礼,眼神中满满的都是单纯与真诚。 乔倾月起身亲自将她扶起,眼角带笑:“哪有什么恩泽,本来就是我害你被臭皇帝吓唬了嘛。” 水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她原先还真有些责怪乔倾月的意思,到她挺身而出愿意自己领罪时这种想法便淡了下来,如今更是早已没有什么责怪或怨念,毕竟她也没受什么处罚,还从自己不愿待的地方被调离了。 从此,她定当一心一意服侍主子。 “奴才小安子参见倾妃娘娘。”晚膳过后,乔倾月正带着大家在院里嬉闹,忽听门外传来一个尖细的嗓音。 来者正是为了送密信的。方才与水儿他们嬉闹时,乔倾月心中就一直有些慌乱,她盼着安公公尽快来送信,又万般不希望他出现在雨霖宫,生怕带来更多关于姐姐要进宫的消息,如今还是来了,她不由有些紧张。 但小安子仍旧只把信交给夜栀,再由她来决定是否转达。乔田渊虽宠爱小女儿至极,却也不敢由着她古灵精怪、嬉皮玩闹的性子,生怕有些消息直接传递给她反而带来不好的结果。而夜栀总归是睿智、冷静一些的。 “安公公,爹爹最近可好?”夜栀走到一旁去看信,小安子正想走,乔倾月便叫住了他。 皇上如今捉摸不透,她又不懂朝政,不知父亲在朝堂上究竟如何了,又需要她做些什么,何故着急让姐姐进宫。况且父亲既然作此决定了,那必然不是乐观的形势。 “娘娘放心。”小安子并没有证明回答乔倾月的问题,而是模模糊糊给了一个看似平静、安稳的答案,但这却更让她焦心。 乔倾月左思右想,估摸着从安公公这里问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便转了个话锋:“那麻烦安公公传个话,何时让我见上爹爹一面。” 小安子不语,点头应声,行了揖礼后便告退了,只留乔倾月在那里一个劲儿地唉声叹气,催促着夜栀,急不可耐。 可这次,夜栀阅完信后并未决定将其递交给乔倾月,而是藏到了身后,打算事后把它烧掉,但是该让娘娘知道的事情,还是要让她知道的:“娘娘,借一步说话。” 乔倾月狐疑地跟着夜栀进了主宫室,将门扉紧紧地合拢,又安排最实诚的小扇子在门口守着,不允许任何人偷听。 “小叶子,你就别卖关子了!是不是关于姐姐的?”乔倾月皱眉蹙额,替姐姐担惊受怕着爹爹接下来的命令,她紧紧抓住夜栀的胳膊,甚至都急得忘记了力道。 夜栀抬眸看着乔倾月,清雅冷傲的气质从目光中泄出,开口却是:“疼,娘娘。” “……”要在外人面前,夜栀绝不会这样言语,乔倾月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夜栀的衣服都抓皱了,有些不知所措地慌忙松开了手。 “是这样,大人说,皇上近日在秘密筹备微服私访,决定去民间游历半年,以观时局。大人希望您跟皇上争取一下是否可以随行,而且最好只有您一位宫妃随行,这样也有利于您跟皇上交流感情。到时他会安排湘雨小姐易容,在民间与你们相遇,你找个借口收她为奴婢便好。” 听完了这番话,乔倾月不由得又一次陷入了深思,这些年来……真的是苦了姐姐。爹爹又是要她入宫帮衬着,又是要她这个千金之躯来做妹妹的使唤丫头。但是,她定然不会让姐姐受这份委屈。 既然已经决定非她入宫到自己身边来不可,那倒也好,总好过在乔府受人冷落,在宫里,起码自己定会护她周全。 “还有一件事,娘娘。” -本章完结- 022.小叶子,有酒吗? “还有一件事,娘娘。”见乔倾月眸光黯淡,夜栀虽不忍打扰她的沉思,却仍旧要开口说明这件事,“我们以后与安公公的来往有必要加密了。” 毕竟……如今不在冷宫,宫中不止她二人,暂不明确是否有眼线的存在。 乔倾月应好,将夜栀打发出了主宫室,早早地便躺下了,还命所有人都去休息,无需管她,而她却是整夜辗转难眠。 翌日一早,乔倾月好不容易有了困意,打算睡上一整天,不饿不醒,结果却被小景子给叫醒了。她不情不愿地爬起来,被水儿拉着洗漱、更衣。 “讨厌你。”梳了简单的发髻,连簪钗也没点缀,便去见了小景子,她轻歪着头,斜眼看他,满脸嫌弃。 小景子支吾了几声,也弄不明白怎么就又被讨厌了,那就干脆让这捉摸不透的娘娘先嫌弃着他,兀自宣着圣旨:“倾妃乔氏,聪颖贤惠……” “等会儿!”乔倾月突然打断了小景子的宣旨,语气忽然变得跳脱起来,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我是不是又干了什么坏事!臭皇帝是不是又想降罪了!你说!这次是打入冷宫还是赐白绫一条!” “……”众人默。 小景子觉得他这圣旨算是念不下去了,干脆把它直接交给了乔倾月。 娘娘啊,奴才身后站着那么多端着金银财宝的人你看不到吗?皇上只不过对昨日之举深表愧疚,想赏赐些东西来表示歉意而已。怎的到娘娘这儿,又成了要杀要罚的,皇上先前的暴君形象,怎就比今日的明君风范,更“深入人心”呢? “臭皇帝到底想对我做什么?怎么还不忍心念出口了……”乔倾月狐疑着接过圣旨,嘴里小声嘟囔,不过她倒是知道应下跪接旨,这点礼节她还是守的。 看完圣旨后,乔倾月的表情变了变,思绪又开始打着转,她还以为他那句“是朕的错”只是说说而已,怎么大清早的还给她送赏赐来了。 “臣妾领旨。”手持圣旨,乔倾月悠悠地站起来,感觉自己有点晕,然后兀自又回了寝宫,夜栀跟着进去。 小景子也纳闷了,分明是大好的赏赐,怎么娘娘看起来还是怪怪的? 乔倾月回了寝宫后,钻回被窝里去眯着眼,意图继续睡觉,但她刚因那些赏赐而变得完全清醒。 仔细地回忆,皇上昨日的确有命她伺候自己的意思,但却并无过分的动作,即使解开她的腰带时,也没有以前的那种粗鲁,况且,她竟并不觉得他有强迫的意思。这样想着,乔倾月反倒觉得这是他演出来唬她的。 “啊,世界真奇妙。”乔倾月感觉她快要说服自己承认顾凰翊是个好人而非爱财爱色爱地位的昏君了。 夜栀站在一旁,心里大概明白娘娘又在思量皇上了。 乔倾月又沉思一会儿,忽然掀开褥子,起身挺直了腰板,俗话说得好,酒后吐真言,她就再试一次,最后试探一次:“小叶子,有酒吗?” 若这一次,结果仍旧如此,那她便信了。她不过是担心皇上在演着戏,谋划些什么以对爹爹构成威胁。试探他,本也是爹爹命令她去做的。 “娘娘,喝酒伤身,你不能因为皇上赏赐,就高兴过头了折腾自己啊。”小扇子恰巧接了些首饰送进内殿,便听到乔倾月要酒。 “……”乔倾月。 这小扇子,还是太蠢太天真呐。 乔倾月和夜栀一同摇了摇头,表示无奈。小扇子也不解她们为什么要摇头,兴许是她们没听懂自己的意思?还是他说错什么话了吗?总之他放下东西就退出去了。 “娘娘,皇上那里肯定有酒。” -本章完结- 023.御膳房酒窖偷酒 “娘娘,皇上那里肯定有酒。”夜栀如实道,本就没有多少嫔妃宫中会随时备着酒吧。倒是柳蓁蓁常陪皇上喝酒有备着,但近日又因有了身孕被没收了去,再说,即便宫中还有藏酿,娘娘也断不会去向蓁妃求酒。 不过这次,夜栀是实在猜不到古灵精怪的主子又想到了什么馊主意。 乔倾月翻了翻白眼,皇上经常喝得烂醉如泥,而且动不动就烂醉如泥,她当然知道皇上有的是酒,但是她总不能跑去说,皇上,拿酒来,臣妾要把你灌醉。 “算了,还是我自己想办法吧。”乔倾月摆摆手,又躺了下去,拉过被子盖过头顶。 接下来,一连好几天,乔倾月都频繁地往御膳房跑,每次都象征性地做点糕点拿回来给宫人们分,连御膳房先前对她不善的墨公公都分到了一杯羹。 十日后,乔倾月忽然在大家面前摆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酒坛子,酒香四溢,这香醇的味道,是棠梨雪酿无疑,连奴才们都闻得出来。毕竟这棠梨雪酿也是北疆向朝廷进贡的佳酿,一直都是皇上最爱的酒,酒性不烈,但有些撩人,皇上本就酒量并不多好。 “娘娘,哪儿来的?”水儿凑上去闻了闻,又很快地把头缩了回来,唯她一人不觉得酒香,反而觉得刺鼻得很。 乔倾月得意洋洋地拿出一个小银壶:“御膳房隔间的酒窖偷的。” 夜栀这才知道,那日娘娘说的想办法,就是日日假借去御膳房烹制膳食为由,顺便偷酒。怪不得连墨公公都能分了吃,怪不得这几天的糕点都是酒酿桃花膏、酒酥、酒心脆……这不恰是以糕点的酒味混淆了墨公公的嗅觉嘛。 “天哪……娘娘,你身份这么尊贵,怎么能做这种事?”水儿惊讶极了,她一点也适应不了自家主子并没有个主子的样子。 乔倾月轻笑,拍了拍水儿的头,这丫头活泼是活泼,但是有些太死板了,总喜欢咬着规矩和礼节不放。 “娘娘……水儿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水儿见乔倾月这幅表情,像极了笑里藏刀,忽然发觉刚才自己竟是胆大包天地在指责主子,立马又知错地下跪。 “起来吧,在我面前不必拘礼。”乔倾月有些无奈,心想着得把这宫的奴才调教得符合自己口味才行。 毕竟她也是乔府出身,礼节、宫规她必然是毫不反抗地遵循的,该跪就跪,该罚就罚,还有尊卑有别这些事情,她也是知道的。但她实在不喜欢本宫、臣妾这样的措辞,也不喜欢看看别人动不动就就下跪。 水儿听了话,乖乖站起身来,看她的眼神还有些躲闪,这让乔倾月叹了一口气。 下人们还需调教,皇上还需试探,又多了一事要去巴结皇上求随行,不过有这么一个大好的出宫机会,她实则开心得很。但另一件事,其实她已经有些不想试探了,好像……已经不知道为什么心甘情愿地接受皇上真的不是昏君了。 -本章完结- 024.皇上,你醉了 “小叶子啊,皇上最近在忙什么?”第二天晚膳后,乔倾月准备开始行动了,在出发之前,她还是先向夜栀打听了一下大致的情况,以免落空,要是把这好酒浪费了,她可真是懒得再去偷一遍。 夜栀如实:“回娘娘,蓁妃有近三月身孕,日日让暮词去请皇上摆驾扶辰宫,皇后和其他嫔妃也去过几次素墨殿,不过更多的时间皇上还是在批阅奏折或者议政,晚膳后便会回梁缘殿,通常是在书房。《起居注》没有任何侍寝记录。” 没有侍寝记录……看来臭皇帝是真的改邪归正了,以后不能叫他臭皇帝了。乔倾月暗暗想着。 “走,去梁缘殿。”她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让夜栀跟在自己身后抱着那一坛棠梨雪酿,这时候才觉真的可以把夜栀当成男侍卫来使。 夜栀也绝无二话,搬起棠梨雪酿便跟着乔倾月走,还推了侍卫想要搭把手的好意。两人就这样连通报也没有地来了梁缘殿,小景子果然在殿外守着。 “倾妃娘娘驾到——” 顾凰翊并未吩咐不准任何人来扰,小景子便不需通报,直接宣了乔倾月来的消息。在书房中研究史册的顾凰翊听到小景子的声音,心里猛然一惊,总觉见到乔倾月就没有什么太大的好事。 他放下手中的书,起身来了正厅:“倾妃哪里来的闲情雅致?想朕了?” “想得紧。”乔倾月让小景子把夜栀怀里的棠梨雪酿搬到后院去放下,然后就凑上了顾凰翊,“所以臣妾今夜无聊,便想来找皇上小酌解闷。” 顾凰翊侧头,俯视着娇小的乔倾月,她的五官在这个角度上看起来格外迷人。 “既然倾妃有意,朕自然奉陪。”语罢,顾凰翊便踱步向后院走去,乔倾月紧接着跟上。只见酒杯、酒壶和酒坛都已摆好,夜幕将至,气氛也是好得很。 顾凰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乔倾月先行落座,她倒也没客气,让她坐她便坐下了。 小景子将酒坛中的酒斟入雪花银制的酒壶,又准备继续向二人的酒杯中斟酒,却被顾凰翊一个手势挡了回去:“下去吧。” 夜栀与小景子相视一望,然后便双双退下了。 此刻,夕阳西沉,天边的落日余晖与渐暗的暮色交融一体,光与色昏暗却柔和,他二人退下后,盏起了灯笼中的红烛,映出一番好不浪漫的气氛。 然而乔倾月才不是来追求浪漫的。 “皇上,我特意准备了你最爱的棠梨雪酿,今夜不醉不休。”乔倾月举起银壶,斟了两杯酒,第一杯推到顾凰翊面前,她唇角轻扬,温婉又倾城。 民间早有传言,乔府小姐倾国倾城,名中亦含“倾”字,其人聪颖无双,能歌善舞,不仅是不可多得的美人才,更有国母之风,故原主娶她娶得乐意,又想给她极致的宠爱,但皇后却一直是陆婉之。 “朕醉了倒无妨,只是爱妃莫要醉得神志不清才好。”顾凰翊右手揽袖,左手举杯,轻碰乔倾月手中的酒,一仰而尽。 乔倾月自知酒量不高,当应是比顾凰翊要好上一些,也不怕自己比他先醉,倒不甘落后。 第二杯是顾凰翊亲斟的,他倒真怕乔倾月醉倒,刻意只给她斟了半杯,她也不说什么,因为这本就恰合她的意。此后,杯杯如此,喝得乔倾月都有些过意不去。而顾凰翊,他倒像是一个真君子,虽与乔倾月没有什么夫妾情谊,却也是在敬酒上这般护着一个女子。 “为什么不相信朕确是变了。”酒意正浓,顾凰翊忽然开口,他的眼神已渐渐迷离,像是有些醉意,此刻,这男人的眼睛在乔倾月眼里却是这般令人着迷,却不知他为何双眉紧皱,不像愁容。 乔倾月微愣,尔后轻笑,这一笑,如此娇媚诱人,蛊惑人心,她没有再为顾凰翊斟酒,反是为自己斟了满杯,倾晃几下,好不悠然:“不合常理。” “有很多事情,没有常理。”顾凰翊双眸紧锁在乔倾月身上,渐觉有些不太对劲,左腹偏下的位置隐隐作痛着,不至撕心裂肺,却让他比醉酒更加难耐。 见他似是醉了,乔倾月将这仅剩的最后一杯酒一仰而尽,她只是笑,两边的嘴角皆是轻轻上扬,像是所有的一切都尽在她的掌握之中,而她,此刻就像是静观其变地那位操控者,得意洋洋地望着顾凰翊。 “皇上,你醉了。”乔倾月起身,到顾凰翊身侧去扶他。 “朕没有。”顾凰翊一手甩开她,另一手轻摁左腹,痛意越发明显了,“夜深了,倾妃先回宫吧,朕还有奏折未阅,恕不相送。” 说着,他单手撑着小桌起身,便从这后院小门缓缓向梁缘殿正殿内走去。 按常理来说,他是不应还有胃病的,明明是借了人家的身子活在这里,而自己只带来了灵魂,可如今,这分明是受了酒精的刺激而引发了不轻的胃痛,就与在21世纪时被迫应酬喝多了一样。倒是……他刚刚自己也说过了,有很多事情,没有常理。 “皇上,臣妾扶您回宫。”而乔倾月,她自是不会就这样走的,总要先趁他醉着把事情给问清再说。 她迈着小碎步追上,双手搭上顾凰翊的胳膊,感觉到他的微颤。她轻侧头,看到顾凰翊的侧脸,虽有醉意,却不像是大醉,反而……是痛苦的。 乔倾月美眉微皱,意识到顾凰翊有些不太对劲,暗叫不好,于是朝前院大声命令道:“小景子,传太医。” 这一声,柔美却不失威严。 -本章完结- 025.娘娘,你喝得有点多 顾凰翊讶异,没想到乔倾月竟能发觉了他尽力不表现出的不适。他忽地将脚步慢下,侧头看她,搀着自己一步步向龙榻走去的乔倾月,小脸上挂着认真的神色,她双眸微皱,双唇轻抿,那双翦水秋瞳竟铺了层愧恧的神色。 她是在为自己硬拉他陪自己喝酒,害他犯了旧疾而自责吗? “微臣参见皇上。”宋太医听了梁缘殿的急召,匆匆就从府里赶了来,虽说太医院每夜都有留人值班,但皇上的病,一般太医是不敢轻易请了命去诊的,而一直以来为先皇诊病那位太医,也恰是他的父亲,自先皇驾崩后就随着去殉葬了。 宋太医名唤宋子承,大抵也是子承父业的意思,他如今还年轻,将近而立之年,尚未娶妻,凭得一身妙手回春的医术也在贵族千金中颇有声望,身体尚好的母亲也盼着他能早日将医术传给下一代,以免断了香火。 “不必拘礼。”顾凰翊躺在龙榻上,还被乔倾月扔了一席被砸在身上,事后他给众人一个眼色,示意他们退下。 小景子微微躬身,正准备同夜栀一起离开,乔倾月却二话没说坐到龙榻上去了,在顾凰翊的双腿边上瞧着:“我不走。” 两人一同转身,讶异地看着乔倾月,一个劲向她使眼色,想劝她随自己一起出去候着,或者干脆直接回雨霖宫歇息,可这小女子偏偏不理会。 “罢了,让倾妃留下吧。”顾凰翊抬眸看了乔倾月一眼,又轻轻将双眼闭上,摁了摁眉心。他自是知道乔倾月打的什么心思,怕是真有些小愧疚,想留下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被她的棠梨雪酿伤了,更怕是……这家伙疑着自己演戏唬她呢。 宋太医见顾凰翊额上布了薄薄的一层汗珠,向前一步朝乔倾月行了揖礼:“还请娘娘暂且起身,容臣为皇上把个脉。” 乔倾月听话地起了身,还不忘瞪了顾凰翊一眼。不是身强力壮能应付得来宫中所有嫔妃对他的索取吗?不是日日求欢饮烈酒取乐吗?跟其他嫔妃在一起欢乐偏偏没事,怎她带着棠梨雪酿来摸个底细就成这样了呢? 莫非……在演戏。 这么想着,她又忽然向顾凰翊投去了凛冽的目光,瞅着他,狠狠地瞅着他,有些咬牙切齿:“宋太医可要好好诊。” 宋子承轻轻颔首,将手搭到顾凰翊的脉息处切脉,双眸轻闭,疑惑了。他不曾记得皇上有过胃疾,即便是今日饮酒招来了病情也不应是如此脉象,这胃疾显然已久,并且程度不轻不重,还倒不像急性。 这如何……会是皇上应有病症? “子承诊得如何?若是没有什么大碍,朕歇息一夜也就好了。”顾凰翊仍未睁眼,却察觉到了宋子承的疑虑,于是开了口。 宋子承起身,又行揖礼,言语上不温不冷,听不出感*彩来:“皇上只是胃疾复发了,臣开几服药便是。只是,皇上万不可再饮酒了。” 胃疾复发,不可饮酒。乔倾月抓住了这两个关键词,许是她平日真的太不关心皇上了,竟不知皇上还有胃疾?可不能饮酒这点她着实是看不出来。罢了罢了,自从他还魂后净是怪事。 “如此倒是我的错了。”乔倾月撅撅嘴,倒也没有再坐回龙榻去的意思,反而拂了袖,转身就走,“皇上好生歇着吧,我先走了。” 顾凰翊睁开双眸,看着乔倾月离开的背影,只是轻笑,却也没出任何声响,一挥手又吩咐宋子承退下了,小景子方才进来问东问西的,可他也不由他多问,只道:“倾妃喝了不少,派几个人随行送她们回去。对了,雨霖宫的醒酒汤备好了吧?” 小景子应了一声便下去吩咐了,后又呈了中药上来。顾凰翊在21世纪一直吃着奥美拉锉这些西药,却知慢性病总要中药调理才会好些,倒希望这宫中金贵的中药材能将他的胃养好了。 此刻,月上梢头,深宫之中暗无光亮,只偶见几盏燃了烛的灯笼挂在墙沿,勉强照明,溜过罅隙的微光,衬下斑驳的树影。梁缘殿吩咐来的两位小宫女掌了灯走在前面,身后还随行了两位侍卫,让这二人有许些不自在,毕竟夜栀功夫了得,乔倾月平日让她一人随行惯了。 “娘娘,你喝得有点多。”夜栀走在乔倾月身侧略偏后的位置,见她侧脸面色红润,走路隐隐有些不稳的样子,有些担心自家娘娘真的醉过去。 乔倾月不语,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只不过是酒性不烈的棠梨雪酿,顾凰翊尚且没有喝得大醉,只是犯了胃疾,她几乎杯杯斟半,又怎算喝得太多。 回了雨霖宫,顾凰翊的吩咐比两人早到许久,水儿早已备好了醒酒汤等着乔倾月回来。她竟都不知他是何时吩咐下来的,或许是她刚刚带着酒坛踏入梁缘殿的时候?乔倾月喜欢细心的男子,这让她觉得很有安全感,可此人偏是顾凰翊就不行。 为什么不行?是啊,为什么不行?乔倾月心里觉得别扭。 最初是的确不行的,她接受不了自己夫君作为当今皇上竟活得如此浑浑噩噩,那如今呢?如今……她好像又习惯了以棋子的身份在后宫自处,她习惯了与皇上毫无瓜葛。 “娘娘,喝了醒酒汤,洗漱更衣就寝吧。”水儿端着醒酒汤过来,递到乔倾月的手上,亲眼看着她喝得一滴不剩才算放心。 她也是没想到,皇上居然对自家娘娘这么上心。不过,皇上好像对所有人都这样上心,哪怕是婢女呢。这也不知究竟是福是祸。 回到了温暖的被窝之后,乔倾月的确觉得头有些昏沉,也就是喝过了醒酒汤,才不至头昏脑涨地倒头就睡,她眨巴着眼睛看着夜栀欲言又止的模样:“你有话想说?” -本章完结- 026.国丧,丝竹 “你有话想说?” “娘娘睡吧。”夜栀面无表情,的确有话想说,却也不是个耽误娘娘就寝的借口。 “说吧。”乔倾月翻了翻身,单手撑着脑袋,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静候夜栀开口。 “娘娘今日此举是为了试探皇上。”夜栀笃定,所以这绝不是一个疑问句,她很了解自家娘娘,却有些疑惑她为何没有试探到底。 乔倾月与夜栀对视了一会儿,看到她目光里的坚定和不容置疑,于是点点头,并不否认。 “那娘娘可试探到了什么?”此句话音末微有上扬,听似疑问句,可从夜栀的口中说出,夹着她的冷静与淡漠,她仍旧肯定自己心里的答案将与听到的相当。 乔倾月笑了,笑靥如花:“没有。” 今日她原本确是带着试探的目的去了梁缘殿,与顾凰翊对饮时,哪怕有那么几刻被他的面庞和迷离的眼神迷住了,却也仍旧一直在心里打着小算盘。但算到最后,却没算出胃疾这一茬,看到顾凰翊隐忍着疼痛打发她回宫,什么也不肯说的模样,乔倾月竟是在那一刻有些心疼这位君主。 一定是受了太多的打击……才在上天眷顾后变成了这幅模样吧。 乔倾月信了,她信了,似是毫无条件地信了。风花雪月的他,暴戾血腥的他,冲动残忍的他,金戈铁马的他,英俊潇洒的他,霸气威严的他,温柔细腻的他,绅士儒雅的他,虽然不知道哪个才是他真正的面目,但是……好像都是天凰国的君主,是他啊,是顾凰翊。 这样想着,乔倾月的唇边竟露出了一丝甜甜的微笑。 夜栀望着她,深谙了许多事情,她掩下帘子,吹灭烛火:“睡吧娘娘,剩下的事,该是夜栀的事了。” 乔倾月翻身,轻甩几下撑酸了的胳膊,很快便入了梦。夜栀察觉到软榻上没了动静,这才轻悄悄地退出内寝,她总觉得,娘娘和皇上,该是一对璧人,可这三年来……却不知为何这般模样。她怨极财权,怨极阴谋,愿早日能够有一个了断。 夜极深了,宫中各处都静谧无声…… 翌日清晨,后院种下的花草,迎着四月底的春日,露出了几个骨朵,为雨霖宫平添了几丝勃勃的生机。勾心斗角、错落有致的宫檐,倒下荫蔽的影子,衬得这深宫在晨光熹微时却偏有些阴冷。 乔倾月睡得很沉,直到日上三竿,约莫巳时,这才被闹了意见的肚子给唤醒,水儿忙上了膳食,既是早午合并,昨夜又有些醉意,这主食便吩咐了粥来清清肠胃。 “娘娘,皇上今晨仍旧寅时起床,照例早朝,像是没睡。”夜栀就像个被乔倾月派去监视顾凰翊的探子似的,待她刚在宫殿二楼的食厅中坐下,便汇报起了皇上今早的情况,一切水到渠成得就像乔倾月吩咐过她一样。 实则不然。 乔倾月只是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对于他似是没睡并不感到差异。比起这个人,她倒更关心另一件事:“我的弦月筝还在乔府吗?” “回娘娘,在的。”夜栀上前一步,腰间始终佩剑,“娘娘想弹筝了?” 夜栀回想乔倾月昔日说自己断然不会进宫为皇帝弹奏哪怕一曲,更不会为皇后之类的莺莺燕燕弹奏半音,因此一直将最心爱的弦月筝闲置着,久久不动,甚至都不愿将它带入宫中。 或许这个令人捉摸不透的皇帝是有魔力的,起码还魂后的他定然是有魔力的,他让娘娘近日来变了不少。 “嗯,备着吧。” 乔倾月吩咐备筝后,夜栀立马派人着手准备了,这种事情,并不需通过小安子来送密信向府里告知,本来倾妃娘娘闲得发慌想一展琴技就是光明正大的事情,再说,倾妃爱筝也是众所周知,何必躲躲藏藏。 于是,没两日,那弦月筝便小心翼翼地被抬来了。 “娘娘,筝已安置到琴房去了。”水儿安排乔府抬筝的奴才将其抬至二楼稳妥地放好后,便来跟乔倾月复了命,“奴婢看这筝也是旁置许久了,便顺手拂了灰尘,罩上了皇上前几日派人送来的上好锦缎。” “拂了灰?”乔倾月皱了皱眉。 这筝是要养的,筝养得不好,音色也就不动人,曲儿自然不好听了,虽然久置积灰,但这灰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擦了去的,以往在乔府里,她从不让下人打理她的古筝,哪怕是真的有灰尘了,也要她亲自处理才好。 “娘娘放心,奴婢在宫里伺候人惯了,也知道这些宝贝不能随便乱动,奴婢没有用水擦拭的。”水儿像是看出了乔倾月的心思,也知道她不似别的主子犯得着为这点事让她跪下请罪,只当是轻松地解释了一下。 乔倾月这才松了口气,轻点几下头。 她善琴技,却不似别的大家闺秀一般善古琴,偏偏爱这前朝才发展演变来的筝。想来也是,她自入宫起,就再未动过她这如此宝贝的弦月筝了,无人来听,又何必弹奏,可今日她竟忽然有些想念。 乔倾月领着一行人入了琴房,那罩筝的锦缎也已被取下,只见一个约莫五尺长的筝立在两个与之相配的筝架上。走近了看,那筝是由上好的紫檀木制成,以蚕丝上了21根张弛有度的好弦,琴头雕刻的是一只有栩栩如生的凤凰,搭有祥云在侧,与龙袍相配起来,着实是相得益彰。而它名为弦乐筝,则是特意在琴头边缘处额外雕出一个弦月来与乔倾月的闺名相配,因此这琴的外形更是与其他的筝有些不同。 乔倾月刚刚走近那弦月筝,想要落座抚琴,夜栀便疾步上前将乔倾月拦了下来:“娘娘,如今还是国丧,禁止丝竹。” -本章完结- 027.皇皇皇皇上驾到 太后娘娘驾崩的国丧,约莫还有十日才满三十六日,若是此刻在后宫中弹筝,让那些文官或是其他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定然是对娘娘不利的,到时史官会记载乔倾月仗着家族权势,不将已故太后和当今皇上放在眼里,无视朝纲,不敬皇族,再加上他人的三言两语,皇上便是想救也救不了她。 “我知道,放心吧,就是闲来无事,调调音罢了。”乔倾月望着夜栀那紧张的模样,不禁轻笑出声,她伸出纤细白嫩的胳膊,将她拦到自己身后去,仍是在弦月筝前坐了下来。 语罢,乔倾月轻拨离她最近的那根线,轻侧耳,听那幽微欲绝的声音,辨识着走音的方向,然后再轻微挪动压在弦下的筝码,再拨,再听,如此便又拨下第二根弦。调到后面,乔倾月站起身来弯着腰去,才能移动筝码的位置,琴弦很紧,她有时会为了不让筝码倒下而很费力的上抬琴弦,但又怕抬得厉害了让弦断掉,看起来着实不是传说中弹琴那么优雅动人的。 “娘娘,这些粗活怎能让您做呢。”水儿看乔倾月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疼的腰,便走上前去拉过她的手阻止她继续调音,为了试按弦的松紧,乔倾月左手三根手指多了条红色的弦印,“您吩咐一声这小木块应该摆在哪里,让奴婢们做就是了。” 乔倾月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继续调剩下几跟最粗的琴弦。 “你还是别管的好。”夜栀站在乔倾月身后看着,半分心疼的意思都没有,也是跟她没大没小惯了,知道她弹琴时伤手才更深,而调音这活儿,不懂琴的人是断然做不来的,“咱家主子皮糙肉厚,这点不碍事。” 听见身后某人说自己皮糙肉厚,再看看自己白嫩细腻光滑紧致的肌肤,活脱脱倾城大美人一个,于是大美人有些不乐意了,回眸瞪了夜栀一眼,不甘示弱地反驳:“哪有你这个武人皮糙肉厚。” 听着这主仆俩谁也不让谁的言语,水儿竟无奈地有些无言以对。 几人欢笑间,这弦月筝的音也算是调准了,乔倾月正准备去隔间用午膳,便听到楼下小扇子的一声尖叫:“啊——” 偏是尖叫还不算惨叫,直教众人着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纷纷趴在二楼的护栏上俯瞰,随后又听一声:“皇皇皇皇上驾到——” “……”众人默。 想是这小扇子进宫还不多久,几乎没见过皇上几面,而这皇上还魂后,他这定然是第一次见他,怕是被那一身黑色的龙袍、威严的表情、令人敬仰肃穆的气质吓着了呢。 乔倾月匆匆下楼,把丢人现眼的小扇子从地上拉起来,哄到自己的身后去躲着偷看他心心念念的皇上,尔后欠身请了个礼:“参见皇上。” “免礼。”顾凰翊微动脖颈,探向藏在乔倾月身后的小扇子,也不知这孩子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他真的太吓人了么,倒也没见过别人被自己吓着。 乔倾月薄罗澹衫,出到院子里竟觉得这初春的天还有些凉,不禁隔着层纱摸了摸有些起鸡皮疙瘩的手臂:“皇上是来雨霖宫用午膳的吗?那可不好,肯定是比不上皇膳了。” -本章完结- 028.摆驾芙清宫 顾凰翊眼睛下瞥,扫了她那看起来就弱不禁风的小身板一眼,似是意识到了乔倾月的微冷,于是望向她身后的夜栀、水儿等人:“还不去给你们娘娘加件衣裳。” 水儿闻声连连说好,便去取褙子了。 顾凰翊踱着步在前院中四处看着,踅来踅去间,偶然发现这雨霖宫竟是双层制式,这在古代后宫中的确少见,倒不觉自己刻意给她安排了一个偏宫却是送去福祉了,不禁感觉有些好笑。 “午膳就不用了。”顾凰翊从水儿手里接过她取来的青绿色褙子,亲自搭在乔倾月那身淡绿与白相配的单薄襦裙外,毫不违和,尔后道,“朕本想去芙清宫,却听到这边有琴声,便闻声过来看看倾妃是不是触犯了什么宫规罢了。” 乔倾月闻言在心中忖度着,没想到这皇上耳朵居然这么好使,她明明已经将音量压得很低了,难道因为琴房在二楼所以宫墙的隔音效果对其不起作用?不过看他又是笑得这样温和英俊,想来是根本没有要罚她的意思。 于是,乔倾月端雅地走到顾凰翊的身侧去,挽着他的胳膊:“既然这样,我倒也听说黛姑娘近日病了,不如随圣驾一同去芙清宫瞧瞧?” 顾凰翊颔首,拉下她的胳膊,仰首向宫门走去,乔倾月便也跟上,水儿、夜栀、小扇子见状也随了过去,倒竟没见到小景子的人,着实有些奇怪。 许是听到自己身后的脚步声有些杂乱,顾凰翊忽然一回头,看到自己好不容易甩掉小景子后,只不过去了趟雨霖宫,身后就莫名又跟上了四个人,他轻摁眉心,似乎有些苦恼:“你们三个回去吧,倾妃跟着朕便好。” “可是……”三人刚想说什么,就又被乔倾月打断。 “没有什么可是,皇上的话听不明白吗?”乔倾月朝三人眨眨眼睛,示意让他们听话,于是水儿和小扇子踌躇着回雨霖宫去了,唯有夜栀定定地站在那里挺直腰板,无论如何都不肯走。 顾凰翊望她一眼,却在声音中听不出他不耐烦的意思:“夜栀?” “属下自小一直跟着娘娘,哪怕她如厕都寸步不离,皇上恕罪。”夜栀直勾勾地看着顾凰翊,面无表情,甚至气势都有要压过顾凰翊的意思。 顾凰翊看了她许久,像是回敬着她那毫不畏惧也不愿相让的直勾勾的眼神,着实有些佩服这样的女子,他不说话,就当是默许,然后转身继续向芙清宫走去。 芙清宫离雨霖宫并不多远,原主的记忆告诉他,乔倾月跟林千黛间并无任何勾心斗角的意思,并不能说两人心中毫无城府,反倒林千黛的城府比谁都深,偏偏两人在后宫中确是好姐妹无疑,这番景象,也是极少见的。 “皇上驾到——”没有太监来宣,乔倾月就干脆站在芙清宫门口捏起嗓子模仿着小景子的声音,朝着内院喊道。 -本章完结- 029.莫喊我倾妃,叫倾月姑娘 “倾月姑娘又说笑了。”林千黛的贴身宫女月鸣闻声出来,这闺名,想当初还是乔倾月亲自给起的。 凡是芙清宫中的宫女,都知道,只要是乔倾月来了,都不许参见倾妃娘娘,偏要叫她倾月姑娘才好,而乔倾月和夜栀也纷纷喊林千黛是黛姑娘,说是这样听起来像平民人家,倒是远了后宫的乌烟瘴气。 只是月鸣刚刚踏足出来,便真的见到了顾凰翊,以为自己失礼,匆遽跪下,声音有些发颤,生怕就这样被处罚了:“皇……皇上……” “平身吧。”顾凰翊目光如水,只低眸扫了她一眼,语气温润如初。 月鸣双肩微颤,惊讶地抬起头看了顾凰翊一眼后又立马低了回去,好像有些想不通的意思:“谢……谢皇上……” “月鸣,怎么这许久……咳咳……还不领着倾月姑娘进来?”不多时,宫内便传来林千黛有些虚弱的呼唤,伴着令人心疼的咳嗽声。 乔倾月和顾凰翊对视一眼,便一齐走了进去,月鸣这才站起身来,疑惑地看着这貌似有些和谐的二人,越发是想不通了。倾月姑娘跟皇上有仇似的,见面就打,这点,她是确信无疑的啊。 步入芙清宫的主厢房后,乔倾月加紧了步伐走到林千黛的软榻边去坐着,看她脸色苍白,双唇无光,有些担心地皱眉蹙额:“你这家伙,怎么又病了?我天天跟皇上斗来斗去就够累了,你不能让我省省心吗?” 林千黛无奈地一笑,抬眸便见到顾凰翊,于是挣扎着想要起身:“臣妾参见皇上。” 她正准备坐起身下床行礼,乔倾月就把她摁住了,逼迫她躺回床上去,然后回眸看到顾凰翊一眼,不满道:“听我话,以后病了的话都不用跪这臭皇帝。” “朕何时又惹倾妃你了?”顾凰翊闻言感觉着实好笑,明明方才对他态度还好,这时偏偏又一口一个臭皇帝地喊起来了。 乔倾月不理他,问月鸣道:“传过御医了吗?” 月鸣听到乔倾月问起御医,也不管什么姑娘的称呼了,慌忙又下了跪:“回皇上,回倾妃娘娘,奴婢日日去传御医,可他们偏都是见利忘义的人,不肯来为娘娘诊病。” “月鸣!”林千黛的话语听起来夹杂着微怒之意,后又有些无奈,叹了口气,转了话锋,“叫倾月姑娘。” 她是大将军林千翕最宝贝的妹妹,可是偏偏自小就体弱多病,后来又被送进宫中伺候皇上,相较陆婉之和柳蓁蓁一个比一个风姿绰约,又懂得讨好男人,她自然不得皇上太多的欢喜,又哪有几个奴才肯待见她,更何况御医呢。 月鸣不言,始终跪着。 “皇上!皇上!皇皇皇皇上!”此时,忽然,芙清宫门外传来了一阵又一阵太监的喊声。 乔倾月听着这激动的语气,还以为是小扇子有什么急事追来了,忽然起身向门外探这脑袋,可是,来的人倒还真不是小扇子。 -本章完结- 030.你们这些狗奴才 小景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一冲动就要上去抱顾凰翊大腿了,被他一侧身闪开,小景子这才长吁短叹地淡定了许多:“奴才可找着您了!” 然后,他便上下打量着皇上,生怕他离开的这会儿让皇上遇到了刺客。不过,呃,好吧,即使真的遇到刺客,也只有顾凰翊保护他的份儿,哪轮得到他担心皇上。 “谁要你找了。”顾凰翊看起来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这话语中竟让乔倾月听出赌气之意,不禁觉得两人之间情意浓浓、眉来眼去,于是坏笑起来。 顾凰翊瞥她一眼:“笑什么?” 乔倾月慌忙摆手。 “景公公……”月鸣抬眸看着,小景子来的倒是时候,她不禁呼出了声。 顾凰翊这才想到,有些时候没有小景子还真的不行,于是开口吩咐:“去太医院,把宋子承给朕叫来。” “啊?奴才才刚找着您,您就又打发奴才走?”小景子愁眉苦脸地看着几个人,有些不情不愿。 但顾凰翊只是一斜眸瞥他,他就又慌忙应好,然后连滚带爬地出了芙清宫,给自己这性情捉摸不定的主子叫人去了。 “奴婢谢皇上。”月鸣这才又肯起身,去给顾凰翊和乔倾月沏茶了。 “喂。”乔倾月戳了戳顾凰翊,“我来探望黛姑娘光明正大,你来干嘛?” 顾凰翊瞅她一眼,倒对她这句话没什么不满的意思:“黛妃也算是朕的人,朕如何不能来看她?” “你什么时候把我们当成过你的人了?”乔倾月不禁翻了一个白眼,对顾凰翊的解释半分都不满意,然后转身去给林千黛投了个湿手帕敷在她的额头上,捋了捋她的碎发。 顾凰翊此前本就对乔倾月不好,也没有多么待见林千黛,这会儿偏说她们都是自己媳妇了,怎么能让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手怎么了?”林千黛感觉乔倾月不经意触及她的皮肤时,并不像往日那么光滑,感觉有几个凹下去的小口,她抓过她的手来细细看着,“弹琴了?” “没,调了音。”乔倾月将她的手缩了回来,一副笑嘻嘻的样子,“许久没弹,双手不太听话,小事,习惯啦。” 乔倾月数年用肉指弹筝,双手本是有茧的,可如今三年未曾碰过她的弦月筝弦,茧子消退了些,如今又重新去调音,左手压弦,右手拨弦,难免有些不打紧的印痕。 “女孩子家弹琴是好,怎么偏偏弹琴这么优雅的事情是个折磨人的活儿。”林千黛叹了口气,她是不会弹琴的,什么琴也不会,看她体弱多病的模样,舞是更不会的了,唯独歌喉倒是不错。 乔倾月不语,轻笑出声。 “朕见你们姐妹二人聊得倒是开心,如此站在这里,朕倒是多余了。”顾凰翊在一旁听着他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完全忘记身边还有个他的存在,不免有些醋意。 只是乔倾月从他的语气中听出醋意后,真是惊讶得不行。 “你本来就挺多余的。”她睨了他一眼,自确认他不再是以往的那个皇上后,乔倾月跟他说起话来越发没大没小,“所以,你可以走了。” 顾凰翊颔首,将双手背在身后踱步出了芙清宫:“甚合朕意。” 如此,小景子一会儿回来后便又见不到他人了,他还能因此再多逍遥一会儿,后宫之中四处转一转,也不会有人一路尾随着他,乐得自在。 “皇上好不容易来一次,这就被你赶跑了。”林千黛有些无奈地看着乔倾月,却又是姐姐般宠溺地朝她笑笑,两人分明都是一般大的年级,正直二九年华,可这黛姑娘偏偏比倾月姑娘看起来要成熟、懂事些。 乔倾月俏皮地笑着,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打着林千黛的趣:“反正黛姑娘对皇上也没情嘛。” 林千黛只微笑,也不出声。 有情?无情?究竟如何又与她何干呢?她既已经嫁入宫中,便只得接受这勾心斗角、以极深的城府保住性命,更由不得她到底是不是真的爱这位夫君。 她的家境不如乔倾月这般,性子更不如她聪颖直爽、古灵精怪。况且,哥哥林千翕还在朝廷任职,又是握着十万大军的将领,本身对于皇上来说就是一个无法掌控的后患,万一她在后宫不令皇上满意了,哥哥恐怕也仕途不顺吧。 “皇上,宋太医来了。”不久后,小景子便领着宋子承来了芙清宫,人还未出现就先报了个信。 可当他随宋子承身后走进来时,却发现这皇上又不见了踪影,有些恼怒,但很快又把这敢有不敢发的怒气压了下去,无奈道:“倾妃娘娘,你说这皇上怎么跟你这般调皮了呢。” “那可怨不得我。”乔倾月吐了吐舌头,示意宋子承不必多礼,赶紧诊病才是正经。 小景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那宋太医,可麻烦你了,奴才就先走一步去追皇上了。” 乔倾月闻声连连点头,心想着让他赶紧去追,搞不好还能把皇上追成断袖呢,毕竟这两个大男人这么多年了形影不离…… 宋子承也不跟小景子多言,更加不在乎他是留下看着还是先走一步,只到林千黛身旁把脉去,又开了几副方子。 “黛姑娘如何了?”乔倾月见宋子承放下毛笔,便匆忙上前询问。 宋子承将那方子交给月鸣后,才回了乔倾月:“回倾妃娘娘,黛妃娘娘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旧疾发了,依臣的方子调养几日便好,也该多出去走走。” 乔倾月这才稍稍放了心,轻轻点头,赏了宋子承就让他走了,哪知这会儿有人又匆匆地闯了进来,也不管外面太监、宫女拦着她,毫不讲规矩。 “宋太医!宋太医!放开!你们这些狗奴才!让我进去!”芙清宫的前院中吵吵闹闹的,一听便知是柳蓁蓁身旁那撒泼撒惯了的暮词。 -本章完结- 031.去扶辰宫看戏 乔倾月安抚林千黛让她躺着休息,又吩咐了月鸣去抓药、煎药,与夜栀一同出门去瞧瞧:“放肆!” 暮词一听是乔倾月的声音,不满地瞪着她,却显然是收敛了许多,蓁妃娘娘提醒过她,要小心倾妃的,毕竟现在她跟皇上的关系缓和不少,父亲又是左丞,总比她高那么一层。 此时,宋太医又踏出门来准备回太医院,却被暮词拦住了。 “宋太医!我家娘娘动了胎气!你快去看看吧!”暮词一脸的焦急,此刻也没功夫跟旁人多计较,只催着宋子承赶紧前往扶辰宫。 哪知宋子承一点也不焦急,伸手把她揽到身后去,一如既往朝门外走去,冷漠无情,什么话也不说。 见暮词不肯罢休地又追了上去,缠着宋子承不放,而宋太医又根本懒得开口搭理那撒泼的小宫女,乔倾月走上前去,嫣然一笑:“你这不知好歹的小丫头!不知道宋太医只听皇上吩咐吗?” 转而,她又对宋子承说道:“宋太医,扶辰宫的丫头骄纵惯了,不必理她,今日谢过,您请回吧。” 宋子承抬眸,将那清雅冷傲的目光,投向了方才趾高气昂而如今又不乏端仪衿贵的乔倾月。 “倾妃娘娘真是多管闲事了!奴婢是在跟宋太医讲话!凭什么林千黛就可以……”暮词闻言可急,出口竟唤了别宫主子的大名,于是立即打住。 只听蓁妃说宋太医的医术数一数二,偏要他来才行,却不知这人如此冷漠,毫无医德,根本不管病人如何,而这乔倾月看起来也是嚣张跋扈,竟说宋太医只听皇上吩咐。 “微臣多些娘娘解围。”虽说乔倾月也没做什么,只是多管闲事说了一句话,但宋子承还有躬身行了个礼,快步走了。 “龙子若是有事!定然要你好看!”暮词狠狠地瞪了乔倾月一眼,然后狠狠地将她向后一推,立即跟上去追宋太医了。 乔倾月向后踉跄了几步,被恰好出来的夜栀接住才幸好没有摔倒。 “泼妇。”乔倾月摇了摇头,转身又回到林千黛身边去。 林千黛也不问她外面是何情势,她本就不想关心这些,她的手段是很多,心也的确狠辣,但原则还是不变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所以,她的这些本事向来只用在危机性命的关头时。 不许久,月鸣煎了药送过来,见林千黛服了药后,乔倾月这才放心,又多嘱咐了她几句,便也随夜栀离开了,她还准备去扶辰宫看看重头戏呢。 “娘娘,去扶辰宫吗?”夜栀深谙乔倾月的小心思,走在高耸的宫墙之间,她询问道。 乔倾月歪头看着夜栀,巧笑嫣然:“那也要先打扮一番,再去看戏啊。” 若是暮词偏要在皇上面前告她阻拦宋太医的状,她就可以顺便借此机会喊个冤,跟顾凰翊调个情,毕竟貌美如花才能*,娇柔可人才能忽悠忽悠他关于微服私访的事情,多合算的买卖,她早就想好了。 哦对了,更重要的是,打扮得好一些再去看戏,更气人呢。 况且,暮词还要跟宋子承纠缠许久,顾凰翊也不会立刻赶到扶辰宫去看那几个女人撒泼,仔细打扮一番,时间完全来得及。 -本章完结- 032.美到让人沦陷 “水儿。”一回到雨霖宫,乔倾月就唤来了水儿,让她抓紧时间给她好好打扮一番,什么复杂的发髻啊,华美的宫装啊,精致的妆容啊,通通的来。 要让乔倾月在乎自己的仪态和容貌,多么难得。湖水色的宫装上用金丝绣着花蝶,云鬓绾成凌虚髻,如云盘回,凌托顶上,斜簪鎏金发钗,别有水蓝花饰和湖蓝啬徒案点缀的银质流苏钗,水滴般的眉心坠为其更添韵色。 “娘娘这样打扮一下真美。”水儿仔细端详着临时的这尊作品,看着乔倾月的韶颜雅容,都不禁有些佩服自己的心灵手巧。 乔倾月清浅一笑,缓缓地起身,生怕这个看起来繁复又脆弱的头发忽然散开了:“比柳蓁蓁美吗?” “那是自然。”水儿甜甜地笑着,一直盯着她看,怎么看也看不够呢。 “娘娘,起驾吗?”彼时,夜栀从宫室外走了进来,看到乔倾月的打扮丝毫没有任何动容,毕竟她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娘娘这般,但还是觉得有些惊艳的。 乔倾月应了声好,有些不太敢点头,毕竟除了封妃大典,这是她头次主动要求精心打扮,还绾了这样令人心烦的发髻,总归有些不太习惯。 “娘娘,您别怕啊,水儿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自信的,断然不会散的。”水儿发觉乔倾月有些拘谨了,大致是因为这幅打扮的原因,于是说句话想令她宽心。 乔倾月这才试着点了点头,发髻轻摇而不坠,虽说不坠,却仍是让她极没有安全感的,还是平日的垂挂髻要好些,自然又活泼。 她叹了一口气,一脸愁容:“以后再也不要绾这种发髻了。” “那奴婢再学学别样的。”水儿忙应答着,然后就开始很认真地思索下一次该给娘娘绾什么样的发,“是倾髻呢还是百合髻……” 乔倾月打了一个手势,以表示内心的抗拒,尔后吩咐了一声:“夜栀,我们走吧。” 于是,夜栀扶着乔倾月,小心翼翼地踏出了门槛。 这是乔倾月难得主动来到扶辰宫,这里显然要比雨霖宫碧瓦朱甍些,更似云台仙殿,一看便知究竟是谁更得皇上的宠爱,她不禁露出一抹讥诮的笑容。 在门外听来,里面可是热闹得很,暮词又哭又闹的,柳蓁蓁即便动了胎气也很不安分。刚进宫殿的前院,就见太监、宫女们纷纷跪在地上,愣是不敢抬头偷瞥宫室内的情况,分明是一股子硝烟味,呛鼻得很。 “皇上,倾妃娘娘来了。”小景子守在外面,见乔倾月来了,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匆匆入宫室躬身通禀。 小景子只觉得,娘娘好美,娘娘好美,娘娘好美,娘娘这样一打扮竟比蓁妃和陆婉后美太多。然后开始幻想皇上见到娘娘后会是怎样的反应。多么郎才女貌,多么珠联璧合,他感觉自己要沦陷了,不,他替皇上沦陷。 顾凰翊扫了卧在榻上的柳蓁蓁一眼,转身望向宫门,眉目不动,双唇微张:“传。” -本章完结- 033.因为倾妃动了胎气 听到这一个字,才不管小景子接下来是要说“倾妃娘娘驾到”还是“传倾妃娘娘”之类的话,总之乔倾月就急忙从跪地的下人们间找了些小路穿了进来。 她笑得娇柔又甜美,欠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不等顾凰翊让她平身,她就自顾自地站起来了,杏眼微眯,打量着此刻扶辰宫内的情形。真是稀奇,暮词竟然也在一边跪着,哦,还有一个御医在一旁站着,宋子承宋太医。 见到乔倾月来了,扶辰宫的人听得着实不高兴,只听暮词义愤填膺:“皇上!方才就是倾妃拦着宋太医!不然我们家娘娘也不会动这么大胎气!差点就……就……” 暮词没忍心继续说下去。 听过暮词的恶人先告状后,乔倾月迈着细碎清浅的步子走近些,只明媚清丽地笑着,也不发声,杏眸一瞥,与软榻上卧着的柳蓁蓁的目光对上。 见了乔倾月,柳蓁蓁有些惊讶,她素闻乔家小姐风姿绰约、相貌极佳,自她入宫这三年,她还真没发现,没想到人一打扮,的确不差,还胜她一筹。 “哦,是吗?”顾凰翊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攒冰带雪的意味,像是对事情到底如何发生以及龙子有没有事都漠不关心。 乔倾月一转眸,眸中流光,神采奕奕,又望向了宋子承那边,一暖一冷两种实现相遇,宋子承僵住了,方才他见到的娘娘,可没如此美艳动人。 “倾妃娘娘。”他行了个简单地点头之礼,神色并无异变。 见这情形,乔倾月便是明白了,宋子承果然无罪,当然无罪,本就是暮词仗着自家娘娘深得皇上喜爱来撒泼闹事的,这会儿还怪她。 “皇上,宋太医的确是我拦的,想处罚我什么,您尽管说。”于是,乔倾月肆无忌惮了,她双手环抱在胸前,以一副居高临下之态看着顾凰翊,“或者如果冷宫重建好了,直接干脆把我送回去也成。” 顾凰翊听着乔倾月这番话觉得好笑。哪有命令皇上给自己下处罚的女子,她究竟对冷宫的生活是有多么的眷恋。 “爱妃说笑了。”顾凰翊的双眸紧锁在乔倾月的身上,如墨深邃,却不知他是在欣赏她的倾城绝色,还是在洞悉她的内心。 乔倾月不觉双肩一颤,对视着他的眼神,竟觉得周围都是冷意。顾凰翊平日的笑若春山、柔似熏风根本就不是他的真面目,他的眼神真冷,可是冷中却又让她觉得有那么一丝丝暖意。 “不笑,不笑,我很严肃的。”乔倾月假笑几声,然后又将韶颜板了起来,貌似真的很严肃的样子。 “子承,给蓁妃娘娘还有这位暮词姑娘介绍一下,你们宋氏家族的规矩。”顾凰翊先是回敬了乔倾月一抹笑容,再是转身面向跪在自己面前的宋太医,冷漠如初,语气如此笃定。 -本章完结- 034.爱妃受委屈了? 软榻上的柳蓁蓁身体一僵,他竟称呼她为暮词姑娘,这显然是不满和嘲讽之意。她有些不敢相信即便她动了胎气以致龙子差点有损,顾凰翊都要为这点小事跟她计较到底。 “回皇上,宋氏家族世代以医术相传,以皇命聚之,唯皇命是从,其余达官贵人若有不适,不归宋氏诊治。”宋子承拱手作揖,看几眼顾凰翊,又看几眼柳蓁蓁,看得她心里直慌。 “皇……皇上……臣妾也是担心龙子……这才命暮词……”柳蓁蓁早已发觉情势对她不利,挣扎着要从软榻上坐起来,开口求情。 即便顾凰翊那日在她面前装出了所谓的本来面目,可是方才发生的事情……柳蓁蓁太清楚了,皇上变了,是真的变了。 但是她不能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暮词身上,毕竟她是她派去的,而且也虽然娇蛮任性,却也不是不重情义的人,暮词在自己身边跟了这么多年,若是因为这一点小事折了,她替暮词不值。 “罢了,不必说了。”顾凰翊打断了她,免得听多了还让自己头疼不已,转问宋子承道,“龙子可有事?” 宋子承轻点了一下头以表恭敬:“回皇上,暂无大碍。” 顾凰翊颔首,将目光中的冰冷收敛了几分,转头看向被冤枉的乔倾月,声音中带着些调侃的意思:“爱妃受委屈了?” 乔倾月狐疑地抬眸看了顾凰翊一眼,与他目光恰好对上时有些不太自在:“没有。” “皇上,娘娘倒是没受委屈,可差点受了伤。”夜栀向来为自家主子打抱不平,方才乔倾月又在芙清宫门口被一个下贱的奴婢狠狠推了一下,她可不是不算账的人。 跪在地上的暮词把头埋得更深了,浑身发颤。她当时也是急得失去了理智,不然不管自己多么蛮横、目中无人,都断然不会轻易对别宫的主子做出这种行为,尤其是乔倾月。 “夜栀!”乔倾月侧头瞪了夜栀一眼,想让她住口。 柳蓁蓁不解地望着这三人,也不知除了宋太医之外还发生了什么其他的事情,又疑惑乔倾月为什么会阻止夜栀为自己打抱不平。 而乔倾月想得只不过是……假装表现一下自己很坚强而已!这样才能更好地让皇上怜惜自己,嗯,就是这样。 “夜栀,说。”顾凰翊的声音充满了威严,让人无法抗拒。 夜栀也就如实道来,将刚才暮词差点推倒乔倾月的事情不添油不加醋地说了一遍,让柳蓁蓁顿时发慌了,皇上定会认为,是暮词仗着扶辰宫的势欺人了。 “皇……皇上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奴婢也是一时情急!”暮词接连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额头都有些破了皮,渗出些血来。 柳蓁蓁见状,虽有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却也不能坐视不理:“皇上,暮词她一定是太担心臣妾了,所以才……” -本章完结- 035.爱妃今天打扮得很美 顾凰翊看着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也算是主仆情深。况且柳蓁蓁也不算无情无义、心狠手辣,还懂得帮自己的宫女求情,他也没打算怪她们:“平身吧。” 暮词惊愕地抬头看着顾凰翊,没想到他居然会这样轻易放过自己。 可乔倾月偏偏这时发话了,她黏上了顾凰翊,挽起他的胳膊,仰起小脸,笑得迷人:“皇上,臣妾受到了惊吓,你说,怎么办吧。” “既然如此,摆驾梁缘殿,倾妃随行。”顾凰翊又笑了起来,但眼神依然看不出什么情绪,这样真吓人,真的,他明明不想笑的,他明明此刻是冷漠的是无情的,却偏偏笑着,“蓁妃安心养胎吧。” “臣妾……恭送皇上。”柳蓁蓁也没别的话可说,毕竟皇上没有怪罪,于是恭送过后就趟回软榻去了,龙子此刻总归比皇上重要,母凭子贵这件事情是错不了的。 可她不知道啊,这肚子里的孩子,跟如今的顾凰翊,半分关系都没有呢。 回梁缘殿的龙撵里,窄小的空间中,弥漫起一股暧昧的气息,乔倾月心生一种不祥的预感,想起那日他在梁缘殿的所作所为,她还有些心有余悸。 于是她缩在角落里,偏是要离顾凰翊越远越好,待去了梁缘殿,宽敞些再收拾他,不然她总觉得,在这小小的龙撵之中无人看见,皇上不知会对她做出什么来,起码到了梁缘殿,她还有逃的机会。 “爱妃方才还故意殷勤,现在何故躲朕?”顾凰翊故意坐得离乔倾月近了些,右手抬起她的下颌,彼此之间都能感觉到对方温热的气息。 乔倾月是跟顾凰翊有过亲密接触的不假,每次都是他粗鲁地强迫她,从来没有如今日这般过,她倒有些躲闪,极不自在,她根本猜不到他的心思:“我没有。” “没有?”顾凰翊龙眸微眯,放开她的下颌,却又凑得更近了。 忽而,他的脑海中迅速闪过许些片段,是梦里的片段,那么真切,那么熟悉,与现在的场景、情节……如此相似。究竟为何……难道他穿越到这里来真的与这个女子有关? “嗯,没有。”乔倾月笃定地点了点头,在那点头的瞬间,两人的双唇不经意地擦过,一种酥麻的感觉侵袭了全身。 她此刻心中萍翻桨乱。 “皇上。”忽然,龙撵的帘子被小景子掀开了,已行到梁缘殿,他该请皇上和娘娘下撵了,却不料看到这样的一幕,“皇……皇上恕罪!” 语罢,小景子慌忙把帘子放了回去,站在一旁等着,生怕打扰了两个人。他他他……不怪他啊,他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又没有动静。 “爱妃,下撵吧。”不料顾凰翊并未说其他的什么,率先掀开帘子下了步撵,又伸出手来接着乔倾月,将她扶了下来。 乔倾月搭上他的手,故作从容地下了步撵,只觉得他的力道足够接住她,却又不会让她觉得自己的手被抓得生疼。 “若皇上没什么事,臣妾就先告退了。”她被他刚刚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弄得有些神思恍惚,心中更是一片混沌。下了步撵,她便反向向雨霖宫走去,脚步有些匆忙。 顾凰翊看着乔倾月如幽灵般飘远的背影,慵懒淡然的声音在他掌控之中地传了过去:“朕无事,难道倾妃也无事吗?” 乔倾月听了这话,立马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细想好像还真的有一件事情并未办完,于是又掉回头来在顾凰翊前面进了梁缘殿,漠视一般地把他甩到身后去。 顾凰翊看着她那股赌气的劲儿不禁轻笑,便随在她身后进了殿,还吩咐小景子等一干下人在门口守着,只要不是他发话,谁也不准进来。 于是,就这样,梁缘殿的主宫室的门扉在乔倾月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合拢了,屋内只有他二人。 “喂,你关门做什么?”乔倾月心生一种不详的预感。 大殿之内门扉紧闭,透过赭色木质窗框的糊纸向外看去,一片朦胧。这朱红雕金、流光溢彩的奢华制式间,却也不乏整洁清雅,摆设皆与往日不同,想是被他刚刚改掉了。 果然性情变了之后品味也会跟着不一样。 “爱妃今天打扮得很美。”顾凰翊缓缓地踱步走向乔倾月,每一步都踏得稳健有力,急躁与晴欲尽收,贵气与风度皆来。 乔倾月屏气凝神地望着从不远处走来的他,剑眉入鬓,眼似秋泓,那双水润清澈的眸子啊,真的比粗鲁着充满*的桃花眼要迷人得多。 “要你管。”她对刚刚发生的事情心有余悸,知道此刻不能再往角落里躲,于是干脆站到了大殿中央去。 顾凰翊见状,便也绕开她坐到了主位的软椅上,闭目假寐,潇洒自如:“爱妃今日又是刻意打扮,又是刻意殷勤,莫不是想求朕什么……” 此话一出,乔倾月才从混乱的深思中清醒过来,于是发现……他们两个的角色好像相反了。明明是她想来求皇上准许她随行微服私访,怎么成了让他来调戏她了? “是呢,皇上真是料事如神。”乔倾月果然是平日脸皮厚惯了,很快地就转变了自己的角色,那双略带胆怯、嫌弃和冷淡的眸子瞬间流光溢彩。 她缓缓地走到那主位的软椅后,开始轻捏着顾凰翊的肩膀,那宽厚的肩膀竟让乔倾月有一种可以依靠的错觉,她忽然觉得自己此刻就是一个小家碧玉的女主人,依偎在夫君身旁,生活平淡幸福。 顾凰翊还魂后的沉稳、温润、体贴,又有多少女子不会为之动容呢。 她动容了。 “说吧。”顾凰翊忽然睁眸,双唇微张,那声音听起来柔似熏风,温热的气体绕在乔倾月的手边,让她一阵酥麻。 -本章完结- 036.皇上,臣妾想要微服私访 她向侧方一绕,到顾凰翊的身侧去,半蹲着跟他勾肩搭背起来,侧脸问他:“皇上,听说您国丧后要微服私访啊?” 顾凰翊斜眸瞥了她一眼,许是在疑惑她是从何处得知的这件事情,然后轻哼了一个单音:“嗯。” 微服私访这件事情,他只和两位丞相商量过,显而易见,定然是左丞相告诉自家闺女的,大概又是希望乔倾月随着皇上一起去,在外大半年只有他二人,容易感情升温吧。 “那……皇上打算带谁去?”乔倾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想要一点一点地打入顾凰翊的外出阵营。 “小景子。”顾凰翊不假思索,说得云淡风轻。 乔倾月故作惊讶状,而她其实也的确没想到答案中只有小景子一人,于是急忙随着他的音落接了话:“只带一个太监?那怎么行!皇上您是九五之尊,若是路上出了什么差错,要怎么跟天凰百姓交代?大臣们又怎么会答应呢?” 顾凰翊听罢乔倾月的言论,轻挑龙眉,戏谑道:“听倾妃的意思,莫不是带上你就能护朕周全?” 乔倾月有些被顾凰翊的反问噎住了,她顿了少许时间,又很快反应了过来:“臣妾自然是没那么大本事,但是夜栀有啊!” 一边说着,她一边在心中佩服着自己的机警,一边表面上毫不保留地笑眼盈盈。 顾凰翊故作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看起来一副很赞同她的样子,正当乔倾月准备欢呼雀跃时,他却突转话锋。 “那么倾妃以为,大臣们不会应允朕微服私访只带一个太监出门,就会准许带两名女子吗?” “……”乔倾月。 她趁顾凰翊不注意时翻了翻白眼,真是没想到这家伙这么难缠。见他拿起毛笔批阅着留在寝宫的少许奏折,她开始继续变着法忽悠。 “皇上,一个男子在外,总需要女子照料的嘛!” “万一您衣服破了需要臣妾补啊!” “万一您无聊了臣妾可以为您唱歌跳舞啊!” “万一您馋宫中的膳食了,臣妾可以亲自下厨啊!” “万一您不高兴了,臣妾可以逗您开心啊!” “再说了,生理需求方面难道您不需要臣妾吗?” 乔倾月快速地眨着她那双大大的电眼,瞅着顾凰翊,一边说一边使劲瞅着顾凰翊。 当她说到生理需求时,顾凰翊终于将手中的毛笔放下了:“难道朕有生理需求,倾妃就能心甘情愿地满足朕吗?” “能!”为了成功忽悠他,乔倾月连仔细想想顾凰翊的问题这一步骤都省了,直接秉承着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原则,无论什么都答应。 “朕若是让你每日都来捶背揉肩,爱妃也能做到?” “能!” “若是所有的粗活都交给你,你也不会对朕说不?” 乔倾月用力地点头,实则咬牙切齿。等他真正准许她随行并出了宫门后,看她如何好好地“伺候”他! -本章完结- 037.朕同意了 “跟朕出宫微服私访可是要吃苦的。”见乔倾月如此坚持,顾凰翊似乎有些无奈了。 “臣妾知道。”乔倾月仍旧用力地点着头,那凌云髻随着她轻晃几下,发髻上簪着的湖蓝啬徒案点缀的银制流苏钗发出清脆的声响。 梁缘殿中忽然变得沉寂了,只能依稀听得到两个人彼此的呼吸声,还有那金属发钗偶尔碰撞发出的脆鸣。 良久良久,顾凰翊想起方才调戏乔倾月时的熟悉感,终于点头,忽然开口道:“那好。” 感觉到顾凰翊口中那温热的气体又一次飘到乔倾月的脖颈间,暧昧地缭绕,她倏然抬头,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那热气的来源。 “你同意啦?”说话的人瞪大了双眸。 顾凰翊颔首不语。 “这么容易你就同意啦?”说话的人长大了嘴巴。 顾凰翊仍旧颔首不语。 “不是,你为什么要同意啊?你为什么这么轻易就同意了啊?”乔倾月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也想不通他怎么就这样答应了。 顾凰翊斜睨她,好气又好笑:“朕答应了,难道爱妃不满吗?” “满意满意!”乔倾月像拨浪鼓似的摇头,那流苏轻敲着她的脸,倏而,她想起了什么,一脸防备似的转头看向他,“你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顾凰翊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双唇轻启:“你猜?” “……”乔倾月不是很想理他。 这调皮的模样,着实让乔倾月有些接受不了。毕竟,她刚刚好不容易才接受了顾凰翊的新形象,如今又在新形象的基础上多了一个新形象,她的接受能力真的是有限度的。 “朕要你答应另一个条件。”思考片刻,顾凰翊又开口了。 乔倾月就知道此事不会真的这么简单,摆出任人宰割的模样,凑近他:“你说。” “带上你宫中的两个侍卫,森木和圣垚。” 乔倾月有些疑惑,更没想到这个她以为不那么简单的条件仍旧这么简单,但无论如何,她还是点头答应了。也许……他们是皇上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吧。总之,只要能达成爹爹的期望并且让自己得到一个出宫的大机会,怎样都好。 “如此,我就先走了。”目的达到,乔倾月起身,这一会儿她的腿都要蹲麻了,起来时眼前一片黑掺着迷眼的星星,她晃了晃头,待恢复过来后,才又迈开步子向大门走去。 顾凰翊又向后靠回到软椅靠背上,开口示意打开梁缘殿主宫室的大门:“小景子。” “吱呀”一声,主宫室的大门被推开,夜栀在门口候着,看着乔倾月又蹦又跳地从里面走了出来,便随上她的步子回了雨霖宫。 看样子,事情是成了,她原本还担心如今的皇上不是哄一哄就能对付过去的人,想说服他带上娘娘微服私访可能有些难度,没想到……如此,她便不用担心了。 -本章完结- 038.朕可要好好宠幸乔倾月了 而梁缘殿中,顾凰翊闭目养神了片刻,便又起驾去了素墨殿,在那里,还有更多的奏折等着他批。 “皇上,娘娘回宫时很开心。”路上,小景子疑惑着乔倾月竟难得愉快地从顾凰翊身边离开,便随口说了一句。 顾凰翊没有犹豫:“嗯,因为朕答应让她随朕出去微服私访。” 小景子对皇上的回答感到格外惊讶,此前皇上与两位丞相在梁缘殿议事时,就听他说起过这事,无论他们怎么劝阻,顾凰翊都坚持只带他一人,如今竟又因乔倾月动摇了。 其实也好,万一皇上出了事,他护不住,还有夜栀在身边。 “朕……可要好好宠幸乔倾月了。”见小景子疑惑不已,顾凰翊开口,又说了一句更让他震惊的话。 既然穿越来此,那么梦中疑团必解,不然,何苦让老天爷费尽心机安排他穿越到这一场闹剧中来。他微服私访洞察天下局势,一边想要扭转国运,一边又要离开乔倾月大半年,若是真的离开,又有谁来帮他解了心中疑惑呢? 所以,他自然答应她了。 接天连日的宫墙外,血红色的夕阳渐渐要落入深蓝色的大海,那如迷宫般曲折的深宫小路两旁又燃起了明黄的烛火,映着来来往往忙碌的宫人们双颊微红,晚膳摆起,月上梢头,床帘落地,又逢一夜梦。 这几日,梁缘殿和雨霖宫开始为主子的微服私访准备衣物,乔倾月在宫中整日无聊,偶尔探望一下林千黛,偶尔拜访一下陆婉之,偶尔斗斗柳蓁蓁,直到三十六日的国丧结束,她才终于满心欢喜地跑回到二层的琴房。 “闷死我了。”乔倾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伸了个懒腰,她站在那弦月筝前,轻轻掀开罩筝的锦缎,筝弦随着锦缎的触碰发出了些许或沉或脆的声响,“有点乐声,这里才能算是有三千佳丽的后宫嘛。” 水儿拿来一个高度适中的红木圆凳置于筝前,待乔倾月落座,琴房中的宫女们都退出门去,守在门外,包括夜栀也出门去等候了。 铮铮—— “风吟花颂,雪啼晴晚,月鸣露重。朱漆侧畔染雨,青丝绕,听繁花弄……”乔倾月素手指纤,托劈抹勾打等基本指法熟练地流转于琴弦之间,如银击玉盘,又如雨落静湖,时而低沉渺远,又时而清脆玲珑。 这首无名的词从乔倾月的口中唱出,似有一些悲凉之意,词并不出自她之手,而是在她嫁入宫中前,一名姓氏为百里的不知名老人赠予她的,不觉其他,只觉得词韵很美。于是,她又在宫中闲来无事谱了曲,今日还是第一次相配着弹唱出来。 正当乔倾月尽兴之时,门外忽传一阵音乐的脚步声,有些沉,不像是守在门口的宫女所为,但琴声几乎将其声盖过,抚筝之人并未在意。 “嘶——”忽然,琴声断了。 -本章完结- 039.用玳瑁打造的古筝指甲 乔倾月将双手从筝弦上挪开,不禁发出一声轻呼,她看了看弹摇指时不经意劈裂的大拇指的指甲,皱了皱眉。果然太久没弹,指甲都不那么应筝了。 “娘娘!”听筝音在不恰切的位置断了,夜栀便以为是主子出了什么事情,立即推门而入,略微有些焦急地唤了一声。 见乔倾月好好地坐在弦月筝前,并未被人掳了去,也没有晕倒之类的,她便放下心来,这才目光下移,看到她的双手叠交在一起,渗出少许鲜血,又箭步上去,抓起乔倾月受伤的右手。 “水儿,传御医来。”夜栀头也不回地传唤着门口的人,吩咐道。 “不必了,剪掉之后,简单包扎一下就好了嘛,小时候也经常这样,你记得的。”乔倾月拿下夜栀的手,用左手盖了盖右手的大拇指,安然无恙似的,站起身来,正准备下楼,顾凰翊就踱步入了琴房的门。 “古筝很好听。”顾凰翊开口道。 乔倾月微怔,夜栀朝顾凰翊轻轻点了点头以示礼节,方才小景子传皇上驾到时,该行的礼她已经行过了,乔倾月见状便知方才他一直在门口听着。 此刻,水儿也愣在门口,不知道该听谁的好,只能看着皇上听他发话。 “传御医。”睨着乔倾月的左手和滴落在衣裳上的一滴鲜血,顾凰翊毫不犹豫。 话音刚落,水儿就转身跑出去了,可算是有一个人发句准话,不让她那么的不知所措了。 片刻后,张太医匆匆赶来,帮乔倾月剪断了剩下的指甲后做了简单的包扎,便声明并无大碍后告退了。 “怎么办,夜栀……”乔倾月看着自己被缠上白色小绷带的右手大拇指,哭丧着脸,“好久不能弹筝了,好无聊……” “……”夜栀斜睨她一眼,没说话。 于是乔倾月又看向顾凰翊,似乎是在用眼睛问他何时可以出宫去微服私访,顺便帮她找些乐子。 顾凰翊并未走近乔倾月,也没有如夜栀方才那般抓起她的手来看看伤情如何、包扎得如何,反而回头看了小景子一眼,小景子便立刻将双手捧着的两样物件呈到乔倾月面前。 “这些是什么?”乔倾月有些看不明白,小景子呈给她的东西,她是一样都没有见过的,更不知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顾凰翊从小景子手上取来其中一样物件,看起来像是经刻意打造过后具有特定形状的宝石,半透明的物件中,透着蜡质的光泽,其中有一件成长茄形,另三件成梨形长条状,似乎四件为一组,一共有两对。 “这是朕特意命人用玳瑁打造的古筝指甲,爱妃日后弹筝戴上它,便不会伤了。”顾凰翊走上前去几步,抬起乔倾月的手,将那古筝指甲在她的左手上比划着,然后又让小景子递过来另一样物件,“爱妃可要一试?” -本章完结- 040.娘娘该不是动情了吧? 听着顾凰翊说起来好像这些东西蛮厉害、蛮有用的样子,而且新奇有趣,乔倾月两眼放光地看着他直点头,瞬间觉得他是神仙一般的存在。 小景子又从顾凰翊手中将胶带拿回,割断取了约十公分的长条,递回给皇上。他将那胶带先在指甲上绕了一圈,然后再绕至乔倾月的右手食指上,直到缠完右手那未受伤的三指。 乔倾月一脸好奇满满的模样,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着顾凰翊,只见皇上微微一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乔倾月回到那弦月筝前一试。 铮铮—— 乔倾月并未弹一段旋律,只是用食指弹了一段刮奏,筝的声音听起来比原先更加高亢辽远了,用这古筝指甲弹筝也并未觉得有任何不适,反而那被筝弦刮得疼痛的感觉不见了。 “皇上你好棒!”乔倾月从红木圆凳上跳起来,高兴地扑到顾凰翊的怀里去,像猫和主人一般亲昵地蹭着他的胸膛。 而顾凰翊,他似乎没想到乔倾月会这么激动地扑上来,向后一个踉跄,还好这只小猫不算很沉,他这才没有摔倒,然后顺势扶住了乔倾月的双肩,这个姿势,看起来好不暧昧。 “怎么?爱妃是想把朕扑倒吗?”顾凰翊眯起双眼看着乔倾月,每当他这样时,便会让她想到狐狸和狼,紧接着一种或暧昧或危险的气息便会席卷而来。 乔倾月一愣:“皇上,什么是扑倒?就是我一扑,你就摔倒了吗?” “……”顾凰翊。 他倒是忘了,这里是古代,旁人听不懂他口中许些从21世纪带来的词汇,这让他有些苦恼,毕竟很多网络词汇在解意方面更多的追求意境,因此有些难以解释。 正当顾凰翊惆怅于不知该如何解释时,乔倾月又两眼放光地转移了话题:“皇上,你还有什么其他的好玩的东西吗?” “有,朕以后慢慢介绍给你。”顾凰翊将乔倾月从自己的身上扶开,站直了身子,忽然觉得可以借助许多现代技术来增强国力,倒是乔倾月提醒他了。 看两个人像如今这般其乐融融,皇上关心政务,后宫和平安详,在场的水儿、小景子等人都甚感欣慰,感觉无比幸福。 宫女火儿将乔倾月手上缠着的指甲取下,将顾凰翊赐的玳瑁和胶带放置筝盒中收好,又重新为弦月筝盖上防尘的锦缎。 几人随在顾凰翊和乔倾月身后一齐下楼,乔倾月忽然很想留住他:“皇上,陪臣妾用午膳吧。” 顾凰翊似乎没有想到乔倾月会有此举,他微怔了一下,笑若春山:“不了。” 尔后,他领着小景子离开了雨霖宫,或许是回了梁缘殿小憩用膳,或许是回了素墨殿批阅奏折,总之,乔倾月心里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失落。 “娘娘,你该不是动情了吧?”四下退却无人之时,夜栀站在乔倾月身边,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雨霖宫宫门的位置,读不出心情。 -本章完结- 041.出发微服私访 乔倾月随夜栀的目光看过去,宫门、宫墙,再无其他:“我没有。” 我没有。 她这样说。 微服私访的日子渐渐近了,雨霖宫和梁缘殿皆已将行程中所需的物品基本准备得齐全。 柳蓁蓁这几日在顾凰翊身边吵闹着不想让他带乔倾月随行,因此还被陆婉之罚了禁足,而右丞则是在力争让自己的女儿也一同前去,直到出发的前一日,也迟迟没有被皇上批准。 “娘娘,您看这几件衣裳,都要带着吗?”火儿和水儿这会儿正在帮乔倾月整理行装,取来了许些衣服让她来挑。 乔倾月随便取了几件来看,轻轻皱了皱眉:“既然是微服私访,当然不能被人察觉身份,这些衣裳太华贵,就不必了,准备几件素衣带上。” 火儿和水儿面面相觑,娘娘身份毕竟尊贵,怎能如市井中人一般穿得太过朴素? “娘娘!可是明日就要出发了,若是现在命锦衣局赶制的话,也来不及了。”火儿心急,又听娘娘那样说,就想找些借口阻止一下。 正当这时,小扇子从外面小碎步跑了进来:“娘娘,景公公来了。” 乔倾月点了点头,示意领小景子进来,然后又向外探了探头,不知他此时来是有何事,该不是顾凰翊反悔了吧…… 随后,小景子领着不少宫女进来了,各人手里都捧着几件衣服。 “娘娘,皇上知道您定是需要些朴素的衣裳,又见雨霖宫这边没有命锦衣局去赶制,就特意吩咐了一声。”小景子让宫女们将那些衣裳放下,开口道。 乔倾月过去看了看,样式朴素,但衣料仍旧是上好的。 “赏。”乔倾月对顾凰翊为她准备的东西非常满意,于是吩咐了身边的小扇子打赏来送衣裳的景公公和宫女们。 “谢娘娘。”接了赏后,她们便都随小景子回去了。 水儿看着浩浩荡荡离开的人们,双手捧起脸,羡慕道:“娘娘,皇上对您好上心啊。” 乔倾月不语,也搞不明白顾凰翊这能看透她心思的本事是从何事开始有的。但因为有了,所以她心里有了许些暖意与期待。 他在乎她,竟会让她这样开心。 她会对皇上动情吗?对这个最不该动情的人动情。 这天晚上,乔倾月早早地便睡了,因为她知道,在外的这些日子,她不会再有这样舒适的生活可以过了,更因为顾凰翊对她的态度,让她有些心烦意乱。 翌日,她早早地就被夜栀喊醒,带好行装,四人一齐出了雨霖宫,彼时顾凰翊和小景子已在皇宫北门等他们。 没有什么送行仪式,也没用什么王公贵族、大臣来目送,就这样低调地出了城门,明明是光明正大的微服私访,倒像是人不知鬼不觉偷溜出去的。此间,右丞和左丞一同协理政务,后宫如常。 -本章完结- 042.路遇盗贼 “皇上,我们去哪里啊?”一出宫门,森木和圣垚就不见了踪影,应是听了顾凰翊的吩咐藏匿起来了,乔倾月乐得蹦蹦跳跳,三年首次出宫,像是完全不谙世事了似的,向顾凰翊东问西问。 “在京城里逛逛。”顾凰翊其实比乔倾月更好奇,但他并未完全表现出来,只是四处看看,开口说道。 这是他第一次逛古代的大街,与电视剧里的不太一样。 京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繁华,小铺、小摊与其他相比,更多的是沿街乞讨的人和在街边倚着墙睡着的人,孩子、青年、壮年、老人皆有,这便很容易想象其他城郭的情况比这里要惨多少了。 “为什么青壮年的男子都不去读书或者找点正经的事情谋生?”顾凰翊沿街看到太多可怜的人,,忍不住问小景子道。 小景子看了看他们,又看看皇上,压低了声音:“回皇上,他们家中没钱,如何读书?这些人中本身就有许多教书先生,现在早已穷困潦倒再也教不起书塾。而那些看起来有客栈、小铺可以赚钱的百姓,实则也快要撑不下去了,哪里能收留得了其他求职的人?” “日后别叫我皇上。”听着小景子的回答,顾凰翊皱眉蹙额,为这个昔日的大国感到惋惜。 小景子点了点头,反应得极快:“少爷。” “小叶子,给他们些钱吧。”乔倾月也同情起这些人来,毕竟自己在宫中生活得锦衣玉食,哪怕是在冷宫之中也不知比他们的生活好上多少倍。 夜栀点点头,从包裹中取出钱袋,拿了些碎银正准备沿街分给这些可怜的人,身旁就有一个速度较快的影子掠过,夜栀一斜眸,迅速将手收回。 她眸光一凛,看向黑影的方向,迅速从腰间拔出佩剑,却又被乔倾月伸手拦了回去,剑气便又收回鞘中。 那黑影是一个麻衣破烂的男子,蓬头垢面,像是许久没有梳洗过,他的双颊不像路边的人那般向内凹陷,反而有些红润的光泽。他方才的速度极快,应是有些武功的,只不过被夜栀敏锐的洞察力给发现了,不然,这银子定会落入他手。 “女……女侠饶命!小的只是想混口饭吃!”见自己的计谋没有得逞,那男子急忙跪在了几人的面前,连磕了好几个响头,生怕夜栀的剑再一出鞘,别说吃饱饭,他就是连命都没有了。 夜栀扭头看了看乔倾月,等候她的发落。 “看你的样子不像是饿了几天的,但你看这些人,他们定是好多天没有吃过饭了,若是你把银子抢走了,他们怎么办?”乔倾月蹲下身来,捏住那人的下巴抬起他的头,向他指着身边更多祈求吃上一口饭的人。 男子望向乔倾月手指的方向,看到那些只会低声下气地哀求的乞丐们,眼神中略过一丝不屑的意思:“各凭本事。” -本章完结- 043.风吟花颂 “罢了,夜栀,给他些碎银,我们走吧。”乔倾月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她自然看出此人是贼,想必平日里也偷抢了不少其他人家的东西,但想到他也是无家可归、迫于生计的人,便不想与他有过多的计较。 夜栀虽然有些不太情愿,但还是拿了些碎银扔到男子面前。 但没想到男子根本不愿接受她们的施舍,一声没吭,站起身来扬长而去。 他虽然是贼,却也要些颜面,于他而言,与人动手偷来些碎银、衣物是他吃饭的本事,方才如此轻蔑街边不凭本事只知道乞求的人,他自己又怎会接受如今的施舍呢? “少爷,你看看你的好本事。”乔倾月瞪大了美眸看着顾凰翊,似要跟他比谁的眼睛更大似的,她眼神里流露出的不满之意足足要把他盯死。 顾凰翊有些无奈,毕竟此前六年真的不是他登基在位,若是他,定然不会是如今这般局面啊,可他还是替原主扛下了罪孽:“嗯,我的错。” 乔倾月这才将那不满之意收回了不少,将目光稍微放柔和了些。 小景子见这两人之间火花四射的,不忍插了一句嘴:“少夫人,您也别怨少爷,毕竟这一个多月来,改观已经很大了。” “少夫人?”乔倾月将那双美眸转向了小景子,似乎这个称呼有些不太合她的意,这令小景子吓得直咽口水。 难道不是么?皇上是少爷,妃子难道不是皇上的少夫人?虽然不是正妻,但毕竟随行出来的就她一人,少夫人就少夫人嘛。小景子无辜。 “嗯,夫人。”顾凰翊见小景子也不知该如何接话或者安抚乔倾月了,便大臂一挥,搂上了乔倾月的肩,亲密无间地带着她在大街上继续逛着,忽然,他扭头凑近乔倾月,“夫人想去哪儿?” 乔倾月翻了翻白眼,再看京城大街时,余光惊鸿一瞥,看到了格外稀奇的一幕。 一位男子身穿红绿相配的直裾深衣,右手持扇,左手挥着手绢,左摇右晃地扭着屁股,像是站在门口拉客的老鸨一样,再抬眸一看,楼上匾额——风吟花颂。 “风吟花颂,雪啼晴晚,月鸣露重……”乔倾月忽然想起那位百里老人赠予自己的词中,竟是有“风吟花颂”这四字的,不禁对这个店家有些好奇。 看店的名字,她猜不出这究竟是做什么的小店,但见门口那男子又蹦又跳地挥着手绢,真的在喊:“客官,来嘛!进来嘛!里面有好多好姑娘,任客官随意挑选!不过我是不卖的哦!不卖的!” 然后便真的有许多青壮年男子走近甚至走进这家风吟花颂,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那一双双色眼中露出的晴欲充斥了整个楼——应是青楼。 “夫君,我想去这。”乔倾月纤细白希的手指轻轻一点,娇柔地笑着。那风吟花颂的匾额与她的词,实在是太令她好奇。 -本章完结- 044.你家少爷是断袖? 顾凰翊顺着乔倾月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那男子虽打扮得极不正经、花枝招展,但那清秀的眉目五官和精分患者一般多动的毛病,确是他无疑。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禁轻唤出声:“廖天……” 乔倾月本以为自己要大加劝说,才能将大改品性、不再爱色的顾凰翊忽悠进这青楼,没想到他像是魂魄被勾走了一般,还不需她再多说什么,就自顾自地走近了。 她不禁唉声叹气着摇了摇头:“果然本性难移啊……” 可再一抬头仔细望去时,竟发现顾凰翊直勾勾地朝着门口拉客的那位不知道是不是老鸨的男子走过去了,重点是,他直勾勾地冲着一个男子走过去了! 而那男子,也停止了身上、手上的动作,直勾勾地望向顾凰翊,两人四目相对,激情四射,看得乔倾月眼前直冒星星,有些头晕。 “小景子,你家少爷断袖啊?以前怎么没发现?”