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画师杞柳（1） 姜国皇宫。 时值四月，桃粉柳绿，草长莺飞，成双的燕子欢快地环着宫殿檐角飞舞。 通往御苑的道上，原本静悄悄的。蓦地，一抹耀眼的明黄色一闪而过。 与此同时，身后几道哀呼声紧跟而来，“陛下，等等奴才啊！”一行人急吼吼追了上来。 打头的太监长乐嗓子眼里咕哝着陛下奴才跑不动啊跑不动，可下一刻，咕哝声就变成了惊叫的啊啊啊声，“陛下……” 其余人不明真相，然心畏圣威，立马驻足噗噗通通跪了一地，长乐伏在地上抽着鼻子任由脖子上的鲜血啪啪地往地上落。 就在此时，突然一道清冷的声音飞扑入耳，“别哭，不是你的血。” “哦。”听罢，长乐如得了免死金牌般霎时抬头，咧嘴一笑。 十步开外，姜薇高挑的身形映入眼帘，华贵的皇袍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她手执长剑，剑头上串着一只浑身滴血的小鸟。 “无聊！”她蹙起好看的眉头，嗤了一声，剑身一抖，“去喂大白。” 大白是她养的一头野狼，这点东西也就够它塞塞牙缝的，无奈她下了令，便立马有侍卫从地上爬起来捡起小鸟飞速离去。 “陛下，我们快去降春湖看看吧。”长乐站起来，小碎步飞快地挪过来，嘿嘿笑道。他也晓得陛下日日刺小鸟怪无趣的，但若湖那边的人能得陛下的欢心，往后的日子可就精彩多了。 “几人？”姜薇收起长剑，细长的双眼微微眯起。 姜薇面相生得艳，然自幼混迹于军营，少时又多征战沙场，浑身的气质就如那她手中的这把剑，肃然冷冽，生生逼得长乐不敢再瞧第二眼。 “三人。” 确切地说，是三个男人。 …… 自姜薇称帝后，后宫一直无人。 朝政繁忙时，姜薇连逗大白的时间都没有，自然不觉得寂寞啊冷清啊什么的。 可一旦没了什么事，空闲下来，她就稍感寂寞了。 于是，经过几番的斟酌，秉着不能亏待自己的原则，她决定养几个男人。 犹记得她说，“后宫空虚，朕决定选几个德才兼备的男人充实后宫……”时，满朝大多数男人大张着嘴巴要吃苍蝇的表情，然而也有几个大臣特别的通情达理，“陛下凤体安康，年华正好，要几个男人解解闷，也是应该的。” 一番话下来，轮到姜薇吃苍蝇了。可君无戏言，既然话已说出来，那姜薇断断不能收回来，她遂把礼部拎了出来干活，“去给朕选，多多益善。” 众臣又开始吃苍蝇，可惜姜薇没给他们反击的机会，她言罢就冷着脸直接甩袖走人了。礼部尚书莫大人反应过来，头一个冲出殿门追了出来。 “陛下。” 一行宫女奴才服侍在侧，下了朝的姜薇气势陡增，一张脸如罩了寒霜的桃花，若她此时手里再捏把剑，这浑身的冰冷气势都能直接上战场杀敌了。 众人心惊，晓得她是不悦了。同时又在心里替莫大人叹息，这个当口追来，不送死嘛。 “莫爱卿还有事？” 姜薇垂首，用一双暗沉的眸子望着脚下的莫大人。 - - - 题外话 - - - 开新坑，希望亲们看得开心O(∩_∩)O~ 第二章 ：画师杞柳（2） 一股凉意嗖嗖地蹿上莫大人的心头，宽大的衣袖下五指紧扣地面，他近乎谦卑问：“不知陛下中意何种男子？” 实则他也不想没眼色地凑过来碍事，只是如若此刻不搞清楚姜薇的喜好，赶明选出来都不合她的眼缘，那他的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这个啊，长得好看就可以了。”姜薇徒地笑了，细长的眼角一弯，明艳绝丽。周围却无一人敢去望她。莫大人恭敬地应了声是。 “对了，去军营寻一个来。”姜薇无聊地望了望天，突然怀念起来同军营战士们打打杀杀的日子。莫大人一听便附和，“陛下武艺精湛，怕无人能与陛下对阵……” 对于他的见缝插针拍马屁，姜薇却不受用，摆摆手就离开了，“好了，莫说无用的，到时候你要给朕找个看着都吃不下去饭的，朕当场砍了你的头当球踢。” 姜薇笑眯眯，可在场所有人都当了真。以她这种上过战场踩过尸体的人踢几下人头还是绰绰有余的，才捡回条命的莫大人恨不得现在就跳上云头趴上面一个人一个人地瞅！ 之后他也是片刻不敢耽搁，只花了半个月就寻觅了三位鹤立鸡群的美男子。自然，这是整个礼部的看法，至于到底是不是美男，那得让姜薇瞧完点了头才算数。 …… “那朕就去瞧瞧。”姜薇兴趣盎然。 长乐一听，嗯嗯点头，双手捧着长剑就随她往降春湖而去。 降春湖乃前朝所挖，湖水碧蓝，在日光下波光粼粼。湖边绿草如茵，娇花点缀，又种有一排排桃树，株株茂盛，粉嫩的桃花依枝而笑。 一株桃树边儿，莫大人正搓着手来回转圈，愁眉苦脸的模样。姜薇踏过草地，在他两步远站定，半张脸都隐在了桃枝里，“莫爱卿？” “在！”莫大人下意识回，回罢立时转身，面上也不知是惊吓还是惊愕，他双膝要弯，“臣参见……” 剩下的话被姜薇一个制止的眼神全噎了回去，长乐会意，轻手轻脚地将莫大人拉到了两人身旁，“大人，低声说，可莫扰了那三人。” 饶是远远的一眼，长乐也不禁在心底感叹：礼部的眼光委实不错，这三个光是那身形就足以令人心驰向往了！瞧陛下那眼神，心里定是欢喜极了！莫大人要立功哦！ 莫大人面上却无半点欢喜色，只胆战心惊地偷偷去窥姜薇。 姜薇表情淡淡，隔着桃枝，她掠去湖边的目光波澜不惊。直到触及到了那抹翠影，她的目光才霎时激荡起来，带着微微的侵略感。 湖边，不止景美，人也美得扎眼。 红衣的少年郎咬着一枝桃花眯眼笑，纤腰细柳，眉目如画。黑衣的青年剑眉星目，俊朗非常，身姿飒爽，正抱剑与少年站在一起，齐齐往前看。 前方，七八步远的距离，支有大半个人高的画架，画架后站着个薄衫竹架的男人，但见他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执画笔，一头的墨发被发带束起，随风微动。 男人身量极高，身形虽消瘦可又坚挺，孤身站在那，竟有一股任由千军万马前岿然不动的气势。 第三章 ：画师杞柳（3） 因他背对着姜薇等人，姜薇瞧不见他的模样，可他几乎是毫无预警地闯进了姜薇的眼中，那么理所当然，那么气定神闲。 姜薇想，那画架边儿定有成股的温柔春风抱着他，那成堆的娇艳桃花也是因他而红了脸，不然她怎么觉着单单一个背影就好看得要命呢。 长乐也看直了眼，偷偷去捅莫大人。 两人鬼鬼祟祟凑在了一起。 长乐无声张张嘴：“你让他们画画？” 很明显，薄衫男人在为其余两人作画。 莫大人摇头。 长乐听罢甚是吃惊，他没敢去看姜薇脸色，只去瞅着那怡然自得的三人。 心态真好！不过，能当陛下的男宠，也是你们的福气！ “莫爱卿。”一道冷清清的声音传来，莫大人心跳骤停。 姜薇心情甚好，终于偏离视线，落在了红衣少年身上，“他多大？” 莫大人偷偷喘了口气，又捡回半条命，“回陛下，安翩然今年十六。” 话未落，长乐瞪大了俩眼，诚然他家陛下恰值双十年华，无限美好，吃起这孩子来也不算老牛啃嫩草，但他家陛下是要养男宠，这种养弟弟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长乐不甚乐观地看姜薇。 姜薇果然无动于衷，又淡淡问了句，“那抱剑的青年可出自军营？” “是，楚越剑术极好。”莫大人不知为何额头冷汗淋淋，发潮的掌心不住地摩擦着官袍。 长乐紧挨着他，顿时觉察出他的异样来，“莫大人可是身体不舒适？” “不，不是。”莫大人慌地一口否认。 长乐依旧不明所以，一脸疑惑，您这身子都抖成筛糠了，当真无事？ “莫爱卿。”姜薇随手折了枝桃花把玩，见那薄衫男子似要转身，她立马侧过身来，整株桃树映了她的身，语气发沉，“那作画的男子是何情况？！” “陛下……” 终于还是来了，莫大人知瞒不过，再不说真就小命难保了，这才白着脸色道出原委。 姜薇听罢，暂未发怒，只是若有所思。 此时耳边随风扑入一道干净清朗的男声，“好了，两位兄台可过来看看。” 连声音都这么好听！ 姜薇心头一荡，心思百转，她连这人面都未见，万万不能就这么放他出宫！ 姜薇低头与莫大人道，“起来吧，朕去与他们聊聊，若合适，就留下。” 莫大人千恩万谢地爬了起来，率先往湖边奔。 长乐欲跟上，却见姜薇未动，“陛下，不走么？” 姜薇踟蹰。 她矜贵地抬抬眼角，纤细的手指抚了抚衣领，随之带动肩头的桃花簌簌落下。 不自在地咳了一嗓子，她问：“朕，今日瞧着如何？” “……” “今日陛下甚美！甚美！”见姜薇紧紧盯着自己，长乐顿时如醍醐灌顶，猛点头。 明黄耀眼，容色惊艳，姜薇抛去这高高在上的身份，亦是风华正茂的大美人一个。 姜薇满意了，信步朝湖边而去。 莫大人已同三人打了招呼。 及至湖边，跪了一地，姜薇的目标只有一个。 缓步走至薄衫男子前，她冷了声音，“抬起头来。” 第四章 ：画师杞柳（4） 男人身形顿了顿，到底依言而行，缓缓抬头，露出了一张俊美清瘦的脸。 一旁的长乐不动声色窥去一眼，顿时倒抽了口凉气，这男人生得也太好看了点吧。 肤色白皙，完美无瑕，剑眉入鬓，高鼻薄唇，乌木般的深邃双眸正与姜薇平静对视，似乎他面前站的就是隔壁家的种花姑娘而非一国之君。 见状，长乐心头不由一跳，心道先撇去你这神仙般的模样，光凭你能如此英勇地直视我家陛下，我长乐先敬你一尺！ 说实话，自姜薇称帝，莫说整个朝堂，即便整个姜国，也鲜有人敢与她对视了！长乐不禁偷偷去瞄姜薇的反应。 姜薇倒是很平静。 光风霁月，鸿鹄浩志。她与这男人对视一眼，便从心底知晓，这男人…… 那也不能放他走！ 姜薇本就眼光高，纵观整个朝堂，能合她眼缘的不过寥寥几人，而能讨她喜欢的，更是一个都没有！今日如此凑巧相中一个，她心底正喜欢着呢，如何会放过？ 姜薇如果不开口，那连周围欢叫的鸟儿都禁了声，整片草地都静悄悄的。长乐估摸着他家陛下瞧美人入了神，斗胆喊了一声，“陛下……” 尖细的嗓音顷刻碾碎了姜薇的杂念，她微微一笑，问男人，“你叫什么名字？” “杞柳。”男人声音低沉起来。 杞……柳…… 姜薇搁心底默念。 莫大人及长乐又忍不住望了过来，见起来挺直身板昂头淡然应对的模样，心底又颤颤巍巍起来，生得帅就是有底气！ 岂料，就在此时，杞柳开口了，语气认真，“不知陛下召草民进宫，是为何事？” 讲真的，不是召，是抓。杞柳这是先发制人，他对自己的遭遇委实不满！ 姜薇了然地看着他，慢慢弯下了腰，俯身的时候双手背到了身后。 两人离得很近，四目相对。 杞柳仰着脸，完美的面部轮廓展现在了姜薇眼底，轻轻颤动的睫毛浓密又细长，姜薇眨了眨眼，在他乌黑的眼睛里瞧见了自己的倒影。 其余人呆呆瞧着他俩，长乐心道瞧不出来啊陛下对待男女之事也如此豪放，看上了就直接上啊！ 杞柳的眼神不仅毫无畏惧，还专注又入神，他深邃的眼眸似要把姜薇吸进去一般，姜薇在这一刻心头狂跳。 几乎是一刹那，姜薇已直起身来，掩饰地怒斥一声，“放肆！”耳根子一抖，红了一片。 众人当她要怒了，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杞柳也垂下头来，在别人看不到地方微微勾唇，说出的话却满含歉意，“草民无意冒犯陛下……” “罢了。”姜薇甩袖挥断他接下来的话，接道：“朕听坊间传闻，都说杞先生作画一绝，朕遂召杞先生来为朕作画，不知杞先生愿意否？” 诚然杞柳在京城作画无数，声誉不错，但亦不到人人都称绝的地步，他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姜薇，知圣命难违，遂应了下来，“草民自当愿意。” 环顾四周，眼神落在了那满株的桃花上，“草民瞧那片桃花开得好，不如草民就为陛下画画它吧？” 第五章 ：画师杞柳（5） “不了，朕不喜欢挂树上。”这意思是你画的景得有朕才行。 见姜薇婉拒，杞柳眼神无奈，不得不再建议，“那就在此草地吧，临湖景致好，恰好草民也带了用具。”画架宣纸画笔一应俱全，这可是他大清早为摆摊准备的。 “不了，朕不喜今天的天气。”姜薇嘴角一哂。 众人趴地上用手指扣地，今日万里无云，春风轻抚，莺歌燕舞，百花盛开…… 是个好天气呢。 杞柳无可奈何，又因心中有事，只好犯上，“那等哪天天气好了，草民再进宫……” “大可不必。”姜薇再次挥袖截住他接下来的话，适才慌张的情绪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蹲下来身来笑眯眯道：“杞先生，今日你就宿在宫中，待明日下了雨，再与朕作画。” “下雨？”杞柳语音上挑，疑惑不已。 姜薇嗯了一声，温言细语的模样要吓死莫大人了，“朕啊，打小就喜欢下雨天。” “再者，下雨天降春湖景更美，是吧，长乐？”姜薇踢了一脚长乐，长乐不负重任地凑过来嘿嘿一笑，“嗯嗯，听说，下雨天和画画更配哦。” “……” 杞柳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俩，姜薇罕见地脸燥了一下，可又耐不住心底的欢喜，变戏法似地从背后掏出一枝桃花来，放在杞柳眼前，“喏，送给你。” “……” 杞柳不动，一脸冷漠。 众人惶恐地看着，接啊，你倒是快接啊，我家陛下的花你敢不接你信不信我揍你？！ 少顷，杞柳依旧未动，姜薇眼里已风云变色。 这就比较尴尬了。 众人开始努力挖洞，省得等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话说陛下你咋还不发火？长乐计算着时间，这搁平常早已腥风血雨了啊！ 然而，就在下一刻，杞柳无奈地伸出手，将那桃枝推了回去。因为这个动作，姜薇眼底暴怒，紧绷的唇角撕开一道口子，“你……” 杞柳慢悠悠撩起眼皮，“古诗有云，桃花美人树下眠，这桃花搁陛下手里才算相得益彰，送与草民那就浪费了。” “……” …… 桃花美人树下眠这句话很快火遍了整个皇宫。 宫里每个角落都在议论纷纷。 “那个画师当真这么说？” “嗯呢。” “天噜啦，他竟有胆子夸陛下，我蜡悦敬他是条汉子！” “……这话啥意思？” “笨呢你，重点在美人这俩字，美人！！” “但是陛下人就是美啊！” “可惜，有人敢夸过么？夸过么！！” “……悦姐姐，我记得有人夸过啊。” “呵呵，是有人夸过，可惜那人坟头草得半人高了。” “听说画师生得特别帅。” “……他在哪儿？” “未央宫。” “……那不是陛下的寝宫么？” …… 入夜。 未央宫灯火璀璨，热闹非常。 寝殿大门前，一堆宫女簇拥着咬舌根。 “长乐在里面咩？” “嗯呢。” “那个画师真在里面啊？” “嗯呢。” “那在里面干啥？”小宫女抿着唇笑。 第六章 ：画师杞柳（6） 几人转过脸，眼神中充满了关爱，“你傻啊？” “在里面还能干嘛？” 小宫女眨巴着眼委屈，“那到底是干嘛吗？” 几人面面相觑，顿时不出声了。 就在此刻，咯吱一声，殿门开了，露出了长乐一张圆嘟嘟的小胖脸。 宫女们眼神一亮，忙七手八脚地把他从门里扒拉出来。 “乐乐，陛下在和那个画师在干什么呢？”宫女们团团围住长乐，转着圈兴奋地问。长乐环顾一圈，一脸关爱傻子的表情，“陛下在喝酒，杞先生在看书。” “……” 宫女们旋转的脚步蓦地一停，瞬时觉着没劲透了。 “以后都得称杞先生，陛下说，要像尊重她一样尊重杞先生，晓得不？” “知道啦，就你啰嗦。”七八个宫女一哄而散，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人群散去，长乐孤身一人靠在殿门上，心里想着适才殿里那场景，不由得偷偷笑了出来，原来陛下还会手足无措，真是没想到啊啊！ 姜薇确然有些不知所措，但心底的目标是明确的，这人目前必须留在皇宫。她靠在美人榻上喝酒，扬手间酒壶递到了嘴边，张嘴一罐就是几大口，有酒水顺着她的下巴流了下来，淌过锁骨，浸湿了明黄的衣袍。 醉意涌上来，眼神迷蒙，一个侧身，她用手肘枕着脑袋，对着不远处案桌前的男人道，“杞先生这么爱看书？” 通明的灯火下，杞柳还穿着白日里那件薄衫，人影伶仃，他正专注而有神地翻阅书籍。宫里的书目，坊间少见，他来了兴趣，正读得兴趣盎然，哪里听得见姜薇的声音。 见他不应声，姜薇眼珠一转，酒壶一扔，价值连城的东西就那么顺着床榻滚了下来，衣袖翻飞，不过眨眼间，身姿轻盈，姜薇翩翩然落在了书桌的另一头。 杞柳毫无反应。 姜薇俯身凑过去，遮住了大半的灯光。眼里光一淡，杞柳听见醉意醺醺的声音涌进自己耳中，“杞先生，朕十分好奇。” “嗯？”杞柳出声，侧过脸来，眉眼清俊，放出去不知要倾倒多少女子。不经意间触及到姜薇含笑的眉眼，眼神又撇到了别处。 “桃花美人树下眠这话，”姜薇指了指他手里的书，眼角一眯，“这书里有么？” 徒地，滋呲一声，烛花爆了。 杞柳无处安放的目光唰地回拢，他唇边漾起的弧度淡然安适，“没有。” 声音甫一落，姜薇恣意张狂的眉眼就冷了下来，白日里的情景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杞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拿这个打趣朕！” 刺啦一声，书籍被撕，滚落在地，姜薇纤长的手指挑起杞柳的衣领，杞柳正面迎上姜薇醉意氤氲的目光，心道醉了？唉！ 似是无奈，他弯唇捉住姜薇的手腕，离凳起身，“初次见陛下，草民哪有打趣的兴趣，实话实说而已。” 骨节分明的手指指了指姜薇散落在额间的发，杞柳平静又理所当然地问，“要草民帮陛下理理么？” 要么？ 要还是不要？ 姜薇霎时酒醒，松了他的衣领，瞬身后退，酒意好像从眼睛撤到了微红的脸颊上，姜薇咳了两声，伸手扒拉了两下头发。 杞柳别过头，灯光扑过来，眸子里全是亮亮的光，说话的语气却板正严肃，“陛下，草民今晚宿在哪儿？” 第七章 ：徐徐图之（1） “杞先生想宿在哪儿？”姜薇淡定起来。 “一切都听陛下的安排。”杞柳一眼望进姜薇的心中。 姜薇一双眼睛生得极为漂亮，形状优美，顾盼生辉，此时眸里微微的醉意淌过漫天的星星，颇为撩人心怀。 两人隔了一张案几，杞柳与之对视，忽地沉默了下来。姜薇见他眉眼沉静容色淡然，心底愈发喜欢，长腿一跨，越过案几，在他面前站定。 到了这时，她方惊诧地发现一个事实，脱口而出，“杞先生比朕高这么多？” 杞柳一怔。 知道他身量高，却不知比自己高这么多，姜薇又近了两步，身体贴近杞柳，只见她抬袖比划着，“朕只到杞先生的下巴这呢。”语含惊奇。 女子特有的清香萦绕在鼻尖，杞柳回过神垂眼，见女子面如芙蓉，青丝绕耳，心中微动。 “杞先生？”久久听不到声音，姜薇猛地一个抬头，顿时砰得一声，脑袋撞在了杞柳的下巴上。 “陛下！”杞柳顷刻间退了两步，神色从容地抬袖捂住了下巴。 “杞先生，疼么？”姜薇心疼地看着他，可看他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模样又想笑，遂一不小心嘴角漏了丝丝的笑，“是朕的错！下次朕会注意的。” 杞柳眼含无奈，垂下袖子摇头，“但愿陛下没有下次了。身高此事，陛下无须在意。何况，陛下虽为女子，身量却比有些男儿还高，在人群中十分扎眼。” 讲真，初次见姜薇，若不是她那过于艳丽的面容，高挑却又玲珑有致的身形，光看身高，杞柳都以为这是位俊美英气的贵公子了！ “朕十分扎眼？”姜薇甚是会去糟粕取精华，捉到关键词就心花怒放。杞柳微微颔首，“草民从未见过哪个女子能有陛下这身量？” 且美得扎眼。自然后半句，他并未说出口，见姜薇又要袭来，他急急道：“陛下，时辰不早了，歇息吧。” “草民今晚宿在哪儿？”不得已又问了一遍。 姜薇意犹未尽，虽十分想同眼前这人再多呆一会儿，但想到此人还不晓得自己进宫的真正原因，她也不想打草惊蛇，得徐徐图之，遂笑着抬袖，冲着殿门挥去一掌。 力道十足的掌风呼呼而去，砰得一声，扇开了厚重的殿门，靠着殿门的长乐噗通一声趴在了地上。 “长乐！”一道凛冽的女声携风带雨而去。 长乐彻底清醒，连滚带爬进了殿，“陛下，奴才在，奴才在……” “带杞先生去琉璃殿歇息。” “是！” 姜薇转过身，粲然一笑，“杞先生，放心去吧，做个好梦。” “……谢陛下。” 杞柳随长乐出了殿门。 下台阶时，春风拂过来，他不由抬头望了望天，夜幕低垂，星罗棋布，分外璀璨。 明天…… 长乐也望了一眼，咕哝，“明天也是个晴天呢。” 杞柳心塞。 他可不能在宫里耽搁时间了。 …… 春色恼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栏杆。 姜薇失眠了。 龙榻之上，她翻来覆去，滚来滚去，脑子里只琢磨一个问题。 明天若不下雨，她要如何留住杞先生？ - - - 题外话 - - - 新坑，暂时一天一更，偶尔会加更，风格还是轻松欢脱的，喜欢的亲可以收藏O(∩_∩)O~ 第八章 ：徐徐图之（2） 翌日。 天气明媚，春光大好，姜薇在上早朝时失神了。 殿中央的一个年轻官员还在忧心忡忡，“陛下，近年来臣不断听闻青州一带官员贪污受贿，滥用职权……” “今天要是下雨就好了……” 他声情并茂之际，姜薇嘴里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众臣看着端坐龙椅，面无表情正对他们的陛下齐齐哎了一声，“下雨？” 难不成要下雨淹死贪官污吏么？适才说话的年轻官员小心翼翼补充，“诚然这是个好法子，可陛下，下雨这事得讲究天时，何时下，下多少……” 絮叨又认真的声音将姜薇远游在外的神思拉了回来，姜薇这才发觉自己说了什么。 自知失礼，再加上她今日又无心朝政，待大殿一静，她就安抚了一下那年轻官员，然后离座起身，挥挥袖子下朝了。 到底是撑起姜国朝堂的根根栋梁，众臣很快发现了姜薇的异常。 一出殿门，环顾四周，无闲杂人等，很好！他们便三五成群，议论纷纷起来。 “听说了么？陛下昨日瞧上了一个画画的！” “嘿，画师叫杞柳，就城东*巷子那里的人，那模样生得，有人十辈子也修不来！” “怪不得陛下上了朝还念念不忘呢，之前她上朝可不会如此。” 除了今日，姜薇以往上朝那叫一个严格，她自己看起来意气风发英姿飒爽不说，还要求站在殿上的众臣一律昂头挺胸目光炯炯心怀天下，还放话道，“没睡醒的爱卿就别来了，省得朕拿鞭子抽你！” 你以为她说着玩？不！！她真的每天都带着鞭子，一瞧见睡眼惺忪的，长臂一抬就是甩鞭子，非常暴力！ “今天陛下没带鞭子耶！” “忘了呗！” “想不到陛下也有儿女情长的时候啊！” “是啊是啊，往日瞧她那生杀四方征服一切的模样，我都愁得没法。” “您老愁啥？” “愁她嫁不出去啊！” “……” 众臣抬头望天。 天幕湛蓝，无边无际，万里无云。 “您老就别愁命中注定的事了。” “……也是，都干活去，散了！” 臣子们的一片丹心，姜薇暂时没感受到，她此时正坐在御书房看着一堆奏折沉思。 足足一刻钟过去了，长乐忍不住提醒她，“陛下，杞先生在门外候着呢。” 姜薇猛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朕、知、道啊！” 唉，就知道她家陛下对于风花雪月儿女情长之事一无所知！ 长乐心疼，秉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无私想法，壮着胆子蹭蹭奔到御桌前，“门外天气这么好，门外的人又这么帅，陛下却如此的暴躁，这不太好吧。” 话落，眼见姜薇要抽他，忙又跪了下来，“奴才是为陛下好，凡事呢，都要往好的一面想。何况，那杞先生站了这么久，陛下都不心疼半点，往后陛下要杞先生怎么回忆你们无限美好的点点滴滴呢！” “……” 姜薇抬起的手臂停在半空中，她看着长乐的眼神慢慢变了，“你是不是有法子留住他？” 第九章 ：徐徐图之（3） 哪料长乐直接摇头，“奴才是想着陛下好歹见见杞先生，先看看什么情况再作定夺。” 光耗着也没什么用嘛。他家陛下素日颇为聪敏，怎么到了这种事情就智商不足了呢？ 长乐搁心里叹息，姜薇这会儿脑子转过来了，放下袖子一想也对，便颔首，“去请杞先生进来。” 长乐嗯一声，屁颠屁颠去了。不消一会儿，杞柳步履稳重地进来了。 杞柳虽也是一夜未眠，精神气却很是不错，双目澄静明亮似朗星，整个人跟株翠竹似的清新养眼，“草民参见陛下。” 被这样的人看着，姜薇暂且将心中烦恼一拋，愉悦地弯起了唇角，连带着抬袖免了杞柳的礼，“杞先生昨日休息得可好？” 听罢，杞柳薄唇一动，似是欲言又止，无比为难。 见状，姜薇脑子又晕乎起来，忙关心道：“可是睡得不好？” 这不是上赶着给他开话头嘛！一旁的长乐恨铁不成钢，急得在心里捶胸顿足！ 果不其然，杞柳寻到机会就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惦记着家里的妹妹，夜里失眠了。” “……”已听出话味的姜薇默了，以后就长点心吧呵呵！ “草民进宫事出突然，并未来得及告知她，现在草民一夜未进家，她约莫该着急了……” 长篇大论下来，中心思想很明确，那就是既然今天没下雨，草民没法给陛下画画，那不如放草民出宫，草民实在是担心妹妹担心得不行了。 不放？不想陛下竟如此冷血！如此不近人情！算我杞某看错你了！ 那姜薇可就委屈死了，本来还想在杞柳心中塑造出上天入地如此一份的完美形象呢！ 那放？不行，万一以后再召他进宫，他再三推脱怎么办！对他姜薇可不愿动用强权与暴力！ “陛下，瞧杞先生如此心急，想必是担心极了杞家小姐，您就让他回去瞧瞧吧。” 正值姜薇为难之际，长乐出面求情了。姜薇淡淡撇了他一眼，目露凶光。 长乐吓得缩了缩脖子，可还是鼓起勇气朝她眨了眨眼：陛下先放他走！之后奴才有法子！ 姜薇秒懂，故作思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朕派人送杞先生出宫。” 杞柳淡淡一笑，弯腰道谢。长乐此时又扬声道，“杞先生还有东西未拿吧，不如咱家跟杞先生一起去琉璃殿收拾收拾？” 杞柳却婉拒，自个儿回了琉璃殿。他一去罢，长乐就扑到御案前，在姜薇质问他的前一秒谄媚献计，“不如陛下随杞先生出宫？” 姜薇听罢，恍然大悟之际，双眼唰得亮了，“这个可以有！” “一、可以牢牢看住杞先生。” “二、可以全面了解杞先生的情况，家世亲人邻里什么的。” “三、从杞先生刚才的表现来看，很明显，他很在乎这个妹妹，陛下您若能拿住杞家小姐为您所用……” 长乐迫不及待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可句句又都说到了姜薇的心底。 姜薇欣慰又欢喜，“就这么办！” “等等！”姜薇疾走的脚步蓦地一停，“朕这次出宫是为私事，还是不要被其他人知晓的好！” 第十章 ：徐徐图之（4） 长乐忙称是，先出去准备去了。 姜薇抿抿唇，内心对与杞柳一同出行充满了期待！ 相反，杞柳却收到了惊吓。两刻钟后，两人同乘一辆马车出了皇宫，他试探道：“不知陛下出宫是为何事？” 千万别是为了他！他很不想自恋，但种种迹象表明，陛下对他有着非同一般的热情！ 所幸姜薇这时还带着智商，微微一笑，“朕今日不忙，出去玩会儿。” 杞柳一听立马松了口气，有时候不能自恋也是一种幸福啊，这时姜薇突然又说话了，“对了，杞先生看朕穿这出行可以么？” 姜薇出宫穿了便服，她嫌女装穿着麻烦，就让长乐拣了件天青色的长袍，头发用同色发带简单一束，朗利极了。 如此妆扮定是可以，姜薇如此问不过是想让杞柳多看自己两眼罢了！ 杞柳听罢目光果然望了过来，他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儿，神情格外诚恳，“陛下此装素净又优雅，瞧着很是赏心悦目。”不晓得的还以为是位俊俏的世家公子呢！自然，后一句他又不自觉地噎了下去。 不仅生得好，还会夸人，姜薇一颗心飘啊飘恍恍惚惚的，于是接下来，她智商就又狂跌了，“杞先生瞧着也很赏心悦目，朕十分喜欢。” “……！”杞柳心头一震，目露惊讶。虽说他整个人还算镇定，可目光的变化，仍是没逃过时刻关注他的姜薇。 姜薇暗道糟糕，生怕自己一时失言让杞柳心中有疑，遂急中生智，“就跟朕喜欢柳大人他们一样，呵呵。” 哦― 原来如此，杞柳随之一笑，又摇头道：“草民只是个普通的画师，怎敢同日日勤政的大人们相提并论？” 你可比他们有趣多了！姜薇内心道，面上却颇为沉静，“哪里，搁朕眼里，杞先生同他们是一样的。对了，杞先生家住哪里？”不动声色又换了个话题。 “城东的*巷子。”杞柳这方侧身，顺势挑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陛下，到承德街了。” 承德街是京城的一条主街道，各种店铺林立，白日里车水马龙，人潮拥挤，喧嚣不停，繁华似锦。 此时从皇宫出来的马车正在街上缓缓行驶，杞柳微一思付，放下帘子道，“陛下，草民在此下车即可。” 那可不行！朕跟着你才有希望！姜薇心知此刻再不拿出来点气势，眼前人准得跑。 微微抬颌，她不容置疑道：“朕既已说送先生回来，那必定得送到家门口。”语罢，同长乐喊了一声，“去城东的*巷子！” “好咧！”长乐应声。见势已定局，杞柳也不再坚持，“他可晓得如何去？” 这个，事先可未同长乐说。不过姜薇相信长乐能搞定，再不济问一下路人也可以啊！ “先生放心，他对京城熟悉得很。” 杞柳安心下来。 两人在车厢聊天，马车已往城东而去，至于*巷子，长乐不晓得，可马夫晓得的啊。 “奴才未进宫前去过。”马夫刻意讨好长乐，长乐睨他一眼，给了他个笑。 马夫喜滋滋，又过一会儿，马车在巷子口停了下来，这是到了。 长乐跳下车来，一手掀起帘子，姜薇将撇过来一眼，突然从巷子口踉跄着扑出来一个素衣姑娘。 姑娘唇角带血，脸色惨白，不过两步，就倒在了地上。 紧跟其后，几个仆人装扮的男子嘻嘻哈哈涌了过来，“你跑啊，一个病秧子我看你怎么跑！” 第十一章 ：徐徐图之（5） 姑娘倒在地上害怕地摇头，只见从态度顽劣的仆人们中踱出一个衣饰华贵的青年。 青年油腻腻的脸上挤出几分不怀好意的笑来，“小美人别怕嘛，本公子就同你说几句话而已。”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巷子口来往的过路人无意撞见这富家公子欺负弱女子的一幕，原本有心出来阻止的一见那群凶神恶煞的仆人，也都畏畏缩缩避开了。 姑娘无助地看见青年一步步逼近，眼中氤氲起了雾气，她一边往后挪，一边嗫喏出声：“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 决绝的话语还未说完，突然之间，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青年的身体毫无预兆地被踹到了半空中。 紧接着，只听嘭得一声巨响，青年狠狠撞到了墙上，之后被弹回来，又是砰得一声，直接脸朝下地摔到了地上。 而且，还落在了姑娘一旁，姑娘茫然地瞅了瞅，直到青年疼得嗷嗷叫了起来，她与仆人们方反应过来，齐齐望向了突然出现的那抹青影。 英雄救美的姜薇信步靠近，长乐昂首挺胸紧随而来。而两人之后，杞柳冷了一双幽黑的眼睛，面无表情甩袖而来。 “……哥哥！” 蓦地，一道满含惊喜的女声从姑娘口中溢出，她只愣了一瞬，很快就忍痛起身，疾步奔了过来。 越过姜薇与长乐，两人惊愕回头，眼睁睁看着小美人扑入了杞柳怀中，大声哭泣起来！ 哥哥？！ 这小美人是杞柳他妹妹？！ 天撸啦！ 长乐脑子转得飞快，扯住姜薇的衣袖低声道：“陛下，你好好表现的时候到了！” 出奇地，姜薇并未窃喜，而是脸色渐冷。 这已经不是表现不表现的问题了，在她的脚下，敢发生这种事，那无疑是在挑衅她！ 此时，仆人们已涌过来，七手八脚想要扶青年起身，姜薇见状眼波一转，瞬身而去。 “啊啊……” “呜……” 衣袖翻飞，青影缭乱，轻轻松松几下，她就踢翻了一众仆人，然后一脸踩在了青年的头上。 “这位公子，若想聊天，我同你说几句可好？” 姜薇语气悠然，心头却是一怒，大好年华不去弹琴作诗钻研学问，不去强身健体增强武艺，竟在此调戏良家姑娘，该死！ “呸，谁……谁要同……你说话……”青年呜咽之际言语粗俗，可惜一张嘴就狂吃土，“你是谁……竟然……打本公子！！！” 听这张狂的话音，似是来头不小啊，姜薇簇眉，脚下猛地发力，青年疼得四肢乱颤，又不禁鬼哭狼嚎起来。 “你，你敢打我家公子，小心我家老爷抓你去坐牢！” “是，是啊，我家老爷可是吏部的大官！” 几人叫板的时候，杞家姑娘已躲在了杞柳的身后，她嘴角的血迹已被拭净，此刻柔软的目光落在了姜薇身上。 姜薇此时可真是豪情万丈，活似打抱不平行侠仗的大侠，只见她负手而立，压下心底的暴怒，回头朝杞柳抿唇一笑，“杞先生，他们说他家老爷可是吏部的大官，我好怕哦！” “……” 杞柳面无表情，眼神冷峻，“我要报官。” 第十二章 ：徐徐图之（6） 报官？ 那好啊！ 姜薇垂眼一想，心底忽生一计，再抬眼时一脚将青年踢给了长乐，“看好他。” 长乐嘿嘿点头，一屁股坐在了青年身上，青年又是一阵凄惨的嗷呜，口中有血溢出，仆人们只能眼睁睁看着。 姜薇指了指青年，冷然吩咐他们：“回去告诉你们老爷，让他去江天府领人。” 语罢，提步朝杞柳走去。仆人们面面相觑，踌躇几番，最终畏惧她的武力仓皇而逃。 “你等着，等我们老爷来了有你好受的！” “公子，你等着我们，我们这就回去请老爷救你！” 不消一会儿，没了他们的影儿。 杞柳迎上姜薇。 杞家妹妹扒着他的背从后面露出了一张清新可人的小脸。 “哥哥？他是谁？” 不等姜薇开口，杞家妹妹捅了捅杞柳。 杞柳看了一眼姜薇，刻意隐瞒了她的真实身份：“这是姜公子。” 语罢目光又望回了姜薇，“这是我妹妹。” “你好，姜公子。”杞家妹妹笑容柔和。 姜薇配合杞柳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她。又见她弱柳扶风脸色微白的模样，眼底浮起了几分疑惑。 微微斟酌了一下，鉴于是初次见面，姜薇到底没把心中想法说出来，而是问，“妹妹叫什么名字？” “妹妹。”杞柳道。 “我晓得，叫什么名字？”姜薇试图让自己脸色温和点。 “叫妹妹啊。”这回是杞家妹妹说的。 “……” 这名字怪有意思的，姜薇笑了，“那大名呢？” “杞妹。”杞柳很干脆。 “你给她起的？” “她自己。” “……” 姜薇不笑了，心道你妹真是个人才。 “好名字！”她转头对着杞妹笑，笑容风雅贵气，“朗朗上口又通俗易懂，又配柳以这个字，正和美人相得益彰。” 话没完，杞柳看她的目光就变了，那种你这个虚伪的骗纸的目光让姜薇颇为不好意思。 杞妹却很受用，被夸得脸颊上浮起了两朵红晕，抬头怯生瞄一眼姜薇，又羞涩地飞快撇开。 静静瞧着这一幕的长乐目瞪口呆：他家陛下是不是使错招了？这姑娘表情不太对啊！！ “去江天府吧。”四下一静，杞柳念着还有正事要做。 姜薇点头，又听杞柳担心地问杞妹，“身体可撑得住？” 杞妹点点头，“哥哥不用担心我，我能撑得住。”引得姜薇又打量她几眼，眉心微皱，“不如休息一下。” 一双明目迎上杞柳的目光，“报官此事不急，下午也可去。” 杞柳不语，垂眼窥见她嫩白的耳垂，波澜不惊的心起了波澜。 姜薇又近两步，靠近杞柳的肩膀低语，“整个姜国，没有朕解决不了的事，你该相信朕。” “好。” 话落，杞柳接道。 几人遂进了巷子，长乐拖着青年走在最后，杞妹走中间，姜薇与杞柳走在最前面。 杞柳步履加快，甩了后面三人，与姜薇道：“草民进宫之事，希望陛下不与她说。” 她显然是指杞妹。姜薇点头，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下道：“朕要你们去江天府是有原因的。” 实则在这，她就可以定了青年的罪，连带着扒了她爹的官袍，然她要的可不止这些。 “草民知道。” 杞柳淡淡的目光像是看穿了她的内心。 第十三章 ：徐徐图之（7） 姜薇不语了。 及至柳家门前，杞柳侧身摆袖，请姜薇先进。 待姜薇进去，杞妹目光微闪，步子紧跟上杞柳，满心疑惑，“哥哥你昨夜去哪儿了？” 杞柳一脸坦荡荡的神情：“偶遇姜公子，与他相见恨晚，便倾心相谈，通宵达旦。” 姜薇听见嘴角不由上扬，原来瞧着板正严谨的杞先生还有说慌的时候，听这话音还颇为沉静啊。 “原来如此。”杞妹信了他的话，目光飘向了姜薇。 姜薇挺直的背影印在了她眼里，她嘴里呢喃一句，“姜公子确然很好。” 杞柳这会儿心思飘到了江天府，只配合着点头，却没注意到自家妹妹微红的脸颊。 “药吃了？”待他思绪回归，侧头问杞妹，见杞妹点头，他也颔首，“那去房间休息一会儿。” 杞妹去罢，杞柳与姜薇在厅堂坐下来，喝了半盅茶，闲话起来。 门边被长乐继续踩着的青年狼狈不堪，可不屈不挠地嗷呜怒喊，大致意思就是你再不放了本公子，以后有你好受的！ 都成这副样子了，还不忘张狂，姜薇着实好奇到底是哪位爱卿把自己儿子养成了这副德行，遂搁心底把吏部说得着的官员想了一遍。 过了一会儿，杞柳见她凝目深思，出声询问，“可是想到了是谁？” 他眼神太毒，姜薇因自己欢喜他，心里非但不设防，还微微窃喜，说，“吏部无非是那几人，好猜得很。” 除此之外，她还道：“很快，江天府就会派人来了。” 果然，一个时辰后，十来个穿着蓝色衣袍腰悬长剑的卫士踢开柳府大门冲了进来。 “确然是江天府的卫士。”杞柳的声音满含嘲讽。 江天府的卫士素日只驻守在江天府周围，他们大都受过严格的训练，并受命保护江天府与府里众官，若非紧急情况，不能挪动一分一毫。 至于缉拿罪犯之类的，那是府里捕快的事。今日两者如此混淆职责，想来也是某位大臣担心自己儿子，怕捕快不中用，特地拨了卫士过来造成的。 姜薇心中未消的怒气又被撩了起来，且还越烧越旺，杞柳淡淡瞥过来一眼，“要如何做？” 门边领头的卫士已从长乐脚下夺过了青年，颠倒黑白地下令抓捕他们二人。 “去喊杞妹过来。”姜薇声音寒了下来，杞柳转身而去。 姜薇几步奔至门前，将挡在门口的长乐拎到了身后，“各位大人，无须动手，我们这就随你们去府里。” 卫士自然认不出姜薇的真身份，但见她态度良好，遂停下动作，等杞柳带着杞妹出来，便一同出了柳府。 一群人浩浩荡荡往江天府而去，引得路人纷纷驻足，更有喜欢凑热闹的直接跟在了后面。 等到了江天府，已经跟了黑压压的一群人，人声渐渐喧嚣，姜薇靠近杞柳，“杞先生可有手帕？” 杞柳摇头。 杞妹却往袖中探手，弱弱道，“姜公子……” 姜薇低眸看过来，入眼一片粉色。 杞妹羞涩涩道：“我有。” 第十四章 ：徐徐图之（8） 江天府作为统辖整个京城基本事务的办公地，府衙大堂建得可谓是高大雄伟，威严肃穆，甚为壮观。 大堂中央设有暖阁，是供府官专门审案的地方，里面置有公案，此时公案后正坐着一个中年男子。 男子叫巍志，在府里已办公十来余年了，还算尽职尽责。然而，今天他却犯了糊涂。 在一眼瞧见鼻青脸肿的青年后，巍志突然就勃然大怒，从公案后霍然起身奔去了青年的身边。 他心疼地问：“怨不得兄长火急火燎来寻我，浩览侄子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叔叔……”魏浩览恨得一张脸都要扭曲了，怒气冲冲去瞪姜薇。 姜薇气定神闲站在堂内挑眉望了过来，杞柳在旁提醒了一声，“这是魏大人。” 他料到魏志官位品阶低，姜薇大抵不会晓得，便给她点提示。 姜薇一听目光就沉了下来。 姓魏，两人是叔侄关系，姜薇心中顿时明朗起来。 果然这纨绔子的爹是吏部的魏简明，她没料错。 目光掠到了公案后的屏风上，屏风上绘有海水潮日图，这是先朝初代皇帝所定，寓意是希望坐在屏风前的官员能明如日月，清似海水。 可瞧眼前这位魏大人的表现，显然没做到这点。姜薇心底冷哼一声，冰冷的目光似是要穿透这屏风。 想想魏志的话，魏简明也来了，那很可能就在屏风后面。 这事虽跑他不能露面，但有魏志在，他可不会有半点担心。姜薇料到魏简明笃定的姿态，真想此时就拎鞭子抽他！ “看见本府，为何不跪？！” 安排好魏浩览好好地坐在椅子上，魏志重回座位，啪得一声，惊堂木响起！ 左右两排衙役站姿挺拔，目视前方，初次见此阵仗，柔弱的杞妹害怕，揪住了姜薇的衣袖。 姜薇察觉，一把将她拎到身后，用眼神示意杞柳开口。 她现在不能开口。一旦她开口，魏简明听出是她，纵再害怕，也势必会跳出来，到时就没意思了。 “大人，我妹妹身子弱，跪不得。”杞柳心领神会。 许是从没听过这样的不跪理由，巍志气得大吼，一手怒指杞柳，“你！” 杞柳却不理会，径自望向了姜薇，“她更跪不得。” 姜薇赞许地回望过去，两人目光相交一瞬，杞柳很快挪开了视线，“至于杞某。” 他的眼神清明又有神，容色端正，“就算要跪，也只跪大人身后那扇屏风。” “大胆刁民！”巍志脸色突变，怒气爆发，他为官多年可从未碰见敢如此羞辱他的人！ “来人，拉下去，重责五十大板！” 话一落，三五个衙役就出列了，朝杞柳涌去。 “大人，”杞柳面不改色，不仅不急不躁，还有心情调侃，“您这是要为你侄子出气么？” “我的伤是她打的！”魏浩览突然大喊。他见姜薇还在悠哉着，心中实在气不过。 仗着现在自己有人，他猴子似地从凳子蹿了起来，双手夺过衙役手里的粗棍，甩向了姜薇。 “放肆！” 随着一道尖细嗓音的响起，唰得一道影子过来，长乐急急来护驾。 可还未等他施展功夫，魏浩览的身子就被一脚蹿起，腾至半空，又嘭得一声砸到了屏风上。 轰隆一声，屏风倒地，压倒了后面不少人。 魏简明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儿子，转头正对上一双寒意森森的黑眸。 第十五章 ：徐徐图之（9） 男人衣衫单薄，脊梁挺直，他挡在众人前，俨然是一副保护者的桀骜姿态。 “杞先生好脚力！”拨开长乐，姜薇信步走出来，与杞柳并肩。 “陛下谬赞了。”杞柳微笑，眼神比之以往真诚许多，“草民可不及陛下的万分之一。” 这可是真心夸她，姜薇一了然，心中雀跃。 一室安静中，她正欲说些什么再升华一下两人的感情，一道颤抖的声音很没眼色地响了起来。 “……陛……下。” 是魏简明。 …… 魏简明万万没想到姜薇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同几个平民百姓一起。 所以，当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那混账儿子竟敢朝姜薇甩棍时，他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 魏简明今年已过四十，他与魏夫人就魏浩览一个儿子，打小就疼得紧，哪怕魏浩览做错了事，也不舍得严惩。 随着时间的推移，由于魏简明夫妇的娇惯，一贯要风得雨的魏浩览慢慢长成了一个不务正业吊儿郎当为所欲为的纨绔子。 见自己儿子整日仗着自己的权势欺压百姓，魏简明懊恼得捶胸顿足，他也曾试过将魏浩览的性子板正，奈何魏夫人在后面拖着后腿愣是不让他动魏浩览半分，他遂作罢。 然而，当他跪在地上听完姜薇的话后，又开始恼恨得捶胸顿足。 如果，当初他能狠心坚持下来，也许今日他儿子就不会犯下如此大错！ …… 以上种种，魏简明都一股脑儿说给了姜薇，句句都在悔恨自己没把儿子教好。 “魏爱卿此言，怕是有失偏颇。”姜薇坐在公案后失望地看了一眼魏简明。 将过错全揽在自己身上，心里还是想着能给自己儿子开脱罪行吧？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姜薇感慨过后，又冷下了脸色，“你纵有教养不对，但他亦有大错。” 面对这样品行不端的世家子，姜薇连说都懒得说了。她替杞妹主持公道，望向魏简明，“杞家姑娘心性善良，并不曾招惹你们半分，朕却亲眼看到你儿子带着一群恶奴胁迫伤害她，朕问你，你儿子如此，可有罪？” “有。” 魏简明羞惭。事到如今，不能不承认，自己儿子行出此等龌龊之事，简直把他的脸面往地上踩啊！ 大堂肃静，黑压压跪了一地，巍志与魏浩览匍匐在地，吓得浑身打哆嗦。 魏简明曾与他们说过，说万万不能惹当今陛下，她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她一大怒，要了你的命都是轻的！ 姜薇现在无疑是满腔怒火的。 堂堂一个朝中大臣之子，不管是哪方面都比平民百姓好得多。 若无别的意外，大臣好好教养，自己又勤奋努力的话，再搁五年、十年，也能成长为朝堂上的根根栋梁。可偏偏，就有人长歪了！ 一根栋梁和一团烂泥，两者比较，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魏浩览，你可治罪？！”姜薇呵斥一声。 “知，知，知罪。”魏浩览结结巴巴，那模样估计要吓晕了。 “既已认罪，那下面就好办了！” 姜薇必须杀一儆百，她得让朝中其他大臣看看养好子嗣的重要性，她要的是十年后的栋梁，可不是烂泥！ “魏爱卿，你现在有两条路选。” 第十六章 ：徐徐图之（10） 周围鸦雀无声，杞柳牵着杞妹立于一旁，杞妹紧张又害怕，手心里全是汗。 这姜公子怎么，怎么会是……那哥哥说去姜公子家岂不是去了皇宫？ 她这边心惊肉跳，杞柳却淡然处之，目光毫无压力地流连在姜薇身上。 上座的女子孤身一人，正垂眼俯视众人，神情冰冷，细长的眼尾一挑，更显她冷艳绝丽的气质。 很快，杞柳听到了她的声音，毫无情绪可言。 “一、念你多少为朝廷尽过力，他又是你儿子的份上，朕不取他性命，只断他四肢即可。” “二、去寻一支锣鼓队，你代替他上街游行，在百姓面前自陈其罪。” 话音刚落，有人禁不住低呼，而魏家三人已瘫在地上成了一团软泥。 “陛，陛下……”魏简明像是一瞬间就到了耄耋之年，褪去血色的面上尽是老态。 他为人最好面子，这整个京城全晓得，游街示众此等毫无颜面的事，他如何做得出来？ 而魏浩览今日将满二十岁，正是人生最美好的年纪，若除他四肢，一直顺风顺水的他怎么接受得了？ 这两条路，无论魏简明选哪条，对他来说都是在要他的命。 “陛下！”他从喉咙里硬是挤出声来，声音嘶哑难听。 他的自尊不允许他选，他宁愿去死。 “魏爱卿啊。” 他如何想的，看一眼他一脸决绝的表情，姜薇就明白了，她起身从公案后走出来，缓步至魏简明眼前。 她俯下身来，平静的目光对上魏简明一双浑浊又痛苦的眼，“你比朕多活二十多年，该明白的，人一旦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冲魏浩览想伤害她这点，姜薇就可以要了他的命，可姜薇没有。一条人命，可比什么都贵。 魏简明不知明白了没有，老泪纵横的模样令人唏嘘。 姜薇不欲多言，冷声吩咐，“你可同你妻子商量。” “明日上早朝，你带着魏浩览进宫，朕要听你的答案。” “长乐，看着他们，明日同他们一起进宫。” “是！” 长乐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姜薇的意思，看着魏家人，莫让他们自尽。 他回头看了一眼魏家人，叹息，养孩子真是个难事啊！ …… 三人出了江天府，日头当空，正是吃饭的时候。 姜薇说，“我饿了。” 杞柳答：“不远有家面馆，吃面可以么？” 姜薇：“走吧。” 多么自然又富有生活气息的对话。 如果没有今天上午的事情，如果不知道姜薇的身份，杞妹肯定会乐呵呵跟着。 但知道被自家哥哥诓了后，她做不到，她选择面无表情闷声跟了去。 面馆不大，但里面很干净，食客也不多，姜薇还算满意。 “吃什么面？” 面馆的面种类还挺多的，杞柳一一和姜薇介绍。 姜薇正处于能和意中人坐在一起吃饭了的激动欣喜中，已经不太在意吃了什么了，“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 杞柳无奈，又见她说这话时无比认真，便点了点头。 “你呢？” 接下来，姜薇与杞柳异口同声问杞妹。 “我不饿，谢谢！”杞妹鼓着一张脸，语气*的。 第十七章 ：徐徐图之（11） “不饿也要吃点，你就是吃得少。” “如果再多吃点饭，脸蛋上有了肉，那你就更好看了。” 姜薇微笑着看她。 杞妹先一愣，再羞涩捂脸，最后扭过头就喊，“小二，给我来一碗面，要大碗的！” 杞柳：“……” …… 三人饭罢，出了面馆，姜薇迈着轻松的步子走在了两兄妹前面。 杞家妹妹定有话要问自己意中人，她明白的，所以主动给他们创造机会。 杞妹果然有话问杞柳，她至今还不能相信，“姜，姜公子真是……” “嗯。”杞柳懂她未说出的话，言简意赅地回答。 杞妹一怔，手指绞起了衣袖，眼底有些失望，“那，那他现在要回去么？” 呃，这个，杞柳虽无比希望姜薇快快离开，但姜薇未说，他还要去亲自问问她才好。 杞柳加快脚步追上姜薇，靠近她低语，“陛下该回宫了吧？” 都出来一上午了，宫里不会乱套么？杞柳此时热切希望宫里能有点事需要她回去！ 日光正盛。 沐浴着温暖阳光的姜薇侧过脸来，刺眼的阳光爬上她半眯着的眼角，竟让杞柳在这冷艳的面容上看出来些许温柔。 “杞先生，朕想睡觉。” …… 姜薇有个习惯，吃完午饭要睡会儿，这样下午才能精力充沛。 杞妹听见，欢欢喜喜说，“那姜公子可以到我们家睡午觉！” 多好的建议！ 杞妹和姜薇都搁心底傻笑。 杞柳不得已妥协，带姜薇回了杞府。 “哥哥，姜公子住哪间房？” 杞府虽有客房，但布置简单，以姜薇如此贵重的身份，怕是有些简陋。 杞柳沉吟，杞府内房间布置还可以的，也就他和杞妹的房间了。 “让她搁你房里歇会儿罢。”杞柳同杞妹说。 转头看了一眼表情迷糊的姜薇，他心道迷糊成这样，哪还有一国之主的模样，难不成坊间这些传闻没一点真的？ 他心思跑了点，杞妹却瞪大了眼，羞怯万分，“哥哥！我，我是个姑娘！” “哎？” 杞柳一怔，正欲说她也是个姑娘啊，目光霍然停在了姜薇的衣服上。 姜薇今日没穿女装来着，他妹妹一直把姜薇当成男子来着。 “这样吧，哥哥，就让姜公子睡你的房间，好不好？” 没错，这是个满含诚意的问句，杞妹却做出了一个句号才能做的事。 她语罢就直接带着姜薇去了杞柳房间，杞柳自然不能答应，急急追上。 “这万万不可！” 追到房间门口，杞柳及时制止。 杞妹不开心了，动作迅速地将瞧着快要睡着了的姜薇关进了房间。 “哥哥，你怎么这样啊，你现在不仅学会骗人了，心地也不善良了！” “姜公子人多好啊，救了我不说，还替我们出头，人家就睡睡你的床……” 杞妹说着说着还哭了起来，“我真是心疼姜公子……” “……” 杞柳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嘴里那句她也是个姑娘啊就这么咽回了喉咙里。 房间里，跳上床的姜薇兴奋地滚来滚去。 她发誓，她说那句话真的就是想睡个觉而已。 至于能睡到杞柳的床上，她自己想都没敢想！ 第十八章 ：徐徐图之（12） 杞柳的书房里。 “哥哥不如去客房歇会儿？” “无须，我不累。” “那好吧。”杞妹坐在椅子上抿了口茶，笑得明媚可人，“其实我很好奇。” “好奇什么？”杞柳倚窗望外面，春光灿烂，姹紫嫣红。 “好奇哥哥是如何与陛下偶然相遇，相见恨晚，倾心交谈，通宵达旦的？” 那是皇宫里的陛下！她哥一个平民，就大清早出去摆个摊儿而已，怎么就遇着陛下了？！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曲折！ 杞柳晓得她生气了，约莫是自己骗了她的缘故，看来得说实话了。 “不告诉你，是怕你多想。” “哥哥不告诉我，我当然会多想。”杞妹理所当然道。 杞柳被噎了下，无奈地转过身，朝她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陛下让我给她画副画。”随后，就将昨天发生的事情说了说。 昨天清晨，他准备好东西，离开家门，去街上摆摊儿。 到了地方，寻好位置，可他画笔还没掏出来，突然，哗啦啦涌上来一堆人，愣是把他绑去了礼部。 为首的男人其实就是莫大人，但杞柳那时并不识得，而且还没容他问什么抓他，他就又被带去了皇宫。 直到进了皇宫，见了姜薇，他一问才晓得，哦，原来是让他进宫画画的。 “就这么简单？”杞妹狐疑地看着他，有点不相信。 杞柳面上点头，心底却摇起了头，不会这么简单的，画师宫里就有，画技料定也不差，她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来寻自己。 姜薇对他，必定有所图。 “那画了么？”杞妹又问。 “没有，陛下说她喜欢下雨天画画，她在等下雨天。” “……”杞妹无语地看了一眼窗外的艳阳天，“想不到他还有如此喜好。” 不过，人各有别，喜好不同也能正常，这能理解。 杞妹再一想，蒙蒙细雨中，清风拂柳般的男子，精致的眉眼笑起来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简直太完美了！ “哥，什么时候下雨？！” “……这个，不晓得。” 杞柳也想早点下雨，赶紧下雨，赶紧画完，那他与姜薇就没什么瓜葛了。如此拖着，总觉着会拖出什么事来。 “你快去歇一歇，今日吓着了吧？”撇开此事不谈，杞柳担心地望着她。 “没事，吃了蒋大夫的药，我好多了，我今天精神不错吧？” 除了受到魏浩览胁迫那会儿她咬破了唇角，流了点血，其余并无大碍。 “去睡一觉，歇一歇，会更好。” 杞柳摆出了不容拒绝的姿态，杞妹无法，只得出了书房，去自己房间歇息。 “对了，等姜公子醒了，哥哥一定要喊我哦！” “……” 至此，杞柳觉察出了点不对劲，这丫头对陛下也太热情了点吧。 独自坐了会儿，他颇觉无趣，便也出了书房，往自己房间走去。 及至房间门口，猛地想起姜薇在里面睡着，推门的手一顿，又撤了回来。 “她应该睡着了吧？” 杞柳喃喃自语。 …… 房里。 姜薇根本没睡！ 第十九章 ：徐徐图之（13） 由于大脑太过兴奋，心中太过高兴，姜薇一丁点睡意都没了。 她在杞柳房里转来转去，瞧瞧这，摸摸那，满眼的兴趣盎然。 直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她心起警惕，这才舍不得地回了床上，闪闪发亮的眼睛望向了床顶。 屏气凝神了一会儿，姜薇耳尖得听到一道低喃的熟悉男声，知是杞柳，姜薇就更紧张了。 装睡，还是不装睡？姜薇一动不动得躺着，琢磨了一下，心想，还是不装了吧！ 大肆翻了个身，她唇边勾勒出一抹笑，杞柳听不见就罢了，她可继续玩。 要是听见了，那就请他进来，两人独处耶，天赐良机啊！不管哪种，都对姜薇有利。 正窃喜，脑袋突然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姜薇疑惑，坐起身一看，原来枕头旁有个玉佩。 想必是她翻身时动作太大，把这东西从枕头下弄了出来，这才磕着了她的脑袋。 姜薇看一眼就晓得这玉佩价值不菲，可杞柳不像是爱财喜富之人，既然能将它放在枕头下面，日日与它同眠，想必这玉佩对他意义重大。 她虽有心拿个小东西带在身边当做慰籍，而且这玉佩又不知和杞柳一起度过了多少个春秋，正好满足她想亲近杞柳的心理。 可杞柳若找不到这玉佩，估摸该不高兴了吧。还是寻别的东西吧。 思及至此，姜薇紧握的手指松开，毫不犹豫又小心翼翼地将玉佩重新压在了枕头下面。 下了床，环顾四周，确然有几个她能悄无声息带出去的小玩意，其余都是书籍古卷，字画之类的。 对了！ 可以让杞柳送她副画啊！ 还省得自己偷鸡摸狗有辱君威了！ 嘭得一声，她假装不小心碰到了桌子，门外果然传来了敲门声。 “醒了？” 她听见杞柳这样问，便理了理头发，坐在桌子前明知故问：“是杞先生么？” “是。” “进来。” 杞柳这才推门进来，一见她便急急问，“适才怎么了？” 无论如何，姜薇身份贵重，要是在他府里有个什么，那就不好办了。 姜薇却当他在关心自己，笑着摇摇头，“腿不小心碰到桌子了，无事。” “杞先生没去休息？”姜薇故作不知这是他的房间。 “草民不累。” “那便好。对了，杞先生。”姜薇为讨东西，千方百计把他往房子上引，“朕睡的这间是府里的客房么？” 杞柳面无表情，心想看来她不晓得，也对，杞妹推她进房时，她还迷糊着呢！ “是。” 杞柳憋着不说，是想照顾姜薇的情绪。 他认为，姜薇年华正好，尚未婚配，若让她知道自己睡在了一个将认识的男子房里，还被男子当面说出来，得多难为情啊！ 房里一静，心思差了十万八千里的两人默了默。 姜薇迎难而上，“哦，朕在这房里见不少杞先生的字画呢。” “是么？草民偶尔也在这个房里画东西。” “先生画了就放在这里？” “嗯，这是草民的毛病，在哪儿画基本就搁哪儿了。” “杞先生在自己房里画么？” “画的。” “哦。”姜薇拉长了音调，明艳的眉眼笑意盈盈。 杞柳见状心中一咯噔，暗道不好，莫不是上了她的钩？ 果然，下一刻姜薇就道：“朕想看看杞先生自己房里的画，可以么？” “啊，还有，朕十分喜欢杞先生的画，杞先生能送朕一副么？” 第二十章 ：徐徐图之（14） “可以。能。”杞柳不慌不忙，沉着应对。 “那走吧。”姜薇起身离凳，心想我看你要撑到什么时候。 哪料杞柳也起身，还率先出了门，直接领着姜薇到了书房门口。 “陛下，来，进来，这是草民的书房，草民画的画大都在此。” 说房里，又没说住房，书房也是房啊。 “……” 自己像是被他耍了！ 姜薇在心里缓缓缓缓吐了口气，幽怨的眼神无比明显。 头次见她如此，不知为何，杞柳竟有些想笑。 好不容易压制住了想勾起的唇角，杞柳带姜薇进了屋，他继续指了指墙壁上悬挂的字画，“喏，草民能拿得出手也只有这些了。” 自谦完，他又诚心实意地问，“陛下中意哪副可告诉草民，草民给陛下取。” 姜薇有些挫败，随手指了一副，“就它吧。”转身坐了桌边。 是副街景，画得委实不错。杞柳将它取下来，递予姜薇。 姜薇才抬袖接过，杞柳就坐在她对面开始问了，“陛下何时回宫？” “……”姜薇目光一闪，支吾一声，“朕有点渴。” 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那草民给陛下倒茶。” 想着她这就要离开了，杞柳也殷勤一回，便探手去捉桌上的茶壶，壶中有凉茶。 姜薇凉凉的目光瞥过来，出声阻止：“朕想喝热的。” 能多拖一会儿就多呆一会儿！ 杞柳动作一顿，抿了抿唇，“草民这就唤人给陛下烧。” “劳烦杞先生了。”姜薇微微一笑。 杞柳有点胃疼。 …… 杞妹来时，姜薇与杞柳已周、旋了数十次。 杞柳被姜薇气得已经完全不想说话了。 倒是姜薇见到杞妹进来心里又生一计。 “杞妹休息好了？” 杞妹星星眼：“嗯。” “那要不要去皇宫玩会儿呀？” 杞妹受宠若惊：“好啊。” 杞柳：“……” 姜薇但笑不语，眼角的余光瞄向了杞柳。 杞柳没啥表情，唇角一直紧绷着。杞妹见此有点惊讶，“哥哥，你不开心么？” “不开心的话，那不如我们一起去皇宫玩玩吧？不是还要给陛下画画么？”杞妹望向姜薇，“是吧？陛下。” 姜薇：“是。” 杞柳：“……” 杞柳一直不说话的结果就是被她们带进了马车，一路赶回了皇宫。 进了宫，姜薇亲自带领兄妹二人在宫里转了转，傍晚时又要留两人过夜。 杞妹拉着杞柳应了下来，姜薇依旧安排他们宿在了琉璃殿。 入夜，宫里陷入一片寂静，姜薇昏昏欲睡，可还强撑着在御书房批阅奏折。 …… 其实，回宫途中，姜薇曾问过杞柳，“朕给魏家人的两条路是否过于狠绝？” 杞柳很坦诚，“是。” 这简直是让魏简明在选择自己和选择儿子之间垂死挣扎。 “草民想，陛下想治的还有魏夫人吧。” 如果魏简明面临选择不能活了，那魏夫人估摸要哭死好几回了。 夫君与儿子，她要选谁，太难了！ 可这能怨谁？ 她一味溺爱孩子，过分纵容孩子，这才种下了这恶果。 “知朕者，杞先生也。”姜薇满足而叹。 第二十一章 ：徐徐图之〔15〕 翌日。 五更天，众臣从被窝里爬出来赶至太和殿等待姜薇临朝。 姜薇也不偷懒，几乎在同一时间就披着皇袍出了未央宫的门。 没料到的是，快要到太和殿时，她被人劫了。 … 傅子民今年方二十一，年轻气盛，胸怀大志，平时最见不得贪官污吏。 上次在殿上举报青州官员贪污受贿就是他。 而今日他在半道上拦截姜薇的目的还是这个。 “陛下，青州一带官员胆大妄为，滥用职权，鱼肉百姓，致使青州的百姓民不聊生……” 傅子民杵在地上一一道出青州官员的无耻霸行。 四下寂静，道上都是他的声音，侍从们眼神怜悯地看着傅子民，就怕姜薇一个不高兴当场宰了他，有什么事朝堂上讲啊，擅闯后宫可是重罪！ 傅子民显然是晓得规矩的，但这挡不住他一腔的正义，此时他昂着头无畏无惧地仰望姜薇，姜薇听罢容色很平静。 默了须臾，她才俯身直视傅子民，拔高了声音：“傅爱卿，你这是明知有罪还非要往大刀上撞啊。”似乎是一句话定了傅子民的结局。 侍从们心道果然要发火了，傅子民也是心一凉，纵众臣与民间都对姜薇有异议，他也坚信自己的眼光，他以为姜薇与前朝最后一个昏君是不一样的…… 他慢慢垂下了脑袋，只是忽地，姜薇俯身凑近，抬袖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声笑了，“不过，朕也很喜欢你这样的卿家。” 轰隆一声，傅子民脑袋炸了，他晕晕乎乎地抬起头。 姜薇却已收起了袖子，“来人！将傅子民押往太和殿！等候发落！”语罢，扬长而去。 侍卫簇拥而上，一把擒住傅子民。 … 天要亮了。 太和殿里。 队列中少了傅子民，大臣们尚未注意，所有的目光都聚在了殿中央跪着的魏家人身上。 素日与魏简明有交情的官员不禁掩面，不忍去看。 然而，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少官员都认为魏简明这是咎由自取。 “陛下到！” 随着一道声音响起，群臣齐齐下跪，同往日无二。 姜薇冷脸坐在龙椅上，瞧向了魏简明，“魏爱卿，你可有决定了？” 魏家人一事，想必朝堂上都晓得了，却无一人敢与他说情，那就说明姜薇确实借此事震慑了其他官员。 等会她再下剂猛药，京城中那些吊儿郎当不务正业整日吃喝玩乐的官家公子的快乐日子就到头了！ “回陛下，臣愿在百姓面前自陈其罪。”魏简明自始至终都没抬头。 他也没脸抬头了。 他以为让他游街是丢了颜面，却在昨夜忽然想通，他那不成器的儿子霸凌百姓时，他的脸面就没了。 可，到底是他唯一的儿子，昨夜魏夫人听到要断儿子四肢吓得昏厥时他就知道，如果真让儿子承受了这么痛苦的事情，他这个家也就没希望了。 魏浩览低着头，无声无息地跪在他爹身边，众人都瞧不清他是何表情。姜薇扫他一眼，朝魏简明点了点头，“既然魏爱卿决定了，那等下了朝便去吧。” “谢陛下。” 殿中叹息声四起。 姜薇环顾四周，待声音落尽方冷声道：“朕问众爱卿一个问题，爱卿们定要实话实说。” “你们家中可有难以管教的子嗣？” 第二十二章 ：徐徐图之（16） 众臣一懵。 陛下这话是何意思？ 姜薇见此解释，“朕这是给众卿提个醒，以后再让朕碰见或者听见你们哪家的公子不学好仗势欺人的，那就不太好了。” 何止是不太好了，有魏家这个例子在，若再有人犯，姜薇剥了他的心都有。 “爱卿们好好想想吧，若有，就老老实实告诉朕。” 众臣不说话了，有的心虚地低下了头，有的则毫不犹豫直接跪了下来，那就说明他家有。 家世钱财摆在那儿，年少轻狂的公子们哪耐得住寂寞，都想在京城肆意一场，比比到底谁最牛！ 不过，谦虚谨慎努力向上的也有，可哪有那个闲时间肆意惹事？他们都在弘文官或军营好好呆着呢。 … 姜薇登基方一年，朝政制度与设施大都沿用前朝的设置。 在官家教育方面，文教有弘文馆，至于武教，直接扔进军营即可。 然而，弘文官招收学生非常苛刻，历来弘文官的学生不仅出身官宦世家或王宫贵族，而且还要品学兼优。 对于那些只会吃喝玩乐打架斗殴的渣渣们，弘文官向来看不都看一眼，这点群臣很清楚。 所以有的大臣一看自己儿子不争气，也不强求，转身安排儿子进了私塾。 只是今日姜薇这么问，群臣有点懵，不过懵归懵，有就是有，面对姜薇可不能欺瞒。 很快，一半的大臣都跪了。 姜薇扫视一圈，心底明了，说，“既然众爱卿管不了，那把你孩子交给朕来管，如何？” “啊？” “啊！” 群臣哗然。 “你们没听错，对，是朕替你们教。” “陛下……这……”有大臣迟疑。 “当然，如果有爱卿心疼自家孩子不愿意也情有可原，不过以后可要看紧他们别惹事哦！” 这就是威胁了。 “正好明日是休息天，你们可回家同家人商量下，做好决定就可以报名了。” 群臣沉思中。 姜薇指了指礼部的莫大人，“报名找莫爱卿。” 莫大人欣然接受。 “崔爱卿。” “到！” 礼部尚书崔大人出列。 “门口有个你的手下，革了他的职，贬为庶民。” “……是！” 殿门外，傅子民一脸平静。 长乐也在殿外。 他拍了拍傅子民的肩膀，“没事，兄弟，大不了从头再来。” 又闻殿里下朝，他急急去追姜薇。 姜薇回头见是他，沉吟了下，“你派人暗中跟着傅子民，将他的一言一行据实报上来。” “是。” … 杞妹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安排伺候她的宫女也很合她的脾气。 所以一大早她就带着几个宫女就出去玩了。 青春俏丽的小宫女在花圃前蹦来蹦去，杞妹呼吸着新鲜空气，“宫里的花开得可真好呀。” “嗯哪。”小宫女附和，“陛下有时也会允许我们摘几朵，不过她自己却不太喜欢，唉，你说陛下一个姑娘家把自己整这么厉害……” 显然小宫女规矩没学好，竟嚼起了姜薇的舌根，几个大点的急忙去捂她的嘴，却发现杞妹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第二十三章 ：徐徐图之（23） 陛下一个姑娘家？ 一个姑娘家？！ 杞妹怀疑自己听错了！ … 晨光微凉。 琉璃殿已喧嚣起来。 谨遵姜薇旨意的宫女奴才们尽心侍奉杞柳，杞柳却不受用，出了殿门去寻杞妹。 “杞先生昨夜休息得可好？” 姜薇下完朝就去未央宫换上了一身女装，也没歇着就来琉璃殿了。 “草民休息得很好，謝陛下关心。” 姜薇听着他客气的寒暄话，嘴角微哂，侧身往殿里窥了一眼，未见杞妹，顿时心中明了，“那朕同你一起寻杞妹吧，宫里的路朕熟些。” 问了小宫女，知道杞妹是往御苑去了，两人遂结伴往御苑走。 春风来袭，杞柳青丝飞扬，衣袖鼓起。 杞柳承受不了这凌乱美，无奈之下整了整仪容。 但凡自己喜欢的，那什么都是好的，姜薇只觉这人就是理个袖子也好看得要命！ “陛下，看路。” 察觉出落在自己身上的炙热视线，杞柳皱眉，“别磕着了。” 姜薇光顾看他了，侧着身子走路，绊倒了怎么办？ “嗯嗯。” 姜薇收敛了一些，嘴角不由翘起，心想杞先生还是关心朕的嘛！ 未走几步，杞妹及几个宫女迎面而来。 看见前方两人，杞妹忽而驻足，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姜薇。 看体态与妆容，确然是个女子，而且容色绝丽，姿态高贵。 她真是个女子！ 是啊，她应该晓得的，姜国新任国君是个曾征战沙场令人闻风丧胆的女将军啊！ 她那会儿脑子一定被浆糊糊住了，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明白！ 见两人已慢慢靠近，杞妹猛地转过身，几个宫女惊讶。 不过一会儿，姜薇与杞柳来到跟前，杞妹无动于衷。 姜薇觉着不对劲儿，想要去瞧杞妹，杞柳却握住她的手腕阻止了。 “你怎么了？” 杞柳眉心紧簇，松了姜薇，示意她别动，自己转到杞妹面前，于是就瞧见了杞妹两眼泪汪汪的可怜表情。 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姑娘，这姑娘还睡了自己哥哥的床！这个世界有点疯狂！ 然而她又不能说，整个国家的人都晓得陛下是个女子啊，你自己脑子抽了喜欢错了人能怨谁？！ 杞妹越想越伤心，眼泪啪啪往下落。 杞柳脸色已沉了下来，“那到底怎么了？” 姜薇听到哽咽声瞬间冷了脸，厉声问宫女们：“你们欺负她了？” “没，没有，陛下！” “奴婢不敢！” 宫女们吓得脸色煞白，哆哆嗦嗦。 “和她们没关系。”杞妹又哽咽一声。 姜薇侧目看她。 杞妹擦擦泪，不想把事情弄大，毕竟让别人知道自己脑残也不是什么好事。 “我饿。” 杞柳与姜薇：“……” … 三人一同吃了早膳。 杞柳见杞妹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便想带杞妹回家。 杞妹低着头默不作声，姜薇见此也不能强求：“既已如此，那朕也不强留你们了。” “朕这就命人送杞先生回去。” “謝陛下。” … 长乐办完事回来，见姜薇孤身一人坐着，“陛下，杞先生呢？” “回家去了。” “陛下放他走啦？！”长乐大叫。 “别大惊小怪的。”姜薇平静道：“过几天，他就会回来的。” 第二十四章 ：徐徐图之（17） 莫大人回了礼部，身后追着几个想要替自己儿子报名的大人。 “莫大人，留步。” 几个人涌上来，莫大人微笑应对，进门捏了支笔，掏了张纸出来了。 记上名字，莫大人脑海中突然又冒出来一个想法，问几位大人，“令公子可有什么突出的优点，或者才能，特长？” “你们说，我给你们记上，说不定会得了陛下的青睐。” 几个大人一想也对啊，其中一个一拍脑瓜道：“我儿子特别能吃！” “……” 莫大人严肃脸：“这个算了吧。” 几位大人继续苦思冥想。 莫大人也不催，乐呵呵等着，转个身看见了魏浩览。 魏浩览犹豫着走上来，先抬袖拜了拜，莫大人心里一激灵，见还未有人注意，急忙将他拉进了屋，又回头对几位大人说，“可以回家好好想，这关乎孩子们的未来呢，可不能马虎。” 几位大人实则也瞧见了，可人在官场与人方便也就是与己方便，他们也管不了就嘻嘻哈哈结伴走了。 “你来做什么？” 莫大人与魏简明还有点交情，如今魏简明此刻在游大街，他心底也有些复杂，上去就踹了魏浩览一脚，“不争气的东西！” 想当年魏简明可是名扬京城人人称赞的大人物，谁知道竟败在养儿子上面！ 魏浩览也不恼，任由他打骂自己，放在双腿两侧的手攥成了拳头，“我想报名。” “哈？” “我想报名！” …… 莫大人去找了姜薇。 姜薇听罢也有点惊讶，“这是他亲口说的？” “是。”魏浩览情况特殊，莫大人做不了主，“陛下您看他这……” “收了。”姜薇兴趣盎然。 “啊？是，是。”莫大人反应过来，得了答案，立马遁了。 第二日，魏简明求见姜薇，长乐来通报，姜薇应了。 魏简明想辞官，姜薇准了。末了与他说，“你儿子，朕可接收了，到时候可别心疼。” 魏简明笑了笑，“不会，陛下想怎么来都行。草民老了，魏家就靠他了。” “你放心，朕就不信治不了他！” … 今天礼部很热闹，报名的大人们有的领着儿子来了，有的瞒着儿子来了，总之就是各种欢喜。 把儿子交给陛下，先不说教的如何，赶明不小心惹了祸，有陛下担着呢，他们怕啥？！ 更何况，让陛下认识认识他们儿子，对他们儿子的前途也有帮助呢，弘文馆那群优等生不才一个月见一次陛下么！ 当然，也有大臣有点担忧，万一他们儿子不听话，陛下把他们儿子往死里揍，那可咋办？ “不会哒，陛下不会随意揍人哒。”奉命来察看情况的长乐笑眯眯安抚他们，“诸位大人放心吧！” 整整忙了一天才弄完，长乐带着莫大人去勤政殿复命。 姜薇看了名单，名单上不仅有姓名住址还有各人的爱好能力等等，信息收集得很全面。 “莫爱卿用心了。”姜薇看罢心情大悦，赏了莫大人一些奖励就让他退下了。 “陛下，是不是要单独辟出来一个地方给这些人？”长乐问。 “这个不急。”姜薇放下名单。 在此之前，她得先把杞先生哄回来。 第二十五章 ：徐徐图之（18） 杞府。 杞妹心情很差，在院子的榕树旁来回转圈。 家里扫地的老奴看见，抱着扫帚去找杞柳，“公子，小姐咋了？” 杞柳摇头。 “难不成那榕树下埋着她的宝贝？”老奴揣测。 “你看见你宝贝愁得要哭？”杞柳好笑地看了一眼老奴。 “……”老奴汗颜，“公子还是去看看吧。” 杞柳放下画笔，随老奴到了院子里，他朝杞妹招招手，“过来。” 杞妹不清不愿地走到他身边，一脸宝宝委屈但宝宝就是不说的表情。 杞柳将她上下打量了几眼，“要不把大夫开的药再煎一副吧。” 杞妹不愿意。 杞柳摸摸她的脑袋，“不吃药可以，那你得告诉我你到底在不高兴什么？” 失恋了呗！ 杞妹脸颊一鼓，就是憋着不说。 见她还是如此，杞柳想哄她开心，“那去郊外放风筝愿意么？” 杞妹不吭声。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点了点头，正准备回屋收拾东西，一道声音飘了过来。 “杞先生。” 瞬间，杞妹的眼泪就唰唰落了下来。 … 姜薇发誓，她虽喜欢揍人，可从来没揍过杞妹。 可杞妹这一副一见到她就委屈得流泪的模样是闹哪样啊！ “额，要不朕改日再来找杞先生？” “我没事，陛下和哥哥聊！”杞妹抹了抹脸，转身跑回了房间。 杞柳与姜薇：“……” … 院子里，榕树旁，杞柳与姜薇坐在凳子上苦思。 “我怎么她了？”姜薇回忆着那天的情景，一系列英雄救美的行为很完美嘛！ 至于到了宫里，负责她吃喝玩乐也做得不错，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杞先生能想到么？”姜薇百思不得其解。 杞柳被她那句英雄救美提了醒，看过来一眼，“大概能吧。” “哎？” “陛下再把事情捋一遍吧。” 姜薇捋完一脸肯定，“如果真有原因，那肯定是朕表现得太完美了！” 杞柳老神在在：“我妹她……一开始把陛下当成了男子，陛下又表现得这么完美，她应该……” 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姜薇愣了愣：“应该什么？” “陛下生得这么好看，她一个小姑娘见了……”杞柳点到为止。 陛下生得这么好看…… 好看…… 周围默了默，姜薇脑子轰隆一声，耳尖通红。 同时，霍然明白了杞妹的事情，她猛然从凳子上蹿起来，“朕惹的，朕来解决。” … 房间里，杞妹趴在桌子上生无可恋。 花样的美好年华里，她竟然喜欢上了一个姑娘！ 这个姑娘还是陛下。 要命啊！ 她正要再滴几滴泪，砰砰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杞妹赶紧在桌子前坐直：“哥哥么？” “不，姐姐。” “哎？” 听出是姜薇的声音，杞妹慌了慌神，还没来得及起身，就听姜薇道：“我进来喽。” 吱地一声，门开了，只见姜薇后背绑着一束花就进来了。 “……”杞妹瞪眼，结结巴巴，“陛下背，背花干什么？” “负花请罪啊！” “噗……”杞妹一听就忍不住笑了起来，“陛下是负荆请罪啦！” “朕晓得。”将花儿从背上拿下来，姜薇递到她面前，眨眨眼，“但是对你这么漂亮又貌美的丫头，花才配啊。” “……” 啪得一声，杞妹因为太过羞涩紧张，本来捂脸的动作直接变成了拍脸。 姜薇：“……” … 杞柳见姜薇牵着杞妹出来时微微惊讶，这么快就解决了？ 姜薇递给他一个得意的眼神，杞柳侧过头微微一笑。 “哥哥，我们去郊外放风筝吧？” “好。” 明媚的日光，春风袭来，是个好天气。 杞柳看向姜薇，“不如就此给陛下画一副？” “不。还是等下雨天吧。” “……” 第二十六章 ：徐徐图之（19） 姜薇将宫里东北角的一座宫殿腾了出来。 她把正殿改成了一间大学堂，其余地方都弄成了可供练武的空房间。 其他事情进行得也很顺利，就是起名的时候有点费劲。 姜薇想给这宫殿起个合适的但又不输于弘文馆的名字。 长乐觉着有个名字很贴切，遂积极发言：“阎王殿。” “……” 姜薇一脚踹翻他，“一边去！” 长乐泪汪汪地滚去了角落。 杞妹也想表现表现，所以绞尽脑汁想了个：“废品回收站？” 这个，其实还蛮贴切的，但也太伤人自尊了，不好，不好。 何况姜薇也不想当收废品的，她摸了摸杞妹的脑袋，“蹲一边玩去吧。” 杞妹不甘心地默默地蹲长乐边儿上吃糕点去了。 “杞先生？” “勤修阁。”杞柳随口说道。 “好！”姜薇无条件拍手点赞。 “哼！”杞妹与长乐很幽怨。 … 那日杞柳姜薇他们去放风筝，姜薇随口提了一件事，说想让杞柳进宫教学生。 杞柳拒绝了，姜薇见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心想再缠说不定显得她讨厌人，就不再多提。 今日，名字的事情解决后，姜薇咳了一声，继续同杞柳商量，“杞先生，那日朕说的让你来教他们，你真不愿意？” “好！杞先生绝对能教好！！”长乐带着讨好姜薇的心凑热闹。 “好啊，哥哥懂得很多，肯定能教好！”杞妹也不甘示弱，她哥本来就很强。 当事人杞柳：“……” 姜薇窃喜：“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等等，陛下，草民并未答……”杞柳制止这三人对自己的暴行。 “杞先生就别自谦了，要不朕颁道圣旨？”姜薇神情变了。 她在威胁。 一旦圣旨出来，若不执行，那就抗旨不遵，可是要杀头的！ 杞柳面色微愠。 好在姜薇及时发现，又补充道：“如今快开课了，但朕暂时未寻到合适的先生，就想先让你担着。” “这样吧，等朕寻到合适的人了，杞先生再不乐意，朕也不再强求了。” 姜薇很久都未说过软话了。这话一出，别说其他人，就是她自己也一愣。 在她的记忆里，她服软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也只对…… 满室安静。 熟悉姜薇性子的长乐不由闭眼祈祷。 杞先生啊，快答应，快答应，不然就又是一番腥风血雨了！ “陛下不必如此，草民应下就是了。” 杞柳垂眼道。 … 既已决定下来，那杞柳肯定要先要回家准备一番，便带杞妹离宫回家。 两人去罢，姜薇忽而想起一个人，便将长乐招到身边问：“楚越还在宫中吧？” 那日在湖边见过楚越与安翩然后，姜薇并未留下什么印象。 但是莫大人来问，“陛下，这两人留不留？” 姜薇想日后杞柳在宫里想必也需要朋友，这两人还算合适，“留下。长乐，安排好这两人。” 长乐便将两人安排在了广陵宫，今日见姜薇提起，便赶紧说了说。 “那去广陵宫。” 姜薇想过了，楚越出身军营，剑术又高，她忙时由他来收拾这群纨绔子最合适了！ … 时值傍晚，天边晚霞绮丽，一行人很快到了广陵宫。 第二十七章 ：徐徐图之（20） 楚越与安翩然进宫后，根本没什么事可做，姜薇又不来，两人只能自寻乐趣。 此时，楚越在庭中饮酒，安翩然在捣鼓自己的新药圃，两人各忙各的，争取不让自己无聊死。 一见姜薇来了，两人虽惊讶了一下，但还是反应不慢地跪下应驾了。 而姜薇，若无杞柳，她对他俩也许还有点念头，但现在，她心里也只有欣赏了。 将勤修阁的事同楚越一说，楚越立马欣喜应下，他心想本就挺无趣的生活看来要精彩起来了。 “那草民呢？”安翩然很期待，毛遂自荐，“陛下，草民喜欢药材，那草民能干什么？” 姜薇思付一下，“你既然喜欢药材，不如去太医院吧？” 这正合安翩然的心意，他高兴地嗯了两声。 妥当安排好两人，姜薇出了广陵宫。 半路上，长乐道：“陛下，要不要安排下去，生得其他人说漏了嘴。” 以杞先生这性子，若让他知道了自己一开始是来当男宠的，结果肯定一发不可收拾。 “你去吩咐下去，就说，谁敢乱嚼舌根，朕绝不轻饶。” 姜薇做了万无一失的打算，却没料到，百密终有一疏。 虽知杞柳的性子，却实在没料到他知道后的反应会这么大。 … 五日过后，各家公子有的自愿来了，有的被爹娘忽悠着来了，总之一二十号人浩浩荡荡进宫了。 哪料到才到勤修阁门口就受了挫。因为楚越提了个要求：“能受我十拳者，方能进去。” 这是摆明了要揍人。 一旁的杞柳想了想，侧头询问：“楚公子，十拳是否过重？” 万一你把人都打跑了怎么办？ 楚越一想也对：“那就五拳！谁先来！” 众位公子面面相觑。 家里人也没告诉他们一来就挨打呀！ “各位，既然来了，也不想就这么灰头土脑地回去吧？” 见无人上前，楚越与杞柳对视一眼，杞柳开口了。 虽说是渣渣们，但好歹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公子，被这么一激，脾气都上来了。 “我先来！”有人举了手。 楚越点点头，朝杞柳道，“杞先生就先歇着吧，今天上午我包了。” 杞柳遂离了勤修阁。 回到琉璃殿，没见杞妹，问了一个宫女。 宫女答：“同陛下出去了。” 杞柳愣了下，去了未央宫寻，遇着了长乐，这才得知她俩出宫了。 “只有她俩？”杞柳担心起来，长乐一边整理奏折一边安抚道：“无碍，陛下能够保护杞小姐。” 长乐本想无情地终结了这个话题，奈何杞柳不上当，道：“无论怎么说，两个姑娘家出去还是不太安全，我还是去寻寻吧。” 语罢要出宫，被长乐一下子抱住了大腿，“杞先生，你是不了解陛下，你知道她多厉害么？” 杞柳听坊间传闻，觉着姜薇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当然会厉害了。 只不过，怎么个厉害法他就不清楚了！ “你说。” 杞柳来了兴趣，大腿一抖，长乐掉在地上，开始诉说起了姜薇曾经尘封的英勇事迹。 第二十八章 ：目的暴露，强取豪夺（1） 承德街。 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姜薇处理完事本想带杞妹在街上玩一会儿就回宫。 哪料，杞妹一眼瞧见卖胭脂水粉的铺子，就硬扯着她进去了。 “哎，你喜欢这？” 姜薇无奈，跟着她在铺子里转来转去，瞧瞧这个，瞄瞄那个。 “你若喜欢，我给你买。” 看杞妹欣喜的表情，姜薇只想赶紧买了离开这个地方。她一向对胭脂水粉类的东西无感。 “不，不买。” “哈？” 不买咱就回去，老搁这转来转去有意思么！ 姜薇快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她一把攥住杞妹的手腕俯身过去叹气，“回去吧，别让你哥担心。” “你喜欢这个颜色么？”杞妹跟没听见似的，反过来抱着她的胳膊，笑容可爱。 姜薇随着她的目光看了下，坦言，“不喜欢。” “为什么？”杞妹惊讶，“这颜色要多配你肤色呀，抹了肯定很好看。当然，你不抹也好看。” 姜薇试想了一下自己抹上胭脂去上朝的样子，自己先被自己雷了一下，幽幽道了句：“丫头呀，姐可是分分钟处理大事的人，你觉着我会喜欢这东西么？” 杞妹：“……也是哦。” “既然不喜欢，那咱就走吧。”杞妹利索转身，嘴却没停，“本来我见有人抹过，她们都说好看，不过，我觉着不好看，肯定没你抹上好看。” 直白的话又配上酸酸的语气，姜薇失笑，打趣道：“谁呀？难不成比你还好看？” 两人往门边走，杞妹一听顿时垮下了脸，“哥哥说她比我好……啊……” 正说着，迎面又来两人，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急着进来，一下子将杞妹撞到了地上。 “慢着！” 姜薇过来护住杞妹的身子，看向走进来的两个姑娘，沉了脸色，“你们撞到了人，不该过来说声对不起么？” 两个姑娘闻言方回过身，其中一个姑娘妆扮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还算清新可人的样子。 而另一个撞人的丫鬟走过来笑了一声，“原来是杞姑娘啊。” 认识？ 姜薇挑了挑眉，回头用眼神询问杞妹，却发现杞妹痛苦地皱着脸，立马担心地问：“撞到哪儿了？” “脚崴了。”杞妹疼得要哭。 “呦，杞姑娘身子还是这么弱啊，你哥每天上街画画挣的钱也不给你买药啊？” 那丫鬟尖牙利嘴的，面上不仅没有撞到人的愧疚，还趾高气扬地看了一眼杞妹，“要我说啊，杞小姐也是的，没看到我们小姐过来了么！非要……” “啪”得一下，巴掌甩到脸颊上的声音异常响亮，铺子里看热闹的其他姑娘们不禁惊呼。 “你！” 那丫鬟看着眼前慢条斯理拿手帕擦手的姜薇，气愤地抖了抖身子，转头就喊了起来，“小姐……” “要她给你撑腰？”姜薇不管她人是何反应，扔了手帕，一把捞住她的胳膊就是用力一拧，“没用！” “啊……” 伴随着清脆的骨折声，丫鬟顿时凄厉地叫了起来。 众大大惊，怕殃及池鱼，纷纷逃到门口，继续扒着门板看热闹。 第二十九章 ：目的暴露，强取豪夺（2） 那小姐也似是吓住了，正犹豫着要不要上来阻止。 姜薇眼底暗色汹涌，回头看了一眼杞妹，只问一句：“要她也崴脚么？” 杞妹呆呆摇头。 这就够了。 “那好吧。”暂且放过她，姜薇松了手。 丫鬟还在哀吼，模样痛不欲生。 “记住，以后嘴巴放干净点。还有胳膊可以用来扶人，可不是撞人。” 好好一个姑娘，何必这么尖酸刻薄？ 姜薇惋惜之际警告了几句，走到杞妹身边，伸出的手臂将圈住杞妹的身体，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那还请这位姑娘告诉杞公子，妗话已心有所属，让他别再往李府送信了！”那小姐昂着头说着令杞柳蒙羞的事。 听出这声音是何意思后，姜薇心尖一疼，猝然回头，那目光如淬了毒液的利剑，生生吓得那小姐白了脸庞。 “哦，原来妗话就是你，怪不得杞先生天天睡不着觉呢。” 姜薇迫使自己冷静，手下却使了力，杞妹吃痛。可她不敢喊。她怕这个模样的姜薇。 “哼。”那小姐误以为是对她朝思暮想，顿时高傲起来。 “哎，他说他以前真是瞎了眼才给你写信，现在天天后悔得睡不着觉，报应呗。” 门里门外都是一静，默了一会儿，噗噗哈哈的笑声相继响了起来。 一片笑声中，那小姐气得脸都紫了。 姜薇戾气仍未消，她面无表情，一把抱起杞妹出了铺子。 “去医馆！” … “很快就到了，之后就带你去太医院。” 去医馆看了杞妹崴了的脚，让大夫简单处理了下，姜薇这才抱着杞妹上了马车。 马车疾驰，往宫里而去，姜薇坐在马车里竭力克制自己的怒气。 杞妹坐在她对面，脚下疼着，心中又忐忑，脸色不是很好。 “她是谁？”姜薇眯了眯眼，还是没忍住。 她等不及了。 车厢里充斥了姜薇身上散发的压迫气息，杞妹受制于她，想都没想就把事情都说了。 “她是李妗话，本来和我哥哥有婚约，但是我爹娘去后，她家就反悔了，想悔婚。” 杞妹语到此语气有点高兴，“悔就悔，反正我也不喜欢她，长得一点都不好看还待人刻薄，哼，什么胭脂抹在她脸上都不好看！” 原来，胭脂铺她说的姑娘就是李妗话。 “不对，要悔也是我哥先悔，她才配不上我哥呢。我爹娘在时她就喜欢死皮赖脸地缠着我哥，我哥都不理她。” “哥哥肯定不喜欢她啦！” 肯定不喜欢她啦…… 这句话以不可阻挡之势钻进姜薇耳中，令她肺尖上熊熊燃起的怒火就这么噗地一下没了。 “当真不喜欢？不是还给她写信么？”姜薇一丁点都不敢大意。 “她胡说，是她爹娘要悔婚，哥哥才给他爹修书一封，说真要悔婚，他也不会强求。” “……修书说？” “对呀，哥哥连见都不愿意见她们。” 好样的！ 不愧是她相中的男人！ 姜薇一瞬间身心畅快起来。 她冰冷肃然的面容蓦地染上了笑意，正如那冰雪消融，春意涓涓。 第三十章 ：目的暴露，强取豪夺（5） 回了宫，姜薇先抱着杞妹去了太医院，唤来资历最深的蒋太医来看。 “你去琉璃殿寻杞先生，告诉他杞妹在太医院，让他来陪杞妹说说话。” 姜薇随手招来一个小医士，小医士抬头喊了一声，“陛下。” “……安翩然？”姜薇惊讶。 “是我，陛下。” 安翩然一个妙龄美少年，在一众青壮年及胡子老长的御医中异常扎眼。 姜薇见他蛮机灵的样子，思付一下问，“在这怎么样？” “很好，有很多药材我都不晓得。”安翩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我得努力学才是。” “嗯，快去琉璃殿。”姜薇催促，安翩然嗯嗯两声，蹭蹭跑得飞快。 姜薇看向蒋太医，“安翩然如何？” “凑合。”蒋太医一边拾捯杞妹的脚，一边答，花白的胡子一颤，连眼皮子都未抬。 真是越老脾气越大，姜薇笑着开玩笑，“那收他做徒弟如何？” 医学她不懂，但安翩然看着像是个学医的好苗子，但凡有个可能，就不能浪费了。 “再看看。”蒋太医收徒很严格。 姜薇表示理解，递给杞妹一个安心的眼神，先离开了。 … 回了勤政殿，日头正当空。 长乐守在奏折前，见姜薇迈进殿，先嗷呜着滚了过来。 “陛下，杞先生听了一上午你的故事！” 长乐本以为姜薇会欢喜，却见她面上丁点笑意都没有。 长乐心中一骇，忙规规矩矩跪好，“陛下可是有事？” “派人去查一户人家，那姑娘名叫李妗话，和杞柳有婚约。” “去！越快越好！” 对于杞柳，姜薇向来谨慎。 “是。” 长乐忙不迭跑出了殿，紧接着殿里传来呯呯啪啪砸东西的声音。 长乐脚步更快了，跟要飞起来似的。 … 蒋太医命宫女将杞妹抱进了御药房的空置房间里。 “好了，接下来好好休息就可以了。”蒋太医完成了姜薇指定的任务。 “谢谢。”杞妹满怀感激，甜甜一笑。 蒋太医其实就是脾气差点，其他方面还好。 这会见杞妹这么可爱，他也不急走了，坐在床前特别和蔼地问，“丫头多大了？” “十六。” “和小翩然差不多。对了，我还有个孙子，也像你这么大。” 蒋太医也就在人前不待见安翩然，其实他心里挺喜欢安翩然的，“不过，我孙子可没有小翩然生得好看。” “是呀，安医士比女孩生得都漂亮。”杞妹看了安翩然一眼就记住他了。 “那你是喜欢我孙子还是小翩然呢？”蒋太医年纪一大把了，还挺喜欢做媒的。 安翩然在门口原本还得意地笑一笑，这会儿一听这话嘴角就抽了起来，急忙带杞柳走了进来。 “师父，杞先生来了。让杞先生陪这姑娘说话吧。” 一进太医院，安翩然就立志成为蒋太医的徒弟，也不管蒋太医愿意不愿意，开口先喊师父。由此，姜薇说那收徒的话，也算帮了他一大把。 “你不是还要教我认药材么？那咱这就去呗。”安翩然捞起蒋太医要走。 蒋太医甩甩袖子不满，“喊谁师父呢？谁是你师父啊！”一边儿嘟囔着，一边起了身。 第三十一章 ：目的暴露，强取豪夺（7） 来的路上，安翩然就把杞妹的情况告诉杞柳，杞柳一见蒋太医就弯腰谢了謝他对自己妹妹的照顾。 蒋太医在他面前停下了脚步，打量了他几眼，“杞先生？” 杞柳点头，谦逊笑笑。 蒋太医满意地摸摸胡子，冷不丁来了句，“陛下眼光还不错嘛。” “嗯？”杞柳疑惑了一声。 安翩然却吓破了胆儿，见蒋太医还要说，急急捞起他背身上，“师父我们走吧，杞先生再见！” “……再见。”杞柳眼睁睁看着两人飞快离去了。 … “小兔崽子，快放我下来！”蒋太医在安翩然背上气得胡子乱颤。 过路的太医们目瞪口呆，蒋太医难道已经老到走不动路的份上了？！ 到了药材局，安翩然才停步，小心翼翼地将蒋太医放在地上，蒋太医照着他脑袋就是一巴掌。 “小兔崽子，反了你了！” “师父，在杞先生面前可不能乱说，不然陛下不会轻饶的。”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为师看杞先生确实不错嘛，起码比你好看几百倍，也不知道陛下看中你哪点了？笨得可怜人！” “……” … 杞妹将发生在胭脂铺子里的事情同杞柳说了说。 “哥哥，你没瞧见陛下当时有多帅！”她捂着脸颊嗷呜：“天噜啦，要帅哭我啦！” 杞柳将按下心中对李家的怒气，这会儿又见她那痴痴的模样，颇为无奈，“你先别激动。” “再帅，陛下也是个姑娘，你可不能喜欢了。” “……”杞妹一听果然丧气，委屈似地咕哝，“陛下怎么能是个女子呢？” “好了，不说这个了。”杞柳坐在床前转移话题，“等下午去勤修阁上完课，我就带你回家休息。” “那好吧。”杞妹眼珠子骨碌碌地转。过了会儿，她问，“哥哥到底喜欢不喜欢李妗话？” “不喜欢。”杞柳连想都没想就道，又道：“这事你可别管了，我抽空去李家一趟，把婚退了。” “真不喜欢？那之前你干嘛说她比我好看？”杞妹对这个念念不忘。 杞柳扶额：“真不喜欢，那时是逗你玩呢。” “我就说嘛，我怎么可能比她丑！”杞妹欢喜起来，“再说了，她根本配不上哥哥，我也不喜欢她那样的嫂子！”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杞柳打趣。 “我啊，我特别喜欢陛下。” “啊，不是陛下，是像陛下那样的嫂子，又帅又美！” 杞柳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好吧，我错了。”杞妹收起兴奋地语气，蔫蔫低下头，“我以后再也别这么说了。” “以后你别进宫了吧。” 杞柳的话，对于杞妹来说，就是圣旨。 … 长乐办事很快。 姜薇吃过午膳，眯了会儿，长乐就将得到的信息报了上来。 原来，杞家与李家都是做生意的。 杞家父母为人真诚热心，生意做得不错，也成功经营了几家铺子。 那会儿，李家生意才刚起步，杞家父母经常帮助他们，对此李家还有点感恩之心。 当时两家有了孩子后，李家主动提出结亲，所以杞柳与李妗话算是娃娃亲。 第三十二章 ：目的暴露，强取豪夺（8） 杞家父母在时，李家从未有过悔婚的意思。而且李妗话非常喜欢杞柳，据邻里称，那姑娘恨不得天天绑在杞柳身上。 杞柳却对她不甚在意，但看在父母的面上也没有让她难堪，直到一年前，杞家父母在铺子里死于乱兵之手。 因为父母的缘故，杞柳厌恶起了做生意，也不愿杞妹触景生情太过伤心，就卖了店铺，每日画个画读个书，心情好了就去街上卖卖。 可李家父母一看他这样就不满意了，心想你家都穷到上街卖画了，我怎么能把女儿嫁给你呢！ 再加上李家生意蒸蒸日上，他们就更瞧不上杞柳了。见父母如此，李妗话起初还反驳，但心里到底爱慕荣华，时间一长，也改变了想法。 可是按常理，你瞧不上人家就把婚退了呗，然而李家特别不要脸，他们不主动退。也许是怕别人背地里戳他脊梁骨，骂他嫌贫爱富背信弃义，李家父母就这么耗着。 耗着就耗着呗，更令人心寒的是李家的人还四处说闲话诋毁杞家，那这就不厚道了，这不明摆着欺负人么？ “杞先生真是倒霉，碰上这么一群智障！”长乐讲完还沉浸在义愤填膺的情绪中。 姜薇容色淡淡地听着。对于这类人，不值得她生气，“不过，他们也给了朕一个机会。” 若李家在杞家父母去后待杞家兄妹还不错，杞柳与李妗话又心意相通郎情妾意，那她还真不能昧着良心棒打鸳鸯。 但是事实呢，李家忒不厚道，过河拆桥想悔婚，而杞柳又对李妗话无心，那姜薇就不客气了。 “去查查李家的几个铺子。” 人品如此低劣，不知做生意干净不？ … 约莫申时一刻，杞柳到了勤修阁。 在学堂大门前，楚越玉树临风，抱拳立于一旁。 杞柳抬袖打了个招呼，侧身透过窗户往里看了一眼，只见宽敞的殿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一群人，还能听见他们不舒服的嗯哼声。 “他们这是怎么了？”杞柳与楚越也算有些熟了，楚越不厚道地笑了笑，“饿的。” 话说，这群平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们原本就养尊处优细皮嫩肉的，才进了宫，先平白无故挨了五拳。 虽说楚越见他们实在不经打，放了点水，但力道仍是不轻，一半多的人吭叽吭叽地喊疼。 挨了拳，也没让休息，围着皇宫又跑了几圈，一群年轻人累得气喘吁吁，有的实在跑不动，直接瘫在道上，惹得过路的宫女太监捂着嘴笑。 好不容易跑完了，回到了学堂，楚越又让他们互揍。众人一听这要求，皆一脸震惊地看着楚越。 楚越哈哈大笑：“来吧，兄弟们，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无仇无怨的可以互相伤害嘛！”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环顾四周，突然发现，卧槽，那家伙竟然也在这，很好，老子看他不爽很久了。 于是很快，一群人就揍到了一起，打得简直是昏天暗地，不见日月。 直到中午了，膳食房那边来人朝学堂里吆喝，“开饭啦，开饭啦！” 群殴才结束。 第三十三章 ：目的暴露，强取豪夺（9） “那他们是没吃饱？” 杞柳指了指里面，嘴角噙笑。楚越的做法让他忍俊不禁。 “他们根本没吃。” 姜薇特意安排过膳食房，勤修阁的饭管饱就行。 膳食房闻弦音而知雅意，给勤修阁端来一大盆米饭及半盆青菜。 众人一看，齐齐哀吼，“楚师父，能不吃不？” “可以。” “那我不吃了。”其中一人道：“我要回家吃。” “不行，中午不得回家。”楚越挡在门口，“至于饭，吃不吃由你。” “那我们不吃！”他们还有骨气起来了，“我家就是下人也不吃这些！” 众人抗议，坐在桌子前瞪眼。楚越点头，“那行，不吃就看着吧。” 米饭和青菜在前面摆着，他自己去拿个碗盛了一碗，捏了筷子吃去了。 姜薇还拨了一排侍卫过来，楚越朝他们点点下巴，“饿了自己弄。” 侍卫们端个碗就上了，有学生不耻，挨着饿哼了一声。 停了片刻，忽然有学生从桌前站了起来，到前面只盛了碗米饭就下去了。 楚越口里含着米饭喊住了他，“你叫什么名字？” “魏浩览。” 楚越显然听过他的事情，怔了怔后，笑道：“要是噎住了，外面有水。” “謝楚师父。” 其余人看魏浩览的目光像看笑话，魏浩览似是浑然不觉，回到座位就埋头吃。 … “于是，其他人就饿到了现在。”楚越道。 杞柳往里面看了一眼，米饭和青菜果然还在讲桌上放着。 有个别学生终于捱不过去了，眼巴巴望着它们，像是想吃又特别嫌弃。 杞柳瞅着他脸色的淤青皱眉，“先不说吃饭，还是请几个医士看看他们的伤吧。” 晚上回家，若是让大臣们看到自家儿子受了伤，难免会心疼。 而那些过分溺爱孩子的夫人们说不定心里对陛下还有怨怼。 陛下这一番苦心可不是为了挨骂的。 楚越一想也对，点头道：“那我到太医院寻医士，这里你先瞧着。” “好。” 杞柳进门，头一个看见魏浩览。 众多人中，他还板板正正坐着。 浪子回头金不换，若他真有悔悟，实数难得。 杞柳低眼笑笑，拍了拍讲桌，“你们真饿了？” “是啊，杞先生，我都饿晕了！”学生摊地上，苦着张脸。 “那为什么不吃？”杞柳再问。 “开什么玩笑，那叫饭么！本公子要是吃了还不得丢死人啊！” 那你们饿成这样还真是……活该啊！杞柳心想，又缓步走到他们中间，环视一圈，“那你们说什么叫饭？” 众人七嘴八舌说了起来，杞柳听了一遍，指了指魏浩览，“把这些菜名都记上。” 魏浩览照做。写成单子，杞柳唤了一个侍卫进来，“拿去膳食房，告诉他们照着单子做。” “啊哈哈哈，是做给我们吃么？”有学生又趾高气扬起来。 “那当然。”杞柳微笑。 只要你们有本事吃到。 … 等楚越带了医士过来，给他们处理好了皮外伤，要求膳食房给做的菜也送来了。 “哇哦……”饭香味飘过来，学生们蜂拥而上，却被楚越一掌推了回去。 “诸位，饭菜是杞先生寻人做的，和你们有关系么？” 第三十四章 ：目的暴露，强取豪夺（10） 学生们一惊。 楚越呲牙，唬了一声，“回你们座位去！” “杞先生！”学生们不满。 “你们楚师父说的对，饭菜是我的，你们既然想吃，那就得说服我。”杞柳笑着道。 “什么？”学生们懵了。 “给我一个让你们吃的理由。”杞柳拉着楚越在讲桌前排排坐。 讲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楚越吸吸鼻子，眼神沉醉，“我能吃么？” “说服我。”杞柳真诚地说。 “杞先生，训练学生很累的。”楚越回。 “那辛苦楚师父了，可以。” 楚越一听嘿嘿一笑，捏着筷子就开吃了。 “看到了么？”杞柳指了指楚越，面向学生们，“像楚师父这样的，我心甘情愿把饭菜给他吃。” 顿了一会儿，学生们点头，“明白了。” … 有一学生身先士卒：“我很累，杞先生。” “不行。” “为什么？楚师父这么说就可以呀。” “楚师父累，是为了你们。你累，可是为了自己，这可打动不了我。” 第一人扑街。 … 满室沉静。 又有学生觉着自己悟出了道理：“杞先生，我是为了爹娘来的，受苦是为了爹娘，不是为自己。” 杞柳摇头：“你爹娘为你受的苦可多了去了，你这点算什么？驳回！” 第二人扑街。 … 停了一会儿，再有学生跑上前，“先生，我给你钱，我买！” 杞柳严肃脸：“可惜，我不爱金钱。” 学生：“……” 第三人扑街。 … 楚越捏着筷子目瞪口呆。 照这么下去，估计也没人能吃得着吧？ 他侧身道：“要不，我再示范一遍？” “好，好。”学生们忙点头。 杞柳也道：“那行，不过楚师父换个说法吧。” 楚越扔了筷子起身，“这次不靠嘴，杞先生瞧着，我给你耍把剑。” … 不过一会儿，楚越飒然的身姿与出神入化的剑术引得学生阵阵喝彩。 “楚师父，来，请吃。”杞柳很满意。 “知道怎么做了吧。”楚越回到座位上继续吃。 杞柳默默等着。 终于，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杞先生，我会讲笑话，我给你讲个笑话。” 杞柳嘴角一抽：“……讲。” “一个人走在大街上，走了一会儿，一只鞋掉了。又走了一会儿，另一个鞋也掉了。” 众人看着他，等着下文。 那学生咧嘴：“讲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整个大殿都回荡着他魔性的笑声，包括杞柳在内的其他人都一脸的木然。 什么……玩意啊！ 杞柳扶额：“……暂且算你过吧。” 算是鼓励鼓励学生们。 “噢噢噢……谢杞先生。”学生喜不自胜，蹭蹭跑到讲桌前端了一盘觊觎已久的菜，一脸幸福地吃了起来。 其余人羡慕嫉妒恨的同时也终于受到了启发，各个都在苦思自己到底会做什么，杞柳与楚越无聊地交头接耳。 楚越：“他们不会只会讲冷笑话吧？” 杞柳：“再等等吧。” 两人都想，好歹你们会点别的啊啊啊！ 突然，有人高高举起了手。 杞柳略喜：“说。” 第三十五章 ：目的暴露，强取豪夺（11） 学生站起来，无比自信：“我会搭配衣服。” 接着，他用那种堪称王之蔑视的目光环视了一圈，“论及搭配衣服，我敢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游动的目光落在杞柳身上，张狂的语气这才收敛一点，“哦，杞先生倒是穿得不丑，可惜……” 全场懵逼脸。 … 姜薇心情很不爽。 只要想想，杞柳和李妗话有婚约，哪怕这就要解除了，哪怕杞柳对她并不喜欢，可姜薇还是觉着是李妗话染指了她的人！ 砰得一声，砚台狠狠砸到地上。 “杞先生只能是朕的！” “去勤修阁！” “是。” 一众随从簇拥着她，往勤修阁赶去。 及至地方，姜薇也未让人通告，自己站在窗户旁去窥杞柳，杞柳正专心致志听学生说话，眉眼安适，气质如清风般舒淡。 这人还在自己眼里，是跑不掉的。如此一想，姜薇适才的不悦心情不翼而飞，嘴角轻轻翘起。 殿里，学生还在指着楚越滔滔不绝，“杞先生的脸生得好啊，可就是太好了，你穿什么，大家都不太在意了，全都往你脸上瞧了，哎，以我之见，杞先生以后穿磕碜点吧，至少爱慕虚荣的姑娘都不往你身上扑了。” 一句话点醒了姜薇，姜薇之前还想着什么都给杞柳最好的。但目前来看，穿衣上面，她还是谨慎的点好。本来就引人注目，再穿成华服贵公子，那身后不得跟着成串的姑娘啊！ 学生很快转移了目标：“还有楚师父，你虽不及杞先生面相出众，可也是年轻爽朗，大气威武的好模样，你就别整日穿这黑衣了，瞅着多难看啊，以我之见，你明天换身亮色系的衣服，保证一上街，姑娘们都朝你蜂拥而来……” 杞柳与楚越齐齐掩面：“……” 学生却来了兴趣，挨个把殿里其他人的穿着点评了一遍，言语不客气到其他人听了恨不得现在就回家换衣服！ 杞柳一看，忙制止他：“可以了，你的学识着实令我与楚师父钦佩，来，赶紧吃饭。” 学生哈哈大笑：“谢杞先生！！你是第一个说钦佩我的人！我爹说天生我材必有用，看来他确实没诓我！我还是很有本事的！” 杞柳将菜递给他，点头，“确实，至少你靠自己的本事说服了我，赢得了这盘菜。” 坐在这里的官家公子一出生就拥有了一切，哪里付出过什么，从来都是张口一说，爹娘齐齐凑过来给他。可今天不一样了，他们要靠着自己的努力才能吃饱。 很有意思的体验。 众人若有所思。 原来如此。姜薇低声一笑，看来这步棋她下对了，若能让这些公子干点实事，那也是很不错的。 像是听到了笑声，杞柳转头，瞧见了朝自己招手的姜薇，一愣。 “你去吧，这里我看着。”