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庄户女 付春棉已经在床上躺了半个月,由于颈部被严重勒伤,醒来后喉咙疼痛,吞咽困难,连说话都艰难,不过这也避免了因与家人正面交流导致可能的拆穿。 是的,她穿越了,穿越到了一个叫付春棉的庄户姑娘身上,靠着原主记忆与谨慎观察,她已完全接受自己成为付春棉的事实。遥想前尘往事,就当是梦一场,再跟她无关。她是付春棉,付春棉就是她。 她坐起身子,靠在床背上,望着这古香古色的床头流苏发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付春棉循声看去,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遮住阳光,拿着一个冒着腾腾热气的碗,轻手轻脚走进来,见付春棉看过来,嘴角刚挑起个笑,马上又收了回去,板着越老越英俊的脸,径直走到付春棉床前,坐在床头小凳上,一手拿碗,一手拿勺,直接拿勺子给付春棉喂饭。 付春棉心头暗笑,这老爹跟女儿闹别扭,就僵持着不说话。付春棉是因为初来乍到不敢说,这位老爹却是以为女儿跟自己置气,一来二去,将僵持了半个月。 其实,付春棉醒来第一眼看到这位付老爹时就为之惊艳,传说中的美大叔不就是这个样子,虽然一身粗布衣裳,却掩盖不了他的高大挺拔、英武健壮,虽然年逾四十,腰杆仍旧挺直。目似朗星,剑眉微挑,皮肤虽然是小麦色,可一张脸,仍秒杀万千少女。 付春棉乖乖地张开樱桃小口,一口吃下。 两人一个喂,一个吃,一碗青菜粥很快见了底。付春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付老爹,抿着小嘴不说话。 付老爹好看的眉毛蹙起,终于长叹口气道,“你要嫁就嫁,受了欺负可别说是我付大壮的闺女!”说完,一甩袖子起身就要走。 囧!你没听错,如此英俊挺拔的付老爹,就有这么个村土的名字:付大壮! “爹!”付春棉忙开口叫道。 付大壮气呼呼地转过身,“答应你了,你才知道叫爹是不是?如果不答应,你是不是就不准备认爹了?” 付春棉伸手拉住付大壮的袖子,“爹,你误会了,女儿只是喉咙不舒服,说话不方便罢了。我知道爹生女儿的气,也不敢多说惹爹生气。” 付大壮顺势又坐在凳子上,碗放在一旁,看着她那娇弱的模样,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人,心下黯然。他伸出布满厚茧的大手,摸摸付春棉的头,“小棉啊,那小子究竟有什么好,你居然为他都不要爹了!” 付春棉低着头,伸伸舌头,抬头正色道:“爹,我想明白了,你说得对,我付春棉怎么也是十里八乡的第一标志人,岂能与人做妾,不仅丢爹和三个哥哥的人,更丢女儿的脸。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何苦要作践自己,去趟那个浑水。那个张灵宝若真的爱重女儿,自会明媒正娶地把女儿抬进张家大门,他如此哄骗于我,也不是个好人!” 付大壮一把握住付春棉的手,乐的眉开眼笑,“好闺女,爹就知道你是被那小子迷了心窍。那小子也不过读了两年书,才弄个了秀才当当,哪有咱们庄户人家的实诚。再说那人长得跟瘦鸡似的,一看就是短命的样,到时还不得让我闺女守活寡。好闺女,你放心,爹往后一定给你找个好的。” 付春棉点点头,“我都听爹的。”一副乖宝宝的模样,让付大壮又找到当年小女儿贴心小棉袄的心情,“小棉啊,大夫说你身体已经没事了,今天天气不错,起来走走吧。爹还得下地,小棉你等你三哥回来做饭,不要到处乱跑,知道吗?” 付春棉娇嗔道:“爹,你放心啦,女儿死过一次的人,不会那么不懂事了。” 付大壮欣慰地点点头,“那爹就先走了。” 付春棉等付大壮出去,才起身下床。 毋庸置疑,付春棉长了一张极为美丽的脸,十五岁的年纪,正值青春年华,身在庄户人家,却过着大小姐一般的生活,有一双娇嫩玉手,显然是从未干过重活的。在本尊的记忆中,用十指不沾阳春水再恰当不过,长到这么大,在父亲和三个哥哥的娇惯下,付春棉连家务活干的都不多,更毋庸说农活了。 但别以为这个付春棉不干活,就是娇滴滴地大小姐,全然不是这么个样子,她上树掏鸟、下地牵狗无一不能,又一副被娇惯坏了大小姐脾气,在这庄户里自然颇受非议,十二岁那年,这位大小姐当街就跟那些大妈大姐吵起来,不仅嘴上没输了阵仗,就连动起手来,都以一抵三,从此一个“泼妇”之名上身。 虽然泼妇之名广而远之,前来求亲的却丝毫不少,谁让付大小姐的美貌远扬,谁让付家备下的嫁妆丰厚,因此,付春棉在十里八乡的婚嫁市场也是块香饽饽。 偏偏这个付春棉不按常理出牌,她居然看上了村上乡绅家的小少爷,话说,这位小少爷张灵宝自幼在镇里读书,年不过十七岁,已经是秀才一名,长得斯斯文文、白白净净,全然不是自家老爹那种英武类型,两人在村口初次相遇,目光两两相对,便再也移不开目光,花前月下卿卿我我,谈婚论嫁之时,却被张灵宝的母亲棒打鸳鸯,一个村妇怎么能给自家前途无量的儿子为妻,无奈张灵宝非卿不娶,这母亲拗不过儿子,只好退让一步允其做妾,推心置腹地谈论了“论娶一个高门媳妇的好处”,张灵宝虽然年纪不大,但对自己前途也十分关切,这才发现母亲的良苦用心,当下就给母亲磕头道歉,母子和好。 张灵宝再同付春棉私下约会时,言之凿凿其不过权宜之计,等他考上举人当了大官,定然以妻待之,说的原主晕晕乎乎,当下便答应与其做妾。于是派下人登付家大门,言说纳付春棉为妾一事,付大壮当下大怒,拎起棍子就把下人打跑,然后把付春棉关起来,不让她出门。 原主本就是个被家人惯坏的孩子,一怒之下用上吊来威逼父亲,结果一下子踩空,真把自己给吊着了,待付大壮闯进来,已经奄奄一息,很快香消玉殒,这不,被现在的付春棉占了身子。 付春棉回味一下本尊的一生,就给了一个评价:die。 第2章 :病秧子 付家并非本地人士,而是由外地迁来,二十多年前朝廷镇压下那一场波及两个省的民暴后,对流民进行了妥善安置。付老爹带着娘子在张家庄立足下来,付老爹能干,如今二十几年过去,硬是靠着最初分下来的三亩地,到现在拥有土地五十亩,镇里铺面一间,七年前盖上这类似有钱人家的宅子,着实羡煞了周围十里八乡。 明明是个好人家的姑娘,长得又漂亮家世又小康,被人甜言蜜语两句就做妾,果然是没脑子。妾是那么好当的?在这么个年代,妾可是能够随便买卖的,主母看你顺眼找个借口打了卖了也申不了冤。难不成她当真以为自己漂亮泼辣,便能哄住张灵宝上位成正妻? 只能说,这姑娘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目光太过短浅。 付春棉摇摇头,换上一身葱绿色的棉布长裙,就出了付家宅子。 这宅子并不是很大,却花园、池塘、屋舍样样俱全,完全不像村里的房舍,反而很像大户人家的宅子,只不过是大户人家宅子的缩小版而已,即便是缩小了,比起张家庄其他村民的房舍,还是大了不少。这座宅子,是付老爹送给自家娘子,也就是付春棉母亲付家娘子的生辰礼物。 原主的记忆中,付家娘子是一个很温柔很美丽的女子,只是过于体弱,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延医问药,好在村里的孟大夫医术高明,诊费药费还不高,否则付老爹恐怕真的难以攒下这些家业,还给她盖了新宅子。可惜,这宅子盖上没两年,付家娘子便因病撒手人寰,那时,原主才十岁。 付家宅子位于张家庄的最北侧,坐落在坪山脚下,距离村落聚集地大概有一公里的距离,盖因付家娘子体弱,不喜交际,付老爹才选了这么个僻静的场所,背靠坪山,前望凌河,一年四季皆有美景。只是,这里距离耕种的土地要远了些,但付老爹为了付家娘子,却是一点儿都不在乎的。 屋后的坪山郁郁葱葱,付春棉虽然自小跟着三个哥哥在山里乱转,但现在病体初愈,实在没力气去爬山,干脆顺着自家宅子慢腾腾走了一圈,此时已经入秋,但秋老虎仍旧威风不减,走到了凌河边,身上就出了不少汗。 凌河旁种着一排柳树,也不虞太阳直晒。付春棉走得有些累,坐到柳树下。这里因为距离张家庄较远,看上去有些荒凉,有着大片大片茂盛的蒲草和芦苇,倒有几分野趣。 微风轻拂,带了几分河水的凉意,眼前的河水清澈见底,付春棉干脆脱掉鞋子袜子,将两只白嫩的脚丫子伸入水中,清凉的河水霎时将这些日子的烦闷都冲刷走了,还有不怕人的小鱼凑到她脚边,蹭的她痒痒的,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忽然,一声压抑的低咳传入耳中,付春棉眼睛猛地瞪大,“谁?”头转向那片芦苇荡中,秋日的芦苇,已经有一人多高,长满了芦苇樱子,风一吹,便飘飘荡荡起来。而这时,那芦苇中很是平静,好像刚才只是付春棉的错觉。 但,是错觉吗? 自小接受的教育,女儿家的脚是不能轻易外露,更不能被外男看到,这里虽然是农户,对在这一点上还都是较为看重的。此时正值秋忙时分,村里几乎全家人都下地收庄稼去了,这里又地处偏僻,按说不会有人经过的,所以付春棉才直接脱鞋泡脚,却不想,那芦苇荡中可能会有人! 就在付春棉真的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的时候,又几声压抑不住的咳嗽声传出,那芦苇荡也随着咳嗽声窸窸窣窣动荡着。 “谁,给我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芦苇荡那里又恢复了平静。 付春棉皱起眉头,难道是个登徒子?靠,现在家里就她一人,而且身体还没恢复,万一?付春棉越想越怕,她赶紧用裙摆把脚擦干,穿上鞋,手中拿起块石头就使劲扔了过去,然后撒腿就跑。 嘭,一声闷哼传来,然后就见那片芦苇被压倒了一小片。 付春棉听到身后动静,停住脚步,芦苇荡那边始终没有人出来。 不会这么凑巧吧,真的把人砸中了?可千万别砸死啊! 付春棉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扒开芦苇,只见那里仰面躺着一个人,一身粗布青衣,面白如纸,额头上一个大洞,鲜血汩汩流出。 不会真的死了吧? 付春棉摸过去,颤抖着手探上了那人的鼻息,呼吸虽然微弱,却还是有的。 没死就好! “春棉、春棉!”小公鸭似的叫声一连串,付春棉却如闻天籁,连忙站起身跑出来,跳着挥手,“三哥,三哥,我在这里!” 很快,一个少年便飞奔到了付春棉面前,脸不红气不喘,他并没有立即凑近过来,而是打量下付春棉,“又干啥坏事了,居然叫起三哥来了!”眼前的少年名付春藤,是付春棉的孪生哥哥,两人长相都随了付家娘子,可偏偏两人性情一点儿都没有付家娘子的温柔。 付春棉翻个白眼,这个孪生哥哥真是可恶,但人命关天,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赶紧拉上付春藤的胳膊往里拽,“三哥,我把人砸伤了,你快去看看。” 付春藤一听,也知轻重缓急,赶紧甩开付春棉,一猫身子,已经钻了进去,那公鸭嗓子又喊了出来,“我说春棉,你让我怎么说你,怎么把这病秧子砸伤了,哎呦喂!这下子说不定会被讹上呢。” 付春棉钻过去,“三哥,你快把他带回去,让大哥看看吧,万一死了,我十张嘴也说不清啊。” 病秧子额头的血已经渐渐止住了,但让付春藤为难的是,这人还在昏迷之中,分明是旧疾复发。 唉!自家妹妹做的孽,再不甘也得认了。 第3章 :自恋狂 病秧子看上去病病歪歪,身上没几两肉,但身量却很高,至少比年仅十五岁的付春藤要高上半头多,付春棉目测应该在一米八以上。 付春藤虽然年纪小,但自小练武下地,爬树打猎,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他直接把这病秧子背起来,就往家飞奔而去,付春棉也跟在身后一路跑回家。 “春棉,快去准备毛巾和水,咱们先给他处理伤口,等大哥下地上来再给这人看病。”跟在大哥付春松身边长了,付春藤对医术也有了一定了解,知道这个病秧子没有生命危险,所以也不急着把大哥从地里叫上来。 “好的。”付春棉直接去打水。 付春藤则把病秧子背到自己房间,扒掉病秧子弄脏的外衣,才把他放到自己床上。刚刚安置好,付春棉就端着水盆进来。 “你先给他清理伤口,我去拿大哥的药箱。”付春藤吩咐。 付春棉点头,毛巾沾水后,擦去病秧子脸上的泥土,又换水清理干净他额头上的伤口,这才松了口气。 目光忽然扫到这病秧子的脸,竟一下子看呆了去。 付春藤拿着药箱进来,看到自家妹妹那痴呆的目光,不由皱起了眉,直接过去一把推开付春棉,没好气地道:“看什么哪,有什么好看的!” 付春棉如梦初醒,一张俏脸涨得通红,羞涩道:“他长得真好看。” 付春藤在付春棉脑门上敲了一下,“好看什么,还没你哥我好看!你说说你什么眼光,之前看上一个书呆子,现在又看上一个病秧子,你就不能正常点儿!” 付春棉大怒,伸手就要打回去,却被付春藤抓住了手腕,还被教训了,“快别闹了,救人要紧!” 付春棉狠狠瞪了付春藤一眼,恨恨地放下手。 付春藤给病秧子伤口上了药,又包扎上,这才伸个懒腰,然后右手勾上付春棉的脖子,“好妹子,走,跟哥哥一起去做饭,爹和大哥、二哥这就快回来了。” 看天色已经不早,爹和两个哥哥肯定累得不轻了,这些日子因为自己上吊闹病,着实把家里人折腾地不轻,虽然现在付春棉换了个芯子,但原主的喜怒哀乐,各种情感都感同身受,在很多方面,并不觉得与原主有多大区别。 两兄妹进了厨房,付春棉给付春藤的打下手。一边做饭,一边聊天。 “春棉,你真的决定跟那个书呆子张灵宝掰了?”付春藤问道,虽然听付老爹说了,但他还是有几分怀疑,毕竟前段时间自家妹妹简直是着了魔一般,非张灵宝不嫁,任凭他们好说歹说、如何劝慰都不济于事,这个妹妹又是吵闹又是上吊的,差点儿把小命折腾掉。 “嗯,我想通了。” “真想通了才好。”当时把妹妹救下来,气都没了,后来才慢慢缓过来,简直吓掉了他半条命。就是现在想起来,付春藤都心有余悸。 付春棉抿抿唇,可能是之前折腾地太狠了,才让家人怀疑她要与张灵宝划清界限的真实性,罢了,多说无益,她总会用行动让家人看到的。 “你说那书呆子有什么好,你怎么就跟疯了似的,还要去给他做妾,妾是那么好当的吗?到时你受了欺负,我们都不能去给你撑腰……”付春藤嘚啵嘚个没完,真是恨铁不成钢。 “三哥,我知道错了,你就别说了。”原主脑抽,现在的她可不脑抽。 付春藤看自家妹妹的确是没了之前一提到张灵宝就狂热的目光,现在的她很平静,甚至很羞愧,看来是真的知错了。“知道错了就好,那个张灵宝弱的跟小鸡子似的,你若嫁过去还不守活寡啊。以后要找,就得找像你三哥我这么强壮的才行!“ 付春棉翻个白眼,懒得搭理这个自恋狂。 两兄妹忙活了半个时辰,四菜一汤一锅米饭摆上桌后,屋外就传来了声音。 付春棉赶紧跑出屋,果然,付老爹和大哥、二哥扛着农具进了大门。“爹、大哥、二哥,饭已经做好了,你们快去洗洗吃饭了。” 大哥付春松、二哥付春柏长相都随了付老爹,浓眉大眼,很是英俊大气,但又不同于付老爹的那股子粗气,两个哥哥一看就是斯文人。付春松如今二十岁,自幼学医,性情温和,现在在镇上的一家医馆当坐堂大夫,已经能独挡一面。付春柏如今十八岁,从小就被誉为“小神童”,十岁中童生,十二岁中秀才,现在接了老私塾先生的班,成了村里的小私塾先生。正值农忙时期,两个哥哥都请假回来帮着收庄稼。 看自家女儿又精神又乖巧,付老爹心里跟喝了蜜一样甜,“好嘞,乖女儿,爹爹马上去!” 付春松走到付春棉面前,想给妹妹再把把脉,刚伸出手去,看到手上脏兮兮的赶紧收回去,“看上去很精神,看来已经恢复了呢。” 付春棉嘻嘻一笑,“有大哥这个小神医在,妹妹还能恢复不了,快去洗!”说着推了付春松一把。 付老爹带着两个儿子向后去,付春柏落在最后,一句话没说,板着脸瞪了付春棉一眼,付春棉双肩哆嗦下,如鹌鹑一样赶紧回了屋,拉着付春藤道:“三哥、三哥,晚上二哥要教训我,你可得拦着点儿。” 付春藤一听,赶紧甩付春棉扒在自己身上的手,“我拦着,你开什么玩笑,我拦得住么我!到时说不定还得连我一起训了,你可别害我。” 付春棉气恼,“付春藤,你怎么这么不讲义气!” 付春藤哼哼,“在二哥面前,你给我义气一个试试,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好妹妹,你就自己受着吧。” 付春棉耷拉着脸,几乎要哭出来,“三哥,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付春藤灵光一现,想到那个差点被死在妹妹手上的病秧子,手在大腿上一拍,“有救了!” 第4章 :腹黑男 付春藤、付春棉两个天不怕地不怕,就唯独怕一个二哥付春柏,按说付春柏长相斯斯文文,温文儒雅,让任何一个人见了都得赞一个翩翩君子,但是他一板起脸后,立马跟换了个人似的,让付春藤的话就是立马换成了阎王脸,不要说再他面前胡闹了,就是被他看一眼,都觉得自己罪恶深重。 因为付家娘子一向体弱,尤其在生了这对双胞胎后,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而付老爹要下地打工养家,所以照顾、教育这两人的重任就落在了付春松和付春柏的身上,别看这俩当时也不过一个五岁、一个三岁,却自小懂事,完全不用付老爹和付家娘子担心。 付春松自小跟着孟大夫学医,所以付春柏担负起了照顾这对双胞胎的大部分责任,别看付春柏看上去一副清风明月样,但自幼在他眼光下讨生活的双胞胎,却深知这个人的腹黑,犯一丁点错,都能被他放大成祸国殃民的高度,让想要求情的付老爹、付家娘子和付大哥,都认为该教训! 正所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付春柏压迫地越狠,这两兄妹反抗地就越激烈,可惜却一次次被惨无人道地镇压下去,着实被整的阴影深重。年纪渐长,付春柏当了私塾先生后,管教他们的时间少了,但幼时的阴影始终还在,两兄妹见了他,就像老鼠见了猫。 当然,这种“怕”还是得建立在兄妹两人正常的基础上,若在疯魔的时候,即便是付春柏出面,也是徒呼奈何,就如付春棉前段时间的作死,那时候不要说付春柏了,就是天王老子也阻碍不了她付家姑娘追求真爱的决心。 现在么,疯魔脑抽的时刻过去了,她付家姑娘恢复正常了,就知道,这个二哥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即便现在换了芯子,原主的怕还是根深蒂固,幼时的记忆涌上来,直叫付春棉恨不得再上回吊,只能来找同盟军付春藤。 听到付春藤说有救,付春棉赶紧贴过去,“什么办法,快说快说,二哥就快来了呢。” “转移视线,移花接木啊!一会儿赶紧把那病秧子推出来,二哥不就没时间教训你了。” 付春棉哭丧着脸,“我砸伤了病秧子,二哥能饶了我?” 付春藤同情地拍拍付春棉的肩,“实在不行,你就乖乖认个错,也不过就是挨几下板子的事。” 付春棉瞪他一眼,“说好的有难同当呢?” 付春藤耸耸肩,“一人做事一人当。” 那父子三人很快洗涮干净进来,付春棉早就把碗筷摆放整齐,看到他们进来,立马热情地迎上付大壮,搀着付大壮的胳膊道:“爹饿了吧,赶紧尝尝饭菜合不合口,今天可是我和三哥一起做的呢。” 付大壮笑得脸上几乎开了花,“哎呦,我的小棉越来越能干了,爹今天能多吃一碗饭!” 付春棉坐在付大壮身边,正要给付大壮夹菜,被付春柏一个眼光扫过来,手一哆嗦,立马端正坐好。 付大壮也对这个二儿子发憷,小声地求情,“春柏啊,你妹妹才刚好……” 付春柏轻哼一声,看向付春藤,“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春藤你来说,春棉今天干了什么?” 付春藤给付春棉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把今天付春棉砸伤病秧子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刚说完,付春柏还没反应,付春松已经第一个站起来,面色难看,“混账,砸伤人怎么不早说,还想瞒到什么时候!” 付春藤撇撇嘴,“伤口又不重——” “还犟嘴!”付春松瞪付春藤一眼,“还不赶紧带我去看看。”听到有病人,付春松连饭都不吃了,拉着付春藤就出了屋。 “说吧,为什么砸伤人?”那个病秧子病体缠身,一向沉默寡言,鲜少与人交往,付春柏可不认为是他惹到了自家妹妹。 付春棉垂下头,几乎把衣角揉成一团,“二哥,我不是故意的,那人躲在芦苇荡里,我以为是坏人,就扔了块石头,谁知道还真砸破了他脑袋啊,要知道是他,我怎么也不可能动手啊。” 这个病秧子名刘风,也是个可怜人,十几岁时父母暴病身亡,豺狼二叔抢了他家的财产,本来一个读书人,迫于生计只好走上行商之路,好不容易挣了钱回家过年,不想又路遇劫匪,九死一生地从劫匪中逃得命来,却迷路在坪山的皑皑白雪中。 还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被付老爹碰到救回来,当时整个人几乎被冻僵了,更不要说身上还有许多刀伤、剑伤,后来被付春松勉强救回一条小命,但是心肺寒气入体太久,难以迅速拔除,只能慢慢将养。一个大小伙子,终日惨白着张脸,动不动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所以私下里就被付春藤两兄妹起个外号叫病秧子。 病秧子的钱财并未被抢走,被救回来后就不愿再叨扰付家,他租了坪山脚下的另一处房屋,就此张家庄住了下来,还雇了个老妇给他做饭熬药。 付春棉那时候正与张灵宝你侬我侬,自然不关心这个病秧子,甚至可以说,她之前就从未正眼看过这个刘风。却不想,重新活过来后,刚刚出门第一天就跟这个人扯上了关系。 “你的脚,被刘风看到了?”付春柏皱起好看的眉头,面色很是难看。 付春棉一听,立马蹿到付大壮身后,就如一只炸毛的猫,“我才不要嫁那病秧子!”虽然潜意识里付春柏并不是那等迂腐之人,但毕竟换了个芯子,她深知古代各种陋习,怎么都害怕啊! 付春柏恼怒地瞪了付春棉一眼,一把揪住付春棉硬是把她揪出屋去,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你跟张灵宝都搂抱亲过了,我都不让你嫁他,难道会因为你被人看了脚,我就轻易让你嫁人?” 第5章 :妈宝男 付春棉被付春柏一番话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的?”刚说完就急忙捂住嘴。这种*之事直接被二哥说出口,她又羞又恼,一张俏脸涨的通红。 原主一直以为她跟张灵宝私下约会的事很隐秘,却不想早被二哥知道了。难道那次撞破她和张灵宝亲密时的人是二哥付春柏? 付春棉很是怀疑。 原主是个胆大的,从小跟三个哥哥厮混,没几个同龄女性朋友,付家娘子又体弱没能言传身教,她的贞操观念远低于一般女孩。跟张灵宝好上后,情转浓时,发生拥抱亲吻再正常不过,若非那次差点儿被人撞破吓坏了,保不准真的会闹出未婚先孕的事来。 这个姑娘再不懂事,也知道婚前是不应该发生这种事的,既然被不知名人士撞破,她干脆和张灵宝一起公开了关系,表明了态度,反正年纪正当嫁娶。却不想,张灵宝的母亲只允许原主为妾。 原主再怎么泼辣大胆,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被不知名人在亲密时撞破,又惊又怕,认为自己与张灵宝都那般亲密了,自然只能嫁他一个人,而且那时本就是浓情蜜意之时,只要能跟张灵宝在一起,即便是做妾她也甘愿。 因为家人的极力反对,而且那种事始终没有传扬开来,原主才没将那“撞破丑事的不知名人士”怀疑在自家人身上。 但如今,二哥居然直接叫破。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付春柏淡淡道,他恼怒这个妹妹,却更恼怒自己!恼自己没把妹妹教育好,才生出这许多事端来。 看妹妹一张俏脸红的几乎要滴下血来,想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她拉扯大,从牙牙学语长成到现在如出水芙蓉的娇俏少女,却险些为别的男人丧了小命,他如何不心疼?付春柏不由放轻了声音,“阿棉,你可是怪二哥?” 付春棉讶异地抬头看他,二哥怎么会这么说? 付春柏叹口气,“阿棉,即便我是举人,张灵宝也不是良人,你若嫁进去,定然要吃苦的。”在付春柏看来,张灵宝这个人并不坏,但是他耳根子太软,又没什么主见。他母亲又是个势利眼,又怎么看得上庄户出身的付春棉。 就是做正妻,付春柏都不愿意让春棉嫁过去,更何况是做妾了! 付春棉则想起了原主在付春柏强烈反对她和张灵宝时,冲付春柏嚷嚷:如果你是举人的话,张灵宝的娘怎么可能让我为妾。 在原主心中,可能真的有些怨付春柏,明明可以更近一步,却不再上进,而是安心待在村庄里做个教书先生,所以才造成她跟张灵宝门不当户不对,所以才造成她要进张家大门就只能做妾。 让现在的付春棉看来,原主就是被惯坏,自己上赶着做妾,还怨自家哥哥没考个举人让她门当户对,真是脑袋有坑啊。那个张灵宝分明就是个妈宝男,什么都听他妈的,原主要进了张家门,才是真的入了火坑。 说什么门当户对,张灵宝家是小地主,她家也有田地和商铺;张灵宝是秀才,她也有个秀才二哥。论起财力来,自己家是比不上张家,但是论起实质来,还没个天差地别的差!真正的问题,是张灵宝的娘嫌弃付春棉是个村姑,又不能给张灵宝仕途提供助力罢了。 张灵宝能被他老妈说通,又哄骗原主去做妾,就说明,在他心中,仕途前途更加重要,正妻要娶一个有家世有助力的,而自己喜欢的就纳来做妾,正好坐享齐人之福。 想得可真美!付春棉庆幸她穿越过来了,否则真的抬进了张家大门,付家还怎么抬得起头来?到时再受尽苦楚,付老爹和三个哥哥得多伤心啊! 既然你作死真死了,就让我来替你好好活着好好尽孝吧! “二哥,过去是春棉不懂事,才说了那种话,你别放在心上。现在我也真的想通了,张灵宝既然敢提出让我为妾的主意,就说明他根本没把我放心上。君既无情我便休,我付家女儿怎能自甘下*贱,与人为妾!” 听了付春棉一席话,付春柏惊讶地打量了自家妹妹好一会儿,看来经历了一场生死,妹妹是真的成长了。 兄妹两个一番掏心窝子的话,把两人之间的隔阂彻底消弭,然后一起去看那病秧子刘风。 付春松正在给病秧子施针,付春藤守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看到二哥和小妹进来,他眼睛一亮,刚想说话,被付春柏一记眼光看过去,立马偃旗息鼓。 此时付春松已经施针到尾声,最后一针□□后,病秧子长出一口气,悠悠醒转过来。 “哎呀,病,哦,刘大哥,你终于醒了,现在感觉如何,头还疼吗?”付春藤第一个跳过来慰问。 刘风的面色仍旧苍白,嘴唇也干燥地爆了皮,付春棉递上一碗白开水,“刘大哥,都是我不好,你原谅我好不好?” 刘风看了付春棉一眼,微微垂下眼睑,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长长的睫毛被油灯踱上一层氤氲的暗光,在眼底打出长长的阴影,让他的肤色更显苍白,他本就生的清俊无比,此时的羸弱之态,竟让人生出几分怜惜之心来。 “怪不得付妹妹,也是我冒昧,不该躲在芦苇之中。”也算是赶巧,正待他准备离去的时候,付春棉直接过来就脱掉鞋袜,一双玉足就落入眼底。刘风本是读书人出身,自然知道女子的脚不能被外男看到,所以就躲在芦苇中不出声,希望等到付春棉离开后再离开,却不想,旧疾上涌,咳嗽声怎么也控制不住,就此暴露。 一个道歉,一个不怪,双方都不欲在此事上生事,于是就这么轻轻地揭了过去。 真是劳累的一天啊! 付春棉这晚却睡得很安稳,梦中竟还出现了刘风的脸,也别说,这个刘风,还真是养眼啊。 第6章 :张灵宝 睡了美美的一觉,第二日起来,才发现付老爹和三个哥哥都已不在自然是下地去了,厨房里温着菜,显而易见是留给她的。她又跑去付春藤的房间,刘风也不在了,看来是已经回家了。 看着后院堆积如山的玉米棒子,付春棉决心干点儿活,好让付老爹和三个哥哥刮目相看,吃完饭刷完锅,就坐到角落里开始给玉米剥皮,但干了没两刻钟,手就被磨得生疼,只好丢开去了。 这个原主,的确是太过娇生惯养了,生在农家,一双手却细嫩柔软,连一个茧子都没有。当然,这也是家里边愿意惯着,她那去世的娘亲,也是万事不操劳的,后来轮到付春棉,家里的男人也没有让她干活的自觉。 不干活,也就意味着懒。 在村民朴素的价值观中,懒是最要不得,最让人看不上的,这也是付春棉在村里名声不好的原因之一。所谓勤劳致富、懒惰致贫,付春棉一不干家务,二不干农活,若不是她有个好爹,还有两个好哥哥,到时会有丰厚的嫁妆,谁愿意娶这样的媳妇,光凭一张脸能当饭吃? 当然,村民们看不上原主,原主更看不上这些泥腿子村民,她自认有个大夫大哥、秀才二哥,在村民中就高人一等,才不想留在这破烂村落,一心想攀个高枝,做一个有丫鬟伺候的少奶奶。 也因此,张灵宝入了她的眼,也恰巧符合她的夫婿人选。 只可惜,终是功亏一篑,原主想要威胁自己家人,结果真的把自己吊死过去,换成了现在的付春棉。 现在的付春棉芯子,幼时也是农家出身,只是后来父母小本生意做大,她学习成绩又争气,随着父母进了大都市,才成了半个城市人。但小时候的经历,让她对农村并不陌生,而且父母的言传身教,她这个人一向脚踏实地,很少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所以从穿越成付春棉后,她就老老实实当起了付春棉,还决定当个洗心革面的付春棉。 她长得好看,家世也不错,怎么可以做妾委屈自己。坪山镇的地主又不止一家,总会有更适合自己的人家。即便是真的嫁不出去了,她也可以把自己发展成小地主,过上优越的生活嘛。 因此,现在的付春棉就得逐渐让自己勤劳起来,让大家看到自己的好。 但是,任何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她付春棉更没法一口就吃成个胖子,现在的身子娇嫩,就得慢慢适应,急不得的。而且,说实话,付春棉还真舍不得让自己现在这双娇嫩的手毁了。 大大的宅院,就剩自己一人,付春棉百无聊赖,烦闷的很。忽然眼前一亮,不如,去看爹和哥哥,说不定还能帮上些忙呢! 但是,总不能就这么空着手去地里吧? 张家庄的村民都是一天两顿饭,付家也不例外,早一顿、晚一顿,在农忙的时候,地里干活的劳力也是不休息的,所以早饭就得把白天一天的食量都吃出来,中午也就是啃两口干粮罢了。 付春棉决心做个孝顺女儿懂事妹妹,做饭菜她不大在行,但可以做点儿别的以表孝心。付春棉在厨房了翻了翻,看到那一袋子绿豆眼前一亮,现在天气炎热,爹和哥哥们干活肯定又累又热,不如熬些绿豆汤,在井里冰上一会儿送去,肯定解渴又解暑。 说干就干! 煮完一锅绿豆汤后,付春棉出了一身臭汗,自己冲洗干净换身衣服,便抱着一桶在井中冰地凉凉的绿豆汤朝自己地里走去。 农忙时节,村里人不管老少都下地帮忙去了,整个村落静悄悄的,大大的太阳把草木都晒得蔫蔫的。 付春棉带着个大草帽,走在乡间寂静的小路上。 忽然,一块小石头扔到她脚下,差点儿就砸到了她的腿。付春棉吓了一跳,哪个小鬼恶作剧? 她抬头看去,只见前方大柳树后青衫晃动,阳光透过浓密的柳叶,稀稀落落地洒在那轻薄而透亮的绸缎上,与这粗糙而邋遢的田间地头分外不相容。 付春棉心中一叹,把抱着的桶紧了紧,朝那大柳树后走去。 少年青衫不染尘埃,泛白的面容斯文秀气,怪不得原主会为他而倾倒。 “春棉,你可好些了吗?”张灵宝看到心心念的女孩,眼前一亮,伸出双手就要去握付春棉的手,付春棉微微一侧,不着声色地避开,让木桶显目地隔在两人中间。 张灵宝没有触碰到现象中的柔软,反而被木桶碰到手指,顿时感觉十分疼痛,不由哎呀的一声,委屈的目光看向付春棉。 果然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呢,那细皮嫩肉,比她付春棉还娇。 付春棉抿抿唇,神色有几分冷淡,“你来做什么?” 张灵宝痴痴地看着付春棉,虽然穿着一身粗布长裙,戴着一个大大的麦秸草帽,而且还不着脂粉,但这一身粗糙的村姑打扮,却丝毫不损她的丽色,可能是大病初愈的缘故,付春棉的面色还有几分苍白,较之以往的活泼开朗,此时添了几分犹如西子的病态美。“我,我来看看你。春棉,我,我好想你,你爹还不同意我们的婚事吗?”听了付春棉的问话,张灵宝反应过来,赶紧答道。 张灵宝不开口则好,一开口就让付春棉心中生出一股子戾气,婚事?真是可笑啊,纳妾之事还能被称为婚事么? 上吊之事闹得这么大,付春棉就不信他没听说过,就不信他不知道她差点吊死,但他却一直都没上门来看看,直到现在她完全恢复,才在村中无人之时跑来相见。 不管这个张灵宝有什么借口,付春棉都为原主感到不值。为了这么个人寻死觅活,最后还一命呜呼,值得么? 付春棉勉强压下去暴揍这个张灵宝一顿的冲动,冷淡地道:“张少爷,我付春棉一介村姑,高攀不上你,我们就此分开,各自嫁娶吧。” 张灵宝瞪大双眼,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春棉,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不合适,就此分开,再不见面。” 张灵宝倒退一步,“春棉,你,我们、我们不都说好了吗?” 付春棉冷笑一声,“我们说好的是你娶我为妻,结果呢,却用做妾来哄骗我!妾是什么玩意儿,张灵宝,你真当我付春棉是那无知的村姑,什么都不懂吗?就是我不懂,我爹还不懂,我哥还不懂吗?” 张灵宝咬了咬下唇,目露哀伤,“春棉,你知道我心中只有你一个的,你为什么不能体谅我?” “我体谅你,谁体谅我,我一个好人家的姑娘,凭什么要自甘下贱给你做妾!” “春棉,我知道做妾是委屈了你,但这也只是权宜之计啊,你也知道我娘不同意我们的事,我们要在一起,只能暂时委屈你,但你要知道,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我的妻子。”斯文白净的少年目光痴情、话语真诚,如果是以前的原主,肯定还会被打动吧,毕竟原主也是那么喜欢着眼前的少年。 平心而论,张灵宝年少有为,涉世不深,为人单纯,就个人素质而言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 但是,他是个妈宝啊!现在的付春棉芯子,是个广受现代相亲折磨的女性,她深切知道买猪看圈的重要性,更深刻地知道妈宝的危害性。她知道张灵宝是真的喜欢原主,但是再深刻的喜欢,也抵不过他妈的话。 付春棉冷哼一声,那番话也就骗骗那个傻不拉几的原主!“那你敢发誓,你以后只喜欢我一个,再不娶别的女子为妻吗?如若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古人多少都有点儿封建迷信,对于誓言看的可比现代人重多了,等闲不会轻易发誓。 张灵宝悲痛地指责,“春棉,说到底你还是不信任我!” 果然不出所料! 付春棉嗤笑了一声,正色道:“没错,我就是不信任你!张灵宝,要么你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我入门,要么你我就此分开再无瓜葛!” 张灵宝如遭雷击,“你,你就这般无情?” 付春棉简直要气笑了,“张灵宝,娶我就那么难吗,你宁愿与我分开,也不敢开口说娶我为妻,究竟是谁无情?” 张灵宝目含泪水,“我娘不同意,我有什么办法?” “既然没办法,那你就滚吧!”付春棉简直要气死了,她就不信若是张灵宝一心娶她,不娶就去死,他娘能拗地过他!说到底,这个张灵宝就是太过懦弱!对了,也不一定是懦弱,他心中的小九九说不定打得比谁都清,纳喜欢的付春棉为妾,再娶高门闺女为妻,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鄙视死你! 付春棉懒得再看张灵宝一眼,抱着木桶与他擦肩而过。 就此,也与原主糟糕的感情世界彻底地划清界限。 可还没走两步,突然腰间一紧,后背一热,一个熟悉的身子就贴了上来,这是原主熟悉的拥抱。 滚烫的呼吸洒在她脖颈上,本来就被这燥热的天气,搅得燥热无比的心情,更加地暴躁。 然后暴躁的付春棉,蓦地看到前方出现了个刘风,单薄的身子即便在大热天下,仍让人觉得他很冷的样子。 第7章 :绿豆汤 “张灵宝,你做什么,还不给我放开!”付春棉真没想到,这大白天的,她都已经说分手了,张灵宝居然还不管不顾地抱上来,而且还被那个病秧子刘风看个正着,让想要“改邪归正”的付春棉情何以堪! “春棉,我不要分开,你别离开我好不好?”张灵宝根本没看到悄无声息出现的刘风,还在那里哀痛的请求。 “那你娶我啊!”话音刚落,就感觉腰间的双臂一僵。 付春棉顺势从张灵宝的怀抱中硬挤了出来,你是个什么东西,姑奶奶让你娶是看得起你!她简直要气疯了,直接把一桶绿豆汤都泼到了张灵宝身上,然后顺手又打了张灵宝一巴掌,啪地一声分外响亮,那白皙的面孔上,顿时多了个红透的五指山,“张灵宝,我算是看透你了,你就是个没用的孬种!” 她跟张灵宝本就离得很近,绿豆汤不仅浇了张灵宝一个透心凉,更把她自己也全身浸湿,付春棉本就比一般的农家姑娘营养好,发育地自然也远比那些要丰满,现在的衣物本就单薄,一旦湿透,自然是曲线毕露。 付春棉发现那刘风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倒也没觉得羞恼,反而为自己的身材感到骄傲,她怒瞪了刘风一眼,没再理会张灵宝,反而拎着木桶,一溜烟地往家里跑去! 冲个澡,换身衣服后,付春棉纳过闷来,感到阵阵后怕,自己刚跟家里人说了要跟张灵宝划清界限,今天却又跟张灵宝见面被其搂抱,还恰巧被病秧子刘风看个正着,万一他跟大哥说了怎么办?要知道,今晚大哥还会去给他治病的啊!他要是说了,自己岂不是成了说谎精,让家里人徒欢心一场,又让他们为之伤心难过? 不行,绝不能让那病秧子说出去! 想到这里,付春棉再按捺不住,朝刘风家走去。 刘风租住的房子在坪山的西侧,与付春棉去自家田地必经的小路不远,所以今天才被他看了个正着吧。付春棉既恨张灵宝不管不顾,又气刘风非要那时出来。 再次经过那大柳树时,张灵宝早已不在,地上的绿豆汤水渍也全被蒸发掉,只留些绿豆皮绿豆渣在地上。 付春棉折个树枝把这些渣滓都扫到大柳树底下,挖个坑掩埋,免得被有些人发现不对。然后拍拍手掌,再拍去裙子上的土,这才转向刘风家。 破旧的木门紧闭。 付春棉啪地拍在木门上,门板还挺热,她改掌为拳,又砸了两下,“刘——” 刚要叫嚷,门就吱呀一声响,刘风那俊秀的面孔显露出来,他低咳两声,“付妹妹,有什么事吗?” 长眉凤眼,病容苍白,却难掩姿色。 如果是一*康的面容,该是何等的动人心魄! 真是可惜了! “刘大哥,我能进去跟你说句话吗?”虽然现在村里人都下地了,但万一再跑出来一个,看到她站在刘风的门外,那她岂不是更说不清了,名声之臭只怕会更上一层楼。 刘风把门打开,“咳咳,请进吧。” 付春棉还是第一次进刘风租住的这房子,三间砖土瓦房,一个大院子,这还是村长家的亲戚盖的,据说一家人搬到了镇里,就把房子空了下来,交给村长家给照料。刘风到了张家庄后,就把这房子租了下来。 院子里有两棵梨树,搭着一个葡萄架,还种着些蔬菜。葡萄架下放着一张木桌,四个木凳,桌子上放着一壶茶,一本书,看茶杯中的茶水,付春棉断定,刘风是在这葡萄架下看书喝茶。 果然是读书人,还真是会享受。 刘风把付春棉引到了葡萄架下,一阵微风吹过,竟感觉到丝丝凉意。 “付妹妹可要喝茶?” 付春棉平静下来了心绪,才发现,这个病秧子的声音竟也十分好听。 真是可怜! 好好的一个读书人,被逼成了商人,又被害成了病人,只能终日躲在这小院里养病。 付春棉心生怜悯,只觉得这个人真的是太可怜了,自己不能再欺负他!于是本来打算威逼恐吓一番的,现在她放柔了声音,低下了头,装作羞愧不已地模样,“刘大哥,今天的事,你能不能当成没看见?我已经决定和张灵宝划清界限,不想让爹和哥哥再为我操心了。” 付春棉垂着头,自然看不到刘风此时略微抽搐的嘴角,他已然见识了付春棉的彪悍,如今又摆出这幅小白花的姿态,着实令他有些哭笑不得。 他一向腻烦那些两面三刀的女人,但是,此时付春棉的这样子却并不令他讨厌。或许是因为她是救命恩人的女儿,或许是因为他还有求于她的大哥。 他见识不少,也不得不承认,付家这一家人,都长了幅好容貌,完全不像农家人。当然,除了付老爹,付家几个子女,的确也算不上完全的农家人了,老大是坐堂大夫,老二是教书先生,老三功夫不错估计不会甘心做个农民,唯一的女孩也一心要跳出农门做个少奶奶。 女孩低垂着头,露出修长的脖颈,如同白玉般的脖子右侧中央,有一个芝麻大小的黑痣,但给人的感觉却并非瑕疵,反而有些勾人。 刘风是个成年男子,或许是久病之下意志力减弱,他竟觉得有几分口干舌燥,他赶紧转移了目光,拿起茶杯喝了口水,才答道:“我今天一直在家,本来就什么都没看到。” 付春棉闻言,抬起头来,那一双漂亮的眼睛,瞬间明媚如春天,脸上绽放的笑容,犹如那娇艳的牡丹刹那花开。“刘大哥,谢谢你!我就不打扰了,再见!”说罢,她摆摆手,像一只小猴子,蹿到门前,探出头去东张西望一番,估计肯定了没人,才就犹如一只蝴蝶,飞出了他的视线。 刘风叹了口气,坐在椅上,合上双眸,脑海中竟然出现付春棉那浑身湿透的美丽曲线,他立即睁开双眼,双眉紧蹙,难不成,他真的需要个女人来纾解? 解决了刘风的问题,付春棉心怀大畅,天已临近中午,这么大的太阳,爹和哥哥们一定热坏了吧?付春棉恨死张灵宝了,若不是他,自己已经把绿豆汤送到了地头,可恶! 罢了,再重烧一锅吧! 拎着桶再次路过大柳树,付春棉翻个白眼,这下,跟张灵宝真是彻底闹掰了! 农忙时节,村里人不管老少都下地帮忙去了,今年的收成不错,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付春棉的名声虽不大好,但是她爹和大哥、二哥名声好啊,即便她闹出了非要为妾的笑话,村里人也就背后笑话几句,但看到她后,还算是热情地打招呼的。付春棉知道,对她热情的,都是家里有女儿想嫁入付家的,自然要讨好这个未来的“继女”或“小姑子”。 如果是原主,才懒得搭理这些土里刨食的泥腿子,但现在换个芯子,付春棉觉得有必要改善自己的处境。她跟张灵宝掰了,以后还得嫁人,她需要挽回些形象,毕竟张家庄的村民都还算是淳朴。 这回有人跟她打招呼,她也笑着应了,张口“张叔、张婶”的一路叫过去,让许多村民都另眼相看,都觉得付家姑娘死了一回,真的懂事了呢。 付家那五十亩田的玉米已经收了大半,付春棉远远地看见爹和大哥挥舞着镰刀,把一人多高的玉米杆砍断平放,二哥和三哥则跟在后面,玉米棒子掰出来扔到地垄里,扔成一堆堆的。 付春藤年纪最小,干活虽然利落,但也没啥耐心,他第一个发现远远走来的付春棉,开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用胳膊揉了下眼睛,看到的还是自家小妹没错,简直是吓得不轻,连声叫付春柏,“二哥、二哥,春棉啊,是春棉来了!” 付春棉也挥着手大声招呼,“爹,大哥、二哥、三哥!”清脆的声音,把父子四人的眼光都吸引过来。 付大壮哎呦一声,把镰刀往玉米杆上一挂,大跨步着跑到付春棉跟前,心疼地道“小棉啊,这大热天的,你怎么来的,小心被太阳晒坏了。” 付春棉笑靥如花,“我带着草帽,没事的!”她拎着小木桶给付大壮显摆,“爹,我给你们煮了解渴消暑的绿豆汤,你来喝一碗吧。” 付大壮赶紧把木桶接过来,“我的好闺女,这分量不轻呢,累坏了吧。” 付春棉用手背擦擦额头的汗水,“爹和哥哥们才累,我这算什么。” 付大壮心中像喝了蜜一样甜,“还是我的好闺女心疼爹,走,跟爹去阴凉地呆着,这大太阳底下太热!”他提着木桶,让付春棉跟着去了大柳树树荫下,然后招呼三个儿子,“小棉煮了绿豆汤,快过来喝,也正好歇一歇。” 付春藤第一个跑了过来,接过付春棉给他盛的绿豆汤,“嘿,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成?” 第8章 :炸蚂蚱 付春棉十分气愤,撅着小嘴怒瞪付春藤,自己勤快一回,不说夸夸,居然还揭自己的短! 付春松和付春柏并肩走过来,付春柏在付春藤头上拍了一下,“瞎说什么,有你这么说妹妹的么?”妹妹好不容易懂事了,得夸奖才是。 付春藤撇撇嘴,他也是弟弟好不好? 付春棉分别递给付春松、付春柏一碗,笑靥如花,还是大哥二哥好啊!“大哥、二哥,反正我也没事,以后天天给你们送绿豆汤。” 付大壮一碗下肚,只觉得浑身舒坦,听到付春棉的话赶紧反对,“不用,这地里的活也快干完了,小棉你在家歇着就成。” 付春松赞同,“阿棉你刚好,还是在家休养为好。” 付春棉郁闷道:“家里就我一个人,也好烦的呢,反正就送些绿豆汤,又不费什么劲。” 付大壮最怕闺女不开心,但也怕累着心爱的小闺女,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付春柏。 付春柏道:“地里活再有个两天就完成了,春藤你陪着阿棉在家里剥棒子皮,阿棉煮了绿豆汤,你中午就送过来。” 付大壮连声道:“好好,就这样,小藤你听到了没?” 在哪里干活都是干,而且在家就是偷懒了二哥也不知道,付春藤自然不会反对。 喝完可口的绿豆等,父子四个歇了会儿,又赶紧继续干活去了,付春棉想跟着一起去,被付大壮硬是阻止了,让她乖乖歇在树荫下,等太阳小点儿就让付春藤送她回家。 付春棉觉得自己要走上勤快之路,任重而道远! 她背靠着大柳树,嘴里嚼着个草叶,感觉有些昏昏欲睡。忽然,手背一阵刺疼,她立马清醒过来,就见一只绿色蚂蚱飞走,应该是蚂蚱腿上的刺划过手背肌肤,留下了两道红痕。 付春棉摸摸手背,又吹了吹,看到那又飞又挑的蚂蚱,咽了口吐沫,这蚂蚱可是好东西呢! 她翻起身冲地里喊道:“爹,咱们逮点儿蚂蚱,晚上回家炸蚂蚱吃呗?” 付大壮一向疼爱这个小闺女,对其要求几乎无不应允,他赶紧吩咐付春藤,“小藤,你跟你妹妹去逮蚂蚱。” 付春藤早就干活干烦了,立即答应下来,招呼付春棉,“跟我走。” 付春棉开心不已,跟着付春藤去逮蚂蚱。付春藤不愧为玩闹的好手,手疾眼快不同凡响,不到半个时辰,就逮了一大布兜。 看天色不早了,他得回家做晚饭,于是告别了付大壮和付春松、付春柏,带着付春棉回家去。 “既然你要吃蚂蚱,那处理这些蚂蚱的事都交给你了,知道怎么处理吧?”付春藤不耐烦做这细致事。 付春棉点头,也就过程有点儿恶心罢了,但是她为了吃,不在意啊不在意。 把翅膀和腿剪掉,扔到浓盐水里泡着,待吐出黑水后,再掐掉脑袋,同时把蚂蚱肚子里的脏东西抽出来! 洗干净后,就能滚面下锅炸了! 香脆可口的油炸蚂蚱摆在桌上,就等下地干活的人们来吃了。 付老爹和付春松、付春柏回到家、冲完凉、换好衣服后,付春松拿着他的药箱开口道:“爹,你们先吃,我先去看看刘风,稍候就回。” 付春棉闻言眼珠一转,虽然刘风跟她说了今天的事不会说出去,但谁知道是不是唬她的,这个刘风虽然平素不怎么跟村里人交往,而且看起来为人冷淡鲜少有朋友,但大哥定期给他扎针拔除寒气,两人关系远比一般人要好,要是他打着“为你好”的名义告诉了大哥,那自己岂不是惨了? 别看大哥付春松总是一副温和的模样,从来不会对自己和付春藤动手,但他不动手不代表二哥不动手啊?因为大哥知道的事,就不可能瞒过二哥付春柏! 付春棉忧心忡忡,不行,她必须得看着那个刘风,让他没法对大哥开口才行。于是她清脆的声音冲付春松喊道:“大哥,我也去!” 付春松笑笑,“你去干什么?我去治病,又不是出去玩耍。” 付春棉揽上付春松的胳膊,“大哥,本就是我伤了刘大哥在先,去看看他不是应当的么?而且今天做了新鲜的油炸蚂蚱,也去给他送点当赔礼,大哥,你说好不好?” 付春松却很高兴,觉得自家妹妹真的是懂事了、长大了,自然不会打击她的积极性,“好,不过到时不许胡闹,知道吗?” 付春棉撅起嘴,“大哥,人家不是小孩子了!” 付春藤闻言撇撇嘴,以他对妹妹的了解,付春棉肯定有事瞒着他们!是什么呢?难不成真的看上了那个病秧子?想到付春棉之前看病秧子那痴迷的眼神,他心头一凛,那个书呆子虽然没病,但文文弱弱的实在不健壮,而这个病秧子,可是着着实实的病弱模样啊! 难道是他们一家人都太健康了,才导致妹妹审美出现偏移,只喜欢那种白净文弱的男人? 文弱男人有什么好啊,不仅不能保护人,若哪天一命呜呼了,自家妹妹岂不是得守寡? 不行,不行,虽然妹妹只比他晚出生半个时辰,那也是妹妹啊,他可不能看着唯一的妹妹走上歧路!于是他大叫一声,“我也要去!” 付春松倒没怀疑什么,这个三弟一向怕二弟,自己和小妹走了,就剩他对着二弟肯定是不愿意的,故而也没有为难,笑得温和,“那就一起去吧。” 看着那对双胞胎和大哥背影,付春柏摸了摸下巴,目光有几分晦涩,让人摸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付春松背着药箱,付春藤端着一盘炸蚂蚱,付春棉两手空空,兄妹三人到了刘风家。付春棉只敲了一下门,大门就从里打开,露出刘风那苍白的面孔,他看到付春棉有些吃惊,但眼睛中又流露出几分了然的笑意。 他对付春松点点头,“付兄。”又笑着看向付春藤和付春棉,“付小弟,付妹妹,你们也来啦。” 付春棉笑容满面,“刘大哥,今天我和三哥逮了些蚂蚱,做了油炸蚂蚱,带来给你尝尝。” 刘风点头致谢,“多谢付小弟和付妹妹,快进来吧。”他敞开大门,把那兄妹三人迎进来。 葡萄藤下的碗盆已经空了大半,显然是刘风正在吃饭。 “刘兄弟,你先吃饭吧。”付春松有些不好意思,他今天貌似来早了,打搅到人家用饭了。 刘风摇头,“不用了,我也吃好了。” 付春藤把油炸蚂蚱放到葡萄藤下的桌子上,“刘大哥,你快去吃吧,我们等会儿没事的。你身体本来就不好,可不能不好好吃饭,正好也尝尝我们做的蚂蚱。” “就是就是,味道可香了,刘大哥你快去尝尝。”付春棉也在一旁附和,“我们专门给你送过来的。” 刘风低头嘴角微沟,并未笑出声音。他猜出了付春棉跟着付春松过来的本意,不就是监视他以防他把今天的事说出去么?他很想告诉她,不用担心,他真的不是那等多嘴多舌之人,既然已经答应了她,就不可能再反悔的。 只是现在人多口杂,他不能与她言说。 不过,付家这个妹妹,倒还真有几分意思。 刘风觉得自己一定是病的太久了,才会生出这样的感慨,一个毛丫头,还是一个不洁身自好、任性妄为的毛丫头,若非有求于她的哥哥,他才不屑与之说话,降低自己的格调! 嗯,油炸蚂蚱这等野味,倒真的是香脆可口,本来打算吃两个应付一下,却不想扔了一个到嘴里还想再扔一个。但他终究是克制之人,忍住了口腹之欲,又将剩的半碗粥下肚,道:“好了,付兄,我们现在开始?” 付春松点头,“开始吧!” 进入卧室,刘风就直接脱掉上衣,露出精瘦的上身,可惜肌肤有些不正常的白,一看就不是健康的肤色,但配上那张同样苍白的脸,倒另有几分病弱之美。 他刚刚脱掉衣服,就见付春棉和付春藤都跟着进来了,面色僵了一下,但见付春棉那毫不在意的目光,只抿了抿唇,并未多说什么,直接就躺在了床上。 付春松从药箱中取出他那一套银针,银针在手,整个人突然变得严谨起来,眼中仿佛再容不下其他,只剩下那一根根银针,和那一个个穴位,他下手又快又稳,好像一个武林高手一般,甚至都不用眼睛看,就能分毫不差地将针刺入穴位之中。 刘风眼睛半合,越来越肯定付春松这一手针灸之术非同寻常,绝对出于那位高师之手,若是能把他请出这穷乡僻壤…… 但他也只是想想罢了,付家这一家子,老大和老二都不似寻常人呢。 第9章 :蹭饭吃 付春棉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自家大哥给刘风施针。 刘风趴在床上,泛白光裸的后背上,有着七八道狰狞而丑陋的长疤,光看这疤痕,就可以想象,当年他所受伤之重,多亏他命大,遇到了大哥,才捡回了一条小命。 现在那后背插着三十六根银针,只见那插着银针的穴位处,开始冒出淡淡的白烟,在这闷热的房间,竟然让人感觉到丝丝寒意,随着袅袅白烟,那银针上竟然开始出现了白霜,从刺入肌肤的部位,蔓延到了针尾。 付春棉瞪大眼睛,竟然如此神奇?她看向自家大哥的目光,满是崇拜! 嗷嗷嗷,怪不得叫小神医,大哥真的是神医啊!她再不用担心自己生病了! 一刻钟后,再没有白烟冒出,三十六根银针上都结上一层厚厚的冰霜,付春松迅速将银针一一取下,擦拭干净,放回针囊,和颜悦色道:“恢复的很好,估计再有一年左右,寒气就能完全拔除了。以后可以适当地多活动活动,对身体恢复大有裨益,但切记,莫要剧烈运动。” 刘风闻言不由露出笑容:拱手道:“多谢陈兄。” 付春松点点头,“你好好将养,七日后我再来。” 刘风披上长衫,把付家三兄妹送到了门口,见他们远走后,才收回目光,关上房门,心中有几分雀跃,终于,要摆脱病秧子的生活了。 想到“病秧子”三个字,脑海中竟不由得出现付春棉的那张脸,还有付春藤,说起来,这对双胞兄妹的长相—— 刘风皱起好看的眉峰,相处时间越长,他越感觉付家这一家不似普通农家,但是那个付大壮,勤勤恳恳、吃苦耐劳,明明就是一个再憨厚普通不过的农民罢了,可能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高大英俊,论这长相来,就是放眼京城,也数一数二。 要不是付大、付二长相随了付大壮,刘风真的会怀疑那四个灵秀的孩子,是不是付大壮的种。 那么,究竟可不可能是已去世的付家娘子?但是可能吗?不可能吧,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不管怎么样,已心生了怀疑,刘风觉得还是查一查的好,若真的万一呢?总归对他不是坏事! 既然决定要查,就得跟这一家人多多亲近才是。刘风暗暗打下主意。 付家一家五口一起吃了香喷喷的晚饭,稍作歇息后,在月亮明光地下,一家人又都坐到了后院那玉米棒子堆成的小山前。 今年的收成不错,付大壮看着那足有成人小臂大的玉米棒子极其满足,除了需要储存的粮食,剩下的卖了钱,足以过个舒坦的冬天,还能给自家小闺女多添置两件新衣服和新首饰,想想就觉得心里美。 一家人剥着玉米棒子皮,就连付春棉也不例外,虽然她爹不想让她干,但拗不过一心要勤劳起来的准备做“家务农活一把抓的小能手”,只能认她去了,还心疼地嘱咐,“要是手疼了就赶紧歇着,可别把小手弄糙了。” 付春棉甜甜地答应着,也确实没有为难自己,之后还跟自家大哥要了保养手的方子,准备自己做一些脸霜手膏,虽然她现在还年轻的要命,但保养,就得从少女做起啊!一直美美的,才能找到个如意郎君啊,就是找不到,天天看着自己,也赏心悦目不是? 付春松则最先挑起了话题,“爹,我的七日假期快没了,我打算后日早晨去镇上,家里的农活就只能拜托你和弟弟们了。” 付大壮听了,摆摆手,“没事没事,反正也就剩下剥棒子皮和棒子粒了,也没多少活,你好好在医馆里干比什么都强,要我说,你明天别下地了,直接就回镇上算了,免得赶得慌。” 付春松摇头,“不用,我在医馆也不累,还是帮爹把地里的活都干完的好,否则我也不放心。”作为家里的老大,怎么能把累活留给年迈的爹爹和年少的弟弟呢,要不是医馆月钱丰厚,又是自己喜欢的工作,他怎么可能放下这一大摊子。 自家大儿子一向有主见,付大壮也就没再说什么,转而问向了付春柏,“对了,春柏啊,你是不是也该去教书了?” 付春柏点头,“我也是后天。” 付大壮对付春柏也很是满意,这个二儿子中了秀才后,家里的田地不用再上税,家中的条件也越来约好。家里出了一个秀才,简直是付家祖坟上冒青烟,只可惜付家的祖坟早在二十年前民暴中消失了,只剩了付大壮一根独苗,但是,看着眼前的三个大小伙子,一个比一个有出息,以后付家的祖坟由他这一代撑起,付大壮又心生自豪。 在场之人,除了付春棉,都是手脚麻利的干农活的好手,不过一个时辰,玉米棒子山就削平了一小半,天色已晚,各自歇息不提。 另说那个病秧子刘风,本来想要想个好方法去接近付家一家,不能显得太过刻意让付家怀疑,毕竟付家可是有聪明人存在的,尤其那个付春柏还不同于付春松,他每天都要在家吃饭的,万一被他察觉到自己心怀不轨,只怕自己的病付春松都不会再给他治,那岂不是得不偿失么? 刘风想着要怎么不着痕迹地接近付家,甚至觉得去年若不从付家搬出来了就好了,付家宅子那么大,他租下一间居住完全不是问题。但也只是想想罢了,毕竟他顾虑多多,又有许多隐秘之事,不可被外人察觉。 可能是今天的施针疗效甚好,刘风还没想出个好方法,打了个呵欠就睡了过去,还一觉睡到大天亮。 但人的好运来了,想挡也挡不住,早饭后,给他做饭的阿婆请辞说要去照顾生产的女儿月子,以后就跟嫁在外村的女儿女婿住了,阿婆很抱歉地表示以后不能再给他做饭了。 刘风面上有几分惋惜,心中却乐开了花,真是瞌睡了送了枕头啊,为此,他还多给了张阿婆一个月工钱。 今天付春藤不用下地,付春棉昨晚就跟他商量好,大哥二哥明天就要去工作了,今天要改善下伙食。 昨晚就在河里下了地龙,大早上付春藤和付春棉就去看,呦呵,收获不错,居然有七条鱼,两条大鲤鱼和五条不大不小的鲫鱼。至于肉么,因为前段时间付春棉上吊生病,家里的几只鸡就剩下了一只大公鸡,她决定干脆宰了吃肉,等哪天闲了再去买些小鸡回来养着。 两兄妹剥了一上午玉米棒子皮,中午又熬了锅绿豆汤让付春藤送去,而付春棉则是美美地睡了个午觉。下午付春藤和付春棉又剥了一个时辰的棒子皮,就开始忙活丰盛的晚餐。 自然,脏活累活都是付春藤干的,他杀鸡宰鱼,揪着付春棉让她拔鸡毛、割鱼鳞,付春藤可不像爹和两个哥哥一样惯着付春棉,一个姑娘家,都到出嫁的年纪了,家务农活都不会怎么行,他必须要肩负起做哥哥的责任,让妹妹学会这些生活必备常识,她可以不做,但是不能不会! 蒸上一大锅白面馒头,做了一道红烧鲤鱼、一道清蒸鲤鱼、一道土豆烧鸡块、一道凉拌黄瓜、一道凉拌苦瓜,还有一锅鲫鱼汤,香气四溢。 付春棉从来了这里,还是第一次吃这么丰盛的饭食,尤其这饭食做出来还有她一半的功劳,如何不喜悦,如何不骄傲! 果然,付老爹和付大、付二回来后,对着付春棉就是一阵猛夸,夸得付春棉走路都飘飘然了。 待累了一天的爹爹和大哥、二哥换洗完,一家五口坐到桌子前,准备开始享受丰盛的晚餐,付大壮提起筷子,说道:“赶紧吃吧,尝尝你们妹妹做的饭,看这卖相就知道很好吃!” 付春藤翻个白眼,“爹,热菜都是我做的好不好,春棉就拌了个凉菜。” 付大壮的筷子敲在付春棉额头,“多什么嘴,还不赶紧吃你的。” 话音刚落,屋外就传来了咚咚地敲门声。 是谁呢?一家五口面面相觑,付家离村里挺远,等闲没有村里人来串门的,尤其这还是农忙时期的晚饭时间。 付春棉正是爱表现的时候,第一个站起身,“我去看看,也许是有人来找大哥去看病呢。”说着,已经欢快地跑出了房屋,吱呀一声打开了大门。 咦? 门外门内两张好看的面孔一对视,彼此都吃了一惊。 “刘、刘大哥?”屋外之人正是那病秧子刘风,付春棉有些不解,不是昨天大哥才给他看过么,他怎么今天又跑来了? 刘风面露微笑,“付妹妹,付大叔在家么?” 付春棉点头,“在的,就在屋里,刘大哥你快进来吧。”原来是找老爹的,不能把人晾在门外,赶紧大开院门,把刘风放进来。 付家的四个男人也看到了刘风,都起身相应,付老爹还招呼道:“是小风啊,还没吃饭吧,赶紧过来一起吃,今天的饭菜,可是春棉做的呢,可丰盛了!”付家老爹不论何时都不忘夸奖自家小闺女。 付老爹这么说了,付春松和付春柏也都热情地招呼,付春藤更是去添了把椅子,刘风却之不过这好意,也就坐下了。 他面色微红,腼腆地道:“说来惭愧,张阿婆请辞去了她闺女家,我那里无人做饭,这村里我也只熟悉付大叔这里,想求付大叔能允我搭伙吃饭,不知方不方便?” 嘎?竟是来蹭饭吃的! 第10章 :搭伙费 刘风只比付春松年长两岁,不仅已经家破人亡,年纪轻轻还落得一身病痛,付大壮一直很可怜这个孩子,尤其这个孩子还是自己从山上救回来的,从心理上自然又多了几分亲近。 当初他要搬出去住,付大壮就很不情愿,如今又听刘风说没人给做饭没饭吃了,自然又多了几分心疼,立刻大包大揽下,“不就吃顿饭么,小风你过来就是,别跟大叔客气。你看你这瘦弱的模样,得多吃些身体才好。”说着,夹了一大块鱼腹肉放到刘风碗里。 刘风受宠若惊,忙谢道:“多谢付大叔。”他并没有立即拿筷子吃饭,而是拿出一两银子,放到桌上道:“这一个月的伙食费,付大叔可不能推辞。”农家日常花费并不多,一般的家庭,一年十两银子就能过的不错,他一个月给一两,并不少。 付大壮一看立刻板起脸,“怎么,还看不起你大叔不成,不就吃顿饭啊,哪能还要什么伙食费,还不快收起来!” 刘风虽然瘦弱苍白,但一双眼睛却极为明亮,他坚定地摇摇头,“若是大叔不收,我是不敢叨扰的。”大有付大壮不收,他就立刻走人的架势。 付大壮很生气,正要发怒,却被自家贴心小棉袄拽了拽袖子,“爹,你就别为难刘大哥了,你若真的不收,以刘大哥的为人,他肯定是不愿在咱家吃饭的。” 刘风这个人一看就不是那等爱占小便宜的。 付大壮很是为难,“这,这,吃个饭还收钱,这像什么话嘛!” 付春棉笑笑,“刘大哥,你这一两银子只吃一个月,也太让我爹为难了,不如都退一步,这一两就当三个月的伙食费好了。”又冲付大壮道:“爹,你若是心疼刘大哥,以后就多给他做点儿好吃的不就成了?” 付大壮不情愿地点点头,他根本就一文钱都不想收。 刘风则微笑地点点头,“都听付妹妹的。”小丫头眉眼弯弯,倒真的十分可爱。 只不过家里多了个吃饭的,付老爹都同意了,其他人自然不好再反对,尤其是付春藤,简直气得要死,他倒是对刘风没什么意见,甚至可以说,他对刘风还是挺有好感的呢,一介文弱书生,被砍了那么多刀还能活下来,而且给他治伤的时候疼成那样,都硬咬着牙不吭一声,着实令人刮目相看!付春藤最崇拜英雄,虽然刘风不是英雄,形象也不算是硬汉,但能够做到这样,也是个汉子呢! 但,问题是,自家小妹付春棉啊,她居然还主动替刘风说情让他留下吃饭!越想越觉得自家小妹居心不良! 付春藤本就怀疑自家妹妹看上了这病秧子,虽然现在看来这丫头目光坦荡并无暧昧,谁知道这么日日相处想去,她会不会再发疯非要嫁给这病秧子? 想想就愁死哦! 付春藤的确有些看不上刘风,一介文弱书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抗,连个饭都不会做,仅有的些积蓄这近一年来延医问药、租房吃饭估计也花的差不多了,家里没田没产,就他一个光杆司令。这样一个连自己都养活,而且身体病弱的男人,怎么能做他的妹夫,怎么能养好妹妹? 所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万一自家小妹真要嫁这个刘风,到时就不是刘风养妹妹,而是妹妹养这个病秧子了! 想到以后妹妹要下田种地,在家做家务,还得照顾这个病秧子,年纪轻轻就像村里那些妇人般熬成手粗脸黄的模样,付春藤就心疼的要死、愁的要命,不行,他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出现,他得随时盯着付春棉,绝不能让刘风成为自己的妹夫! 付春藤倒完全没想过刘风看得上看不上他妹妹,在他看来,妹妹是个美人,家境又殷实,哪个男人会看不上呢,看不上的那才是瞎子! 这顿丰盛的晚餐,付春藤吃的食不知味,但其他人却吃的都很尽兴,尤其是刘风,目的顺利达成,胃口也好了几分,面上带着笑意,给他俊美的脸庞更增了几分颜色,在付家五口的俊男美女中,也丝毫不逊色。 付春棉只多看了两眼,就将注意力集中在吃食上了,前段时间吃的太过寡淡,如今终于可以尽兴吃啦。 吃过晚饭后,付家人又到了剥玉米棒子皮的时候,付大壮对付春松和付春柏道:“你们俩明天就得去上工了,今晚收拾收拾东西,早点休息,就别跟着去了。” 付春松笑笑,“东西早就收拾好了,晚上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跟大家一起干会儿活。” 付春柏也附和,“我本来就住家里,有什么好收拾的,还是一起去吧,人多力量大。” 刘风闻言,也没有立即告辞离开,而是开口道:“付大叔,我回去也是自己一个人呆着,不如也跟你们去剥棒子皮?” 付大壮皱眉,“你这孩子,身子骨这么差凑什么热闹啊,你要是觉得无聊就跟我们过去说说话,这活就别干了。” 刘风笑道:“付大叔,我身子已经好多了,春松也说应该适当活动的,剥棒子皮也不费力,总不能你们干着我在一旁干看着,那像什么话。” 付大壮只好同意,“那好吧,累了你就休息,可别逞强啊。” 刘风点头,“付大叔你就放心吧。” 一行六个人热热闹闹地去了后院,各自选了熟悉的位置坐下,刘风坐在了付春松旁边,他显然是没做过农活的,但他善于观察为人又聪明,看着付春松剥了两个就自己上手了,没一会儿其速度都超了付春棉,动作很是利落,真是干活的好手,就是付大壮看了都夸了两句。 付春棉也看了过去,明亮的月光下,刘风一双修长而漂亮的手,动作灵巧至极,两三下就把那玉米剥干净了外衣,露出里面金黄色的全貌,然后轻轻一扔,就丢在那处已剥干净皮的玉米堆里。他仿佛感觉到了付春棉的注视,抬起头来,对付春棉微微一笑,就像月光下的绽放的兰花,刹那间的灿烂,又继续低头去拿玉米棒子,继续干活。 付春棉被他的笑容撩到,只觉得脸有些发烫。 付春藤把刚才的一幕看在眼里,恨铁不成钢,抬脚就踩了付春棉一下,付春棉吃痛啊了一声,怒视付春藤,“付春藤,你干嘛踩我!” 付春藤翻个白眼,“刚才脚麻了!” 付大壮也瞪了付春藤一眼,“小藤,不需欺负你妹妹!” 付春藤呵呵一笑,“爹,真的是脚麻了,我去倒点儿绿豆汤来给大家喝。”说完,就起身一溜烟往厨房跑去了。 “切,臭小子,溜得倒快!”付大壮低声骂了一句,又乐呵呵得继续干活,一遍扒棒子皮一边对付春松说:“今天少干半个时辰,小松你明天还得赶早去镇上呢,今晚早点儿睡。”他又转向刘风,“小风你也早点儿回家,别回太晚了。” 两人先后答应着。 去镇里?付春棉忽然想到明天初一,正是镇里集市的日子,各个村落的村民会把家里积攒的一些农副产品拿来卖。坪山镇是一个大镇,辖下共有18个村,所以每逢初一十五的集市都是非常热闹的。 付春棉虽然有原主的记忆与印象,但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想到这个,还是很眼馋的,于是扒完手中的一个玉米棒子,就起身蹿到付大壮身边央求道:“爹,明天是镇里的集市呢,我也想去赶集。” 