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二人,拉了拉站在一旁的小景子的一角,好奇地问道。 小景子也很无奈,没想到皇上竟然好这一口,这六年来,他也是不曾发现过这件事情的。 于是两人结伴走了过去,想要看个究竟。 “廖天……”顾凰翊仍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试探着唤了一声。 “啊啊啊啊啊啊!小翊翊!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见不到你了!你怎么来了?哦天你居然来了!啊本宝宝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是你吗小翊翊!”那位被顾凰翊称作廖天的男子不停地揉搓着顾凰翊的脸,又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脸,直到他“嗷”的一下叫出声,这才敢相信自己到底看见了什么。 可站在一旁的乔倾月看不懂了:“小景子,你猜这男子多大?他为什么称呼自己为宝宝?” “少夫人,奴才觉得他应该已经及冠了……”小景子也有些汗颜,完全不能理解那位男子的一系列行为举措,尤其是……他居然看起来跟皇上好熟的样子,还这样欺负皇上,而且皇上竟然什么也不说。 天哪,难道皇上真的好这口……怪不得这一个半月都没有召过妃子侍寝…… “你们三个。”顾凰翊费了好大劲将廖天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扒下来,这才回头看了站在一边目瞪口呆的三人,发话道,“跟我进来。” 然后,他便被廖天挽着手拉进了风吟花颂,什么拉客啊、赚银子啊,廖天统统不管了,只要是有他的小翊翊在,还要那些做什么?这不完全多余嘛!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好,于是沉默着跟在了他们两个的身后,连乔倾月都加入了夜栀和小景子的行列,变成了顾凰翊的小跟班似的。 “小翊翊,你身后那个姑娘是谁啊?长得好漂亮好漂亮哦!她整过容吗?我感觉她不像整过诶……哦你好坏!刚刚来这里就抱得美人归!”廖天一边拉着他向楼上的包厢走,一边叽叽歪歪说个不停。 -本章完结- 045.姑娘,你整过容吗? 见顾凰翊根本懒得搭理自己,廖天觉得有些无趣了,他的小翊翊还是这么高贵冷艳,一点也不好玩。于是,忽然,他一回头,问乔倾月道:“姑娘,你整过容吗?” “整容是什么意思啊?”乔倾月愣了愣,忽然感觉听他们两个人讲话简直就是听天书,感觉好像跟他们不在同一个时代里似的,“这样吗?” 她走到顾凰翊身边去,开始揉他的脸,向廖天示意。那容就是脸的意思嘛,整脸总是要在脸上做什么事情,反正听起来不像好事。 “……放开我。”顾凰翊。 见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古怪,乔倾月立马识时务地把手缩回来,她好像猜错了,整容好像不是这个意思,不过顾凰翊的脸倒是很好玩。 此刻,她完全能感觉到这位廖天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不断地打量她,似乎要把她看穿,她立马发话:“夫君,我们还是出去等你吧,你们聊……你们聊……” 话音刚落,三人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夫君?”他们离开后,廖天变得正常了许多,他撒开顾凰翊的手,搂着顾凰翊的脖子,唇角微勾,一副看戏的模样。 顾凰翊有些无奈地承认道:“嗯,我穿越成皇帝了。” 廖天立马放开顾凰翊的脖子,双手掐腰,要不是想到不能让其他人听到,就差点吼出来了:“咱俩差距有这么大么?为什么你穿成皇上!我就变成了老鸨?老鸨?” “古代有男老鸨,我也是第一次听说。”顾凰翊更加无奈了,他已经想不出什么话可以安抚廖天手上的小心灵,只能雪上加霜、火上浇油。 “……”廖天翻了翻白眼,不太想理他。 “我还以为你死了。”顾凰翊道。 “嗯,当年我的确想要殉情,可是没成功,不知道为什么就到这里来了,然后就被一位姓百里的老人收留在风吟花颂,他非要我在这拉客,我犟不过他嘛。”廖天的话语中满满的都是不解和无奈的意思,说起那位百里老人时,似是又爱又恨。 他苦笑了一声,转而大笑,一副看破红尘、洒脱自在的模样,一挥手,好像一挥手就能赶走所有的烦恼:“不说这个了,所以刚才那位是皇后吗?” “不是。”顾凰翊想起乔倾月刚才那一脸呆萌的疑惑表情,不禁轻笑出声,“只是我的梦境似乎与她有关。” 听了顾凰翊的此言,廖天连连哀叹出声,又不断地摇着头。 “怎么?” “看来我穿越过来,纯粹是老天安排我来帮你的啊。”廖天埋怨地看向顾凰翊,觉得有些可惜,“我还以为……苏苏在这里等我。” 顾凰翊方才见廖天又回到了苏苏离世前,精分般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模样,倒真以为苏苏和他一样重生了。 如今来看……他便没有多言,只是拍了拍廖天的肩,以表安慰。 廖天低头沉默了一会儿,侧脸英俊如初,眉眼间夹杂了许些愁意,却仍抵不过那双桃花眼的不羁。 -本章完结- 046.这里可是青楼 见顾凰翊根本懒得搭理自己,廖天觉得有些无趣了,他的小翊翊还是这么高贵冷艳,一点也不好玩。于是,忽然,他一回头,问乔倾月道:“姑娘,你整过容吗?” “整容是什么意思啊?”乔倾月愣了愣,忽然感觉听他们两个人讲话简直就是听天书,感觉好像跟他们不在同一个时代里似的,“这样吗?” 她走到顾凰翊身边去,开始揉他的脸,向廖天示意。那容就是脸的意思嘛,整脸总是要在脸上做什么事情,反正听起来不像好事。 “……放开我。”顾凰翊。 见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古怪,乔倾月立马识时务地把手缩回来,她好像猜错了,整容好像不是这个意思,不过顾凰翊的脸倒是很好玩。 此刻,她完全能感觉到这位廖天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不断地打量她,似乎要把她看穿,她立马发话:“夫君,我们还是出去等你吧,你们聊……你们聊……” 话音刚落,三人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夫君?”他们离开后,廖天变得正常了许多,他撒开顾凰翊的手,搂着顾凰翊的脖子,唇角微勾,一副看戏的模样。 顾凰翊有些无奈地承认道:“嗯,我穿越成皇帝了。” 廖天立马放开顾凰翊的脖子,双手掐腰,要不是想到不能让其他人听到,就差点吼出来了:“咱俩差距有这么大么?为什么你穿成皇上!我就变成了老鸨?老鸨?” “古代有男老鸨,我也是第一次听说。”顾凰翊更加无奈了,他已经想不出什么话可以安抚廖天手上的小心灵,只能雪上加霜、火上浇油。 “……”廖天翻了翻白眼,不太想理他。 “我还以为你死了。”顾凰翊道。 “嗯,当年我的确想要殉情,可是没成功,不知道为什么就到这里来了,然后就被一位姓百里的老人收留在风吟花颂,他非要我在这拉客,我犟不过他嘛。”廖天的话语中满满的都是不解和无奈的意思,说起那位百里老人时,似是又爱又恨。 他苦笑了一声,转而大笑,一副看破红尘、洒脱自在的模样,一挥手,好像一挥手就能赶走所有的烦恼:“不说这个了,所以刚才那位是皇后吗?” “不是。”顾凰翊想起乔倾月刚才那一脸呆萌的疑惑表情,不禁轻笑出声,“只是我的梦境似乎与她有关。” 听了顾凰翊的此言,廖天连连哀叹出声,又不断地摇着头。 “怎么?” “看来我穿越过来,纯粹是老天安排我来帮你的啊。”廖天埋怨地看向顾凰翊,觉得有些可惜,“我还以为……苏苏在这里等我。” 顾凰翊方才见廖天又回到了苏苏离世前,精分般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模样,倒真以为苏苏和他一样重生了。 如今来看……他便没有多言,只是拍了拍廖天的肩,以表安慰。 廖天低头沉默了一会儿,侧脸英俊如初,眉眼间夹杂了许些愁意,却仍抵不过那双桃花眼的不羁。 -本章完结- 047.夜栀姑娘……恐吓了 “乔倾月!”顾凰翊又喊了一声,一副要把所有的门都踹烂的架势。 “别找了。”廖天有些不太忍心了,他拦住顾凰翊,又把他往楼下拉,一边拉一边指着一楼的某个小角落,“那儿呢。” 只见乔倾月坐在人群中间,身后有人捶背捏肩,身前有人殷勤捏腿,身侧还有人端茶送水扇扇子,斟酒也不乏有夜栀在一旁伺候,挡酒还有小景子带头。 真是不好乐呵。 顾凰翊加快了步伐走过去。 什么猥琐大汉,什么失了皇家颜面,到乔倾月这全都变得得心应手、喝酒享乐了,根本用不着他顾凰翊担心。 “姑娘,您肚子饿吗?想吃点什么?” “要是我们哪里照顾不周了,您千万告诉我们。” “方才动手动脚都是我们的不好,姑娘日后再来,我们定然好生招待。” 围在乔倾月身边的男人们你一言我一语,都好声好气地哄着这位倾城之姿的姑娘来,他们倒是想要她,可也没那么大本事啊。 小景子忽一抬眸,看到顾凰翊和方才皇上口中的廖天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便走了过来,还向廖天点了点头以示礼节:“少爷,廖公子。” “发生了什么?” “回少爷的话,那些人想碰少夫人,被夜栀姑娘……恐吓了。”小景子觉得自己的这个词用得格外恰切。 还不等顾凰翊说什么,他身边的那位就先插了嘴。 “哎哟哟!”廖天听着小景子这小嗓音有些激动了,于是凑了过去,好奇心满满,“你是太监吗?啊哈哈哈你跟在小翊翊身边,那一定是太监咯!” 小景子有些尴尬,总觉得说是也不好,说不是还不对,于是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顾凰翊。 顾凰翊狠狠拍了一下廖天的头,声音却没有什么波动:“别闹。” “哎呦,小翊翊,你现在是皇上了嘛!不打算废了太监制度?这个制度多伤男人尊严啊!”廖天嚎叫了一声,转而又恢复如常,就像刚才那声嚎叫是他刻意装出来的一样。 顾凰翊有时候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跟他走得太近了,或者他总是去剧组探苏苏的班的缘故,他才总是有一种夸张的行事风格,经常爱演。 不过廖天的话却没错,太监制度,的确是古代设立的非人制度,但很多事情不是他为皇就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若是寂寞的男人们不会觊觎女人的身体,若是人类根本不需要后代,又怎会需要此种制度呢。 “算了,看你也很为难的样子,反正我是不懂啦!”廖天摆摆手,打破了方才那一会儿的沉寂,又大大方方地搂上了顾凰翊的脖颈。 顾凰翊眉眼沉静,抬手,用力,又是“嗷”的一声,廖天就又被他抛弃到身后去了。 “走。”顾凰翊稳步走到乔倾月身边去,抓住她的手腕,将她从那椅子上拉了起来,然后转身便想走,弄得乔倾月有些莫名其妙。 他不是好久不见那位廖天,进屋聊天去了吗?这会儿怎么又出来了? -本章完结- 048.星星……分性别吗? “喂!你谁啊!凭什么带走这位姑娘?”见他们好不容易哄开心了的姑娘要被人就这样轻易地带走,其中一位身着华贵,略显阔绰的强壮大汉站起身来拦住了他。 那人一直打量着顾凰翊,似乎在估摸自己能不能惹得起此人一般。 “疼。”乔倾月扭头看着顾凰翊,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好像刚才被人欺负了一般,实则一直是她在欺负别人。 顾凰翊松了松抓她的手劲,转脸盯着那强壮大汉。他微服私访的衣着并不华贵,虽布料上好,却少了那龙腾祥云的金丝点缀,不懂行的人看起来不过是素衣一件,长佩的玉也藏匿在衣褶之中,并不引人注目。 “少爷。”夜栀没有其余过多的动作,只是走到顾凰翊身边去,淡淡地一语,那位想找事的家伙便立马浑身一哆嗦。 顾凰翊想起方才那景全因夜栀的恐吓,也想必这声少爷足以向他们示威,于是开口补了一刀:“夫人,走吧。” 于是,那强壮大汉立马退避到一边去,再没敢说话,原来这姑娘都已经有夫君了,而且身边连个丫鬟都这么厉害,果然想要却没本事,这样天仙的姑娘,还是远远看着吧。 可是远远看着,那位少爷手劲微微加大往回一拉,那天仙似的姑娘就倚在人家的怀里了,好令人羡慕,还不如不看…… “夫人好本事啊。”顾凰翊面无表情地夸奖着乔倾月,让他感觉她怀里的人儿浑身一哆嗦。 于是她立即刻意转移了话题:“夫君,那位廖公子呢?” 顾凰翊自是意识到她的回避,倒也不想继续逗她,于是顺了意:“廖公子魅力比我大?” 乔倾月点点头,再摇摇头,又点点头。其实,是他们两个加在一起,魅力才更大。 就在这时,廖天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亦如刚才的风骚:“可别,我才不敢当!我哪有小翊翊迷人!想当初多少女明星……” “廖天!”顾凰翊喝住了他,廖天这才发现自己又多嘴了,可天生神经大条也不能怨他吧,他一直就是这样没头没脑的,要不是跟小翊翊走得近,怕是已经得罪不少人了。 “少爷……”乔倾月还是不太习惯称他为夫君。 “嗯?” “星星……分性别吗?”乔倾月眨眼望着顾凰翊。自她跟他出宫以来,尤其是遇到廖天之后,真的是越发听不懂他的话了。 “……嗯。”顾凰翊将乔倾月从自己的怀里扶起来,闭目,有些头痛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似乎是在考虑要如何解释廖天方才口中女明星的意思。 可乔倾月仍旧不懂,她呆萌地看着顾凰翊,眨眨眼,又眨眨眼,加重强调语气:“嗯?” 廖天见自己闯的祸让好兄弟不知如何收场了,于是急忙走到两人中间来,看着乔倾月那呆萌的样子咽了咽口水,小翊翊……好这口吗? -本章完结- 049.纠结又是什么意思? “那个……还是我来帮顾夫人解释一下吧!”廖天拍着手,笑得像一只讨好主人的哈巴狗,“天上的星星,小一点的就是女的!大一点的就是男的!嗯嗯嗯没错就是这样啦!” “……”乔倾月,顾凰翊。 听了廖天的解释,众人更加无言以对,只能给他长久的沉默以表示自己内心的崩溃和不解。这种解释……还不如不要解释…… 于是,小景子凑近顾凰翊,低声问了一句:“少爷,真的是这样吗?” “……嗯。”他依旧发出了不知该如何回答地一个单音节,忽然觉得现代人来到古代,与他们的交流真的是有许多麻烦。 廖天显然感觉到了此刻的气氛无比尴尬,于是又蹦了起来,给每个人都扇了会儿扇子,讨好似的,打破了沉寂:“哎呀!我们不要纠结这么多事情了!还是先上楼吧!我给你们安排个包厢,好吃好喝一顿就愉快啦愉快啦!” “少夫人,纠结是什么意思?”夜栀小时候并没有读过书,有时候听到陌生的词汇会比其他人还敏感,然后便习惯性地询问身边饱读诗书的主子。 乔倾月不语,摇摇头。 管他呢!这些家伙口中时不时就蹦出来一些莫名其妙的词,说得就好像跟我们生活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社会似的,不就一个皇上一个妃子的差别而已么,哪来的这么多语言沟通上的不便? 乔倾月觉得这个世界很神奇,她觉得自己的思想就要被他们二人颠覆了。 “不了,我们还要赶路。”就在这时,顾凰翊开了口,他眉眼沉静,将见到老友的波澜尽收心底。他走上前去,重重地拍了拍廖天的肩,像是在与他告别。 廖天一手搭在顾凰翊拍自己肩的那只手上,撅起了嘴,委屈地看着他,娇嗔道:“不要嘛!人家才刚刚见到你!你就要抛弃人家!在这里住两天再走嘛!” 乔倾月看着两人眉目间的互动,尤其是廖天活蹦乱跳、乱抛媚眼的姿态神色,只觉得,他现在在做的这份职业,还真的挺适合他的。 顾凰翊的眸子中稍有波动,奇迹般地再次见到廖天,他自然想在此多停留些时日,可一个多月前,原主的确遭遇谋杀,此刻他出宫微服私访,少了许多庇护,自然更不安全,无论在哪一处,都不能做过多的停留。 “廖公子,他身份毕竟尊贵,留在这里不太安全。”察觉到顾凰翊不知该如何开口拒绝老友的请求,乔倾月便主动出来当了这个坏人,她挽上顾凰翊的手臂,看起来像是拥有发言权的一家之母。 廖天见状,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给顾凰翊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泪眼汪汪地将他们送出风吟花颂了。 此刻,谁都没有注意到,二层最偏的楼台角落里,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满目精光地目送着四人的离开,皱纹间的眉目里,露出了难以察觉的笑意,心机深沉。 -本章完结- 050.好像是……月事 “少爷,我们往哪个方向走?”走回到京城大街上,大街小巷纷纷扰扰,那些岔路口总让人觉得眼花缭乱,小景子问起这个,也是想找个安全感和方向感罢了。 顾凰翊看着四周的古代楼阁,亭台耸立,雕梁迤逦,朱红便是中国风的主色。虽说经济已经渐渐开始落寞,可先皇在位时的大国形象依然在外有所体现,这些建筑仍不颓塌,雕工亦不输人。 他倒有些想看看那江南烟雨、油纸古巷,于是启唇,转身看向自己心仪的方位:“南。” 乔倾月听此决定也是连连鼓掌,甚合她意,她许久之前便想去南方游山玩水,奈何待字闺中不便出门,嫁入皇宫后便更没有这个机会。 跟在顾凰翊身后蹦蹦跳跳地穿梭于街巷,向南走去,本是一件令她欣喜不已的事情,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慢慢放了下来。 疼,钻心的疼。 她不禁伸手捂住小腹,紧皱柳眉。 “少夫人,怎么了?”夜栀跟在乔倾月身边,敏锐地察觉到主子的不对劲,于是扶住身边的人儿,焦心地问道。 夜栀平日说话做事都攒冰带雪的,对人对事都冷漠至极,好像没有任何情感,也不对任何人有所关心。可唯独对待乔倾月,一点小事就总能让她心急如焚。 听到夜栀的问话,顾凰翊和小景子也停下脚步回头,见乔倾月被自己落下有一段距离,便大步往回走去关切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 “好像是……月事。”乔倾月凑近夜栀,将声音压得极低,有些为难地告诉她。 夜栀心里暗暗算着日子,好像是差不多。 而乔倾月为难的原因,并不是说出此事让一个女子觉得羞愧为难,而是她每个月来月事时,通常都会痛得很厉害,有时好些,只是痛到下不了床,有时甚至还会痛晕,这样一定会耽误大家的行程。但上个月她并没有多少疼痛,还以为这个月也会没事,没想到还是…… “怎么了?”顾凰翊走过来,看见乔倾月面色有些苍白,双手捂着小腹,很不舒服的样子,于是伸手扶住了她,声音柔得像是一阵春风。 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又迅速划过无数画面,大致都是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子腹痛、卧床时的场景,莫名让他的心揪了起来,疼,莫名的心好疼。 夜栀皱皱眉,也不知该怎样跟顾凰翊开口:“少夫人她……身体不太舒服。少爷,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落脚休息几日吧,少夫人常常这样,真的没办法赶路。” “常常这样?御医没来看过吗?”顾凰翊双眉紧锁,听夜栀这样说,更加揪心了。 他梦中的那个女子也是如此,月月腹痛,疼痛难安,只有吃下少许安眠的中药才能勉强睡着,现代人管其叫痛经,男子不懂痛经和分娩究竟有多痛,只是看起来,让人觉得痛苦万分。 -本章完结- 051.顾凰翊,疼 “来过,月月都来,但是没有什么用,只能喂点安眠药让少夫人睡过去。”夜栀垂下眸子。她的主子无论遇到什么危险她都能拼死护住,唯独这件事情,她什么也帮不了。 御医说,是主子小时候没爱护好自己,日积月累落下的,难治。 “能不能……别说风凉话了……”乔倾月听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天,都快要把自己忘记了,于是气若游丝地开了口。 顾凰翊当机立断将乔倾月一个公主抱抱起,加快步伐沿原路返回:“回风吟花颂,小景子,你走快点,回去跟廖天通报一声。” “你……你别颠……血……”乔倾月知道顾凰翊着急想把她快点送回去,但他忘记了另外一件事情,莫名其妙在大街上沾一身血,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顾凰翊皱皱眉,无奈道:“你怎么这么多事?” 乔倾月吐吐舌头,跟顾凰翊赌着气:“不满意,你把我放下来好了。” 他没说话,但也没有将乔倾月放下,只是减缓了些步伐,平稳地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乔倾月双手环搂着顾凰翊的脖颈,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急促的气息,忽然觉得这个怀抱好温暖,好想依赖,不禁露出了自己娇柔的一面:“顾凰翊……疼……” “嗯。”顾凰翊不知该如何安慰,但又不能不理睬她,于是发了一个单音,夹杂着些许喘息的单音。 夜栀脚步匆匆地跟在两人身侧,故作没心没肺地安慰着:“没事,少夫人,你习惯了。” “讨厌你。”乔倾月斜睨夜栀一眼,此刻竟然还有心情开出玩笑。 不过她也不是遭遇袭击,也不是受了什么重伤,只是月事来了引起剧烈疼痛而已,的确是习惯了,可是即便习惯了,每次也都疼痛难耐。 小时候摔疼磕伤了,都是哥哥乔迟陌在安慰她,好想听哥哥傲娇的安慰…… 不许久,几人便赶到了风吟花颂,廖天和小景子正站在门口迎着他们,见他们来了,匆匆开出一条路,领着他们上楼寻一处安静的包厢并让夜栀带着去换了衣裳和月事带。 “小翊翊,我就说你一定舍不得我还会再回来的嘛!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嘿嘿嘿!”聊天一边走着,一边傻呵呵地笑着跟顾凰翊打着趣,想要让这紧张的气氛缓和一些。 可顾凰翊没什么心情理他,语气上听起来格外焦躁,与他平日表现出的沉稳的模样大相径庭:“别废话!你是医生,痛经有没有什么办法?” 将乔倾月轻轻放在软榻上,亲自为她盖好被子,看着这个平日闹得他宫中鸡飞狗跳的女子,少了往日古灵精怪的灵气,多了几分女子的娇柔和脆弱,他不禁有些心疼,也为梦里那个缠着他的女子心疼。 夜栀和乔倾月都愣住了,她们还没多说什么,顾凰翊是怎么意识到她就是因月事来了才引起肚子疼的? -本章完结- 052.那个什么的话以后就不疼了 “痛经?”廖天听到顾凰翊说乔倾月这样是因为痛经,就面露难色了,以他大大咧咧的性格,虽然作为一个男人但也不羞愧于说这件事情,可是,“你一个大男人,你问我这个?哎哟喂,小翊翊,你可不是这种人啊!” 顾凰翊脸一红,但表面上看起来镇定无比,他的确不是会在大庭广众下讨论这种事情的人,他与廖天在性情方面有着天壤之别。 “你到底治不治。”顾凰翊斜眼看着廖天,冷若冰霜。这样的态度,足以把他慎得直哆嗦,哪里用得着顾凰翊真的开口询问他的意见。 果然,廖天连连点头:“治!治!只不过……” “什么?” “我不是妇科的啊……”廖天无奈地摊手,心里埋怨着顾凰翊纯粹是强人所难。 虽说医生对各科都是了解一些的,但作为一个外科男医生,妇科他是完全不通啊。 “我只能先给乔姑娘凑合着开一副咱们那儿的益母草,再配点红糖姜水,别的我也没辙。”廖天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一边的桌子旁拉开抽屉,取出纸和笔,那笔估摸着是他从现代带来的钢笔。 “……” 医生连轻生都随身带笔吗?顾凰翊竟有些无言以对。 不过还好大家现在关心的都是乔倾月,他们并不会在意廖天究竟用了什么奇怪的方式写字。 “呐,先去抓药吧,没作用可别怨我,我是无辜的。”廖天把写着中医药材的纸拍到顾凰翊的胸膛上,然后便撒手不管了。 幸好顾凰翊眼疾手快抓住了那张纸,可展开一看,他微笑了,抬眼看着廖天,那表情就像是腾讯默认的那个样子。 “看不懂,重写。”顾凰翊的口气居高临下,语气又冷似寒冰。 医生的字迹,简直是天下第一难辨的草书,让人看了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廖天又撅起嘴,无辜地看着顾凰翊,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习惯了嘛,又不会用毛笔,要不然,我说,你写。” 顾凰翊颔首表示同意,大费了周章,才让小景子拿了药方去附近的药铺抓药。 待小景子走后,见乔倾月又开始在床上来回打滚,被子也掀掉了,夜栀就一直在旁边帮她盖被子,每掀掉一次就盖一次,毕竟此刻保暖是很重要的。 “其实,我还有一个偏方。”就在这时,廖天凑近顾凰翊,紧贴在他耳边,神秘兮兮地小声说道。 顾凰翊往旁边闪了闪,才扭头看他,等待他的下文,以免离得太近一不小心被这个讲话做事不分性别的人非礼。 “就是……”廖天又故意卖着关子。 夜栀见状,想是廖天在偷偷跟顾凰翊说着什么其他治痛经的法子,着急地开了口:“廖公子,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嗯。”顾凰翊替他回答。 “其实……我们那儿的女人都说,好像那个什么以后的话,就不会再疼了……”廖天捂脸,说得有点不太好意思。 -本章完结- 053.安眠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夜栀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不懂这些事情,自然没明白廖天的意思:“哪个什么?” 顾凰翊没说话,就静静等着廖天明明白白、完完全全地将它讲出来,其实他心里已经大致猜到了些什么。 “容我问一句……”廖天有些试探性地看了看顾凰翊,又看了看在软榻上撒泼打滚的乔倾月,“你们两个不会……没圆过房吧?” 听他这么一说,夜栀就瞬间明白了廖天口中的“那个什么”是什么意思,双颊微红,唯独顾凰翊面不改色:“没有。” “以前那位皇帝跟她也没有?”廖天小声问。 顾凰翊摇头。 “哇塞桢洁烈女啊!”廖天激动了。 他本来还以为顾凰翊穿越成皇帝之后,悲剧地只能用前一位皇帝剩下的女人,没想到居然还剩下一个纯洁的乔倾月。唉唉唉,他唯一的安慰又不见了。 “别胡说。”顾凰翊伸手又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头,“你这个法子是没办法实现了。” “嗯,没错,我宁愿接着疼。”乔倾月也听到了他们“不怀好意”的交谈,她趴在床上,歪头看着这边出馊主意的几人,瘪了瘪嘴巴,然后又“嗷”的一声翻了个身。 虽然她现在对这位皇上没有那么的排斥了,但是要让他们这样硬生生地圆房的话,呵呵呵呵呵……她还做不到。 “睡会儿吧。”顾凰翊走到床榻边,在沿边坐下,夜栀自觉退让,让皇上亲自帮乔倾月拢着被褥。 乔倾月往被窝里钻了钻,让自己被被褥裹得很紧,只觉得双脚冰凉,在这样的天气和被子中,还是觉得有由内而外的瑟瑟冷意。 她摇头:“睡不着。” “疼吗?” “废话。” “那我不说话了。”顾凰翊起身就想走。 乔倾月慌忙抓住他的手腕,可是她的小手并没有男人那般宽厚,顾凰翊的手腕也不似姑娘那般纤细,她抓不紧他,忽然便没了安全感。 顾凰翊看乔倾月不想让自己走的样子,便又重新坐了回去,转身吩咐道:“你们先出去吧,药熬好了立即端进来。” “少爷,需要准备点安眠药吗?”夜栀离开前询问道。 “要!”乔倾月难得如此果断,完全没有刚才那般气若游丝。 “不必了。” “好的,少爷。”夜栀和几人一同离开了包厢,去门外守着。她最终还是听从了顾凰翊,一向唯命是从而且只从乔倾月的命的她,这次竟听从了另一个人。 毕竟,她也知道,安眠药只是能让她安稳地睡过去,却不能治本,而且还对身体没有半点好处。 “讨厌你。”乔倾月裹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哼哼唧唧地表示对顾凰翊的决定一点也不满意。 没有安眠药她怎么睡……怎么睡……怎么睡……这简直就是非人的折磨…… 顾凰翊见她的头发早已乱了,忍不住伸手捋了捋她的发丝:“安眠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本章完结- 054.想要哥哥抱 其实以往在剧组,看到演员们的头发乱了不合他的意,他也常常会去帮他们整理,只是男演员偏多一些,女演员会更多得注意一下自己的头发,刚才那个举动,只是一种习惯。 “为什么这么关心我?”乔倾月面朝上躺着,把双腿弯起来,脚掌撑床,歪头看着顾凰翊。 他面无表情,双眉向上微挑,双眼魅惑,墨眸深邃,一张看起来丝毫不让人觉得具有威胁的脸下,不知究竟藏了多少秘密。 “睡吧。”他捂住乔倾月的双眼,似是在帮她营造黑夜。 可她双手一抓,将顾凰翊的爪子从自己脸上扒了下来,她又把腿放平,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再翻身面对皇上,憋屈地开了口:“我想要哥哥……” “……”顾凰翊。 合着他还要帮她去大理石给她找乔迟陌是吗?不过他总觉得,在原主的印象里,他和乔迟陌似乎不太对付,把乔迟陌找来,对他似乎没有什么好处。 “算了,哥哥忙。”正当顾凰翊踌躇着考虑要不要帮她这个忙的时候,乔倾月又忽然变了卦。 她安静了下来,又翻了几个身,原本顾凰翊还以为她要乖乖地努力入睡了,可她却又开了口:“可我还是想要哥哥抱……” “你话真多。”顾凰翊皱皱眉,忽然扯开被子,一撩直裾,翻身上床,然后又将被子盖好,将乔倾月搂在自己怀里,似是恼火,似是命令,“给我睡觉。” 乔倾月没说话,感受着顾凰翊的温度和心跳,身体一僵,他怀里淡淡的檀香萦绕在鼻尖,让她觉得格外安心。 小时候睡不着,哥哥也总这样霸道地跳上床搂着自己,让她闻着男子衣物上的香气,渐渐有了些睡意,那温暖的怀抱,让她原本冰冷的脚也渐升了温度,没有那么痛了。 她用头顶蹭了蹭顾凰翊的胸膛,像小猫一样,然后毫不避讳地玉臂一挥,摸着顾凰翊的腰,还没忍住掐了几下试试手感,方才的瑟瑟冷意也少了许多。 “睡吧。”顾凰翊轻柔的声音从她的头顶飘下来,如一片羽毛,轻轻地落入她的耳朵,不恼不躁。 好熟悉的场景,一个女子在自己怀里安然睡着了,她就像是一只小猫,总在不安分地动着,喜欢蹭他的胸膛,喜欢摸他的腰,喜欢将冰冷的脚放在他的身上取暖。 轻微加大一些力度,他搂紧了她,看着她在自己的怀里安然地睡着了,皱着眉,他就伸出大掌帮她将眉目抚平,然后悄悄下了床,帮她掖好被子,退了出去。 “少爷。”顾凰翊刚刚出门,就遇到了端药过来的夜栀。 他摆摆手,压低声音,嗓音显得更有磁性:“睡着了,等她醒了将药热一热再送去吧。” 夜栀听了此话惊讶不已,瞪大了双眸,有些不敢相信。皇上竟有这么大的本事让她睡着,要换往日,真的是不喂安眠药就要闹个天翻地覆的。 -本章完结- 055.你太敏感了,还是没变 不过事情还没那么容易结束,这才第一天,疼痛的初始而已,还有第二天……第三天……下个月…… “像只小猫咪一样。”廖天见顾凰翊出来了,不禁感慨起来,看了看他身边二人,压低声音到不会有第三个人听见的程度,“这跟你前一个女朋友可不一样。” 顾凰翊不语,冷若冰霜地扫了他一眼。 廖天立马乖乖地闭上嘴巴,装作无辜地眨眼看着那冷漠得吓人的家伙。 “跟不跟我走?回宫之后可以进太医院去待着。”顾凰翊踱步悠哉着离乔倾月睡着的包厢远些,才跟廖天开了口,声音仍旧压得很低。 廖天拨浪鼓似的连连摇头:“微服私访累死了!我可不跟你们一起!至于那太医院啊……我可不懂中医,还是这里悠闲。” 顾凰翊颔首,未再强迫他。 廖天向来是个随意的性子,哪怕现代作为一名治病救人的著名外科医生,都不愿长时间安安分分地待在医院里面,况且如今,给了他一个机会穿越到古代,好不容易可以潇洒自如一些,他怎会愿意跟着他到复杂幽深的皇宫里去呢? 不过也好,有人在宫外,便也算是有个接应吧。 “如此,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深思熟虑过后,顾凰翊忽然抬眸,直视廖天,他的眸中暗含玄机,却又精光尽敛,像是一只久居孤山的一匹狼。 廖天不禁倒抽一口凉气,目测便知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于是没有多做言论,只等顾凰翊将自己大致是思虑了很久的计划说出来。谋权夺位这种事情,他向来是不喜的,但也不能任由自己的好兄弟在深宫之中受人宰割。 附在彼此的耳边详说着自己的计划和看法,两人细声细语地攀谈、交流间,附近忽然传来地板“咯吱咯吱”的踩踏声,伴着时轻时重的脚步,让四下的人忽然觉得整个地板都在晃动,危险感在警惕之人的心里铺陈而来。 顾凰翊遽然抬眸,将腰间的佩剑半数出鞘,眯起眼睛扫视局势,却只见一个布衣的醉酒书生晃晃悠悠地攀上了楼梯,正在二楼四处寻找他的包房。 “你太敏感了。”廖天轻叹了一口气,将手扣到那剑柄上,帮顾凰翊将佩剑收了回去,语气中夹杂着些许感慨,“还是没变。” 顾凰翊自幼父母伤亡,在得知自己至亲之人是被仇家开车撞死之后,他便变得警惕、敏感起来,剑术、跆拳道、散打样样都学,只希望自己不会有朝一日像父母那般,却从不想报仇雪恨,让仇家的孩子也失去亲人。 任何一点风吹草动,走进他的耳廓,便都成了危险的象征。 又狐疑地多看了一眼那醉酒大汉,两人继续攀谈,最终,廖天终于表了态:“好说,我同意了!小翊翊,你打算怎么感谢我?” “要色没有,要命一条。” -本章完结- 056.要色没有,要命一条 “要色没有,要命一条。”顾凰翊慵懒淡然地倚在二楼红漆护栏的边上,揶揄廖天道。 廖天如此深爱苏苏,怎么可能有断袖倾向?他自然听出自己的好兄弟在拿自己的性格取乐,翻了一个白眼便不再理会。 而那醉酒书生,随意推开了一个包厢的门,脚步虚浮地闯了进去,恰好夜栀放心于顾凰翊就在附近,便借了处地方洗主子方才换下来的衣服去了,而那书生恰好闯入的是乔倾月的房间,大白天,只有这一个包厢里有人,只有这一个包厢才能吸引男人。 见乔倾月像小猫一般蜷在卧榻上熟睡着,那姣好的侧颜明媚清丽,露出的一只胳膊肌肤胜雪,他便起了色心。 yin笑着靠近她,书生伸手抬起她的下颚扶正那韶颜雅容,她睡着的模样甚是娇憨俏丽,黛眉长睫,秀鼻樱口,如深涧幽兰般避嚣习静的气质,不知比楼下那些吟叫着勾引男人的妓女好上多少倍。 “哈哈!果然还是男老鸨懂我们男人的口味!但把这个小妞藏在这里,不给我们见见,就不太合适了吧……”醉酒书生搓着双手,面露笑容时甚至快要看不见他那眯成一条缝的眼睛。 乔倾月肚子痛得厉害,好不容易被顾凰翊哄睡了,也不过是处于迷迷糊糊地浅睡眠状态,睡梦之外的声音,她听得一清二楚,却分不清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翻了一个身,她糯糯而语:“顾凰翊……” “顾什么顾?现在只有本大爷才是你该想的人!”醉意已经让书生失去了理智,甚至没有听出乔倾月口中之人冠的是皇族的姓氏,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扑了上去。 啪—— 乔倾月又一个大翻身,连带着被褥外的胳膊随着她一起挥舞过来,却不料正好打到了书生的脸上,给了他一记狠狠的拳。 “死小妞居然装睡……”醉酒书生被乔倾月这一拳打得醒了些酒意,却同时打醒了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和征服欲,正欲往她的床上趴着,身后脖颈处的衣领忽然被人一提。 顾凰翊静默如潭地看着他,不见肃杀之气,不觉阴鸷寒冷,那沉稳淡定的墨眸中自然而然地散发出的龙威已足以让人胆寒。 他向上一提那醉酒书生的衣领,往门口一扔,薄唇轻启,看都不看他一眼:“滚。” “你……你……”突然阻止一个男人的*,是最让人接受不了的,书生郁结地瞪着顾凰翊,“你”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看着他的目光硬生生地把抗议吞回了肚子里。 这个男人不好惹,那醉酒的只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又如何与他对抗? “好好的书生,不继续读书考取功名,总来我这风吟花颂做什么?”廖天此刻站在门口,悠闲地扇着一把红配绿的羽毛扇,又着实一副门口拉客的老鸨形象,他向窝在地上尚未站起的醉酒书生扫了一记轻蔑的眼神。 -本章完结- 057.本宝宝睡个觉容易吗? 醉酒书生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站起来,忽然开始失去理智地大笑,似乎觉得聊天的言论真的是可笑得紧:“考取功名?考取什么功名?当今皇上不也跟我们一样只近女色、荒唐无比……” “放肆!”夜栀此刻洗完衣裳匆匆赶回来,听到有人这样污蔑皇上,扳住他的肩膀半个旋转,顺势赏了他一个狠狠的耳光。 仔细看那醉酒书生,除了酒意的酡红和那一拳、一巴掌的红印外,他还是面相斯文、白白净净的,只是一念之差走错了一条路,着实可惜。 乔倾月似乎被这场闹剧吵醒了,她又开始不停地翻身,轻声嘤咛着:“嗯……” 顾凰翊无法反驳醉酒书生的言论,毕竟原主的确如他说得这般,没有给天凰百姓一个好的榜样,也没有给他们一个安稳的生活,于是叹息轻语:“罢了,让他走吧。” “少爷!”一直跟在他身边没发过话的小景子听着着急,若是换做以前听到有人这样说,皇上定然会诛他的九族,虽说他不希望这样,但砍他一个人的头绝不过分。 顾凰翊不再多说别的什么,只提醒他们道:“少夫人醒了。” 于是,望向又开始翻来覆去、哼哼唧唧的床榻上之人,小景子和夜栀这才肯作罢,赶着这名醉酒书生让他滚出了风吟花颂,还好好教育他如今的皇上已大改作风,让他继续好好读书考取功名,皇上定当不计前嫌。 什么不计前嫌?妈的哪儿有前嫌?他们说得醉酒书生摸不着头脑,总之打不过这帮人,跑为上策,一溜烟便不见了人影。 “本宝宝睡个觉容易吗?”现代的词汇乔倾月从廖天那里学得倒快,她侧头幽怨地看着将她吵醒的几人,那眼神着实像是无辜身亡的女鬼在死后放出的悻悻之意。 廖天从厢房外走进来,对上顾凰翊那泛着寒芒的目光,立即意识到自己又要受到责怪了,慌忙跑到乔倾月的床榻前,讨好般的安抚着:“不容易,不容易,乔姑娘你接着睡……” “睡不着了!”乔倾月“砰砰”两下将双腿支起来,用脚掌不知轻重地跺着床板,好像脚掌痛了,肚子就会少痛一点似的。 而顾凰翊,见到自己好不容易哄睡的人醒了,自然是格外不满的,他用那寒芒扫视着廖天,广袖一挥:“你,给我把外面的人统统遣散了。” 免得吵得要命,或者又趁他们不注意闯进来些什么不怀好意的醉酒之人,再影响乔倾月休息,他可不想再哄第三次,甚至连这第二次都不想哄。 “我的小翊翊啊!你把我客人都遣走了!本宝宝拿什么赚钱啊!拿什么养家糊口啊!拿什么……我去,我这就去。”廖天欲哭无泪,谁让他这么没出息呢,每次看到顾凰翊这样瞅着他,他就怕怕的,他就觉得,这个人是天,这个人是王,不敢不听他的话啊。 -本章完结- 058.不会讲故事,但会讲段子 虽然说顾凰翊真的并没有这么可怕,但他们俩自小就是这样一种关系,嗯,主仆关系,他已经习惯了受到压迫了似的,唯命是从。 夜栀见状,自然意识到顾凰翊动了少许怒气,她垂下头,认着错:“少爷,都是属下的错,若不是属下去洗……” “不怨你。”顾凰翊打断了她,然后径直走向乔倾月,轻挑眉,“怎么?还要我抱着你睡?” 夜栀听了这句话,目瞪口呆。 她说皇上方才是有什么本事将娘娘哄睡着了呢,原来是……抱着哄的啊。娘娘现在竟然也不那样排斥皇上了,竟然允许他近身,竟然默认让他抱着自己,想必乔大人日后也不需再担心什么了。 可见乔倾月忽然红了脸,有些别扭道:“我才不要。” 一边说着,她一边将腿放平,双手拉着被褥往头上一盖,钻进被窝里躲着去了。 顾凰翊唇角微动,想笑,却又忍了回去。他不应这样,不应因为这个女人的一些小举动就露出笑容来,可是,他心中却又一处柔软被抚摸了,在他那前女友的身上,他从未感到过如此温暖,就像是……寻到了归宿。 或许是她,或许梦里的女子……真的是乔倾月。 可是,即便是她又如何呢?命定安排他穿越过来,是为了让他爱她、宠她的吗?这样想来……便有些荒唐了罢。 “廖公子,我想听故事。”从被褥露出的一点缝隙中向外偷窥,见廖天回来了,乔倾月又将那被褥掀开来,将目光投向了他。 廖天吓得往身后一跳,心里揣摩着是不是顾凰翊忽悠这丫头来欺负他的,但见小翊翊没有任何的反应,他大概排除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我不会讲故事……”他小碎步挪到顾凰翊身边,扯了扯他的一角,小声而又无奈。 但顾凰翊却丝毫不同情他,反驳道:“你会讲段子。” “……”行吧,廖天认命了。 他现在就等着顾凰翊哪天真的完全坠入这乔姑娘的温柔乡,然后天天被她欺负,自己在一边看好戏算了。现在,就忍着吧,谁让他会讲段子呢。 “乔姑娘……”廖天向乔倾月挪过去,犹豫着开口,“从前,有一个鬼……” 乔倾月两眼冒光地看着廖天,似乎对鬼故事还挺感兴趣的,不管怎么样,听故事也算是能分散她注意力的一个方式,能少些疼痛嘛。 “她……” “放了个屁……” “然后……” “死了……” “……”顾凰翊。 顾凰翊在一边听得直无语,这是现代一个极老的段子,人人听到它之后都快要跟充耳不闻了似的,听到开头就知道结尾,完全没有任何惊喜。可乔倾月第一次听,在一边哈哈哈哈地笑,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肚子还在痛。 见乔倾月听着开心,廖天就继续讲。 -本章完结- 058.蜈蚣和蚯蚓的故事 “一条蜈蚣正在房间里看成人漫画书,蜈蚣妈妈突然闯了进来,蜈蚣吓得把手背在身后,蜈蚣妈妈说:蚯蚓,你见到我儿子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什么是成人漫画书?” “哈哈哈哈哈哈就是春宫图。”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两个都看春宫图吗?” “哈哈哈哈哈哈我也不知道小翊翊看不看。” “廖天!”顾凰翊忍不下去了,低沉着声音喝住了他。 廖天立马停下哈哈哈哈哈哈,转脸无辜地看着顾凰翊,双手在他和乔倾月之间来回划着圈:“不是你让我讲段子的嘛……” “哈哈哈哈哈哈小翊翊哦不顾凰翊!你看成人漫画书吗?”乔倾月觉得自己笑得有点过分,因为越笑肚子越疼,但她还是忍不住,于是试图寻找着新话题。 顾凰翊沉默了一会儿,应道:“不看。” “哦对,也是,你可以直接看柳蓁蓁啊……陆婉之啊……黛姑娘啊……”她忽然反应了过来,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好像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是嘛,《起居注》上那么多侍寝记录,他想看春宫图的话,随便跑几个寝宫就好了啊,她就不信那些妃子还没春宫图美。 “乔倾月!”顾凰翊低喝她一声,面部表情僵硬,似乎这深沉复杂的他,总会在古灵精怪的乔倾月面前败下阵来。 “啊我肚子疼!”见顾凰翊生气了,乔倾月立马又双手捂住肚子,虚弱又娇柔地惊呼出声,黛眉微皱,目光盈盈,让人看了好不心疼。 顾凰翊深深叹了一口气,方才的怒意瞬间消弭无踪:“夜栀,药呢?” 闻言,夜栀方才想起药已经凉了,于是又重新去熬药喂给乔倾月喝下。 廖天摇摇头不禁感慨,所谓一物降一物,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在他们三人身上体现得真是淋漓尽致啊…… 此刻,楼下忽然传来一片嘈杂的声音,金属的相互碰撞声铿锵有力,紧密的脚步匆匆袭来,立即包裹了整个风吟花颂的酒楼。 “我出去看看。”廖天听这声音便觉得不太对劲,于是匆匆出了厢房,趴在二楼的围栏上向下望去,看那甲胄的打扮,应是朝廷的人!而领头的那人……他怎么看都感觉像是男版的乔倾月。 “怎么?”此时顾凰翊也踱步出来看个究竟,听方才的兵器声,应是禁卫军之类的人来访了,可集体来访青楼寻欢作乐又有些不太可能。 “你的人吧?”廖天指指楼下,扭头问顾凰翊道。 顾凰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走近那红漆围栏,万一是想取他性命的人来此搜查,轻易露面反倒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少爷?”小景子见二人迟迟不归,楼下的声音也越来越嘈杂了,拔剑的声音也充斥起了风吟花颂,生怕皇上微服私访出了什么事情不好交代,他便着急着出来问问情况。 -本章完结- 059.免礼,大舅子 顾凰翊扭头看向小景子,给了他一个眼神的示意,命他进屋关好厢房的门,然后再不多语。他要先观察清楚情况和这些人的动向,再做其他打算。 这时,楼下领头的人发话了:“有没有人在?这里出什么事了吗?” 厢房里在床上“摸爬滚打”了好几个时辰的乔倾月忽然坐起身来,着急着想要下床,却被夜栀和小景子摁了回去。 支支吾吾着,乔倾月向夜栀指着厢房的门,有些手足无措,紧张却是欣喜。 “我知道,少夫人。”夜栀点了点头,给了乔倾月一个宽慰的眼神,表示她明白乔倾月的意思。但皇上还未发话,还是要继续等等看。 “有有有!大人,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以免那些人一个冲动放火烧楼,或者拿着兵器就往二楼冲,若是伤了厢房里的人,顾凰翊定是又要让他好看,于是廖天打了头阵,率先下楼应了领头之人的话。 近看,更加感觉男人就是男版的乔倾月。 眉如墨染,发绾乌纱帽,剑眉入鬓,双眼不似男人般狭长、上挑,反而是圆眸大眼,目光盈盈,那双眼睛,真是像极了乔倾月。他衣着也是华贵的,一身月白色直裾深衣,上绣金丝花纹,奇怪的是,领口还绣着一只女人衣着上才有的翩翩蝴蝶,还是一只月下蝶。 “大白天青楼竟然空无一人,你们这里出了什么事?”领头的人示意自己的属下门都将剑收回鞘中,齐刷刷的一声响彻青楼。 廖天扶额,他就知道,顾凰翊方才让他遣散了所有的客人,定然不会有什么好事的。不赚钱也就算了,这下好了,连朝廷里的人都引来了。 “没事……没事……今日有事,便提前打烊了。”他连连摆手,擦着额上沁出的汗珠,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难道他要告诉他们,自己的兄弟的女人肚子痛睡不着觉好不容易睡着了之后却又被不怀好意动手动脚的人吵醒了于是兄弟一怒之下让他遣散了所有的客人?搞笑…… “本官要上楼看看,你让……”狐疑地看了廖天一眼,领头者似乎不太相信他的话,于是往楼上瞄着,却看到了楼梯上下来的人,他哽住了。 此刻,顾凰翊已经确认了来者的身份,于是毫无顾忌地下了楼,双手背在身后,每一步都踏着龙风,沉稳威严。 “微臣参……” “免礼,大舅子。”顾凰翊轻扯唇角,赶在他说完剩下的话之前,拦住了他,还不禁调侃起他的身份来,很好啊,来得正是时候,可给他省事命小景子去大理寺将他请来了。 乔迟陌的礼行至一半便又起身,皱眉看着顾凰翊,不分尊卑地埋怨着,撅高嘴巴:“你这人,后宫佳丽三千不够你玩乐?娶了我妹居然还有心思逛这青楼?” “后宫佳丽四人。”顾凰翊纠正他道,脸上尽是玩味的神色,戏谑地看着他,“哦对,你妹妹还不算。” -本章完结- 060.是不是妹夫功夫太厉害 “我妹妹这么可爱乖巧你都征服不了,怪我咯?”乔迟陌哼哼唧唧地讲着话,话语中满是醋意和揶揄的意思。 顾凰翊勾勾唇角,不语。 可爱乖巧?怕是他口中那人还真的不是自己的亲生妹妹吧。 “你怎么会在这里?”心里仍旧对乔迟陌有些芥蒂和怀疑,思虑着大理寺少卿原因在大理寺好好待着,怎么做起了巡视京城的工作,便疑着他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乔迟陌冷哼一声,语气里满是娇嗔:“还不是陆元卿那弟弟,仗着他比我官大一级,父亲还比我们家老头官大一级,天天欺负我。” 顾凰翊颔首,心想他的话并没有错。右丞相陆元卿的亲生弟弟在大理寺任大理寺卿的职位,的确常常贪污受贿、徇私枉法,不是什么好官,总压乔迟陌一头,也是正常的。 于是他放了心:“她在楼上。” “啥?” “她在楼上。” “啥?” “她在楼上!”顾凰翊咬牙切齿,瞪着乔迟陌,他不过是想让他上楼好好哄哄自家那肚子疼要闹翻天的妹妹,竟然如此麻烦。 “哎哟喂……”乔迟陌一边啧啧着,一边不敢相信地摇着头,“我宝贝妹妹什么时候这么有情趣了?皇宫的床不够软还是不够大?” 他说着,将自己的佩剑取下,扔给身边的属下,径直上了楼。她最宝贝的妹妹乔倾月可不喜欢剑呢,三年未见,他可是想得紧。 夜栀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便“吱呀”一声推开厢房的门,以免乔迟陌找不到房间,见到人,她行了点头之礼:“大少爷。” “小月牙在睡觉?”微动脖颈,向夜栀的身后探了探,心想着妹妹沾床必眠,便未鲁莽地闯入,而是先问了夜栀一声。 夜栀摇摇头,侧身,给乔迟陌让了个路,请他进去。 “那我才不要进去,不想见她。”乔迟陌口是心非地背过身,站在二楼居高临下地俯视皇帝妹夫,他觉得甚是有趣。 “大少爷……”夜栀知道这位少爷是毛病又犯了,无奈地唤了一声,又叹口气道,“奴婢请您进去。” “哦,这样啊。”乔迟陌装作很冷漠的样子,忽一转头紧盯夜栀,自言自语似的说着,“我可不是自愿进去看她的。” 夜栀连连应好,连连点头。 于是,乔迟陌满心欢喜地一扭头一转身,进厢房去看他的小月牙了。 刚入厢房,乔迟陌便看到床上的人儿用被褥将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不安分地在床上乱滚,乔倾月出嫁时还未初潮,哥哥自然不知道她是出于何故。 “小月牙怎么了?”乔迟陌向后退了几步,又回到夜栀身边,贼眉鼠眼,“你偷偷告诉我,是不是我妹夫*太强,功夫太厉害,让她受不住了?” “……”夜栀双颊微红。 大少爷果然还是没变,就知道调侃妹妹和这个不知道比他位高权重多少倍的妹夫,一点也不知羞,不过他是男子,倒让人听起来不会那么难为情。 -本章完结- 061.睡觉觉,哥哥抱 迟疑了许久,沉默了许久,夜栀才又开口:“回少爷,还未圆房。” 乔迟陌张大嘴巴。他还以为这个极尽女色的妹夫早就把他的小月牙啃掉了呢,怪不得宫里说将倾妃打入了冷宫,最近因她烧了冷宫这才被放出来。 难怪难怪…… “哥……”乔倾月趴在床上,一扭头,才发现自己滚得太忘我,都未注意到心心念念的哥哥不知何时已入厢房,她悻悻然看着乔迟陌,嘤咛一声。 “你躺那儿做什么?”乔迟陌不肯靠近她,斜睨着比他视线低许多的妹妹,却仍旧仰着下颚。 乔倾月撅高小嘴巴,与方才乔迟陌在顾凰翊面前的表情如出一辙:“疼……你快来哄哄我。” “不哄。”乔迟陌仍旧斜睨她,还往旁边走了几步,也不知是在故意躲避,还是在寻找一个保持此动作、此眼神舒服的位置。 乔倾月撒泼打滚,任性撒娇:“那我哄你,过来嘛。” 乔迟陌向床榻小挪了几步。 “算了,不要哄你了。”乔倾月忽一翻身,把头下枕着的枕头抽下来朝背后一扔,乔迟陌伸手恰好接住。 “那不行,你刚刚说要哄我的,又反悔。”乔迟陌格外不满,拿着枕头走近床榻,弯身轻搂起乔倾月的脖颈,将枕头放了回去,再轻手轻脚地将妹妹放下。 彼时顾凰翊刚好上了二楼,进入包厢,看到这亲昵的一幕。 乔倾月再翻身回来面朝乔迟陌,完全不把刚刚进门的夫君放在眼里,仍旧撅高小嘴巴,赌气一般:“哄你做什么?你又不哄我。” “怎么哄?”乔迟陌捏她的脸,摸她的头,捋她的碎发,嘴上说着不要不要不懂不懂的,手上的哄妹动作却是完全满分。 乔倾月抬臂,将乔迟陌的手从自己的头上拿下来,佯装思考了一会儿,乖巧地开口:“嗯……肚肚痛,睡觉觉,哥哥抱。” 顾凰翊在一旁看着一言不发,却也不肯主动退出厢房去任这兄妹俩欢天喜地。她在他面前可从来没有表现出这样的模样。 哥哥面前,她是家猫;旁人面前,她只有撒野的份。 “都多大了,还要哥哥抱,找夫君去。”乔迟陌扭头看了顾凰翊一眼,语气里又是满满的醋意,他忽然站起身,与跟他抢妹妹的敌人对视着,火花四射,战意浓浓。 直到乔倾月打破了这沉寂的硝烟,一边嫌弃着其中一人,一边哄着另外一人,态度分化格外明显:“不要夫君,夫君不可爱,哥哥抱。” 乔迟陌一脸“噢耶我胜利了”的模样,满心欢喜地又弯下腰就准备爬上床榻,像小时候一样哄妹妹睡觉,却被身后的顾凰翊伸手拉住了。 “她已经18岁了。”顾凰翊目光中尽是寒芒,他攒冰带雪地提醒着乔迟陌。 他直起身,转身与他对视,似乎在比谁的眼神更加厉害:“所以?” -本章完结- 062.想让哥哥怎么哄都依你 “她已经出嫁了。”他轻眯双眼,似是警告。 但乔迟陌仍旧不甘示弱:“所以?” 自妹妹出生,他便将她宠上了天。她出生,他五岁,妹妹一哭,见到哥哥便咯咯笑;她五岁,他十岁,高烧不退,只要哥哥抱;她十岁,他十五,爬树掉下来,只要哥哥哄便不哭不闹;她十五,他二十,亲眼看着妹妹出嫁,只有这一次,无论他怎么哄,她都不笑。 只要妹妹发话需要他,皇帝如何?官职又如何?妹妹选谁谁就是天,仗着妹妹亲自己,自己就敢无法无天。 “哥。”乔倾月轻唤了一声,咬着下唇,面色有些苍白,额上沁出些汗珠。 听到呼唤,两人一齐将目光转向乔倾月。方才她还跟廖天捧腹大笑,跟乔迟陌开着玩笑,闹得已是够多,现在,她真的忍不下去了。 她不是多么矫情的人,但又有多少坚强的女子,在重度痛经和分娩面前,失了往日的执拗和高傲。 (请不要说阿晞将痛经写得太夸张,实乃真实写照。关爱痛经女子人人有责,嗯!) “那我不哄,你哄!”看着乔倾月痛苦万分的模样,虽不知她何故如此疼痛,但作为哥哥,他心疼得紧。他气得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这个任务赌气般地交给顾凰翊。 毕竟妹妹也真的是嫁人了,呵护她的事情,不再是哥哥一个人的责任,甚至……哥哥该将责任几乎交予妹妹的夫君了。 顾凰翊不语,看看乔倾月,内心无比复杂混乱。他其实不应对这兄妹俩同床一事有什么醋意,毕竟是同源血脉。此刻他便知道,原主记忆中与乔迟陌所谓的不对付,只是由于哥哥对妹妹的宠爱而已,现代化点说,傲娇呗。 但只见乔倾月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将视线越过两个男人,向夜栀开口请求:“小叶子……想要安眠药……” “哄哄哄!小月牙你别轻生啊!你说,想让哥哥怎么哄!都依你!”乔迟陌听妹妹要安眠药,吓得一打哆嗦,生怕妹妹情绪激动,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顾凰翊却只是一皱眉,走近几步,将乔迟陌从床榻边拉开,坐到床沿,伸手问夜栀要了手帕,帮她擦了擦额上的汗珠:“跟你说过了,安眠药对身体不好。” 乔迟陌觉得好像还有很多事情是他不知道的,安眠药对妹妹而言好像并不是轻生的工具,他不再嗷嗷,讷口少言起来,观察着两人。 “顾凰翊,你能不能不要对所有人都这么好?”乔倾月向床榻内侧缩了缩,躲过顾凰翊的手帕,气若游丝道。 她有的时候,真的分不清顾凰翊究竟是对她有情,还是自性情大变后对所有人温润如玉。毕竟,黛姑娘病时,他也唤宋子承来诊,柳蓁蓁有孕时,他也日日去探望。虽说表面上看起来对所有人都和气、宠溺,可骨子里的冰冷骗不了人。 -本章完结- 063.皇帝妹夫,我把你当兄弟 她觉得顾凰翊为自己擦汗的动作很冰冷。而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吗?也许吧。顾凰翊轻笑,笑得如一朵刚绽放的曼珠沙华。 “你让开。”见乔倾月并不想让顾凰翊碰自己,乔迟陌盯着顾凰翊僵住的后背,语气中仿佛带刀带剑。 顾凰翊扯了一下嘴角,也不知是在轻蔑还是将笑容绽得更开。他起身,将手帕朝乔迟陌的胸膛扔去,冷漠地向厢房门外走去,一言不发。 廖天一直站在门口,他读不出自己的兄弟此刻到底是恍惚还是孤傲,淡漠还是失落,只是拍了拍他的肩,报以沉默和陪伴。 而厢房之中,乔倾月缓缓地又一次翻身,背对所有人,轻声细语:“你们也都出去吧。” “小月牙……” “出去吧。”她重复道。 望着乔倾月蜷缩的背影瑟瑟抖动,乔迟陌的心如针扎一般,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攥紧拳头,愤懑地转身离开。妹妹不再需要哥哥了,是啊,方才吵着要哥哥抱都是玩笑,妹妹长大了,有夫君了呢。 站在厢房门口迟迟没有离去的顾凰翊,见乔迟陌竟也出门来,有些惊讶。他原以为这位肆无忌惮的古代女子真的会不管她的清誉和三从四德,让亲生哥哥与她同床,哄她睡觉。不管怎样,总归是安稳地睡下便好,没想到…… 他不多问什么,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吩咐了随大理寺少卿一同出来的夜栀:“还是给她煎些安眠药吧,剂量别太大。” 夜栀应了好,便抓药去了。 乔迟陌忽然揪住顾凰翊的衣领,在这位翩翩公子身上难见的阴鸷之气出人意料地席卷而来:“她嫁你三年,你连碰都没有碰过她?” 顾凰翊不语,一手搭上乔迟陌揪起自己衣领的手,紧紧地攥住,攥到他疼得自觉松手,两人不需武器,挺直腰板对视便足见剑影刀光。 小景子见乔迟陌是误会皇上了,而皇上又不愿开口解释什么,便着急地替他开了口:“乔大人,不是皇上不愿意碰娘娘,是娘娘她……” “我知道了。”乔迟陌听明白了小景子的意思,似乎也意识到错并不在他,而在自己当年没有极力劝阻父亲将妹妹嫁入皇宫,也怪自己至今没有遂父亲的愿成为刑部尚书,不然根本不需要妹妹去后宫里帮父亲争权夺位,压制陆氏的野心。 “你爱她吗?”于是他这样问。 顾凰翊沉默了少许,并未开口。 “我不管你爱不爱她,她已经嫁给你了!”乔迟陌早就猜到了顾凰翊的答案,甚至根本都不需要等到他的回答。 “皇帝妹夫,我把你当兄弟。” “请你对她好一点。” “不然……” “我就再也不要把你当成好兄弟了。” “哼。” 傲娇的一语过后,乔迟陌转身离开了,毫无留恋,只觉得好是心疼。 -本章完结- 064.我知道你不敢喜欢她 而顾凰翊,他再仔细想想原主的记忆,竟出乎意料地调出了他登基前许多与他和她的回忆……曾经,他们一起随先皇春猎,一起骑马射箭,每每被家父罚了,乔迟陌总跑到东宫“避难”,顾凰翊与他之间虽不如与廖天那么亲近,却也交情不浅。 他虽不喜顾凰翊的性子,却也于春猎之时被他救过一命,这份恩情令他无法释怀,此后即便他登基不理朝政、做出许多荒唐之事,乔迟陌不支持却也不多语些什么。 果然,看乔迟陌的态度虽然强硬,但语气和性情并不骗人,他并非看顾凰翊不顺眼,只是……他的小月牙啊……他太疼妹妹,这是他的软肋。 “少爷,药好了。”顾凰翊倚着护栏神思缥缈了许久,知道夜栀端着药碗回来,他的神也才回过来。 顾凰翊颔首,默认让夜栀进屋去送药,再少许时间,听不见厢房内人儿翻来覆去的声音了,想是已经熟睡。 又是沉默了许久,望着顾凰翊神思深沉,像是在剖析、拷问自己,他打量了一下四处无人,便向顾凰翊提出了一个与乔迟陌类似的问题:“你喜欢她吗?” 顾凰翊不说话,只紧锁眉头看向他,不似平日轻轻皱眉的模样。 廖天像是什么都看透了一样点点头,他不如乔迟陌了解乔倾月,却比任何人都了解顾凰翊太多:“你不说我也知道。” “你知道什么?” “你不敢喜欢她。”廖天笃定,他直视顾凰翊,牵扯这些事情的时候,丝毫没有惧怕。 顾凰翊仍旧不说话,于是廖天咄咄逼人般的继续讲着。 “你身处异乡,对一切都是未知的,无论是乔姑娘这个人、她家中的朝廷势力、如今的国家局面,还是关于你是否能接受异世的爱情,甚至于你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哪天突然回去了。”廖天眸光淡然,却不免让人觉得有些犀利,犀利地把一个人看得彻彻底底。 哪天会突然回去吗?顾凰翊告诉自己,他不想回去,或许也想。 古代的生活其实蛮好,除了封建的约束之外,倒是适应的来,而现代早已没了他可以留恋的人,又何必回去?但总归……现代的生活还是要自由许多。他并不喜欢皇权至上,这种天下都要唯他独尊的感觉,并不太好。 “少……少爷……廖公子到底在说什么啊?什么异世?什么突然回去?”几人交谈的时候,小景子一直寸步不离地站在顾凰翊身边,虽然不是刻意偷听主子讲话,可是,声音就是这么传出来的,他耳朵又没有聋。 皇上有时与朝臣议事,他也在旁边站着,可是朝政大事,他即便听到了什么关键机密,也不会开口问什么,或者作出评论,可是现在宫外,说话之人又非朝臣而是廖公子,他的话……简直太让他难以置信了。 “小景子,我……” -本章完结- 065.比翼双妃(上架公告) 首先,很抱歉,阿晞有写上架爱公告的习惯,小高嘲又卡在昨天的那一更里面,所以今天就不更新正文了,来一发上架公告。 感谢宝贝儿们一直以来对阿晞的支持,虽然说收藏和评论一直不太多,但阿晞还是要相信有人在默默地看阿晞的稿子的……也特别感谢言吧的编编萧小狸过了阿晞投的稿子。嗯,阿晞的这篇稿子是言吧打赏官在做的新类型征文。 这么冷门的类型,其实有人来看,又能得到编辑这么多的推荐,就真的已经很感动很感动了。 阿晞真的非常抱歉,在没有开学前就决定要发表这篇文章,所以并未料到开学后课业如此繁重,所以从最开始的日更两千变到后面的日更一千,早早地上架了,直到上架前也没有恢复日更两千。 但是这个阿晞必须要解释一下。阿晞现在是一名大学生,学校性质非常特殊,备受社会舆论和媒体的关注,不便透露校名,这里面的课业特别繁重,真的比高三累很多。大概就是从早晨八点上课到晚上九点下课,写作业到凌晨,然后睡觉,周末跟平日是一样的没差。所以,可想而知阿晞除了上课走神写稿之外也没有什么卵时间了…… -*-废话不说了说重点-*- 阿晞的上架时间是明天!!明天!!明天!!2016年11月18日,阿晞一个很重要的朋友的四周年忌日。 明天将会更新三万字,此后连续三天日更一万,接下来尽量保持日更六千,阿晞真的只能说尽量……因为真的是……唉……学业……嗯……但是最低保证每日三千吧。 所以,上架后的看点: 1.顾凰翊是否会向小景子承认自己的来历,如果他没承认,身份什么时候才会暴露?如果他承认了,接下来又当如何? 2.乔湘雨即将加入他们微服私访的队伍,比翼双妃的故事才就此开始,两个可以互相易容的姑娘之间会发生什么故事?顾凰翊会爱错人吗? 3.怀了龙胎的柳蓁蓁,是否能将孩子生下来?孩子是男是女呢? 4.两位丞相的阴谋渐渐露出水面,想要谋朝篡位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两位丞相的女儿又当如何? 5.乔倾月要开始倒追顾凰翊啦,最重要的当然是他们两个什么时候才会才一起呢! 6.咦?听说……顾凰翊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白珏呢? 7.风吟花颂到底有什么特殊的来头? 8.还记得乔倾月曾经唱过的两句词吗:风吟花颂,雪啼晴晚,月鸣露重。朱漆侧畔染雨,青丝绕,听繁花弄。这与剧情发展有极大的关系哟!在后面还会有其余的唱词。 9.什么?邻国皇族的公主要进宫了……她竟然还是乔倾月的表妹? 10.听说……这本书里的后宫其乐融融,这怎么可能? 11.听说……皇后不是你们所看到的皇后,这是怎么回事? 12.听说……你们要支持阿晞首订啦哈哈哈哈! -本章完结- 066.坦白身份,冷漠相对 “小景子,我不是你的皇上,你的皇上……他的确早已驾崩了。”顾凰翊知道,这件事情对小景子瞒不了太久,毕竟他是自己在宫中最亲近的人,而这一个多月,他已摸清小景子的为人,索性向他坦白。 小景子向后踉跄一步。 “果然……果然……我就知道……皇上性情不会突然间如此大变的……果然……”他喃喃自语着,想是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惊天霹雳的消息。 顾凰翊敛气屏息,目光如一条巨龙般将小景子紧紧捆绑,死死缠绕:“不过以后,我会替他活下去,看朝政安稳,天下太平。” 犹如雷劈劲枝,犹如水挽狂澜,小景子只觉得他被来自“新皇”的桀骜气势给倾倒了,那种好似静默如潭实则心机深沉,好似温润儒雅实则清雅冷傲的气质,才让他觉得,这才是一个配得上天凰大国的皇帝。 “皇上,奴才……愿为您效力。”小景子不禁双膝跪地,行了三跪九叩,起身候立。 顾凰翊拍拍小景子的肩,甚感欣慰,也让自己对这异世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许些。 转而,他又望向廖天,扯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声音渐小:“廖天,你说得对。” 可是,也仅仅是对而已。 深夜,顾凰翊在乔倾月的隔间下榻熟睡了,而夜栀则打了个地铺睡在她的厢房里守着,生怕再来什么莫名其妙的人,或者安眠药的药效过去了,唤人无果。 安眠药的剂量依从顾凰翊的吩咐,比往日要少许多,自是效力也不会太久。 乔倾月只觉得半梦半醒间,小腹时而安稳,时而隐隐作痛,慢慢地就醒了,她勉强着起身,悄悄地下床,弯着腰向茶壶摸索过去,发出了窸窣的中衣摩擦声和“吱呀”的脚步声。 “谁?”夜栀遽然惊醒。 夜里,她对任何一点点声音都太过敏感了。 “我。”乔倾月有些无奈,大半夜黑咕隆咚,夜栀这一声差点把她给吓死。 “少夫人。”夜栀立马从地上爬起来,挺直腰板,手不自觉地摸向佩剑,时刻提防着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 乔倾月知道她的这个习惯,于是伸手摸索过去,搭在夜栀握着剑柄的那只手上:“没事,我就是起来喝点水。” “水都凉了,属下去给您热一壶来。”说着,夜栀将手放下,点起一盏油灯,然后移步到茶壶边上去,正准备去热水,乔倾月却拦下了她。 “不用这么麻烦,我就是渴了。”透过明黄的光,夜栀隐约看到乔倾月的嘴唇有些发干,苍白得好像得了什么重病或是受了什么重伤一般。 见她的手摸向茶壶,夜栀毫不犹豫地拍掉了,语气中露出些怒意:“少夫人,你就是总这样不懂得照顾自己,才会腹痛的。” 乔倾月委屈地瘪了瘪嘴,就任由夜栀去了,然后自己乖乖地回到床榻上坐会儿,疼了这么久,现在小腹终于知道要休息一下了,暂时不那么折磨她。 夜栀刚一推开门,隔壁厢房的油灯就忽然亮了,小景子推门出来,问道:“皇……发生什么事了?少夫人醒了?” 夜栀狐疑地看了欲言又止的小景子一眼,随后回答道:“嗯。” “腹痛了?” “好些。” 小景子点点头,然后便回厢房了。与此同时,厢房中另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床边,透着糊窗的油纸看着外面的光景,月牙隐隐浮现,模模糊糊地晕染成油画一般。 他细听着门外二人的对话,待小景子音落,他便转身回床榻继续睡觉,门外讲话的人此刻恰好推门进来:“少爷,不去看看吗?” “不必。”躺上软榻,一拉被子,语气冷淡,闭目假寐。 望着顾凰翊宽厚的背影,小景子叹了一口气,许是因为今日廖公子对他说得那番话吧,可能这两人未来要在彼此的身上吃些苦头了。 “少夫人,喝水。”片刻后,夜栀回来了,还顺便端了个碗来,给她满满地倒上。 乔倾月望着这一碗水,吞了吞口水,不是因为她馋,而是这一碗下肚实在是有些可怕,但是想起刚刚夜栀埋怨她不懂得照顾自己,还是端起了这碗水,慢慢喝下。 “乖。”夜栀毫无感情地吐出这一个字,顺便摸了摸乔倾月的头,着实让人觉得有些别扭。 “小叶子,你学坏了。” “拜少夫人所赐。”夜栀微微昂头,轻勾唇角。 放下碗,夜栀扶乔倾月再躺下,帮她盖好被子,哄着她继续睡觉,还好,现在没有什么太大的异常,乔倾月很快便睡着了。 再过两天,月事引起腹痛的三日过去,乔倾月完全恢复了原先的活力,于是兴奋地拉着几人离开了风吟花颂,再次上路了。 “廖天,皇上请你帮的忙,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帮哟。”又是那楼台的一角,白发苍苍的老人和廖天并肩而立,今天的廖天白衣翩翩,不似第一日见他那般红绿相配、妖娆邪魅。 廖天不解,扭头望向老人:“为何?” “难道你原先不打算帮他吗?”老人并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他道。 “不,我一定会帮。” “那便好。”老人忽然眸光一转,方才的戏谑和老顽童似的态度消弭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把控全局的精光,“我也会帮的。” 廖天微张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老人。百里老人向来深居风吟花颂,不露面,不张扬,尤其是朝廷之事从不参与,他的神秘心思无人能解,如今竟然主动要帮助皇帝,此前六年,他如此厌恶皇帝…… 京城大街。 “小翊翊,我想吃糖球,我想吃糖画,我还想……”乔倾月东张西望,小时候这些常常缠着爹爹和哥哥陪她上街买的小食已经很久不见了,虽说宫中也有,但与市井之中的味道还有差别。 谁说宫中美食一定是天下美味,她就觉得,糕点、小吃、民间小食里的很多东西,就比宫中那看似华贵的大餐要好许多,起码在街上用膳,根本不需注意那么多仪态和规矩。 “少夫人……” 顾凰翊并不应答,而是自始至终阴沉着一张脸,往日无论是真心也好还是装出来的也好,总之那温柔的面孔不见了,只剩下冷峻和阴沉,小景子忍不住开口提醒乔倾月道。 “嗯?”乔倾月没明白,歪歪头俏皮地发出一音。 “赶路吧。”顾凰翊的声音仿佛能在冬日里冰冻三尺,冷彻骨髓,让乔倾月不禁一个激灵。 她将右手食指抵在唇上,随在他身侧扭头观察着他的神色,走走停停,偶尔小跑,忽然开口:“顾凰翊,你不会在生我的气吧?” 顾凰翊微愣,似是一时间没想起来他该生她什么气,扭头看一眼她的脸,便忽然想起那日与乔迟陌的争执,她说:顾凰翊,你能不能不要对所有人都这么好? 然后,他便出门了,想来,这两日似乎都没有与她讲过几句话,甚至都没关切慰问过她是否还疼痛着。乔倾月这几日一直期待他从隔壁厢房过来,可他每每出门,只是去找廖天议事了,从不踏入她的房间一步。 她是皇上,后宫嫔妃众多,柳蓁蓁又怀了他的骨肉,她不该对他都什么期待。 “嗯。”免得乔倾月再纠缠,顾凰翊干脆顺势应付着答了一句,然后大步向前,拉开乔倾月等三人好远。 乔倾月小碎步跟在顾凰翊的身后,小脸上尽是一股执著的劲儿:“你别不理我嘛,你不理我的话,路上多无聊啊。” “夫君,你不闷吗?” “夫君,你累了的话让我给你捏捏腿揉揉肩啊。” “哎哟!”乔倾月忽然毫无征兆地跌倒在地上,随口发出一句申银。 顾凰翊这才驻足回头,有些懊恼又有些不太耐烦的模样,转身大步过去,毫不犹豫地将乔倾月从地上抱起,继续往前走:“你笨不笨?” 这次换乔倾月不讲话了。 “伤哪儿了?” 乔倾月还是不讲话。 顾凰翊忽然停住脚步,目光凛冽地望向乔倾月,而她只是双手抱近他的脖颈,凑近,依旧闭口不言,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她心里竟有些开心,忍不出笑出声来。 在他的怀里,她只觉得他此刻的呼吸有些粗重,倒不像是累的,而是心中烦躁不安,有些愤怒了的喘着气。 “还理不理我?”乔倾月仰起小脸,向顾凰翊宣布着自己的胜利。 顾凰翊这便知道自己竟然没有沉住气,又被这小妮子耍了个团团转,于是一声不吭地又把她放到地上,而且还是臀部着地,虽然不是把她扔下,而是把她放下的,这场景也是有些尴尬。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又走了。 -本章完结- 067.施救湘雨,对峙凰翊 “少夫人。”小景子追过去,伸手想帮主子扶起这位小妃子,却不料乔倾月看都不看他一眼,赌气似的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朝着顾凰翊的背影继续追过去。 夜栀倒没发现,自己的主子忽然间热爱起追顾凰翊这项运动了。 “夫君!”乔倾月本想大叫顾凰翊的名讳,忽然想起百姓即便不知道皇上的大名,也会知道顾是国姓,她若大喊,必然引起百姓注意。 到那时,搞不好顾凰翊扒她一层皮,正巧回宫时冷宫也该建好了。 “少夫人,你……”夜栀有些不敢相信主子如今真的对皇上有穷追不舍趋势的模样,也不知是该担忧好还是欣慰才好。 毕竟,乔大人从未想过让自己的千金爱上皇帝,只希望顾凰翊爱上乔倾月。一场阴谋与利用,如果变成两人爱情的代价……这是夜栀所不愿见到的一件事情。 她有些想阻止乔倾月,于是拉住她的手腕:“主子,你不能爱上他。” 乔倾月似乎没想到一向沉稳的夜栀会有此举,微微一愣,然后莞尔一笑:“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爱上他。” 语罢,减缓脚步,不再去追了,而前面那位身影颀长的男子身形一顿,也将脚步减缓了些。如此,甚好。 夜栀抓住乔倾月雪腕的手慢慢松开,望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轻叹,怕是……她阻止不了什么了,无论二人以后发展到如何地步。 “啊——救命!救救我!” 几人沉寂着走了许久,街边忽然传来一声声女子的尖叫与呼救。想起乔大人此前的吩咐,夜栀凝了凝眸,立即警惕起来,她提醒着拉了拉乔倾月的衣角。 乔倾月一阵恍惚,忽然想起来是什么事情,遽然转身,东张西望寻找着叫声的来源。 “不要!啊——放开我!放开!” 是姐姐的声音……是姐姐!爹爹派人对她做了什么……是用什么办法诱导顾凰翊前去营救她…… 听着乔湘雨一阵阵惊呼,乔倾月开始跑,她心里发慌,四处寻找,寻着声音慢慢接近一个无人的小巷,夜栀也急忙跟过去,生怕出什么事。 “她去做什么!”见有异状,顾凰翊心中一紧,随口向身边的小景子问了一句,不等他回答就寻着乔倾月消失的身影追了过去。 而此刻,乔倾月见到了易了容的乔湘雨被一群地痞流氓逼在角落中,雪肩皓腕暴露于日光之下,她向左扭过头去躲避地痞流氓的亲吻时,右侧的苍耳在乔倾月的眼中扎得生疼。 她太清楚这个面孔,因为爹爹传姐姐易容之术只传一半,以免日后生乱,姐姐仅仅知道如何易容成她现在这个模样。 “放开她!”乔倾月惊叫出声,引那帮人将目光又投向了她,三三两两地扑过来,如狼似虎。 乔倾月立刻意识到,爹爹根本不是让他们来演戏的!不仅没有警告他们不能真的动了乔湘雨,哪怕是乔倾月的出现都没有向他们打个预防针,因为这帮人见到她时毫无顾忌,只当又增了一味“美食”。 “救我……救我!我不想……你们离我远点!”乔湘雨差点开口喊了月儿,只是想到父亲的计谋,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只当是在像一个陌生人求救。 可天下又有多少女子愿与她人共侍一夫,嫁于皇上本就是被迫,后宫佳丽已是那么多,如今又凭空让她接受自己的双胞胎姐姐时不时顶替自己的身份去向夫君求爱。 乔湘雨好怕妹妹不愿救她。 “你们别过来!”乔倾月向后退了几步,见那些人都向妹妹走了过去,乔湘雨立即起身跑到乔倾月身后去躲着。 皇上呢?皇上在哪里?哦对,还有夜栀!夜栀会救她的!只要她跟乔倾月在一起,夜栀一定会救的! “给你们一个机会,滚。”夜栀将手放到剑柄上握紧,拦在乔倾月和地痞流氓之间,目光冷冽。 “你谁啊?赶紧给老子滚!你这样的货色,哥哥们不稀罕!”他们轻蔑地扫了夜栀一样,试图将她推开,可夜栀却纹丝不动。 夜栀并不算是千金小姐一般的美人,可却姿色也不算很差,只是她常年将自己打扮成女少侠的模样,看起来像是个男人一般,没人关心她打扮成女子时究竟如何美丽。 “不听劝告,就别怨我动手。”夜栀佩剑出鞘,那一瞬,凛凛的刀光似是在她与地痞流氓之间划开了一个难以跨越的鸿沟。 轻功起跳,飞身如燕,佩剑一挥,取下一人项上人头,淋淋的血溅了陋巷的满地,其余几人纷纷上阵,但功夫不高,根本抵不过夜栀极速的剑法。 