楚越揶揄一笑。 杞柳虽疑惑他这笑里的打趣意思，但也没时间多想，他恐姜薇有事寻他，便起身朝外走。 他一步一步靠近姜薇，仅仅就这么看着，姜薇就心中狂跳。 她不禁想，要不，说了吧。 就说，杞柳，朕喜欢你。 第三十六章 ：目的暴露，强取豪夺（12） 可是，当杞柳站在跟前，垂眼问她，“陛下寻我有事？“时， 姜薇从出生以来第一次怂了。 “……要不，你换身衣服吧？” 这身太招人了。 “……” … 勤修阁偏殿里，姜薇如坐针毡，因为杞柳一直盯着她，“陛下可是有事？” 有是有，就是得拐弯抹角地问，比如李妗话。 姜薇先从旁侧击一下：“杞妹脚好点了么？“ “嗯，此事还要多谢陛下，”杞柳递给姜薇一杯茶，姜薇匆匆接过，顺着这话就问，“朕也是看那丫鬟太过嚣张了，对了，那小姐……” “陛下，草民想带杞妹回家歇着，估摸得早走会儿，学生这边就麻烦楚师父了……” 被打断话，若是别人，早就死一百回了，可瞧着杞柳唇边的笑意，姜薇心里的欢喜就滋滋往外冒，于是脑子又不顶用了，“好啊。” “谢陛下体谅。” 杞柳如愿地走了。 姜薇想骂人。 心头不爽，她回未央宫换了一身干脆利落的劲装，手提长剑，又飞身跃回了勤修阁，惹得众学生啊啊大叫。 “你！”勾唇冷笑，面似芙蓉，姜薇站在讲桌前，高挑的身姿绰约窈窕，单手指了指魏浩岚，“去练习室。”语罢就先走一步了。 魏浩岚白着脸从座位上站起来。实在是现在的姜薇太吓人，那手中的利剑跟要嗜血似的。 楚越却在旁无比羡慕：“你真是走了大运了，陛下亲自教导耶！快挺起腰板，打起精神来！去！“一巴掌将他拍出了门口。 魏浩岚欲哭无泪。 然而，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他就满身大汗哆哆嗦嗦回来了，众人一瞧，天呐，凡是露肉的地方都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角还破了皮。 “如何？”楚越兴奋地问，魏浩岚艰难地喘气，“陛，陛下就光让我躲，我就一直躲。”敢情身上的伤都是躲的时候自己磕的。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不亲自揍让干什么都成。魏浩岚指了一个学生，“陛下让你去。”学生一听，怕到时候磕得太疼，就剥了同桌的衣服往身上又罩一层。 他去后，楚越拍拍魏浩岚的肩膀，魏浩岚唰得一下摊到了地上，太可怕了，若不是姜薇指导着他如何去躲，他真以为姜薇要杀了他！ 再一柱香的功夫过后，之前那学生却未回来。楚越瞥见练习室那出来两个侍卫，一个背个人往这边来，另一个往外奔。 很快背人的侍卫到了眼前，楚越这才发现侍卫背的竟是之前去的那学生，约莫是刚才面对姜薇时吓晕了。 侍卫将学生往讲桌一放，“医士很快就来，莫担心。“原来，另一个侍卫是去寻医士去了。 侍卫又面向众人：”陛下问，下一个是谁？“ 众人齐齐摇头哆哆嗦嗦：太可怕了，我要回家！ 奈何楚越听不到他们的心声，游目四周，随手指了指一个学生，“你去！放心，死不了。” 这会儿，楚越终于见识到这些公子们的真面目了，一个比一个怂，也忒软弱了！幸亏陛下目光深远，倘若真能把这些公子们的性子掰正，让他们学好本事，可比养废物强多了。 第三十七章 ：目的暴露，强取豪夺（13） 可学生们尚未意识到这良苦用心，只觉自己饭还没吃饱就开始挨打，多么痛的体验啊！ 楚越见他们一直恨不得抱团痛哭的怂包样子，真怕他们齐齐昏厥过去，便去找姜薇禀明情况。 练习室里，姜薇靠着墙擦剑，光滑饱满的额头上沁出了汗珠，汗珠划过纤细的眉，滴落在睫毛上。 姜薇睫毛生得浓密而纤长，此时裹着水珠轻轻颤动着，漂亮得惊人。 “陛下，可要休息一会儿？”楚越瞥去一眼，急急躲开视线，垂下了脑袋。 剑身泛起青凛的光，姜薇的眼直勾勾瞧着，“他们如何？” “要吓尿了。”楚越真的不夸张，走几个还没轮到就已经晕倒了。 “真没用，那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唰得一下，剑身入鞘，姜薇提剑往外走，“让他们回家，之后你来勤政殿一遍。” 她扬长而去，楚越听罢也不耽搁时间，急急回学堂喊了一声：“可以回家了。” “嗷嗷嗷嗷……”学生们喜极而泣，奋不顾身夺门而出。 楚越不太高兴，于是在他们身后喊，“明天不要迟到哦，不然侍卫们会去你家抓人。” 此话一出，学生们被打击得纷纷踉跄倒地，楚越哈哈大笑，提步往勤政殿去。 勤政殿里，姜薇正捏着青州来的书信沉思。 及至楚越到了，她方将书信扔给长乐，“烧了。” 长乐依言去办，姜薇唤楚越近前，楚越遂起身奔至桌前。 “可认识这个人？”她指了指御桌上的人物画像。 楚越左右端详，过了会儿，笃定地摇头：“不认识。” “那把画像拿着。” 楚越听话地将画像揣在了怀里，又听姜薇道：“去青州保护这个人。” “是！”楚越二话不说就领下这旨意。 姜薇抬眼看他，“若无私事，明日即可启程，到地方寻到他，他会回禀于朕的。” 楚越点头离去。长乐颠颠跑过来，低语，“陛下此事怪重要的，楚越将进宫，不知可靠不可靠？若他不小心说漏了嘴，岂不是功亏一篑？” “无碍，此事过后，就知可靠步可靠了。”姜薇原本就存了试探楚越的心思，若此次他办事沉稳，以后朝可重用。 她说着话，目光却直盯着桌子上摆着的长剑，直瞧得心头一股烦躁蔓延开来。 忽然，一只胖乎乎的手就摸了上来，姜薇冷脸睨过来一眼，长乐嘿嘿一笑，“陛下，奴才是想着给您擦擦剑。” 怕姜薇再触景生情，徒生烦恼，长乐不要命地夺过了剑就跑，“奴才擦好就给陛下送过来。” 见他一溜烟儿没了影儿，姜薇也不恼了，坐在椅子上手肘枕着奏折想杞柳。 杞先生对李妗话到底是何态度？今日杞妹被欺负，他定会生气，会不会一怒之下就去李家退婚呢？ 心中越想越美，姜薇唇角泄了丝丝的笑，要不出宫去找他？再添油加醋一番催促他去退婚？ 不，还是算了吧，太过积极的话，他该怀疑了，还是先静观其变吧。 第三十八章 ：目的暴露，强取豪夺（14） 杞柳带杞妹回家后，光煎药照顾她就忙了一大通。 待忙完，杞妹提醒杞柳，“哥哥，你要去李家的。” 转头望了一眼窗外，见天要黑了，她又急急摇头，“算了，还是明天吧。” 要退婚也得白天光明正大地去，这摸黑去不指定以后被李家传成什么样呢。 杞柳斥了她一声，“我说过了，此事你莫再管。” “哦。”杞妹垂下头。杞柳唤了两个丫鬟过来和她玩。 “要早点休息。”走之前，杞柳又安排一句，见杞妹及丫鬟们老老实实点头，他才离开。 春夜微凉，杞柳步履安稳，却没有回房，而是慢慢出了杞府的门。 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浓郁的夜色中。 … 翌日。 天方大亮，翠鸟清鸣，晨风徐徐，杞柳安排好杞妹，坐上了去宫里的马车。 姜薇下了朝，回未央宫脱下了皇袍，换衣服踌躇了下，等下可是要去见杞柳的！ “陛下想穿什么样的？”成排的宫女抱着衣服等她挑，衣服是很美没错，但她要训练学生，得干练一点。 选来选去，还是劲装吧，虽不妩媚动人，但揍起人来不碍事啊！ “奴婢想给陛下化下妆，不知陛下愿意不？”宫女姣月问。 姜薇从不化妆，以前也有宫女提过，但都惨败。但是现在不同了，宫里都知道陛下看中了杞先生。 陛下有心上人了，谁不想自己在心上人面前美美的呀！ 于是，姜薇同意了，但还是警告了一声在她脸上乱涂乱抹的皎月，“别搞得太花哨，自然，自然就好。” 接着赶紧闭上了双眼，好似在经历什么痛苦的事情。趁这个空挡，她畅想了一下以后。 楚越不在，她就有得忙了，得先去训练学生，然后才能处理政事。 而杞柳，她一忙政事，杞柳就得揽下所有的事，这样一来，他在宫里的时间可就多了去了。 只有稍微一想，姜薇心里就美成了一朵花。 “好了，陛下。”宫女盯着镜子里貌美倾城的女子喊。 姜薇缓缓睁开了双眼，在看见镜子中的自己时，顿时惊愕无比，“你对朕做了什么？！” “……啊，没，没做什么。”宫女呆呆应了一声，脑子反应过来后迅速道：“陛下本就貌美，如今再略加修饰，自然惊为天人。” “你确定？”姜薇指了指自己的唇，“是不是太红了？” “不！”宫女去看，嫣红娇嫩的唇很是勾人呐，“陛下面相艳，此妆很称陛下，正可谓万种风情勾魂摄魄，媚眼如丝倾国倾城。” 姜薇怔住了，“朕又不是狐狸精……” 可您就是狐狸精的长相啊，成排的宫女齐齐搁心底呐喊，皎月斗胆喊，“陛下放心去吧，没问题的。” 姜薇踌躇：“……杞先生真不会笑朕？” “不会！”宫女们拍着胸口保证。 “那朕便无所顾忌了。”姜薇离凳，长发束起，飒然一笑。 万种风情就成了逍遥洒脱，媚眼如丝瞬成星辰流转，姜薇提剑，飞身而去。 她去后，殿里足足静了一刻钟的时间。 皎月张大嘴巴，“我心跳得好快。” 宫女们幽幽提醒，“姐姐，陛下是个有了心上人的姑娘。” “我知道啊，我都快嫉妒死杞先生了。” “……” 第三十九章 ：目的暴露，强取豪夺（17） 勤修阁，学堂里。 杞柳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终于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任由心底翻滚着怒意，他面上只是淡淡笑了笑，“在家吃饱了么？” 不知为何，学生们看着他的笑竟莫名紧张起来，“回杞先生，吃得很饱。” “那就去跑几圈。”杞柳侧头望了一眼窗外，只见姜薇提剑而来，女子劲装潇洒，容貌美艳。 “陛下！” “陛下来了！” 学生们尽量让自己颤抖的身体不那么明显，而是毕恭毕敬。 杞柳眸中一沉，即可错开眼，厉声吩咐学生：“还不快去！” 今天不正常！陛下这么可怕也就算了，为何杞先生也杀气腾腾的骇人模样！嗷嗷嗷，赶紧走！ 一群年轻人呼呼啦啦往门外奔，他们宁愿去跑步累个半死，也不愿在两人面前被吓死。 “杞先生，早啊！” 姜薇进了门，原想靠近讲桌离杞柳近点，但奇怪地，她突然感觉到了杞柳的异常，立即停止了脚步。 杞柳缓缓敛起笑，目不转睛盯着她，紧绷的唇角显得他冷然又薄情：“杞某可能问陛下几个问题？” 心头猝然蹿起一股不好的感觉，姜薇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点了点头，“杞先生问，朕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在台下，杞柳在台上，两人隔着一张讲桌。杞柳深邃的黑眸里有着厉然的寒光，这光似乎要穿透她的身体，要把她的内心挖出来，大刺刺地呈现在春光中。 姜薇抬眼，无所畏惧地迎上来。杞柳弯腰，一双长臂撑着讲桌，他整个上半身都探了过来。 这个姿势，像极了两人初见时，姜薇俯身，他抬头，两人脸颊简直要贴在一起的样子，而彼此的目光中，全是对方的影子。 姜薇按耐不住的一颗心急促地跳着，她总觉着下一刻杞柳嘴里会说出让她猝不及妨的话。 “陛下为何要召杞某进宫？”杞柳蓄势待发。 “闻杞先生画技一流，特让杞先生进宫为朕作画。”他起疑了，姜薇心底微凉，可目前还不是承认的绝佳时机，她只能选择继续诓杞柳。 “那陛下何以让杞某来勤修阁？”杞柳的视线不动声色地落在姜薇嫣红的唇上。 “杞先生博学多闻，人品贵重，行君子之道，故而朕觉着你很适合教导这些学生。” “哦。”杞柳听罢薄唇轻抿，似笑非笑，“若为这些，那杞某就让陛下失望了。”他的目光从唇游走到姜薇的双颊上。 过近的距离，他肆意的目光，还有彼此交缠的气息，这些让姜薇捏着长剑的手心开始潮湿。无端地，在杞柳面前，生杀四方的她怯了一下。 然后，她听到杞柳的声音，清冷若霜雪，“杞某画技只够街边摆摊的水准。” “至于博学多闻，杞某只是一个商人之子，可远远比不上京中那些潜心研究学问的大儒，陛下选我而非他们实属愚钝之举啊。” 他这不是起疑，根本就是知道了！呯得一声，长剑坠地，姜薇唇色一白，有些失态。可杞柳的声音还如鬼魅般缠在她心尖。 “如此，杞某就好奇了，陛下可是对杞某有其他所图？” “有！”只是一瞬，姜薇扔下心中慌张，恢复君王姿态，她挑眉去瞧眼前人，眼中光华流转。 唇角勾出一个艳丽的笑，姜薇淡然抽出手帕擦了擦潮湿的掌心，然后转手拂上杞柳的面，纤长的手指从他的眉滑到他的唇。 事已至此，只能说了。 “朕深慕先生风雅，夜夜不能忘，故而让先生进宫，一解相思之苦。” 第四十章 ：目的暴露，强取豪夺（18） 她这是明目张胆地耍**。 被她如此不要脸面地轻薄，杞柳许是心中羞耻，面带怒气地扭头躲过她的魔爪，咬牙切齿：“还请陛下自重。” “好，朕自重。”姜薇自然也不想两人关系闹到不可开交，便收手，弯腰拾起长剑，嘭得一声摔在讲桌上，“不过，杞先生还是从了朕吧。” 无论如何，这个人她都要定了。 “杞某要是不从，陛下会拿杞某如何？”杞柳面无表情。 他这话一出，姜薇心底最后的希望湮灭了。她侧过头，完美的侧脸如玉般光滑，“朕不会拿你如何。” 不得已，她只能做个恶人，“但杞先生别忘了，你还有个妹妹尚在家中，你这么拒绝朕，朕该拿她怎么办呢？” 事到如今，她不愿放，杞柳不愿从，那她唯有拿杞妹威胁了。 杞柳果然变脸，他恼到拍掌大笑，“好！很好！素日听闻陛下不近人情心肠毒辣，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坊间传闻都是这么说的，说姜薇身为一个女子，弑君篡位，杀人如麻，又一手遮天，不是个女魔头是什么？ 这些姜薇是知道的，可这话从杞柳嘴里说出来，无疑是在她伤疤上撒盐，诛她的心！她强行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面不改色，“只要你呆在宫里，朕不会拿杞妹如何。” “来人，将杞先生带回琉璃殿。”背过身不愿意去瞧杞柳的表情，她怕这人眼里全是对她的失望与鄙夷。 “不用了，杞某自己去就好。”女子挺直的脊梁宛如在告诉杞柳她说一不二的决绝姿态，杞柳深深看了一眼，扔下这句话，拂袖而去。 他去罢，学堂里重新陷入了沉寂。 无声无息中，姜薇转过身，见眼前空无一人了，才懊恼扶额，他生气了，接下来如何是好？ 不甘心地咬唇，直到红唇裂出一道血痕，她猛地抬起头，朝门外喊了一声，“让他们都回来，朕有话要问。” 翻身越过讲桌，抱剑入座，姜薇抹掉嘴上血迹。杞柳能知道这些，也许是学生们说漏了嘴，她必须问清楚。 … 侍卫们动作很快。 不到一会儿，所有学生都坐回了座位。 姜薇冲他们一笑，杀气腾腾，宛如修罗。 学生们心里抖成筛糠，扶着桌子努力不让自己瘫地上。 “朕问什么你们答什么，若有欺瞒。”铮得一声，手中利剑出鞘，“割了你们的舌头！” “是，是！”学生们连连点头。 “杞先生来后，谁同他说话了？” 话未落，全部学生立刻举起了手。这群平时纨绔不堪的年轻人缩着脖子：“我们同杞先生打招呼。” “除了这点。”姜薇游目四周。这次犹豫了一下，才有四五个学生举手。姜薇目光落在举手的魏浩览身上，“你先说。” 魏浩览起身：“学生昨夜画了副画，想让杞先生指导一下。” 这个倒是可以，姜薇思及琉璃殿无事可干的的杞柳，吩咐他，“以后若有这方面的，可直接去琉璃殿寻杞先生。” “謝陛下。” “坐下。你呢？”姜薇问了下一位。如此问着，直到问到最后一个，姜薇才晓得原因。 第四十一章 ：目的暴露，强取豪夺（19） 最后一个学生脑子不灵光，至此还没意识到自己犯了错，只老实道：“学生只夸了杞先生今日很帅，然后说陛下看了保证喜欢。” 这就是嘴贱啊！ 姜薇目光一凛，却暂未发怒，“过来这里。” 见状，学生去了。 “朕特意安排过，不准拿杞先生与朕乱说，否则绝不轻饶。这话可是没进你耳朵里，而是被你吞肚子里了？” 学生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瞥见那寒光凛冽的剑身，骇得满脸惨白，“陛下……” “莫说话，张嘴。”姜薇一脚踹翻讲桌，讲桌顺着台阶砰砰滚落到一边。学生们如遇大敌屏气凝神，就怕自己多呼吸一口气就被揪出来。 跪在姜薇面前的学生张开嘴，伸出了舌头，身子却软了下去。 “别瘫，是个男人就有点骨气。”剑头碰到学生嫣红的舌头，呲得一下，血珠沁了出来。 “朕问你们，在家中你们父母可曾教导过你们这嘴巴是用来干什么的？”姜薇往下面看，扬起下巴朝一个学生点了点，“你说。” 学生如实回禀，声音跟要哭了似的：“爹说，嘴是用来吃饭说话的，但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 “很好，你坐下。”姜薇声音暖了些，看着他们，“其实饭也不能乱吃，不过吃错饭伤的是自己，但乱说话就可能伤着别人了。“ “因为逞一时口舌之快，就伤害别人，这就不对了。他哪家的？”利剑之下，姜薇瞥了一眼脚下的学生，问。 其他学生回：“温家。” “哦，原来是温爱卿的孩子，但朕见温爱卿素日办事颇为认真谨慎，按理说，此类话他定会一字不差地教给你，是吧？” 舌头出血，唇角颤抖，温家这个根本不敢动，但眼里那要冒出来的泪花，无疑是在告诉姜薇，不该不听父母的教导，悔不当初啊！ “这就对了，你们爹娘呢，苦口婆心教导你们，你们也该听着，若有不赞成的，去其糟糠取其精华就好了。” 学生们像是想起了什么，面带懊悔，慢慢垂下了头。姜薇见此笑了一声，指了指魏浩岚，“你们看魏家的，当初父母劝导的话若能听见去一点，也不会落到让父亲做出游街此等丢尽脸面的事。” “再看看这个。”剑头再刺进舌头一分，学生痛苦难耐。姜薇冷了声音，“当皇宫是你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当朕是你家父母，对你百般宠爱万般迁就？！” “醒醒吧！出了家门，没了父母的庇护，你们什么都不是！再这么下去，朕看你们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来人，去太医院寻医士来。”姜薇抬抬下颌，收起长剑，学生如软泥般瘫了下去。 姜薇失望，“温爱卿多有能耐的人，朕都佩服，可他到底是怎么会养出你这样的废柴儿子的？” 此时学生已顾不得口中疼痛，只是惭愧掩面。 “陛下。”就在此时，长乐忽而出现了，一见姜薇就道：“弘文馆来人禀报，那边学生罢课了。” 第四十二章 ：目的暴露，强取豪夺（20） 堂里一静。 姜薇转头问在座的学生们，“知道他们为什么罢课么？” 学生们摇头。 弘文馆他们晓得，爹娘天天唠叨，至于那里的学生，他们一想起就恨得牙痒痒，不就多读了几本书么？有什么可傲的！ 姜薇看清楚他们脸上不服气的表情，心里惊讶了一下，看来这群渣渣还有救。她起身，整了整衣服，“看来朕有必要和你们说一下。” “弘文馆那里的学生，年纪和你们一般大，待遇却和你们天差地别。别误会，他们在天上，你们在地下。” “当你们还在靠父母养伸手向父母要银子时，朕每月都会从国库里拨给他们月供，他们靠自己就能活下来。” “当你们自以为在京城最好的酒楼吃最好的菜时，他们吃的都是御膳房精心调制的膳食，与朕无二。朕可以说，他们的吃穿用度都是这个国家最好的……” 听着听着，学生们露出了震惊的表情，甚至有的目瞪口呆，当然也有人不服气，脑子一热，拍案而起，“凭什么国家要养着他们？！” “凭什么？”姜薇挑眉，“这个问题问的好！”她走至学生们中间，道：“就凭他们有本事！” “不就是会背几本书么？！”站起来的学生愤愤然。姜薇也不恼，“那你给朕背一个。你这样的，充其量也就在家横横，一旦出个家门，准饿死。” “不是朕打击你们。朕就算自己不吃，也心甘情愿养着他们，至于你们，”姜薇摇头叹息，“给你们吃米饭配青菜，朕都嫌浪费。” “……”学生们一脸幽怨。 “啊，还有，你们不会以为弘文馆都是些读书人吧？”看着一张张写着不然咧这三个大字的自以为是的面容，姜薇恨不得一脚脚踹过去，“一群智障！” “……”学生们脸色更幽怨了。 “陛下，安医士来了。”趁这个空档，长乐往殿里喊了一声，姜薇唤安翩然进来，指了指地上那学生，“给他上点止血的药。” “至于你们，”姜薇提步往外走，“想知道他们为何罢课，可以随朕来。”步至门口，瞥见长乐，“去琉璃殿陪杞先生。” 长乐应下，拔腿就跑。而殿里的学生，已经一个又一个排好队跟在了姜薇身后。姜薇回头，吩咐了一下安翩然，“上完药带他去太医院休息半日。” “好的，陛下。” 得了回答，姜薇慢悠悠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弘文馆赶。 … 弘文馆位于皇城西北角，一座座院落安静地矗立在那，每座院落都挂着厚重的牌匾，上面写着园艺院、绘画院、农学院等等，可以说是囊括各行各业。 学生们一脸惊叹：“！！！！” 姜薇忍无可忍：“话说，你们长这么大，连这个常识都不晓得，那都干什么去了？” 学生们的样子蛮尴尬的。 姜薇哦了一声，“朕晓得了，吃喝玩乐遛狗逗鸟等等，反正就是无所不玩。” 学生们掩面。 第四十三章 ：目的暴露，强取豪夺（21） 姜薇领着他们在最大的院落前停下了脚步。 只见院落大门上方牌匾上写着集英阁，三个大字，苍劲有力，满满都是傲气。 门前空无一人。 “在此等朕。”姜薇甩袖，亲自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学生们面面相觑。 其中有一个瘦弱的学生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我听哥哥说，里面的人都特别坏，等会我们进去，一定要小心。” 其余人看向他，一脸不解，“喂，弱小子，这话就不对了，这里面不都是读书人么？读书人不都讲理么？” 柔弱的学生在家本来挺听话的，但父母觉着他胆子小，希望在陛下面前长长胆儿，就把他扔了进来。此时众目睽睽之下，他怂得跟个小姑娘似的，嗫喏出声，“我哥说的。” “切，你哥说的也不一定对，就算打架，我们还能怕了他们！一群书呆子！”有学生目中无人十分自大。 还有人想说什么，大门吱地一声响了起来。众人循声望去，姜薇负手站在门前，微微一笑，“可以进来了。” 学生们新奇，自然一拥而上，只有魏浩岚和那个瘦弱的学生瞧着姜薇的笑容胆战心惊，故而故意落在了后面。 等学生们进了门，姜薇朝里面喊，“可以了，关门吧。还有，初次见面，还望你们手下留情。他们明天还要早起上课的。” 旋身下了台阶，她目含惊讶，只见魏浩岚与那柔弱学生瞪着俩眼望她，“陛下，我俩还没进去呢。” 紧接着，门里突然传来凄惨的嗷呜声，还有乒乓砰砰噗噗通通的杂乱声音，两人对视一眼，又迷惘地看向姜薇。 姜薇揶揄，“还要进去么？” 两人明白过来后齐齐摇头，“学生要回勤修阁读书。” “读书也可以，你们还可以去琉璃殿寻杞先生说话。” “那我们去琉璃殿。”魏浩岚答。 “那同朕来。”姜薇遂带二人离开。 … 琉璃殿里，长乐拼命在逗杞柳。 杞柳听得很认真，可就是一直面无表情，“勤修阁有个学生，论及讲笑话，与你不相上下。” “是吗？”长乐一脸终于找到志同道合之人了的喜悦。杞柳点头，将那日听到的掉鞋那个笑话讲了一遍。 长乐听罢毫无反应，顿了好长一会儿，就在杞柳觉着他也认为这个笑话太冷了的时候，长乐忽然：“哈哈哈哈哈哈……” 笑得乐不可支！ 杞柳：“……” 原来是反应迟钝，两人果然是志同道合。 姜薇在殿外偷听到，嘴角狠狠抽了一下，点头让魏浩岚与瘦弱学生进去，自己却离开了。 今日还是不要见他了，不然他要是激动起来，非要出宫，自己也不知如何办。姜薇心里作难，回了勤政殿，看了几份奏折后猛然拍案而起，“来人。” 她必须把杞妹也接进宫来，而且也可顺便再问问李家之事。如此想着，姜薇命人准备马车，她独自坐车出了宫，一路到了杞府。 杞妹自然不晓得宫里发生的事，见到姜薇很是欢喜，“陛下，哥哥没同你一起回来么？” 第四十四章 ：目的暴露，强取豪夺（22） 她现在不知，不代表以后不知，更何况她是杞柳唯一且看重的妹妹，姜薇决不会瞒她。 “他还在宫中同学生说话，朕闲来无趣，便来寻你。” 姜薇原本同她一起站在廊下，侧眼见杞妹唇色发白，脸色微变，“同朕进屋来。” 此时快到晌午了，日头当空，炙热的光洒下来，泼到杞妹脸上，杞妹想必受不了了。 姜薇初见杞妹，便觉这丫头身子弱，哪料竟连个日头都不能晒。 两人进了屋，杞妹眼前发黑，嘴里念念有词，“水，水……” “小姐！”门外丫鬟听见，不管三七二十一蹿了进来，却见姜薇已动作迅速地捏了杯扶着杞妹下巴灌了进去，丫鬟赶忙上前一步扶住杞妹。 杞妹咕噜噜咽下去，姜薇在旁静静等着。 过了会儿，杞妹才缓缓睁开眼。脑子渐渐清明之际，她却猛地垂下了头，“陛下……我……” 大抵上是因为让姜薇看见了自己不太美好的一面，她心中羞惭吧，“我打小身子不好，时常生病，常常惹得爹娘伤心……” 姜薇洞察她的心思，确保她没事了，这才坐在桌子边，微笑着将话接了下来：“朕倒是挺羡慕你的。” “哎？”杞妹一怔。 姜薇盯着桌子边儿，“我爹啊，就喜欢软软糯糯柔弱无骨的小姑娘，会撒娇，还可爱，如果再抽空生个病，他施展一下深沉的父爱，就更好了。” 杞妹一脸茫然：“……父母不都希望孩子健康么？” “可能是朕比较强悍吧，从小到大没生过什么病。”姜薇用朕真是遗憾的语气道：“如果朕能生次病，让我爹好好呵护一番，他就了无遗憾了吧。” 而实际上，她身体好得没法，她爹在世时最不能瞧她在练武场上揍人的场景，“老夫哪是养了一个闺女啊，这是头猛虎啊！” “噗……”思绪被突兀的笑声掐断，杞妹已抛去适才的愁绪，掩唇弯眉，“那怪有意思的。” 她还是头一次听说有这样想法的爹，“那现在他……” 语到此，声音又戛然而止，她心头一寒，慌地起身跪地。 姜薇她爹，不，是整个姜家早在几年前就没了。 “陛下，我不是有意的，我……”她急切地想要解释，她无意揭姜薇伤疤。 姜薇却不甚在意，弯腰扶她起身，“快起来，朕也是瞧你不开心了，这才同你说起这些陈年旧事，本想逗你笑来着。” 杞妹这才惊觉，原来说这些都是为了她！再抬头，她眼中亮晶晶，“陛下，你真是个好人！” 让那些传闻去死吧！陛下明明貌美如果善解人意心地善良！哪里像个女魔头啦！ 姜薇一听，心中颇觉好笑，就在不久前，杞柳还对自己失望至极，这会儿杞妹倒夸起自己来了。 “朕好么？”姜薇眼珠一转，看着杞妹问。 杞妹毫不犹豫：“当然。” 姜薇便笑了：“那让朕这个好人做你嫂子如何？” “哈？” 杞妹懵了。 第四十五章 ：目的暴露，强取豪夺（23） 眼看快用午膳了，长乐也未见姜薇来，便抽空去了勤政殿，到了地方一问才晓得，姜薇出宫了。 长乐思付一下，当下又拔腿跑回了琉璃殿，擅自安排了杞柳及两个学生用午膳。 饭罢，杞柳要带着学生回勤修阁上课，长乐也跟了过去。 “长乐你无事可干？”路上，杞柳眯眼问。他微怒，看来，姜薇还派人盯着他了！ “奴才闲着呢，就想跟着杞先生学点什么，杞先生可不要嫌弃奴才啊。”长乐笑呵呵。 姜薇去了哪儿他不晓得，但他晓得自己必须得跟紧杞柳，不然姜薇问起话来，他可招架不住。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者长乐同杞柳聊了几个时辰，两人也熟络不少，杞柳也不好再说什么，遂面无表情带着他们到了勤修阁。 勤修阁里却是哀鸿一片，学生们一个个顶着满是淤青的脸嚼青菜咽米饭。 杞柳进殿一瞧，微微诧异，就暂且把姜薇与他私事抛到一边儿，“陛下又训练你们了？” 魏浩览与那瘦弱学生并未同他说及在弘文馆的事，两人落座，环顾四周，无比庆幸自己当时没跟着进去！ 此刻又闻杞柳询问，魏浩览便起身将事情一说，杞柳听罢恨铁不成钢，“你们就这么让他们揍？” “哪儿有啊，杞先生，我们反抗了的，谁知道他们这么能打！” 那当然，你们去就是挨揍的。杞柳心叹。他略微一想，便知这是姜薇的点子，不由失笑，“还有，伤成这样，怎么不唤个医士来？” 学生们放下碗筷，一脸愤愤然，“他们不听我们的。”指了指门外的侍卫。 这些侍卫来前，姜薇已吩咐过了，学生的话万万不可听，他们喊得急了，当不存在就成。 侍卫们很是听话，谨遵姜薇吩咐，任由这些养尊处优的公子们闹翻天，也不回他们一声。 “他们不去，那你们不能自己去？”杞柳无奈扶额：“有本事去挨揍，怎么没本事去太医院？” “我们也不想挨揍啊，都是陛下，骗了我们去弘文馆，陛下肯定是和他们商量好的！” “好了，不是陛下骗你们，是你们太笨。集英阁那学生罢课，就是因为你们。”杞柳出声。 “哎？”学生不解，“他们罢课碍着我们什么事了？” “自己想。”杞柳下座，走至学生中间，头次怀疑起了姜薇设勤修阁的用处。 实际上，若这群学生中，真有突出才能或资质优良的官家公子，弘文官早就招走了，何必等到现在？ 而且，以目前这些学生的表现，大都是资质平平的普通人吧。可姜薇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若到时真教不出来个什么，朝堂之上怕是不好交代。 “我知道了！”有学生霍然起身，昂首挺胸，“他们是嫉妒我们！嫉妒我们由陛下亲自教，他们可没这个待遇！” “对！”其余学生纷纷附和，脸上都是扬眉吐气的笑容，“他们怕我们学了好本事，和他们争！” “呵呵。”杞柳听罢缓缓扯出一个和善的笑，“连自以为擅长的打架都揍不过人家，你们有什么资格和他们争？” 第四十六章 ：目的暴露，强取豪夺（24） 殿里猝然一静。 待僵硬的气氛缓了会儿，学生们接二连三地露出了微怒的表情。 “先生此话，也太伤人了。” “对，我们哪有这么窝囊？！” “抱歉，在杞某眼里，你们就是如此。”杞柳耿直的话再次让殿里安静下来。 “如果不服气，那证明给杞某看。”杞柳摆手，不欲多说，“好了，等你们吃过饭，看过伤，我们就开始上课。” 他径自走了出去，在殿外问了侍卫，“今日为何不见楚师父？” 侍卫好好想了想，答：“听他人讲，楚师父好像出宫办事去了。” 杞柳听罢心底忽地感觉不妙起来，若楚越真走了，那这满殿的学生谁来教？ 姜薇？那日后两人岂不是日日都要相见？ 思及至此，杞柳靠着殿门摇头，她竟来真的！ … 姜薇在杞府用了午饭，饭间受到冲击的杞妹一直神思恍惚，心不在焉。 “多吃点。”姜薇倒是很平静，边给她夹菜边安抚她：“你不必有心理负担。” “朕是真心喜欢杞先生，目前你要做的就是选择一下，是支持朕帮助朕呢，还是……” 姜薇一顿，杞妹听得心里紧张，捏着筷子的小手抖了抖，她很期待第二个选择。 姜薇便笑眯眯续道：“毫无保留地支持朕帮助朕呢？” 陛下真逗，出个选择题还会用递进，第二个选择可比第一个难多了。 杞妹放下碗筷，无比认真：“陛下，有第三个选择么？” 姜薇遗憾摇头，“第三个朕暂时未想到，你先选着。” 房里气氛很不妙，杞妹闭眼抚了抚胸口，缓缓吐了口气：“陛下，你也知道我身体不好，你可别把我吓坏了。” “无碍，朕相信你扛得住。”姜薇招手，丫鬟们上前收拾残羹冷炙。 她敛了嘴边的笑，“还是说，你真不喜欢朕，而是喜欢那李妗话？” “才不是！”杞妹果断摇头，“我一点都不喜欢她！” “很好。”姜薇满意，指了指自己，“那你这么犹豫，是为何？” “这个，”杞妹咬咬唇，沉思了一会儿，还是决定问一个特别关键的问题，“我哥可喜欢陛下？” “喜欢。”姜薇毫不犹豫，特别爽朗又大气地回。 “当真？”杞妹狐疑。一双美目直直地盯着姜薇，“陛下，说谎可不行哦。” 若他哥真喜欢陛下，陛下也不会来寻她帮忙了吧。 可姜薇不这么认为，她相当自信道：“杞先生喜欢朕，是早晚的事。杞妹呀，你就说愿意不愿意吧？” 趁她说话的时间，杞妹脑子转了又转。 目前她心里老是记挂着一件事，那就是杞柳和李妗话的婚约，杞柳近日忙，她也不知何时杞柳能去李家解除了这婚约。 “那陛下得先帮我做这件事。”杞妹下定了决心。 “说！”姜薇大喜。 “尽快解除我哥和李妗话的婚约。” “没问题。”姜薇一口答应下来，转过身就抑制不住地笑。 终于逮住机会收拾李家了。 第四十七章 ：目的暴露，强取豪夺（25） 在此之前，长乐已将李家查了个底朝天，同姜薇说了个明明白白。李家以前的几个铺子大都卖一些绸缎首饰，生意确然不错，而且年前还新开了一家酒楼，每日食客不断。 若他家本本分分做生意也就罢了，可偏偏不老实。都说无商不奸，可再怎样，做生意也得有个原则与底线，然而李家却利欲熏心，不仅以次充好蒙骗顾客，还恶意诋毁对手，和当初诋毁杞家可谓如出一辙。 姜薇听罢冷笑。她素日最看不惯这种人品低劣靠踩别人提高自己的行为。更何况，一粒老鼠屎坏一锅汤儿，一旦他人窥见李家得利，一时财迷心窍也如此做，那长此以往，怕是要人心不古。 盛怒之下，在早朝时她点了户部的名，令户部官员大力整治此类不良商人，户部得令，协同江天府火速查办。 然而姜薇只字未提李家。因为杞柳。她思及杞柳同李家还有层关系，若治了李家，不知会不会牵扯杞柳？ 但今日一听杞妹这个要求，她完全放心了，事先同杞妹说：“江天府近日在整治一些铺子，李家也在其中，对你们可有关系？” “没有！”杞妹摇头。只谈生意的话，杞家生意早已断在杞柳手里，他们与李家毫无关系。 “等等。”猛地，杞妹抓住了姜薇的手，语气里带着一丝急切，“李家这个可能缓缓？” 她忧虑的问题，姜薇早已料到，“正因如此，朕暂时未动李家。”说实话，这点小事，实在轮不到姜薇亲自操心，然这和杞柳有关。 若惩治了李家，再去退婚，李家怕是不会同意，到时候他家再使出惯用的破脏水，那杞柳还真成了落井下石的负心汉。 “陛下，先解除婚约，再做其他的吧。”杞妹这会为父母的识人不明而苦恼，姜薇拍拍她的手，“无须苦恼，有朕呢。” “对了，杞先生以后会在宫中长住，你也一起进宫吧？”是商量的语气，但做出的动作却毋庸置疑。顾念着杞妹还有脚伤，姜薇直接抱起她出了门。 “陛下！哎！”心知无法拒绝，杞妹只能顺从地伸出双手攀上她的脖子，口中念念有词，“你确定你喜欢的是我哥而不是我？” 恨恨的小模样。姜薇莞尔，“那当然，若不是喜欢杞先生，朕怕是不会对你这么好。” “……”杞妹咬牙，出杞府大门时双腿乱蹬，“太过分了，放我下来！” “别动，你可知足吧，朕长这么大，可从未抱过谁。”及至马车前，姜薇小心地将杞妹放进马车，“小心脚。” “哼。”杞妹不知好歹地哼唧一声，滚进了车厢里面。姜薇随之上车，心中微喜，也未注意到渐渐暗沉下来的天边。 … 不过顷刻间，乌云滚滚，从天边翻滚而来，天空中暗色弥漫，大团大团的黑色笼罩了整个京城，百无聊赖的长乐仰天长叹，“陛下，天不助你啊！” 跑至殿门口，他唯恐不乱地喊，“杞先生，要下雨了。”语音未落，轰隆隆一声巨响，春雷打了下来。 第四十八章 ：目的暴露，强取豪夺（26） 跑至殿门口，他唯恐不乱地喊，“杞先生，要下雨了。”语音未落，轰隆隆一声巨响，春雷打了下来。 “……” 殿门静静，眨眼间闹哄起来，“杞先生，下雨了，我们先回家吧！”学生们兴奋地收拾书本。 “明日别迟到。” 杞柳老神在在，望了窗外一眼，大滴大滴的雨点已落了下来。学生们簇拥在廊道上，十分苦恼，回头喊，“杞先生，雨下大了。” “回不去了。”尽管学生们不满，雨点还是照落不误，先是同帘子一样密密麻麻，不过一会儿，竟如盆泼一般，又伴随着雷声，惹得学生焦躁回头。 “杞先生，雨下得太大了！” “杞先生……” 杞柳在殿门边儿，因为学生对他过度的依赖而愕然不已。有学生挤过人群来到他跟前，“杞先生，怎么办？”满脸都写着下雨了回不了家了杞先生要救救我呀！ 杞柳侧头，不忍看他。一边儿的长乐叹了口气，满眼慈爱，“这位宝宝，你多大了？” 岂料学生怒气冲冲，骄纵无比，“本公子十五了，不是什么宝宝了！！”这语气，这模样，分明还是个爹娘宠爱的长不大的宝宝！ “哦，十五了啊，我还以为七岁呢。”长乐笑呵呵的小圆脸很是和善，“这位公子啊，不是宝宝了就再别闹。再者，杞先生也不是你们爹娘，对他撒娇撒气或者过多依赖都不适合。” 学生听得一脸懵逼。杞柳见状，搁心里为姜薇不值，这样的要如何培养成栋梁之才？ “侍卫们已去给你们拿雨具了。若不想披，可等会儿，待雨停了再回去。杞某相信，这一下雨，你们家里定来人接了。” 学生们得到安抚，又见杞柳一脸肃容，好像下一刻就要训斥谁似的，便不再吭声，默默等着雨停。 长乐有心想让杞柳先回琉璃殿，便在侍卫抱着数把伞过来时，极快地抽了一把出来，撑开来，“不如我们先回琉璃殿？” 这个时间点，姜薇约莫该忙完去寻杞柳了，长乐心里琢磨着。对此，杞柳心知肚明，不如他的愿，“等学生们散了吧。” “那听杞先生的。” 这一等，等了个把个时辰。 待雨声渐歇，瓢泼大雨转为蒙蒙细雨时，学生们一哄而散，杞柳方撑起伞同长乐回了琉璃殿。 甫一进正殿，听闻屏风后传来一道女声，“哥哥一贯早睡早起，习惯很好。喜欢吃的菜？放心吧，陛下，哥哥不挑食，什么都吃。” 听出是杞妹的声音，杞柳脸色渐沉，喊了一声，“你在这里作甚？”随后，屏风后一阵悉悉索索，杞妹露出一张甜美的笑脸，“哥哥回来啦。” 姜薇跟在后面，杞柳一见，板着脸要行礼，被姜薇抬袖制止，他便容色冷静道：“陛下，今日授课完毕，杞某可能带着妹妹回家？” “不能。”既已道出实情，姜薇也无须再遮遮掩掩的，干脆利落地掐断了杞柳出宫的念想。 “哦，是因杞某还没给陛下画画吧。”杞柳故作恍然大悟，低头时微微勾唇，“今日雨天，正好作画，不知陛下可否愿意？” 第四十九章 ：目的暴露，强取豪夺（27） 他故意的。姜薇垂眼，心想莫非他认为画了画就可回去？那可不行！她笑了一声，“今日晚了些，不如明日？” “陛下先前说了，喜欢在雨天画画，若明日雨停了……”两人对视，谁也不肯退步。杞妹汗颜，正欲说几句缓和一下气氛，姜薇先一步道：“明日雨不会停。” “陛下何以得知？”杞柳不甘示弱，“若明日停了，又不知何时会下？杞某可记得，陛下召杞某进宫，为的就是作画。” “画画也有早晚，晚些也没关系。”姜薇唇边的笑浅了些，“何况，杞先生刚上完课，想必也累了，还是歇一晚的好。” “杞某还好，这点陛下无须担忧。”不顾杞妹递过来的阻止眼色，杞柳坚持己见，毫不妥协，他面色坦然，墨瞳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姜薇。 “啊，哥哥，陛下，你们饿不？我快饿死了，陛下……”杞妹揽上姜薇的胳膊，巧笑倩兮，温言软语，“我们去吃饭吧。” “陛下可去吃饭，杞某去准备画具。”杞柳越过姜薇，提步往殿内走。将走两步，一道清冷的声音飘了过来，“杞先生。” “朕累了。”拂掉杞妹的小手，姜薇旋身对上杞柳的背影，“杞先生若有什么需要，可吩咐下去，朕先去歇着了。” 她冷若冰霜的脸色以及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神，让殿内温度骤降。杞妹被惊，赶紧噎下到了嘴边的话儿，三步并作两步地奔至杞柳身边，慌张开口，“是啊，哥哥，先让陛下休息……” “住嘴。”杞柳声音冷下来。 “你别说话。”姜薇只觉一股焦躁在心间乱蹿。 “……”杞妹委屈脸，她就想活活稀泥儿，招谁惹谁了？默默退到一边儿，一手的五指含恨地绞起了手帕，日后她就当个哑巴给这两人看！ “陛下自可去休息，杞某就去降春湖边儿等陛下。”杞柳容色平静，理所当然地说着令姜薇肺尖起火的话儿！ “那杞先生请便。”面无表情地扔下这句话，姜薇甩袖离去。殿外细雨斜飞，朦朦胧胧，不待等候的长乐撑伞过来，姜薇一头扎进了雨中。 长乐不敢大意，急急追上，却因身高不及姜薇，撑伞的动作极其困难，姜薇原本就有气，见状一脚踹开他，“朕平日养你作甚！废物！”扬长而去。 … 回了未央宫，姜薇肩头已湿，发丝凌乱，不带暖意的黑眸游走四周，皎月及几个宫女急急迎上来，但碍于她的冷然逼人的气势，只能屏气凝神地服侍她沐浴更衣。 待收拾好了，姜薇破天荒地坐在镜子前，眸子半阖，姿态慵懒，“朕化了妆，当真好看？” 皎月跪在她脚边儿，唇角的笑不浓不淡，让人瞧着颇为舒心，“陛下即便不化妆也十分好看。” 姜薇侧头撇她一眼，慢条斯理地探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微暖，“朕以前吧，其实比较喜欢皎月这样的。”温顺又乖巧，杞妹也是如此。 可惜，杞柳却不能如了她的意。 第五十章 ：目的暴露，强取豪夺（28） 可话又说回来，谁让他是杞柳呢，姜薇越瞧越喜欢。 “陛下化了妆是真的好看。”皎月摸不清她心思，强撑着实话实说。 “哦，朕信你。”姜薇收回手，漫不经心的模样，“那起来给朕上妆。” 听罢，皎月忙掩下眸里的吃惊，一边起身一边道：“是。” 妆至一半，门外传来一道弱弱的喊声：“陛下……” 很熟悉的声音。姜薇眸子阖着，无动于衷。 皎月趁机飞快地瞥了一眼，长乐扒着殿门露出来的圆脸皱成一团。 “陛下……杞先生还在降春湖边儿等着您。” 杞柳说到做到，她离开后收拾了一下画具撑着伞便去了降春湖，杞妹跟着，委屈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哥哥，你何必呢？”挤到杞柳伞下，她还在劝，“你没必要和陛下置气，陛下这么喜欢你……” “别说话。”薄唇一动，杞柳脸色沉得吓人，“再多说一句，你回家。” 杞妹：“……那我闭嘴。”默默停下步子，转身想去找姜薇商量。 哪料在半路上，遇着了长乐，两人瞅见彼此，均是哀怨又无可奈何的神情！ “杞先生呢？” “去降春湖了！” “陛下呢？” “回未央宫了！” 两人交换完信息，呆了一刻后，杞妹忽而道：“长乐你去未央宫告诉陛下，就说哥哥一直在降春湖等着她，陛下一听肯定会来的。” “当真？”挨了一脚的长乐不敢再妄动，杞妹握紧拳头，信誓旦旦点了头，“陛下若对哥哥有心，定会来的。” … “过来。” 就在长乐以为姜薇再也不搭理他的时候，姜薇蓦地朝他招手。 长乐呆了呆，随后欣喜若狂，拔腿奔进来，扑通一声就跪了，“陛下！” 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姜薇望一眼，眉心微簇，“杞先生还在降春湖？” “是。” “去，告诉他，朕准备在未央宫作画。”镜子中，女子眉眼艳艳，眸色淡漠。 长乐领旨，一溜烟儿跑去了，杞妹远远瞅见他，快步迎上来，“如何？” 长乐抚负胸口，喘了口气，天边暗色汹涌，周边花草树木染上墨色。 “天要黑了。”他道了一声，与杞妹道：“放心吧。” 杞妹这才松口气，可下一刻听到长乐的话时心里却是一沉，目露失望。 “杞先生，陛下请您去未央宫作画，我们走吧。” 走至杞柳身边，欲从他手中抽过雨伞替他撑，不想却被杞柳轻轻拂开了，“不用。” “杞先生自己撑也可以。”长乐干笑一声，回头用眼神示意杞妹，快来说两句。 杞妹却东张西望，故作看不见。长乐惊讶，只觉不妙，猝然看向杞柳，却见杞柳慢慢露出一个温煦的笑来。 杞柳游目四周，细雨绵绵，昏色氤氲，桃花被雨点打落，被风拂在半空，翩翩飞舞，“还得劳烦公公替杞某传个话。” 他简单明了地说：“杞某愿意再等陛下一会儿。若陛下当真不来，那杞某就回去了。” 第五十一章 ：目的暴露，强取豪夺（29） 没想到他会拒绝，而且态度还如此坚决，长乐实在想不透。 “杞先生，您这么聪明，肯定晓得陛下的脾气，您这样她真的会生气的。” 额头有水滴了下来，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急得出了汗，长乐抬袖去擦，“杞先生，您还是跟奴才去吧。” “这话，公公不愿意传？”杞柳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这些，唇边笑容不变，他回头喊杞妹，“那你去吧。” “别，杞先生，奴才这就去。”长乐硬生生挤出一抹笑来，旋身跑到杞妹那，“不如咱俩一起？” 杞妹点头，两人一同离去，慢慢走在道儿上，长乐迈一步心里的疑惑就加一分，“杞先生怎如此固执？” “陛下为何不来？”杞妹不答他的话，而是忧桑地望着伞顶，“莫非她和我说的喜欢哥哥是假的？” “绝对是真的！我敢说，陛下长这么大，杞先生是她第一个喜欢的男人！” “……那为何不来？”杞妹对此念念不忘，她认为既然喜欢一个人，那应该义无反顾扑过来才是。 长乐听罢默了会儿，才叹了口气道：“因为她是陛下啊，哪有一国之君迁就别人的道理？” 杞妹脚步一顿，惊觉此时雨已停了，便收拢了雨伞，柔柔一笑，“长乐，你自己去吧，我去看看哥哥。” 语罢不待长乐有所反应，转身快步往回走，她想着，要不明日就和哥哥回家吧？ … “雨停了，陛下。”皎月从殿外走进来。 姜薇听见阖上奏折，侧头抿唇，“这么快就停了。” 她与杞先生的事，宫里都晓得了，特别是今日的情况，皎月对此不敢多说，只问，“陛下，不如奴婢去御膳房让他们做……” “不用，朕不饿。”姜薇眼底浮现出愠色，殿外露出了长乐的衣角。 “进来。” 长乐挪着步子蹭进来，忐忑不安，一脸紧张。见状姜薇已晓得答案了，“他说什么？” 长乐将杞柳原话道了一遍，末了垂着头缩缩肩膀，实在不敢说其他的了。 “好，很好！”姜薇脸色突变，只见呼呼啦啦一阵响，案几上的奏折被她扫了一地。 “出去！”抬袖，掌心笼罩了一双暗沉的眼，黑色弥漫，姜薇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宫女太监忙不迭奔去殿外，唯有长乐还趴地上拣奏折，很快奏折在地上摞了一堆。 不知过了多久，长乐跪得腿脚麻了，姜薇手肘撑在案几上，以手蒙眼的动作还未改变。 “陛下……” 见不得她如此，长乐豁出命喊了一声，却听见了姜薇暗哑的声音，“天黑了？” “嗯。” 殿外黑色浓郁，伸手不见五指，姜薇依稀又听见了雨声，“又下了？” “嗯。” 殿里未掌灯，也是漆黑一片，姜薇却霍然起身，大步跨了出去。 长乐一惊，急急去追，可眼前暗色汹涌，早已瞧不见了姜薇的影儿。 走道上，有宫女撑着伞提灯迎面而来，姜薇趁机抽过一盏，平静地拂开了宫女递过来的雨伞。 第五十二章 ：目的暴露，强取豪夺（30） 一路望降春湖而去，及至地方，团团灯光撕开了黑夜的口子，湖边伫立的身影模糊得瞧不清。 “可是陛下？” 一步步踏水淋淋的草地上，声响惊动了男人，男人近乎笃定的声音让姜薇难得郁卒起来，“朕来不过是告知杞先生一声，时间不早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的好。” 她没料到杞柳竟还在此等着，心中惊讶之际，又嫌弃自己没骨气，说到底她既然来了，那这场两人间的博弈，她已输了。 “謝陛下关心，天黑不能作画，杞某自然要回去。”杞柳的声音很淡，却带着点笑意。 姜薇听着，不免咬牙，这次便是你赢了如何，到头来还是要成为朕的男人的！ 四下无人，杞妹早已被杞柳赶回了琉璃殿，杞柳孤身靠近姜薇。 雨丝飘飘洒洒，鼻尖一股青草味儿。灯光下，他的目光一触及姜薇微湿的发丝，蓦地晦暗起来。 “陛下可是忙着见杞某忘了打伞？”他似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在贴近姜薇那一刹那，夺过了她手里的灯。 光影乱闪，刺住了姜薇的眼，她忙地收起怔忪的表情，侧过了头，脑海中禁不住翻滚着适才杞柳的表情，是她眼花了么？明明白日里杞柳不是这样的…… 杞柳却离她两步，在昏暗中回头，声音冷漠，颇有种不近人情的味道，“陛下可要回未央宫？” 果然，那一瞬是错觉而已。姜薇自然不肯罢休，能让她淋雨出来见的，目前只有杞柳一个！无论如何，她都要把他据为己有。 “不，同杞先生回琉璃殿。”姜薇抛去适才的郁闷，心情又舒爽起来。 “陛下去琉璃殿做甚？”听杞柳这语气，竟有几分的嫌弃，姜薇同他并肩而走，当即踢了他一脚，“吃饭，朕饿。” 挨了一脚，不痛不痒，杞柳又明里暗里地嘲讽几句，总之就是不给姜薇好脸色。 姜薇实在想揍他，可心底又有点点欢喜滋滋地冒出来。 大抵上是因为初次与杞柳走在夜间的小道上吧，哪怕杞柳一直板着个脸，她也觉着挺新鲜有趣的。 … 琉璃殿，杞妹早已备好了一桌子的饭菜，就等着杞柳回来吃了。 她蹲在殿外的台阶上焦灼不堪，“哥哥怎么还不回来？” “杞小姐别担心了。”宫女在身旁撑着伞安慰她，“宫里一贯戒备森严，有侍卫按时巡逻，除非杞先生自己往湖里跳，不然不会有什么事的。” 杞妹哀怨地抬头看了一眼，“那你说陛下会去么？” “应该不会的。” 杞妹虽说来宫里时间不长，但年纪还小，性子又单纯可爱，更没什么脾气。 同龄的宫女们很喜欢她，也能和她玩到一起，这个宫女也是如此，这会儿已经不拘身份地也蹲在了台阶上。 大大的伞面遮住了两个姑娘的上身，两人凑在一起，宫女说，“我听其他人说话，说陛下打小性子硬气，从未和谁示过弱，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五十三章 ：目的暴露，强取豪夺（31） 杞妹听着听着，不觉惊讶起来，这当真不是在说她哥哥？ 杞柳是何性子，她这个当妹妹的自然清楚。父母在时温和纯良，那股强硬的劲儿并未显出来。 可父母去后，他就变了，跟换了一个人似的。虽面上还是温和斯文，可一到事上，简直强势到了恨不得连家里那群上树的蚂蚁都掌控起来的地步。 思及此，杞妹后悔了，她不该如此莽撞地答应陛下的要求，这两人搁在一起不就是死磕么？ 除非有一个先低头。可是谁会先低头？她哥哥目前对陛下无意，自然不会。可陛下饶是再心仪她哥哥，然而她身份贵重，又怎么会抹下面子妥协？ 见她神情忧虑，宫女只得住了嘴，正思考着要不要再想说几好句哄她开心开心，耳边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宫灯明亮，映出了台阶上的两个人影，杞柳与姜薇迎面而来，一个没注意，差点踩两人身上。 “谁在这里？”杞柳沉声询问。 “啊？”伞面被掀开，露出了两张扬起来的惊呆面容。 “好好的不在殿里待着，出来做甚？”姜薇冷脸，厉声斥责。 宫女吓破了胆儿，抓起伞柄要解释，却被杞妹打断了，“陛下，哥哥，你们可回来了。” 她心思敏捷，看见两人一起过来，呆了呆就迅速反应了过来。 她哥哥不可能跑到未央宫去寻陛下，那就是陛下妥协了！陛下对她哥哥是真爱啊！ 一手拉一个，由宫女领路，杞妹将两人迎进正殿，指了指满桌子的饭菜，笑呵呵：“你们肯定饿了，快吃！” 见此，姜薇心里彻底没气了，抓起碗筷吃了点。杞柳也是如此，一时间殿里都是两人吃饭的声音。 杞妹托着腮看看杞柳弯弯眼，调转视线时看向姜薇时目光里多了点揶揄。 姜薇察觉，竟觉出不好意思来了，直接起身道：“朕吃饱了，回未央宫了。” 杞柳一副陛下好走不送的模样，杞妹狠狠瞪了他一眼，挽着姜薇到了殿门口。 杞妹凑过来耳语，“陛下，李家铺子的事定要缓缓，还有那婚约……” 姜薇晓得，摸了摸她的脑袋，“朕会尽快，放心吧。” 杞妹嗯了一声，目送她离开后，咬唇踟蹰了一会儿，还是回到桌前道，“哥哥，前几日你说去李家退婚，可现在你在宫里这么忙，怕是抽不出时间，不如我去李家……” “不用，这婚不退了。”杞柳放下碗筷，目光凛然地盯着她。 “哈？”杞妹未察觉他目光里的试探意味，直接被他这话惊得瞪大了双眼，“为，为什么？” 见她如此，杞柳拧眉，脑海里蓦地浮现出了她与姜薇亲密的模样，目光瞬时一冷，“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没啊。”杞妹心里一跳，好在及时撇开了视线，不然一和他对视，准把什么都讲出来。 “是么？”杞柳盯着她。 “嗯嗯。”杞妹点头如捣蒜。 “那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第五十四章 ：目的暴露，强取豪夺（32） “我没有紧张。”杞妹飞快地否认，可闪烁的目光让杞柳坐实了自己的想法。 杞柳沉吟，也不急于一时拆穿她，淡淡点了头，“没有就好，要听话知道么？” “嗯嗯。”杞妹躲过一劫，在心里长长舒了口气，想着哥哥这么大的转变必须得告诉陛下才好。 … 第二日，杞柳早饭未顾得上吃，便去了勤修阁。 杞妹起床后，由宫女照顾着洗漱，胡乱吃了点早餐，准备去勤政殿寻陛下。 就在此时，殿外忽然传来了一道尖细的声音：“杞小姐，太医院有医士过来看你。” 医士？是谁？她也就那日崴了脚去了太医院一趟，也没什么交情深的医士呀！ 杞妹一边疑惑，一边赶忙让人进来，又招手让宫女备好茶点，随后瞥见一个眉目如画的少年笑眯眯迈了殿。 “杞小姐，早上好。” “……早上好。”杞妹呐呐回了一声。 原来是安翩然。几日不见，他怎又漂亮了几分？那姿容秀美的令女儿家都羞愧。 心里想着，杞妹招呼他入座。两人也就见过一面，实在谈不上认识，杞妹故而不敢多说，她实在不晓得安翩然来此的用意。 安翩然却唇角噙笑，大胆地低头去看她的脚，杞妹心悸，脸一红，急忙将脚往里缩了缩。 “陛下上朝前派人去太医院召我，让我过来瞧瞧你的脚如何了。” 安翩然语罢一抬眸，却见眼前姑娘耳根子发红，这才忆起男女有别，顿时脸上也躁了起来。 适才自己大刺刺去瞧人家姑娘的脚确实不合适，他满含歉意道，“是我冒失了，还望杞小姐见谅。” 杞妹摇头。陛下忙着上早朝，却还惦记着她，哪怕是因为她哥哥，这份情她也受了。 “已好了，我这都走路走得飞快了。”得亏了那日陛下将她抱去太医院，杞妹眼里笑意盈盈。 安翩然一听，倒也相信，与她说了几句，便起身离开了。 太医院想必也不清闲，杞妹也未多加挽留，待他去后，便去了勤政殿。 恰逢姜薇刚下朝，两人在殿门前相遇，姜薇看着她皱眉，“安翩然可去了？脚可彻底……” “我没让他看，再说你瞧我这走路的架势，哪想还没好的样子？”杞妹拉着她进去。 被她如此抢白，姜薇也不恼。殿里备好了早膳，杞妹适才在琉璃殿就吃了一点，如今一见，又想吃了。 姜薇失笑，戳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就知道吃，你哥吃了么？” 啊，这个，杞妹干笑，“我起来时没见我哥，兴许是去勤修阁了。” 那便是没吃，勤修阁那边不管早饭。姜薇脸色有点难看，一边的长乐赶紧凑过来说，“不如奴才去御膳房着人给杞先生做点，做完奴才送过去？” 对于长乐，姜薇虽有时嫌弃，却是信得过的，便点头，“看着杞先生吃完再回来。” 长乐笑着应下，飞一般出了殿门。杞妹咬着筷子打趣，“陛下，我哥又不是小孩，哪还需要人看着吃饭啊？” 第五十五章 ：目的暴露，强取豪夺（33） 她不晓得，姜薇只是想多知道一些杞柳的动静，也想多关心杞柳。 哪怕是吃饭这种日常琐事，她关注起来也十分欢喜。 以前，姜家还在时，有一日，她没去训练场训练，被他爹硬拉去和几个姐妹坐在一起学女红。 她沉着脸不说话，她爹一有事离开后，她就果断扔了针线。 几个姐妹晓得她的脾性，也见识过她在练武场上的本事，知她以后是要上战场的，后宅哪里关得下她，便也不勉强她，随了她的意。 姜薇实在不喜整日呆在后宅绣个花儿做个鞋，她觉着无趣极了，但那天碍于她爹的面子，她强撑着没离开。 几个姐妹见她一味磕瓜子不说话，也不想凑上去惹她更不开心，就聊了点其他的。 其中有个姑娘，已定婚约了，被其他姑娘拿来打趣，那姑娘羞得满脸通红，几人便笑作一团。 清脆的笑声将姜薇飘到了练武场上的思绪扯了回来，她抬头看了一眼那姑娘，那姑娘虽红着脸，可那双眼里冒出来却是实打实的甜腻与欢喜。 “你们在说什么？”她好奇起来，到底是什么让她这个姐姐流露出这种情绪？ 笑声一顿，有姑娘回：“说到齐家的二公子，隔三差五就来给宛妹妹送吃的，难不成咱家还让宛妹妹饿着了怎么的？” “哪有，姐姐尽打趣我，可别再说了。”那姑娘垂着头，羞得恨不得钻桌子底下。 她身边另一个姑娘抿唇笑，“哪是打趣，可不都是实话么？那齐公子哪次来不都亲眼看你吃完才回去，天啊，那么多点心，也不怕你撑着……” 话不落地，又是一阵笑声，唯有姜薇瞪着眼地问，“为何要看着吃完才回去？” 茫然的声音让室里一静，笑声戛然而止，几个姑娘面面相觑，又思及她素日跟个男孩似的，心想她不明白也属正常。 姜薇：“嗯？” 她还在等答案，有个长她两岁的姐姐咳了一声，缓缓说，“阿薇，齐家公子关心宛妹妹，连吃饭都日日惦记着，咱家宛妹妹是跟对人了。” “哦，”姜薇迟钝地点了点头，转头问那宛妹妹，“所以，这很值得你欢喜么？” 几人目光转向她，诧异她为何问出这样的话。 那宛妹妹却毫不迟疑坚定地说了一个字：“嗯。” 姜薇又茫然起来，适才不还羞得不承认么？这会儿又不怕大家笑话她了？ 耳边传来一个姐姐的声音，“他这么待你，你可是踩在了他心尖上……” 她们还在聊，姜薇却不知所云，直到大家都散了，她爹过来找她，她还是没能明白。 她便将这同她爹说了说，她爹听罢老脸一阵通红，气恼，“这种事你问我做甚！” 姜薇目瞪口呆，顷刻又笑了起来，“原来爹爹也不懂，那我不懂就不要紧了。” 她爹气得胡子乱颤，当天又将她扔进了军营，一个月没让她进家。 后来，这件事就让她抛到了脑后，直到昨夜她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这才从记忆里捞出来，却瞬时明白了。 … “陛下……”杞妹软软的声音唤回了姜薇的心神。 姜薇盯着她，“朕要把你哥喊回来和我们一起吃，朕看着他吃完，再让他走。” 杞妹：“……” 第五十六章 ：目的暴露，强取豪夺（34） 杞妹不知怎么开口了，她心里揣着的可不是什么好消息。面对姜薇殷切的目光，她迟疑了。 “陛下，哥哥该吃过了，这会儿估计要上课了，我们还是不去打扰了吧。” “也是，那咱俩吃。”姜薇虽面露遗憾，但也不想讨杞柳的嫌，“等午膳时再一起吃也不迟。” 杞妹不吭声，一味往嘴里塞饭。渐渐地，姜薇觉察出了她的不对劲儿，若搁往常，她早就喋喋不休了，今日怎如此安静？ “昨晚，朕离开后，你与你哥聊多久才休息？”姜薇试探。 杞妹不是个能藏住心事的人。果见她神情微变，垂下了头，“也没说多久。” “和朕说实话，朕不喜说谎之人。”姜薇推了碗筷，起身牵起杞妹往殿外走。 天色阴沉，怕是还有一场雨要下。姜薇抬头，广袤的天幕映入眸中，唇角牵起恣意的笑，“朕与杞先生如何，朕从未担心过。” 杞妹抬头，眸色又疑惑又震惊，姜薇侧头撩了她一眼，冷艳绝丽，“杞先生总归会是朕的。” “哥哥说，他不退婚了。”她这般笃定，杞妹还有什么可忧虑的。她还有点委屈道：“哥哥也不告诉我为什么。” “无碍。”姜薇竟没有大怒，牵着杞妹的掌心很温暖。她出奇得平静，甚至保持着嘴角的笑。 “他不退，朕便来退，这有何难？”她连杞柳不退婚的缘由都未细想。 她淡淡地说出这话，却让杞妹一呆，情不自禁道，“陛下，你真是太帅了。” “……” “陛下。” “嗯？” “……下，下雨了。” 不知何时，雨丝飘落下来，落在两人身上，眼中景色也蒙上了一层薄纱，十分迷离。 那降春湖许是要如仙境般飘渺，姜薇敛了笑意，淡淡道：“那让杞先生为朕作画吧。” “陛下！”就在此时，远远地，一道焦急的声音随风而来。 姜薇无动于衷，杞妹回身望去，识出了那张年轻的面容，惊讶起来，“陛下，那是魏浩览。” 他这么着急，可是勤修阁出了什么事？思虑间，魏浩览已到了跟前，眸子飞快地掠了杞妹一眼。 风吹起她浅绿的裙裳，尚且稚嫩的眉眼无比漂亮，她站在一身桀骜的姜薇身边，乖巧讨喜。 “何事？”姜薇的目光拂过斜风细雨，奔去了勤修阁的方向。 魏浩览跪下，垂下的眼不控制地瞥去了杞妹的方向，“先生让学生来说，今早十来个学生打了集英阁的人，集英阁的学生不愿意，跑来勤修阁要公道。” “闹起来了？”姜薇松了杞妹的手，“去和宫女玩。” 杞妹不清不愿地进殿了。魏浩览依旧垂着头，“没，集英阁的都被杞先生安抚了，这会儿都在堂里听课。” “起来吧。”姜薇提步，拒绝了过来撑伞的宫女。 魏浩览跟在其后，快到勤修阁时，姜薇突然回身：“你将才瞧了杞妹两眼。” 魏浩览一听瞬间脸色雪白，膝盖一弯伏在了地上，“陛下，草民对杞小姐再无恶意。” 第五十七章 ：目的暴露，强取豪夺（35） “这个朕信。”在她眼皮子下作死，魏浩览还没那个胆儿 除非他对杞妹还有别的心思。但经姜薇这次警告，他必会心有忌惮，有所收敛。 “起来。”姜薇眼神微冷，拂袖而去。 及至勤修阁，雨声渐大，姜薇停步，站在了廊下。殿里传来杞柳的声音，清朗悦耳。 魏浩览进了殿，那声音依然未停，混着雨声在姜薇脑海里翻滚。 她不禁疑惑起来，集英阁的学生，杞柳自己便可解决，为何再让人通知她？ “陛下。” 毫无防备地，杞柳从殿里出来，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身边。 姜薇正神游天外，猝然被惊，猛地转过身，眸子瞪圆，“喊朕做甚？” 许是见她还有如此模样，杞柳微微惊讶，翘起的唇角带着一股揶揄味，“被杞某惊着了？” “哪有！”姜薇不愿示弱，狡辩一声，扯开嘴角，望向殿里，“魏浩览已与朕说了，但朕见他们同处一室，相安无事，不知杞先生要朕来，可还有其他事？” 听到此，杞柳挑眉，语气吃惊又意外，“杞某可没说让陛下来。” 姜薇：“……” 等等，她将魏浩览的话再细想一遍，确然没有让她亲临的意思。 再等等，她看着眼前微笑的男人，心里直咯噔，跳坑里了？ “啊，对了，陛下来是让杞妹作画的是吧。也对，这会儿正下雨呢，天赐良机！” 天公不助她，雨又小了起来，如牛毛般，细细密密的，确实很适合作画。 姜薇被气得心里呕血，艳丽的面容面无表情。果然，她被眼前这男人误导了。 杞柳笑得开怀，“既然陛下如此迫不及待，那杞某去取画具。” 语罢，旋身要走，却被姜薇提步挡住了道儿，风儿拂起她的发丝，“杞先生，朕有事与你说！” 清冷的眼里映出了杞柳淡漠的脸色，姜薇不再顾忌。杞柳摆明了是打算和她作对，那她也必须强硬起来。 “何事？” 杞柳侧身，似是不愿与她对面，露出的侧脸清俊无瑕。 姜薇眼神只暗了一瞬，又凌厉起来，“和李家解除婚约！” “为何？”命令的语气令杞柳微怒，他冷眼的模样显得颇为寡情。 姜薇却瞧了一眼，忍不住瞧第二眼，这个时候，她不能后退，哪怕杞柳要怒，她也得赢得主动权。 步步逼近他，姜薇的声音像极了当年初上战场时的语调，有点忐忑，有点紧张，除此之外，全是志在必得的自信。 “李家人品恶劣，唯利是图，李家姑娘刻薄尖酸，实在配不上你。” 两人离得很近，姜薇压低的声音含着冷然肃杀，如同把杞柳当成了战场上的劲敌。 她抬眸紧盯杞柳，见杞柳终是缓缓转过头，唇角忍不住勾起，却在下一刻被杞柳眼里的嘲弄刺得眼疼。 “那与陛下何干？” “杞柳！” 姜薇脸色微白，低低斥了一声，转瞬又想到自己万万不能输了气势，又昂起头，笑得傲气满满。 “当然有关。就算要有女人和朕抢杞先生，那她也得倾国倾城温柔似水善解人意冰雪聪明口齿伶俐聪慧绝伦……” “那李家姑娘不配！” 第五十八章 ：目的暴露，强取豪夺（36） 杞柳一默，似乎对她的话不置可否。气氛僵滞，姜薇的目光带着逼人的压迫感。 忽而，殿里响起了喧嚣声，是有学生坐不住了，正扒着门探头探脑。 杞柳眼角结起了寒霜，目光随风瞥过去，那学生肩头忍不住瑟缩，顷刻没了影儿。 姜薇似有察觉，回头，见殿门边儿已空无一人，脸色舒缓，转过头又近一步，气势却是不减。 如此靠近，杞柳下巴碰到了她的发丝，他竟不后退，弯腰侧头，唇角快要碰到姜薇红透的耳根。 “陛下觉着和一个商贾之女有意思？”言罢，不知为何，杞柳愠色尽褪，气质舒淡起来。 扬起的衣袖擦过姜薇的脸颊，他踏步进了殿里，姜薇定定站着，半响哭笑不得。 杞柳在嘲讽她，笑她竟和一个商贾之女计较，孰不知若不是他，那李家如何能引起她的注意？ 说到底，她待杞柳的心，杞柳还不明白。不过，无妨。 唇边消失的弧度又欢快地扬起，姜薇侧头，点漆的眸子映入了杞柳的影儿。 众多学生面前，青年身形挺拔，讲书时优雅又从容。 他偶尔低眉，偶尔抬眼，游目四周时容色清俊而沉静，又透着些许威严。 隔着窗户，隔着正襟危坐的学生，他淡淡的目光不经意掠过来。 两人视线短暂地交缠，姜薇由此眉眼舒展，神采飞扬。 她就喜欢杞柳这样的，要多喜欢又多喜欢。启唇无声地朝他开口，大胆又奔放。 “杞先生，你讲课的时候真好看。” 此处无声胜有声，在这方面她这么不正经又厚脸皮，杞柳哪是她的对手，自然颇受惊吓。 许是也心中羞愤，长这么大，竟让一个女子多次调戏，也是够了。 脑中思绪激荡，正下台阶的脚一停，又一脚踩空，杞柳脑子当即一空。 “啊，杞先生小心。” “杞先生别摔倒了。” 学生们关切的声音涌进耳中，杞柳反应敏捷，一手快要撑住讲桌时，忽地半个上身腾空而起，随即鼻尖盈入一股清香。 殿里响动一下子消失了，静得针尖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杞柳上半身靠在一个怀里，怔怔的表情十分罕见。 刚才发生了啥？殿里学生面面相觑，过了一瞬，终于反应过来，纷纷拍案而起，一股子的兴奋味儿都要冲出殿外了。 “陛下英雄救美！” “英雄救美！” “英雄救美！” 殿里突然如炸开了的烟花，众学生起哄，跳桌子拎板凳，他们就知道，迟早有一天，陛下会收了杞先生！ “放开。”沉稳又淡定的声音犹如清风徐来，吹风了学生们的暴动。 学生们期待地看着两人，杞柳见状眼角抽搐。他比学生先反应过来，之所以未先动，也是因为这种情况下，无论他说什么都是白说。 他百口莫辩，那还不如先等学生们闹完再讲。 “坐好。”他快速站直身体，回头朝姜薇行礼，“多谢陛下出手帮助。” 实则没她，杞柳也不会出丑，他机敏着呢。姜薇自然也晓得这一点，然而这么好的机会，她可不想浪费。 第五十九章 ：目的暴露，强取豪夺（37） 姜薇不吭声，只颔首。她若再开口，真会按耐不住调侃几句，那杞柳指不定能恼成什么样。 不过，不开口，也有不开口的好处，她就淡笑着，任由学生们瞅着他俩眼珠乱转，思绪乱飞。 倒是杞柳见她站着不动，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脸色窘了窘，恨不得抬袖掩面，都抱过他了还不走？ 心中恼羞成怒，他片刻也待不下去了，正欲开口离开一会儿，却不料被姜薇抢了先，“杞先生继续讲课吧。” 两人总得留一个看着学生。姜薇信步离去，学生们便一个个失望起来，脸色蔫蔫地趴桌子上。 杞柳挑眉，这是想看笑话？得了吧！知再讲什么他们也不听不进去了，他也没了兴致，“雨停了，可去外面看看。” “嗷！” “好！” 学生们齐齐欢喜起来，宫里可供玩乐的地方多了去了，他们可一直惦记着，转眼间就三五成群地出了殿。 集英阁那十来个学生来了好一阵了，得让他们回去才好。 杞柳心里想着，眼睛就望了过去。那十来个学生果然聪慧，一点即通，朝杞柳行了謝礼，便回去了。 杞柳赞许地目送他们离开，耳边又是一阵喧嚣玩耍声，想来也是公子们玩嗨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脑海里徒地冒出这一行字，杞柳捏了捏眉心。 他必须得和姜薇说，这群学生能成才的可真没几个，一说到玩就眼冒绿光。 她要真强求，那也未必有好结果。而且，对于这群年轻人，真不想让他们废了，或许还有别的法子。 他想得入神，姜薇可不知，她正施施然往勤政殿去。 她有政事要忙，可私事也不能落下。见了杞妹，她露出了颇为认真的神色，“朕想还是先处置了李家吧。” 杞柳不是不信她的话么？那她就证明给他看。 等江天府拿了李家人，坐实李家所犯罪行，难不成他一个读书人真不顾礼仪忠信而去娶李妗话？ “那陛下和哥哥说过了么？”杞妹踌躇。得了哥哥的认可，她才安心，不然她怕哥哥会怒。 “无须和他说。江天府是按律法办事，缉拿谁都是有道理的，岂能因一人而改变？”姜薇微笑地看了她一眼。 杞妹心思通透，一想即通，顿时心跳如雷。是了，以往陛下不让江天府动李家，那是因哥哥。 想必是哥哥不依陛下，陛下才用了这一招。陛下是打算和哥哥硬着来了。 思及至此，她越发觉着自己掺和在两人之间不妥，若两人真闹了起来，她真会左右为难。 她想着想着，脸色已几度变化，姜薇瞧得真真切切，笑她杞人忧天。 “看你吓的，朕又不是要你出卖杞先生，朕说的要你帮朕不过是偶尔陪陪朕，和朕说说杞先生的事，当然，如果能在杞先生面前夸夸朕就更好了。” “我可没少在哥哥面前夸陛下。”杞妹一听，心思果然跑偏了，“正大光明地夸呢。” 她喜欢陛下，哥哥一清二楚，所以她也不算是欺瞒哥哥啦！ 第六十章 ：针锋相对，情愫暗生（1） 姜薇笑着点头，又招她近前，“朕今日忙，没空同你说话。你和皎月去太医院吧，朕已吩咐过安翩然了，到时你可要听他们的话。” 调理身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得做好长期的打算，杞妹晓得这个，握起姜薇的手频频点头。 她去罢，长乐匆匆进殿，贴近姜薇耳边低语几句。姜薇听罢勾唇，甚是心悦，“楚越果真没辜负朕的期待。” 长乐点头称是，姜薇睨他一眼，挥手，“去吧，李家的事情该结束了。” 长乐领命，急急而退。 御桌上摆着成堆的奏折，有大臣提到了集英阁与勤修阁。 这事关各个世家，万一两者闹出什么矛盾，可不好收拾。 这倒真是个问题。 姜薇握着笔微微簇眉。 不待杞柳说，她就晓得了。勤修阁的学生确然没几个是读书的料儿，可若是取消了，先不说她丢了脸面，杞柳到时候再说走，她可就没理由留了。 不行！她得想个法子，一箭双雕的法子。 … 下午时候，雨一会儿下，一会儿停，等学生们撑着伞出宫，风声渐渐大了起来。 姜薇却来了兴致，在勤修阁前堵住了杞柳，“杞先生可累了？” 杞柳面无表情：“不累。” 他想了，日后可不能给陛下好脸色，不然陛下心情一好，他出宫的日子就更遥遥无期了。 “那不如去降春湖作画？” 姜薇确然想看看杞柳作画时的模样，那必定十分的好看，十分的吸引人。 杞柳却是一怔，往日都是他追着姜薇说这个，今日姜薇却一反常态。 “吃错药了？”杞柳也不怕姜薇恼。 姜薇咬牙，又微微笑了起来，“有杞先生在，朕还需要吃什么药啊？看一眼杞先生，朕百病全消。” 杞柳：“……” 要命！杞柳眼底一慌，转头就走，“那杞某去拿画具。” “朕在降春湖等先生。”姜薇见他落荒而逃，笑得眯起了双眼。 … 降春湖此时美不胜。湖上烟雨丝丝，迷离朦胧。 岸边草色青翠，葱葱郁郁，成株的桃枝娇嫩粉红，摆动的青色柳枝婀娜多姿。 如斯美景，却入不了杞柳的眼。杞柳带着画具过来时，姜薇正倚着桃枝喊他。 “杞先生，撑把伞吧。” 随之有高大的侍卫举着伞靠近他。他却捏着画笔，面若寒霜。 深邃的目光捕捉到姜薇的眉眼，眉头一皱，“陛下，真要如此？” 姜薇一身皇袍，君威甚重，却同青翠，淡粉，嫩红一起交织，拼成了俗不可耐的五颜六色的一副画。 在这眼花缭乱中，唯有一处可取，那便是她昂起的精致面容。 女子目如星辰，光华璀璨，细长的眼尾挑起，又妩媚又冷凝。说话时红唇微启，容色美艳。 “杞先生说这话是何意思？” 杞柳眼神一厉，“陛下，一副画像而已。”语气一滞，心想何必如此……妖娆？然而，这句话他是铁定说不出来的。 姜薇那猫爪似的目光，那带着钩子的目光，看一眼，他便心生异样。 “今日风大，不画了。” 第六十一章 ：针锋相对，情愫暗生（2） 没想到这次他先退却了，姜薇颇觉不可思议，不该如此啊，他难道不该飞速画完再请求离宫么？ 百思不得其解，她飞身来到杞柳身边，一把握住了那捏着画笔的修长手指，目含担忧，“杞先生可是哪里不舒服？” “……謝陛下关心。”杞柳憋了一口气，半响方缓缓吐出，“杞某很好。” “可是画具不称手？” “画具很合适。” “那为何不画了？” 风声呜呜，夹着雨丝与桃花瓣而来，迷了杞柳的眼，“风大。” 哦，他刚才说了。 姜薇干笑几声，见他目光慢慢转移到了两人交握的手上，干笑声猛地一止，变成了咳嗽声。 “陛下自重。” 杞柳脸色板正，甚是高洁，好似姜薇这手略微污了他的气节。 “嗯。”姜薇略感心伤，又装作面上不在意地松了手，“朕自重，自重。” 杞柳收了画具要走，撑伞的侍卫跟着，走了两走，听见姜薇低声细语，“饿不饿？” 长乐说了，“陛下，你要关心杞先生呢，就要从衣食住行上来。” 杞柳穿什么，姜薇起先还想干涉一下，生恐他穿得超然出众了，被别人惦记上。 可她再一想，谁敢惦记她的人？找死啊！于是在这块上，她选择尊重杞柳。 然后，就是吃饭了。这个最为重要，民以食为天，她得让杞柳知道，跟着她姜薇，吃什么都不成问题。 思及至此，姜薇快了两步，吩咐那侍卫，“拿着画具。” 杞柳手中的东西被抽走了，姜薇那双明亮的眸子笑意盈盈，“杞先生为朕撑伞。” 两人并肩走，杞柳不由将举起的伞往她那里倾斜，“陛下去哪儿？” “你不是饿了么？去膳食房。”姜薇语调欢快。 他貌似没应那声问话吧？杞柳忍不住摇头，“陛下貌似很喜欢替人做决定？” “不喜欢替别人，但喜欢替你。”姜薇坦白，偷偷凑近了他些，心里乐开了花。 杞柳似是没察觉，大半个肩膀露在了伞外，唇边溢出一丝嘲笑，“那陛下对杞某是真好。” “那当然，你可是朕的人，朕对任何人都没有对你好。” “那陛下对家人呢？” 冷冷的声音扑进风雨声中，杞柳将语罢突然觉着身边人身子抖了起来，眼底一片愕然，“陛下冷？” 手里的伞几乎都罩在了姜薇身上，两人脚步慢下来，杞柳只觉身边人越缩越小了，“陛下？” “砰”得一声，姜薇猛然直起的身子被雨伞顶开了。 杞柳一惊，猝不及妨，手里一松，雨伞落地，姜薇那微笑的脸撞进了他微张的双眼。 “家人哪有杞先生重要？” 果然。 顷刻间，杞柳挑眉冷笑，“杞某于陛下，只是一个路人，可不值陛下如此。” 他摇着头对地上捡起伞，“陛下父母生养陛下多年，若泉下有知，那该多伤心。”扬长而去。 风雨飘摇，姜薇垂着头没抬步，那脊背挺得如同寒霜中的松柏，像是不敢弯一下。 第六十二章 ：针锋相对，情愫暗生（3）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姜薇方提步回了未央宫。 宫女们迎上来，被她无言地拂开了。长乐见她绷着唇角，眼皮子一跳，示意众人赶紧出去。 “姜良。”原来姜薇还记得这个名字。 “在。”长乐蹭到案几边儿，眉眼挤出一抹讨喜的笑。 姜家在时，长乐叫姜良，是个日日眉开眼笑的少年。 那时候他跟在姜薇身后给她牵马，满眼的钦佩儒慕。 姜薇偶尔教他骑马射箭，他学得很慢，姜薇会怒斥他，“笨！” 他嘻嘻笑着听，转身给姜薇端茶倒水。姜薇微怒，“男子汉大丈夫倒什么茶！去练习场！” 他腆着脸嗯嗯两声，继续鞍前马后地伺候姜薇。姜薇恨铁不成钢，一怒之下拎着他上了战场。 战场无情，刀剑无眼，姜良怂了，天天胆颤心惊的，只求有一日姜薇能带他安全回家。 孰料，等他真的等到了那一日，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犹记得姜薇登基那日说的话，“以后你就叫长乐。” 他舍不得，“奴才的名字是大将军起的，奴才……” “不跟着朕，你就跟着姜家众人。”姜薇的声音就好似泡在万年寒冰里，“你知道的，他们已经没了。” 长乐骇得要死。他向来惜命，便选择了继续跟在姜薇身边，直至今日。 年前的时候，有一批新宫女进宫，他奉命去察看。 其中一个小姑娘不识得他，眨巴着眼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啊？” 一副天真不谙世事的模样。他看着宫女青春娇嫩的脸笑了，“长乐。” “长乐，长乐……”宫女喃喃念叨着，双眼亮晶晶，忽而大喊：“是个好名字呀！” “好从何来？” “长乐，长安久乐，不好么？” 好！ 太好了！ 长乐低头捂住了脸。 … 长久地沉默，姜薇不说话，长乐就不动。 天黑了，殿里暗色汹涌。皎月等宫女不敢进去，贴着殿门摇头。陛下这次又不知要发呆到何时了？ “陛下。”蓦地一道声音传来。 “杞先生。”皎月吃惊地看着杞柳施施然而来。 杞柳的声音很温和，如春水般在空中荡漾，却也最锋利，一声就劈开了未央宫里的沉默。 长乐一喜，有机会开口了，“陛下，杞先生寻你来了。” 见是杞柳，皎月等人退避，杞柳轻轻松松进了殿，“殿里暗，为何不掌灯？” 昏暗中，他拨开层层迷雾，眼里浮起了那道坐着的模模糊糊的影儿。 “掌灯。”他摆手召宫女入内，皎月等人不敢怠慢，麻利地进来点了灯。 “陛下……”众人吃惊，她怎么无端地笑了？ 姜薇一双眼睛生得极美，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如冬雪初融，涓涓春意破冰而出，十分得勾人。 “杞先生寻朕，这可是头一次。”姜薇冲杞柳眨眼。 “陛下再不来，杞某要饿死了。”杞柳面无表情。 哦，对了，是她说要带杞柳去膳食房的。 可即便如此，以杞柳的性子，他也不会嘲讽完她后再亲自来寻吧。 第六十三章 ：针锋相对，情愫暗生（4） 除非他有事。姜薇敛了笑意，心里无奈一笑，还是顺了他的意，“那好，朕去琉璃殿和杞先生一起吃饭。” 先前说去膳食房吃，姜薇也是想添点吃饭的乐趣。 比如想吃什么菜当场就点了，还能顺便看看是怎么做的，这可比干巴巴地坐着等吃有趣多了。 但现在时间晚了，她也没精力玩了，就让长乐去安排膳食房做几个菜送去琉璃殿。 紧接着，她同杞柳出了殿，往琉璃殿而去。 夜色十分怡人，天幕广袤，星光璀璨，明月高悬。 前方掌灯的宫女脚步很轻，衬得路边草丛中的虫鸣声越发清晰，姜薇等着杞柳开口。 然而，都快到琉璃殿了，杞柳也未出声，她吃惊又疑惑，若有事，为何憋着不说？ 既然选择憋着不说，那又为何去寻她？姜薇心里犯糊涂了。 “陛下，你来啦。”一见她，杞妹就从殿里跳了出来，一把握住她的手。 “今天在太医院如何？”三人见了殿，在吃饭的小厅里坐下，姜薇询问杞妹。 杞妹显然很高兴，眼里的喜悦欢快地往外冒，“太医们都很好，还有安翩然，人生得好看，脾气也好。” “那就好。”她欢喜的情绪传染给了姜薇，姜薇不禁勾唇，“说你的身体情况了么？” “说了，就是体质虚，先前我也不太在意，不过今后我肯定会听太医的，好好调理。” 杞妹信誓旦旦的样子取悦了姜薇，姜薇哈哈笑出了声，“这可是你说的，朕会派人看着你的。” “陛下不信我？”杞妹不满地撅嘴。 “是呀。”姜薇逗她。 两人就这样一言一语说了起来，杞柳像个局外人似地坐着，偶尔撇过来的目光格外温和。 姜薇有意抬眼去捕捉他的视线，捉到了，两人目光一撞，杞柳又若无其事地转开，耳朵却可疑地红了。 姜薇霍然明白，定是杞妹与他说了太医院的事，他想道谢，却不好意思说，这才沉默了一路。 他这是害羞么？思及此，姜薇被自己的想法雷住了，约莫不是，一个男人说个谢谢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随后，三人吃了饭。饭罢，说了会儿话，姜薇起身离开，杞妹推着杞柳出来，“哥哥，你送送陛下。” “好。”杞柳淡淡应了下来。姜薇背过身笑眯眯，看来杞柳对她确实抱有谢意。 杞柳却抬抬眼角，掸了掸袖口，快步走在了前头。 姜薇追上，迎面吹来的风带着凉意，拂到心头上十分舒畅。 不说就不说吧，好歹也送她回去了，姜薇大人有大量，正欲同杞柳说几句玩笑话。 哪料，杞柳步子又快了，像是后面有洪水猛兽般。姜薇不得不跟上来，很快就到了未央宫。 姜薇：“……” 走这么快干嘛！眼神热切地盯着杞柳，一脸你到底怎么回事的表情。 杞柳无动于衷，“陛下早些休息。”转身迈了几步。 “站住！”姜薇憋了一路，快步走到他面前，“朕有话要说。” 第六十四章 ：针锋相对，情愫暗生（5） “陛下说。”杞柳颔首。 “杞先生今日似乎与往常不太一样。”姜薇猜不透他的心思，只能直言。 “哪里不一样？”杞柳这会儿也不急着走了，饶有兴趣地问。 姜薇道：“你来寻朕。” 很罕见。 “还有呢？” “你还送朕。” 太罕见了。 “所以？”杞柳抿唇，神情自若。 “若为杞妹的事，你大可不必如此。”虽说杞柳感谢她，她也欢喜，但若杞柳单单因此才这么做，她又不禁失望起来。 “陛下这样想？”自始至终，杞柳都很平静。 姜薇也不怕说错，坦然点头，可谁知下一刻杞柳就笑了一声，“那就这么想吧。” 他径自提步离开，挺拔高大的身影隐在溶溶月色中，不一会儿，便没了影儿。 寂寥的夜，风声喧嚣，姜薇站在原地失神，她这是自作多情了？ 过了好长一会儿，皎月等宫女眼巴巴地见自家陛下还不进殿，皎月只能斗胆过去询问，“陛下不休息么？” 女子温软的声音令姜薇思绪回笼，她垂了垂眼，突然对这样的自己有些陌生。 她这会儿可能脑子有点迷糊，竟转头问皎月，“朕，就这么喜欢杞先生么？” 因为在她的记忆里，还从未有男子这么令她在意过。她也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竟能对着一个男人远去的背影出神。 皎月：“……” 她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回，抬眼望见姜薇满含期待的神情，她压力很大，斟酌良久才说：“……奴婢也不太懂这个，不如等楮将军回来陛下问问楮将军？” 楮风！ 姜薇眼神唰一下亮了起来，也是，以前她有什么不懂的就会去问他，他都会仔细又详尽地告诉她。 那这个问题也不会例外。姜薇顿时一身轻松，笑意盈盈地回了殿。 一夜好梦，梦见杞柳温柔地冲她笑，笑容十分好看，跟画似的。 醒来时，姜薇嘴角还带着笑，她睁开眼喃喃自语，“看来也不用问大风了。” 自己不仅白日里念叨杞柳，连梦里还想着，真是走火入魔了。 等早朝上完了，她脑海里还是杞柳的笑，回了勤政殿。 长乐迎上来，禀告：“陛下，李家有人在宫门口寻杞先生。” 这时她的目光方目光清明起来，再想杞柳的笑也不那么欢喜了，“谁？” 长乐声音弱了下来，“是那李妗话。” 竟然自己把自己送来了！很好！姜薇随手招来一个侍卫，“去勤修阁，说今日不上课了，让学生回家。” 侍卫速速去了。长乐茫然，“这是做什么？” “她还在那？”姜薇出了殿，往未央宫去。长乐跟上，点头，“奴才已派人盯着她了。” “盯她做甚？放她进来。”姜薇道。 长乐听了话，拔腿就跑去做。姜薇神情淡淡，脚下生风，所到之处，宫女侍卫匍匐一地。 她掀掀眼皮子，衣袂翩飞，“起来吧。” 众人依言抬眼，也只看见了她一片衣角，一瞬又没了。 很快，姜薇到了未央宫，进殿，环顾完四周，眉头就皱了起来。 第六十五章 ：针锋相对，情愫暗生（6） “皎月呢？”入了内殿依旧不见人，她微怒，平日里没事老搁她眼前晃，真用着她了又不见了，恼人！ “陛下，我在。”就在此刻，皎月急急闯了进来，慌里慌张要解释。姜薇瞥去一眼，“解释不如做事。”她脸色稍霁，旋身端坐在镜前，指了指自己的脸颊，“给朕化妆。” “啊？”皎月正庆幸自己没受罚，猛一听，惊咋了一声。姜薇眉心一拢，声音不咸不淡，“出去，寻个会化妆的来。” 这是不用她了，皎月咬了咬唇，虽难过，却更羞惭，自己做事欠稳重，陛下不喜也正常，她很快退了出去，唤了另一个宫女进来。 宫女给姜薇行礼，姜薇盯着镜中的自己问：“叫什么名字？”宫女回：“顾星。” “起来吧。”姜薇抬袖，招她近前，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朕要清新淡雅点的妆容，不要那什么风情万种的，可明白？” 顾星是初次近距离接近姜薇，心里是又欢喜又激动，嗯嗯点头，说话也没宫里一些老人谨慎，“陛下放心吧，就算你是只水里扑棱的灰鸭子，我也给您画成仙鹤，更何况您还这么美，肯定能画得仙气飘飘。” 姜薇：“……” “……不……朕不是这个意思。”姜薇回味着这小姑娘的话，摇头失笑，可又一想，她也不计较这个了，“只要别画得更像狐狸精就好。” 她也晓得自己的面相生得艳。那时候姜家人老拿她打趣，说她长了一张诱人的狐狸精脸，却非要上阵杀敌彪悍无比，男人们多伤心呐。 哪次她爹一听，就气急败坏地解释，“什么狐狸精，夸我们阿薇生得好就直说呗，还打什么比方。再说了，阿薇她娘就生得好，阿薇像她娘呗。”言罢转身又去安慰姜薇，“别听她们的，你哪有狐狸精那劲儿，啊，不对，是狐狸精哪有你这拎枪耍棍的气度。” 他不知道那时的姜薇并不在意这个，但姜薇见他这么照顾自己的情绪，又忍不住打趣他，“那我娘呢？狐狸精是不是也没我娘的气度？” 姜薇的娘亲身子不好，生她的时候难产，生下她就去了。她从未见过她娘亲长什么模样，算算时间，也过去十五六年了，可他爹却记得清清楚楚，“那当然，狐狸精哪能和你娘亲比啊？你娘那模样，说狐仙也不为过。” 得，还是和狐狸有关。忆起往事的姜薇倒也没有，只是眉眼处添了几分怅惘，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清凌凌的女声，如泉水般清澈。 “哪能是狐狸精啊，我至少得给你画成狐仙。”顾星昂了昂头，圆圆的大眼里都是骄傲。 小姑娘自信的模样取悦了姜薇，姜薇微笑，也任性了一把，“那好，开始吧。”心里却想着，最不济还是个狐狸精，正好，也勾勾杞先生的魂儿。 化妆的时候时间过得很慢，姜薇起先还看看镜子中的自己，看了几次，发现还不如阖眼休息会儿，又琢磨着这会儿李妗话也该见到杞柳了。 第六十六章 ：针锋相对，情愫暗生（7） 勤修阁这边，几乎是一听到姜薇的旨令，学生们就恭敬地和杞柳道别，然后欢快地奔出了殿门。 其实这阵子学生们的学习还是有用的，至少知道以礼待人了。有的学生也不再偷懒，每日都按时来上课，甚至还有早来的。 杞柳如此想着，心里竟高兴了会儿。这会儿殿里清静，他也没走，就独自看书。 再说学生们成群结队地到了宫门口，又纷纷往家去。而此刻李妗话还在宫门口站着，神情焦灼，情急之下她拦了一位公子。 这位公子不是别人，正是魏浩览。魏浩览也算经历了一些事了，也受了一些教训，脑子可比以前转得快。 他见宫门口的侍卫都不管李妗话，还任由她奔上来拦了自己，就知道这里面有猫腻。 等听到李妗话向自己询问杞先生时，他不过犹豫了一下，就道，“杞先生尚在宫中。” 李妗话脸色一喜，“那他何时出来？” 魏浩览实话实说，“不知。” 李妗话的脸色立马不好看了，“你不是在宫里学习么？我听别人说，柳哥哥就在宫里教你们，你怎么会连他何时出来就不知道？” 魏浩览一听这话就想转身走人，李妗话却还在说，“你也是笨，这个问题都搞不清楚，这样吧，你带我进去，赶紧，我有要紧事找柳哥哥。” 魏浩览心里缓了口气，早知道就不搭理她了，可眼前已经和她扯上关系了，索性扯个彻底，赌赌自己的猜测对不对！ 如此想着，他点头，示意李妗话随自己来，两人一步一步踏进了宫门。 果然没人拦！ 李妗话见侍卫未拦自己，心里又喜又恼，“早知道进来这么简单，我就不傻傻地站在那里等了。” 想进来当然不简单了，魏浩览是学生身份，侍卫都识得他，李妗话这个身份是铁定不能进的。 魏浩览想着就开口试探，“适才李小姐自己怎不先进来？” “我也想的，可是那侍卫眼神太可怕了，跟要抓我似的。不过，就一会儿，他们很快就不管我了。” 那估计是有人故意让侍卫这么做的。魏浩览一下就想出来这是谁的注意了，他也不说话，只沉默着往勤修阁走。 不想，半路上遇着了杞妹与安翩然。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在道上，很是和谐。 魏浩览怔了一下，飞快撇过了眼，李妗话却突然喊出了声，“杞妹！！” 她甩下魏浩览就迎面跑了过来，魏浩览脚下一顿，还是跟了上去。 “李妗话？”杞妹吃惊地瞪圆了眼，又在李妗话扑过来时错开了身，躲在了安翩然的身后，“你，你怎么来了？！” 魏浩览也到了，四人堵在道上，杞妹望了一眼魏浩览，眼神瑟缩一下，还是鼓起勇气发问，“你怎么把她带进来了？” 魏浩览眼神亮了起来，可目光一触及安翩然，又暗淡下来，正欲解释，被李妗话抢先了，“先别说这个，杞妹，快带我去见柳哥哥。” 第六十七章 ：针锋相对，情愫暗生（8） “李小姐快别乱喊，谁是你的柳哥哥啊？魏浩览，你快带她出去！” 杞妹眼里的震惊还未褪去，天知道李妗话来宫里做什么？对了！肯定是李家的铺子被查封了，她来宫里找哥哥帮忙！ 哼！有难了才想到他们，真是太可恶了！杞妹继续看向魏浩览，魏浩览下示意咧嘴去笑。 杞妹又哼一声，转过了头，魏浩览笑容一僵。 而安翩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直愣愣站着。几人僵持之际，长乐来了。 杞妹一见，又欢喜起来，“长乐。”想说赶紧把李妗话带走吧，可又不知怎么开口。 长乐却冲她一笑，“杞小姐找杞先生么？杞先生在勤修阁读书呢。”语罢扬长而去。 魏浩览算是知道姜薇的意思了，领着李妗话就往勤修阁赶，杞妹恼怒，拉着安翩然也跟了上去。 长乐回头望了一眼，四人身影很快就没了，他加快脚步去了未央宫，禀告姜薇，“陛下，李妗话去勤……”正说完，一抬眼，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卡住了，“陛，陛下？” 只见眼前的女子身着皇袍，高挑的身形优雅又高贵，墨黑的双眼微弯，似含着一汪清泉，唇角轻轻一翘，淡雅娴静，哪有还有往日生杀四方的妖娆霸气？！ “是朕，很吃惊吧。”姜薇今日才真正领略到化妆的魅力，当她睁眼在看见镜中的自己时，她感觉很不可思议。 能看得出来，脸还是她的脸，给人的感觉却变了。就连肩膀处绣着的那只一贯张扬的金凤凰都好似贤淑起来。 长乐抹了把汗，心想陛下您这节奏不对，您要这样去上朝哪还能震慑百官啊，这分明是个优雅娴静的后宫美人啊！ 顾星却迫不及待地想让姜薇出去接受万众的瞩目，“等会儿其他人见了会更震惊。” “李妗话去了勤修阁？”姜薇连说话都柔了几分。她奖励似地拍了拍顾星的脑袋，顾星幸福得要死，“陛下，我天天给您化妆吧？” 一边长乐又抹了把汗，答话：“是，这会儿也该到了。” “那我们也去！”姜薇点头，又垂眼望着脚下的顾星，“朕可不是每天都化妆。” “那今日？”顾星失望。姜薇示意她跟着自己出殿，“今日情况特殊。” 女为悦己者容，哪怕她现在贵为一国之君，可一想到杞柳，她心里就和一般的姑娘无二了。 至于一想到李妗话，她则是满心的不爽。既然今日李妗话来了，那她得好好宣誓一下自己对杞柳的主权才好！ 一行人去了勤修阁，到了地方，姜薇也不让长乐通报，而是挥退众人，自己缓步靠近殿门。 杞柳的声音立即飘了出来，“你说江天府封了铺子，还抓了你父母？”语气倒很平静。 紧接着就传来了女子的啜泣声，“是，柳哥哥，你可要帮帮我呀，咱俩，咱俩……”欲言又止。 姜薇不去看，就知道那李妗话是如何模样，必定楚楚可怜眼含泪光惹人怜爱。 “你们什么呀！你和哥哥没一点关系！”杞妹的声音听上去很愤怒。 姜薇失笑，这姑娘性子就是耿直。殿里又传来了李妗话可怜无比的声音，“杞妹，我，我和柳哥哥怎么会没关系呢，当初柳伯父柳伯母……” “李小姐是不是忘了那日你在胭脂铺里说的话？”杞妹拔高的声音淹没了她接下来的话。 第六十八章 ：针锋相对，情愫暗生（9） 殿里顿时没了声音，姜薇想着也许是李妗话想起那日的话心怀羞愧，不知道如何答了。 “杞妹，那日我丫鬟撞你确实是她的不对，也怪我管教不严，我在这里向你赔个不是……” 殿外的姜薇：“……” 殿里的杞妹：“……！！！！” 不是这个问题好吧！！谁提那丫鬟啦！这倒好，明明是她的错，被她三言两语推到了丫鬟身上。 杞妹实在受不了她这副柔弱无辜的模样了，转头直接对杞柳道，“哥哥，那日她在店铺当着众人诋毁你，她这么坏，你真的要帮她么？” “杞妹你误会了我，我对柳哥哥一向……一向……”李妗话语到此娇羞地低下了头，杞柳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又飞快抬起头，“我又怎么会诋毁柳哥哥呢？” 杞妹：“……” “哥！”她大喊，杞柳魏浩览与安翩然一言难尽的目光从李妗话身上挪到她身上，她气的脸颊通红，“你们信我，还是信她么？” “柳哥哥，你一定要相信我呀！”李妗话眼含泪光，快步上前就扯住了杞柳的衣袖，“柳哥哥，如今我父母在牢里，我身边就只剩下你了……” “陛下！我要去找陛下！”杞妹有点委屈了！李妗话这么不要脸，她……她斗不过呀！她得找个帮手！ 魏浩览与安翩然齐齐啊了一声，安翩然赶紧近前安抚她，“别恼，小事一桩，莫要惊动陛下。” 右边的魏浩览却在心里嗤笑了一声，也靠近杞妹，“不如我去唤陛下？” 殿外的姜薇一听，心道自己也该出场了，岂料步子才迈起来，杞柳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杞某的事，与陛下何干？你去同陛下说一声，就说我与杞妹有事，先回家了。” 抬起的脚又落了下来，姜薇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今天的妆容适合淡淡地笑，笑！ 她抬袖，招长乐近前。长乐明白，扯开嗓子喊了一声，“陛下驾到！”声音尖锐而刺耳。 殿里殿外俱是一静，紧接着众人就跪了下来，姜薇脸上挤出一抹笑走进来，佯装惊奇道，“今日这么热闹？” 众人之中，唯有杞妹抬眼去看姜薇，怔了一瞬，反应过来后不顾形象地嗷呜一声，“哥！陛下今日又仙又美！” 额，姜薇有点想掩面，赶紧用眼神示意杞妹安静下来，可这挡不住魏浩览与安翩然抬头去看，两人也是一惊，满眼的惊艳。 而姜薇此刻已顾不得其他，她直直朝杞柳走过去。在她眼里，杞柳跪地垂眼的姿势甚为优雅，她就喜欢看他淡然可又不得不服从她的模样。 可惜今日，她眼神一冷，目光落在了那扯着杞柳衣袖的手上。 李妗话的手也算好看，手指纤长，姜薇轻轻笑了一声，俯身在杞柳身前喊，“杞先生，朕来看看你。” 杞柳未抬眼，也不出声，他静静等着姜薇的下文。姜薇目光瞥去一旁，淡淡道，“这位姑娘是谁？朕怎么没见过？” 第六十九章 ：针锋相对，情愫暗生（10） 李妗话万万没想到进宫会遇着当朝国君，素闻这位国君虽是位女子却很是毒辣，杀个人跟玩似的，特别残暴！ 光这么一想，她就吓得脸色惨白如雪，更别说开口回答问题了。她偷偷去瞄杞柳，希望杞柳能帮帮自己。 姜薇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忽而觉着没意思起来，胆子这么小，也不值得她出手。算了，放她出宫吧。 可就在此时杞柳缓缓开了口，“回陛下，这是杞某的未婚妻。” 要死！就冲这一句，李妗话也活不成！这个念头从长乐与魏浩览脑海里猛地蹿了出来。 殿里静得可怕，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杞妹一听杞柳这么说，就生气地乱吼，“哥哥！她一点都不好！” “杞妹，别说话。”姜薇霍然回头，眉眼盈盈，笑容十分柔和。 杞妹不甘心地点头，鼻子一酸，陛下这么美，这么好，哥哥好糊涂！ “杞先生晓得吧。”姜薇一笑，十分迷人，她的声音很平和，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擅闯皇宫是死罪。” 话落，一旁的李妗话身子剧烈一晃，险些倒地。 姜薇无视，继续笑道，“不过看在杞先生的面子上，朕可以从轻发落，她可以不死。” 李妗话浑身僵硬，纵捡了一条命也不敢喘一声。杞柳这才微微抬眼，一抹黄色映入眸中，他神情微动。 姜薇的声音近在耳前，“但是，朕又不能因为坏了规矩，这样吧，朕就要她一只手，如何？” 一只手！李妗话吓得啊了一声，抓着杞柳衣袖的手飞快地缩了回去。姜薇俯身到她身前，“这位姑娘，不要害怕，等会剁你手掌时你可要挺住，放心，朕会找个稳重点的人，不会多割你一块肉……” 话未完，又是啊得一声惨叫，众人去看，只见李妗话竟吓得昏了过去，身子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拖出去。”姜薇直起身子，淡淡吩咐，又回身安排魏浩览与安翩然，“你们带杞妹去休息。” 杞妹显然收到了惊吓。两人扶着她出去了。李妗话也被侍卫带了出去，适才还热闹的殿里一下子空了起来。 “朕知道，你不喜欢她。”姜薇笃定地说。 杞柳还跪着，容色淡淡，似乎刚才晕倒的李妗话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姜薇没让他起来，而是曲膝蹲在了他面前，此刻她才暴怒起来，一手粗暴地揪住了杞柳的衣领，“朕不明白，那样的人，你竟还承认她是你的未婚妻。” 以杞柳的才智，李家人什么样，李妗话什么样，他一清二楚。正因为他明明清楚，却还要这么说，这无疑是在打姜薇的脸。 “朕说过，她配不上你！” 清雅的妆容已掩盖不住她眉眼的狠戾与霸气，她即便垂下眼，那神情还是高傲恣意到不行！ 她怒气冲冲，杞柳却态度淡淡。他看了姜薇一眼，目光清明又坦然，“可这与陛下何干？” “与朕何干？！问得好！”时间一顿，姜薇猛地拉起他的衣领，两人猝然靠近。 下一刻，双唇相贴，温热又绵软，杞柳惊诧地瞪大了眼。 第七十章 ：针锋相对，情愫暗生（11） 姜薇：“……” 冲动是魔鬼！是原罪！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亲密接触之下，两人均是无所适从，只能这么干瞪着眼。 杞柳的眼神好似在说：“你在做什么？” 姜薇的眼神好似在回：“鬼知道朕在做什么？” 两人就这样默默地保持着各自的动作不动。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谁先动的，两人这才恍恍惚惚地分开了。 空气重新流动，周围景象在两人眼里慢慢鲜明起来。杞柳此刻终于神志清明了，直起身子似乎要站起来，却被姜薇一声冷斥制止了，“你先别动！你，你给朕等着！” 然后，她转个身，火速离开了…… 离开了…… 杞柳跪在原地：“……” … 受了惊吓的杞妹已镇静下来了。 她回想着将才发生的一切，又情不自禁地捂起了脸，“陛下太厉害了，把李妗话都吓晕了哈哈哈哈……” 她坐在殿门口的台阶上乐不可支，魏浩览与安翩然分立两侧，齐齐心叹，这姑娘重点不对啊！ “你到底害怕不害怕啊？”安翩然问她。将才在场时脸色还那么白，这会儿倒精神起来了！ “怕！怎么不怕啊？”杞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陛下那气势，吓死人是分分钟的事啊，“要不是想着平时陛下对我不错，我又十分喜欢她，我也要晕了。” 好吧，安翩然不欲多说了：“既然你没事了，那我回太医院了，我还有事没办完呢。” “嗯，那明天见！”杞妹笑眯眯摆手。安翩然回身冲她一笑，堪堪一个俊俏美人！ 魏浩览目光一深。 “是不是觉着他很好看？”杞妹发现他的目光一直追着安翩然，便开口问。 魏浩览调转视线，也冲她笑，“他哪里好看？”声音无比低沉。 杞妹也是心大，面对之前欺负自己的人毫不设防，“哪里都好看，鼻子好看，眼睛好看，嘴巴好看……”又做出一副托腮花痴状！ 魏浩览脸色一黑，忍无可忍，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道：“难道我就不好看么？！” 杞妹听罢懵了懵，下意识地呆着脸反问，“你哪里好看？” 魏浩览：“……” 他气得拂袖而去。 杞妹奇怪，嘟囔了一句，“以前是品行不好，现在是脑子不好了，唉，愁人……” 走了几步又折回来的魏浩览：“……” “我脑子哪里不好？”魏浩览还和她较真了，怒气冲冲坐在一边，“你说，我脑子哪里不好了？”语气幼稚得好像个小孩。 杞妹：“……” … 姜薇孤身冲出殿门，往下一看，就看到杞妹与魏浩览肩并肩坐在一起，刚才收到冲击的脑子又迷瞪起来了。 这俩怎么走到一块了？杞妹不是休息去了么？！她心里咆哮着，脚下却不动了，而尾随她的众随从也停了下来。 杞妹的声音很清晰，徐徐传来，“你脑子肯定没我哥哥好。我哥哥可是很聪明的。” 魏浩览心累，心道还没说完我呢，又扯你哥干啥？再说你哥要生个笨样，陛下也看不上他了！ 第七十一章 ：针锋相对，情愫暗生（12） “还有，陛下也很聪明！我觉着，陛下和哥哥非常配！哎，可是我哥哥怎么想的呢？！他为什么不喜欢陛下呢？” 魏浩览不吭声，心说我咋知道呢。他默默听着杞妹碎碎念，两人身后的姜薇却是一脸惆怅。 杞妹说得对呀，杞柳不喜欢她，可杞柳为什么不喜欢她呢？！这个问题太重要了。 但是，目前来说，这个很重要的问题可缓一缓，杞柳暂时不喜欢她可以，但决不能和别人成亲！！ 姜薇思及此，掩唇咳了一声，并肩的两人听闻齐齐回过头，一脸惊讶，“陛下！” 两人要起身行礼，被姜薇挥袖打断，她近前问了一句，“李妗话呢？” “我见侍卫们将她拖到惩戒室了。”魏浩览垂头回。 惩戒室是姜薇为了惩罚犯错的学生特意开设的，里面的设施道具虽不至于骇人听闻，但教训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杞妹显然也知道这个，神情立马就变得复杂起来了。李妗话固然可恶，可到底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她一个女子，若是受了刑，再传出去，她的一生就毁了。 杞妹咬了咬唇，心里正想着怎么和姜薇说，又听魏浩览道，“陛下，若无事，学生也回家了。” 下面的事可不是他能掺和的，他还是及早走得好。 姜薇点头，他行礼退下，走了几步，回头看杞妹，杞妹扯着姜薇的衣袖正同她说话。 真是个心善的人啊！和自己截然不同，魏浩览唇边勾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来。 而杞妹这边，姜薇听罢她的话不禁失笑，“即便你不为她求情，朕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杞妹感动，双眼亮晶晶，“陛下你真好。” “别当着朕的面，得当着你哥哥的面夸。”姜薇调侃一路，又正色道，“你哥哥与李妗话的婚约可有文书？” “没有，只是口头约定而已。”杞妹语气笃定，“也没有信物作证。” 竟然只是口头约定！姜薇不由感慨，那这算哪门子的婚约啊！说不定是两家父母开得玩笑罢了！ 她笑得眯了眼，“长乐。” 长乐蹭蹭上前，“陛下。” 姜薇想了，接下来她还是别出面的好，万一再把李妗话吓晕了也不好，解除婚约的事就由长乐来做吧。 “你先与她说明利害，能软着来就软着来。软的不行，来硬的，目的是让她答应解除与杞先生的婚约。” “若她真是用情至深，宁愿死都不愿意放弃杞先生，那就去未央宫禀告朕。” 长乐领命而去。姜薇又忆起杞柳，想着他估摸还在跪着，十分心疼，急忙对杞妹道，“你同你哥哥去琉璃殿休息吧，朕去未央宫处理点事。” 杞妹听话地进殿找杞柳了。而姜薇独自站了片刻，还是依依不舍地走了。 实则她很想回去同杞柳说会儿话，可一想起刚才做的事，她脸就跟烧起来似的，心也砰砰乱跳，根本没法和杞柳正常交流。 与其到了他跟前出丑，她还是先回未央宫静心吧。 然而，等她回了未央宫，才休息了一刻钟的时间，长乐来禀报了。 “回陛下，李妗话同意解除婚约了。” “她还说什么了？”姜薇缓缓睁开眼。 长乐回，“她说，请陛下开恩，放了她父母。” 第七十二章 ：针锋相对，情愫暗生（13） 放了她父母？ 这不好，很不好！ 官家办事，公私分明，她父母的事江天府会秉公处理，和婚约这事没一点关系，姜薇断不会插手。 “你同她说，不行。她父母若清清白白，哪里还需要朕放，江天府会毫发无损地送人回家。” “若她继续拿婚约要挟朕放她父母，你就请杞先生去一趟。” “请杞先生做甚？”长乐疑惑，继续问，“这事不该避着杞先生么？” “谁说要避着？”一谈及杞柳，姜薇心底便添几分欢喜，“这婚约毕竟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杞先生不出面，怎么能行？” 长乐一听，脑子更糊涂了。杞先生承认李妗话是他未婚妻的时候您不是很愤怒么？怎么转眼又把杞先生推给李妗话了？ 如果这两人一见面，你情我侬得宁愿死也不分开，那到时候怎么办？ 