小闺女娇娇软软地央求,想自家闺女前段时间受了大罪,就是八月十五的中秋节都在床上躺着过的,现在好不容易又蹦蹦跳跳了,总不愿拂了她意愿,付大壮正要答应下来,忽然明天还有事,他面带愧色,搓了搓粗糙的手,“小棉啊,爹答应你张二叔明天要去给他家帮忙,你大哥和二哥明天又都上工,没法带你去,要不咱们十五再去?” 付春棉撅起小嘴,两手揪着付大壮的袖子,“爹,让我和三哥去不就行了,我们都不小了,不用你带着了。” 付大壮这回没有被小闺女的娇闹打动,“不行不行,我不放心!你三哥才多大,哪里照看的了你?好闺女,这回听爹的一回,咱们下次去,好不好?” “叫我去干吗?”付春藤一手托着一盆绿豆汤,一手托着六个晚走来,正好听到付春棉说到他。 付春棉看到他就如同看到了同盟者,立即跳过来,结果付春藤手中的碗,“三哥,我想去镇里赶集,你快跟爹说说,咱们两个去没问题的。” 付春藤听到赶集二字,两眼冒光,赶紧把盆放地上,猫到付大壮身边,“爹,我和小棉都十五啦,都是大人啦,而且——”他抬起胳膊,亮亮结实的肌肉,“你看,我长得多结实,又有一身武艺,我带妹妹去,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付大壮还是摇头,“不成,不成,没个大人跟着,我不放心。” 付春藤和付春棉哭丧着脸,都知道,自家老爹犟起来是说不通的,除非他们找个年纪大的跟着,但问题是,大哥明天要去医馆坐堂,二哥明天要去私塾教书,爹爹明天要去给张二狗家帮忙,就剩他们两个半大少年好伐? 付春藤可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他眼珠子一转,已经扫了在场之人一圈,眼睛突然一亮,都没问当事人的意愿,就直接跟自家老爹说,“爹,那就让刘大哥陪我们去呗!” 第11章 :张小花 为了能够出去玩,付春藤也顾不得现在正在戒备着刘风,要知道因为自家妹妹为了给张灵宝做妾,发疯上吊来威逼家人,结果差点把自己吊死,一个好好地八月十五,家里过的惨惨淡淡。而付春藤那段时间真的是又惊又怕,如今好不容易妹妹恢复过来,他也像是重新活了过来,也有了玩耍的心思,现在妹妹提出了去镇上赶集的建议,他如何不开心,怎么可以就因为没个成人跟着就作废? 绝对不可以啊! 现场众人就还有一个刘风闲着,反正这个病秧子闲着也是闲着,现在又有求于他家,不仅要在他家蹭饭吃,还要定期让大哥施针。他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刘风怎么可能拒绝! 付大壮闻言狠狠瞪了付春藤一眼,“胡闹什么!”然后又柔声跟刘风道:“别听小藤胡说,不关你的事。” 而刘风确实如付春藤所料没有拒绝,他被付春藤硬拉出来也不生气,反而好脾气地笑笑,“付大叔你也别生气,付三弟和付妹妹毕竟还年幼,正是爱玩的时候。若是大叔不嫌我体弱没用,反正我也闲来无事,不如让我陪弟弟和妹妹走一趟?” 付春藤一听,简直要高兴地跳起来,“刘大哥,我就知道你最仗义!” 付春棉也开心不已,拉着付大壮的袖子道:“爹,你看刘大哥都同意了,你就答应我们吧,爹,爹——”拉长了声音,娇娇柔柔地撒娇,付大壮本就一向疼爱这个小女儿,这下子更软的一塌糊涂,尤其刘风解决了他的隐忧,虽然刘风身体不大好,但人家也是个二十来岁的成人啊,而且见多识广,应该能镇住这两个混世魔王。于是答应下来,“那好吧,但是你们得听你们刘大哥的话,到了镇上不许乱跑,知道吗?” 付春藤和付春棉立即站正,异口同声道:“知道啦!”这一对双胞胎站在一起,两张相似的面孔,说着同样的话语,还真挺有喜感的,至少引地刘风目光停留了半天。而其他三个付家男人,都不由得笑出声,暗叹,果然还是没长大的孩子啊。 付大壮恩威并重,“别光答应的好听,到时若是你们刘大哥说你们不听话,看我以后还让不让你们出去!” 付春藤和付春棉嘻嘻一笑,“爹你就放心吧!”两人的愿望达成,笑容满面,一个跑去盛绿豆汤,一个殷勤地给大家送去。 付大壮一碗下肚,交待付春藤道:“明天就你赶家里的驴车去,跟你大哥一起出发,去接上你刘风大哥,到了镇上,先把你大哥送到医馆,然后再去赶集,到时照顾好你妹妹,别让人挤着她!” 付春藤知道爹的重点在最后,不由地撇撇嘴,“爹啊,小棉跟我一样,都十五了,不是小孩啦。” 付大壮瞪付春藤一眼,“多大,她都是你妹妹!再说,你娘说过的,小棉是女孩,就得娇养着。” “好好好,我知道,我会看好她,不让她乱跑的!”付春藤漫不经心地答道,反正到时就把她拘在身边就好,想到镇上的杂耍猴戏,付春藤的心早已迫不及待地飞到了镇上。 因为明天各自都有安排,今晚就早早散场,各自回去休息,第二天天色只是蒙蒙亮的时候,门板就被敲得震天响,“春棉,快起快起,咱们准备出发了!” 付春棉从睡梦中被惊醒,猛地坐了起来,没好气地叫道:“付春藤,你叫魂哪你,没见天还黑着呢!”她打个大大的呵欠,眼泪都快随着呵欠掉下来了。 付春藤懒得和她争辩,“你还去不去啊,你不去,我和大哥可就走了!” 付春棉气得要死,却还是急道:“我马上穿衣服出来,等我啊!”现在已经早已经进秋,早上外面还是很凉的,付春棉多穿了个外套,急急忙忙地出了屋,爹和三个哥哥早已经等在了饭桌前。 匆匆忙忙地扒完饭,就跟付春松上了驴车,付春藤在前面赶车,先去刘风家把刘风接上,这才往镇里赶去。 张家庄离坪山镇距离不近,就是赶着驴车都得半个时辰,更不要说赶牛车和走路了,但半个月一次的集市,是村民们换钱的唯一渠道,大多舍不得放弃,故而每到初一十五,去往镇上的路上,背着抱着要换卖农产品的村民很多。 付家家里条件不差,有牛有驴有田地,去往镇里也是赶着自家的驴车,不像那些贫苦的人家,只能凭借两条腿走着去镇里。付家的驴车不大,但是只装了付春松、付春棉和刘风三人外,还是有空当的,但是那些相熟的村民没有一个主动搭话要求乘车的,倒不是这些人不想乘,若是没有付春棉在上面,怕是驴车早就挤得满满当当了。 但是,现在付春棉就在车上啊,村里人对付家的男人都很有好感,但唯独憷这个唯一的付家姑娘,盖因原主不是个好性子,从不让人轻易占便宜,也就是说,她的便宜她让占才行,她要不让你占,你甭想着她会顾及面子,她可是不止一次把人从车上赶下去过。大家多少都是好面子的人,被赶了几回,谁也不会在付春棉在的时候开口说要坐车。 现在的付春棉跟原主一个样,也是个这样的性子,一路上超越了一些认识的村民,她也就打个招呼,但不会招呼人上车,那些农妇健壮的很,多走走路也没啥。 咦,前面那是? 只见前方一个弯着腰,迈着重重步伐往前走的人,一个大大的箩筐,几乎将她整个身子都遮掩住。 这个背影,付春棉很熟悉,抑或是说,这个背影给原主的印象很深刻。她脱口而出,大声叫道:“张小花、小花!” 背影的原主听到声音,身子如同老妪一般慢腾腾地转过来,看到付春棉脸上露出笑容,“春棉,是你啊,你身体好了,真是太好了!” 付春棉心头一酸,明明是一个花季少女,却被生活压迫地如同老妪一般。 张小花比记忆中更加瘦弱干枯,十六岁的大姑娘,身上单薄地只剩一身排骨,面色发黄头发发枯,没有一点儿少女的青春,所有生活的贫苦和愁苦都在她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她背后的箩筐几乎把她的脊梁都压弯了,额头大滴大滴的汗水,把她干枯的头发都打成一绺一绺的。 同样是花一样的年纪,张小花几乎被生活压垮了身体,而付春棉却享受着家人无微不至的关爱,投胎,果然是个技术活! 张小花在原主记忆中是个很可怜的人,生母早早过世,继母尤其不慈,正所谓有后娘就有后爹,张小花从小就过着小白菜一样的苦日子。从一丁点起就得做饭下地养弟弟,后娘对这个小姑娘非打即骂,虽然张小花过得苦,但她一点儿都不怨天尤人,为人勤快能干,让村里很多人家都喜欢,但无奈其后娘要的彩礼太高,到如今十六岁了还没嫁出去。 付春棉知道张小花后娘的险恶心思,要高彩礼就为了吓退那些要结亲的人家,因为张小花太能干啊,她一个能顶人家仨,干活麻利不说还能挣钱,每到初一十五都去镇里集市卖东西。所以,那后娘怎么肯把这么个当牛做马还没丝毫怨言的奴仆嫁出去!当然了,若是真的有人家拿了彩礼来,她也不吃亏,毕竟那些彩礼足够她家吃七八年呢! 付春棉很不理解张小花,要是她的话,早就跟后娘闹翻了。可是这个张小花就是这么任劳任怨,自己吃不饱穿不暖,还把挣的钱全部上缴。一点儿反抗精神都没有,无论是原主还是现在的付春棉,都不大喜欢这样的人,但不喜欢,不代表她不可怜。 因为可怜,每次去镇上,原主都会载上张小花,故而,张小花的箩筐一次比一次重。 可是,这半年多来,原主又是忙着谈情说爱,又是忙着上吊受伤,而新来的她,若非这一次看到,只怕也记不起还有个张小花。 “嗯呐,我好了,我和哥哥也去镇里,你快上来吧,我们稍你一程。”那箩筐,只怕比上一次原主用驴车载张小花的重量还要重,居然就让一个小姑娘那么背着去镇上,要知道,走路去镇上,就是个健壮的成年男子,都得一个时辰呢。现在张小花已经走了三分之一,那样沉重而短小的步子,几乎一步一个脚印,她得是多早就出来的啊! 那个继母,那个父亲,真不是人! 张小花还犹豫着,她跟付春棉并算不上特别相熟,之前都是付春棉照顾她,可付春棉上吊受伤,她都没能去看看,虽然是因为后娘的缘故,她心中仍就十分愧疚,现在又怎么好意思接受付春棉的好意。 付春棉根本就没注意到张小花的犹豫,她直接让付春藤停车自己跳下去,跑到张小花面前,然后转到她身后扶住她背后的箩筐,靠,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么重!估计得有七八十斤吧?要知道,张小花恐怕都没有六十斤呢! “三哥,快来帮忙,这箩筐重死了!”付春棉招呼付春藤。有健壮的付春藤在,就用不着其他人了。 付春藤跳下车,双手托着箩筐,双眉皱起,“靠,小花啊,你后娘真不是东西,这么重的东西一个大男人都不一定背的动,她居然让你背着去镇上!” 把箩筐从张小花背上卸下来,付春藤把箩筐搬上驴车。 卸下了箩筐,张小花的背还是驼着,显然是这半年多来背重物所致。 付春棉则扶着张小花上车,摸到张小花的胳膊、肩膀,竟十分的硌人。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周围路过的村民,大家都是一个村相熟的,自然知道张小花后娘的德行,都开始议论起来,但那毕竟是人家的家事,那后娘又是个混不吝的,村里人就是可怜张小花,也不敢去招惹那个婆娘,那一耍横,可不是等闲人招架地住的。 张小花上车后才发现还有一个刘风,她显得有些局促,还是小声叫道,“付大哥、刘大哥。” 付春松微笑地点点头,“快坐下歇会儿。”并没有多说其他的。他能说什么,他也可怜张小花,也曾劝解过张小花的父亲和继母,但结果呢,只是变本加厉。所以,他只能让春棉平时多照应些。 刘风也只是答应了一声。 付春棉把手帕用水浸湿才递给张小花,”快擦擦汗吧。“ 那么洁白的手帕,那么柔软白嫩的小手,张小花再看看自己粗裂如鸡爪一般的手,都能把手帕的线挂出来吧,她赶紧拒绝道:“不用了。”说着用袖子去擦额头上的汗水。 张小花的衣服也是布满补丁的,一路背着箩筐走了那么久,再干净的衣服也布满了尘土,此时一擦,反而让脸上多了两道黑。 付春棉笑不出来,直接伸手过去把帕子盖在给张小花脸上,没好气地道:“让你擦你就擦,客气什么!” 第12章 :张七婆 付春棉的语气虽然不好,但张小花知道春棉是面硬心软,否则也不会每次去镇上都捎带上她, 两人认识这么多年,其实也说不上多熟,因为春棉就是帮了她,也很少跟她搭话,她每次也就乖乖地窝在车上,看着春棉意气风发地玩闹说笑,要说不羡慕那是假的,但是,她又怎么能跟春棉相比呢? 春棉那么漂亮,家里就她一个最小的女孩子,付老爹和付家娘子一向宠爱有加,即便付家娘子去世后,付老爹怕孩子受苦都不再娶。 而她张小花呢,同样是娘亲早逝,自己老爹早早就又娶了后娘,为了能生个带把的,又一连生了三个才得个宝贝儿子。家里这么多娃,下面那四个妹妹弟弟还是后娘亲生的,后娘当初没卖了自己已经是很有良心了。所以,苦点儿累点儿又算的了什么? 张小花抿着唇拿起手帕,细细擦拭手脸,一张雪白的帕子像是从泥里滚过,她不好意思直接把脏帕子还给付春棉,小声道:“春棉,等我洗干净后再还你。” 付春棉摆摆手,“不用了,你愿意要就留着,不愿要就扔了,反正我帕子还很多。”她看张小花嘴唇干的都裂了皮,又倒了一节竹筒水并一块酥饼递过去,“喝点水、吃点东西,很快就到镇上了。” 张小花简直受宠若惊,以前付春棉从来不会这么招呼她,可是她已经很受付春棉的照顾了,又怎能要人家的吃喝,她赶紧摇头,“不用了,我不饿,也不渴。”话音刚落,她的肚子就发出咕咕两声,张小花发黄的脸登时红了,几乎把头垂到了肚子。 付春棉硬是把酥饼和水硬是塞到了张小花手里,硬邦邦地道:“不吃你就扔了!” 张小花看着手中的酥饼,因为瘦而显得更加突出的大眼中晕起一层水雾,她怕人察觉,硬是把那泪水憋了回去,然后拿起酥饼,一小口一小口地抿下去。那香甜的滋味,她也只在特别小的时候偷吃过一口,味道是那般地美妙,更多时候,她却只能眼巴巴看着弟妹分食,而她,被赶到外面喂鸡喂猪,拔草种菜,做饭洗衣…… 付春棉心头酸酸的,她把头靠在自家大哥付春松肩上,不让张小花看到她此时的表情,付春松拍拍自家妹妹的背,只觉得妹妹这大病一场后,不仅懂事了,连心也柔软了许多,这是好事。 付春棉没再跟张小花搭话,在半路上,她又主动邀请了张七婆和她孙子上车,张七婆也是个可怜人,幼年丧父、中年丧夫、晚年丧子,儿媳妇也跑了,现在一大把年纪了,独自拉扯着一个六岁的小孙子,小孙子狗子因为难产身子一向不好,生活着实艰难,所以付春松每次都不收诊费,甚至还会免费赠药,多年调养,现在身子已经好多了,不会再动不动就生病。 付春棉也给了狗子一块酥饼,狗子目光中都是渴望,但并未立即伸手,而是看了看张七婆,得到允许后才接过来,还礼貌地道谢,“谢谢付姐姐。” 付春棉摸摸他的头,“真乖!” 狗子接过酥饼后,将酥饼掰成两块,递给张阿婆一块,“奶奶,你也吃。” 张七婆很是欣慰,“奶奶不饿,你自己吃吧!” 狗子摇头,“奶奶不吃,狗子也不吃!” 张七婆知道自家孙子心疼她,只好接过来,只咬了两小口就收起来,看到狗子瞪大的眼睛,笑道:“奶奶不饿,留着中午再吃,你快吃吧。” 狗子甜甜一笑,埋头吃了起来,吃的极为香甜。这一低头,脖颈右后侧露出一块鸡蛋大小的胎记,颜色鲜红,很是醒目,付春棉很少见这样大块的胎记,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赶着驴车,很快就到了镇里,因为到得早,也就占了个好位置,再帮着张小花和张七婆把要卖的农产品搬下车,付春棉等人才去送付春松到医馆,顺便把驴车寄存在医馆后院,付春藤和付春棉,外加一个监护者刘风,就开始在镇上游逛起来。 因为天色尚早,杂耍一条街还没什么人,付春棉就央着付春藤跟她去农贸街上逛逛,因为已经入秋,天越来越冷,蔬菜啥的都没有了,付春棉就想着在自己屋里种点儿蔬菜,这样冬天也能吃上点儿新鲜的绿叶菜,所以就拉着付春藤去买些蔬菜籽,好用来试验种植,若能种出来是大好事,种不出来也赔不了几文钱。 家里条件不差,付春棉和付春藤平时都是有零花钱的,这一次出来,付大壮为了让女儿吃好玩好,又特意给了一两银子,付春棉把银子贴身放着,怀揣着对一个农家姑娘来说的一笔巨款,付春棉底气特足。 随着太阳越来越高,人也越来越多,集市也越来越热闹,挑挑拣拣了七八种菜籽,付春棉都放入小包袱里背着,跟着付春藤去了杂耍一条街,远远地就听到热烈的叫好声。这里不仅有各种杂耍,还有许多小吃,很多大人都带着孩子来这边看热闹。 此时,各种杂耍已经开场,喝彩声不断,因为人太多,付春藤顾不得刘风,直接就拉着付春棉硬往里挤,两人身子都偏瘦,而且动作灵活,很快就挤了进去,进去一看,是耍的猴戏,十来只猴子各司其职,有跳绳的、有钻圈的,还有的猴子穿着人的衣服,模仿人的,极为灵动可爱,哄笑声不时响起。还有一只小猴子托着托盘前来讨赏的,在场观众少则一文,多则几文十几文的扔到托盘,很快一张托盘就堆满了铜钱。付春藤也扔了五文,引来这小猴子作揖感谢,乐的付春藤眉开眼笑。 看完一场猴戏,付春藤拉着付春棉又挤出来,“走,咱们去看杂技表演!” 两人大跨步走着,与一个抱孩子的妇人擦肩而过,孩子的头靠在妇人肩上,显然睡得正熟。 付春棉脚步突然一窒,她分明看到,那孩子的脖颈右后方,有一个鸡蛋大小鲜红的胎记! 第13章 :人贩子 狗子! 人贩子! 付春棉脑海中瞬间飞过这两个名词,她瞳孔一缩,转身大叫一声,“站住!” 刚刚与付春棉擦肩而过的那妇女,不知是被吓了一跳,还是因为心虚,身子僵了一下,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继续若无其事地向前走。 付春棉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向前快走两步,一把扣住那中年妇女的肩膀,“我叫你站住,听到没有!” 付春藤也转过身来,眨了眨眼睛,却并没有上前来说什么,而在外面守着的刘风,微微垂了眼眸,也没有凑过来。 那妇女眼中的惊慌之色一晃而过,“你,你要干什么?”这妇女一张扔到大街上找不着的普通脸,看上去很是朴实,好像是个很胆小的人,被付春棉这么一扒拉一叫嚷,眼光中是不知惹了啥祸的茫然之色,身子微微颤抖,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我要干什么,你心知肚明,把孩子给我!”付春棉厉声喝道,说完直接去抱她怀中的孩子。 “来人哪,救命啊,抢孩子啦,抢孩子啦!天杀的,居然光天化日下抢孩子!”那妇女一边跟付春棉抢孩子,一边呼天抢地,顿时引来周围人围观。 付春棉身子高挑,比这妇女高出了近半头,她长得明艳美貌,眉宇间又有着平常村姑没有的凌厉之色,在不知究竟的众人眼中,就是付春棉在欺负人。 付春棉并不敢跟这妇女硬抢,狗子细胳膊细腿,那妇女完全不管不顾,付春棉生怕把孩子的胳膊腿拉断了,只好松开,却还是拦在这妇女面前,啐了她一口,“我呸,你这个人贩子,还敢贼喊捉贼!” 妇女几乎涕泪横流,一副可怜巴巴地模样,“老乡们评评理哦,我带孩子来赶集,这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来抢我的孩子,咱们坪山镇还有王法吗?这拐子现在都这么猖狂了吗?” 周围众人对付春棉指指点点,有的甚至摩拳擦掌准备把付春棉抓起来! 妇女哭得更加卖力更加大声:“哎呦,我的儿啊,没了你,娘还怎么活啊。你这个丧尽天良的拐子,我跟你拼了!”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去抓付春棉的头发。 付春棉又怎么可能被这妇女沾身,一把握住了这妇女的手腕,妇女疼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啊地痛呼一声,“救命啊!”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百姓们对人贩子都是深恶痛绝,谁家没有孩子,谁家的孩子不是命根子,拐子丧尽天良,破坏了多少幸福家庭,死一万次都不足惜。眼看着“拐子”付春棉如此嚣张,顿时群情激愤,上前就要去揪打付春棉。 付春藤怎能眼看着妹妹挨打,蹿到付春棉面前,他大喝一声,“都给我安静!”说完,一脚踢起个手腕粗木棍,一个手刀下去,木棍应声而断。这一下子,立马震慑了周围众人,谁也不敢肯定,自己的胳膊有没有那木棍结实。 付春棉气愤难当,“你们眼都瞎啊,这人明明才是人贩子,她怀中的小孩是我们村张阿婆的孙子!” “老乡们啊,这明明是我的儿子!”这妇女哀声叫道,可是手被付春棉钳制住,脱之不开,心中又悔又恨,想不到这小丫头看着柔柔弱弱的,力气竟然这么大。 围观中人不知谁还喊了一句,“这俩人分明是一伙的,还是赶紧找里正,千万不能把这俩拐子放走啊,否则下回丢的就是咱们家的孩子了。” “对啊,对啊,把他们抓起来,抓起来!”围观众人喊道。 付春藤和付春棉双眉紧锁,怎么就这么愚昧,眼睛都瞎了不成,他们像拐子吗? “诸位,请听我一言!”刘风不知从哪个旮旯钻了进来,站在众人面前,他斯斯文文,虽然穿的一般,但一看就是个读书人。这个时代,老百姓最是敬仰读书人,所以即便他声音不大,也让场面安静了下来。“既然双方各执一词,都说对方是拐子,咱们无从分辨,不如让这孩子来辨认一下。” 众人一听有理,那睡着的孩子怎么也有五六岁了,不可能不认识自己的家人。其中也有反应过来的,闹腾了这么久,这么大声,怎么那孩子还睡着?看着那妇女,不由得露出深思的目光。 “对对,把狗子叫醒,看他认不认识这个人贩子!”付春棉立即附和,还抬头对刘风感激地笑笑。 那妇女则面色一僵,慌乱地道:“孩子病了,好不容易才睡着……” “哼,你不敢了?大家看看吧,这人根本不敢对质,这说明什么!”付春棉趁着这妇女慌乱时一把把孩子抢了过来,然后把这妇女甩给付春藤让他看着。 果然是狗子!“狗子,狗子!”付春棉叫了几声,可是还昏迷不醒,“三哥,狗子怎么醒不过来?” 付春藤还没说话,刘风已经过来了,对付春藤使了个眼色,他手中拿着个湿帕子,“狗子是中了迷药,用清水擦拭一下就好。”说着用手帕给狗子擦了把脸,狗子呻*吟一声,打个呵欠,揉了揉双眼,才缓缓睁开,一副茫然的表情,“付姐姐?” 狗子话音刚落,众人哗然,果然那妇女才是拐子!众人被这妇女愚弄,各个气愤难当,扬言一定要打死这个拐子。 付春藤把这妇女交给两个孔武有力的大男人,向外看去,果然看到一个抱着孩子的小个子男人正往外挤,挤出去后撒腿就跑,他大吼一声,“哪里跑!”一个鹞子翻身,竟然直接越过众人头顶,翻到了围观群众外,众人哪里看到过这样的功夫,纷纷让出条路来。 付春藤挡在了小个子男人面前,这小个子男人眉头一紧,牙关一咬,竟然用力把手中的孩子向后扔了出去。 第14章 :小英雄 小个子男人见事已暴露,无法挽回,总不能为了一个孩子把自己搭进去,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功夫不差,不是他所能的对付的,当机立断把孩子扔向背后,目的就是把眼前的少年支开,在他看来,这个少年肯定不会置那孩子于不理,少年飞出去救孩子,他就有了逃跑的时间与机会。 却不想,眼前的少年看到他的所为,并没有立时飞出去救孩子,而是大喊一声“春棉”,然后就一拳狠狠地打在他的脸上,左一拳又一拳,登时血泪横流,眼前模糊一片,他摔在地上还想不通,怎么这么少年不去救人呢?可惜疼得他几乎都没有意识去多想了。 而那边,付春棉在听到付春藤的声音后,抬头一看,眼睛一眯,在围观众人的惊呼惊吓声中,她立即把手中的狗子塞到刘风怀里,说时迟那时快,她助跑两步,身子一纵,腾空而起,双手捞住呈抛物线抛过来的孩子,在众人同时松了口气并叫好声中,顺利落地。 完美!付春棉心中美美地想到。 可惜,世上鲜少有十全十美之事,付春棉刚刚落地,右脚却踩上一块石头,脚下立时不稳,身子也不稳当,手中的孩子差点儿掉出去,付春棉当时来不及想太多,身子硬是一扭,咣地重重得摔倒在地,但那孩子却稳稳当当地接在了身上。 摔得那一下,声音之大,就是围观的众人,都觉得疼,但是又深为钦佩眼前的少女,为了救一个孩子,不惜伤到自己。 真是大义之人啊! 刘风心头一惊,赶紧拉着狗子跑过来,“付妹妹,你没事吧?”他蹲下身子去扶付春棉。 付春棉抱着那孩子坐起身,突然嘶了一声,刘风看过去,只见付春棉右胳膊肘至小臂,衣袖被蹭破,那一片肌肤蹭了泥土黑乎乎的,鲜红的血正在往外冒。 “哎呀,孩子给我抱。”刘风一手接过孩子,一手去扶付春棉,付春棉刚站起身,脚下一个踉跄,抓紧了刘风的手才没倒下去,一张漂亮的小脸五官几乎皱到了一起。 “怎么了?” “脚,脚扭到了。”好疼,胳膊疼、后背疼、脚也疼,付春棉眼泪都快出来了。 此时付春藤也拎着那小个子男人过来了,看付春棉呈金鸡独立样一身狼狈,“春棉,你怎么了?” 付春棉委屈地给付春藤看看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臂,又抬了抬扭到的右脚,“脚也扭到了!” 付春藤一看,赶紧过去扶住她,心疼地要死,嘴上却数落,“怎么这么没用啊,让你接个孩子还把自己伤了!” 付春棉从看到付春藤后眼泪就不憋着了,听了这话,抽泣道:“这不是好久不动,身子都灵活了么!” “走,咱们先去找大哥看伤!”顾不得逮着的两个人贩子,付春棉把付春藤背到背上,“大家让让,我先带我妹妹医馆。”挤开众人,朝医馆跑去。 两个救人的小英雄就这么走了,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将目光都放在了刘风身上,这个人显然跟那一对漂亮双胞胎是认识的。 刘风客气地开口道:“小生心忧妹妹,要赶往请仁心堂去,大家帮我把这两个拐子交给里正处置,至于这个孩子,大家相互传达一下,让家长来仁心堂领吧。”说完,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牵着狗子,走了。 付春松刚刚送走一个千恩万谢的患者,就看到付春藤背着个人风风火火地跑来,赶紧迎上去,“春藤。” 付春藤叫道:“大哥,春棉受伤了,你赶紧给她瞧瞧。” 付春棉探出脑袋,眼泪汪汪,“大哥。” 付春松赶紧问道:“怎么回事?”看着人还生龙活虎着,应该问题不大。 “摔了一跤,胳膊蹭破了,脚也扭到了。”付春棉答道。 “怎么那么不小心,还不快进来!”付春松掀开门帘让付春藤和付春棉先进去,然后指着屏风后面道:“把春棉放过去。” 胳膊上的伤看着骇人,其实只是蹭破了皮肉,并不算重,处理干净敷上药包好。 脚腕看着肿成个馒头,但也只是扭伤,并没有伤到骨头,擦了药酒把药效揉开。 付春藤也把为什么受伤的事赶紧跟付春松交待了,免得他以为是自己和妹妹胡闹才受的伤,他们这次干的可是好事呢,不仅救了狗子和另一个孩子,还逮着两个拐子。 果然,付春松听了好好地夸奖了两人一番,付春藤抬头挺胸,像一只骄傲的小公鸡。 付春棉被处理伤口疼得大呼小叫,付春藤捂着耳朵,“别叫了,丢死人啦!” 付春棉怒道:“敢情疼得不是你!” “谁叫你这么没用,救个人还伤到自己。”付春藤不屑地哼了一声,昂着头转身到了屏风外,就见刘风抱着一个孩子进来,赶紧迎上去问:“刘大哥,狗子呢?” “碰到了张七婆,她就先带狗子回村里了,说改日再上门道谢。”刘风又问道:“付妹妹没事吧?” 付春藤摇头,“都是皮外伤,没大事。” 付春棉的伤都处理完,才单腿蹦着出来,看到刘风和他怀中的孩子,奇怪地问道:“刘大哥,你怎么把这孩子抱来这了?” 刘风答道:“我担心你的伤势,一时也找不到这孩子的父母,就先抱来这的,不过已经跟大家说让家长来仁心堂找我。你的伤,还好吧?” “就是有些疼,不严重,没事的。”付春棉说完,就见刘风怀里的孩子转过头来,伸着双手咿呀叫着找付春棉抱。 这个孩子也就两岁,白嫩嫩的,甚是可爱。 付春棉心喜,伸手把孩子抱过来,谁知道刚抱来,这孩子双手就去抓她的胸,那小嘴也迫不及待地凑向她的左胸。 第15章 :杨县令 “你这死孩子,抓哪呢!”付春棉骤然被个孩子抓胸袭击,吓了一跳,赶紧把这孩子拎开,离自己身子远远的,小孩子倒是没哭,但是四肢张牙舞爪地要往付春棉身上爬。 付春藤哈哈大笑,“春棉啊,这孩子是把你当奶娘啦,哈哈哈!” 付春棉一张脸涨的通红,羞恼道:“付春藤你给我闭嘴!” 刘风垂着头,肩膀抽动,余光却扫了付春棉一眼,胸前波涛汹涌,比一般的庄户姑娘丰腴多了。 付春松过来把那小孩抱过去,瞥了付春藤一眼,付春藤的笑声立止,“这孩子是饿了,春棉你去买块米糕来。”付春松吩咐。 付春棉答应一声,半瘸着出了医馆,算是暂解了尴尬。 付春松这才板起脸,静静地看着付春藤,付春藤脸上讪讪的,“大哥——” “你可知道错了?”付春松声音不大,却让付春藤心中发寒。 付春藤垂下头,啪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半张脸登时红了,可怜巴巴地看着付春松,“我错了,再不敢了。”妹妹毕竟还没嫁人,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自己怎么可以这么嘲笑她,太不应该了,尤其现场还有刘风这个外人在。 “回家后写十张大字,让你二哥检查!”付春松淡淡道。 付春藤垮了脸,却也没敢再提条件,蔫了吧唧地嗯了一声。 仁心堂不远就有个点心铺,付春棉买了块松松软软的米糕回来,面色已经恢复如常,不过是被个小崽子抓了下胸,有什么大不了的,就当是被小狗小猫一类的抓了蹭了的不就行了。 这孩子果真是饿了,吃了一半米糕,又喝了两口水,就打起了呵欠,窝在付春松怀里就睡了。 付春棉觉得稀奇,这孩子也太好带了吧,既不怕生,也不哭闹,不知是哪家的孩子。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是个富裕人家的,看这孩子一身的不俗的穿着便知,这身绸缎衣裳,可不是庄户人家穿得那些棉、麻、粗布可比的,怕是五两银子都拿不下来呢。 她过去抓了抓小孩的小手,“大哥,给我抱抱。” “你胳膊不疼了?”付春松问道。 不问倒罢,这一问,付春棉登时感到一股钻心地疼痛,小脸皱成一团,“疼!”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喧哗之声,然后医馆中涌进一些人,当头的一个,就是镇里的里正,他弯着腰,请进来两个人,这二人一看就是夫妻,穿着打扮不俗,男的二十七八,浓眉大眼,甚是威严,面上还带着几分焦急之色。女的二十四五,端庄秀丽,也挺大气,一双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的。这二人身后还跟着一个仆妇,一个仆人,最后是两个镇上当值的小吏。 医馆乍然涌进这么多人,一下子就显得拥挤了不少。众人一进来,目光几乎都集中到了付春松抱着的孩子身上。 “少——”那仆妇刚要喊出声,被仆人一把捂住嘴,低声骂道:“没见少爷正睡着,吵嚷什么!” 而前方的那一男一女,也都是激动不已地表情,尤其是那个女的,眼泪一下子又落了下来,但怕打扰到孩子,都不敢哭出声,男人拍了拍她的手,上前来低声道:“我们是这孩子的父母。” 付春松扭头看了看里正,见里正点点头,就主动把孩子递给了那男人,“孩子没受到惊吓,刚刚睡着,不用担心。” 男人点点头,“多谢。”说罢,把孩子又放到了那女人怀里,“把晟儿抱到马车上去睡吧。”女人接过孩子,细细看了下,才把孩子交到了仆妇手中,仆妇抱着孩子出了医馆。 孩子出去后,医馆内仿佛瞬间就有了动静。 里正低咳一声,“付大夫,还不赶紧拜见县令大人和县令夫人!” 话音刚落,把在场之人都吓了一跳,县令?那可是整个坪山县最大的官啊!听说,这县令姓杨,才上任三个月,怎么就跑到坪山镇来了。 付春松几人刚要跪地叩拜,那杨县令已经拦住道:“不用了,你们可是本官的恩人,本官感谢你们还来不及呢。” 付春棉本来就不想跪,闻言刚蹲下的半身顺势就起来了。 杨县令走到付春棉和付春藤面前,面带笑容,“你们就是百姓们嘴里说的力擒拐子的双胞胎小英雄?这次真是多亏你们了。” 付春藤咧嘴一笑,“没什么啦,拐子丧尽天良,谁也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县令拍了拍他的肩,“真是好样的。”他又看向付春棉,笑得温和,“听说你受伤了,可好些了么?” 付春棉好奇地多看了这县令一眼,大大方方地道:“伤并不重,多谢大人关心。” 县令夫人也过来,拉住付春棉的手,“真是个标志心善的好姑娘,夫君,要不是他们,咱们的晟儿可能真的就见不着了,你可得好好奖赏他们才成。” 杨县令点头,“夫人放心!” 付春棉被那县令夫人握住手,很不好意思,却还是道:“大人和夫人最好再审问下那对拐子,说不定他们还有同伙呢。” 杨县令笑了,“小姑娘果然不俗,你说的不错,的确还有同伙,里正已经派人去抓了,你尽管放心。” 付春棉这才放了心。 里正凑过来道:“大人、夫人,小少爷既然已经找到了,不如去舍下稍作歇息,小人还备下宴席,给小少爷压惊。” 杨县令也看到外面探头探脑的人群,不好再多留,遂点点头,“也好。” 看着县令和县令夫人转身出了医馆,付春棉才松了口气,这县令官虽不大,但也是官啊,身上的气势果然不是他们这些村民所能拥有的。 却不想,在松口气的那一瞬,那杨县令居然转了头,对她笑了笑。 第16章 :提亲 杨县令在临出门之前,扭头对付春棉露出个和善的笑容,付春棉没想太多,也眉眼弯弯笑了笑,杨县令怔愣了一下,不着痕迹地转头,扶着自家夫人的手臂,两人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了仁心堂。 刘风从屏风后面出来,正被付春藤看个正着,“咦,刘大哥,你什么时候躲到后面去了,我说刚才怎么没见你的人呢。刚才是县令大人呢,我还以为当官的都很威严看不起人呢,想不到这个县令大人还挺和善。” 刘风只笑了笑,能不和善么,你们救了他宝贝儿子,他不和善才怪了。 只是—— 刘风抬头扫了一眼付春棉,这姑娘有点儿傻啊,居然冲个成年男子笑,还笑得那么好看,不知道红颜祸水么?现在还这么没心没肺的,万一…… 只盼望是自己想多了,刘风也没多嘴。 由于付春棉受了伤,付春松便吩咐付春藤赶紧带妹妹回家养伤,付春藤虽然还想再逛逛,但之前已经犯了错,不能再让大哥生气,只好驾上驴车,载上付春棉和刘风走了,路过点心铺时,付春棉又让他买了些点心,都是自己爱吃的,豌豆黄、绿豆酥、红豆饼…… 下一次再来镇上,就得半个月后了呢,付春棉怅然地看着离得越来越远的坪山镇,本来还有好多东西想买的,只能等到下一次了。 傍晚,付大壮回到家中,看到心爱的小闺女手臂缠着绷带,一条腿半瘸着,登时大怒,抄起扫帚就要打付春藤,“我跟你说什么了,让你好好照顾小棉,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付春藤跑的飞快,一边跑一边喊:“是妹妹太没用了,可不关我的事!” 付春棉单腿跳着抓住付大壮,“爹,这次真不关三哥的事,是我太不小心了。”然后她又摆出神秘且得意的面孔,“爹,我和三哥这次在镇上干了件大好事,你猜是什么?” 付春藤也慢慢凑了过来,得意地挺着小胸膛。 这时付春柏也教书归来,拍了一下付春藤的脑袋,“听说你们救了县令大人的儿子?” 付春藤垮了脸,付大壮吓了一跳,“什么,县、县令大人?” 付春棉笑得得意,“爹,是真的呢,我和三哥逮着两个拐子,救了狗子和杨县令的公子,看到了县令大人和县令夫人,他们都很和善呢,县令夫人还让县令大人奖赏我们呢,也不知会有什么奖赏?”在现代都有见义勇为奖,古代也应该有的吧?付春棉很是期待。 付大壮笑得脸上几乎开了朵花,摸着付春棉的头,“还是我闺女能干!” 付春藤哼了一声,“你儿子就不能干?” 晚饭时,付春松郑重对刘风道了谢,他已经从付春棉嘴里把今天的事来龙去脉都弄清楚了,知道今日若非刘风的仗义执言,弟弟和妹妹不仅救不了人,连自己都可能被当成人贩子被人打了。 刘风笑笑,“我答应付大叔要照顾付小弟和付妹妹的,又怎么可以袖手旁观?再说,我也只是说了两句话而已,还是两个弟弟妹妹有本事,才能擒住拐子,立下大功。” 第二天,张七婆就带着狗子上门来道谢,还带了十几只刚孵化出来的小鸡仔,黄黄的绒毛,尖尖的小嘴,叽叽喳喳地,真是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付大壮不想收,毕竟张七婆家条件不好,只是他怎么拗不过张七婆。还是付春棉主动开口留下的,她正想着要养小鸡呢,不要白不要。不过,在张七婆离开的时候,她包了一些点心硬塞到张七婆怀里让她带走给狗子吃。 论价钱来,这些点心比那十几只小鸡,只多不少。 两日后,付春藤和付春棉的奖励也下来了,是里正亲自送来的,一路上小吏还敲锣打鼓地宣传,几乎惊动了半个坪山镇。 奖励纹银一百两!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宣扬开来,连带着的是,付春藤和付春棉在镇上擒住拐子、救了县令公子的事,整个张家庄的村民与有荣焉。张家庄的村长甚至还亲自掏腰包设宴款待了里正。 付家得县令大人奖励里!付家发财了! 村民们对付家更是另眼相看了,村民们纷纷跑来跟付家凑近乎。在村民的帮助下,付家的五十亩地很快就犁好,并种上了麦子,而付大壮也每天牵着牛去帮着别的人家犁地、播种。 还有家里的玉米棒子,村里的少女妇女们上门来帮忙,就为了问问县令大人和县令夫人长啥样啊,得到些谈资,好用来吹牛。棒子皮几乎一天就扒好,还有玉米粒,没用个三五天也都被剥下来,晒到了后院。付家今年的农忙结束地真是又快又好。 农忙结束后,天也彻底地冷了下来,但是付家却一点儿也不冷清,登门的人家络绎不绝,只不过这些并不是来谈天聊天的,几乎都是来说亲的。 没错,就是说亲!给付家一家五口说亲! 付家一家五口,其实都是适婚年龄。 付老爹是个鳏夫,年纪虽大,却是一家之主,应该续个弦; 付春松是家中老大,还是仁心堂的大夫。付春柏是老二,但他是秀才,还是村里私塾的先生。这二人长得还俊俏,许多人家都惦记着。 付春藤虽然小点儿,但也十五了呢,也可以先定亲,过两年再成亲正好,更不要说他一身功夫还得了县令大人夸奖。 付春棉嘛,虽然名声不好,但是这一次勇擒拐子,为了救县令大人的公子不惜自己受伤,给她挽回不少名誉。再想想她那不菲的嫁妆,尤其这次官家的奖励,付老爹直接就分了五十两给她。所以,给付春棉提亲的人家更是数不胜数。 而这一次,张灵宝家的媒人,又上门了! 第17章 :娶妻 张灵宝家这次上门的媒人很正式,而且这一次是娶妻,而非纳妾! 付大壮这回没立即拿扫帚把人赶走,但也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而是说要考虑考虑,就把人打发走了,然后立即找人去镇上传递消息,让付春松今晚回家来。 付春棉这些日子被上门提亲的“七大姑八大姨”闹得心气不顺,于是都推给付大壮去应付,付春棉拉着付春藤在自己房间里试验种菜。 两人在后院叮咣叮咣,打造了几个木板花盆,然后放上土,埋下种子,就搁在付春棉的房间中,在两人的细细照料下,三五天先后发芽,让两兄妹兴奋不已,每天第一件事就是看两人种的菜,把那些所谓的提亲之事,早扔到了脑后。他们两个最小,有什么好急的,该急的是上面的大哥付春松和二哥付春柏,甚至还有个老男人付大壮! 这天晚上,家中成员甚是齐全,非休息日,付春松竟回家吃饭了! 当然,还有个外人刘风列席。 付春棉多看了付春松两眼,难道是有相中的人家,老爹叫大哥回来相看?哎呀,大哥长得这么俊,还有一手好医术,哪家姑娘配的起呢?反正付春棉印象中的村里那些适龄姑娘,没有一个能配得上的。 但配不配得上不是她一个妹妹说了算,还得看付春松本,毕竟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嘛。 “今天,张灵宝家来提亲了!”付大壮刚一开口,就吓得付春棉差点儿把筷子上的土豆扔掉。 石破天惊有木有? 其他几个兄弟全都正襟危坐,目光炯炯地看向付春棉。 付春棉慌忙摆手,急道:“不关我的事啊,我都没再跟张灵宝见过面。”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这段日子,张灵宝再也没来骚扰她,付春棉以为他已经想通,两人彻底恩断义绝了,没想到,过了这么长时间,他家居然又上门了! “这次是娶妻,不是纳妾!小棉,你怎么想?”付大壮问道。这次是真真正正地议亲,而非草草率率地纳妾,这个亲事也不是不能考虑。付大壮知道自家闺女喜欢那书呆子,虽然她这段日子像是没心没肺早忘了,但前段时间她的疯狂早吓坏了这个做父亲的,所以这次才没有立即回绝。 她能怎么想?付春棉很是郁闷,喜欢张灵宝不惜脑残做妾的是原主,可不是现在换了个芯子的她!但是她要怎么说呢?直接说不喜欢了会不会太薄情,会不让家人怀疑芯子的真实性? 付春棉犹豫着。 她这一犹豫不要紧,那边付春柏立即表示反对,“我不同意这亲事!春棉,这张家能安什么好心?之前只肯让你做妾,现在却又说来娶妻,还不是看你救了县令大人的公子,跟县令搭上了关系。如此势利小人,你嫁过去能得什么好?” 付春棉点点头,“二哥说得对,恐怕他家并不是真心要娶我这个人!”且不说张灵宝是何想法,但是他那个娘这次同意来说亲,娶得绝对是她“县令大人公子救命恩人”的名头。 付春藤哼一声道:“他家说娶妻就娶妻,说纳妾就纳妾,把咱们付家当什么了!你要是敢答应,我就不认你这个妹妹!”狠话刚一落下,付春藤脑门就挨了付大壮一筷子,“胡说八道什么,敢不认你妹妹我打死你!” 付春藤哎呦一声惨叫,“爹啊,我这不是威胁威胁妹妹么,免得她一时又发疯。张灵宝家哪是什么好去处!” 付大壮搓着布满厚茧的大手,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小棉啊,说实话,爹爹也觉得那家不行——”他可能是怕说错了,又赶紧摆了摆手,“这还是得看你,你要真喜欢那小子,爹也,也不反对!”艰难地说出最后四个字,他小心翼翼地看着付春棉,似是生怕她说出要嫁过去的话。 不过付春棉这次并没有让他失望,“我早就想清楚了,张灵宝不是良人,张家更不是好去处。爹,你就直接回绝了吧,我想要跟爹和哥哥多呆几年,现在还不想嫁人。” 付春棉说完,在场的付家人都松了一口气,安静地正垂着头不知看什么的刘风嘴角勾出一道弧度。 “好好!”付大壮开心不已,付春松和付春柏颔首微笑,付春藤一巴掌拍在付春棉肩膀上,“好妹妹,真的懂事啦。” 然后付大壮低咳两声,指着三个儿子正色道:“最近上门说亲的不少,你们几个也老大不小了,都说说想要个什么样的媳妇,我也好有个底。” 付春藤第一个跳起来道:“爹呀,我才十五,不着急找媳妇,等再过个三四年再说吧。” 付大壮点点头,“说的也是,你现在文不成武不就的,就是给你娶了媳妇也养不起。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想想以后干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能养家才是正经。” 付春棉闻言,噗嗤一下笑出声,付春藤苦着脸,瞪了她一眼,张口无声地说了几个字,付春棉知道是“你等着!”付春棉冲他做个鬼脸,不再看他。 付大壮将目光集中到了付春松和付春柏身上,“你们兄弟俩,是怎么个想法啊,尤其是小松,你最大,按说你应该最先成亲的。” 付春松淡淡一笑,“爹,我还不想成亲,你也知道,明年开春我就得去找我师父游历一年,等我回来再说吧。” 付大壮又看向付春柏,“小柏你呢?” 付春柏摊摊手,“大哥都不找,我就更不想找了。爹,现在人们都是冲着那一百两银子来的,能有几个好人家,你还把说媒的都推了吧,等过一两年再说。” 一家人达成一致,第二日张灵宝家媒人登门时就直接拒了,却不想,这媒人还没出付家大门,又来一个新媒人。 穿着打扮据不俗,上门就喜笑颜开恭喜:“大喜啊,付大哥,你家姑娘被县令大人看上了!” 第18章 :拒亲 张灵宝家请的媒人,是镇上有名的张媒婆,此时她一脸晦气,她怎么都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庄户人家,竟然拒绝了镇上的张地主,简直是不知好歹!但她最气愤的是,那不菲的说媒钱就此打了水漂。正要离去之时,看到比她打扮地更隆重的媒婆上门,看到那媒婆喜气洋洋、眉飞色舞的模样,仿佛真的是天大的喜事。 然后她就听到了那句话,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来,再没有丝毫犹豫,两条腿像是灌了风般,迅速出了付家门,上了驴车,去了镇上张灵宝家。 刚进了张家大门,就见那小少爷张灵宝眼睛发光地看着她,明明是心急地不得了,却还偏偏故作镇定,眼睛一个劲地瞟自家母亲,张灵宝她娘慢慢地喝了口茶,像是才看到张媒婆似的,嗔怒得瞪了小丫鬟一眼,“怎么这么没眼色,张媒婆上门还不赶紧让座上茶!”然后笑着看向张媒婆,“我家灵宝的事,辛苦你了。” 张媒婆心中鄙夷,也不过是比平常人家多几亩地,出了个小小的秀才,就张狂起来了,怨不得付家看不上,也是,有更高的枝可攀,谁还看得上你家这几亩地! 但她面上却不露声色,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深深地叹了口气,“张夫人,在下无能,有负夫人所托啊!” “什么?”张夫人立即变了颜色! 咣当一声——竟是瓷杯落地的声音,只见那边张灵宝脚下是一个摔得粉碎的杯子,而他脸上那不可置信、又伤又痛的表情,让张夫人心咯噔一声,慌忙叫小丫鬟,“快快,把你们少爷扶下去休息!” 张灵宝眼睛瞪得老大,任丫鬟们来拉他,却硬是一动不动,反而走上前来,眼睛死死盯着张媒婆,那种苦涩的滋味比吃了黄连还要苦,“你说什么,付家、付家竟是拒、拒亲了?春棉、春棉……”他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他现在都要按照她说的要娶她了,她怎么可以拒绝! 张媒婆又叹了口气,“张夫人,不是我张媒婆自夸,你也知道,我说的媒,这么些年来,几乎没有不成的,说起镇上的媒婆,我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那可是响亮亮的招牌,对不?否则您也不可能请我去付家上门说和。只是,咱一张嘴就是开出了天花,但在绝对的差距面前,哪也不管用啊!说实话,不是我张媒婆无能,而实在是竞争对手太强大!张夫人,你是不知道,那付家姑娘多吃香,连县令大人都来提亲了!你说说,咱们怎么跟县令大人抢啊!” 张媒婆拍着大腿扼腕叹息,“若没有县令大人,付家早就扑上来了,怎么可能拒绝?唉,可惜了咱们小少爷痴心一片啊……” 张家夫人一听也吓了一跳,县令大人提亲!万分庆幸张媒婆识大体,没去跟县令大人抢人,否则随便给自家儿子穿个小鞋,自家儿子的仕途前程可就完了!她脾气极好地谢过张媒婆,即便是说媒不成,也送了厚厚的说媒钱,在张媒婆一连串好话下,亲自送张媒婆出了张家大门。 心力俱疲地回到客厅,看到自家儿子痴傻地站在那里,双目无光,心疼地无以复加,心中更是痛恨付春棉,也不知她是个什么妖精变得,把自己一个好好的儿子迷成这个样子,上回从张家回来就大病了一场,还是自己最近松了口答应他娶那妖精上门,才恢复了笑模样,却不想,那妖精竟已勾搭上了县令大人,真是气煞她也!还好没娶这妖精上门,否则那水性杨花的性子,还不给自家儿子带足了绿帽子! “儿啊,这回可不是娘不给你娶,你看,媒婆也请了,门也上了,结果呢?娘早就跟你说那付春棉不是个好的,你看看,县令大人一来提亲,立马就把咱们给拒了!” 张灵宝像是傻了般,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春棉绝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我一定要去问问她,一定是她家里人逼她的!”眼睛似乎突然有了身材,他转身就要往外跑! “你给我站住!”张家夫人一手拍在桌上,厉声喝道。 张灵宝的身子瞬间僵住,甚至还有些微微地颤抖,“娘——”声音中委屈万分,都带上了稍显破碎的哭音。 张家夫人一脸怒容,衬的她一双略显三角的眼睛更加刻薄,“那付家妖精给你下了什么*药,你竟对她这么念念不忘,连娘的话都不听了!” 张灵宝垂下头,一言不发。 张家夫人也不由地心软,放柔了口气,“儿啊,娘对那付家姑娘不了解,你还不了解吗?你觉得你丫头要不答应,那么老实的付家人怎么可能强逼的了她?你说是也不是?” 即便张灵宝不想承认,但他也知道,付春棉是个很有主见的姑娘,如果不是她愿意,等闲人左右不了她的想法。难道,春棉真的是看上了县令大人,就因为他是县令么? “你看吧,那付春棉才跟县令大人认识多久,听说也就见了一面吧,立马就勾引地县令大人前来提亲,这说明什么,儿你是聪明人,还不懂么?”张家夫人循循善诱,“那县令大人有妻有子,她宁愿给人做妾,你不堂堂正正地嫁你为妻,可想,这个人就是个势利之辈,你为这么人伤心值得么?” 张灵宝握紧了拳头,就因为他只是个秀才,而对方是进士、是县令吗?张灵宝咬紧牙关,双目迸射出仇恨的光芒,“娘你说的是,儿子一定努力上进,考上举人,考上进士,以后让她付春棉看看,她的眼是多么的瞎!” 虽然没有完全达到目的,但儿子能重新上进,也是好事。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再说付家,那登门的媒婆口若悬河,言说县令大人多么年轻有为,英俊潇洒,付家姑娘多么有福气。 付大壮有些懵,问道:“县令大人不是有儿子吗?” 第19章 :良妾 眼前这个媒婆舌灿莲花,把县令大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才三十一岁,就已经是进士出身,做到一县之长!付家姑娘是佛前烧了高香,上辈子积了大德,才换来这么一件天大的好亲事。 虽然县令大人对付大壮来说的确是高不可攀的,他听到说县令大人提亲,的确有些激动,但他并没有为此丧失理智。他明明记得,自家女儿,是救了县令大人的公子的,这说明,县令大人有儿子啊!自家闺女才十五,怎么能去给人当后妈!就是县令大人也不成啊! 付大壮赶紧摆手,“不行不行,我闺女不能给人当后妈!” 眼前的媒婆脸绿了!啥意思,后妈?人家县令夫人还健在呢!果然是个泥腿子,居然刚提亲,就诅咒人家县令夫人,就不怕你家姑娘进门后受磋磨? 但眼前最重要的是,把这事说成,说成了她才有钱可拿,说不成,她的招牌可就砸了!于是仍旧笑容满面,“我说付家大哥,在外你可别乱说,人家县令夫人还健在呢!” 付大壮有些发懵,“啊?夫人在,你给咱们说什么亲?”他忽然想起来了,自家闺女跟他提过,说是县令夫人让县令大人奖赏她和春藤的! 付大壮蹭的站起来,这县令大人明明有妻有子,怎么还跑来说亲!说的什么亲! 媒婆笑成了一朵花,“县令大人自然是纳妾了,而且纳的是良妾!付家大哥,你家一个庄户姑娘,攀上县令大人,成了县令大人的良妾,你说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好事,别人求也求不来的福气啊?”良妾可不同于那些生杀由主母决定、可随意发卖的贱妾,那可是自由身,有正式纳妾文书、相当于半个主子的,就是正妻也不能随便处置的呢。 付大壮涨的脸红脖子粗,良妾也是妾!要不是看眼前是个女人,他早就拿起扫帚把人赶出家门了,他气的呼吸粗重,“做妾、做妾还是福气,你咋不让你闺女去享这福气!” 媒婆像是没看到付大壮的脸色,叹气道:“这不是我家闺女早嫁了吗,我要还有个闺女,巴不得送进去享福呢!那可是县令大人,咱们坪山县的父母官!而且听说那杨县令家里,可是京城的大户呢!京城哪,我的付家大哥!” “京城又怎么样,京城了不起啊,哼,还以为县令——呜呜——”付春藤一脸怒气地冲进来,被随后跟进来的付春棉捂住嘴巴,付春棉在他耳边低声道:“三哥,慎言!” 两兄妹在外面偷听了半天,付春藤再也控制不住,他虽然冲动,但也知道有些话不能说,只能气呼呼地闭了嘴。 媒婆看到进来的这对双胞胎少男少女,不由得眼前一亮,早先看到这付大壮已经觉得面貌不俗,让她这个一大把年纪的都不由心旌神驰,想不到这对儿女更胜一筹,这长相,别说,就是放眼整个坪山县城,也没几个比得上的啊!怪不得县令大人一见就倾了心,县令夫人为讨其欢心,还主动让她跑到乡下来说媒。 付春棉上前冲媒婆福了一福,笑着道:“请您转告县令大人,多谢大人垂青,只是我一介庄户之女,实在高攀不上县令大人。” 付大壮也在一旁搭言,“对对,我们小门小户的,还是老老实实找个人家的好。还请您回绝了这事吧。” 媒婆这才变了颜色,她没有想到,这付家居然是真的拒绝这门亲事!“你,你们——那可是县令大人啊!”这还是县令夫人亲自交代下来的! 付春藤上前几乎架起媒婆就往外走,皮笑肉不笑,“天色也不早了,您还得赶紧赶回县城,我们就不多留您了。您就跟县令大人说,咱们虽然是小户人家,但也是宁做穷□□、不做富人妾,我们付家女儿不为妾!”把媒婆推出了大门,然后冲她摆摆手,咣当一下,把大门关了! 媒婆气的跺跺脚,又没可奈何,只能坐上马车走了。 付春藤返回屋中,气呼呼地道:“还以为那个杨县令是个好人,没想到也是个色胚,居然要纳春棉为妾!我呸,混蛋!”也不看看自家多大年纪了,都快能当自家妹妹的爹了好不好,自家妹妹可是才十五呢! 付春棉给付春藤倒了杯白开水,“行啦,别气了,反正咱们也拒了,就别想那么多了!” 付春藤却还是担心,“我说春棉啊,你说咱们就这么直接拒绝了县令大人,他会不会恼羞成怒,报复咱们家啊?” 付大壮一听也慌了,那可是一个县的父母官,整个坪山县最大的官啊。正所谓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他们一个小小的庄户人家,如何跟一个县的父母官斗,对方一句话,他们就得家破人亡啊!“不行、不行!小藤、小棉,赶紧去通知你大哥、二哥,咱们得赶紧跑!” 付春棉看到父亲那慌里慌张地模样,心中却十分感动,这果然是个好父亲!宁愿抛弃家业,也不把自家女儿送过去做妾!原主啊,果然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她赶紧过去,搀住付大壮的胳膊,“爹,你别慌,事情没那么严重。再说了,那媒婆回县里,就是赶马车也得大半天的时间,咱们不急。不过,确实应该再把大哥、二哥叫回来商量一下怎么办。” 安抚完付大壮,付春棉和付春藤一起离开去了付春棉的房间,付春藤躺在付春棉的床上,唉声叹气,“你说说你,怎么就——唉!”人从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平白无故地居然惹上县令大人!虽然他们不是从家中坐着的,但也是因为做好事,真是好人没好报! 付春棉则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那张美丽年轻的脸,也叹口气,“难道是长了一张做妾的脸?可是张脸明明是端庄大气的美啊,一点儿也不像小白花!”这样一张正室脸,去给人做妾室,难道不是打那正室的脸吗?那县令夫人怎么想的?脑袋被驴踢了不成? 晚上,一家五口外加一个外人刘风又聚到一起,商谈县令大人要纳付春棉为良妾,付家拒绝的后果! 第20章 :耻辱 除了付春藤,没人觉得刘风列席有什么不对,付大壮一直把刘风当子侄看待,而同是读书人,付春柏跟刘风也有许多共同语言,更不要说付春松始终作为刘风的主治大夫,俩人关系一向要好。 在这些人看来,拒绝给县令大人做妾,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如今这事迫在眉睫,急需尽快解决,正所谓,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而且刘风这人怎么说年龄在这些孩子里都是最大的,还做过行商见多识广,说不定能比在场之人更有见地。 “大家说说吧,咱们拒绝了县令大人,要不要出去躲避段时间?”付大壮首先开口,惹不起还躲不起么,他再没见识,也知道当官的是很忙的,他还不信那杨县令有时间整天盯着他们一家。 付春松皱皱眉,“我觉得不必这么紧张,那个杨县令不像那种□□熏心之人,不至于因为咱家拒绝春棉给他做妾,就做出那等灭门之事吧。”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杨县令就见了春棉一面,就遣人前来要春棉做妾,丝毫不顾及春棉还是他儿子救命恩人这事,能是什么好人!”付春柏表示了反对,他并没有见过那个杨县令,但是单凭他做的事,就让付春柏对其完全没有了好感,还读书人呢,还进士出身呢,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满脑袋的男盗女娼! “我同意二哥的想法,”付春藤支持付春柏,“我开始还以为这县令和善是个好人呢,好人怎么会让一个好好的良家姑娘做妾呢?”在付春藤朴素的价值观中,妾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好人家的姑娘怎么能自甘下贱去做妾呢。更让人付春藤讨厌的是,这个县令还不是仗着自己的身份,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得前来提纳妾之事,纳个良妾还以为是给了他们天大的面子,我呸! “而且,他是县令,咱们坪山县最大的官,都不用他亲自动手,只要交待一声,就有的是人替他为难咱们。阎王易挡小鬼难缠,咱们家又没权没势,拿什么跟对方争?”付春柏紧抿双唇,神情严肃,双眼中似乎也多了几分迷茫。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庄户人家,既不惹事也不闹事,怎么就好好地灾祸就上门了呢?难道就因为他们没有权势?不考举人、不考进士的想法,难道真的是错误的? 付大壮忧心忡忡,“可不是么,要不咱们还是赶紧躲出去避避风头,我先带着小棉和小藤走,小松和小柏你们——”他目光扫过了刘风,赶紧问道:“小风啊,你怎么看?”怎么说也是生活奋斗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怎么舍得说抛下就抛下。 刘风笑得淡然,“依我之见,付大叔你们大可不必如此紧张。那位杨县令固然是一县之主,但毕竟才刚刚上任,能有几个自己人,连自己那一摊子都没能捋顺搞定,否则怎么可能逛个坪山镇集市就把自家孩子丢了?既然他自身位置都还没坐稳,又怎么可能有时间精力来为难咱们一个小小的庄户人家?要知道,对于他们这些官员来说,妾也只是个玩意儿,这家姑娘不行自还有下一家,没必要为了这等鸡毛蒜皮之事,坏了自己的名声。毕竟,咱们家可是清白人家,而且还是个出了秀才的人家!咱们也不是软柿子,若真的闹腾起来,春柏告上知府衙门,他一个小小的县令还能不能做都两说!” 话语之间,刘风竟似有股睥睨之态,让付家一家人都瞪大眼睛盯着他。刘风像是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咳嗽了几声,又恢复了以往那病弱的模样,“咳咳,付大叔你们鲜少在外走动,故而不知这当官的其中也有各种弯弯道道,我在外行商几年,总是见得多了些。” 付大壮倒也没怀疑什么,倒是付春松和付春柏对视一眼,两人却什么都没说,那边付春藤则过去给刘风拍拍后背,敬佩道:“看不出来啊,刘大哥,想不到你这么有见识!听你这么一说,我反而一点儿都不担心了。那么,咱们是不是不用跑了?” 刘风笑笑,“可以观望段时间,不过也最好做两手准备,毕竟,民不与官斗。” “好,就听小风的,咱们先不跑,先观望!”付大壮做下最后决定。 却说这天那媒婆到达县城天已经擦黑了,就是满肚子的火气,也被那坑坑洼洼的农家道路颠簸没了,只想回家倒在床上好好睡上一觉解解乏。而且看这天色,实在不宜登县令家的大门。 第二日,媒婆好生打扮一番,就去了府衙后院,求见县令夫人。县令夫人穿金戴银,让媒婆好生羡慕,心中直骂那付家不识抬举,这些金银首饰、绫罗绸缎,恐怕那些泥腿子一辈子都没见过,还好意思说什么“宁做穷□□,不做富人妾!”我呸,就是一帮没见识的家伙,她就不信,若是那姑娘见识了这县令夫人的穿戴,能够不动心! 媒婆添油加醋地把付家拒亲之事交待完,又数落了一番付家不识抬举,县令夫人始终面带微笑,柔声细语地劝了媒婆,还给了不菲的赏钱,才让小丫鬟把媒婆送走。 媒婆刚一走,县令夫人就换了颜色,一拍桌子,怒道:“不识好歹!” 屏风后传来一声轻笑,杨县令从屏风后转出来,执起自家妻子的手,“夫人息怒,小心手疼。” 县令夫人娇嗔地看杨县令一眼,“怎么,你这是来笑话我的?” 杨县令笑道:“天地良心,夫人是真误会为夫了!再说,夫人也是对为夫一片真心,我要敢笑话夫人,那才真的是不识好歹呢。” 县令夫人一肚子气,“你说一个小小的庄户人家,他们怎么敢?我以良妾之礼聘请,还不够郑重?” 杨县令轻抚县令夫人的后背,“庄户人家,懂得什么,他们能娶个媳妇就了不得了,做妾只怕在他们眼中跟卖女儿没什么两样呢。我早跟夫人说过,那付家宁愿自家唯一的女儿吊死,也不让其给那镇上的地主少爷做妾,可见那付家把做妾视为耻辱之事,怎么会因为我地位高一点儿,就弯下了脊梁呢。” 第21章 :花房 县令夫人闻言,修长细嫩的手指在杨县令胸膛一戳,“你现在说什么风凉话,我还不是为你!要不是看你看那姑娘眼都直了,还念念不忘地画人画像,我会去干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么?”其实她更想说,你以为我想给你纳妾么?但她是妻子啊,就得大度不嫉妒,自家丈夫看上了哪个小姑娘,她就得尽量给讨来,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以免的他出去偷吃,影响更加不好。 被自家夫人这么直言点出来,杨县令也不由地老脸一红,他都已到而立之年,却对那个小姑娘的笑容念念不忘,那种心动甚至情不自禁的感觉,让他仿佛重回到年轻的时候。他了解自己的妻子,故而做出那等姿态来,因为他知道,不用自己主动去说,自己这个贤惠的妻子,一定会主动替自己讨来。 他嘴上说有难度,那姑娘太小,怕是不会同意,但心中却早已盼望着能抱美人入怀,毕竟那姑娘对他笑的那么甜,肯定是对自己有好感的。却不想,那付家人居然拒绝了他!只是话已经说出去了,他又怎能打自己的脸,只好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但面上不在意,心中真的不在意吗?杨县令简直呕的要死,竟然跟他说什么“宁愿穷人*妻,不做富人妾”,他是普通的富人么,要知道,他可是名门之后,堂堂的县官老爷,纳你个村野丫头,是看得起你,这是帮你跳出农门,否则你一辈子都只能跟泥腿子打交道,永远看不到外面的风光! 县令夫人斜睨了杨县令一眼,“你就真的舍得那个小美人?”这么一个美人,就是放眼京城,恐怕都排的上号呢,只可惜生在村野之中,若是长在大户人家,不知会惹得多少名门公子为之折腰呢。县令夫人心中酸酸的,却也嫉妒不起来,毕竟,两人身份地位千差万别。 杨县令这回也没口是心非,“怎么可能真的舍得!只是为夫现在初来乍到,事务缠身,实在没有更多地精力去考虑这些,先等段时间稳定下来再说吧。” 县令夫人抿抿唇,没有再说什么,她就知道,这个色胚没那么容易轻易放弃!但那姑娘,毕竟是自家儿子的救命恩人,她是不是应该提醒一下?毕竟人家姑娘不想做妾的,果然是个有骨气的好姑娘呢。 且不说杨县令和县令夫人都作何想法,作何动作,付家一家人胆战心惊地等了五六天,生活却是一如既往地平静,根本没有人上门来找茬,付大壮这才把心放到肚子里。 而天,像是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仿佛之前还穿着夏装,一下子就要穿棉衣了。 付春棉拉着付春藤一心扑在自己种的菜上,如今大半都已成熟。在这个季节,几乎已经没有了绿叶菜,而付春棉成功种出来的菜获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付春棉野心勃勃,准备冬天大面积种植,然后卖个大价钱。 付大壮之前一直都是随付春棉高兴,她愿折腾就折腾呗,只是没想到还真的折腾出来了,只是对她想要做的大面积种植表示了疑虑,他是庄稼人出身,对庄稼的了解比付春棉深刻的多,之前付春棉种的不算多,所以能在自己的房间里种植,但随着天越来越冷,这青菜对温度、湿度的又有要求,若真把她自己的房间打造地适合蔬菜大面积生长的环境,那房间还怎么住人? 把这个疑虑说出来,付春松也道:“房间太潮湿,容易得湿疹,你自己看着办吧。” 付春棉有点儿傻眼,她是得过湿疹的,那难受劲是绝不愿意得第二回,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自家老爹,“爹,那你说怎么办啊,我好不容易找到个赚钱的营生,总不能就这么放弃吧?” 付大壮摸摸自家小女儿的小脑袋,笑着说:“菜都没卖出去,你就说赚钱,这钱也太好赚了吧。” 付春棉抓着他的袖子,不依道:“这还用说,这大冷天的新鲜蔬菜多难得,怎么可能不挣钱,拿到镇上,那些有钱人家肯定抢着要。” 付大壮被付春棉晃得眼晕,“这样吧,你的菜若卖的好,就去你娘的花房里种吧,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付家宅子有一个花房,因为付家娘子体弱不能吹风,又喜欢花草,付大壮在盖这座宅子的时候,特地给她盖了座花房,给她养花种草。 只是在付家娘子去世后,这座花房就荒废了,一来付大壮睹物思人,二来付家其他人没有那闲心细心去养那些娇花。如今付家娘子去世这么些年,付大壮已经从悲痛中缓了过来,不会再因为提起付家娘子就悲痛难忍,自然也不介意再使用她的东西,更何况,那花房还是他们的女儿来用。 付春棉笑得甜甜的,“谢谢爹。” 刘风却在听到花房时,目光有些闪烁,一个普通的庄户人家,弄个花房做什么?要知道,花房一般都是大户人家、有钱有闲的才会有,而付家,可绝对不是什么有钱人家。那付家娘子,究竟是什么来头呢?他特意跟付家亲近这些日子来,并没有发现特别的痕迹,毕竟人已去世五年,只是偶尔跟付家人的闲聊中,得知个一鳞片爪,知道那付家娘子识文断字,付老大和付老二几乎都是付家娘子教出来的。知道那付家娘子体弱多病,都是一个孟大夫主治,这个孟大夫,应该就是付老大的师父了。 天彻底地冷了下来,付春棉的蔬菜要卖,还有棉衣棉被要添置,因为担心县令大人报复而错过了上一个集市,这次的集市却是再不能错过了。 付大壮不想让付春棉跟着,因为自家姑娘越来越大,越来越好看,所以才引来县令大人的觊觎,他可不想再发生一次。但怎奈付春棉拧得厉害,说什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难道还能一辈子不出门?