这是某家大人送出来的姑娘,说是府里的贱丫头,被逐出来后赐予他们享乐用的,看这姑娘肤若凝脂,倒不像是做粗活的丫鬟,可引得他们欢心,这样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 乔倾月拉着乔湘雨向巷外跑去,直直地撞入顾凰翊的胸膛,很不凑巧的是,乔倾月与他擦身而过,撞入他怀里的……戏剧一般,是乔湘雨。 “放肆!”小景子习惯性地尖嗓出声。 顾凰翊抬手,示意小景子不必如此,向后退了一小步,打量了乔湘雨几眼,最终将目光投向乔倾月。 “耽误了三日行程,如今你又乱跑什么?”他的话很冷,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冰冷,乔倾月曾觉,这种情感骗不了人。 乔倾月回敬他一抹冷笑,并不说话。原来……他这几日对她这般态度,是嫌弃她耽误九五之尊的皇上放弃宫中安逸出来微服私访的行程了。 她知道了。 乔湘雨见状,慌忙跪下连磕三个响头:“请少侠不要怨这位好心的姑娘,都怨奴婢……是奴婢在喊救命,还好两位姑娘出手相救!这才……这才……” 她哽咽着没说出话来。 乔倾月却倏然扭头,紧皱着眉头:“你称自己为什么?” 听到姐姐这样作践自己,她甚至都忘记要扶她站起来。 “奴婢。奴婢是风吟花颂的侍妓奴婢,前几日有客官想轻薄我,便被主子赶了出来,没想到……我……”乔湘雨丝毫没因乔倾月的询问而动容,依然如她准备的那样讲着。 但是听她说自己是风吟花颂的人,乔倾月的怒气便蹭蹭往上走,不管怎么说,她姐姐都是自己的孪生姐姐,如假包换的乔家大小姐,怎能如此贬低自己。 “少夫人。”还好夜栀此刻解决了那些人回来,见她情绪不太对,唤了一声表示提醒,而在别人耳中听来只是复命的一唤而已。 “罢了,起来吧。”顾凰翊低眸瞥了乔湘雨一眼,也不想再责怪什么,毕竟救人也是出于乔倾月的本性,并不是什么坏事,就算方才夜栀不出手,或许他也会救的。 乔湘雨并未听顾凰翊的话,依旧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好是惹人心疼:“少侠,奴婢无处可去,你们又救了奴婢,求求你们好人做到底,把奴婢留在身边吧。” 顾凰翊抬眸目视前方,看不到她哭的模样,即便看到了,也毫不动容:“我不需要婢女。” “你不需要我需要!”乔倾月瞪顾凰翊一眼,似乎在埋怨他毫无怜悯之心,然后转头看向乔湘雨,目光盈盈,很是心疼,“你叫什么名字?日后就留在我身边吧。” 演戏演全套,装就装到底。 如今的皇上太过于敏感和睿智,她不能露出半分马脚,即便不为自己,也要为了姐姐。 “谢谢小姐,奴婢湘雨,日后定当做……” “好了,你起来吧。”乔倾月不想听同胞姐姐在自己面前发什么誓或者说什么做牛做马,便及时打断了她。 但顾凰翊对这二人的一唱一和并不满意,他本就不希望微服私访跟着太多的人,如今莫名其妙又添一个:“乔倾月,我说过我不需要婢女留在身边。” 他倒不是没有同情之心不愿收留,只是认为可以将她直接送进皇宫做个婢女,而不是跟在他们身边继续南下。 “可我也说过我需要。”乔倾月不甘示弱,她微微昂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截的顾凰翊,“难道我收个婢女,你都要管吗?” 见顾凰翊不应答,只是紧紧盯着她,像是警告,又像是……有些不想与她争执。 但乔倾月不管,她必须把姐姐留在身边,如果让她就这么走了,无论是送回乔府还是送入宫中,她都定要继续受苦。 她越发阴阳怪气起来,咄咄逼问:“还是你……仍旧是原来那个唯我独尊、皇权至上的皇帝,根本就没有变过!” -本章完结- 068.妥协收婢,初遇若冰 小景子见状觉得不妙,倾妃娘娘许久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对皇上说过话了,对待原来那位皇帝时,她常常不要命地开口这样呛他,往往换来一个巴掌,而今…… “少夫人,你别这样……皇上方才还是很担……” “景西。”顾凰翊淡淡开口,打断了他,提醒他莫要多言。 景西,便是小景子的原名,家中兄弟姐妹四人分称东南西北,他是老三,其余几人及父母早已被莫名屠杀,此后便进了宫,那时他方十岁。 “少爷!”小景子看不下去皇上忽然这般对待乔倾月,有些替二人委屈。早想这般,倒不如当初就别答应娘娘随行。 但顾凰翊仍旧不后悔让乔倾月随行,只希望路上不要出现什么人命关天的变故便好。 “罢了,依你吧。”顾凰翊又望了姐妹俩一眼,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便继续赶路了 “谢谢少爷!谢谢少爷!”在乔倾月的连声感谢之余,姐妹俩也欢天喜地地跟了上去,然而乔倾月并未发现姐姐眼底迅速划过的一抹精光。 对于乔湘雨,夜栀是丝毫不敢放松警惕的,她一直别无二话地夹在两人之间走着,虽说她定然不会伤害自己的孪生妹妹,可也保不准乔大人跟她说了什么其他的任务。 三日后夜,几人已经赶至京城边界,大街小巷早已离他们远去,如今眼前只有荒野小路、炊烟人家,破瓦茅屋盖起的房子,与京城中的红瓦屋台相差甚远。 “少爷,我们今夜在此找户人家歇息吧。”小景子双眸四顾,此处还不算非常荒凉,人家也有几户,到底不算格外偏远的地方,应是安全些。 顾凰翊颔首,小景子便去寻人家了。 连着赶了三天路,估计乔倾月也累得够呛,八成已经开始后悔不应该同他出来微服私访了。 “累吗?”顾凰翊转身,望向那身后的三人,目光并无焦距,也不知是在关心乔倾月,还是只不过随口问了一句随行人的状况。 但乔倾月才不想在这时候揣摩顾凰翊的心思,她毫不犹豫地答到:“累。” “让夜栀送你们回去吧。”顾凰翊犹豫了许久,才向乔倾月提出了这个要求,既怕她真的答应了,又怕她不愿回宫,宁可累着、伤着也要赖在他身边,或者仅仅是为了自由欢愉,更或者是被父亲命令强迫的。 听了此话,乔倾月立刻打了个激灵,目光炯炯,表现出很有精气神的模样:“不累了!” “那今夜就不歇息了,继续赶路吧。” “……”乔倾月。 “我不管,反正我不走!我还要睡觉!”她干脆盘起腿来,席地而坐,半分乔家千金的大家闺秀姿态也没有,倒不知她从小到大是怎么从那些礼仪婆婆和丫鬟手里逃出来的。 可乔湘雨并不想看到妹妹这样,毕竟是千金之躯,如今又在讨皇上欢心,怨不得父亲大人让她入后宫助力,就妹妹这副模样,天下又有多少男子能接受呢? “小姐,地上凉。”她不随其他人唤她少夫人,就由着被她救的借口认她为小姐,又不能似平日在府里一般娇嗔着教训她,便表现出一副真真切切的奴婢模样。 乔倾月听着看着,心里哽得慌,实在不愿看到姐姐这副模样,便拉着她的手站起身来:“湘雨,我必须要先告诉你一件事情。” 乔湘雨微愣,由心而生一种不好的预感:“小姐你说。” “他不是什么少爷,我也不是什么少夫人。”乔倾月执手与姐姐相望,认真的模样没有半分掺假,为了不让顾凰翊怀疑她们此前就是相识的,她要把这场戏演下去。 乔湘雨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但装作不明白的样子,她也同时猜测到了妹妹似乎不想让自己继续跟在身边的趋向。 “我是宫中的倾妃,现在你明白了吗?” “皇上……”乔湘雨立马装出一副吃惊的模样,美眸流转,有些惶恐地望向顾凰翊,然后匆遽跪地,“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 “起来吧,皇上微服私访,你这样一喊……万一暴露身份可就不好了。”乔倾月慌忙打断他,伸手将她扶起,心疼的神色一闪而过,表露给旁人的,只是贤淑与正色。 乔湘雨为难地看了顾凰翊一眼,见他并无什么反应,更无异议,便自己站起身来,并未搭住乔倾月的手,只是低眉敛袖,不敢逾越。 “既然你已经清楚我的身份了,也知道随行中会有诸多危险,所以我想把你先送回宫中,让夜栀护着你,你可有异议?” 朦胧的月色下,乔倾月如同被笼上了一层月白色的薄纱,姐妹俩相望的画面如梦似幻,敛起温和与娇嗔,她难得在姐姐面前摆出端雅的姿态来。 “少夫人,不可!”还不等被询问意见的人发话,夜栀就惊呼出声,不可置信地望着乔倾月,极力反对。 她绝不会离开乔倾月半步,尤其是在微服私访这么危险的时候,绝不。这才出来几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等到了南方,饥荒、水灾又鸡犬不宁,她不放心。 “你让夜栀走了,谁护你周全?”顾凰翊并未想到她竟如此在意新收下的这位女婢,他双眸凝滞在三位女子身上,剑眉拢夜,挺鼻耀星,妖唇勾月。 罩住娇小身躯的那薄纱,忽然间仿佛变成了冰藏过后的云雾,缭绕周身却冰冷刺人,她樱唇轻起,一句话犹如利剑:“我死了,难道不是正合你意吗?” 父亲权倾朝野,女儿宠冠后宫。顾凰翊不就是怕这个吗?即便想要轻薄于她,却也从来只是强迫而非讨好。他早就让后宫知道了,他只是觊觎她的美色,而非给她宠爱。 小景子张了张嘴,不知是想阻止还是替顾凰翊辩解什么,最终也没有发出一音半句。 “你……”顾凰翊眯起双眸,攥起的拳头上青筋暴露,却是没有将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指向她的鼻尖。 “少爷,小姐,你们别动怒!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走,即便亡命天涯,也绝对无怨无悔。”乔湘雨见状慌忙开口,她来此便是调节气氛、缓和关系的,自然不能任由现在的态势继续发展。 而乔倾月,她总不忍心见姐姐这副模样,即便她向着顾凰翊,自己也没什么话好说,只能平复心情由着姐姐去了。 “少爷,少夫人,奴才已经跟这边这户人家打好招呼了,我们先去落个脚吧。”就在这时,小景子及时出现了,月色里,只有这抹朴素的身影总是所有人的调节剂。 顾凰翊颔首默认,几人便跟上小景子的步伐随了过去。 虽称不上颓垣断壁,却也是旧瓦屋台,在月明星稀的夜里,反倒别有一番滋味,篱笆圈起的屋前耕地中的是蔬菜和鲜花,若是有人仔细研究,便知那花都是入药的上好材料,只是角落里开着几朵含苞的罂粟,有些骇人。 这并非一户普通人家,顾凰翊唤来森木和圣垚二人好生盯着,探个究竟。 “少爷,需要奴才换户人家吗?”小景子只觉得这户人家已经是荒野中条件较好的了,不想委屈主子,便挑了此间,被顾凰翊领着仔细查探后,才觉得有些问题。 思虑少许时间,顾凰翊摇头,转而问道:“有吃食吗?” “奴才去问问。”转身,小景子便敲门试探着进了屋子主人的内间。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一位衣着朴素清丽的女子呈了些简单的民间吃食来,只是看起来都与普通百姓沿街开酒馆的菜品有些差别。 乔倾月刚准备动筷,顾凰翊便抓住了她的手拦了一下,然后反手抽掉乔倾月发髻上的银簪,想要先试菜才敢入口,偏偏那屋主不愿意了。 青衣少女美眸流转,手速极快地从顾凰翊手里夺过银簪,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簪回乔倾月的发髻之中,她拿起顾凰翊面前的那双木筷,每个盘中夹了一口菜塞到嘴中。 尽数咽下后,青衣少女转身去了简陋厨房换了双筷子来,递给顾凰翊:“吃吧,嗯?” “你是什么人?”顾凰翊警惕地抬眸看她,此女子打扮干练似少年,衣着朴素似百姓,相貌平平却气质不凡,五官中,唯有那双眼睛能得了称赞。 青衣少女双手环在胸前,潇洒大气:“乡野丫头慕若冰,几道小菜让少爷见笑了。” 顾凰翊与小景子对视相望,小景子又狐疑地看了慕若冰一眼,拿起筷子试菜,味道尚可,却是有些微苦,见菜中掺花,他便想起许是门口那些花的缘故。 夜栀和乔湘雨又纷纷试过菜,确认无恙后,才让两位主子动了筷。 -本章完结- 069.精致药膳,怀疑身份 “你们可别小瞧了这些苦味,那可都是我家上好的药材,几位奔波劳碌三日,这样补身体是最好不过的了。”慕若冰语气轻快,她在几人身后绕了几圈,然后在乔家姐妹中间寻了个位置站定。 内功一运,忽被藏匿在暗处的森木出手阻掉,想是慕若冰没有料到,踉跄一步,差点中了暗算,顾凰翊倏然抬头。 慕若冰耸耸肩,摊开双手,无奈又不屑的模样:“你的暗卫很称职嘛!我才刚运内功,就被他发现了,可我只不过是想拿把椅子而已。” 她再次迅速运起内功,速度要比方才快上许多,更比森木快上许多,一把椅子立刻从不远处滑到了她的手中,划地板的尖锐声似乎快要冲破这旧瓦一般。 “我也没用晚膳,你们不介意吧?”一边说着,她便一边自顾自地坐下了,还不等他们发表意见,就吃了起来,吃得比谁都欢快,刚才那双试菜用的筷子也不知何时回到了她的手中。 由于刚才那一系列言语举动,顾凰翊对她的怀疑又添了几分,眯起的双眸散发出来如同捕猎的狼的精光:“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我们的行程?” 他在洞悉她,但毫无疑问洞察不出任何结果。 沉默许久,慕若冰忽然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她放下筷子,双手叠放在桌子上,隔着乔倾月望向顾凰翊:“我就这么像坏人吗?与其怀疑我,你们倒不如注意注意别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扫视了桌上的人一圈,像是怀疑这里除她之外的所有人似的,只不过在乔湘雨身上停留的时间长了些罢了。 “我吃饱了。”忽然,乔倾月放下了筷子,起身正准备走,却被慕若冰拉住了手腕。 她嫣然一笑,如同门外角落里开着的罂粟,不免让人嗅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她轻笑着开口,特意加重称呼,却非阴阳怪气:“别啊,倾妃娘娘,是我做的饭太不合你口味了吗?” 夜栀匆遽起身,抽出腰间的佩剑正欲架在她的脖颈上以示威胁,却被她一挥手轻易打掉了。利剑落地,发出清脆继而沉重的哀嚎声,刀光一凛,又消弭无踪。 几人瞪大双眸,不可置信地看向慕若冰。这样一个神秘又武功高强的女子,如果是敌不是友,可就麻烦了! “别担心,我不会伤害她的。”慕若冰松开乔倾月的手,将那双筷子递回给她,眼神示意她坐下继续吃饭。不吃饱点,怎么赶路。 乔倾月看看夜栀,自然也是感觉到了此刻有些形势不妙,慕若冰武功如此高强,恐怕这几人都未必是她的对手。思前想后,她还是接过筷子乖乖坐下了,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皇上,打探过了,屋里只她一人。”此刻,森木和圣垚从暗处现身,森木贴近顾凰翊汇报着情况。 顾凰翊颔首不语,圣垚却着急发了话:“皇上,不如先擒了她,万一……” “不必。” 听主子都这样发话了,他们二人只得退却一旁去,继续观察着情况,以备不时之需。乔倾月倒没发现,自己宫中门口那两位哑巴一样的侍卫,竟如此有本事。 “皇上,不管怎么说呢……我也是天凰国的人,你也算是我的主子。我慕若冰,一无权势,二无财富,三无色心,顶多就有个厉害点的师傅和一身功夫,何苦伤害你们?”慕若冰绕到顾凰翊的身边去,手轻搭在他的椅子后背,看似散漫却仍旧让人无法放松。 忽然,她弯下腰来,却仍旧与他保持着一个较远而不显亲近的距离:“你说呢?” “慕姑娘说的是。”顾凰翊清冷素静地淡淡开口。他仍旧镇定如常,丝毫没有多慕若冰的畏惧与担心,只有沉稳与冷傲。 慕若冰满意地点点头,直起身来,松开手,也不再多向他们解释什么,甩手潇洒地走回内间去,只扔下一句关切的话:“时辰不早了,还请主子们歇息吧。” 但是,他们到底歇不歇息可跟她关系不太大,师傅是安排她来帮忙的,又不是派她来伺候人,总之,她要先睡了。 慕若冰走后,几人面面相觑,森木和圣垚又匿回了暗处,许是悄悄盯着她去了,乔湘雨率先起身,领乔倾月去了厢房就寝,夜栀便也随后跟着走了。 顾凰翊和小景子依然坐在饭桌上,并不动弹,久久,小景子不忍问道:“少爷,不去歇息吗?明日还要赶路呢。” 已是亥时,夜深得可怕,如同一帘黑幕,将整个大地毫无缝隙地包裹,紧紧笼罩,直教人压抑得喘不过气来。荒山野岭,地处甚偏,更是寂寥如秋,总让人不觉有些寒意。 “嗯,去歇息吧。”顾凰翊起身,侧瞥了慕若冰的房间一眼,然后径直走向了乔倾月的那间房,轻悄悄地推开门,此刻,她在床榻上已是熟睡了。 此前,慕若冰美其名曰:陋室太小,只三间房,只得委屈顾凰翊和乔倾月二人同房了,想是夫妻也没什么好介意的。乔湘雨、夜栀和小景子则是被安排去了另外一间简陋无比的不透风潮湿小间。 顾凰翊犹豫着是否应该与她同眠,不免望向乔倾月侧卧的背影,娇小的身躯微蜷,想是被一阵卷入寒窗的风冻得有些微凉,她拉了拉被褥,盖过半头,将脑袋向下埋着,双腿微动上拉,又将自己蜷得更紧了。 走近床榻,顾凰翊伸手探向被褥,刚刚轻触,身形一顿,愣了片刻后又将手收了回来,最终还是没有上去与她同眠,只是在一旁倚着睡着了,渐渐陷入沉眠。 夜深,天将亮,乔湘雨辗转难眠,便起身想要推开门出去走走,夜栀闻声敏感地惊醒,却未起床,只是微微睁眼看着醒来的人的动向,以免打草惊蛇。 乔湘雨出门后,将门轻手轻脚地带上,并未乱跑,只是站在院中抬头望着那寂静的夜空与朦胧的月,偶尔蹲下摘几朵看得顺眼的花拿在手中把玩着,那花雪白得与黑夜毫不相称,喇叭状的外形让人觉得亲切无害,无人知道那看起来纯洁无暇的山茄子,便是曼陀罗…… 吱呀—— 没过多久,乔湘雨便又回房了,手捧几朵山茄子随意放在残破的木桌上,正欲掩鼻躺下继续安睡,等待着时辰的到来,夜栀却忽然起身了。 乔湘雨猛然向后退了一步,吓了一大跳,没想到夜栀居然睡得如此之浅,但很快她又恢复了常态,声音听起来明媚清丽:“怎么还不睡?” “这慕若冰古怪得很,她种的花,还是留在院里离我们远些的好。”夜栀并未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走到那山茄子旁,两根手指轻易擒住,打开窗户毫不犹豫地扔了出去。 乔湘雨脸色微变,在没有灯光的夜里却是看不出来:“我倒是没想这么多,多亏你机警了。” “睡吧。”眯起眼在黑夜中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并未打量出什么异样的神色,夜栀不是很安心地趟回到原来的位置上,见乔湘雨也躺下睡了,便进入了浅浅的睡眠状态。 而乔湘雨却是未眠。 再是三盏茶的功夫,不远处渐起嘈杂的声音,另一屋的主人倒是比夜栀还先醒了,警惕地起床走到窗边,将纸窗捅了一个小洞,探察着外面的情况,约莫四十名黑衣人正在小步朝某个方向跑去,不知是否针对此屋。 慕若冰转身拿起挂在墙上的佩剑,已是做好准备避免万一,还不忘看向屋顶:“别躲了,出来吧,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藏在哪儿吗?” 闻声,森木和圣垚也察觉到了外面的异常,便从屋顶的某处跳落现身了,他们自以为以疾如鹰隼的速度潜入了慕若冰的房间,却不知早已被人发现。 “慕姑娘好眼力。”森木的话语如寒冰玉石,冷得让人想要退避三舍。 慕若冰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倒不甘为下风:“森木公子好身手,只是于我而言还差了些。” 森木微愣,想是没有料到慕若冰不仅知道了皇上和倾妃的真实身份,还知道了他们兄弟二人的名字,这个女人,知道得太多了。可怕的是,没有人知道她是如何知道的,也至今不能确定,她究竟是敌是友。 “你……” “嘘——”圣垚刚想开口质问慕若冰,便被她捂住嘴巴打断了,无辜地眨眨眼看着她的侧影,掰掉她的手,再细听门外的动静,发觉那帮黑衣人似乎真的是冲着他们来的,于是也不再多语。 掐准时间,慕若冰踹门而出,看他们普通到没谁的黑衣装扮,不用琢磨也知道必然不是道上的人,顶多是哪个官家派出来追杀顾凰翊的,而有这个势力和胆量的,由如今的局势看来不过是最想篡位的右丞相陆元卿,她倒觉得未必。 -本章完结- 070.突遇袭击,掳走倾月 只有圣垚还不知分寸地问了一句:“什么人?” “废什么话,直接动手。”慕若冰飞身上前,还嫌弃地看了圣垚一眼,佩剑出鞘,刀光凛凛,瞬间便有一人,人头落地。 夜栀等三人闻声立即惊醒,夜栀率先破门而出,吩咐小景子和乔湘雨去隔间将顾乔二人唤醒,却发觉他们不知何时早已被迷晕了,陷在重围,带他们逃出去已是不可能了。 见此状,乔湘雨微乱的心平静了些,虽然没有成功用山茄子迷晕夜栀,但好在这二人已经中招,她望向门外打打杀杀的混战场面,不由得担心:“他们三人,怕应付不过来这么多人。” “景公公,看好他们。”夜栀望了两方几眼,估摸好局势后,偷偷塞给小景子一粒烟雾弹,撂下话后便运起轻功前去帮忙。 可还不等小景子反应过来,乔湘雨就用掌力向他的后脖颈一敲,门外立即就有人冲出重围前来接应。 “这里!”乔湘雨见黑衣人便指指倚在窗边昏迷的顾凰翊。 那安眠香丸,是她最初引乔倾月入厢房就寝时,趁夜栀不注意时藏在乔倾月衣裳中的,她换衣时并未注意,也就留在了房间中,让它慢慢散发着能够使人昏迷的香气,让两人不知不觉间便沉睡了。 来者拉下黑色面罩,向乔湘雨表明敬意:“多谢湘雨姑娘配合。” 语罢,她便迅速前去拉顾凰翊起身,但唯一突破重围进入内间的人,只是一介女流,若是单凭她一人想把顾凰翊带走,还是有些困难。 乔湘雨见状有些着急,她躲在一侧以免门外打斗的慕若冰等四人透过打开的门看到她的异样,心急如焚地问道:“其他人呢?” “那个青衣女子实在太厉害,我们怕不是她的对手,属下也是占据了优势地位,这才被他们勉强护出来的。”黑衣女子也有些着急了,她在男子中武功不屈居于下,但是力气,总归抵不过要把如此健壮的顾凰翊运轻功抬走。 “那怎么办?”透过窗户朦朦胧胧望过去,眼见他们四人就要将那乔田渊派来的黑衣杀手消灭了,若是此刻再不走,怕是乔湘雨也要露馅。 黑衣女子放下顾凰翊,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了乔倾月的身上:“管不了那么多了,湘雨姑娘,倾月小姐,对不住了。” 一边说着,黑衣女子一边抱起床上熟睡的乔倾月,扔下一张纸条,正欲运轻功迅速离开,想着手上有个人质,总有些希望能引顾凰翊前来,彼时再设置圈套,也不至于没办法交差。 可乔湘雨作为内应,却立即拦住了想要掳走妹妹的黑衣女子:“你们不是答应过我,不会伤害她吗?你不能带月儿走!” 黑衣女子皱皱眉,有些不满地看着乔湘雨,许是没有想到计划竟然会被自己人阻挠,慌张地看了门口一眼,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一脚狠狠踹开拦住的乔湘雨。 “啊——”乔湘雨柔弱的身躯不抵这重击,倒在地上,嘴角流出些鲜血来,却仍旧挣扎着跪地起来,喊向两人离开的背影,声音有些颤抖,“你带走她没有用的!皇上对她没有半点情分,怎会因此中招?求求你,放下月儿!” 可那黑衣女子根本不听这在乔府中顶多只是一枚棋子而无地位的乔湘雨的话,自作主张地掳走了乔倾月,而门外的黑衣人们看到这身影抱着一个人离开了,也立马下达指令:“撤退!” 乔湘雨见状也阻挠不了什么,自责也是后话,此刻,为了不让他们怀疑,应装晕过去才是。门口的黑衣人们也迅速击退四人,得了机会,便不再恋战地身轻如燕离开了。 “追!”圣垚握紧手中的剑,正欲腾空踏瓦,却被森木及时拦下了。 慕若冰见状,眸光流转,立即意识到突然撤退必然是收到了什么信号,怕是屋内有变,于是立即匆匆转身进入内室,只见顾凰翊、小景子、乔湘雨都晕倒在地,却没了乔倾月的影子。 “娘娘!”夜栀柳眉倒竖,将佩剑迅速收回剑鞘中,四处张望,那掳走乔倾月的黑衣人早已没了踪影。 慕若冰皱皱眉,她虽武功高强,洞察敏锐,但只她一人顾着全局,到底还是疏漏了一些,竟被那些人得了空将人掳走。但暂且也管不了那么多,她蹲下身来,扶顾凰翊坐起,手速极快地点了他几个穴位,便将他从昏迷中唤醒了。 再起身循着味道摸到乔倾月换下的衣裳,找出内藏的安眠香丸,攥在手里将其捏成粉末,咬牙切齿。 “真该死。”慕若冰没好气地又附身将小景子和乔湘雨点醒,愤愤不平,“欺负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发生了什么?”顾凰翊扶头,只觉有些头痛欲裂,他撑地起身,看周遭一片混乱,方才隐约听到铿锵的打斗声,却像被控制了一般醒不过来,还以为是梦。 “属下护驾不周,请少爷降罪!”森木和圣垚见皇上醒来,双手握剑,单膝跪地,将头深埋着。 只是众人没有料到,慕若冰竟也随土木兄弟一起跪地请罪了。于她而言,在师傅一个月前向她下达命令之后,不管顾凰翊知情与否还是应允与否,她都已经是他的属下了,护驾不周的罪,应分她三分之一。 顾凰翊一时恍惚,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剑眉蹙起,双眸四顾,见床上空无一人,便佯装着毫不关心的模样随口问了一句:“少夫人呢?” “少……少夫人她……”圣垚心里打着鼓,他还不太明白乔倾月在皇上心中到低是什么地位,没敢贸然将方才意料之外发生的事情说出口。 “少爷。”夜栀看了圣垚等三人一眼,端端正正跪下去,双手抱拳,“属下知道,少爷对少夫人虽无半分情意,但还请看在三年为妾的面子上,救少夫人一命。” 听了此话,顾凰翊忽然转身望向夜栀,双眸眯起,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她被掳走了。”慕若冰看不惯这几人磨磨唧唧不讲正事,于是也不等顾凰翊说平身便率先站起,开口堵住所有人的嘴,并不明白他们在犹豫什么。 人被掳走了,当然救啊!虽然可能是阴谋,可能有陷阱,但难道因此就不救人了吗? “森木圣垚!”顾凰翊勃然大怒,内心萍翻桨乱,没想到此次微服私访,如此之快便牵连了乔倾月,不免有些心焦,“要你们何用!” “请皇上责罚。”土木兄弟的头埋得更深了,也没敢再多说什么,毕竟,当初顾凰翊安排他们随行,就不是来保护他的性命,而是助夜栀护乔倾月周全的。 “少爷,都怪奴婢!都怪奴婢……奴婢本想拦住她,可是……可是奴婢没本事!”乔湘雨此刻只想让顾凰翊快去救自己的妹妹出来,便也跪了下来。 父亲大人安排给她的任务是双重的,若是能够得到玉玺和虎符的下落并杀了顾凰翊,那再好不过,若是不能,才需要她代替乔倾月,去勾了皇上的魂,掌控后宫势力。 显然,这些黑衣人是被父亲大人派来执行第一重任务的。原来乔田渊那表面上看起来忠心护主、打击陆氏势力的形象,才算是一个伪君子,真正想要谋权篡位的,是他才对! “都起来吧。”顾凰翊双拳紧攥,青筋暴起,那静无波澜的目光与其远不匹配,叫人难以捉摸他的心思和心情。 “少爷,请让属下戴罪立功,全力追捕,将少夫人救回。”圣垚起身,却依然拱手,不料被后一步起身的森木拦下了。 他伸手将圣垚的双手压下,冷静地看向顾凰翊:“少爷,救人吗?” “什么救不救的?这种事情还需要犹豫吗?你们不救的话,我自己一个人去好了。”慕若冰冷哼一声,没好气地看了优柔寡断、顾虑太多的森木一眼,甩手便打算转身去筹谋一下该如何救人。 当然,没有顾凰翊的命令,她自然还是不会贸然行事。师傅给她的任务里,不只是帮助顾凰翊这一项而已,乔倾月也在范畴之内。 “站住。” 闻声,慕若冰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顾凰翊,却只见他紧闭双眸,像是做了一个很难的决定:“天亮了。晚上……再去救人。” 乔倾月,你一定……要坚持到晚上。坚持到晚上,等他来。 “可是,我们要去哪里救人啊?”乔湘雨假装自己根本不知道那些黑衣人的藏身之地,便向大家提出了这个看似关键的问题。 小景子恰好在乔倾月的床榻上发现了黑衣女子临走前扔下的纸条,便俯身捡起,交给顾凰翊:“皇上,你看这个。” -本章完结- 071.胁迫双方,大胆施救 顾凰翊睁开双眼,接过小景子递给他的纸条,展开来看。果然,他没料错,这些人抓走乔倾月,就是为了引他去救她的,只是,不知道他们从何而来的自信,认为顾凰翊就一定会去救她。 是啊,他会的。 顾凰翊冷笑,然后将纸条揉搓成团,被攥出的汗水浸得透湿。 而掳走乔倾月的那些人,毕恭毕敬地照料着她,特意把最好的床也安排给她让她继续安然睡觉,直到安眠香丸的药效过了,待她自然醒来,已是午时。 “嗯……”乔倾月舒服地翻了个身,嘤咛一声,只觉得床榻比方才软了许多,然后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睁眼却看到了完全不一样的环境,心不由得一惊,忽然翻身坐起。 房间中空无一人,但门口却有两个守卫的黑影,她仍旧穿着中衣,没有鞋,也没有换得衣裳,就光着脚下了地,推开门出去。 守门的两人差点就习惯性地躬身喊一声“乔小姐”了,忽然想起此刻一副黑衣人打扮又蒙着面,断然不能让乔倾月察觉他们是乔府派来的人:“倾妃娘娘。” 他们的眼神中透过一丝不屑,是演给她看的。 “这是哪里?顾凰翊呢?”乔倾月心里有点慌,完全不知道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睡得很香,醒来便在这里,夜里,她还隐约记得顾凰翊进了她的房间。 两个黑衣人再讷口不言,以免说多了话露出破绽,只派其中一人前去喊来那将乔倾月掳来的黑衣女子,以便于服侍,就又退出房间去守门了。 乔倾月赤脚站在房间中央,只觉得地面冰凉,有些无助。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人莫非是想向顾凰翊讨点赎金或者更干脆点……直接讨条命! 吱呀—— 黑衣女子推开门进来了,拒摘面罩,只是微微一俯身,不在意也不恭敬地随意行了个礼:“倾妃。” “你们是什么人?”乔倾月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眼神避闪。这种无助感,更胜于她出嫁入宫的那日,也胜于皇上对她的强迫和冷宫的凄冷寂寥。 因为,之前,她起码还留有一条小命。而今,顾凰翊不会因为她这一个丝毫不被在意的小小妃子,而大费周章破财甚至送上命来。他不在意她,不会有人来救她了。 “你不需要知道,等狗皇帝来救你吧。”黑衣女子冷哼一声,剑指床榻,厉声厉色,“滚回你的床上去。” 冻得着凉了,这个责任她可付不起;但若明摆了体贴照顾她,被怀疑了身份,这责任更是拿命也抵不过。她只能暂且如此对待她,等一切尘埃落定,他们自会来向大小姐请罪。 “哦。”乔倾月双眸黯淡,乖乖转身回到床上去,蜷腿靠在角落里坐着,紧紧地将双腿抱住,将下颚抵在腿上。 顾凰翊不会来救她的,怎么可能会。他这几天对她如此冷淡,怕是早就巴不得自己离开他微服私访的队伍了吧,这个契机多好,既打压了乔氏势力,又帮自己摆脱了一个麻烦的女人。 “如果他不来呢?”乔倾月不禁问道。 “那就……”黑衣女子忽然变得目光凌厉,乔倾月只觉得她那未出鞘的剑在闪着凛凛的光,“杀了你。” 她讨厌剑。 乔倾月勾唇冷笑,也或许是在自嘲地笑。可是,她竟然心好痛,五脏六腑似乎都拧了起来,像百虫咬噬,竟催得她不禁落泪,出嫁那天,她都没绝望到哭泣。 忽然,她起身跳下床,也不顾那一瞬脚掌震得疼痛,趁黑衣女子不注意时朝脖颈一抹,樱红的唇瞬间失了血色,她直身倒下去,却听那黑衣女子焦急又自责的声音:“倾妃娘娘!” 不过是少了俘虏筹码的自责与焦急吧。 乔倾月双眸轻闭,昏迷过去。 “皇上,我们一直这样等着,万一娘娘在此期间出了什么事……”自乔倾月被掳走,顾凰翊一直扶额靠在椅上闭目养神,小景子看得有点心急,生怕那些人等不到他们来就伤害她,他更怕…… “不会。”顾凰翊笃定自己的推测,“若是他们伤了她,便没了威胁我的筹码。” “可是……您最近对娘娘……”小景子犹豫着没有继续说下去,他试探般的看看顾凰翊,咬咬牙还是开了口,“只怕娘娘根本不抱希望……就……” 听了此话,顾凰翊忽然睁眸,皱眉蹙额,许是觉得小景子的话有几分道理,内心又翻腾起来。 早知如此,他这几日就该给她些希望,可是……给了她希望又当如何,过了这一劫,那下一劫呢? “少爷。”这时,慕若冰忽然敲门进来,收敛了些昨日的狂拽与潇洒,认真起来的模样倒真是像极了顾凰翊的忠诚下属,“我已经联系好了一帮弟兄,随时可以听你差遣去救人,什么时候走?” 顾凰翊讶异地看了她一眼,甩袖起身,望向门外一片蓝白晴日,此时也顾不得慕若冰究竟是何人了,起码昨夜,她帮过他们:“现在走。” 他临时改变夜里行动更为保险的计划,已迫不及待将乔倾月救出,生怕她等久了真的绝望地做出什么傻事来。 乔倾月,你还好吗…… 顾凰翊望向远方,远远瞭望。 “少爷,我跟你一起去。”夜栀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救人的队伍,顾凰翊自然也不应反对,但想到小景子和乔湘雨不懂武功,手无缚鸡之力,还是阻止了她。 “你留在这里吧,保护好他们两个。”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难道你不相信我们会救你家少夫人吗?”慕若冰打断了她,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作为属下,就是应该听从差遣,这是她的准则。 夜栀也不好再说什么,见顾凰翊这副模样,也是对娘娘上心的,倒真没有见死不救的意思,她应相信他对娘娘还有夫妻情分才是,毕竟之前在宫中时,远没有外出时的冷漠。 “好,少爷小心,我们家小姐……就拜托你了。”夜栀做下决定,点了点头,这次未再唤她少夫人,而是站在了乔府的立场上。 顾凰翊颔首,便同森木、圣垚和慕若冰及其弟兄一起出门了。一路畅通无阻,根本不需摸索那字条上留下的盘踞地究竟是哪里,好像轻车熟路一般。 “你好像对这里很熟。”顾凰翊仍旧没有对慕若冰放下戒心,他始终走在她的斜后方并保持着一段距离,时时警惕。 但慕若冰看起来倒是毫不在意,也不否认:“嗯。” 她当然是熟的,因为她之前的很多属下便聚集在那里,只不过朝局不稳后,为了散播眼线,以收集四方消息,便让他们散去了天涯海角,从此再少有聚集。而她今日之所以能调令人来,也是师傅的先明。 至于她的师傅……顾凰翊早晚会见到的。 “少爷,一会儿我们冲进去救人,您还是保重龙体要紧。”在慕若冰的引领下即将到达目的地,圣垚走在顾凰翊身侧,想要阻止他以身犯险。 可他毫不犹豫地摇摇头,目光攒冰带雪,在接近午日的昏黄下,也融化不成一股素静的清流:“你们的意思是,连我都保护不了?” “少爷,我不……” “别废话了。”慕若冰打断圣垚,嫌弃地斜睨他一眼,“少爷是会扔下少夫人不管的人吗?” “你……”圣垚气急败坏地指着慕若冰,极力为自己辩驳,“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好了。”森木的语气冷得让圣垚的神经有些发木,他支支吾吾地没说下去,最终还是乖乖闭上了嘴。 再是往前没走多远,已能隐约看到人影晃动,附近的溪流,淌着晕开的淡红血水,像是一条粉红色的飘带,缠绕着所有人的脖颈,勒紧那颗不安跳动的心。 “看来情况不妙。”慕若冰凝眸看着溪流,又见她昔日的盘踞地人进人出,人人慌张迫切,手忙脚乱。 顾凰翊只觉得自己的心一滞,忽然落了一个空,胸腔中的那个突如其来的缺口涌上了鲜血,顺势直冲脑顶,让他头晕目眩,有些冲动想要直接闯进去。 “少爷,你要有心理准备。”森木冷眸盯着正前方的目标,头也不回地对顾凰翊说道。 抿了抿嘴,顾凰翊还是将那担惊受怕的冲动之心压了下来,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却不觉自己的指甲已掐入手掌,隐隐向外渗透着鲜血。 “一会儿我进去救人。”顾凰翊信誓旦旦地看向不远处的屋子,遮蔽的丛林树荫发出簌簌的响声。 三人也未再拦他,反倒答应了,许是知道阻拦无用,也知道此刻不该再说别的废话。有他们在,为主子开路,护主子周全,应是没问题的,也是理所应当。 -本章完结- 072.皇上受伤,倾月被放 “森木、圣垚带人两边包抄,给少爷开路,我带人殿后拦住他们。”慕若冰的手已放在佩剑上,蓄势待发,她镇定自若地安排着众人,一种领兵的首领气质浑然天成。 顾凰翊不禁多注意了她几眼,此刻倒觉得她是个可以收归己有的好苗子,但这是后话,更重要的事情还没有完成。 慕若冰口令一出,身后约莫五六十名身着纹有暗红色凤凰图案的黑袍的刺客,脚蹬蓝黑靴,面罩半脸黑色面具,刀剑出鞘,几道凛凛的银光霎时铺成一片亮色与日争辉,森木和圣垚见状也拔出佩剑护在顾凰翊身前。 不远处的黑衣人们便立即察觉了附近有恙,匆匆有人进屋内去寻人禀告了。 “头儿,他来了。”一名黑衣人推门入室,对黑衣人首领汇报着外面的情况。 那黑衣人首领瞥了一眼方才包扎完脖颈伤口、仍旧昏迷不醒的乔倾月,五官拧成了一团,恶狠狠地瞪了跪在地上的罪魁祸首女黑衣人一眼:“给我把她藏起来,好生照顾着,若再出任何事情,提头来见。” 那将乔倾月掳来的女黑衣人忙点头应好,抱起床上的乔倾月便从屋内的后门离去了。 若是此刻让顾凰翊和乔湘雨见到了伤成这样的乔倾月,别说能不能擒住顾凰翊要挟他交出玉玺和虎符,他们是否可以在乔大人手下安然无恙地出来都还是个未知的事情。 当初掳了她来,是那女人太冲动,可事已至此,只能进行到底了。 倾月小姐,不好意思,必须要委屈你一下了。 “把他给我弄过来,不惜一切代价。”黑衣人首领面目通红狰狞,一股肃杀之气瞬时在他的周身弥漫开来,不禁令人胆寒。 “是。” 于是屋外剑拔弩张,没过多久就展开了厮杀。剑影刀光,刀剑铿锵,过不许久又将是白骨露野,森森凄凉。血色染红了灰黄的土地和嫩青的树叶枝桠,那周边的小河,已渐渐有浅淡的粉红变为段段赭色,那仍旧清澈见底的浅蓝上,却也偶见飘着的几滴鲜血,正在慢慢下沉,侵染着清蓝的水流。 “少爷,我掩护你,冲出去。”森木解决完自己身边的麻烦货立即贴到顾凰翊身边,眉目冷峻,压低声音对他说道。 顾凰翊颔首,与森木背对背互相依靠,以免不必要的突袭造成难以预计的损失,就这样一路逼近盘踞地,身侧已是厮杀成一片血海。 顺利来到盘踞地门口,竟无人把手,更无人阻拦,两人便觉有些不对劲,但也早已猜到其中因果。本就是故意引他前来,自然要让他自己将自己送货上门。 “万胤,参见皇上。”果然,那黑衣人首领见顾凰翊已至门口,便主动迎了出来,以倨傲之态,露出了轻蔑又嘲讽的笑容。 不过一语,不称草民,没有下跪,没有作揖,甚至没有颔首。 顾凰翊不语,清雅冷傲地望着黑衣人首领万胤,那搭在腰间佩剑的手忽然握紧,出鞘架在万胤的脖颈上,那方才杀人留下的血液抹出一道骇人的血痕来。 “别这么着急。”万胤伸出两只手指在剑锋两侧夹住,将它从自己的脖颈边抬了下来,笑容忽然变得僵硬,阴鸷暴戾之气显露无疑,与此前的暴君并无两样,他直指目标,高声大喝,“给我抓住他!” 一声令下过后,在附近埋伏着的黑衣人纷纷跳了出来,个个装备齐全,张牙舞爪,虽还是一身随意的黑衣,却掩盖不住身上被训练出来的肃杀之气,他们将顾凰翊和森木团团围住,剑拔弩张。 “少爷!”慕若冰解决完了方才的那一票黑衣人,往这边望来,惊呼出声。 她早知一定会中埋伏,所以也有一手准备,可主子被围攻,作为属下,她总归是有些担忧的。她握紧手中的剑匆匆冲过去,另一手做好准备,随时发出信号让人来救援。 “她在哪里?”顾凰翊的声音清冷如冰,像是随时都可以将万胤以及幕后的主使人冰冻入骨。 万胤微收那阴鸷之气,从黑衣人间的缺口处走了进来,向顾凰翊伸出了手,与剑相隔少许距离,意思已是相当明显。 森木微微皱眉,轻抬手中的剑:“少爷,不可。” 顾凰翊睁眸看着万胤,似乎想要用犀利的眼神将他千刀万剐,又想用那漆黑的洞将他吞噬,犹豫再三,还是张开五指。 哐啷—— 佩剑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万胤满意地笑笑,忽运轻功跳出黑衣人的包围圈,围攻的人立即冲上前来欲将刀剑架在顾凰翊的脖颈上,可他早料到万胤会有这茬,在佩剑刚刚落地后又迅速弯腰将其捡起,抓住万胤腾空的脚。 “都不许动。”顾凰翊抬手将手中的剑直指高自己一个身体的万胤,威胁着他的手下。 慕若冰见状,腾空而起,手中的剑迅速刺向万胤。万胤一个扭身从顾凰翊的手劲中挣出,躲过了慕若冰狠厉的攻击。 黑衣人见主子不再受到威胁,便嚎叫着冲向顾凰翊和森木,却为留活口不敢伤及顾凰翊一根汗毛,只应付着身手敏捷的森木,尚未落得机会拿活捉的顾凰翊做停战的要挟。 “少爷,你先走。”森木频频替顾凰翊挡剑,见不远处慕若冰藏匿在附近的帮手已渐渐露面正在向这里赶过来支援,便提醒顾凰翊道。 “辛苦了。”顾凰翊颔首,在慕若冰跳入包围圈后的帮助下,迅速杀出一条路来,疾如鹰隼,剑气如虹。 他在现代没学会什么特别的东西,但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唯独麻烦的是并不懂轻功。 砰—— 一脚踹开盘踞地的大门,顾凰翊正欲冲进去救人,身侧便又跳出两名埋伏的黑衣人持剑向自己疾驰而来。他敏捷地抬手挡过一剑,却不料后肩因大意被另一人中伤,鲜血源源不断地淌出,黏在后背与衣袍之间,让他迅速变强重掌皇权的心更加蠢蠢欲动。 “主子说了,暂时不能伤他。”其中一人提醒中伤顾凰翊的那人道。 伤他者看了他一眼,不耐烦地皱皱眉,又望向门外的局势,慕若冰的其余手下此刻也早已被召唤出来,与万胤的下属不相上下,甚至由于万胤这边已打斗良久而有些败下阵来。 看来这场小战役,他们必败了。 “走。”伤他者不甘心地看了此刻完全可以轻易杀掉或者弄到半死不活的顾凰翊一眼,拉着另一人匆匆离开了,没过多久,其余黑衣人也随万胤撤退,想是料到结局又不想伤及太多,倒算是有些自知之明。 顾凰翊将佩剑收入鞘中,皱眉忍着伤痛,此刻也顾不得追杀他们,只想尽快找到乔倾月的下落。 可闯入内室,床榻上空无一人,只有枕头前的一小滩尚未完全干掉的黏稠血水,在冷冷地发着嘲笑和警告。 “少爷。”慕若冰继续带人去追究黑衣人新的藏匿位置了,许是猜到乔倾月可能早已被他们转移,而土木兄弟也明智地未选择跟随,而是先来确保顾凰翊的安全,圣垚自责地惊呼,“你受伤了!” “无碍。”顾凰翊弯腰,摸了一把那鲜红的血水,只觉得尚有余温,却又冷他彻骨,周身不禁散发出妖异却愤怒的气息。 圣垚正准备上前去查看主子的伤势如何并带他回去包扎,却遭顾凰翊一个突如其来的转身躲了过去,他咬牙切齿,却忽然感觉自己有些无力:“继续给我找,直到找到她为止!” 21世纪的现代人,即便穿越到古代,也未必因为懂得太多高科技而天下无敌,如今,他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寻找不到,还是自己作为皇帝却没有变得足够强。 总有一天,他要让那些曾欺辱皇帝的人,跪着向他喊万岁!然后安定天下,废掉皇族,隐居山林,逃之夭夭。 而那些黑衣人也不知这女子怀韶究竟带着乔倾月去了哪里,四处搜寻却也无果。不过是山林之间,渐渐天昏地暗,树林遮蔽之下简陋无比,两个沉寂无声的人,难以被察觉罢了。 “倾月小姐。”怀韶轻推乔倾月几下,见她的血已基本止住,倒也算放心,可毕竟荒山野岭只是简陋包扎,若是再感染发烧也不是什么好事。 恐怕万胤的人根本抓不住顾凰翊早晚撤退了来寻他们,定要再将乔倾月抓回去,待武力充足后再钓顾凰翊上钩,可天高皇帝远,早晚能追到虎符和玉玺,何必现在非要要挟上倾月小姐一条性命。 可乔倾月仍旧昏迷不醒,刀剑无眼,又沾了那么多人的鲜血,她早已不愿磨剑伤及更多的人,因此伤口确有感染的趋向,怀韶只能一咬牙,抱起乔倾月,想要将她送回。 -本章完结- 073.伤口感染,廖天相助 “顾……凰翊……”落入怀韶这纤细女子的怀抱里,乔倾月忽然喃喃一语,却未曾醒来。 抱着她一步一步向慕若冰的陋室走去,怀韶不禁感慨万分。倾月小姐,你动心了。可乔大人,若你知道小姐动心了,还会如此残忍为了权力这样做吗?或许不会吧。 哪只是湘雨姑娘,就连倾月小姐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即便被捧到天上,也早已变成争权夺利的牺牲品了吧。怀韶苦笑着,思索万千,怀中的人忽然被夺了去。 她忽然抬眸警惕地看向来者,又放轻松些,装出一副鄙夷不屑的模样:“呵,没什么利用价值的女人,还你们。” 慕若冰冷漠地看着怀韶,两个冷面女人的对峙,她仍旧要冷艳上几分,眸中攒冰带雪却也无更多的追究之意,抱着昏迷不醒的乔倾月,她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怀韶并不拦,反是也轻松自在地转身走了。万胤那里,她怕是回不去了,同样是女子,同样被从小逼到大,她始终没有办法冷下一颗心,眼睁睁地看着倾月小姐这个模样,她也该逃了该走了,若是有缘,再见吧。 “主上,让属下抱着吧。”随在慕若冰身旁的刺客见自己主上一介女子却要吃力抱着另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女人,倒是怕她累着或者委屈。 可慕若冰不觉,嘲笑般地斜睨他一眼,不冷不热:“主上的主上的女人,是你们随便能抱的吗?” 慕若冰的下属怔住了,许是一时间没明白她的意思,再过许久,他们或许也该恍然了,顾凰翊……是他们真正的主上啊。天凰大国的正统皇上。 没过多久,慕若冰便带着乔倾月回了自己的陋室,顾凰翊早些时候被她的下属通知人已找到,片刻送回,让他速归安心疗伤。可他缠上了绷带就又开始不安分地在房间中踱步了,也弄不清楚自己究竟为何如此着急。 他总习惯将他一切不正常的反应归结于因为梦境。 “人怎么样?”见乔倾月回来,顾凰翊匆匆走过去探看究竟,从慕若冰手上接过她,只觉得比先前窝在他怀中睡觉的人儿冰冷了些。 她的状态尚且不算乐观,毕竟是差点伤及了脖颈的大动脉,虽说那一刀没抹彻底,却也失了不少血,万一手劲再大一些真的割到动脉,怕是抢救也无果了。 轻轻将乔倾月放在床榻上,顾凰翊捋着乔倾月乱成一团的头发,露出她煞白的小脸来,竟是有些心疼得让他近乎窒息,他似乎在内心深处觉得,这个人对自己太过于重要了,重要到伤了一丝一发都会让他痛如刀绞。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无论是出于什么。 皱皱眉,转身吩咐森木道:“把廖天带来。” “是。”森木点头,弯腰行礼后便转身不见了,轻功一运,飞檐走壁,一个时辰应是能归。 “顾……凰翊……”许是感受到了先前那个床榻的温度和身旁熟悉的气息,乔倾月又在迷糊之中喃喃地嘤咛一声,让顾凰翊的心跳不禁漏了一拍。 她竟然会在此时无意识地叫出他的名字。 乔倾月,你动心了吗? “少爷。”就在此时,夜栀端了盆热水来,也清出一块毛巾,发声打断了顾凰翊的思绪。乔倾月的伤口处理其实已被万胤的人处理得差不多,只是顾凰翊一直烦躁着顶多让他们包扎一下。 小景子接过夜栀手里的毛巾,帮顾凰翊擦了擦背上和肩头的汗水,却也没敢碰刚包扎的伤口位置,只盼着廖公子早点过来。 “少爷,您歇着吧。”小景子见顾凰翊一直坐在乔倾月的床榻边也不动弹,着实担心娘娘还未好转,皇上就又出了差错。 可顾凰翊并不理睬他,半分要休息的意思也没有,仍旧仔细地打量着乔倾月的脸庞,思索着或许自己没必要对她太过冷淡。有些事情就该顺其自然,有些事情更是躲不过的。 果真,一个时辰后,森木领着差点吓破了胆、吓丢了魂的廖天来了。 “少爷。”他冷面从容地复命。 顾凰翊回头,看到廖天在一边累得面红耳赤、气喘吁吁,许是森木运轻功提溜着他过来的,小子不懂轻功,估计受了不少惊吓。 他起身,给廖天腾了位置:“别喘了,过来。” 廖天瞅他一眼,狠狠地拍着自己的胸脯顺着气,一副求哄求撩的模样:“啊啊啊啊小翊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人家呢?人家受了好大好大的惊吓,我……” “别废话。”顾凰翊皱皱眉头,此刻不是该听他贫嘴的时候。他伸手按住廖天的肩,将他生生摁着坐下,却不经意牵扯了一下伤口,手微一颤,到底是被敏锐的外科医生发现了。 廖天恢复得正常了些,也不跟他闹了。看了看床上的病人,又看看顾凰翊肩头缠着的绷带:“我先给你看看吧,九五之尊呢。” 他又起身,伸手去碰顾凰翊的肩头,却被毫不留情地打了回去,一记肃穆的目光扫过去,廖天便又乖乖坐下看乔倾月了。 打开绷带仔细探查了伤势,用自己在风吟花颂中照着现代药方配出的些药水来消了毒,又将绷带缠了回去,夜栀全程在旁边打着下手帮忙。 “有点感染。”廖天起身,面向顾凰翊,一脸认真,“那凶器怕是生锈了吧?” “……”顾凰翊按了按眉心,这倒也算戏剧性,未伤及动脉,未伤及血管,倒是幸运保住性命,本应没什么大碍,却因那剑生了锈,又导致伤口易感染未得到及时处理,才显得情况严重了些。 “天哪!小翊翊,你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逼得人家想不开要自尽?”廖天连连摇头,啧啧赞叹,不敢相信地看着顾凰翊,像是完全想象不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暴虐之事。 顾凰翊不语,见他这般开起玩笑来的轻松姿态,也知乔倾月没有大碍,稍稍放松了一些。 廖天自然能够察觉到顾凰翊这微妙的小变化,倒真差点就忍不住要戳穿他那佯装不在意实则急得要死的口是心非模样,却又想起那日的谈话,终是有苦衷,还是等他自己看透了才好。 再是帮顾凰翊处理了伤口,凝重的气氛才缓和许多。 “少爷,吃了这个。”恰时,慕若冰端了一盘菜进屋,递到顾凰翊面前,又递给夜栀一碗汤水让她喂了乔倾月。 廖天作为一名称职的外科医生,处于本能地拦住了她:“这是什么?现在可不能随便吃药吃东西!” “药理,我还是懂的,不过食疗而已。”慕若冰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绕过他,又将东西递给那二人,双手环在胸前,一副自信满满、今日我有功的模样。 廖天说什么都不放心,还是检查了一下食物和汤水里的药材成分,虽是些花草,偏门的中药,但他自穿越到古代后也为了谋生自保阅读过一些这类书籍,还是有些了解,确认这些药材的确可用之后,才放心地让顾凰翊和乔倾月用药了。 “懂医怎么不早说?”圣垚不禁埋怨起来,显得有些急躁。 “不懂外伤。”慕若冰毫不犹豫,也丝毫不掩盖自己在中医方面确有欠缺。 她不过是在院里种种花草,对制毒感兴趣一些,自然了解如何用药,又由于深谙烹饪,更了解如何食疗。可外伤,自训练出师后,她至今还未与人打斗时受过伤,自然认为没什么懂的必要,不过,看来日后是有必要懂了。 “为什么帮我们?”顾凰翊对慕若冰的戒心已经降了不少。 她今日全心全意帮助他们,他是看在眼里的,那份尽心的意思倒不像是假装,若是为了趁此骗取顾凰翊信任倒也没什么必要,无论是要活捉他还是要杀了他,方才她都有无数次机会,可她偏偏没有。 “你早晚会知道的。”慕若冰仍旧不想透露太多,却是露出了一抹灿烂却诡谲的笑容,称道,“主上。” 顾凰翊微怔,不料被慕若冰喊了主上。如此看来,她的确是友非敌,更甚至于不仅仅是友,还将成为他夺回皇权这条路上,一位格外忠诚的帮手。 “少爷,歇息吧。”待顾凰翊用完了药膳,夜栀也勉强帮乔倾月喂进去些药水后,小景子急忙来催促了。 还不等顾凰翊拒绝,廖天就先凑过来拦住了他:“别急,我还有话要跟小翊翊讲呢,讲完再歇也不迟。” 语罢,他便随手抓过先前上药脱下的外套马虎着给他披上,揽着顾凰翊未受伤的那边肩出门去了,一路嬉皮笑脸,直到寻了一处无人打扰的地方才又将五官板起。 -本章完结- 074.梦呓姓名,恢复如初 “小景子可是全都偷偷告诉我了。”廖天凝视着顾凰翊,那洞悉的目光似是在希望他同他坦白。 “嗯。”然而顾凰翊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再不多语,只听他继续说。 “要我说,这姑娘落在你手里,可真是被你害惨了,总有你后悔的时候。”廖天此刻就像是一个啰啰嗦嗦地老太婆,苦口婆心地教育着自家兄弟,给他开讲堂上课似的,“你说说你啊……唉……又不是个多么冷漠无情的人……何必这样呢……” “嗯。”顾凰翊眉目不动,心中毫无波澜,若是不了解他的人,定要以为他真的铁石心肠。 廖天摇头叹气,无奈地摊了摊手:“算了,我跟你说再多也没用。但我还是得劝劝你,有些事,不能逃避的。” 顾凰翊这次连声都没发,只是点了点头。这些,他也早前就意识到了,逃不过的事情,那便不逃了。 见自家兄弟好像并无太多闲心听自己在这里絮叨,也许是他的确也已在这之前明白了许多,廖天也不再跟他多说什么了,免得废了口舌,吃力不讨好,于是两人便又回了屋。 “少爷。”一如既往地,顾凰翊一归,小景子就迈着匆匆的小碎步过来,行点头之礼,他的眼睛斜瞥了瞥床榻上皱着眉、沁着汗的乔倾月,“少夫人她……” “怎么了?”顾凰翊以为乔倾月又出了什么事情,匆遽赶过去俯下身来打量着她,手不自觉地抚上她的脸庞。那小脸坚毅不屈,有些倔强,也有些委屈。 小景子汗颜,意识到此刻讲话果真不应大喘气才是,于是继续道:“她叫您的名字呢……” “顾……凰翊……”乔倾月倒是配合,迷迷糊糊中又嘤咛了一声。 如此,顾凰翊方才又莫名悬起来的心才安放了回去,他凝视着乔倾月的韶颜,向身后的人们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吧。” 闻声,土木兄弟依旧藏往暗处去了,乔湘雨、夜栀和小景子也回去歇息。而乔湘雨的失魂落魄,也早被夜栀看在眼里,只是,她不知是该怀疑什么,还是该相信姐妹情深,便暂时未多有举动。 待他们走后,顾凰翊一直倚在床榻边,守着即便昏迷也依然不安分的乔倾月,看她弱骨纤型,看她眉目轻皱。他便又如先前一般,伸手将她的五官抚平,便回到曾经那般清丽安然的模样,安心地熟睡着。 “冷……”忽然,乔倾月瑟缩了几下,翻身侧过来睡着,双手抱肩,蜷成一团。 顾凰翊伸手摸摸她有些发烫的额头,轻手轻脚地掀开被褥,躺了进去,将乔倾月抱在自己的怀中帮她取暖。乔倾月许是感受到了他的怀抱和温度,半分防备都没有,反而小猫似的温顺地蹭了蹭他的胸膛,熟睡着,安心着。 而他,被乔倾月细微的举动闹得心有些酥麻,微颤着不受控制,心跳的加速不是“砰砰”几下跳得热烈,而像是蝴蝶煽动翅膀一般,轻微的快频震动,他似乎觉得自己搂着他的双臂中流淌的血液都在随之一起微颤。 不敢再动,生怕一丝一毫的举动都会惊动怀中的人儿。 他忽然觉得这样很好,幸福又无恙,难道……这是心动了吗? 在疑惑与幸福间渐渐沉睡过去,迎来月洒窗前,迎来夜风扰动,迎来晨光熹微。 “嗯……”睡饱了觉,乔倾月被一缕强烈的阳光刺醒,在柔软又温暖的怀抱中渐渐醒来,还觉有些头昏脑涨,好像又与此前的居所不一样了,陌生与恐惧感又忽然袭来。 她挣脱了顾凰翊的怀抱,向床角瑟缩,警惕又无助。 顾凰翊被怀中的人儿扰醒,惺忪地睁开邪魅的双眼,慵懒地望向床角低着头不敢看他的小丫头,清晨苏醒略带沙哑,富含磁性的嗓音响起:“醒了?” “我跟你说!我不管你是谁昨天晚上对我做了什么我都是不会认账的我是皇上的女人你休想轻薄我要命你就拿去要色没有别碰我啊啊啊啊别碰我!”不带喘气地讲完这一堆话,乔倾月才忽然抬起愤怒地小脸准备去瞪那罪魁祸首,却是目瞪口呆,“你……我……” 乔倾月捂脸,羞愧难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什么我是皇上的女人……这句话她居然在皇上面前也能说出口……丢人丢大了…… 等等,奇怪了……她不是应该死了吗?不是抹脖子致死效果超棒吗?她怎么会还活着?怎么会看到……顾凰翊? “我刚才什么都听见了。”顾凰翊丝毫不给乔倾月台阶下,忍俊不禁地笑了笑,然后翻身下床,一身中衣拢着下半身的轮廓,上半身却是yi丝不gua,只见绷带缠肩。 见他身上有伤势,乔倾月仍然有些不敢相信他竟然去救她了。 “你更衣吧,出来用早膳。”一边说着,顾凰翊一边慢条斯理地穿好自己的衣裳,然后出了门,留给乔倾月一个单独的空间。 她愣了许久,才又从沉寂的气氛中缓过神来,马马虎虎、匆匆忙忙地穿上自己的衣服,摸了摸自己脖颈的白色绷带,又想了想刚才顾凰翊健硕的身躯,不禁脑补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来。 啊好害羞! 乔倾月捂捂脸,然后一蹦一跳地打开厢房的门出去:“早啊!” 虽然伤口感染的烧还没完全退下来,但乔倾月生龙活虎的模样却是让人看起来觉得她安然无恙,哪似昨夜昏迷不醒、难受难安。 “少夫人,你没事了?”小景子瞅瞅她,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乔倾月不语,微昂头,那挺直胸脯、自信满满的模样,着实不像是一个病人。 “爱情治愈的力量是伟大的。”彼时廖天正在教慕若冰如何消毒、如何包扎,他忽然起身,走到乔倾月和顾凰翊中间,不怀好意地挑了挑眉。 他的小翊翊,真是孺子可教也。 顾凰翊不语,只是面无表情地将他推开到一旁去,打发着他继续去教慕若冰如何处理外伤了,转而,他看向乔倾月:“饿了吧?” 他自然地牵起乔倾月的手,领到餐桌前,依然是普通的民间菜式添上慕若冰院中的花草中药,但不仅是早膳的清淡菜氏,毕竟乔倾月也饿了不少时辰了。 “你这么温柔体贴我不适应。”乔倾月将手从顾凰翊的大掌中抽出,虽然明知自己很期待这种关怀和温暖,但是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让她有些无法接受,也有些怀疑其真实程度。 顾凰翊微愣,将忽然间空了的大掌收回,背在身后,然后同乔倾月面对面坐下,再招呼其余为他们忙活了这么久的乔湘雨、夜栀和小景子一起来吃。 至于慕若冰和廖天,他们现在对外伤处理的研究感兴趣得可以废寝忘食,当然,前提是刚刚睡醒,并且饭菜刚出锅时就已经尝过鲜了。 “少夫人,我来帮你看看伤口吧。”用过早膳,慕若冰也已基本出师,毕竟外伤处理并不算太难,她也本就是懂点医的人,于是便走到乔倾月的身侧来,欲拆开她的绷带。 乔倾月忽然起身闪了过去,有些不太情愿:“你先给顾凰翊看吧。” “少夫人,你怎么又称少爷名讳呢……”小景子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提醒了乔倾月一句。但是说到底,主子之间的事情,他一个下人也管不了太多。 乔倾月并未理会小景子的提醒,也不修正自己的言辞。反正她平日这样也惯了,此刻又不在皇宫,不能称名讳的皇帝现在也只不过是一个富家少爷。 慕若冰看了看顾凰翊,像是在用目光问他的意思,见他颔首,这才从乔倾月身旁又绕到了他身边去,将衣裳宽下一半来,拆开绷带,那健硕的身材和白希的皮肤又一次露了出来,乔湘雨和夜栀慌忙转过身去避讳,乔倾月却并无所谓,盯着两人看似亲密的举动,竟是有些醋意。 “少爷的伤口并未感染,也不算深,恢复几日便好。”看完后,慕若冰上了些药又将绷带缠了回去,望向廖天以求是否学有所成。 只见廖天点了点头,顾凰翊伸手自己整理好衣襟,整理到一半,却发现了身边那个小女人噘着嘴,一脸不服气的模样。 “夫人,不如你来替我穿衣吧。”顾凰翊的美目清如甘泉,未有调戏、调侃之态,倒像是认真的。 乔倾月警惕地瞥他几眼,然后摇摇头,顾凰翊便也不多说,整理好衣裳后,就又让慕若冰去查看她的伤势了。相比顾凰翊,还是乔倾月的伤势更让人担忧一些,但看她状态极佳,应是也没什么危险了。 -本章完结- 075.南下南,无处落脚 再是修整了几日,夜栀和乔湘雨一直在身边照顾着乔倾月,寸步不离,尤其是那自责地神色仍旧没有收回,直到她的烧完全退了下来,众人便又准备上路,此前,廖天便早已离开,回到他的风吟花颂去了。 “一路走好啊。”慕若冰站在自己院落外的篱笆旁,冲着仍在屋中徘徊着收拾东西的几人招手,巧笑倩兮,轻松自在。 倒是乔湘雨有些惊讶,毕竟她此前认真地跟着廖天学习外伤的处理,所有人都以为慕若冰要加入微服私访的队伍了。 可她却也因慕若冰的不跟随而放下心来,但仍旧不忍确认了一句:“你不跟我们一起上路吗?” “我?”慕若冰许是没想到乔湘雨竟然会这样问,摊了摊手,轻蔑似的,“我为什么要跟你们走?” “若是没有慕姑娘的保护,怕是没几日又要遇到这样的事情了。”乔湘雨没有将自己的安心表露出来,反倒替主子们的性命安危感到忧心忡忡,“说起来,那日真是谢谢慕姑娘,不然我的救命恩人可就……” 乔湘雨欲言又止,止在别人能听明白她的话的地方。 慕若冰不语,甩手进了院子,随意采了些花草扔到小景子手上,那潇洒的模样倒像是看透世事沉浮的隐居高人:“拿着。” 小景子措手不及地接住,疑惑地看着慕若冰,他又不明白如何用药,给他又有何用呢? “万一你们主子再出了什么事,我不在,可真没人救得了你们了。”慕若冰有些瞧不起这一路微服私访的人的身手和本事似的,瞅了瞅小景子和他手上的药草,“都是些补身子、愈合伤口的,用膳时随意往里面加些一起煮就好了。” 小景子木讷地点了点头,然后将花草药材们收起来了。 “不过,吃多了可是会中毒的。”入了包裹之后,慕若冰又忽然凑到小景子的耳边去,媚声如丝,如娇花照水。 小景子不禁身躯一颤,连连向后退了几步,避得远些。 虽说那日慕若冰的确护驾有功,但他还是忍不住觉得,这是一个可怕的女人,可怕的就像角落里的曼珠沙华,摸不透,猜不清。尤其是……来历未知,完全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忽然,屋内传来的两方女声开始一声高过一声。 “少夫人,你别乱动了,让属下给你将绷带缠上。” “太丑了太丑了太丑了!我不要缠!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嘛!” “少夫人,你别跑!” “才不要听你的!” “站住。”夜栀见哄不动乔倾月,干脆怒了,正想以威慑的神情和声音将乔倾月“俘虏”过来乖乖听话,出门却见乔倾月撞进了慕若冰的怀里。 慕若冰身子微微向后一仰,伸出右手食指点着乔倾月的额头,加大些力气将她顺势一推,让她从自己的怀中站立稳了,然后这才向后退了几步。 “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慕若冰扶额,一副为难的模样。 乔倾月和夜栀正纳闷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就又听她开口了,声音无奈至极又颇有调侃之意:“主上的女人居然投入了我的怀抱。” “……”乔倾月。 “怎么了?”此刻,顾凰翊刚更完便利的行装,领着小景子和他手上打包好的包裹出门来,便看到众人都聚集在这里,好不热闹。出乎意料的是,竟然还有几匹好马,想是慕若冰赠给他们的,这让顾凰翊更加有些好奇慕若冰的真实身份,看来真的非敌。 慕若冰摊摊手,走得更远些,好像自己已入世外桃源,方才发生的一切俗事都与自己毫无关系似的,显得自己超脱得如同神仙。 “少爷,少夫人不愿包扎伤口。”夜栀如实向顾凰翊汇报着,此刻也就只有他能管得住乔倾月了。 真是一离开乔府,再离开皇宫,到外面去逍遥自在,哪只是心自在舒坦了,乔倾月哪儿哪儿都长翅膀飞走了,根本不如以前一样受夜栀管制。 乔倾月不满地撅高小嘴巴看着顾凰翊:“丑。” 顾凰翊伸手,从夜栀手里接过绷带,走近乔倾月,微微弯身,将绷带小心翼翼地往她的脖颈上缠:“再缠几日,再是感染便不好了。” 乔倾月正准备后退甚至逃跑拒绝,就又听顾凰翊那充满磁性与魅惑,让人难以拒绝的嗓音:“乖。” 听了此话,她竟然就不想动弹了,任凭顾凰翊将白色的绷带缠到自己的脖颈上,再系了一个疑似比夜栀的还要丑的结,早知道,她刚才还不如让夜栀帮自己缠呢。 不过,嗯,好幸福好幸福好幸福。 “你不生气啦?”乔倾月扬起小脸看着顾凰翊。 “嗯?”顾凰翊有些不解,显然是忘记了前些日子找遍了借口伪装成自己生乔倾月气的模样,来疏远她。 “看来是不生气了。”乔倾月又低下头,将食指抵在唇上,喃喃自语。 看来接下来的微服私访又可以恢复如初地愉快啦?她是不是可以开始光明正大地调戏顾凰翊啦?嗯,她好像有点想主动追他呢,尤其是得知顾凰翊口是心非为救自己受伤,回来之后又把发烧的自己搂在怀里哄睡着之后,更加想追他了呢。 趁着现在在宫外,没有蓁妃、陆婉后等闲杂人等……太完美了。 乔倾月得意地笑了起来,却立马被顾凰翊看穿了内心想法,他敲了敲乔倾月的头,替她寻回了思绪:“别动什么歪心思,启程吧。” 她一脸呆萌地怔了一会儿,随即反应过来,然后连连点头,兴高采烈地招呼着众人跟在自己身后去荒山野岭又蹦又跳,蹦跳了没多久,便被顾凰翊拉上了马,继续南下。 一路欢歌数日,总听乔倾月和顾凰翊有说有笑,不再是先前出京那般让人觉得尴尬冷漠,倒是让整个气氛都活跃了许多。待赶到江南,两人的伤口也已差不多愈合开始结痂了,毕竟本身伤得就不算很深。 “少爷,为什么奴才倒觉得,这江南要比京城好上许多?”牵着马走在南方的小巷中,刚下过一场大雨,路面尚湿,坑坑洼洼的青石板上少有积水,身边偶有行人手持合上的油纸伞走过,又总能听见陶笛、古琴的声音流出。 好一副古典雅致的景图,倒真是与京城喧嚣与凄凉并存的伪繁华之势有莫大的差别。 顾凰翊颔首表示认同。 可是再细细探究,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只有男人在外摆摊做生意,却是看起来又准备随时逃跑,如同现代百姓防范城管一般。这倒让人觉得有些奇怪了。 “要不要寻家客栈歇息一下?看这天气像是又要下雨了。”顾凰翊停下步子,侧头望着乔倾月,询问着她的意见。 在夜栀意料之中,乔倾月毫不犹豫一口拒绝了,她抬头看看有些灰蒙蒙的天空,咧开了一抹灿烂的笑容:“才不要呢,好久没淋过雨了!不想要躲到客栈里面。” 顾凰翊微怔,他原以为女孩子会在意自己淋雨的模样狼狈不堪,在男子和下人们面前失了形象,却没想乔倾月反而对淋雨这件事情乐得自在。 “少夫人,淋雨着凉事小,若是再感染伤口就不好了。”夜栀瞅了瞅乔倾月的伤口,这才拆下绷带没几天,还不能保证一定会痊愈不留疤痕呢,竟然都想着要淋雨了。 乔倾月不服气地撅高小嘴巴,看着顾凰翊,期待着他跟自己点头应好。 但结果是毫无悬念的的。 “伤好了陪你淋。” 这话听起来,显然是被残忍地拒绝了,但是这个交易貌似不错。乔倾月想了想感觉自己还是捡到了一个大便宜,于是娇憨着笑起来,允小景子去寻客栈了。 可是没过多久,小景子就被一个接连一个的客栈轰了出来,然后他们又匆匆锁上了大门,而且加了好几道锁。 “走走走!我们店里满了!满了!” “这店里明明空无一人,怎么就满了呢?” “我说满了就是满了!快走!” 再或许是…… “一个人一百两,住不起就赶紧走!” “你这人不想做生意了吗?怎么能乱要价!” “走走走!” 于是小景子灰头土脸地出现在了顾凰翊面前,一副挫败的模样:“少爷……” 顾凰翊拍拍小景子的肩,倒也不怪他,只觉得有些奇怪,大白天,又不会闹鬼,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何必这样?他开始怀疑穿越到的这个时空是不是还有什么玄幻啊……人神魔啊…… “看吧,这些店家都同意让我淋雨。” -本章完结- 077.知府出面,自有恶报 距事发地点较远的百姓仍在提心吊胆地揽着生意,虽说家中的大米都上缴了巡抚,但总有些其他的蔬菜可以叫卖,加之富贵人家的米向来充足,钱奎一般不会过分难为他们上缴大部分的米粮,因此,生意还是有的做的。 顾凰翊凝眉,看向不远处的小景子,小景子见了便过来,被询问道:“姜大人又是什么人?” “回少爷,江都知府姜梓钧,奴才只是略有耳闻,两位大人政见不合,常年闹有矛盾,可是不知为何,钱奎从来不敢动他。”小景子如实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耳语告诉了顾凰翊。 顾凰翊微微颔首。 看来这是一场清官与贪官之间的大戏,那他倒不如随意地看看戏。 “钱大人这是怎么了?”姜梓钧一袭月白色朴素直裾,腰缀浅绿色暗纹的香包,手持一把折扇,扇面上一副清秀的字迹写有纳兰大人《临江仙——寒柳》之中“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一句。 这首词顾凰翊是知道的,只是惊讶这个时空竟曾经出现过纳兰容若,这倒与他平时见多的穿越剧本不太一样,看来若是哪个女子穿越到这里,想拿李杜之类的文人名句来糊弄人是不成了。 “姜大人真是好风雅。”钱奎每次见到姜梓钧都会是这般嘲笑他。 或许在钱奎眼中,为官就该吃喝享乐,想尽荣华富贵,再不济也应该有些为官的威严,怎能如姜梓钧一般,就似普通的小白脸书生,日日吟诗作对,小酌怡情。甚至他认为,这是女子才应有的姿态。 姜梓钧轻笑,儒雅地轻摇手中的折扇,然后缓步走到钱奎面前,佯装好心地帮他扇扇风凉快一下,再忽将折扇收起向他头顶一敲,清脆响亮:“钱大人都这般模样了,还是不要打趣微臣的好。” 钱奎怒,此刻却也无法发作,毕竟被两个人牵制着,他现在就像案板上任人宰割的猪,不管屠夫割他身上的哪块肉,他都得受着。 “既为官,那在下不如将他交给姜大人收拾的好。”一边说着,顾凰翊一边准备将剑收回,示意夜栀将钱奎推到姜梓钧面前去,却被拦住了。 姜梓钧两只手指擒在顾凰翊剑刃的两侧,然后将剑挪回到钱奎眼前的位置。 “千万别,钱大人比微臣官高两品,如何收拾?”姜梓钧将合上的折扇握在手中,佯装着在钱奎面前拱手作揖,就像是参见比自己位高权重的大人一般,看背影着实懦弱胆小,但看脸,便会发现他在笑。 “你……”钱奎方才还以为自己能从顾凰翊和夜栀手中摆脱出来了,若是真让自己落到姜梓钧的手里,顶多拌上几句嘴,他也何德何能都收拾不了他,没想竟还是被牵制着。 “你什么你啊。”乔倾月自从没了砍刀的威胁之后,就一直蠢蠢欲动地想要教训教训钱奎,此刻倒是有了机会,于是向圣垚伸手,“刀给我。” 圣垚茫然,但还是将自己手中的刀交给了乔倾月,再迅速抽出腰间佩剑以免刚才被自己用刀控制住的人再不安分。 手握砍刀,乔倾月坏笑着走向钱奎:“钱大人,大米好吃吗?” 钱奎瞪她一眼,不说话,就不相信这个小娘儿们有什么胆子在他身上动刀,可乔倾月却把刀伸向了他的脖颈。 他现在可谓是“三面楚歌”。 “看来不太好吃,钱大人都不愿讲话。”乔倾月小心翼翼地看着刀刃,然后将其在钱奎的脖颈上轻轻划过,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来,然后,又将刀扔下,“夫君,你说,我们要怎么处置他呢?要不把他的肉割下来给百姓们分分,正好,也有肉吃了呢。” “夫人想怎么处置都好。”顾凰翊有些惊讶,他原以为乔倾月真的不会伤害钱奎的,但还是很快回过神来。 “可是,我还怕他肉太臭了,大家伙儿无法下咽呢。”乔倾月轻笑一声,阴阳怪气的,有些撒娇之意,却又更像是嘲讽。 而钱奎本以为这些人不敢伤他,一直是处于较为放心但并不服气的心理状态,却没想到被一个看起来最弱的女子所伤,他便瞬间嗷嗷开来。 “你……大胆刁民!竟敢伤了本官!”钱奎紧张又愤怒得面红耳赤,瞪着乔倾月的双眼布满了红丝,露出的皮肤上暴出青筋,却又无法发作。 乔倾月不语,站在一边双手还在胸前,站姿好不潇洒,倒真有一番逍遥自在、不拘于世的女侠形象。 “少夫人,隐瞒身份在外,还是不要太招摇了。”夜栀离乔倾月较近,稍歪了一下身子,小声提醒着她,生怕惹出更多不必要的麻烦,而今不过给钱奎一个小教训便好,至于其他,就是皇上该处理的事情了。 乔倾月看了看钱奎的脖颈,然后伸手去抹了一下鲜红的血迹,血还新鲜,尚未干了:“不过是把刀刃上的血迹抹给你而已,胆子这么小。” 听乔倾月此言,顾凰翊微愣,尔后唇角上扬,他方才意识到,乔倾月果然还是古灵精怪、擅长狐假虎威的人,善良的本性在这种人身上到底也是难移。 钱奎瞬间变得有些恼羞成怒,欲伸手去摸摸脖颈,却被夜栀手腕一用劲,刀剑一紧逼了回去。 “少侠!你一定要替我们做主啊!” “对!杀了他!杀了他!” “杀!杀!” “那可不行。”姜梓钧打开折扇,拦在顾凰翊等人和百姓们之间,依然潇洒如风,满面自如。 百姓们一向敬重并支持姜大人,虽然不解他何故说这话,可还是停止了起哄,安静下来齐齐望着他,等他说完下文。 姜梓钧扯了一下嘴角,像是冷哼,却无钱奎那般趾高气昂的意思,儒雅的气质分毫不减:“钱大人名望可是高着呢,不是说连当今圣上都要让他几分薄面?若是就这么杀了,你们可让这位少侠如何交代?” 顾凰翊听了此话只是暗笑,却并未表现出来,他听出姜梓钧有讽刺之意,反而觉得他是一个可用的耿直之才。 “姜大人说的是,可这种贪官怎么能放过呢?” “当今圣上真的这么昏庸吗?那我们天凰大国该怎么办?” “少爷……”小景子听这些人的言论,着实有些心慌,也急着想替现代穿越来的这位显明新皇申冤,不禁低声唤道。 顾凰翊抬了一下手,示意小景子无关紧要,让他莫要多做举动。 小景子叹了口气,看了看顾凰翊,又看了看乔倾月,娘娘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也许她尚未清楚其中原由。 “劳烦姜大人挂心了。”顾凰翊微微一笑,并非姜梓钧所预料的突变脸色,甚至听到当今圣上怕得直接放开他。 这倒是引起姜梓钧的兴致,他有些觉得这个人身份并不一般,应是比他还要高上一等,更有可能完全压制钱奎:“那少侠打算如何?” 顾凰翊仍旧微微笑着,不说话,然后缓缓放开钱奎。 夜栀看了顾凰翊一眼,便顺势将钱奎向前推了一把,又狠狠踹了一脚,踹到森木和圣垚牵制的两人前去,土木兄弟见状便也放开那人,任他们扶住自己的大人去了。 “这怎么……哎呀……” “还以为这个狗官能受点惩罚呢……这下……” 百姓之间又开始纷纷议论起来,嘈杂声起伏不断。姜梓钧看了顾凰翊一样,他那沉稳又处变不惊的模样,让他明白事情并非就这样结束了。 “各位请安静。”姜梓钧替顾凰翊发话,凡是他开口,总能把百姓的百口堵住,“相信钱大人自有恶报,这位少侠也一定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他。少侠,你说……是吗?” 姜梓钧将目光投向了顾凰翊,只见他轻轻颔首,百姓也就真的安静下来了。 见百姓的围堵之势去了,顾凰翊不想多加招惹,便迈步准备离开,却被姜梓钧拦住了。 “少侠,可否借一步说话?”虽是一身儒雅白衣,姜梓钧眼神中的锋芒也足够耀眼,他并非真的是一个白面书生的角色。 顾凰翊并未狐疑也并未犹豫,只给小景子等人一个眼神,然后便转身面向姜梓钧随他走了,没几步,就听身后传来“哒哒”的脚步声。 “我也要去!”乔倾月仰起脸看着顾凰翊,余光却是瞥着姜梓钧,她小嘴一撅,表情毅然。 “一个都不许走!上!都上!抓不到他们,给本官提头来见!”钱奎一摆脱束缚,就以为顾凰翊等人真的不敢动他分毫,于是又露出暴戾贪官的面目来。 可是这次,却是谁也没敢动手。 076.嚣张官兵,挟持倾月 “看吧,这些店家都同意让我淋雨。”乔倾月巧笑嫣然,然后一蹦一跳地跑开了。她没有什么防备之心,只觉得现在天气真好,应该在这江南小巷中再多走走逛逛,入了客栈反倒没什么意思。 顾凰翊便也没再多说什么,跟着乔倾月便去了,下人们也都牵着马跟了上去。可是没走多久,身后就又传来嘈杂的喧闹声,吵吵嚷嚷着,一群官兵在小巷中卷席而过,所到之处狼狈不堪。 “让开!让开!”五人牵着马在小巷的路中央悠然地闲逛,让蝗虫一般的官兵看得好不顺眼,将他们几人推开到一旁去,张牙舞爪地走过,着实是嚣张得很。 “少夫人,没事吧?”一个踉跄后,夜栀迅速刹住站稳,便立即来关切乔倾月,将她扶住。 乔倾月摇摇头,然后疑惑地向那群人望过去。 只见一个布衣百姓双膝跪地,连连磕头向着官兵的带领者磕着头,撕心裂肺地乞求:“钱大人!钱大人求求你了!草民家中真的没有米了!” 而那官兵的带领者身着金色纹龙的四制长袍,虽说那金丝雕龙比皇帝服饰上的龙少了整整两支爪子,却也显而易见他的造反之意。他肥肉横流,腰宽体胖,肚皮圆滚如身怀六甲的孕妇。 “没有米?那这是什么?”钱大人身后跟着的一个小官兵一脚踹开跪在地上的百姓,粗鲁地闯入他的家中直入厨房,扔出来一小篓大米,若是一家三口人,这些大米根本撑不过三天,况且,这一家也不止三口人。 钱大人见这米被下属扔到了地上,一点可惜之意都没有,只冷漠无情地看着那乞求的卑贱之人,自己如同神一般接收着别人的讨好和仰望。 “钱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没有这些米,草民一家就真的活不下去了……求求你了……别人家兴许还有米呢!求大人别为难草民了!”那位百姓一边说着,一边揽过篓子来,心疼地将这些米一粒粒再捡回去,丝毫不在意作为一个男人此刻的卑微与低贱。 可那钱大人没有半分怜悯之心,竟抬起自己的脚来狠狠地踩在老百姓捡着大米的那只手上。 随即听得一声嚎叫:“啊——” 乔倾月看不下去了,正准备上前去,却被夜栀及时拉住,朝她摇了摇头。 “他是什么人?”顾凰翊回忆过原主的记忆,并不知道此人的身份来历,原主太昏庸,让他也是非常疼痛,连摸清朝廷官员脉络都得问身边的一个小太监。