真成全他们？不！长乐边走边断定，他家陛下就不是这样的人！ 以前在姜家，她喜欢的东西，谁也不许碰，就算是大将军和楮将军也不行！ … 惩戒室里。 李妗话果然如姜薇所料，继续声称若不放她父母，她就不同意解除婚约。 李家父母入牢后，因着他们素日做人不厚道，并没有人愿意帮助他们。 李妗话寻不到帮助的人，又没了依靠，这才想起了被他们遗忘的杞家兄妹。 她去了杞家，随后得知杞家兄妹都进了宫，她虽疑惑，却也大喜，不管不顾地要到皇宫里寻人。 却没料到，便宜没讨到，先吓个半死。她忆起之前要剁她手的场景，艰难地吞了口唾沫。 可，她也知道，如今自己能依靠的只有杞柳了，她得扒着杞柳不放。真要她放，那也得拿出同等的条件来！ 思及至此，她又扬了扬头，却对上了长乐一双寒意满满的眸子，她顿时浑身如坠冰窖，双腿打起了颤。 到底是姜家人，哪怕素日再怎么笑眯眯，侵染了战场鲜血的骨肉也不会变。 被寒意侵蚀，周围侍卫也匆匆低了下头，长乐慢慢踱至门口，吩咐一个侍卫，“去琉璃殿请杞先生。” 侍卫不敢怠慢，疾步而去。长乐靠着门板，圆圆的脸上一点一点染起了笑意。 杞先生会不会来？ … 琉璃殿里，杞妹一听到侍卫的话，立马对杞柳道：“哥哥，你不能去。” 杞柳瞥去一眼，“为何？”杞妹急了，恨不得敲开自家哥哥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缺了什么！ “你这么聪明，难道就想不到李妗话要利用你救李家么？！哥，这事你就别管了，交给陛下吧。” 杞柳嗯了一声，安抚地拍拍她的脑袋，“我不管，我就去看看。” 他本就不想管，可姜薇又推给了他，他躲都躲不开。 脑海中又翻出皇袍女子吻了他后的惊慌失措的表情，不同于往日的美艳面容，吻他时那张脸十分清新淡雅，十分温柔。 温柔？不对！她这么霸道，何曾温柔过？杞柳摇头，拂了拂袖口，稳步出了殿门。 哪料，走了几步，他又折了回来，“同长乐说，杞某不去了。”语气十分认真。 第七十三章 ：针锋相对，情愫暗生（14） 杞妹觉着他莫名其妙。 那侍卫却不敢耽误，接了话就匆匆回了惩戒室，禀明了长乐。 长乐一听，也没说什么，点点头，转身就回了未央宫。 姜薇正在等他的消息，他如实回禀，“杞先生不来。” 姜薇听罢就笑了，笑容中颇有种心安理得的味道，“既然杞先生不管，那就依朕的了。” “写纷解除婚约的文书，让李妗话签了吧。”姜薇语气轻松。 案几上的奏折堆了不少，此时她才有心思拿起来看。她不禁摇头，长此以往不好啊，每日光想着杞柳，都把国事忘了。 长乐回了声是，出了未央宫。他算明白了，陛下让他请杞先生，就是为了试探杞先生管不管李家。 杞先生若不管，那陛下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陛下一无所顾忌，那他也无须考虑什么了，只要让李妗话签字即可。 他有很多方法让李妗话乖乖签字。果然，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一份李妗话签了名的文书就呈到了姜薇面前。 姜薇阖上奏折，一手接过，塞到了袖子里，语气欢快，“去琉璃殿请杞先生，还有杞妹，来这里吃午膳。” 长乐去罢，顾星从殿外蹭进来，小心翼翼又满怀希冀地问，“陛下，你要补妆不？” 姜薇觉着好笑，“不了。”有这个时间，她能多看几份奏折，她吩咐顾星，“去御膳房一趟，让他们好好准备午膳。” 顾星虽失落，但姜薇交给她的差事她做着也无比欢喜，麻溜儿地奔去了御膳房了。 而过了一个时辰，杞妹与杞柳才姗姗来迟，她一见姜薇，就放开了扒着杞柳手臂的小手。 颠颠儿跑过来，靠近姜薇，附耳低语，很是遗憾，“以后我都不能碰我哥了，他浑身上下都是陛下的了。” 姜薇：“……” 真是没白疼她！姜薇捏捏杞妹的脸颊，这丫头嘴太甜了，一句话就令她今日所有低沉的情绪烟消云散。 杞妹偏头躲过，笑呵呵地坐在她身边，杞柳依旧坐在她对面，平淡的神情看不出他的情绪。 杞柳不开口，姜薇也不开口，杞妹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一边说着俏皮话一边等美食上桌。 很快，宫女们开始布菜，杞妹也住了嘴，一心一意开始吃饭。一时间，三人埋头吃饭，再也没说其他的。 饭毕，姜薇领二人回了正殿，正准备再说会儿闲话，杞柳说要去勤修阁看看。 这会儿，学生们应该还都没来。杞妹就劝杞柳，“哥哥再呆一会儿吧。” “正好朕也有事同杞先生说。”姜薇本想等会儿再将文书拿出来，可她竟按耐不住了。 没办法，她心里十分渴望看到杞柳得知婚约解除时的反应。 从袖中掏出文书，她竭力表现得很平静，“李妗话同意解除婚约，已签过字了，所以你与李妗话的婚约正式解除了。” 一双美目却直直地盯着杞柳，像是要将他的所有反应尽收眼底。 可，出乎意料地，杞柳比她还平静，他的眼神毫无波动，“陛下错了，这份文书需要双方签字才能有效。杞某可没签字。” 第七十四章 ：针锋相对，情愫暗生（15） 姜薇愕然，适才急切的心情噗一下消失殆尽，“你……” “陛下的意思，杞某明白，但杞某乃一介平民，实在担不起陛下的深情厚意。”杞柳抬袖一拜，神情傲然，“陛下还是放杞某归家吧。” “哥哥……” 杞柳这话无疑是在打姜薇的脸，杞妹心焦，恐两人关系交恶，可又不敢多说，只能嗫喏一声又闭了嘴。 如此情形，可谓剑拔弩张。姜薇的眼神一点一点冷了起来，紧抿的唇角显得她冷漠无比。 周围悄无声息的，她感觉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气在她的身体里横冲直撞，又轰上她的心尖，将她以往那些对杞柳的心思碾得粉碎！ “你……利用……”紧闭的嘴唇微微张开，吐出这破碎的两个字，又急忙闭了起来。 她不能说，她不能把自己的路堵死。就算知道了杞柳利用她解除婚约，却又不接受她，她也不能说出来。 说出来，她日后怎么争取杞柳？难不成她堂堂一国之君为了一个利用她的男人连脸面都不要了？ 哦，杞柳在她心里确实重过她的脸面，可惜目前她这个身份不能如此妥协。 她要端着她的姿态，永远不能低着她的头，哪怕采用最恶劣的手段，她也不能让人觉着她对杞柳有半点的卑微。 “杞先生言重了。”她呼了口气，将纷乱的思绪抛开，缓缓地勾起唇角，“若勤修阁无课，杞先生自可回家。” 杞妹一听，瞅准这个机会又要见缝插针，杞柳却先道：“陛下，杞某教导学生以来效果甚微，怕是不敢当此大任……” 他要走！ 姜薇欲开口，杞柳不给她机会，续道，“陛下建勤修阁，虽有心培养良才，可以杞某来看，学生之中勤学的却没几个……” “朕知道。” 他没说完，姜薇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杞先生可曾注意到魏浩览？”将手里捏着的文书又塞进了袖中。 杞柳瞥了一眼，没什么反应，回：“魏浩览绘画不错。”又想了想他所画的内容，杞柳试探着问，“但他画的多数是建筑或园林设计图，陛下有意培养他这个方面？” 姜薇轻轻颔首。她的心思，杞柳总拿得准，怪不得能利用她。 她搁心里苦笑，唇边的笑容却不减，“朕却有此意，这群学生能读书的没几个，但若说其他能力，应该还能挖掘出来。” 不管挖出个什么，也总比整天上街溜达花钱逛青楼的好。 杞柳觉着有理，却也坚持离开，“如此，杞某更没有呆在宫中的理由了。” 他还是要走。姜薇心伤，可又觉着不可思议。这个男人，一会儿把她弄笑了，一会儿又把她气得不行，真是神奇！ 而每每她在苦思如何得到杞柳的欢心时，杞柳总在苦思如何离开，这令她很不爽，也没什么耐心了。 所以这次她决定换个粗暴的方式试试。一旦做了决定，她立马扬唇反驳，“怎么没有？” 步步靠近，直到两人脚尖相碰，她方驻足，昂头迎上了杞柳淡薄的双眼，“朕亲过你了，那你就是朕的人了，得日日陪着朕。” 第七十五章 ：针锋相对，情愫暗生（16） 她这是第二次如此直白地表明心迹了，杞柳想起上次她说这话，他拒绝时，她拿杞妹威胁自己的情景了。 心思一沉，杞柳眉头紧皱，眼中讽刺更甚，“杞某若还是不答应，难不成陛下还要拿杞妹威胁杞某么？” 杞妹：“……” 姜薇：“……” 他太可恶了，她都不计较自己被他利用了，结果他还要拆散自己的同盟！ 头一次，姜薇意识到，杞柳太过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气闷，越想越郁卒。杞妹却有点伤心，原来陛下对自己这么好是这个原因。 她大大的眼中蓄起了雾气，弱弱地扯住姜薇的衣袖，“陛下……” 多么的可怜！若姜薇点头，她能当场哭出来。可姜薇若一否认，那杞柳就可以毫无顾忌地离开！ 姜薇：“……” 现在，她还能说什么？说什么！ 杞柳与杞妹还在齐齐地望着她，静静地等着她的答案。 良久，姜薇只能先安抚一下杞妹，她道：“杞妹，朕待你如何，与你哥哥无关。朕是真心喜欢你的。” 她确实很喜欢杞妹啊，这话说得也不违心，还十分真诚。 杞妹由此一喜，“真的么？陛下待我这么好，当真与哥哥无关？” “当真。”姜薇点头，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与你哥哥的关系，只是你诸多好中的之一。” “陛下！”杞妹羞怯怯地捂脸，又飞快看了杞柳一眼，“哥哥，我……” 态度要偏向姜薇了。姜薇有点小得意地望向杞柳。杞柳不怒不悲，面无表情，朝杞妹点头，“那你哥我就自己走了！” “啊，不，哥哥！”杞妹一怔，又飞快扑过去扯住杞柳，“哥哥，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 余下的话全被杞柳一个严厉的眼神吓回了喉咙里，她回头看了一眼同样容色冰冷的姜薇，一时气极，竟真的哭了出来。 “我，我不管你们了！”哭腔委屈极了，她手上松了杞柳的胳膊，转身跑出了殿。 姜薇：“……” 杞柳：“……” 殿里默了一会儿，姜薇懊恼地朝殿外喊了一声，“长乐，快去看看杞妹！” 长乐赶忙应了一声，去追杞妹去了。姜薇呢喃一声，“朕不是有意的。” 杞柳这会儿开口了，态度十分认真，“陛下还是放我们回家吧。” “不可能！”姜薇听罢，眉眼一冷，明确了态度，“杞先生死了这条心吧！ “只要杞先生从了朕，杞先生要什么，朕给你什么！”姜薇说得很诱人。 “无论如何，杞某都不会答应的！”可惜，杞柳听不进去，态度更是强硬，黑眸深深凝视着姜薇，“除非杞某死了！” “杞柳！”死这个字彻底让姜薇失了理智，她双目怒睁，口不择言，“哪怕你成了一具尸体，朕也不放！” 殿里空气像是越来越稀薄，姜薇只觉自己呼吸困难起来，她艰难地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什么声音来。 她不该说这样的话的，这样的话岂不是伤了他们两个人的心？ 第七十六章 ：针锋相对，情愫暗生（17） 她还想说什么，却见杞柳不发一言，转身拂袖而去了。 姜薇气结，即便两人吵架，他也是那个最淡定的，能怄死人！ 杞柳去罢，她在殿里乱转，越转越觉着心里有股火发不出来。她又恼自己失言，又恼杞柳不明白她的心意！ “来人！” 过了一会儿，姜薇只觉殿里狭窄，空气沉闷，她厉声一喊，有宫女闪身而入，“陛下有何吩咐？” “备马出宫！” “是。” 一刻钟后，一头枣红色的骏马奔出了宫门，载着姜薇往军营而去。 长鞭飞舞，疾风而行，姜薇肆意的模样像是回到了昔年出征的狂狷日子。 … 长乐没追上杞妹。 杞妹掩面奔出未央宫后，在半道上直接撞上了魏浩览。 魏浩览长臂钳住她的腰身，杞妹惊愕抬脸，满眼泪水，十分可怜。 魏浩览顿时又惊又怒，“怎么了？！” 杞妹自认为和他不熟，也没搭理他，挣脱开他手臂的钳制，又低头跑走了。 “……”魏浩览怔了一瞬，心里不放心，又急急追了上去。 杞妹脚步飞快，一路奔到了太医院。她这阵子来得勤，太医院的守卫熟悉她，也不拦。 魏浩览倒是被拦了，他目光追着杞妹，不耐烦地摘下了腰间的牌子，扔给了守卫。 当初这群学生进宫，姜薇就命人给这批学生造了牌子，也算是个身份凭证，省得进宫时被拦。 就在守卫仓促接过牌子的瞬间，魏浩览眼神一厉，闪身进了院子，直追杞妹。 而杞妹已在药材局寻到了安翩然，安翩然呢，正在一堆药材中呼呼大睡，即便嘴巴微张，睡颜也是十分的养眼。 杞妹：“……” 她擦擦脸颊上滚落的泪珠，又狠狠抹了把脸，寻个矮凳子坐下了。 一头闯进来的魏浩览：“……” 什么情况？！ “轻点声。”虽然对于魏浩览追过来很吃惊，杞妹还是提醒魏浩览。 原来，她是来寻这人的。魏浩览退了一步，抱臂在门口站着，瞧了一眼酣睡的安翩然，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找他做甚？” 想了想，他还是问出了口。杞妹嫌他声音太大，瞪他一眼，还是没回答他。 魏浩览不爽，烦躁起来，声音低了下去，“他能帮你？” 杞妹见他有所收敛，轻声回了句，“不能。” “那我能。”魏浩览道。 “……”杞妹明显不相信，扭过头不搭理他了，魏浩览暴躁地踢了一脚门板。 只听咣噹一声，熟睡的安翩然随之皱眉，咕哝了一声，倒是没睁眼，看来是没惊醒他。 “你做什么？”杞妹不满，从矮凳上起身，推着魏浩览出了药材局。 魏浩览低头，唇角隐隐有笑意浮现，杞妹扯着他的袖子一路回了太医院门口。 守卫一见魏浩览，急急迎上来，将牌子还给他。魏浩览接过，又被杞妹扯着离开了。 “这是上哪儿？”他语气悠悠地问。 杞妹没好气地回，“我想去哪儿去哪儿，你该去哪儿去哪儿！” 第七十七章 ：针锋相对，情愫暗生（18） 魏浩览见她还是不想搭理自己，没办法了，只能耍赖皮，“不行，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我哪儿也不去！”杞妹生气了，撇开他几步远，站在了路边，“我就站这。你还不快去上课？！” “站这做什么？”魏浩览故作惊讶，游目四周，“这里的景致也不太好啊。” “你！”杞妹气极，“你管不着，我爱站哪站哪。” “行。”魏浩览很爽快，“我不管你。”语罢，他也站在那不动了。 两人跟石头似的，一动不动地杵在路边，有点傻。 过了一会儿，见魏浩览还没走的意思，杞妹急了，忍不住开口，“你不走？” “我为什么要走？我喜欢站着，特别是站在这个地方。”魏浩览挑起一边的眉毛，笑容有些痞气。 他一点都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多幼稚，继续道：“难不成杞小姐要管我？那可不行，你管不着，我爱站哪站哪。” 杞妹：“……” “魏浩览！”到了嘴边的你真讨厌又咽了下去，她问，“你跟着我做什么啊？！” “你刚才是怎么回事？”哪料，魏浩览不答反问。 杞妹：“你先回答我，我再回答你。” 魏浩览：“不，你不先回答我，我就没法回答你。” 杞妹：“胡说，就算我不回答你，你也能回答我！” 魏浩览：“……” 他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扯淡上，所以选择了妥协，很快就点了头，“那我先说。” 杞妹一喜，眉梢眼角随即浮现出了得意之色。魏浩览瞄一眼，搁心底笑着摇头，“我担心你，所以跟着你，希望能帮帮你。” 杞妹：“……” 没想到魏浩览还有如此直白的时候，她先是一惊，后不禁喃喃自语，有点好奇，“你以前调戏别的姑娘就是如此说的？” 她完全没意识到魏浩览为何会对着自己说出这样的话？！而魏浩览再怎么敢勇于表现自己，一听到她提自己的黑历史，也有点羞愧。 魏浩览脸颊一红，“额，我以往并不是如此的。” “那是如何？”杞妹震惊地看着他羞怯的模样，忍不住迈步过来，“莫非是他们污蔑了你，你从来没想过去轻薄其他姑娘，除了我？” 魏浩览汗颜，以往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他一点都不想提，但又见杞妹十分好奇的样子，不由又靠近了两步，“你真的想知道？” “嗯。”杞妹仰头，眨巴着眼。魏浩览眸子一深，缓缓笑了，“我要是说了，你会打我的。” “不会哒。”听他这么一说，杞妹更好奇了。于是，得了保证的魏浩览一手飞快捉住了她的小手，“先捉手。” 再近一步，长臂一抻，揽过她纤细的腰身，魏浩览眯眼，“再拦腰。” 两人身体贴近，杞妹还没反应过来，魏浩览已低头，四目相对，一时无话。 然而，就在两人脸颊快要贴在一起的时候，杞妹动了。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了起来。 魏浩览偏头，脸颊上挂着五个异常清晰的手指印。 第七十八章 ：针锋相对，情愫暗生（19） 周围静默。 魏浩览不痛不痒地转过头，有点委屈地说，“你说过，你不打我的。” 要搁以往，他早该怒了，敢扇他魏大公子，活腻了是吧！ 只是现在，他看着杞妹受惊的小脸，心里竟没有一点怒气。 杞妹哪里晓得自己享受了特殊待遇，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魏浩览的脸颊，舔了舔唇，“我，我不是……” 原本她想说，我不是有意的，但就在此时脑海中浮现出一句话，立马理直气壮起来，“我刚才是说不打你，可对应的是你说啊。你要是说出来，我肯定不动手，谁让你做出来了？！” 魏浩览听罢一想，那好，这确实是自己理亏，这事掀过去。所以他道：“好了，我回答你了，你也该回答我了。” 杞妹见他不计较巴掌的事了，心情好了点，转身往前走，实话实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陛下和哥哥的事……” 魏浩览目的达成，十分欢喜，疾步跟上，两人并肩走在了一起。 … 姜薇在军营巡视了一圈，又在训练场上和几个剑术出众的青年切磋了了几场，待夕阳西下时方出军营。 可巧，一封从边关来的书信到了军营，送到了王统领的手上。 此时王统领正送姜薇出营，姜薇眼毒，一眼认出了那信封上的字迹，轻轻一哂，“楮将军的信。” 肯定的语气让王统领手一抖，脸色不自在起来。姜薇窥见，心中狐疑，便淡淡道，“撕开，朕看看楮将军都说了什么。” 王统领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可也不敢违抗圣命，强自稳住要抖的手臂撕开信封，抽出信纸，递了过去。 姜薇接过，低眼看了一会儿，又面无表情地阖上了，扔给王统领，“回信给他，就说朕十分想念他，望他速速回京。” 王统领急忙回了声是，垂首恭送姜薇上了马，又疾驰而去。 回了宫，昏色惹上天边儿，姜薇直接去了未央宫，皎月与顾星迎上来，“陛下回来了。” “传膳。” “是。” 用罢晚膳，姜薇借着灯火读了会儿书，思及那封信的内容，忽而生气起来。 “皎月！” 听闻喊声，皎月立马奔进来，姜薇看看她，“如果朕招杞先生侍寝，会如何？” 皎月：“……！！！” 这，这要她如何回答？！ 她呐呐不能言。 殿里气氛有点尴尬，姜薇浑然不觉，她自顾自点了点头，“应该可以吧。” “长乐！” “在！” 实际上，刚才长乐偷听了，这会儿也恍惚起来了，咋一听姜薇喊他，就急急奔了过来。 “去琉璃殿，传朕旨意，招杞先生入住未央宫！” 话落了一会儿，皎月与长乐都没动，姜薇厉声一喊，“快去啊！” “哦哦哦！去！这就去！”两人反应过来，转头奔了出去。 皎月扯住长乐，“咋办？” 长乐神情凝重，“这次传旨我得多带几个人！！” 皎月：“为啥？” 长乐：“我怕杞先生想不开啊。” “……” 第七十九章 ：针锋相对，情愫暗生（20） 白日里，魏浩览和杞妹说，“陛下和杞先生的事，你不能再多操心了。” 杞妹不乐意了，“为啥？那万一我不管了，他俩成不了呢？” “你以为你管了，他俩就能成了？”魏浩览轻笑一声，说了句玩笑话，“杞小姐，你还没这么重要。” 杞妹：“……” “你真是太讨厌了！”这句话她还是说出来了，说完就不开心地跑开了。 魏浩览：“……” 他琢磨着还是不要追了吧，过犹不及，明日再缠她也不晚，如此想着，他就去勤修阁上课了。 他不知道，杞妹虽生气，却也认真想了想他说的话，发现自己还真是没那么重要。 那不如，以后对陛下和哥哥的事情就不这么积极了？省得再夹在中间受气！ 哪料，她才做了这个打算，正在琉璃殿缠着杞柳说话，长乐带着圣旨就去了。 “什么？让哥哥住进未央宫？”她情不自禁地喊出了声。 那不是和陛下住一起么？孤男寡女住一起，那不就要…… 额，杞妹越想越不自在，所以陛下的意思是招哥哥侍寝么…… 哥哥会愿意么？毕竟哥哥这么出众的一个男人，要他屈服于一个女子，哪怕是一朝国君，他也不愿吧。 如此想着，她不禁对自己以往的行为怀疑起来，她帮助陛下对不对？ 即便她真喜欢陛下，也愿意同陛下亲近，可杞柳到底是她亲哥哥呀，关键时候，她还是和杞柳亲厚呀！ “哥哥……”待两人起了身，杞妹去拽杞柳的袖子，“你愿意去么？” 杞柳应该不愿意的，可他竟勾唇笑了一声，轻轻拂开杞妹的手，对长乐道，“那我们走吧。” 长乐与杞妹：“……！！！” 同两人一样，姜薇得了消息，也甚是惊讶，她原本不抱希望的，可……杞柳竟同意了！ 姜薇接受了这么大个惊喜，在殿里转了几圈情绪才安定下来，又随手招来皎月等几个宫女，“这种情况，朕要如何做？” “……沐浴！” “洗漱！化妆！” “穿好看的衣服！” 姜薇眯眼：“……” 为什么她像去侍寝的？ 几个宫女一见她这样默不吭声的模样就心惊，赶紧低下头不说话，只有顾星傻了吧唧地继续说，“陛下画得美美的，杞先生会更喜欢呀！” 更像去讨君王欢喜的妃子了！姜薇心塞了，可又不能免俗地想让杞柳欢喜欢喜，于是就抹掉君王的颜面一一做了。 可正等她坐在镜子前，接受顾星在她脸上抹来抹去时，一个侍卫在殿门外失声呐喊，“陛下！不好了！！” 姜薇听见，心跳顿时一急，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紧接着，那个侍卫的声音就不管不顾地奔了进来。 “杞先生投湖了！” 声音还未落，天地间霎时一静，顾星只觉眼前有个影子一闪，手下那张触感细腻的脸就随之消失了。 “……” 众人缓了会儿方反应过来，可姜薇早已如一股风儿般奔了出去。 第八十章 ：针锋相对，情愫暗生（21） 打出生起，姜薇就从未像现在这般沮丧。原来杞柳宁愿死，都不愿接受自己。 夜色浓郁，才画到一半的妆容像是将她的脸庞分割成了两半，一半美艳，一半清丽，咋一看十分奇异。 降春湖近在眼前，她本该一鼓作气奔过去，却生生止了步。道旁树影婆娑，月色流过，她紧咬的嘴唇暴露了她紧张又害怕的情绪。 害怕？ 她竟会感觉到害怕？ 姜薇站了一会儿，涩然一笑，后面追随而来的侍卫停了步，几个掌灯的宫女疾步上前，照亮了姜薇前方的道路。 就在此时，前方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却是长乐，他眼尖地瞅见姜薇后一个箭步冲了上来，“陛下莫担心，杞先生已安然无恙了。” 他的话如同一汪清泉，注入了姜薇荒漠般的心。姜薇适才煎熬的情绪缓了些，又听长乐道，“现在杞先生在琉璃殿，陛下可要去看看？” 虽是询问，却已让宫女上前摆了灯。灯火摇曳，与月光共舞，姜薇却失了神，呐呐而言，“不了。” 声音太低，长乐听不清楚，又见姜薇不动，凑近询问，“陛下，不走么？” 姜薇摇头，“朕先不去了。你去太医院召几个太医和你一起去琉璃殿守着杞先生。” 语罢，转身提步，却迈得极慢，其余人只得慢吞吞跟着，长乐在原地默了默，去了太医院。 未央宫很安静，一听到杞先生投湖的消息后，皎月等宫女就自动保持缄默，就连姜薇回来后也没敢喊，而是默默跪地迎接。 “熄灯，都下去吧。” 姜薇的声音带着寒气，众人以言而行，灭了灯一个个出了门。 “关门。”姜薇面无表情地提醒。最后一个迈出去的皎月不敢违命，乖乖照做。 然后，整个大殿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中，姜薇靠着案几的身体缓缓滑落在地，她不禁抬起双手捂住了脸。 明日，她要如何面对杞柳？若杞柳继续以死要挟，她放还是不放？ 原来，这世间还有如此难做的事。 … 翌日，百官休息，姜薇不上朝，在未央宫踌躇了一顿早膳的时间，还是去了琉璃殿。 杞妹坐在殿门口，托腮凝望前方，当姜薇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后，她猛地蹿了起来。 显然，姜薇也看见了她，点了点头，杞妹却没上前，在门边行了礼，姜薇唤她起身，竟不知再说些什么了。 杞妹也不出声，两人一时无语，还是长乐从殿里走出来，“陛下是来看杞先生的吧？” 顿了一下，姜薇才缓缓点头，随着长乐进了殿，杞妹犹豫了下，还是没跟着进去。 过了会儿，她见长乐出来了，忍不住又凑过来，“长乐，陛下和哥哥说什么了？” 长乐诚实地摇头，“不清楚。” 杞妹失望。 长乐续道：“陛下还没说话呢，就让我出来了。” 姜薇确然不喜长乐在一旁杵着，因为她不愿别人看见自己示弱的模样。 对，她昨夜苦思良久，发现只能先和杞柳示弱一下。 第八十一章 ：针锋相对，情愫暗生（22） 杞柳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冷淡，“陛下。” 要入夏了，空气烦闷，殿里宫女把窗户打开，丝丝缕缕的风吹进来，舒缓无比。 他站在窗户边，转过身面对姜薇。他实则并无大碍，昨晚他脑子一糊涂，路过降春湖时就一头扎了下去，所幸跟在他声后的侍卫反应迅速，一见他入水，也赶紧下去了。 他虽一心求死，奈何救他的人太多，很快他就被侍卫们捞上了岸。 长乐心里是又急又怕，生恐杞柳有个什么意外，姜薇要了自己的命，遂慌地派人唤了太医来。 太医一来，检查检查，断定，无大碍，歇一会儿就好了。长乐一听，大喜。 于是，杞柳就被安然无恙地送回了琉璃殿。又歇了一夜，就彻底好了。 今日清晨，原本要去勤修阁授课，但他想着姜薇该来了，就暂时没去。 果然，如他所料，姜薇自然不知他心里想的什么，杞柳什么情况，长乐已同她说了。 杞柳无碍，依然好好的，她欢喜，但是最根本的问题还是要解决，比如，她要如何做，杞柳才能不抗拒她，愿意留在宫中？ 不愿废话，姜薇开门见山地问，“杞先生，你要朕如何做，你才满意朕？” 两人心照不宣，杞柳默不作声，姜薇等了一会儿，他仍未开口，姜薇忍不住了，“杞先生，你说吧。只要朕能做到的，朕都会去做！” 君无戏言，说出的话，姜薇都会要求自己做到。杞柳捉住这一点，眼里慢慢带了笑意，“那杞某要求陛下放杞某出宫呢？” 姜薇听罢也扯嘴笑了，“杞先生，不要忽略前提。”前提是朕为了留住你。 杞柳又不说话了。 两人一时无话，姜薇嘴边的笑渐渐隐去，面容冷然起来，“看来杞先生果真不喜欢朕。” 杞柳不置可否。 姜薇心寒，“朕……”她咬咬牙，即便心中觉着羞耻，还是努力说了出来，“朕一向认为自己很好。” 杞柳一听，挑眉望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她就红了脸颊，垂首添了句，“朕也不比其他姑娘差吧。” 杞柳随之认真起来，“陛下当真如此想？” 姜薇顿时羞耻无比，若搁别人面前，她自是自信满满神采飞扬，只是在杞柳眼前，她莫名觉着承认自己很不错有点不要脸…… 可比起这个，她更不能承认自己比别人差，她便昂起头，回了两个字，“当然。” “那杞某问陛下，陛下可会洗衣做饭？”杞柳问。 姜薇：“不会。” “可会女红？” 姜薇：“……不会。” “琴棋书画可样样精通？” 姜薇：“……不会。” “可会温柔似水善解人意？” 姜薇怒了：“不会！朕又不是寻常姑娘家！这些朕是不会，可朕会的她们也不会！” 杞柳不近人情，口中吐出的话语十分冷酷，“陛下当然不是寻常的姑娘，可杞某呢，就喜欢寻常的姑娘。” 姜薇：“……” 被逼到死路，她摸了上了自己的脸颊，“朕生得丑？” 至少，大家都说，她的脸还是很美的，这点总能给她加加分吧。 “丑。” 一瞬间，寒冬的风雪灌入她的五脏六腑，她哆嗦着身体，牙齿都在打颤，一字一顿，“哪、里、丑？” 前方，杞柳的目光飘飘乎乎，不知落在了哪里。 “心丑。” 第八十三章 ：针锋相对，情愫暗生（23） 一入夏，天气就热了起来，一到晌午，皇宫就成了个大火炉。 太医院也是如此。由此杞妹就不愿意日日去了，她的身体虽好了很多，但仍需调理。 姜薇知晓后，日日命人往太医院搬了几筐冰块，杞妹得知果然就又去了，就连中午吃饭都搁在了太医院。 这一日，杞妹同安翩然在屋里边吃饭边说话，两人旁边还搁了一筐冰块降温。 “我瞧杞先生近日很忙的样子。” 安翩然见杞柳的次数寥寥可数，且杞柳大都给了他一个急匆匆的背影，连话都没来得及说，故而他心里疑惑杞先生到底在忙什么。 杞妹告诉他，“嗯，哥哥说，勤修阁那边的学生要和集英阁比试，这会儿都卯着劲儿读书呢。” 安翩然张张嘴，“……额。”嘴巴一阖又张开了，“唉，他们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呢？” 杞妹：“……” 没想到勤修阁的学生自尊心这么强，当杞柳告知学生们不如解散勤修阁各回各家时，学生们不乐意了！ 是的，哪怕平时他们埋怨这个埋怨那个，再怀念自己自由自在逍遥无比的生活，咋一听杞柳的话竟出奇的不高兴起来！ 为啥要解散？ 学生们蜂涌而上，团团围住杞柳，求杞柳告知原因。 杞柳也很直白，问什么答什么，“为什么解散？因为杞某在你们身上看不到希望。” 殿里顿时鸦雀无声，他这一句话直接将一群学生打入了谷底。 学生们闷了闷，有学生喊，“难不成就集英阁那样的才算有希望？我不服！” “我也是！” “不服！” “他们有种来打！” 他们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杞柳面无表情听着，听着听着就勾起了唇角，“那你们要如何？难不成真要和他们比？！” 他用那种你们不行别闹了你们这群渣渣和集英阁比起来那不是准输么表情看着众学生。 众学生更怒了，“比！就和他们比！我们肯定比他们强！” “哦。”杞柳的表情很平静，他淡淡说了句，“那杞某知晓了，继续上课。” 然而，谁料，第二天，集英阁的学生找上了门，和勤修阁这群面对面 下战书！ 集英阁：“比什么？” 勤修阁：“我们会什么比什么。” 集英阁：“那你们会什么？” 勤修阁：“我们会什么和你们有关系么？” 集英阁的学生脸色开始不好看了，“我们在比赛，自然和我们有关系。” 勤修阁学生笑得十分猖狂，“就不告诉你，你们能怎样！” 集英阁：“……” 不要脸！ 他们气得说不出话来，出了勤修阁，去勤政殿找姜薇评理。 姜薇听罢一想，便知是杞柳的主意，她还是顺着他的意，“你们是要比赛，至于比什么，去问杞先生吧。” 学生们呼呼啦啦成群结队地去寻杞柳，杞柳在降春湖边作画，身姿俊美，神态认真。 有学生看着看着就失了神，“幸亏我是男的，不然我就对杞先生以身相许了。” 身边的人嫌弃他，“那就赶紧吧，趁着杞先生在，你靠近许一下，等明儿陛下剥了你，我就彻底摆脱你了。” 第八十四章 ：针锋相对，情愫暗生（24） 学生愤然。 杞柳瞥见他们，手下笔未停，领头的学生走过来，垂首将事一说。 “哦。”杞柳恍然大悟的模样十分养眼，双眼一弯，笑容明朗爽利，“比什么不重要，努力了就好。” 如此官方的话，根本没什么信息可寻，一点用都没有。集英阁学生瞧着复又沉浸在书画世界里的杞柳无奈地离开了。 勤修阁的学生得知后不免得意，也十分痛快，纷纷表示，“能让他们吃瘪，也不枉我耍赖一场。” 杞柳不在，无人管他们，殿里嘻嘻闹闹的，一直未平静，还是魏浩览站出来说了句，“既然说比了，还是多准备准备吧，省得到时他们笑我们。”他环顾四周，又淡淡地添了句，“就好像我们现在笑他们。” 于是，血气方刚的一群年轻人被他这么一刺激，哪怕再不喜读书的，也捡起书本看了看。一时间大家几乎都达到了两耳不问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地步。 站在窗外的杞柳很满意。 … “你晓得这么清楚。”听罢杞妹的话，安翩然顺嘴说了句，“想必平时很关注他们吧。” 想想也是，杞先生是她哥哥，勤修阁又是杞先生在管，她多注意下也很正常。 “哪有，是魏浩览硬要和我说。” 岂料，从杞妹嘴里吐出来这样的话，安翩然眼角一眯，洞察一切，“魏浩览倒是常与你在一起。” 杞妹听了不点头，也不摇头，算是默认了。安翩然心里一紧，脱口而出，“他找的你？” 问罢自己又觉着不妥，恐杞妹生气，又赶紧道，“你与他关系很好吧？素日都是他来寻你说话？” 心里却察觉出了自己的异常，也许是最近日日和杞妹在一起，她慢慢影响了自己，其实也没别的吧。 他近乎安慰完自己，杞妹撅嘴，模样有点生气，“我俩关系哪里好了，都是他缠着我，唉……” 唉声叹气的模样着实令安翩然忍俊不禁，他探手过来摸了摸杞妹的脑袋，低低的声音让杞妹脸颊一红，“日后不再搭理他便是了。” 不再搭理？ 脑海中浮现出那人痞气又无赖的模样，杞妹心中一抖，面上扯嘴笑了笑，回了声嗯。 安翩然嘻嘻笑了起来，还是以往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年，十分美好。 “对了，近日陛下在做什么？” 安翩然许久都未见姜薇了，有点纳闷。 以前，他在宫里溜达，时不时会遇见姜薇，远远瞧一眼，只觉姜薇气势逼人，他便赶紧灰溜溜地跑了。 只是这阵子，他日日溜达，怎么还没见姜薇？ 不问还好，一问杞妹就红了眼圈，心疼地说，“陛下，陛下在学东西呢。” “哦哦！！”安翩然表示理解，“怪不得呢，那她都在学什么？” 杞妹见他一脸渴求的看着自己，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他，“陛下对自己要求很高，她觉着像治国安民如此大的事她都会做了，其余小事她也得学会。” 安翩然：“……啥意思？” 第八十五章 ：针锋相对，情愫暗生（25） 杞妹道：“陛下在学女红。” 安翩然：“……” 女红？！ 不对啊，他纳闷极了，“女红这东西和陛下不搭吧？” “哪有什么搭不搭的，会了就成了。”杞妹有意帮姜薇说话，可她思及那日见姜薇捏着绣花针杀气腾腾的模样，语气还是尴尬起来，“陛下这么聪明，学东西很快的。” 安翩然虽在面相上美过一众姑娘，可心思却粗得很，哪里会注意到杞妹的神态，嘻嘻一笑，“那我去看看陛下。” 陛下捏针线的模样怪新奇的，他好奇，就问杞妹，“陛下在未央宫学么？” 他想着，勤政殿是处理政事的地方，陛下应不在那里。却见杞妹摇头，“不，在宫绣局呢。” 哦。安翩然点头，又觉着也对，宫绣局里那可都是绣技高超的绣女，陛下既然想学，肯定得寻个好老师。 “这会儿会在么？” “会吧。” 杞妹也不太确定，可安翩然却欢喜了，“那我们去瞧瞧？” 这会儿他也没事，杞妹一想，陛下再那估摸也挺无趣的，不如去和她做个伴，就答应了。 而宫绣局这边，一众绣女屏气凝神，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姜薇的手指，那神情不知是紧张还是心疼。 姜薇更是如临大敌，她忽视自己被扎得千疮百孔的手指，专心致志地和缠成一团的金线做斗争。 一会儿过去，还是毫无成效，其中有个绣女看不下去了，斗胆近前一步，“陛下，让奴婢来吧。” “不，朕可以的。” 姜薇来绣局十来次了，比起一开始，她进步很大！ 起先，她捏个针都一脸的杀气，绣女们看一眼，心就哆嗦，只觉着她不是来学刺绣的，而是来夺命的！ 当时，杞妹也跟来了，见状很委婉地告诉姜薇，“陛下，用这针和用剑不一样，不用下劲儿，轻轻地一捏就好了。” 您别可着劲儿吓人了！姜薇心思通透，微微颔首，“朕知道了。” 可就算敛了气势，那也不是绣女刺绣的架势！杞妹看着姜薇冷艳的表情，端坐的姿势，和那僵硬得好似石块的姿势，心里又想笑又想哭。 若不是为了哥哥，陛下也不会遭这罪。她一想起这心里便黯然几分，之后就不太随着姜薇去了。 今日，若不是安翩然想去，她也没打算去的。实则她也好奇，不知陛下学得怎么样了。 这么想着，两人到了地方，一进正厅，他们就看见了正襟危坐的姜薇，那模样哪里是学刺绣，分明是和朝中大臣商议国事啊！ “陛下。” 杞妹走近，喊了一声，安翩然跟随其后，两人要行礼。这时候，只见姜薇微微抬头，“免了吧。” 两人谢了恩，这才大步靠近姜薇，杞妹一见姜薇指腹上那几个血窟窿，心里就不是滋味，“陛下可用午膳了？” 此时一团线终于分清楚了，姜薇笑着摇头，“没呢，你俩呢？如果没吃，就和朕一起吃吧。” “好啊。”杞妹咧嘴笑，颇有点没心没肺的感觉。 第八十六章 ：针锋相对，情愫暗生（26） 如此以来，安翩然也不能再说吃过了，便随她俩一起吃饭。 饭桌上，姜薇突然向杞妹问及魏浩览，“魏浩览最近在做什么？” 听罢，杞妹被饭菜噎了下，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按理说，陛下该问问他哥哥的情况呀，怎么扯上魏浩览了？ 但她还是放下筷子，清了清喉咙，认真地回：“说是要去拜纪师傅为师，这几日一直往弘文馆跑呢。” 说完见姜薇没什么反应，她又禁不住添了句，“哥哥貌似很支持他，只是他跑了几次，连人都未见着，有些泄气了。” 姜薇淡淡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而安翩然听罢表情有点奇怪，他默默瞅了一眼杞妹后，又埋头扒饭了。 纪师傅这个人，他晓得。弘文馆里的建筑设计院，就是纪师傅在领导，但这个老头脾气甚怪，很不好相处。 可人就是这样的，只要你有真本事，哪怕脾气再臭，也有一群人供着你。纪师傅就是如此。 不夸张地说，这姜国上下，但凡干建筑这一行，都对纪师傅钦佩无比。至于想拜师的，那就更多了。 可纪师傅不太喜欢收徒，目前院里跟着他学习的也就三两个徒弟，都是属于祖师爷赏饭吃又肯吃苦耐劳的人才。 故而，既不扎眼又有黑历史的魏浩览想拜师，恐怕一点希望都没有。 杞妹多少替魏浩览感到惋惜，她也见过魏浩览作的建筑图，确实挺有想法的。 “听说，昨天有两个学生跑去了军营。” 自从上次姜薇和杞柳不欢而散后，姜薇就没去勤修阁了，有关学生的什么信息还是从杞妹或者长乐嘴里听来的。 杞妹点头，“说是想进军营，哥哥同意了，他们就直接跑去了，好在军营那边也接收了。” 当然会接收。姜薇已料到会有此种情况，早已吩咐过军营的人了。想当初，她建勤修阁，一是掰正这些纨绔子弟的性子，二是挖出他们的潜在才能，让他们寻个自己喜欢的事来做。 如今，像魏浩览这样的，以及去军营的，也算成功了。想必朝中大臣也不会再对着自己啰嗦了。 心中这么想，姜薇略喜。饭毕，想留安翩然与杞妹在宫绣局说话，安翩然却摇头，说太医院忙，自己要回去了。 杞妹也想陪着姜薇，奈何她还有事要做，便也想和安翩然一同离去，哪料安翩然看了她一眼，直接甩袖走了。 杞妹：“……” 莫名其妙！ “你怎么他了？”姜薇好笑地看着一脸不满的杞妹，杞妹生气地哼了一声，“我哪有怎么他，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吃饭的时候不也好好的？他是吃太饱撑住了吧！” “也许。” 姜薇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杞妹的情绪倒是转变得很快，刚才还生气呢，这会儿又笑了，“陛下，不如我们出宫玩会儿吧？” “玩什么？”姜薇不想去，敷衍地问了一句。她得继续学刺绣，学好了才能去见杞柳啊！ 杞妹显然了解她的心思，凑近她神神秘秘地说，“陛下，哥哥不是嫌你不够温柔么？” “这和出宫有何关系？”姜薇瞥她一眼，心说你哥不仅嫌朕不够温柔，还嫌朕心灵不够美呢！ 第八十七章 ：针锋相对，情愫暗生（27） “这和出宫有何关系？”姜薇瞥她一眼，心说你哥不仅嫌朕不够温柔，还嫌朕心灵不够美呢！难不成朕要去大街上扶老奶奶过马路？！ 等等，这个可以有吧！姜薇眼睛一亮，见此杞妹暗道成了，又低语道，“陛下，其实我在宫外也结识了几个温柔的姑娘。” 杞妹自己并不是温柔这一类的，她很清楚。她实在不忍心姜薇再去扎自己的手，就试图转移下她的注意力，“不如我们去看看她们怎么个温柔法？” “好！” 姜薇一口答应下来，转身要吩咐宫女备马，又一想天热，杞妹受不了，立马改了口，“备车，朕要出宫。” 一刻钟后，万事俱备，两人上了马车，马车飞奔出了宫门。 杞妹坐在车厢里和姜薇商量，“陛下，这样吧，我就和依依说，你是我将认识的朋友，她有点害羞，你可别吓着她了。” “好。”姜薇自然应下。杞妹又道，“嗯，我喊你薇姐姐成么？” 薇姐姐…… 这称呼略矫情啊！ “不然我怎么喊？”杞妹瞧姜薇一脸不敢苟同的表情，弱弱地表示了下自己的委屈，“咱俩可是好友，你又比我大，我喊你姐姐不好么？” “……那好吧。”为了杞柳，姜薇咬咬牙，同意了。 杞妹立马高兴了，过来扒住她的胳膊，“我终于有个姐姐啦！！” 姜薇：“……” 丫头，原来你藏的是这个心思！ … 马车在巷子口停下，两人下了车，杞妹拉着姜薇往里走，走了一会儿，在一家门口前停了下来。 若以大户人家或官宦世家的规矩来，上门拜访是要递拜贴的，可杞家只是普通商人，结交的也是一般商贾，规矩不多，杞妹哪里晓得这个。 姜薇见状，也不多言，杞妹自有一套做法，她瞧着便是。 只见杞妹松了姜薇的手上去敲门，很快就有小厮开了门，杞妹冲他笑了笑。 显然小厮还记得杞妹，惊讶地喊出了声，“杞小姐！” “是我。你家小姐在么？”杞妹笑着问。 “在，在呢。快进来吧，这位是？”小厮转眼瞥见了姜薇。 姜薇虽穿着简单，可浑身的气度与出众的容貌太过扎眼，小厮看呆了。 “我的一个朋友。”杞妹挡在姜薇身前，“快去禀告你家小姐，就说我杞妹又来了！” 姜薇却感到意外，这丫头在宫外性子还有点豪气，还真没在宫里娇俏可爱了！ 打量的眼神落在杞妹身上，杞妹察觉，略微窘迫，“薇姐姐，我偶尔也蛮粗俗的，你可别告诉我哥哥啊！” 一声薇姐姐彻底让姜薇收回了目光，她不太自在地说，“别喊这个称呼，一切都好说。” “嗯。” 两人随着小厮进了待客的正厅，已有丫鬟去禀告主人了。 为了更好地学习温柔的精髓，姜薇靠近杞妹，低声询问，“你的这个朋友喜欢什么？” 她打算投其所好。杞妹很赞同，想了想，有点苦恼，“她喜欢什么来着？” 第八十七章 ：针锋相对，情愫暗生（28） 姜薇静待她的答案，可时间不等人，那唤依依的姑娘很快就出来了。 只见门口踱进来一个粉衣姑娘，剪水秋瞳，杨柳细腰，袅娜多姿，默默含情。 姜薇吃惊又大剌剌的目光往她身上撞，杞妹则是飞快离座，扑过去拉住了依依的手，“多时未见，你又变漂亮了！” 嘴真甜！姜薇暗道，打量着依依的目光却是不变。诚然这种行为很失礼，但一心求学的姜薇也顾不了这些了。 于是，依依感受到了她略带侵略感的目光，眼神瑟缩了一下，怯生生望了她一眼。 这一望，依依愣了神。端坐在椅子上的女子眉眼极其冷艳，微抬的下颌显得她桀骜又倔强，那如点漆的双目正游走在自己身上。 意识到这一点，唰得一下，霎时间她脸颊红了大半，她偷偷收回目光，神志如醉酒般晕乎着。 而这些反应使得她整个人都羞怯万分，正如那盛开的桃花般，又娇又嫩，活似一个将嫁人的小娇妻！ 这，这不是光有温柔吧，这得心里藏了多少少女心事啊，这得内心粉嫩成什么样啊，才能有如此娇羞又勾人神态！ 对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女人味吧？！绝对是！姜薇内心万分感叹，面上倒是还保持着略微冷漠的神色。 “依依，来，我和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将认识的朋友，薇姐姐。” 杞妹觉着依依的态度有些异样，但一时也想不透异样在哪儿，索性抛了这杂绪，牵起依依的手拉她到了姜薇身前。 幸亏她拉了依依，依依这才回过神，赶紧行了个礼，低眼的动作有点匆乱，不过声音是又软又暖，“薇姐姐好。” 姜薇嘴角一抽，她实在不能接受这个又苏又矫情的称呼，可为了杞柳，她还是忍了，“依依好。” 声音清冷似寒霜，依依又偷偷瞄过来，只觉眼前女子美艳不可方物，可又有一股贵气蕴藏在其中，令人不禁为她的气质折服。 孰不知，姜薇也在看她，看她细白的脖颈修长而漂亮，低头时又纤弱无比，她的动作很轻，也很优美。 姜薇看着看着就悟到了一点，所谓温柔，动作一定要轻，哪怕低个头，也要缓缓轻轻地来，不要简单粗暴。 “依依，好久没见你了，我好想你呀！”杞妹嘻嘻一笑，揽过依依的肩膀。 姜薇为她的话羞耻了一番，也下了座，杞妹趁机揽过她，也不管两人答应不答应，建议，“我们出去玩儿吧？” 姜薇暂时未吭声，这会儿天热，出去玩还不如在家里凉快，杞妹这主意不太好啊。 就在此时，依依侧过头同她说，“这会儿热气还未散，出去恐怕不太舒服，不如再等会儿，薇姐姐觉着如何？” 所谓温柔，还得会善解人意。姜薇看她的眼里带了点笑意，“依依所言有理，我们就等会儿吧。”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我妥协。”杞妹不太开心，松了两人，在门口转了一圈。 第八十八章 ：针锋相对，情愫暗生（29）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我妥协。”杞妹不太开心，松了两人，在门口转了一圈，猛地回过身，“依依，你还记得我哥哥么？” “杞柳哥哥……”依依的脸颊又红了。姜薇瞅一眼，眼皮子一耷拉，心道可别又是个爱慕杞柳的姑娘！ 依依又开口了，“杞柳哥哥最近如何了？对了，杞妹你阵子到底去了哪儿，我去你家找你都找不到。” 而且，她还发现杞妹的气色和之前相比，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 以前杞妹脸色略白，身体虚弱。今日一看，她却脸色红润，眼神明亮，俨然是一个健康活泼的姑娘！ 依依替她欢喜，还想再问问原因，却被杞妹赶紧寻了个借口堵住了嘴。 末了，杞妹还同她道，“哥哥还时常挂念着你呢，怕你脸皮薄，与人相处不好。” 姜薇又淡然下来，原来杞妹是在提醒她依依的缺点。依依瞧着确然很温柔，但也十分羞怯，想必杞柳不大喜欢她这过分羞怯的模样。 姜薇想，杞柳要求真是高，小家碧玉有了温柔，又嫌人家不够大方。大家闺秀大方得体，又嫌人家不够柔情蜜意妩媚动人。真是难伺候！ 姜薇越想越气，可再气，她又不想放弃，她遂压下心头的惆怅，听杞妹说话。 杞妹这会儿估计是为了逗依依笑，尽捡着有趣的事说，依依果然乐了，唇边缓缓绽开了一抹恬静的笑容。 原来温柔的人笑是这个样子的，恬淡温顺，让人如沐春风，而且心生喜欢。 关键点应在喜欢上。姜薇做事一贯有目的，她学这笑为的就是招杞柳喜欢，故而她瞧得很仔细。 杞妹与依依聊个大半个时辰，依依许是顾忌着姜薇不开口可能会感觉无聊没劲儿，时不时也拉着她说几句。 就为这，姜薇脸色温和了下来。不管是否温柔，还是得有一颗纯良的心，而杞妹与依依都不缺这个。 之后，三人又说了会儿，杞妹跑到门口，夕阳西下，风儿吹过来，倒是有点凉爽。 “可以出去了！”杞妹眨眼，俏皮得紧。见状，姜薇与依依不禁失笑，依依打趣她，“委屈你等这么长时间了。” “哪有。”杞妹回一声。说着，三人出了门，依依正想吩咐下人备车，被杞妹扯了过去，“不用，大门口有马车。” 姜薇也点头，“莫担心，等晚上送你回来。” 依依立马点头，态度变得甚快，“好的！”随之，三人一同坐上了马车。 … 说是玩，其实也就是逛逛衣服首饰的店铺，买点零食吃，再去茶楼喝杯茶，听说书先生来一段。 待到傍晚的时候，三人累了，便坐上马车休息。姜薇将挑起窗帘，吹吹风，结果就看见一栋高楼，人声喧嚣，花灯璀璨，琉璃晃眼。 “美人楼？”姜薇看了考牌匾，轻声呢喃，“这难不成就是……” “嗯。”姜薇的呢喃没了音，杞妹凑过来，态度很正常，没有惊讶也没有污蔑轻视。 “不如我们进去看看？”姜薇突然提议。 第八十九章 ：针锋相对，情愫暗生（30） “这，这行么？”杞妹迟疑起来，而依依显然有点受惊，“这种地方……” 未说完的话不言而喻，这种地方先不说里面是做什么的，就说这进去的人吧，可都是大男人，她们姑娘家去哪里做什么呀！ “那便不去了吧。”有依依在，姜薇再坚持也不方便，她可以改日自己来嘛。 照皎月她们的说法，她可是生了一张狐狸精的脸，再用心和这楼里的姑娘们学几个勾人的手段，那离杞柳不就更近一步？ 杞妹有时虽迷糊，但脑子还算清楚，略微一想，也就明白了，顺着姜薇的意思道，“嗯嗯，而且时间也不早了，依依，我和薇姐姐送你回家吧。” 依依柔柔一笑，有点不好意思，正想说话，又听杞妹摆手说，“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 被猜出下句话的依依更加不好意思了，姜薇在边儿注视了她好一会儿，才慢慢调转了视线。 一刻钟后，到了依依家门，两人同依依道别，目送着她进了家门。 “薇姐姐，我们回宫吧。”天色暗了下来，黑夜要来了，杞妹想着得赶紧回宫，这会儿哥哥估计该回琉璃殿了。 姜薇却是不急，“不回，去美人楼。” “哈？”杞妹吃惊。 …… 马车在美人楼门前停下。 美人楼灯火璀璨，可谓是夜色中最美的一道景色，楼门前站着的姑娘们美目盼兮，眼波勾人。 “薇姐姐，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不是打算改日再来嘛。 “你不懂，和你哥哥有关的事，我都得分秒必争，尤其是学习如何让他心悦我这事，我必须赶早儿。” 杞妹：“……” 姐姐，您也太拼了！哥哥，面对这样攻势汹的陛下，你危险了啊！ 仍由内心波涛汹涌槽海翻天，她面上还露出了一个俏丽的笑，“那姐姐，我们怎么进去？” 这楼门前的姑娘勾的可是有钱的男人们，她俩这姑娘家的走过去，还以为是来砸场子的，肯定不让进啊。 “带钱了么？”姜薇没理她，转头问马夫。马夫也不是正儿八经的马夫，是宫里的侍卫，事先备了钱财的。 只见马夫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双手奉给了姜薇。姜薇示意杞妹开接，杞妹恍然大悟地接过。 是了，不管男女，这楼里的最终目的是赚钱嘛，只要能赚钱，男女都可服侍啊！ 果不其然，姜薇与杞妹握着一沓银票畅通无阻地来到了楼里的雅间。之后，姜薇不仅叫了几个姑娘，还要求这几个姑娘媚眼如丝蛇腰袅娜步步生莲。 杞妹一听就忧心了，“那万一她们来了，发现还不如姐姐你美艳妖娆呢，那多尴尬啊。” 姜薇：“……” 她不禁伸手拍了拍杞妹的脑袋，“这是你该考虑的问题吗？瞎想！给姐姐倒茶！” “哎，这就倒。”杞妹吐吐舌头，倒了杯水递给姜薇，又好奇起来，“你喊她们到底来干什么呀？” 等会儿姑娘们来了，好了，一屋子的美人，干啥？ 第九十章 ：针锋相对，情愫暗生（31） 可她这话才落地，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姜薇一侧头，杞妹走过去开了门。 紧接着，五六个姑娘鱼贯而入，个个身姿如柳艳丽娇嫩，排成一排站在了姜薇面前。 杞妹被这个阵势惊了下，目光在姑娘们脸上掠了一圈，虽说确实没一个能比得过姜薇，但她们人多，站在一起还挺有冲击力的。 杞妹赶忙站在了姜薇声后。姜薇很淡定，目光溜了一圈，心里很满意，吩咐一排中最末尾的姑娘，“关门。” 那姑娘红唇勾着笑扭着杨柳腰就去了，姜薇瞥过去一眼，摇摇头。 杞柳并不喜欢这样的，太轻浮了。杞妹不出声，美人们也未出声，她们都在等姜薇开口。 姜薇也不耽搁她们继续做下面的生意，将银票放在桌上，说得直白又干脆，“问什么，答什么，让做什么做什么。” “是。” 有的姑娘窥了她一眼，就匆匆低下了头。也有胆大的，不知分寸地盯着姜薇的脸看。 姜薇没时间计较这个，张口就提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如果有男人不喜欢你，你会如何做？” 杞妹：“……” 这个问题太直白了！姐姐！你这一问，她们可都知道你的目的了！ 果然，有的姑娘露出了了然的表情，可谁也没料到，竟有个直爽的姑娘震惊了起来，“您生这么美，竟还有人不喜欢您？！” 这个，还真有。姜薇没必要遮遮掩掩的，就大方承认了，“他喜欢心灵美的。” 一众姑娘：“……” 杞妹：“……额。” 一片寂静中，突然有道女声响了起来，“和脸无关，也和心灵无关，他不喜欢你才这么说。” 一语中的！他若不喜欢你，那么任何人、任何事都可以成为他拒绝你的借口。 可这犀利的话不仅捅了姜薇一刀，也捅了再场的众美人美人一刀。 众美人望着姜薇的脸有点伤心，都生成这样了，还有男人不喜欢，这让她们这群靠脸生活的女人还抱什么希望啊！ 以前，她们觉着有个漂亮的脸蛋就可以了，可目前来看，脸美有时候也没什么用啊！ 一时间，房间里的气氛有些沉重。杞妹面无表情地想，这谈话的方向是不是跑题了，重点是学习如何勾男人啊，不是大家聚在一起唉声叹气伤春悲秋互相打击彼此的！ 她不由咳了一声，想提醒姜薇。姜薇甚是聪明，立马回归重点，“这个问题先放一边，现在说说你们是如何取悦他们的。” “靠脸。”有姑娘快速回答。不料，她身边的姑娘立即反驳，“刚才说过了，刷脸不行了！” “靠技术啊。” 额，这个技术很是深奥，杞妹略懂一二，顿时低下了头，姜薇也算明白，摇了摇头，“不行。” “聊天！”又有姑娘回答，“聊他感兴趣的东西，时间一长，他就会觉着你是最懂他的人。” 这个，可以有。姜薇记着，改明儿她和杞柳关系缓和了，她就可以和杞柳多聊会儿，还可以更加了解彼此。 第九十一章 ：针锋相对，情愫暗生（32） “奉承迎合他呗。”又有姑娘道。 这回姜薇还没说什么，杞妹先急了，赶紧和姜薇解释，“我哥可不是这样的，当然也不会喜欢这些。这个就免了吧。” 姜薇缓缓点头。她晓得杞柳并不爱这些，否则自己也不会看上他了。 “还有么？”她继续询问。之后，姑娘们又陆陆续续说了点，姜薇去其糟糠留其精华，一一记在脑海里就和杞妹回了宫。 此时天已黑了，杞妹又和姜薇吃过晚膳才回琉璃殿，故而时间晚了点，所以当她看见在门口等自己的杞柳时，她突然心生愧疚与歉意。 “哥哥还未休息？”她走上去，笑得眯了眼。 杞柳不为所动，冰霜般的脸色确实很冷，杞妹有些招架不住，不等他问，就直接说了。 “我和陛下去依依家玩了，所以回来的晚了点。还有，我已经吃过晚膳了，咱们休息吧。”殿门口，杞妹坦白从宽。 杞柳听罢哦了一声，了然于胸，而且有关陛下的事，他一概不问，“没有下次了。” 杞妹嗯嗯点头，“以后我一定早早回来，不让哥哥担心。”心里却有点失望，为啥哥哥不问和陛下玩什么了玩得怎么样啊之类的。对陛下的态度好冷淡啊！ 杞妹为姜薇不满，可又不敢明说，只能帮姜薇再打探点消息，“哥哥，以前你不是喜欢温柔点的姑娘么？” “我现在也喜欢温柔点的。”杞柳目光犀利，一下子看穿了她的目的，“不光现在，以后也是。” 他话里有话，纵然杞妹是他亲妹妹，一听这也有点恼了。 她这一恼，脑子就不理智了，“不就是温柔么？谁不会啊。我也会！”语罢就甩下杞柳进殿了。 杞柳倚着门，回味着刚才听到的话，谁不会？姜薇就不会。 … 姜薇又带着杞妹去见了依依，和依依相处了一两个时辰，她俩就回来了。 路过美人楼，姜薇并未再进去，杞妹好奇，“陛下，那晚那些姑娘们说的你都会啦？” 会个什么会！姜薇内心吼了一声，嘴上冷冷道，“容朕再琢磨会儿。” “哎。”杞妹从善如流地改了个话题，“陛下，你什么时候去见哥哥啊？” 这个问题比前一个更要命！姜薇这会儿完全没准备好，就怕到时候见了杞柳，被他一气，再恨不得拎把剑顶他脖子上，那她就前功尽弃了。 可，无论如何，两人总要见面的！除非她放弃了！这不可能！ 故而，过了一会儿，姜薇遂道，“再等个五六日吧，朕总得寻个借口吧。” 那日杞柳说话这么狠，姜薇再上赶着去见他，那还真就颜面尽失了。 杞妹表示理解。 只是，寻个什么理由呢。 … 又过了两天，入夏第一场雨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来了。 雷声冲进勤政殿，低头批改奏折的姜薇先惊了下，后一喜，“竟然下雨了！” 这就是理由啊！ 下雨了，杞柳要给姜薇作画啊！ 当然，外面雨下这么大，在外面作画是不可能了，不过可以召杞柳来殿里画。 第九十二章 ：针锋相对，情愫暗生（33） 而此刻，杞柳还在给学生们而上课。听到传召，他波澜不惊，当着学生们的面上说，“还望这位姑娘禀告陛下，杞某还在上课，抽不开身。” 学生们：“……” 他们并不想成为阻挠姜薇的绊脚石，听罢纷纷起身，表示，“老师，下雨了，我们出去赏赏雨景。” 杞柳不说话，转头望外看。这会儿窗外的雨声哗啦啦地响，下得这么大，这要是出去，准淋个落汤鸡。 学生们：“……” 得，这借口太蠢了！ 被杞柳用看傻子般的目光注视着，他们自动偃旗息鼓，又一个个坐了下来。 “那我们就继续上课。”杞柳满意，点头，缓缓微笑，显得很温和可亲。 奉旨传口谕的皎月见状，顿了一下，旋即转身回了勤政殿，告知了姜薇杞柳所说的话。 姜薇不恼。她本就没抱多大希望，既然山不就她，那她就去就山。 “去勤修阁。” 姜薇领着一行人去了勤修阁。到时学生们在中场休息，纷纷聚在廊下歇息。 珠子似的雨点从天上落下来，时不时溅到他们脸上，他们也不在意，依旧说这说那，十分热闹。 杞柳不和他们闹，自个儿在殿门前站在，时而凝视着雨帘，时而望望远处，这么瞧了会儿，就觉着又该上课了。 正欲喊学生们进殿，漆黑的双目里出现了一行人，领头的人走在雨伞下，面容被伞遮了一半，着一身黄裳，脚步缓缓，身姿窈窕。 “谁来了？” “不知，瞧不太清楚。” “莫非是陛下？” 显然学生们也看见了，都睁大眼睛议论着。整个皇宫唯有陛下才能着黄色，可陛下素日走路不似这般温吞啊！ “不会是陛下。” “那是谁？陛下的姐姐？妹妹？” “胡说什么，整个姜家除了陛下都没了，陛下哪还有什么亲人？” 学生们争执着，听得杞柳眼皮子一跳，他眯眼瞧了瞧越来越近的女子，转身进了殿。 “我怎么觉着还是陛下呢？”有学生望着这步步生莲的女子，纳闷起来，“就是陛下吧。” “那陛下这是做什么？她一贯走路多洒脱啊，很帅气的。这会儿倒晓得温柔了点。” 话未落，姜薇到了跟前，她只听到了最后一句，但无可厚非，因为这句话她又增添了不少自信心。 下一刻，撑伞的公公抬手，伞面被扬起，露出了姜薇温淡清爽的妆容来。这妆是顾星特意为她画的。 姜薇朝着众学生莞尔，笑容如春风，刻意捏出来的嗓音十分绵柔，“杞先生在里面么？” 学生们愣了下，嘴里急促地发出了一个字：“……啊！” 倒也有反应快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喊，“杞先生，快出来啊！” 出大事了！ “他在就好。” 莲步移到廊上，她的神态始终保持着柔和的状态，及至门口，她笑意加深，轻轻地喊，“杞先生。” 杞柳实则早已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包括姜薇那轻柔的声音。 他不太镇定地缓缓转过头，看见了门口那嘴角浅笑，容色舒淡的女子。 第九十三章 ：针锋相对，情愫暗生（34） 也许这一眼的冲击力太大，他原本坐得很直的上半身晃了一下，而在这之后，他又迅速稳住自己，起身朝姜薇行礼。 “陛下寻杞某何事？”垂下的眼再不去瞧姜薇。 开门见山，半句废话都不说。姜薇从这便知眼前男人对她的态度还是如往常般冷淡。 但她现在不恼了，对于杞柳这样的硬骨头，她得学会以柔克刚，于是她轻轻柔柔地笑了，“也没什么事，就是朕有段时间没来看杞先生了，今日不忙，就来看看。” 杞柳弯腰一拜，“劳陛下挂念，杞某很好。”抬头，目光撇过来，又不吭声了。 很明显的意思，我没啥好看的，你走吧。 姜薇不以为杵，嗯了一声就走了进来，讲桌后摆的是张长凳，姜薇直接坐了下来。 杞柳站在一边儿，听到她低柔的声音响起，“朕再顺便看看学生们这阵子有无进步。” 很好，打着看学生的招牌，杞柳想必也没什么赶人的理由了。 果然，杞柳未再说话。 外面雨声小了下来，学生们嘻嘻闹闹的声音却丝毫不减。 杞柳就道：“既然陛下想考考他们，那杞某就喊他们进来。”他说罢，便撩起衣摆走了出去。 姜薇一囧：“……” 她就找个留在这里的借口而已，更何况刚才她说的是看看，可不是考考啊！ 姜薇十分糟心，可再糟心，对于杞柳不动声色将她一军的行为，她也得应对。 就在此时，学生们呼啦啦地跑进来，规规矩矩地坐回了座位，大多数都一脸紧张的看着姜薇。 陛下会怎么考他们？！会考他们什么？！如果不会，会如何？！一连串的问题在他们脑海里奔腾，他们无助的目光望向了站在殿门口的杞柳。 杞柳感受到自家学生的炙热视线，转头朝他们微微颔首，“莫紧张，即便不会，陛下仁善，也不会将你们如何。” 是么？！太好了！一部分学生的智商很不容乐观，一听这话，脸上立马露出了笑脸。 姜薇盯着杞柳，搁心里道，仁善，上回不还说她心丑么？这男人竟还会扯谎，真不厚道！ “既然陛下在此，那杞某就先离开一会儿。”杞柳说。 姜薇听罢脸色微变，自己才来，他就要走，要不要这么嫌弃她？！ “去哪儿？”她质问道，眼神有点冷。 杞柳面无表情地顿了一会儿，暂时没回答，这让姜薇忍不住又问一遍，“去哪儿？” 她问这话时，眉眼又不禁凌厉起来，就好似一瞬间剥去了那温柔的外衣。 学生们不敢言语，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他们默默低着头，闭着眼，还用两手捂着耳朵。 他们身体力行地传达着一个信息：陛下明鉴，这可不管我的事！ 然而，任谁也没有料到，杞柳的回答只有两个字：“如厕。” “噗……” 这两个字刚落，学生们中有人控制不住地笑了出来，其他学生竭力压制住内心的震惊与将要蹦出嘴边的笑意，齐齐抬头望向了姜薇。 姜薇：“……” 这就比较尴尬了。 第九十四章 ：竹马归来，三人纠结（1） “陛下可趁这个时间检查检查他们的功课，等会儿杞某就回来了。” 杞柳板正又认真的语气令周围尴尬的气氛瞬间消失了，他像是无意帮姜薇解围，只是在陈述事实一样，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学生们抬起头，所有所思地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尚在吃惊中的陛下，面面相觑之际都纳闷起来。 若搁以往，以杞先生对陛下的态度，他应该会默然，而不是出声帮陛下解决问题啊！！ 难不成杞先生对陛下……思及至此，众学生纷纷去瞧陛下，差点就喊出了恭喜陛下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而姜薇想得可比他们美多了，杞先生肯定是在帮自己解围，那他是不是对自己改变看法了？！ 姜薇越想，心里的希望就蹭蹭往上涨。心底大悦，她环顾四周，发现学生们都一脸我明白的看着她，不禁汗颜，忙道：“那朕就考考你们。” “陛下……” 众学生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姜薇瞥一眼，冷脸嘲讽，“就这态度？还以为你们长进了呢，没想到还是原来那模样。” “这样吧，朕去和弘文馆说说，就说不比了，省得你们到时候再出丑了，丢了朕爱卿们的脸面，怎么样？” 学生们一静，魏浩览率先摇头，表情平静，语气敬重，就是说出来的话不那么好听，“回陛下，不怎么样，不管如何，学生都是要参加比赛的。” 他要猜那边的人为师，这次的比赛可是个好机会，他不能错过。 姜薇晓得他这个心思。其他学生被她这么一激，本就心绪难平，再听魏浩览这么说，又斗志昂扬起来，“不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们必须和他们比！陛下您随便抽查。” “哦，既然这样，那朕也不客气了。”姜薇一笑，面容上没有以往的霸气，倒是多了份柔和，“不过，抽查结果最差的那个可要受惩罚的。” 学生们：“……” 将回来的杞柳刚好看见她微笑的侧脸，只觉配上她说的这话，她整个人都显得危险起来。 以前她用君王之势说这话，学生们会害怕，如今她褪去了凌厉的气势，还配了笑容，为啥还是这么恐怖呢？ 学生们向杞柳求救，杞柳当没看到，慢步走进来，站在了姜薇身边，这等于告诉学生们，不救！ 对于他的回来及所选的立场，姜薇十分欢喜，侧头朝杞柳说话，温言软语，“杞先生，坐。” 讲桌后就一张长凳，她坐在了凳子的中间，说完她往一边移了移，指了指身边的位儿，“坐这。” 杞柳就有点为难了，学生们倒是兴冲冲地看着他，双眼发亮地期待着他与陛下坐在一起。 可杞柳深知他不能如此，于是就唤门边的侍卫寻了个椅子搬过来，自己安安稳稳坐了下来。 学生们：“……” 姜薇：“……” 她又有点尴尬了。 学生们默默盯着他俩，杞柳毫无压力，很快就开了口，“陛下可以开始抽查了。” 第九十五章 ：竹马归来，三人纠结（2） 姜薇听他这么一说，就定了定心，随意点了几个学生，问了几个问题。 结果却很令姜薇惊喜，这几个学生答得是头头是道，言之有理，她咦了一声，“不错啊。” 被抽查的几个学生挑了挑眉，“那是。”其他学生一听也都与有荣焉地昂起了头。 姜薇就笑了，转头对杞先生说，“还是你有法子，以前他们可是连问题都听不明白的。” 见姜薇揭他们的黑历史，学生们一听顿时不满了，搁下面咕哝起来，杞柳便说，“哪里，是他们聪明，一点即通。” 学生们嘴里又哈哈起来，变脸速度甚快。姜薇与杞柳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见幼稚两个字！ “既然你们如此聪明，那也自学会儿，朕同杞先生说点事。” 不容杞柳拒绝，姜薇起身，扯起他的手臂，就拉着他出了殿门，身后追来学生们的惊叹声。 不知何时，雨停了。姜薇心叹，真是天助我也，便一路拉着杞柳到了大门口。 “陛下有事请说。”杞柳恢复了以往那副不远不近的疏离模样。 到了此刻，姜薇也不计较这个了，还脾气甚好地说，“之前想要杞先生为朕作画，却一直没挑到合适的时候，不如今天如何？” 今天确实很合适，雨已停，景还在，再有貌美如斯的姜薇在湖边一站，很容易倾倒一大片人的呦！ “先生的画具，朕已着人去琉璃殿拿了。杞先生今日就答应了朕，好吧？” 她还学会撒娇了！ 我天！ 杞柳难以置信！ 可眼前的女子，正用一双盈盈美目盯着自己，那绵软的眼神，那眼神里万千的期盼与希冀，正如那丝网般想要缠住自己的心。 不知何时，两人目光撞到了一起，撞了一会儿，杞柳一时出了神，脱口而出，“好啊。” 一瞬间，姜薇哈哈大笑，再次剥掉了温柔的外衣。被她的笑声一惊，杞柳顿时神志回笼，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他的表情很快就冷了起来，“陛下自重。” “好，好，朕自重。”姜薇有所收敛，又抿了抿唇，谨慎地问，“那我们去降春湖吧。” 杞柳不语，转身走人，迈步的方向正是通往降春湖。姜薇耐不住心里欢喜，又笑了，其实他也很幼稚啊。 被人戳到了心事，就佯装冷漠无情，可内心还是有点温柔的吧？姜薇想着，不由加快脚步，追上了杞柳。 … 降春湖边儿。 两刻钟后，杞柳作画完成，对着不远处摆姿势的姜薇点头，“好了。” 姜薇很期待自己被画成了什么样，就满心雀跃地奔了过来。 到了跟前，她才发现画布上只有自己一个上半身，还是背过身的，其余全是美景。 “朕在哪儿？”姜薇不悦。 杞柳指了指那个背对着他们的上半身，“在这儿。” “那不是朕。”姜薇耍赖。 “是，杞某画的，杞某知道。”杞柳道。 “那你用什么证明是朕？”姜薇双眼里狡黠的光一闪而过，“连个正脸都看不到，这根本就不是朕！你得重新给朕画。” 第六十六章 ：竹马归来，三人纠结（3） “那陛下想如何？” “重画呗。” 杞柳这会儿算明白过来了，姜薇不满意他的作画风格。他便道，“那好，杞某给陛下重画。” 今天这么好说话？！哈哈哈哈！姜薇内心狂笑，面上却矜持地又去摆姿势了。 杞柳觉着她那个回眸一笑的姿势特别艳俗，于是就又飞快地画完了，“好了，陛下。” “是么？”姜薇狐疑地看着她，那眼神就好似在说杞先生你这作画态度不太好啊。 “过来看看吧，按陛下的要求画的。”杞柳用话语诱惑，姜薇耐不住，疾步过来看了一眼，然后惊奇地点了点头，“果然不错。” 画面上，姜薇巧笑倩兮，貌美非常，和周围的美景相得益彰。杞柳像是不能认同地问了一句，“陛下真的觉着不错？” “嗯。”姜薇其实不太喜欢别人给她画像，但这是杞柳画的，那意义就非同一般了。 杞柳被她的话一噎，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到了最后又闭上了嘴。 “那朕就拿走了？”姜薇指了指画像征求杞柳的意见，杞柳一听就点了点头。 姜薇抿唇笑笑，正想再同杞柳说点别的，却见杞柳抬袖一拜，“既然已画完，那杞某就先告退了。” 姜薇现在懂得了适可而止的道理，也很爽快地答应了。目送着杞柳离开的身影，她心底竟十分欢欣。 这大概是头一次。以前两人见面大都是不欢而散，像这次这么平和而又充满友好的分别实数难得。 姜薇抱着画脚步轻盈地回了未央宫。长乐候了她大半个时辰，见她一回来，忙迎上来说，“陛下，楮将军来信说，他要回来了。” 姜薇闻言嗯了一声，态度有点冷淡，“回来就回来吧。” 长乐觉着她突然不悦了，有点纳闷，“您之前不都让他回来么？怎么这会儿他说回来您又不高兴了？” 姜薇确实之前想要楮风回来，还特意让军营的人送去了书信，结果楮风回了她两个字：“没空。” 呵呵。 这会儿怎么又有空了？！姜薇心里恼怒，同长乐说，“去礼部传朕口谕，就说楮将军要回来了，让他们看着吧。” 长乐领命而去，心想估计楮将军又做什么出格的事了！不然以他和陛下的关系，陛下也不至于这么敷衍。以往他回京，陛下可都是亲自去接的！ 不止他纳闷，礼部官员也糊涂了，陛下这搞什么？ 也不怪他们吃惊，当朝谁人不知，姜薇和楮风可是铁打的关系，两人小时便结识了，一路打打闹闹走到现在，也是很不容易的啊。 如果没有杞柳的出现，说句令姜薇恼怒的话，大家都认为，她和楮风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谁能料到，姜薇看上了杞柳，那要是被楮风知道了…… 等等，礼部众人想到现在，一脸不解的表情顿时变成了恍然大悟。 难不成是楮风得知了杞柳的事，生气了，然后和陛下吵架了，陛下也生气了，两人闹翻了？！ 哦！ 第九十七章 ：竹马归来，三人纠结（加更） 五日后。 楮风抵达京城，皇城门口，礼部众人迎接。 楮风此番回京，只带了十来个手下，都是自己的亲信。 他这个人不似其他武将般刻板严谨，行为举止略微轻佻，再加上他面相不错，一笑更是风流倜傥。 这会儿，他跨坐在马上，没穿将服，只穿了一件鲜红的外袍，更衬得他身姿洒脱，面如冠玉。 按理说，这样的人物，任谁看了都心生欢悦，毕竟长得帅嘛！ 可礼部的莫大人这会儿别说欢欣了，都紧张忐忑得出汗了，他上前一步，“楮将军。”礼部诸人也赶紧上前。 实则按官位品阶来说，莫大人在楮风之上，楮风得向他行礼。可莫大人不敢啊，谁不知道啊，这楮将军打小就是个混世魔王，谁都不怕。 楮风出身将门世家的楮家，楮家家风一贯良好，小辈们也都是严于律己性子严谨，唯有楮风是个例外。 他非但不受楮家长辈的管教，不喜读书，还喜欢调皮捣蛋，经常搞些恶作剧捉弄兄弟姐妹，就连家中长辈都被他戏耍过。 就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长到了十来岁，期间十分猖狂，什么都敢做。 楮家长辈什么招都用了，就是搞不定他，眼瞧他一日比一日过分，实在没法了，交给了前朝皇帝，意思就是我先打个招呼，我家这个孩子我们管不住了，日后真要惹出什么来，陛下可别找我们。 那时，楮家在朝堂举足轻重，前朝皇帝也得给他家点面子，就嗯嗯应了下来，自此楮家长辈放心了。 楮家放心了，其他大臣不放心了，啥意思？自己孩子就这样不管了？那你孩子万一伤了我孩子，我找谁评理去呀，无耻！不行！我不能让我家孩子和你家那个玩！ 于是，楮风就被孤立了，是的，没有一个人和他玩。但是楮风毫不在乎，世家公子不和他玩，他去京城各个地方寻同龄人玩。 事实上，他从来都不缺玩伴，他很聪明，拿着家里的银票，买着酒楼的饭菜，去巷子里乱一圈，准能引一帮小孩子过来。 不止饭菜，有时候，他也换个方式，拿几个新奇的玩意，或者短剑啊一些兵器，男孩子都爱这些，不一会儿他身边就围了一群孩子。 时间一长，这些孩子就和他很熟了，而且楮风有时候也教他们练剑耍棍什么的一些招式。 男孩子嘛，都尚武，自然都无比钦佩他，也愿意听他的，他便经常领着一群孩子在京城各个巷子乱蹿，美其名曰练习作战！ 而楮家长辈自认为管不住他，也真不管了，任他去闯去闹，想着他这么狂，总有一会栽跟头的。可他们实在没料到，楮风第一个跟头就栽到了姜薇身上。 想当年，前朝未亡时，楮家与姜家可都是撑起前朝的栋梁，两家暗地里较劲儿表面上又其乐融融，两家小辈自然也都在一起玩。 而楮风与姜薇的关系，用楮风的话说，那就是，“小爷和阿薇，那可是穿一条裤子的交情。”当然，他说这话时，他已被姜薇揍了十来了回了。 说是两人的相识，也是十分的羞耻。因为楮风一贯混迹于市井小巷，看惯了地痞**吊儿郎当的模样，不说学得惟妙惟肖，但也有个七分像。 那天，楮风随着家中长辈去宫中参宴。说实话，长辈并不想带着他，可那个闲的没事干的前朝皇帝非要看看这个混世魔王啥样子，长辈无奈，就带上了他。 然后，进了宫，前朝皇帝见了见楮风，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就没管他了。楮风坐在座位上，四处看看，一眼就看到了姜薇。 姜薇是跟她爹来的，小小的年纪在座位上正襟危坐，绷着一张漂亮的小脸，瞧着可爱又可笑。 楮风顿时生出了捉弄她的心思，趁着大人们都在交谈，就悄悄潜了过去。 到了姜薇跟前，姜薇也注意到了，但仍冰着一张脸，不吭声。楮风搁心里嘻嘻笑，觉着这妹妹生得真漂亮，可是咋不笑呢！ 于是，他就想起了巷子里地痞那一套，凑近姜薇，面带微笑，语气十分轻佻，“小妹妹，来，给哥哥笑一个，来嘛！” 姜薇转转眼珠：“……” 楮风面相随她娘，小小年纪就已长得俊俏，可姜薇想了想，觉着再俊俏也不能挡着她的视线。 很不幸，姜薇小时候就已突显了霸道的特质，于是对于眼前这个很不长眼的同龄脑海，下了命令，“给我让开！” 咦？不仅不笑还指使他，竟敢指使他，楮风当然不会示弱，“不让！” “你让不让？” “不让！” “嘭”得一声，下一刻，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楮风就飞一般跌到了殿中央。 啥情况？大人们都望了过来，望见楮风，心里顿时哎呦一声，这不是楮家那个混世魔王嘛！再转头望一眼，望见姜薇，心里又是一声哎呦，这不是姜家那个武力与美貌并存的闺女么？两人这是打上了？ 如此一猜测，众人都望向了楮家与姜家的长辈，楮家长辈没动，姜薇她爹却紧张了，忙跑到自家闺女跟前，“这是怎么了？你踢他干啥？” “他挡住我视线了，我让他让开，他不让。” 原来这样，人家不让，你就踢人家啊，好生霸道！ 姜薇她爹也是心塞，楮风这会儿已站了起来，正望姜薇这边来。 姜薇她爹看见，忙过来和他说，“有事没，疼不疼？”说完又回头斥了一声姜薇，“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姜薇偏过头不说话，这时楮家长辈也过来，领走楮风，说点场面话，“小孩子玩闹，没事……” 楮风罕见地没反抗，跟着长辈坐回了原位。姜薇她爹也回座位上，问姜薇，“他挡住你看啥的视线了？” 姜薇目光就瞥向了对面，对面一个眉眼沉静气度高贵的男孩也望了过来，两人目光一碰，那男孩就撇开了视线。 姜薇她爹连忙掰过她的脑袋，让她对着自己，警告她，“可别乱看，你知道那是谁么？” 第一百章 ：竹马归来，三人纠结 “那是谁？”她认真问。不想她爹又不说了，“别管是谁，你别看就是了。” “不。我要看。”目光又移到了对面，不想对面座位空了，她不满。她爹嘿嘿一笑，“算了，改日再看吧。” 姜薇不语。她没看成，楮风却看她看得起劲儿，楮家长辈在一边笑话他，“哎呀，你竟然被一个女孩子踢了，踢了……” 楮风：“……” 说实话，看他吃瘪，长辈心里不要太爽啊！ 宴会结束，众人回家，姜薇跟着她爹走在前面，楮风跟在后面。 楮家长辈瞧瞧他，望望姜薇，嘿一声笑了，“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谁知楮风潇洒地摇头，“不用。” 长辈早已习惯他这态度，都习以为常，所以也不生气，带着他回家了。 这是两人的初识。在此之后，楮风召集了他那群所谓的部下去打探姜薇的消息。 要说什么传得最快，还属市井流言，特别是权贵们的私事，总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的小将们一贯在市井生活，自然晓得如何取得消息，几番打探，总结出了姜薇的活动范围，那就是姜府、军营、姜府、军营…… 楮风瞬间明白了。这丫头不一般啊，其他姑娘家都好好养在府里，这个怎么天天往军营跑？学武艺么？ 学武的话，他也行。军营里他家也有人，到时候跟着家里人也就进去了。 于是，两人第二次见面就是在军营。 那时候，姜薇在军营已习以为常，军中众人也都认识她，所以当楮风跟着长辈去了军营，长辈就寻到姜薇，以让姜薇陪着你为由甩开了他。 楮风自然愿意，姜薇有点不乐意，“你去自己玩。” “不行！我家长辈把我托付给了你，你一定得把我看好。” “你去玩，我在这看你。” 训练场下，姜薇坐在事先她爹给她准备的小板凳，指了指场上那肉搏的几个男人，“你要不去玩，就也上去打一场。” 楮风一听脸色顿时扭曲了，他才多大？！让他去和成年男人打？！这丫头好不切实际！ 没办法了，楮风说，“那我去其他地方看看，你在这等着我。” 姜薇睁着大眼睛，“去吧。” 她没说嗯或同意。但这个楮风没意识到，就屁颠屁颠参观了军营，在军营溜达了一圈，他回了训练场那边。 可是该坐着姜薇的小凳子上面空无一人，周围有几个大人在聊天，转头看见他，摸摸他的脑袋。 他趁机问姜薇的去处，有个大人哦了一声，说，“那闺女被她爹抱回家了。” 回家了…… 竟然不等他回来就回家了？！ 太过分了！ 楮风愤愤然出了军营，发誓如果自己再见到这个丫头，绝对会毫不留情地将她欺负哭！ 长辈晓得他的想法后，大抵上是为了他继续碰壁，竟然抽休息日带着他去姜家拜访去了！ 楮风进姜府前做了很多准备，而进入姜府以后，他想等会儿可得见机行事，一定得将那丫头蒙骗出府。 第一百零一章 ：竹马归来，三人纠结 事实上，他想得有点多，因为进了府，见了姜薇，姜薇一时没想起来他是谁！ 楮风大受打击，竟然没记住他！好在他还算豁达，没记住不要紧，再认识认识就好了。 长辈们在书房谈事，小辈们就在花园里说话玩耍，楮风主动和姜薇说话。 姜薇瞅他两眼，掉头要走，楮风一把拉住她，好言好语地介绍自己。 “我想起你了。”姜薇认真道。楮风大喜，紧接着姜薇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踢过你。” 楮风：“……” “其实，这种事不要记着。”楮风试图诱导她，“没必要。” “有必要啊。”姜薇仰头。 “干什么？”楮风奇怪，这种黑历史一样的记忆，他宁愿不要。 姜薇笑笑，“用来认你啊。” 楮风：“……” 这丫头！是准备要他的命啊！楮风气得转身离开了姜府。 离开后，楮风还是气不过，又一想既然姜薇尚武，喜欢去军营，那他也去军营，练出一身本事来！ 下定决心，他去见了家中长辈，说出了自己想要去军营参军的想法。长辈大喜，当场应了下来，第二天就带着他去了军营。 可巧，姜薇也来了。两个十来岁的孩子引起了其他士兵的注意。楮风因为心里还有气，就暂时没理姜薇。 可出乎意料的，姜薇握着短剑走了过来，“楮风！” 楮风：“……” 竟然记住了他！还喊了他的名字！楮风原本坚定的心思不禁动摇起来，他微微朝姜薇点了点头，态度冷淡。 “我们一起训练吧。”姜薇态度突然友好起来，这令楮风大为疑惑，“为啥一起？” 姜薇歪歪头，“你不缺训练对手么？” 纵观整个军营，只有他俩是孩子，其余大人定不会和他们一起训练。 楮风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同时他的自尊心又受到了创伤，“你对我这么友好，就是让我当你的对手？” 姜薇嗯了一声，楮风恼怒，姜薇有摇头起来，说，“你看着挺厉害的。” “哈哈哈哈哈……”楮风大笑，终于发现小爷的优点了么！ 他如此反应，姜薇自然意识到了。为了找个对手，她觉着还是顺着眼前这个少年吧。 两人便就此定了下来，每日来练武。楮风只觉自己的计划成功了一半，起码可以日日见到姜薇了，至于一雪前耻，日后再说也不晚。 然而实际情况并没有他想得这么美，姜薇比较勤奋，每天吃完早饭就往军营奔，还要求楮风不能迟到。 楮风散漫惯了，根本没有时间限制这个概念，还是秉着那种想来来不想来不来的那种无所谓心态。 姜薇等了他许久，见他还是那种无所谓的神情，脸色冷了起来，“你要训练什么？” “什么都可以。”楮风昂头。姜薇就说，“那短剑吧。” “咱俩比试，输的以后不能迟到。”姜薇道。 楮风一听就明白了，心里叹气，丫头，我还没治你呢，你怎么治起我了！ 他不服。 第一百零二章 ：竹马归来，三人纠结 可他再不服，此剑的时候还是输了。也有可能是轻敌大意了，也有可能是确实不如对方，总之他就是输给了一个丫头片子。 “你输了，以后要早来。”姜薇看了他一眼，继续训练去了。 自尊心受损的楮风自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但也意识到他确实需要努力。 于是，在这之后，他就转变了态度，日日早来，勤奋苦练。 因着这个，姜薇终于认可了他，也不再对他冷脸相对了。 有了这个意外收获，楮风欢喜，继续和姜薇一起努力学武。 后来，时间一长，两人就慢慢熟悉了。再后来，等彼此熟悉了，两人就成了朋友。 … 姜薇在未央宫得了消息，说楮风过了城门，这会儿正往宫里来。 听到此话，姜薇略喜，让宫女给她收拾收拾，她就去勤政殿。 楮风到得很快，下马，将马扔给侍从，他大步踏进殿门，在姜薇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一把抱住了她。 姜薇：“……” 这人真是……从小就这样，动不动就抱她，但是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好了。” 姜薇拍拍他的手臂，示意她松了自己，奈何楮风不愿意，还将她搂得更紧了。 “楮风！” 若搁以往，杞柳还没来宫里时，楮风抱抱没什么。 可现在，姜薇想了，她都有杞柳了，得对杞柳负责，所以她不能和杞柳以外的人拥抱。 “楮风，放开我吧。”姜薇没想着自己动手分开，那样就伤情意了，不然她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楮风这才放开她，两人坐下，楮风的红衣衬着他的俊脸，十分好看，直看得小宫女红了脸。 “那边如何？” 边境一向安稳，也没什么特殊的情况。姜薇问一下，也属于客套话。 紧跟着，接下来的问题才是关键，“想必你也很清楚平京城都发生了什么。” 竟然让军营的王统领去给他写信。上次她在军营截了一份书信，书信中楮风问及京城里的情况。 王统领也是耿直，什么情况他怎么写，更是把姜薇选男宠的事也说了。 楮风看了大为恼怒，“选什么男宠啊，不行，我得回去一趟。” 于是，楮风长途跋涉地跑回宫，他必须做点什么，“那男宠呢？” 他不能见！她与杞柳关系才有所缓和，万一他见了说错话了，杞柳生气了怎么办？ “陛下！”可她越这样，楮风就越不满，“我只是看一眼而已，又不能把他怎么样。” 有姜薇在，楮风也不可能动粗。为了不让楮风伤心，姜薇就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他这会儿在勤修阁上课，等下我们进去。” 两个人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前，聂小碗望见正讲课的样子，“真好看。” “哪里好看？” 楮风也凑过来看了几眼，不屑地说，“还没我好看。” “你俩都好看。” 面对姜薇对楮风的挑刺，她淡然应下，“好了，看完了我们该走了。” 楮风走前深深地凝视了杞柳一眼，随后跟着姜薇出了勤修阁。 第一百零三章 ：竹马归来，三人纠结（6） 下午，杞柳上完课，回到琉璃殿。 杞妹正在绣荷包，给安翩然绣的。她在太医院调理身体，安翩然平时没少帮自己忙活，她想谢谢他。 这会儿见杞柳回来了，忙放下东西，迎上来说，“哥哥，楮将军回来了哦。” 杞柳淡淡嗯了一声，就没什么反应了。实则他已知道了。 今日姜薇来勤修阁看他，姜薇以为自己不知道，可楮风的眼神那么狂，他又不傻，自然能察觉出来。 见她如此，杞妹又忍不住了，“哥哥，听说陛下与楮将军是青梅竹马。” “嗯。”杞柳又点头，点完又不说话了，杞妹瞅瞅他，心想这也太淡定了吧，给点反应啊哥哥。 等吃晚饭的时候，姜薇也来了，还带着楮风，四人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气氛略微尴尬。 姜薇早已料到。她本来就不愿带着楮风来，奈何楮风硬要跟来，她拗不过他，只得同意。 现下，四人默默吃饭。杞妹最小，还没她说话的份儿，杞柳不愿说，姜薇有心和杞柳说话，可碍于楮风在此，她又不知说什么了。 如此，楮风就开口了，他转头朝姜薇微笑，“阿薇……” 一个称呼让其他三人齐齐住了嘴，姜薇内心暴躁起来，冷冷道了句，“有事吃完饭说。” “没事，就是想喊一声。”楮风态度坦然，眼角余光去瞥杞柳，杞柳面色淡然，丝毫不为他与姜薇的亲密关系所动。 他不禁疑惑，不对啊，若杞柳与阿薇两情相悦，那杞柳该吃醋啊！莫非他不喜欢阿薇，阿薇是单恋？思及至此，他霍然转头，眼中狂喜。 姜薇见状，心塞，恐他又说出什么让杞柳误会的话，忙起身道，“朕吃饭了，先回未央宫了。楮风，我们走！”语罢，起身扯起楮风，急急出了殿。 杞柳这才有点反应，他侧头，瞥一眼姜薇消失的衣角，又继续吃饭了。 杞妹终于能开口了，她咬着筷子咕哝，“楮将军和陛下感情真好，楮将军都能喊陛下名字啊，哎，青梅竹马耶……” 杞柳听着这些话，不禁放下筷子，淡淡的目光让他整个人都温和无比，“你不也常喊她薇姐姐？” “对啊，说来我与陛下关系也很棒。”杞妹说到这，又欢喜起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杞柳，“哥哥，看见陛下与楮将军在一起，你心里真没什么么？” “他俩何时在一起了？”杞柳反问。杞妹哎了一声，不太明白，“就刚才啊，不还一起来吃饭，一起离去么？” 她的这个一起和杞柳那个一起意思不同！杞柳见她不明白，不欲多说，他道，“是有点想法。” “真的？”杞妹惊喜地问。天啊，贺哥哥是不是吃醋了？！ 杞柳却回：“楮将军风流俊俏，这样的男人你按不住，可别喜欢上他。” 杞妹：“……” “我知道了。”杞妹长长呼了口气，“那你觉着陛下能按住他么？” 杞柳一听目光就深了起来，他的声音很低沉，“陛下不用按，楮将军就乖乖送上来了。” 第一百零四章 ：竹马归来，三人纠结（7） 姜薇与楮风回到未央宫。 姜薇脸色冷冷的，楮风窥一眼，便知她心情不爽，于是赶在姜薇发火前就道：“陛下，末将家中有事，就先告退了。”语罢逃之夭夭。 “哼。”姜薇冷哼，算他逃得快。转进寝殿，宫女伺候她梳洗，长发散下来，衬得她的面容越发美艳。 “等等。”宫女要给她换衣服，她摆手，理了理长发，起身又离开了，“朕还有事，等会再沐浴。” 说是有事，不过还是去琉璃殿。今日未同杞柳说上话，姜薇略微失落，她想不如再去一次，不然自己怕是会睡不着觉。 夜色寂静，她挥退随从，漫步在小道上，路过降春湖，却见宫灯照耀的地方有个临湖而立的身影，孑然一身，孤傲绝世。 “杞先生？” 姜薇一眼认了出来，诧异间快步走了过去。杞柳回头，也是惊讶无比，“陛下？” “好巧，杞先生在此赏景？”姜薇忍不住打趣，靠近他时脸色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杞柳撇过头，不去注视她那明亮的眸子，女子的面容映着模糊的灯火竟无比媚惑。 “陛下来此做甚？”他的声音裹着夜风十分好听，姜薇心中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舒畅。 她想，原来与喜欢的人在一起竟是如此美妙的感觉，她喜欢。 “一天未同杞先生说话了，朕想得慌。”姜薇坦然自若地说出这肉麻的话，杞柳果然受惊，撤离她两步远，说，“陛下自重。” “朕今日情难自禁，就不自重了吧。”姜薇和他商量着，步子再逼近杞柳。 杞柳无奈叹口气，“陛下，杞某只是一介……”话未完，双眼瞪大，再美的夜景都是失色了。 姜薇踮起脚尖，倾身附过去，半阖的唇角碾压在了杞柳的唇上，她昂着头，眼角一挑，宛如黑夜的王者，“杞先生，朕是真喜欢你呐！” 杞柳心脏跳如擂鼓，他低垂的眼中都是黑发女子媚惑丛生的脸，唇上的柔软触觉更是令他失神。 “陛下！” 也许是那喧嚣的夜风唤回了他的神志，下一刻，他恍如梦中惊醒，一把推开了姜薇，“夜深了，陛下早点休息。”语罢，仓皇而逃。 黑夜很快掩盖了他的身影，姜薇挺直的身子未动分毫，她抬袖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唇，紧接着噗地一声笑了起来。 “他脸红了。” 那模样真好看。 姜薇想了想，叹自己不争气，却也不得不承认。 这模糊又摇曳的灯火，这绮丽又飘渺的夜景，还有这婉约柔淡的姣姣月色，在自己心中实在都不及他的万分之一。 翌日，上罢早朝，楮风及诸位大臣走出大殿，闲话几句。 一大臣感叹：“这阵子早朝散得真快！” 另一大臣也感叹：“你不懂，陛下还要去学刺绣，所以慌得紧。” 于是，楮风就受惊了，脸色一懵，“等等，你们说什么？” “陛下去学刺绣，楮将军也不可思议吧，我们初听见时也非常震惊……” 楮风：“不！！！” 姜薇一定是在用生命逗他笑！ 第一百零五章 ：竹马归来，三人纠结（8） “楮将军？”身边大臣见他呆滞的模样，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吓住啦？” 楮风就此回神，忙掩唇咳了一声，另一大臣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若不信，可去宫绣局瞧瞧，这个时间点陛下正在学呢。” “是呢，是呢。”又有大臣附和一声，随即和同僚离开了，风中送来他的感叹声，“陛下真是痴情……” 楮风站在原地，眉头慢慢皱起了起来，回身疾步去了勤政殿。 勤政殿只有长乐在，长乐瞧见他笑了一声，“楮将军来了。” 当年，姜府还在时，他跟随姜薇去了很多地方，也认识了很多的人，包括楮风，故而他与楮风还算熟。 楮风随即也笑了，喊了一声，“长乐，阿薇不在？” 思及以往的长乐笑容便淡了下来，又听楮风问他，忙道，“嗯，去了宫绣局。” 这一刻，他清楚地看见楮风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眸色一厉，“长乐，你要同我说实话，那杞柳是怎么回事？” 长乐垂首，嗯了一声。 … 宫绣局里，绣女们定定看着姜薇那笨拙的手指，愁得快要哭了。她们算明白了，陛下在刺绣上面真是毫无天分。 杞妹也在一旁瞅着，越瞅越伤心，啥情况啊，这也不难啊，怎么这些针线到了陛下手里都跟成了精似的难收拾！ 她不禁道，“陛下，要不算了吧？咱学别的，我瞧哥哥也不重视这个……” “朕做事向来有头有尾。”姜薇捏针的手指一顿，松了针，去揉了揉酸涩的眼，之后又动了动脖子。 她昂头的时候，恰好楮风走进来，两人一碰眼，绣女们及杞妹都识相地退了出去。 厅中静了会儿，姜薇放下手里的东西，指了指对面那软榻，“坐吧。” 楮风不动，暗黑的眼一直瞄着她那滴着血珠的指腹，“你这是何必？” 就为了讨好一个男人？ 不可能的。 他的阿薇从不做这些事。 “坐。”姜薇不愿回答这个问题，淡淡指使他。 他晓得后，便依言坐了下来，一贯轻佻的笑容变得苦涩起来，“阿薇，你当真喜欢他？” 夏日的风吹走了他语气里的紧张，姜薇好似不明白他的心思般，缓缓点头，“杞柳很好。” “那我……” 不好么？ 良久，这三个字还是被楮风咽了下去，他从喉咙里挤出一道揶揄的笑声，“原来阿薇也会喜欢男人。” “哈？”姜薇不明所以地瞅着他，“朕何时说过不喜欢男人？” 她又奇怪道：不喜欢男人，那朕喜欢什么啊？女人？哦……” 她似恍然大悟，解释，“杞妹她们确然很可爱很软糯，朕也喜欢，不过和对杞先生的喜欢不一样。” 楮风想问哪里不一样，可又一想纵然问出来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误导一下她，“阿薇，你搞错了，你对杞柳并不是喜欢。” 姜薇：“……啥？” “我说，你不喜欢杞柳。” 姜薇：“……！！！！” “说清楚。”半响，她反应过来，冷了神色。 第一百零六章 ：竹马归来，三人纠结（9） 楮风同姜薇一起长大，晓得她从未喜欢过人，所以他在想，也许真是姜薇搞错了。 “阿薇，你先别生气。”楮风见她冷脸，心便一慌，“你听我慢慢说。” 姜薇嗯了一声，“朕听着呢。”她紧紧盯着楮风，“朕应该是喜欢杞先生的，每一靠近杞先生，看见他淡漠的脸，朕总忍不住亲他。” 楮风：“” 阿薇，你别这样…… 接下来，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姜薇在认真地等着楮风开口，楮风却缓缓地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阿薇，那你亲过他么？” 听闻这个问题，姜薇探究的目光从他脸上一瞬间掠开了，她语气很轻快，“亲过，杞柳也未拒绝。” 她没有去看楮风，缓了一会儿，房间里那股儿压抑的气氛就没了，她听见楮风的笑声，还带着记忆中的洒脱不羁，“那便是喜欢了。” 言罢，他未做停留，起身离去了，“阿薇你忙，我军中有事，先走了。” “好。”姜薇说这个字时表情很平静，她的目光捉到楮风的衣角又很快放开了。 楮风一路疾走，出了宫绣局门口，步子却徒地又慢了下来，他猝然回头，心里来回念着一个名字：阿薇…… 他突然记起了以前姜薇送他去边关的情景。 那时，他跨坐在马上，铁甲环身，他担心姜薇在京中一个人过得不好，“阿薇，要是哪一天，你一个人不开心，一定要告诉我。” 姜薇一听就笑了，极艳的眉眼在春风中融化开来。他不眨眼地盯着她，听她说，“难不成我不开心了，你就会回来？” 姜薇也知他在挂念自己，然后没等他开口就璨然一笑，“放心去吧，我会很好。” 于是，楮风到了嘴边的那个会字就被堵了回去。事到如今，他再一想，也许阿薇已经不需要他了。 心思一转，他调转方向，竟去了勤修阁。 学生们正在课间休息，喧哗声不断，楮风皱着眉头寻到杞柳，周围就围上来一群探头探脑的学生。 “楮将军？” 杞柳疑惑起来，起身要行礼，楮风勾唇笑了一下，“杞先生无须多礼，阿薇的朋友，也是我楮风的朋友，朋友之间，无须客套。” 杞柳不置可否，寡淡的眼神掠到了一群学生了，他淡淡朝他们道，“该上课了，进来。” 确实该上课了，杞柳这话并未有赶人的意思。可楮风还是道，“无碍，杞先生先讲课，我不急。” 他言罢就去下面寻个座位坐好了，杞柳淡然的神情这才起了点波澜，他无可奈何地招学生们进来，学生们这才纷纷进来。 忽视身边学生，楮风抬起的眼望向了杞柳，杞柳面无表情讲课的样子实在无趣得很。 也许，阿薇是看中了他的脸？楮风思及至此，不禁抬袖摸了摸自己的脸。 及至中午，学生们回家，杞柳也要离开时，楮风拦住了他，“杞先生可还有事？” 杞柳诚实摇头，“没有。楮将军为何这么问？” 楮风嘿了一声，答：“杞先生既然无事，不如一起去吃饭？” 第一百零六章 ：竹马归来，三人纠结（10） 杞柳和他不熟，按理说也可拒绝，可杞柳却没有，反而淡淡一笑，应了下来。 至于去哪儿吃，这得由起头的人定，楮风就擅自将杞柳带出了宫，杞柳挑眉，不置可否。 出了宫门口，楮风手下牵来了两匹马，楮风利索翻身跨马，低眼去望杞柳，“杞先生可会骑马？” 他并没有贬低之意，只是觉着杞柳若连马都不会骑，那无论如何都担不起阿薇的喜欢。阿薇可是能在马背上杀敌的女子！ 岂料，杞柳还真不会骑了，他缓缓摇头，态度却又不卑不亢，“楮将军高看杞某了，杞某也就会会画个画讲会儿课，其他的实在是不擅长。” 楮风：“……” 所以，阿薇到底喜欢他什么？！ 楮风怒而下马，唤手下，“赶辆马车来！” 手下急急去办。 杞柳抬袖道谢：“劳烦楮将军了。” 楮风心塞。 眼前这个男人，除了脸，真的没一点长处了！ 自然，在武将心里，读书人那些书啊画啊的没什么意思，也算不得真本事。 如果楮风生了一张刚正平凡的脸，那他在别人眼里也就是个莽夫。奈何他生得十分英俊，再一穿华服，活生生一个俊美贵公子，别人很难将他同武将联系起来。 … 两人在宫门口站了会儿，又说了一点闲话，大部分都是楮风问，杞柳答。 楮风心中又叹息，这人如此板正无趣，哪有自己风趣幽默啊？阿薇，你眼神怎么这么不好！ 他径自扼腕叹息，手下已赶着马车来了，喊他，“将军。” 楮风嗯了一声，请杞柳上了马车，自己也上去了，心想这会儿阿薇也该得到消息了，便喊手下快快驾车离去。 手下得令，驾起马车就往前冲，跟骑马似的，杞柳在车厢里黑了脸。 见他终于有了别的表情，楮风乐了，又唤手下赶慢点，心想就阿薇追上来也没事。 这边，回了勤政殿忙政事的姜薇一接到消息就从座位上蹿了起来，“楮风带着杞柳出宫？” 长乐：“嗯。” “这可不行！”姜薇黑了脸，明显不悦了，“朕得去把杞先生带回来！” “陛下，奴才瞧杞先生和楮将军也算说得来，说不定出去一趟就成朋友了呢。再说杞先生一个人在宫中，也没个志同道合的朋友聊天，时间一长，再闷坏了……” 长乐的话让姜薇吃惊，可她转眼一想，杞柳在宫中确实没朋友，如果他和楮风成了朋友…… 不！ 楮风那家伙太怀了！ 姜薇急急吩咐：“去寻杞妹，就说朕带她出宫玩。” 长乐：“……” 合着自己说这么多都白说了，他搁心里心疼了下自己，又出去寻杞妹去了。 杞妹正在太医院陪安翩然收拾药材，她坐在门口托着腮问，“安翩然，你喜欢什么呀？” 安翩然忙得满头大汗，哪里顾得上和她聊天，随口问了一句，“什么都喜欢。” 闻言，杞妹就不满意了，“没想到你这么博爱。” 安翩然：“……” 第一百六十七章 ：竹马归来，三人纠结（11） 安翩然这才认真思考起她的问题来，他走到杞妹身边坐下，唔了一声，道：“倒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杞妹更不满意了：“怎么会？你连自己喜欢什么都不晓得吗？” 安翩然点点头，忽而又转头，看着眼前水灵灵的姑娘说了句：“我挺喜欢你的。” 杞妹：“……” 下一刻，她捂着红红的脸，扔下一句：“你真讨厌。”就跑开了。 安翩然：“……” … 杞妹觉着自己脸颊烫得吓人，就松了手，可又觉着自己脸颊肯定特别红了，别人若看见，肯定要笑话，她又赶紧捂上。 低头一路狂奔，自然也没看见迎头走过来的魏浩览，魏浩览却看见了她。 见她低头狂走，魏浩览就停下步子，任由她投怀送抱似的撞进了自己怀里。 “啊！”杞妹惊呼，忙抬头。同时，魏浩览望着怀中眼波流转脸蛋通红的姑娘，慢慢也红了耳根。 “魏浩览？你怎么没去上课？”杞妹忙跳出他的怀抱，一脸警惕地望着他。 魏浩览不答，继续望着她发红的脸颊，“你脸怎么了？” “没怎么！”杞妹被他这么一问，又赶紧捂住了脸，可分外娇羞的眼神暴露了她此刻的情绪。 魏浩览看着看着就沉下了脸，他望了一眼杞妹过来的方向，那分明是去太医院的方向。 思及以往她对安翩然的态度，魏浩览心中不可抑制地升起了一股怒气，他一个箭步冲到杞妹面前，一把握住了杞妹的手腕，“安翩然对你做什么了？”语气十分低沉。 杞妹惊了下，眼神瑟缩起来。魏浩览可能忘了，以前他可是欺负过杞妹的。杞妹急了，眼角顿时发红起来，“魏浩览你……” “杞姑娘，魏公子……”不远处，长乐淡淡瞧着两人，目光十分平静。 魏浩览却如同被人打了一拳似的，霍地反应了过来，忙松了杞妹的手腕，饶是如此，杞妹的手腕上还是出现了一道淤青。 魏浩览懊恼，张了张嘴，“我……”杞妹却将手缩进衣袖里，转头就走了。 魏浩览心里一凉，听见了长乐的声音，“杞姑娘，陛下说带你出宫玩呢。” 魏浩览一听，心思一定，就疾步跟了过去。如果今天杞妹不原谅他，那以后他连和她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就算适才那一幕被长乐看到了，长乐势必会告诉姜薇，姜薇不会轻饶他，可他还是得跟着杞妹去！ 长乐当没看见他，杞妹见他也过来了，就快步走到了前面。 几人到了勤政殿，长乐通禀一声，先进去了，说，“陛下，魏浩览也来了。” 姜薇一听皱眉，长乐便将自己看到的说了说，末了道：“奴才看魏浩览对杞姑娘心思不一般。” “这是肯定的了。”姜薇不禁深思起来。她看杞妹的表现，应是喜欢安翩然多些，对于魏浩览，杞妹以后不讨厌就不错了。 可是，有些事情不能光看这些。姜薇就问长乐，“你觉着，魏浩览与安翩然，哪个好些？” 长乐连想都未想直接答：“魏浩览。” 姜薇不置可否。 第一百零八章 ：竹马归来，三人纠结（12） 殿外，杞妹离魏浩览远远的，魏浩览也不急着凑上来，两人默默站着。 直到姜薇换了常服出来，杞妹才笑着过来，姜薇摸摸她的脑袋，“走吧。” 她好像没看见魏浩览。杞妹见魏浩览跟着长乐也迈开步子，心里不太欢喜，就问：“陛下，就我们俩吗？” 还知道试探一下，姜薇侧头，垂眼瞧着她纠结的表情，“不，还有长乐，哦。”语到此，回头看了一眼，似乎这才发现魏浩览：“既然来了，就一起。” 魏浩览差点当场笑出来。说实话，他与从前不一样了，也不傻，晓得姜薇的态度。姜薇若真不允许他接触杞妹，适才就将他赶走了，而不是同意他跟上来。 杞妹却无比郁闷，暗搓搓撇了撇嘴，姜薇瞅见，逗她，“怎么？不愿意出去啊？” “哪有！就是不愿意和某人一起出去！”她余光瞥了一眼魏浩览，姜薇故作冷脸，“朕又怎么你了？” “陛下！说的不是你！”杞妹急了，姜薇见状也不逗她了。正巧马车来了，她拉着杞妹上了马车。 “陛下，我们去哪儿？”杞妹看不见魏浩览，一瞬又欢喜起来，可她的问题却让姜薇微怔。她暂时不知道楮风将杞柳带去了哪儿。 问长乐？长乐这会儿许是也不知晓。姜薇沉思起来，这眼瞧着就到中午了，不如先去五味楼吃饭吧。 以前，姜薇与楮风经常去五味楼吃饭。这家的饭菜清淡，很合姜薇的口味。 这会儿，姜薇和杞妹一说，杞妹口味也淡，两人一拍即合，先去吃饭，吃饱了再说。 