这一个月来,她已经憋屈地够厉害了,好不容易能再去镇上赶集,她怎能错过。 付大壮也觉得他太过紧张了,毕竟坪山县可就一个县令,大不了到时他看住自家闺女就是。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临到赶集日,张老四家闹分家,付大壮被叫去做见证并解决纠纷,所以,这一次赶集,仍旧是刘风看着付春棉、付春藤去的。 这一次又载了张小花,刚进镇子,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健壮汉子就冲付春藤喊道:“小藤子啊,你可算来镇上了,你要再不来,我就得去乡下找你了。” 第22章 :府城 这健壮汉子足有一米八五,长着一脸的络腮胡子,看上去有些凶恶,但笑声却十分爽朗。他牵着一匹高头大马,像是要出镇去的。 付春棉认识这个汉子,是府城永乐城镇远镖局坪山镇分号的镖师陈大魁,一身金钟罩、铁布衫的横练工夫很是了得,付春藤跟他很是熟捻,已经跟着他走了好几趟镖。 坪山镇是个大镇,不仅镇上的物产丰富,而且凌河贯穿整个坪山县,从坪山镇汇入清河,可以说是一个小型的南北货品的中转站,故而比平常的城镇要热闹许多,镇上殷实的商户也不少,镇远镖局坪山镇分号每年的业务相当可观。 付春藤不爱读书,偏爱武艺,十分羡慕那些江湖人士,也不知他怎么投了陈大魁的青眼,从他十二岁那年,每年都会跟着去走镖一两回。可以说,付春藤是他们一家人中,走过地方最多,见识东西最多的一个了。 “陈叔!”付春藤看到陈大魁极为兴奋,跳下驴车跑到对方身边,“找我什么事,是去走镖么?” 陈大魁笑道:“是呀,不过这次去的远,要去趟府城,你去不去?” 付春藤两眼冒光,“去去,当然去了!什么时候走,我去准备一下。” “大后天出发,你后天到镖局找我就成。”陈大魁把马头牵回,“本来是想去你家一趟,这一下就不用了。我还有别的事,小藤子,咱们后天见啊!” 付春藤连连点头,“没问题,陈叔你先去忙吧。” 陈大魁在路过驴车时,对付春棉露出个和善的笑容,“小棉也出来赶集,赶紧去吧,否则人越来越多。” 付春棉点点头,打了个招呼,“谢谢陈大叔。” 等陈大魁牵着马走远了,付春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几欲冒出火来,死死盯着付春藤。 付春藤开心地见牙不见眼,看到付春棉那副样子,还是笑嘻嘻地说:“哟,这小嘴撅地都能套上咱家毛驴了。” “付春藤!”付春棉气地在他肩膀上打了一拳,“谁要你答应去府城的,不是说好要和我一起种菜的么,我不许你去,不许你去!” 付春藤抓住她的手,挑眉笑道:“去府城哎,我可还没去过府城呢,怎么能错过,毕竟机会难得啊。要说种菜,你找别人帮下忙不就成了?” 付春棉还是气不顺,“我能找谁呢,难道要爹来帮忙吗?”付老爹也很忙的好不好! 付春藤目光扫到了驴车上的张小花,“你叫小花来帮忙不就成了。”看付春棉欲反对又赶紧开口堵住她的嘴,“你每天给她几文,保证她那后母把她打包送到你面前。你就当帮帮小花呗。” 张小花听到她的名字,抬起头来忙摆手,“我可以帮忙的,但我不要钱。” 付春藤道:“小花你别忙着拒绝,现在天冷,进项少了,你也知你后母的德行,不要钱她可能放你出来帮忙吗?” 张小花垂下头,不可能的,就是现在农活没了,家里的活只会越来越多,后娘不可能让她出来帮春棉的,想到这里,她难过的要死,春棉帮了自己这么多,而自己却什么都帮不上她。 付春藤看向付春棉,“你怎么看?” 一个月不见张小花,只觉得她比之前更瘦了,面色更差了,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到似的,付春棉都觉得,张小花再这样下去,恐怕都活不长了。付春藤提的建议,确实是个好方法,让张小花来帮忙,管她两顿饭,好好养一阵子,应该能恢复些的,毕竟是自己认识的同龄人,怎忍心看她早死。 至于每天的工钱,对现在的付春棉而言确实算不得什么。但若是能把张小花解救出来,那可是功德一件呢! 但是,对于付春藤擅自做主去府城她就是气不顺,付春藤只好哄她,“我去府城给你带礼物行不行,听说府城的首饰都是时新的呢。” 付春棉腮帮子鼓鼓的,好一会儿才道:“我要个漂亮的银簪子,还要漂亮的银耳坠,嗯,我还要项链,手镯这次就不要了。” 付春藤在她额头一点,“你还真不客气啊!” 付春棉白他一眼,“我没跟你要金的就不错了!” 付春藤哈哈大笑,豪气道:“以后等三哥挣钱了,就给你买金的!” 张小花羡慕地看着他们兄妹互动,哀伤自己怎么就没个这样的哥哥。 刘风始终微笑地看着他们,但若细看,会发现他的笑不达眼底,甚至那眼中还有几分惘然。 新鲜的蔬菜,果然引来大批人围观,付春棉开出了二十文一斤的价钱,让许多人望而却步,要知道,在天暖和的时候,一文钱能买两斤小白菜的,如今二十文一斤,谁买得起啊。 付春棉的蔬菜本来就是要卖给富户的,自然不在意那些叽叽喳喳喊叫贵的人,还撇撇嘴道:“现在是二十文,下次来我就三十文了,哼,你以为菜好种么?” 坪山镇是不缺有钱人的,摊位没摆上多久,即便价钱不低,还是被出来富户家的采办一扫而光,甚至有两家为了争菜都吵起来了,还是付春藤能说会道,哄了开去,并且跟这些人约定好下次有了新鲜蔬菜就直接送到府上。 两筐蔬菜一共三十多斤,被三家采办平分,挣了六百文钱,虽然对现在付春棉的身家是九牛一毛,但这是自己第一次挣到的钱,看着那大把的铜钱,她心中乐的开了花。然后就拉着付春藤和刘风去买东西。 买了许多布料和棉花,棉衣和棉被的制作都跟村里的大婶说好了,让他们帮忙做,到时给俩辛苦钱就行。至于付春藤,因为他要去省城,付春棉又给他买了套成衣。这些算下来,花去了一两银子,这一大笔买卖把布店小二乐坏了,不仅免了他们的零头,还帮他们把东西都搬上车。然后又买了些瓜子糕点等零食,这才赶着驴车回家。 付春藤宣布了去府城的消息,付大壮倒没反对,他认为男孩子就得多出去闯荡。付春棉说要请张小花过来帮忙,付大壮也表示支持,那个孩子过的太苦,能帮就帮的好。 吃过了晚饭,付春藤就把他的长*枪拿出来细细擦拭,刘风看到这柄看似破旧的长*枪,只觉得那枪尖刺目,不由得脱口赞道:“好枪!” 第23章 :价钱 付春藤手中的长*枪乍一看上去又破又旧,枪杆都看不出原本颜色材质,枪头前的枪缨也已七零八落,稀稀疏疏的没剩下几缕,枪头颜色暗淡,即便是明亮的灯光照在上面,也反射不出刺目的光亮。 这样一柄恐怕扔到垃圾堆里都没人捡的破枪,却被付春藤细细握在手中,小心谨慎地擦拭着,那专注的模样,仿佛眼前的并非一柄枪,而是一个让他倾心的绝世美人。 听到刘风的夸赞,付春藤抬头对刘风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而整齐的牙齿,“刘大哥好眼光!这可是我付家的传家宝呢!”他挑着长眉,一副得意的模样,传家宝传到他这幼子手上,怎不让他得意。 付春柏一指头点在付春藤脑门上,“传家宝到了你手里,就这么得意?” 付春藤嘿嘿一笑,“那是!谁让你和大哥都不如我,是不是啊,爹?” 付大壮在旁边撇撇嘴,“你小子也就这点本事了,整天撵猫逗狗没个正行,还跟你大哥二哥比!” 付春藤翻个白眼,“爹呀,你可是说就我习得了咱祖传枪法的精髓呢,至少这一点,我比大哥二哥强吧?” 付大壮耸耸肩,没再说话,开始专心编他的柳筐。 刘风看到这柄枪难掩激动,好不容易等那一家人叙完话,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付三弟,能把枪给我看看么?” 这段时日,刘风与付家一家人共进退,让付家人都对他好感大增,就是付春藤都不再把刘风当外人,直接就把枪递过去。 付春棉看到,赶忙说道:“小心!” 可惜为时已晚,刘风接过长*枪,手下一沉,就听咣当一声,长*枪从手中脱落,重重地砸在地上,腾起一片灰尘。 “刘大哥,你没事吧?”付春棉跳到刘风身边问。 刘风摇了摇头,“没事!”他太大意了,看着付春藤那么轻松的模样,他居然都没想到那□□也是有重量的,难道真的是在这小村庄承平太久,让他都忘了该有的谨慎? 付春藤赶紧道歉:“刘大哥,真不好意思,我自己拿枪拿习惯了,都忘了这枪的分量不轻。”他俯身拾起枪将其竖起,说道:“刘大哥,你这么扶着,应该没问题了。” 刘风笑了笑,伸手扶住枪身,细细打量,眉宇间愈加肃穆。这柄枪虽然看上去又破又旧,但绝对是兵器中的极品,怕是已有几百年历史!枪身应是上等乌材炮制而成,材质坚硬,千年不朽。枪头的钢铁材质难以分辨,但凑过去,只觉得煞气扑面,那黑漆漆的颜色中竟隐隐透着血色,可见枪头饮血量之大,所以才让他感觉分外刺目。 刘风被这煞气搅得有些心神不定,面色更加苍白,赶紧将枪还给付春藤,这柄枪,绝对不是他这病弱之人能够携带的。 付春藤看他面色不好,连忙接过来,“刘大哥,你怎么样?” 那枪离身,刘风才压制下翻涌的血气,他摇摇头,“可能是累了吧。” 付春藤也没怀疑,刘风一直都是这幅半死不活的病弱模样,但付春柏却不由地多看了刘风两眼,眼睛微微眯起。自家三弟一向大大咧咧,但他却是心细如发。他家这柄传家宝看上去普普通通,但练武之人却能察觉它的异常。刘风既然能被其影响,至少说明,刘风是懂武的…… 一个读书人,竟还是懂武的——付春柏随之失笑,懂武有什么稀奇,他不也同样懂武么?可能是这些天太过紧张,居然连相处了这么长时日的刘风都怀疑,这些时日,他与刘风接触多了,发现这个人谈吐不凡,见识不俗,是一个值得相交之人,而自己竟因这一个小小的细节就去妄加怀疑猜测,岂不是有失君子坦荡之风?若刘风真的心存不良,又怎会拖到现在!再说,他们一家,本就是普通的庄户,连祖坟都没了的庄户人家,能有什么让人贪图的。 付春棉对这所谓的传家宝不感兴趣,她现在一门心思想她那种菜赚钱大业,她坐到付大壮身边,给付大壮一边递枝条一边说:”爹,你明天就帮我把花房收拾出来呗,我们已经跟镇上那几个富户约好送菜了。“ “没问题!”付大壮答应地很爽快,没想到自家闺女那小打小闹种了点儿菜,居然卖了六百文,看来还是自家闺女有生意头脑。谁都不会嫌钱多,既然这菜真的能赚钱,他又怎么可能不支持。 付春棉笑得眉眼弯弯,“我明天还要去张小花家,让小花后娘同意她来帮我做事。爹,你说我一天给她几文合适?十文可以吗?” 付大壮还没回答,那边付春藤就噗嗤笑出声,“春棉,你还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你知道咱们村一个成年壮劳力,在外打工一天多少钱吗?” 付春棉撇撇嘴,“我去哪里知道,我又没打过工。” 付春藤伸出五个手指,“看到没,一般也就五文!你开口就十文,岂不是让小花后娘把你当冤大头!” 付春棉一向知错能改,“那我就给小花五文好了。” 付春藤叹口气,哎了一声,“三文就行了!” 付春棉皱皱眉,“三文啊,会不会太少……”还没她一包点心的价钱呢。 付春柏摇摇头,走到付春棉身边,“春棉,五文是成年壮劳力的价钱,你要给小花这个价钱,村里人怎么看?更何况,你雇佣小花的钱,最后都只会落到她后娘手中,她这回挣这么多,下次挣不到了,你觉得她后娘会不会变本加厉压迫她?“ 付春棉咬着下唇,垂下头,怎么就有这么恶毒的后娘呢!她是想帮张小花,但是如果这个帮反而使张小花的境况更差,岂不是好心干坏事? 刘风看到付春棉那模样,心头忽生些不忍的情绪,忍不住开口劝道:“付妹妹,其实你叫张小花出来给你打工,已经是帮了她大忙。你若觉得给的她钱少,那就等她来帮忙后,对她好些不就成了?“ 付春棉抬头对刘风弯眉一笑,“刘大哥说的是,我对小花好点儿比给她钱要强得多,毕竟钱也落不到小花手里。” 眉目如画,宛若花开,刘风仿佛都忘记了呼吸,随着砰砰心跳地加速,赶紧转开眼去。 刘风微微闭眼,只是美色*诱人罢了…… 第24章 :三文 第二天,付春棉就独自去了张小花家,路上遇到几个想跟她凑近乎的同龄女孩,她也爱答不理,即便被人私下说她骄傲看不起人她也不在乎,她又不傻,怎会看不出这些人心中的那点儿小九九,她三个哥哥都已经明确暂时不给她找嫂子,她又怎么会去给这些人传递消息,再说,这村里的姑娘她认为没有一个能配上自家哥哥的。 对这些各怀心思的同龄女孩不爱搭理,但对于年纪大的她倒是和颜悦色,什么张爷爷、张奶奶、张叔、张婶的叫了半条街,才来到张小花家。 三间破旧的泥胚房子,房顶是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稻草,而且那稻草已经稀疏了许多,若是下场大雨,恐怕屋子里都会漏雨呢。 跟这村里泥胚房一比,付家的砖瓦房简直是天堂了!付春棉很庆幸自己穿在了付家姑娘身上,否则若是过着跟张小花一样的日子,她肯定得自杀。过惯了现代的幸福生活,让她去过那等贫苦日子,真的是生不如死啊,也难怪原主一心要跳出农门,就是现在的付春棉自己,也不会愿意过那等贫下中农的生活,终日劳作还吃不饱穿不暖,所以她即便跳不出农门,至少也得过吃喝不愁的富农地主的日子才行。 付春棉更加坚定了要多多挣钱买地的想法。 张小花家的院子是用篱笆扎出来的,根本遮掩不了啥视线,所以从外面就可以看到院子中的种种,此时天已冷,院中的蔬菜都已拔光,有几只鸡在那里刨坑。院子空荡荡的,只有张小花的父亲在太阳底下编筐。 首先看到的不是张小花的后母,而是她的父亲张老七,付春棉心思大定。张老七这个人虽然重男轻女地厉害,但也是一家之主,一旦他做下的决定,张小花的后母罗桂花也改变不了,只是这个人鲜少做决定罢了,他把家里的事全都丢给罗桂花,平常一门心思种地或者打工养家。 没想到,这个张老七竟还没出去打工。 “张七叔!”从篱笆外付春棉就冲张老七打招呼。 张老七抬头,露出一张黑脸,额头上布满了愁苦皱纹,看上去像个四十多岁的老头子,可是付春棉知道,这个人才三十四,比自家爹爹都小了八岁,但他明显比自家老爹苍老许多。这一切都是贫困所致,张老七家只有分家时得的三亩地,家里只有两个壮劳力,却养了五个孩子,五个孩子里面也就张小花能日夜帮着干活,其他四个,就是张嘴等吃的。 “哎呦,这不是付大哥家里的春棉吗,你咋过来啦,快进来!”张老七赶紧打开栅栏门,让付春棉进到院子。 “张七叔,我来找小花的,她在家吗?”付春棉问。 “在,正在收拾桌子刷锅呢,等我叫她啊!”没想到自家大闺女居然还与付家唯一的女孩交好,还让其亲自登门,要知道付家这个闺女眼光可高着呢。 “哎,付大叔你先别叫呢,我正有事跟你商量。”付春棉赶紧制止张老七。 张老七在付春棉面前有些局促,实在是这个姑娘穿得太干净、长得太漂亮了些,也难怪人家眼光高呢,这样的人才,不高才怪呢。“那个,春棉啊,有啥事跟七叔商量啊,你说。” “张七叔,我在家里种了点儿菜,想要小花去给我帮个忙,你看行呗?” 张老七一听,满口答应下来,“这有什么不行啊,你直接叫她就得了,不用跟我商量。小——” “行什么行,家里没活干啊,去给别人家帮忙!”张老七刚要高声把张小花叫出来,就听那急躁的反驳声从屋里传出来,然后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中年妇女三步跨成两步出来了,一脸地不爽。 张老七微微皱眉,好脾气地劝说:“现在又没农活了,家里能有多少活啊。” 罗桂花怒道:“衣服不洗啊、鸡不喂啊,饭不做啊……” 张老七语窒,但自家婆娘在外人面前就这么跟他叫嚷,实在让他大失颜面,“你这婆娘,家里就小花一人不成,你不也在家呢,都让小花干了,你干什么!” “你这个杀千刀的,小草要嫁人了,我不得给她做嫁衣啊,小云、小雨年纪也不小了,我不得教她们做针线啊。还有小海,不也得我看着,你这做爹的,一点儿都不知道关心娃们。我巴心巴肺地连娃都跟你生了四个,你心里只有你那个大丫头是不是?干脆你跟你大丫头过好了,我带孩子们回娘家!”罗桂花哭嚎着,却干打雷不下雨。 这一哭嚎,登时引来街坊四邻的围观,张老七眉头几乎都要皱在一起,“我又没说不让小花干活,大不了,让小花把家里的活干完再去呗!你又闹什么啊,都一把年纪了,说什么回娘家,没的要人笑话。” 罗桂花眼睛一瞪,“笑话,谁敢笑话!”三角眼往四周一瞪,那些看热闹的邻居赶紧把探出的脑袋缩了回去。 张老七拿这罗桂花也没办法,重重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付春棉。 付春棉抢先张老七开口说话:“张七叔,这忙我不是让小花白帮的,本来我打算的是,小花去给我帮忙,我一天给她三文钱。现在看来是不能去了,那我再找其他人吧!”说完,付春棉就转身走人。 一天三文? 张老七愣住了,罗桂花眼睛几乎都瞪成了铜钱,她比张老七灵活的多,赶紧换上了一副笑脸,跑上前拉住付春棉,好声好语地说道:“我说春棉啊,你可别误会啊,婶子没说不让小花去帮忙……” 付春棉停住脚步,斜眼晲了罗桂花一眼,“婶子以为我耳朵有毛病不成,你明明说得那么清楚明白,甚至不惜带孩子回娘家,也不让小花去给我帮忙。” 罗桂花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春棉啊,婶子就是张臭嘴,你可别在意。那个,一天给三文,是、是真的吗?” 第25章 :挑唆 对于张小花后娘这种人,付春棉深知,唯有财可动人心。“自然是真的呢,我是让小花过去全天候地帮我,总不能让她白帮啊。桂花婶子可想好了,若是让小花去帮我,她肯定是没时间给家里干活的!” 罗桂花犹豫不决,吭哧了半天才道:“我说春棉啊,婶子跟你打个商量,你看这样行不行,咱家又不只有一个小花,咱们小草、不不,小云也能干的很呢,而且长得又体面,让她去给你帮忙,不比小花强多了,你说是不是?”罗桂花之前想说小草,但小草已经定亲即将成亲,而且还是嫁到自己娘家,总不能去那都是光棍的付家坏了名声,虽然她巴不得能把付家兄弟变成自己的女婿,但好在她还有俩闺女,张小雨现在只有十岁,还不到说亲的年龄,张小云已经十三岁正当龄。 张小云双眼冒光,显然是悟到了自家亲娘的意思,也亲近地凑过来,亲热地叫道:“春棉姐姐,你就让我去帮你吧,我对种菜很在行的。” 付春棉斜了一眼张小云,甩开罗桂花抓她的袖子,避开张小云搀过来的双臂,哼笑了一声,“你?” 如此轻蔑的举动,张小云脸色骤变,像是一张白纸滴上了墨汁,瞬间晕染开来,怒道:“付春棉你什么意思!”罗桂花本就不是什么勤快干净人,养的女儿自然也随了她,虽然相较于张小花,张小云的衣服要齐整许多,但那衣襟、袖口上的污渍,分明是今天早上吃饭是沾染上的,头发也乱糟糟的,眼角还夹着几块眼屎,显然未经梳洗,看上去邋里邋遢,再加上她那痴肥的形象,走几步路都有些气喘,这样一个人,付春棉怎么敢雇佣。 更何况,这张老七家中的活几乎都被张小花包了,张小草还好些,张小云的懒是有目共睹。 要说付春棉懒,但人家是有资本懒的,毕竟家中殷实,还是唯一的女孩子,备受宠爱。而张小云呢,因为长相随着罗桂花,备受罗桂花喜爱,家里那么穷还好吃懒做,是这农家中难得一个胖人,也不知罗桂花是怎么把她喂出来的。付春棉目测,这个小丫头不到一米五的个头,体重怕是已经超了一百三十斤,她一个得顶张小花两个。 这样的形象,在罗桂花眼中却是福气的象征,处处夸赞自己闺女富态,一看就是享福的命,而她这个做母亲的,未来也一定能享到女儿的福。因此,绝不容人说半句不好,否则就是惊天动地的一顿大吵。 别人或许懒得跟罗桂花计较,但付春棉却不吝她这个,她耸耸肩,“还能什么意思,我看不上你呗,让我相信你会种菜,还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 张小云一听,脸黑如墨,还不等她发作,那边罗桂花就先不依了,“我说你这丫头,有你这么说话的嘛,我家小云哪里不好了,十里八乡你看看有我家闺女这么富态这么有福气的吗?” 付春棉撇撇嘴,懒得跟这对母女废话,而是直接看向了张老七,“张七叔,别的人我看不上,你给个准话,究竟让不让小花去帮我,不让的话,我可就走了。” 罗桂花一把揪住付春棉的胳膊,“你这丫头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看不起我们家是不是?”她本就生的健壮,又下地劳作,有一把子力气,那一把抓来,手劲可不小。 付春棉吃痛,心中愈加不耐烦,“你给我放开!”硬是把罗桂花甩了出去,罗桂花打了两个趔趄,险些没摔倒在地。 罗桂花直接往地上一坐,两手往大腿上一拍,哭嚎道:“打人啦,那付家的小泼妇打人啦……”她本来还有一连串地污言秽语,但是忌惮付家的那几个男人,没敢骂出来。 张小花本来躲在厨房中收拾,现在再不能坐视,赶紧跑出来,一脸地无奈与焦急,“春棉,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还是赶紧回家吧。”本来好好一件事,被后娘搞成这个样子,就连春棉都惨遭咒骂,她如何对得起春棉。 付春棉冷笑一声,根本不理会罗桂花,而是卷起袖子,那如雪的皓腕上,一个大红手印分外清晰,她把手腕向空中摆了摆,让看热闹的乡亲们看个正着,“张七叔,你可是一家之主,就不管管么,你要是不管,我可是找我爹和我哥来管了,我长这么大,还没被人伤成过这样子呢!” 张老七一听,脸色顿时一变,就是那边罗桂花,哭嚎声也戛然而止。而在外围观的邻居,也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别看付大壮平时脾气好乐于助人,但却护短的很,尤其付春棉就是他的逆鳞,但凡让他听到谁欺负了自家闺女,管平时关系处的多好,绝对踢上门给自家女儿出气。而且付大壮的报复,可不是平时简单的打架骂街,那可是会伤筋动骨的!现在张痞子的二儿子还瘸着一条腿,就是因为他在两年前调戏了付春棉两句。 张老七弯着腰赶紧赔不是,“春棉啊,是那死婆娘没个轻重,你可千万别跟咱们一般见识。你不是想要小花去给你帮忙吗,小花,你赶紧跟春棉过去,咱们不要工钱,乡里乡亲的,要什么工钱,多见外啊!” 张小花答应一声,就要拉着付春棉走,那干瘪如鸡爪一般的手,跟付春棉那白嫩柔软的一相对比,付春棉心中的火又蹭蹭冒上来了,反正已经得罪了罗桂花,她不介意再多得罪些。她一把抓着张小花站到张老七面前,“张七叔,小花是你亲闺女不?” 张老七眉头一皱,“春棉你这说的啥话,小花不是我亲闺女是谁的?” 付春棉哼了一声,“张七叔,按说这是你的家务事,我不该多嘴,但是,我实在看不下去你知不知道?你看看你闺女,还有个闺女模样吗?” 张老七闻言,这才将目光转向了张小花,他一向奉行男主外女主内的思想,而且重男轻女的厉害,所以从来不管家里女孩,都交到罗桂花手中,可以说,这么多年来,他所有的精力都在种地打工和儿子身上,他几乎都没正眼看过家里几个女儿,更不要说这个没了亲娘始终处在边缘的大女儿了。 这么正眼一看,他突然发现,自家大女儿已经这么大了,但更让他心惊的是,这个大女儿瘦的几乎快不成人形了,她驼着背,似乎连腰都直不起来了,他这个干了三十年农活的人,自然知道,那完全是被重物压出来的。跟健康红润的付春棉比起来,自家大女儿就像个干瘪老太太。 “怎么会这个样子?”张老七的眼睛陡然瞪大,喃喃道。他虽然不喜欢女儿,但再苦再累也没让自家闺女去干那些重活的啊。 “呵,怎么会这个样子,张七叔你看看你那三闺女,再看看地上的桂花婶,还不明白吗?”付春棉冷笑一声,“就是使唤畜生也没有这么使唤的吧?” 张老七果然如付春棉所言看了过去,看到自家大闺女那瘦成干瘪的模样,再一看那三闺女的痴肥土圆的样子,两相对比,煞是刺眼。他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你这个毒妇,你竟然,你竟然……那可是我亲闺女啊!”一向老实的张老七两步跨过去,揪着罗桂花的头发,劈头就是两大巴掌。 “打得好!”栅栏外的邻居非但没有制止的,竟然都轰然叫好,张老三的婆娘啐了一口吐沫,一脸解气的模样,“我说老七啊,你就该治治你这婆娘了,看你大闺女都被磋磨成啥模样了,哎呦,没娘的孩子,就是过得苦啊!” 罗桂花骤然被打,几乎被打蒙了,待回过神来,正想撒泼,看到自家男人赤红的双眼,身子一个哆嗦,“当、当、当家的——” 张老七打了两巴掌,出了心口的怒气,但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今天已经够丢人的了,他狠狠瞪了罗桂花一眼,“还不赶紧给我滚回屋子,敢这么折磨我闺女,看我不好好修理你!” 罗桂花顾不得被打的疼痛,连滚带爬地进了屋,咣当关上房门。 张老七这才又看向了张小花,这孩子的模样像她娘,可她娘却是个苦命的,生下她没多久就去了,就是为了照顾这个苦命的孩子,他才早早又续娶了罗桂花,却想不到,这才是把自家闺女推入了火坑。他叹口气,“小花啊,去春棉家好好干,有什么委屈,就跟爹说,啊?” 张小花泪眼婆娑,只低低嗯了一声。 付春棉拉着张小花出了院门,又停住转过身来,“对了,张七叔,听说你家小草都定亲要出嫁了,我怎么记得小草比小花还小两岁呢,大女儿还没出嫁,二女儿倒要先出门,在咱村里,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不讲究的事呢。” 第26章 :收拾 临走前,又给罗桂花上了次眼药,看到张老七面黑如墨,付春棉撇撇嘴,拉着张小花趾高气扬地走了。 仗势欺人的感觉,其实真的蛮不赖的! 都快都走村郊外的付家宅子,张小花还在抹着眼泪,那感动不已的表情,让付春棉翻个白眼,忍不住道:“小花,你以为你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他又不是没长眼睛,也不是终日不着家,怎么会对你后娘虐待你一无所知?” 张小花闻言,本来就因为过瘦而突出的眼睛,现在这么一瞪就更显凸出,显然被付春棉的说法十分震惊,还有几分不可置信,“可是爹、爹他刚才——”不仅为她打了后娘,还那么愧疚地看着她,安慰她。 付春棉叹口气,觉得这个丫头真的是被虐待洗了脑,稍微给她两句好话就能感激涕零,实在是太可怜了。自己既然把她暂时捞了出来,就得让她明白是非才是。“还不是被我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你爹不能再装聋作哑了,再说,还有那么多乡亲看着,你爹要是再不表表态,还不得被乡亲们用吐沫淹死。” 当然,这其中跟付春棉的身份绝对分不开,老爹在村里有一定权威,大哥又是人人需要的大夫,二哥更是人人敬仰的秀才,所以即便付春棉什么都不是,张老七也不敢把她的话当耳旁风,更何况,付春棉还擒拿了拐子,救了县令大人的公子。 张小花一脸的沮丧与委屈,她紧紧咬着下唇,这次却硬撑着没让自己掉泪。 付春棉心生怜惜,拍了拍张小花的肩,“小花,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多为自己打算打算了。出身不是你能选择的,父母也不是你能决定了,但是你可以决定自己以后要走的路。你已经十六岁了,难道真的打算就一直这么给家里干活到老死吗?” 张小花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跟她说这些,付春棉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她瘦弱到极点的身子不由得颤抖起来,她虽然没有想过未来,但付春棉描述的这个未来,让她悚然一惊。更重要的是,她清楚地知道,如果自己真的不做什么,那一定就是等待自己的未来。 可是,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以前终日被劳力压身,根本没有时间更没有精力去想自己的未来,而今可以思考了,却发现,前途一片黯淡,根本无路可走。出生在那样的家庭,有那样的父亲,还有那样的后母,除了自认倒霉,还能怎么做呢? 张小花一脸迷茫。 作为一个古代的女孩子,如果没有一个好的家世,恐怕真的就注定悲剧了。付春棉叹口气,这些生活底层的女孩子,被封建思想荼毒,更被所谓的“孝大过天”压迫,更令人悲哀的是,她们甚至都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完全听从家里的安排,无所谓未来的好与不好,将所有的一切都归结于命。嫁个好人,过上幸福日子,那是命好;所嫁非人,过的生不如死,那是命苦。 听话、温顺,似乎是对她们最大的赞美。但在付春棉看来,却是莫大的讽刺。 她从来不是胸怀大志之人,没有改变世情的雄心壮志,更何况,她一个小小的庄户女,又能改变什么呢?也就只能帮帮身边人罢了,而张小花,就是她想帮助的人。只是这个帮,她也得好好琢磨琢磨,毕竟张小花十六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指望自己三言两语就改变她的思想,那是不可能的,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到了付家宅子,付春棉直接领张小花去了后院花房,并解释:“今天咱们先把花房整理出来,然后把我房间的菜都搬过来,等天冷透了,咱们还得烧上地龙,保证花房的温度适合蔬菜生长,活可不轻松呢,小花你可别以为我给你钱是你占我便宜。” 现在付大壮和付春藤还有刘风正等在花房中,付大壮看到张小花进来,打个招呼,“小花来了啊,吃饭了吗?” 张小花点点头,“付大伯,我吃过了。”又对付春藤、刘风点点头,“春藤,刘大哥。”她一进来,就挽起袖子去帮忙,看向付春棉,“春棉,我要做些什么,是要把花盆搬出去吗?” 花房中的陶制的、泥制的花盆有上百个,大小不一,大的足有磨盘那样,小的只有拳头大小,有很多里面还有着枯萎的花枝,从付家娘子生病到去世这些年,花房的花没了人管理,已经彻底荒废了,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土。 付春棉对花也没啥认识,但是却知道花也能卖钱呢,尤其在百花凋零的冬季,富户应该也愿意买些鲜花点缀。基于挣钱的这个认知,付春棉决定把这些花盆都留下来,等种菜上了正轨,可以考虑种点儿花。 “不用搬出去,都搬到角落里,过段时间我还得用呢,咳咳,该做什么,你问我爹就行,你们先收拾着,我去换件衣服。”因为要去张小花家,付春棉早就预料到不会那么轻松,为了给对方造成一定的压力,她还特意换上了件好料子的衣服,而且这衣服衣摆繁复,穿着这个当淑女还成,但用来干活就不合适了。 “嗯,你去吧。”张小花已经麻利地去搬花盆了。 对在场之人付春棉没什么不放心的,她还是飞快地跑到房间,换了一身轻便的专门用来干活的粗麻衣裳,连头发也用头巾包扎起来,这么一打扮,还真是个村姑形象,付大壮和付春藤以及张小花倒没觉得什么,可第一次看到付春棉这模样的刘风,却哑然失笑,只觉得十分有趣。 付春藤不解地问道:“刘大哥,你笑什么?” 刘风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没什么。”他弯腰搬起一个不大不小的花盆,将其摆到付春棉之前指定的位置,但是在路过付春棉时,又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看到她白净不施脂粉的脸,看到她因扎起头发露出的羊乳般的脖颈,最后落在那白嫩脖颈上的黑痣之上。刘风只觉得呼吸一窒,竟觉得有些口渴。 而此时,付春棉忽然抬头,两人目光相触,刹那间,仿佛心脏被电流击中一般,刘风的脸陡然涨的通红,他慌得将目光移开,搬着花盆快速离开。 付春棉眨了眨眼,病秧子没事脸红什么啊,她也没多想,而是迅速加入了搬花盆的活计中。 感觉到背后的目光消失,刘风才轻轻地舒了口气,他弯腰放下花盆,并没有立即站起来,而是重重地呼吸几下,不让人发现自己的失态,他抚住心口,眉头轻蹙,眼中有几分迷茫。 “小风,是累了吗,累了就歇会儿,你身子还没好透,别硬撑着,这活我们干就成了。”付大壮看到刘风一直弯着腰,关切地上前问道。 刘风的目光骤然清明,他直起身,笑了笑,“付大叔,我没事,这活不累。”说完,把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抛开,继续投入搬花盆的大列中。 将花盆搬完,又将花房彻底地打扫一遍,这些干完后,已经是中午时分,每个人都灰头土脸的。 付春棉还没一下干过这么多活,只觉得两条胳膊酸疼酸疼的,更要命的是,她肚子饿了,果然干体力活需要更多的能量补充。但实际上,她跟其他人比起来,干的并不多,大多数时候就是跑来跑去地指导怎么收拾。不过,她毕竟是鲜少干农活的身子,突然劳动量大些,就有些受不了。 “爹,我有点儿饿了,咱们先去吃点儿东西,再接着干吧。”其实她一直不习惯这个地方两餐的习俗,之前是初来乍到,只能让自己去适应,反应平时活动不多,中午可以随便吃块点心垫垫。但现在她已经完全适应了在付家的生活,就是做出些改变也没啥,毕竟原主也是个想一出来一出的,更何况,现在她的要求合情合理。 付大壮自然没有怀疑,“小棉你想吃点儿什么?” “一会儿还得干活,不如下锅热汤面好了,有汤有面,做起来也简单。”付春棉道:“爹你们先歇会儿,我去做!”说罢,作为一个想要变勤快的女儿,她不等付大壮拒绝,就往花房外走去。 “春棉,我和你一起去!”张小花三两步跑到付春棉身边。 “小花,你不累吗?”虽然同样是灰头土脸不干净,但相较与付春棉的满头大汗,张小花脸上要清爽许多。 张小花咧嘴笑笑:“还好啦,不觉得累。” 付春棉点头,小花一定是在家干活干习惯了。 洗完手脸,到了厨房,张小花看付春棉干活看的很是着急,干脆把付春棉挤到了一边,她和面、擀面、切面,手脚利落一气呵成,付春棉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第27章 :干活 张小花干活麻利,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付春棉只能沦为打下手的,她干脆蹲下*身子去烧火,免得自己在一旁还阻碍到张小花。 付春棉一边烧火一边看张小花干活,看得的叹为观止,亏她平时还自以为干得不赖,可跟张小花一比,自己就是个渣啊,不由得赞道:“小花,你活干得真利落。”而且真的是又快又好啊。 张小花无所谓地答了一句,“没办法啊,不干快点儿会挨打的。” 付春棉闻言觉得胸中闷闷的,这?都是被逼出来的?她沉默了片刻,才问道:“小花,你经常挨打吗?” 似乎没听出付春棉话语中的低落,张小花竟然还笑了笑,“还好吧,小时候干活干不好挨得多一些,后来干得好的挨得就少了。” 付春棉抬头看到张小花的笑脸,蓦地发现,张小花其实一点儿也不难看,可能是因为太瘦太黑,才掩盖了属于她五官,她的长相很清秀,如果是一个健康的姑娘,一定是个清秀佳人,可是,却生生被家庭磋磨成这么个鬼样子。付春棉愈加坚定了要帮助张小花的决心,这是个好姑娘,心肠好干活也好,既然自己力所能及,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她被那个家给慢慢地耗死? 热面汤很快做好,付春棉跑去叫付大壮三人吃饭,等大家过来的时候,面已经盛好端上饭桌,连筷子都已经摆在了碗侧。大家坐好之后,付春棉才发现少了一人,付大壮也问:“小花呢,怎么没来一起吃饭呢?” 付春棉赶紧放下筷子,“爹,你们先吃着,我去厨房看看。”她跑过去,见张小花正在收拾厨房,分门别类地摆列整齐。 看到付春棉进来,她僵了一下,紧张道:“春、春棉,我、我是见厨房有点儿乱,我、我不是、不是故意乱、乱动东西的……” 看张小花这模样,付春棉只觉得心头一酸,却让自己面露惊喜,“哇,小花你真能干,就这么一会儿,就把厨房收拾地井井有条,我每次收拾都要费好大劲好多功夫呢,你可真厉害。” 张小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没什么,你不怪我就成。” 付春棉前去搀住张小花的胳膊,“我见饭桌前没你,就来看看。你怎么没去吃饭呢?” 张小花赶紧摆摆手,“我都挣你的钱了,怎么还能去吃饭呢,再说,我也不饿,没有中午吃饭的习惯。” “说什么呢,你给我干活,我管你饭不是很正常吗?”说着,她直接去锅前又盛了一碗面,塞到张小花手里,“大家都在等你呢,别磨磨蹭蹭的了,下午还有活要干呢,吃饱喝足才有力气干活,不是么?你要是真觉得不好意思,那就帮我多干点儿不就行了。” 汤面热气腾腾,表层漂浮着白绿的葱花,汤里还有她少见的猪油点子,让这汤面更是香气扑鼻,张小花做好之后,闻着那香味,看着那面条,只觉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但这是付春棉家的,她绝对不能动,她只好通过收拾厨房来转移注意力。 却不想,这面竟是自己可以吃的!多少年了,家里面粉所做的馒头、面条,她都只能闻一闻味道,她甚至都不能上桌去跟家里人一起吃饭,只能缩在狭小的厨房里,等大家吃完,才能就着家里的残羹冷炙,咬着硬邦邦的粗粮…… 而现在,屋里那么多人都在等着自己吃饭,而且吃的还是这样精细面粉做的面条,张小花眼中氤氲了雾气,她咬了咬唇,硬是把眼中的泪水憋了回去。 付大壮冲张小花招手,“小花,快过来坐,赶紧吃饭,干了一上午活,一定累了吧?” 张小花坐在了付春棉身边,冲付大壮笑笑,“付大伯,我不累,真的,我,我在这里干的很开心。” 付大壮并没有发觉张小花的情绪,只是点点头,“不累就好,有什么不适应的,就跟大伯说,别小棉让你干嘛你就干嘛。” 付春棉嗔了付大壮一眼,“爹,你说什么呢,我还能欺负了小花不成,你赶紧吃你的吧,真是的!” 一桌人把一大锅汤面一扫而光,身上热热的,肚子饱饱的,稍歇一会儿,又去花房干活。这回是把付春棉房间中的菜框等都搬过来,按照要求摆放齐整,这些干完,天色倒还早。 明天付春藤就要启程去镇里,后天一早就要跟着镇远镖局的前去府城,这一行,起码要大半个月的时间,若是中途在府城再耽搁些日子,再回家来估计要一个月后,想到要与付春藤分别这么久,付春棉真的是很不舍。 付春棉其实有时会疑惑自己的穿越,因为她对原主的种种都了熟于心,就连写字做事等,都完全是原主的姿态。仿佛并不是自己穿越,而是原主又多了自己的思想与记忆似的,但是,现在她的思维却又几乎完全按照后世的,所以,有时她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原主,还是穿越的新人,亦或是二者融合所成的现在的付春棉。 想不通,她也不愿多想,不管哪个,她都已经是这个样子,家里没有任何人怀疑,她也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与家人的感情,她没有觉得自己鸠占鹊巢,因为,原主的感情她感同身受,只是,她愿意接受的才接受,不愿接受的会抛弃罢了。 就比如她和付春藤,没有丝毫的隔阂。俩人是双胞胎,长相几乎一样,又从小在一块,感情比其他兄弟姐妹更加深,往常付春藤跟着走镖,也就五六天、七八天,这下突然要出去大半个月甚至一个月,付春棉光是想想,就觉得日子难熬的很。 但是,付春藤已经下定了决心,还一直兴奋地不行,付春棉也不好泼他冷水,只能打算好今天做点儿好吃的给他饯行。 “小花,我三哥要去府城了,今晚我要做大餐,你来帮我好不好?”平时大餐都是付春藤做,这次付春棉想要他休息休息,反正小花在旁边,也正好可以留小花吃晚饭,因为她知道,现在放小花回家,她也歇不了,而且那个家,能吃什么好的,还不如留在她家补补。 张小花答应地很爽快,“好啊。”在付家干活,她干得真的很开心,一点儿也不想回那个家。 虽然家里穷,许多菜没见过没做过,但是张小花手脚麻利,头脑在干活上也十分灵活,因此,在付春棉的口头指导下,张小花做出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付春棉夸了又夸。 付春藤则指着付春棉的脑门道:“你要有小花一半能干,我们就谢天谢地了!” 付春棉大怒,一脚就踢向付春藤,付春藤的功夫比付春棉强多了,哪会儿轻易让她踢中,奕奕然地躲开,然后正襟危坐到付春柏旁边,让付春棉不敢再动手,他还冲她做个鬼脸,结果被付春柏一筷子敲在脑门上,“好好吃饭!”付春藤再不敢造次,付春棉却乐的眉开眼笑,拉着张小花坐下,还给她夹了许多菜,“今天你辛苦了,多吃些。” 付春柏尝过几口菜,也赞道:“菜做的很不错。” 张小花羞得垂下头,声音像蚊子一样,“付二哥过奖了。” 吃完饭后,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张小花和付春棉收拾完碗筷刷完锅,就准备回家,付大壮吩咐:“小柏啊,天都这么黑了,你去送送小花。” 付春柏答应,那边付春棉觉得自己今天得罪了罗桂花,怕小花回去没好果子吃,准备再去狐假虎威一番,有秀才二哥在一旁,相信他们定会收敛的,于是赶紧道:“我也去,三哥,你也跟着一起去吧,明天你就该走了呢。”付春藤是远近闻名的打架斗殴的能手,去了也能做个威慑作用。 那边刘风也准备回家,于是呼啦啦一帮五个人出发了,刘风闲来无事,也决定一起去送张小花,果然,本来听到张小花声音的罗桂花一脸怒容的出来,待看到这么多人后,立马变了脸,尤其里面还有个付春柏,她点头哈腰一脸谄媚,“哎呦,有劳你秀才公前来送我们家小花,秀才公去屋里坐坐吧,小云、小云,还不快过来见过你春柏二哥。” 张老七和其他几个孩子都跑出来迎接,尤其是张小云,看到付春柏后脸蛋通红,就像一张烙红的大饼。 付春柏一脸柔和的笑容,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不用了,桂花婶子,我们就是来送小花回来的。“ 付春棉向前把付春柏挤到后面去,掏出三文钱交到张老七手中,“张七叔,这是小花今天的工钱,您收着。” 张老七握紧铜钱,“哎,乡里乡亲的,还收钱,这怎么好意思呢。” 第28章 :巧合 张老七虽然口不对心,但付春棉这次并不想揭穿他,毕竟他是张小花的亲生父亲,以后张小花的未来还指望他,跟他闹掰了没有好处,所以付春棉笑道:“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更何况我让小花帮干了一天呢,这钱是应该给的。对了,张七叔,明天还有许多活,您让小花早点儿去啊。天挺晚的,你们早点休息,我们先回啦。” “哎,春棉你们路上小心点儿啊。”张老七道。 付春棉把张小花推到屋里,然后冲张老七一家人挥挥手,“张七叔、桂花婶子,我们走啦。” 一帮人呼啦啦来,又呼啦啦去,周围邻居待那帮人走后,都说张小花走了好运。 而张老七因为张小花挣了钱,还省了顿饭,对张小花笑容可掬,让张小花受宠若惊。罗桂花今天因为张小花吃了排头,又挨了打,今天又把本来都是张小花的活自己干了,心头不顺,但张老七在一旁看着,她也不敢多嘴,只能暗里狠狠拧了张小花两把解气。 付家三兄妹又顺路把刘风送回家,这才转身回了自己家,然后一夜好眠不谈。 翌日,张小花早早过来做好了早饭,付春棉才起身,看着忙碌的张小花,她觉得自己给的三文钱实在太值了,本来只说是种菜钱的,张小花却几乎把她家里的活都包了,让付春棉深觉自己的懒惰,感觉十分不好意思,跑去帮忙,却被张小花推开,“我自己就行了,春棉你家管饭吃,还能让我吃饱吃好,我不多干些哪行呢?你要真的不让我干,我也不能在你家吃饭了。” 得,人家都这么说了,她还能说什么,付春棉决定以后再对张小花好些,对了,她还有以前的衣服可以给张小花穿的,即便是自己穿旧的,也比张小花现在身上穿的好得多。说干就干,付春棉跑回房间去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堆自己以前的旧衣服,本想要一股脑都送给张小花,却又担心把人给惯坏了,毕竟升米恩斗米仇,张小花现在是好的,谁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把她惯出毛病呢? 没办法,在现代待久了,总会时不时就把人往坏里想。付春棉虽然觉得自己这毛病不好,但却不打算彻底改了,防人之心不可无,她是谨记于心的。 付春棉挑了两件现在张小花正好能穿的衣服,就听到付春藤叫她吃饭,她把这两件放在外面,其余地又塞回柜子。 早饭后,付春藤就拿着他的长*枪,背着他的包袱,雄赳赳气昂昂地坐上村里专门载客的驴车,冲前来相送的大家挥挥手,渐行渐远。 看着付春藤走了,付春棉浑身不得力,整天都恹恹的,付大壮也没在意,因为每次付春藤去跟镖,付春棉都会低落个两天,他已经习惯了。 张小花也不知该如何劝慰付春棉,在进入花房后不停地问付春棉她该做什么做什么,也不让付春棉插手。 今天一天都百无聊赖,付春棉翻来覆去地翻了很多次身,都没法进入睡眠状态,干脆披起衣服起身,开门去了院子,准备溜两圈再去睡觉。 出去之后,才发现,宅子里的书房竟然亮着灯。 付春棉眨眨眼睛,难不成是二哥?家里书房虽然是公用的,但实际上却是付春柏用的更多。 大晚上的他不睡觉,在书房干什么? 付春棉像猫一样蹑手蹑脚地偷摸过去,透过窗户纸,隐约看到一个正在读书的身影。 记得上次挑灯夜读,还是付春柏准备考秀才的时候,考中后,他就没再这么用功,尤其是他决定接手了私塾先生,不再往上考之后。 屋里的人放下手中的书本,目光如电一般直射到窗户外,付春棉心头一惊,倒退一步,踩到了脚底的干枝,在静谧的夜晚,发出咔嚓的极为响亮的声音。 “春棉,你在做什么,还不快进来!”付春柏清雅的声音从房间中传出来,声音虽然不大,却是极为清晰。 付春棉撇撇嘴,干脆上前推门进去,恶人先告状,“二哥,你怎么这么晚还在看书啊,准备考状元么?” 付春柏斜睨她一眼,单手执起书卷,“没错!” 啊?付春棉傻眼了,凑上前去,“二哥,你不是说不再向上考了么,怎么又突然改变主意了?”而且改变地悄无声息的,如果不是她今夜睡不着出来,还不知道自家二哥挑灯夜读呢。 一张好奇的小脸凑了过来,付春柏看着这张脸,心中重重地叹了一声,转眼间,自家妹妹就从一个小娃娃,出落得如此姣好美丽,怪不得会被那些臭男人觊觎。本来还想教训她一番的,现在却完全训不出口,他语重心长地道:“不向上考,二哥怕是会护不住你。” 本以为在乡下村庄,他一个秀才已经是地位最高的了,护住一家人不成问题,却不想,还是惹到了惹不起的人。 付春棉眨眨眼睛:“我这不是好好的,二哥怎么会护不住……二哥是担心县令大人?”她惹到的,能让二哥忌惮的,也就县令大人了吧。 自家妹妹愈加聪慧了!付春柏赞赏地看了付春棉一眼,“你真的以为这事就过去了么?” 付春棉迟疑道:“都过去一个月了,县令那边也没动静,应该是不会再找麻烦吧。”话虽这么说着,但语气中并不肯定。 付春柏放下书卷,把付春棉拉到旁边的凳子上坐下,一张俊俏的脸上俱是忧色,“我不认为杨县令会轻易放弃,我真的担心他会以势压人。”他们不过庄户之人,他也只是个小小的秀才,万一杨县令把一县事务都捋顺清楚,腾出手来,硬是要把春棉纳去做妾,他们抵挡的住吗?到时是不是只有落跑一途? 究根到底,还是他们底子太薄,家势太弱,如果他是举人、是进士,是当朝官员,谁敢这么欺辱他的妹妹? 付春棉哼了一声,“他要是真的以势压人,咱们就跑呗,又不是没长腿,我不信他还能一直追着我不放!二哥,你不要为了我勉强自己,你喜欢教书,就好好做你的教书先生,别去做不喜欢做的事。” 自家妹妹真的是长大了,知道为别人着想了。 付春柏摸了摸付春棉的头发,“不勉强,你是我妹妹,我自然要护住你。”自家老爹就是个普通的庄稼汉子,根本想不到那些近虑远忧;大哥醉心医术,心思单纯;三弟年岁尚小,无忧无虑。他,势必要给这个家撑起一道保*护*伞! 他跟刘风谈论过这件事,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一方面联系昔日同窗,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先把妹妹送走;另一方面开始准备来年秋闱,为长久计。 不得不说,刘风是个很有见地之人,正是他坚定了自己的念头。 为了这个家,付春柏需要让自己出人头地! 付春棉很是感动,她的爹爹、哥哥,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护着她,她又怎能脑抽让他们伤心呢,以后她一定乖乖地做个好女儿、好妹妹。 两兄妹又推心置腹地说了会儿话,付春棉打起了呵欠,付春柏牵起她的手,把她送回房间,“快点睡吧,熬夜对皮肤可不好,会变丑的。” 付春棉撅了撅嘴,“人家才不丑,人家好看着呢。二哥,你也早点睡,晚安。”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上午才起,前院没人,估计老爹是去了花房。付春棉自顾自的洗漱完,又去厨房掀开锅把温着的饭取出来自己吃了。吃完出来后,正见刘风从书房中出来,吃了一惊,“刘大哥?”他怎么跑自家书房了? 刘风对付春棉笑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付妹妹,你起了?” 付春棉有些脸红,睡懒觉还被个外人看个正着,尤其这个外人还长着一张搅人心绪的俊脸,她支支吾吾地嗯呀了两声。 “付妹妹,付三弟一定会安全回返的,你不要太担心,一个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你这样吃不好睡不好的,很让家人担忧的。”刘风劝道。 付春棉明白过来,一定是自家二哥说她太担心付春藤才睡不着,让她睡懒觉的。嗯,二哥虽然严厉,但真是个好哥哥!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刘大哥。对了,你去书房了?” 刘风多看了两眼那犹如出水芙蓉般的脸,只觉得百看不厌,听到付春棉的问话,楞了下才答道:“是呀,最近无聊,我去看看有什么书可以看。”得到了付家老二的准许,可以自由的出入付家书房,可惜却没有看到什么可以证明付家娘子身份的东西,难道真的是他想多了,这长相,只是巧合而已? 第29章 :后山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刘风也想不出一个乡野之人该如何与那人挂上关系,那实在有些匪夷所思,而且世上长相类似而无关系之人也是不少的,应该是自己太过多心的缘故。不过么,这付家肯定不是普通的乡野之人,至少祖上应该是兴盛过的,否则也不会有那么一把传家宝的枪,只可惜完全没落了罢了。 刘风决定以后就好好养伤,养好了伤也早日回去,有仇报仇,有怨报怨。闲事少管的好! 付春棉自然不知道刘风对她家的关注,还觉得刘风这个人不愧是读书人,闲来没事就要读读书。然后她深觉自己堕落了,怎么说她也一读过大学的人,但来到这里后,整日里为吃喝玩乐还有赚钱搞得不亦乐乎,就没想过要去看看书。 想她以前遍览穿越文的时候,还幻想过自己穿越后的风光,但真的穿过来后,才发现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她根本没那本事去搅动世界啊。她自个有多少斤两,自己自然是清清楚楚。既然自己没本事,就老老实实地接受现实,即便不做个优雅的大家闺秀,也得做个温婉的小家碧玉,这样安安稳稳地生活在古代,也不失为一种生存之路。 可是自己,貌似真的优雅不起来,也没有温婉的性情,这怎么办啊? 再去读读四书五经、看看女戒孝经,然后重温下古典诗词?付春棉光是想想就觉得头大,深觉让自己去看这些,还不如让她去死!看来,她果然不是才女的料,即便是盗用了后世经典,只怕也会轻易被人揭穿,到时候只怕丢人都丢到爪洼岛,还不如从一开始就让人知道自己是个草包。 反正她就一个庄户女,要什么满腹经纶呢。 罢了,能在这一方村庄称王称霸,她干嘛要想着扬名世界,然后低着头当孙子,那不是傻x么? 想通这点儿,付春棉顿时开心起来了,“刘大哥,我先去花房了。” 刘风却不想立即跟她分开,遂道:“我与你一起去。”在付家待久了,除了晚上,刘风几乎就常驻付家了,付家人也没觉得什么不对。 “好啊!”与帅哥一起走,好开心有木有! 花房里,付大壮和张小花正在施肥、浇水、捉虫,看到付春棉和刘风并肩而来,张小花只是点了点头,又继续干自己的活,付大壮则问道:“春棉,可睡好了、吃饭了吗?” 付春棉露出个大大的笑容:“爹,我睡得很好,吃的也很好,你不用担心,现在已经没事了。” 付大壮这才吁了口气,虽然每次付春藤出去,自家闺女都要低落段日子,他做爹的还是会担心啊。看自家闺女今天的精神不错,又建议道:“小棉你要觉得烦,不如出去走走,对了,后山的栗子应该都熟了,小棉你不是爱吃糖炒栗子吗,不如爹带你去山上拾点儿栗子下来,给你炒着吃?“ 刘风就看到付春棉那黑溜溜的双眼,像是霎时放出了光亮般,煞是夺目耀人,只听她欢呼雀跃道:“爹你真好,咱们什么时候去啊?”声音就像春日里鸣唱的百灵,灵动而动听,又见她一把揽住付大壮的胳膊,丝毫不介意那手上还有着泥土,那般亲热的模样,刘风竟然生出巴不得自己是那条胳膊的想法,这个想法一出,就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看自家闺女瞬间恢复了活力,付大壮也开心不已,他哈哈笑道:“等爹把这点儿活干完就去。” 那边张小花抬头道:“付大伯,你就直接带春棉去吧,这点儿活交给我就行了。” 付春棉蹿到张小花旁边,“不用,等会儿咱们一起去,小花你还没去过后山吧?” 张小花摇摇头,“听说后山有大家伙,村里人都不敢去的。”后山林深茂密,好东西不少,穷困潦倒的村民们自然觊觎这个宝藏,但因为前些年有壮小伙们结伴进了后山,结果去了七个,只有两个囫囵出来了,还有一个给吓傻了,于是后山成了张家庄的禁区,没人敢冒着生命危险再进去。 也就是自家爹爹艺高人胆大,哈哈!付春棉与有荣焉,要知道,别人闻风色变的后山,在他们付家兄妹看来,几乎就是他们的后花园,时不时就得进去溜一圈,只不过,这种事,他们并不会宣传罢了,到时村里人一窝蜂的请求跟着进山,你带不带?不带是得罪人,带了万一遇到危险,还不得受埋怨。 付家宅子因为离村落较远,即便时不时打些野味,也没人过来打听,这些年便这么安安稳稳地过来了,而后山的那些野味,也成了付家原始资本积累的一部分,否则光凭着几亩地,付老爹再能干,也挣不下五十亩地、一个大宅子的家业啊,更何况,家中还有一个终年看病吃药的妻子,四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后来付家娘子去世了,孩子们长大了,付大壮去后山也少了。 不过,也正因为人少,那栗子树也只有自家人知道,她眼珠子转了两圈,又一个想法上了心头。 镇上虽然也有卖栗子的,但那价位可一点儿都不低呢。山上的栗子不要钱,也就自己炒制花些成本,价钱比镇上的便宜的可不是一点儿半点,这钱,不赚白不赚啊! 付春棉把自己的想法跟付大壮说了,被付大壮指着额头道:“小棉是钻进钱眼了不成,怎么整天想赚钱,爹缺你的花费了?” 付春棉叉腰理直气壮地道:“我就是想赚钱,赚多多的钱,买多多的地,做一个大大的地主,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不行吗?” 那边刘风扑哧一笑,赶紧用袖子掩了口。 付大壮则无奈摇头,“行,爹去给你赚钱买地当地主,行了吧?” “我就知道爹你最好了!” 眉眼弯弯,那娇俏的模样让人的心都柔软起来。 付春棉嘱咐张小花不许把去后山的事说出去,张小花本就不是多嘴多舌之人,也知晓其中厉害,慎重地点点头。 将花房的活干完,付大壮背上弓箭,其他三人都背个背篓,里面装上些干粮和水,便锁了大门上山去。 今日的阳光很好,落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一进山,付春棉就像只脱笼的小鸟,一溜烟地往里跑。“爹,我去前边看看,你们稍后赶过来啊!”付春棉今天的心情倍棒,精力也十分充沛,她本来就跳脱的性子,跟其他三人慢悠悠地走过来,早就耐不住性子了,干脆自己跑了。 “你这丫头,乱跑什么,还不给我回来!”付大壮气急败坏,以前虽然也乱跑,但至少还有个付春藤跟着,现在她一个人就敢乱跑,真是胆大包天! 付春棉从前面停下跳跃的脚步,远远地对付大壮做个鬼脸,又往前跑去。 张小花是第一次上山,付大壮自然要多顾着她点儿,而且又觉得刘风是大病未愈,自然不能走的太快,谁晓得这样,倒让自家闺女耐不住跑了,他又不能丢下张小花去把付春棉追回来,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付大叔,春棉对后山很熟悉,你不用担心,我去前面看着她。”刘风说完,就快步追着付春棉去了。 付大壮刚要说什么,却发现刘风步伐矫捷,并没有什么羸弱之态,便没有开口叫住他,看来小风真的要恢复了,不错不错。 有刘风看着付春棉,付大壮也不急了,看到个野兔野鸡的就一箭射过去,准备今天晚上加餐。 张小花看着付老爹那神奇的箭术,不由瞪大了眼睛,暗想,怪不得付大伯家生活条件这么好,还是付大伯有本事啊,想自家爹爹,除了有把子力气会种个地,真的是啥都不会! 刘风看到付春棉的背影,就开口叫她:“付妹妹,等等我!” 付春棉停下脚步转过身,惊讶不已,“刘大哥,你怎么跟上来了?” “付大叔不放心你,让我来看着你!”刘风又快走几步,到了付春棉身边。 付春棉撇撇嘴,“有什么不放心的,这山我都走了百八十回了,就是闭着眼都丢不了。” 这姑娘,都十五岁了,还像小孩子一样! 因为跑跳了的缘故,付春棉脸蛋发红,就想红苹果似的,娇嫩甜美,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前咬上一口,尝一尝味道是不是如想象中的甜美。 刘风自然不会做出唐突鲁莽之事,他只是如同看孩子般地笑了笑,“你爹只是关心你。走吧,去看看那栗子树,晚了说不定都被松鼠搬走了。” 付春棉一听,哎呦了一声,“那快点儿吧,我还指着用栗子挣钱呢。”撒腿就要跑,后甩的手腕却突然被握住。 第30章 :打脸 猝不及防间,手腕被突然握住,付春棉觉得莫名其妙,转头看向刘风,“刘大哥?” “付妹妹,山路崎岖,还是不要奔跑跳跃的好,小心崴脚。”见付春棉停住,刘风便放开了付春棉的手腕。他的声音清清淡淡的,面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只是在嘱咐一个不懂事的小妹妹。 付春棉眼睛眨两眨,低头看了下自己左手腕,如雪般的腕子上,有一道淡淡的红印,刘风似乎也才发现自己造成的后果,有些吃惊有又些愧疚,“付、付妹妹,你没事吧?”他没有想到,付春棉一个庄户姑娘的肌肤居然细嫩至此,他分明并没有用什么力道。 看刘风脸色微微泛红,一副愧疚的模样,他人本就长得清俊,又因生病略显单薄,让人生不起任何责怪之心,更何况,刘风此举本就是为自己好。付春棉露齿一笑,“没事的,我皮肤就是这个样,稍微碰一下就红啊青的,其实一点儿也不疼,一会儿就消了。” 刘风这才放了心,“这就好。付妹妹,那栗子树在哪里,远不远?” “不是很远,翻过两个山头就到了,刘大哥你身体能坚持吗?”以前他那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单薄样,付春棉记忆犹新,他这次非要跟着上山,她还真担心他坚持不了。 刘风轻笑,“付妹妹你太小看我了,春松都说我身子恢复的很好,爬几座山头应该问题不大,更何况,这山头并不算太高。”张家庄背靠的这段坪山山脉,稍微高点儿的山头也不过一千多米,山势并不陡峭,对于一般人来说翻越并不困难。 付春棉想想也是,当初她一个四体不勤的死宅去爬香山,都能爬四五个山头呢,在现在这个几乎全凭两条腿走路的年代,走个十几里路、爬上几个山头,根本不是事。可是付春棉完全忘了,当年她逞能后,差点累的跟死狗一样,身子疼得嗷嗷叫了多久。 “那好,刘大哥你要是累了就跟我说哈,你身子才恢复点儿,可别逞能。”付春棉不放心,又嘱咐了一句。 刘风点头,“付妹妹尽管放心,我省得。” 这一口一个付妹妹的,付春棉听着着实有些尴尬,她挠挠头发,“那个刘大哥,大家都这么熟了,你叫我春棉就好。”她一直对付妹妹这个称呼不大舒坦,她又不属于林妹妹一款的,以前两人说不上几句话,她也懒得纠正,但现在刘风几乎常驻她家,两人之间的交流也不可避免地多了起来,总付妹妹来付妹妹去的,实在让她听着不顺耳。 刘风从善如流,“春棉。” “哎!”付春棉开心地答应一声,“刘大哥,我们快走吧,一会儿爹爹他们就赶上来呢。” 本来以为爬两座山头是很简单的事,付春棉爬完一个山头后才发现真的是高估了自己,原主以前就像个猴子,每天运动不断的,所以爬几个山头是小菜一碟,但换成现在的她,之前原主上吊作死大病一场,导致穿来的付春棉几乎整日躺在床上,病好后又宅女附身,懒得早上跟老爹哥哥们去练功,去趟镇里还要坐着驴车,因为救县令家的小公子崴了脚,又不能乱动,这么养下来,反而把身子给养娇了。 走完一个山头,两人的前后顺序发生了改变,刘风在前面清清爽爽的,付春棉在后面已经额头冒汗。付春棉只觉得打脸,之前还让人家累了就休息,结果人家连滴汗都没出,她就已经气喘吁吁了,这巴掌打的够响! 看刘风身姿矫健地往上爬,她也只能咬牙跟上。眼看又遇到一个陡坡,刘风轻而易举地上去了,付春棉犹豫了一秒,一手扒住山石,一脚踩进那凹进去的小坑,准备再借助自己的弹力越上眼前这块几乎竖着的大石头。 却不想,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失重就要摔下去,付春棉眼疾手快,另一手立即抓紧了旁边的小树,而另一只脚也在瞬间踩上突出的一块石头,这才稳住身形。 几个石块哗啦啦滚落,刘风转身,问道:“春棉,怎么了?” 付春棉惊魂未定,虽然知道即使摔下去也不会摔得太惨,但肯定也会受些皮肉伤,就是现在,手背都被刮蹭了层皮,疼得她龇牙咧嘴。她就是再好面子,此时也不敢拿小命开玩笑,于是很干脆地伸出一只手,“刘大哥,我累了,你拉我一把。” 伸出的右手已经沾染了泥土,显得有些脏,指节并没有像一般庄户姑娘因劳作而造成的粗大,整个手形并不大,但手指修长、指肚圆润,看上去很是漂亮。 不知握住会是什么感觉? 刘风没有犹豫,便伸出了自己的手,握住了付春棉那只伸向自己的手。 软软的,像一团棉花。 “刘大哥?”付春棉眨下她的大眼睛,目光中的疑问分明:怎么还不拉我上去? 刘风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他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男子,居然被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的手蛊惑了,真是够丢人的!他赶紧平心静气,稍稍用力把付春棉拉上石头,就松开了她的手。 那绵软温热的感觉消失,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袭上心头,刘风隐隐觉得有些后悔,也许不该这么快松开的,反正是她主动要求自己拉她,自己此举并不唐突。他用眼睛的余光看了眼自己松开的那只手,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春棉,你可要歇一会儿?”刘风关切地问道,将目光从手上转移到脸上,其间还迅速瞟了眼那脖颈上的黑痣。 小丫头身上,似乎无一处不美好。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个道理付春棉一向都懂,她知道,自己若是坐下歇一歇,只怕就站不起来了!“刘大哥,离目的地只剩半个山头了,咱们到了再休息吧,正好在那里等爹爹和小花。” 第31章 :表白 刘风还来不及开始惆怅松开那小手的温软,就又有一种被天上馅饼砸中的感觉,因为接下去的路途,不论是攀高还是下跳,付春棉都不敢再拿自己小命开玩笑,凡是有陡峭之地,都要等刘风轻而易举地过去后,她便央求刘风拉着她或是扶着她。 渐渐地,刘风已经熟悉了那小手的触感,甚至偶尔还会触碰一下付春棉的小蛮腰,两人离得近的时候,他都能闻到她身上的气味,即便是香汗涔涔,他都不觉得难闻,可是想要再进一步凑近的时候,那个傻丫头已经开始催促他快往前走了。 傻丫头就不知男女有别吗?就这么轻易让他一次次手握柔荑!是她根本就只是当他是兄长看,所以才丝毫不避讳?若说她不懂这男女之别,那与张灵宝之事又如何解释?还是她本就是这样随便的天性,肆意勾搭男人? 想到后者,刘风眼睛微眯,却又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相处这些时日,他又眼不瞎耳不聋,怎可把付妹妹想的如此不堪!但是,想到张灵宝,那股子酸涩却如何也抑制不住! 毋庸置疑,付妹妹是个漂亮女孩,十里八庄都找不出比她更好看的来,就连那个杨县令都能一见倾心,更不要说村里的那些没见识的小伙子们。他以前并没把她放在心上,看到那些只要她路过,就会看直一个村的情景,只会觉得好玩可笑,却也觉得有情可原,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后来看到她跟张灵宝的卿卿我我,他虽然有些看不上这个女孩,但因是恩人之女他也只是冷眼旁观。 但是,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目光竟也开始追逐她的身影? 以前他并没有往那上面想,但是这个丫头一场上吊大病之后,却再让人无法忽略那容貌的相似。 但,真的仅仅是如此吗?如果真的只是怀疑,为何他对付春藤的兴趣远远小于付春棉?想要看到她、想要跟她说话,甚至想要触摸她!开始以为自己只是单纯地被憋久了,才生了龌龊之心,但是后来一天天地牵肠挂肚,仅仅是看上她一眼,说上一句话都能觉得满足快乐,甚至于现在,他竟还会对她的过往产生醋意,没错,是醋意!虽然是过去的事了,但她竟跟张灵宝那般要好过,还为那个呆子要死要活!她,是否会这么对他的一天? 刘风不是初涉情场的少年,他已经二十来岁,他有着不凡的生活阅历,他剖析自己,终是认清,他竟不知何时,已然动心。是的,动心!对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动心了!