不过,凭借称呼,他能确认他一定是朝廷在职的官员,并且在这江南地区的势力还不小。 小景子仔细地打量那人,大概可以确定:“应是江南地区的巡抚钱奎。” “钱奎?”顾凰翊勾起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然后,他缓步走到那群人的面前,从钱奎身后抬脚踢了一下他膝盖后方的位置,只听他“嗷”的一声,就单膝跪了下去,官兵们不忍发出了一阵哄笑。 “笑什么笑?”钱奎抬起头来,扭头看向他们,瞪了一眼,立即让那看笑话的人们都懦懦地闭上了嘴。 他缓缓地站起身来,整个过程都在咬牙切齿地看着顾凰翊,那凶残暴戾之气太过于明显,让那百姓不禁瑟缩,爬到顾凰翊的脚边,抱住他的腿。 “少侠!大侠救救我们一家吧!这个恶霸……横行霸道这么多年了!这两年涝灾根本没什么收成,他还一直强征粮食!我们……我们真的过不下去了!” “你放开他,别碰我们家少爷!”小景子习惯性觉得顾凰翊如以前一样有些洁癖,尤其嫌弃与自己地位相距甚远的人,于是喝了一声。 “无碍。”顾凰翊拦住他。 “夫君!” “爹!” 此时,这位可怜的百姓家中亲眷都出门来,许是见到事情有了转机,这才敢露面替这位百姓求救,隐约还能看到屋内有两个老人抱着出生不久的孩子。 “少侠!少侠帮帮我们吧!救救我们家夫君!”那位夫人仰头看着顾凰翊,发丝乱如丝缠,面色憔悴。 百姓的求救与出卖让钱奎动了杀念,眼前这所谓的少侠也不过就是江南地区或周边哪个大户人家的富少爷,在他这巡抚面前撒野,他定是能让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屁滚尿流! “还愣着干什么!给本官把他绑起来!”钱奎一挥手,满是肥肉的胳膊让空气都随之改变了正常的流动方向,像是扇了一瞬没有力度的风,“就让你们看看,违逆本官是什么样的下场!” 他一声令下,身后的官兵们就纷纷拔刀冲了过来以示威胁,根本不需森木和圣垚出手,夜栀尚未拔剑就几脚将他们踹倒在地,然后迅速跳到钱奎身后擒住他的臂膀。 “你们……是什么人?”钱奎不服气地扭头怒视身后的夜栀,根本没有想到一个女子就能在这么多下属面前制服自己。 夜栀冷笑:“你还不配知道。” 随后,她望向顾凰翊,请求授意:“少爷。” 听到夜栀这般称呼,钱奎眼中又闪过一道精光。果然,他想得没错,顶多就是一个有护卫的富家子弟,与他的身份之差还是天壤之别,好解决得很。 “都别管我!给本官擒住他们!一个都不许放过!”钱奎再次下令,那看傻眼的其余官兵们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朝夜栀冲来。 夜栀单手拉住钱奎以免他逃跑,用剩余的一只手和一双腿还姑且应付自如,可也有些吃力。 “都不许动!”忽然,有两人擒住了乔湘雨和乔倾月,朝混战的方向大喝了一声,以示警告与威胁。 小景子作为一个男子站在两位美女旁边,根本不具有任何拿去威胁的价值,竟然也就被他们晾在了一旁,他呆呆地看着这场面,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喂,为什么又拿我威胁他们?为什么每次都是我?” “你你你……把刀拿远点,要不你换个位置也行。” “啊喂!这里有伤啊!你别碰我伤口!怎么回事儿还要我再说一遍吗?别碰我伤口!” “对对对,这样就可以了!这边脖子干净还没受过伤,你随便划没关系的!” “……”众人。 乔倾月觉得巷子中忽然沉寂了,方才明明还是刀剑碰撞、鬼哭狼嚎的声音,现在突然沉寂,让她不禁抬头看了一眼,只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好像又丢人了,从京城丢到江南。 “你们放开她。”顾凰翊微怒,将自己手上的剑直指钱奎的眼睛。没错,不是脖颈,就是眼睛,让这种人失去光明再削了官职,在昏天黑地中无助地受曾经欺负过的人的唾弃,要比让他死了残忍的多。 钱奎有些惧怕地动了动脖颈,想要让这剑离自己的右眼远一些,身后却被夜栀按住了,让他根本没有逃脱的机会。 “臭老娘儿们。”钱奎忍不住骂道,脸上的横肉都随着颤了几颤。 夜栀根本不屑于理会他,只是加大了手劲,引得钱奎又是一通“嗷嗷”乱叫,那鬼哭狼嚎听起来着实让人觉得爽得很。 “本官可是从二品的江南巡抚!皇帝老子都要让本官几分!你们这些不识好歹的人!赶快放开本官!”钱奎咬牙切齿着威胁顾凰翊等人,试图以自己高高在上的身份来恐吓他们。 至少这江南地区的百姓,听到他巡抚大人钱奎的名字,都是要避让三分,好生伺候谄媚着,倾家荡产地供着他。 “是吗?”顾凰翊不禁觉得好笑,嘴角不禁上扬,嘲讽似的。 “当然是了!”钱奎没听出顾凰翊那讽刺的意思,反而昂了昂头,着实是居高临下的模样,只是怕他一会儿就要主动投降了吧。 顾凰翊给了夜栀一个眼神示意,让她的手劲再加大些,反向一扭钱奎的胳膊,那威胁着乔家姐妹的人也将那砍刀拿得进了些。 啪—— 忽然,两把砍刀落地,森木和圣垚现身擒住了那二人,正是用那两把威胁乔倾月和乔湘雨的刀,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钱奎神色微变,真没想到今天碰上了这么个不好惹的货色。 “姜大人来了!姜大人来了!” “快快快!又有好戏看了!” “别凑热闹了!快回家吧!你们忘了钱大人上次是怎么对待我们看热闹的吗?” “也是也是!快走快走!” 就在这时,身边忽然传来百姓窃窃私语的嘈杂声,原来他们一直都在屋里偷偷看着戏,尤其是当钱奎被制服之后,他们便更大胆地看起热闹来了。 078.巡抚落马,落脚客栈 方才已经试过,这一大帮追随钱奎的人根本不是那三人的对手,又何必再多伤性命。都是有眼力劲的人,见钱奎财大气粗、官位居高且稳,这才随了他,如今像是要生变故,倒不如按兵不动的好。 “你们……你们不遵本官的命令了吗!”钱奎见状,气急得面色发红,双唇颤抖。 但即便如此,也只有几人动弹了几下,砍砍刀,挥挥拳,却全部被圣垚独自一人出手打趴下了,其余人见状更是不敢冒进。 顾凰翊满意地一勾唇角,随姜梓钧到一旁去了,见他并未有什么意见,大人也未拦乔倾月,他任由她挽着自己的胳膊,一蹦一跳地淡出钱奎愤怒的视线。 也许是意识到了情势对自己不利,不想留下来继续丢人,钱奎便推开围观的百姓率人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你是什么人?”刚寻到一处少有百姓注意的地方,姜梓钧就突然驻足,害得跟在他身后缠着顾凰翊的乔倾月踉跄一下,来了一个急刹车,差点撞到他的后背上。 顾凰翊轻笑:“重要吗?” “不重要吗?”姜梓钧转过身来看着他,反问道。 “为什么重要?”上前一小步,顾凰翊直视他的双眸。 “你们两个有意思吗?”乔倾月扶额,听他们两个人对话,只觉得着实费劲,本来是很好解决的问题,怎么男人间的对话比女人还费劲了? 闻声,姜梓钧将目光移到了乔倾月的身上,见她清新脱俗却也不乏大家气质,思量着此女定然不是普通百姓或者游荡江湖的人该有的气质:“想必这位是夫人吧?” 顾凰翊颔首,乔倾月则圈紧了他的胳膊。 这么好的亲近机会,她可是不会放过的,弯起眉眼,樱唇向两边微微上扬,满面桃花,犹如春风拂面,着实像是一个依偎在夫君身边的小女子,幸福而又安然。 “听来夫人许是有些不耐烦了。”姜梓钧见顾凰翊似乎不是什么好惹的人,想是也从他身上大听不出什么具体的事情来,便把注意打到了乔倾月的身上,女人总是比男人没有主见、口无遮拦一些,却又不知她是否会有不同,“不知可有兴趣与在下聊上一聊?” “姜大人这是要抢妻。”顾凰翊将那看起来温润而又不失妖孽之气的笑容收了起来,又露出了平日在百官面前的深邃、威严之态。 他这忽然的转变,让姜梓钧不由得一惊,更加确认了他心中的想法,非富商,非少侠,非普通的官吏,更非百姓,倒是有几分皇族的贵气与威风,却又因方才的笑容和与夫人间的亲昵,让他觉得其时而儒雅时而邪魅的气质和这不入世俗的人间眷侣,与这种贵气有些相冲。 皇族之人,如何会有这般风度与闲情,看穿着,却又不过是普通富商的打扮而已。 “我在问这位姑娘。”姜梓钧轻笑,似是无奈于顾凰翊的护犊行为。 “我可以代表她发言。”顾凰翊将乔倾月挽着自己的手拉了下来,牵住她的手拉到自己的身后去,让自己的身体拦在二人之间。 姜梓钧又轻笑,然后更加无奈地点了点头。 他不觉得顾凰翊对自己有任何敌意,却也不觉得有敬重或者友好的意思,只觉萍水相逢,许是他忽然这样询问的确有些冒昧。既然如此,他们不愿透露身份,那便不说。 “那么,是在下冒昧了。”姜梓钧敛了敛下颚,似是认错。 顾凰翊不语,也没有领他歉意的意思。在他这里,姜梓钧无错,反而有功,并无什么冒不冒昧。 “若是在下接着问少侠想要如何处置钱大人,是否更加冒昧?” “如何处置?听两位大人之意,自然只能等皇上下旨了。”顾凰翊不假思索,从面部表情来看,深不可测,让人根本捉摸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姜梓钧更加惊讶,没想到此人讲话做事皆无遮拦,似乎根本不惧任何人和任何事,可他,又绝不像民间传言的那般昏庸的皇上。 也许是一个地位较高,出来访问民间的好官吧。 “少爷。”见顾凰翊和乔倾月迟迟不归,而百姓和钱奎等人也已散开,小景子便与几人一同寻了过来,生怕这一会儿功夫能出什么事情。 顾凰翊回头看了小景子一眼,给了他一个放心地眼神,而他们望见二人与姜梓钧之间并无硝烟,不像有什么敌意,也就放心了下来。 “江南地区,有劳姜大人了。”临走之前,顾凰翊深深地看了姜梓钧一眼,似乎是要将他彻彻底底地看透一般,深邃而又令人难以揣测。 江南地区,有劳姜大人?有劳他何事?看好钱奎,与他继续抗衡?还是继续保持自己的清官形象兢兢业业? 姜梓钧心生疑惑,却也只是礼节性地行了个友好的揖礼,应了声,再送他们离开,不再多说话。此言,听起来像是有多重深意;此人,来头定不简单。 待顾凰翊等人离开之后,姜梓钧特意派了手下去跟踪他们试图调查身份,可回来的人报,只听他们互称少爷、少夫人,只有那个奴才的名字听起来像是太监,其余事情还没来得及打探,就被发现,尔后迅速甩掉了。 夜晚,下榻此处一间古色古香的客栈,双层制式,二楼住宿,一楼算是饭馆、茶馆,这条街巷中有一道小河流经家家户户,偶尔还能听到沥沥的流水声,那琴瑟之声亦如白昼之时不绝于耳清风流水,柔和渺远。 小景子吩咐了店老板三间房,夜栀、乔湘雨和乔倾月共住,小景子与顾凰翊同间,另外留了一间房给这几日辛苦地隐匿在暗处保护他们的土木兄弟。 “皇上在写什么?”小景子在一旁为顾凰翊研着墨,就像是平时在素墨殿一般,虽然换了一个稍微简陋了些的地方,却也并无什么其他太大的差别。 顾凰翊落笔写了几字,便将毛笔放下,向小景子索来了玉玺,然后将这封书信交由他:“想办法将这封信送回宫去,交给……” 他犹豫了一下,忽然想起出宫之后发生的种种事情,以及他刚刚穿越来此时,阅读史书时存有的疑惑。 “右丞相吗?”小景子询问道。 顾凰翊摇了摇头,露出了一抹神秘的微笑:“不,左丞相,陆元卿。” 小景子微怔,没想到皇上竟然选择将这封书信交给左丞相,这应是有关钱奎和姜梓钧的一封书信,牵扯朝廷命官的变化,而左丞相……以之前通过绑架乔倾月的方式来引顾凰翊上钩这件事,应该不能是她的亲生父亲右丞相乔田渊做的。 所以,左丞相的嫌疑反而重一些,可皇上竟然选择他。 “是。”接过书信,小景子不再多问,毕竟主子的想法,作为奴才的他就不应多加揣测,况且,他现在完全相信新皇的治国能力,那便照旨办事就是。 就在小景子正准备拿着书信离开厢房之时,门口突然传来窸窣的脚步声,轻轻的,慢悠悠的,像是故意压轻了步子,顾凰翊一听便知是谁,小景子却被吓了个措手不及,看到门外的黑影就立即警惕起来:“谁?” “进来吧。”完全不同的画风,顾凰翊倚在椅背上,慵懒而又悠闲潇洒地靠着,等着门外的人儿主动推开门走进来,蹑手蹑脚的,像是偷鸡摸狗,也是不太合适。 果然,听了顾凰翊的话,乔倾月推开门进来了,一脸不怀好意地笑。 “少夫人。”小景子行了礼,然后很自觉地匆匆离开了。 “夫人何事?”顾凰翊的声音充满着磁性,如同对乔倾月的勾引一般,撩拨着人的心弦。 乔倾月转身看了一眼方才被小景子合拢的房门,然后迈着细碎清浅的步子,慢慢向顾凰翊走近,巧笑嫣然:“没事的话就不能来找夫君了吗?” “自然能。”顾凰翊颔首,双眸轻闭,似是在闭目养神,片刻后又忽然睁开龙眸来,七分温润,三分妖冶,“只是夜色已深,夫人此刻来,莫不是想和景公公换房睡?” 乔倾月微愣,总觉顾凰翊这几日前后态度的转变令她有些猝不及防,更是让她有些不安定,没有什么安全感,但她已打定主意要搞定顾凰翊,还是要慢慢下手来。 这种时候,她总会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欣赏他、爱慕他,还是心疼姐姐才出此下策。 “若是夫君想,贱妾自是没有什么意见。”她不会主动开口提同房这件事情,只因知道女子应有的矜持和端仪大方。 顾凰翊并未顺着她的话往下接,况且他也的确没有这般意思,只是另外两个字眼牵动了他:“贱妾?” 079.夫人晚安,奴婢僭越 乔倾月昂了昂头,深思了一会儿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转而露出狡黠的笑容:“难道夫君想为我正位吗?” 顾凰翊龙眸忽转,细想乔倾月方才对自己的称呼的确没有什么不妥,她不是皇后,并非正妻,此刻塑造一个民间妇女的形象,哪怕是官商的妾,自称贱妾也是应该的。只是他作为一个现代人,着实不愿听到这样的称呼。 “以后不必这样称呼自己。” “我知道了。”乔倾月改口倒是快,她笑得格外甜美动人,又有些媚姿绰约,却不似古装宫斗剧中作为女配的妖艳践货。 顾凰翊觉得难得。 如果再给他一个穿越回现代的机会,他愿意冒险做一部没有宫斗、没有城府的古装剧。 “夜色深了,早些回去睡吧。”顾凰翊摊开右掌,指向厢房的门,他收敛下颚,像是一个温润儒雅有礼节的普通男子,亲切得不像皇上。 乔倾月犹豫了一会儿,踌躇着似乎是不想离开的意思:“可是……那个……让我看看你的伤吧。” 顾凰翊将手收回,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肩,尔后继续望着她,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已经好了。” “我不放心。”乔倾月找着借口。 片刻的沉默,让她感觉有些不太自在,好像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似的,可她觉得,作为后宫的妃子,关心皇上,尤其是为救自己受伤的皇上,总归是有些天经地义的吧。 许久,他终于开口,带着一抹妖冶的笑:“夫人要是想替我宽衣,就直说。” 乔倾月在心里默默翻了翻白眼,却没表现出来,只是伸出了她的小魔爪:“那么,夫君,来啊,我帮你宽衣啊。” 顾凰翊似乎早就想到了乔倾月会是这般反应,并未惊讶。 毕竟,他已经完全清楚此女与正常古代女子稍有不同,虽懂三从四德,虽还是有些古代的封建思想,但是,古灵精怪、大方不做作这点,起码与柳蓁蓁有天壤之别。 “夫人还是回去睡觉吧。”顾凰翊一侧身,让乔倾月扑了个空,怕她没站稳摔倒,还是伸手扶了她一把。 乔倾月表情微变,显得有些不自在,但厚脸皮的她很快就恢复如常:“平时要么暴戾如狂,要么温润儒雅,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一面。” “哪一面?”顾凰翊紧接着她的话问道,纯属明知故问。 “妖孽。” “是吗?”顾凰翊将乔倾月扶正身子,然后松开了手,慵懒淡然着反问道,尾音有些上扬,故意笑得更加妖冶了。 乔倾月捣蒜般地点点头。 顾凰翊收起他的笑容来,抬步迈向了厢房的门,亲自为乔倾月推开,亦如刚才一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乔倾月乖乖回自己房间睡觉去。 他的多面性,也许在别人看来是精神分裂了,可是,在后宫嫔妃面前,他只有一面,那便是温柔体贴,在朝臣面前,他也只有一面,那便是冷肃威严。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还是未知数,能够被他确认的事情,并不太多,所以,他的这多面性,还要继续保持下去才好,不然哪天冷不丁又被人害死了,他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乔倾月面前……他却是迷之态度。 “晚安。”见她迟迟没有向厢房门口走去,顾凰翊开口,以此二字提醒着她,以表示他的意思。 乔倾月微愣,有些不是太明白:“晚安?是祝我晚上好或是好梦的意思吗?还有这种说法?我以前从来没听说过。” “嗯。”顾凰翊点点头,“以前没有,以后就有了。” 听罢,她不禁让自己的目光在顾凰翊身上又多停留了许久许久,想要彻彻底底、从头到尾、认认真真地重新打量一遍,但是,她一如既往看不透他,而这一如既往,是自他还魂以来。 “我再也不相信本性难移这句话了。”门外一阵凉风吹过,烛火摇曳,她说。 顾凰翊无奈地笑笑,将自己身上的褙子脱下,走到乔倾月身边去,披在她的肩上:“不,你应该相信的。” 因为,本性的确难移。但顾凰翊和顾凰翊,本就是两个人,本就是不一样的性子。 又重新露出俏皮而又甜美的笑容来,乔倾月伸手扯了扯顾凰翊搭在自己身上的褙子,裹紧了一些,忽然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席卷了自己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很温暖,也重拾了安全感。 临走前,她学着回了一句:“晚安。” 踏出厢房的门,乔倾月回到旁边的那间自己的房间,夜栀还在里面等她。目送着她回去后,顾凰翊又重新将厢房的门关上,没过多久,去飞鸽传书的小景子便也回来了。 “少夫人。”见乔倾月回来,夜栀才将那颗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方才她想随乔倾月一起去,生怕又如那天晚上一般莫名其妙被迷晕带走,但她偏说只是去隔壁找一下少爷,不会出什么事情,无论说什么都不肯带个“拖油瓶”,夜栀这才作罢。 乔湘雨见乔倾月回来,也走了上来,牵起她的双手:“小姐。” 她的目光自然瞥到乔倾月肩上的那件褙子上,表情微变却并未惹人注意,她伸手,本想帮她将褙子取下,更衣就寝,但却不料被她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乔湘雨讶异地看着她,有些不敢相信妹妹居然会躲自己,难道是之前发生的那件事情,被她意识到什么了吗?可是绑她走,作为姐姐,她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是转而,看到乔倾月幸福洋溢的表情,再仔细看那褙子分明就是顾凰翊的,而她刚刚出门的确穿得单薄了些,乔湘雨似乎明白了什么。 “小姐……”她又轻唤了一声。 “不想脱不想脱不想脱。”乔倾月开始在厢房里撒欢了,穿着顾凰翊的那件褙子就窜到了床上去缩成一团,像是打算就这样睡觉的意思。 乔湘雨有些无奈地看了夜栀几眼,每逢这种时候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她是宠妹妹的,性子也柔,即便与妹妹亲密无间,也经常会有时间没有办法降服她,不像夜栀。 “……”可夜栀也有些无言以对了。 她拖着无奈又有些疲倦的声音说道:“娘娘,这样睡不舒服。” “不要,这样睡最舒服了。”乔倾月裹了裹褙子,感觉自己能嗅到顾凰翊身上的味道,暖意犹存,就像她痛经时,他很温柔地抱着她睡着一样,她竟有些怀念当时的日子。 夜栀完全不知道方才在隔壁厢房里发生了什么,总之,她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位之前对皇上排斥至极甚至被打入冷宫的主子,只因被皇上披了一件衣服就乐得不知道东西南北。但看这几日娘娘缠着皇上的样子,倒是也有一点点相信。 “晚安,小叶子。”乔倾月忽然一起身,拉过床榻上的被褥来盖上,翻来覆去几下,完全不担心衣服会被压皱的问题,“晚安,姐……湘雨。” “晚安?”两人微愣,和刚才的乔倾月一样,讶异于这个词汇的存在,但转而一想,它字面上的意思很容易被理解,不禁觉得有些新奇,“嗯,晚安。” 夜渐渐深了,鸽子的叫声在江南的上方隐隐回荡着,一路向北,京城的皇宫中,波澜与阴谋正在慢慢酝酿,有人运筹帷幄,有人不安难眠。而这江南水乡,听着沥沥的水声滑过耳际,丝竹入耳,尚是安宁。 次日清晨,乔湘雨和夜栀起床后便悄悄地去做事了,没有刻意地去叫醒乔倾月,让她依旧在顾凰翊的那件褙子中沉眠于美梦之中。乔湘雨去街上逛了逛,买了些妹妹日常爱吃的糕点回来,夜栀则是打理一下东西,打算一会儿接着启程。 旁边的两间房也渐渐有了动静,想是大家都起了,一如既往,一成不变,又是只有乔倾月还在熟睡。 吱呀—— 顾凰翊忽然轻轻地推开门进来,夜栀望见他,行了一个礼,轻声道:“少爷。” 他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话,探头看了看床榻上的乔倾月,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她昨晚回来就睡了?” “是。”夜栀点了点头,如实回答。 他还以为她昨天回来之后没有直接睡觉,睡得晚了这才让自己今天早晨起不来床,果然还是因为爱睡懒觉。 “只是……”当顾凰翊正想转身离开的时候,夜栀忽然又开口,却是卖了一个关子,引他停下脚步来,回头看着夜栀,轻微皱眉,以为乔倾月昨晚出了什么其他的事情。 “只是少夫人穿着您的褙子就睡了……”夜栀越说声音越小,似乎是替自家主子觉得丢人,可见顾凰翊丰神俊朗,笑得有些满足,她便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他走近床榻,望着乔倾月熟睡的侧颜,安静的她和闹腾的她都各有一种不同的魅力,让他不禁驻足许久。如果,他真的放手去爱,她想要的爱情,他到底给不给得起? 轻轻叹口气,转身,欲离开。 “娘亲……”乔倾月一声嘤咛,眉头微皱,额上沁出少许汗水,好像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让她在这个梦境中格外痛苦,开始不断地喃喃。 顾凰翊望向夜栀,大概是在向她求解,可夜栀只是摇了摇头,自打她入乔府,就从未见过夫人,娘娘自小到大都是由乔大人带着,也极少听乔府的人说起这位夫人,她只知道,夫人好像去世了,但不明死因。 “等她醒了,让她来用早膳吧。”顾凰翊又望了乔倾月一眼,此刻多说多做也没什么用,只让她睡着,想是已经这么晚了,过不许久就会醒来,醒来便一切都好了,只是难为她每夜入眠时都可能会有噩梦。 此刻乔湘雨从外面的街巷逛了回来,捎着零食,推开厢房的门看到顾凰翊竟在里面,有些惊讶,却是淡定地福身施礼:“少爷。” 顾凰翊点点头,不语,只是一个手势让她起身,然后便出了厢房。 乔湘雨随即扭头顺着他的背影望过去,这哪是父亲大人告诉她的那位暴戾如狂、爱色成瘾的昏庸君主?又哪是与妹妹不合、危机乔府地位的皇帝妹夫?分明举手投足间都是皇族的气质,一言一行中都是对妹妹的宠爱与关心。 让她入宫,又是何苦? 偏偏这男子太令人着迷了,若是一不小心坠入爱河,她究竟是对得起父亲大人的嘱托?还是对得起妹妹这些年来对她的爱护? 可……乔府又何时有过她的地位! “湘雨姑娘。”见乔湘雨望着厢房门外的走廊出了神,夜栀开口将她的魂唤了回来,她全身忽然一怔,像是被吓了一跳,但又很快反应过来,轻拍胸脯,然后走上去轻轻将门掩上。 不过是一副莫名走神被吓到了的姿态,应是不会被夜栀怀疑什么吧?乔湘雨想。 “月儿妹妹还没醒呢?”她端庄甜美地笑着走到乔倾月的床榻前,习惯性地伸手帮她掩着被子,捋了捋睡乱了的碎发,笑得格外宠溺。 这位湘雨姑娘对倾月小姐的宠爱,全乔府的人都看在眼里。自然,倾月小姐对湘雨姑娘的爱护,也被详知。 可夜栀却是警惕地扫视了一周窗户和大门,确认门口没有偷听的人,有些不满又有些怒意地开口提醒着她:“湘雨姑娘在外应喊小姐或者少夫人才是。” 虽然说乔湘雨的地位按理论讲应是比夜栀大,无论如何,她总是乔田渊的亲生女儿,乔倾月的亲生姐姐,但这话在她耳中听起来却是一个下人对自己的警告,多么讽刺。 她有些苍白地笑笑:“是奴婢僭越了。” “小姐还没醒吗?”乔湘雨立即改了口。 夜栀望了乔倾月一眼,然后摇了摇头:“湘雨姑娘可以先行去用早膳,我在这里守着便是。” “不合适。”想起刚刚夜栀的那声警告,乔湘雨便顺着这事往下说了,并不想先行离开,乔倾月未醒,她一个人去用早膳总没有安全感,况且,怕是皇上都在等着妹妹醒了才肯传膳吧。 夜栀听罢也不说话,随她去了。的确,她也知道,按理来说她不应该管控乔湘雨太多,但是在乔府伺候小姐这么多年,她从未对这位大小姐有过任何好感,更谈不上能够像尊重乔倾月一样地对待她。 “啊——好舒服!”乔倾月醒来时,恰好是侧身面朝夜栀,刚一睁眼看到这两个人,脸色和表情变得快到好像刚才根本没做噩梦而是美梦一样。 夜栀扶乔倾月起身,一边帮她梳头更衣,一边戳穿了她:“又做噩梦了吧?” 她的语气听起来,比乔湘雨更加像是她的姐姐,这不免让刚刚接受警告的亲生姐姐有些尴尬,但她却什么也没说,在乔府的所有人面前,除了忍受,她到底什么也不能做。 “没有啦。”乔倾月嬉皮笑脸着,摸了摸夜栀给自己扎起的简单发髻。应她的要求,为了塑造一个尚未结婚的少女形象,特意让夜栀只盘起她的一半头发,另一半及臀长发自然披下,顺滑得如同丝线。 既听她否认,夜栀通情达理地没再多问,毕竟主子从来不愿主动跟她讲乔夫人的事情。 “少夫人,少爷方才来,请你醒了之后去他的厢房用膳。”将顾凰翊的那件褙子取走,帮她换上一件自己的碧绿色外衣,夜栀说道。 乔倾月瞬间变得兴奋起来,看了看夜栀手臂上搭着的那件准备拿去洗掉的褙子,不禁想起昨晚他给自己披衣服时温柔体贴温暖的模样,迫不及待地跑去了隔壁。 “早。”顾凰翊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头也不抬地启唇,想必是已经料到来者。 “早啊。”乔倾月一蹦一跳地走过去,俯身在他身边看他在做什么,却没想竟是在练字,用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笔,写着一种很奇怪的字。 这种笔要比普通的毛笔短很多,拿笔方式也完全不同,而那字的笔画更是比如今用的小篆简易许多,可她认不出来这都是什么字。 “夫人觉得这种笔如何?”顾凰翊将手中的笔抬起,送到乔倾月的面前去,询问着她。 乔倾月接过那只来自现代的钢笔,赏了半天,确实没明白这种笔应该如何使用,她从未见过,而他又给了她一种新鲜花样:“不用蘸墨水吗?” 080.动情失落,心情忽变 “这是钢笔,需要用墨,但是这支笔里有一根管,使用前只需要将管中吸满墨水便可持续使用一段时间。”顾凰翊从乔倾月手里拿过那支钢笔,拆出里面的管来向她介绍着,“不似毛笔,写一两个字便需蘸一次墨。” “好神奇。”乔倾月凑过去看,眼睛中都冒着金星似的,对于一切新鲜的事物都充满着好奇心,更是越来越崇拜顾凰翊了,她双手捧着脸,“夫君,你教我用吧?” 顾凰翊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起身将位置让给乔倾月,待她坐下后绕到她的身后去,俯下身来,握住她拿笔的手。 乔倾月身体一颤,感觉到顾凰翊的胸脯贴近了自己的后背,即使没有碰到,却能感受到他的温度和身上的龙诞香,当他的手握住自己的时候,她更是感觉到一阵酥麻。想是她真的对他动了情吧? “怎么?”顾凰翊显然是感受到了乔倾月的异样,侧了一下头,望着她的侧脸,询问道。 乔倾月转头看向顾凰翊,脖颈又向后一缩,方才离他的唇只有不到五公分,气氛暧昧得快要把她绷紧的神经缴断弹开,就像这样,“弹”开她的头,让他们两个离得远些。 “少……”就在这时,小景子忽然推门进来,刚一推开抬头想要唤顾凰翊,看到此景便又慌忙退了出去,将门重新掩上,改了口,“少爷恕罪。” 顾凰翊朝乔倾月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后松开她的手,起身,将手背在身后踱步到厢房的门前去,乔倾月这才深深地喘了几口气,将脖颈扭正,佯装着刚才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没发生的模样,装模作样地摆弄起那只钢笔来。 “无碍。”顾凰翊打开厢房的门,看着低着头不断喃喃自责的小景子,见他一直无其他反应,便又开了口,“何事?” 小景子倏然抬头,这才意识到自家主子早已将门推开,等候他多时了:“没事没事没事!” 他连连摇头,然后继续补充道:“良辰美景,大好时光,这么好的机会,少爷,你们俩继续啊……都怪奴才不长眼……奴才什么都没干!什么都没看见!” 一向心思细腻又做事严谨的小景子,在顾凰翊还魂后的这段时间里,凡是遇到关于他感情问题的事情,就变得像是很没出息一样,一边说着,他一边转身想跑,却被顾凰翊揪住了衣领。 “方才……”顾凰翊回头看了看乔倾月,她恰好也在偷偷瞟他,又慌忙把头低了下去继续把玩钢笔,然后又听到他的声音,清雅淡静,“什么都没发生。” 乔倾月心中一沉。 方才……的确什么都没发生。 他不过是应她的要求教她使用钢笔罢了,刚才的一切动作都只是教她用笔的必要而已,而那不到五公分的距离,也是一场意外,并非是他的刻意。 是啊,方才……的确什么都没发生。 “少爷,奴才只是想来提醒一下……您和少夫人还未用早膳呢……”听顾凰翊都这样说了,小景子也没什么其他的理由好推脱,便如实说了。 “我的错。”顾凰翊轻笑,然后立即吩咐此刻难以自容的小景子去将早膳传来,转身绕回乔倾月身边去,夺过她手里的钢笔,“让夫人饿肚子了。” 乔倾月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了顾凰翊一眼,眼神中没有任何的情感,与方才的慌张与娇羞截然不同,自然也被他察觉到了。 “我不饿。”她起身,绕开那桌椅,再从顾凰翊的身边绕过去,径直走向厢房的门,正准备伸手推开门回自己房间,手臂却被身后之人拉住了。 “不饿也要用早膳。”顾凰翊抓紧乔倾月的手腕,将她拉了回来,依稀猜到是他方才那句话惹她伤心了,心中却不免有一丝甜意。 他还以为,原主在乔倾月心中留下的不好印象和种下的心理阴影,会让她难以对现在的他产生任何感情。 乔倾月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赌气似的又坐回到方才的位置上去,这个位置大概可以理解为素墨殿批阅奏折的那把龙椅吧,她这样做,似乎也是在向顾凰翊“隆重”的声明——她生气了。 不久之后,小景子传了早膳来,两位小二随在他的身后将民间的这些普通糕点、面食摆在餐桌上,恭恭敬敬的:“请少侠用膳。” 听此称呼,应是昨日顾凰翊的所作所为被江南地区的百姓熟知了,虽说暂时没让百姓觉得钱奎得到了应用的惩治,但起码给了他一个下马威,让他最近几日恐怕都在城里抬不起头来,更是不敢作威作福。 再者,也是看得出来他身份尊贵。 顾凰翊虽不想让百姓这样对他,此刻却也没什么有说服能力的话来阻止他们,便随他们去了。 “夫人想吃什么?”待小二走后,顾凰翊还没发话,小景子就自觉地把自己打发走了,他才不相信皇上说的“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这样的话,以后他长记性了,除非事情急得不能等待,他以后一定敲门再进。 尤其……万一下次闯进来的时候那个……那个什么的话……嗯,就更尴尬了,他的罪孽就更深重了。毕竟,他还是很期待倾妃娘娘跟皇上修成正果的,虽说……左丞相……唉,这可就要辛苦皇上了。 “我不饿。”乔倾月重复着刚才的话,仍旧面无表情,语气冷淡至极。 顾凰翊难得听到平日里古灵精怪、活泼闹腾的乔倾月,在他面前是这般模样,即便他刚刚穿越到这里时,她的语气也不过是讽刺或者是火爆,却难有这般的冷漠。 “朕说过了,不饿也要用早膳。”见她态度强硬,顾凰翊也不免强硬起来,他将一碗片儿川端到乔倾月面前去放下,手劲略重,却没溅出面汤来。 乔倾月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想什么,忽然,她站起身来:“那你等一会儿。” 语罢,还是不听顾凰翊的劝阻走出了厢房,回自己的房间去了。只是,既然她说了等一会儿,那他便等等看,等一会儿究竟会怎样。 “少夫人,这么快用完早膳了?”见乔倾月回来,夜栀有些尴尬,但看她的表情,又似乎猜到这早膳怕是还没开始用就已经结束了。 但她完全猜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娘娘的表情告诉她,她不是很久以前被皇上强行非礼后逃出来的生气,反是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 “姐姐呢?” “小姐。”听到妹妹的呼唤,乔湘雨从内间走了出来,应夜栀的要求,这样唤着她。 乔倾月此刻也没有什么心情去管姐姐究竟怎样称呼自己,只是悲伤而又略显疲倦脱着衣服。 “少夫人这是做什么?”夜栀拦下乔倾月,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难不成昨夜睡了这么久,现在又要更衣睡觉了? “姐姐,你替我去顾凰翊的厢房应付一下早膳吧。”乔倾月语出惊人,不只是乔湘雨,连夜栀都惊呆了。 第一次,乔倾月向乔湘雨开口,要求去执行乔田渊派给姐妹俩的任务。所以,以后,凡是乔倾月不想跟顾凰翊独处的时候,都会要求乔湘雨去代替吗? 她没有任何犹豫,应了声好,然后帮乔倾月更了衣,换上了她的衣服,净面,卸下伪装,露出了与乔倾月一模一样的那张面庞,单看五官,连夜栀都难以分清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小姐,只是,她知道,乔湘雨的右耳上,比妹妹多生有一个苍耳。 姐妹俩的神态,也让熟悉乔倾月的夜栀,尚且分得清楚。 “那……我早晨去街上买了你最爱的糕点回来,你记得吃一点。”乔湘雨临去前,有些担心妹妹,便嘱咐了一声。 其实,从她这几日的观察来看,妹妹与皇上很难说是不是相爱着的,总觉得像,可又觉得不是,但顾凰翊对乔倾月无微不至的关心的确是有的,她却又不知道皇上是否对每个嫔妃都这样。 她只知道,皇上许是今晨有什么事情让妹妹伤了心,那妹妹便是动情了。 如若二人对彼此真的动了情,又何苦要她的存在呢? “我回来了。”乔湘雨推开顾凰翊厢房的门,径直走到那片儿川面前去坐下,学着乔倾月的模样嬉皮笑脸着,“我刚刚忽然有些身体不舒服,冷淡了夫君,还请见谅。” 顾凰翊心中暗自狐疑,却也没说什么。大概是她在掩盖方才的不开心吧,那便随她的意思去,见她开开心心地吃起片儿川来,他心中甚是满足,甚至都忘记了自己也该用膳。 “夫君怎么不吃?”乔湘雨忽然抬起头来看着顾凰翊,虽说她刻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活泼一些,可表情上的娴静总归让她与乔倾月有些许区别,虽然她这几年来学习模仿妹妹,功夫已深入骨髓,但本性到底难移,“我喂你?” “若是夫人不高兴,就不必装了。”顾凰翊走上前去打量着乔湘雨,深深叹了一口气,“让夜栀来带些糕点回去,若是晌午饿了,就再吃些。” 乔湘雨微怔,她果然没有猜错。妹妹会愿意甚至主动提出暂时互换身份这件事情,一定是因为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她立即拉下脸来,嘟起嘴巴,模仿着乔倾月不高兴时的模样,然后放下筷子,仰头看着顾凰翊:“那就当方才,贱妾生了少爷的气便是。” “不是告诉过你不准自称贱妾吗?” “因为贱妾生气了。”乔湘雨心中一沉,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随机应变到。 看样子,即便她这么多年来已经熟悉了乔倾月的情绪、神情、行为、动作,但是很多她与顾凰翊之间发生的事情,她依然不知,还是会很容易露出破绽。对这些事情,她也应该有所准备了。 顾凰翊不再说话,知道她现在跟自己拗着,多说没用,便自顾自地用了早膳,让乔湘雨吃完了也快回去。气氛有些尴尬,倒没因为乔湘雨来代替了乔倾月,就让两人之间缓和一些。 但这些事情,乔湘雨自然不会告诉妹妹,不然也许便没有下一步了。 待乔湘雨回到自己的厢房时,见乔倾月又睡下了。走近瞧,只是躺在床上裹着被子,双眼还是睁着的,估计是在自己的小被窝里给自己疗伤呢。 “小姐,能否告诉奴婢……您与少爷之间发生什么了?”乔湘雨一回到厢房便易容成了奴婢湘雨的模样,然后走到床榻旁来关切慰问一下这个耍小性子的姑娘。 乔倾月翻了个身,背对乔湘雨:“没什么。” 都是她自己想太多。 既听她这样说,了解妹妹的性子,乔湘雨也不再多问,忙自己的事情去了,而此刻夜栀也被乔倾月打发到了内间去做事情,只让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安静一会儿。 到了酉时,该用晚膳的时候,乔倾月莫名其妙又兴奋了起来。她从床上跳起,换上了一件海蓝色的襦裙,还嚷着夜栀给自己梳了一个回心髻,将那假装自己不是已婚妇女的垂发一齐梳了上去,显得比平日端庄大方许多。 不一会儿,小景子便敲门进来:“少夫人,少爷问您用不用晚膳……”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头偷瞄乔倾月,早膳过后,皇上的心情也是不太好的,猜想两人之间有些不愉快,却又让他来问午膳的事情,他自然知道此刻应该小心翼翼一点,千万别火上浇油才好。 “用啊!为什么不用?”一边回答着,她一边催促着小景子快带她去用膳,还要求不在厢房中用,要同其他客人一般,在楼下摆个桌,所有人一起好好吃一顿。 小景子被两个人搅和得稀里糊涂的,赶忙回去告诉了顾凰翊,等他应允之后,才又吩咐小二将准备送去厢房里的晚膳摆到一楼酒厅去。 刚忙活完准备回二楼请两位主子下去用膳,却发现乔倾月挽着顾凰翊的手臂有说有笑着,皇上的心情似乎也是大好了许多。 “少爷,少夫人,请下楼用膳吧。” “好。”顾凰翊朝小景子点了点头,并吩咐他去将夜栀和湘雨也叫上,又将森木和圣垚唤了出来,在乔倾月今夜莫名其妙的黏人功夫下下了楼。 “夫君。”乔倾月仰起小脸看着顾凰翊,甜甜地喊着。 “嗯?”顾凰翊看楼梯,并未扭头去看她,只伸出左手,搭在乔倾月挽着自己胳膊的双手上,像是在给她一种下楼的安全感。 “今天上午……是我不听话。”她没有说逾越,没有说失礼,像是热恋中的情侣间撒娇一般,用了“不听话”三字,让人听着心里一软,更让人不忍心的是,她又笑嘻嘻地补了一句,“我错啦。” 此刻已下了楼,顾凰翊将乔倾月牵到桌前,亲自将她的椅子拉开,绅士地伸手请她坐下,这才开口:“夫人知道就好。” 乔倾月兴高采烈地坐下,捣蒜般的点点头。 至于她为什么忽然又恢复了元气呢?只是,她脑子一热,忽然觉得就这么一句话根本代表不了什么,郁闷了一下午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她可以再做很多事情来试探他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态度,毕竟……时日还长。 比如…… “夫君,今夜用过晚膳后,陪我逛逛夜市吧?”待所有人都落座后,乔倾月率先动了筷子,给顾凰翊夹了菜,众人也已习惯在他们二人之间,根本没有要等顾凰翊动筷子才能开饭的规矩,只要乔倾月动手动口了便好。 于是,大家有些拘谨地吃了起来,一言不发,只听顾凰翊和乔倾月之间讲着话。 “好。”顾凰翊应允。 虽说他不知道乔倾月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只是,他就是想答应她。 “你们也都别在这里磨磨唧唧了啊?快吃快吃!跟我之间还用见外吗?”等顾凰翊回答了她,乔倾月这才有些闲情雅致去管管别人,但看其他人都慢条斯理地夹着菜,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便意识到了尊卑的问题,一边说着,她一边又看了看顾凰翊,想是在问他的意见。 “不碍事,既是在外面,便没有宫中那么多规矩。”顾凰翊朝大家笑了笑,算是给予宽慰。 他发了话,众人便不在那么拘谨了,这家客栈算是江南地区的特色客栈了吧,食物做得很好,他们也早就想试试看了,尤其是今晚如此丰盛的食物。 081.相伴上街,喜得赞誉 像是一家人之间过节一般,算是热闹、温馨又祥和地吃完了这顿晚膳,乔倾月便吵着要顾凰翊带自己出门去了,吩咐乔湘雨和小景子在客栈中留守,连夜栀都不愿带,乔倾月以“影响他们二人世界”为由,硬生生把她扣了下来,不过,前提自然是,还那有两个平日里看不见的人保驾护航。 “钱大人出事了!他出事了!你们听说了吗?” “还什么钱大人啊?他再也不是巡抚了!狗官!” “真是大快人心啊!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皇上突然就给他撤了职?” “不仅如此,还让姜大人代替了他的位置!这真是我们江南的福气啊!” “你们不觉得很神奇吗?钱奎那个狗官才刚刚被那位少侠教训过,这就……” “恩人哪!恩人!” 乔倾月和顾凰翊刚出客栈,走在大街上,便听到百姓都在纷纷议论这件事情,乔倾月不免有些讶异,因为她并不知道顾凰翊此前做了什么。 “动作很快。”顾凰翊对此评价道。 他原以为还要让江南百姓多遭几天钱奎的罪,没想到小景子安排的飞鸽传书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仅一天半的功夫,便是一个来回,想是右丞相的调令已经送到了姜梓钧和钱奎的手上。 从此,江南巡抚便是姜梓钧。 “干得漂亮。”乔倾月也评价一句。 “夫人满意?”顾凰翊扭头看向乔倾月,笑得有些温柔,有些宠溺,不禁又让乔倾月心中一软。 他又回到了那温润体贴的模样,那么,在顾凰翊的眼里,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到底是不是真的都么都没发生呢?可是……又没吻,又没……只是凑得近了一些,动作亲密了一些,她竟然开始如此在意。 心中如萍翻桨乱,她面色一僵,随即勉强地露出了一抹笑容来:“嗯,江南百姓满意。” “看不出来,夫人倒是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不敢逾越。”陆婉后在上,更有怀有龙子的蓁妃与她并驾齐驱,母仪天下这样的评价,她着实不敢承认。 察觉到气氛又有些尴尬了,乔倾月松开了顾凰翊的胳膊,撒欢着跑了起来,试图让他们两个人之间显得不那么尴尬,她一边跳着一边回头:“夫君,来啊。” 他原以为她今天打扮得这么端雅,是要在它面前扮演一个贤良敦厚的妻的形象,没想到一倒热闹的大街上,又暴露了自己的本性。 轻松地笑笑,顾凰翊加紧步伐追了过去。 “夫人今晚没吃饱吧?”看着乔倾月东瞧瞧糕点,西看看糖球,又想起今天晚膳时,她的心思完全不在用膳上,反是想着一会儿要去逛街的事情了,并未吃太多。 乔倾月微愣,尔后想起爹爹从小到大对她的要求。她表面上看是吃货,实际上虽也是吃货,但更实际的,是她从来都吃得不多,尤其是晚膳。 “保持身材。”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勉强,似有苦楚。 顾凰翊大致猜到了一些,也不打算刨根问底,只是转了话锋:“都已经嫁给我了,还怕胖吗?” 怕啊。只是嫁了又有什么用?嫁给皇上的人多得是,怕的是得不到皇上的宠爱。 但乔倾月并没有回答顾凰翊的问题,这样的话,她不可能在他面前说得出口。 “来一份糖画,谢谢。”恰巧,路过一个卖糖画的小摊,金色的糖画穿在木签上,个个模样生龙活虎,引人垂涎,他猜,以乔倾月的性格,会喜欢的。 小贩立即很热情地应了上来,向顾凰翊指着那些已经做好的摆在外面供客人欣赏挑选的样品,问道:“好嘞,客官,要什么图样的?” 顾凰翊看向乔倾月,征求着她的意见。 可乔倾月只是摇摇头:“算了吧,不吃啦。” 毕竟……她想得到皇上的宠爱就还要继续保持身材呢。若说以前是爹爹的命令,可如今,却变成了她的心甘情愿。如果,顾凰翊还是原来的顾凰翊,而不是如今性情大变的顾凰翊,她还会不会……想要得到皇上的宠爱呢? “你们看,这不是昨天教训钱奎那个狗官的少侠吗?” “真的是啊!真的!恩公啊!” “原来是少侠,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贩听到周围人对顾凰翊的纷纷议论,立即对他崇敬起来,随意挑了一个皇宫的和一个兔子的图案,便递到了顾凰翊的手上,“这两个糖画,就当是小的送您的了!” “小摊不容易,银子您还是收下吧。”见小贩都如此热情了,此刻推脱倒显得不给情面,于是还是拿了银两出来交给了小贩。 可见他连连摆手、摇头:“太多了太多了!两个糖画不值这么多钱!” 乔倾月将手缩了回来,看看手上那块小碎银,这点钱无论是对乔府还是皇族都不算什么,可她还是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该给多少钱。” “想必这位就是少侠的夫人了吧?”小贩又连忙摆手,大概是让乔倾月千万不要见怪、自责地意思,然后转移了话题。 实在没想到今夜在这江南街巷里风靡了的传奇人物,竟然会领着自己的夫人来到自己的摊位上买糖画,他真的是有些受宠若惊。 “嗯。”顾凰翊颔首。 “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啊……” “昨日的事情实在不敢当,调令是皇上的意思,又是丞相颁布的,在下不过是赶在这之前教训了他一番罢了,并未做什么。”顾凰翊见周围凑上来了许多人,想要一睹那传说中少侠的面孔,听到有人连连赞叹他们二人的容貌与气质,又听有人说书似的在讲昨日的故事。 他着实不想让自己微服私访出来体察民情的一番好意,被拿到台面来说。毕竟,他这个身份,不是来求取谬赞的,但是,皇上这暴君、昏君的形象,还是很有必要洗白。 “真是不忘给自己脸上贴金啊。”乔倾月听顾凰翊夸奖着皇上,不禁摇了摇头,对他略有嫌弃。 而顾凰翊只是笑而不语,拉起乔倾月的手,从围观的百姓中间穿了出去。他们虽然还想多跟这位少侠和少侠夫人接触一会儿,可既然他们想走,他们自然不能多加阻拦,反而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路来。 “洗白,很重要。”顾凰翊强调。 “什么是洗白?”乔倾月又听不懂顾凰翊的话了,于是问道。 “就是……让皇上的形象在百姓眼里改观一下。” 乔倾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过……的确该改观一下了,毕竟,她作证,皇上真的不是原来的皇上了呢。 “喜欢哪个?”顾凰翊将那两个糖画递到乔倾月的面前去,让她进行选择,笑容不多,动作也不多,却让身后的百姓看来,这对夫妻如此恩爱。 倒也是乔倾月特意梳上去的发髻塑造出来了这样一对夫妻形象,若还是披头散发着,怕是这位少侠就成了诱拐少女,反倒未必被人看好。 “这个。”乔倾月直接从他手中将那只小兔子抽走,还不忘多看了那“皇宫”几眼,这个图案并不抽象,看起来也是有模有样的,可是真实的皇宫却不是这个样子,还是让她觉得有些虚假。 可是兔子是那小贩见过的啊,所以更加逼真。况且,皇宫那造型,本身也更适合顾凰翊一些,虽然,她知道,他肯定不会在大街上边走边吃的。 “让开!让开!让开!”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然后便见到一个丰腴腻脂的人,穿着未系玉带的从百姓之间挤了出来,疯癫似的朝乔倾月和顾凰翊冲了过去。 顾凰翊立即将乔倾月拉到自己身后去护着,这才眯起眼睛发现来者便是刚刚被解除官职的钱奎,身后还跟了一群追兵,带头的人自然是刚从知府升职为巡抚的姜梓钧。 “你这个胆大包天的贱民!”钱奎一巴掌扇过去,被反应敏捷的顾凰翊一个闪身躲过,让他重心不稳向前踉跄了一步,险些摔倒。 乔倾月站在顾凰翊的身后,探出头来看了一眼,朝钱奎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又缩了回去,假装自己很害怕的样子。 “钱奎。”姜梓钧追了过来,一挥手,身后跟随他的官兵便上前去将钱奎团团围住,刀剑相逼,“右丞相并无将你贬谪下放甚至赐死罪的意思,你竟如此不知好歹。” 钱奎转身瞪了姜梓钧一眼,满脸都是不服气的表情,不说话。 “你这个贱民!肯定是你!肯定是你用了什么阴招,才让我惨遭如此下场!” 082.出发云南,互换身份 “你这个贱民!肯定是你!肯定是你用了什么阴招,才让我惨遭如此下场!”钱奎一心把所有的过错都怪罪到顾凰翊身上,他昨日便觉得这个人不对劲了,竟然如此轻易地放过他,可是放过得又有些蹊跷。 他果然没猜错,他的确不会对他善罢甘休。 一定是因为他。 可……他究竟凭什么本事? “不过小小平民,与在下何干?”顾凰翊的表情看起来又好气又好笑,虽然此时的确跟他有莫大的联系,但是,他总得让别人以为事情不是这样。 “就是就是!跟这位少侠有什么关系?” “都是你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姜大人!快将这个狗官抓起来!五马分尸!” “草民钱奎。”姜梓钧拿着他拿把似乎已标志着他的形象与身份的折扇,在他身边转了几圈绕一绕,故意气他似的,“不跟本官去府里喝杯茶?” “现在还哪儿敢跟姜大人喝茶。”钱奎没好气地瞪着姜梓钧,咬牙切齿。 姜梓钧笑。 “姜大人,辛苦你了。”顾凰翊礼节性地向姜梓钧作了一个揖,不似上下级,而是兄弟之间的礼节,“这里,就交给你处置了,在下不奉陪。” 姜梓钧深深地看了顾凰翊一眼,没再多做言语,只点了点头,然后目送顾凰翊拉着乔倾月离开了,随即便命令跟随他的官兵将钱奎擒了回去,押后待审。 他再闹出这么一出,显然是安分不了,若是不给点什么处置,怕是还能惹出更多的事情来,说不准会不会一激动就放一把火烧了姜梓钧的府邸,再激动一点,干脆直接冲到京城去烧了皇宫。 没过几日,待江南地区完全安定了之后,姜梓钧也全然接手了钱奎的全部工作,而钱奎,则是被他留在府里做了一个小吏,一来让百姓解气,二来还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看着,三来他也没有将钱奎贬谪去边疆的权利。 不过,如此也是甚好。 “少爷。”这日早晨,按顾凰翊的计划准备离开江南,一早,小景子便带着收拾好的行李来寻了顾凰翊。 他们此间换过几个客栈,在江南地区转了几圈。而顾凰翊彼时刚刚用过早膳,正准备去隔壁的厢房看看乔倾月准备得如何了,却见小景子推门进来,听他问道:“少爷,我们还要继续南下吗?” 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顾凰翊拿出地图来指给小景子看:“向西南走,去云南。” “云南?”小景子似乎有些不解。 云南地处较偏,是属于国界边缘的一个地方,历代皇帝都喜欢将犯了罪的官吏贬到云南去,且这种蛮夷之地,一定是非繁多,土匪频现,总之定然不会安分。 “嗯,去云南。”但顾凰翊的眼神非常坚定,他知道此刻微服私访的目的是什么,看过京城这种应是富庶的地方,又下了江南这般有人情的地界,边境自然也是要去的,只是带着三位女眷,上西北甚至新疆、内蒙定然不切实际,况且已入六月,这般天气还是去云南最为适宜。 离开云南后,大致也可回京了。 “夫君。”忽然,厢房门外传来一声甜甜的唤声,不禁让小景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反倒顾凰翊是有些习惯了,可是今早这声叫得格外甜美,倒有些不像乔倾月了。 顾凰翊适应小景子去开了门,请她进来,却未发现,来人是乔湘雨,她又去了脸上的那层易容的伪装。 “夫人何事?可是收拾好了来催我出发?”顾凰翊走上前几步,迎着乔湘雨,语气上似在打趣,有一种说不出的宠溺之感,却又并不完全如此。 乔湘雨莞尔一笑,双手挽住顾凰翊的胳膊,仰起脸来看着他,似乎是在故意凑近:“夫君,我们什么时候回宫啊?” 听了这句话,顾凰翊便知是这小妮子又有求于他,才会装作很乖、很妖娆、很相爱的样子,想要讨他欢心,软磨硬泡,再撒个娇。 “怎么?这才出门不到一个月,夫人就累了?”配合着乔湘雨,顾凰翊也低了低头,与她相距更近,却不再有之前那种熟悉的感觉,更没有梦境中的那种悸动,于是他有些狐疑起来,这样说道,“不如……夫人先回吧?” 乔湘雨愣了一下,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她只是这几日接到父亲大人的密函,希望乔湘雨试探一下顾凰翊究竟还有多久才打算回宫,毕竟,皇帝在外越久,就越对朝中掌权的大臣有利,这点情报,对于他这个左丞相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夫君多虑了,我并没有想要抛下夫君的意思。”乔湘雨抿唇一笑,尔后向后退了几步,低下了头,像是娇羞。 顾凰翊不语,也没有露出那抹常有的微笑。 “那么,夫人可收拾好准备上路了?” “是。”乔湘雨点了点头,“不过还要请夫君再稍后一下。” “一盏茶。”顾凰翊为乔湘雨限定了准备的时间。 这让乔湘雨为之一愣,有些惊讶:“什么?” “给夫人一盏茶的时间准备。”顾凰翊重复着解释道他的意思。 乔湘雨立马二话没说转身推开门跑回了自己的房间,以她的性子,她不管遇到多么紧急的事情都断然不会如此失礼,但是,妹妹会啊,她现在,是乔倾月。 可这会儿乔倾月刚醒呢,刚刚净完面,正准备让夜栀帮她更衣、梳头,就见未易容的乔湘雨慌慌张张地从门外进来,待门合拢后,她又变得镇定自若。 “怎么了?”夜栀警惕地问道。 “少爷说,一盏茶后出发。”乔湘雨有些抱歉地看着乔倾月和夜栀,但此刻剩余的时间已经由不得她向她们道歉或者是解释更多的事情了,“委屈妹妹了,可能来不及了。” 乔倾月移开面盆前,看了几眼姐姐,大致明白她的意思了。 此刻,乔倾月尚未上妆。一盏茶的功夫,若是让乔湘雨卸了妆容,换了发型再更衣后易容,时间是有些紧张的,反倒不如让还未梳头、更衣的乔倾月直接穿上湘雨姑娘的衣服,戴上易容的泥塑,如此时间倒还来得及。 “你……”乔倾月倒不觉得有什么,也许是父亲大人安排了什么特殊的任务让姐姐去执行了,夜栀却觉得气,有些替主子打抱不平。 “无碍,姐姐不必自责。”乔倾月拦住了正要发作的夜栀,拿起乔湘雨的衣服自顾自地换好后,坐到了梳妆镜前,“夜栀,易容,梳头。” “少夫人……”夜栀还想说些什么,但估摸一下时间,还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站到了乔倾月的身后,“是。” 一盏茶后,小景子来厢房敲门了,头已梳好,易容的步骤还差几步,即将完成。 “少夫人,可以出发了吗?” “啊啊啊啊!等等!等等!马上就好!哎哟,小叶子,我有点肚子疼,你让他们再等等我!”乔倾月和夜栀一边在梳妆镜前忙活着,一边发声应付着门外来催的小景子。 小景子自然是能听出是乔倾月再故意拖时间,但也能确认此人的确是乔倾月无疑,便回去向顾凰翊汇报着,自然也等,毕竟娘娘这性子,大家都是熟悉了的,她动作不会多快,皇上要求她一盏茶后出发,也不过是吓唬她一下,故意让她有些紧迫感罢了。 再是半盏茶的功夫,此三人终于忙活完了所有的事情,推开了门,下了楼,顾凰翊已在楼下恭候多时。 “夫君久等啦!”乔湘雨率先一蹦一跳地朝着顾凰翊去了,乔倾月还有些不太适应自己的这个身份,尤其是不适应还要装出湘雨姑娘那种文静一些的性格来,就躲在夜栀身后,生怕露馅。 顾凰翊颔首:“夫人知道就好。” “少爷,那我们走吧。”此刻,小景子跟小二交付了房钱并确认退房后,来向顾凰翊复命了。 “咕噜噜噜——” “什么声音?”夜栀皱皱眉,心里大概猜到了些什么,身体向后微倾,问乔倾月道。 “那个……没用早膳……肚子饿了……”乔倾月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如实道。 夜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盏茶有余的功夫,能梳洗利索并且易容完成已是很不容易,又怎会有多余的时间去给她用早膳呢。 “算啦算啦,先跟上再说,反正路上一定会有吃的嘛。”见夜栀纠结得不行的模样,乔倾月慌忙摆了摆手,拉着夜栀就追着已经离开客栈的几人跑了过去。 乔湘雨也会时不时回头看她们一眼,毕竟这是头一次让互换了身份的她们两姐妹,同时出现在顾凰翊的面前,危险系数还是不低的。 083.心酸吃醋,错过早膳 “看不出来,夜栀你竟然会跟湘雨姑娘如此亲近。”一路渐渐远离了城区,夜栀难得没有一直跟在“乔倾月”身边,反倒寸步不离地跟着一个“丫头”,这倒是挑起了顾凰翊的兴趣。 此言一出,三人才意识到,原来夜栀也是一个易穿帮的存在,于是,她千百般不愿意地驾马随行到乔湘雨的身边去了,以佯装乔湘雨就是乔倾月,夜栀只忠于乔倾月的假象。 “夫君,我饿了。”乔湘雨想着妹妹还没吃早膳就跟着走了这么久的路,总要开这个口替妹妹解个围,于是,她拿自己跟顾凰翊撒娇道。 顾凰翊看了看乔湘雨,尔后点了点头,看了小景子一眼,他便立即明白,前去寻个好些的菜馆了。 “小姐,还好吗?”夜栀趁此机会故意放慢了马速,去到乔倾月身边,关切地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乔倾月点点头又摆摆手,一副很洒脱毫不在意根本无所谓的模样:“大不了就是饿一顿肚子,没什么关系啦。” 夜栀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过不许久小景子便寻了餐馆回来,领着几人去了。 “夫人早膳没吃饱吗?”坐下来后,按照乔湘雨的意思点了几道小菜,的确都是乔倾月平常爱吃的口味,什么糖醋小排、酸菜鱼应有尽有,所以顾凰翊并没有起任何疑心。 乔湘雨很不服气地撅起嘴巴,埋怨顾凰翊道:“不是你说的给一盏茶的功夫吗?我哪里来得及用早膳……” 顾凰翊恍然地点点头,他倒是忘了这茬,这么早能让她起床已是不易,他竟然苛求她不禁起床收拾好自己还要吃完早饭。下次记住了。 “客官,您的菜可上齐了。”小二端来最后一盘小菜后,跟桌上的人打了招呼,然后便退下。 小景子亦如往常在宫中时,要先拿银针试毒,检验过后没有问题再每道菜都试吃无恙后,才让顾凰翊和乔湘雨下筷。 “怎么在宫外也这么小心翼翼?小二还会给我们下毒不成?”乔倾月比乔湘雨吃得欢,但是也得记着平日湘雨姑娘用膳时是非常淑女的,动作慢吞吞,咀嚼也很慢条斯理,这让她着实有些难受,不忍说了一句话。 她一开口,乔湘雨和夜栀都抬起头来警惕地看着她,生怕她模仿的乔湘雨不像,容易露出些许破绽。 “湘雨姑娘太天真了。”小景子无奈地笑笑,耐心地向她解释着,“有的时候,宫外反而更危险些。况且就算不会有什么危险,为了这九五之尊的命也得谨防万一才是。” 乔湘雨和夜栀缓了一口气,还好是小景子回的话,也许顾凰翊的注意力在乔湘雨身上,并没有注意到乔倾月说了什么,又是怎样的神态和吃相,那便放心了。 “我不懂,谢谢景公公指教了,毕竟我没在宫里生活过。”而乔倾月也意识到方才出口有些冲动,虽然没什么破绽,但还是为了圆满一点儿而补了一句。 “夫人点了这么多菜,怎么都不吃?”果然,顾凰翊的关注点都在乔湘雨那里,见她没动几下筷子,反而产生了疑惑。 乔湘雨傻傻地笑笑看着顾凰翊,似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眼神还时不时地斜瞟桌上的美食和被迫小口吃饭的乔倾月:“我忽然想起来父……爹爹说过要让我少吃东西保持身材嘛。” 顾凰翊想起那天晚上她吃糖画的犹豫不决,便明白了什么,拿起筷子给乔湘雨的碗里夹了几口菜,又拿自己的碗盛了汤放在她的面前:“吃吧,没事。” 乔倾月看着这一幕,心里忽然有些堵得慌,莫名的窒息感和心痛感让她失去了对美食的*,她放下筷子,起了身:“主子都没吃几口菜,倒是我这个做奴婢的逾越了。少爷,小姐,你们先用膳,奴婢出门买些小姐爱吃的糕点带在路上。”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吸引了众人包括顾凰翊的目光,众目睽睽之下,她走出了餐馆,夜栀正欲起身去追,可忽然想起来她现在不是倾妃娘娘,而是易了容的湘雨姑娘,于是还是耐住了性子。 直到乔湘雨发了话:“小叶子,湘雨好像心情不太好,你快出去看看吧。” 夜栀这才感激地看了乔湘雨一眼,然后镇定地走出门去,直到离开顾凰翊等人的视线,她才跑了起来,四处寻找乔倾月的下落。 “夫人真的放心将一个不知来历的丫头留在身边?”顾凰翊察觉到乔倾月方才的言行举止都有些奇怪,再加之自从湘雨加入他们微服私访的队伍后,便接连好几次出事,总觉得这个人有些留不得。 乔湘雨捣蒜般地点头,然后又用哀求一般的目光看着顾凰翊,似在求他同意留下湘雨,顾凰翊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彼时夜栀也寻到了乔倾月,她哪儿是去买点什么糕点回来,而是在一个人烟较少的小巷里袭击而坐,蜷着腿,望着对面的石墙发着呆。 “少夫人。”夜栀走到乔倾月面前,俯视着看起来有些心情不太好的她。 乔倾月抬头看了一眼来人,然后就又把头埋了下去:“小叶子。” “少夫人身体不舒服吗?”夜栀依旧挺直了身板地站在她的面前,低头望着,黛眉微锁,却从语气中听不出什么关切和紧张的意思。 但是乔倾月知道,夜栀往常就是这样,镇定和冷静的时候要比她多得多,所以,她从来不从夜栀的语气和神态中来判定她的心和心情。 “没有,你让我一个人静静就好了。”乔倾月把头埋得更深,双手紧紧地环着蜷起的双腿,声音低沉,带着许些失落。 夜栀回忆着方才发生的事情,大致猜到了其中缘由:“那么……就是因为少爷和湘雨姑娘了?” 乔倾月身形一顿,抬起头来看着夜栀,也不再否认,只是苦笑了一番:“小叶子,你说……为什么顾凰翊分辨不出来……那不是我呢?” “少夫人,若是被分辨出来了,湘雨姑娘在乔大人眼中,似乎就再也没有利用价值了吧?”夜栀伸出一只手到乔倾月的面前,一语中的。 她又愣了一下,然后搭上夜栀的手,被她拉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如果姐姐没有了利用价值……会怎样?” “会随时替少夫人你死吧。”夜栀猜测着。 现在乔大人的手段还不够狠厉,是怕威胁到自己最心爱、最宝贝的女儿乔倾月的性命,再加之乔湘雨对他还是一个利器,他可以暂且利用她走别的道路来实现自己的目的,若是乔湘雨不再有这层作用了……他恐怕会更狠厉一些,直接让乔湘雨替妹妹死吧。 而今也不是不可以这样做,但乔湘雨毕竟也是他的亲生女儿,他还不至于过早的无情。 “回去吧,小叶子。”乔倾月向小巷外面走着。 “少夫人,你动心了。”夜栀望着乔倾月这般魂不守舍的模样,尤其是方才乔湘雨与顾凰翊的亲密举动让她收到的刺激,格外笃定。 乔倾月轻笑,不知是自嘲还是苦笑:“也许吧。” 她加紧了回到餐馆的步伐,若是再回去晚了,怕是要引这些疑心重的人怀疑了。其实她并不是没有想过,她与乔湘雨暗地里所做的一切都有可能被森木和圣垚发现并且谙熟真相,但是……这么久了,他们两个从来没有跟顾凰翊说过只言片语,也不只是为何,那便暂且信着吧,毕竟这两人是逃不过的。 “湘雨,你回来啦?”乔湘雨见到乔倾月回来了,慌忙起身,一副关切自己婢女的姿态走到乔倾月面前去,然后看着她空空的两手,“糕点呢?” 乔倾月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把幌子给忘记了,竟然粗心大意地忘记买糕点:“我……奴婢……” 差点说漏称呼,乔倾月立即改口过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糕点去哪儿了,支支吾吾半天,恰好逢夜栀晚几步进来,打断了她:“在这里。” 夜栀绕过两人,将糕点放到餐桌上,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让人不敢质疑。 “那我们上路吧。”小景子从餐桌上取过糕点来拎在手里,看了看几人,又确认乔湘雨和顾凰翊都已用好膳之后,才发了话。 夜栀担忧地看了乔倾月几眼,没有说话。 这餐本就是乔湘雨担心小姐没用早膳会饿着肚子,而向皇上提出要求要来用膳的,结果乔倾月还是没有吃几口,接下来又要赶一下午的路,艳阳高照,她倒是真的很担心小姐这瘦弱的小身板能不能坚持得下来。 “走吧。”乔倾月意会到了夜栀的担忧,于是率先发了话,又率先离开了餐馆,于是夜栀和小景子便也跟了上去,又是一路浩浩荡荡,继续出城,向西南方向前进。 084.虚弱昏迷,皇上怀疑 起初,乔倾月的步子还灵着,多少还是吃了些东西能坚持一会儿,但到了申时,她明显有些走不动了,而她从小到大被娇生惯养着,现在的身份又是侍女,不能与乔湘雨同乘一辆马车。 “湘雨姑娘,你身子不舒服吗?”小景子跟乔倾月和夜栀走在一起,察觉到了乔倾月的不对劲,于是关切地问了一句。 乔倾月看了看小景子,饿得有些难受,脸色略有苍白,额上沁出些汗珠她摇了摇头:“多谢景公公关心,奴婢没……”事。 语毕,乔倾月便晕了过去。 “湘雨姑娘!”夜栀倏然扭头,看到乔倾月晕倒,睁大了眼睛慌忙接住。 顾凰翊见状便知晕倒是何故:“低血糖,小景子,寻家客栈来。” 他不知为何,心里会莫名地很紧张,甚至那许久没出现过的梦境的熟悉感又席卷而来,但是这并不是身边的夫人,而是被夫人捡回来的一个丫头。 究竟为何……究竟为何他会在两个女人的身上找到同样的感觉? 夜栀正欲抱起乔倾月随着小景子去寻一家客栈,顾凰翊就从欲她手里接过乔倾月,还不忘转头问乔湘雨一句:“你一介女子,还是让我来吧,夫人可会介意?” “不必了,少爷,我想少夫人是会介意的。”夜栀闪了一下身,看了那此刻掀开帘子往外探头的乔湘雨一眼,然后毅然决然地抱起乔倾月,跑步跟过去了。 “夫君,什么是低血糖啊?”乔湘雨看着这三人远去的背影有些着急,忙下了马车,拉着顾凰翊跟了上去,生怕妹妹会出什么事情,她大致能够知道妹妹是为何晕倒,却不理解顾凰翊口中这个词汇的意思。 “她是不是没用早膳?”顾凰翊想起她中午只吃了几口菜便出门去了,于是这样问乔湘雨道,“她的低血糖,应是由于没用膳又晒了这么久的太阳跟着我们赶路造成的。” “是。”乔湘雨点点头,经顾凰翊这样一说,她也大概明白这低血糖的意思了,跟她猜测的分毫不差,只是这个词汇,真的听起来有些高深,不知他是从哪本书上读到的。 怪不得能吸引眼光如此挑剔的妹妹的注意,这个男人的确有些特别。 “夫人难道不觉得,夜栀对这位湘雨姑娘的关心,有些奇怪吗?”一边远远地跟着他们朝客栈的方向走去,顾凰翊一边怀疑着些什么。 乔湘雨略显尴尬,的确夜栀向来只对乔倾月上心,现在却抱着一个被乔倾月捡回来的奴婢跑了。但她终究是没有表露出来任何的异样:“我的下属嘛,跟我一样善良可爱。” 她这样应付着顾凰翊,真叫人分不清真假。 “湘雨怎么样了?”一进客栈,乔湘雨便以关心奴婢的姿态匆匆走进乔倾月暂且休息的厢房,问了小景子请来诊病的大夫。 大夫诊完了脉,起身回着乔湘雨的话,然后将写好的方子交给一旁的小景子:“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虚弱。先开一副药,待这位姑娘醒来之后让她进点食就好。” “大夫这边请。”小景子拿着药方,送这位诊病的大夫离开,然后转身跟顾凰翊打了一声招呼,便去抓药了。 夜栀站在一旁一直沉默着,面无表情,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但她刚刚的行为举止的确略有异常,可又不是完全说不通的。作为乔倾月的忠实下属,她定然不会让顾凰翊抱着别的女人离开吧?不过自然,他那后宫佳丽三千还是要除外的,可现在是在宫外。 “夜栀,你看起来很紧张?”顾凰翊想要试探夜栀一番,虽说他知道以夜栀这样沉稳、冷静又机敏的性子,他很难试探到什么,可还是想从她口中听到几句话。 “少爷何以见得?属下只是尽了本分。”夜栀的面部仍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抬起头来看着顾凰翊,双眸眼神坚毅,丝毫不容动摇与怀疑。 “这样着急地抱一个婢女就医,也是本分吗?” “难道抱一个婢女就医,应该是少爷的本分吗?”夜栀毫不示弱,反问顾凰翊道。 顾凰翊不再说话,因为夜栀的答案与他的猜想恰好相符,即便如此,无论真假,他都没有什么可以追究下去的了。 “现在还是照顾湘雨要紧,你们俩就别拌嘴了。”乔湘雨这时插到两人中间来,打消了他们两个之间连接着的浓浓硝烟味,“毕竟湘雨也是我救回来的……她要是有什么事,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乔倾月的床边去,俯下身来想要帮她盖好被子,却被身后的夜栀拉住了手:“少夫人,属下来吧。” 看了夜栀一眼,乔湘雨起身,退到顾凰翊身边去,任夜栀去了。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夜栀不仅对她有敌意,似乎对皇上也多少有点敌意,可这两种敌意,又不太相同。 没过多久,乔倾月就醒了过来,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忽然一下子没撑住,晕过去睡了一炷香的功夫,喝了药,进了食之后也不再有什么大碍,如果她此刻的身份是乔倾月,怕是又要活蹦乱跳地在客栈里上蹿下跳了。 “湘雨姑娘可是能上路了?”顾凰翊见此状,望着乔倾月,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方才眼神中流过的俏皮与活泼的神色,总觉得有些熟悉,可却不是同一张脸。 “多谢少爷关心,耽误了路程,奴婢向少爷请罪。”乔倾月看到顾凰翊这般打量她的眼神,不禁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生怕他发现什么,她立即又端出一副婢女的姿态来,跪在顾凰翊面前请罪,说话小心翼翼的。 夜栀虽然心里难受,却是什么话也没有办法说出口。 “无碍,起来吧。”顾凰翊看了她一眼,方才的疑虑打消了许些,可能是他把她当成乔倾月了吧,也许是他中的情毒太深。 乔倾月听了顾凰翊这话才起身,许久没再跪过,这跪了一小会儿,她还觉得有些膝盖疼。确认乔倾月并无大碍后,几人又出发继续上路,乔湘雨还不忘嘱咐夜栀和小景子要把那糕点分与乔倾月一些,不要拘谨于身份,免得再体力不支。 又连着赶了一周有余的路,几人终于顺利抵达云南,当然,在此之前,乔倾月和乔湘雨早已换回了身份。 “少夫人,你的月事是不是又快到了?”夜栀算着日子,觉得也许早该来了,但是可能由于一路疲惫,月事时间有所延期也不是不可能的。 乔倾月立马把夜栀拉到一边去,将右手食指抵在唇上:“嘘——别吱声。” 夜栀瞪眼看着乔倾月,不明白她是何意。 “我能感受到月事在到来之前对我不友好的态度。”乔倾月一本正经地看着夜栀,但又立马附在她耳边,“但是这次你千万不要告诉顾凰翊!” 夜栀仍旧瞪眼看着乔倾月。 “不然他又要嫌弃我耽误他的行程!”乔倾月义愤填膺地说着,想起她痛经三日后重新上路时顾凰翊对她莫名其妙的冷落,她就心塞。 这最近好不容易跟他的关系又缓和了,还有点把他钓上钩的意思,若是在闹出这么一出来,她的小心灵可承受不了。 “那少夫人打算如何?”夜栀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看着乔倾月,若是她要忍着痛经跟在皇上身后跑来跑去的话,她断然是不会同意的。 “你们两个在谋划什么呢?”顾凰翊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了过来,吓得乔倾月慌忙抬头,只见他指着搬着行李往客栈里走的小景子,“快来安顿行李吧。” “等一下啦!马上就好!”乔倾月随意打发了顾凰翊一下,然后就拉着夜栀往边上走了走,直到离开顾凰翊的视线。 顾凰翊无奈地看着她们,却又忍不住笑,他既然已经知道这二人在说悄悄话了,即便她们换到不会被他看到的地方去,难道就可以改变他的认知吗? 摇了摇头,他随小景子先入了客栈。 有夜栀在乔倾月身边,顾凰翊还是完全放心的。 “不是还有姐姐嘛,让姐姐扮演我就好啦!然后我就可以躲起来默默地疼!”乔倾月对自己的计划格外有自信,然后就口无遮拦地告诉了夜栀。 反正她在她面前,一向是口无遮拦的,夜栀已经习惯了,但她不太想采纳乔倾月的意见,可是此刻还是要先打发着她回了客栈,因为她知道,就算她不同意,纠缠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新的结果。 “少夫人,我们还是先去客栈落脚吧,这件事情,暂且免谈。”一边说着,夜栀一边率先向客栈的方向走去了,不久之后就听到乔倾月追过来的清脆脚步声。 她可不希望,自己的主子又要当几天可以被人使唤来使唤去的奴婢,有点什么事情还不敢开口,再少吃了哪几顿饭又晕过去一次。 085.抵达云南,月事闹心 “跟夜栀说什么悄悄话呢?”乔倾月刚一走进厢房,就被守在门内的人搂住腰拦住了步子,半圈旋转,被顾凰翊摁在了墙上。 突如其来的暧昧,让乔倾月的心“砰砰”跳个不停,心中如小鹿乱撞般,又似萍翻桨乱,她低下了头,躲闪着不敢看他。 她本以为顾凰翊会就此放过她,却没想他伸手捏住了乔倾月的下巴,将她的头抬到视线与自己恰好相对,他轻勾唇角:“夫人怕我?” 乔倾月抬手将他的魔爪拽了下来,然后趁他关注自己的手被“丢”开的时候,又被乔倾月钻了空子,让她从自己的胳膊下溜了出去。 “谁怕你啊!我又不是你朝中的那些大臣!”乔倾月冲顾凰翊做了一个鬼脸,然后跳得远了一些,免得他又突然发什么神经跑过来跟她暧昧。 她完全无法明确顾凰翊对她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 “夫人今夜住哪儿?”沉静温和地笑答乔倾月的行为,顾凰翊并未踱步随着乔倾月对他的远离而去靠近,反倒显现出来的这般绅士风度让乔倾月更加欢喜了。 果然是与之前那个色令智昏的皇帝是不一样的,她至少没看走眼。 “嗯……还是跟小叶子一起睡吧!”她本想借此机会考验一下顾凰翊的定力,但忽然想起来过不了几日便要与姐姐互换身份了,同床共枕这种事情,到底不能为难姐姐。 顾凰翊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却又忽然凑了过来:“不过……蓁妃在宫中待产,倾妃不想生个皇子陪自己在后宫解闷吗?” 乔倾月有些震惊,她没想到顾凰翊居然会提出这件事情,但是这番话却让她有些心动,她的确在最近几日产生过给顾凰翊生个皇子的想法,但没想到事情来得这么突然…… 哎呀羞死了! 这样想着,乔倾月忽然低下头捂着脸。 她怎么能想这么多呢?后宫佳丽这么多人,谁都想给皇上诞下皇子来稳固自己的地位,出于这种目的也好,出于爱情也好,出于母爱也罢……哪儿轮得到她? “夫人别害羞。”顾凰翊拉下乔倾月的捂脸的手,“早晚的事。” “早晚也不是现在。”匆忙地看了顾凰翊一眼,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她就转身跑出了厢房。 太突然了太突然了太突然了! 难道……顾凰翊也对她动心了吗?不然怎么会提出这种要求?可是以他的前科,做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建立在感情的基础上啊……再可是,他现在好像不是这种人了啊。 想多了想多了想多了! “少夫人。”夜栀这时刚将乔倾月的一些包裹拿上二楼,就在厢房门口发现了有些不太对劲的乔倾月。 她唤了一声,乔倾月忽然抬头,咳了两声,装作方才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模样,正色道:“嗯。” “少爷对你做什么了?”