及至楼前，正好到了饭点，楼里座无虚席，长乐先进去，和伙计要了个雅间，就领着姜薇几人上楼，进了三楼的雅间。 他们不知道，就在他们脚下，楮风正对着杞柳无语：“杞兄，当真好吃？” 杞柳无言地点了点头。 楮风：“……” 其实，以往楮风陪姜薇来楼里吃饭，他都是看着姜薇吃，他不吃。他口味重，吃不惯这些。 而今日他领着杞柳来，不过是个意外。两人一出宫，他就寻思着不如找个地方和杞柳喝酒去，最后将他灌醉，套出点话来！ 于是，他就想到了五味楼。但他没料到杞柳竟吃中了这家的菜。 这人口味竟和阿薇一模一样！难不成阿薇就因这喜欢他的？思及至此，他也捏起了筷子。 见状，身边杞柳倒是放下了筷子，伸手摸向了酒杯，“楮兄，不如喝点？” 正合他意！ 楮风矜持地点头，接过酒杯径自倒了一杯，先干为敬：“杞兄，来！” 两人称兄道弟，就此喝了起来。喝着，喝着，楮风突然觉着哪里不对劲儿，忙挡住了杞柳递过来的酒杯。 他唇角扯出一个笑来，先夸杞柳：“杞兄好酒量啊！” 杞柳不置可否：“比不得楮兄。” 楮风笑着，慢慢坐直了身体，又听杞柳道：“家父在时，常与人在酒桌上做点小生意，偶尔也带杞某去……” 第一百零九章 ：竹马归来，三人纠结（13） 哦。 楮风眼底的疑惑与警惕尽数散去，嘴上便道：“怪不得，来，继续喝。” 实则他之前着人调查过杞柳，得知他只是个普通的商贾之子，就是生得好了点，这才吸引了姜薇。 两人头顶，姜薇等人也在吃饭。杞妹见魏浩览吃得甚欢，心中又不悦了，当面嗤了一声：“某些人啊，脸皮真厚！” “噗……”姜薇始料不及，被这话一逗，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 长乐是奴才，不上桌，瞅见忙递了个手绢过去，姜薇接过擦了擦嘴，故作淡定：“吃饭呢，乱说什么！” 杞妹与魏浩览：“……” 杞妹这会儿真生气了，霍地站起来：“薇姐姐，我和这人有话要说，先出去了。” 语罢，拉起魏浩览就奔了出去。姜薇眨了眨眼，反应过来后和长乐道了句：“去安排几个人跟着他。” 长乐迟疑：“陛下，我们这次出来就没带几个人。” 今日出宫，如影随形的暗卫就来了五个，姜薇这一安排，她身边就空了。 姜薇听罢一挑眉：“有我在，你怕什么？去吧。” 长乐一听，觉着也对，就推门出去了。 这边，杞妹拉着魏浩览处了五味楼，见楼旁还有个茶肆，就顺势走了进去。 茶肆里，人声鼎沸的，喝茶吃饭的，说书听书的，热热闹闹坐在大堂里的。 杞妹瞧里面这么热闹，也不往里走了，就将魏浩览按在门边的座位上，朝小二要了壶茶，自己又坐下来，张口就道：“魏浩览，你怎么这么讨人厌？” 当初是个花花公子，还调戏她，她心大，不和他计较，怎么他老是出现在自己身边，神烦！ 魏浩览被她这么说，也不恼，只是淡淡将她望着，耳边传来说书人的声音：“都道世事无常，人心难测，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是啊，以前他是糊涂，将纨绔轻浮当做个性，觉着自己牛bī得不行，还去调戏人家姑娘，直到撞见杞妹，一切都变了…… 他万万没想到，他会喜欢上杞妹。他瞧着面前这大眼睛的娇俏姑娘，缓缓失了神，“你当真要知道？” 杞妹没察觉出他的神情变化，嗯嗯点头，她摒弃了周围的喧嚣，挺真心实意道：“这样吧，魏浩览，以前的事咱都不提了，以后你别动不动就吓我，成吗？” 也别动不动就出现在我面前，成吗？这话她没说出来，但魏浩览明白，所以他先点点头：“不吓你。”然后又摇摇头，头次喊了她的名字：“杞妹。” 魏浩览长这么大头次这么认真，他落在杞妹身上的目光很专注：“安翩然不适合你，你跟着我，我会把你护得好好的。” 这是实实在在的话。 杞妹听得一愣。 不知过了多久，杞妹才反应过来，她转了转眼珠，却意外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哥哥？！” 只见门外，杞柳挺直的背影慢慢融入了人群，很快消失不见了！ “哥哥！” 杞妹夺门而出。 第一百一十章 ：竹马归来，三人纠结（14） 魏浩览没追上去，他静静瞧着杞妹无助又奔跑地身影，陷入了深思。 直到，杞妹满头大汗地跑过来，气喘吁吁又无助地说：“魏浩览，我没追上哥哥，他去哪儿了？” 魏浩览要的就是这一刻！ 他从来不是正人君子，他是改了以前的轻浮浪荡，但他到底出身官宦，心里算计个什么也能手到擒来。 这会儿，只见他起身摸了摸杞妹的脑袋，俯身过去温言道：“无碍，我们去找陛下，你哥哥只是出来散散心，等会寻到就和我们回去了。” 杞妹如今无父无母，杞柳是她唯一的依靠。她此时并不知杞柳也随楮风出宫了，只当杞柳出了什么事，擅自出了宫。 如今，一听魏浩览的话，她慌乱的心稍稍平复了一些。小手揪上魏浩览的衣袖，她低言：“那陛下会生气吗？” “不会。陛下这么喜欢杞先生，哪会生他的气？” 杞妹得到安慰，一颗心终于安定了下来，任由魏浩览牵着她的手回了五味楼。 姜薇看见，两眼一眯。魏浩览知趣地松了杞妹的手，杞妹就奔到姜薇眼前，说了刚才的情况。 姜薇安抚她：“没事，咱们去找。”杞妹听了，这才有了笑脸。 说是去找，却不容易。长乐安排的跟着杞柳的暗卫被楮风甩了，长乐接不到消息，就无法得知杞柳的去向。 姜薇虽恼，却也知事情缓急。她得先找到两人再发火。 这一找，就找了一下午。直到落日西沉，夜色来临，姜薇等人才在一家灯火璀璨的楼前停下脚步。 “花满楼？” 这不是男人寻欢作的地方吗？ 几人疑惑地望向了魏浩览，这里面，也就他最清楚里面的情况！ 魏浩览：“……” 他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姜薇，斟酌着如何说。缓了会儿，他才道：“里面有姑娘才情不俗，琴棋书画也会点……” 话未完，姜薇的脸色霍然一变，生生逼得长乐与杞妹齐齐退了一步，目光怯了起来。 … 杞柳与楮风确然在花满楼里，而且还是最好的雅间内。 宽敞的厅堂里，乐师成排地坐在一边，丝竹悦耳，舞女在堂中间翩翩起舞。 楮风一贯会享受，他身边已环绕了五六个姑娘，个个青春貌美。 被美人们取悦，他呵呵笑着，笑声华丽又轻浮。 隔了一张桌子，杞柳正襟危坐地坐着，面无表情地对着眼前的美人们说：“出去。” 即便他如此无情，可姑娘们仍是痴迷地看着他。有姑娘很大胆，扭着腰就坐在了他腿上。 杞柳头皮一麻，抬臂要去推开他。 楮风却在此时从美人群中探出头来，一手擎着酒杯，侧眼朝他笑，“杞兄，美人在前，不如快活快活？” 眼波一转，醉意浮现，风流俊秀，无人可挡，众姑娘脸一红，又一窝蜂拥了上去。 然而，下一刻，只听“嘭”得一声，两扇门被劈开，咣咣噹噹地飞了出去，伴随着姑娘们啊一声，砸到了楮风身上。 楮风抬眼，含笑的眉眼凝固了，他转头去望门口，只见姜薇一脸冰冷地站在那，妖娆艳丽的眉眼生生将一屋子的美人比了下去。 姜薇却未看他，只无声地瞅着杞柳，和坐在杞柳腿上的那姑娘，杞柳也闻声望过来，波澜不惊。 他说：“你来了。” 他主动打了招呼，姜薇就适当一笑，杀气凛凛，“嗯，朕来看看杞先生在同哪个姑娘快活。” 作者的话： 明日上架，上架当日更两万，还请亲们多多支持！ 亲们，在大家热情有力的支持下，我的小说正式上架了！感谢你们对我的喜欢和认可，也希望你们能一如既往的支持我、陪伴我，我一定会努力更新，写出更精彩的故事来回报给你们！ 上架意味着会收取费用，也明白亲们的钱来之不易，所以我根据以往的充值经验给大家推荐几个合算的手机充值方式，让大家的每一分钱都花的值得！ 我首先推荐的就是“支付宝”，它不仅1元可以兑换100乐文币，用网银充值和支付宝余额就可以直接支付，没有网银的亲也可以通过快捷支付的方式支付呦！真正是各大银行通吃，有无网银皆宜。其次推荐“手机银联快速充值”，它的兑换比例是1元兑换80乐文币，不用卡便可直接充值。如果觉得这两种都很麻烦的话，我还推荐一种最懒人充值方法“绑定手机自动充值”，只要绑定手机号，就会每个月自动为你充值700乐文币，每月只需15元，而且退订也很方便。如果手机充值让你实在头疼的话，那亲们还是回到网页充值吧，甩个链接： 就啰嗦这么多，最后感谢亲们收藏、送花、给月票哦！谢谢亲们的支持！爬走码字去鸟~~~BYE~~~~ 第一百一十一章 ：竹马归来，三人纠结（1w） 第一百一十一章竹马归来，三人纠结（15） 他主动打了招呼，姜薇就适当一笑，杀气凛凛：“嗯，朕来看看杞先生在同哪个姑娘快活。”她身后跟了杞妹等人，闻此唰唰又退几步。 杞柳听罢倒是很淡定，还低眼看了看坐在他腿上的姑娘，再抬眼时表情坦然又无辜。 坐在他腿上的姑娘：“……” 这锅甩得…… 她无语了，瞬时从杞柳腿上跳了下来，捂着脸蹲墙角去了。看来这姑娘很有眼色，看出来姜薇不好惹，就先躲一边去了偿。 姜薇脸色果然好了很多，浑身气势退了一半。 其他姑娘一瞧，心中顿时明了。说来，她们也见惯了来风月场合捉人的夫人，自然应付得来，只是像姜薇这种气势汹汹又貌美非常的女子倒是很少见。 哦，不过，几年前也有过的。说是一个红衣少女来寻人，门卫不让进，那少女就抽出长剑血溅画满楼，无比彪悍又帅气！但是，众姑娘一想，心中还是哆嗦，就怕眼前这冷美人也变出把长剑刺人！ 而且，这冷美人的目标是那个自从来了就面无表情的俊美男子，而不是楮公子，于是她们齐齐望向了楮风，眼神里的意思分明显：我们是留还是走？ 楮风察觉到她们的视线，原本晦暗的眼神一变，又浮起了笑意，抬头撇她们一眼，眼神揶揄：不走等着毁容啊？ 众姑娘一惊，顿时心中骇然，提着裙角就一股风儿撤了。虽然这两个男人的脸很帅，但和她们什么关系啊，自己的脸才是最重要的啊啊啊！ 众姑娘去罢，姜薇缓步走近房间，杞妹长乐魏浩览三人瞅瞅彼此，贴在门边没敢动，楮风抽空瞧他们一眼，无声地勾了勾唇，英雄似地拎着酒壶就迎上了姜薇：“阿薇，你也来……” 话未说完，众人始料未及，姜薇面无表情地抬腿，朝着楮风的肚子就踢了过去，楮风不知道是因为太过吃惊没反应过来还是原本就不想躲，结结实实挨了姜薇一脚，原本舒展的眉眼顿时皱了起来，嘴角溢出了一声苦涩的低语：“唔……” 看来这一脚姜薇使了相当大的劲，他顺势弯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砰得一声，酒壶也掉在了地上。贴在门边的三人一瞅，心颤颤，下意识也捂起了自己的肚子。 楮风：“……” 你们这是要雪中送炭还是落井下石啊！ 姜薇对于这一切都恍若未闻，越过楮风，继续朝杞柳迈步而去。 楮风适才心塞的表情又暗了下来，他低下头，听到了姜薇淡淡的声音：“你们都出去吧。” 楮风听罢不语，垂头疾步出了门。 门口三人也很快出去了，并贴心地掩上了门。 …… 门外，杞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我们去哪儿？” 楮风仍未开口，但也将几人带进了隔壁房间。关上了房门，几人听了听隔壁，发现没什么响动，那说明姜薇未动杞柳，就都暂时安心下来。 杞妹抽空关心了一下楮风：“褚将军，你没事吧？”楮风摆手，径自坐在了桌子前。约莫这会儿心情好了点，他这抬眼看了一眼杞妹，发现眼前小姑娘生得十分可爱，不由起了调侃的心思：“这位妹妹……” “褚将军还是歇会吧，可别再伤着了。”魏浩览嗤笑。他见不得楮风这么看着杞妹，就出声挡在了杞妹身前。杞妹没什么反应，长乐惊讶了一下，心道魏浩览出手还真是既快又准，太医院那位美少年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楮风眼一转，瞧清他面上的庇护之意，心下又想起了姜薇刚才那一脚。姜薇也许是在警告他，让他以后别乱动杞柳，可这一脚明明是踢在了他的肚子上，他为何觉得疼在了别的地方呢？ “那个，褚将军，是你带哥哥出来的吗？”就在此时，杞妹从魏浩览身后探出脑袋问。她现在还有点担心杞柳，若是杞柳主动出宫，那陛下估计这会儿还在生气，但若是褚将军带哥哥出宫的话，那陛下的怒气就发不到哥哥身上。她正想着，就听楮风道：“无须担心，阿薇已发过怒了，不会为难杞兄的。” 三人一听，顿时又安心下来。长乐悄悄吐了口气，他倒不是怕姜薇对着杞柳发火，只是在这种场合发火，如果传到朝中大臣耳中，群臣势必会进言，到时候姜薇还要安抚他们，尽是麻烦！ 她能想到的，姜薇自然能想到。说实话，她心里的那团气，刚才确实发到楮风身上了，这会儿面对杞柳很是平静：“杞先生怎么会想到来这？” 说来道去，姜薇还是介意这一点。从她站在花满楼楼前，她就难以置信。以杞柳的心性，这种地方他应不屑于来，难不成是楮风的主意？ 若是楮风的主意…… 姜薇这就有点想不透了。 …… 姜薇十来岁时，常在军营度日，待楮风去后，就成了她的陪练。那会儿楮风性格就已跳脱，没有官宦世家的严谨稳重，也没有学相应的礼仪礼节，只有嬉皮笑脸，日日和她玩闹。 她催得紧了，他就练武练得勤，她不催了，他就偷懒，跑去京中各个巷子里和他那群兄弟玩。他带姜薇去过一次，那时姜薇虽小，可出挑的容色已显露了出来，巷子里的孩子都盯着姜薇看，眼神里充满了好奇与喜欢。 说实话，当时的姜薇也很好奇，和孩子们虽没玩到一起，但心底还是挺喜欢他们的。但奇怪地，楮风就带着她去了一次，就再也没有去过。她想也许是楮风嫌带着她去麻烦，就也没有再提这事。 就这样过了两、三年，两人熟得不能再熟了。楮风对她态度也日渐亲昵起来，摸摸她的脑袋啊，偶尔抱抱她啊，她也不怎么抗拒。因为在她心里，楮风就像她家里的那些兄弟姐妹一样。 实则姜薇不似姜家其他小姐那样被娇养着，相对的，也没有受那些规矩的束缚，而是能日日去军营，和一大堆糙汉子待在一起。于是，家里长辈也就没在男女有别方面教过她，直到楮风有次抱姜薇被姜将军，也就是姜薇她爹瞅见了，姜将军这才重视起来。 当时，姜薇得有十二、三岁了，模样长得是越来越好了，姜将军瞅着她，有点发愁。两人在姜府的训练室，姜薇刚耍过剑，额头出汗了，滴在小小的脸蛋上，脸蛋如花瓣般娇嫩，她听见她爹问：“阿薇，你喜欢大风吗？” 大风是姜将军对楮风的昵称，姜将军倒是挺喜欢楮风的，生得好，想法又不落俗套，又愿意事事顺着姜薇。若以后姜薇同他在一起，绝对不会受委屈。当爹都这样，哪怕姜薇在军营都猛如虎了，他还是怕自己闺女将来受委屈！ 姜薇停下擦剑的动作，困惑地眨眨眼，她做起这个动作来又美又萌：“爹，你说什么？” 姜将军瞧得心都化了：“你可喜欢大风？” “喜欢啊。”姜薇点点头，不然她也不会天天和这人一起练武了。姜将军一听很欣慰地笑了。喜欢就成，既然双方都喜欢，那想抱就抱吧。姜将军心思也粗，可下一刻，他又听姜薇添了句：“就像喜欢家里姐姐们一样，大风对我很好。”她也没夸张，这两三年大风事事都顺着她，也不和她吵架顶嘴，他一做错事，姜薇说说他，他立马就又改了。 姜将军一听，心里就感觉不对了，赶紧将姜薇招到眼前，认认真真问：“你觉着大风就和家里姐姐一样？”见姜薇点头，他脸色郑重起来，“阿薇，你和爹说实话，你到底喜不喜欢大风？” “喜欢啊。”姜薇再点头。姜将军这回明白了。姜薇所说的喜欢和他说的喜欢不一样，他斟酌了一下，道：“阿薇，你想过和大风成亲吗？” “什么？”姜薇懵了。她一懵，姜将军就明白了。得，没戏了，他闺女跟楮风是纯友谊呢。不过，他又一想，他闺女是纯友谊，但不代表楮风也是！姜将军想着，以后还是注意点吧。 然而，那个时候，楮风已经心思剔透，对于此类的事已看得很明白了。在一次次想抱姜薇，又一次次被姜将军出现打断后，他特意将姜薇约出来，打算问个明白。 那是个清朗的天，惠风和畅，五味楼的二楼窗户前，姜薇端着点心正吃得欢，两个眼睛转来转去地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楮风站在一旁看着她，见她吃的模样可爱，不由摸了摸她的脑袋，“阿薇。” “嗯？”姜薇应了一声。 “问你个事。” “说。” “你爹不喜欢你和我来往？” “喜欢。” “哦，可最近我怎么觉着你爹看我很不爽呢？” “有么？” “有。” “没吧，我爹很喜欢你啊，那天还问我喜不喜欢你。” “真的？” “嗯。” “……那你是怎么回得？” 温柔的春风拂来，少年的心思的心思散在了春风里。 “我说，我喜欢你啊。” “啊。” 许是春风太温柔了，楮风的脸红了起来，他面相生得好看，在姜薇的视线里就慢慢红成了艳丽的花朵。姜薇惊奇地看着他：“大风，你脸怎么了？” 楮风淡定下来：“风吹的。” “哦哦，那我关窗。”姜薇一手搂着空了的点心盘，腾出一手去关窗，然后被楮风阻住了，少年笑得异常开心，“不用，过一会儿就好了。” 那时候，姜薇觉着楮风无比欢喜。 可是，后来，又过两年，两人长大了。军营里也来了不少年龄相似的少年，姜薇的训练对手就多了起来。与此同时，姜薇发现楮风来军营的次数越来越少。 有时候五六天来一回，有时候半个月来一回，来的时间琢磨不定。姜薇迷惑，便趁着他再来军营时拦住了他。姜薇有点生气，觉着他偷懒偷得太过分了，岂料楮风却浑不在意，同她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又有一个月没来，姜薇便听见了军营里的人议论他。 “咋不见楮家那个混世魔王来军营了？” “你不知道？听说最近日日去花满楼玩乐，原本以为变好了，不想还是个纨绔子！” “哎，不过那小子生得是真好。” “是喽，楮公子就算不靠真本事，还能靠脸吸引姑娘，估计楼里的姑娘都迷他迷得要死……” “哈哈哈哈不知道楮公子体力跟不跟得上……” 调侃声不绝于耳。 姜薇只觉这些声音很刺耳。她那阵子正在为楮风伤神，何况楮风又是她最好的朋友，自然听不得别人说他，便提着长剑冲了过去，引得众人哗然。 在军营，若不是对练，朝战友提剑，那可是大忌。姜薇却顾不得这些，她性子冷，素日里就喜欢板着张脸，哪怕生得再美，男人们见了她，仍是一阵心悸，这会儿被她提剑相刺，吓得连动都不敢动了。 “阿薇！” 好在姜将军及时赶到，揣了她手里青光凛凛的长剑，拖着她的胳膊将她拖进了角楼。进了军机室，楮家的长辈也在，姜薇冷着眼神问他：“你们为什么不管楮风？” “阿薇！”姜将军闻言立即斥了她一声。楮家长辈却未恼，淡淡笑了，回了句：“楮风这小子，不受管，我们是管不住，不如让他自由点。”他走到姜薇面前，眼里浮起了慈爱，“阿薇，不管如何，我都替楮家谢谢你。”语罢便离开了。 姜薇愕然。她不明白。为什么楮家能对她一个外人和颜悦色，却不愿对楮风温和点？她见过楮家人对楮风的态度，只有嫌弃与惧怕。为什么？ 姜将军也愕然了一会儿，不过很快，他又板起脸准备训姜薇，姜薇却在此时转过头问他：“爹，花满楼是什么？” 唰一下，姜将军严肃的脸就尴尬起来，他摸了摸鼻子，瓮声瓮气地回：“是座楼。” “楼里面有很多姑娘？” “……是。” “……那楮风去花满楼是为了找姑娘玩？” “咳咳……”他爹又是咳嗽又是支支吾吾的，“是，是吧。” 姜薇那时候在这方面单纯地令人发指，她还问：“那玩啥？” 姜将军：“……” “爹不知道！”姜将军羞愤而去！ 姜薇：“……” 那没办法了，连她爹都不晓得了，那她就自己去找答案吧。她去马厩寻了匹马，出了军营，奔回了姜府。逮住一个府里的小厮一问，这才知道花满楼到底是什么！ 她思量了一会儿，决定还是等晚上再去。及至晚上，她带着随身佩戴的长剑孤身一人出了府，沿着街道寻起了画满楼。几乎没花费什么时间，她就在街中心看见了一家灯火璀璨的高楼，她冷着脸要进去，看门的人自然不会让她进去。 双方起了争执，姜薇心里不耐烦了，唰一声抽出长剑，削过了那人的脖颈。那人没死，只是脖子上溅出了血珠，吓坏了周围的人，姑娘们尖叫起来，纷纷躲开。姜薇畅通无阻地走了进去。 楼里的老鸨又急又怕，可还是要和姜薇商量，“我说姑娘啊，你要寻人，咱就好好寻人，可别杀人啊，你瞧我们这楼里姑娘也不容易……” “我寻楮风。”姜薇一听觉着这妇人说得在理，就唰一声收了长剑，对着老鸨礼貌又认真的重复了一遍，“我要的寻的人叫楮风，生得很不错，今天大概会穿白衣……” “阿薇，我在这。” 她话未完，一道含笑的声音飘来，她循声望去，只见二楼栏杆上趴了一个风流少年，白裳黑瞳，嘴角一抹邪笑，有几个姑娘围着他，他甩着酒杯，像是十分欢喜，“阿薇，你来寻我？” 姜薇瞅着他，突然就不担心了，楮风还是原来那个楮风。她就点点头，随意地说，“嗯，可是门口那人不让我进，我一恼，就伤了他……” “阿薇，我不是说过你嘛，遇事不要急，你看你把大家吓得……”少年灌了口酒，抬袖抹了一把嘴，双眼亮如星辰。众人默默又无语地看着这两人。 一个楼上，一个楼下。 一个白衣少年，一个红衣少女。 一个风流，一个妖娆…… “既然没事了，那我走了。”姜薇回身。 “好。”楮风目送着她离开。 第二天，楮风就回了军营，继续和姜薇对练，与从前无二。 只是，从那以后，楮风就没去过花满楼。 直到今日。 那今日，为何要来？ …… 姜薇深思还沉在往事里，耳边突然一道男声传了过来，“杞某与楮兄相谈甚欢，便来此处玩乐。” 这略微轻浮的话却由杞柳一脸板正地说了出来，那表情就好像在给学生们上课。姜薇心思被惊了回来，知道杞柳这是在回答她的话却又忍不住一怔，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疑惑，嘴上就那么说了出来：“朕记得杞先生初进宫时性子没这么板正。” “嗯？”杞柳也是一怔。 姜薇尴尬，她也就心里这么想想，没想到自己竟然说了出来。不过，说出来就说出来吧，还可以趁机再问一问原因：“朕的意思是杞先生一开始对待万事的态度就是这么认真吗？” 她问的很委婉，但杞柳听得很明白，姜薇这是在嫌他刻板无趣。他眼神一淡，又将问题抛了回去：“陛下可是觉得杞某哪里不妥？” 得，这男人真是一点儿亏都不能吃，还得姜薇自己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姜薇心累，只觉得和这男人说话太费脑子了，于是口不择言：“朕就不喜你这一点，有什么话就说嘛。” 话一出，杞柳就用那种这可是你说的那我说了的表情看着她，将要张嘴，姜薇心里一跳，急急阻止：“可以了，杞先生，我们回到上一个问题上来。” 杞柳就笑了，以胜利者的姿态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姜薇败的心塞。缓了会儿，她这才道：“杞先生初来时，温和又有趣。可现在吧，杞先生许是当了老师的缘故，于是变得刻板又严谨……”她话还没说完，就见杞柳脸上露出了那种你是在逗我笑吗的那种不能置信的表情。 杞柳缓缓问：“杞某……温和又有趣？” 姜薇：“……啊？” “那一定是陛下对我的认知发生了错误。”他又板起了脸：“杞某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姜薇：“……” 要么是她错了！要么是杞柳错了！ 杞柳一句话就终结了两人间的谈话，他毫发无损，姜薇神色恍惚起来。 杞柳垂下眼，隐去了唇边的笑意：“陛下，我们回宫吧。” 姜薇：“……好。” …… 杞妹几人在房间里等不及了，这个时间她们一直在偷听隔壁的声音，却发现隔壁一直很安静，看来姜薇确实没为难杞柳。杞妹这才高兴起来，“我们该回去了吧。”话才说完，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紧接着杞柳的声音就跟了进来，“楮兄可在里边？” 楮风垂下头，半响应了一句：“杞兄随陛下回宫吧。”长乐一听，心里一咯噔，这时她们突然听到姜薇的声音：“杞妹你出来，我们回宫。” 杞妹摸不清状况，去看魏浩览，魏浩览却扯起她出了门。长乐撇过去一眼，看见姜薇的衣角与杞柳的贴在一起，又转头去看楮风，心里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几人离去，房间里静了下来。长乐被留了下来，他晓得姜薇的意思，他得安抚楮风。长乐这会儿也不看自己的身份了，也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倒杯茶，猛灌了下去，“你不必如此，小姐她……” “我知道的。”楮风埋头，吐出来的话声音虽低，却也清楚：“姜良，她是说过她不怨我，可谁让我是楮家人呢？”他的声音嘶哑起来，“姜良，我以为她是来找我，是来找我的。” 当年，姜薇为了寻他，血溅画满楼，他记得清清楚楚。当时，他面上很平静，心里却笑开了花。这世上，可曾有一个姑娘关心他到了这种地步？即便，姜薇待他从无儿女之情！ 他知道的。 那个春天，在五味楼里，姜薇说喜欢他，他欢喜得红了脸。可红过之后，他就不明白了，若姜薇对姜将军说喜欢，为何姜将军还要阻止他亲近姜薇，而且每次都是一副这事很复杂啊的表情。 他不明白，便又问了姜薇：“阿薇，你真是这样和你爹说吗？”姜薇嗯了一声，转身回了座位上等饭菜上桌，“我还同爹说，就好像喜欢我家的兄弟姐妹一样喜欢你。” 呯得一声，楮风一颗年少又欢喜的心碎了。他对着楼下来往的人群静默了许久，原来如此，怪不得姜将军会阻止他，原来阿薇并不喜欢自己！ 这个事实令他心情暗淡又消沉。他想着姜将军对他还不错，他不能让姜将军费神了，可一旦和姜薇接触，他便忍不住亲近她，不如就不常去军营了吧。 如此一来，他便又闲了下来，巷子里的兄弟见此难免担心他。他们都是一起长大的，虽然楮风出身好，但从来没有瞧不起他们，他们也都晓得楮风对姜薇的不同，得了空还笑话他，“小时候还不舍得让我们看，结果到头来，人家不喜欢你，嘿嘿……” 他们都记得楮风来姜薇来那一次。那天，长这么大的他们头次见姜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不免多看了几眼，结果楮风就急了，再也没带姜薇来过。 后来，他们就经常拿这件事打趣楮风。可这会儿，楮风正失意着，他们的调笑就好似火上浇油，他们也不敢乱说了，纷纷出主意，结果选了一个最糟的：去花满楼喝花酒！ 楮风跟着他们去了，不过几日，就学会了和姑娘们调笑，学会了醉生梦死，还得了风流俊秀浪荡无良的名号，直到那天姜薇拎剑寻了过来，楮风忽而醒了过来。无论如何，姜薇心里都有他。 也许，这就够了。 如此想着，楮风埋在掌心里的脸颊又低了低。 见状，长乐不愿他如此。在他记忆里，楮风还是那个笑着和他打招呼，凡是不甚在意，却又无比在意姜薇的那个洒脱少年，可是一旦从记忆里出来，所有的都变了样子，包括楮风。 “褚将军，小姐留我在这，想必你也晓得。一直以来，她都很关心你。你在边关，她会担心你过得好不好。你回来，她还会担心你与楮家如何……” 长乐说了实话，楮风身子一震，沙哑的声音从掌缝里漏了出来，“她，还会提楮家吗？” “会，怎么不会？”长乐眼底闪过一丝怨恨，可他也知这怨恨不是冲着楮风来的，而是楮家，“小姐说过，说你在楮家从未感受过一丝温情，断然不能承认楮家所做的孽。”他说得有多果断，就说明姜薇说这话也有多果断。 楮风听罢一怔，半天缓缓笑了起来，“是啊，阿薇一向爱憎分明，憎不着我的从来不憎我，可……”不喜欢也真是不喜欢。他思及至此，又忆起杞柳，“那杞柳……” 语到此，声音一顿，因为他又忆起了一个人，而那个人…… “嗯？”听到一半的长乐疑惑了，却在下一刻听到了楮风的笑声，“姜良，你有没有觉着杞柳像一个人？” “哎？”长乐更疑惑了。 见他如此，楮风豁然想到，那个人不能提，更不能当着姜薇的面提！ 片刻，他缓缓起了身，他不能就此停下他的脚步。 若真如他想的，他还有机会。 …… 盛夏时节，天热。 哪怕周围搁了降温的冰块，正在穿针引线的姜薇额头也出了汗。 杞妹陪在一侧，心思动了动，又恐她心躁，不由提议道：“不如去琉璃殿寻哥哥？哥哥这会儿也没事。” 今日是勤修阁的休息日，学生们都没来，杞柳自然无事，这会儿约莫在殿中看书。姜薇一听便点头，“也可。”可转眼又一想，自己拿着针线去，这笨笨拙拙的模样让杞柳笑话怎么办？不拿着去，今天的练习完不成，耽搁了日后的学习怎么办？ 姜薇向来是个严于律己的人，想了想还是摇了头：“算了吧，朕再学会儿，先不去了！”杞妹咬着手帕看她，心道陛下您真认真，连哥哥都诱惑不了你了！ 可，姜薇若不去，那她的事……思及至此，她急了：“陛下，没事的，反正哥哥也没抱希望。” 姜薇：“……” 杞妹：“额，当我说，陛下你继续努力。”扭头又纠结去了。 姜薇今日甚有骨气，愣是抗住了那颗想见杞柳的心！ 又过了一会儿，杞妹坐不住了，看看这，看看那，起身站起了好几次，终于惹得姜薇问她：“你可是有事？” 杞妹支支吾吾起来：“陛下，我……” “说！”姜薇眼神一厉，杞妹就将什么都说了：“陛下，我有点事想求您。就是魏浩览吧，他说他喜欢我，还说我跟着他，他定会将我护得好好的。其实我也没怎么当真，就是不知道为何被哥哥察觉了，哥哥这几天一直在问我，我又不好意思说，就拖到了现在。可今日休息，哥哥不去上课，净待在殿里了，我回去他铁定问我……” 姜薇：“……” 没怎么当真，你记这么清楚？ 她有点糟心了。 杞妹揪上她的袖子，还在说，可怜兮兮的模样：“陛下，我有点怕，真的。哥哥以前还挺温和的，就是爹娘去后，他就突然强势起来了，我要有什么不听他的，他就……” “停！”姜薇忽然喝了一声。杞妹被斥，动作一怯，就松开了姜薇的袖子。姜薇此时察觉自己反应过了，忙道：“朕自然会帮你，不过朕有点疑惑，你也帮帮朕。” 之前在花满楼，她说杞柳日渐板正严谨起来，杞柳还说自己从来就是如此。她当时就不太信，今日听杞妹这么一听，突然又想了起来，她得问问杞妹。 杞妹也望着她：“陛下……” “朕晓得，朕帮你。不过，你刚才说杞先生之前脾气很温和？”姜薇这会儿又点迷糊了，杞先生到底是哪个脾气啊？怎么混了？！ 杞妹嗯了一声：“我爹娘在时，哥哥温和又斯文，笑起来很暖的。只是我爹娘去后，”她声音小了下去，应是想起了父母，心里难受吧。 姜薇知道，摸了摸她的脑袋，又听到了杞妹的声音：“爹娘去后，他就变了一些，变得严厉又强势，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也知道爹娘去后家里就靠他了，所以能理解，也很心疼哥哥……” 也许是父母去后，责任大了，压力大了，这才导致性情变的吧。姜薇心想着，那在宫里的变化呢。杞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进了宫，哥哥还是挺温和的，偶尔还哄哄我，只是……”她瞥了一眼姜薇，又低下了头，选择实话实说，“可能是与陛下相处时容易出问题，他就越来越喜欢板着脸了，也可能是教学生教习惯了，那气势徒然上去了，指使人办个事跟当官似的……” “噗……”被她最后那句话逗笑了，姜薇心里释然，看来是她给杞柳的压力大了，杞柳这才有了变化，“无碍，以后朕不逼你哥哥了，过段时间，你温和又有趣的哥哥就回来了。走吧，去琉璃殿。” “嗯。” 快到正午了，日头毒，但姜薇坐不惯步辇，就骑了马过来。这会儿，她让杞妹先上了马，自己又翻身上来，两人共乘一骑，很快到了琉璃。 琉璃殿，正殿里，杞柳正在同魏浩览讲课。这阵子，魏浩览一有绘画上的难题就来寻杞柳，杞妹瞧见他，又想起哥哥问她的话，不由作难，便躲了出去。 魏浩览晓得，但也照来不误。这会儿，他见姜薇陪着杞妹来了，心思一转，就行了礼就退下了。杞柳要起身，被姜薇挥袖，继续坐在了案几前。接下来，姜薇不打招呼地就坐在了他身边。杞妹坐在两人对面。 杞柳瞧瞧她低头的表情，知道她心里有鬼，也不知急着问，就静静等着姜薇开口。果然，不过一会儿，姜薇就开了话头，“杞先生，朕素日里喜欢管个事，今天又听杞妹给我说了个事，朕能管管吗？” “能。”杞柳说得比她还理所当然：“陛下乃一国之君，这国家之内的事，陛下想怎么管，怎么管。”料不到他今日这么好说话，杞妹与姜薇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 之后，姜薇咳了一声，说：“听杞妹说，你怀疑她和魏浩览有什么？” 额，陛下，话不能这么说啊，这话说得好像她与魏浩览有私情似的！杞妹搁心底吐槽。 “嗯，杞某觉着两人之间有私情。” 杞妹：“……” 她懵了，她哥哥以前可不会说这种话！姜薇也不敢置信，倒是杞柳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我妹妹原来还瞒了我这么多事，我一直觉着她挺乖的。” 杞妹：“……” 唯有知错地低头，不然谁知道他下句话会说什么。 姜薇也见识到了他的厉害，搁心里揣度了一下。俗话说，纸里包不住火，杞妹的事总得让杞柳知晓，那还不如现在就和他说了。思及至此，姜薇先和杞妹道：“朕和你哥哥说话，你别出声。” “嗯。”杞妹这会儿真老实了。 杞柳转头望着姜薇：“陛下说。” 仿佛就是为了等这一刻。姜薇脑子一轰隆，心道不好，又掉他坑里了。她心塞，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早晚都得来这一回，早说就早说吧。 “杞先生，魏浩览你也晓得，你的学生，现在他如何你也朕清楚。即便之前犯过错，但还在改了，目前瞧着还行。”姜薇语到此又提了一个人：“可安翩然，杞先生就不太了解了。安翩然这个少年，相貌不错，心底也善良，和杞妹差不多。按理说，这两人年龄相当，性情相当，哦，对了，安翩然也是出身商贾，出身也相当。”语罢，她去看杞柳，问他：“这两个人，你觉着哪个好些？” 一旁的杞妹一听她提安翩然就懵了，怎么陛下还知道她和安翩然啊？！她和安翩然可是两情……想到此，她脸红了大半。姜薇与杞柳瞅见，默默对视一眼。 杞柳开口道：“既然陛下说这么清楚，那杞某也没什么可问得了。这两个人，还得看杞妹中意哪个。”杞妹一听顿时一喜，姜薇看见，紧接着道：“杞妹，既然如此，你先出去吧，朕和你哥哥还有点别的事要说。” 杞妹正欢喜着，也没多想了，嗯嗯点头，出了殿门，就往太医院奔了。可惜，殿里，杞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两个人，陛下是如何想的？” 姜薇缓缓笑了，笑容有些漫不经心，她说出了很残酷的话：“安翩然是断断不能的。” 杞柳默了一会儿，竟也无声地点了点头。 很难得，他竟然有与姜薇意见一致的时候，姜薇嘴角的笑容就变了，变得柔和起来，可说出来的话依然冷漠：“若出身商贾，见惯世间冷暖，能应付各种事自然最好，可偏偏杞妹与安翩然都不谙世事，心性天真，颇为良善。” 这世上，天灾*皆有可能，一只小白兔想要活下去，身边怎么能跟着另一只小白兔呢？ 小白兔该寻到一匹不吃她的野狼护着她才对。 殿里一静，夏风拂了进来，两人并肩而坐，姜薇心底突然升起了一个问题：杞先生是小白兔，还是野狼？ 不过，她知道自己肯定不是小白兔。 “陛下所言甚是，只是杞妹怕是不明白。”杞柳不清楚她内心所想，同她缓缓说道。姜薇侧头，两人脸颊险些撞到了一起。两人同时怔住，望向彼此的眼中都是对方。 姜薇呐呐道：“无碍，时间一久，遇事一多，她就明白了。人都是随着时间成长的。” “没想到陛下如此年轻，却已看透众多事。”杞柳盯着她问。 姜薇听罢，嘴角一哂，并未言语。 杞柳没认真听她说话。 她说了啊，时间一长，遇事一多，人就明白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青州一行，情意相通（1） 翌日。 一下朝，姜薇就策马奔出了宫门，只是在宫门口被绊住了脚。 勤修阁的学生和集英阁的学生大清早就互掐了起来偿。 勤修阁的学生一贯赖皮，平日里就没有什么风度，也不怎么讲究形象撄。 但是集英阁的学生就不同了，他们一向文质彬彬，有理说理，但是现在却不顾形象地和勤修阁的学生吵了起来，真是有辱斯文呐！ 姜薇在马背上并未去细听他们吵什么。一大清早的就在这浪费时间吵架，一想到这，姜薇就一冷脸，马鞭立时挥了过去，只听啪的一声，鞭影飞舞，之后马鞭就如蛇般匍匐在了地上。 众人一惊，身子抖了一下，糟杂的吵闹声霎时停了。 “陛下……”集英阁的学生一看见姜薇就迎了上来，因为确实是对方先挑衅他们的，他们占理，所以想要和姜薇说一说。 岂料，姜薇连听都没听，再次扬起马鞭，扔下一句：“闹就闹了，无须解释，”就扬长而去。 众学生呆在了原地。 军营里，训练的士兵们早已做过晨练，开始吃饭了。 楮风今日来了，这会在军机室里看地图。 王统领把饭菜送到了军机室，楮风看了一眼，没胃口吃。 就在此时，一个小兵在门外禀告：“将军，陛下来了。” 姜薇此时并未到达军营，只是瞭望台上的士兵看到了她，先回去禀告了楮风。 所以，当姜薇一进军营的时候，一柄长剑就迎面刺了过来。 姜薇眸子一眯，及时偏头躲过这一剑，继而翻身下马。 不料，迎面又是一剑，她反应迅速地将身子向后仰去，再抬身时，王统领扔了一把剑给她，她顺势接过，站定，紧抿的唇角吐出一个名字：“楮风。” “陛下，我们许久都没比试了，”对面楮风持剑而立，望过来的目光十分热切。 姜薇打量他两眼，瞧他身姿如松，神采奕奕，精神十分的好，又一想两人确实很久都未切磋了，便应了下来。 她一点头，周围就涌过来一堆士兵，团团将两人围住了。在军营训练，哪能没听说过姜薇的厉害。虽说姜薇有时候来，却都是在单虐他们。 可是，今日就不同了。楮将军也是很有本事的。这谁赢谁输，就难以预料了。所以他们这才这么感兴趣，得了消息的士兵扔了饭碗就跑过来了。 红日升起，日光强了起来，照在两人身上，周围一群士兵屏气凝神，很是安静。 楮风先动了，剑影直击姜薇。与此同时，姜薇举剑迎了上去，两人就好似穿越时光，回到了年少时对练的场景。 …… 勤修阁。 杞柳一进勤修阁，有学生就迎了上来，说集英阁的学生又来了，坐了一会儿，没见杞柳来，又受不了勤修阁其他学生的嘲弄就又走了。 杞柳料想，应是学生们又去惹集英阁的人了。又一问，果然如此，他不禁扶额。 这时候，偏偏还有学生火上浇油：“先生，他们说我们出言不逊，张狂无度，还说他们不屑于和我们比赛。” 堂里其他学生一听，顿时闹了起来，那模样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杞柳瞥一眼，抬袖制止了他们，开口说话时十分冷淡。 “杞某不偏袒任何人，你们自己想想自己做的事。” 堂里静了下来，杞柳看他们的眼神想看陌生人，他们心有戚戚然，可又觉着难受。 “至于比赛，杞某之前去过集英阁一次，想商定一下比赛项目。可惜，别人并未在意，说随我定。” 不在意，那是觉着这群人和他们没有可比性。众学生一听，又愤怒起来。 杞柳道：“这两日，我会把比赛项目定下来，然后告知集英阁，至于何时比赛，得与陛下商议。” 学生们不自觉点头。 “好，接下来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杞柳语罢，就走了出来，要出门口时忽而转头对学生们一笑，如朗朗清风，“杞某很期待你们的表现。” 众学生：“……” 好羞耻！ 先生在变相地嘲笑他们！ 他们会什么样啊？！！！ 一瞬间，众学生萎了，默了。 …… 一个时辰后。 军营。 训练场上，众人憋着气看着楮风将长剑刺到了姜薇胸前，而姜薇慢了一步，后将长剑指向了楮风的喉咙。 周围悄然无声，姜薇吃惊的模样也十分好看，楮风看着看着就笑开了：“陛下，我赢了。” 周围士兵发出了一道惊呼，姜薇回神，侧头睨了他们一眼，楮风冷斥他们一声：“训练去！” 于是，众士兵齐齐散了。两人也收了剑，一起到了军机室。 瞧见还有饭菜在，姜薇皱眉，“你还没吃饭？” “正准备吃。”楮风一笑，赶紧坐下来，大口吃了起来。 一旁的王统领：“……” “你先出去吧。”姜薇转头朝他下了命令，王统领回了是，就出去了。 “今日怎么想起了上这？”楮风边吃边问她。 “想着你在，就来寻你。”姜薇眼里冒出笑意。 楮风一听，心思一动，抬头温声祈求：“阿薇，我许久未回京城了，都对京城陌生了，不如你带我四处转转？” 扯淡！自幼在京城长大，又喜欢走街串巷，姜薇敢说他对京城了如指掌，岂能说陌生就陌生了？！ 不过，见他如此恳求，姜薇又拒绝不了，就点头答应了，两人随后出了军营，但未骑马。 楮风说：“阿薇，我有许多话要对你说，不如便走便说？” 又扯淡！可他还是一副阿薇我求你的表情，姜薇不忍直视，只好称了他的意，心中却想今天怕是回不了宫了。 果然，在楮风的要求，两人逛了一上午。楮风跟个小孩子似的，这也要看看，那也要问问。 姜薇无语：“以前怎么没觉着你这么麻烦？” “阿薇，这不叫麻烦，这叫保持孩童般的好奇心，这叫热爱生活，只有对事事都保持热情，才能觉着活着不无聊！”楮风一本正经道。 继续扯淡！姜薇随即嗤笑了一声，但也继续陪着他，所幸两人体力好，就是走着将这偌大的京城转上一圈也可以！ …… 皇宫。 杞妹去勤政殿寻姜薇，没寻到。她失落了一下，就去未央宫寻。 长乐在未央宫，这才告知她：“陛下下了朝就去军营了。”语到此，又认真补了一句：“去找楮将军了。” “哎？”杞妹瞪圆了眼：“是吗？” 长乐眼一低，嗯了一声。杞妹反应过来，哦了一声，禁不住问：“长乐，陛下与楮将军，额，关系……” 要怎么问出口啊！杞妹心里焦急，孰不知长乐已知了她的心思，笑眯眯回了句：“陛下和楮将军关系自然好，以前姜将军在时，也十分喜欢楮将军，还想过把陛下许配给楮将军，可惜……” 语到此，他一顿神情惋惜地摇了摇头。杞妹这回反应很快，心中吃惊，原来两人还有这一层关系啊！ 她自然知道长乐口中的姜将军是姜薇她爹，所以这才震惊起来，难不成陛下以往和楮将军情投意合？只是姜家出事后埋怨楮风，两人这才分开了？！ 她想得入神，长乐瞧着她慢慢笑了，“杞妹，杞妹……” “啊，长乐，既然陛下不在，那我就去其他处玩吧。”杞妹慌地回神，急急走了。 回了琉璃殿，她仍止不住想，如果姜薇与楮将军原本就情投意合，那陛下待她哥哥又是怎么一回事？！她想得入神，也没注意殿里进了人。 “在想什么？”她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男声。 “想陛下和哥哥。”杞妹垂着头，脑子想着事，男声一问，不自觉就说出了口。 这道男声又问：“这有什么好想的？” “你不知道，适才我去寻陛下，陛下不在宫中，长乐说是去军营寻楮将军。还说什么两人关系十分好，以前姜将军也十分喜欢楮将军，要将陛下许配给楮将军……”她浑然不知周围是何场景，喋喋不休：“如果真是这样，陛下该喜欢楮将军啊，那又说喜欢哥哥是怎么回事……” 突然，杞妹的声音顿住了，她周身蓦地一冷，便住了嘴，此时才晓得抬头，惊愕的眼中映出了杞柳淡漠的脸。 “哥哥？！”杞妹唰一声跳了出来，“你怎么回来了？” 杞柳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晌午了，该吃午饭了。” “哦哦哦。我知道。”杞妹点点头，眉尖又一簇，“陛下连午饭都不回来吃了？” “无须管她。”杞柳的声音又冷了下来，杞妹一惊，诺诺点头。 杞柳见她听话，眉眼一软，“去吃饭。”察觉他态度的变化，杞妹也笑了，嗯嗯点头，暂时将姜薇拋到了脑后。 可是饭毕，她又开始了纠结，一纠结，就是一下午。 直到傍晚了，她才惊觉，陛下竟然和那楮将军呆了一天！整整一天！ “哥哥！”琉璃殿里，昏色蔓延，杞柳侧头瞧她，那一瞬他的眼里暗潮汹涌。 杞妹受惊，眼神瑟缩，杞柳却在下一刻温柔了表情：“何事？” 杞妹安慰自己刚才只是个错觉，殿里光太暗了，看错了也正常。只是到了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你看了下午的书，不如出去走走？”她关心道。 杞柳很快点头：“也好。你和哥哥一起。” 杞妹点头，两人出殿。 暗色铺天盖地罩下来，夜要来了。 与此同时，姜薇和楮风也去五味楼歇息。 晚饭将至，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楮风点了姜薇素日最爱吃的一些菜。 姜薇不置可否，在窗前站着，低眼去看楼下的街景。夜色来袭，店铺门前的灯笼依次点亮了，照出了行色匆匆的路人。 “阿薇，你不问问我在边关怎么过的？”楮风缓步过来，两人并肩站在一起。 “你过得不错。”姜薇笃定地回：“我知道的，你这个人，无论到了哪里，都知道心疼自己。”所以，她比较放心。 她这话一说，楮风就哈哈笑了起来，“知我者，阿薇也。人生苦短，何必为难自己，如何快乐就如何过了。” “对了，边关也有美人哦，不过都没有阿薇好看。” 楮风眉眼带笑，侧头去看姜薇，夜风带着灯光拂过来，映出了他眼里的无限柔情。 姜薇像是毫无察觉，抬腿踢了他一脚，也笑了：“那岂不是更好，对了，边关的美人怕是没有京中的温柔吧？” “唔，这个……”楮风装作没听出她话里的打趣意思，还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回：“确实。” 姜薇忍不住又踢他一脚，“正经点！”他嘻嘻笑了，伸出手臂要去圈姜薇，恰好姜薇转身，手臂落了空。 姜薇道：“饿了。” 楮风无奈：“再等会儿，饭菜很快就来了。” 姜薇的脚步仍往桌前走去。楮风耐不住了，轻声细语喊了一声：“阿薇。” 姜薇背对着他，脚步一顿。楮风叹息：“这样也好。”别转过身看他狼狈的表情。 房间里，静了一会儿，他想提楮家，又一想不合适。再想了想，还是笑道：“阿薇，我在边关认识了一个姑娘。” 姜薇无动于衷。 楮风继续道：“那是我才到边关不久。有次，我骑马出去，无意见一群男人围着一个女子，以为他们在欺负那女子，就出手救了。” 哪料，那姑娘对他一见钟情，就此缠上了他。姑娘生得不错，楚楚动人，眉眼如画，一颦一笑都勾魂摄魄，不然当时也不会有那么多男人围着她了。 可是，楮风没料到，这女子竟也出身将门，武功十分厉害，与楮风几乎旗鼓相当。楮风由此没能甩掉她。 而那姑娘面相虽生得柔，性子却很泼辣豪爽，一看上楮风，就进了军营。一进军营，抢着给楮风做饭洗衣服缝衣服，女人能做的事她都做了。 军营里的那群兵天天打趣楮风，楮风都一笑而过。那姑娘缠上来时，楮风能躲就躲，不能躲就逗逗人家。 说来，楮风也很奇怪，一个将门出身的姑娘竟还会洗衣做饭，这就厉害了。 偶尔，两人心平气和地说会儿话，楮风便问她这个。 她就说：“因为我爹说过，为了不让我以后错过最爱的人，那必须把我养得比谁都好。” 一个什么都会的姑娘还兼有上乘的容貌，想必会有很多男子倾心吧。 只是，那姑娘疑惑地看着楮风：“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楮风当时一怔，回过神想了想，回了一句：“谁知道呢。” 那姑娘迷糊着脸。 楮风笑笑，不说话了。 可那姑娘也不气馁，还是照样伺候楮风，日日对他好。 就连得知楮风要回京都要跟来，楮风头疼，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摆脱他。 现在想想，莫不是他遇到了克星？显然，姜薇就是这么想的。她听罢楮风的话，嘴边溢出了笑声：“你遇到了对手了。” 听着她的笑声，楮风脚步迈了起来，他想要靠近姜薇，却不得不克制住自己，向前走了两步就又停了下来。 “阿薇。”他低沉的声音融在了夜色里，“你为什么不是她呢？” 时间如同凝固了一般，姜薇的神思一瞬间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候，她在军营很孤单，因为没有同龄人，直到楮风来了，她才欢喜点。 虽然她从未说过感激的话，但楮风确实陪伴了她很多年，只是啊，她待楮风从来都是如家里的兄弟姐妹般喜欢，绝无半点男女之情。 于是，她下了狠心，故作冷声道：“你知道的，我若喜欢你，早就与你说了。” 正如同，她喜欢杞柳，就光明正大费劲心思地将杞柳留在了宫中。 楮风一听，整个人都暗淡了下来。半响，他才点点头：“那我知道了。” 姜薇嗯了一声。 房里气氛舒缓起来，可下一刻，楮风又问了句：“我不晓得，你喜欢杞柳什么？” “这个，你无须知道。”姜薇声音真的冷了下来。 楮风心头一震，口不择言：“不，你不喜欢杞柳，你只喜欢晁……” “楮风！” 姜薇一声厉吼，碾碎了楮风接下来的话。他意识到了自己说的话，也懊恼不已：“对不起，阿薇，我……” “罢了，我回宫了。”语罢，衣袂翩飞，房里眨眼没了她的影儿。 楮风后悔地扶额。 … 宫中月色不错，杞柳负手站在降春湖边，不知要做什么。 杞妹不在，只有他一人。过了会儿，突然从背后传来一道声音，“杞柳？” “陛下？”杞柳错愕转头，迎上姜薇平静的目光。 “你回来了。”片刻，杞柳率先撤开视线。 姜薇淡淡点头，步步靠近他，“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陛下不也没睡？”杞柳反问。 姜薇轻笑，下一刻，她捉住了杞柳的手，晃了晃，好似十七八的娇俏少女，“睡不着啊睡不着！” 杞柳没甩开，但也没说话。姜薇眼里一亮，十分欢喜。 “杞先生，你有点喜欢朕了吗？” 深夜寂静。 良久，才有道男声接上：“陛下要这么想，杞某也无可奈何。” 第一百一十三章 ：青州一行，情意相通（2） 第一百一十三章：青州一行，情意相通（2） 一个月后，楮风在朝堂上声称自己该回边关了，姜薇同意。 第二日，楮风离京。 同日夜里，从宫里的密信连夜送去了青州。 天亮了以后，整个皇宫都静悄悄的偿。 百官照样来宫里上朝，杞妹照样去太医院看病，勤修阁的学生照样去上课，一切都与以往无二。 只是长乐守在勤政殿门口想，姜薇不在宫里了，自己怪无聊的。 … 姜薇带着杞柳出了宫。 五天前，姜薇接到一封密报，看完她决定亲自来青州看看。但是她又不放心杞柳，生恐杞柳趁她不在后，想个法子逃了，便在昨天夜里去询问杞柳：“杞先生，你可愿意随朕出宫？” 杞柳当时没说愿意，而且他知道既然姜薇这么问了，就想带着他出去，所以他也放弃辩驳了，只回：“杞某听陛下的。” 姜薇一听就欢喜道：“那你跟着朕去青州吧。” 杞柳一怔。他原以为姜薇说的出宫，就是去京城转转，没料到竟是去京城外的地方。 杞妹当时也在，一听也震惊了，不过很快她就求姜薇也带着她去。 姜薇这次没答应。实则姜薇此次来青州是为了办正事，实在没办法带着她，就拒绝了。 杞妹虽说不太欢喜，但也理解姜薇，觉着姜薇想和哥哥独处也无可厚非，过了会儿，就又高兴起来。 姜薇摸了摸她的脑袋，杞柳也嘱咐了她几句，她满口答应下来。之后，两人就连夜离京了。 姜薇没准备坐马车去，她选择骑马，又快又方便。 杞柳深以为然，正准备也要匹马时，姜薇就笑着和他道：“听说杞先生不会骑马，那杞先生不如与朕同乘一骑？” 杞柳：“……” 姜薇继续笑着：“杞先生莫担心，朕不会对杞先生做什么的。” 杞柳无奈同意。 然后，姜薇对谁前谁后拿不准主意了：“不过，杞先生坐哪儿呢？坐朕前面，那该挡住朕的视线了。坐朕后面……” “陛下坐在前面吧。”杞柳替她做了决定，他上了马，朝着马下的姜薇伸出手。夏末了，夜风微凉，吹起他的发，他面无表情的模样十分认真：“陛下，上来。” 这一刻，姜薇眼里闪出了一个人影，姜薇怔了怔，徒地眼眶一酸，又狠狠撇过头，伸手搭了上去，随后她就被杞柳拽上了马，一路疾行。 …… 黑色渐渐远去，晨光来袭，姜薇眼里的景色慢慢清晰起来，她闭了闭眼，又豁然张开，开始思索正事了。再者，两人赶了一夜的路，姜薇想着杞柳也该累了，便回头看了杞柳一眼，岂料杞柳一双眼睛还是亮如星辰，没有丝毫的疲倦。 “杞柳，你……”姜薇愕然，随之就笑了起来，她在笑自己，误以为杞柳一个读书人，理应受不了这么赶路，却也忘不了杞柳到底是个身材挺拔的男人，那身上的劲儿约莫和楮风差不多吧。她如此想着，耳边传来一道男声：“陛下若累的话，那就歇歇。” 恰好，两人走的道旁有片草地，过了草地有条小河，河边野花遍地，绿柳摇曳，景致还算不错。姜薇看了一眼，顿时心旷神怡，便赶着马踏过草地，来到了小河边。 两人下马，杞柳掏出了干粮，姜薇这才觉得有点饿了，笑着接过来，啃了一口。杞柳又递过来水囊，姜薇便惊奇了：“没料到，你还会照顾人。”还挺体贴的。 “陛下在宫中从不考虑这些，只是现下出了宫，只有杞某在，若杞某不看着，陛下怕是连吃饭都忘了。何况，陛下让杞某跟着……”杞柳罕见的长篇大论起来，姜薇一听就打断了他：“朕带着你，可不是让你伺候朕的。”话说到这，姜薇才不好意思地想起自己的意图来。 说实话，她带杞柳来青州，一是怕自己不在宫中，杞柳逃了。二是，两人独处，她也可展现一下自己温柔的一面，比如给杞柳披个衣服什么的，这些在宫中她碍于君王颜面不好做，出了宫就没人看着她，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但是，目前这情况，分明是杞柳在照顾她！ 姜薇汗颜，杞柳瞅她一眼，眸子半弯，可在姜薇抬眼看他时，他又恢复了面无表情。他开口道：“不知陛下去青州为了什么？”姜薇一听也顾不得再想她和杞柳的私事了，而是正色道：“近年来，有关青州官员的传言越来越多，朕不得不亲自看看。” “青州？”杞柳听罢点头：“杞某确实也听过那里的流言。”在他听到的流言里，有关青州官员的翻来覆去都可归纳为一个字：贪。 姜薇显然也清楚：“所以此事不能再拖了。” 杞柳至此也明了了：“所以，陛下这是打算微服私访？” 姜薇点头。 “也可，只不过陛下带着我，你又是这般模样，怎么瞒过众人视线？”杞柳看看她，又看看自己，两个人一身华服，走到哪儿都是引人注目的人物。 姜薇却粲然一笑，“莫担心，朕可是有备而来的。”语罢，又从包裹里掏出两身破旧的普通衣服来，摊开看了看，递给了杞柳一件，说：“我们可以先从最下面的郡察看，流言是否为真，我们去看看就晓得了。自然，去郡里，要穿得简单，不打眼，喏，衣服，朕备好了，你去换上。” 她都递过来，又安排了接下来的行程，杞柳不得已接过，环顾四周，见有片小树林，心道难不成要我去那换？转眼去往姜薇，姜薇点点头，杞柳皱眉：“那你呢？”也去哪儿？他脸色沉了下来。 “朕早就换好了。”岂料，姜薇将外面那件蓝裳剥掉，露出了一层灰扑扑的衣服，她眼里都是得意的光芒：“朕准备好才出来的。” 杞柳：“……” 那为何不让他也准备好再出来？ 杞柳挫败地扶额，而后起身，往小树林去，不想姜薇也追了上来：“没事，杞先生，朕给你看着周围，不会有人靠近的。” 她的人，当然只能她看！ 杞柳脚下猛一踉跄，一脸悲愤地进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就出来，显然换得很匆忙，但姜薇却看得怔了眼。说实话，在破旧衣服的陪衬下，杞先生的脸更吸引人了。 “走吧，陛下。”杞柳招呼她。 “嗯嗯。”姜薇犹豫着，从地上抓了把土，慢吞吞跟了上去，两人走到了小河边，马儿也吃草吃饱了，杞柳便问：“先去哪个郡？” 青州的县郡，目前姜薇都可去，她有地图，不过她还是按照计划道：“先去鱼和吧。”语罢，又看了看杞柳的脸，还是说了出来：“杞先生，实不相瞒，你把脸遮一遮吧，要不，涂把土也成。”她把手里的土捧到了杞柳眼前 杞柳：“……” 他忍不住盯着她的脸问：“那你呢？” “我也涂。”说完便朝脸上胡乱抹了抹。杞柳看不过去，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凑了过去，“还是我来吧。”说着指腹就朝姜薇脸上抹了过去，力道很轻，但很快就将姜薇的一张美脸涂成了灰蒙蒙的平淡无奇的样子，唯有一双眸子盈盈如清泉，分外勾人。 姜薇任由他在自己脸上胡作非为，她恨不得抽出手，按住自己跳个不止的心，杞柳的脸近在跟前，近在跟前……不，先别动，等办完事再风花雪月！！姜薇不住地警告自己！ “好了。”又过了一会儿，杞柳道。姜薇低头，终于敢喘了一口气，她摸了摸胸口，再抬头时十分平静：“那朕也为杞先生涂涂？” “不用劳烦陛下，我自己来就成。”说完，自己随意涂了涂，一张俊脸就这么没了。姜薇又可惜起来，不过，她又想到一件事：“杞先生还是别喊朕陛下了吧，换个称呼。” 杞柳：“喊什么？” 姜薇：“阿薇？” 额，太亲昵了！杞柳不禁摇头，见他不同意，姜薇略微失望，不过还是道：“这个不急，我们边走边想。” 杞柳点头。 两人便上了马，再次赶路。 …… 青州一共三府十二县三十六郡，这个面积在整个姜朝区域划分中不大也不小，甚至可以说毫不起眼，但它的优势却十分明显。 青州地处沃土，自然资源多，十分富饶。按理说，这里州民的生活应比其他州好得多，起码吃穿不愁，毕竟这里处处都是良田，可种的农作物甚多。 可姜薇自打进了鱼和郡就一直沉着脸。马蹄子踏在郡里的小道上，嗒嗒地响，她坐在马背上，而杞柳则坐在她的身后，靠近她低语：“看来，我们真得仔细查一查了。” 一路看过来，郡里住家户不少，但各户生活都不理想。要到晌午了，虽说夏末，但日头照下来，还是很热，杞柳低头见怀中的女子唇色有些发白，抬眼环顾四周。 郡里只有种地的住家户，平日里不会来什么人，所以也没有什么客栈，倒是有一家驿站，但是是为了接待从县里来下达文书或传递什么消息的衙役而设立的，两人自然不能去。 无奈之下，杞柳驾着马在一家栅栏围成的小院前停了下来，姜薇疑惑回头，杞柳垂眼瞧她：“我们可装作路人，进去问问，毕竟什么情况，也只有他们最清楚。” 也是，问这里的郡民，自然什么都知道了。姜薇依言下马，捉住了杞柳的手，杞柳眼神一动，也没乱动。姜薇暗喜。杞柳看着到了他腰间的木门，正准备喊一声，不想对面，从房里出来了一个老妇人。 杞柳抬起姜薇的手摇了摇，老妇人怔了一下，犹豫半天，还是蹒跚着走了出来。到了跟前，开了门，杞柳对着老妇人笑了笑：“打扰夫人了，只是我这内子赶了一天的路了，口渴了，想给你讨点水喝……” 姜薇：“……” 等等，内子啥意思？！啥意思？！！！ 她震惊得无以复加。 老妇人一听喝水，眼里担忧去了大半，赶忙抬起瘦骨嶙嶙的手开了门，“那进来吧。” 杞柳就牵着还在震惊中的姜薇进去了。 直到随着老妇人进了屋，姜薇方回过神，可转身又来了火气，不由冷了脸。杞柳察觉，趁着老妇人去灶房舀水的空当，提醒她：“现在还不是恼的时候。” 姜薇一想也对，可别吓住老妇人了，便又恢复温淡的模样。两人站着，因为屋里连个能坐的凳子都没有，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桌，真能称得上家徒四壁了。 “来，快喝吧。”老妇人端着水从灶房里出来，颤颤巍巍递给了姜薇。姜薇怕她跌倒，急急倾过身子去接，接过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老妇人笑了笑，干瘪的脸舒展开了，可仍是没一点肉：“姑娘慢点喝，我们这还有水，有水……”她说水的时候露出了满足的神情。杞柳看得准，故意试探一下，“老夫人，我们赶了一天路，也饿了，不知……” 话未完，老夫人干瘪的脸又皱在了一起，她嘴角一颤，表情十分作难。姜薇这才知杞柳说这话的意思，便忙道：“我不饿，真的。” 老妇人却呐呐道了句：“过路客也是客，总归是缘分，只是我们这……”剩下来的话她说不出来。杞柳就接了上来：“是没饭吧。” 老妇人身子一颤，还是点了点头，“说来，你们可能不信，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瞄了瞄周围，姜薇从角落里给她寻了个树墩子，扶着她坐了下来，之后姜薇就蹲在了她脚边。杞柳一看，也蹲在她脚边。两人去望老妇人。 老妇人：“……” 怎么这么像以前她给自家孩子讲故事的情景呢？！ 杞柳解释：“赶路累了，蹲这歇会儿。” 姜薇也顺势点头：“我们能这里歇会吗？” 老妇人：“……能。” 两人感激地点了点头，姜薇又起了话头引着老妇人往下说：“什么没饭吃？吃饭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有粮食就可以吃啊。再说，我听我夫君说你们鱼和县属于青州，青州这么富饶……”她装出一副特别天真的样子，杞柳默默瞅她一眼。 老妇人一听，忍不住了：“是啊，外人一听说青州，就觉着富饶，这里的州民想必也生活得不错，可是他们想错了，青州近年来年年加税……” 这就和传言对上了。 传言说，青州官员擅自加税，立了不少收税名头，苛捐杂税甚重，导致青州百姓民不聊生…… 果然，这不，连饭都吃不上了。 老妇人说着说着就落了泪，“我这都快下土的人了，吃不吃都没什么关系，可怜我们这郡里的孩子啊，一个接着一个地饿死，没法啊，家里劳力要吃饭啊，不吃饭，怎么下地干活？剩点粮食都给劳力吃了……” 停到这里，姜薇再也忍不住了，唰一下站起来，飞奔出去。杞柳也紧接着起身，正欲和老人告辞，不想姜薇又一股风儿的奔了进来，将一包裹的干粮塞到老人怀里，扯起杞柳就又奔了出去。 出了院子，翻身上马，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奔出了鱼和郡。姜薇靠着杞柳，唇角紧抿，可那要剐人的气势也令杞柳无奈。杞柳不得不强制地将马停在路旁，试图安抚她：“莫恼，莫恼……” 若是在宫中，姜薇早就发火了，可如今身边只有杞柳，她可舍不得对着杞柳发火。无奈之下，她慢慢抚平了心绪。良久，才开口说话：“朕做这个皇帝，是无奈之举，但也不想以后有人戳朕的脊梁骨。” 杞柳继续安抚：“我晓得。” “此事，朕必须解决，哪怕这青州有老天护着，朕也要掀了他！” “嗯。”杞柳回了一个字，心想这里面还真有个棘手的人物。青州问题从前朝皇帝就存在了，但前朝皇帝对青州有所忌惮这才放任不管，如今姜薇下决心要管，杞柳心里竟浮现出一丝丝担忧来。 而此时，姜薇已完全平静下来了，心中正在思考。鱼和郡情况她已了解，而鱼和郡属于扶靖县，那么现在她就要去扶靖县了，便开口和杞柳说：“去扶靖县。” “好。”杞柳点头。 马蹄重新扬起，姜薇忽地想起了一个问题，缓缓笑了，她向后看杞柳：“杞先生，内子什么意思啊？” 杞柳嘴角一抽：“夫人的意思。” “哦。”姜薇面上淡定，心里掀起了狂风暴雨，夫人！夫人！ “陛下莫要多想在，只是一个借口而已。”杞柳一出口，狂风暴雨归于平静。 “那杞先生为何不说我们是兄妹？”姜薇问。 杞柳挑眉：“这个年纪的兄妹合该避嫌，哪有共乘一马的道理？” 姜薇：“原来如此。” “陛下若想扮作兄妹也可以，当了县里，再买匹马，我们分开……” “不！朕很满意！无比满意！”姜薇靠在杞柳怀里，眯上了眼，哪怕顶着大太阳赶路，她也觉着美好无比！ 杞柳就笑了：“那就好。” 一路奔驰，朝扶靖县而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青州一行，情意相通（3） 青州，江陵府。 一座寻常的宅子里，楚越在厅中吃午饭，傅子民从外面进来，喊了句：“楚兄，可做我的饭了？” 傅子民如今做了说书先生，在一家茶馆里每日说个书，赚几个闲钱，正好养活自己。 楚越没料到他今日中午会回来，只煮了一碗面，听罢摇头：“你往日不都说完书回来吗？偿” 傅子民显然也料到了，也没在意，先坐下来喝了口茶，吃块糕点填填肚子才说：“今日不想说了，和茶馆老板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那你老板舍得放你走？”楚越笑了一声。 平时那茶馆人不多，可自打傅子民去了，客人就络绎不绝起来。 对，因为傅子民太能说了，也很会讲故事。别家的说书先生都年纪大了，说完一场就续不上来气，可傅子民不同啊，他年轻着呢，连说几场都没问题。故而，茶馆老板十分宝贝他，恨不得他一天下来都在茶馆里坐着。 “哪会啊，扯着我的袖子不让走，我这不硬回的吗？” 结果回来还没饭吃。傅子民哀吼一声，继续往嘴里添糕点。 楚越碗里还剩点面汤儿，想了想，就问：“要不，我再给你下碗面去？” “大恩不言謝！”傅子民一听，立马抬头冲他一抱拳，又低头吃糕点去了。 这阵子楚越伺候他都伺候习惯了，便点点头，将茶杯往他面前一推，“吃慢点，可别噎着了。”就起身去下面去了。 傅子民望着他的背影，呵呵一笑，心想楚越真是善解人意无比贤惠啊，哪像是军营出来的男人啊？！不错！很不错！ 他等了半个时辰后，楚越端着碗面出来，放在他面前，“吃吧。”自己也坐了下来，想了想还是道：“我们就这么等着？” 傅子民掰开筷子，挑起一筷子面条，张口咬上。楚越见他饿坏了，也不再说话，就等着他吃过再商议事情。 又过了一会儿，一碗面下肚，傅子民饱了，这才侧头对楚越道：“等。” “快了吧？”楚越心底有些躁了，傅子民拍拍他的肩膀安抚他：“莫急，陛下快来了。” 楚越嗯了一声，心道陛下可别稿突然袭击啊，得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啊！ 当初，姜薇命他来青州保护傅子民，他二话不说就来了。到了青州，也是傅子民先联系上他的，还带着他熟悉环境，楚越自然感激，两人熟悉之后就成了朋友。 自然，楚越也没忽视忘记自己的任务，那就是保护傅子民。故而，傅子民在茶馆说书，他就茶馆周围看着，生恐有人对傅子民不利。 但是傅子民又不是真来青州说书的，他有任务要做，便带着楚越，楚越这才晓得姜薇在做什么，心中不由更加钦佩姜薇。 如今，两人任务已完成，给皇宫送去了密报。不料，他们也收到了姜薇的密报，说她会亲自来青州，但是会主动联系他们。 说是主动联系，楚越心里还是有点着急，姜薇可有他们的联络方式？可别人没寻到，再把自己弄暴露了。 他忧虑的表情，傅子民暂时没注意。因为傅子民在忧虑。他想着，如果姜薇来了，他要如何禀报。 他已经不是几个月前的愣头青了，也晓得了如何说话，说个话倒是没什么难处。 只是自打来了青州这江陵府，他也学会了不少人情世故，而且也探到了这青州最大的秘密，所以晓得此次姜薇来，若执意管青州，必定凶险万分。 思及至此，他迷茫了。他是想做个清官，一个为民除害的好官！ 可是，若是要搭上自己的命，甚至将陛下也牵扯进去，那么…… 他现在不知如何是好了！ …… 杞柳与姜薇已到了扶靖县。县里不同于郡，有主街，有客栈，还有各种铺子。 两人先找了家客栈，要了两个房间，在屋里吃过饭后，姜薇抹了一把灰扑扑的脸：“我想想洗洗脸。” “我去给你端盆水。”杞柳一听，起了身。姜薇听罢脸红了红。她发现杞柳出宫后就对她无比体贴，难不成真是因为自己身边没人，他就要照顾自己？ 如此想着，她有点别扭，她自己也可以照顾自己的，便喊了一句：“你先歇着吧。我去喊伙计弄盆水来。” 杞柳脚步一顿，被她抢先一步下楼去了。杞柳只好坐回了桌子前歇着。 这边，姜薇下了楼，喊了伙计，伙计一听就点点头，说等会送上去。 姜薇见这伙计态度不是很热情，又见这家客栈人不多，便来到大堂里，问伙计：“今日客少？” 伙计焉焉扫着地：“嗯。”半死不活的模样。姜薇强行拉他聊天：“怎么不见你们老板啊？” “老板上衙门交钱去了。”伙计快扫完了，以为姜薇在等自己给他打水，便道：“姑娘别急了，扫完就给你打。” “我倒是不急，只是你们这对待客人的态度未免太消极了。哎，你们还想不想赚钱啊？”姜薇打趣他。 岂料，这伙计不仅没生气，还叹口气道：“我们倒是想赚钱，奈何衙门比我们还想赚钱，一个月交个两三次保护费，我们这客栈赚得都给衙门了，喏，老板今天又去交了，前天他还念叨着不干了呢……” 他说了一大通，絮絮叨叨的，姜薇算听明白了，也不说话了，径自回了楼上。伙计以为她真生气了，就扔了扫帚去后院给她打水。 姜薇上了楼，面无表情地对着杞柳道：“朕想打人。” 杞柳：“……” 又生气了？！ 哎，他正要说几句，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原来是伙计送水来了。 杞柳去开门，姜薇坐了下来，伙计送了水又离开了。 杞柳指了指那盆清水：“洗脸吧？” 姜薇沉着脸去了，洗好了，拿毛巾擦了擦，这才露出真正的面目来。 “你也洗洗吧。”姜薇看向杞柳，杞柳点头，禁不住多看她两眼，便去洗了。 趁他洗脸的时候，姜薇把伙计的话转述给他，末了道：“原来衙门也收保护费，真不可思议，看来朕真是在宫里太久了，什么都不知道。” “不是陛下的原因。”杞柳擦干脸，坐回桌前，容颜俊美，十分养眼。姜薇盯着他，“此话怎讲？” 杞柳开诚布公：“陛下，当真没听说过青州的其他传闻？” 姜薇被问得一怔，反应过来后，双眼一暗：“看来，那个传言连杞先生也听说了。” 前朝还在时，姜家也算数得上的大族，故而国家大事，姜薇虽小，却也知晓，只是在青州上，她爹谈得很少。 这是连前朝皇帝都不敢管的事情，可她并不明白，这里面到底是在谁作祟，竟让一朝国君起了忌惮的心思？！ 杞柳瞧她模样，便知她也晓得青州暗地里的情况，便道：“杞某也听过一些，说青州龙潭虎穴，不能惹。” 他还听说，既然朝廷不敢管，那这龙啊虎啊就更张狂了，直接做起了青州的主人。 “龙潭虎穴？”姜薇嗤笑：“先生也这么认为？” 杞柳摇头：“也许有几分能耐，不过用蛇鼠一窝更合适。” 姜薇听罢，愕然，片刻之后就笑了起来，看向杞柳的目光衬得上钦佩，“杞先生喊文采，形容得很得当嘛。” “哪里哪里。”杞柳谦虚抬袖，眉眼间也带了点笑意。 “哈哈哈……”姜薇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 杞柳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姜薇笑了一会儿察觉了他的目光，顿时笑声一停，无比尴尬。 话说，出宫前，她还准备温柔一把呢，但这个样子要如何温柔啊？！她懊恼！ 房里一静，杞柳见她垂头，耳根子都红了，便又道：“不过，打趣归打趣，我们可不能真小看他，不然吃亏的还是我们。” “那当然。”姜薇道了声，抬起了头，这时又听杞柳道：“你赶了几天的路，不如躺床上歇歇吧。” 说实话，自打从京城出来，为了赶路，两人都不曾好好休息过，先去了鱼和，又到了这，两人也确实累了。 可姜薇看了看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上，还是摇了摇头：“你休息吧，我坐会就成。” “去吧。”杞柳不愿多说，指了指床，定定地瞅着她。被他这么认真地看着，姜薇又不争气地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她去躺床上了，杞柳坐着，两人原本还说着话。说着说着，姜薇的声音就低了下去，直到最后没了音。 杞柳晓得，她这是睡着了，他望了床上一眼，床上的女子很安静地躺着。 然后，寂静的房间里，他低头，无声地勾唇一笑。 …… 一觉醒来，天已黑了。 房里有些昏暗，姜薇起身，看见了桌前的黑影儿：“杞柳？” “嗯。” 杞柳应了一声，起身点了灯，房间里就亮堂起来。 姜薇这才瞧清杞柳的脸。她忽而觉出一点欣喜来，这大抵上是第一次，她醒来，身边有杞柳！ “饿没？”杞柳问。姜薇点点头，她确实有点饿。 杞柳便道：“那我下去喊伙计送点饭菜。”他说着便出去了。 姜薇下了床，走到窗前，打开窗，顿时一股风吹了过来，直吹得她神清气爽！ 她心悦，往楼下看，这条街道店铺还算多，灯火璀璨，可她注意到路上行人不算多，稀稀拉拉的。 诚然这比不上京城，可至少也算个县，怎么这么萧条？！她正想着，门突然打开了，竟是杞柳自己端着饭菜上来了。 “我没让伙计上来。”他解释道，将饭菜放桌子上，“过来吃饭吧。” 态度真是无比好啊啊啊！姜薇一觉醒来，觉着杞柳对自己更好了，可为何啊？！ 姜薇忍不住了，盯着杞柳问：“杞先生啊，你有没有觉着你出来后对朕很好？” “有吗？”杞柳面无表情：“杞某只是尽可能地照顾陛下。再说，陛下若出了什么事，杞某可脱不了责任。” 哦。 原来这样啊。 姜薇笑容淡了下去，不过还是温言道：“那我们吃饭吧。” 杞柳窥她一眼，也不再说话了。两人吃罢饭，杞柳将残羹冷炙收拾收拾端了下了楼。 姜薇坐在桌前，又想起了适才那个问题，就在杞柳回来后同他说：“我记得扶靖县属于江陵府，人口也不少，可为何街上没这么多人？” 杞柳道：“我适才问了伙计，伙计道为了生存，要么在家读书考科举，要么回郡种田去了，还有一部分迁了出去，在这里生活的都是做点生意能糊住口的。” 姜薇霎时明白了。大抵上是生活在这里压力太大了，看这家客栈就晓得了，官府可着劲儿剥削他们。 可即便回了郡里种田，税收这么重，日子也就不好过啊！怪不得有人要迁走，但是就算是迁户，那也是两县的官府都要同意，此举也不容易。 姜薇想着就沉默了。杞柳看看外面的夜色，道：“早点休息吧，明日我们出去看看。” “不用明日了。”什么情况，姜薇都大致明白了，这和傅子民传给她的密报差不多，她道：“过了今夜，我们直接去江陵府。” “所以今夜？”杞柳明显地感觉出她还有话没说完。果然，下一刻，姜薇从衣袖里掏出一副地图来，“今夜我去县衙看看。” 语到此，她又提及了另一种情况：“按理说，每个郡的郡尹都该将衙门设在郡里，以便帮郡民处理事情，可今天上午你也看到了。鱼和郡并没有衙门，也就是说郡尹擅自离开了郡里。” 郡尹是掌管一个郡的官儿。傅子民的密报里也说了这一点，她也算做了心里准备，所以今日上午见到这种情况她才没有大怒。而且密报里称，不止一个郡，青州所有的郡都有这种情况，郡尹擅离职守，极其不负责任。 至于，离开了郡里的郡尹去了哪儿，他们到了县里，有的在县里买了大宅子，有的在县里做了生意，总之就是不顾百姓，只有每年粮收的时候回来看看，可这也是为了搜刮百姓。 既然郡尹到了县里，那掌管一个县的县尹也放心了，就都挪到了府里。如今青州江陵府的十二个县尹都聚在了府里。 想到此处，姜薇就冷笑起来：“聚在一起好啊，到时候杀着方便。” 杞柳想了想，竟点头称是，姜薇又道：“你今夜好好休息，等夜深了，我就去衙门。” “我也去。”杞柳淡淡瞧着她，她一听立马摇头：“你不能去。你休息。” “为何？”杞柳诚恳地问。姜薇实在不忍心打击他，于是将装衣服的那个包袱拿过来，抽出一身夜行衣罩在了身上，道：“我去夜探衙门。” 说完，抬手做了个飞的动作。杞柳见状木然地问：“你的意思是你飞着去，而我不会飞？” “聪明！”姜薇道。她用轻功唰唰就飞过去了，如果被发现了，也不要紧，她再唰唰消失就好了。 可杞柳不一样啊。他不会轻功啊，那怎么唰唰。 可杞柳说了：“你带着我啊。” 姜薇：“……” 她带着杞柳唰唰不太方便啊！ 更何况，杞柳赶了几天的路，下午也没休息好，她还想让杞柳好好歇着呢。 于是，她就冷着脸拒绝了：“不行，你会妨碍我。”语罢，心里有点忐忑，这花会不会太狠了？便又补了一句：“你就好好休息吧，明天我们还要赶路。” 房里沉默了会儿，就在姜薇以为杞柳生气了时，杞柳点了点头：“那行，你要注意安全。” “嗯。”姜薇大力点头。之后，两人又聊了会儿，姜薇让杞柳上床休息了。 为了不影响他休息，姜薇吹了灯。许久之后，姜薇看杞柳睡熟了，又见周围寂静，便蹑手蹑脚直接从窗户那飞了出去。 她动作敏捷，借着月光，轻盈地落在了房顶上，之后又无声地跳落在地，往县衙而去。 …… 翌日。 天一大亮，杞柳霍然睁开了双眼，他坐起身，垂眼时瞧见了趴在床边的女子。 女子酣睡的模样十分沉静，眉眼淡了下来，完全没有往日里的凌厉，白皙的皮肤映着晨光十分娇嫩。 杞柳瞧着瞧着，唇角就绷了起来。他缓缓弯腰，唇角贴在了姜薇耳边，就在他紧绷的唇角要溢出声音时，他眉头就皱了起来。 半响，他又坐直了身体，想了想，竟又躺了下去，喃喃自语：“再睡会儿也不错。” 于是，他又躺了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姜薇才悠悠转醒，她抬起头，看着眯眼沉睡的杞柳，不由伸出了手。 就在他纤长的手指快要触碰到杞柳的脸颊时，杞柳猛地睁开了眼睛，姜薇吓了一大跳，顿时从地上跳了起来。 “你醒了！！”姜薇强行稳住自己。杞柳一脸警惕地盯着他，“你刚才要做什么？” “没做什么。”姜薇转过身，快速道：“赶紧起来吧，我们今日去府里。我去打点水。”说着急急出了门。 杞柳不置可否，起了床，整了整衣服，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恢复了以往的淡然姿态。 第一百一十四章 ：青州一行，情意相通（4） 姜薇打了水端上来，杞柳给她开门时，不知为何两人都有点尴尬。 杞柳：“……以后这种事还是我来做吧。”让陛下给他端水，传到朝堂上，那群大臣能活剥了他！ 姜薇：“额。”说实话，让她端水伺候的，长这么大，也就她爹有这个待遇撄。 “那行。”不过，姜薇很快收起了尴尬，面上一笑：“我们收拾收拾，吃了早饭就去江陵府吧。偿” “好。”杞柳应了下来。 于是，一个时辰后，两人离了客栈，骑马赶去江陵府。 …… 宫里近日很静。 朝中大臣每日来上朝，可一连几日就是见不到姜薇的人，他们不由疑惑起来。 按照以往来看，姜薇这么勤快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地缺朝啊，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是病了？大臣们这么一猜测，就赶紧派了一个大臣去勤政殿打探。 此大臣来到勤政殿，被长乐拦了下来，此大臣笑呵呵道：“陛下今日可是不舒服？” 长乐惊讶地咦了一声：“没，陛下打出生就没生过病。” 此大臣：“……” 他默默回去了，把得来的消息一说，群臣纳闷了：“长乐一直跟着陛下，他的话理应没错。” 那么，陛下到底怎么了？竟然连朝都不上了？难不成因为一直搞不定那位杞先生，伤心过度了？ 于是，群臣又派出一个大臣去打探。第二个大臣也来到勤政殿门口，和守在门口的长乐聊了起来。 大臣：“长乐，陛下在里面做什么？” 长乐摇头：“不清楚。”他也没进去，当然不知道了。 大臣一想也对，就又道：“约莫在批奏折，陛下也挺累的，你可得提醒她注意身体啊。啊，对了，陛下还年轻，身体素质理应不错，哎，陛下今年多大来着？” 长乐瞅他一眼：“您糊涂啦？陛下正值双十……” “哎，这么大了，和我闺女一般大，我闺女儿子都会跑了。”大臣说到这里，好似又想起了个事：“陛下这年纪，该寻个良人了，那画师态度如何啊？” 长乐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还没点头呢，谁知道他脾气这么倔啊，昨儿还和陛下吵架呢，陛下气得不吃不喝的……” 找到原因了！ 陛下失恋，所以伤心得不去上朝！大臣得了消息，急急回去和群臣说，群臣起先还唏嘘一声，过了一会儿又一想，不对！陛下的性子不是这样的！ “你们觉着陛下是那种因为此事整日伤心颓废以泪洗面的人吗？”有大臣提出异议。 其余人一听，想了想，纷纷点头，“陛下和一般女子不一样，那画师不喜欢她，她自然想尽法子让他喜欢自己，肯定不会失意落泪。” 所以，这个猜测也不对！那陛下到底是为什么不来上朝呢？这得有个缘由啊！而且，就算她不来，好歹让长乐过来说一声啊！不能让我们老是在殿里傻站着啊！连说都不说，陛下这么做，也太不对了！ 但是，群臣再一想，以陛下的性子，她不会这样，也不会如此荒废国事，许是有其他事绊住脚了，而且这个事还不是一般的大！ “诸位有没有想过，也许陛下没在宫？”有大臣一语惊醒梦中人。 没在宫，那去了哪儿？在京城玩？能一连玩几天？拉倒吧！出京城了？不！陛下擅自离京可是大事！ 思及至此，群臣坐不住了，又商量出来个人去试探长乐。长乐这会儿见大臣一个一个地来，也明白过来了，就不轻易上当了。 大臣意识到这点，就直接问：“长乐，陛下在里面吗？” 长乐嗯嗯点头：“在呢。” 大臣哦了一声：“陛下这几日都睡里面，不回未央宫啊？” 长乐很快地摇头：“没啊，有时候回的。” 大臣又嗯了一声：“楮将军这次走得真快，老夫还以为他要待到年关呢。” 长乐一听就笑了起来：“哪能待这么久啊，大人你又不是不晓得边关的情况，得时刻警惕着，那边需要楮将军呢。” 大臣听罢恍然大悟：“也是，对了，边关还算安稳吧。楮将军回来，老夫还没来得及和他说话呢，他就走了，本来老夫还想问问他边关的情况呢。” 哪料长乐当即就叹了口气：“谁知道呢，楮将军和奴才也不谈这个。不过，有次他和陛下在殿里说话，陛下倒是发了次火，也不知道为什么……” 大臣听罢也叹了一声，接着道：“陛下这几日也不去上朝，忙什么呢？” 长乐笑了笑，满脸歉意：“这个，奴才也不晓得。” “这样吧，等陛下忙完了，你就替老夫传个话，说群臣都等着她上朝……”大臣笑道。 长乐一听，自然得点头说好：“嗯嗯，奴才记着，记着。” 大臣试探完，心里有了想法，就回去了。回去了和群臣一说，群臣都不禁往楮风身上猜。 “莫不是跟着楮风去了边关？”有人出声说。 这个最有可能！ “许是边关有事，处理事去了。”又有人说。 “楮将军离开的第二天，陛下确实没来上朝。”从那天到现在，陛下就没出现过了。 一大半臣子都已相信了这个猜测，还有一小部分保持疑惑：“可为何陛下不和我们说？” “大抵上不想让我们知道吧。”边关一向是比较敏感的话题，一般出了问题，能不动声色地解决都不会大喊不叫。 “那也该寻个理由告诉我们啊。”还有人想不明白。 “陛下不想让我们知道，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最后，有人拍板定音，“陛下肯定是想瞒着谁。” “哦。” 对！ 最有可能的就是这样！ “那我们继续装模作样地来上朝？” “只能如此了。” “那好吧。” 群臣无奈，只好天天聚在一起说个闲话，说一会儿，看时间到了，再各回各家。 杞妹在太医院听说了这件事后，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她心想，陛下你这是搞什么？玩他们啊？！ 安翩然倒是真不知道事情真相。他很快就听到了陛下去边关的传言，不由问杞妹：“陛下真去边关了？不会吧。” 一听这话，杞妹就作难起来了，到底该不该和安翩然说实话？可她又一想，陛下不和百官说，定是有她的打算，她还是别多嘴了，便摇摇头：“不清楚。” “哦，好吧。”安翩然也不太在意这个，可杞妹怕他继续问自己这个，便想赶紧离开。 “你去哪儿？”安翩然见她起身要走，忙扔了药材，去抓她的手。杞妹吃惊，甩了甩袖子，于是安翩然抓了个空。 两人由此怔住。杞妹是不好意思，她也没料到自己是这个反应。按理说，安翩然亲近自己，她该高兴才是，怎么躲起来了？ 安翩然反应很快，一下子红了脸，知道自己刚才行为举止不当，忙解释：“杞妹，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今日你是有事吗？往日不走这么早的。” “啊，有点事。”杞妹见他这慌张解释的模样，觉着又好看又好笑，心中一动，就说：“我想给你绣个荷包，没绣完呢，我要回去绣了，下次见到你就给你了。” 说实话，这话说得直白又大胆。一说完，杞妹自己就不好意思了，她也不去看安翩然什么反应，就急急奔出了门。 安翩然吃了惊，愣在原地，就连杞妹跑了出去，他都没反应过来去追。 杞妹跑回琉璃殿，心想着刚才那话说得不太好吧，万一他不喜欢我，我说这话岂不是让他看了笑话？ 怎么办？！她懊恼又紧张，趴在桌子上用双手捂住了脸，直到耳边一道男声响起：“你这是做什么？”她才抬起红通通的脸颊。 魏浩览不请自来，又不见外地坐在了案几旁。他对面，杞妹脸上的红晕在看见来人是他后飞快褪去，“你来做什么？” 魏浩览听罢不禁勾了勾唇，“你不欢迎我？”看杞妹这态度，他还得继续努力啊！ “欢迎你做什么？”杞妹扭头哼了一声，却在下一刻瞪大了眼，双颊又慢慢红了起来。 魏浩览疑惑，顺着她的视线转头一看，只见安翩然拎着包药站在殿门口，眉眼如春花般好看。 “你怎么来了？”杞妹赶紧起身，整了整衣服，走了过去。 魏浩览见状低头，飞快地抹去了眼中的狠戾，“杞妹，别去。” “哎？”杞妹回头，见他整个人如同罩在冰霜里，顿时心中一悸，迈向安翩然的脚步更快了。 魏浩览听着她的脚步声，先勾唇冷笑了一声，又慢慢抬起头，又侧头望向门口，“不进来坐会儿吗？” 安翩然一听，刚想点头，哪料杞妹一抻手，又将他扯出了殿外，“你来给我送药吗？”她这想起来今日的药她没拿。 “嗯。”安翩然递过来。不久前，杞妹在太医院说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所以他呆住了。 可一反应过来，他心头就欢喜起来，杞妹给他绣了荷包，难不成杞妹也喜欢自己？！ 思及至此，他赶紧寻了杞妹的药，用这个当借口，飞一般赶来了琉璃殿。 如今，两人站在一起，心中又忐忑又紧张又欢喜，安翩然很想问问荷包的事，却听杞妹道：“我才想起来，我有个东西忘你那儿，你随我回去找找吧。” 安翩然当然说好，两人便一起离开了。魏浩览从殿里出来，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原本阴沉的脸色慢慢恢复了平淡。 他适才不该那样和杞妹说话。他也意识到了，杞妹对他心有忌惮。 不过，没关系，他愿意等，他还有机会。而且，他不能再像今天这样动不动就对杞妹发狠了。他得学会温和。 这边，杞妹和安翩然在小道上慢慢走着。安翩然这才想起来：“魏浩览寻你有事？” 杞妹一听，脑海中顿时又浮现出了魏浩览阴沉的脸色，眼中慌了慌，忙解释：“没，他找哥哥有事。” “杞先生没去上课？”安翩然算算时间，“这会儿杞先生该在勤修阁上课啊，对了，魏浩览也该在勤修阁……” 糟了！又扯到那个问题上来了！哥哥可是和陛下一起出宫了！杞妹怕安翩然再问杞柳的事，忙打断他的话说：“安医士，我能喊你翩然吗？” 额。这个话题转得……杞妹又红了脸，安翩然一听也羞赧起来，可也很快就点了点头：“你想喊什么都成。” 杞妹：“……” 天呐，怎么办！怎么办！她心里又紧张起来，手心都出汗了！ 周围很安静，两人不由停下脚步，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又急急撇开，都羞涩无比。 沉默，沉默，过了一会儿，还是沉默。杞妹心里狂喊，要说什么啊！哥哥！陛下！我该说什么啊！ 她低头，咬着唇，不去看安翩然。安翩然好歹是个男子，脑子虽也迷糊着，可胆子到底比她大，这会儿两眼直勾勾盯着她，根本没想到要说话。 可杞妹受不了这么安静沉默的气氛了，她觉着再沉默下去，她跳动不止的心就要欢快地跳出她嗓子眼了，于是她结结巴巴开了口：“你、你有没有、觉着空气、空气有点甜？” 安翩然：“……” 杞妹：“……” 天啊！她说了什么！说了什么！安翩然该不会认为她傻了吧！不！她一定是高兴傻了！哥哥救命！ 可下一刻，安翩然就呵呵笑了，他伸手摸了摸杞妹的脑袋，凑过来轻声回答。 “嗯，很甜。” …… 通往江陵府的官道上，杞柳扬鞭策马，姜薇紧靠在他怀里，突然问：“杞妹一个人在宫里没事吧？” “无碍，有魏浩览在。”杞柳手臂一沉，马鞭就落了下来，嗒嗒的马蹄声不绝于耳。 姜薇听罢沉思：“你倒是很信任魏浩览。” 杞柳不置可否：“他本质不坏，虽心思深点，但不会伤害杞妹的。” 姜薇听罢点头，这时又听杞柳问：“你这次出宫，那朝政如何安排的？” 杞柳早就想问这事了，只是才逮住机会，岂料姜薇摇头道：“我没和他们说。” 他们自然指群臣。杞柳听罢甚为惊讶，可很快他就明白过来了：“原来如此。” “杞先生，难道这世上就没有你不明白的事吗？”姜薇忽而感到挫败，自己的心思都被杞柳猜得明明白白，真没意思啊。 杞柳却板正着脸回：“当然，不只有，还有很多。” “噗……”姜薇被他逗笑了，“那杞先生不明白什么？” “比如，你为何看上了我？”杞先生低眼，看见怀中女子柔软的发丝，不禁又问：“你当真喜欢我？” 突然，起风了，马蹄声不断，飞扬的尘土迷住了他的眼，他不由闭眼，立即停下了马。 就在此时，姜薇忽而扭过身，凑近杞柳，双手捧住了他的脸颊。 杞柳身子一晃，被她温言制止，“别动”语罢凑上去，吹散了他眼里的尘，之后她唇角就贴在了杞柳眼睛上，“自然当真。” …… 江陵府。 “她到底来不来？”楚越在府里来回转圈，口中喃喃自语：“她再不来，我就扛不住了。” 傅子民今日还是没去茶馆，他不能再去了，“再等等吧，她来了，回第一时间寻我们的。” “傅兄，讲真，你真的没感觉到杀气吗？”楚越猛回头，蹿到他跟前，目光炯炯地问。 傅子民瞥他一眼，老实回：“感受到了，来自你身上的杀气。你想杀谁？” “杀你。”高度紧张之下，他不得不开起了玩笑。 傅子民抽了抽嘴角，对这个冷笑话很不满意，见楚越又要转圈，赶紧道：“别转了，你先歇歇，过了今日，她不来，我们就撤。” “你能撤得了？”楚越虽为自己不甘心，可是更为傅子民惋惜，“你不该来这一趟。” “那你更不该来。”傅子民笑了。楚越闻言也笑了：“没有该不该的，我愿意就是了。” “我也挺愿意的。”傅子民低头。而且，此事还是他挑的头，如果他真是因此事死了，也算死得其所了。 …… 夕阳西下时，姜薇与杞柳到达江陵府，二人按照地图借着落日的余晖寻到了傅子民与楚越的宅子。 姜薇敲门，楚越听见声响，警惕地先跳上墙头，瞧见是两个灰扑扑的人时不由愕然。 姜薇察觉，侧头朝他命令一声：“开门！” 楚越脸色大变，急忙跳下去，开了门，将两人拽进来，又嘭一声关上了。 三人疾步到了正厅，傅子民在练习说书，抑扬顿挫的声音在看见姜薇的脸时戛然而止：“……陛……下？” 他要行礼，一把被楚越捞了起来，姜薇看两人一眼，两人急急将姜薇领进了楚越的房间。 “陛下，我们被发现了。你与杞先生不该来这里。”一关上门，楚越就无比懊恼道。 傅子民没说什么，他从怀里抽出一个小册子，递给姜薇：“陛下，这是他们的名册，我估计他们已经寻到这里了，我们得赶紧走。” 第一百一十五章 ：青州一行，情意相通（5） 姜薇听罢他的话却道：“不能动。”杞柳站在他身边，一直未出声。 “哎？”楚越与傅子民都疑惑了，楚越忙低声道：“陛下！你才来，不晓得是什么情况！我们还是先寻个安全的地方，然后让傅兄同你详说。” 傅子民一听也急急点头。目前，这是最好的办法了！要是姜薇真在这出了什么意外，那他们还真是孤立无援！ 可谁料，姜薇直接气定神闲地坐了下来，她招呼杞柳：“坐下来歇会。偿” 杞柳就坐了，往桌子上摸了一个茶杯，将要倒茶，楚越幽幽来了句：“茶壶里没茶。” 杞柳：“……” 姜薇：“……你去烧。我渴了。” “陛下！”楚越发急了，傅子民这会儿倒有点看明白了，问：“陛下你这次还带了谁来？” 姜薇自身的武功，不管遇着了谁，都能保几个人，楚越危机之时暂时算他能自保，这么一想，他们几人的安全没什么问题，只是他瞧姜薇这么淡定，许是手里还捏着什么秘密武器！ “对了，有饭吗？我和杞先生赶了一天的路，连饭都没来得及吃，这会儿是真饿了。” 姜薇没回答他的话，他不得不作罢，选择和姜薇一起淡定下来，他从桌子上拿起茶壶，和楚越道：“我去烧水，你去煮面，走吧。” “楚师父还会做饭？”杞柳终于开口了，可是说的竟是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楚越顿时蔫了：“会。” “煮得如何？”姜薇也一脸惊喜地看着他。傅子民点头：“很不错，你们就坐着等着吃吧。”语罢，扯着楚越出去了。 两人走罢，杞柳同姜薇道：“这两人的话，你当真不听一听？或许此处真有危险。” 姜薇冲他笑笑：“无碍，危险肯定有，提高警惕就好了。”说着将傅子民给她小册子打开，瞧了几眼，叹了口气，递给了杞柳：“你瞧瞧。” “我瞧也没用。”杞柳虽这样说着，可还是接了过去，看了一页，顿时唔了一声：“不懂。” 姜薇笑了一声：“不懂才正常。”她给杞柳解释：“你看的这些名字大部分都是青州官员的名字。前朝得有十年没管青州官员的变动了。” 也就是说，这十年来，青州的官员调动都是他们自己决定的。前朝一直都对青州施行放养的政策，姜薇初登基那会儿，也想过这个问题。 她想着若青州官员适可而止，别这么过分，给老百姓一条活路，她就不插手前朝皇室的恩怨纠葛，可是青州官员偏偏不如她的意！ 说实话，傅子民拦她时，她就动了收拾这群人的心思，这才免了傅子民的官儿，令他秘密潜入青州来调查。 而今，看着这个小册子，姜薇在心里不由赞了一声，傅子民竟有如此能力，这真的令她惊讶。 如此想着，杞柳的话又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既然朝廷不管，那这里是刺史做主了？” 姜薇一听，发现他果真不懂这些，便摇头道：“刺史虽说确实是这里最大的官职，却没什么用。”对上杞柳困惑的眼，姜薇卖起了关子，“等吃完饭，我在同杞先生说。” 杞柳点头：“嗯。”语罢，又将小册子递给姜薇，哪料姜薇不收，说：“杞先生先替我收着。”这东西她暂时不能带。 “那好吧。”杞柳将小册子塞进了他怀里。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傅子民拎着茶壶进来，将滚烫的茶水倒进了两个杯子。 桌子前的姜薇与杞柳等茶凉，傅子民放好茶壶，姜薇招呼他坐下来，“你吃过了？” “嗯。”傅子名点头。姜薇便道：“那说说情况吧。” 傅子民点头：“我来到青州后，一开始毫无头绪，为了打探消息，就常去茶馆这些闲人呆的地方。去了几天，也得了一些消息，之后我觉着说书挺有意思的，就去一家茶肆当了说书先生……” 他犹自说着，大致将自己经历的说了一遍，期中还谈到了那个册子的由来，都是他平时和茶客插科打诨得来的。 姜薇一听，心道原来如此。就在此时，门吱一声又来了，楚越用托端了两碗面就进来了。 “先吃饭。饭罢，我们再说。”杞柳出声道。姜薇点头，楚越将面端到两人面前。 姜薇与杞柳吃了一口，都猛地抬头，彼此对视一眼，又去看楚越：“好吃！” 楚越赧然地回了一句：“好吃就多吃点。”语罢和傅子民坐在了一起。 姜薇与杞柳很快就吃完了，姜薇一个女子还好，饭量也不大，一碗就够了，但是杞柳一个男人，显然吃不饱。他正欲问还有没有，就听姜薇朝楚越道：“面还有的话，再给杞先生盛一碗。” 楚越才点了个头，杞柳就自己起了身：“你们谈事，我自己去盛。”几人一听也行，就点点头 杞柳顺手收拾了姜薇的饭碗，就推门出去了，又反身替他们关了门。 他去罢，傅子民搓着下巴，有点疑惑：“我怎么觉着杞先生有点眼熟？” 姜薇不置可否：“杞先生以前在街边画过画，也许你上街见过，就记住了。” “是吗？”傅子民，见姜薇点头，他也明白似的也点头：“也对，杞先生长这么好，我有点印象也正常。” 楚越一听就感慨了一声：“说来，杞先生还真是我见过的生得最好的男人，哦，不对，应该还有一个。” “谁？”傅子民好奇了，他还真没见过能比得上杞柳的。这会儿，姜薇却不吭声了。 楚越没察觉，摸了摸脑袋，回：“其实我也没怎么看清楚世子殿下，就是模模糊糊一个侧脸，还是在军营瞧见的。” “哦。”一听军营，傅子民就更有兴趣了，催促他道。可任谁也哪料到，一边的姜薇听见世子殿下时却身子一颤，猛地抬起头，呵斥了一声：“楚越住嘴！” 声音极大！直接吓得楚越与傅子民懵了脸。与此同时，杞柳端着一碗面站在了门口。 房里静了一会儿，楚越与傅子民这才觉出姜薇发怒的原因…… 适才楚越口中的世子殿下可是前朝的人物！而且，楚越低下眼，他恍惚记得姜薇和那位世子殿下还有点关系来着！！ “进来。”姜薇朝杞柳道，杞柳不明所以，但也没怎么多问，进了房，反手关上门，就又坐在桌前吃面了。 姜薇瞅瞅他，不知为何有点满足，脸上又带了点笑意，转头对楚越道：“以后少说废话。” “是是。”楚越急急应了下来，与傅子民老老实实坐着。姜薇这时候又道：“你们去烧水做饭时，我和杞先生说到了这里的刺史，你们可了解他。” “姓李，叫李剑，五十岁开外，家里有一妻三妾，五个儿子三个女儿，儿子都已娶亲，女儿倒是还都没嫁……”傅子民张嘴就道。 姜薇等人瞅着他，听着他说了这么一大通，连口气都没喘，不禁搁心里感叹：当真是说话的，这嘴皮子真利索。 等傅子民说完了，姜薇皱眉一想，便道：“对付他，可有什么突破口？” 姜薇要收拾这些人，得有足够的证据，不然怎么昭告天下？！ 傅子民一听她说这话，心下一沉，“陛下当真要留在这里？” “不要担心，我们小心行事，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姜薇知道他的忧虑，就笑着安抚他，“你只管听话做事，你的安全朕负责了！” 傅子民和楚越一听就羞愧了，作为臣子还要陛下来保护他们，太无能了！他们忙点头：“陛下，我们肯定听话，多多做事。” 语罢，傅子民就道：“刺史府一贯守卫严密，一般人进不去，我听一些茶客说，就算是买个仆人，他们也得仔细查看一番。” 姜薇就道：“那府里的人呢？可有什么我们能捉住的纰漏？” 傅子民适才说了，李剑的儿子都已娶亲，三个女儿都还未嫁……等等！女儿？未嫁？ 姜薇问：“他女儿都多大了？” 傅子民答：“最大的二十二了，最小的十六。” 那前两个女儿也该嫁了啊！姜薇又问：“前两个女儿为何迟迟不嫁？” 傅子民这会儿回答得没这么快了，他迟疑了一会儿才说：“他前两个女儿长得……并不怎么好看。” 额，这个，姜薇始料未及，可又一想，不对啊，就算长得再丑，以李剑的权势钱财，也该有人娶的。 这时，傅子民又道：“额，他这两个女儿虽然生得不好，却又喜欢生得好的……” 哦，姜薇这就明白了，自己生得不好，爱慕生得好的，可生得好的吧，许是瞧不上她们……所以剩下了。 她正想着呢，突然发现楚越与傅子民齐齐望向了杞柳，杞柳此时还在吃面，一碗面都快吃完了。 杞柳放下筷子：“……怎么了？” 姜薇看见他的脸，就明白了楚越与傅子民的意思：“你们的意思是让他去用脸套情报？” 傅子民：“有何不错？” 姜薇呼了口气：“我看你和楚越的脸也可以。” 傅子民这会儿胆子大了，遗憾地摇头：“哪能儿啊，我这脸和杞先生比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差。当然，我是泥，杞先生是云。” “最后一句，你不说我也清楚。”姜薇毫不退让。她可不想让其他女人对着杞柳发花痴！她又望向了楚越：“你知道的，你的脸生得也很不错。” 楚越：“……” “这样吧，我陪着楚师父去。”就在此时，杞柳出声了。 姜薇一听顿时气恼：“你不行，朕不允许！” “陛下……”杞柳无奈，他定定瞧着姜薇，语气软了下来，“无碍，她们看我一眼，我又不会掉块肉。” 要是能掉肉，你早就被陛下看成一副骷髅架了。楚越与傅子民在心里默默吐槽。此时，他俩绝不能出声，不然又要挨吵！ 姜薇被杞柳这样柔软的眼神看着，一时也心软了，“可是……”朕还是不喜欢别的女人看你！ “那你蒙着脸去！”她憋了一会儿道。 “陛下！”傅子民又忍不住了，他道：“我们就是要靠杞先生的脸，他蒙上脸还让人家看啥？！陛下，舍不着孩子，套不到狼……”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杞柳瞅见姜薇越来越黑的脸色，生恐傅子民说下去，她更生气，他就赶忙打断傅子民的话。 姜薇窝火，可杞柳这话都说出来了，她再驳回去，肯定伤杞柳的面子，所以她不得已同意了。 见她点头，傅子民大喜，他一把扯起楚越，往门口走：“该累了吧，那你们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 生气中的陛下，还是杞先生来哄，他们就先撤了。楚越显然也明白了，收了杞柳的饭碗，就和傅子民离开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青州一行，情意相通（6） “你真打算去刺史府？”两人去罢，姜薇紧盯着杞柳问。 杞柳无畏地对上她的目光，“陛下，你带着我出宫，又遇到这种事，我若能帮上忙自然要帮。” 原来是想帮自己的忙。姜薇有片刻的失神，“杞先生不讨厌朕？” 以前他对自己态度没这么好啊！杞柳却道：“权当替杞妹报答陛下了。偿” 哦，他还在感谢自己出手让太医院给杞妹看病这事。 可饶是这样，姜薇一想到别的女人去瞧杞柳，心中就十分郁卒。她坦言：“我并不想让别人看你。” 杞柳似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说，眼神一闪，又稳住了情绪。他轻笑一声：“陛下放心，我不会理她们的。” 哎？姜薇惊喜起来。原本她以为杞柳听到她这类似表白的话会不屑或不搭理，可杞柳竟然回应了。 她心头一喜，因为杞柳这态度，当下也顾不得其他了，点点头就道：“好。” 杞柳如愿以偿，勾唇笑笑，一时间房里的气氛十分融洽。姜薇欢喜，杞柳又问：“陛下之前说刺史无用，这事何意思？” “这个，我日后寻时间再告诉你。”姜薇见时间不早了，两人赶了一天的路，杞柳该累了，就想让他歇歇：“你先休息吧。” 杞柳只好作罢，他起身离了凳子，往门口走去：“那我去寻个房间。” “不用，你就睡这。”姜薇看见杞柳猛然震惊的脸色，忙又解释：“别误会，我不睡这间，我睡隔壁。” 语罢，不待杞柳说话，她就疾步出了房门，又反手替杞柳关上房门。与此同时，贴在门板偷听的楚越与傅子抿二人也露陷了。 姜薇看见他们二人，脸一沉：“去隔壁。”两人乖乖打开隔壁的房间，将姜薇迎了进去。 “陛下，难不成你还没搞定杞先生？” 姜薇环顾房间的布置，楚越凑过来问了一句，她顿时恼羞：“管这么多干什么，睡你的觉去！” 一听她这话，楚越就明了，心里先感叹了一声陛下你可真是笨啊，又赞了一声杞柳，面对陛下这模样，他竟然还能无动于衷，难不成杞先不喜欢女子？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表情很精彩。姜薇与傅子民瞅见，齐齐问：“你在想什么？” 楚越见姜薇盯着自己，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陛下，你有没有想过杞先生不喜欢你的原因？” 姜薇听闻就黑了脸：“杞先生没说不喜欢朕。” “可也没说喜欢陛下吧。”傅子民紧接着说了一句。 “小点声！”姜薇瞧了瞧隔壁，生恐他们谈话的声音被杞柳听了去。 楚越摆手：“无碍，他听不到。”又问了一遍：“陛下真没想过？” 当然想过！姜薇在心里猛点头，面上倒很平静。 她现在想，不如说出来，让这两人给自己参考一下，毕竟他们两个是男人，男人更懂男人嘛！ 于是，在楚越与傅子民热切的视线下，姜薇道：“杞先生不喜欢朕的性子，他喜欢温柔的。” “那陛下就没戏了。”楚越心直口快，立马道。傅子民真想上去捂住他的嘴巴。 姜薇脸色果然很难看：“朕在学。” “我看陛下还是再想想原因吧。性格也不太重要。”傅子民道。 “那什么最重要？”姜薇赶紧问。 “性别啊！”楚越又飞快接了一句：“要看杞先生喜欢女子还是男子喽！” 姜薇：“……” 傅子民：“……” 房间里静了一会儿，傅子民拽起楚越的袖子，将他拉出了房间：“不劳烦陛下了，我去揍就好。陛下早点休息。做个好梦！” 姜薇这个时候才动了动眼珠子。主要起刚才楚越的话太过惊世骇俗了，姜薇听罢被他这话震懵了。 “难不成杞先生真喜欢男子？”姜薇心想，要真是这样，怪不得他不喜欢朕。 不，不可能的！杞柳并没有和她替过这类的事情呀！杞妹也没说过，不然她早就放手了。 而且，杞柳以前可是有未婚妻的。若真不喜欢女子，以他的为人，那肯定不会订亲来祸害姑娘…… 就这个问题，姜薇想了一夜，毫无头绪，第二日起床时精神明显不太好。 杞柳休息一夜，倒是神清气爽，瞧着丰神俊秀的。 楚越与傅子民睡得也不错。