他每天看到她快活的笑自己也会快活,看到她落寞的脸就恨不得立即哄她开心。他对她动了心思,想要握她的手,想要抱她入怀,甚至于那点子龌龊心思,在晚上的时候也曾入梦。只是,他生性克制,从未现于人前罢了。 但是这一次孤男寡女,又一次次两手交握,刘风忽然不想再克制,他没有立时松开付春棉的手,转身想要倾诉相思,却看到那双皎洁明亮如月的双眼时,脑袋像是忽然被一盆冷水浇下,她拒绝了张灵宝、拒绝了杨县令,皆因她不屑为妾,而自己,又真的能娶她吗?或者说,自己甘愿娶她吗?如果她只是一届村姑,与那人无丝毫关系的话! 刘风为自己的不堪,感到羞惭。她爹救了自己的命,她哥治了自己的病,他们一家人都不把自己当外处,自己却别有用心,即便是心动,还会纠结她的身份!果真,从那个地方出来,便再没有纯心了! 付春棉一路叽叽喳喳,刘风偶尔嗯嗯应和两声,两人已然到了目的地。 这一处相当于一个小型的栗子树林,大大小小的栗子树足有几十株,果期刚过不久,地上已经铺了不少成熟的栗子,树上也只剩下大半,那棕色的皮壳,让付春棉不由想到皮壳下的甘甜,馋的她咽了口吐沫,从刘风手里挣脱出来,就疯跑了过去,惊跑了无数灰扑扑的松鼠。 刘风看她那快活的样子,也不由面露微笑。 “刘大哥,好多栗子啊,咱们要捡好多回家,做成糖炒栗子,一定很好吃,一定能卖上好多钱呢。”想到那铜钱哗啦啦落到自己口袋,付春棉就开心地难以自抑,恨不得当下就把这些栗子搬回家,立马就运到城里卖掉。 “别急,等付大叔来了,咱们再一起捡。春棉,你要不要先歇会儿喝口水?”看到付春棉的财迷样,刘风只觉得十分可爱。 “哦哦,好吧。”身后的背篓里有点心有水袋,付春棉直接坐到一块大青石上,然后招呼刘风,“刘大哥,你也坐下歇歇吧。” 两人并排坐着,吃了两块点心,喝了两口水,没等上多久,终于看到了付大壮和张小花的身影,付春棉蹭地跳起来,摇晃着右手招呼他们,“爹、小花,我在这里呢,快过来,这里好多的栗子呢。” 终于看到了自家闺女,付大壮心中的担忧尽去,加快脚步到了付春棉面前,却板着脸训道:“以后再不许自己乱跑了,知道吗?”虽然自家闺女把这后山当后花园,但现在没有付春藤跟着,他是没法完全放心的下的,毕竟付春棉的功夫练得不到家,不像付春藤,就是赤手打虎问题都不大! 付春棉才不会在这方面跟自家爹爹较劲,她一把搀住付大壮的胳膊,撒娇道:“爹,我知道了。”又紧接着转换话题,“爹,您看这么多栗子,咱们是不是能挣好多钱?” 付大壮扶额,自家闺女张口钱闭口钱,自己是少她吃了还是少她穿了,怎么就突然对挣钱有了这么大兴趣?难不成是?想到因自家差距,张灵宝他娘只允许让自家闺女做妾的事,付大壮眸光暗了暗,罢了,孩子想多挣钱也是好事。 让付大壮和张小花休息会,吃点儿东西喝口水的,四个人开始装栗子。付大壮、张小花、刘风都装了满篓,背起来丝毫不吃力,付春棉开始也是如此,但是刚背到背上,就差点被压趴下,虽然觉得丢人,但也知道自己没法跟那三人比,只好心疼地倒掉半篓,四人这才启程回家。 可能是因为有美味的诱惑,付春棉觉得下山的速度比上山快多了,而且还不觉得有多累,一到家,把栗子篓放下,付春棉就招呼张小花,“小花,你累不累,咱们现在就去炒栗子吃好不好?” 张小花点头,“好啊。”不过是来回爬两个山头而已,她是一点儿不觉得累的。 付春棉热情高涨。因为她觉得还是现炒的好吃,所以决定先在家里试试,如果可以的话,到集市上就现炒现卖。现在么,先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付大壮带着女儿和张小花先选了些个大饱满的栗子洗干净,然后教她们拿刀把栗子皮割开,割出大约5毫米的深度,再叫她们将割好的栗子泡入水中,他就去准备铁锅、沙子等炒制工具去了。 付春棉手笨,居然割破了手指,她哎呀一声,忙用右手攥住了左手食指,但是却止不住鲜血,大滴大滴地鲜红血液滴答滴答落地。 张小花心头一惊,刚要去看付春棉,一道青色身影已经瞬间掠过她到了付春棉面前,抓住付春棉的手,焦急地问道:“春棉,怎么样?给我看看!”正是刘风。 手指受伤怎么会不疼,付春棉眼泪汪汪,却还是松开了手,给刘风看。 现在两手满手都是鲜血。 伤口在左手食指中间的关节处,一道刀伤正在汩汩流着血。刘风松口气,“伤口只是看着吓人,没有伤到骨头,没大碍的。家里有止血药、创伤药吗?” 付春棉点头,“我房间都有!” “先去上药!”刘风小心攥着付春棉食指的伤口,拉着她进了付春棉的房间,给她止血上药包扎。然后又倒盆水,拿帕子给付春棉擦干净手,抬头看到她眼角还挂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只觉得心中软软的、麻麻的,柔声问道:“还疼吗?” 付春棉抱怨道:“刘大哥,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割个栗子还把手割伤。” 若是付春藤在这里,绝对会说付春棉这是笨的。但刘风却绝不会这么说,他安慰道:“这有什么,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下次小心些就行了。” 这话听着中听,付春棉破涕为笑。刘风一时忍不住,伸手将付春棉眼角的泪珠抚下。 这个动作,令两个当事人身子都不由一僵。 目光相触,都仿佛被电流电到了一般。 付春棉慌得垂下头去,一张脸涨的通红。刘风心中涌起一种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可临到关头,“你好好休息!”他的声音平静,却是落荒而逃,只是付春棉没来得及看到而已。 心砰砰砰跳的厉害,脸也像正发高烧似的,这、这、这、这是心动了? 想到刘风那清俊绝伦的面容,付春棉心中忽然像是喝了糖水一般,他长得那么好看,自己看上他也无可厚非。那么,他对自己,是否也有意呢?他对自己一向温柔,今天还这么照顾自己,可以肯定他至少不讨厌自己,至于喜不喜欢——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还不如去问问本人! 付春棉揉揉脸,直接跑了出去,院子里并没有刘风的身影,只有张小花还在那兢兢业业地割栗子,她看到付春棉出来,忙问:“春棉,你的手指没事吧?流了那么多血。” “没事,就是看着吓人罢了!”她伸出那包扎好的食指晃了晃,低头看了下地上,不由赞道:“小花你干活真快,就这么会儿就都割完了。”她和张小花选出了不少,不过上药这点子功夫,张小花就把那一堆栗子几乎全都割完了泡在了水里。 张小花笑笑:“这有什么难的。”她把最后一个栗子割好仍入水里,然后搬起那一盆栗子,“我去给付大伯送去。” “小花,真是麻烦你了。”付春棉心生愧疚,本来是要两个人一起干的,结果她把自己弄伤了,只能留给张小花一个人。 “你说的什么话,我还挣你的钱的,自然要给你干活啦。你现在受了伤,就好好养着,这根本没多少活,一点儿都不累,比家里轻松多了。”张小花一脸轻松地笑。 付春棉听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而是问道:“小花,你有没有看到刘大哥?” “我见他出了院子,应该是回家了吧。”说完,张小花就端着盆进了厨房。 回家了? 付春棉心中忽然有些不是滋味,踌躇片刻,她也进了厨房。 付大壮又对付春棉受伤安慰了一番,便开始给心爱的女儿炒栗子。 将沥干的栗子放进装有粗砂和糖稀的铁锅之中,开始翻炒。糖炒栗子的步骤很简单,但一来对火候把握要准,二来要费不小的力气。 张小花在一边道:“付大伯,我来吧,我也想学学。” 付大壮自然不会拒绝,将铲子交给张小花,还指点道:“翻炒要均匀,让栗子受热一致,否则有生有熟,还可能炒焦。” 别看张小花瘦弱,力气却不小,那鸡爪般的手拿着个大铲子,炒着五六斤栗子外加许多粗砂,估计得有十斤左右,但她炒起来丝毫不费力。没一会儿,栗子就慢慢涨开,旁边付大壮吩咐:“炒快一点儿。”张小花闻言,就加快了翻炒频率,属于糖炒栗子的香味四溢开来,付春棉闻着都要流口水了。 等栗子熟透之后,张小花先用铲子铲起两个栗子,“春棉,付大叔,你们先尝尝,看好不好吃?”她眼睛亮晶晶的,就像两颗明亮的星星。 因付春棉手指受着伤,付大壮就把两个都拿下来,先剥开一个塞到付春棉口中,那香甜滋味在口中泛开,付春棉眯上双眼,好像一只尝到美味的猫咪,脸上露出享受的笑容,然后她睁开眼睛,叫道:“真好吃,小花你炒的好棒!” 张小花听了也笑的十分开心,“好吃就好,我第一次炒,生怕炒不好,浪费了春棉你的栗子。”其实她在跟付大壮要过铲子的时候,心中还真挺忐忑的,那些栗子是小事,她完全可以去山里再背回来些,但是那些糖,她就真的没办法弄到了。好在,她没有搞砸!好在,付大叔和春棉都信任她! “来,咱们吃栗子吧!小花,这是你炒的,你可一定要多吃些。”付春棉笑道。 美美地让张小花喂了自己几个栗子吃,付春棉又装了一碗栗子,对付大壮道:“爹,我去给刘大哥送一碗,顺便叫他一会儿来吃晚饭。” 付大壮摆摆手,“去吧去吧。” 看付大壮没什么怀疑,付春棉便迅速溜出了家门,一路朝刘风家走去。 刘风果然在家,看到付春棉后,他脸上也没什么异样,“是春棉啊。” 付春棉把栗子摆到面前,“栗子炒好了,我给刘大哥送一碗,这东西趁热吃最好吃。”说罢,就挤进了大门,把碗放到石桌上,然后转身,就那么直接盯着刘风看。 刘风终是被她看的有些难以招架,心头还有几分恼怒,这个丫头,怎么丝毫不知羞,居然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一个大男人看,一点儿女孩子的矜持都没有。 他没想到,更不矜持的还在后头,只听付春棉问道:“刘大哥,我好像喜欢上你了,你喜不喜欢我呢?” 刘风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来,对面的女孩目光含羞,小脸泛红,却还是硬撑着不低头,就那么等着他的回复。他心神一荡,却是后退了一步。“春棉,抱歉。”稳定了心神,却感觉声音仍旧发颤,但听在付春棉耳中却是冷淡。 付春棉闻言,只觉得鼻子有些泛酸,眼睛中蓄了泪,声音中也带了几分哭腔,“哦,我知道了,就不打扰刘大哥了。”说完,她就跑了出去。 看着付春棉渐行渐远的身影,刘风心中酸涩难言,他想要追上去,可是理智却把他的双脚钉住,无法向前迈出一步。 付春棉一口气跑到大树下,眼中的泪已干,心中还有几分郁结,但要说多难受也算不上,或许,在潜意识里,她早已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其实,今天那一幕,只是蓦然心动而已,又有多深的感情呢?她这么堂而皇之、大大咧咧地问出来,实际上就是给自己的一个选择:如果刘风接受,她便可任由自己去喜欢上他;如果刘风拒绝,她便收回自己那刚起的点子心思。 感情不过是刚起个苗头,既可以让其熊熊燃烧,也可以让其尽早熄灭,把握的尺度,全在个人。 现在要做的,就是掐灭刚燃起的那份心思,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人家既然无意,她难道能去强逼吗? 是的,她甚至考虑了嫁给刘风的可能性,并不觉得不能接受。 刘风虽然大她七岁,但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他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年轻人,甚至可能连大学都没毕业,这个年纪,至少比同龄的男子更让她能够接受。而且他父母双亡、单身一人,她不用跟现在的女孩子一样嫁入婆家照顾婆婆,进门就可当家做主,甚至于,她还可能说服刘风,不用离开付家。 当然,她并不一定非要刘风做上门女婿,这还得看他的意思。 更何况,刘风长得还这么好看,十分符合她的审美。 既然一定要嫁人,为什么不能嫁给刘风?虽然他没钱没房没车没地,但是这些,她家都有的啊,还有老爹和三个哥哥看着,晾他也不敢欺负她。 只是可惜,人家根本没意! 这种事情,又怎么能勉强呢。 想通了这些,付春棉又担心自己给刘风造成困扰,自己是一厢情愿,问出去舒服了,这个“古人”怕是不能接受如此直白的感情表达吧?他既然拒绝了自己,怕伤到自己颜面,可能还会避着自己,是不是连饭都不去吃了? 可是,人家饭钱已经给了呀!再者,明明是自己给他造成的困扰。他身体本来就不好,再不好好吃饭,万一加重了岂不是自己的罪过?罢了,还是跟他说清楚去吧。 付春棉抖擞起精神,又返回到刘风租住的房子,进去后,看到刘风那躲闪的目光,她觉得挺好笑的,“古人”真的是太害羞了! “刘大哥,今天我说的事你别在意,就当我是开玩笑好了,你可别因为这个跟我们生疏啊。”付春棉很是平静,像是之前哭着跑出去的根本不是她。 一股子郁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但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刘风只淡淡应了一个字:“好!” 付春棉闻言笑了,嘱咐道:“那刘大哥记得晚上来吃晚饭啊,我爹打了野兔,今天有兔子肉吃呢。你快点儿来啊,我先回家准备晚饭了。”心事都解决了,付春棉一身轻松,跑跑跳跳地走了。 待得付春棉走远,刘风突然一拳打在了墙上,那厚厚的墙砖竟被打凹进去。他重重地舒了口气,既气付春棉,但更气自己,要说气什么,他又说不清道不明。 付春棉回到家后,张小花已经开始做晚饭了,炊烟袅袅,饭香四溢,生活这般的平静与美好,未来还有那么多可期许的事情,不过是一次未开始的感情罢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第32章 :虐待 晚饭的时候,虽然付春棉仍旧在那里叽叽喳喳,付春柏仍旧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不对劲在哪里他又没看出来。自家妹妹跟他说要卖栗子挣钱,张小花仍旧腼腆地低头吃饭,付大壮仍旧笑眯眯,刘风也仍旧慢条斯理。可是,他就觉得气氛有些怪,难不成是自己多想了?是最近看书熬夜太晚,才造成的精神紧张?付春柏决定今天晚上早睡半个时辰,把精神养足。他是准备参加科举的人,没有一个好身体怎么坚持那难以应付的科举考试! 吃完饭收拾好桌子后,张小花和刘风告辞,仍旧是付春柏去送张小花,付大壮还让张小花带些糖炒栗子拿回家,张小花推辞不要,付春柏则直接接过来就出了门,张小花无奈,只好连忙跑出去追付春柏去了。 刘风偷偷看了付春棉一眼,又生了一肚子气。没心没肺的臭丫头,居然吃栗子吃的那么香,也不怕吃多了涨肚!自己都跟付老爹说话告辞了,她居然就摆了下手,又低头去剥栗子,都不多看自己一眼,太可恶了,太没良心了! 付春棉可不知刘风的腹诽,在她看来,她跟刘风既然没了可能,她就不可能再费心思去关注他,免得自己情根深种,到时受苦的还是自己。 第二天早早醒来,其实也算不上太早,至少自己老爹和二哥已经晨练完了大半,父子俩每人拿个棍子削成的枪,正在对练,两柄枪挥舞的虎虎生威,别看二哥一副斯文样,却不想枪法竟这般精湛,但若是细看,仍是不及老爹多矣。 付春棉看了会儿,那些招式自己也都会,但不要说跟爹爹比,就是二哥比,自己都是个花架子。没办法,自己是个女孩,爹爹对女儿的要求总不如对儿子严厉,再加上原主也本就是个懒惰的性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常事,她能把整套枪法练下来已经很不错了。 看着那父子二人对打,付春棉着实有些眼热,但也知道自己的斤两,而且她懒了好些日子,身体素质大大不如之前,否则也不会救个小娃就崴了脚,上个山还累得不行。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身体的协调性都再培养出来,身体好了,才能再谈其他。不过么,能穿到一个懂武的身体上,付春棉真的很满意,即便这个身体只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但也比那一阵风吹倒的小姐身子强多了。至少,遇到个流氓啥的,她不用担心被轻易侵犯啊。 决定好了要跟家人一起晨练,自然要起早的!刚开始么,先跑跑步、练练拳啥的,那个枪法可以慢慢来。 晨练完后,三人都出了一身热汗,付春棉奇怪道:“怎么小花还没来?” 付大壮和付春柏也都察觉了,虽然只有几天,他们已经习惯了小花早早来付家操持做饭啥的,可是太阳都升高了,张小花竟还没有身影。 付春柏刚要说话,只听腾腾腾地跑步声越来越近,张小花跑进院子来,看到付家父子三人都在看她,很是羞愧,喘着粗气道:“付大伯、付二哥、春春棉,我、我来晚了,我、我现在就、就去做饭!”说罢,就往厨房跑。 付春柏向前一步拦住张小花,指着张小花的额头问道:“怎么回事?” 张小花呼吸一窒,后退一步,吞吞吐吐地道:“不、不小心、不小心磕的。付二哥,我先去做饭了。” 付春柏皱皱眉,没再多说什么,张小花绕过他低着头朝厨房走去。 付春棉看张小花缩头搭肩,眉头紧锁、强忍疼痛的模样,似是想起了什么,她大步走过去,拉起张小花的手,“跟我去屋子!” 张小花忙抽手,“春棉,我得赶紧做饭,付二哥还要去教书,否则就晚了。” “没你做饭,我们就会饿死不成!别废话了,快跟我来!”硬拉着张小花去自己的房间。 付大壮则跟付春柏道:“咱爷俩去做饭吧。” 付春棉拉着张小花进了屋,关上房门,直接就掀开张小花的衣袖,一看之下,一腔怒火心头起,咬牙切齿道:“谁打的?” 那胳膊青青紫紫,几乎没有一块好皮。付春棉撩起张小花的刘海,那额头上一个大包,分明是被重物所砸,“让我看看其他地方,是不是别处还有?” 张小花抽回手臂,撸下袖子,“春棉,我没事,真的。” “还没事,胳膊掉了才是有事吗?被打死了才是有事吗?”付春棉怒喊,她一双眼睛几乎冒出火来。 张小花从未见付春棉发过这么大火,吓得倒退两步。 “难道还要我来扒你的衣服不成,快给我看看,别忘了,我雇佣了你,你现在就得听我的!”付春棉上前就去扒张小花的衣服。 张小花本来就生性软弱,忙道:“我自己来、自己来。”她哆哆嗦嗦地解开衣服,付春棉则性子急躁,看不得她那么慢慢腾腾,上前去就从后背扒下衣服,突然间,仿佛世间失去了声音般,又仿佛时间已然静止。 直到一滴滴的水落到脖颈,张小花哆嗦了下,赶紧把衣服重新盖上后背,转过身去,只见付春棉大滴大滴地落着眼泪。 看到付春棉哭,张小花慌了,“春棉,你别哭,我没事的,你别哭了!” 付春棉嗓子也堵得厉害,那人怎么就狠心至此、残忍至此!“是不是你后娘打的,她为什么要打你,究竟怎么回事,你快跟我说!” 张小花叹口气,“春棉,真的没什么的。不管怎么说,她也养大了我。“ “养大你就能随便打吗?你怎么就这么笨,就不知道反抗吗,她这是要打死你啊!”付春棉气得不行。 张小花咬咬唇,眼睛却如一潭死水,“这就是命啊,又能怎么样呢?她可以打我骂我,我却不能反过去动手,她毕竟是我爹的媳妇,是我的后娘。” 孝大于天么?“好吧,你也得告诉我,她为什么打你。”付春棉勉强压下自己的怒气。 “也没什么,就是你给我的衣服,被后娘发现了,她怪我没把衣服给妹妹。”张小花苦笑一声,“也是我太自私了,你给我的衣服那么好,我舍不得给出去。” 付春棉简直要气笑了,“不要脸,真是不要脸!”她转身开门就往外跑,张小花大叫一声春棉,想要追出去,可是她衣衫不整,又赶紧退回房屋去系扣子。 付春棉满腔怒火,在出远门的那一刻,却嘭地与一个人撞上,撞得她鼻子发酸,泪水也不由自主地流下来。 “春棉,你没事吧?”刘风扶住付春棉,焦急地问道。 付春棉缓了一下,抽了抽鼻子,“没事!” “这么急着跑出去做什么?”刘风问道,居然连路都不看,还好撞到的是他,若是其他男人——刘风咬了咬牙。 “春棉,别再为我出头了,我求你了,别去了。”张小花收拾好衣服,就跑出来,抓住付春棉的胳膊。 “什么给你出头!那是我的衣服,是我给你的,她凭什么来抢,有本事自己去赚啊,总欺负你做什么,你看你都被她打什么样了,你能忍,我忍不了!”付春棉这个人,其实是很护短的,之前张小花挨多少欺负她不管,毕竟她们那时候不熟。但是现在,在付春棉看来,她给钱让张小花来帮忙,张小花就是她罩着的人了,怎么能如此任人欺负。更何况,这些时日来,她已然把张小花视为朋友,朋友有难,她岂能袖手旁观! “春棉,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你给我出头一次两次,还能给我出头一辈子吗?可能是我上辈子造孽太多,才摊上那样的亲爹和后娘,春棉,这都是命啊,忍忍,也就过去了。”张小花泪眼模糊,她想,一定是春棉上辈子做了许多好事,才投生到付家,有那样好的爹娘和哥哥。 付春棉怒不可炽,“什么命不命的,谁说命是注定的,出身不是我们能选择的,但我们完全可以选择过什么样的生活!小花,我命由我不由天,你就真的甘愿被他们奴役一辈子吗?”付春棉推开张小花,转身大步就要往外走。 张小花早已泣不成声,她知道春棉是为她好,但是,她又怎么能忤逆父母,那会被全村人唾弃的。 “春棉,你先冷静些!”刘风抓住付春棉的手腕,令她无法再前行。 “刘大哥,你也阻挡我给小花讨公道吗?”付春棉横眉冷对,气呼呼地道。 刘风轻轻一笑,似是被春风拂面,带着温和的魔力,“春棉,我并非阻止你给小花讨公道,只是想要问问,你打算如何去讨公道?” 付春棉眼睛一横,“还用如何讨,就直接把罗桂花虐待小花的事实公之于众。” “然后呢?” 付春棉顿了一下,“还用什么然后,自然是让村里人都知道那恶婆娘干的恶事,用村里人的舆论约束那个恶婆娘!”其实她更希望张老七能休掉那个恶婆娘,但是人家给张老七生了四个孩子,更不要说还有个最小的儿子,用脚丫子想一想,也知道根本不可能休掉的,就只能寄希望于舆论了,古代真是讨厌,连个反家庭暴力法都没有,父母打死儿女都没处申冤的。 “你以为,罗桂花虐待小花的事,村里人不知道吗?”刘风淡淡开口。 付春棉被噎了一下,像是被戳破的皮球,气一下子散了,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是啊,连她这个游离在村里人之外的都听说过,更不要说其他村里人了,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就是知道又如何呢,不也是没人管么,没人给张小花这个没娘的孩子出头,就是因为,张小花是张老七的女儿,别人都是外人,即便是可以仗义执言两句,但也不能管到人家的家事。 要是在现代多好,完全可以去报警的。 可是这个古代,都来个清官难断家务事,家务事,任何外人都管不着。 付春棉,对张小花而言,就是外人。她上一次能管,是赶了个凑巧,雇佣张小花,又以被罗桂花伤到发难。而现在,又以什么名义去呢,再让罗桂花伤一回?想必没那么容易了。 付春棉挠挠头,一脸苦恼,“刘大哥,那要怎么办啊,我总不能看着小花总被她后娘虐待吧,你不知道小花那一身伤,简直一块好皮都没有了,我恨不得去拿刀砍了那恶婆娘。” 刘风牵住她的手,“别急,我们慢慢商量,总有好办法的。” 这一幕被叫他们去吃饭的付春柏看到,他皱了皱眉,却没多说什么,而是像没察觉到异样似的,挤到了刘风和付春棉身边,“刘兄、春棉、小花,快去吃饭吧。” 今天的早饭做的简单,主要是把昨天的饭菜又加热了下,只新煮了个粥,少了付春藤这个大胃王,晚饭现在都能剩下不少。 付春棉没精打采,张小花给付春棉夹了好几筷子菜,“春棉,你多吃些,别给我操心了,我真的没事,都已经习惯了。” 付春棉恨恨地瞪她一眼,没出息的丫头!她直接问付春柏,“二哥,小花总挨她后娘打,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付春柏看向刘风,“刘兄有何高见?” 哎呦,读书人,说话这个酸哦! 刘风淡淡一笑,“什么高见不高见的,春棉,咱们不好介入小花的家事,但你可以把小花捞出来啊。” 付春棉眼睛一挑,“我都叫小花来家里帮忙了!” 付春柏用筷子抵了下付春棉的额头,“笨,刘大哥的意思是,让小花住咱家,别天天回她那个家了!” 付春棉恍然大悟,对哦,这才是完全捞出来。不回那个家,看罗桂花怎么欺负张小花,那个恶婆娘难道还能跑到她家来欺负人么,若来,看她不大棒子打出去,敢来她家撒野,真是活腻歪了。但也只兴奋了一时,“那,那要怎么让小花住咱家来啊,小花又不是卖身咱们家的。” “这有何难,你就说需要小花彻夜照顾花房中的蔬菜,如果罗桂花不愿意,你再给她加个一两文钱,她还能不把小花给你送来?”付春柏不以为然的说道。 张小花一惊,“这怎么行,付二哥,你们给我的工钱已经不少了,怎么可以还加钱!” 付春棉小手一拍,“就这么定了!”她看向张小花,“别以为钱是白加的,以后你的活还得加倍呢。冬天来了,花房晚上也得有人看着适当加碳,肯定会比现在累得多,你能胜任么?” 张小花抿了抿唇,“在家的时候,我冬天也不能睡整觉的,每夜要被冻醒,然后起来去烧炕的。”后娘舍不得多烧柴,冷的冻死人的夜晚,那炕过不了多久就凉的不行,也记不得从几岁起,她从炕上被后娘拉扯起来,让她去抱柴烧炕,外面那呼呼的北风,像刀子割她的肉,那厚厚的大雪,几乎将她整个掩埋。后来她学聪明了,每晚烧炕前都会准备好许多柴火,这样,等冻醒后,就不用再出门抱柴了。 张小花的话,让在场之人都沉默了。 付春棉握住张小花的手,“在咱们家,至少不会让你被冻醒。” 张小花反握住付春棉的手,“春棉,谢谢你!”她十六岁前,日日都只有繁重的劳动,她甚至不知吃饱穿暖是何物,直到进了付家。她没有什么可以报答的,只有更加用心地干活才可回报一二。 早饭后,付春棉并没有立即就前往张老七家,而是和张小花给花房中的蔬菜浇水施肥后忙活到中午后,留张小花在家做午饭,她装了一大袋子铜钱就去了张老七家。 付春棉很客气地敲门,“张七叔在吗,桂花婶子在吗?” 因为给自家闺女抢了付春棉送给张小花的衣服,罗桂花还有些心虚,但仍旧笑着迎出来,“哎呀,春棉啊,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啊。” 付春棉笑笑,“现在刮得是东北风,自然是东北风把我吹来的呗。” 看付春棉心情很好的样子,看来这个丫头并不知道抢衣服的事,罗桂花放下心来,笑的更如同一朵菊花,“春棉有啥事啊,快进屋说吧,外面冷呢。” 张老七也在屋里,对春棉笑的和蔼可亲,“春棉啊,快来坐,今天找七叔有啥事啊?” 付春棉并没有落座,实在那炕沿太脏了,小花这才出去给她干活几天啊,这个家居然就脏乱成这个样子。“张七叔,这不是天冷了么,我种的那些菜晚上也得让人照看,我想要小花晚上给我照看着些,你看看能不能小花就住我家啊——” “这怎么——”罗桂花急着反对,现在家里的活几乎都压在了她身上,若是那死丫头住在付春棉家,那活不就更没人干了! 还没开口反对说完,付春棉已经迅速把后面的话说完,“如果可以的话,我每天可以多给一文钱,而且可以提前一下子给足一个月的!” 一听到钱,罗桂花立马阴云转晴,“真的,要给小花加工钱,还一下给足一个月的?” 付春棉点头,“是呀,张七叔,你觉得成吗?要是成的话,咱们就立下契约。” 张老七一双小眼也几乎眯成了元宝状,“都乡里乡亲的,加什么工钱的,你愿意让小花帮忙,那是小花的福气。” 付春棉心中冷笑,面上却仍旧和善,“加了工作量,加些工钱也是应该的。张七叔,我带了契约,还带了钱来,你要觉得合适,就摁个手印,我先把一个月的工钱给您。” 罗桂花激动不已,连忙催促张老七,张老七虽然故作镇定,但目光中的贪婪却是掩饰不住的。一个大红手印摁下,四只如探照灯一样的眼睛看向了付春棉——腰间的钱袋。 付春棉并未立即拿出钱来,而是又道:“张七叔,契约既然已经立下,无故你们不能随便把张小花叫回家,否则我就按旷工算,下个月就会把这个月旷工的工钱扣掉。” 罗桂花笑得谄媚,“春棉大侄女尽管放心,我们是不会叫她回家的。” 张老七也道:“让小花好好在你那里干,告诉她,要是干得不好,我打断她的腿。” 付春棉心中冷笑一声,有你这样的亲爹,小花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她仍旧笑靥如花,“张七叔,咱们先按一个月三十天算吧,一天四文钱,那就是一百二十文,您数数。”付春棉把提前准备好的大钱袋一百二十文倒在了炕上。她没想到这次罗桂花居然没加价,这么轻易地就接受了她提出的价钱,看来小钱袋的三十文省下了。 付春棉可不知道上次给罗桂花的教训有多深,自然不敢再轻易跟付春棉作对了,更何况,罗桂花早被提前给足一个月工钱镇住了,要知道,没有哪一家敢这么给钱的,只听说过延后,还没有提前的呢,这丫头真是不把钱当回事啊!她生怕付春棉反悔,自然要一口答应下来。 乍一看这么多铜钱,罗桂花几乎要幸福地昏厥过去。张老七毕竟比罗桂花多几分见识,在眼晕过后,数出了三十个四文钱。看付春棉在那里耐心地等着,张老七老脸有些羞,好在他脸黑看不出来,他搓着老手,“春棉啊,这个、这个钱数没错。” “这就好。那张七叔、桂花婶,我家里还有事,就先走了啊。”说完,立刻就出了张老七家门,她真是一刻都不想多呆,恶心! 事情这样轻松解决,付春棉觉得整个人都松快了,小花再不用担心受磋磨了!她以后要好好改造下小花,让她多为她自己考虑考虑,毕竟她比自己还大一岁呢,对自己的未来怎么也得有个打算才是,自己能帮她一时,难道还能帮她一辈子?人啊,终究还是要自立的。 从住进了付家,张小花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勤快,不仅把花房的菜照顾的茂盛鲜嫩,还把洗衣做饭的活都抢了过去,不让她干她还哭,付家人没办法,只能任由她。当然,最受益的就是付春棉,这下子她是真的十指不沾阳春水了。闲来无事,她只好去练练字、读读书,忽然觉得自己真跟个小家碧玉似的了。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去,天却越来越冷了,付大壮把花房的事情几乎都交给了张小花,他去山上烧炭,没办法,花房要养菜,光烧柴火可不够,还是得烧炭才行,这是多年花房养花的经验。 转眼间,又是一个集市到来,付大壮带着付春棉、张小花去赶集卖菜、卖栗子。先去把青菜给已经预定的三个大户送去,这次蔬菜带了六十斤,三个大户每户二十斤,每斤三十文,总共收入一千八百文,还额外发了笔财,因之前余家少奶奶身怀有孕吃不下东西,一闻到肉味就吐的厉害,整个人很快消瘦下去,但上次付春棉的青菜让她有了胃口,身子也好转开来,所以这次送菜来,余家夫人还赏了他们五两银子,还叫他们下次有新菜就赶紧送来,有多少要多少。 付春棉虽然对大户人家的人情世故一知半解,但耐不住她曾经遍览宫斗宅斗种田文啊,于是拿出一两给了前来赏赐的吴妈妈,又拿出一两给了第二次见面的采办管事,果然笑容更加真诚了,你好我好大家好。 付大壮看着付春棉这一手,暗中点了点头,自家闺女真的长大了! 虽然给出去了二两银子,但还剩下三两呢,仍旧是一笔不菲的横财,三两啊,比辛辛苦苦种菜得来的多了不止一针半点。发了财的三人都兴奋不已,果真是大户人家啊,随随便便一赏就五两,真是太有钱了! 送完了菜,又在热闹街道支起铁锅买起了糖炒栗子,香香甜甜、热热乎乎的糖炒栗子果然大受欢迎,而且他们卖的又不贵,店铺里一斤栗子要七八文,他们只卖五文,就这样,你一斤,我两斤的,一百斤栗子很快就卖完了。付春棉收钱收的手软,张小花和付大壮则炒栗子炒的手软。 挣了钱,付春棉自然不会小气,还去仁心堂叫上自家大哥付春松一起下馆子,四人美美吃了一顿,真是幸福生活啊。 但是幸福生活的节奏,很快被付春藤叫人捎来的一封信给打断了。 第33章 :亲兵 彼时,吃过了早饭,付春棉跟付大壮、张小花在花房,听到敲门声,付大壮正占着手忙碌,付春棉便道:“爹,我去看看谁来了。”她眼睛刚亮了下,又黯淡下去,来的肯定不是付春藤,若是那小子回来,早就离着八丈远就会嚷嚷着叫他们迎接,又怎么会敲门呢。 她也怀疑了下刘风,但是从跟刘风表白被拒后,他除了吃饭时间,几乎都不会在付家逗留,而且他刚走不久,正常来说也不会是他。 也许是找爹爹帮忙的村里人呢。 付春棉跑出去打开院门,门前是一个牵着高头大马的络腮胡子大汉,付春棉瞪大眼睛,“陈树,你怎么来啦,我三哥春藤呢?”心中有些恼怒,那小子不按日子回来,又去那里疯了? 来人正是陈大魁,府城永乐城镇远镖局坪山镇分号的镖师。他叹了口气,“是小棉啊,小藤子他在府城被定远将军陈将军看中,收去做了亲兵,我来给你们送个信。” 付春棉一听傻了。 陈大魁把一封信和一个首饰匣子塞到付春棉手中,“这是小藤子叫我捎来的。” 付春棉反应过来,“那个,陈、陈叔,你说,你说我三哥去、去当兵了?” 陈大魁点点头,勉强露出个笑容,“是啊,还是定远将军的亲兵呢,他是看小藤子枪法了得,破例收下的呢。哎呀,小棉,我还有事,就不多跟你说了,我先走了啊。”说罢,直接挥挥手,牵着马头倒转,直接蹬梯上马,一夹马背就跑了。 尘土飞扬,付春棉心中一片灰暗。 这个陈大魁,肯定有什么东西瞒着他们!是不能说,还是不好说? 该死的付春藤,居然一言不发就去当兵,臭小子找死呢,兵是那么好当的吗?老天爷,千万不要去北边,听说边境一直都不大太平呢,那些草原民族动不动就跑来扫荡一回。 付大壮洗干净手出来,“小棉,是谁啊?人呢?” 付春棉鼓着脸道:“是镇远镖局的陈大魁陈叔,来给咱们送信的,他说春藤当兵去了!” 付大壮一听眼也圆了,“当兵?” 付春棉又是生气又是担心,“是啊,你说他怎么想的啊,好好地去当什么兵啊,气死我了,也不知他去哪里当兵。” 付大壮反而笑了笑,安慰地摸摸付春棉的头,“好男儿志在四方,春藤又不爱读书,当兵就当兵呗,当初要不是遇到你娘,你爹我说不定也去投军当兵了呢。” 付春棉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那怎么一样!”当初老爹可是一穷二白,光杆一个,去当兵还能混口饭吃。可是付春藤不一样啊,他有家人,家里还有薄产,根本不缺吃不缺穿的。 “不是说有信吗,看看你三哥在信里怎么说。那小子武艺不错,就是去当兵,也没那么容易遇到危险,你就放心吧,再说,现在又没什么仗打。” 付春棉心气不顺,恨恨地把信封撕开,仿佛撕地就是那该撕的付春藤,抽出里面的信纸,一目十行地看完,更是气得不行,把手中的信和匣子往地上一摔,“混蛋,谁要你的金首饰啊!”扔完泪水就哗啦掉了下来,掩着口就向自己房间跑去。 付大壮叹了口气,他弯下腰,拾起信纸,慢慢地看完,才笑着摇摇头,自己这个闺女,气性就是太大了,看看地上被摔地七零八落的首饰,还好样式简单,否则还不得摔坏浪费了。他把摔出的首饰用袖子一一擦干净,才放回匣子,朝自家闺女房间走去。 付春棉的房门大开着,呜呜的哭声不绝于耳,付大壮听着心疼,赶忙快走几步,绕过屏风,看到付春棉趴上枕头上哭得正伤心。他赶紧把匣子放到床脚,轻轻抚摸付春棉的后背,“小棉啊,别哭了,你三哥不会有危险的。” 付春棉坐起来,用袖子抹抹眼泪,可是那眼泪却越抹越多,“爹啊,你也看了信啦,他还真去北边了呢,他说还要上战场杀鞑靼,他是不要命了啊!”付春藤也才十五岁,在现代都还没成年呢,居然就要一腔热血地上战场,他还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啊!还说什么要学皇帝当年,让鞑靼闻风丧胆,杀的鞑靼片甲不留。还哄她说,等他当了大将军,就回来给她买金首饰,要多少买多少。 付大壮把抱了抱付春棉,轻拍她的后背,“小棉啊,事已至此,你再生气也无济于事。爹知道你是担心小藤,难道爹就不担心吗?你娇养在家里,不知道外边的事,以为去北边就是上战场,其实,哪有那么严重,鞑靼早在前个皇上的时候就被打残了,现在也就是掠个边,小打小闹而已。”一番安慰话下来,付春棉的抽泣声渐歇,身子也不怎么发颤了,付大壮偷偷地长舒口气,那番话几乎绞尽了他的脑汁,好在终于哄住了。 “真的没事吗?”付春棉抽抽鼻子,眼睛红的像兔子。 “你要不信,回来问问你二哥,他怎么也是个秀才,比你爹我这个大老粗懂得多多了。”付大壮拿起床上的手帕,给付春棉擦眼泪,“小棉乖,别哭了,啊,听话。”就像哄她小时候一样。 付春棉羞恼地抢过手帕,“爹,我都十五啦,不是五岁的小娃子!” 付大壮哈哈大笑,“在爹眼中,你永远都是小娃子。好啦,快去洗洗,现在天冷,要是疝了脸就不好看了。” 果然,付春柏回来后,听了付春藤去当兵的事,也劝道:“春棉啊,你想想,春藤他还是将军的亲兵呢,将军有几个亲自上战场的,他这个亲兵可比一般的小兵安全多了,你就别多心了。” 付春棉听了才终于放下心来。 但那边刘风听闻此事,眉头微微皱起,定远将军陈将军?难不成是那个陈疯子?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看付家三人,抿了抿唇,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付春藤信中还说,等到了北边军营,会再写信过来,所以,付春棉的心中,又多记挂了一件事,就是等付春藤的信,知道他平安无虞才能放心啊。 一个月后,终于收到付春藤平安到达的信件,信里他描写了边城风貌,风俗一点儿都不同于他们这里,让他觉得十分新鲜,甚至还在信中跟付春棉说真应该让她也来看看,她那性格,绝对在边城吃得开。 这么一说,倒还真勾起了付春棉的欲*望,结果被自家老爹和二哥一起无情镇压,付春棉哀怨不已。 天地那么大,我想去看看,这都不行么? 付春柏直接一筷子打在她额头,“等你嫁了人,你去哪都成!现在么,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呆着!”一个两个都想疯跑,真是胆肥了。 付春棉不敢跟付春柏撒泼,尤其是现在付春柏板着脸的时候。 付春藤那小子,居然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跑去当兵,然后来个生米煮成熟饭,让付春柏如何不气,尤其这个小子,还是他一手带大的。 付春棉幸灾乐祸,看付春藤回来,二哥怎么教训他,非得叫他鬼哭狼嚎知道错了才行! 哼,在一个娘胎里一起长大,那个小子可以去游览边城风光,可以去看遍草原盛景,她就只能窝在这小山村里,每天看到的都是同样的人、同样的景,每天干的都是同样的活,真是没意思透了。在现代,至少她攒了钱还能出去旅游个几趟,在这里,她最远就只能去坪山镇,那里,她都熟的不能再熟了好不好! 唯一让她安慰的是,每次去镇里赶集都能挣上不少钱,她也就数铜钱给自己找乐子。 说到挣钱,就不得不提张小花,这丫头活干得又好又尽心,如果用现在的业绩说来看,每次挣的钱至少有一半是张小花赚来的。付春棉觉得一天四文钱简直是太对不起小花的工作了,跟家里人商量后,决定给张小花涨工钱,刨除每天给她亲爹后娘的四文外,再每天给小花五文钱,让她自己收着。 张小花立即反对,“不行,我不要,付大伯、付二哥、春棉,你们给我的工钱已经不少了,还管我吃管我住,春棉还给我衣服穿、首饰戴,我干多少活都是应该的,怎么可以还要你们的钱,不行,绝对不行!” 付春棉笑着拍拍张小花的手,“小花,你怎么就这么实诚呢?”如果在现代,她巴不得老板天天给她加工资呢,要是不加的话,她有了好去处就跳槽,根本无所谓忠不忠诚。 “小花,你现在吃住在我家,但是你还能一辈子吃住在我家不成?你难道不要嫁人,嫁人不得有嫁妆,你觉得你那个家,会给你嫁妆吗?” 第34章 :生病 听了付春棉的话,张小花垂头沉思,从搬进了付家,过上了从未想过的好日子,她就一心好好干活,并未去考虑过什么未来,而今听春棉提出来,她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就是春棉,这个正正经经的付家女儿,也终有一天会嫁人、离开付家,她又不是付家人,又怎能在付家赖一辈子! 但是,她又能去哪呢?“嫁人,我又能嫁谁呢,谁又敢要我呢?”张小花心情低落,不是没人给她说过亲事,但是那高额的聘礼,让许多人家望而却步。她又没有春棉的美貌、更没有春棉的家境,能看上她的,都是看上了她勤劳能干,指望着她嫁入后分担劳务的人家,这样的人家,即便不是一贫如洗,也是家业艰难,又怎么承受起那聘礼呢? 亲爹后娘如此,只怕是真的如春棉所言,想要让她一辈子留在家中给他们当牛做马,又怎会去给她张罗亲事,更不要说什么嫁妆了。 看张小花终于有了几分为自己打算的觉悟,付春棉很是高兴,“你要是看上谁,我可以给你张罗啊。现在么,你还是应该多给自己攒点儿私房钱,人啊,有钱才有底气,你说是不?” “我爹娘那里——” “管他们做甚,你这是是有后娘就有后爹,他们不慈,你还上赶着不成,你傻不傻啊,先把自己过好了再说!等你日子过好了,不用你去,他们就巴上来了。好了,就这么决定了,小花,给你的这份工钱你可千万自己藏好了,不要让你爹和后娘知道,知不知道?”付春棉嘱咐。 张小花很是感激,再说不出推脱的话来,她只能点点头,发誓以后要对春棉更好。 时间溜溜地飞快,转眼间,已经进入寒冬腊月,付春棉早上起来晨练,刚开门就被冻得一个哆嗦,呼出去的气也立时白雾状。 付大壮和付春柏已经练出了一身薄汗,付春棉哆嗦着跑过去,抱怨道:“这天好像比往年更冷呢,冻死我了。” 付大壮哈哈一笑,并没有停止练枪的动作,而是道:“往年你现在只会窝在屋里不出门。赶紧动起来,这么干站着不冷才怪。” 付春柏眉头微皱,喃喃道:“今年确实是比往年冷呢。”眼看着自家老爹的长*□□来,他再顾不得去想其他,立即将精神集中到对练之上。 小跑两圈热热身,然后又打了一套拳法,身上开始热乎起来,付春棉也拿起了自己的木头长*枪练起家传的枪法来。经过近两个月的锻炼,付春棉也已今非昔比,身体的协调性甚至比之前的原主还要好上三分,但最让人刮目相看的是她的枪法,以前只是个花架子,但现在舞起来已经有模有样,付春柏都夸赞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美得付春棉一抬下巴,“这还用说,我是谁呀。” 付大壮也道:“小棉以前是不用心,现在好好学了,有进步也是应该的。”付大壮觉得很正常,付春藤能够短短时间彻底掌握枪法的精髓,付春棉和付春藤是双生子,两人天分差距能有多大,究根到底就是用心不用心罢了。 父子三人晨练完、洗漱好,张小花的早饭也都准备好了,进入饭厅之后,饭桌前只有张小花在摆着碗筷,付大壮问:“小风呢,怎么还没来?”近两个月,也不知道刘风是怎么了,几乎都是吃饭前来,吃完就走,不再像之前那样几乎整天逗留在付家,付大壮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也说不上什么,还是问过付春柏后才放心,直夸那孩子懂事,知道避嫌。 付春柏当时说:“现在春藤出去当兵,大哥十天半月才回来一趟,我白天还要去教书,爹你又经常去给村里人帮忙,家里也就只剩春棉和小花两个女孩。咱们家虽然不把刘兄当外人,但刘兄毕竟不姓付,刘兄这样做,八成是为了避嫌吧,这是为女孩子的名节考虑,毕竟春棉和小花都还没嫁人呢,若总跟个外姓男在一块,即便咱们认为没什么,说出去也不好听。”想到那次刘风牵春棉的手,他心中就有几分不痛快,虽然他对刘风有君子之交的好感,但发觉这个刘风觊觎自家妹妹后,他就有些防着这个人了,还好这人有自知之明,知道主动避嫌。 平时刘风都会早到,今天都已经开饭了,人还没来,付大壮有些担心,这些日子看刘风身体有好转,但他毕竟还没好全,身子还是很单薄的,人没来吃饭,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不成?“小柏啊,你一会儿还要去私塾教书,你就先和小棉、小花吃饭吧,我去看看小风。” “爹,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付春棉在一旁问道,她也觉得今天刘风还没来有些反常,心中也有几分担忧。 “不用了,外边冷,你先和你二哥吃饭吧,我一会儿就回来了。”付大壮说着,套上大皮袄、戴上皮帽子,迎着寒风就出去了。 饭吃完了,付春柏也去私塾了,张小花把饭热上去了花房,付大壮还没回来,付春棉有些心焦,走了几圈后等不下去了,准备前去刘风家里看看,刚穿上皮衣,就听到院门打开的声音,付春棉赶紧迎了出去,只见付大壮背着一个人进来,原本穿戴在他身上的皮衣皮帽都在背后那人身上,捂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那人的脸。 “爹,是刘大哥吗?”付春棉问道。 “恩,你刘大哥病了没人照看,我就把他背了过来。”付大壮脚步没停,直接背着刘风朝自己房间大步走去,付春棉紧跟在付大壮身边,还主动开门铺床,帮付大壮把刘风放在床上,盖上被子。 付春棉细细看去,往常清俊的人此时十分虚弱,意识也不大清醒,他面色有些发红,还不时地咳嗽两声。 “爹,刘大哥这是感染风寒了吗?”她用手摸了摸刘风的额头,有些发烫,看来是重度风寒感冒了。 付大壮还没回答,就见刘风艰难地睁开了眼睛,他眼睛也布满了血丝,声音更嘶哑地厉害,“春、春棉?” 付春棉见他醒了,露出了笑容,“刘大哥你醒啦?你先别说话,我去给你倒杯水。”说完,她就跑出了付大壮的房间。 看付春棉跑出去,“付大——”刘风刚要跟付大壮说话,忽然喉咙一痒,就发出一阵揪心拉肺的咳嗽,付大壮赶紧过去轻拍他的后背,“你这孩子,是不是傻啊,你院子里又不是没有碳,干嘛舍不得烧?现在病成这样,受大罪了吧?还好家里边有药,一会儿我先去给你煎一碗,今天小松会回来,到时让他再给你看看。” 不知是咳嗽所致,还是被付大壮说得羞愧了,刘风一张俊脸涨得通红,他这次感染风寒的原因实在难以启齿,只能沉默以对。 第35章 :建议 且不提刘风如何羞愤难言,付春棉很快去而复返,一手拎着一个已经烧开的热水壶,一手端着一个冒着腾腾热气的碗,进门后把壶和碗往桌上一搁,先倒了杯白开水,递给刘风,“刘大哥,你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刘风看付春棉那坦荡无瑕的目光,关怀备至的举动,心中甚是酸涩。这个小丫头,是不是已经完全抛开了对他的好感,全然当他是一个兄长看待了?否则,她怎会如此地坦荡? 明明拒绝的人是他,但为何,放不开的也是他?刘风心中苦笑:枉费你二十来岁的人了,还不如人家一个小丫头! 刘风瞬间平复了心绪,他接过水杯,慢慢饮尽,温和的清水淌过干涩的喉咙,带来舒畅的感觉,火辣辣的肺部也舒适了许多。 付春棉看他喝完水后拿过水杯,又把那个碗端过来,“刘大哥,这是今早熬得米粥,你先喝一碗吧,先垫垫肚子才能喝药。” 付大壮很是欣慰,自家闺女真是长大了啊,知道照顾人了呢,不用自己吩咐,就知道拿粥来给病人。“小棉,你先在这看着你刘大哥,我去给他煎药。” 付春棉清脆地答应一声,“爹你去吧,刘大哥交给我吧。对了,爹,饭菜在锅里热着,你记得吃啊。” 付大壮哈哈一笑:“还是我闺女心疼爹,放心吧,爹怎么也饿不着自个。” 看付大壮出去,付春棉才将目光转向刘风,“刘大哥,你先喝粥吧。”说着,就将粥碗递过去,刘风刚伸手要接过来,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几乎要将整个肺都要咳出来。 付春棉赶紧把碗放到床头,伸手去给刘风抚背顺气,好一会儿,刘风的咳嗽才停息,“春、春棉,麻、麻烦你了。” “没事,你病了,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的。”付春棉看他病弱无力的模样,知道他定是十分难受的,尤其他还发着烧,肯定全身都发疼,遂道:“刘大哥,你现在身子弱,我来喂你喝粥好了。” 刘风听了竟是心头一喜,却还是道:“这,这怎么好麻烦你。” “这有什么,刘大哥你病着,手脚无力的,万一把粥撒了不是更麻烦。”付春棉坐在炕沿上,拿起碗,舀了一勺粥,喂到刘风嘴里。 刘风偷偷瞄了付春棉一眼,觉得心中美滋滋的,比喝了蜜还甜。他们两人,有多少时日不曾好好地说句话了,有多少时日不曾单独相处过了?这样安静地你喂我吃,竟感觉是前所未有的和谐与美好,如果时光能就此驻留该多好! 只是,时间永远不会停歇,一碗粥很快便见了底,付春棉用帕子给刘风擦拭下嘴角,笑着说:“刘大哥,我去看看我爹药熬得怎么样了,你先歇一会儿,等药好了我再叫你。” 刘风很想让付春棉再多陪陪他,可是又找不出合适的借口,只能答应一声。付春棉扶他躺下,又把被子给他掩了掩,才拿着碗出去。 看着那袅娜的背影随着两声吱呀门响消失在门外,刘风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心中又有几分恼怒自己的不争气,他以为拒绝、避开,就能让自己放下那些不该起的心思,却不想,反而更让自己陷入了感情的泥沼。 平日里他故作冷淡,可她转身之后,投在她背影上的目光,却越来越长。他躲过、避过,但心中的思念却如野草一般除之不尽,甚至连梦中,看到的也多是她美丽的面庞,她袅娜的身影,入梦的时候越来越多,就是这一次,看着那脖颈间诱人的黑痣,他竟抑制不住地抱住她、亲吻她…… 半夜梦醒,身下竟已全湿,空气中全是那恼人的气味,而他想到梦中的情景,竟是口干舌燥难以自抑,身上的燥热难以消除,就连脑袋都不大清醒,竟然冲动地用冷水去平息,结果,结果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付春棉径直去了厨房,看自家老爹正一边看着药一边吃饭,遂道:“爹,你去好好吃饭,我来看着药就行了。” 付大壮咽下口中的那口饭,问道:“你刘大哥喝完粥了?” “嗯,全都喝下了,我让他先睡儿,等药熬好了再叫他。” 付大壮叹口气,“小风这个孩子啊,真是太可怜了。”年纪轻轻的,就父母双亡,家里也没个人照顾,若不是他及时赶过去,怕是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呢。 付春棉撇撇嘴,她倒没觉得刘风可怜过,他那个相貌风姿气度,一点儿可怜相都没有。自己甚至还想过要嫁他呢,可惜人家就那么果断拒绝,连半分犹豫都没有,可见他是对她是没有丝毫情意的。 其实要说付春棉没有半点芥蒂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她也是相当骄傲的,自己无论是容貌、身材都是一顶一的,家世虽然一般但肯定比刘风要好很多,自己哪里配不上他,他凭啥看不上自己啊!但是转念一想,世上最不可思议不能用理智去揣度的,就是感情二字,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十分形而上的东西,哪是单纯外在的配不配所能概括的。 她又不是死缠烂打的性子,一向认为感情就得两情相悦,更讨厌勉强与凑合,君既无心我便休,坦坦荡荡地再去寻下一段良缘,何苦要在一颗歪脖树上吊死。 付春棉一向认为,自己一定会得遇良人,好吧,穿越女就是这样自信!她甚至觉得,就是这么往家里坐着,老天也会给她掉下一个好男人来,因为,这是穿越女的福利!所以,她有什么好急的,有什么好难过伤心的,错过的,只是因为不合适,老天爷才让她错过,后面,一定会有更好的等着她! 付大壮跟付春棉商量,“等你大哥回来再给他看看。现在天冷成这个样,他身子又弱,我觉得吧,这个冬天就让他住咱们家,省得他总这么跑来跑去的,一个不注意又得着凉。你大哥好不容易快把他治好了,要是再冻病了,之前你大哥的努力岂不都白费了。” 付春棉无所谓,她知道自家老爹一向把刘风当成子侄看待,提出这个建议很是正常,她也对刘风留在家中没有什么异议,两人关系既然不能更进一步,她早就回到原点,只单纯地把他当兄长看待。“那爹你跟刘大哥说吧,他要是同意,咱们都没有意见。反正春藤也去当兵了,可以让刘大哥住春藤的房间。” 付大壮点头,“那你去收拾收拾,暂时就让小风住那吧。”家中并不是没有其他的空房,但是都不如付春藤那间直接就能住人。 付春棉暗腹,人家都没答应呢,你这就做下了决定。不过她也没说什么,直接就去收拾付春藤的房间了。 对于付大壮的好心建议,刘风并没有拒绝,甚至,他居然心有暗喜。刘风觉得,他真的是着了魔了,故而放任自己,住到了付家。他对自己说,也许看多了,相处久了,心思就会淡的。 中午的时候,付春松返回家来,给刘风望闻问切之后,重新开了药、扎了针,第二日,刘风的病便好了大半。 付春柏也并没有对刘风留在家中说什么,只是心下暗暗决定,以后需要防的再紧一些。 住到了付家,刘风并没有放任自己跟付春棉亲近,大多时候,他都是跟着付大壮,在花房干干活,到村里给人帮帮忙,反而让村里人开始对他熟悉起来,还有不少人家看上他想要他当女婿,不过全都被他拒绝了。 日子这么一天天平静地过着,这天,从集市上送完菜后,张小花就请了假,吃晚饭的时候才返回来,一脸地慌乱与泪水,直接跪倒在饭桌之前,哭道:“付大叔、春棉,求你们救救我!” 第36章 :办法 张小花这一跪,把众人都吓了一跳,付春棉赶紧蹿过来,伸手去扶张小花,“有什么事好好说,我们还能不帮你不成,下跪做什么,快起来。” 付大壮也赶紧道:“是呀、是呀,小花,快跟大伯说说,究竟遇到了啥难处?” 付春棉把张小花扶起来,用帕子给她擦干脸,让她坐到了自己身边,问道:“你不是说去看你姥姥吗,怎么哭着回来了,还说什么救不救的,究竟是怎么了?” 这一问,张小花刚止歇的泪水又决了堤,“春、春棉,我、我爹他、他、他要我嫁人!” 话一出,在座之人面色都变得有些古怪,付春棉还故意逗她,“嫁人是好事啊,你爹总算想起你的亲事了。” 张小花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说的不大对,尴尬之下泪水停了,说话也利索了,就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说起来,这事跟付春棉也脱不了干系,盖因她去张老七家闹了一场,让张老七意识到他还有小花这个女儿,认识到大女儿没出嫁二女儿就嫁人对他名声不好,于是便让罗桂花上点儿心,怎么也应该在二女儿出嫁前把大女儿嫁出去才是。罗桂花虽然不情不愿,但是终究拗不过当家人的命令,不过想要她给张小花找什么好人家,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了,尤其,现在小花还给付春棉家打着工,可以说在这个猫冬季节是家里的一颗摇钱树,她怎么甘心把张小花嫁出去。所以,即便是要嫁出去,也得从张小花身上赚出来才行。 于是乎,罗桂花发动了娘家人,东寻西觅,总算找到了一个合乎罗桂花要求的男人,而恰好,这个人跟张小花的姥姥是一个村的,还是一个很有名的人。 那个死了五任老婆的老鳏夫又请媒人说亲,村里的大嘴巴胡氏就上了张小花姥姥的家门,佯装神神秘秘地把这次说亲的对象说了出来,就是张家庄张老七家的闺女张小花! 张小花的姥姥一听差点晕死过去,那可是自己的外孙女啊,顿时泪流满面,哭自己苦命的女儿。胡氏假惺惺地安慰并得到感谢之后,心满意足地离开,而张小花的姥姥却再也按捺不住,这些年来,她虽然对张小花不闻不问,但并不代表着不关心,毕竟他们家生活艰难、一贫如洗,唯一的儿子又是个老实懦弱的,又哪里能够给张小花出头。但即便是这样,她也时时托人打听着张小花的消息,所以知道现在小花正在给一户好人家打工,每到集市都会去镇上卖东西。听说小花自从跟了现在这个东家,吃得好了穿的好了,人也漂亮了许多,所以才被那个老鳏夫给看上了。 恰好第二天是十五,张小花的姥姥早早地起来去了镇里,见到了张小花,张小花多年不见姥姥,很是开心,便跟付春棉告了假去陪姥姥,还请姥姥去吃了热面,结果姥姥的一番话,给了她一个晴天霹雳。“小花啊,姥姥帮不到你什么,你东家都是好人,要不你去求求他们吧,要是换了庚帖,收了聘礼,那可就晚了啊。” 张小花不敢相信,自家爹爹会把自己嫁给一个五十岁的老头,还是一个打死了五个老婆嗜酒如命的老鳏夫,那不是让自己去送死吗?她失魂落魄地送走姥姥,徒步回了张家庄,偷偷地回了家,藏在角落里,听到了后娘和亲爹的谈话。 罗桂花言笑晏晏地说着这门亲事多好多好,是天赐的好姻缘,男方家里有着五十多亩肥地,不愁吃不愁穿,一进门就能享大福。最要紧的是,对方居然出了五两银子的聘礼,还说不介意女方有没有嫁妆,只看上了女方的人品,对女方十分满意。 张小花忽然想起前两天,亲爹叫她回了趟家,结果就只随便训导了两句就放她回去。回付家的路上,碰到个满嘴酒气的老头,还色咪咪地尾随着她一直到了付家,还是付春棉狠狠啐了那老头一口,将其赶跑。如今想起来,那个老头八成就是罗桂花口中的好姻缘,那天,他应该是特意跑来相看的。 张老七听罗桂花这么一说,自然是满意地不得了,还夸奖罗桂花这后娘做得好,知道为孩子考虑,还说要尽快换了庚帖,赶紧把亲事办了。 张小花泪流满面,这就是亲爹吗,只听到了土地和银子,连男方的人品问都没问一句。他知不知道那人的岁数都能当她爷爷了,他知不知道那人嗜酒如命以打媳妇为乐,他知不知道那人之前那五个老婆都是被打死的? 悄无声息地跑出家,张小花朝付家一路奔逃,现在,能够救她的,就只有付家了,她能够指望的,也只有付家了。 现在的张小花,再不是当初那个任劳任怨的张小花了,她享受过了温暖,她见识到了幸福,她熟悉了世上最美好的男子,又怎堪被人任意操纵,嫁给那样一个人。 听完小花的倾诉,付大壮破口大骂:“禽兽!”付春棉呸了一声:“禽兽不如!”虎毒尚且不食子,这个张老七,居然为了五两银子,就把自己亲身骨肉给卖了!这又不是什么灾荒年代,要卖儿鬻女的。 付春柏只是微微皱眉,刘风嘴角勾出个嘲讽的笑,两人似乎对此并不意外。付春柏淡淡道:“爹,春棉,你们再愤怒也无济于事,不如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要怎么办。” 张小花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希冀地看向付春柏。 付春棉转头,坚定地道:“我是一定要帮小花的,她要嫁的人家就是狼窝,嫁进去还不得被打死,我不同意!“ 付春柏嗤了一声,付春棉恼怒道:“二哥,你这阴阳怪气的干什么,怎么说小花也跟咱们相处了这许多时日,你能眼睁睁看着她去送死么?” 刘风在旁边劝道:“春棉,你先别恼,你二哥为人你还不清楚么,断不会见死不救,先听你二哥怎么说。” 付春棉面色这才好转,付春柏则在心中哼了一声,这个混蛋,就会在自家妹妹面前卖好!不过他也没驳斥刘风,而是端肃了容颜,“春棉,你要帮小花,那有没有想过,要怎么帮?你别忘了,那才是小花的父母,咱们都只是外人,咱们有什么权利去干涉她爹娘让她嫁人的决定?” 张小花闻言,眼睛蓦地瞪大,然后立即垂下头去,牙齿紧咬着下唇,生怕抑制不住泪水。 付春棉咬了咬下唇,一时半刻,她哪有什么好办法,不过这姑娘脸皮一向厚的可以,刚才还跟付春柏闹脾气,现在就跑过去缠着付春柏撒娇,“好二哥,你那么聪明,一定有好办法是不是?二哥,你就帮帮小花吧,我也就她这么一个要好的朋友,而且她帮我那么多,我怎么能看着她被推进火坑!二哥,好二哥,你就帮帮我嘛。” “要说办法,其实很简单。”付春柏耐不过付春棉的痴缠,“你说,小花她爹为什么要把小花嫁给那个老鳏夫?” 付春棉耸耸肩,“还能为什么,就是银子闹得呗。”她眼睛突然一亮,“二哥,你说的办法,就是用银子砸?好吧,就当扔给狗了!”付春棉咬牙切齿,虽然有些舍不得把银子砸给那个禽兽父亲,但既然可以用银子买小花的平安,说不得就得出回血了。 付春柏敲了下付春棉的额头,目光扫过垂着头的张小花,微微一叹,“春棉,你有没有想过,那毕竟是小花的爹娘,他们能卖小花一次,就能再卖她两次、三次,咱们能帮小花一次、两次,还能无止境地帮下去么?要知道,小花只是给咱家打工,并不是卖身咱们家。” 付春棉懂付春柏的言外之意,依张老七和罗桂花那贪得无厌的性子,他们若是知道自家一定要护着张小花,很有可能会一而再再而三挑战她家的底线,其时长就取决于她家何时厌恶了小花撒手不管。 张小花竖起了耳朵,听完付春柏的话,目光渐而转向坚决,她不能让付家一再为她为难,唯有这样,方可一劳永逸。 第37章 :卖身 张小花扑跪在地,一脸地坚决,“付大叔、付二哥、春眠,求你们买下我吧,我愿为奴为婢当牛做马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 付大壮和付春棉句俱震惊不已,万万没想到张小花居然想出自卖自身的主意来。付大壮连忙摆手反对,“小花你胡闹什么,好好地说什么卖身,咱们什么人家,你跟春棉又是什么关系,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付春棉也道:“可不是嘛,小花你就是心急,也不能想这么个馊主意吧,赶紧起来,咱们这么多人,总能想出个好办法的。”她蹲下*身去搀扶张小花。 张小花轻轻推开付春棉,“春棉,我知道你们关心爱护我,但我却不能让你们一再为难,我爹和后娘-”她叹口气,“如果不彻底绝了他们的念想,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我要想好好活下去,就只能跟他们彻底断了关系,而卖身,是最快最没后患的法子。” 这几个月来,其实最让人刮目相看的是张小花,她虽然不识字,但为人聪颖,不仅在干活上手脚麻利,在学东西上大多也一学便会,还有在人□□理上,跟付家人相处久了,渐渐褪掉了那唯唯诺诺的姿态,说话也比之前条理分明了许多。说起来,论学习的天分,张小花可比付春棉聪明多了,这不短短的几个月,她就能说出这么一番道理来,放在以前,她哪里知道反抗,即便是心中不愿,恐怕也会认命地听父母的安排,哪像现在,听了付春柏的话后,就立即做出了卖身的决定,端的是果敢有决断。 付春棉眉头紧皱,“可是,可是——”她承认小花的法子是永绝后患的法子,但是想到自己的好朋友卖身进自己家,怎么就感觉那么别扭,再说了,她只是单纯想帮助小花而已,若是让小花成了自己家的婢女,说出去让别人怎么看,即便她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但是自己心里也不得劲不是? “春棉,你不用再劝我,我已经决定好了,如果你真的拿我当朋友,就求你帮我这次。”张小花一脸坚决。 不比付大壮和付春棉在听到张小花卖身之言时的坚决,付春柏和刘风听到后反应都很淡然,仿佛并不意外张小花的决定,看付春棉仍旧不赞同的表情,刘风开口劝道:“春棉,这的确是最一劳永逸的法子,你若实在不能接受小花卖身给你,大不了事后将卖身契返还给她就是,这有什么好为难的呢?” 付春棉闻言眼睛蓦地发出光彩,对刘风粲然一笑,“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谢谢你,刘大哥。” 那笑容是如此地灿烂夺目,刘风竟一时看呆了去,没有及时回话,旁边的付春柏故意咳了两声,才让刘风回了神,看到付春柏那略带不善的眼神,刘风脸色微红,目光却并没有闪躲。 那边付春棉自然没有注意到自家二哥跟刘风的互动,她开心地去搀扶张小花,“好,这次就听你的,不过这事咱们最好保密,这样我给回你卖身契后也没几人知道,小花你也不用担心名声问题。”卖身之后就是奴仆身份,即便是赎身后,仍旧有奴仆身份的烙印,一般的人家对这样出身都是持鄙视态度的。 张小花在付春棉的搀扶下顺势起来,她握住付春棉的手,感激道:“春棉,谢谢你。” 付春棉轻轻推她一下,“咱们之间客气什么,你要是真的想谢我,以后就再多帮帮我就行了,给付春藤那个臭小子的棉衣,还得劳你多教我怎么做,我呀,是真的离不开你呢。”有了张小花后,付春棉觉得自己都快成二级残废了,对张小花越来越依赖。 张小花抿唇轻笑,“你不嫌弃我做的不好就行。” “这话说的,我要是还嫌弃你做的,还不得嫌弃死自己。好啦,先不说这些,咱们好好商量商量,怎么跟你那亲爹后娘过招吧。”那对贪得无厌的夫妻,要的就是银子,但付春棉现在这个贪财的性子,又怎会随意扔大笔的银子,怎么也得将损失降到最低才行。 付大壮准备出这笔银子,被付春棉推了,一心要帮小花的是她,她怎么能让自家老爹出钱,她又不是没钱,要知道,这几个月卖菜卖栗子挣得的银钱,老爹全都给了她呢,现在的付春棉,可谓是小富婆一个。 买小花这事,要隐秘行事,还得速战速决,万一晚了张老七收了聘礼、立下婚书,可就无力回天了。所以,付春棉决定今天晚上就去张家把这事搞定。 此事不可咄咄逼人,因此不宜人数过多,更不宜用威胁招数,故而此次出场的也就付春棉和张小花二人,付春柏和刘风把她们二人送到张老七家后,俩人就暂时离开,约定两个钟后来接。 付春棉晚上登门,让张老七吃了一惊,罗桂花则不爽中带着心虚。 “春棉啊,大晚上的你怎么来了,可是小花活干的不好?”张老七说着,他已经瞪向了张小花,可是预想中的畏缩害怕并没有出现,张小花镇定地看了他一下,甚至目光中还带着些许嘲讽,那目光让张老七的心咯噔了一下,待要再看去,张小花已经低下了头,张老七心头怪怪的,安慰自己大概是眼花了。 付春棉赶紧道:“张七叔这说的什么话,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你这个闺女么,最是伶俐勤快不过了,怎么会干的不好呢?” 张老七闻言有些尴尬,他能说什么,说他从来不关心、不清楚自家女儿?只好将话题转到了付春棉身上,“那春棉这大晚上的,来家里是_” 付春棉轻轻一笑:“听说张七叔给小花说了个亲事?” 那边张老七还没说话,罗桂花已经挤了过来,“嘿,我说付家大姑娘,你对咱们家可真够有心的啊,咱们刚给小花说亲事,你大晚上的就跑来了,可别忘了,小花可是我张家的人,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你虽然是东家,可没有干涉别人家事的道理。” 张小花猛的抬头,狠狠地看向罗桂花,那欲择人而噬的目光,让罗桂花呼吸一窒,吓得倒退两步,然后伸出巴掌就要扑上去抽打张小花,骂骂咧咧道:“你这个死丫头,想吃人不成,竟然敢那么看我,活的不耐烦了你!” 张小花一猫腰躲过罗桂花的巴掌,然后花容失色地迅速藏到了张老七背后,惊恐道:“爹,救我!” 