看她这一副幸福又羞涩的模样,不用多想便知是顾凰翊又对她做了什么暧昧的事情,她想,她现在已经管不住主子这颗炽热的心了。 “没有没有。”乔倾月慌忙摆手,然后转身率先入了厢房,以躲避夜栀对她更多的盘问。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夜栀也感觉到顾凰翊似乎对乔倾月的态度在慢慢变化着,两把甘柴猎火,总有一天会烧起来的,她应当给予祝福,还是担忧未来?尤其是在乔大人仍旧野心勃勃的情况下。 “我说,夜栀,你就别操心了。”这时候,小景子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他好像听到了两人方才的对话,“我觉得少爷和少夫人这样就挺好的。” 看了小景子一眼,夜栀的眼神忽然变得更加淡漠:“你不懂。” 语罢,她也转身进了厢房。 她当然很希望娘娘跟皇上之间和睦,起码不用再像之前那般遭受冷宫之苦,她真的……只是担心乔大人以后的行动,会对娘娘造成莫大的伤害,尤其是在娘娘对皇上动心之后,可她……却什么也阻止不了。 在云南的客栈厢房安排,与在江南地区无异,只是云南地处毕竟较偏,不似江南地区那般富庶,所以条件总归是要差一些的,好在大家都不是这么矫揉造作的人,都可以接受稍微简陋一些的条件。 用过晚膳后,渐渐夜深,大家也都熟睡了,只是到午夜时分的时候,乔倾月感觉自己的月事仿佛来了,她挣扎着从自己的床榻上爬起来,扶着墙慢慢走到夜栀和乔湘雨睡的内间。 “小叶子……”乔倾月低低地唤道。 夜栀向来睡得很浅,听到乔倾月的声音便很敏锐的苏醒了过来,翻身下床,扶住了她,立即明白她是月事来了,于是帮着她换了月事带,然后扶她尚了床。 “要属下去叫醒少爷吗?”夜栀向来明白乔倾月的心思,于是虽说她百般不愿,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随着主子的愿望去做事情。 乔倾月慌忙摆手:“不要不要!还好啦,没有很疼!千万不要告诉顾凰翊!” “不然他又要嫌弃我了……”她小声地补充了一句。 夜栀也不再言语,哄着乔倾月又睡了过去,月事方到,不会疼得很厉害,只怕是早上醒来之后就不行了,难道……真的要乔湘雨去代替主子过这几天吗? 翌日一早,小景子来敲房门让三人下楼去共用早膳,夜栀以乔倾月还在睡懒觉为由暂且挡了一下,思来想去还是通知了乔湘雨:“少夫人这三日痛经,辛苦你了。” 乔湘雨立即明白夜栀的意思,随即点了点头,然后便回内间去卸下易容妆了,夜栀也帮着乔倾月易容成了乔湘雨的样子,却未让她换床位,到时候问起来,有的是借口可以拿出来用。 “别露出破绽。”乔湘雨去用早膳前,夜栀嘱咐道。 她点了点头,然后推开厢房的门出去了,夜栀也随在后面,临走前嘱咐了乔倾月几句。她本是不想走的,可是想想那日顾凰翊有对她一直跟在所谓的“湘雨”身后产生过怀疑,所以,她此刻必须跟着乔湘雨。 “夫人来了?坐。”见乔湘雨下了楼,顾凰翊抬头望了她一眼,然后伸手示意她坐下,顺便眸光一瞥,看到夜栀跟在她的身后,却不见湘雨姑娘。 看出了主子的心事,小景子便替他开口问了一句:“少夫人,怎么不见湘雨下来用早膳啊?” “怎么?看上她啦?”乔湘雨跟小景子打着趣,然后很自然地坐在了顾凰翊的身边,应答道,“湘雨有些身子不适,我让她在房里歇着呢。” “少夫人又跟奴才说笑!”小景子脸一红,以他的太监声腔发了这话,听起来着实像是女子的娇嗔,然后便也同夜栀一起在主子身边坐下了。 反是顾凰翊,最近对湘雨的疑心颇重,于是对这件事情有些兴趣:“湘雨姑娘如何不适?是否需要请大夫来?” 他的话语中略略有些攒冰带雪的意味,实则的确漠不关心,只是想来这丫头的确有些古怪,便是要多问上几句罢了。 “兴许趟两天就好了吧。”乔湘雨应付着过去,然后拿起筷子,冲着盘中的美食就开始下手下口了。她为此特意学过模仿乔倾月的吃相,这让她有些不太习惯却也能应付的来。 用完早膳,乔湘雨大大咧咧地张罗着要拿几个包子上楼去给“湘雨姑娘”吃,正欲上楼时,被顾凰翊喊住了:“夫人。” “嗯?”乔湘雨回眸,那一瞬让顾凰翊有些发愣。 单看背影,原是疯疯癫癫似的跑上去的一个不顾形象的少女背影,裙摆没有规律地随着细碎的步伐乱飘着,倒是难得发髻尚未被她拆乱。可那忽然一回眸,巧笑嫣然,眉目清丽,倒显得有些端仪衿贵,非一般天生气质者,难有这突然回眸所给人的端雅之感,却失了许些灵动之气。 可一刹那之后,灵动之气又忽然浮上眼眸之中,来得有些突兀,倒不像她。 平日里,难见乔倾月身上竟有这般气质,他一时恍神。 “顾凰翊?”见顾凰翊迟迟没有说话,乔湘雨差点脱口要唤“少爷”,幸好她反应得快些,想起妹妹平日喊他大名的时候多些。 被唤回神来,顾凰翊柔似熏风地望着乔湘雨:“我记得你的日子似乎也应该到了。” 乔湘雨身形一顿。 那一瞬,她竟对顾凰翊有些动心。 为什么……为什么他可以这样细心周到地关心妹妹?为什么他如此体贴?为什么他连姑娘家的月事都能记得住? “嗯。”她轻声回了一句,想起乔倾月特意与她换了身份,现在正以湘雨的身份躺在厢房中,也许,她并不需要这样做。 086.责备皇上,假探湘雨 “少爷,上次少夫人耽误了三日行程,您那般待她,您觉得……她下次还会让您知道吗?”此刻,夜栀适时地发话了。 她一口一个“您”,让人听起来觉得句句都戳到心窝。是的,她是故意的,她并不怕皇上责罚她,从来不怕自己会对皇上不敬。 乔湘雨看向夜栀,轻喝了一声:“小叶子!” 她的确觉得夜栀在此刻说出这句话来并无过错,却这样开口了。也不只是出于自己对顾凰翊温柔的贪恋,还是在自然而然地扮演乔倾月的角色,若真的是她,她定会这样喝她的。 “我知道了。”顾凰翊看了夜栀一眼,与她冰冷又埋怨着的目光相对,尔后,他背过身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思索什么,“夫人回房休息吧。” 于是,乔湘雨同夜栀回房了。拿着几个乔倾月爱吃的肉包子给她带回去,却发现厢房中的乔倾月不知何时早已熟睡了。 想是她这会儿还不太痛,能睡着觉就比醒着舒服安稳些,也不再顾她是否没吃早饭,便不再叫醒她,任她睡着了。 半个时辰后,小景子来敲门:“少夫人。” 看了床榻上的乔倾月一眼后,夜栀眼神示意了乔湘雨,然后疾步上前,挪了挪她的四肢,给她盖好被子,又帮她翻了身,让她平躺着,双手放在小腹上,着实一副大家闺秀安稳睡觉的模样。 “进来吧。”乔湘雨见一切准备就绪,便发话了。 只盼乔倾月一会儿不要有什么动静才好。 “少夫人,少爷命奴才来看看湘雨姑娘如何了。”小景子向乔湘雨的身后探着,隐约看到那床榻上的被子摊开着,尚未具体看到躺在被窝里的人,想是娘娘将自己的床让给了湘雨姑娘,让她更能够好生休息吧。 “湘雨啊……”乔湘雨回头看了看,然后故意压低声音俯在小景子的耳边,“她挺好的啊!只不过她现在需要休息,你要探望的话……还是等她醒了吧。” “别啊,少夫人,您倒是让奴才看一眼,不然可让奴才如何交差啊?”小景子读出了乔湘雨并没有打算让他见人的意思,有些慌了神。 一个丫头而已,至于被主子这样捧在手里呵护吗? 要不是娘娘极力要留住她,恐怕她早就被皇上给打发走了吧,皇上怀疑她的心思,他自然也是多少能看出来一些的。 “怕是你自己想见人家吧?”乔湘雨乐呵呵地看着小景子,很自然地调侃道。 虽说她自己不愿说这话,让一个公公挂心的话,于她而言,她也觉得是件丢人的事情,但乔倾月不会这么觉得,所以扮成乔倾月的她才会这样开玩笑。 “少夫人!”小景子不满意了,他不太明白娘娘怎么总喜欢拿人家打趣,他是个公公啊,怎么可能会动这种心思呢? 怕是连他自己都快忘了,公公也是人,公公也该有七情六欲的吧? “好啦好啦。”乔湘雨拍了拍小景子的肩,然后侧了一下身,“呐,给你看。” 不过只给他看了一眼,就很快又把身侧了回来,又将榻上的人儿挡了个严实,立即又赶他走:“人也看过啦,快别在这里打扰人家休息了,走吧走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扳着小景子的肩将他往门外推。 她一直不太理解妹妹怎会总是如此不顾体面,不顾身份,不顾尊卑,不顾男女,对一个下层的公公做出如此这般的行为,看似低贱。 “嗯……”就在小景子刚刚转身准备推门离开时,床榻上的乔倾月果真不让人安心。 小景子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又立即转过身来,方才一直站在旁边观察形势的夜栀便佯装着刚才那声是自己发出的,想要掩盖过去:“嗯……景公公,你快些走吧,我也累了想歇息。” 除了此言开头的那个“拟声词”,她依然冷冰冰的。 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小景子总觉得有些怪怪的,还想一探究竟,夜栀走上来就要哄人,却又听身后床榻上“啪啪”两声。 第一声较轻,乔倾月翻了个身,第二声较重,乔倾月将左腿抬起来又落下去,压在自己的右腿上,抵着墙。 夜栀回头看了一眼,还好她此刻背对着小景子,不然这可就更麻烦了。 “没……没想到湘雨姑娘睡起觉来也跟少夫人有异曲同工之妙啊……”小景子探出头去看到了方才那幕,有些尴尬地啧啧赞叹着。 乔湘雨面色不太好看地望了夜栀一眼,只见她仍旧非常淡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少夫人,功劳不小。” “惭愧惭愧。”乔湘雨配合着夜栀打着哈哈,不禁有些佩服起她来。 不愧是能被父亲大人看中一直留在妹妹身边的人,的确是与普通的丫鬟婢女不太一样。以她胆小的性格,若是没有夜栀在身边呼应着,怕是此刻早就慌乱了,再是万一露出马脚,这事情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让景公公见笑了。”夜栀美目含霜,自然地挪了一步,再挡住小景子的视线,手扶上腰间的佩剑,轻轻往外一抽。 刀剑出鞘的声音发出高音调的轻微响声,剑刃忽然亮了一下刺到小景子的眼。 他侧头闪了一下,抬手,将胳膊挡在额前,一瞬反应过来又将手放下。 “夜栀姑娘,你别急啊,我走!我走还不行嘛!”小景子从夜栀的眼神和动作中感受到了恶意与威胁,于是格外识趣地不再久留,但还没忘跟乔湘雨说一句,“少夫人,您收拾一下去少爷那厢吧,少爷要领您出去呢。” 语罢,便要一溜烟跑出去,却又听夜栀发话,让小景子脚步一顿,有些发憷地转过身来,听她言:“少夫人没时间。” “嗯?”乔湘雨有些讶异地看向夜栀,似乎有些不解,但听她清冷淡然的口气,便又能猜到其中缘由,回过神来回小景子道,“啊!要不是小叶子提醒我还忘记了呢!” “少夫人有何事?这可是少爷亲口……” “他亲口的事情多了去了!”乔湘雨打断小景子,丝毫不给他一点劝说的机会,“你让他先自己出去吧,他那些微服私访的事情啊,我可没兴趣。” 然后,她又压低声音喃喃道,将右手食指抵在唇上:“才不想再遇到一个钱奎呢……” 这神情,这动作,这语气,乔湘雨受了这十几年的训练,模仿得极像,令小景子完全分辨不出娘娘的真假。甚至连乔湘雨本人也常常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她会不会有一天……完全失去意识了地变成了乔倾月。 “那……奴才去回了少爷吧。”小景子有些为难地看着乔湘雨,还是不太明白她怎么会拒绝少爷的邀请,明明前几天,哪怕少爷不带着她,她也非要黏着呢,他叹了一口气,“少夫人,您可真是难为奴才……” 乔湘雨嘻嘻哈哈嘿嘿笑了几声,便打发着小景子出门去了。 待他走后,乔湘雨的表情瞬变,将笑容收起,又是她本性的那副端庄大方、温柔又有些怯懦的模样,她眼神闪躲地看了看夜栀,似乎有些怕她。 但夜栀对乔湘雨方才的表现较为满意,并没有过多的意见,于是一言不发。 她走回到乔倾月的床边去,再次帮她盖好被褥,无奈地摇了摇头。她从来不敢苛求主子能够真真切切地注意自己的身份和形象,虽说入宫之后常常提醒她以获盛宠,可如今,看样子皇上反而是喜欢娘娘这幅自在的模样了。 她……唉。 此刻,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所有的事情顺其自然地发展了。 “湘雨姑娘,请你易容吧。”忽然,她想通了很多事情,转过身来望向乔湘雨,很认真地看着她,开口。 “可……”乔湘雨不解,但还是没有勇气去与夜栀辩驳,若是妹妹醒了意识到她们又回到了自己原本的身份,也让夜栀自己去解释罢了。 于是,她将想出口的话生生地咽到肚子了去,回到内间去易容了。 趁着乔倾月睡着,夜栀也帮她脱下了那易容的妆容,又是那绝美的容颜,却不单单是绝美,而是清纯、天真,如此一个充满灵气的姑娘…… “娘娘,属下……只能祝福你和皇上了……”望着乔倾月的那熟睡的容颜,娇憨俏丽,娇如花蕊,夜栀喃喃不禁。 此刻,还是娘娘幸福开心才更要紧,至于乔大人那边……那是日后的事情了,而且,或许她该相信如今的皇上。 两人回归到自己的身份后没多久,门外就又传来了敲门声,不需细想便知是顾凰翊听了小景子的回话,要亲自上来瞧瞧。 087.倾月逞强,皇上自责 夜栀便去开了门,点头唤道:“少爷。” “嗯。”顾凰翊点了点头,环顾了厢房一圈,“乔倾月呢?” “少爷这样唤少夫人,未免生疏了。”夜栀对顾凰翊的眼神从原先的冷漠疏离渐渐变得有了些温度,话语之间也显得不再那么排斥。 顾凰翊这才想起来,自己平日里称乔倾月,除去全名,就要么是倾妃,要么是爱妃,再就是这几日的夫人,倒还真的不曾在她闺名的基础上起一个昵称出来。 “嗯……倾月?”他思考了半晌,着实不知该如何称呼,只想起自己在21世纪时最亲密莫不过叫那些跟他合作多一些的女演员名字中的后两个字。 却见夜栀摇了摇头,又觉此刻的顾凰翊并不是平日里看起来的那么精明、冷峻,或者温润、冷静,反而有些像是一个落入感情“陷阱”的大男孩。 “月儿?” “俗。”夜栀又否认了。 “嗯……”此刻乔倾月翻了一个身,发出一声嘤咛,娇小的身子蜷成一团,胳膊叠起来放在小腹上紧紧地向里摁着。 “倾儿?” “勉强吧。”见顾凰翊也没什么心思再跟她讨论这个话题,夜栀便暂且放过了他,闪了一下身,让他走过去见见此刻上楼来想见的人,真人。 不消多想,顾凰翊心中大概了然:“怎么又睡了?” “困了就睡。”夜栀知道主子心里在想什么,于是并不打算在顾凰翊发现真相前,主动告诉他娘娘是因为来了月事,又痛得在床上歇着了。 “不是湘雨姑娘身体不适歇着吗?”顾凰翊想起方才的早膳,总觉得有些古怪,可又说不上来,早膳时陪他用餐的那个乔倾月,明明就是那张脸,可是身上到底缺了什么。 “丫鬟而已,没什么大事,歇歇就好了。”夜栀回答地理所当然,完全不给顾凰翊质疑的空间,她的语气仍然很硬,在这种时候,还是以硬气堵住顾凰翊的胡思乱想比较好。 顾凰翊在乔倾月的床榻边上坐下,看她埋在自己身体中的苍白小脸,双唇紧抿,时而松开咬了咬牙齿。他看得出来她在隐忍什么,也许刚刚早膳时也是在隐忍着吧。 再也许……上个月约莫这时候,他不该这样对她吧…… “夜栀,倾儿月事期间的中药常备着吧?”顾凰翊捋着乔倾月额前的碎发,指腹顺着她的脸蛋划到下颚,让她不禁动了动脑袋,又往身体里埋得更深了一些。 皇上这么快便看出来娘娘的不适,让夜栀被迫对他的好感度上升了一些,于是她转身准备出去:“我去给少夫人熬药。” “不必。”顾凰翊拦住了她。 夜栀讶异,回头来看他。 “煮一碗红糖水来。”他吩咐道。 夜栀虽是不解为何要煮红糖水来而不是中药,但出于对顾凰翊的信任,还是听了吩咐出去煮红糖水。 这红糖是前不久才从外面传进来的东西,稀奇珍贵得很,莫不是宫中贵人是万万没有的,还好出门时她带上了些,因为娘娘常常爱吃得甜些,又偏爱在个别糕点里添些红糖。 当夜栀将红糖水端回来时,乔倾月将醒,顾凰翊此刻正在一边看些书信,听到乔倾月的嘤咛,将手中的信纸收了起来,起身,走到床边去,将她扶着坐起,接过此刻夜栀恰好送过来的红糖水。 “咦?”乔倾月虽然睡得迷糊,但睡前发生的事情她还是记得的,这一幕,让她一时半会儿有些反应不太过来,她觉得她急需一面铜镜。 但此刻那面铜镜来照照着实有些奇怪,于是她看向夜栀。 “少夫人,少爷来这儿好些时候了。”夜栀看出了乔倾月的疑虑,于是开口唤着她“少夫人”,以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此刻是什么身份。 要不是夜栀这句话,乔倾月想,她差点就开口叫少爷了。 但听了她这句话,乔倾月便瞬间明白了什么,她急着翻身下床,双脚落地,穿上了鞋子,挠头傻笑:“嘿嘿嘿,我又贪睡啦!嗯……今天没有什么事情吗?我是不是又耽误你们行程了啊?” 她眨着那双漾水明眸,看看夜栀,又看看顾凰翊,虽然脸色苍白,却强迫着自己挺直腰板,佯装着没有任何身体上的不适,只是贪睡了的假象。 夜栀看娘娘这幅模样有些着急,更多的是心疼,她总不愿见自己的主子逞强,偏偏自己的主子就是爱逞强。 “躺下吧。”顾凰翊不理会乔倾月的那一串话,双眸紧紧地锁住她苍白的脸颊,似乎在用眼神来告诉她已经看破的真相。 乔倾月略显尴尬,装作一副听不懂顾凰翊的话的样子,歪头看着他,疑惑道:“嗯?为什么还要躺下?小叶子,什么时辰了?” “少夫人,已是巳时了。”夜栀拿过顾凰翊手里的那碗红糖水,就像是已经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巳时?那我睡这么久你怎么都不叫醒我?快快快,走走走!今天刚到云南,应是还有许些事情要做吧?云南百姓可等着我们的少爷大驾光临,微服私访呢!”乔倾月一边责怪这夜栀,一边把顾凰翊往厢房外面拉,自顾自地说着一些话。 若是让旁人看来,这幅场面的确有些尴尬。 而乔倾月,方才还好些,刚从睡梦中醒过来,痛经的感觉尚未找上门来,可这会儿,让她这样一闹腾,忽觉小腹有一阵抽痛,但她只是停了一下动作,轻轻弯了弯腰,然后又站直身板,继续把顾凰翊往厢房外拖。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把顾凰翊拖出去,大概就只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痛经吧。 “够了。”见乔倾月这幅模样,顾凰翊实在是看不下去,他将乔倾月抓住自己胳膊的手拉下来,低喝了一声,又怕吓到她,不敢喝得太凶。 乔倾月一怔,看着顾凰翊,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他又在发什么火,就被他一个公主抱抱起。她愣住了,但还是处于本能地用双臂勾住顾凰翊的脖颈,任他将自己放回到床榻上半躺着,迷茫地眨了眨双眼,她看着他。 “不舒服,就别逞强。”顾凰翊一俯身,似是半趴在乔倾月身上似的,将床榻那边的被褥拉过来,给她盖上,然后又起身来向夜栀伸手,接回那碗红糖水,尚未凉。 乔倾月低下了头,明白顾凰翊已经猜出自己来了月事,而方才的一切都是撒谎:“对不起……我……又耽误你们时间了……” 顾凰翊不说话,只看着她的头顶,因为她将头低得很低,又故意将身子往被窝里面滑,于是顾凰翊的自然视线便只能看到她的头顶。 忽然,她又抬起头来看着顾凰翊,稚嫩的小脸上挂着认真的神情:“不过!我可以坚持的!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我!或者,你们去,把我扔在客栈就好了!有小叶子在呢!” 她摊开两只手的手掌指向夜栀,就像是请出什么人来登场似的动作。 “别说傻话了。”顾凰翊皱了皱眉,大概是在自责上个月对乔倾月的冷漠和无情,以致于她现在这样对待自己,然后将那碗红糖水端到乔倾月面前,“把这个喝了。” 她双手撑住床榻,从被窝里爬出来一点,回到半躺着的状态,眨眨眼看看顾凰翊,又眨眨眼看看红糖水:“这是什么?中药?我不喝!” “不是中药,甜的。”顾凰翊早就猜到乔倾月定然不愿喝中药,这才打发夜栀去换了红糖水来,在21世纪,总听女孩子们说这个是有些用处的。 乔倾月怀疑地看向顾凰翊,仍旧不肯接过他手中的那碗红糖水,两只杏眼频繁地眨着,也不知是在撒娇还是在卖萌。 顾凰翊见状,端起那碗红糖水一仰而尽,然后将空碗递给夜栀,示意她再去盛一碗来,待她退出房间办事后,顾凰翊立即俯身下去,含住乔倾月的唇瓣。 乔倾月并没有想到这举动来得如此突然,她瞪大了双眸,不可置信地看着由于距离太近而显得过于模糊的一双龙眸,感受到他温暖湿润的唇瓣正轻轻触碰着她,乔倾月心中一酥,不自觉地轻闭双眼,微微张唇,让顾凰翊的舌头趁机溜了进去,但没有太过深入,他便放开乔倾月起了身。 两人睁开双眸,大眼瞪小眼。 此刻的乔倾月还是一脸懵逼的状态,而顾凰翊却满意地勾了勾唇角:“什么味道?” “嗯……爱情的味道……”乔倾月双目发直地从顾凰翊身边的某个位置望过去,也不知是在看什么,怕是还没从刚刚的那个吻中醒过神来,给出的答案也文不对题的。 哦,倒好像也不能算是文不对题,只是不如顾凰翊想的那般。 她的思维到底还是太跳脱了。 不过,这个回答,倒是让顾凰翊有些心满意足。 “甜的吗?” “嗯。”乔倾月依旧漫不经心地回答着。 吱呀—— 一声推门声,这才唤醒了乔倾月的神,她像吓了一跳似的,怔了一下,然后东张西望起来,看到厢房大门处是夜栀重新盛了一碗红糖水回来,才又安静了下来。 她看看夜栀,又看看顾凰翊,忽然红了脸,害羞地低下了头。 “既然是甜的,就喝了吧。”顾凰翊清了清嗓子,示意夜栀过来将红糖水端给乔倾月。 听了顾凰翊此话,她倏然抬头,忽然明白过来方才那一吻只是为了让她尝到那碗红糖水留在顾凰翊龙舌上的甜味罢了,并非出于真心地想要亲吻她,便又有些失望,但她的眸光又很快灵动活泼了起来。 “我怎么知道新的这一碗是不是换成了中药?哪有来月事喝红糖水这样的说法……你定是骗我的!”乔倾月昂头看着顾凰翊,一副自信满满已经看穿了他的模样,赌气似的。 顾凰翊无奈地摇了摇头,笑容上却是宠溺:“你要如何?” “喂我。”乔倾月毫不犹豫。 白占便宜的机会,她是会不抓住机会的那种人吗?当然不会,尤其是遇上这么好一个调戏顾凰翊的机会。 顾凰翊眉目不动,像是在思索什么,尔后,他颔首接过夜栀手中的那第二碗红糖水,先用手在碗外试了试温度并不算高后,取过汤匙,舀了一勺递到乔倾月嘴边,她倒也毫不客气,麻溜地喝掉了。 “没骗你?” “嗯,没有。”乔倾月摇摇头。 “那就自己喝了吧。”顾凰翊将汤匙放回到碗中去,静默如潭的模样倒不如方才更加温柔多情。但乔倾月偏偏更喜欢他的冷面,总觉得这才是一个帝王夫君应有的姿态,而她也知道,更多时候,顾凰翊的温润是演出来的。 乔倾月笑米米地看着顾凰翊这幅冷面心软的模样,嘴角、眼角的笑容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她接过顾凰翊手中的碗,拿掉汤匙,一仰而尽,再将碗递回给夜栀去,接过夜栀手中的手帕,擦了擦嘴角。 “难得你还有这番大家闺秀的举动。”顾凰翊沉静地看着乔倾月将手帕递回给夜栀。 他本还有些疑心乔倾月与穿越剧中的女主无异,作为一个从小在古代生长的女子,能被养成这幅样子着实神奇,可看她许多言行举止,还是有五六分的古代闺秀之气。 “我在你眼里到底是有多么不堪啊?”乔倾月嫌怨地看着顾凰翊,将她心中的不满吐露了出来。 她早就觉得,顾凰翊有点把她当作普通的市井女子,并且默认她性格应该完全大气、行为毫无身份可言,可是……即便她性格这样的古灵精怪又不愿被拘束,成长在这样的环境里,又怎可能如此呢? “没有。”顾凰翊否认着,毕竟的确是他还未适应古代的许多事情,而更熟悉的,是他筹拍的古装剧中,从现代穿越到古代的那些女子,“这样挺好。” 不过他说的是实话。 这样挺好。 088.决定返京,路途凶险 再是几天,乔倾月在客栈里养着,顾凰翊昼日里携小景子多去街上走动走动,待乔倾月月事头三天过去,她也偶尔缠着夜栀和乔湘雨陪她去外面走走,只觉得云南甚是荒凉,蛮夷不少,没有顾凰翊陪伴在左右,还真不敢在外逗留多久。 第六天卯时,乔倾月就勤快地起了个大早,倒是顾凰翊累了几日尚是睡着。 她敲开顾凰翊厢房的门,是小景子开的:“少夫人?”他格外讶异。 “嗯。”乔倾月轻声应了一下,向小景子的身后探了探小脑袋,伸手指着问道,“少爷还没起呢?” “没呢。”小景子压低了声音俯在乔倾月耳边说道,“少爷这几天日日外出巡视,走了不少路,也受了不少气,该让他多睡会儿。” 乔倾月听后恍然,点了点头,转身正准备出去,却又叫小景子拦下了:“少夫人,既然来了,您就在这陪陪少爷吧,奴才出去。” 语罢,还不等乔倾月给出应答,小景子就急急忙忙地跑出去了,好像生怕乔倾月早他一步离开厢房似的,还自以为主动给少爷和少夫人留出了独处的空间,不知道跑那儿去偷着乐了。 小景子走后,乔倾月在顾凰翊的床边踱着步,来来回回地走,也数不出是到底走了多少圈,毕竟……她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啊,又不知顾凰翊是何时醒的。 他醒的时候,乔倾月恰好停下来歇了一会儿脚,想观察观察顾凰翊睡着时的模样,除了“美”她好像也一时间想不出别的形容词来,便见他睁开了那双魅惑的眸,如同那天看到他诈尸一般。 乔倾月吓了一跳,立马背过身去捂脸。 “你怎么在这儿?”顾凰翊醒来看到的是乔倾月而不是小景子自然惊讶,他坐起身来,自己穿上龙踏下床,然后更着衣。 乔倾月见他亲自更衣这熟悉的模样,倒觉得很不可思议:“少爷,需要我帮你更衣吗?” 顾凰翊身为皇上,怎么会不需要他的御前太监来为他更衣而要亲自动手呢?而且动作如此熟练,想来不是今天早晨小景子不在的缘故,而是长此以来便是如此。而她,作为乔府千金,该如何为夫君更衣的这点规矩,她还是学会的。 “夫人会?”顾凰翊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扭头看向乔倾月,感觉他对她的认知又一次被颠覆了。 也许他是该适应乔倾月是古代女子的身份了,她不是现代人,更不是从现代穿越到古代去的人,自然是不一样的,是跟她脑海中默认的那种形象不一样的。 “你又小看我。”果然,乔倾月给出的答案大意到底还是与顾凰翊所猜测的无异,见她不服气的小模样,顾凰翊竟有些无奈,却又宠溺,但还是摇头拒绝了。 “我自己来便好,夫人用过早膳了?” “没呢,难得起个大早,来看看我夫君。”乔倾月伸了一个懒腰,脸上洋溢着轻松的笑容,温柔多情地望着顾凰翊,竟让他脑海中不自觉地产生了一种家的概念。 来古代这几个月来,他从未有过家的概念,虽说皇宫如此之大。不过再是向前追溯,哪怕在现代,恐怕他也不曾有过家的概念吧。 “嗯,今日我们便可返程了。”顾凰翊应着声,穿好了衣服,自然地拉起乔倾月的手除了厢房,到楼下去用早膳,此时,小景子早已摸清主子起床的时间,将热腾腾的早膳备上了,夜栀和乔湘雨也在楼下候着,带着包袱。 乔倾月因顾凰翊的话和行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看到几人打包好了包袱齐聚楼下,这才问出口:“怎么这么快?我还想在这儿逛逛呢。” “这儿不适合你逛,若是夫人想,日后有机会再去江南。”顾凰翊拉着乔倾月坐下,然后又示意下人们也可坐下与他们同用在云南的最后一顿早膳。 他们并没有在云南走得太过深入,只是简单了解一下这边界地区的情况,大致今夜便能出了云南,所以,这便是在云南的最后一顿早膳了。 “少爷这几天可辛苦了,走访了不少地方,若是少夫人跟着,倒未必能这么快便返京呢。”用完了早膳,小景子向乔倾月打着趣。 若说是原来在宫中尚有些拘谨,但因顾凰翊的穿越而稍微轻松了些的话,这几个月来微服私访的日子,更是让这几个奴才、奴婢跟主子之间熟络了不少,少不了主仆情分,也少不了些其他情谊,打趣的玩笑话便是能说出口了。 “就你话多,像是我们主子有多么累赘似的。”乔湘雨这几日来也与小景子熟络了起来,听他这样说,自然是有些不满意地说了一句。 见今早这其乐融融的模样,乔倾月倒是很欣慰,起码顾凰翊进来忙得没有功夫去疑心姐姐的来历,而姐姐也跟宫中地位最高的这位下人打好了关系,想来日后在宫中的日子并不会太难过,只要柳蓁蓁和陆婉之不为难她雨霖宫,就怎么都好。 用过早膳之后,小景子去找店家付了银两,然后便匆匆上路了,也不知是走了究竟有多久,骑着马走走停停,一路上也赏够了风景。大致是快到京城边界,顾凰翊明显感受到周围又出现了异动。 想是那些想要这位皇帝在外出事的那帮人,只得抓住皇上回宫前这最后的机会,京城内无法动乱,那边只有在京城边缘,再远了,又不知顾凰翊的行踪究竟如何,况且选择他们自己不熟悉的地形去作战也并不是明智地计划。 “少爷,快到京城了。”小景子向前探这脑袋,记得这里是出宫南下时经过的地方,慕姑娘的居所离这里还有十余里的路,他总觉得,再离慕姑娘近些才更有安全感,在他心里,还是认为慕姑娘是一个能够保护皇上的人的。 “嗯。”顾凰翊点点头,回头看了乔倾月和夜栀一眼,此刻乔倾月与乔湘雨同马,夜栀随在旁边,“路上小心些。” “是。”夜栀明白顾凰翊的意思,大概不止他,大家都对来时发生的事情心有余悸,生怕乔倾月在路上又被人掳走,或者直截了当地要了顾凰翊的命。 宫中斗争万分险恶,皇帝出宫在外,更是防不胜防! “少爷。”走了不远,敏感的夜栀总觉得有许多人在他们的身边布着埋伏,她听到一点风吹草动便立刻警惕了起来,“绕路吧。” 小景子环顾四周,确认他没有认错地方无疑,皱了皱眉:“可是再往前走走就是慕姑娘的居所了,万一出事,我们几人应付不过来,倒有人搭把手。” 顾凰翊明白夜栀是察觉到了附近有什么异动,也明白小景子的心思,他觉得二人的话都有道理,可此刻还是需要他自己做出一个判断。 “夜栀,若是一会儿有事,你先带着我的虎符快马回京到将军府通知大将军林千翕,派他过来救驾。”顾凰翊眯起双眸,眼泛寒芒,开始排兵布阵。 夜栀显然犹豫了一会儿,不知该如何作出应答,她定然是要坚持陪在乔倾月身边的,如今顾凰翊却安排她回城报信,虽然土木兄弟随便一人都可以派出去做这件事情,但是……他们二人的功夫到底是强于夜栀的,而且他们二人配合起来保护他们,定然比夜栀留在这里好。 “小叶子,你就放心吧,少爷定然会护少夫人周全的。”小景子看出夜栀的迟疑,便开口替主子疏通了一下她的心情。 再是一阵犹豫,夜栀勉强地点了点头,铁青着脸看着顾凰翊:“姑且信你。” “一会儿会出事吗?”乔倾月骑着马向前挪了几步,跟顾凰翊并着肩,侧脸看他,可未等顾凰翊开口回答她的问题,便伸手拉过乔倾月手里的缰绳,往旁边一扯,一支箭“嗖”地从乔倾月的眼前划过。 乔倾月愣住了,之前是绑架,还不涉及这般不长眼的乱箭,此刻她才更加感受到了对生命的威胁,心里瞬间有些慌乱,此刻只想到顾凰翊的身边去,可是她知道,这些人,一定是冲着顾凰翊去的,她不能成为顾凰翊的累赘。 “夜栀,接着。”顾凰翊将虎符扔给了夜栀,又是一支箭快速划过,还好顾凰翊在扔之前看准了势态,未让那箭将虎符打落。 “小姐,你照顾好自己。”此刻,夜栀没有唤乔倾月为少夫人,而是唤她为小姐,就如她从乔府出嫁前那般唤她。 她很想趁现在带着乔倾月一起走,但她怕一会儿会有人拦住她们的路,自己非但到不了将军府找林千翕,还没有办法独自一人护乔倾月周全,只得现在狠狠心走,愿她难得相信顾凰翊的这一次,没有信错。 089.路遇突袭,怀韶丧命 “顾凰翊,你小心啊。”乔倾月的双手紧紧地攥住缰绳,有些紧张地扭头看着冷峻沉着的顾凰翊,两个人影忽然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落在乔倾月和顾凰翊的身后,引得她紧张地回头,却发现是森木和圣垚。 顾凰翊转头给了森木和圣垚一个手势,示意他们护驾,腾起身将乔倾月从她的马背上拉到自己的身前,于怀中坐着,安慰着她:“别慌。” 两个女子共骑,皆是手无缚鸡之力,他不放心。 顾凰翊此举,让乔倾月在这纷繁复杂的后宫中,有了难得的安心,她倚着顾凰翊如火般温暖的胸膛,转头仰脸望着他认真观察周围环境的神情,那偶尔动一下的喉结竟让她起了非礼之心。 若是这次能平安回去,也许她就要变成一个主动跟柳蓁蓁和陆婉之争宠的女人了,也不知……黛姑娘会不会说她变了。 这样想着,乔倾月竟完全忘记了紧张,不自觉地轻笑起来。 “小景子,你照顾好这位湘雨姑娘,若是有事,倾妃娘娘唯你是问。”看到怀中的人儿的表情,顾凰翊不禁觉得有些无奈,然而,此刻他并不应该分神的,仍旧记得把所有的事情吩咐妥帖。 乔倾月反倒觉得,这样的他,才更值得依靠。 他怎么就不能……早点暴露这方面的性格呢?若是早些,还哪会有后来的这么多麻烦……一边想着,乔倾月的似乎又不知道飞去了哪里,还是小景子的一句话将她的神唤了回来。 “是,皇上。”既已暴露身份,他们彼此之间便不在称呼上有所隐瞒,全然当作现在已是回宫,只是莫要引出百姓来误伤才好。 “我天凰大国的昏君!若是你愿意主动交出玉玺和虎符!我们今日便放你一条生路!”忽然,不只是何人发出了一句猖狂的威胁,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万胤领着一路人马气势汹汹而来。 走得近些,再仔细看,万胤的马上还有一名女子在他的怀中,被他以利剑相逼,此刻脖颈上已有一道血痕。 “皇上,这女子是谁?”怀韶与乔倾月相遇时,她尚在昏迷,并不知中间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自然也就不认得怀韶。她的第一反应,便是这女子定然跟顾凰翊有什么瓜葛,不然万胤怎会拿她来做要挟。 但顾凰翊不语,他依旧冷峻严肃,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像是与这个女子形同陌路,哪是她想的那般情丝缠绵,纠葛不断。 “怎么?倾妃娘娘不认得她?”万胤敏锐地捕捉到了乔倾月的小动作和声音,便又扯了一下缰绳,走得近了一些,他身后的军队也想跟过来,却被他抬手拦住了,只自己挟持着怀韶越走越近,直到他与顾凰翊相隔不到两米。 闻言,乔倾月瞪大了眼睛看着万胤和他身前的怀韶,脑袋一片空白,这让她觉得有点慌乱与不安。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她不记得了。 可她……不曾失忆过。 “她可是冒死背叛我,把你送回到顾凰翊手里的忠诚奴隶!”万胤握剑的力气重了许多,像是提到这件事情就让他变得格外激动。 倒也没错,本来得手的一个人,很快就可以引得目标上钩了,却被自己的属下放走!放走还不说,竟连自己也逃跑了!幸好最终被他追了回来,这条命、这笔账,她怎会不算? 乔倾月茫然地看着怀韶,仍旧回忆不起发生了什么,但她大概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情,也大概知道了自己当初是在昏迷。 所以,他在拿一个与她素不相识却是她救命恩人女子相要挟。 这不是感情绑架,而是道德绑架!她如何不会动了救她之心?可若是救她要拿顾凰翊的虎符和玉玺来换,也未免太过愚蠢了。 “乔……唔!唔唔!”怀韶正准备说话,却被万胤及时地堵住了嘴,她挣扎了几下便放弃了。细想,若是她刚刚真的冲动地喊出“乔小姐”这三个字,乔府,便要遭殃了。 “皇上,还在犹豫什么?”万胤嘴角扬起了一抹轻蔑、讽刺的笑容,面似恭敬,语气上却是阴阳怪气,让人听来好不舒坦,“若是再犹豫,我便先拿她开刀了,下一个便是你怀里的这个可人儿!” 一边说着,他一边动了一下手中的利剑,几滴鲜红的血液从怀韶的脖颈上淌了下来。 乔倾月不忍看,心痛又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更多的……还有无助。 这背叛之罪,万胤是绝对不可能忍受的,无论如何,怀韶的命……一定是他们保不住的。万胤不是想拿怀韶威胁,因为他自己也知道分量不够,但是他就是要让他们亲眼看着自己杀了怀韶,亲眼看着怀韶死在…… “啊——” “吁——” 迟疑半分钟后,万胤怀中的女子已是头身分家,被他狠狠地扔下了马,那马仿佛受了惊似的,抬起两只前蹄,仰天长啸,再落蹄是,却是狠狠地踩在了怀韶的尸体上。 乔倾月没有看到这幕场景,却也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她将双眼闭得更紧,好像这样就能更加远离这场杀戮与血腥一般。 拿怀韶开刀之后,下一个……便是她了…… “别怕。”感受到自己怀中的人儿正在颤抖,顾凰翊一只手还上了乔倾月的腰,以此给她一些宽慰与安心,“朕,不会让你有事的。” 心中“咯噔”一下,此刻却无论如何都不再有方才倚在他怀中时的安心,他们只有六个人,只有三人身上有些功夫……而万胤……这样敌众我寡的差距,不是简简单单通过策略便能扭转局面的差距。 若是夜栀赶不过来……若是她赶不过来…… 乔倾月不敢想下去了。 “别怕。”顾凰翊温热的气息又流转于乔倾月的脖颈间,她渐渐让自己平静下来,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到怀韶惨不忍睹的尸身,又迅速将双眼闭上。 大概是感受到了怀中人儿的举动和神情,顾凰翊拉了一下手中的缰绳,向后退了几步:“你闭上眼睛,睡一会儿,醒来时,便回宫了。” 乔倾月点点头,不再睁眼,将自己的所有交给了顾凰翊以及自己对他的信任,但是,她万万是睡不着的,闭着眼睛,就当经历一场梦吧。 希望……醒来时,便回宫了。 “皇上小心。”小景子看得提心吊胆,自己身上却又没什么功夫,顶多可以自保,同时照顾乔湘雨还有些费力,他觉得有些无助,却也只能说这一句话。 “嗯。”顾凰翊颔首,尔后忽然抬头,凝眸望着眼前的敌人,狭长的凤眼中攒冰带雪,“朕,是天凰国唯一的君主,绝不会将玉玺和虎符交给你们!” “那我们便走着瞧。”万胤骑着马转了一个身,悠哉了三百六十度之后,再次转向过来与顾凰翊对视时,已是浑身杀气,“兄弟们上!主上说了!取下顾凰翊的人头,悬赏十万两黄金!” “昏君!” “昏君!” “昏君!” “杀了他!” “杀了他!” “我们要明君!要天凰盛世!” “明君!明君!天凰盛世!” 带着这样的口号,万胤的军队士气高涨,好像他们现在进行的不是一场叛乱,而是一场正义的战争,为了盛世繁华,为了朝政清明,为了百姓安康,总之,为了一切美好但是现在在顾凰翊的统治下却不曾有的事情。 “倾儿,你相信朕不是昏君吗?”顾凰翊听到他们的呼号,心中一滞,也许是原主正在良心不安吧,虽然他已经驾崩,但是若还活着,见到这样的场面,也会心如刀绞、后悔莫及吧。 “倾儿?”乔倾月从没听过顾凰翊这样叫她,她闭眼侧头,在慌乱之中露出一抹令人猝不及防微笑,“我相信你。” 但是微笑只持续了一秒,下一秒便又严肃、紧张了起来,方才那抹微笑,也不过是为了给他动力而强行挤出来的而已。 但是,只这一秒,便够了。 “森木,圣垚。”顾凰翊昂起那九五之尊的头颅,剑眉入鬓,霸气侧漏,“保护好倾妃娘娘。” “是。”土木兄弟拔出身边的佩剑,跑到两人身前去护驾。这一局,如果他们输了,便是永远的改朝换代了,可是如今的皇上这般贤明,他们并不希望改朝换代到一个没有人性的丞相手里! 虽然口头上答应着顾凰翊要护好乔倾月,但他们毕竟是皇上的暗卫,有必要的时候,哪怕牺牲一个倾妃,也定要保住皇上的命。 希望到了那种必要……倾妃能够明白他们顾全大局的一片苦心。只能提前说一句,对不起了,倾妃娘娘。 090.援兵到位,湘雨受伤 “别管我,护好皇上。”乔倾月睁开了双眼,此刻她忽然意识到,这场战役里,她的存在并不重要,她只是一个累赘,她不能这样肆无忌惮地闭着眼睛去逃避一切,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顾凰翊。 听了乔倾月这句话,森木和圣垚也有些震惊,他们原以为在这种危险的时候,之前微服私访时,这位娘娘与皇帝的亲密与恩爱都可以统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人命——保住自己的人命。 但是不是,他们雨霖宫的娘娘不是这样的。 而乔倾月,她怒目凝眸地望着万胤。她也应该和森木、圣垚一样,是护驾的一个存在啊。 可当她睁开眼睛看到万胤气势汹汹骑马而来的士兵的时候,她震惊的,她瞪圆了自己的那双杏眸,这双杏眸,与她母亲的一模一样。 多少张熟悉的面孔啊……多少张熟悉的面孔……曾经是她的厨子、她的侍卫、她的下人……他们曾经嬉笑欢闹,多么亲密无间啊。如今,却都手握利剑,朝她和她的男人逼过来了。竟是爹爹派来的人……竟是爹爹……她分明看到万胤多看了她几眼,那种眼神,就像是和敌方卧底的对接。 不……她不是卧底!她不是! “万胤,现在撤兵,朕饶你不死。”顾凰翊发觉自己怀中的人儿有些异动,忽然心中不安,总觉得好像有什么更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了。 他瞠目望着万胤,攥紧手中的缰绳,暴出几根青筋。 “少废话,难道你以为我傻到不知道你已经派人去请救兵了吗?那臭丫头跑得还挺快,竟没让我的人追上!多浪费一分钟,你的命就更大些!”万胤丝毫不领顾凰翊的情,听着身后覆压而来的马蹄声,手一挥,这一万人组成的军队,只动了一千人上前,却已是好大的阵势。 “小叶子……”乔倾月轻唤,听了万胤这句话,她便知道夜栀那里一切顺利,只要他们能再坚持坚持,再多坚持一会儿,林千翕大将军就来了……黛姑娘的哥哥就来救他们了…… 剑影刀光,血溅当场,剑气如虹,白骨露野……一瞬便是一条命,一眨眼便是一道光,所有的人都刻意避开乔倾月,朝着顾凰翊砍来。爹爹到底还是没有那么狠心,还愿意留他这个小女儿一条性命。 可当她意识到自己能够成为顾凰翊后盾的时候,她怎会不好好利用。 妖冶的笑容勾上唇角,杏眸微眯,清冷空灵:“都住手!” 此刻他们早已被打下马,那慕若冰赠给他们的马儿已是无踪,乔倾月忽然甩开顾凰翊紧紧牵着她的那只手,挡在顾凰翊的前面来,恰好对准一个像他刺来的剑尖。 拿剑之人是乔府的杨小厨子,他曾经做的榴莲酥,是乔倾月最爱的甜点,看到自家小姐这般举动,他顿住了,想要收剑,却又不能表现得这般明显,只得举着。却没想到乔倾月走得更近,直到那剑尖冰冷地触碰到了她的脖颈。 “若要伤他,先杀了我!”乔倾月昂了昂头,让离得近的人能够隐隐看到她脖颈上的血管,那剑尖已在她的脖颈上刺出了血点,鲜血缓缓从那一个小洞里挤出来,流下来。 “乔倾月!”顾凰翊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却只是觉得心里有些慌乱,她的举动,让他内心无比不安,他不希望她出事,无论如何都不希望。 “你……”万胤气急败坏地看着乔倾月。 想必她是意识到了这是乔田渊乔左丞相派来的人,而她定然是想用这个契机来威胁他们,拿到顾凰翊的项上人头以及玉玺、虎符定然是他们的目的不错,可若是伤了乔倾月,对乔大人来说,倒不如不要这些! 可既然她这样拦着了,也就不能怪他们不留活口,下手更快了。 万胤握紧拳头,瞪了乔倾月一眼,除此之外也不敢再有任何举动,却怕顾凰翊由此猜出些什么,也没敢让那厨子放下手里的剑。 “放箭!”他挥手,决定让埋伏在附近的弓箭手远程射杀顾凰翊。 本想留他活口,让他输了之后好好明白一下自己到底是死在了谁的手里,如此这般,乔倾月既不想给他这个活下来的机会,也就怨不得他们了。 “你!”乔倾月听到万胤这句话心一惊,手握锋利的剑刃将那把剑从自己的脖颈上拉下来,鲜血在那一刹那染红了剑,“滴答滴答”,她看到那厨子震惊的表情。 乔倾月回身,看到无数弓箭朝着同一个方向射了过来,“顾凰翊小心!” 她毫不犹豫地反身为顾凰翊挡住了箭,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一个身影。 尔后,只听一声痛苦的闷哼:“嗯……” 此刻夜栀正快马加鞭地引路带着林千翕和两万人马,招摇过市,在茫然的百姓的众目睽睽之下,跑过京城大街。 “夜姑娘,他妈的还有多远?”跑到京城边界,却还不见什么人,林千翕心急如焚,恨不得长双翅膀麻溜地跑过去,已经耽误了这么长时间,皇上那边只有六人,也不知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我不姓夜,快了。”夜栀皱眉,有些喘息,又狠狠地一抽马鞭,“驾——” 小姐,你要等我,你一定一定一定要等到我。 终于听到远处传来热烈的打斗声,没错,是打斗声,刀剑铿锵,那碰撞发出的尖锐声音,像是已经有了援兵。 “怎么回事?”林千翕握了握虎符,除他之外,还没有其他人能调得动军队,怎会已经有了援兵。 夜栀大概心里了然,许是她所想的那个人带着帮手来了:“先去看看。” “走!护驾!”林千翕一挥手,带着身后的一路人马飞驰而去。到达战场,果然看到双方对峙,其中一方的人看起来并不太多,最多也只有一千,但还还有这一千人面前支撑住场面,不然定然是等不到援兵了。 “臣等护驾来迟,请皇上恕罪。”林千翕见到顾凰翊被人保护了起来,毫发无伤,只是衣袍上有许些血迹,便安下心来,下马向顾凰翊行礼。 “无碍,留万胤的活口。”顾凰翊立即请林千翕起来,他便转身带着自己的人加入了战斗之中。 “皇上!我们家小姐呢!”此时夜栀也抽身回来,开口便是问这个她最关心的事情。转眼低头便看到乔倾月躺在顾凰翊的怀中,脖颈上有些血,手上滴着血,但是能看到胸脯起伏着呼吸。 见夜栀的表情不太对,想是她以为乔倾月受了什么伤,于是小景子便站出来替皇上解释了一番:“倾妃娘娘没事,她只是吓晕过去了。” 其实乔倾月她自己也并没有真的晕过去,只是,她不知道此刻醒着该怎么面对顾凰翊,要他性命,要他皇位的人,是她的爹爹啊。 “只是湘雨姑娘……替倾妃娘娘挡了一箭。倾妃娘娘替皇上挡的箭……”小景子继续说下去。 夜栀此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娘娘愿意为皇上挡剑,可见用情至深,已经不是她或者乔大人三言两语可以阻止的感情了。而乔湘雨替乔倾月挡了箭…… 看到躺在一边由小景子暂且照顾着的乔湘雨此刻血流不止,还不知性命是否因此受到了威胁,夜栀心中五味陈杂。 林千翕很快便取得了胜利,一个府邸养出来的兵,到底也比不过皇族的军队,况且,人数上也是双倍的差异,在援军到来之前,他们已经疲劳甚久了。 待敌方半数覆灭半数逃离,林千翕命人捉了几个活口以待审问,却一不留神让他们服毒自尽了,考虑到皇上还在候着,林千翕便派了一半人前去追余孽,自己带着另一半人回来复命。 “回禀皇上!臣等无能,让万胤逃走了,但是臣已经派人去追了,若有消息,立即复命。” “嗯。”顾凰翊抱着乔倾月站起身来,朝着林千翕的属下牵来给皇上的马车走了过去,下命令道,“回宫,即刻传宋子承。” 话音刚落,顾凰翊腾身上了马车,眼睛中没有过多的神采,静无波澜,让旁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事情已经闹到如此地步,无可奈何只得大张旗鼓地回宫,一路兵马招摇过市,队伍的最前方,是一个金色锦缎织成门帘的马车,细碎的窗户流苏晃动着,隐约能看到车中是一对男女,一个丰神俊朗,一个韶颜雅容。这个马车后面,还跟了另一辆,里面是受伤昏迷的湘雨姑娘。 百姓们这才知道,他们的君主前几个月都并未亲执朝政,而是做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那便是微服私访。自此,天凰国皇帝顾凰翊在百姓们心目中的形象略有改观,原来他们的皇帝也是会关心民情微服私访的,倒也不完全是昏庸无能。 091.回到皇宫,倾月假寐 皇宫。 “臣等恭迎皇上回宫,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凰翊的马车刚入宫门,满朝文武大臣便已恭候许久,两位丞相陆元卿和乔田渊也在,见到皇上回宫,纷纷跪地行了大礼。 “免礼平身。”顾凰翊的马车在此停留了一会儿,小景子便上前去掀开门帘,简单的二字过后,马车又匆匆地从满朝文武身边绕开了,直奔梁缘殿。 “微臣参见皇上。”当这一行人到达梁缘殿时,宋子承也已经在了。 他知道如今的皇上并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此刻更是救命要紧,便也不等顾凰翊的平身二字出口,便自觉地起身来要去为乔倾月把脉,却被顾凰翊拦住。 “先瞧瞧湘雨姑娘。” 顾凰翊虽紧张乔倾月,却也知道她并未受什么伤,手上被刀刃划伤的伤口已经做了简单处理,止住了血,想是吓晕了过去,无关性命。但湘雨姑娘替乔倾月挡的那一箭,着实不知是否要命! “是。”宋子承微愣,有些讶异于皇上对一个陌生女子的关心,却也不知这湘雨姑娘与皇上和倾妃娘娘分别是何关系。 圣意不由得揣测,他也就听从皇命,先去救安置在偏厢的乔湘雨。不过幸好乔湘雨的伤口在肩膀的位置,并未伤及要害,箭上无毒也无铁锈,将箭拔出后止了血,好好休养也就性命无忧,只是现在情况还不稳定,尽可能不要挪动伤者的位置,这几日只好委屈皇上。 乔倾月此刻意识清醒,宋子承向顾凰翊汇报的一切关于乔湘雨的情况,她都听在耳中,知道姐姐并无大碍后,她心中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却仍旧不敢清醒过来,害怕面对。 “宋太医!倾妃娘娘可有事?”见宋子承已从偏厢回来,并向顾凰翊汇报完了湘雨姑娘的病情,夜栀便了解乔湘雨那边已是安顿好了,立即开口提醒着宋子承该好好看看乔倾月的情况了。 宋子承颔首,请示了顾凰翊后便来为乔倾月把脉了。 “如何?”见宋子承将把脉的手收回,顾凰翊的态度显然不似方才他去诊治乔湘雨的时候,而此刻显得更心急如焚一些。 宋子承了然,倾妃娘娘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到底还是没有动摇。 “倾妃娘娘无碍。”宋子承起身,躬身通禀,“也许是受了惊吓,昏迷过去了,待娘娘醒来便好了。” 顾凰翊和夜栀都松了一口气,还好所有人都没有什么大碍。整治朝廷的步伐真的是应该加快了,不然,今日谋杀皇帝的人,就该更加猖狂了。 顾凰翊摁了摁眉心,像是在思考接下来应该如何,又也许是累了。 见状,小景子走到顾凰翊的身边去,细心地询问着主子的意思:“皇上,要将娘娘送回雨霖宫吗?” “不必。”顾凰翊将手从眉心上放下来,摇了摇头,目光紧锁在假装昏迷的乔倾月身上,“让倾妃这几日在这里养着便是,朕陪着她。” 小景子会意,转身便吩咐人去将倾妃日常要用的东西备过来,然后又听顾凰翊说:“以她的性子,醒来之后定要见到湘雨姑娘安然无恙不可,这里方便。” 听到顾凰翊如此细腻的考虑到乔倾月的方方面面,在场的下人们都心中一暖。想必娘娘此次陪同皇上微服私访,定是与皇上之间的感情加深了不少。他们替倾妃娘娘感到欣慰,也替皇上感到欣慰,同时……他们替不久之后的政治清明和天凰盛世感到期待。 皇上真真切切地醒悟了,他们愿意全心全意地接受皇上的改变。 “皇上,您也累了,奴才再给您安排一间宫室,歇歇吧?”见顾凰翊的脸上略挂倦容,小景子也有些忧心主子劳累这许些日子又受了莫大的惊吓,回宫便倒下了。 倾妃娘娘已经昏迷,他可不能让皇上再出什么事端了。 “朕在这里陪着倾妃……倾儿,你们都退下吧,该歇息的便去歇息。”顾凰翊摇了摇头,小景子便立即给他搬来一把软椅放在床边,请皇上坐下,这般他也不再推辞。 不过,即便顾凰翊发话让他们退下了,夜栀也必然要守着乔倾月,而小景子又怎好意思将皇上留下,自己作为一个奴才就去歇息了呢,于是便也在这守着。 没过多久,门口便传来了急急忙忙的脚步声,忽然,脚步声断了,替代它的是“砰”的一声和一个尖细的尖叫。 “啊——” “皇皇皇皇皇……皇上!”梁缘殿的门口,如此便出现了一个满身是灰、狼狈不堪的小太监小扇子,还有随着他一起来的满脸嫌弃的水儿。 “奴才参见皇上!” “奴婢参见皇上。” 小扇子撩了撩衣服,以免再不小心地摔倒了,马马虎虎地给顾凰翊跪下,而水儿则是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参拜礼,两个人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起来吧。”顾凰翊看看这两人,不知所为何事,但再仔细瞧瞧,便发现了这位小宫女是他当日赏赐到雨霖宫去的水儿,瞧着她的名字,才又配了森木、圣垚、火儿、小金子四人同去她宫里,但其余人的安排他便不清楚了。 他审视着方才仪态不端的这位小太监,盯得他有些发毛地低下了头。 “小扇子。”水儿站在小扇子一边,扯了扯他的衣袖,有些恨铁不成钢似的提醒着他,似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小扇子这才想起来,便又发出了一连串的怪叫:“啊啊啊啊啊!皇上,两位丞相在外面呢!” “让你进来通禀?”顾凰翊疑心着小景子此刻并未站在外面守着,两位丞相虽万万不敢越过小景子的通禀便闯入的胆子,但也不至于会让一个突然出现要进来探望主子的小太监前来通禀。 不过……他们两个是怎么敢就这样闯进来的? 似乎是看出了主子的疑惑,小景子便上前了一步,让水儿和小扇子退到一边儿去:“回皇上,是奴才让他们来的,让雨霖宫的人来侍候着,方便些。” 顾凰翊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将目光投回小扇子的身上,他才又支支吾吾地开了口:“那那个……娘娘的父亲在门口嘛……奴才想着娘娘……就……” 不过他最终也到底没说明白,不过顾凰翊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皇上,奴才出门瞧瞧?”小景子长了个眼神,便微微弯腰,在顾凰翊身边问了一句。 思索片刻,顾凰翊点了点头,却转了话锋:“去请两位丞相回去吧,说朕累了,改日再见。” 小景子立即明白,应了声好便出门了,待两位丞相被他打发走了之后,回来跟顾凰翊通禀了一声,便又去门口守着了,这两天,定然陆陆续续会有许多大臣要求觐见皇上的。 就此,梁缘殿清净了很多,水儿去给乔倾月和乔湘雨熬药了,顺便熬点粥做些吃的,就算娘娘这一时半会儿醒不来,皇上也还没吃过什么东西,待他们醒了、休息过后便有的食了。夜栀就在一旁守着,拉着被水儿嫌弃的小扇子,免得他在厨房里捣乱。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了,乔倾月仍旧紧闭双眸躺在床上,动都不动一下,虽说是昏迷,本就不应该有什么大的动静,但以她平时的表现,起码胳膊腿儿什么的也会微微动一下,折让熟悉乔倾月的夜栀起了疑心。 “皇上,你还是去休息吧,不然娘娘醒了,要找皇上闹的时候,皇上还累着,属下在这里守着便是。”夜栀想要找个办法支开顾凰翊,来瞧瞧娘娘到底是真的昏迷还是在假装。 若真的是在假装,皇上一直在的话,可就要把她给憋坏了。 顾凰翊犹豫了许久,倒觉得夜栀说的有些道理,于是起了身:“若是倾儿醒了,让小景子来唤朕。” “是。”夜栀点了点头,便目送着顾凰翊去了偏殿就寝,待她确认顾凰翊已经进了偏殿并且将门关上后,才走到乔倾月的身边去,轻轻推了她几下,“娘娘,皇上走了。” 听到夜栀这么说,乔倾月小心翼翼地睁开了一只眼睛偷瞄了一下,确认顾凰翊走了之后,才将双眼都给睁开:“呼……终于走了,憋死我了!” 果然,夜栀就知道。 她分明没受什么伤,要说是受了惊吓,这么久过去了,回宫的路上又是一路颠簸,早就该醒了,那只有这一个原因了。看来她还是真真切切了解主子的。 但是,夜栀不解:“娘娘,你又在逃避什么?已经回宫了。” 乔倾月不敢坐起身来,生怕一会儿守在门口的小景子会突然进来给她一个措手不及,她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她还什么都没有想好。 于是,她只是苦笑,自嘲般地苦笑:“夜栀,你什么都知道对不对?” 092.强行离开,心痛醉酒 自打夜栀第一天进入乔府,那时乔倾月只有8岁,是一个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又难得对琴棋书画都保持着新鲜的好奇心,尚且天真烂漫、无忧无虑。初次见面,她便说:“夜栀?夜栀这个名字好别扭啊,姐姐,我以后可以叫你叶子姐姐吗?” 此后,她便再从未唤过她的名字夜栀,随着年龄的变化,叶子姐姐又变成了小叶子,小叶子,这个称呼,就一直被唤到现在。 可今天,她唤她:“夜栀。” “属下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夜栀愣了一会儿,双眸清冷如冰,不出几秒,她许是猜到了乔倾月所问何事,便微微低了一下头。 乔倾月见夜栀的这一系列反应,心中自是了然了一切,她冷笑了一声,把头扭过去不再看她:“姐姐也什么都知道对不对?” “娘娘,属下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夜栀仍旧保持着一个否认的态度,站在床榻边上的她俯视着躺在龙床上的娇小的乔倾月,即便她刻意背过身去了,她也能看到她的侧颜。 她的确猜出了乔倾月所说的这件事情是这场突如其来的谋刺,既然乔倾月能认得里面的乔府的人,夜栀在乔府生活了10年,这10年来几乎与主子寸步不离,又如何认不得呢? 可她也的确不知道会有这场谋杀,她也的确没想到乔大人竟然这么着急,之前乔倾月被掳走的时候,她便怀疑过乔湘雨和乔大人的手段,可那次毕竟是暗算,如今这场明摆了的谋反,也着实吓了她一跳。 “她还好吗?”乔倾月叹了一口气,想是也没法从夜栀口中问出什么,也兴许是她真的不知道吧,转而一想,姐姐替她挡的那箭……罢了,这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们双胞胎二人生来便作下的孽。 “娘娘,宋太医说的话您都听到了。”夜栀侧面回答了她的问题。 乔倾月不再说话,大抵是默认的意思,她将被褥向上拽了拽,盖住了一半的脸。 许久许久之后,乔倾月才又一次开了口:“我要回宫。” “属下去安排。”夜栀没再多说其他的什么话,只是应了一声,转身便出门去寻小景子了。 皇上尚且在休息,要将一个大活人从梁缘殿带走,总要跟小景子打声招呼。刚走到殿门口见到小景子,夜栀就二话不说拔出腰间的佩剑。 “夜栀女侠!您这又是怎么了?小的哪儿惹您了?”小景子被她这气势汹汹、突如其来的举措吓了一跳,立马跑得老远。他警惕地看着夜栀,还以为是因为皇上没护好乔倾月,还是让她受惊吓晕倒这件事情,来向这御前大太监寻仇了。 夜栀冷哼一声,将佩剑又送回剑鞘中去:“娘娘醒了,我要带她回宫。” “娘娘醒啦?”小景子喜笑颜开没几秒就又变了脸色,皱起眉来,“你要带娘娘回宫,也得让我跟皇上打声招呼啊。” 听小景子这话,夜栀又立马将佩剑抽了出来以作威胁:“皇上需要休息,这点小事,不必叨扰,等他醒了,再告诉他。” “这这这……”小景子有些为难,皱了皱眉,却碍于夜栀凶巴巴又冷漠无情的样子,也不敢反抗些什么,只搜索枯肠地想着一会儿该如何跟皇上交代,片刻,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我去给娘娘安排。” 于是,小景子转身吩咐了梁缘殿的其他小太监去请轿子来,然后将乔倾月愣是抬回了雨霖宫,当然,水儿和小扇子也随着她们二人回去了,但是乔湘雨由于还未完全脱离危险,避免挪动她造成不必要的伤害,便留在了梁缘殿的偏殿。 她本就没什么事情,想要自己走的,可是,能这样避开顾凰翊回宫就已经很不错了,还哪管是用抬的还是用脚了。 “奴才参见倾妃娘娘!欢迎娘娘回宫!” “奴婢参见倾妃娘娘!欢迎娘娘回宫!” 乔倾月的轿子刚刚落到雨霖宫的门口,宫中的太监、宫女们便纷纷向乔倾月行礼,以欢迎这位外出数月的主子回宫。 最要紧的是,他们宫中的这位主子,可是随着皇上出宫了数月呢,这几个月皇上身边这有她这一位妃子,保不准娘娘回宫不需多久便会孕有龙子,从此大富大贵,无可怀疑。 “起来吧起来吧,都不要打扰娘娘休息,娘娘累了。”小扇子跟着乔倾月一路走过去,见她一言不发,也没说平身之类的话,便自己做了主。 乔倾月对此也没有什么意见,其他人也就平身了。 但是,自梁缘殿回来的路上,气氛一直诡异,尤其是乔倾月与夜栀之间,似乎有什么不太愉快的事情发生了,但作为奴才,他们也什么都不好说,只觉主子这般安静,与离开皇宫前不大一样了。 “娘娘,将药喝了吧?”水儿将在梁缘殿的小厨房中熬好的方子端了上来,将底盘交给一旁的小扇子,端下了碗。 “棠梨雪酿还有吗?”乔倾月只是别过头去,即便没有应答,却也是给出了一个不想喝药的回应,不仅不想喝药,她竟还提出要喝酒。 “娘娘,现在喝酒……伤身……”水儿疑惑了,但考虑到方才一路古怪的气氛,她在说话时有些小心翼翼,生怕惹着娘娘,娘娘现在身体不好,动不得气。 但乔倾月根本不顾水儿的劝说,直接命令:“拿棠梨雪酿来。” “夜栀姑娘,这……”水儿将目光投给了最了解主子的夜栀,犹豫地看着她,想要让她出个法子,就算没有法子,解铃还须系铃人。 可夜栀并不是这个系铃人。 “拿来吧。”她轻叹一口气,这般吩咐。 水儿睁了睁双眸,没想到夜栀一向成熟稳重,这会儿却要同乔倾月一般胡闹。这喝酒了还怎么吃药?况且娘娘现在身子如此虚弱,怎能喝酒呢? 可她既然这么说了,水儿也没什么好反抗的,便转身去雨霖宫的小酒窖中取酒。这酒还是上次娘娘从御厨房偷出来剩下的,一直封好口藏在酒窖里,但所剩不多,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后来去跟御厨房光明正大要的。酒是越存越香的,想必此刻味道要更胜一筹。 棠梨雪酿取来了,放在雨霖宫正厅的小桌上,又被乔倾月吩咐送去了二楼茶间。 “都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刚刚满足乔倾月的所有要求,她便又下了这个命令,更是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娘娘,属……”夜栀刚想说什么,乔倾月就忽然抬头冷漠地看着她,一言不发,却让夜栀生生地将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再转话锋,“属下告退。” 话音落下,她担忧地看了乔倾月一眼,转身离开,在关门的那一刹那,她说:“娘娘,你注意身体。” “出去。”乔倾月坐在那半坛酒前,将头埋下,双手扶额,低低地说着这两个听起来格外伤人的字。 夜栀再不说话,转身便出了茶间,下楼去了。 听到门“吱呀”一声被关上的声音,乔倾月才又重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这坛酒,站起身,抱起来,费力地自己给自己一杯又一杯地斟着,毫无节制地喝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爹爹要杀他……为什么爹爹要这样对我们!为什么!”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坛中的酒喝尽了,地上桌上还洒了一些,忽然,乔倾月起身,将手中的酒杯狠狠地摔在地上,似是有些喝醉了,她同酒杯一起跌坐在地上,抽泣起来。 她好不容易在这纷繁复杂的后宫里爱上了这个她应该爱的男人,她好不容易能够暂时远离爹爹与右丞相争权的腥风血雨,为什么要让她亲眼看到自己最亲近的人拿着无情的刀剑往他爱的人身上砍…… 她本想回宫之后,安分守己地做她的倾妃,做他的爱妃,为他生下皇子,哪怕公主也好。她还要让自己的孩子远离皇位纷争,辅助他做好一个好皇帝……可是现在……现在…… 她究竟该怎么面对他…… 她没有办法面对他…… “属下参见皇上。”忽然,楼下远远地传来夜栀的声音,喝醉了的乔倾月忽然醒神,有些不知所措,但她仍旧狼狈地坐在地上,都忘记了自己此刻应该站起身来。 “倾儿呢?”紧接着,顾凰翊的声音也隐隐约约地传了出来。 乔倾月果然没猜错,他醒了之后定然会来找她的,他现在就来了……现在就来了…… 她双手撑地,爬了起来,四处张望着有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但是二楼本就视野开阔,功能单一,不似一楼那般有些奢丽,根本无处可藏,没过多久,顾凰翊便上了楼,来到了茶间门外。 093.言说讨厌,请求赐罪 又听夜栀言辞想拦顾凰翊,却并未成功的声音:“皇上,你不能进去!” “吱呀——” 茶间的门到底还是被顾凰翊给推开了,乔倾月就这样狼狈不堪、手足无措地站在顾凰翊的面前,双眼、双颊皆是通红。 “夜栀,皇上来了怎么不通禀?”乔倾月吸了一下鼻子,故作镇定地弯腰将地上的那个酒杯捡了起来,放在桌上,责怪着夜栀。 夜栀立即低下了头,说的不是恕罪,而是:“请娘娘降罪。” “罢了。”乔倾月摇摇头,脚步有些虚浮,晃了几下,她叹了一口气,然后仰起头来看着比她高了十几公分的顾凰翊,尽量让自己的身体保持直挺,“皇上来做什么?” “倾儿醒了,未向朕通禀又私自回宫,朕是特意来责罚倾妃的。”顾凰翊双眉微皱,看着这样的乔倾月,着实没想到自己醒来后便跑来雨霖宫,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幅光景,“倾妃,你可知罪?” 乔倾月听后,冷冷地笑了几声,但由于脸颊的红晕,看起来像极了傻笑,笑过几声之后,出乎夜栀和顾凰翊的意料,她竟然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皇上何苦亲自来,臣妾知罪,请皇上……降罪。” 这句话,只有乔倾月和夜栀知道是一语双关,既是顺着顾凰翊说的这句降罪,又是因谋刺的事情而请皇上降罪。她此刻……真的宁愿顾凰翊把她打入冷宫,或者刺她一个干净点儿的死罪。 “倾儿,你这是做什么?”本是一句玩笑话,顾凰翊万万没有想到乔倾月竟然认了真,他急忙弯身将乔倾月扶了起来,凑近她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味,也不知她究竟喝了多少。 但同时,他也感觉到了有些古怪的气氛,和她不同于之前的态度。 “夜栀,还不去吩咐醒酒汤来?”顾凰翊皱着眉将乔倾月抱起,匆匆下了楼,还不忘提醒夜栀一句,她淡定地应了一声,便去了。 下楼后,顾凰翊将乔倾月放在了她的床榻上,哪怕她一路挣扎,都没有挣脱出顾凰翊大力的手臂和温暖的怀抱。 “你喝这么多酒做什么?”顾凰翊双眉紧锁,有些责备地望着乔倾月,字里行间也都是不满与责问的意思。 他不过是小憩了一会儿,醒来后便从小景子那里得知乔倾月回了雨霖宫的消息,回了寝宫还不算,竟然先是拒绝吃药,又是大量饮酒,现在把自己搞成这样一副狼狈的模样。 他全当刚才乔倾月的请罪是喝醉了在耍酒疯的。 “不要你管。”乔倾月伸了一个懒腰,在床榻上翻了一个身背对着顾凰翊,耍小脾气似的,却让他觉得有些冷漠,“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 “你喝醉了。”顾凰翊弯腰,拿起床榻上的被子,替乔倾月盖上,她倒也没有反抗,只是依旧如刚才一样,冷漠又疏远。 顾凰翊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此之前,她还毫无顾虑地冲上去替他挡箭,现在却又是这般,他只能拿“你喝醉了”这四个字去勉强解释所有的事情。 “皇上,醒酒汤来了。”此时,夜栀端了醒酒汤过来,自觉地递给了顾凰翊。 但她知道,此刻的乔倾月,不想理她,却更不想理他。果然,顾凰翊刚把醒酒汤向乔倾月送去,还什么话都没有说,那醒酒汤就被乔倾月突然一个翻身给打翻了。 顾凰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略微发愣地看着乔倾月,满心不解。 只见乔倾月翻身坐起,一连将那被顾凰翊盖好的被褥也掀开来,如寒冰玉石一般地看着他:“你出去。” “倾儿,你该醒醒酒。”顾凰翊执著地拉过被子,想让乔倾月哪怕不躺下也可以裹着被子以免着凉,毕竟天气已经渐寒,京城的秋天本就短,过了夏天,已可以算作渐渐入冬了。 “我很清醒,顾凰翊,我很清醒。”乔倾月摇摇头,强调着这件事情,可那疏离的神情让顾凰翊不想相信她很清醒,“我清醒到我清楚地知道我不喜欢你,顾凰翊,我讨厌你!微服私访的时候那样对你,只不过是想让我在路上好过一些,真好,现在回宫了,我再也不用装了。” 整个雨霖宫沉寂了很久很久,夜栀站在一边一言不发,顾凰翊拉她被子的动作僵住了,其他的宫女、太监在此之前便被夜栀打发走了,在外面守着,更是没有什么动静。 这样的寂静,让人觉得可怕。 “我讨厌你。”很久之后,乔倾月又轻轻地重复了一遍,她自嘲地笑着,笑得让人看起来心疼,“打入冷宫还是赐死,臣妾,悉听尊便。” 再是一会儿的沉默,顾凰翊将手收了回来,淡然地看着乔倾月,从面部表情上瞧不出任何情绪:“夜栀。” “是,皇上。” “好好照顾你们娘娘,等她酒醒了,朕再来。”一边说着,顾凰翊一边起身,他的话语中略显一些疲惫,或许这次的疲惫,是因为听到乔倾月说的那番话后的心累。 夜栀又应了“是”,便送顾凰翊出了雨霖宫,回来后,她有些无奈地深深叹了一口气,却也明白她为什么要违心这样做。她现在没有办法面对顾凰翊,只能狠心打发顾凰翊走。 可当她在一次出现在乔倾月面前的时候,却发现乔倾月自己将被子拽了过来,裹在胸前,低低地抽泣,这让夜栀看了难免心疼。 “娘娘,这不是你的错。”夜栀试图让乔倾月直面这件事情,以打开她的心结,若是她一直钻在这件事情里无法接受,走不出来,这可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就凭她刚刚竟让皇上赐死她。 乔倾月不说话,只吸了一下鼻子,抬手擦干眼角的泪水,钻进了被窝,用被褥将头蒙住:“小叶子,你出去吧。” “可是……” “出去吧。” “……是。”犹豫了一会儿,深深地看了一眼被被褥盖着的人儿,她应了一声,然后悄悄地退到门口去守着,生怕乔倾月一会儿会做什么想不开的事情。 不过起码,她又唤回她的这个昵称,小叶子。 夜栀离开后,乔倾月蜷在被窝中胡思乱想着许多事情,甚至想到了未来有一天,爹爹的谋反可能会被朝廷得知,然后被关进大牢,满门抄斩……那时候,顾凰翊会不会舍得杀了她? 而此时顾凰翊也已回到了梁缘殿,由于主子这趟去雨霖宫未让任何人跟随,因此小景子早便在殿门口候着了,只是没想到皇上竟回来的这样快。 “皇上。”小景子唤到。 顾凰翊点了点头,显得不是很有精神,显然不是方才去雨霖宫时的神采奕奕与笑若春风,他只问道:“倾儿平时有什么爱吃的吗?” 他发现,无论是在原主的记忆中,还是他的记忆中,竟然都搜索不到过于明确答案。可想原主对待她仅仅只是垂涎美色,若说是有那么一点喜欢,也只不过是说说而已,而他呢……他以为他对她渐渐开始上心了,却不知道她有什么爱好。微服私访的路上,几乎顿顿匆忙又朴实,还有很多地方小菜,即便有那么几道他注意过乔倾月会多吃一些,御膳房也未必提供的了。 “回皇上,奴才不知……不过御膳房兴许知道。”小景子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顾凰翊,有些摸不透主子去了一趟雨霖宫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凰翊应了一声,便进了内厢:“吩咐御膳房多做些倾妃爱吃的东西,晚膳的时候送过去,顺便,跟御膳房要一份倾儿平日爱吃的膳食谱来。” 小景子连连应好,随即去了御膳房。 这几个月来,皇上虽然不在宫中,但后宫安然无恙,更或者可以说,比皇上在的时候更加安然无恙。御膳房仍然是小墨子在把持着,见到小景子来了御膳房,墨公公匆匆地迎了出来,低眉顺眼地讨好着:“哎哟,景公公,您来啦。” 但见小景子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只顾着往御膳房里头走,小墨子便立即跟上,一路上仍旧絮絮叨叨不停:“景公公,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跟皇上在外这么久,您身子可还好吧?要不要奴才跟御膳房吩咐一声,给您补补?” “得了,给皇上好好补补就是了。”小景子不想再听小墨子的阿谀奉承,便打断了他接下来源源不断的好话,“还有,倾妃娘娘平日都还吃些什么?” “倾妃娘娘?”小墨子疑惑了一会儿,又心想着应是倾妃随着皇上出宫数月,圣眷优容,让他生了忙不迭的巴结之意,心中不禁生了嘲讽之意,“景公公,奴才哪儿关心倾妃娘娘的喜好啊,奴才们就天天忙活皇上的……” 094.雪啼易主,蓁妃闹事 “够了。”小景子再一次打断他,看着小墨子的这副嘴脸着实生厌,“皇上离宫前,倾妃娘娘可得宠不少,你们如何不会注意受宠娘娘的喜好?” “景公公,您这可折煞奴才了。蓁妃娘娘和皇后娘娘的喜好奴才们自是注意着。可您又不是不知道,皇上对倾妃娘娘一直都是一阵一阵的,这会儿好了,没两天就又被娘娘气得不再顾她了。”见小景子听了自己的这番话,没有什么反应,小墨子又凑近了些,继续说道,疑惑道,“难道皇上的脾性,景公公还摸不清楚?” 小景子忽然变得脸色铁青,不禁在心里暗骂着小墨子到底不明白小景子再皇上身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角色。若不是因着皇上脾性,他又怎会来御膳房? “如此,本公公就没法向皇上回话了。”小景子嫌恶地瞪了小墨子一眼,可算是将皇上搬了出来,让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但小墨子毕竟是在宫里混得久了,见风使舵这招他学得可是扎实得很,他立即恢复了正常的脸色,旁敲侧击道:“该不是这回倾妃娘娘肯接受皇上了?” “娘娘的心思,本公公可不敢猜,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便是了。”小景子依旧不想过多的理会小墨子,看样子从御膳房这边是打听不出娘娘的喜好了。 他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御膳房内忽然走出一位小宫女,看着模样姣好,年纪不大,她甜美又大方地唤了一句:“景公公。” “你出来做什么?蓁妃娘娘的晚膳备好了?还不快去干活去!”见雪啼出来,小墨子急忙呵斥,生怕这位捉摸不透的御前公公说他管理不得当,又要挑他的刺,他自是知道景公公看自己不顺眼许久了。 雪啼全然不理会小墨子,反正平日她跟乔倾月交好,也被他数落了不少了,如今小景子在这诚邀,她只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给景公公:“景公公,奴婢在里面听到你们在说倾妃娘娘呢,想是娘娘刚刚回宫馋奴婢的手艺了,便出来瞧瞧。” “你说倾妃娘娘喜欢你的手艺?”小景子听闻雪啼的话,立即来了兴趣,他本还想着还如何去雨霖宫跟夜栀打听些什么,没想到御膳房还是有关注着倾妃娘娘的人的。 雪啼自信地点了点头:“尤其是那榴莲酥啊,除了乔府里一位厨子做的,娘娘说最爱的便是奴婢的了。还有些蟹黄豆腐、粉蒸肉、翡翠虾环、四喜饺、凤穿金衣……不过这些啊,娘娘都是极少吃到的,因为……” “哎呀,雪啼。”雪啼正兴致勃勃地想要说下去给小景子听,小墨子就立即慌张了,生怕她一不留神将自己给供了出去,急忙打断她。 雪啼这才立即住嘴,注意到自己多说了话,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小墨子,又看了看小景子,两人的表情完全是两种季节。 “你叫什么名字?”小景子狐疑地看了小墨子一眼,不用二人多说他自是知道这些名贵的菜氏,尤其蟹黄、虾环,哪是一个不得宠的妃子能经常吃到的,还不都在寒凝宫和扶辰宫里好好摆着呢。 她又行一礼,答道:“奴婢雪啼。” “不错,好名字。”小景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转脸看向面色不太好的小墨子,“墨公公,这个丫头,本公公就管你要了。” “这……”小墨子似乎有些为难,毕竟雪啼手艺果真极好,哪只倾妃娘娘爱她的手艺,皇后和蓁妃娘娘更是离不了她的这些拿手好菜和可人的点心啊,这让他如何与其他娘娘交代。 “不必多说了,皇上自会有赏赐的。”小景子不想听小墨子以各种理由来推诿他,便当机立断自顾自做了决定,“雪啼,你以后就去雨霖宫伺候着,就照着你刚刚说的给娘娘准备着今日的晚膳,也别全照,腻着娘娘就不好了,再列份娘娘喜好的口味的单子来。” “是。”雪啼欠了个身,应过之后便按照吩咐去雨霖宫了,自然,小景子也提前跟雨霖宫传了声旨意。 