陛下一来，他们心一定，也不慌了，睡觉时十分安心。 三个男人看着姜薇的黑眼圈：“……” 楚越想，可能是昨夜的话让姜薇多想了，便想和姜薇解释一下，自己就胡乱说说，没依据的。 可姜薇眼神一扫到他，就张嘴命令：“你先住口。” 怕她再怒，楚越就将嘴一闭，去做早饭去了。 杞柳在一旁有点忧心地看着姜薇：“昨夜没睡好？” 看见他，姜薇就想起了那个问题，心下又开始纠结，她面上强撑着笑笑：“无碍。” 她也没说怎么了，杞柳眼睛一转，也不再问。 等吃过早饭，几人坐在一起，开始商量如何混进刺史府。 “那两位小姐可出过府？”姜薇问傅子民。 “听茶客说，她们时常出府，满街瞅小年轻，瞅见就要带回家……”傅子民道。 这两个姑娘胆子够大啊，都明着抢人了！姜薇砸舌，不过能出府就好，她看了一眼杞柳。 杞柳此时也开口了：“那我与楚越扮成画师，在街上画画吧。” 额，这不是当初他被礼部抓到皇宫的戏码吗！ 姜薇汗颜，她不该说那两位姑娘，她自己也是瞅见喜欢的了，就强制留人家在宫里呀！ “杞先生能画画，我跟着杞先生能做什么？”楚越道。 “要不，你别跟着杞先生了，你表演个杂耍？这个也挺吸引人的。”傅子民建议。 楚越一听就点了点头：“也成。” “那我呢？”姜薇突然开口。其余三个男人看着她：“你什么也不用干。” “不行！我得干。”姜薇瞄了一眼杞柳，说：“不如我扮成杞先生的书童，给他拿个画什么的。” 楚越摇头：“年龄太大。” 傅子民摇头：“个子太高。” 杞柳摇头：“脸太好。” 姜薇：“……” 傅子民劝她：“随从也不要想。杞先生能上街画画，那说明家里穷，既然穷，那就没钱养下人。” “陛下若实在想去，和我一起扮成杂耍的也成。”楚越建议。 姜薇很不愿意，但也没办法了，只好道：“那行吧。” 于是，一商量成功，傅子民就说：“那我们准备一下，看需要什么东西，我去上街买。” 杞柳想了想答：“一些画具，旧一点的就成。”太新了，解释不过去。 傅子民点头，去瞧楚越。楚越摇头，“杂耍的话，我有兵器。陛下需要什么吗？” 姜薇面无表情：“朕要一把破剑。” “行，等我回来。”他径自出了门。 两个时辰后，又回来了。他抱着一包裹东西，里面有画具，还有把破剑。 楚越瞧了一眼那支生锈的画笔，啧了一声，问傅子民：“你从哪儿翻出来的？” “你们不知道，街东边有个卖二手东西的铺子，我去看了看，果真找到了我们需要的东西。”语罢又转头问杞柳：“杞先生，这可行？” 杞柳点头。 “那我们明日上街吧。”楚越提议。 “可以。陛下呢？”杞柳去看姜薇。姜薇没什么兴致地点头，“就依你们的。” 于是，第二日一大早，几人就起了床。吃过早饭，几人开始妆扮。 其实装扮起来也很简单。傅子民不用，他如往常般去茶馆就可以。 杞柳呢，就换了身旧衣服，青色的布衫，头发用同色发带绑住，再背一个装满画具的包裹，俨然一个穷困潦倒却又俊美非常的画师！ 姜薇一看，就挪不开视线了。她心头一跳，总觉着近日杞柳和在宫里不一样了。 难不成在宫里真闷坏他了？姜薇不禁这么想。 “陛下，我这样成吗？”楚越一句话唤回了姜薇的心神，她嗯了一声去看楚越，发现楚越穿得异常干练，又肩负大刀，还真有个卖艺的样子，不由笑了：“不错。” 随后，她也换上了一身破旧的劲装，又抺了抺脸，争取让自己看着有点糙但五观还算清秀。 最后，傅子民说：“我们得分开走。陛下和楚越先去，然后杞先生再去，我最后。” 此时街上还没有热闹起来，茶馆也没人，他去得早了只能干坐着。 其余三人一听表示理解，就按照上面的顺序上街了。 先是姜薇和楚越，两人到了街上，寻了块地，等人越来越多时就耍了起来。 楚越用刀，姜薇用剑，两人对阵，打得十分精彩，很快就吸引了不少路人。 楚越有点兴奋，他很少有机会和姜薇对练，今日可是难得的机会，他不免动了真本事，想和姜薇切磋一下。 姜薇察觉，长剑直逼他颈部，周围顿时一阵惊呼声。楚越心里一惊，顿时知道了姜薇的意思。 今日他们有任务在身，装装样子就可以了。如果真打起来，引起轰动，那就不好办事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青州一行，情意相通（7） 姜薇头次卖艺，没经验，所以当有个男人往地上扔了几枚铜钱时，她脑海里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竟是：这人钱掉了！第二个念头才是：难不成是投给朕的奖赏？！ 而，就在此时，楚越突然收起刀，朝那扔钱的男人抱了抱拳，说了一声：“多谢这位兄台！” 果然是给自己的！姜薇懵了懵，表情有些复杂。这大概是她人生中头一次靠这种方式赚钱。然后，她想到了杞柳。她默默地想拿着这钱给杞柳能给买什么撄！ 楚越见她的眼睛一直盯着那几枚铜钱，不由汗颜，心想：陛下您这戏也太足了，您这模样真好似多少年没见过钱一样！太符合我们现在卖艺求生的身份了！ 周围看众也好像注意到了姜薇的视线，一些人无动于衷，但有钱的公子大爷们抱着怜香惜玉的想法，顿时觉着姜薇过得十分心酸，又投了不少钱偿！ 楚越内心忍不住吐槽：陛下，我们！怎么这么像要饭的？！靠博取他人同情讨生活！陛下！我们是卖艺啊卖艺！是靠本事吃饭的。 他灼热又略带谴责的视线落在了姜薇身上，姜薇察觉，这才回神，便又拎起长剑与他进行一场精彩的对阵，引得周围看众不断叫好。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中午，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 姜薇与楚越见状对视一眼，都知今日是没机会了，便收拾东西准备回府。 楚越低眼，弯腰，将地上的铜钱一一捡起来，然后捧给了姜薇：“要不要？” 姜薇点头：“当然要。”她还准备用这钱给杞柳买东西呢。 “我能买什么？”她看了看楚越手里，问楚越。 楚越一听就赶紧数了数，数完又一想想想：“一些吃的，还有一些便宜的用品。” 姜薇失望，淡淡哦了一声，又思及杞柳的模样，便问：“那能买个簪子吗？” “能买个木簮。”想了想簪子的价钱，楚越如实答道。他想陛下对杞先生真是上心啊，又见姜薇还在失望，便道：“以杞先生的风骨，戴金银啥的太俗，不如用木簮来得清新脱俗。” 姜薇深以为然：“那我们去买。”楚越点头，两人便花了一会儿的时间寻到了一家首饰铺。 进了铺子，楚越大致看了看，为姜薇挑了一个样式简单大气的木簪，还说：“杞先生用它簮发肯定好看。” 姜薇顿时心花怒放，赶紧掏钱买了，面上倒是矜持了一下：“但愿他能喜欢。” “肯定喜欢。”楚越拍着胸口给姜薇保证：“男人最理解男人嘛，我和杞先生认识时间虽短，但对他还算了解。” 他不这么说还好，他一这么说，姜薇就又抓住机会问：“那你说说杞先生为何不喜欢朕？” 楚越：“……额。” 这个，他也不知道啊！ 瞧他一脸为难的样子，姜薇不抱希望地摆摆手，往前走去：“算了，朕觉着杞先生现在有点喜欢朕了。” 楚越：“……” 陛下，这也许是您的错觉！！ 很明显，这句话他没敢说出来。 所以姜薇一路上心里都是美滋滋的。 两人回到了宅子里，姜薇一迈进正厅就喊：“杞先生！” 这个时间点都该吃午饭了，杞先生也该回来了。?她得赶紧送他木簪才是！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傅子民才一个人从厅后走出来，他看了看姜薇，特别认真道：“杞先生回不来了。” “嗯？”楚越愣了愣。 姜薇却瞬间明白了，冷了脸色：“他成功了？” 傅子民点点头，又恐姜薇因此发怒，误伤他人，就忙道：“陛下不要担心。杞先生之前不是说了吗？他不会搭理其他女子的。您放心吧。” 楚越一听，也懂了，张嘴道：“陛下，我们该相信杞先生，他人品这么好，不是对其他姑娘乱来的。” 姜薇：“……” 谁担心这个了！她担心的是其他姑娘对杞柳胡来！ 傅子民一言难尽地看着楚越，心道兄弟你聪明点啊，老是捅刀是怎么回事啊！！心里吐槽着，他又道：“就算姑娘们要胡来，杞先生也会解决的。” 姜薇听罢脸色好看一点，之后就回房了。在房里坐了一会儿，将怀里的木簪掏出来瞅瞅，又默默塞回了怀中。随后，她就又奔出房间，来到了正厅。 “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她看了一眼正在和楚越说话的傅子民。傅子民一听，赶紧回道：“我在街上乱逛吋瞧见他随几个女子上了马车。” 几个？！ 几个！ 姜薇想杀人！ 楚越又安抚：“陛下莫气！几个也不顶您一个！” 姜薇暴怒：“闭嘴，听他说。”又转向傅子民：“快说！” 楚越有点委屈，默默坐一边去了。傅子民就说了说当吋的情景。 其实，他也不是去乱逛，他就是想看看姜薇他们的情况。故而，他一到茶馆，和茶客们说了一段书，就和老板说了一声，就出来了。 他本想先去找姜薇，岂料走了没一会儿，就在一个胭脂铺边儿看见了杞柳。 说实话，杞柳太扎眼了，尤其是那张脸！这会儿，他身边围了一群姑娘，他手执画笔，一脸冷漠的样子引得姑娘们频频抬头去看。 傅子民在一边看着，很快就看到几个姑娘拉着杞柳的袖子，将他拉上了马车。 姜薇听罢又冷脸回房坐着了。她在想杞枊在刺史府会是什么情景，不会真被别人霸王硬上弓吧？！ 想到这里，姜薇又坐不住了，只盼黑夜快点来临，她好去刺史府打探打探！ 而此时此刻，杞柳真想姜薇来打探一番，最好趁机将他劫走。因为刺史府里的女人太凶猛了！ 这会儿，他坐在府里后院的凉亭里，阵阵秋风袭来，将周围一众女子火辣辣的视线吹了过来，他如芒在背。 早上，他从宅子里出来，上了街，寻好了位置，支好画架，掏出画笔，正准备抬头展示一下自己的俊脸，他淡漠地发现身边已经围上来了几个女子。 一想自己也是有任务在身的男人，他就默默承受了这么多的视线，而不过一会儿，他画架前就停下了一辆马车。紧接着，有三个姑娘就从车上下来。 杞柳看她们衣饰华贵，料想是刺史府里的人，但又不像是李剑的女儿，因为这三个女子面相不错。 杞柳窥一眼就低下了头，岂料那三个姑娘就凑了过来，“这位公子生得这么好，不如和我们一起去刺史府享福去？” 说着就要去扯杞柳，杞柳躲开。后来，三个姑娘一起拉，杞柳没躲开，只好上了马车。 及至刺史府，他又被拉下了车，一路拉到了后院的凉亭里。 一个姑娘和他说：“这位公子稍等，我去禀告大小姐。”说完，就离开了。 杞柳愿意稍等，可不愿意被人看啊，如今落在他身边的目光什么样的都有，比如惊艳、羞涩等。 他又忍着坐了一会儿，这才见不远处来了一行人，为首的女子面上遮着轻纱，使人瞧不清她的模样。 杞柳又窥一眼，心想莫不是生的不好，自卑，不敢见人？如此想着，那女子就来到亭中。 一个丫鬟装束的姑娘上前，和杞柳介绍了一下：“这是我家大小姐。”又转身对着李灵道：“这是柳公子，在街上画画的。”语罢便带着一行人离开了。 杞柳抬眼，琢磨着该说点什么，毕竟他得和李灵熟悉了才能摸到准确的消息。 李灵却先开了口：“你生得真好。” 杞柳：“……谢小姐夸奖。” 李灵迈步，围着他转了一圈有点失意又有点好奇：“你爹娘拿什么养的你？” “五谷杂粮。”杞柳只能这么回。 李灵哦了一声：“怪不得我生这么丑。” 杞柳因为这句话，又窥了她一眼，道：“天底就没有丑的女子，小姐可不能妄自菲薄。” 李灵听到此话眼中一亮，有点欢喜。这个时候，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女声：“姐姐，听说青烟她们带回来一个……” 那女子看到杞柳，顿时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李灵见她还在盯着杞柳瞅，心生不悦：“二妹，这可是我先看到的人！” “姐姐这话就不对了，在自家院子里，还分什么你我啊。”那女子咬唇，目光又掠到了杞柳身上，问：“你叫什么名字？” “李犀！”李灵恼怒地瞅了她一眼，“你若喜欢，自己再去街上寻一个，这个是我的。” 李犀这会也变了脸，直接气呼呼地走了。李灵这才转过头对杞柳道：“公子，此处人多，不如我们进厅详谈？” 杞柳迟疑：“这怕是不妥，我只是个陌生人，怎能和小姐共处一屋？” “无碍。”李灵对他说的话着浑然不在意，她上前几步，就差没出手扯了，“公子就随我来吧。” 杞柳无奈，就去了正厅。李灵满意了，突然听杞柳道：“不知小姐唤杞柳进府有何事？” 李灵呼吸一滞，然后解释：“杞先生是画师吧？不如为本姑娘画一副？” “……好。” 第一百一十八章 ：青州一行，情意相通（8） 杞柳无奈应了下来。 只是此时已至正午，李灵又道：“不如吃过饭后再画？” 于是，谨记自己任务的杞柳一脸冷漠地答应了。随后，李灵将杞柳领回了自己的明月阁，命令厨子去做饭。没成想，饭还没做熟，李犀不请自来。 刺史府很大，女眷各有自己的院落。大小姐李灵住在花容阁，二小姐李犀住在明月阁。光听这两个名字，就晓得二人对美貌的执着。 三人在饭厅默默坐着。杞柳不语，李犀与李灵两姐妹就一直瞅着他，好似怎么看都看不厌似的。杞柳顶不住了，他觉着就算姜薇有时也喜欢看他，但好歹姜薇懂得适可而止，可眼前两位貌似没听说过这个词偿。 他坐不住了，就开口道：“不知李大小姐对画像有何要求？” 李灵还没吭声，李犀就冒出来一句：“姐姐难不成要画画像？撄” 李灵不瞅她，一味看着杞柳道：“好看就成。” 还未待杞柳有何反应，李犀就掩唇轻笑起来：“姐姐说什么呢，你这要求也太难为这位画师了，我看啊，还不如让这画师为我画一幅……” “也成。”就在她不知为何竟如此嘲笑李灵时，杞柳开口了，他瞧了一眼李灵，坦然无比：“要将一个人画好看，可以有很多种方法。” 听罢，李犀突然拧眉。实则她面相一般，但和扬起轻纱的李灵站在一起竟显得貌美起来。李灵生得确然不太好看，嘴大，一双眼无神，下巴还生有雀斑。 可杞柳不在乎这个。他想起他为姜薇作画时，姜薇面相诚然很美很妖，但作出来的画他却一点都不满意。也许，他和姜薇对好看的理解不一样。 李灵却欢喜起来：“杞先生果然同一般人不一样。”说话时，嘴角一掀，模样有点难看。李犀料不到杞柳对自己不理不睬，竟要为自己的丑姐姐作画，不由哼了一声：“杞先生眼神确实和一般人不一样。” “嗯。”杞柳点点头，十分淡然。二小姐气结，又想到在如此俊美的男子面前，自己竟然比不上素日里被别人冷嘲热讽的丑姐姐，当下恼怒，起身就离去了。 对此，李灵不解释，也不去追。杞柳瞧在眼里，搁心里揣测这两位小姐的性子。李灵看来对人对事比较淡，那表情像是和谁说句话就能累死一样，而她妹妹李犀性子就不太讨喜了，在外人面前尚且贬低自己亲姐姐，那素日里不指定怎么讥讽李灵呢！杞柳想着，不如从这李灵下手，毕竟这姑娘沉得住气，理应知道些东西。 如此想着，有丫鬟过来禀告，说饭好了。李灵点头，让其送过来。随后，一连串的丫鬟端着饭菜进厅。李灵招呼杞柳吃饭，杞柳也不客气，该吃就吃。 饭毕，杞柳说要作画，却被李灵拒绝了。她说：“下午，我一般去睡觉。睡完再画吧。” 杞柳没办法，随口一问：“那大小姐何时才醒？” 李灵回：“约莫到黄昏。” 杞柳：“……” 这么能睡！ 他无奈地点点头：“那杞某知道了，杞某等大小姐醒来。” 一番话说得李灵十分高兴，就招手唤来一个丫鬟，对杞柳道：“杞先生也去休息吧，画具之类的，我会安排后。” 杞柳抬袖：“多谢大小姐。” 李灵含笑地去睡觉了。 与此同时，杞柳跟着丫鬟进了客房。丫鬟同他说了几句需要注意的东西，杞柳点头表示明白。岂料，丫鬟说完还没走，杞柳略微疑惑：“姑娘可还有事？”心想着不如先从这姑娘身上打探打探。 那丫鬟摇摇头，瞅瞅他，又低下了头：“还想和先生说说话。” 杞柳：“……” 陛下你快来！我再也不嫌你没有女儿家的矜持了！ 他淡定着脸，回了句：“可以。” 那丫鬟果然欢喜，指指桌边的凳子：“先生坐。” 杞柳坐了。 那丫鬟赶紧倒了杯茶递过来：“先生喝。” 杞柳喝了。 那丫鬟就道：“但是和先生说什么好呢！” 杞柳心中一动：“对了，我要给你家大小姐画画，需要了解一下你家大小姐。” 那丫鬟顺嘴道：“嗯，我晓得，我家大小姐虽生得不好看，可她是个有思想的姑娘呀！不像二小姐，牙尖利嘴的，生得再好看也不行，平时还老喜欢欺负大小姐……” 杞柳一边听着，一边想，你家二小姐生得也算好。他打断了丫鬟的絮絮叨叨：“你说你家小大姐有思想是何意思？”丫鬟哦了一声，瞅他一眼，一脸满足：“你这张脸真好看。” 杞柳一听就冷了脸：“分清楚主次，目前最重要的不是这张脸好看。说吧。”丫鬟撇嘴，就道：“我家大小姐可喜欢思考问题了，像我是谁、我从哪儿来、我要哪里去啊、你是谁、你从哪儿来、你要到哪里去呀之类的问题，她想得可明白了！” 杞柳：“……” “还有吗？”默了一会儿，他又问。 丫鬟托腮思考了一下，又道：“她心地怪好的，可就是没遇到理解她的人。说来，她说过，她并不在意皮囊，可能是她自己没有的，但是因为世人在意，所以她也不由在意起来。她有时就对着月亮发呆，说一些我们不太懂的话……” 杞柳听罢，突然觉着这位大小姐嫁不出去的原因可能是想太多，有点抑郁了！他便问：“那她想过嫁人吗？” 丫鬟点头：“当然，只是没遇到合适的男子罢了。” “她喜欢生得好的？”杞柳又问。 丫鬟点头，点完又摇摇头。杞柳有点疑惑，然后听丫鬟解释道：“小姐说了，生得好的确实瞧着赏心悦目，但要是嫁人的话，还得寻一个能理解她的。” 寻一个能和她讨论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的男子？ 哦！ 怪不得她的意中人到现在还没出现！ 杞柳明白了，李灵想要一个精神伴侣，而不是生着一张俊脸的思想肤浅的男人！ 这姑娘要求略高啊。 之后，那丫鬟又说了一些，杞柳一一记住。说完，丫鬟依依不舍地出去了，杞柳砰一声关上房门，摸了摸脸，心道这张脸吸引力这么强？难不成姜薇这么迁就他就是为了张脸？思及至此，他立马黑了脸，心想陛下真是个肤浅的女人！ …… 及至傍晚，李灵悠悠转醒，丫鬟服侍着她起床洗漱，妥当收拾好自己后，丫鬟问她可还要戴面纱，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以后都不用这东西了。” 丫鬟吃惊，李灵却问：“杞先生在何处？” 丫鬟答：“书房。” 李灵微微吃惊。实则她的书房，其他男子并未进去过。因为她不允许。杞柳是第一个。 身边的丫鬟见她脸色微沉，忙道：“是荻花让他进的。” 荻花就是和杞柳聊天的那个丫鬟。 李灵听罢，当即领着人去了书房，到了之后，李灵看见荻花在书房门口站着，不由喝了一声：“荻花！”荻花闻言转头，啊了一声，有点兴奋道：“小姐，杞先生说想在书房为您作画，正在里面准备的。” 于是，李灵的一腔怒火就这么被熄灭了。她想了想道：“请杞先生出来吃饭，饭毕再画。”荻花就进去说了。摆弄画笔的杞柳无奈应下，心想他可不能光吃饭不干活啊，毕竟陛下还在外面等着呢。 于是，晚饭一吃完，杞柳就道：“大小姐，不如即可就去作画？” 李灵这才应下。 两人一同进了书房，丫鬟们也要进来，被李灵阻止：“你们就守在门口。” 丫鬟们瞄了一眼杞柳，幽怨地退到了书房门口。 紧接着，李灵就关上了房门，丝毫不在意丫鬟们震惊的眼神。杞柳也有点震惊，毕竟夜色已来，他与李灵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传出去对李灵的影响多不好啊！ “大小姐，不如把门打开？”杞柳遂道。 李灵摇头：“无碍，我都不在乎，杞先生还在乎什么？” 说得也是。 不过，姑娘你这思想很危险啊！怪不得与他人处不来。 杞柳正想着，就听李灵道：“开始吧，杞先生。”他遂点头。 …… 黑夜一来，姜薇就按耐不住地要出宅子。 楚越与傅子民齐齐拦住她：“陛下，三思。” “面对杞先生，朕连一思都做不到。”还三思，呵呵！姜薇冷笑，若不是眼前这两人，她的杞先生怎么会和其他女子在一起！她道：“让开吧，不然就拔剑打一场。” 傅子民默默让了。 楚越还认真思考了一下拔剑这个提议，发现要真打，他还真打不过姜薇，于是他也让了。 姜薇遂疾步离了宅子，往刺史府去。 到了地方，躲过府门口的守卫，从树枝上无声地跳入府内。这时，她才想起一个问题来：杞柳会在府中哪个地方？ 傅子民说，杞柳是被几个女子扯上了马车。 那定是在府中后宅。 姜薇便往后宅奔去，中途躲过一拨又一拨的护院，这才摸到了李犀的花容阁。 第一百一十九章 ：青州一行，情意相通（9） 在夜色的掩盖下，她轻巧地跃上屋顶，附身轻轻掀开一片瓦，低眼瞧去，只见一个面相普通的华服姑娘在训斥一个丫鬟。 丫鬟委屈着脸无奈道：“那杞先生是大小姐的丫鬟从街上拉回来的，小姐也可以去街上看看呀。撄” 姜薇听到此处，双眼一亮，心想楚越要是给力点，说不定明天她就能进刺史府了！ 心里正欢喜着呢，又听到丫鬟给华服姑娘出谋划策：“再者，那杞先生眼瞎，喜欢大小姐，小姐就是再费心也没有，还不如再寻个比杞先生更好的。” 华服女子点头。姜薇却簇起了眉尖，她寻错地方了？偿！ 按照丫鬟的称呼，又结合傅子民所说的情况，这里应是二小姐的地方，而杞柳在大小姐那！ 甫一断定，姜薇就决定离开。可才捡起瓦片，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便又低头瞅了一眼，发现那华服姑娘生得也不算丑啊！莫非那大小姐也是如此？说不定比这个还好看呢！ 不！哪怕生得再好也不能勾引杞先生啊！姜薇顿时飞身离开，出了院落，落在在了茂密的树枝上。 就在她想着大小姐住在哪儿时，耳边突然听闻一阵脚步声传来，随之眼中有点点灯光飘来，她不禁往树下看去。 原来是两个提着灯的丫鬟过来了。其中有个丫鬟就是荻花。她本来在李灵书房门口等着，哪知有个丫鬟寻她一起去前院送东西，荻花只好趁着杞柳还在为李灵作画，便偷偷溜出来了一会儿。 此刻，两人正往明月阁赶。姜薇瞅见她们，心想跟着她们兴许知道点东西，便无声地跳落在地，跟上了荻花。 荻花与那个丫鬟在前方说话，声音不低，姜薇听得一清二楚。 那个丫鬟道：“不知那位先生给大小姐画完没？” “不清楚，大小姐把门都关上了了，咱们看不见呐！”荻花皱眉。 画画？！ 关门？！ 难不成是那小姐让杞柳给她画画，而且还独处一室？！ 天噜啦！朕绝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姜薇抿紧双唇，脚步急促起来！ 岂料，荻花听觉甚为灵敏，她忽而顿住脚步，猛回头看了一眼。好在姜薇动作迅捷，先她一步躲在了树后。 那丫鬟见状疑惑起来：“荻花姐姐还有其他事？” 荻花若有所思，不过还是摇了摇头：“无事，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那丫鬟随之点头，两人脚步加快，姜薇跟着她们，很快就到了明月阁。 院里灯火通明，姜薇无处藏身，只好又跳上了屋顶。巧的是，她正好跳到了书房的屋顶。 荻花与那丫鬟在门前停下了脚步，荻花扬声喊道：“小姐可画完了？” 很快，屋里就飘出来一道女声：“尚未。等着。”听着十分欢喜。 原来就在她脚下！姜薇在屋顶上生闷气，她掀开瓦片，往下面一瞅，愣了一下，之后心中就全是不爽！ 杞先生为别人作画就如此认真？！而且，听那丫鬟的意思，这一幅画可作不少时间了！再想到之前杞柳为自己作画那速度，姜薇脸顿时黑了。 她以为杞柳为自己作画是在敷衍自己，心中怒气更盛，直接飞下屋顶，一股风儿似的出了院子。 她去罢，荻花往屋顶上瞄了瞄，又默不作声了。 而此时书房里，杞柳呼了口气，放下手中画笔，“好了，大小姐。” 闻此，李灵从凳子上起身，疾步来到他身边，看了一眼画，猛一怔。 杞柳作的画很有特点。用杞妹的话说就是，“哥哥作画，重在意境与韵味，特别是画人时，他都不关注脸的。” 所以，当他给姜薇作画，面对姜薇要求画脸的情况下，他一言难尽，只能草草完事。 而给李灵画像则截然相反。他不看脸，李灵恰恰需要遮住脸，两人一拍即合，故而给李灵画像时杞柳才如此认真。 而所做的画，讲真，一般人看不懂。作画时，李灵是坐在椅子上，所以画面上她还是坐在椅子上，只是椅子生出了无数根的藤枝，它们枯败却坚韧，根根缠绕住了李灵，遮住了她大半个脸，背后破败萧索的树林神秘又恐怖。 李灵被藤枝困，她昂着头，脸上的表情无所适从，可眼神却空洞无物，她脸颊上的雀斑恰好与藤枝融为一体，十分美妙。 “杞先生。” 过了一会儿，李灵瞅着画垂下了头，她问杞柳：“你可有意中人？” 杞柳侧头，唇畔牵出一抹笑来，带着些许温柔：“自然有。” 李灵惊愕，眼中氤氲起了雾气，不过须臾就干了，她缓缓抬起头，纤长的手指摸向了画中的脸，画中的自己冷漠又柔弱，咋一看去，却是个被困的无辜又好看的姑娘。 “你画得很好。我时常觉着自己的生活就是这样，它们缠着我不放，我却不愿意低头。” 李灵语罢便不说话了。杞柳见她如此抑郁，便道：“大小姐若无事，可去寻些事做，省得闲得发慌，胡思乱想。” 直白的话听得李灵微微一笑，她歪头问杞柳：“不知杞先生的意中人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杞柳抿唇，还真眯眼想了想。李灵见状就释然了，“杞先生，我就随口一问，你何必当真……” “她样样都很好。”杞柳突然道。 李灵张嘴就问：“然后呢？” 室内烛火燃得很旺，映出了杞柳眼底的欢喜：“我爹娘很喜欢她，觉着她很特别，说要带我上门提亲。” 他笑了一声：“我与她差点成亲。” “然后呢？”李灵屏住呼吸继续问他。 “然后，我就不知道了。”杞柳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不想说，又提了一件事：“大小姐，画已作完，杞某可能回家了？” “夜深了，杞先生回房休息，回家之事可以明日再说。”语罢，朝门外喊了一声：“荻花！” 随后，门应声而开，露出了荻花带笑的脸。李灵吩咐她：“带杞先生回房休息。” 杞柳如愿，和荻花回了房间。荻花貌似很关心他：“先生饿不饿？渴不渴？” 杞柳摇头。荻花瞅他一眼，见他脸色不对，只好道：“那先生好好休息，有事可以喊我。” 杞柳摆手，荻花默默出去了，待房门被她关上，杞柳熄了灯，去了床上躺着。 可才过了一会儿，窗户边就有了动静。杞柳并未睡着，他闭着眼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 察觉脚步声在床边停了下来，他试探着低低喊了一声：“陛下。”接着睁开了双眼，就着稀薄的月光，他果然看到了满脸惊讶的姜薇。 为了不被发现，姜薇郁闷地伏在床头，低言：“你怎么知道是我？” 杞柳的声音很无奈：“除了你，还会有谁？” 那好吧，姜薇不吭声了。其实刚才她都生气地出了刺史府了！ 可一出了府，默默孤身走了一会儿，她的气就消了，于是她不得不悲催地又回来了！ 去了书房，刚好看见杞柳出来，她便尾随着他，等他进了屋，荻花也走了，她就琢磨着再等一会儿，等杞柳睡着了，再进去。 于是，她又等了一会儿，这才翻窗进来。可她没料到，杞柳竟会猜到她会来。 她不禁高兴起来：“哎，说实话，你到底怎么猜到是我的？” 他闭上眼，似乎很惬意地舒展了下身子，回道：“你不放心我。” 姜薇：“额。” “哪有不放心你。”姜薇赶紧解释：“我是不放心这里的姑娘们，万一他们对你胡来呢？你又不会武功，她们要是对你霸王硬上弓……” “我觉着这事只有你才对我做的出来。”杞柳唇角一翘，可惜姜薇瞧不见，她又解释：“没，我肯定不会做出这种事，我一般很讲理的，这事我得等到你心甘情愿……” 她说着说着，发现杞柳没了声音，纳闷地凑近去瞧，这才发现杞柳竟睡着了！ 看来是真累了！姜薇咬咬唇，目光在杞柳脸上溜了一圈，就起身要走。 走了两步，她踌躇，禁不住回身又瞄了一眼杞柳，她舔舔唇，心想要不今日就当回霸王？ 不！她刚才才说过，不能打自己的脸！但是，她真不舍得走！算了，管它呢，今天豁出去了！ 姜薇一狠心，又转头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脱了鞋子，小心地越过杞柳的身子，躺在床里面了！ 同床共枕了！ 姜薇心满意足，但又不敢乱动，她只好小心翼翼翻个身，面朝杞柳。 借着月光，她忍不住撑起身子，去看杞柳的脸。 也许是月光太温柔了，也许是她太喜欢杞柳了，她不禁俯下身子偷偷亲了杞柳的脸颊。 …… 第二天，都快吃早饭了，杞柳还未从房里出来，荻花在门口喊他：“先生，大小姐寻你。” 杞柳被惊醒，翻了个身，伸手摸了摸身边，发现摸了个空儿，他这才缓缓睁开双眼，脸色微沉。 随后，他起了床，洗漱完，便去见李灵。不想在饭厅遇着了李犀，李犀和他打招呼，望向李灵的眼神里满是挑衅。 看来，这两姐妹的关系确实不好。 第一百二十章 ：青州一行，情意相通（10） 李灵对此无动于衷，有一种我就静静看你挑事的感觉。 杞柳却不能如此冷漠，他朝李犀颔首，而后望了望李灵，意思是寻我作甚？ 于是，李灵就不得不开口了，她吐出两个字：“吃饭。” 哦，杞柳淡然颔首，然后入座吃饭。即便杞柳很不想这样，但不得不说，他们两人无视了李犀偿。 李犀见他们这么不待见自己，心中自然恼怒，可面上却又挤出一抹笑，问杞柳：“杞先生，我和姐姐已说好今日去街上看看，你可要去？” 杞柳听罢心想估计陛下与楚越该去街上卖艺了，去看看也成，但忆起昨夜同李灵说回家，又觉着做戏得做足，就道：“杞某得回家了。” 李灵冷漠的眼神这才起了微澜，她看向杞柳，却未说话。李犀见状，心里又嫌李灵无能，连喜欢的男人都留不住，她便忍不住道：“杞先生可以和我们逛完街再回去，不然带着一群护卫回家多吓人啊。” 她这是在威胁杞柳！若杞柳执意回去她就派刺史府的护卫回去捉他，说不定还会祸及杞柳的家人…… 闻此，杞柳立马做出受惊地垂下了头，再也不敢言语的胆怯样子。若楚越在场，定会惊呼：杞先生这戏真足，和陛下一样！ 然而，被蒙在鼓里的李灵听闻即可斥了一声李犀：“少说话，吃你的饭！” 李犀一听也是恼怒成怒，霎时拍案而起：“李灵你敢训斥我，我们李家养你这么多年……” 话未完，李灵脸色顿时一白，整个人竟显得凄楚起来。 杞柳窥见，故作漫不经心地出声道：“那我就陪两位小姐逛逛街。”语罢又朝李犀微微一笑，“吃饭吧。” 见他笑得这么好看，李犀不由住了嘴，双眼朦胧，一副委屈的模样：“那杞先生可得陪着我好好逛。” 杞柳强撑着没变脸色，低低嗯了一声。李犀就此掩唇笑了起来，眉眼间都是志得意满的意味，“那姐姐同意吗？” 李灵已恢复常态，冷冷睨了她一眼，没说话。李犀就呵呵笑了起来，要多得意有多得意。 …… 姜薇今日去街上，换个件好一点的衣服。她想，万一在街上遇着杞先生呢，还是把自己收拾好看点吧。 对于卖艺，楚越昨天做了一次，今天就轻车熟路了。他道：“陛下，我们赚的钱干什么？” 姜薇同他出了宅子，闻言白了他一眼：“当然是给杞先生买东西。” 楚越幽怨脸：“……” 姜薇却啊了一声，懊恼地拍了拍脑袋：“糟糕！我忘了把簪子给他了！肯定是昨夜和他同床，我过于欢喜了……” 楚越脸上的幽怨很久被震惊代替：“……同，同床？” 哦！ 不！ 陛下真撩到杞先生了！ 这也太快了吧！ 他不能置信，立马一脸严肃道：“陛下，造谣是不对！” 还沉浸在簪子没送出去的悲伤中的姜薇：“……我没有造谣。” 造个毛的谣啊！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她哪敢拿杞柳和自己的事胡说啊！ 楚越仍是感到不可思议：“杞先生会让陛下上床？不行，等杞先生回来，我定要问问。” 姜薇：“……” 她气得肺疼，正欲再解释一下，脑海中又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杞柳不知道这事！昨夜她可是趁杞柳睡着了上的床，而今天天没亮，她就依依不舍地走了！ “哦，我才想起来，这是个梦。赶紧走，我们还得寻地方呢。”她一脸坦然地催促楚越：“快点，我还得见杞先生呢。” 楚越幽怨地无以复加。天没亮时，姜薇就咣咣地敲他的门，让他好好准备，还说刺史府那个二小姐肯定会来！他没法，眼没睁开就穿衣服起来了。 此时他有点困地跟着姜薇，姜薇回头一瞅，突然深思起来：“楚越，你是不是对我有二心？” “啊！没啊！”楚越的困意顿时被吓跑了，他连连摇头：“我对陛下忠心耿耿。” “清醒了？”岂料，姜薇在下一刻就瞅着他笑道。 楚越：“……” 他悲愤地想，原来陛下是在刺激他！ 陛下为了见杞先生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 此时，刺史府，杞柳三人饭毕，同乘一辆马车出府。 车厢很大，十分宽敞，李犀贴着杞柳温言软语，杞柳面无表情，于是李犀一颗芳心又碎成了渣渣。 两人对面，李灵闭着眼休息，自始至终都未说话。李犀瞄一眼，冷哼一声，故意气她，就问杞柳：“不知杞先生昨夜为姐姐画的画好看不好看？” “很不错。”杞柳回道。李犀果然又生气，一手抓上了杞柳的袖子，撒娇道：“那今夜杞先生也为我画一副吧？” “杞某要回家。”杞柳心想，要是被陛下看到李犀揪着自己袖子还楚楚可怜这模样，估计又该暴怒了！他遂不动声色地收回袖子，歉意一笑。他一笑，李犀的心就欢快几分，继续撒娇：“画完再回嘛。” 杞柳再次摇头，李犀见此徒地笑了起来：“那要不然就去杞先生家画？” 还是威胁！杞柳只好答应。而就在此时，两人忽闻窗外一阵喧哗。 杞柳想着应是马车到了街上。李灵挑开车帘，果然喧嚣声更大，而她原本无聊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惊喜。 与此同时，又是一阵叫好声传入车内，接下来李犀就忽而喊了一声：“停车！” 听闻她的惊乍声，李灵方睁眼，同杞柳一样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李灵却顾不得两人是何反应，提着裙角就下车去了。 车厢里只剩了杞柳与李灵。李灵明亮的双眼看向杞柳，缓了会儿才道：“你，其实可以回家了。” 杞柳一怔，假装的模样有些犹豫，李灵却当他是害怕李犀伤害他的家人，不由安抚：“无碍，有我在，你只管回去吧！” 杞柳心道我还没完成任务，不能回去，他又装作踌躇了一会儿。就在此时，车门突然被撞开，紧接着两个人就跌跌撞撞迈了进来。 杞柳闻声抬眼，脸色一如既往的淡然，内心却有点惊讶。进来的两个人竟是楚越与姜薇。 姜薇一见他，双眼就亮得吓人，他恐被李灵看出异样，就又低下了头。 随后，李犀挥退一群护卫，也上了车。她甫一坐定，立马就招呼楚越坐在她身边：“楚师父来。” 楚越就没见过这么无礼的女子！他本来就和姜薇对打得很高兴，哪料李犀带着一帮护卫去了，说什么要带他去刺史府吃好的穿好的。 楚越一听就知道计划成功了，但为了把戏做真，他得佯装义愤填膺地拒绝。姜薇也在一旁助阵，两人不畏权势的模样吓呆了围观群众。 群众十分担心楚越。 有人叹息一声：“生这么帅，等会可别被打惨了啊！” 也有人和楚越说：“年轻人啊，不要这么倔，与其在这里饿死，不如去刺史府享福。这青州，也就刺史府能养活住人……” 明里劝他，暗地里讽刺刺史府。楚越与姜薇一听瞬时明了，楚越朝着正准备强取他的李犀道：“我跟你去刺史府。”又指了指身边的姜薇：“我妹妹也得去。” “去，都去！”见他点头，李犀满足地点了点头，然后让护卫将两人架到了马车上。 楚越想着，既然都做到这份儿上了，那就再坚持坚持。他便坐到了李犀的身边。 姜薇还站着，李犀却不管了，杞柳又不能管，好在李灵细细瞧了姜薇一眼，缓缓说：“姑娘你坐这儿来。”姜薇感激地朝她一笑，坐在了她的身边。 对面就是杞柳，姜薇与他对视一眼，又飞快撇开视线。李灵还是沉默。 只有李犀与楚越说话。李犀娇滴滴的声音，还有那一脸人家怕怕的表情不止楚越受不了，姜薇看着就够了！ 好在现在她没有对着杞柳做这事，不然姜薇铁定发怒，管它什么任务呢！对此，杞柳也很庆幸。 目的达成，李犀说回府，不逛了。李灵点点头，马车就又赶回了刺史府。 进了府，楚越就被李犀领走了。李犀显然不看重姜薇，也不说带她回花容阁。 姜薇见状，心道这就是个机会啊！她故作无助地看着杞柳，杞柳别过头，心想陛下这模样也太可怜了。 “不如姑娘就跟着我吧。”这时，李灵出声了，她对姜薇道：“平时你若想你哥哥了，可以去看看他。” 姜薇忙不迭点头。三人回了明月阁。李灵安排了姜薇的住处就去睡觉了！对！睡觉！她就是个特别能睡又任性的姑娘。 随后杞柳也去休息。姜薇一瞅，就逮到了机会了。她趁着杞柳门前没丫鬟时，她敲开门进去了。 “有事？”杞柳问。 “……没。”姜薇答。 杞柳淡淡笑了：“真无事？” 姜薇这才说实话：“准备送你个东西。” “哦，我很期待。”杞柳嘴边笑意更浓。 姜薇从怀里掏出来个木簪，也笑了：“给你，杞先生可别嫌弃啊！” 也许是杞柳真嫌弃了，也许是他不喜这木簪，只见他隐去嘴边笑意，沉默良久才道了一声：“谢谢。” 第二百零一章 青州一行，情意相通（11） 姜薇抬袖举着簪子，心想看来男人也不懂男人，他这模样是不喜欢这类的簪子啊，那以后就不给他买这了。 她如此想着，心中只是点失落，因为还可以送他别的呀，他总有喜欢的东西，比如画具之类的。对！画具！她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懊恼着想将簪子收回来，杞柳却先她一步接了下来，他道：“陛下有心了。撄” 客客气气的模样。姜薇不太满意，她道：“咱俩认识时间也不短了，无须这么客气。”昨夜两人之间的就挺好啊！ 杞柳不置可否。姜薇见他将簪子收进袖子里，唇角又一翘，靠近他低言：“可有什么线索？偿” “此处此时不宜多说，等晚上再谈吧。”杞柳回道。 姜薇：“好。” 简直是太好了。 她决定今夜再潜进来杞柳房间一次！ “对了，杞先生，你在这如何？她们可有为难你？”姑娘们有没有偷看你！ 其实昨夜她就想问的，没成想一见杞柳她就都给忘了。她发现自己一对上杞柳，怎么什么事都忘了！ “还好，就是一群姑娘瞄我，大概是对我好奇吧。” “她们是对你的脸好奇吧？”姜薇吐槽。 杞柳闻此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难不成她们就只关注我的脸？” “应该是的，毕竟你的脸生得太出色了，别人一开始就光注意你的脸了，谁还在意你对内心啊！”姜薇实话实说。 杞柳听罢一颗心就沉了下来，原来陛下还真就看重了张脸，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他还是问了出来：“陛下也是如此！” “我当然不是。”姜薇目光含着温柔的光泽：“我不禁喜欢你的脸，我还喜欢你的内心。我觉着你的内心可比脸美多了！” 杞柳：“……” “那丫鬟快来了，你还是走吧。”杞柳突然将姜薇推了出去，继而砰一声关上了门。 站在门口的姜薇。 刚才杞柳是脸红了吧！ 门内，杞柳是脸红不假，可那是被姜薇气的！ 姜薇刚才这话，无疑使他想起了自己之前说姜薇心丑时的场景。 贴着门板站了会儿，杞柳这才恢复常态，可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先生，你在吗？” 听声音，是荻花。 杞柳咳了一声，“进来。” 荻花跳了进来，歪了歪头：“先生，我刚才看见那卖艺的姑娘从这边走了，她来找你？” “嗯。”杞柳点点头，“她说，她喜欢我的脸与我的内心。” 荻花：“……” 半响过后，荻花噗噗哈哈大笑起来，“真的假的，喜欢你的脸还情有可原，你的内心就算了吧，毕竟你……” 杞柳一脸认真地看着她：“我的内心如何？” 荻花忙捂住嘴，脚步往门口撤，到了门边才松开手：“你的内心确实不错，良善又纯厚。” 杞柳微微一笑：“走吧。” 荻花就溜出了门。 …… 李灵一觉睡到中午，起来正好吃午饭，她喊杞柳与姜薇一起陪她吃。 饭桌上，李灵给杞柳夹菜，杞柳都吃了，姜薇在旁埋头咬牙，竟然敢给朕的人夹菜，不要命了！ 姜薇手里捏着的筷子就要飞了出去，杞柳瞅见她眼神，暗道不好，赶忙开口：“哎，姑娘，你手边那道菜不错，夹给我点，可好？” “……好。”对上杞柳莫闹的眼神，姜薇心领神会，一边给他夹菜，一边想这次就先绕了你！ 杞柳又道：“姑娘，再来点，我喜欢吃这道菜。” 姜薇面上哦了一声，心里有点甜，特别是瞅见对面李灵无语的眼神时她不免勾唇一笑：“先生吃得蛮多的。” 杞柳：“……” 他是为了安抚她好不好！ 杞柳不语，李灵却开了口：“确实，养他还真得费点粮食。” 杞柳：“……” 这位小姐，注意你的用词，别挑火！ 而姜薇眼底果然又酝酿起了怒意，杞柳忙朝李灵道：“贵府粮贵，杞某可不敢多吃。”这算是委婉拒绝。 姜薇愠色褪去。 李灵不生气，嘴角一勾：“杞先生莫这样，我可是心甘情愿养你的。” 于是，姜薇脸上的愠色又上来了。 杞柳：“……” 吃顿饭，心好累。 算了，不吃了。 他将碗一推，起身离凳：“杞某吃好了，先回房了。” 姜薇哦了一声。 李灵也哦了一声。 他去罢，李灵看着姜薇：“姑娘吃饱了吗？” 姜薇点头。李灵一笑：“那随我回房说会儿话吧。” 她看出来了。 适才李灵说的那些话，包括给杞柳夹菜，都是在刺激她。 姜薇随着李灵进了她的闺房，李灵指了指案几边的凳子：“坐。” 既然她都看出来了，那姜薇也没必要掩饰了，就不客气地坐下了。 李灵见状倒也没生气，她坐在姜薇对面问，“你是他夫人吧？” 姜薇面上一片平静，内心却懵了懵，夫人？ 她没看出来？不！她看出来了！只是看错了！ 夫人…… 姜薇搁心里默念几遍，面上矜持地点点头：“嗯。” 李灵一听，双眼暗淡了下来。姜薇窥见，心道幸好承认了，要不承认，她肯定欢快地去找杞柳去了！ 李灵道：“杞先生很好，你很幸运。”她抬头又瞅了一眼姜薇，发现她五官生得漂亮，但肤色土黄，实在称不上美人，就又道：“杞先生果然没骗我，他确然不太注重外貌。” 姜薇：“……” 这两人都推心置腹过了？！ 那就有点危险了。 她秉着夫人的权利沉下了脸：“李大小姐，他可是有妇之夫，李大小姐出身刺史府，身娇体贵……” “你放心，我对他已无这方面的想法。” 李灵微笑，笑容略丑，姜薇却没这个感觉，她觉着李灵脑子挺清楚的。 “实则今天早上，我还抱着侥幸的心理，奢望他能对我有情，只是你上了马车之后，我才发现，他不属于我，那我再执着于他，就没什么事了。” “像风花雪月啊，情意绵绵啊，情深不负啊什么的，得双方有情才有意思，若单方面的喜欢，那特别没劲儿……” 姜薇：“……大小姐所言极是。” 脸好疼！ 她就是这样缠着杞柳的呀！她觉着还怪有意思的啊，难不成杞柳会觉着无聊？！ 正如此想着，李灵又道：“就拿刚才饭桌上说吧，我挑衅你，你恼怒，他却细心安抚你，说实话，我被冷落也很委屈，他却从未考虑过，我若再喜欢这样的人，我真是找虐。” 姜薇：“……” 这姑娘厉害了！脑子太清楚了！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姜薇也不能一直敌对人家了，就道：“大小姐想通就好。” 李灵却有点苦恼：“原本是让他回去的，结果李犀插手了。对了，你和杞先生回去，楚师父留在这里，可行？” 恐怕不行！事情没完成，他们三人都不会离开刺史府。姜薇就摇头：“要走就一起走。” “那就难办了。”李灵皱眉：“我可管不住李犀，而且若是我去和她说放了楚师父，那她更不会放了。” 两人关系这么不好？姜薇想起来前傅子民同她说的话，现在不禁信了几分，就佯装发愁：“那要怎么办？我想法来刺史府就是想带夫君回去，可现在不仅夫君没出去，也把哥哥弄进来了。” 李灵只好道：“也许她听杞先生的。” “那不行，我不会让他去的。”姜薇果断拒绝。 李灵一怔，见她态度这么坚决，心想她对杞先生是真的喜欢，又想了想，就道：“这样吧，晚上我让李犀来，让杞先生在这里和她说。” 姜薇还是想拒绝，李灵道：“我只是在帮你们，愿不愿意由你们定。” 姜薇这才点头：“谢大小姐了，那我同他说说去。”语罢，走了出去。 李灵转头，望向姜薇的目光全是艳羡。 姜薇浑然不觉，她一路走到杞柳的房间，正欲敲门，忽闻门里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女声，下一刻女声就哈哈大笑起来。 竟然有人追到房里来了！姜薇醋味十足，一掌拍开房门，径自走了进来：“夫君。” 荻花正在给杞柳倒茶，一听闻这个称呼她手就抖了起来，一杯茶没倒满，撒了一桌子。 杞柳还算镇定，就是不知道她现在要做什么。让荻花出去，他淡然地喊了一声：“夫人。” 姜薇听罢一脸恍惚。而刚走到门槛的荻花受惊，不慎绊了一脚，一头栽地上了。 杞柳瞅一眼，很是残酷：“夫人，关门。” “……哦。”姜薇走到门口，看着那丫鬟因这句话飞速站起来跑了，她懵了的脑子才转动起来，伸手关了房门：“你刚才喊我什么？” 杞柳：“你刚才喊我什么？” 姜薇坦然：“夫君。” 杞柳：“所以，我不能喊你夫人？” “能！”姜薇斩钉截铁。 “对了，我们的关系被李灵看出来了。”姜薇道：“她真是心思细腻，不错。” 虽然消息有点劲爆，但杞柳见姜薇这么淡定，他也不慌了，“如何看出来的？” 姜薇将李灵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第一百二十二章 青州一行，情意相通（12） 她没在意，杞柳却因李灵的话，眼色一沉，没料到他对姜薇已到这种程度了。 姜薇还在道：“她让你去勾李犀，勾得李犀放了楚越。” 杞柳一听，颇为难以置信：“这是你们商量的？撄” “自然。”姜薇颔首：“虽然我很不愿意，但她提出来了，又一副为我们着想的样子，我不领情，岂不是很怪？” “你现在就很怪。”杞柳表情真的称不上好：“晚上，我们得再商议一下。偿” “也好。”目前情势发生了变化，姜薇得重新想一下对策，“那晚饭，李犀来了……” “我来应付吧。”杞柳硬着头皮接下这个人物，姜薇细细一想，不悦：“还是我来吧。” 杞柳挑眉。 及至晚饭，李犀带着楚越来了。两人甫一进厅，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姜薇看见楚越，才进口的茶水差点没喷出来。杞柳却想起了勤修阁学生的话，楚越一身黑衣虽然很酷，但若换身亮色的衣服，那就是一个俊朗无双的美男子！ 李灵也不禁多瞧了几眼，只觉早上还灰头土脸的卖艺人，现在却变了样。 只见楚越站在厅门口，一身宝蓝色的锦服衬得他风神俊秀，他又出身军营，本身气质刚劲无比。一时间，在众人眼中他就像一个活脱脱的世家公子！ 姜薇豁然想起楚越的身世来，楚家也是行伍出身，在前朝发展不错，只是随着族中子弟的不上进，家族也慢慢没落了，可如今出了楚越这样的子嗣，家族想要兴起可谓又有了希望。 只是，她与杞柳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麻烦了这三个字，李犀会怎么想还不好说，但李灵绝对起疑了，一个市井卖艺的哪里会有这个气势？ 两人正如此想着，李犀的笑声就响了起来，“姐姐快看楚师父！”一股子炫耀味。 李灵点头：“生得真不错。”姜薇撇过头看她一眼，心里琢磨了起来。 接下来，李犀开始炫耀楚师父了，先说他长得帅，再说他武功好，又说他还会做饭，末了还说他体贴…… 楚越坐在座位上默不吭声。杞柳垂头的模样很安静，唯有姜薇憋着笑，应了一声：“我家哥哥就是如此。” 楚越脸上燥得慌。李犀却笑得十分开心，她还不知道姜薇和杞柳的关系，应道：“那是，和杞先生一样好。” 看来她是冒着劲儿和李灵比了。杞柳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算了，还是到夜间商议吧。 显然姜薇与楚越也这么想的。楚越显然不反抗了，自从他被带进花容院，见识了李灵的凶残，他就放弃了，李灵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反正又不会少块肉。而且，他这么有眼色，给李灵打探什么，李灵也都告诉他。 三人一沉默，厅里就只有李犀还在说话。李灵一贯不接李犀的话，这么一来，气氛就有些尴尬了。 杞柳不得不开口了：“都饿了吧，不如去吃饭？” 这话说得太是时候了。李灵起身点头，几人去饭厅吃饭。 饭罢，李犀炫耀够了，带着楚越走了。李灵与杞柳姜薇说些话，就又去睡了。 “她真能睡。”姜薇感叹：“听说睡眠时间长的人笨，显然这句话不对，她很聪明。” 杞柳嗯了一声，离凳起身：“我先去书房了。” 李灵的书房，如今他可以随意去了。姜薇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点点头，自己回房了。 在房间里睡了三个时辰，她睁开眼，悄无声息地翻窗出房，一溜烟儿地潜入了杞柳的房间。 没成想，楚越竟也在。月光将暗色撕开，楚越借着这点稀薄的光，警惕地看着来人，姜薇低语：“是我。” 楚越点头，又伏在了杞柳床头。杞柳躺在床上。姜薇心思一动：“我觉着我有点累。” 楚越赶紧腾出一块地方，搬了个凳子：“来，坐这。” 姜薇嘴角一抽：“我想躺一会儿。” 杞柳躺不下去了，翻身下床，坐在凳子上：“躺上去。” 姜薇：“……” 聪明反被聪明误！ 见状，楚越惊奇了，他想起了姜薇那个梦，难不成那个梦是真的？！他狐疑着去看姜薇。 姜薇扛不住了，上了床，侧身躺了下来。于是，她的脸正对着杞柳，她心思又动了：“杞先生，弯腰，我们声音不能太大。” 杞柳弯腰，视线落在了她的脸上，月光皎洁，女子肤如凝脂，十分美丽。 两人头凑着头，楚越忽而觉着自己来错了。要不，他出去？可他还有重要的话要说啊。 于是，他也腆着脸凑了上去。三人凑在一起，低声说了起来。 姜薇对于不能和杞先生独处很失望：“不如楚越去把门？” 杞柳：“无碍，夜深人静，不会被发现的。” 姜薇悲愤着脸：“……那就好。” 不被待见的楚越有点伤心：“陛下，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姜薇道：“我听傅子民说李灵与李犀关系交恶，傅子民听那些茶客说，李灵好像不是真正的李家人，因此李犀处处为难她。你可得到什么消息了？” 她转头去望杞柳，不想两人脑袋撞在了一起。杞柳挪开一点：“不，李灵是李家人。” 李灵的出身一直被李家人诟病。她娘只是一个小贩之女，但生得好，就被李剑相中了。 可她娘固执，抵死不从，李剑就用家人要挟她娘，她娘这才不得不跟了李剑，痛苦地过了几年，生下李灵后还是悬梁自尽了。 秉着失去的就是最好的的道理，李剑时常悼念李灵她娘，同时也十分疼爱李灵，李灵为此在刺史府很有地位。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李灵长大了，她并没有遗传到她娘的美貌，她的样貌还不如普通的邻家姑娘，眉眼有点像李剑。 由此，刺史府的下人时常议论，说这是当初李剑强娶她娘的报应。慢慢地，李剑也听到了这些话，整治了下人，发了一通火，之后就不待见李灵了。 没了李剑的庇护，李灵的处境就不好起来，没了娘亲，府里其他夫人也不管她，她就学着自己顾住自己，顾住自己是刺史府大小姐的颜面。但因为她娘出身不好，府里其他夫人也不承认她是大小姐，这才有了傅子民听到的那些流言。 而李犀和李灵情况还不一样，她有娘亲，但她娘亲只疼她妹妹，从不管她。她大了，就将她扔进花容院自己过。 而且，她从小就没被李剑关注过。如果说，以前她还嫉妒李灵得了李剑的疼爱，那现在她看见李灵也如她一样得不到父亲的关心时，她就好像赢了一样，时不时跳出来讥讽一下李灵。 而对于她的挑衅，李灵大多时候都当没看见，她学会了沉默。李犀却依依不饶，实则她这么做，对谁都不好，竟让别人看了笑话。 姜薇听罢杞柳的话，道：“也许是李犀比较在意李灵，这才天天在她眼前惹事。” 她这话一说出来，楚越就搞不懂了，就连杞柳都一怔：“在意她就和她作对？”那这在意也太奇葩了吧！ “我就随口一说。”见他们两人都不赞成这话，姜薇也不多说了，继续问杞柳：“你在她书房发现了什么？” “这个。”杞柳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来，房里亮度不够，姜薇看不清：“什么？” “地图。”杞柳道。闻此，姜薇与楚越都不禁肃容。杞柳不在朝堂，他不知道一张图可能意味着什么。 不能打开灯看，但杞柳肯定看过。姜薇就问他：“能看出来画的哪儿吗？” “一个宫殿，路线标得很清楚。”杞柳回：“只能看出来这些。” 话落，楚越顿时打了个寒颤。他突然忆起之前听到有关青州的流言了，说青州地底下有座行宫，那里住着一位土皇帝…… 他担忧地去望姜薇，这回他们可是寻到了非比寻常的东西。姜薇伸手，接过那张纸，叠好放在了袖子里，又侧头，鼻子撞到了杞柳的脸。 她呼了口气，缓缓道：“我等会儿回去看看地图，明日再告知你们。” 青州贪官容易治，可姜薇最终的目的不是这个，她势必要将青州底下的那股势力拔干净。 “那都回去休息吧。”杞柳道。楚越嗯了一声，无声无息地翻窗走了。 姜薇要起身，杞柳的呼吸近在咫尺，她不禁想要不要再偷袭一下，反正房里暗，两人又离得近，碰一下很正常啊。 如此想着，她就侧了侧头，就在这一瞬间，唇上传来了温热的柔软的触觉。 姜薇：“……唔。” 唇被杞柳的唇堵住了。 姜薇呆滞了。 下一刻，杞柳似是反应过来了，从容撤退。 唇上没了感觉，姜薇思绪才回来，她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唇。她发誓！这次不是她故意的！一定是不小心！ “杞某无意冒犯，还请陛下见谅。”杞柳在床前站好，皎皎月辉洒在了他身上，沉静又美好。 哦，原来是他不小心。 什么？他不小心？！姜薇心底狂喜，口不择言：“无碍，无碍，你这种无意冒犯非常好！” 杞柳：“……” 得了便宜肯定要走啊，不然杞先生不好意思怎么办？于是，姜薇赶紧下床，遁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青州一行，情意相通（13） 月色被隐去，房里半点亮光也没了，杞柳站了会儿，上床歇息去了。 再说姜薇回了自己房间，点开灯，将那张地图掏出来，在烛火的照耀下，她终于看清了地图。 地图很旧，看样子有些年头了。图上所画确实是座宫殿，宫殿各处也都标有记号，这约莫是李剑的东西，要么是他遗漏在了李灵书房，要么是李灵晓得这个东西不寻常，自己藏了起来撄。 鉴于第二种不太可能，姜薇认为是李剑来寻李灵，不小心掉在这里的。杞柳这才从书房里翻出来。 至于如何利用这张地图寻到真实的地方，姜薇心里已有了主意，并且杞柳从李灵房里拿东西，李灵可别察觉了，还是让他抽空再画一副新的，将这幅旧的放回书房里偿。 于是，第二日，她又作为杞柳的夫人跑到了杞柳门口，喊杞柳起床，她的声音引来了几个丫鬟。 有个丫鬟瞧见，有点嫉妒姜薇，凭什么她可以***扰杞先生啊，自己看一眼都要挨骂！愤愤不平着，她转身就去了李灵那告状。 李灵自然不会告诉她，只说：“她是楚师父的妹妹，是我们的客人，可不能怠慢了她。” 没想到她家小姐也训斥她，丫鬟没办法了，就撅着嘴走了。 杞柳起来，打开门让姜薇进来，又关上门，阻隔了门外丫鬟的视线。几个丫鬟含恨地瞅着门板。 杞柳问：“那副图可看过了？” “杞先生昨夜睡得可好？”姜薇笑眯眯。 杞柳见她如此轻松，不由开口：“先说正事。” 姜薇嗯嗯点头：“我在说，你就是我的正事。” 杞柳：“……” 他长长呼了口气，问了一个姜薇始料未及的问题：“你对其他男子也是如此？” “我只对你如此。”姜薇目光绵软，含情脉脉。 半响，杞柳撇过视线，点头：“昨夜睡得不错。” “那我就放心了。”姜薇安心，这才将那地图掏出来，递给他：“我明白这地图是何情况了，不用担心，我已想好法子。但最好我们画一副新的，把这旧的还回去。” “好。”杞柳赞成她的想法。他接过来，放回袖子里：“去吃早饭吧。” 两人往饭厅去。不过一会儿，李灵也来了。三人饭毕，姜薇说要去看看哥哥，李灵自然答应。 姜薇去了花容院后，李灵同杞柳道：“希望先生陪我去书房看会儿书。” 杞柳正琢磨着怎么寻时间画地图，就应了下来。两人一同去了书房。 这边，姜薇来到了花容院。院子里，楚越正在舞剑，身姿潇洒，面容英俊，李犀及一众丫鬟眼睛都看直了。 姜薇心道委屈楚越了，等这件事结束，得对他论功行赏才行。 楚越瞧见了她，收剑，转头望了李犀一眼。李犀今日很通情达理，点点头就领着众丫鬟走了。 楚越朝姜薇走了过来，及至姜薇跟前，脸色顿时凄楚起来：“什么时候结束？”他真的快坚持不下去了！ 姜薇震惊：“她强了你？” 楚越：“……没。” “那还好。莫急，快了！我已想好法子，等拿到杞先生新的地图，你要出去一趟。” 楚越吃惊：“陛下做了什么打算？” “无须多问。等我来寻你。”姜薇语罢就走了，楚越哀叹一声，无事可干，继续练剑去了。 晚上，杞柳避开人，寻到姜薇，将地图交给了姜薇。姜薇看一眼，发觉宫殿周围竟有了山路地名，不觉吃惊：“这些你如何得知的？” “青州我不熟悉，但李灵熟悉，根据她透漏的消息，我推算了一下。”杞柳道。 姜薇此时恨不得抱一抱他，亲一亲他，可她不能这么做，她略微矜持了一下：“你真讨人喜欢！” 杞柳：“……我就知道，从你嘴里吐不出来正经的话。” “哪有，我面对百官时平时可是很正经的。”唯独面对你才这样。 招架不住的杞柳无奈挑眉：“以前我怎么没看出来原来你还……” 语到此，不说了，姜薇笑眯眯接道：“以前对我有误会不要紧，关键现在你觉着我如何？” “如果你不再说喜欢我的话，我觉着你非常好。”杞柳毫不示弱。 姜薇不恼，明亮的双眼望着他：“如果我继续说喜欢你呢？” “无可奉告。”杞柳面无表情。姜薇习以为常，点了点头：“我也不奢望你觉着我非常好，所以我还是继续喜欢你吧。” 杞柳：“……” 他对她无可奈何！ …… 深夜，姜薇潜入花容院，寻到楚越，将地图交给他。 楚越附耳过来，姜薇又安排了一件事，楚越听罢，脸上露出了果真如此的表情。 蒋薇低语：“明夜你得寻机会出去，务必将这交给他。” 楚越点头：“我知道了。但是，为何你自己不送？” “我得保护杞先生，走不开。”蒋薇坦言。 楚越又一脸幽怨。好羡慕杞先生啊！有陛下保护，他呢，除了干活就是干活。 这一切就是因为陛下喜欢杞先生！杞先生生得是很好！等等！楚越不由摸上自己的脸：“陛下，我生得不好？” “好啊。”不然也不会进宫，也不会把李犀迷得七荤八素的。这点，姜薇觉着楚越完全不用怀疑自己。 “那陛下为何喜欢杞先生，不喜欢我？”楚越今日异常勇敢。 姜薇连想都没想道：“因为我就喜欢他那样的。” 楚越一听，心里突突地跳，他忽而忆起前朝的那个世子爷，忆起那年姜薇与他的满城流言…… “陛下。” 夜色暗沉，使人情绪低靡，楚越抱着被踹一脚的心思问了一句：“你可还记得……” 不能问！ 还是算了吧。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就成了：“色令智昏这四个字？” 姜薇：“……你想得真多。以后别想这么多，好好干活，前途无量！” “是！”好在蒙过去了！不然他真问出来那个问题，他性命难保。 姜薇回了明月阁，躺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只好默默起床，悄悄潜入了杞柳的房间。 杞柳躺在床上也是难眠，姜薇一来，他就察觉了，“又来了。” “当然。”姜薇挑眉，这会儿她也不委婉地说了，直接道：“我能睡你里面吗？” 杞柳一惊：“哪儿？” 姜薇不退缩：“你床的里面，你的身边。” 杞柳：“……真不行，你一个姑娘，我一个青年，男女授受不亲，请按礼数来。” 姜薇：“先抛开礼数，你未娶，我未嫁，我心悦你，你以后也会心悦我，那么同床共枕，有何不可？” 杞柳：“……” 什么逻辑啊！什么叫以后你也会心悦我？ 杞柳木着脸：“那以后我若不心悦你呢？” “那我就更得睡了，好让你以后心悦我。”姜薇脸皮厚起来也是无敌。 杞柳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无赖！” 姜薇不置可否，翻身进了床里面，转头安慰杞柳：“别怕，我不会对你霸王硬上弓。” 可怜杞柳整个身子都贴到床边儿上了。姜薇当然不忍心了：“你别往边儿上去，我贴着墙睡，你睡中间，睡吧。” 杞柳闻此转头，见她真翻个身，贴墙去上了。杞柳嘴角一抽，“好了，往这边来点。” 姜薇就笑出了声，翻身平躺下来，无比安心：“不知杞妹如何了？” “她不会有什么事的，你放心吧。”杞柳道。 “那就好。”姜薇闭了眼，不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杞柳这时才翻身看她，点点月色十分微弱，可也映出了杞柳温柔的眉眼。 夜色无声，两人同床而眠，十分美好。 …… 京城。 百官照常上朝，看着空下来的龙椅聊聊天，然后各回各家。 勤修阁学生照常来上课，自己学会儿，玩会儿，然后回家。 一切都很平淡。可平淡之下，也有暗潮汹涌。 百官认为边关出了大事，不然为何姜薇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而且，他们也没收到来自边关的什么消息，他们不禁焦急起来，各自去寻门路打探消息。 杞妹也着急。哥哥与陛下出去这么久，连封信也没寄给她，她不免担心。 好在有安翩然陪着，她心里又好受点。只是，她搞不懂魏浩览，她都这么明白地表示自己讨厌他了，为何他还厚着脸皮凑上来？他当真这么喜欢自己？！ 想不明白，杞妹心情不好。安翩然见状，为了哄她开心，就提议说：“不如我们去山上赏枫？” “好呀！”杞妹这阵子在宫里也烦了，一听他这么说自然答应。 这会儿，两人才吃过早饭，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玩。安翩然去寻了辆马车，载着他和杞妹就出了宫。 马车一路出了京城，往郊外去。郊外有片枫林，景色不错。今日秋高气爽，温度适宜，非常适合出去游玩。 故而，两人到了枫林时，瞧见不少人已到了，大多是年轻的姑娘与青年。 杞妹下车，吸了口新鲜空气，眉眼舒展开来，瞧着十分俏丽，安翩然望着她，心里甜滋滋的。 他抱着一兜子的零食随着杞妹来到了枫树林里。还未到深秋，可枫叶已经红透了。一眼望去，红红火火的，像极了熊熊燃烧的火焰。 “真美。”杞妹感叹。两人坐在了一棵枫树下，安翩然将零食掏出来，杞妹弯着眉眼接过，心想等哥哥和陛下回来了，也要带他们来这里。 可惜，好景不长，两人正说说笑笑时，一个身穿华服的男人领着一群小厮靠近了两人。 安翩然瞅见，先起了身，将杞妹挡在了身后，杞妹看见这一幕就明白了，毕竟魏浩览也对她做过这种事。 那男人见此，脸上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他侧头朝杞妹道：“小美人好。” 安翩然不愿与这人争执，抬袖道：“这位公子可是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看见你身后这小美人了，想同她说句话。” 男人话一说完，身后的小厮就嘻嘻哈哈起来，安翩然恼怒，觉着这些人恶心，扯起杞妹要走，可很快就被一群小厮团团围住了。 杞妹握紧安翩然的手，安翩然看向她，用眼神安抚她，朝那领头的男人斥了一声：“请放我们离开！” 领头男人哈哈大笑起来，“你觉着可能吗？我现在很喜欢这个小美人，放你走可以，放她走就不可能了。” 杞妹躲在安翩然身后，低着头。安翩然气得涨红了脸，那男人看着他唇红齿白的模样，突然道：“哎，这位公子生得也是好看，不如你们两人一同随我回去……” “无耻！”安翩然暴喝一声。他何曾遇见过这样的事，被气昏了头。杞妹担心地喊了一声：“翩然……” 他这才惊觉，他还要保护杞妹，于是他飞快地冷静下来，试图和那男人讲道理：“这位公子，你这种行径是不对的，如果我告到衙门……” “哈哈哈……”周围立马响起了哄笑声，那男人摸着下巴讥讽：“告到衙门？你还真是天真啊。” “你！”安翩然恼怒。男人却不想废话了，吩咐小厮们：“将这两人都给我抓马车上去。” 小厮们要蜂拥而上，安翩然不会武功，又恐杞妹害怕，一时间又急又恼，恼自己没用。 就在此时，突然一道冰冷的男声插了进来：“我看谁敢动？”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蓝袍的青年疾步而来，一脸怒容。 竟是魏浩览！ 杞妹瞪大了眼，安翩然也吃惊不已。 男人看见是魏浩览，脸色一变。魏浩览很快到了跟前，他朝着男人挤出一抹笑：“你敢动我的人？” 男人脸色也难看起来：“魏大公子要插手？” 魏浩览嘴角一绷，下一刻身形疾动，伸出手臂捞住男人的胳膊，用力一拧。 男人毫无防备，等疼痛传来时，他啊得一声惨叫，小厮们吓呆了，只觉魏浩览太残暴了，竟然不吭声地卸了他家公子的一只胳膊。 “再不走，另一只也难保。”魏浩览冷冷道。 男人痛苦着脸，怀着愤恨的心情领着小厮们走了。 杞妹和安翩然还没反应过来，魏浩览看向他们，目光落在了他们交握的手上。 第一百二十四章 青州一行，情意相通（14） 不过须臾，他的视线又拂向了杞妹，见她毫发无损，心思一转，便要转身走人。 “哎，魏公子，既然来了，不如一起说说话？”安翩然反应过来，出声挽留撄。 杞妹瞧过来一眼，没接话，眼睛又撇向了别处。 魏浩览观察着她，心想这么不想看见我？那我偏要留下。他有意逗杞妹，便痛快点头：“好啊。” 杞妹听罢咬咬唇，当即松了魏浩览的手，坐枫树下哼了一声：“你刚才那么残暴，不怕他报复你啊？偿” 明显是对魏浩览说的。魏浩览与安翩然也坐了下来，两人一听，安翩然也忧心起来：“是啊，魏公子，若他报复你……” “你们以为我好言好语地说，他就不心怀愤恨了？”魏浩览反问。 安翩然与杞妹瞪大了眼睛看他。他无语，对这俩人也是真服了，当真天真得离谱。 他语气有些发狠：“你们错了。对他那种人，唯有比他更无赖更残暴，才能让他对你有所忌惮。”看向安翩然，“若想你那样讲理，现在你俩都在他马车上了。” 杞妹和安翩然：“……” “可是，你卸了他一只胳膊，他势必怀恨在心。如果你当时好好讲，我看你与他也算认识，他总会卖你个情面，放我们离开，这可比动不动就使用暴力强多了。” 杞妹说完，安翩然也点点头：“凡事，宁可动嘴，不可动手。” “哦，那巧了，我的想法正好和你相反。”魏浩览一点一点地敛起了嘴边的笑：“我一贯认为，能动手就尽量别废话。” 杞妹与魏浩览垂下了头：“……” 算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魏浩览晓得他们的意思，他与这两人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可没办法啊，谁让他喜欢上杞妹了呢？ “不管怎么说，魏公子帮了我们，在下十分感谢。” 安翩然脑子也算清楚，先不说其他的，要不是魏浩览，面对那男人的无赖，他俩再急也没用。 此时，安翩然有点懊恼没学点武艺傍身了。再说，如果自己会点，还可以保护杞妹呀！ 魏浩览对于他的道谢应了一声：“没必要。”杞妹瞧他面带自责与懊悔，赶紧安慰他：“没事，又不怪你，是他们坏，你多好啊……” “真的吗？”安翩然抬起眼，有点欢喜。 “嗯。”杞妹点头。 “你真好。你放心，以后我会努力学武，保护好你的。” 杞妹连连点头，两人相视而笑。至于魏浩览，他早黑了一张脸。 这两人太嚣张了！特别是杞妹，明知道他对她的心思，还要对着安翩然做出这个样子，太过分了。 魏浩览感觉很暴躁。他冷笑一声：“你们要在这待到何时？” “再等会儿，你想走就走吧。”杞妹也冷哼起来。 “我是想走，问题是那男人再折回来，你们要怎么办？”魏浩览道。 杞妹：“……” “不如，我们一起走吧？”安翩然恐那男人真回来报复，再伤了杞妹。 杞妹鼓鼓脸颊，觉着她刚才这么呛魏浩览，这会儿再和他一起走，多没面子啊！她才不要。 魏浩览窥见，心道你想得真多，想走就走呗。可他还是照顾着她的情绪道：“我适才和朋友们一起来的，这会儿他们该走了，我也就没法回去了，不如你们回去时捎我一程？” “当然可以。”安翩然道。 杞妹这才抬起头，施舍地嗯了一声：“那好吧。”勉为其难的样子。 三人上了马车，马车回了京城，往魏府奔去。 杞妹趴在车窗上，看着车外的场景，一瞄见什么奇怪好笑的事情就和其他两人说说。 她瞧见美人楼，想起了姜薇去里面寻哥哥的情形，她疑惑地回头问车厢里的两个男人：“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去美人楼寻欢作乐？” 安翩然：“不啊，我就没去过。” 魏浩览：“你哥哥不也这样？” 诽谤自己先生真的好吗！杞妹不满：“哥哥可和你们这些男人不一样！他去也是被逼无奈。” 安翩然：“……” 他扶额：“杞妹，双重标准好厉害啊！” “本来就是，哥哥从小到大就没去过那种地方，那次若不是楮将军拉着他，他肯定不会去。” 见她发急，安翩然连连点头：“好好，不去，不去。” 见他服软，杞妹就将矛头对准了魏浩览，有意气他：“魏公子肯定去过不少次，见过不不少姑娘，她们好不好呀？” 魏浩览见她弯眉朝自己笑，模样十分俏丽，不免也微笑：“一点都不好，她们加起还不如你的万分之一。” 这个反击，完美！ 安翩然惊了惊。 杞妹怔了一瞬，又匆匆转过身，重新趴车窗上了。 就在此时，魏府到了。魏浩览朝安翩然道：“眼看到饭点了，吃过饭再走吧。” 好半天，安翩然嘴里挤出一句话：“不了，我们还要回宫。” 闻此，魏浩览也没多说什么，就点点头，下车了。 他去罢，马车重新启动，车轱辘滚向皇宫。 杞妹还未回头。 良久，安翩然摊开潮湿的掌心，张嘴喊：“杞妹。” “嗯。”杞妹轻声道。 “魏公子对你……”缓了会儿，他才艰难地将下半句吐出来，“也有爱慕之情？” 他问这是不合适的。可他忍不住了，他只想听杞妹的亲口回答。 杞妹这边也想了。她料到安翩然会吃惊，到没料到安翩然会亲口问，可既然他已问了出来，她肯定要说实话。 她便道：“按他的意思，是的。” 安翩然嘴边露出来的笑意凝固了，他迟疑着问：“那你呢？” “我，比较中意你。”杞妹没回头，可说出来的话却让安翩然狂喜。他猛地跳起来，接下来只听砰得一声，脑袋撞到了车板上，他不禁嗷了一声。 “你小心点。”杞妹忙回头，见他捂着脑袋的模样，又想笑，又心疼，她起身走到他身边。 安翩然此时又坐了下来，她抬袖摸了摸他的脑袋，“下次别这样了，我给你揉揉。” “嗯嗯。”安翩然欢喜点头。 马车飞驰，很快就会到皇宫。安翩然想了，他回去肯定得学点武，日后一定要靠自己保护杞妹！ ……… 深夜，楚越将地图交给姜薇指定的人后，潜到杞柳的房里同姜薇说了说。 他一开始先潜进了姜薇的房间，发觉无人后，他略微一想，就想到了姜薇会在哪儿。 楚越觉着姜薇脸皮有点厚，于是低声和姜薇说：“陛下，你不能这样，杞先生原本就不待见你，你再这么烦他，日后他怎么会喜欢您呢？还有，你日日睡在杞先生房里，这要是传出去了，百官的颜面往哪儿搁？” 姜薇：“……” 等等，什么叫杞先生原本就不待见朕？！什么叫百官的颜面往哪儿搁，朕中意个如此优秀的男人丟他们的脸了？！过分！她遂踹了楚越一脚：“滚回去睡觉。” 楚越可怜兮兮地走了。姜薇满意，翻身又躺在了床里面，杞柳还是躺在外面。他问：“接下来要如何？” “等吧。”姜薇思付道。 “如何等？”杞柳又问。 姜薇闭上双眼：“等李剑与那人露出马脚。” 这话落了一会儿，杞柳才缓缓道：“陛下，我觉着此事有异。” “嗯？”姜薇懒懒地应了一声。她翻个身，侧身面对杞柳，鼻尖都是杞柳的气息，她不禁又欢欣起来，连带着仅有的一点困意都烟消云散了。她又问了一声：“为何这么说？” 黑暗中，杞柳的声音低沉而悦耳：“你有没有觉着李灵很奇怪？” “根据你和我说的，李灵就是个有思想的大龄文艺女。”姜薇好奇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杞柳吐了口气，将心底的疑惑说了出来：“你不觉着她对我们太好了吗？” “是有点。”听他这么一问，姜薇细细一想，发现李灵真是对他们不错。 好吃好喝地招待着他们不说，还想法放他们三人走。而且最重要的是，在得知姜薇和杞柳的关系后，她知难而退，绝不破坏人家的婚姻！ “所以？”姜薇问。 杞柳叹息：“所以，我想不明白。” 这世上，菩萨心肠的人是有，但在这钩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刺史府后宅，那还真难见到。 “对了，这几日，我同丫鬟们聊天。她们提到李犀总是一脸不忿，说什么李灵以前对李犀非常好，整个刺史府只有李灵关心李犀，那时李犀也十分喜欢李灵……” 丫鬟们说得很乱，姜薇只能一点一点地拼在一起，她有点难以理解：“照她们这么说，李犀对李灵不该是现在这个态度啊。” 莫非真是之前她说的，越是在意你，就越是折磨你？！若真如此，那李犀真是够特别的！ 杞柳听罢，微微思付：“这样吧，我明日试探试探李灵。” 哦，一听他要去找李灵，姜薇的声音就淡了下来，她不禁想起一个问题来：“若事情结束，惩治刺史府时，李灵要如何对待？” 不管怎么说，他们三人承了李灵的情，这个情是要还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青州一行，情意相通（15） “到时再说 ”杞柳侧头，双目亮如星辰：“睡吧。” 他嗓音低柔，听得姜薇当下心跳如鼓，不知怎地，姜薇匆匆侧过身，竟没接话，背对着他了。 杞柳于此浑然不在意。两人在沉默了许久后，慢慢陷入了沉睡。 …偿… 翌日，又是晴朗的一天。 杞柳和姜薇说去书房作画，其实算是去寻李灵打探消息了。 姜薇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原本清亮的一双眸子慢慢暗了下来，这一阵子，她总感觉这个男人似曾相识。 也许，是她的感觉错了。杞柳就是杞柳，和其他人不一样，她喜欢杞柳也只是因为杞柳的好，而不是因着他人。 书房这边，李灵坐在窗前读书，她暂时用不到丫鬟，便让丫鬟们忙其他的去了。 故而，杞柳到达书房时，房里房外只有她一人。杞柳沉思着走上前，抬袖感：“大小姐。” 李灵从书卷种抬头，秋日的阳光洒过来，衬得她眉眼沉静，倒想个有主意的果断女子。 “杞先生，坐。”李灵指了指案几对面。杞柳点头，坐下后提了个问题，“不知二小姐何时能放了楚师父？” “近期恐怕不行。她现在正喜欢楚师父喜欢得紧。”李灵皱眉，想了想还是道：“既然杞先生如此着急，我便去问一问吧。” 杞柳意外地看着她：“大小姐莫误会，杞某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离家这么长时间了，家中长辈该担心了。” 杞柳说这话，也不怕李灵起疑。若李灵真去查他的户籍，傅子民也能搞定。来前，他们已作了万全的准备。 若李灵相信他，自然更好。显然，李灵十分相信他：“杞先生莫这么说，我也是想帮杞先生。这样吧，你在这坐一会儿，我去花容院一趟。” 语罢，起身离去了。杞柳心中那种不妙的预感又来了，他们几个可别被这个女子套住了啊。 …… 花容院。 楚越这几日为了应付李犀使劲了浑身解数。 李犀越发喜欢他，除了睡觉的时间，简直是时时刻刻要他陪在自己身边。 李灵到时，楚越正在榕树下教李犀用剑。两人一看见他，楚越就收了剑，点点头。 李犀冷眼瞟了一眼李灵，就道：别理她，我们继续。” 楚越犹豫：“这不太好吧，万一大小姐有事要说……” 话未完，李灵已到了跟前。楚越没说完的话又噎了回去，之后他就听到李犀说：“你先回房歇息。” 显然是对楚越说的。楚越一听，忙道：“我也不觉着累，我去看看我妹妹吧。” 他要去找姜薇说个事。李犀一听，虽然不悦，可也无法拒绝，总不能连人家去见妹妹都不让吧，她遂点头：“去罢。” 楚越谢了一声，就执剑出了院子。李犀的目光从他身上转到李灵身上，有点冷漠：“你来作甚？” “我为什么不能来。”李灵一听旋即笑了，她放松身体靠在梧桐树上，睨了李犀一眼：“以前你可是喜欢我来的。” 以前？ 呵呵，她还敢提以前！李犀脸色一黑，低吼：“你给我出去！” “小犀，别这样，毕竟我是你姐姐。”李灵翘唇，如以前逗弄着她。 哪料，李犀突然发急，一个抻手就掐住了李灵的脖子，她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来：“姐姐？” 李灵被她逼得整个身子贴在树干上，梧桐叶子纷纷落下来，落在地上，李犀一脚踩上去碾碎了，她步步逼近李灵，“李灵，你还要不要脸？” 走廊上路过的几个仆人看见这一幕，吓呆了，纷纷跑过来跪地上：“二小姐，这可使不得啊！” “滚。”李灵轻描淡写的一个字，令一众仆人惊呆，紧接着李犀又冷斥一声：“不想死，就滚。” 众仆人闻此咬咬牙，起身疾步离开了。李犀纤长的手指抓着李灵的脖子，容色冷如冰霜，“如果可以，我真想你立马去死！” 对于她绝情的话，李灵不置可否，她喘了口气，艰难开口：“小犀，楚越不喜欢你，你放了他。” “哈哈哈……” 听罢，李犀先一愣，后又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里冒出了泪花。她附身靠近李灵，两人如要拥抱般贴在一起，“为什么？” 为什么你宁愿帮一个外人，都不帮我，我的姐姐？ 她嘴角凄惨地垂下，哪还有以往她嘲讽李灵的嚣张样子，李灵盯着她，犹如匕首的残酷话语再次刺向她的心脏：“他不喜欢你。” 他不喜欢你。 李犀眼里的情绪彻底崩溃了。 她知道，尽管在人前她嘲讽李灵，看不起她，给她脸色看，而李灵总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府里下人们都认为是她欺负李灵。 可谁知道，真正受欺负的是她李犀呢。她从未见过像李灵这么可恶又可怕的人，从未见过。 她颓败地放下手，身体跌向了李灵的怀抱，李灵昂着头，脖子上的红痕狰狞刺眼，她近乎冷漠地贴在李灵耳边说：“放了他，你才能保命。” 李犀满眼的湿意模糊了视线。她摇头，神情倔强：“我偏不放！”她要直起身，却发现上半身被李灵禁锢住了。 被迫呆在李灵怀里，她恨恨咬牙：“李灵，你莫非想和我和好？” 那是不可能的。自从十年前，李灵随府里众人从这个院子踏出去，她就再不认李灵这个姐姐了！ 李灵却道：“你想多了。”她昂起的头慢慢垂下来，视线落在怀中女子的满头青丝上，“我只是来告诉你，让楚越出府。” “我也说了，我不放！”李犀尖锐的声音响起，她从李灵怀里挣扎出来，眼中慢慢浮现出了恨意：“我希望再也不会看不见你。”语罢，决绝离去。 李灵也不恼，她摸了摸脖子上的淤青，目光一直随着温柔的日光追逐着李犀的身影。 …… 楚越在明月阁的门口遇着了姜薇，楚越惊讶：“你去找我？” 姜薇摇头：“不，出去转转。”楚越一听就反应过来了，点头：“那哥哥陪你一起去。” 两人从刺史府后门出去了，拐到大街上，在街上转了几圈，确定无人跟踪后，去了傅子民说书的茶馆。 恰好，傅子民正在大堂说书。两人便寻了个座位坐下，又要了一壶茶，听了两三个时辰的书。 到了午饭点，两人出了茶馆，去了不远处的一家酒楼。随后，傅子民也出了茶馆，尾随两人，三人相聚在了酒楼的二楼。 和伙计点了菜，三人进了屋。楚越掩好门，开口就问傅子民：“楮将军有消息没？” 傅子民摇头：“尚未。”他转头望向姜薇，“您出来可是为这事？” “也不全是，就是出来转转。”姜薇道。 楚越纳闷：“那怎么不拉杞先生出来散散心？” 姜薇不愿多说，淡淡道：“他有事。” 楚越与傅子民对视一眼，心中明了，陛下定是对杞柳与李灵相处不悦，吃醋了！ 楚越想明白后，就闭嘴了。傅子民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有件事我一直未和您说。” “何事？”姜薇浑然不在意。傅子民却紧张了，目光闪烁了下，“之前我在收集青州贪官污吏时，遇着一点意外。” “嗯？”姜薇这才认真起来，“此话怎讲？” “那时，我到处收集信息，却基本上没遇到什么难处，之前我还觉着是我运气好，可最近和我聊的欢的茶客有几个却突然不来了。” “我也打听过，都说是这江陵府土生土长的人，但我总觉着奇怪，他们每次来总会告诉我点有用的东西，为此我和他们挺亲近的。” “你怀疑是他们有意把消息给你？”姜薇反问。 傅子民点头，“莫不是我们中了他们的圈套，他们特意引我们去刺史府？” “这个说不准。”姜薇捏起茶杯灌了一口，起身往门外走，“莫担心，我一向不打没把握的仗。” “是！”楚越与傅子民齐齐回。 推门而出，姜薇回头，眉眼凛冽，“我们回去，楚越。” 楚越拍拍傅子民的肩膀，赶紧跟了上去。傅子民摇头笑了笑，心里轻松起来，坐回座位上等饭菜上桌。 …… 李灵回了明月阁，来到书房，脖子上的红痕果然惊了荻花等几个丫鬟，丫鬟们纷纷去找药箱。 杞柳也很疑惑：“大小姐这伤……”不待他问完，李灵就满不在乎道：“李犀掐的。” 两人坐在案几前面对面，正午的日光略燥，连同杞柳打量的目光落在了李灵身上。 “杞先生何故这么看着我？”李灵一笑。 杞柳容色淡淡：“杞某刚才听那几个小姑娘说，今早刺史大人来过。” 李灵点头。 “可是问了我们几个？”杞柳不惊不乍地问着，却让李灵脸色大变，她盯着杞柳，见他一脸淡然的模样，忽地明白了。 “你果然不是一般人。”她苦笑了一声。 杞柳道：“大小姐也不是一般人。” 两人对视。 李灵道：“你要我如何？” “按我说的做，我保你一命。”杞柳言简意赅。 李灵自知已无力回天，眼里的神采暗淡了下来。 良久，她望着窗外刺目的秋阳，忆起了多年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我的命并不稀罕，你得保小犀一世平安。” 第一百二十六章 青州一行，情意相通（16） 姜薇接到楮风的消息，已是五天之后的事了。 深夜，楚越将密信递予她，她打开瞧了几眼，与楚越和杞柳道：“明日就可离开了。” 楚越略喜，飘飘然：“嘿，我终于完成任务了。” “但愿如此。”姜薇锁眉，捏了捏信纸，放入了怀中：“明日寻个理由出去吧。偿” “嗯嗯。”楚越道：“就说上街玩，让李灵李犀都去，到时甩了她们。” “也可以。”杞柳垂眼。 商定下来，三人休息去了。 变故发生在第二天早上。 姜薇与杞柳起床后，有丫鬟来请，说是大小姐有要事与他们商量。 两人自然点头，去的途中，杞柳忽而低声问姜薇：“若今日走不成，该当如何？” “见机行事。”姜薇低言，十分冷静。 杞柳定定瞧着她，半响莞尔一笑，“我想你在战场上定然十分好看。” 姜薇在战场上一贯严谨认真又冷静，这使她妖娆的面容更加有吸引力，楮风曾在一次战役中因为痴痴盯着她看，而被敌方射了一箭。 还是姜薇救了他。姜薇叱了他一声：“我身边的人怎么能这么不小心。” 楮风的双眼微弯，低低叹息：“正是因着你，所以才不小心。” 那时，姜薇一心扑在战场上，哪听得出这句话的意思？而现在呢，她有心思风花雪月了，于是等她听到杞柳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夸奖她的话时，她愣住了。 杞柳目光却又淡然起来，他面含歉意，“无意冒犯……” “讲真，杞先生，你可以继续冒犯。” 姜薇以前就晓得打情骂俏这个词，却从来不知做起来竟如此快乐。她抿着唇，压下嘴角的笑意，一双美目盈盈如水。 她炙热的视线与杞柳淡然的视线胶在一起，竟是杞柳先输了，他撇过头，疾步往前走。 姜薇眯眼，心中略失望，同时也抬步跟了上去。 今日院里很静，若搁往日，丫鬟小厮们早就来回穿梭了。 姜薇拧眉一想，心间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觉来，她提步来到杞柳的身边，“怕是有问题。” 说着，两人到了书房，却见书房门口围了一群手执兵器的护卫，书房的门大开着。 姜薇脸色徒然冷凝起来，她扯住杞柳的袖子，杞柳低眼，望了过来。 “被发现了。”姜薇很快就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杞柳眸色幽暗：“要如何？” 要如何？ 跑是不可能的。 她来是解决问题的。 此时，姜薇脑子转得飞快，首先她得保证杞柳的安全，遂安排杞柳：“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说话，站在我身边即可。” 绵软的声音包裹着坚定的力量，杞柳听罢淡淡嗯了声，收回了自己的袖子。 两人又走了十来步就到了书房门口，房里人听闻声响，从里面传来了一道男声：“进来。” 姜薇先提步，杞柳跟上，两人进了屋，见到了一个模样五十开外的男子，他狠戾的眼神落在了姜薇身上。 这男人是李剑！ 姜薇晓得。来前，傅子民让她看过画像。 她淡淡对上李剑，沉着的模样令李剑更加相信自己的直觉了，他开门见山怒问：“你们潜进刺史府到底要干什么？” 姜薇听罢明白了。李剑察觉到他们的不对劲儿了，在诱使他们说出实话。 可这个时候，姜薇不可能立马说出来，她就佯装生气，大声回了一句：“当然是寻我夫君！” 乡野之人，哪里见过大人物，所以也不清楚自己的分寸，这才对着刺史大人这么说话。 李剑要怒，李灵就在此时开口了：“父亲，杞夫人确实是来寻杞先生的。那日，府里丫鬟在街上偶遇杞先生，惊为天人，就把他带回府了，我瞧着喜欢，就留他在府里住了一天，没成想他成过亲了，妻子正是这位杞夫人。杞夫人为了带杞先生回去，这才想法进了府。” 表面上的事实就是如此。可李剑显然不相信。他两日前听其他夫人无意间提起，说明月阁与花容院来了几个陌生人，两男一女，两个男人都生得很帅。 他生性多疑，恐是人特意安插在刺史府的细作，就派人去查了杞柳与姜薇，发现江陵府还真这两个人，身份家世都一字不差。 可越是这样，他就越不放心，故而在今日早上领人进了明月阁。 这会儿，他看着姜薇那冷静自持的模样，越发断定了自己的猜想，这两人绝对有问题。 他转了转眼珠，听李灵的话味，这个女子应十分喜欢她身边的这个男人，那就拿这个男人先开刀吧。 思及至此，李剑露出了一个奸诈的笑来：“既然你不承认，那我就问问你夫君好了。来人！” 手执长剑的护卫进来，李剑一指杞柳，吩咐：“拉他进暗房，好生伺候着。” “父亲！万万不可！”他话才落，李灵就霍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再也没有了平时淡然处之的模样，她道：“你若不喜欢，我立马将他们赶出去……” “闭嘴！”李剑冷眼撇过去，一甩袖下了座，“你看着她！”语罢，和挟着杞柳的护卫离开了。 杞柳未发一言。姜薇眸光一冷，面上却迷惑起来：“暗房是什么？” 李灵黯然的眸子藏着几分的恨意：“行刑的地方，里面有专门的行刑师，他们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无所不做……” 话音未落，她只觉眼中光影一闪，竟是姜薇奔了出去，她吃惊，难不成去追杞柳了？！想到此处，她也急忙跟了过去。 通往暗房的小道上，李剑在前方迈着大步，杞柳和几个护卫在后面跟着。 “站住！” 突然，一声尖锐的暴喝从后方传了过来，杞柳猝然回头，清澈的眸光里映出了姜薇那张满是煞气的脸。 众人驻足，望着越来越近的高挑女子，竟不由害怕地屏住了呼吸，饶是李剑也吃了一惊，这女子通身的气场若说没经历过战场，那谁也不会相信！ 他此时万分庆幸，若这样的人物没被发现，而是继续留在府中，天知道府里会发生什么！ 姜薇很快到了跟前，看了一眼安然无恙的杞柳，她心稍安，而后恼怒地看向了李剑：“你为何要这么对我夫君？” “你不说实话，我自然要逼他说出实话。暗房里的师傅本事大得很，什么刑具都会有，若你夫君扛不住，说了，那我的目的也就达成了。”他说这些就是为了刺激姜薇说真话。 姜薇听罢，原本坚定的模样果然动摇了起来，她犹豫不决地道：“我若说，你会放了我夫君吗？” “自然。”李剑暗喜。 “我不信！”姜薇挺直了背，“那我说了以后，你若反悔呢！” “若你答应说，我可立马放了你夫君。”李剑想了，这个男人生得虽帅，却是个吃软饭的。自始至终，都没敢吭一声，真让人瞧不起。这样的男人，他留着也没用，不如放了，换取姜薇的实话。 “好！”姜薇也很爽快。随后，李剑朝护卫点头，护卫松了杞柳。 李剑瞧杞柳慌里慌张地跑回姜薇身边，匆匆说了几句就走了，心里对他越发不耻。 “好了。”他看姜薇还盯着杞柳离开的方向看，不悦地出声道：“现在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姜薇迟疑。 李剑冷脸：“你若这样，他出不了刺史府的。” “我说。”姜薇长长地呼了口气，“李大人可听说过楮将军？” “楮风！”李大人眼睛恨得发红：“你和他什么关系？！” 姜薇这才忆起李剑与楮家还有点恩怨纠葛，正欲再解释，却见李剑大步跨了过来，怒气冲冲：“快说！” 看来是真恼了！姜薇思付着，快速回答：“我只是他的属下，奉他之命来打探消息。” “为何！”李剑攥紧了拳头，一张脸涨的通红。 姜薇暗暗叹了一声，看来这仇不浅啊！她斟酌着道：“大人，我只知道他要拆除青州贪官，其余就不太清楚了。” 李剑听罢，轻蔑一笑：“铲除青州？谁给他这么大的面子？皇宫里的那个美娇娘？！” 美娇娘？！ 难道青州官员对她是这个评价？！ 不！ 她可是上过战场的大将军，哪里娇了？！ 大人，您们这边的消息有点过于闭塞啊！ 姜薇搁心里呐喊，嘴上就赶紧给自己正名：“陛下虽然生得很美，但确实不娇，她还有个女魔头的称呼呢！”虽然，她确实想娇一下。 “是吗？”李剑狐疑，他想起了以往他们几人聚在一起议论姜薇的话语：“那个女人不就是个喜欢美男圈养男宠的好色的无知美人？” 姜薇：“……” 她是喜欢美男，可她只喜欢杞柳这个美男啊！ 她是圈养男宠，可她只想养杞柳这一个美男啊！ 她是好色，可只好杞柳一个啊！最关键的是，她并不无知啊！ “李大人。”十分想纠正自己形象的姜薇冷漠地说了句：“我想你对陛下有点误会。” “哈？”李剑又生气了：“别转移注意力！继续说楮风。” “大人，我就是在说楮风。”姜薇面无表情地道：“楮风来青州，确实是陛下给的面子。” 第一百二十八章 青州一行，情意相通（17） 李剑的表情变得有趣起来，他不能置信地问：“此话当真？” “当真。”姜薇点头。这确实是实话。楮风对外宣称他回边关了，实则先她一步来了青州，就是为了揪出青州地下的这股势力。 “希望你没骗我，不然你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活的。”李剑的语气又急促起来：“告诉我，楮风在哪儿！” “难不成我现在告诉大人，大人这就去找他？”姜薇佯装惊奇道偿。 李剑被噎。大白天的，带着兵四处寻人，确实太过招摇，不过他也晓得姜薇并不是为他考虑，而是有所要求：“你还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吧！” 见他这么上道，姜薇摆手：“也没什么大要求。就是我得等夫君到了家再告诉你。” “可以。不过，”李剑说到此处，放低了声音：“你得跟着我们，直到找到楮风为止，不然你们……” 这个你们，自然包括杞柳。姜薇听罢脸色果然又难看起来，李剑摸了摸胡子，自以为捏住了姜薇的七寸。 “来人，先将杞夫人带回暗房。”李剑唤护卫近前，姜薇斜了他们一眼，“我自己走，你们带头领路就可。” 几个护卫齐齐看向了李剑。李剑点头，亲眼送姜薇去了暗房。之后，他便急急回了前院。 …… 李灵的书房里。 杞柳在窗前静静坐着。 李灵瞧他不慌不忙，十分不解：“你不着急？” 杞柳淡淡回了句：“着急也没用。” 李灵被噎，暂时不说话了。缓了会儿，她又道：“不知楚越是何情况。” “大小姐担心的其实是李犀吧。”杞柳漫不经心说了这么一句，顿时让李灵苦笑开来，她竟承认地点了点头：“是啊。” 毕竟，那是她唯一承认过的妹妹，也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杞柳听闻她的叹息，这才侧头望了她一眼，安慰的话语十分冷静：“过去的我们并不能改变，唯有改变现在，寄希望于以后。” “以后？”李灵呢喃，一贯冷淡的眉眼萧索起来，“我和她哪还有以后？即便是现在，她也恨我恨得不行。” 其实，十年前，李犀最喜欢的就是她这个姐姐。 当年，李犀娘亲生下李犀后嫌她是个女孩，不争气，就没怎么疼过她，直接将她扔给奶娘就不管了。 府里下人见此，对她自然也不上心，渐渐地，李犀就被大家遗忘了。也就是那个时候，李灵以长姐的身份出现在了李犀的身边。 李灵当时有李剑的庇护，在刺史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处境比李犀好太多。 偶然的一次机会，她在花苑见到了蹲在花丛里的李犀。 要说认识，两人自然都见过，李犀的娘亲和李灵向来不对付，她娘亲没少诋毁李灵。李灵虽知道，却也从不吭声，也不去打听她们的消息，自然也不知道李犀竟沦落到了这种地步。 她愣愣看着躲在花丛里的小女孩。小女孩干干瘦瘦的，小眼神怯怯地看着自己，软糯得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就忍不住走进花丛问她在这里做什么。” 事情过去得太久了，李灵对着窗外的日光神情恍惚：“我也不晓得她回答了什么，就将她带回了花容院。” 怎么会不记得呢？ 她不想说罢了。 那天的情景，她记得很清楚，那个叫李犀的女孩说：“桃之把我放在了这里，说是给我拿糕点吃，可是，长姐，都过去这么久了，她怎么还不回来？” 长姐…… 她喊自己长姐…… 哦，这个女孩确实是她的妹妹。 李灵冷淡的目光慢慢变了，她伸手擦去李犀脸颊上的泥土，将李灵从地上牵了起来：“桃之做事去了，长姐带你回去。” 桃之是伺候李犀的丫鬟，她将李犀扔在花丛里自己玩去了。 李灵带李犀回了花容院，当着李犀的面吩咐李剑拨给她的护卫将桃之赶出刺史府，然后她摸了摸李犀的脑袋：“以后，再有人让你等这么久，你就把她赶出去。” 李灵那时不过八岁，李犀也才六岁。可李犀懂了，狠狠点了点头。 李灵微笑起来：“以后你就和长姐住。” 李犀小时候笑起来十分可爱：“嗯嗯。” 从那以后，两人同吃同住，十分亲密。李灵到哪儿李犀就跟到哪儿，一口一个姐姐，喊得李灵十分欢喜。 再大了点，李灵教李犀写字。李犀学写自己的名字，学到犀时，她嫌难写，闹了几次。 李灵哄她，让她写灵。李犀又高兴起来，她会写灵的，写满满一篇都不嫌烦。 书房里，春日的阳光无比温柔，李灵提笔，抽出一个灵字，在后面写了一个犀。 李犀歪头，天真得很：“姐姐，我的名字和你的名字挨着呢。” 李灵揉揉她的脑袋，轻笑：“是啊。”她轻喃一声：“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小犀与姐姐十分有缘。” 整个刺史府里，李灵最喜欢的就是李犀，她待李犀胜过待自己。也许，李犀是她在刺史府里唯一鲜活的色彩，所以她处处宠着她。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个慢慢长大，李剑不再庇护她时，她发现她恋李犀都顾不住了。 刺史府后宅，处处都是杀机，几个夫人为了争宠，无所不用其极，有夫人利用了李犀，刻意亲近她，李犀不知人心险恶，在李灵尚未察觉时将一碗汤药送到了另一个夫人屋里。 另一个夫人已怀孕三个月了，李剑特别喜欢她，可她却没什么心机，毫无防备地喝下了李犀亲手端过去的汤药。 结果显而易见，她流产了，李剑由此大怒，一巴掌扇倒了李犀。 李犀的娘亲也受了牵连，李剑以为是她让自己女儿来害人的。当时，李犀的娘亲急红了眼，扑上来就掐住了李犀的脖子，为了证明自己，她要掐死李犀。 李犀疼得满脸都是泪，她害怕又无助地看着李灵，想喊姐姐却又喊不出来，可她看见了李灵无动于衷的表情。 无动于衷，再没有了以往温柔的笑模样。她震惊又伤心，就在她绝望的时候，李剑拉开了她娘亲，拂袖而去。 紧接着，李灵也走了。李犀倒在地上，望着李灵远去的背影，紧紧咬住了嘴唇。 之后，李犀被李剑派人锁到了暗房里，整整一夜，她都在等李灵出现，把她从这个可怕的地方救出去。 可是，李灵没来。 第二天，暗房的门打开，李犀被一个嬷嬷抱出了暗房，抱回了花容院。 李犀睡了一天，傍晚的时候，她在床上醒来，对着守在床边的李灵说：“姐姐，你从这个院子里搬出去吧。” 李灵一颗心顿时冷了下来，房里默了良久，李灵都没说话，最终她默默离开搬去了明月阁。 “她怨我，怨我没去救她。”时隔多年，李灵再忆起曾经，仍是忍不住以手遮面，“我其实很恨自己的弱小无能，恨自己无法保护她……”她低低的呜咽声从掌缝里溢了出来。 杞柳垂眼，所能做的也只有安慰她一声：“恨可以有，但不可否认自己曾经所做的一切努力。这些努力都不会白费的。” 也许，李犀并不是恨你，而是也恨自己无能为力呢。 …… 夜深了，白日里热闹的刺史府里安静了下来。 李灵在院子里徘徊了几圈，最终将杞柳带出了书房，两人避开巡逻的护卫，溜去了后门。 后门也有护卫把手，李灵将钥匙给杞柳：“记住你我的约定。” 杞柳点头。李灵声东击西地引开了护卫，杞柳放轻脚步靠近后门开了锁，一个闪身就出去了。 他一出去，有个影子就出现了在门口，伸手又将门又锁上了。转身的时候，月光照在影子上，竟映出了荻花的脸。 与此同时，李剑骗姜薇杞柳已安全到家，诱哄她说出楮风的下落。 姜薇相信，踌躇三番，还是说了出来：“楮风带兵藏在春阳郡。” 春阳郡是离江陵府最近的一个县，就算在夜里赶路，不过三个时辰就到了。 李剑按耐住即将手刃仇敌的激动，唤护卫给姜薇松了梆，“你和我们一起去！” 姜薇点头：“只要我夫君好好的，大人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俨然是一副为了一个心爱的男人奋不顾身的神情。 李剑冷哼一声，领她到了府门口。府门口，已站了五百精兵，姜薇看罢脸色一沉。 李剑窥见，不悦：“可是有什么问题？” “大人，这些人恐怕不够。楮风可是从京城带了千余人的铁骑。”姜薇忧心道，她又看了一眼眼前列队而站的精兵：“所是刺史府兵不够，我们可等等……” 话未完，李剑恼怒，竟然敢看不起他！他当即怒吼：“兵力自然够，等我再去集结。”语罢，又旋身进去了。 姜薇老神在在地等着。约莫半个时辰后，李剑又领了五百多人的护卫出来。 姜薇这才惊讶起来，李剑看了，暗暗得意。 之后，姜薇领头，李剑带着这一千多的部下往春阳县赶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青州一行，情意相通（18） 可惜，李剑不知道，他离开后，将过了一个时辰，楚越就领兵攻进了刺史府。 李剑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算尽了各种可能，唯独把楚越漏了撄。 其实，今天早晨，他一开始先去的花容院，只是这些年来，他对李犀不管不顾，李犀自然对他没什么好脸色，只是冷漠地对他道：“楚越出去卖艺了，您等会再来吧。” 说实话，瞧见自己女儿这么对自己，李剑虽恼怒，可也无可奈何，谁也自己没尽过当父亲的半点责任呢，他只得铁青着脸色去了明月阁。 明月阁里，李灵态度尚可，毕竟李剑真心疼爱过她，她也不会太过冷漠，而李剑也凭这点端起了父亲的态度，时不时斥责她一声偿。 在此之后，李剑就见了杞柳与姜薇，姜薇成功地将他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李剑自然而然地先入为主，认为姜薇是最关键的人物，一时激动，于是就把卖艺的楚越给忘了。 但是楚越很清楚啊，一听李犀一说李剑寻他，他就感觉要露馅了。又听说，李剑去明月阁了，他当机立断，只有先行离开，于是就哄着李犀将他带出了府。 李犀高兴，当即同意。两人一出了府，在街上逛了逛。楚越又说带李犀去他家，李犀自然又同意了，同楚越进了傅子民的宅子。 结果显而易见，甫一进门，李犀就被楚越敲晕了。傅子民见状，忙问原因。 楚越将事情一说，傅子民无比紧张。尽管两人都觉着陛下应该能应付得来，但是仍是忧心重重。 两人在屋里坐了半个时辰，坐不住了。 傅子民一脸严肃：“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楚越提议：“这样吧，你在此等候，我去刺史府探探情况。” 傅子民犹豫片刻，最终点头：“好，一切都要小心，切勿鲁莽行事。” 楚越点头，旋即出了宅子，奔至在刺史府后门，翻墙进去，趁后门守卫不注意，灭了两个，换装成守卫的样子去打探消息。 令他欢喜的是，消息来得很快，丫鬟们在嚼舌根。楚越偷偷听着，得知姜薇被抓进暗房，杞柳进了李灵书房这些消息后，他想了想，还是先回了宅子。 “怎么办？”他问傅子民。傅子民沉思：“瞧这情况，两人都无碍，应是陛下拖住李剑，我们不要轻举妄动。” 不行！楚越宅子里等不下去了：“那我再去探探。”傅子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一溜影儿就奔了出去。 这一次，他没进刺史府，而是守在了刺史府门口。 可是，直到黑夜来袭，他才发现情况。他看见一批精兵在一个武将的带领下，来到了刺史府门口。 他不可思议地盯着他们，为何会有精兵来？陛下的？！还是李剑的？他摸不清楚！ 他屏气凝神地继续看着，直到李剑从府里出来，与那武将交谈，楚越这才晓得原来这群兵和李剑是一伙的！ 楚越继续耐心地看着。他看见李剑进了府，过了好长一会儿，他看见姜薇出来了，姜薇与李剑说了几句，李剑又气冲冲进去了，之后，他又领着几百护卫出来了！ 楚越看到此明白了，姜薇是想掏空刺史府！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姜薇同李剑他们离开，等眼中没了他们的影儿，他方起身离开。 回了宅子，将情况与傅子民一说，两人对视一眼。 傅子民当机立断，一拍桌子：“好机会，此刻就可攻下刺史府！” 楚越深以为然，心中将升起一股豪情壮志来，一想到一个实际问题就蔫了：“我们拿什么攻？” 没料到，傅子民一听，不愁反而笑了：“当然是拿御林军。” “哈？”楚越震惊，“你哪来的……”语到此，豁然明白，他无比气愤：“你竟然瞒着我，好啊，你个傅子民！” 傅子民安抚，“莫恼，莫恼，演戏嘛，当然要演得真了！” 实际上，他来青州时，姜薇暗地里给了他一支二百人的御林军，这二百人随他下青州，如今就蛰伏在这宅子四周，保护他与楚越。 只是，后来楚越来了，说是陛下让来保护他的，傅子民心里高兴，以后就有伴了，而且他以为楚越是知道御林军的事。 没想到，之后两人说话，傅子民见楚越对此事一无所知，他想了想，误以为这是陛下的意思，也就没告诉楚越，故而到了今天这个要紧时刻，楚越才晓得。 楚越恼得说不出话来。傅子民安抚他一下，就拿出之前藏好的响箭，射到了空中。 随着响箭的发出，不过一会儿，院子里很快就站满了御林军。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傅子民回头朝楚越一笑，楚越怔了怔，心里那股不满瞬间消失了，他狠狠点了点头，领着御林军出了府。 