这一喊,不管是张老七,还是罗桂花一时都呆住了,罗桂花没想到,这个一向唯唯诺诺从不敢反抗的继女,居然没有任她打,反而还躲开,还知道找她亲爹!而张老七也像是头一次认识了自家大女儿,那个一向畏畏缩缩只会低头沉默的女儿,居然会找他来求救。 罗桂花反应过来,她一向嚣张惯了,又怎容这个一直在她手下讨生活的丫头片子毁了她的权威,“你这死丫头,以为找你爹我就不能教训你了,看我不打死你!”说着就要扑打过去。 那边付春棉凉凉地说道:“哎呦,后娘要打死继女,还要当着亲爹的面,真当亲爹是死的啊。” 张老七闻言脸一黑,眼看着罗桂花大巴掌要抽上张小花的小脸,他一把过去抓住罗桂花的手腕,“我还没死呢,你这个毒婆娘!”一巴掌就扇上了罗桂花的脸,啪地一声一个大手印就印在了脸上。 罗桂花被打蒙了,她三个女儿跑出来,哭叫道:“娘!” 张老七作为父亲的权威终于展现出来,怒喝道:“嚎什么嚎,还不给老子滚回房里。” 那三个女儿见父亲发了这么大脾气,不敢不听话,只能抹着眼泪回了房。 罗桂花回过神来,也没敢嚎出声,付春棉幸灾乐祸,却假惺惺地说:“哎,张七叔,你说这事闹得,我知道你是个好父亲,关心小花这个从小就没娘的闺女,但也不能这么不给桂花婶子面子啊,毕竟桂花婶子也给你生了四个孩子呢。”说完了张老七,她又伸手去扶罗桂花,“桂花婶子啊,不是做侄女的说你,不管怎么说,你也只是后娘,不是生母,你平常虽然打小花打习惯了,可怎么也不能就这么当着张七叔的面啊,毕竟小花也是张七叔的亲闺女呢,谁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亲骨肉被别人虐打呢,那岂不是连禽兽都不如了?” 张老七狠狠瞪了罗桂花一眼,罗桂花瑟缩了一下,心中对张小花和付春棉更是恨得咬牙切齿,要不是付春棉有个好爹,还有几个好哥哥,她一定挠花她的脸,咬下她的肉!再有那个死丫头,她一定饶不了她! 闹腾了一番,罗桂花不敢再轻易插言,付春棉这个小泼妇果然是牙尖嘴利,三言两语就让自己又挨了回打,她干脆躲回房间去了,省得看着生气。反正亲事都已经说好了,就是为了那五两银子,量张老七也不会反悔。五两啊,就是张老七这个壮劳力,出去打工一天才五文,一年都挣不来一两银子。所以,便是张老七知道那是个死了五任老婆的老鳏夫又如何,有那一大笔银子在,他又怎么舍得不要!罗桂花头也不回地走了,就因为她张老七比她还爱财如命。 罗桂花终于走了,房间里也终于清净了。张老七被闹腾了一番,口气也不好了,又问:“春棉,你这大晚上的究竟是要做啥啊?” 付春棉面带微笑,“张七叔,你也知道我跟小花关系好,她现在又在帮着我种菜,短时间内我离不了她,我听说桂花婶子给小花说了门亲事,怕你们会很快把她嫁出去,我这不是心中着急吗,就跑来问问,谁知道竟惹的桂花婶子发那么大脾气,说起来,也是我的罪过了。可是,你也得体谅体谅我啊,好不容易找到个赚钱的营生,又刚让小花熟悉起来,她要嫁人了走了,我这可还没替代的人呢。” 张老七闻言笑了笑,“原来是这样,也怪我们,只想着给小花找门好亲事,忘了她还在你那打着工呢,你放心,你这也是提前付了工钱的,怎么也得让小花干完这个月啊。” 付春棉不动声色,“张七叔,小花这门亲事真的很好吗?” 张老七哈哈一笑,“是呀,那人家里有五十多亩良田呢,比你们家都多啊,更重要的是就,你桂花婶子说人家相中了小花,也不嫌咱家穷,光礼金就五两呢,还不介意嫁妆。你说说,这样的人家哪里找,还是小花有福气。” 付春棉面色古怪,“张七叔,那人多大年纪、长相如何,性情如何?” 张老七笑容顿时凝在了脸上。 “张七叔,不是我不想小花好,我觉得这里面有猫腻啊,不是我做侄女的把桂花婶子想得坏,实在是她平时做事让人没法往好处想啊,像你说的,这么好的亲事,她为啥不说给你她亲女儿,要是说她对小花比对她亲女儿还好,别说我不信,就是张七叔你也不会信吧?” 张老七抿紧双唇,一言不发。 付春棉对张小花使了个眼神,张小花直接跪在了张老七面前,“爹,不是女儿不信你,实在是_”她哽咽住,擦了擦泪水才继续,“爹,今天姥姥去镇里找了我,她说,她说,娘找的那个人家,那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鳏夫!” 张老七突然瞪大双眼,“什么?” “不仅如此,爹,如果只是年纪大女儿也觉得没什么,毕竟爹养女儿这么大,女儿不能一直给你尽孝,要是能拿到聘礼让家里好过一些,女儿觉得也都是值得的。” 张老七甚是感动,伸手摸摸张小花的头,“好闺女啊,这些年苦了你了。” “女儿不苦,女儿知道爹是疼女儿的。可是,爹,你知不知道,那个老鳏夫他死了五任老婆,还全都是被他打死的。”张小花泪流满面,扑在张老七膝上,“爹,女儿还没孝敬过你,女儿不想死啊!” 张老七愤怒不已,刚要拍桌子,忽然看到对面门缝里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他脸上的愤怒转瞬即逝,很是为难,“小花啊,是不是听错了,毕竟你姥姥都那么大年纪了。” 张小花身子一僵,直直地看向张老七,“爹,你觉得姥姥会拿女儿的终身大事开玩笑吗?” 张老七避开张小花的眼神,心头又极为恼怒,这个闺女,怎么就这么不懂事了!五两银子啊,他五年都赚不来的!“小花,你先回去,这事吧,爹再好好寻思寻思。” 张小花几乎是瘫倒在地,眼中的不可置信最终化为绝望,而后便是果决与坚定。 付春棉则是冷笑一声,“张七叔,你若是真把小花这么嫁过去,跟卖掉她有什么区别?” 张老七眉头一皱,口气挤冲:“春棉,你胡说什么!” 付春棉不以为忤,“张七叔是聪明人,更比侄女我见多识广,我都能看明白的事,你还不清楚?何必自欺欺人呢,要不你让村里人说说,你这番不顾小花死活,硬是要把她嫁给一个爱打老婆的老鳏夫,说到底,不就是为了那五两银子?咱们让村里人评评理,看这是不是卖闺女!” “你——”张老七瞪大眼睛狠狠地看着付春棉。 “哎呦,张七叔你可别这么看我,侄女我胆小,不禁吓。”付春棉故作害怕后退了一步。 “这是我张家的家务事,付家大姑娘,你赶紧回家去吧,这不是你该管的。”张老七压制住心中的怒气。 付春棉反而轻柔一笑,安抚道:“张七叔,我今天来呢,其实还是为了跟你打个商量,既然你要卖小花,卖那个老鳏夫是卖,卖我也是卖,不如,你把小花卖给我!” 张老七猛的站起身,怒道:“什么卖不卖的,我不是卖掉小花,而是让小花嫁人!” 付春棉冷笑一声,“嫁的那人,跟卖掉她有什么区别吗?张七叔,小花是你的亲骨肉,你真的忍心看她去送死?若真的嫁过去,只怕用不了多少时日,那边就得传来奔丧的消息吧?你若真的还有点儿慈父之心,不如干脆把小花卖给我,至少我不会对她非打即骂,更不会让她轻易送命,更重要的是,我可以保证小花卖身给我的消息我绝不外传,如何?” 张老七沉默不语,付春棉知道,张老七已然心动,于是再接再厉,准备压下最后一根稻草,“张七叔,那个老鳏夫可以给你五两的卖身银子,我也可以的。” 张老七倒吸口凉气,“你——你能做主?” “哈哈,张七叔,买下小花,本来就是我的决定,银子自然也由我来出。这件事,我可不打算让我爹他们知道,你也清楚我爹的性情,要是让他知道你想把小花推入火坑,你觉得我爹会视而不见,只怕闹到村长那都是轻的。” 第38章 :功成 张老七听了付春棉的话,脸皮抑制不住地抽了抽,付大壮那个性子,还真的说不好,要是真的给他闹到村长那里,他这张脸也别要了,只怕自家的老爹和几个兄长能把自己的腿打断了。 果然,还是自家老爹的名头管用,付春棉心头窃喜,对自家老爹更是钦佩。“这么说,张七叔是同意了?我银子也带来了,一手交钱、一手签卖身契如何?” 张老七抹不开脸,自己怎么就真的要卖闺女了?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刚要答应,那边罗桂花又疯了似的跑了出来,“我呸,签什么签,我说当家的,我可是都跟人家说好了,这两天就来下聘礼,咱总不能言而无信吧?” 付春棉嗤笑一声,“桂花婶子,你要言而有信,你把小云嫁过去呗,反正你觉得那是享福。” 罗桂花狠狠瞪了付春棉一眼,没有理会她,而是继续跟张老七道:“我说当家的,这不是没办法吗,人家看中的就是小花,而且啊,那家不仅有五两银子的聘金,还有好多聘礼,什么布匹啊好酒的,至少也得一两银子呢,你想想,马上就要过年了,有这些,咱都不用买年货了,里外里省下多少啊。” 付春棉冷哼一声,威胁道:“张七叔,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回去告诉我爹,让他好好地张家爷爷聊聊。” 罗桂花转头啐了付春棉一口,付春棉面色一僵,身子已然极快地躲过了那口痰,她气得胸口起伏,恨不得上去踹罗桂花一脚,但终究是忍了下来。那罗桂花已经极快地跟张老七下眼药,“我说当家的,你怎么说也是一家之主,就这么任一个小丫头片子骑到头上?就是她那老爹跟老爷子说了又怎么样,咱们已经分家出来了,就是老爷子也管不到咱们身上,当初老爷子偏心老大,就给了咱们那几亩薄田,现在还想插手孙女的婚事不成,你可还活着呢,断没有老子还活着,爷爷来插手的道理。” 张老七被罗桂花一番话也拱地心头火气,硬邦邦地道:“春棉、小花,天晚了,你们赶紧回去吧。” 付春棉几乎要气个倒仰,天底下居然有这样的男人!她硬是压下心头乱窜的火苗,“说到底,不就是银子么,那个老鳏夫能给,我就给不起么?张七叔,刚才桂花婶子说聘礼有六两,我拿七两买小花,如何?” 七两? 张老七和罗桂花心头的气一下子都泄了,夫妻俩对视一眼,狂喜、贪婪…… 罗桂花咽口吐沫,“真的有七两银子?” “我说得出做得到,张七叔,你给个准话吧。”付春棉现在真的恨不得一巴掌扇上那张老脸。 罗桂花站直身子,“才七两银子,就想把我们小花买走,我说付大侄女,你这算盘打得也太好了吧,听说小花给你种菜卖菜,每个集市都至少卖出一两银子呢。” 付春棉不怒反笑,“桂花婶子要不要再算算我家花房每天烧炭要花多少钱?我爹去打猎能挣多少银子?”她一甩袖子,“就七两银子,爱要不要,我倒要看看,这事闹出去是谁没脸,张爷爷那里管不了,那张家的族长管不管,就是不管,我也砸出银子让他管!咱们就看看谁耗得过谁!”付春棉撂下狠话,握住张小花的手,就要往外走。 张老七一听吓坏了,赶紧冲罗桂花使眼色,罗桂花也知道自己惹怒了这个煞星,赶紧脸上堆笑,上前去拉住付春棉,“我说付大侄女,你婶子我就是说说,就是说说,你生那么大气干嘛啊,咱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她还真怕付春棉干出拿银子砸族长,让族长出头的事来。毕竟,把小花嫁给那种人,本来就是她做的不地道,要是大家心照不宣还好,万一宣扬出去,她的名声就彻底臭了,甚至于,他们一家还能不能在张家庄立足都两说。 付春棉冷着一张脸,她真的是烦死这对夫妻了,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不就是知道村里人大多都是各扫门前雪,懒得管其他人的家务事么。其实若真的大闹开来,这可就不是一家的事了,毕竟每个家族都是好脸面的。 张老七搓搓手,“付大侄女,七叔都听你的,行不?快别生气啊,气坏了,七叔我怎么跟你爹交待啊!咱们就按照你说的办,七两银子,小花就归你了,行不?” 付春棉长长地出了口气,她拿出已经写好的卖身契,“那就劳烦张七叔在这上面按手印吧。” 张老七并没有立即按下手印,而是拿着那张卖身契,余光却不断地在付春棉身上扫着,付春棉会意,直接从衣袖中掏出几两碎银子,在张老七和罗桂花面前晃了晃,“这是小花的卖身银两,张七叔,桂花婶,你们摁下手印,这银子就是你们的了。” 罗桂花一双眼睛几乎都扎进了那银子里,自己先是按下了手印,然后催张老七道:“当家的,你也快点儿啊。” 张老七看向了张小花,“小花,爹不是真的想卖你啊,实在是,实在是家里艰难啊,你还有三个妹妹一个弟弟……” 张小花截断张老七的诉苦,反而深情地道:“爹,我都知道,我一点儿都不怪你,你要是真的疼爱我,你就把我卖给春棉吧,至少在她家里,我还能吃饱穿暖,爹,小花求你,你就把我卖给春棉吧。” 张老七重重地叹了口气,“唉,小花你都这么说了,爹也不能拦着你过好日子,好,我按,我按——” 付春棉撇撇嘴,这个情景,真是辣眼睛。 等张老七终于按下了手印,付春棉和张小花都同时松了口气,两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轻松了笑容。 付春棉小心翼翼地收起卖身契,把银子搁在桌子上,看罗桂花一把把银子抓到手中,还用牙齿去咬了咬,然后傻笑出声,“当家的,真的是银子啊,我这不是做梦吧。” 张老七目光也满是喜悦,不过他显然要镇定许多,“去去去,别在这丢人现眼了,赶紧去收起来。” 罗桂花赶紧答应着,战战兢兢地捧着银子去到他们屋子,就像捧着天下至宝般,生怕会摔了碰了。 卖身之事大功告成,付春棉也就懒得再在这里呆下去,赶紧告辞道:“张七叔,天晚了,你早点休息,我和小花就先走了。” 张老七得了银子,心情极好,“哎呀,付大侄女,外面都这么黑了,你们两个闺女走夜路多危险啊,七叔去送送你们吧。” 付春棉拒绝,“不用啦,张七叔,我二哥来接我了,正在外面等着我呢。” “啊,是春柏秀才公啊,你呀,怎么能让你二哥在外面冻着,赶紧让他进来烤烤火。” “不用了,张七叔,我二哥才刚到,就不进来打扰你们了。我和小花走啦!哎,对了!”临出门前,付春棉又转头对张老七正色道:“张七叔,咱们丑话说到前头,卖身契既然已经签下,小花就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你可不能有事没事再去找小花。” 张老七老脸一红,讪讪道:“七叔清楚、七叔明白。” 付春棉心头的那口郁气出了,拉着张小花大摇大摆出了张老七家,与付春柏和刘风碰面。 付春柏问她,“可还顺利?” 付春棉撇撇嘴,“还真让二哥你说中了,那个罗桂花还真不好斗,最后还是出了七两银子,真是可惜了我那二两银子。还有那个张老七,啧啧,真不是个东西——哎,小花你可别生气啊。” 张小花心情低落,听了付春棉的话,她苦笑一声,“春棉你说的对,我爹,我爹他确实不是个东西,我应该庆幸,我跟他们再没有关系了!”只有付大壮那样的爹才是做爹的样子,张老七这样的爹,她不要也罢!以后,只有付家才是她家,付家人才是她的家人! 付春棉闻言露出笑容,她轻拍了下张小花的肩头,“我们以后会对你好的,二哥,你说是不是?” 张小花耳朵一竖,却不敢抬头去看付春柏的神情,但听到了嗯的一声,如闻天乐,之前的忧伤难过荡然无存,耳边似乎只留下那一声“嗯”,一再地回荡回荡,几乎让她的心都要快乐地飞起来。 付家人并不排斥她,付家人拿她当一家人! 她偷眼看了下付春柏,此时他正摸着付春棉的头发,就像在给猫顺毛般安抚着,能有这样的好哥哥,春棉真是幸福啊。 付春棉搀着付春柏的胳膊,郁闷地问道:“二哥,你说天底下怎么有那样的父亲呢,卖女儿居然都不带犹豫的。“ 付春柏拍拍付春棉的手背,“这天下,什么人没有,有什么好奇怪的。有像咱爹这种对儿女倾心相护的,也有小花她爹那种卖女求财求荣的,我们并不能改变那些,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罢了。” 付春棉叹口气,“我知道,可是心里头还是闷闷的不舒坦。” 付春柏点点她的额头,“你啊,就是被我们给护地太好了,等见识多了那些丑恶,自然也不会这么揪心了。” 付春棉撅起嘴,“我宁愿一辈子被你们护着,才不要见识什么丑恶。” 付春柏嘴角勾起一抹笑,他所期望的,不也是希望妹妹能一直纯真快乐?眼睛的余光扫过旁边的刘风,这个人,值得信任么?不过么,妹妹还小,他们做哥哥的也都还没娶妻,也不急着给妹妹找人家嫁人,他完全可以慢慢寻访合适的妹夫人选,眼前的这个人么,作为备选,可以先好好地考验考验。 回到付家后,付春棉就把卖身契拿出来,递给张小花,“小花,给你。” 张小花摇摇头,没有接,“春棉,这卖身契你先拿着吧,等我攒够了银子,你再给我。” 付春棉叫道:“那得猴年马月啊,小花,这可是卖身契,可不是什么借款文书的。”这东西,可是奴仆的象征,卖身契在谁手,基本上就是谁掌握了这人的性命,小花是不是傻,自己主动给她她都不要。 张小花点头,“春棉,我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我才不能老占你的便宜。你就当那是个借款文书好了,现在我跟那个家没有关系了,以后我赚的工钱都是我自己的,难道你会因为有我的卖身契就不给我工钱了么?” 付春棉连忙道:“自然不会的,咱们还按照一天十文的工钱走,以后挣得多了,我还可以给你分红。” 张小花笑笑,“我有工钱挣,总有一天能攒够七两银子的,等到那时,你再把卖身契给我,我收着才心安,这个时候,你给我拿着,只会让我觉得我还是外人。”有卖身契在,她就是付家的奴仆,是付家人! 付春柏看了张小花一眼,然后劝道:“春棉,就听小花的吧,那卖身契你好生收着。” 付春棉无奈,“好吧,小花,等哪天你想通了再来找我要。” 事后,付春棉把这件事,还有家里的事都写成信,连同她做的厚厚的棉袄,托驿站给付春藤送去,转眼间,就过年了。 付大壮、付春松、付春柏、付春棉、张小花、刘风,虽然比往常还多了一个人,过年的气氛也很浓烈,付大壮似是无意地说了句,“也不知小藤那里过不过年。”付春棉本就念着付春藤,听付大壮这么一说,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付春松和付春柏对视一眼,付春柏道:“爹,天底下的年都是一样的,怎么会不过年呢。春藤他去保家卫国,那里那么多兵,只怕比咱们这还热闹十倍百倍呢,否则那小子怎么会乐不思蜀呢,每次信里边都说多好多好的,您呀,就别担心了。” 付大壮闻言哈哈一笑,“小柏说得对,那小子啊,最是不需要担心的。” 然后大家交杯换盏的,说着俏皮话等,但没有付春藤在,付家四人仍旧觉得有些无味,那个臭小子虽然总是惹是生非,但有他的地方就少不了热闹,现在热闹虽在,但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正月十五元宵节,又被称为“上元节”,不管南北,燃灯放焰,都是固有的传统。坪山镇也不例外,商家早早搭给了各种灯架,卖起了各种花灯。 付春棉自然不会错过这个热闹,而且今年她挣了银子,就拿出银子来让大家一起出来游玩,因为张家庄距离坪山镇不近,还要看晚上的花灯,付春棉便提早在镇里的客栈定下了房间,一家人连同刘风、张小花全部出动。 白天的时候把菜又都送到了大户人家,换得了银钱,并还得到不少过年的赏钱,让付春棉眉开眼笑。 终于等到了晚上,明月高悬,万灯齐燃。有诗曰:“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游妓皆秾李,行歌尽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坪山镇虽然远不及唐洛阳城里灯节之夜的壮观,但也别有一番小地方的热闹,付大壮对看花灯没什么兴趣,就留在了客栈看行李。付春棉等年轻人则早早的打扮一新,出去看花灯去了。付春棉让付春柏帮忙猜了心仪地两盏花灯的灯谜,自己拿一个,另一个给了张小花。看付春柏和付春松还有刘风似乎那文会很感谢兴趣的样子,但又担心她们两个女孩,付春棉直接道:“大哥、二哥,我的功夫你们也清楚,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现在和小花去放河灯,就在那里,一会儿你们结束了就去找我们好了。” 付春柏一想也是,自家妹妹近来枪法练得越来越好,甚至都有赶超他的趋势了,一般的小毛贼,还真奈何不了自家妹妹,遂点头同意,而且文会在阁楼之上,他们可以随时看到河边的情景。 付春棉拉着张小花开开心心地去放河灯,闭上眼睛刚刚许完愿,就听到一个熟悉的惊喜的叫声,“春棉!”那声音因为激动、兴奋而带着紧张,甚至都发着颤音。 呵呵!来人,居然是张灵宝! 第39章 :偶遇 付春棉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张灵宝。好几个月未见,这个少年秀才又长高了些,身子貌似也更瘦弱了些,白净的脸上带着几分疲惫,但更多地却是惊喜,那份惊喜表现在眼睛里,是那般地浓烈,甚至让付春棉这个一向自诩厚脸皮的都难以招架他的目光。 “是你啊,你也出来看花灯了。”付春棉干巴巴地道,她实在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两人曾经是亲密的恋人,即便那是原主的感情,对于现在的她而言,也是感同身受过的,如果不是张灵宝那个娘作祟,如果不是原主作死真的把自己吊死,如果不是现在的她理智更胜于感情,也许两人真的已经走到了一起。 但是,这世上毕竟没有如果,他们终究是错过了,现在的她,再也不会像原主那般喜欢眼前这个少年。 张灵宝的目光贪婪地逡巡在付春棉脸上,他曾是那般的恨她,她宁愿去当县令大人的妾,也不愿做他张灵宝的妻!这样一个嫌贫爱富攀高枝的女人,他最是痛恨,所以他发誓一定要好好读书,拿下举人、考上进士,等他衣锦还乡之时,他倒要看看她会不会后悔!可是感情之事最难把握,他恨得有多痛苦,爱得就有多浓烈,一次次午夜梦回,他在想到她咬牙切齿的同时,却又想她想得几乎发疯。 今天,他硬是被母亲赶出来散心,却不想,居然在回头之时,突然看到那张朝思梦想的面容。她穿得仍旧是普通的棉布衣裙,仍旧是姑娘时的打扮,他的心砰砰直跳起来,一个他肯定却又不敢相信的想法瞬间俘获了他。他结结巴巴地问道:“春、春棉,你,你没有去给、去给县令大人当、当妾?” 少年这般地紧张,付春棉反而平静下来,她耸耸肩,刚要说话,话到舌尖,竟鬼使神差地成了,“那是当然,我都不愿意给你当妾,又怎么会去给个陌生的县令大人当妾。”刚说完,付春棉就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刮子,这话说得,怎么就这般的暧昧,万一叫张灵宝误会怎么办? 张灵宝闻言,几乎整个人都飘飘欲仙起来,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傻瓜,折磨了自己这么久,居然就只是个误会,是他太笨太傻,怎么就不相信春棉,不去打听清楚,就那么把自己陷在痛苦的泥泞中挣扎。如今付春棉的一句话,他像是喝了琼浆玉液,像是洗去了所有污垢,他整个身心都畅快淋漓、轻松不已。自己之前回首的那一刻,火树银花,伊人敛目,“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他们果真是有缘的!这一刻,张灵宝的眼中竟然蕴出了泪水。 少年泪水盈盈,付春棉蓦地心软,正要说出的让他别误会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她有几分恼怒,扭转过头去,故作嫌弃道:“都这么大了,还哭鼻子,丢不丢人!” 张灵宝赶紧用袖子擦擦眼泪,泪中带笑,“春、春棉,我是,我是太高兴了。” 付春棉看他把眼睛揉的通红,拿出帕子刚想去给他擦泪,忽然看到了张灵宝身后的刘风,那张清俊的脸此时有些发黑,她突然有些心虚,缩回了手。 张灵宝满心沉浸在喜悦之中,并没有注意到付春棉的动作,今日得知一切皆出于误会,他再也按捺不住,跟付春棉道:“春棉,我就让我母亲上门提亲,你放心,我一定明媒正娶地八抬大轿娶你进门,你等我。”说罢,他已然兴奋地一溜烟跑了。 付春棉傻了,等反应过来后,那个少年早已经没了踪影。即便是脸皮再厚,当着自己曾喜欢表白过的男人,被另一个男人求婚,付春棉也觉得讪讪的,好吧,其实心中还有几分小窃喜的。 刘风气不打一处来,却又不能发泄出来,只冷冷地说了一句,“你大哥、二哥让我来看看你。”说完,他更气自己了,知道这个姑娘好看招男人,想不到这么招男人,那个张灵宝都是多久之前的人了,还这么放不下她,还一心要娶她!但长得好看又不是她的错,他心中别扭也不能怪上她,谁让他当初作死拒绝了她呢!刘风又放柔了声音,“你和小花饿不饿?” “哦哦。”付春棉眨眨眼睛,这个刘风怎么阴晴不定的,不过他给了好脸,她总不能不赏光,转头看看旁边把自己隐身的张小花,“小花,你许完愿了么,咱们去吃点儿东西?” 小花点点头,面色有些发红,还带些羞意,付春棉摸了把张小花的脸,“嘿,看着桃花带羞的,是不是许愿要个如意郎君啊!” 张小花跺跺脚,“春棉,你胡说什么,这么大姑娘说这个,羞不羞啊?” 付春棉耸耸肩,“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好羞的。你看这些放河灯的男男女女,大部分都是在求姻缘,你信不信?” 张小花不理付春棉。 付春棉掩嘴轻笑,旁边的刘风却开了口,“春棉也是在求姻缘么?” 咦?付春棉眨了下眼睛,”是啊,我就在求一个如意郎君。“ “就是那个张灵宝么?”刘风淡淡问道。 笑容在脸上些微地凝滞,付春棉有些紧张,“刘大哥你瞎说什么啊,我和张灵宝已经没关系了,哪里知道他今天会出现呢,还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那个小秀才,好像很喜欢春棉呢。”刘风只觉得自己的话都带了股酸气,把自己的牙都快酸倒了。 付春棉抿抿唇,她自然知道张灵宝是喜欢她的,但那又如何呢?“就凭他那个娘,我也不敢再喜欢他啊,万一嫁过去,有那么个刻薄的婆婆,不是找罪受么我。说起来,其实还是刘大哥这样没父没母的最好了!”付春棉嬉皮笑脸地说道,你这个二十多岁的人,拿我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打趣,咱们倒看看谁脸皮比较厚。 果然,刘风自叹弗如,被说了张大红脸,一甩袖子,往前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住回头,“还不赶紧跟上来,一个小姑娘,这么不知羞。” 付春棉耸耸肩,这个刘风也太禁不起玩笑了,她不过说了一句,居然就恼了,心眼子真小,以后谁嫁你谁倒霉!她牵起张小花的手,跟上刘风去。 没过多久,刘风又忍不住跟付春棉说话,“你真的许愿要求如意郎君?” 付春棉噗嗤一笑,“刘大哥,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你也太好骗了!要真是求如意郎君,我还能这么大咧咧地说出来?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个女孩好不好,也知道羞的好不好?” 刘风垂头看他,目光带笑,付春棉抬眼便落入那柔和的目光中,心扑通一下,她赶紧垂下了头,那双眼睛,比星河还要灿烂美丽,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溺其中。 付春棉真想给自己一巴掌,居然被刘风的美色*诱惑,这个人,真是太讨厌了,没事笑得那么好看干什么,她都已经让自己不喜欢他了,他竟然来撩拨自己,简直是太坏了! 张小花仍旧把自己当做隐身人,只觉得春棉真的是天下第一幸福人,有那样好的爹爹,那样好的哥哥,还有这样那样好的男人心仪她,不管是刚才的张灵宝,还是现在的刘风,一个少年秀才,一个卓尔不凡。她微微叹了口气,目光扫光前面的阁楼,她恐怕,一辈子就只能这样遥望吧? 刘风很满意付春棉那被惊艳到的神情,他心情愉悦,就连声音中都带了出来,“那春棉究竟许了什么愿?“ 付春棉心情瞬间低落,“还能许什么愿,自然是希望付春藤那个混蛋平平安安,早日回来了!那个笨蛋,距离上次的信都过去两个多月了,也不知道他在干些什么,咱们这离边城也没多远啊,怎么就不知道多写点儿信,不知道家人会担心吗?”她抱怨着,她和付春藤从未分离过这么久,以前虽然整天打打闹闹的,可是感情却比任何人都要好,这么一下子分开好几个月,而且还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她如何不担心。 刘风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安慰性地摸了摸付春棉的头,“放心,春藤一定会没事的。”他又怎能说出,今年冬天北方大雪,鞑靼等游牧民族牛羊死伤无数,损失惨重,今年的边城劫掠之事几乎天天上演,甚至于,有演变为大战的趋势。这种事,即便是告诉付春棉也改变不了什么,只会徒增她的担忧而已,还不如瞒着的好,他跟付春柏心照不宣。 虽然经常被老爹啊、大哥二哥的摸头抚摸顺毛,但是被一个“外男”刘风这么摸头,付春棉着实有些吃不消,好在,刘风及时收回了手。 这个刘风,今天怪怪的,他明明已经那么明确的拒绝了她,怎么今日又对她这般温柔,甚至于还动手动脚?难不成看到今日许多男女相会,他觉得孤单寂寞了,才来拿自己找乐子排遣寂寞?哼,当她付春棉是什么,真以为她付春棉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么?我呸!看看究竟是谁拿谁当乐子耍,反正被这么一个英俊清雅的大帅哥陪着,她付春棉也不吃亏,甚至于,被其他女子看到,还大大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有刘风陪着,付春棉和张小花吃了许多小吃,吃得心满意足。刘风余光看着付春棉那个如猫般的餍足模样,心头痒痒的,好想伸手再去摸摸她的头,甚至于摸摸她的唇,想她那粉红色的小舌头,舔在他的手指上,该是什么样的诱人感觉。刘风打个哆嗦,赶紧转过身去,只觉得口干舌燥,一股火在心头、胸口、全身乱窜。 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刘风气自己的不争气,越来越觉得,自己真的要栽在这个小村姑身上了。 付春棉哪里知道刘风的心思,自己吃饱喝足,才懒得管这个人发哪门子疯。堂堂一个大男人,脾气不定,心眼还小,真不知自己之前是看上他哪了!对了,其实就是看上他好看,这个人应该庆幸他有张漂亮的脸,否则自己才不屑一顾呢。 元宵节赏灯,付春棉过得很是开心,把坪山镇的整个花灯街从这头走到那头,才意犹未尽地去跟付春松、付春柏汇合,然后一起回了客栈,美美地睡上一觉,第二日就返回家去了。 她全然不知,有一个人,大晚上的,又为她闹得家宅不宁。 张灵宝从跟付春棉见到面,又对她许下承诺之后,顾不得身后小厮的追赶,一路狂奔回到家,张夫人看到,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心疼地把他揽入怀中,“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碰到了坏人是不是?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对你下手,小胜子呢,看我不打断他的腿,居然连少爷都保护不好!” 刚要跑进门的小胜子一脚踩在门槛上,摔了个狗啃屎,好不狼狈。 张灵宝气喘吁吁,却掩饰不住眉眼间的喜悦,他拉住张夫人的手臂,“娘、娘、娘啊,春、春、春棉她、她、她并没有,并没有给县令大人做妾!” 张夫人一听,脸色霍然变了,她自然知道付春棉没同意给县令大人做妾的事,还知道那丫头近来一直安分守己卖菜挣钱,想不到,她一个不注意,让自家儿子去逛个花灯,那个小妖精居然又来勾引自家优秀的儿子! 张夫人几乎咬牙切齿,真是个狐狸精啊,阴魂不散,这些日子,儿子为了那个妖精茶饭不思、痛苦不堪的模样,她心疼地要死,好不容易把自家儿子哄好,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自家儿子的魂又被勾跑了,看这眉眼笑的,几乎都合不拢嘴了,张夫人又妒又恨,手帕几乎在手中揉碎,妖精、妖精,真是个妖精啊! 不过,张夫人心中再恨,也没在脸上表现出来,她装作不知情故作吃惊状,“真的吗?不是说县令大人聘那姑娘为良妾,怎么会没成呢?难不成是那姑娘有什么做的不好,惹县令大人生气了?” 张灵宝一听立刻不依了,“娘你说什么哪,春棉是个多好的姑娘啊,怎么会有不好的的地方。”他低头笑起来,“她一定是心中有我,才拒绝了县令大人的亲事。娘,春棉对我情深义重,我不能辜负她。娘,你去给儿子提亲吧,儿子一定要娶她的。” 晴天霹雳! 张夫人眼睛发晕,“我的儿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不是没去提过亲,你忘了上次娘请了媒婆去提亲,人家拒绝的事了吗。儿啊,你也给娘想一想,人家都已经拒绝了这亲事,咱再去上门求,让娘的面子往哪搁啊。” 张灵宝心头愧疚,可还是坚定道:“娘,我求你了,你再给我求一次亲吧,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春棉一定会答应的。再说那次,春棉肯定也不是故意拒绝的,一定是被那县令大人威胁所致。你想啊,春棉若是拒绝了县令大人,反而是答应了我,万一县令大人记恨上我怎么办?她一定是迫不得已,为了我前程考虑才拒绝的。现在那事都已经过去了,咱们再去求亲应该也没问题了。” 张夫人是真的觉得自家儿子的魂被勾走了,明明是自家求亲在前,县令大人求妾在后,这个傻孩子怎么就想不通呢,反而事事都为那个妖精考虑。 不过,她也知道,现在说这些都无济于事,自家儿子就是个犟种痴情种,越是不顺他的意他越是叛逆,只能另辟蹊径,张夫人眼珠子一转,心中已有了主意。 她声音平和,“儿啊,娘并非是不愿意你娶付家姑娘,实在是那付家姑娘太过漂亮了。娘知道,你并非以貌取人之人,不是只喜欢那付家姑娘的颜色,但你从小读书识字,也应该知道红颜祸水四字!你先别急,听娘慢慢说完,那红颜也许自身并非祸水,但是耐不住天底下好色之人众多,那等人从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事向来不少,你想啊,依那付家姑娘的颜色,今日能被那县令大人一眼相中,明日说不定又会被府台大人给看上。咱们只是个小小乡绅家庭,怎么跟那些有权有势的大人们对抗?“ 张灵宝扁扁嘴,眼中含泪,“娘,儿子真的不能没有春棉……” 张夫人轻轻抚摸着张灵宝的后背,“娘知道。儿啊,你要真的想娶付家姑娘,想要长长久久地跟她在一起,光凭个秀才身份是不够的,只有你有了足够的地位与权势,才能真的护住你想护住的人,懂吗?” 第40章 :避祸 张夫人的话让张灵宝陷入了沉思,不可否认,虽然潜意识里觉得不对劲,可是细细想来,却又觉得字字在理——春棉很美,如果不美的话,他当年也不会对她一个村姑一见钟情,相识以来彼此两情相悦,这个姑娘又活泼可爱,不管是容貌还是性情,都让他百看不厌,才会生出跟她永远在一起的想法。 他们走在一起的时候,别的男人那艳羡的目光,曾让他大为满足,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别的男人出来抢夺春棉! 是了,以前没有,是因为那些人不管是身份还是地位,全都不如他,他家中殷实钱财不缺,他又是秀才进入了士的阶层,他们周围那些人,多是些土里刨食的泥腿子,哪个男人能跟自己比? 但县令大人的出现,瞬间将他比成了渣渣。 那个男人,成熟稳重,进士出身,还身居县令,论地位、论权力,是整个坪山县最大的,等闲人不敢得罪他,就是自家,还得上前讨好。所以当那个男人看上了春棉,他就只能退让,因为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是士族的最底层,根本无力对抗权势在手的县令大人,生怕给家里惹来灾祸。还将所有的痛恨都加诸在春棉身上,他啊,怎么就这样的懦弱没用,春棉有什么错,错的都是那些好色之人,他现在只恨自己地位太低,当初才不能留住心爱之人。 张灵宝表示认同,“娘你说得对,如果没有相应的地位和权势,即便春棉跟了我,我也可能护不住她。” 张夫人心中欣慰,“你明白就好。儿啊,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是秋闱,是考下举人,你成了举人之后,就是县令大人也不敢轻忽你。等到那时,你再去求娶付家姑娘,不仅是对付家姑娘的看重,你娘我脸上也有光不是?” 张灵宝点头,“我听娘的,这届秋闱,我一定会考下举人的,娘你放心,儿子一定会光耀门楣的。” “儿啊,娘就你一个儿子,可就都指望着你呢。”看儿子这般懂事,张夫人流下泪来。 决定了要考下举人后再去求娶春棉,张灵宝就开始了头悬梁锥刺股的苦读生涯,当然,在这之前,他还让小厮去给付春棉送了封信。他就不亲自去见春棉了,见了只会愈加思念,会影响他读书的注意力,反正秋闱后他们就能成亲,那时就能长相厮守了。 等初一的集市,付春棉几人刚刚送完菜,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把一封信扔到了她怀中,就一溜烟跑了。 付春棉莫名其妙,付大壮眼睛瞪大,张小花静静看着。 “小棉,是啥啊?” 付春棉一头雾水,拿起信封摆了摆,“是封信,应该是给我的。”看到信封上三个清秀的字体,付春棉嘴角抽抽,这字,分明是张灵宝的。 “谁给你的信啊?”付大壮又问,心中警惕起来,严重怀疑又是那个臭小子看上了自家闺女,来倾诉衷肠的,他是不是应该立即抢过来,撕成粉碎? 那边付春棉已经撕开了信封,拿出了里面的信,一目十行地看完,脸有些泛红,心中还有些沉重,并且轻轻地叹了口气。 果然如此!付大壮一步上前,把信夺了过来。 “爹,你这是做什么!”付春棉有些恼怒,这家长,怎么一点儿都不尊重孩子的*。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看看那些臭小子说些什么浑话,唉,怎么是——”付大壮好生郁闷,怎么写信的会是张灵宝,他们两人怎么又联系上了。 付大壮十分不爽,心中一肚子的气,却又硬憋着不能对自家闺女发出来,只能闷闷地道:“你不是跟爹说不嫁他么,怎么,怎么——唉!”当初那么地信誓旦旦,而且接下来自家闺女都老老实实的,几乎不出他的视线,怎么俩人就又神不知鬼不觉的联系上了呢,那个臭小子,还言之凿凿地说要等秋闱中举就来求亲,还在信中肉麻地说了那么多情话,臭小子,不就是多读了几天书,都酸成了一壶老醋,他年轻的时候都没跟自家媳妇说过这么肉麻的话,现在还没成亲呢,居然就敢跟自己的闺女这么说,他真想去敲断那臭小子的腿。 付春棉怎忍让自家老爹难过,赶紧澄清道:“爹,我真的没有跟张灵宝私下联络,你要不信的话,可以问小花,对了,问刘大哥也行。其实就是元宵节那天,我去放河灯偶遇了张灵宝,他说了点儿什么要娶的莫名其妙的话就跑了,我还以为他是闹着玩的呢,毕竟这半个月来他都没跟我联系,哪里知道他今天怎么又让人送信。” 付大壮听了,心中安慰,他就知道自家闺女不是那么不讲究的人。“小棉啊,这小子看来就认定你了,你怎么想啊?”现在张灵宝又来求娶,还说要等到中举后郑重求娶,他不知道自家闺女会不会动心,毕竟俩人曾那么要好过,若是张灵宝真的中了举人,那地位可是就更高了呢。 付春棉搀住付大壮的胳膊,“他要娶,我就一定要嫁么?爹,女儿早就跟你说过了,真的是不想再跟张灵宝有瓜葛了。女儿只想一直陪在爹身边,当爹的乖女儿,让爹一辈子疼女儿。” 付大壮点点头,“好,好。”想到这个张灵宝被拒婚之后仍旧心心念念的是自家闺女,真有些痴心不改的架势,不禁对那个小子有些改观,尤其人家还要等中举之后来求娶,更显郑重。不过可惜,看自家闺女的样子,好像是真的已经对那小子无意了。其实这样也好,那小子有那么个娘,他才舍不得自己捧在手掌上的闺女去伺候一个刁钻婆婆。 更何况,他现在有更好的人选,一来能把自家闺女留在身边,二来能看住那个女婿,真是再好不过的。 这个人选,自然是这段时间来,一直跟在他身边求指教,兢兢业业学东西的刘风了! 最开始他并没有往那方面想,他只是单纯把刘风当成个子侄而已,只是刘风跟自己出去的多了,村里人的闲话也多了,还有相熟的老家伙直接问他,是不是要召刘风当上门女婿,他才开始上了心。 多加观察之下,付大壮发现,刘风其实真的是个好的女婿人选,岁数虽然大自己闺女几岁,但岁数大的知道疼人啊,若是两个小孩子凑到一起,彼此不知退让,还不得天天打架,日子可怎么过!尤其还有他这个榜样在,他不是也大自家娘子几岁,这不是十几年都没红过脸,一直恩恩爱爱的。 二来,刘风曾经是读书人,长得清俊雅致,正是自家闺女喜欢的类型。虽然付大壮很是无奈自家闺女审美不跟她娘一样,对他这样英武的类型不感冒,但毕竟是自家闺女,还是闺女的喜好在上。 三来嘛,刘风父母双亡、孤身一人啊!自家闺女不但不用伺候公公婆婆,成亲后就能当家做主,最重要的是,他能把闺女和女婿都留在家,看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自己不仅能天天看到小闺女,还能看着刘风不让他欺负自己小闺女,简直是太好不过了。这样,即便是不招成上门女婿,但实际上,不也跟上门女婿没差别了吗?就是现在,刘风不也住在自己家里,天天陪着自己干活,犹如半子一般。 有这样一个好人选,付大壮真的是越看越合适,即便是张灵宝人也不错,但在一个父亲看来,没有什么比自家闺女的幸福重要了,他认为,刘风在自己眼皮底下,一定能给自家闺女幸福的。 不过这件事么,还是得慢慢来,让这一对小儿女多接触接触,接触多了,有了感情,到时候水到渠成才是再好不过的事。 唉,养个闺女就是操不完的心啊,好吧,即便是操心,也是甜蜜的。至于那几个不娶妻的臭小子,随他们去吧,养了那么大,还让老子继续操心不成?他当初可是一穷二白,孤身一人娶上媳妇的,那三个臭小子,怎么都比他那时候强多了,若是娶不上媳妇,只能说明他们没用,没用的儿子,他羞于承认,哼! 付大壮心满意足地赶着驴车,带着付春棉和张小花回了家,然后就招呼上刘风,去给已经打好招呼的人家做木匠活,准备彻底把这个看中的女婿调*教出来。 这样日子一天天平静地过着,付大壮每天忙着调*教“未来女婿”,付春松每天忙着给人诊脉看病,付春柏每天忙着教书苦读,付春棉和张小花忙着种菜挣钱。 似乎转眼间,就冬去春来,付春棉正烦恼不能再卖蔬菜,张小花给她出了主意,说山上的山珍野菜正当时,她们可以暂时挣这笔银子,让付春棉大大夸赞了张小花一番。 但,最令付春棉开心的是,开春以后,付春藤的信终于来了,在信中他大言不惭地说杀了多少鞑靼,还被上司赏识,现在已经升职了呢。跟每个付家人说了新年好的话,最后还跟付春棉说让她乖乖等在家,等三哥回来买金簪子,后面的笔迹有些潦草,不知道是心急所致还是真的有事,而且看时间,这信已经是一个月之前的了。 刘风看付春棉那开心的模样,心中却有几分沉重,他知道,一个月前,一场大战席卷了整个边城,虽然朝廷最终将鞑靼赶了出去,但边城将士仍旧伤亡惨重,他现在消息并不灵通,所以并不能具体得知付春藤的情况,离开了两年,也许他的痕迹都已被湮没了吧。 沉重归沉重,刘风却相信付春藤还活着,因为付春棉每天这样活力四射的,若是付春藤真有个三长两短,作为有感应的双生子,付春棉不可能还这样无忧无虑。 只是可惜,无忧无虑的日子似乎总是短暂的,老天似乎总要给人找点儿事来烦。 一场春雨过后,整个农家都重新焕发了生机,大家喜笑颜开,去地里看绿油油的麦田,开始了新的一年的忙碌。 这日付春松匆匆忙忙地返回家来,但是,今天却并非休沐日。他不仅把付大壮从地里叫了回来,还让付春柏请了假回家,一场带着低气压气氛的家庭会议就此拉开,刘风和张小花也被列为了旁听人员。 “大哥,究竟怎么了,你这么急地叫我们回来。”付春柏最先开口。 付春松作为大夫,一向是面带微笑,让人一见就能放下心防,但此时他面容严肃,似是有大事发生。他从袖子中掏出一张字条递给了付春柏,付春柏结果一看,面色大变,“大哥,这消息可属实?”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付春松双眉紧皱。 付春柏重重地出了口浊气,“大哥此言极是,这种事,的确应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付春棉简直要急死了,这俩人打什么哑谜啊,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说么?“我说大哥、二哥,究竟是怎么了,你们快说呀,我都快急死了。”那边付大壮也连连点头,只不过作为大家长,有做父亲的权威,总不能跟付春棉这个小丫头一样不稳重。 付春柏把纸条交给了付大壮,付大壮一看急了,猛地一拍桌子,“我呸他姥姥,还阴魂不散了!” 付春棉忙探过身去把纸条抢了过来,低头一看,也不由得张大了嘴,刘风伸长脖子看在眼中,面色有些古怪。 那边张小花虽然也有些心急,但是她不识字,又不能跟付春棉一样这般,只能耐心地等着。 “大哥,这纸条是谁送来的?”付春棉问。 付春松摇摇头,“是个小乞儿把纸条塞到了我的手中。” 付春棉皱眉,“那么,会是谁特意给咱们传递这个消息呢?” 付春柏手指一下下敲着桌面,开始分析:“如果这消息是真的,这涉及到杨县令的家事,这人应该跟杨县令很亲近。而且这人还特地给咱们传送消息,让咱们早做准备,显然是知道咱们是不愿意的,可见,他对咱们家是有一定好感的。那么这人,究竟是谁呢?” 刘风眼睛突然一亮,付春柏看了他一眼,两人点了下头。 付春棉眼睛一直胶着在付春柏身上,看到那二人互动,脑子里忽然污了一下,她赶紧把那不宜的画面甩开,开动脑筋,这毕竟是自己的事,虽然有聪明人在,她也不能全都指望别人吧,整天被二哥嘲笑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已经受够了!而且二哥都已经分析地这么清楚了,那个人仿佛就站在眼前,她怎么就说不出来了呢。 付春松皱了皱眉,“春柏,你是说,这人是县令夫人!” 靠!付春棉差点一巴掌拍在桌上,居然让大哥这么轻易说出来了,她想到的那个人,可不就是县令夫人,她怎么就这么笨,说不出来呢。 付春柏点头,“应是县令夫人无虞。”县令夫人跟杨县令最亲近,杨县令要纳妾之事,绝对瞒不过她,而且自家已经拒绝过一回,她自然知道自家是不同意这事的。更重要的是,春棉救了她的儿子,她应该对自家是感激的,所以才会提前传递出消息,让自家早些准备。 付春松看付春柏并无心急心焦,也心下大定,“你是不是早有应对之策?” 付春柏淡淡道:“我和刘兄商谈过此事,猜测那杨县令不会轻易揭过此事,只是因为他初来坪山,还不熟悉坪山县事务,故而才暂时抛开。现在他又提此事,想来是已经坐稳了县令的位子。” 看自家二哥那淡然的模样,付春柏急了,“二哥,那我要怎么办啊,我,我才不想给人当小妾。”付春棉现在特别痛恨自己当初干嘛多管闲事,去救那杨县令的公子,要是不救的话,就引不来县令大人了,更不会有这糟心事。 付春柏食指敲了下付春棉,“你急什么,你哥哥们都在呢,又怎么会让你去做妾!” 付春棉绕到付春柏身边,揽住他的胳膊,“二哥,我这不是害怕吗,那个杨县令坐稳了位子,权利肯定更大了,咱们就一小老百姓,要怎么反抗?若是真的太、太为难——”付春棉很想大公无私的为家人牺牲自己,可是话到口边,她又说不出口,好吧,她就是个自私鬼,而且,她相信,二哥一定有办法的。 “还是以前的话,惹不起还躲不起么,春棉,你赶紧收拾东西,二哥带你去避祸。” 第41章 :郑家 “二哥,去哪里避祸,怎么避祸,你也得跟我们说清楚啊,总不能就这么让我没头苍蝇地抓瞎吧?”付春棉有些晕乎,这可是真真切切地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她一不偷二不抢的,居然就落到了得落跑避祸的地步,这是招谁惹谁了,就因为生了一张好看的脸么? 付大壮也道:“小柏啊,你究竟怎么安排的,还是说清楚吧,不光是春棉,就是你爹我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付春柏摊摊手,“好吧,反正一时半会儿,那县令的媒婆也过不来,咱们还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安排。那杨县令要纳春棉为妾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让媒婆想上门,想必也是先礼后兵。毕竟咱们已经拒绝过他一次,这一次若是再次拒绝就是打他的脸,我甚至觉得,这个杨县令既然敢让媒婆第二次上门,肯定就做好了让咱们不得不同意的后手,但这后手究竟是什么,咱们不得而知,但左右逃不过那些欺压之事。“ “二哥,我必须走吗?”付春棉很是郁闷,那个杨县令怎么就好色好成这个样子,都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他居然为了纳个妾还要做套不成,怎么就闲成这个样子?付春棉却忘了,她是个穷老百姓,所以许多事都要亲力亲为,但杨县令却不是啊,人家有权有势,只要交待一声,下面自然有许多人去给他执行,他只要等在家里享受美人就成,哪里需要他自己开动脑筋去做套啥的。 “不仅你走,咱们一家都得走。”对方要做套,自然要拿他们这些亲人下手,逼迫他们不得不把春棉送过去,或是逼迫春棉不得不同意去做妾。付春柏揉揉付春棉的头发,叹了口气,“自古民不与官斗,就是因为百姓们斗不起,咱们,也斗不起。” 付春棉垂下头,因为她一个人,就要让整个家背井离乡,她心中钝钝地疼,差点就说出干脆她去做妾的话来,但付春柏及时阻止了她开口,“春棉,别说那些插心窝子的话,父亲和哥哥们又不是死的,又怎么会让你去做妾。” 付春棉目中含泪,付大壮心疼地把她揽过去,“乖闺女,别哭,咱们又不是回不来了,乖乖地听你二哥的安排就是。” 付春柏继续道:“当初我和刘兄商量这事的时候,就做好了打算。自古官大一级压死人,既然咱们老百姓斗不起官,但咱们可以投靠更大的官。“他对付春棉眨眨眼睛,笑道:”正好你二哥我还认识几个家中做官的朋友。“ 付春棉破涕为笑,“那究竟是谁啊?” 看到妹妹笑了,付春柏心情也好了,“说起来,这人你也见过呢,就是不知你还记不记得。” “二哥,快别打哑谜了,赶紧告诉我吧。”付春棉急道。 “郑新盈,你可还记得?”付春柏直接开口。 付春棉绞尽脑汁,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那边付大壮却拍了下大腿,“是不是那个、那个曾在咱家中住过的小子啊,我记得他还大你四岁呢,对了,跟小风一般大,他来咱家的时候,小棉还小不点儿呢,不记得很正常。” 付春柏点头,“爹,就是他。说起来,还是六七年前的事,那时我刚考上了秀才,他来咱家呆了半个月。现在他随着父母和祖父住在郑家祖宅,就在清河镇上,跟咱们坪山镇隔着一个镇,路程并不算远。我的安排就是,咱们去郑家住个几日,等事情解决了再回来,应该耽搁不了春耕。” 付春棉那些模模糊糊的印象也渐渐清晰了些,她挠挠头,“二哥这么一说,我好想有点儿印象了,那位郑哥哥好像挺笨的呢,明明比我们大那么多,可还跟个孩子似的,看什么都好奇。” “你那个郑哥哥以前住在城里,看到这乡村大山自然好奇了。你这丫头,到时见着人可不许还这么口没遮拦的。“付大壮嘱咐。 付春棉笑道:“爹,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连这都不知道,你就放心吧。” “唉,一转眼,你们都这么大了。”付大壮叹口气,那时候,孩子们都还小,付家娘子也还健在,他们这宅子才建起来,每天热热闹闹的,那才是一家人啊,没了她的家,总不是一个完整的家。 付家几个孩子,自然是知道老爹又想起了娘亲,这种事,又无从劝慰,只得沉默相对。付大壮也发觉气氛不对,对付春柏摆摆手:“小柏,你继续说,你要找的这个靠山就是郑小子吗?我怎么记得你说过,郑小子他爹嗜画成命,根本没参加科举啊,不是官身,没法庇护你妹妹吧?” “爹记性真好。郑叔叔的确不是官,但郑家是大族,族内出仕者不少,郑兄的几个伯父都在朝中,但最值得一提的是郑兄的祖父,是致仕回乡的吏部尚书。” 付大壮也不懂这朝廷的官员体系,但看过戏文啥的,也知道尚书是大官,“尚书,好像是很大的官呢。” “爹说的没错,这官的确不小,至少压死一个小小的县令不是问题。” “二哥,可是郑哥哥的祖父不是致仕了么,致仕了不就不是官身了,还能管县令不成?“付春棉问道。 “郑老尚书虽然已经致仕,但毕竟曾是正三品高官,又哪里是一个小小的县令惹得起的,你就放心吧。“付春柏觉得以后不能让妹妹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他以后肯定要当官的,还是应该让妹妹提前熟悉下官场体系才是,免得到时再闹笑话。 吏部尚书、正三品,果然是天大的靠山啊! “咱们去郑家小住几日,想来那县令会知难而退的。”这是最理想的,实在不行,就只能让妹妹住到秋闱后,等他中了举人,想那县令也不敢再强逼举人的妹妹为妾。 接下来,付家人就全体忙碌起来。 付大壮带着刘风去村长家,把要去郑老尚书家住几天的事说了下,把村长惊的不行,真没想到,付家居然还认识郑老尚书,于是形态更加恭敬了,几乎付大壮说什么他应什么,于是宅子和田地就暂时托给了村长照看,一个村的,给银子不好看,付大壮就送了昨天在山里打得野物,论价钱也不少了呢。 付春松早在去年就决定今年开春后去游历,自然是早跟医馆说好了呢,而且他最近本就为此在准备,现在遇到这事,提前走也不是问题。 付春柏就麻烦些,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他还得临时找能替他教书的人,好在他朋友不少,他找上人去,把困难一提,对方就爽快地答应下来。 付春棉带着张小花去收拾东西,估计在郑家也待不了多长时间,就带了些换洗的衣物,主要还是把银子带足。 后日,一行五人,坐上驴车就前往了清河镇。 付春柏赶车,其他人都在后面坐着。 驴车晃晃悠悠,没走多久,付春棉的头就开始小鸡吃米,付春松看到,把自家妹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让她睡得舒服一些,自己也开始闭目养神。 走了大半日,终于到了清河镇,付春松赶紧把付春棉摇醒,付春棉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问道:“到了吗?” “到了,一会儿还得去人家里,春棉你赶紧精神精神。”付春松道。 付春棉双手使劲揉了揉脸,总算是清醒过来,然后就听到一声兴奋地叫声,“付二公子,我家少爷在这呢。” 寻声看去,只见一个读书人打扮的年轻人站在镇门外,一个小厮牵着马跳着脚挥着手招呼着。 付春柏将驴车赶到那读书人跟前,跳下车,笑道:“郑兄,你怎么亲自来了?” 那年轻人笑容温和,“伯父要来,我岂能不来亲自迎接?”年纪跟刘风相仿,个子不算很高,但也有一米七五这样,长相并不突出,可是一双眼睛弯弯,好像是一直在笑着似的,看上去极为讨喜。此人正是郑新盈。 主人亲自来迎接,又怎好意思端坐在车上,于是纷纷翻下驴车。 郑新盈跟付春柏聊了两句,就将目光转向了其他人,三两步跨到付大壮跟前,一副很熟捻的样子,笑盈盈道:“付大伯,可还记得小子我?” 付大壮一手拍在郑新盈肩上,“郑小子,这些年你变化可不大呀,还是这么讨喜。” 郑新盈龇龇牙,“付大伯,您这力气,可一点儿不减当年呢。”他又揉揉肩,“我怎么会没变化呢,付大伯,小子我也是当爹的人了,你不觉得我愈加稳重了么?” 付大壮哈哈大笑:“是是是,比之前是稳重多了。来来,看看你弟弟妹妹,看看还认不认识。”他闪开身,付春松和付春棉就出现在郑新盈眼前。 郑新盈只觉得眼前一亮,目光中闪过惊艳之色,笑着说:“这是春松弟弟,满身的药香味,绝对错不了。这,该不会是付妹妹春棉吧?” 付春棉抿唇,笑得矜持,“郑哥哥好。” 郑新盈点点头,他又用目光扫了下周围,“我记得付妹妹还有个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哥哥,怎么,春藤没来么?” “三哥去当兵了,郑哥哥是见不着了。” “哎呦,那小子才多大,就去保家卫国啦,果然是不可小觑。”郑新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刘风和张小花身上,犹豫片刻,还是无奈摇头,“付大伯,这两位,恕小子眼拙,真的认不出来了。” 付春柏插言笑道:“他们你没见过,又怎么会认得。这位是刘风,我大哥的病人,暂时住在我们家。这是张小花,算是我家的帮佣。” 郑新盈只对刘风拱了拱手,“刘兄。”只觉得此人丰神俊逸、卓尔不凡,想来也非池中之物,言语间很是客气。 刘风也拱手致意,“郑兄,多有打扰,还望海涵。” 郑新盈摆手:“春柏的朋友,也就是我朋友,刘兄不必客气。” 付大壮赞道:“郑小子,你记性可真好,这么多年不见,都能一眼认出我们来。“ 郑新盈也笑道:“付大伯过奖了,我不记得谁也得记得您啊,当初您那一箭,哎呦喂,现在想起来我还心肝颤呢。” 这话,顿时逗笑了在场的付家人。一番招呼下来,陌生感尽去,让初来乍到的众人心情都放松了下来。 “付大伯,你们赶紧上车吧,咱们还得赶往家去,等到家后咱们再慢慢叙,反正有的是时间。”郑新盈招呼道。 付大壮等上了驴车,付春柏仍旧坐上驾驶位置,郑新盈并没有去骑他的马,而是坐到了付春柏旁边,“我来指路,春柏你赶紧驾车。” 郑家的宅子极大,占据了清河镇的一整条街道,房屋栉比鳞次,下人们也秩然有序,看到郑新盈后都会恭敬地叫一声五少爷。 付春柏已经给他们普及过郑家,郑家是从郑老爷子这一辈开始发迹的,以前只是清河镇小小的一个乡绅家庭,家里也就有百亩良田几间铺子,但是出了郑老爷子这个会读书的人,一路从秀才、到举人、再到进士,虽然名次都不突出,但是却一直顺顺利利,考中进士那年,他也才二十七岁,然后外放为官,又一路从县令按部就班地做到了当朝吏部尚书,老爷子到了七十岁,不知是厌倦了官场,还是为了顺应朝廷体制,上了奏折要致仕回乡,皇上对跟了他一辈子的老臣十分优待,很痛快地同意了他的请求,还大加封赏,于是郑老爷子就风风光光地回了老家。 这几十年来,随着郑老爷子的水涨船高,郑家在清河镇可谓是一家独大,据说,清河镇的土地大半在郑家名下,清河镇的老百姓几乎都是郑家的租户,以租赁郑家土地为生。 郑老爷子的正妻已于十年前过世,郑老爷子也没再续弦,现在留在他身边照顾的,也只有一个没生养过的老妾。 郑老爷子一共三个儿子两个女儿,皆是正妻所出。老大郑千仁外放,现任太原府少尹,二子郑千义则在京城,现任太史令,一个从四品下,一个从五品下,职位都不低。三子郑千礼是白身,为人放诞,在五个孩子中最小,一直随父居。大女儿嫁给了同僚之子,小女儿嫁入了护国公府。 到郑新盈这一辈,堂兄弟连同嫡庶共有七人,郑新盈排行老五,是三房的嫡长子。 郑新盈给付家安排的客房是一个大套院,里外房屋共有十二间,早已收拾地干净整洁,他带付家人进去转了转,“若是住着不满意,或是有什么缺的东西,就跟下人们说,付大伯可千万别客气。” 付大壮却有些不好意思,“真是太麻烦你了。” 郑新盈笑道:“付大伯这话说的就太见外了,当初我去你们家可没客气过。” 付大壮挠挠头,“这怎么一样呢。” “怎么不一样的,付大伯,我可是把您当亲大伯一般看待,把春松、春柏都当亲兄弟的,您就把这当成自己家,千万别跟我客气。好了,你们赶路也累了,先休息一晚,明天我带你们见见我祖父,我爹他整日游荡在外,等闲见不着人。”郑新盈又吩咐了丫鬟好生招待,他就带着付春柏先离开了。 郑新盈带着付春柏穿过两个院落,进入书房之中,直接开门见山问道:“家中究竟遇到了什么难事?” 付春柏叹口气,“这事来得有些突然,信中不好分说,我觉得还是亲口跟你说的为好。郑兄,你可还记得我之前跟你通信问过你现在的知县大人?“ 郑新盈点头,言语间带着不屑,“自然记得,不就是杨铭么,我在信里跟你说了,那人出自永定侯府,只是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子罢了。” 付春柏苦笑,“即便是不受重视,那也是永定侯府,他也是现任县令,你们郑家自然不在乎,我们付家却是招惹不起的。” “你们怎么招惹他了,怎么在信中没跟我说?”郑新盈有些急了,“你还拿我当不当兄弟了?” “不当兄弟,我还能来投奔你么?这事吧,事关春棉的名节,我又怎能到处乱说。” 脑海中立即出现那张即便是荆钗布衣,也掩不去的丽色,郑新盈眼珠子转三转,“该不会是那个杨铭看上付妹妹了吧?可是,他不是已经娶妻了,哎呦喂,他、他、他,还想纳付妹妹做妾不成?” 第42章 :诊治 看郑新盈一猜一个准,付春柏翻个白眼,“你也就在这方面聪明!” 郑新盈哈哈大笑,揽住付春柏的脖子:“我说兄弟啊,你这是还没开窍呢,孔老夫子都说,‘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又说什么‘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可见,喜爱美色乃天性,尤其对咱们男人而言,又有几个逃得过美色的诱*惑哦!” 付春柏一把甩开他,冷脸着道:“纵然是天性,难道就可以如畜生般见到美人就要强占么,那还学什么道德文章?人之所以为人,就因有自控之力,如若不然,与畜生有何区别?” 郑新盈看付春柏恼了,赶紧哄他,“开个玩笑而已,那么较真做什么。话说,这个杨铭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付妹妹这般天仙的人物,竟然也敢肖想,你放心,让付妹妹安心待在咱们家,量那个杨铭也不敢上门来讨的。” 付春柏抿抿唇,“马上就要春耕了,总住在你们家也不是长久之计啊,让那杨铭尽早打消这念头才好。” “这也不难,明天我带你见见我祖父,要是那个杨铭不知好歹,就让我祖父修书一封,想来他不敢再为难你们。” “会不会太麻烦老爷子了?” “现在老爷子整天闲得只能莳花弄草,给他找点儿事做反而更开心呢。再说,他一直都喜欢少年英才,到时你好好表现表现,老爷子绝对会帮你的。”郑新盈不以为然得道。 付春柏点点头,“就听郑兄的。” 郑新盈拍拍付春柏的肩,“咱们兄弟好久不见,这回得好好喝一盅。” 付春柏失笑,“你可别又喝醉了发酒疯。” 郑新盈锤了付春柏肩膀一下,“我可是你兄长,不许总这么糗我。唉,当初的小孩一点儿都不可爱了。” 两人认识的时候,正值县试,付春柏以年仅十二岁的幼龄拿下案首,郑新盈只得了个第二,那时郑新盈十六岁,也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怎么忍得了被个小孩比下去,气冲冲地找了过去,结果,论口才,他没说过付春柏,动起手来,还被付春柏给揍了。正所谓不打不相识,被揍了一顿后,郑新盈反而缠上了付春柏,参加完县令大人招待新秀才们的宴会后,死缠烂打地跟着付春柏去了付家。 郑新盈虽然大付春柏几岁,但他作为三房的独子,被郑三夫人宠得不行,性子并不像付春柏这般稳重,而是如同小孩子,他长相又讨喜,说话也甜,更重要的是,这人眼皮够厚,一点儿都不见生,很快就融入了付家,得到上至付大壮、付娘子,下到付春藤、付春棉的喜爱。 付家又在大山边上,付大壮几乎每日都会带着一帮孩子上山,郑新盈终日生活在城里,哪里见识过这等野趣,而且十六岁的年纪,也正是好玩的时候,于是在付家待得乐不思蜀,足足住了半个月,还是家中催促地不行,他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当然,他跟付春柏结下了深厚友谊另一层重要原因是,付春柏救了他的命。 郑新盈生性好动,刚上山的时候还老老实实的,玩了几天没遇到危险胆子就大了,居然自己就乱逛起来,结果误入了后山,被一只野猪给盯上了,这个大少爷哪里跑得过野猪,在那野猪狂奔而来,牙齿就要挑进他身体的刹那间,付春柏出现了,十二岁的少年,一根棍子蓦地出手,挡住了野猪尖利的牙齿。 付春柏一手把郑新盈甩到一边,然后就仗着身小灵活跟野猪周旋,但他毕竟年幼力弱,身上很快擦伤了好几处,眼见着不敌,一枚箭矢以流星之势射入野猪的右眼,一直从它的后脑穿出,野猪瞬间丧命。 郑新盈双腿发软,付大壮伸手把他捞起来,“小子,吓着了吧,让你还乱跑。有没有受伤?”上下检查了下,衣服也就脏了些,才放下心。 “付、付大伯,我、我没事,春、春、春柏他、他好像受伤了。”要不是付春柏,他今日的小命休矣,以前只是对付春柏有好感,现在更深至生死之交的感激了。 付大壮打量下二儿子,“没事,都是点儿皮外伤,咱庄户人家皮实,那点儿伤不算什么,回去上点儿药就好了。就是你小子该长个记性,大山里是能乱跑的吗,还好我们出现的及时。”付大壮越说越生气,狠狠地在郑新盈屁股上拍了两巴掌,“看你还敢不敢了?” 这两巴掌拍下,郑新盈差点儿飙泪,从小到大,他哪里挨过打,哪里受得了这疼,看付大壮第三巴掌又要拍下,赶紧求饶,“付大伯,我错了,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虽然被揍了一顿,郑新盈却没有丝毫记恨,回到付家后,付家娘子得知此事,还好好安慰了他一番,还让孟大夫给他开了压惊的药。 经此一遭,郑新盈反而跟付家人感情更好了,尤其付家娘子那么温柔美丽,付家妹妹那么活泼可爱。 离开付家后,郑新盈在家里的安排下相亲成家,成了家的人,自然不能再跟以前那样乱跑,尤其他准备走科举之路,自然大部分时间都是苦读,可惜,第二年以及三年后的府试都没能通过,现在他正在全力准备今年的秋闱。 郑新盈以前听付春柏不再参加科举还觉得很可惜,毕竟在郑新盈看来,付春柏才华横溢,若是参加秋闱,肯定会一举得中,现在这兄弟总算想通了,如何不为他高兴,一再邀请他来自己家中,两人一起攻读彼此学习,这也是他的一点儿小私心,有付春柏在那里,他一定会更加努力。说不定这次秋闱,他们两兄弟能一齐得中呢。 去年时,付春柏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郑新盈还以为没戏了,没想到今春,就突然得到消息,而且整个付家都要来住几天,他自然是高兴坏了,禀告了母亲,收拾出一个大套院,然后早早地就去城镇门口等着去了。 