雪啼一路匆匆向雨霖宫赶着,心里倒是乐开了花,倾妃娘娘的性子是极好的,也会偶尔来御膳房亲手下厨给自己开个小灶,倒不像是个主子,由于她常来御膳房,自然也与雪啼交好,说到底,雪啼也是御膳房中唯一一个待见乔倾月的下人了。 她早就厌烦了御膳房的趋炎附势,尤其是厌烦了墨公公的阿谀奉承,离开御膳房又不失本行,如何会不高兴呢? 可雪啼没走多久,扶辰宫便有了动静,柳蓁蓁此时已有了七个月的身孕,如今又逢九月底,天气渐渐开始转凉,再加上皇上竟在她孕有龙子之时出宫微服私访,还带着她恨极的乔倾月,她的情绪如何能好的了。 “本宫不是说了要吃雪啼做的糖蒸酥酪吗?怎么这半天都没送来!暮词!”柳蓁蓁这会儿又动了怒,将新得的一套茶具尽数从桌上推下去。 扶辰宫里又响起了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听得直让人心疼。 “娘娘,您别动怒,多少为了腹中的孩子。”暮词刚从御膳房回来,连扶辰宫的门都没踏进便听柳蓁蓁大喊大叫了,于是匆匆跑进来,边喘着气边急忙回话,“奴婢刚刚去御膳房问过了,说是雪啼被景公公带走了,以后都吩咐去倾妃的雨霖宫伺候。” “乔倾月?”柳蓁蓁瞬间变了脸色,本以为只是御膳房动作慢了些,万万没想到是这般结果。 她就知道!乔倾月跟皇上一同出宫这么久,日久生情,再加之皇上身边就跟了这么一个妃嫔!要说没有点什么她都不信!没想到……刚刚回宫,竟就直接让皇上去御膳房给她调人了。 思索一会儿,柳蓁蓁面露狠色,她忽一扭头,看向暮词时,她都有些被自己的主子吓了一跳,然后便只听她说:“跟本宫去趟雨霖宫。” “是。”暮词应了声,然后小心翼翼地扶着柳蓁蓁,又吩咐了轿子,浩浩荡荡的一路人便这么去了雨霖宫。 此时乔倾月已从床榻上下来,只换了身衣服,倒没怎么梳妆打扮,雪啼被吩咐着从御膳房调到雨霖宫,她自是高兴,起了身想跟雪啼再学些手艺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没想招来热闹了。 “蓁妃娘娘驾到——”乔倾月刚跟雪啼进了小灶屋没多久,就听小扇子在外面吊起了嗓子。 “呀,糟了,娘娘。”听到外面小扇子喊柳蓁蓁来了,雪啼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惊一乍地,有些慌张地看着乔倾月。 柳蓁蓁的脾性,她是再清楚不过了,宫里人人都在清楚不过了。 “怎么了?”乔倾月疑惑地看向雪啼,又朝门外瞥了几眼,本不想出门去迎,但看雪啼这般表现,像是有事情要来。 雪啼有些为难地看着乔倾月,此时只能把她当做自己唯一的靠山了:“扶辰宫那边吩咐奴婢给蓁妃娘娘做糖蒸酥酪呢,可是奴婢中途就被带过来了……” 乔倾月会意地点了点头,立即明白柳蓁蓁并非是来找雪啼要糖蒸酥酪,只怕是因她得了御膳房手艺最受欢迎的宫女,而找她来索人吧。 “倾妃回宫这许久,本宫倒是还没来探望过,这不,今日得了闲,特意亲自来雨霖宫瞧瞧。”还未出门见到人,乔倾月和雪啼便在小灶屋里听到柳蓁蓁阴阳怪气的声音,于是立即推门出去。 此时的乔倾月只是简单绾了发髻以下厨时方便,而柳蓁蓁即便是七个月身孕了,也依然不嫌累赘地在头上簪了许些华贵的步摇簪钗,两人形成的鲜明对比,倒像是一个主子一个奴婢了。 “蓁妃娘娘怀有身孕,还是该在扶辰宫里待着,雨霖宫这么偏僻,真是辛苦你肚子里的孩子了。”乔倾月听不惯柳蓁蓁每次讲话都阴阳怪气,为了平衡一下气氛,她的语气便冷硬了起来,“雪啼,还不快去给蓁妃娘娘做份糖蒸酥酪。” “是,娘娘。”雪啼应了一声,立即明白乔倾月这么做是为她好,便转身进了小灶屋。 听乔倾月这样吩咐雪啼,显然这丫头已经是雨霖宫的人了,还让人使唤得如此理所应当,柳蓁蓁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不是御膳房的雪啼吗?本宫倒是很爱她的手艺,看在本宫孕有龙子的份上,妹妹就将雪啼借扶辰宫用三个月,如何?” “你的孩子又不是给我怀的,你去管顾凰翊要人就是了。”乔倾月倒不以为然,仍旧不给柳蓁蓁什么面子,也已经能想到她仗着自己怀孕这几个月来如何在后宫中横行霸道了。 095.佯装不适,归罪倾月 “你……”柳蓁蓁气急,便没好气地冷嘲热讽起来,“出宫数月回来更像是个泼妇,竟直唤皇上名讳,也不知是跟市井百姓学了些什么去。” “学了些什么,蓁妃还是该去问问皇上,毕竟是皇上执意要出宫微服私访的,不过我一路跟随,倒是见皇上真跟市井百姓学了不少好东西。”乔倾月只觉得柳蓁蓁粗俗又庸俗,仗着自己身份高贵便不把宫外的事情放在眼里,可笑得很。 柳蓁蓁听过乔倾月这般说,又是动不动就将皇上搬出来压她一头,好像她对皇上有大不敬之罪似的,心里憋了一簇火,没处发泄。 两人僵持沉默了许久,雪啼端着一碗糖蒸酥酪出来,端端正正跪在柳蓁蓁面前,将糖蒸酥酪举过头顶:“请蓁妃娘娘品尝,娘娘久等了。” 柳蓁蓁冷哼了一声,不理睬雪啼,等了许久,既不吩咐暮词去接过她手中的糖蒸酥酪,也不发话让她平身。 天色渐晚,只穿了单衣的雪啼在晚风中跪得有些瑟瑟发抖,举起的手臂更是开始发酸得抖了起来。 片刻后,又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柳蓁蓁狠狠地将雪啼手中的碗打翻在地,雪啼慌忙叩头:“娘娘恕罪,娘娘恕……” 第二遍还未完全说出,乔倾月便俯身拦住了她:“你不必跪她,起来。” “这……”雪啼有些难为地看了看乔倾月,她是知道的,蓁妃发起脾气来,任是皇后也拦不住,因这点小事若是惊动了皇上,怕是对倾妃娘娘也没有什么好处,她犯不着为了一个奴婢这样。 “起来。”乔倾月重复道。 看着乔倾月坚定的眼神,雪啼站起身,走到乔倾月的身侧去,如同她的贴身侍婢。 “好啊。”柳蓁蓁发出了一阵阵可怕的笑声,然后手不自觉地抚上了肚子,“本宫可是怀着龙子的人,宫里一个小小奴婢竟然都敢这样不敬重本宫!” “你这样对她,她有什么必要敬重你?蓁妃还是请回吧,雨霖宫不欢迎。”乔倾月冷冽地看着柳蓁蓁,毫不相让,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顾凰翊的孩子,她自然还是在意的,既在意他让别的女人怀了孩子,又在意着他的孩子不能有事,避免一会儿大动干戈,她劝她走。 “啊——疼……暮词……本宫肚子好痛……”可乔倾月没想到的是,还没开始大动干戈,柳蓁蓁就出了大动静,她弯下腰来,手紧紧地攥着腹前的衣物,脸色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皱起了眉头。 乔倾月一见便知她是装的,痛经多了,没怀过孕她也有经验。脸都不红一下,汗都不出一滴……可雪啼不知道,她有些慌了,忙着又要下跪请罪,还好乔倾月拦的及时。 “还不快去叫太医?”乔倾月看暮词帮柳蓁蓁装得辛苦,便发了话。这种时候演得逼真一些,还是该去让太医来说她受气动了胎气,再请皇上来,在他面前再娇滴滴地哭诉一个。 宫里待了三年,她太懂这些套路了。 “娘娘……”可雪啼不跟妃子们斗,她不懂,还是有些担心,生怕柳蓁蓁的孩子有什么事情便会理所应当地怪在她的头上,乔倾月只拍了拍她的肩让她不要担心。 没多久,张太医就来了,这会儿柳蓁蓁已经大大方方在她乔倾月的床上躺着了,还一直埋怨着床不如她扶辰宫的软,当然也没忘了喊疼。 “皇上驾到——” 张太医刚给柳蓁蓁把完脉,小景子吊嗓子的声音便很是时候的在雨霖宫门口响了起来,乔倾月本以为自己今日对顾凰翊说了那一番绝情的话之后,便能够安慰自己安然自处了,可是听到小景子说“皇上驾到”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慌。 “臣妾参见皇上。”见顾凰翊进来,乔倾月都没敢抬头看他一眼,慌忙行了礼,眼睛向下瞥,看着地。 “平身,倾儿的酒可是醒了?”顾凰翊的目光一直锁在乔倾月的身上,还没腾出来去瞥柳蓁蓁哪怕一眼,再看跟在她身边的那个丫鬟,猜测应是小景子从御膳房回来后告诉他的雪啼了。 “倾儿?”柳蓁蓁听顾凰翊唤她唤得如此亲密,又见他进门先关心的是乔倾月而不是被传御医的她和龙子,心中又打翻了几坛子的醋。 “回皇上,醒了。”乔倾月并未顾柳蓁蓁插嘴,很快便回了顾凰翊的话,但是眼神依旧躲闪,顾凰翊自然是注意到了这点异样。 他知道,她今日对他说得那番话,不全是因为喝醉了酒,却也不知究竟何故,于是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并不在乎似的。 “哎哟——”就在这时,柳蓁蓁又娇弱地申银了一声,试图吸引顾凰翊的注意。她卧在乔倾月的床榻上,却全然当作这里是她的扶辰宫。 毕竟顾凰翊也是因柳蓁蓁动了胎气才来的雨霖宫,无论如何他总要将心思放在她身上一些,便问道,并将目光投向了乔倾月:“怎么回事?” “皇上……皇上!臣妾只是来雨霖宫求妹妹给臣妾一个人,没想到……” “没想到臣妾丝毫不给蓁妃娘娘留情面,又喝多了酒不顾仪态,出手将娘娘推倒在地,有意伤及龙胎。”乔倾月早就摸清了柳蓁蓁的套路,想来这是一个让顾凰翊疏远自己的好机会,干脆接了话,生怕她把自己栽赃得不够恶毒。 “哦?蓁儿,真是如此?”顾凰翊看了乔倾月一眼,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看得她有些畏缩,有些想要逃离,然后便将目光移开到另一个人的身上了。 “蓁儿……”乔倾月听到顾凰翊这般称呼她,不禁喃喃。 她曾对顾凰翊唤她倾儿,而有过小小的满足与窃喜,却不知他对宫中妃嫔都是如此的。还有婉儿……黛儿……以后还会有更多。 呵……不过想来也是,皇上一直宠爱柳蓁蓁,还让她有了身孕。 而柳蓁蓁完全没想到乔倾月会打断自己,又说出如此一番出乎她意料的话,微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她真的是万万没想到,倾妃嚣张放肆到如此地步:“臣妾……” “事实就是如此,臣妾嫉妒蓁妃有孕,不想让她生下这个孩子。皇上不信吗?”乔倾月又一次打断了柳蓁蓁,倒算是帮她解了围。一边说着,她还一边为了配合自己的话,扭头狠狠瞪了一眼柳蓁蓁的肚子,此刻她旁边的张太医正在拟着药方子。 顾凰翊狐疑地看着乔倾月,他与她朝夕相处这几个月,虽然偶尔觉得她有些奇怪,但总得来说还是已经将这个人的品性了解得较为透彻了。她就算嫉妒,也断然不会起了杀心。 可是…… 嫉妒?她会嫉妒别的女人怀了他的孩子吗? 思索片刻,顾凰翊踱步到刚刚拟好药方抬起头来的张太医面前,语气依然平平,听不出愤怒:“既然如此,张太医,朕的孩子可有事?” “回皇上的话,蓁妃娘娘和龙胎并无大碍,臣只是给娘娘换了一剂安胎的方子。”张太医恭恭敬敬地拘了一个礼,起身后如实向皇上陈述着,然后将方子递给了暮词。 暮词的脸色显然变了变,柳蓁蓁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乔倾月也是没有想到,这太医居然连一句“娘娘动了胎气”或是“娘娘受了惊吓”这样的话都没说,却直接告诉皇上并无大碍,也不知道她这个胎安得到底是有多好,动了这么大的火气,却不动胎气。 “来人。”顾凰翊开口。 “奴才在。”小景子闻声应道,走到顾凰翊的跟前去听吩咐。 “用软轿将蓁妃娘娘好生抬回扶辰宫去。”顾凰翊淡然地看了柳蓁蓁一眼,又在她隆起的肚子上多做停留了几秒。 小景子应了声,正准备下去安排,却听暮词开了口:“皇上,娘娘怕是动了胎气,若是这时候回宫,万一龙胎有损……” 暮词没再继续说下去,因为她觉得这样足够让顾凰翊明白她的意思了。 果真。 “那蓁妃今日就先歇息在雨霖宫吧,朕带倾妃回朕的梁缘殿将就一夜。”顾凰翊自然知道柳蓁蓁不过是仗着自己怀有身孕,便顺着杆子往上爬,也算是在配合她的同时让她后悔自己的这些小心思。 “蓁妃住不惯梁缘殿,还是请皇上吩咐人将娘娘送回去吧。”乔倾月转身,双眸紧紧盯着故作娇弱的柳蓁蓁,语气又像威胁似的。 顾凰翊自是听出了乔倾月的不愿,怕也不是嫌弃柳蓁蓁霸占了自己的寝宫,而是不愿随他回梁缘殿去吧。 “小景子。”顾凰翊既然知道柳蓁蓁并没有什么事情,甚至一切都是装出来的罢了,加之乔倾月发话,他便也没有什么异议。 小景子揣摩着主子的心思,立即就去安排了。 于是柳蓁蓁便对乔倾月恨得牙痒痒地被用软轿抬回扶辰宫去了。 但是顾凰翊仍旧没有离开。 “皇上,您也可以回宫了,臣妾还要跟雪啼切磋厨艺,恕臣妾不送。”见顾凰翊不随柳蓁蓁一同离开,反而一直杵在那里,乔倾月刻意避着他,假装摆弄一下茶具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尴尬,可举手投足间还是露出了不自然的感觉。 顾凰翊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话语听起来略微夹杂一些凄凉:“若是倾儿何时想朕了,不需通禀,来便是了。” 既听顾凰翊这样说了,乔倾月便转身抬起头来望着他,佯装着淡定与冷漠的模样。 望着她疏离的眼神,顾凰翊便不再犹豫地离开了雨霖宫。 “皇上,娘娘她……”小景子向来心思细腻、反应敏锐,尤其作为顾凰翊的贴身大太监,更是对主子格外上心,不难发现他与乔倾月之间不对劲的地方。 迈着沉重地步子向梁缘殿走去,不似以往那般沉静甚至欢愉,顾凰翊还是想弄清楚为什么乔倾月对他的态度忽然产生了如此大的转变:“小景子,回宫之后,倾妃娘娘可是遇到过什么事情?” “回皇上的话,奴才不知。”小景子望着顾凰翊那双有些失神的眸子,有些不忍心地摇了摇头。 “罢了。”良久后,顾凰翊叹了一口气,释然似的,“派个人这几日盯住雨霖宫,别出什么事。” “是。” 096.湘雨苏醒,请求回府 一连几天,顾凰翊都不再主动走进雨霖宫,而是每天晚上都去探望一下林千黛,然后再绕去雨霖宫远远地看几眼,直到宫里的烛火熄了,才被小景子催着走。 乔倾月自然顾凰翊所做的这一切,每每他来的时候,她也站在那朦胧的纸窗前偷偷看一会儿,又生怕被顾凰翊发觉了影子,便不敢停留多久。雨霖宫这几夜,夜夜都极早地熄了烛火。 “娘娘,你既然心疼皇上,何不让他进来?”这天,水儿熄掉了宫中的大多烛火,在窗边望了望顾凰翊远去的背影,有些不太理解主子的行为。 乔倾月不语,只是苦笑,夜栀站在一旁沉默着。 她也是时候该想点什么办法打开主子的心结了,不然若是一直这般下去,自请被打入冷宫还是小事,若是将身子闷出什么毛病,甚至一恍惚出了什么岔子,这就是一条宝贝命的大事了。 第二天清晨,梁缘殿急急忙忙地传来了消息。乔倾月这几天本就睡得不安稳,又醒得早,这般却是来了些精神,根本不需夜栀催便自己起了。 “娘娘,湘雨姑娘醒了。”小景子被小扇子领进了宫里,彼时乔倾月正有些疲倦地坐在梳妆前台,看着自己的脸,都几乎快要认不出这样的自己。 听到小景子的话,乔倾月的双眸忽然就有了神采,望着他的眼神发着亮:“唤太医了吗?要紧吗?” “娘娘放心,皇上在呢。” “……”听到小景子提及皇上,乔倾月愣了一会儿,着急姐姐心切,倒是忘了姐姐住的是皇上的偏殿,可片刻后,她还是点了点头,“好,请景公公先行一步,我马上就过去。” 小景子颔首,退了几步便转身离开了。 “娘娘,今日总该梳妆了吧?”小景子离开时,正与走进来的夜栀擦肩而过,她本在小灶屋跟雪啼嘱托着早膳,听小扇子来说梁缘殿的人来了,担心是有什么事情便匆匆赶了过来,走进主宫室前就已将事情了解了个大概。 “嗯。”乔倾月有些欣喜地点了点头,“早膳等我回宫再用。” 夜栀点点头,便唤了水儿来一同帮忙,知道乔倾月心急,便也就是简单地给她绾了发髻,免得她心中不悦,倒误了她这几日难得的好心情。 如今的早晨有些凉,乔倾月却只是穿了曲裾便跑出门去,连让水儿给她披件斗篷都嫌麻烦,雪啼恰巧端了早膳出来,见该用膳的人跑掉了,不由得开玩笑似的大喊小闹着:“娘娘!娘娘你怎么跑了呢!早膳还没用呢!” “回来再用。”然后,雨霖宫外,远远地又传来乔倾月有些轻快的声音。 雪啼摇了摇头,看着自己手中那正准备呈上的早膳,却也只能作罢。 “湘雨如何了?”一到梁缘殿,小景子遵照顾凰翊的吩咐不必通禀,便将乔倾月请了进来,但她此刻只关心乔湘雨的情况如何,根本不顾其他。 入了偏殿,便看到宋子承正在跟顾凰翊说着些什么,见到乔倾月来了,宋子承躬身行礼:“参见倾妃娘娘。” “宋太医有礼。”乔倾月只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便将心思全交给了那卧在床榻上的乔湘雨,她的脸颊恢复了许些血色,反而这个没伤没病的人憔悴了许多。 望着乔倾月的侧颜,顾凰翊不禁喃喃:“倾儿,你瘦了。” “臣妾参见皇上。”乔倾月本不想跟顾凰翊行礼了,但他既然出了声,她便也客套一番,“皇上也瘦了。” 他的确瘦了,兴许还有些感染风寒,夜夜在雨霖宫门外站着吹风,哪怕乔倾月有意吩咐人早些熄灭烛火,也难免他在路上着凉。 “平身。”顾凰翊本想伸手将乔倾月扶起,可手方才伸到一般,便又缩了回来背在身后,“倾儿哪会关心朕是否瘦了。” 乔倾月不再应他的话,而是将目光投给了宋子承,关切道:“宋太医,湘雨身体状况如何了?” “回娘娘的话,湘雨姑娘恢复得不错,既已经清醒,便没有什么大碍了。”宋子承如实告诉乔倾月,他一边说着,眼神一边在乔倾月和顾凰翊二人身上流转。 乔倾月点了点头,加快了步伐走到乔湘雨床榻边上,却见她忽然撑起身来:“多谢娘娘关心。” “不必拘礼,你先躺下吧。”乔倾月皱皱眉,却也知道此刻是在皇宫,而且是在顾凰翊的宫里,顾凰翊的面前。 在这里,她的身份便是倾妃娘娘,哪怕父亲左丞相来了也要先同她行礼,她即便再纵着乔湘雨,也不能这般不顾礼节。 “既然湘雨姑娘已无大碍,那便送回雨霖宫去躺着吧,想必倾儿自是愿意。”顾凰翊见乔倾月对乔湘雨的拘礼,似乎有些失落,猜测着或许因为一路上建立了感情,忽然从好姐妹变成了等级差距如此之大的奴仆,也或许因为她替她挡了一箭而有救命之恩。 “好,臣妾替湘雨谢过皇上。”乔倾月行了一个礼,毕恭毕敬,眉眼处再没有多余的神色。 顾凰翊沉默不语,点了点头,给了小景子一个眼神便吩咐他去安排了。 “皇上,微臣就先告退了。”拟了药房方,见梁缘殿中气氛有些诡秘,宋子承很是识趣地躬身行礼,然后便退后几步准备转身离开。 却不料顾凰翊猝不及防地唤住了他:“宋太医。” “皇上。”宋子承微怔,停住脚步。 “给倾妃娘娘请个平安脉吧。”顾凰翊眉眼沉静却不觉温和,他的语气不觉冷,却也丝毫没有关怀之意。 乔倾月转身睁眸看着顾凰翊,似乎没有想到他竟会有此一举。 “是。”迟疑了一会儿,宋子承顺势躬身,尔后,他伸出一只臂膀,“娘娘,请。” 乔倾月看了顾凰翊几眼,倒也无心去抗拒什么,便坐了下来,将自己的一只胳膊交给了宋子承,让他把脉。 整个过程中,宋子承面部的表情没有多少变化,请完脉便起身回禀了:“皇上,娘娘身体无恙,只是……娘娘怕是近日心绪不大安宁。” 顾凰翊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点了点头,打发宋子承回去了。 “皇上,臣妾也先带湘雨回宫了。”乔倾月本就不想多留,若不是顾凰翊忽然要宋子承帮乔倾月请脉,她早就已经带着乔湘雨回到雨霖宫去好生歇着了。 顾凰翊仍旧不语,直到乔倾月扶着乔湘雨走到了偏殿的门口,他才忽然开口:“倾儿何故心绪不宁?” 乔倾月身形一顿,将乔湘雨身体重心的偏倚交给了夜栀,转身端端正正地跪下去:“还望皇上恩准臣妾回府探亲。” 夜栀听到乔湘雨向顾凰翊提出了这个请求,身体中的血液似乎都因此凝住了,她正想转身开口去阻止主子的这般想法,却已然来不及了。 “朕准了。”顾凰翊没有丝毫的犹豫,只是挥了挥衣袖,好像这对于他而言根本不是什么需要思考决定的事情,“只是,倾儿要记得在申时回来,朕在宫门口等你。” 乔倾月本想拒绝顾凰翊主动提出的等候她回宫的要求,心中却又有些小私心让她没有将这拒绝说出口,况且,顾凰翊能这样爽快地答应她的请求已是难得,于是,她欠了身便转身同乔湘雨和夜栀一起走了。 待乔倾月走回,小景子不忍提醒了顾凰翊一句:“皇上,向来只有宣家中女眷进宫探望娘娘的例子,您怎么……” “不必多说了。”顾凰翊打断了小景子,他当然知道在古代,出嫁的女子是不能随意回到娘家的,况且,乔倾月嫁的不是寻常人家,而是嫁给了皇上,而他此举,岂不是在给皇族蒙羞。 但是,顾凰翊的思想到底是来自21世纪,没有那么多守旧和封建,到底也就答应了。 翌日,雨霖宫中倒是有些热闹,乔倾月交代了水儿、火儿和小扇子好生照顾着这位被她带回宫中的湘雨姑娘,又硬生生将土木兄弟二人留在了宫中,以免柳蓁蓁动气,趁她不在宫中做主时便来恃强凌弱。 顾凰翊对她此次出宫没有过多的吩咐,只说保证她的安全和回宫时间便好,但她此次出宫人不知鬼不觉的,在自家府中定当受到很好的保护,即便森木和圣垚不跟去也没什么要紧,他二人便没有再坚持。 清早,乔倾月换了简单的便服,打扮成官宦人家夫人的模样便出宫了,一直到离开宫门都一切顺利,夜栀也一直小心地瞧着,并无人尾随。 “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夫人,好美啊……” “看衣服的料子就知道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可是以前都没听说过啊!” “该不是倾岚国的人吧?近日很多倾岚国的人进了城呢。” …… 097.回到乔府,面见左丞 “倾岚国?”乔倾月听着百姓们对她的议论纷纷,听到此处不免有些惊讶,便问身边的夜栀道。 “是啊,少夫人,倾岚国似乎有想要与我们天凰和亲的意思,近日来往倒是频繁。”夜栀点了点头,向乔倾月解释着。 这倾岚国,是一片与天凰国北边接壤的富庶大陆,它重武轻文,重农轻商,而农又以放牧为主,民风豪放,人民单纯、耿直、忠义。虽经济有所不及,但两国历来友好,先皇承诺三国为平行国家,地位相当,不分尊卑贵贱,但倾岚国却由于居北且内处大陆等一些不利地理要素,若要更多的粮食供应和海港出口,便必须年年向天凰君主朝贡,这令倾岚皇族颇为不满,于是开始勾结文国。 奈何文国太过重文,根本不想与倾岚国一起发动战乱,于是倾岚国只得把心思打回到天凰国的身上,似乎想将他们最尊贵的女人送来嫁予顾凰翊和亲。 “最要紧的是,夫人是倾岚国的皇族。”见乔倾月一路思索着些什么,夜栀大概明白,一语点破了这件事情,“而倾岚国最尊贵的女人,便是他们的公主倾岚纳月,想来,还要尊称乔大人一声……姨丈。” “所以,她倒成了我的表妹了?”乔倾月不以为然地冷哼了一声,“这一大家尊贵的亲戚,我还真是第一次意识到。” “少夫人,我们还是快些走吧。”听着周围的议论越来越多,夜栀生怕引起其他人尤其是倾岚国的人的注意。 “好。” 于是二人加快了脚步。 乔倾月何故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情,自然是极少有人向她提及,娘亲当年远走他乡嫁给爹爹本就是执意,甚至不惜与倾岚皇族断绝来往,所以,要让倾岚纳月唤乔田渊一声姨丈,倾岚皇自然是不承认的。 而今,乔田渊已经不是昔日的内阁学士,而是成了两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丞相,而那两人中的右丞相,势力却又不敌他,只不过是徒有虚名。自然,倾岚皇族想要攀上顾凰翊,还是要从乔府入手,毕竟……他们也是听说乔府中的女儿里出了一位倾妃娘娘,荣获盛宠呢。 况且,倾岚国对乔府的态度,也不过是表面功夫而已,若是让他们碰上了乔倾月,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甚至受到威胁也不是不可能的。 看倾岚国的这般态度,想必那倾岚纳月的性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了,以后宫中,可又有的热闹了。 乔府。 “哎哟,大小姐回来了。”潘管家看到乔倾月回来了,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便欣喜不已,忙领着她和夜栀进了府,然后招呼着大家出来迎接小姐。 “奴才参见倾妃娘娘。” “奴婢参见倾妃娘娘。” 忽然间,乔府上下纷纷跪在乔倾月的面前,向她行着大礼。在她还没有嫁入皇宫之前,是万万没有这种待遇的,可她也不想要这种待遇。 “潘管家,你快起来。”乔倾月快步上去,匆忙将潘管家扶起,其余人便也顺势站了起来,有些人一如既往,看到大小姐回家又欣慰又亲切,有些人,却眼神躲躲闪闪着。 潘管家虽然不知道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尽管讶异小姐忽然回府,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如往常一样细心地照顾寒暄:“大小姐,老爷还在早朝,这么早便回来,老奴也没收到个信儿,定是累了吧?您先歇歇,奴才吩咐人来伺候您。” “这房间老奴天天吩咐人打扫着,就盼着大小姐回来呢……哎呀,看老奴这张嘴,大小姐在宫中才是享福,怎么能盼大小姐回来呢。老奴又多嘴了,老奴不说了,大小姐去歇着吧。”潘管家还是没改了闲不住嘴的毛病,一边将乔倾月往她昔日的闺房中送,一边絮絮叨叨个不停。 潘管家在夫人嫁入乔府时就在伺候着了,自然更是一直伺候着乔倾月,她倒也熟知并习惯了潘管家的性子,只是莞尔一笑,俏皮道:“杨小厨子呢?我想吃他的榴莲酥啦。” 潘管家原本还因为大小姐回府的事情乐呵呵地,却听她说起杨小厨子,脸色蓦然暗沉下来:“大……大小姐……” 见潘管家如此神色,乔倾月心中已是了然,想必在她与顾凰翊回宫那日的战乱之中,杨小厨子便是成了那堆尸体中的一部分吧。 她苦笑了几声,背对着身:“潘管家,我见过他。” “大小姐,你……”潘管家睁了睁眸子,惊讶道。 乔大人在谋划着什么,他作为管家自然是尽数知道的,只是,他没想到,乔府上下心心念念保护着的这位大小姐竟然也知道了这件事情,想来也知道,定然是那天造反袭击时失利了,并且又不小心让小姐察觉。 “潘管家,爹爹快下朝了吧?”乔倾月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凄凉,她忽然回眸看向潘管家,往日活泼的脸上少了许些血色,确是瘦了。 “是,大小姐。”潘管家迟疑着点了点头。 “若是爹爹回府,来唤我。”乔倾月的面颊上添了许些倦容,她随意摆弄着闺房中的这些物件,觉得早已是物是人非。 “是,大小姐。”潘管家又迟疑了一会儿,然后便离开了房间。 见潘管家走了,夜栀便走上前来,想要说些什么,换了地方,也同样换了称呼:“小姐,一会儿见到老爷,你一定要……” “我知道了。”乔倾月打断了夜栀,她太清楚夜栀想提醒自己什么了,但是……让她冷静,让她别激动,让她想清楚,让她别乱说话,又岂是那么容易做得到的。 夜栀见状,也不好再说别的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连连摇头。 此后房间中陷入沉寂,整个乔府也陷入了沉寂。 约莫半个时辰后,乔田渊回来了,他刚入乔府的门便从潘管家的口中听到了乔倾月回府的消息,心中的怒火、疑惑和宠溺掺杂一团,无可解脱,便让管家来唤了乔倾月。 “大小姐,老爷回来了,请您去前厅。”乔倾月此刻正是斟了茶又倒掉,又重新斟茶,这是她小时候除了琴棋书画之外,做的最多的事情,潘管家忽然推门进来。 乔倾月忘了他一眼,沉静地点了点头,起身,似有些颓废,远不是往日的精灵古怪、活泼可爱,看得潘管家一阵阵心疼,也不知大小姐这三年在宫中究竟经历了些什么,能把一个人变成这般模样。 “你怎么回来了?”这尚且不是在宫中,没有人盯着那么多礼数,这父女二人无论作为臣还是作为女,便是互相都没有行礼,只听乔田渊五味陈杂的一语。 “爹爹。”乔倾月到底不是那种容易倾颓的角色,在见乔田渊之前,她便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甜甜地唤了一声。 乔田渊听到自己的宝贝闺女这样亲切地唤着自己,宠溺之意又被勾上心头,于是爽朗地笑着:“来,来月儿,坐到爹爹身边来。” 于是乔倾月便站起身来,从那冷漠的前厅侧位坐到了乔田渊的身边去,那原是她的生母每每落座的位置,现在,她坐在这里,却不似娘亲那般爱眼前的这个男人。 “爹爹,月儿此番回来,是想念杨小厨子的榴莲酥了,这才跟皇上请了旨。”乔倾月抱着乔田渊的臂膀,依偎在他的肩上,就像小时候常常与爹爹撒娇那般。 乔田渊听乔倾月提起杨小厨子,脸上原本洋溢着的幸福的微笑忽然间僵住了,但他又尽快地恢复如常,转移了话题:“月儿怎么能这般任性?都是嫁出去的人了,娘家岂是随便能回的?皇上倒也由着你。” “皇上最近可宠我啦,还说申时亲自来宫门口迎女儿回去呢。”乔倾月像慵懒又乖巧的小猫似的蹭了蹭乔田渊,语气间满满的都是幸福,却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的心中究竟有多么的苦涩。 乔田渊听女儿与皇上恩爱着,自然也是高兴的,但对于她方才提起的杨小厨子,还是念念不忘,戒心犹存。他尚且不想让自己的女儿知道自己的一切计划。 “爹爹,杨小厨子呢?”忽然,乔倾月放开乔田渊的臂膀,仰起脸来看着她,甜笑着问他。 “杨小厨子被爹爹打发回家了。”乔田渊见乔倾月仍旧抓着这个问题不放,便只得眼神有些闪躲地暂时随意编一个理由应付过去。 “回家?他不是没有家吗?”乔倾月仍旧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天真地问道。 “哦,是吗?”乔田渊面色略显尴尬,“若是月儿想吃榴莲酥了,找宫中的御厨房便是了,若嫌宫中的味道吃腻了,爹爹即刻派人去外面请厨子来。” 098.阻止谋逆,承诺皇嗣 乔田渊倒是真不记得杨小厨子到底有没有家,便是这样搪塞着她。毕竟乔府上下这么多人,乔田渊对所有的底细都了如指掌,却不意味着他对所有人的背景都记得清楚,而乔倾月也不过是因为喜欢他的榴莲酥,才知道他没有家的。 “可是,女儿还是爱吃杨小厨子的榴莲酥……”乔倾月垂了垂眼眸,有些失望。 “潘管家。”这样听着,想要快速转移乔倾月的注意力,于是乔田渊当即唤了潘管家。 潘管家正准备走过来听乔田渊吩咐,心中如萍翻桨乱,却没想到在这时,乔倾月还是说了:“爹爹,你实话告诉女儿,杨小厨子已经死了对不对?” 潘管家停下了脚步,愣在原地。 夜栀身形一顿,暗暗有些替乔倾月捏了一把冷汗。 乔田渊沉默着,震惊地望向乔倾月。 “他被林千翕大将军的人杀死了对不对?”乔倾月没有让自己的语气冷下来,仍旧天真活泼似的,略带一些悲苦和凄凉,她的眼神仍旧带点光,期待地看着乔田渊。 她多希望他亲口告诉她真相,又多希望那个真相是——他还活着,哪怕死了,也不是被林千翕大将军的人杀死的。 可乔田渊只是说:“月儿,这些事情,你不必管。” “我不必管?”乔倾月忽然站起身来,自嘲地大笑了几声,略有疯癫似的,“哈哈哈,我不必管?” 乔田渊也忽然起身,看着眼前的这个有些认不得了的女儿,前一秒她还依偎在自己的肩头,后一秒她的眼神却如此冷漠,如此绝望,这丝毫不像是那天真无邪、古灵精怪、才情过人的亲生女儿。 “父亲大人,你这是谋逆啊!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情一旦被发现了,你怎么办?乔府怎么办?女儿又该当如何?皇上到底是该杀臣妾不该?”笑过了,乔倾月的眼神忽然凌厉了起来,质疑着乔田渊,那双眸子寒冰彻骨,让乔田渊觉得格外陌生。 “若是你有本事勾了皇帝的魂,他自然不会杀你。”乔田渊也不再是方才的慈父形象,而是严厉狠辣了起来,“就算会,还有乔湘雨替你死!” 听到乔田渊的回答,乔倾月神情有些恍惚起来,由喃喃转为嘶吼:“姐姐替我死……让姐姐替我死……呵……难道姐姐替我死了之后,我就可以继续心安理得的留在皇上身边,继续恩恩爱爱、相夫教子吗?” “大小姐……”潘管家想上去拦着乔倾月,让她的情绪不要太过激动,却被乔田渊制止住了。 “月儿,我不会失手的!”乔田渊很是自信。 “不会失手吗?父亲大人,你已经失手很多次了,趁皇上还没有怪罪下来,你就不能收手吗?”乔倾月反驳。 乔田渊已经有些微怒了:“月儿,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保全乔府的荣耀罢了!若是你真的争气,能为皇上诞下一个龙子,成为皇后,并扶孩子登上皇位,我自然就收手了!” 他一把年纪,若真是图一个皇位也没什么值得的,做不了几年就又要拱手相送,乔迟陌又不慕高官,做着大理寺少卿日日被人压过一头也不知用些手段往上爬,更是指望不了他能接自己的手。 他真的不过是想让乔府世代荣耀下去,偏偏将女儿送进宫后,女儿又极不争气,没多久就被打入冷宫,现在倒是好些,可他却觉得已不能再依靠女儿了。 “只要女儿能够诞下龙子,爹爹就会收手,对吗?”乔倾月眉目不动地凝视着乔田渊,好像下了极大的决心,心如死灰似的。 乔田渊似乎没想到乔倾月回这样问他,没有想到这个一直以来拒皇上于千里之外的女儿现在却主动提出诞下龙子这件事情,他咬牙切齿:“是。” “好。”乔倾月点头,“那就请爹爹给女儿一些时间,在孩子出生前,希望爹爹不要再做什么傻事了。” 乔田渊微愣,没想到乔倾月真的会因此妥协,若是放在以前,她是死也不愿的。但是只有乔倾月知道,此时此刻,她真的已经心如死灰,为了保全乔府的荣耀,父亲竟利用自己的亲生女儿,拿其中一个做另一个人的替身,竟然还想杀死皇帝,为了杀死皇帝,有时都不惜拿自己女儿的性命作为要挟。 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不是原来那个疼她、爱她和娘亲的爹爹了。他的人性已经扭曲,道理已是说不通了,除了她,到底还有谁能够帮助爹爹了呢……若顾凰翊还是原来的顾凰翊,此番,她也愿意,不顾幸福,不顾廉耻。 “好,我答应你。”久久,乔田渊做出了一个让步,“不过,只给你一年的时间,一个月都不能再多。一年后,所有的事情,就不必你再插手了。” “……好。” 一年,着实有些太快了,让她连做好思想准备的时间都没有,她原想着,给自己一些时间来适应心理宽慰一下自己,若是第一胎诞下的是位公主,她还可以再生第二胎……第三胎……第四胎……直到勾引顾凰翊生出龙子来为止。 可如今,她只能赌一次,用两个月,赌一个孩子的种子。 “既然如此,女儿就先回宫了。”乔倾月心绪有些乱,此刻实在不想再乔府中多待,转身便想离开这等污秽之地。 “申时再回。”乔田渊还记得乔倾月跟他说的她与皇上间的约定。 他自然期望女儿遵守这个约定,而不要过早地回宫,这样也好加深与皇上之间的感情。皇上亲自来宫门迎,这是多么大的荣耀。 “女儿知道,女儿也许久未逛过京城了。”语罢,她便与夜栀一同决然地离开了。 待乔倾月和夜栀走了之后,潘管家看着自家大小姐的背影连连摇头叹气:“老爷,一年……您何必呢……” “我自然知道只给她一年的时间是强人所难了,我只不过是在气头上罢了。但她哪怕用两年甚至更多的时间,只要能诞下龙子,我都不会再说什么。” 京城。 此番再逛京城,远比他们微服私访前好得多,想是走了这一圈,顾凰翊也是对民情了如指掌,该做改革的地方也都下了旨意,但这样的事情,到底还是应该慢慢来,没有刚出手就能做彻底的事情。 “少夫人,我们还是提早回宫吧,我们已经很引人注目了,不安全。”自从上次微服私访出来一趟发生了各式各样的事情之后,夜栀就变得比原先更加警惕。 “小叶子,你是在质疑你自己的能力吗?”从乔府出来后的乔倾月,心情要比进去前明媚一些,她在渐渐让自己冷静、沉着下来,恢复如常,申时见到顾凰翊时,才能看起来好似和往常一样。 她早便知道乔田渊是劝不动的,但是知道他所做的一切的前因后果后,乔倾月也只是无奈,还有些心疼这个一家之主,有些气自己之前的不争气,到底也是有一个组织爹爹继续造反的机会了,这个结果,比她想象得好些。 “属下没有。”夜栀听乔倾月这么说了,又见她不再沉郁,便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不知不觉间,两人忽然又途径了风吟花颂,今天,廖天并未站在风吟花颂的门口拉客,乔倾月刚想进去,却听身后不远处传来嘈杂与沸腾的声音。 “驾——让开!都给本宫让开!”一个身材魁梧、丰神俊朗的男子正驾着一匹马在这条街上喧嚣而过,遇到行走的百姓一概不让,只大喊大嚷着,身后又跟了一群官兵,但看打扮,不像是天凰国的人,又自称本宫。 乔倾月心中了然,此人大概是倾岚国的太子,倾岚纳月的亲生哥哥,倾岚旋日。 “驾——” “少夫人小心!” 乔倾月此刻正站在风吟花颂的门口,尚未反应过来避让,只见倾岚旋日驾着马就直直地朝乔倾月冲了过来。夜栀正准备出手相救,却没想到倾岚旋日的速度更快,他拉着缰绳侧身下马,伸手捞起乔倾月重回马上,让她坐在自己的胸前,狠抽了一下马鞭,扬长而去:“驾——” “少夫人!”夜栀的视线立即随着马忘了过去,正准备运起轻功去追,但疾驰的马儿哪是那么容易追的,甚至连原本就随行倾岚旋日的倾岚护卫,都被他甩得不见了踪影。 随即听到周围百姓又开始议论纷纷。 “这倾岚国太子又开始在京城中肆意妄为,快走吧快走吧。” “唉,真是可惜了,不知道是哪家的夫人,定是回不去了……” “别乱说,保不准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夫人呢。” “有什么用吗?除非她是皇上的女人,不然,有哪户人家敢跟跋扈的倾岚国太子抢人?” …… 099.倾岚太子,掳走倾月 “你们确定他就是倾岚国的太子倾岚旋日?”夜栀随机揪住一个正在议论的百姓的衣领,神色有些略凶,威胁般的问道。 “女……女侠大人,这怎么能不确定呢,这倾岚国太子已经在京城之中跋扈数日了。”那百姓被夜栀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支支吾吾、结结巴巴的,好半天才吐出完整的一句话来。 夜栀听到她想要的答案,立即将那百姓放下,朝着马去的方向追去了。 乔倾月被倾岚旋日方才的举动吓得不轻,如此疾的马速,她又不擅长骑射,又哪是一时半会能接受得了的,她紧紧闭着眼睛不敢睁开,风太大了。 “倾岚旋日!”乔倾月咬牙切齿地喊着他的名字,随即感受到马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你知道本宫的名字?”倾岚旋日的目光很凌冽,凌冽中又透着几分狠戾,语气听起来满是戏谑与嘲讽,不像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听倾岚旋日这般询问,乔倾月微愣。 她本以为倾岚旋日认出她是皇上身边那倾妃娘娘,才有意将她掳走,现在看来,极有可能并非不是这个原因,甚至可能只是他一时起兴罢了。 “倾岚国太子盛名远扬。”马儿的速度慢了下来,她也渐渐冷静了许多,沉着的思虑万全,她准备先奉承几句,探探情况。 乔倾月抬头看了一下太阳,现在不过才是午时,距离申时还有好些时辰,暂且误不了回宫,却也不能指望顾凰翊来救她。 “呵,那本宫的名讳,也不是寻常百姓可以知道的。吁——”倾岚旋日忽然拉了缰绳,马的一双前蹄忽然一抬,让乔倾月心中咯噔一下,他冷笑几声,狂傲不羁,忽然探头来凑近乔倾月,声音放低,却让人听来毛骨悚然,“就算知道……也不敢叫。” 乔倾月心头一震,心生一种不详的预感,一时间不敢言语。 “你叫什么名字?”倾岚旋日忽然将手放到乔倾月的腰上,狠狠一用力,本是暧昧的动作却让乔倾月一阵吃痛,不忍发声,“嘶——” 乔倾月打掉倾岚旋日的手,扭头瞪着他,却发现他的眸光如此狠辣,没有什么奕奕的神采,仿佛全是阴谋、手段与算计,于是她将自己瞪他的目光收了回来。 “不说话?”倾岚旋日将自己那只放在乔倾月腰上的手上移,捏住她的下颚,这个男人仿佛根本不知轻重,很是用力。 乔倾月皱眉看着他,万万想不到还有这么不怜香惜玉的男人,半天才吐出了一个字:“疼。” “本宫问你叫什么名字!”不仅不顾乔倾月喊疼,倾岚旋日还更加加重了力气,话语之间更是充斥着阴鸷之气。 这种阴鸷让乔倾月觉得自己面对得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更像是一个来自地狱的魔鬼,她不自觉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却也仍旧有头脑的清醒告诉自己还不能冲动:“月倾。” “月倾?”倾岚旋日松了手,阴鸷之气散去了不少,他的话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柔情,“你的容貌,的确足以让月为你倾倒。” “太子见笑。”乔倾月屏气凝神地望着他,小心翼翼地说每一句话。 “你的名字中有‘倾’。”倾岚旋日阴阳怪气的,让猜不透他心思的乔倾月不免有些瑟缩,“你听说过‘倾凰天下’的传言吗?” “什么?”乔倾月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楚。 倾岚旋日紧紧地盯着乔倾月的双眸,仿佛想要用眼神把她柔软的身体戳穿似的,最终,他一字一顿道:“没什么。” 可乔倾月听清了,她听到倾岚旋日说“倾凰天下”,食指倾岚国和天凰国吗?所以……倾岚国想要和亲的原因不仅仅是想要免去一部分的朝贡,还有一些别的私心…… 她现在只想离开这个可怕的男人,哪怕让她现在立刻面对顾凰翊都不要紧。 “本宫看你已经挽起发髻,你夫君是谁?”倾岚旋日忽然下马,连带着将乔倾月也抱了下来,让她又一次心惊,而这个问题,更是让她心惊。 她万万不可能告诉倾岚旋日她的夫君是皇上,这一定会引来不必要的灾祸,况且这个男人如此可怕,又将要将他的亲生妹妹嫁给顾凰翊,怎么可能会放过顾凰翊身边的任何一个女人,况且是她——这个传说中新得宠的倾妃娘娘。 倾岚旋日有些不耐烦了,他的动作、目光、语气中都蕴含着愠怒之意,这让他显得有些暴躁:“你是耳聋吗?为什么所有的问题都要让本宫问你两遍!” “我饿了。”乔倾月只得转移话题。 她不知道倾岚旋日对天凰国的大户人家了解得有多么相信,若是她随便说她是哪个贵族家的夫人,而他又恰好熟知那家的情况,必然是给自己惹来麻烦,她的打扮已经决定了她身份高贵,更不能说自己只是普通女子,而挽起的发髻也依然暴露已婚的情况,倾岚旋日又显然了解天凰国子民的这个规矩。 倾岚旋日抬头看看太阳,了然现在是正午,却无动于衷,仿佛乔倾月饿了跟他一点半点的关系也没有。 “我饿了。”乔倾月又重复道。 “女人真是麻烦。”倾岚旋日更加暴躁了,似乎有些后悔掳了这么一个女人来,却又丝毫没有要将她放走的意思。 他原是一个横冲直撞过去,哪怕她死了都跟自己半点关系没有,但看她倾城的容貌,着实不忍,甚至还有些心动,他来自倾岚国,倾岚国的女人都豪放不羁,他极少见到长相这般如水的女子。 可看到她已挽起发髻,便知是已经出嫁的女子,自己又偏想知道究竟是什么男人有这么好的福气。不过似乎是他错看了她,她并没有如水的性格,可偏偏倾岚国的人,就是喜欢火一般性格的姑娘。 “走。”倾岚旋日又将乔倾月忽然掳上马,挥起马鞭,“驾——” 乔倾月就不明白,他方才下马究竟是要做什么。 马疾驰而去,被他这样强迫着一上一下、一快一慢着,她只觉得头脑发昏,还有些恶心,方才饿了的肚子现在已是全然没有胃口。 “你慢点!”她不禁抗议道。 可她刚出口这句话便是后悔,她竟然一冲动便忘记了倾岚旋日根本丝毫不怜香惜玉,他反而抽马鞭抽得更狠了,马疾驰的速度更加快了。 行到风吟花颂前,他急速减速,让乔倾月不忍俯身干呕:“呕——” “真没用。”乔倾月还没有直立起身来,就又被倾岚旋日拉下了马,她此刻已是脸色发白,身子有些发软,倒叫倾岚旋日嫌弃。 倾岚国人人都擅长马术,无论男女,嫌弃乔倾月好像倒也理所应当似的。 缓过神来后,乔倾月抬头,这才发现倾岚旋日将自己带到了风吟花颂来,不免有些震惊,她睁了睁眸子:“你带我来这里用午膳?” 倾岚旋日不说话,抓起她的手腕,狠狠地攥在手里,就将她往风吟花颂中拖,刚进去一抬头便看到殷勤的廖天,他正向开口说什么,看到这一副场景,张了张口愣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乔倾月急忙向廖天挤眉弄眼,使着眼色,廖天心中大概了然是她遇到了麻烦,顾凰翊极有可能并未同她一起出来,还好她居然被弄到风吟花颂来,倒算是安全。 “坐下。”倾岚旋日将乔倾月扔到凳子上,“把这里其他的所有人,都给本宫赶走。” “本宫?”廖天愣了愣,并未意识到这是什么情况,可结合他对古装剧的一丢丢了解和这几日的景辰传言,他大概猜到了这个人的身份,“好,好,您们吃点什么?” “让她点吧。”倾岚旋日看都不看乔倾月一眼,极为冷漠,似乎就等她吃完赶紧离开此地了。 这里是烟花之地,倾岚旋日自然知道,但他来到天凰国前就听说,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烟花之地,其中另有玄机,于是借此机会进来打探一下情况。 “我没胃口。”乔倾月丝毫不给倾岚旋日面子,照实说着。 她本来的确是饿的,既没用早膳,也没用午膳,但被倾岚旋日折腾了这一圈,真的是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没胃口?”倾岚旋日又面露愠色,阴鸷之气再次萦绕了全身,他忽地扭头看向廖天,让他一怔,“把这里的好菜都给我上一份,没胃口,你也得给本宫吃。” 廖天此刻只觉得自己浑身一抖擞,应了声好就赶紧去赶客人然后吩咐后厨房上菜了。 他心想着应该去通知到顾凰翊,可见夜栀并没有跟随在乔倾月的身边,想是这两个人已经走散,夜栀如此聪明又会功夫,又不是什么有特殊身份的人,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她回宫去通知皇上,应是更加方便,而她也应该知道自己要走哪步棋。 保险起见,他还是应该先留在风吟花颂里盯着。 不久,饭菜便一样样地被送了上来,此刻已是未时。 100.皇上赶到,救回倾月 “吃。”倾岚旋日命令道。 乔倾月看了他几眼,又不敢拒绝,只得硬塞,不过风吟花颂的饭菜做得并不逊色于御厨房,又过了这段时间,她的恶心劲儿已基本缓了过去,倒也有了些胃口,便在他的注目与威胁之下吃了点东西。 可没等她吃饱,倾岚旋日又下了令:“撤掉吧。” “什么?我还没……”乔倾月不免抗议,可看到他的眼神,又不得不忍气吞声地将自己的后两个字咽了回去,于是眼睁睁地看着美味的饭菜又被撤掉了。 “你这里的女人呢?”待饭菜撤下去之后,倾岚旋日又向廖天提出了要求。 他的思维逻辑叫人完全不能理解,乔倾月和廖天都猜测不到什么,廖天只得又去将那些刚刚被他打发去房里的姑娘出来接这个客人。 “哎哟,公子……” “什么公子!本宫是太子殿下。”第一个姑娘刚刚开口,倾岚旋日这暴脾气就动了怒,义正言辞地纠正着她的错误,随即给了姑娘们一个下马威。 乔倾月坐在一旁甩着白眼看着他,根本搞不懂他到底是要干什么只听那些个姑娘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太子殿下,您想我们怎么伺候啊……”一个姑娘大胆坐上了倾岚旋日的大腿,试图往他的胸膛上贴,可是他没有任何反应。 “太子殿下,您喝点酒吗?”另一个姑娘摸着倾岚旋日的另一只大腿,斟了酒送到他的嘴边去,有意无意地蹭着他的嘴唇。 “你们天凰国的女人,都这么会伺候男人吗?”倾岚旋日忽然将目光投给了乔倾月,似乎隐隐有些恫吓的意思,这让她产生了不详的预感。 在倾岚国,哪怕是青楼,姑娘们也是较为豪放的,断断不会这般缠人又这般会勾男人的魂儿,倾岚旋日到想看看,这个出落得倾国倾城却性格有些泼辣的女子是怎么伺候她的夫君的。 于是,他竟真的向乔倾月勾了勾手指:“你来。” 廖天浑身一颤,万万没想到倾岚旋日竟然向皇帝的女人提出了这般无理的要求,哪怕她现在还不知道乔倾月是皇帝的妃子,这也显然是在他国的土地上向他国的皇帝耀武扬威了。 “月倾是已婚妇女,太子殿下这般要求怕是不妥。”乔倾月心中一沉,她知道,以倾岚旋日这般狂傲的心性,任是她这般推三阻四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勾引本宫不妥吗?”倾岚旋日嘲讽般地笑了笑,却将自己身边的这几个女人都推开,疾如鹰隼地起身将乔倾月捞了过来又坐回椅上,“那就……脱吧。” 廖天听到倾岚旋日这样说,倒抽了一口冷气,这要求一个比一个过分,乔倾月却只是心中萍翻桨乱,表面上依旧眉目不动,很是淡定沉稳,廖天倒是有些佩服她了,也了然果真是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征服顾凰翊的心。 “倾岚旋日,这里是天凰国,你别太过分。”乔倾月的呼吸微促,杏眼桃腮略添怒意,却让人看来显得更加性感了。 “哦?本宫过分吗?”一边说着,倾岚旋日一边伸手去触乔倾月的交领衣襟,引她身体向后缩了一下,这却让他露出了一抹挑衅的笑。 倾岚旋日的手刚刚碰到她的交领衣襟,却忽然下移,猝不及防地扯掉她的宽腰带,乔倾月慌忙伸手将曲裾拢起,怒瞪着他:“太子殿下!” “说,你的夫君是谁?”兜来转去,倾岚旋日又回到了那个被她逃避无果的问题,他抓住了乔倾月拢着曲裾的一只手,狠狠地甩开它,曲裾忽然打开,里面的中衣若隐若现。 他做这一切,仿佛是在向乔倾月的夫君挑衅罢了。 他偏要知道,到底是天凰国的哪个人有这般好的福气,能讨到这样一个竟能引他堂堂倾岚国太子欢心的夫人。若是一个普通的贵族或是大户人家,他便讨了去做太子妃也是无妨,毕竟倾岚国没有那么多规矩说女子不能二嫁。 但……他已经开始疑心了。 “娘娘?”倾岚旋日如狼一般用动作、眼神和语言撕扯着乔倾月的内心,一步一步的试探。 他显然感觉到了乔倾月身体的颤栗。难道他猜得果然没错? 这时,风吟花颂的门外忽然传来了一声低沉的怒斥:“放开她。” “娘娘!”是夜栀带着皇上提前来了。 乔倾月忽然抬头,对上了顾凰翊那双泛着寒芒的眸子,又慌张低头看了看自己不端狼狈的仪态,此刻她不仅衣衫不整,还坐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 “本宫果然没猜错。”倾岚旋日扭头望着顾凰翊,嘲讽又戏谑地将自己的手伸到乔倾月的中衣外去探摸,“来吧,天凰皇帝,给本宫介绍介绍,这是你的哪位嫔妃?” 他原先丝毫不怀疑乔倾月的身份,哪怕她说自己叫“倾月”,也并未将她与乔倾月联系起来,知道她不愿透露自己夫君的身份,他才开始有所怀疑。 她的沉稳,她的尊贵,她的气度,都让他觉得她并非一个普通的女子,哪怕说她是王妃,他都觉得这种身份对她是一种委屈,若她做不到皇贵妃或是皇后,他仍旧觉得身份与她不相配。所以,他才有想要将她收为太子妃的想法,做未来的皇后,而不是区区一个侧室。 倾岚旋日又如何猜不到,这位月倾,根本就是那位传说中荣获圣宠的倾妃娘娘——乔倾月。 “朕的后宫,就不劳太子殿下费心了。”顾凰翊桀骜孤高地俯视着倾岚旋日,声音清冷得狠,却又不乏愠怒之意。 廖天见状,立即将方才那些伺候倾岚旋日而现在目瞪口呆的姑娘们都打发回房,还特意给了些银子封住她们的口,免得将此事四处乱说,皇族颜面何存。 “你的嫔妃现在是在本宫的手上,你竟还敢这般态度!”倾岚旋日暴怒,狠拍桌案。 他倒是没想到,天凰国的人都是一样的脾气!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讲话拐弯抹角,无论是女子还是这位皇帝,都对他没有半分的敬意。要知道,在倾岚国,除了皇上和妹妹,人人都殷勤地对他三跪九叩。 “这里是天凰的土地!”他怒了,顾凰翊自是不甘示弱,肃穆压抑的气氛倏然在风吟花颂之中弥漫开来,忽然,他抬手下令,“来人,倾岚太子来朝参拜,给朕好生地把他请回宫中!” “是!”在风吟花颂门口候着的二十名武功高强的羽林军听从号令,浩浩汤汤地闯了进来,擒住倾岚旋日,让他动弹不得。 倾岚旋日即便武功再高强,身上坐着一个女人,也无论如何抵不过二十名羽林军,只得恨得咬牙切齿地望着顾凰翊。该死的他还偏偏在方才甩掉了自己的护卫。 顾凰翊沉默,冷傲地扫了他一眼,走上前去,将乔倾月衣襟拢好,又一个猝不及防打横抱起,潇洒地转身离开风吟花颂,那些羽林军擒着倾岚旋日随即跟上,一路人马浩浩汤汤回了宫。 “让你受委屈了。”顾凰翊脚步沉稳,胸膛宽敞而有温热,有力的手臂上承载着乔倾月的重量,好像丝毫成为不了累赘。 乔倾月顺势仰脸望着顾凰翊,双手不自觉地攀上他的脖颈,亲密地环住,沉默不语,摇了摇头。 “天哪……羽林军!这位夫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她的夫君竟真将她从倾岚太子的手里救下来了!” “他们好恩爱……好相配啊……” “嘘——别乱说话,万一这是皇上呢?” …… 听到百姓的纷纷议论,顾凰翊的嘴角上扬,他轻笑着,半分戏谑半分宠溺:“看来夫人今日出宫,倒是在京城里出名了。” “哪里盛得过倾岚旋日的臭名……”乔倾月不满地嘟囔着,将头埋到了顾凰翊的怀中。 顾凰翊低头一望,满足地一笑,浓情蜜意又一次萦绕在两人的心间。 见顾凰翊抱着乔倾月,又率领羽林军擒着在京城中嚣张跋扈了数日的倾岚旋日回宫,宫门大开,小景子急忙迎了出来。 “皇上,娘娘,你们可急死奴才了。”小景子一边跟在顾凰翊的身边,一边絮絮叨叨个不停,直说着自己听到夜栀来说娘娘出事时心里有多担惊受怕。 “南苑安排好了吗?”可顾凰翊并不管小景子的心情,他知道他不过就是说说而已,此刻还是安顿倾岚旋日更为要紧,这位邻国的太子殿下,他还是得好好地“供”着。 “回皇上的话,都安顿好了。”小景子忙不迭地点头,他办事,从来都让人放心。 顾凰翊将乔倾月放下,原本跟在队伍里的夜栀便赶了过来站在自家主子身边,帮主子系好宽腰带,看看主子有没有哪里受伤。 101.请求侍寝,强喂榴莲 这一系列动作让小景子看得目瞪口呆:“皇上,这……” 这出事就出事,怎么还宽衣解带了……小景子有点慌,他不知道是倾岚旋日对娘娘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还是皇上一激动就把娘娘给……算了算了,这种事情不能乱想!不能乱想! “朕处理完事情,再去雨霖宫看你。”顾凰翊沉静温和地看着乔倾月,伸手帮她整理了一下衣襟,好不亲密。两人之间的举动,看起来分明不像皇上与嫔妃,倒像寻常人家的夫妻,平平淡淡,恩恩爱爱。 “臣妾告退。”乔倾月点了点头,欠身行礼,然后便同夜栀先行回了雨霖宫。 而顾凰翊和他的那二十名羽林军,则押送着倾岚旋日去了南苑。往常若是有邻国皇族前来参拜,都是安排在南苑居住,而本国皇族来宫中住,则是安排在北苑。说起来,南苑也是冷清了许久了。 “倾岚太子,请。” 秋冬季节,南苑又长期无人居住,难免看起来有些荒芜,湖中凋谢的荷花尚且枯黄地垂着,看起来倒是与冷宫无异,不过招待倾岚旋日这种猖狂跋扈之徒,倒也不必居以多高的礼遇。 倾岚旋日抬眸狠瞪顾凰翊一眼,心存怨念地入了南苑。 “倾岚太子来天凰朝拜,也不提前告知朕一声,倒因百姓的议论才让朕得知此事。”顾凰翊示意羽林军放开倾岚旋日,又命他们这几日都将南苑好生看守着,这才终于准许倾岚旋日像个尊贵的太子一样站在自己的面前。 “呵,天凰皇帝的德性谁人不知,本宫如此尊贵,高兴便来,不高兴便走,何须跟你这个昏君招呼。”即便是被顾凰翊押送进宫,倾岚旋日也仍旧狂傲得很,丝毫不把这位皇上放在眼里。 顾凰翊听多了这样的话,宽宏大量,不知者无罪,倒也没有抓住他这句话颠三倒四地言说,便罢了。 “既然如此,倾岚太子便在这里好生歇着吧,若是何时想来朝拜朕了,让身边人来通禀一声。”顾凰翊环顾了一下这南苑中宫殿的形制摆设,略有哀叹悲悯之意,“只是这南苑与后宫并不相通,若是太子想见朕的嫔妃,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你……这位倾妃娘娘落在你手里,真是可惜!”倾岚旋日气急败坏地瞪着顾凰翊,可即便他再怎么咬牙切齿,此时都已是被押送到了别人的地盘,他也无可奈何。 顾凰翊不理他,微微一笑,转身便离开了南苑。 “皇上,这位倾岚太子,似乎……对娘娘有意。”小景子迟疑着,向顾凰翊言说着这件也正令他担心着的事情。 顾凰翊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双眉微凝。 乔倾月啊乔倾月……你到底是有何等魅力,迷了他的心,又勾了倾岚旋日这样一位目中无人的太子的魂,还不知日后又要让多少人倾倒,引出多少灾祸啊。 红颜祸水难,难不相思。 “摆驾雨霖宫。” “皇上驾到——”乔倾月刚回宫不久,正在更衣梳洗,宫外就传来了小景子尖细的嗓音。 顾凰翊走进来时,夜栀尚未给乔倾月宽完衣,曲裾刚刚穿上,还未缠完那单绕。 “我来。”顾凰翊接过了夜栀手中的衣物,俯身将其缠好系上,又取过宽腰带,绕上乔倾月纤细柔软的腰肢,不时的触碰让她身体仿佛触电一般发麻。 乔倾月不自觉地躲避了一下:“皇上。” “倾妃介意?”顾凰翊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望着乔倾月,关怀似的问了一句。 想起她前几日的对他的态度,他还心有余悸,更是摸不透她现在的态度又当如何。 可乔倾月却摇了摇头,难得地没有拒绝,这反而让顾凰翊有些受宠若惊了,于是他将手上的动作做完,将那宽腰带系上。 这是一套以白色为主,墨绿为辅的单绕曲裾,上好的锦缎上纹有寒竹的样案,清新淡雅又冷傲孤高。 “皇上今夜……去扶辰宫还是寒凝宫?”乔倾月试探地问着,言语之间听起来有几丝醋意,更添不少埋怨的意思。 顾凰翊微楞愣,既有疑虑又有对她这番不满的甜蜜:“倾儿此问何意?” “皇上此前,不是最爱在这两个宫中留宿吗?臣妾问问便罢。”顺着顾凰翊的意思解释了一遍,乔倾月话语间的醋意更浓。 站在一旁默默不语却陪同她回过乔府的夜栀,心中已是了然主子何意。 “朕现在并非如此。”顾凰翊微皱眉,还以为乔倾月又要开始像往常那般无理取闹了。 却没想,竟听她开口:“那皇上今晚留下吧。” “什么?”顾凰翊还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楚,或是那常常出现的幻觉又扰乱了她真实的视听。 “皇上今晚留下吧。”乔倾月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她方才的那句话,只是这一次,她仰起了脸蛋,笑靥如花。 顾凰翊怔住了,自己尚且没有做出什么回应,一旁的小景子却乐得合不拢嘴。天哪天哪,他这可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听到倾妃娘娘说主动留下皇上。 “倾儿你,你……”顾凰翊有些不解,怕是她又受了什么刺激,或者因为倾岚旋日那桩事情让她觉得对不起他,想要补偿,可他不想要这样,“倾儿可以不用勉强,朕不着急。” 他不着急,一切都可以慢慢来,但他不希望,她第一次为他侍寝,是出于外部的原因。 “我不勉强啊。”乔倾月仍旧仰着她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语气明艳欢快,忽然就将方才冷静清淡的氛围转回了日常的欢笑嬉闹。 是的,在他们出宫微服私访前,雨霖宫的气氛就应当如此的。 “不过,皇上该罚!”乔倾月忽然向后退了步,转个身又面朝顾凰翊,像是刻意躲开他远点似的,却不料她又说,“把自己冻得染上风寒了。” 顾凰翊怔住了,他震惊地看向乔倾月,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乔倾月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皇上以为,前几日雨霖宫为何如此早便熄灭烛火了。”乔倾月用了肯定句的语气,压根就没有让顾凰翊回答她的问题的意思,她俏皮地嬉笑着。 顾凰翊无奈地摇了摇头:“倾儿如此关心朕,倒是朕不知了。” “皇上,娘娘,你们也别总顾着讲话了,奴婢做了倾妃娘娘最爱吃的榴莲酥,快趁热尝尝吧。”就在这时,雪啼呈了糕点上来,在雨霖宫中的桌上摆开,又一边招呼着两人。 她原就是这般活泼随性的脾气,分毫没有在这宫中见外,倒与乔倾月相合,顾凰翊便也没什么好怪罪的,这些礼节在他眼中,本就是迟早要被废掉的东西。 都但是有一点…… “倾儿既然要吃榴莲酥,朕就先出去了。”顾凰翊面露难色,避榴莲避得远了些,仿佛是不大喜欢这个味道,一边说着一边就想走出雨霖宫的大门。 乔倾月如此古灵精怪,又怎会看不出来,况且好不容易让她抓住了顾凰翊这么一个把柄,她又怎么可能会放过呢? “站住。”于是,乔倾月慢吞吞地坐下来,将手肘撑在桌上,勾了勾她右手的食指,顺便朝顾凰翊抛了一个媚眼,“来,过来。” “倾妃娘娘方才受惊累了,需要休息。”顾凰翊喉头微动,丝毫没有要接受乔倾月的勾引的意思,反倒抛出了一句话,侧面拒绝。 乔倾月见顾凰翊根本不愿乖乖听自己的话,干脆拿起一个榴莲酥,起身,走到顾凰翊身边,搬了个小矮凳放在顾凰翊身边,踩上去,这才搭上他的肩。 顾凰翊微侧身,望着乔倾月,只见她前倾了一下身子,将榴莲酥递到他的嘴边:“皇上,张嘴,啊——” “倾儿,朕不爱吃这个。”顾凰翊向后闪了闪,躲了过去。 听顾凰翊这么说,乔倾月立马不满地嘟起了嘴:“你都没尝过,怎么知道不好吃?” 顾凰翊忽然想起了原来在21世纪的剧组时,许多女演员说这留恋美容养颜,拍摄的间隙功夫就让他买来当作犒劳,那股榴莲味,当真让他难忘。 “朕先回去批阅奏折了,倾儿好生休息,朕晚上再来。”无论如何,顾凰翊还是不肯吃下这块乔倾月亲自喂给他的榴莲酥,仓皇而逃似的,就离开了雨霖宫,果真回素墨殿批阅奏折了。 乔倾月不满地撅了撅嘴,也没再拦他。 “终于让我抓到把柄了,以后他若是再欺负我,小叶子,你就帮我从御厨房抱一堆榴莲过来。”望着顾凰翊离开的背影,乔倾月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这会儿回头看夜栀的时候,却见她也紧紧捂住口鼻:“娘娘,属下也不爱吃。” “……”乔倾月。 102.不可描述,你们懂得 片刻后,她潇洒地挥了挥手,也不想再管这扫兴的两人了,自顾自地吃起她爱的榴莲酥来:“罢了罢了,水儿,有催情香吗?” “水儿,没有。”夜栀听乔倾月这么问,虽明白她想干什么,但还是讶异于她居然真的要用如此极端的办法。 而且作为一个女孩子家,大家闺秀……怎么能……出口就问人家要催情香这种东西呢…… “什……什么?”水儿没明白夜栀是什么意思,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乔倾月的话。 “你们在害羞什么?”乔倾月嫌弃地看着在场的那目瞪口呆的几人,不厌其烦、不知羞耻地重复道,“有催情香吗?” “娘娘!”夜栀很是无奈。 “娘娘,你要催情香做什么……”水儿的声音越来越小,尤其是在说出那个名词的时候,有些羞于开口。 乔倾月有些不耐烦地跺跺脚:“还能做什么用?难不成拿来催小扇子的情吗?” “哎哟娘娘,您别逗奴才了……”小扇子站在一边听得脸一羞,瞬间变得红扑扑的,将头深深地埋了下来。 乔倾月见状,忍不住“噗嗤”一笑。 夜栀望着乔倾月从头到尾的状态与表现,从中望不出任何强迫自己的意思,哪怕是一丝凄凉都不见得有,却觉摸不透她的心了。 是娘娘真想如此,还是事情经历地太多,逼得她不得已将所有的心事都深深地埋藏起来不再让人发现,夜栀果真是察觉不清了。 娘娘…… 傍晚时分,乔倾月洗过玫瑰浴后让夜栀帮她仔仔细细地梳了妆,细绾随云髻,蟠曲扭转,生动灵转,斜簪多宝白玛瑙流苏插梳发簪,流苏中长,垂于耳后,髻上装饰着绾青丝白玉步摇,额前戴有双挂纯银长流苏的额饰,仿若仙女下凡。 她难得着了一套较为艳丽的直裾深衣,却是免俗,仍旧是以白色为主的服饰,用粉色的丝线绣有精致的梨花图案,仿佛是在一块白色的锦缎上做了画。 “娘娘今夜真美。”水儿一直在一旁帮夜栀打着下手,看着这样一件生动美好得仿若是作品的天然美人,连连赞叹,快想要把自己的眼睛放在乔倾月的身上不要取下来。 而她也果真帮乔倾月备好了催情香,雪啼也大展手艺,做了许多乔倾月爱吃的佳肴,摆成花儿似的放在寝宫之中。 这次,乔倾月特意吩咐了在一楼摆宴,而不是往日里习惯的那样在二楼的茶厅用膳。一切都已准备好后,所有人便都退却了,包括夜栀。 没多久,顾凰翊果真守约,来了雨霖宫,并且将小景子留在了外面,同夜栀一起看守,免受打扰,也免了通禀,他只身一人步入宫门,宫中寂静无比,只有寝宫中燃着烛火,摇曳出一片暧昧的红色。 此刻乔倾月正端坐在梳妆镜前,透过那铜镜看到顾凰翊的身影入了视线,然后便听他轻唤:“倾儿。” 乔倾月起身回眸,流苏相互碰撞发出细细碎碎的悦耳声音,披帛轻扬,这幅场景好不美轮美奂,她端端正正地欠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顾凰翊匆匆上前几步扶起乔倾月。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这个女子如此细心地打扮自己,此刻便是与日月争辉,让整个皇宫都为此失了颜色。 “倾儿今夜……很美。”顾凰翊目不转睛地望着乔倾月的双眸,眸间流转的深情与话语间的温润亲昵,让乔倾月的心一阵阵刺痛。 她笑靥如花,微微垂眸,似是娇羞,被顾凰翊牵到桌前坐下,斟了酒,仿佛今夜才是他们真正的新婚之夜,仿佛今夜他们才重新认识对方。 “皇上的奏折处理完了?”晚膳用得差不多了,雨霖宫中的催情香再渐渐发挥着作用,乔倾月面色酡红,望着顾凰翊就像是一位妻子娇羞、敬仰地望着自己的丈夫。 顾凰翊眼似湫泓,眼神已经开始有些迷离涣散,但意识告诉他此刻还应清醒一些:“即便没处理完,也不应错过如此美好的景色。” 雨霖宫中的香薰迷人,让人沉浸在其中忍不住多品尝几下,棠梨雪酿酒香更浓,两人都沉浸在这靡靡气味之中,意乱情迷。 “所以,皇上今夜果真能留下陪倾儿了?”乔倾月起身,走到顾凰翊的身边去,双手挽着他的脖颈缓缓蹲下,纤细的手指有意无意地在撩拨着他的脖颈后方,时不时溜到前面去轻抚他的喉结。 顾凰翊有些被乔倾月挑逗到了,伸手抓住乔倾月的双手,免得她继续下去,让他忍不住做出什么现在还不该做的事情。 “凰翊?”乔倾月不解顾凰翊是何意,为何会阻止她的动作,但催情香实在让人身体发软,他的力气相比从前甚远,她便让自己的一只手溜了出来,抚上顾凰翊的脸颊。 乔倾月的称呼让顾凰翊隐忍了许久的情感忽然破功,他伸手撩拨着乔倾月那与流苏纠缠着的发丝:“倾儿,你唤我什么?” “凰翊。”乔倾月巧笑嫣然,娇如花蕊。 “倾儿以后是否都会这样唤我?”顾凰翊已经忘了自己那声“朕”的自称,另一只手缓缓地松力,放开了乔倾月的手腕。 他脑海中又划过许些片段,似乎他曾经就认识乔倾月,而且他记忆中的这个乔倾月也是唤他凰翊的,有柔情的,有悲痛的,有凄凉的,有绝望的,有撕心裂肺的…… 她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如果皇上愿意的话。”此时此刻,她那双漾水明眸仿佛被赋予了勾人魂魄的魔力,略微有些干涩沙哑的声音更是迷人。 “唤我凰翊。”顾凰翊俯身,打横抱将乔倾月抱起,缓缓地向那柔软的床榻走去。 他的每一步都稳健有力,可想他在这强力的催情香中的极大隐忍。乔倾月不禁在心中默默感慨,若不是她有先见之明点了催情香,还不知勾引顾凰翊到底要废多大一番功夫,一个男人……竟在自己爱的女人面前,可以隐忍到这种程度。 乔倾月的身子渐渐触到那床榻了,正当她心中窃喜计划成功的时候,却听顾凰翊忽然开口:“倾儿好好休息,朕身体不适,不宜在这里过夜,明日再来看你。” 乔倾月心中咯噔一下,慌忙从床上爬起来,不甘心道:“皇上!” “唤我凰翊。”顾凰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雨霖宫,生怕多逗留一会儿就会忍不住将乔倾月吃干抹净,但仍旧不忘纠正着这件事情。 今夜实在有些蹊跷,若换做平时,他不会这般把持不住,乔倾月又怎会这样主动勾引他…… 顾凰翊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离开寝宫,呼吸着新鲜空气,这里没有催情香,他觉得头脑清楚了很多,便踱步走了出来。 “皇上?”看到皇上竟然这么早就出来了,小景子惊讶地感慨。 他还以为皇上要在这里过一整夜,他方才还在跟夜栀商量着轮班守夜的事情,却没想到皇上这么快便出来,不过看起来状态似乎有些不太对。 “皇上,娘娘睡了吗?”夜栀也有些疑惑,按理论说,娘娘的计划足够周全了,怎么会没有成功呢,除非皇上不是男人……竟然这么能忍。 “没有,宫中有催情香,朕便出来了。”顾凰翊摇头,凝视着夜栀,但他丝毫没有怀疑这催情香就是乔倾月点的。 听到顾凰翊这么说,小景子和夜栀面露尴尬之色。 夜栀随即帮着乔倾月打着掩护,就全当整件事情都与他们无关,倒是反应够快:“什么?怎么会有催情香?” “皇上,这……有催情香不是挺好的嘛……你跟娘娘正好可以……” 顾凰翊侧眸瞪了小景子一眼,他立即闭上了嘴,还用双手将嘴捂得严严实实的。 “照顾好你们娘娘,朕先回宫了。”顾凰翊嘱咐了夜栀一声,便携着小景子回到了梁缘殿。 回到梁缘殿后,他即便是先泡了几分钟冷水澡才就寝,躺在龙床上也依旧辗转难眠。 待顾凰翊走后,夜栀匆匆走近雨霖宫,熄灭了催情香,乔倾月面色酡红的躺在床榻上,那床褥紧紧地包裹着自己,一脸的懊恼表情。 “小叶子,你说是我太没有魅力了,还是我的手段不够高明啊?”乔倾月瘪着嘴,眼睛朝上翻着,似乎在回忆刚刚发生的所有事情,反思着自己的问题。 夜栀有些无奈,她方才又没看全部的过程,怎么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娘娘,你就别想太多了,许是皇上太在乎你了。”于是,夜栀只能拿这个理由来搪塞乔倾月的问题,不过这样说出来,好像还挺有道理。 103.爬上龙床,逼喝凉药 “啊啊啊啊啊!”乔倾月拍打着床褥,这催情香又不是只催他一个人的,也催她啊,也催她啊,也催她啊,她也忍受不了这催情香的作用啊! 忽然间,她翻身坐起:“不行,我今天晚上一定要搞定他。” 一边说着,她一边坐回到梳妆镜前,重新打理着她的妆容,整理好她的衣服,深吸了几口气之后,一挥袖:“走,小叶子,跟我去梁缘殿。” “娘娘,你说什么?”夜栀没搞明白她想干什么,还以为是自己没听清楚。 乔倾月忽然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一字一顿地重复道:“去梁缘殿。” 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她撒开步子就朝梁缘殿走了过去,此刻夜已经深了,其他各宫应是已经熄灭烛火睡下了,只有梁缘殿中的人,还在辗转反侧着,而雨霖宫的人,又闲不住了。 梁源店门口,小景子依旧守着,因着主子还没睡着,他随时要听吩咐,见乔倾月来了,他显示惊讶,然后就要进去通禀。 “别别别。”乔倾月拦住了小景子,抓住他的手腕拉到了夜栀那边去,于是这俩人又凑到一起,准备换一个宫室接着进行他们轮班值夜的工作。 “嘘——我自己进去。”语罢,乔倾月踮起了脚尖,蹑手蹑脚地走进了梁缘殿,还好主宫室的门距寝室有些距离,不至于让她推门的声音被听到。 顾凰翊此刻也不是完全失眠,被催情香熏得他也有些倦意,况且饭菜也是泡过了冷水澡,这股劲儿不如方才在雨霖宫时,一边嗅着香,酌着酒,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那般劲儿大。 烛火已经全部熄灭了,乔倾月摸着黑走进来,蹑手蹑脚地靠近龙床,此刻顾凰翊正闭着双眸,也不知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假寐,许是被这么一折腾,他的警惕性也下降了许多,并未发觉乔倾月的靠近。 于是,乔倾月便伸出了她的魔爪,从龙被中探进去,在顾凰翊的中衣外撩拨着,还不安分地向下乱摸。 “乔倾月。”顾凰翊忽然睁开他那双魅惑的眼睛,就像是乔倾月那天意外发现他诈尸一样,笃定地唤着她。 他知道,能在梁缘殿的龙床旁有胆子做出这种事情的,只有乔倾月,任是其他哪个嫔妃都万万不敢的,宫女就更不必说。 “倾儿,你嗅了不少催情香,让夜栀带你回雨霖宫。”顾凰翊抓住乔倾月那只不安分的手,翻了一下身,侧过来望着乔倾月那双在黑夜中发着亮的眸子。 他将她的一切行为全部归结为无辜地吸了大量的催情香。 乔倾月听顾凰翊这么说,微愣,没说话,没忍住笑出声来。没想到在顾凰翊的眼里,她还是一个如此正直的人,他竟然丝毫没有怀疑,这催情香根本就是她点的。 但是她这一笑,顾凰翊便反应过来了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香是你熏的?”顾凰翊有些震惊地看着乔倾月。 只听几声流苏碰撞发出的响声,顾凰翊也不知她是摇了头还是点了头,但看她方才的反应,他大概猜的也是没错了。 “倾儿,你……”顾凰翊翻身坐起,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乔倾月起身,燃起龙床旁边的两根蜡烛,两人这便能看清对方的面孔与神色。 她不说话,抬手,缓缓地将那随云髻上的簪钗步摇额饰一个个地摘下,长发如美艳的瀑布一般散落下来。然后,她将手放在自己的腰间,轻扯系带,将宽腰带撤下,曲裾瞬间散开。 顾凰翊到底也是个男人,见乔倾月这样做,当然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他伸手抓住乔倾月那已经搭在衣襟上准备退却曲裾的手,沉静地看着她:“朕不想勉强你。” 乔倾月仍旧不说话,只是把他的手拿掉了,执意地脱掉曲裾,又褪掉下裙,只剩下一件中衣。她正准备继续脱,顾凰翊便起身将乔倾月抱到了龙床上,翻身压下,方才未完全压制住的晴欲又涌上心头。 “凰翊。”乔倾月的双手绕上顾凰翊的脖颈,轻轻唤着这个足以将顾凰翊的心绪撩拨乱了的称呼,发丝间、身体上的香甜的气息萦绕了整个龙床。 顾凰翊这次无论如何也把持不住了,他的双唇渐渐地凑近这位美人儿,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又一次刹住了闸:“倾儿,你当真自愿?” “皇上,我们生个皇子吧。” 轻纱薄缦,情意浓浓。顾凰翊终于卸下了所有的伪装与隐忍,一室旖旎,一夜惷光。 次日清晨,乔倾月迷迷糊糊地醒来的时候,顾凰翊已去上早朝了,被褥之间尚有他的余温,和作业暧昧的味道。乔倾月伸手抚着顾凰翊昨夜躺过的那片被单,只觉得浑身酸疼,尤其是两腿之间的疼痛,不可言喻,但无论如何都比不过……心如针扎。 凰翊,她给你了,她终于把什么都给你了,可是,只是为了乔家罢了。 “夜栀。”乔倾月知道夜栀定然在外面守了一整晚,尤其现在跟她一同守夜的小景子陪同皇上去上朝了,于是她笃定地唤道她的名字。 果然,夜栀听到乔倾月的传唤,便匆匆走进来了,又听她说:“更衣吧。” 她不想在梁缘殿久留,不想等顾凰翊下朝回来,因为那样,只会让她看到他时,更加的心痛,更好了衣,梳好了妆,乔倾月回眸看了一眼龙床上的落红,转身离去。 “娘娘,你今日该去跟皇后娘娘请安了。”回雨霖宫的路上,夜栀见乔倾月心情似乎有些不大好,提醒着她这件事情。 乔倾月点了点头。 她知道的,许久不见陆婉后,该去向她……请安了。 回到雨霖宫去仔细地梳妆了一番,再是用过早膳之后,乔倾月就携夜栀、水儿和小扇子去了寒凝宫。今日一早,宫中人人尽知乔倾月在梁缘殿中侍了寝,还差点耽误了皇上早朝。 宫中妃子,若是第一天给皇上侍寝,次日早晨便要来跟皇后请安,乔倾月要来请安的消息传遍了后宫,大家便知在微服私访时,她与皇上之间根本什么都没有,于是开始怀疑乔倾月到底有没有真的得到皇帝的宠爱。 “倾妃娘娘驾到——”来到寒凝宫前,小扇子吊起了嗓子。 而寒凝宫似是要故意给乔倾月一个下马威似的,一直让他们四人在门口候着,迟迟不宣她入殿请安,只派陆婉之身边的贴身宫女花颂来说一声:“皇后娘娘正在梳洗,还请倾妃稍后。” 见到这名宫女花颂,倒是让乔倾月忽然想起了宫外的“风吟花颂”,不知这寒凝宫中是否还有另一人叫风吟呢?难道这花颂跟“风吟花颂”之间有什么联系? 约莫过去了半个时辰,乔倾月才又一次见到花颂。 “倾妃娘娘,请。”花颂不似暮词,她对任何主子都总毕恭毕敬着,沉着稳重着实配为皇后娘娘身边的侍婢,于是乔倾月这才被请进寒凝宫。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乔倾月按照应有的礼节,向陆婉之行了大礼,面无表情,没有半分殷勤之意,只像是完成任务似的。 “平身。”陆婉之一如既往地端仪衿贵,在别人看来尽是贤良敦厚的贤后仪态。 若不是皇上驾崩那日,她竟得意洋洋、趾高气昂地来宣旨赐她的死,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位皇后根本就是与前朝勾结在一起的,多少狠辣的手段,还是她没见过的呢。 “谢皇后娘娘。”乔倾月起身,直勾勾地盯着皇后。 她倒想看看,这位一直深藏不露的皇后,在这后宫之中,能掀出什么乱子,难不成,还比柳蓁蓁更难对付了? 正当她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的时候,却忽然听陆婉之又开了口,声线沉稳,毫无女人的娇羞与柔情:“来人。” 于是,寒凝宫外进来了一名宫女和一名侍卫,那宫女便是花颂,她手中正端着一碗药,却不知那药是做什么用的。 “倾妃,本宫赐你的凉药,还不快喝下。”陆婉之看了花颂一眼,示意她将那凉药呈给乔倾月,她的眉目之间仍旧没有什么过多的神色,仍旧是威严。 凉药,其中含有大量的麝香成分,是宫中常用的堕胎药,或者说是避孕药,长期使用,甚至可能终生没有子嗣。 乔倾月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陆婉之,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她费劲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跟顾凰翊圆了房,只为了诞下一个龙子已阻止误入歧途的爹爹,陆婉之却要灌她凉药! “敢问皇后娘娘,这是皇上的旨意吗?”乔倾月睁圆杏眸看着陆婉之,推开花颂手中的那碗药,有抗旨之意。 104.皇上来迟,喝下凉药 陆婉之听到乔倾月这样问,讽刺似的笑了,却让人觉得她笑得高贵大方:“难道倾妃你只听圣旨,就不听懿旨了吗?” 乔倾月知道这一定不是顾凰翊的意思,而是陆婉之私下做的主张。懿旨她的确不应该不从,可是若是喝下折弯凉药,别说这次侍寝根本无可能怀上龙子,可能最近身体都会有较大的伤害,这如何能让她在两个月之内怀上呢…… 于是,乔倾月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顾凰翊的身上了,她低声吩咐道:“水儿,皇上该下朝了吧?” “奴婢明白了。”水儿欠了一下身,正准备转身出去,却被那随着花颂一起前来的侍卫拦住了。 陆婉之忽然拍案而起,怒斥着乔倾月,这幅狠毒的模样在这位“贤德”的皇后身上,倒是着实少见:“皇上政务繁忙,岂容你一点小事便去叨扰!倾妃,你眼里还有没有本宫!” “后宫嫔妃为皇上开枝散叶乃分内之事,臣妾承蒙皇上雨露,为何要喝这凉药?”即便陆婉之不允许水儿去寻皇上来阻止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乔倾月也要为她孕有龙子的机会争取一下。 “好啊,侍了寝之后,倾妃的眼里果然就没有本宫这个皇后了!”也不知道陆婉之从哪里得出来的这个结论,她身出纤纤细指,威严地指着乔倾月,“风吟,让她跪下,给本宫灌!” 风吟?寒凝宫中果然有风吟!这风吟和花颂,究竟跟风吟花颂有什么关系? 乔倾月只是刚刚萌生这一点想法,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被风吟摁跪在地上,任她怎么挣脱都抵不过风吟的力量,风吟从花颂的手中接过那碗凉茶,正准备灌。 “水儿,快去找皇上!”趁现在风吟擒住乔倾月而没有拦着水儿,乔倾月趁机喊道,水儿也立即反应了过来,跑了出去,寒凝宫的人倒也不再拦她,反正药既已灌下去,那即便皇上来也无果。 此时夜栀也拔出了她的佩剑,架在风吟的脖子上。 “来人,抓刺客!”陆婉之见到夜栀有剑,显然是慌了一下,但她反应得即使,干脆直接把夜栀说成是刺客。 宫中不应带刀请安以及面圣,这是最基本的规则,将夜栀说成刺客一点也不冤枉,虽说夜栀是得到特许的乔倾月的贴身护卫,但这里到底还是皇后的地盘。 陆婉之旨意一下,寒凝宫外冲出十几人来将夜栀团团围住,将其擒住,佩剑收缴。陆婉之满意地看着这一切,却也是松了一口气。 “风吟。”见再也没有阻碍,陆婉之又将目光投给了那碗凉药。 风吟得旨,立即明白陆婉之的意思,捏住乔倾月的双腮,硬是往里灌。 “唔……”乔倾月咬紧牙关,无论如何都不从,任是风吟这个下人也没有什么办法。 风吟看了陆婉之一眼,得到她的示意放开了乔倾月,乔倾月正想趁此机会喘口气准备接着反抗,却只听“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被陆婉之猝不及防地扇了一个耳光。 乔倾月不敢相信地抬眸看着陆婉之,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如此恶毒,抬眸的瞬间,却又听第二声。 “啪——” 一个巴掌扇不够扇两下,一边儿打不不开她的嘴就打两边。鲜血顺着乔倾月的嘴角缓缓流下,在地上绽开了一朵恶毒的花。 “娘娘!”夜栀此刻手无缚鸡之力,难得地有点慌张。 “接着灌!”乔倾月的双眸中布满了冷漠与愤怒,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又一次下令的陆婉之,心里暗暗诅咒她此生都没有子嗣。 这两个巴掌,这一碗凉药,她早晚都会还回来! 灌进去这一碗凉药,风吟一个用力将乔倾月推倒在地,当她正准备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花颂却又给了风吟一碗凉药,似是默认从皇后娘娘那里授意,让乔倾月接着喝。 乔倾月能尝得出来,方才那碗凉药中的麝香很重,这一碗足以让她一周不宜受孕,而她自己知道,她十月份的月事刚走一周,最近应是她最适宜受孕的日子……若是让陆婉之这样一碗又一碗一直灌下去,伤了这一次还好,就怕喝多了落下永久的伤害。 右丞相……果真是不肯放过爹爹吗! “娘娘,这次是您自己喝,还是让属下来?”风吟端着第二碗凉药,蹲下身来看着乔倾月,脸上露出的戏谑和挑衅的神情,全然不像是一个下人。 “啪——”乔倾月,想都没想,甩手摔掉那碗凉药,随即听到寒凝宫外一声怒吼:“放肆!”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陆婉之见是顾凰翊来了,匆匆走下来欠身行礼。 顾凰翊也不顾她,更没有说一句“平身”,就让她一直僵在那儿,自顾自地走到乔倾月身边去,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皇上来了,风吟自然是没有那般神气,也端端正正地跪下给皇上行着礼。寒凝宫的人自然知道这么做会让皇上大怒,但寒凝宫做事,从不怕皇上责罚,而皇上碍于右丞相,也不会罚她多重。 “皇上。”乔倾月不似柳蓁蓁,抓住这点机会就要扑倒顾凰翊的怀里哭天喊地,装装可怜,讨个公道,她也如同其他人一眼,跟顾凰翊行礼。 可顾凰翊在扶起她时,却注意到了她通红的双颊,那么明显的巴掌印留在脸上,嘴角还淌着血,才一早没见,便如此狼狈。 水儿看到主子这般模样,也倒抽了一口冷气:“娘娘……娘娘你怎么了!他们对你做什么了!” 顾凰翊伸手擦掉乔倾月嘴角的血,柔情的四目忽而变得凌厉了起来:“皇后,你好大的胆子。” “皇上,乔倾月的父亲谋反,她的孩子,臣妾实在不得不替皇上防着。”陆婉之早就猜到顾凰翊会震怒,一切都如她计划的那样,端端正正地跪了下来,吐着些冠冕堂皇的说辞。 顾凰翊冷哼一声,丝毫不给陆婉之好脸色看:“两位丞相是否谋反,朕自有定论,只是后宫不得干政,就不劳皇后费心了。” 陆婉之抬头看着顾凰翊,想要辩驳:“皇上!臣妾的父亲忠……” “皇后累了,这几日便待在寒凝宫不要出来了。”还不等她说完,顾凰翊就打断了她。 皇上的意思已是非常明白了,所有的话都不过是说人给听的,真正的意思……是禁了皇后的足。这几日,乔倾月无论出于何种原因,都不必再来请皇后的安了。 “小景子,传宋太医。”顾凰翊拉着乔倾月的手,将她光明正大地带出寒凝宫,让宫中所有的人都侧目。 今日,这位皇上倒也算是向后宫声明了,乔倾月是他的宠妃,任是皇后,也不能没有他的圣旨便对她动手动脚! 雨霖宫中,乔倾月一语不发,坐在软椅上,让宋子承给她把着脉,微微凝眉。 “夜栀。”顾凰翊看着这两人的神情,并不知刚才究竟在寒凝宫中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唤她来,“皇后让倾儿喝的是什么?” “回皇上的话,是凉药!”夜栀如实道。 顾凰翊睁了睁眸,他自然知道凉药是一种什么样的药,不免有些担心乔倾月的身子。 她昨夜说:“皇上,我们生个皇子吧。”笑得那样甜美,眸中尽是期待。可想她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孩子了,第二日早晨却就被灌下凉药,这样的心情……仿佛是滑了胎似的。 “宋太医,这凉药药性有多重?”不等顾凰翊开口问宋子承,乔倾月便主动开口了,她看起来有些憔悴,不知是不是被扇了两个巴掌的缘故。 而她问的,不是这凉药的药性重吗,而是这凉药的药性……有多重。 “回娘娘的话,娘娘来月事时本就会身体不适,气血不调,这凉药中的麝香,对娘娘的身体来说,的确是强烈了点。”宋子承收回了他诊脉的那只手,如实回答道,“不过娘娘放心,这一碗凉药,不足以让身体长期受损的。” “没事,倾儿,若是这次怀不上,我们也还有许多机会。”顾凰翊望着乔倾月,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她作业说过的话,和昨夜深情又娇嗔地喊他凰翊的样子,“朕一定许你一个孩子。” 乔倾月点点头,不说话,心中暗自算着时间,还有顾凰翊方才跟陆婉之的对话。他们的对话是什么意思,皇上已经开始怀疑爹爹谋反了吗?那她……真的还来得及阻止这一切吗? “娘娘!娘娘!”就在这时,雨霖宫的偏殿忽然传来了一阵女声,然后匆匆进来一个粉色的身影,来人便是乔湘雨,“奴婢刚刚听说皇后娘娘为难你了,没事吧?” 105.湘雨异心,公主进宫 乔湘雨听说妹妹出事,只顾着赶过来看,好在她知道这是宫中,四处都有眼睛盯着,没失了礼节,没叫错称呼也没忘记给皇上行一个礼:“奴婢参见皇上。” “平身,湘雨姑娘身体无恙了?”顾凰翊自是记得乔湘雨的救命之恩的,在何种事情上不分尊卑,找个时间他还应该好好地赏她才是。 “回皇上的话,奴婢没有大碍了,只是娘娘……”乔湘雨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投给了乔倾月,焦急得很。 她早就听说宫中明争暗斗,城府深的女人数不胜数,柳蓁蓁现在怀有近八月的身孕,不敢闹出什么太大的动静,后宫又唯皇后独大,皇后的父亲陆元卿在前朝为相,这陆家势力大得很,的确不是乔倾月能光明正大对付的人。 乔倾月摇摇头,宽慰乔湘雨道:“我没事。” “皇上还是快回去忙政务吧,陆婉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又要让文武百官说我是红颜祸水了。”乔倾月有几句私话想要跟乔湘雨讲,于是便想要打发顾凰翊回去。 顾凰翊点了点头,倒也没什么推辞或是强留之意,他本就是放下手中的事情匆匆赶来的,现在也该回去了。 “那朕今夜再来看你,不要再点香了。”顾凰翊话中有话,让明白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人,听得一阵脸红心跳。 乔倾月却立即伸出了手挡住顾凰翊:“别!” “怎么?” “受……受不住……”还疼着呢…… 乔倾月小脸一红,结结巴巴地说着,都没敢抬眸去看顾凰翊一眼,着实是害羞得很,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她就是再大大咧咧,也不会不知这点分寸哪。 “好。”顾凰翊听乔倾月这么说,应了一声,爽朗地大笑着,就携小景子回素墨殿继续处理政务去了。 见顾凰翊走了,乔倾月立马将所有人都打发下去,包括夜栀,只留乔湘雨一人在身边说话。 “小姐,你有话想跟我说?”乔湘雨不是多么愚钝的人,自然能看出来乔倾月打发所有的人都退下,是想单独跟她聊点什么。 但是避免万一隔墙有耳,她仍旧不表示委屈地唤她小姐。 “湘雨,我问你。”乔倾月四处张望着,生怕有什么不怀好意地人听到了她们的谈话,乔家现在的处境,着实艰难,“爹爹谋反,你知道吗?” 乔湘雨面露难色,眼珠转了几转,轻要下唇,迟疑着问道:“小姐,你信我吗?” “谋反这件事,自我们出生,父亲大人便在谋划了,但我实在没有想到,父亲大人已经走火入魔到连妹妹的性命都不顾了。”乔湘雨的神色略显慌乱,但却认真,只是她的话半真半假。 在乔湘雨挡箭那一瞬间,她算是真的看透了!乔田渊既然能在十几年前,拿自己的其中一个女儿做另一个女儿的替代品,甚至让她在必要的时候替妹妹死,现如今,又到底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她原以为,乔田渊起码还是在乎乔倾月的,可在她随皇上微服私访的时候,他又不惜绑架乔倾月去引诱皇上!到底还是别把妹妹也当成一个棋子。 若是哪天,乔府垮了,于她而言又有何干,同归于尽罢了! “姐姐的意思是……”乔倾月有些震惊,她原以为谋反是近几年因新皇登基的事情,她原以为父亲大人之前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辅佐皇上。 “妹妹,我们已经阻止不了他了!”乔湘雨抓紧了乔倾月的手,眉目之间已不是之前温婉贤淑,竟添了几分下定决心的狠戾。 “不,不会的!”乔倾月坚定地摇了摇头,她还是要相信任何一个机会,“爹爹说,只要我能诞下龙嗣,他……” “月儿!你不要再痴心妄想了!”乔湘雨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似的,“就算你诞下龙嗣!如果柳蓁蓁生下的也是男孩呢?父亲大人为了扶你的孩子上位,照样会做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乔倾月愣住,姐姐说得的确没错……但是……但是…… “姐姐!”乔湘雨现在身子尚且有些虚弱,方才又如此激动,忽然一下没站稳,脚步虚浮,乔倾月慌忙扶住她,“姐姐累了,还是先歇着吧,我不会让乔府就这样毁于一旦的。” 乔湘雨不再说话,被乔倾月扶回了偏殿,但是,她不会就这样放弃的。她想,亲手毁了乔府,哪怕按照乔田渊原来的机会,让她替乔倾月去死。 傍晚时分,不见顾凰翊,却见小景子带着许多金银珠宝来了雨霖宫。 “圣旨到——”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湘雨姑娘护驾有功,特赐居于雨霖宫跟随倾妃,月例用度参照御前大宫女之标准,另赏金银无数。” “奴婢谢皇上隆恩。”乔湘雨叩头接过小景子手中的圣旨,雨霖宫众人便纷纷起身。 后宫中的人都不是傻子,皇上既已经赏了无数金银珠宝,又有什么必要在不提携为御前大宫女的情况下,让她享受这份月例与用度呢? 这无非就是想告诉所有人,湘雨跟普通宫女不一样,可不做粗活重活,甚至可以被以礼相待,只是皇上竟没给她一个位分或者直接把他调去御前,又让雨霖宫之外的人有些疑惑。 “娘娘。”宣完了旨,小景子将目光投给了乔倾月,她点点头,客气道,“景公公。” “皇上说今夜就先不过来了,让您好好养着。”小景子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他虽是没根儿的东西,却也见多了伺候皇上的那些事儿。 乔倾月听了,却忽然红了脸,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养……养什么……” “娘娘心里明白。”小景子会心一笑,自是不打算将事情点破了多说。 于是乔倾月便干脆开始赶人了:“行了行了,宣完旨了是吧?宣完了就快些走。” 小景子果真也不多留,领着他带来的那些人回去了。而顾凰翊今夜临时决定不来雨霖宫,也并非是因为真想让乔倾月好好养着,只是倾岚旋日听说倾妃昨夜侍寝,差点将南苑闹翻了天,于是顾凰翊便将它宣进了朝乾殿。 “天凰皇帝,你考虑好了吗?”朝乾殿中,倾岚旋日立于殿中,顾凰翊高居龙椅,君临天下,俯视着这位不友好的使者。 考虑?顾凰翊自然知道倾岚旋日所说的考虑是什么事情,倾岚国想将他们最尊贵的倾岚公主嫁到天凰国来,已经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了,宫中又怎会不知。 “倾岚太子以为,将公主嫁入我国,就可以免去所有的朝贡了吗?”顾凰翊并未正面回答倾岚旋日的问题,只是露出了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龙眸不转。 倾岚旋日虽然手段狠毒,但却也狠毒得直接,就连说话也不拐弯抹角,只是太过自负了:“月儿堪称我们倾岚最倾国又最有才情的女子,本宫偏就不信,以你的为人,会不因此动容!” “哦?月儿?”顾凰翊微眯双眼,早便猜到倾岚国的本意不是和亲拉近关系,而是美人计罢了,巧了,连名字也如此相似,“可惜朕已有心上人,倾岚国这招美人计,怕是要败了。” 就在这时,倾岚旋日刚刚想要张口,小景子却匆匆从殿外走了进来:“皇上。” “何事?”顾凰翊知道,若不是外面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小景子断断不会贸然入殿向他禀报。 “宫外有一名女子,自称是倾岚国的人,求见皇上,闹得天翻地覆……”最后半句话,小景子是小心着说出来的。 顾凰翊漠然,倾岚旋日本就如此猖狂,想来他的妹妹也是骄纵任性得很,既然来了,不如见见:“放肆!守宫门的是什么人,竟敢拦倾岚国的公主?” 小景子支支吾吾着:“回……回皇上,守宫门的是……” “守宫门的是谁不重要,还不快让本宫的妹妹进来!”倾岚旋日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好像这朝乾殿他才是主子,命令下得从容而又理所应当,“让人好生护送着她!” 小景子即便顾忌他是贵客,不敢对他太过漠视,却还是有个分寸,抬头看了顾凰翊一眼,得到他的肯定之后才退出朝乾殿,亲自去宫门口接倾岚纳月了。 宫门口,倾岚纳月果然跟守宫门的人闹得不可开交,却也不是如大家想的那般娇蛮任性,只是,守宫门的人被公主缠上了。令小景子目瞪口呆的是,宫门口的所有侍卫头上竟都带上了三两朵花花绿绿的鲜花,怕是公主做的。 “王爷。”小景子见到那守宫门之间的那个人,也是头上的花戴得最多的那个人,径直走了过去,毕恭毕敬地行礼,“皇上让我来请公主。” 106.侍卫王爷,夜见千黛 “王爷?呀!原来你是王爷啊!你们天凰国真奇怪,怎么让王爷来守宫门呢!”倾岚纳月听小景子这样唤那守宫门的人,绕着王爷跳了一圈,上下打量着,怎么看都觉得他不像是王爷。 王爷看了小景子一眼,不满地漠然道:“我不是王爷。” “是,统领大人。”小景子微微笑着,又行了一礼,纠正着他的称呼,然后又将目光投给了倾岚纳月,“公主殿下,请吧。” 可倾岚纳月并没有就这样随着小景子走了,而是又转了个身跳到小景子身边,戳戳他:“你是太监吗?我们倾岚国就没有这样的人诶……你说话的声音真有意思!对了,我哥哥在吗?” 小景子微愣,本事谨慎着来的,却万万没有想到倾岚公主与她哥哥截然不同,竟是这样的性格:“回公主的话,倾岚太子在朝乾殿与皇上议事,请您过去。” “公公客气啦,请带路吧。”倾岚纳月俏皮地歪头一笑,学着小景子伸手做着那“请”的动作,临了还不忘回头看了王爷一眼,蹦蹦跳跳,“奇怪的王爷,我们以后再见啦!” 王爷只哼了一声,再不说话,转过身去背对着。 “公公,刚刚那位王爷平时就很少说话吗?” “公公,那位王爷为什么说自己不是王爷啊?” “公公,那位王爷为什么喜欢看大门啊?” “公公,那位王爷叫什么名字啊?” “公公……” “公主殿下,王爷的心思,奴才不敢随意猜测,只是,您一会儿要见的,是皇上。”小景子打断了倾岚纳月的问东问西,只是她看起来实在是对这为王爷太感兴趣了,于皇上于倾岚国都不是什么好事。 “好吧……”倾岚纳月看起来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她的眸光就又亮了起来,无忧无虑似的,“皇上很可怕吗?我才不害怕见皇上呢。” 反正,有哥哥在的嘛。 哥哥,一定舍不得真的把她嫁到天凰国来,留她独自一个人的。 这样想着,她的心情明朗了起来。 “倾岚公主驾到——” 顾凰翊不屑于与倾岚旋日有过多的争执,于是只在龙椅上闭目养神,假寐着等待倾岚纳月的到来。如今听到小景子的声音,顾凰翊缓缓地睁开了他的那双眸。 “公主殿下,见到皇上,应该行礼。”见倾岚纳月迟迟没有要行礼的意思,小景子便在她耳边低声提醒着,以免失了礼数又让人说三道四。 小景子觉得,倾岚公主与倾岚太子不同,不是那般嚣张跋扈之人。 “咦?为什么啊?父皇说,月儿不管见到谁都可以不行礼的。”哪知倾岚纳月并未接受小景子的好意,反而很坦诚又高声地说出了这句话,毫不避讳。 小景子面露尴尬之色,倾岚旋日无动于衷。 只听顾凰翊开口:“罢了,公主殿下是贵客,倒也无需多礼。” 这时,倾岚纳月方才抬眸看了几眼顾凰翊,只觉得他丰神俊朗,贵气十足,也有威严得很,才不像是她来到这里之前听说的那样好色昏庸。 不过……他与方才守大门的那个王爷,眉眼间倒真有几分相似呢…… 见倾岚纳月来了之后一直偷窥着顾凰翊,似乎对他很感兴趣,于是倾岚旋日便又想开口:“天凰皇……” “不巧。”顾凰翊猝不及防地打断了他,“天凰的后宫中恰有一殿,名曰纳月殿,今日天色已晚,小景子。” “奴才在。” “送倾岚公主去好生歇着,其余的事,明日再说。”一边说着,顾凰翊一边起了身,从倾岚旋日的肩侧擦过去,倒也不对他多做安排,就留他自己孤零零地尴尬地站在朝乾殿中,潇洒离开了。 倾岚旋日对顾凰翊的态度目瞪口呆,越来越觉得他的真实形象与传言中截然相反,倒是个不太好对付的人,配得上跟他成为对手。有趣。 倾岚纳月被小景子带去了纳月殿,倾岚旋日则在人的监视下回到了南苑,隐隐对妹妹有些不太放心,不知今晚后宫中人是否会找她的麻烦。 此时,扶辰宫中已熄灭了烛火,柳蓁蓁的肚子一天天大了,人也疲乏得很,歇得早,尚未听说倾岚公主被赐居于纳月殿的事情。而寒凝宫中,却是大有动静了。 “皇后娘娘。”花颂在外面打听清楚了具体的情况,回来向陆婉之回禀,“倾岚公主今夜住到纳月殿去了。” “纳月殿?”陆婉之微微凝眉。 “是啊,连娘娘都没有这般好的待遇!”花颂见陆婉之并未有太大的反应,倒是有些替她抱不平了。 天凰国的后宫之中,有两个鼎鼎有名的寝宫,其一为千凰殿,从名字上便能看出来,这是传说最尊贵的女人才有资格住进的宫殿,先皇的皇后便是住在那里,可顾凰翊封陆婉之为后后却并未有赐居于千凰殿的意思,反倒以前差点动了将柳蓁蓁挪去千凰殿的念头,好在被文武百官拦下了,而那第二殿……便是纳月殿了! 纳月殿到底不是宫而是殿,也不过就仅次于千凰殿的尊贵而已。 “这些,不是该轮到我们操心的事情。”此刻的陆婉之看起来全然不是那天灌乔倾月喝下凉药那般狠辣深沉,反倒淡定从容,大气温婉得多。 “娘娘……”花颂皱了皱眉,着实有些心疼。 陆婉之端过手边凉了一半的茶水,轻叹了一口气:“父亲并未强迫本宫管这些,那便也少害些人吧。” “皇后娘娘还是这般善良,可是,百里老人却要行动了呢。”花颂不禁感慨,然后便想起了安排她来宫中跟在陆婉之身边的百里老人,想起了许多的事情。 当初百里老人将她和风吟一同送进宫中,还特意安排在陆婉之的身边,便是早已料到围绕在皇上身边的全部善意与阴谋,这么多年来,他们并非为协助皇后娘娘而存在的,却也是心疼这位主子。 而雨霖宫中,顾凰翊的确没去,乔倾月得知倾岚国那边的消息后,惆怅难眠,于是上了二楼的琴房,又重新弹起了她那把心爱的弦乐琴。 铮—— 琴音起,歌声起。 “风吟花颂,雪啼晴晚,月鸣露重。朱漆侧畔染雨,青丝绕,听繁花弄……” “娘娘怎么又唱起这首曲子来了?”夜栀伺候在侧,总觉这首曲子有些悲凉,那赠词的百里老人又如此古怪,便不太喜欢主子总是吟唱。 乔倾月听到夜栀这般说,忽然抬头,眸光流转:“小叶子,风吟、花颂、雪啼、月鸣,这些人……都出现了呢。” 这些人……都出现了呢……百里老人赠她这首词,究竟意欲何在,而她目前也只拿到了这首词的四分之一,所以,词里的故事,是要一个一个发生,一个一个被揭露出来吗…… 晴晚?露重? “小叶子!”乔倾月忽然想起林千黛身边的月鸣,渐渐开始感到不安,“黛姑娘如何了?” “回娘娘,黛姑娘很……”好。 夜栀的话还没有说完,水儿便忽然从楼下匆匆赶了上来,大呼小叫着:“娘娘,娘娘!” “何事?”乔倾月凝眉,心中不安。 “芙清宫忽然传来消息,说黛姑娘病重了,请您过去!”水儿气喘吁吁着,指着楼下,满面的焦急,主子跟黛姑娘交好,她是知道的。 乔倾月闻此言,忽然起身:“月鸣呢?” “娘娘是说黛姑娘身边的大宫女?就是她来传的信儿。”水儿有些疑惑,不知娘娘为何在此事不关心黛妃娘娘,反而问起她身边的月鸣,但还是照答了。 乔倾月不语,匆匆下楼,带着夜栀随月鸣一同去了芙清宫。 但芙清宫中寂静得很,全然不像是宫中的娘娘忽然病重,太医没有,门口也没有守着多少宫女太监,与往日无异。 “黛姑娘。”人还未到,声先到,乔倾月一边唤着,这才一边走进了寝宫之中,却见林千黛安然无恙地坐在那边品着茶,连床榻都没沾,“黛姑娘?” “你来了。”林千黛放下手中的茶,缓缓起身,看着乔倾月这忽然间变了好几变的表情,不禁“噗嗤”笑出了声。 她让月鸣去唤乔倾月,刻意让她用了病重的这个理由,就是怕引起外人的注意,这样的关键时刻,以及她接下来打算做的事情,若是连她不算完,还牵扯上了倾月姑娘,并无任何好处。 “黛姑娘,你又唬我。”乔倾月不满地娇嗔道,然后坐到了林千黛茶桌旁的另一把软椅上,心中了然道,“说吧,什么事?” “倾岚公主住进纳月殿的事情,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林千黛并未把宫中的人打发下去,因着本就是月鸣和夜栀在这儿,让她们知道了计划倒也放心。 乔倾月不知林千黛问她这个是何意,只点了点头。 107.湘雨伪装,骗过千黛 “柳蓁蓁也已有八个月的身孕了。”林千黛继续补充道。 乔倾月不开口,仍旧只是点了点头。 “最要紧的是,现在宫中已经流言四起,说两位丞相谋反。”林千黛抓乔倾月的手抓得更紧了些,眉宇间净是担忧地神色。 说到这里,乔倾月大概明白林千黛换她来是要做什么了。黛姑娘行事一向狠毒果决,虽待她极好,却并不善待宫中的其他人,之前她在冷宫时,黛姑娘便使出手段害了陆婉之和柳蓁蓁不少次,不然皇上如此宠幸他们二人,又如何会等到现在,才让柳蓁蓁孕有一子。 “黛姑娘,你……” “倾月姑娘,你听我说。”林千黛看出了乔倾月面上的不情愿,于是打断了她的话,继续言语道,“你有没有想过,现在两位丞相明争暗斗,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早晚要败露,到时必定对你不利。我实在不敢确定皇上到底还是不是以前的皇上,但倾岚公主入宫的事情,我看是注定了,就算不是皇贵妃,也起码是个贵妃,倾岚皇族的人如此嚣张跋扈,你是知道的,再者,若是柳蓁蓁生……” “黛姑娘!”乔倾月又一次打断了林千黛,这次却是将她喝住的,语调强势了一些,夹杂着一些怒意。 她知道,黛姑娘又想打掉柳蓁蓁肚子里的孩子了,直到现在怀孕八个月才想着动手,不过是想要一尸两命……黛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狠毒。 “黛姑娘,你不必再说了。”乔倾月放缓了一些语气,轻叹一口气,“人各有命,就算柳蓁蓁诞下皇子又如何?天凰国并没有由皇长子继承皇位的规矩。” 她答应过爹爹,一定会诞下皇子,再好好抚养他,教育他,让他名正言顺、光明磊落地登上皇位。 “可……” 林千黛还想再说些什么,仍旧被乔倾月打断:“黛姑娘,夜深了,你该休息了。” 于是,不再等林千黛说些别的什么,乔倾月便转身,带着夜栀离开了芙清宫。 而乔湘雨,藏在暗处,谙熟了所有的事情,心中已暗自有了主意。即便她恨父亲,她也决然不会允许,有任何人,挡了她妹妹的路。既然,从小到大,父亲都在强迫她用自己的一切去保护这个妹妹,她便不允许自己的这份心血,被任何人糟蹋。 呵……这么多年,她竟然已经被她的亲生父亲,逼到了这般地步!已经逼到……她的心智如此不同常人! 次日一早,乔倾月尚在熟睡,而乔湘雨却偷偷易容成了乔倾月的模样,来了芙清宫,林千黛身体不好,夜里难安,总是起得早些,看到她的倾月姑娘一大早便来了,也是有些惊讶。 “倾月姑娘……改变主意了吗?”林千黛以为乔倾月是因为自己的那一番话一夜没睡好便早醒了,便也没有过多的怀疑。 而事实是,乔倾月晚上的确难安,却到快天亮时也算是睡着了,才仍旧熟睡着。 乔湘雨进了寝宫便拿起芙清宫桌上的糕点,一边吃着一边讲话:“黛姑娘,昨夜是我没想清楚,看来没有黛姑娘,我在这后宫之中,倒真没法子活了。” 林千黛见她又这般不知礼节,没有些大家闺秀的模样,掩嘴一笑。 乔湘雨咽下口中的糕点,凑近林千黛:“黛姑娘可有什么办法?” “自然。”林千黛点了点头,给了乔湘雨一个神秘的微笑,便打住不再多说,“只要倾月姑娘发话,我便去做,一切静观其变就是了。” 乔湘雨眼珠子转了几转,点头,然后便离开了芙清宫。 只愿芙清宫这边,要一切顺利才好,一切顺利,且不牵扯雨霖宫,她便算是为这个妹妹,也为自己积了德了。反正,她二人长得一模一样,就算发生了什么事请,互相代替冒充,又能有何区别呢。 此时顾凰翊已经下了早朝,刚下早朝便去了朝乾殿,又让小景子传召了倾岚旋日和倾岚纳月,倾岚纳月倒是来得很勤,算是乖巧,可倾岚旋日的早膳足足用了半个时辰,这才肯移驾,姗姗来迟。 “倾岚太子驾到——” “哥哥!”倾岚旋日刚到,倾岚纳月便一蹦一跳地迎了过去,缠着倾岚旋日的手臂,不愿放手。 “又这么没大没小,这里可不是倾岚国。”倾岚旋日刮了一下倾岚纳月的鼻子,虽不似别的兄妹一般看似宠溺,可熟知这位太子性子的人,便能了然他对这位公主妹妹到底是有多么的宠爱了。 倾岚纳月听到哥哥略有责怪自己的意思,不说话,仍旧缠着哥哥不愿放手,因为她知道,哥哥向来宠着她,任是天大的事情,也断然不会真的怪罪她的。 “朕今日召见太子和公主,可不是为了看你们的兄妹亲情。”顾凰翊见状,倒也没有正面苛责,而是侧面说了一声,那两人便将目光齐齐地投了过来。 “天凰皇帝现在已经见到本宫的妹妹,不知公主殿下与皇后娘娘的姿色相比,谁更胜一筹?”倾岚旋日极为高傲地昂起了头,对自己妹妹的姿色非常自信,在倾岚国并未有人能比得上她,在天凰国,想必依旧寥寥。 只有乔倾月……乔倾月的姿色也不过算得上倾城而已,怎能与他那倾国的妹妹相比。 “公主更胜。”顾凰翊儒雅地笑着,笑得不像是九五之尊,反倒像是一位翩翩公子,他如实道。 此刻的倾岚纳月听着倒是有些不太耐烦了,她打断了这两个人绕来绕去没有什么正题的谈话:“哎呀,月儿最讨厌听你们打官腔啦!皇帝哥哥,月儿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皇帝哥哥? 顾凰翊心中讶异,昨夜见这位公主时,便觉她不是自己想的那般,今日听她言语,看来果真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孩子,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如此,他倒真的无论如何不该将她纳入后宫。 “你问。”顾凰翊豪迈道。 “昨夜在宫门口拦着我的那个侍卫,当真是天凰国的王爷吗?”倾岚纳月这一整晚都对昨天的那个王爷念念不忘,她虽然觉得这位皇上是个好皇上,在她眼里却比不上那位奇怪的侍卫王爷有趣。 “嗯?”顾凰翊一时间没明白倾岚纳月的意思,于是将目光投给了站在一旁的小景子,只见小景子朝他点了点头,以眼神示意,他便开始搜索起原主的记忆来,好像真有这样一个人。 顾北清,先皇的二皇子,比顾凰翊小6岁,由被陷害逐出宫门的程妃在民间生下并抚养,后先皇驾崩,顾凰翊的生母皇后娘娘也随之而去,深谙真相的她,临走前嘱托新皇将这位二弟寻回,彼时程妃也已不在了,而顾北清,迟迟不肯认祖归宗,偏偏要了个侍卫统领的官位去,又总喜欢亲自看守大门,说是这样才更贴近他原本平凡普通的生活,才能看到还有多少人在宫里宫外被莫名地伤害。 宫中的人都愿意尊称他一句王爷,毕竟是被皇上亲自接回宫中的人,只是他迟迟不愿意接受封号罢了。 如此,顾凰翊心中便是了然:“你是说……北清?” “啊!原来他叫顾北清啊?”倾岚纳月放开了倾岚旋日的胳膊,高兴得蹦了起来,就差直接跑到龙椅旁去拉着顾凰翊问八卦了,“所以说,他果真是王爷了?” “月儿!”倾岚旋日轻声喝住倾岚纳月,换做别人,他此刻定然是大发雷霆了,可是换作自己的亲生妹妹,他即便喝她都并不多凶。 “哥哥,你不要把月儿嫁给皇帝哥哥了嘛,如果一定要让月儿和亲的话,月儿觉得那个侍卫王爷就很有趣啊。”倾岚纳月转脸看向倾岚旋日,又缠上了他的胳膊,当着顾凰翊的面撒起娇来。 倾岚旋日脸色极不好地看了顾凰翊一眼:“侍卫王爷?月儿别闹,哪有王爷去做侍卫的事!” “哥哥……” “既然公主并不愿意嫁到天凰国,做哥哥的何必难为她。”顾凰翊着实不愿将倾岚纳月纳入后宫,不论是因为乔倾月,还是因为她的这般天真活泼,又尚且17岁的芳龄而已,“朕的二弟也不是个富贵王爷,怕是委屈了公主,还请太子带公主回去吧。” “哥哥……”倾岚纳月又将楚楚可怜的目光向哥哥投了过去。 “哼,本宫的妹妹,本宫自己说服!但是天凰皇帝,倾岚公主偏要和亲不可!”倾岚旋日狠狠地瞪了顾凰翊一眼,阴阳怪气又不禁散露出来了阴鸷之气。 他就是讨厌顾凰翊这般看似温润儒雅,实则心机深沉的模样,装什么翩翩公子!不过就是一个臭名扬万里的狗皇帝罢了! 108.先唤太医,才可侍寝 “哥哥!”倾岚纳月震惊地看向这位可亲可敬的哥哥,万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句话来。 哥哥果然……忍心把妹妹自己留在天凰国不再理会了吗…… 倾岚纳月不情不愿地跟在倾岚旋日的身后,被他拉着离开了朝乾殿,手腕一阵吃痛,哥哥以前从来不会舍得这样弄疼她的。 “哥哥,疼……”出了朝乾殿,倾岚纳月泪眼汪汪地看着倾岚旋日,他这才放开手,注意到妹妹手腕上一道暗红。 是自己用力太大了。 “月儿,我……” “哥哥真的不要月儿了吗?”倾岚纳月抬眸望着倾岚旋日,那澄澈天真纯净的目光啊,此刻布上了一层令人无法参透的灰暗。 “月儿乖,月儿身为公主,必须要为大局周全。”倾岚旋日皱眉,粗鲁地摸着公主的头,也不知到底该如何安慰。 倾岚纳月不再说话,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释然还是绝望,她只是对身边的侍女说道:“踏星,带我回纳月殿吧。” “月儿……” 倾岚旋日轻唤,却只见她渐渐走远了。月儿,别怨哥哥。“倾凰天下”的传说,得由你来天凰国亲自为他们倾岚试探啊…… “皇上,移驾雨霖宫吗?”倾岚国的太子和公主一齐走后,小景子见顾凰翊略微惆怅的模样,想起他昨夜并未去寻倾妃娘娘,便探出脖子询问道。 没想到,却见顾凰翊摇头,令小景子大吃一惊。 片刻后,薄唇轻启,妖魅惑众:“龙床,大。” 此语一处,小景子才算是明白了这位主子是何意思,不去雨霖宫,但是还是要召倾妃娘娘来梁缘殿的嘛,一样,一样。 小景子得了令,立即就安排下去了,虽说现在才是上午,但是,事情总不怕早安排。 彼时的雨霖宫,乔湘雨早已返回,重新易容回了本来的模样,乔倾月也醒了过来,正悠闲地用着早膳,用过早膳之后又去拨琴,每每唱到“月鸣露重”,又想起林千黛昨日忽然唤她去芙清宫的事,她就总觉得有些不安。 “娘娘,皇上今晚唤你去侍寝呢,就别弹琴了,劳心劳神。”小景子来传完旨之后,乔倾月依旧弹琴,回味着那词中的意思,水儿却拦着了。 乔倾月听过之后,心想也罢,便起了身,小心翼翼地罩上琴罩,便下楼去了,院内院外,又尽是讨论倾岚纳月这位公主的人,不禁让乔倾月听着有些烦。 “娘娘,要去纳月殿瞧瞧这位公主殿下吗?”看出了主子的心事,夜栀像是乔倾月肚中的蛔虫。 “不必。”乔倾月思虑一会儿,转而摇了摇头,眸光轻转,“总有该让我瞧的时候。” 若是顾凰翊应允了倾岚国和亲的请求,将倾岚纳月纳入后宫,她倒也不会怪他,毕竟是皇上,后宫佳丽三千人,现在才区区几个妃子另外一个皇后,反而算是不多的了。 傍晚,乔倾月将将梳妆打扮完,小景子便来雨霖宫请人了。 “小景子,带路吧。”不端庄,不严肃,轻歪头,轻吐舌,莲步轻移,在宫人们的注目下去了梁缘殿。 梁缘殿,已经许久没有这般热闹了,自从皇上还魂后,便不再召过任何嫔妃侍寝,乔倾月,这位倾妃娘娘,还是头一个,还如此频繁,想让人不注目都难。 “皇上。”刚到梁缘殿,乔倾月就拎起下裙的裙摆,撒欢似的跑入殿内,又俏皮又敷衍着行了一个礼,“倾儿参见皇上。” “免礼。”顾凰翊放下手中的奏折,起身走近乔倾月,正想搂上她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却被她闪开了,令人猝不及防。 乔倾月虽是躲开了,脸上却不露抗拒的神色,反而娇羞一笑,抬起头来,目光盈盈:“皇上,还是先请太医来吧。” “为何?倾儿身子不适?”顾凰翊打量乔倾月,珠光鬓影,娇花照水,全然不像是病了的模样。 就在这时,乔倾月忽而眸光流转,变了一副模样,俏皮地望着顾凰翊,坏笑道:“让太医来给我诊诊,若是现在适宜受孕,我就侍寝。” 顾凰翊无奈,原来这家伙愿意侍寝,不过是为了想要一个孩子,也罢,他一挥手,唤门外的小景子进来,速去请太医。 今夜太医院值班的是张太医,小景子便匆匆地领着张太医来,太医们守夜被传唤,通常不是什么好事,他一路抹着冷汗,一路惴惴不安。 “张太医别紧张,不是什么大事。”小景子见状,便随口安慰了一句,张太医这才略略宽心,可主子身体不适,怎么能不是什么大事…… 到了梁缘殿,张太医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倒真不是大事,这位倾妃娘娘,性子倒也是挺古怪的…… “张太医,如何?”根本不给顾凰翊说话的机会,乔倾月两眼放光,期待得紧。 “回娘娘的话,娘娘前日让凉药伤了身,这一时半会儿还没恢复过来,近期受孕的话,怕是希望不大。”张太医擦着冷汗,如实回答。 这冷汗还是方才在路上流下来的。 “咳。”顾凰翊轻咳一声,“张太医再好好把把脉,朕再给你一次回答倾妃的机会。” 张太医听了皇上这句话,又冒了一头冷汗。他就知道,事情怎会如此简单,只是想让他来看看能否受孕?这也太奇怪了吧,果然果然……主子的心性难以捉摸……太难了……太难了…… 于是,张太医又诊了一次脉,颤颤巍巍道:“那个……皇上,微臣想,娘娘身子本来不差,今日受孕应该……应该挺有希望的……” 明明就是希望不大……但是张太医好在是明白了皇上的意思,于是撒了一个谎。 “景公公,送张太医回去。”顾凰翊满意道,然后转脸望向乔倾月,“这下,倾儿以为如何?” “你少唬我了。”乔倾月狠拍了一下顾凰翊的胸脯,再是将他推开,“都是你吓的张太医,他这才哄着我玩。” 乔倾月当然看得出来这一主一仆间眼神的交流,张太医的第二次答话,分明就是在撒谎,张太医年纪也不小了,医术老道,哪儿会有两次把脉会有不一样的结果的道理? “那也晚了。”顾凰翊不顾乔倾月推脱的说辞,上前去搂住她的腰,顺势往自己的怀中一揽。 一个猝不及防,乔倾月趴在了顾凰翊的胸膛上,听见他胸膛里面强有力的心跳声,感受着他胸膛的温暖,忽感幸福与安然,却想起她爹爹做的那些事情,盈盈热泪差点就要盈眶。 “倾儿已经来了梁缘殿,哪还有被朕放走的道理。”顾凰翊不由分说将乔倾月打横抱抱起,轻轻放在那柔软又大的龙床上,缓缓覆身而去。 哪还管乔倾月的娇羞与诸多借口,又是一夜*,一室旖旎,星月都羞红了脸藏到云后去,等待太阳的升起,晨光熹微。 这天清晨,乔倾月醒得要比顾凰翊早些,顾凰翊尚且再熟睡着,这几日因为倾岚国的事情劳心又劳身,着实是累了。他侧身躺着,将一只手臂搭在乔倾月的身上,将她搂在自己怀中。 乔倾月轻轻动了动身子,在顾凰翊的怀中蹭蹭,忽然兴趣大发,开始欣赏顾凰翊的五官,长而直的睫毛,没有女子那般卷翘的娇气,反而霸气十足,他的眼睛…… 顾凰翊忽然睁开双眸,着实将乔倾月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往旁边闪躲一下,顾凰翊的手臂却用了力,揽着她,不由她乱动。 再是薄唇轻启,沙哑低沉:“倾儿醒了?” “嗯……嗯,醒了。”乔倾月显然有些尴尬,她眼神躲闪着,有些含羞,又心想着是不是自己乱动吵醒了顾凰翊,想他这几日如此劳累,还有些心生内疚。 而顾凰翊的睡眠一直都浅,不论多累,都没有办法进入深度睡眠。大概是父母双亡而带来的不安,再加之穿越后险居高位而带来的精神压力所造成的,但与乔倾月一同睡的这两夜,状态倒是好了许多,可仍旧免不了她蹭一蹭,就扰得他醒过来了。 “还疼吗?”顾凰翊将那只搭在乔倾月身上的胳膊前移,轻轻抚上乔倾月的脸颊,心间满满的都是幸福的感觉。 昨夜与她一起相处,他竟又出现了幻觉。 “不……不疼……”才怪。昨天晚上倒是欢,今晨起来乔倾月才知道害羞,她埋了埋头,忽然提高音量,说道,“皇上!” 顾凰翊望着她:“你该唤我什么?” “凰翊。”乔倾月抬眸,纠正道,然后问出了这句令她忧心的话,“你真的会许我一个孩子吗?” “嗯。”顾凰翊轻应。 无论朝中大臣如何,无论左丞相如何,无论倾岚国如何,他都一定,会尽他所能,许她一个孩子,并保全她的孩子。 109.倾月无辜,变相出卖 听到顾凰翊的肯定,乔倾月的心才稍稍安了下来,但她又不禁担心着,若是皇上已经察觉爹爹的谋反之意,会不会觉得……她忽然想为他生一个孩子,是为了协助爹爹谋反呢?就算他不这样认为,朝中大臣……又当如何? “皇上,该上朝了。”这时,小景子忽然从殿外进来,隔着床帘对里面正在相拥的人提醒道。 “朕知道了。”顾凰翊应了一声,然后翻身下床,再帮乔倾月掩好了被褥,俯身在她额头上烙下一吻,“再睡会儿,朕下了早朝再陪你用早膳。” 乔倾月点点头,然后乖乖地闭上了眼睛佯装睡觉,听着外面锦缎轻微摩擦的声音,又听到窸窣的脚步声,便知顾凰翊已更衣净面过,去朝乾殿上朝了。 睁开双眸,确认顾凰翊离开之后,她一如既往地唤夜栀进来更衣,然后溜回了雨霖宫。这梁缘殿太大太寂寞,远不如雨霖宫中亲切有趣,况且她已然没有睡意,倒不如先溜掉,若是他真想陪她,自会到雨霖宫来用早膳的。 乔倾月今晨兴致好,回宫时特意绕路去了御花园,现在值十月中旬,还有一月,待到小雪节气,便是她的生辰。她倒有些想知道,在这秋日里,御花园又是一副怎样的景象。 “娘娘,是月鸣。”刚到御花园,眼尖又敏锐的夜栀便看到了月鸣匆匆忙忙地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乔倾月顺着夜栀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真是月鸣,她正笑着,忙碌着,心情大好的样子。 “走,去瞧瞧。”乔倾月一边望着她,一边朝着月鸣走了过去。 月鸣见是乔倾月来了,忙停下手中的动作,笑米米地向乔倾月行礼:“奴婢参见倾妃娘娘。” “平身吧。”乔倾月伸出一只手来将月鸣扶起,看看她的手套和手中的小瓶子,“做什么呢?” “回娘娘的话,采集露水呢。”月鸣回着乔倾月的话,在她面前倒也不太注意礼节这些东西,便一边讲着,一边又自顾自地做着手中的事情,她强调道,“这是夹竹桃的露水。” 乔倾月大吃一惊。夹竹桃,花似桃,叶像竹,一年三季,常青不败。从春到夏到秋,花开花落,此起彼伏。迎着春风、冒着暴雨、顶着烈日,吐艳争芳。苦寒……有大毒。 “这……”乔倾月虽说震惊月鸣竟在采集者有毒的夹竹桃露水,更加震惊她居然如此坦白地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她。 “娘娘放心,夹竹桃虽有毒性,但慎重使用也可为药的。”月鸣神秘的一笑,叫人分不出这是不怀好意还是故弄玄虚,“黛姑娘说,皇后娘娘近日身体不适,这夹竹桃啊……有定喘镇痛的功效呢。” 乔倾月听月鸣这样解释道,心里才舒坦,将那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想着月鸣既如此坦然地将这件事情告诉她,想来定然不是要害人的,那也无妨。 可她……却也没听说皇后娘娘近日身体不适啊。 许是她最近没有关心吧。 她点点头,避着夹竹桃,便匆匆离开御花园回宫去了。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月鸣收集完了夹竹桃的露水,也回了芙清宫向林千黛复命。 “黛姑娘,您猜得果然没错,奴婢见到倾月姑娘了,并照您的意思全然跟她讲了,想来倾月姑娘如此聪明,应该能明白我们的计划。” 林千黛满意地点了点头,忽然起身,吩咐道:“做成桃花糕吧,本宫许久没有去探望皇后娘娘了。” 一个时辰之后,林千黛果然带着月鸣做好的桃花糕,携她一同去了寒凝宫。 “皇后娘娘,黛妃娘娘求见。” 寒凝宫中,陆婉之已是醒了许久,正在为她刚刚接到的父亲的消息而忧心。 右丞相说,一定要她想法子除掉柳蓁蓁肚中的孩子,万万不能让这孩子生下来。最近左丞相跟柳覃太傅走得太近,不能让左丞相利用了这个孩子威胁柳家,为了朝政安稳,为了皇上,只能难为了这柳家的女儿和她腹中的孩子。 “快请她进来。”陆婉之思来想去,觉得林千黛这时候求见她,定然不是什么普通的事情。林千黛心狠手辣,心机颇深,说不定倒能助她一臂之力。 而陆婉之和陆元卿的这些想法,早已被林千黛琢磨透了。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林千黛被花颂领入了寝宫之中,宫人们便都被花颂打发了下去,只留月鸣和林千黛在此。 待宫人们尽数退避,便又听林千黛说:“臣妾听说娘娘近日身子不适,特意让月鸣去采集了夹竹桃的露水,娘娘也知道……臣妾懂些药理,这夹竹桃若是‘好好利用’,也是有定喘镇痛的功效的。” 陆婉之机敏,她瞥了一眼月鸣手上的糕点,又听她特意强调了“好好利用”这四个字,便大致明白林千黛的意思。况且,她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到底有没有身子不适,她更是比林千黛清楚了。 这夹竹桃的露水,根本就未做处理。 “黛妃娘娘真是有心了。”陆婉之又瞥了几眼月鸣手上的糕点,端庄地笑道,“这露水真能镇痛?” “回皇后娘娘的话,是。”林千黛应和道。 陆婉之起身了,她走近林千黛,问道:“本宫听说蓁妃最近胎动明显,常扰得她腰痛、肩痛、头也痛,黛妃可愿陪本宫去扶辰宫瞧瞧?” “自然愿意。”林千黛又行一礼,得意的笑容挂在嘴角。 她果然没有料错,皇后也早就想除掉蓁妃了,一尸两命,此事若能借别人的手,自然是好的,事成之后,皇后协理六宫,先解决了柳蓁蓁身边的暮词,再随意找些替罪羊怪罪下去,便罢了。 于是就这样,林千黛让月鸣挑了上面的三块糕点扔掉,再将余下的桃花糕交给花颂,打发她去雨霖宫唤乔倾月来,然后她们一行三人揣有各自的想法去了扶辰宫。乔倾月接到消息后,也匆匆赶了过来。 “臣妾身子不适,不便行礼,还请皇后娘娘见谅。”柳蓁蓁得知皇后亲自来探望她的消息后,不但没有半分担忧,更是没有半分敬意。 她依旧懒懒地躺在软踏上,侧撑着头望着陆婉之。陆婉之也不说话,心想她已活不了太久,没什么必要跟她有过多的计较。 这会儿乔倾月也到了,瞥见花颂手上端着的糕点,按摆位来看,应是少了三两块,想是皇后已经吃了,既然现在身体无恙,应是果真被黛姑娘做了处理,没有毒的。 “本宫听说你月份大了,最近浑身不舒服,特意让黛妃拟了食疗的方子,这就给你送过来。”陆婉之一边说着,一边看了身边的花颂一眼,示意她将那桃花糕递给蓁妃。 柳蓁蓁身边的暮词替她将这糕点接了过来,又呈到蓁妃的手边去。 柳蓁蓁伸手取过一块糕点,送到嘴边,正当几人睁大了眼睛想看着她吃下这块糕点之后,她忽然轻笑,将那桃花糕放了回去:“皇后娘娘竟这么好心,这其中该不是有毒吧。” “本宫就是要下毒,也该换个不那么引人瞩目的法子吧!”陆婉之听她这样说,佯装大怒。 乔倾月看着这发生的一切,尚且不清楚乔湘雨已假扮成她去要求林千黛害柳蓁蓁的她,仍旧天真懵懂着,帮皇后娘娘说着话:“我今天早上亲眼看见月鸣去采集的夹竹桃露水,月鸣说,这露水做处理后有镇痛的功效呢,想是皇后娘娘已经吃过几块,觉得有用,便给蓁妃娘娘送来了。” 林千黛万万没想到乔倾月竟然会将月鸣告诉她的这些话和盘托出,她转身瞪大了眼睛看着乔倾月,夹竹桃露水……都这样说了,柳蓁蓁怎会不更加怀疑? 可乔倾月不太明白,她天真懵懂地看着林千黛,似乎在用眼神问她:咦?奇怪了……难道不是这样的么? “暮词,试毒。”柳蓁蓁冷哼一声,倒是有些感激乔倾月如此坦诚了。 “蓁妃,你竟怀疑本宫下毒吗?”陆婉之有些怕了,想拿她的威严和怒火阻拦住这一切,哪怕这计策失败了,柳蓁蓁没有吃下桃花糕,也断然不应该被她识破才是。 “臣妾自然不敢怀疑娘娘,但是其他人是否有下毒之心蒙骗皇后娘娘,就不得而知了。”柳蓁蓁依旧冷笑着,眼神有意无意地向林千黛和月鸣的方向看,然后又命令道,“试毒!” “是,娘娘。”于是,暮词取下头上的银簪,插入那桃花糕中,再次拔出来时,银簪果然缓缓地变成了黑色。 在场的人都当即变了脸色。 乔倾月震惊地扭头看向林千黛:“怎么会……” 110.月鸣杖毙,黛月结怨 那她方才……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可……难道皇后娘娘并未吃这糕点?只是……假象?那月鸣今天早晨跟她说那话又是什么意思? “怎么可能!本宫没有下毒!这糕点,是黛妃送来给本宫的!”陆婉之的反应比乔倾月要更大一些,见事情败露,她立即将矛头指向了罪魁祸首,转而一想,林千黛的手段多,若是她不在了,她一个人根本无法撑起右丞相的任务,于是转了话锋,“不!这糕点是月鸣做的!” “来人啊!”陆婉之当即下令,狠毒的眸光停留在月鸣的身上,“宫女月鸣谋害蓁妃及其腹中龙子,立即拉下去杖毙,丢去乱葬岗!” “娘娘……娘娘饶命!”月鸣也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事情败露之后,陆婉之竟要拿月鸣来偿命,她扑通跪下,转而又看向林千黛,“黛姑娘,救救奴婢!救救奴婢!” 柳蓁蓁看戏似的望着这眼前发生的一场闹剧,着实觉得好笑,禁不住真的笑出声来:“皇后娘娘何苦怪罪一个丫头,若是没有主子撑腰,她哪儿敢呢?” “倾妃都说了,是月鸣采集的露水,兴许黛妃根本不知道这丫头有心下毒,倾妃,你以为呢?”陆婉之这样说着,于是,矛头又全然指向乔倾月。 在这件事情上,柳蓁蓁倒真的应该感谢乔倾月呢。 “我……”乔倾月无措又无辜地看向林千黛,不知该如何作答。 而林千黛,向乔倾月投去的却是仇恨的目光,这让乔倾月的那颗心缓缓地下沉。 “这事可与倾妃无关,皇后娘娘可不要难为了她。”柳蓁蓁注意到乔倾月和林千黛之间的眼神交流,心想着她们两人平日交好,或许会因此事生了嫌隙,这倒也是一件喜闻乐见的事情,于是干脆温柔地望向了乔倾月,来一个真正的挑拨离间。 而柳蓁蓁望向乔倾月的眼神,也自然是被林千黛看在了眼里,她只当是被自己最亲密的好姐妹陷害了,心中有火无处发泄,又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月鸣被皇后的人拖出了扶辰宫,起初还能听到几声惨叫,渐渐就没了声音…… “皇后娘娘,已经断气了。”在外面监督执刑花颂进门来回禀。 林千黛当即瘫倒在地上:“死……死了?” “黛姑娘……”乔倾月不知该如何是好,俯下身去正准备扶起林千黛,却被她甩手狠狠地推开。 但林千黛纵使有万般怨气,也知道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真相揭示出来。于是她只是自己撑地站起身来,独自一人要回芙清宫,那背影……如此凄凉。 乔倾月也随即追了出去,夜栀跟上,扶辰宫不再闹作一团,该散的便就都散了,柳蓁蓁也依旧安然无恙,还让人加重力度盯紧了自己的饮食。 “黛姑娘!”乔倾月小跑着跟在快步离去的林千黛身后,焦急地唤着。 但林千黛只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那声嘶吼如此凄凉:“月鸣死了……月鸣死了!乔倾月,月鸣死了——” 见她这副模样,乔倾月愣在原地,仿佛林千黛强调的不是月鸣死了,而是“乔倾月,月鸣是你害死的……她是你害死的”!是啊……她害死的……是她说错了话害死月鸣…… 可是…… “可是……” “不用再说什么可是了。”林千黛失望地看着她,两秒钟后转身绝尘而去,乔倾月也不再去追。 可是……她明明告诉过她,不要再去害柳蓁蓁和她腹中的胎儿了,万万没有想到她们还是如此执意,万万没想到她们的计策这样大胆……大胆到几乎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在给柳蓁蓁下毒……月鸣的死……真的全然怨她吗? “娘娘……”夜栀轻唤。 “回宫吧,我今日……谁也不想见。”乔倾月抬起步子,缓缓地向雨霖宫走去,内心无比沉重,思绪错综复杂,不得解。 下了早朝的顾凰翊,见乔倾月早已离开梁缘殿,不禁宠溺地笑出声来,正准备安排小景子送早膳去雨霖宫,他要移驾去陪他的倾儿用膳,却从小景子口中得知方才在扶辰宫中发生的事情。 “小景子。”顾凰翊忽然从原主的记忆中搜索到了什么。 “奴才在。” “辛者库是不是有个曾经被皇后罚去的宫女,名夕歌?”顾凰翊心想林千黛与乔倾月关系极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倾儿也必定伤心。 “是,皇上,这夕歌是月鸣的好姐妹,原一同伺候在黛妃身边,只是……”小景子如实道,但后面的只是没说下去。 皇后娘娘曾有过孕,只是这夕歌没养好芙清宫的猫,使猫冲撞了皇后以至于流产,到底不算是夕歌的错,陆婉之却还是发落了夕歌去辛者库,总归是死罪可免。 “将她送去芙清宫吧。”顾凰翊未管什么只是,只吩咐道。 “是。”小景子点头,便吩咐人去安排了。 一切妥当之后,顾凰翊便照常移驾了雨霖宫。只是此刻的雨霖宫,一片沉寂,宫外只有森木和圣垚二人在守着,里面寂静地仿佛能听到秋叶被踩碎的声音。 他原本准备径直走进去,没想却被森木和圣垚伸手拦住了。 “大胆。”小景子低声呵斥着,这雨霖宫静得蹊跷,他又知道方才发生的事情,便也不想将音量提得太高,免得自己显得突兀,又惊扰了内外。 “属下只是奉命行事,请皇上见谅。”森木漠然道。 “既然如此,可否烦请向倾妃娘娘通禀一声?”顾凰翊向来与下人相互敬重,土木兄弟在他微服私访时一路随行,暗中保护,更是如此。 “皇上稍等。”圣垚不顾森木阻拦,转身入了寝宫之内。 “何事?”夜栀此刻正在安慰心情不佳的乔倾月,见圣垚忽然闯入,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娘娘,皇上求见。”圣垚抱剑单膝跪地,如实道。 “求见?”乔倾月抓住了这个略微有些奇怪的字眼,哪有皇上“求”见的道理,但她此刻的确没有太多的心情,更不想用早膳,“请皇上回去吧。” “是。”圣垚心中微有失望,才知森木方才想拦他也不无道理,只得转身回去回禀皇上了。这可是皇上……娘娘再是心情不好,也不该连皇上都不见的。 顾凰翊得知乔倾月连他也不想见的消息,微微有些失望,本想再坚持一下,却见森木忽然凝眸,手臂忽抬。 “皇上小心!”他即使抓住了那支朝着顾凰翊射过来的箭,却发现那箭上有一张字条,想来刚才那只箭,箭法精准,却并未有射杀皇上的意思,不然也不会当着他们土木兄弟二人的面做这些手脚。 森木将那支箭端端正正地交给顾凰翊。 顾凰翊狐疑地瞥了这箭一眼,接过,将信取下,纸上赫然几个墨字:速至风吟花颂。 微微蹙眉,思虑片刻,他沉声道:“走。” 语罢,顾凰翊便转身匆匆离开了雨霖宫,先是回梁缘殿去更了衣,再戴上了一副连小景子都是第一次见的一副银灰色半脸面具,飞檐走壁地独自一人出了宫门,叫小景子是追也追不上,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在大殿里焦急地等着。 自皇上微服私访回来之后,就经常有些让他捉摸不透的古怪行动,想来那奇怪的半脸面具也是在此期间做出来的吧。 唉……罢了罢了,主子的心思,岂是他能猜透的。 “夜栀。”雨霖宫中,听宫门外恢复了寂静,乔倾月轻唤一声。 夜栀应道:“娘娘。” “皇上……走了吗?”乔倾月试探着问道,有些不太想听到答案,可还是想问一句。 “走了,娘娘。”夜栀如实。 乔倾月听到夜栀说顾凰翊走了,心中一沉……凰翊,走了啊。黛姑娘,也要抛下她了吧…… “娘娘,月鸣的事情,不怪你,你要打起精神来。”夜栀见乔倾月这幅失落的模样,隐隐有些心疼,开口安慰,却被乔倾月理解成了另外的意思。 “是啊,要打起精神来……爹爹那边的任务,还没完成呢。”乔倾月隐忍着内心的苦涩,绽出了一抹让人更加心疼的笑容,“明天,我便如常去见皇上。” 又果真到了第二天,乔倾月果真在顾凰翊下了早朝后去寻他,到了梁缘殿,却被小景子拦在了殿外。 “娘娘,皇上出宫去了。”小景子也就看是倾妃来了,才如实相告,特意左顾右盼,压低了声音,生怕被旁人听了去。 “出宫了?”乔倾月心生疑惑,有些不解。 难不成又出去微服私访了? 小景子点了点头,看他这委屈的表情,想是因为被顾凰翊狠心地留在宫里,不带他出去而伤心着吧。 111.初遇夜栀,对抗陆弟 乔倾月转而一想,顾凰翊出宫自然是有他的秘密,那她也不妨出宫一看,反正姐姐现在身子已经大好,有她在宫中,应是没什么事情的吧。她那双灵动的眸子转了又转,忽而拍拍小景子的肩:“谢啦!” 语罢,她蹦蹦跳跳地转身离开,留得小景子站在原地不明所以,然后继续委屈他遭到的皇上的抛弃。 乔倾月欢欢喜喜地回到了雨霖宫,刚入宫门,便去偏殿寻到了乔湘雨,匆匆将其他工人都打发出去,拉着乔湘雨要说“体己话”,只留夜栀在这偏殿中。 主子动不动就要把他们都打发出去,也不知是怎么就跟乔湘雨如此亲密了,总之微服私访互相救命的那份情谊他们无论怎么忠心都比不来,那就好好伺候着,不乱猜测主子心思,安心效忠吧。 “姐姐。”见宫人们都出去了,夜栀也站在门内瞧着外面,以免有哪位生了异心的宫人在此处旁听,但她并未开门出去守着,因着主子的计划,她也需要知道。 “月儿,你又把他们支开,是要跟我说什么?”乔湘雨挽着乔倾月的手,一如既往贤淑温婉,在妹妹面前柔情似水,看似软弱无能,实际上……她那暗藏了数年的心机,就要在最近派上用场了。 “姐姐,我在宫里闷得慌,最近想出宫走走,我们能不能……”乔倾月欲言又止,两眼放光地望着乔湘雨,眼睛中满是期待。 乔湘雨听到这里便明白了妹妹的意思,于是无奈地笑笑:“我明白了。” 乔倾月便不再继续说下去,沉默着听姐姐继续说。 于是又见姐姐苦涩的一笑:“什么时候?” “就现在!”乔倾月见姐姐同意了这件事情,欢欣鼓舞,雀跃起来,于是立即着手开始同乔湘雨相互易容。 乔大人教乔湘雨的易容术,只教她如何变成湘雨姑娘这个身份,甚至可以说,只教给她如何做那一副易容面具;而教乔倾月的易容术,却是多得多,目的在于让她防身,而非其它。 当然,乔倾月和夜栀想要出宫,也断断不会再易容成湘雨姑娘的模样,只换成了另外两个人,分别名唤黎诗和芷水。黎诗……这是娘亲以前的陪嫁丫鬟的名字,从前也算是一个大家小姐,在娘亲离世后逃离乔府,不知所踪,她是倾岚国的人,默默无闻,无人知晓,应当不会在天凰国被揭穿什么,就是被揭穿了,确有其人,她也方便为自己辩护。 脱下易容妆的乔湘雨,此刻看起来在长相上已与乔倾月无异,她率先离开偏殿,然后招呼着逗留在外院的宫人们到别处去,待宫人们都走净了,再让易容后的乔倾月和夜栀,哦不,黎诗和芷水装成宫女偷溜出了雨霖宫,又溜到了宫门口。 到了宫门口……问题就来了。 怎么出去呢? “小姐。”夜栀看向乔倾月,不用多说,这主仆二人便明白对方的意思。 “怕什么,就光明正大的出去。”乔倾月一昂头,自信满满,然后大摇大摆地朝着宫门走去,夜栀便也随后跟上。 这时候,首先考验的不是计策有多么高明,而是你的演技有多好,如果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是可以光明正大出宫的人,看守宫门的人,才更不会相信呢。 “站住。”但是,果然,两人刚走到宫门,就被一个英俊的年轻男子拦住了。 看他的气质与眉目,倒不像是一个应该站在这个岗位的人,包括这衣着……是啊,这衣着虽然是侍卫统领的衣着,但是料子显然要上好许多。这个人……真是有些奇怪。 乔倾月将他打量了一遍,然后又自信满满地挺胸抬头,看着顾北清:“奴婢们是雨霖宫的人,倾妃娘娘说想吃街上的糕点了,让奴婢们出门采买些回来。” “有令牌吗?”顾北清狐疑地看了乔倾月一眼,总觉得此事蹊跷得很。 雨霖宫的人? “没有,但是……”夜栀扫了顾北清一眼,然后目光下移,落到他腰间的佩剑上,手速极快地将他的那把剑抽出,架在他的脖子上,“有这个。” 乔倾月惊呆了一般地看着夜栀,顾北清也似乎没想到站在乔倾月身边的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会做出这般举动。 微愣之间,只见夜栀睨着乔倾月:“小姐快走。” 语气沉稳,声线低沉,丝毫没有半分的焦虑与紧张,似乎所有的事情都牢牢地被她握在手中,难逃掌控。 乔倾月立即反应过来,赶紧从顾北清和夜栀的身侧溜了过去,令人惊讶的是,顾北清竟然都没开口喊其他的侍卫拦住他。 见乔倾月已经顺利安全离宫,夜栀唇角勾起一抹五分讽刺、五分得意的笑容,松开顾北清的脖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的佩剑归回剑鞘中,眨眼之间就消失在了顾北清的视线之内。 顾北清,骨子里流着的到底也是先皇的血,又如何会是能够被如此轻易挟持住的人,望着夜栀远去的方向,长期“僵”着的脸上,竟有了一丝动容。 “芷水?”离开宫门径直跑了一两公里,乔倾月放慢脚步回头去找夜栀,见夜栀匆匆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赶过来,身后没有任何追兵,便安下心来。 “小姐。”夜栀停下脚步,应道。 还不等夜栀停下多久,乔倾月就抓起了夜栀的手腕,朝着成衣店跑去,在掌柜的的桌上放了许些碎银:“你好,请给我们两身合适的衣裳。” 掌柜的愣愣地看着乔倾月放在桌上的这些碎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些银子,远远要比两身衣裳的价格多得多,于是她慌乱地开始翻抽屉,想找出钱币来给乔倾月找零,被她拦下了。 “大娘,这些钱就不必找了,我是从家里偷溜出来玩儿的,只要您帮我保密,并且每次都允许我来您的店里换身衣裳,我以后还会照顾您家生意的。”乔倾月笑得很甜美,那股俏皮劲儿,让人看起来果真是偷溜出来玩的大家闺秀。 掌柜大娘对她的大方和脾性喜爱得紧,忙点头,亲自从柜台内出来:“来,来,姑娘,大娘带你们挑两身心仪的衣裳。” 乔倾月和夜栀在店中逛了一圈,最终分别选择了一套水蓝色的袄裙和宝蓝色的直裾,然后载掌柜大娘热情的亲送下,欢欢喜喜地离开了这家店。 回眸望一眼,这家店很普通,就叫成衣店。 “小姐,别在宫外逗留太久了。”夜栀随乔倾月一同也多看了几眼,只是她另外还注意了这家成衣店附近的店家和岔路、小巷,以免日后遭到不测,她还能够清楚地形,便于逃跑或是救援。 “我知道啦。”乔倾月扭头朝夜栀眨了眨眼,然后撒着欢就跑了起来,“芷水,你说,顾凰翊在哪儿呢?” 夜栀匆匆追了上去,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乔倾月半步,即便是小步跑着,也在尽量稳住自己的气息,让人不觉狼狈:“属下不知。” “爷!爷,您消消气!”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柔中带刚,又带着些小小的娇气,若不是乔倾月知道这声音来自何人,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一个彪悍的女人站在街上了。 乔倾月顺着男声望过去,再一抬头,果然,风吟花颂。 “走,去瞧瞧。” “爷!风吟花颂今儿个真的打烊,这楼里有贵客,包了场子了。”廖天此刻正为难地站在风吟花颂的门前拦着几个有权有势的官家少爷,乔倾月自小跟在乔田渊身边,到底还是认得些人的。 带头的那个,正是陆元卿的亲生弟弟,陆元泽,那个贪污受贿、不务正业又总是压他哥哥一头的大理寺卿。只不过,这个陆元泽是陆家庶出的弟弟,年龄足以当陆元卿的儿子,这些年要不是陆元卿护着他,他早该横死街头了,没想到一直如此校长放肆。 “什么贵客?本官警告你,本官的哥哥是当今的右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难不成这里面的人是皇帝小儿?”陆元泽横了廖天一眼,满脸都是狂傲与不屑。 廖天听他这么说,不禁心里暗暗觉得这个人可怜。 皇帝小儿? 这里头还当真就是当朝皇帝了,你能如何? “陆大人可别过早地下结论,万一这里面真是你惹不起的达官贵人,吃不了兜着走,就不合适了。”乔倾月悠悠地走上前来,漫不经心地行了一个礼,再是抬起头来时,望着陆元泽的目光坚决而又凌厉。 廖天吓了一跳。 天哪天哪天哪……他不过就是帮百里老人的忙,留在这风吟花颂当个老鸨,这小翊翊又在里面跟百里老人谈话,偏偏他就得在门口站着拦客。 拦客……揽客……唉,他穿个越,怎么就这么惨呢。 112.黎诗芷水,遇顾凰翊 拦客……揽客……唉,他穿个越,怎么就这么惨呢。 “你又是何人?”陆元泽本就是爱美色之人,见乔倾月的脸蛋姣好,才愿意开口跟她说句话,态度却依旧傲慢不佳。 “奴婢不过倾妃娘娘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出宫来帮娘娘采买些糕点。”乔倾月笑得甜美,让陆元泽不忍又多看了她几眼,只是听到她说自己只是一个区区丫鬟而已,便又起了轻薄之意。 虽说这风吟花颂进不去,但若是把这俩小美人儿抱回府中,倒也不会白来一趟。 “倾妃娘娘?乔迟陌的妹妹?”陆元泽伸出手来,想要去摸乔倾月的脸,也是突然出手抓住陆元泽的手腕,于是他尴尬地一笑,将手抽回,“乔倾月身边的丫鬟,脸蛋倒是不错。” “休得无礼!”夜栀瞪着陆元泽,语气冷冷冰冰。 “区区丫鬟,敢在本官面前放肆!”陆元泽将手收回,不代表他害怕夜栀,反倒是他暴怒前的安宁而已,他抬起手来,正准备让他带来的这些官兵下手去将乔倾月与夜栀二人抬走。 这时,却听风吟花颂的二楼传来一声悠然却凌厉,嘶哑却威严的声音:“何人放肆。” 众人不禁随着声音抬头,陆元泽抬着的手却并未放下,抬头望了一眼竟是一个白发苍苍的长胡子老头,于是不以为然,轻蔑地一笑,挥手:“给本官擒住她们两个!” 夜栀闻声也抽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剑,准备随时保护主子。 于是,陆元泽身后的官兵更加纷纷欲动,可当他们将要把乔倾月和夜栀围起来时,却早已被一群从天而降的黑衣人给团团围住了。每名黑衣人擒住一个官兵,让他们完全动弹不得。 陆元泽瞬间变了脸色。 竟没想到这死老头子有如此本事,他以前来此处消费时,可不觉风吟花颂有多厉害,不过就是一个下贱的青楼罢了。 “大胆贱民!本官是大理寺卿!你们放开本官的人!”陆元泽环视周围的一圈官兵以及牵制住他们的黑衣人,又肆意妄为地耍起了他的官架子。 但百里老人并不理会陆元泽,无论他的态度是否讨得他老人家的欢心,他都将目光落在了乔倾月的身上,那种仿佛能穿透人的眼神,让乔倾月觉得自己似乎被看透了。 于是,她心虚地低下了头。 但是,这是百里老人啊,她还想问问他关于那首词的事情呢……且,她总觉得,顾凰翊,似乎就在这风吟花颂之中,那与百里老人谈论事情的贵人,便是他了。 这时,忽听百里老人发话:“廖天,把这两位姑娘请上来。” 乔倾月仍旧心虚地不敢抬头,心里打着鼓,又蠢蠢欲动着想要进去。 而廖天听了百里老人的吩咐,心甚不解,但还是从那层层包围中请出了乔倾月和夜栀,将她们送进了风吟花颂。奇怪了,百里老人向来只管小翊翊的事情,这两个姑娘……难不成又跟小翊翊有关了? 他到底是有多少桃花运啊。 这样想着,廖天连连唉声叹气,又是连连摇头。 “公子?”见廖天将她们二人请进来之后,就愣在了原地,也不打算将她们引去别的地方,更没打算发话,乔倾月便提醒似的唤了一声。 “哦,哦对!两位姑娘跟我来。”廖天忽然反应过来,呆头呆脑地看了看二人,愣了一会儿,然后将她们二人带到了楼上。 “百里老人,两位姑娘来了。”廖天推开二楼最头上的一扇门,将乔倾月和夜栀送了进去,见百里老人点了点头表示肯定后,廖天便又离开,也不知是不是再去门外接着看守了。 要是早知道百里老人有这么多牛逼的黑衣人,还要他看门干嘛啊……这圈子兜的,也真是够费劲了。 此刻顾凰翊正背对着乔倾月和夜栀,品着桌上的一碗茶,还一边自己亲自的泡着新茶,这茶叶泛白,乔倾月从未在宫中见到过,但是望见顾凰翊的背影,她还是屏住了呼吸。 对,她现在已经易容了!对,所以顾凰翊应是认不出来她才对! 这样安慰着、鼓励着自己,乔倾月舒了一口气。 “两位姑娘,尊姓大名?”百里老人深深地忘了乔倾月一眼,让她刚刚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又瞬间崩塌,她总觉得,站在百里老人面前,似乎总能被他看透一切。 这个人,太神奇,太古怪了,他仿佛是天神一般,可却也白发苍苍,会渐渐变老…… 他还是一个人,不是天神,可却好像拥有着天神的能力。 “小女名唤黎诗,这是我的贴身丫鬟,芷水。”乔倾月仍旧硬着头皮装下去,暗自安慰着自己许是恐惧百里老人而已,她的易容术毫无破绽,怎会这样轻易就被识破。 是了,就是这样。 “黎诗?芷水?所以并不是倾妃娘娘身边的丫鬟吧。”百里老人重复了一遍,然后悠悠地走到顾凰翊的对面去,坐了下来,“有意思。” 有意思?乔倾月微愣,越发不明白这位百里老人了。 她不明白这个有意思,是说她们假装说自己是倾妃娘娘身边的丫鬟来搬出乔迟陌压陆元泽一头,还是…… 而顾凰翊仍旧未回过头来,再美妙的名字,再动听柔和的声音,都比不过那位现在深居雨霖宫的可心人儿,其他姑娘,没有那莫大的魅力让他回头看哪怕一眼。 “坐。”百里老人见乔倾月和夜栀仍旧站在那里,很是拘谨,于是说道,此刻的声音远不是刚才对陆元泽说话时那般沙哑、凌厉,反倒多了几分和蔼与调皮之意。 “百里先生,你我二人谈事,何必唤上两位姑娘。”顾凰翊放下了手中的茶水,抬眸看向百里老人,他望他的眼神,不似平时面对文武百官时的那般威严,反倒多了些敬意。 敬意? 顾凰翊对这位百里老人充满了敬意?并且还尊称他为先生? 那这位百里老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究竟是何来头?竟会让天凰国的皇帝这九五之尊对他抱有几分敬意? “也对。”百里老人看了看顾凰翊,又看了看乔倾月,完全掠过了一旁的夜栀,仿佛早就知道这夜栀与他在做的事情无关一般。 果真如廖天说的,百里老人向来只管顾凰翊的事情。 百里老人忽然起身了,迈开步子向门外走着,与夜栀擦肩而过的时候,还示意她同自己一起离开这里:“那你们聊,我和芷水姑娘,应当出去。” “百里先生?”顾凰翊疑惑,他的目光随着百里老人过去,侧转身,才顺便看了易容成黎诗的乔倾月一眼,但只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一眼而已,多一秒都没有停留,“百里先生,您知道的,我心念家中娇妻……” 意思是,他心念家中娇妻,与这位黎诗姑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并不合适。 这时候,乔倾月才发现顾凰翊戴着面具,一个银灰色的半脸面具。虽然带着面具,可他的身躯,他的气质,他的味道,她如此熟悉,定然不会料错。 家中娇妻……是她吗? “家中娇妻……”百里老人喃喃重复,目光又一次滞留在乔倾月的身上,忽而,他爽朗地笑了起来,“是,是,家中娇妻。” 乔倾月心虚地多看了百里老人几眼,又低下头来。 这位百里老人……当真是太可怕了……为什么他在说“家中娇妻”时,将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头上,难道……难道他真的能看透自己吗…… 百里老人忽然又发话了:“既然这样,我们今日的谈话便到这里吧,那位家中娇妻,应是等急了。” 这句话从百里老人口中说出,总让人觉得意味深长。 顾凰翊虽有察觉百里老人这意味深长的意思,却并未理解到他这意味深长的含义,只以为他又是调皮,借机调侃,于是拱手一礼,匆匆离开风吟花颂。 “诶!诶!小翊翊!你这就走啦?”廖天并未回到风吟花颂门口,而是在这大厅里徘徊着,见顾凰翊下楼,匆匆迎了上去。 “嗯。”顾凰翊应了一声。 “唉……还是这么冷漠,唉,小翊翊对我永远这么冷漠。”廖天撅着嘴,很委屈似的。 顾凰翊不语,横了他一眼,径直向门口走去,却又被廖天拦住了。 “诶诶诶!你等等!等等!刚刚陆元泽在外面闹事来着,我先去看看他走了没有,可不能让你们两个罩面。”廖天一边说着,一边迈着碎碎步走向门口,伸头探着,确认没人之后,回头看了顾凰翊一眼。 然后顾凰翊便绕开廖天径直回去了:“你忘了,我带着面具。” 113.又见百里,生辰纳妃 而方才在楼上的乔倾月和夜栀,本想紧紧跟上顾凰翊的脚步,迅速离开,再绕另外一条路,早他一步回宫,免得他回宫之后发现什么异常,却没想,被百里老人拦住了。 “黎诗姑娘留步。”百里老人唤住了乔倾月。 乔倾月背影一僵,只是停下了脚步,却并未回头。 “小姐,我们还是快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夜栀低低地一唤。 “哈哈哈……”百里老人见状,忽然爽朗地大笑起来,从他的笑声中,不难听出他虽然年老,却身体安康,可当笑容戛然而止后,他却说,“乔姑娘,我没猜错吧?” 这下,乔倾月是无论有多么心虚,多么想逃,都必须要回头转身了。 因为……这位百里老人,果然已经猜出了她的易容术。 可是……她的易容术,真的就有这般好猜吗? “敢问百里先生如何得知?”乔倾月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她凝视着这位神秘的百里老人,想起当日她即将嫁入皇宫,他忽然派人来乔府送了一封信,信中写道:风吟花颂,雪啼晴晚,月鸣露重。朱漆侧畔染雨,青丝绕,听繁花弄…… 且刻意用了省略号,这说明,一定会有下文。乔倾月自小饱读诗书,认得些格律,辨得出这词的词牌名应是《雨霖宫》,因此,此词应只给了她四分之一的内容。进宫后,她果然被安排在雨霖宫,虽说后来又在冷宫里住过一段时间,到底现在也回去了啊。 “我还知道乔姑娘如今迫切地想要子嗣。”百里老人笑得爽朗,说起话来也够直接,完全没有遮遮掩掩。 乔倾月面色一沉,警惕地看着他:“你还知道些什么?” “乔姑娘有一位同胞妹妹,现在正在宫中,并且……” “够了,不要再说了!”本想听百里老人说尽他所有知道的事情,让她以后面对这个与顾凰翊又密切来往的神秘老人时,心里有个底,可听到他说这件事情,乔倾月瞬间慌了,立即打断了他。 夜栀也屏住了呼吸,盯着百里老人。 这人……太可怕了…… 他似乎将乔倾月整个人的一切都掌握在了手里。 “乔姑娘不要担心。”见乔倾月慌了,这本不是百里老人的本意,他便又笑了起来,想以此缓解此刻有些紧张的气氛。 乔倾月再仔细打量百里老人,他面色亲人,看起来非常和蔼,偶尔还有些调皮,到底也算是半个老顽童,方才从陆元泽的手下手中救她,足见没有什么恶意,但是…… “我叫住你,只是想再送你几句词。”乔倾月正想着但是,百里老人又忽然开口了,这句话让乔倾月一个激灵。 她忽然亮了亮眸子:“先生请说。” “旋日纳月故里,锁雕梁深宫。踏星宇、扶辰遥寄,流光一瞬凤凰龙……”百里老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侧面的一张桌子上,纸墨笔砚早已摆好,他取一只细毛笔来,在一张并不大的宣纸上写下了这句词,卷起来,交给乔倾月。 “旋日……纳月……故里……倾岚国?”乔倾月喃喃自语,忽然想起现在居于南苑的倾岚旋日,以及居于纳月殿的倾岚纳月,恍然。 倾岚国……锁雕梁深宫…… 风吟花颂,雪啼晴晚,月鸣露重。朱漆侧畔染雨,青丝绕,听繁花弄…… 月鸣露重……月鸣……露……夹竹桃露水? 想到这里,乔倾月凝眉。 “乔姑娘,皇上该到皇宫了,请回吧。”百里老人打断了乔倾月的思绪,身体一侧,为她让了路,乔倾月匆匆向百里老人行了一礼,然后携夜栀速速离开了。 加快步伐,绕远路,到底还是来到了宫门口,幸好路上并没有遇到顾凰翊。 咦?对了,百里老人是知道顾凰翊身份的,那他们又在密谋什么呢……顾凰翊的面具…… 宫门口,两人又迎来了另一个难题,出宫了之后,现在该如何回宫呢? “小叶子,你说,我们出宫的时候是不是太嚣张了?”又去成衣店换回宫女衣服的两人,在宫门口徘徊着,乔倾月迟迟没拉着夜栀去跟守宫门的侍卫打照面,也还好这京城里的百姓不认得宫里的衣服。 夜栀无奈地斜睨乔倾月一眼,觉得她发现得也不算晚:“是。” “哎呀,你不要这么直接嘛……”乔倾月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小声嘟囔了起来。 “喂!你们两个什么人!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就在这时,宫门口忽然有一个侍卫走了过来,架着刀,非常不友好,似乎打算在确认他们是不良分子之后直接灭口。 夜栀也毫不示弱,站到乔倾月的前面来,凌厉的眼神一扫,让那名侍卫心里一抖,转头望向那抹出宫时就遇到过的身影。 顾北清注意到了这边发生的事情,稳步走了过来,打量了二人几眼,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夜栀的身上:“是你。” “王爷……哦不,统领大人。”那侍卫见头儿来了,立马闪身,也很识趣地发现了王爷似乎与这两位姑娘相识。 “王爷?”夜栀警惕地看向顾北清,双眸微眯,探寻似的。 怎么从来没听说过顾凰翊还有一个弟弟? 顾北清看了看她放在剑柄上的手和抽出三分之一的剑,伸手握住她的手,往里一推,只听“唰”的一声,再不见剑光。 夜栀不解此人何意,却听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芷水。” “倾妃身边的人?” 夜栀沉默了,尤其是在她知道他很有可能真的是王爷之后,只要他向皇上提出请求,若想去雨霖宫中寻一个人,并不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了。”见夜栀沉默,顾北清便明白此事确有蹊跷,但他还是转身,一个手势示意他们打开宫门,再不多说一句话。 乔倾月与夜栀见状,虽有不解,却还是趁此机会匆匆进了宫门。 “如何?”不一会儿,顾北清派去尾随她们二人的侍卫赶了回来,向他行礼。 “统领大人,她们的确进了雨霖宫,还是倾妃娘娘亲自出门迎的。”侍卫如实道。 “哦?”顾北清觉得此事有些意思,眯起了他那双蒙了数年寒冰云雾的眼睛,意蕴深长。 “月儿妹妹,你这次出去,没遇到什么危险吧?”三人躲在偏殿中,又易容回原本应该有的模样,乔湘雨关切着妹妹。 “有属下在,湘雨姑娘无须担心,只是姑娘不要因着一副皮囊在宫中做什么才好。”夜栀斜睨乔湘雨一眼,态度不佳,被乔倾月喝住了。 “夜栀!” “属下不说就是。” “皇上驾到——”就在这时,猝不及防,几人万万没想到顾凰翊刚回宫不久就来了雨霖宫,于是加紧手上的速度。 还好,赶得及。 “你们主子呢?”进了宫殿之中却不见人,偏厢外,传来了顾凰翊的声音。 “参见皇上。”乔倾月闻声匆匆从偏厢中赶了出来,行着礼,顾凰翊便也没有怀疑些什么,他此刻脑海中净是今天与百里老人的一番谈话。 “皇上怎么今天这么早就来了?也不是用膳的时辰。”乔倾月温柔如水地缠上了顾凰翊,然后往主宫室内走去。 入了主宫室,顾凰翊将下人们全都打发了下去,包括夜栀,只与乔倾月单独相处,乔倾月心里大概有数,许是百里老人今天跟他谈话提及了什么事情,而现在,他打算跟她说点什么。 “倾儿。”顾凰翊唤道,夹着些为难。 “皇上请说。”乔倾月看出了顾凰翊的心思,便做出一副宽容大度、无论何时都能接受的姿态,安慰着顾凰翊将他想要说的事情说出来。 顾凰翊又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说出了这句话,他觉得,总该让乔倾月知道:“倾儿,待你生辰过后,朕打算封倾岚公主为贵妃。” 乔倾月微愣,她其实早就猜到了,不管顾凰翊的心思如何,为了两国的交往,他还是应该讲倾岚纳月收入后宫之中的,不然,在最初的时候,便会让她跟她哥哥一同住进南苑,而不是单赐了纳月殿。 可是……为什么是要等她生辰过了呢? 为此,她总隐隐有些不安。 “应该的。”乔倾月咧嘴一笑,但是心中仍旧有些苦涩。 她早便知道皇上应该是有后宫佳丽数人的,虽然不及三千,但……总该是有的。她也不怨皇上,怨不得,也不该怨。反而,她倒是有些能够接受的。只是……这位倾岚公主,会不会去侍寝呢? 见乔倾月似乎还是有些失望,顾凰翊便开口想要解释什么:“朕只是为了我国能与倾……” “倾儿明白,皇上不必多说的。”乔倾月打断了顾凰翊的解释,盈盈一笑,伸手握住顾凰翊温暖而又有力的手,像是在表达对他的信心,以及自己的宽怀。 顾凰翊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114.再次出宫,会面哥哥 “皇上,倾岚太子求见。”就在这时,小景子过来隔着一扇门传话道。 “皇上去吧。”乔倾月盈盈一笑,起身,推搡着顾凰翊。 “好。”顾凰翊颔首,留恋地看了乔倾月一眼,将手从乔倾月的手中抽了出来,转身便匆匆离开了雨霖宫。 那大掌的抽离,让乔倾月觉得心里空了一半。总感觉,要发生什么事情了呢…… 这几天,顾凰翊常常召幸乔倾月,也常常来雨霖宫陪伴她,只是多是晚上,白天的时候,乔倾月偶尔也去素墨殿、梁缘殿或是朝乾殿寻过他,小景子总说他出宫去了。乔倾月便知,他又去风吟花颂与百里老人谈话了。 可是他们两个……到底在密谋什么呢? 这天下午,乔倾月实在耐不住了,便又拉着夜栀去跟乔湘雨易了容,想要再一次偷溜出宫,顺便……她还想去要那首《雨霖铃》的后面的词句,还想问问那词句的含义。 易容之前,乔倾月特意找到了雪啼,千叮咛万嘱咐:“雪啼,近几日无论谁唤你,都不要离开这个门,若是要去御厨房去食材,务必要人陪同才行。” 月鸣露重的故事已经发生了,雪啼晴晚又是何意?她很担心在她不在宫中的时候,雪啼会出什么事情。 “是啦,娘娘放心就好了,若是出了什么事,不是还有娘娘吗?”雪啼这样安慰着乔倾月。 乔倾月点头,然后便同夜栀去寻了乔湘雨。 易容后的二人来到了宫门口,远远地听到了一个俏皮、活泼、天真、可爱的女声:“北清王爷!北清北清,多么好的名字啊!你不要每次见到我,就表现得那么悲情嘛!” 倾岚纳月绕着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的顾北清,似乎对他很感兴趣,看这架势,也不是头一次来这里骚扰他了。难为了她即将成为天凰国的贵妃……可惜了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明明已有心仪之人,却还要在这般年纪被卷入朝廷纷争。 “他果真是王爷?”夜栀听到倾岚纳月的这番话,冷哼了一声,却不让人觉得是嗤之以鼻,反而…… “我怎么闻到了一股醋味?呀,真是怪了。”乔倾月捏捏自己的鼻子,有意无意地看了看夜栀,又看了看顾北清,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他之前放我们出宫,又如此轻易地让我们进宫,该不会是……” “小姐!”夜栀无奈。 “该不会是看上你了吧?”乔倾月拍了拍夜栀的肩膀,兴奋地跳了起来,都忘记了注意一下自己的音量。 “什么人在那里?”顾北清到底也是一个侍卫统领,极为警惕,听到乔倾月的声音,他立即朝这个方向望了过来,但是看到夜栀之后,他的脸色显然缓了缓,没那么僵硬了,“又是你们。” 他沉声道。 “报告王爷,芷水没有婚约在身!”在乔倾月猜到顾北清的心思之后,她便立即抓住了这个能够轻易出宫的好机会,拉着夜栀,积极跑到宫门前来,向侍卫统领大人汇报道。 “我不是王爷。”顾北清冷言纠正。 “随便啦!统领大人。”此刻,只要顾北清能给她们开门,自然是要对他言听计从,乔倾月毫不在意,立即纠正。 似乎是看得出乔倾月的殷勤,顾北清望向夜栀:“又要出宫?” “是。”夜栀同样冷言回答着他。 “开门。”顾北清转身吩咐,于是几名侍卫立即乖乖地将宫门打开,毫无异议。 但是倾岚纳月就有些不太高兴了,她撅起了自己的嘴巴,不满地看着顾北清:“为什么她们可以出宫,我就不可以?” 顾北清望着乔倾月和夜栀离开的背影,轻勾唇角:“我喜欢。” “你喜欢?你喜欢哪个?我也要去认识认识,我要去跟她做朋友!”倾岚纳月顺着顾北清的目光也望了过去,只是,她竟然不向一般女子一般妒忌吃醋,反而兴奋得很,想要去跟自己的情敌做朋友。 她如此这般天真可爱,说是要去做朋友,就定然果真是要去做朋友的。 “公主殿下请不要闹了。”顾北清有些无奈,也有些嫌倾岚纳月烦,但是碍于她说到底也是倾岚国最尊贵的公主,不能太过于不敬。 “北清王爷……” …… “小姐,我们直接去风吟花颂吗?”远离了宫门,夜栀时时注意着身后,顾北清果然没有派任何人追上来,看来以后想要出宫,真的是容易了。 可是……顾北清难道是真的对夜栀感兴趣吗? 天……这太可怕了…… “自然。”乔倾月点了点头,然后满心期待地向风吟花颂蹦跶了过去。 可到了风吟花颂的门口,却发觉今日的青楼,是照常营业的……并未向她第一次在风吟花颂见到顾凰翊与百里老人谈话那般,包下了整栋楼。廖天还是站在门口揽着客,看起来,今日的楼里并没有什么秘密不能让人窥探。 难道……顾凰翊今日不在风吟花颂? 那他出宫会去哪里呢? “黎诗姑娘。”就在这时,乔倾月的头顶忽然传来了一个令她心头颤抖的声音,她缓缓地抬头,看到站在台阶之上因而比她高两个头的百里老人。 百里老人深谙人心,知道她伪装成另外一个模样,便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出宫,在廖天面前,还是唤她黎诗姑娘,而没有戳穿她的身份。 如此,乔倾月反而对他有些感恩。 “百里先生,他……今天在这儿吗?”乔倾月歪了歪身子,朝风吟花颂里面看着,一如既往地寻欢作乐,各种声音充斥着双耳,她不想再多看,便将身子直立了回来。 百里老人摇了摇头。 不知为何,乔倾月虽觉这个老人神秘、古怪又可怕,可是他说的话总能令人信服,于是她也没再怀疑百里老人是否骗了她,只在思索着他不在风吟花颂还会去哪里的问题。 是啊……还会去哪儿呢?他最近到底在谋划什么呢? 该不会是……跟两位丞相又什么关系?难道……爹爹又有什么行动了? “黎诗姑娘今晚可否在此用膳?”见乔倾月在思索着什么,百里老人会心一笑,又开了口。 “嗯?”乔倾月疑惑道。 “我想让你见个人。” 于是,就这样,不顾夜栀的阻拦,她还是毅然决然地留了下来。她想知道顾凰翊究竟在谋划什么事情,尤其想知道顾凰翊最近谋划的事情,究竟是否会牵连她的爹爹,所以,她留下了。 她选择留下,于是到了晚膳的时辰,百里老人果然带了一个人来见她。 “百里先生。”那人推开厢房的门,朗声道。 乔倾月只觉得这个声音熟悉得很,那种熟悉,与对顾凰翊的熟悉又截然不同,那种情感,更与夫君截然不同:“哥哥……” 她唤出了声。 似乎是听到了乔倾月的呼唤,乔迟陌将目光投向了她,有些嫌弃地缩了缩脖子:“哥哥?你谁啊你?我的宝贝妹妹可比你美多了。” 方才的朗声消失得尽然,这般态度,这般声音,才真是她乔倾月的亲生哥哥啊。 乔倾月无奈地摇了摇头。 “乔公子,这的确是倾月小姐。”百里老人似乎也有些无奈,他招呼着大家坐下,然后出面替乔倾月澄清道。 乔迟陌震惊地瞪了瞪眸子,再仔细地多看了乔倾月几眼,仍旧认不出来…… “哥,你忘记爹爹教过我易容术啦?”乔倾月见乔迟陌这般,便故意凑了上去,然后伸手去触乔迟陌的额头,用力地将他推开。 乔迟陌这才恍然,又是微愣,大概那段微楞的时间里,他在努力把眼前这个女子脑补成妹妹原本的样子。 “今天让你们见面,是想让你们自己好好聊一聊。”兄妹二人相认后,百里老人发了话,然后转眸望向夜栀。 “百里先生,不必,小叶子从小就跟着小月牙了,小月牙的屁屁她都看过。”明白百里老人的意思,乔迟陌出口相阻,不怀好意似的坏笑着。 乔倾月怨气地看着乔迟陌。 都多大人了……还总是这样没大没小,不知羞耻…… 百里老人见状,便也不再有让夜栀回避的打算,只是表示理解地笑了笑。 “小月牙,我问你一言。” 其实乔家一直都与百里老人有联系,只是百里老人对乔田渊的态度,让左丞相一直捉摸不透此人是敌是友,因此还产生了几次杀心。而乔迟陌与百里老人常有交往,与他父亲不同。 前几日,乔迟陌找到百里老人,请求与妹妹见上一面,没想到果真办成了。 115.阻止谋反,湘雨侍寝 “哥哥,你说。”乔倾月凝视着乔迟陌。她知道哥哥虽然平时看起来怪不正经,可并不是一个浮躁之人,他向来知道妹妹进宫之后与往日不同,不能随意见面,如今主动提出要见面,定然是有要事相商。 乔迟陌顿了一顿,然后迟疑地问出:“妹妹,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父亲谋反,你站在哪一边?” “不会的!”乔倾月差点就想在他问出具体的问题之前打断他,可细想哥哥也不会乱讲话,便忍住了,但是,“不会的……爹爹答应过我,给我一年的时间。” “给你一年的时间做什么?生下皇嗣吗?然后呢?再辅助这位皇子登基?辅助他登基又要用多少谋反的手段?”乔迟陌步步逼问,每一个问题都比上一个更加犀利,问得乔倾月眼神躲躲闪闪。 这件事……姐姐先前也同她谈过了。 她不觉无理。 可…… “可爹爹答应我了……”乔倾月喃喃道。 “小月牙,父亲答应了你是一回事,可是他私下练就的军队已经成熟,又是另一回事,况且,林千翕大将军……已经被父亲收买了。”见乔倾月神色微变,乔迟陌便继续说着他此次前来的正题。 一道有一道真相和阴谋被他揭露开来,乔倾月只觉得自己的心被至亲至爱的人撕裂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怎么会……林千翕大将军不日前才救过皇上,况且……黛姑娘……是啊!黛姑娘还在后宫中呢!若是……那黛姑娘可要怎么办?”乔倾月不解,她连连摇头,连连哀叹。 她在后宫中这些时日,乔府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请,爹爹到底都谋划了些什么事情,她原本觉得一切都是安好着的,可是……可是为什么一见哥哥,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变了。 乔迟陌的手忽然搭上乔倾月的肩,紧紧地捏住,以控制一会儿乔倾月将要忽变的心情,然后徐徐道出:“若是黛姑娘死了呢?一个不受皇上庇护的妃子因犯了什么过错被人记恨毒死了?” 果然,听了乔迟陌的这句话,乔倾月猛然想起月鸣之死,柳蓁蓁或许会因此记恨芙清宫,虽说她肚子里的孩子并无大碍,却总要防范几许,她正欲站起身来,便被乔迟陌摁了回去。 “小月牙别急。”乔迟陌见乔倾月心情渐渐平复,能听进去他讲的话之后,才缓缓松开了手,“哥哥只问你一句话,父亲谋反,你站在哪边?” “倾月不愿爹爹谋反。”乔倾月低下头,如实道。 “好。”乔迟陌得到了他想要的那个答案,于是又振作了些,双手抚上乔倾月的脸蛋,将她的头轻轻扶了起来,“父亲现在已经与林千翕和倾岚旋日联手,打算在你生辰大庆那日对皇上下手。” “你说什么?”乔倾月瞳孔骤缩。 怪不得皇上说要在她生辰后封倾岚公主为贵妃,他是在等这日,是在等这件事情发生,若是倾岚旋日并没有辅助爹爹谋反,那他将接受倾岚国的和亲,与倾岚国保持世代友好的关系,以此也算是对倾岚太子不掺和别国政事的“奖赏”。 原来如此…… “所以小月牙,在你生辰到来之前,万万不能让林千黛有事,也万万不能让柳蓁蓁肚子里的孩子有事。林千翕现在还并未完全归顺父亲,只要林千黛不死,此事尚能一拖,而柳蓁蓁……我是怕他们拿这个孩子的死作为制造混乱的借口,借此谋反。” 乔迟陌沉着地向乔倾月分析着现在的情况,头头是道。 可……林千黛现在似乎一心想要柳蓁蓁和她腹中的孩子没命,这才会在她拒绝的情况下仍旧动手,而黛姑娘……柳蓁蓁会给黛姑娘下毒吗?可为什么他们可以笃定,黛姑娘……会因犯了什么过错被人记恨毒死了呢? 难道……除非是他们安排了人手! “不行,我要马上回宫。”晚膳也用过了,事情也谈完了,乔倾月也懂得“兵贵神速”这个道理,虽说现在不是打仗,但是她生怕自己回去晚了一步,就会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了。 匆匆与乔迟陌辞行,乔倾月正欲拜别百里老人,他便又给了乔倾月一张纸条,她深谙这纸条中的内容必定与那首《雨霖铃》有关,于是朝他点了点头。 天机……不可泄露,他已经泄露了不少事情,但是该发生的事情,还是要让它发生的,他也只能提醒到这里了。 展开纸条:旋日纳月故里,锁雕梁深宫。踏星宇、扶辰遥寄,流光一瞬凤凰龙…… 仍旧是这一句,不多不少,却也未变。 百里老人是在提醒她什么呢? 回到宫中时已是很晚了,成衣店的大娘好心,见这两位姑娘还没回店中换衣裳,便一直等着,都到了这个时辰却还未打烊,两人谢过大娘换好衣服后,匆匆向宫门走去,按理论说侍卫已经交班,她们本还有些担心那唯一能放他们进去的侍卫北清王爷是否还在。 可到了宫门,便看到了人。 “很晚了。”顾北清见到她们,只淡漠地瞥了一眼,语气上略显不满。 “我的错我的错!以后不会了,统领大人!以后一定让芷水姑娘早些回宫!”乔倾月很识抬举,看得出来顾北清有些不太高兴,便立即打着趣道。 顾北清不语,只随即哼了一声,便放行了。 两人在宫中低着头摸着黑向雨霖宫走去,快到雨霖宫时,夜栀忽然拦住了乔倾月。 “小姐。”现在还未换回身份和面孔,称呼自然也是换不得的,“让属下先卸了易容妆进去打探一下情况。” 乔倾月思虑着,现在已经这般晚了,她们又不知这一下午在宫中是否发生了什么事请,万一皇上或者其他什么人现在正在宫中将乔湘雨当成了她,而她却贸然闯进去,事情可就大了。 她点点头,应允,夜栀便寻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去卸了易容妆,然后入了雨霖宫。 果然。 “叶子姐姐,你和湘雨姑娘这一下午都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呢?娘娘一直可着急了。”水儿见夜栀回来了,匆匆迎上去,说话的声音压得极低。 夜栀探头朝寝宫中一望,烛火还零星闪烁着,乔湘雨应是还未睡下,可既然如此,水儿又为何压压地声音呢? “娘娘呢?” “娘娘和皇上在里头呢,皇上难得来雨霖宫睡,没将娘娘召去梁缘殿。”水儿掩嘴羞涩地笑着,她尚且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十六岁小姑娘,说这种事的时候,自然还是羞涩着的。 “你说什么?”夜栀猛然震惊。 皇上留宿了雨霖宫?皇上跟……乔湘雨睡下了? “娘娘没有拒绝?”夜栀不死心。 “娘娘这几天跟皇上这么亲,怎么会拒绝呢?”水儿不太明白夜栀文这句话的意思,“叶子姐姐,你怎么啦?” 她若是这时候冲进去将乔湘雨从床上拉下来,一定会引起怀疑,况且刚刚主子与迟陌少爷的谈话她也是听着的,现在情况特殊万万不可冲动,皇上宠幸过不少妃子,就算是误宠幸了乔湘雨……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吧。 “没什么。”夜栀摇了摇头,“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些事情,你先守在这里,我一会儿便回来。” “诶?叶子姐姐你去哪儿啊?湘雨姑娘呢?”水儿有些摸不着头脑,赶紧低声叫住了夜栀的背影,可她却不再讲话,匆匆跑出雨霖宫去了。 夜栀跑出雨霖宫自然是寻主子的,她本不忍心伤乔倾月的心,可如今情况的确是太特殊了,万一主子不知此事露了馅,那便是一发不可收拾了,所以,到底还是应该狠狠心将这件事情告诉她。 “小姐。”夜栀唤着乔倾月的背影。 乔倾月盈盈笑着,翩然转过身来,走上前去拉住夜栀的手:“如何?姐姐怎么样?没受什么委屈吧?有没有人寻她的麻烦?” 听乔倾月上来先问乔湘雨的情况,却不是问起自己现在是否能换回身份回宫就寝,夜栀的心揪了起来:“娘娘……” “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快说!”乔倾月见夜栀这幅模样,立即以为是宫里出了乱子,焦急起来。 “没有,娘娘。”夜栀抬眸看着乔倾月,神色微微凝重,她一咬牙,“皇上……在雨霖宫呢。” “啊!姐姐没露馅吧?宫里没什么动静,那应该是没什么事的,不过这个点,皇上劳累了一天,也该……睡了?”乔倾月本还自言自语地安慰着自己,但越说越觉出不对劲,似乎有些明白了夜栀的意思。 于是她睁着那双求解的眸子,看向夜栀。 116.晨起回宫,拜访千黛 只见夜栀点了点头。 当初皇后喂给她的凉药,难道这会儿……要让她亲手端给姐姐,再亲眼看着她喝下吗…… 皇上……你果真辨不出你怀中的人儿……并不是倾儿吗? “小姐,那我们……”夜栀本想说让乔倾月先易容成湘雨的模样,在偏殿中暂住一晚,其余的事情次日再说。 但乔倾月却抬手打断了夜栀的话,随即又摆了摆手,然后失魂落魄地在宫中慢悠悠地走着,最后在御花园中倚着一棵树睡着了。 皇上……皇上……凰翊…… 你真的真的辨不出……怀中的人儿不是倾儿吗? 夜栀望着睡梦中的乔倾月仍旧流着失落的泪水,解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一夜守护在她的身边。 而雨霖宫。 顾凰翊今日出宫的确未去风吟花颂,而是去见了慕若冰,他这才知道,慕若冰一直都是百里老人手下的人,因此才会在京都城郊保护他们一行人的安全。 而慕若冰手下眼线不少,那些想谋反的人现在都在做什么,打算做什么,他早已了如指掌,可若要平叛,必定会伤害到乔倾月,他尚且不知该如何协调两边的事情,谋反之人必判,倾儿……他也不愿倾儿受伤。 回了宫,他当即去了雨霖宫,陪乔湘雨用了晚膳,欲在那边歇下。 “皇上……”乔湘雨盈盈笑着,双手攀上顾凰翊的双肩,又缓缓抚向他的脖颈。 他便是知道这个小妮子又想勾引他了,于是便遂了她的愿,将她抱起轻轻放到床上,顾凰翊俯身,缓缓凑近乔湘雨,她忽然躲避似的一扭头,让他一愣。 倾儿的右耳……竟有苍耳吗?为何他以前没有发现? 此次凑近他,总让他觉得浑身都有些不对劲,并且难得没有出现任何幻觉。 于是他撑起身来,帮乔湘雨盖好了被子,便不再有其他举动。 “皇上……”乔湘雨后悔自己方才的犹豫,便又柔柔地亲昵唤道。 若是皇上真能临幸于她,若是她不小心早于妹妹怀上了皇嗣,又何愁自己永远被乔府拿捏着不得翻身?又何愁自己处心积虑地去捣乱所有的计划? 可是…… “倾儿睡吧,朕忽然想起还有些事,明日再来看你。”顾凰翊弯身捋了捋乔湘雨额前的碎发,便转身离开了。 此刻,他已疑。 出门时,水儿还在,却不见湘雨和夜栀。倾儿在宫中,为何夜栀未在她身侧守着?按理不应。 “夜栀呢?”顾凰翊沉声问道。 “叶子姐姐方才还来过,问了一句娘娘,然后就说有事匆匆跑出去了。”水儿正纳闷着皇上怎么又忽然出来了,竟也未整夜留宿,于是如实道。 顾凰翊思索一番,点头示意然后匆匆回梁缘殿去了。 “皇上,怎么了?”小景子伺候在侧,深知皇上这几日神神秘秘又忙得不可开交,这会儿连倾妃娘娘都安抚不好他,让他在雨霖宫没待过一个时辰便出来了。 “乔府……可有另外一位小姐吗?”顾凰翊疑心着。 “皇上说笑了,左丞相府中一直是只有一位公子和一位千金。”小景子未曾想过皇上会问这般问题,疑惑着回答着他所知道的。 他的确从未发现过乔倾月的右耳生有一个苍耳,可……苍耳都是天生的,不是日后可以慢慢长出来的东西……难道是他之前并没有注意到? 修长的手指在几案上有节奏地轻巧着,顾凰翊微微皱眉,陷入了沉思。 次日清晨,夜栀抬眸望见太阳渐渐出来了,想是到了皇上早朝的时辰,应是已经离开了雨霖宫,便将乔倾月唤醒。 “娘娘,醒醒。”夜栀轻推着紧紧蜷缩在她的外衣中的乔倾月。 乔倾月的眼皮微动,迷迷糊糊地从浅浅的睡眠中醒了过来,只觉得有些头昏脑胀。 “阿嚏——”随即,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逢十月底,京都的夜间温度已是很低,虽不至于零度,却也凉得很,待到十一月小雪节气那日,乔倾月生日,便也该是半个冬天了。 “皇上……上朝了吗?”乔倾月被夜栀扶着从地上站起来,她迟疑地望着雨霖宫的方向,脑海里便浮现出了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孪生姐姐与顾凰翊温存的情景,心口一阵阵抽痛。 “到时辰了。”夜栀抬头看看天空,天微微明,还没有亮透。 “回宫吧。”乔倾月觉得,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仿佛鼓足了勇气,她在寻思着一会儿见到姐姐应当如何,细问她昨晚的情况?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呢…… 一边心中暗自踌躇,一边回到了雨霖宫,依旧是夜栀陷进去打探开路,以免被其他人望见这个陌生面孔的女子入了宫门,再悄悄将乔湘雨唤来,唤回自己原本的……哦不,应该是原本应该有的面孔和身份。 “妹妹,你何时回来的?昨晚一直不见你,我很着急。”一见到乔倾月,乔湘雨就几步匆匆上前握住她的双手,急切地询问着。 乔倾月俏皮地笑着,笑容略带些苦意,怕让乔湘雨察觉,她还吐了吐舌头:“昨晚贪玩了,今晨才回,让姐姐担心了。” “明……” “小叶子,我饿啦。”夜栀听乔倾月这么说,心中暗自有些不平,想要替主子戳穿这件事情,就算讨不到什么公道,也起码应该将事情给说清楚,却被她打断了。 夜栀生生地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于是出门去吩咐雪啼给乔倾月备早膳了。 “妹妹,你最近出宫如此频繁,宫门侍卫竟无人拦你吗?”这件事情,乔湘雨一直有些疑惑,按理论说,不应该的。 可是妹妹身上又没什么功夫,凭夜栀一个女子,就算功夫再厉害,携乔倾月轻功越出如此高的宫墙,听起来也是有些不现实,那他们究竟如何出的宫呢? 她原以为自己能从亲密无间的妹妹空中听到答案来,却没想她神秘兮兮地笑着:“保密。”语罢便跑了出去,喊着水儿、小叶子和雪啼。 雪啼给乔倾月备好了早膳,乔湘雨在一旁偶尔跟平时一样搭着话,跟妹妹打着趣、聊着天,但乔倾月却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远没有平时与她相谈甚欢。 用过早膳后,乔倾月便携夜栀去了芙清宫,牵扯甚广,怕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虽说这次没让乔湘雨代替她在宫里做着这个倾妃娘娘,以免宫里出现两个倾妃惹人生疑,却还是瞒着其他人偷偷跟着夜栀出去的。 “娘娘是怀疑,黛姑娘要出事吗?”夜栀匆匆地跟在乔倾月的身后,只觉得她的脚步愈来愈急。 乔倾月停在芙清宫的门口,尚未进去,她摇了摇头:“不是怀疑。”是笃定。 林千黛一定是要出事了,并且可能还不只是黛姑娘一人,甚至还有雪啼……还有……倾岚皇室。可是这三者单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关联,怎么会被扯到一起去呢?所以她一定要去芙清宫瞧个明白。 “奴婢参见倾妃娘娘。”芙清宫门口拦着乔倾月的宫女不再是那个欢欢喜喜唤她倾月姑娘,主动迎着她进门的月鸣了……而是夕歌,她还记得她,夕歌曾经在黛姑娘身边伺候过。 乔倾月忘了她一眼,心中一沉,想起月鸣还是深感内疚,她叹了一口气:“芙清宫的规矩,唤我倾月姑娘就是了。” “是,倾妃娘娘。”夕歌没有月鸣那般活泼,反倒是显得有些死板和执拗了,这让乔倾月觉得整个芙清宫都死气沉沉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幻觉。 乔倾月不想再管她究竟唤自己什么,一心只想往芙清宫里走,去探黛姑娘一探,却不料仍旧被夕歌拦着。 “倾妃娘娘恕罪,主子说了,这几日不想有人前来探望,尤其是……倾妃娘娘。”夕歌耿直得很,她拦在门口,出言不逊也不怕上头怪罪。 倒也难怪,当初一个冲撞了皇后的错误,本只是无心,虽说让皇后失了皇嗣,求几句说清不是自己的责任也便罢了,要是脑筋活一些不那么给人脸色,也不至于被罚到外面去这么些年。 “那……黛姑娘可有身体不适?”乔倾月知道林千黛失了月鸣的心情,那股恨她的气儿尚且未消,她便也不勉强,只是小心翼翼地多问了一句。 夕歌微愣,却还是说:“回倾妃娘娘的话,没有。” 乔倾月注意到了她那微愣,狐疑了一下,但心想着夕歌既说没有,那便是林千黛就算病了也不想她知道,于是只得转身离开了:“让黛姑娘好好歇着,别勉强。” 离开芙清宫后,乔倾月便立即吩咐了夜栀,让她安排太医去给林千黛瞧瞧,她见夕歌方才那个反应,寻思着黛姑娘本就身体不好,或许真的……但不管林千黛现在对她是何种态度,她都不能放任不管。 117.拜访被拒,雪啼计划 待乔倾月走回,夕歌便回到了林千黛的身边,自月鸣死后,她便受了很大的刺激,至今仍旧卧病在床,这几天,病情是越来越重了,她也不想让太医来瞧。 “咳……她走了吗……咳咳……”林千黛见夕歌回来了,撑起身子来,脸色苍白,毫无起色,声音听起来飘飘然的,有些发虚。 “回娘娘的话,走了。”夕歌在林千黛身边伺候着虽然依旧忠心,但却不似月鸣那般一口一个黛姑娘的唤着她,林千黛还是想念月鸣,夕歌也想。 “你去一趟雨霖宫,帮本宫把雪啼唤过来吧,只能带她一个人,你盯紧点。”林千黛忽然抬眸,望向夕歌,吩咐着夕歌,让人摸不着头脑。 夕歌并不多问,也就去照办了。 乔倾月既然愿意来芙清宫看她,那便说明她心中负疚,既然如此,她若是派夕歌去雨霖宫要一个人,想必乔倾月不会不给。 雨霖宫,乔倾月前脚刚回,夕歌后脚便来了。 “奴婢参见倾妃娘娘。” “是你?”乔倾月回眸,看到夕歌,眸光亮了亮,有些惊讶。 “黛妃娘娘让奴婢来雨霖宫跟娘娘要一个人。”夕歌并不拐弯抹角,直接向乔倾月说明自己此次的来意。 乔倾月心中一紧,已经猜到了一个大概。 “雪啼。”夕歌继续说道。 乔倾月心中只觉果然。 果然是,雪啼,她果然,没有料错呢。 可是……黛姑娘请雪啼过去是有什么用意呢? “雪啼。”乔倾月忘了夕歌一眼,然后提高音量唤着她,不一会儿,雪啼便呵呵地笑着出来了,她便继续吩咐,“黛妃娘娘有请,你随这位夕歌姑娘去一趟吧。” 雪啼欠了个身正欲跟夕歌走,临踏出雨霖宫的门之前,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便回头望了乔倾月一眼:“娘娘,你不是说无论如何都要奴婢别离开雨霖宫吗?” 乔倾月自然记得她说的这句话,让雪啼与林千黛碰面,她又不知林千黛是何用意,她自然担心得很,可是,将雪啼送去,她既能回来向自己汇报一番黛姑娘的身体状况,又免去了黛姑娘再与她产生隔阂。 罢了,黛姑娘虽然气她,虽然城府极深,手段毒辣,但从头至尾对她总是好的,他还是要继续相信林千黛没有什么恶意。 “你去吧。”乔倾月吩咐道。 雪啼这才安安心心地跟着夕歌到芙清宫去了。 望着雪啼和夕歌离开的背影,夜栀望向乔倾月:“娘娘,需要属下去跟着吗?” “你以为呢?”乔倾月不答,只反问道。 是啊,黛姑娘向来思虑周全,她方才在芙清宫门口都让夕歌拦着自己了,那便是不想让她甚至她宫里的人踏入她的芙清宫,这会儿请了雪啼去已是难得,又怎会不吩咐夕歌盯紧了其他人,怎会不吩咐只许雪啼一人前来呢? 夜栀也当即明白乔倾月的意思,不再多说什么。 芙清宫外,雪啼跟在夕歌的身后,探着头,好奇地望望,她极少见到这位身体虚弱少有出门的黛妃娘娘,也几乎没怎么来过这芙清宫,再加之好奇黛妃唤她来的用意,自然而然。 “雪啼姑娘,请进吧。”夕歌对她的客气,让雪啼有些毛骨悚然。 微愣后点了点头,随夕歌一同踏入了芙清宫,远远地便听到林千黛虚弱的咳声。 “雪啼?你来了。”林千黛见夕歌领人进来,便撑起了自己虚弱的身子,夕歌见了匆匆上前去帮扶着。 “奴婢参见黛妃娘娘。”雪啼不清楚黛妃娘娘为人究竟如何,只听说了黛妃娘娘的手段和芙清宫出过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尤其是前不久那月鸣的死。 所以雪啼对黛妃娘娘有些打怵,主子又不在身边,她不知该如何应对。 “不用这般客气,唤我黛姑娘就是了。”林千黛依旧对雨霖宫内的人这样说着,从未变过。她脸色有些苍白,眼神无光,雪啼无法从中读出她的情绪来。 雪啼微愣,随即点了点头。 “倾月姑娘的生辰快到了。”沉默了许久,林千黛忽然又开口。 这话吓了雪啼一跳,她只知道主子最近和黛妃娘娘的关系似乎并不大好,听黛妃娘娘提起主子的生辰,自然是有些出乎意料的。 雪啼点了点头。 “宫里的娘娘们都极爱你做的榴莲酥呢,听说你们主子尤其偏爱。”林千黛并未明摆了说着正题,是一句一句话让雪啼摸不着头脑。 宫女里面,雪啼不算笨的,却也不太明朗她的意思,于是她只能有一句便应一句:“是,娘娘。” “月鸣死了。”林千黛的思维似乎有些跳跃,原先说这糕点,这会儿又冷不丁地跳出另外一句话来。 雪啼不语。 “我不能让月鸣死不瞑目。”说到这里,林千黛的眸光忽然凌厉了一些,吓得雪啼打了一个哆嗦,躲闪着她的目光,不再敢直视着她。 林千黛望了雪啼这般反应,不禁无奈地笑出了声:“你别怕,你看着我。” 雪啼仍旧低头埋着下巴,试探性地将眼珠子向上翻一翻,偷瞄着林千黛,却还不敢直视着她,方才她那眼神,就像是想要雨霖宫为月鸣陪葬似的。 “看着我。”林千黛声音非常柔和,这会儿又让人觉不出半分狠意。 她再次吩咐了,雪啼才缓缓地将头抬了起来,看着林千黛,眼神却还是有些躲闪的,但是林千黛此刻的眼神,也望起来柔和得多了。 “我不能让月鸣死不瞑目,所以我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同你们主子如此亲昵,毕竟……”林千黛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在场的人已是都懂了。 月鸣的死,虽然跟乔倾月的关系的确不算大,因着不知者不罪,但毕竟也是因为她多说了那一句话,才触怒了皇后,让她当即下令处死月鸣。 可真的怨乔倾月吗?似乎怨的,但也似乎不怨。 无论如何,月鸣到底还是死了啊。 是被这对互相隐瞒身份的孪生姐妹给害死的啊! “黛姑娘有什么吩咐,请说吧。”说到这里,以雪啼灵活的聪明劲儿,大抵也是明白了林千黛的意思了,只是上头的具体吩咐,还是要让上头亲自言语。 “倾月姑娘的生辰上,你一定要亲自掌厨多做些她爱吃的东西,那倾月姑娘最爱的榴莲酥啊……也多做些让宫里的其他娘娘尝尝,自从你被调去了雨霖宫,我们可是许久没有尝到雪啼姑娘的手艺了呢。” 林千黛自顾自地说着,脸上挂着一种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的柔和的微笑。 “是。”雪啼听着直点头,待她吩咐完后,便让雪啼回雨霖宫去了。 黛姑娘确实是病了,但她还是在乎倾妃娘娘的,回到雨霖宫之后,雪啼这样像乔倾月回禀,而乔倾月她也不知自己的这颗心到底是该悬起了,还是该放下。 于是雪啼开始忙着准备乔倾月生辰宴会上的吃食了。 进入十一月,乔倾月有些感染风寒,但并不太严重,顾凰翊依旧在白天常常出宫,也不是每次都会去风吟花颂,让人摸不着行踪,乔倾月便也不再出宫去寻他,只一心在宫中想着她生辰那日应当如何。 这二十余日,到了晚上,顾凰翊或唤她去梁缘殿,也或许亲临雨霖宫,但却极少让乔倾月侍寝。乔倾月不解原因,从未跟顾凰翊提及那天晚上的事情,也没有办法告诉顾凰翊让他当心,也心想着顾凰翊应是知道一切了。 与此同时,她又焦急着,如果在生辰前怀上了皇嗣,或许还能拖延一下爹爹的计划。可是眼见着到了小雪节气的前一日,微雨,凉风,顾凰翊在晚膳前来了雨霖宫。 “皇上又来啦。”水儿在雨霖宫门口迎着顾凰翊,将他好生请进宫里去。 此刻乔倾月正在二楼琴房抚琴,吟唱着:“风吟花颂,雪啼晴晚,月鸣露重。朱漆侧畔染雨,青丝绕,听繁花弄。旋日纳月故里,锁雕梁深宫。踏星宇、扶辰遥寄,流光一瞬凤凰龙……” “可知你们娘娘在吟唱什么?”顾凰翊站在院中,仰头望着琴音和歌声传出的方向。 夜栀迟疑了一会儿,又想顾凰翊跟百里老人早已相熟,似乎没有什么不可告知的:“回皇上,是百里老人赠予娘娘的词。” 顾凰翊恍然地点了点头。 怪不得他觉得这词中好像暗暗隐含了不少故事,这些故事有的是他已经料到的,有些故事是前不久发生过的,有些故事是他尚且不清楚的。 “皇上,要属下去将娘娘唤下来吗?”夜栀问顾凰翊道,只见他点了点头,然后便走进了内厅。 118.湘雨伪装,小雪生辰 于是夜栀匆匆上了楼,琴音和歌声在唱尽之后,乔倾月便翩然下了楼,柔情似水地唤着:“皇上。” 顾凰翊微微一笑,伸出手来,迎着正在楼梯上一步一个小心地踩着台阶下楼的乔倾月,走近了他,她将手搭在顾凰翊的手上,握紧,回他一抹嫣然的笑容。 “皇上,明天便是倾儿的生辰了。”乔倾月望着眼前的这个高大男子,心中五味陈杂,缓了一口气,她又开口道,“倾儿不想过生辰。” 因为一切都还没有准备好,虽说黛姑娘还活着,雪啼也安然无恙,柳蓁蓁腹中的胎儿安稳得很,倾岚旋日和倾岚纳月除了不允准离开皇宫,尚且是自由身,并未有什么“锁雕梁深宫”的说法。 但乔倾月知道,事情并不会像表面这般简单的,如果她不过生辰,或许爹爹就没有这个机会谋反,或许……或许一切就都还来得及呢。 “朕想给倾儿过生辰。”顾凰翊此刻胜券在握,心中已有分寸,他看得出乔倾月忧虑的心思,却不愿说破,他抬起手来,将乔倾月方才因弹琴而未顾得上的额前碎发捋到耳后去。 耳后……耳…… “那皇上今夜留下陪倾儿,好吗?”乔倾月听顾凰翊这般说,其实心里也猜了一个大概。 双方都想利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就算她想要阻止,又当如何呢?就算她阻止得了这一次,又如何能阻止爹爹一心谋反的决心呢? 顾凰翊没有犹豫:“好。”因为他同样也知道,过了明日,或许一切都将不一样了。 温存一夜,顾凰翊轻轻撩开乔倾月耳后的碎发,右耳,未生苍耳,尔后,搂住这个缠着自己的身体,渐渐入睡,而乔倾月,则望着这离她如此近的龙颜,一夜难安。 天还未亮,雪啼便开始准备乔倾月生辰这日所需要的膳食。也不是所有的膳食都是她来负责的,毕竟一个人也会忙不过来,但起码有几道乔倾月喜欢的小菜和那被黛妃娘娘吩咐的榴莲酥,是一定要她亲手来做的。 乔倾月要大办生辰的这件事情,许久前便在宫中传开来,大家都对此事议论纷纷,皇后和蓁妃更是嫉妒不已,黛妃那边反而没什么动静,倾妃也尚不张狂。可是为着这一天,有太多人蠢蠢欲动、惴惴不安了。 乔湘雨便是起了一个大早,却未易容,简单的换了装束之后,探查清楚了夜栀一直守在乔倾月的厢房旁,正睡着,应该不会惊扰到她,便去了雨霖宫的小厨房。 “呀,娘娘,你醒啦。”雪啼正忙活着开心,一想到主子的生辰到了,整个皇宫都喜气洋洋的,皇上还为此大兴操办,她便高兴,这会儿见到乔湘雨来了,有些惊讶。 可乔湘雨见到雪啼便泪眼汪汪,豆大的泪珠禁不住落了下来,“吧嗒吧嗒”,似乎砸到了雪啼的心尖儿上。 “雪啼……雪啼,我求求你。”乔湘雨抓住雪啼的肩,那双动人的眸子啊,楚楚可怜,让人看了好不心疼。 雪啼更是,她紧张得有些不知所措,不知主子大清早为何忽然如此伤心落泪:“娘娘,娘娘你别哭啊……你有什么事情,吩咐奴婢就是了,奴婢定当在所不辞。” 雪啼只觉娘娘这几天心情压抑得很,却从未见过娘娘这般伤心,娘娘平时在他们面前都表现出来的是乐观与坚强,从不会再这些下人面前落泪的,如今这般,定是有了什么难言之隐。 她知道自己家的主子是一个好人,她也喜欢这个主子,定然什么忙都帮了。 乔湘雨听雪啼这般说,从腰间拿出一个手帕来擦擦眼泪,抽噎着将另外一样从腰间取出来的东西交给了雪啼:“雪啼,我要你,把这个,放在给蓁妃娘娘的榴莲酥里。” 她一边说着,脸上却不露阴狠的神色,依旧是楚楚可怜得引人心疼。 但雪啼却未曾想到,她心中觉得如此善良的主子会将这个害人的东西交给她,还让她将这个放在有了八月有余身孕的蓁妃娘娘的吃食中。 这…… 雪啼惊恐而又不解地望着乔倾月,但还是颤颤巍巍地接过了这样东西。 “雪啼,你相信我,我不想的。”乔湘雨的双眸似乎蒙上了一层薄雾,她望着雪啼,满是恳求,“今天……会有太多的事情要发生了……” 雪啼仍旧相信她心目中那个善良、活泼、天真、聪颖的主子不会这般恶毒,一定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才会让她这几日都愁眉不展,一定是因为只有这样做才能避免更大的灾祸,她才愿意背负上陷害皇嗣的罪名。 雪啼朝乔湘雨点点头,表示愿意替她做这件事,折让乔湘雨悬着的那颗心安定了下来,也暗自嘲讽乔倾月这边的这些蠢奴才不管是什么吩咐都肯听。 但她仍旧假装着委曲求全的模样,抚着雪啼的脸:“事情无论是否办好,不需再向我回禀,也不需再提及此事,我是瞒着小叶子的,我不想她为我担心,还有……” 乔湘雨顿了顿,才又认真地望着雪啼,给予承诺似的:“还有,若是生了什么变故,你尽管把责任推给我就好。” 雪啼听乔湘雨这么说,“扑通”一声跪倒地上来,哭得梨花带雨:“娘娘待我如此好,就是……就是替娘娘死,奴婢也是愿意的啊……怎么能将责任推给娘娘啊……” 乔湘雨佯装欣慰地点了点头,她已达到她的所有目的,也达到了林千黛对她的所有期望,于是扶起雪啼,离开了这小厨房,一切只等好戏上演了。 次日清晨,乔倾月便早早地被夜栀唤醒梳洗,此时顾凰翊已去早朝,而她也几乎一夜未眠,醒来时面色有些憔悴。钗头凤,流苏钗,霓裳衣,韶颜妆,点绛红,青丝长,端仪衿贵,莲步轻摇,仿若出嫁。 “娘娘……”夜栀望着有些出神的乔倾月,轻唤了一声,“生辰快乐。” “快乐?”乔倾月仰头苦笑,那流苏相互碰撞发出让人心烦意乱的响声,“帮我唤姐姐来吧。” 夜栀正愣着,不知乔倾月此刻唤来乔湘雨意欲何为,还不等她所有行动,身后便传来了一声:“妹妹何事,我在呢。” “姐姐。”乔倾月起身,转眸望向乔湘雨,缓缓地走过去,紧紧握住乔湘雨的两只手,“姐姐,今日若是龙颜大怒,株连九族,你万万不要如爹爹所言。” 万万不要……替她死。乔府,已经亏待这位真正的大小姐太多太多了,只因她才情没有妹妹这般出众,就被整个乔府当作傀儡一般使唤来使唤去,甚至在乔府中的身份都不是一个小姐,所受的屈辱堪比下人。 乔湘雨听了此言,无奈地摇头轻笑:“月儿,你放心,活了这十九年,不就为今朝吗?以后你活着,名字便不再是乔倾月,乔湘雨也好,黎诗也罢,但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乔倾月听出乔湘雨此意是定要替她顶罪了,“扑通”一声跪下来,正欲向她行大礼,门口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这几人忽然警惕了起来。 乔湘雨匆忙将乔倾月扶起,然后出门去看看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门外空无一人,宫女们都在四处忙活着自己的事情,雪啼已经备好膳食,往御花园去了。 皇上说,要在御花园办这场生辰,甚至邀请了各大王公大臣,说是要像一家人一般,借此机会一起一聚,又更是着重邀请了寿星的父亲——左丞相乔田渊。 “娘娘,时辰到了,皇上应是已经去了,不要让皇上久等吧。”夜栀望望天,心里盘算着乔府的准备以及御花园那边的情况,转身向乔倾月道。 乔倾月点头,皱眉望了乔湘雨一眼,苦笑着:“姐姐,生辰快乐。” “生辰快乐。”乔湘雨也回望了她一眼,然后再立即背过身去,不想多看,她也该化化妆,脱下她的易容妆,打扮成与妹妹一模一样的乔湘雨了。 一会儿……她要去替妹妹顶罪呢,顶那死罪。 她也不知道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明明很多计划都是她在一手操办,一手破坏,可是最后,害死的是乔府没错,却未害死乔倾月,到底还是亲手要害死自己。 御花园众人聚集,柳蓁蓁挺着她的大肚子,林千黛带着她那一身的病态都来了这里,也不知到底是要给乔倾月过一个生辰,还是见证一场谋反。顾凰翊什么都不说,也不让任何人避讳。 “娘娘……娘娘!”见到乔倾月携夜栀、水儿和小扇子来了,雪啼匆匆向她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 119.蓁妃早产,黛妃丧命 方才,她在门口意外间听到了乔倾月和乔湘雨的对话,不小心知道了对孪生双胞胎的事情,也明确了今日的确有大事发生,可是……可是那天还没亮要她去给蓁妃下毒的人,到底是倾妃娘娘还是那位湘雨姑娘,她求不着答案。 她怕万一是湘雨姑娘未经倾妃娘娘授意做的这件事情,会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她也似乎明白了,月鸣之死为什么会是那样的经过……也许,也许就是这位湘雨姑娘变回了自己原本的模样,去找的黛姑娘……才造成了倾妃娘娘什么都不知道却害死月鸣的结果。 可是太晚了……她发现得太晚了…… “膳食都吩咐好了吗?”不等雪啼开口说具体的事情,乔倾月先开口问道。 膳食?膳食……娘娘说的是关于蓁妃娘娘的那份榴莲酥吗? “吩咐好了。”无论是什么,反正她都已经准备好了,便一应回答着,然后开口想问那清晨的事情,“娘娘……” “嘘。”乔倾月很害怕雪啼会在今天出事,“既然都吩咐好了,那便什么都不要再说了,今日,你就跟在我的身边,不要乱跑。” 雪啼懵懵懂懂地听着乔倾月的话,听她那意思好像说的是那份榴莲酥……又好像不是……可娘娘既然都这么说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雪啼皱皱眉,隐隐有些担心,不再说话了。 “倾儿。”就在这时,顾凰翊忽然唤着她。 乔倾月抬眸,顾凰翊此刻正坐在龙椅上,那最威严的位置,他的身边,还有另一把椅子,于是又听他说:“来,倾儿来。” 乔倾月今日觉得,顾凰翊说的那两遍来,似乎另有含义,似乎在唤她的魂儿?在唤她的那死亡的魂魄?她觉得可怕得很,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向顾凰翊身边的那把椅子走去。 临近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夜栀,你派人亲自盯着黛姑娘今日的饮食,万万不可被人下毒。” 夜栀点头,再见乔倾月坐到了顾凰翊的身边去,便转身安排去了。 “倾儿今日似乎不太开心。”顾凰翊又抬手轻抚着乔倾月的脸颊,坐在她的右侧,她注意到这次坐在身边的人儿还是那个没有苍耳的人儿。 乔倾月不说话,她低着头,寻思着自己的事情,可顾凰翊出乎意料的一句话却让她不得已忽然抬眸,惊恐地看着他。 她听到他说:“还是没有苍耳的这双耳朵,更美。” 还是没有苍耳的这双耳朵,更美…… 没有苍耳的这双耳朵…… 更美…… 没有苍耳…… 苍耳…… 姐姐的右耳,比她多了苍耳,这苍耳不似痣,尚且可以遮掩,这苍耳是遮不住的……遮不住的……皇上发现了。 “倾儿别慌。”顾凰翊顺着乔倾月的耳朵抚了下来,抚着那个乔湘雨长着苍耳的地方,“今ri你就跟在朕的身边,朕不会让你有事,朕还许了你一个孩子。” 乔倾月身体僵硬着,她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回皇上什么话。 “朕记得。” 他记得……可他若真的杀了她的全家,她又当如何面对他呢…… 王公大臣们渐渐来齐了,甚至连顾北清都换了身衣服来到这里,整个御花园丝毫没有家宴的气氛,反而凝重、沉重了许多,或许是王公大臣们知道皇上今日的计划,也或许是这里面有太多爹爹的人了,乔倾月不明。 “今日,是朕的爱妃乔氏的生辰,朕在此大兴庆贺,一来,是一次难得的家宴,二来……”顾凰翊举起乔倾月为他亲斟的酒杯,他顿了一顿,眼神忽然变得凌厉了一些,“二来是为了感谢诸位对我们天凰的忠诚!” 台下部分震惊,部分淡然。那些震惊的王公大臣是意识到皇上今日不仅仅是为他的爱妃庆生,而是还有什么其他的大事要做,那些淡然的,自然是早已有了计划,所以处变不惊。 “臣恭祝倾妃娘娘生辰快乐。”乔田渊率先起身,为众人敬酒,为皇上敬酒,为乔倾月敬酒,彼时,那雪啼准备的糕点也被送到了诸位的桌前,“臣听说,这榴莲酥,是倾妃娘娘最爱的糕点,今日是倾妃娘娘的生辰,倾妃娘娘请大家吃这榴莲酥。” 乔田渊此语一出,意思非常明显,倾妃娘娘请大家吃这榴莲酥了,无论你爱与不爱榴莲,倾妃娘娘的赏赐,也请你务必品尝。 这榴莲酥并不是乔倾月安排的,而是林千黛,乔倾月此刻转眸看着顾凰翊,而他正紧盯着乔田渊的一举一动,兵贵神速,有些乔田渊以为的事情,他早就在他以为之前打点好了,尤其是那位重头戏。 “咳咳……倾月姑娘倒也怪小气,将雪啼藏在自己的宫中,大家都许久没尝到雪啼的手艺了,今天倒是了有了这个机会。”林千黛捻起了一小块榴莲酥,率先放进了口中。 诸位见林千黛已经吃了这榴莲酥,倒也没有什么推脱的理由,便纷纷让那榴莲酥入了口。雪啼一直紧盯着蓁妃娘娘那边的动静,心中难安。 “雪啼,怎么了?”乔倾月侧眸看向雪啼,见她神色有些不对,于是担心起来事情是否有什么变故。 听乔倾月这般问,雪啼忽然吓得腿都软了:“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奴婢有罪!奴婢有罪!” 她这会儿知道了,那清晨吩咐她下毒的人的的确确是乔湘雨,而非乔倾月,并且,乔湘雨也是私自做的这个决定。可是晚了……晚了……她本想问清楚的……她……要是再坚持一下,把所有的事情都问清楚就好了…… “雪啼,你快起来,到底怎么了?”乔倾月见雪啼这般样子,忽然慌了神。 顾凰翊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切,许是有什么连他也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可是那雨霖宫中,那混淆了所有人视线的两位倾妃娘娘啊…… “啊!好痛——” “有毒……哥哥救命!这雪啼做的榴莲酥中有毒!” 忽然,妃子们的席位乱作一团,柳蓁蓁忽然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大喊疼痛,林千黛脸色大变,唇色加深,又吐了一口血,在原先的病情上更加虚弱了。 乔田渊望着出其不意的林千黛,脸色大变。 他本想伪造成柳蓁蓁或是陆婉之毒害了林千黛的假象,可如今林千黛却强调了雪啼做的榴莲酥有毒……雪啼,不正是他亲生女儿身边的人吗?乔田渊慌乱地看向了林千翕大将军。 此刻事情如此变化,他会不会不再支持他,而反过来帮助皇上呢。 “快!快将黛妃娘娘送回扶辰宫去!” “快!快叫太医!太医!” 整个御花园忽然乱作一团,顾凰翊仍旧正襟危坐,这场几乎在他预料之中会发生的事情,夹杂着许些意外发生了。 “黛姑娘!”乔倾月撕心裂肺地唤了一声,匆匆起身,跑下去,蹲在林千黛的身边,紧紧地握住她的手,“黛姑娘,黛姑娘,你怎么样……怎么会有毒?怎么会有?我明明吩咐了夜栀派人盯着你的饮食……是谁下的毒……” “是……是我自己……”林千黛望着乔倾月,苦笑着,鲜血从她的嘴角夹杂着笑意流了下来,“我知道……我知道左丞相想利用我让哥哥帮他谋反……所以我发现了那想要给我下毒在栽赃陷害给皇后的人……我不能……我不能眼见着哥哥做错事……给柳蓁蓁下毒也是我安排的……我……我不能让月鸣白死……可我……还是利用了雪啼……” “你不要再说傻话了!你坚持住!坚持住,太医马上就要来了!”乔倾月握住林千黛的手,手劲儿拿捏得更重了,她紧皱着眉头,连连摇头。 她不想让所有的事情走到这一步的,她不想看着这些事情的发生的,不想的! 忽然,皇后陆婉之站了起来,纤纤细指指向留在顾凰翊身边,未跟乔倾月一同到林千黛身边的雪啼:“快!快把雪啼抓住!这个谋害黛妃娘娘和蓁妃娘娘的凶手!” “雪啼!”乔倾月听了,立即回头去看,可雪啼此刻已经被皇后娘娘的人擒了起来,她正用求救的目光望着乔倾月,求救的欲望……却并不强烈。 不!她不能说破真相!她不能让这件事情人尽皆知!娘娘会有危险的……会有危险的…… “倾月姑娘。”乔倾月想要去救雪啼,却被剩下最后几口气的林千黛拉住了,她摇了摇头,“不要去……就当黛姑娘最后一次求你了……不要去……牺牲一个雪啼吧,不要再让这场谋反变成另外一个样子了。” 乔倾月绝望地在林千黛的身边跪了下来,只是暗自抽泣着,一言不发,却也无能为力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雪啼被皇后娘娘的人带了下去,然后亲耳听着那几声惨叫渐渐变得虚弱了下来,又亲眼看见皇后娘娘的人回来向陆婉之回禀,亲耳听到:“皇后娘娘,人已经断气了。” 就像是林千黛那日眼睁睁地看着,亲耳听着月鸣死了一样,一样撕心裂肺,一样悔恨不已。 报复啊……这是报复吗?是啊,月鸣现在……有伴陪了。 “倾月姑娘,对不起……让雪啼……就这样去陪月鸣吧……我也去……陪月鸣了……”林千黛既要把这件事情做下去,她对别人的手段毒辣,对自己更是没有放过,她要毒死自己,就一定是放足了毒药。 她根本等不到太医来,便已经咽气,只留乔倾月在她的身边放声大哭。 “来人,送倾妃娘娘回宫。”顾凰翊望着整个御花园所有人的举动,他知道左丞相的人在这时就要来了,倾岚太子的人便是也要来了,于是立即派人强行将乔倾月从林千黛的身边拉开,送回雨霖宫。 “皇上……”临走之前,乔倾月的目光幽幽,幽幽地望着皇上,似是恳求。 皇上,求求你,别灭了她的整个乔家……还有她的哥哥……她的哥哥,她的姐姐,乔家上上下下许多佣人……都是无辜的啊…… 顾凰翊并未看他,此事已自有分寸。林千翕果真没有援助左丞相,但倾岚太子的人依旧站在乔田渊的这边,两军对垒,整个皇宫乌烟瘴气,而后宫中,满是尖叫与啼哭的声音。 “蓁妃娘娘怎么样了?她怎么样了?”一回到雨霖宫,突如其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乔倾月虽然已有心理准备,却也难以接受,她显得有些神经脆弱,一个时辰后,外面的打斗声尚未休止,她紧紧抓住夜栀的手,问着别人的情况。 “蓁妃娘娘倒是无碍,早产生下了一名公主,那不是毒药,也不是堕胎药,只是催产。”夜栀如实汇报着她从外面得知的情况。 乔倾月也基本猜了一个大概,许多事情,都是乔湘雨假扮成她的样子去做的……哈哈,枉费她一直万般地相信这个姐姐,可是她又怎么能够怪她……怎么能够怪她…… “公主……”乔倾月喃喃,然后缓缓起身,有些飘飘然,日前的风寒由于最近操劳得太多还没有痊愈,“走,随我去看看公主。” 乔倾月尚未完全起身,便忽然间昏迷了过去。 “娘娘!”夜栀也没有料到,焦急地接住娘娘,将她扶到床榻上去躺着,随即吩咐,“水儿!快去唤太医!” “叶子姐姐,雨霖宫门口全都是林千翕大将军的人,不让奴婢出去!”水儿匆匆从外面进来,如实汇报着情况,看到主子昏迷,立即慌了,“呀!娘娘她……娘娘她怎么了!” “娘娘昏倒了,我们一定要想办法去将太医寻来!”夜栀皱眉盯着水儿,焦急难安。 “不行的,娘娘这样不行的……娘娘这几天身子本来就弱,加之急火攻心,万一……乔府保不住了……万一娘娘想不开了……啊呸呸!乌鸦嘴!乌鸦嘴!”水儿急得直跺脚,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可她不如雪啼那般聪明,不如夜栀那般有胆有识,也想不出什么主意来。 忽然,她想起许多宫女从前的法子,转身急步跑了出去。 “水儿!”夜栀着急地唤了一声,然后将乔倾月安置好,起身正准备匆匆出门去看。 却听门外传来一声:“啊——” “水儿……水儿!”夜栀心头涌上一种不详的预感,箭步出门,只见水儿撞到了一个侍卫的刀上,脖颈处血流喷涌。 她知道,她知道许多娘娘们被这样困在宫里是,总有一些忠心耿耿的奴婢通过这样的方式以性命威胁,这样就可以叫太医来了,就可以叫太医来了…… “太……太……”水儿望着夜栀,伸手抓住空气,却什么也没抓住,想说的话还没有完全说出口,便已经断了气。 其实……其实她本不必要……真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傻姑娘…… “大胆奴才!雪啼已经死了!在倾妃娘娘的宫里,你们还想闹出什么人命!”夜栀动怒,抽出剑来抵在那名手持索了水儿的命的刀的侍卫脖颈上,那侍卫也没敢动。 林千翕大将军派人看着雨霖宫,是不想让乔倾月逃了,更怕雨霖宫的人跟左丞相乔田渊接应,若是乔田渊的的确确谋反,该怎么处置这一家皇上自有定论,还轮不到他们来这雨霖宫滥杀无辜! 于是,见状,他们匆匆派人去寻了太医。 “乔倾月……乔倾月……”昏迷之中,乔倾月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她,她惊恐地醒过来,发现自己置身于黑暗之中,身边飘着许多魂灵,无数的魂灵。 “月鸣……雪啼……你们在这……我死了吗?我来陪你们了吗?”乔倾月环顾一周,发现有些熟悉的面孔,于是朝着她们摸索了过去,“水儿……水儿你怎么也在这里?” “娘娘。”雪啼和水儿朝乔倾月甜甜地笑着,又忽然隐匿不见。 乔倾月望不见他们,忽然慌了神:“雪啼!水儿!” “乔倾月……乔倾月……”她正寻着那两人,忽然听到身后又传来几声空灵的呼唤。 她回过头去,看到的却是百里老人,她疑惑着:“百里老人?” 百里老人不会死啊……可是百里老人怎么会死呢?她怎么会在这里见到百里老人呢? “乔倾月,你听好了。”百里老人仍旧是一副开朗又慈祥的模样,他缓缓地走近乔倾月,那身边的魂灵忽然全部都消失了,“夕歌唱尽相思浓。暮词辩,功名倾城。朝赋染墨眉梢,黎诗念,颠鸾倒凤。醉别湘雨,残月未尽天下兴隆。余几夜、梦里勾魂,顾盼奈何桥。” 120.倾岚皇死,囚禁太子 “到底什么意思……百里老人,到底什么意思!到底还有多少故事没有发生!到底还要我怎么样!”乔倾月听不进去百里老人具体说了什么,却只听着夕歌、暮词、湘雨这些名字……这些如同前几句词般出现过的名字…… 雪啼和月鸣死了,倾岚国帮爹爹谋反了……那这些又出现在词里的“新人”们呢?又怎么了?他们又当如何了? “快结束了……快结束了……”百里老人扶着自己的长白胡子,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满意地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就消失了。& {} “百里老人!”乔倾月忽然从梦中惊醒,翻身坐起,可这次,周围不是一片黑暗,她在雨霖宫中,在自己的床上,身边围着火儿、夜栀,还有……还有顾凰翊、小景子…… 外面的打斗声停了,整个皇宫寂静了。 乔倾月觉得自己的手里似乎攥着一张字条,打开看,那整首词。 《雨霖铃》。 风吟花颂,雪啼晴晚,月鸣露重。朱漆侧畔染雨,青丝绕,听繁花弄。旋日纳月故里,锁雕梁深宫。踏星宇、扶辰遥寄,流光一瞬凤凰龙。 夕歌唱尽相思浓。暮词辩,功名倾城。朝赋染墨眉梢,黎诗念,颠鸾倒凤。醉别湘雨,残月未尽天下兴隆。余几夜、梦里勾魂,顾盼奈何桥。 “皇上……皇上……”乔倾月大概扫了一眼,然后将那张字条又攥回到自己的手里去,抬眸见到顾凰翊,她伸手抓住顾凰翊的手腕。 顾凰翊微微皱眉,心疼地望着脸色苍白,双眼微微有些发肿的乔倾月:“没事了,倾儿,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 他将乔倾月揽到自己的怀中,抱着她,轻拍着她的背,就像是安慰一个小孩子一般安慰着她。 “爹爹和哥哥……” “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倾岚国传来消息,说倾岚皇驾崩了!” 乔倾月正想继续问下去,外面忽然闯进来一个风尘仆仆的侍卫,跪下向顾凰翊汇报着这件事情。乔倾月当即推开顾凰翊,知道他有政事需要处理了。 “你说什么?”顾凰翊双眸紧紧地眯起,望着那个来报信的侍卫。 “倾岚皇……驾崩了!”那侍卫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件事情,之间顾凰翊的神情越来越沉重。 乔田渊和倾岚旋日一同刚刚被他打入牢房等候审问,此刻倾岚皇却突然传来驾崩的消息,举国都在等着太子回倾岚登基,可此刻,他又怎能放这个谋反的太子回国? 顾凰翊回眸有些为难地望了乔倾月一眼,御花园的事情全部结束之后,他本想先去扶辰宫看看柳蓁蓁和她刚刚早产生下的公主,却听雨霖宫传来消息,说……说倾儿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 于是他立即改变路线,去了雨霖宫,见她昏迷着,本想好好地陪她一日,那谋反的政务明日再做处理也并不算迟,却没想到传来倾岚皇驾崩的消息。 “皇上去吧。”乔倾月看出他的为难,也不强留。 顾凰翊又多看了乔倾月几眼,然后决然地随那侍卫走了。 “水儿呢?”乔倾月望着围在她身边的这些人,火儿的确是她宫中的人,但是向来负责后面的事情,从不贴身跟着她,怎这会儿不见水儿,却是火儿在身边伺候了呢。 她忽然想起刚刚梦中跟月鸣和雪啼站在一起的那个水儿的魂灵,心生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紧紧抓住火儿的手,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水儿呢?她怎么了?” 火儿闭口不语,皇上说了,倾妃娘娘刚刚有孕,胎像不稳,风寒又未愈,不宜知道这些事情,便让任何人能瞒一会儿便是一会儿,也最好先不要告诉她有孕的消息,这会儿悲喜交加的,对身体不好。 见众人都不说话,乔倾月全当他们是默认了。 她喃喃道:“我梦见她的魂灵了……她死了是吗?她死了?那爹爹呢……爹爹被关进大牢了对不对?黛姑娘和雪啼的尸身安置了吗?” 乔倾月一连问出了许多问题,这些问题她就算不从别人的口中听到,便也是心中暗自有了答案了。是啊,所有的答案都应该是肯定的答案。 “娘娘,你现在不宜劳心劳神,想吃什么,奴婢去吩咐雪……吩咐御膳房做。”火儿差点说错了话,立马改口,一旁的夜栀不满地瞪了她一眼。 “榴莲酥、蟹黄豆腐、粉蒸肉、翡翠虾环、四喜饺、凤穿金衣……”乔倾月喃喃地念着这些她最喜欢的雪啼做的拿手好菜,一口气吩咐下来,火儿连连记下,还不等她多说其他的什么就去了御膳房。 可是御膳房再怎么做,都不是雪啼的那个味道了。 牢房。 “你父皇驾崩了。”顾凰翊留下小景子,自己独自一人去见了刚刚被收押的倾岚旋日和乔田渊,他们二人并未关在一起,却也只隔了一堵墙罢了。 倾岚旋日不语,他来天凰国前,就亲自吩咐给他的父皇下了毒,那毒药是慢性的,他计算好了日子,就是该在这天起事的时候驾崩,那时如果事成,他便直接在天凰国登基,天下两个大国,便尽是他的,才不由乔田渊去得逞他的皇帝梦。 “那又如何?难道你打算放本宫回去登基吗?”倾岚旋日盘腿坐在地上,静心打坐似的,忽然抬眸望了顾凰翊一眼,那眼神说不清是讽刺还是毒辣。 顾凰翊摇了摇头。 他本还在担心这件事情,却没想到召诸位大臣去了朝乾殿商议此事后,又得到了更多来此倾岚国的消息。倾岚皇驾崩,倾岚太子阴谋露陷,助天凰丞相谋反的消息传到倾岚,现在倾岚百姓都不认这个皇上钦定的太子。 可是,倾岚皇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除了皇后的孩子,其他的皇子公主早在出生前就已经没了性命,这点倒是与天凰国如出一辙。 若是这时候天凰国想要将倾岚国拿捏在手,已是不难,但他并不想强攻,他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阴差阳错变成了天凰国的皇帝,一切都结束之后,百里老人答应过他,可以送他回到21世纪,所以,他本可以不顾倾岚。 “朕,已经派使者去了倾岚国,以后,你,不再是倾岚国的太子,不过是一个反贼,可怜了公主殿下。” “妹妹?月儿怎么了!她怎么了!”听到公主殿下四字,倾岚旋日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惊慌失措地望着顾凰翊。 他最害怕的,就是妹妹会卷入这场纷争中,他最怕妹妹出事。 “她……自尽了。”顾凰翊叹了一口气,总觉得有些惋惜。 他原本想要好好安置倾岚纳月这位天真活泼的公主的,她本就不参与倾岚国所有的事情,只是欢欢喜喜地当着她的公主,偶尔去调戏一下他们天凰的那位神秘王爷。可事发之后,倾岚纳月却走到顾北清的剑下,抽出他的剑,自尽在他的面前。 国已如此,她这个公主,何苦要活? “呵……哈哈!果然,好一个倾凰天下。”倾岚旋日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得让人摸不着头脑。 倾凰天下。倾,乔倾月;凰,顾凰翊。只独有一“倾”字怎够,无论是倾岚国,还是倾岚纳月,那都不够,凤求凰啊,凰,求的是那个心爱的女人,倾凰天下,到底还只能是他二人,与他倾岚国毫无干系。 “皇上!皇上!”隔间的乔田渊忽然开始大喊大叫,甚至都开始唤起了这位皇帝的名讳,他自知自己必死无疑,此刻也没这般顾忌,“顾凰翊!” “岳父大人。”顾凰翊走到旁边去,朝乔田渊点了一个头。 他不再尊他为两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丞相,但他尚且尊他为岳父。 “你要将我女儿怎么样?要将我的儿子怎么样?你要将乔府怎么样?”乔田渊见顾凰翊走过来了,匆匆从地上爬起来,抓住那牢房的铁栏杆,慌慌张张。 “朕不会伤害倾儿和迟陌。”顾凰翊笃定。 就算朝臣定要让他诛九族,他也一定不会这么做,但他一定会将所有谋反之人抓出来做以处置,可乔府他不会抄,无辜之人他不会伤害。 “月儿和迟陌都劝过老臣!只是老臣不听!他们真的跟谋反没有任何关系!”乔田渊有些不相信这个皇上不会诛他的九族,于是仍旧恳求着。 虽然他做的事情足足不厚道,可是他这个女儿和他的儿子……哦对,女儿……他还有一个女儿,叫乔湘雨……实在不行,她还可以替月儿死……还可以替月儿死…… “岳父大人放心,朕不会伤害他们二人。”顾凰翊不厌其烦地重复着他的诺言,也有些同情眼前的这个不用几年便步入老年的父亲,不禁想起自己的父母。 121.冬荣诞生,穿越离朝(大结局) “皇上,皇后娘娘在梁缘殿求见。”就在这时,守在外面的小景子入了牢房,在顾凰翊身边吩咐道。 顾凰翊点了点头,随小景子回梁缘殿去了。 刚到梁缘殿,便看到陆婉之端端正正地跪在台阶下面,等着顾凰翊回来。顾凰翊知道陆婉之和陆元卿这些年为他或者为之前那位皇帝所做的这一切,假装狠毒,假装谋逆,只是为了所有的事情都能水到渠成。 如今陆婉之跪在顾凰翊的面前,他俯身去扶,但陆婉之却不愿起身。 “请皇上恩准,让臣妾去列国寺出家。”陆婉之将头埋起,恳恳切切地请求着。 为了皇上和父亲所有的计划,这四年来,她已经谋害了太多条生命,这些阴谋和手段本不是她的意愿,因此现在事情结束,她也该去为那些魂灵祈福。 “朕为你留着皇后之位。”顾凰翊也没有什么好拒绝的,答应了陆婉之并作出承诺后,她这才肯站起身来。 “臣妾谢过皇上。”转身,回到寒凝宫,收拾行装,带着风吟和花颂一起,出发列国寺。 结束了,这些事情终于结束了……那些死去的亡灵啊,她来为你们祈福了。 这几日,皇宫中死去的人太多了,整个京城甚至都死气沉沉,百姓们都知道了这场谋反,也知道了他们天凰皇帝的胜利,新生的公主在襁褓中啼哭不停,柳蓁蓁削了性子,将不必要的宫女、太监都打发走了,只留下暮词等心腹在她身边伺候着,只愿安安稳稳地照顾好公主,度过余生。 已经有太多人做了那只出头鸟,柳蓁蓁也闹累了,不想再费那个心神去争抢什么事情,就连皇后都出家为尼,宫中再也没有什么别人了,哦,还剩下乔倾月。 乔田渊被处斩了,还有那些陪他一起闹这出谋反的戏的人,朝臣果真要求顾凰翊杀了乔倾月和乔迟陌,但是念及乔迟陌这几年来忠心耿耿,便未做处置,而乔倾月……朝臣们是说什么都不愿放过。 “姐姐。”冷宫里,乔倾月望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心仿佛在滴血。 “妹妹不用自责,我生来就该有如此结局。”乔湘雨倒是比乔倾月想得更开一些。 她在谋划所有事情的时候,早就知道了她的结局一定是死亡,也想到了死亡来得如此之快,只是没想到她将要死的如此执着,如此坦然。 “姐姐,是月儿对不住你……”乔倾月垂下眼眸,自责得很,她看见太多人死去了,现在又要亲眼看着自己的孪生姐姐死去,那张与她一模一样的面孔,让她看起来就像是她自己死去了一样。 “妹妹不怪我?”乔湘雨凄凉地笑着。 她的确做了太多不该做的事情,可是她也的确委屈。如果她的事情会被记载下来,恐怕也无人能够说清乔湘雨究竟是有错还是无错,要真的有点什么错……那也只能是这位“好”父亲的错吧。 “怎会怪。” 此刻两姐妹间心平气和地谈着话,这个场景,已经在乔湘雨的脑海中出现过多次了,她想过很多种死法,想到过很多句她在死之前可能对孪生妹妹说出的话。 言尽之后,乔倾月转身离去,着实不愿看孪生姐姐死在自己的面前,回到雨霖宫去喝了一个酩酊大醉,引顾凰翊匆匆前来,又领了宋子承,乔倾月这才知道自己有孕。 然后,她便自我幽禁在雨霖宫,好在为了孩子没有糟蹋自己的身体,就当是雨霖宫中的主人的的确确地死去了,若她想要出门,那边易容成另外一个人的模样。乔倾月有时在想,剩下的这一辈子,她是否都要顶着另外一个模样活着,就像她那孪生姐姐的前十九年。 乔湘雨死后,被顾凰翊以天凰皇贵妃的身份葬入皇陵,算是给了乔倾月一个更高的名分,又给了乔湘雨一个合适的安葬场所,但天凰国不会再有下一任顾凰翊的皇后了,虽然无关爱情,却也有关奉献与忠心。 顾凰翊无法处置这位倾岚国未登基的太子倾岚旋日,便将他终生囚禁。 夕歌常常在芙清宫中高歌,唱尽对月鸣和林千黛的相思与恨意。 扶辰宫中,柳蓁蓁和暮词也低调了起来,不再闹了,一心一意地照顾着这位皇上亲赐的朝赋公主,何为朝赋,晨起诞生,见证了天凰国的天翻地覆。 九个月后。 乔倾月诞下一位皇子,取名冬荣,经冬不凋,却未被立即封为太子,甚至外人都不知皇上的那位倾妃娘娘尚且活着,更不知这位皇子的出生。 此时,倾岚国已归附天凰国,一切都已经彻彻底底地结束。 “皇上,你看冬荣,他多像你。”孕育冬荣的这九个月来,乔倾月的情绪一直不高,但好在顾凰翊对她多加关心,夜栀和宋子承也尽心尽力地调理着她的身子,皇子才健健康康地出生。 但冬荣出生之后,激起了乔倾月的母性,她开始渐渐露出一些笑容,会抱着冬荣去寻顾凰翊,让他抱一抱小皇子。因此,皇宫的气氛也缓和了不少。 “倾儿,我们离开这里吧。”顾凰翊从乔倾月的怀中接过冬荣,一边逗着这到了父皇怀中就乐得合不上嘴的儿子,一边询问着乔倾月。 “去哪儿?” “去另一个世界。” “冬荣才刚出生不久,皇上就迫不及待要定倾儿九个月前的罪了吗?”听顾凰翊这样说,乔倾月讶异地抬起了头,黛眉微锁,然后慌张地想要从顾凰翊的怀中将冬荣抱回来,可是冬荣显然更喜欢跟父皇待在一起,乔倾月一要抢他,他就威胁她要哭,于是她只能作罢。 可她刚刚有了冬荣,她现在还不想死。 “倾儿想到哪儿去了。”顾凰翊轻笑,知道乔倾月理解错了他的意思,“是去我来的那个世界。” 乔倾月微愣,抬眸来望着顾凰翊:“皇上终于要承认自己不是皇上了吗?” “你何时发现的?” “我也不知道是何时。”乔倾月摇头,“虽然我不相信你为什么能够跟原来的皇上长得一模一样,也不明白为什么能够代替他,你们两个跟我和姐姐不一样。” “所以?” “但是你们两个的确不一样,不像是同一个人,除了面孔。”乔倾月长叹了一口气。她解释不清楚所有的事情,可是在见过百里老人之后,她又相信一切皆有可能了。 而听顾凰翊那般说。 啊……他是一个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人,长得跟原来的皇上一模一样,阴差阳错代替他生活在了这里,阴差阳错地与她相爱。 “倾儿,我想带你去我的世界。那里没有国与国之间的纷纷扰扰,没有皇族,没有权势,一切都很安宁。”顾凰翊将怀中的冬荣交给一边的奶妈去抱着,缓缓走近乔倾月,与她执手,深情道。 乔倾月望着顾凰翊,满心满脑都是冬荣:“只要皇上不让冬荣没有爹爹,皇上去哪儿,倾儿都愿意跟随。” 顾凰翊得到了乔倾月的肯定的答案,虽然与他所想要的真正的答案有些出入,但是只要她愿意随他走,那边没有什么事情是日后无法解决的。 “在此之前,我们要先去见一个人。”顾凰翊立即牵起乔倾月的手,不想再犹豫更久,他想立即安排好这边的所有事情,带着乔倾月回到21世纪去。 去把比翼双妃的故事拍下来,去把倾凰天下的故事拍下来,在21世纪与她举办一场穿着婚纱的婚礼,与她有一个家,有冬荣。 “是百里老人吗?”乔倾月跟在顾凰翊的身后,好奇地问道。 只见顾凰翊摇了摇头,便不再透露更多,但二人终究还是来到了风吟花颂,顾凰翊不是来找百里老人的,但百里老人却偷偷地望着他们。 “小翊翊!你好久没有来找我了!”廖天此刻正在风吟花颂里忙着,但再忙也比不过顾凰翊要更重要一些。 “我要带倾儿回去了,你要跟我们一起吗?”顾凰翊不跟廖天多废话,他已经太期待回到21世纪又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了,所以不想要再浪费更多的时间,直接问顾凰翊道。 乔倾月忽然想起了廖天与顾凰翊的一些让她听不懂的对话,隐隐明白廖天似乎与顾凰翊来自同一个世界。 听到顾凰翊问他这件事情,廖天不再那般活泼了,沉下脸来:“我还是留在这里吧,这里挺好的,起码……不用再面对她死了的事实。” 顾凰翊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也不再勉强。 廖天本就是因为她的死而过分内疚才想要自尽,结果阴差阳错来了这里,或许他的那个她还在这个世界里等着他,就像顾凰翊和乔倾月那样,只是,他还没有找到。 也罢,也罢。 夜栀抱着冬荣追了出来,将冬荣交给顾凰翊,跪在了乔倾月的面前:“属下自小追随娘娘,还请皇上允准,带属下一起走。” 虽然夜栀是有求于顾凰翊的,但是这件事情,顾凰翊做不了主,他还是将目光投给了乔倾月,得到乔倾月的同意后,夜栀欣喜万分。 去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誓死追随乔倾月。 百里断崖,百里老人亲赋此名。 百里老人说,从这里跳下去,顾凰翊便能回到他所在的那个世界,他可以带上他所有想带的人,只要手拉手,便可不饮下那碗孟婆汤,就像是死了,来到了自己的下一世甚至下下一世。 从此,天凰与倾岚再无皇族,废皇族,废妃,废封建,废王公大臣,由右丞相执掌政务,却不再是丞相,顾凰翊遗诏,执政之人除被赋予服务责任外,一律与百姓平等。 “皇上。”在百里断崖前,乔倾月犹豫了,她转身望向顾凰翊,双眸盈盈,“让我再为你唱一曲吧。” 万一从这里跳下去之后,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真的只剩下魂魄。 皇上,让倾儿再为你唱一曲吧。 “风吟花颂,雪啼晴晚,月鸣露重。朱漆侧畔染雨,青丝绕,听繁花弄。旋日纳月故里,锁雕梁深宫。踏星宇、扶辰遥寄,流光一瞬凤凰龙。 夕歌唱尽相思浓。暮词辩,功名倾城。朝赋染墨眉梢,黎诗念,颠鸾倒凤。醉别湘雨,残月未尽天下兴隆。余几夜、梦里勾魂,顾盼奈何桥。” 一曲唱尽,顾凰翊穿越来到这个世界后所有发生的故事,似乎又在脑海中重新上演了一遍。三人紧紧地牵着彼此的手,顾凰翊怀中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冬荣,纵身一跃,跳下百里断崖…… “皇帝……驾崩了!” 余几夜、梦里勾魂,顾盼奈何桥…… 顾,盼奈何,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