因着刺史府留守的护卫已不多，楚越攻起来十分容易，不到两个时辰，他已掌控了刺史府，包括李灵。 天还未亮，刺史府的女眷们都被御林军带到了明月阁，和李灵关到了一起。 楚越又将刺史府各个角落都安插了自己的手下，随后派人去请傅子民。不到一会儿，傅子民带着李犀来了。 李犀醒来后，傅子民就将所有事情告诉了李犀，李犀不能置信，最初的震惊与痛恨过后，她再看见楚越时脸上只有冷漠：“你利用我。” 楚越撇过头，没去看她，嘴上却破解释了一句：“身兼职责，无可奈何。” “无可奈何……”李犀失神地呢喃着。她心底虽恨楚越，可如今事已至此，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她只是想起了早上楚越对她说的话。 今日早晨，阳光熹微，十分美好楚越在一片鸟叫声中朗声问她：“二小姐，我们出去玩，可好？” 怎么会不好呢！和他做什么事，她都是愿意的呀！ 但是，她却被楚越骗了。她想，自己这是活该！谁让自己还这么天真呢？难道以前受的那些教训还不够吗！ 李犀告诉自己，这次真的要长记性了！之后，她昂着头越过楚越，被带到了明月阁。 在明月阁的正厅里，李犀看见了一脸淡定的李灵，她这才想到楚越与杞柳姜薇应该是一伙的，这么说的话，李灵也被骗了。 不！不对！她记得，李灵提醒过她的，要她放了楚越，这么说她原本就知道楚越的真正目的。 刺史府里的女眷现在全被囚到了正厅里，李犀若此时质问李灵，李灵势必成为众女眷攻击的敌人。 李犀盯着李灵看了许久，终究还是没开口。可谁能想到，李灵却笑了一声，朝她道：“你也来了，我还以为楚越喜欢你，不舍得让你来。” 此言一出，李犀身子一抖，一颗因李灵温热的心彻底碎了。她昂着头，咬着唇，迎接众人她的谴责，可是她也不在乎了，她冷冷地看了一眼李犀转身走了出去。 楚越见状，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你去哪儿？” 李犀木然地摇摇头：“不知道。” 这偌大的刺史府，早就不是她的家了。 她原以为，李灵会是她最温暖的的归宿。 可是到头来呢，李灵却成了自己心尖上的一根刺，刺得她要发疯。 越想，她越难受，头昏脑涨之际，她的身子也摇晃起来，楚越暗道不不好，急忙上前，扶住了她要倒地的身体。 “李灵……”楚越惊呼，却发现李灵已昏了过去。 …… 春阳县。 郊外的一座废宅里，杞柳与楮风不发一言，默默对视。 楮风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你怎么来了？” 杞柳眼神里的意思也很明显：“我怎么不能来！” 楮风有点糟心。 原本以为姜薇将李剑引到这里，他就能和姜薇独处了，没料到杞柳竟也跟上来了。 那么，他是如何跟上来的，又是如何寻到这里的？！ 楮风看向杞柳的眼神慢慢变了，可他也没立即问出来，而是露出一个十分和善的笑容：“欢迎，欢迎。” 杞柳秉着一张公事公办脸：“多谢。” 两人便不再说话，各自坐在座位上沉默。 气氛无比尴尬。 同一时间，姜薇在审问李剑。 当然，一开始，她还是很温和的。她满怀诚意地问：“李大人，你可愿意辅助陛下收回青州？” 对此，得知自己上当的李大人气得哼了一声：“不愿。” 姜薇不悦了！干嘛？！嫌弃朕啊，那算了。于是，她就冷漠了起来：“李大人可想清楚了，若想不清楚，这刺史府里的大大小小可就危险了。” 李大人显然不信，撇嘴：“青州可是他的地盘，你不敢动的。” 不敢动？ 那朕就动给你看！ 她旋即走出屋子，吩咐守卫：“看好他！” 之后，她去见了楮风与杞柳。楮风与杞柳之间的气氛这才融洽起来。 姜薇对楮风道：“寻个可靠的人，送信给楚越与傅子民，让他今夜攻下刺史府。”若两人够机灵果断，估计已把刺史府掌控了。 楮风去寻人。他一离去，姜薇就急急问杞柳：“你是如何从刺史出来的？”她才不信李剑会放了杞柳。 第一百二十九章 青州一行，情意相通（19） 李剑确实没放杞柳，而是将杞柳交给李灵看着了，可惜李剑很不了解自己的女儿。 杞柳回答得很诚恳：“我哄李灵了几句，她就把我给放了。”他说这话时表情很是自然，自然到姜薇都觉着他都习以为常了。姜薇暗道不行，以后这两人可没什么交集了，杞柳可别惦记着人家啊！她就从旁侧击一下：“哦，看来，李灵这姑娘十分善良啊，你说是吧？” “倒是善良，不过有点傻。”杞柳特别坦然，他细细瞧了一眼姜薇，唇角含笑：“不过，我瞧陛下倒是不傻。”他突然转了个话题，又是夸姜薇的，姜薇无所适从，她拂拂袖口，脸微红，“我自然不傻。” 杞柳就轻轻笑了一声，姜薇琢磨不透他为何要笑，以为他是在笑自己，故作恼怒，绯红的脸颊十分好看。杞柳眸光如绵软的春光，一路流连在她面容上，两人静静对视了一眼，听到门边传来了一道郁闷的声音。 “阿薇，你与杞先生这是成了吗？”楮风负手出现在门口，轻言调侃。杞柳问罢，眼角一眯，沉默了。姜薇见状，埋怨楮风坏事，恼羞成怒地握手成拳，飞身过去就要捶楮风撄。 楮风不动，肩膀上结结实实受了一拳。姜薇诧异，正要收手，拳头却被楮风突如其来的手掌裹住了。楮风这个人，心底是真喜欢姜薇地，却也恼她不喜欢自己，此刻他沉着脸吐出一句：“阿薇，只有我的心上人才能这么放肆地打我，你要当我的心上人？” 厅里霎时静了。杞柳高挺的身姿纹丝不动，他眼角一瞥，目光如清霜，冷意凛凛。姜薇忽地感觉后背一凉，这让她凝滞的神思即可通畅起来，一迎上楮风渴求又温柔的目光，她不由讪笑一声：“那什么，打你怪累人的，我还是歇歇吧。偿” 面对楮风，她从未这么怂过。楮风明了她的态度，嘴角边的微笑一凝，又散开了，他还是以往那个外人口中风流倜傥的英俊将军，“那好吧，你歇够了再打。” 额，姜薇嘴角一抽，旋即转身坐椅子上了，“有点渴，我喝点茶。”伸手去摸茶壶，一旁的杞柳淡淡补了句：“壶里没茶水。”他一出声，姜薇乱如柳絮的心绪就安定了下来，她缩回手：“去给我烧点。” 杞柳挑眉：“……” 姜薇：“……” 安定个毛的安定啊，她原本是想说那我唤人烧点，她哪舍得用杞柳啊啊！！ “我去烧吧。”楮风见她傻愣着的模样，心中摇了摇头，提起茶壶就走了。他衣角都快消失在门边儿了，姜薇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哎，大风，要不……” 我不喝了这四个字还没从嘴里吐出来，门边就没了楮风的影儿，她尴尬地瞧了一眼杞柳，没话找话说：“大风这个青年，就喜欢帮助人，热心……” 杞柳反唇相讥：“是吗？我怎么没见他帮助过我？” 姜薇讪笑，心道你这还较真了，嘴上说：“你哪里用得着他帮忙？” “怎么用不着？”杞柳挑眉，毫不客气道：“眼下就有一个忙，用得着褚将军。” “什么忙？”姜薇被他勾起了好奇心。 杞柳弯眉：“我挂念妹妹，不知褚将军可能回京一趟，替我瞧瞧妹妹好不好？” 姜薇：“……” 这人太坏了！不就是想把楮风赶走吗！不行！把楮风赶走了，青州这事可就不好解决了！得委婉地告诉他不可以！ 可怜的姜薇，前两句想得还对，后面思路就歪了。 杞柳瞅着她苦苦思索的模样，表情一言难尽：“你，你该不会在想如何拒绝我这个请求吧？” “哎？”在他专注的目光下，姜薇不由自主地点头：“是啊。” 杞柳：“……” “算了，我也就开个玩笑。”杞柳扶扶额，又无可奈何地收回手，微微尴尬地用手指摸索几下袖口，又掸掸袖口的灰，颇有点不知干什么的味道。 姜薇好奇：“杞先生，你怎么了？” 杞柳心有点疼，头次向一个姑娘开起这类似吃醋的玩笑，这姑娘竟然如此不解风情，可他又不能明说，只好憋了口气，回：“我挺好。” 姜薇又安心了：“那就好。” 杞柳：“……” 眼前这个女子真是一点都不善解人意！ …… 刺史府。 楚越接到姜薇的口令，欢欣鼓舞，他险些一把抱住傅子民表达自己的欢喜。傅子民瞧他一脸傻了吧唧的笑容，心里也猜到了几分，“我们做对了？” “非常对！”楚越神采飞扬，命人拿来纸笔，他得回姜薇一封信说明情况才好。傅子民在一旁看着，心想光是一封信不足以证明刺史府已被他们掌控，万一李剑不信，那不是还要陛下再派人来？他遂道：“这样吧，再带去两个刺史府的家眷，让她们亲口和李剑说，这样李剑才会相信。” 楚越一想也对，他摸摸下巴，苦思：“带谁去呢？” 傅子民道：“去的应是李剑最信任的人。” “他大儿子？”楚越琢磨着。 傅子民听罢点头：“这个可以，他一直都很信任他的大儿子。还有呢？” 楚越犹豫了，他脑海里闪出了李犀的模样，不由道：“不如带李犀去？” 傅子民迟疑。 “那这样吧，我们去后院问问那群女眷，看谁愿意去。”楚越又道。 “也好。” 两人去了后院。 李犀在床上休息了几个时辰，此时已醒了过来。她一醒来，就去了关女眷的明月阁。故而楚越一进来，瞧见的便是她。李犀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就调开了视线。 李灵还是那副淡定的模样，好似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李犀瞧了她一眼，眸子里都是火。楚越生恐这两人再斗，就开口将情况说了。一众女眷听说，一开始还有不少人嚷嚷着去，她们觉着去了李剑身边，总比在这等死强。 李灵却在此时讥笑了一声，她的笑声很大，很快遮住了其他人的声音：“这种情况，难道不该由李犀去父亲面前以死谢罪吗？毕竟这贼是她引进来的，我们难不成要去替她认错？” 众女眷生死未仆，心里本就慌，这会儿正急得团团转，脑子也就不太清楚了，她们听完李犀的话都是一愣，回过神后一双双怨毒的眼睛都盯向了李犀。 是了，祸是李犀闯的，她们若去，大人怪罪下来，说不定当场就要了她们的命了。她们不能去。该李犀去！楚越眼睁睁看着一双双手指向了那个眼神绝望的女子，他不由道：“那就这么定了。” 李犀随楚越出了门，又去了前院，正好李剑的大儿子也被带到了前院。楚越将两人交给传信的暗卫，又排了五个精兵护送，一路到了春阳县。 姜薇没料到楚越与傅子民如此靠谱，看了回信后止不住点头：“这两人真是深得朕心啊！”倒是杞柳与楮风都一脸冷漠，没怎么附和她。 姜薇这会儿顾不上这些，带着李犀等人去了关李剑的房间。李剑好长时间没休息了，初见李犀与自己儿子还懵了下，直到他儿子告诉他刺史府的情况，他才豁然惊醒，浑身冷汗淋淋，冲着姜薇大吼一声：“卑鄙！” “这句话该我对着你说。”姜薇冷冷地命人将李犀兄妹带出去，她不禁抽出守卫腰间的长剑，只听铮得一声响动，剑头指向了李剑的喉咙，“其实，我现在就想杀了你，即便没有你，我也能将这地下的毒瘤拔出来！”她着昂头，眼神睥睨，挑高的眼尾冷厉又妖娆。 杀气腾腾的长剑下，李剑肩膀瑟缩了一下。谁都怕死，尤其是他这种活得十分滋润的贪官。活着多好啊，有大把的人奉承着他，有大把的银子可以赚，又有大把的美人等着娶…… 活着太好了。 为了活着，他的腰就弯了下来，他抖着腿，深知再不妥协，莫说他，整个李家都要没命了。 见他已降服，姜薇冷嗤了一声，朝身边的护卫道：“给他纸笔。”护卫点头，转身去寻东西。 姜薇收剑，对着李剑轻轻笑了一声，“李大人，知道多少写多少。隐瞒一条，一条命。”言罢，旋即出了房门。才走了几步，杞柳迎面而来。 姜薇瞧见，加快脚步，直到两人靠近，她方停下脚步，诧异地问了一句：“你来此作甚？”杞柳不喜往来这里。姜薇之前要求他陪自己来审李剑，却被他拒绝了。只是，这会儿怎么主动来了？她正疑惑着，耳边听到了杞柳的话语：“实则李灵放我回来，是有要求的。” 原来是这样。 姜薇思付：“她提了什么要求？” “放李犀一条生路。” 姜薇更吃惊了：“这两人不是一直不对付吗？” 杞柳无奈：“你之前猜反了，李灵十分在意李犀。”他便将李灵告知的事情同姜薇说了一遍，姜薇听罢瞪大了眼：“李灵藏得够深啊。”心中又想，这女子着实聪明，竟然一手将李犀送到了这里。 一旦李犀来了这里，她的生死就交给了姜薇，而姜薇会看在杞柳的面子上，考虑放李希一条生路。 第一百三十章 青州一行，情意相通（20） “既然如此，李犀可晓得？”姜薇想起适才李犀那木然的眼神，忽地觉着李灵有些残忍，用这种方式保护一个人也太过极端了。 “她应该不晓得。”杞柳用眼神示意姜薇先行。姜薇提步，两人往关李犀的房间走去：“先去看看吧。” 若李犀一心为了刺史府，那她不能留。哪怕是杞柳要求，那也不行撄。 杞柳显然也晓得这点，只是道：“命或许可以留，但怎么留就是个问题了。” 姜薇颔首。两人到了房间，守卫侧身打开房门，姜薇正好瞅见李犀一手拿着把剪刀比划着偿。 难不成感觉没活头，想自寻短见？姜薇诧异，喊了声：“二小姐。” 李循声望过来，见姜薇与杞柳迈步进房，双眼怒睁，冷冷喝了一声：“你们何必要骗她？” 姜薇想了想，才晓得原来这个她是指李灵，她不禁搁心里叹息，这哪里是不对付啊，这分明是姐妹情深啊！ 她径自坐了下来，杞柳站在她身边，她瞟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剪刀：“你想自尽？” “关你什么事？”李犀冷哼。姜薇也不恼，道：“当然关我的事，你若表现得好，我自然不会要你的命，但你就这样自己死了岂不是很可惜？” 李犀一听，蹙眉反驳：“你少骗我，我可不吃你这一套，既然落你手里了，要杀要剐随便你。” “哦，这样啊，看来你是一心求死了。”姜薇很惋惜：“不打算管你父亲了？” 然后，李犀毫不掩饰地露出了格外嫌弃李剑的表情。 姜薇一看就明了了她的态度，继续试探着问：“那李灵呢？你也不管了？” 李犀眼神霍地变了，又恨又急的表情着实让姜薇无语，她心道这两个姐妹怎么都这么别扭？！ 就在此时，杞柳开口了：“你父亲与李灵，你只能选一个。” 李犀呵呵笑了：“我没父亲。” 连选个人都这么别扭。姜薇惊叹，搁心里琢磨了一下，还是同她说了实话：“实不相瞒，莫说你父亲，整个刺史府都不能留。” 李灵听罢十分冷漠：“随便。” 多么干脆利落的无情！ 姜薇想，能毫不犹豫说出这两个字，想必以前经历了不少事。 一开始，人心都是软的，可是呢，随着时间与世人的糟蹋，这心就慢慢硬了起来。 姜薇琢磨着，李灵与李犀明明很担心彼此，却憋着不说，还愣是装出了对对方苦大仇深的模样，难不成到死那一刻还这样？！ 这不好！ 非常不好！ 人来这世上一遭，总得享受些快乐，感受些温暖，比如遇见一个值得自己欢喜的人…… 显然，对于李犀来说，李灵就是这样的存在，哪怕曾经李灵给她带来过伤痛，但总归是对她最好的那个。 姜薇不禁抬头去看杞柳，杞柳垂眼，目光绵软，两人视线纠缠，姜薇心里又开始打鼓了，她慢慢问：“要说吗？” “你若想说，那我来说吧。”杞柳也坐了下来。 难得见他如此顺从自己，姜薇眉眼一弯，绮丽又美艳，“好，你来说。” …… 夜深了。 楮风将李剑提供的消息编成册子，送进了姜薇的房里。 姜薇还在细细瞅着之前的地图，楮风瞧见，将册子放桌子上，笑了一声：“不用瞧了，他都说了。” 姜薇听罢放下地图，翻了翻册子，大致看了一遍后竟皱起了眉头，“他就这么写了？我不过恐吓一下他而已。” 这也太顺利了！ 楮风有点无语：“你确实只是恐吓他一下，只不过是用他的命和家人的命恐吓的。” 姜薇心道这事没这么简单，难不成有人在暗处帮她？若真如此，傅子民说的那些也就可以解释了。 “可是真有问题？”楮风见她顶着一张表情凝重的脸久久不说话，误以为她发现了什么重大的问题。 “没什么，应该是我多想了。”姜薇轻轻一笑，将适才的疑惑压在了心底，她又道：“接下来攻进去？” 她指了指地图。李剑提供的消息里，有这个地图的消息，若属实，直接攻进去也好。 “不可，先派人去探探虚实。”楮风摇摇头，他不怎么乐观地看着姜薇：“若李剑使诈，我们贸然进攻，吃亏的还是我们。” 姜薇点头：“说的也是。” “对了，”楮风又问：“对上那人，我们该如何？” 如何？ 能如何！ 姜薇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大燕早就亡了，我看他这个大燕的王爷也该做到头了。” “既然如此，那我即可派人去探查消息。”楮风语罢就推门走了。 姜薇见他连句废话都没说，直接离开了，就知道他还在生自己的气，可姜薇也无可奈何，既然对他无意，还是早早说明的好。 快到深秋了，夜里风大，凉气袭人，走廊上挂着的灯笼摇摇晃晃，楮风走了两步，与迎面来的杞柳不期而遇。 楮风不停步，两人很快碰面，灯火被秋风一吹，将两人的脸颊照得斑斑驳驳的。 楮风嘴角一哂：“刚刚瞧见杞先生的风姿，心头忽然想起个人。” 杞柳淡淡然，聊天般的语气：“可是与楮将军熟识的人？” “不，是陛下的故人，陛下曾经十分喜欢他。”楮风摇头笑笑，越过他慢慢远去了。 杞柳心神滞了滞，秋风扑过来，寒意袭上他的心头，他缓缓眯眼，提步往姜薇的房间去。 姜薇正开了门，打算出去走走，却被携了一身寒气的杞柳惊了下：“你怎么来了？” “问一下李犀的事。”杞柳平静道。姜薇一听，分外不悦：“你还对她上心了。” “进来吧。”她侧身，杞柳抬步进房，她进来，关好门，道了声：“其实，李灵与李犀都可放。” “决定了？”杞柳回头，却不怎么欢喜。姜薇诧异，“你不喜欢？我还准备拿这个讨你欢心呢。” “我何时说过喜欢？”两人并肩坐在桌前，杞柳抬袖，给姜薇倒了杯热茶。 姜薇接过，纳闷：“那你这么关心？” 杞柳：“……” 这只是我来找你的借口而已，别当真啊…… “也没有多关心。”他心塞，顺手往嘴里灌了口热茶。 姜薇一听这，才笑起来：“那你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杞柳到了喉咙里的茶水差一点就喷了出来，他一想，平时姜薇对自己的态度都是直来直往的，他又顺了口气：“她俩随你处置吧。” 这是听她的了？姜薇眼里的光彩唰唰冒了出来，“杞先生，你近日对我很不错啊！” 这就不错了？ 要求真低。 杞柳暗暗叹了口气，又趁姜薇心情好，忽然问：“陛下可有与我相似的故人？” 这个，姜薇听罢脸色一懵，心脏剧烈抽搐了几下，莫大的疼痛使她嗓音都变了，“什么故人？” 杞柳强行撇开落在她脸颊上的视线，若无其事地说，“刚来时，楮将军同我说，说我的风姿像陛下的一个故人。” “哦，这个故人啊，有。”姜薇点了点头，手指捏紧了茶杯，“对了，我这个故人还和青州有点联系。” 看见杞柳不解的神情，姜薇提醒他，“初来江陵那晚，我说李剑在这青州做不了主，你可还记得？” 杞柳思索了一会儿：“记得。”姜薇笑了下，“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青州还有个更棘手的人物压着他。” “谁？”杞柳疑惑。 “前朝的永安王，晁留。” 前朝便是大燕，姜薇所在的姜家便是大燕世代的将门。 后来，姜薇灭大燕，建姜国，前朝的事情也就被掩埋了下来。 可饶是如此，市井流言是永远驱不散的，就连京城，姜薇的脚下，也流传着有关青州的话语。 说青州的官贪，说朝廷不管，是因为青州有个土皇帝，朝廷打不过这个土皇帝。 很明显，晁留就是这个土皇帝。晁留是前朝先帝的叔叔，先帝他爹的兄弟。 当年，晁留与先帝他爹争皇位，先帝他爹比晁留强一点点，侥幸赢了，就登基称帝了。 晁留深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趁着先帝他爹高兴时，退到了青州，自此不问京城事。 先帝他爹见自己赢了，又顾念起兄弟情来了，再加上晁留又修书说自己已不奢望皇位只求多活几年，先帝他爹一时心软，就没动晁留。 可是，他一心软，害了自己的儿子们。等到先帝他爹驾崩，先帝登基，晁留就又张扬起来了，先掌控了青州，又要挟京城。 先帝没什么追求，就喜欢玩，宠信个奸臣什么的，他很怕晁留打过来，所以对青州不再过问。 于是，晁留就当了这青州的王，直到今日姜薇寻来，他还是这青州的王。 “原来如此。”听姜薇说罢，杞柳恍然大悟：“既然永安王有如此野心，那陛下进京时他为何不出来？” 当年，姜家被先帝灭族，将打了胜仗班师回朝的姜薇听闻消息，勃然大怒，领兵攻进京城，斩断了大燕的旗帜。若晁留当时出来阻止，或许姜薇称帝就没那么顺利了。 “这个我也想过。”姜薇道。只是她也没想明白，当年晁留为何不出来阻止自己？ 第一百三十一章 青州一行，情意相通（21） 心头被这个问题纠缠，姜薇脸色一凝。杞柳见状，瞥了一眼窗外，夜色浓郁，他好似忘了自己问的问题，起身道：“时间不早了，陛下休息吧。撄” 姜薇闻此抬眼，想出声留他，可犹豫了一下，又觉着不合适，只好点头：“那你也早点休息。” 杞柳点点头，之后便离去了。房门关上，姜薇捏着茶杯心有余悸。 她刚才转移话题了。实则她并不想提及那个故人。不知杞柳察觉没？ 但愿他没看出自己的心思。姜薇默默祈祷着。 …偿… 过了两日，楮风派去探查消息的人回来了，所说的和李剑给的消息一字不差。 楮风得知后即可找姜薇商量：“我们要如何？” 姜薇脸色并不好看：“事已至此，也没别的办法了，晁留说不定已察觉了，我们只好放手一搏。” 姜薇晓得，楮风来青州带了不少兵马，驻扎在春阳县的只是一小部分。她飞快下了决定：“得先按住江陵府的官员。” “让楚越来？”楮迟疑着问。楚越及那一批御林军怕是做不到，毕竟晁留若察觉，必在江陵布军。 姜薇料想此点：“拨给他一小支，找个靠谱的当领队，带着圣旨去。” 她这是准备暴露自己的身份，一旦圣旨一下，势必将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上。青州这带官员跟着晁留跟久了，不会轻易服从她，这个圣旨撑死起点呵斥的作用。 楮风故而不赞成：“不可。你这样做，可是连最后的颜面都撕破了。” 若姜薇不现身，此次就算输了，退回京城再谋划也可，反正谁也不知道当今陛下来了。 可是，若姜薇现身，那么就好似将这场战役暴露在了大家的眼皮子下，那么他们与晁留都没有退地，唯有你死我活。 然而，楮风所想，姜薇一清二楚，她道：“朕来，便是想一次性地将这个问题解决掉，一回生二回熟此类之事朕实在不喜欢。” “拿纸与笔来！”她睨了一眼楮风，眉眼含笑，恣意张扬：“大风，朕这个皇帝可不愿委曲求全。” 若此次输了，大不了从头再来！ 楮风盯着她的笑容，漠然的心就一点点软了下来，他的嘴角随着清风缓缓拂开，“我应该晓得，阿薇，你从来都是这么个人。” 正如那年，大军回朝途中，他与姜薇接到密信，信上说姜家被诬，全族被诛，先帝还在姜薇回朝途中设了陷阱，企图将姜薇也杀死。 楮风不能置信。姜薇看罢更是白着脸色捏碎了信纸。 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她就睁着一双雾气腾腾的眸子对楮风说：“大风，我得攻进去，砍了那晁顺。”晁顺就是先帝。 楮风当然不同意。他握着姜薇冰凉的双手，劝她先退回边关，贸然进京，怕是抵不过晁顺。 可姜薇不听，她甩了袖子，眸光似血，杀气腾腾：“多等一刻，我的心就疼个不停，我不能把自己憋死。” 若当时不去，那被灭族的恨意就一直翻滚在她心间，让她备受煎熬。 楮风心疼，自然要与她一起杀进京城。那一夜，姣姣月辉，灿灿星光，他注视姜薇挥剑杀红了眼的模样，心想这也是个发泄的法子。 只是，当姜薇血红的袖子遮住了他悲伤的眼时，他还是忍不住想，这可是灭门之恨啊，哪是一场厮杀能解决了的？！ 后来，他们赢了，姜薇指着殿上的龙椅和他说：“大风，这是我的了。”她眼里风云涌起，语气却十分平静：“所以啊，以后，哪怕到了什么地步，都不能退缩，就算要死，那也得死在前进中！” 今日，亦是如此。晁留之事，姜薇不愿再往后推了！ …… 月上柳梢，楮风将姜薇的亲笔纸信交给了指定好的领队，领队带着五百人的小队奔去江陵府。 待到江陵府，夜已过了一半，楚越及傅子民接到书信，两人一点时间都不敢耽搁：“先抓人！” 傅子民将事先收集好青州官员信息的小册子拿出来，与楚越道：“在府内的一共二十人，吩咐下去，对着名单抓人。” “可以。”楚越赞同，吩咐精兵们分头行动。 与此同时，姜薇这边也已做好了准备，她与楮风带兵去晁留的地宫。 地宫离春阳县其实并不远，两个时辰的路程，楮风借着地图早已把路线摸清楚了。 对于这么顺利地摸到晁留的老窝，楮风觉着疑点重重：“我怎么觉着这么顺利呢？该不会那个老家伙骗了我们，打算翁中捉鳖吧？” 姜薇听罢嘴角一抽，面无表情：“是打算捉你。” 楮风：“……” 不读书就是这点不好！ 姜薇见他吃瘪，面上带了点笑，“莫伤心，比以前有进步，还知道翁中捉鳖了。” 楮风：“……” 谁能料到一贯英俊风流武艺超群的楮大将军是个文盲！ 不过，也是他活该，谁让他小时候不好好跟着先生学习，尽调皮捣蛋做恶作剧了！ 楮风的表情一言难尽，姜薇调侃他罢准备要走，楮风却又问：“我们去地宫，杞柳呢？” “我正准备和他说。”姜薇语罢便推门出来，去寻杞柳了。 楮风瞧着大开的房门，黯然了一会儿，拍拍脑袋，自言自语，“你想怎么风花雪月我是管不了，我保护好你就行了。” 他的心思，姜薇听不到，她才敲开杞柳的房门。 杞柳披着外衣，黑发散开，美人如玉，身后是温暖的灯光，映出了姜薇淡淡的笑容：“要睡了？” “尚未。”杞柳侧身，让姜薇进来，而后关上了房门，询问：“陛下可是有事？” “有。”姜薇看着桌子上摊开的书册，心里一笑，还真是个教书的先生啊。 杞柳撞见她含笑又无奈的目光，心中微动，他坐在姜薇对面，收起书本，“闲来无事，就看了会儿书，陛下想说什么事？” 姜薇原本想与他再聊几句，但鉴于没多少时间了，不得不作罢，说起了正事，“我们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我恐你担心杞妹，她本来身体就差点，我们也没在宫里看着她喝药，不知她是否按时吃药了？不如你回去看看？” 姜薇话一说完，房里静了静，杞柳才慢悠悠开口，“我确实担忧杞妹。” 姜薇眼中一喜，“那便回去吧。你收拾收拾东西，我让几个人护送你。” “这么急？我还想休息一会儿呢。”杞柳挑眉，微微吃惊的目光看着姜薇。 燃烧的烛火映出了姜薇发红的脸颊：“走得早，到的也早，早点看见杞妹早点安心啊。” “其实不用这么急，我来前和魏浩览说了，让她瞧着杞妹好好喝药。”杞柳不急不忙又来了这么一路。 姜薇听罢蹙眉，不过一瞬，眉眼又舒展开来，十分好看，“你也不怕杞妹看见魏浩览喝不下去药，好了，你还是今早回去看看吧。” 杞柳却不说话，深邃的目光盯着她。姜薇感受着他专注又略微炙热的视线，心间犹如被猫爪子挠着，她想说点别的，比如杞先生，你这么看着朕什么意思呀…… 但时间不允许，她遂果断起身，抬了抬下颌，“就这么说了，你收拾东西，我去安排人。” 语罢，才转了个身，杞柳淡淡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我怎么觉着陛下在赶我？莫不是我耽误了陛下与楮将军……” “哪有！”姜薇旋即回身解释，她低头对上杞柳如画的眉眼，心头柔软下来，“我是怕你担心杞妹，你知道，我这么喜欢你，自然要要想你所想，为你解决……” “好，我回去。”不待她话说完，杞柳就点了头，她心怅惘，虽说这个法子管用，但看来杞柳还是不太能接受自己喜欢他这个事实啊！！ 姜薇不太乐观地走到门口，杞柳及了座位收拾包袱，她回头看一眼杞柳的背影，却不禁看失了神。 原来，杞柳的背影也是如此的挺拔消瘦…… “陛下？” 思绪飘飞，姜薇眼中浮现出了杞柳俊美的脸庞，姜薇恍惚地想，可这张脸怎么变样了？哦，变样也没什么关系啊… “陛下！” 下一刻，杞柳的衣领被姜薇用手指勾住，他的身体向姜薇倒去，姜薇迎上来，两人双唇相贴。 “唔……” 深秋的凉意布满房间，心头却炙热一片，杞柳嘴角溢出一道低语，由着姜薇对自己胡作非为。 可，偏偏就是这道低语让姜薇深思霎时清醒，她一瞬间撤开身子，勾住杞柳衣领的手指一抖，“杞先生可要恼？” 天呐！自己又忍不住亲他了！但愿他别生气！！！！ 可能是被亲的次数多了，杞柳这次很淡定，“陛下先把我衣领松了。”他昂了昂头，示意姜薇别把自己勒死了。 “哦哦。”姜薇明白，赶紧收手，低头时偷偷一笑，决定占了便宜就跑，“那杞先生赶紧收拾东西吧。”语罢，逃之夭夭。 一眨眼的功夫，房里只剩了杞柳，杞柳双眼一暗，貌似十分不爽。 第一百三十二章 青州一行，情意相通（22） 一刻钟后，杞柳收拾好，出了门，却发现姜薇在走廊尽头朝他招手。 女子高挑的身姿融在清冷的月色里，一双眸子十分清亮，杞柳疾步过去，听她道：“车已备好了，在大门口。” 杞柳点头，同她一起往门口走，心想着忘了当初说会骑马了，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坐车，略微娘气啊撄！ 到了大门口，一辆简朴的马车映入眼帘，马车周围环了十来个护卫，杞柳转眼望姜薇。 姜薇不发一言，点了点头。杞柳也不说话，径自往车边走去偿。 到了车门边，杞柳又回头望姜薇，两人目光相接，姜薇顿了会儿，还是道：“上车吧。” 杞柳转过身，背对着她，“可还有话要说……”他一手抚上车门，顿了顿，又补一句：“可还有什么话想对杞妹说？” 姜薇踌躇，最终说了句：“你对她道，朕会尽快回去。” 少顷，杞柳颔首，然后头也不回地坐上了马车。之后，马车缓缓行驶，渐渐走出了姜薇的视野。 仍注视着杞柳离去方向的姜薇不过安心了一会儿，心里又担忧又失落起来，杞柳不在了，她觉着一点意思都没了，而且不知杞柳能否安全达到京城？可别中途出了什么意外！ “阿薇，我怕你这深情错付了人。” 不知何时，淡云笼罩了月色，昏暗中，楮风站在了她的身边，“而且，这对杞先生也不公平。” 姜薇闻此轻轻呵了一声：“朕对杞先生是真心的。” “哪怕他不是晁湛？”楮风薄唇勾出讥讽的笑来。 姜薇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心中和缓，不慌不忙，她的声音稳如泰山，“晁湛是晁湛，杞柳是杞柳，朕都很喜欢。” 楮风不语了，淡云随着夜风消散，月光映入他的眉眼，惨淡又不甘心，“阿薇，你变了。” “以往，你有晁湛，但还是什么事都和我说的。” “现在，没了晁湛，你还有杞柳，却什么事都不愿和我提了。” 他的声音很低靡，姜薇听罢面皮微微扭曲：“大风，你说话的方式可以简单点。” “你心里有事，说来我听听。”楮风语气又欢快起来。 “……” 姜薇转身往门里走，“女人的事，你们男人不听也罢，准备一下，我们出发。” “那好吧，既然你不想提，我也就不强求了。”楮风叹息一声，勉为其难答应了下来。 …… 天方大亮时，楚越带兵控制了江陵府的众官员。因为有姜薇亲写的书信，这等同于圣旨，故而抓官员时十分顺利。 如今，众官员被关在了刺史府的暗房里，楚越亲自上阵，充分施展了他的审问本事，将众官员所知信息套了一遍。 傅子民将这些信息浏览一遍，边看边摇头：“可当成以后问罪的证据，但对陛下那边基本没什么帮助。” “无碍。陛下会解决好的。”楚越如今对姜薇深信不疑。傅子民抬眸睨他一眼，“那我们便在此等候。” “大人，不好了！”突然，一个守卫外门大喊。 傅子民皱眉，楚越起身，到了门前开门，厉声询问：“何时这么惊慌？” “李灵不见了！” 听罢，楚越眉头当即一锁，声音暴躁：“你们怎么看人的……” “罢了。”傅子民挡住他的怒火，目光撇向了那护卫，“你回去继续守着那些人，可不能再让人逃走了。” 护卫赶紧点头，逃命似地走了。楚越凝眉，回屋喝了一声：“就她事多！” “她就一个事，让李犀活着。李犀在陛下手里，她定是去寻陛下了。”傅子民琢磨着。 楚越一听就冷笑起来：“去找陛下？她可知陛下在哪儿？！可别不小心跑错了地方！” “你是说她会去通知晁留？”傅子民疑惑，楚越点头，“若她是晁留的人，那陛下保不齐会中了他们的招？” “给陛下修书！让她现在莫动！”傅子民拍桌而起，楚越面容一肃，他恐书信被人截取，遂道：“这次我亲自去，我定快去快回。” 傅子民迟疑一会儿，最终回头：“那我在此等你。” 两人一商定，楚越就骑着马出了刺史府，一路奔至春阳县。 随着一阵阵疾风，他到春阳县时，正午才过，姜薇已与楮风定好，傍晚出发。 楚越一来，姜薇十分诧异，“可是有急事？” 楚越喘着气将李灵的事一说，楮风面色大变，姜薇定定望着桌子上的地图，良久方说：“事已至此，我们就静候其变吧。” “不发兵了，楚越你回去，守好刺史府就好。”楮风朝楚越道。 楚越领命，急急走了。他恐傅子民镇不住刺史府。 他去罢，姜薇与楮风对视，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麻烦了这三个大字。姜薇揉揉脑袋：“朕可不想看见那个老头。” 永安王晁留，算算年龄，今年得有六十多岁了。 楮风嘀咕：“这么大了还折腾什么，神烦他！” 姜薇：“……” 不管如何，这件事总要解决，姜薇思索一会儿，将心一安：“那等他来找咱吧。” 这一等，就等了几日。五日后，来了一个人，姜薇瞧见，侧头吩咐楮风：“去将李犀带来。” 大门处，李灵遥遥对着姜薇一拜，姜薇微微一笑，示意守卫放她进来。 李灵缓步过来，附身行礼，姜薇抬袖让她起来，“进来吧。” 两人也算熟人了，只不过这熟人变了身份。 姜薇在厅前止步：“李姑娘该累了吧，你先歇着，朕还有点事，等会过来。”语罢，径自离去。 李灵愕然。她是来替永安王传口信的啊，不是来休息的。只是，她转眼看见慢慢靠近的李犀时，就明白了。 姐妹俩在厅门口相见，又暂时相顾无言。过了一会儿，李灵先开了口，“不用管他，顾好自己。” 这个他，是指李剑。 李犀定定望着她，嗓子眼里那声姐姐还没吐出来，李灵就又开口了：“你不用谢我。你想说什么，我都晓得。” 这是她一手带大的妹妹，这是她在刺史府唯一承认的血亲，死前能再见一面，她也没什么遗憾的了。 “姐姐……” 李犀啜泣的声音响起。 李灵却不再看她，决然地转身进了厅堂：“你回去吧。” 见她头也不回。良久，李犀也转身离去。 姜薇在远处瞧见这一幕，忽而对楮风说：“其实，这两人也没必要如此，相隔千里哪有日日瞧见来得舒服？” “既然放不下，何必故作冷酷？李犀若上前去扯扯李灵的袖子，服个软，叫声姐姐，说不定李灵就带她走了。” “带她走，说不定她就活不成了。”楮风默默瞅了她一眼，“李灵希望她活着。” “在这，就能活成？”姜薇冷斥。 楮风见她难得在关键时候糊涂，不由拍了拍她的头，“阿薇啊，既然李灵想让李犀活，又执意将她留在你这，她站在哪一方，你还不清楚？” 这个…… 姜薇恍然大悟，双眼一弯，“是朕糊涂了。” 那为何李灵去找杞柳商量，而不是来找她？是李灵没察觉出她的身份？还是李灵觉着杞柳也有这个能力，所以越过她找了杞柳？ 也或许是李灵看出了杞柳对她的重要性，以为找了杞柳，她就同意了？或者是杞柳主动找了她？如果这样，那杞柳为何要主动找李灵呢？帮她解决问题？ 这一个个问题都萦绕在了姜薇的心头。姜薇面上笑得自如，她带着楮风进了厅堂。 李灵安静地站着，姜薇抬袖，让她坐，她这才坐下，传达了晁留的意思。 姜薇听罢微微吃惊：“让我亲自去见他？带多少人都可以？” 李灵点头：“两日后，王爷会在地宫等着陛下。”语罢，起身行礼，她这是要走。 姜薇同意，“楮风，寻个护卫送李姑娘。”楮风便随李灵去了。 姜薇险入了沉思。说实话，晁留请她去地宫，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晁留该清楚自己的处境，既然到了这一步，她不可能留他在这世上，那他该和她决一死战才是。 “难不成是个陷阱？”楮风送完李灵，踏步进来，一句问话惊扰了姜薇的思绪。 姜薇不置可否：“他也说了，带多少人都可以。” 楮风又道：“那他就是想和我们商量商量，真打起来，谁也占不了便宜。” “也许吧。”姜薇心头忽然蹿起一股骇意。 她已很久没有这种感觉。缓了会儿，她把自己颤颤的指尖拢进了袖子，“先去联系护送杞柳的护卫。” 楮风诧异，可也赶紧去做了。姜薇目光掠过他到了门边的身影，心想晁留若敢动杞柳，这仗不能打她也得打！ 然而，传回的消息正印证了她不好的预感。楮风联系不到那十来个护卫。 领头的护卫是楮风的亲信，即便其他几个联系不到，他也该联系到的。 楮风脸色暗沉：“人应是晁留劫走的。” “看来，朕不去不行了。”姜薇冷冷一笑。 楮风却略微欢喜，“我看你也许久没用剑了，可别生疏了，让人笑话。” 第一百三十三章 青州一行，情意相通（23） “你可以试试朕生疏没。”姜薇斜了他一眼，***裸地挑衅。 楮风就喜欢她这嚣张的模样，可喜欢归喜欢，哪会儿和她真打啊，他便摆摆手，不再开玩笑了，“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对付晁留吧。” 姜薇听罢不置可否。 怎么对付，兵来将挡，水来好土掩，只要杞柳无事便好偿。 …… 又过了两日，李灵又送来封书信，说是晁留写的。 姜薇打开瞧了一眼，蓦地觉着晁留还挺体贴的。 虽然之前说好在地宫见，但姜薇与楮风也不可能真来地宫，万一晁留真来个请卿入瓮怎么办。 故而，晁留说，咱们在中途的茶肆见吧，这样比较公平。 楮风：“确实比较公平。” 姜薇仍觉着不可思议：“他竟然会这么想。” 楮风解释：“别这样，再坏的人也都有好的一面，说不定他非常喜欢杞先生，好吃好喝地招待他呢。” 这样宽慰姜薇的说法也是没谁了！ 姜薇心累，心道朕还是早点去吧，万一他不喜欢杞柳呢？！ 故而，一入夜，姜薇与楮风带着浩浩荡荡的军队离开了驻扎地。 队伍行了两三个时辰，遇着了晁留所说的茶肆，姜薇与杞柳止步。 夜黑风高，秋风萧索，姜薇挥退众士兵，令他们自寻地方歇息，然后领着楮风进了茶肆。 茶肆十分破旧，看门的是个老头，老头提着灯笼瞅了瞅姜薇，姜薇态度温和，“老人家，夜已深了，该歇息了。” 灯笼里的光一闪，老人两腿迈得飞快，嗖嗖消失在了夜色里。 “真聪明！”姜薇一边赞叹，一边同楮风进了房门。 门里点了灯，光亮尚可，但屋里情景更是萧。 几张破旧的椅子与凳子，桌子放着茶壶与碗。姜薇扫一眼，皱眉。 楮风默默地将一张凳子擦干净，让姜薇坐下，之后他也坐了下来。两人坐在一张凳子上说话。 楮风对于他们现在这个处境略微震惊：“我们不是来打仗的吗？”现在怎么这么像来喝风的啊？！ “这仗不一定能打成了。”姜薇断定，抬起头望外看，士兵手中的火把撕开了黑夜。 “晁留到底要如何？”楮风不耐烦，“想和咱们商量商量？” “不可能。”姜薇态度不变。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门外响起了喧哗声。 楮风与姜薇抬头望门口看，只见一个穿着常服的老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老人就是晁留。 “他来了。”姜薇低语，目光停留在了老人身边的男人身上，是杞柳。杞柳面色瞧着不错，眼神也十分澄清。 见他毫发无损，姜薇安心，再也无所顾忌了。她唇边扯出一抹笑，对着晁留毫不客气道：“老人家是睡了一觉来的吗？” 这是顺晁留来晚了。晁留到了跟前，细细瞧了瞧姜薇。 姜薇自然也瞧了瞧他，两人打量着彼此。 一个风华正茂，一个耄耋之年，谁输谁赢还真是定不了。 面对姜薇的暗讽，晁留冷哼一声，坐在了她的对面，道：“本王真是错信了传言。” 即便姜薇是个美娇娘，那也是个与众不同彪悍无比的美娇娘！ 见他还自称本王，姜薇挑了挑眉，但也没计较这个，只是冷脸道了句：“你错的可不止这个。” “来，你也坐。”晁留恍若未闻，拍拍身边的长凳，转头朝杞柳道。 楮风暗暗瞧了一眼姜薇，他还真猜对了！姜薇脸色暗沉下来。 面对晁留的邀请，杞柳却摇头，光明正大地看了一眼姜薇。他貌似在征求姜薇的意见。 姜薇由此心情大悦，唇角一勾，十分美艳，“杞先生要坐，也该坐朕这边来。来，杞先生。” 哪料，杞柳正要过去，一柄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唰得一下架到了他脖子上。 周围瞬间静了，就连呜呜的秋风都消失了。 姜薇脸色又是一沉，腰间的长剑就要出鞘时，楮风已快一步将匕首戳到了晁留的脖颈上。 两方默默对峙。 剑拔弩张。 楮风笑得张狂，心想，这才对劲嘛，这种气氛多好，刚才那种家长里短的气氛太诡异了！ 被他挟持，晁留目光立即朝他刺了过来，他想了想，恍然大悟：“想必这就是楮家的小子吧，想当年我和你祖父……” 又开始唠嗑了。 受不了了！ 楮风面容扭曲，转头问姜薇：“到底打不打？” “当然要打。”姜薇瞅着杞柳脖子上的那把剑，心中也是异常恼火，对着晁留冷声道：“废话少说，要打就打，不打放人。” 晁留：“……” 姜薇冷哼：“朕来青州，是为了解决你。”若不是他，青州百姓也不会过得这么惨。 见晁留不说话，她又道：“这样吧，你放了他，楮风放了你，咱们堂堂正正打一场，输了的赔上性命。” 话落，沉默了良久，晁留一双精光闪烁的眸子一闭：“这样也好。” 若是他再年轻二十岁，他势必与姜薇斗到你死我活，但是如今他老了，而姜薇正风华正茂，他不是怕，只是争了这么久，他也累了。 也许是姜薇看透了他的想法，也许是杞柳在他身边说了些话，他徒地变成了一个毫无斗志的老头。 …… 姜薇与晁留之间的这场仗打了一夜，杞柳在士兵的保卫下看见了姜薇杀敌的英姿。 女子在月光与火把燃烧起的火焰中的交缠中，眉眼比着往日更加明艳，更加妖娆，也更加勾人。 杞柳的眼专注而认真地盯着她看，连眨都不眨一下，不知过了多久，黑夜慢慢散去，晨曦来临。 晨光洒下来，杞柳看着姜薇一跃而起，一剑刺穿了晁留的心脏，英勇而果断，可也十分残酷。 他看见姜薇的侧脸沐浴在喷洒的鲜血中，鲜血染红了她的眉眼，凌厉又勾魂摄魄，他看着看着就失了神。 他忽而觉着心疼，就是这样的女子，这样的女子…… 思绪纷扰，周围厮杀声喧嚣不止，他看着姜薇提剑而来的焦灼模样，心头一颤，同时心中又滋生出了欢喜与庆幸等等情绪。 “杞柳……” 下一刻，姜薇毫无瑕疵的面容钻入他的眼中，深深地，永久似地，像是再也拔不出去。 而之后，随着噗嗤一声，箭头刺入了姜薇的肩膀，她摇晃着扑入杞柳的怀抱，口中溢出一声：“你……” 杞柳回神，紧紧揽着她，俊美的面容黑得吓人。 原来是有人趁着他出神偷袭他，姜薇替他挡了一剑。 “阿薇！”楮风撇见，急急赶来。 姜薇却好似撑不过去了，在杞柳怀中昏了过去。 若是普通的一剑，她定不会如此，这剑应是带了毒。 楮风气恼，眼中杀气腾腾，他替姜薇拔出箭头，怒不可遏，对杞柳道：“这里交给我。你带她回去寻梁大夫。” 梁大夫是他从边关带回来的，对毒药之类十分精通。而且，这边晁留已死，对方溃不成军，楮风一人就能应付。 杞柳微一思付，继而点头，抱起姜薇一个纵身跃上了马背，接着疾驰离去。 他没注意到身后楮风震惊又晦暗的眼神。 周围的厮杀声不断，有人喊楮将军，楮风听见，没时间多想，深深地看了一眼离去的两人，掉头又提剑杀了进去。 …… 杞柳带着姜薇回了驻扎地，抱她进房，又去寻梁大夫。 寻到之后，两人进房，梁大夫给姜薇诊断。 过了好长一会儿，梁大夫才道：“莫担心，陛下没什么大碍。” 杞柳一听，紧绷的脸色才好一点，他凝着眉的模样一点都不像个读书人，但像个掌握生杀大权的主儿。 他去寻梁大夫时，梁大夫被他的气势所骇，手里的草药都抖到了地方。 可怜梁大夫都五十多了，这会儿瞄了一眼杞柳，心忐忑得不成样子：“老夫去给陛下配点解药。”语罢，推门出去了。 杞柳定定看着床上的姜薇不动，过了一会儿，他缓步过去了，坐在了床边。 所幸梁大夫医术高超，很快配好了解药。他亲自端过来，一推门看见了杞柳还在床边坐着。 “喂陛下喝下去就行了。”梁大夫心一拧，将解药递给杞柳就逃之夭夭了。 杞柳端着碗，眉眼一软，望向了躺在床上的姜薇。 姜薇脸色很白，一贯美艳的眉眼多了份柔弱，杞柳瞅了瞅，自己喝了一口，然后弯下腰抬起姜薇的脑袋嘴对嘴喂了下去。 …… 当夜，姜薇悠悠转醒，一睁开眼后就看见了守在床头的杞柳。 杞柳坐在床边，感觉到她炙热的目光，翻书的手一顿，侧头望她，模样十分平静：“陛下醒了。” 姜薇声音有点哑，她忆起之前的场景，觉着应该是在替杞柳挡了那一箭后就昏了过去。 “你不用担心，楮风已剿清了晁留一党，领兵回来了。” 姜薇一听，嗓子里嗯了一声。杞柳无事，晁留又被剿，她没了担忧，心中畅快，就起了捉弄杞柳的心思：“那我这是怎么了？” “忘了？”杞柳目光如深渊，定定地看着她，像是藏了一汪深情。 姜薇红了脸，迟疑着点头：“嗯。” 哪料，一得到她的答案，杞柳就将书一扔，正对着她俯身下来，两只长臂撑在了她的身侧。 “等等……” 眼睁睁瞧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近，姜薇绯红的脸色如着了火般，眼角也晕染开了绮丽的颜色，“你……” “你替我中了一箭，中了毒。”两人脸颊快要贴上时，杞柳挑眉，道，“我得好好感谢陛下。” 姜薇：“……” 她怎么觉着一觉醒来，杞柳变了？变得……热情了？她就按耐住快要跳出胸腔的一颗心，试探着问：“怎么谢？” “你当真喜欢我？”没想到，杞柳竟问出了一个特别明显的问题。 姜薇这会儿也不害羞了，下颌一扬，直截了当又坦荡荡点头：“当真。” 她面上浮现出了斩钉截铁的表情。无论这话杞柳问几遍，她都会如此回答。何况，当真这两个字本就是她的肺腑之言，她说得都是实话。 可，万万没料到，就在这两个字吐出来后，杞柳一双温热的唇就压在了她的唇角上。 姜薇瞪大着眼，懵了。 杞柳……这是在吻她？！ 主动吻她？ 天呐！ 也就是说杞柳也喜欢她？！ 姜薇欣喜若狂。 “阿薇！！”就在姜薇刚反应过来，十分兴奋时，房门被开了，两人亲吻的场面被楮风瞧得清清楚楚。 楮风：“……” 姜薇与杞柳：“……” 其实，姜薇此刻想动动，因为这种时刻被谁看到都不好啊啊！何况还是楮风，但是她发现自己竟然被杞柳禁锢得牢牢的。 她不由瞪眼望向杞柳，杞柳也看着她，深邃的黑眸里全是星星，还是带笑的那种。 姜薇瞬间不挣扎了。 楮风站在原地，木着脸见两人仍在缠绵，良久才道：“你们……继续。”语罢，快速离去，还不忘替他们关上了门。 他一去，杞柳才抬头，松开了姜薇，姜薇却猛地蹿起来，巴住他的胳膊兴奋地问：“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这是谢礼。”杞柳恢复了淡然。 姜薇瞅着他佯装平静的模样，抿着唇笑了一声。她就知道，杞柳肯定会喜欢她。 “谢礼就谢礼吧，这样的谢礼朕很喜欢。”姜薇凑过来，一把抱住杞柳，将脑袋枕在了杞柳的肩膀上，“杞先生可否再赠送一个怀抱？” 缓了会儿，她听见杞柳的声音，低沉悦耳：“可以。” …… 姜薇身体好后，楮风来同她告别，说是要带着兵从这里回边关。 “这么急？不如回京城再住一阵？”姜薇出声挽留。 楮风摇头，执意要走，姜薇无奈，便同意了。 他去罢，姜薇与杞柳回了江陵府。那里还有一众官员等着他处理。 回去途中，姜薇忽而想起李犀来，“你见她了吗？” “没有。”杞柳摇头。想必瞅准机会逃走了。 姜薇思付：“那李灵呢？你可在晁留那见她了？” 杞柳继续摇头：“没有。” “难不成两人都逃了？”姜薇猜测。 “约是如此。”杞柳想了想，还是道：“逃了便逃了吧，两个女子又翻不了天。” “那行，听你的。”姜薇朝杞柳微微一笑。 杞柳不由勾唇，笑容清俊。 姜薇大悦。 …… 两人回了刺史府，楚越与傅子民这才放心下来，这才察觉原来青州之事就这么解决了。 傅子民兴奋之色溢于言表：“这下青州的百姓有好日子过了！” “自然。”姜薇一笑。 时值傍晚，几人坐在书房里商议接下来的事情。 姜薇若想回京城，那青州这里她得安排好才是。李剑已跟着晁留殒命。 他死不足惜，只是他的家人该如何处置，傅子民还要问姜薇的意见。 姜薇咽了口茶，“朕会将这些官员带进京城一并处理。” 青州可不只有江陵府，还有其他地方呢，姜薇得先抓够贪官才是。 “晁留一死，陛下下道圣旨，不用抓，他们就自动上门了。”傅子民笑着道。 “所言甚是。”姜薇思付，与杞柳道：“我写道圣旨给他们，咱们先回去，可好？” “好。”杞柳点头。 两人相视一笑。 傅子民与楚越：“！” 楚越面无表情：“陛下是何意思？” “朕离京甚久，得回去了。”姜薇忽而正色。 的确，不知百官现在什么反应？可已听说了什么消息？她得回去稳住局面才是。 “陛下放心回去吧，这里的事情就交给草民与楚越吧。”傅子民躬身道。 姜微颔首：“你们办事，朕十分放心。” 这句话比千金还重，傅子民与楚越齐齐跪首，“谢陛下信任。” 第二日，天微微亮，姜薇与杞柳同乘一匹骏马飞驰出了江陵府，往京城而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图穷匕见，错付深情（1） 京城。 皇宫。 姜薇已回来半个月了偿。 前几天，楚越与傅子民带着青州官员进京，姜薇特意选了早朝的时间惩治他们撄。 百官静默。有的官员这才惊觉出原来陛下去青州收拾前朝余孽去了，但姜薇这么不声不响地处理方式，确实震慑了百官。 她既然能默不作声地处理了永安王那个毒瘤，那么自己犯错，她也能处理了自己，毫不留情。 一时间，百官对姜薇的敬畏更进一层。姜薇满意，又宣布任命傅子民为青州刺史，百官一听，十分惊讶。 青州没了永安王，姜薇又亲自去过，起了震慑作用，故而去青州，对傅子民是个好差事。 所以，朝中有人十分艳羡他。一开始，原以为他被罢了官儿，没了前途，谁知竟是陛下下的套，而且他还得了陛下的青睐，一步登天。 对于同僚的羡慕，傅子民不仅没感觉到得意，还感觉不太乐观。因为他很清楚青州目前的现状。 故而，一下朝，他就去求见了姜薇，将此事说了说。 听罢他的话，姜薇沉思了一会儿。青州目前的问题确然有点多。 比如官员这个问题。之前的官员大多跟着晁留，如今晁留一倒，大半官员因犯过错被惩治，所以青州官员缺了大半。 傅子民一去，就得先面临这个问题。姜薇便道：“你也是想到官员任命这个？” 傅子民点头。 姜薇又道：“朕相信你的能力，任命官员这个其实你也可以做。你在青州的时间也不短，也该摸索出了点情况。青州如今没被带进京惩治的也有不少，这些你挑挑选选都可用。” 她如此道，傅子民还是很受感动的，只是他还是不敢一口应承下来，“臣愿意为陛下效力，只是要是没思虑周全，任命的官员出了差错……” 姜薇听到此处瞅他一眼，心想这是要朕给你保证啊，你倒是不傻。她便笑吟吟打断他的话：“这个你大可放心，到时候谁的错朕会分得很清楚。” 傅子民一本正经地嗯了一声。姜薇又肃容道：“切记，宁缺毋滥，不能让一个人让整个青州的官员蒙羞。” “是。”傅子民道。 “对了，你孤身去也不太合适，可有想带的人？”姜薇又问。 傅子民想了想，从嘴里吐出来了一个人名：“楚越。” 楚越…… “他这会儿约莫在勤修阁。”姜薇起身，“你同朕去问问他吧，他若同意，你便带他回青州。” 傅子民便随她一起去了勤修阁。 …… 勤修阁。 杞柳回来时，学生们都很兴奋。 魏浩览代表学生们问了杞柳一个问题：“杞先生，这阵子你是不是和陛下去青州了？” 明知故问！ 这些学生都从家里大人那打听过了，肯定都晓得。 故而，杞柳一笑，十分俊美，学生们瞧着，心中大呼，怪不得陛下舍不得放杞先生出宫，这样的人放身边每天瞧几眼，真是心情愉悦啊！ 杞柳道：“嗯。”他也拐弯抹角了，直截了当地承认了。 学生们嗷呜一声，纷纷涌上来，团团围住他八卦起来。 有人说：“杞先生啊，学生瞧陛下生得也是倾国倾城啊，和你很配啊！” 杞柳心想，确实很配。 又有人道：“陛下其实特别帅啊！特别是教我们用剑的时候。你见过没？” 杞柳搁心里说，我当然见过，我还见过她杀人的模样，利索又嚣张。 又有个学生凑到他跟前：“先生，先生，那你喜欢陛下吗？” 此话一出，喧嚣声停了，学生们屏气凝神，齐齐望着杞柳。 杞柳启唇：“这个……”迟疑了一下，学生们神情竟然有点紧张，杞柳看着他们眼巴巴的模样，险些失笑。 学生们的心思，他当然晓得。他说喜欢陛下了，陛下说不定一高兴，给他们改善改善伙食，对他们好点。 而他们处境一变，说不定脑子一晕，又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杞柳自然不能让他们如愿，就微笑道：“其实，我喜不喜欢陛下，和你们有关啊。” “哎？”众学生疑惑。 杞柳就接着道：“陛下确然十分好，但杞某只是一介平民，哪里配得上陛下。” 一片静默中，有学生扬言：“没事，先生你脸配得上啊。” 杞柳配合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怅惘地叹了口气：“光有脸有何用？到明儿别人说你们先生是个小白脸，什么都不会，靠陛下养，杞某会很伤心的。” 众学生默了又默，突然觉出了不妙，忐忑着问：“所以？” “所以你们要给杞某争光，赢了集英阁，让旁人看看我杞某教的学生如何。”杞柳负手而立，游目四周。 学生们：“……” 杞柳勾唇，如初春嫩柳，清新养眼：“你们要努力啊，毕竟关乎着杞某能不能喜欢陛下这个重要的问题。” 学生们：“……” 杞先生你……好狠的心啊！ 这话若是被陛下听见，他们还有命活吗？ 长久的沉寂中，有学生举手：“先生，学生有点不舒服，能不能先回家？” “可以。”杞柳态度很随和，笑容也十分温和，“但是明天不要忘了来上课。” 躲得了今天，躲不过明天。躲得过明天，躲不过后天。躲得过后天…… 你以为陛下能让你躲得过后天？！只要她知晓了，今天你就躲不过！ 学生们齐齐望着那个学生，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上面那个男人不好惹，他背后的陛下更不好惹，你还是放弃挣扎，和我们一起沉迷学习吧！ 那学生憋了憋，最终憋出了一句：“那学生再坚持坚持吧。” 杞柳满意而笑。 其实，这个时间姜薇才下朝，还没来勤修阁呢，但是楚越在门口站着，他一字不落地听见了。 他不由感叹：“对付这群纨绔，还是杞先生有法子啊。” 故而，姜薇带着傅子民一来，楚越就迎了上来。 杞柳在上课，有学生瞅见姜薇，脸上顿时惊慌起来，姜薇往殿里瞥了一眼，又随着楚越进了训练室。 一进室内，楚越就用那种你知道吗杞先生太棒了的语气告知了姜薇这件事。 姜薇听罢沉思：“他当真这么说？” 楚越：“嗯。” 傅子民在心里点评，杞先生这是狐假虎威啊，借着姜薇的势整学生，不错！ 他能想到这个，姜薇也能料到，她颇为赞同地点头，又有点欢喜，“看来杞先生对朕如何，得看这群学生学得如何。” 楚越与傅子民：“……” 他俩很快得出一个结论，眼前这个想法不能惹，隔壁那个男人也不能惹啊啊啊！ 接着，傅子民开口提了自己来此的目的，“楚越，你可愿意随我去青州？” 楚越听罢微微吃惊。他是陛下召进宫，至于去哪儿得听命于陛下，他遂转头去看姜薇：“陛下？” 面对他的询问，姜薇点头：“我已任命傅卿为青州刺史，你若愿意去，就可随他去。” 闻此，楚越沉默了。说实话，跟在姜薇身边，确实很有前途，但一直在宫中，他也闷得慌。 而他随傅子民在青州的那段日子，虽说日日紧张，但总体来说十分自由。 他想着与其闷在宫里，还不如出去快活。而且，此次去，也没了上次的忐忑，想必更加快活。 这么一想，他就点头表示愿意去。傅子民目的达成，微微一笑，带着楚越走了。 恰好，学生们下课了，从殿里出来，瞧见楚越大步跟着一个男人出去，不免惊呼，“楚师父，你去哪儿？” 楚越回头，爽朗一笑，“去潇洒快活去！你们要好好听杞先生的话哦！”语罢，扬长而去。 学生们看热闹的笑脸顿时凝固了。 楚师父走了，也就是说练武时陛下又该来了。 哦！ 不！！！ 楚师父求带走啊啊啊！ 他们在内心疯狂呐喊，只可惜，当他们看见姜薇从隔壁，呐喊声就徒地消失了。 学生们齐齐往殿里跑。殿里，杞柳侧身靠着讲桌微笑：“跑这么快，陛下来了？” 学生们：“……” 眼前也是个心狠的人啊。 可怜学生们进退两难，而姜薇已靠近了，看见他们堵在门口，倒也没晁他们，“进去。” 学生们涌进来，回了自己座位坐好。杞柳看见姜薇迈步过来，唇边笑容加深，“陛下。” “我都听楚越说了。” 姜薇欢欣的语气让学生们欲哭无泪，他们就知道，陛下这么喜欢杞先生，一旦得了这个机会，特定不会放过。 果然，姜薇对杞柳笑道：“你放心，朕定会将他们教好的。”所以，你就毫无忌惮地喜欢朕吧。 “如此一来，他们就劳烦陛下了。”杞柳客气一番。 姜薇又有点不满，靠近他：“今天说话干嘛这么客气？” 杞柳为难，侧过视线瞄了一眼底下学生：“学生们都看着呢。” 姜薇：“……” 学生们：“……” 嗷嗷嗷！ 杞先生！！ 我们和你多大仇啊啊！ 你瞧瞧陛下看我们那眼神，那凶残程度，简直要揍死我们哦！ 第一百三十五章 图穷匕见，错付深情（2） 而姜薇对和杞柳打情骂俏还挺喜欢的，可鉴于在学生面前秀恩爱确实有点不太庄重，故而她不得已收回视线，遗憾地哦了一声：“既然如此，杞先生你去休息一下，接下来的课朕来给他们上。” 学生们一听，顿时露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如同娇花一般。杞柳看了一眼这群娇花，点点头，径自走了撄。 学生们在心里狂喊，哦！不！杞先生你快回来！陛下的盛情我们承受不来！ 可惜，杞柳听不见，他很快离了勤修阁，回了琉璃殿。 恰巧，杞妹趴在正殿的案几上发呆，也没察觉杞柳迈步进来了。 杞柳瞅瞅她，见她毫无反应，眉眼一凝。门边宫女逮住这个机会和他搭话：“杞先生，杞小姐从太医院回来就这样了。偿” 杞柳问：“她何时回来的？” 宫女瞥过来一眼，脸色微红：“一个时辰前。” 杞柳听罢点点头，疾步走到了案几前。 杞妹还在趴着，杞柳坐在了她对面，沉思了一会儿，问：“可是与安翩然闹别扭了？” 杞柳从青州回来后，瞧见杞妹与安翩然之间相处不对劲儿，就立马问了杞妹。 杞妹恐他生气，就将她和安翩然互相喜欢的事说了。杞柳有点意外，他就离开了一阵子，两人可是在一起了？！ 他见杞妹和安翩然在一起的欢喜模样，又见魏浩览动不动就来找杞妹，心中略微复杂，就和姜薇聊了聊这事。 可姜薇却说：“不到最后，我们谁也不知道杞妹愿意跟着谁。” “这个倒是。”杞柳赞同。姜薇安抚他，“我晓得你不喜欢安翩然这样的，但也无须着急，更不能插手，我们就在一边看着就成。” 她既然说了，杞柳索性也不管了。只是，杞妹今日这反常的模样着实令他担心。 这会儿，他听不到杞妹的回答，再开口声音就低了几分：“说话。” 杞妹当真只是趴着，没睡着。她听出杞柳这是要生气了，忙摇了摇脑袋，意思是没有，只是还是没抬头。 “你这模样分明是有。抬起头来。”杞柳声音一厉，吓得杞妹慌慌张张地抬起了脑袋。 杞柳瞬时沉了脸。只见杞妹两眼通红，脸颊上还印着泪痕，正无措又惊慌地看着他。 杞柳虽恼，可又不是恼杞妹。他的脸色和缓了些，又问了一遍：“你和安翩然怎么了？” 杞妹只觉自己再不说，估计她哥就要去问安翩然，便将事情说了出来。 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杞妹一大早去寻安翩然，中途遇见了魏浩览，魏浩览从家里给她带了点吃的，特意过来给她。 杞妹觉着魏浩览也是一片好心，就出口谢了谢，可东西她也觉着不能收，所以拒绝了。 但是，以着魏浩览的霸道性子，他不可能放弃啊，就硬塞给了杞妹。杞妹也不能要啊，就又递给了魏浩览。 两人在路上拉拉扯扯起来，很不幸，这一幕被过来找杞妹的安翩然看见了，更巧的是安翩然也是来送了吃的的。 三人沉默了一下：“……” 杞妹急得脸都红了。 魏浩览见状，抬袖拍了拍她的脑袋，“没事，那我先走了。”带着东西就往勤修阁去。 他一走，杞妹就开心了，往安翩然身边走去。 安翩然却不开心了，他盯着杞妹问：“他怎么拍你脑袋了？” “不知道。”杞妹如实回答。她真的不知道。再者，魏浩览出手太快，她都没来得及躲。如果她知道的话，一定会躲得远远的。 安翩然却还在生气：“你怎么会不知道？他拍的是你的脑袋。” 杞妹：“……” 她就是不知道啊。 不过，她很快发现安翩然生气的原因了，她由此道：“我真的不知道。不过，下次我会躲开的。” 安翩然脸色这才好点，自己走到杞妹身边，拍了拍杞妹的脑袋：“你的脑袋只能我拍。” 杞妹：“……” 好幼稚啊你！ 而且，这不可能啊。所以，杞妹摇了摇头：“那万一陛下和哥哥言拍呢？不行，他们拍，我肯定让。” 安翩然：“……” 他气呼呼道：“那以后只能我给你送吃的！” 杞妹：“……” 原来他还气这个。 杞妹这会儿也有点不开心了，她撅了撅嘴，“你这么生气干什么啊，又不是我让他送的，而且我也不知道他要送。再说，我也没收啊，我不是拒绝了吗……” 她说得也在理，但是这通话涌进安翩然的耳朵里时，安翩然消了一半的气又涌了上来，“你不知道？他喜欢你，你也不知道吗？” 这话……就有点过分了。 杞妹当即一愣。 回过神，她就红了眼，“你……”她咬唇瞧了一眼安翩然，“又不是我让他喜欢的，你怨我作甚。” “我……”安翩然也意识到了，可他真不喜欢魏浩览缠着杞妹的样子，“那你以后不能搭理他了。” 杞妹这会儿正在气恼中，一听这话更恼了，“我什么时候搭理他了？！” “你刚才不还和他说话吗！”魏安翩然也恼。 杞妹气得说不出来话来，两人憋着气站了一会儿，杞妹跺跺脚，转身跑了。安翩然倔强地站在那，一声也没喊。 杞妹回了琉璃殿，心里又恼又委屈，趴案几上就埋头无声地哭了起来。 …… 杞柳听罢，唇角抽了抽，扶额道：“你俩就因为这生气了。” 杞妹抬袖揉揉眼睛，嗓子眼里委屈地嗯了一声，“他凭什么那么说我？” “这个……”杞柳对于恋爱之事还不太熟练，但他知道：“这点小事，根本不值得你俩生气。” “我知道啊，可他太气人了。他凭什么那么说我？”杞妹鼓着脸颊还在气。 杞柳纳闷了：“他为什么不能说你？目前你俩在一起，你又不是和魏浩览在一起，他看见你和魏浩览见面，他当然生气了。” 杞妹听罢声音顿时大了起来：“可这不怨我啊，我又不知道会碰见魏浩览，更不知道他还送我东西，而且东西我也没收啊……” “停！”杞柳见她越说越生气的样子，忙抬袖让她停了下来，“这么说吧，安翩然喜欢你，当然不喜欢看见你和魏浩览在一块，更何况魏浩览还喜欢你。他吃醋，懂了吗？” 杞妹瞪了瞪眼：“我当然知道他吃醋，他要不是因为吃醋这么说，我当场就不要他了。可他吃醋，为什么说我？” 杞柳：“……” 为什么说你？ 大概因为吃的是你的醋。 “这事，你问陛下吧。”杞柳不太想管这事了，再说她本就不看好安翩然，两人就此分开更好。 杞妹一听，继续趴桌子上伤心去了。 杞柳无可奈何，又不想她伤心，只好又去了勤修阁，问姜薇要解决的法子。 姜薇在训练室训练学生。每三个学生一个训练室，姜薇挨个虐。 虐到第五个训练室时，杞柳来了，她丢下兵器走了出去。 杞柳在室外将事情一说，姜薇表情有点嫌弃：“就为了这点小事？” “嗯。就为了这点小事。”杞柳重复，他也觉着两人就是闲的了，这也能吵起来？！ 不过，不管事情大小，还是要解决，杞柳就问：“如何做？” “你竟不晓得？”姜薇瞧他一心求答案的模样，有点想笑。 杞柳却觉着自己很正常：“我对此类之事一向不太熟悉，也不需要熟悉。” “不，有了我，你就要熟悉了。”姜薇忽而认真起来，她看着杞柳的眼睛，“不过咱俩可不会为了这点小事生气。” “那是自然。”杞柳靠近，微笑着摸了摸姜薇的脑袋。姜薇勾唇，听他问：“只是，这事如何解决？” “谁惹的，找谁。”姜薇捉住他的手，两人在光天化日之下你侬我侬，“你去找安翩然，我去找魏浩览，很好解决。” “那好。”杞柳握了一下她的手，便松开了，“中午在哪儿吃饭？” “你希望我在哪儿吃？”姜薇笑眯眯地瞅着他，他佯装淡然，“随你。”转身离去。 姜薇气恼，可又目送着他离开，直到眼中没了他的影子，她才转身，让侍卫去喊魏浩览过来。 侍卫赶紧去了。不过一会儿，魏浩览来了，姜薇直接道：“因为你早上送杞妹东西，杞妹现在和安翩然生气了，正在琉璃殿哭呢。” 魏浩览脸色就变了，正要说话，姜薇就又道：“朕晓得你的心思，只是你目前这作为，只会让杞妹更讨厌你。” “目前，杞妹喜欢的是安翩然，你这会儿无论做什么都讨不到她的欢心。与其如此，不如停下来，等待时机。” “杞妹还小，时间还很长，你若有心，且唯她不娶，以后有的是机会。” 良久，魏浩览道了声：“我明白了。”就退下了。 姜薇突然觉着世事真的难料，当初魏浩览调戏杞妹时怕是没想到以后自己会这么喜欢她吧，这大抵上是他以往霸凌他人的报应吧。 …… 太医院。 安翩然已经被蒋太医打了十来下了，因为他总在走神。 “是不是杞丫头不要你了，你才这么失魂落魄？” 第一百三十六章 图穷匕见，错付深情（3） “当然不是！”安翩然破天荒顶撞了蒋太医。 蒋太医惊讶，随后气得胡子一翘，朝他头上又撸了一巴掌：“臭小子，你还长脾气了！” 安翩然此刻心里又急又烦躁，但也为自己刚才发脾气不好意思，“师父，我……偿” “好了，看来杞丫头真不要你了。”蒋太医继续开玩笑，安翩然却耷拉着脑袋承认，“我和她吵架了。撄” “为啥？”蒋太医一听，就好奇了，“我瞧杞丫头脾气很好啊，又乖又可爱。” 安翩然就把早上的事情说了。蒋太医听完反应和杞柳姜薇一般，不可思议又略微嫌弃：“就因为这点小事？” “这哪儿是小事啊，师父！”安翩然急切反驳。 自然，在旁观者眼里，这点小事不值得两人吵起来，可惜在当事人眼中，这就是比天还大的事。 安翩然在一堆药材前乱转：“师父，你想想啊，天天有个人在你眼前筹划着如何夺走你的心爱之人，你能不急吗？” 蒋太医：“……” 他略微一想，顿时头皮发麻，“是挺急的。”一顿，又道：“那这个第三者也太可耻了，你俩都两情相悦了。” “对啊，师父！！”安翩然见蒋太医终于理解自己，上前就捞住他的袖子诉苦，“你都不知道我每天有多怕，我怕时间一长，杞妹不喜欢我了，而是喜欢魏浩览……” “你与其想这个，不如想想怎么让杞妹开心。” 蓦地，从门口飘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两人转头去望，只见杞柳正负手站在门口瞧着他们。 蒋太医最先反应过来，他拍掉安翩然捞住自己衣袖的手，点了点头，“杞先生。” 杞柳颔首，迈步进来。安翩然退到一侧，蒋太医问了一声杞柳：“杞先生与陛下可好？” “甚好。”杞柳言简意赅。蒋太医瞧他面无表情的冷漠样子，摸了摸胡子，觉着安翩然与杞妹相好，杞柳又是杞妹的哥哥，那安翩然与杞柳也算一家人了。 既然是一家人，那杞柳也不能拿安翩然怎么样，即便他来是为杞妹出气的，他也知道分寸。 思及至此，他就往门外走去，“那你们聊，老夫先去忙了。”说完又看了一眼安翩然，这才出去。 他去罢，安翩然抬头看了一眼杞柳。他觉着此刻的杞柳不像他以前认识的那个了，以前那个温和又斯文，眼前这个瞧着怪有气势，怪吓人的。 他打量着杞柳，杞柳也打量着他。安翩然相貌没得说，活脱脱的美少年一个，眼神也十分纯净，和杞妹一样，是个心思纯净的人。 然而，杞柳不太喜欢。他瞧着安翩然小心又谨慎的眼神，开口说话了，“你怕我？” 怕，谈不上，应该是敬畏吧。安翩然心里想着，嘴上就说了出来。 杞柳淡淡哦了一声，“不怕就好。毕竟日后我们要时常见面。” 对呀！如果杞妹嫁给自己，那他们就是一家人了！安翩然微一思量，面上就笑了起来。 可，未等他开口，杞柳又道：“早上的事，杞妹已同我说了。因为你，她这会儿还在伤心。” 安翩然一下子无措起来，他瞪大了眼，“我，我没想让她伤心，我只是不喜欢她和魏浩览在一块，我也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太，太喜欢她了……” 他胡乱地说着，可面上紧张又焦急的神情做不了假。他是着实喜欢杞妹。 然而，杞柳并没有因此改变对他的想法，反而皱眉道：“你不喜欢？” 安翩然：“哎？” 杞柳面无表情道：“你好像错了，你不喜欢她干什么，难不成她就不能干了？若以后你们两人相处中，凡事都以你为标准，那她的日子还过不过？” 安翩然：“……” 他羞愤地解释：“杞先生，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在这件事上，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魏浩览靠近她而无动于衷。” “是不能无动于衷。”杞柳的视线落在了一堆药材上，忽而忆起一件事。 杞妹在太医院调理身体，安翩然没少费心，杞妹经常和他说安翩然如何如何关心她。 现在看来，安翩然虽性子不过关，但确实真心照顾过杞妹。故而杞柳也不好再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便继续道：“但你今日如此，虽杜绝了魏浩览，却也让杞妹伤心了。” “你若愿意，听我一句。与其防，不如攻。” “怎么攻？”安翩然察觉对杞柳语气温和了点，大喜，奔过来就问。 杞柳却不愿意说了：“自己想。现在和我一起去琉璃殿向杞妹道歉。” “好。”安翩然也不傻，随着杞柳就出了太医院。 半路上，他突然琢磨出了杞柳话里的深意。 与其防，不如攻！ 杞妹目前喜欢的是他，这是他最大的筹码。不如让杞妹更喜欢他！死心塌地地喜欢他！ 这样，不管是魏浩览还是其他什么人就没一点机会了！ “杞先生，我明白了。你放心，我是不会让其他人抢走杞妹的！”安翩然侧头，对着杞柳斩钉截铁道。 杞柳：“……” …… 琉璃殿。 晌午了，该吃午膳了。 杞妹伤心够了，也饿了，就从桌子上起身，正好瞧见姜薇进殿，呐呐喊了声：“陛下。” 姜薇走近，左右端详她几眼，啧了一声：“以后别哭了，哭完真难看。” 杞妹：“……” 她又想哭了。 打击完她，姜薇坐下来，“好了，别伤心了，朕警告过魏浩览了，以后他不会靠近你了。” 杞妹顿时一喜，正要说话，肚子就咕噜噜响了起来，她立马难为情地低下头，捂住了肚子。 “饿了是吧？等你哥哥回来就吃饭。”姜薇不禁笑了。 “陛下，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杞妹突然凑到姜薇身边。 姜薇点头，“你是不是想问，怎么出去一趟，你哥哥就接受朕了？” “对对！”杞妹猛点头。当时她哥哥与陛下回宫后，她竟然看见她哥哥冲着陛下笑了！而且，她多次看见两人在一起愉快地聊天吃饭，就差躺一起睡觉了！ 不可能啊！明明走之前，陛下还苦苦单恋着呢，怎么一回来这两人就两情相悦了？！ 她就去问了她哥，奈何她哥冷着脸不告诉她，她又瞅不准机会问陛下，就将疑问拖到了现在。 而现在，无疑是个最好的机会。她哥不在，陛下心情又好，说不定就告诉她了！ 她就眼巴巴盯着姜薇等答案。果然，不出她所料，姜薇拍拍她的脑袋道：“原因很简单，朕为了杞先生命都不要了，杞先生自然十分感动，于是就接受朕了。” 杞妹睁大了眼：“你们遇到了危险！” 这关注点……歪了吧！姜薇正要解释，她又道：“我知道了！陛下和哥哥去青州这一趟，肯定经历了很多事情，然后你们两个在患难中见真情！” 姜薇：“……” 她迟疑地点了点头。本来她还在想怎么和杞妹说晁留这段，不过现在，貌似不用了，她自己总结得很好嘛！ “原来如此。哎。那陛下去一趟也值了。”杞妹感叹。 “非常值！”姜薇也感叹。两人感叹着，杞柳就带着安翩然进来了。 杞妹瞧见，表情又委屈起来，姜薇回头，与杞柳对视一眼，就起身道：“你俩先说话。说完话再吃饭。”然后，她就和杞柳出去了。 杞妹与安翩然默默对视一眼，杞妹哼了一声，又趴桌子上了。 安翩然刚刚瞧见她红通通的眼睛时就心疼了，这会儿什么也顾不上了，就一味地说着道歉的话。 杞妹听着，一开始还无动于衷，听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不禁抬起了头。 这表示她愿意搭理安翩然了。安翩然心安，慢慢靠近她，试着摸了摸她的脑袋，见她不抗拒，大喜。 殿门边，姜薇与杞柳瞧见，对视一眼，提步离开了殿门边。 姜薇回头吩咐守着的宫女：“等会去御膳房传膳，别饿着他俩了。” 宫女忙点头：“是。” 姜薇回过头，与杞柳道：“他俩吃饭，咱们还是别凑热闹了。” 杞柳十分赞同。姜薇侧头看他，“那你是去勤政殿还是……” 话未完，杞柳笑了笑，“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姜薇迟钝地哎了一声，反应过来后心里甜得不行，“杞柳，你怎么变得这么听话啊？” “你不喜欢？”杞柳驻足，视线落在姜薇的脸颊上，随后他遗憾地说了声：“我还以为你喜欢……” “我是不太喜欢听话的。”姜薇抢话，直言不讳，她抬头对上杞柳捉弄的目光，“不过，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杞柳：“……” “吃饭去吧。”下一刻，他猝然转过头，疾步往前走。 姜薇突然想，他害羞了？是吧？！ 她不抬步，笑眯眯喊了声：“杞先生。” 杞柳回头，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什么？” “朕想去御膳房吃午膳。” “那去。” 姜薇笑得更欢，抬手指了一个方向，“所以，你走错路了。” 杞柳：“……” 第一百三十七章 图穷匕见，错付深情（4） “为何非要去御膳坊吃？”杞柳竭力挽回自己的颜面，“去勤政殿也可以。” 姜薇迟疑，“你不觉着去膳食坊吃很有情趣吗？”这可是她一直想做的事！ 杞柳的神情有一丝的茫然：“……情趣在哪儿？” 但又见姜薇两眼闪闪地看着自己，他很快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提步返回到姜薇的身边，“那去吧。偿” 他不识得去膳食坊的路，故而垂眼望着姜薇。姜薇抿唇，掩去笑意，要去扯杞他的衣袖，“跟着我。” 杞柳瞧着她指尖触及自己衣袖时脸颊微红的模样，心中一动：“你要不要牵着我的手？” 姜薇：“……哈？” 杞柳：“！” 他自己都没料到自己能说出这种话来，他就心里想一想而已，怎么这就说出来了？！这肯定是个口误！ 姜薇却不管这是不是个口误，手指滑过衣袖，立马擒住他的手腕，省得他逃开。 杞柳手动不了了，他扶额，有点无奈：“就算是我说的，陛下你先松开行吧？” 可以啊！姜薇听话地松开，可不过一瞬，她又紧紧握住了杞柳的手：“咱们走吧。” 杞柳：“……别握这么紧。”他严肃地对着窃喜的姜薇道：“牵手好像不是这样的。” 姜薇疑惑地哎了一声，举起两人的手一看，只见自己五指覆在他的手背上，她歪头，“没错啊。” 杞柳不语，手上使劲，挣脱开她的五指钳制，后张开五指，朝姜薇五指俯过去。 下一刻，两人十指相扣，杞柳又放下手臂，宽大的衣袖当即遮住了两人交握的手。 姜薇目瞪口呆：“原来要这样啊，和我刚才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杞柳提步，姜薇随之跟着她，“刚才我不愿意，现在我愿意了。” 哦哦哦哦！ 竟然这么直白！ 姜薇的一颗心收到了甜蜜的暴击！ 秋风萧瑟，群花凋谢，她在深秋的落寞萧条中竟觉出了春日才有的美好。 她牵着杞柳往前走，眼神很欢欣：“杞先生，你真是个有情趣的人啊。” “你不喜欢？”杞柳总是问这个问题。 “喜欢。”姜薇脑海里徒地冒出一个矜贵的身影，却转瞬被她掐灭了，“你怎样我都喜欢。” 两人罔顾过路的宫女太监，手牵手一起走着。 宫女太监沿路边儿跪着，瞪着眼张着嘴看着两人打眼前过去。 两人身影一消失，众人围成一团：“卧槽！陛下真得手了！” 既为陛下兴奋，又为杞柳惋惜，一时间他们心绪澎拜。 走了一会儿，姜薇带杞柳来到了御膳房的门前。 守卫瞅见，激动地要去跪，谁知眼前闪过一片衣角，他再抬头，姜薇与杞柳已进去了。 守卫：“……” 好可怜！连个向陛下跪下的机会都没有！ 而两人一进去，御膳房的总管就瞅见了，忙不迭奔过来，朝姜薇跪了下来。 姜薇抬颌，下令：“去品膳厅。” 品膳厅，顾名思义，是供厨役品尝新菜好坏的地方。御厨们什么时候出新的菜式了，就会唤几个厨役来尝尝如何。 很明显，这不是姜薇做的事儿。总管怀疑自己听错了，正踌躇着，正好听杞柳也问：“去那作甚？” 姜薇一笑，声线十分温柔：“去尝菜，有趣吧？” 杞柳：“……” 原来她说的去膳食房吃饭有情趣的情趣在这。 对于这个情趣，杞柳实在无法苟同，却也愿意迁就她，就用眼神示意那总管领路，又侧头应了她一声：“是很有趣。” 姜薇欢喜。 总管有点糟心，心想陛下与杞先生这谈恋爱的方式略奇怪啊！ 当然，这话他没胆子当着姜薇与杞柳的面说，可他有胆子背地里说啊，于是他就去和别人说了。 一传十，十传百，不出几天，全皇宫都知道了，陛下和杞先生恋爱方式不对啊！ 勤修阁的学生们听闻后每天上课都十分痛苦，因为看着杞柳那张讲课时异常严肃的俊脸，他们都不禁在心里大声嗷呜，杞先生啊，你和陛下的恋爱方式有问题啊啊啊！ 然而，他们是没胆儿说出来的，所以他们只能面无表情地憋着，憋得相当辛苦。 太医院自然也听见了，安翩然就和杞妹说：“要不，你提醒提醒陛下？” 整个皇宫，唯一敢说这个的只有杞妹了吧。杞妹勇敢地接受了任务，急吼吼去了勤政殿。 姜薇听罢她的话，十分吃惊：“有问题？哪里有问题？” “方式有问题。”杞妹断定完又羞赧地提议：“陛下，你可以学学我和翩然的恋爱方式。” 姜薇：“……” 她的表情好似在说，杞妹，你这么说稍微有点不要脸面啊！ 杞妹跟没看见似的继续说：“哪有人谈恋爱去品菜的啊，你们可以互送个东西啊，出去玩啊什么的。” 姜薇这才认真起来：“这倒可以。” 说完，她就开始行动了。自然，这些都是后话，目前她正觉着品菜十分有情趣。 这会儿，品膳厅里厨役还不少。今日有几个御厨琢磨出了新菜，才做出来，厨役们正忙着尝菜呢。 只是，姜薇到了之后，总管赶紧挥退众人，做菜的几个厨子一脚才迈出去，姜薇就出声了：“你们留下。” 厨子们赶紧又将腿迈回来，在门边排排站。总管也在一边儿屏气凝神。 杞柳瞥他们一眼，心想这么个场面，要如何有情趣？ 他保持了沉默。姜薇却看了一眼饭菜，递给他一双筷子，“你自己尝，还是我喂你？” 这是个很暧昧又很有气氛的问句，再配上姜薇妖娆的面容，其实很勾人，奈何姜薇气势太强，语气不够娇媚，愣是说出了众爱卿平身的感觉。 杞柳强撑着没笑，他道：“我自己来。”接过干净的筷子，朝着桌子的新菜夹去。 姜薇也夹了一筷子，尝了尝，眉头一皱，总管及几个御厨心一跳。 姜薇却咽了下去，朝御厨们瞥一眼，“过咸。”转头问杞柳：“你觉着呢？” “是有点咸。”杞柳应道。姜薇遂吩咐御厨们：“这道菜得淡点。” 御厨们猛点头。 姜薇领着杞柳尝下一个菜。杞柳觉着自己就是来干活的。 姜薇将菜夹到他嘴边，眉眼一软：“张嘴。” 杞柳张嘴吞下。 姜薇有点期待地问：“味道如何？” 女子清亮的双眼一转也不转地望着自己，杞柳心间好似拂过一股温暖的风，吹散了他所有的负面情绪，“有点甜。” 姜薇：“哎？” 门边，一个御厨禁不住呢喃出声：“我没放糖啊……” “和刚才相反，这个淡了。”刚才的一幕好像是个错觉，杞柳认真地回答着姜薇的问题。 “哦。那我就不尝了。”姜薇将目标转向另一道菜，夹了一点，塞进嘴里，细细一嚼，脸色立马变了。 紧接着，她转身就吐进了桌子下面的木桶里。 吐完，抬起头，杞柳递给她一杯清水，她漱了漱口，道：“太难吃。” 御厨中有个人红了脸，姜薇不经意瞅见，淡淡添了句：“不过敢于尝试，勇气可嘉。” 杞柳附和：“说得也对。”他见姜薇嘴边还残留着水渍，不由抬袖用指腹替她抹去了，“剩下的不如让他们来，我们去吃饭？” 姜薇顺势捉住他的手，点点头，两人一起出去了。总管紧跟着，领他们去吃饭。 饭罢，两人回了琉璃殿。杞妹与安翩然已经和好了，正在殿里说说笑笑。 杞柳往里面瞧一眼，无奈摇头，姜薇觉着进去了，瞧着这两人秀恩爱，也是心塞，还不如不进去。 这么想着，她就扯着杞柳离开了，“我们去军营吧。” 杞柳挑眉，“干什么？” “教你骑马。”姜薇愉悦道。 杞柳一听，淡然的眼神一变，脚步慢了下来，“陛下，我不太喜欢这个。” 姜薇有点失望，但还是不放弃，“你还没学，说不定学了就喜欢了。”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杞柳没什么表情地道。 见状，姜薇也不想勉强他，就道：“那不学了，我们就去军营看看。” 杞柳这才答应下来。随后，两人同乘一马，去了军营。 到了军营，王统领迎上来，姜薇先下马，之后是杞柳。 杞柳环顾四周。姜薇示意他跟着自己，又问王统领：“楮风可有来信？” 王统领一边跟着她进营，一边说：“将才刚来了一封。”他还没来得及看。 “拿来我看看。”姜薇说完往校场去，杞柳慢悠悠跟着。王统领去军机室拿信。 校场上，士兵刚训练完一场，正歇息，一见姜薇来了，就又来了精神，满脸雀跃地看着姜薇。 姜薇也没让他们失望，和杞柳说了声：“在此等我。”就跳上了高台。 士兵们很快将高台围住，姜薇如点将般从这群士兵中选一个人单挑。 以往，被姜薇选中，士兵们都十分荣幸，就算被姜薇打个半死，他们也乐意。 军营中的人，哪管你是男女，只要你有本事，那你就是老大。 杞柳看着高台上貌美又英气逼人的姜薇，唇边的淡笑缓缓隐去，他冷漠又疏离地看着这群士兵。 直到王统领捏着信跑过来，靠近他，他才敛去眼中愠气。 第一百三十八章 图穷匕见，错付深情（5） “杞先生。”王统领态度和善地打了个招呼。 杞柳侧身，瞧瞧他的模样，断定自己是头次见这人，便皱眉：“大人识得杞某？” “杞先生过谦了，这京城谁不识得先生啊。”王统领嘿嘿一笑，心想你可是陛下的心头好，声名远扬啊偿！ 杞柳听出他话里的打趣意味，默了默，也不出声了撄。 王统领偷偷窥一眼，正欲再说些什么，杞柳却先他一步突然道：“大人若有事，这信杞某可代为转交给陛下。” “啊，我无事，不敢劳烦杞先生，我自己来就可。”一听到信这个字眼，王统领心就一紧，他赶忙将打量的眼神一收，望向了姜薇。 姜薇在高台上，眼角余光往这边一瞥，瞅见了杞柳注视自己的专注模样，一时间，她心雀跃，只想拉住杞柳说说话，哪还顾得上其他啊。 于是她就利索地扔了长剑，朝对对面的士兵道了句：“今天就到这里。”就飞身下台了。 王统领见状，提步急急迎了上来，朝姜薇举起了手里的书信。 姜薇疾步，越过他时手指飞快地夹走了书信，且吩咐：“没朕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军机室。” 王统领：“……是。” 他落寞又伤心地看着姜薇扯着杞柳往军机室去。 身后一群士兵也看见了。有士兵同样落寞地看着，满脸羡慕：“杞先生真讨陛下喜欢。” 其余人揶揄他：“你要生得那么好，陛下也喜欢你。” “那可不一定，生得好的多了，比如楮将军啊，楚越啊，怎么没见陛下这么喜欢他们？”士兵反驳。 “也对，那陛下怎么就单单喜欢杞先生了呢？”其余人陷入了沉思。 士兵们的议论声飞入王统领的耳中，王统领心想是啊，陛下怎么就偏偏喜欢了杞柳呢？明明楮将军比他更早认识陛下！陛下怎么不喜欢楮将军呢？！ 他正这么想着，忽而，一个念头猝不及防地蹿入了他的脑海，直骇得他脊背发凉。 是了，按理说，早几年前，陛下该喜欢楮将军的，只是突然出现了另一个人…… 就如现在般，楮风与陛下认识多年，情意深厚，只是突然冒出来一个杞先生…… 思及至此，一个可怕的念头如猛兽般闯进他的心头，他恐惧又冷静地想了想，还是决定给楮风这封信去问问。 他什么反应，姜薇可瞧不见，她此刻已牵着杞柳进了军机室。 进了室内，反身一脚踢上门，她手上使劲，就将杞柳拽到了门板上，随即压了上去。 杞柳没有一点点防备：“……” 姜薇灿笑，双臂环住他的腰身，故意问：“刚才杞先生干嘛看我？” 杞柳一怔：“不看你看谁？”毕竟是她带他来军营的，毕竟在一群汉子的包围下，姜薇太吸引人了。 姜薇可不想听这个，她昂着头，双目深深地看着他，一眨也不眨，“你承认看我了。” 杞柳：“……” 姜薇就那么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对，就是含情脉脉。 不过一会儿，杞柳就败下阵来，伸出手臂回抱着她，语气里都是无奈：“你到底要做什么？” “很明显，抱你。”姜薇一贯直白。她踮起脚凑上去，唇角重重碾过杞柳柔软的双唇，眼里是满满的深情。这时候，她还不忘打趣：“杞先生难不成不让？” 废话！都被你压门板上，我还能不让吗！ 被她调戏，杞柳憋了不止一口气没发出来，可他最终就叹了口气：“抱归抱，别的就算了吧。”特别是亲吻。 被拒绝的姜薇挑眉，眼波流转，如一汪泉水，清中带媚，“你不喜欢。” 杞柳垂眼对上，一瞬间心中如打鼓，一下又一下，砰砰得响。 可他面上还是近乎冷静地看着姜薇，说出来的话不仅没回答姜薇的问题，还十分煞风景，“陛下，楮将军的信掉了。” “不用管它。”姜薇不气馁，双手松了他的腰身，抬起来就勾住了他的脖子，昂头一笑，无限风情：“真的不亲一下？” 这一刻，杞柳冷静自持的表面终于奔溃了，他淡然的眼一下子深邃幽暗起来，“既然陛下如此主动，那杞某就却之不恭了。” 几乎是这话才落，姜薇就觉着一双大掌用力地拖住了她的后脑勺，她被迫扬起优美的脖颈，瞪大的眼中落入了杞柳慢慢放大的俊脸。 “唔……” 双唇相贴，深情款款。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分开。 分开的那一瞬，姜薇松了他的脖子，急急退了一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你想憋死我？”她一匀好气，就又靠近杞柳。 杞柳眯眼，“这可是陛下要求的。” 姜薇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她才不会承认，故而她掩饰性地咳了一声，环顾左右，有点尴尬，“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楮将军的信。”杞柳弯腰，将落在地上的书信捡起来，递给她。她这才恍然大悟地接过，撕开信封，掏出信纸看了起来。 她低头看信的模样十分专注，杞柳靠在门板上默不作声。 过了一会儿，姜薇垂下的头颅微微一晃，原本翘起的唇角不由抿紧了，她脸色白了一瞬，又很快恢复了冷凝。 杞柳瞧不见她的表情，故而在她面无表情地抬头时，杞柳眉峰一拢，困惑道：“怎么了？”适才还挺欢喜的。 姜薇冷冷道：“楮风太过分了。明知道我心有所属，还非要给我表白。” 杞柳：“……” 良久，他淡淡笑了一声：“陛下就当没看见吧。” 姜薇勉为其难地嗯了一声，将那书信塞进了袖子里，“可想出宫转转？” “不了，回去吧，得给学生们上课。”杞柳还顾念着勤修阁的学生没人管。 “也好。”姜薇答应。两人出了军机室，姜薇安排了王统领几句，就带着杞柳出了军营。 回去的途中，冷风袭面，姜薇不由打可和喷嚏，杞柳低言：“天冷，明日加衣。” 这几乎是命令的语气，却听得姜薇心里一暖。随后，杞柳伸手，用手掌覆盖了她的面容。 姜薇漏了两只眼，“作甚？” “挡风。”杞柳回。 姜薇：“哦。我还以为你要摸我脸呢。” 杞柳：“……” 陛下，能不能矜持点？ 显然，姜薇矜持不了，她抬袖，两手抱住了杞柳横在自己身前的手臂，神情特别满足。 杞柳：“要不我在前面，你坐后面？” 姜薇哼唧一声：“为嘛？” 杞柳：“挡风。” 姜薇再哼唧：“还有好处吗？” 杞柳想了想：“你可以抱我整个人了。” 不过一瞬，姜薇双颊暴红，双眼里的欢喜汹涌如潮，“好！” 可是，她又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可你不会骑马。” “无碍，慢点就成。”杞柳回。 姜薇放心了，两人很快换了座位，杞柳在前，姜薇在后。 姜薇双手环住杞柳的腰，脸颊埋在了杞柳的背上，她轻声说：“暖和。” 骏马慢了下来，冷风却是不减，杞柳任由这风肆无忌惮地刮着他的脸颊，提起了勤修阁与集英阁的比试。 姜薇沉吟：“日后这天该冷了，不太适合比赛，我们得寻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来比赛。” 杞柳听罢有点无语：“比赛还要讲究天气？” “自然。”姜薇直起身子解释：“天气差，学生们兴致也不高，我该保证，再过一阵子，学生们最想干的就是窝家里取暖哪儿也不去。” “你怕他们没斗志？” “嗯，这场比赛意义重大。”特别是对姜薇。 杞柳显然也想到了姜薇这么看重这个比赛的原因，他无奈解释：“那只是激励学生的一个法子。” “我晓得。但我还是很期待。”姜薇笑得眉眼弯弯。 杞柳只能闭嘴。 姜薇又想了想，下了决定：“就定在明年春天吧。” 明年春天…… 也好。 杞柳点头，应了一声：“那就明年春天。” 冷风一直在吹，骏马缓缓行着，行了一会儿，一股风灌入了两人的衣袍。 姜薇打了个寒颤，突然大声道：“我们还是换回来吧。” “为何？”杞柳回头问。姜薇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十分真诚：“我觉着还是抱你的手臂舒服。” 杞柳：“……” “但我觉着你抱我整个人舒服。”他义正言辞地拒绝。 “我不冷了。”见他拒绝，姜薇急了，立马越过他抓住了缰绳，“听话，咱俩换回来。” 杞柳：“……” 两人谁也不让，僵持下来。 骏马停了下来。 又一阵冷风吹来，姜薇鼻子一痒，又想打喷嚏，可她忍住了。如此关键时刻，她一打，就输了。 两人憋着劲儿，谁也不理谁。冷风一阵一阵地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杞柳开口了。 “我其实喜欢温柔顺从点的女子。”他的声音很冷。 姜薇听罢丧气地垂下了头，她知道这个啊，她也想改变自己，奈何目前收效甚微。 “我觉着乖乖听我话的女子很可爱。但是，你并不是这样的。” “所以……” 他话里的停顿，让昔日征战四方生杀予夺的姜慌了神。 “我也不能理解，为何碰见你了，我觉着你和我作对的模样也十分可爱呢？” 第一百三十九章 图穷匕见，错付深情（6） 姜薇初听此话，一颗心就好似被塞进了蜜糖里，甜得无可救药。 “那好，我听你的。” 面对杞柳，她不止一次地选择屈服撄。 杞柳展眉，唇边扬起温暖的笑，“我们走。偿” 姜薇抱住他，埋头在他后背上，心中只愿从此她与杞柳日日如此，地久天长。 …… 王统领写给楮风的信三天之后才到西北津门。津门就是楮风现在呆的地方。 送信的士兵骑在马背上，在津门城门前停下来，经过守卫的重重检查才得以进城。 进了城，就直奔将军府，到了府门口，一问，竟才晓得楮风不在府里。 士兵着急了。恰好，此时从府里走出来一个妙龄女子，女子长相柔美，瞧着十分温婉。 她看见门口有个士兵牵着马愁眉苦脸地站着，只觉有事，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你找谁？” 女子声音十分冷。士兵意识到了这是个机会，忙道：“我替我家大人送信给楮将军。” 女子并没有多问，只说，“把信拿来，我转交给他。”态度很是爽快。 士兵一听却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最后摇了摇头，“大人说，要亲自交到楮将军手里。” 女子闻此哼了一声：“那你跟着我来。”又唤来一个守卫，将他的马牵一边去了。 士兵迫于情势，只能跟着女子。女子走路十分得快，士兵惊叹，步子也随之加快。 不到半个时辰，女子领着士兵到了军营，军营大门口，举着兵器的守卫对着女子弯腰，“大小姐！” 士兵的表情换成了惊奇，心想这女子还挺有来头啊！他随着女子进去，穿过各个训练场，来到一座楼前。 这应是诸位将军商议事情的基地。士兵如此想着，就瞧见楮风披着袍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的身边簇拥着几个年轻的男人，他们望着楮风的眼神充满了敬佩，楮风却勾着笑目视前方，不为所动。 “大风！”女子的声音充满了欢喜，这样的声音让人一听就晓得她约莫喜欢楮将军。 士兵错愕，却又转瞬反应过来，快步上前，从袖中掏出书信，举到了楮风眼前。 楮风及众人止步，女子看了一眼收起笑容的楮风说了一声：“说是要给你送信，我就把他带来了。” 士兵这才仰头说自己是京城王统领派来送信的。楮风听罢，眉梢一挑，抬袖接了过来。 “你们忙去吧。”他让其余人退下了。只有那女子还站着不动，楮风拆信的时候和他道：“顾小姐，你去歇着吧。” 士兵在一旁心道顾小姐？难不成是顾家的大小姐？ 是了！刚才守卫还称她大小姐呢！竟是顾家的人！ 无人不知，顾家乃将门，世代守护津门，在津门很有声望。 而顾家现在这一代，当家的叫顾虎。顾虎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名唤顾英，英是英勇的英。 正应了这个名字，顾英虽是女儿，却比一般男子还英勇，练武训兵，上阵杀敌，样样不差，由此她的名声也传到了京城。 士兵这才得以知道。只是他不晓得，原来这顾小姐竟中意楮将军，看来这一趟没白来，竟然撞见了楮将军的桃花运！ 他犹自窃喜着，并未注意到了楮风看信时猛然变了的脸色。顾英却注意到了，忙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楮风摇摇头，合上信纸，问士兵：“我之前寄给王大人的信，他可看了？” 士兵摸摸脑袋，思考了一会儿：“这个属下也不太清楚，信到那一天，陛下也来了，貌似给王统领要了你的信来着。” 楮风却丝毫没什么惊喜的神色，哪怕姜薇看信是因为挂念他，他这会儿也高兴不起来。 他拧着眉想了想，先吩咐那士兵：“先别走，我要再写封信给你家大人。” “是。”士兵点头。楮风旋即转身又进了，顾英随之跟了上去。两人穿过走道，来到议事厅。 议事厅有丫鬟在收拾茶具，楮风唤了她去取笔墨，然后坐在椅子上神色阴沉。 若他给王统领的那份信，王统领看了，那就不会再给他写这样的一封信来。 而，王统领要是真没看，就给姜薇看了，那恐怕会引起更大的麻烦。 楮风预感不妙，在丫鬟拿来纸笔来后，他就奋笔疾书，很快就将信写好了。 装入信封，他捏着信疾步出了议事厅，根本顾不上身后的顾英。顾英也不恼，静静地坐在那里等他回来。 楮风回到楼门前，将书信递给士兵：“快马加鞭，速速将信带给你家大人。” “是！”士兵见他脸色严肃，料定这不是什么唠嗑的琐事，就接了信，也不回将军府骑自己的马了，给楮风要了匹马就奔了回去。 楮风见他离开，脸色沉得更加厉害了，他一言不发地回了议事厅，昔日含笑的眉眼如被愁绪笼罩了一般。 “可是出了什么事？”顾捷见他已忙完，就关切地问。楮风抬眼，走回座位上坐好，“无碍，很快就能处理好。” “但愿如此。”?他不愿意讲，顾英也不勉强，就道，“你若心情不好，我们可出去转转。” “顾小姐，除了陪我，你可以有很多事可以做。”楮风迫切地想要甩开她！ 没错，顾英就是那次他在五味楼和姜薇提起的女子。他一次错误的英雄救美，却得了个缠人的姑娘，他略心塞。 可顾英不心塞啊！她在努力提高自己在楮风面前的存在感，所以她哪能离开楮风半步啊！ “你就是我的很多事，我可以陪你吃饭，陪你练兵，陪你散步……”顾英毫不脸红地说。 楮风头皮发麻，“除了我……” “那我没空。”顾英义正言辞。 楮风：“……” 算了，当他没说。 …… 送信的士兵回到京城那一天，一场秋雨不期而至。 狼狈地骑着马回了军营，淋成落汤鸡的士兵将信递给了王统领。 王统领接过，拆开看了两眼，心中大骇，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在椅子上坐了良久，才按信上说的去办事。 ……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 潇潇雨声中，寒意侵来，长乐掩好勤政殿的殿门，心叹冬天该来了！ 杞妹也在殿里。她身子一开始就不禁冻，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调理，好了很多，但杞柳他们生恐冻着她了，非要她裹上了厚厚的棉衣。 杞妹嫌臃肿难看，就撅着嘴不出门，一整天都在勤政殿陪姜薇。 偏偏长乐还火上浇油，他瞅瞅裹成一团的杞妹，嘿嘿直笑，“看见你，我就觉着冬天来了。” 杞妹在御桌旁铺了厚厚的绒垫子，她坐在上面磕瓜子，一听长乐这话就生气地朝姜薇大喊：“陛下你看他！！” “好，好，我不说了。”不等姜薇开口，长乐就认错，他蹲到杞妹身边，要和她一起磕。 杞妹将瓜子递给他，嘴里嘟囔，“讨厌，要不是哥哥和陛下，我也不会穿成这样……” 她可是很看重自己形象的，毕竟是处在恋爱中的姑娘啊！！！ “陛下和杞先生也是为你好，我看你穿着挺喜欢人的，安医士肯定喜欢。”长乐拍着胸脯保证。 杞妹哼了一声：“谁信你啊。刚才你还嘲笑我来着……”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期间姜薇突然插过来一句，“你们说，他生日，朕送他什么？” 杞妹与长乐：“……” 杞妹捏着瓜子无语：“陛下。你还在想这个啊。” 长乐也无语：“都想一天了，歇歇吧，说不定等一会儿脑子里灵光一闪，就想起了。” 早饭时，杞妹就说了一句：“对了。陛下，哥哥的生日快到了。”姜薇就从早上想到了现在。现在，太阳都下山了。 可姜薇是真的发愁：“朕都想这么长时间了，脑子里没有灵光闪啊。” 本来，她是准备从杞妹这入手的。结果，问了杞妹许久，也没问出来什么。 她问杞妹：“你哥哥最喜欢什么？” 杞妹答：“平时没见他最喜欢什么。” 姜薇再问：“比较喜欢什么？” 杞妹：“没有比较喜欢的。” 姜薇：“那他长这么大，可觉着什么不错？” 杞妹：“昨天他和我说觉着陛下很不错，哥哥很少夸人啊，陛下你真棒，这么快就降服了哥哥！！” “那是！”姜薇得意，“杞先生可是朕最想攻下的人。” 杞妹捧脸：“陛下……” 两人就这么聊开了。 同时，话题也转移了。 等两人聊尽兴了，才发现还没想好送杞柳什么。 姜薇不得已挖空心思想。长乐也想尽一点自己的绵薄之力，“陛下，不如送黄金？黄金多壕啊！” 姜薇摇头：“太直接。他如此高洁，不会喜欢这些的。” 长乐再提议：“那送金银玉器锦衣华服豪宅什么的？多大方！” 姜薇嫌弃：“太俗。他这么淡雅，这些东西配不上他。” 长乐快要放弃了：“那送画笔吧？最便宜的，竹子削成的，含蓄又清新，多好。” 杞妹：“这个还可以。” 姜薇迟疑：“可以吗？不会太素净？不会太寒酸？不会显得朕小气？” 长乐心塞。 刚才不还嫌弃送身外之物直接又俗气吗！ 姜薇还在等答案。 杞妹被她搞得直接放弃了。 长乐不得不木着脸回：“可以送他镀金的或镀银的画笔。” 姜薇听罢一拍桌子：“这个好！！！” 杞妹与长乐：“……” 第一百四十章 图穷匕见，错付深情（7） 良久，杞妹点头：“也好。” 姜薇满意。 …… 杞妹与姜薇用过晚膳，说是要回琉璃殿，姜薇侧过头，吩咐长乐送她偿。 长乐没动，只拿眼去瞅姜薇。 杞妹也是，她蹭到姜薇眼前，扯扯姜薇的袖子撒娇：“陛下和我一起嘛。” “不去！”姜薇甩开她，冷冷哼了一声，“朕去干什么，去碍事吗！” 听闻，杞妹与长乐默默对视一眼，长乐舔舔唇，鼓起勇气道：“说不定杞先生已经回来了呢。” “都闭嘴！”姜薇还在生气，一甩衣袖竟进了内殿。 杞妹与长乐：“……” 过了好长一会儿，两人见姜薇还不出来，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便无可奈何地出去了。 雨天，夜幕暗沉，两人出了勤政殿，往琉璃殿而去。 几个宫女提着灯笼走在前面，杞妹走在中间，长乐在旁替她举着伞。她的身形被掩在伞盖下。走了一会儿，杞妹不由歪头夸长乐，语笑嫣然：“长乐你真会伺候人。”瞧瞧这撑伞的技术，雨声不歇，她一片衣角都未湿。 长乐得意了，昂了昂头，自夸：“是吧，我可会伺候陛下了。”杞妹嗯嗯点头，又好奇地问：“陛下以前打过仗，你以前既然跟着陛下，那想必也上过战场吧？” 听闻，长乐握伞的手一抖，但他还是挺直脊背，掀开了唇瓣：“那当然，我好歹也上阵杀过敌，英勇着呢。” “是吗！”杞妹的语气里充满了惊叹。 长乐听出了她话里的敬佩之意，十分受用，止不住嘴角的笑意：“嗯嗯。” 这话一说完，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杞妹问：“长乐，你真欢喜吗？” 长乐脚步一顿：“不是。那你夸我是真心的吗？” 杞妹：“……不是，只是为了活跃一下气氛。” 雨声潇潇，两人同时叹了口气，“陛下这回是真生气了。” 两人再怎么佯装欢喜也没有，只要一想到姜薇与杞柳，心里都糟心得不行。 重新迈起了步子，长乐抹了把脸，叹气，替陛下打抱不平，“杞妹，不是我说你哥哥，杞先生也是的，这天多冷啊，还下着雨，非要出去，何必呢？” 杞妹一听，不乐意，她鼓着脸颊替杞柳说情，“那，那哥哥是有私事吗？你想啊，要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他怎么可能在这种天气下出去，谁不想在屋里歇着？” 长乐一听忙打探：“那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啊？！” 对啊，到底是什么事啊，让杞柳和姜薇又闹僵了！ …… 今天是勤修阁的休息日，学生们不用来上课，杞柳自然也没事。姜薇从睁开眼，心里就十分欢欣。她计划着下朝时就去寻杞柳，两人可以呆一整天，可以聊天、画画、吃饭……总之就是能做很多事！ 哪料，她一下朝，还没来得及去寻杞柳，杞柳就来了勤政殿。姜薇自然高兴，但是在听杞柳说完话后这股高兴就变成了失望：“你说你有事需要出宫？” “是。”杞柳点头。 一大早，就要冒雨出宫，想必是有什么急事吧，她就问了声：“何事这么急？” 杞柳淡淡回：“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这是不想说。 不要紧，不要勉强他，咱得慢慢说，慢慢问。姜薇自我安抚着。安抚完，又恐他淋雨生病，何况天又这么冷，她并不想同意，“既然如此，那改日吧。” 然而，杞柳不愿意：“还是今日吧。” “改日吧。” “今日。” “改日……” “今日！” 面对姜薇，杞柳一向倔，他这是非出去不可。 姜薇无奈，眼珠子一转，凑上去朝他笑道：“既然你这么坚持，不如说说什么事，我晓得了，说不定就准了呢。” 杞柳冷脸：“也没什么大事！” ……就这态度，姜薇能不气吗！！！ 姜薇由此恼怒起来，憋着气道：“不说是吧？那我同你一起去！” 她定要知道是什么事！ “不行！”杞柳断然拒绝。 姜薇脸色骤变，彻底恼了，厉声质问：“为什么！” 杞柳别过头，语气发硬：“不行就不行。” 姜薇咬牙：“到底为什么？” “你去能做什么？”杞柳还是没看她。 姜薇觉着自己要被他气死了，良久，只能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行，我滚。”杞柳迈起步子，走到殿门口，脚步一顿，回头悠悠道：“对了，今天我不一定回来了。” 姜薇：“……” 她要被这个男人气炸了！！！ 真的！ 她气得不知道做什么好了！ 直到杞妹晓得了这事，来陪她一起吃早膳。她才抚着胸口吐出了气，“你哥是要气死朕啊！！” 杞妹如临大敌，她想要解释，可动了动嘴唇，还是没敢说出来，只能道：“可能是哥哥生日快到了，心里不高兴，闹别扭了吧。” “什么？”姜薇脑子一向清楚，这会儿完全懵了，扶着桌子问：“你说生日？你说他闹别扭？”什么情况啊？！！杞妹面对她的发问，面上不好意思道：“其实，我哥哥从来没过过生日。