晚上的时候,郑新盈准备了丰富地晚宴欢迎付家一家,宾主尽欢。 第二日,郑新盈带付大壮、付春松、付春柏还有刘风去见郑老爷子,另由小丫鬟带付春棉去见郑三夫人。 郑三夫人三十七八岁,长了一张讨喜的圆脸,付春棉见着她才知道郑新盈原来是随了母亲。 郑三夫人很和善,并不因付春棉穿戴老土而看不起,见面后就夸她长得漂亮有福气,还把自己的一枚金簪插到了付春棉头上,然后叫自家女儿郑新玉跟付春棉认识。 郑新玉今年十四岁,教养极好,性子完全不同郑新盈,她要沉静许多,还对付春棉见礼,“付姐姐。” 看人家这形态举止,付春棉简直想掩面钻洞,什么是大家闺秀啊,这就是一个妥妥的大家闺秀啊,跟人家一比,更衬地她村姑一个,粗鲁不堪。 不过她本来就村姑一个,哪里学过什么礼仪之类的,更不会因此看不起自己,故而很是坦荡地道:“郑妹妹,姐姐我不懂礼仪,你可别见怪。” 郑新玉拿手帕掩嘴轻笑,“付姐姐为人坦荡,这样就很好。” 郑三夫人看两个小姑娘相处地不错,她还要处理家事,遂道:“你们年纪相仿,肯定有好多话说,一起去玩吧。新玉,照顾好你付姐姐。” “娘,您放心,我定会照顾好付姐姐的。” 两个小姑娘出了门,郑新玉带付春棉去了她的房间,那房间布置地清雅舒适,墙上挂着好几副山水和动物的画作,桌子上摆着文房四宝,还有一张没有完成的猫戏蝶的画,旁边一个书架摆满了书。哎呀,这还是个才女呢。 “付姐姐,你喝什么茶?”郑新玉问。 付春棉耸耸肩,“郑妹妹,我根本不懂茶,就随便吧,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 郑新玉似乎很喜欢付春棉这坦率的性子,她见过很多官家、乡绅乃至商家的小姐,明明什么都不懂,却不懂装懂,还不能去拆穿,简直是烦透了。“我新得了几两雨前龙井,咱们就尝尝这个吧。” “龙井啊,听说是好茶呢,就听郑妹妹的。郑妹妹喜欢丹青?”这左一副画、右一幅画的,而且每幅画都纤尘不染,显然是专门有人照料。 说到丹青,郑新玉起了谈资,“付姐姐也喜欢么?” 付春棉摇摇头,“我舞刀弄棒还行,什么画画写字就算了吧,也就是不当睁眼瞎罢了。” 郑新玉奇道:“咦,怎么会这样?”她万万没想到,付春棉看上去虽然不是柔弱的类型,但也全然不是那练武的五大三粗,而且,她人生的美貌,也有种斯文气质,却不想,居然不好文事,偏爱武事,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付春棉爽朗一笑,“这有啥奇怪的,郑妹妹难道觉得我也是才女不成?其实我也想啊,可惜一看书就犯困。” 郑新玉噗嗤一笑,“付姐姐真逗。之前妹妹觉得付二哥是才子,也看过付婶婶的丹青之作,又看到付姐姐这般人才,才以为,才以为——”她面色有些发红,显然对自己以貌取人感到不好意思。 付春棉耸耸肩,叹口气,“我是光继承了我娘的美貌,半分没继承到她的才气,郑妹妹可别嫌弃我啊。” 郑新玉只觉得这个付家姐姐真的太有意思了,哪有人这么夸自己美貌的,虽然吧,付家姐姐的确美貌,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都要好看。 两人喝着茶、聊着天,付春棉虽然对文事不精通,但耐不过她见多识广啊,不管是什么话题都能扯上几句,着实令郑新玉耳目一新,两人聊地正投契的时候,忽然一个小丫头匆匆忙忙地跑进来,郑新玉斥责了一句,“红杏,你这着急忙慌地成何体统?” 红杏喘了两口粗气,“姑、姑娘,老太爷、老太爷又犯病了。” 郑新玉心头一惊,“你说什么?”她心中一慌,手中的茶杯差点儿打翻,还是付春棉眼疾手快,伸手过去把茶杯转了过来,才避免了郑新玉被茶水打湿。 郑新玉来不及道谢,只是对付春棉点点头,就跑到红杏面前,“怎么好好地又犯病了,请大夫了吗?” “已经去请了,我听了这事,就立刻来禀告姑娘了。” 郑新玉转头对付春棉道,“付姐姐,我要去看我祖父,就不陪你了,让黄桃送你回去吧。” 付春棉拉住郑新玉,“我陪郑妹妹一起过去,我爹和哥哥应该都在那里呢。” 郑新玉心头焦急,也没有拒绝,“那咱们赶紧过去。” “郑妹妹别担心,我大哥是大夫,他医术很好的,有他在,老太爷一定没事的。”付春棉劝道。 郑新玉脚步不停,只点了下头,并没有说什么。 郑老尚书的院子下人来来往往,屋子里更是挤了许多人,郑三夫人和郑新盈急的来回乱转,郑三夫人走两步就问一声,“徐大夫来了没有?” 终于,去接徐大夫的下人来回话,这人气喘吁吁,“夫人,不好了,那徐大夫今日去了县城。” 郑三夫人一听差点儿晕过去,怒道:“那还不赶紧去县城请,要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下人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郑三夫人看着床上出气多进气少的老太爷,心中惊惧,泪流满面,她紧紧抓着郑新盈的胳膊,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能救命的稻草,“阿盈,你祖父撑得住吗?” 郑新盈也担忧地要命,“从清河镇到坪山县城,就是快马加鞭也得一个时辰,更何况还要赶车请徐老大夫回来,顺利的话,起码也得两个半时辰,娘,让春松试试吧,祖父这个样子,我怕是连两刻钟都撑不过去了!您也看到了,之前请的那些大夫,全都没有办法!” 郑三夫人犹豫不决,“可是,可是那个付家老大——” “娘,春松虽然年轻,但是医术不凡,您就让他试试吧,总比在这里让祖父等死强吧。大不了,出了问题,我一人承担!”郑新盈道。 郑三夫人一跺脚,咬牙道:“罢了,你就让他去试试吧,若是、若是——自有娘来承担。” 郑新盈大喜过望,立即跑出去把付春松请进屋来,付春松并不为郑家人的不信任而生怒,他进来后,就立即投入了诊治中,令人除掉郑老爷子外衣,拿出药箱中的银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十几枚银针就插*入了穴位之上,然后又拿出一枚金针,慢慢地在太阳穴等几个关键穴位上慢慢研磨。 郑老爷子被脱掉外衣时,郑三夫人就避了出去,她在外间来回不停地走动,直到郑新玉到来叫了声娘,郑三夫人才停下了脚步。 “娘,祖父怎么样了?”郑新玉上前来握住郑三夫人的手。 郑三夫人看了眼付春棉,“春棉的大哥正在给你祖父施针,也不知——唉,那徐大夫去了县城,也不知能不能撑到徐大夫回来。”即便是不信任那个才二十岁的年轻人,但当着人家妹妹的面,她也不好直接说出不信任的话来。 付春棉清楚郑三夫人的想法,她上前劝道:“三夫人,不是我自夸,我大哥的针灸之术在坪山镇是首屈一指呢,就是经年的老大夫都比不上。” 郑三夫人胡乱地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大约过了一刻钟,付春松和郑新盈一同出来,郑三夫人和郑新玉连忙迎了上去,“怎么样?” 郑新盈满脸喜色,“娘,祖父的呼吸已经平稳了,春松说再有半个时辰就能醒过来,我就说春松医术高超吧,您还不信!” 郑三夫人连念了几声阿弥陀佛,看向付春松的目光也充满感激与慈爱,但还有这尴尬与愧疚,“是、是春松吧,这次多、多亏了你,婶子我妇道人家,见识不多,误解了你,你可千万别见怪。” 付春松连道不敢,他笑容温和,“老太爷他贵体重要,小子我年纪尚轻,婶子您不信任也是应该的,如果我是您,只怕也不敢让一个才二十岁的年轻人看的。” 郑三夫人拉住付春松的手拍了拍,“你不怪婶子就好,真想不到啊,你年纪轻轻,居然就有这么好的医术——” 看付春松眉眼间的疲惫之色,却没有丝毫不耐,而郑三夫人还要拉着付春松说下去,郑新玉上前道:“娘,付家大哥累了,您先让他歇会儿吧,等祖父醒了,还要请付家大哥诊治呢。” 第43章 :郑宏 被女儿这么一提醒,郑三夫人的智商也回线了,“玉儿说的是,是我疏忽了。”她慈爱地看着付春松,“春松贤侄,你先去休息片刻,一会儿还要劳烦你。”随后吩咐身旁的大丫鬟,“红梅,带付公子去隔壁休息,务必要好好侍候。” 红梅大丫鬟应了一声,恭敬地道:“付公子,请。” 付春松对郑三夫人拱拱手,便随着红梅退出去了,那边郑新盈也道:“娘,我去跟付大叔和春柏说一声,免得他们担忧。”说罢,随着付春松并肩出去。 郑新玉看着那挺直如松的背影,忽然觉得面上有些发烫,她赶紧垂下了头。 “玉儿、玉儿!” 郑新玉抖了个激灵,猛地抬头,一脸迷茫,“娘?” 郑三夫人皱眉道:“你这丫头,想什么呢,娘都叫了你好几声。” 郑新玉心头一抖,连忙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担心祖父。这次,多亏了付家大哥,早前——”她有些尴尬地看向付春棉,对付春棉低身一福,“付姐姐,妹妹以貌取人,还望贵兄妹海涵。“ 付春棉轻轻一笑,伸手拉起郑新玉,“郑妹妹客气什么,我大哥之前也说了,老太爷身体贵重,他年纪轻轻,不被看好也很正常。好在,老太爷已经脱离危险,婶婶和妹妹也能放心了。”虽然她之前确实有些不忿大哥被轻视,但将心比心,如果自己是她们,也不敢去相信一个才二十岁的年轻人,对于一个大夫来说,这个年龄的确是太过年轻了。 郑三夫人此时对付春棉一家更是好感大增,她慈爱地拉住付春棉的手,“好孩子,这次,真是多亏了贵兄长。你们啊,你就把这里当自己家,可千万不要客气。” 半个时辰后,郑老太爷醒来,郑家人才真正松了口气。待得付春松为其诊脉开方,喝下药后,郑老太爷又平稳地睡去,待得那徐老大夫从县城被快马加鞭送回来,徐老大夫一诊脉,吓了一跳,连忙问郑三夫人谁给郑老太爷诊治过。 郑三夫人心头惴惴,“是有什么不对吗?” 徐老大夫焦急道:“这人、这人是何方神圣,快给我引荐引荐。” 郑三夫人赶紧问:“徐老大夫,我家老太爷他,他——” 徐老大夫心焦不已:“老大人脉象平稳,现今已无大碍,老夫想跟那位神医辩证下老大人的病症,老大人的病说不得能根治呢。” 郑三夫人闻言大喜,“可是真的?我这就去把人叫来。” 徐老大夫连忙道:“怎可对神医无礼,老夫还是亲自去拜见才是。” 郑三夫人有些尴尬,这徐老大夫也六十来岁了,去拜见个年轻人成何体统,赶紧吩咐下人把付春松请过来。 且不提徐老大夫见到付春松如何吃惊,待辩症之后佩服地如何五体投体,之后如何缠着付春松,付春棉发现自己在郑家的待遇愈加好了,不仅下人愈加周全,郑三夫人待她也愈加亲切,这地位仿佛从一个打秋风的瞬间上升到了贵客的级别。 付春棉私下跟张小花吐槽,这人啊,还是得有真本事,若非大哥当时急救了郑老太爷,现在又为郑老太爷根治顽疾,郑家哪里会这般地亲切,之前也不过是囿于郑新盈的面子罢了。 张小花给付春棉倒杯茶,然后拿起帕子低头做起针线。从进了郑府后,张小花愈加地沉默寡言,但是照顾付春棉却更加周到了,简直跟郑府的下人丫鬟们有一拼,让付春棉很不适应,付春棉说了她几次,张小花也只是微笑,接下来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她这方面的执拗让付春棉很是无奈,反省自己买下小花是不是过分了,因为有卖身契的存在,小花觉得低人一等,所以也如下人一般要求自己? 因为自己别扭,付春棉也就不自觉地开始远着些张小花,张小花自己又找了事做,学起了刺绣,她本就心灵手巧,很快就绣了个帕子送给付春棉,刺绣也是一门手艺,虽然付春棉不感兴趣,但在她看来,以后小花肯定要赎身嫁人了,多学些手艺傍身不是坏事,于是私下请托郑新玉让绣娘能好好教一教小花,郑新玉自是不会拒绝。 小花有了事做,不再总对着自己做那些奴仆之举,付春棉才觉得松了口气。 早上在院子里锻炼一番,早饭后,郑新玉约付春棉去花园赏桃花,郑家花园有一个一亩大小的桃林,此时正值怒放之时,那桃花,有的迎风初绽,嫣然含笑,宛若初露风情的少妇;有的含苞待放,半藏半露,犹如含羞带怯的少女;有的花团锦簇,妖娆妩媚,就像风华绝代的妖姬。 如斯美景,令人流连。 可能是看得太过入迷,郑新玉被绊了一跤,弄脏了衣裙,只得跟付春棉告歉去换衣服,付春棉道:“你赶紧去吧,我再看会儿桃花也就回去了,路我都认识,不用担心我。” 付春棉不习惯让丫鬟伺候,又让张小花去学了刺绣,此时她就一个人走在桃林之中,一阵清风拂过,桃花花瓣纷纷扬扬洒落,虽然身着的只是普通的棉布长裙,头发也只简单地挽起,脸上更是不着脂粉,但就这样悠悠行来,让桃花林中饮酒的三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付春柏薄唇紧抿,眼睛的余光扫了下痴痴呆呆的郑新盈,又瞟了眼目不转睛的刘风,抬眼看那自得其乐的付春棉,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又是骄傲又是恼怒又是酸涩,骄傲的是妹妹出落地如此标致,恼怒的是那么多臭男人觊觎妹妹的美貌,酸涩的是妹妹这般大了终有一天要出嫁的。他咳嗽两声,唤回身旁两人的注意,也提醒了不远处的付春棉。 郑新盈和刘风面露尴尬,两人都不是什么没见识的毛头小子,只好垂头饮酒以作掩饰。 付春棉看到他们三人,惊喜地啊了一声,然后快步走来,“二哥、刘大哥、郑哥哥,你们也在啊,真巧。” 付春柏嗯了一声,“春棉,怎么就你自己?” 付春棉答道:“我和郑妹妹一起来的,她弄脏了裙子,先回去换衣服,我就自己瞎逛逛。郑哥哥,你家这桃林错落有致,很漂亮啊。” 郑新盈笑道:“付妹妹喜欢,就多逛逛。” 付春棉耸耸肩,“我也想啊,可惜就是太小了。” 郑新盈殷勤道:“县郊坪山寺有个百亩的桃林,那桃花盛开时才是云蒸霞蔚,蔚为壮观,到时我带付妹妹和新玉去看。“ 刘风皱了皱眉,什么都没说,付春柏却瞪了郑新盈一眼,转而对付春棉道:“爹再过两天就要回家了,你多去陪陪爹。” 付春棉喜道:“要回家了么?” 付春柏摇头,“爹先回去忙春耕,你还要再留几天。” 付春棉叹口气,“好吧。二哥,你们先聊着,我先走啦。” 看着那袅娜的背影最终被桃林掩映,再不见踪影,郑新盈赞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果然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啊。”以前只觉得是个漂亮的女娃娃,想不到几年不见,竟然美得让人移不开眼了。 付春柏冷冷地看他一眼,“不许打我妹妹的主意!” 郑新盈扑哧一笑,“我哪里敢啊!来来来,喝酒喝酒,给刘兄饯行。” 刘风一杯饮尽。 一路出了桃林,忽听到吵闹声,付春棉闻声寻去,只见两个小丫头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下张望,唉声叹气,而树底下还有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满脸怒容地呵斥着,而旁边的婆子在一旁哄着他。 付春棉走过去问:“怎么了?”这小男孩付春棉在郑三夫人那里见过一面,是郑新盈的独子郑宏,现今四岁,生母早逝,现在养在郑三夫人膝下,因为是唯一的孙子,郑三夫人很是溺爱。付春棉之前听郑新玉抱怨过,说这个侄子脾气极大,很难相处,反正她做姑姑的真是没法讨好这个侄子,故而平常都躲得远远的。 可能是因为付春松治疗郑老太爷的缘故,付春棉便见到了三房这唯一的孙子,现在还记得第一次看到这个小孩时,他那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嚣张样,郑三夫人让他叫姑姑,他直接白了付春棉一眼,直接就跳下郑三夫人的膝盖,一把推开付春棉就跑了出去,还让郑三夫人给她道了半天歉,直说自己宠坏了这个孩子,但是说的再狠,郑三夫人也舍不得骂上一句,打上一巴掌。 在付春棉看来,这个郑宏就是个被宠坏的熊孩子,她本不想多管闲事,但看那俩小丫头都快哭出来了,心下有些不忍,还是走过去问了下。 小丫头和婆子显然是认识付春棉的,行完礼后,小丫头脸上泪痕未干,奶娘无奈地道:“小少爷的风筝挂树上了。” 郑宏还气得很,小小的拳头砸在其中一个小丫头腰上,“谁让你们这么笨,赶紧把我的老鹰拿下来,否则我让祖母发卖了你!” 付春棉皱皱眉,这熊孩子果然是被惯坏了,眼看着小拳头又朝小丫头砸去,付春棉伸手过去拦住郑宏的手,“不就是个风筝吗,我给你取下来就是,不许动不动就打人!” 郑宏一听眼睛瞪大,他抬头看看那树顶上的风筝,“你行?” 这小孩长得眉清目秀,并不像他的父亲郑新盈,显然相貌是随了母亲的,本来一副好相貌,却偏偏做出昂着下巴的轻视模样,白白嫩嫩的小脸鼓囔囔的像两个小包子,付春棉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在他发怒之前收回手、站起身,“你等着就是!”说罢,她把裙摆撩起在腰间一绑,走到梧桐树下,双手抱住树干。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付春棉灵活的像只猴子,三两下就爬上下面光洁溜溜、上方枝干茂盛的梧桐树,轻而易举地拿到了那栩栩如生的老鹰风筝,还在树顶给郑宏招招手。 郑宏又惊又喜,两个大眼睛几乎要瞪出来,觉得眼前这个讨厌的姑姑形象一下子高大了起来,太厉害了有木有,居然那么快地就爬上树,那么简单地就拿到了他心爱的老鹰风筝。 付春棉跳下树来,郑宏撒开小短腿跑到付春棉身边,付春棉把风筝递给他,还嘱咐道:“放风筝要找开阔的地方,离树远一点儿。” 郑宏连连点头,付春棉把裙摆解下来就准备离开,上衣的衣摆却被拉住,她低头一看,却是那个郑宏抓着的,“还有什么事吗?” 此时的郑宏,再没有那不可一世的嚣张样,反而有些害羞地垂着头,然后终是鼓足勇气抬起头来,“付、付姑姑。” 嘿,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成,小霸王居然懂礼貌了。不过,这害羞的样子,真的很可爱有木有!于是付春棉蹲下*身子,几乎与郑宏平视,“怎么啦,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郑宏摇摇头,反而把风筝塞到付春棉手中,“付姑姑,给你玩。” 付春棉讶异,不过愣了两秒钟,就接过风筝,“我们一起玩吧。” 郑新玉寻来时,郑宏和付春棉正把风筝放得老高,郑宏更是来回跑得小脸通红,不过脸上却是很快乐的样子。 付春棉把风筝线板交给郑宏,“宏哥,我累了,你来放吧。” 郑新玉奇怪地低声问道:“付姐姐,你怎么跟宏哥玩到一起了,这小子,等闲不爱理人呢。” 付春棉耸耸肩,把她爬树给郑宏拿风筝的事说了下,然后跟郑新玉咬耳朵,“这孩子八成是被我爬树的风姿迷倒了。” 郑新玉听到付春棉爬树面上青白不定,原来,哄这个小霸王,只要会爬树就行啦?她暗暗摇了摇头,这可不是淑女能做到的。 晚上,付家一家人吃过饭,付大壮说他要先带刘风回张家庄。郑家老爷子让下人给县令大人送了封信后,付家人是大大松了口气,可还是不敢贸贸然就让付春棉回去,付春松要给郑老爷诊治,付春柏要读书准备秋闱,付大壮便决定带刘风回去探探风,顺便把春耕忙活下来。 这个消息付春棉已经提前获知,故而并不觉得意外,让付大壮注意安全,还说若是县令那边真的没事了就赶紧送消息来,她也想回家呢,虽然郑家富贵,吃得好穿得好,还有小丫头伺候,但再好也不如自家窝舒坦。 付大壮和刘风离开后,付春棉迎来了哄熊孩子的日子,那个郑宏可能是真的被她爬树的英姿迷倒,从她给他拿下风筝并陪他玩了大半天后,郑宏就赖上付春棉,每天一大早就来叫付春棉陪他玩,虽然她跟郑新玉年纪更加相仿,但那姑娘是个才女,动不动就琴棋书画诗酒茶的,付春棉宁愿跟个小孩子玩,再说她本来就是个爱玩的性子,把自己小时候玩的那些拿出来,反而把宏哥哄得一愣一愣的,从此宏哥就更喜欢跟付春棉一起玩了。 在这期间,郑新玉以自己的名义办了个桃花宴,请了许多年纪相仿的小姑娘们来赏桃花,郑新玉还邀请了付春棉,付春棉对这个不感兴趣,便没有参加。 这天,俩人逮了条小花蛇,只有小拇指粗细,还是宏哥看到后非得要抓,付春棉前世对蛇这东西其实挺怕的,这世不知是受原主影响还是咋地,顶多看到有些膈应,没有了那种怕的心理,于是她心血来潮,便与郑宏一起去抓,她手脚利落,直接抄手就把小花蛇抓到手中,郑宏兴奋地大呼小叫。付春棉没敢直接把蛇给宏哥,而是叫小厮找人把蛇牙拔掉才递给郑宏,郑宏小心翼翼地接过来,脸上都是好奇之色,“付姐姐,这蛇软软的、凉凉的,还有种黏黏的感觉,真好玩。” 俩人玩熟以后,付春棉就不再让郑宏叫她姑姑,她才十五岁,叫姑姑感觉一下子把她叫老了,遂让郑宏私底下就叫她姐姐。 付春棉笑笑,“好玩你就把它养起来。” 丫鬟婆子们都吓得离得远远的,真是没想到了,那付家姑娘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居然喜欢玩这种吓人的东西,自家夫人也不说管管。 这些下人们早在付春棉带郑宏玩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时就给郑三夫人告了状,但郑三夫人在偷偷看了回他们的玩耍后,就告诫下人们不得对付家姑娘无礼,只要不是啥特别危险的事,就不必管。 把小花蛇找缸养起来后,郑宏拉着付春棉的手,认真地道:“付姐姐,你给我当娘好不好?” 第44章 :亲事 郑宏虽然还是个小豆丁,但看他那纯洁无暇的小眼神,就知道他是言真意切,不过还是把付春棉吓了一跳,忙道:“不好,不好!” 小豆丁顿时低落了,他扁扁嘴,“付姐姐不喜欢宏哥吗?” “怎么会,姐姐我最喜欢宏哥了。”虽然以往这是个小霸王,但俩人熟了以后,付春棉发现熊孩子也是很讨喜的,其实有什么办法,硕大的一个郑家老宅,能跟她玩到一起的也就一个宏哥,付春棉想想就郁闷地不得了,觉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跟同龄的小女孩们说不到一块,反而跟个四岁的小孩玩的不亦乐乎。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肯给宏哥当娘呢,宏哥喜欢付姐姐,想要付姐姐给宏哥当娘。”郑宏抬起头,小脸白嫩嫩的,让人恨不得上去咬一口,此时却露出难过的表情,让付春棉的心简直都要碎成八瓣,但是却不能为了不让小伙伴伤心就把自己搭进去,所以她还得担当一下知心姐姐,好好解释一番。 付春棉蹲下*身子,摸摸宏哥的小脑袋,“宏哥知道你要付姐姐当娘是什么意思吗?”从来不要小看小孩的智商,尤其是高门大户中,这是付春棉跟宏哥接触之后得出的心得,麻蛋,她四岁的时候,还只知道吃喝玩乐,哪里有什么心眼啊,好吧,她现在的心眼也不多,所以很庆幸自己穿越到一个简单的农户家庭,若是穿到深宅大院抑或皇庭后宫,妥妥地被玩死也不知被谁害死的那类。 “知道啊,付姐姐嫁给爹爹,成为爹爹的正妻,也就是宏哥的娘了。”郑宏眨眨眼睛,歪头道。 付春棉忍不住笑出声,在郑宏小鼻子一点,“你倒是什么都懂。” 郑宏皱皱鼻子,微微昂起下巴,“那是!祖母总是问我这个姑姑好不好,那个姑姑好不好,喜不喜欢这个姨,喜不喜欢那个姨的,还真以为我是小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啊!不就是想给我找后娘么。” 付春棉哈哈大笑,“你祖母疼你,自然要给你找个喜欢你你也喜欢的了,这样才能和睦相处嘛。” “我喜欢付姐姐,付姐姐也喜欢我,付姐姐给我当后娘不正合适么?” 付春棉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了,这孩子怎么又绕回来了,她擦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那个,宏哥啊,可是付姐姐不想给宏哥当后娘啊。” “为什么,付姐姐不是喜欢宏哥么?”郑宏疑惑不解,刨根问底。 这熊孩子真不好打发!她总不能拿出所谓男女感情那一套道理来忽悠吧,这小孩毕竟才四岁呢,但是,她不用这个又该用什么呢,说谎话骗人,以宏哥的聪明恐怕辨别也很容易的,付春棉最终决定还是实话实话,“宏哥,你也知道,我要当你的后娘,就得嫁给你爹,可是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你爹啊,不喜欢,怎么可以嫁人呢?” 郑宏眨眨眼睛,他毕竟年纪还小,但在他简单的价值观中,付姐姐说的的确在理,自己喜欢她,所以接受她做后娘,可是付姐姐又不喜欢爹爹,自然不愿意嫁给爹爹了。哎呀,这怎么办啊?郑宏低头斟酌了一会儿,才抬头道:“付姐姐,我爹爹人很好的。” 付春棉揉揉他的头发,“那是你爹,你当然觉得好。” 郑宏拉着付春棉的袖子,撒娇道:“付姐姐,我是说真的!那么多姑姑姨姨的都喜欢爹爹,想要嫁给爹爹呢。” 付春棉拉下郑宏的手,“她们是她们,我是我,反正我是不想给你当后娘,我也绝对不给任何人当后娘。”懒得再跟郑宏掰扯这些,她干脆利落地撂下这句斩钉截铁的话,想必这熊孩子应该能知难而退了吧。 “当后娘不好吗?”郑宏低声问道。 付春棉噎了下,在她看来,郑新盈终究是要续娶的,自己总不能把后娘都形容成洪水猛兽,那么郑宏不是更没办法接受郑新盈的继室吗?如果让郑三夫人知道她挑拨离间,还不得生啃了她!她可不能当这坏人啊! “反正我不喜欢,宏哥,你现在看我好,但是我知道,我不是当后娘的料。”付春棉打算自黑,“我现在是喜欢你,但是你知道吗,一旦我当了你的后娘,恐怕就不会喜欢你了。” “为什么?”十万个为什么小朋友,一再地刨根问题,好在付春棉已有腹稿,“宏哥,你想啊,我要是嫁给你爹爹,是不是也会有自己的孩子?” 宏哥点头,大人们成亲后,的确很快就有小宝宝出生的。 响鼓就得用重锤,重症就要下猛药!“那你觉得,我有了自己的孩子后,是喜欢你多一些,还是喜欢自己的孩子多一些。” 郑宏撅起嘴,不说话了,只觉得心里堵堵的,喉咙涩涩的,眼睛酸酸的。 付春棉把郑宏揽入怀中,“想必你也是清楚的,付姐姐这人心眼其实很小的,即使我喜欢你,但有了自己的孩子后,我肯定更爱自己的孩子。我这人很自私,没有办法把别人的孩子视为己出,甚至有可能,我还会讨厌你,因为你占了我的孩子应该占的地位。”原配嫡长子,在礼法家族之中的地位,是继室的嫡子无法比拟的,这一点,想必郑宏也是清楚的。 郑宏眼泪流个不停,“付姐姐不是这样的人!” 既然已经自黑,就得自黑到底,“不,付姐姐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付姐姐不配做宏哥的后娘,宏哥的娘应该是一个端庄温柔、美丽善良的女子来当的,而不是像付姐姐这样的蛇蝎心肠。” “付姐姐,你别这样说自己,你——”郑宏赶紧反驳,付春棉食指点在他唇上,朝郑宏眨眨眼笑道:“正是付姐姐知道自己什么人,所以我才坚决不当人后娘啊,万一到时我真的嫉妒那原配留下的孩子成了狂,然后下手去害了人家,那不是害人害己么?宏哥啊,你既然喜欢付姐姐我,怎么忍心付姐姐我走上歧路,害了别人还害了自己呢?” 郑宏一听,付姐姐说的句句在理啊,让付姐姐当后娘,可能是真的害了付姐姐,自己这般喜欢付姐姐,怎么能害她呢,自然是不能的!他一把擦去泪水,“恩,宏哥知道了,宏哥再不提付姐姐当娘的事了。”他又凑到付春棉耳边,“付姐姐你可千万别去害人啊!”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他就是再喜欢付姐姐,也不能在付姐姐害了人后还站在付姐姐一边的,只能提醒付姐姐不要害人,毕竟付姐姐是那么厉害,只有她害人没有人害她的。 如果付春棉听到郑宏的心声,一定会捂脸痛哭,她人这么善良,怎么在个孩子眼中已经大坏蛋级别的了。但即便是没听到郑宏的心声,听到一句“付姐姐你可千万别去害人啊!”也够她心塞的了,她是那种随随便便害人的人么,她连鸡都没杀过两只好吧? 付春棉和宏哥在花园里谈要给宏哥当后娘的事,那侧郑三夫人也在跟自家女儿郑新玉说付春棉。“阿玉啊,你觉得你那付家姐姐人如何?” “付家姐姐为人爽朗直率。”郑新盈评价 郑三夫人也笑了,“听说她跟宏哥很合得来的,这些日子宏哥天天缠着她。” 郑新玉想到付春棉和郑宏的玩耍,也不由得笑出声,“的确,宏哥难得这么喜欢一个人。” 郑三夫人更是欣慰了,压低声音道:“阿玉,你觉得,把付家姑娘说给你哥哥如何?” 郑新盈眼睛蓦地瞪大,掩在袖子下的双拳不由得握紧,她赶紧垂下头去,想要掩饰住那几乎控制不住的情绪,可是声音仍旧有些发颤,“娘不是打算,打算给哥哥找个门当户对的么?”从嫂子去世,大哥郑新盈守了一年孝后,郑三夫人就开始给郑新盈寻觅继室的人选,初始那两年是郑新盈不愿找,毕竟是结发少年夫妻,郑新盈对原配还是有感情的,再加上他本来就年轻,又早早有了嫡长子,现在又一心进学科举,因此并不急于找什么继室。 但两年时间过去,再深的感情也能磨平,更何况郑新盈与原配感情也说不上多深,那郑三夫人又苦口婆心地劝,终于说通了自家儿子续弦,故而这一年来,借举办宴会、参加宴会等名目,也看了许多名门闺秀,自家儿子都淡淡的,言说一切由母亲做主。 郑三夫人便知道,儿子并未遇到特别心仪的,但这又如何呢,心不心仪暂放一边,只要人家姑娘出身端正、知书达理,内能照顾夫君和孩子,料理家事,外能走礼结交做好夫人外交,这些就够了。感情么,都是慢慢处出来的,自家儿子和前面那个之前不是也只见过一面,婚后不照样好得蜜里调油的。只可惜,那儿媳妇福薄,身子骨太差,生宏哥伤了身,没过多久就去了。 郑三夫人选中的闺秀,郑新盈那里倒没什么意见,问题却出在了渐渐长大的郑宏身上。因为年幼丧母,又是唯一的孙子,郑三夫人难免娇惯一些,于是,就娇惯出了问题。郑宏虽然年幼,却甚是早慧,对他祖母要给他找后母一事甚是反感,但是郑三夫人又哪里会顾忌一个小孩子的想法,于是郑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如同小霸王一样搅和了好几起,要么是胡闹让对方姑娘知难而退,要么故意设计让祖母认为那姑娘心眼太坏连孩子都容不得。给儿子续弦,其中很大一方面就是找一个能照顾宏哥的,既然对方容不得,郑三夫人又怎会找个这样的,那岂不是把宝贝孙子送入虎口么?那是万万不能的。 就这样,郑新盈的亲事一直拖到了现在,拖到了连郑新玉都要找婆家了,他的继室还没踪影。 听了自家女儿口中的门当户对四个字,郑三夫人不由得叹了口气,“我之前也是这么想啊,这不是一直都没有合适的么?我看的那些合适的,你大哥面上淡淡,宏哥更是明确地不喜欢,又怎么能给你大哥娶进来。” 郑新玉声音虽有些不大对,但郑三夫人也是满腹心事,也就没注意到,继续跟自家女儿抱怨,“你大哥都二十二了,看他周围,还有几个没媳妇的。” 郑新玉仍旧垂着头,心中却道,付家大哥就没有。心中如此想法,郑新玉觉得自己太不知羞,想到付春松那英俊的面庞,和气的话语,就觉得脸上烫烫的,可是心中却甜甜的,但很快那种甜在听到郑三夫人的话后又转为酸涩。 “你也十四了,总不能让你大哥耽误了你吧。阿玉,娘一定给你找一个门当户对、上进疼人的好夫君,我的阿玉这般好,值得最好的来配。” 郑新玉故作羞涩,“娘,你说什么呀,怪羞的,现在不是说大哥呢吗?”她心中冰凉一片,虽然她觉得付家大哥千好万好,但是她也不能否认,付家大哥在地位上是配不上她的。 所谓高门嫁女、低门娶妇,他们这样的人家,可以娶一个地位低的妻子,一般却不会把女儿低嫁,她是家族嫡女,联姻高门是必要的。郑新玉强忍住眼中的泪水,指甲几乎嵌入肉里,她却不觉得疼痛。 看到女儿害羞,郑三夫人也就不再在她身上纠缠,毕竟现在谈的是老大郑新盈的亲事。“你大哥跟那付家姑娘的二哥交好,如果那付家老二今年秋闱得中,付家姑娘就是举人的妹妹,也算得上是耕读之家。更何况,那付家老大还治好了老太爷,咱们也算是欠了她家一份人情。”在郑三夫人看来,治好老太爷是天大的事,而他们帮着解决杨县令要纳付春棉为妾之事,只是举手之劳,实在无法类比。尤其,付春柏还是秀才中的案首,其学识就是老太爷都赏识的,都认为他秋闱必中,前途广大,故而,郑三夫人也乐意与付家联姻。 母亲并不介意付春棉出身低,让郑新玉心中酸酸的,“付姐姐虽好,但她毕竟不大通笔墨,而且、而且,女儿看付姐姐对人情往来好像、好像不大擅长,也、也不大喜欢。”说完后,郑新玉就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巴掌,她不知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说出这种话,付姐姐待她那样真诚,她却因为嫉妒而中伤她。不过若是付春棉在这里,恐怕丝毫不会觉得这是中伤,而是大实话,她的确对那些优雅的琴棋书画诗酒茶兴趣不大,更不爱装模作样地去参加什么交际。 郑三夫人已经对付春棉上了心,自然知道付春棉这方面的缺点,“付家姑娘也是自小读书识字的,不擅长交际也不大紧,她年纪还小可以慢慢教。阿盈,其实啊,最终让我下定决心的,是宏哥!宏哥喜欢她,宏哥不会反对她当你的嫂子,而且我看她跟宏哥相处得宜,也不用担心以后她对宏哥不好。”不光是这个,还有重要一点,郑三夫人也就在肚子里自己说说了,就是付家姑娘身子骨好,不像上个儿媳妇那么娇弱,生个孩子就送了命。在郑三夫人看来,付家姑娘可能是生在农家的缘故,能吃能睡能跑能跳,一看就是好生养的,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自然是希望自家儿子多子多福。 “娘说的是,付姐姐的确不错。”剔除自己的小心思,郑新玉也觉得付春棉确实是大嫂的好人选,尤其,付姐姐还是他的妹妹,妹妹过得幸福他才会开心吧?虽然接触不是很多,郑新玉仍旧知道他是多么疼爱这个妹妹。既然自己终究与他无缘,就希望他活的开心快乐吧。 郑三夫人很是开心,女儿喜欢付春棉,孙子喜欢付春棉,虽然她觉得付家姑娘太过美貌,但人家人品端正啊,的确是佳妇! 人品端正的评价,自然是从付家姑娘不愿给县令大人做妾这事得出的,要知道,一县之长,对于一个普通农家的姑娘来说,是多么地高不可攀,但付春棉生生是拒绝了,可见为人是不慕富贵权势,能一心跟着自家儿子过日子的。 将儿媳妇人选定了下来,郑三夫人心怀大畅,接下来就得准备让媒人去上门提亲了,根本未曾想过,自家儿子是否愿意,付家是否同意。 在郑三夫人看来,自家儿子一定是愿意的,他跟付家老二关系要好,两人在成为兄长妹婿,关系岂不是更进一步,而且她相信自己的眼光,自己都能看中的,自家儿子肯定早看中了,毕竟付春棉的美貌在那里摆着,等闲哪个男人不心动。 再说付家,就是一个小小的庄户人家,能把女儿嫁进他们这高门大户,那是上辈子烧了高香,岂有不同意的道理?更何况,他们还是以正妻相聘,非是妾室可比,有这样的好亲事,付家还能不上赶着吗? 而远在张家庄的付大壮,也终于跟刘风坦然相对,提起了付春棉的亲事。 第45章 :报恩 经过这段时间的妥帖观察,付大壮对刘风是越来越满意,虽然这小子长了一副单薄样,很多农活又不会干,但他却为人聪明好学,干活做事也踏实肯干,光这一点就让付大壮觉得这是个好后生,自然也是个好女婿的人选。更不要说,刘风还读书识字,还会做生意,更重要的是,付大壮感觉,刘风脑子虽然灵活,却是个踏实的老实人,不用担心他以后欺负自家闺女,付老爹早忘了,自家闺女那一身功夫,这个刘风怎么也打不过的。 付大壮把刘风当成未来女婿调*教,但是金子总掩不住光芒,这些日子刘风跟在付大壮身边,让很多人家都对刘风上了心,明着暗着都来打听刘风,让付大壮隐隐中骄傲却又不胜其扰,决定跟刘风好好说道说道,虽然他觉得刘风不会拒绝自家,但人家毕竟一个大活人,还是问问其想法的。这个想法一出来,付大壮就急不可耐了,连饭都没吃就做出一副促膝长谈的姿态来。 只能说,付大壮和付春棉不愧为父女,俩人都是说风就是雨的性子,而且丝毫不懂得委婉为何物,一上来就是放大招。“小风啊,你觉得你春棉妹妹怎么样,给你做媳妇你愿不愿意啊?” 刘风吃了一惊,差点儿把自己呛着,他把口中的水地咽下去,擦了擦嘴,“付大叔,怎么好好地提这个。”他俊秀的脸上泛上了些红晕,带上了年轻人的羞涩,他微微垂头,嘴角却翘起了弧度,“春棉妹妹自然是很好的,只是、只是我这样的,怕是、怕是配不上春棉妹妹。” 付大壮闻言大喜,在刘风背上一拍,哈哈大笑道:“你小子愿意就成,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你付大叔说你配得上,你就配得上!虽然你这孩子没父没母,没房没地的,但起码踏实肯干啊是不是?” 刘风嘴角抽抽,我的付大叔,实际上在你眼中,我也是配不上你家闺女的吧?不过这话,聪明如刘风,他自然是不会说出来,仍旧装作一副傻笑的模样。 付大壮下巴微微昂起,他就知道是这个结果,看这个小子那傻笑的样子,欢喜坏了吧,就知道自己一提出来,这小子肯定不会反对,自家闺女人见人爱,这傻小子哪能例外。付大壮又板起脸来,“不过还得有个条件!” 刘风抬头,“什么条件付大叔你尽管提,只要我能做的我绝不会推脱。” 付大壮满意地点点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吧,你也知道你没房没地,我也不想我闺女离我远了,你们以后就还住家里怎么样?放心,大叔不是让你入赘,到时生了孩子还跟你姓。” 刘风松了口气,笑道:“不瞒付大叔,其实我早把这里当家了,能守在您身旁是我的福气,这我怎么可能不同意。” 付大壮也暗暗舒了口气,都说读书人最为清高,他也怕刘风清高过头,好在这小子虽然读过书,却没读傻了,又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懂得了珍惜。“好,那就先口头定下了,那杨县令也没了动静,应该是怕了郑老太爷,小风你去把春棉接回来吧,这婚事还得春棉点头才行。” 刘风连忙点头答应,说明天一早他就去接春棉妹妹,那迫不及待地的模样,让付大壮也不由地嘴角弯了弯,果然是年轻人啊。 吃过了晚饭,收拾好桌子,又跟付大壮聊了会儿天,溜了溜饭食,刘风才回到房间,躺在床上。他并没有点灯,黑暗中他的眼睛却亮的惊人,他嘴角勾起的笑意始终没有下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走岳父路线,果然再正确不过。 他既然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心,就不会再犹犹豫豫,那是他喜欢的女孩,他愿意娶她为妻,一生爱她敬她宠她。 什么狗屁身份地位,那里比得到心头好更令人兴奋欣慰呢? 刘风闭上眼睛,脑海中已经浮现了那张如花的笑靥,十来日不见,他想要立即飞到她的身边,将她拥入怀中,告诉她这个喜讯。她会是什么反应呢?惊讶、诧异?但一定也会欢喜的吧,毕竟她跟他说过喜欢他的。只是,她会不会囿于脸面,故意回绝自己呢?想到这里,刘风有些心塞,恨不得时光倒流,扇死那时的自己,怎么就不识好歹地拒绝了,要是不拒绝,现在他是不是早已抱得美人归,说不得连孩子都有了,哪里还会像现在这般独守空房。他们的孩子,一定也会是最漂亮的,毕竟不管是自己,还是春棉妹妹,这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呢。 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刘风也不知自己何时才睡着,不过第二天天还未亮,他就睁开了眼睛,用井水洗把脸刷过牙,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跟付大壮告了别,就驾上驴车,前往了清河镇。这方刘风春风满面,却全然不知自己的“未来媳妇”,也被人家给惦记上了呢。 那边郑三夫人还在想着什么时候遣媒婆去付家提亲,只是人家姑娘还在自己府上不好提这事,结果刘风就来接付春棉了,她真是感觉天赐良缘,于是欢欢喜喜地准备了许多礼物让付春棉带回家。 这次回张家庄的只有三人,刘风、付春棉和张小花。老大付春松还得在郑家呆上一个月,给郑老爷子彻底拔出了病根再起行,老二付春柏则是跟郑新盈去拜访名师,近几天都不在郑家。 好长时间不见,付春棉发现刘风有些不对劲,明明一个俊秀非常的青年,却总做出个傻笑的样子,甚至还时不时地偷看她,若非刘风曾明确地拒绝过她,她简直都要怀疑刘风是不是看上自己了,毕竟他现在那诡异的目光和表情,真的很像那些陷入爱河的傻小子。付春棉也不好意思上赶着去问,她一个曾经被拒绝过的女孩子,问人家是不是有了心上人,好像她心中还想着他似的。这种事自然是不能干的,所以付春棉就闭目假寐,眼不见心不烦。 这古代的路可不像现代的柏油马路那般平坦,交通工具更是不如现代的轿车那般舒适,即便在现代那样的条件,坐上大半天的车也会觉得疲惫不已,更何况这坐驴车赶了大半天的路,也许是在郑府好吃好喝养娇了,回到张家庄后,付春棉觉得身子都要散架了。 张小花去烧了热水做了饭,付春棉舒舒坦坦洗了个热水澡,又吃了热乎乎的饭菜,然后她就滚到自己床上,呼呼睡去了,一觉就睡到了日上中天的第二日。她舒舒坦坦地伸个懒腰,慢慢腾腾地起身穿衣,然后懒洋洋地出门洗漱,再慢悠悠地去厨房吃过饭,真的觉得自己这小日子美呆了。 还没进入客厅,付春棉就听到有女人的声音,凑近之后,听到自家老爹道:“真是不巧,我家闺女的亲事刚刚定下。唉,这也是我家闺女没福分,麻烦您回去跟郑三夫人好好解释一下吧。” 付春棉眨眨眼睛,一脸迷茫,她啥时定了亲的,那个啥,郑三夫人又是咋回事? 只见打扮时新的媒婆唉声叹气地出来,后面还跟着一脸笑容的付大壮,两人看到付春棉,都没有说什么,付大壮一直把媒婆送出了大门才返回来。 付春棉还傻傻地待在门外,付大壮走过来拍拍付春棉脑袋,“小棉啊,怎么啦,怎么还不进去?” 付春棉终于回过神来,拉住付大壮的袖子,叫道:“爹啊,究竟怎么回事啊,那媒婆又是哪家的啊,你怎么又说我定下了亲事?”她可不信自家老爹是为了拒绝说谎,自家老爹向来一是一、二是二,断然不会为了拒绝亲事这么点儿小事就去说谎骗人。这里面,难道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么?还是老爹背着她做了什么? “咦?小风没跟你说吗,我把你跟他的亲事口头定下来了。”付大壮摸摸自家闺女柔软的头发,“小棉你都快十六了,也该嫁人了呢。”四月二十六,是付春棉的生日。 说起来,付家四兄妹的生日很是接近,付春松在五月二十,付春柏在五月初八,付春藤和付春棉在四月二十六,都是春暖花开的好日子。 付春棉听了付大壮的话,整个人斯巴达了,她张大嘴,瞪大眼,实在是惊地不知说什么好了,她跟刘风?这哪是哪啊? “这是欢喜傻了不成?”自家闺女这幅傻样子,实在有些辣眼睛,付大壮心头有些小酸涩,果然是女大不中留,一听亲事居然高兴成这样子。 付春棉总算是消化了这个震惊的消息,回过神来,“爹,刘大哥他同意?” 付大壮眼睛一瞪,“这还用说,我提的他怎么可能不同意?” 不对劲啊不对劲,刘风之前明明那么绝对地拒绝了她,现在怎么可能又同意跟她成亲。难不成是爹爹携恩求报?付春棉一下子就肯定了这个想法,毕竟刚才自家老爹说的是“我提的他怎么可能不同意”,摄于救命之恩,刘风要再拒绝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毕竟他除了以身相许,实在没有能拿得出手的报恩方式了。 付春棉捂脸跑出客厅,她羞愧地不行,自家爹爹是不是真的以为她嫁不出去了,才做出这种事来,太丢人了有木有? 付大壮只以为自家闺女那是害羞了,他开心地哼起小曲,准备尽快把自家闺女的亲事搞定,也许明年他就能抱外孙了呢。 付春棉跑出去就去找刘风,她可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的人,既然刘风不喜欢她,又何必委屈他自己来娶她呢,与其往后两看相厌,还不如她拉着刘风找自家老爹说清楚,婚姻大事,岂可强求。 几乎把整个宅院翻了个遍,付春棉才在花房里找到刘风,此时他正在跟张小花在花房里移植花木。 “刘大哥,你跟我出来一下。”在张小花面前,付春棉可不好意思说出自家携恩图报,非要刘风娶自己的事,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这种事,还是私下解决才好。 刘风微微挑眉,拍了拍手,笑着随付春棉出了花房。 看着那二人渐行渐远地背影,张小花看得有些痴迷,只觉得这二人的背影都那么美,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再想到自己,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人啊,不得不认命,那人是高山上的白雪,她则是水沟里的污泥。只是,看到了刘风,她心中也难免起了嫉妒,同是寄居在付家的人,为什么他可以娶到付春棉,成为付家的姑爷,而她却只能如下人一般仰望那个人呢?这不公平! 即便是抱怨了不公,张小花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与刘风的差距,光从相貌气度上就差出一大截,她凭什么让付家人让那个人看上自己,付家人生的都这样出色,即便自己现在也算上清秀佳人一个,但跟付家人甚至刘风一比,也就比成了丑小鸭。所以,真正该怪的,其实是她的父母吧?如果他们把她生的再漂亮些,如果她生在高门大户…… 付春棉一直带刘风出了付家宅子,来到了河边芦苇前,这里地势开阔,又鲜有人来,不用担心谈话外泄。只是,她扭头看到刘风那微笑的面庞,鼓足的勇气一下子都泄了。明明是自家做了错事,他却一点儿都不生气,还对她这般亲切。是因为他已经认命了吗,把娶她作为一个报恩的手段,他会对她好,但却无所谓喜欢不喜欢。付春棉纵然是希望他娶自己,却不想要这样的来的婚姻,她理想中的婚姻,是两情相悦,是彼此相爱,但凡有一点儿不情不愿,她都不愿去将就,不仅是不将就对方,也不能让对方将就她! “春棉,你要跟我说什么?”心爱的女孩就站在自己面前,那举足无措的模样更是惹人心怜,付大叔是不是已经将两人的亲事告诉了她,她这是害羞还是想要为难一下他?刘风摸不准,但是看到她就想抱她入怀,却又怕唐突了她,只能生生克制自己。 “刘大哥,我,我——”付春棉真不知该怎样说才好,自家老爹干下这种事,可做女儿的又知道老爹是为了自己好,她能去责怪自家老爹自作主张么?不能! 刘风还是没能克制住自己的右手,看她涨红的脸庞,有一撮刘海垂落遮住了眼睛,让他看不到全貌,于是忍不住上前给她别在耳后。 两人双目相对,付春棉有几分惊恐,她竟然、好像从刘风的眼中看到了柔情,她眼花了吧?付春棉赶紧揉揉眼睛,刘风觉得好笑,“春棉,你这是做什么?” 付春棉觉得刘风真的是演技派,用心良苦,他一定是知道自己不得不娶她,所以才硬是逼迫自己来适应她吧?这么一想,付春棉心中就更不得劲了,觉得刘风真是可怜的不得了。怜惜心一起,之前面对刘风的尴尬也去了大半,她叹了口气,“刘大哥,你其实没必要这样委屈自己。” 刘风疑惑,却只谨慎地道:“我怎么会委屈自己?” 付春棉垂着头,“你不用安慰我,我都已经知道了。” 刘风皱眉,“你知道什么?” 真是的,非得让她直说丢脸啊!好吧,反正她老爹已经做出这种事,她也没啥脸好丢了,“不就是我爹逼你娶我吗?刘大哥,你要不愿意,我现在就去跟我爹直说,不说你不愿意,就说我不愿意,想必我爹也不会怪你。”付春棉心中酸酸的,就是现在,她都觉得刘风是个好的结婚对象,毕竟,作为颜控的她,以后再找这么适合她审美的只怕就难了,不说别的,单看刘风这张脸,她觉得自己就是吃糠咽菜都成,但人家根本无意,她就是强行嫁给他,以后又有什么好日子过,结婚么,还是要两情相悦才有滋味啊。 刘风忽尔一笑,犹如那盛放的迎春花,灿烂而夺目。“春棉妹妹,你怎知我是被逼的?” 付春棉被刘风那一笑差点儿闪花了眼,生怕自己做出咽口水这等丢人的事来,她赶紧低下头,“这还用说,你又不喜欢我,自然不是真心娶我。如果不是我爹逼你,你又怎么会同意娶我呢?”毕竟他当初拒绝的是那么干脆,现在付春棉想起来还是有些难过。她自认自己不差,相貌家世都足以匹配刘风,可是人家偏偏不喜欢她! “春棉,我是真心求娶,你,可愿嫁我?”刘风的声音不疾不徐、不缓不慢,犹如春风一般,荡入心湖。 第46章 :定亲 付春棉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她趴在床上的时候还迷迷糊糊的,脸烫得要命,心慌得不行,但这种种不宁的情绪中,还掺杂着一种几乎蹦跃而出的喜悦。 她双手捂住脸,几乎笑出声来,他怎么就喜欢上自己了呢。初时听到“春棉,我是真心求娶,你,可愿嫁我?”时,她以为自己幻听了,想要从刘风脸上看出些端倪,但是他却神色郑重,没有丝毫玩笑的成分,甚至于,她甚至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浓浓的情意,那是属于男子看到喜欢的姑娘时的眼神。 付春棉不是未经情爱的小丫头,且不说她在现代就谈过恋爱,单是原主也跟张灵宝浓情蜜意过,她还算清楚男人陷入爱河时的样子。所以,她被刘风吓到了,不由自主地后退,脚却被个小石头绊倒,眼看要摔倒,刘风竟比她动作还快地拉住她的小手,捞住她的腰身。她从低处看到他那俊美的脸,长长的睫毛如羽翼一般,略显狭长的眼睛如同温暖的潭水,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溺其中。 她看到他越来越低、越来越大的脸庞,她甚至感觉到他火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她的身子轻轻抖颤,理智上她觉得自己应该立刻推开他,可是那心底隐隐的企盼却让她身子发软。但,刘风只是在她耳边低笑了一声,“春棉,你真美。”他的手掌几乎在她的腰肢上摩挲一圈,才缓缓地放开她。 想到那一幕,付春棉心头还有些颤栗,感觉那腰肢都滚烫了起来,唉,她在企盼什么,希望他在那一刻吻她么?真是羞死人了。 付春棉在房间中辗转反侧,刘风却跟着付大壮去地里给麦子拔草、浇水、施肥,他面带喜悦,脚步轻快,眼前一望无际的绿油油麦苗,干不完的农活,在他眼中都成了极为可爱的存在。当时那种情景,他又不是什么柳下惠,如何会不心动,怎会没有想要吻她的冲动,但在靠近她的那一刻,他犹豫了——即便她会是他未来的妻,但此时两人毕竟还未成亲,他可以拉一拉她的小手,在她遇到危险时揽住她的腰肢,却不应该再有更深地唐突,那种亲密,应该留在成亲之后!不过,春棉那羞涩的模样,却让他肯定,她还是喜欢着自己的。 付大壮请的几个短工看到他那春风满面的样子,都不由得揶揄道:“小风这是要娶媳妇了不成,高兴成这个样子。” 付大壮自然知道自家闺女带刘风去小河边的事,虽然没有尾随而去,但看刘风这春意盎然的模样,猜想自家闺女定然是给了他肯定的说法,看未来女婿被那几个早就成亲生子的老男人说笑而羞涩尴尬,他只好出面解围,“可不是要娶媳妇啦,喂,老四啊,我家春棉和小风的定亲宴,你可得让你家那位来帮忙啊。” 付大壮此话一出,那几个人赶紧过来恭喜,张老四更是笑道:“大壮啊,我说你咋老带着小风,原来是未来女婿啊,在那天定亲,啥时成亲啊。你得提前说才行!”张老四的媳妇是有名的农宴好手,四里八乡有什么喜事丧事的都爱请她去掌勺。 “等日子一定下来,我立马通知你们,到时候你们都得抽时间来喝喜酒啊。”付大壮高兴地道,二十来年了,他付家又有喜事办了。 晚上的时候,付大壮去跟付春棉说这喜事,“等忙活完春耕,过完你十六岁生日,就办个定亲宴,把这亲事先定下来怎么样?” 付春棉虽然一向大大咧咧,但说到自己的亲事还是羞得不行,尤其还是当着刘风的面,她扭扭捏捏地道了一句“爹你做主就行了”,偷着去瞄刘风,恰好他的眼睛也看着她,付春棉的脸一下子又涨红了,立即端正好扭过头去。 刘风心头甜兮兮美滋滋的,原来,这便是两情相悦的滋味,竟是这般的美妙。 付春棉事后还有些晕晕乎乎,感觉这才谈上恋爱,就要说上结婚了,可是她却一点儿都不反感,相反,她甚至还很期待。这里毕竟不同于她曾经所在的现代,现在的她思想也不与以往完全相似,婚前私情实际上并不准允,也就是他们所待的村落靠北,对男女大防看中程度没那么严重,若是在高门大户,或是南方发达区域,光她跟张灵宝有私情却未成婚都可能有浸猪笼的危险。 她喜欢刘风,因为之前刘风的拒绝,她才把自己的心思硬生生压制下去,但现在确定了刘风的心意后,心中的喜悦难以描述,故而连女孩子的矜持都没顾,更不要说拿乔了,干干脆脆地就同意了自家老爹说的这门亲事。 如此这般,反而让刘风大大松了口气,本来他还做好了准备,若是春棉为了之前他曾经拒绝而不同意,他就伏低做小求她原谅,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相信总能打动她应下这门亲事。除非春棉真的对他已经彻底无意,否则他绝不会轻易放弃。但万万没想到,春棉竟然没吵没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同意下来,让他在忐忑不安,但是在两人偶尔的眼神交汇后,他才确定下来,进而欣喜若狂。 原来女孩子,并不全是喜欢拿乔的。喜欢就是喜欢,不用手段、不耍性子,坦率地让刘风眼睛发涩。 其实付春棉并非有刘风想得那么坦荡,她这个人说白了就是懒,人又没多聪明,懒得去猜测人心,既然刘风也喜欢她,又没有棒打鸳鸯的长辈在,选择早日成亲,也是为自己的闺誉和安全考虑,毕竟,看着刘风那张俊脸,付春棉还得一再克制自己不让自己扑上去。 果然,面对美色,她也会化身为狼啊! 付大壮跟自家闺女和未来女婿确定好定亲的事,就打算把春耕忙完了再筹办起来,到时再把大儿子和二儿子叫回来,家里好好地热闹一回。 但是,还没等付大壮把消息传过去,第二天晚上,付春松和付春柏就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而且还带了个郑新盈,郑新盈有些鼻青脸肿,虽然处理过了,可仍旧肿的有些难看,一看就是新被揍的。 付大壮看到郑新盈这个惨样,来不及询问两个儿子为啥赶了回来,就先关切地去问郑新盈:“小盈,你这是咋了,谁打你了,快跟大叔说,看大叔饶得了他!” 郑新盈似是想咧嘴笑笑,但是却揪疼了嘴角的伤势,露出一个难看的表情,眼睛却偷瞄了下付春柏,却见那人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如同入定老僧的状态,嘴角抽了抽,“付大叔,只是正常切磋,怪只怪我技不如人。” 切磋?付大壮看了眼自家二儿子,心中了然,只觉得郑新盈这小子真是个棒槌,就你那三脚猫功夫,还老是找他家老二切磋,这不是找虐么?看不是看在郑新盈家帮自己闺女解决了大麻烦,付大壮还真想敲开郑新盈的脑袋,看他究竟怎么想的。 郑新盈看付大壮看他犹如看傻子的眼光,就郁闷的要死,但自家老娘犯的错,他做儿子的也就只能揽在自己身上,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和付春柏去请教名师出去的那几天,老娘居然就搞出这么个事,居然连商量都没跟他商量,就遣媒人到付家提亲,被付老爹拒了她还气得吃不下饭,等他回来就好一通抱怨,连带着看付春松和付春柏都没了好脸色。 在郑三夫人看来,他们郑家是何等门第,她儿子是何等英才,能看上你一个小村姑是看得起你,付家竟然如此不识抬举,着实可恨!但恨又如何,她什么都不能做!付家老大还在给老太爷治病,付家老二还在陪自家儿子读书,这都是大事,她总不能为了亲事被拒就去为难付家,否则与那色胚的杨县令有何区别。 正因为什么都不能做,心中的气闷难以言说,等郑新盈回来后自然是抱怨连天。但听到抱怨的郑新盈理清来龙去脉后,当时就忍不住发作,“娘您糊涂啊,您怎么可以让春棉妹妹做我续弦,那可是春柏的亲妹妹。”郑新盈这个人向来讲义气,他虽然欣赏付春棉的貌美,但因为付春柏的缘故,也只是把她当成妹妹看待,其他的,他还真的没想过,或者说,他根本不敢想。 自家老娘认为自己儿子天下无双,但郑新盈却很有自知之明,他确实出身名门,但也只是托庇于祖荫,可郑老爷子已经隐退,自家老爹又未出仕,现在能仰仗的其实只有那两个伯父,但毕竟也是隔了一层的,再者,他如今也只是个秀才,还是个有嫡长子的鳏夫。这样的身份,其实很是尴尬。至少他知道,以付春柏对自家妹妹的看中,绝不可能让自己亲妹妹给他当续弦,给他儿子当后娘。在郑新盈看来,付春柏学识广博,日后定然前途无量,看不上自己给他当妹夫很正常。 把郑三夫人劝了又劝,总算劝她睡下,郑新盈就急急忙忙地去找付春柏道歉,果不其然,付春柏已经得到消息,当下就揍了他一顿,他好说歹说才让付春柏消了气。 “我娘听那媒婆说付妹妹已经定亲了,究竟订的哪家,怎么我都没听说啊?”郑新盈赶紧把话题引到了付春棉定亲一事上,果然见付春棉变了颜色,当下就去找付春松要回家。郑新盈觉得自家老娘做事不地道,也硬是跟着一同回了张家庄。 看郑新盈只是些皮外伤,付大壮也就没再多言,而是转向了两个儿子,“小松、小柏,你们这匆匆忙忙地赶回来干嘛,出了啥事?” 付春柏皱眉,面色有些不好,口气也有些生硬,“爹,你给春棉订了亲?” 付春松轻轻拍了下付春柏的手,“亏你还是个秀才,怎么跟爹说话呢。”他抬头看向付大壮,平素温和的脸上也出现了一抹不赞同,“爹,春棉的亲事你怎么也不跟我们商量下。” 付大壮眼睛一瞪,差点儿气乐了,“嘿,你们这是翅膀硬了,连你们爹也都开始管了!我是你们老子,给自己闺女定亲事,还得通过儿子同意不成?”只要自家闺女同意就成,关两个儿子啥事! 付春柏咬牙,就要开口,却被付春松一个眼色看过去,只能无奈地闭嘴。付春松笑着摇摇头,声音仍旧温和,“爹,你误会了,我和二弟也是关心妹妹罢了,毕竟我们也只有春棉一个妹妹,所谓关心则乱,爹也别怪二弟的口不择言。” 付大壮咧嘴笑了,拍拍付春松的肩膀,“既然你们回来了,我也就不用找人给你们送信了,是呀,我把小棉和小风的亲事定下来了,打算等小棉过完生辰就定亲。小风在咱家呆了这么久,你们也都熟悉,知根知底的,是不是很好?” 单看付大壮这段日子对刘风的调*教,付春松和付春柏就已猜中了是刘风,他们并不是对刘风这个人有意见,而是对自家老爹擅自做主春棉的亲事有意见,俩人都以为自己已经长大了,话语在家中也有一定分量了,却不想在妹妹的亲事上,老爹居然都不跟他们商量,就这么自己定下来,着实令两个做哥哥的心中不是滋味。 “爹,刘兄人是不错,但春棉她、她同意吗?”付春柏刚问出来就想给自己一个耳光,恨自己怎么问出这么弱智的问题,别人不了解付春棉,他还不了解吗?若是春棉不同意,爹不可能在这里这么兴高采烈地说亲事。 “这不是废话吗,小棉不同意,我还能给她定下?就你们关心小棉,我这做爹的就不关心啦?”付大壮白了付春柏一眼。 付春松解围,“爹,我们去看看春棉。”说罢,就拉着付春柏去看付春棉。 看到妹妹那羞涩的模样,付春松放了心,付春柏有些吃味,在付春棉脑袋上敲了下,“那个刘风就那么好?”虽然明知道妹妹早晚都得嫁人,但是事情临到眼前,付春柏还是不那么舒服,真的是,妹妹不嫁人他着急,妹妹嫁人他也心烦。 付春棉抬头,两只眼睛中都是桃色的幸福光芒,“当然好了,人长得英俊,脾气也好,更重要的是,他会留在付家啊!大哥、二哥,这样我就不用离开你们了,这难道不好?” 付春松本来就和刘风关系很好,对刘风当妹夫自然是千万个同意,付春柏如今听妹妹这么说,也不好说什么风凉话,毕竟能让妹妹一直留在付家,他也觉得千好万好。 “既然你喜欢,我们做哥哥的自然没什么好反对的,不过刘风若是欺负你,你可一定得跟我们说才是!”付春柏这个妹控咬牙道。 噗——付春棉噗嗤笑出声,“二哥,凭刘大哥那小身板,他还能欺负了我不成,我不欺负他就不错了!” 接下来付春松和付春柏又考验了番刘风,这才放心又带着郑新盈回了清河镇,等到妹妹生辰再回来,然后再一起准备定亲事宜。在付大壮看来,亲事越早办越好,谁让自家女儿太多人惦记,早些成亲稳定下来比什么都强,故而定亲宴定在四月二十九,婚事则定在了五月三十。 付春棉不擅针线,故而一系列嫁衣之类的都是直接购买的成品。刘风相当于半入赘于付家,他直接把自己的所有身家一百两银子作为聘礼都交给了付大壮,故而定亲礼也被付大壮搞得风风光光,让整个张家村人为之艳羡。 这一百两银子的事被村里人知道后,许多人家扼腕叹息,谁也没想到,当初这个病秧子居然这么有钱,早知道、早知道——唉,千金难买早知道,难怪人家付大壮要把这病秧子招成女婿,那可不是啥病秧子,而是个小财主呢! 定亲后,距离成亲也不过再有一个月的时间,两人之间不再像之前那般闪躲,偶尔牵手,时而眉目传情,付大壮乐呵呵地看着,自家闺女与女婿感情好,他自然是乐见其成,等成亲后,他就能抱外孙了呢!然后看两个单身狗儿子就不顺眼了:“你说你们也老大不小了,啥时也带回个媳妇来让爹早日抱孙子!”本来就被喂了无数狗粮的两只单身狗纷纷退散,躲得远远的。 夜色沉沉,付春柏将婚书扔在刘风面前,面带寒霜,“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看着婚书上的蒋流枫三个字,刘风淡淡一笑,“这,才是我诚心求娶的诚意。” 第47章 :成亲 坪山镇上张家夫人得到付春棉要成亲的消息,而且嫁的还是寄居在付家的一个病秧子,心中怪复杂的,真搞不清那个付家究竟在想些什么,不愿意给县令大人当妾,还不愿意给清河镇付家做续弦,最后居然半入赘了一个无父无母的病秧子,是不是有病啊!她怎么也不愿意承认,人付家宁愿选择这样一个人,当初也不同意嫁入她张家,只能安慰自己那付家一家子脑袋都有毛病。 不过,现在那个狐狸精终于要嫁人了,张家夫人也松了口气,但还是严令下人封锁消息,绝不能让付春棉成亲的消息传到自家儿子张灵宝的耳中,免得影响他秋闱考试。 成亲的日子转瞬即至,因为男方相当于半入赘于付家,婚礼的流程并不复杂,但是婚宴却办的极大,几乎整个张家庄的村民都到场贺喜,这一天,付大壮笑得合不拢嘴,自家闺女成亲了,并非是嫁入别人家,而是给自己家又招来一个劳力,大儿子即将去游历,二儿子马上去秋闱,三儿子在外面打仗,也就女儿女婿留在身边,所以啊,还是女儿贴心。 付春棉穿着嫁衣,蒙着红盖头,在闹哄哄中被挑起了红盖头,房间中霎时安静了片刻,然后又爆发出哄闹中,付春棉的美貌村里人无所不知,但今日更是美得令人心悸,刘风也从失神中回过神来,听着身后那些男人酸溜溜的话,心中有些不悦,甚至想要把盖头重新蒙在付春棉头上,不让那些臭男人看到分毫。但今日大喜的日子,他总不能做出失礼的事来,在起哄声中喝过了交杯酒,他在付春棉耳边轻说一声,“等我!”就和付春松、付春柏把身后那些哄抢着要看新娘子的人全都拦了出去。 付春棉嘴角微翘,一身新郎官打扮的刘风,真的俊美的不要不要的。 等待的时间似乎格外漫长,付春棉从天还未亮就开始折腾,现在真是两眼发殇,本来是想等着刘风入洞房,可是眼皮却越来越沉,后来干脆倚着床棱睡着了,直到感觉到有人挪动自己。 “春棉,醒一醒。”湿凉的帕子擦在脸上,付春棉抖个激灵,猛地睁开了双眼,入目的,便是刘风那种放大的俊脸,她欣然地一笑,情不自禁地伸手揽住他的脖子,“你回来啦?” 女孩没有任何遮拦地表达着喜悦,刘风心中软软的酥酥的,调笑道:“这是等急了不成?” 付春棉登时涨了个大红脸,说的她好像多急色似的,哼,便是急色也不能承认啊,于是一把推开刘风,“瞎说什么,我困了,要睡了,你自便吧。”说罢,滚到喜床的里面,背对着刘风。 即便是轻嗔薄怒,也是那般地诱人。单衣挂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完美的弧度,凹进去的细细腰肢,凸出来的翘美臀部,长长地双腿线条笔直,大红的裤腿下,显露出小腿那雪白的肌肤,还有那诱人的双足,刘风眼睛都看直了。 房间似乎突然陷入了寂静之中。 付春棉心头有气,该死的刘风,他还是不是男人啊,她这么个大美人就躺在他面前,他居然还无动于衷,非得让她主动不成么?她猛地转过身来,正投入那冒着幽幽小火苗的眸子之中,心中一惊。 刘风的目光太过灼热,让她感觉身上的单衣似乎都被他的目光烧掉,赤*裸*裸地躺在他的面前。 付春棉慌忙去抻被子,想要遮挡在自己身体上,可是手刚刚伸出去,却被弯下腰来的刘风握住,他的声音低沉而暗哑,却充满着磁性的诱惑,“春棉,你做什么?” 付春棉心中明明期待,却又局促不安,她咬了咬下唇,“我,我要盖被子睡觉。” 刘风轻轻一笑,“好的,睡觉。”呼吸的热气吹在了付春棉耳边,让她感觉耳边痒痒的、麻麻的,而睡觉两个字,在此情此景下,似乎带上了难以描述情*色*色彩,让她的身子情不自禁地轻颤起来。 付春棉很讨厌自己如此羞涩,如此被动,尤其可恨的是刘风,他明明已经欲*火高涨,当她没看到他那吞咽的喉咙,当她没看到他那发红的眼睛,可是这个人,却还偏偏故作平静,甚至还一再地调笑她!可恶! 于是她干脆伸手揽住刘风的脖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对他妩媚一笑,甜甜腻腻地道:“相公,你不来一起睡么?“ 这一句话,让刘风紧绷的那根弦瞬间断裂,这个小妖精,竟这般的大胆!他不再挑战自己的自控力,把付春棉抱入怀中,吻上他朝思梦想的双唇。 衣衫褪去,触手间都是光滑的触感,付春棉抱紧了刘风的脖颈,声音颤抖,“刘大哥,你,你可要轻点儿。” 刘风在她嘴角一吻,“春棉,叫我流枫。” 付春棉眨眨眼睛,“刘,刘风——” 刘风动作轻柔,“别怕。” 事后,付春棉怒瞪刘风,一脸气愤,“说,你是不是跟其他女人做过这事?”动作那么温柔,并没有毛头小子的莽撞,她也就疼了那么一下,没多久就被他哄入天堂。 刘风伸手去抱付春棉,却被付春棉挥手打开,付春棉喘着粗气,气愤地盯着他,目光中甚至还隐含着愤怒的泪水,“你怎么,你怎么可以!” 付春棉也说不清心中的感觉,理智上她认为古代男人的确很难从一而终,毕竟在古代,逛青楼都能成为一件风雅之事,尤其刘风这样的,以前家境不错,人又长得英俊潇洒,年岁也不小了,要说还留着童子身基本不可能。 之前她只顾着高兴,欣喜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她,但现在意识到自己不是刘风的第一个女人,她感情上就觉得没法接受。 “这个,对你很重要?”看付春棉那气愤难当的神情,丝毫不似作伪,刘风眉头微微皱起,他都没有介意她跟张灵宝的过去,她反而气愤他不是童子之身。 “重要又如何,重要你的第一次也不是给的我,我的第一次却是给的你,这不公平!”付春棉眼泪汪汪,不想再知道刘风过去的女人是谁,事已至此,还能怎么样,俩人已经成了亲,又有了肌肤之亲,她再不能接受也得接受了。 刘风看付春棉那撅着嘴巴的可怜模样,不由得笑出声,“那你说怎样才公平?” 付春棉双腮都鼓起来,她手指在刘风胸膛点了点,“你进我付家门,就是我付家人,以后你只许有我付春棉一个人,再不许多看其他女人一眼,知不知道?” 刘风握住她的手,挑眉道:“那我能否也这般要求你?”说起招蜂引蝶,他这个小娘子可比他厉害的多。 第48章 :恩怨 听到刘风的反问,付春棉愣了一下,然后披件外衣坐起来,一脸地严肃,“这是当然,夫妻之间贵在忠诚,不管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要对彼此忠贞。” 刘风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感觉十分新鲜,于是也学着付春棉坐起身,不过他则是上身光裸着,下*身掩在大红被子里,一本正经的表情,与付春棉面对面,“听上去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付春棉奉送刘风一个白眼,“当然有道理了!我不管你之前如何,谈过多少情恋过多少爱有过多少女人,你我既然已经成亲,以后还要相扶相持一辈子,从现在开始你心里眼里只许有我一个,懂不懂?当然了,我也会如此待你。” 刘风轻轻一笑,探身凑到付春棉耳侧,“就这么担心我找别的女人,就不怕别人说你善妒么,这可是七出——” 付春棉闻言赫然变色,不等刘风说完就呸了一声,“刘风我告诉你,我付春棉可不是什么三从四德的柔顺人,你甭想着用什么七出三不去来约束我,妒又怎么样,我就是好忌妒,你若是敢纳妾,或是跟别的女人有染,不用你来休我,我就先休了你!”一双大眼睛溢满着怒气,张牙舞爪着似是一言不合就要扑上去把人掐死。 刘风轻轻一笑,伸手去揽付春棉的双肩,“好好的洞房花烛夜,说什么休不休的,也不嫌晦气么?” 付春棉一把甩开他的手,“什么晦不晦气,这是原则问题。” 刘风笑着哄她,“好好好,原则问题。其实,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娘子你这般美貌,我哪里看得上其他人,再说,我相当于半入赘你付家,纳妾不是开玩笑么?”在这农家,饭都吃不起,谁还去纳妾蓄婢啊,能有个媳妇热炕头就不错了。 付春棉歪头一想,确是如此啊,刘风就是一个上门女婿,他敢有二心,就打断他的腿!再说了,自己这般漂亮,床上也不拘谨,绝对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床外像贵妇,床上像□□,平时把这个病秧子榨干了,看他还有什么精力看别的妖精。于是付春棉转嗔为喜,伸手捧住刘风那张清俊非凡的脸,“你知道分寸就好,哪,这是奖励你的!”说罢,在刘风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空气中还流淌着之前彼此纠缠的靡靡之气,微垂的目光恰好停驻在那牛乳中一颗黑痣上,刘风只觉得心头一跳,顿时口干舌燥,身下瞬间充血,情不自禁地低头吻上白嫩脖颈上的那颗黑痣,一手揉捏上那饱满的柔软,一手浅探入那幽深的谷底。轻檀小口溢出的细碎呻*吟,让两人再次纠缠,融为一体。 第二日,一对新人见过了长辈付大壮和同辈兄长付春松、付春柏,刘风便正式作为付家的新成员。 看到二人眉目含春浓情蜜意,付大壮很是满意,看来抱外孙的日子不远啦。他还没高兴完,就听大儿子付春松在一旁嘱托,“妹夫,女孩子过早生育对身子不利,虽然春棉早已及笄,但作为一名医者,也作为一个兄长,我还是建议你等春棉十八岁后再要孩子。” 付大壮一听,虽然外孙重要,但是自家闺女更重要,于是也赶紧道:“小风,你——你也年轻着呢,也不用着急要孩子是不是?” 刘风握着付春棉的手,“就听爹和大舅哥的,我们都还年轻,等春棉十八岁后再说孩子的事,反正不过两年的时间。” 付大壮看刘风就更顺眼了,“好好好,好女婿,今天再陪爹喝一盅。” 付春松则拿出早准备好的小匣子塞到刘风手中,低声嘱咐道:“用法都在匣子里写着,要还是不懂得话,就来寻我。” 听到大哥付春松的话,付春棉也暗自警醒起来,她现在才十六岁,身体还在生长发育中,的确不适合过早要孩子,尤其现代的医疗水平,生子难产死亡率很高,她可不能让自己成为其中一员,那也太丢穿越女的脸啦,生子之事怎么也得推到十八以后。她倒不担心昨夜会不会中奖,因为这几天正是她的安全期,倒也可以胡天胡地个几天。 付春棉只是很好奇大哥给刘风那小匣子里装的是什么,是古代的避孕物品么?刘风看到付春棉那恨不得抢过去打开看的模样,心中十分郁闷,突然觉得有个当大夫的大舅哥也不是啥好事,这种*物品说送就送,话说,你一个大舅哥,这么关注妹妹妹夫的性*事真的不会尴尬吗?要是平常人,只怕早就羞红了脸,还得背着人来交待吧? 刘风腹诽了一番,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妥帖收起,等晚上的时候,再拿出来跟春棉……想到昨夜的风流,他胸腔发热,转头去看付春棉,恰好她也正看过来,两人似是心有灵犀,对视之后,都涨红了脸。 因为付春棉的亲事,付春松和付春柏都把自己的事推后,如今忙活完这件大事,便要各自忙自己的事情。 三日后,交代完该交代的,嘱托完该嘱托的,付春松直接背上他的药箱与药篓,坐上了去镇上的驴车,到镇上与镇远镖局的镖师汇合,他这次要前往京城去找孟大夫,京城名医众多,病症复杂多样,有更多学习的空间。孟大夫与付家相交十几年,本来是要来参加付春棉的婚礼,却因事绊住,但仍旧让人捎来了价值不菲的贺礼。 镇远镖局前往京城的镖是在三日后出发,付春松提前出来,并转道去了清河镇,给郑家老太爷最后一次诊脉宣布身体已完全恢复。郑家留付春松住一晚,当夜设宴款待,宴会结束后,付春松行于花园中散酒气,忽然脚步一听,他敛容正色,“郑姑娘。”郑新玉轻施一礼,“付大哥。” 两人目光在相触的那一刹那又分开,一个是名门嫡女,一个是乡野郎中,便是腹中有千万言语,也只能化作无言地擦身而过。 擦身而过,再无瓜葛? “付大哥!”郑新玉突然转身叫道。 付春松脚步一顿,转过身来。 郑新玉轻轻一笑,她脸上虽然笑着,眼睛却微微发红,但夜色之中并不能看清,只看到她如珠玉一般明亮的眼睛,“经此一别,只怕再无相见之期,付大哥救我祖父之恩,新玉没齿难忘,只能以此物聊表心意,还望付大哥莫要嫌弃。”说罢,将手中一物塞到付春松手中。 付春松紧紧地握在手中,微微一叹,“郑姑娘,我——” “什么都不要说了,我,我都明白。祝你一路顺风。”郑新玉说完,转身既走,泪水簌簌而下。 一股郁气堵塞心坎,付春松憋闷地难受,脱口而出,“等我一年。” 前方的脚步顿停。 “付某去太医院赴考,等来年,若——”付春松顿了下,“如若未果,还请姑娘另择他人,切莫自误。” 沉默,似乎时间已停住了千万载,又好像只过了蜉蝣一瞬,郑新玉答了一句,“好!”便匆匆离去,此去,脸上的泪痕未干,可是眼中的笑意却再也无法掩饰。 付春松摩挲着手中的荷包,闻着那淡淡的百合香气,心中陡然轻松起来,目光变得愈加坚定,既然已经决定,他便会全力以赴。 付春柏和郑新盈要去州府参加秋闱,自然要提前赶去准备,付春棉知道古代科举考试是一场力气活,稍有不慎,深刻可能有丧命的危险,她虽然知道自家二哥身体好,也仍旧忍不住担忧,“二哥,要不我们陪你去备考吧。” 付春柏揉揉付春棉柔软的发丝,“我与郑兄一同去,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你陪我去了,难道把爹一人留在家中?” 郑新盈也笑道:“是呀,付妹妹,咱郑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在州府也有宅子有下人,照顾好你二哥还是没问题的,你就等着当举人妹妹吧。” 付春棉蹙眉,只恨自家条件一般,二哥连个跑腿的小厮都没有,虽然跟郑新盈关系好,但再好那也是人家家里,她忽然看到在一旁的张小花,眼睛一亮,脱口而出,“二哥,要不让小花陪你去吧,她勤快能干,细心妥当,应该能照顾好你。” 张小花闻言,猛地抬起头来,眼睛中光芒迸发。 付春柏眉头一皱,直接在付春棉头上拍了一巴掌,斥道:“胡说什么,小花又不是咱家下人,孤男寡女,成何体统,你便是不为我考虑,也该为小花的名节着想。” 张小花垂头,紧紧咬住了下唇。 付春棉摸着头,懊丧不已,伸手过去握住张小花的手,“小花,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张小花摇了摇头,“没事的。春棉,我还有个帕子没完成,你们聊着,我先回房间了。” 看到张小花离去的背影,身形苗条可人,已经没有了最初那驼背干瘪样,显现了少女的青春与美貌。 “小花也该嫁人了呢。”付春棉发出一声喟叹,小花比她还大一岁呢,她现在都已经嫁人了,小花却还没有着落,自己把她从那个吃人的家里捞出来,总得为她的终身大事负责,毕竟自己不是让她来自己家当下人的。为了让小花早日攒够七两银子,除了每天给十文的工钱外,张小花从郑家学会的针线刺绣,付春棉也鼓励她绣些帕子之类的,所得的银钱全由她自己支配,再加上年节的奖励,七两银子都用不了一年就能攒够,更不要说那些针线有的还能卖上高价。 如今张小花已经十七岁,等到明年就十八了,十八岁的大姑娘,在这村里能称得上老姑娘了呢,还是尽快给她张罗婚事才成,哪怕只是定亲呢。“爹,咱们是不是应该请个媒婆,给小花张罗个人家啊。”大哥已经离家了,二哥即将离家,也就剩自家老爹和自家夫婿可以商量了。 付大壮点头,“是应该上点儿心了,小花比小棉还大一岁呢。事情包在我身上,你就别操心这个了。早点去睡吧,明天你二哥还得起早走呢。” 大家都散了,刘风却被付春柏临时叫到了书房。付春柏神情严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刘风,刘风却仪态风流,面带微笑,丝毫不被付春柏的目光所影响。 “我此去三月有余,爹和春棉就交给你照顾了。”付春柏神色放缓。 刘风也郑重起来,“二舅哥放心。” 又陷入短暂地平静,刘风起身告辞,“若二舅哥没有其他吩咐,我就先回了,春棉还在等我。” 付春柏对这个刘风,亦或是蒋流枫,实际上是十分气愤的,只恨自己发现的太晚,但婚书已然签下,婚礼近在眼前,已经由不得他反悔。更何况,他看到妹妹眼中对这个人的情意,也看到了这个人对妹妹的心意,这些,都做不得假,所以,固然对这个人,他有着戒备,却又愿意让自己相信他。这也是相处这许多时日,对自己目光的一种信任。“你先回吧。” 刘风拱拱手,转身即往外走。 付春柏深吸一口气,突然开口,“你真的决定好要一直留在付家?” 刘风脚步一滞,沉默片刻,“我无处可去,付家便是我家。” 付春棉目光复杂,“我不问你因由恩怨,但若有一日——还请你不要牵连到春棉的好。” 刘风轻嗤了一声,没有接付春柏的话,而是径直迈步出了书房。他有什么恩怨,只有人对不起他,却无他对不起人,如今他愿意放弃恩怨,该是那些人感天谢地。 第49章 :制冰 付春柏离开以后,整个付家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平静期,麦子早已收割入库,玉米也种到了地里,现在也就去菜地里整整蔬菜,闲得付大壮几乎都要长草了,于是干脆拿上弓箭一类上后山打猎,看家的是张小花,作陪的自然是刘风和付春棉。而且这天气一天热比一天,后山起码山高林茂,比起山下凉快地不止一点半点。只是人也不能总在山上呆着,下山后便是一身臭汗,黏腻腻地让人浑身不舒坦。 付春棉特别怀念现代的空调房,若是再有个冰棍吃就更爽了,只可惜他们农户之家,哪有那个冰窖去储冰呢,唉,想到那些穿越高门大户的同仁们,付春棉突生几分不平衡来,不管怎么斗斗斗,人家至少夏天有冰可以解暑啊,她倒是每天不用动心眼,但是都快要热死了好不好。 这个夜晚,付春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没法入眠,只觉得浑身上下又都湿透了,从里到外都冒着火,好像一出气喷出的都是火苗。 “就这么热?”躺在一边的刘风,把付春棉扔在一片的蒲扇拾起,给付春棉扇风。 “热啊,我都快热死了,我会不会成为今年第一个被热死的人啊?”要是在之前,付春棉早上去抱住刘风的脖子,好好地跟他亲昵亲昵,但现在热得她满心烦躁,就是看着刘风那张俊脸也无法缓解,她一个人都热成这个样子,若是两人再腻在一起,那不是两个火炉么?再说,这样的天气,她实在是没有性趣的,为了让刘风不缠着她,她现在都紧靠墙壁,不让刘风碰。 刘风轻笑,摇蒲扇的力度大了些,“别瞎说,年纪轻轻的说什么死啊死的,被爹听见还不得训你!这样可好些么?” 酷热的空气终于有了几分凉意,让付春棉稍稍平静了些,“今年怎么就热成这个样子,真是要命!你就不热么?” “心静自然凉。”刘风给出一个形而上的标准答案,去年冬天那般冷,今年夏天又这般热,好在他们这里虽热却不干旱,但恐怕北方那些民族的日子不过好呢,他微微皱眉,心下有些踌躇。 付春棉翻个大白眼,“我呸!”热烫烫的手直接抓住刘风的手臂,惊讶道:“唉,你身上居然是凉的哎。” 刘风淡淡一笑,“估计是寒症的后遗症吧。”现在他的身体已然恢复,但是身体温度却比常人要低一些。付春棉这下如发现了宝一般,就要往刘风身边凑,恨不得八爪鱼一般都缠上他的身,刘风在付春棉弹性十足的屁股上一拍,“满身的汗,先去擦擦,回来再睡。” 付春棉只觉得翘臀一疼,却并没有发火,而是娇嗔道:“好,你等我哦,我要抱着你睡。”早知道老公是个人形减温器,她之前何苦遭那么多罪,吃不好睡不好的,感觉自己都瘦了好几斤。她翻身起来,就去浴室擦身了。 刘风看她离开,犹豫片刻,还是起身走到书桌前,撕了张纸条写了几个字,轻轻吹了个口哨,一只猫头鹰飞进窗户,刘风将信绑在猫头鹰脚上,轻轻拍下它的头,这猫头鹰就又悄无声息地飞走了。 夜色正浓,繁星满天,希望这样的平静的日子不会被打破。 忽然,门吱呀两声响,付春棉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叫道:“刘风、刘风,我想到法子啦,哈哈,再不用担心热死啦,哈哈哈!” 刘风从沉思中被惊醒,转头看到付春棉那狂喜的模样,淡淡一笑,“想到什么了这么高兴?”头发还湿哒哒的,身上的单衣都被洇湿,显然是来不及擦干就跑回来找他,刘风心中暖暖的,拿起毛巾给她擦拭头发。 不知是刚擦洗过,还是因为刘风身上的凉意,亦或是喜悦冲去了烦躁,付春棉坐在凳子上迫不及待地道:“你猜我想到了什么法子?”不等刘风回答,又赶紧着开口,“是制冰啦,我想到了制冰的法子!” 刘风拿毛巾的手一顿,“冰还能人力制成?” 付春棉一昂下巴,“那是当然,用硝石就能制冰,明天我就制给你看!”去浴室擦身子的时候,付春棉还在为这酷暑天气烦闷,想着要是能制出冰来解暑就好了,这个想法一出,她的眼睛就登时一亮,制冰,她一点儿都不陌生啊,以前在现代的时候还试验过呢。付春棉这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再也按捺不住,随便擦了两下就跑回房间,将这个大喜的消息跟刘风来分享。 硝石制冰?这个刘风还真不知道,不过看付春棉那信心百倍的样子,觉得自家这个小娘子虽然很多时候看上去不靠谱,但实际上遇到真正想做的倒还真的没吹过牛皮,说不定这制冰之法还真的是真的。更何况,硝石并不算什么珍稀矿产,那些炼丹道士根本不缺这东西。 折腾了大半夜,付春棉总算是过了兴奋劲,紧贴着刘风就睡了过去,她凉滋滋地觉得舒爽了,刘风却像被个火炉烘烤着,那软玉温香在怀又不好去触碰,只好一遍遍默念着心经压下心头的邪火,才勉勉强强地入睡。 第二日一大早,付春棉就把一家人都召集起来看她的制冰*,家里有付春松这个大夫在,所以一般的药物家中都有些存量,而硝石也是药物的一种,自然也是有的。 硝石制冰原理其实很简单,硝石溶解于水时会吸收大量热量,使水温降低,甚至结冰。于是付春棉找出两个盆,一大一小,在大盆里倒上一些水,把小盆放到大盆里,小盆里也倒上水,然后把硝石倒入大盆中。 见证奇迹的时刻来了。 那小盆中的水居然真的结成了冰! 付春棉神色平静,付大壮和张小花都瞪大了眼睛,刘风则是瞳孔一缩面上却不露声色。 “春棉,真的、真的是冰啊!”那扑面而来的冰凉感觉,切切实实地告诉她真实地发生在身边,张小花看向付春棉的目光已经满是崇拜。 “哈哈哈,这个夏天再也不难熬了!爹,咱们多制点儿冰,放屋子里好不好?”付春棉眉眼间都是兴奋之色。 付大壮终于从震惊中缓了过来,“好好好,赶紧着。” 今天终于过上了舒坦凉爽的日子,吃着水果冰盘,还有那水果冰酪,别提多美了。 张小花待在放着冰盆的屋子中,粉红的桃汁浇在透明的冰丝上,煞是美丽,舀了一勺入口,甜甜的绵绵的凉凉的,像是瞬间把酷热都排抵在外,让人从内而外都舒爽起来。张小花眼睛亮晶晶的,“春棉,不如我们去做着冰酪生意?” 付春棉闻言也是眼前一亮,她在张小花手上一拍,“小花你真聪明,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可以用这个挣钱呢!”她兴奋不已,“天这么热,肯定能挣钱的!”说起挣钱,付春棉就更坐不住了,直接去找自家老爹和夫婿商量。 付大壮自然不会反对,刘风也觉得是个好主意,只是要怎么做还得从长计议,总不能还跟以前卖栗子似的弄个驴车就去了,做这个生意最好是有个铺子,即便是没铺子,也该有个固定的位置才好。 付春棉家在镇上有个杂货铺子,其经营完全交给了付大壮一个信任的长工,他每年也就看看账本,完全不管经营,杂货铺子经营地不好不坏,但每年也有个二三十两进账,付大壮倒也是十分满意的。 如今付春棉想要做冰饮生意,需要个位置,付大壮自然就想到了自家铺子,那个铺子面积不小,收拾收拾满足付春棉的需求不成问题,于是便将这个想法说出来,付春棉自然是大喜。第二天一大早就锁了家门,赶上驴车,四个人赶去了镇里。 东家有要求,长工自然不会不满足,付春棉学着现代那种小的饮料店,只留一个窗口卖冰饮,这样收拾难度并不大,也不用特意装修,再加上人多力量大,只用了一个白天的时间,就把位置收拾了出来。毕竟夏天就热这么两三个月,多装修一天就少挣一天钱,付春棉这个掉进钱眼里的才不干这种事。 冰饮开卖,真的是引爆了整个坪山镇。要知道,冰可是金贵的东西,大户人家夏天才有得用,现在,居然平民也能享用了。大夏天的,吃一口凉凉的冰碗,简直让人从内而外都爽透了,更何况,这价钱还不贵,至少普通的平民家庭还是能消费的起的。 付家大手笔地卖冰食,自然引来了不少窥探,但付春棉从一开始就把制冰方法严格控制在了付大壮、刘风、张小花和自己手中,大家都不是外人,且一心向着家里,又各个嘴严心紧,故而这个炎热的夏季,成全了付家,挣了不少的银钱,连张小花都分到了五两银子。 酷暑慢慢过去,付春棉跟家里商量后便关了铺子。这些日子,张小花负责冷食铺子的买卖,在坪山镇中也算是小有名头,前后也有不少人打听,付春棉觉得,小花的姻缘也许不远了呢,故而在分红后,决定跟张小花促膝长谈。 付春棉拿出当初的卖身契,“小花,你的银钱应该早就攒够了,这卖身契你要不要拿回去?” 张小花只瞟了一眼,“春棉是缺钱了不成?” 付春棉翻个白眼,“瞎说什么,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年岁也不小了,就不为以后考虑考虑?总不能一直这么待着,我看有的人家就不错呢。” 张小花声音很低却不容置疑,“我不想嫁人。” 付春棉心头一惊,“小花——” 张小花看向付春棉,“为什么女人一定要嫁人,要伺候公婆伺候男人伺候孩子,我不想过那样的日子,我宁愿清清静静地一个人过。”她见识了这世上的最好的风景,又怎堪自己去服侍那些粗鲁的男人,即便是远远地凝望,也好过嫁为人*妻与他再无瓜葛。 付春棉闭了嘴,想不到张小花居然有这么超前的思想,觉得自己要是再劝,跟那封建老婆娘们有啥区别,嫁不嫁人本就是个人自由。“好吧,我不劝你了,等哪天你要是想改主意了跟我说一声就是。不过,这卖身契你真的不拿回去吗?” 张小花摇摇头,“春棉,我若拿回卖身契从此就是自由身,我那爹娘又会有处置我的权利。我觉得现在很好,托庇你们家,你们又不把我当下人看,自由自在的,我不想改变。所以这卖身契,我还是希望你给我收着。”只要付家有她卖身契,她就是付家人,无论以后付家去哪里,她都能够跟随。 第50章 :意外 酷热的暑热过去,令万千学子紧张激动,让无数亲人疯狂忧心,磨刀立马三载才迎来的一度秋闱府试,终于在万众期待中拉开了帷幕。 八月九日一大早,付春棉就忧心忡忡地问:“二哥该进考场了吧?”没多久又问:“二哥该答题了吧?”……还自言自语,“听说那作为考场都不咋地呢,跟个牢房似的又窄又小,也不知二哥伸不伸得开腿。”“这三场考试一下要考九天,也不知二哥的食物带够了没有。”“天都开始凉了,还只让穿单衣,二哥会不会着凉啊?”“听说每年秋闱春闱考试都会死人的,这回应该没事吧?”…… 付大壮终于受不了自家闺女的唠叨,“你二哥那么大人了,身体那么棒,还能照顾不好自己,你就放心吧。”他做爹的都一点儿不担心万事不愁的,反正考得上考不上他都不在意。 付春棉也觉得自己过于紧张,可是她就放松不下来,是的,她希望自家二哥考中,中了举人,二哥的身份更进一步,也意味着她付家地位更进一步,到时,就是县令大人也不敢轻忽她家。只能说,她真的有点儿被强迫做妾的事闹怕了,迫切希望家里身份地位的提高。 虽然总说自家二哥是天才,但是天底下天才多了,举人可不是那么容易考的,否则以郑新盈的门第家世,怎么可能连续落榜两次。自家二哥又荒废了这么多年,真正开始学习也不过这半年的事,他真的能得中吗?罢了,就是不得中也没关系,反正他岁数也不大,多考几次总能考中的。 反正她现在已经成了亲,相信稍微要点儿脸面的也干不出强抢人*妻的事来,再说,他们还有郑家这个靠山在,尤其是大哥付春松救了郑老太爷这层关系,只要他们一家老老实实不惹事,相信不会再有啥祸事上身的。 如此神神叨叨了两天,付春棉才算平稳下来,开始跟小花准备今天的中秋佳节,今年的中秋,比去年更显冷清,去年是原主为了做妾闹上吊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但至少四个孩子都在身边。今年么,付春松出去游历,付春柏参加秋闱,付春藤远在边城,三个孩子都不在身边,即便付大壮平时大大咧咧,此时也不由地心生愁绪。好在,小闺女还在身边,还有个知情识趣的好女婿。 过了中秋,又进入一年一度的秋收季节,付大壮把感伤扔到一边,热火朝天地投入到秋收的喜悦之中,今年家里收入不错,又多置办了二十亩地,故而今年秋收的玉米地增加到了七十亩,家中三个壮劳力都在外,付大壮只好决定请短工来给自家帮忙收庄稼。 这日,付春棉和张小花正在家里给短工们做饭,忽闻敲锣打鼓声从远至近,付春棉开始并未放在心上,但是那声音似乎就停驻了她家家门口响个不停,然后就是敲门声,还有村长兴高采烈的声音,”大壮,快出来,大喜啊,你家春松中举啦!“ 付春棉闻言,手中的蔬菜掉在地上,她捡都没去捡,就和小花跑出厨房,打开大门,果然是报喜之人,“恭喜恭喜,贵府二公子高中解元,我等特来报喜。” 解元?靠,那不是举人的第一名么?付春棉眼睛瞪大,“真的是解元,真的是第一名?”得到肯定答案后,狂喜之色现于脸上,几乎笑不拢口。 村长也笑成一朵花,“春棉啊,你爹哪,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咱们张家庄的骄傲啊。” “我爹去地里了,小花,你快去把我爹叫回来。”付春棉赶紧催促,张小花挤出人群撒腿就跑。 付春棉把报喜之人连同村长都请进屋子,倒上茶好好招待,“我爹很快就回来了,各位大哥一定要在家里吃个便饭才行。村长大叔,您帮我好好招待一下各位大哥,我去看看我爹回来了没。”一来要准备打赏钱,二来要躲开这些人的视线。 村长连忙点头,“没有问题,春棉你快去吧。”这丫头长得太撩人,报喜的都是些热血方刚的成年大小伙,没见这些人眼睛都快黏在这丫头身上了,要不是摄于这是解元的妹妹,他都难保证这些人会不会起啥歪心思,万一,真的有人色胆包天——所以还是赶紧把春棉支开为妙。 付大壮和刘风得到消息,立即赶回家来,彼此相互恭维一番,好酒好菜招待了报喜之人,又给了不菲的赏钱,可谓是宾主尽欢。 忙活了一天,付春棉却仍旧精神振奋,躺在了床上还笑不拢嘴,“刘风啊,二哥中举了,还是解元呢,举人中的第一名呢,是不是好厉害?” 刘风揽住付春棉的腰,“你都说了多少遍啦,今天忙活了这么久,就不累么?”付春柏中举在他的意料之中,却不想这个二舅哥这几个月如此突飞猛进,竟直接拿了个解元回来,果不愧那天才的称号。 付春棉翻身坐起,“太兴奋了,太高兴了,一点儿都不觉得累。”哎呦喂,一下子荣升为解元妹妹,那可比单纯的举人妹妹身份高多啦,自己二哥真是太棒了! “既然你这么有精神,那咱们再做点儿消耗体力的事吧。”说着,刘风就直接把付春棉压在了身下,双唇堵住她还要喋喋不休的嘴,直把付春棉折腾地精疲力尽,再睁不开眼睛,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沉睡的俏丽容颜,还带着情*欲之后的薄红,显得愈加娇美动人,刘风低头在付春棉额头落下一个轻吻,心中是无比的满足与舒畅。虽然这里终日与田地打交道,几乎每天干活干得筋疲力尽,但有美在怀,有亲人在侧,生活平静而安稳,心情宁静而知足。他终是从那满腹仇恨、汲汲于高攀中走了出来,只因他遇到了这样和*谐友爱的一家人,这样开朗明快的女孩子,他们的笑容是他可望而不可即,愿意永远守护的东西。 刘风双眼刚刚闭上,忽闻两声低低的咕咕声,他猛地睁开双眼,翻身而起,赤脚两三步走到窗户前,轻轻拉开一道缝隙,一只猫头鹰就挤了进来,蹭蹭刘风的手臂,刘风从猫头鹰脚下解下那纸条,打开一眼,瞳孔蓦地一缩,嘴角勾起一道嘲讽的笑意,这才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那纸条直接被他扔入口中,咽了下去,然后轻轻抚摸了猫头鹰两下,“去玩吧。”猫头鹰又从那狭窄的窗户缝隙中挤了出去,扇开翅膀,飞入夜色之中,全程弄出的动静之低,竟像是未发出任何声音似的,而床上那个娇艳美人,也睡得正香,根本不知枕边人在深夜做了些什么。 刘风重新躺回付春棉身边,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微微发出一声轻叹,“娘子,你可愿与为夫一同回去?” 他刚刚做好了要永留乡里的准备,再不纠缠那些,但这一突然的意外事件,势必会打破他们平静的生活。事已至此,那个男人怕是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把他找回去吧? 那么,究竟是回还是不回? 想到他奔逃出来的狼狈,一种遏制不住的忿恨又涌上心头。他以为会在那冰天雪地之中死不瞑目,但睁开眼睛却是一片温馨与暖意。他曾想要不计后果的报复回去,但羸弱的身体拖累了他的行动。后来,他动心了,他惜命了,只觉得那仇恨如前尘往事一般,突然间,他竟能放下了,或许是现在的生活太过美好,让他甘愿地永远沉溺其中。 只是,付家那三子的存在,未来势必要一飞冲天。付家老大,以其医术,进太医院轻而易举;付家老二,来年春闱,进士之位难逃其手;付家老三,边城大战,脱颖而出已成定局。 随着这三人的崭露头角,付老爹和春棉前往京城怕是势在必行,即便他想要平静与安稳,又真的能一直不现于人前么?到时,又该作何解释? 其实,内心深处,终究还是有不甘吧,抛弃原本属于他的身份,丢掉原本属于他的骄傲,他还年轻,就真的愿意一直伏隐在这乡间,而不后悔么? 刘风翻身搂住身侧之人,听着她平稳的呼吸,闻着她发间的清香。未来,他们还会有孩子,他明明可以给自己的孩子提供更加优渥的生活与学习环境,却又因为自身把他局限在这乡野之地,他的孩子未来会不会怪他?明明可以有更好的起点…… 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刘风迷迷糊糊中睡去,终是没有定下主意。 付家的其他人并不知刘风的纠结,因为付春柏中了解元的缘故,付大壮、付春棉、张小花始终都处在亢奋之中,村里的那些人看他们也是愈加的尊重了。 付春棉听人闲谈中得知,张灵宝这次竟也中举了,这次府城秋闱录取举人三百名,坪山镇出了两名,还都是少年郎。付春柏十九岁,高中解元;张灵宝十八岁,排在二百二十二名。张灵宝排位虽然靠后,但毕竟也成举人了,而且是十八岁的少年举人,虽然不比十九岁的解元风光,但因为二人同出一镇,也被传为美谈。 张家大宴宾客,张家夫人喜不自胜,但喜悦之中却也带着三分愁绪。 第51章 //文/学/城 睡了美美的一觉,第二日起来,才发现付老爹和三个哥哥都已不在自然是下地去了,厨房里温着菜,显而易见是留给她的。她又跑去付春藤的房间,刘风也不在了,看来是已经回家了。 看着后院堆积如山的玉米棒子,付春棉决心干点儿活,好让付老爹和三个哥哥刮目相看,吃完饭刷完锅,就坐到角落里开始给玉米剥皮,但干了没两刻钟,手就被磨得生疼,只好丢开去了。 这个原主,的确是太过娇生惯养了,生在农家,一双手却细嫩柔软,连一个茧子都没有。当然,这也是家里边愿意惯着,她那去世的娘亲,也是万事不操劳的,后来轮到付春棉,家里的男人也没有让她干活的自觉。 不干活,也就意味着懒。 在村民朴素的价值观中,懒是最要不得,最让人看不上的,这也是付春棉在村里名声不好的原因之一。所谓勤劳致富、懒惰致贫,付春棉一不干家务,二不干农活,若不是她有个好爹,还有两个好哥哥,到时会有丰厚的嫁妆,谁愿意娶这样的媳妇,光凭一张脸能当饭吃? 当然,村民们看不上原主,原主更看不上这些泥腿子村民,她自认有个大夫大哥、秀才二哥,在村民中就高人一等,才不想留在这破烂村落,一心想攀个高枝,做一个有丫鬟伺候的少奶奶。 也因此,张灵宝入了她的眼,也恰巧符合她的夫婿人选。 只可惜,终是功亏一篑,原主想要威胁自己家人,结果真的把自己吊死过去,换成了现在的付春棉。 现在的付春棉芯子,幼时也是农家出身,只是后来父母小本生意做大,她学习成绩又争气,随着父母进了大都市,才成了半个城市人。但小时候的经历,让她对农村并不陌生,而且父母的言传身教,她这个人一向脚踏实地,很少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所以从穿越成付春棉后,她就老老实实当起了付春棉,还决定当个洗心革面的付春棉。 她长得好看,家世也不错,怎么可以做妾委屈自己。坪山镇的地主又不止一家,总会有更适合自己的人家。即便是真的嫁不出去了,她也可以把自己发展成小地主,过上优越的生活嘛。 因此,现在的付春棉就得逐渐让自己勤劳起来,让大家看到自己的好。 但是,任何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她付春棉更没法一口就吃成个胖子,现在的身子娇嫩,就得慢慢适应,急不得的。而且,说实话,付春棉还真舍不得让自己现在这双娇嫩的手毁了。 大大的宅院,就剩自己一人,付春棉百无聊赖,烦闷的很。忽然眼前一亮,不如,去看爹和哥哥,说不定还能帮上些忙呢! 但是,总不能就这么空着手去地里吧? 张家庄的村民都是一天两顿饭,付家也不例外,早一顿、晚一顿,在农忙的时候,地里干活的劳力也是不休息的,所以早饭就得把白天一天的食量都吃出来,中午也就是啃两口干粮罢了。 付春棉决心做个孝顺女儿懂事妹妹,做饭菜她不大在行,但可以做点儿别的以表孝心。付春棉在厨房了翻了翻,看到那一袋子绿豆眼前一亮,现在天气炎热,爹和哥哥们干活肯定又累又热,不如熬些绿豆汤,在井里冰上一会儿送去,肯定解渴又解暑。 说干就干! 煮完一锅绿豆汤后,付春棉出了一身臭汗,自己冲洗干净换身衣服,便抱着一桶在井中冰地凉凉的绿豆汤朝自己地里走去。 农忙时节,村里人不管老少都下地帮忙去了,整个村落静悄悄的,大大的太阳把草木都晒得蔫蔫的。 付春棉带着个大草帽,走在乡间寂静的小路上。 忽然,一块小石头扔到她脚下,差点儿就砸到了她的腿。付春棉吓了一跳,哪个小鬼恶作剧? 她抬头看去,只见前方大柳树后青衫晃动,阳光透过浓密的柳叶,稀稀落落地洒在那轻薄而透亮的绸缎上,与这粗糙而邋遢的田间地头分外不相容。 付春棉心中一叹,把抱着的桶紧了紧,朝那大柳树后走去。 少年青衫不染尘埃,泛白的面容斯文秀气,怪不得原主会为他而倾倒。 “春棉,你可好些了吗?”张灵宝看到心心念的女孩,眼前一亮,伸出双手就要去握付春棉的手,付春棉微微一侧,不着声色地避开,让木桶显目地隔在两人中间。 张灵宝没有触碰到现象中的柔软,反而被木桶碰到手指,顿时感觉十分疼痛,不由哎呀的一声,委屈的目光看向付春棉。 果然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呢,那细皮嫩肉,比她付春棉还娇。 付春棉抿抿唇,神色有几分冷淡,“你来做什么?” 张灵宝痴痴地看着付春棉,虽然穿着一身粗布长裙,戴着一个大大的麦秸草帽,而且还不着脂粉,但这一身粗糙的村姑打扮,却丝毫不损她的丽色,可能是大病初愈的缘故,付春棉的面色还有几分苍白,较之以往的活泼开朗,此时添了几分犹如西子的病态美。“我,我来看看你。春棉,我,我好想你,你爹还不同意我们的婚事吗?”听了付春棉的问话,张灵宝反应过来,赶紧答道。 张灵宝不开口则好,一开口就让付春棉心中生出一股子戾气,婚事?真是可笑啊,纳妾之事还能被称为婚事么? 上吊之事闹得这么大,付春棉就不信他没听说过,就不信他不知道她差点吊死,但他却一直都没上门来看看,直到现在她完全恢复,才在村中无人之时跑来相见。 不管这个张灵宝有什么借口,付春棉都为原主感到不值。为了这么个人寻死觅活,最后还一命呜呼,值得么? 付春棉勉强压下去暴揍这个张灵宝一顿的冲动,冷淡地道:“张少爷,我付春棉一介村姑,高攀不上你,我们就此分开,各自嫁娶吧。” 张灵宝瞪大双眼,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春棉,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不合适,就此分开,再不见面。” 张灵宝倒退一步,“春棉,你,我们、我们不都说好了吗?” 付春棉冷笑一声,“我们说好的是你娶我为妻,结果呢,却用做妾来哄骗我!妾是什么玩意儿,张灵宝,你真当我付春棉是那无知的村姑,什么都不懂吗?就是我不懂,我爹还不懂,我哥还不懂吗?” 张灵宝咬了咬下唇,目露哀伤,“春棉,你知道我心中只有你一个的,你为什么不能体谅我?” “我体谅你,谁体谅我,我一个好人家的姑娘,凭什么要自甘下贱给你做妾!” “春棉,我知道做妾是委屈了你,但这也只是权宜之计啊,你也知道我娘不同意我们的事,我们要在一起,只能暂时委屈你,但你要知道,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我的妻子。”斯文白净的少年目光痴情、话语真诚,如果是以前的原主,肯定还会被打动吧,毕竟原主也是那么喜欢着眼前的少年。 平心而论,张灵宝年少有为,涉世不深,为人单纯,就个人素质而言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 但是,他是个妈宝啊!现在的付春棉芯子,是个广受现代相亲折磨的女性,她深切知道买猪看圈的重要性,更深刻地知道妈宝的危害性。她知道张灵宝是真的喜欢原主,但是再深刻的喜欢,也抵不过他妈的话。 付春棉冷哼一声,那番话也就骗骗那个傻不拉几的原主!“那你敢发誓,你以后只喜欢我一个,再不娶别的女子为妻吗?如若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古人多少都有点儿封建迷信,对于誓言看的可比现代人重多了,等闲不会轻易发誓。 张灵宝悲痛地指责,“春棉,说到底你还是不信任我!” 果然不出所料! 付春棉嗤笑了一声,正色道:“没错,我就是不信任你!张灵宝,要么你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我入门,要么你我就此分开再无瓜葛!” 张灵宝如遭雷击,“你,你就这般无情?” 付春棉简直要气笑了,“张灵宝,娶我就那么难吗,你宁愿与我分开,也不敢开口说娶我为妻,究竟是谁无情?” 张灵宝目含泪水,“我娘不同意,我有什么办法?” “既然没办法,那你就滚吧!”付春棉简直要气死了,她就不信若是张灵宝一心娶她,不娶就去死,他娘能拗地过他!说到底,这个张灵宝就是太过懦弱!对了,也不一定是懦弱,他心中的小九九说不定打得比谁都清,纳喜欢的付春棉为妾,再娶高门闺女为妻,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鄙视死你! 付春棉懒得再看张灵宝一眼,抱着木桶与他擦肩而过。 就此,也与原主糟糕的感情世界彻底地划清界限。 可还没走两步,突然腰间一紧,后背一热,一个熟悉的身子就贴了上来,这是原主熟悉的拥抱。 滚烫的呼吸洒在她脖颈上,本来就被这燥热的天气,搅得燥热无比的心情,更加地暴躁。 然后暴躁的付春棉,蓦地看到前方出现了个刘风,单薄的身子即便在大热天下,仍让人觉得他很冷的样子。 第52章 //文/学/城8-23 52 听了付春柏的话,刘风呼吸一窒,瞳孔大张,强忍住胸中的怒气,“二舅兄,你乃读书之人,此话岂能轻语?” 付春柏轻嗤一声,“呵,读书人又如何?读书人便会酸腐不堪礼教为重?我付春柏为何继续读书考取举人,别人或许不清楚,你这个所谓的妹婿还不清楚么?你以为我同意将春棉嫁予你,便会让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只恨当初自己瞎了眼,还真的信了眼前这个伪君子的话,以为他真的会安心陪着春棉留在付家,又看自家妹妹对他心有所属,才没有去强力阻止。他已经错过一次,岂能让自己再错第二次! “二舅兄,我,我是真的喜欢春棉……”刘风长叹一声,虽然自己还大着付春柏四岁,但是在这个青年面前,他的年龄根本不是优势,这个二舅兄智多稳重,天生一副冷酷心肠,又因从小学武,打猎杀兽,没有一般读书人的文弱,甚至在气势上都能跟他这个曾经从尸山血海中爬出的人有一拼,当然,这也跟他这两年身患寒症身体羸弱气势不足有关。 即便刘风的话语真诚,付春柏却丝毫不为所动,“喜欢春棉的人多了,难道就因为你一个喜欢,我就要把自家妹妹往火坑里推?我不想知道你遭遇的恩怨情仇,我只知道,春棉若是跟你回去,绝对没有幸福可言!”高门大户的后宅,付春柏虽然没接触过,但也深知其阴诡黑暗,否则,刘风一个嫡长子,如何会身受重伤性命垂危于坪山之上?自家妹妹心思单纯,又笨又蠢,进入那深宅大院,还不让人给生吞活剥了,他就这么一个妹妹,绝不允许这等事情发生。 他当初同意刘风和春棉的婚事,是觉得招一个上门女婿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可比嫁人安全多了。只可惜,百密一疏,他还是看走了眼。 一股郁气在胸腔之内来回冲撞,刘风咬牙,“我既然娶了春棉,便会尽我所能护她佑她,能不能给她幸福,由我蒋流枫说了算,而非你,二舅兄!” 付春柏冷哼一声,“你若真有这本事,还会沦落到我张家庄?”反正他已经做好要跟刘风掰了的准备,自然不在乎得罪他,怎么伤人怎么说。 刘风语窒,被戳了肺管子,他一时还真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深呼吸两下,“二舅兄难道还能替春棉做决定不成?”跟不跟他走,本来就应该是他们夫妻的事,付春柏一个二舅兄前来掺乎什么。 付春柏瞟了刘风一眼,“如何说服春棉是我的事。你以为你们成了夫妻,在春棉心中你就比我们还重了不成?我那个傻妹妹,别的不懂,至少懂得惜命,你家那个龙潭虎穴,我可不觉得她有胆子跳进去。”到时多恐吓几句,若还是不行,就拿张灵宝类比,当初张灵宝在前途和妹妹之间选择了前途,让妹妹伤心欲绝与之彻底决裂。现在刘风在权势和妹妹之间如何选,自家妹妹必然心中有数,若刘风选择妹妹自然是皆大欢喜,若刘风选择权势,他不信自家妹妹没有心结,他再通过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妹妹可能性极高。 刘风更是无话可说,他知道春棉喜欢他,但也绝对没喜欢到那种非他不可要生要死的地步,更不要说他在她心中的地位会超越付家其他人,能排在第五位估计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刘风心中酸涩无比。 可酸涩归酸涩,若就此让他放弃春棉却绝无可能!他心中长叹一声,知道自己不得不使出杀手锏,便是被认作是小人又如何,他终是不甘愿放弃身份,同时,他更不甘愿放弃春棉。他已经辛苦了那么些年,如今权势美人都可握在掌中,他为什么要放弃,他为什么只能择一,两者他都要! 他平复内心的狂躁,尽量心平气和地道:“二舅兄,这恐怕由不得你做主,春棉她——“ 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刘风的话,而后啪啪地拍门声响起,紧接着是张小花慌张的声音,“付二哥、刘大哥,那个张灵宝张举人发酒疯,你们快去看看。” 书房门突然打开,付春柏面容严肃,“怎么回事?” 张小花喘了口气,快速说道:“那个张举人刚刚知道春棉成了亲……”话还没说完,刘风已经推开挡在前面的付春棉,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付春柏眼睛微眯,神色平静,当初在府城张灵宝就想跟他套近乎,只是他懒得理这个人,自家妹妹已经成亲,跟这个人已然没有半分瓜葛,他做哥哥的自然也不想跟这人有啥联系,免得到时妹妹尴尬。他还真没想到,张灵宝居然才知道妹妹已经成亲,可见其老娘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付春柏并不担心张灵宝能惹出什么风浪,一个弱鸡似的的小文人,就是妹妹都能打他三个,更不要说还有老爹在外边。再有,他倒是希望张灵宝能闹上一闹,更希望刘风这个人男人的自尊心再强一些,若是用不着自己出面,春棉和刘风就直接掰了,岂不更好?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只是想想罢了。 “付二哥,你不担心吗?”张小花见付春柏慢悠悠地往外走,没有丝毫焦急,心中有些奇怪,付二哥不是最关心春棉的么,张灵宝这般做法,他就不担心坏了春棉的名声,坏了春棉和刘大哥的感情? 付春柏似笑非笑,“没什么可担心的。” 张小花还想再问,但看付春柏那表情,所有的话都吞回到肚子里,付二哥中了解元归来后,好像就更加地让人猜不透了呢。 刘风赶过去的时候,张灵宝已经被隔离在付家宅子的院子里,把爱看热闹的村里人都隔在外面,付春棉不知所措地挽着付大壮的手臂,付大壮在一旁唉声叹气,而张灵宝,一身的酒气,就坐在地上哭得伤心至极,没有一点儿平素的翩翩风度,倒像是只被抛弃的可怜汪。 “春棉!”刘风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付春棉面前,上下打量她一番,“你没事吧?” 付春棉摇摇头,“我没事。”她咬了咬下唇,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喉咙堵堵的,她真的没有想到,张灵宝居然对她用情如此之深,或许他为人懦弱,或许他是个妈宝,或许他更爱前程,但他对她,亦或是对原主的感情,的的确确是真实的深切的。所以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提亲,即便是自己一再拒绝,他仍旧未曾死心,为了娶到自己,他始终在不遗余力的努力…… 而自己,真的就是把他说抛就抛了,即便他那么信誓旦旦地允诺中举后就来娶她,她也全然没当回事甚至还当成个笑话,该吃吃该喝喝该嫁人嫁人,几乎就没去想过他。想不到,他真的是在为她而努力,但努力的结果,却是得来自己已经嫁为人*妻的消息。如果自己是他,只怕也会崩溃的吧? 付春棉看着地上哭得难以自抑的张灵宝,眼圈也红了,氤氲出了泪水。早知道,她即便是在花灯节那晚不说清楚,也该在他传递信件后跟他表明态度,而不是扔在一边让他以为自己是默认。 刘风看付春棉红了眼圈,脑袋像是突然被重物击中一般,瞬间懵了。 他们已经成为夫妻,本就是世上最亲密的两个人,可是他在她心中的地位又如何呢?她甚至当着他这个丈夫的面,为另外一个男人而落泪,更叫他心中冒火的是,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是她曾经为之要生要死一心嫁予的男人!是不是在她心中,自己连张灵宝都不如! 他想到她与张灵宝曾经花前月下,他想到她与张灵宝曾经卿卿我我,他想到她与张灵宝曾经险些破戒!他还记得她曾经那疯魔的模样,就为了眼前这个哭得伤心难过的男人,可是她对他呢,从没有那样疯魔过。自己拒绝了她,她如没事人一样,自己答应了婚事,她的喜悦表达的也那般浅薄。她或许是喜欢自己的,却再不会如同喜欢张灵宝那般喜欢,喜欢到为之寻死觅活不惜做妾! 所以,付春柏才有恃无恐,那么有信心让付春棉放弃自己,只因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喜欢自己。或许,她喜欢的根本就不是自己,而是眼前这个哭泣的张灵宝! 怒气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刘风再也抑制不住,一把擒住付春棉的手腕,“你说,你是不是还喜欢他!” 愤怒的质问,把付春棉和付大壮一时都问懵了。 “你做什么,快松开,疼死了!”在愤怒之下,刘风下手也没了分寸,付春棉的肌肤本就娇嫩,如何受的了这般力道。 “你说,你是不是对张灵宝还余情未了!”刘风一把把付春棉从付大壮身边拉到自己身边,双眼赤红,死死盯着她。 “你胡说什么!”付春棉大怒,用力甩开了刘风,“刘风,你这个混蛋,我恨死你了!”说罢,转身就跑开去,眼泪哗哗落下,深觉受到了侮辱,而且侮辱自己的,还是自己的丈夫,他怎么可以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指责她,她已经嫁给了他,怎么可能心中还有别人! 刘风看着付春棉远去的背影,只气得咬牙切齿,步子却没挪动一步。 付大壮觉得莫名其妙,怎么事情就突然演变成这样,但他也知道刘风是误会了,赶紧劝道:“我说小风,有话好好说,这可真的不关小棉的事啊!” 付春柏如闲庭信步地走来,刚才那一幕尽收眼底,他嘴角微勾,想不到事情发展竟然如此顺利,都不用他出手,刘风就出了昏招。 付大壮看付春柏过来,赶紧把他拉过来,“小柏啊,赶紧劝劝你妹夫,他真的是误会你妹妹了,春棉跟这个张灵宝真的没关系,根本没联系过,是这个张灵宝自己跑过来又哭又闹的。” 付春柏安抚似的拍了拍付大壮的手背,“爹,交给我吧,张举人喝多了,现在天冷,这么一直坐在外面哭不是办法,你先安置他一下吧。” 有二儿子在场,付大壮松了口气,“好,我先把他安置在客房,小柏你赶紧让人给张家送个信,让他们来接人!唉,真是作孽啊!”大喜的日子,居然来个搅局的,简直是丢死人了,堂堂一个举人老爷,居然做事这么不讲究,这不是坏自家闺女的名声,坏闺女女婿的感情么,真是混账哦。虽然骂着混账,付大壮还是认命地把弱鸡张灵宝架起来去房间,还把张小花叫去帮着去扑铺盖。 (下接有话说) 第53章 张夫人的话让张灵宝陷入了沉思,不可否认,虽然潜意识里觉得不对劲,可是细细想来,却又觉得字字在理——春棉很美,如果不美的话,他当年也不会对她一个村姑一见钟情,相识以来彼此两情相悦,这个姑娘又活泼可爱,不管是容貌还是性情,都让他百看不厌,才会生出跟她永远在一起的想法。 他们走在一起的时候,别的男人那艳羡的目光,曾让他大为满足,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别的男人出来抢夺春棉! 是了,以前没有,是因为那些人不管是身份还是地位,全都不如他,他家中殷实钱财不缺,他又是秀才进入了士的阶层,他们周围那些人,多是些土里刨食的泥腿子,哪个男人能跟自己比? 但县令大人的出现,瞬间将他比成了渣渣。 那个男人,成熟稳重,进士出身,还身居县令,论地位、论权力,是整个坪山县最大的,等闲人不敢得罪他,就是自家,还得上前讨好。所以当那个男人看上了春棉,他就只能退让,因为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是士族的最底层,根本无力对抗权势在手的县令大人,生怕给家里惹来灾祸。还将所有的痛恨都加诸在春棉身上,他啊,怎么就这样的懦弱没用,春棉有什么错,错的都是那些好色之人,他现在只恨自己地位太低,当初才不能留住心爱之人。 张灵宝表示认同,“娘你说得对,如果没有相应的地位和权势,即便春棉跟了我,我也可能护不住她。” 张夫人心中欣慰,“你明白就好。儿啊,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是秋闱,是考下举人,你成了举人之后,就是县令大人也不敢轻忽你。等到那时,你再去求娶付家姑娘,不仅是对付家姑娘的看重,你娘我脸上也有光不是?” 张灵宝点头,“我听娘的,这届秋闱,我一定会考下举人的,娘你放心,儿子一定会光耀门楣的。” “儿啊,娘就你一个儿子,可就都指望着你呢。”看儿子这般懂事,张夫人流下泪来。 决定了要考下举人后再去求娶春棉,张灵宝就开始了头悬梁锥刺股的苦读生涯,当然,在这之前,他还让小厮去给付春棉送了封信。他就不亲自去见春棉了,见了只会愈加思念,会影响他读书的注意力,反正秋闱后他们就能成亲,那时就能长相厮守了。 等初一的集市,付春棉几人刚刚送完菜,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把一封信扔到了她怀中,就一溜烟跑了。 付春棉莫名其妙,付大壮眼睛瞪大,张小花静静看着。 “小棉,是啥啊?” 付春棉一头雾水,拿起信封摆了摆,“是封信,应该是给我的。”看到信封上三个清秀的字体,付春棉嘴角抽抽,这字,分明是张灵宝的。 “谁给你的信啊?”付大壮又问,心中警惕起来,严重怀疑又是那个臭小子看上了自家闺女,来倾诉衷肠的,他是不是应该立即抢过来,撕成粉碎? 那边付春棉已经撕开了信封,拿出了里面的信,一目十行地看完,脸有些泛红,心中还有些沉重,并且轻轻地叹了口气。 果然如此!付大壮一步上前,把信夺了过来。 “爹,你这是做什么!”付春棉有些恼怒,这家长,怎么一点儿都不尊重孩子的**。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看看那些臭小子说些什么浑话,唉,怎么是——”付大壮好生郁闷,怎么写信的会是张灵宝,他们两人怎么又联系上了。 付大壮十分不爽,心中一肚子的气,却又硬憋着不能对自家闺女发出来,只能闷闷地道:“你不是跟爹说不嫁他么,怎么,怎么——唉!”当初那么地信誓旦旦,而且接下来自家闺女都老老实实的,几乎不出他的视线,怎么俩人就又神不知鬼不觉的联系上了呢,那个臭小子,还言之凿凿地说要等秋闱中举就来求亲,还在信中肉麻地说了那么多情话,臭小子,不就是多读了几天书,都酸成了一壶老醋,他年轻的时候都没跟自家媳妇说过这么肉麻的话,现在还没成亲呢,居然就敢跟自己的闺女这么说,他真想去敲断那臭小子的腿。 付春棉怎忍让自家老爹难过,赶紧澄清道:“爹,我真的没有跟张灵宝私下联络,你要不信的话,可以问小花,对了,问刘大哥也行。其实就是元宵节那天,我去放河灯偶遇了张灵宝,他说了点儿什么要娶的莫名其妙的话就跑了,我还以为他是闹着玩的呢,毕竟这半个月来他都没跟我联系,哪里知道他今天怎么又让人送信。” 付大壮听了,心中安慰,他就知道自家闺女不是那么不讲究的人。“小棉啊,这小子看来就认定你了,你怎么想啊?”现在张灵宝又来求娶,还说要等到中举后郑重求娶,他不知道自家闺女会不会动心,毕竟俩人曾那么要好过,若是张灵宝真的中了举人,那地位可是就更高了呢。 付春棉搀住付大壮的胳膊,“他要娶,我就一定要嫁么?爹,女儿早就跟你说过了,真的是不想再跟张灵宝有瓜葛了。女儿只想一直陪在爹身边,当爹的乖女儿,让爹一辈子疼女儿。” 付大壮点点头,“好,好。”想到这个张灵宝被拒婚之后仍旧心心念念的是自家闺女,真有些痴心不改的架势,不禁对那个小子有些改观,尤其人家还要等中举之后来求娶,更显郑重。不过可惜,看自家闺女的样子,好像是真的已经对那小子无意了。其实这样也好,那小子有那么个娘,他才舍不得自己捧在手掌上的闺女去伺候一个刁钻婆婆。 更何况,他现在有更好的人选,一来能把自家闺女留在身边,二来能看住那个女婿,真是再好不过的。 这个人选,自然是这段时间来,一直跟在他身边求指教,兢兢业业学东西的刘风了! 最开始他并没有往那方面想,他只是单纯把刘风当成个子侄而已,只是刘风跟自己出去的多了,村里人的闲话也多了,还有相熟的老家伙直接问他,是不是要召刘风当上门女婿,他才开始上了心。 多加观察之下,付大壮发现,刘风其实真的是个好的女婿人选,岁数虽然大自己闺女几岁,但岁数大的知道疼人啊,若是两个小孩子凑到一起,彼此不知退让,还不得天天打架,日子可怎么过!尤其还有他这个榜样在,他不是也大自家娘子几岁,这不是十几年都没红过脸,一直恩恩爱爱的。 二来,刘风曾经是读书人,长得清俊雅致,正是自家闺女喜欢的类型。虽然付大壮很是无奈自家闺女审美不跟她娘一样,对他这样英武的类型不感冒,但毕竟是自家闺女,还是闺女的喜好在上。 三来嘛,刘风父母双亡、孤身一人啊!自家闺女不但不用伺候公公婆婆,成亲后就能当家做主,最重要的是,他能把闺女和女婿都留在家,看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自己不仅能天天看到小闺女,还能看着刘风不让他欺负自己小闺女,简直是太好不过了。这样,即便是不招成上门女婿,但实际上,不也跟上门女婿没差别了吗?就是现在,刘风不也住在自己家里,天天陪着自己干活,犹如半子一般。 有这样一个好人选,付大壮真的是越看越合适,即便是张灵宝人也不错,但在一个父亲看来,没有什么比自家闺女的幸福重要了,他认为,刘风在自己眼皮底下,一定能给自家闺女幸福的。 不过这件事么,还是得慢慢来,让这一对小儿女多接触接触,接触多了,有了感情,到时候水到渠成才是再好不过的事。 唉,养个闺女就是操不完的心啊,好吧,即便是操心,也是甜蜜的。至于那几个不娶妻的臭小子,随他们去吧,养了那么大,还让老子继续操心不成?他当初可是一穷二白,孤身一人娶上媳妇的,那三个臭小子,怎么都比他那时候强多了,若是娶不上媳妇,只能说明他们没用,没用的儿子,他羞于承认,哼! 付大壮心满意足地赶着驴车,带着付春棉和张小花回了家,然后就招呼上刘风,去给已经打好招呼的人家做木匠活,准备彻底把这个看中的女婿调*教出来。 这样日子一天天平静地过着,付大壮每天忙着调*教“未来女婿”,付春松每天忙着给人诊脉看病,付春柏每天忙着教书苦读,付春棉和张小花忙着种菜挣钱。 似乎转眼间,就冬去春来,付春棉正烦恼不能再卖蔬菜,张小花给她出了主意,说山上的山珍野菜正当时,她们可以暂时挣这笔银子,让付春棉大大夸赞了张小花一番。 但,最令付春棉开心的是,开春以后,付春藤的信终于来了,在信中他大言不惭地说杀了多少鞑靼,还被上司赏识,现在已经升职了呢。跟每个付家人说了新年好的话,最后还跟付春棉说让她乖乖等在家,等三哥回来买金簪子,后面的笔迹有些潦草,不知道是心急所致还是真的有事,而且看时间,这信已经是一个月之前的了。 刘风看付春棉那开心的模样,心中却有几分沉重,他知道,一个月前,一场大战席卷了整个边城,虽然朝廷最终将鞑靼赶了出去,但边城将士仍旧伤亡惨重,他现在消息并不灵通,所以并不能具体得知付春藤的情况,离开了两年,也许他的痕迹都已被湮没了吧。 沉重归沉重,刘风却相信付春藤还活着,因为付春棉每天这样活力四射的,若是付春藤真有个三长两短,作为有感应的双生子,付春棉不可能还这样无忧无虑。 只是可惜,无忧无虑的日子似乎总是短暂的,老天似乎总要给人找点儿事来烦。 一场春雨过后,整个农家都重新焕发了生机,大家喜笑颜开,去地里看绿油油的麦田,开始了新的一年的忙碌。 这日付春松匆匆忙忙地返回家来,但是,今天却并非休沐日。他不仅把付大壮从地里叫了回来,还让付春柏请了假回家,一场带着低气压气氛的家庭会议就此拉开,刘风和张小花也被列为了旁听人员。 “大哥,究竟怎么了,你这么急地叫我们回来。”付春柏最先开口。 付春松作为大夫,一向是面带微笑,让人一见就能放下心防,但此时他面容严肃,似是有大事发生。他从袖子中掏出一张字条递给了付春柏,付春柏结果一看,面色大变,“大哥,这消息可属实?”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付春松双眉紧皱。 付春柏重重地出了口浊气,“大哥此言极是,这种事,的确应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付春棉简直要急死了,这俩人打什么哑谜啊,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说么?“我说大哥、二哥,究竟是怎么了,你们快说呀,我都快急死了。”那边付大壮也连连点头,只不过作为大家长,有做父亲的权威,总不能跟付春棉这个小丫头一样不稳重。 付春柏把纸条交给了付大壮,付大壮一看急了,猛地一拍桌子,“我呸他姥姥,还阴魂不散了!” 付春棉忙探过身去把纸条抢了过来,低头一看,也不由得张大了嘴,刘风伸长脖子看在眼中,面色有些古怪。 那边张小花虽然也有些心急,但是她不识字,又不能跟付春棉一样这般,只能耐心地等着。 “大哥,这纸条是谁送来的?”付春棉问。 付春松摇摇头,“是个小乞儿把纸条塞到了我的手中。” 付春棉皱眉,“那么,会是谁特意给咱们传递这个消息呢?” 付春柏手指一下下敲着桌面,开始分析:“如果这消息是真的,这涉及到杨县令的家事,这人应该跟杨县令很亲近。而且这人还特地给咱们传送消息,让咱们早做准备,显然是知道咱们是不愿意的,可见,他对咱们家是有一定好感的。那么这人,究竟是谁呢?” 刘风眼睛突然一亮,付春柏看了他一眼,两人点了下头。 付春棉眼睛一直胶着在付春柏身上,看到那二人互动,脑子里忽然污了一下,她赶紧把那不宜的画面甩开,开动脑筋,这毕竟是自己的事,虽然有聪明人在,她也不能全都指望别人吧,整天被二哥嘲笑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已经受够了!而且二哥都已经分析地这么清楚了,那个人仿佛就站在眼前,她怎么就说不出来了呢。 付春松皱了皱眉,“春柏,你是说,这人是县令夫人!” 靠!付春棉差点一巴掌拍在桌上,居然让大哥这么轻易说出来了,她想到的那个人,可不就是县令夫人,她怎么就这么笨,说不出来呢。 付春柏点头,“应是县令夫人无虞。”县令夫人跟杨县令最亲近,杨县令要纳妾之事,绝对瞒不过她,而且自家已经拒绝过一回,她自然知道自家是不同意这事的。更重要的是,春棉救了她的儿子,她应该对自家是感激的,所以才会提前传递出消息,让自家早些准备。 付春松看付春柏并无心急心焦,也心下大定,“你是不是早有应对之策?” 付春柏淡淡道:“我和刘兄商谈过此事,猜测那杨县令不会轻易揭过此事,只是因为他初来坪山,还不熟悉坪山县事务,故而才暂时抛开。现在他又提此事,想来是已经坐稳了县令的位子。” 看自家二哥那淡然的模样,付春柏急了,“二哥,那我要怎么办啊,我,我才不想给人当小妾。”付春棉现在特别痛恨自己当初干嘛多管闲事,去救那杨县令的公子,要是不救的话,就引不来县令大人了,更不会有这糟心事。 付春柏食指敲了下付春棉,“你急什么,你哥哥们都在呢,又怎么会让你去做妾!” 付春棉绕到付春柏身边,揽住他的胳膊,“二哥,我这不是害怕吗,那个杨县令坐稳了位子,权利肯定更大了,咱们就一小老百姓,要怎么反抗?若是真的太、太为难——”付春棉很想大公无私的为家人牺牲自己,可是话到口边,她又说不出口,好吧,她就是个自私鬼,而且,她相信,二哥一定有办法的。 “还是以前的话,惹不起还躲不起么,春棉,你赶紧收拾东西,二哥带你去避祸。” 第54章 //文/学/城8-25 付大壮和付春棉面面相觑,婚书中是蒋流枫?怎么可能?付大壮站起身,“我去把婚书找出来看看。”他分明记得上面写的是刘风啊,怎么会换成蒋流枫,他虽然年纪不轻了,可还没老糊涂呢。 付春柏把付大壮拦下来,“爹,不用去了,婚书上确实是蒋流枫,那厮后来篡改的,你们都不知道。” 付春棉皱皱眉,“二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很显然,在刘风是蒋流枫这件事上,二哥比他们知道的多得多。 付春柏抿抿唇,终还是说了实话,“在签下婚书后,成亲之前。” 付大壮和付春棉面色都有些不好,付春棉咬着唇不说话,付大壮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个二儿子,气道:“混账东西,你早就知道怎么不说!”那时候虽然签了婚书,可不是还没成亲么,还没入洞房么,他们就是悔婚也没啥的,哪像现在这般尴尬,婚也结了,洞房也入了,还一起生活了好几个月。自家闺女就是想再嫁,只怕也找不到啥好的了。 付春柏面色也不大好,他也后悔,自己当时怎么就不阻止呢,不去告知父亲悔婚呢?是被刘风当时的真诚蒙蔽,还是囿于婚书签下后为妹妹的名声考虑,亦或是他太过自大,自认为刘风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不管是什么原因,他终究是犯下了大错,他垂下头,坦然认错,“爹,是我的错。” 看付大壮脸色不好,还要上前揪打付春柏,付春棉慌忙把他拉住,“爹,你别打二哥,二哥当初没说肯定也是为我着想的。”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家中父亲和几个哥哥对自己是多么照顾多么护短,她清楚得很,二哥不说肯定有他当时的顾虑。“千错万错都是那个刘风的错,与其咱们一家现在闹内讧,还不如想想怎么办呢。” 付大壮被这一出出地搅得头疼,却又不得不认命地坐下来,他捏了捏眉心,“老二,你说怎么办吧?”他就是一个大老粗,对这些弯弯绕绕最是不耐烦,好在老大和老二随了他们娘亲的聪明,唉,只可惜闺女只随了她的长相,却没学去那聪明劲,真是愁得慌啊,若是闺女跟老二似的,他也不用非把她留在身边保护了,可是即便自己千防万防,还是把闺女给坑了。 付春棉虽然不爱动脑子,但不代表她真的蠢笨不堪,尤其在涉及到自身的时候,她就是再懒也不能不动脑了,婚书上成了蒋流枫,而非刘风,她心思一动,“二哥,婚书上既然是蒋流枫,岂不是说我嫁的就是‘刘风’本人?” 付春柏点头,“没错!你嫁的确实是他本人。我当初没有阻止,也是觉得这是他的诚意,没有用假冒之人来蒙混。” “二哥那时并不知他的真实身份?” “他承诺会留在付家,我也就没去深究。” 付春棉叹口气,定北侯府的嫡长子啊,若是在以前,就是说什么皇帝后妃她都感觉平常,毕竟这些对她而言,都是小说电视电影里的人物,离她太过遥远。但在这里呆了一年,深刻地感觉到阶级的差距,一个县令都能逼得他们一家人弃家避难,更不要说那高不可攀的侯府了。 她不是傻子,她现在知道自己嫁了个什么人,她也明白了二哥的意思,是要她离开“刘风”的,那种高门府第,她这样的身份,不要说做正妻,只怕是做个妾,人家也会觉得是自己配不上吧?虽然“刘风”以蒋流枫的名义跟她签下了婚书,虽然他们在村里人的见证下成了亲,但是“刘风”父母亲眷皆不在场,到时他家不承认,她家又有什么办法,因为自家根本惹不起啊。 再说,以付春棉前世遍览宫斗宅斗小说的经验,“刘风”作为侯府嫡长子,却身受重伤流落在外,而且还一直赖在这小村里不出去,里面必然有极大的猫腻,恐怕与争权势地位分不开。她脑海里已经脑补了许多类似于“九子夺嫡”的戏码,只不过那些戏码是争皇帝的位置,“刘风”这个差了几等,争的是定北候的位置。想想九子夺嫡的腥风血雨,“刘风”这个即便波及不大,但对于整个侯府而言,死个把人也是轻而易举的吧。 这光是想一想,付春棉就浑身发颤。她从小到大都没有经历过什么争斗,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那些宫斗宅斗小说里面的种种手段,她也算是见识了七七八八,只可惜她见过既忘,现在想让她具体拿出一个手段实践,她脑袋空空如也。 所以,即便“刘风”家勉强同意她进门,她到时受到的刁难也绝不会少,她这个战五渣,在那深宅大院中,只怕也只是炮灰的命。 “二哥,刘风是一定要回那个侯府么?”那个混蛋,明明都跟二哥承诺了要留在付家,怎么现在又要反悔!付春棉恨不得挠他个满脸花,言而无信的东西!可是即便她气他的隐瞒,恨他的欺骗,但想到就此与他分开,她一时真的接受不了,或者说,她真的是舍不得。他们那般的要好,那般的恩爱,那般的契合,依偎在一起的时候,足以让她忘却整个世界。所以,她明知故问、自欺欺人,就希望能从二哥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但付春柏的回答终是让她失望了,“他要回去,还想带你一起回去。春棉,你想跟他去定北侯府?” 付春棉摇头。那个未知世界令她恐惧,在她看来,定北侯府,就如同龙潭虎穴,她一旦进去,只怕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那唯有和离一途。”