我爹娘从来不给他过。” ……这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姜薇自己就没过过。姜薇继续疑惑地盯着杞妹，杞妹脸色发红，慢吞吞说了句：“但我爹娘每年都会给我过。” “……” 过了一会儿，姜薇坐下来，挥手招宫女上菜。长乐过来伺候，姜薇洗了手，稳稳当当地将毛巾甩进脸盆时，缓了口气道：“这就是你爹娘的不对了，怎么能重女轻男呢？” 一听杞柳在家的待遇，姜薇就十分心疼，心里的火气消了大半，她替杞柳打抱不平。杞妹听罢啊了一声，赶紧道：“我身子不好，爹娘多疼一点，呵呵……”她笑得很不自然。 姜薇瞅一眼，抬抬下颌，“吃饭。” 杞妹舒了口气，嗯嗯点头，“吃饭。” 饭罢，姜薇批奏折。批着批着就忍不住想起杞柳，想他出去做什么事。杞妹的话，她自然不信。难不成他在外面还有什么人？这个人看来很得他的心啊！ “砰”得一声，她越想越闹，直接一个拳头就砸上了御桌，吓了杞妹与长乐一大跳。长乐凑过来问：“陛下怎么了？”姜薇当然不会说，只搪塞道：“在想给杞先生备什么礼物。” 长乐与杞妹恍然大悟。姜薇这么一说，自己的注意力也被转移了。杞柳过生日，她肯定要准备礼物。只是准备什么礼物呢？她就真的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 一想就是一上午。吃午膳时，她甚至想，“要不然朕命人打造一副最好的餐具给杞先生？”语罢，先不说杞妹端着饭碗无语凝噎的模样，她自己就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脑子魔障了吧！餐具这么普通的东西怎么能表达出她对杞柳的绵绵深情呢！ 吃完午膳，继续想。直到傍晚，又与杞妹长乐商量，这才定了下来，送画笔！她心才稍一欢喜，杞妹就说回琉璃殿。她就想起了杞柳今日非要离宫的模样，心尖又冒出了气，就气呼呼地拒绝了杞妹，进了内殿。 实则她这么生气，主要还是因为杞柳不告诉她出宫做什么！长乐了解这点，就试图从杞妹这边打听，杞妹晓得是晓得，可她不敢说，面对长乐的问话，她只能含糊其辞，“我也不太清楚。” 长乐明了，也不再说话。两人沉默着到了琉璃殿。拾阶而上，长乐收了伞，送杞妹到殿门口，“进去吧，我回去复命。”杞妹嗯了一声，才迈起步子，从殿里走出来一个人。 夜风呼呼，廊下烛火不安地随风飘荡，男人长身而立，面容映着烛火晦暗不明。杞妹定眼去瞧，吃惊地惊呼起来，“哥哥？你回来？” 杞柳抬眼瞧她，冷淡地点了点头，目光飘到了她身后，瞧见长乐安静地站在那，抿起的唇角又松开，“进来吧。”旋即转身，身后追来一道声音，“杞先生回来就好，奴才即可去回禀陛下，省得她再担心。” 长乐这话，好似在讽刺。杞柳恍若未闻，直接进殿。长乐望了一眼，转身离去。杞妹也不傻，自然感受到这不寻常的气氛，她进了殿，殿里暖和，她布满凉气的身子一暖，脑子就有点糊涂了，“哥哥为何不与陛下说你去瞧爹娘了？” 殿里空无一人，门外亦是。杞柳随手掩好殿门，烛火照亮了他冷漠又俊美的面容，“即便我不说，她也会晓得。”兄妹两人就这么站着，杞妹蜷在衣袖里的手指发抖，她颤声哀求：“哥哥，你不要做傻事。” …… 姜薇回了未央宫，长乐紧随而去，同她说了杞柳回来的事。 姜薇坐在梳妆台前，半响点了点头：“你退下吧。” 长乐没动，他瞧着姜薇凝眉难掩沉重的侧脸，心中一揪，又变成了昔日姜府那个跟在姜薇身后的小厮：“小姐心里可是有事？” 梳妆台前，顾星捏着眉笔，咬唇，她觉着陛下都快哭了。 可是，过了很久，姜薇才轻轻说：“姜良，你可还记得杞柳的父母因何没的？” 杞柳的父母…… 长乐沉思，他查杞柳时查得很清楚，杞柳的父母死于乱兵之手。 只是近年来，京城里发生的兵变，只有一次。 那就是姜薇举兵攻进京城时。 姜薇的嗓音颤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声音里充满了对自己的厌恶。 “我从未想过会再遇见他，也从未想过，他的父母会因我而死。” 她是替姜家满门审了冤，肃清了朝堂，平了青州地宫，可也殃及了无辜。 第一百四十一章 图穷匕见，错付深情（8） 秋雨一连下了几日，姜薇与杞柳得有三天没见面了。 那日，姜薇恼杞柳有事不与她说，她无奈，只好派出暗卫追随杞柳。 后来，暗卫回来告知她，杞柳原来是去看他故去的父母了。 父母？ 因为这，姜薇突然思及杞柳父母的死因。 当初为了退掉杞李两家的婚约，长乐是查过杞家的，她这才得知杞柳父母死于乱兵之手。但当时，她忽略一个重要的问题，杞柳父母死时正是她举兵攻城之时，也就是说因为她的攻城，导致了城中大乱，杞柳父母也因这而死偿。 故而，姜薇现在没有勇气去见杞柳。 而杞柳亦是不会主动来见她。 …… 这日，雨声一歇，姜薇就准备去军营。 她不能再呆在宫里了，她迫切地想要见到杞柳，而杞柳就在宫中，她走几步就可以寻到，只是见了杞柳，要说什么？要问什么？ 无论什么，她都说不出来，也问不出来。所以，她不能去见，只是人在眼前却不能见的心情着实令人焦急，她受不了，只好选择远离。 姜薇在未央宫换了一身红色劲装，青丝束起，飒爽利索，迈步出了未央宫。长乐追着她，企图给她撑伞，被她挥手推开。可惜，她才走了几步，就瞧着杞妹举着伞往这边走来。 杞妹步子有点慢。她惊愕，脚步不由自主顿了下来。凭心而论，即便没有杞柳，她与杞妹认识这么长时间，也算有感情了。她拿杞妹当妹妹看，只是不知杞妹如今对她是何想法？ 如此想着，她踌躇，不知如何是好。 杞妹自然也瞧见了她，却是步子加快，转眼到了跟前，姑娘没了往日的活泼亲昵，只轻轻喊了声：“陛下。” 还愿意和她说话，那就还有希望。姜薇想着，点了点头。 “陛下这是准备去哪儿？”杞妹收起伞，任由空中淅淅沥沥的雨珠落在自己身上。姜薇皱眉，从长乐手中抽过伞，撑开，盖住了杞妹的身子，“你身子弱，不能淋雨。” “朕去军营看看。”两人在一柄伞下，姜薇湿了大半个肩膀。杞妹生得娇小，两人站一起，她只当姜薇的肩膀处，她抬头，眼中弥漫着雾气，“天不好，何必跑这么远？” “无碍，朕都习惯了。”这点雨算什么，再大的苦境她都扛过去了。姜薇侧头，撇一眼她瘦弱的身躯，心想着若她但是没攻城，杞妹她们一家人如今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吧。 “陛下真是……”杞妹一句话没说完就停了下来，她抿了抿唇，无视周身愈下愈大的雨珠，道了声：“无论怎么着，还是要多注意身体的。” 姜薇诧异，杞妹说这话无疑是在关心她。她猛地转过身，正欲问问杞柳，却瞧见杞妹眼中氤氲起的浓浓雾气，像是凝结了水，要流出来似的，“陛下，我离家甚久，想回去看看。” “好……”正要答应的姜薇话语一滞，脑中豁然明白，杞妹要回去，那也许是杞柳的意思。果然，她又听杞妹道：“只是我自己回去，哥哥不放心，所以……” “那就让杞先生陪你回家看看吧。”姜薇抢先一步，微笑着道。若搁以往，肯定不会放。只是现在，她纵有万般不舍，也不得不点头。与其这样僵持，不如她松一松手里的线，或许还能出现转机。 糟杂的雨声入耳，风声夹着雨珠吹入伞中，杞妹低头，抹了一把脸颊，“谢陛下。”语罢，弯腰出了伞盖，疾步离开。姜薇望着她在雨中疾走的背影，面上浮起了一丝担忧，“长乐，送她。”将伞塞给长乐，自己转身回了未央宫。 …… 雨下大了，寒风入骨，不过一会儿，杞妹发丝衣服淋了个透，她缩着肩膀跑进了御苑里的亭子。正好长乐追了过去，举着伞也跑了过去，“你这是做什么？” 他收起伞，扔在地上，剥了自己的外衣，到了杞妹身边。正要给她披上，呜呜咽咽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杞妹坐在石凳上，弯着腰，巴掌大的小脸埋在手掌中，啜泣声从手掌中溢出来。 长乐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抹了把脸，将衣服盖在杞妹身上，蹲她身边安抚，“快别这样。跟我回去，换身衣服，你这身体真不能冻着了。” “听话。”他细声细语的说着，杞妹的哭声却越来越大，哇呜哇呜的。长乐没安慰过女孩子，见此没什么办法了，只好威胁，“你再这样，我回去寻陛下了。”说着又想起如今杞家兄妹与陛下的境况，连忙改口，“我去杞先生了，去了啊，去了啊。”他故意站起来，心里正想着怎么办呢，衣角就被杞妹揪住了。 “你……别去。”还是呜呜咽咽的声音，杞妹吸了吸鼻子，手掌的泪水都抹到了长乐衣角上。长乐也不计较这个，忙又蹲回去，“好，我不去，但你别哭了。你这一哭，混着雨声，我听着也真是难受。” “我就是难受。”杞妹收回手，抹干净眼睛，须臾，眼眶里又蓄满了泪水。长乐瞧见，想着她是真难受，也不说什么，只一味道：“别难受了。” 杞妹一听，又哇呜一声哭了：“你说，为什么……是……陛下呢？为什么是她呢？”她嘴巴咧着，哭得十分伤心。长乐一听，心中一抖，想起以往，也不好受，低头说：“我也不知道。” “以前，姜家在时，小姐也是无忧无虑的，要么在家里，要么在军营，或者跟着老将军去打仗，日子过得十分简单。我跟着小姐也十分快乐，小姐对我很好，姜家人对我也很好。” “其实姜家人都挺好的，军营里的兵有什么事了，老将军都想法帮他们解决，朝堂有仗要打，他无话不说，领着姜家军就上战场，对，是打赢了，每场仗都打赢了，可也死了兄弟啊，都是姜家的兄弟啊。” “姜家军一到战场上都拼命，我是不行，我怂，小姐将我拎到战场上，我怕，我就和小姐说，我不去，我就在你身边伺候你。小姐笑我，说我不像姜府的人。” “可是，整个姜家啊，偌大的姜家，只有我和小姐活下来了。” “我不明白，那时我问小姐，皇帝为什么要灭姜家的门？姜家为国杀敌这么英勇，为什么要被灭啊？小姐说，她也不知道。她去问老将军。老将军却接受不了这个打击，***而死。小姐就说，那我去问问皇帝。” 雨声停了，安静的亭子里，长乐哽咽的声音十分突兀，“可是啊，皇帝在小姐回朝的时候，下了埋伏。他也不想让小姐活。小姐就忍不住了，你想想啊，那些姜家的亲眷，她的父母亲，她的兄弟姐妹，都没了，如今她也要被人灭口，她能不气吗？于是，她举兵攻进了京城。” 说到最后，有泪啪啪地落在了地上，长乐窝在地上喘了口气，“小姐喜欢你哥，很喜欢啊。可是，你家父母没了，她说怨她，她没法见你哥，可她也是被迫无奈的啊！” 风声呼呼而来，吹得树枝哗哗作响，树叶上落着的雨点乱飞，有一些借着凶猛的风势斜飞入亭，啪啪打在两人身上。杞妹似是被这惊回了神思，呆呆的挂满泪痕的面容有了反应，“我不想怨陛下的，一点也不想。”她紧紧揪着长乐的外衣，紧绷的唇角撕开了裂痕，唇瓣上沁出了血珠，“可那也是生我养我的父母啊……” …… 姜薇没去成军营，杞妹去罢，她在未央宫坐了一会儿，发现自己脑海中全是杞柳的影子，她觉着太难熬了，就去了宫绣局。因为她有好一阵子没来了，绣女们一见她就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 姜薇没时间理她们，拿了针线就开始胡乱地扎，扎着自己手了也不停止。绣女们跪在地上，一边心疼自己，一边心疼她，只觉着她受了什么刺激，不然那血都流到手心了怎么不擦擦啊啊啊啊我的陛下！ 管事的女子想开口提醒，纠结半响，终究没胆子，默了。其余绣女见状，自然也不敢开口，于是一众人默了两个时辰。两个时辰过后，长乐来了。 咋一见姜薇满手的血，长乐十分心疼，赶紧唤人去寻太医。姜薇恍若未闻，深思还停在那刺绣上。长乐于心不忍，心道若不是被褚将军看见了，他不知要心疼成什么样！ 长乐凑上去，喊了一声陛下。姜薇没反应。长乐不得不连喊几声，见姜薇依旧不看自己，他只好道：“陛下，杞家兄妹已离宫了。”这是真的，他可没胆儿诓姜薇。 过了一会儿，姜薇的手终于停了下来。她眼珠子转了转，视线停留在了自己血红的手指上，好半响，她扔了针线，动了动五指，起身离座，“去军营。” 这个时候，她似乎才想起，她这手不是用来刺绣的，而是拎剑杀敌的。 …… 离宫的主意，是杞柳出的，也是他要杞妹去和姜薇说的。此刻，两人坐在马车里，杞妹瞄了一眼杞柳沉默的侧脸，还是问了出来，“哥哥当真因此不喜欢陛下了？” 杞柳无反应，似是没听见。杞妹不甘心，突然冒出来一句：“自从爹娘去后，哥哥变了许多，有时候我都不敢认哥哥了。”以前，她爹娘在时，她哥哥十分宠她，对她言听计从，而如今呢，换成了她对哥哥言听计从，她十分郁闷。 原本发牢***的话却引起了杞柳的注意。杞柳淡淡撇过来一眼，“爹娘没了，我要照顾你，性子自然得变强硬些。”他说得也很有道理，杞妹细细一想，又问了一遍：“哥哥当真不再见陛下了吗？” 杞柳还是没回答。 杞妹心思一动，就道：“不见就有点遗憾了，本来陛下还想好了送你的生日礼物，是……” “到家了。”杞柳冷淡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她撇嘴。 之后，两人下了车。 杞柳上前敲门，家里仆人过来，开门瞧见是他们，十分欢喜。 两人进府。 厚重的大门砰一声关上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图穷匕见，错付深情（9） 杞妹果然因为淋雨病了。 房间里，她恹恹地躺在床上，杞柳喂了她药，她道：“是不是该有人来了？” 这个人指的是安翩然。 杞柳挑眉：“你十分想见他？” 杞妹羞涩地从喉咙里吐出来一个字：“嗯。偿” “快了，你睡会。”杞柳道了句，就离开了房间。 …撄… 一个时辰后，得了消息的安翩然果然来了，不巧的是，魏浩览同时也来了，两人撞在了一起。 两人默默站在杞妹的床前，紧紧盯着她。 杞妹十分苦恼，不知道说什么好，气氛十分诡异。 三人在沉默着。 杞柳在窗前瞧了瞧，喊了一声：“魏浩览。”魏浩览循声转头，面带惊讶，杞柳眯了眯眼：“出来。” 于是，魏浩览不满地退了出去。 他一出房门，窗前就没了杞柳的影子，抬眼望去，只见杞柳已走到了走廊的尽头，他疾步追上，报怨：“先生这个时候叫我出来真不厚道。” 杞柳目光落在远处，摇了摇头，像是替他惋惜，可他还是道：“他们多日未见，正是相思浓烈时，你杵在那儿才是不厚道。” “先生！”魏浩岚急呼一声，感觉自己的心被揉成了几瓣，十分地疼。 杞柳侧头：“好，我不说，随我来。” 两人缓步离去。 而杞妹的房里，魏浩览一离去，杞妹与安翩然果然都笑了。 安翩然疾步坐在了杞妹的床边，满眼心疼：“说你多少遍了，要注意身体，你呢，但凡听进去一句，也不会病成这个样子。” 可就算这样，杞妹听了也十分恼怒：“我当然听了，只是不小心而已。”她粉颊一鼓，十分可爱，引得安翩然忍不住俯身抱住了她，发自肺腑地表白：“杞妹，我特别、特别喜欢你，你知道吗？” 过了一会儿，杞妹嘴角一翘，重重点头，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安翩然。室内一片安静，两人相拥，十分温馨。 只是，若魏浩岚在场，瞧见这一幕，该是多么的心酸！不过庆幸的是，他这会儿正在前厅和杞柳说话，杞柳问了勤修阁的情况。杞柳离宫得有十来天了，期间并未进过宫。 魏浩岚不清楚杞柳与陛下发生了什么情况，实话实说道：“我们都很想你，问了陛下好几次了。陛下每次都说，杞妹生病，你在照顾杞妹，没空给我们上课，所以我这次来不仅是为个人，也是代表他们来看看杞妹与先生。” “你们是怕陛下，才这么想我吧？”杞柳抿了口热茶，调侃。魏浩岚一听，立马摇头：“不是啊，本就是太想先生了，他们才怂恿着我来看先生。” 杞柳听罢长长哦了一声，心道还算你们有良心。魏浩岚瞅见他眼底的笑意，趁热打铁地问：“那先生何时回去？我们可都等着呢。” 杞柳睨了他一眼，半响才慢吞吞回了声：“不回去了。” “什么！”魏浩览不禁起身大呼。 杞柳不为所动，笑得十分轻松：“不回去了，再也不回去了。” …… 安翩然因为太医院还有事，和杞妹聊了两个多时辰就走了。 而魏浩岚和杞柳一直聊到傍晚才起身。 杞柳唤仆人送魏浩岚，他却摇摇头：“我想去看看杞妹。” 可怜他一片情深，杞柳应了下来，“去吧。” 魏浩岚俯身一拜，出了前厅，往杞妹的房间而去。 及至房间，安翩然推开门一看，发现杞妹正安静地躺在床上，以为她睡着了，略微失望。不过，他很快就欢喜起来，睡着了也好，那样看不到她不喜欢自己的模样了。 魏浩岚安慰完自己，缓步走到杞妹床前。杞妹双眼紧闭，面容恬静，俨然一副熟睡的模样。魏浩览越瞧越喜欢，不禁俯身吻了吻杞妹的额头，在起身时，他近乎奢望地低喃了一声：“你要不讨厌我该多好。” 而后，他又在床前流连许久，终是离去。他不知道，房门掩上的那一刻，杞妹悄悄睁开了双眼，眼底又是惊慌又是恼怒。 …… 夜色里的未央宫略微幽静。 顾星与姜薇上了妆，姜薇坐在镜子前打量了几眼，目光又撇去了别处，也不知满意不满意。顾星伏在她脚边，仰头时一双杏眼十分纯净：“陛下不喜欢？” “喜欢。”姜薇抬袖，摸了摸她的脑袋。顾星十分乖巧，可也活泼，朝气十足。她道：“你出去吧。”顾星低头，恭敬地退了出去。殿门边没了她的影儿，姜薇朝一边的长乐笑了一声：“小姑娘就是招人喜欢。” 长乐无语，陛下你也很年轻啊，虽不是小姑娘，但也正值双十年华，无限美好啊，你这老太太的语气是肿么回事啊啊啊！他心里槽海翻天，面上却做出无比认同的模样：“小女孩都这样，特别是没经历过事的姑娘，都以为天下美好万物温暖呢。” 言罢，他上前低头又道：“陛下，魏浩览回来了，召吗？” “让他进来。”姜薇侧头吩咐。 长乐随即点头，疾步出去了。不过一会儿，领着魏浩览来了。姜薇免了他的礼，想矜持一下，聊聊别的再问杞柳，哪料一开口就是：“他如何说？” 魏浩览心领会神，将杞柳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包括那句再也不回去了。姜薇听罢，猛地垂下头来，微阖的眼中氤氲着绝望：“他当真这么说？” 魏浩岚不敢作假，诚实回：“是。” 再也不会回来了是吗！姜薇暗暗咬牙，胸膛起起伏伏，她急急喘了口气，突然又想起了一个问题，暂时将这暴躁又哀伤的情绪抛到了一边：“杞妹身体可好？” 魏浩岚恭谨回：“好多了。” “那就好。”姜薇又呼了口气，强忍住怒气，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们都出去吧。” 魏浩览察觉她情绪有变，将想再说什么，被长乐一把扯走了，两人出了殿，长乐将殿门一掩，回头与魏浩览道：“魏公子有事可先离去。” 这里确实没他什么事了，魏浩览点点头，旋即离开。长乐望着他的目光一转，又小心地推开殿门，侧身滑了进去。殿里本就有烛火，亮光照在姜薇桀骜又孤独的身上，十分落寞。 “姜良。” 不知过了多久，长乐听到姜薇喊自己，他忙小跑近前，欢天喜地地应了一声：“啥事？小姐。” 姜薇霍地侧头瞥过来一眼，眼底水光弥漫，却慢慢化成了一抹苦涩的笑意，“朕给杞先生的礼物准备好了吗？” 长乐冲着她傻笑：“好了，就差送出去了。” “那就送出去。”姜薇眯眼，所有情绪都阻隔在了眼帘里，“去拿纸笔，无论如何，朕与杞先生也算有缘，哪怕日后再也不见，也总要再说点什么，不然就这么草草结束，怪遗憾的。” “好。” 长乐去办了。 不过一会儿，纸笔取来，姜薇接过，沉吟良久，提笔数次，长乐望眼欲穿地瞧着，她也没能写出来一个字。 长乐：“……” 又过了半个时辰，姜薇仰头，映着烛火的双眼漂亮得惊人，“姜良，朕写不出来。” “朕想，朕还是不甘心。” …… 翌日，吃过早饭，雨声虽停了，天色却依然阴沉，杞妹窝在屋里闷得慌，但外面天气恶劣，也不适合出去玩。她丧气地卷着被子嗷呜，“哥哥，我好烦啊！” 为了陪她，杞柳将画架搬到了她屋里，这会儿正捏着笔作画，他听着杞妹的抱怨，又看着画了一半的美人图摇头，“不行，不够美。”下一刻，脑海中咋地浮现出了一副妖娆的面相来，恼得他扔了画笔，转头望杞妹：“你老实点。” 杞妹委屈，撇撇嘴，又钻被窝里生闷气去了。杞柳瞅一眼，摇头表示无奈，正在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老奴的声音穿过门板，“公子，有客人来了。”杞柳扶着画架，听罢眯了眯眼，过了一会儿，才掸了掸衣袖，提步推门出去。 来人是长乐，领了两个宫人，正在前厅等着。杞柳到了厅门口，脚步一顿，长乐已回过头来，圆脸上顿时挤出一抹和善的笑来，“杞先生，我奉陛下之命来送东西。”他心想着若是杞柳拒收，他一定撒泼打滚不要脸面也要让杞柳收下。 可，出乎意料，杞柳态度甚好，他嘴角含笑地点点头，竟还问了一句：“什么东西？”目光放在了宫人手捧的两个精致盒子上。长乐见他感兴趣，大喜，忙回：“陛下送您的生日礼物，画笔。” “画笔？”杞柳挑眉，望着盒子的目光变得有些古怪。实则这两个盒子蛮大的，若是光是画笔，想必数量不少吧。长乐见状，又解释道：“陛下没来得及问先生喜欢什么，就各样做了一枝，还望先生喜欢。先生喜欢了，陛下也就高兴了。”言罢，用眼色示意宫人将盒子放下。 杞柳瞧着，也未阻止，只是淡淡道：“那劳烦公公了。”长乐随机应了一声，又从怀里抽出一份信，拱手递予杞柳，“这是陛下给先生的信。” 杞柳垂眼，目光停在那封信上良久，还是抬袖接了过去。长乐心喜，生恐杞柳再反悔，将那礼物与信还回来，连口茶也没和，就急急领着宫人走了。 回了宫，直奔勤政殿，告知姜薇：“陛下，杞先生全收了。”姜薇埋在奏折里的脑袋一抬，眼中笑意浮现，“那就好。”不知，看了那信，杞柳可会进宫？ 143.一百四十三章 图穷匕见，错付深情（10） 入夜，雨声又响了起来。杞妹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眠。她抚了抚胸口，不知为何，心头总萦绕着说不出的沉闷，这股情绪指使着她起床，点上灯，听着雨声发了会儿呆。 过了一会儿，她不安地推门走了出去。夜色太浓，她凭着记忆来到了杞柳的房间。房间里还亮着灯，她听到房里传来了一道模糊的男声，心下诧异，原本以为她这个时候来会打扰哥哥休息，没成想哥哥还没睡。 “谁？”应是察觉了她的存在，房里传来一道警惕的男声。杞妹心惊，几乎毫不犹豫地推门，道了声：“是我，哥哥。”门开那一瞬，夜风灌入，灯火摇曳，她瞧着房里男人转过身来，脑海中顿时轰隆一声，直骇得她花容变色。 “哥哥？”一道满含怀疑的声音从她嘴中溢出。与此同时，她的身后蓦地浮现了一个身影，融在了夜色中，烛火的光依稀映出了男人的面容。下一刻，男人扬手，毫不犹豫地劈昏了杞妹。 陷入昏睡的那一刻，杞妹如坠冰窖，浑身发冷。她瞧清了，真的瞧清了。房里那个男人有着一张不输于哥哥的俊美脸庞，可那不是她哥哥。 竟然不是！ …… 天快要亮了，从空中而降的瓢泼大雨一股股注入大地。 官道上，一匹骏马飞驰而过。一身将服的楮风跨坐在马上，奔向京城偿。 他已经赶了一夜的路，不知疲倦。雨帘中，马儿嘶鸣，四蹄不歇。 楮风眸子半阖，眼中全是焦灼与担心，他甩开一手的雨水，扬起长鞭，如一股风儿般疾向前方。 …… 京城。 皇宫。 天亮了，雨声小了下去，大地被一夜的暴雨冲刷得干干净净，未央宫的小宫女推开殿门，长长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长乐从殿里踱出来，环顾四周，眉眼忧虑。 小宫女挪步过来，问：“乐乐，陛下今日会欢喜吗？” 自从杞先生走后，陛下就不太开心，她们这些宫女很担忧啊。 长乐明了她的心思，转头瞅了她一眼，悠悠说：“谁知道呢。” 两人明明都知道，可还在这打太极。 宫女遂撇了撇嘴，就明说了：“杞先生来了，陛下就欢喜了。杞先生怎么不来呢？” 谁知道呢！ 长乐脸色一冷，正欲斥她一句不要多嘴，远处有个侍卫气喘吁吁跑过来，长乐瞧见，暗淡的双眼顿时布满了希望。 …… 今日是休息日，不用上朝。 寝殿里，顾星为姜薇上了妆，对着镜子中妆容清淡的女子问：“陛下，你这是要出宫？” 姜薇瞧了瞧镜中的自己，很满意，随后起身整了整衣袖，明黄的衣服称得她越发明艳。她与顾星低言道：“朕是打算……”话语未完，长乐突然在外高喊一声：“陛下，杞先生来了。” 姜薇怔住，可不过一瞬，顾星只觉眼前一闪，就没了姜薇的影儿，她扑闪扑闪眼睛，表情有点茫然。 宫门口。 姜薇挺直身体，拿眼睨了长乐一下，“人呢？”她误以为长乐骗她，语气有点低。 长乐胸有成竹，也不怕她升起了，笑眯眯躬身道：“回陛下，快来了。刚才侍卫来报，说杞先生冒雨进宫，要见陛下。” 冒雨……进宫……要见陛下……这句话无疑能让姜薇欢喜很久。她便弯眉一笑，“当真？” 长乐嗯嗯点头：“陛下耐心等会儿，杞先生这就到了。”他已嘱咐侍卫将杞柳带到未央宫了。 “那就好。”姜薇喜不自胜。 果然，过了一会儿，杞柳举着伞施施然而来。姜薇雀跃，想矜持地站着不动，奈何心中太过在意杞柳，迈起步子就迎了上去。长乐及一边的宫女恨铁不成钢，瞧着姜薇顶着雨丝一步步到了杞柳身前。 杞柳置身雨中，青松似的好看，他伞盖下的视线瞥到了姜薇明黄的衣角，便抬袖慢慢收了雨伞，露出一张清俊无瑕的面容来。 “杞先生。” 多日未见，姜薇喊这三个字时，竟感到微微紧张，她翘起唇角，试图用明艳的笑容掩盖自己真实的情绪。 杞柳却仍是那副淡然的模样，姜薇朝着他笑，他也朝着姜薇笑，无比轻松。 “陛下早。” “早。” 雨丝随风飘摇，两人面对面驻足，姜薇目光近乎***裸地盯着杞柳，杞柳目光与之相撞一瞬，又瞥向了一旁的景致上。 “陛下，杞某此时进宫……” “不如进殿说？”姜薇侧身，让出道来。这或许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她必须把握住。 杞柳神情一顿，不言语了。 就这个时间里，姜薇开始唾弃自己的紧张，她屏气凝神地等着杞柳的回答。 杞柳低眸，脸上的表情瞧不出任何情绪，浑然不觉自己正捏着姜薇的命门，缓了好一会儿，他才笑了一声，“那好吧。” 姜薇登时心里一动，唇角笑容加深，袖子一动，将杞柳的伞夺了过来，这一系列的动作快得连她自己都觉着羞耻。 杞柳：“……” 姜薇顶住压力：“我给杞先生打伞。” 片刻，雨丝落入杞柳的眼中，浸润了他微张的双眼，“谢陛下。”言罢，他忽然迈步，靠近了姜薇，姜薇神情有片刻的茫然，然后她的眼角瞥见男人的衣袖摸向了自己的头顶。 茫然很快被惊愕代替，对于杞柳如此亲近的自己，姜薇万万没想到。她的身姿直直站着，僵硬得不行。须臾的时间，她觉着过了许久，她目光调转，望见了杞柳白皙的下巴，下巴…… 不知啃一口是何滋味？姜薇恍恍惚惚地想着，直到耳边传来杞柳低沉的声音，“大概是风吹的。”她才恍然大悟，死盯着杞柳手心里的枯叶看，“可，可能吧。” “不是要进殿吗？”杞柳又道。 “哦。是要进殿。”姜薇抚下心底的躁动，旋即转身，与杞柳往殿门去。 长乐等人早已候在殿门口了，几人低头，恭敬地等着姜薇杞柳进殿。 两人进去后，小宫女探头探脑往里面看，被长乐揪着后衣领将她拎到了一边，“没你们的事了，玩去吧。” 小宫女不舍得，脸颊一鼓，低语：“那万一陛下唤人伺候呢？” 长乐含笑地望着她，目光中充满了关爱：“你以为我是干什么的？” 小宫女：“……” “讨厌！”她跺跺脚，领着其他几个小宫女走了。 …… 姜薇本来打算出宫寻杞柳，她已经等得没什么耐心，可出乎意料，杞柳竟在今日来了。姜薇欣喜，可也踌躇，现下杞柳来了，她要如何做？！ 两人进殿后，在案几前相对而坐，杞柳开口，“杞某此次来……” “不知杞先生可能再为我画一幅画？”姜薇及时掐住他的话头，心想如今也只能靠这个拖延时间了，她满怀希冀的望着杞柳，杞柳拧眉，没应声，她便继续道：“就为我再画一幅，如何？” 杞柳模样似在踌躇，良久，勉为其难地点头。姜薇随即转头喊了一声，“长乐，取画具来。”长乐在殿外，响亮地应了一声，“是！” 过了一会儿，长乐及两个宫人将画具带来了，姜薇就端正地坐在案几前，那妖娆的眉眼竟流露出些许温柔，杞柳凝视着她，她微笑：“杞先生，这样可好？”唇角的笑柔如春风。 杞柳盯她甚久，最终有了反应，却是缓缓摇头：“这样不好，陛下风姿飒然，容色绝顶，笑得自信一些更好。”幸亏一摆好画具，长乐及宫人就退了下去，不然姜薇脸红的模样实在令人惊讶。 可，无疑，杞柳这称赞让姜薇心里乐开了花，她嘴角一勾，下颌一抬，顿时霸气傲然再现。她等了杞柳十来天，杞柳终于来了，她光欢喜还来不及呢，哪还能想到明明以前杞柳说不喜欢她这样的！ 杞柳捏起画笔，深邃的目光描摹了她的容颜，从额头到鼻子，再到下巴，一点一点地，又极慢极慢。被他的目光笼罩，姜薇一颗心砰砰乱跳，感受着对面男人炙热的视线，她脑海中徒地升起一个念头：这个男人是喜欢自己的…… 念头侵蚀着她的大脑，她豁然受惊，猛地蹿了起来，“杞柳！”急促的骤然响起的声音让杞柳嘴角紧绷，手下的运笔也停下了，疑惑地望了过来。 姜薇好似才反应过来，长这么大头次，头次呐呐不敢言，她垂头，目光颓靡，“没事了，你画吧。”到底是问不出来，若搁以往，别说问出来，她都敢去强吻这个男人。 她变了。 为了一个男人，她变得畏畏缩缩。 她有了软肋。 “陛下，要抬头。”男人平淡的嗓音碾碎了姜薇的杂念，姜薇慢慢抬起头，眼内光华流转，如璀璨的星辰。 杞柳的嘴角浮出暖阳般的笑意：“这样就好。” 他说着，却不动笔，那带着温度的目光流连在姜薇面上，绵延不绝。 如此过了良久，杞柳落笔，随口一问：“陛下何故给我送了一封空白的信？” 昨日，长乐及宫人离开杞府后，他拆开了书信，却发现是一张白纸，连个墨点也没有。他想了许久，还是决定进宫一趟，来问问姜薇。 “如果我说，这只是我使的小计，只是为了让你来我，你可恼怒？”姜薇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杞柳画笔一顿，抬起头，颇为无奈：“自然恼怒。” “其实是因为……”她拉长音调，又故意一顿，惹得杞柳眉心一拢，她这才道：“等杞先生画完画，我再回答，可好？”杞柳低眼，嗯了一声。 杞柳这次画得无比认真，一直画到了午膳的时间，一幅画才完成。杞柳落下最后一笔，“好了。”姜薇忍不住跳起来，几个跨步就奔了过来，探着头瞧了一眼，画上的自己貌美又霸气。 杞柳瞧几眼，“很好。” 姜薇不太满意：“朕难道不温柔吗？为什么画里没有一点温柔的感觉！” 杞柳仰头，想了想，竟有些丧气道：“大概我画不出来陛下的温柔吧。” “不，不，你画得非常好！”姜薇听见忙鼓励他道：“在朕眼中，你可是最好的画师。”一双美目直勾勾盯着杞柳，杞柳垂眼，眼底闪着促狭的笑意，“当真？” “自然。” “那我记下了。对了，现在陛下能告诉杞某空白信纸的原因了吧。” 自然不能！ 姜薇耍赖，理由很充足：“杞先生该饿了，不如一起吃午饭？” 杞柳对上她毫不退让的目光，只好同意。 饭毕，杞柳道：“陛下……” “不如和我一起雨中慢步消消饱？”姜薇指着雨丝飘飞的外面：“再赏赏景？” 杞柳：“……” “走吧。”一顿饭吃完，姜薇胆子大了杞柳，牵着杞柳就往殿外走。 杞柳无奈，只能跟着她转了起来。未央宫转完，出了未央宫。一路上，姜薇都十分兴奋，对着他说说这，聊聊那，好似要把一辈子的话都说完似的。 两人路过琉璃殿，姜薇建议，“不如进去坐坐？好歹你也住过一阵子，应该有感情了吧，有没有想这里啊？”她脚步轻盈，整个人如踏步在半空中。 “不想。”比起她的愉悦，杞柳十分绝情，拒绝后就走前面去了。她眸子黯然了一下，又嗖嗖燃起了火苗，追上去凑近道：“不想就不想吧，也没什么。” 路过勤修阁，她又建议：“不如进去坐坐？学生们都很想你。”她才拉起杞柳的手，往前走了一步，整个人就被杞柳又拉了回去，“我说过，永远都不再回去了，陛下可明白？” 恍然间，时间停滞，空气凝结，以往她和杞柳一起教学生的那些都如梦般消失了。姜薇转身，牵着杞柳往前走，“我明白。”可你当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她问不出来，只能耍赖地拉着杞柳继续逛皇宫。从奉天殿出来后，杞柳严肃地问她：“消完饱了吗？”她只好点头，接着又道：“但我困了，想睡觉。” 杞柳：“……” …… 这是杞柳第一次进姜薇的寝殿，布置十分简单，偌大的龙床上只有孤零零的棉被，姜薇佯装困得不行，踢掉鞋子就爬上了床，然后背对着杞柳就闭上了眼睛。 杞柳默默瞅着她的背影，“陛下睡着了吗？”这话落了一会儿，姜薇都没什么反应。杞柳挑眉，这么快？他不得不出去寻了个矮凳子，屈身坐在了床前。 姜薇自然没睡着，她闭着眼，颤着睫毛，非常怕杞柳一声不吭地走了。可她若不睡，杞柳铁定走。两厢为难，她还是选择了装睡。 可，谁知，装着装着，她真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梦里，杞柳把她抱进怀里，无限呵护。梦一醒，什么都没了。她一睁开双眼，蹬了蹬腿，心底就开始嗷呜，还不如不醒呢！ “醒了？” 身后，杞柳的声音扑入耳中，她瞪大了眼，猝然转过身，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被窝里了，她霍地坐起来，被子被掀到了一边儿，“你没走？” 杞柳的表情很无辜：“陛下还有事情没告诉杞某吧？” 一句话提醒了姜薇，姜薇略喜，既然这样，那她就还能留下杞柳。她脑海中思索着对策，游目四周，发现殿内竟点起了灯，“天已黑了？” 杞柳点头：“如今天短，黑得早。再者，陛下也睡了很长时间。”可姜薇哪顾得上听他这话啊，只觉天黑了更好办啊，她立即道：“不如朕去吩咐御厨做菜，咱们吃了晚膳再说？” “晚膳早已备好了。”杞柳扶额。实在是姜薇睡得时间过长，晚膳时间到了，她还未醒。长乐见状，只好建议杞柳先吃，哪料杞柳不愿，于是就等到现在。 姜薇：“……那好吧，我下床吃饭。你也一起。”最后一句话不容拒绝，杞柳只得和她一起用了晚膳。饭毕，姜薇牵着杞柳又回了寝殿，主动道：“其实，之所以那封信没内容，是因为我想对杞先生提一个请求，而这个请求，实在是太过羞耻。” 其实，那封信就是引杞柳进宫。然而，现在姜薇这么说，还是想把杞柳留下。杞柳一听眉头拧了起来，可还是如姜薇意料般的问：“什么请求？” “先生可愿意与朕秉烛夜谈？” 突然，呼隆一声，窗外响起了雷声，随之雨点啪啪地拍打着窗户，大雨又来了。风夹起冷气灌入殿中，姜薇松了杞柳的手，去关了窗户，道：“大雨来了，杞先生此刻回家有诸多不便，就同我说说话吧。” 烛火烧得很旺，殿里光亮十足，姜薇朝杞柳走去，笑容明艳，眼波流转，杞柳不自觉点了点头，她即可奔了过去，投入了杞柳的怀抱，“你答应了？”杞柳呼吸凝滞甚久，也没有推开她，而是轻轻嗯了一声。 之后的时间里，两人真的坐在梳妆台前聊了起来。两人聊了一会儿，姜薇觉着不过瘾，出去搬了几坛酒，杞柳拗不过她，只得和她边聊边喝。 姜薇喝醉了，烛火映着她红红的脸颊。借着酒意，她和杞柳说了她的家人，说姜家如何崛起，又如何被灭族的，说她爹如何如何疼她。她还和杞柳说，她恨前朝皇室，因为前朝皇帝毁了她的家。 不知过了多久，蹿起的火苗暗了下来，殿里变得昏暗，姜薇听着雨声，嘴里呢喃的话就变了，她砸了酒坛，揪过杞柳的衣领就亲了过去。 杞柳拥着她，暗色弥漫，酒香充斥着整个寝殿。两人纠缠，步履踉跄，直到齐齐倒在了龙床上，杞柳醉意朦胧的双眼渐渐清明起来，他将姜薇拢在怀中，压在身下，粗重的呼吸喷在姜薇的脖颈上。 姜薇呢喃着，沉溺在酒色里，雨声中，还有男人的怀抱里。杞柳的薄唇贴上她的下巴，一路向上，触碰到她的唇角，她扭动了下身体，杞柳张口咬住了她的唇角。 “唔……”她疼得嘴角溢出一道微弱的声音。 “轰隆”一声，窗外，又是一道雷打了下来。 杞柳在顷刻间直起身子，远离了姜薇。 没有了温暖的怀抱，姜薇蹙起了眉头，眯起的双眼微微张开了，同时，一道光亮突然刺入她的眸中，她难受，刚要闭上，一道巨大的痛楚就从自己胸口传了出来。 蚀骨的疼痛让她禁不住闷哼一声，她的思绪茫然了片刻，直到鼻尖萦绕着一股血腥味，她才猛地回过神，手臂捂住上了鲜血四涌的胸口，同时也碰到了冰冷的匕首。 “你……” 鲜血侵染了龙床，她脸色惨白，咬破了唇角，才不至于让自己昏过去，而眼前的男人却轻易地俯下身，朝她唇上袭来，四唇相贴，男人的声音十分温柔。 “将军。” “是我，晁湛。” 144.完结章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1） 今年的天气奇怪得很，先是深秋时一连下了半个月的雨，差点耽误了庄稼，而现在，刚一入冬，京城就下起了大雪。从空中飘落的雪花似鹅毛般纷纷扬扬。 城中往日最繁华的街道上稀稀拉拉地走着几个行人，店铺前更是门可罗雀。不过，这也有情可原。如此天气，大多数人都选择在家围着火炉说闲话，哪里有闲情逸致来街上溜达撄。 至于说什么，家长里短，其中被她们说得最多的就是姜薇了。 没错，就是姜薇。她们实在是好奇啊，去年春天，姜薇举兵进京，成功篡位，改大燕为姜国，可谁能想到一个月前，她竟得了急病薨了。 而，更令人匪夷所思的就是姜薇死前留了遗诏，说要传位给大燕楚王府世子晁湛。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京城谁不知道，当初前朝皇帝害了将门姜家一族，还要害姜薇，姜薇这才对他们恨之入骨，举兵攻城，故而说姜薇传位给晁湛，这无疑就是个笑话！ 当然也有人说，姜家与大燕皇室其实也算扯平了，大燕皇帝灭了姜家一族，独独留下了姜薇。而姜薇也灭了前朝皇室，独独剩下了晁湛，就结果而言，很公平嘛！ 也有人对此提出反驳：“那不公平！起码现在坐在龙椅上的还是大燕皇室，而不是姜薇，姜薇亏了！”此话一出，众人心惊，以姜薇这性子，凭她这本事，若她还活着，以后怕是不会有安宁日子过了！ …… 皇宫偿。 早朝依旧在奉天殿上。 殿外，天色微亮，一股冷风卷着细雪飞进来，冻得百官脖子一缩，可一思及龙椅上的男人，他们立即挺直身体，直视前方的目光十分刚正。他们屏气凝神地等着龙椅之上的男人开口。 说来，龙椅之上的男人他们并不陌生，是前朝楚王府世子，晁湛。昔年，大燕还在时，他们和楚王同朝为官，对晁湛自然有所耳闻。 楚王其实是个很平庸的人，但身为他儿子的晁湛却是生得龙章凤姿。他十五岁被前朝皇帝亲封为世子，拥有无双的容貌和超人的才智，是大燕举国上下称赞的人物。 可惜，当前朝皇帝下令斩杀姜家时，他却为姜家求情，因此得罪了前朝皇帝。之后，姜家举兵进京，灭了皇族，众人都误以为楚王府也被灭了。 岂料，就在一个月前，群臣在准备上朝时突然接到了诏令，于是他们急急进了宫。可进宫之后，他们就被城批的侍卫挟持着去了奉天殿。群臣心中很快明了出了什么事，这个情形和当初陛下逼宫一模一样，莫非是陛下出了什么事？！ 如此想着，他们进了奉天殿，举头望去，只见龙座旁边站着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他身材挺拔，面相俊美，神情虽说平静，可从那双黑眸里射出来的光就像利剑一样，一下一下地戳进了群臣的心窝，有大臣被他的气势所摄，不禁双腿一软，张了张嘴，无声地喊了一声：“晁湛？” 晁湛！ 前朝楚王府世子，晁湛。 他不是死了吗！ 群臣又惊又怕，可又想起如今的处境，不禁胆颤地揣度起来，晁湛在此，那陛下呢？任由他们这么想着，上方的晁湛低眸，口中溢出一道低沉的声音：“方一。” 声音很快惊醒了众臣，与此同时，从殿外大步跨进来一个身穿将服的男人，他一手举着圣旨，阔步走到群臣之前，晁湛负手而立，命令：“读。” “是！”男人声如洪钟，掀开圣旨就读了起来。读罢，退到一侧，晁湛瞥了一眼容色各异的男人，淡淡道：“我们走。”撩起衣摆下了台阶，转入内殿去了，那男人紧跟而去。 等殿里没了两人的影儿，群臣这才从圣旨的内容中回过神来，不，这哪里是圣旨，这分明就是遗诏，还是传位给晁湛的遗诏！群臣十分恼火，这不可能！就算姜薇顾念当初晁湛为姜家求情的人情，但也不可能将到手的国家送给晁湛，而且晁湛怎么会出现在皇宫？除非他一开始就潜藏在皇宫中，借机害了姜薇！ 群臣想到这一层，浑身冷汗连连，遗诏中称陛下得急病而亡，也就是说陛下如今不在了，这会儿宫中已被晁湛掌控，若他们不从，下场定不会好看，若他们从了……当初，陛下逼宫，群臣拥她做皇帝，一是因为前朝皇帝太过昏庸，哪能扛起整个国家的重任，二是因为陛下确然有能耐，说不定能做个好君王。 可现在，陛下生死未卜，晁湛虎视眈眈，誓将国家夺过来，将才他走便是给他们时间做选择，是选择跟着他，还是选择死。群臣恼火之后彻底冷静了下来。 一片沉默中，有大臣开口了：“诸位大人可曾想过姜薇与晁湛的关系？” 众臣一听，顿时醍醐灌顶，对了，他们怎么忘了！当初，楚王府可是准备向姜家提亲的！如果不是前朝皇帝听信谗言，非要灭姜家，这两家早就结亲了。而且，陛下与世子也不会走到这步田地。 想到这里，群臣的目光都微妙起来，一阵寂静中，一道声音响了起来：“若陛下真不在了，这国家还得交给他。若陛下还在，以她的性子势必攻过来。若两人有情，这……”声音一顿，情爱之事不太好说啊，紧接着又有大臣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我们亦是无可奈何。” 这态度，表明了自己选择晁湛。默了半刻，群臣陆陆续续点了点头。说起来，当年群臣对晁湛也抱了很大的希望，如今晁湛称帝，虽说经历了一些事，可总归也算可靠。众臣一想，心里舒坦了。 五日后，晁湛称帝，改国号为大燕，朝堂重新恢复平静。百官私底下议论，说晁湛这个时机选择得好，因为此刻大燕外有强敌，内无忧患，就连青州那地下的王也被姜薇除了，晁湛这是坐享其成啊！可是，又一想，能在姜薇毫不察觉的情况下缜密地复兴大燕，晁湛也能计谋出众。 众臣越发觉着目前这个陛下厉害，故而上朝时比姜薇在时还认真。就拿今日来说，这会儿龙椅上的晁湛说着无关紧要的话，底下的群臣安静又恭谨。 因今日无事，很快就下朝了，晁湛去后，有大臣捂着小心脏哎呦，说晁湛也太吓人了，比姜薇还吓人。身旁的同僚戏很足，一边扶着他，一边心想那当然，不然他也不会赢了姜薇啊！ 而上了年纪的则走在一起唏嘘。出了奉天殿，入眼是一片白色，宫殿屋檐被厚厚的白雪覆盖，树枝上堆着的积雪簌簌往下落，台阶上积雪已被扫清，老臣们一边下台阶，一边说晁湛。 可以这么说，晁湛是在他们的眼皮下一点一点长大的。当初楚王在朝堂，才能虽平庸，但人缘是真的好，结交了很多大臣。大臣们到王府做客，晁湛跟着楚王见客，一来二去就熟识了，现今晁湛称帝，最有感触的就是这群老臣了。 “陛下小时也甚是聪明。” “是啊，当初还想着若他能坐上这个位置，大燕就有救了。” “实则姜家的丫头也不错，两人年纪相当，容貌又配，可惜啊……” “哎，姜薇其实很喜欢陛下下，当年姜薇小时，在宴会上见了陛吓就一直盯着陛下看，还为此踹了楮家的小子呢。” “是吗？” “是的啊，茂林兄，你要信我呀。” “信你，自然信你。” 可惜，世事难料，谁也没想到这两人会走到这一步。 …… 今年的天气奇怪得很，先是深秋时一连下了半个月的雨，差点耽误了庄稼，之后就是现在，刚一入冬，就下起了大雪。而今天的天气还是阴沉沉的，像是蒙了一层灰布。 琉璃殿的小宫女和杞妹说：“估计又该下雪了。”果然，到了傍晚，雪又飘了起来，夹着冷风浸在昏色里。小宫女见杞妹还是郁郁不乐，便央求她来到殿门口看飞雪：“很好看呢，杞姑娘。” 杞妹瘦了很多，小脸上一片愁云惨淡，她瞥了一眼外面，毫无兴趣，又推开宫女回了殿内，奔进寝殿，扑到床上就无声地哭了起来。泪珠子从眼眶里流出来，浸湿了棉被，她不禁想起了哥哥与陛下。若此时她们在，断不会让自己这样！ 可是，如今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啊。她越想越伤心，心中的伤痛使她咬破了唇角，泪如泉涌。她还记得那个夜里，她在哥哥房间里看见了一个陌生的男人，之后自己就昏了过去。 醒来，她竟发现自己睡在了皇宫的琉璃殿里，她以为是哥哥救了自己，不禁欣喜，一边下床，一边喊着：“哥哥……”可是，还没等她踏出寝殿的门，一个男人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男人完美无瑕的脸庞让她有片刻的怔忪，可她很快就认识这男人就是先前出现在哥哥房间里的人，她不禁慌了起来：“你是谁？” “回床上躺好，我就告诉你。”男人逼人的气势令她胆怯起来，她往男人身后看了看，发现空无一人，她不知道哥哥去了哪儿，是去找陛下了吗？一想起陛下，她就有了勇气，昂头道：“你要干什么？这可是陛下的地方，你若……” “回去躺好。”男人毫不理会她的话，指了指床，迈步进来，“去躺好。”男人眉眼虽俊，却无比凌厉，有点像陛下暴怒的样子，杞妹不敢惹他，乖乖去床上躺好了。 “我哥哥呢？”她又问，问完又赶紧补充了一句：“我叫杞妹，我哥哥叫杞柳。”她转头，一脸希冀地瞧着男人。男人瞧着她，眼神凝重，过了会儿，他才说：“我就是你哥哥。” “哎？”杞妹惊讶起来，“不，你不是，我哥哥不长你这样。”她说着就笑了起来，“虽然你确实和哥哥生得一样帅，不过还是不一样啦！” 男人不语，只是静静从袖子里掏出一张人皮面具来，他平静地往自己脸上贴去，杞妹歪着头看他，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直到一张杞柳的脸出现了，她脑海空白片刻，啊地一声蹿起来，躲到了床的里面，“你到底是谁？！”声音尖锐，像是经受了很大的恐慌。 这，这分明是哥哥的脸！她脸色霎时白了，唇瓣一抖，就要哭出来，“我哥哥呢？我哥哥呢！”男人不理会她的哭诉，抬袖将面皮剥下来，淡淡道：“我确实不是你哥哥。我叫晁湛。你若愿意听，我就讲给你听。” 他在征求杞妹的意见。过了良久，杞妹才颤抖着点了点头。晁湛就慢慢讲了起来。一年多年前，姜薇攻城。攻城过程中，京城大乱，百姓为了不被殃及生命东躲西藏，而大燕皇室也是如此。为了不被姜薇抓到，当时他躲进了一家铺子，可是他进去时，那家铺子就已躺了三具身体。 其中有一具年轻的身体，面貌生得十分出众。思及以后的事情，他为了办事方便，留京观察情况，就借用了这个男子的样子。因此，他平安地躲过搜查。之后，待京城平静下来，他派下属查看，这才得知铺子的老板原来姓杞，家在*巷子，有一儿一女，儿子叫杞柳，女儿叫杞妹。 了解了情况，晁湛就动了心思。他需要一个身份，而且如果有一副好面相，以后办事也会方便些。于是，他冒充杞柳，一脚进了杞家的大门，成了杞妹的哥哥。 寝殿里很安静，他说完就看向了杞妹。可照他的意思，杞妹的哥哥，真正的杞柳早就没了。杞妹听罢自然不能相信，她捂着嘴巴摇头，泪珠一滴一滴地落下，呜咽的声音从指缝中漏了出来：“你……骗人……骗人……” 她哭得哑了声音，咳嗽声从指缝里传出来，晁湛要靠近，她却缩着身体往床角落里滚。那一刻，晁湛清楚地瞧见她指缝里滴答出了鲜血，不禁脸色暗沉，怒喊一声：“宣蒋太医！” 话落，杞妹就晕了过去。晁湛眼底怒气如火。不过一会儿，蒋太医来了，身后跟着安翩然。安翩然一见杞妹这样子，就着急起来，赶紧将蒋太医扶到了床边。晁湛见状，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蒋太医说杞妹是因为伤心过度而昏厥的。安翩然一听，心疼得不行，送走了蒋太医，他就彻夜陪着杞妹。第二天，杞妹醒来，瞧见了眼圈通红的他。 “翩然……”话落，她就猛地激动起来，蹿起来，要下床，“翩然，我哥哥呢？！哥哥呢！陛下呢！”她要去找陛下，找到陛下，她就什么都不怕了，陛下肯定会帮她找哥哥啊！ 见她如此发狂，安翩然一把抱住她，双臂紧紧攥着她的身体，“杞妹……”却是不知说什么好。安翩然也不晓得杞柳去哪儿了，但是他晓得陛下没了。他想杞妹应该是因为他们而伤心过度，这才晕了的。 他安慰杞妹，“没事，哥哥去忙了。陛下跟着哥哥也去忙了。”他温和的声音渐渐让杞妹安静下来。过了好长一会儿，杞妹哭泣道：“你骗我！！哥哥没了！！！没了！那个男人说的！我恨他！”她拼命捶打着安翩然的后背，安翩然闭眼，泪水顺着眼角滑下来，“没事，杞妹，你还有我，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捶打的动作停了下来，杞妹愣愣地看着前方，她呢喃着，“哥哥没了，那陛下呢？她是不是很伤心？不行！我要去找她！”她要推开安翩然，安翩然却不依，攥着她的手说：“陛下是很伤心，不过她说了，你得身体好了才能去看她，知道了吗？” 杞妹不动了。 两人相拥甚久，她突然说：“翩然，我累了，我要睡会儿。你忙你的事去吧。” 安翩然点头，点完又摇摇头：“你睡，我陪着你。” 杞妹又睡了一天，期间她又醒过来，可是一醒来，她就想起杞柳的脸来，想起曾经他们兄妹相处的情景。她十分痛苦，便不愿意醒来，一醒就强迫自己睡觉。 安翩然察觉出不对劲儿，就去了太医院寻蒋太医。可就是这个时间，有个宫女进来伺候杞妹如厕。杞妹放心不下姜薇，趁机问宫女：“陛下现在好点没？” 宫女在琉璃殿伺候久了，往日常常瞧见姜薇，姜薇对她们这些宫女也很大方，宫女们感念她对自己的恩情。如今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自然晓得，咋一听杞妹的问话，嘴巴一咧，忍不住就哭了出来，说了实情：“杞姑娘，陛下没了啊……” 宛如一声惊雷，将杞妹劈得头晕目眩，当即昏了过去。再次醒来，安翩然目光躲闪，她逼问安翩然到底是怎么回事。安翩然也不晓得详情，自然没法说，她发怒，让安翩然滚，安翩然为了安抚她，只得离开。 从那天之后，她就将自己关到了寝殿里，谁也不见。安翩然与魏浩览天天来，就是见不到杞妹。他们担心，只好去求了晁湛。晁湛来到琉璃殿，命宫人打开殿门，孤身进了寝殿。 寝殿一片昏暗，杞妹躺在床上，面容枯瘦。晁湛见了，眼神微动，他直挺挺地站在床前：“你恨我可以，但不能和自己过不去。”杞妹转转眼珠，瞧见是他，眼神凄厉地坐了起来，“你害了陛下！你用哥哥的身份害了陛下！” 这些天，她也想了。宫女说陛下没了，可陛下好端端的，怎么会没了呢？！一定是有人害她！那个叫晁湛的男人出现得太突然了！说不定是他用哥哥的身份害了陛下！ 晁湛的沉默证实她的猜想，她怔了怔，突然跳起来，朝晁湛扑过去，“你这人怎么这么狠的心！！”巨大的痛苦使她性情大变，她扑到晁湛身上，晁湛为防她掉落在地，双臂圈住了她的身体，她却瞬时用两手掐住了晁湛的脖子，咬牙切齿道：“你知道我哥哥有多好吗？他可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你知道吗！纵然他的死和你无关，可你为什么要用他的身体骗陛下呀！为什么呀！陛下……”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心中徒然升起的无力感令她两手一松，从晁湛身上滑了下来，她坐在地上，捂住了双眼，眼泪啪啪往地上落，“为什么会这样，我的父母因陛下而死，可陛下那么好的一个人，你为什么要害他啊？为什么啊？” “为什么？”男人的声音充满了痛苦，他弯腰将哭泣的杞妹从地上拎起来放到床上，杞妹听着他压抑的声音止住了哭声，她仍有晁湛给自己盖上了被子。 晁湛低着眼，昏色中，两人都看不清彼此的表情。晁湛说，“那我就告诉你为什么。”他语调很缓慢，那些话像是从他嘴里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一样，“其实，我一直当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不管是灭族前，还是灭族后。 ………… 晁湛第一次见姜薇，是在军营。那时楚王去军营办事，随手带了他去。当时他才七八岁，但跟个大人似的板着脸。他爹说他这样很有皇室的气度。 进了军营，有将军瞧见他，果然对他连连称赞。他站在他爹身边，变现得十分高贵。其实眼前这个将军，他认识，因为朝中很多人都夸他有勇有谋，也是姜家的当家人。 他爹办完事，带着他离开。路过校场时，他看见了一个身穿白衣的小女孩。那女孩手里拎着长剑，正对着树桩比划着，动作十分有趣。 他不由停住脚步，笑了一声，扯了扯他爹的袖子，指给他爹看。只是，他的笑声被小女孩听见了，小女孩转过头，露出了一张十分漂亮的小脸。 他看呆了。他爹也摸着下巴咂舌，“这是谁家的姑娘啊？生得这么标致。”恰好身边路过一个小兵，朝他爹行礼后，就嘿了一声，“我家将军的小女娃，漂亮吧。”他家将军显然是姜将军。 漂亮。他在心里回应了一声。他爹也止不住点头。之后，他爹扯着他走了，他一步三回头，瞧见那小女孩还在挥舞着长剑，认真又可笑。 他爹扯不动他，一回头，见他还盯着人家女孩看，恍然大悟，开玩笑，“喜欢人家啊？不如爹给你上门求亲去，姜将军的女儿，理应不差，和咱们挺配的。” 他一听，有点恼，有点羞。甩开他爹，自己跑前面去了。谁知，他爹回家，又和他娘说了一遍。她娘也打趣他，闹得他再也没去过军营，提过那女孩。 直到他长到十一二岁，去参加宫中的宴会，他一眼就看见了对面的女孩。女孩如他一样，长大了，眉眼更加精致了。他没来由地欢喜，听着身旁大人的议论，这才晓得原来女孩叫姜薇。 他听大人说，姜家虽大，但姜家的当家姜将军却只有一个女儿，就是那个板着小脸的女孩。他还听大人说，女孩很厉害，遗传了她娘的美貌，也遗传了她爹的本事，可就是气质有点冷，拎起剑怪吓人的。 可晁湛不怕啊。他在心里默默说，气质冷了好，这样别人就靠近不了她了。拎剑吓人也好啊，不仅能吓走接近她的人，赶明上了战场还能吓走敌人。 晁湛越想越欢喜，紧紧盯着姜薇的目光一动也不动。可能是目光太过明显了，姜薇突然朝他望了过来，清冷冷的眸子，精致漂亮的面容，他却不敢望去一眼，急急撇开了视线。 他爹察觉了，又开始逗他。他冷了脸。这时候，突然有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靠近了姜薇，他不悦，脸色更沉。过了一会儿，那男孩突然被姜薇踢到了殿中央，众人懵了懵，开始嘀咕，“这女孩太野蛮了吧。”他却在心底呐喊，踢得好！ 他望了一眼姜薇，姜薇也望向了他，两人视线相交，又都急急撇开了。晁湛就想不知她记住自己没，就这样想到了宴会结束。一结束，随着父母回去。 坐在马车里，他爹又打趣他，“我看你一直盯着姜家那个丫头，不会是真喜欢她吧？”他冷着不说话。他娘就开口了，“喜欢也好，这丫头是猛了点，但长得真漂亮呀。哎，不过呀，瞧姜将军那将她视若珍宝的模样，估计还瞧不上咱家湛儿呢。” 这话一出，他爹就不同意了，“你这说得什么话儿，咱家湛儿也好。你瞧，生得多帅，多像我啊。”晁湛瞧着他爹那笑成傻瓜的模样，心里一沉，有点悲哀。他爹瞅见，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别哭，你可比我帅多了，儿子，不用愁，你这样貌长大后肯定是帅过全京城。当然，除了样貌，我们其他方面也要做到最好，这样才能吸引住姜家丫头啊。” 因为这段话，晁湛更加注重自己的仪容，更加努力学习了。他每天都精心打扮自己，然后去上各种各样的课，学诗词歌赋，学琴棋书画，学骑马射箭…… 又过三年，他长大京城称赞的翩翩少年郎。前朝皇帝十分喜欢他，亲封他为楚王府世子，从此朝堂众官见到他都要称一声：“世子殿下。” 与此同时，他时不时听到姜薇的消息，知道姜薇和楮家小子在一起训练，也跑去军营。在训练场旁，他又看见了姜薇。姜薇一身白衣，长剑凛然，貌美又霸气，他在台下瞧着姜薇将一个又一个士兵打下场，心里突然升起一股骄傲的感觉，他好像向别人宣告：瞧，那就是本世子的意中人！ 可是，他没那个勇气。长这么大，他头次有了胆怯这种情绪。他怕姜薇对自己没好感。所以，在姜薇发现他并跳下高台，来到他面前，却不发一言时，他有点慌了，“我是，晁湛。” 这是他第一次和姜薇说话，结果却很惨烈。因为姜薇在听到这话时，愣了一愣，突然掉头跑了，跑了……他十分挫败，幸亏这次来军营是偷偷来的，不然被他爹知道后，又该嘲笑他了！ 这次失败的教训，令他意识到，以后遇见姜薇，一定要稳重，稳重！听说姜将军就喜欢稳重的小伙子！所以，以后一定要稳重啊！他这样告诫自己。可是没过几天，他听到府里丫鬟说姜薇为了楮家那个小子血洗青楼。 他震惊又伤心。他不甘心，开始试图和姜薇制造相遇的机会。在他的有意下，两人偶然在大街上相遇，偶然在茶楼里相遇，偶尔在军营相遇，偶尔在皇宫相遇……然而，这只是相遇，并没有说上什么话！因为姜薇一见他，看他两眼，就跑了……又跑了…… 这种情况让晁湛无奈。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次，他和姜薇搭上了话。那是在前朝皇帝举行的狩猎中，他跨上战马，连射几物，赢了楮家小子，他骄傲又欢喜地望向了姜薇。 却不想，姜薇也在看他，两人目光一接触，又都慌张地撇开。之后，自由射猎时，他有意追随着姜薇。猎场很大，众人分散了，他装作无意地碰上姜薇。 四周没有任何人，只有他俩各自坐在马背上望着彼此。他又紧张了，开口道：“我是晁湛。”他看见姜薇有点慌，眼睫毛一颤一颤，他又忙道：“你别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姜薇：“……” 他懊恼地低下头，想扇自己几巴掌。 就在此时，姜薇开口了，她的声音很好听，“我知道你，世子殿下。”他猛地抬头，还没来得及欢喜，姜薇身后传来了马蹄声，伴随着一声爽朗的笑声，“阿薇，原来你在这。”随之，一个身穿红衣风流倜傥的男人过来了。 是楮家的小子。他见姜薇赶忙回头，回了一声：“大风。”随后，姜薇回过头，朝他点点头。就跟着楮风走了。他觉着自己很生气，当即调转马头，扬起马鞭奔驰起来。 阿薇…… 大风…… 他们的关系一定很好。 是啊，她还为他血洗过青楼呢。 可是，你为什么为他去青楼呢，你瞧，我从来都不去青楼。 他默默地想着。 从那以后，他就有些消沉，刻意不去听姜薇的消息。又因前朝皇帝越来越重视他，常常召自己进宫陪他说话。他实则不愿，因为前朝皇帝太过荒唐，辨不清忠奸。 他爹却劝他说，“他到底是陛下，国家掌控在他手里，你去他身边，时常说些要他体谅人民疾苦造福人民的话，他好大喜功，说不定就照做了。”说完，他爹又叹息一声，“目前，咱们能做就只有这些了。” 他便听了他爹，时常进宫。值得高兴的是，皇帝确然听进去了，也做了一些改变。就这样过了一两年，他突然听闻姜薇要随姜将军上战场了。 他愕然，第一反应就是奔过去告诉姜薇：“不要去！”他不顾一切到了姜府门口，被迎了进去之后，才猛地回过神，他以什么身份说这话？！他和姜薇仅仅见了几次面而已！ 见了姜将军，互相寒暄。他坐在上位，抿了口茶，只能和姜将军讨论这场战场的事。虽然突兀，但姜将军十分高兴，与他相谈甚欢。末了，他问起了姜薇，问她可真的要去。姜将军搓了搓大掌，点头，面上没什么担忧的表情，“我们姜家的孩子，不上战场可不行！总得去历练一番。” 从姜府出来，他这才豁然想起，姜家乃将门世家，他们养出来的孩子那都得带着姜家的胆量与骨气。而且，瞧姜将军那神情，怕是对这次战役胸有成竹。 如此一想，他的担忧去了大半。军队出城那日，他陪同皇帝去送行，他站在城楼上，目送着姜薇一点一点远去。令他不爽的是，楮风也去了。 本来，他也向皇帝请求随军出征，却被皇帝生气地拒绝了。他爹劝他不要惹恼了皇帝，毕竟皇帝才变得好一点，这一气，再变回以往那昏庸样，可就不好了。他只好作罢。 那次战役打了一年，他不断听到边关传来捷报。与此同时，还有对姜薇的评价。城中人开始议论姜薇，说她身为一个女子太过心狠，面不改色就取人首级什么的太可怕了！ 他却半点不怕。人在战场，就该这样！他期盼着姜薇平安回来。他想着姜薇回来后，他就去找她，与她多说说话，至于理由。他已经不需要理由了。他深知自己再不努力，姜薇恐怕就不属于自己了。 于是，等姜薇凯旋归来，皇帝为姜将军开庆功宴时，他主动找了姜薇。宴会上熙熙攘攘的，他过来和姜薇说话，姜薇像是慌了一下，不过很快镇定下来，“世子殿下。”嘴边带了点笑。 晁湛想必不知道，他也是带了笑的，那笑迷了姜薇一辈子。那晚，两人说了很多话。晁湛记得清清楚楚，也记得姜薇在灯光下的笑颜，勾魂摄魄。 庆功宴之后，两人分别。晁湛坐上马车还在回味姜薇的模样。他爹他娘察觉，互相看了一眼，没说话。两天的一个晚上，晁湛被他爹叫进了书房。 他娘拿着画像道：“你也不小了，该定一门亲了。今日有不少夫人向我问你呢。”她娘示意他坐在椅子上，继续道：“娘今天问你，你可有喜欢的姑娘？” “有。”他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说。他娘听罢抿了抿唇，并不是那么欢喜。他爹皱着眉头道：“可还是姜家的丫头？”他再次点头：“是姜薇。”连名带姓，清清楚楚。 她娘忍不住了，走下座来，“湛儿，其实娘知道你的心思，姜家那丫头确实很好，还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将才。从小，娘就很喜欢她。可是，一想起她以后要上战场，娘就不想同意。”她走到晁湛身边，将画像展开，递到他眼皮子下，“湛儿，你瞧，这是王家的姑娘，也很漂亮，不比姜家的丫头差。” 晁湛却目视前方，眼皮子都没低一下。他爹生气了，“你娘顾虑得很对。战场上，刀剑无眼，她本事再高……”话未完，就被晁湛抢去：“她不会有事的。”又看向他娘：“在我心中，她是最好的。” “湛儿，你可想过，她或许不喜欢你呢？”他娘说了狠话。 他毫不妥协：“就算不喜欢，那也是我心中最好的。” 他爹和他娘被他气住了：“你出去，让我们再想想。” 他就推开离开了。 第二天，一起床，他就来到爹娘的房门口敲门，“想好了吗？” 他爹娘：“……” 从这以后，他就开始磨他爹娘，一连追着他爹娘几个月。他爹娘没法了，就同意了，“好，我们准备一下，去姜家提亲。”他这才笑了。 当夜，他欢喜得睡不着觉，就失了分寸，竟偷偷潜进了姜府。姜府戒备森严，守卫也学过武，若被逮到，结果可想而知。可他不怕，他要去见心爱的姑娘。于是，他在姜府呆了一夜。 然而，就在他沉浸在去姜府提亲的欢喜中，边关强敌入侵，姜薇又要去边关了。这次皇帝没去送行，派了他去。他看着姜薇日渐美艳的面容，最终只吐出了四个字：“平安归来。”我等你回来。 他一说完，姜薇就笑了，笑容明媚，深深地刻进了他的心底。她回了他一个字：“好。”他没忍住，便说：“等你回来……”我就去你家提亲。这话还没说出来，姜薇的目光直直瞧着他，十分认真地又回了一个字：“好。” 直到军队远去，他脑海中还翻滚着那两个好字。 她说，好。 晁湛觉着，那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声音。 可是，谁也没料到，皇帝听信了奸臣的谗言，怕姜家功高盖主，就在捷报传来时，以一个毫无证据的谋逆之罪斩杀了姜家全族。圣旨下来时，他去求皇帝，皇帝不听。他在勤政殿跪了两天两夜，皇帝不耐烦了，令他爹娘带走他。 他不走，他爹就扇了他一巴掌。长这么大，这是他爹头次打他。他娘哭着说，“湛儿，放弃吧，姜家已经没了。”他听到这话时心如死灰。他想，他和姜薇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在一起了。 后来，他听说姜薇要班师回朝了。又听说皇帝要除她。他不敢置信，去问他爹娘，他爹娘求他不要管。他不听，奔出京城，想告诉姜薇。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当他遇见姜薇时，姜将军已经没了，姜薇的军队也收到了袭击，正与皇帝的军队厮杀个不停。他想帮姜薇，便假传圣旨，要求军队撤离。 隔着乱飞的箭头，与染血的身体，他没勇气靠近姜薇。他怕姜薇问她姜家人呢？他开不了口。他无视姜薇望过来的视线，决绝地调转马头离开了。 可他没料到，姜薇太伤心了，巨大的悲痛下，他竟然杀进了京城，真的要造反。一个是他心爱的姑娘，一个他的宗亲，他无法选择。同时，皇帝的军队也意识到了不对，又对上了姜薇。 他赶回王府，却发现爹娘不知去处，只留了几个手下。他带着手下混入逃跑的百姓之中，而姜薇早已杀红了眼，直逼皇宫。听到这个消息后，他突然松了口气，他相信姜薇不会有事的。 之后，他借用了杞柳的身份，成了大街上普通的一个画师。他知道姜薇称了帝。姜薇称帝那日，他先高兴地喝了一坛酒，自言自语说：“这下就没有人能伤着她了。” 后来，有一天，他在街上画画，却突然出现一群人，将他抓进了皇宫。他不知道这些人要做什么，可他知道曾经他不喜欢的皇宫里有着他最喜欢的姑娘。 那一日，他听见一道女声：“抬起头来。”他还没来得及想别的，嘴角就露出了一抹笑意。过了一会儿，他撤去笑意，抿紧唇角，缓缓抬起了头。 然后，他看见了一张令自己朝思夜想的脸。 145.完结章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2） 当时杞妹听了这些话，微微动容，但还是不明白若他真喜欢陛下，为何要害陛下？他可以和陛下坦白啊！杞妹便昂起头询问原因，晁湛却不愿意说了。 思及这些，杞妹困惑不已，然而失去家人的痛苦令她坚持不下去了，她从棉被中抬起头，目光放在了床边的帘子上，她的眼中犹豫片刻，还是狠心扯了下来。 …撄… 下了朝，晁湛便回了勤政殿，连早膳也未吃。身后的方一禁不住担忧：“陛下，您已经两天没吃饭，这怎么能行呢？”他是楚王府的人，自幼跟着晁湛，忠心耿耿，晁湛此次夺权多亏有他。 晁湛却不甚理会他的话，脚步一停，“宫中诸事已安，你带着晁灼去军营吧。”他刺杀姜薇那夜，楮风突然来袭，带走了军营大半人马，如今军营缺兵少马，正需要方一这样的将才去建设。 方一听罢，无奈地去了。晁湛进殿，殿中寂静，没一点人声。瞧着周围熟悉的景致，他的目光落在了御桌后面，以往这桌后总坐着一个女人…… 微微失神间，殿外有人高喊，声音慌乱：“陛下！杞姑娘自缢了！！”紧接着一个宫女闯了进来，不管不顾地跪了下来，哭声哀痛：“陛下，求求你救救杞姑娘，以往陛下最喜欢她了，拿她当妹妹疼……偿” 很明显，后一个陛下是姜薇。晁湛薄唇紧抿，眼神透着一股寒意，宫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伏在地上浑身发抖，晁湛一眼未看他，疾步出了殿门。 …… 杞妹被救了下来。 琉璃殿外，安翩然抱着蒋太医直哭，若杞妹有事，他也不想活了。蒋太医皱着老脸，终于不打击他了，“没事了，不要害怕。”拍了拍他的肩膀。 安翩然哭得一抽一抽的，“可是，她为什么不见我啊？我说过我会陪着她的，师父，她是不是不喜欢我？”若真喜欢他，起码自缢前想一想他的感受啊，而且如今醒了，却不愿意见自己一面，安翩然一想就难受得要命。她希望杞妹把他当成自己的依靠。 蒋太医也寻不出理由来安慰他了，瞥了一眼靠着殿门的魏浩览。自从听到消息，魏浩览就一直是沉默的状态，此时他垂着头，双臂放在身体两侧，不言不语，像是睡着了似的。 蒋太医看看自己这闹来闹去的徒弟，心底突然有些不妙，由此掌下发力按住了安翩然的肩膀，“翩然，现在不是你哭你疑惑的时候，你得帮杞妹。有些话说着容易，做着难，懂吗？” 安翩然抬起头，泪眼婆娑，眉眼好看得要命，“什么意思？” 蒋太医扶额，苦恼，他这分明还是个孩子啊，以后可要怎么照顾杞妹？！ …… 寝殿内，杞妹安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她眼角还有泪痕，此刻她闭着眼，睫毛脆弱地颤动着，晁湛坐在床前，细细瞧了她几眼，眼底忽略了脖子上那道狰狞的痕迹。 “杞妹，没事的。我会将你当成亲妹妹来疼，你若愿意，我会给你公主之位。再者，她也是孤身活在这世上，你既然这么敬重她，为何不学学她？”他自幼不会安慰人，说出这些话他已经尽力了，他嘴里的这个她显然是指姜薇。 杞妹听闻，霎时睁开眼，眼底怨恨不减：“坚强又如何！还不是被你骗！”她强撑着坐起来，喘了几口气，出口讽刺，“陛下，难不成这就是你喜欢人的方式？真不错啊！” 她再也不是那个乖巧可爱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了。以往她可不会这么说话。只是，被她如此说着，晁湛脸色却不改，也不生气，他淡淡地道：“安翩然在门外，哭得甚是厉害，你还是不愿意见？” “不见！”杞妹好似又失去了所有的勇气，她跌落在床上，满目灰败。晁湛瞧见，于心不忍，“杞妹，你就当可怜可怜他，让他进来瞧你一眼，如何？”话到了最后，竟温和了许多。 “不要用哥哥的语气和我说话！”杞妹又凄厉起来，“不见，我谁也不见！你走！”她侧过头，躲过晁湛的视线。良久，晁湛回了一声：“原来，你对他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原来，你对他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在失去亲人的巨大悲痛前，年少时的喜欢与暗恋，也不过如此。 杞妹反唇相讥：“我看你对陛下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晁湛眼神一晃，神情晦暗，良久，他靠近杞妹，一字一顿道：“你必须给我活着。”薄唇翕动，声音飞入杞妹耳中，杞妹听着渐渐慌了神。 …… 殿外飞雪不尽，安翩然等人肩头落满了积雪，可三人恍若未有察觉，一心一意等着殿内的动静，直到殿门吱一声开了，一身明黄的晁湛走了出来，安翩然顿时迎了上去，“杞妹如何？”慌得忘了礼仪。 蒋太医怪他鲁莽，扯着他要行礼，被晁湛免了。晁湛越过两人，“她愿意见你了。”随后，殿门被撞开，安翩然跑了进去。晁湛脚步一顿，默默摇了摇头，径自下了台阶。 白茫茫中，他孤身踏上积雪，一步一步往前走，不过一会儿，身后传来了脚步，紧接着一道声音追了上来，“陛下。”他顿步，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魏浩览跪在了雪地里。 他不由回过身来，听魏浩览道：“草民提亲，是去勤政殿，还是杞府？”即便沉稳如晁湛，此刻也惊讶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捏了捏眉心，“魏浩览，你可知她心里从未有过你？” 他要娶杞妹，得杞妹同意了才信。只是，杞妹对他，当真没一点喜欢。魏浩览昂着头，雪花簌簌而落，他的声音很坚定：“无碍，只要她愿意嫁给我，我就护她一世无忧。” “你不放心他跟着安翩然？” “是。” “如果朕给杞妹找一个有本事能护住她的，你可愿意放手？” “不会。” “为何？你能护她，他人也可以。” “将她交给谁，我都不放心。” “……魏浩览啊，你真是……”晁湛仰头，雪花扑入眼中，很快消融成一滴水，从他眼角滑落，他忽然哈哈笑了几声，“提亲随你，但得杞妹同意了才行。” “谢陛下。”魏浩览俯身跪在雪地里。晁湛向琉璃殿望去，银装素裹，也许杞妹正抱着安翩然委屈地大哭，而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到有个男人为她跪在这冰冷的雪地里，去求一个不可能的结果。 雪花乱舞，迷乱人眼，晁湛最后看了一眼魏浩览，大步离开了，孤独的身影融入了纷飞的大雪中。良久，魏浩览抬头，瞧着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忽而觉着他这高大的背影竟如此伶仃落寞。 …… 五日后，大雪停了，杞妹伤好，找了个宫女给晁湛传话，说要回家。晁湛思索良久，不得不同意，但还是安排了五个宫女十个侍卫冒充仆人，和杞妹一起回了杞府。 杞妹回到了家中，家中仆人见她瘦得脱了形，十分心疼，每天都给她做很多的好吃的。仆人们明智得没提杞柳，家里老伯心里很明白，偷偷哭了几次。 安翩然每日忙完太医院的事务，都来看她，给她煎药，陪她说话。只是，杞妹性子不复从前，两人相处不再那么愉快了。杞妹有时候刁蛮暴躁，安翩然又孩子心性，两人难免会吵架，仆人们来劝。 老伯说：“安公子，小姐如今脾气大了，你多担待点。” 安翩然点头。他愿意疼杞妹，愿意让着杞妹，可是他不明白杞妹怎么变化这么大！以往的杞妹多可爱啊！可一想到杞妹失去亲人孤身一人的处境，他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 之后，他对杞妹无限包容，杞妹做什么，他都毫无怨言。蒋太医也和他说：“翩然，杞妹如今处境不好，你要学着心疼她，逗她开心，遇到什么事多考虑她，明白吗？”他嗯嗯点头，一一记下。 就这样过了十来天，隔壁突然拆房子了，每天呯呯啪啪咣咣噹噹的，乱得杞妹心烦。杞妹脾气又差了许多，喝药时总是动不动摔碗，捂着耳朵说太吵了太吵了！ 安翩然无奈，去和隔壁人家说，能不能小点声。他态度甚好，无奈隔壁人家是个粗汉子，不懂礼仪，没理他，继续制造噪音。他没办法了，去衙门告官，衙门不理，恼得他抄起家里铁锨冲到了隔壁人家，扬言再不小点声，砍了你！ 隔壁人家被激，抄起斧头，和他对上了。安翩然这时候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做了什么事！这怎么可能！他平时脾气多好，文质彬彬，翩翩有礼，他怎么能做出和一个市井小民互砍的事情来！ 周围看众也是议论纷纷，“瞧这少年模样，这穿着，怎么也是个大户人家，怎么和牛二这糙汉子起了争执？”其余人附和，“对啊，分明就是富家少年，怎么和无赖缠上了。唉。” 安翩然听着，脸色红得滴血，可他一想起杞妹，又鼓起勇气和对面的粗汉叫喊，对面粗汉瞧他如此，生恐他是官家人，自动服了软，声音小了很多。 安翩然回去和杞妹说，杞妹欢喜了很久。可是，不久，隔壁人家开始盖房子了，又乱了起来。安翩然这次又犹豫起来了，他想起上次对峙的场景，每次想起来他都脸颊发烫，太丢人了。 然而，在他犹豫的时候，隔壁人家突然扔下才开始盖的房子，彻底消失了。他纳闷，与杞妹说起这事，杞妹听闻，没说什么。隔壁静了，她的脾气却未减。 安翩然有时候会觉着心累，但还是努力坚持了下来。因为他知道，他还有个劲敌，那就是魏浩览。魏浩览不是天天来，隔三差五来一趟，问一问杞妹的情况。 只是，突然有一天，安翩然离开杞府，瞧见魏浩览从隔壁的府门出来，纳闷，上前问了问。魏浩览反应很平淡，说自己买了这宅子，以后就住这个了。安翩然听罢，顿时紧张了，也赶紧买了离这不远的一座宅子。 有一天，他来晚了，进了杞家门，仆人告诉他，魏浩览来了，正在书房陪杞妹。他不禁忐忑，他怕杞妹喜欢上魏浩览，不要自己了。他跑去了书房，隔着窗户，他看见魏浩览慢慢跪下来，将杞妹脱掉的鞋子给她穿上。 大冬天，不穿鞋子，冻着了怎么办！安翩然不悦，瞧着杞妹又笑嘻嘻地将鞋子甩掉，脚步一抬，正要进去，却又看见魏浩览拾起鞋子不发一言地弯腰给她穿上。 杞妹情绪变化无常，甩掉鞋子，声音尖利：“你要再给我穿，以后我再也不愿意见你了！”那一瞬，安翩然微微恐惧起来，这不是杞妹！这不是他认识的杞妹！ 魏浩览却恍若未闻，慢慢走到鞋子边，弯腰捡起来，沉默地给杞妹穿上，杞妹盯着她，双眼发红，“我再也不想见你了。”眼泪落下来。 魏浩览神色一动，抬袖替她抹去。安翩然听见他的声音，无奈又痛苦，“你什么时候愿意见过我？”他收回袖子，眼睁睁瞧着杞妹将鞋子甩掉，嚣张又得意地看着自己，“魏浩览，你穿一次，我就扔一次。” “好。”魏浩览点头，去捡鞋，然后给她穿上。杞妹抬起脚，瞧了瞧鞋子，瞧瞧魏浩览，突然捂住了双眼，“你说，爹娘和哥哥是不是在等着我去见他们？” 安翩然心惊，彻底惊恐起来。魏浩览亦是如此，上前一步，紧紧将她攥到自己怀里，“不是！他们希望你在世上活得幸福快乐！” “是吗？”杞妹抬起头，表情茫然又无辜，“那他们肯定怨我，怨我和陛下这么好。陛下害了我家人，我不能再担心陛下了，不然爹娘和哥哥不会原谅我的。” 窗外的安翩然一怔。 魏浩览也怔怔看着她，突然发现，她其实还是那个心地善良的杞妹啊！ 不知过了多久，安翩然离开了。 魏浩览抱着杞妹，低言安抚她：“爹娘和杞先生疼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你？没事的，他们爱你啊。” 杞妹埋首在他胸前，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巴，无声落泪。 ……… 姜薇没死。 那个雨夜，她被楮风从晁湛手里抢了回来，连夜冒着大雨带回了津门。 津门是姜国，哦，不，现在又改回大燕了，最后的一道关门。自前朝以来，它就由顾家掌控，而顾家最先的当家一开始是姜家军的一员，后来津门需要将才把控，顾家当家这才告别姜家，来到这津门。 故而，当姜薇九死一生随楮风来到津门，顾家现今的当家顾虎不顾一切来迎接。即便他们顾家守护津门数代，但仍没有忘记自己曾经的主家姜家。 所幸姜薇伤口不深，又在途中做了简单的处理，所以到了津门后伤势好得很快，不出几天，她就又精神抖擞了。自然，也知道了京城所发生的的事。 实则听闻京城消息时，顾虎曾来寻她，与她阐明了厉害了。当初，姜家被灭，他无比痛心，他顶着巨大的压力决定去支援姜薇。哪料，军队走到半路，就听到了姜薇称帝的消息，他大喜，也没有去京城邀功，又回了津门。 这些，姜薇自然晓得，对他十分感激，待他如待家中长辈般敬重。顾虎说，既然姜薇好了，不如想想接下来的行动，因为晁湛继位，姜薇与大燕皇室恩怨太深，保不准晁湛先攻了过来。 他说得也在理。姜薇却沉吟片刻，说，“如今天寒，不易行军，晁湛不会这么快的。”心里却想的是，晁湛若想让自己死，那个雨夜就可一刀结果了自己，却偏偏刺偏了，硬是让楮风得了时机，抢走了自己。也就是说，他不想让自己死。 顾虎离开后，楮风进来了。姜薇回来这几日，一直在静养，两人也没机会说话，如今姜薇病好，楮风迫不及待道：“我就知道那个杞柳不安好心，啊，不对，不是杞柳，是晁湛！” 姜薇神情没他激愤，淡淡问：“你怎么知道晁湛冒充了杞柳？”若不是楮风，即便晁湛不想让自己死，自己也会被他囚起来，任他摆布。如此想着，她看着楮风的眼神好像在说，楮风，你不愧是我的兄弟，真可靠！ 楮风见状，得意洋洋道：“那是。”而实际上，他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调查来的，那次对战晁留，看着杞柳带着姜薇策马离开的背影，他就起了疑。 他记得，杞柳说过，自己不会骑马。而他也确实让王统领查了杞柳，发现杞柳确然不会骑马。当然，这只是他怀疑杞柳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就是晁留对杞柳的态度。 晁留若心善，也不会活这么久。杞柳去了地宫，却未受伤，楮风宁愿相信晁留不动他是因为忌惮他，而不是为了要挟姜薇。而且，晁留死得太简单了，他谋划了一生，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除非杞柳对他说了什么，他妥协了！ 从青州回到津门，他不放心，就送信给了王统领，让他彻查杞柳这个人。王统领那日还没来得及看，姜薇就来了，这信就到了姜薇手里，他得到信息，恨铁不成钢，又写了份信给王统领。王统领这才去办，结果却令他大跌眼镜。他查到杞柳住的*巷子时，意外查到一个小偷，严加审问才知道，姜薇进京那日，京城大乱，小偷潜进杞家铺子偷东西，被杞家父母察觉，小偷起了歹意，杀害了杞家父母，而后杞柳来寻父母，也惨遭遇害。也就是真正的杞柳早就死了，而在皇宫里的那个是假的！ 得到这个确切消息，楮风冒雨进京，与王统领集合后，带着一支军队攻进了皇宫，恰好姜薇被刺，他打入未央宫，趁晁湛措手不及，抢走了奄奄一息的姜薇。姜薇这才躲过一劫。 “我与王统领那封信，你本就看过，可是不相信我的话？”楮风盯着姜薇问。那封怀疑杞柳的信，姜薇拿去，当即就看了。姜薇苦笑一声：“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她只是奢望…… 姜薇侧首，闭了闭眼。见状，楮风便知了她的意思，“奢望他是晁湛？”他冷笑一声，“他确实是晁湛，可惜他并没有因为你而停手。”他伸手板正姜薇的肩膀，让他正视自己：“阿薇，你好好看看我，我哪点比不上他？” 两人目光接触，过了良久，姜薇挥开他的手，冷下脸色：“楮风，我确定，你与我，可以是兄弟，也可以情同兄妹，但我确实对你没有男女之情。” 话到此处，楮风也该放弃了，但他偏不，他笑了一声，眉眼出众，十分英俊，“阿薇，如果你能喜欢我，那更好。你若真不会对我有男女之情，那我们也可在一起一辈子。” 姜薇：“……” 门外的顾英凝着眉目听到最后。 …… 津门不同于京城，京城气候温和，津门却恶劣多了，风沙大，空气干燥。姜薇伤好后，楮风常陪她到处走走。长乐也跟着他们出了宫，这会儿正走在两人身后。 顾英也在，她扬着面容对长乐，“我是不会放弃大风。”长乐侧头，瞧她一身高傲又满眼斗志的模样，来了兴趣，“顾小姐和我家小姐有些地方还挺像。” “自然不像。将军是将军，我是我。”顾英早就听说过姜薇，对她有仰慕之情，可自从得知楮风心里想的是她，顾英就对她多了一份敌意。不过，因着她确实佩服姜薇，对待姜薇的态度也很不错，“将军是很不错，但我也不差，我一定会让大风喜欢我的。” 长乐鼓励她：“那顾小姐努力啊，其实楮将军也是很善良重情的人。”顾英听罢狠狠点头：“我知道，他虽然平时吊儿郎当地没个正形，其实心很好的。” 长乐点头，目光落在楮风身上，心想褚将军能遇见顾小姐是何其有幸啊。这不是夸大了，自打来了津门，她亲眼看见顾小姐训练士兵，洗衣做饭，照看伤并，料理军营事务，简直是样样精通，简直都快赶上他家小姐了。如果以后褚将军身边有这个人看着，他家小姐也该放心了吧。 任由两人说着，前方两人已经说到了以后的打算。楮风道：“阿薇，并非我公报私仇，只是先下手为强，我们要早作打算，不然晁湛有所行动，我们就晚了。” “他能有什么行动？”姜薇望着前方，目露自信，即便她中了晁湛的美人计，没了帝位，但也不代表她就输了，“莫急。即便他要行动，也是来年春天。”她侧头，抿唇一笑，“快下雪了。”楮风也笑着点了点头。 果然，又过了一阵子，大雪下了起来。津门裹上了一层白衣，军营训练却丝毫不变，甚至有加重的形势。姜薇亲自练军，楮风陪着，顾英自然要来，于是就变成了三人训练。 姜薇又不傻，自然看出顾英的心思。有时候，楮风在自己身边时间长点，她都能感受到顾英愤怒的视线。有一次，她细细打量了几眼顾英，发现这姑娘面相柔美，十分貌美，就随口朝顾虎夸了几句：“顾小姐瞧着很不错。” 顾英听见了，瞅了她一眼，她望过去，顾英又急急撇开了视线。她忍俊不禁，主动走到她身边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和你抢楮风的。你若喜欢，就去争取。” 顾英瞪她一眼：“我一直在争取。” 姜薇：“所以？” 所以，顾英宣告自己对楮风的拥有权：“楮风很快就是我的了！” 姜薇：“恭喜！” 顾英：“……” 顾英觉着自己被姜薇耍来了，满脸羞愤地离开了，之后她对楮风越来越好。楮风对此颇为无奈，“顾小姐，你晓得的，我不喜欢你这样的，太粘人。”顾英瞪圆了眼，冷哼：“我知道，只是我不粘人，你更不喜欢我了。” 楮风：“……” 这一夜，顾英又来到楮风的房间，吓了正在沉思的楮风一大跳。楮风扶额，“你走路没声吗？”顾英不以为然，坐在他身边，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你在想什么？” “阿薇。”楮风斜过来一眼，故意这么说，想让她知难而退。谁知，她听了，想了一会儿，说：“大风，我记得你是和将军一起攻的京城吧，那将军登基，你为何不呆在她身边，而跑来津门？” 顾英永远记得那一天，他爹带着军队回来，带回了一个男人。她去迎接她爹，看见男人在马背上扬鞭，衣袖飘飞，眉眼狂放，英俊迷人。她听见她爹唤男人楮风。她不禁多看了一眼。后来，有一天，她被人英雄救美了，而那个人正是楮风。从此，她心里就有了这个人。 而此时的楮风一听她的问话，不免忆起以往，眼神一暗，“我倒是想。”顾英窥一眼，知道他这是心中有事，犹豫再三，还是关怀道：“与我说说吧，老是憋在心里，会把人憋坏的。” 过了一会儿，房里才想起楮风的声音：“我当初跑来这里，是因为觉着没脸见她。如今再想想，又十分后悔，若当初自己脸皮厚点，她大抵也不会再遇见晁湛了吧。” 当初，奸臣诬陷姜家谋逆，大燕皇帝要灭姜家，群臣中也有求情的，但这并没有楮家。按理说，楮家也是将门世家，合该对姜家的遭遇理解一点，却不知为何硬是在姜家遇难落井下石，与奸臣同流合污。 楮风得知后，自觉对不起姜薇，助姜薇攻下京城称帝就离开了。半路上遇见来支援的顾虎，告知顾虎这一消息，顾虎欢喜，他便跟着来了津门。 “原来如此。”顾英点头，自言自语道：“俗话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也只能自认倒霉了。”楮风听罢，自嘲一笑，“是啊，说来可是我先认识阿薇的，谁知竟让晁湛钻了空子。” “哎，晁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竟然让将军念念不忘这么多年？”之前楮风曾与他说过一点晁湛与姜薇的事，顾英好奇了。楮风听罢，俊脸一黑，“能怎么样，不就是仗着自己长得帅！” “你也很帅啊！”顾英捧脸，痴迷地盯着他，“我真是太喜欢你的脸了。”楮风脸色这才好一点，“还是你识货，阿薇什么眼神啊！” 顾英哎了一声，“你别光想将军了，来，想想识货的我。”顾英去扯他的衣袖，“我生得也不错，虽然没有陛下美，但在津门也是第一美人，你喜欢我不成吗？” “不成。”楮风拒绝。 顾英眼底闪过一丝受伤的情绪，“你再这样说，我就嫁给别人了。” 楮风瞥一眼，急忙转过头，“嫁吧。” “哼。”顾英气得撇过头，半响，又转过来，恶狠狠道：“你不让我如愿，我也不让你如愿。”她道：“以后你去找陛下，我就去捣乱。” “顾英。”她听见楮风喊她的名字，微微一愣，却听楮风一字一顿道：“我待阿薇，就如你待我。我不阻挠，你也别阻挠我。可成？” 良久，顾英眼底有了湿意：“不成。” “为何？” 顾英对上他略微生气的眼神，“你喜欢她，便是在阻挠我喜欢你。” 楮风：“……” …… 大雪停了下来，姜薇喊来长乐，吩咐她，“取笔来，我得给杞妹写封信，告知她父母死因。她这么善良，肯定还在纠结恨不恨我。何况，杞先生没了，她定会很痛苦。” “可是，小姐，若信被晁湛发现……”长乐迟疑。姜薇听罢笑了笑，“无碍，早晚得和他交涉。对于杞妹，他下不了手。他借用杞家身份，总归欠杞家一个人情。” “是。” 信写好，长乐交于楮风，楮风寻个可靠的手下，快马加鞭送去了京城。 …… 京城。 杞府。 手下风尘仆仆停在杞府门口，魏浩览接了书信，送走了手下。进了府，直接去了后院，在书房门口看见了杞妹。杞妹正坐在门口晃着脑袋，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蒋太医来过几次了，说杞妹受了刺激，精神不太正常了。他写了房子，带着安翩然回太医院抓药，魏浩览就守着她，瞧她一会儿迷茫，一忽儿哭泣。 这会儿，魏浩览走到她身边，喊了声：“杞妹，有你的信。”杞妹一听，立马蹿了起来，睁着一双大眼睛问：“我的信？”魏浩览点头，杞妹一瞬间笑了起来，她从魏浩览手中夺过信封，“我要自己拆。” “好，你自己拆。”魏浩览温柔地看着她。杞妹警惕地看看他，背过身，拆开了书信，认真地读了起来。魏浩览盯着她。他知道这是姜薇来的信。以前，姜薇在勤修阁上课时，他见过姜薇写的字。 杞妹读了很久，读着读着，她就慢慢弯下腰蹲到了地上，低声哭了起来。魏浩览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但姜薇不会害杞妹，他便从背后抱住杞妹，“怎么了？” 下一刻，杞妹转过身，紧紧抱住了他，喊了一声：“魏浩览。”声音软软的，魏浩览心一颤，嗯了一声，目光望见了书信的内容，他看了几行，愣了愣，也笑了起来，拍了拍杞妹的后背，“我知道了。” 杞妹笑了一声：“陛下没事。” “那就好。”魏浩览脸颊蹭了蹭她的头发，满足地叹了口气。 …… 晁湛在宫中得了消息，心里对杞妹的担忧终于放了下来。 方一来了，一进殿就询问：“陛下，我们可要行动？” 晁湛摇头：“再等等。” “可是，他等不及了。”方一想起军营里晁灼那模样，心里就急，“陛下，为了王爷王妃，我们也不能磨蹭了，必须尽快除掉姜家人。” 晁湛听罢，厉眸一眯，“你可知姜薇的本事？晁灼若急，让他自己去。我们不插手。”方一听罢一愣，这时才发现自己急躁了，他自然晓得如此天气，对手又是姜家人，定不能大意。他忙低头一拜，道：“那我回去晁灼说说。” “你得让他知道他的对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女子！他挥挥衣袖，回身进了内殿，“下去吧。”方一躬身而退。 …… 整整一个冬天，津门都在练兵。京城亦是如此。双方僵持下来，都在等着春天的来临。如此境况，能悠闲生活的，大概就是不明真相的市民了吧。 安翩然与魏浩览都住进了*巷子，日日陪着杞妹。杞妹自从接到姜薇的书信，病就好了。虽说没恢复之前的活泼可爱，但还是很俏皮的。偶尔，她还会稳重地处理一些事。总之，比起以往，她长大了不少。魏浩览与安翩然因此放心不少。 杞妹和姜薇通了几封信，魏浩览觉着不妥，就告诉了她如今的情形，她晓得后就断了和姜薇的联系。魏浩览安慰她：“不要紧，她这么聪明，肯定晓得原因。你就等着和她再见的那一天吧。” 杞妹嗯嗯点头，朝她笑笑。安翩然在窗外看见两人相处的情形，越来越沉默。他不能否认，魏浩览也许比自己更适合姜薇。杞妹如今需要一个可靠的男人护着她。 他失落地出了杞府，望了一眼隔壁人家，想起之前隔壁人家盖房子那件事，他臊得满脸通红。那天，蒋太医和他说了，他才知道，原来隔壁人家消失是因为魏浩览。 蒋太医说，“是魏浩览找人打了隔壁人家，还威胁人家说，若不离开就抓人家进牢房。隔壁人家不得不选择离开，不过魏浩岚倒也不错，给了人家一笔银子。这就叫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翩然啊，你就学学人家吧。” 安翩然越想越觉着丧气，一连几天都没来杞府。直到有一天，他从太医院带着杞妹的药回来，看见杞府门前围了一群人，他不明所以，赶紧跑了过去。 挤到里面，看见魏浩览将杞妹塞到身后，对面几个男人正在破口大骂。他赶紧跑过去，捞着杞妹进了府门。两人在门里看着魏浩览拎着棍子和几个男人对峙。 “发生了什么事？”他低声问杞妹。杞妹就蹙着眉头讲了讲。原来，她在院子里和魏浩览说话时，听到门外有人卖小吃。她想吃，魏浩览说去给她买。她不愿意，就自己去了，哪料卖小吃的，见她这么一个柔弱姑娘，就坑她，将坏的也卖给她。可她不细心，拿回院子里才发现，心里委屈。 魏浩览见状，拉着她的手，就拦住了那卖小吃的男人，与男人理论。男人心坏，不承认，魏浩览眼神发狠，踢翻了他的摊子，男人发怒，照来几个熟人，扬言要打魏浩览。 可魏浩览岂是好欺负的，护好杞妹就要开打。安翩然听罢，不能理解，“几个钱而已，闹成这样多不好看啊。我去劝他，还是算了吧。”哪料，才走一步，就被杞妹扯住了衣袖，他回头，瞧见了杞妹委屈的脸，“再不值钱，那也是我们的呀。” 他一怔，忽地明白这不是脸面的问题，而是自己的东西被人坑了，若不争回来，那未免太窝囊。他不禁转过身看魏浩览。魏浩览挡在门口，扬起棍子就挥了过去，直打得几个男人嗷嗷大叫。 几个男人落荒而逃后，魏浩览将地上掉落的钱捡起来，数了数，一点都没少，他这才扔了棍，一步步迈进来，走到杞妹面前，拉起她的手，将钱轻轻放回杞妹的手心，“好了，要回来了，别委屈了。” 杞妹展颜而笑。 那一刻，安翩然觉着在这一场与魏浩览的博弈，他输了。 …… 眼看着春天要来了，津门与京城的气氛慢慢就变了。 这一天，温度上升，积雪融化，姜薇喊来楮风，两人负手站在城门的高楼上。 “到时候了。”楮风提醒。 姜薇的目光落在远处厚厚的积雪上，“我这就给晁湛修书，问他积雪融化后，双方开战，可行？” 146.完结章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3） 楮风自然同意，只是他瞧了姜薇一眼，摸了摸下巴，“不如信让我来写？” 姜薇诧异：“为何？” “难不成你还想着晁湛？”楮风脸色不太好看了。 姜薇不说话了撄。 “我来写吧。”楮风执意道。 见他如此坚持，姜薇只好同意，“但我们得先和他谈谈条件。” “你想如何就如何。”楮风望着她的眉眼十分温柔。 躲在角落里的顾英望见，气得一甩衣袖，跑了偿。 姜薇察觉，只瞥见了她一片衣角，随即转头睨向楮风，见楮风目光流连在那角落处，意味深长道：“你不觉着顾英怪笨的吗？” “哪里笨了？”楮风飞快接了一句。 “哦，不笨啊。”姜薇揶揄地笑了一声，也走了，留下楮风一头雾水地站着。 …… 十日后，楮风写的书信传至京城，到了晁湛的手中。 晁湛识得楮风的字，拆信时脸色不虞，大概是觉着楮风在向他示威。 今日，晁灼也在宫中。他早就在军营待不下去了，为了怕晁湛不遵从之前的约定，他今日早早地从军营过来，逼问晁湛，“何时除掉姜家人，助我登基？！” 晁灼大晁湛三岁，他仗着这一点，与晁湛说话时俨然一副兄长的模样，十分不客气。晁湛这会儿一目十行地书信，扬袖要撕，“别慌，津门已经来信了。” “这是津门的信？！”他嘴上问着，疾步靠近晁湛，一只手就抻了过来：“我看看！”晁湛挑眉，见他指尖已碰到书信，薄唇一抿，手下用力，顿时书信碎成了纸片。 “你！”晁灼恼羞成怒，但又思及自己目前的处境，怒容消融，哼了一声：“既然是津门的信，那你和我说说信上说了什么？” “津门要与我们开战。”晁湛眼皮一阖，沉声道。与他反应不同，晁灼一听，顿时大喜：“那就开！正好灭了姜顾两家，收回津门！” 津门顾家迎接姜薇，那就表示他们和京城彻底决裂了。晁灼觉着这两家不能留！可他才说完，就发现晁湛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他不由又恼怒起来：“我又怎么了？！” “信中说，要来年春天，而且不能伤害百姓，点到为止。”晁湛说这话时，嘴边浮现起一丝笑意，惊得晁灼连退几步，“你笑了？不，不可能吧！”自从他跟了晁湛，晁湛就没笑过，整日板着个脸，哪怕脸生得再好，看着也实在无趣啊。 晁湛见状，嘴边的笑又收了起来。晁灼这才注意起晁湛刚才说的话，他略微一向，面色就狠戾起来，“这不可能！打仗哪有不造成伤亡的？！他们在痴人做梦！” “我们可尽量减少伤亡，但伤害不可避免。”晁湛难得赞同他。晁灼得意地点头，一派指使他的语气：“给他们回信，说不可能。” 晁湛却不动，继续用那种淡漠的口气说：“可是姜将军说，如果不同意，她就在津门自立成王。她相信她会是一个好的君主。” 自立称王…… 晁灼脸色一黑，一股怒气翻到心头：“她竟然敢这么做！”语气竟隐隐有些嫉妒，好像姜薇抢了他的东西似的！晁湛毫不理会他，走至御桌前，提起一管笔，“姜将军有何不敢的？反正都当过一次了，大不了再来一次。” 晁灼一听，猛地转过头，恶狠狠的目光紧盯着晁湛：“晁湛，你可要分清楚，你姓晁，不姓姜。而且，这个国家也姓晁！” “可这国家是你非要夺回来的，与我何干？”晁湛冷冷瞥他一眼。闻此，晁灼双目里怒气肆意，狠绝的面容狰狞开来，“晁湛！你放走姜薇已是大错，但因约定在，我不动楚王。你若再帮姜薇，那就休怪我对楚王不客气了！” 威胁的话语一出，晁湛就呵地笑了一声，他不急不躁地回应：“你若不想要这皇位，自可动手！” “你！”晁灼就烦他这种油盐不进的模样，可偏偏又不能动他，晁灼气极，最终狠狠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他一离开，一旁的方一上前，目含担忧：“他若真对王爷王妃动手，我们怎么办？” “他不会的。只要他对还觊觎着皇位，他就不敢动。”晁湛胸有成竹，“无须担心。” “是。”方一一向对他言听计从，他说无须担心，方一就不再多想，默默退回了一旁。 晁湛注意力都在回姜薇的信上。他取了个信封，准备亲笔写封，可方一瞧他提着笔来回磨蹭良久，就是不落笔，不免替他着急，“陛下，您是有什么字不会写吗？” 晁湛：“……” 方一想扇自己的嘴，想了想，默默退到了角落里。 晁湛瞥他一眼，甚为苦恼，“字朕倒是会写，就是不知道写什么。” 该怎么称呼姜薇？ 直呼其名？不行！太生硬！他可不能自断其路。 写阿薇？不行！万一她不愿自己叫这么亲切怎么办！而且，两人目前处境不对付，叫这么亲切，有点不合适！ 姜将军？也不行！这公事公办的语气太官方了！ 可是，踌躇了半个时辰后，他还是在信封上写了三个大字：“姜将军。”至于信的内容，方一表示，他亲眼看着晁湛在殿里来回转个几十个圈，才捏着笔，在宣纸上落下了一个字：“好。”那模样，真像在情人耳边温柔呢喃。 …… 姜薇接到晁湛的书信，盯着那个好字看了良久，最终还是抬袖抹去了眼中的犹豫：“传令下去，今日起，全力备战！” “是。” 而津门与京城打仗的消息也很快传开了，津门百姓一听要打京城，还怪兴奋的。姜薇一点都不用安抚他们的情绪，还收到了一波鼓励，她表示很惊奇。 顾英和她解释：“其实，他们心里潜藏着一股好斗的精神。”也许是津门不似京城那个温柔乡，这里生活的百姓过惯了粗犷的生活，连内心都奔放了起来。 姜薇：“本将军很欣慰啊！” 而与津门百姓的反应不同，京城百姓表示：“什么？又要和姜薇打了？她不是没了？！什么？没死！就是跑去津门练兵去了！等练好了，还回来夺皇位！” 群众听完，表示：“楚王府的世子是不是太多事！姜薇想当皇帝就让她当嘛！她这么暴力的女子不惩治贪官多浪费啊！你看，被她治过的青州如今多好！世子就是多事！多事！” 又听说，两方已上来好，打仗期间不准伤害百姓！群众又纷纷表示：“或许可以期待一下！”期待姜薇能否再次夺权成功！重登帝位！ 安翩然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做了一个决定。他去太医院和蒋太医说了，“师父，我想随军出京。”蒋太医听罢，花白子的胡子一颤，装不明白，“出京去哪儿？” 安翩然摇摇头，又摆摆手，“不是去哪儿，是跟随军队作战，医治伤病什么的。”他这是要去做军医。蒋太医这下装不了糊涂了，沉默了良久，还是挥袖道：“你想去就去吧。”语罢，背过身，不吭声了。 他平时虽说老是埋汰安翩然，但其实真将安翩然当自家孙子看，还将自己一身的医术传给了安翩然，也算对安翩然疼爱有加了。这些安翩然都晓得，他瞧着蒋太医日渐佝偻的背，抬袖抹了抹眼睛，“我还会回来的，然后给您养老，您让我做什么，我做什么……” “我用得着你养？难不成我儿子都是吃白饭的？！你这臭小子！”蒋太医听不下去了，回过身骂了他一声，又嫌弃地挥挥袖子，“走吧，赶紧走吧。” “师父。”安翩然突然跪地一拜，然后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蒋太医目光挪到门边，瞧瞧走近，瞧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不见，一贯炯炯有神的双眼布满了担忧。 说是不伤害百姓，说是点到为止，但是战场上，刀剑无眼，不小心伤着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安翩然虽是军医，不不打仗，但他那小身板实在令人担忧。 杞妹听说后，也是如此想到。她去见了安翩然，想要阻止他。安翩然却始终不提这个事，两个人在书房沉默良久，安翩然突然问，“你可还喜欢我？” 若搁以往，杞妹断然会抬起头，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猛点头。可杞妹已经不是以往那个杞妹了，她会抿着唇角，反问安翩然：“那你可像以前那样喜欢现在的我？” 安翩然沉默了。 杞妹脾气实在不同于以前了，她有时候暴躁了，会将魏浩览一只手抓得出血，可魏浩览一声不吭地受着，还笑着和她说：“没事，不疼。” 安翩然想，自己也许最喜欢以前那个天真可爱的杞妹吧。可是，现在的呢，他的目光落在杞妹恬静的容颜上，心头忽而蔓延开了巨大的疼痛。现在的，也喜欢啊！ 可是，他已经没机会了。 “我知道你为何而来，可我意已决。”良久，他对着杞妹吐出这句话。 杞妹缓了好一会儿才点头，“嗯。” 两人就此分别。 …… 转眼到了来年春天。 积雪完全消融，大地苏醒，生机勃勃。 津门与京城的战役在明媚的春日打响了。 姜薇带领的津门军势如破竹，半个月的时间，一举攻下大燕三道防门。 虎牙门前，顾英在马背上欢呼：“将军，你真厉害，不战而胜啊！” 姜薇往后瞥一眼，微笑着谦虚，“顾小姐过奖了，只是这守门的将军认识我而已。” “哎？”顾英好奇：“怎么认识的？” 姜薇回：“以前在京城军营，他是我手下。” 顾英：“……” 她突然觉着姜薇应该自立为王啊！这样，连仗都不用打，一听她名号就统统来投靠了！ 实则，在攻第一道门前，有人积极自荐，说要为姜薇做介绍。姜薇感到很有新意，想看看他怎么介绍自己，就同意了。 哪料，自荐人举着姜家大旗，坐在马背上，冲着城门吆喝：“诸位将士，可知道姜家？可知道姜薇？可知道她有多大的能力……”就跟卖东西似的，直将姜薇夸得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姜薇目瞪口呆：“……” 一旁的楮风哈哈两声：“其实还是有点夸张的。” 从那以后，姜薇再碰到这种情况，就直接拒绝。因为她感觉有点丢人。但她的拒绝并不能阻止军中士兵给她缔造神话。于此，她十分心塞。顾英就出言安抚她：“这点子多好啊，不仅能扩大你的知名度，还能招揽将士。” 是的，姜薇这个名字真能招揽将士！作为一个将军，姜薇的能力可是拔尖的，从军人士一听这名字就从心底无比佩服！作为一个皇帝，姜薇虽说已经退位，但在位期间，对军事特别上心，军队要什么给什么！ 于是，对方一听，姜薇耶！上次发了很多很多军饷的姜薇耶！我还是跟她走吧！ 再于是，投诚的将士就呼啦啦来了。 然后，即便有真想打仗的，想和姜薇一较高下的将士，那最后也没能打过她，所以姜薇的军队可以说是一路畅通。 但是，她一路畅通了，京城就倒霉了。 晁湛在朝堂上询问百官：“众爱卿可有阻拦之法？” 百官不语，回之以沉默。 晁湛的模样瞧着很苦恼，“这可如何是好？” 百官：“……” 陛下您这苦恼是真苦恼吗！真苦恼的话，凭您的本事谋划一番，至少能和姜薇打个平手啊！ 百官心里腹诽着，面上特别有默契度地露出臣无能为力臣惭愧的表情。他们其实也很为难啊，一个曾经是他们的陛下，一个现在就是他们的陛下，帮哪个？ 当然，如果姜薇的军队一路残害百姓，他们也就义愤填膺的帮了晁湛，问题是姜薇的军队每攻下一道城门，城里百姓就夹道欢迎，那他们也没理由帮晁湛了啊。 