付春柏面容严肃。 付春棉咬唇,泪水却嗒嗒嗒地落下来。 付春柏伸出手,抚摸付春棉的头,“春棉,二哥知道你舍不得,但是再割舍不下,二哥也不愿你折在那深宅大院里。你想,蒋流枫作为嫡长子都能重伤在外,那个后院又岂是太平的,又岂是你能应付的?” 自家二哥所说的,付春棉都想到了,她有自知之明,她根本没那个智商去应付那些勾心斗角、阴私毒辣之事,那些千折百绕话里带话的,她都不一定能勘别,真遇到个心眼多的,她被人了估计还帮人数钱呢。付春棉抹去腮上的泪水,抽泣道:“二哥,我知道我没那本事应付。”她都有些痛恨自己的笨拙,如果她智商高点儿、聪明一点儿、心眼多点儿,又怎会惧怕区区一个后院的争斗,又因这份惧怕,就得狠心割舍自己的婚姻。 自私自利,胆小怯懦,不就是形容的她么。 “二哥,我都听你,和离就和离吧。”她还年轻,她还想好好地活着,跟刘风分开,就当是现代离婚吧,离婚而已,总比没了命强。 “我不同意!”房门被轰然推开,饱含愤怒的声音传来,刘风狠狠地瞪向付春棉,“在你心中,我就那么地无足轻重,说舍弃就舍弃吗?你怎么就这般的狠心!” 付春棉一看到刘风,心头竟也火气上涌,“你凭什么说我狠心,你的心难道不狠?你明明都答应了二哥,要留在我们付家,现在为了权势富贵,你又反悔回去。在权势和我之间,你既然选择了权势,我不想跟你走就是狠心么?” “权势谁不想要,富贵谁不想要,如果不想要,二舅兄何必去考举人,你又何必去做生意赚钱?”刘风从不认为追求权势富贵有什么错,哪个人不是在追求这些。更何况,他根本没想过要二者择其一,他要的是两者皆得! 付春棉不知该如何反驳,一跺脚,“我就是不想跟你回那劳什子侯府,要么你留在这里我们好好过日子,要么你我就和离你去追那权势富贵!” 刘风咬牙道:“我不愿意留在这里,也不同意和离。” 付大壮起身劝道:“小风,小棉根本适应不了你那什么侯府,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大家相识一场,好聚好散吧。” 刘风牙齿咬得咯咯响,世上有那视名声如生命拿儿女若草芥的父母,也有那视名声如粪土拿儿女如生命的爹娘,此时,他都有些痛恨为何付大壮不是前一种,这样子,不用自己谋求,他们就会把春棉打包给自己带走,而不是现在,所有人都在让他放手。 他为什么要放手,他凭什么要放手,她是他的妻,本就应该与他患难与共!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爹,什么事我都能答应你,唯有这件,恕我不能从命。” 付大壮双眉皱地都能夹死苍蝇,可他也不知该如何去劝,实际上,他觉得自己此举也有些不地道,若是别人劝他媳妇跟他和离,他一定一锄头砍上去。可问题是,那是自己闺女啊,亲疏有别,再不地道也得做了。 付春柏冷哼一声,站到了刘风面前,质问道:“你决心要带春棉回去,那你一定能护好春棉吗?” “春棉是我的妻子,我自然会护着她。”刘风不闪不避,迎上付春柏的目光。 “那你能保证她不被刁难,不被中伤,不受任何伤害吗?”付春柏言辞激烈。 刘风双拳紧握,面对着付春柏,他说不出大话,因为,他只能全力而为,却没有办法全然保证。 付春柏冷笑,“怎么,说不出话来了,既然你保证不了,凭什么要春棉跟你回去受苦?” “我虽然不能全然保证,但我会尽我所能保护春棉,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任何人真正伤害到春棉!” 付春柏叹口气,“何必呢?蒋兄,你也应该清楚,春棉的身份配不上你,若你一意孤行带她进侯府,她岂会不受刁难?即便你护了她一次两次,但你能次次都护她周全吗?她本就不是那等委屈求全的性子,等你护不住的时候,她会不会怨你恨你?与其以后成为怨侣,还不如尽早和离,你可再寻高门贵女,春棉也可再寻个普通人家,也算是两全其美不是?” 看来自家二舅兄是打定主意要自己和离了,说出来的话好像还在满心为自己考虑,真是为难他这个做人兄长的了。 只不过刘风是何许人,在腥风血雨中打过滚,在尸山人海中翻过趟,心性之坚定,又岂是被三言两语就能打动的。 既然彼此都不能退步,他就只能行小人之举了。 “春棉,她已经身怀有孕!”刘风的声音很轻,但听在屋内几人耳中,却犹如震天之响。(.. ) 第55章 //文/学/城8-27 付春棉傻了,付大壮懵了,付春柏倒吸一口凉气,转身疾步到了付春棉面前,本还想问两句,但看自家妹妹那傻样,显然也是全然不知的,这个傻蛋,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清楚,怪不得被人耍的团团转,他真是要被气死了! 付春柏直接伸手扣住付春棉的手腕,突然陷入平静的房间,连呼吸都清晰可闻,在这短暂的平静中,付春柏先是双眉蹙起,而后脸黑如墨,他放开了付春棉的手,对付春棉询问的目光视而不见,而是咬着牙一言不发地冲到刘风面前,直接一拳头抡了上去,“混账小人,你找死!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们的!”明明都答应他们,在春棉十八岁后再要孩子的! 刘风似早有准备,在付春柏冲来的那一刻脚步腾挪、身子微斜,避过了付春柏的一击,“我若不这么做,还不得被逼和离!” 这反而更激怒了付春柏,下手间更不留情,“混蛋,原来你早有预谋!”拳拳都在刘风身上招呼,刘风没再回答,显然是默认了,他出手格挡,两人就在房间中打了起来,付春柏的动作大开大合,而刘风则是另辟蹊径,两人打得不开交,一时分不出胜负。 自家二哥这等动作,付春棉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赶紧拉了一把付大壮,“爹,你快去把他们分开。” “哦哦。”付大壮这才反应过来,他并没有直接上前,而是转身把付春棉的长*抽到手中,这到了他手,就像是瞬间活了过来,犹如独龙出洞,找准空挡,一击便中。那长*先是啪地一声拍在付春柏胳膊上,又瞬间拍在刘风胸前,两人被迫各自退后,付大壮弃了长*,身形一动,已然阻隔在了那二人中间,在二人穴位上各点一下,两只手就如拎小鸡般拎住两人的衣领,把两人掷在地上,“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说你们两个读书人,打什么架啊,吓着我外孙子怎么办?” 付大壮这话一出,付春柏面色更沉,刘风却如释重负。 此举虽然小人,却是最能造成内部分裂的杀手锏。 自家老头子第一个分裂,付春柏也只能徒呼奈何,任凭他有千种手段万般计谋,涉及到了孩子,他都不能再激烈行事,他都不能替春棉做主。 站起身后,付春柏已然恢复了平静,他看都没看刘风一眼,而是轻手轻脚地走春棉面前,想如往常一样摸摸自家妹妹的头,可手刚伸出去又缩了回来,他上下打量一下妹妹,那小脸上还依稀带着泪痕,可面色红润眉眼有神,再精神健康不过,他叹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下她额头,“你呀,怎么就这么笨!”被人算计了还丝毫不知,心怎么就那么大。 付春棉小嘴微撅,她还懵着呢好不好,她身怀有孕?她有了孩子?那月经……这个月的好像还真的没按期来。这些时日,因为付春柏中解元的消息,再加上日日*的滋养,精神一直亢奋无比,她居然都忘了月经这件事,要不是刘风说她有孕,她还想不到这档子事呢。 她不由地摸向小腹,这里面已经孕育了一个小生命,这也太、太不可思议了吧?他们明明有做避孕的啊。好吧,战况激烈的时候,她晕晕乎乎的也记不清楚了。再说了,男人若一心想要女人怀孕,以有心算无心,她能避过才怪! 付春棉也说不清心中的感觉,她明明是该怪刘风的,可是潜意识里,她竟好像还松了口气。因为她真的舍不得已为她夫的刘风,这些日子的浓情蜜意犹在眼前,突然就让她割舍了去,就像是硬生生挖去块肉般,即便疼得死去活来,也不能真的表现在老爹和二哥面前,他们都是为自己着想,为自己好,她又怎能让他们为难。 她之前选择和离,还因为她真的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个未知的世界,她为人不聪明,又迟钝懒惰,不喜欢太多的改变,平时挣个小钱改善下生活就好,不谋求什么大富大贵,平静安稳的生活才会让她觉得安心。 她说刘风在权势和她之间选择了权势,她又何尝不是在安稳与他之间选择了安稳。真的论起来,她其实连刘风都不如,至少刘风即便回去也想带她一起,而她遇事后,就直接想着和离抛弃他。 也许刘风早就知道自己是这般自私自利之人,才做出这种事来捆绑住自己。所以付春棉并不怪刘风,相反,她觉得他们俩半斤八俩,都不是啥好人,都是小人一个。 付春柏耷拉下双肩,“春棉,事已至此,你想要怎么办?” 付春棉摸摸小腹,“孩子已经进了肚子,还能怎么样,只能是……。”她忽然眼睛一瞪,怒气冲冲地看向刘风,“你跟我实话实话,你那家中有没有老婆孩子?”他若是早已娶妻生子,拼着这条命不要,肚子里这个孩子也不能留,更得彻底跟刘风这个小人划清界限。 刘风立即答道:“没有!” 付春棉这才松了口气,“好吧,我跟你回去。” 付大壮和付春柏都没有出言反对,没办法,孩子都揣在肚子里了,就是再不甘也不能说把孩子打了和离吧,那才是造天大的孽。 付春柏也平静下心绪,“爹,把村里的庄稼、房子找人帮管着,咱们一起去京城。”话音刚落,其他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付春柏神色淡然,让人看不出究竟。 “小柏,咱们也去?”付大壮惊讶道。 “我去参加春闱。”付春柏淡淡道。 “那我去干嘛啊?”京城啊,那么金贵的地方,他一个泥腿子能去那? “爹你就放心春棉一个人?” 付大壮遂闭了嘴。 “正好大哥也在京城,而且京城消息灵通,咱们也能随时知晓边城的动向和春藤的安危。”一家人还是守在一起的好,即便妹妹身份低,有爹和他们两个哥哥在,刘风也能掂量着些,妹妹也多少有底气。 岳丈一家能去京城,刘风再欢迎不过,“爹,你和二舅兄都去京城吧,我在京城有宅子,你们可以住在哪里,什么时候想春棉了,我就让她去跟你住几天。”不能以普通人看待的岳丈家,只要不逼着他和离,他还是希望能亲密相处的。 付春柏即便看刘风再不顺眼,此时也不会由着性子给他脸色看,他坐在凳子上,心平气和地指了下另一个凳子,“既然不得不去,妹夫你是不是该开诚布公地把你家的事讲一讲,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看这付家三口终于愿意坐下来好好商谈事情,刘风这才松了口气,本就清俊无比的人,此时脸上挂了笑,让人看着就赏心悦目,“说老话长……”他这次没有丝毫隐瞒,将自己的身份、家世、经历原原本本地说来,倒让听完的几个人都开始同情他了。 说起来,蒋流枫的身份是相当不凡的,父亲是定北侯府的独子蒋鑫,也就是现在的定北侯,母亲是南安侯府的嫡长女胡长歌,也就是现在南安候的嫡亲妹妹,两家门当户对,男才女貌,可谓珠联璧合的一对,只可惜,蒋家三代单传,到了蒋鑫这一辈,仍旧子嗣艰难,成亲几载始终无果,无奈纳了几房姬妾,仍旧一无所获,一转眼十来年过去,眼看着只能过继,胡长歌却老蚌怀珠,可惜天不悯人,胡长歌难产去世,只留下了蒋流枫这个嫡长子。 蒋鑫虽然要子心切,但他与胡长歌十几年的感情,却因为个儿子而天人永别,对这个儿子难免迁怒,这也是父子情薄的最初缘由了。 堂堂的定北侯府不能没有当家夫人,蒋夫人去世一年后蒋鑫便续弦了鸿胪寺少卿嫡女李岚,却不想,仅一年后便诞下麟儿。李岚温柔貌美,又比蒋鑫小着十好几岁,蒋鑫本就是怜香惜玉的性子,对这个续弦难免更疼爱些,而且小妻子一来又给自己添了儿子,不仅如此,家中的两个姬妾也先后有了身孕产下两个女儿,让蒋鑫深觉这个小妻子是自己的福星,她一嫁进来,自己家三代单传的诅咒就被破了,于是更对李岚和小儿子蒋流杉疼爱到骨子里。 李岚虽然有了自己的孩子,但还是处处紧着蒋流枫这个继子,甚至比对自己的亲子还要好。平时的吃穿用度俱为一流,伺候的丫鬟小厮貌美袅娜,只要蒋流枫提的要求,她没有不满足的,故而其名声在京城甚好。 蒋流枫不被父亲喜爱,但他生母胡长歌却给他留下了丰厚的资产,不仅有她当年红极一时的大笔嫁妆,更重要的是给他留下了忠心耿耿的下人,尤其是掌管他院子的两个麽麽,都是在宫中历练过的,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一开始看出李岚的面甜心苦,看透她的“捧杀”招数,也正是这样,这个孩子才没被养歪。不过她们毕竟是下人,没法真正管束蒋流枫,蒋流枫自从明白继母的险恶心思,他年纪小不懂得收敛,屡次让定北候看到他对李岚口出恶言,定北候对他就更是厌恶。 于是蒋流枫的名声愈加的糟糕,在世人眼中,他就是天生的纨绔,对父不敬,对母不孝,定北侯夫人是一腔热血都喂了白眼狼。 (下接有话说)(.. ) 第56章 //文/学/城8-31 蒋流枫虽然不受定北候喜爱,但他毕竟是侯府嫡长子,母家又是深受隆恩的南安侯府,在教育上,蒋鑫并没有亏待这个这个儿子,请的都是最好的先生,该学的东西倒一点儿没落下,可谓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只可惜那纨绔的名声太响,故而其才干不为人知。 这一去边城便是六载时光,定北侯府本就是军中起家,跟着太*祖打下天下,得了这世代罔替的爵位,虽说这些年早已交了兵权,但毕竟还有着名声人脉,再加上南安侯府那边有心照顾,战功自然没人敢克扣他的,于是升迁之路还算平坦,在这六年间,他展露了自己的才能,从一个小小兵将升为五品宁远将军,与性好武事的五皇孙相交莫逆。 然后一场深入敌后的战事让五皇孙和蒋流枫一举成名,大败进犯的鞑靼塔塔尔部,斩首并俘虏五千余人,震惊朝野内外,皇朝一片欢腾。 且不说献俘之事多么风光,蒋流枫战功赫赫,皇帝欲要高封,却被定北候以其年少气盛不宜身居高位的借口拦下,最后只是多多拿到了财物赏赐,得了个四品闲职。 蒋流枫简直要气疯了,这次裹挟着战功回来,本是为了一鸣惊人,却硬生生被亲生父亲阻了前程,他如何能忍,当晚与定北候一场大吵,便摔门而出买醉去了,他之前本就名声不好,如今更坐实了他不敬不孝的罪名。 虽然知道自己不受父亲喜爱,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被嫌弃至此。终也明白,长辈的心偏了,不论他做什么,都不可能得到重视。定北候蒋鑫这次阻他的前程,也不过是为了蒋流杉罢了!为的,不就是那个世子的位置,未来定北候的位子! 蒋鑫枕头风被吹的晕乎,这些年一直想请封蒋流杉为世子,虽然没有实际上折子,仅在口头上夸奖自己的幼子,可皇帝一直不接话。现在他回来了,带着赫赫战功回来了,于是那母子俩急了,他本就是嫡长子,如今又身具战功,若再有了实权,那世子之位妥妥的就是自己囊中之物,也不知他们如何蛊惑地蒋鑫,这个偏心的父亲干脆给他来个釜底抽薪。 蒋流枫为人虽然聪明,但毕竟年轻气盛,至此与定北候蒋鑫的隔阂更重。李岚和蒋流杉三番五次故意惹恼他,他个性高傲,又不屑解释,于是乎,脾气暴躁、不敬父母、不友爱兄弟的名声更是很快传遍整个京城,以至于明明少年英才,英俊不凡,却没有高门贵女愿意嫁他,除了一起打拼的战友外更没几个知心朋友,这让他更加地愤世嫉俗。 又一次与争吵,父子两个彻底决裂,蒋流枫现在还记得父亲那厌恶的目光,“你给我滚出侯府,我没你这个儿子!”这句话让他对定北侯府再没有了留恋,一路狂奔出了京城,等大脑回复意识之后,已然不知身居何处。 既然已无家可归,便做起了游侠浪子,期间便与刘风相识,却在坪山路遇劫匪,刘风身死,他身受重伤,被付大壮所救。 “母亲早逝,父亲再娶,我虽是侯府嫡长子,却并不被父亲重视,父亲疼爱继母幼弟,欲将世子之位传于幼弟,我那时年轻气盛,甚为不忿,一再与之发生冲突,被父亲赶出家门,流浪在外,结识刘风,后遭遇劫匪,刘风身死,我便顶替了他的身份。后面的事,爹、二哥和春棉你们也都知道了。这次父亲会找我回去,是因为我那个弟弟意外坠马瘫痪。”蒋流枫简单地说了经过,说到后面的时候,平静中也不由地带了几分讽刺的语气。 大家都不是傻子,很简单的一出家庭纠纷,仍旧是有后娘就有后爹,苦心谋划二十载,把原配生的被赶出家门好独占家产爵位,可结果报应到后娘的儿子身上,最后还不得不把原配生的找回去继承家业,想一想,还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坏事做多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因为侯府有求于你,所以,你才觉得,春棉跟你回去,你能护住她?”即便是对蒋流枫有所同情,付春柏最担心的还是自家妹妹。 蒋流枫点点头,“此为其一,其二春棉已有身孕,因为定北侯府一向子嗣不振,我父亲之前是三代单传,到我这一辈也只有两个男丁,所以他们也不会刁难。”还有个其三蒋流枫没说,就凭春棉那个长相,他那父亲和继母怕也不敢刁难。 付大壮松口气,“这就好。” 付春柏没付大壮那么心大,不过他也没再说什么,春棉过得好不好,蒋流枫护不护地住她,等到了京城,自然会见分晓,实在不行,大不了把孩子扔给蒋家,他们把春棉接出来就是,外甥/外甥女就是再重要,也没自家妹妹重要,更何况,那是姓蒋的,又不姓付。 既然决定了一家前往京城,就得赶快收拾东西,趁着付春棉现在月份还浅,没什么动静,还能上路就赶紧赶路。家里还有一个张小花,还得问她的意愿,是想要留在张家庄还是愿意跟他们去京城,张小花听完经过后自然是吓了一跳,但很快镇定下来决定要跟着去京城,跟在付春棉身边照顾。 付家并没有张扬蒋流枫的身份,而一家人前往京城的说辞,就是不放心付春柏一人去参加春闱,顺便一家人跟着去长长见识,把家里的田地和房屋都交给了村长打理,其田地收入的四分之一作为报酬,村长自然是欣然应下。 将家中事务料理干净,在护卫的护持下,走上了前往京城的路。 付春棉头靠在蒋流枫的肩膀上,她心中并没有多么欢喜,怎么也没料到,自己居然要从种田走向宅斗,未来的日子真的好过么,她又能应付么?(.. ) 第57章 //文/学/城9-4 程管事自从决定不再当墙头草,投靠蒋流枫之后,便全心全意为蒋流枫打算,虽然他觉得付家那个小娘子实在配不上自家大公子,做正妻着实不大合适,更何况,这个小娘子一家还恬不知耻,居然全家人都要跟着去京城,果真是乡下的泥腿子,真亏了这一家子的好相貌,看来真是应了那句人不可貌相,这相貌堂堂却实则流浪无赖,逮着点儿好处就狗皮膏药地黏上去! 但他毕竟一介下人,左右不了主子的决定,尤其大公子看似还这么溜着这一家人。这等大事他也只能暗下腹诽两句,反正回到侯府后自有侯爷和夫人做主,至于大公子到时如何应付就是大公子的事了。 而他现在能做的,就是一切听从大公子安排,把大公子及付家一家人伺候舒坦了,让大公子称心如意地随自己去京城,顺利完成侯爷的嘱托,就算是圆满完成任务。于是他让出了自己之前乘坐的豪华马车,让蒋流枫及付家一家人乘坐,他自己去坐到车辕上与马夫一同赶车,还是付大壮觉得不好意思,说这马车足够大,想把程管事给叫进马车,程管事没有同意,马车内有女眷,还是大公子所谓的夫人,他一个侯府堂堂管事,那可是外男,自然不能干这么不讲究的事,还是蒋流枫劝了付大壮两句,才作罢。 因为付春棉虽然怀着身孕,马车行的缓慢且平稳,虽然是第一次乘坐古代的马车,付春棉倒没有什么不良反应,一来是她怀孕月份尚浅,二来她身体一向康健,三来马车大且舒适,一路行来,偶尔看看风景,倒觉得跟旅游差不多了,只可惜现在天已凉,树叶都落了大半,根本没啥好风景可看。 白日行路,晚上住宿,如此慢悠悠地走了大半个月,才看到京城那宏伟高大的城墙,以及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地人群。 他们走过了繁荣城镇,经过了一省府城,但跟京城一比,全然是小巫见大巫,不管是建筑规格,还是人的精神面貌,明显京城都更上一个档次,付大壮和张小花眼睛都要看直了。付春棉前世无论现实和影视剧,对豪华都市见识的都不少,反应倒不是很大,付春柏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也没有乡巴佬进城的好奇,倒让程管事对这两兄妹有几分刮目相看。 尤其在付春柏吩咐先找个客栈安顿的时候,程管事就更是另眼相看了,他以为这一家会赖去侯府,却不想付大壮和付春柏父子根本不去,还请他帮忙租赁个房屋暂住下来,连银子都先给了一百两,程管事看蒋流枫没反对,才接过银子,安排下去。 蒋流枫和付春棉先把付大壮和付春柏、张小花送去了客栈,本来张小花此来是要照顾付春棉的,但付春棉一来放心不下老爹和二哥,虽然这两个大男人生活自理能力一向不错,但还是觉得有的女人照顾着更好,二来不知那侯府究竟是何路数,小花她毕竟从小到大长在乡间,不像付春棉懂武识字,故而决定让小花暂时跟付大壮和付春柏待在一起,等付春棉把那定北侯府路数搞清楚后再接小花到侯府与她作伴。 付春柏私下里交待了付春棉几句,蒋流枫才带着付春柏回定北侯府。 两人坐在马车上,付春棉伸手过去,蒋流枫握住她的手,那柔软的手心汗涔涔的,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别紧张,有我在。” 付春棉撅着嘴,“我也不想紧张啊,但这不是控制不住么。你爹和后娘会不会给我个下马威啊?”这才是正常的宅斗套路,她本来想把这侯府当做副本来刷,根本没法以游戏的心态对之,毕竟自己是真的身临其中,人和物都那般地鲜活。 蒋流枫拍拍她的手背,“放心,他们不敢的。”如果是其他人,一个下马威还算是小事,说不得连门都不让进,毕竟,以侯府地位来看,世子正妻岂能是一个村姑。但付春棉不同,光凭这张脸就足以暂时震慑他那亲爹后娘,等付春棉从正门进了侯府,就不再是那两人可以轻易倒转乾坤的了。 付春棉眨眨眼睛,“不敢?为什么?他们是怕你跑了不成?”毕竟就剩这一个完整儿子了,若这个也跑了,侯府是不是就断了承继? 蒋流枫笑着勾一下她挺翘的鼻子,“你这么想不错,现在是他们有求于我,但这不是主要原因。”还是决定将实话坦白,让自家小娘子有个心理准备。 “那究竟是什么,你还有什么瞒着我?”付春棉瞪圆眼睛,伸手在蒋流枫腰上狠狠掐了一把。 蒋流枫呲了一声,“我这不是要跟你说么,你呀,怎么就不学着温柔些?” 付春棉微微昂头,“你从认识我起,就该知道我不是温柔的性子,怎么,后悔了不成,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蒋流枫摇摇头,赶紧把付春棉抱住,“来不及了,孩子都有了,你还想去哪,乖乖做我蒋流枫的娘子吧。”说完,在她脸上叭地亲了一口,付春棉抿嘴笑了,心头甜滋滋的,转头伸手揽住他的脖颈,“这还差不多,你快说,为什么你那亲爹后娘不敢给我下马威?”虽然很想跟自家帅相公亲热一番,但毕竟正事要紧。 “春棉,其实你这张脸,很像一个人。”蒋流枫正色道。 付春棉脑海中立即脑补了无数,什么爱恨情仇的套路戏走马观花地在脑海中溜了一遍,也端肃起面容,“难道是像你娘?”这是她认为最合适的版本,已经过世的正经婆婆啊,定北候的原配夫人,定北候对其感情深刻,就是现在的定北候夫人在其面前都得执妾礼。可以想象,一个长得像前定北候夫人的人出现在定北候和定北候夫人面前,该会造成何等的震慑,那俩人吃惊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再给个下马威呢?当然,想到蒋流枫可能是因为自己像他娘才喜欢自己的,心里还是感觉酸溜溜的不是滋味,但也能表示理解,毕竟是一出生就没了娘的孩子,有些恋母情结很正常,就是她,不也是想找个像父亲那般疼爱自己的男人。 蒋流枫愣了下,笑问道:“你怎么会认为是像我娘呢?” “我猜错了,不是像你娘,那还能像谁?”付春棉这下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蒋流枫淡淡一笑,然后肃起容颜,伸出食指,指向天空。 第58章 //文/学/城9-7 付春棉顺着蒋流枫的手指抬头向上看,却只看到了车顶,但是她却知道蒋流枫指的是天,她从小耳濡目染各种古装剧,里面的人物一旦这样表示的时候,代指之人几乎就一个,就是这个皇朝的天,也可另一个词语来表示,那就是天子!但付春棉却觉得有些不大可能,自己可是个娇滴滴的小女子,怎么会跟个男皇帝长得相像,也许蒋流枫所指应该是皇帝身边的那个能与他平起平坐的,皇后?这多少能说得通。 她压低了声音,“你是说我长得像皇后?” 蒋流枫叹了口气,恨其不争地点了点付春棉的脑门,在她耳边低声道:“我都暗示地这么明显了,你怎么想到了皇后那里?” 付春棉瞪大眼睛,“难不成真的是皇——”话还没说完,就被蒋流枫一下子捂住了嘴,“你心里知道就行了,可不能到处乱嚷嚷。” 付春棉心知厉害,连忙点头,蒋流枫这才放开她,她却又扒到蒋流枫脑袋边,在他耳边轻声道:“那皇上长得得多漂亮啊。”一个男的,还是皇帝,跟她长得像,那不得用貌若好女来形容了,可是她怎么就觉得这么别扭呢。 蒋流枫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春藤跟你不也长得一样!” 付春棉哦了一声,想象着付春藤的样子,穿着龙袍在龙椅上正襟危坐,好像也不违和了。突然,她眉毛一挑,心头一缩,目光中流露出恐惧,抓着蒋流枫衣服的手由于用力而泛起青筋,身子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蒋流枫发觉她的一场,忙揽住她的身子,“春棉、春棉,你怎么了?” 付春棉重重的呼出两口气,“蒋流枫,我真的长得像皇上?” 蒋流枫拍拍她的后背,“嗯。” 付春棉哭丧着脸,“你还是赶紧把我送走吧,要是让皇上知道了,他还不得——”她把手放在脖子上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我还不想死啊!” 蒋流枫噗嗤笑出声,点着付春棉的脑袋,“你这脑袋整天想点儿什么啊。” 付春棉简直要气死了,“你正经点儿好不好,我说正事呢。听说臣下连皇帝的名字都得避讳,我这长相不也得避讳啊。” 蒋流枫搂住她,“别担心,当今天子是明君,不介意这些的。否则,我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把你带来京城?” 付春棉转念一想也是,别忘了她还是蒋流枫的妻子呢,所谓夫妻一体,她要是不好了,蒋流枫还能落好?他又不是傻子!想清楚这个,付春棉才把心放回肚子里,然后枕在蒋流枫肩膀上,“你呀,可要好好地保护我,知道不?” 蒋流枫嘴角带笑,“自然,为夫绝不会让夫人失望。”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他必会用生命护之。 定北侯府作为铁帽子侯府,是太*祖皇帝赐下的府邸,据说是前朝的王府,位置佳、占地广,装饰豪奢,其园林还是京城四大园林之一。 门前两个威武的石狮子,铜铃般的大眼睛,庄严肃穆,升斗小民等闲不敢凑近。此时朱门紧闭,程管事下车去敲门,但只是侧门打开,露出小厮的身子,“哎呦,程管事,您终于回来了,大公子可回来了?” 程管事微微皱眉,“回来了,在马车上,还不打开大门,让大公子和少奶奶进去。” 小厮面色尴尬,很是为难,凑到程管事耳边轻声道:“夫人不承认那少奶奶,不允许她从正门进,程大管事,您也别为难小的的,就从侧门进吧。”无媒无聘的,没有让从后门进,已经很是给大公子面子了。 程管事眉头皱地更紧,跟大公子相处这些日子,他知道大公子对付春棉的看重,如果自己擅作主张,就这么从侧门进了,大公子绝对不会干休,可是,自己也不能明着违背夫人的决议。唉,上头相互别苗头,倒霉的总是他们这些下人。程管事两边都不能得罪,于是干脆把事情交到主子手上,他只听吩咐就是。 故而,程管事回到马车前,敲了下马车窗棱,蒋流枫掀开窗帘,探出头,程管事在蒋流枫耳边低声几句,蒋流枫轻哼一声,“那便停在门前,等什么时候大门洞开,咱们再什么时候进去。”反正怕丢人现眼的又不是他!现在的他,再不是几年前那个容人随意欺辱的少年! “夫人!”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皱着双眉走进中堂,少女明眸皓齿,一身梅红色的绸衣,头上插着一个喜鹊登梅的金簪,双耳带着珍珠耳坠,首饰虽然不多,但一看就价值不菲。她走到一个美妇人面前,微微一福,“夫人,大公子的马车到了。” 这美妇人正是李岚,三十五六的年纪,却仍如成熟的蜜桃般,让青春少女在她面前都赫然失色。她接过茶杯,轻啜一口,漫不经心地道:“既然到了,冬梅你直接安排大公子去他院子就是。” 这少女正是李岚身旁的四个一等大丫鬟之一冬梅,她挑起好看的双眉,“夫人,您好心好意为大公子着想,可人家并不领情呢,马车就停在外面,说什么时候大门打开他什么时候才进!” 李岚柳眉一竖,“不识抬举!” 冬梅搭言道:“可不是么,不过一介村野山姑,无媒无聘的,还想做咱们侯府的世子妃,真是——” “冬梅!”李岚身旁站着丫鬟突然开口打断冬梅的话,这丫鬟跟冬梅打扮差不多,只不说那一身衣物却是浅绿色的。 李岚低头瞥了冬梅一眼,冬梅猛地反应过来,慌得双膝跪地,“奴婢失言,夫人赎罪!”说罢,直接两手开弓,自己抽起自己嘴巴,那啪啪地手手到肉的响声,回荡在中堂之内,让人听着就疼,而冬梅那娇嫩的脸蛋,没两下已经肿胀不堪。 约莫抽了二十来下,李岚才挥了挥手,“罢了。” 冬梅赶紧叩头谢恩,“夫人慈祥,多谢夫人,多谢夫人!”一连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磕破了。 李岚不耐烦地道:“赶紧回去上药吧,我这里暂不用你伺候。” 冬梅还要再说些什么,被那个之前开口的丫鬟扶起搀走,出了中堂后冬梅紧握住那丫鬟的手,心有余悸地道:“春兰姐姐,多亏了你提醒,否则我这次——” 春兰拍拍她的手,“大家姐妹一场,这也是应该的,妹妹以后可要慎言才是。” 冬梅连忙点头,“我知道了,再不会犯了。”心中却有些嘀咕,二公子都那样了,谁都知道世子之位肯定会落到大公子手里,夫人怎么还这么接受不了事实! 第59章 //文/学/城10/30 “夫人,冬梅她一向有口无心,您最是知道的,切莫为她气坏了自己的身子。”秋菊悄无声息地将已冷掉的茶撤下,重新沏了一壶新茶,双手捧着递给定北侯夫人一杯新茶,并出言劝道。 白玉一般的白釉茶杯中,黄澄澄的茶汤分外好看,袅袅的热气带着清茶的清香之气,李岚接过秋菊递过来的茶杯,一饮而尽,略带苦涩的味道熄了她心中那股邪火。她何尝不知自己迁怒,但从嫁给定北候,幼时那谨小慎微的性子早被二十年的养尊处优磨去,即便知道自己迁怒,但一介奴婢,她也不放在心上,只是自己苦心谋划二十载,却在一朝葬送,自己寄予全部心力与厚望的肚子,竟成了一个废人!她如何不伤心,如何不愤怒,如何忍得他人说‘世子’二字,这个位子明明该是自己亲生骨肉的,可如今呢,终究是织就嫁衣裳,又全部交奉到那原配之子之手! 李岚毕竟是心有沟壑之人,纵然是不甘,也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废了,还需要她做娘的来照料,还需侯府的主人照管,而侯爷年事已高……但,纵然是要交好未来的定北候,她也不能弯下脊梁,毕竟,她还是这侯府的女主人,即便以后侯爷驾鹤西归,她还是未来侯爷名义上的母亲,是未来侯府的老夫人,一个‘孝’字就足以让自己与流杉立足。 人与人之间的博弈,本就是强弱此消彼长之道,你越强势,他才会越弱势,在侯府的继承上,她已经失了先机,又怎能一直让自己处于弱势?尤其,蒋流枫还带回个‘妻’,这个‘妻’呢,还是个地地道道的乡下丫头,未来让她把女主人的位置让给这么乡巴佬,她如何能接受?更何况,这世子夫人的位置,合该是自己娘家侄女的,又岂是一个无知村妇担得起的?故此,下马威她必定是要给的!要进门可以,先把自己身份认清再说吧!她为人心善,勉强让其做个良妾,也算是给蒋流枫面子了,否则那么个身份,连做定北候世子通房的资格都不配! 约么两刻钟过去,李岚微皱眉头,“大公子还不肯进来么?” 秋菊出去一会儿,回来福了一福,方道:“大公子的车马还在大门外。”她面上带了几分不满与焦急,“夫人,外面多了许多围观之人,要不要派人驱赶?” 李岚眉毛一竖,“不识好歹的东西!”亏她还为他着想,李岚郁卒不已,不想蒋流枫竟如此看中他那个‘妻’,为了那么一个村妇,居然如此明目张胆地不给她这个‘母亲’颜面。 “夫人,看样子,大公子是不打算退步的。”秋菊颇为担心,再这么围观下去,定北候府颜面何存,阖都都知大公子娶了个乡下丫头,且为之母子不和。 李岚只觉得一股子郁气从胸腔内泛起,但她硬是压了下去,只不过口气却暴露了她的愤怒,“他愿意丢人就让他丢!我不过一介继母,如何管得了他这个嫡长子!” 秋菊闻言,心中了然,连忙起身出去对候在外面的小厮低语几句,小厮点点头,就赶紧小跑着出去了,没一会儿,后门一匹马就直奔衙门去了。 付春棉把车窗帘打开道缝,偷眼看下外面越来越多的人群,听着外面乱糟糟的议论,颇为郁闷地放下窗帘,“咱们就这么一直等在这里吗?”感觉自己在被人当猴看啊,尽管有车遮挡,还是让人不舒服。 “难道你想从后门进?”蒋流枫挑眉。 付春棉眼睛一瞪,“你胡说什么!”出拳就要打他,她虽然出身乡野,可毕竟不是傻子,知道从后门进的代表意义。蒋流枫哈哈一笑,伸手截住她的粉拳,拉开她的手,放到唇间亲吻了一下才放开。付春棉抽出手,嗔道:“不正经,外面那么多人!”蒋流枫呵呵笑道:“那等没人的时候。”付春棉横他一眼,却是媚眼如丝,让蒋流枫身子一酥,赶紧给自己灌了杯冷茶,待得心绪平静,又倒了杯热茶递给付春棉,“稍安勿躁,先喝口茶,我们很快就能进府了。” 在付春棉看来,蒋流枫不是没有成算之人,相反,这人心眼极多,否则她也不能被算计着跟来京城。既然选择了他,就要相信他!付春棉没再多问,喝完茶后,就靠在蒋流枫肩头闭目养神。 约莫过了两刻钟,听到马蹄之声,然后就是乱糟糟轰赶人群的声音,程管事恭敬的声音也在车外响起:“侯爷。”付春棉立马睁开眼睛,精神起来,正襟危坐。蒋流枫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别紧张,有我呢。”付春棉缓缓放松下来,只听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远远地怒道:“没用的东西,还不快把马车拉走,挡在门口干什么!”程管事战战兢兢,“侯爷,大公子……” “我们出去。”蒋流枫开门自己先跳下车去,然后把付春棉扶下车。 方才那男声还在怒道:“那个不孝之徒在哪,一个乡野村姑也妄想……”声音戛然而止。 付春棉抬头看去,定北候蒋鑫,跟付春棉想象中的完全不同,本以为这样一个偏心继室幼子之人,会是一个大腹便便酒色过度的昏聩之人,可眼前之人长髯美须,面目含威,年约四十,虎背熊腰,完全不同于蒋流枫的俊美,而是一种山东大汉的阳刚健壮之美。 只不过他现在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一双浓眉大眼几乎瞪成铜铃状,愣愣地看着付春棉。付春棉抿嘴微笑,对他点头致意,蒋鑫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蒋流枫对父行礼,声音恭敬有余却满含疏离,“父亲。” 蒋鑫皱起眉头,深深地看了自家大儿子一眼,但也知现在不是发问的时候,尤其不能任由付春棉这么站在门口,谁知道大儿子带回来的这个儿媳妇究竟是何身份啊,万一怠慢了……他对门房怒喝一声,“还不赶紧开门,让大公子和大少奶奶进去!” 门房吓了一跳,不敢懈怠。 蒋流枫淡淡一笑,“春棉,来见过父亲。” 付春棉正要行礼,蒋鑫已抢先道:“先进府再说。”言语行止间对付春棉竟有几分恭敬,让其余在场之人大跌眼镜。 定北候夫人李岚听到丫鬟禀报定北候令人将大公子和大少奶奶迎进府来,拿着茶杯的手突然一抖,茶杯落地而碎,茶水洒湿了半幅裙子。 第60章 //文/学/城12/21 作者有话要说:  已替换 定北候蒋鑫在前面, 蒋流枫扶着付春棉跟在后面, 过了前院,蒋鑫脚步一听, 转向身后, “流枫, 你先带——”他看了眼付春棉,又不知该如何称呼好, 便略了过去,“去你后院休息, 你来书房见我。” 蒋流枫早已不是当初那么冲动易怒的少年,目光扫过蒋鑫的头发,可是幼子瘫痪的打击太大, 那头发竟然花了不少, 夹杂在漆黑的头发中甚是显眼。 这个父亲, 终究是还是老了。 蒋流枫心中还是怨着的,但再怨,眼前这个男人,也是自己的父亲。 就当是报应吧!他当初那样的偏心, 但偏心又如何, 最后不是还要把自己找回来继承这个侯府。 既然决定回来继承侯府, 决定带着妻子和肚子里的孩子回侯府, 蒋流枫早已下定决心要给自己的妻儿提供最好的最安全舒适的生活环境。所以,他有必要改变自己对这个父亲的态度,他恭敬地回答道:“是, 爹。” 蒋鑫听蒋流枫答应的干脆,面容恭顺,不由得一愣,再看那酷似发妻的脸,忽然觉得一阵心酸,他与发妻感情甚笃,又觉得妻子的去世是这个儿子造成的,所以对这个儿子很是冷淡,再加上这个儿子桀骜不驯,对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没个恭敬样,更不要说续弦李氏了,这让他甚为不喜,他一气之下便把他赶出了家门。 可是,看到这个孩子,他就想到过世的发妻,如果不是这个孩子,妻子又怎么会离他而去? 罢了,毕竟他只剩这一个完好的儿子啦,既然儿子有心修好,他又何必再犟着脸面。如果长歌看到,一定会痛恨他没有照顾好她的孩子吧。 蒋鑫面色放缓,对蒋流枫点下头,转身离去。 回到主院,忙碌的丫鬟们忙行礼,“侯爷。” 蒋鑫摆摆手,直接进入房间,春兰带着服侍的丫鬟们迎了上来,两个给他更衣,一个给他打水洗漱,一个给他倒水沏茶。 脱掉厚重的朝服,换上舒适的长衫,净过手脸,喝口喝茶,蒋鑫才问春兰:“夫人呢?”平时他一回府,李岚即便不会亲自服侍,也回在一旁等待,怎么现在却不见人影? 春兰答道:“夫人身子不适,正在房间休息。” 蒋鑫皱了皱眉,“夫人身子不好,可请了大夫?” 春兰怔了下,回道:“夫人没让请大夫,说休息片刻就好。” “胡闹!”蒋鑫一怒,春兰等丫鬟立即跪地,“侯爷赎罪。” 蒋鑫也知丫鬟无法左右主子,“我去看看夫人。”一甩袖子,向卧室大步而去,后面春兰赶紧起身追了上去。 李岚听得动静,直接躺倒在床,秋菊给她盖上被子。她这些日子本就为儿心伤,如何不憔悴,刚才又被气得面色发白,根本不用装,也是一脸病容。 “夫人。”看着李岚憔悴的脸,蒋鑫心疼的很,“你这是怎么了?为何不轻大夫?” 李岚却还笑着安慰,“侯爷,妾身只是感觉有些累,休息片刻就好。”她犹豫片刻,一脸的愧疚,“按说枫儿刚回来,我应该去看看的,也不知下人们院子收拾的合不合他意。” “你啊,就是爱操心。既然累了,就好好休息。”蒋鑫坐在床头,握住李岚仍旧滑嫩的玉手。 “侯爷,晚上我还给枫儿安排了接风宴。”李岚急忙道,“枫儿本就不喜欢我这个继母,若是怠慢了……” “胡闹!”蒋鑫怒道:“你是母,他是子,本就该他来孝敬你。” 李岚身子一抖,“可我毕竟——” 感觉到小妻子的畏缩,蒋鑫压下心头的怒火,放缓声音道,“你休息着,我稍后让那逆子来向你请安。” 李岚柔声道:“不用了,那孩子对我误解颇深,又在外这么多年,肯定吃了不少苦,侯爷你也要体谅些。” 蒋鑫愈发觉得自家小妻子善解人意、宽容大度,宽慰了几句李岚,道:“我先去前院书房,晚上再来看你。” “侯爷你先去忙,不用担心我。”李岚起身想要相送,却被蒋鑫摁住身子,“你身子不好,就别起了,好好歇着,反正三两步的路。”蒋鑫拍拍李岚的手,扶她躺好,又给她盖上被子,吩咐丫鬟们好好照顾,才起身离去。 听着蒋鑫的脚步声渐远,再也听不到了,李岚才翻身坐起,面色深沉,“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本以为侯爷回来会对蒋流枫大发雷霆,却没想到居然这么轻易的就让他们进了府。 一个小丫鬟把自己所看到的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侯爷一见到那个女子就改了口,带着大公子他们进府,还让大公子带那女子先去休息,再去书房找他。” 李岚点点头,让小丫鬟退下,对春兰道:“这么说,侯爷是见到大公子带来的女子后才改变的态度?春兰你先去那院子看看大公子有什么需要的。” 春兰点头退下。 蒋流枫带付春棉经假山、过池塘,在一道圆拱门前停下,上面所书枫林苑,付春棉看到一笑,“光看这名字就知道是你的院子。” 蒋流枫笑笑,“我家是武将出身,文学修养都一般,我们几个院子都从各自名字取的,我这枫林苑,那个便宜弟弟杉林苑,还有两个妹妹,一个菊园,一个莲园。” 付春棉扑哧一笑,“倒跟我们家类似啊,都是植物,我大哥是松、二哥是柏、三哥是藤,我就是棉啦。” 蒋流枫挽着她的胳膊,“所以说咱俩是天作之合啊。” 付春棉斜他一眼,“你倒不害臊。” “咱们夫妻,有什么好害臊的。走,我带你去看看房间,你喜欢什么样的布置,咱们再改。” 枫林苑里种植着高大的枫树,此时叶子几乎都已落光,剩下的零星几片都还是红通通的,很是漂亮,院子里还放着几个大缸,里面是枯萎开败的菡萏,虽然是凄凉的秋景,但此时树上却挂上了五颜六色的丝绸,看上去很是喜庆。 雕栏画柱的房屋前,站着老老少少近二十人,见他们走来,全部跪下行礼,“恭迎大公子回府。” 众人磕个头抬起,当先的是一个千娇百媚、衣饰讲究的女子,身穿粉蓝色绸衣,乌发挽成夫人发髻,插一喜鹊登梅的金簪,耳垂带着一副珍珠耳坠,这幅打扮,活脱脱的一个大家夫人。</dd> 第61章 //文/学/城1/23 那女子也不过双十年华, 娇滴滴的身段、娇滴滴的脸蛋, 含情目光蕴着泪珠看向蒋流枫。做出一副引路的样子,目光始终都在蒋流枫身上, 对于身侧的付春棉, 不只是故意还是无意, 都像每看到一般。 付春棉翻个白眼,这是没看见她这个大活人怎么滴, 就这么光明正大青天白日的给他老公眉目传情,真以为她付春棉是吃素的不成?付春棉向来不愿为难女人, 尤其她初来乍到,那些奴仆只拜见公子,却不拜见她这个公子夫人, 她本就有几分火气, 现在面前这个女人居然敢这么众目睽睽之下觊觎她的夫婿, 她如何还能忍,于是她狠狠拧了蒋流枫一下,蒋流枫险没叫出声来,看自家娘子柳眉含煞, 心头一个咯噔, 怒道:“还不赶紧给少夫人见礼。”他在外这么些年, 几乎都要忘了这后宅捧高踩低的架势, 如今那个女人不让春棉从大门进,自然更不会对奴仆们有所吩咐,他若是现在不把自己院子的邪风压下去, 以后春棉在后宅将会步履维艰。 众人面面相觑,少夫人?侯府可是不承认这个少夫人啊!但是,他们又是大公子院子里的奴仆,众人几乎都将目光集中到那个女子身上。 却还不待这女子有所反应,一个年长嬷嬷突然起身,上前来拜倒在蒋流枫和付春棉面前,“奴婢见过大公子、少夫人。” 蒋流枫看到这个嬷嬷,面上闪过一丝尴尬,慌得起身去扶,“宋嬷嬷,快请起。” 宋嬷嬷四十来岁,穿着一般,但干净整洁,连头发都打理地一丝不苟,本是一个严肃利落之人,此时看到蒋流枫却是真情流露,“大公子,你、你总算是回来了。”声音也有几分哽咽。 蒋流枫眼睛一热,“嬷嬷,是流枫不懂事,让你记挂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她毕竟是经年的老嬷嬷,很快便收起自己的感情,看向了付春棉,付春棉微微一笑,“宋嬷嬷好。” 宋嬷嬷连忙道:“少夫人好。”她对蒋流枫嗔怒道:“大公子,少夫人身怀有孕,岂可在外久站,还不快送少夫人去房里休息。”真是太不懂事了。“这些奴仆明日再见也一样。”反正已经回来了,世子之位早晚都得落入大公子手中,不怕这些奴才不用心。 那女子深恨宋嬷嬷抢了她的风头,但也无可奈何,谁让宋嬷嬷是原配夫人的心腹,又将大公子一手带大,之前大公子不在府中,万事不管不出头,这大公子一回来,竟然立马就逞起威风。眼看着宋嬷嬷要引着蒋流枫、付春棉去休息,她立即盈盈一拜,“青盏见过少夫人。”仪态端是美极,她这一拜,其他奴仆也紧接着叩头,“见过少夫人。” 付春棉冷笑一声,这个青盏还真是识相啊,在看到蒋流枫面露满意的表情后,她的心微微一沉,看来,她是小看了这个青盏,看到宋嬷嬷率先承认了自己,知道下马威给不成了,顺势承认了自己,也算是蒋流枫面前露了脸。其既然与众奴仆一起拜见,可见也不是有什么身份之人,可又非少女打扮,还用那种目光看蒋流枫,联想到以前蒋流枫说过的,付春棉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只是既然已经嫁了蒋流枫,总不好在下人面前不给他面子,于是大大方方地道:“起来吧。” “谢大公子、少夫人。”哗啦啦众人起身,还都站在那里等候吩咐。 蒋流枫知道付春棉没有应对这个的经验,遂吩咐道:“都下去吧,守好自己的本分,自有你们的好处。” “是。”剩下在房内伺候的大丫鬟,其他的粗实婆子丫鬟小厮都退了下去。 蒋流枫扶着付春棉进了房间,真是好一派富贵气象。宋嬷嬷早就吩咐婢女前去给蒋流枫和付春棉准备吃食,又打发了婢女给付春棉收拾房间,还特地嘱咐青蔓、青荇两个干净利落的丫鬟去伺候付春棉。 付春棉在丫鬟的伺候下净了手面,换了衣服,然后坐在铺了软乎厚实垫子的椅子上,青蔓给奉上热腾腾香喷喷的玫瑰花茶,不凉不热刚好入口,再吃了口冒着热气的精致点心,真是好吃。青荇则蹲下身子给付春棉捏腿,她的小腿有些浮肿,青荇的推拿很是舒适。 而这时,丰富多样的饭食就送了上来。 而另一边,蒋流枫也换了衣服,他身边跟着的则是那个青盏,他一进来就对付春棉笑道:“春棉,你先尝尝咱们府里的饭菜,看合不合口味,不合的话让他们另做。” 付春棉点头,“你也过来吃点儿。” 蒋流枫就坐在付春棉身边,几个丫鬟还守在旁边。付春棉对于伺候自己的青蔓、青荇还有个好脸色,对于青盏,呵,居然在她面前就伺候蒋流枫吃饭,她干脆面色一沉,看向了青盏。青盏也察觉了付春棉的目光,身子轻轻一颤,甚至还向蒋流枫身后躲了躲。 付春棉轻笑一声,“你叫青盏?” 被点名出来,青盏只得向前一福,“是。” 付春棉只扫了她一眼,“这里不用你伺候,退下吧。” 青盏吃了一惊,看向蒋流枫,粉嫩的嘴唇嗫嚅着未出音,却仿佛诉说着千言万语,当真是一个我见犹怜。 蒋流枫不欲令付春棉不快,直接摆摆手,“那你就退下吧。” 青盏闻言,顿时面色惨白,眼泪盈盈欲落。 付春棉即便是个怜香惜玉的性子,此时对觊觎自家夫婿的女人也怜惜不起来,她面色一沉,“还不退下。” 青盏无奈,只能退了出去,临出门前还回首看向蒋流枫,可蒋流枫的目光都在付春棉身上,心中哀痛。 付春棉压住心头的火气,先草草吃了些东西,直接遣退了跟来服侍的下人,又让蒋流枫关上房门,她直接坐在柔软的床上,柳眉一竖,怒向蒋流枫,“说吧,那个女子是谁?” 蒋流枫上前搂住付春棉,笑道:“你说的谁,青盏吗?” 付春棉推开他,“少跟我嬉皮笑脸,她跟你什么关系?” 蒋流枫坐到凳子上,无所谓道:“不过是我屋子里的丫鬟罢了。” 付春棉鼻子里发出嗤的一声,“通房丫鬟?” 蒋流枫点头,“嗯,通房。” 虽然已经想到了这个可能,但听蒋流枫嘴里证实出来,付春棉仍旧气了个够呛,抄起床上一个枕头就抄蒋流枫扔过去,“你个混蛋!” 蒋流枫伸手接住枕头,无奈,“不过一个通房丫鬟,你要不喜欢,我就不让她在你面前出现就是。” 付春棉更气,“混账王八蛋。”拿起另一个枕头又朝他扔去,蒋流枫担心看付春棉伤到身子,赶紧跑过去抱住付春棉,“娘子,你要是生气,就直接打我,反正我人就在这里,你就打到出了气为止,行不?你现在可是怀着身子的,别这么乱动行不行?” 付春棉劈头打了蒋流枫几拳,看蒋流枫不闪不躲,心头的气总算去了几分。 蒋流枫这才扶着她坐下,他没想到付春棉居然为一个通房丫鬟就生这么大气,真是个醋坛子,只好解释道:“我都忘了她这个人,否则也不会让她出现在你面前。” 付春棉哼一声,“说这些有什么用,她已经出现了。说吧,你打算怎么办,反正我告诉你,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蒋流枫无奈一笑,“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她不过一个丫鬟,与她相比没得降了你的身份。不过,春棉,她毕竟服侍了我一场。” 付春棉心头火气,眼睛一瞪,“怎么,你还舍不得了,是不是还打算着哪天去偷香窃玉,蒋流枫,你个王八蛋,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蒋流枫赶紧抱住她,“我的姑奶奶,你小心着点儿,我哪有舍不得她,只是直接打发怕对你名声不好。” 付春棉才不吃这套,“呸,我偏要个善妒的名声。你现在就去给我打发了,要么去把她嫁了人,要么去给一笔银子放了身契。你是我的人,绝不容别人觊觎。” 蒋流枫噗嗤笑了,“好好好,都听你的。是不是累了,先休息一会儿,我去处理这事。” 在马车上呆了大半天,又生了一场气,付春棉确实感觉疲累了很,她打个呵欠,“那你快去吧。” 蒋流枫笑,“也不在这一时片刻,我先服侍你睡下。”说着,去帮付春棉脱去外衣和鞋子,扶她躺好,哄她睡熟之后,才起身出去。一眼看到溜走了背影,他冷冷一笑,抬脚朝东侧的院子走去。 青盏虽是个丫鬟,但毕竟是蒋流枫的房里人,比一般的丫鬟有地位的多,还有小丫鬟伺候,听到蒋流枫要来的消息,赶紧把自己打扮地亭亭玉立地等在房间里。</dd> 第62章 62 2 文弱书生 梁羽虽初时惊讶于昏迷男子的美貌, 如今却有些看不起, 这男子个子虽高,身子却异常单薄, 似乎一阵风就可刮跑, 一看便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在梁羽看来,一个男人, 还手无缚鸡之力,真真是可耻可悲了。而且冰天雪地里还拿着把琴, 这不知是读书人的癖好还是此人脑子异于常人。 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即使梁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但终究不是见死不救的混蛋, 虽然他对书呆子实在没啥好感, 但是此人长的如此好看, 看周围众将士那殷切的目光,不救会遭天谴的。尽管不知此人身份背景,但看他面貌体形,衣着打扮, 随身物品, 应该不会是敌国奸细, 即使是奸细, 留在军营之中反而于他有利无害,想及此,便道, “肖封,带他回军营诊治。” 肖封听了,非但没有动弹,反而耷拉下脸,“将军,怎么带回去啊。” 梁羽双眉一挑,正要发作,却瞟到那些马匹身上,叹口气,舒展双眉,“也罢,将他缚在雪中烧上,我载他回去便是。” 肖封听到梁将军同意载着这男子,顿时松了口气,满脸喜色地将这人抱到雪中烧身上,还把自己身上的皮衣裹了这人个严严实实,雪中烧虽初时有些抗拒,但被梁羽摸两下头,也温顺下来,任肖封折腾。 回到集合点,聚集全众人,带好各自猎物,浩浩荡荡地赶回军营去了。 那男子身子缚在马背上,一路颠簸,加上皮衣厚实,这人竟然缓了过来,眼神中的一抹厉色稍纵即逝,梁羽察觉身前人的动静,放缓雪中烧,正遇到这男子看过来的目光,嗯,目光迷茫,纯净,无害,遂道,“醒了?” 男子点点头,开口道,“这位将军,能否让小生坐起,如此趴在马背上实在……”声音有些嘶哑,低沉,仍旧异常虚弱。 梁羽笑道,“秋云城马上就到,文弱书生再忍片刻便是。”说罢,腿上一用力,雪中烧如离弦之箭飞速奔去,摇摇领先于其他将士。这男子看着梁羽脸上的笑意,感受着他意气风发的少年志气,苦笑一声,又闭上眼睛,尽量不去体会颠簸之苦,或许是身子过于单薄,很快又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个憨厚汉子。肖封看到他醒来,一脸喜气,却还不及跟他说话,就窜出喊道,“军医,他醒了,军医,他醒了!”男子打量周遭一番,房间不大,设置也极简单,一桌一椅一床而已,房间布置虽简单,却是干净整洁,而且在窗户处生有一个火炉,让这屋里温暖如春。 男子正要翻身起床,忽然耳朵一动,又静静躺下,不久就听到那憨厚汉子的声音,“军医,你倒是快点啊。”看见那汉子拉着个五十来岁的大夫进来。 那大夫中等身材,面貌平常,下巴有一漂亮的山羊胡子,手里撑着只竹杖,本是一脸的无奈,此时看到那男子,眼睛忽然一亮,却又很快被掩上了丝迷茫,喃喃道,“不会呀,不该呀,难道他服过什么灵药?” “胡军医,你看他醒了,快给他看看呀。”肖封拉扯着那胡军医来到男子床前,胡军医还没说什么,他身后那个背着个大大的药箱的小童,那小童则不干了,嚷道,“队长,师傅自然会看,你拉扯什么,摔着师傅你负得起责任么?” 肖封不好意思道,“是,是,胡军医,我这不是着急么?” “你急什么,人既然醒了,你还急什么,又不是你媳妇生病,人家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大男人。”这小童自小跟着师傅走南闯北,自然对楚国男风之事不陌生,此时见肖封如此着急,他一向言语不忌,又好讥讽,便开口讽刺。 肖封虽然看似鲁钝,实则心思细腻,只是为人坦诚大度,不与人计较罢了,否则梁羽也不会让他当上亲卫队长。可小童如此清楚的讥讽,肖封脸上顿时是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地站在那里,嗫嚅不能言。 那胡军医则厉声道,“小璐,胡说什么,还不向肖队长道歉。看这小璐则一脸不情愿,胡军医更是气恼,“你这小子,读书不行、学艺不成,倒是学会了这般伤风败俗之事,说此污秽之言,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说罢,执起竹杖,就打向那小童,竹杖还未沾身,小童撒丫子就跑,终于明白自己踢到铁板了,暗骂自己嘴真贱,什么都说,当然还忘不了向师傅道歉,“师傅饶了小璐吧,小璐再也不敢,小队长,队长,小子年纪小不懂事,口不择言,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小璐吧。” 肖封哭笑不得,看这一老一小在屋里追打,忙上去拦住胡军医,“胡军医,童言无忌,还是尽快给这个公子看看才是。” 胡军医瞪小璐一眼,呼呼喘几下粗气,才恨声道,“臭小子,今天就饶了你。” 小璐则暗暗伸伸舌头,谄媚道,“多谢师父,小璐以后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辜负你老人家的厚望。”看着师傅打上那年轻男子的脉搏,再看看肖封紧张的样子,暗自腹诽,哼,还说不是,连公子都叫上了,不就是长的好看点嘛。也不看看你长的那磕碜样,癞□□想吃天鹅肉!小璐再看看那年轻男子,暗道这人咋长的这么好看呢,俺以后要是娶上个这么好看的媳妇,就是死也愿意,偏偏这人是个男的,自己又不好男风,哎,悲乎哀哉! 胡军医自然不知小璐在那胡思乱想些什么,更是无暇顾及,专注于病人的病人,眉头一会紧锁一会放松,终于收回手,肖封就忙问,“军医,怎么样?” 胡军医则放松微笑道,“这位公子只是受了寒,既然醒了,就应该没什么大碍,老夫再开个方子,服两剂即可。只是……” 男子目光一凛。 “只是什么?”肖封忙问 胡军医转向那男子,“这位公子,老夫发现你体内似另有一股寒气,却不像是普通寒气侵入……” 男子平静的听着,可眼尖的小璐却发现这男子眼中难以察觉地出现了丝波动。 “……恕老夫愚钝,不能化此寒气。” 男子目光中闪过一丝失望,又很快消失无踪,“小生此症由来已久,遍访名医皆不得治,此次还多亏大夫诊治,在下感激不尽。” 胡大夫又推辞几句,写下药方交给小璐去煎药,便告辞离去。 年轻男子见肖封还在侧守着,正要起身行礼,却被肖封按住,“公子身子未愈,还是多休养的是。” 年轻男子只得抱手行礼道,“多谢军爷救命之恩,不知恩公尊姓大名?” 肖封咧嘴一笑,摸着后脑勺道,“俺叫肖封,是梁将军的亲卫队长,救你的是将军,可不是俺肖封,嘿嘿,你谢就谢将军吧。” “将军?”男子脑海里显现出那个高踞马上意气昂扬的少将军,嘴角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哦,对了。”肖封严肃起面孔道,“这位公子,俺家将军虽然救了你,但这是军营重地,你身份未明,未查明之前,请您好好在此修养,不要外出。” 年轻男子点头称是,似乎有些窘迫道,“肖队长,小生腹中有些饥饿,能否……” 肖封一手拍在自己脑门上,“看俺,居然忘了给你带晚饭,你等等,我马上就来。” 年轻男子见肖封离去,起身下床,站在窗前,面容平静无波,就那么站在那里,长身玉立,羸弱之躯,却再没有刚才的文弱之气,看着残阳如血,想到自己的病躯难愈,不由叹了口气。这次若非被人所救,只怕就要冻死在那荒山之中,这次有这等运气,那下次呢,下下次呢?如此奔波,又是何苦?不如——了此残生,也免得终日饱受折磨。 男子忽然用力摇摇头,不,不!人总说命由天定,我偏要执着于我命由我不由天,我还年轻,即使一身的病痛,不管背叛多么令人绝望,不管逃亡路多么惊险,还不是一样过来了,只要活着,总有一天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目光投射出仇恨之火,面容却愈加坚定,活着,不为什么,只为活着,因为活着才有希望。 门吱呀一声响,将男子从深思中惊醒,转身看去,进来之人正是马上载他的那个小将军,忙行礼道,“学生张琴逸,拜见将军。” 梁羽巡查回来,就暂时将这年轻男子安置在自己院内,先处理了番军务,又小憩一会儿,却被那咋咋呼呼的肖封吵醒,反正闲来无事,便来看看,不弄清此人身份,还真有些睡不踏实。不是不愿意找人代替,而是要代替的人太多了,那帮家伙似乎没见过美人,一个两个都吵着要来询问,梁羽只好把麻烦丢给自己。 “张琴逸?”梁羽不禁笑道,“呵呵,人长得如此,就连名字也如此雅致,坐吧,你刚醒,还是要好好休息才是。 ” 张琴逸再次行礼道,“多谢将军关心,将军救命之恩,学生还未谢过。” 梁羽挥挥手,“不必多礼。”一阵冷风自门内灌进来,那张琴逸不由打个哆嗦,梁羽摇摇头,笑道,“真是个文弱书生,叫什么张琴逸,我看叫张文弱最是合适。”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晚八点替换</dd> 第63章 63 3 进士出身 梁羽示意门外侍卫关上门, 毕竟人家是病人, 虽在自己地盘上,还是有所照顾才是, “张文弱, 不如你回床上躺着?” 张琴逸摇摇头, “将军,其实学生并不是那么文弱的。喜欢就上” 梁羽看那张琴逸一脸苦笑, 只做视而不见,“你那名字有些绕口, 倒不如文弱来的朗朗上口,反正一个名字,代号而已, 何必在意。” “可……” 梁羽摆摆手, “坐下, 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张琴逸遵言坐下,问道,“不知将军要问什么?” 梁羽道,“秋云城乃是军事重镇, 我需要知道你的身份, 还望你如实道来。” 张琴逸笑笑, “将军请问, 学生不敢有丝毫隐瞒。” “你叫什么名字,籍贯何处,为何昏迷于林间?” “学生张琴逸, 家住江南荆州,进士出身,因病辞官,来此正是为寻药而来,因大雪封山,途中病发,倒于山中,多亏将军相救,否则——” “哦?还当过官?”梁羽不由再打量他一番,年纪在二十五六左右,长身玉立,面容恬淡,目光温和,正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这个张文弱身子虽单薄,但目光中的睿智却怎么也掩饰不去的。 “小生乃昭文十五年二甲一名,曾在永州新县做过三年知县。” 二甲第一名?除去进士及第前三名,这二甲是赐进士出身,而这二甲第一名则被称为“传胪”,能在全国大考中高中第四名,那也是了不得的本事啊,按说也该进翰林院才是,怎么反而去做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知县?这疑惑梁羽自然不会问出,只是又问道,“不知先生生的何病,要寻何等药物?”得知人家是鼎鼎大名的进士,称呼也改做了先生。 张琴逸苦笑一声,“学生这身子受至寒之气所袭,乃需一种至燥之物方可祛除。只是这天下之大,至寒至燥之物皆属罕见,更属圣品,寻访谈何容易。” 梁羽眼睛一亮,“先生来此,难道那秋云山中有此至燥之物不成?” 张琴逸笑笑,“燥物生于寒地,这秋云山百五十丈高,山顶正乃至寒之地,吾亦是想碰个运气,奈何运气不佳,非但未找到药物,还险些冻死于山中。”说至此,不胜唏嘘。 梁羽淡淡一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先生定会洪福无边,不如先生暂居此地,等身体恢复再寻药不迟,本将军对此山也甚为熟稔,有需要之处先生尽可言语。” 张琴逸也是淡淡一笑,“多谢将军,打扰之处还望见谅。” “好说好说,先生暂且休息,本将军还有些军务,告辞。” 张琴逸起身行礼,“将军慢走,恕学生体弱,不能相送。”看着梁羽消失在门外,门口留着的两个侍卫关上门,微笑的面孔慢慢僵硬,随即笑笑,心中不适烟消云散,他也曾是仕途中人,自然深晓其中之妙,自己一个陌生人,不待核实身份,怎能贸然放入此军事重镇。 吃过些肖封端过来的热粥,再喝下小璐煎熬好的祛寒药,力气才仿佛回到身上,或是药有安神之效,睡意袭来,便安然睡去,这一睡却是几年来难得的好眠,有多久没睡的这么踏实过了? 月色清冷,星光漫天,光秃秃的树木垂下重重阴影,偶尔一两声鸦叫,整个军营已是万籁俱寂。 书房却透出一丝光亮,说明这梁羽将军还没有睡。 楚人好雅,凡是读书认字之人,只要稍有条件,都会有那么一间书房,挂上文人雅士的书画,再用满书架的墨香彰显个人雅趣,至不济也要摆上文房四宝,搁上四书五经。不过,书房似乎只是文人的专利,楚国文武泾渭分明,文人嫌武者粗鄙无礼、以武犯禁,武者嫌文人迂腐穷酸、以文乱国。二者各有专属,谁也压不过谁,也好在前三代大楚皇帝还算圣明,制衡一道也玩得炉火纯青,故国泰民安,还出现了“景明之治”盛世之年,但自当今圣上昭文帝继位,文武制衡这套系统开始有所倾斜,昭文帝好文,喜好文人雅士的琴棋书画,时不时地举办些诗会词坛的聚会,上有所好下有所效,这煌煌大国诗来词往,歌舞升平。于是乎,国家机器这套系统也越来越倾向于文人,文人的地问越来越高,越来越有压倒武者的趋势,更有甚者,二品武官居然要向个五品文官行礼,可见武人地位被糟蹋到何种地步。昭文帝的不耐军事,终也导致了三年前匈奴大举犯边,泱泱大楚二十万大军一败涂地,若非梁羽的横空出世,二殿下的力挽狂澜,这万里江山都可能被□□在匈奴的马蹄下。 梁羽坐在书桌前,手持一本孙子兵法,听到肖封传报,遂放下手中书,抬头看恭敬地立在自己面前的胡军医。 “胡军医,那张琴逸所患何症?” 胡军医拱手一拜,“乃是至寒之气缠体,患此症者,体虚神弱,若先天带来,只怕活不到十五。” “哦?竟如此严重?” 胡军医点点头,“但那张琴逸所患之症应是外物所致,老夫看其面相脉象,应是服过灵药,故能护住心脉,保其一命,但此次受寒过重,已损其根本,若不能早寻到至燥之物,只怕—— “如何?” “只怕活不过一年。” “一年么?”梁羽暗自嘀咕,皱起双眉。 胡军医却哈哈一笑,“将军可是在为那至燥之物所愁?” 梁羽泄气道,“秋云山那么大,那至燥之物又岂是那么容易便找到的?” 胡军医笑道,“于别人而言,也许是难于登天。但是于将军么,却是易如反掌。” 梁羽奇道,“军医何出此言?本将军又不比他人多长个三头六臂,若是派出全军寻觅,岂不是荒废军事,一个小小的进士,值得本将如此?”梁羽嗤之以鼻。 胡军医抚着自己那山羊胡子道,“将军,将军,且听老夫言毕。”虽然名满天下,但毕竟少年意气,看来还需磨练啊。 梁羽也知自己性子急了些,遂安静地听胡军医继续分解。 “将军,难道您不记得一年前本地猎户进献的一棵千年人参?” 梁羽不由扑哧一笑,“人参啊,有什么稀奇,我还以为什么东西呢,那给那张琴逸送去便是。” 胡军医惊到,“将军!”声音也不由尖利起来,“那千年人参可不是普通物事,千年人参啊,您知道整个大楚能找到几棵吗?据我所知,自大楚立国,不过三棵!您知道这一棵又价值多少吗?绝对的有价无市!千金难买!” 梁羽一撇嘴,“甭管他价值多少,本将军只知道若不能用之救人,那就是分文不值,狗屁不是。” “咦?”胡军医被噎到,满肚子的气发不出来,他虽从医三十余载,自持医药父母心,秉持医德,但终是未勘破那名利之心,悻悻归去,忽然豁然开朗,一夜未眠,自此施医赠药,潜心医术,终成一代世人敬仰的名医,楚国很多地方还给他立了庙宇。 却说这梁羽看胡军医出去,懒洋洋地倒在椅子上,翘起个二郎腿,一派闲适模样,齐二狗则奉上一捧香茗,“羽子,你似乎对这张琴逸另有所谋啊。” 梁羽结过茶,闻一闻那宜人的茶香,然后细品一番茶滋味,才笑道,“知我者,狗哥也。的确,这张琴逸的名我也曾听二殿下提起过。”说道二殿下,这梁羽眼中一下子柔和起来,就连齐二狗也面露崇敬之色,只听梁羽继续道,“二殿下说过此人大才,若非当年一篇论武之文惹恼当今圣上,也不会被只点个传胪,之后的我也一无所知了。” 齐二狗挠挠头,“俺一个大头兵,可没注意过什么那官场之事,不过倒是听过那些进士老爷,可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啊。” 梁羽嗤笑道,“文曲星?那文曲星也太多太不值钱了。” “你要让他为你所用,只怕不那么容易,尤其还是一个进士出身的文人,想来不会屈居于一个五品将军麾下。”即使不值钱也比这武人值钱多了,齐二狗可是心知肚明,家乡的一个穷秀才都能让地主老财们行礼呢。 “且待其详细查明,再作打算不迟!” 两人又聊了几句军务,齐二狗便告辞离开,梁羽独自一人坐于案前,竟觉得有些落寞,他们,有长时间未曾见过了? 相逢不觉又初寒。对尊前。惜流年。风紧离亭,冰结泪珠圆。雪意留君君不住,从此去,少清欢。 转头山下转头看。路漫漫。玉花翻。银海光宽,何处是超然。知道故人相念否,携翠袖,倚朱阑。</dd>