他们甚至还想，姜薇这次再攻进城，只要不像上次那样伤害到百姓，他们就不阻拦姜薇再次称帝。至于晁湛，他们望着龙椅上面容俊美的男人，心想，陛下，姜薇喜欢生得好看的男人啊，她不会杀您的……虽说她和皇室有恩怨，但对于您……额，谁知道杀不杀啊？！毕竟灭族之恨呢！ 百官这么一想，突然感觉到了危机，不由思索起来，不对，万一姜薇真要杀晁湛呢，那他们不也成了大燕皇室最后覆灭的刽子手吗！不行！得先帮帮晁湛。 于是，有人先说话了：“陛下，不如增兵，先将姜薇堵在虎牙门。” “对，先堵住她，然后派人联系顾家，瓦解顾姜两家的同盟。” “陛下，其实……顾家祖坟还在京城。”有个老臣徐徐道。 晁湛：“……” 百官：“……” 卧槽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啊！这个计策有点狠啊，毕竟挖人祖坟什么的不道德啊！ 于是，晁湛就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还能这么干？” 那老臣眼神十分真诚：“只是恐吓。” 晁湛：“就这么定了。” 问题是谁去联系顾家？ 这种拿人祖坟威胁人家的事总归不道德，当然没人愿意去啊。 百官深深地低了下头。 晁湛见状，脑海中突然跳出了一个晁灼的影子来。这事，估计他会去干。如此一想，他正欲同百官说说，哪知就在此时，殿外骤然响起一道声音：“方将军求见！” 方一？ 晁湛锁眉：“宣。” 方一直在他身边，若有事可等下朝说，除非是重大的事情，他等不及了，才贸然求见。 果然，方一进了殿，跪地而拜，道出了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陛下，青州州民起义了。” 群臣懵了：“哎？” 下一刻，群臣：“哎！” 如此时刻，青州人民不厚道啊啊啊！ 晁湛却没有那么吃惊。开战前，他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了。傅子民与楚越能忍到现在就已经很不错了。而到了这时候，拿顾家祖坟做事估计也没什么用了。青州都起义了，还是先解决这个吧。 百官亦是如此想。 有大臣问：“青州之事，陛下要如何定夺？” 晁湛特别淡定，瞥他们一眼，大手一挥，“此事改日再议，退朝！” 百官内心：“啥？” 晁湛却已走下龙椅，姿态潇洒地走了。 百官内心：“别这样，陛下您得负责任一点啊啊啊啊啊！” 奈何，眼中早已没了晁湛的影儿，百官面面相觑。 有人出声：“要不，散朝吧？” 其余人深沉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群臣退出奉天殿，两个老臣凑在一起，“陛下怕是心思没在这龙椅之上吧。” 另一个人点头，又低言：“听说没，永安王晁留的孙子，晁灼回来了。” “他想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怕是不能。别看晁湛年轻，心思深着呢。” “哎，说得也是，不过青州这事到底咋办？” “青州？没事！傅子民就是想闹闹，再给姜薇个信号。” “那这么说，京城又是姜薇的了。” “未必。其实我怪想看姜薇与晁湛争呢。” “肯定特别精彩！” 两人如此说着，徐徐远去了。 ---题外话---O(n_n)O~谢谢亲们的订阅。完结章大致有四万字，还有一万多字没写，会尽快写完的。非常感谢亲们的支持！ 147.完结章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5） 晁灼确实是晁留的孙子，可他觉着，自从爷爷去后，他的日子越来越难混了。他心塞地在军营走来走去，一听说青州州民起义，就又迫不及待地来了宫中，询问晁湛，“你打算怎么解决青州的事？” “只能派人去平。”晁湛言简意赅，惜字如金。晁灼一听也觉有理，又问道：“可是，派谁去？”这回晁湛不回答了，反问道：“你觉着能派谁去？” 朝中能有的将领都可去对付姜薇了。晁灼这么一想，神情焦灼。下一刻，他眼睛一转，瞥见了方一，见其生得魁梧有力，料定能力不错：“不如派你身边这个去？” 晁湛听罢终于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模样令他难堪，“你放心？”他顿时语塞。他当然不放心。他要求进军营，就是为了掌控军队，可是若让身为晁湛亲信的方一去，势必要调动军营队伍，他可不愿意军队被晁湛所用。 “不放心那就罢了。姜将军曾经对青州刺史傅子民有知遇之恩，傅子民自然得为她打抱不平。”晁湛火上浇油，晁灼果然气急败坏，“那你说，到底要怎么办？” 晁湛望着他，无奈地叹口气：“朕现在也想不出法子了。”晁灼这次提高了警惕，不会这么轻易地被他忽悠了，再次威胁道：“你若再耍我，信不信我立即杀了楚王夫妇。” 晁湛哦了一声：“那你去吧。” “那可是你亲生父母，晁湛，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不顾亲生父母的安危！”他才说完，脑海中忽地想起一件事来，面上恶意地笑了笑：“听说，姜薇甚是喜欢你？” “与你何干？”闻此，晁湛神情豁然一变，眼神冷得犹如凝结了一层冰霜。晁灼就怕这个样子的晁湛，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一发怒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他聪明地没有去触晁湛的逆鳞，而是轻快地道了一声：“随口一说。”就径自走了。 “陛下，青州之事，当真不管？”待他身影消失，方一上前，忧虑地询问。 晁湛淡淡道：“不用管。” 傅子民也就吆喝几声，以他爱民的性子，他可不会劳师动众地让百姓起义，多打扰百姓生活啊。再说，战火并没有蔓延到青州，即便蔓延到了，他相信傅子民连起义都不会做，而是直接拱手将整个青州送给姜薇，所以阻止的意义不大偿。 实则他料想得不错，傅子民与楚越真的也就吆喝几声，向京城表明下立场。再说，州军如今都在楚越手中，即便朝廷派人来，他也不会怕。这会儿，两人正在刺史府悠闲地对坐饮茶。 “陛下还真是不爱江山爱美人啊。”傅子民抿口茶，说着风凉话。楚越睨他一眼，呵呵一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直觉告诉他，傅子民有事情瞒着他。 傅子民听此，忙探头过来，神秘兮兮道：“你不知道吧？其实杞先生就是晁湛。”言罢，他看见楚越震惊的模样，默默添了句，“其实，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吧。” 楚越回过神，暴怒，什么叫大多数不知道？！是只有几个人知道吧！他揪住傅子民的衣领，急急问：“那你如何知道的？”傅子民低眼，一张脸俊秀清逸，“你可曾想过我们为何能这么顺利地铲除永安王？” “不是你与陛下的功劳吗？”楚越吃惊地反问。傅子民见他这么傻，不由叹气，掰开他的手指，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我曾和陛下说过，我在这收集消息时感觉有人在帮我，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晁湛。” 楚越惊讶的眼神慢慢变了，“若杞柳就是晁湛，那也就是说，当时他骗了我们所有人？” “你不能否认，他确实有着惊人的伪装能力。”傅子民深深叹了一口气，“但我总觉着陛下应该有所察觉。”楚越一听，立即激动起来，“陛下不可能察觉，不然怎么会放任晁湛害自己？！” 傅子民仰头，哈哈大笑，“所以我说，陛下真是不爱江山爱美人啊！” 楚越：“……” 晁湛这个祸水！ …… 虎牙门。 城中。 一家茶肆。 “听说了没，京城那个陛下要立皇后了！” “什么？这不是打仗的吗？他还有空娶亲啊？！” “又不用他亲自打，自然有空啦！” “娶得谁啊？” “听说是老丞相的闺女，生得貌美如花哩！” “啊，是吗？” “是啊，是啊。” 楮风听着耳边的八卦声，仔细窥着姜薇的表情，慢慢放下心来。很好，阿薇没什么不正常的反应，那说明她已经忘了晁湛了，很好。可惜，他这傻白甜的心思没维持多久，只听砰得一声，姜薇手中的杯子摔到了地上，“回去！” 她气势汹汹回到临时居住的府中，迎面碰上顾英。顾英才给楮风洗完衣服，正准备出去寻楮风呢。这会儿，一看见姜薇与楮风回来，她就高兴地迎了上来，“将军，大风，你们回来了。” 一双手还湿哒哒的。姜薇瞧一眼，问：“你这做什么了？”顾英就随口一说，姜薇顿时如心酸不已，“为什么我们女人这么深情？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前言不搭后语，搞得顾英一脸迷糊，“将军，你怎么了？” 姜薇却不答，甩袖走了。楮风靠近顾英，解释了一句：“听说晁湛要娶亲，生气了。”然后，顾英就用一种卧槽你们男人真不是好东西的表情看了他一眼，追姜薇去了。 楮风摸摸鼻子：“……” 他是好东西吧？！而且他也很心酸啊，一直对姜薇求而不得！谁能理解他一下啊！ …… 府里后院，春光明媚，花团锦簇。 花圃边儿，姜薇坐在一张长凳上，一张美脸称得身后百花都失了颜色。顾英追过来，瞄几眼，嘴上感叹着，“貌美如花算得了什么，将军真是比花好看一百倍！”说着走了过来，坐在了姜薇身边。 姜薇本来还在为茶肆里的议论糟心，一听这话，唇角微微一弯，“就你嘴甜。”顾英故作怅惘一声，“我嘴要是真甜，大风早就喜欢我了。”姜薇翘起唇角，摇摇头，“非也，男人嘴甜可俘虏女子，至于女子嘴甜嘛……”她声音一顿，见顾英好奇地勾起唇角，立马道：“可以俘虏我。” 顾英：“……” 她脸颊爆红，不由伸手摸了摸，好久才吭哧一声，“同为女子，将军你说这话过分了啊。” 姜薇哈哈大笑：“开个玩笑。” 顾英脱口而出，“难不成将军经常就这样与京城那位陛下开玩笑？” 姜薇：“……并不。” 顾英这才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脸色微微尴尬，姜薇却望着前方，目光温软，这让她整个人浑身的气质都变了，“我待他，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就怕一个不慎，讨不了他的欢心。 …… 姜薇初见晁湛，是在宫宴上。晁湛坐在她对面，十一二岁的小少年眉眼如画，沉静似水，一双眸子又黑又亮，一下子就吸引了她的视线。 她越看越喜欢。可也是那时，她初见楮风。楮风耍她，挡住了她看晁湛的视线，她一怒之下踢开了楮风，却不敢再去看晁湛。她爹不让她，也不告诉那小少年是谁，可她会问啊。 家里兄弟告诉她，那是晁湛，楚王的独子，将来可是要继承楚王府的人。她得知十分欢喜，自然楚王府什么她并不在意，她只在意原来那个小少年叫晁湛。 之后，听闻他被封世子，姜薇亦是没有多大感觉，只是可惜她暂时没有机会见到他。直到有一天，她看见军营所有的士兵都朝晁湛下跪，她方晓得，原来皇族世子是这样的，这样的贵不可言。 日光大盛，她挥剑逼退最后一个对手，余光瞥见了台下立着超然出众的高贵少年，唇角就那样毫无防备地翘了起来。几乎没用脑子思索，她飞身落下，鲁莽地步至他身前，却紧张得忘了行礼，忘了说话。 也许是天太热了，晁湛的目光灼热无比，她脸颊发烫，原本清亮的眸子在触碰到晁湛的下巴时，就忽地阖上了，她偷偷地呼了口气，怂得不成样子。 “我是，晁湛。” 这是晁湛第一次同她说话，少年的声音混着暖风，带着春日里最美的节奏，敲打着她一颗砰砰乱跳的心，然而接下来自己的行动，不管是什么时候，一旦想起来，她就懊恼得拎剑砍人，因为当时她一听晁湛说话，就怂得直接跑掉了……跑掉了…… 有人将这一幕告知了她爹，她爹还纳闷地问，“哎，闺女，不是我说你，世子殿下不就是给你打个招呼吗？你掉头跑了是咋回事？你怕他啊？不对啊，闺女，即便他是皇亲贵胄，你也不能怕成这样啊，这传出去，得多丢姜家的人啊……”絮絮叨叨。 姜薇：“……” 爹，我不是怕他，我可能是……喜欢他。 少女情怀总是诗，姜薇自从意识到这点之后，欢快得在军营里走路都带风。她爹自然能察觉出她的变化来，逮住她问了一番，姜薇没说实话，诓他：“只要一想到我以后能当大将军，我就兴奋地想跑。” 她爹：“……” 这话略怪啊，不过闺女的梦想，他还是要支持一下的，于是铁掌拍了拍姜薇的肩膀：“有志气！那努力吧！” 姜薇嗯嗯点头。 她真的想当大将军来着，她想了，晁湛以后是王爷是吧，那她成了大将军，两人岂不是很配？！晁湛生得很帅，她生得……她急急去问了姜家的兄弟姐妹们。 姐妹们是这么回答她的：“你生得不是好不好，而是太妖娆了，跟狐狸精似的。”兄弟们是这样回答她的：“你生得虽然跟狐狸精似的，过于妖娆了，但真的特别好看啊。” 姜薇总结了一下，自己生得还不错？她怀着不确定的想法去问了她爹，她爹是这样激励她的：“虽然她们都说你生得跟狐狸似的，但别气馁，好好努力，咱们会修成仙，到时候就能跟你娘一样貌美倾城了。” 姜薇：“好！” 在这之后，姜薇又遇见了晁湛几次，但都因为自己还没修成仙，远远瞅晁湛几眼就跑掉了。她内心无比遗憾，觉着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就去问她爹，“我能在没修成仙之前见男人吗？”其实，她想问的是，我能在没修成仙之前和我喜欢的人搭话吗？ 可惜，她爹并不能理解她如此深的用意，反而还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每天不都在军营见男人吗？没事，你迷惑不了他们，他们可是一心为民精忠报国的爷们！” 姜薇：“……” 那她还是寻个机会和晁湛说话吧，不然心里好难受！ 又过了一段时间，机会来了。在皇室的猎场中，她看见了晁湛，同时也感觉到了晁湛的视线。也许他也注意到了自己？这个认知让她雀跃，以至于打猎时太过兴奋和楮风走散了。 然而，她却获得了和晁湛独处的机会。两人在马背上，彼此凝视，她听见晁湛的声音，比那次低沉了许多，但还是那么好听，甚至说得上温柔。 “你别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她听见晁湛说，心里偷偷一笑，她自然不怕，只是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一片沉默中，杂乱的思绪在脑海里翻来覆去，最终只能道一句：“我知道你，世子殿下。” 也许，她真正想说的是，我喜欢你。 后来，楮风来了，她遂楮风而去，马蹄哒哒，她回头，瞧见了她暗恋的人扬鞭策马，就如凯旋的英雄般。 再后来，不知为何，晁湛就如消失了般，再也没有出现在她视线里。军营里、大街上、猎场上，以前能遇到他的地方都统统遇不到了。她只能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得知皇帝很喜欢他，他时常进宫陪皇帝。 可，姜薇是不喜欢皇帝的，觉着他霸占着那个位子却不做造福黎民，实在可恶。她偶尔会想，晁湛为何愿意陪那个昏君？难道他不讨厌那个昏君的行为吗？ 她爹得知，语重心长地和她说，“再如何，他们也是血脉相通的宗亲，是无法分割开来的。”她方知，原来她与晁湛中间还隔了这么一层无比打破的壁障，她讨厌的可是他的亲人。 姜薇到底没勇气说出自己心底的暗恋，而是同她爹上了战场。出征那日，她见晁湛与昏君站在一起，眼中一疼。凯旋归来，庆功宴上，她在众人中搜索着晁湛的身影，万万没想到，晁湛竟主动找了上来，她压下紧张又慌乱的情绪，努力地让自己表现得很好。 姜薇发誓，那一晚，是她人生中过得最快最愉悦的一晚。就算晁湛与她一个字都不说，可是只要他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姜薇就觉着心满意足了。而那一晚，甚至让姜薇觉着晁湛或许也喜欢自己。 果然，没过几天，她听到了一个传言，说是楚王府要向姜府提亲，只是不知道对象是哪个小姐。她恨不得跳出来，朝着每个人大喊，是我姜薇！以后大燕第一个女将军！ 那个时候，她坚信，晁湛对自己有情。她控制不住地跑去楚王府周围，溜了一圈又一圈，可偏偏晁湛没出门，她失望地回了姜府，得到了一个糟心的消息：边关有强敌入侵了。 为了大将军的梦想，她再次随父出征。这次是晁湛给她践行，四目相接，无言沉默。姜薇心中蠢蠢欲动，想问一句：“你可喜欢我？”然而，还没攒足勇气，她所有的不确定都消融在了晁湛那句：“平安归来。”中。 面对晁湛，她头次笑得这么明媚。她深深凝视着他，十分认真地回了一个字：“好。”晁湛，我会平安回来，然后不管你同意还是不同意，我姜薇都要嫁你为妻！ 只是，她实在没想到，再见面，竟是相顾无言。家族被灭，父亲暴毙，她在皇帝埋伏的军队中厮杀，一个抬眼，看见了日思夜想的男人。那一刻，她神思恍惚，好似一下子回到了初见，那时晁湛不过是个讨她喜欢的小少年而已。 仇恨蒙蔽了她的双眼，她觉着自己不喜欢晁湛了，她只顾埋头厮杀，连晁湛何时离去的都不知道。再之后，她攻进京城，杀进皇宫，灭了皇族。那时候她是想放了楚王府的。 可是，还没等她有所反应，就传来了楚王府起火，一切都烧为灰烬的消息。来人告诉他，从废墟里拔出一具具身体，里面有楚王夫妇，依旧楚王世子。 那一刻，她心头所有报复得来的快意都消失了，她擎着长剑，站在龙椅前，无助地环顾四周。她想，现在好了，不光是她有点恨晁湛，晁湛现在肯定恨死她了。啊，不对啊，这么多尸体，得有晁湛吧？约莫有吧。 “阿薇。” 奉天殿大而空荡，楮风一头闯进来，心疼地喊了一声。 台阶之上，龙椅伶仃，姜薇孤零零地抬起头，哭花了一张脸。 她的家族，她的亲人，她的父亲，还有她最心爱的男人，就这么短短几日，都没了。 ---题外话---谢谢亲们的订阅O(∩_∩)O~完结部分还有一章，会在星期五更。 148.完结章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6）【正文结束】 转眼，半个月又过去了。 就在晁灼为战事整日担惊受怕，生恐自己到手的皇位不翼而飞时，姜薇突然昭告天下，与京城休战！至于原因，竟然是她要成亲了！ 晁灼一听到这消息，以为自己计策成功，不免沾沾自喜，进了宫，见了晁湛，趾高气扬：“怎么样？服不服气？！我就是让人散播一下你要立后的消息，姜薇就气得要和别人成亲。不如，你去将她抢来，安了她的心，然后借机杀之？”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一旁的方一惊恐地发现，原本怒到不可抑制的晁湛竟因这句话沉沉笑了一声，“你这计策甚好啊，只是朕该怎么去雁鸣门？”继虎牙门之后，姜薇又破两城，如今军队驻扎在雁鸣门。 “这还不简单？你可带着军队以抢亲的名义。”晁灼这个时候真是太佩服自己了，也没注意到一旁方一不可思议的神情。晁湛往后瞟了一眼方一，方一望过来，四目相接，方一点头。 晁湛便不动声色地挪回视线，面上一喜，“果真能如此？”晁湛哈哈大笑，“当然，你尽管去，这京城，我替你看着。”他脸上露出了那种反正这京城早晚就是我的的表情，晁湛不过犹豫一会儿，他就急了，“你不会想和我抢皇位吧？！偿” “不会。”晁湛摇头，见晁灼正紧张兮兮地望着自己，他大方道：“那就以你而言，我去雁鸣门。”晁灼忍着大笑的冲动猛点头，“我会给你调拨一批精锐军队。” “那就多谢了。” “你客气什么，咱们都是一家人嘛！” 方一暗暗翻了个白眼，蠢成这样，谁跟你是一家人！ …… 雁鸣门百姓们没想到，昨日攻下此城的女将军竟然要成亲了，还是和他一个手下！哦！这也太快了！毕竟这是在战时啊！也有百姓表示，两人情到浓时，实在等不下去了，着急一下也情有可原嘛！ “是啊，是啊，听说那个叫楮风的手下，生得可好了，和将军是青梅竹马，一直等着将军咧！” “哎，不是说将军其实喜欢京城的那个陛下吗！” “你年纪小，不懂，这世上求而不得的多了，既然得不到，还不如怜取眼前人。” “……大娘，其实你读过书，识过字，年轻时家境不错吧，还怜取眼前人咧！” “去，去，就你会说。” “不对啊，不是说顾家有个小姐喜欢楮风吗！哦！也是求而不得啊。” “哎。” 大街小巷，议论纷纷，顾英出去溜达一天，傍晚回来时脸都气紫了。她一头冲进姜薇的房里，眨巴着眼哀求，“将军，不如那日让我冒充你，你去寻你的意中人？” 月亮要上来了，昏色蔓上枝头，姜薇正坐在窗前沉思，咋一听声音，眼神稍惊，侧头瞥一眼，招她近前，“这主意不是你给我出的吗？” 那日，在后院，她听罢姜薇的讲述，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只觉姜薇同自己一样，多年来钟情一人，却一无所获。许是感同身受，她劝姜薇，“将军若不甘心，可试一试。” 当时姜薇听了微一思付，“如何试？”顾英便说，“他不是要娶别人吗？你也可以嫁别人啊。他若在意你，自然会生气。或许还会跑到这雁鸣来。” 姜薇霎时明白，点点头：“可以。”之后，她思来想去，发现没有寻到合适的人选。哪料，楮风得知，毛遂自荐，“你可以和我成亲啊。咱俩青梅竹马，我对你痴心一片，你终于被我感动，说出去大家都会信，晁湛也会信。” 姜薇却不能同意，顾英原本是要帮她，她不可能背地里捅顾英一刀。楮风失望，顾英察觉，见不得他这样，只好舍弃自己，大义凛凛地对姜薇道：“没事，将军，反正也是假成亲，我撑得住。” 多好的姑娘啊！姜薇更不会伤害她了，结果顾英为了楮风硬缠着让她答应，“假成亲！假成亲！万一你和晁湛成了，大风彻底死心，我的机会不就又来了！” 姜薇：“……” 她同意了。 顾英真的想着撮合成姜薇与晁湛，然后趁机去安慰失意的楮风，再温柔地走入楮风的心中。然而，她低估了自己对楮风的感情，当她在大街上听到那些议论时，不能否认，她要嫉妒死姜薇了！ “我现在后悔了，将军。”她对着姜薇如实道。姜薇十分理解她的心情，招呼她坐在自己身边，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眉梢眼角皆是欢喜，“看看吧。” 顾英狐疑地接过，拆开，瞧了几行，面上布满了惊讶的神情，“所言当真？”姜薇笑盈盈地接过书信，小心折好，放入袖中，得意地道：“傅子民人品贵重，深得我心，他说的话，我都信。” 顾英为她欢喜，“那陛下这一片深情终于得了回报。” 姜薇闻此，先是一笑，后垂垂眼，摇摇头，“即便他没有难处，我也不会后悔。我这辈子，也终究只喜欢他这一个人罢了，得不到，此生不嫁便是。” 顾英惊叹：“将军你何必这么情深？” “你又何尝不是？”姜薇挑眉反问。 这下，顾英不说话了。过了会儿，她问姜薇：“那这成亲的戏还演吗？”姜薇思付片刻，点头，招呼她附耳过来，与她说了几句话。 房外，楮风默默站着，犹豫片刻，还是没敲门，提步离开了。姜薇与顾英都习过武，耳朵尖，自然听到了动静，姜薇示意顾英追过去，“虽说我们这男子追女子是常理，但我总觉，若真喜欢，女子追男子，也挺正常。” 顾英深深瞧她一眼，“将军明智，我也深以为然。”言罢，疾步出了房门，脚尖一点，飞身闪过走廊，堵住了楮风的前路。楮风慢悠悠抬眼，“顾英，你这是作甚？” 神情中的落寞，旁人一眼可见，更别提在意他的顾英了。顾英抿唇，心一疼，又嘻嘻笑开，“不如，我们去喝酒？”楮风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半响点点头，“也好。” 夜色来临，城中灯火通明，酒馆里人声喧嚣，酒香四溢中，两人迈了进来。顾英环顾四周，见座位上皆是些粗蛮的汉子，略微不喜，楮风窥见其神情，道：“我们去二楼。” 二楼自然安静些。顾英随楮风上楼，进了房间，楮风不多言，待小二送上酒，开坛即喝。顾英坐在一旁瞧着他举着酒坛往自己嘴里灌，醇香的酒从下巴处流下来，很是性感，顾英坐不住了，凑过去偷偷亲了他一口，又捏起酒杯，对上楮风微怒的眼神，“抱歉，情不自禁。” “你……这样子，真像她。”楮风怒意消散，砰一声，将一坛酒放到桌上，双眼半眯地望着顾英。被拿来与别人比较，顾英不是不生气，却也无可奈何，“如果我未见过将军，我大抵上会厌恶她。” 可是，与姜薇相处下来，她发现姜薇与自己十分相像。顾英将酒杯送至楮风嘴边，半是诱惑地说了一句，“你也觉着我与将军像是吧？所以，将军不要你，我要你，如何？”即便你将我当成将军，我也心甘情愿。 顾英便是这样的人。在心爱的人面前，当别人的替身，大多数姑娘怕是不同意，她们的骄傲与自尊不允许。可顾英不这么想，骄傲与自尊以后还会有，可眼前这个人，你不把他留住，他可能就去找下个替身了。说到底，她是真心喜欢楮风，为了自己，她也会将楮风留在自己身边。 楮风许是瞧出了她的心思，原本被酒香熏晕的脑袋霍地清明起来，“不，你俩一点都不一样。”却实打实喝了她送来的酒，酒入喉咙，眼神越发清明。顾英勾着唇瞧他，那模样就好似在勾引他。她靠楮风越来越近。 楮风不动声色，直到她一双长臂揽上楮风的脖子。美色在前，楮风悠悠道：“你这样，真是好看。如果我没被你揍过，大概早就迫不及待地亲你了。” 顾英：“……” 她挫败地收回手，闷闷喝了口酒，埋怨，“我不就揍过你一次，亏你老是记着。”一碗酒下了肚，她用脚踢了踢楮风，“我嫁给你，如何？” “不如何。”楮风淡淡道。顾英气馁，“那我以后就嫁给别人。”这话一出，楮风就不接话了，她又道：“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将军还有另外的事要做，就算假成亲，她也没空。” “所以？”楮风默默道。 顾英随即接道：“所以，我与你假成亲，看晁湛会不会来。” “其实，你这个点子白想了。即便晁湛不来，她也不会放弃。哪怕晁湛当初没有什么难处捅了她一刀，她也不会后悔。”楮风忽然一下子说了这么多，像是要把心底所有的话都说出来，“她，怎么说呢，其实是个傻子。” 为情所困的，都是傻子。顾英静静瞧着楮风，听他继续道：“不过，你也是个傻子。”语到此处，楮风哈哈大笑。笑了一会儿，他抹掉眼底最后的伤痛，对顾英微微一笑，“那好，我与你成亲。” …… 五日后，晁湛果真要去抢亲。 晁灼果真从军营调出了一支军队，方一瞧了瞧这横七竖八参差不齐的队伍，默了好长一会儿，还是没说出话来。他能说什么？！这哪里是精锐部队啊，分明是最差的一支军了吧！晁灼真是太小家子气了！小气成这样，哪有皇室的半分威仪！ 晁湛洞悉他的想法，跨上马背，轻描淡写，“知足吧，这可是他忍痛割爱给我们的，走！”方一见状，只好停下内心的吐槽，跨上一边的战马，领着这支部队往雁鸣门而去。 军队没行多远，方一还是忍不住了，他知道自己不敢质疑主子的决定，可是带着这样一支军队，是无论如何也抢不了姜薇的吧！犹豫良久，还是耐不住好奇问了：“陛下，我们就真靠他们？” 晁湛不语。 方一奔溃了。 “陛下，我们还不如单个去偷袭，这样胜算大些。”他又建议，总之他是不相信这支军队的战斗力的。不料，晁湛侧头道了声：“少说话。” 方一：“……” 别这样对我啊！我只是忧心还没走到雁鸣门就被姜薇的追随者灭了！ …… 雁鸣门。 今日大街上很是热闹，孩子们嬉笑着追逐打闹，大人们凑成团去了将军府，说是去喝大将军的喜酒。 楮风出手十分豪气，摆了长长的流水席，说是宴请城中百姓。百姓们喜上眉梢，纷纷聚在府门口道喜。人群中，忽地有个青衫的男人趁门卫不备，溜了进去，一路进了前院，迎面撞上身穿大红喜服的楮风。 男人翘起大拇指，“褚将军甚帅！” 楮风眉挑，风流倜傥，“楚越？” 没错，来人正是楚越。 “阿薇可到了？”楮风领他进了后院。楚越点头，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日夜兼程，就是为了让将军早点看到陛下的书信。”楮风招呼他入座，唤仆人上茶，“辛苦了。” 说着，撕开信封，瞧了起来。不过一会儿，他阖上信纸，“她成功了？”楚越灌口茶，摇摇头，“我来时，她还没行动。”语罢，又疑惑地问：“你这副一言难尽的表情不太对啊，陛下写了什么？” 楮风回：“让我们帮她拖住晁湛，一直拖到她回来。” 楚越：“陛下想干嘛？” 楮风心塞：“她大抵还想再追一次晁湛。” 楚越：“……” 晁湛真是个祸水！ 然而，她的命令，他们总要执行。楚越苦恼，“如何拖？”楮风又掀开书信看了一眼，“她说，比如晁湛来抢她时，我与晁湛大战三百回合，再不行，你也参战。” 楚越：“……天下男人何其多，陛下何必单恋这么一个和她有着国仇家恨的男人啊？！” 楮风：“……也许是他比我好。” 楚越：“抱歉，无意中捅了将军一刀。” “无碍。”楮风很宽宏大量，“我已经习惯了。”他思付一下，又道，“你等一下，待我与顾英商量商量。”楚越一听，面色兴奋，“我能去看看顾小姐吗？久仰大名啊！” 楮风不知为何更心塞了，“可以。”两人去了后院，敲开了顾英的门，丫鬟来开门，顾英侧身，露出一张脸来，红衣艳艳，柔美动人。 楚越看一眼，愣了愣，没抬腿进去，“褚将军？”对顾英的美貌已习以为常的楮风迈进来一条腿，疑惑地应了一声，接下来就听到楚越紧张的声音：“你可知顾小姐有无心上人？” 楮风：“……” 他步子不停，“大概有吧。” 楚越沮丧。 顾英离开梳妆台，手里还捏着盖头，楮风与他介绍了一下楚越，楚越脸色微红，撇了顾英一眼，急急坐在了桌子前，“顾小姐好啊。” 顾英回了一声，转头问楮风，“这样好看吗？”楮风慢吞吞点了点头，将姜薇信上的内容说了说。顾英并不晓得姜薇去青州做何事去了，便微微惊讶，“让我们拖住晁湛？” “对。”楚越插了一句。楮风低低眼，莫名不悦。顾英惊奇，看了楚越一眼。楚越心神一荡，正欲说什么，就听顾英道：“这个也好办，你装作和晁湛抢将军呗，这一抢，得抢个十来天吧。” 楮风与楚越：“……” “如何能抢个十来天？”楮风苦恼。 顾英笑笑，“怎么不能？若晁湛出现，你可派士兵去挡。挡不住，这位楚公子也可去。楚公子再挡不住，我就出面说，虽然感念你千里迢迢来此，但我实在割舍不下楮风，不如你俩打一架，谁赢了，我跟谁走。” 楮风与楚越：“……” 这个主意真是充满了少女的天真幻想啊！楮风忍不住道：“你是不是经常幻想男人为你打架？”顾英羞涩的地低低头，“十一二岁的时候想过。” “后来呢？”楚越好奇地问。 “后来就不想了，毕竟为我打架的男人能组成一支军队。”顾英微微一笑。 楚越内心：“……喜欢她，压力好大啊！” “那就这么定了。”楮风最后道。 其余两人点头，“就等着晁湛来吧。” “大概快到了。” 果真，又过了两个时辰，守护城门的士兵来报，说是前方来了一支铁骑，来势汹汹。楮风听罢，想了想，派了百十来个精兵去挡，“你们莫要硬斗，打不赢就进城门，大门一关，速来见我。” 精兵们：“……” 这么怂真的好吗！ 但是，姜薇不出面，楮风的话就是军令，他们只好憋屈地去了。与那支铁骑打了一上午，终究还是关了城门，来见楮风，“不用真功夫，打不赢。” 楮风哦了一声，“那就用真功夫。记得别受伤。”这可是他精心培养的士兵，受了伤，他心疼。可惜，他的这番苦心，精兵们理解不来，又都一脸憋屈地去了城门。 这次打到日落，依旧未出胜负。精兵们见了楮风，大声疾呼，“让我们和敌人决一死战！”楮风当然不能，“累了吧，吃完饭，好好休息。” 精兵们内心：“心好累，不想再跟着你干了。” 第二天，还是这个状况，精兵们表示不干了，爱咋地咋地。楮风与顾英见状，只好放晁湛进城。城中百姓欢呼着看热闹，京城皇帝来抢亲耶！！姜薇会跟着谁？！ 晁湛跨在马背上顶着一张帅过所有人的脸光明正大进来了，方一陪在其侧，略微尴尬，这种被人围观的感觉不太好啊，他偷偷窥了晁湛一眼，发现他神色坦然似在自己后院闲庭信步，心中慢慢也安定了下来，耳边传来街边的议论声！ “好……帅！比楮将军帅！” “那将军会跟着谁！！” “不管了，谁最帅我支持谁！” 方一：“……” 也许，他家主子的脸也是一大杀器！ …… 青州。 江陵府。 入夜，府中寂静，书房里，傅子民诧异地望向姜薇，“明日就走？” 姜薇点头，“不能再拖了，若被晁灼察觉，青州会有麻烦。” 傅子民嗤地一笑，不以为然，“麻烦？青州可是他最大的后盾。” 姜薇笑笑，“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即便不会放弃青州，难道他还放弃不了你吗？说不定他正在琢磨如何革你的职呢。” “这官大不了不做了。”傅子民气闷，姜薇心道多时不见，你还长脾气了！她不由出声安抚，“做比不做强，你放心，他动不了你。” 傅子民咕哝一声，“我确实不想做了。” 姜薇装作没听见，哎了一声，“这事还得和楚王夫妇说一声。” “也是，得让他们准备准备，明日出发回雁鸣门。”傅子民道，话一落，见姜薇凝神不语，便又道：“不如我去说？” “不了，还是我去吧。”姜薇起身，出了书房，朝楚王夫妇住的地方走去。 与此同时，楚王夫妇正在房间里低声交谈。 楚王今年五十出头，即便被晁留囚禁了一年多，还是白白胖胖的，倒是楚王妃消瘦不少，看着不是很精神。 楚王妃这是担心晁湛担心得了，她眼中含着泪儿，“也不知湛儿如何了？” “我都和你说过多少遍了，晁留那孙子傻得很，斗不过湛儿的。”楚王一见她哭，就十分心疼。 可惜，楚王妃感觉不到他这浓烈的爱意，“你怎么知道他傻？我看他怪聪明的。” 楚王：“他要是聪明，我们能被姜家人救出来？” 楚王妃低低的啜泣声一顿：“……” 也是哦！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紧接着姜薇的声音，“王爷王妃可在？” 屋里两人一听是姜薇，都有点慌张，楚王妃紧张地抹了抹双眼，楚王挺直了腰。 “进来吧。”夜色中，楚王的声音显得低沉又稳重。 随之，门吱地一声开了，露出了姜薇一张妖娆美艳的面容来，她缓步进来，面色淡然，朝着桌子边的两人点头。 楚王夫妇随之点头，紧接着默了默，楚王妃窥一眼楚王，用眼神示意他出去。 楚王心领神会，笑了笑，开口，声音淳厚，“今晚月色好，我出去溜溜，你们聊。” 姜薇侧身让道，楚王阔步出去了，随手替她们关了门。 楚王妃招呼姜薇落座，“姜将军坐吧。”语罢，伸手去倒茶，被坐下的姜薇阻拦，“谢谢王妃，我不渴。” 不管两人是何身份，有着多大的隔阂，楚王妃总归比她年长，算她的长辈，哪有长辈给小辈倒茶的理由？ 楚王妃却不依，拨开姜薇的手指，缓缓倒了杯茶，递至她面前，“姜将军喝杯茶吧。” 她温柔的目光落在姜薇面容上，见她容色平静，目光如水，心底叹了口气，若非一年多前那些事，她不指定给自己端过多少茶了，毕竟那时都准备提亲了的…… 姜薇察觉，侧目，瞧她目光中多有感概，顿时明了，伸手捉过茶杯，一饮而尽，“多谢王妃。” 楚王妃缓缓笑了，“端茶倒水不过小事，我们还未谢过将军的救命之恩。” 姜薇微笑，“这杯茶就够了。”语罢，两人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姜薇又道：“对了，明日我们得出发去雁鸣门了。” “湛儿在哪儿？”到底是经历过事的妇人，楚王妃一下子捉住了重点。 姜薇本就不打算隐瞒，这儿一听这话就坦然相告，“他听说我要成亲了，就带兵去了，说是准备抢亲。” 这是赤、裸、裸的炫耀。 楚王妃眼神一凝，到了嘴边的话就成了，“他竟这么喜欢你？” “是吗？”姜薇飞快地接了一句。楚王妃这才回神，察觉自己入了她的道，不怒反而笑道：“姜将军果然聪明。” 姜薇瞬间神采奕奕，眉眼张扬，“我这是实话实说。” 楚王妃嘴边笑意更浓，“你该晓得，即便我们都对曾经的事闭口不提，可不代表这些事都会随时间的流逝而磨灭。” “是啊。” 姜薇附和，月色入户，与烛光缠绵，她的神情似乎覆上了一层悲伤，可一瞬，姣姣月色替她拨去悲伤，换上了坚定。 “你们皇族会永远恨我，我亦会永远恨你们。”灭族之恨，永世难平。 “可，晁湛是不一样的。我不恨他。” “他在我心中独一无二。这世间这么多人，我只想要他。” 她晓得的，杞柳就是晁湛。她第一次进杞府，睡了杞柳的床，无意看到了枕边的玉佩。 当时她并没有在意，只是后来有一天，她突然想起来，那玉佩她以前见过的，它曾挂在楚王府世子的腰间。 ……… 雁鸣门。 晁湛与楮风已经打了两天，就在城中最高的城楼上。两人踩着飞檐，擎着长剑冲向对方。 城楼下几乎站满了百姓。他们张大嘴巴，看到城楼上两人又做出了一连串惊险又刺激的动作时齐齐发出了惊呼声。 巨大的惊呼声一声连着一声，惊动了楼里的顾英与楚越。 其实，精兵们退下后，先是楚越和晁湛打。 没比之前，楚越觉着自己还挺厉害的，毕竟当初在京城军营，论剑术，他属第一。到了青州，依旧是第一。 可和晁湛一比，不过几招，他就败在了晁湛手里。楮风这才携剑上阵。 “希望大风能挺住。”见识了晁湛的强大剑术后，顾英双手合十祈祷道。 楚越在一旁默默地摸了摸鼻子，颇为尴尬。顾英瞧见，安慰他，“没事，是晁湛太出人意料了，谁知道他剑术这么好。” 楚越受伤的心情好了点，点点头，算算时间，“估计陛下晚上就该到了。” 又过了两个时辰，该吃午饭了。 晁湛剑头碰到了楮风的脖子，楮风长剑迟了一瞬，方点到他胸口。 两人同时收手，飞身而下。 楮风闪身入了三楼。 晁湛进了二楼，一进楼，方一就道，“晁灼察觉了。” “无碍，即便晁灼派人追，也追不上了。”晁湛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令方一心中的紧张消失了。 晁湛坐在桌前，饮了杯茶，眯眼小憩了会儿，回头与方一道：“去传话，说下午不比了，我就在此等她。” 方一去了，上了三楼，传了话。楮风面色不豫，顾英沉吟，“他这是知道了？” 楚越也不太高兴，明明这是他们才能知道的消息，何故晁湛也晓得了？他只觉心中有股闷气，“陛下的事，他凭什么摸得一清二楚？”语气中隐隐有股嫉妒。 楮风与顾英瞟了他一眼，也是十分不忿，顾英呵呵一笑，“凭将军喜欢他呗！”语罢，三人沉默。过了一会儿，齐齐捂住了脸，他们竟然都吃了陛下的醋！ …… 到了晚上，凉风吹入城楼，顾英三人还在等姜薇。 楮风原本想让顾英回去休息，她不愿意，楮风无奈，只好将自己外衣剥下来给她披上。 “该回来了吧。”楚越凑到烛火旁。烛火映红了顾英的脸颊，他看着失了神。 “楮将军！”门外一道惊呼，楮风回头，蹙眉，“何事？” “大将军回来了。”手下恭敬道。一瞬间，楚越回了神，坐着的顾英也跳了起来，两人随楮风出门。 出了城楼，恰好姜薇迎面而来。 三人欢喜，又瞥见身后的马车，顿时明白，这里面坐着的大概就是楚王夫妇了。 “你们都先回房。无须担心。”姜薇朝他们三人微微一笑，三人安下心来，听从姜薇的话，转身进了城楼。 这时，楚王夫妇才下马车，姜薇回头颔首，“王爷王妃随我来吧。”随后，领着楚王夫妇进了城楼。 二楼窗户，晁湛眯了眯眼，方一大喜，在他耳边道，“真是王爷王妃。” 晁湛虽不语，容色竟微微紧张起来，他命令方一，“去接他们。”方一得令，欢天喜地地去了。 姜薇领着楚王夫妇才踏上楼梯，方一就奔了过来，楚王夫妇瞥见，心道既然方一无事，那湛儿也应无事。两人齐齐安心。 姜薇见是楚王府的人，一时没说话。不过，接下来令姜薇诧异的是，楚王妃竟让方一领着她与楚王来到晁湛的房们前，并朝姜薇道：“有些话，你们还是当面说清楚的好。”语罢，便扯着楚王进了隔壁房间。 姜薇站在门前，犹豫片刻，想好了措辞，这才推门而进。哪料，她刚一进门，房里烛火就灭了，一片黑暗中，她被一双长臂揽进了怀里。 “晁……湛？”她立即从嘴里喊出了男人的名字，男人伸腿关上房门，将她压在门板上，呼吸急促，“我以为你再也不愿意见我了。” 姜薇一怔，在他温热的胸前摇了摇头，“我又不傻，那夜你并不想杀我。” 那夜，晁湛的匕首在袖子中露头时，她便看见了。 可她在赌。若晁湛真对自己无意，势必会要自己的命。 灭族之恨，搁在哪个男人身上都犹如背负着一座大山，重得喘不过气来，一有机会，便会血洗仇人。就如当年的她。 然而，晁湛没有。 对于姜薇这种经过战场杀戮的人来说，晁湛刺在她胸前的那一刀，不过是皮外伤，即便当时痛，不过几天也好了。 晁湛听罢她的话，眼底有光亮在闪烁，长臂禁锢着姜薇，那力道跟要把她融入自己的身体似的。 “你，会伤心。”晁湛想必十分憎恶当时伤了姜薇的自己，声音嘶哑，哽咽声噎在喉咙眼里戳痛了姜薇的心。 姜薇抬头，月色落在地上，光晕散开，朦朦胧胧间，有泪滴在她脸颊上，她迎上去咬住了晁湛的唇，“不仅伤心，还怪你。” 哪个女人被自己心爱的男人刺一刀会不伤心？可伤心归伤心，她与晁湛之间本就隔着天大的难处，她情愿当这一刀不存在，也不愿两人之间再有隔阂。 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没时间去矫情。她若沉浸在晁湛这一刀的悲伤中，那她与晁湛再也不会有机会了。她清楚地知道她要什么。她要晁湛。她对晁湛的情意浓烈似火。 心头狂热，她凶残地啃咬着晁湛的唇，直到闻见血腥味，她才停下来，黑亮的眸子带着令人不可拒绝的霸道。 “你只能是我的。” 晁湛深深凝视着她，脸上的表情庄重又认真，“姜薇，我晁湛只喜欢你！” “我嫉妒楮风，嫉妒他能和你天天在一起训练。我嫉妒军营中任何一个男人！” “我为了见你，跑去军营，却紧张得不知道说什么。” “我想和你说话，非常想！” “我以为你不知道我，我就拼命变得优秀，想让自己配得上你！” “我想娶你，只娶你一个人，对你好。” “我都准备向你提亲了，真的，爹娘答应我了。” “你去打仗的时候，我天天都在想，想着你一回来，我就立马去你家提亲。你不喜欢我不要紧，我就努力让你喜欢上我。” “我甚至阴暗地想，你若不喜欢我，喜欢楮风，我就去宫中求赐婚，拆散你和楮风。” “可是……” 可是啊，为何之后发生的事和他想的一点都不一样？他抱着姜薇，声音里都是自责与懊恼，“那时我不该让你上战场，我该早早娶了你。” “你娶我，我铁定很欢喜。”姜薇笑了起来，眉眼舒展，引得晁湛情不自禁地吻了吻她的双眼，晁湛呢喃，“我现在说这些是不是迟了？” 姜薇握上他的手，心底乐得开出了一朵花儿，“不迟。你知道的，我这人不喜欢放弃。哪怕你对我不喜欢，我也会追求到底。喏，救你爹娘就是为了再追你，嘿嘿。” 她笑得有点无赖，听得晁湛也笑了，男人容色俊美，一笑更是清风霁月超然出尘，姜薇细细瞅了瞅，“我就喜欢你笑。多好看。”晁湛轻叹一声，拥她入怀，仰头时眉宇间都是庆幸，“我晁湛何德何能啊……” 这辈子，何德何能遇见你这样的女子？ 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灭族之事，更没有提两人都心知肚明的那些事。 比如，姜薇登基那年，听长乐说他从别处听来的八卦，说姜家被下罪时，楚王府的世子为了给姜家求情，在奉天殿门口跪了很久。她当时一听十分心疼，更加忘不了这个男人了。 后来，杞柳进宫。隔着桃枝，她看了一眼杞柳，好似又见到了晁湛。她心心念着晁湛，自然对杞柳十分喜欢。因为玉佩得知杞柳可能是晁湛后，她欢喜得无以复加，只想和晁湛日夜厮守。 之后，楮风给王统领写了信，楮风在信上怀疑杞柳的身份，她看了，却装不知道，依旧日日喜欢杞柳。不拆穿，不过是想让晁湛继续呆在她身边。被刺那一夜，她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与晁湛相处，不过是舍不得两人最后相处的一点时间。 再比如，晁湛刺杀姜薇，是被迫无奈。 姜薇攻进京城后，楚王夫妇失踪，晁湛联系不上，只好留在京城，借用杞柳的身份。进了宫，又遇着了姜薇，他自然高兴。可是，他也恼怒，姜薇竟然喜欢上了别的男人，还对他这么好！于是，他就一边顶着杞柳的脸享受着姜薇的喜欢，一边又气姜薇这么轻浮，动不动就亲其他男人！ 而且，姜薇逼婚杞柳时，他简直要气炸了！故而，面对姜薇，他通常变现得都不太高兴。然而，无法否认，每到黑夜来临，他只要一想，他日日能见到姜薇，他又感觉异常欢喜与满足。 而在这个期间，他也没放弃寻找楚王夫妇，并且成功寻到了。原来楚王夫妇被青州的永安王晁留掳走了。晁留趁京城大乱，劫持了楚王夫妇，为的就是利用晁湛，让晁湛助自己登基为皇。 父母被挟，晁湛自然恼怒，面上答应了晁留，然后暗暗搜索晁留的罪证。与此同时，青州官员的贪污引起了朝堂的注意，姜薇派傅子民去暗查，他便借机将罪证慢慢透漏给了傅子民。 等到姜薇带他去青州，进了刺史府，他识出李灵是晁留安插在刺史府的眼线，便让李灵去打探楚王夫妇被晁留囚禁在了哪儿。李灵为了保全李犀同意了。 随后，他亲自去见了晁留。晁留企图借机杀死姜薇，晁湛不同意，诓他说，“不止楮风来了，姜薇也从京城带来大批的军队，都埋伏在四周，若真动用全部力量，怕是两败俱伤。” 晁留果然犹豫，他自然舍不得这一生辛辛苦苦积攒的力量一夜就没了。晁湛见状，看了一眼晁灼。晁留注意到，猛地去看晁灼，顿时明白了晁湛的意思。晁湛是让他牺牲自己为晁灼铺路。 晁留迟疑，恐晁湛坑他，晁湛却用楚王夫妇保证。晁留子嗣稀薄，儿子三十多岁就因病死了，身边就只有晁灼这个孙子，自然疼得很。一听晁湛的保证，一狠心，答应了。 于是，晁留死在了两军交战中。之后，晁灼为了完成爷爷的遗愿，更为了自己能当上皇帝，他用楚王夫妇逼晁湛杀了姜薇，复兴大燕。当时，李灵还未寻到楚王夫妇下落，晁湛不得已刺杀姜薇，自己称帝。 事后，晁灼十分恼怒。晁湛却老神在在说，“时间紧迫，来不及通知你，我只好自己登基了。”但至少大燕复兴了，晁灼虽气，却更激动，一直幻想着自己称帝后的情景。 但是，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姜薇再次攻过来的事实让晁灼焦头烂额。晁灼并不是十分聪明，不然也不会一直被晁湛耍。他自己想出了一个法子，先传播晁湛立后的消息，利用姜薇对晁湛的喜欢，将晁湛引出皇宫，然后霸占皇宫，顺利登基。 可惜，晁湛看出了他的小把戏，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去出京。而就在这前一天，李灵已经寻到楚王夫妇的消息，告知了晁湛。晁湛先派楚王府的铁骑去青州救楚王夫妇，后领着晁灼他的一支军队奔去雁鸣门。 只是，才走了一天的路，有消息传来，告知他姜薇竟离开了雁鸣门去青州了。晁湛不知她去做什么，一瞬间想立马随着她奔去青州，可紧接着李灵又传来消息，说囚禁楚王夫妇地方又埋伏了一支青州军。 青州军？那可是青州刺史才能调动的。晁湛又联想到姜薇，犹豫了一会儿，果断召回了去青州的那支铁骑，和他一起去了雁鸣门。直到今日，他才得到结果，他果然赌对了，姜薇去青州是为了救他父母！ …… 春夜，凉意侵入心头，轻风拂来，姜薇埋首在晁湛胸前，享受着两人难得的独处时光。姜薇只字未提与楚王妃的交锋，晁湛亦是一句未问，他低头，轻轻吻了吻姜薇的额头，“你若还想要这国家，我虽不能帮你，但亦不会插手。” 姜薇若再攻城，势必成功。这也就是说，他为了姜薇选择背弃晁湛这个名字，背弃大燕皇室，心甘情愿地看着自己皇族征服的国家改朝换代。 “那做了皇帝，你要如何？”姜薇抬起头，面上笑意浓郁，晁湛故作思索良久，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如我变回杞柳，你再选回男宠？” 姜薇闻此哈哈大笑，抿抿唇，凑上去啄了一下他的唇角，“不了，我可不愿再当皇帝。国家可以给他们，但你给我。”她眨眨眼，“可行？” 晁湛低眼，俯身过去，四唇相接，辗转研磨，情意绵绵。如此过了一会儿，男人的声音从唇畔中溢出，包裹着浓浓的爱意，“可以。从此，我只是你一个人的。” 丢掉这大燕皇室的身份，丢掉晁湛这个名字，丢掉身上背负的责任与重担，违背父母之命，逆宗亲之意愿，从此，我晁湛，朝朝暮暮，日日夜夜，只属于你。 “好。” 两人相拥着跌落在床上。 终于得尝所愿，姜薇心底发酸，到底控制不住，沙哑着喊了一声，“晁湛。” 无论如何，再也说不出话来。 晁湛伏在她身上，温热的手掌捂住她的眼睛，掌心顿时湿润起来。 “别哭。” 他凑过去，亲吻她的耳朵，温言低语。 “阿薇，我会喜欢你到生命终止的那一刻。” …… 五日后。 京城。 晁湛让位给晁灼，在新帝登基那日，辞别了楚王夫妇，离开了皇宫。 同一天，姜薇所率领的大军从雁鸣门撤退，回到了津门。 入夜，一头骏马从津门狂奔而出。 皎皎月色听闻动静，撕开了黑夜的一角，照亮了前方的路。 马背上的女子容颜妖娆，青丝飞舞。 不过须臾，随着骏马的一声嘶鸣，一人一马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城门前重新归于平静。 月色最怕落寞，悄悄躲在了厚厚的云朵后面。 黑夜又掩盖了一切。 ---题外话---正文完结了，谢谢亲们的订阅O(∩_∩)O~会有番外，在周日更。 149.番外一：安翩然篇 京城与津门的战事一结束，安翩然就随军回到了京城。 晁灼做了皇帝，重整皇宫，涉及到了太医院。 蒋太医不喜晁灼的做事风格，便提前离开太医院回家养老去了。 安翩然见状，也不愿去太医院了，所幸自己开了个药铺，以贩卖药材为生偿。 说起来，他家也是做生意的，他爹娘原本想让他继续待在太医院，说不定能博个好前程，可他如今不愿意在太医院了，他爹娘也不强迫了。 他爹娘一贯对他宠溺，他想做什么，他爹娘都支持。他说开个药铺，他爹娘就出钱出人，替他谋划得好好的。 实则安翩然也是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公子哥，只是性子太天真了。随军出京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也有所改变，变得沉稳不少。 药铺收拾好后，他爹娘要选个好日子开张，再请个舞狮队耍耍，热闹热闹，却被他一口拒绝，“又不是娶亲，这么热闹干什么？” 他爹娘见他不喜欢，只好作罢，随意选了一天。安翩然满意。开张前一天，他去请了蒋太医。 蒋太医如今日子过得很惬意，每日吵吵儿子，逗逗孙子，同自己夫人说会儿话，别提多舒心了。 见到安翩然时，他还愣了下。以往在太医院，他这个徒弟是最扎眼的，年轻有活力，生得又眉目如画，即便披个麻袋站那，那也是整个太医院最好看的。 而随军回来，依旧是好看的，但那一双眸子却变了。以前，那双眸子里盛满了好奇与纯真，现在却淡然许多。 特别是他撩起袍角朝蒋太医疾步过来时，他眉宇间的神态，还有到了蒋太医跟前那深深的一拜，“师父。”都让蒋太医诧异。 春末了，日光很强，蒋太医在池塘边眯起了眼，心里恍惚地想，小翩然长大了。 人总要长大，在长大的过程中抛去以往，或抛去纯真，或抛去幼稚，换来蜕变，求得脱胎换骨。 安翩然或许没到脱胎换骨的地步，也没蜕变成沉着冷静的成年男人，但他确实和以往不一样了。 “你回来了。”心头忽而升起一股怅惘与失落，蒋太医点点头，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又点点头，“回来就好。” 安翩然利索地撩起衣角就坐了下来，眉宇间多了份英气，“师父，早几天，你就知道我回来了吧。” 蒋太医哼了一声，也没否认。这是自然的，自从安翩然随军出京，他就挂念着，还拖了朋友去打听，听到他平安无事这才放心下来，至于安翩然随军队回京，他也是提前得了消息，故而才能这么平静地面对安翩然。 安翩然感念他对自己的记挂，默默将这份情记在了心里，嘴上却嘻嘻哈哈说，“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看来，我真是又多了一个爹。” 话一落，蒋太医一巴掌就糊到了他脑袋上，蒋太医花白的胡子一抖，“谁是你爹？！皮又痒了是吧？！臭小子！” 安翩然捂着脑袋，侧过头，哀求，“师父，徒弟求您件事，成不？” 蒋太医又哼了一声，不答反问，“听说你开了间药铺？” “不愧是师父，什么都瞒不过您，嘿嘿，我就是想找个事干。”安翩然放下手，凑到蒋太医身边，谄媚道，“我想求您的事就是和这个药铺有关。” 至于他想求什么，蒋太医一清二楚。他如今虽然不在太医院了，但是太医院甚至京城还流传着他的传说啊！ 若安翩然药铺开张那一日，他去药铺坐一坐，为药铺说几句话，那这药铺就一举成名了。说实话，安翩然这主意打得不错。 蒋太医瞥他一眼，捋了捋胡子，心道这会儿不傻了。他勉为其难道，“那为师就帮帮你。” 安翩然一听唇角漏了丝笑，低头就朝地上磕了个头，蒋太医随即哎呦一声，“徒儿，你这谢礼有点大啊。” “嘿嘿，师父，既然都这样了，不如再教徒弟点东西？”安翩然抬起头，语气虽像是在开玩笑，但表情很认真。 蒋太医心头一震，久久未出声。说实话，他行了一辈子的医，从籍籍无名到太医院第一，中间可谓吃尽了苦头，而对于如此艰辛得来的医术，他并不想失传。 可惜，他儿子不热衷行医，他不愿意强求。他儿子便建议他收几个徒弟，可他收徒弟要求太高了，看不上眼的一律不要。 而且，就算他有看上的，奈何他脾气怪，性子暴，又把人家吓跑了，所以在遇到安翩然之前，他都没个喜欢的徒儿。 安翩然喜欢捣鼓药材，脑子也好使，也不怕他的怪脾气，特别合他的眼缘，他愿意将自己毕生所学传授给安翩然。 故而，对于安翩然今日主动提出来的要求，蒋太医最终轻轻点了点头，“好。” …… 药铺开张那一日，因着蒋太医在，药铺门口来了很多人捧场，热热闹闹的。 人影攒动中，安翩然看见了对面铺子门口站着的杞妹与魏浩览，他扶着蒋太医的手一紧。 蒋太医察觉，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不禁摇摇头，过了会儿，道，“等人散了，请他们进来吧。” 安翩然过了良久才收回视线，淡淡地点了点头，“好。”他侧过头，微笑着与人寒暄，心中隐隐有股欢喜。 杞妹胖了，气色很好，脸蛋粉扑扑的，一看就知道她被魏浩览照顾得很好。 这样的话，他也就放心了。可是，欢喜过后，铺天盖地的酸涩涌上眼眶，嘴边的笑意也慢慢消失了。 陪在她身边，照顾她的，到底不是自己。 待人群散去，药铺门前清静了，蒋太医拍了拍安翩然的肩膀，眼角的余光看见了往这边而来的杞妹与安翩然，“莫再想了。无碍。” 安翩然点点头。杞妹与魏浩览这时才迈步进来，两人朝蒋太医恭敬地问好。 蒋太医和善地笑笑，说了几句无关紧要地话，就去了药铺后院歇息去了。 今日天好，灿烂的日光照进铺子里，铺子里弥漫着一股药香味，杞妹动了动鼻子，抬眼，撞进了安翩然一双燃烧着浓情的黑眸。 她心中一悸，却仍坦然地对面对安翩然，唇边牵起了一抹笑，“药铺布置得很好。” 安翩然错眼，唇角一颤，招呼二人落座。魏浩览却说还有事，先去办事了。杞妹听罢便让他去办事，自己待这等他。 魏浩览出了药铺。杞妹与安翩然隔着两个人的距离，安翩然饶是再心痛，也忍不住去瞧她。 杞妹容色俏丽，面容恬淡，唇边隐隐约约的笑意令安翩然控制不住地问，“你与他在一起开心吗？” 几乎没有犹豫，杞妹侧头，两人目光相碰，安翩然依依不舍，杞妹平静如水，她轻轻点头，“他很疼爱我。有他在，我很轻松。” 安翩然怔了好一会儿，徒地笑了一声，他好像回到了以前，他在药材局整理药材，杞妹就陪着他，淡淡的药香缠绕着两人。 那时，杞妹是喜欢他的。 那时，杞妹望着他的目光亮亮的，充满了依恋与欢喜。 可如今呢，杞妹是真不喜欢他了，他的目光那么炙热，如火一般，杞妹迎上来的目光却如水，不用一言一句就浇灭了他所有的希望。 “那……就好。”他撇过头，抹了把脸，迟疑着说出了这三个字。 杞妹不去望着他，只瞧着柜台后那一个个盛着药材的盒子，眼神一点点沉了下去。 以前安翩然也教过她识别药材，她学着玩着，所以老是记不住。安翩然就捏着她的鼻子笑她笨，她生气地反驳。 安翩然还说，“那你要是学不会，以后我们开个药铺，你怎么当老板娘啊？” 她撅撅嘴，不服气地撇过头，“有伙计啊，哪有老板娘亲自抓药的。”语罢，猛地转过头来，羞得满脸都红了，“谁要当老板娘？！” 说着，伸出拳头去打安翩然，安翩然嘻嘻一笑，“你呀，我就只让你当，我只喜欢你。” 我只喜欢你。 宛如勾人心魂的妖魅，丝丝缕缕般缠上杞妹的心头，然而，不过须臾，又被她亲手掐断了，“嗯，我和他很好。” 门口行人匆匆，铺子里寂静无声，安翩然在这一刻失了全部的冷静，他从椅子上蹿了起来，步步靠近杞妹，“杞妹，我求求你，我们……” “啊，对了，那天你会去吗？”杞妹抬起头，无视他悲伤的双眼，瞥向了出现在门口的魏浩览。 安翩然脚步一顿。他所有的心思都在她身上，并未发现魏浩览已经回来了，他迷茫地问了一声，“哪一天？” “我和他成亲的那一天。”杞妹说着，魏浩览已大步踏了进来，想要附身抱起杞妹，被杞妹拒绝。 杞妹站起来，目不斜视地跟着魏浩览走到门口，回头轻轻道了一声，“我要回去了。”语罢，衣袂一闪，出了门口。 不知过了多久，蒋太医从后院回来，第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铺子中间咧嘴落泪的安翩然。 …… 杞妹与魏浩览成亲那日，安翩然还是去了。 热热闹闹的魏府，宾客们欢声笑语，他站在角落里，看着两人夫妻对拜，无声又沉默。 在这之后，他就一心一意经营他的药铺，每日跟着蒋太医学医，专注又认真。 而不知何时，他在京城扬名了。人们开始议论他，说他经商有方，说他年轻有为，说他生得真好看呀！ 有大胆的姑娘偷偷来药铺看，也有大把的姑娘想嫁给他，媒人们踏破了他家的门槛，可他却置身事外，从不回应。 只是，有一天，他在铺子里忙完，将抬脚出了铺子，就瞧见了一个大腹便便的秀丽女子。 女子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扶着腰，低首时眼角有俏皮的笑意，一个挺拔伟岸的男人正窝在地上给她擦拭裙角，两人的交谈声传进他的耳中。 “不碍事，就脏了一点，回去擦好了，你起来，让别人瞧见笑话你……” 女子弯腰，要捞男子起身，纤细的手腕却被男人另一只手轻轻握住了，男人的声音含着笑意，“笑就笑罢，快好了，别动……” 他只觉脑子轰隆里一声，迈出去的脚又撤了回来，他匆忙地躲在自家门板后面。 店里伙计吃惊地看着他。就在此时，门口来了一个着翠衣的姑娘。 姑娘眉眼弯弯，灵动可爱，她甚是豪气地一拍门板，朝那伙计而去，“伙计！抓药！” 伙计呆呆地指了指她身后，“……我家老板……” “哎？”姑娘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摇摇晃晃的门板停止后，露出了一张足以迷惑全城姑娘的面容。 只是，这精致的面容上隐约有泪痕，还有些许灰尘。姑娘看了几眼，突然啊了一声，朝安翩然奔了过去，“你没事吧？” “你是不是傻？！没事站在门后面干什么啊？嗯？” “哎，说话啊，来，我给你擦擦。” “啧，你长得真好。我和你说，我就喜欢生得好的。” “要不，你当我夫君吧？真的，我有的是钱，我养你啊。” “那我衣服脏了，你会给我擦吗？”阳光灿烂，安翩然笑着问向一边喋喋不休的姑娘。 姑娘越看他越满意，伸手捏捏他的脸颊，嘻嘻一笑，“干嘛要给你擦？衣服脏了是要洗的啊。” 门外，街道上的喧嚣声不停，路人脸色各异，姑娘的笑颜正好落在安翩然的眼里。 顿了一会儿，他拨开姑娘蹂躏他脸颊的手，“我要给我擦衣服的姑娘当夫君。” 姑娘瞧他的眼神慢慢变了，“你是不是有点笨？我说了，衣服脏了要洗呀！擦不干净的！这是常识吧！” 安翩然抬抬下颌，“我就是笨！”这个动作他做起来，好看又矜贵。 姑娘瞪了瞪眼，估计拿他没办法，就没说话，走到柜台前，喊了伙计抓药。抓完药，她就气呼呼走了。 安翩然站了会儿，没在意，正准备回后院，哪料，才转个身，一道清脆的声音穿了过来，“那好，我给你擦。” 他惊愕无比，却在那一刻，心头突然如卸下了千万钧的重物般轻松。 他其实晓得的，一直压在他心头的是杞妹，他最喜欢的姑娘。 原来，放下一个姑娘最好的办法就是遇见另一个和她同样美好的姑娘。 150.番外二：顾英篇 顾英对楮风不算一见钟情。 仔细说来，她真正喜欢上楮风的时候大抵上是楮风充当英雄救她的那一瞬间。 那时，一群糙汉子中，青年眉眼英俊，衣角翻飞，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包括顾英。 …偿… 顾英这个姑娘出身将门，出得厅堂，下得厨房，还能上得了战场。顾虎培养这姑娘时大抵上是想让她变成最有本事的女人，故而当顾英什么都会连男人都不需要了时，顾虎的心情是有点复杂的撄。 “孩子，什么都学会，是为了让你在碰到自己喜欢的人时能够俘虏他，可不是为了杜绝男人的。”顾虎语重心长地对顾英道。顾英点头。 顾虎一喜，随即问：“那可有喜欢的人？”他问这话时，顾英都已十八岁了。可惜，顾英摇摇头，“尚未。爹，我瞧不上他们。” 顾虎：“……” 问题大了，女儿太优秀了，看不上一般的男人了！ 顾虎发愁了。 直到顾英遇着了楮风，同他说，“爹，那楮风瞧着不错，我喜欢。” 顾虎：“……” 问题更大了，自己女儿喜欢上了一个心里可能有别的姑娘的男人！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同顾英道：“孩子，爹听说楮风在京城有喜欢的姑娘，要不，咱不要这个了？” 顾英神情一冷，“他喜欢谁？” 顾虎：“……可能是陛下。” 顾英被噎：“比我还有本事的那个女人？” 顾虎：“嗯。” 顾英一咬牙，“爹，谣言止于智者，我们当没听见过吧。” 顾虎：“……” …… 从此之后，顾英就开始了追求楮风的漫漫长路。为追求楮风，她展现了自己的十八般武艺，还包括洗衣做饭绣荷包之类的，楮风由此惊叹，“你可比阿薇强多了，她连针都捏不住。” 瞧瞧这语气，听着像夸顾英，实际上是在念叨姜薇，心里放不下呗！顾英察觉后也不气馁，继续努力。可惜，楮风在她面前就跟块石头似的，她想进入这块石头的心，却毫无缝隙给她钻，她着急。 她爹更急，“要不咱换一个？其实，咱也摸不清陛下喜不喜欢他，若陛下喜欢他，咱能和陛下抢人？”她闻此哼了一声，“陛下若不喜欢楮风，皆大欢喜，我继续追。陛下若喜欢楮风，那我就同陛下决斗，胜了再追楮风……”直把她爹吓得不行。 所幸，姜薇不喜欢楮风。至于顾英如何知道的，还是那次尾随楮风去京城得知的。那次，楮风接到姜薇的书信，从津门赶回京城，她要跟着，楮风不让，无论她如何缠，楮风都不许，她只好选择偷偷跟在楮风后面。 …… 顾英小时跟着顾虎来过一次京城，只记得街道上大家拥在一起，熙熙攘攘，比肩接踵。她觉着害怕，每个人都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多难受啊。她还是喜欢津门广袤的天空与空旷的大地。 而如今，她尾随着楮风，时隔二十年再次来到京城，想法也有所改变。她开始欣赏京城，因为比起津门的寂寥清冷，京城确然十分繁华喧嚣。 楮风一进京城，就奔去了皇宫，她知道楮风是急着见陛下，便撇撇嘴，自己寻个客栈住下了。她并不想让楮风知道自己也来了，那样的话，楮风就会赶她回去，所以之后她只能偷偷跟着楮风，瞧瞧他都做些什么，楮风进宫，她就只能藏在宫门口发呆。 这一天，她看着楮风领着一个面相俊美的青年出了皇宫，两人去了许多地方，天黑时进了青楼，随后她乔装一下也进了去，选择了楮风隔壁的房间。 哪料，姜薇也来了，她听着隔壁的动静，终于得到了最重要的信息。原来姜薇喜欢那个俊美的青年。那太好了，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追求楮风了。 从隔壁房间出来，顾英脚步轻快，一路哼着小曲回了客栈。可是，不过几天，她发现楮风与陛下一起出了宫，两人一起去了军营等很多地方。楮风笑了许多次，即便不笑，那双眼睛里也都是喜悦。 他果然喜欢陛下。他和自己在一起时从来都不会这样笑。顾英心情暗淡，瞧着二人进了五味楼。因着是夜里，顾英灵机一动，趁人不备，她挂在了楮风所在的窗户外面，屏气凝神地听着楮风和姜薇说话。 她没料到楮风竟对着姜薇提起了自己，她微微欢喜，可不过欢喜了一会儿，她就听到楮风问，“你为什么不是她呢？”低沉的声音融在夜色里，却带着刻骨的寒意，顾英浑身一颤，心里冷得发抖，她粗粗呼了口气，然后不争气地红了眼圈。 她压抑着自己的伤心，继续听着两人的动静。接下来，楮风提起了杞柳，惹怒了姜薇，姜薇离去。顾英窃喜，心里骂着楮风活该，嘴上不由笑了一声。 笑声被风送进房里，引起了楮风的怀疑。顾英意识到自己暴露了，急忙撤退，却没料楮风比她更快，飞身到床前，一把揪住了她的胳膊。她见自己被楮风抓个正着，也不躲了，借着窗户跳进了房里。 楮风不可思议又有点气急败坏地看着她，她自知理亏，低着头不说话了。楮风在她面前转了几圈，像是被他气急了，又不知道该骂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楮风不发一言地将她带回了客栈。 客栈门口，楮风脸色发冷，顾英不甘示弱，抬抬头，“你也住客栈吧？”楮风没好气地道：“住什么客栈，我要回宫了。”语罢，头也不回地回了宫。 顾英气极，颇为委屈。可是，当第二日楮风来找她，说要和她一起回去时她又欢喜起来，硬缠着他陪自己逛了一天。到了夜晚，楮风因事被召进皇宫。她独自回了客栈，一夜未眠，脑子里都在设想她与楮风一起回去的美好场景。 可惜，事与愿违，翌日，她去寻楮风，楮风却说有要紧事要做，让她自己先回去。她不依，楮风气得脸色发青，两人打了一架。楮风将长剑架到她脖子上时，她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喜欢一个心里有别人的男人是这样。她旋即离去，独自回了津门。 …… 津门还是那个老样子，顾英却觉着自己变了，许是楮风那日过于无情，彻底打碎了她的希望。她闷闷不乐了许久，她爹看不下去，就给她安排了一场相亲。 相亲的对象是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读书人名叫温铮，在当地很有名，家世不错，生得斯文俊秀，笑起来十分温柔，当地许多姑娘暗暗倾慕于他。 顾英晓得他，与他头一次见面，将自己搞成了不施粉黛的粗蛮姑娘。温铮却不反感，展眉而笑，“顾小姐，大家都互相识得，你何必如此？” 顾英被拆穿心思，觉着没面子，脸色当即一红，温铮唇边笑意柔和，不动声色地瞧着她，慢悠悠道：“听闻顾小姐喜欢褚将军，可属实？” 顾英随即一怒，什么温文尔雅翩翩公子啊！这不就是个碎嘴的男人吗！问什么不好！偏要问楮风！她恼羞成怒，昂了昂头，无比坦然道：“是又如何？” 温铮失笑，“那温某晓得了。” 一场相亲，不欢而散。 …… 之后，楮风再次回到津门，顾英重整士气，再次迎难而上，却不料楮风还是一块毫无缝隙的石头，她只能一边守在楮风身边一边绞尽脑汁地想法子俘虏他。 有时候，她也会碰到温铮，温铮会邀请她去吃饭，吃饭间两人会聊一会儿，饭毕再分道扬镳，就好似熟识的朋友一样。楮风偶然瞥见一次，问顾英：“你与他何时这么熟了？” 顾英却说，不晓得。事实上，温铮在她心里毫无存在感，就是偶尔见了才想起来，只是每次温铮邀请她吃饭时都一副你不吃就是对不起我的表情，她没办法不应啊。 “原来这样啊。”楮风感叹一声，便再也没说什么了。顾英却误以为他吃醋了，之后再遇着温铮，就躲得远远的。可是，任谁也没料到，温家竟会上门提亲。 顾英震惊之后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爹本来还犹豫了一下，见自己孩子这么干脆，也不敢擅自做主了，就拒了温家。温家于此也没说什么，倒是顾英再偶尔遇见温铮会觉着有点尴尬，温铮却没有，他会神色坦然地对着她点点头，之后各走各路。 顾英由此对温铮有了好印象，“想不到他脾气这么好。”楮风听见笑了一声，“你还想他大吵大闹怎么的？”顾英赶紧摇摇头，“再闹，我也不会嫁给他。”楮风再笑笑，就不说话了。 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楮风接到王统领的信，他恐姜薇有危险，准备彻夜赶回京城。恰好此时顾英有事寻他，在军营门口拦住了他，“大风，我……” “让开！”楮风抬起头，急切地喊了一声。顾英一怔，又道：“我……”楮风急不可耐，扬手挥鞭，“让开！我要回京城！”顾英瞧着他冷漠又焦灼的神态，不可置信道：“大风，即便你有再急的事，也不能这样……” 对我这两个字还没问出口，楮风调转马头，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哒哒的马蹄声一声声砸到她耳中，额前的发丝被风吹起，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她孤零零站在门口，头次觉着自己被这个男人伤透了心。 然而，喜欢一个人是无可救药的，哪怕一颗心被他伤得千疮百孔了，她依旧喜欢他，甚至因为喜欢原谅他以前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故而，在楮风救回姜薇后，她又神采奕奕地出现在了楮风面前。 楮风围着姜薇转，她围着楮风转，日日一天天过去了。后来，姜薇举兵攻京城，顾家加入，顾英与楮风并肩作战。几次的攻城中，顾英佯装自己看不见楮风追随姜薇的目光，佯装楮风对自己其实还是有一点点喜欢的。然而，自欺欺人并不是一个好办法。 姜薇与晁湛情深意长，晁湛为她放弃了帝位，放弃了皇族。姜薇自然如此。那日，她召见所有将领，坦言，“我无意再称帝，不知各位可有想做的？” 此次攻京城，主力军是津门军，姜薇自然得尊重顾虎的意见。顾虎一个武将，哪里想过掌管天下，可他还是向姜薇提了要求，“愿我军毫无损失回到津门，并不受京城管制。” 他这是要脱离京城自立。实则这是很严重的事，若津门自立，其余地方自然效仿，到时可就麻烦了。然而，没料到，姜薇竟微微一笑，应了下来，并问，“我们所攻之城可有想要的？” 顾英明白了，姜薇是准备狠狠宰晁灼一下。顾虎左思右想，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没了。”楮风也没出声，于是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翌日，姜薇向晁湛传达了要求，晁湛应下。 之后，晁湛回京，与晁灼商议。晁灼同意，晁湛让位。姜薇听到消息，便领着军队回了津门。回到津门后，过了几日平静的日子，姜薇突然与顾英道：“我要走了。” 顾英丝毫不惊讶，只是问：“可告诉大风？” 姜薇摇摇头，“不用。他晓得的。” 顾英却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姜薇走的那一晚，楮风也在准备离开。她挡在楮风门口，月色洒下来，透亮清晰，映得她面如桃花，“你当真一点一点都不喜欢我？” 房里烛火已熄来了，楮风踩着门槛，半个身子隐在昏暗中，他的面容模糊不清，说话也模糊不清的，“唔，你晓得的，我要怎么说呢，其实，顾英，我……” 话未完，顾英凑近，踮起脚尖吻住了他的唇角，她整个都朝楮风扑过去。楮风始料不及，被她紧紧抱住，唇角被堵，月色漫入两人眼中，如水在流淌。 良久，楮风推开她，别过了头，“为何？” 顾英弯眉笑了起来，“这样你就追不上将军了。” 此时，姜薇已离开。 “你！”楮风气恼，一甩袖子进了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顾英站在门口，不过一瞬，就用手捂着嘴巴无声地哭了起来。 …… 楮风到底还是走了。 那日，白马扬蹄，马鞭挥舞，她只身挡在白马前，仰头瞧着马背上英俊的男人，气鼓鼓道：“大风，你今日要是走了，我就嫁人了。” 楮风无奈地扶额，他低下眸，瞧见女子柔美的面容，唇角慢慢撕裂开一个潇洒的弧度，他道：“顾小姐，嫁吧。”语罢，扬鞭而去。 很久很久之后，楮风再忆起那日，都不免哈哈大笑。顾英时常和他说，我要嫁人了，他从不当真。那日，顾英瞪圆着眼，气鼓鼓的脸颊，这模样分明就是在赌气啊！ 可是啊可是，当他告别与姜薇曾经的日子，彻底将姜薇从心中拔除，再次骑马回到津门时，却发现那个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的女人已嫁做人妇，再不会围着自己转了。 顾英嫁给了温铮。楮风走的一个月后，温家大张旗鼓声势浩荡地再次来提亲。温铮站在府门口，对着亲自出来赶人的顾英说，“温某第二次提亲，不知顾小姐想法可有改变？” 白衣公子，素面文雅，这是和楮风完全不同的男人。阳光炙热，顾英也许是晒糊涂了，在温铮温柔又缱绻的目光，她怔了许久，最终缓缓点头，“行，我嫁。” 成亲那日，顾英风光大嫁。与温铮拜堂成亲时，她闭了闭眼，脑海中仿佛出现了楮风的面容，可不过一瞬，就又消失了。原本她以为她会喜欢楮风到死，却原来，对于自己永远都得不到的东西，她竟心甘情愿地放弃了。 洞房花烛，她到底问了温铮，“你该知道，我对你……”她从来不喜欢温铮，她只喜欢……不，她现在连楮风也不太喜欢了。温铮俯身，红衣映着烛火，他挑起顾英的下巴，语带笑意，似是对她不喜欢自己毫不在意，“夫人，不管你以前喜欢谁，如今你成为我的妻子，从身到心都理应属于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温铮与魏浩览是同一类人，都会借机不动声色地俘虏自己的心上人。 151.番外三：晁湛篇【全文完】 楚王夫妇回到家时，楚王府还是他们离开时的模样。 楚王妃望着王府里的一草一木，恍惚间突然觉着这一切都没有变，她还是当年那个操心自己夫君与儿子的妇人。然，当她瞧着疾步来搀扶她的丫鬟的陌生脸庞时，她心底猛地一颤，是了，怎么会没有变呢？明明一切都变了。 身旁的楚王环顾四周，良久，提起脚步，叹息一声，往前去了。楚王妃与晁湛对视一眼，晁湛眼神担忧，楚王妃朝他微微一笑，“无碍，你爹只是触景生情罢了，你去忙吧。” 晁湛很忙，他有很多事要做。晁灼一接到他回来的消息，就命人来请他进宫。晁湛自然明白他的用意。楚王夫妇被救走，晁灼唯一一个能威胁他的筹码就没了，他恐晁湛毁约，不将皇位让给他，这才急急派人请晁湛进宫偿。 他急，晁湛可不急。晁湛回楚王妃一笑，“我也没什么事，这几日就在家陪着您。”楚王妃听闻，瞧他不慌不急胸有成竹的模样，心底对他的最后一点担心都没了，儿子大了，能自己做主了，她便不再多说什么，唇畔眼角均是笑意，“都听你的。” 接下来，晁湛在王府陪着楚王夫妇过了两天平静的日子，这两天里，他陪着楚王夫妇吃饭，聊天，赏花……一家人做着最普通的事。楚王妃脸上的笑容增多，就连楚王有时都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些欢乐似乎要把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悲伤事都抚平一般。 有天夜间，楚王夫妇在房里闲话，说了许多。楚王忆起当年自己娶楚王妃的盛况，如今再说起来亦是骄傲满满，楚王妃双目含笑地望着他，两人应当是欢喜的，可楚王笑着笑着就笑出泪。 “我到底……对不起晁家的列祖列宗……”楚王低声呜咽，大抵上是觉着自己哭成这样，在自己妻子面前没面子，他垂着的头始终低着，不好意思抬起来。 楚王妃晓得他是想起了之前京城被破，皇族被灭的场景，良久，她也没说出来什么。在如此深重的悲伤面前，她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她唯有俯过身去，轻轻拥住楚王，柔声安抚，“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过了许久，房里低低的啜泣声才消失。门外，停驻良久的晁湛扬起的手还是落了下来，他转身提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第二日早晨，晁灼又派人来请，晁湛打发来人回宫后，就陪楚王夫妇去吃饭。 饭毕，楚王妃说要去城外看看，如今正值春日，天气和煦，晴空万里，这天气很适合外出游玩。晁湛便应了下来，唤来下人去准备马车。一个时辰后，一家人坐上了出城的马车。 晁湛原本是要骑马的，却被楚王妃阻止了，“你还是陪着我们坐马车吧。”她一出口，晁湛就答应了。此时三人坐在马车里，不免要说些话，楚王妃就讲起了晁湛小时的事情。 晁湛小时很讨人喜欢，楚王妃抱着他都舍不得松手，就连楚王这个糙汉子都喜欢得不行，他经常带着晁湛进宫，在皇族面前炫耀一番，说他儿子长大肯定像他，特别帅！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一多，皇族中就有人受不了了。面对他三番五次晒儿子的情况，皇族中有人被他烦得不行，行，知道你儿子帅了！住嘴吧！可楚王尤不自知，所幸楚王妃还有点理智，立马阻止了他这拉仇恨的行为！ 如今，楚王妃再说起事都止不住笑，楚王有点不好意思，摸摸头，转头怒斥抿唇笑的晁湛，“忘了，都忘了这事！”瞧他恼了，楚王妃与晁湛对视一眼，忍下笑意，连连点头。 到了郊外，三人观观景，说说话，吃吃饭，一天很快就这么过去了。晚间回到王府，正赶上吃晚饭。饭毕，楚王将晁湛唤到了书房。楚王妃坐在椅子上，犹豫良久，终究没吭声，将所有事都交付给了这房里的两个男人。 晁湛瞧父母一脸严肃的表情，心底也明白是什么事，他撩起袍角就跪了下来。似是料到了他这一举动，楚王丝毫都不吃惊妃，反而带了点怒气问，“我还未说话，你这是作何？” “爹娘所说，儿子都一清二楚。儿子不可能放弃她。”这个她，显然是指姜薇。晁湛话音一落，楚王妃眼中最后一抹希望彻底被碾碎了，她长长呼了口气，缓了一下，拦住了怒目而视的楚王，“当真？” 晁湛昂头：“当真。” 一瞬间，楚王妃眼中带了泪，“绝不后悔？” 晁湛坚定道：“绝不。” 过了一会儿，楚王妃抬袖，抹掉将要掉出眼眶的眼泪，别过头，瞧了一眼楚王，“你们说吧。”只见，她缓缓起身，迈开步子时可能是没注意，身子一歪，差点撞到椅子上。 “小心！” “小心！” 楚王与晁湛异口同声，楚王大步靠近伸出了手，晁湛亦直起身子去扶，楚王妃见状，轻轻笑了一声，嗓音略微低哑，她扶着椅子扶手，摇摇头，“没事，我先去歇息了。”语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门口很快没了她的衣角，楚王收回视线，望着地上重新跪好的晁湛瞧了好长一会儿，然而即便有着满腔的怒火，他也没朝晁湛发出来，他只是淡淡道：“你不该让你娘亲伤心。” 晁湛听罢，惭愧地低着头。过了许久，他也没说话，楚王仰头，叹息一声，“即便不为了晁氏皇族，为了你娘亲，你也不愿意留在这里吗？” 晁湛依旧不语，低垂的头使人瞧不清楚他的表情，可他沉默的态度也就是代表了他势必离开。楚王抬袖，揉了把脸，最后问了一声，“你不想要这天下，这皇位，只是因为她？” 他与楚王妃都知道的，这几日晁湛尽心尽力地服侍他们，怕是早就打定了离开了的主意。所以，不待晁湛开口，他们就先开口了。 “是。”晁湛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楚王听罢，怔了半响，还是点了点头。点完，蹲在自己儿子面前，自嘲地笑了一声，“爹原本想着这晁氏的天下交给你，你定能管好，那晁灼就是个废物，哪能和你比啊。可你娘说啊，这样太委屈你了。” “是啊，再好的东西，哪怕是这天下，你不想要，我硬塞给你，她都觉着这是在委屈你。你娘啊，就是心疼你，嗯，想想也是，天底下哪有不疼儿子的娘亲？”哪有不疼儿子的爹？ 楚王说着说着就坐到了地上，他的目光从晁湛的头顶挪到了门外，门外灯光一点一点的，闪烁如星，很快就闪花了他的眼，“其实爹也不该硬塞给你，守护晁氏江山，那是爹想做的事，不该强加给你。” “罢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他袖子一颤，大掌摸了摸晁湛的头顶，咧嘴一笑，“无须担心你娘亲，她有我，以后啊，我什么都不管了，就专心陪着她。”年过半百的男人起身，越过晁湛，几步就出了门口。 书房只剩晁湛一个人，他静静跪着，直到烛火啪一声灭了，房里陷入黑暗，他如梦中惊醒，猛地从地上蹿了起来，旋身奔出了门口，可是门外，夜色如旧，哪还有爹娘的身影？ 月色皎皎，男人身影伶仃。很快，乌云来袭，月色被遮，男人俊美的面容隐在了暗色中，唯有一双黑眸内，似藏着万千星星，亮光点点。 …… 晁湛第二日进了宫，在勤政殿见了晁灼。他不在的这些时日，晁灼俨然将自己当成了皇帝，身上更是穿起了皇袍，如今晁湛一来，他略微尴尬。 晁湛淡淡瞧着他将皇袍从自己剥下来递给自己，嘴角抽了抽，见晁灼的目光却还在流连在皇袍上，他连手都未抬，“无须给我，你穿着吧。” “哎？”晁灼懵了懵，等他反应过来后，高兴地嘴角都快咧到脑后了，他赶紧又将皇袍穿身上，趾高气扬道：“还算你有诚信，没有毁约。” 晁湛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皇位给你，但你要答应几个要求，不然津门军是不会退的。”晁灼一听，笑容更深了，津门军一退，他这皇位就当得更牢稳了，“你和姜薇说，什么条件朕都会答应，只要她不再打过来。” 晁湛：“……” 看来，要想晁氏江山稳固，他得接受百官的调、教。 微一思量，他罕见地对着晁灼露出了一个笑容，晁灼当即吓得后退几步，他却慢慢道：“也没什么，就是你得昭告天下，为姜家正名。对了，津门军也要求自立，脱离你的管辖。” 被他的笑容所骇，晁灼根本没来及思考这要求的深意，忙不迭就应了下来，“嗯嗯，朕答应，什么都答应。”晁湛点点头，心情大好，“那事不迟疑，你写圣旨吧。” 于是，晁灼就晕乎乎地写了两份圣旨，以至于日后被百官欺压时，他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因为这两份圣旨中，一份是为姜家平反。当初斩杀姜家，可是晁氏皇族下的令，如今圣旨一出，晁灼可是亲自打了晁氏皇族的脸。 至于，另一份，津门一旦自立，就彻底脱离了大燕。以后，津门军想干什么干什么，哪怕它联合其他国家攻打大燕，那大燕也只有受着的份儿。 故而，日后的每一次早朝，每当晁灼弱弱要求，“众爱卿，听朕一句……”百官顿时眼神如刀，恨不得将他戳成筛子，“听陛下的？那可不行，陛下这么糊涂，这么重要的事您还是莫管了。” 晁灼内心：这个皇帝一做得当真没一点尊严！晁湛！朕恨你！ 自然，这都是以后的事，此时他正沉浸在梦想成真的欢喜中，喜滋滋就写了两份圣旨，交给了晁湛。晁湛接过，建议，“不如待你登基再宣读……” “好啊！！”说到登基，晁灼更是兴奋，在殿里来回转了几圈，激动地问晁湛，“登基那日，朕穿什么好？” 晁湛：“……皇袍。” 看来，百官有得忙了，光这样的皇帝都够他们调、教的了。 之后，晁湛就迅速召集百官，大致说了说，总体意思就是我不干了，给你们找了一个，嗯，比较好说话的，你们操操心。百官一开始还不明白，等见到了晁灼后，恍然大悟，可惜这是，晁湛早已溜了。 晁灼登基后，宣读了圣旨。 一接到旨意，姜薇便率军回了津门。 晁湛亦告别楚王夫妇，于一个夜晚，孤身骑马离开了京城。 …… 时光飞逝，又是一年桃红柳绿时。 京城依旧车水马龙，行人熙熙攘攘，街道上喧哗不停。 安翩然的药铺前，一个绿衣姑娘朝铺子里噘嘴，不满意地吼了一声，“安翩然，你到底去不去？”这姑娘正是之前说要给安翩然擦衣服那姑娘。药铺里，安翩然放下手里的药材，无奈地应了一声，“阿颐，我没说不去，你等我换身衣服。” 阿颐是绿衣姑娘的名字。说起来，她也十分奇怪。那日，她来药铺抓药，一眼看中了安翩然的好模样，非要安翩然跟着她走。安翩然只当她是哪家小姐，玩性大，不过一日就把她忘了。 哪料，第二日她又来了，缠了安翩然一天。到了晚上，安翩然怕她一个姑娘家不安全，要送她回家，却被她拒绝了。自那之后，这姑娘日日来，安翩然原本还很排斥，但他一个人也挺没意思的，阿颐来了，陪他说说话，干干活，他也不觉着日子长了。 慢慢地，两人就熟了。偶有一日，安翩然问及阿颐的家人，阿颐吞吞吐吐，就是不说。安翩然瞧她这样，以为自己在为难人，也就不再问了。 最近，京城很热闹，皇宫里勤修阁和集英阁的人比赛。宫里出了告示，说江天府会抽一百位百姓进宫观看。虽说百姓们都想进去瞧瞧，可被抽中这事得看运气啊。 无疑，安翩然运气是好的，第一个被抽中的就是他！告示贴在江天府门前的公告栏上，阿颐拉着安翩然去的时候，周围没被抽中的百姓均是一脸恨恨的表情，又瞥见安翩然如玉的俊颜，不由纳闷，朝廷抽人当真不是看脸抽的？！ “就是看脸抽的吧。”阿颐瞧着告示单上，安翩然三个大字赫然排在第一个，转头笑嘻嘻道。安翩然就当是个玩笑，没接话，阿颐在一旁撇起了嘴，“安翩然，那我怎么办？” 阿颐并未被抽到，可她非常想去看看。安翩然沉思了一下，扯着她的袖子先离开了江天府，“我给你想办法。”阿颐一听顿时眉开眼笑，也没问安翩然想了什么办法。 今天，江天府说给抽中的百姓们发令牌，阿颐得了消息，早早来了药铺，催着安翩然赶紧去江天府。安翩然去后院换了身衣服，越发显得他俊逸无比，阿颐眼冒红心，扑上去抱住他的胳膊，“你生得真好看呀！” “我知道，你别再说了。”安翩然捏捏眉心，对她的行为无可奈何。两人到了江天府，安翩然领了令牌，让阿颐在门口等着，他进了应天府的门。 约莫过了一刻钟，他拿着两个令牌出来了。阿颐欢喜，冲了上去，满眼崇拜，“你怎么拿到的？”安翩然瞧她这小模样忍不住笑了笑，“借我师父的光呗。” “可不是只有一百位吗？进宫的令牌也该是一百个……”话未完，她就被安翩然抬袖揉了脑袋，安翩然解释道，“你太较真了，令牌多的是，得看谁去拿。” 话罢，他皱皱眉，不欲多说，阿颐察言观色，也不再问了，手里握着令牌向往起了宫里比赛的场景。两人一起回到了药铺，安翩然正欲进门，阿颐突然道，“不如看完比赛，你同我出去玩？” “去哪儿？”安翩然惊讶。其实他在城中日子也久了，倒真的想出去溜溜。 阿颐一听，察觉他有这个意向，欢喜，眨眨眼，吐出两个字：“江湖。” 安翩然怔住。 …… 到了比赛那日，安翩然与阿颐两人凭令牌进宫，跟着其他百姓由一排威严的护卫领着去了比赛的场地。 去的过程中，一行人都低着头，屏气凝神的。到了场地，阿颐抬抬头，环顾四周，咋舌，“景致不错啊。” 比赛场地周围有花草树木，群臣早已携家眷到场，都在席位上坐着，席位上还摆着各种吃食，熟识人都在攀谈，热热闹闹的，就跟郊游似的。 安翩然微微吃惊，不过忆起现今这位陛下不着调的做事风格，将比赛办成郊外也情有可原。如此一想，他正欲拉着阿颐去座位上坐着，阿颐去直接跳上了身后一颗粗壮柳树的树枝上。 安翩然见状，十分头疼，这丫头事真多！ 阿颐却十分开心，她坐在树杈上晃了晃腿，还低头对安翩然道：“你也上来吧。” 安翩然抬头，盯着她身后的坐在更大的树杈上的姑娘说：“你身后有个姑娘。” 阿颐：“……” 她回头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了一个身着红衣面无表情的漂亮姑娘。 没等她回过神，红衣姑娘就淡淡地和她打了个招呼：“你好。” 见她态度友好，阿颐也立马奉上了一个灿烂的笑脸，“你好。”然后，她不好意思道，“我挡住你视线了吗？” 红衣姑娘就道：“没有。”她坐的树杈比阿颐坐得高。 阿颐顿时松了口气，回过头朝安翩然道：“你也上来吧。没事的，他们都不管。” 本来以为皇宫戒备森严，护卫必定不讲情面，时时刻刻限制他们的行为，可一到地方后才发现，只要他们不太过分，护卫是不管他们的。思及至此，安翩然犹豫再三，还是点了点头。没办法，前面坐了几排人，他要真不上树，还真看不到什么。 阿颐将他拉了上去，两人并排坐着。安翩然皱皱眉，忽而回头又问了红衣姑娘一遍，“可看得清？”他体型自然比阿颐大，可别遮住了人家姑娘的视线。红衣姑娘目光注视着比赛场内，随意点了点头。安翩然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发现她看的大都是勤修阁的学生。 “哎，安翩然，你说谁会赢？”阿颐兴致勃勃地问。安翩然将想说集英阁，可话到了嘴边，竟成了：“勤修阁吧。” “哎，不可能吧，我听别人说，集英阁都是人才，相反勤修阁都是不争气的纨绔子，你怎么会觉着他们赢？” 安翩然也没料到自己会将心底的希望说出来，正尴尬着，岂料身后的红衣姑娘笑着地问阿颐，“你都有答案了，还问他作甚？” 阿颐回头，见她笑容恣意，说话间眉眼带了股洒脱劲儿，对她的好感又提升了，不仅没生气，还解释道：“我其实就是想和他说话。” “哦……”红衣姑娘眼角的余光瞥向了安翩然，安翩然突然觉着这目光充满了打趣的意味，他又尴尬了，“比赛快开始了，我们看比赛吧。” 三人往场中央望去。很明显，今日上午比武。论武艺，集英阁半点优势都没有，而勤修阁的学生可是姜薇亲自训练的，故而比武这第一轮，勤修阁胜。 “看来还真有些本事。”阿颐瞧完笑嘻嘻道。安翩然顺嘴接道：“那是自然的，以往这群学生可是陛下亲自教的。”红衣姑娘听了，侧头瞥过来一眼，目光中似有笑意。而她身前的阿颐一听，就瞄着高台上的晁灼吃惊道：“就那个胖子？！” 晁灼一年前还是个身材修长的大好青年，然而大概是宫里伙食太好了，抑或是被百官折磨的太过痛苦，他将悲痛化为了饭量，生生将自己吃成了中年大叔的体格。 红衣姑娘：“……” 安翩然：“……啊。”他后知后觉地解释，“不是这个，是前一个陛下。” “那个打仗很厉害的姜薇？”阿颐顿时提出了一个人名，安翩然点头，“陛下确实很厉害。” “原来如此。”阿颐若有所思地望着勤修阁的学生，半响呢喃了一声，“那这么说勤修阁里都是人才？” “嗯？”安翩然没听清她的自言自语，疑惑地问了一声，“你说什么？” “没什么，看比赛吧。”阿颐推开他靠过来的脑袋，目光挪向了比赛场的中心。 红衣姑娘没出声，目光在这两人之间溜达了几圈，就又去看比赛了。 比武比了一上午，勤修阁全胜。 安翩然欢喜，“总算没辱没陛下的名声。” “那是。”他欢喜，阿颐也跟着他欢喜。 下午还有比赛，但目前他们得回去吃午饭。 “我们回去吧。”安翩然提醒阿颐。阿颐嗯了一声，突然回头问红衣姑娘，“你一个人来的吗？” 红衣姑娘：“嗯。” “家在京城？”阿颐又问。 红衣姑娘摇摇头：“不是。听闻有比赛，慕名而来。”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安翩然环顾四周，能进宫的要么都是有身份的，要么就是运气好被抽中的，当然也有阿颐这种走后门的。但眼前这个姑娘不是京城人士，也不太符合要求最后一个。而且，虽说进宫后活动自由，但进宫前检查很严啊。 安翩然越想越疑惑，此时阿颐也看着那姑娘，两人都在等着那姑娘的回答。 那姑娘很平静地回：“混进来的。” 安翩然：“……” 阿颐：“好本事，我喜欢！不如和我们一起出去，再一起吃个饭，最后交个朋友？” 安翩然：“……” 红衣姑娘：“……好。” 于是，三人一起出了宫。 正午，阳光温暖，街道上人声喧哗，饭馆里座无虚席。 “我叫阿颐，他是安翩然，姑娘你叫什么？”阿颐期待地望着红衣姑娘。 红衣姑娘似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目光愣了一瞬后慢慢道：“小红……”成吗？ 安翩然：“……” 显然是不成的。 阿颐：“这个名字简单，不错。” 显然是成的。 “小红，你喜欢吃什么？”阿颐十分热情道。见状，红衣姑娘笑笑，“什么都成，我不挑食。” 安翩然便接道：“那随我们回药铺吃吧。” 三人便回了药铺。吃过午饭，在铺子里晒了会儿阳光，三人又进了宫。 进宫前，安翩然作难，他和阿颐都有令牌的，凭令牌进宫，可红衣姑娘却没有。 “无碍，你们进去吧，我随后就到。”红衣姑娘安抚他们。 安翩然与阿颐就进去了，来到比赛场地，寻到上午的那棵树，一抬头，红衣姑娘正坐在树上低头看他们。 两人：“……” 她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阿颐赶忙爬上去询问，“你别叫小红了，叫大侠吧。大侠，你怎么进来的？” 红衣大侠眼尾一挑，素白的面容上竟多了几分妖娆，“秘密。” “讨厌！”阿颐撅撅嘴，却也没问，而是将安翩然也拉了上来。 接下来，比赛场地周围又陆陆续续坐满了人。下午比文。不能否认，这是集英阁最拿手的本事。 “说来，杞先生也是会作诗的，只是不知道他们如何。”安翩然感叹了一声，随即身后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不说百十来首，几首应该做的出来吧。” “按理应该可以的。”安翩然想也没想就接道。等接完，才察觉出不对来，猝然回头去看，红衣姑娘正闲闲地望着他。安翩然受惊，又霍地转回头，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高挑矜贵的身影。 不可能吧！陛下不该来京城啊！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怕身边阿颐有所察觉。阿颐这会儿没顾上他，正回头和红衣姑娘聊得起兴，安翩然听着两人的谈话，躁动的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 果然，一下午比完，勤修阁虽输了，却输的并不难看，还有个别学生做出了不错的诗篇，得了集英阁诸位先生的称赞。 晚霞布满天边，众人离场。 安翩然阿颐与红衣姑娘出了宫。 安翩然扯住还要上前和红衣姑娘说话的阿颐，面上带着温和的笑，“不知姑娘明天可还会来？” 勤修阁与集英阁的比赛安排了两日，除了比文武还有其他方面的，比如服饰审美之类的。 对，没错，就是服饰审美。听说是勤修阁的学生强烈要求加上去的，还说他天赋异禀，不用来比赛简直可惜了！ 如此的话，明日的比赛应当比今日有趣。阿颐一想，就迫不及待了，两眼亮亮地看着红衣姑娘。 红衣姑娘却道：“尚未决定。”又朝二人笑笑，“告辞。”旋即转身离去。 待她的身影消失后，阿颐才感慨一声，“瞧瞧人家，这性子真帅！” 安翩然回头，转身迈开步子，“嗯，名字也很帅。” “笨呐你！这名字一听就是假的，就好像我的……”语到此，声音一顿，她又怒气冲冲道，“刚才我本想邀请她和我们一起，你拦我干什么？” “不干什么。”安翩然继续往前走，俊秀的面容十分平静，“回家吧。” 即便这姑娘是陛下，她不愿以真面目见他们，约莫有她自己的顾虑，他还是当做没看见吧。 阿颐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恼得她又咕哝了几声，还是跟着安翩然回药铺了。 …… 入夜。 春风轻抚，花香醉人，一轮明月悬挂在夜幕上，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魏府。 黑影在魏府来回蹿了几回，终于停在一间屋子的房顶上，她蹑手蹑脚地掀开瓦片，往屋里看去。 屋里，杞妹借着灯光在看账本，魏浩览在她身侧坐着，偶尔伸出手指着账本提点几句。 不一会儿，里面就传出了杞妹的抱怨声，“你让我瞧这做什么？我也不会，更不想管这些……” 魏浩览的声音如夜风般温柔，“没让你管，平日里有我就够了。娘是想着让你当家……” “我不当。”杞妹骄纵的话音打断了他的话。他也不恼，点点头，“好，不当。”抬袖抚了抚杞妹的头，又问：“渊儿今日乖不乖？” “不乖，娘说像你，还说你小时候可调皮了，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像我不好吗？”魏浩览打趣。 “像你哪里好？”杞妹也忍不住笑了。 魏浩览陪着她笑，“明明哪里都好啊。” “哪有你这么自夸的，不要脸啊你……” 烛火被灭，两人含笑的声音也慢慢低了下去。 屋顶上的人影停顿片刻，忙尴尬地将手中瓦片放了回去，紧接着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月光追上去，映出了她绯红的衣角。 …… 半夜，楚王府。 楚王正在书房里教晁遇读书，楚王妃坐在座位上抿唇，房内气氛融洽，直到门口冷不丁传来了一道低沉的男声，“爹，娘。”这份平静才被打破。 男声裹着夜风吹进楚王的耳中，楚王双眼大睁，楚王妃更是不可思议又欢喜地望向了门口，门口，男人一身黑衣，身形高大挺拔，正是一年前离京的晁湛。 下一刻，楚王怒吼，“兔崽子！你是要吓死你爹啊啊啊！”嘴角却扬了起来，楚王妃离座，晁湛已大步跨了进来，扶住了楚王妃，低头认错，“是儿子唐突了。” 一年之后突然回来了，还是在半夜，楚王妃苦笑不得，拉住晁湛的手笑了一声，“知道回来看看就好。”拉着晁湛的手不松，目光撇去了门口，门口空无一人。 “她没来。”晁湛晓得自己娘亲的意思，楚王妃听罢，点点头，“也是。”转头看了一眼五六岁的晁遇，又笑开了，示意楚遇到自己身旁来，“来，遇儿，这是你大哥。” 晁湛神情一动。自然，他只是离开一年，不是离开五六年，自家爹娘不可能生出这么大的儿子来。这时，楚王牵着晁遇的手靠近，“这孩子命哭，这么小就没了父母，正好我与娘亲也没事，就养了。” 男孩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晁湛，晁湛俯身，摸了摸他的脑袋，他立刻笑开了，甜甜地喊了一声，“大哥。”晁湛淡淡嗯了一声，随后晁遇就被楚王拎走了，“你和你娘说会儿话，这孩子该困了。”说着拎着晁遇就迈开了步子。 房里两人目光追着他，直到他消失在了门口。随后，晁湛扶着楚王妃坐下，眼中含着担忧，“这一年您与爹爹身体可好？”楚王妃点点头，忽而问：“你与姜将军可成亲了？” 晁湛：“……” “没有是吧？”楚王妃不禁忧虑起来，“再怎么说，还是要成亲的。虽说，咱家没法去下聘，姜将军也不会不接受，但你们老是不成亲也不行啊。” 晁湛低低头，不说话了，握着楚王的妃手紧了又紧。楚王妃一笑，试图抚平他心底的沉重情绪，“无碍的。对了。”说着，她松开晁湛的手，将常年佩戴在自己手腕的手镯脱了下来，“你爹到底是晁家的，此事他不会开口，他也不可以开口，但娘可以。”她将手镯放进晁湛的手心，“给她吧。” 姜家与晁氏皇族到底隔着灭族之恨，楚王不会接受姜薇当自己的儿媳，而姜薇也不会接受晁氏皇族成为自己的公婆。然而，楚王妃十分清楚，晁湛与姜薇是非要在一起的，那么抛开身份，她身为晁湛的亲娘，面对晁湛这辈子最爱的女子，她选择接受。 昔年，楚王妃娘家也是京城望族，且与姜家还曾结过亲，说到底，还是有情意在的。楚王妃今日抛却王妃这个身份，用娘亲的身份赠镯，也就是告诉晁湛：娘同意了，你们成亲吧。 寂静的书房里，晁湛跪在楚王妃身边，慢慢拥住了楚王妃，手中紧握的镯子泛着温润的光泽。楚王妃温柔地笑着，她拍着儿子的后背，“娘知道，委屈你了，也委屈她了。”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若这两人都对彼此无情，哪来的这么多委屈？ 楚王妃低柔又温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湛儿，姜将军其实比你还坚强啊，你可要好好对她。” “儿子知道。” 半响了，低沉呜咽的声音响了起来。 …… 天色微亮，晁湛离开楚王府，进了京城的一家客栈。 迈步至二楼，他在一间房门前停下脚步，扬手敲了敲门。 敲门声还没落，门内就响起了脚步，随着吱地一声，门内有一片红色的衣影闪过，继而晁湛闪身而入。 半阖的房门依稀能听见两人的交谈。 “今日还要去看比赛？” “嗯。” “你觉着他们能赢？” “敢输，我就把他们掳到雁荡山。” “呵呵……” …… 勤修阁与集英阁又比了一天，然后结果却令人吃惊，因为两者竟打了个平手。 阿颐磕着瓜子重复，“平手耶！” “平手。”安翩然点点头，心想平手也不错，至少没输啊，如果真睡了，被陛下知道，不知陛下又要怎么折磨他们！思及至此，安翩然环顾四周，瞧了好几遍，仍是没瞧见昨日那个红衣姑娘，他失望了一会儿，就又释然了。 这时，阿颐从树枝上跳下来，扑上来抱住他，扑闪着眼睛说，“安翩然，和我一起出去玩，好不好？”安翩然被迫抱着她，低头想了一会儿，“好啊。” 然而，接下来，他万万没想到，阿颐这丫头竟真的将他拐进了江湖。一个月后，他坐在黑风寨的山头上，望着脚下一马平川的草地，无可奈何。 “哎，你不开心啊，那我们出寨溜溜？”阿颐躺在他身边，坐起身认真地提议，“听说最近风头正盛的雁荡山大王要娶亲了，我们去瞧瞧！” 安翩然：“……不去！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门派！”听着他义正言辞的话语，阿颐受伤了，愤愤不平道：“哪里不正经了啊，我告诉你，雁荡山大山可有本事了，是江湖上的新起之秀！就和我们当年的黑风寨一样！” “你爹这寨子当真不是山贼窝？”安翩然觉着很不可思议，这名字活脱脱就是山贼窝啊！阿颐一听就更气了，“黑风寨怎么了？明明就很好听，像那些霁月宫啊怜心盟啊什么的矫情死了！我就喜欢黑风寨！” 安翩然：“……” 他完全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而且来的第一天，阿颐就告诉他自己是这寨子里的大小姐，一定会罩着他的。话句话说，他现在靠着阿颐混，可不能惹阿颐暴走了！ 于是，他就赶忙安抚，“嗯，很好，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比较俗，欣赏不来这么好的名字。”阿颐听罢哼了一声，面色好了些，又问：“那就去雁荡山看看，好吧？” 安翩然犹豫了。 阿颐一瞧，立马气鼓鼓地走了！ 哪料，第二天，雁荡山竟发来了喜帖，邀请寨主去参加喜宴。阿颐他爹自然要去，阿颐这会儿更想去了，连问都不问安翩然了，直接将他捆上了马车。 马车行了几天，终于到了雁荡山。安翩然此时再反抗也不行了，老老实实跟着阿颐进了山寨。山寨里十分热闹，安翩然见到了各种各样的江湖人士，可谓大开眼界。 第二日，喜宴开始，安翩然终于见到了大名鼎鼎的雁荡山大王。他在人群的欢呼声中，狠狠地揉了揉眼睛，却发现无济于事，他愣愣瞧着站在众人面前的一对红衣男女。 这对新人，皆是容色惊人，周围惊艳声四起。只见女子容颜妖娆，红衣绝艳，她抬着下颌望着众人，红色衣袖下手腕上的镯子焕发着温润的光泽。她的手被一旁面相俊美的的男人牵着，男人气势惊人，可那黑眸里的笑意无一不在张扬着他的欢喜。 “今日，我与阿薇成亲……” 阳光鼎盛，万物生长。 雁荡山在这一刻徒地失去了其他的声音，唯有男子桀骜的声音响彻了整个雁荡山的上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